《岛屿沉眠[校园1V1]》 1/灰姑娘 《岛屿沉眠》 1 / 灰姑娘 又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春季来临后,绥北这雨是一场接着一场根本不带停的。 一栋老旧居民楼,二楼,靠东边那间屋虚掩的房门里,正传出争吵声。 “陈宋,你赚了几个钱够你女儿学杂费吗?酒都堵不上你那张臭嘴?” “你他妈再说一遍!” “我再说三遍都同一句话。” 激烈的争执声到这儿停了会儿,紧接着传来女人高跟鞋的声音,没走几步就被酒瓶砸地上的声响给盖住,女人的尖叫声喊亮了昏暗走廊的声控灯。 坐在楼梯上抱着书包发呆的女生就这么从黑暗中暴露了出来,隔壁邻居被这声吵得打开门往外看,想劝几句又被男人凶神恶煞的表情给吓住,急忙关门时就对上了女孩子那双澄澈的黑眸。 她穿着春季校服,裙摆下一双笔直的长腿,上头有几个没散的淤青,人也瘦巴一团,长发遮住半张脸,被人看着也没挪开视线,根本不像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眼神里满是老成。 邻居有些于心不忍,把房门敞开一点,跟唤猫似的喊她,“眠眠,先进来吧。” 陈眠拎起书包就进了邻居家,房门关上时她听见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你爸平时在家还总打你吗?” 邻居张婶一个人住,人是热心肠爱管闲事的属性,刚搬来的时候听见隔壁打女人还报警过,结果警察把人带走教育后回来还是照例鸡飞狗跳。 男人叼着烟估计猜到是她报的警,只斜着眼睛看着她轻蔑地笑了声,似是在说,这闲事儿您管得着吗? 打人的嚣张,被打的那女人也没给她好脸色看,别说是谢,连个正眼都没有,平时进进出出从不和她打招呼。 一屋子只有这个小姑娘算个正常人,成绩好,又乖巧,每回家里闹事她就自己坐在楼梯间,等着里头消停了才轻手轻脚地往里走。 一栋楼里住着的没几个不心疼这丫头的,平日会喊着她往自家去吃点儿。 跟个公养的流浪猫没什么区别。 陈眠摇头,手里抱着张婶给她的温开水,语气平淡地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事,“他现在只打阿姨。” 张婶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想说那就好又显得对被挨打的人绝情,劝什么都多余,只笑了两声拍拍她的肩膀,从抽屉里拿了下班时被主人家送的巧克力。 国外牌子,包装精致。 张婶有个儿子,在绥北读大学,早就过了吃巧克力的年纪。 这玩意儿放家里本来是打算送给亲戚家的孩子,现在陈眠在这儿,看着这孩子可怜,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块儿的巧克力就往她手里塞。 窗外的雨还没听,噼里啪啦地打着窗。 陈眠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那块儿巧克力,洗得发白的书包就在腿边放着。 从门缝里传来的殴打声终于歇停了,又等了一阵,时间划过晚上九点,铁门啪地一声被人关上,沉重的脚步声一声声往下。 陈眠才拿起书包,对正在看电视的张婶道别,往自家去。 屋里一片狼藉。 她爸陈宋已经不在了,她后妈宋艾就在沙发那儿躺着,头发凌乱,衣领被撕开露出半边肩膀,光着的两条腿上满是新鲜的青痕。 陈眠只看了她一眼,就面无表情地往自己房间去。 “大畜生养的小畜生。” 宋艾语气寡淡,已经没了刚才撕心裂肺争吵和嚎哭的劲儿,声音还有些哑地陈述事实。 陈眠对此不可置否,只是在临关门时对宋艾说了句,“如果你不和他吵,今天不会挨这顿打。” 宋艾是她高一的时候被陈宋娶进门的,陈宋不喝酒的时候那张脸格外有迷惑性,更何况他执意骗什么人,端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领着宋艾跟她说,眠眠,叫阿姨。 那会儿陈宋和宋艾热恋期,说两人名字都有缘分,陈宋那酒桶般的脑子能憋出点儿浪漫不容易,说他的宋就是从娘胎里一出来就知道自己属于宋艾的宋。 陈眠旁观着这场带着欺诈意味的爱情,享受着附带的温柔父亲服务。 直到两人婚后,陈宋才逐渐暴露本性。 那会儿宋艾已经绝望,也忘了婚前对陈眠说的要当个好后妈,指着她就骂小畜生。 门关上。 陈眠松开攥着巧克力的手,径直丢进了垃圾桶里。 包往地上一搁,顿时往边上倒,没拉紧的拉链让包里装的东西稀里哗啦往外掉。 一盒和张婶那儿一模一样的巧克力磕在了地上,陈眠看过去一眼,就冷淡地收回视线。 * 第二天早上陈眠去上学的时候,陈宋还没回家。 宋艾已经不在家了,屋里还是片狼藉,昨晚什么样今天还是什么样。 陈眠收拾完出门已经来不及买早餐了,赶到班里的时候正好早读铃声响起。 同桌赵莉莉竖起大拇指,“牛啊,陈眠,踩点大师啊。” 陈眠笑了声,从书包里抽出昨天的作业递给前面的小组长林琳,结果人没动,趴桌上跟睡着了似的。 赵莉莉凑过去小声跟她说,“失恋了这是。” 陈眠收回手,只好自己拿去交给课代表。 回来的时候,失恋的那位小组长已经转过身趴在赵莉莉桌上,抱着个语文课本,眼睛红着。 她旁边儿坐着的刘俊杰已经嘲讽开了,“你这说失恋多少有些强行碰瓷了啊,你顶多算是暗恋未遂。” 林琳啪地就是一本书砸他脑袋上。 赵莉莉笑得肩膀直抖,见陈眠回来,就跟她说了来龙去脉。 “咱琳姐头铁,昨儿直接去理实验门口蹲人,结果连个招呼都没打上,就看着那位跟着个音乐班美女从逃生通道那儿出来,直接梦碎大门口啊。” 林琳要说多伤心也不至于,只是被这么一说多少有些没面子,现在皱着眉小声为自己辩解,“我这不是已经清醒了么?说的我跟个花痴一样,绥中喜欢沉域的人就我一个吗?我敢打赌,就我们班,都有好几个喜欢沉域。” 赵莉莉立马举手表示清白,“不包括我啊。” 刘俊杰也举起只手,“我也不搞基啊。” 林琳看向陈眠,陈眠还没说话,赵莉莉先替她维护清白,“我敢打包票,陈眠连沉域长什么样都没留意过。” 林琳只好收了劲儿,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哼了声。 讲台上帮老师看自习的班长老早就在注意这边的动静,听着声儿敲了下桌子,意有所指道,“没心思背书的同学别影响别人啊。” 林琳一听就知道在说她,低骂了一句。 刘俊杰嘴里默念着‘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边分神说了句,“你还真是,干什么都没有眼力见、干什么都头铁,你搁这儿耽误咱班长心上人背书,人能不急吗?” 说完,眼风扫了垂眸认真看书的陈眠一眼。 班里这种玩笑多得去了,即将迈入成年人门槛又被圈在象牙塔的高中学生揣着稚气装成熟。 绥中管束严格,无论走读还是住读的学生,迈入校门的时候都必须缴纳手机,金属扫描仪再检查一圈,谁也别想当那个漏网之鱼。 没了手机只能靠那点儿男女关系打发学习的无聊时光。 陈眠已经被打趣惯了,提不起什么表情,跟说的人不是她一样,眼都没抬。 赵莉莉头一个不乐意,“别打趣你姑奶奶啊,唉刘俊杰你能不能行,就这一句你背了得有十分钟了吧?你是缺小脑还是没长脑子,干脆别背了我劝你直接作弊。” 然后又是一通吵闹。 话题已经远离失恋话题十万八千里了。 上午第二节课下课,课间操的预备音乐从音响里传出来。 赵莉莉挽着陈眠往操场方向走,她们所在的文科三班在学雅楼五楼,楼梯口小春运似的堵着。 “每天去课间操的路上都已经完成了一场运动。”赵莉莉有气无力地刚抱怨完,前边儿人就下了几级,她跟起死复生似的拉着陈眠就要往下走,却被陈眠拉了一下胳膊。 两人这么一停,后头跟着的人差点儿撞上去,正准备说干什么呢同学,结果看见那人是陈眠,立马止住了声音。 陈眠拽着赵莉莉从人堆里出来,拉着她往艺术楼那儿的楼梯下去。 赵莉莉还有些奇怪,“这儿居然没人?平时艺术班那群人不都在这儿抽烟?” 烟雾缭绕的,老师也不怎么往这边管,换句话来说,也是没打算管。 “艺考去了,上午刚通知的。”陈眠踩着台阶往下,声音很轻。 赵莉莉一听就明白了,跟在她旁边往下走问她,“你不会还在给陈茵帮忙吧?” 这话说得确实隐晦了,陈眠纠正道,“收钱不算帮忙。” 陈茵是音乐班的,没分班之前和陈眠是同学,就是一难伺候的大小姐,家里有钱什么都懒得自己动手,从高一那会儿起就找陈眠写作业,按百计价,陈眠的生活费和零花钱全从这儿来。 按理说是个好买卖,但赵莉莉不满,“她哪儿是不想自己写作业啊,时间都跑去玩了吧,你知道么,就林琳昨天去找沉域表白那事儿,沉域就是跟陈茵在逃生通道,鬼知道干嘛去了。” “但陈茵是真牛,沉域都给他搞到了,我以为——” 话说到一半,被陈眠拽了一下胳膊。 她正有些困惑地想说怎么了。 就闻到了一股烟味。 视线往下,一帮人站在视线死角,几个人蹲着、几个站着,稀稀拉拉地手里都夹着烟。 是理科班的人,有个坐在台阶上的边给自己身上喷除味剂边笑,“怎么哪儿都能听见我们沉哥的八卦啊?” 另几人接腔,“你懂什么叫话题人物?” “草,搁着我们几个绿叶衬红花呗?” 男孩子调笑声立马充斥了整个楼梯道,声音在密闭的空间来回撞出回音。 赵莉莉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了,根本没想到说人闲话能被人抓包,窘迫地攥紧了陈眠的胳膊,脸红了个透,下意识问陈眠,“怎、怎么办?” 陈眠没说话,她视线越过那群人,看向站在窗边那个。 一帮人都在抽烟,就他没抽,手里拿了个巧克力棒在玩儿,听见调侃只笑了声说个滚,语气里没生气的意思,甚至是个笑着的样子,但往那儿一站,就是让人无法忽视。 一眼看过去,最醒目的那个,就是他。 沉域听着那帮人的闲扯淡,目光上移,看向了几级台阶之上的陈眠。 被烟雾缭绕到浓稠的空气似被人平添了几分火花,窗外烟雨漫漫,走廊里身材挺拔的少年一身白衣黑裤,看着跟别人没什么不同的校服,甚至更严谨地扣到了最上一颗,圆圆的纽扣顶着他的喉结边沿,一滚,湛蓝色领口都跟着动了一下。 而他视线自下往上盯着陈眠看了一圈,动作并不缓慢,至少周围站着的人没有丝毫察觉他们之间的异样,仍然在笑着喊着阿域、沉哥,比鹦鹉还闹人。 陈眠对沉域的注视无动于衷,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 拉着紧张地同手同脚的赵莉莉往下走,烟味越发浓重。 赵莉莉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了,她想着是不是该道个歉,毕竟背地里议论别人还被听见了,而且理科班这帮人跟陈茵她们玩的也挺好,要是去告个状,她倒是没什么,但夹在中间的陈眠估计要不好受。 她这么想着,就打算停下来,低声喊了句陈眠。 理科班这帮人也觉得陈眠这姑娘有意思,虽然背地里说人的是赵莉莉。 但有个不成文的规则是这样的,耀眼出众的那个总是更引人注意,以致于他们身边的都成了点缀般的存在,就跟犯事儿了找人大哥差不多的道理,他们不约而同都看向了陈眠。 绥中出名的人挺多,艺术班那群美女算,沉域算,文科班的陈眠更算。 长得漂亮,骨头硬,性子冷得跟块儿捂不热的冰似的,刚入校那会儿追她的人不少,结果她一个都没搭理,拒绝连个理由都懒得找,只冷淡地反问了句,我为什么要跟你谈。 直接把问题给抛了回去,让表白的人悟出了无数重意味,感觉被羞辱了却又好像没有。 也就给陈茵打杂之后,身上那点儿高不可攀才少了些。 一旦跟钱沾上关系,就算是神,都变成了铜臭味儿的人。 “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不是好奇搞没搞么?不问问啊?” “是啊,多好的机会啊,你们文科班那谁,赵什么来着,昨天不还来找我们沉哥么,一起问问也帮同学找个答案啊。” 这帮人没什么顾忌,仗着人多,拿着女孩子打趣。 也没觉得自己过分,话里揣着笑意,尽可以往开玩笑的方向去。 赵莉莉平时跟同班同学插科打诨是一回事,但到底脸皮薄,被一堆人这么围着开玩笑,一时间面子挂不住,搀着陈眠的胳膊都打颤。 陈眠握住她的手,在玩笑声中冷淡地哦了一声,然后问人群中间那个人,“沉域,你和陈茵在一起了么?” 她真就问了。 赵莉莉险些喘不上气。 却听见被问的那个人回了句,“你猜。” 语气是笑着的,但视线,却停在了陈眠的胸口。 是只有两个人才听得明白的意味深长。 2/恶犬 一直到课间操做完,赵莉莉都有些没缓过来,校园生活本就无趣,之所以会有风云人物这种东西存在就是他们的生活足够丰富多彩,单拎一件出来都够课间闲谈的量,更何况直接他们沾了边。 她沉默了会儿,问陈眠,“真没事儿吗?” 陈眠摇头,长校服外套遮住了整个手掌,她站在赵莉莉后边,借着遮挡看了眼手机消息,然后对赵莉莉说,“我去趟学校门口。” “啊?一会儿就上课了,你去干嘛?” “陈茵她们回来了,收钱给她搬点东西。” 赵莉莉顿时就不说话了,看着陈眠走远的身影有些烦躁地轻啧了一声,空着的胳膊立马又被人挽了上来。 林琳已经彻底缓过失恋的劲儿了,笑着八卦,“陈眠去哪儿?” “去找你暗恋对象的现女友了。” 绥中艺考生出去考试的时间不定,通常是通知下来,一帮人拿着东西就跟着老师走了。 陈眠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只看见陈茵一个人往里走,她所说的一堆东西拿不动也就是个书包,见陈眠过来,一边冲她比着五,一边把包递给她。 陈眠接过包,口袋里就被陈茵塞了五百块钱。 陈茵还有些有气无力地,“真服了,要不是我上个月刚记了处分,打死我也不去,有个什么好考的,反正我毕业就出国,混混日子管我干什么?” 陈眠收了钱格外好说话,回了句,“可能因为你刚记了处分吧。” 这话就又绕回来了。 陈茵也不在乎,要笑不笑地看了她眼,“那我要是个好学生,你也赚不到我这份钱吧?” 说完,就一副懒得再交谈的样子,明目张胆地晃着手机往体育馆的方向走。 改短了的校服百褶裙晃出漂亮的弧度。 一双笔直的长腿细白,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陈眠收回视线,抱着陈茵的书包往音乐班的方向去。 门关着,她从陈茵包里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才发现门没锁。 她感觉到情况不对已经晚了。 屋里站着两个人。 穿着短裙的女生一只手勾着男生的肩膀,另只手提着自己的校服裙摆,露出雪白的大腿根,引诱着男生手往这边去。 只可惜白骨精遇见了唐三藏,被引诱的人根本没那意思,他整个人靠在墙边上,没接受但也没拒绝,任由女生靠在他身上,轻声软语地撒着娇。 陈眠丝毫没有偷听了别人说话应有的反应,只是晃了下手里的包,跟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径直往里走,把书包放在陈茵座位上,就走了。 女生多少有些心虚,被撞见这么一遭,顿时不吭声了。 沉域身上校服也没穿规整,抬眸往外看了眼,拉开女生缠着他的手,也出去了。 课间操那会儿刚停的雨,现在又下了起来。 细细密密地往教学楼里斜着打。 贴着围栏边走的陈眠袖口被打湿了些也没动,上课铃声慢吞吞响了起来,她也没管,而是去洗手间洗了个手。 陈眠爱干净,陈宋说她矫情,洗干净手不还是得做家务,费这个劲儿做什么。 她懒得反驳,这一点她比宋艾要乖,从不会跟陈宋对着干,他要钱她就给,他要吃饭她就做,沉默着满足他所有需求,甚至在他和宋艾打架的时候还能顺手给关上门。 所以宋艾说她是只不咬人的狗。 水流细细冲刷着她的手指,她也没擦,就这么湿漉漉地关了水,才往楼下自己班的方向去。 沉域在楼梯口站着,靠在那儿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陈眠只当做没看到,等人即将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却被攥住了手腕,下一秒,就拉着去了没上锁的美术班教室。 人被反压在门上,陈眠才抬眸看他。 上午在走廊被一群烟枪缭过的人身上丝毫不见烟味,而是一股薄荷的冷香。 估计是用除味剂给盖住了。 沉域就是这么个人,私下跟谁都能玩,但明面上永远是阳光向上好学生。 只是这个好学生现在做的事情却不光明,他一只手拽着陈眠的手腕,另只手从下伸进她的校服外套里,隔着短衬摸到她盈盈一握的腰。 沉域笑着问她,“真好奇我和陈茵?” 陈眠没什么反应,任由他动作,语气也挺冷淡道,“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 “沉域。” 陈眠喊了声他的名字。 抬着那双清亮的眸看向他,警告似的对他说。 “还行的意思就是,就算你和陈茵睡了,只要给我钱,我也能给你们买套的意思。” 她这话说完。 就听见沉域笑了声,还点了下头,挺混蛋的语气说,“确实,换别人还不一定知道我用多大的。” * 回到班里的时候,课已经上了三分钟了。 好在这节课的语文老师向来喜欢陈眠,没和她多计较就让她赶紧进来。 陈眠从抽屉里拿出语文课本。 赵莉莉小声问她,“放学有事吗?” 陈眠点头,“有。” 赵莉莉顿时无语,趴在桌上唉声叹气,“你好忙啊眠眠,你要去做家教吗?” 陈眠笑着在书上记笔记,声音很轻,“不是,去养狗。” 讲台上,语文老师在讲着文言文的考试重点,旁边的高考倒计时写着100. 陈眠是走读生,不用在学校上晚自习。 最后一节课下课就出了校门,进了小卖部用陈茵给她的钱买了袋巧克力豆放在包里,才去了公交车站等车。 到别墅门口的时候,里头还没人,她从包里拿出手机蹲在墙角打开了朋友圈。 内容十分丰富多彩。 陈茵连续发了好几条。 前几条还是在火锅店,后几条就变成了KTV。 照片里无一例外都出现了沉域的影子,要么是不经意被框进去的手,要么是他白色的校服衣摆。 这些,陈眠都能认出来。 甚至能从这些照片里,看出沉域的兴致欠缺。 他根本懒得奉陪,但却没走。 陈眠垂着眸,拨弄着自己的鞋带。 墙角从缝隙里长出的小花儿颤巍巍地开着,她百无聊赖地伸手刚碰了一下,就听见自行车的声音。 张婶背着包拿钥匙开了门,并没有看见躲在角落的陈眠。 陈眠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才给沉域发了条消息过去。 「不回来我就走了。」 「抬头。」 陈眠抬起头,看见沉域拿着手机,站在不远处,正看着她。 跟变魔法似的,本来还在朋友圈里纸醉金迷的人,这一秒就出现在了这儿。 * 张婶在这儿工作好几个月了,工作清闲,工资高。 唯一奇怪的就是,住这儿的就一个男孩子,不太爱说话,平日看见她只是点头示意。 今天难得叫她来提前收拾,她拿了抹布刚进厨房就听见开门声。 啪,的一声。 “您回来啦?” “嗯。” 沉域一边回答着张婶的话,一边饶有兴致地盯着陈眠看。 他知道她在乎。 就跟不愿意在学校和他产生关联一样,她保持着绝对的距离让自己随时抽身。 可沉域偏不愿意,他一点点越界,站那儿看着陈眠神色冷淡地睨着他。 而后,他笑了声,勾着人的腰往二楼的方向走。 张婶从厨房出来,就看见沉域的背影,怀里勾着个女孩子。 “现在的孩子啊——” 她轻声感叹了句,没认出来被圈在怀里那个是被她可怜的陈眠。 房间门啪地关上时,沉域察觉到陈眠紧绷的脊背松懈了下来。 这让沉域觉得有趣,他坐在椅子上,下巴朝桌上一抬,陈眠顺着他的视线就坐了上去。 然后裙摆被人拉着往上,露出细白的大腿。 陈眠很白,所以膝盖上的淤青就更明显。 邻居都以为这是被陈宋给打的。 但实际上,陈宋已经很久没打过她了。 这是,她在沉域这儿,被沉域拉着后入时弄出来的。 沉域房间的落地窗正对着一面湖。 沉域喜欢圈着她,手从后抚摸着她的肌肤,拢着她的胸,问她,对面有什么。 那是她第一次进沉域的房间,也是第一次和沉域有了亲密关系。 是两年前,从家里逃出来浑身淤青跑到路边看见站那儿抽烟的沉域。 他上下扫视她一眼,没像别人一样给出多余且无用的关心,只是视线黏着在她身上,然后问她,“需要钱么?” 陈眠看出他眼神中的意味,攥着书包的手松了下来,然后她点了下头。 沉域从不亲吻她。 桌上摊着的满分试卷被她坐在身下,而他拉着椅子坐在她身前。 手指一寸寸抚摸她被虐打后的痕迹。 最后抬眸,看向她说,“想不挨打么?” 陈眠无法说不。 于是,陈宋遇见了宋艾。 沉域笑着靠在窗边,从陈眠外套口袋里摸出来白天放进去的烟。 叼在嘴边,弯着腰,用眼神向她要火。 然后陈眠放下书包,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露出细白的胳膊,纤细的手指捏着打火机,一只手圈上他肩的时候想起白天在美术班教室看见的那一幕。 火苗从她手指间窜上去,点燃了烟。 她轻声对沉域说,“沉域,你故意的。” 沉域不可置否,嘴里咬着烟,脱下了那层好学生的皮。 “我以为你早知道。” 他这么对她说。 3/夜雨触碰轻H 3/夜雨 触碰 轻H 沉域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笔,要写的试卷却在陈眠的身下。 她坐在他面前,伸开了双腿,鞋在进房间时就规整放在了门口,白色的棉袜圈着白皙的小腿肚,踩在他椅子两侧支撑身体的力量。 这时候的陈眠跟学校里那个冷淡的陈眠脱离开,像是夜雨中开放的栀子花被他折了下来,就放在手中,听着旁人说陈眠漂亮又孤傲,碰不着光看着都让人心痒痒。 说的最多的,还是陈眠的身材。 平时校服外套穿着,宽松款式一罩,乍一看也就一个样。 但偶有一次炎炎夏日,教室空调坏了,陈眠脱了校服外套,白色短袖下饱满的胸部就藏不住了。 那会儿沉域和一帮朋友从她们班门口路过,有几个指着陈眠就低声惊叹,说可以啊,够劲儿。 当时沉域和陈眠还没有关系,只是往屋里扫的那一眼,觉得和那张过于清纯的脸,是有些不匹配。 屋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陈眠不知道沉域在想些什么,以往跟他回家都没那么多思考空间,一进门基本就水深火热了。 但今天沉域似乎没什么兴致,眼神也冷淡,放在她腿侧的手很保守地一动未动,只是贴着她,微凉的手背触碰上来,让陈眠不可抑制地想到平日里这双手在仅二人可见的房间里做这些什么,指节陷入她的体内,指尖四处勾绕,逼着她叫出声,最后会抽出来,拈着指尖的银丝笑她,“陈眠,你看,你也想要。” 可今天,沉域什么也没做,只是靠在那里,冷淡地垂着眸。 窗外夜色逐渐加深,时间已过晚上九点。 这个时间,陈宋估计已经出去喝酒了,可是再晚一些,他会回来。 如果那时候回去撞见陈宋,陈眠沉了神色,她想走,可是明白只有让沉域开心了才能走。 她慢吞吞伸手,指尖触碰沉域放在一侧的手背。 一旦有求于人的时候,就是陈眠最乖的时候,她一双杏眼弯着,轻声喊着他的名字,“沉域,你不开心吗?” 怎么不开心呢? 陈眠不是很明白,明明那么多女生围着他转不是吗,明明住着最豪华的别墅不是吗,明明要什么有什么找她做消遣也只用伸伸手不是吗。 那,为什么还要不开心呢。 她如同小兽般慢慢蹭上去,脚踩着他的大腿往上,贴着大腿根游走,触碰到已经勃起的欲望时,她垂眸再度看向他。 于是,就看见沉域似笑非笑的表情。 “学校里,别人找你表白,你都怎么说来着?” 沉域忽然的发问,让陈眠愣了一下,然后摇头,“不记得。” “你都记得些什么。” 他声音是绝对的冷静,闲聊的口吻和她说着些有的没的,然而动作却不老实,抓着她的脚腕放在自己的胯部,手指贴着袜子边沿轻轻摩挲,拇指贴着脚踝骨轻轻揉着,然后被掌控在手中的人连脚趾都跟着紧绷了起来。 ”都,不记得。“陈眠轻喘着回答。 沉域衣服都没脱,衬衫纽扣已经扣到最上面一颗。 神色也懒倦,甚至视线都没落在陈眠身上,而是在看桌面上放着的理科试卷。 陈眠大腿压着的部分正好是最后一道大题。 苍劲有力的字体简短地写完了一半的答题过程,只剩最后一半。 那个解就在陈眠大腿上那个浅色小痣下方,冒号指引的方向是少女最隐蔽的花园。 似乎数学最后一道难解的大题,成了陈眠的身体。 沉域一只手摩挲着她的腿,另只手积极求解,沿着冒号往里,停在了粉色的布料前。 像触碰春日稚嫩的花瓣般,只轻蹭了一下,就换来一片莹润。 窗外那场雨,似是打湿了他的试卷。 “作业明天要上交的啊,被你弄湿了要怎么办?” 沉域有些困扰地抬头看她,眼里堆满的满是戏谑的笑。 陈眠呼吸都跟着紧促了起来。 外面传来吸尘器哗啦啦的声响,张婶已经打扫到了二楼楼梯口。 震动声传进来的时候,沉域的手也跟着动,拈着她湿润的门径隔着布料轻轻揉动。 “陈眠,怎么不说话?” 陈眠咬着下唇,闷出轻吟,又怕被门外的人听见,抬手想捂住嘴。 却被人轻而易举地捏住了下颌。 沉域的手都带着陈眠身体的味道,绕着股淡淡的薄荷香就在她唇下,捏着她不准她隐藏身体的反应。 陈眠看着沉域,被握住的脚踩着他勃起的欲望。 他校服衬衫未乱,校裤却被蹭得褶皱。 被棉袜踩在的部位硬邦邦地戳着她的掌心,像是连他的身体都在她这儿积极求解。 “你的作业,我再给你写一份,我要回家了,时间、很晚了。”陈眠咬着唇,声音很轻。 “理科班的作业,你也会写?” 沉域手上动作没停,笑着问她,另只手揉着她的唇珠,让她咬着的齿关都跟着发麻颤抖,松开一道口时,手指就钻了进去。 口腔是温热的,总是不听话的舌头被他手指抚弄着。 陈眠眼眶都湿润,轻喘着想说话又被他堵了回去。 沉域的眸子深沉,捏着她脚的动作愈发快速。 隔着裤子,贴着勃起的欲望来来回回。 两人自始至终触碰的部位都有限,甚至衣衫都完整,被撩起的裙摆下诱人的风光敞着。 陈眠却被玩得脸色绯红。 “唔——”陈眠猝不及防地叫出了声,是忽然被人抱了起来,坐在他跨上。 沉域的硬物就顶在她柔软的门扉上,硬邦邦地戳在那里。 沉域笑着看她,焉坏地跟着学,“嗯?” 百褶裙遮住两人的身体,乍一看是个拥抱的姿势,藏起了底下紧密接触的身体。 陈眠身体软着靠在他肩上。 被人顶弄着一下下戳着。 可自始至终,沉域都没脱下裤子,只隔靴搔痒似的,戳弄着。 陈眠的内裤都被打湿,双腿跟着颤抖,手圈着他的肩膀,咬着的唇在他耳畔低低喘息。 “唔——” 声音是柔软的,像是随意揉捏的棉花糖。 但唇舌却是热的,贴着他的颈侧,喊着他的名字。 “沉域,你快点射好不好呀,我要回家。” 像在训犬。 训一条并不听话的恶犬。 陈眠一早就知道要耐心、冷静。 她亲吻沉域的锁骨,含弄他的喉结。 舌尖扫上去,声音带笑哄他,“沉域不要不开心。” 这是每次只有在床上。 她希望他赶紧结束的时候,才会有的限定反应。 似最亲昵的爱人。 又满是骗术不精进的敷衍。 陈眠从沉域家出来的时候,张婶已经走了。 她双腿之间是空的,内裤被人脱了下来,随手丢进了抽屉里。 刚射完的男生神色餍足,懒懒地坐在椅子上没动,只朝她抬了下头,示意她可以走。 司机在门口等着,陈眠拉开后座进去,看见座椅上放着个很厚的信封。 “您这次补课的工资。” 陈眠拿起来点了一下,一百张一百。 一万。 补课的名头。 厮混的事实。 最后,又带了些羞辱的意味。 这就是沉域。 披着人皮的混蛋。 车在陈眠家附近停下。 陈眠拎着包下去,裙摆下的身体是裸露的,细雨卷着风吹过来,似要掀开裙摆,露出里面的秘密。 居民楼灯光暗着。 陈眠走进去,声控灯没亮。 兜里的手机却有消息进来,屏幕亮了一瞬,照亮了墙壁上被人用粉笔写的王八蛋三个字。 发消息的人是赵莉莉。 问她:眠眠,刚才在学校忘了问,什么狗啊还要人专门照顾。 陈眠踩着台阶往上走,手摁着屏幕,回。 ——疯狗。 4/教室指奸 4/教室 指奸 那一万陈眠也没能留着,放在书柜里洗个澡出来就不见了。 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宋艾看了眼她双腿之间,勾唇笑了下,什么也没说,拿着遥控器的手漫无目的地调着台。 主卧门开着,不用猜,就是陈宋又进她屋把钱摸走了。 陈眠一如既往地沉默,对此不置一词。 回到房间给门上了锁,躺在床上就收到了陈茵发来的消息。 「明天午休的时候来理科班一趟,帮我们放个电影。」 陈眠垂着眸,坐在床上回,「多少钱。」 那边过了两分钟才报价,「一千。」 一千去放个电影,听起来很值。 但无论是陈茵还是陈眠,都知道这一千所支付的并不是什么放电影的价格。 只是陈茵需要陈眠做衬托,好似叫人知道,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陈眠再漂亮再惹人注目,也只是她陈茵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跟班。 陈眠对此并无所谓,只是在课间来到理科班,看见最后一排靠在椅子上看她的沉域时,握着鼠标的手还是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陈茵拉着椅子坐在沉域旁边,校服裙看着比昨日还要更短了几分。 陈眠站在讲台上,看见她撑在地上翘起椅子晃着玩儿时纹着玫瑰的大腿,枝丫朝着沉域的方向生长,馥郁的芬芳皆来自于少女的隐秘花园,白色底裤的蕾丝边都若隐若现。 该被引诱的人却抬眸,看向站在讲台上的她。 她手指一松,终于在U盘里找到他们要看的恐怖片,窗帘拉紧的教室关着灯,刻意营造的恐怖氛围在阴森的音乐声中愈发瘆人,陈眠拉了椅子坐在讲台的位置,从包里翻了耳机出来戴上,借着幽暗的光开始看手里的单词本。 底下。 陈茵靠近着沉域。 绥中喜欢沉域的人不少,其中样貌因素占了六成,另外四成皆来自于无法得到,他对谁都能谈笑三分,但也仅此而已,游刃有余的社交礼节背后是眼高过顶的傲慢。 这分傲慢吸引着陈茵,让她甘愿褪下裙子,成为欲望的奴隶。 “沉域,你——” 要说的话刚起了个头,唯一提供室内光线的显示屏忽然黑了下去,婴儿啼哭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刚陷入恐怖氛围的人忍不住骂出声。 “什么情况啊操,总不能是真遇着鬼了吧?” “也说不定,最容易遇鬼的地方不就是学校么,可得小心点儿啊,一会儿窗户啊、后门啊什么的,都遇鬼重发地啊。” “扯什么淡,真要撞鬼,讲台那位置不才最危险?” “服了,电脑坏了没一个人去看看怎么修尽在这儿扯呢?” 那人说着就要上去,却听见椅子被拉开的声音。 是一直坐那儿看杂志的沉域站了起来,他拉开椅子,径直走向了讲台。 陈眠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弯腰想去检查插电板,然而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见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比被黑暗遮住的视觉更先捕捉到他的,是闻到他身上冷冽薄荷香的嗅觉。 然后他凑近过来,手越过她的身体,握住了陈眠放在鼠标上的手。 黑暗给了人足够的安全感,事实上自电影刚开始,陈眠就听见第一排坐着的那对男女不时传来的啄吻声,带着少年的青涩和稚气,与诡异的恐怖音乐似成了被阻隔开的两个世界。 然而,那个世界却不属于陈眠和沉域。 她被握住的手紧绷到僵直,凉意窜到指尖。 底下全是人,陈眠想,但凡有一个好奇拿起手机往讲台上一照,她和沉域之间,就成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陈眠,你是希望我在这里上你吗。”沉域的声音就在她耳畔,压低着,用情人呢喃的语气威胁着她。 她从未在学校和沉域如此亲近。 黑暗的空间、底下的人群,隐蔽和窥探让陈眠紧张到脚趾紧绷。 然后,难以言喻的是,在沉域落在她耳边的呼吸声中,她感觉到腿心逐渐湿润了起来。 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她,似有若无的触碰像是在身体上轻扫的逗猫棒。 陈眠的心理在抗拒,身体却无法控制地想要靠近。 而更糟糕的是,沉域似乎接收到了她的信号。 “呵。”温热的唇贴着她的耳垂溢出声轻笑。 薄荷的冷香勾着她,让她抿紧唇,让来自灵魂的颤抖止在禁闭的齿间。 “陈眠,你不老实啊。” 并不完美的自控却一眼被他看穿。 没人比沉域更了解陈眠陷入情欲时的模样。 那双澄澈的眼眸会如回南天般潮湿,浅色的唇会被咬出齿痕,欲望的波浪席卷覆盖住她所有理智的时候,她会如小兽般轻哼,拱着身体想钻入他的怀抱中乞求一个不愿启齿的亲吻。 陈眠衣衫完整,却比拉开裙子给他看裙底的陈茵更让他有情欲。 他弯下腰,贴着她的脖颈,她的每一寸肌肤都似是叫嚣着亲密,那么脆弱的脖颈,却在高潮的时候用力扬起。 他总觉得自己轻轻一折,就会拧断她的呼吸。 与摧毁欲一同到来的是渴望从她身上获得的情欲。 如同锁链般,拴住了他想越界的恶意。 “怎么回事啊,我域哥都修不好这电脑?” “域哥?你人呢?该不会走了吧?” “黑灯瞎火能走哪儿去?应该——” 后头的话忽然压低了下去,几声笑代替了没说完的话。 陈眠呼吸颤抖了一下,她下意识用食指勾住沉域的手。 她在黑暗中抬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睛所在,看着他,食指一下一下地蹭着他的手背。 她在无声的乞求。 砰的一声。 跟宇宙忽然在这间小小的教室里爆炸了一般的声响,让周遭都安静了下来。 沉域一个字都没说,却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绥北中学沉域,理科实验班尖子生,金字塔顶尖人物,是学校制定规则的人。 平时总是被开玩笑也没几分怒意,倒是让开玩笑的人忘了,其实沉域,从来都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 而在这一片寂静中,发脾气的人却将手伸入了陈眠的裙底。 修长的手指平时握着笔写出一份又一份高分试卷,而此刻贴着她内裤边沿,绕着湿润的花心触碰她的阴唇,小小的蓓蕾在他指尖被逗弄出水光,一股热意跟着窜了上去,让陈眠咬紧下唇,手下忽重竟摁动了鼠标左键。 啪嗒一声。 黑着的屏幕跟回魂似的忽然又有了画面。 幽暗的光线忽然跳动在陈眠眼中的时候,脑子里还不及蹦出什么念头,双腿就被人拉开,然后沉域跪在她面前。 陈眠梦到过这一幕。 梦到她给沉域戴上锁链,他跟只狗一样任由她鞭挞。 梦里的她拽着绳链看他濒临窒息时那张冷淡的脸上满是笑意,哑着嗓音对她说。 ——陈眠,你看,我就是你的狗。 而现在,梦境和现实忽然交迭。 她忍不住看自己掌心。 空的,没有绳索,沉域的脖间也没有锁链。 他蹲在她双腿之间,中指探进她的花心,食指逗弄着她的阴蒂。 屏幕里,女鬼追着主角团。 屏幕外,有女生被吓到尖叫,男生笑着哄说,这有什么好吓人的。 而陈眠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挡住她咬紧的下唇和脸上升起的绯红。 她听见,来自自己身体的水声在沉域手指的动作下一声声响起。 跪在她面前的沉域勾着那点儿让她沉迷的敏感处。 将欲望搅动得天翻地覆。 “下雨了吗?怎么有水声?” 唰—— 有人拉开了窗帘。 窗外,一场夜雨突如其来。 陈眠睫毛颤动,咬紧的唇间溢出了一丝难忍的呻吟,又被女生的尖叫给盖住。 沉域抽出手指,指尖黏着的银丝拉长,又被他抬手轻蹭在她湿润的内裤上。 他依旧单膝跪在那儿,脊背却挺直,眼眸与她饱满的胸部齐平,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似乎在说,陈眠,你也就这点儿本事。 讲台下。 许久没看到沉域人的陈茵有些困惑地拿出手机,刚拨出号码,就听见讲台那儿传来震动的声响。 身材挺拔的少年从讲台下站起来,揉着手腕,神色倦倦。 似乎刚在那儿看了故障原因。 他站直了身子,撑着桌面也没立刻走,只是看了眼窗外,然后闲聊似说,“挺湿。” 他意有所指,陈眠对他的不分场合皱了下眉。 却听见底下有人接话。 “是啊,这春雨,一场场的,说来就来,到处都湿,走哪儿都一滩水。” 沉域笑了声。 似乎刚才发脾气的人不是他。 沾着陈眠淫水的手随意插进了口袋里,挺直着背脊,姿态闲散地往下走。 声音淡淡地落了个,“是,挺多水。” 5/阶层 5/阶层 这场电影最终也没看到个结局,到一半的时候年级级长突然而至,拉开门往里看了眼,视线精准捕捉到不属于理科班的人,手在门口磕了一下警告,“其他班的学生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把电影也给我关了,距离高考还有多久了,谁让你们这么散漫的?” “老师,是我们班主任让我们看的。” “就是啊,我们这回考得不错,班主任让我们放松一下。” 被这么一反驳,级长脸上立马有些挂不住,一屋子人理科班的、美术班的、音乐班的什么人都有,还都是平时开家长会被要求重点关照的人物,他一肚子火没处撒,就看见讲台上收拾自己东西的陈眠。 “你哪个班的啊?也跟他们一样考得好被要求放松一下?” 见人不吭声,级长又在记忆力搜刮一圈,对这么个人没什么印象,大概列属于成绩中游平时不打架不闹事的透明人存在,便一皱眉,骂道,“还在那儿杵着不回自己班干嘛?!等着记处分?” 陈茵坐在下面看热闹。 校规严令禁止的手机就在桌面上摆着,趴在桌上,改紧的校服上衣贴着腰身,她伸手戳了一下沉域的胳膊,问他,“你猜,陈眠会不会被记处分。” 方才触摸过女生最柔软地方的手指拿了支笔在草稿纸上算着公式,闻言,沉域也没抬头,但语气却肯定,“不会。” 只是来别的班看个电影,最多也就口头上骂几句。 谁都知道这个道理,没话找话的陈茵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月考年级排名第三,算是考得好吗?”却听见站在门口跟个面人一样始终没什么表情的女生语气淡淡地回。 她抱着自己的单词本,在级长发怒之前,又轻声补充了句,“对不起老师,我不该在课间时间来别的班。” 直到陈眠人走。 教室里的人还有些没缓过神。 音乐班的游淮从厕所抽烟回来就听人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有些好笑地撞了一下沉域的胳膊,“那妹妹,挺硬啊。” 绵软一句反驳放在别人身上根本引不起人的注意,但向来乖顺任人拿捏的小白兔陡然来这么一口,才忽然让人发觉,原来她也是长了牙齿会反击的。 作为为数不多知道沉域和陈眠关系的人,游淮好心警告,“你小心自己玩栽。” 沉域解题的手停了下来,有些好笑地反问,“我玩不起?” 他什么都有,所以什么都不在乎。 维持体面的成绩是为了让父母停止指点的自由。 不与人交恶跟谁都能聊上几句也只是避免不必要的纷争。 游淮从小就跟沉域混在一起,比谁都清楚沉域骨子里的恶劣。 他从兜里拿出烟盒抖了一根递给沉域,意味深长地,“过满则亏,阿域。” 玩手机的陈茵抬头,听见这么一句,有些好奇,“什么过满则亏?” “没什么,不过给你打杂的那位朋友最近可能快谈恋爱了,你是不是得再找个人帮你打杂了?” 谈恋爱?陈茵有些好笑,“陈眠?她哪有功夫谈恋爱。” 游淮啧了声,“怎么还看不起人呢?刚我从外面回来,就看见她被一男的拦在走廊来着,一前一后挺亲密地走了,那男的我还见过,不是她们班班长么?一文科班的跟着理科班参加竞赛那个神人。” 陈茵顿时感兴趣了,拿了手机就要往外走,“那我要去看看。” 人走了,游淮又问沉域,“你不去看看?” 看个屁。 沉域扫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滚。 * 班长陈柯是拿着作文竞赛的报名表来找的陈眠,“语文老师让我给你一份,含金量不错,除了有奖金之外,对自主招生也有帮助,你看看。” 陈眠接过去,内容上下看了遍,对陈柯说了声谢谢。 陈柯笑着说不用,身后教室里传出来的笑闹声追着他们的后脚跟。 陈柯想起从里面走出来的陈眠,知道越界还是没忍住劝了句,“他们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陈茵和沉域他们毕业就出国,带着手机来学校也没人管,扫描仪都不扫他们的。” 他们,是陈茵和沉域他们。 对此,陈眠也没什么异议。 只是这个我们,有些微妙,她停下脚步,看着陈柯那双有些闪躲的眼睛,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是苹果最新款,陈茵给的她用过的手机,就是为了能在学校里联系上陈眠帮她跑腿。 陈眠握着手机,在陈柯愣住的表情中,对他说,“班长,我和你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常规的好学生应该是陈柯这样,和喜欢的女孩子说句话都脸红,心动藏在心里,尽管偶尔会忍不住关注,但也仅此而已了,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心动难捱时分也就是借着学习的名号给去几分关心和劝告。 他做不到沉域那样,擅自闯进她的国,用金钱堆出第三条路。 在除了学习就是玩闹的年纪,陈眠的心里,只有钱。 最后一节课下课,她收了东西准备回家。 刚拉起书包,就听见从外匆匆赶紧来的赵莉莉大声说,“我们班男的跟理科班的打起来了!” 刚写完习题的林琳有些惊讶,“我们班跟理科班?什么冲突啊?” “篮球场啊,抢场地来着,也是奇了怪了,头一次见班长那么刚,就是不让,沉域篮球一砸,两拨人就打起来了。” “大新闻啊,走走走,去看看!” 林琳拽着赵莉莉的手往外走又回头问陈眠,“你不去吗?” 陈眠摇头。 从抽屉里又拿了把伞,“你们去吧,我要回家了。” 校道两侧种着白杨树,风刮树叶哗哗作响,雨雾又一点点降了下来,手机上天气提醒未来一周都有持续降雨,陈眠撑着伞裹紧外套,踩着被雨淋湿的落叶,嘎吱嘎吱地往家的方向走。 张婶踩着自行车从菜市场的方向回来时,看见陈眠,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又对她说,“你爸不在家,你阿姨也出去了。” 陈眠点头,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就看见张婶骑着车去了离家的反方向。 伞在楼下收了起来,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班级群里议论纷纷。 ——班长牛啊,真勇士就是直面困难,不畏强权。 ——嗯,挺牛,进了医务室是谁,我不说。 陈柯收了手机,从校医那儿拿来消毒水的赵莉莉看他这动作,觉得好笑,“回味自己的打架史啊班长?” 陈柯敛眸,收了赵莉莉递给他擦拭伤口的药物。 赵莉莉有些好奇,“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光抢个场地不能够吧?” “差不多。” 陈柯话懒得多说,拿了东西推开门的时候,看见嚼着泡泡糖等在门口的陈茵和她们班的游淮,穿着百褶裙的女生没骨头似的靠在男生怀里,高个子男生敞着怀任她靠着,自己低着头玩手机。 看见认出来,陈茵唷的一声,撞了一下游淮,“大英雄出来了。” 游淮正在联系沉域,发过去一堆消息没一个回复的,这会儿看见陈柯也没忍住笑,冲他抬了下下巴,语气也带笑,“学霸可以啊,打架跟学习都挺牛。” 这话纯属放屁。 篮球场那会儿,陈柯全是被揍的份儿,他被人拦着,看见沉域就坐在不远处,手撑在膝盖上,拧开瓶矿泉水往另只手上浇。 传话的并不准确。 不是陈柯和沉域打起来了。 沉域从不打架,是陈柯跟沉域身边的朋友打起来了。 沉域坐那儿冷眼旁观,等人喊老师来了,才懒洋洋地说了声,算了。 这话也不该是沉域来说。 要不是打球的时候,沉域从他身边经过,声音淡淡地丢了句“喜欢陈眠?拿钱砸比较快。”,陈柯也不会动手。 游淮上下扫了陈柯一眼,看人没事儿,才拽了下陈茵的发尾。 “走了,少爷请客,‘不开’ktv包了间。” 赵莉莉晚出来一步,看见他们离开的背影,对咬着腮帮子的陈柯说,“算了班长,跟他们较什么劲儿。” “陈眠打算一直给陈茵做事吗?” 赵莉莉一愣,有些为难道,“那我哪儿知道。” “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整个绥中,谁不知道他们不是好人啊。” 赵莉莉有些好笑,她觉得陈柯这人挺有意思,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明无论是谁都知道陈眠和这帮人扯上关系就是因为没钱,但陈柯偏要避免这一点,仿佛比陈眠本人更在乎生活窘困这个事实。 “但能怎么办,他们有钱啊。” 陈柯听着这话,咬着牙,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来,脚上的帆布鞋,掉了跟,冷风四面八方地往脚底灌。 * 声控灯没亮。 楼梯是昏暗的,只有陈眠手里的手机亮着光。 她刚收了伞,就看见坐在台阶上的沉域。 他大喇喇地敞着腿坐在那儿,也没管地上有多脏,撑在膝盖上的手拿着的手机亮着,微信消息一条条地收,手指随意碰到了一个,就播放出吵闹的背景音乐。 有人拿着话筒朝他喊,“阿域,你人呢,来玩啊?” 声音中,陈茵笑着也跟着喊,“沉域,怎么只出钱不出人啊?” 很吵,也很热闹。 似是和这栋居民楼处于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陈眠看着他,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三四节台阶,无人维修的灯泡忽明忽暗,远处有野猫的叫声拉长了雨幕的淅沥声。 雨水浸湿的青草香被风吹着卷上来,陈眠有关于生活为数不多美好的想象中,此刻是最美好的一幕,哪怕沉域身后是长期以来被她称之为囚笼的家,哪怕这条昏暗破旧的大楼困住了她所有青春期该有的活力张扬。 但她看着沉域,那双清亮的黑眸里仿佛有着无间地狱又仿佛是条她渴望通往的天堂阶梯。 林琳说,绥中就没几个人不喜欢沉域。 他是少女关于青春的美梦中最瑰丽的存在。 可是陈眠从不做梦。 她收回视线,从他身边路过时,被人捉住手腕。 然后她听见沉域对她说。 “陈眠,收了我的钱,就只能看向我。” 6/警告 6/警告 ‘看向’这两个字几乎贯穿了陈眠自童年至今的所有记忆。 她妈还没走那会儿也总喜欢对她说,陈眠要有礼貌,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要看向别人的眼睛。 后来要求她有礼貌的妈妈实在受不了陈宋的没礼貌,行李都没拿用钱跟陈宋换了离婚证就走了。 那之后,陈宋也喜欢对她说‘看向’,他说血缘这东西切割不掉,你生来就是要孝敬你老子我的,别到处这儿看那儿看,看向你爹,然后告诉我,钱到底在他妈哪儿。 再后来,她给陈茵跑腿,大小姐坐在台阶上,晃着双腿冲她笑,头顶阳光刺眼,她说,陈眠你往哪儿看呢? 仿佛一个轮回走来,无数人要求她看向他们。 只有沉域蛮横,他说,你只能看向我。 谁都想要唯一,别人的或许沾了些风花雪月,但陈眠知道,在沉域这儿,更多是占有欲作祟,他在冲她示警,在两人之外画了条线,但凡想要闯进这条线内的,都会受到规则的惩戒。 如果,沉域愿意耐心些,愿意多给几分类似爱情的敷衍。 或许他会说,陈眠不要看向别人,我会不开心。 但沉域没有。 这条楼道陈眠从小走到大。 看着陈宋每天骂骂咧咧地下去,又醉醺醺的回来,骂地上脏兮兮的没人打扫、骂感应灯要亮不亮没人维修、骂这栋楼破旧的要死也不能拆迁。 生活在这条楼道里是下水道里的臭鱼,充斥着腥臭和肮脏,让人连喘息都找不到空间。 然后沉域出现在这里。 他衬衫是干净的,每一寸骨骼都透露着被娇养长大的昂贵。 陈眠猜,沉域永远不会知道这道走廊需要跺很多次脚才能叫亮那盏灯。 陈眠想,沉域永远不会费心去了解学校组织春游的时候要怎么找借口缺席。 她敛眸,恍觉两人之间最没有距离的时刻,就是在床上的纠缠。 在那个时候,沉域可以是沉域,而陈眠不再是陈眠。 “你带钱了么?” 许久的沉默过后,陈眠冷淡的声音忽然叫醒了打盹的感应灯。 暖光洒了一片,镀在沉域黑色的发顶,似染上层薄金。 沉域从包里拿钱,他的钱包永远鼓囊,红色的百元大钞厚厚一迭。 那会儿线上支付尚未如此盛行,修长的手指停在红色的钞票边沿,却摁着没动,他笑着对陈眠说,“你知道对我要钱是什么意思?” “我可没有陈茵那么无聊,出钱只让你办事。” “我出钱,只有一个意思。” 陈眠看着沉域,也笑,“那你来这儿是什么意思呢?” 司机等在巷子外。 他收了钱办事,除了负责沉域的出入行之外其他一律不管。 从来不会问沉域和陈眠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像千里之外的沉域父母多嘴一句。 哪怕后视镜里沉域伸手进陈眠裙底,他也只是打开挡板和车载音响,专心开自己的车。 车不是往沉域家的方向开。 陈眠看着窗外的风景,裙子被人往上撩,露出白色的蕾丝边。 修长的手指伸了松紧带时,陷入肌肤几寸。 陈眠没动,只是问沉域,“陈茵在追你,是么?” 沉域手触摸着她最柔软的地方,钻进去时感受到陈眠的身体都颤抖了一下,可她的表情始终镇定。 “或许吧。” 沉域嫌这样的亲密过于疏远,拽着陈眠的胳膊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坐在自己腿上。 陈眠低头看了一眼沉域的校裤,手抓着沉域的胳膊,在他手指深推的动作间闭了下眼,声音带着喘,“这样的话,得加钱。” “哪样?”沉域有些好笑,他伸进陈眠的身体里。 真奇怪,陈眠这人冷得像是没有心,但身体确实热的,伸入进去时,紧致的温暖包裹着他,吮吸着他的手指,在窄小的入径处亲吻着他指间每一寸肌肤。 他屈指戳着她敏感的部位,问,“这样?” 又低头,亲吻她的脖颈,“还是这样?” 陈眠眯着眸,在他肆意妄为的动作中,咬着下唇忍着喘息。 脚趾都蜷缩。 声音像是一根紧绷的弦,“去ktv,要加钱。” 沉域咬着她的脖子,吐词含糊,“加多少?” 他呼吸是热的,滚在皮肤上烫得她颤栗。 身体对自己说,想靠进沉域的怀里。 但理智让她掐着手心回答沉域,“一个让我觉得,就算得罪陈茵也值得的价格。” 陈眠不傻。 漂亮女孩儿在得到足够关注的同时也面临许多恶意。 好比,总有那么些恶臭的目光注视而来,窥探着私密的地方用肮脏的念头来定性。 漂亮又贫穷就让价格上的小数点无限往前,陈眠遇见不止一个自认为有钱的男孩子晃着钞票问她,睡一晚多少。 她和沉域都清楚,陈茵只是个幌子。 五百一千的,不是陈眠留在陈茵身边的理由。 陈茵是遮盖沉域钞票上的一层薄纱。 陈眠没钱。 所以绥中的人都知道,陈眠在给陈茵跑腿打杂赚钱。 她攥着沉域的袖口,感受到沉域手腕上跳动的脉搏就在她的指尖。 “沉域,你能出多少钱,才让我觉得值得?” 车在这个时候停在了‘不开’ktv门口。 在门口打电话的游淮一眼看见沉域家的车,手里夹着的烟抖了一下,烟蒂掉落下去。 身后便利店的门被拉开,陈茵不满地抱怨,“怎么连个想喝的酸奶都找不到啊。” 说完没听到游淮的声音,又有些生气地踢了一下游淮的鞋,“看什么呢你?” 这时候游淮会觉得陈茵这人多半是个傻子,他手指了下沉域家的车,驾驶座上的司机拉开车门走了下来,车门关上,后排的人却没出来,车身似错觉般微微晃动。 “看你沉哥哥玩车震。” 欲望一波波深推。 陈眠靠在沉域的肩上,座椅上散着一张张红色钞票。 她眯着眸,在沉域手指掐着她腰的时候,轻声数,“一百、两百、三百——” 从她体内撤出手去解裤腰带的沉域立马就笑了,他用沾满了陈眠身体气息的手抬起她下巴,对上她那双迷蒙的眼。 “数清楚了吗陈眠,这点儿钱够我真枪实弹玩一发吗?” 五百的数字就这么被动作给打散了。 陈眠双腿圈着沉域的腰,内裤被剥到脚踝处勾着,少年胸腔震动的频率如擂鼓,她手就停在那儿,感受着旺盛的生命力,像是每一次夜间隔着窗听见的雷鸣。 这个关头,她还能和沉域算账,“不够,再加点儿。” “数清楚了么就不够,这么贪心骗我钱吧你?” “那你松开,等我数完再说。” “你问问它能不能等。”沉域拽着陈眠的手,摸向自己的勃起。 他裤子都还没脱,两人的隐私部位贴着,陈眠被拽着手往下时,不可避免地碰到自己。 她的脸是红的,却平淡语气陈述,“看起来不能,但那又关我什么事。” 她看着他的眼睛,端着股冷酷无情的劲儿,“是你忍不了又不是我。” 这话说得沉域一下就笑了。 他拽着陈眠的手,让她去摸自己濡湿的穴口。 “有没有人教过你,装的时候,起码得上下一致,” 陈眠没说话了,仿佛真的被沉域教育明白了一样。 车窗外人来人外,沉域坏心眼地颠了下腿,让陈眠扑进他怀里。 手触碰着她的脊背,“还是不够精明,你应该说,在人来人往的闹市街头操你,要加多少钱。” 陈眠从善如流地跟着学,“沉域,在人来人往的闹市街头操我,要加多少钱。” 沉域就笑着贴上来,像是奖励她的乖巧般亲吻她的耳垂,“更聪明些,会问,多少钱能换一个吻。” “……” 陈眠抬眸,与沉域拉开距离。 底下两人身体相接的部位是蓄势待发的欲望。 而视线的交缠却冷淡。 “沉域,你身上的钱,只够和我做爱,不够和我接吻。” * 陈眠被送回家的时候,是晚上九点。 居民楼还是暗着的,她拉开房门,刚进去就听见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 “陈眠,怎么这个时间才回来?”陈宋坐在沙发上,裸着上半身,腿搁在矮桌上,笑眯眯地看向她。 陈眠却从头冷到了后脚跟,她后退一步。 沉了嗓子对陈宋说,“我没钱了。” 陈宋才不信陈眠会没钱,陈眠长得漂亮,也不知道一天天在外面干什么,房间里总是有钱,他喝醉了酒忍不住想打人的时候,陈眠会从书包里拿钱出来给他。 他昨天在陈眠书桌里摸了一万走,在牌桌上玩了个通宵就输完了。 今天晃着酒瓶再去,进门玩了没几局就被人赶了出来。 没有缘由,他骂骂咧咧地想动手却被虎背熊腰的老板给震慑住。 他晃着腿脚往家走,坐在沙发上晃着手机等他的摇钱树。 没钱?陈宋不信。 他抽了皮带,朝陈眠走去的时候,厨房抽油烟机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 宋艾从里面端着菜出来,擦着手对准备动手的陈宋说,“我给你钱。” 陈眠拉开房间的门进去。 闭着眼慢慢从门上滑坐在地。 门外,宋艾的尖叫声划破黑夜。 男人的怒吼犹在耳畔,“你他妈哪儿来的钱?出去偷了是吗?” 碗筷仿佛都砸在了陈眠的身上。 她脸色苍白,脸埋进膝盖之间,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兜里的手机就在这时候震动了一下。 是沉域发来的消息。 ——现在,够么? 一股凉意窜上来。 陈眠喉间都梗塞。 隔音并不好的居民楼甚至能听见楼道里邻居的议论声。 ——又在动手? ——都多少次了,谁能管啊。 有的。 能管的人正发来微信,平淡的语气似乎在嘲讽陈眠在他面前不值钱的坚持。 树影摇晃的老旧居民楼下。 一辆宾利停在那儿,少年靠在车门上,摁着打火机看着火苗窜上来又熄下去。 他神色懒懒,听见楼上传来砸椅子的声音也没抬头。 直到手里握着的手机亮了起来。 在ktv门口笑着对他说不够钱和他接吻的人,回复他。 ——沉域,你怎么不去死? 7/天台 7/天台 自那条短信过后,沉域有很多天都没有联系过陈眠。 陈宋照例喝酒赌博,宋艾依旧每天不给陈眠好眼色看。 那个透露着陈腐味道的住所随着高考倒计时如蛇蜕般一点点从陈眠身体上剥离。 她写着试卷数着时间,在日历上一个个划掉叉,然后在高考结束那天画上了一个很小的太阳。 陈茵来陈眠班找到她的时候,刚结束一场小测。 陈茵就站在后门位置,也没急着叫人,而是靠在那儿以旁观者的角色重新审视了一遍陈眠。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书本摞得很高,永远穿着校服外套,百褶裙下的小腿笔直纤长,黑色长发扎着马尾,侧脸白净,唇是浅色的,双眼皮褶皱并不深可是睫毛浓密又长。 很纯的长相,像是窗台上被春雨打湿却张着花瓣的栀子,看着脆弱又纯洁,实则清高又孤冷。 “陈眠。”陈茵指了下门外,在教室里一束束投来的目光中,难得没有露出调笑的表情,而是有些疲惫地对陈眠说,“找你有点事。” 陈眠起身,赵莉莉拉了一下她的手,轻声对她说,“最近沉域和美术班班花走得很近,陈茵心情不好,你小心点。” “嗯。” 七楼天台的门没有上锁,学校给学生留了透风的空间,同时上了栅栏阻隔了不必要的危险。 铁丝网外的天空被切割成一块块,陈眠和陈茵就站在那儿。 这会儿正是下午六点过,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楼底下匆匆赶往食堂吃饭的学生络绎不绝,从顶楼往下看,全是行走的校服。 天台上只有她和陈茵两个人。 陈茵靠在铁网上,围在腰间的校服外套贴在布满铁锈的网格上,她问陈眠,“你跟沉域多久了?” 陈眠一愣,倒是猜到陈茵会发觉。 理科班放电影那次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能看出陈眠和沉域之间有猫腻,长得好看的男男女女稍微走近一些都会绯闻缠身,更何况黑灯瞎火的环境又那么长久地无人知晓的独处。 “两年。” 陈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跟她这个人一样,凡事都低调,哪怕顶着张漂亮的脸蛋,但行事风格和透明人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这两年丝毫没有人察觉到她和沉域的关系。 陈茵闻言啧了一声,倒是没有多意外,手在围栏上敲了一下,冲着不远处美术楼底下乒乓球桌的位置抬了下下巴,示意陈眠看过去。 这会儿教学楼下已经没什么人了,所以站在那儿的少年格外显眼。 他身上的校服永远板正,不会像身边的朋友那样为了耍帅在冷天拉开校服拉链露出里头自己的短袖,白色的校服衬衫蓝色的领子永远是他外套里的底色。 在枯燥乏味的校园生活中,沉域是黑白之外的第三种颜色。 陈茵被他吸引得理所当然,越是危险的越是迷人,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尤其是对于陈茵这种要什么东西伸出手就有人给她递的大小姐,她想要沉域除了喜欢之外,更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沉域足够耀眼。 星星本身毫无特别,赋予它特殊意义的是无人能够得到。 他身边站着个女孩子,长发披肩,远看就透着股文艺的气质。 陈茵对陈眠说,“美术班乔之晚,漂亮么。” 陈眠看着女孩子抱着画板跟在沉域身边,连背影都透着快乐,长发被风吹得轻轻扬起。 她没回答陈茵的问题,而是毫不犹豫地对她说,“陈茵,我不喜欢沉域。” 陈茵立马就笑了,“所以我才觉得你很有意思啊,沉域身边的女孩子来来回回的换,看着都暧昧,其实和我也没什么区别,顶着绯闻女友的旗号,实则连个朋友都牵强,但你能和他保持两年的关系。” 她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找了打火机点上。 薄荷味的烟雾从嘴里吐出来时,让陈眠想到沉域身上的味道。 原来不是除味剂,而是薄荷味的烟。 “游淮问我觉得你怎么样的时候,我还觉得奇怪,能怎么样,我一周的零花钱都能付你一个月的伙食费,说实话要不是在同一所学校,可能我、游淮还有沉域,一辈子不会和你有交集。” “所以我找你,只是作为朋友,好心劝你一句。” “生活不是童话故事,没人给灰姑娘递上水晶鞋,王子的晚会只会邀请公主,没有南瓜马车和辛德瑞拉给你递上天阶迈进我们的世界。” “陈眠,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想过要针对你,因为,你对我,真是毫无威胁。” 陈眠离开之后。 坐在阴暗处玩手机的游淮才走出来。 陈茵没看他,只是说,“游淮,我们赌一把。” 游淮拉上拉链,贴着创口贴的下颌顶着竖起的校服领口,吹了半天的风嗓音有些干涩,“说说看。” “就赌——” 刚才拿着恶毒女配剧本威胁人的陈茵笑了起来,贴过去借着游淮的身体挡风,声音透着股狡黠劲儿。 “沉域,我势在必得。” * 陈眠从天台上下来,就碰见抱着作业往老师办公室去的陈柯。 说了那样类似于拒绝的话,陈眠也没想主动和他打招呼。 只是擦肩而过的时候,陈柯叫了她一声。 陈眠看向他,陈柯却抿了下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最后只是问她,“作文竞赛,你报名了吗?” “报了。” “行,那作文竞赛见。” “好。” 告别陈柯后,陈眠回到教室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刚迈出教室门,就看见靠在栏杆上的沉域。 他低着头在玩手机,左右都没人,陈眠却不觉得沉域是在等她。 主动来找人并不是沉域的作风,他只会想法设法逼着人自己来求他。 果然,陈眠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沉域头也没抬。 她踩着台阶往下,声控灯应声亮起。 不远处女生绵软的声音喊着沉域的名字。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绥北又下起了雨。 推开家门的时候,宋艾在家。 她穿着黑色吊带睡裙,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的殴打痕迹。 “陈眠。”一直要么不正眼瞧她、要么喊她小畜生的女人难得正经喊了她的名字。 在这个家里同为弱势群体的两人一直处于互不干涉的两条线。 陈眠不知道沉域给了宋艾什么,让宋艾甘愿待在陈宋身边。 而现在,陈宋不在家,宋艾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从茶几底下翻出包烟和打火机低头给自己点上,然后在吐出烟雾的时候对陈眠说,“高三了是吧。” 陈眠没说话,一双黑黝黝的眸看着宋艾,像个不说话的凶兽,浑身上下写满了警惕。 宋艾一下就笑了,“你紧张什么?我只是想说,在这个家里,我帮你挡过的毒打都好几回了,你那个不知踪迹的亲妈都没对你这么好吧,我第一次被你爸打的那次,受伤严重医生说以后没法生育。” “虽然有没有孩子也不是那么重要,这破烂的生活多生一个都是害人遭罪,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日历上圈圈画画不就等着高考完赶紧离开这里吗,跟你做笔买卖,以后赚了钱给我花点儿,怎么样?” 这买卖没有筹码,光听着就是不值。 但陈眠隐约觉得,宋艾没说完的话里是沉重的代价。 她坐在沙发上,点着烟的手抖着,烟蒂就往她裙身上掉,她也没在意,随手拂开,满脸都是对生活的麻木,左脸上还有青紫的痕迹,抽一口,脸颊凹陷进去,凸起的骨骼就愈发明显。 像是在骨架上挂了层人皮。 “好。”陈眠答应了她。 陈眠的生活有着两种颜色,黑色是踏进家门之后,白色是迈进的校门。 走进房间,给房门上了锁,就短暂地迈进了黑白之间的空白地带。 狭小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缺了个角的书桌上满是刻痕。 陈眠拉开椅子坐下,一口来自于胸腔从天台闷到现在的气慢慢随着她趴下的动作吐了出来。 手机叮的一声。 赵莉莉给她发了条微信。 是张照片。 背景陈眠眼熟,是沉域的家。 这会儿塞满了人,有陈眠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而主人公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着个女生,手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勾画着什么。 赵莉莉:猜你就不看群聊,林琳不知道哪儿搞来的关系,混去了沉域的局。 赵莉莉:你看照片里,陈茵脸都气白了。 赵莉莉:虽然觉得沉域很渣,但是真他妈解气啊,让她对你指手画脚!装什么女王,在沉域这儿还不是屁都不是! 过了会儿,没等到陈眠回复,她有些好奇地问陈眠:你是不是又去帮人养狗了? 陈眠这时候才回:没,我在家。 赵莉莉:咦,今天不用养狗吗? 陈眠:应该短时间内,都不用了。 她收了手机,推开窗。 出校门时还在下的雨,这会儿还在继续。 楼下张婶把车停在车棚,撑着伞,佝偻着背往楼里钻。 垃圾堆好几天没人来收,野猫跳上去咬着块儿鱼骨头又跳进草丛里。 门外,宋艾边调台边笑着喃喃自语。 ——这生活啊,真是狗屁不是。 确实。 陈眠从抽屉里拿出那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然后丢进了书桌旁边的垃圾桶里。 巧克力底部,是字迹缭乱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的马克笔绕出的黑线。 是拉开窗帘的宽敞房间里。 有人抱着她,哄着她撑着桌面站着。 他说,好学生,不记录一下这个时刻吗? 他摁着她的腰,性器嵌入她体内,裙摆晃荡,白皙的大腿被掐出红痕。 陈眠本该不开心的,但很奇妙,或许是男生压低了声音哄人的语气过于好听,她竟然真的拿起笔,在桌上放着的巧克力盒上画了几笔。 情欲稍歇的时刻,沉域朝上面看了一眼,问她,“画的什么?” 她似漫不经心的回答,“你。” 乱七八糟,无法参透,难以逃离,是一团团走不出去绕成线团的迷宫。 是,陈眠一直以来,认知中的沉域。 8/手机 8/手机 陈眠很少做梦,今晚倒是例外。 或许是被宋艾提到了母亲。 她梦见六年前的那个夜晚,阮艳梅抱着她在她耳边说,妈妈也没有办法。 她选择了奔赴新生活,把陈眠留在陈腐的淤泥之中暗无天日。 陈眠呼吸都困难,似乎喉咙管里被堵上棉花,一种干涩到发苦的感觉让她觉得下一秒就要死掉的时候,黑夜似乎被人凿开了口,天光泄露进来。 大雨磅礴,路灯隐约,少年站在公交车站看着满身淤泥的她,朝她伸出了手。 陈眠看着那双手,拇指骨节上浅色的小痣像是被留在上面的小数点。 就在她想握住的时候,忽然被房门外的巨响给惊醒。 枕头边放着的手机显示着凌晨三点。 房门外陈宋醉醺醺的声音骂着,“把椅子放在这儿是干嘛?啊?!” 没人理他,空气安静地沾染上他身上的酒气,隔着薄薄一道墙,陈眠似乎听见了宋艾急促的呼吸声。 陈宋如烈鬼嘴里念叨着,“啊,我女儿和老婆都在家,那我要找谁呢?” 他说完就呵呵直笑。 梦境里的窒息感穿越到现实之中,陈眠想从床上起来,想搬椅子抵住已经反锁的房门,但身体却像是黏在床板上,僵直的脊背似乎有小虫子一点点爬上去,啃咬着她的皮肉吮吸着她的骨髓。 脚步声在客厅忽近忽远,陈宋的呼吸很重,一下下地跟巴掌似的打在陈眠的脸上。 “陈眠——” 砰、砰、砰。 砸门声像是雨夜杀人狂举着斧头砸在陈眠的枕头边。 她抱着身体缩在被子里,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齿关紧紧咬着手背。 “眠眠,怎么不开门,是爸爸呀!” 砰砰砰—— “为什么要锁门!陈眠!你为什么要锁门!” 踹门声和砸门声一同响起。 “啊,看爸爸糊涂的,爸爸有钥匙呀——” 陈眠身体颤抖起来,她匆忙从床上站起身,却环顾整个房间找不到任何可供自保的工具。 书桌里没有钱,任何硬质的东西都会沦为体力差异下被陈宋抢来打在她身上的武器。 她站在那儿,陷入了巨大的茫然之中。 听着门外钥匙串晃出的脆响。 然后闭了下眼。 水泥灌过头顶的感觉再度袭来时,主卧传来开门声,宋艾笑着的声音打碎了所有黑暗。 她说,来,陈宋,你冲我来。 陈眠闭了下眼。 陈宋果然松了钥匙,她听见陈宋往地上吐痰的声音,听见陈宋从嗓子眼里闷出来的笑,那是他每次家暴的前奏,身无长处的男人除了酒精短暂迷惑神经外,唯一能证明自己强大的方式,就只剩下靠体力欺凌天生比自己弱小的女人。 陈宋是个垃圾。 但是这个垃圾是她血缘上无法切割的父亲,阮艳梅认清了他的真面目可以一张离婚证奔赴新生活,但她却不可以,户口本上的父女关系像是魔鬼的烙印,让她每往外一步都鲜血淋漓。 门外,宋艾被打得呜咽。 陈眠在床边坐着到天明。 七点半,陈宋还在主卧呼呼大睡。 宋艾躺在沙发上,见她出来就朝她笑。 她身上还是那件黑色吊带睡裙,对陈眠说,“陈眠,我也在倒计时。” 陈眠沉默着从书包夹层里拿出上次陈茵给她的一千,放在宋艾面前,“去医院吧。” 宋艾咬着烟嘴看她笑,“你这小畜生说句心疼人的话都不会是吧?” 陈眠敛着眸,没说话也没看她,视线停在地上砸碎的啤酒瓶上会儿,然后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却是个艳阳天。 昨晚发生的一切在踏出走廊的那刻似乎就成了只她知晓的秘密。 阳光温柔地洒下来,早自习尚未开始的教室里笑闹一片,女生聊着最近的八卦、男生讨论着喜欢的球星,陈眠站在后门,忽然伸手,看见阳光落在她手心,像是焰火般忽然烫了她一下。 从地狱坠落人间。 赵莉莉刚打完水回来就看见陈眠站在后门口看着自己的手心发呆,她有些好奇地凑过去跟着看了眼,“你在给自己算命吗眠眠?” “没。”她收回手,跟着赵莉莉回到自己的位置。 “对了,昨天那事还有后续呢,林琳跟我说这回感觉真不一样。” 赵莉莉就是个八卦女王,在学校全靠八卦续命,自己说着都挺来劲儿。 “之前沉域身边的那些感觉都没认真,就有股女方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感觉,这回还真不是,就昨晚,林琳在微信上还跟我哭来着,说沉域开机车送美术班那个回家了。” “哇靠,你听过沉域送谁回家?这次不会认真的吧?真女朋友啊?” 赵莉莉叽叽喳喳。 前排来了就补交的刘俊杰头也没回地操了一声,“莉姐,八卦小点儿声,影响人睡眠了。” “你睡个屁!一会儿就早读了!” “我同桌都没来,迟到的都不怕,我睡个觉怕个屁!” …… 一直没说话的陈眠课本停留在第三十二页。 没关紧的窗户冷风吹进来,哗啦啦地翻着书页往前。 陈柯走过来,对陈眠说,“陈眠,语文老师说让报名竞赛的去一趟办公室。” 陈眠起身,跟着陈柯往外走。 高三老师办公室是在对面楼,中间一道走廊连贯着两边。 陈眠和陈柯一前一后地走。 陈柯问她,“这回竞赛题目你想好选哪个了吗?” “嗯,人生加减法。” “真巧,我也打算选这个。” 到办公室的时候,被赵莉莉念叨了一个上午的美术班女主角也在。 她校服外套上有些颜料,正低着头听老师说话,修长的脖颈白皙,像天鹅。 陈眠站在队末,跟老师报了题目之后,拿了资料,还没走出办公室,又被忽然进来的级长给叫住。 在理科班门口和陈眠说过话的级长一眼就看见她。 他手里还拿着金属扫描仪。 语文老师笑着说,“这是准备参加作文竞赛的同学。” 级长点了下头,接过名单看了眼,然后念出了陈眠的名字。 陈眠停住脚步,队伍最前方的乔之晚也忽然停住。 乔之晚身边的朋友拉了下她的胳膊,“走呀,回去上早自习了。” “嗯。”乔之晚收回视线,跟着走出了教室。 “陈眠。”级长冲她伸出手,在语文老师有些莫名的眼神中,对她说,“手机交出来。” * “操操操操,黑猫又来查手机了。” “怎么回事?不是前几天刚查过一轮?” “说是在文科班女生那儿搜了部手机出来,现在全年级搜查呢,声势挺浩大。” “文科班?头铁啊,带手机怎么还被抓到了?” “鬼知道,废什么话啊,手机藏他妈哪儿啊兄弟!” 消息传到理科班的时候。 游淮正好从音乐班出来去找沉域。 他直接坐在沉域旁边的椅子上,对他说,“听说没,文科班陈眠手机被收了,说要记处分,在办公室站着呢。” 沉域没说话,只是冷淡地看着他。 游淮立马举双手投降,“真不是故意来试探你,就是挺有意思的,你知道是谁跟黑猫告的状吗?” 沉域反应冷淡,靠在椅背上,抬着眸睨他眼。 前排有个藏手机急得团团转的兄弟听着八卦也不忘问,“谁啊淮哥?这他妈告发带手机,天诛地灭啊,哪个王八蛋干这混账事儿?” 游淮顿时就笑了,“这王八蛋,你们还真认识,前阵子不是刚在篮球场打过架?” “操,陈柯?” “嗯,就他。” * 动物法则中,有一条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陈柯握着笔在作文竞赛资料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一笔一划,耳东陈,木可柯。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发白的帆布鞋。 教室里有人惊声感慨,“不能够吧?陈眠带手机?她不是贫困生吗?” “陈茵给她的吧,我看见过好几回陈茵拿手机来找她了。” “真要记处分吗?不至于吧,沉域那帮人不各个都带手机啊?” “你也说是沉域那帮人,陈眠跟他们能一样吗?” “谁去告状的啊,也太贱了吧?!” 陈柯垂眸,在作文竞赛的人员名单上划了陈眠的名字。 陈眠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就,不是吧。 * 办公室里,老师已经被叫着临时突击检查手机了。 陈眠一个人站在那里,看见窗外有鸟低空盘旋。 她走到窗边,视线往下,看见沉域站在树边。 他指间夹着一根烟,似有所觉地抬头,视线和她相撞。 时间就仿佛就这么停了下来。 陈眠沉默地看着他,看见他唇间咬着的烟上猩红的火光似烈焰窜上来吞噬了阳光。 不远处,有女生喊着沉域的名字。 沉域冷淡收回视线,准备离开。 “沉域。” 却听见陈眠的声音。 分明长了张楚楚可怜的脸蛋,但脾气和骨头一样硬。 这会儿喊他名字都是冷淡的。 不远处乔之晚抱着画板,看沉域站那儿没动。 她抬头,看见站在窗边的陈眠。 忽然就想起是在哪里看见过陈眠的名字。 是在沉域手机里,被置顶的那个。 陈眠却没看向她,她只是看着沉域,然后对他说。 “一万,你出得起么?” 是在ktv的那晚,沉域问她,多少钱能换一个吻。 当初沉域为了警告她,让陈宋被麻将馆赶出来,让宋艾替她挨了打,用这种方式告诉她,让她能够有力气呼吸的人是他,识趣些就不该拒绝。 毕竟,爱都做了,只是一个吻。 当时陈眠满身倔强,而现在,她垂眸,薄薄的眼皮下是青痕。 隔着摇晃的树影和朗朗读书声。 她站在能带她逃离的未来里,给了沉域回答。 - 一直在写剧情没写肉所以不好意思要珠珠,但,喜欢的话可以投投珠珠吗?虽然不知道这个有什么用,但(理直气壮伸手)(我想要!) 9/画纸 9/画纸 昨晚。 一帮人来到沉域家中,推开门的时候游淮就径直进了厨房在冰箱里开了瓶啤酒。 乔之晚走在人群最后,身边的好友挽着她的胳膊,轻轻戳着她的腰,凑在她耳边对她说,“晚晚,我感觉沉域是真的喜欢你耶,我刚才听游淮说,沉域一般不带人来家里玩的。” 乔之晚有些脸红,小声反驳,“这不是大家都在么。” “你懂什么叫做为了你给所有人递了邀请函?” 朋友的话让乔之晚跟着心动,忍不住想,或许,她说的是有些道理的。 她高一就知道沉域,只不过两人始终毫无交集,即使身边有好友圈重迭,但沉域对她来说,也只是见面只能打个招呼的点头之交。 年级里关于沉域的传闻一直没少过,从理科班到文科班再到音乐、传媒,数得过来的漂亮女孩儿都在他身边停留过,只不过与口口相传的旖旎情节不同,乔之晚知道,那些被称之为绯闻女友的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沉域的朋友。 他身边人来人往,她就以为沉域是个害怕寂寞的人。 直到上周朋友组局,她和沉域坐在了一起。 桌上递的全是冰啤,她握着杯子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拒绝,哪怕是身边的朋友都没看出她的异样,但在啤酒即将倒进她杯子里的时候,旁边一直玩手机的沉域忽然开口,玩笑般说了句未成年喝个屁的酒。 那会儿场子顿时热闹了起来,大家七七八八说着不是吧,说这些,不喝酒喝什么。 她脸有些红,跟着大家的目光看见沉域靠在椅背上,手机拿手上转了个圈,最后抵在桌上,唇边含了笑,冲对他抱怨那人说,就喝娃哈哈。 那天之后,乔之晚找沉域要了微信,她小声对他说谢谢,然后才算是真正熟络了起来。 乔之晚和朋友聊起这件事,朋友双手托腮说,“怎么有点偶像剧的情节,一桌子人就他看出来你不舒服,他不是对你有意思是什么啊。” 当时乔之晚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她在到了沉域家中后一直不由自主地跟在沉域身边,坐在他附近,视线永远追随着他。 热闹的派对氛围里她心中独自上演着偶像剧的情节,背景被加上光晕,粉色气泡在沉域偶尔看来的视线中萦绕着她,喜欢这种情绪到了顶,就忍不住做出与羞怯性格相违背的事情。 她从书包里拿出素描本,带着些试探地问沉域,“可以当我的模特吗?” 被朋友塞了啤酒在手里的沉域闻言看向她,身边的人起着哄说,当什么模特啊,当男朋友呗。 乔之晚满心欢喜,甚至忘了到最后沉域都没回答她的问题。 他坐在那里,两个人之间不过几步的距离。 那时候的乔之晚以为她那晦涩难言的喜欢终于听见了回音。 可直到现在,在沉域停住脚步,在两个人的呼喊中,只看向站在教师办公室窗口的陈眠。 乔之晚这才发现,原来所有被她认知为回应的情节,只不过是沉域的教养使然。 陈眠看见乔之晚抱着画板一点点消失在白杨树的尽头。 而沉域却没动,他薄情寡义地站那儿,掀着眼皮看她,分明是自下而上的仰望,偏偏因为他冷淡的注视而变得地位颠倒了起来。 两人之间隔着三层楼的距离。 陈眠看见沉域笑了声,胸腔仿佛都跟着震动。 “一万。” 他重复了一遍陈眠的话。 两个人都不觉得在学校里公开谈论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 也没想过或许会被别人听进耳朵里。 他只是看着她,笑容近乎凉薄,嘲讽道,“你真是干什么都一个价。” 他手里的烟燃到了底,被他折着掐灭放进纸巾里包着丢进了一侧的垃圾桶。 然后沉域转身,走进了教学楼里。 * 陈眠从办公室出来回到自己班,立马被人围住。 大家好奇地打探消息,“没事吧?没处分吧?” 前排迟到了半个早自习一来就听说这件大事的林琳也挺生气,“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告的状,这都高三了,快成年人了还玩小学生那一套,幼不幼稚啊。” 陈眠没说话,她视线越过人群看见最前排坐着始终没回头的陈柯。 少年的背影僵直,手里攥着笔似乎正在解一道难解的数学题。 她淡淡收回视线,对身边的人说,“没有,班主任让我写份检讨交上去就行。” 语气平淡地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如果不是知道陈眠在办公室被老师臭骂一顿,大家都会以为这是件小打小闹、不值一提的事。 班里好奇心中的男生跑到办公室门口偷听见级长对陈眠一通臭骂,大致意思就是你这种家庭不好好学习还学别人带手机来学校里,玩能摆脱你的命运? 话说得不太好听,被迟来的班主任给打断,打了个圆场说处分还是有些太重了,写个检讨吧。 陈眠高一到高三的成绩被拿来当做她好学生的举例,最后又提了句高考为校争光考上名校提高升学率之类的话,才让级长点了头。 在说句重话都能红眼的校园里,陈眠的反应寡淡到近乎已经成为了刀枪不入的无趣成年人。 成熟、理智、寡淡、以及,近乎可怕的冷静。 赵莉莉挨着她的胳膊,竖起课本,在老师的讲课声中,轻声对陈眠说,“陈柯为什么要告老师啊?他不是喜欢你吗?” “可能,就是因为他喜欢我吧。” 陈眠比谁都清楚。 男人的劣根性。 在于想得到,以及,得不到。 贫困生列表里她和陈柯的名字挨着,作文竞赛里她和陈柯的名字还是挨着,班里人都说陈柯喜欢她,陈柯也从未反驳,被闹得急了才结结巴巴地让大家别开玩笑。 但就仿佛已经默认了,陈眠就该和他名字一前一后的出现。 赵莉莉想不明白,“陈柯为了你跟沉域他们架都敢打欸,怎么会找老师告状呢?他不是失了智吧?!” “为我打架?”陈眠不解,“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我听说是沉域他们里有人说你是陈茵跟班,陈柯听不过去,才动手的呀。” “那和他有什么关系,我都没生气,他替我出什么头。” 这话说得,倒也有道理。 她问陈眠,”那你要找他算账吗?” “校规确实说了不能带手机,没什么好算账的。” “哦——”赵莉莉却有些心气不平,皱着眉兀自生了会儿气,又压低了声音对陈眠说,“我忽然觉得,男生都好下头啊,怎么都一个样子啊,喜欢你的时候别人说你句不好就拼了命都要维护,装得多深情呢,其实现在看来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吧。” “类似于我喜欢的女孩子就是我的附属品,她好显得我眼光也好,狗屁不是,发现没希望了、得不到,就要毁掉,这种人我看以后多少会出现在法制新闻!” “眠眠,我跟你打包票,陈柯他——” 声音被讲台上砸过来的粉笔打断。 老师笑着看向她,冲她抬手说,“赵莉莉,看起来你比老师会讲课,来,你跟同学们讲讲这题怎么解来。” 打抱不平的侠女顿时瘪了。 班里一阵哄笑。 陈眠弯了眼眸,在赵莉莉轻声喊着好丢人的声音中,手指戳了下她的胳膊,另只手递了答案过去。 * 沉域从学校出来,司机在门口等着。 后排车门打开,游淮想蹭车,却被沉域给阻止了,“今天不行。” 游淮就奇了怪了,蹭个车还分个什么今天明天。 他们家住得近,都在同一片别墅区,游淮的妈怕自己儿子养成个娇纵的性格,都让他自己上下学坐公交车回来,也没成想游淮能成天蹭别人的车。 游淮问他,“不是要等哪个姑娘吧?” 沉域嫌他烦,直接从包里拿了钱给他,“你自己打车滚。” 游淮朝他比了个中指,拿了钱准备走的时候看见陈眠从校门口走了出来。 周遭都是勾着手边走边闲聊的女孩子,就她形单影只,背着个褪了色的书包,走路时从不左顾右盼,视线只平直落在前方,背笔直,走得不快,但步伐却透着股优雅。 “她怎么看起来像是学过跳舞。” 沉域这会儿也没走,站在车边,手机不时有人发来消息,他扫一眼,就跟着游淮的话往那边看了一眼,视线落在陈眠笔直的腿上,一触即走。 有点儿烦躁。 “你话很多?” 游淮顿时就笑了,“谁得罪你了啊,怎么一整个下午都压着火,不跟你扯了,我回家去了,今儿我妈从国外回来,让我挑学校来着,走了啊。” 人走之后,司机问沉域,“还是老位置等陈同学吗?” 沉域进了车后座,“直接回去。” 陈眠坐公交车去沉域家附近的公交站台,再走到他家门口,就已经花了近半小时。 房门敞着没关,她走进去看见昨晚赵莉莉给她发的照片里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品已经被撤了,那股花天酒地的味道一夜之间消失,这栋大房子又回到了不近人情的冷清之中。 二楼,沉域房间。 陈眠走到门口,没看见人。 书桌上压着张从本子上撕下来的白纸,沉域在画纸上,拿着啤酒罐,微仰头,喉结凸起,脸部线条流畅又精致,眼下那颗小痣都被细致地加了上去。 一腔少女心事全都诉诸纸上,只可惜,一腔情义喂了狗。 陈眠想,这张画的宿命,最后大概就是被丢进垃圾桶里。 脚步声渐近。 陈眠转身,看见沉域一身白衣黑裤站在卧室门口,头发湿着,上边儿搭了块干燥的白毛巾,水滴堆至发丝又争先恐后地往下坠落。 他的沐浴露是薄荷味的。 多奇怪,凉薄的人用东西却专一。 气味只喜欢薄荷香,哪怕被她诅咒去死却还是会为她驻足。 轻而易举地给人种深情的错觉。 陈眠放下书包,朝他走过去。 沉域看着她。 “沉域。” 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两个字被她说得缓慢,咬在唇间溢出情意,在柔和的声调中镀上层薄光。 然后她贴上来,柔软的腰肢贴着他的身体。 这时候,沉域忽然想起游淮说的那句,陈眠像是学过跳舞。 他垂眸,看见陈眠抬头望向他的那双眼。 澄澈的一片黑色中倒映着他的样子。 而陈眠笑着,眼眸弯如月牙,对他说,“我来和你接吻。” 10/亲吻 10/亲吻 靠近,是一个动魄心惊的词。 过往无数次的靠近,都是陈眠站在那里,然后沉域拉着她跌进极致的缠绵之中。 而现在他一动未动,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让她不得不仰着头看向他,视线与他的下颌齐平,看见他唇线轻抿,似在思索些什么。 因为这种沉默,让原本有些燥热的气氛降了温。 陈眠退后一步,“看来你今天没有兴致。” 她拿起地上的书包,却忽然被人握住腰肢,那只手带着刚沐浴过的热度,蹿进她校服里,贴着柔软的腰肢,指腹摩挲。 “学过跳舞?”沉域问她。 陈眠一愣。 她还确实学过,小学那会儿陈宋还没生意失利,尚未染上赌瘾和酒瘾,阮艳梅看别的小姑娘都在上兴趣班,就带着陈眠去少年宫报名了芭蕾。 从小学一年级到小学五年级,陈眠每天雷打不动去少年宫上课。 阮艳梅会站在家长队伍里冲她笑,给她竖起大拇指说我女儿真棒。 不过,一切止步于陈宋生意失利,赔了个精光,每天酗酒赌博。 跳舞这两个字已经遥远得仿佛上辈子的事情了,乍一听见,阮艳梅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就又出现在脑海里。 “你不要问这些。”陈眠哑着嗓子打断他。 沉域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却难得没强求,他往书桌的位置看去一眼,换了个话题问陈眠,“陈茵找过你。” “嗯,她问我们多久了。” “你怎么说。” “我说两年。” 倒还挺诚实,沉域手顺着陈眠的腰肢游走到她后背,顺着凸起的脊骨往上,在她内衣扣上徘徊。 语气倒挺正人君子的和她闲扯,“除了这些。” 陈眠声音都没颤,被他解开内衣扣只是看向他,语气淡淡,“其他的无关紧要。” “什么都无关紧要?发的微信无关紧要、在学校里的求饶也无关紧要?” 陈眠这人很有意思的一点是,无论嘴有多硬,身体永远是软的。 沉域不厌其烦,也说不清楚陈眠吸引他的点究竟在哪儿,只是觉得很多事情都非常的没有意思,而陈眠是众多没意思中稍微有意思的一个。 与其说是乐于和陈眠做爱,不如说是和她在一起消磨的时光不再是平淡的。 它被染上诸多色彩,陈眠低声呻吟时是浓艳的红色,陈眠抬手圈住他腰的时候是柔软的粉色,陈眠喊出他名字的时候就是让欲望逐级攀升与夜色一样无边的黑色。 而现在怀里的人动作慢吞吞地抬手圈住他的腰,抬起那张漂亮到让人想摧毁的小脸看向他,对他说,“沉域,我们之间,什么话都说的那么清楚,就没意思了。” 就成了透明的。 透明到可以看见陈眠看似乖顺的表情下写满了敷衍和冷静。 哪怕在这个时刻,在他手指扫过陈眠胸前的柔软停在她的心口,她也是冷静的,甚至能抬手抚摸沉域的喉结。 在画纸上凸起的性感此刻就在她指尖,她顺着它的弧度抚摸就像是越过个山丘,下个刹那,欲望如游蛇般被她扼住尾巴。 她眼眸清澈地看着沉域,然后踮起脚,忽然的,亲吻住了他的唇。 亲吻对于陈眠来说,是个陌生而又不必要的词语。 她不太理解沉域对于亲吻的执着,却坏心眼地攥着他的要求当做钩子钓着他。 嘴唇相贴和肌肤相贴没有丝毫的区别,她睁着眼,看见被折断的蝴蝶翅膀成了沉域的眼睫。 唇是热的,眼神却是冷淡的。 “你看,就好像,接吻,也这么的无关紧要。” 陈眠松开沉域,伸出舌尖,舔了下刚亲吻过他的唇,而后笑着对沉域又一次重复。 “都挺没意思的。” 话音刚落下,就被人抬起下巴,亲了上去。 和刚才一触即走的相贴截然不同。 沉域难得强势,哪怕平时做爱的时候也只是虚虚圈着她的腰,而此刻,却紧攥着她的胳膊,那双桃花眼紧攥着她。 “陈眠,记清楚,到底什么才是接吻。” 与做爱截然不同的感受,他咬住她的唇,让她不得不被迫接受他闯进来的舌。 然后陈眠就感受到,沉域所说的接吻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灵魂都不由自主地相贴,在被吮吸的刹那甚至产生了一种颤抖的感觉,他们最亲密的时候,身体都是负距离的接触,那时他们的对视是勾着火,而现在,陈眠想看向沉域,却被温暖的掌心捂住了眼睛。 他贴着她的唇教她,“接吻的时候最好闭眼。” 于是陈眠乖乖闭眼。 睫毛扫过他的掌心,带起一阵酥麻的痒。 沉域连亲吻都带着情色的意味。 陈眠的唇是柔软的,像果冻的质地被他含在唇间,不时咬着下唇,看她轻颤边又忍不住闷笑,气息扫过来,是热的,空气中被人丢了把燃着的炭火,用心脏作为燃料,滋啦啦地灼着人心火都跟着烧。 沉域舌尖伸进去的时候,陈眠忍不住后退,胳膊却被人攥着,不允许逃离的强势。 薄荷味一层层堆积。 发间的水珠啪嗒滴落在陈眠脸颊上,又蜿蜒往下,再几滴,汇集到两人唇间,被沉域舔着送进陈眠的口中。 浓烈的男性气息挤压着陈眠胸腔的呼吸,这个漫长的吻仿佛是以生命作为代价。 沉域的呼吸掠夺着她喘息的自由。 她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口腔成了被成功进攻的城池。 会死掉吧。 陈眠呜咽着想逃离,沉域却松开攥着她手腕的手。 他笑着松开她,眼睛重见天光的那刻,被温热的唇轻吻。 沉域温热的呼吸在薄薄的眼皮上,仿佛是心跳在跟她交谈。 说,陈眠,没意思的到底是谁。 窗开着。 冷风灌进来。 陈眠脸上的燥热才消散了些,她内衣仍旧散着,两条细带挂在校服衬衫里。 她靠在窗边喘息着补充空气。 沉域扯下头上的毛巾,随手丢在桌面上,湿润的毛巾盖在画纸上,却没人留意。 他从钱包里数了一万塞进陈眠书包里,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双腿敞着,丝毫不掩盖勃起的欲望。 楼下传来开门声。 张婶哼着歌又啪嗒关上门。 陈眠走过去,伸手覆盖在上面,然后慢慢圈住。 沉域掀眼看向她。 陈眠蹲在他面前,牵起他的手,亲吻他的掌心,在学校里对所有人都表现得满不在乎的人,现在原形毕露,找到了自己的凶犬,分明是平淡的语气却莫名让人听出了委屈的意思。 “沉域,我不能参加作文竞赛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沉域看着她,眼里满是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总说陈眠是个好学生,不跟任何人起冲突,绵绵软软的,跟个没脾气的一样,但在沉域看来,陈眠明明跟他是一类人。 跟好人挂不上钩,也扯不来以德报怨那一套。 沉域向来有仇必报,而陈眠显然也是。 她看着他,唇贴着他的手心,正如雨夜那晚她语气平淡地对他说陈宋打我一样的语气,对他说,“因为陈柯。” 沉域浑身透着股情潮翻涌的慵懒,垂眸,看着陈眠握住他欲望的手。 此刻的他是放荡的,眉眼间的冷静克制随着脱下的校服一起被扔了一样。 嗓音带笑地对她说,“陈眠,你把我当你的狗?不想要了一脚踹开,需要的时候连句软话都不会说,求人帮忙是你这个态度?是不是没人教过你撒娇?” 说完就听见陈眠语气懵懂地问他,“要怎么撒娇。” 陈眠站起身,扎起的马尾在刚才的亲吻中松散,发丝垂落鬓边,眼眸是软的。 看向他,认真地像个认真求教的学生。 “是要说,沉域,帮帮我吗?” 温柔的嗓音,清纯的脸蛋,澄澈的眼眸。 哪儿是不会撒娇。 明明再会不过,就这么简单一句,就让沉域忘了站在他面前这人前不久还在微信上让他去死。 沉域靠在椅背上,眉眼间满是妥协的笑意,难得温柔,像在哄一个丢了糖的小孩儿。 “不就是个作文竞赛,你想,就去。” 11/流言 11/流言 陈眠把钱都给了宋艾,这种像是报答的方式让宋艾立马笑了。 一直脸色阴沉的女人笑起来春风明媚,“你挺有意思的。” 宋艾不是一个常规的后妈,至少说话语气一点儿都不像是个长辈,楼里见识过她们相处方式的住户十个里面有八个都觉得宋艾算个很标准的恶毒后妈。 乖顺的继女遇上恶毒的后妈,谁看都是拿了个白雪公主的剧本。 一万块在桌上摆着,宋艾点了一遍,也没问她从哪儿来的,顶着张艳丽妆容的脸就这么看着陈眠,厚重的粉底遮住了她颧骨处的青紫。 “一分都不给自己留?”她问陈眠。 “留不住。”陈眠声音很淡。 宋艾沉默了一瞬,下意识伸手去摸烟,陈眠没再继续留在客厅。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性格类似,都说不来好听的话,像楼道里别家屋里小孩儿对大人撒娇说想出去玩之类的话,陈眠从未说过,而别的大人那种温柔体贴问作业写完了没之类,也不是宋艾能问出来的话。 她们之间冷淡地圈在一个受害者联盟的范围里,艰难地呼吸着。 陈眠听见宋艾出门的声音。 她从包里拿出习题册,打开台灯,拉开椅子坐在桌前开始写题。 高一那会儿刚入校,陈眠长得漂亮,被不少男生追过,有的直白,直接拦着人大胆表白说我喜欢你,有的羞涩,偷偷往她课桌里放粉色情书和巧克力。 赵莉莉曾对她说羡慕,觉得陈眠的校园生活是明媚的,像是校园小说里的女主角,走到哪儿都有人回头张望,能够被喜欢、被爱着,青春都跟着明媚了起来。 那会儿最偶像剧的情节是赵莉莉拉着陈眠课间去小卖部,从楼道出来,二楼走廊栏杆那儿站着一群男生,有人起哄喊了声陈眠的名字,赵莉莉回头就看见男生们推搡着的动作,夸张的起哄声中藏着少年青涩的喜欢。 时间慢慢从高一拉到高三。 陈眠依旧是话题中心人物,入校的新生依旧会有人来找陈眠搭讪。 但陈眠始终冷淡的态度让赵莉莉改了口。 少年的爱意不歇,可陈眠的笔端不停。 她从未看过任何人,是老师口中认真读书的好学生代表。 赵莉莉说,眠眠,你好清醒。 清醒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坚定地只奔着目标而去,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停留。 * 隔日去学校,刚坐下班主任就把她叫了出去。 还没到早自习时间,走廊上有上厕所的人路过,人都是昏着的,眼睛都没睁开。 陈眠跟着班主任走到办公室,然后班主任就重新递了她张报名表。 都说校园是人生的象牙塔。 但象牙塔里也藏着看不见的金字塔。 就好像,一些规则其实是因人而异的。 譬如,校规说的不许带手机,其实说的是,普通学生不允许带手机。 年级级长说的话其实也没有那么权威,被撤销的参赛资格,也能因为别人一句话重新回到她手里。 陈眠拿着报名表出来时看见乔之晚站在走廊处,手抓着栏杆,抬头在看天空,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笑着转身,对陈眠说,“你好啊,我叫乔之晚。” 乔之晚是跟陈茵不同类型的女生,她骨子里都透露着温柔,相处起来如沐春风。 她们班在陈眠班楼上的楼上,陈眠四楼,乔之晚六楼,画室却是在不同的教学楼。 陈眠以为乔之晚找她,是为了沉域的事儿,结果不是。 乔之晚似乎只是单纯为了和她做个朋友,笑着和她闲聊了几句作文竞赛的事儿,就上了楼梯。 从厕所出来的林琳正好看见乔之晚和陈眠搭话的场景,警惕地走到陈眠身边,“她找你干嘛呀?” 陈眠想了下,说,“我们都报名了作文竞赛。” “陈柯不是说你不参加了么?” 陈眠笑了声,没回答。 林琳就叹了口气,对陈眠说,“你不了解乔之晚这人,看着挺温柔,其实很茶,她都没什么朋友,陈茵她们都不乐意带她玩儿。” 陈眠看她眼,想起赵莉莉说的林琳混进了沉域的局,问她,“你在跟陈茵她们玩么?” 陈眠平时很少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关系好的朋友也就一个赵莉莉,林琳还是换了座位之后才算熟络的前排同学。 两人至多也就体育课的时候帮忙记个数据,八卦陈眠不感兴趣,两人聊不到一起去。 现在陈眠说这句话,让林琳有些不满。 她觉得陈眠像是在提醒她跟陈茵她们不是一路人。 陈茵和游淮他们玩得好,一帮人清一色的帅哥美女,是校园有名的小团体。 论家境,林琳只能算小康。 论相貌,林琳也只是清丽。 也就是这些显而易见的不匹配,所以她才格外敏感,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下意识反驳说,“我跟陈茵早就认识了,高一入校那会儿我们就是同学,那时候关系就不错,后来分班没在一起,在学校才没怎么玩儿,我和陈茵一直很熟。” 陈眠懒得再说什么,点了下头,语气有些敷衍,“这样啊。” 话题就到这儿散了。 进了班,赵莉莉看林琳表情不太对,小声问陈眠,“你们在外面丢火药了?” 说着又觉得陈眠根本不是会跟赵莉莉计较的性格,指着前面两张被拉开很远的桌子,给陈眠分享八卦。 “前面最近不太平呢,刘俊杰好像跟林琳表白了,结果被拒了,刘俊杰这傻逼看人眼光是有点儿问题的,追人都找不着路线,但凡他跟沉域他们熟点儿,林琳都不会那么果断拒绝他。” 也是邪门。 平时沉域这名字出现的频率虽然不低,但也没今天这么高。 昨晚的吻仿佛现在还停在唇上,陈眠有些不自在,往日就算真枪实弹第二天也没这种感觉。 有些钝钝地想,难怪大家都说初吻重要,接吻时相拥的体温、交换的唾液,纠缠得头脑无法清醒将自己剥离。 “眠眠?” 赵莉莉撞她一下,“你在听么?” “什么?”陈眠有些抱歉,抿着唇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无辜,像个小小一团的猫咪往人怀里撞,不自知的可爱才最拿人。 赵莉莉忍不住掐她的脸,蹭过去抱她的胳膊。 “你好会撒娇呀绵绵~” “……”昨晚才被说不会撒娇的陈眠难得有些茫然。 赵莉莉就是个话题跑偏大王,绕的十里远也能给拉回去。 “我刚才是说,她最近跟着陈茵混呢,是不是跟你说不让你跟乔之晚玩了?我那天听她说沉域开车送乔之晚回去,我还信以为真了,要不是回去的时候遇上我分班前的朋友,我都不知道她在瞎扯。” 赵莉莉觉得自己身边的人都绝了。 先是个班长陈柯。 喜欢陈眠,爱而不得竟然跑去举报她带手机。 再是个前桌林琳。 喜欢沉域,结果没追到就到处散播流言。 她有点儿感慨地挠挠头发,语气听起来挺困惑,“还能不能有点儿正常人呢?都图什么呢。” 沉域花名在外不是一天两天了。 说他什么的都有,说女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快,甚至更离谱点儿的,还有说他把人搞怀孕带去做堕胎手术。 光是这些绯闻都能编成本狗血小说了。 陈眠翻开课本,小声回答着赵莉莉的困惑。 “你等高考倒计时变成三十天的时候就好了。” 那时候,没有人再有空去搭理这些情情爱爱,分道扬镳的悲伤都会被困在高考的重压之下。 再风云的校园人物都抵不过发下来的月考试卷上的分数。 流言不会止于智者,只会止于对自己有影响的事件面前。 / 忍不住来过个剧情章。 喜欢的话,可以留个珠珠吗,不的话也没有关系,这清水的剧情要求珠珠确实有点儿过分(相当有自知之明) 12/红白 12/红白 陈眠重新参加了作文竞赛这事儿倒是比她被记处分引起的风浪更大,陈柯从老师那儿得知消息后就站在班门口死死看着陈眠,眼神里除了惊讶之外还藏着些别的。 班里男生从厕所出来看班长站在门口,还有些奇怪,“班长改当门神了啊?” 在这个沉闷地每天只有书和试卷的高三,一句玩笑都能引起一拨人的哄笑,接着漫无边际甚至有些没头没尾的话,就在门口跟陈柯闹似的,勾着他的肩膀打发着课间时间。 赵莉莉从手臂里抬头,被门口的哄闹吵得睡不下去,烦躁道,“吵死人了他们干——” 话音未落,就被突如其来的转折给弄得瞪圆了眼睛。 是窗格中忽然出现另一群高个男生,途径班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 话音没压,就那么扬着嗓子,用跟同伴确认的口吻问,“看这谁,这不是给老师告状的文科班班长吗?” “还真是,怎么不在老师那儿当耳报神搁这儿当哮天犬啊?”说完这人自己品了下觉得这话说得相当有水平,撞了下同班的肩膀,问,“怎么样,我语文是不是进步了?” 后头跟着的四五个大高个跟着笑,说着进步个屁,又说你看人班长脸难看地又要跟我们打架了。 按理说,这种事儿都是自己班帮自己班的,说自己班班长就跟巴掌甩自己脸上差不多,篮球场那回就是这样所以一群人上去帮架了,但这回有些不一样,这些人话里的信息让他们一愣。 紧接着就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置信道,“操,班长你告的状?” 赵莉莉远看着班门口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周围趴在桌上睡觉的、闲聊的都被门口的动静吸引地看了过去,每个人脸上大致都写着两个字:卧槽。 大概心路历程和当初赵莉莉刚知道时差不多。 陈柯打报告这事儿虽然是只冲着陈眠去的,可带来的影响却损害到了每个人,本来高三学业紧张,年级级长查手机这事儿慢慢只缩小到高一高二年级。 要是陈眠手机是自己不注意被老师搜到的,那流言蜚语也只是冲着陈眠去。 但事实却是办公室缴纳手机那会儿,不少人都知道陈眠是被告状的。 因为被告状了所以缴纳了手机,进而影响到年级级长带着五六个老师把整个年级都搜了一遍,让一些毫无准备的人就这么在金属扫描仪下被没收了。 一道闪电点亮了天空,闷雷滚滚而至。 陈柯紧攥着手,在同学的质问下没说话,他想进教室,却被人推了一下肩膀,朋友之间开玩笑的口吻说,“唉,碰你一下你能告诉老师不?” 雨,就在门口堵着的人群身后,哗啦啦落了下来。 陈眠翻过书本一页,握着笔的手在草稿本上不由自主地写了个沉,又划掉。 赵莉莉爽得不行,冲陈眠说,“老天开眼啊,我就知道他干这事儿迟早有人收拾他,爽死我了!” 陈眠笑了声。 心说,不是老天开眼,迟早有人收拾他中那个人的范围还要缩小。 缩小到理科班,缩小到沉域身上。 * 下午一节体育课。 林琳提前一节课就竖起书本躲着老师的视线偷偷补口红。 看她这动作,赵莉莉才想起来,这是难得一节和音乐班、理科班同时上的体育课。 林琳一下课就跑出班门口了。 陈眠陪着赵莉莉去便利店买了水,才去了体育馆的方向。 赵莉莉有些好奇,问陈眠,“陈茵给你的手机被收了,她没找你吗?” “没有。”自天台那次之后,陈茵就没有再找过她。 “可能没空找你吧,听说最近都在和美术班那个斗呢。” 两人闲扯着,就到了体育馆,自上了高三之后,一周两节的体育课被压缩成了一节,越靠近高考越是连剩下的一节都被压榨。 这节课还是班主任善心大发,名义上说的是大家每天闷在教室,课间操也就是下去晃晃手,再不动动估计人都要嘎嘣脆了。 然而实际的原因是,这次月考,文三班是整个文科班考得最好的。 平常上这节课,只能和理科班的撞上,音乐班经常出去艺考,在学校时间并不多。 今天倒是难得,仿佛刻意要撞上这么一遭似的,音乐班也在,不仅如此,乔之晚所在的美术班也在上这节体育课。 赵莉莉有些呆滞,“这是什么巅峰对决吗?世界末日在绥中体育馆降临吗?” 陈眠手里握着瓶冒着冷气的矿泉水,准备打开的时候听见不远处的哄闹声。 一帮男生刚打了篮球下场,坐在观众席休息。 坐在第一排的男生穿着身红黑相间的球服,身边的人正在和他说些什么,他低着头,难得头发凌乱,湿漉漉地被随手抓着往后,露出的额头上滚着汗珠。 整个人热烈的像是一团火。 和平时穿校服给人的克制冷淡截然相反。 顿时抓住人的眼球挪不开。 “别的不说,就沉域这张脸还是很能打的。”赵莉莉同样被吸引着看了过去,想起年级里关于沉域的形容,顿时就笑了,跟陈眠说,“你知道吗,高一那会儿大家刚入校,别人还不知道沉域的名字,在表白墙上形容他说,看起来很贵的帅哥。” “说什么,沉域的手指就很适合拍情——” 话说到一半,被人忽然拍了下肩膀,赵莉莉一句谁啊就在嘴边,回头就看见林琳不满的脸。 林琳没好气地,“在公众场合说别人的闲话,不太好吧?” 前不久还失恋打击得扭头让安慰的前桌这会儿倒是趾高气昂了。 仗的全是陈茵她们的势。 赵莉莉不满地想顶几句,就被拿着记录本喊着集合的体育老师给打断。 绥中作为市重点,是市里占地面积最大的高中。 室内体育馆更是被绥中学子戏称为可以直接拿来开演唱会的豪华场地。 但是今天,这个豪华场地,却莫名显得狭窄了起来。 美术班、音乐班、理科班、文科班。 四个班分居四角。 陈眠听见班里有人轻声说了句,“这是什么修罗场啊。” * 游淮嘴里嚼着糖,毫无组织纪律性的站在自己班队伍里。 男女交错的队形,陈茵就在他后面,扯着他挡住老师的视线,自己在那儿整理着发型和衣服。 游淮有些不耐烦,“你在这儿走秀呢?” “你懂个屁。”陈茵立马怼了回去,轻声说,“乔之晚在呢!” 游淮顺着这话往后看了眼,正后方的队伍里,换了运动款校服的女生扎着马尾,短袖里两条胳膊细白,在一堆人里面格外出挑,做预备动作时侧着身子,眼神却往理科班的队伍瞟。 游淮一看就明白了,顿时就乐了,“省省吧,上次在阿域家不就试探过了,她算不上你情敌。” 旁边晃着胳膊的男生困得要命,听了一耳朵八卦忍不住问,“哟,那谁是我们茵姐情敌啊?” 游淮没说话,只是看着陈茵笑。 陈茵二话没说,直接一脚就踹了过去,低声骂了句,“你没完了是吧?” 话没说清楚,像是两人可见的秘密。 旁人听得稀里糊涂,奇怪地在体育馆看了一圈,“这儿还有别的漂亮妹妹?不就我们茵姐和美术班乔之晚吗?” 游淮躲闪着陈茵的踹,笑着说,“是吗,那你眼神不太行,再看看呢?” 再看看—— 文科班行列,站在第二排的女生穿着校服外套,在一群运动裤里,身上的百褶裙格外显眼。 双腿细长,踩着双帆布鞋。 皮肤很白,眉眼柔和,头发被随手盘了起来扎成个丸子头,就显得那张脸更纯了。 陈眠。 “陈眠?不能够吧,陈眠跟沉哥有交集?” 游淮胸腔震动,干脆直接截了陈茵打过来的手腕,声音压低了些,似笑非笑地,“哪有什么交集,两个世界的人,你说是吧,陈茵。” 陈茵瞪着他。 在自由活动后,陈眠的丸子头散了,赵莉莉伸手要帮她重新扎。 “我的手艺还不错吧?我自己扎都没给你扎的这么好,不过,眠眠你的头型好圆哦,这种头型是最适合扎丸子——” 今天就跟说话和别人犯冲似的。 第三回了,赵莉莉话说到一半又被打断。 是横空砸过来的一个篮球,跳跃着落在她们正前方。 带着些惯性砰砰砰地往前跳了几步最后停在了陈眠的跟前。 “不好意思同学,手抖。” 穿着红色篮球服的少年站在篮球架下,在所有人看来的视线中唯独只望向了站在那儿的陈眠。 “走不动路了,能拿过来?” 他嗓音带笑,不怀好意的心思丝毫不遮掩,就这么直白的逗着个小姑娘。 陈眠低头看着脚前的篮球,又抬头看向沉域。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奇怪。 第一次在楼梯口赵莉莉就感觉到了,陈眠和沉域之间有种难以言喻的气场。 黏稠浓密的,像是麦芽糖浆,反复稍微拌一拌便能密不可分。 今天更是,沉域本来就是焦点人物,跟谁说句话都能引发许多猜测,篮球往这边一砸,像是故意的。 刚才跟游淮说不能够的音乐班男生瞧见这一幕,挠挠头,对游淮说,“怎么看着,又像是有点儿能够了呢?” 陈眠沉默着和沉域对视,许久,她才哦了一声,在众人揣测的目光下,也笑了一下,连句借口都没找,拒绝的直白,“不好意思,我也走不动。” 说完,拉着赵莉莉的胳膊就走了。 赵莉莉心里一句一句的卧槽往外蹦。 她心说牛逼了我的同桌,刚才那氛围连喘个气都带压低声音的,没成想陈眠丝毫不怂,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下沉域的脸。 原来陈眠这么刚的吗? 她竖了个大拇指,对陈眠说,“从今以后,我看谁还敢说你没脾气,就得这样,你越是看起来好欺负,越是有人来欺负你,就得刚一点儿!” 陈眠没说话。 回了教室后,拿了抽屉里的报名表就去了老师办公室,在里面被老师拉着就高考志愿的事情谈了会儿话,出来已经是十分钟之后了。 陈眠抬头看了眼天色,阴沉的,估计又要下雨。 走廊里同学的笑闹声惊动了树梢停留的鸟雀,扑棱着翅膀飞往天际。 有风吹过,陈眠闻到空气中很淡的薄荷味,她往教室的方向看去一眼,最后步伐还是拐了个弯,走向走廊尽头厕所的方向。 洗手池的水龙头没关紧,滴滴答答地往下掉着水珠。 陈眠刚拧紧水龙头,身后就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 镜子里压着她的少年身上篮球服还没换,手上的水都被体温滚烫了一遍,掀开她的校服衬衫,贴在她的小腹上。 百褶裙贴着运动裤,两双腿挨着似乎在空气中静谧亲吻,比上方紧挨着却一声不吭的男女要诚实。 赵莉莉没说完的话是,沉域的手指很适合拍情色片。 他手指很长,骨节分明,皮肤又白,指节弯曲时青筋都若隐若现。 有这么个说法,男人的中指越长,性能力越好。 而现在,沉域的手指就控着她的小腹,中指压着她的肋骨,食指触碰着内衣边沿。 水龙头之上,便是镜子。 贴着她裙摆的手,抬起来,捏着她的下颌让她抬头。 镜子里。 被风吹的头发散乱的女生被高大的男生压在怀里。 红色球衣贴着白色校服外套。 是冰块儿落进了火堆里。 沉域的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垂着眸,视线落在她胸口。 衣服里的手指一动,饱满的弧度就跟着凸起,像是寓言故事中藏着蛇的农夫。 “陈眠——” 沉域的声音是燃烧冬日的最后一把火。 他笑着,贴着她耳垂,呼吸落上去,绞着心脏问她。 “你就这么报答我?” - 走过路过可以留下评论和猪猪和收藏吗? 这三个每过百都加更!(鞠躬 13/隔间(舔微H) 13/隔间 (舔 微H) 陈茵打开水龙头慢慢洗着手,旁边林琳还在絮絮叨叨念着,“其实陈眠平时的性格根本不像是会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种话的人,除了故意的我真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陈茵就笑了,“故意吸引沉域的注意?” 林琳点头,可不就是这样,小女生的心思弯弯绕绕,平时班里男生传纸条不小心砸到陈眠,陈眠都会没脾气地捡起来递回去,篮球场那出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 她不太喜欢陈眠,这种不喜欢在之前只是被压了风头的不悦,但在老师办公室那回后,就成了厌恶。 私底下都在说她林琳给陈茵当狗,这些暗地里的谣言她管不着,但这话从陈眠嘴里说出来她介意,因为在林琳看来,陈眠这种贫困生连她后脚跟都够不上,摆什么姿态,又凭什么。 “那不然呢?茵茵你不要太天真,她之前给你做事那都是为了钱,私底下我老听她跟别人讨论沉域的。” 她们说话的声音没有压低,带着些不怕被人听见的肆无忌惮。 话音传进了狭窄的女厕所隔间,落进把陈眠抱在腿上的沉域耳朵里。 他手指不老实地在陈眠后背摩挲,唇贴着她耳朵,低声笑着问,“私下讨论我什么?” 陈眠面无表情,“说你人浪玩的花。” 沉域顿时就笑了,胸腔都震动,贴着她的胸口,头靠过去,喉结顶在她肩颈的位置,滚动的时候像是被人挠了下痒,距离过近,导致他的声音与其是被她耳朵捕捉不如说是身上的筋脉窃听到的。 难得笑得张扬,与他平日冷淡气场相悖的少年气就这么落了陈眠满身。 “多花啊?这样?” 他的手熟练地钻进她胸衣里,握住她柔软的胸部,完全贴合手掌,张开的五指完整地包裹着她的乳肉,顶部的红蕊贴着他的掌心,密合着指纹的分叉路,像是他人生中横生而出难以跨越的山谷。 柔软的,令人欲望丛生的,理智被她心跳声所吞噬。 陈眠呼吸愈重,眼神也迷蒙。 厕所外,林琳絮叨着别的女生的声音慢悠悠地传了进来,在密闭的空间里微微荡着。 这里只有他们,却又因此变得不只有他们。 像是林琳也站在这里,看着她被沉域抱在怀里,双腿岔开,裙摆盖在他运动裤上,小腿被他手控着圈住他精瘦的腰。 一种迟缓的刺激,让陈眠呜咽一声,声音发软地喊沉域的名字。 “沉域,你别——” “别这样,那是这样?” 沉域忽然抱起她,骤然的腾空感让陈眠一惊,咬着下唇让喉管溢出来的喘息堵在了唇齿之间。 绥中女厕卫生干净,学生自己打扫卫生的范围仅限于自己班,其他区域学校思毫不吝啬钱直接聘请了人员专门清洁,尤其是厕所这块儿,情节阿姨每隔几节课都会来打扫一遍。 地板锃光瓦亮,空气中满是柠檬味的空气清新剂。 陈眠被沉域抱着,放在马桶盖上。 然后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沉域跪在了她面前。 双膝跪地。 红色的篮球裤、白色的瓷砖、灰色的隔墙。 以及,门外陈茵笑着的声音,“就陈眠,她也配?” 林琳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声音有多谄媚,下意识就配合着说,“是不配,沉域怎么可能看得上她呢?” 回应似的,跪在她面前的沉域伸手掀开她的裙摆。 那只手,小臂肌肉线条流畅,屈指时手背上青筋明显。 陈眠不适时地想起陈宋,他动手打人的时候,手背上也是这样青筋暴起。 沉域的唇落在她膝盖上,吻住她身体的颤抖。 “是不是学过跳舞?” 他对这个问题的坚持来得莫名其妙,两人身体靠得很近,但言语的交流上永远在对方的爽点上背道而驰,就像陈眠总说不出让沉域觉得好听的话,沉域也永远学不会对她不想提及的话题闭口不言。 他的执拗跟个要糖的小孩儿一样。 只是要糖的小孩儿不会蹲在女孩子双腿之间,温热的唇贴着膝盖一路往上,气息在她大腿内侧游走。 陈眠的身体是软的,嘴却硬,“不知道。” 就是不想说,连敷衍都懒得。 沉域笑了声,视线中的这个人上衣凌乱,衣摆从裙身中扯了出来,扣子都散了几颗,露出平坦的小腹。 双腿很细,校服裙是沉域买的,他喜欢看陈眠穿校服裙子的样子。 他的占有欲在她身上分门别类,不喜欢她看向别人,却喜欢别人为她着迷,像是圈养了只漂亮鸟雀,压抑其中的是仅他自己可见的想炫耀。 又如同身体,她每一寸肌肤都忍不住让他顶礼膜拜。 陈眠是冷漠的神明。 而他是狂傲的信徒。 “什么都不想说,那让我碰么?” 沉域就是有这个本事,充满色欲的话永远能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来。 问话永远是陈述句,比起询问更不如说是通知。 因为话音刚落,就凑近在她双腿之间,内裤没有被剥开,就着那层薄薄的面料,唇贴了上去。 隔着温热的穴口,热气丝丝传出来,被唇舌所濡湿。 陈眠手指死死地攥着马桶盖边沿,不敢低头去看此刻的淫靡。 上齿紧紧咬着下唇,似乎闻到了自己身体的味道在沉域的舔弄下如被摁下的空气清新剂。 似乎要传到门外,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紧张到呼吸都急促。 沉域的手指是硬的,抓得她大腿生疼,可是唇舌是软的,舌尖顶着她阴蒂进退。 陈眠的声音就破开了口,“唔——” 是软的,黏的,喘息又压了上去,转成了个,“嗯……” 沉域抬眸,看见陈眠眼眸是湿润的,她被紧咬的下唇娇艳如玫瑰初绽,白皙的脸蛋染上层霞光。 “陈眠——”他说话时启合的唇贴着她湿润的穴,尾音里勾着的笑扑上层带热的气流,隔着白色布料闯了进去。 这种感觉难以言喻,像是被人用羽毛在穴口一下一下地扫,脚趾都紧绷着抵御汹涌而至的情潮。 湿了啊陈眠—— 水流出来了啊—— 把底裤都打湿了沾到他唇上了呢—— 生理性眼泪被逼了出来,陈眠眼眸都被打湿,在沉域的那一声低哑的呼喊中,下意识伸手,抓住了他放在她腿间的手,忍不住的想要触碰,想要更贴近,想要身体每一寸都紧密贴合。 “沉域。”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还带着难以遏制的轻颤:“……亲我。” 命令的口吻,撒娇的语气。 垂下来的发丝、楚楚可怜的表情、微红的眼眶、湿润的眼睫、红润的唇。 每一个,都在对沉域发出勾引的信号。 沉域的手指挑开她那层早就被浸湿的布料,指尖勾扯着细边,粉色的花瓣被人注视着轻颤,淫水从中间一点点流出来,被沉域勾在指尖。 淫靡的一点,拉出条细长的银丝。 被沉域放在唇边,舌尖一扫,勾进了唇里。 他笑着轻触她的穴口,带着些诱哄的语气纠正她,“宝贝,不是亲。” “——是舔。” 话音刚落。 他凑近过去。 没有了布料的遮挡。 穴口彻底暴露在他面前。 而他低着头,稍硬的发丝贴着她的小腹,湿润从他头发传到她肌肤上,又从她肌肤往里从穴肉里被他用唇舌勾连出来重新回到他口中。 舌头是灵活的,顶着阴蒂舔弄。 门外。 陈茵关了水龙头,语气轻蔑。 “沉域当然看不上陈眠。” 步伐轻快离开时,却不知道就在几步开外,密闭的女厕第一个隔间。 沉域跪在陈眠腿间,虔诚地舔着她的穴。 晶亮黏腻的水渍从幽谷溢出,顺着那舌尖一路淹过他的薄唇,停留在下颌处。 最后蓄成水滴,拉出一条细长的银丝,滴落在白瓷地板上。 高潮过后的陈眠被沉域抱在怀里。 “最后还不是得给我。” 他声音微哑,带着情欲过后的慵懒。 陈眠一愣,一阵阵的酥麻过后,才缓缓明白沉域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体育馆她拿着的那瓶拧开自己喝了的水。 没有给沉域,最后却又给了沉域。 以这种方式。 14/关系 14/关系 从厕所出来之前,陈眠还跟撂狠话似的对沉域说,“这是女厕所,要是被人看见你从这儿出来。” 话没说话,后半句意思大概就是完蛋了、死定了、倒霉了之类。 她自己说着都觉得威慑不足,立马止住。 沉域倒是没什么所谓,笑了声,抽了纸巾擦了下颌上的水光,“就说陈同学看我打球辛苦,请我喝水。” 他语气吊儿郎当,人站得也松散,靠在墙上,纸巾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打完球随手洗了把的头发干了一半。 说脾气硬的头发也硬,沉域就是这一类,他头发经常剪短,时常去的那家理发店拉着陈眠陪过一次,那会儿陈眠嫌无聊,抱着沉域丢给她的平板看美剧,一集看完沉域也从里头出来找她了,理了个青皮。 看着挺野,又穿了身简单的白色连帽衫和黑色长裤,身上那股学生气就淡了。 一八八的高个子往那儿一站,见陈眠迟迟没抬头,有些不太高兴地直接就收了平板,拽着她的胳膊拉着人起来,“挺行,花钱让你陪我剪头发,你小差打挺好。” 那会儿正值夏日,烈日炎炎周围没什么人,沉域没让司机在外等,就和陈眠在路边等出租车。 那时候也跟现在一样,看她的眼神里压着火气,脸上却笑着,下巴一抬,问她,“能不能行啊,陈同学。” 陈眠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已经长长了,当初碰着扎手,现在已经到眉毛的位置了,不同的发型在沉域这儿就跟切换不同的人格似的,青皮时期看着不像个好学生所以他平时说话都给人种顽劣感,要是有背景音乐都是Badboy之类放荡不羁的。 这会儿看着倒是个十足的好学生,就拿着个话筒直接能去国旗下讲话的五好少年。 他还压着火,刚陈眠就站那儿看他自给自足,沉域让她叫两声,陈眠推门就要出去,还是被人拉住胳膊,拽到怀里,贴着她的裙摆才射了出来。 两人在里面收拾了好一阵,才穿上好学生的皮推开厕所的门。 陈眠故意没洗手去摸他头发,沾了些报复的心思。 沉域一清二楚,也没计较,只是站那儿抬眼看她,“摸狗呢你?” 这会儿气氛倒是十分和谐,难得没有金钱做调和剂的好氛围。 每次沉域情欲过后,都挺好说话。 陈眠没吭声,拧了水龙头慢吞吞洗着手。 沉域就靠在洗手台那儿听着她洗手的声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边看消息边问她,“被没收那手机,想要回来吗?” 陈眠思索了阵,把问题丢了回去,“陈茵想要吗?” 谁都知道那不是她的手机,被没收了陈眠也没什么所谓,陈茵都不急,她急什么。 “那我哪儿知道,我是问你。” “哦,那我的意思是,你干脆去问她。” 陈眠关了水龙头,又拿出纸巾擦手,丢进垃圾桶看沉域还在那儿站着,问他,“沉域,今天不用给钱吗?” 手机里游淮还在不停地找他去给人过生日。 群聊一帮人发疯似的艾特他。 他给游淮回了个1,就把手机重新丢回外套口袋里。 听着陈眠说这话,顿时就笑了,也没压低声音,直接就回了句,“下次你服务我的时候再来说这句。” 话说得暧昧,方才在厕所隔间里的画面跟吐泡泡似的又浮上脑海。 像沉域那样服务是不可能的。 两人床上纠缠的那些次,陈眠从未给他口过,沉域倒也没要求。 仿佛并不太在意这些,最多也就是哄着陈眠帮他打手冲。 陈眠沉默地抬头看他一眼,满脸写着:你做梦。 不远处有在食堂吃完饭的学生从楼道里走了上来,细碎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陈眠抬腿就要走,沉域伸手拦住了陈眠的去路。 拦着她的那只手,刚才还在她体内放肆,在水龙头下随意冲了一把,还沾着水珠,湿漉漉的。 沉域也没说话,就是不让走。 陈眠从他的动作中明白了他的意图。 体育馆丢的那个篮球把沉域的心思从箱子里砸开暴露在陈眠面前:他懒得装了。 陈眠沉默地看着他,用眼神要一个理由。 二十二厘米,一根铅笔的长度,两人的身高差,让陈眠眼眸里的冷淡因为抬头的动作而大打折扣。 沉域一只手在口袋里掐灭震动不断的手机,弯腰,另只手弓起食指不怎么温柔地揩掉陈眠眼下沾上的水花儿,语气挺淡,说,“从高一到高三,在学校跟我装不熟,和陈茵在一块儿做掩盖,不也就这结果。” 这结果。 被陈柯告状,没收手机。 公认的陈茵跑腿,扭头就被陈茵说不配。 “快毕业了,换个玩法。” 沉域话没说透,点到为止地看着陈眠。 “我要是拒绝呢?”陈眠问。 “那我只好想办法去认识你了。”沉域笑着,挺无所谓的语气。 陈眠听出沉域的弦外之音。 顿时笑了,也学他的语气,回,“那我建议你直接拿钱砸我比较快。” 是在篮球场沉域对陈柯说的话。 换个情景从她嘴里再次还了回去。 陈眠说完,顶着对面不认识的同学震惊的目光,直接绕开沉域,走回了自己班。 耽搁了近半小时。 陈眠不是住宿生,平时这会儿早就离开学校了。 刚从宿舍洗完澡回来的赵莉莉看见她还挺惊讶,问她,“你来上晚自习吗眠眠?” 陈眠摇头,弯腰在抽屉里收拾了东西放进书包里,“我回家。” 拿着包准备走的时候又看见第一排的位置空着,她视线停顿一瞬。 赵莉莉瞧见轻声对她说,“下体育课的时候陈柯跟理科班的人一起走了。” 跟理科班的走了。 陈眠想起沉域嗡鸣不断的手机。 收了视线,对赵莉莉道了别。 回到家时,屋里空着。 对面的张婶推开门,冲陈眠招手,“眠眠来我家吃饭吧,你爸和你阿姨都不在家呢,好像是去什么朋友婚礼了。” 朋友婚礼……陈宋除了那帮酒桌和牌桌上的,哪儿还有朋友? 宋艾还跟他一起参加。 稀奇。 陈眠轻声拒绝,“不用了张婶,我在学校吃过的。” 张婶看起来挺遗憾,“怎么也吃过呢,我帮忙那家学生也是,说在学校吃了今天不用过去,我这买了一堆菜呢。” 陈眠推开房门,回到房间,刚坐下,手机就收到条微信。 是沉域发来的。 照片背景是在西餐厅,还是个包间,桌上摆着个生日蛋糕,上面插着蜡烛。 周围坐着的人都是理科班的,有人拿着生日帽往坐在照片正中央、沉域对面坐着的人头上戴。 光线暗着,只有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摇曳着火光。 对面那人的脸被火光模糊得看不太清。 但很快,沉域给了她答案。 ——你班长生日,来给他庆生么? 15/失重 15/失重 陈眠没回复。 她刚从包里拿出复习资料准备看,就听见门外传来声响。 钥匙转开房门的声音伴随着陈宋嘴里骂着不入流的脏话一同传来,又被宋艾低声劝了几句。 陈眠立刻走到卧室门口,反锁上门。 啪嗒一声,落进了陈宋的耳朵里。 他本就心情糟糕,牌桌上牌友婚礼邀请了他,他本来不打算去,结果请柬被宋艾看见,竟然主动拿出份子钱说让他去长长面子,不然一桌人就他不去多少会被人低看。 这时,陈宋还觉得宋艾挺识趣的。 只是到了婚礼,就没那么愉快了,平常牌友没见到过宋艾,只听说他二婚了,自动认为这穷酸酒鬼老婆也上不了什么台面。 没成想,宋艾长得挺漂亮,就忍不住拿眼风去瞧,根本不顾及陈宋在场。 陈宋说多在乎宋艾也不至于只是觉得自尊受到了欺辱,气得拍桌就拉着宋艾走了,一路上都在骂,骂牌友王八羔子,骂宋艾狐狸精,最后牵连到结婚那人身上,诅咒别人生不出孩子、被戴绿帽子。 这会儿回到家,听着陈眠锁门的声音,就更生气了。 ——陈眠也和别人一样,看不起他,所以听见他回来立马锁上门连声爸爸都不肯喊。 他怒火中烧,径直走到陈眠房门口,门拍得像轰雷,“小王八蛋!你爸回来了不知道喊一句?整天闷在个房间里真以为读书能改变命运呢?你就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样,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方式就是靠男人,明白没?!” 这话说得难听,宋艾都皱了下眉,扯了下他胳膊,“不是打包了吃的回来吗?我去热一下,理她干什么?” 陈宋呸了声,“就这点儿花生是给人吃的?连口肉都没有,陈眠——” 他拍门,“把门给老子打开,钱呢?你没出去卖了吗?上回那一万你爹我已经花完了,再搞点儿钱回来啊。” 陈眠表情平淡,握笔的手没停。 门外宋艾声音温柔地劝,自从她和陈眠结成联盟后,她仿佛又找到了主心骨,对生活一改平日摆烂和随便的态度,对陈宋也温柔地有求必应,一把把温柔刀背后藏得全是安抚陈宋让他暂时别找陈眠麻烦的心思。 “我今天不是给你钱了吗,好啦,你要是没吃饱,我们出去找个餐馆再吃点儿?” 陈宋冷笑,“你跟老子装个屁,张强看你那眼神是不是没少操过你啊?跟几个人睡过啊你他妈的,不要脸的臭婊子——” 可是,怎么能跟没有道德底线的人讲道理呢。 温柔对他们而言就是妥协,就是任人摆布可以随意欺负的信号。 门外陈宋动手的声音隔着门缝传进来。 屋里灯光撒了一地,桌上放着的手机又亮了一下。 沉域问她:草莓味的蛋糕还是巧克力的。 * 游淮看沉域还在看手机,有些好笑,“处理国家大事啊沉哥?” 摆明了揶揄,今天这一天他都觉得沉域反常,换做平时哪儿会明着找人麻烦,把人带去什么西餐厅说着给人过生日,菜单丢过去让人随便选,结果陈柯盯着菜单一个屁都没放出来,倒是憋红了眼睛死死地瞪着他,说,“侮辱人很有意思是吧?” 结果沉域直接就笑了,难得话说得直白,“把老师叫来就更有了。” 一桌子的人都听出来弦外之音。 游淮头次见沉域这么幼稚地跟人计较这些,说实话没收个手机不算什么大事儿,告诉老师这更是小儿科,都高三的人了嘴上是会骂骂咧咧几句,但还真犯不上跟人计较,整得跟个小学生似的。 可以找的乐子多得去了,陈柯还真排不上号。 但沉域就是说得分明,就差没把陈眠这名字直接说出来了。 桌上有人奇怪,轻声问,“沉域什么时候跟陈眠搞上的?不是美术班那个?” 哪儿是搞上,分明是他想搞,还没搞上。 他拉开椅子坐在沉域旁边,膝盖顶了下他的腿,没忍住笑,“我真他妈想不到你玩得这么纯情,背后帮人出头,等着人回消息,沉哥哥,带着人姑娘KTV门口车震的狂野呢,纵欲过度改走纯爱路线了是吧?” 震、你、妈。 游淮是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根本不管沉域什么心情,看他不开心自己就爽了。 还想再来几句,就看见沉域拿了旁边儿搁着的校服外套站起身往外走。 周围坐着的人立马也跟着起来,嘴里念叨着‘这就换场了?’,结果被游淮拦了下来,他扫一眼摔得砰声响的门,嚼着口香糖笑得不行。 “换个屁,人学霸回去写作业去了。” * 陈眠家楼下的路灯坏了。 周围黑黢黢的。 夜色如墨,连颗星星都找不着。 陈眠又收到沉域短信的时候,门外的声音已经停了。 短信内容简短:下楼。 陈眠盯着它看了会儿,然后跟被摁下什么程序似的,拿起手机打开门就往外走。 客厅里陈宋坐在沙发上,裸着上半身,双腿岔开,裤子脱了一半,腿中间是坐在地上的宋艾,埋在他胯间,正在帮他口。 她吮吸得双颊凹陷,一上一下含弄着陈宋的性器,发出啧啧啧的声响。 陈宋懒散地靠在后面,爽得眯起眼,看见陈眠出来也没任何的不自在,甚至还笑着问了句,“哟,我女儿舍得出来了。” 胯间的宋艾动作一顿,立马被人抓住头发往下摁。 “我他妈还没射,你停什么?!” 骂完,又看向没往这边落一眼的陈眠,眼神自上而下。 陈宋发现,陈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长大了,长得亭亭玉立,漂亮得跟个明星似的,他竟然从未留意过,竟然忘了,自己的女儿这么好看。 他笑了声,手抓着宋艾的头没停,控制着她在她嘴里来了个深喉,一点儿都没避着女儿的性爱让气氛变得诡异又带着些风雨欲来的惊悚。 “眠眠,过来爸爸这儿。” 他声音温柔地对陈眠说。 有那么一瞬间的念头,陈眠想和陈宋同归于尽。 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人,有些人的烦恼是喜欢的男生怎么不喜欢自己。 而有些人的烦恼却是如何在家里活下去,不被殴打,获得哪怕一小点能够喘息的空间,让黑夜不再那么漫长。 陈眠呼吸深重,扭过头,死死盯着厨房的位置。 那里有菜刀。 她看过一些视频,杀人很容易的,只要死死握着刀柄,往他身上砍,不管哪里,砍下去,直到没有了呼吸,就成功了。 她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迈出一步,却听见宋艾哑着嗓子尖叫着说,“跑啊!陈眠!跑啊——” 陈宋操了一声,一巴掌甩在宋艾脸上,扯开她要去陈眠那儿。 陈眠却如惊醒一般,拉开房门就往外跑。 楼梯口很长,台阶在这个时候也显得那么的高,一步步往下,在无边黑夜的尽头,少年站在那里,低着头在看手机,屏幕亮起的那寸光,点亮了他清隽的脸。 他听见不远处的奔跑声,抬起头的刹那,就被人扑进了怀里。 沉域手里还提着草莓蛋糕,袋子被这个拥抱晃得剧烈颤抖。 他忍不住笑,“投怀送抱什么意思啊陈眠?” 然而怀里人的身体却颤抖着,双手死死地抱住他。 似乎溺水的人终于找到自己的浮木。 嗓音嘶哑着对他说,“沉域……你帮帮我……” 16/冰块 16/冰块 陈眠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家暴让暴力被家庭两个字所困,巴掌打在谁身上谁才知道疼,表述中再触目惊心的场面都无法被旁人感同身受。 陈眠要的不是一报还一报,她就是想让陈宋去死。 她像个木偶一样趴在沉域怀里,被人拉着胳膊卷起袖子检查也闷不吭声。 只是像是在沉域怀里才能呼吸一样,用力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沉域问她,“受伤了吗?” 怀里的人摇摇头,伸手更紧地抱住他,声音闷闷地,对他说,“还没有。” 很恶心,陈宋的一切都让她恶心,连带着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衣服上有酒味、血管里流淌着和陈宋一样的血液,像是深陷下水道闻到的全是陈腐的味道。 可沉域是不同的,是与陈宋截然不同的、干净的气息,带着薄荷的凉意往鼻子里钻,少年的胸膛温热,贴着耳膜的心跳声一下下地将她从地狱拉回人间。 在一阵阵晚风中,陈眠听见沉域沉默许久后,对她用近乎承诺的语气,说了句,“好。” 等司机的时间里,陈眠一直没说话,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域也没说话,提着的草莓蛋糕在左手,右手被陈眠牵着。 许久,不远处传来汽车轮胎压过路面的声音,沉域才听见陈眠问他,“你给了宋艾什么,她肯一直留在陈宋身边。” 这个问题当初宋艾来到他们家的时候陈眠没问,似乎同外人一样都认为这是陈宋那张姣好皮囊坑骗来的结果,沉域也从未提起,两人之间的心照不宣在这时被摆到明面上。 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宋艾家里欠了钱,被她哥卖到夜总会。” 陈眠愣了一下,她一直以为宋艾是孤身一人,从未看见过她联系什么家里人,跟陈宋最蜜里调油的时候陈眠在房间里听见过陈宋问宋艾要不要办婚礼,宋艾说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没什么好办的。 “……她会一直待在陈宋身边吗?” 沉域看她一眼,笑着反问,“你希望吗?” 换在之前,陈眠是无所谓的。 但现在,终究是有了些微妙的不同,她想起宋艾撕心裂肺的那一声,轻声对沉域说,“让她走吧。” 沉域‘嗯’了声,倒是有求必应,好说话的跟换了个人似的。 沉域带着陈眠回了自己家。 陈眠坐在沙发上,被从房间出来的沉域丢了衣服过来,是一件宽大的黑色睡衣,没裤子。 陈眠困惑地看向沉域,表情难得有些茫然,平时挺快的反应这会儿跟断线了似的,问沉域,“干什么?” 沉域倒了杯水放她面前,语气不明,“去洗澡。” “哦。” 陈眠拿着沉域的睡衣进了浴室,门关上,她看了眼门锁,最后还是没有动作,把睡衣放在洗手台上,慢慢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洗完头发出来的时候,客厅没有人,陈眠抱着自己的校服去了阳台,丢进洗衣机里,摁下开关,听着轰隆隆的声响又扭头看向外面。 这里是绥北市中心的别墅区,在绥北飙升的房价中一直稳居第一,被誉为绥北富人区,从这里出发,开车要接近四十分钟才能到她的家。 穷人和富人的区别,被细化成了四十分钟。 沉域接完电话出来就看见陈眠站在阳台,身上穿着他的睡衣,对他来说刚好合身,放她身上却显得过于宽大,袖口长到被她卷了起来,衣摆停在大腿膝盖往上一些的位置。 黑色睡衣下她肌肤莹白,似乎在夜色中静静地发着光。 她似乎不太清楚,自己对沉域的吸引力究竟有多大。 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就轻易地让沉域的欲望抬头,可他到底不是个畜生,不会在陈眠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对她做些什么,有些烦躁地揉了把头发,去厨房倒了杯冷水,又在冰箱里拿了冰块丢进去。 啪嗒—— 冰块沉进杯底,沉域抬起,正准备喝,听见陈眠问他,“为什么男人都喜欢让女人帮他们口呢?” 沉域把杯子丢一边,阳台的陈眠已经走到他身边,眼神带着些困惑地求知欲盯着他的下身在看,他直接抬手捏着人的下颌让她抬头,有些好笑道,“什么叫男人都?我让你帮我口了?” 虽然没有,但是陈宋让宋艾帮他口了,强迫的抓着她的头发上上下下,那个画面到现在都停在陈眠的脑海里,她又有些想吐,顶了一句,“你没想过?” 怎么可能没想过。 做爱的时候,陈眠望向他的那双眼、微张的唇以及发出的呻吟,都让沉域想的下体发硬。 可那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要是他想就能的话,也不至于两人在一起鬼混两年到现在都还是这个样。 在这一点上游淮说过沉域,说他从小就奇怪,喜欢的东西怎么都不肯放手、不喜欢的东西看都懒得看一眼,虽然听起来有些偏执,但又很奇怪的多了一些礼貌。 这种礼貌体现在—— 他想过让陈眠帮他口,但这和他让陈眠帮他口时两回事。 这个‘想’的决定权在陈眠那儿,沉域从不屑于强迫。 但这些沉域没和陈眠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瞥她眼,“想这些犯法?” “……”陈眠低下头,也说不清楚自己哪根筋搭错了要跟沉域讨论这些,但她清楚的是,她今晚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知道了,不想回到房间,不想躺下,一闭上眼就全是陈宋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她没和沉域说陈宋对她说的话以及自己看到的画面,只是伸手勾住沉域的手腕,像个小动物一样亲昵地蹭了一下。 在这样的夜晚,穿着他的睡衣,露着两条腿,却跟不知道自己对他诱惑有多大似的,还抬着那双澄澈的杏眼看着他。 沉域顿时就有些心猿意马,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声音有些哑。 “能别撩吗?” 而点火的那人却声音轻软,像是飘着香甜气的棉花糖,眼睫毛在他手心轻扫。 问他,“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写作业。” “……” 沉域顿时就气笑了,少年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情欲,上前一步,把人压在餐桌前。 欲望贴着她的小腹,挺坦诚地丢了句,“写个屁的作业,我现在只想和你睡。” / 晚点还有个17。 谢谢喜欢哦! 17/求解(加更) 17/求解 结果两个人还是到了书桌前,纯情的一人一支笔一份试卷在台灯下写着。 沉域解着解着题目还觉得挺好笑,“我半夜带了个姑娘回家,在我家洗了澡、穿了我的衣服,最后跟我一起写试卷,说出去你猜别人会怎么说?” 陈眠正在写数学试卷,盯着题目正在思考呢,听见沉域这么问,顺着问题想了会儿,回答说,“说你善良吧。” “不是说我人浪玩的花?” “那是在你跟我写作业之前。”陈眠轻声纠正他,“你现在善良了。” 就,扯。 沉域扫她一眼,也说不明白自己现在跟中了邪一样对人有求必应的态度究竟是来自于哪里,题目也写不进去,平时对谁都平淡的那股劲儿也端不起来,索性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搁在桌上的手转着笔。 “跟你写个作业就善良,你可以直接去监狱义务支教。” “……”把陈眠给堵住了。 她好半响找不着回怼的话,最后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挺乖的,“哦,也行。” 说完就把试卷往沉域这边送了一点,笔尖指着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小问。 “进监狱之前,能先告诉我这道题怎么做吗?” 游淮给沉域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沉域一道题刚讲完,少爷坐在椅子上,垂着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旁边的姑娘笔耕不辍,仿佛今晚的事情就已经翻篇了、没影响了似的。 沉域接了电话,游淮在电话那头跟他说,陈柯回去了,结果半道上碰着了和小姐妹逛街的陈茵,陈茵瞅见陈柯跟他们在一块儿顿时就追问个究竟,人堆里有嘴不把门的直接跟陈茵说了个透彻,结果就是陈茵气笑了,丢了句陈眠挺行。 听起来就是个小事儿,游淮跟陈茵青梅竹马长大的,对陈茵那点本事再清楚不过,向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小学时候跟人干架也是吼得像是要拆家似的,最后也只是愤愤地扯了人头绳还觉得自己挺伟大。 但架不住游淮爱看热闹,尤其是沉域的热闹,他打来电话就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是安静的,除了沉域的呼吸声外没什么特别的。 游淮顿时就奇怪了,心说陈眠人呢?沉域那畜生把人带回家不干点儿什么是他的性格? 他这么想着就也这么问了,“怎么没听见陈妹妹的声儿啊?” 沉域接电话也没避着陈眠,直接打开扩音器手机朝陈眠的方向一送,似笑非笑地,“出个声。” 陈眠停下笔,眼神中有些无语,满脸都写着:幼不幼稚。 沉域扯她披散的长发,没完没了,“出个声啊妹妹。” 电话那头的游淮听着打情骂俏,直接就是一声操。 他笑骂沉域,“能不能做个人了?我躲厕所给你透情报呢,陈茵还在外面堵着我,你他妈给我听这些,能不能行了?” 沉域吊儿郎当地学游淮的语气逗陈眠,“听见没,能不能行了。” 陈眠沉默几秒,然后轻声说,“沉域最行了。” 游淮:“操,挂了。” 电话啪地挂断后,沉域的眉眼还带着笑。 手撑在桌面上,身体斜过去,他给陈眠翻了身睡衣出来,自己倒是随便拿了件白色卫衣就穿身上,底下一条灰色休闲长裤,裹得比谁都严实,连个锁骨都不带露的,跟生怕陈眠会非礼他一样。 在暖色灯光下看起来倒也人模人样的,人长得帅天然就占了优势,更何况此刻他还是笑着的,平时覆了层霜雪的冷淡就跟遇见火山融化了似的,眉眼柔和,薄唇微掀,眼下那颗泪痣更蛊,像个狐狸精。 被人挂了电话也不生气,凑近过去。 “哪儿行啊陈眠?” 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写着解。 底下是详细的解题过程,全是这人刚才教的。 陈眠垂眸看着题目,又抬头看向他,最后伸手触碰了一下他的唇角。 薄唇,薄情寡义,冷淡的代表词,身边人来人往,大家口中的花花公子。 但谁又能想到,看似百花丛中走的人,这两年来接触最亲密的,也不过就陈眠一个人而已。 或许是被夜色所蛊惑,陈眠竟也好脾气地再次肯定他一遍。 “你,沉域最行。” 哪儿都行,其中之最,大概是每当她深陷泥沼不知出路在哪里的时候,就神奇地出现在她面前。 什么也不问,她说帮帮我,他就带她走。 最后一个数字落笔。 时间已经到凌晨三点。 沉域在翻一本英语资料,听陈眠这边收了笔,也合上书。 “困了?” 陈眠没说话,只是看了眼床铺。 沉域笑了声,“没打算动你,你睡你的,我回房间。” 然而手却被抓住。 “沉域,我想你陪我睡。” 沉域的心就跟被什么东西磕了一下似的,被握住的地方急速升温,迟到了两年的心动在这个时刻尽数而来,潮水般覆盖上来,然后心跳就压在下面,砰砰砰地失了序。 陈眠用的是沉域的沐浴露,同样的味道在她身上倒是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薄荷味里掺了些甜香。 枕头绵软,屋里的踢脚灯还没灭。 陈眠睁着眼,躺在枕头上,手动了动,找到了沉域的手,然后慢吞吞捉住。 体温交缠的瞬间,脑海中关于陈宋的记忆就淡了一些,那个冲自己笑着的脸也被模糊了几分。 陈眠深呼吸,转过身,另只手抱住了沉域的腰。 交握的手垫在下面,并不舒服的姿势,可她执拗地就是不肯换。 贴在沉域身上,在慢慢变暗的光线中像缠着大人说夜话的小孩儿般,问沉域,“陈宋会死吗?” 沉域喉结滚动,声音有些哑,“会。” “他会怎么死?” “你想让他怎么死。” 沉域回答的很快,让陈眠笑了一声。 她的脸贴在沉域怀里,慢慢地,沉域感觉胸口的衣服湿润了。 陈眠在哭,可就连哭都是安静的,兀自地流着眼泪,手指紧紧攥着他腰间的衣服。 哑着嗓子对他说,“沉域,我睡不着。” 她睡不着,会做噩梦,觉得黑夜太长而白天总是太短。 害怕回到家里,害怕听见铁门被打开的声音。 害怕房门被人拍响,害怕闻到酒味,更害怕听见陈宋喊她的名字。 可是恐惧不知道该和谁说,一直压抑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没关系、再坚持坚持,日历总会有撕到底的那一天,可是坚持太难了。 没人告诉过她恶劣是没有底线的,触底不会有反弹的那天,而是更深的炼狱。 她抱着沉域。 让她觉得无比恶劣的这个人,现在成了她唯一的倾诉对象。 “我睡不着……沉域,我根本睡不着……” 沉域伸手,将人抱在怀里。 他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只是陪着她,一直到了天明。 18/纵容 18/纵容 早上七点半,闹钟如约响起。 刚闭上眼的陈眠起身,看见旁边已经没人了,地上摆着双拖鞋,她踩上打开门,就听见一楼电视的声音,她又倒回去在床头柜拿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一看,是周三没错。 下楼的时候沉域已经把外卖叫来的早餐给拆好放在盘子里了,两双筷子摆在一起,电视里播报着晨间新闻,主播温柔的声线说着绥北未来一周都是难得好天气,不会有落雨。 阳台晒着的校服也干了,陈眠收了进来准备先去换,就听见沉域喊了她一声,彻夜未眠的男生嗓音比起平时总显得有些暗哑,身上那件白色卫衣已经换成校服了,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起来的,冲她抬起下巴就说,“先吃。” 陈眠没搭理他,直接往洗手间的房间走。 身后传来‘啧’的一声。 陈眠停下脚步,好脾气地转身对他说,“我还没洗漱。” 陈眠此前从未在沉域家里留宿过,自然也不会有属于她的用品放在这里,一双新的牙刷也不知道沉域是从哪里找来的,搁在洗手台上一个玻璃杯上,牙膏在旁边,干净的白毛巾搭在一侧。 她盯着看了会儿,才打开水龙头。 换上校服出去,电视里新闻已经变成了球赛,陈眠对这并不感兴趣,她坐在沉域旁边,桌上摆着小笼包和豆浆,放在西餐盘子里,瞧着有些诡异的搭配,但想到是沉域做出来的就不奇怪了。 尽管学校里的沉域总有种高高在上的孤傲,但高冷男神一旦进入生活照例也就是个普通的男生,陈眠记得之前有一回张婶买了菜做好放桌上,走时她刚来,就看见沉域拿着筷子在盘子里挑挑选选,最后直接丢在了一旁,语气还挺大爷,说,“全是葱让人怎么吃。” 陈眠听着觉得也有些奇怪,平时张婶给这少爷做菜向来都是挑着贵的、好的来,怎么可能全是葱。 她也就是往桌上看了一眼,然后沉默了一阵,对沉域说,“你知道,有一种菜,叫蒜薹吗?” 沉域:“……?” 陈眠:“就你桌上那盘。” 她咬着小笼包想起曾经的事情,忍不住又看了沉域一眼。 那少爷仿佛洞悉了她心里的想法,把玩着遥控器的手没停,声音挺淡,“就只有这种碗筷,看不顺眼憋着。” 陈眠眨眨眼,“哦。” 挺乖,仿佛沉域说什么她都会听的样子。 倒是让沉域有些好笑地丢了遥控器,看向了她,问她,“放学是你来我们班等我还是我去你们班。” 陈眠听出沉域话里的意思,他在邀请她住在自己家。 陈眠也在思考,距离高考也没多久了,自己家那个情况根本让她没精力投入学习,当初高一那会儿学校让选择走读和住校,住校比走读要多交一千多的学杂费,陈眠也就没报名。 那会儿她还没跟沉域扯上关系,就在家附近的便利店打零工,钱少得可怜,占用时间还多,老板本来破例招收童工就有点儿怂,要不是一栋居民楼知道情况也不会帮陈眠这个帮,因而工作时间陈眠只专注上班,每次回到家十点多还要开夜车写作业学习,那一整个学期她成绩直线下滑,差点儿掉出重点班。 陈眠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也清楚对于她来说,唯一能改变命运的只有学习,哪怕她长得漂亮身边不少人示好,但有陈宋那样的人在面前摆着,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陈眠对男性都没什么好的印象。 沉域算是里头用钱砸出了一条路的特例,但做爱归做爱,尽管没有恋爱经验,陈眠也知道,同居这两个字过于暧昧,像是要把这段关系引往另一个方向。 一个,陈眠暂时并不想考虑的方向。 她沉默了会儿,对沉域说,“我可以自己租房。” 他们之间的交流大多时候都没有点破说透,两个都是聪明人,能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沉域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皮很薄,青筋脉络在阳光下隐约可见,眼神直白地看向陈眠,“你哪儿来的钱。” 陈眠一秒也没停顿,手里的筷子放了下来,问沉域,“你没打算给我钱吗?” 沉域直接就笑了,翘着二郎腿,一副‘你自己听听你说的什么话’的样子,也不接话,就这么直白地盯着她看。 陈眠在这种注视下有些迟缓地眨了下眼睛,然后跟恍然大悟似的张了下唇,紧接着就朝沉域的方向挪过去了。 她贴在了沉域身前。 伸手碰了一下他的眼睛,睫毛扫过手指,那双漆黑的眸就在咫尺。 然后陈眠柔软的腰肢就塌陷下去,整个人凑近,像是被送上的一份礼物,温热的亲吻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陈眠的声音仿佛悬在空中,问他,“这样可以吗?” 沉域手指悄悄蜷起,凸起的指节顶着沙发皮面。 人是一句话没说,被亲过后眼神也依旧薄凉,只是喉结却上下滚动了一下,线条流畅的下颌线略有些紧绷,他在忍,每次和陈眠亲近时都有一股强烈的破坏欲让他想要撕碎她,进而将她吞之入腹。 彻底让陈眠变成沉域的。 这种强烈的欲望在他幼年时期也出现过,那时是幼儿园组织春游,一帮小孩儿去动物园,沉域停在一个白孔雀的院子里不肯走,他那时候想拥有一只孔雀,后来他爸知道了不知道从哪儿给他弄回来一只家养的,就在院子里放着。 但一旦想要的东西成了自己的,沉域反而又失去了对孔雀的兴趣。 沉域一度认为,陈眠对他而言也是这样。 可是慢慢地,时间一走两年。 这两年的日日夜夜都在告诉沉域同一件事:陈眠不是那只白孔雀。 不是单纯想要得到而已的。 而是—— 眼前一无所知的人仍旧看着他,她表情始终寡淡,七情六欲在她这儿仿佛失灵,开心的时候也就勾勾唇角,其他任何时候都这幅样子,像杯装在精美容器里的温白开。 昨晚贴着胸口流下的眼泪仿佛成了黑暗中的错觉。 那个惊慌失措到抱紧他的姑娘就这么冷淡地看着他。 然后问他,“那你想怎么样呢?” 而是发觉,真正拥有一个人的方式,并不是单纯地把她留在身边,用金钱为引单纯和她做爱接吻。 是想要她看着自己的时候,眼里只有他。 是即使不在身边,也能从四面八方听到爱意的回响。 但很显然,现在的陈眠一丁点儿都没有。 沉域没有做舔狗的想法,更不会像游淮那样跟在陈茵后头任人拿捏。 他身体往后靠,与陈眠拉开的差距正好让他看见她那双眼。 浅褐色的,像是阳光下的琥珀,里面倒映着他的影子,湛蓝色的校服领子跟窗外碧蓝色的天空一深一浅。 窗外有鸟雀扑翅飞过。 清洁工人扫着落叶的声音像是清晨风声的伴奏。 阳光从落地窗外落进来,一点点往里蔓延,地上放了一晚的蛋糕没人拆,浓郁的草莓奶油味道轻轻包裹着空气在两人之间萦绕。 陈眠看过去一眼,视线落在包装袋上。 又看向沉域,她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 却听见沉域笑了一声,“别。” 他看着她,唇边的笑容像是窗外被鸟雀划过天空的气流,浅的几乎看不见。 有些冷淡,是从限定的独处沉域变回了校园沉域。 陈眠收回视线,慢吞吞坐直,从地上拿起书包抱在怀里,她向来是沉域这儿顶风作案的行家,也没管他怎么想,只是再次陈述着,“我不想和你一起住。” 不是不能,而是更直白的,不想。 也不怕沉域会生气,更不怕沉域会因此丢下她不管。 有意思的、长得漂亮的女生数不胜数,无论哪一个都愿意和沉域谈这么一场恋爱。 “陈眠,人不能既要又要。”沉域手轻叩着桌面,教育着面前坐着的女生,也没管距离上课越来越近的时间,语速挺缓慢地让人把话听清楚,“享受着我对你的好,相应的就得给我点儿回报,驴拉磨都知道前面吊块儿胡萝卜,你把我当银行好歹也做个掩盖,什么话都说得这么直白就没意思了。” “可我什么都没有。” 陈眠视线绵长,看着他。 “我不知道有什么能够给你的,沉域,我有的只是张婶对我处境的同情所以施舍的怜悯、还有在学校温和不惹事的性格,是虽然长得很漂亮但行事低调不争不抢。” “接吻、做爱,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是可以给你的吗。” 她语气平淡。 声音也很轻,像是怕吵醒这样安静的早晨一般。 最后似是觉得这气氛过于沉闷,轻巧地换了个话题翻篇,“你买的蛋糕还没打开,要一起尝尝吗?” 沉域很清楚。 陈眠明明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但陈眠就是在装,用自己的困境挡在前面当做借口。 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但就是不想给。 把真心藏在下面,用那样可怜的语气对他说,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沉域收了放在桌上的手,屈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几点了还吃蛋糕,不上课了?” 但尽管什么都知道,却还是任由陈眠把这一页这么翻了过去。 从她手里拿过她的书包,和自己的一起拎在手里,另只手拽着人的胳膊往外走。 踏入春光的那一刻,陈眠听见沉域对她说,“租个屁的房,真当我没房子了?” “陈眠,下一次,想找我要什么的时候,拒绝得委婉点,随便找个借口、理由,好歹让我觉得能听得过去的。” 然后。 他都会答应的。 19/绯闻 19/绯闻 沉域家里有钱是个公开的秘密,只是单纯有钱两个字过于宽泛。 大多数人都不清楚沉域家究竟是什么情况,因为他并不是绥北本地人,高一到高三的家长会也从未见他家里人来参加过,唯一知道内情的游淮又是个太极高手,看似很好说话,但无论谁旁敲侧击都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像是团迷雾,好奇心碰到他这儿就跟石沉海底般,毫无回音。 有些人把有钱当做种优势显得傲慢,而沉域不同,他身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既能跟自己班的人在一块儿讨论题目,又能跟艺术班的人混在一起玩乐。 赵莉莉曾经就沉域的这种好人缘与陈眠展开过讨论,说原以为沉域是那种居高临下的校霸类人物,把朋友当狗使唤全靠钱砸的类型,结果发现不是。 发现不是的契机,是陈眠自己班一个经常和沉域他们一块儿打篮球的男生生日,沉域送了他双球鞋,这人当晚直接晒qq空间和朋友圈感动得涕泗横流。 配文是。 ——感谢我沉哥,万万没想到只是随口一提我沉哥却放在了心里,什么都别说了,我现在去变性还来得及吗? 评论区全是一连串的呕吐表情。 陈眠看见沉域带着些玩笑意味的回复了句:好滚不送。 又好比上午。 沉域让司机把车停在了学校附近,让陈眠先下了车,在某些时刻,沉域身上的绅士风度总会体现得淋漓尽致。 正人君子的皮囊是他白日里的正装。 暗夜中的恣情纵欲是独陈眠可见的疯狂。 林琳最喜欢沉域那会儿,曾在草稿纸上写满了沉域的名字,然后把自己的和他的名字拆解成笔画,数字挨个凑,攒零合整地算出个缘分值,发现不高,又换了个顺序,最后拿过来就冲陈眠和赵莉莉说,瞧,我和沉域是绝配。 车开走,陈眠站在学校附近的奶茶店门口,时钟已过八点,分针指向六,把拎在手里的书包往肩上背,从这里去学校走路快些的话只要五分钟。 马路上不时有家长送走读生的车经过,骑自行车的学生也飞驰而过,偶有几个和陈眠一样背着书包的,都带着跑的往前。 陈眠几乎是压着钟声走进的学校大门。 在门口记迟到的值日生有些犹豫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没有落笔,同伴看陈眠远去的背影,问,“干嘛不记?” 值日生挠挠头,“你没看表白墙吗?昨晚陈眠和沉域的名字都刷成高楼了。” 同伴愣愣的,“哈?陈眠和沉域?” ——这、是、什、么、搭、配。 这个问题也就是昨晚表白墙讨论的重心。 赵莉莉作为文三班八卦女王是昨晚讨论楼里最积极参与的角色,以一己之力参与了上百楼的讨论,自己的作业都没写完,黑眼圈看着比陈眠还吓人,一看她进来,立马伸出双手十分怨念地拽住陈眠的衣摆。 “眠——眠——你竟然不跟我说你和沉域的事,还是不是朋友了?” 陈眠放下书包,正准备说话听见讲台上的陈柯喊了声她的名字,语气挺不客气道,“陈眠,迟到扣分。” 陈眠还没吭声,底下就有男生嗤了声,带着些起哄意味的。 “啧啧啧——” 跟教室里进了蝉似的。 赵莉莉也嗤了声,“最看不起这种人,单纯讲究纪律,刚跟他关系好的人就快你一步进来,怎么没说扣分,就会针对人,记就记呗还非得大声说出来,警告谁呢,一点肚量都没有。” 赵莉莉这儿,还以为陈柯是就被陈眠拒绝的事儿耿耿于怀。 但陈眠清楚,陈柯这态度多半是因为昨晚沉域他们那顿西餐。 赵莉莉凑过来,迫不及待地给陈眠分享了昨晚的盛况,先是问她,“你看我发你的微信了吗?” 陈眠昨天除了看时间之外,根本就没开流量,摇摇头,有些抱歉道,“昨天有些事。” “我就知道你没有,我跟你说,可太精彩了,昨晚表白墙有人匿名发帖说看见你和沉域在教师办公室那儿的厕所接吻,底下评论区都炸了,一堆人说发帖人胡说八道。” “……” 想过会有流言蜚语传出去,毕竟就沉域这种话题中心人物,表白墙和八卦群永远的C位担当,没人说才奇怪。 “有人信了?” 陈眠难得露出副近乎于无语的表情。 “一半一半吧,女生觉得胡扯,男生觉得只接个吻太纯情不符合沉域的人设。” 陈眠再度:“……” 赵莉莉挑眉,挺自豪地竖起书本挡在自己面前,压低声音对陈眠邀功,“所以,你莉莉姐昨晚舌战群儒,跟所有说你不好的人都大战了一番,誓死保护了你的清白。” 说着又觉得实在奇幻,陈眠和沉域的交集最多也就一个陈茵,两人平时在学校里擦肩而过彼此都不带正眼看的,最大的接触也就篮球场那个球。 但,相较于乔之晚她们,平淡地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只是男女主角颜值过于匹配,扑面而来的偶像剧气氛过于浓重,才给人种般配的错觉,可是帅哥美女站一块儿,就连陈茵和游淮都冒粉色气泡。 赵莉莉实在想象不出,陈眠和沉域接吻会是什么样。 一个过冷,一个过傲,是会就谁先靠近僵持到天亮的搭配。 但昨晚表白墙上说得有模有样的,不像是瞎编的,她就好奇了,“你昨天真和沉域在厕所门口接吻了啊?” 陈眠忍不住笑,“谁会在老师办公室门口接吻?” “倒也……不对!你这话的意思是你真和沉域在一起在厕所门口啊?!” 陈眠斟酌着,掐头去尾地给了个回答,“只是都在洗手池洗手而已。” 说话间,前排一直笔直着背拿着书在看的林琳哂笑了声,似自言自语般说了句,“故意就故意,装什么纯。” 陈眠没理她。 赵莉莉愤愤不平,“说什么呢?!林琳你有病吧?” 矛盾一触即发,一直趴在桌上的刘俊杰直接丢了书,看林琳,“不看书也别影响别人,行吗?” 教室里不时有人看过来。 陈柯拍桌子,皱着眉对陈眠这边说,“你们几个不想早自习就出去,你们不高考,别人还高考呢。” 话说得意有所指,眼神笔直地朝陈眠来。 学校这些勾心斗角放在未来看全是小儿科,但在封闭式的相处环境下,却是能影响心情的头等大事,赵莉莉和林琳立马就红了眼。 陈眠垂着眸,拿出书,跟说的人不是她一样,开始默背古诗。 - 相较于文科班一大早的激烈氛围。 理科班倒是其乐融融,绥中男女比例本就失调,没文理分科前男女比例都是3:2,分科后理科班男女比例更是降到4:1。 理科实验班的班主任挺年轻,教学风格和其他班不太一样,平时跟学生打成一团的相处方式让理科实验班整体氛围都偏向于轻松活跃,一层楼里课间最吵的那个班就是他们理实。 昨晚跟着沉域游淮去了西餐厅的几个男生一早来就对昨晚的事儿滔滔不绝,给其他没去的人描述当时的盛况,语气十分夸张,拿个话筒可以直接去开场脱口秀。 “真就绝了,我之前都以为陈柯是个什么好人呢,昨天我们人也挺多,就怕人说我们校园霸凌,我一整晚嘴角都没带放下来的,比跟我妈说话还温柔,就差没跟他说您老吃好喝好玩得开心,结果人张嘴就是一句我们欺负人。” 有女生接话,“那确实是有点儿,校规都说了不让带手机,陈眠在学校里玩手机还有理?” 男生扫她眼,“你这话这么说,艺术班统统都别想活了,不是这么个规矩,要真讲规则大家就一视同仁,要说整个学校就她一个人带了还玩得明目张胆那告老师谁会说他陈柯一句?但不是这么个事儿啊朋友,就我们班带手机的都不下十个,艺术班那帮人走廊上都直接拿手机看视频,谁管了?要他陈柯直接去告发一堆人我倒觉得他算个汉子,就只针对人陈眠是不是有点儿小气了?” 女生就不说话了。 男生还愤愤有词,“关键是之前谁不知道他文三班班长喜欢自己班陈眠啊,来这么一出搞得我们男生心胸有多狭隘似的,得不到就毁掉,口碑都让他给整坏了,谁看了不犯恶心。” 有人接话,“还是我们沉哥路见不平。” “拔刀相助!” “助人为乐!” “乐善好施!” “施仁布德!” “德高望重!” “滚,你这形容倒不如直接把沉哥搬去乐山当大佛。” 沉域就是在这种氛围下踏进的教室,一走进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有人嘴瓢,下意识就一句,“哟,大佛!” 沉域放下书包,根本不用想就知道这帮人刚才在聊些什么,坐下的同时书包往抽屉里一丢,手指往桌上磕了声。 姿态懒散地不像是来学校上课的,更像是当大爷的,对那人说,“嗯,来跪一个。” 没生气。 闻着八卦味儿的人顺道就溜过去了,凑他面前就昨晚表白墙的内容问,“采访一下,昨天真在老师办公室厕所那儿和人接吻了啊沉哥?” 沉域跟陈眠一样,昨天根本就没看手机,也就不知道表白墙这事儿。 但听着话多少知道发生了什么,看那人一眼,随手翻了数学书一页,笔在手里转。 语气难得倨傲,“你不如直接说我带着人在老师办公室接吻。” 一堆捧哏立马上线。 “牛逼——” “不愧是我沉哥!” “绝啊!” 直接把沉域给气笑了,难得伺候这帮人了,手往桌上一点。 “能滚?” 一帮人立马回到自己位置。 直到第一节课铃声响。 才有人反应过来。 沉域压根什么都没说。 20/游淮 20/游淮 校园八卦即使再吸引人,也很快被随之而来的考试给压在了下面,陈眠见缝插针地在琐碎时间里把作文给写完了交上去的时候陈柯正好也去老师办公室,两人同行的一段都没人说话。 陈眠的沉默在陈柯看来似是漠视和嘲讽,那天西餐厅的尴尬成了陈柯校园时光最大的梦魇,少年心气比天高,更何况陈柯这种穷不短志的类型,高度敏感背后藏着不敢与人言的自卑,平日从不多觑旁人昂贵球鞋的眼也不会看向自己发白的帆布鞋。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陈柯率先打破了沉默,言语中的责备充斥着一股大家长的味道。 陈眠拿着试卷本没打算和他多说,听着陈柯这么说,原本没抱着想搭理他的心思就这么倾斜了,“和你有关系?” 就如她对沉域所说。 在学校里的陈眠并不是个有棱角的人,像这么说话更是少有。 因而这么顶撞一句,倒是让陈柯直接愣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陈眠拿着作文直接进了老师办公室。 游淮去老师办公室谈志愿的事儿,就看见这么一幕。 顿时就乐了,站没站相地靠在办公桌上,被他们班主任拿笔敲了一下胳膊,没好气地骂他干什么都没个正行,大提琴拉得像风箱,根本没耳朵听。 游淮嬉皮笑脸地听着老师教训,用眼风去扫交作文的陈眠。 他们班老师跟着他的眼神看见文科班优等生,又找到了教训人的新角度,“你看看别人,这么紧凑地学习了还能抽出时间参加竞赛,硬是什么都没耽误,哪儿哪儿都开花,你呢?不知道你们这群小兔崽子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 一天到晚,当然都顾着玩去了。 但这话游淮是不可能直接说的,氛围俨然已经朝着从他一个人株连整个音乐班去了,他垂着眸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说这谈话真是没必要这么久,结果就听见门口一声清脆的,“老师。” 游淮抬头,看见陈茵站在门口,拿着个第一节课没来得及交的作业往里走,她显然也看见了隔壁走廊站在那儿的陈眠,脸色刚有些不虞,就听见自己班主任‘哟’了一声,语气带着揶揄的,“说曹操曹操到,两只兔子正好整个赛跑了。” 陈茵有些懵,游淮倒是知道老师说的是什么意思,伸手挠了挠眉毛。 办公室两边就是两种氛围,音乐班鸡飞狗跳。 不时听见陈茵委屈地骂游淮一句,对老师撒娇,“关我什么事呀老师!” 而陈眠这边则是静静地等着老师打完手头的电话,然后把作文纸递过去,后几步的位置站着陈柯,梗着脖子看都没看她一眼,两人之间的氛围肉眼可见的冷硬。 文三班主任当然知道陈柯告发陈眠这事儿,但到底不是幼儿园孩子而是即将迈入成年门槛的少年人,劝架这种事儿说出来也就是个面子工程毫无作用,更何况还是男女同学之间。 绥中每晚都有保安拿着手电筒在学校巡逻看有没有早恋的,每个班里学生的情况班主任心里也大多有数,像谁和谁之间有暧昧,全被一帮爱起哄的同学从态度言语间透露干净了,只不过绥中在这一方面相对灵活化,并不是一味地处罚严禁,而是加以引导,尤其是优等生,更是最着重于保护自尊,用调开座位这样的方式人为降温。 班主任从未担心过陈眠,在没分班之前她就是陈眠的班主任,一带三年,对陈眠家里的情况了如指掌,知道她有个不靠谱的爸和一个不管事的后妈,家长会上陈眠的位置总是空缺的,偶有一次是她邻居来帮忙参加。 女孩子就站在窗边,目光幽静地往里看,像一株静静开放的白玉兰。 班主任朝两人点了下头,“行,我就先帮你们语文老师收着了,等她回来我拿给她,赶紧回去吧,一会儿不就上课了。”说着,又让陈眠留下,等陈柯走了,从抽屉里拿了被没收的手机出来,“同学们说这手机不是你的?” 陈眠有些茫然地看向她。 班主任笑着用开玩笑的语气跟她说,“你本来就是走读生,没收手机也就是走个流程,按理说放学就该还给你了,但级长那边压着,非得你检讨交上来才到我这儿,既然手机都不是你的,赶紧还给别人吧。” 说着,就听见音乐班那边班主任拔高嗓音说了句,“你俩怎么不干脆去传媒班搞播音主持?这么爱吵嘴,下午去隔壁市艺考,你俩就挨着坐,给我吵一路!” 从办公室出来,陈眠外套口袋里手机沉甸甸的。 她站在走廊,穿堂风带着雨后湿漉漉的草木香吹来,不时有路过的同学看她一眼,拉扯着边走远边嘀咕着:是不是啊、到底是不是啊。 很关心这件事吗。 其实不是。 只是繁杂的学习生活总需要些调味剂,而少男少女之间那点儿桃色新闻就如丛绿中开出的一朵花,青春期的荷尔蒙都是鲜艳欲滴地透着股清新气。 连议论里都是友好的,看来的眼光是艳羡的,似乎在黯淡的蓝白校服下,她的青春色彩明媚又张扬。 陈茵和游淮一前一后,就看见等在门口的陈眠。 陈茵已经很久没和陈眠说话了,在陈茵这门学科上,游淮是个行家,从小就看出她是个纸老虎,讨厌的声音说得比谁都大,但真要做出什么还是不能。 游淮就跟个指挥交通的交警似的,往老师办公室门口白墙上一靠,冲两个都没吭声的姑娘说,“要给你们起个头吗?” 无人理会。 他咬了下腮帮子,“成,那我带个节奏。” “陈茵你先。” 陈茵一肚子气直接被游淮给弄得上不去下不来,最后愤愤地瞪他一眼,“你有病啊游淮!凭什么我先?!” 游淮未可不是地点了下头,“凭我有病啊。” “……” 陈茵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了,公主脾气端着,抬着下巴骄傲得像个天鹅。 陈眠走到她面前,把兜里的手机递给她,“还你。” 陈茵没接,游淮伸手接了过去,“怎么同人不同命啊,我们在里头就是挨骂的份儿,你在里头老师还你手机?” 摆明了活跃气氛的,游淮跟沉域类型截然不同,都属于帅哥的品类,只是沉域光芒过盛,游淮又是个看起来没谱的性格,没架子也就失去了几分招人的神秘,跟他表白的女孩子也有,只是最后都处成了朋友,这招比沉域的冷刀子杀人更狠,直接让性向都因为这种相处模式成了不明。 在耽美还是小众的当下,已然有不少人磕起了他和沉域的cp,游淮对此嬉皮笑脸地,勾着沉域的肩膀就说那感情好啊,以后沉哥哥养我。 这话也是陈眠听在耳朵里的,因为那时她正在沉域家里,对忽然造访的游淮有些愣住,颇有种地下党被发现的无措,结果这人就上演了一出被抛弃的独角戏。 后来,沉域对陈眠说,游淮这人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关于沉域的朋友,在相处过程中,哪怕不是刻意被告知,或多或少也总会比别人多几分了解。 更清楚,游淮站这儿,就是在帮她解围。 这事儿陈茵更清楚,她气得不行,当初挺能说的一张嘴就跟哑巴了似的,伸手夺走游淮手里的手机就往教室的方向走,听见身后拖拖拉拉跟来的脚步声,又调转脚步径直走向垃圾桶,然后在陈眠看来的眼神中,直接就要把手机给丢进垃圾桶。 陈茵是高傲的,在成了陪衬的表白墙背景里憋了一晚上的气,别人口中那个喜欢沉域求而不得的悲情人物对于陈茵来说过于沉甸甸,几乎压垮了公主的皇冠。 陈茵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气。 然而刚要丢掉,手腕就被人捉住,向来好说话的男生攥着她手腕的指骨用力,压着她往后退了一步,从她手里拿了手机过来,看了没看丢进了她的口袋。 用从未对她说过的语气轻声警告,“陈茵,闹可以,别过头。” 这个时候,作为被羞辱的当事人,陈眠竟然还有闲暇工夫想起当初在楼梯道问沉域的那句。 和陈茵是什么关系。 当时沉域说的是,你猜。 而现在,她近距离看见游淮和陈茵的相处方式。 看见女生明明气得咬紧下唇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嚣张跋扈地让人滚蛋,被男生拽着手腕一路拎到拐角,背影消失。 陈眠才找到了‘你猜’中的答案。 / 是滴,副cp就傲慢小天鹅和她那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社牛竹马。 校园线可能有些日常流,主基调大概这样,肉在往后一点。 总之就,除了男女主外也想写下配角。 21/野心 21/野心 放学后陈眠没有在学校等沉域,在学校附近书店逛了会儿,直到沉域打来电话让她出来,她才抱着本刑法书从里头走出来。 住校生的晚自习时间,走读生早就回了家,路边没什么人,陈眠拉开车后排的门,钻进去就看见沉域坐在那儿玩手机,界面显示是微信,那头噼里啪啦发来一堆消息,他正在挑着回。 昨晚的彻夜未眠让这少爷浑身透着股厌世的劲儿,看过来的眼神都懒倦,也没跟她搭话,而是对司机说,“去盛世豪庭。” 盛世豪庭这地儿陈眠也知道,前年刚开发的新楼盘,主打一个绥中的学区房,离绥中步行距离十分钟不到,周围交通便利,生活设备齐全,远比沉域那离学校半小时远的别墅方便多了。 大概是有钱人的通病,相较于好的,更喜欢贵的。 陈眠听出沉域话中的意思,大概盛世豪庭就是安排给她住的地方。 这让她又想起了沉域送给同班男生的那双球鞋,在这个大多数人都在靠零花钱省吃俭用才能买到喜欢东西的年纪,沉域却仿佛脱离了少年人的青涩,出手阔绰得像古时一掷千金的富家少爷。 可终究是和富家少爷有所不同的,富家少爷矜贵清冷,是不会像沉域这样坐了没两分钟就伸手去捞陈眠,那双在窗外一重重路灯闪过而显出冷白色的手圈着她,把人抱在怀里。 顷刻间,似是大雪落了满身,呼吸里全是他身上的冷冽气息。 沉域倦倦地埋首在陈眠的颈窝,像只黏人的巨型犬,身体贴得过近就导致陈眠感受到他渐渐勃起的欲望。 “……” 顿时有些失语。 陈眠身上还穿着校服,肩上的书包被他手指勾着丢在了座椅上。 怀里抱着的那本刑法书顷刻重如千斤,钩子般将白日里班主任对她的温声细语给拽了过来,在此刻反压成温柔的审判,似是被人丢下来的十字架,将此刻暧昧的放纵无声处刑。 “沉域。” 是制止的声音。 然而那人却似是用鼻息在温柔回应,“嗯。” 声音很轻,仿佛已经熟睡的人在轻声呢喃。 只是,抵着她的那处依旧坚硬,像根木棍杵在那儿。 陈眠想起了陈宋,窥见父亲性行为的画面比任何恐怖片更让人生理性不适,更何况那人还喊着她的名字,露出那样贪婪的眼神,似乎要将两人身上扯也扯不开的血脉重新糅合在一块儿,用最令人作呕的方式。 她脸色苍白,手指死死捏着怀里的刑法。 听见心跳的异常,沉域抬手,安抚小动物般轻轻揉捏她的后颈,看见她怀里的书,轻笑了声,“想当警察?” 陈眠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闲聊的氛围。 车在慢行道缓缓在拥堵的车流往前,挡板在陈眠上车时就被拉上,司机在不窥探主家隐私这件事上向来得当。 轮胎碾压过小石子,窗外的一切都在倒带。 沉域听见陈眠放缓了声音对他说,“我在克制。” 她在书店买来刑法书。 提醒自己未来还长,没必要因为一个烂人全毁掉。 上面每一页都是专属于她的紧箍咒,每翻一页想杀掉陈宋的念头都会被关于未来的诸多想象而稍加克制。 沉域这种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他放在陈眠腰间的手虚虚地搁在那儿。 隔着校服外套摸到女孩子盈盈一握的腰肢,柔软的,在过去许多个瞬间都被他掌控在手中,唇落上去她会颤抖,那颗冷硬的心都因为身体的柔韧而变得滚烫了起来。 似乎无论是哪个男生都身患保护欲,被柔弱可怜所吸引,总会认为自己是救世主,披荆斩棘带着人逃脱魔王的宫殿。 两人纠葛的初始,陈眠认为沉域就是保护欲作祟。 即便在现在,陈眠依旧认为沉域对她的可怜多于情感。 他拥着她,手钻进她校服上衣,抚摸她的小腹。 “陈眠,我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没办到过。” 没有的。 无论是钱还是避免挨打的生存环境,沉域都如当初保证那般让她如愿了。 可陈眠的野心也不由自主地被沉域给养大了,像海洋世界大鱼吃小鱼,一口口把自己吃得最终来到了鲨鱼面前,陈眠想要杀掉一直活在自己梦魇中的鲨鱼。 然而,沉域只说了这个一句,就懒得多言。 他浑身都透着股倦。 沉域身上有着优等生的好习惯,譬如上课遵守课堂纪律,哪怕讲的内容他会,也做不出上课睡觉这种事儿,克己复礼这个与他绝对违和的词儿在学校这种特定环境下似乎长在了他的骨髓里。 陈眠想,沉域绝对来自于家风严谨的家庭,或许是书香门第之类,总之,绝对与她的成长环境背道而驰。 多奇怪,这样一个家境富裕、众星捧月的人会停在她身边,只被情欲所操控。 车进了盛世豪庭一栋负一楼停车库。 沉域隔着衣料在咬陈眠的肩,问她,“怎么不说话?” 陈眠轻哼了声,“说什么?” “说,沉域最行,你不是挺会说?”他哑声笑着。 陈眠安静了一阵,听见挡板前司机打开车门的声音,只好哄着沉域说,“嗯,沉域最行了,” 结果脸就被人掐了一把。 她听见男生带着笑的声音对她说,“陈眠,你真是敷衍的行家。” 说完也没计较,拉着人下了车。 这房子是沉域刚考上绥中那阵,他爸送他的礼物。 准确来说,这个楼盘都是他家的,只是留了个房子给他上学用。 沉域懒得折腾,反正在哪儿都一个人,他更倾向于独居环境更舒服的偏远别墅。 楼里大多是家庭式住户,多半都是为了孩子上学方便,有些是租赁有些是购买,但无一例外全是经济富裕的,附近房地产门口玻璃上贴着,光租房就要四千一个月,在当时平均工资不过五千一个月的绥北,能住得起这儿,都算得上富裕家庭。 陈眠算是误入其中的灰姑娘,钥匙是沉域递给她的水晶鞋,打开房门的刹那看见客厅那扇通明的玻璃窗,窗外是一个很大的广告牌,上面是当红女星明枝拿着口红往唇上轻轻涂抹的明艳模样,颈间戴着的珠宝璀璨夺目,无一不昭示着这是世界的另一种打开方式。 老旧居民楼墙面满是皱纹,楼前那棵高耸的巨树是它的拐杖,杵着站立却怎么也窥不见城市的新面貌,是被高速发展的绥北狠狠甩在身后的泥垢。 陈眠一早就知道,自己不想在淤泥中过着黯淡如光的日子,她的野心就像是明枝颈间佩戴的珠宝,不愿蒙尘,想要发光,想站在高处,想成为不能够被抛弃,必须放在保险箱里珍贵对待的存在。 她环顾着屋里一切时,沉域就靠在墙上看着她,他当然能看出陈眠眼中的意味,有趣的是在外面总会装得无所求样子的陈眠总会在他面前暴露野心,仿佛装都懒得装,与学校里竭力在他面前展示自己美好一面的女生们都不同。 全都不同。 他看着陈眠双眼亮晶晶地转过身,看着他,问他,“你想让我怎么样呢?” 就连报答都直接坦率,把两人之间本不平等的关系轻轻勾勒成了有来有往。 他给她金钱,给她住所,给她庇护。 她给他身体,给他情感,给他欲望。 两人一明一暗地站着,她脚下广告牌的光晕将她的影子拉扯得很长,裙摆静谧成乖巧的书生,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需求被满足后的温柔。 像终于有耐心抚慰小狗的主人,一点点靠近他,然后伸手圈住他的腰,长发贴着他的胸口,用声音缠住他的心脏,轻轻拉扯。 “阿域,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22/蝴蝶(轻H前戏) 22/蝴蝶(轻H 前戏) 被抬起下巴时,陈眠心绪是平静的,她以为沉域会亲吻她,结果没有。 他只是半带强迫地让她直视着他。 “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你的眼睛都是平静的。” 像是一片汪洋大海,分明无论什么都引不起波澜。 偏要装的一副任他予取予夺都欣然奉陪的模样。 攥着她下颌的手用了些力,姿态上显得居高临下,可却任由她抱着并未推开她。 懒散往后一靠,说出这种话后反倒没了后续,像只是单纯陈述事实般,松了对她的桎梏,转而抚摸她的后颈,指腹是凉的,停在那儿抵着她的颈椎骨,逐渐往下,被校服领口所限制。 陈眠觉得自己不该阻拦他,便伸手一颗颗解开自己的衬衫纽扣。 她手指很漂亮,指节修长,指骨泛着淡淡的粉。 衬衫里是一件白色胸衣,她胸型漂亮,圆润又饱满,此刻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上下起伏,似涨潮的海面泛起阵阵波涛,她问沉域,“是吗?眼睛是平静的,那身体呢?平静吗?” 她衣衫解开,偏沉域还衣着齐整,靠在那儿一动未动,手指倒成了学校里老师拿着的检测仪,从后颈划过肩胛骨再至那脆弱的脖颈,他轻笑,“抖什么?” 不怀好意,手指狎亵与端着的正人君子成了两种做派,见陈眠不说话,还挺善解人意地给了个答案,“爽到了?” 他的手指在陈眠的乳沟间游走,食指上上下下地来回,胸衣中间的蝴蝶结停在指尖,手指勾着钢圈边,轻轻一挑,圈在手指中,拉着往上,两团软肉跳了出来,乳尖是红的,乳晕是粉色的,一圈圈下来又是奶油般的白。 沉域难得放荡,手指掐着顶端的红,抚摸过去一点点让软嫩变成了硬挺。 生理上来说,被抚摸、揉捏隐私部位会引起身体颤抖,紧接着生出一种想要依赖和更多的错觉。 身体被灵魂支配,又远比灵魂要诚实。 沉域握着她的左胸,掌心贴着她的心跳,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亲吻他的掌纹。 像是深海栖息的鱼类终于鼓足勇气跃出海面与低飞的海鸥接吻。 陈眠喘息着,垂眸就能看见他手指握住她胸口的旖旎画面,嘴却硬,“你没爽吗?” 说着,还很不服气样地垂眸,越过他的手,看向他腿间。 校裤中间的位置,是鼓起的。 然后她笑着看向他,眼眸里只在说一句话:你又好得到哪里去? 战火一触即发,两人唇间距离不过一根手指,然而亲吻却没有落下来,咫尺距离间的对视都似是兵刃相接的较量。 呼吸是燃料,相撞便是火光四溅,两人谁也没挪开视线。 窗外灯光被切碎散乱一地,斑斓光线似是将房间从地球搬离成星系游客,地面在云谲波诡间摇晃,而他们在地动山摇中静谧对望。 许久,陈眠听见沉域对她说,“陈眠,情况有些糟糕。” 陈眠:“怎么了?” 沉域笑着凑近,呼吸落在了她脸上,声音很轻,“我胃里有蝴蝶。” 什么? 陈眠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就被沉域亲了上来。 陈眠感受到那只蝴蝶从沉域身上飞到了自己这里,顺着相接的唇瓣在呼吸间翩飞。 与温柔的吻截然相反的是沉域手上的动作,一手控着她的胸,另一只手扣着她的腰,带着她一步步往后退,直至后背贴在鞋柜上,被柜子上的拉手硌得背脊生疼。 “沉域……” “嗯。” 交战暂停,他松开在她身上的手,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内衣的暗扣不知在何时被人解开,内衣松垮地在肩上吊着,跟着步伐左右轻晃,绥北的夜气温比白日要低了不少,她往他怀里缩了一下,被人垂眸看来一眼,问她,“想看绥北的夜景吗?” 陈眠思绪迟滞,手攥着他腰间的衣服,还没回答就被人抱到落地窗前。 窗外车流不息,光影斑斓,绥北的繁华在夜间一览无余。 只隔着一个落地窗,陈眠双手撑在玻璃上,腰弯了下去,裙摆就跟着往上,隐约露出里面浅粉色底裤,双腿间的白皙又带着肉欲的粉。 这个姿势让陈眠有些心慌,总觉得窗外的人都在看他们,哪怕这是高楼,仍旧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窥探两人之间亲密的动作。 她手指蜷曲,因为紧张连呼吸都在颤抖。 “沉……域……” 而身后的人却没有回答她,只是从后拥抱着她,五指掐着她的乳肉。 “让你看风景,喊我名字干什么?” 他感受着她的心跳,另只手在她腿间放肆,深入裙摆,触摸到少女双腿间的细嫩,每一次动作都能看见她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呼吸在落地窗上起了雾,窗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他们影影绰绰落在上面。 这种光景落在沉域眼里,是让理智断裂的最后一次挥刀。 陈眠听见拉链的声响从身后传来,他们之前的做爱向来都是单刀直入,沉域像是头吃不饱的狼,做不来绅士的伪装,恨不得从在床上的那一刻就开始急速抽插,前戏最多也就是手指,女厕的那次舔也是头一回。 可那些个夜里,灯光是暗着的,陈眠只看得见沉域那双澄澈的眼,汗珠砸在她脸上又被他的吻覆盖上去,下身的抽插激烈,上半身的动作却温柔。 一边想弄碎她、一边又心疼她。 那是以往每一次做爱,沉域给她的感受。 而这次不一样,这次的沉域是温柔的,温柔到贴上来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他只拉开了校裤拉链,却没脱下裤子,只是紧贴向她,亲吻从她脖颈处落下,细细密密地像是绥北雾一般的雨,似有如无,又缠绵得空气都变得黏稠。 情潮翻涌间,沉域凑近过去,亲吻她被打湿的鬓发,喊她,“陈眠。” 陈眠只觉得自己似乎在梦中,意识混混沌沌地被浪潮推着往上,被他吻过的地方都像是淋了场雪,唇瓣离开被风一吹就是雪化般的湿凉。 “感受到了吗?” “蝴蝶,飞到了你身上。” 随着他落下的声音,是胸口重新被握住,心脏被或轻或重地揉捏,跳动的频率似乎都被沉域所掌控,她被重新抱起。 被打扫过的房间四处都是整洁的,雪白的沙发上铺了张长毛绒毯,像是堆积的大雪,而她被放在了雪堆上,双腿被打开,沉域单膝跪坐其间,膝盖顶着她想要并拢的大腿,校裤的面料碰撞着她浅粉色的底裤。 陈眠呼吸都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手指陷入绒毛之中,想要紧攥,却无法掌控。 她睁开眼,看见沉域解了上衣几颗纽扣,又从口袋里抽了因为消息而不停亮屏的手机,丢在一旁时不知碰到了哪里,扩音器位置有音乐流淌了出来。 男声咬着法语唱着暧昧的腔调。 陈眠忽然觉得很渴,她伸手想要去拿茶几上的玻璃杯,却被人拦住了手腕。 沉域近乎有些无奈地笑了声,“我想和你做爱,你却想喝水,行,我伺候你。” 杯子是空的,他姿势都不带换一下,陈眠听见冰块掉进杯子里发出的声响,然后腰被人揽着,水杯就被送到她唇边。 漂浮在水面上的小冰块儿被咬在齿间,水痕暧昧地溢出来。 沉域的眼神幽深,见她喝完,杯子往桌上随手一放,玻璃与玻璃之间发出清脆的音。 搁在一边的手机暧昧的每一句间暧昧地咬着同一个词:L'amour 陈眠咬在嘴里的冰块儿像是打在身上的清醒剂。 含糊不清地问沉域,“是法语吗?” 沉域凑过去,吻她,冰块在他们唇间缠绵,冰凉被温热所融化。 春天在唇瓣相接间来临,融化的冬天从唇缝流走。 他温柔触碰她的唇瓣,用呼吸回答她,“嗯。” “什、什么意思?” “爱情。” 距离再次拉近,他低头亲吻她的胸口,含住她每一次战栗。 “Je ne connais rien à l’amour。” ——我对爱情一无所知。 “Je le cherche encore。” ——我还在寻找 最后一句,他含住她乳尖,舌尖扫上去,声音含糊。 “L’amour c’est toi peut-être。” ——可能爱情就是你 少年说法语的声音温柔动听,如春日微风吹拂下晃动的风铃。 又像是山间古寺里每一次许愿后被钟声敲响的清晨。 陈眠分明没听懂歌词里的意思,却莫名心跳剧烈,下意识想合拢手,掐住掌心抵御比情潮更汹涌的心动。 却被人缠住,十指相扣。 陈眠咬住下唇。 明明没有冰块了,却又觉得哪里都是冰块,身体都在颤栗。 陈眠听见,沉域轻笑了一声,似是对自己的战果十分得意。 她刹那间松开唇,被扣住相贴的掌心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她听见自己分明有些不服气的声音说出口却被他一个吻而弄得破碎。 ——“那、那......蝴蝶呢?” 沉域抬眸,看见女生泛红的脸,被咬紧而成了海棠色的唇。 他拉起陈眠的手,覆盖住自己的心脏。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就这么看着她,回答她。 “butterflies in one's stomach。” butterflies in one's stomach。 因为她的接近,他紧张不安。 像是,胃里有蝴蝶在飞。 / 哈、哈哈、哈哈哈。 谁能想到三千字全是前戏呢。 觉得我们小沉很温柔的话,记得喂点珠珠! 23/神域(H) 23/神谕(H) 沙发上,陈眠的裙子被掀了上去,内裤边被勾着扯下,情形变得糜乱,裸露的上半身胸口都随着呼吸起伏,裙摆遮住小腹,双腿间是沉域的膝盖,顶在那里不允许她闭合,穴口紧张得微张,因为亲吻和被揉捏胸口的快感而湿润着。 似是察觉到被凝视,腿根都在颤抖。 沉域看着她身体所展现出的羞涩,强忍着想要进入她的冲动,倾身下去,温柔亲吻她的侧脸,从眼下一路游走到唇边,似是刻意避开她嘴唇的位置,勾着她似有若无地微微触碰,听见她从唇瓣溢出的呼吸,以及随着心跳上下起伏贴着他上衣的胸口。 像是有人拿了根羽毛在身上来回轻抚,引起阵阵痒意,却就是不肯给个痛快。 起初陈眠脑子里还有些不愉快的片段,但很快就被沉域这种撩法给弄的意志消磨,一头栽进了沉域搭建的温柔乡中,甚至主动抬起腿,细白的小腿缠着他的腰,右脚踝上一颗绛色小痣被窗外光线所照亮,像是落在软雪上的一片红梅。 沉域望了一眼就忍不住伸手去捉,脚踝掌控在手中,看她紧张得脚趾紧绷,弓起的脚背像尾极力求生的鱼,他握着直至送到自己面前,低头的时候垂眸忽而看向她。 两人之间一句话都没有说。 音乐已经进行到尾声,自动切换了下一首曲目。 男声从扩音器里唱出‘Let the moonshine through the blinds, I can see fine(月光透过百叶窗,我把你看得清楚)’时候,月光恰好越过高楼塔尖,从窗外窥视而来,悄悄地洒落他们一身。 陈眠睫毛都变得沉重,身体失去自我控制权,手想要阻拦,却被沉域膝盖顶入腿心的动作而酥软,顶在穴口的面料粗粝,在柔软娇嫩的穴边厮磨,像是在小溪边开了条沟渠,溪流被引入而来,水全沾在他裤子上。 陈眠的呼吸急促,下意识因为快感而想要合拢双腿,却被人禁锢着不得其法。 她眼眶都泛起了红晕,声音绵软地喊着他的名字。 沉、域。 咬在唇间的字音因为快感而变了调。 失去了原本的音节,成了另外的词汇。 她说。 ——神、谕。 沉域动作一顿,握着她脚踝的手指收紧,像是末日最后的神明垂怜唯一的信徒,他低下了头,在陈眠带着呻吟的呼吸声中。 跪在她身前,唇瓣贴上她脚踝上的痣。 笔直的脊背弯曲,眼眸被情欲打湿,鸦羽般的睫毛敛下,顶着她腿心厮磨的膝盖动作仿佛与他无关,仿佛世界上所有紧要都抵不过在她脚踝上落下的一个吻。 “宝贝,有些难捱,先帮我一下。” 他声音沙哑,宝贝两个字压得很低,说完不等陈眠反应,就拉着她的脚踝往自己腿间去。 “你——”陈眠咬住下唇,从他的动作中意识到他要做的事情,想要挣脱,却被他更紧地控制,于是,就从足底感受到被包裹在面料下的硬挺。 这种亵玩比直接进入更让陈眠面红,身体的接触,一次次、一回回,都让陈眠不停用身体记忆着他性器的大小长度,在脚背、脚踝上来回磨蹭,逐渐地,陈眠感受到湿润,是黏腻的液体在一次次来回中沾上她的脚背、脚踝骨。 她掩耳盗铃般闭上眼,却被沉域猛然一顶,咬住下唇。 他不准她闭眼。 他就是要让她睁开眼看着他跪在她面前,用如此虔诚的姿势,在她身上发泄着自己的欲望。 “怎么无论是你的哪儿都这么合我意?嗯?” 沉域丝毫不掩盖声音中的情欲,嗓音低哑却又分外性感,落在耳边是羽毛在来回缠绕。 陈眠咬着唇,双眼迷蒙,溢出些呻吟,“唔——” 沉域就笑,松了她的脚踝,让她重新勾着自己的腰,膝盖也撤了,换成自己的性器抵上去,让她感受自己的蓄势待发的欲望,呼吸全落在了她颈间,“想操你,想得快疯了。” 过于绵长的前戏,让陈眠浑身都软掉,有些浑噩地想,沉域还不如直接一点给她个干脆。 这么上不去下不来,快感被无限延长,像是隔窗看见个蛋糕,闻得到芬芳可就是始终钓着不肯给她一口,这么磨磨蹭蹭地,让脑中的烟花在一次次亲吻中盛放又熄灭,只留下弥散开的火药味将理智和克制都混淆成放纵。 她伸手抚摸他蒙了层细汗的喉结,“那你在等什么?” 沉域看她,把在车上陈眠抱着刑法书说的话给还了回来,他说,“我也在克制。” 说话时贴着指尖震动的喉结、那双澄澈的眼、额头上滚着的汗珠、隐忍到极点只解了两颗的纽扣,以及,腰带都没抽,只解了拉链的裤子。 他穿着齐整地跪在她面前,黑夜在他身后被城市灯火点亮。 陈眠有些恍惚,看向沉域的那双眼是潮湿的回南天。 沉域话里的意思,她听得懂但却不明白,“为什么要克制?” “我怕我停不下来。”沉域话说得坦然,并没有遮掩,甚至直接给了她正确答案,“宋艾都跟我说了,陈眠,我在给你时间去适应。” 陈眠心脏却像是被人高高抛下像是要砸烂却又被人小心呵护在手中。 沉域知道了,但却一直没有问她。 而是刻意留在这个时候,做足了前戏。 听见了她说做什么都可以这样看似洒脱的话。 却还是要把话给她说得透彻,这并不是他们之间相处的风格。 话只说一半,真心和假意混着来,只贪图表面快乐并不触碰灵魂,才是陈眠认识的沉域。 这种陌生感让陈眠感到失重。 “我不需要你这样。” 她拉着沉域的手贴着自己的左胸,隔着他的手,似乎碰到自己心脏的跳动。 “沉域,这里,是硬的。” “所以我不需要你忍,我要你进入我,完成这场交易。” 话音落下,她含住他的下唇,双腿圈着他的腰,缠着他往下,手伸了下去,将他勃起的性器解放出来,然后挺腰,主动迎合了上去。 沉域任由她动作着,一言未发,只是看着她,在她吻住他的时候发出声类似于无奈地笑。 他看陈眠分明有些生涩,却抬着张漂亮的小脸装作游刃有余地在他身上放火,握着他的性器往自己穴口送,明明已经足够湿润却还是进入艰涩。 半带着痒的酸涩胀痛在穴口,他的性器顶着撑开个圆口,不上不下地让陈眠呻吟出声,不由得催促沉域,“你动、动一动啊。” “怎么那么紧?”沉域也笑不出来了,她穴口紧致地咬得他近乎有些疼。 他伸手揉弄她的花核,触碰着的敏感带让陈眠的身体逐渐酥软,快感让她穴里吐出些水,润湿了两人相连的地方,水声潺潺。 “沉、沉域,别弄了,可、可以了……”她额发都被打湿,眼里被欲望缠得起了雾,勾着他腰间的腿一阵酸软,全靠他握着才没有往下滑。 够湿了,可以进去了,陈眠的话说不完整,只红着眼,那张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情潮。 微微张开的唇、湿润的眼睫,都让沉域升起一股又一股想要摧毁她的欲望。 “再喊一声。” “什么?” “我的名字。” “唔——” 沉域边说边插入,性器插进湿润温暖的穴里,像南飞的雁回到了自己的巢。 挺动间能感受到媚肉缠上来吮吸着他的性器。 暧昧的气息卷着沉域身上冷淡的薄荷香海潮般涌了上来,瞬间吞噬了陈眠的意识。 过大,一次次顶入似乎要将她捣碎,却又温柔,不忘吻着她的眉眼,一声声哄着她,“眠眠,叫我的名字。” 陈眠呜咽着,在啪啪啪的抽插声中,声音都破碎,“沉……沉——啊、轻……轻点……太深了……” 说着停不下来的人却凑过来温柔亲吻她的唇,含着她的下唇含弄,手抚摸她柔软的腰肢,“疼吗?” 陈眠迷茫地想咬唇,却又被他吻着不得其法,唇缝溢出哭声。 “别、别顶那里……” 酥、麻,像是炸开烟花一般的快感,在他急速盯着穴内一处软肉不停戳弄时怦然升空。 陈眠浑身紧绷,手紧紧抱着沉域的腰,他的汗水让身上穿的校服都湿了,手缠不住,边往上去环住他的脖颈,拉着他和自己接吻,试图用上面的嘴换下面的嘴片刻轻松。 然而沉域却是个上下兼顾的恶犬,与她火热交缠,唇舌相接,下身尽根拔出又直接往里,顶得穴口都麻掉,彻底接纳了他的尺寸,被撑开的口任由他进进出出。 陈眠流出生理性眼泪,被他吻掉。 陈眠觉得自己似乎要融化在他身下。 快感是冲刷着石板的浪潮,她不停地发出单音节的呻吟。 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又重新钻进她的耳朵。 白日里衣着齐整在老师办公室的好学生却在深夜和人抵死缠绵。 甚至校服裙还穿在身上,就在腰间,被卷成一团,抵着两人的腰腹,似乎微弱地提醒两人尚未迈入成年人的世界,却推开了伊甸园的大门。 陈眠意识恍惚,想要高潮,而身上的沉域一直不肯给她最后那一下,不轻不重地如隔靴搔痒,在她皱眉看向他时,只笑着对她说,“喊我。” 奇怪的执拗。 陈眠不懂他的坚持。 她不上不下地被吊在那里,鸡皮疙瘩都起了层,下体酥麻到顶却无法释放。 哽咽着嗓音只好随他的意,“沉……沉域……” 沉域却亲吻她的眉心,“不对,宝宝,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陈眠急得眼睛都红了,挺着腰想要自己动,可身上的人并没有让她如愿,他拔了出来,只留着个顶端让她的穴口像品尝棒棒糖般含着。 明明自己都忍得难受,眼里有血丝,但就是坚持,嗓音都哑,“你知道的。” 知道什么? 陈眠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陷入情欲的圈套中,无力挣脱又找不到个痛快。 可又拗不过沉域,只能一声声喊着他的名字。 “沉域、沉域......沉、沉域——” 最后一声时,沉域忽地进入。 她的声音因为忽然顶入的快感而变调。 “——神谕。” 在烟花一簇簇升空时,陈眠听见沉域贴着她的耳垂对她说,“陈眠,记住了,我是你的神谕。” 是神给予她的指示。 带着她从黑暗中挣脱出的,存在。 24/认栽 24/认栽 隔日便是周末,陈眠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被子,昨晚的痴缠过后似乎被人抱着去洗了个澡,身边是空的,要不是被子凌乱,陈眠都要以为沉域昨晚就走了。 她在床上躺了会儿,下意识伸手到床头柜上拿手机,结果是空的,才想起来昨晚手机压根就没拿出过书包,还在客厅里放着。 她踩着床边放着的一双白色拖鞋推开门,就听见客厅里沉域的声音,他坐在沙发上戴着耳机正在打游戏,没听见陈眠的脚步声,只是咬着腮帮子似乎不满至极,最后低声骂了句,“游淮,能不坑吗?” 他身上穿着套纯黑色睡衣,没带一丝点缀的布料,领口开得低,露出带着暧昧红痕的锁骨。 那头的游淮还在争辩,“坑个屁,不是我坑,是我这儿信号真的差,鬼知道我们老师把我们带来哪个山旮旯了,我他妈顶着一格信号陪你打游戏已经很够意思了,还要求我正常发挥是不是有点儿严格了?” 沉域懒得和他争,他早上六点就醒了,高三学生的生物钟比闹钟还准时,醒来转过身就看到陈眠在旁边安静地睡着,散乱的长发遮住她半张侧脸,脸埋在他怀里,手抱着他的腰,腿也缠了上来。 不是很老实的睡觉姿势,跟平日里冷淡的模样截然相反,像是开发出了黏人的隐藏款。 这还是沉域头一回和陈眠这样睡到天明,本身陈眠睡在他旁边就让他有点儿心猿意马,更何况这人还这么不老实,恨不得长在他身上似的。 她倒是睡舒服了,沉域却硬得不行,最后还是在看到昨晚疯狂过后陈眠有些红肿的下身,才放弃,拉开人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出来后也没敢往床上待,换了身睡衣就去了客厅摇人打游戏消遣。 游淮都快服了,他昨晚跟坐摇摇车似的在大巴上晃了三个多小时才到了目的地,结果屁股没做热就抱着那个他拉成风箱的大提琴考试去了,回到酒店又跟着自己班那群夜猫子玩了几个小时的狼人杀,睡觉都是凌晨三点的事儿了。 被沉域电话吵醒他才睡了三个小时不到,游戏打得像梦游,靠在床头一只手拧开矿泉水,灌了几口后才稍微清醒了点儿,正想说,来正儿八经打一局,就听见那头女生的声音问沉域,“几点了?” 游淮就真的操了,他直接骂出了声,“沉域,你他妈跟我说你无聊想玩游戏,结果是在等妹子醒拿我当消遣?人渣啊你。” 沉域压根没搭理他,翻了手机时间,十点,回答陈眠的却是,“十二点,你还挺能睡。” 游淮在那头笑,“你不如直接说下午三点。” 结果话没说完,直接看见沉域退了游戏。 陈眠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估摸着沉域大概是在骗她。 也没理人,直接走到玄关的位置抱了自己的书包起来,坐在沙发边沿,从里头拿出手机,打开一看好几个来自宋艾的未接来电,微信和短信更是直接往三十的数量弹。 她看了会儿,也没回拨,而是对沉域说,“十点。” 声调挺冷,跟从诈骗组织走出来的受害者似的,谴责他,“骗子。” 这话显然是带了些私人情绪,昨晚那些旖旎的画面中,她哭着求沉域慢一点,对方嘴上说着行,但压根没带停,像个好不容易看见肉的狼,咬住就不肯放手,结束是几点陈眠也不清楚了。 十七八岁少年的精力根本没法儿想象,也就两人头一回睡的时候,刚开荤的沉同学一进去就射了,处男开荤,同样头一回接触成人世界的陈眠只以为已经结束了,推开沉域准备起身回家,结果被人抓住双手直接压了回去,他冷笑了声对她说,这才哪儿到哪儿。 说起来,两人的初夜挺混乱,窗外电闪雷鸣的是个坏天气,屋里一盏灯光昏暗,起初陈眠还咬着唇任他进出竭力避免那些暧昧难言的呻吟从唇缝里泄露出,可是时间一长,陈眠就有些受不住,再加上窗外的天色极具迷惑性,看着跟十一二点了似的,她担心陈宋已经回家了。 气急,去咬沉域的手,低声骂他。 说他王八蛋,那人亲她的眼眸,说是。 骂他混球,那人低下去,舔她的腰窝,说对。 最后那一下,顶得她浑身痉挛,颤抖着在他身下高潮,哑着嗓子骂他是畜生,沉域还是很好脾气的,与她十指交缠,说,行,我认了。 结果下了床,某人就开始算账,拦着她不许人走,问她,“真是畜生混球王八蛋?” 急着回家的陈眠只好说,“不是,沉域最好了。” 哄人也没个新意,从两年前就是用沉域最好了这话来糊弄他,两年后也没个长进,只不过从沉域最好了变成了沉域最行了。 也只是特定时刻才会哄一句,其他时刻就跟现在一样,翻脸不认人,抿着唇看着依旧是副平淡冷静的样,张口就骂他骗子,熟睡时的黏人在清醒时分压根别想找,恨不得坐得离他八米远。 窗外起了雾,天气预报说的未来一周都是好天气,在维持了两天不到就破功。 沉域也没跟她计较,拿着手机开始点餐。 两人各坐一头,陈眠翻完了手机消息,大部分都是赵莉莉发来的,前两天光是表白墙的内容就发了十几条,昨天又问她作业是什么,她给赵莉莉回了之后,才回拨给了宋艾。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人接起。 宋艾的声音懒懒的,“什么时候回来拿你东西?” 陈眠看了眼时间,“今天吧。” “行,回来的时候记得带点钱,你上回给的用完了。”说完又笑,带了些提醒的意味对陈眠说,“还记得吧?上次要不是我——” 话没说完,但里头的意思两人都明白。 陈眠安静了会儿,才低声嗯了句。 已经没话可说了,但宋艾也没挂,两人呼吸都轻,听不见那头有什么异常的声音,大概陈宋不在家,不过也对,陈宋要是在家,宋艾也不会给她打来这么通电话要钱。 最后听见宋艾在电话那头笑,“难怪你爸说你是个摇钱树,你还真是,行,挺有出息。” 然后啪的,不等陈眠回答,就挂了。 陈眠收了手机,有些愣怔地低头看着脚上的拖鞋出神。 头顶被人揉了一下,她抬头,看见沉域。 沉域手里还拿着手机,在粥和面之间摇摆,干脆问她,“吃什么?” 陈眠往厨房看了眼,“没菜吗?” 沉域:“你会做?” 没承想陈眠对他说:“会。” 又绕回上一个问题,沉域笑了声,“没你发挥的空间,这儿都没人住,哪儿来的菜,吃你的外卖吧。” 陈眠皱了下眉,“那睡衣是哪儿来的?” 她说的是自己身上被换上的女式睡衣,刚好合身,白色的,跟沉域身上那套看着像情侣款。 “你怎么不问房子哪儿来的?” 陈眠挺乖,“房子哪儿来的。” “我买的。”沉域看这人也没有要选择的意思,干脆选了粥,边付款边教陈眠,“那你说睡衣哪儿来的?” 陈眠安静了几秒,语气挺乖,还学着他的语气说,“你买的。” 叮—— 手机里显示付款成功。 沉域收了手机,一抬眸就看见陈眠看向他的那双眼。 乖巧的,温顺的。 ——装的。 啧。 沉域顶了下腮帮子,虽然知道这人用这种眼神看他绝对有所求。 但还是自己上了套。 “有话要说?” 陈眠声音挺轻,“宋艾要钱。” 沉域顿时就笑了,“不老实啊陈眠,话说这么婉转,能直接点儿说你要多少?” 陈眠有些困惑地看他,再次重复了遍,“是宋艾找你要。” “区别在哪儿。” “宋艾是你找来的。” 行。 沉域听明白了,陈眠话里的意思就是,宋艾是他找来的,要钱他给简直再正常不过。 一点儿亏都不肯吃,连个人情债都懒得背,没心没肺表露得倒挺坦率丝毫不带遮掩。 沉域近乎气笑了,“良心呢,我找宋艾是帮谁?” 陈眠话都不带停,直接就回了句,“良心被吃掉了。” 她语气是平淡的,可莫名的,沉域就是从中听出了一点儿委屈。 但就他妈奇了怪了,沉域顶了下腮帮子,语气挺不爽,“我吃的?能说点儿好听的?” “是你。”她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胸口的位置,领口下滑,露出她白皙肌肤上的点点红痕,停在了左胸的位置,心脏怦怦跳动,动作狎昵,可语气却平直,似是赘述事实,“你昨晚吃掉了。” 手里的触感饱满柔软,沉域那个冷水澡压下去的火又有点儿被勾着起来了,他掐着陈眠的下颌示意她见好就收,分明占了便宜,语气倒有些不爽。 “吃准了我会认?” “你不会么?”陈眠看着他。 这种注视,很容易给人种她投注了感情的错觉。 但分明不是,骗子这两个字用来说陈眠才是最合适。 但就跟进了传销组织似的,日日夜夜的相处就好比那持续不断地洗脑,沉域本打算说不会,认个屁。 他这人行为处事只认准自己那一套,礼貌克制背面就是冷漠寡淡,像小学写日记扶老人过马路的行为沉域从未有过,更准确些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他很少用心,跟陈眠的开始便是这样。 最近却有些不妙,人财两空了么这不是。 最后那层玻璃纸也就是个半透明,就连游淮都看出他逐渐上了心,但任谁都猜不出陈眠的态度,说这姑娘没心肝最是合适恰当,可有时候就是那么捉弄人,小学不会扶老人过马路的沉域偏就习惯上了为陈眠花钱花时间,别说是过马路了,这情形看着,她就算是要上天最后他都会给她搭梯子。 但是凭什么。 沉域有些不太爽,他一直自诩绝非舔狗行列,并且时常调侃游淮的舔狗行为。 但真要桩桩件件列出来,他沉域还真掉不了队。 就,操。 他坐在那儿,双腿岔开,拉着人坐在自己腿间,抬了下颌,有些倨傲,又带着些隐隐不爽的语气,“亲我。” 陈眠完全不知道沉域在想些什么,只是被这跑偏了十万八千里的话题有些茫然,“什么?” 却听见少年的声音带着些闷,像是在对自己妥协,梯子递到了她脚边。 “亲我,我就认。” 25/蓝莓 25/蓝莓 宋艾坐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调着台,从新闻频道换到了儿女情长的泡沫剧,才停下了手,屏幕角落一块儿被砸出来的碎裂,房间也是乱的,弥漫着一股酒气,啤酒瓶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瓶口吐出的泡沫在地上晕开一块儿黑。 卧室鼾声,她看着手机差不多快到了约定的时间,就进了房间叫醒了陈宋。 陈宋熟睡中被吵醒满脸不耐,男人头发凌乱,身上一股臭气,但那张脸哪怕经过时光的蹉跎仍然难掩英气。 宿醉方醒的男人还带着些倦,嘶哑的嗓音骂人难受,便难得好脾气地看了眼自己只着吊带裙的妻子,问她,“干什么?” 宋艾拿了手机给他,“你不接电话,老王说进新货了,一大早给你发了好几条消息,你没回,找我这儿来了。” 陈宋顿时就精神了,拿了床头柜上手机一看,果然,老王早上八点就给他发消息了。 老王是棋牌室老板,陈宋不知道他真名,去的人一开始都叫他王哥,老板挺会做人,说开门做生意哪能让顾客这么喊,就渐渐都改口成了老王。 但哪怕这样,依旧分个三六九等,那个小小的棋牌室里人际关系也如个金字塔,通宵玩过后的一起喝酒撸串就是人际关系的小小王国,跟谁都认识的老王无非就是其中的国王,据说这老王什么都沾点儿,生意做得大,棋牌室光是净利润每个月都能有个一万。 之前老王只和他酒桌上闲聊几句,并不深入,但在参加牌友婚礼过后,老王忽然就有所转变了,开始带着他一起玩些其他的,也许诺他一起做生意发大财。 陈宋一身的懒就这么被克服了,老王的一条短信比天王老爷的召唤还有用,立马爬起来光着身子去了厕所,收拾干净出来打理得人模人样地,看了眼餐桌上什么都没有也没朝宋艾发火,径直就出了门,啪的一声,地面都跟着抖。 宋艾轻嗤。 给手机那边的老王发了条消息:人走了。 那边很快回复:三点来你家,方便吗? 她靠在门边,给那头回:成。 又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才听见开门声,她坐在沙发上扭头,看见穿着校服的陈眠站在门口,手里拎了串钥匙。 宋艾掐了烟,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了下她房间,“你爸提前把门给你打开了。” 陈眠往卧室里看了眼,对里面的凌乱毫不意外,进去捡了些要用的复习资料、试卷,打开衣柜拿衣服的时候,看见自己装着内衣的抽屉是拉开的,内裤被扯了出来,凌乱的,上面有一团团干涸的白浊。 内裤、内衣、校服,翻出来的衣服上都沾着干涸的白色,像是不小心抹上去的牙膏。 但陈眠知道,这不是。 是精液。 宋艾不知何时来到门边,靠在那儿,见怪不怪地轻笑着对她说,“那晚你爸把你的衣服都翻出来,闻着你的内裤才射了出来,他说了些什么,你想知道吗?” 陈眠看着她,语气平淡,“我想不想,你都会说。” “当然,你总不能以为搬出去就跟这个家脱离了吧?”宋艾的话就像是把刀,顷刻捅破了表面的虚假繁荣,轻笑着对她说,“你爸说养你这么大还没操过尽让别人操了。” 宋艾叼着烟,看着陈眠,“你早晚会明白,对于没有底牌,只有美貌的人来说,漂亮,就是原罪。” * 陈眠走出楼道,看见沉域靠在树边正在抽烟,猩红的一点在指尖燃着,烟身细长白瘦。 对烟没瘾的人更像是拿它当消遣,薄荷、蓝莓,也就只固定这两个味道。 这会儿等人才拿出来抽一根,周末也没穿校服,一身灰色卫衣黑色长裤,偶尔有年轻小姑娘路过会多看他几眼。 晨间雨雾过后天空初霁,阳光从稀疏云层薄金般洒下来。 画面似乎将身后那栋爬满裂痕和霉斑的居民楼都变成了漫画中的场景。 线条拉下来,让陈眠想起乔之晚留在沉域家里的那张画,少年似乎被阳光勾着走出画纸,靠在那儿,姿势懒散,眉眼清澈,听见脚步声抬眸看向她,手里的烟还没灭,缭缭绕绕地往上飘着丝雾。 惹眼得有些过分。 沉域刚点上烟,没吸上两口就听见楼道那儿的声音,抬头一看,果然,陈眠站在那儿看着他。 “站那儿干什么。”沉域问她,“当门神?” 陈眠正想说不是。 一个肥硕秃顶的男人迎面走了过来,行至陈眠身边时多看了她一眼,而后钻进黑暗的楼道里。 酒气被风卷着吹过来,陈眠皱着眉,下意识扭头往后看,然而手上却一空,东西被沉域拿了过去,拎着费劲儿的重量在他手中却仿佛轻巧,甚至还能空出只手按着她额头,带着人转过身来。 “怎么什么都好奇。” 那人有些奇怪,看着眼生,不是这栋楼里的住户,这里住的人都是熟悉面孔,每个陈眠都认识。 换做平常,陈眠也不会对一个陌生人感兴趣,但刚才在楼上,她看见了宋艾手机亮屏显示的短信,是个备注为王哥的人发来的消息说:我马上到。 就像是宋艾不了解陈眠,陈眠也同样没那么了解宋艾。 她只潜意识觉得,宋艾在筹谋些什么,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人往家里带。 她还在思考,沉域拉着她的手腕带着人往前走,他刚才掐了烟,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往哪儿丢,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袅袅熏着蓝莓香。 “正儿八经的帅哥你不看,盯着个秃顶男挪不开眼是吧。”等了半天的少年说话带刺,手心却温暖,蓝莓的甜香又在两人之间绕。 陈眠被这味道引得分神去看他的手,也没计较他说的话。 沉域以为她好奇,就把烟塞进了她手里。 存了逗弄的心思,大概是想看陈眠能怎么办。 陈眠胃里只是还泛着恶心。 内衣上的精斑令她鼻腔一直萦绕着一股腐烂鱼类的气息。 再加上沉域这烟是水果香的,她拿起来就学着沉域的样子吸了一口,初学者压根没什么技巧,吸进去才发现不是水果的甜,哪怕被包装成水果味,可依旧还是烟。 陈眠呛得直咳嗽,鼻尖都是红的。 抬头却看见沉域站那儿笑得双肩直抖,肩上还挂着她的书包,手里拎着的那袋还是陈眠随便翻出来的纸皮袋,破破烂烂,绳子看着像是要断了一样,却被人牢牢拎在手中。 他笑着没收了陈眠手里的烟,“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陈眠还在咳,哑着嗓子问,“什、什么。” 沉域说:“又菜又爱玩。” “……”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用沉域那副不冷不热的嗓音说出来,嘲讽立马翻倍。 陈眠反驳:“你也抽。” 还不服气。 沉域看她眼,嗓音带笑,“我还能操你呢,你能么。” 说着,从口袋里翻出个水果糖,剥了塞人嘴里。 冰凉的硬质糖果推进去,柔软的指腹触碰着自己的嘴唇。 草莓味的甜味立马蔓延开来。 沉域教育她,“下次还敢随便拿人烟抽吗?” 陈眠含着糖,吐词有些含糊,“我可以自己买。” “能说点儿好听的?” 少年冷眼看她,这话都快成他口头禅了。 陈眠也没再气人,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腕,声音很轻,“沉域,我不抽烟了。” 被握住的地方温热,语气也可以算是乖巧,但心不在焉也全写在了脸上。 沉域抬眸看了眼楼上,也没问她刚才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问,“要回去还是跟我出去玩?” “玩什么?” “ktv、酒吧、台球场。” “未成年能进酒吧?” “未成年不能,但酒吧老板能。” “……”陈眠有片刻失语,然后对沉域说,“你不如直接说整个绥北都是你家产业。” 哪知道沉域点了下头,“差不多。” 两人扯的话题闲散,一句两句地闲谈。 走到车旁边时,司机接过了沉域手里的东西,放进了后备箱里。 陈眠站在车门边,要往里钻的时候扭头看了眼那个只照得进半边光线的楼道。 空间似乎是断裂的。 豪车和破旧居民楼似是两个时空的产物。 穿着卫衣站那儿给人回消息的少年和楼上那个酒气熏天的男人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正常高三学生会去ktv、酒吧、台球场吗?” 沉域垂眸看她眼,学着她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正常高三学生会跟人做爱住人家里吗?” 陈眠闷闷地哦了一声,往里钻了些,留出位置让沉域坐进来。 在车门砰地关上时。 沉域听见陈眠声音很轻的,似是自言自语般,说,“可我的生活,本来就不正常啊。” 沉域回消息的手指一停。 旁边坐着的那个姑娘却已经扭头看向了窗外,手撑在腿侧,背微微弓着,像个看见新鲜事物就好奇的小朋友,长发温顺披散在肩头。 窗外旧街区风景迅速倒带,刚建没多久的超市服装店、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她回过头,对上沉域看她的那双眼,笑着又对他说,“可是好在,沉域,你也不正常,不是吗。” 是。 所以注定被吸引。 26/血缘 26/血缘 沉域说着带陈眠出去玩,最后也没能如愿,在上车后磅礴大雨就落下,两人在车里看着窗外的大雨,最后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回了盛世豪庭。 陈眠把东西一一摆放好,最后打开衣柜的时候意外看见里面放了不少女士衣服,休闲服、睡衣、裙子什么都有,崭新的,吊牌都没摘。 哪儿来的这个问题几乎没有冒出来,答案已经浮出水面。 沉域买的。 大概是早就猜到她回家拿东西也没什么衣服要整理,所以提前给准备了这些。 对他来说举手之劳,甚至不用自己亲自去买,一通电话就有人帮忙准备齐全。 内衣内裤也都在小抽屉里,整整齐齐地堆迭着。 四室两厅的格局,给她预留的房间光线充足,推开窗就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天气不好,乌云堆积,雨点啪嗒啪嗒往屋里砸,被雨打湿的草木香裹着凉气被风吹了进来,陈眠的手掌都被打湿,准备关上窗的时候,却看见楼下停着的一辆黑色奥迪。 驾驶座打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撑着把伞,刚走出来,后排的车门就打开了,粉色的伞看着小了不少,撑着伞的女人穿着套白色裙装,伞面倾斜时她的脸就露了出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脸上的表情是笑着的,很快,身边就有个女生钻了出来,挽着她的胳膊。 一家三口两把伞并肩走在雨幕中,最后走进了对面楼里,身影消失。 沉域喊她名字的时候,陈眠才回过神,准备关窗才发现自己掌心不知何时掐了无数个月牙。 沉域看她眼,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看见熟人。” 沉域问,“什么熟人?” 陈眠看他一眼,“乔之晚。” 沉域和陈眠的相处从不过问彼此的私生活。 哪怕之前沉域跟陈茵绯闻传成那样,陈眠也没说过一句。 此时乍一个乔之晚蹦出来,沉域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谁。 等陈眠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才握住她手腕,拉着人回到自己面前,骤然低下头凑过去看她表情。 那双眼抬起来望着他,眼里毫无波澜。 就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松开手,“眼睛挺尖,谁没看到,就看见个乔之晚。” “还有乔之晚爸妈。”陈眠语气平淡地做了个补充,又状似无意地说,“她和她妈长得不是很像。” “在窗边看那几眼,你还看出挺多东西,我跟乔之晚不熟,哪儿知道她跟她妈长得像不像。” 沉域边说边拉着人来到客厅,外卖刚到,在桌上凌乱地摆着,揭了盖,热气往外冒。 他随便点的东西,藤椒牛肉、番茄炒蛋、水煮鱼、小炒肉,甚至还点了个鸡汤。 旁边盘子摞了一堆,他一个个拿出来,把东西直接往里倒。 动作没多细致,洒出来的汤汁也没人管。 陈眠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抽了纸巾给他收场,还在续着上一个话题,“他们一直住这儿么?” 这话问得不像是陈眠的作风,她很少关心别人的事情,对乔之晚的关心已经算是过了度,沉域松了手,笑着问她,“吃醋啊?” 哪知陈眠认真地看着他,还点了下头,“是啊。” “……” 沉域顿时就没话说了,有点儿好笑地把筷子递给她,“你这醋吃的还挺邪门,还不如直接跟我说你吃陈茵的醋可信度比较高,能诚实点儿?我看你关心的,是乔之晚那后妈吧。” 后妈。 她没看错。 在雨夜里出走的亲生母亲甩开她奔往自己的前程。 再见面依旧是这样的雨夜,结果摇身一变就成了从奥迪车上下来的贵妇。 只是没想到,她嫁入的会是乔之晚家。 女孩子笑着对她说以后做个朋友的声音犹在耳畔。 陈眠没再多言,沉默地扒着饭。 沉域看她表情奇怪,问她,“怎么了?” 陈眠摇头,“没事。” “陈眠,有什么事记得和我说。” 沉域这么对她说,陈眠抬起头,撞进他眼里。 多奇怪。 这话本应该是家长对孩子说的。 但她的父亲却醉醺醺地觊觎着女儿的身体。 她的亲生母亲给别人扮演着好家长。 后妈也没个后妈的样子盘算着她能带来的利益。 所有本应该对她投入关爱的人全都给予漠视,而与她毫无关联最没义务照顾她的人却补齐了这些人该说但没说的话。 “没事。” 陈眠又一次重复,垂下眼,看着碗里被沉域夹过来的菜,声音很轻,“真的,没事。” 她没想过要去找阮艳梅承担母亲该承担的责任,十八岁的门槛都即将迈过去,过去该承担的责任也没必要找一个早已远离生活轨迹的人去承担,但是住在同一个小区无可避免地就是会遇见。 沉域并不常住在这儿,似是将把这套房留给陈眠的话贯彻落实到底,又临近高考,过夜的次数并不多,像是忽然玩起了纯情似的,也没和陈眠做爱,只是和她一块儿写试卷,偶尔抓着人问下语文阅读理解,再给陈眠讲几道数学题目。 真就一副两个学霸彼此好好学习的样子。 教导主任看了都得给他们颁奖状。 再遇见阮艳梅那天,是距离高考只有七十天的时候。 住进来已经接近一个月。 沉域班级被老师留堂,她自己坐了公交车回来,刚走进小区,就看见拎着菜回来的阮艳梅,她一只手还拿着手机在打电话,嘴里说着下次有空来家里玩啊,估计是在和朋友聊天。 看见陈眠时也愣了一下,眯着眼,第一眼都没看出来陈眠是谁,只觉得眼熟,张着唇下意识喊了声同学。 陈眠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阮艳梅。 那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才让阮艳梅想起自己还有个被抛弃在贫民窟的女儿,优越的物质条件让她面容与曾经并没有多大改变,甚至在昂贵着装的装点下比以往风采更甚。 “眠眠?!”阮艳梅瞪圆了眼睛,比起欣喜更多的是不敢置信,似是没料到陈眠会出现在这种场合,下意识表现出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陈眠没有作答,看向她的眼神都淡。 ”你爸不会也在这儿吧?!”阮艳梅根本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过往,嫁给过一个家暴的酒鬼赌徒并不算什么光彩的事迹,她现如今嫁给的男人事业有成又温柔体贴,继女乖巧懂事,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久而久之她也记不起自己还有个女儿。 她上前几步,走到陈眠面前,压低了声音问,“眠眠,你是在找妈妈吗?” 她翻着包,手刚碰到银行卡,就听见面前的女孩子冷笑了声对她说,“一张不够。” 阮艳梅愣住。 陈眠看向她的眼睛。 小时候大人常说,眠眠长得真像你妈妈啊,都是美人。 那会儿阮艳梅会抱着她,亲着她的脸说,我的小心肝不像我又能像谁呀。 陈眠其实不怪阮艳梅。 谁都有奔赴更好生活的权利,不该被任何东西束缚,自己的人生只该属于自己。 哪怕换做是她,也不会选择陈宋那样的人。 阮艳梅只是做了对她而言最正确的决定。 甚至心里冒出了个果然。 一切都有根源,她的冷血和阮艳梅出自一脉,自私冷淡更是。 她看着阮艳梅,语气寡淡地对她说,“陈宋没那个本事买这里的房,他喝酒赌博嫖娼家暴,烂人出不了贫民窟,你不用担心。” 阮艳梅喉间堵塞,陈眠话里的内容让她迟来的愧疚潮水般覆盖上来,她伸手想拉住陈眠,紧接着就明白了陈眠话里的第二重意味。 陈宋没本事买这里的房,但陈眠出现在这儿,背着书包,拿着这里的钥匙。 答案呼之欲出,她皱起了眉,“眠眠,妈妈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但妈妈也没有办法——” 和当初一模一样的话术。 她没有办法,所以只好抛弃她。 当初陈眠没什么反应,现在更是。 阮艳梅话锋一转,“你如果需要钱,妈妈可以给你,但是妈妈希望你能清楚一些自己要的是什么,你现在是读高中了吧?妈妈重新给你租个房子,你还小,要洁身自好,明白吗?” 沉域从小区进来就看见陈眠站在那儿和人谈话。 不是很愉快的样子,面对着他的陈眠甚至皱起了眉,可是没走,依旧乖乖站在那儿听着对面的人说着大道理。 这个时间对于上学的人来说时间过早,住这儿的基本都会参加学校的晚自习。 可对于上班的人来说时间又过晚。 来往没什么人,阮艳梅也就以为这里只有她和陈眠,说教几番后发现陈眠并没有反驳,便把钱包拿出来,在翻到自己银行卡时手停了一下,还是没狠下心,最后只拿了张金额有限的副卡递给陈眠。 “眠眠,听妈妈的话,先回去,妈妈会给你找好房子的。” 陈眠没有动,只是看着那张卡。 阮艳梅耐心已经告罄,她和陈眠之间多年没联系,那点儿母女亲情薄如纸,时间又临近乔成下班,她有些不耐,催促了声,“眠眠,你没听见我说话吗?” 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少年的声音。 带着些笑,“阿姨,你谁啊,她得听你说话?” 阮艳梅转过身,看见少年穿着校服,身形挺拔,眉眼出众。 走上前,握着陈眠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边。 像是他们才是一国的人,而她不过就是个外来的入侵者。 话里是毫不遮掩的维护,目光扫了眼她手里的卡,语气挺淡。 “一张卡就想认个女儿?” 他垂眸,看向陈眠,调笑道,“陈眠,那我这些年的付出,你不是得认我做爸爸?” 27/嫉妒 27/嫉妒 有关于陈眠的事情,沉域向来很少主动过问。 总会有人通过四面八方的渠道来告知他,陈眠说与不说并不重要,就像是他当初得知陈眠的家庭情况,贫困生、一年四季都那几套校服,体育课也穿着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也恰如陈茵所说,如果不是同处一间学校,他们本该毫无交集。 现实就是这样,出生都是一道门槛,有人出生就在终点线,有些人用尽全力依旧深陷泥沼。 但陈眠是沉域见过,最特殊的。 她从未抱怨过什么,更不会像其他家境困难或普通的学生面对他们时那样所露出窘迫。 陈眠向来坦荡,并不惧于让别人知道她的家境,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落落大方,在学校永远扎着高马尾,被人议论从不回头,裙摆下那双腿和脊背一样永远笔直,尽管行为处事低调但沉域就是觉得陈眠是高傲的。 印象最深刻的是高一入校学校组织给贫困生捐款那回,主席台上站了一长排穿着校服的男男女女,大多数都低着头,被校领导送花时声音轻得像是恨不得逃跑,谢谢两个字咬得痛苦,在自尊心泛滥的青春期,无异于公开处刑。 校方能不知道有损自尊吗,知道的,但是台下镜头闪烁,绥北市记者媒体捕捉着学校的善举,学生的沉默和垂首都被记录成感动的模样。 沉域那会儿站在队尾,对这样的形式主义有些厌烦,明目张胆地拿着手机在玩数独。 数字刚跳上去,就听见从话筒里传出来清亮的一声,“谢谢老师和同学们。” 是的,就这么平淡一句,甚至从之前那些人嘴里无数次冒出来过。 但沉域却抬了头,在身边议论纷纷地说着漂亮啊的声音中,看见了陈眠。 像只落难的天鹅,掉进了丑小鸭的窝。 再紧接着,沉域就想到了童年时期看过的灰姑娘童话故事。 只可惜他不是童话故事中救人于水火之中不求回报的白马王子。 他有所贪图,他要陈眠爱他,更要陈眠离不开他。 电梯的镜子里倒映着两人沉默的样子,一高一矮,校服的蓝色像天空。 陈眠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对沉域主动交代,“她是我妈。” 沉域点头,“我知道。” 陈眠提醒他,“你在我妈面前,说想当我爸。” “……” 沉域目光凉凉地看向她,眼神里只写了三个字:能闭嘴? 陈眠偏不,非得把话说透彻,点明白,语速缓慢地对他说,“你这,跟当面表白,有什么区别?” 沉域低声警告,“陈眠。”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所在楼层。 陈眠跟在沉域身边,打了个巴掌又给甜枣,不等沉域回应又安慰,“好在,她也没把自己当我妈。” 沉域正在开门,听陈眠这么说,转身抬起人的下巴,看她的脸。 没什么表情,杏眼依旧是干净的,没有要哭的样子,甚至有些好奇地歪了下头看着他。 没事儿,就是故意拿话招他。 他笑了声,难得正经,“陈眠,生孩子这事儿挺简单,无非就是性爱后的产物,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新生命就被孕育出了,痛苦当然,但也不是所有人生孩子都是为了孩子,因素过于复杂,维系婚姻、社会压力等等,或者说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合群,他们生你的时候未必会有多爱你,骨肉相连、亲情难以分割这种道理在你这儿行不通,所以你也不必拿正常的道德标准去要求别人痛苦自己。” 沉域打开冰箱,从里头拿出来罐可乐,食指勾着拉环,手背上青筋若隐若现,啪嗒一声,铁环开了口,滋啦啦的气泡往外涌,他也没低头去看,径直丢进了角落的垃圾桶里,冰凉的罐身被温热手掌握着融化出水珠,从他手指间往下滚。 他话音停了会儿,喝了口冰可乐才继续道,“动物世界看过?就兔子那种温顺无害的动物,在生存环境受到威胁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地吃掉自己的孩子,你觉得你那个妈能比兔子好到哪儿去。” 并不太好听的话,甚至有些过于直白。 换做个人或许会婉转地说别难过,你妈妈也不是不爱你,只是太长时间没见了,她肯定也是在意你的。 生养大于一切的传统思维下哪怕父母是怎么样的都该把孝顺两字贯彻落实到底。 说实话,陈眠认为这跟立道德牌坊没什么区别,因果轮回、一报还一报在她看来才是正确的。 她伸手碰了一下沉域拿在手里的那罐可乐,问他,“你也会吃掉你的孩子吗?” 陈眠今天问题很多,跟吃了十万个为什么一样。 一个接一个的听起来还都挺挑事儿。 偏偏沉域回答的还挺认真,他说,“犯不着,没打算生。” 也没觉得两个高中生讨论这种话题显得过于伪装成熟,语气里的认真但凡有第三个人在这儿都会发笑,毕竟生儿育女这话题离他们现在过于遥远,承诺和笃定也显得轻飘飘,大概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会当真。 陈眠当然也这么认为的,贯穿她童年的就是居民楼里不时飘出的催婚催孕,楼下老人摇着蒲扇聊的家长里短也都限制在这里头,仿佛结婚生孩子就是人生的头等大事,分明自己过得也不怎么样,偏偏设立这样的规则来评判别人的人生是否完整,而后在口口相传中成了正确标准,谁也没能推翻,越是在低处的人越是逃脱不了世俗的桎梏。 而沉域属于有无限可能的另一类,不需要祝福前途光明之类的话,他就是光明的,家境富裕带来的就是无限可能和可以试错的空间,成为好学生只不过是他的一项选择,他当然也可以像游淮那些人一样将玩乐主义贯彻到底,最后推开的那扇大门照旧光芒万丈。 因而,沉域说出没打算生这四个字,只让陈眠觉得好笑。 也没反驳,只是点了下头,这一页就要轻轻翻过去。 结果就听见沉域对她说,“我性格糟糕,你性格也挺烂,影响第三个人实在大可不必。” “……” 脑子里所有沉重的念头全都一扫而尽,陈眠踹了沉域一脚,低声骂他,“沉域,你有病。” 沉域笑得肩膀都在抖,没骨头似的靠在玄关鞋柜那儿。 手肘撑在上头,嘴里还没个正形,“开个玩笑你脸红什么?” “你心怀不轨啊陈眠。” 陈眠扭头就要走,结果被他抓住手腕。 听见男生嗓音里还带着笑,哄她,“行,陈眠,我心怀不轨。” 玄关的灯光亮着,暖黄色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一条。 这个时候陈眠很不适时地想到,似乎自从搬来这里后,生活就变得正常化,仿佛她只不过是最正常不过的高三学生,而面前站着的少年也不过是一个和她暧昧不清的男同学。 他喊她的名字,让陈眠两个字都被赋予了特殊寓意。 像是。 沉域的神谕。 * 隔日去学校。 作文竞赛出了结果,算是中规中矩的正常发挥,第三名的奖状被老师发下去的时候刚上早自习,班里人多数都没睡醒,临近夏日,蝉鸣在树梢拖着嗓子偶尔叫唤一声,掌声稀疏,噼里啪啦像劣质的鞭炮。 奖状压在了书堆最下,赵莉莉困得泡了两袋咖啡,中性笔撑着下巴,问陈眠,“今天第几节课有考试来着?” 陈眠看了眼桌上贴着的课表,“除了政治,其他都考。” 赵莉莉哀嚎一声,“不如直接杀了我,哪个班一考考一天啊!” 刘俊杰刚接了热水回来,听这话顺嘴接了句,“理科班连考两天了。” “绝、了。” “理科实验班更绝,早自习你猜人家在干嘛?” “干嘛?” “数学小测,刚从那边路过里头写字的声音比印刷声都整齐,卷得可怕。”说着,刘俊杰往边上看了一眼,用最无所谓的态度问,“这人去哪儿了?” 赵莉莉:“下课铃一响人就跑了,估计去音乐班找陈茵了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有人在喊。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林琳和乔之晚打起来了!” 赵莉莉蹦出个卧槽,连忙问,“什么情况啊,林琳跟乔之晚打个什么劲儿?” 那人是文三的小喇叭,比说书人还尽责,“也不是林琳跟乔之晚打,准确来说是乔之晚去理实找那谁,结果被陈茵和林琳撞见了,林琳讽刺了一句被乔之晚朋友听见,两个人吵着吵着直接就打起来了,老师都过去了,林琳这回惨了。” 那谁显然说的是沉域。 陈眠撑着下巴视线往外,正好看见穿着校服的男生从窗边路过的身影,面色冷淡看着有些烦躁,校服外套拉到了顶,身边跟着个亦步亦趋还在说些什么的陈茵。 赵莉莉指着那两道背影叹气,“真精彩啊他们这些人,活的跟个偶像剧似的,不像我等苦逼高三学生只有老实写作业考试的份儿,比不上少爷小姐们的丰富多彩——欸,陈眠你去哪儿?” 陈眠拿着水杯,对赵莉莉说,“洗个杯子。” 上午第一节课即将打铃。 陈眠去了对面教师办公室,路过门口的时候看见乔之晚、陈茵、沉域、林琳,还有个陌生面孔都在里面站着,沉域站在靠门的位置,神色不虞,已经烦躁到了顶。 里头级长喋喋不休地讲着大道理,谁也没放过,偶尔穿插一句教育不要早恋的话眼风都朝着沉域来。 显然是对他这个绯闻男主角有些不满但又不好直接点名。 沉域听得心烦,正准备随便找个借口走掉,就看见门口的陈眠。 她抱着水杯,抬眸看向他,又错开,游鱼般滑到里面乔之晚和陈茵的身上,最后再次落定在他身上。 分明什么都没说,但眼神里就是勾着点儿挑衅的意味。 快的像是个错觉,就又收回了视线,拿着自己的水杯,在级长念叨着学校校规的声音里走去了厕所。 / 题外话:虽然标题名是这个,但当然不是陈眠嫉妒,她不会的。 28/窥探 28/窥探 沉域找到陈眠的时候,她刚洗完手,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拭了杯面,纸巾揉成团往垃圾桶里丢。 一抬头就看见沉域站在那儿盯着她看,眼神里带着审视,看得陈眠有些莫名,问他,“怎么了?” 这话本来应该是沉域问陈眠的,刚才那眼神看着跟妻子活捉丈夫出轨似的,他连级长念叨的话都没听完,径直就往外走,后头还跟着级长恼羞成怒地喊着他名字。 他也没接陈眠的话,只是站在她旁边重新拧开水龙头洗了手,然后靠近过去从她口袋里拿了纸巾,抽了张出来擦手,问她,“晚自习是不是要考试?” 这事儿陈眠还没听说,有些困惑地看向他。 “为什么要上晚自习?” “你们班主任没说?今天开始走读生都要在学校上晚自习。” 还真没说,难怪赵莉莉说理科班连续考了两天,晚自习都在考,原来已经实施了这项政策,陈眠有些苦恼地皱了下眉,问沉域,“那是不是又要填资料。” 绥中每实施一项政策时总会再要求学生填写一遍表格,家庭住址、父母联系方式等等,说是怕出了问题联系不上人,陈眠唯一觉得麻烦的就是需要填写父母信息,之前陈宋的电话号码随手乱填过一次,高一那会儿家长会老师看陈眠这儿没人来,拨打电话过去发现是空号,直接把陈眠教育了一通。 再后来陈眠遇见了沉域,父亲联系方式那儿直接就填了沉域司机的号码。 她皱了下眉,语气绵软地抱怨,“好烦。” 老师办公室那儿动静很大,里头林琳的声音尖锐地又不知道为什么吵起来了,沉域刚分神看去一眼,就听见陈眠说的这两个字,像被猫挠了一下,一大早被牵连着来老师办公室挨训的坏心情也被扫了个七七八八。 “你最近还挺爱撒娇。” 他语调懒散地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对她说,人也懒散地靠在洗手台旁边,手表上时间滴滴答答在走,不远处教师办公室级长贯穿走廊的怒声。 门边那儿有双眼睛一直在往这边瞥。 裙摆没藏好,露出来些被风吹得像起了浪。 视线跟陈眠对上时,跟受惊的兔子般立马移开,往里走了几步,裙摆也跟着消失了。 “看什么呢你?”沉域顺着她的视线往那边看了眼,什么都没,就空荡荡的走廊。 陈眠收回视线,对沉域说,“没撒娇。” 话题都跑得十万八千里了,还能给绕回去反驳,一点儿亏都不肯吃。 说完还不忘指着老师办公室对沉域说,“会撒娇的在那里。” 陈茵、乔之晚,林琳,无论哪个都比她会撒娇卖乖。 沉域听着陈眠这话单纯剖析字句来看是有点儿酸,但落进耳朵里又不是那么回事,就跟单纯向导导游给人介绍哪里风景更好似的,平淡地有些气人,说完更是忘了自己说什么了似的,把口袋里的纸巾拿出来放进了沉域口袋。 人贴过来时,沉域闻到陈眠身上铃兰沐浴露的味道。 清淡,跟着贴近的身体温度一同被风送过来,像个春日错觉。 她手拿着纸巾放进他校服口袋的时候,忽然被人隔着衣服握住,棉质布料,薄薄一层,手指热度跟错时空似的缓了几秒才传递到陈眠手上,纤长手指指骨弯曲,捏了下她食指,像捉住了夏日躁动的蝉。 陈眠抬头,看见沉域顶着喉结竖起的校服领子,拉链随着他弯腰的动作晃了下。 距离拉近,手被人拉着,后退的步伐刚迈出,就听见沉域毫不遮掩的嘲笑声。 他再度对她说,“陈眠,你真是,又菜又爱撩。” 抽烟那回是又菜又爱玩。 这回在学校给他放纸巾是又菜又爱撩。 没几个好词。 陈眠从台面上拿起自己的水杯,“我要回去考试了。” 沉域也没为难人,撤了力道,看人逃也似的抱着水杯立马奔向拐角,手指顶着自己外套口袋碰到纸巾,无声地笑了声。 陈眠踩着上课铃声进的班级,刚坐下赵莉莉就拿了表格给她,上头写着走读生资料,“你刚才去厕所,班主任让陈柯统计的,我帮你要了一份,你不是走读吗。” 沉域刚说了这事儿,陈眠有个准备,嗯了一声,拿了笔在上面填了内容,手机号码照例填了沉域司机的号,地址填了盛世豪庭。 赵莉莉有些惊讶,“你搬家了呀眠眠?” “嗯,我妈住这儿。” 话说得自然,她父母离异这事儿也不是秘密,陈眠单亲家庭也是贫困生资料上的一项,当初主席台上演讲更是把这个当做头衔全校人尽皆知,这会儿‘妈’这个字说得自然,让赵莉莉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陈眠这妈消失了近三年。 有些恍惚地哦了一声,犹豫了会儿还是小声对陈眠说,“但我觉得你要是这么填,让陈柯看到,一定会借题发挥的,说你住这儿不符合申请标准。” 贫困生申请标准。 完全秉持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标准,穷萝卜住窄坑,富萝卜住宽坑。 盛世豪庭因为毗邻绥中,所以学生里头没人不知道的,高中生平时除了学习之外没什么正事儿,统一校服的着装下隐形攀比内容就是鞋子、手表、手链,以及住的地方和平日来接送的车辆。 像个隐形金字塔,从底层一下迈入中层,必然会引发热议。 才告过状的陈柯显然不是个善茬,赵莉莉是真情实感地为陈眠担心,甚至出主意,“要不你一会儿直接交给老师吧,别让陈柯去给了,他就是个大喇叭。” 话刚说完,在位置上整理资料的陈柯就朝她们走了过来,赵莉莉立马闭嘴,陈柯朝陈眠伸出手,“就差你了,填完了吧?” 赵莉莉看陈眠要拿给他,急得小声喊她名字,“眠眠——” 陈柯看她,“你有什么问题吗赵莉莉?” 赵莉莉瘪嘴,“我能有什么问题,完全没问题。” 说完,手伸在下头扯了一下陈眠的衣服。 陈眠把资料给了陈柯,不出意外,陈柯看到地址意味深长地看了陈眠一眼,什么也没说,拿着资料就走了。 赵莉莉看他那表情,有些愤愤不平的准备跟陈眠说些什么,嘴巴还没张开,数学老师就抱着试卷走进来了,东西往讲台上一摞,看着底下恹恹的同学们,戒尺拍得啪啪响。 “同学们!打起精神来!看看讲台上的高考倒计时,精神点儿啊,要睡等高考结束了再睡,第一排的同学往后传下卷子。” 然后就听取唉声一片。 一整天的考试榨干了人的精力。 再来一节晚自习的讲试卷,下课铃声落人耳朵里就跟往海里丢了个救生圈没区别。 陈眠收了试卷,折迭放包里,看着是还要回去再看一遍的意思。 赵莉莉有些羡慕她的精力,“眠眠你对学习的热情就跟花痴遇着帅哥似的。” 这形容也挺形象,评价完别人又评价自己,“而我,就是被弹琴的牛。” 前排正在收拾东西的林琳听着这话笑了一声,转过身看着陈眠,目光带着些挑衅,话却是对着赵莉莉说,“你这就有些不够了解你同桌了,她除了对学习有热情之外,对人也挺有热情。” 话说完,拿了抽屉里的校服外套,就走了。 夜色深沉。 陈眠和沉域照旧在学校保持不熟的状态。 隔着排行道树,陈眠背着书包走在人行道,宾利在马路上开出了自行车的速度。 司机问后排戴着耳机的沉域,“真的不用载上陈同学吗?” 沉域正在听英语听力,头也没抬地说,“不用。” 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缀着,路灯下车的影子像是树的化身,陈眠行走在一格又一格倒影之下,耳边是不同商铺播放的流行音乐,曲调不同的糅合在一起成了怪腔怪调。 刚放学的人都走在这条道上,谈话声细细密密的。 乔之晚喊陈眠名字的时候,她正好走在唱着月半小夜曲的奶茶店门口,回头就看见扎着鱼骨辫的乔之晚笑着冲她挥手。 乔之晚走在陈眠旁边,白日里的窥视仿佛成了阳光的秘密,这会儿挺心无芥蒂地同她话家常,“你家住哪儿啊,之前没看你上晚自习,都没在这儿遇见过你。” 店铺里音响正唱着‘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拥有,情如曲过只遗留无可挽救再分别’。 陈眠从歌声中回神,回答乔之晚说,“盛世豪庭。” 乔之晚立马哇了一声,听起来很开心的语气,对陈眠说,“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欸!你住在哪一栋呀?如果我之后不出去艺考在学校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放学回家呀。” 陈眠随口应了一句。 两人之间本来就没什么可说的,算不上多熟络的关系,陈眠太清楚乔之晚东扯西扯的话题背后藏着的窥探欲源头只不过在于她和沉域的关系,她和陈茵像是一类人但又不是一类人,换做陈茵会直截了当地对她说你和沉域不是一类人,能不能离他远点。 但乔之晚说不出这种话,她身上有着和阮艳梅类似的温柔,说话轻声细语,像象牙塔里的小公主从不知恶意为何物,一点点好奇都羞于问出口,似乎这样就会揭开自己的暗恋心事。 她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每说一个就习惯性地问陈眠。 童年时期喜欢洋娃娃所以拿到奖状都会找爸爸要洋娃娃当作奖励导致屋里摆了一整个橱柜的洋娃娃,再大一点喜欢游乐园的旋转木马一家人会在周末去游乐场拍照,相册里有百分之八十都是旋转木马上拍的照片,偶尔会郊游,带着野餐布和准备好的食物在春日里享受春风品尝美食。 她问,陈眠,你呢,你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问句似乎被带到了现实。 巷子的尽头,小区的入口。 穿着小香风套装的阮艳梅从出租车上下来,手正在包里翻着钥匙。 乔之晚开心地喊了声妈妈,阮艳梅回过头在看见陈眠后,笑意就僵持在了脸上。 陈眠没有看她,只是看着沉域的宾利拐进了小区里,一闪而过时,半开的后排车窗里少年唇角勾笑的表情一闪而过。 与上午她路过办公室时不谋而合。 像是藏在袖子里的蝉又鸣叫了一声。 于是秘密被人捉到了尾巴。 她收回视线,在阮艳梅惊愕的注视下,轻声对乔之晚说。 “是你生活的背面。” / 珠珠、评论(伸手) 29/下坠 29/下坠 每个人对生活的定义不一样,阮艳梅也想过和陈宋好好过日子,但后来众所周知,陈宋是烂人中的佼佼者,那时候陈宋家里刚拆迁,手里有点小钱,做了点小生意,甜蜜日子也走过一段,陈宋这种皮囊本就好看的男人走哪儿都惹眼,为了稳固家庭,阮艳梅不惜辞职专心在家备孕为陈宋生孩子。 结果陈眠呱呱坠地的哭声就似是不幸的开端,存款用到尽头,蒙在安稳生活上的那层纱终于被揭开真实面目,陈宋没能力的现实就这么被摆在了两人中间,陈眠一天天长大,他们的生活就一天天困窘。 争吵最厉害的时候,陈宋指着房间里熟睡的陈眠说都是这孩子拖垮了他。 不知哪儿来的江湖神棍对他说过他命中不该有子女,说陈眠走的是七杀命格,克父。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生意一日不如一日,陈宋染上了赌瘾,牌桌上最初的小赚勾住了他渴望不劳而获的心,逐渐地,把他缠成了吃喝嫖赌兼具的烂人,牌桌上那些人起初一口一个陈老板,后来知他生意破落,从陈老板变成了小陈。 再然后见过阮艳梅牵着陈眠的手来找他回家,便奸笑着对他说,小陈啊,还不上钱用漂亮老婆也行啊。 这话落进了阮艳梅的耳朵里,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决定离开陈宋,她的生活不该如此,她长得漂亮,追她的富二代小开数不胜数,陈宋不过是里头最好看的一个,年轻的她被色相所迷,平白蹉跎了岁月,把对爱情的向往全耗在了那间窄小的两室居里。 她拎着行李离开,借来的钱扔在陈宋的脸上,换来了一张离婚协议书,她毫不犹豫奔赴新生活的时候不是没想过陈眠,十二岁的小姑娘手里拿着奖状,语气里带着些小心翼翼地讨好,对她说,妈妈你看,我是第一名。 藏在奖状底下的话是,妈妈,能不能不要走。 或者是,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 阮艳梅当做没听懂。 她蹲下身子对陈眠说,妈妈也没有办法。 她没有办法,她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满床都是看得见的虱子吞噬掉所有她对于生活的热情,她推开窗看见的不是阳光,而是不见天日的黑暗,甚至于跟陈宋同床都恶心,每一次咬着牙的忍受如同凌迟。 她才三十岁,她的人生不该是这样。 所以,她甩开了陈眠,那是她唯一能做的最佳选择。 三十岁的女性在市场上并不吃香,没能力没学历没家境还离异更是难上加难,她无法想象还要带着个读六年级的小姑娘之后该如何生活,又有谁会选择她,或许有,但那都不是她要的。 她渴望高楼大厦,渴望有一间推开窗空气清新闻到的不是垃圾桶腐臭味道的房间。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乔成看中了她的美貌、爱上了她的温柔体贴,并不在意她离异的身份,只是在听到她和前夫有个孩子的时候皱了下眉,但很快,又在听见孩子跟着前夫和她绝无往来后,才抱着她,说以后会给她好的生活。 和陈宋在一起时的所有不如意都似一扫而尽。 之后的生活才回到了本该属于阮艳梅的主旋律。 而陈眠的再次出现,让她在欣喜过后感到恐慌,尤其是看见陈眠和乔之晚站在一起,她不可避免地从陈眠眉眼中看到了陈宋的影子。 陈眠是,她和陈宋的孩子。 这个事实与旧被子上的虱子一同出现,一点点蚕食掉她作为母亲的天性。 她站在那里,提着包的手都在发抖,看着陈眠对继女说话的口型,揣测着她可能会说些什么。 那是我妈? 我们是姐妹? 还是要钱威胁呢? 这些都是陈宋惯做的伎俩,跟在陈宋身边长大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 乔之晚对此毫无察觉,甚至没听明白陈眠的话,有些困惑地走到阮艳梅身边,勾着她的手臂,她同她是最亲密的母女关系,仿佛她才是从阮艳梅身上掉下的那块肉。 如往常一样,和阮艳梅分享自己的心事,指着陈眠的背影说,“妈妈,那是我们学校文科班的学霸,成绩好长得漂亮,但我有点不喜欢她。” 女孩子垂下眼帘,抿着唇,声音很轻,仿佛不喜欢的情绪是一种错的。 阮艳梅听着乔之晚的话,松了一口气,陈眠什么也没说,乔之晚什么都不知道,她在此刻是最温柔体贴的母亲,关心她道,“怎么了呢宝贝?” “因为,我很喜欢的人,喜欢的,是她。” 乔之晚一字一顿。 她都明白,她全知道,她和陈茵不一样,陈茵可以掩耳盗铃、装聋作哑,但她不会。 在树下那次看见沉域看陈眠的眼神,她就明白这不一样。 人天生就有种直觉,对喜欢的人更是浑身都长满了感应器,第六感这东西响得没完没了,每一声都在告诉她,过往的暧昧不过是场欺瞒自己的错觉。 所有需要认真剖析、反复品味才能尝出的甜也只不过是薛定谔的猫。 一场独角戏的浪漫幻觉罢了。 她眉眼塌了下去,在陈眠面前若无其事地试探在这会儿全都破功,她对阮艳梅说,“妈妈,我好羡慕陈眠。” 她好羡慕。 ——被沉域喜欢的陈眠。 灰姑娘本身毫无光环,是王子选择了她,才让她成为童话故事的主角。 乔之晚是这么认为的。 乔之晚和阮艳梅的对话陈眠并不得知。 她在电梯间里,楼层缓缓往上,运行的机械声咬着耳朵,把乔之晚对她说的话全都拽了出来。 这个时候,陈眠在想,原来这个世界上人和人的生活方式是真的可以那么不同。 乔之晚在去游乐园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呢,可能是在便利店里一边看店一边在脑子里回忆白天老师讲课的内容。 乔之晚一家人在野餐的时候,她又在做什么呢,大概是躲在屋子里借着一盏昏暗的灯一边小心翼翼听取外面的声音一边忍着困意背课文。 心里像是爬出了一只夏蝉,鸣叫着对陈眠说,承认吧,你在羡慕乔之晚,你羡慕她毫不费力就能获得良好的生活环境,你羡慕她优越到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心仪的男孩子喜欢的是别人。 ——陈眠,你根本没你所想的那样若无其事。 陈眠呼吸渐重。 像是被人抽走了空气,一点点蹲了下去。 密闭的空间是最好的保护壳,她抱着膝盖,靠在角落,在最后五层的时间里把难过重新藏在心事最底层,眼角的潮湿被擦掉的那瞬间,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陈眠刚准备站起来,就看见门口站着的人。 沉域。 他看着她。 然后迈进了电梯,弯下腰对她伸出手。 “蹲着儿干嘛,起来吧,带你回家。” 真烂俗。 老套又缺乏新意。 一次次最情绪失控的瞬间都能被沉域所看见。 像是老天都在往他们身上钉上命中注定四个字。 但在此时此刻,那双只伸向她的手,以及回家那两个字。 都让陈眠从失重感中抽离出来,像是拍打在脚边的浪潮,海风吹了过来,沉闷的空气一扫而尽,天光一点点倾泻,光明就从打开的电梯门外闯了进来。 “沉域。”她咬着冬末最后的融雪喊他的名字。 抬起脸,湿润的眼睫再也藏不住,没有捉住他伸向她的手,只是对他说,“可以抱抱我吗?” 陈眠靠在那里,像个被遗弃的小猫。 发出微弱的求救声,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嗓音里颤抖的哭腔。 旧日伪装的坚强和无所谓在此刻如丢进沸水的冰块儿,瞬间消失殆尽。 她也不过才十七岁。 黑暗中踽踽独行了这么久,不停地暗示自己没关系的,大家也不过都在负重前行罢了。 可是怎么能让没见过光的人看见生活的真实面貌呢。 阮艳梅的再次出现揭开了伤口的结痂,鲜血再次淋漓,手机短信里被拦截的陈宋信息一条接着一条,别人的父亲是女儿的超级英雄,她的父亲是她最大的噩梦。 她靠在那儿,身体都在颤抖。 沉域踏了进来。 过了等待时间的电梯门再度闭合。 光线消失的刹那被人抱进了怀里。 少年蹲了下来,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拥抱着她,扣在她后脑勺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他说。 “陈眠,我接住你了。” 她在下坠。 他接住她了。 30/原因 30/原因 而此刻的绥中学校门口 陈宋咬着烟晃了许久,都没看见里面有人走出来,门卫盯着他看很久了,一直觉得这人不对劲,在陈宋又一次来回踱步时,终于皱着眉对他说,“学生早就放学了,你是在等谁?” 陈宋呵呵笑,“我等我女儿。” “你女儿走读还是住校啊,走读生早就回家了,住校这会儿也熄灯了,别在门口晃了,再在这儿晃我报警了啊。” 陈宋听这话,想骂人却碍于对方比自己健硕的体格,只好咬着牙离开了学校门口。 然而刚走开没几步,就听见有人喊了声叔叔。 他转身,看见背着书包的男生站在文具店门口,轻声对他说,我知道陈眠在哪儿。 * 陈眠跟着沉域进了屋。 两人之间此刻安静得近乎诡异,一时之间谁也没先说话。 书包都放在沙发上,时间滴滴答答地走,十点将过,陈眠才如梦初醒般,看向沉域,问他,“你不回去吗?” 沉域正从包里拿试卷出来,听她这么问,有些好笑,“卸磨杀驴说的就你这种,电梯那会儿倒挺乖的让抱,这会儿不需要了就赶我走,你是渣女?” “……” 陈眠沉默了瞬,脸上表情看似无波无澜,但耳根却悄悄红了,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就,不能不提刚才吗?” 很丢脸。 一想起自己对他说能不能抱抱我时的样子就忍不住地希望时光能够倒流,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儿鬼迷心窍或者被其他什么占据了人格,总之,那样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简直比当着沉域的面哭了还让她羞愤。 “不能。” 沉域回答得挺快,丝毫不见电梯里的温柔。 因为个子高,坐沙发上去拿书包姿势不舒服,就直接坐在了地毯上,这会儿身子靠在沙发边沿,手肘也撑在上面,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浑不吝,语调也勾着点儿玩味。 “是不是觉得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晚了我跟你说,我也就是没录下来,不然在你生日那天我都循环播放。” 陈眠这会儿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只觉得沉域这人真的好烦。 她随手就丢了试卷砸过去,却被人轻而易举地拦截。 “哦,说不过还打人。”他语调懒散地谴责她。 “沉域。” “说。” “你真的好烦。” “能有点儿新意,这句话你跟我说多少次了?给你个建议,多说点儿甜言蜜语,或许我就把刚才那事儿给忘了。” 陈眠没搭理他,也从包里拿了试卷出来,她的是文综试卷,跟着沉域的理综试卷摆在一块儿,两份成绩都挺好看,卷面整整齐齐,只是她的这份密密麻麻全是字,沉域那份卷面简单,解题过程能多简约就多简约。 这让陈眠想起了赵莉莉的那句抱怨。 确实,学理是挺省笔的。 她从笔袋里找了红色和黑色的笔出来,打算把错题修正一遍,就听见沉域问她,“白天在老师办公室那儿,故意让乔之晚看见的吧?” 他问得轻巧,陈眠认得也坦诚,“嗯,我故意的。” 她知道乔之晚会偷看,更知道乔之晚一定会靠近她试图从她这儿知道个否定答案。 陈眠太清楚乔之晚在想些什么了,所以在乔之晚和她打招呼的时候,她脑子里只是冒出了个果然。 她坦率承认自己的利用,并且丝毫不认为有任何错误,看向沉域的眼睛依旧澄澈,问他,“不可以吗?” 沉域顿时就气笑了,“你还挺骄傲?” “没有,她喜欢你,是你该骄傲。”陈眠慢吞吞的,拿软刀子杀人,抬着张懵懂无害的小脸看向沉域,近乎感慨的语气对他说,“陈茵、乔之晚、林琳,我猜,和林琳打架的那个女生,也喜欢过你吧,” 这还是头一次,陈眠对沉域说这个话题。 这让沉域觉得自己在她口中像是待价而沽的商品,而她则是个无利不欢的商贩,来往的顾客她都欢迎。 “是不是有点儿越界了?”他手里的笔敲着桌面,语气带笑地问她 “没有,只是沉域,陈茵喜欢你所以她讨厌我,乔之晚喜欢你所以会靠近我,每一个喜欢你的人都在意我,你说是为什么?”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落在地上却有如千斤重,顷刻间让两人之间平静的水面激起了无数浪花。 似在博弈。 你来我往的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互相找着场子。 沉域说她撒娇。 她就拐弯抹角地说别人眼中沉域对她的特殊。 “陈眠。”沉域喊了她的名字。 笔丢在桌面上,伸手抬起她的下颌,让她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 他勾唇,笑着对她说,“这么问还是给人留退路了,你不如直接问,为什么那么多人唯独只选了你,为什么要给你钱,为什么帮你教训陈柯,为什么明知你利用我还是走向你。” “……” 陈眠直直地望着他。 窗外夜色寂静,室内灯光如昼。 沉域眼尾的泪痣在此刻都显得过于明显。 两年的时间过久,让陈眠过于清楚沉域每个表情所代表的含义,就如此刻,他唇角带笑,手勾着她不准她逃离,逼迫着她必须看着他的眼睛答话,其实就是不悦的表现。 似乎对陈眠的沉默有些不满,少年皱了下眉,却不料对面坐着的人忽然伸手触碰他的眼尾,手指压在那颗泪痣上,轻声给了他答案。 “——沉域,因为在你看来,我是属于你的。” 不是喜欢,不是在意,而是占有欲。 陈眠是,这么认为的。 / 久等啦。 31/棋子 31/棋子 沉域承认,陈眠是特殊的。 就好比现在,他分明可以像对其他女生那样,直接冷淡回应或是不伺候了扭头走人,但在陈眠这儿,他做不出来。 他肩膀那儿的衣服到现在都是湿的,没干,晚风一吹还挺凉,全是这姑娘刚才哭的,就那么瘦弱一点儿,抱怀里都硌手,也不知道肉都长哪儿去了,还不如学校里游串的流浪猫,猫都比她会撒娇,找人讨食知道软着嗓子喵喵叫,但陈眠的脾气就跟骨头一样硬,只会用那双眼睛盯着你看,也就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说几句软话。 连名带姓地喊他。 沉域。 ——你帮帮我。 ——你抱抱我。 心软确实,占有欲也对,但只用此来定义就过于片面了。 沉域松了手,也懒得和她争论,捡了桌上的笔,在草稿纸上随便画了几笔,“行,你是这个。” 画工潦草,底下还写了陈眠两个字。 字体端正竖长,笔法回锋逆入。 陈眠盯着看了会儿,指着上头的画问,“大拇指?” “不是,是清明上河图。”沉域说瞎话不打草稿。 陈眠就懒得搭理他了,拿了笔开始修正试卷,卷子摊开,自进入百日倒计时后,每回进行的月考都是严格遵循高考的模式,文综卷子三百分的满分,政史地三张试卷迭在一起,每张上头分数都不下九十分,综合算起来稳定发挥也能有二百七。 沉域也看到了卷子上的分数,问她,“打算读哪个大学?” 陈眠笔下一时间没控制力度,红色的笔尖拖了出去,划出道长痕,又从笔袋里翻出修正带盖上去,对沉域说,“没想好。” 陈眠目前的成绩算稳定,每回考试分数都差不多,算上文综的二百七,语文一百二十五到一百三的区间、英语徘徊在一百三到一百三十五,唯一拖后腿的就是数学,一百五的卷面她通常只能拿到一百一。 总体算起来分数在六百三往上,一本是稳的,但重本有点儿悬。 沉域翻了陈眠的数学试卷出来,选择填空错的并不多,扣分点都在几何上,大题上她写得倒挺简约,不会的直接空着,把时间都留给会做的题目,估计她们班老师就这么教的,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不会做的题目上。 沉域笔帽敲着桌面,对陈眠说,“跟我读一个大学呢?” 漫不经心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说出的玩笑话。 “再说吧。” 陈眠声音很轻,把试卷翻了页。 她原以为就这个话题,沉域会再说些什么,但沉域什么都没说。 只是松了笔,直接起身进了屋。 她坐那儿写了几个字就没能继续下笔了,扭头看了眼窗外深沉的夜色,再度收回视线时就没了继续复习的心思,收了东西放进书包,听见放在里头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宋艾给她发来的短信。 上头就五个字。 ——陈宋在找你 标点符号都没有,发送时间是今天上午。 陈眠并没有感到意外。 她十七年的人生中大半时间都和陈宋在相处,当初走的时候就料到过陈宋会找她。 但盛世豪庭安保向来到位,小区门口需要房卡才能进入,每栋楼都需要住户指纹开锁,这里不是谁都能进的老破小,遇见危险情况摁响可视门铃上管理处电话都能立马来人。 她给宋艾回了个谢谢。 她不太常看手机,之前是给陈茵打杂才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眼,可自从陈茵发现她和沉域之间有关联之后就再也没找过她,她看手机的频率也少了,这也就导致每回打开,消息都堆积成山。 赵莉莉知道她不依赖电子产品,但分享欲作祟,每回看到学校里有意思的消息传闻都会转发给她,陈眠回完宋艾的消息就打开了赵莉莉的消息框看,最近一条就是她所说的表白墙。 表白墙是绥中学生自己经营的秘密基地,听起来挺是那么回事,其实也就是个私人号接收投稿发的qq空间而已,赵莉莉给陈眠科普过,说这号本来是很多届之前的学姐开的小号,空间里发了不少喜欢的男生,后来意外被发现了,画风逐渐走偏,开始有人给她投稿,逐渐发展成捞人表白以及八卦基地。 这号学姐毕业之后又找了继承人,一代代这么传下去,就学生内部知道,加好友都得发学生证验证,防的就是那帮查早恋的老师。 赵莉莉发的是截图。 【思政部标签(备注:绥中表白墙): 接投稿,墙,事情是这样的,周四要上晚自习的时候,我跟我朋友抄近路从近高三教师办公室那边的楼梯上来,结果看见了令人诧异的一幕,我跟我朋友看见理科班sy和文科班cm在厕所那儿接吻,谁懂啊,我一直以为sy跟qzw有戏呢,还跟我朋友说挺般配的,谁知道这么快就be了,我真的挺喜欢qzw来着,人美心善性格好,之前跟她一块儿上体育课跑得汗流浃背没带纸,美女还给我纸呢,真的很痛心。 匿名哈。】 底下评论区一片问号,赵莉莉用红线圈出来几个。 ——之前在食堂看见过一回qzw跟sy,还以为他俩单独吃饭呢,没多久就来了一帮人,两人全程也没什么交集,说实话,在绥中读了多久就听了多久sy的八卦,真真假假的最后不也都不了了之么,还真没听过sy跟谁谈了,我的意见是,别磕,感觉sy家教挺严不是会早恋的款。 ——接吻真的假的?不能够吧,cm跟sy有交集?说实话我甚至觉得他俩不认识,有点儿怀疑真实性,另外接楼上的说一句,确实是这样,sy跟qzw绯闻传得最旺盛那段儿看见过他们在一起走,全程只qzw在说话,sy看起来挺冷淡,不像是会有故事的。 莉莉哩里莉:绝了,晚上学得心累又去翻了你跟沉域这条的评论区,刨坟般发现了这几个,但怎么跟我朋友和我说的不太一样? 莉莉哩里莉:我朋友美术班的,跟乔之晚关系挺好,说乔之晚一直喜欢沉域,但一直没搭上线,直到一回聚餐才真正认识,那回沉域还顺道送了乔之晚回家,这听着不是有戏是什么啊? 莉莉哩里莉:就很服气,我还挺希望乔之晚拿下沉域的,也不为别的,单纯看不惯林琳和陈茵,她们不爽,我就爽了。 陈眠在看见沉域顺道送乔之晚回家这几个字上,手指一顿。 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忽然跳出来似的,她问赵莉莉:沉域是什么时候送乔之晚回家的? 赵莉莉没想到陈眠会回,她就单纯把陈眠当树洞来着,看见回音就跟捡着漂流瓶那样稀奇。 好在她聊天记录从来不删,找到跟美术班那朋友的聊天,往上翻了几页,找到日期后,跟陈眠说,上个月二十号左右吧,怎么啦? 上个月二十号。 沉域对她要求一个吻、陈宋从麻将馆回来、沉域给她发消息。 时间线往下,她和沉域冷战,沉域和乔之晚流言蜚语满学校的飞,乔之晚去了沉域家聚餐,陈宋夜晚拍她房门,她不得不求助沉域,再到住进盛世豪庭,遇见阮艳梅,知道阮艳梅是乔之晚继母。 所有的线串在了一起。 是那个夜晚,她在看见陈宋和宋艾情事甚至被陈宋眼神猥亵时躲在他那里,她希望陈宋去死。 而沉域什么也没问,只是对她说好。 沉域是故意的。 这句话冒出来的时候陈眠无端地打了个冷颤,紧闭的房门也似有感应般被从内打开,沉域去的那屋有卫生间,他洗了个澡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换了身灰色睡衣,暖色灯光下看着整个人都柔和,带了层温柔的光环,像披着羊皮的狼。 手机被倒扣在了桌面上。 陈眠看着他,忽而问,“你早就知道我会要求自己住是吗?”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甚至跟两人之前断掉的对话接不上线,沉域却承认得坦率,“是,我早知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乔之晚后妈是我亲妈的?” “送她回去的时候,你们长得很像,这不难查。” “和乔之晚走得近也是故意的?” “陈眠,话可以问得更直接一点。”沉域走向她,阴影笼罩过来,遮住头顶灯光,他弯腰,伸手拿起陈眠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还没熄,赵莉莉跟她的聊天记录就这么暴露在他眼前。 他笑了声,对陈眠说,“舍近求远不是个聪明做法,你可以直接问我,是不是在利用乔之晚。” 水滴在了桌面上,啪嗒晕开滩水渍。 “你不是在利用乔之晚,你是在利用阮艳梅。” 陈眠已经明白了沉域要做什么,借刀杀人是沉域的强项,就像是接吻要求被拒绝后让陈宋回家代替他给她敲警钟。 他并非善类,这一点在当初朝他伸手的时候陈眠就明白,纯善的人不会趁人之危,不会在两年前的雨夜撑着伞一边朝她伸出手一边问她要不要跟他睡。 沉域分明是最精明的商人。 “——陈宋会来找我,只要来这儿,次数多了总能撞见阮艳梅。” 只要他们撞上,视线必然有所偏移,说到底对于陈宋而言陈眠只是个穷学生,拿出的钱有限,但阮艳梅不一样,阮艳梅是他前妻,是跟他睡过一张床的女人。 对于陈宋那种人而言,哪怕阮艳梅已经离开他了,也相当于是他的私人物品。 一个私人物品却跟他拉开了阶层,住在高档小区,穿着精致华丽,一跃成为个富太太。 陈宋怎么可能受得了。 阮艳梅这种极致利己主义者在看见她时都敲响了警钟,更何况是陈宋。 两人各怀心思,只要看见彼此就会充分演绎什么叫做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那宋艾呢?”陈眠问他。 沉域身上带着刚沐浴后的青柠味,清新的味道扑鼻而来,他顺势坐在茶几上。 像个传业解惑的老师般,对陈眠说,“备用,手里总不能只有一枚棋子。” 每颗棋子都落在该落的位置。 阮艳梅对陈眠的出现感到不安,陈眠的出走让陈宋开始寻找。 沉默片刻后。 陈眠问他,“最后一个问题。你做这些,只是为了帮我摆脱陈宋吗?” 风声簌簌,夜色寂静,头顶灯光明亮。 “答案不是挺显而易见吗。” 沉域对她说,“陈眠,我要你只能走向我。” 32/刻板(加更) 32/刻板 这一晚过于丰富,导致陈眠睡梦中都有些浑浑噩噩,无数个梦魇缠上来,一会儿是陈宋的脸、一会儿是阮艳梅的脸,最后是沉域看向她时那双清冷的眸。 七点半闹钟响起的时候,陈眠早已睁眼,昨晚的窗帘没有关,晨间阳光照射进来,外头的声音从窗缝里钻进来,有哄哭闹小孩儿去幼儿园的声音,还有小区清洁工扫把扫落叶发出的沙沙声。 陈眠起身,洗漱完走出房门时,客厅已经没人了。 昨晚两人的对话没有后续,就这么终止在那儿,沉域看着她,直到最终确认她确实是无话可说,才笑了声,拿了手机直接进了屋。 现在也不在这儿,大概已经去学校了。 陈眠换好校服,在学校附近小商贩那儿买了个包子当早餐,等待的时候听见阮艳梅喊她的名字。 阮艳梅开了辆奥迪,就停在路边,车窗摇下来,脸上戴着墨镜,手搭在方向盘上,在行人看过来的眼神中,对陈眠说,“可以和妈妈聊聊吗?” 陈眠看了眼时间,“只有五分钟,我要去学校。” 昨晚从乔之晚那儿已经知道陈眠读高三,阮艳梅有些感慨缘分,“妈妈都不知道,你跟小晚在同一所学校,小晚说你读的是文科重点班,眠眠,妈妈都不知道,你现在变得这么优秀。” 陈眠只觉得好笑,她不知道阮艳梅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现在张口闭口就是自称妈妈的,仿佛两人是再寻常不过的母女关系,她打断了这种令她作呕的寒暄,“可以说重点吗?你找我应该不是为了表扬我吧。” 确实。 从再见到陈眠的那一刻起阮艳梅就感到心慌,她没有孩子,当初和乔成结婚,为了不让乔之晚有想法,乔成去做了绝育,她也对乔之晚保证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没有亲生骨肉的弊端就是她认为自己缺乏死死绑住乔成的纽带,随时都能被人抛弃,尤其是在听见乔之晚说她喜欢的男生喜欢的是陈眠后,阮艳梅的心慌就更重了,心里像是揣了块儿石头,尖锐的那端一次次戳着心脏,每呼吸一次都忍不住去想个最坏的结果。 她最后选择对乔成坦白,乔成是个聪明男人,和聪明人相处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不要有所隐瞒,就像她当初和乔成相处时毫不隐瞒自己那段失败的婚姻和混账的丈夫。 乔成知道她亲生女儿也在读绥中且和乔之晚的关系后,从包里拿了张银行卡给她,此刻这张银行卡就在她手里,被送到了陈眠面前。 “妈妈知道你跟着你爸在一起生活很困难,他那个德行我明白,但是眠眠,妈妈没有能力,全靠你乔叔叔的关系才能进现在的单位,你乔叔叔知道你的情况后让我把钱给你,你马上就要高考了是不是?这里的钱足够你出国读书了,选个好点的学校,机构方面我帮你联系。” 陈眠没看过小说,肥皂剧看得都少,生存空间都匮乏的人没有拓展精神世界的时间。 但给银行卡让出国这种台词,无论从哪里看都不像是能从亲妈嘴里说出来的,话里的潜台词陈眠听得懂,无非就是离开这里,以后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 “出国。”陈眠重复了一遍阮艳梅的话,然后对她说,“我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她看眼车里的时间,“五分钟到了。” 拉开车门就要下车,被阮艳梅捉住了手,与预期并不符合的结果让阮艳梅原本温和的语气淡了下来,终于选择开诚布公,对陈眠说,“我也希望你能够出国,眠眠,这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 “卡里多少钱?” 听见陈眠这么问,阮艳梅脸色好看了许多,“五万。” 对于个穷学生来说,这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哪知陈眠把卡推了回去,“你知道,乔之晚暗恋对象每个月给我多少吗?” 她挣脱开阮艳梅的手,不等阮艳梅反应就笑着给了答案。 “十万。” * 上午依旧是考试。 课间操都被豁免,高三楼铃声全被屏蔽,只能听见高一高二那边热热闹闹地往操场走。 班里一半人都趴了下去,头枕在高高摞起的书堆上开始休息,陈眠洗了杯子回来,就被从办公室回来的陈柯叫了名字,怕吵着同学,他特意走来陈眠面前,“班主任找你。” 陈眠放了杯子,去班主任办公室的路上心里已经有数了。 多半是走读生表格的事儿。 学校对贫困生的要求刻板,希望他们就是百度百科里定义的贫穷,虽然不至于要求他们生活潦倒、揾食艰难,但大体上也是有些隐性的规则,譬如不能用好点儿的手机、不能穿名牌鞋子等等。 陈眠这种直接住进了高等住宅区的,简直正中红心。 班主任话说得倒挺委婉,并没有一开始就切入主题,关心了一下学业,才慢慢地转到正题,跟她说,“陈眠,老师看你填的住址不是之前那个,是什么情况呢?” 这时候,陈眠大概明白,早上阮艳梅的那番话也算不上什么虚伪,而是成年人的体面。 知道话里的内容扎人、伤自尊,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会刻意包装,粉饰成关心的模样。 “老师,这是会影响申请助学金吗?”陈眠却直接点破了这份体面。 班主任沉默了会儿,才有些为难地点了头,“这不符合学校要求,贫困生名额也就这么多,学校也会要向政府申请的,老师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呢?是你亲戚住在那边还是——” “我妈住在那里。”陈眠打断了班主任的话,对她说,“不是后妈,是我亲妈,住在那里,但她没打算要我的抚养权,这样的话,还符合标准吗?” 班主任顿时愣住,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陈眠的家庭情况她了解,资料上父母离异也是明明白白写着的,这种程度上的坦诚倒是惯来在学生这儿游刃有余的她顷刻愣住,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在这时候,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她急忙冲陈眠摆手,让她赶紧回去上课,资料就这么压在了下面。 隔条走道,听了全程的音乐班班主任探出个脑袋,看着女孩子的背影,说,“这小姑娘,挺坚强的。” 语调平淡地自揭伤疤,仿佛所诉说的只是外人的故事。 坚强这词确实恰当。 陈眠从后门进班时,本来在写试卷的陈柯就下意识往后看了眼,对上她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推了下眼镜,下意识咳嗽了声,然后扭过身子继续做认真状写试卷。 赵莉莉见她回来,把正拿在手里透光看的信封递给她。 有点儿稀奇地对她说,“乔之晚拿给你的,绝了啊,这年头还有人写信。” 粉色信封,透着淡淡的水果香水味。 信封上用铅笔画了棵树,跟陈眠在沉域家看见的那张素描类似的风格。 正中央写着陈眠收三个字,边上画了个太阳。 陈眠拆开,里头并不是什么信。 而是张音乐会的门票。 还有张纸条。 是乔之晚问她:周末有空的话,可以一起去看个音乐会吗? 33/心动 33/心动 乔之晚约她去听音乐会这事儿让赵莉莉挺惊讶,她怎么都没想明白陈眠和乔之晚的交集在哪儿,思考了半天也就想出个同时出现在一个表白墙上,跟同一个男的有关系,但这个论点很快又被她自己推翻,也不知道为什么,赵莉莉就是很坚定地觉得陈眠和沉域完全没可能有故事。 思来想去最后被上课铃声打断,再多的八卦都被试卷压在了下头。 转眼又一天走过,临放学的时候陈柯把黑板上高考倒计时的日子又减少了一天。 从六十一变成了六十。 距离高考只剩不到两个月。 刘俊杰看着黑板,难得煽情,转过身,对陈眠和赵莉莉说,“还有不到两个月,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了。” 这话听着有点儿恶心,陈眠本来和刘俊杰没多熟,也就是林琳这事儿之后,才熟络了些能多说几句话,男生本来就外向开朗,平时打几个招呼再前后桌的关系,自顾自地就把人列为朋友的行列。 她没说话,只是在收着自己的东西。 旁边的赵莉莉先呕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怼了句,“我倒希望立马就跟你各奔东西。”随即双手合十,对天许愿,“愿此后我的生命中再也没有恋爱脑。” 刘俊杰被这话戳了肺管子,他对林琳表白失败这事儿几乎整个文三班都知道,平时没少被人调侃,又是在林琳和音乐班那群人玩得好逐渐不怎么跟自己班的人说话之后,讨厌她的人变多了,打趣刘俊杰的人也随之增多。 刘俊杰正想骂几句,就听见第一排靠后门位置的体育委员扬声喊了句,“哎哟,我域哥怎么在这儿?” 体育委员就是生日被沉域送球鞋那位,平时爱打篮球,朋友一大堆,可以算得上文三班的交际花。 他这一嗓子让半个班里的人都看了过去,刘俊杰手撑在陈眠桌面上,也跟看热闹似的往后看,结果就对上了沉域看向他的眼神。 刘俊杰一愣,以为是幻觉,往边上挪了一下,发现沉域还在看他。 有点儿迟疑地问了句,“找、找我吗?” 结果就看见沉域靠在门口,也没往里进,自己班的体育委员跟个老鸨似的站他旁边,手往班里一划拉,挺豪气的语气,“我班同学随你选,找哪位我帮你带出来。” 刘俊杰已经准备起身了,嘴上说着,“可能是找我?” 脚下刚用力,就听见沉域的声音。 “找你们班陈眠。” 刘俊杰当即就是卧槽了一声,好尴尬三个字已经在嘴边了又被噎回去,准备转过身时看见赵莉莉一脸比他还吃到屎的表情,那样子看着就跟尿裤子被人发现了一样,保持着一副惊愕的表情盯着收拾东西的陈眠看。 唯一算得上淡定的也就当事人了。 表白墙的热度还没过,不少人跟刘俊杰一样一会儿看看陈眠一会儿看看沉域,窥探欲在看见陈眠背着包往后门走,停在沉域面前时到达了顶峰。 看着像是上演一出表白的戏码,结果陈眠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沉域也没什么表情,甚至笑了一声,跟一脸茫然的体育委员道了声别,就跟在陈眠身后走了。 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从窗边路过 。 直到彻底消失在拐角,才听见有人操了一声,似是个开关,这一声冒出来后就是此起彼伏的操。 “我是不是考傻了?沉域是来找陈眠的?” “卧槽,他俩不会是真的在厕所那儿接过吻吧?” “不是他们是什么时候搞上的啊?都没看他们说过话吧?” “可能上厕所的时候?” “……” 班里的沸腾都在身后,往校门走的那一路都有人在看他们。 陈眠没管别人,自顾自地往前走,直到迈出校门,书包才被人拉住,一直跟在后头的沉域懒着嗓子对她说,“走哪儿去啊你,上车。” 是指司机停在校门口的车,陈眠停了脚步,问沉域,“我不能自己走回去么?” “可以,如果你想在小区门口看见陈宋的话。” 这话让陈眠皱了下眉,倒也没再继续说什么,书包带子被人拉着,一路跟遛狗似的被牵进了车,关上车门的时候她往窗外看了眼,就对上无数双带着些震惊的眼,眼神里信息量精彩,总结起来就是卧槽两个字。 她坐直,把背着的书包从肩上解下来,抱在了怀里,拉开拉链,抽了乔之晚给她的音乐会门票出来,递给沉域,“乔之晚给的。” 沉域本来正在看手机,听见这话抬眸就看见那张票,也没接,就着她举着的动作看了眼时间,“周六下午,留着是打算去?” “不知道。”陈眠收了手,票放在两人中间,“我大概知道她要找我说些什么,除了你就是阮艳梅,但这两个话题都没什么可聊的,而且——” 她手指指向门票上写着的宫崎骏主题五个字,对沉域说,“我也没看过宫崎骏的电影。” 她语气是平淡的,说完后就看向沉域。 眼神里透着股询问,仿佛在向他征求意见,问他自己该不该去。 沉域沉默了会儿,随即说,“今晚别看书了。” 陈眠一愣,正想问为什么,就听见沉域又对她说,“不是没看过?今晚看吧,家里影音室还没用过。” 车转了个弯,即将驶进盛世豪庭的时候,陈眠看见游荡在门口的陈宋,他双手插兜,弯着腰正在点烟,不时抬眼来回看几圈,从他身边驶过时,那双眼在车身上停了一瞬,闸门打开,车开了进去,陈宋收了视线又往前方看。 他没看见她。 陈眠收了视线,看向沉域,然后对他说,“好,那就看吧。” 影音室原本是个卧室,深灰色沙发看着跟床的大小差不多,在昏暗的房间里看着挺危险,两人都洗过了澡,是沉域说换身舒服的衣服再来,所以陈眠换了睡衣进来,却看见沉域依旧一身校服,坐那儿正在翻电影。 可供选择的不少,封面清一色的全是动漫,沉域拿着遥控在从千与千寻划到哈尔的移动城堡再到悬崖上的人鱼姬,最后选得有点儿头疼。 他就不是个爱看电影的人,动漫更是看得少,也就小时候跟着游淮他们一起看了奥特曼和神奇宝贝,那会儿大家都在相信光,就沉域一个人残害光和自己的小伙伴,他说,“世界上没有奥特曼,也没有皮卡丘。” 游淮哭得流鼻涕,还跟沉域打了好几架,最后还是大人来了才把两人扯开。 从那之后,再也没人叫过沉域一块儿看这些。 现在在这儿翻着,一个个封面的过,又觉得自己挺傻逼。 手机里百度还停着疑问。 ——宫崎骏哪部作品最有名。 结果答案直接给列了十部作品。 他又改:带女生看宫崎骏的哪个电影。 百度回答:16部宫崎骏治愈系动漫电影,女生都爱看! 沉域:…… 陈眠坐在他旁边,看了眼他的手机,然后抬眸看向屏幕。 对沉域说,“就这个吧。” 鼠标停在千与千寻四个字上。 旁边放着的手机长久没人摁动,屏幕熄了。 房间是密闭的,没窗,中央空调开着,在四月的春末夜晚送着冷气。 沉域直接摁了播放,又从旁边捞了毯子丢在她身上。 两人都没再说话,中间隔着个不远不近的空隙。 音乐安静流淌,奇妙的动漫世界色彩鲜丽。 沉域想起百度下面几条回答说带女朋友看这电影结果给人看哭了。 他看了眼陈眠,她脸上没什么表情,黑色瞳孔里倒映着屏幕的光,乖乖地盖着毛毯,长发盘着,身上那件粉色睡衣领口的白色蕾丝都被屏幕里的原野映成了绿色。 整个人看起来都柔软,像是电影里的一部分。 像,本该活在动漫里的女主角。 陈眠仿佛没有发现后沉域在看他,手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问沉域,“你喜欢无脸男吗?” “什么玩意儿?” 陈眠伸手,指着画面。 沉域这才往屏幕上看了眼。 屏幕里黑色的庞然大物无脸男正朝着女主角献殷勤,拿着食物和金银珠宝问她要不要。 ——你想吃吗,很好吃哦。 ——要金子吗。 ——我只给你,不给别人。 ——你想要什么,说说看。 ——我好寂寞。 它的黏液都透露着对女主角的贪婪,有苍蝇的声音嗡嗡地做配乐。 沉域皱眉,“这玩意儿长这样真有人喜欢?” 陈眠沉默了一下,才说,“应该有的吧。” “那你喜欢吗?” 陈眠没回答,隔了会儿又问他,“那你喜欢白龙吗?” 这他妈又是谁。 沉域根本就没在看这部电影,就跟上了节完全不会的课又被老师点名起来抽查问题一样。 他收了手机,拿了遥控,“是要我重看一遍的意思?” 陈眠抿唇,下巴搁在膝盖上,声音挺轻,“你根本就不想看电影,但又要陪我看,你怕乔之晚看不起我是吗?” 沉域顿时就笑了,“陈眠,你脑子里都装着什么,哪儿想得那么多,我只是以为,你是因为喜欢,才想陪她去听音乐会。” 陈眠一愣。 “不然,你干嘛要陪她去,平时让你陪我出去一趟都难,跟个无关紧要的人看个音乐会是为什么,总不能是因为愧疚。” 语调二两拨千斤,倒是状似无意地把话给点了出来,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早就知道陈眠把音乐会门票让他看就是存了想让他帮忙做决策的心思。 陈眠这人有时候挺矛盾,看着挺冷血,但有时候又狠不下心去做个彻底的坏人,做不到彻底的冷淡,踩在那条线上跟走钢索似的,好比做不到彻底漠视宋艾的悲剧,也做不到在利用完乔之晚后真的若无其事。 心里有个答案,但是在某些时刻又不肯直视心里的那个答案。 说白了就是自相矛盾,此刻被沉域说出来后,表情都冷,也没看他,下意识反驳,“我为什么要愧疚,拒绝她的人又不是我。” “行,是我。” 沉域看旁边这人也没有看电影的意思,直接伸手把人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跟撸猫似的,手钻进她衣摆,贴着后背那根脊骨抚摸,“怎么嘴跟骨头一样硬?知道我晚上为什么去你们班找你?” “不知道。”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他说话的时候手里动作也没停,解开了她的内衣扣,嘴上还抱怨了句,“洗完澡还穿什么内衣?” 真就一边耍流氓一边还要当个正人君子。 陈眠顿时被弄得无话可说,直到胸被人握住,才下意识喘了一声,“嗯……” 沉域笑,“嗯的意思就是知道却当做不知道?” 陈眠白了他一眼。 她是知道的,沉域就是把她的路给堵死了,把两人的关系搬到台面上,让她没了退路。 更让乔之晚晨间的邀请变成了个笑话,虚虚实实的试探在沉域这儿直接给了正确解。 所有人都在猜她和沉域是什么关系。 所以他直接来了她班门口,用行动给了回答。 她没说话。 沉域掐着她的腰,腿上动了一下,陈眠就往他怀里扑。 “知道明天别人会说什么?” 他亲她的眼眸,气息贴着肌肤游走,似是被吻了第二次。 陈眠呼吸都不稳,声音还带着喘。 “说、说你助人为乐,送同学回家。” “行,那明天大家就都知道,我就助这么一个人,其他好事儿都做不了了,所以陈眠,你还去个屁的音乐会,电影你都懒得看,别他妈浪费时间去敷衍不重要的人了,不好好做你的复习题还不如跟我做点爱。” 无人在看的电影行至结尾,女主角和父母逃出生天。 而电影外,被抱在腿上的陈眠伸出手想捂住沉域那张胡说八道的嘴,“你好烦,你别说话。” 沉域却没依她,甚至换了个语调,一改懒散,像念出情诗的电台声音,对她说。 ——“我只想要你,不想要别人。” ——“我好寂寞。” ——“你陪陪我。” 陈眠眼睫颤动,心头一颤,伸向他的手也被握住,拉着往他脸上贴。 指腹下他睫毛颤动,那双澄澈的黑眸就这么看着她。 然后笑着问她。 “你喜欢吗?” 是刚才,陈眠问他喜不喜欢无脸男的语气。 在这个时刻被他反问。 用和电影里无脸男对女主角说的话,改了字词又对她说了一次。 最后问她。 陈眠,你喜欢吗。 声音说不出话,心跳却在这个有些闷热的春夜如擂鼓般给了答案。 34/礼物(H) 34/礼物 这沙发当初买来是为了更舒服地看电影,只不过买来后一次没用过,这房门都是头一次开,黑色的皮面,衬得坐在腿上的人皮肤白得晃眼。 这段时间两人每天复习的都晚,聊天都纯情的不得了。 这会儿距离一下子拉近,刚搬进来时在客厅沙发做的那一场又浮现了出来。 陈眠咬着唇,她洗完澡还特意换了身有睡裤的款式,预兆到的事儿也没能避免,解开的内衣扣失去禁锢,直接往下滑。 沉域握着她的胸,红蕊贴着掌心,完全的包裹,但手却没动,就停在那儿,人也没专注,做这种事儿,但却在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敛着眸,视线是散的,往下落在陈眠衣摆处被胸口撑起而露出的细腰。 他没动,反而让陈眠有些难捱。 她咬着唇,看着沉域衣着完整,又看着自己衣衫凌乱,最后没忍住,骂他,“你是变态吗沉域……怎么、怎么总是……喜欢穿着校服做这种事啊?” “哪种事?我连裤子都没脱,摸下都不行?” 沉域贴在她后背的手往下,摸了把她的腰,真就贯彻落实了一下‘摸下’,多一秒的动作都没有,摸了之后就收了手,就这么虚虚地放在她腿上,隔着睡裤,看着没用力,但陈眠想起身,又动弹不了。 “那你松开。” “抱下都不行?” 似是陷入了循环。 陈眠听明白了,沉域就是在耍无赖。 她只好软了语气问他,“你想干什么呢沉域?” 带这些妥协,像是在哄小孩儿。 沉域却笑,学着她的语气问了回去,“问你话怎么不回呢陈眠?” 他手指勾着她上衣下摆,指尖顶着衣角的布料,像撑起了把小雨伞,没人搭理的电影停顿片刻后又自动播放下一部电影,屏幕再次亮起的瞬间钢琴曲也流淌了出来。 叮叮咚咚的节奏刚起,就被沉域摁了暂停。 问她的话,也就刚才那句喜欢吗,这要怎么回。 沉域说了也没强求个答案,松开只手拿了手机起来,陈眠见势便要借机挣脱开,却被沉域放在她腿上的另只手直接勾住了腰,又给摁了回去,一屁股跌在了他大腿上。 沉域看她眼,“瞎动什么?” 陈眠下意识撑在沉域小腹上的手隔着校服衬衫摸到了他的腹肌。 硬的,紧实的,滚烫的。 她难得反应迟钝,跟也忘了自己名字似的,好半晌才想起要挪开手。 但那时已经来不及了。 “哦,原来不想看我穿校服,是想做这事儿。” 沉域话说得流氓,动作也没差,把自己的衣服从裤腰里抽了出来,扣子也没解,拉着陈眠的手就钻了进去,摁着她手背贴在自己小腹上。 眼神里勾着笑,里头写满了:我俩到底谁是变态? 陈眠脸上的冷淡都绷不住,真枪实弹来一发都没现在这么热,这种身体近距离接触,臀下贴着他大腿的肌肉都紧实,他偶尔还冷不丁地颠一下,就跟故意逗人玩儿似的,要做不做的,像故意欺负人。 陈眠难得被弄得带了火气,手下肌肤滚烫紧实,她想掐都下不了手。 这人生活作息规律得要命,每天无论睡得多晚,早上七点都会准时起,每天学习之外还会空出时间跟朋友打球,锻炼出来的身体在这会儿成了优势。 “我要回去睡觉了。” 沉域正在给手机和屏幕连蓝牙的动作都顿了会儿,闷闷地低笑了声,也没抬眼看她,轻轻地揉捏了下她手背,边选歌边糊弄人,“别急,没说不操,选首歌,不然刚看完温情向的电影就跟你在这儿搞,我多少有点儿受影响。” 扯。 他根本没在看。 “女主叫什么?”陈眠问他。 “千寻。”沉域回答得挺快。 陈眠愣住。 “傻不傻,这电影叫千与千寻,电影我没在看,语文我还没学?与它就是个连词,总不能女主叫千吧,这多难听,又不是在演赌博宣传片。” “……闭嘴吧你。” 沉域这时候也在歌单里选好了歌,摁了播放,屏幕上出现个日落的照片,前奏音乐里的鼓点从音响里传了出来,又是首英文歌。 手机用完就丢在旁边,就跟终于醒了似的,直起了身子,跟征询意见似的,问陈眠,“六首歌行吗?” 这会儿陈眠不会问什么六首歌了。 她不是听明白沉域话里意思的,而是从行动中明白的。 缠绵情歌哼着暧昧的调,她手肘撑着想起身,又被人咬着唇舔了下,挺色气的动作,湿热的唇随即亲吻向她耳垂,温热的气息落在耳边引起一阵痒,那是她的敏感地带,碰一下都忍不住缩脖子。 被呼吸一下下扫着,亲吻每落下去一次,陈眠都忍不住颤抖。 偏偏这时候,背景音乐都撩人,男人唱着baby e with me这句词,大概是上次在客厅那次做时他不小心播放了音乐从而养成了习惯。 做爱还得先提前找音乐,没人比他更骚。 陈眠难耐地咬着他的名字,吐词都暧昧,断断续续的,像场阵雨。 “沉域……你好烦……” 听着这个指控,沉域没说话,只是亲吻着她的脸,唇落在她唇角,没有既定路线的吻,似只是随心而为,从嘴唇上的蜻蜓点水再到颤动的眼睫。 亲吻仿佛成了除交谈外的另一种沟通方式。 陈眠平日的冷淡全都破功,绯红层层染上去,比晚霞迷人。 每当这种时刻,她总是忍不住想要去攥住些什么,来分担身体所陷入的快感。 裤子没有裙子方便,脱得有些费力,再加上陈眠并不配合,沉域难免有些烦躁,咬着她的脖颈问她,“穿裤子干什么?” 陈眠被咬得有些疼,皱着眉回答他,“你不是也穿了裤子?” “非得跟我杠这么一句是吧?那我每回主动找你做,你能主动找我一次?”沉域轻飘飘地把话堵了回去,让陈眠安静了会儿,又抬腿踢他。 没有一句话能听的,一旦在床上,沉域就无耻得没了下限。 中央空调吹着冷气的声音被音乐声覆盖,屋里气温一点点升高,就这么躺着脱并不方便,沉域直接把人抱了起来,依旧是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的姿势,才发现之所以解不开是因为陈眠还系了抽绳,绑了个挺漂亮的蝴蝶结。 而沉域伸手抽掉的动作就像是亲手拆掉属于自己的礼物。 陈眠闭上了眼,又伸手去推沉域的肩膀,“出去。” 太闷了。 喘不过气,每呼吸一次都是黏稠的空气。 陈眠头抵在沉域的肩上,往他怀里拱了下,就是不让人轻松脱掉衣服。 声音闷闷地,像是掀开蒸炉后腾腾升起的热气,落在沉域肩颈位置。 “不要在这里,出去。” “乖点,别乱动。” 沉域根本没在听她说些什么,嘴上哄着人,动作却没停,陈眠所有的挣扎都仿佛成了助兴剂,伴随着层层递进的音乐声一同,将最后一丝理智都燃烧殆尽。 人被压在身下,再也没给反抗的机会,直接脱了她的裤子,将她双手举至头顶,单手压着,囚禁的动作下,看见陈眠那双澄澈的杏仁眼都因为轻蹙的眉心而瞪得浑圆,像只落入陷阱而惊慌失措的兔子。 她忍不住喘息。 而沉域却开始同她说些别的,“四月要过去了,马上就要到五月了。” 陈眠侧脸贴在方才盖过的毛毯上,蹭得鼻尖发痒,想打喷嚏但又被沉域手指进入下体的动作而便成了个呻吟,像是在回应他说的话,单音节的嗯拖得绵长。 沉域就笑,陷进去的半根手指探入进去后便感到紧致,一摸便湿,换作是往日,他会调侃一句怎么这么湿啊陈眠,但今天他没有,只是就这上一个话题接着对她说,“我生日要到了,陈眠,记得给我准备礼物。” “……” 陈眠接触过的男生不多,但也知道像沉域这种理所当然找人要礼物的人,估计也没几个。 要不要脸四个字都没能说出口,就被沉域手指的动作拨动得破碎。 她眼眶都热,生理性眼泪溢出来又被人吻住。 沉域没完没了,抽了手出来,勃发的欲望就抵在那儿却也没进去,在边缘就着水光蹭,偶尔戳弄进去一点,又抽离,贴上去吻掉她的泪水,还给人出主意,“别送太敷衍的知道没,用点儿心,鞋子手表什么的就不用了,我们眼光不一样,送的我不一定会用,烟我也不怎么抽,打火机也别考虑。” 没完没了的。 念叨的陈眠有些烦,又被蹭得意动,抬腿缠着他的腰,“能、别在这时候说这些吗?” “我总得提醒你几句,要是到时候没送,我生气了怎么办?”偏沉域还吊儿郎当的,提前给人打预防针,“十八岁生日,知道有多重要?” 陈眠不是很想懂。 她和沉域在一起两年,两年里沉域的生日过得都兴师动众。 他朋友本来就多,社交平台上一堆人祝他生日快乐,光从照片里就能看出纸醉金迷的气氛,人堆里围着的那位总是在镜头正中央,每一张看起来都漫不经心,底下评论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祝他生日快乐。 五月二十号那天本就被谐音赋予了特殊寓意,偏沉域就这天生日,于是生日祝福发出来都像是另类表白。 陈眠从没跟着一起,但两年里沉域生日散场后都会来找她,在居民楼下的那棵树那儿,把她叫下楼,不下来就电话轰炸,直到她出来,才从口袋里拿了打火机出来,还教她,跟她说,来吧,说祝沉域生日快乐。 今年五月二十号,沉域成年,不用想就知道会比以往更夸张。 但哪有在做爱的时候提醒对方自己生日还索求礼物的。 陈眠咬着唇,没搭理他。 下体却被人慢慢进入,音乐恰好放到热烈曲目。 已经没人辨认这是第几首歌了。 大概六首过去了一半,又或许刚唱完两首。 没有人在意。 “不、不懂……谁知道……要送你些什么……啊……唔,沉域……轻、轻点——” 她浑身紧绷,听见水声,暧昧的气息蔓延整间屋子,燥的耳根发热。 “不知道送我些什么,那就来这儿,张开双腿也算礼物。” “你好……好烦……” “又烦?你这儿烦有特殊含义吧?一边说烦一边咬我那么紧是个什么意思?喜欢?嗯?松点啊陈眠,咬得我疼,结束不了明天直接翘课?” “闭、闭嘴啊你。”没有一句能听的,陈眠红着脸骂他。 床上的沉域没脸没皮的,被骂了还笑,“闭不了,要不然你亲我呗。” 说着又深入一次,这回插得有些深,力道用得猛,性爱的激烈声音像拍鼓,啪啪啪地给音乐当了伴奏,呻吟也成了另类合奏。 “……唔……别、别那么深,轻点啊……” 而陈眠的声音则是沉域的催情药。 投屏自动播放屏保照片。 星光落满屏幕,被定格的烟花盛放在最灿烂的时刻。 曲调进行至最暧昧的部分。 而他们在沙发上缠绵,校服和睡衣丢在了地上,手机屏幕亮起的光像被点亮的灯,同屏幕的光线一起,映亮了满屋荒唐。 消息提示栏堆满了游淮发来的消息。 ——你和陈眠怎么回事? ——舔到了? ——什么情况?人呢? ——操,乔之晚来问我你跟陈眠什么关系。 ——陈茵抢了我手机跟人吵起来了,能不能行啊朋友,怎么你搞事我遭殃? ——你、他、妈、难、道、在、做、爱、吗? 隔了四十分钟,还是没回复。 游淮又发了一条:还没完? 刚发出去,就跳出了红色感叹号,下边一个提醒。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游淮:? ——沉域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操。 游淮骂娘。 沉域把他拉黑了。 狗东西。 35/断裂 35/断裂 游淮是真挺烦,有的人半夜和人滚床单,而有的人半夜充当协调员处理纠纷。 陈茵跟乔之晚这矛盾在他看来与其说是为了沉域,不如说是王不见王,陈茵这姑娘当惯了公主,见不得被人比她更出风头,但好巧不巧的,从入校开始乔之晚就跟她屡屡被一同提起,这两人跟陈眠都不同,不属于低调的类型,都挺开朗,朋友也多,站不到同一条战线就只能敌对。 这会儿他刚陪着陈茵从火锅店出来,人在门口站着刚点燃根烟还没往嘴里塞,手机就响了,他一看来电人是乔之晚顿时有点儿头疼,趁着陈茵去便利店买饮料接了起来。 那头张嘴就问,“沉域跟陈眠到底什么关系。” 游淮边留意着便利店的动静边回说自己也不知道,结果乔之晚根本就不带信的,都知道游淮跟沉域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当初她跟沉域走最近那会儿别人说她迟早跟沉域谈,游淮都笑而不语从没接腔,摆明了揣着明白装糊涂。 乔之晚人在客厅坐着,觉得自己白天给陈眠送音乐会门票的行为就像个小丑,也没在乎游淮是怎么想的了,她只想问个清楚,这么来来回回的揣测又自欺欺人般的否定让她身心疲惫。 在电话那头就着这问题纠缠了好一会儿,平时看起来脾气挺好的姑娘这会儿难缠得要命,听着语气又像是要哭了,游淮挺烦,烟都夹手里没抽,就低了会儿头的工夫手机就被人抢了,他还以为来贼了,抬头就看见陈茵皱着眉看着来电显示。 那会儿游淮想的是还不如来贼了呢。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就坐在马路桩子上,听着陈茵在那儿跟人干嘴仗。 话题绕来绕去也就是围绕着沉域两个字。 游淮烟都抽完一根了,那边还没说完。 最后手机被往他手里塞的时候,都是烫的,陈茵一脸不开心地跟他说,“说不过我就直说,非得说家里出事了,着急忙慌地就挂了电话,什么都给她装完了。” 说完又骂游淮,“你怎么有她电话的啊?你什么意思啊游淮,暗度船舱——” 游淮打断她纠正,“暗度陈仓。” 陈茵就踹了他一脚。 然而两人不知道的是,乔之晚之所以挂电话真的是因为家里出事儿了。 这会儿是晚上九点半,她爸公司繁忙平常回家就很晚,但是阮艳梅也没回家这就有些奇怪了,她正跟陈茵吵架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拍响,她拉开就看见住在隔壁跟阮艳梅关系不错的阿姨一脸着急地跟她说,“妹妹啊,你爸回来了吗?” 乔之晚立马挂了电话,问怎么了。 那阿姨就说,阮艳梅在小区门口被人打了,这会儿被拉去医院了。 乔之晚人都傻了,急忙给她爸打了电话就往医院赶,去到的时候病房门虚掩着,她正准备推门进去就听见她爸问阮艳梅,“他能找到这儿是因为你女儿吗?” 阮艳梅的声音有些虚弱,说了个嗯。 乔成坐在对面沙发,沉默了会儿 ,冷声问,“你把钱给她了吗?” “她不要。”阮艳梅有些为难,沉默了会儿,才对乔成说,“她想在国内读大学。” “艳梅,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要不是因为她忽然出现在这里,你前夫能找到你吗?你知道明天小区里会怎么说,流言蜚语会怎么传?要是晚晚知道了她又会怎么想?你女儿也不过是个半大点儿的孩子,都没成年,你是她亲妈,这点事儿都办不到吗?” ——你前夫、你女儿、你是她亲妈。 这几个词落在耳朵里似是在划清界限,听着刺耳,阮艳梅却没能力反驳,她像株菟丝花,依附男人生活,从前是依附陈宋,陈宋落寞后便是乔成。 经济能力决定了话语权,尽管平日里乔成乐意宠着她,同她做对寻常的恩爱夫妻,但这种时刻,二婚的弊端就出现了,是永远斩不断的前缘隔在那儿,把往日里的‘我们’变成了‘我和你’。 阮艳梅垂下眸,在小区门口撞见陈宋她也意外,两人纠缠了会儿,她冷语讽刺了几句,没承想陈宋一巴掌就扇过来了,那力道半点没收,直接把她扇倒在地,保安都没反应过来,陈宋上脚又踹,暴怒下的男人毫无理智可言。 直到被人拉开,有人报了警,有人打了急救电话。 乔成见她不说话,又凑近了些问,“艳梅?” 阮艳梅恢复了往常的顺从表情,正想说好。 病房门外就传来乔之晚的声音,带着哭腔问她,“陈眠是你女儿是吗,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混乱。 像是原本美好的幻境被人捅破了个口子。 某些伪装的平静终于断裂。 在这个夜晚,影音室温度层层攀高,而医院病房里,阮艳梅却仿佛坠入隆冬。 警局里打了人的陈宋被关在那儿,宋艾接到电话隔了一个多小时才去接人,接近十一点的夜,狂风呼啸,天色阴沉,明天又会是一场雨。 宋艾抬头看向天空。 同一时间,丈夫带了继女回家,只剩下一个人在病房的阮艳梅也拉开窗帘,看向窗外的夜色。 两个并不认识的人看着同样的天空。 想的却是同一件事。 ——如果,陈宋不存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 * 隔日,陈眠去学校时浑身都是疲惫的,昨晚的沉域像只不知餍足的兽,缠着她一次又一次,最后结束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醒来却是在沉域的怀里,他难得没有比她早起,人还睡着,被陈眠起床的动静吵得皱了下眉,下意识伸手想拉人就被陈眠一巴掌拍在胳膊上,沉域醒了第一反应就是问她,“你能去学校么?” 结果就是被陈眠冷脸对了一上午,从学校门口下车都没搭理人,沉域就跟在她后头,一路上不时有人投来注目礼,两人心理素质都不错,只当作没看见,直到上了教学楼台阶,沉域才拉住了陈眠的胳膊,把手里晃了一路的牛奶放她手里,也没多说什么,朝她抬下巴,这动作看着散漫,纨绔子弟调戏小姑娘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陈眠就抱着那瓶牛奶进了班,赵莉莉一看她进来,八卦两个字都写脸上了,正想说些什么,班门口就有人喊了声,“陈眠,有人找你。” 陈眠回头,看见乔之晚站在那儿。 她原以为乔之晚来找她是为了沉域的事儿,结果乔之晚看见她第一句就是,“你妈妈是阮艳梅是吗?” 乔之晚是冷静的,看着却比陈眠还疲惫,仿佛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完整梳理了一遍和陈眠认识的全部过程,最后发现,她果然就是那个小丑,她看着陈眠那双永远澄净的眼,在陈眠的沉默中,笑了声。 “果然,所以,这件事你也是比我先知道是吗?还有什么呢?是不是再追根溯源一点,沉域也是因为你呢?可是陈眠,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和我讲呢?” “为什么要和你说?”陈眠忽而反问了一句。 她神色倦倦,看着乔之晚一脸受伤至极的表情,倏尔觉得有些好笑。 “我有什么义务跟你说你后妈是我亲妈,又有什么义务满足你的好奇心,乔之晚,我有义务告诉你这些吗?” 乔之晚后退一步,脸色有些苍白,“可、可我以为——” 陈眠打断她,“无论是你以为沉域跟你的暧昧,或是什么其他,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冤有头债有主,我建议你比起找我不如直接去找沉域,快高考了,我没时间掺和你们的风月,另外。” 她拿了那张音乐会门票递给乔之晚,有些疲惫地给这场对话收了尾,“音乐会你找别人去吧,不用和我做朋友,我没想过要参与你们的竞争。” 上课铃将响,今天是语文早自习,抱着资料从拐角过来的老师看见陈眠和乔之晚站在走廊,还有点儿惊讶,“都要上课了,怎么还不进去?” “老师,我马上进去。” 陈眠已经和乔之晚没什么好说的了,脑子里满是沉域昨晚陪她看电影时的画面,大概是他那句吊儿郎当的话起了作用。 ——我只是以为,你是因为喜欢,才陪她去音乐会。 音乐会陈眠不喜欢。 乔之晚这个朋友陈眠也不需要。 阮艳梅和陈宋是怎样的狗咬狗,只要不祸及自己,陈眠也不感兴趣了。 她在临进去教室之前,又转过身,看向了仍旧站在那儿似是没反应过来的乔之晚,对她说,“乔之晚,你家境好、长得漂亮、活泼开朗朋友多,听起来是挺让人羡慕的。” “但是,看见你为了沉域这样,我又觉得你没什么可值得人羡慕的了。” “陈眠!你什么意思?!”乔之晚最后一丝理智被陈眠这轻飘飘的话给弄得崩断,再也摆不出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大概是陈眠第一次和除了沉域之外的人,把话说得这么直接。 她站在那儿,裙摆被风吹得像起了波浪,披散的长发贴着面颊。 长了张温顺无害的样子,可一张嘴,就是诛心的话。 “——我的意思是,你追在沉域后面讨好所有人的样子,挺可笑的。” / 之前看到有人讨论陈眠喜不喜欢沉域这个话题。 怎么说呢,感情在她这儿占比挺低的。 没人能欺负到她,这里没啥恶毒女配,坏的角色都给男的去了。 36/嘴硬 36/嘴硬 陈眠这话还是没说完整,表达而出的和内心所想的终究还是有了些微妙的差距。 譬如现在。 她对乔之晚说的是觉得她跟在沉域后面讨好所有人姿态可笑。 但内心实际所想的是,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并为此劳心费神这种行为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原生家庭所带来的影响体现在方方面面。 尽管很多心灵鸡汤都在说不要抱怨父母能给你什么,而是要看自己凭借努力能为自己创造什么。 但事实就是,原生家庭就是一道划分不同起跑线的门槛,有些人推开门看到的便是山上的风景,出入行索道缆车,一路畅通无阻,所能遇见的困难和坎坷大概是如何攀登更高的山峰,或是快乐阈值被提高后普通的成就无法填充内心的需求,因而走上歪路。 但像陈眠这类出生在山下,一路艰难往上,没有任何捷径可走,所接触到的人大多生活艰辛,就如家门口凌晨三点起来准备早餐店食材的夫妻,每月艰难赚那么点还要给钱双方老人看病买药,交完孩子学杂费后从指甲缝里挤出来的点儿来维持家庭开销,仿佛绳子总是从最细处断,越是困难的人就越会遇到各种困难。 所以乔之晚和陈茵无法理解,她们认为和沉域缠在一起的她势必会对沉域情根深种,在她们的世界里,生活除了学习便是所有的喜欢与不喜欢构成,但在陈眠这儿,她的绳子脆弱,无法负重其他情感,甚至没空细想究竟喜欢与否。 就算喜欢,那又怎么样。 就像是在问溺水的人喜不喜欢游乐园。 游乐园很好,可她最需要的是绳索和可以停靠的岸。 爱情从来不是陈眠的必需品。 但—— “你他妈就是个恋爱脑,什么叫十八岁生日不跟我们一起过啊?你知道这有多伤我心吗沉域!” 游淮觉得沉域这狗东西真的很完蛋,他一大早来找沉域就是说昨晚没说完的事儿,结果沉域张嘴就是十八岁生日别来找他,他自己有安排。 游淮顿时就有种老父亲被儿子抛弃的感觉,他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沉域,问,“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朋友了?” 沉域话都没听完,直接骂了句,“有病去治。” 游淮又猜,“总不能是跟妹子过吧?” 沉域抬眸,眼神里就写了一行字:蒙到正确答案了。 “操。” 游淮就跟被踩了地雷似的,立马就骂出声了,随即就教育沉域,“不是说好了不当舔狗?” 沉域吊儿郎当的,“我没舔。” “你没舔个屁!你爸妈不在国内,你十四岁之后每年生日都我跟你过的,你不舔你去找别人过生日啊?她都不在乎你!”游淮气急。 这话就让沉域有些不爽了,他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下,打断了游淮的话,语调懒散略带了些不经意的炫耀,跟游淮说。 “不好意思了朋友,你喜欢那位可能是真不在乎你,但陈眠,在乎我在乎的不得了。” 游淮沉默片刻,不太想点破说朋友这大概是你的错觉,怕沉域伤心,组织了下措辞才问,“从哪里得来的她在乎你这结论?” 在乎个屁。 游淮内心疯狂逼逼。 沉域高一那年生日,盯着手机看了一晚上,还嘴硬说是在等他爸妈的转账信息,结果信息等来了还是看手机,最后散场,这人拒绝他蹭车,直接开去了人家楼下,他那会儿也是无聊得慌,玩了场跟踪,在沉域后头下了车,就看见沉域在那儿骚里骚气地让陈眠给他说了个生日祝福,说完还不满意,就从口袋里拿了钱递了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陈眠踹了他一脚,人就往巷子外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袋面包,直接塞了过去。 就这,第二天沉域都能跟他吹,说昨晚去收礼物去了。 高二那年生日就更过分点,沉域直接中途溜了,一屋子庆生的,生日快乐歌都跟唱给了空气似的,游淮不用猜就知道沉域是去找陈眠了。 那会儿他和沉域还有个在美国读书的发小迟盛,三个人有个群一直会聊些近况,迟盛都掐着时差在群里开了个视频聊天,打算给人说句生日快乐,结果就游淮接了,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迟盛直接挂了。 迟盛这人属于撞了南墙都不肯回头非得把南墙撞出条路的类型,沉域不接他就一直打,打到最后沉域烦了,在群里回了个学习呢,别他妈打扰。 迟盛:?放什么狗屁。 游淮:你他妈在当舔狗吧。 结果沉域真发来张照片,手机当电筒,看姿势是蹲着的,书包垫在试卷上面,解题过程写了一半。 沉域:真在学习。 迟盛: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是朋友,明明我看到书就头疼。 游淮倒是一眼认出这背景眼熟,那棵草都他妈写着陈眠家楼下五个大字,他发去了一串省略号,随即发了条朋友圈:真正的舔狗,从来都是舔而不自知。 沉域倒是回得飞快:游淮为自己写了说明书。 这位向来是到底不肯承认自己是舔狗,反而一直嘲笑他人当舔狗。 这两回关于生日的都让游淮看出,沉域以后绝对是条领队狗。 沉域估计也是闲的,还真跟游淮掰扯,问他,“陈茵会在乎你吃没吃早餐吗?” 游淮:“她巴不得我饿死。” 沉域:“哦,不好意思了朋友,陈眠在乎。” 游淮:“……怎么在乎的?” 沉域:“她早上吃东西的时候,都会问我什么时候吃的,挺黏人,就想我陪她。” 游淮:“有没有可能,只是一种寒暄,就跟how are you一样?” 沉域就笑了,看他那眼神就跟看个智障一样,“行,那陈茵跟你how are you了?” “……” 游淮沉默又沉默,给自己说了五百次沉域要生日了,善待他,他一个留守儿童也挺可怜的,不要拆穿他。 最后还是忍不住,跟沉域说,“要不这样,你生日,要是能把陈眠叫来我们的场,我叫你声爸爸,喊她声妈妈,行吧?” 沉域看他,“非得这么玩?” “迟盛也叫你声爸爸。” 说这话的时候,游淮是真的觉得,陈眠根本不可能来。 哪知道就跟嘴开光了似的,刚说完这句话,外头就有人喊:“沉哥沉哥!陈妹妹找你!” 游淮比沉域回头得还快,就看见陈眠站在后门那儿,视线落在沉域身上,而他面前坐着的沉域倒是副大爷的样子,也没急着出去,跟炫耀似的看了他一眼。 那张让他已经审美疲劳的脸上就写了一行字:不好意思了儿子,你妈来找我了。 游淮:操。 沉域走到班门口,脸上还挂着笑。 也没等陈眠说话,而是先往里看了眼,发现无数双看过来的眼睛,直接就关了后门。 而后才问陈眠,“什么事儿啊?” 语调带笑,没有掩饰的开心。 像是留守小狗等到了主人回来晃来晃去的尾巴。 然后怀里就被塞了瓶牛奶。 是早上拿给她那瓶,连盖都没拧开,直接还给了他。 陈眠哪儿都没看,但就是让沉域看出了点儿打击报复的意思,东西塞了就走人。 教室里游淮推开窗户,跟见了鬼似的,“卧槽,你他妈不是在吹牛,她还给你送牛奶啊?” 沉域拿着那瓶牛奶,人不爽,嘴却硬,“我吹个屁。” 天王老子来了。 都是陈眠超在乎沉域。 / 快、了。 无论是什么,都、快、了。 37/陷入 37/陷入 沉域和陈眠之间的那点儿八卦成了饭后闲谈,至于女主角究竟是怎么从陈茵、乔之晚转变成沉默寡言的陈眠,这一点无人得知。 陈眠的形象也从而产生了变化。 “你们班成绩挺好那女生,真在谈恋爱啊?”陈柯母亲给陈柯夹了菜,用种闲聊的语气随口问道。 陈柯吃饭的动作却一顿,随即有些不耐烦地问,“我怎么知道,每天学习考试已经够累的了,哪儿有空关心别人的八卦。” 听儿子这么一说,陈柯母亲立马满意道,“是是是,专注学习是对的!” 说完抬头才发现丈夫还没回家。 筷子在碗上重重一磕,抱怨就在嘴边最后还是打住了,只是对陈柯说,“你吃完丢在厨房就行啊,我出去打个电话。” 陈柯沉默低头,听见母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问电话那头的人,“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儿子都要考试了!你还在外面打牌?真要跟另一个姓陈的一样,玩到六亲不认是吧?” 穿堂风阵阵吹来,陈柯筷子举起又放下,他抬头看见四周墙壁泛着灰,陈旧而破落的气息从童年贯穿始终。 最后直接起身进了房间,临关门时,听见走廊的母亲怒极尖叫的声音。 陈柯闭上眼睛,想起在学校门口看见的陈眠父亲,那个男人他见过,是从前去麻将馆找父亲时在牌桌上看见的,那会儿陈柯父亲指着陈宋破口大骂说对方耍赖不付钱,回家路上就跟陈柯说陈宋女儿也读绥中,让他以后看见绕着走。 多奇怪。 一个赌徒看不起另一个赌徒。 陈柯对此厌倦至极,却想起陈眠的样子。 发现她总是那样,仿佛一切都无所谓,明明也是置身深渊,却说,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在等。 等陈眠被纠缠的消息,可是毫无音讯。 陈柯不由得怀疑,陈宋究竟有没有信他的话。 最后他打开手机,发了条消息略带些试探地问林琳,“你知道陈眠最近的情况吗?” 林琳回得很快:班长,玩儿呢?我跟她又不熟,能知道什么? 回这消息的时候,林琳正在陈茵家,位于高档别墅区,来的人不少,大多数都是音乐班的人,坐一块儿喝酒聊天,也没个什么正事儿,聊的话题除了学校八卦就是衣服包包等奢侈品。 林琳硬着头皮的,举着手机对陈茵说,“我们班之前那个,喜欢过陈眠又去举报她带手机的班长,问我知不知道陈眠最近的情况,笑死,不知道在搞什么。” 陈茵正在网站选包,听这话连个反应都没有,看着兴致欠缺的样子。 另个女生倒是挺感兴趣地看了过来,“回啊,问他怎么了,这明显不就有情况的意思吗?” 林琳嗯了声,回了个怎么了,方才对她爱答不理的人这会儿都看了过来,不时问一句,怎么样啊、回了吗回了吗? 林琳就盯着手机焦急等待,过了有四五分钟,才瞪圆了眼睛,语气听上去是震惊的,但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对陈茵说。 “陈柯说,陈眠爸爸在找陈眠,说她现在不住在家里,住在盛世豪庭。” 最后六个字落下。 陈茵终于丢了手机,朝她看来。 有人轻声说,“盛世豪庭?那不是富豪区吗?陈眠怎么住那儿去了?” “总不能是一夜暴富吧?” 或真或假的调笑声中,藏着另外一些不好明面上说的话,最后全都暴露在绥中各个可供匿名的群聊里。 ——话说有人知道最近跟理科班沉域搞暧昧的陈眠吗?对,就那贫困生,知道人现在住哪儿吗?盛世豪庭,学校知道陈眠又早恋又住富豪区吗? ——不是吧?拿着学校的助学金搞这事儿?高一那会儿组织捐款我还给钱了呢,真无语了。 ——本来就觉得她心机挺深的,闷不吭声做大事啊,谁不知道陈茵喜欢沉域,结果她跟沉域搞上了,陈茵直接就成了个冤大头,真就钱都喂给白眼儿狼了。 ——沉域才是亏了吧,陈眠家里那么穷,跟扶贫有个什么区别啊? 陈眠拿着手机,念完了最后一行字,忽然冲刷下来的水流,劈头盖脸淋了下来,手里黑色的手机屏幕上都是水光。 拿着淋浴头的男生坐在椅子上,另只手在浴缸里感受温度,忽然这么一掉转方向,直接让站在那儿的陈眠浑身湿透。 身上的校服贴着身体,衬衫都变得半透明,映出粉色内衣边。 沉域眼神丝毫没顾忌地盯着那儿看,手还在拨弄着水,问她,“看哪句最不爽?” 陈眠身上在滴水,坐在浴缸边,忽然用手舀了一捧水,朝沉域泼了过去,“你,我看你最不爽。” 泼了他一脸的水。 顺着鼻梁往下滴。 沉域也没恼,只是盯着她看,忽然就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拽着人靠近自己。 “是吗?” 他笑着看向她,眼睛里倒映着浴室暖色的光,就在刚才,他哄着人来浴室给他送衣服,结果他衣装完整,看人进来反手就锁了门。 陈眠第一次踏足沉域的房间,跟自己房间截然不同的布局,黑白两色的极简风,看不见一个多余的装饰,浴室更是简洁,只是个很大的浴缸放在那儿难免让她有些在意。 哪知道一进来沉域却把手机递给她,让她自己看。 这些评论陈眠早就知道,不同于沉域只能在手机里看到,陈眠是在学校听别人议论过,流言蜚语从来不避人,女生厕所隔间更是能听到所有只有某某某得知的秘密。 ——陈眠攀高枝啊。 ——陈眠心机好深啊。 ——男生一点都没有鉴婊能力,陈眠这种看着小白花,其实不就是个绿茶吗? 这样直接的。 陈眠听到过更多。 她想说话,对面那人的指腹揉捏着她的唇珠,带了些暧昧的姿势,情意缱绻的样子,轻易就给了人种情深的错觉。 “陈眠。” 他叫她的名字,修长指节摁在她唇上,指尖抵着的鼻尖上都沾上了水珠,滚落至他手上,鼻息温热。 他笑得歪了下头,诱导般同她说。 “是不是不开心?” 陈眠看向他的眼睛,问他,“要是不开心呢?” “那就让他们闭嘴。” 浴缸里的水放满了,一侧摆放的木质架子抽屉拉开,被塑料膜包装的不同颜色沐浴球就摆在那儿,随着抽动的动作朝沉域手边滚。 “选一下,草莓、樱花,还是桃子。” 都是女孩子喜欢的味道,甜甜腻腻的,没拆开都一股甜香。 沉域唯一有恋爱经验的发小迟盛说的,小球一放,氛围拉满,除此之外,还有个香薰蜡烛,灯一关,蜡烛一点,浪漫到顶。 挺邪门。 沉域本来觉得陈眠这种性格不太像是会喜欢这种类型的。 但看她眼睛往桃子的粉色沐浴球上多停留了会儿。 就知道答案了。 陈眠也喜欢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他一边往里丢,一边漫不经心地想,往这里头泡,估计得腌制入味吧,行走的桃子精。 粉色小球在温水里迅速溶解,一片粉色海洋立马浮现在眼帘,桃子味道迅速蔓延开来,沉域下意识往后退了下,扯了椅子往后,人从浴缸边缘撤了下来。 指着浴缸,跟陈眠说,“进去吧。” 沉域这儿没什么固定话题,上一句还是学校流言、下一句就是沐浴球,再下一句就不知道为什么扯到了个命令上。 陈眠当然不可能当着沉域的面脱了衣服进去浴缸里,抬腿就踢了他一下,小腿立马被人握住。 “怎么最近总是踢人,跟谁学的啊你?”沉域坐那儿,视线和她裙摆齐平,语调懒散地跟她解释,“没打算闹你,前几天不是做狠了不舒服?舒缓一下。” 还有脸说。 陈眠想抽回自己的腿,却被人牢牢控在掌心,那人跟个无赖似的,灯光下那张脸好看得有些过分,占了长相的优势,耍流氓都像在调情。 竖了两根手指跟她保证,“真不做,脱光了我都只摸一下,进去算我是狗行了吧?” “我不。”陈眠挺倔强。 沉域靠那儿,热气蒸腾,桃子味到处都是。 “你自己进去或者我跟你进去,选吧。” 陈眠拗不过沉域,背过身去,刚解开个钮扣,看见镜子里沉域一直盯着她看的眼睛,“你闭上眼睛。” “行。”沉域闭上了眼,手没撤,跟怕她跑似的,依旧握着她的小腿,嘴里跟她扯着,“学校里那些你不用在意,我会处理。” 漫不经心的语气,却是给人撑腰的话。 又拽又浪。 “还有,过个十几二十天的什么日子不用我提醒你吧?那天陪我过呗。” 陈眠没说话,裙子落在了沉域手上,再过了几秒,绵软的小布料也落在他手腕。 沉域话音就这么停了下来,喉结上下滚动。 “松手。” 陈眠的声线是清冷的,可落在耳畔就似平白添了把火。 沉域在意识到自己硬了之后,有些泄气地靠在那儿,人依旧没动,手却乖乖地松了。 听见陈眠进了浴缸里的声音,水面陡然涨起,溢出浴缸,落在地面。 桃子熟透了,夏日也似乎在这里来临。 陈眠整个人坐在浴缸里,看着坐在浴缸边的沉域,他闭着眼,五官在雾气下显得柔和,领口的钮扣解开了几颗,露出的那片肌肤白皙,边沿却隐隐泛着红,似有什么印记停在那儿。 平日几乎为零的窥探欲在这个时刻到达顶峰。 或许是此刻的沉域显得温顺无害。 又或许是温水覆盖上来,甜香让空气里平添了些暧昧气氛。 陈眠竟然伸出手,刚抓住他衬衫领口,手腕就被人握住。 沉域睁开了眼,看向她,“耍流氓?” “那里有东西是吗?”陈眠问他。 沉域没正面回答,只是问她,“生日陪我吗?”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嗯,看你回答决定要不要给你看。” “那我不看了。” 陈眠想抽回手,她此刻裸露着身体,尽管水蔓延过来,覆盖着她的胸口,粉色的水面却是半透明的,身体若隐若现,她低头便能看见自己的身体。 沉域也跟着往下看了眼。 随即移开了视线,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支起的帐篷,扯了丢在置物架上的校服领带,自己给自己绑上了。 嘴里还教育着陈眠,“你这人是不是脾气有点儿大啊?说了不给你看?决定权不是还二选一?裸着跟我提要求我能说不?” 蓝色领带绑着眼睛。 薄唇轻抿,仰着头,靠在墙面上,喉间的凸起就更明显了。 领口半开,衬衫掖在裤腰里。 校裤拉链往下的位置高高鼓起。 跟摆出副性冷淡模样的人成了截然相反的对比。 似是身体有两个控制系统。 玻璃都蒸上雾气。 一切都朦胧。 像是在梦里。 地上的手机没人去管,水珠滚过亮着的屏幕上各种难听的揣测,最后停下了陈眠的名字上。 陈眠听见沉域对她说,“不是想看么?看吧。” 任她为所欲为的样子。 纵容到了极致。 仿佛,她这一秒让他去死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说好。 这个时刻。 陈眠忽然想起在厕所听见的话。 ——沉域总不能是真的喜欢陈眠吧?玩玩而已的吧,差距也太大了,就算现在不分,以后也迟早会分。 沉域总不能是真的喜欢陈眠吧? 这个问句在少年放任欲望勃发而绑住眼睛的动作中得到了肯定答案。 陈眠觉得,沉域好像是真的在喜欢她。 喜欢这两个字很奇妙。 陈宋喜欢过阮艳梅,也喜欢过宋艾。 但还是抵不过对赌博喝酒的喜欢。 这东西也分个主次之分,靠在后头的总会为了前面的让步。 那么,沉域呢? 她伸手,湿漉漉的手指拉开沉域领口。 又解开了两颗钮扣。 再扯开一些。 看见了泛红的尽头,是还有些肿着的,新鲜的纹身。 红色的英文,左胸膛之上,贴着心口的位置。 被衣服藏着的秘密。 ——I fell into a deep sleep 他的纹身。 “沉域。” “嗯?” “如果,我不想和那些人一起给你过生日呢?” “那就不和他们一起啊。”他笑了声,回答得很快。 捂着眼睛的沉域没看到直直望向他的陈眠。 更看不见她带着些不解看向他的眼神。 又听见陈眠问他,“那,你是喜欢桃子还是喜欢草莓呢?” “这玩意儿是男生该喜欢的?” “必须选一个。” “……你还挺霸道?” “嗯。” “那就桃子吧。”沉域说完又皱眉,“你差不多得了,你泡多久了?舒服点没?” 眼睛被捂着,却还在问这些。 “沉域,最后一个问题。” “说。” “你的纹身,是什么意思?” 空气安静了下来。 陈眠看见沉域勾唇轻笑。 明明被捂着眼,却仿佛隔着那条领带看见了他望向她时滚烫的眼神。 “没学过英语是吗?” 懒散的、吊儿郎当的,他面对她时一贯的语气。 什么话都显得没那么正经,真心都打了折扣。 别人是三分喜欢恨不得当作十分来表达。 可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十分的喜欢自己都不肯认,占有欲、偏执、习惯等等累加进去,纹身师说他选的是这英文挺特别,问他有什么含义。 他当时说的是。 “没什么,就陷进去了,仅此而已。” I fell into a deep sleep。 “我陷入了沉眠。” 他给了她答案。 所有的喜欢都有主次之分。 沉域陷入了陈眠。 他没有用言语,而是用胸口上的纹身,对她说。 ——你是最优级。 38/听风 38/听风 可是为什么呢。 每一道题目都会有自己的解法。 但沉域好像没有。 他似是一道无解题,是数学最后一道让人看不懂解不出的大题,分明最初两人厮混在一起只是各取所需,因为不够在意,所以在他面前是什么样子都无所谓。 陈眠自出生以来,被生活教会的道理就是凡是得到必须有所付出,得到优秀成绩的背后就是无数个笔耕不辍的夜,得到他人帮助同情的前提是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完美受害者。 就连和沉域的最初,都是靠身体作为交换。 她陪他睡,他给她能喘气的自由。 被喜欢也并不陌生,向陈眠表白的人并不少,情话一个比一个说的动听。 ——我喜欢你,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的女孩子。 ——不想谈恋爱也没关系,我会等你的。 少年的喜欢按斤批发,来时轰轰烈烈,都以为能够隽永,最后收场却不都是漂亮的,如陈柯这种多不胜数,前脚说着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后脚就跟他人说陈眠装清高。 不是谁都能真的坦荡,也不是谁都能真的一味付出而无所求。 所以陈眠一度觉得男性都挺恶心,陈宋是最难看的反面教材,是道德的最低线,而往上一点,接触到的无论是学校的男生,还是生活中接触到的男性,也都无趣透顶。 而沉域,算是特殊。 他是唯一,让陈眠觉得能够忍受的存在。 沉域却仿佛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眼睛被阻挡,嗅觉和听觉就更加灵敏,他闻到和桃子味掺杂在一起的陈眠的味道。 不能用什么东西来定义,水果、花香都不属于,而是一种感觉、一种氛围。 黑暗中的一点火光、开在冬日尽头的玫瑰、荒芜边境的一棵绿树。 是明天不用预想就知道无聊透顶,但她又是唯一一个能让他对明天有所期待的存在。 这种听起来深情到仿佛没有她就没有明天的话,沉域从没想过要对她说,迟盛在被他电话连环call问了女生喜欢的东西以及推荐的刺青店后,在电话那头问过他什么情况。 沉域照旧回答的是,没什么情况,只是想,所以就去做了。 迟盛说他是个情种,纹身在胸口跟把心脏献出去有个什么区别,并认为他这种家庭能养出他这种人属于松柏种子长出了玫瑰,基因突变了。 沉域家家教确实挺严,条条框框的规矩竖在那儿,打架斗殴之类的不可以,成绩必须优异。 满足了要求得到的奖励便是金钱,这是沉家最不缺的东西,至于关爱和陪伴就少得可怜了。 沉域父母都很忙,两人属于强强结合下的联姻,感情一般,比起沉域更在乎自己,他像是个精美的摆件、完成的家族任务,生下来之后管到十一二岁看他性格定了型,就没再管束过。 两人工作都忙,天南海北的飞,各自都有住所,一年碰头的机会都少得可怜,更何况陪沉域吃顿饭。 沉域第一次带陈眠回家的时候,陈眠站在他家门口,迟迟没有迈出脚步,问他,家里没人吗? 沉域那会儿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这样的生长其实是不正常的。 家里应该有爸爸妈妈,推开门应该有暖色灯光和冒着热气的饭菜。 而陈眠却对他说,真自由啊。 沉域身边的朋友都说,会不会很孤单啊。 只有陈眠对他说自由。 人对另一个人产生感情是一件毫无逻辑可言的事情。 那会儿沉域也不知道对陈眠产生的兴趣能维持两年之久,甚至发展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 呼吸都是热的,有水被拨动发出的声响。 陈眠从浴缸里站起身,拿了置物架上的浴巾裹着身体,走到了门口,却又回头,来到沉域面前,弯下腰,解开了他眼睛上的领带。 沉域衣服还敞着。 那句I fell into a deep sleep的英文就在那儿,像玫瑰伸出了枝条,将两人之间的暧昧勾连住。 “以后会很难洗。”陈眠视线还落在那个纹身上,语气平淡。 “不洗不就得了。”沉域回答得也随意,语气中带着的笃定让陈眠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十七岁的陈眠对感情消极负面。 认为这并不是不可或缺的情感。 但凡在这个时刻,沉域问一句,她对自己是什么感情。 得到的都只是沉默。 可沉域不会这么问,两个能厮混两年之久的人在感情方面是契合之际的。 就像此时此刻,沉域忽然问陈眠要不要看月亮。 陈眠连自己是怎么点头的都不知道,换衣服的过程脑子都是空白的,直到被人拉上车,一路回到了别墅区,进了沉域的地下车库,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反常。 换做以往,她不会答应,这样的夜晚只会在台灯下和复习题共度,可沉域胸口的纹身仿佛另一种给予。 和给钱不同。 是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可以被替代、被抛弃的她,却被沉域用这种方式'认可',以疼痛为烙印把她这个当初被随意取下的名字都变得特殊了起来。 这浪漫真俗套。 但这种俗套又真让人感动。 陈眠站在那儿出神的时候,沉域推了辆重骑出来,漂亮的黑色,靠在那儿像头蛰伏在暗夜的猛兽,月光镀上层薄光。 沉域给她丢了个头盔,黑色的,和他怀里抱着的那个也就大小的差距,看她有些愣神却又下意识接住头盔的动作,屈指在她双手抱着的头盔上叩了下。 咚的一声。 他笑着问陈眠,“傻了?” 陈眠倒是知道沉域一直有玩重骑的习惯,偶尔还跟人跑山,有些新奇地多看了他几眼。 男生为了方便换了身黑色机车服,头盔戴得熟练,靠在机车上,单手推了挡风玻璃,露出双清澈的眼。 看陈眠抱着头盔没动,以为她不会,站直了身子,从她怀里又拿了过来套她头上。 像个金鱼缸,陈眠从挡风玻璃那儿看出去一切都像是蒙了层薄薄的雾,她是在雾里小口呼吸的金鱼,有些茫然地下意识拽着沉域的衣角。 “去哪儿?” 声音都轻,透过头盔传出来,显得瓮里翁气。 “浪啊。” 沉域是这么回答的。 车开动,发动机嗡嗡直响,裙摆飞扬,她不得不紧贴着沉域,才挡住自己险些暴露的春光,过于近,少年脊骨硌着她的胸骨,柔软胸脯贴上去,车滚过石子,像是要被跌出去,陈眠急忙抱住他的腰。 双手在前面交扣。 陈眠呼吸被风声吞噬。 抬头便看见无边的黑夜,以及黑夜之中,一轮皎洁的月亮。 别墅后方是座山,旁边一条环山公路。 道路蜿蜒往上,月亮像是被风给放大。 声音和心跳都被风给吃掉。 陈眠不是听见,而是隔着衣服感受到他的声音,对她说,“刺不刺激。” 刺激。 从未感受过的刺激。 陈眠往后看了眼,身体刚调转方向,急速行驶的车就缓了下来,沉域停了车,贴着他的人立马松了手。 头发都是乱的,摘下头盔,沉域看见陈眠那双亮晶晶的眼,表情是新奇的。 山风凛冽,刺骨冰冷。 沉域伸手,把人拉到面前,挡着风,又下意识伸手在兜里摸烟。 细长的蓝莓烟夹在手里,银色打火机噌地跳出火光,他低头,咬着烟嘴,等猩红点燃烟头,才把打火机丢进了口袋。 人靠在摩托上,两个黑色头盔并列摆在旁边。 陈眠看着被风吹散的烟雾。 肩上忽然多了件衣服,低头一看,是沉域那件机车夹克。 沉域对她说,“胆子还挺大啊陈眠。” 陈眠却没说话,只是忽然伸手,沉域手里夹着的烟差点儿烫着她,他抬起手,睨她眼,看这人根本没在意,跟根本不怕被烫似的,伸手就往他领口的方向拽。 拉着往下,扯着领口露出里头的纹身。 还在盯着看。 沉域故意逗她,“注意点儿场合啊陈眠,大庭广众、荒郊野岭的,扯别人衣服算怎么回事儿啊?” 陈眠松了手。 跟着沉域一起,靠在车身上。 蓝莓味的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 “算好奇。”陈眠鼻尖都是红的,人裹在沉域外套里,被风吹得下意识缩脖子。 “对我纹身好奇就扒我衣服,那要是对我好奇还不得就地上了我?” 沉域回得没脸没皮,跟不怕冷似的,就个白色衬衫,猎猎狂风吹得衣服鼓动,像是钻进了无数只鸟,扑棱着翅膀要飞出去。 陈眠没像往常那样随口找话反驳他。 而是问他,“那做吗?” 沉域一口烟差点把自己给呛死,咳了半天,跟见了鬼似的看向陈眠,“认真的?” 陈眠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里就写了两个字:敢吗? 沉域当即就操了声。 “你挺野啊陈眠,坐我车连声尖叫都听不见,真喜欢刺激?” 陈眠抿了抿唇,发丝被风吹得飘扬,挺诚实地对沉域说,“喜欢啊。” 话像是没说完,剩下的话都藏在了风里:不喜欢怎么会和你厮混两年。 “真想做?”沉域烟都没心思抽了,被陈眠一句话撩得左右望了眼,发现也不是不行,就是冷了点,就怕会生病。 他这儿想得挺周到,结果陈眠就只是随口一提,扭头就换了下一个话题。 “这辆车载过乔之晚吗?” “你说呢?”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呢?” 沉域听出来了,陈眠就是故意的,在学他说话,东一个话题西一个话题的闲扯,那句做吗也就是故意玩儿他。 那么简单一句,他连感冒去哪个医院都想好了。 他没好气地笑了声,“什么时候太阳出来了什么时候回去。” “那太阳什么时候出来?” “月亮下去不就出来了?” “那月亮什么时候下去?” “夜晚过完就下去了。” “那,你想接吻吗沉域?” 沉域正想说你十万个为什么啊陈眠,话都在嘴边了,忽然反应过来陈眠所说的话。 他看向她。 她的裙摆捉住了风。 不等沉域回答,伸手往他的腰,人贴了过去,踮起脚,轻盈的吻就落在沉域的唇上。 风夹在中间,像是隔了层冰。 “沉域。” 被喊着名字的人唇齿间漫出个嗯。 一只手撑在车座上,另只手圈着陈眠的腰,看着人没动,却弯了腰,降低了两人之间的身高差。 垂眸看着陈眠生涩而又笨拙的亲吻,贴着他的唇,舌尖扫了上去,更像只小鸟了。 山风呼啸。 夜晚寂静。 两人的影子被拖长,逐渐拉成了一条细长的影子。 像天生就该那么亲密。 “我陪你过生日。” 最后一个吻落在了唇边。 沉域听见了陈眠这么对他说。 39/场合 39/场合 一张张试卷和一堂堂让人犯困的复习课将日历翻着往后。 黑板上高考倒计时一天比一天少。 四十、三十、二十。 剩下十九天时,是五月十九日。 周五。 隔日就是沉域的生日。 放学时就有人议论,说理科班那边晚上打算出去聚会给沉域过生日,声势挺浩大。 又有人说,毕竟是沉域过生日嘛,正常。 这么说的时候,陈眠正在收拾东西。 前排的林琳难得没有一下课就开溜,高考倒计时的紧迫似是终于给她带来了些压力,连着好些天下课都只是坐在位置上写试卷,偶尔情绪崩溃趴在桌上哭一阵。 赵莉莉瘪嘴说,临时抱佛脚有个什么用,该学的时候不学,现在又在这儿发脾气。 也不只是林琳,班里大部分人都是在情绪崩溃又重塑的过程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每回考试完发下试卷老师都要做一番心理建设,跟他们说,一次小测只是为了查漏补缺,不代表高考成绩。 高考这个原本对他们来说一直悬在空中的两个字越来越有实感。 当初议论陈眠的那些流言蜚语也仿佛在高三楼这儿被摁下了休止符,直到今天沉域就要生日才又被重启。 林琳扭过头看着陈眠,眼神直白,看得陈眠抬了头,才露出张笑脸,问她,“陈眠,陈茵让我问问你,今晚要不要一起去?” 这话听起来有些狐假虎威,陈眠已经很久没和林琳有过沟通,偶尔也就发个卷子或者作业的时候有一点点交集。 不等陈眠回答,又劝,“去吧,我听说沉域把明天的饭局全推了,是为了跟你一起过吧?那你今晚一起来呗,沉域过生日都不让他开心一下吗?去呗去呗。”边说边上手去拽陈眠的袖口。 赵莉莉边收拾东西边留意这边的动静,看林琳动手拉扯,立马扯开她的手腕,瞪着眼,“你管她去不去啊?眠眠去不去关你什么事,沉域生日又不是你生日,你太平洋警察啊?” 换作是往常,林琳会跟赵莉莉吵起来,可今天她没搭理赵莉莉,只是看着陈眠,轻声问,“去吗?” 像是没她就不行一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赵莉莉冲陈眠摇头,让她拒绝,哪知道却看见陈眠背了书包站起身,问林琳,“在哪儿?” * 沉域要跟朋友一起提前吃顿饭这件事很早就和陈眠说过。 当初跟游淮他们说的那句生日不一起过了只是朋友间的玩笑,但就这,生日提前一天过,都被不少人起哄。 有人笑着打趣,“现在只是不一起过生日,以后就是不让我们踏进你家门,重色轻友真的要不得啊阿域。” “别瞎开你沉哥哥玩笑,小心聊天群警告。”另个理科班的男生立马这样回了句。 然后场上的人都很默契地发出了声:哦~ 此起彼伏的,像是来到了猴山。 有人不明所以,问,“什么聊天群警告?” “这你都不知道?前段时间不是有人在一些群里议论是非么,这事儿本身就不好管,当时没人说个什么,后头能去找什么事儿?结果,沉哥直接找了人发了群公告,让人有什么直接当他面儿说。” 这事儿一说起来,有正好在群里的,见过当时那场景。 一个绥中聊天群少说也有两三百号人,高一到高三的都有,都是瞎聊天,说什么的都有,反正匿名马甲一穿,在里头说自己要裸奔都无所谓,像种另类发泄。 所以也没人能想到匿名说陈眠是非,沉域会来管。 大多数人都觉得沉域玩玩而已。 没能有多认真,结果那群公告一发,不少人愣住,有人心虚立马退群的。 这事儿也引起了波震荡,也就是自那时候起,陈眠这两个字才在沉域朋友这儿被加了些重量。 男生之间存在些和女生不同的默契,他们开玩笑漫无边际,看似什么话都能说出口的背后全看调侃的对象分量有多重。 沉域坐那儿听着这帮人瞎扯,也没制止,手机在手里晃了下,直到说了陈眠的名字,才在桌上磕了下,抬眸丢了句,“差不多得了。” 场子热闹,来的人多,‘不开’的豪华包间都差不多坐满。 话筒放那儿没人唱,桌上酒瓶撬了一个又一个,坐沉域旁边的游淮跟着落了句,“是啊,差不多得了,我们沉哥哥一个人出来跟我们过生日本来就挺寂寞,少说他啊。” “怎么陈妹妹不来的吗?” 游淮笑了声,“沉哥哥说了,人不是不来,是不想让我多个爹妈。” 哪知道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从外打开了。 是陈茵。 游淮又啧了声,刚想说你买个东西怎么那么慢,就看见陈茵身后的陈眠。 正在播放的音乐都不知道被谁摁了个暂停。 陈眠头一次来这种场合,是在楼下碰见的陈茵,自天台上那次警告之后,她们很久没说过话,但也没外界所传的那样关系糟糕,都临近成年的人了,不像小学初中生那样互相看不顺眼就老死不相往来。 陈茵跟她打了招呼,还把提的饮料分了她一瓶,说先喝酸奶垫垫肚子。 一路进电梯,陈眠都没说什么话,有林琳这个天然话痨东南西北地找着话题,似是生怕陈茵尴尬,一会儿夸夸她的裙子、一会儿问她最近考试怎么样。 陈茵回得也敷衍,三两个字就打发了。 然后就到这儿。 看见豪华包间里几乎坐满的人,都是绥中的人,理科班、音乐班、美术班,甚至还有几个文科班的,陈眠同班男生都有一两个,看见陈眠随即就开始打趣,仗着光线昏暗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陈眠不太适应这样的吵闹,刚一皱起眉,就听见沉域笑着对她说,“过来,站那儿干什么。” 他旁边的人一个一个地让位置,空出个位来。 “这儿这儿这儿。” 场面有点儿气派,像是什么偶像剧里大哥的女人驾到一帮人鞠躬喊了声大嫂好。 又带了些独青少年专有的中二。 夸张但不让人讨厌。 至少大家看来的眼神里多半都是友善的笑意。 而坐在人群中间的那个人,在闪烁灯光下看向她。 像,他身上的光,全因为他看来的眼神,而都落在了她身上。 陈眠脚步停了会儿,才越过人群,坐在了让出的空位上。 “谁带你来的?”沉域问她。 陈眠抬眸,手里还拿着陈茵买来的饮料,说话声被哄闹的音乐给覆盖。 沉域没听清,弯腰凑过去,又问,“说的什么?” 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就萦绕在陈眠的鼻尖,她往后退了点儿,提高音量重复了遍,“说好陪你过生日,履行承诺而已。” 跟对游淮开玩笑所说的不想让他多个妈妈这种话不同。 沉域其实今天根本没问陈眠要不要一起,他知道陈眠不喜欢这种场合。 陈眠有点儿社恐属性,只是被冷淡的外表所掩盖,看起来在哪儿都镇定,但沉域知道陈眠不太喜欢和不熟的人社交。 现在来了,还能是为了什么? 什么履行承诺,一听就是借口。 自那晚在山上接吻了之后,两人的关系是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微妙两个字的意思就是,有,但不多。 譬如,沉域早上给陈眠的牛奶,陈眠不会拒绝了,晚上两人一起复习的时候,陈眠会直接扯了他语文试卷给他纠正错题。 是一些细微的,只有当事人能够察觉到,旁人看来毫无变化的,微妙变化。 这种变化在沉域嘴里被加工,每当游淮说你就是个舔狗的时候,被沉域跟论证数学题似的一个个反驳回去。 这会儿人真来了。 沉域觉得,陈眠这和在追他有个什么区别? 他换位思考,要他是陈眠,在离高考只有十九天的时候,就为了所谓的履行承诺给个‘不喜欢’的人过个生日,明明说好的是明天一起过,怎么看都是黏人的反应吧。 可能是怕他跟别的女生有接触了,毕竟来的人这么多,也确实有朋友带来的女孩子。 迟盛都说,女生真在意你,那什么飞醋都能吃,你被个母蚊子咬了都能被叨叨。 这不是吃醋是什么。 还跟着陈茵进来。 ——履行承诺而已。 吃醋而已吧陈眠。 沉域越想越觉得挺有道理,侧眸看陈眠盯着屏幕看得专注,于是抬手撞了下正在喝酒的游淮。 “我操——”游淮手里的酒洒了一裤子,下意识就要骂人,又想起要骂的人好歹是个寿星,又把国粹给收了回去,没好气地问,“什么事儿啊您?” 沉域靠那儿,手指了下陈眠,对游淮说,“来,儿子,叫妈妈。” “……” 游淮:“你非要我在你大喜的日子骂你声畜生?” / ‘不开’是前文出现的那个KTV。 晚上还有一更。 40/蛋糕 40/蛋糕 这时候被骂畜生,沉域也没生气。 他坐在那儿,手撑在后面,越过陈眠肩膀,像是将人揽在怀里。 林琳挨着陈茵坐在另一侧,看着这一幕撇了下嘴。 这时候手机响了一声,陈柯发来了条信息,问她地点,她抬眸看了眼陈眠,又低下头发了个定位过去。 陈茵正在接话筒,看见林琳的动静,随口问了句,“怎么?” “有个神秘嘉宾。”说完,又冲陈茵眨眨眼,对她说,“一会儿就等着看好戏吧。” 陈茵有些莫名地看她眼,刚想问到底什么东西,就被游淮推了下胳膊。 “唱不唱啊你?人歌词都走完一句了,不能唱话筒给我。” “你烦不烦啊游淮!那不是还有个话筒!你!跟我!抢什么!” 注意力就这么被游淮给转移走了。 场上有人喝酒摇骰,有人聊天唱歌。 陈眠坐在沉域边上,什么都没参与,真就只是来陪人过生日的。 有被带来的女生问陈眠要不要吃水果,陈眠摇头拒绝。 也有人问她要不要唱歌,她也没接话筒,只是说不会。 拒绝的次数多了,就没人再来献殷勤了。 沉域看着也没制止,只是在陈眠皱了下眉的时候,捉了她的手过来,揉捏着她的食指,一下下地,像是在安抚。 陈眠侧眸看过去,他正和理科班一男生聊天,说着昨天考完的数学题,“老陈后来说了,那题算超纲,解不出也没影响,高考大概率不会出。” 男生顿时松了口气,“吓死我了,那题十二分呢,我妈看我卷面分才一百二骂了我一晚上。”说完又感慨,“你也太变态了阿域,就这,你都能考一百四,你脑子到底什么做的啊?” 沉域笑了声,没接话,忽然转过身,对上陈眠看他的眼,“嗯?” 嘴上这么问,手上却没停,又端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做亲昵动作。 陈眠今天没拂他的面子,只是问,“你们考的哪套卷子?” …… 游淮从厕所回来,听见这边在聊考试,顿时人都萎靡了。 “你们是在ktv还是在教室?都出学校了就别聊学习了吧。” 他跟迟盛同一类,看到题目就头疼,初三那阵被沉域拉着上进了一个学期才考进绥中,替他爸妈省下择校费的钱全进了他自己的腰包,后来又成了陈茵的小金库,之后分科他果断选了音乐,或许别人是为了理想为了喜欢,但在他这儿,单纯就是不想学习而已。 没成想到这儿都躲不过,一个头两个大,拽着沉域问,“你别告诉我,你跟陈眠在一块儿也这样吧?” 沉域扫他眼,“哪样?” “聊学习啊,你俩不住一起么,每天不会就聊这些吧。” 游淮纯粹开玩笑,没想到问完之后,沉域点了下头,还问他,不然呢。 不、然、呢? 游淮人都傻了,愣了两三秒笑了出声,想象了一下那画面,他如花似玉的发小跟个如花似玉的妹子,两个人在房间里一人一支笔,窗外皓月当空,夜色寂寂,他俩奋笔疾书。 不是,就这,沉域还装什么呢?每天微信都不回他以为沉域在干什么呢,连个电话都不敢打,生怕打扰人了,早说只是在学习啊。 他这会儿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新奇,盯着沉域跟陈眠看个没完,偏这两个人都没什么反应。 沉域就算了,在游淮看来,沉域就是个不懂装懂的情感白纸,但陈眠也一副这有什么问题吗的样子。 游淮又顿时就懂了。 难怪呢。 难怪不是别人而是陈眠呢。 某种层面上来说,两个人就是同一类人,换做是别的女生,和沉域共处一室每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跟处了个教导主任有个什么区别?再帅的脸看着都痿吧。 “我们小沉没谈过恋爱,真是辛苦你了。”游淮冲陈眠鞠了一躬。 陈眠有些莫名,正想说没谈恋爱,就看见刚唱完歌的陈茵一巴掌拍在游淮背上,没等人反应就有点儿酒意上头直接趴了上去,双手勒着游淮脖子,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拉,跟拽狗似的,还冲他喊,“游淮!狗儿子!你在对谁卑躬屈膝!怎么不陪我唱歌呀!” 游淮被勒得差点儿直接呼吸困难,但没挣脱,嘴里骂着陈茵你疯了吧,手却扶着她的腰。 沉域拿了手机就拍了张,直接发到群里。 艾特了迟盛:这什么品种的舔狗? 迟盛那边过了两分钟才回:看智商得是个哈士奇吧。 沉域满意地收了手机,看见陈眠还盯着游淮看,抬手捏了下她的脸,问她,“看什么呢你?” 陈眠怀里还抱着那瓶饮料,开了,但也没喝,拿的时候满满当当这会儿还是满满当当地,双眼里倒映着屏幕的光,许是房间燥热,她双颊有些泛红,听沉域问,就回答他说,“看游淮和陈茵。” “好看?” “还可以。” 有问有答的,乖的不得了。 两人挨得近,房间里歌声、说笑声哄闹一片,她凑过来跟他说话时,脖颈雪白,解了一颗纽扣的领口里粉色内衣边若隐若现,沟壑也撩人。 沉域喉结滚动,嗓音低哑地说了句,“是吗。” 视线却笔直地往陈眠胸前看。 陈眠没意识到自己春光乍现,没听清沉域说了些什么,还有些困惑地凑过去,送上自己的耳朵,问,“什么?” 想接吻。 想做爱。 这两个念头冒进脑子里的时候沉域觉得自己多半是精虫上脑了,手遮住眼睛,有些自暴自弃地往后靠,另只手拿了丢在旁边的外套盖在腿上,这动作惹得陈眠跟着看了过来,随机就明白了沉域的意思。 视线都像是被烫到,陈眠下意识低头,看见自己刚才嫌热解开的纽扣下暴露的春色。 平时两个人再亲密的举动都有,但场合毕竟不同,他们鲜少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亲密。 偏这个时候,沉域还问她,“可?” 单一个字,跟接头暗号似的。 周围人听不明白,陈眠面上淡定,却红了耳朵,跟他说,“要是说不呢?” “那也不行。”他笑,一副无赖样,“我成年了陈眠,懂成年的意义?” “懂啊,你违法犯罪要坐牢了。”陈眠故意这么说。 沉域没好气地捏了下她手指,恐吓般扯着人的手要往自己腿间去,陈眠僵着胳膊往后,一动才发现沉域根本没怎么用力,就逗她玩儿。 人还在笑,“这种,算违法犯罪吗?” 这时候,屋里的灯光忽然都暗了下去。 房门被拉开。 屏幕上放到尾声的情歌被掐了,生日歌的调立马蹦了出来,服务员推着蛋糕车走了进来,蛋糕上插着蜡烛,在门外就点好了的蜡烛摇曳着火光,游淮抢了话筒过来,另一个不知道在谁那儿。 “来来来,今天我们齐聚在这里,就是为了——” “等会儿,还他妈有一分钟呢。” “……不是说好十点五十九再推进来吗?谁来倒计时一下?”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沉域,别他妈调情了,能看我们一眼吗?” 那蛋糕是他们亲自去做的,一帮小伙子动手能力都差,看着挺辣眼睛,最后还是美术班的人下了课去补救了一下,好歹能看出个型,他们说是摩托车的形状,但怎么看都像个鞋拔子。 沉域指着那蛋糕就问,“你们在鞋厂找来的?” “不是,唉——这么说我们就伤心了啊,连晚自习都没上,直接翘课去给你做的生日蛋糕啊沉哥哥。” “等会儿啊,还有十秒,沉域沉域你快过来!” 陈眠问沉域,“怎么不是在十一点五十九分再倒计时?” 沉域边扯着人起来,边笑了声,“明知故问啊你?十一点五十九这时间我从没跟他们一起过过。” 陈眠一愣。 记忆这时候才像是被开了阀门的闸。 想起去年和前年的这个时候,她在房间里开着灯写着作业,手机一阵阵的响,接通了就是沉域在催她下楼,也没说什么事儿,只是让她下来,她那时候觉得沉域很烦,穿着拖鞋下楼才知道原来是沉域生日。 他看着手机,在倒计时即将走到最后的时候,对她说。 ——可以对我说生日快乐了陈眠。 十六岁和十七岁的沉域都把自己生日前的十一点五十九分留给了她。 在大家嘴里的倒计时喊到一的时候,站在点歌台那儿的人立马摁了播放键,生日快乐歌欢快的曲调蹦了出来,充斥着整个包间,话筒都不知道在谁手里,变着调儿地唱着生日快乐歌。 还有一个小时才到二十号。 但仪式感却很足,都催着让沉域许愿望。 沉域没松开握着陈眠的手,敷衍地闭了下眼,然后就吹灭了蜡烛。 游淮操了一声,问他,“许愿了?” 沉域吊儿郎当的,“许了。” “你许个屁你许了,这么敷衍,神仙都没听清吧?” “生日愿望是许给神仙听的?那还不如直接去寺庙过生日。” 倒也有点儿道理。 游淮说不出话了,又故意找茬,看着沉域牵着人的手,笑道,“许个愿都牵手,这么黏人啊沉域?” 陈眠低下头,听见沉域笑着骂了句别管。 手背是烫的,被握着的温度灼人。 有人喊着切蛋糕,但不知怎么的,切着切着就成了场乱战,那蛋糕没吃两口,全被人用来把奶油当武器往人脸上抹,女孩子尖叫说别弄头发上不好洗,就有男生回说抹蛋糕我还管你好不好洗啊? 沉域作为寿星,也遭了殃,游淮最早对他下了手,侧脸一片白,有了开端,其他人下手就都狠。 最后陈眠看着沉域跟个花猫没什么区别,没忍住笑了一声。 这笑声让沉域不爽地看她眼,看她干干净净地站那儿,伸手就揩了奶油往她鼻尖上抹。 “你又好到哪里去?” 这个时候没有试卷,没有老师,没有高考,大家都在笑,还有人点了我有一个好爸爸让游淮唱给沉域听,被游淮摁在沙发上打。 沉域又被人喊着去点歌。 陈眠站在那儿,刚倒了杯水,陈茵就坐在了她旁边,跟她说,“你知道吗?今天没有人给沉域送礼物,他自己说都别送,一个都不收,我猜,是因为你。” 陈眠没接话,用纸巾沾了杯子里的水慢吞吞地擦着鼻梁上的蛋糕。 “陈眠,你要是能跟我好好说话,说不定我们能做朋友。”陈茵看了她许久,最后这么对她说,耸了下肩,又看向游淮的方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跟陈眠说这些。 或许是身边的朋友都只能玩乐不能谈心。 又或许是陈眠是个沟通困难的闷葫芦,倒成了个唯一能倾诉的树洞。 “因为,我感觉我喜欢的人应该不是沉域。” 陈眠这时候才看向她,眼神里没多意外。 换做是其他人,或许会说,没关系,我们之后可以当朋友。 但陈眠并没有,她连思考都没有,就纠正她。 “不是我不能跟你好好说话,我们才做不成朋友,而是我不想和你做朋友,才不跟你好好说话。” 沉域去了趟厕所洗脸,出来的时候看见了个意外的人。 陈宋。 他被拦在门口,不准进。 他嘴里骂着,“我是来找我女儿的,我女儿就在里面,你们让未成年进这种场所,还敢拦我?” 保安油盐不进,这儿是高档场所,会员制,单纯消费都进不来,陈宋这种穿着邋遢一看就不属于这儿的人,就算是说来找老板的,都不可能放行。 前台说着先帮他联系确认问问,得到回复才让他进,陈宋一听这话跟盛世豪庭保安敷衍的话没什么区别,顿时不满。 他最近刚从局子里出来,被阮艳梅一个报警电话给弄进去的,本来十五天就可以出来了,结果警察说他聚众赌博又家暴,找了些名目又关了他一段时间。 出来之后陈宋就没钱了,宋艾那女人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家里没人,他不敢去找阮艳梅,只好又盯上了陈眠。 听说陈眠在这儿给人过生日。 还听说那人跟陈眠关系匪浅。 家里有钱,又舍得对陈眠花钱。 陈宋是故意找过来要钱的,没想到却被拦在了门口不让进。 他满肚子火,踹了下垃圾桶,嗓门大得贯穿走廊。 “我找我女儿!陈眠!你给我出来!陈眠!” 保安警告他,“你要是再这样,只能直接请你出去了。” 沉域随手将纸巾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陈宋在这个时候看见了穿着校服的沉域,立马眼睛亮了起来,冲他喊,“你是陈眠同学吧?” 沉域家有这儿的股份,又经常来这儿,保安都认识他,一听陈宋说这话,以为真是沉域朋友的家长。 “不好意思,您看,这人——”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沉域冷淡的嗓音,“丢出去。” 刚收到陈柯短信的林琳匆忙赶到走廊,就看见了这一幕,手机紧紧攥在手里,她躲进拐角。 包间的房门又打开,歌声漫了出来。 林琳期待了一整晚的让陈眠名声扫地的寻亲环节,就这么轻飘飘地被阶层给拦在了外面。 她根本想不到,陈宋会进不来。 她有些慌乱,打算去厕所洗把脸冷静一下,却听见不远处传来打火机的声音。 她回过头,看见沉域站在那儿,打火机在他手里点燃又熄灭,就在这种磨人得近乎凌迟的声响中,听见沉域问她。 “看清楚了么?” 林琳一愣,下意识嘴硬,“什、什么,我听不——” 沉域直接打断她,“没看清楚也行。” 他抬眸,对不远处往这边看的服务员说,“这位,也帮我赶出去吧,多谢。” 这个时候,林琳才意识到。 沉域根本不是在问她。 而是在警告她。 他不需要任何解释,平日看起来的好相处,都只是层伪装,包间里跟人笑闹的他只不过是一面,他的容忍度只在于想与不想。 林琳朝着沉域的方向喊,“陈眠根本不在乎你!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沉域回头,终于看了她一眼。 “那又这么样。” 他说,“我不在乎。” / 十七岁最后一小时的沉域:我不在乎(高贵冷艳)(点烟.jpg) 十八岁的沉域半夜醒来:不喜欢个屁,懂什么叫爱情? (开玩笑的,高中快结束啦!) 41/蜡烛 41/蜡烛 车开出地下停车场,两人都没有说话。 陈眠坐在靠窗的位置,视线往外,看见被拦在‘不开’门口的陈宋,这些日子也不算完全和过去断联,宋艾有时会给她发消息说些家里的近况,说陈宋因为打了前妻被关进了警局,本来要放出来的,又被找了些类似于聚众赌博等名目把人关进去了一段时间。 每回说完之后,宋艾又会补充一句,好好高考,记得以后要养她的承诺。 那时陈眠才意识到,乔之晚上次找她大概也是为了说阮艳梅住院的事情。 今晚的生日宴乔之晚没能来,陈茵还挺开心,趁沉域出去的时候坐到陈眠身边,说了些有的没的,大致内容就是说其实她们也是可以做朋友的,前提是陈眠说话好听一些的话。 陈眠觉得陈茵果然和沉域他们是朋友,都带了些过分的自我,仿佛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要围绕着他们转,她纠正着陈茵,“我是不想和你做朋友,才不好好说话。” 说罢,在陈茵愣怔的表情中,又问了句,“你为什么会觉得有人会跟看不起自己的人做朋友呢?” 车慢慢开进了盛世豪庭,沉域侧眸,看向盯着窗外的陈眠。 车窗倒映着她的脸,轻抿的唇和下敛的眸,都在说明陈眠在走神。 手机里,游淮给他发了几条消息,难得没有故意插科打诨,而是问他,真就非陈眠不可了? 真心话大冒险那会儿陈眠一句没谈,都觉得在落沉域的面子,毕竟这是他生日,又众所周知他们有些暧昧,但凡一句还没都比冰冷一句没谈要来得有温度。 听着像是对他没有任何感情,来这儿只是迫不得已。 他们接触的女生里没有陈眠这类型,冷得彻底,没心两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没人能看出陈眠对沉域有哪怕一丁点的爱意,平时开玩笑说的舔狗也只是朋友间的打趣,从小认识的人怎么可能真忍心看朋友热脸去贴冷屁股,所以游淮劝得委婉,只说高考完之后你都要出国的人了,没必要投入过多的精力。 沉域随便看了几条,就关了手机。 恰好此时车停进了地下车库,司机在临他们下车时,笑着对沉域说生日快乐。 这句话今晚沉域从不同人的嘴里都听过,但陈眠却一句都没有。 电梯上行,包在手里拎着,镜面里倒映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 沉域忽然问了陈眠一句,“如果电梯这时候出故障了,就你有绳子,你会救我么?” 陈眠:“……” 这问题和我和你妈掉进海里你救谁简直没什么区别。 陈眠抬眸看着人一脸不爽的表情,左右肩一边一个包,人靠在墙上,显示屏上数字从一往上升,他手腕上戴着的手表时间行至十一点半。 还有半小时,沉域就成年了。 似乎,是该对过生日的人多一些宽容。 陈眠稍加思索,挺严谨地问,“那我是在电梯里面还是外面呢?” 沉域:“里面怎么救?外边吧。” 陈眠哦了一声,“除了绳子不够,还得有伸缩梯,可以有伸缩梯么?” 沉域也不知道随口问的个问题哪儿来那么多衍生问题,这到底是谁问谁? 他有点儿烦躁地点了下头,“行,给你。” 却听见陈眠又一本正经地跟他说,“那既然都有了,再来个消防员也不过分吧?” 沉域直接气笑了,“费什么劲,你不如直接让我摔死。” 陈眠就不说话了。 电梯门打开,沉域走在前面,陈眠慢吞吞跟在他身后,直到看见人指纹解锁打开了房门,径直往里去,才拽住了沉域的衣角。 “你是在生气么?” 沉域正在鞋柜里拿拖鞋,闻言人都靠在上头,手肘撑在台面上,“你说呢?” 陈眠有些茫然,“就因为我没在电梯间救你吗?” 这话听起来有些幼稚,但对沉域来说却刚刚好。 高一的时候沉域也问过这种问题。 那会儿是两人的第一次,处男处女的初次交流,都挺懵懂,衣服脱了、揉了胸、亲了腰,然后往下摸,一切都挺正常,直到沉域脱了裤子打算进去,才发现这事儿真没那么简单,沉域还算有点儿影片知识储备,陈眠完全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知道就跟人上了床,以为亲完碰完就结束了,起身就打算去浴室洗了个澡,结果被人摁了回去。 沉域挺着粗硬的性器在她腿边蹭,两个人身体都热,肌肤相贴的瞬间引起一阵战栗。 性爱对彼时尚且年少的他们而言只是个模糊的概念,所具体包含的内容像是答案上一个简单的略,游淮问的沉域第一次有没有秒射,答案其实是有,甚至还没进去,只是在边缘蹭了几下,往里戳的时候沉域就射了。 避孕套里兜满了精液,他往下看了眼,扯下来往垃圾桶里丢的时候另只手还没忘拉着陈眠的胳膊,他不知道正常做爱多久算正常,但A片里基本都半个多小时打底。 那会儿沉域想的是:我她妈不是有问题吧。 以及:为什么学校生理卫生课这么粗略,不能展开详细教教? 偏偏那时候,躺在下面的陈眠还有些不耐烦,她没觉得多舒服,只觉得浑身都黏糊糊的,胸口濡湿,沉域跟个狗一样又啃又咬,耳后、锁骨,处处都是沉域的痕迹。 跟沉域做爱的感觉有点儿像小时候在村口被大型犬扑倒,压着她一边舔一边喘气。 不太舒服,想去洗澡。 于是,她问皱着眉冷着张脸的沉域,“完了吧?” 没想到沉域冷笑了声,然后对她说,“完个屁,我都还没进去。” 语气挺凶,但却异常诚实。 说得陈眠当时就愣住了,随即脸也跟着皱了起来,推他肩膀,不肯干了,嘴里说着不舒服以及沉域你烦不烦。 结果两人就一言一语地吵起来了,那会儿沉域跟陈眠都才刚十六,初尝禁果的最佳诠释。 这果子却没那么好吃,涩得很,快感是有但不多,更多的是不得其法。 沉域衣服都没穿,起身,把钱包丢在了床头柜上,问陈眠,能再试一次? 陈眠才乖乖地点了头。 最后还是开了灯才成功。 陈眠疼得咬住他肩膀,身上的少年完全不知收敛更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快感上头只知道自己快活,只嘴上在安慰人,跟陈眠说,“你分散一下注意力,就不疼了。” 陈眠倒吸一口凉气,进气少出气多,声音都虚弱,边喘边问,“怎、怎么分散?” “如果天塌了,全世界就他妈你有翅膀,你会不会救我,你就想这个。” 陈眠:“……” 那时候,沉域也因为陈眠的沉默而生气了,只不过怒火都发泄在了床上,一回又一回,陈眠哭都没用,眼泪模糊地直骂他混球禽兽王八蛋,最后嗓子都哑了才结束。 时隔两年,又一次看见沉域因为自己问的降智问题没得到满意答复而生气,陈眠没忍住,多看了沉域两眼。 她唯一保持亲密关系的只有沉域,学校里那些男生和女生相处时也幼稚,扯头发吸引注意、丢纸条或是擦肩而过时周围人起哄的声音,但是不是别人都和沉域一样有时候爱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她却不得而知。 沉域懒着嗓音对她说,“什么叫就因为你没救我?生死攸关,你对人命这么草率?” 不是在真的生气,只不过在逗她。 陈眠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拉着他来到自己腰间,然后踮起脚,圈住了他的腰。 只有时钟滴滴答答在走,十一点五十分,还有十分钟,眼前这个人就迈入成年的门槛,而他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仍旧去了那个浴缸。 沉域似乎对此有着特殊感情,又对所谓的浪漫情有独钟,草莓的沐浴球和香薰蜡烛全都派上用场,坐在浴缸里的陈眠衣服都被温水打湿,双手撑在腿侧,披散下的长发都浸湿,水滴从睫毛滚落,她抬眸看向坐在浴缸边的沉域。 然后下巴就被人勾住。 放在一侧的手机屏幕亮着,倒计时奔往十二点。 所呼吸的全是草莓味,仿佛置身的场所连同她自己都成了为他庆祝生日蛋糕,陈眠后背紧贴着浴缸边缘,被迫抬着头,而他贴近。 十一点五十九分。 距离只剩一指距离的时候。 陈眠看见他左眼下那颗泪痣,看见敞开的领口里隐约露出的纹身。 感受到他呼吸都落在了她身上,引起一阵痒意。 然后在倒计时行至尾声铃声响起的刹那,吻了上去,摇曳着的香薰蜡烛火光被浴缸激起的水珠熄灭。 生日蛋糕有了。 蜡烛也吹灭了。 最后—— 坐在浴缸里伸出手的陈眠,贴着他的唇,轻声对他说,“生日快乐。” 那台被沉域假设的电梯似乎真的在下坠。 而他们都在电梯里,坠落在情欲的深渊。 / 下章是肉的。 差不多五十章能走到文案的部分,高中结束。 两千珠加更~可以再点亮一个小星星吗! (PS:对于第一次秒没秒的问题,嗯,秒了。) 42/许愿(H) 42/许愿(H) 每一次同沉域的亲密缠绵都磨人。 任何反应都会被他所捕捉,他的手陷入她裙底,扯开底裤边缘,伸入柔软之中,手指陷入进去时,陈眠下意识咬紧下唇,又听见他唇齿间溢出的轻笑,看向她的那一眼都散漫,或许是生日,又或许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氛围是真的取悦到了他。 沉域的声音里都带着笑,对她说,“这就开始喘了吗妹妹,我还没开始。” 陈眠知道沉域身边的朋友会叫她陈妹妹,但那都是玩笑话,沉域这句妹妹说得暧昧,落入耳中成了最上等的调情,亲近的时分最大的弊端就是面上可以用冷漠藏住的情绪,身体统统藏不住。 好在两人置身于浴缸之中,温热水流覆盖上来,被手指不断抽插的穴吐出的水被模糊来路,陈眠依旧可以嘴硬到底,“我没喘。” 话刚说完,沉域又伸入一根手指,刚说着自己没喘的人抓着他的手腕,转眼就推翻了前一句,咬着个嗯字似是从胸腔漏出去的。 沉域笑着学她,“没喘?嗯是怎么回事儿啊?” 十八岁的沉域跟十六七岁的沉域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做爱时依旧喜欢逗她,学着她的一切反应试图让她承认自己也是沉溺的。 他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火,往哪儿看都是乱的,陈眠干脆看向墙面,看见慢慢滚落的水珠,嗓音也染上热度,“是、是给你的回应。” 陈眠始终学不会聪明,反驳沉域似乎是本能,却忘了每一次反驳后最终吃苦头的都是她自己,嘴上站的上风,在性爱里都一一被对方讨还。 就如此刻,她话音刚落,对方指间的动作就加剧,加入的手指像是两尾鱼在她体内掀起阵阵欲望的波浪。 她听见沉域学着她在她耳边喘,喉结似是贴着她的耳垂,引起了一阵阵痒意。 难捱的瞬间,又听见沉域的闷笑声。 “你到底,在逞什么强啊陈眠?” 明明身体已经给出了最热烈的反应,从柔软的胸部到紧致的穴都在对他说着欢迎光临,唯独那张嘴硬撑到底。 “你还挺像个刚孵出的小鸡。” 陈眠皱着眉,没办法像沉域这样还能分神冷静地同她交流,她的意识大半都被凝聚到被反复戳弄的下体,另一半被草莓的甜香裹着,朦朦胧胧。 没明白沉域话里的意识,只直觉不是什么好话,手抓着他的胳膊。 觉得沉域话真的好多,每次都是,在做爱的时候话特别多,还都不是些什么骚话类的,而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偏偏还能勾起好奇的话。 她平时的清醒冷静到这会儿跟暂时丢失了似的,每次都忍不住问,“什么?” 于是就听见了沉域的答案,“没听过这句话?刚孵出的小鸡,嘴硬腿软,不就是你本人?” 陈眠:“……” 好烦,沉域超级烦。 她伸出手想推他,却被人攥住手腕,然后拉着往下。 陈眠似有所觉,看向沉域的眼睛。 那双眼里此刻满是放纵,唇角勾着笑,哄她,“我生日啊陈眠,摸摸我呗。” 散漫而又浪荡,话直白,动作更直白,暂时抽出陷入她体内的手指,被扩张的穴一时间还无法完全闭合,水在即将涌进去之前被沉域勾着她内裤边,给重新穿好了回去。 他还在跟做科普似的跟陈眠说,“这水要是进去,你不得被草莓味腌入味儿,变成个草莓精啊。” 陈眠想骂他,又看见沉域脱裤子的动作,明明睡了那么多次,看见这画面还是跟被烫着似的,有些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看向滚落着水滴的墙面,沉域看她这样就笑,也没再多说些什么,拉着她的手,向自己已经硬得不行的下身去。 握上去的时候,沉域就觉得爽了,陈眠的手小又软,看着没什么肉,但白白嫩嫩的,食指上有写字而磨出的茧,贴着自己的那玩意儿被他自己带着来来回回。 他看陈眠侧着脸,死活就是不肯看的逃避姿态,另只手抚摸她后背,跟安抚闹脾气的小动物似的,嘴里不停地说,陈眠,你看看我呗。 简单的陈眠两个字,在他嘴里变得比宝贝缠人,又比眠眠动人。 落在耳畔像只对她开放的午夜哄睡电台。 陈眠忍不住回头,看向她陷入情欲泥沼时总忍不住去看的,沉域的喉结。 被带着上下动作的手都有些麻,像成了把尺,被迫一次次感受着沉域身体的温度、硬度和大小。 圈不紧,上下来回像抚摸一棵茁壮成长的小树苗,手心掌纹贴着的是他凸起的筋脉。 分明抚慰的是他,但陈眠自己呼吸都急促,身体都燥热。 像是那热水贴着他们的身体又淋了一遍。 陈眠忍不住催促他,“你好了没?” 沉域嗓音拖沓:“没那么快,再弄会儿。” 没完没了。 倒还不如直接做,都比现在来得没那么磨人。 可沉域偏不,今晚游淮问的那句第一次时秒没秒射的问题让他想起并不那么愉快的初次,仿佛在跟自己较劲儿,一边拉着陈眠的手动作,一边还问,“硬不硬?大不大?” 男人床上会说的骚话,沉域说得少,今晚就跟解封了某种桎梏似的,一个劲儿地在陈眠耳边问。 陈眠有些烦,但看见沉域勾起的唇角和扬起的眉眼,最后又把话忍了回去,有些敷衍地回了个嗯。 这个回应显然并不能让沉域满意,这样单纯的上下来回抚弄并不能让他的欲望得以疏解,他看向陈眠柔软的唇,只一眼又挪开,喉结滚动,身体也燥热,那些所有情欲类的影片中都会出现帮忙口的片段他都看过,不是没想过,今天又是他生日,借着生日愿望对陈眠这么要求,她会有概率答应。 但沉域没这么说。 男生之间相处不乏一些情色话题,有些人真枪实弹体验过,把床上那点事儿当作战利品通过女方的反应来体现自己的勇猛,仿佛这是一种值得被炫耀的能力,内容具体又详细。 那会儿沉域嘴里还叼着烟,听见这问题想起的就是陈眠陷入情欲时微张的唇,比海棠迷人,发出的声音又比夜雨缠绵,发出的那点儿简单的呻吟都像是春药,勾得人欲罢不能。 他们说,被含住的时候快活似神仙。 沉域想,陈眠肯张腿给他操,他已经是个神仙了。 有人问沉域,被口过吗? 他掐了手里的烟,包进纸巾里丢了垃圾桶,冷淡看过去眼,直接让人滚。 他和陈眠之间的风月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身边人都很难理解他们的相处模式,觉得陈眠冷淡,像游淮这样直接劝他的人也不少。 认为他处于下风,任人拿捏变得不太像他们所认识的那个沉域。 游淮每次都说他舔狗,但沉域反驳得也确实真情实感。 心动、喜欢和爱说白了就是一种感觉,性格这玩意儿每个人都不一样,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也不尽相同,亲情、友情都难以被一律定义,更何况是感觉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有些人的喜欢热烈,表达的坦率直接。 那也得允许有些人的喜欢晦涩难言。 呼啸而过的狂风是风,难以捕捉的微风那也是风。 河边的杨柳吹拂的是春天,路边生长的野花那也是春天。 别人看不出的喜欢,难道就不是喜欢了? 沉域觉得,人和人之间能维持长时间的相处,多半都是带了心。 真要一点儿心都没有,那怎么只是他不是别人。 陈眠只是,不太擅长表达。 就如此刻,她分明很想要,但就是忍着,脚趾都蜷缩,攥着他衣角的指骨发白,咬紧的唇、红着的眼无一不透露着她也陷入这场情欲的深渊。 于是,沉域勾着她的腰,扯开她的遮蔽,握着自己硬挺的分身渐渐深入那湿润的门扉。 像把钥匙打开了通往她的门。 彻底插入的刹那,沉域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他伸手,捂住陈眠的眼睛,湿润的眼睫在他手心颤动,像只在雨季被打湿却仍旧振翅欲飞的蝴蝶。 陈眠的声音都似乎一同被捂住,隔了层雾气,带上了些热度,问他,“沉域……你干什么?” 然后就听见沉域对她说,“刚才忘了件事,挺重要的。” 陈眠有些莫名,“什、什么?” 沉域又顶了她一下,陈眠视线是黑暗的,动作间激起的水流像雨打芭蕉,溅起落在她胳膊、脖颈上。 下身的动作激烈,可沉域的声音却莫名有些委屈,“忘记许愿了。” 陈眠瞬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对生日的印象其实寡淡,唯一深刻的一次还是六岁那年,阮艳梅给她买了个蛋糕,房间里关了灯,只有烛火摇曳亮着。 而阮艳梅拍着手,对她唱着生日快乐歌,又催她闭眼许愿,那时候陈眠双手合十,许的愿望却是,希望妈妈不要再每天催我去上舞蹈课了。 六岁的愿望在十二岁被实现,而她十二岁一个人许下的愿望,希望爸爸能够不再嗜赌喝酒、妈妈能够回到身边的愿望,神明却选择性地闭了眼。 那时候陈眠就知道,别人的硬币抛出来是两面的,可她的硬币无论怎么抛掷,朝向的那一面指向的都是厄运。 所以她不再许愿,也不再过生日。 哪怕那一天是所有小朋友都会开心的儿童节。 但陈眠不开心。 一个吻落在了眉心。 覆盖在眼睛上的手没有落下。 陈眠听见,沉域漫不经心的语气,对她说,“但我又什么都不缺,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要许的愿望,所以陈眠,我十八岁的生日愿望,送给你了。” 没有人会听见的,也没有人会实现的。 愿望这种东西,就跟白日做梦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美好的期许自己无法完成将其托付给神明。 注定会落空的期待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投注希望。 可在这个时候,什么都看不见,一切都像是虚构,连身体的充实都像是一场幻觉。 只有眉心的亲吻真实,声音似是黑暗中点亮的烛火。 六岁的生日蛋糕重新出现在眼前。 只是站在蛋糕旁的不是阮艳梅,而是十八岁的沉域。 他对她说,许个愿吧陈眠。 她运气一向不好,不信神明,不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一套,只固执地相信事在人为,推动因果的转盘只能是自己而不是虚无缥缈的轮回。 可是,在弥漫着草莓味的空间里,在水流包裹着身体的浴缸中。 陈眠闭上了眼,睫毛扫过沉域的手心。 她揣着沉域送给她的愿望,像在黑暗中行走的人忽然拥有了一盏灯,在微弱光线中再度信了愿望那一套。 如果真的有神。 如果沉域送给她的愿望真的能成真。 那,陈眠希望。 所有不见天日的黑暗,最终都能窥见天光。 43/春风 43/春风 沉域生日这桩大事过完之后,生活再度归于平静。 考试、讲题、复习,学校的生活大抵就是围绕着这三个转个没完。 林琳似乎那晚被沉域给吓到了,之后在学校见到陈眠视线总是躲闪,主动找老师换了座位,搬去了别的小组,跟个刚好想换到前排来的女生换了位置。 赵莉莉却觉得稀奇,问陈眠,是不是临近毕业了所以林琳终于长大了? 陈眠扭头,看见后排站在林琳身边同她说话的陈柯,他的手放在林琳肩上,正在安慰的姿势,察觉到陈眠看过来的眼神,抬起了头,两人视线半空交汇。 而后陈眠冷淡收回,轻扯唇角,手里握着红笔,对着答案在试卷上打了个勾,回赵莉莉了一句或许。 在KTV撞见陈宋那事儿陈眠知道不是偶然,宋艾得知后也联系过陈眠,她大概是除了陈眠之外对高考最上心的人了,问了陈眠后来陈宋还有没有找到过她,陈眠说没有,没有再见过陈宋。 宋艾在电话那头嘀咕了些什么,最后约了陈眠晚上见一面。 这是自陈眠从家里出来后,第一次见宋艾,约在了学校附近的咖啡厅。 陈眠到的时候,宋艾正在往咖啡里加糖,许久未见,总是浓妆艳抹走性感挂的人换了方向,一身清汤寡水般的素色连衣裙,手臂都没露,外头行人都短装出行,她袖子过手腕,脖子上戴的却不是丝巾,而是条很细的金项链。 没化妆,甚至连口红都没抹,细长的眉是淡的,只是在望向她时,露出了熟悉的笑。 “好久不见了,小——”后头的两个字戛然而止。 但两人都清楚要说的是什么,是过往无数次在那间狭小逼仄的房间里,每回挨打过后,宋艾似撒气般喊她的小畜生。 两个暴力亲历者踏出了那扇房门就仿佛脱离了这层身份。 这个认知让宋艾没忍住笑了起来,她挑的是个靠窗的位置,头靠在上面,手跟画圆似的在这个空间里转了圈,对陈眠说,“瞧瞧,我们坐这儿,是不是跟其他人也挺像,就跟我真是你妈似的。” 假设的话题,陈眠没有予以回应,点了杯奶茶后,就将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隔着窗,对面马路停了辆迈巴赫,后车窗摇了下来,露出里面人的侧脸。 宋艾一眼认出那是沉域,尽管同沉域见过的次数不多,第一回见面时沉域不过十六,在她们这些成年人眼里不过是屁大点儿孩子,那会儿她在不开坐台,隔壁洗浴城的老板进来点了她的牌,说让她陪,她那会儿什么都没有还欠了一屁股债,唯独有的只是年轻貌美。 尽管比同龄人成熟点儿,但看见那么个秃顶浑身肥膘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男人也知道害怕,一起上班的小姐妹在人走后跟她说,那老板之前玩坏过不少姑娘,人挺变态,让她想法子能跑就跑。 宋艾没办法跑,命运对她说你认,然而总是和她绝缘的奇迹这玩意儿就在那个时刻显灵,穿着校服的少年走到她面前,问她,能帮个忙吗? 她点头,于是就嫁给了陈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奇迹,而是一种交换。 一种厄运换来另一种厄运,无非就是后者比前者稍微好捱。 她见陈眠第一眼,就知道她就是沉域找到自己的缘由。 两年过去,再见到,少年和印象中的有所偏差,但人跟车都惹眼,路边不时有小姑娘往那边看。 宋艾原本笑着表情淡了,收了视线,对陈眠说,陈宋挺久没着家,不知道人跑哪儿去了,她也没联系人,原以为陈宋是蹲点跑去找陈眠了,毕竟陈宋身无分文,没钱了能找到对象不是她就是陈眠,不然还能跑哪儿去。 没了答案。 陈眠闻言想起阮艳梅,并没有对宋艾提这个名字,只对她说,“他人不在,不算件好事么。” “这算什么好事,人死了才算好事,活着谁知道能惹出什么事儿来,行了,找你就这么件事儿,也确认下你现在状态怎么样,还有件,你打算读哪个大学?” 这时候服务员送来奶茶,杯身滚烫,陈眠指尖贴上去,答得含糊,“还没想好。” 宋艾就笑,“总得有个大概方向,哪个城市、哪个方位,总有个目标吧?” 陈眠垂眸,搅动着奶茶,就是没具体给个答案,却难得带了些安抚性质的,对宋艾保证,“我不会跑掉的。” 话题在这儿就算落了句号。 陈眠和宋艾平日里没什么话题,陈宋跟大学的事儿说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奶茶只喝了两口,就没有再动过,宋艾叫来服务员打包,拎了东西准备走的时候,又对陈眠说,“我跟你爸麻将馆的老板好上了,这链子他给我买的,陈宋回不回家对我的影响其实也不大,他胆子小只敢招惹比他弱的,所以陈眠,你想没想过,为什么陈宋没有再出现在你面前?” 她往窗外看了眼,落的视线给提出的疑问做了答。 “本来想跟你说好好在高枝上别掉下来的,讨好他、取悦他,最好跟他一个大学之后上位当个富家少奶奶,让他一直这么喜欢你,我这个后妈也跟着水涨船高至少后半辈子落不着个贫困,但是吧,老娘还真觉得男人真是无趣至极。” 她站在陈眠面前,身体挡住了窗外的光。 说出的话云淡风轻,却惹得周围坐着的男士不停看向她。 在种种视线中,她笑着同陈眠把话说完。 “要是有得选,谁想依靠男人?床上功夫好,轻声软语哄得人高兴,最好永远年轻貌美容颜不衰,跟这个比美对那个防备,同性都是敌人,异性是捧在手里怕别人抢了的香饽饽,谁他妈还真是个傻逼不知道这种行为蠢到极致不成?但没得选。” “所以,飞吧陈眠,剪掉线,别成为男人手里的风筝,去你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陈眠从未想过,宋艾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所有人都对陈眠说,要对沉域有所回应。 仿佛他的靠近是种垂怜,是彩票的头等奖。 所有评论他们关系的话语里,无一例外全是‘要不是沉域,陈眠怎么会……’这类句子。 陈眠从不反驳。 可内心却从未这样想过,说她冷血也好、没心也罢。 但自始至终陈眠所想的都是,这都是沉域自己愿意的,这看似不平等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沉域自己找上门的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 所谓交易,即拿出对方满意的东西当作筹码放在天平两端。 她要没有感情,要始终冷漠,保持着游离在外的冷静,成为最精明的商人才能勉强让这场交易算是平衡。 沉域的筹码满满当当,可她的筹码少得可怜。 只有这颗心算是珍贵,是她压在最后的底牌。 那些藏在少年玩笑里的真心她不是没有窥见。 她怎么敢跟沉域谈情说爱。 一旦交易成了恋爱,筹码就成了最寻常不过满大街都是的俗套情深。 她不想让自己成为没办法选择的那个人。 成为沉域的附属品,没有自己的姓名,提及时只是他的女友,或许再过段时间,就从沉域的女友,成了沉域曾经的某某。 毕竟,爱是最无法相信的变数。 咖啡厅播放着的粤语歌唱着动人的情歌,后几张桌子是穿着校服谈情说爱的情侣。 而陈眠坐在那儿,桌上空无一物,手里攥着张纸巾,机械似地擦着裤腿上落上的奶茶渍。 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拿出来,是沉域发来的消息。 他问她。 ——想什么呢你? 电话声响,陈眠接通,听见电话那头沉域叫她的名字。 对她说,“抬头。” 窗外,少年靠在车身上,同她晃着手机。 春日融融,阳光不敌他分毫,周遭视线都落在他身上,而他看向她。 隔着话筒,嗓音也带着笑,耳畔音乐唱着缠住吻住春风吹住我吗。 而沉域在电话那头轻笑,透过话筒,似代替春风落下个吻。 “陈眠,春风都他妈在接吻了,你在发什么呆?” “出来,我们回家。” / 缠住吻住春风吹住我吗。 ———卫兰/一格格 44/快乐 44/快乐 五月底,距离高考十天不到。 学校里老师已经不怎么让做试卷了,只让查漏补缺,对着之前考过的试卷多看看自己的错题,然后就是保持心态,绥中过往出过不少本来成绩不错结果考场上过度紧张导致晕过去的、或是发挥失常的。 赵莉莉都跟陈眠说过好几次最近她本来唠里唠叨的爸妈都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就怕影响她的心态。 陈眠身边就一个沉域,两个高三考生住在一间房子里,没有家长也没有大人,门一关上就像是一座孤单的岛屿,那些寻常考生有的关怀照顾他俩也没照猫画虎给予对方,之前怎么相处现在照旧,一张书桌两张椅子一盏灯,一人一份复习资料。 偶尔陈眠写着写着困得直点头,就被沉域用笔戳脸,一睁眼就看见那人在灯下朝她笑,另只手里还拿着个手机,正在拍她犯困的照片,相册都不知道囤了多少张,偷拍还挺明目张胆,在陈眠面前玩笑似的威胁,说,陈眠这算不算你的黑历史啊,以后婚礼上放这个你不得形象崩塌? 他说婚礼时语气自然,陈眠却顿时就清醒了,比咖啡都好使。 这些记忆穿插在日常生活之中,像散布在枯燥乏味高三生活中的渺小星辰。 书桌上日历倒计时红线划掉一天又一天。 五月三十一日,距离高考还有七天。 六月一日是周四。 班主任临时决定把晚自习改成考前动员,关心了学生们的心理健康,又说了些类似于所有人都未来可期的鼓励话语,原以为到这儿就结束,结果又来了个新节目。 ——让同学们上台说说心里话。 这话说出来原本趴在桌上的人全都被无语到,有男生直接就喊,老师,我们的心里话真的能说吗。 班主任手撑在讲台上笑得眯了眼,“你们想就能啊,真以为有老师不知道的事儿啊?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这都要毕业了,给你们个机会,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放飞自我,毕竟高考完之后想聚在一起都难了,就当放松。” 这话说出来,底下立马有些人蠢蠢欲动。 正当大家都在推搡着怂恿彼此赶紧上去时,班主任已经打开了电脑,插了u盘播放了首那些年,音乐一出来,有人立马哇了起来。 有男生被怂恿上台,笑得害羞含蓄,目光看向下方,想和某个人读同一所大学。 话刚说出来立马一片起哄。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都纷纷站起来往讲台上挤。 “王杰,我早就想说你了,宿舍熄灯还躲在被子里打手电筒背书,以为我们不知道是吧?没揭穿你而已,你卷死个人了知不知道?别的宿舍七点起,我们宿舍六点起全因为你,卷王非你莫属,但我们全宿舍成绩提高也要感谢你,祝你考上理想学校咯,无论我们六个人以后还在不在一个学校,能不能做舍友,也希望能一直做朋友。” “我也要说!”一直默默听着的赵莉莉举起了手,她朝陈眠眨眨眼,在老师冲她抬手的动作里,低声对陈眠说,看着我啊! 然后她走上了讲台。 陈眠直起身体,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讲台上站着的赵莉莉身上。 听见她笑着说,“我想对陈眠说,高中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能和你做朋友,或许在别人眼里的你高冷又不好靠近,但是你真的是一个超级棒的女孩子,高一我们就在一个班,那时候和你不熟,话都说得少,只觉得你好漂亮哦,结果分班我们又在一个班,还同桌,这时候才熟络起来。” “然后才发现,你跟我想象中的截然不同,你像是贝壳,外表看着坚硬,内心却是珍珠。我们一起度过了高中三年,春夏秋冬都在一起,一起上厕所一起去便利店,我想说,陈眠,我很开心能和你做朋友,如果能读同一个大学就最好了!如果不能的话,也希望你不要忘记我。”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时光不老,我们不散。” 赵莉莉走下台,眼睛也有些红,看着陈眠,两人顿时都笑了起来。 赵莉莉轻声问,“我是不是好俗啊?我最后那句话是不是特别非主流啊?” 陈眠笑着点头,“是啊,你好俗啊莉莉。” “没办法啦,我不希望大家都有人表白,而你被漏掉嘛。” 单曲循环的音乐一句句唱着青春,这种煽情陈眠不感冒的,哪怕跟沉域看些所谓的谁看谁落泪的电影,她都冷淡看完全程,泪腺像是失灵,沉域点评过,说看样子就算他失忆走到她面前要饭,估计她也只会拒绝说先生我不认识你。 可是此时此刻,她还是没能逃过这种被刻意熏染的告别仪式。 跟周围的人一样,红了眼眶。 赵莉莉是陈眠唯一的朋友。 在没有遇见赵莉莉之前,陈眠一直觉得亲情友情爱情都与她没什么关系,从小学开始就有女孩子结伴一起去厕所、一起去便利店,可陈眠更多都是独来独往,不是没有人靠近过她,问她要不要做朋友呀,邀请她周末一起去游乐园。 但陈眠都拒绝了,直到赵莉莉出现,拉着她的手,对她说,陈眠,我好想跟你做朋友哦。 教室风扇呼啦啦的吹,窗外春蝉不停鸣叫,窗帘被风卷起又落下。 耳畔全是平时不敢倾诉的心事,有人说作业真的太多了希望大学不用再写这么多试卷啦!也有人说学校真的好严格不准带手机导致他们错过了好多新闻,球赛都没得看。 大家都说,以后就自由了。 又在以后的自由里,怀念着被克制的高中生活,对身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说着希望以后也不要被距离拉开感情。 文三班全员沦陷的消息传到了理科班。 传消息的人正好去厕所,路过那边听到音乐跟此起彼伏的吸鼻涕的声音,往里看了眼,就跟亲历邪教现场似的,平时一块儿打球摔破膝盖都没哭的朋友都在里头擦眼泪,他就觉得邪门了。 立马跑回自己班,又看了一屋学霸还在面无表情地刷着试卷。 最后回到自己位置,扭头跟后座插着耳机边听歌边刷题的沉域说,“沉哥哥,你女朋友哭了。” 沉域抽了根耳机,抬眸看向他,眼里就说了四个字:放什么屁。 男生立马就急了,“真的,他们一整个班都抱头痛哭,他们班主任都在讲台上擦眼泪来着,看着挺吓人,不信你去看啊。” 陈眠哭?还抱头痛哭? 沉域收了耳机,往文科班走,后头跟了几个凑热闹的人,到门口的时候果然看见里头趴了一片。 音乐还在唱着: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好想拥抱你,拥抱错过的勇气。 跟附和歌词似的,靠窗边坐着的一个男生呜咽着说,“绥中真的经常下雨,但我就是不能鼓起勇气给她送雨伞。” 他同桌也是个男生,两人都没注意别的班的人闻风来看热闹了,还吸吸鼻子,回,“谁不是啊,我到现在都没能鼓起勇气去黑猫办公室拿回我被没收的漫画,我的青春啊——” 理科班众人:“…….” 这文科班的,是不是真的有点儿情感太丰富了? 讲台上的文三班班主任注意到后门聚集的别班同学,问,“你们不自习跑我们班干嘛来了?” 话音刚起,理科班这群人精就跟打地鼠似的,一个个弯下腰,就剩一个沉域站在后门口。 被老师点名,沉域却依旧神情自若,甚至还有闲情往教室里坐着的人脸上一个个看过去,最后落在陈眠身上,距离较远,也看不出来人到底哭了没,就是看他的表情有点儿愣怔,似乎在问,你怎么来了。 一教室的人都在等沉域说话,半响才听见人有些意味不明地轻啧了一声。 视线流转一圈,最后回到讲台上一直看着他的班主任身上,“老师,你们这讲话,允许别班的来吗?” 外头蹲着的理科班男生也没想到事情是这个发展,这算怎么个事儿,他们才嘲笑完文科班的多愁善感,转眼他们理科班骄傲就跑去讲话了,这跟回旋镖有个什么区别。 他们忧心忡忡地往里看,操着老母亲的心。 “沉哥别是恋爱脑发作,进去冲陈眠表白的吧?” “不能够吧,哪儿不能表白啊,跑别人班里表白,人班主任都在呢,这行为多——” “多他妈的帅啊!” 还真是。 听着挺偶像剧的发展,连同赵莉莉都以为沉域进来凑这个热闹是对陈眠表白的。 她眼眶还红着,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纸巾,拉着陈眠的胳膊,比当事人还紧张,一个劲儿地问,“他要是在这儿跟你说毕业考一个大学,你会不会答应啊?又或者让你当他女朋友?” 沉域还一句话没说,赵莉莉已经被脑补地甜得死去活来。 但陈眠却知道,他不会这样的。 心事坦白说给所有人听不是沉域的作风,把自己的私生活暴露出来更不是他的风格。 一直单曲循环的音乐声被摁了暂停键。 沉域人站在那儿,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他在国旗下讲过话,跟其他优等生的长篇大论不同,他向来简短,开头一个老师同学们好,最后一个谢谢大家,中间简短几句网上找来的模板,每回都差不多。 都以为这次有所不同,结果就听见男生跟往常一样说了句,“老师同学们好。” 底下议论一片。 ——还是这么正经啊沉域。 ——谁上去把音乐再开一下,我就不信沉域还能把这儿变成国旗下了不成? “还有七天就高考了,先祝大家高考顺利,前程似锦。” 真的,很正经。 陈眠手托着腮,看着讲台上的沉域。 赵莉莉在她耳边同他人一样感慨,说沉域怎么这么正经啊,好没劲儿啊沉域。 可是紧接着,就听见讲台上的男生带笑的嗓音落在了教室中央。 “恰好今天又是六一儿童节,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 话音落下,底下哄笑一片。 说都多大了还过六一儿童节。 陈眠似有所觉地抬眸,手指攥紧手心。 隔着人群,看见沉域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被暂停的音乐似乎又重新播放在耳边。 头顶的风扇慢悠悠地停止了转动,窗外的风声却拍打着窗檐。 陈眠听见,所有声音里,沉域带着笑意落下的声音。 越过所有人,只对着她说。 “而陈眠,天天快乐。” / 六一是陈眠生日来着。 下章继续。 45/钢琴 45/钢琴 赵莉莉有些愣怔。 她所认知中的沉域并不是一个会哄女孩子的人,大概是所有长得好看的男生通病,所谓帅而不自知根本就不存在,帅哥走到哪儿都会吸引来各种目光,被人追捧、习惯性接受别人的主动,只要遵守些基本道德,不违法犯罪、道德败坏根本不愁找不到女朋友。 沉域从高一入校就一直人气居高不下,仿佛自带少女漫男主设定,长得帅、成绩好、家境优越、走哪儿都众星捧月,见过太多人在他这儿碰壁,别说是哄人,一句不好意思都算是礼貌回应,那些破碎的少女心事他不会在意,小说中那些暗恋成真似乎放他这儿也根本行不通。 沉域身边对他有意思的漂亮姑娘从没断过,但没见他为谁而停驻。 听起来有些百花丛中走片叶不沾身,但换句话来说也算是个高段位玩家。 至少长期以来在赵莉莉的印象中,都是个顶尖玩咖。 陈眠和沉域扯上关系的时候,赵莉莉的第一反应就是劝。 她下意识觉得陈眠玩不过沉域,陈眠单纯,没接触过感情,身边异性都少得可怜,碰上沉域就跟蚂蚁遇着大象没什么区别。 可时间一长,就发现好像和自己所想的并不太一样。 陈眠自始至终都是冷静又清醒的,嘴里从未出现过沉域的名字,偶尔班里有人提起,也从未引来她的注视,仿佛沉域同别人没什么差别。 赵莉莉一直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陈眠不会受到伤害。 直到刚才,听见沉域在讲台上说出那句陈眠天天开心,她才觉得,陈眠和沉域之间好像不是她所认为的那样,不是高三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就会同青春一起落幕的限定暧昧。 ——沉域好像,是真的,在喜欢陈眠。 直到沉域回了自己班,这场被临时组织又引起轩然大波的真心话环节告一段落,新的复习资料又发下来,赵莉莉都忍不住去看陈眠的反应,想要从她身上窥见些异常,但最后都无功而返。 陈眠过于镇定,仿佛刚才被指名道姓的人不是她。 尽管已经得到过答复,但此时此刻,赵莉莉就是忍不住又一次问,“眠眠,你对沉域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然后就看见陈眠正在默写单词的手停了下来,视线长时间停在草稿纸上,既没有抬头看她也没有挪动分毫,只是隔了很久很久,才轻声对她说,“莉莉,这不重要。” 在这个时刻,陈眠依旧觉得自己是能够保持冷静清醒的。 然后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沉域又同往常一样等在后门的位置,在她朝他走去时拿走她肩上的书包,走在她身侧,低头看着永远有人发消息来的手机,却又总能在第一时间扯住她偏离轨道的步伐,带着玩笑的口吻问她是不是打算走去南极。 校道两侧白杨树在夜晚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仍旧亮着灯的教学楼说笑声和吵闹声不绝于耳,背着包的女生三五成群笑着谈论八卦趣事,男生扬着嗓子在聊哪个球星发挥更为稳定哪场比赛最刺激。 所看见的一切都是高中校园时光里循环往复出现的场景。 陈眠告诉自己,今天和昨天没什么不同。 没有任何异常,加速跳动的心脏不是因为少年看来的目光,逐渐升温的掌心不是因为紧张带来的连锁反应,甚至莫名其妙产生的鼻酸眼涩都与今晚所发生的一切毫无关联。 六月一日是最平常最平淡的一天,无论发生什么,都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 沉域不知道陈眠在想些什么,他手机界面停在一张曲谱上,陈眠走在他左边,耳机就塞在右边,里头单曲循环着一首歌。 微信里得知他计划的游淮还在问个不停,问他现在到哪儿了、到家没有、陈眠有没有什么反应、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有没有什么他之后能借鉴的。 明明烦人的不行,换作是往常,沉域直接就拉黑了。 可今天,他却挨个回复。 ——快到校门口了。 ——还没到家。 ——看着没什么反应,估计在故作冷静。 ——你能帮个屁。 ——别抄。 游淮嗅觉多灵敏啊,立马就捕捉到沉域的不寻常,对他说:阿域你别紧张,真的,我觉得你准备的那些特别好,要是有人这么给我过生日,我肯定感动得给他磕几个响头。 沉域没再回复游淮了,因为他发现情况真的有点儿糟糕,他还真的有点儿紧张。 钢琴他从小在学,但高三之后就挺少练过,不知道有没有生疏,虽然曲谱看了挺多遍,可毕竟没有练过,真到要弹的时候谁知道会不会出错,还有就是,他已经很久没唱歌了,万一破音呢? 最最最烦人的是,怎么就他一个人这么紧张。 这真的是正常的吗? 明明从文三班回去的时候,在门外旁观的几个朋友都说绝了沉哥,从今天开始他就是绥中第一情种,还语气夸张地说这他妈谁招架得住。 所有人反应都热烈,就陈眠特殊,跟被拔了情丝修了无情道似的,硬是半点儿反应都没给。 哪怕给个眼神,说个你也是,沉域都觉得,嗯还行,自己发挥得还可以,可是陈眠没有。 这种各怀心思的沉默一路持续到进了盛世豪庭。 房门被打开,陈眠放下书包,照旧要进自己的房间,却被沉域喊住名字,这种近乎诡异的气氛才被打破。 陈眠看向他,看见沉默了一整晚的男生不知何时解了纽扣,食指揉着鼻梁,是有些紧张的下意识反应,对她说,“别着急进去啊,你等等。” 陈眠移开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我还有很多题没看。” 沉域盯着她,“不急这一会儿。” “沉域。”陈眠喊出他名字,轻声叹了口气,把话问了出口,“你是要给我过生日吗?” 沉域顿时就笑了,他伸手关了客厅的灯,光线黑下来的刹那,恢复了往常散漫的语气,跟她说,“陈眠,没人告诉过你,这种时候就该装作不懂么?” 黑暗中,陈眠的手腕被拉住,她想挣扎的动作在少年的轻叹中全都被没收。 被点破的惊喜像是揭开黑幕的倒计时钟表。 脚步声是落在地面的秒针,把本想说出口的‘我不想过生日、这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以及,没有必要。’全都给收进了时间的缝隙。 房门被推开的咯吱声是打碎冬日碎冰的初春,灯光打开的刹那,陈眠看见角落里放着的那架钢琴。 沉域松开她的手腕,又跟怕她跑了似的,反锁了房门。 房间暖色的灯光全落在他身上,而他压着陈眠,让人贴着墙面,逃无可逃,才有些无奈的语气,对她说,“陈眠,我十八岁生日怎么过的还记得么?” 盛大又隆重,无数人对他说着生日快乐,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以及凌晨到来的时刻,在浴室纠缠的无数片段。 陈眠全都记得。 沉域的呼吸就落在她耳畔,过于近的距离让胸腔的震动都能轻易感知。 她不像是听见他的声音,而是感受到他的声音,对她说。 “这里就我跟你,而我只是想给你过个生日,所以,你能配合点儿?” 陈眠松了紧攥的手,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在对她说没必要,可是情感暂时占据上风,控制了身体对他点了头,对他说好。 十八岁。 走向人生新阶段的年龄。 一切行为要自己负责的年龄。 对无数人来说重要到不能再重要的年龄。 或许别人的十八岁生日就跟沉域的一样,有很多很多朋友说生日快乐,在热闹的空间吹着蜡烛被唱着生日快乐歌。 可陈眠从没体验过。 安静的房间钢琴声响起。 灯光是摇曳的蜡烛。 坐在那里的人唱着生日快乐歌。 如果沉域再浪漫一点,就该在电梯的那一刻,直接捂住她眼睛,用命令的语气让她什么都别说只跟着他走就行。 如果沉域再聪明一点,根本不用费心准备连她自己都不在意的生日,转账或是现金都能代替一句生日快乐。 如果沉域再理智一点,就该什么都不做,和她一样,把今天当作往常一样,让时间安静走掉。 可沉域是个笨蛋。 他偏要这么笨拙,却还以为自己酷得要命,一边弹琴一边看向她,生日歌唱完又换了首不知在哪儿找来的冷门英文歌。 用歌词做替代,对她说,祝你万事顺意,愿你被爱眷顾。 又在十二点将至的时刻,走到她面前,把所有光线都挡在身后,看着她的眼睛。 仿佛她的到来是这个世界所出现的最好的事情。 对她说。 ——“陈眠,生日快乐,欢迎来到十八岁。” 陈眠喉间酸涩。 在这个瞬间,听见无数蝴蝶在身体里不停翻飞的声音。 每一声,都在说着,陈眠,不重要的另一层意思就是,你喜欢,但你不想承认。 后来无数次,陈眠想起这个夜晚,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沉域对她说的生日快乐,也不是他弹琴的样子,而是他笑着望向她的眼睛。 像是看穿了她所有的怯懦和躲避。 还是认真又专注的,只看向了她。 / 沉域唱的歌:Window / Galdive 46/蝉鸣 46/蝉鸣 六月六日。 高考前一日,老师在讲台上无数次提醒注意事项,记得带身份证和准考证,遇到不会的题目不要心慌,先做自己会做的题目,保住能拿分的再去挑战难题,不要纠结不要浪费时间,字迹记得工整,2B铅笔和黑色签字笔、橡皮等等用具记得携带。 这些话已经听得耳朵长茧,但还是认认真真在草稿本上一一写下注意事项。 对面楼高一高二年级下课铃声响起也没人在走廊说笑玩闹,只有风声仍旧簌簌,穿过学校成荫的绿树,桌上摞成山的书收进箱子里,空旷的桌面倒映着窗外落进来的光,水杯都放在地面上,里面终于没再装陪伴了整个学期的咖啡。 再一个铃声响起,高考前的最后一天也要跟着结束。 陈眠收了东西,正准备往外走,却看见走廊聚集满了人群。 赵莉莉眯着眼往外看,嘴里卧槽了声,有点儿发懵地问,“对面全是奥特曼吗?怎么那么亮啊?” 刘俊杰从走廊钻进来,对着教室里的人喊,“学弟学妹喊楼了,还愣着干嘛,快出来啊。” 赵莉莉顿时就不困了,扯了陈眠的胳膊,拉着她就往外跑,“我还以为绥中不让搞了呢!终于轮到我们了,去年给学长学姐喊得我嗓子都哑了,我倒要看看,学弟学妹有多热情!” 陈眠被拉着来到走廊,围栏处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只能站在后门,对面有人举起了灯牌,远远望去上头亮着高考加油四个大字,隔着中庭空间,齐刷刷的喊话声传过来像是高一军训那会儿教官要求的喊口号。 “学长学姐!高考加油!” “高考顺利啊!考的都会!蒙的都对!” 整齐划一,像是排练过一样。 手举着亮着光的电筒以及小夜灯,有人喊说音乐呢,快点儿放歌啊。 从教师办公室出来的老师站在那边往这儿看,底下从便利店出来的学生往楼梯的方向狂奔,平常但凡教学楼吵一点儿都要出来维持秩序的年级级长捧着保温杯还用玩笑的语气对他们说,唱点儿燥的啊,别每年都来煽情那一套。 有胆子大的扯着嗓子回,绝对燥! 不知道从哪儿搬来的音响在中间楼层响起了音乐,前奏刚响起来高三这边就有人说,这他妈就是你们说的燥! 那边肩并着肩把告别仪式弄得像是演唱会现场的高一高二才不管这些,逆战这首每年运动会都在播、每年都有人喊今年能不能换一首的歌就响彻两栋楼,他们扯着嗓子甚至盖住了音乐对这边即将参加高考的学长学姐们唱着。 赵莉莉抱着陈眠胳膊,吸了吸鼻子,看着对面闪烁的灯光,被气氛打动得忽然有些泪目。 像是青春行至终曲,一直以来压抑着的离别氛围又一次被点燃,想要逃脱的终点在这个时刻成了回不去的起点。 那些亮着的、闪烁的灯光,让教学楼都跟着闪闪发光,像是缀满了无数熠熠生辉的宝石。 而头顶的那轮月亮却寂静,有风穿梭在走廊里,脸上的困倦、长期握笔长出的茧、不知道灌了多少苦咖啡的胃、被子里打着灯熬过的夜、清晨太阳还没升起拧开水龙头打在脸上的冷水,一切构成高三生涯的图画在歌声和灯光中成了舞台的落幕仪式。 赵莉莉问陈眠,“大学真的会比高中好吗?” 那些来来回回的光倒映在陈眠眼里,而她语气坚定,在合唱声中回答赵莉莉。 “会的。” “能够自己选择的未来,一定会是好的。” 六号晚上陈眠跟沉域去了附近超市,司机跟他们说早餐记得吃油条跟鸡蛋,好歹算是好的寓意,沉域不以为然,但晚上陈眠就拉着他去了超市。 班里早就有人提前很久跑去山东拜了孔子庙,那会儿还专门在群里开了视频,说大家一块儿拜拜,求个考运,教物理的老师都跟他们说家里有红裤衩红袜子的记得穿上。 说是为了交个好运,但在沉域看来更像只是为了个仪式感。 再说现在考试满分语数英满分都一百五了,油条鸡蛋摆一块儿也才一百,这算哪门子好的寓意,三门直接丢了一百五十分,厄运吧这是。 陈眠在那儿挑东西的时候,沉域对她说,“封建迷信要不得。” 她没搭理他,东西挑完,推着车要去买单的时候却被这人给拉住,然后调转方向往数码产品的区域走。 陈眠还以为沉域有什么东西要买,结果就看见这人随便往货柜上扫了眼,问迎上来的销售员,“你们这儿七百整的东西有哪些?” 销售员有点儿没听明白,“七百整?您是要什么类型的呢?” 结果就听见样貌出众的少年语调随意地说,“都行。” 他旁边的女生像是已经听懂了,转身就要走,结果被他笑着捉住手腕。 “什么都可以,七百块的就行,麻烦帮我拿一个,这有人不耐烦了。” 销售员懵懵地,给他拿了个拍立得,递给他的时候还有些不放心,“这个刚好七百,但有其他颜色的,还有别的更好点儿的牌子,不用换一个吗?” “不用。” 东西放进了推车里,去收银台的时候,陈眠看着上头显示的七百五,跟打击报复似的,跟沉域说,“封建迷信要不得。” 沉域从包里抽着钱,边递给收银员,边笑着回陈眠,“你打住,没看出我纯粹配合你?” 陈眠就不说话了。 看着东西装了袋,被沉域拎在手里。 回到家是晚上九点半,东西放进冰箱,又订了早上六点半的闹钟,手机里跳出条宋艾发来的消息,让她别考砸了。 10086也发来消息提醒市民朋友明天高考请勿鸣笛,考生出入行注意安全之类。 班主任在群里艾特所有人,再次提醒记得携带考试用品,身份证和准考证发了无数遍让记得带,千万别忘。 第二天闹钟一响陈眠就醒了,走出客厅餐桌上已经放好了吃的,一根油条两个鸡蛋,另个盘子里放着烤面包,男生端着杯牛奶边喝边在看手机,听见她脚步声也没抬头,只是说,“吃吧,你的仪式感。” “……” 这一天似乎也没什么不同,马路上车流寂静,出租车停靠在路边上头贴着高考加油。 到考场时看见穿着一身红的班主任和其他科任老师,有班里同学过去和他们挨个拥抱然后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往考场里走,下车时司机也对他们说,高考顺利。 这一天听到最多的就是高考加油和高考顺利。 班主任抱住她,拍拍她的后背,对她说,你一定可以的。 接下来的记忆像是被模糊了一段,广播里传来考试开始的声音,笔头落在试卷上发出的沙沙声,不时走动的监考老师身影,有人交上试卷,考试结束的声音又响。 七号结束,八号又开始。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陈眠听见考场里不约而同响起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今年没有下雨诶。” ——“是诶,我记得过去几年高考的时候都在下雨来着。” ——“终于,考完了啊。” 迈出教室的那刻,陈眠听见鸟扑腾着翅膀飞往天空的声音,她回头,看见教室半开的窗,以及从窗外照射进来落满桌面的阳光。 有白色的纸张碎片落下,不同教室门口站着的人群喊着毕业快乐撕着复习题、试卷、草稿本。 “我——们——毕——业——啦——” “去他妈的高三!我再也不想写题了!” “我要去更自由的大学了!” “终于可以不用被收手机了!” “毕业快乐!” …… 穿堂风呼啸而过,上一秒还阳光普照的天空忽然就乌云密布。 刚说没下雨的人立马叫了一声,声音落下的刹那雨点就打了下来。 雨幕淅沥,犹如一张密网将校园笼罩在内,拉起的红色横幅上写着的‘用行动让青春无悔,以拼搏令未来辉煌’的字迹也被打湿。 撑着伞的人往下,没有伞的人往上加入这场狂欢,而陈眠是被降格拍摄的镜头,成了所有动态里唯一的静止。 那些被打湿的碎片落在她肩上,正想伸手去拿,却听见头顶有人笑了声。 她抬头,看见沉域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 他手里拿了把黑色的伞。 在这场夏日碎雪中,对她说,“走吧,我们回家。” 蝉鸣此起彼伏。 而高中,至此落幕。 47/海边 47/海边 高考结束第二天,陈眠正在手机里看兼职的信息,旁边的沉域有自己的房间不去,非窝在她房间地板上坐着打游戏。 还没拿到毕业证的准毕业生能找的兼职并不多,就算有优异的过往成绩但是没有门路,有意向的低年级学生家长开出的价格也不高,算算来回车费几乎跟白干没区别。 又翻一页的时候,微信群跳出艾特全员的消息。 文三班班群有人号召着出去旅行,不停艾特着班长陈柯让组织一下。 大概过了二三十分钟,陈柯才艾特了所有人,问大家有什么想法。 林琳是第一个跳出来捧场的:哪里都行。 赵莉莉在底下唱反调:什么叫哪里都行,还是得看看安全的城市好不好! 怼完又来私聊陈眠。 莉莉哩里莉:有个很爆炸的消息,简直绝了,你知道吗,林琳跟陈柯在一起了。 陈眠看着这个消息,要说有多意外其实也不至于,在学校看见陈柯安慰林琳时就猜到这两人大概会有些什么,或许是因为都讨厌她这个共性才让这两人逐渐靠近。 无意间做了红娘的陈眠打出了一串省略号。 那边又发来消息问她要不要出去旅行? 这消息刚弹出来。 头发就被人扯了一下,沉域吊儿郎当的嗓音问她,“想去看海吗陈眠?” 陈眠一愣,“看海?” “嗯,看海。” 陈眠抬着双杏眼看他,表情瞧着人畜无害的。 给人的视觉错觉就是:我是乖的。 但深入接触所谓乖压根就是装的,在气人这方面陈眠向来是行家,最会的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多时候都巧舌如簧,也就用得着他的时候才会装乖卖软喊一声他的名字,其他时候口头禅就是沉域你好烦。 沉域伸手掐了把她的脸,然后在心里数着。 一、二、三。 该说沉域你好烦了。 结果陈眠却没有,只是问他,“就我们吗?” 沉域松了手,视线直直地望向她,似是要看穿她异样背后的真相,隔了几秒,才跟她说,“还有几个拖油瓶。” 目的地并没有订太远,据说是陈茵父母不允许她出去玩太久,就在附近沿海城市,别墅直接就是游淮家自己买的,一直有人定期清理,直接拎包入住,不用出院就能看见海滩。 陈眠跟沉域是先行出发的,司机一路高速开到目的地也就用了三个小时不到,到的时候临近夜晚,刚打开车门就看见门口蹲着个红毛,在灯光下看着跟团燃烧的火焰似的,陈眠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伸手拉住沉域衣角的瞬间,就听见沉域低骂了句,“迟盛,你他妈能换个地儿非主流?” 然后那红毛就抬起了头。 不是沉域这类乍一眼就是个帅哥的款,也不是游淮那种大大咧咧容易靠近的类型,而是另一种,是看着不太好惹,像是群架从小打到大,浑身上下就写了不良少年四个字儿的典型刺儿头。 他闻言站起身,瞧着气势汹汹,语气实际上也凶。 但就是说的话不是那么回事儿。 因为他说。 ——“你懂个屁的时尚,红红火火知道没?我刚染这头我爹就让我从国外回来了,这能说明什么你懂?” 陈眠在,沉域也没跟他吵,看人还在门口堵着,越看他那头越觉得碍眼,倒也不能说不好看,就是这颜色太艳,大晚上看着跟个火柴人似的,连带着背后的别墅瞧着都像个豪华的火柴盒。 只冷笑着接了句,“说明你爸想揍你。” 迟盛:“……” 陈眠自始至终都保持安静,沉默地当她的背景板,直到被沉域拉着走进别墅里头,才发现客厅还有个老熟人,乔之晚。 乔之晚坐在沙发上正在打电话,距离远,只能隐约听见些会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陈眠脚步停了下来。 她旁边的沉域直接拿了电话出来,打给游淮。 电话刚一拨通,就听见铃声响起在门口。 游淮直接喊了句,“我到了我到了我到了别催别催别催。” 他手推两个行李箱,滚轮在石子路上发出突突的声响,后面就是穿着吊带裙的陈茵,两人看着就是公主殿下和她的苦力,结果公主殿下人刚到门口,视线往屋里一落,瞧见站在那儿的乔之晚,顿时就跟点燃的炮仗似的,把沉域想问的话直接冲游淮问了出来,“乔之晚怎么在这儿?!” 游淮举双手保证,“跟我无关。” 乔之晚又看向陈眠。 陈眠反应泛泛。 倒是迟盛抬了手,说,“介绍一下,那我表妹,我爸让我带她出来散散心,你们不是同学?怎么着,瞧着有点儿没处理干净的私人恩怨?” 沉域直接气笑了。 游淮打着感情牌说高三毕业了都不跟兄弟出来旅行真的有点儿不够意思。 他另个兄弟迟盛被放逐边疆终于上演回国第一幕,不想在家挨训出来凑他们的出游计划。 结果他在学校两大绯闻对象都被这两个怨种给带出来了。 游淮要舔陈茵他理解。 但乔之晚是迟盛表妹是不是就有点儿邪门了。 农历上的流年不利、不便出门就是写给他看的吧。 这会儿陈眠、陈茵、乔之晚三个人凑一块儿了,合着热闹是他们的,火葬场是他的呗。 沉域人靠在柜子上,抬手往游淮跟迟盛那边一指,跟陈眠说,“看见了么,一根火柴人,一个舔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离他们远点儿听见没。” 陈眠:“……” 游淮冷脸:“舔狗骂谁。” 迟盛天真懵懂无辜中又带着些愚蠢:“什么火柴人?” * 二楼房间,正对着海边的大床房。 陈眠放了东西,楼下哄哄闹闹的,全是陈茵在跟游淮拌嘴的声音,偶尔听见迟盛跟搅屎棍似的劝两句,然后战火加剧。 浴室里沉域正在洗澡,陈眠坐在床上,微信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昨天没看完的班群消息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旅游目的地,她没看完,直接删了记录,退出微信,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短信上。 被拦截的信息无数。 点开全是同一个人发来的。 内容不堪入眼,全是脏话,偶尔充斥着些带着生殖器的黄色内容,还有附带照片的彩图。 陈眠没点开过,只是定期会直接清理。 最近一条是五月底发来的。 难得没说脏话,只是对她说。 ——陈眠,我可是你爸爸。 陈眠表情平淡地,删了这条看着像诅咒一样的信息。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下来,门拉开的瞬间热气涌了出来,沉域只穿了条沙滩裤,上半身裸露着,肌肉线条流畅,胸口的纹身显眼,头上盖着条毛巾,看见陈眠还在床上坐着,问她洗不洗澡。 陈眠视线总是会被他胸口的纹身吸引,盯着看了会儿,才摇头。 “晚点再回来洗吧。” 刚说完门口就传来敲门声,迟盛在外头喊,“别他妈在里面磨叽了,能不能赶紧下楼,底下都快世界大战了。” 世界大战这个词还是保守了。 本来他们在准备烧烤的东西,但陈茵跟乔之晚不对付,三言两语就吵了起来,游淮一个头两个大,迟盛又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带了人来就不管,坐在那儿玩他自己的手机,听着游淮在那儿当起了居委会大妈,一会儿说姑奶奶消消气,一会儿又隔开两个人给她们分别安排工作。 结果就这,还是没过几分钟,又掐了起来。 就跟陷入了循环似的。 迟盛就有点儿后悔,觉得自己就不该来,楼上那两个人都不知道在干嘛,算着时间打一炮也该完事儿了,他上楼的时候乔之晚还问他,说表哥,你是要去找沉域吗。 没等他回答,陈茵直接冷笑了声说你太平洋警察啊,什么都关你事。 …… 迟盛人靠在门上,满脸都是烦躁,“我服了,这是旅行?这他妈调解大会吧?” 氛围是乱的,吵吵闹闹的声音卷着浪潮声不停响起。 烤架里放着的炭火燃烧着,大海陷入了黑暗中,像是片危险沼泽。 沉域有些烦躁,实际上自到了这儿之后他心情都算不上好,身边的陈眠没怎么说话,看着挺乖,给她水她抱着杯子不时抿一口,给她烤串她也拿手里,用纸巾擦了签头咬着肉腮帮子一动一动。 像个小动物。 但沉域又总觉得陈眠这样的沉默背后藏着些他看不透的汹涌。 就跟后头那片海一样,深不见底的。 事实上自高考结束后,陈眠就一直是这种状态,看向他的眼神都是平淡的,跟往常有所不同,以前哪怕是沉默,但也能从眼神里找到些谴责,会用那双眼睛一直看着他,然后等着他自己服软。 可是最近却没有。 沉域根本不会哄人,没这方面经验,他从小生气或者委屈,他爸妈都是简单粗暴地拿钱解决,买玩具、买零食、让助理带着去游乐场玩一天。 他不知道其他方式,不知道该怎么问陈眠你怎么了。 这话问出来矫情,毕竟只是丁点儿微不足道的变化。 但他就是挺不爽。 周围还吵,陈茵跟乔之晚不时拌几句嘴,游淮嘲笑迟盛的发型,迟盛嘲笑游淮是个保姆。 陈眠对他爱理不理就算了,他的朋友们还都像个白痴。 沉域更烦躁了。 直到衣服被人轻轻拽了下。 陈眠抬眸看着他,在哄闹的背景中,问他,“去散步吗沉域?” 就跟变魔法似的。 猜不透没了、不爽不见了。 他喉结滚动了下,一双黑眸认真看着陈眠的眼睛。 明明是开心的,却还是装出了副散漫无所谓的样子,松了手里拿着的烧烤,对她点头,说,“行啊。” 沉域敛下眸,脚下是细软的沙砾,身边站着的女生拉住他的手。 吵吵闹闹的声音被甩在身后。 而他们沿着海岸线往不知名的前方行走。 这段路像是没有尽头,剩下的只有陈眠拉住他的手。 心里一直被压抑着的喜悦在这种寂静中一点点跳了出来。 争先恐后地对他说。 ——你完了沉域。 ——你看见了吗。 ——你的尾巴,正冲着陈眠摇个不停。 所有声音争先恐后地在心里响个没完,比陈茵跟乔之晚的争吵声还烦人。 沉域敛眸,不知道朝谁撒气似的发出声轻啧。 结果就感觉到陈眠伸手进了他的口袋,打火机被她拿了出来。 她什么都不知道。 想东想西是他的,患得患失也是他的。 他好端端一个洒脱少年在这儿成了林黛玉,结果陈眠还在这儿偷他的打火机。 “陈眠,你——” 话还没说完,却看见火苗从她手里窜了出来,一根银色铁线样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猩红火光点燃了那玩意儿,沉域才认出那是个仙女棒。 噼里啪啦的声响。 像是无数星辰从她手心绽开。 光芒顷刻间点亮了所有黑暗。 “客厅里放着袋烟花,不知道是谁买的,我拿了个仙女棒出来。” 陈眠的声音,在翻滚的潮声中响起。 “沉域,我第一次看海,但你应该已经看了很多次,但是海边的仙女棒,算是你第一次看?” 沉域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了。 声音另持一套反应系统,下意识顺从着她,说算。 仙女棒燃烧到底。 四周再度陷入黑暗。 而陈眠伸出手,在无尽夜色中拥抱了愣在那儿的沉域。 五月二十日,沉域送给她的生日愿望,她希望所有黑暗都能窥见光明。 六月一日,钢琴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沉域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闭上了眼。 然后许愿。 ——“沉域,你要每天都开心。” 48/烟火 48/烟火 这样的场景,海边、浪潮、放完的仙女棒,又被主动拥抱住,沉域难免多想,垂眸看着女生的头顶,略带玩味的语气,“你这跟表白有个什么区别啊陈眠?” 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 “——黑灯瞎火的,你们在那儿干嘛呢!过来放烟花啊!” “——来海边玩,怎么能不放烟花啊!” “——沉域!狗儿子!过来啊!” …... 陈眠松开他,表情已经恢复正常,仿佛刚才说祝他天天快乐的人不是她。 背影挺冷酷无情,自顾自往前,刚走了几步,就被人笑着捉住手腕。 两人之间的身高差 ,刚好在他伸手将她揽过来时,头抵在他肩上,然后头发被人揉了一下,顺手就被扯走了自己的皮筋,头发散下来的瞬间被海风吹着扫在脸上。 “……” 把头发别到耳后,陈眠声音有些闷,“沉域,你真的好烦。” 沉域:“你口头禅啊陈眠?” 那边的游淮还在扯着嗓子跟个老妈子一样喊着人赶紧过来。 迟盛也跟着凑热闹,一声声沉域喊得跟催魂一样。 陈眠刚伸手去扯沉域的衣角,就被人提前预知般半空拦截,十指交缠的瞬间像是将整个夏夜晚风都捉在了手心,而他拉着她往亮光处奔跑。 ——“放烟花了陈眠。” 海风、浪潮、夜晚、笑闹,一切要素构成了此时此刻。 又将所有思绪都带回了过往相处的无数个瞬间,最后就如倒带般,片段极速往回,两年前的那个雨夜,同她十指交缠的手朝她伸了过来,黑色伞面缓缓倾斜,雨点淅淅沥沥打下来又往地面落,少年的面容一点点出现在她面前。 那时的沉域,同夜雨一样,裹挟着晚风的凉意,望来的那双眼都清冷,帮助说得像施舍。 时间一点点拉扯,在学校里他们是擦肩而过谁也不回头的陌生关系,而脱离校园便是床上缠绵的肉体交易,钱货两讫是他们当时之间的最佳诠释,然后日子一点点累加,这四个字被一点点施与情感的重量而坍塌殆尽。 ——沉域。 陈眠在心里重新反复念着这两个字,交缠的手心温度灼热,泛起的潮意一点点蔓延,少年奔跑时的呼吸声落在耳畔。 她仿佛听见剪开风的刹那出现的撕裂声。 然后闻到了沉域身上清冽的薄荷味。 不远的距离,却像是在学校跑了八百米。 最后停下的瞬间,陈眠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手仍然被握着,却在乔之晚看过来的时候,被沉域拉着放进了他裤子的口袋,像藏住了一个只他们可见的秘密。 烟花摞了一地,什么品类的瞧着都有,沉域在里头翻了仙女棒出来,给陈眠拿在了手里。 游淮骂他见色忘友,这儿这么多人呢,就跟陈眠拿,什么意思啊。 沉域冷笑着回了句,没长手? 迟盛闷不吭声地蹲在那儿,忽然就点燃了烟火。 火线被点燃,滋滋声过后,四四方方的烟花盒子炸开。 ——砰、砰、砰。 已经分不清是心跳的声音还是烟花炸开的声音。 一束束烟花在空中绽放,熄灭过后又新的燃放。 短暂易逝的美丽轻易捕获视线。 乔之晚却在烟花中侧眸,看见陈眠的脸被烟花映亮,而她身侧的沉域唇角勾着笑,歪着头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烟花是陈茵爱玩,游淮买来不少,迟盛就跟无情的放烟花工具人一样,刚开始自己没察觉,玩得还挺上头,还是回头看见他的好兄弟一个在给女孩子拍照,一个牵着女生的手笑得跟个畜生一样,只有他那个怨种表妹站在他旁边,表情挺落寞地看着烟花。 这时候迟盛才反应过来自己纯纯工具人。 同时也明白了沉域答应他来的真实原因,去他妈的好久不见叙叙旧,就是找他来当苦力的。 从小就这样,迟盛是他们叁个里最好骗的那个,那时候叁个人都还是小豆丁,在游淮家玩的时候沉域不小心打碎了花瓶,但他愣是一声不吭,只是在大人出来的时候默默换了位置,迟盛还傻乎乎地擦着汗问表情阴沉的游淮爸爸说,叔叔你怎么脸那么黑。 偏偏又很好哄,每次生气不理人,狠话说了无数句,最后沉域给他买了个吃的,跟他说迟盛你最近是不是长高了,迟盛就又可以了。 他这回算是长大了,也没等着沉域跟游淮找烂借口糊弄他说你不是苦力你是我们的好兄弟,更没管他们在泡什么妹子,直接一手一个,扯着人的脖子就往海里推。 游淮手机还拿手里呢,被迟盛推进海里的时候直叫唤,“迟盛,你他妈的——咕噜咕噜——陈茵,你笑个屁!这他妈是你——咕噜咕噜——…….手机!” 沉域裤子都湿了,衣服也打湿了大半,没游淮这么愤怒,只是直接拽了迟盛就往海里摁。 那边闹成一团,陈茵也跑过去抢救手机,却被游淮扯着共沉沦。 陈眠站在岸边,看沉域冷着脸跟人算账。 乔之晚在吵闹中走到她身边,对她说,“陈眠,我爸在准备跟我妈离婚,原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陈眠回答,她又自顾自地答,“因为你爸总是找上门,他等在小区门口,看见她就缠着她要钱,报警也没用,出来之后又找到我爸的公司,搅得我家翻天覆地不得安宁,我爸给我找了新的住处,然后他们无止境的争吵。” 陈眠看向她,语气冷淡,“你爸妈离婚,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反应完全在乔之晚的意料之中,陈眠本来就是这种人,但她只是闷得太久了,延续了近一月的家庭争吵让她身心疲惫,高考完的那一刻她想的只是解脱了,每天耳边充斥的都是阮艳梅的哀求和乔成的冷淡,再后来,阮艳梅似乎发现了乔成出轨的证据,从哀求变得声嘶力竭。 ——你怎么能够这样对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要丢下我。 …… 阮艳梅也求她,哭着对她说晚晚你帮帮妈妈,你帮妈妈劝劝爸爸好吗。 乔之晚觉得累极了,也不知为何想起了陈眠对她说的话。 ——你追在沉域后面讨好所有人的样子,挺可笑的。 当时觉得愤怒的话在此刻却换了姓名成了正确,因为她从阮艳梅对乔成的讨好中,看见了自己的样子,难看而又令人厌恶。 她轻笑了声,像是对过往的一切都释怀了一般,“怎么跟你没有关系呢,陈眠,我的城堡是你打碎的,你让我看见了一切最真实的样子,说起来应该是讨厌你的,但又觉得你说得挺对。” “我长得好看家境好性格好又有特长,什么样的男生找不到,就算他们离婚我照样是我爸的独生女一切对我都没什么影响,我只是看见了世界最真实的样子而已,知道了我不是世界的主角,一切不是围绕着我转,所以陈眠,我不讨厌你,因为除开沉域,我比你实在是好得太多。” 她手指着朝她们走来的沉域,对陈眠说,“他只是我求而不得的暗恋对象,但对你来说,却是唯一能让人嫉妒的全部。” 话音落下。 她笑着走开。 沉域不知道乔之晚跟陈眠说了什么,但陈眠又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身上湿漉漉的,澡算是白洗了,头发丝都在滴着水。 “回去么?” 陈眠点了头。 刚走进房间,沉域就开始脱衣服,湿透的短袖随手丢在了地上,跟个烂抹布似的,上头出现在时尚周刊的logo贴着门边,陈眠刚看了一眼,就忽然被人压着贴在了墙上。 沉域上半身是赤裸的,上面还沾着细小砂砾,贴着她的身体。 “陈眠。”他低头,贴着陈眠的耳朵,喊她的名字。 声音里沾着欲望,却又不点明,像是隔了层纱。 问她,“你要不要我?” 黑夜中燃放的烟花似乎在房间被再次点燃。 耳畔的热意像是着了火的毛线,一边挠得陈眠发痒,一边又引起一阵燥热。 沉域就像只大型犬,赖在她身上,手贴着她的腰,沿着衣服往里,顺着她的肌肤一寸寸攀爬,停在内衣边缘,食指一次次的抚摸。 “怎么不说话?到底要不要?放烟花把声音放没了?” 嗓音低哑,像是翻滚的浪潮。 陈眠藏在棉袜里的脚趾都蜷缩,像猫儿轻哼般,对他说不要。 结果沉域却笑,亲吻她的眼尾,“要。” “我不——” 话音尚未落下,就被人打横抱起。 他身上没干透的水全沾在了她身上。 浴室的玻璃门被他后背撞开。 暖色灯光烧着陈眠的眼睛,让沉域的脸成了模糊的光圈。 沉域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我陪你过生日。” 是陈眠的声音。 陈眠一愣,随即看向沉域,“你什么时候录音的?” 沉域把人放在洗手台上,大理石的纹面贴着陈眠的大腿,而他视线落在陈眠双腿之间,喉间滚动,铃声里女生清澈嗓音过后便是串接上去的歌声,是卫兰那首一格格的高潮部分。 他说,“在你要跟我说话的时候。” 陈眠手指蜷缩。 然后沉域亲了上来,身体被迫贴着镜面,身后是一片冰冷,而身前却是少年滚烫的胸膛。 手被他牵起,贴着左胸上的纹身。 他咬着她的唇,带着诱哄的语气,漂亮的桃花眼里潮湿一片,对她说,“宝贝,我好想要你。” / 先打个离别炮吧,49章做一下,50章到文案部分。 我个人觉得不是很虐,文案部分的那个虐只是酸涩,没有破镜重圆,大学不同校但同城。 更多的是那种,成为更好的自己然后再成为彼此的伴侣。 49/剖白 49/剖白 手机铃声没人去管,甚至没看到底是谁打来的。 他们接吻,坐在洗手台上的陈眠被沉域抱在怀里,平时身高差的吻是一个人垫脚另个人低头,这种姿势却刚好在一个最舒服的高度。 唇舌的抵死缠绵是性爱的前奏,沉域的手从后解开她的内衣扣,饱满的胸部解脱而出,被他包裹在手里,收紧手指,乳尖就抵着他的掌心。 “疼……” 陈眠发出的呻吟在沉域听起来像是另一种催情剂,他欲望硬得甚至有些疼,叫嚣着想要闯入属于自己的门扉,可是眼前的人裤子还穿得完好。 这种时分,所有理智分明都被浪潮卷入大海,却还是出于本能亲吻她湿润的眼睫,有些拙劣地哄她,“一会儿就不疼了。” 他的手还握着她的胸,手指收紧紧捏,像是抓住了飞往天际的气球,只不过触感是绵软的,里面膨胀的不是空气,而是陈眠隐藏在冷淡外表下怦怦跳动的心脏。 怎么可能不疼。 两人尺寸根本不合适,每次都要充足的扩张才能一点点吃进去。 陈眠泄愤般咬着他的肩,听见沉域在她耳边笑,根本没在意她这微不足道的力度,一只手托着她的臀,把人抱起来,另一只手剥了她的裤子,扯着脱了下来,动作快的全来自过往床上的经验。 校服、睡衣,陈眠穿过的所有衣服,她怎么穿的,他就怎么给脱下来过。 地上那件白色短袖,跟他脱下来的那件款式相同、颜色一样,但是外头那群瞎子硬是没一个人看出是情侣款。 “湿了。” 他为手指的触感做着总结。 陈眠眼眶都是湿的,只知道咬着他的肩,让唇齿间的呻吟被堵在他肌肤之上。 只听见沉域在笑,发丝上的水滴落在她后背,一点痒顺着往下攀爬到尾椎骨,快感像是她手中一路燃烧的仙女棒。 她发出呻吟,喊着他的名字。 ——沉域。 于是就被人好心抱住。 硬挺的欲望抵在门扉,作为抽出手指的替代,牵连的黏腻是另种藕断丝连。 即将进入的时刻,沉域问她,“喜欢我吗?” 口腔里尝到了血腥味,她咬破了沉域的肩,但他闷不吭声,欲望就顶在那里,却问着他们之间并不能提及的敏感话题。 陈眠没有松开牙齿,只是更用力地咬了下去。 “嘶——” 沉域终于倒吸了口凉气,垂眸看着埋首在他肩上的女生。 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咬他,流血破皮也跟她无关似的,一点儿都见不着心疼的样子。 沉域就是在这个时候顶进去的。 闯入的刹那是将所有痛觉都还了回去。 陈眠的唇上都沾着沉域的血,在剧烈的撞击下双腿颤动,身体后仰,头发紧贴着镜面,像是要拽出镜子里的另一个她,声音被撞散,却回答着他,“你、你猜。” 是在靠近美术班的走廊里。 她问沉域,是不是跟陈茵在一起。 而他回答的那句被模仿到此时此刻。 像现世报。 沉域笑,贴着她的唇,代替她回答。 “猜出来了,你喜欢。” * 在海边玩了四天,也就回来了,这四天里陈眠跟沉域夜里在房间做爱,阳台的门本来开着,直到听见陈茵跟游淮的声音,才发现这别墅并不隔音,关了门陈眠却拒绝他的靠近,枕头隔在中间说不许越界。 小学生一样的行为,沉域倒也没阻止,只是第二天醒来照旧是在他的怀里。 与阳光一同感受到的,是沉域的晨勃。 陈眠沉默着轻手轻脚地想从床上下去,身边的人眼睛都没睁,却跟开了天眼似的直接搂住她的腰,然后压住她。 “晨间运动吗?”他邀请她。 陈眠拒绝,“不。” “哦。”身后的人声音闷闷地,然后呼吸全落在她后颈,亲吻她的耳垂。 “那你别动,我运动一下。” 陈眠:“……” 垃圾桶里全是避孕套。 走的那天沉域全都丢进了附近垃圾回收站,那时候陈眠站在旁边,指着不可回收垃圾对沉域说,“往那儿丢。” 沉域掐着她的腰骂她没良心。 回去恰逢周日。 路上堵得水泄不通,陈眠和沉域各自在看手机,两人都没有说话,司机以为他们吵架了,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眼,发现肩膀是挨着的,只是单纯的,各自在做各自的事情。 到家后收拾了东西,一些高叁的用品全放在箱子里,沉域靠在门那儿看着陈眠收拾,看她艰难地用胶带封箱摆在房间角落。 “收起来干嘛?” “因为高叁已经结束了。”陈眠是这么回答的。 如果说一切早有预兆,那陈眠这句话便是一切的开端,只是那时沉域毫无察觉,他仍陷入海边两人疑似热恋的关系之中,做着未来一起上课下课毕业后直接结婚的规划。 * 六月二十五号那天沉域回了趟家。 他十八岁生日那天爸妈都没回来,高考分数出来家中长辈格外重视,早就不管事的沉爷爷仍有话语权,一句话下来沉家人齐了大半,都在客厅等着沉家这位独苗的高考分数,这种场合沉域不可能缺席。 五点出成绩,本来一通电话就能提前得知分数,但沉爷爷固执地让跟其他考生一样,流程上不让省。 这行为让沉域他妈无法理解,对他们来说时间就是金钱,还有几个会议等着她去开。 在沙发上都有些如坐针毡,视线左右环视,最后落在了她儿子身上,正要说话,却看见人拿了手机直接出了客厅。 沉爷爷冷笑声,对夫妻俩说,“看看,平时疏于关心,这会儿连句话都没得说。” 打电话来的是迟盛,刚一接通那边就问他,知不知道乔之晚后妈跟他那小女朋友的关系。 沉域人靠在墙面上,也没直接回答,只是让对方有话直说。 那边难得沉默了会儿,才对沉域说,“乔之晚后妈进监狱了你知道吗?” 沉域一愣,“什么?” 迟盛说 ,“我也是今天刚听我爸说的,乔之晚后妈杀人,好像是她前夫?被警察给抓了,我还以为这事儿会影响——” 话却被打断,沉域问他,“什么时候的事?” 迟盛回忆了一下,“得有一两个星期了,我爸一直瞒着没跟我说,还是今天吃饭的时候我妈说漏嘴了。” 说着又觉得沉域语气不对劲,问他,“阿域,你怎么了?” 一两个星期了。 沉域挂了电话,屏幕上显示时间下午五点。 他爸的声音从客厅传出来,让他进去,可以看成绩了。 沉域没有答话,只是打开通讯录,打给了陈眠。 监狱里是安静的。 隔着玻璃窗,用于沟通的电话在她手里,贴着耳朵,对面的阮艳梅看着她,“还跟你小男朋友在一起呢?” 陈眠语气淡淡,“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阮艳梅冷笑着重复这句话,戴着镣铐的双手捧着话筒,看着对面的陈眠,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上一次见面她戴着珠宝开着宝马,上位者的姿态拿出银行卡打发她出国留学,而这次见面便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警察问过她,为什么杀人。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看起来温柔柔弱的她是哪儿来的勇气去杀人。 他们都不理解,无法懂得已经从黑暗中走出来却再次被老鼠缠上的感觉。 她的生活天翻地覆,陈宋找不到陈眠,就一直缠着她,哪怕从拘留所出来也照旧,法律对这种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约束,外界的眼光以及寻常道德伦理也根本对他行不通,他就是水蛭,不吸干鲜血绝不罢休。 在这段纠缠里,陈宋每天蹲在她单位门口,看见她便笑着迎上来朝她要钱,被保安赶到门口就蹲那儿,偶尔路过个夹着公文包往里走的便咧开被烟熏黄的牙,说阮艳梅是你同事吧?那是我前妻,胸上有颗痣,睡起来贼带感。 听见这些话的同事无不皱眉,他们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身边大多都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阮艳梅当初进单位始终不敢说自己的学历,全靠外表和努力才艰难融入她们的话题圈,成为真正的同事。 陈宋几句话就让一切都破灭。 再多的努力都没有用,这段失败的婚姻带来的影响时隔多年再次如沙尘暴般彻底摧毁她的生活,领导找到她,跟她说门口那人始终等着也不是办法,让她先休息一段时间想办法解决,不然客户来来往往影响也不好。 乔成给了几次钱,发现陈宋就是个无底洞,便耐心殆尽,多年夫妻生活中阮艳梅对于他早就没了当初的吸引力。 对于地位悬殊的男女而言,年龄是一件很双标的事情,有钱有权的男人越老越吃香,永远有想走捷径的年轻女人扑上来,诱惑从来都没有断过,外面偷吃这件事乔成不是没干过,只不过在过去,他对做好母亲和妻子这一职责的阮艳梅保有妻子的尊重,不会让她发现。 可是陈宋的出现,让乔成重新看见阮艳梅精心打扮背后的丑陋,看见她汲汲营营每天看无数时尚周刊、化妆台上一堆又一堆昂贵的化妆品,同他说着股票基金,聊着乔之晚的教育问题,说着陈太太、宋太太约她参加的饭局,那双眼睛看着他,还是当初的爱慕,但眼尾却起了皱纹。 美丽,却可以替代。 只要拿出钱,就有无数个阮艳梅能站在妻子的位置。 这个认知让乔成在陈宋一次又一次的出现中失去了耐心。 最后一张离婚协议递过去,终止了这场婚姻。 像是轰然坍塌的空中楼阁。 她什么都没有了,但陈宋仍然缠着她。 ——没钱,那就去陪睡啊,你这姿色还能卖点钱吧? ——真以为这样能摆脱我?想什么呢阮艳梅,我睡过你,你就永远是我的人。 后来警察问她,碎尸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阮艳梅笑着说,“因为他恶心啊。” 他恶心啊,他操过她的东西恶心,伸向她的手恶心,说话的嘴恶心,一切的一切都恶心。 她恶心的日夜难寐,失去了自由生活的权利,甚至没办法找人帮助,因为他只不过是言语骚扰,关进警察局教育几句又被放出来,言语骚扰算什么违法犯罪呢,别听不就行了,捂住耳朵不就行了。 “我的未来全都被他毁了,所以,我杀了他,有错吗?” 阮艳梅是这么回答的。 此时此刻,她也用那样恶毒的眼神看向陈眠。 “与我无关,你是我生下来的,你要是真能做到与我无关,你就不该出现在我面前!你就该一直活在那里不要出现在不属于你的地方!” “你也是陈宋,你跟那个畜生一模一样,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你就是个畜生啊陈眠,我的生活全是你给毁的,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样!” “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在你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我就该把你掐死,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你去死!!!!!” “你就是我、你也是陈宋!我的现在就是你的未来!你也会被抛弃的陈眠!不会有人爱你的!杀人犯和酒鬼的女儿能是个什么好东西!陈眠!你去死!” 叫声让门口的两个狱警走进来,试图让她冷静无果,边上显示的探视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就把她给带走了。 话筒被阮艳梅当作救命稻草拽着,电话线拉得很长。 陈眠自始至终没有改变过动作,端坐在那里,话筒贴着耳朵,听见阮艳梅歇斯底里的声音,不停对她说着,你去死。 从监狱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手机里时间显示七点。 未接来电五十多通,全是沉域打过来的。 微信跳出来的消息全是问她查没查自己分数的,还有班主任发来的消息。 她全部都没有打开。 她看起来十分正常,拿出公交车卡,上了回盛世豪庭的车,坐在靠窗的位置,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然后到站下车,刷卡进小区的时候被门卫叫了一声,对方看着她犹豫了会儿,才拿出纸巾递给她,对她说,不要难过,考试不是人生的全部。 这个时候陈眠才发现自己哭了。 有些迟钝地伸手摸了把脸,触摸到一手的湿润。 她用纸巾去擦,看起来是冷静的,甚至还能对保安回话,“没事的,谢谢。” 然后走进电梯,摁亮楼层。 电梯门打开的刹那,看见站在那儿额头满是汗水的沉域。 他像是跋山涉水而来,眼眸都在冒火,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把她从电梯里拉出来,然后圈在怀里。 “沉域。” 陈眠喊他的名字。 “嗯,我在。”沉域的声音是哑的,胸腔剧烈起伏,浑身都热,汗水打湿了衣服,让拥抱的感觉变得潮湿。 “陈宋死了。” “……我知道。” “阮艳梅杀的。” “我也知道。” “她说,都是我的错。” 她声音依旧平淡,却让沉域心疼得无以复加,“她骗你的。” “——不是你的错,和你无关,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会走到现在的地步,你和他们不一样,陈眠,你只是你自己,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你也是受害者。” 陈眠松开了手,揉成团的纸巾滚落到地。 她头抵在沉域肩上,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她连哭都是安静的,只是身体颤抖,声音哽咽,“我没有……我没有在难过。” “我只是太累了……真的太累了……公、公交车一直、一直堵车,还、还在下雨……真的……太累了沉域,为什么啊……为什么不是晴天呢……” 她找了所有的烂借口。 责怪天气,责怪公交,责怪堵车,责怪了全部。 然后掩盖住背后的真实原因。 她好难过。 哪怕所有理智都告诉她,这是值得开心的时刻,陈宋死了,缠着她十多年的噩梦至此消失,抛弃她的人进了监狱,带着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父母让她看见了这个世界最肮脏的一面,然后又被世界施予惩罚。 她本该开心的。 可是她竟然觉得难过。 坚强的外壳被撕裂,露出内里脆弱的蕊。 眼泪浸湿了沉域的衣服。 少年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拍着她的背,一次次地对她说:我在。 / 这一章写得很艰难,断断续续写了得有一天吧,删减又改,我知道从一开始就很多人期待陈宋死的这一天,其实伏笔前面埋了一下,五月底最后一条短信之后没了消息这样,包括阮艳梅的出现等等。 但我也担心自己没有写好,这一段的剧情出现在这里,让陈眠彻底失去所有存在于过去之中的黑暗。 写的时候总觉得笔力有限,或许可以用更好的方式去呈现去描写,但是删删减减坐了很久呈现的最终是现在这种方式。 希望能得到一些反馈,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都可以,想知道大家的看法以及观点,尽管有点像完结感言,但还是要稍微矫情地说一下,谢谢喜欢。 50/天光 50/天光 晚上八点,客厅里电视开着,晚间新闻播放着重大事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不时亮起,闪烁的消息栏都出现着同一个关键词:高考分数。 沉域从冰箱拿出瓶可乐,拧了瓶盖,里头咕噜噜往外冒着气泡,涌出的泡沫顺着瓶身流到他手上,沉域把可乐放在陈眠面前,又去厨房洗了个手,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原本抱着膝盖一直在看新闻的女生拿了手机起来,手指停在屏幕上,亮着的是查询分数的界面。 她手指一时间没有动,也没去拿桌上的可乐。 手机消息栏跳出很多条消息。 赵莉莉问她查分数了没有,看她许久都没回,产生了和保安同样的想法,开始找些乱七八糟的话题转移陈眠视线,但其实高考分数陈眠至今还没有查。 沉域拿了吸管出来,放进可乐里,推到陈眠面前。 “要我帮你查?” 他是在家查完才被允许出门的,分数全家都很满意,沉家从来没有笨蛋和纨绔子弟,然而就成绩而言,沉域依然是最优秀的一个,学校和专业什么的,早就被规划好,游淮当初说的出国确实是在路线之内,国内读几年大学再出国镀金,回来继承家业,一整条路线全是既定的。 别人在看专业和院校的时候沉域连册子都没有翻开过。 绝对的自由背后就是绝对的枷锁,他爸妈不过问他和陈眠的事情,他也不对家里安排的路线表示任何反抗。 在沉域看来,他们理所当然地会在一个学校。 “不用,我自己查。”陈眠拒绝了他,呼吸忽重,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会儿,才像是终于推开了重石般落了下去。 这个点已经过了系统最火爆的时间,打开的窗户外传来不同声音,有扬着嗓子给不同亲戚好友电话报喜的,也有压抑沉闷问父母高考就能代表全部吗的哭喊,更有一些细碎的对选择院校和专业的讨论声。 叁年的寒窗苦读,无数盏灯和试卷书本做伴的夜晚就是为了一个轻飘飘又沉甸甸的分数。 陈眠幻想过无数次这一刻的场景,高考分数对她而言是开启新生活的钥匙,在班里老师让在纸条上写上自己理想院校的时候,赵莉莉问过她有没有什么理想的大学,那时候陈眠想得肤浅,就业方向好的、能够让自己脱离现状奔赴更好的生活的,就都可以。 班主任找她谈话过,说,“陈眠,我们班那么多人,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不是因为你成绩好又乖巧,而是最单纯的欣赏,我相信你只要下定决心就没有不能到达的地方,但与此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够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去的是哪里、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拥有什么样的未来,老师希望你能够用握在手里的自由开启你最想要看见的风光。” 用握在手里的自由开启最想看见的风光。 页面打转。 总分数跳出来,六百八十分。 然后听见沉域笑着的声音,“陈眠,考得漂亮。” 像是陷入了黑白默剧之中,陈眠顷刻间失去了言语,也没有任何想法,脑子里唯一闪过的念头只是:一切是真的都结束了。 回学校领档案那天赵莉莉拉住她,跟她吐槽了半天班级旅游的事情,说去的是附近一个旅游城市,本来规划的路线都还不错,班里参与的人也多,大家玩得都挺开心的,结果临回来的时候在公交车上陈柯跟刘俊杰吵架了,看似为的就是谁先上车这么一件小事,但班里谁都知道其实是因为林琳。 陈柯跟林琳在谈恋爱,但刘俊杰又喜欢过林琳,陈柯这种小心眼儿明里暗里针对过刘俊杰几次,刘俊杰也不是个软柿子,两人在车上就吵了起来,骂得难听,最后还是大家把两人拉开劝着哄着才让气氛缓和下来。 “这事儿之后,本来陈柯挺傲的,还放话说刘俊杰就是个垃圾,有点儿高考分数出来见真章的样子吧,结果,刘俊杰超常发挥比之前考的分数都要好,陈柯倒发挥失常了。” 她打开手机翻出班群聊天记录给陈眠看昨晚的盛况。 刘俊杰在群里艾特了陈柯几次,问他考了多少分,说出来听听。 陈柯装死一句话不说,还是林琳出来回了刘俊杰一句,让他闭嘴。 这里头还有陈眠的事儿。 有人发了句:好像听说这次我们班考得最好的是陈眠。 话题本该到此结束,结果就在这个时候陈柯发了个:呵。 也不知道是在回应刘俊杰的话还是在针对陈眠。 赵莉莉愤愤不平,“陈柯就是个垃圾,这种小心眼儿的人以后也不会有出息的。” 说话间陈柯已经搬了档案来了教室,摞在讲台上,脸色不太好看,对底下分享着假期生活的同学说今晚谢师宴已经邀请了各科老师了,让大家都别缺席。 说这话的时候特意往陈眠那边扫了眼,又加重了语气,“尤其是某些同学,这都要毕业了,就别那么不合群了吧。” 林琳正趴在桌上玩手机,听见陈柯这么说,也跟着看向陈眠,勾唇笑了声,“可能不屑跟我们一起玩吧,毕竟班级旅游都没来反倒跟着理科班的出去了,配不上她吧可能。” 赵莉莉一听就冒火,想回怼却被陈眠拉住了手。 就见过往总是云淡风轻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人此刻近乎轻蔑地先是扫了眼林琳,最后看向讲台上的陈柯,“都要毕业了那确实得去,毕竟以后就不同学校了。” 语气是平淡的,乍一听起来不带任何攻击性,但陈柯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立马意会到陈眠是在讽刺他,讽刺他名落孙山够不上她要读的大学。 一触即燃的战火终止在老师进了教室。 晚间的谢师宴跟其他班是在同一地点不同包间,陈眠吃饭的时候沉域发来许多信息问她参不参加其他活动,消息被赵莉莉看见,喝了一点红酒的她脸都是红的,有些微醺地指着沉域的名字问陈眠什么时候结婚。 陈眠用手去戳赵莉莉软乎乎的脸,轻声对她说,“不结的。” 赵莉莉有点儿懵,缠着问她为什么呀。 这时候有人喊着来我们一起敬老师一杯,陈眠跟着人群站起来,手里握着杯子。 手机那头的人跟装了监控一样适时地发来一条:没喝酒吧你。 “该结婚的呀。”赵莉莉双手捧着杯子,拿出了要跟酒结拜的姿势,人晕乎乎的,小孩儿样的语气说,“你们!那么般配耶!” 周围有同样喝多的同学听见这话,也没弄清楚赵莉莉说的是谁跟谁,跟着就起哄,还拍桌子,喊结婚结婚结婚! 正中央坐着的班主任看着这群小崽子有些头疼地扶额,边儿上被抢了一整个学期课的体育老师笑得像个二傻子,晃着手机问他们,到年龄了吗就惦记着结婚,话是冲着隔壁英语老师说的,眼风刚扫过去就被对方拿着筷子给打在了手背上。 有人情绪上头,眼泪鼻涕淌了一脸,看见英语老师那筷子就举起自己的筷子,扯着隔壁左右坐的人说,都他妈要毕业了我们也该结拜为兄弟了,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沉域推开文叁班聚会的房门看见的就是四五个男生朝着他的方向双手举着筷子下跪。 砰砰砰几下,还喊着玉皇大帝作证。 而陈眠艰难拽着喝上头拿着筷子也要加入的赵莉莉,软着嗓子哄人说,“莉莉,不行,你不是男的,做不了他们兄弟。” 赵莉莉一听就哭了,抱着她嚎得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呜呜呜呜为什么我不是男的啊眠眠,这样我就可以当你婚礼的伴郎了呜呜呜呜呜,我怎么就、怎么就不长个鸡儿啊!” 沉域:“……“ 后头跟着凑热闹的理科班男生也喝得迷糊,手撑着门就冲里头傻笑,“你们这儿是桃园叁结义主题啊?嘿嘿——嘿嘿嘿——我们那儿在寻找华罗庚呢!” 好像高考完智商都交还给学校了一样。 酒壮怂人胆表白的也不在少数,也没看清来人,举着酒杯刚喊了声陈眠,就被身边尚且清醒的捂嘴了嘴巴,“眠你个鬼啊,沉域在你还在这儿眠眠眠,你自己先安眠吧。” 老师完美诠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热闹看得一场接一场,还不时接受前来鼻涕眼泪说感谢话的同学。 就是在这种氛围里,沉域朝陈眠走了过去,赵莉莉还缠着她不停地说着结婚。 陈眠桌上的酒杯少了一半,显然是喝了,但酒量不错,没上头也没醉,还挺清醒地看着沉域,问他怎么来了。 “你没回信息,以为掉酒罐子里淹死了。”沉域手撑着她椅背,看桌上氛围显然还没散场,随手拿了她桌上的酒杯,里头装的是啤酒,他拿起来直接给陈眠喝完了,然后杯子倒扣,冲那边抱着酒瓶到处给人倒酒的体育委员抬了下下巴。 对方脸红得像猴屁股,看着没醉,但走路打飘,直接就冲沉域敬了个礼,大着嗓子喊,“保证完成任务!” 沉域再度:“…….” 这帮人酒量到底有多差。 理科班那边也没散场,他只是中间过来看个人,发现陈眠好好的,还能坐那儿乖乖冲他眨眼睛,许是嫌热,随手扎了个丸子头,两边垂下些发丝,暖色灯光下显得整个人都柔软,像是被狼外婆拐跑的小红帽。 拽着他的袖子问他,“沉域,你喝酒了吗?” 沉域笑着逗她,“不止喝了还喝醉了。” 陈眠就皱了下鼻子,身体往后,背抵在桌子上,双手都往后撑,也不看他了。 有些嫌弃的语气,“你好烦。” 身边赵莉莉一个鲤鱼打挺,抬起头跟回光返照似的,又对陈眠说,“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啊眠眠?” 陈眠像个摇头娃娃,嘴里不停重复着,不结,不结的。 沉域看陈眠这样估计她多少也有点儿喝醉了,只是不上脸,所以看着跟没事儿人似的。 他平时没跟陈眠喝过酒,不知道这姑娘酒量也这么浅。 偏偏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个没完,他们班的人问他人跑哪儿去了,是不是被什么妖怪给拐跑了,那边气氛也热烈,拍着桌子敲着碗喊着让他赶紧回来。 沉域只好让陈眠旁边一个在玩手机的女生多看着点儿陈眠,然后先回了理科班那边应付同学。 结果也就二十分钟不到,再过来看,人就已经不见了。 连同消失的还有原本趴在桌上睡觉的赵莉莉,而玩手机的那个女生已经从椅子上转移到了沙发上,趴那儿睡得正香。 沉域有些头疼地揉了下眉心,去了女厕门口,从里头出来的别班女生看见沉域还挺惊讶,被问里面有没有人时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说没有的,里面都是空的。 沉域拿着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走,结果刚出餐厅的门,就看见在门口蹲着的陈眠和赵莉莉。 陈眠给赵莉莉拍着背,赵莉莉冲着树根吐得稀里哗啦。 凑近些,才听见这两人还在说话。 赵莉莉边吐边哭着说,“眠眠,我好舍不得你。” 陈眠:“总能再见到的。” “可是、可是就不能每天都见到了。”赵莉莉手撑着树干,觉得眼前有叁四个陈眠在冲她笑,她顿时就更难过了,伸手就要去抓陈眠的胳膊,却捞了个空,最后揉着眼睛又弯下腰吐,吐完口齿不清地对陈眠说,“眠眠,好想参加你的婚礼哦。” 这句话赵莉莉今晚已经说了无数遍。 陈眠也有些头晕,问她,“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个?” 哪知道赵莉莉对她说,“因为我希望你能幸福啊,沉域对你很好耶,我妈妈说人要现实一点,男朋友要找有钱的,这样就算没有感情也有好的物质条件,可是、可是沉域又有钱又喜欢你啊。” 她喋喋不休的,掰着手指像在算数。 “沉域喜欢你,你也对他有喜欢,所以你们在一起、结婚不是很好吗?” 沉域停住脚步。 看见陈眠摇头,她坐在地上,对赵莉莉说,“不是这样的。” “喜不喜欢根本不重要,感情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和他在一起成为他的妻子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听起来有些深奥,甚至像是在说些晦涩难懂的大道理。 赵莉莉问,“那你想要什么呢?” 陈眠伸出手,看见路边街灯都落在自己掌心,她就笑,像是捉住了所有的光亮。 “我想要能够给自己带来的绝对自由,不畏失去的勇气,还有……” 还有什么呢,她想不起来了。 赵莉莉似懂非懂,却还是抓着上个问题问她,“那沉域呢?” 陈眠摇头,声音很轻,“不要的。” 游淮从楼上下来吹风,就看见站在那儿抽烟的沉域,跟着他的目光看见蹲在那儿的两个姑娘,眯着眼认真辨认了会儿,才问沉域,“那陈眠?” 沉域手夹着烟。 游淮有些纳闷,“怎么让她蹲那儿?” 沉域却没回答他,只是垂着眸,许久才问游淮,“你跟陈茵读一个大学么?” 说这个话题,游淮就来劲儿了,抬着下巴略带炫耀,“那可不,非缠着要跟我读一个大学,还让我把学号身份证这些都给她,到时候她帮我填报志愿,挺黏人,我这就刚出来半步吧,电话就又打过来了,就还挺离不开我的,非这么爱,我有什么办法。” 他在沉域面前故意犯贱,却意外没等到沉域骂他。 “怎么了?”游淮正色,问沉域,“她不跟你一个大学?” 有风吹来。 沉域看见陈眠外套被风吹得鼓起,像只振翅欲飞的鸟。 “她不要我。” 游淮被沉域这种仿佛被主人遗弃的小狗语气弄得有些懵,问,“什、什么?” 沉域低头,掐了手里的烟,没再看陈眠,只是喉咙里都泛着苦。 “陈眠,她说,她不要我。” 这是这晚游淮最后的记忆,因为在他听完沉域这么说就一个没站稳直接摔跤了。 脑门着地。 晕过去的刹那他想:操啊,我那苦命的兄弟沉域,也太他妈惨了。 * 陈眠第二天醒来头还是痛的。 赵莉莉妈妈敲开房门,端着两杯冰糖雪梨水放在床头柜上,温柔地冲陈眠笑,嘴上问她睡得怎么样头还疼不疼,手却直接一巴掌拍向了抱着玩偶睡姿难看的自家女儿身上。 陈眠有些懵,“阿姨,我怎么在这儿?” “昨晚我跟莉莉她爸来接你们,莉莉抱着你不撒手,就把你们都带回来了,问你家里人电话你迷迷糊糊地报了个号码,但我打过去怎么是个男孩子的声音。”赵莉莉妈妈说着还有些疑惑,问她,“是你哥哥吗?” 陈眠低下头,对这段记忆完全缺失。 赵莉莉妈妈送完雪梨水就走了。 陈眠拿了手机出来,沉域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消息,微信里只有班群发着昨晚聚会的视频。 她点开,看见其中一段视频里沉域推开门,被几个下跪结拜的弄得愣在那儿,紧接着就笑了,拍摄者的技术不怎么样,镜头一直在晃,还没看清楚就切去了别的地方,再晃回来的时候,她看见沉域站在她面前,而镜头里的她反应看起来有些迟钝,朝沉域刚伸出手,对方就弯下了腰,光落下来的刹那,他许是注意到镜头的存在,望这边看了眼,唇角还勾着笑,表情也是温柔的。 最后一幕就定格在这里。 底下有人说: ——尽管每天在学校看到,但还是不得不感慨,沉域也太帅了吧。 ——我一想到我大学不一定能看到这么帅的脸,就有点难过。 ——谁能跟他一个学校啊,我听老班说他是今年的理科状元吧? ——操,又帅脑子又好,还他妈专一。 …… “真的挺帅的,虽然绥中没搞什么校花校草评选,但校草是沉域从来没什么悬念,这种死亡镜头都能顶住,但为什么要拍到我啊,在你们旁边趴在桌上睡得像个死猪的我也太丑了吧!” 赵莉莉从床上一跃而起,挤在陈眠旁边拿了床头柜上的镜子盯着里面的自己看,又问陈眠,“我丑吗眠眠?” 陈眠摇头,“你很可爱。” 赵莉莉立马被哄到,也有些困惑地问,“可是……沉域昨晚怎么没带你走呀?”说着又急忙摆手,“当然我很开心跟你一起住!只是我想不通诶。” 陈眠也不清楚,昨晚的事情跟断片了一样,暂时什么都想不起来。 中午赵莉莉的妈妈竭力挽留陈眠在他们家吃饭,陈眠拒绝了。 她也没回盛世豪庭,只是回了那栋老旧的居民楼。 宋艾不在家,屋里看起来不像是有人在住的样子,对面刚回来的张婶买了菜回来看见门开着,又看见里面站着的陈眠,凑过去就对她说,“眠眠!你怎么回来了呀?你不是在亲戚家住吗,啊你看我这脑子,高考已经结束了,考得怎么样?” 陈眠笑着说还不错。 张婶立马替她高兴了起来,又看陈眠视线在屋里搜寻,便对她说,“别找啦,你那后妈早就跟个男人跑了,就个头发有点儿秃的,之前老在这儿住,后来你爸没了,你后妈就收拾东西走人了,那时候我问她还回不回来,她说不回了。” 陈眠有些愣怔。 拒绝了张婶留她吃饭的邀请,陈眠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吱呀一声,打开的瞬间,有灰尘被扬了起来。 里面还是乱的,走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衣柜打开着,衣服塞在那儿,泛着霉腐的气息。 在这段时间里,陈眠去陈宋住的房间,抽屉里房产证还放在那儿,宋艾没有拿走。 她年满十八,根据网上教的步骤去办了过户,又找了房屋中介把房子挂出去卖了,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她打扫干净了房间,一边等录取通知书一边等房产中介这边的消息。 而这段时间里,沉域自始至终都没有找过她。 出乎意料地的是游淮找过她一次,不知道从哪儿要来她的电话,陈眠接通,听见那边沉默了很久,像是电话被传来传去,最后是游淮的声音,有些无奈地问她,“陈眠,你对阿域到底什么意思啊?” 陈眠直接挂了。 七月中旬,快递送过来。 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门口,快递员一直负责这边片区,对这栋楼里住的人都眼熟,看见陈眠打开门,就冲她笑着说恭喜。 政法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法学专业,15届新生,陈眠。 陈眠推开房间的窗,楼下垃圾站依旧是满的,散发着阵阵恶臭气息。 电话铃声响起,房产中介的人对她说,有人看中他们家的房子了。 黑暗被终结过后,似乎迎来的全是好事,好到近乎有些不真实。 八月办完房产过户,一大笔钱进了陈眠的银行账号,她给宋艾打了电话,宋艾在电话那头笑着跟她说,才几个钱,她看不上。 说完又证明似的给她发来微信,金手镯、金项链、金耳环。 宋艾:现在男人能靠,有你什么事儿? 八月末,陈眠在附近酒店里重新整理了一遍自己所有的行李,一个小行李箱装完了所有的东西,去北京的火车票也在钱包,所有东西全部尘埃落定才像是终于把这段时间忙碌到根本想不起任何东西的生活摁下了暂停键。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陈眠换了身衣服,撑着伞,在这样的雨夜去附近的便利店买明天火车上吃的面包和水。 地面全被打湿,路上的人行色匆匆,雨点逐渐转密,眼看就要变成滂沱大雨,有人跑了起来。 “什么鬼天气啊?” “都要九月了怎么还在下雨?” 陈眠步伐却慢,进到便利店屋檐下,收起雨伞的时候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然而再抬头却发现只是错觉。 没有人,只有持续不断的大雨。 隔日清晨,雨依旧没停。 陈眠叫了出租车去火车站,司机是个很热情的人,看陈眠一个人拖着行李箱目的地又是车站,就问她,是去旅游还是干嘛? 陈眠说,去读书。 “读大学啊?” 陈眠点头。 司机就笑,“在哪儿读呢?” “北京。” “哟,北京,那是个大地方,大都市,有出息啊孩子!” 陈眠笑了声,从包里摸出耳机,塞进耳朵里,低着头,是个拒绝再交谈的姿态,司机只以为陈眠离开绥北去这么远的地方读书有些难过,没再和她搭话,只是关了新闻,切到了音乐频道。 耳机里没有声音。 陈眠听见车载音响里女声唱着心动。 她侧眸,看向窗外,最后又低下头,终于打开手机微信,消息界面一路下滑,看见沉域黑色的头像,打开最后一条还是六月份。 ——没喝酒吧你。 她没有回复。 然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聊天过。 到车站是叁十分钟之后。 拖着行李箱往前走,车轮在地面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周围全是和她一样的人,只是大家都有人陪,父母牵着手,说着叮嘱的话。 而陈眠只有一个人。 她始终步履往前。 直到要进去的时候,脚步忽然停住。 陈眠扭头,看向外面。 绥北。 过往十几年的人生全都在这里,出生、读书,每一寸土地都是摄像头,记录着她并不算美好的过往。 而现在终于能够离开,她甚至打定了主意再也不会回来。 可是,她却停住了脚步。 说不清为什么,像是在等什么,却又说不明白究竟是在等些什么。 身后有许许多多的脚步声,所有人都匆忙往前,这些脚步声都大同小异,全都奔赴着不一样的前程。 可就是在这个刹那,就是在这个瞬间,像是电光火石般的。 陈眠莫名就回过身,然后看见了十几步开外的沉域。 他穿着黑色卫衣、黑色长裤,头上一顶黑色的帽子,整个人跟窗外的天气一样,看着雾蒙蒙的。 这时候陈眠意识到,昨晚不是错觉,不是雨,她是真的,看见了沉域。 广播里传来车次检票的声音,陈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对视像是持续了很久,又像是只是一刹那。 然后和以往无数次一样,沉域朝她走来,站在她面前。 没有问她去哪里,也没有问她读什么大学,只是问她,“什么时候做好的决定。” 看似没头没尾的话,陈眠却听懂了。 什么时候做好的决定。 关于离开他自己奔赴往未来的决定。 “很早。” “多早。”沉域声音也像是窗外的雨,冷淡地落在地面,又瞬间消失殆尽。 陈眠手攥紧行李箱拉手,仍是冷静的语气,“高叁一开始的时候。” “高叁一开始的时候。” 沉域冷笑着重复了一遍。 “所以,在我们住在一起、一起看书、一起复习、一起去山上吹风、过生日,所有的时候,你想的就只是……离开我?” 有些哽咽的声音,眼睛死死地看着陈眠。 似乎要从她冷静的外表下看出些异常的端倪。 然而却没有。 她始终冷静,始终游离,看着他的表情和看向无数过路人的没有任何区别。 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陈眠,你行,你真他妈的行。” “那我呢?” 少年低下了头,浑身上下都写着落寞,像个落水狗,却还是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像是吃了颗青柠。 酸意涌入喉咙里,鼻子都酸,陈眠别开脸,看着大屏上显示正在候车等待检票的字幕。 她没有回答沉域的话,只是对他说,“沉域,我的车到了。” 他们停在这儿。 优异的外在条件吸引来无数等待候车人的目光。 众目睽睽下,看起来清冷孤傲的少年拉着她的手腕,像个跌倒了都倔强不肯放弃的小朋友,垂着眸,轻笑着问她,“陈眠,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这很重要吗?” “我他妈至少得知道,在我这么喜欢你的时候,在我想着和你怎么去更好的未来的时候,你除了一直想着离开我之外,到底他妈的想了些什么吧!” 他终于情绪失控,然而就算这个时候,良好的教养依旧压低着嗓音。 是跟陈宋截然不同的人,也是和陈柯截然不同的人,是和她本该接触的所有人都截然不同的人。 如果不是绥北高级中学,如果不是高一的那场雨,如果不是他朝她伸来的手。 他们本该,是两条毫不相接的平行线。 “陈眠,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他本该一直耀眼,一直被人仰望,然而却用这种语气,这种姿态,拉着她,缠着她,要个早就知道的结果。 陈眠看着自己被攥着的手腕,像是有电流从脚底一路流窜到头顶,后脊背都发凉,然而她却挣脱开沉域拉着她的手腕。 然后抬眸看着他,吐词冷淡又残忍。 “——我养的狗。” 雨在这个时候终止。 有人惊讶地叫了声,“天晴了!” 绥北从春季贯彻到夏季的雨,在离开绥北的车站彻底终止。 八月的尾声,九月的开端。 陈眠坐上前往北京的列车,在急速倒带的风景里。 忽然伸手,捂住了眼睛。 她慢慢地趴在了小桌台上。 肩膀都在颤抖,哭声从指缝里传了出来。 隔壁坐的阿姨以为她出事了,匆忙拿出纸巾递给她,问,妹妹你没事吧? 陈眠摇头。 她没事。 只是在这个终于结束的雨季,她彻底丢掉了所有束缚,以及唯独只伸向她的那双手。 前往那个未知但充斥着自由气息的未来。 有天光,从车窗外照射进来。 列车上有字幕闪动。 ——本次列车的目的地,北京。 / 高中彻底结束了,文案部分这个期待太大了,其实当初真的就是乱写的,总基调不虐,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希望能喜欢! 铺垫从四十五左右就一直在做,陈眠离开沉域的理由如果能get到就再好不过了。 之后就是大学生活了,这一章接近九千字的内容希望喜欢! (另外新增的一章收费章只是想试试能不能上读者推荐,看过的可以不用再买,希望大家能多投投珠珠,还有留言,鼓励和反馈都还蛮重要的) 眠眠读法这个也想考虑了很久,咨询了别人家里有案底的能不能读政法大学,不涉及国家公务的是可以的,她只是不能当公务员,没关系的,条条大路通罗马。 祝大家阅读愉快。 51/秋日里 51/秋日里 十月,军训刚结束,陈眠这一批新生都普遍晒黑,当初刚入校教室里男生还是各种各样的发型,这会儿一眼望去全是寸头,天气却远没有军训那会儿那么燥热,已经转向凉爽。 陈眠出宿舍的时候多穿了件外套,翻着课本正在上晚自习,边儿上舍友邓茉沫用书挡着手机和男友聊天,聊了没两句,就打开美颜相机把美白功能拉到最大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有些气鼓鼓地跟陈眠说,“我男朋友是不是傻啊,我跟他说我军训晒黑了,他说没关系,晒成煤炭他都要,大不了跟家里人说他跟非洲人谈恋爱了,我真的是差点儿一口老血没吐出来,他这么会说话怎么不去读汉语言学什么it啊?” 接近两个月的宿舍群居生活已经让陈眠相当熟练地掌握哄人技能,张口就对邓茉沫说,“你不黑呀。” 她刚说出这话,另一边玩手机的苏望秋就忍不住掐了把她的脸,说陈眠你也太白了吧,你真的是跟我们一起参加军训的吗?而且怎么手感这么好,软乎乎的,像豆腐。 她们宿舍一共四个人,邓茉沫、苏望秋,还有一个文科状元余芋在第一排坐着,刚进宿舍的时候大家都不熟,别的宿舍已经开心约饭了,她们宿舍还没人打破僵局。 最后还是邓茉沫率先打破了僵局,说,要不咱做个自我介绍? 然后大家才逐渐熟络。 大学与高中对陈眠而言不同的其中一个方面也是在于人,群居生活让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没有固定教室总是到处跑又让一个班里的人两个月了还没说上一句话,熟络但又没那么熟络的界限就在于交友的选择权全在于自己,哪怕你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也没人把你当不合群处理,顶多算是性格不合。 陈眠仍旧慢热,但也不复高中那会儿的冷淡,但也会笑着说‘没有,我也晒黑了’这样客套的话。 她在女生里人缘不错,除了跟舍友关系好之外,和班里其他女生也都能说上几句话,行走在校园里会跟人打招呼,会笑着说早上好。 步入大学的环境,绥中的人天南海北散落在各个地方,没有熟悉的面孔也没有认识陈眠的人,没人知道她高中发生过什么事,也没人知道她经历过怎样的过往。 只有赵莉莉还跟她保持联络,跟她细数着高中同学的去处,说陈柯选择了复读,林琳就读绥北大学,而赵莉莉自己在上海,读的财经大学。 每天对陈眠抱怨自己一个文科生扎进了理科队里,高数学的想发疯。 话题总会避开某个人,赵莉莉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潜意识觉得这个话题不可触及。 沉域这两个字陈眠已经很久没听见过了。 开学的两个月里她过得繁忙,结束军训、上课下课、参加社团活动,一切都趋于正常,和寻常十八岁的女孩子没有任何差别,周末空闲时会去做家教做兼职。 像是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尽管微信还留着,但陈眠始终没有再打开过聊天框,也没有去看他的朋友圈。 有次宿舍夜里聊天的时候,邓茉沫问大家高中有没有喜欢的人。 苏望秋有点儿心烦地说,有,还在保持暧昧呢,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余芋摇头,说自己只专注学习,没早恋。 最后是陈眠。 她听见风扇呼啦啦地转,一圈又一圈的声响中,回了个没有了。 然后这个话题再也没有被提及过。 没有了叁个字比没有严重。 是曾经有但是被弄丢了。 回忆结束在邓茉沫小声问她们明天下午有没有安排的声音里。 她们明天下午没课,闲暇时间充裕,邓茉沫男友在公交车二十分钟开外的清大,她双手托腮,冲陈眠她们眨眼睛,发出邀请,“要不要跟我去清大逛逛啊?那边篮球赛呢,我男朋友说超多帅哥!” 苏望秋婉拒,“帅哥对我没吸引力,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回宿舍睡觉。” 邓茉沫转头就哀求陈眠,“眠眠,你陪陪我吧,他结束了还要跟球队一块儿吃饭,天知道多尴尬,我一个都不认识,你陪我一起去吧~” 陈眠明天没有兼职安排,难得闲暇,便对邓茉沫点了头。 苏望秋在旁边笑,“你也就看眠眠好说话。” 一节课结束,外头有人一直往里张望,视线落在陈眠身上就没动了。 是个男生,个子高,样貌清俊,怀里还抱着束玫瑰花,人跟花一样张扬惹眼。 陈眠正在收拾东西,抬起眸就看见男生站在她面前,“晚上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这男生叫林郁青,是文学院那边大二学长,陈眠入校的时候是他做的指引,带着陈眠找到班级报道又带路去了女生宿舍楼下,据他自己所说就是一见钟情,其他追陈眠的人不是没有,但被冷淡对待几个回合之后也就都打退堂鼓散场了,就他被拒绝也一直坚持,变着花样的追,送礼物、约吃饭,甚至在自己没课的情况下来蹭陈眠的课,坐在几排开外的距离,就那么看着她。 整个班的人都熟悉这学长了,看见人来也过了当初起哄的劲儿,甚至还跟他打招呼,就跟是自己班的编外成员一样。 在大家看来,男追女的要义也就是个死缠烂打加坚持,只要脸皮够厚,铜墙铁壁都能化作绕指柔,更何况林郁青外在条件属实不错,在文学院那边都算得上出名的帅哥,人长得好看家境也不错,各方面条件平摊下来跟陈眠都算是般配。 但目前来看,铜墙铁壁仍然是铜墙铁壁。 面对鲜花,都只是收了桌面上的书抱在怀里,冷淡的一如既往,“抱歉,没空。” 连个借口都没找,丝毫不见在舍友面前软糯温和的表情和语气。 林郁青也没气馁,被拒绝了都还在笑,花递了过去,“不跟我吃饭,那花总得收了吧。” 娇艳的红玫瑰,花瓣上还有水珠。 下一节在这儿上课的学生已经陆续往里走了,不时有人朝他们看来,陈眠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往在旁边等着的舍友方向看了眼,最后轻声说,“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学长,我不想谈恋爱。” 话音落下,就往外走了。 回到宿舍邓茉沫都在感慨,“林郁青最后那表情绝了,是怎么笑出来说没事儿的啊?这也太坚强了吧?” 坐在第一排一下课就去吃饭的余芋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苏望秋跟她解释,“就文学院那边一直在追眠眠的林师兄,今儿捧着玫瑰花又来了,屡屡被拒屡屡尝试,主打一个勇往直前。” 余芋:“我觉得林师兄其实人也不错啊。” 对男女之事没有丝毫兴趣的学霸推着眼镜做出评价,“成绩好,人品也还行。” 就听见邓茉沫笑了声,“再好眠眠不感兴趣又有什么用,就好比说望秋吧,表白墙上跟望秋表白的人少了?就管院那富二代送的礼物都不下五位数了吧,望秋愣是看都没看一眼,就死守着她上海那个高中暧昧对象,这事儿叫什么知道吗余芋?” 余芋潜心向学,“什么?” “——就叫一个王八看绿豆,看对眼就成,看不对眼金山银山堆过来那两位都不为所动。” 形容得有点儿难听,但话糙理不糙。 苏望秋直接一个抱枕砸过去,“你才是王八!” 宿舍里又笑闹成一团,陈眠坐在椅子上,偶尔被牵连着拽着衣服躲在身后,伸出手说几句别闹啦,对面宿舍的女生瞧见这边的热闹拿着手机也跟着过来闲聊些学校八卦,来来往往,将整个宿舍都几乎填满,空气里都是女孩子刚沐浴过的香甜气息。 临到晚上十点,宿舍里的热闹才安静下来,大家各忙各自的事情。 邓茉沫跟男友视频,苏望秋和暧昧对象打电话聊天,余芋跟陈眠在看书。 十一点半熄灯,宿舍里默契地结束各自的事情,然后邓茉沫说了句,“好想我男朋友啊。” 苏望秋骂她,“恋爱脑能不能行了?你不是明天就要去你男朋友那儿看他了吗?” “你不懂,你只是暧昧期,没在谈,不懂恋爱的美妙。” “别秀恩爱了行吗?” “唉——”邓茉沫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又想起男朋友跟她分享的校园八卦,就对舍友说,“我男朋友跟我说他们学校管院金融系大一新生里头有个长特帅,有个娱乐号叫探校君知道不?就最近微博上挺火的那个专做大学生访谈的,刚好在他们军训的时候那个探校君就去了,采访别人的时候那帅哥路过,也就一秒的镜头,直接冲上热——” 苏望秋打断她,“你男朋友跟你夸别的男生帅?” 邓茉沫哎呀了一声,“帅哥是人类公共资源嘛,一般帅哥他也就不提了,但明显那是一般帅吗,你们去搜嘛,我看下他截图给我的热搜话题——军训期间惊艳到你的帅哥美女,啧,好俗的名字。” 陈眠在谈话声中昏昏欲睡。 听见邓茉沫叫她名字,说陈眠你也快看我们宿舍群啊,说不定我们明天去看篮球赛就能看见这帅哥。 才有些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 然后翻过身,打开手机,点进宿舍群,就看见邓茉沫发在里面的截图。 截图里阳光正灿烂,被采访的男生一身绿色作训服,而画面对准的却是从右边路过的人。 比周围人高了半个头,头发理成寸头,烈阳下眯起了眼,似是镜头外有人在叫他名字才望过去一眼,视线没有落在镜头里,是平行错开的,唇线轻抿,那双桃花眼下的泪痣在镜头聚焦下格外显眼。 所有的困顿一扫而净,陈眠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是沉域。 她沉默着看着那张照片很久,才找来枕头旁边的耳机。 又打开微博,在搜索栏输入:军训期间惊艳到你的帅哥美女。 出现第一条就是探校君发的视频。 点开。 进度条往后拉,停在沉域出现的那一秒。 松开手指,少年从斜后方出现、有些不耐烦地往斜侧方看了眼又收回视线,离开镜头。 整个过程只有叁秒不到。 像是两个人。 记忆里的少年垂着眸站在她面前,像是只落水的小狗。 而镜头里的人眼神冷淡又疏离,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脾气不好四个大字。 评论区放眼望去几乎全都在喊我可以,然而被顶到热评第一条的却是。 ——别想了,帅哥有女朋友。 / 谁家破镜只有两个月,重圆距离只有二十分钟车程的啊…… 52/篮球馆 52/篮球馆 下午两点。 体育馆观众席基本都快坐满了,张成手机响,他拿出来看见那头女朋友发来的定位,距离已经近了,现在出去差不多就能接到人,他跟自己队友说了声,往外走的时候听见一片哄闹声,追溯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就见一群穿着红色球衣的男生站在观众席边儿上说笑。 声音隐约传来。 ——“……系花你都拒?” ——“……稀奇?见少了啊?” 张成从他们边儿上路过,看见人群中间跟周围人穿着款式一样球衣的少年,他人靠在栏杆上,在说笑声只是有些懒散地扯了下唇,没附和也没搭话,人看着都是懒的,手里晃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后头有女生拿手机在拍他。 张成一眼就认出这是他们学校火上热搜的管院沉域。 邓茉沫拎着零食袋,在第叁次问陈眠自己今天怎么样又得到肯定答复后终于看见了自己男朋友。 张成戴着眼镜出来的,一看见邓茉沫就笑得咧开牙,隔得老远就冲她挥手,瞧着像雨刷。 邓茉沫跟陈眠吐槽,“你看他,像不像个大傻子。” 陈眠在宿舍里总是听邓茉沫讲她男朋友,两人恋爱的那点儿细节她都要快会背了,平时苏望秋也总是调侃邓茉沫是个恋爱脑,但真见面了也没多腻歪,甚至还保持了些距离,拉着陈眠跟他介绍,“这是我舍友,陈眠。” 又对陈眠说,“这是我家大傻子,张成,你叫他老张就行。” 邓茉沫这么介绍,张成也挠着头笑着附和,“怎么都成,看您方便,平时还多谢您这么照顾我们茉。” 这么正经,甚至用上了您。 陈眠一时间愣住,还是邓茉沫伸手在张成脑袋上拍了下,指着校门口,“还不快带我们进去啊。” 对方立马接了个喳,然后挺清楚自己的定位,接了邓茉沫手里拎着的东西就带着人往里走。 清大校园跟法大不太一样,邓茉沫不是第一次来,还能给陈眠做个向导四处介绍,又开玩笑似的跟陈眠说,就二十来分钟这么近,不愿意在本校找,在这儿找个男朋友也成啊,既不耽误学习又能谈个恋爱什么的,多好。 哪知道话音刚落还真有人来搭讪,那男生抱着书,看着是往图书馆去的,脚步在她们面前停留,然后推着自己眼镜视线一直停滞在陈眠脸上,而后大步流星走过来,问陈眠能不能认识一下。 邓茉沫就在边儿上笑,跟张成说,这场景平时在学校见多了,没想到在这儿也能看见,充分说明美女到哪儿都吃香。 陈眠拒绝他人技能熟练,一句抱歉就将所有人挡在门外,跟在邓茉沫身边,目光却有些散,越临近体育馆门口她就越是沉默,甚至产生了一丝想要退却的念头。 陈眠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为什么会来。 明明昨晚都想好了该如何跟邓茉沫说自己今天没空了,随便找个借口都管用,说忽然有兼职了或是身体不舒服,邓茉沫都不会责怪她的。 可是她却没能说出口,依旧跟着来了。 体育馆里面气氛热闹,临近比赛开始的时间,男男女女的声音混合在一块儿,必须贴近才能听清身边人说话。 张成给她们带去预留的座位就去了场上自己球队方向,他们队里男生知道他接女朋友去了,围一块儿见他回来就在说些什么,都看着邓茉沫的方向,脸上满是笑。 邓茉沫十分不自在地扯着陈眠的袖口,贴着她耳朵说,“救命,我就是觉得这种时候最尴尬,眠眠你快看看我发型乱了没,衣服怎么样?” 她没有做人群中心的习惯,被人注视总产生一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就好像裸奔被人发现了一样,脸都不自觉红了起来,直到陈眠拍着她的手背,温声对她说,“没有乱,都很好,你今天很漂亮。” 邓茉沫才稍微平复了呼吸,人也镇定了下来,看见那边的人已经没在看她了,才手扇着风,听见周围坐着的人都在讨论着什么六十一号球员,立马想起了上热搜那位,边往球场里找边问陈眠,“眠眠,你看见六十一号了吗?我怎么没瞧见啊。” 陈眠摇头,“没有。” 邓茉沫深表遗憾,“好吧,我也没看见,人太多了又远,这哪儿看得清谁是谁啊,我只能看见张成。” 陈眠没有接话。 周围议论声全落在她耳朵里。 ——六十一号也太帅了吧,真有女朋友? ——不知道,他舍友都说有,但也没看见过。 ——一会儿去试试,万一没呢? 几乎所有话语落点都在他身上。 陈眠说了谎。 她看得清的,几乎一进球场就看见了。 一群红色球服里最耀眼的那一个,手腕上戴着红色腕带,看起来显得冷淡,周围人都在说笑,就他站那儿在看手机,不知为何分明站姿是笔直的但却总给人种懒散的感觉,又或者说,这种感觉来自他什么都没放在心上的态度,周围人说笑,他只抬眸跟着扯了下唇,哪怕观众席上这么多人议论着他,他都没往这边看一眼。 自始至终都没有。 哨声响起。 球赛开始。 邓茉沫紧张地拉着陈眠的手,说好害怕张成输了,又说他们球队怎么连个啦啦队都没有,人都在喊对面的名字啊,跟陈眠商量着说能不能一起给张成加个油。 声音又被尖叫声给覆盖,直到有女生喊出了那人的名字说沉域加油,陈眠自早上就一直陷入如梦境般的不真实才被打破。 她没再往球场上看,而是落在自己掌心,看着交错的掌纹,在欢呼声和尖叫声中近乎煎熬地度过了这一个半小时。 场上球服的少年手撑在膝盖上,队友冲观众席耍宝比耶,他只是轻笑了声,边上球队后勤部有人送来矿泉水和毛巾,他没接,扯了腕带,然后在哄闹声中拿了自己东西往外面走。 一个半小时的球赛打得人身疲力竭。 张成输了也没难过,本来就是个友谊赛,打完之后对面球队的过来和他们击掌,又聊了一会儿在哪儿聚餐,有人问了句,“你们队沉域不来啊?” 就有人回,“他啊,有事先走了。” 聚餐找了个餐厅,两个大圆桌都坐满,陈眠在门口接苏望秋打来的电话,对方在那头气若游丝地哀嚎,说感觉痛经要把人给痛没了,也太难受了,问陈眠跟邓茉沫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路过药店的时候给她带个布洛芬。 陈眠往里看了眼,玻璃间里,邓茉沫坐在张成旁边,被揽着肩膀挡住周围人的笑闹。 她对苏望秋说现在。 挂了电话后,她也没回包间,出来接电话的时候包就在身上背着,没有进去的必要。 附近就有间药店,陈眠进去的时候,邓茉沫似有察觉地给她打电话,问她是不是不回来了呀。 正是午后,店里就一个收银员在那儿看小说,问过陈眠需不需要帮助得到否定答案后就没起身,店里播放着王菲唱的笑忘书,陈眠弯着腰在货柜里一排排找着苏望秋要的布洛芬,手机贴在耳边,跟邓茉沫解释着。 电话那头的邓茉沫撒娇了几句最后说好吧,又让她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音乐却在循环播放。 陈眠直起身,找了半天都没看见在哪里,正准备还是找店员寻找帮助时,听见门口响起欢迎光临的声音。 总有那么一个时刻。 就好像电影里圆形喷泉,男女主角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即将擦肩而过让观众屏住呼吸、背景音乐声播放至最高潮的时刻,终于有一个人转过身,然后捂住嘴唇在璀璨阳光里发现原来对方就在那里。 这种被称之为宿命般的时刻,又时常出现在现实中人的错觉里。 就好比此刻。 陈眠手里手机通话还没结束,话筒里传来那边哄闹的声响,耳畔是王菲唱着的缠绵悱恻的情歌,而她抬起头看见的不是球场上议论纷纷的六十一号球员,而是穿着白大褂吃饭迟迟归来的药师。 药师见她看着自己,便问,“是在找什么药呢?” 她直起身子,正想说布洛芬,却发现一直遍寻无果的药就在自己的左手边。 “没事,我找到了,谢谢。” 于是终于明白,自己不是电影中的女主角,宿命般的时刻不会出现在生活里。 哪怕再多的幸运堆积也不会让所有的幸运都朝她倾斜。 球场上的沉域没有往观众席看一眼,他没有看见她,他不再一眼就能看见她。 所有选择都有代价,她登上了前往未来的列车,就丢掉了那双只朝她伸来的手。 手机响起声提醒。 沉寂了许久的微博有人同她互动。 ——在热门里刷到欸,不知道博主有没有得到想得到的回应,但既然看到,那我就代替回答一句,没关系。 是两个月前她在绥北前往北京的列车里发送的一条微博。 像是被放进了漂流瓶里流往大海的叁个字,没有署名也没有具体事件,只是叁个字:对不起。 隔了很久,却在这个时刻得到了陌生人的回应。 陈眠垂着眸,慢吞吞地给对方回复了个谢谢。 公交到站,陈眠上车,刷卡,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前面位置的阿姨靠在车窗上昏昏欲睡,邻座情侣在拌嘴。 她刚从包里找出耳机戴上,又有老人牵着小孩儿上车,周围都坐满,陈眠起身,把座位让给她们。 老奶奶拉着小朋友说,快谢谢姐姐。 陈眠轻笑着说不用客气。 公交车启动。 一辆黑色跑车径直开过,小孩儿指着车对奶奶说好帅。 陈眠没有抬头。 在家百无聊赖刷着热门的女孩子看见被回复的谢谢二字,又点进博主的主页。 看见叁分钟前博主新发送的一条: Oracle:「你是灿烂的、热烈的、耀眼的。不是我的。」 / Oracle:神谕。 53/五秒内 53/五秒内 回到宿舍,却不见苏望秋的人,发去消息,过了十多分钟,那边才有了回音。 苏望秋:抱歉啊眠眠,他听说我不舒服,从上海来看我了,我这会儿跟他在酒店。 这时候陈眠才发现,似乎周围的人都在谈恋爱,脱离高中校门,荷尔蒙就再也不受约束,初入大学校门的男男女女接触中都是大胆又直接的,邓茉沫也时常不回宿舍,酒店这个高中根本羞怯说出口的词,在大学却可以明目张胆诉诸于口。 仿佛是某种成长和自由的象征。 买来的药放在桌上。 陈眠强撑了一整天的精神终于在坐下后全都倒塌,后脑勺钝痛,人也浑浑噩噩的,像是陷入了沼泽之中,在饮水机里接了杯热水喝下后便上了床休息。 然后就陷入一场又一场并不连贯的梦里。 她梦见自己身处阴冷潮湿的房间,行走间都是水声,周围全是黑暗,直到有锁链声从四面八方萦绕而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慌包裹了她,与此同时,她听见熟悉的声音,从锁链传来的方位异口同声地对她喊。 ——陈眠,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解脱了吗? ——我是你爸爸啊陈眠。 ——你身上流着我的血。 亮光像是从水下往上照亮,是影影绰绰朦胧的光泽,带着刺骨的寒冷,而她像是被肢解的那个人,不知道手和脚在哪里,无法动弹,只有一双眼睛看见四分五裂的陈宋在光亮中被锁链束缚着,嘴里喊着她的名字。 伸出已经没有五指的手掌朝她走来。 一步、两步,逐渐近,那双手就要抓住她的时候,画面陡然转变。 周围的一切迅速变幻,成了监狱的场景,而正中央却摆着一个不锈钢操作台,陈宋的脑袋摆在上面,没有嘴唇、没有鼻子,脸是个平面,只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看,而他身边是穿着红色长裙的阮艳梅,手里拿着个砍刀,在剁陈宋的胳膊。 “去死、去死、都去死——” 血液溅到陈眠脸上,她伸手刚想捂住眼睛,拿着砍刀的阮艳梅就转过身,一双眼睛淌着血,冷笑着看着她,“你也去死!陈眠,你去死——” 她拿着刀,疾步朝陈眠走了过来。 陈宋那张失去五官的脸在笑。 阮艳梅想杀了她。 陈宋在梦里也没有放过她。 陈眠闭上眼睛,那刀眼看着就要落到身上,却被陡然乍现的光亮所打断。 手机剧烈的震动似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她从噩梦的沼泽中拖拽而出。 她额发全湿,呼吸都不稳,胸口剧烈起伏,许久,才在漆黑的宿舍里找回理智。 拿起手机却看见屏幕上显示着陌生的号码。 她接通,那边是一阵沉默,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陈眠坐直,看着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色。 隔了很久,久得好像这个通话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她才无声地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是随时可能被风声所吞噬。 那边是安静的,只有风声来回穿梭,像是将时间带回了亲密接吻的绥北半山腰。 然后啪的,电话就被挂断了。 这通终止噩梦的电话,却比噩梦来得更像是一场梦。 陈眠在黑暗中独自坐了很久。 才去厕所洗了脸,灯光下她看见镜子里自己惨白的脸色,那双眼睛是红的,用毛巾擦去脸上的湿意,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直到门外传来邓茉沫和余芋的对话声,她才终于终止了和自己的对视,挂回毛巾,从厕所里回到了光亮中。 这晚赵莉莉给陈眠打来电话。 陈眠在阳台,吹着冷风听着赵莉莉在电话那头分享自己的近况,嘀嘀咕咕地对她说学校饭菜并不下饭,又说最近在上海遇见了刘俊杰,“真的太奇怪了,明明毕业的时候他也没多高对吧?但是上次在街上遇见,他竟然比我高了一个头了!他是在吃激素长高的吗,我真的——” “莉莉。”陈眠打断她,然后问,“你是喜欢他吗?” 那边沉默了很久,才笑了起来,“被你发现啦。” 是开朗的语气,被戳穿的暗恋像是一朵漂亮的小花,揭去表面那层纱,便立刻在阳光下摇头晃脑冲人展现自己的美丽。 陈眠垂下眸,看着女生宿舍楼下依依不舍的情侣,有些不解地问赵莉莉,“可是喜欢难道不是一件很多余的事情吗?” 生活中有很多要做的事情,有和恋人依依不舍的时间可以用来做这个年纪应该做的正事,比如多看几篇文献多看几本书,约会的时间也可以去做个兼职,爱情一旦挤进生活里,就像是蝗虫过境,侵占其他一切时间,钻进所有时间的缝隙里,逐渐成为生活的全部。 又带着太多的不可知性,走向都是未卜的,同行一段路不知何时对方就走去了另一条分岔路,或许会在时间的消磨中成了和当初截然不同的人,又被多年感情或是一张结婚证给限制,平白蹉跎了这一生,不良例子过于多,几乎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任何一个都在反复对陈眠说,一旦对人产生期待,就注定会被失望所伤害。 索性一开始就不要倾注任何情感,行走在所有情感之外,永远保持理智,就永远不会被感情所伤害,不会走上和阮艳梅、宋艾一样的道路。 “你太悲观了眠眠,喜欢怎么会是一件很多余的事情呢,喜欢与被喜欢都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我喜欢刘俊杰,也不是什么很复杂的原因啊,甚至称不上原因,只是在一个早自习,我困得睁不开眼,而他转过身,用笔敲我桌面,然后我睁开眼的那瞬间看见阳光从他身后洒进来诶!” “你能想象那一幕吗眠眠,就是好像天是因为他转过身所以才亮了起来,那一刻我觉得,哇塞,刘俊杰也太帅了吧!但其实他也就一般,平平无奇甚至还喜欢别人,可是喜欢就是一件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事情,甚至没有逻辑。” “但既然找不到道理和逻辑,不也就证明,这是一件可以完全随心所欲的事情吗,喜欢他所以就走向他,不喜欢他就远离他,这不也是一种自由嘛。” 陈眠轻声问,“什么自由?” 电话那头的赵莉莉就笑了,回答她说,“爱与被爱的自由。” 宿舍阳台的门被推开一点,邓茉沫探出个脑袋问陈眠,“要不要出去吃宵夜啊眠眠?望秋说她暧昧对象请客。” 赵莉莉听见,在电话里对陈眠说,“去吧去吧,多参加点活动多认识些朋友,你才十八岁耶眠眠,不用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多认识点朋友开心一点我才能放心嘛!” 听起来像是长辈该有的语气,又带着最赤诚的真心,陈眠没能拒绝。 吃饭的地点没约在学校附近,而是在她们酒店住的地方。 陈眠跟邓茉沫她们打车过去,到达目的地之后,陈眠的头疼仍旧没有缓解,食欲也淡,硬撑着随便吃了些东西,便对苏望秋说自己去趟厕所。 临近初冬,水落在手里都是冰的。 陈眠出门前为了遮掩难看的脸色,涂了些口红,反而饭间却蹭掉了不少。 镜子里的人五官精致漂亮,却像个没有温度的人偶,面色苍白得吓人,唇色是淡的,杏眼布着血丝。 陈眠算着时间,里面饭局结束估计还要半个多小时。 于是关了水龙头,从厕所径直走出了餐厅的门。 周末夜里,人们都陷入闲暇时光,闹市街头人络绎不绝,马路边上卖冰糖葫芦和糖炒栗子的挨在一起,推着车卖烤红薯的大爷找着属于自己的摊位。 冷风吹来,头痛的症状才终于缓解了些。 她手在口袋里翻找,拿出张十元钞票,然后朝糖炒栗子的摊位走去,每两步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马路边上有些惊讶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卧槽,是我看错了还是错觉,那是陈眠?” 她脚步就这么停住。 迷蒙的视线才看见所有流动小摊后面,站在跑车旁边的游淮和他身后那个穿着灰色卫衣的沉域。 他低着头,手里手机屏幕亮着光,手指滑动,依旧是那副业务繁忙的样子。 是最寻常不过、仿佛和往常每一天没有任何差别的场景。 没有喷泉也没有所谓的音乐,只有大爷车上的收音机来回唱着:台上唱尽生离死别繁华刹那,台下自逢人情凉薄是非真假。 风在中间流淌,裹着一切食物的香甜。 沉域抬眸看来一眼,目光冷淡地仿佛不久前那通电话只不过是和梦一样的幻觉,就很快收回。 路灯、街灯,所有光线构成他们清楚看见彼此的因素。 而在所有因素之中,他云淡风轻地撂了句,“走了。” 然后摁响了手里车钥匙,旁边拉风的黑色跑车跟着响了声,他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在这样的夜色中绝尘而去。 “小姑娘,还买不买啊?”大爷的声音打断了陈眠的沉默。 她低下眸,把手里的纸钞递过去,“买。” 游淮对这种场面始料未及,愣在那儿直到沉域的车已经不见踪影才掐了烟。 连句话都来不及跟陈眠说,急忙开了自己的车追了过去。 没有寒暄。 没有持久到模糊周遭一切的对视。 一切发生的只不过在五秒之内。 / 还有一章,但要等一下 54/与玫瑰 54/与玫瑰 游淮就震惊了,他发现这事儿跟沉域说得完全不一样。 ——没分手,只是吵架了。 他是这么说的,但这情况看来哪里只是吵架了,他在道路尽头才找到沉域的人,他车停在路边,人在驾驶座没下来,手里拿了根烟,也没燃,就像是拿在手里玩似的,一下下地在方向盘上点着,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人瞧着挺落寞。 游淮一下就心软了,他拉开沉域副驾的车门,然后挺烂俗地问了句,“阿域,你没事儿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没分手,没吵架,我知道。 这些话沉域在这段时间里跟无数人说过,几乎所有人在知道陈眠独自去了北京之后都用看失恋者的目光看着他,小心翼翼唯恐做错了什么惹得他不开心,像是成了个玻璃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摔碎。 不至于。 谢师宴那天沉域看着陈眠被赵莉莉父母带走,他人就停在那儿,自己都说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和以往一样无论陈眠说了什么都没什么所谓直接把人带回去,感情要来干什么,这玩意儿不多余?喜欢和不喜欢这个被人追究吐了的问题不是一直以来都觉得愚蠢至极么。 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能怎么样,感情这东西是能换二两饭吃还是怎么样? 反正一开始接近都没多少感情基础,只不过只是好奇和兴趣而已。 但说不明白,人只要在这俗世里就免不了落俗,会从只是想跟她做爱变成想和她接吻、拥抱、牵手,觉得谈恋爱真的是全世界最烦的事情但他想跟她谈个恋爱。 换作是个别的什么人,沉域不会有这样的耐心,又或者说,如果他和陈眠换一个开始,换成个一见钟情或是日久生情的戏码,他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心情。 这样,被陈眠伤透了但又没办法责怪她的心情。 失联的那两个月,他被他爸带着出了趟国,这趟旅程本来毫无必要,只不过是被发现了他的失控,他晚上失眠,在客厅坐着,什么也没干,只是在翻手机,然后他爸出来看见,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他旁边,隔了很久才问他,是不是不开心。 他的父母跟别人的父母不一样,他们没什么时间陪他,但不会对他说你要好好学习不要早恋之类烂大街的话,迟盛说这很好理解不过就是很好解决罢了,因为觉得青春期的爱意不值一提,不需要任何人为干涉总会因为时间带来的任何原因而走散。 任何原因,包括家境、交友圈、生活习惯等等。 在叁万英尺的高空上,他爸指着窗外对沉域说,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儿纠结的情情爱爱也就这么回事儿,还不如云有重量,掉下去连声响都听不见,站得越高看见的人也就更多,选择多了就会发现执着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然而从迪拜回来的飞机上,他爸在睡觉,他忽然说了一句,“我偏要。” 他爸问他,“什么?” 沉域就看着窗外,玻璃窗里隐约倒映出他的脸,不是那个幼儿园撒娇要白孔雀的小朋友,而是坚定又执着,带着不问后果不顾一切的孤勇。 ——“我看不见其他选择,我偏要那一个。” 十八岁,刚成年却又没办法被大人当作成年人来看待,被认为心智仍不成熟,所有的想法和选择都幼稚,都具有了可推翻性,像小孩儿今天闹着非棉花糖不吃明天就又看上了草莓软糖,没有人会把他的话当真。 除了他自己。 他对陈眠说以后不会要小孩儿是真的,陈眠不信,但他从国外回来直接就去了医院做结扎,医生问他还这么年轻确定吗,他想都没想说这事儿要是都确定不了他还有什么是能够自己确定的。 术后在家休息了大半个月,谁都不知道,他爸妈天南海北的飞根本不知道自己儿子做了这么一件大事,直到迟盛跟他爸妈吵架直接来了沉域这儿,才知道他的好兄弟干了这么一件大事。 迟盛说这事儿你要是不跟陈眠说,我都觉得你矫情,好事不留名你他妈活雷锋啊? 沉域没想过要当活雷锋,他只是对迟盛说,这事儿跟陈眠有个什么关系。 这事儿跟陈眠有个什么关系。 医院是他自己要进的,身份证是他自己带上的,住院手续都他妈自己办的,全程陈眠没有干涉过他、没有要求过他,甚至没有对他表露过任何关于以后的期待,她甚至没说过沉域我以后想跟你一起生活,这种看似让人感动实则挟‘恩’图报甚至带了些道德绑架的话沉域说不出口,他不屑。 如果有一天陈眠走向他。 不能是因为她发现他做了这些而感动、而愧疚所以才走向他。 只能是她就是想走向他了,打雷下雨不在乎,就算是下冰雹都没有走向他这件事重要。 这才行。 那个雨夜,他跟在陈眠身后,看着她撑着伞慢吞吞走进超市,说不清楚,就是那么个简单到不能更简单甚至让文科生都很难做出阅读理解的画面,沉域硬是从中看出了些坚定。 也就是那个时候,沉域比任何时候都要懂得,为什么陈眠不要他。 总有这么一些女孩子,她们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庸,她们只是她们自己。 ——跟沉域走得很近的那个文科班女生。 ——和沉域走在一起的那个。 ——文科班那个挺漂亮的女生,是沉域女朋友。 陈眠不要,一切这样的前缀或是后缀,陈眠都不要。 她好不容易、那么艰难从家庭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附庸,她只是想成为她自己,成为文科班成绩很好的陈眠、或单纯只是陈眠,而不是沉域的陈眠。 所有人都在说他们不匹配,沉域当然可以轻飘飘地对陈眠说你不要听那些人说什么,都无所谓,做人要酷一点,不要活在别人的眼光里。 但他不是当事人,那些话没有落在他身上,没有人对他说你是陈眠的某某某,你只不过是借了陈眠的光才成为众矢之的,才拥有姓名,被讨论的那个人不是他,所以他不能。 沉域烦就烦在因为他全部都懂得,所以他发现,陈眠丢掉他的这个决定他是理解的。 哪怕在车站,她对他说了那样的狠话,他也全部能够理解。 所以能听懂她一切的言外之意。 她说,沉域,你就是我养的狗。 其实是在说,沉域对不起,我没办法走近你,我没勇气拥有你。 游淮还在问,“真没事儿吧阿域?” 沉域收回心思,想起刚才在路边看见的陈眠,而后轻笑了声,对游淮说,“能有什么事。” 游淮这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在难过。” “有什么好难过的。”沉域的语气依旧是轻飘飘的。 游淮就纳闷了,“你跟陈眠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们没什么大事儿吗朋友,你跟周围人都这么说的吧,有女朋友、在谈、女朋友很忙,你别是——”都在说瞎话,谈了个自己和自己的恋爱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沉域打断。 “你不懂。” 游淮不懂,迟盛不懂,很多人都不懂。 他明白、理解,且无比坚定的知道。 陈眠越是退却,就越是喜欢他。 像是种了朵玫瑰。 它拥有自我保护的能力,那就不要在它没有长出荆棘的时候,自作聪明地去保护它。 玫瑰不需要。 它不只是娇嫩需要被人呵护的花朵,它拥有不需要攀附任何人的魅力和美丽。 但就算是这样。 沉域还是觉得,这么久没见。 他很想陈眠。 仅此而已。 55/两三行 55/两叁行 十一月初,气温明显降低。 绥北一年只有叁季,缺乏了的冬日在北京被完整补上。 邓茉沫看陈眠缩在围巾里,笑着对她说差不多到月底就能看见雪了,说到这儿,又对冬日加入了一些浪漫色彩的描述,诸如在雪地里打雪仗或是捧着热乎乎的烤红薯行走在街头看热气和呼吸出的白雾一起蹿上去,戴着手套、耳罩,钻进羽绒服的白色毛绒领子里,身边最好还有喜欢的人。 “简直是个完美的冬天!”邓茉沫缩在被子里做出总结。 正在打视频的苏望秋笑着怼了句:“等你半夜钻进被子里好半天脚都是冰的,回个消息手指都像不是自己的时候,这个冬天也确实挺完美。”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正在看书的余芋及时打断,问陈眠,“这么早就要去做家教吗?” 陈眠收了东西,把包背身上,“嗯,下午那家人有事情,就把时间提前到早上了。” “那你注意安全哦~”舍友对她挥手。 从学校去兼职的地方用了一个半小时,是给个单亲家庭的小学叁年级小女孩儿做家教,这份兼职是直系学姐介绍给她的,说小女孩儿妈妈挺好相处性格爽利,不是那种很磨人的家长,就是地点远了些,但一周也就周末来两天,按小时计费。 小女孩儿叫遥遥,对比于同龄女孩子而言性格内敛话也少,学姐曾对陈眠说觉得她们有点像,这种像跟长相无关而是给人的感觉,陈眠一开始没明白像在哪里,在她看来她们毫无共同之处。 直到有天下雨,遥遥看着窗外,忽然对陈眠说,姐姐,为什么我要出生呢。 陈眠不知该如何回答,学校教授曾说她少了些共情能力,法学归根结底就是门社会学科,是基于人而存在的,而在面临一些案例时,陈眠所表现出的理智却近乎于冷漠。 她无法共情弱者的处境并给出专业知识之外的理解和安慰,只是冷淡地堆砌法律法规作出所谓的最优解。 所以遥遥问出这样的问题,她也没像寻常大人对待小朋友那样耐心安慰甚至给些浪漫童话说明她的出生是被世界所期盼,只是说,出生就是一件没有自主选择权的事情。 遥遥似懂非懂,最后带着些故作成熟的语气,叹了口气,“那真是糟透了。” 于是陈眠便明白,学姐所说的像,原来是她和遥遥近乎相同的,对这个世界的悲观看待。 认为这个世界糟透了,毫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在这之后,遥遥跟她亲近了不少,认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倾诉者,陈眠和别人不一样,不会嘲笑她的故作成熟,也不会认为她只不过是作业少了胡思乱想,在陈眠面前,她是一个独立能够被尊重的灵魂。 她会在补习过程中不时提出些对世界的奇思妙想,说世界其实是有尽头的,晚上看似睡着了其实是死掉了,只不过白天睁开眼就又被‘复活’了而已。 又对陈眠说,姐姐,你觉得死亡是生命的尽头吗。 这种任课内容已经脱轨,陈眠认知到这不是自己能够负责的范围,她没有回答遥遥的话,只是指着课本,直接把自己的课给上完,在结束后出了遥遥家的门,开始给遥遥妈妈打电话。 那边许久没接通,只有机械的女声说您现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 陈眠从遥遥身上看见了过去的自己,是在阮艳梅走后自己背着书包不敢回家躲去便利店做兼职,听着一声又一声的欢迎光临,无声观察着所有前来购物的顾客,有时是被孩子撒娇来买糖的家长,有时是笑着和朋友买零食的同龄人,还有些轻声细语对电话那头讨好奉承又在电话挂断后立马大声辱骂的成年人。 那个时候陈眠也认为世界真的糟透了,每个人都比她要幸福一些,至少他们从便利店里买了东西有个急着回的地方,而她没有。 她边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边给遥遥妈妈打电话。 那边这次很快接通,低声问她有什么事。 “遥遥情绪有些不太对,您如果有空的话,我建议带她去看下心理医生。” 那边低声对周围人说了句稍等,然后拿着电话走到空旷的地方,才有些迫切地问,“遥遥怎么了?” 一个个看似悲观的问题,询问着自己出生的理由,所有的一切陈眠都经历过,只不过没有人对她做出过解答。 陈眠抬头,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对电话那头说,“她在求救。” 雨在这个时候落了下来,电话挂断,放进包里。 最近的便利店要行走十分钟,雨势渐大,陈眠脚步没停,直接走进雨幕中。 没几步就听见有人在喊她名字,她扭头看见撑着把伞从车上下来的林郁青,伞面撑在陈眠上方,他有些喘,“怎么没撑伞?是在这儿做兼职吗?” 有些明知故问,给陈眠介绍兼职的学姐跟他是朋友,他曾不止一次在这附近制造过所谓的偶遇,像小学生炫耀玩具般开着车在她周围转,敞开自己的副驾驶邀请她一起吃饭或是送她回学校,但这些邀请无一例外全被拒绝。 所有的场景都不如此时此刻让他来得有自信,这场及时雨让他的伞成了雪中送炭,他身上的红白相间的运动外套被淋湿,雨点钻进他脖子里,里面那件白色衬衫领都湿润。 陈眠视线落在他外套上片刻又挪开,手推着伞柄,对林郁青说,“不用,我已经淋湿了。” 林郁青就笑,“就是因为淋湿了,才需要撑伞啊,我送你回学校吧?去公交车站都要走很久,我车就在那儿。”他手指着后方,一辆黑色奥迪停在那儿。 周围住户的车经过,碾过路面激起些水花,全溅在挡在陈眠面前的林郁青裤腿上。 陈眠觉得有些烦。 她礼貌拒绝所有前来示好的人,唯独林郁青油盐不进,始终认为自己会是那个例外,并认为追求的过程中就会像滴水穿石那般走向一个好的结果。 “师兄,你还不明白吗。” 她冷淡抬眸,看着站在雨里的林郁青,干脆把话说得最透彻。 “我就是不想上你的车。” 林郁青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陈眠径直从伞下离开。 雨全落在她身上,她头发都淋湿,从走变成了小跑,直到背影消失在拐角,林郁青才有些无奈地低笑了声,收了伞,抬头看了眼连绵不绝的雨幕。 “真是好难追啊陈眠。” * 仿佛所有的好运气都在苏望秋暧昧对象请客那晚用尽。 她看见沉域,然后所有糟糕的事情纷沓而来。 被教授批评、课业遇见阻碍、兼职遇见的女孩子有抑郁倾向、雨天。 她一路跑到公交车站,浑身湿透,又迟迟等不来公交车,最后打开手机app查询后才看见下一班要等到半小时后。 于是糟糕的事情又加一件:在雨天等不来回去的车。 她坐在公交车站的椅子上,围巾都是湿的,索性摘下来,擦拭着被淋湿的头发。 冷风吹过来,她瑟缩了一下身体,雨点像银链从候车亭上往下掉。 周围没有人,只她一个孤零零地坐在这里等车。 遥遥妈妈急切的声音在这个时刻又回荡在脑海里,陈眠不可避免地想起与之身份对应的阮艳梅,然后近乎带了些童话幻想色彩的,把自己的境遇与遥遥对换。 她在想,如果当初阮艳梅没有放弃她,而是像遥遥妈妈这样哪怕工作再辛苦都只依靠自己的力量尽力抚养她长大,那最后会是什么样。 或许也会孤单,会在房间里写着作业又对其他幸福的同龄小朋友产生羡慕的情绪。 然后问着来给她补课的大姐姐,死亡是不是尽头。 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带着渴求的眼神,所有的问题都不需要答案,像是故意惹事吸引家长关注的小朋友,只不过是在用那样的方式希望获得一点关注,只不过在用自己细微的声音说着。 ——能不能陪陪我。 赵莉莉说爱与被爱都是自由,在奔赴更优秀的路上所获得的勋章都不过是垫高触碰勇气的台阶。 陈眠看着持续不断的大雨,思绪纷杂,想东想西,最后一看手机,也才过去了十分钟。 邓茉沫给她打来电话,问她出门时没带伞,现在人在哪里。 陈眠轻声说,在做兼职的人家,等雨停了再回来。 那边松了口气,语气略带夸张地对她笑,“吓死了,以为你淋雨了,这种天气淋雨一准感冒,那你注意安全哦眠眠,回不来的话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陈眠点头,挂断电话后听见有人朝她摁响车喇叭的声音。 她以为是林郁青。 仍然低着头,有些不耐烦地语气说,“我自己回学校就可以了。” 然而却没听见对方温和的回话。 雨点啪嗒啪嗒落在她鞋面,黑色车轮出现在视线里,和鞋尖相对的位置。 路灯在雨幕中影影绰绰成并列的两叁行,甚至占据了马路的位置,横贯其中,让现实变得像是虚构。 雨点都被灯光染成了昏黄色。 而她抬起头,透过摇下的副驾驶车窗,看见了驾驶座里的沉域。 音乐的鼓点像是从车窗里跟着风一起吹了出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她,车里的音乐缠绵地咬着baby这个暧昧的词汇。 他在车里一点风雨都没沾到,而她途径雨幕淋得浑身湿透。 像是从电影的结束又切回了最开始,同样的公交车站,同样的雨幕,和绥北近乎相同的场景,唯独不同的是沉域没有推开车门朝她走来,也没有伸出手问她要不要帮忙。 只是坐在驾驶座里,隔着雨幕看着她。 然后陈眠意识到,这场雨,不会停了。 / 车里音乐:We could have been so good together(不要去评论区提及文相关的内容哦~) 56/副驾驶 56/副驾驶 陈眠呼吸一窒。 隔着狂风骤雨,沉域的眼神是平静的。 这种注视瞬间将陈眠拉回到过去,他们拥有过太多这种平静对视的时刻。 在高叁那段紧张的时光里,房间里亮着灯,一张又一张的试卷写得人昏昏欲睡,笔尖划过试卷发出的沙沙声是夜晚唯一的伴奏,陈眠偶尔出神,会不由自主地看向沉域的手,看见他思考时不自觉转笔的习惯,黑色签字笔在他手指间灵活转动像是有生命力,然后视线又忍不住从他的手看向他的脸,结果每次都被捉个正着。 男生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转笔的动作没停,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笑着看向她。 桌上时钟滴滴答答地走,就把场景从过去带到了现在。 隔着一扇车门,副驾驶车窗摇了下来。 驾驶座上的沉域看向她,似是认识到两人之间他如果不主动开口打破僵局她就不会再说一句话,只是看向他这件事就已经是同理智所做的最大抗争。 “上车。” 所以他主动开口,打破了这样的沉默,声音落在雨幕里,成了初冬里从密布乌云中乍现的春日暖阳。 陈眠从来不是个主动的姑娘,从来都是需要别人先向她走来才会伸出自己的手,在感情中,她需要对方朝自己走来九千九百九十九步,才终于去想自己要不要推开门让对方走完那最后一步。 在篮球场看见沉域的时候陈眠想过药店的欢迎光临尽头会不会是沉域的脸,在餐厅门口看见沉域的时候陈眠也想过如果他们之间能够有一个对话的时间会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关于沉域的事情她连赵莉莉都没有倾诉过,不知该从何说起,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进行描述,连网络这样可以匿名的平台,陈眠都从来没有提起过沉域的名字,唯一算是外露的部分就只是在申请微博时下意识输入的名字:Oracle。 然后拆掉主语,拆掉所有或许会被猜出来的特征,变成一个又一个简短到不能更简短的句子。 写对不起,写不是她的,写冬日降临春日不会再出现,这样晦涩难言又带了些矫揉造作的伤感。 像是对照组。 身边所有人对待感情都大方直接,赵莉莉笑着说她就是喜欢刘俊杰、邓茉沫在宿舍的夜里无数次提起很想自己男朋友,苏望秋会叹着气数放假的日子盘算着什么时候直接杀去上海。 而陈眠却竖起高墙,拒绝沉域的同时也拒绝了所有人的靠近,她没办法对任何人说自己对感情的悲观,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别人说感情这东西就是个终究会烂掉的果子,一开始完美无缺散发着诱人的气息,然而不需要过多久,就会腐烂生蛆最后把自己都赔进去。 你把它当作养料当作精神食粮,却不知是以身饲虎,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是坏的那就不要推开伊甸园的门摘下那个果实。 她关于情感悲观论的大道理数不胜数甚至能写出无数篇论文。 但谁让下起了雨,谁让她浑身湿透,谁让冷风这样的吹,谁让他停在了她面前,谁让他打破她所有想象过的场景给出了个最直接的邀请。 九千九百九十九步沉域走了,那扇门沉域敲了。 所有的道理在此刻被沉域那两个字简单击溃,她是尚未上阵就缴械投降的将军,站起身的那一刻听见身体里所有声音都在对她叹气,脑子里有一根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断,啪嗒一声,落下的刹那再回过神,她已经坐进了沉域的副驾,安全带系进了卡扣里。 音乐在两人之间流淌。 陈眠垂下眸,看见自己湿透的裤脚跟沉域豪华的跑车毫不相融,窗外的雨从车窗上一串又一串地滑落。 沉域没再说话,仿佛刚才发出邀请的人不是他,只是启动了车,然后朝着前方开去。 与寂静相对应的,是车内不断吹来的暖气以及身下温度逐渐攀升的坐垫。 冷淡是他,习以为常的照顾也是他。 明明周围全是热的,像是陷入从冬日踏进了春光中,但陈眠却莫名有些鼻酸,眼睛都有些酸涩。 她想,沉域真是个笨蛋,他明明可以更酷一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径直从她面前开过,或者更有耐心一点,停下车就好了做到这个地步就可以了,根本没必要一而再再而叁地对她主动。 雨刷来回交错。 陈眠的呼吸声轻得随时都能够被暖气发出的声音所替代。 时间像是在她上车的那一刻就停止,只有思绪无法被限制同雨刷一起来来回回,呼吸和安全带一起被限制在副驾驶,沉域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阻隔住与外界所有的交流,车内狭小的空间成了世界的全部。 不知道隔了多久,窗外的风景换了又换,路灯一盏盏地过,高楼大厦一栋栋地逃跑。 她终于开口,问驾驶座上的人,“沉域,你怎么会在这里。” 红灯。 车停下,前方交通倒计时器数字慢吞吞地走。 他手没从方向盘上挪开,终于往陈眠的方向看了一眼,和过去没有任何区别的语气,对她说,“你就当我是路过。” 陈眠抿了下唇,慢吞吞抬头,隔着车窗,看见上面倒映的自己的脸。 有些狼狈,头发都散乱,手指紧攥着膝盖上放着的围巾。 然后很轻地哦了一声,视线从车窗里倒映的自己的样子慢吞吞挪到沉域的影子上。 他目视前方,手握着方向盘,这样的天气他却仍然只穿了件白色卫衣,帽子抽绳随意打了个结,领口遮得严实,只露出凸起的喉结,许是被空调吹得有些热,袖子往上卷了些,露出手腕上黑色的手表。 视线再往上,他的脸却在车窗上被蜿蜒雨点模糊掉。 绿灯又亮。 车启动,没多远的距离就要到法大校门口。 沉域忽而开口问她,“这儿还是校门口?” 有学生路过,视线偶尔停留在车上。 陈眠收回落在车窗上的视线,“这儿吧。” 沉域摁了车门解锁键。 陈眠手推开门的刹那,又忍不住回头,看向沉域。 她原以为沉域会说些什么,但没有,他什么都没说,这一路都沉默。 然而这种沉默却让陈眠如鲠在喉,像是有什么本该发生却又没有发生。 放在中控台的手机响个没完,沉域拿起手机的时候往陈眠这儿看了眼,“还有事?” 陈眠轻叹了口气,所有想法都被收起,语气淡淡对他说了声谢谢。 沉域轻扯唇角,没有对她的感谢做出回应。 雨势已经变小。 陈眠临到校门口终于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 看见黑色的车身闯入雨幕中,然后消失在道路尽头,快得像只是一刹那发生的事情。 旁边有撑着伞拿着外卖的男生轻声感慨,“卧槽,布加迪啊,哪个有钱人……” 陈眠收回视线,抱着怀里的包,在周围人略带惊讶的感慨声中,小跑进了学校里。 / 还有一章,可能要晚点。 57/龙舌兰 57/龙舌兰 第二天陈眠就有了感冒的症状,起初咽喉肿痛并没有当回事,紧接着头疼鼻塞,最后被舍友一摸脑门,发现烫手,立马帮她跟辅导员请了假,带着人就去了学校医务室输液。 一连叁天打针吃药,最后回到宿舍发现堆积的课业也多了起来。 之后的时间就是固定的叁点一线,偶尔去趟参加的辩论社,周末的家教也暂时因为遥遥要接受心理治疗而停了下来,还是邓茉沫问陈眠有多久没踏出学校的门,她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乎半个月。 邓茉沫靠在椅子上看她,许久后做出定论,“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眠眠,你看,就算是余芋也偶尔有休息的时候,你才大一欸,学霸也要有闲暇时间的好吧?” 苏望秋点头赞同,她最近沉浸在微博里无法自拔,起因是随手发了几张自拍结果吸引了一大波点赞评论,粉丝数也每天几百几百地涨。 照邓茉沫的话来说,苏望秋几乎在微博上编纂了一部生活起居录。 都以为她只是随便玩玩,结果还有同城的一些类似于理发店、奶茶店来找她探底拍照做广告,她手托着腮,问各自忙碌的舍友们,“周五晚上要不要去酒吧玩玩呀?” 邓茉沫大惊,“探店业务都发展到酒吧啦?” 苏望秋眨眼,“昂。” 余芋有些犹豫,“可我不会喝酒。” 又看向全宿舍唯一一个可能跟她一样表达拒绝意思的陈眠,“眠眠,你去吗?” 陈眠正在电脑上看文献,闻言有点儿迟缓地抬头。 苏望秋和邓茉沫两眼亮晶晶地看向她,全都在怂恿。 “去吧去吧,都读大学了,没去过酒吧不合适吧?” “就当做宿舍团建啦,又不收费,放松一下嘛,你看你跟余芋每天卷得跟大四了一样,每天这么学哪儿行啊,得劳逸结合嘛。” “……” 根本没办法拒绝的陈眠只好点了下头。 于是周五晚上,上完最后一节课,苏望秋就拉着她们赶紧回了宿舍。 打开她们的衣柜挨个帮挑挑选选,临到陈眠的时候,对着她的衣柜沉默了很久,才问陈眠,“宝贝,你的裙子呢?” 邓茉沫及时喊停,“姐,现在是冬天,裙子是不是过分了点儿?” 苏望秋抿唇,“好吧。” 在陈眠衣柜里拿了一身白出来,毛衣、毛呢裤、毛呢外套,甚至连围巾都是白色的。 陈眠换上出来的时候,得到了舍友拍手赞叹,并给出了纯情到顶的评价。 到酒吧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半。 余芋头一次来这种地方,紧跟在苏望秋旁边,陈眠缀在后面,还在看手机里学姐发来辩论社最近的辩论赛的要求,胳膊被邓茉沫挽着,对方紧张又不失期待地说,“我现在有种背着张成出来偷情的感觉,有点儿刺激啊。” 说是酒吧,其实用清吧来形容更贴切,苏望秋算是最自然的一个,前来迎接的老板是自己学校已经毕业的师兄,一看她们便笑着打招呼,然后领着人往里走,明天就是周末,又毗邻大学城,里面不少年轻的男男女女,没有炸耳的音乐,正中央的小舞台乐队正唱着周杰伦的流行曲。 给她们预留的小圆桌是靠近乐队演奏的位置。 邓茉沫跟欣赏世界名曲似的双手托腮听着乐队唱着周杰伦的不该,正准备回头跟舍友交流心得的时候余光瞥见个熟悉身影,她立马眯起眼,头都跟着往前凑,仔细辨认后,手就在桌上拍了一下。 正在说话的苏望秋和陈眠立马朝她看来。 邓茉沫不失愤怒地指着不远处的位置,“你们看,那是不是张成?” 陈眠刚往那边看,就对上张成举着薯条往嘴里送时迷茫望来的眼神。 还真是。 从张成朝她们走来的那一刻,苏望秋就意识到这场小型宿舍聚会将变成大型团建,结果不出所料,张成对邓茉沫双手保证自己只是跟着球队出来团建,手刚往那边指,就被球队里正在喝酒的队友跟招财猫似的手一晃一晃,“老张,不介绍认识认识吗!” 根本无法拒绝,位置一个挤一个,空出了四个空位,邓茉沫挨着张成,陈眠坐在苏望秋和余芋的中间,余芋临近走廊,一副社恐人随时都要逃跑的样子。 张成球队的人都很热情,大部分都是计算机系的平时见不到几个妹子,话题一个转一个,最后手机拿过来提议拉个群以后经常一块儿出来玩。 陈眠端着杯子,看着就连余芋都被动拿出手机扫描二维码的动作,心里产生了点儿想要离开的情绪。 空气沉闷,酒味和香水味撞在一起,在密闭空间里反复来回,黏稠得呼吸都带了重量。 她手没动,意识有些恍惚,在话题就要绕到她身上的时候,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卧槽,管院也在这儿团建?” 像是撞进了共时性现象中。 两个本该毫无关联的事件因为一些微弱的联系而同时发生了。 只是因为无法拒绝舍友的请求所以来了根本不会来的酒吧结果遇见了邓茉沫清大的男友张成、又意外拼桌结果遇见了跟朋友来玩的沉域。 这两个毫无关联的事件就靠着这么一丁点儿微弱的联系在幽暗灯光下像是房间里的踢脚线灯,在看清对方面容时一次又一次亮起,就从共时性现象走向了一个被称之为命运的俗套情节中。 苏望秋一杯鸡尾酒已经喝完,靠在陈眠肩上,看着不远处白卫衣黑长裤的沉域,问陈眠,“那是刚出道的明星吗?” 桌上已经有人冲那边挥手,并吆喝着让拼桌一起玩。 酒精气味在空气中流淌,陈眠手里还握着杯龙舌兰日落,橙色的晚霞喝了一半,杯子边缘搁着的黄色落日柠檬片散发着酸涩的气息。 她歪着脑袋,盯着昏暗灯光下沉域那双桃花眼看了很久,最后摇摇头,对苏望秋说,“不是,那是沉域。” 苏望秋:“啊?” 她有点儿茫然,头脑发昏,下意识想问沉域是谁啊,就听见周围人说,再挤挤吧,空几个位置出来拼个桌。 又跟小鸡排队似的,一个挤一个。 余芋红着脸站起身,“我、我,我去趟厕所。” 陈眠视线有点儿散,却拉住余芋的衣角,站起身的时候手在桌上撑了下,“我陪你。” 往外走了一步。 垂落在地的视线就看见沉域的白色球鞋和黑色长裤。 擦肩而过的瞬间,闻到对方身上比酒杯里还要浓的龙舌兰味道。 她被余芋牵着手,从人群里挤着,往厕所的方向去。 进了厕所余芋也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洗手台的位置不断接着冷水洗脸,等温度降下来,才轻声对陈眠说,“眠眠,你等等我哦。” 陈眠靠在墙上点头。 耳边乐队又换了一首,从不该唱到了手写的从前。 ——校园旁糖果店,记忆里在微甜。 ——我看着你的脸,轻刷着和弦。 ——初恋是整遍,手写的从前。 底下有人跟着一起唱,陈眠拉开女厕所的门,视线刚往外,就看见站在走廊里的沉域。 他靠在那里,手从口袋里拿出个打火机,嘴里咬着烟。 膝盖微曲,站姿懒散,火光从手里蹿上来,头低下去,要接住火光的时候,忽然抬眸,同陈眠往外看的视线撞上。 歌声又一次重复。 底下的合唱将曲目都变成了象征着青春的小甜曲。 吉他声都被掩盖,话筒的声音一直追到脚边,被她推开门,一点点踩住歌词的每一个字,最后走到少年白色球鞋面前。 火光又灭了下去。 沉域烟还在嘴里,看着面前的女生视线有点儿迷茫地看着他,似乎在研究一道复杂至极的命题。 他人没动,任由她看。 这个场景让他想到了谢师宴那天的陈眠,酒量浅,又不懂拒绝,别人劝就喝,喝醉了也没个什么特别大的反应,看着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但正常时候的陈眠不会推开门朝他走来。 他垂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陈眠——” 两个字还没说完,卫衣帽子的抽绳就被她伸手拽住。 沉域声音顿住的刹那,一身白色的女生踮起脚,忽然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人埋进他怀里的瞬间,声音也像是藏进了他的帽子里。 瓮声瓮气的。 “捉住了。” 沉域站在那里,任由她抱住,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不时投来一眼,而他垂着眸,视线只落在陈眠身上。 听见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对他说。 “从我杯子里逃跑的龙舌兰日落。” “被我捉住了。” / 陈眠的酒量:一杯倒。 58/吻春风 58/吻春风 陈眠身上带了些酒味,在密闭的空间里嫌热,戴着的围巾丢在了座位上。 圆领毛衣里脖颈肌肤都泛着些红,像是被闷出来的燥热,身上淡淡的酒味卷着些青柠的味道,自己说完话没听到答复还有些不太满意的询问,“你怎么不说话?” 说完又小声抱怨,“你总是不说话。” 这种指控让沉域有些好笑。 觉得这人真是倒打一耙中的行家。 周遭人来人往全是往厕所去的,这场所怎么看都不是交谈的好位置,但喝醉的陈眠比高中刚毕业那会儿还要难搞,手圈在他脖颈间就是不肯松,瞧着挺蛮横,跟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样子,仿佛醉酒后开启了隐藏的第二个人格。 沉域拉了一下她胳膊,发现她不为所动后就收手了,语气颇为无奈地问她,“厕所门口,你想听我说什么?能换个地儿?” 陈眠意识是浑噩的,只觉得自己好像抱住了个大型降温工具,像在冰天雪地里抱住了个北极熊,只不过这只熊身上并不是毛茸茸的,而是商场摆放的巨型公仔一样,像是坠入了什么童话世界里,周围的光都模糊成一团把影子都拉成两叁个。 她听不太清这个公仔说了些什么,只感知到对方有些不乐意。 她难得表现出不开心的情绪,手里还攥着帽子的抽绳,皱着眉指责,“你好烦。” 结果话音刚落,就感觉身体一轻,腿弯处横过来只胳膊,视线范围从一片白变成头顶一盏盏晕成一团的灯。 灯光一晃一晃。 像是在坐船,又像是回到了从绥北到北京的那辆列车上。 陈眠闻到了桂花香,糅杂着酒味,仿佛掉进了什么酒罐子里。 她刚动了下手,就听见有人问她,“怎么了?” 陈眠有点儿困惑地问,“你的推车呢?” 沉域:? “什么?” “就,花生瓜子八宝粥,香烟、啤酒、饮料、矿泉水这些,你卖的东西呢?” 沉域沉默片刻后忽然就笑了,没回答她,手肘推开员工通道的门,把人放在酒吧后门的台阶上坐着,穿堂风呼啸而来的刹那,他下了台阶,站在她面前阻挡了吹来的风。 坐在台阶上的人挺自觉地双手抱着膝盖,抬着眸看见眼前的售货员根本没有一丁点服务意识,没有低声询问她需要什么就算了,还站在那儿不知道在看哪里。 她抿唇,隔了会儿,才催,“你不卖东西的吗?” 很难缠。 这条巷子都是黑的,属于酒吧街的后巷,再远一点是几个大型垃圾桶,附近上班的员工会在一天营业结束后把垃圾都丢来这儿,也有喝得烂醉的酒鬼扶着墙吐得稀里哗啦。 沉域低头看了陈眠一眼,然后拿了手机出来,直接打开外卖软件买了矿泉水,发现不够起送价,又随便选了些零食,下了单之后,才对面前坐着的人说,“一会儿让我同事给你送来。” 陈眠手指挠了挠裤腿,有点儿困惑,“可你都没问我需要什么。” “……” 准确来算,这是来北京他们第一次真正心平气和的交谈。 只不过对方却并不清醒,是一个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甚至清醒之后就会忘得一干二净的酒鬼。 但沉域依旧存了些耐心,语气尽管仍旧是敷衍的,像是在糊弄缠着大人要糖吃的小孩儿,说,“你刚才不是说你要水?” 陈眠立马哦了一声,然后伸出自己的手,“那水呢?” 沉域信口胡诌:“我同事在挖。” 陈眠啊了一声,眼睛亮晶晶地问:“在长白山挖吗?” 哦,就这喝醉的劲儿,还知道长白山好水源。 他笑了声,“挺聪明,商业机密都被你摸透了。” 陈眠弯起眸,“我妈也说我很聪明,少年宫一起学跳舞的小朋友就我最厉害。” 甚至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给沉域看,“老师每节课都会对我出示这个。” 当初沉域怎么问,她都不肯说自己学没学过跳舞,这会儿倒是毫无保留全说了。 她说完就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又轻声说,“可是我不喜欢。” 沉域垂眸看着她,然后弯下腰,也跟着蹲了下去。 平视的姿势,看见陈眠澄澈的黑眸,温声说,“既然不喜欢,那以后就不学了。” 陈眠顺着他的话点了下头,看见那两根抽绳又在她面前晃。 她吸吸鼻子,闻到对方身上龙舌兰酒味尽头淡淡的薄荷香。 伸手去抓,绕在食指上,攥着往自己的方向扯。 她一动,面前的人就伸出手撑在她身侧的地面上,靠近的刹那她终于看清,原来不是什么公仔也不是火车上售卖的列车员,而是贯穿整个高中生活,那个显得散漫却又总出现在她所有需要帮助时刻如神明降临般的沉域。 “沉、域。” 她轻声喊出他的名字,风吹得眼睛酸涩,却莫名执拗地盯着他看,不肯挪开视线。 问他,“高中结束了吗?” 冬风冷冽,灯光隐约,像是将明未明的拂晓时分。 沉域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些光影,里面藏着她的影子。 “结束了。” 陈眠低下头,重新埋进膝盖里。 过了很久,才闷声问,“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不明白,也不太理解,没听到回答,再次有些困惑地问他,“高中都结束了,沉域,你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两人之间距离很近。 近到只需要低下头就能落下一个吻。 后方酒吧敞开的门里传来乐队演唱的声音,不远处有情侣拉扯着争吵些爱与不爱的问题,还伴随着一阵阵呕吐声。 所有的声音都不如他们之间安静。 安静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沉域对她说,“因为你叫了我的名字。” 话音落下时,手机屏幕亮起。 女孩子软糯的嗓音从扩音器传出来,说着我陪你过生日,紧接着就是歌声衔接了上去。 他的手机铃声,到现在都没有换。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片海。 烟花在天上绽放。 “沉域。” 沉域低头拿出手机,随口回了个嗯,视线落在屏幕上打来的号码中,估计是外卖员打来问位置的电话,正准备接通的时候,却听见陈眠轻声对他说,生日快乐。 距离五月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 这句生日快乐却瞬间将时间拉了回去。 他从手机屏幕上收回视线,刚看向她,被对方拉着拽着卫衣帽子抽绳,然后借着绳子的力度,她抬头,迎了上来。 两人之间的路灯光线在这一刻熄灭。 铃声走到尽头,消失的春风和呼吸一起陷入带着酒精味的缠吻中。 / 4500珠的加更稍等一下下。 59/只是他 59/只是他 余芋绕了大半个酒吧,最后是在后门的位置找到陈眠。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幕,酒精让她的大脑也有些混沌,高中时期身边大半人都陷入青涩恋爱中,将对方的名字藏在每一次看似无意间的提起里,但余芋从来没什么感觉,甚至那些被称之为心动的刹那她都是平淡看完。 哪怕到了大学,叁个舍友两个陷入热恋,晚上闲聊里说起那些让她们怦然心动的小事情,她也只是觉得:啊,就这。 身边人说她没开窍,余芋觉得没开窍就没开窍吧,恋爱这东西麻烦又占据正常的学习时间,好在宿舍里有陈眠和她一样,她看惯了陈眠对示好视若无睹的样子,春心动这叁个字根本对她不适用。 然而却没想过,自己能看到这一幕。 看见对所有人都说着不好意思我不想谈恋爱的陈眠仰着头和穿着白色卫衣的少年在敞开的后门外接吻。 她一愣,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陈眠喝醉了被人占便宜了。 然而刚靠近一步,就听见混杂在音乐声中,陈眠并不算大的声音,对眼前的人说对不起。 耳边乐队换了个主唱,从男生换成了个嗓音空灵的女声,拿着话筒唱着周杰伦的枫,她没来过酒吧,不知道网上说着嗨到让人忘记自己名字直接蹦瘦叁斤的酒吧为什么会是这种画风,唱着的情歌让空气都跟着变得酸楚。 或许是酒精作祟,让毫无浪漫细胞只装着专业知识的大脑忽然对身体下达指令,产生了些类似于感动的情绪。 这种感动来源于,一身白色的陈眠紧攥着男生的卫衣帽,而被拉住的人听到道歉只是勾唇轻笑,然后伸手跟泄愤似的揉揉她的头发。 ——道个屁的歉。 他是这么说的。 一点儿都不温柔,换作是学校里一直在追陈眠的林郁青师兄大概会说没事的、你没有任何错,但大概人又都是视觉动物,非常肤浅的颜值因素加上去,直接让眼前这个人占了上风。 她站在那里,用一种看课堂案例的眼神专注看着他们,直到他抬头看了过来,余芋才有些慌张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像是招财猫似的刚摆手,就听见他对她说,“陈眠喝醉了,麻烦你帮忙照顾她了。” 余芋一直恍惚。 把陈眠扶着回了位置,邓茉沫和苏望秋轮流问她们去哪儿了怎么那么久,她都只是茫然地摇摇头,手搓着脸,觉得自己刚才大概率是看错了。 又看向旁边趴在桌上睡着的陈眠。 心说怎么会呢,陈眠怎么会在后门和别人接吻呢。 这天的看见像是个秘密。 后来是邓茉沫的男友叫了车把她们送到宿舍楼下,第二天是邓茉沫手机铃声响起,才把宿舍里睡着的人全都吵醒。 宿醉醒来的后果就是头痛欲裂。 陈眠脸埋在枕头里,闻到自己身上的酒味又有些受不了,刚从床上坐起来,就看见自己枕头旁边放着的一大袋零食。 陈眠:? 哪儿来的。 她问了宿舍里其他人,苏望秋跟邓茉沫都一脸茫然。 “不是你昨天去厕所的时候买的吗?” 陈眠沉默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酒吧厕所,都可以卖零食了吗?” 结果换来一众沉默。 苏望秋:“以后我们大家还是少喝酒吧。” 邓茉沫:“我第一次听见陈眠说傻话。” 最后还是从厕所出来的余芋解答了陈眠的问题,对她说,“是个男生给你买的。” 对于那男生的描述她给得含糊,只说长挺帅。 这含糊的叁个字让邓茉沫不太满意,执着要求细节,问了半天怎么帅、长什么样。 余芋说不出来,最后挠着头发,好半晌才想起可以把锅甩回陈眠这儿,结果看见陈眠抿着唇,表情复杂地看着那袋零食。 苏望秋敏锐捕捉陈眠的不同,问她,“是你认识的人吗眠眠?” 袋子里薯片和旺仔小馒头甚至还有果冻和溜溜梅,一看就是那人随便选的,陈眠过于了解沉域,他从来都是个能花钱就懒得花心思的人,在超市购物的时候从来不会货比叁家,选东西只看心情,什么都往购物车里塞,她那时候嫌沉域烦,也说过你能不能稍微选选,结果对方语气非常自然地说,“你不是往那儿看了么?” 陈眠一愣。 紧接着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是她往那些零食的方向看了,所以他就都拿了。 陈眠是个喝醉了就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的类型,谢师宴那天发生的事情她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在看到班群发的视频甚至觉得那不是自己,昨晚发生了什么就更是隐约,只记得在喝醉之前看见了沉域的脸。 隔着几张圆桌,跟一群男生坐在一起,望来的眼神都冷淡。 所以,后面是发生了什么?这零食又是怎么来的? 这些疑问暂时都没时间占据大脑,她去拿了干净衣服去浴室洗完澡出来,桌上的手机就响,是学校辩论社的学姐让她去一趟。 最近辩论社在准备大学生辩论赛,陈眠当初选择这个社团也是为了锻炼口才,班级里不缺乏口才好的人,大多都性格开朗外向,偶尔有内敛的但在遇见专业问题上也都滔滔不绝,被成绩划分的大学校园里不学无术的人基本为零,名校只有卷和更卷,躺平的基本不存在,就连苏望秋和邓茉沫这种总喊着劳逸结合的人也每天都会跟陈眠和余芋一起跑自习室。 到辩论社的时候,里头已经有不少人。 尽管是周末,但社团里的人基本都来齐了。 陈眠推开门,拉开椅子坐在人群末端。 然后就看见林郁青也坐在对面,手里摊着纸笔,去给遥遥补习那天说的话那样直接,但对方仍旧一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照旧冲她笑。 陈眠低下头。 旁边的人热烈讨论着分组的问题,大多都是熟悉的人成组,社团内部先比赛一轮,选取优秀的社员,陈眠和他们都算不上熟,平时除了正常的活动她基本不会往这儿跑,组织的一些聚餐活动都没有参加,所以最后情理之中的落单。 林郁青在本子上写上陈眠的名字,对暂时担任评委的学姐说,“她跟我一队吧。” 周围有人看过来。 笑着起哄,“学长有私心啊。” 林郁青笑骂,“正常选队员,而且陈眠是一名很优秀的辩手。” 话说到这样,陈眠再拒绝就显得有些刻意。 同组的还有两个学长学姐,辩论赛题目是爱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后天学会的。 陈眠组抽签选取的结果是反方,即后天学会。 自觉担任队长的林郁青把一辩的位置给了陈眠。 学姐看陈眠神色淡淡,长时间的相处已经能认出这是她心情不太好的象征,于是在周围人都在讨论的时候,凑过去轻声对她说,“就当作是锻炼自己的机会,林郁青辩论还是挺厉害的,可以跟着他学习学习。” 陈眠松开笔,有那么一瞬间想说这个比赛要么她就不参加了,但这种类似于赌气的冲动又很快被压了回去,她轻轻点了下头。 最后回到宿舍的时候心情都是沉闷又找不到缘由的。 放下书,打开电脑在网页输入恋爱这两个字时,听见本来坐在自己书桌前正在看书的余芋有些犹豫地喊了声她的名字。 陈眠扭头看向她,“嗯?” “就,我好像想起一点关于昨晚的事情。”余芋声音很轻,眉毛也皱成一团。 “眠眠,你还记得,你拉着一个穿白色卫衣男生的衣服,和他在后门台阶那儿接吻吗?” 陈眠手停在鼠标上,食指下意识动了一下,网页就自动跳转到搜索完成的界面。 第一条便是百度百科给出的释义。 ——恋爱,是两个人互相爱慕行动的表现。在不同的时代有不同定义,现代定义为两个人基于一定条件和共同恋爱的人生理想,在各自内心形成的对对方最真挚的仰慕,并渴望对方成为自己终生伴侣最强烈、最稳定、最专一的感情。 而她却说不出话。 好半晌才低声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还是在对余芋说,“我喝醉了。” 余芋抿了下唇,轻声嗯了声。 然后陈眠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喝醉了所以那些都不能作数,是理智不受控制下做出的行为,甚至可以被解释为酒后乱性,跟沉域只是高中同学在那里偶遇而已,两个人都不清醒。 可是这些话陈眠都说不出来。 又忽然之间的,她莫名想起了在辩论社对她发出邀请的林郁青。 所有人都认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爱慕,甚至没有什么越矩行为。 可是她就是感到不适,这种不适甚至能用厌烦这种情绪来表达,对任何人对她表达出类似于爱慕的行为,她第一反应都是厌烦和想要逃离。 与此同时,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个如果。 如果昨晚出现在那儿的是林郁青,你会跟他在后门那儿接吻吗? 几乎不用思考,陈眠就能给出个不会的答案。 是出于本能的拒绝。 喜欢与不喜欢这个问题出现在她这儿,能被加上的名字只是沉域。 其他任何人都不会出现在这个问题的主语部分。 只有沉域。 也只能是沉域。 / 久等啦,没什么男二女二发挥的空间,他们之间就仅仅只是两个人之间的选择和拉扯而已。 60/拒绝词 60/拒绝词 社团内部辩论赛筛选是在叁天后,这期间除了上下课陈眠就是在宿舍查阅资料准备辩论题目,偶尔和队员一起讨论辩论题目,流言蜚语传出去的时候她尚不知情,直到邓茉沫问她最近是不是跟林郁青有点儿情况陈眠才皱起了眉。 邓茉沫对她说,“我当然知道你跟他不可能有什么,但是他之前追你追得轰轰烈烈,所以你们现在经常坐在一起讨论问题,在别人眼里看来就是个巨大的转机,所以才会有些人认为你们迟早会在一起。” 陈眠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全是记录的能用上的资料,她不是能一心二用的人,全身心投入到一件事上就会忘了其他的事情,和林郁青坐在一起也从未有过和辩论赛不相关的话题,因而在听见邓茉沫所说的话后难免带了些情绪。 甚至有些不解地问,“这算什么转机?坐一起讨论问题就算迟早会在一起,那感情来得是不是太轻易了。”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这种话陈眠说服不了自己,她从苏望秋那儿看到学校表白墙里部分询问她和林郁青关系的内容后,难得主动关心自己的八卦,直接联系了负责人投稿澄清。 负责人还有点儿懵,在聊天框里问她:真要这么发吗? 是不是有点儿太狠了,陈眠难追这事儿基本对八卦感兴趣的人都知道,其实学校并不缺乏美女,被表白的人每天都有,上表白墙被公开喊话的女孩子也数不胜数,或是偷拍到的侧脸又或是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对方的生活照,发了图片却没勇气直白倾诉,匿名码住自己的身份把甜言蜜语当作真情实意试图靠感动换来一段爱情。 大家习以为常,八卦这事儿就是牺牲自己娱乐他人,当事人没必要过度较真,反正过段时间舆论就又会换人。 陈眠并不算第一个找来澄清的,但陈眠是第一个说话这么直接丝毫不顾情面来澄清的。 陈眠是在走去辩论社的路上回复的消息:是,麻烦你了,就这么发。 那边沉默了几分钟,才发来一个好。 法大表白墙内容刷新的消息在清大校园流传是在课后,金融班的王辉在追法大文学系的一个女生,起源是公交车上的惊鸿一瞥,看见对方往包里塞的学生证,而后找去了表白墙希望找到联系方式。 之后就每天关注看自己有没有被选中,刷到最新消息的时候刚从班里走出来。 王辉当即就卧槽了一声,他身边困得直打哈欠的舍友立马锤了下他的肩,“喊魂啊你?” “不是。”王辉盯着屏幕,觉得这事儿要是直接说还挺难被理解,索性言简意赅地叙述了整件事,从偶尔在表白墙上看到法大的校园八卦说到刚才刷到的当事人澄清,总结下来就是,“我要是那男生,我直接伤心北冰洋了,这跟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断掉所有可能性有个什么区别?” 他舍友有点儿好奇,“到底说什么了?” 王辉举着手机,大声朗诵。 “大家好,我是法学一班的陈眠,最近关于我的绯闻在此都澄清一下,没有要谈恋爱的打算,只是进行正常交流,希望流言止于智者,谢谢。” 每一个字都字正腔圆,甚至掐着嗓子模仿着女生的腔调。 然而话音刚落就看见他那个向来冷淡懒散的舍友沉域停下了脚步,他手机还在手里,亮着的屏幕显示着通话界面,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男声比他还夸张的感慨声。 沉域挪开了些手机,远离了自己的耳朵,看向王辉,问他,“哪儿看来的?” “法大表白墙,就这。”说着,就把手机递过去给沉域看。 跟他所念的内容没什么区别,是陈眠会说的话,但却不像是过去的陈眠能做出来的事情。 高中时期的陈眠被学校里的人议论,在匿名聊天群讨论,她也只是冷淡表示与自己无关,眼不见为净,没必要为这种事浪费时间。 现在这样干脆利落的回应只让沉域觉得,陈眠是变了不少。 酒吧里抱着他软着嗓子说对不起的女生转眼就对着他人冷淡拒绝,这种类似于通过他人对比而显出自己的特别,不得不说还是有让沉域爽到。 游淮却在电话那头叫,“到底几个版本啊沉域?刚才你同学念的什么玩意儿?陈眠说自己没在谈恋爱?那你他妈,说的在谈是跟鬼谈呢?你别是怕丢人跟我们撒的谎吧。” 你、还、挺、能、抓、重、点、呢? 那么长一句话,就听见陈眠说自己没在谈恋爱。 沉域对舍友抬了下下巴,示意自己不回宿舍,边往外走边冷笑着对电话那头说,“就你会说话?” 游淮沉默了,他觉得完犊子了,沉域真的惨。 别人在感情里好歹是个备胎,他呢,连备胎都不算,还到处吹牛说自己在谈恋爱,骗得身边的人团团转,尤其是迟盛,一个中二病少年一边准备高叁一边被卷得觉得不谈恋爱好像就会被圈子给淘汰,偶尔打电话都他妈在问到底什么是喜欢,看着就跟入了魔似的。 他同情心爆发的同时又在想:哦,那陈眠好歹知道拒绝其他人,不像陈茵那个不省心的玩意儿,每天挑着别人给她发的表白微信来气他。 大哥也没必要嘲笑二哥,他叹了口气,对沉域说,“阿域,要不你请我吃饭,我安慰安慰你吧。” 然而却听见他的好兄弟沉域在电话那头直接对他说了个滚。 * 陈眠这个澄清发出去影响并不小,最直接的就是辩论社内部议论纷纷,周叁那天社内选拔前夕,小组里有成员在校外做兼职,所以约在他兼职附近的咖啡厅碰头讨论。 这是之前就约好的最后一次商议内容,然而到现场之后大家都沉默。 一共四人,除开陈眠和林郁青,另外两人都跟林郁青关系更亲密,表白墙那事儿都知情,这会儿看着陈眠跟林郁青之间尴尬的气场只觉得气氛都冷冻成冰,一时半会儿不知该说些什么调和气氛,刚咳嗽一声,就听见林郁青笑了声,然后问坐在对面翻着资料的陈眠,“陈眠,不能委婉一点吗?” 陈眠从发出那条澄清,就知道会被林郁青追问。 听到他甚至有些愤怒的质问,语气仍旧是冷静的,“学长,我只是实话实说。” 林郁青:“你可以私下跟我说,有什么必要闹得人尽皆知,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你拒绝我,绝无可能跟我在一起,你让我面子往哪儿放、别人又会怎么看我,你考虑过我该怎么在学校做人吗?” 另外两人轻声附和。 “是啊,陈眠,你可以私下说清楚的,表白墙上这么说真的有点儿过了。” “郁青也没怎么样,他对你也挺好的,就算做不成情侣也可以做朋友吧?” “哎,这事儿闹的。” …… 说什么的都有,大体表达的都一个意思:陈眠没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都是成年人了,该保有起码的体面,那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也是这意思,被表白的女孩子多得去了,表白墙上挂着的也不止你陈眠一个人,怎么不见其他人反应那么大,无论再怎么不喜欢,你保持沉默不就得了,私底下澄清一下大家也都能清楚不是这么回事儿,没必要这么不给脸面。 搞得就跟对所有人说了一遍她绝对不可能喜欢林郁青似的。 过于不体面。 然而这份体面让陈眠觉得有些好笑。 “公开拒绝就算过分的话,那公开造谣就不算过分了么?” 在所有人看来陈眠都是一个温柔的女生,从不说重话,偶尔在辩论社要求她做些什么也都是点头说好,拒绝的时候都少,更不会表达一些类似于不满的情绪,所以此刻说出的话让大家都愣住。 “学长,我拒绝过你无数次,但你都没有当回事,我表达过无数次我不喜欢,但你好像觉得坚持总能获得成功。” “无论是来蹭我们班的课,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送我花,这些行为在我看来都厌烦至极,不能搞明白别人的心意就贸然做出感动自己的行为,这不过分吗?” “别人议论中的是你和我,那么作为当事人的我,对于这些让我感到不适的内容进行反驳有任何问题吗?” 陈眠觉得可笑至极。 被喜欢不是她求来的,或许对别人来说被喜欢是一种认可,但陈眠从来不需要这种认可,这些喜欢肤浅,无非是来自外表的吸引,或许更深层一点还有相处过后被性格吸引的因素,但那又怎么样,难道你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对你感恩戴德吗? 哪怕身边不少人说林郁青人挺不错的,对她温柔又深情,但陈眠始终觉得烦透了,她认为林郁青丝毫不懂得什么叫做界限感,肆意打乱她的生活,把爱意变成自己的免死金牌,无论是公开场合对她表示好感也好或是自认为浪漫抱着鲜花来她们班也罢,都是让人感到困扰的行为。 她没让林郁青喜欢她,也不需要林郁青喜欢她。 他到底在卖什么惨。 隔了几桌。 陈茵搅动着杯子的咖啡,对面坐着的游淮在看见陈眠跟几个男生进来的那一刻就打给了沉域。 通话界面已经进行了长达十多分钟。 塞在耳朵里的蓝牙耳机终于听见电话那头的人问他,“在哪儿?” 游淮一乐,用口型对陈茵说买单的人来了,随即对沉域报了地址。 电话挂断的最后一刻。 陈眠冷淡地说下最后一句,“所以学长,我不明白,当委婉对你一点儿用都没有的时候,我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是需要被指摘的。” 游淮听见,她那一桌直接安静了下来。 他跟看好戏似的,看着坐在陈眠对面的一个高个子男生直接拿了东西走人,边儿上坐的两个没拉住人,也跟着往外走。 唯独她坐在那儿,跟压根没受影响似的,甚至还往杯中咖啡丢了几块儿方糖。 “真牛,怎么之前没发现,陈眠说话这么直接,我还以为她是个软妹。” 陈茵却笑了一声,“软妹?你是瞎子吧游淮。” 谁是软妹,陈眠都不可能是软妹。 她早就看出陈眠是个硬骨头。 能跟沉域搞在一起去的人能软到哪里去。 都不是什么善茬。 /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61/奔向你 61/奔向你 陈眠和林郁青在咖啡厅的不欢而散立马被其他人知晓。 师姐发来一长串文字劝她不要太在意,又跟她说林郁青真不是什么坏人,说当初给遥遥做辅导的兼职其实是林郁青给介绍的。 ——他其实背地里做了不少事,别人开你们玩笑开得太过火他也会制止,表白墙上的事儿他应该是不知情的。 陈眠不知该如何回复,刹那间甚至产生了想要干脆退社团的冲动,觉得一切都很烦,就好像自己做了认为正确的事情然后所有人都站在对立面举着自认为正义的旗帜反复劝说她这么做是不对的,是不体面的,是有违背成年人社交法则的。 手机那头的师姐还在发消息,陈眠直接将手机调为静音模式,手边喝了一半的咖啡也直接丢在了那儿。 陈眠收拾了东西,准备找公交车站回学校的时候赵莉莉打来电话,她就一边往前走一边听着赵莉莉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说着她和刘俊杰最近相处发生的重大进展。 直到赵莉莉说要出去吃饭挂了电话,才发现不对劲。 刚才这一路漫无目的地走,这会儿已经不知道到了哪里,旁边是蜿蜒整个墙壁的绿色爬山虎,居民楼住户的阳台窗上种着的花就在郁郁葱葱的绿色里像是散布在银河的行星。 旁边一条单行道有车驶过,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也穿插其中。 无数道声音构成了此时此刻,然而陈眠却站在那儿忽然不知道该走向哪里。 背着黄色书包穿着黄色校服的幼稚园小朋友牵着妈妈的手看见站在那儿没动的陈眠,有些困惑地问,“姐姐迷路了吗?” 小朋友的妈妈正在打电话处理公务,闻言随口敷衍了句,“姐姐能自己找到回家的路,你好好走你自己的路就好啦。” 小朋友得到答案又开开心心地唱着老师教的歌,与陈眠擦肩而过。 像是暂时失去了行走功能,又像是动态画面中唯一的静止。 停在那儿的刹那,陈眠想的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手头上有好多事情没有忙完,准备了很长时间的辩论赛内容因为无法与对方良好沟通而暂时搁置,还要留出时间钻研各大法条、看法学论文、浏览社会性质事件。 时间像是被上了发条,她一刻都不敢停,空出的周末时间做兼职,钱一点点往银行卡里进,然而数字也没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相反,是欲望被喂养得越来越大,从能独立自主就好了变成如果能自己攒下买房子的钱就好了。 想要拿学校的奖学金所以不敢比她聪明厉害的人慢,每天第一个去图书馆最后一个走,上课唯一一次缺席就是上周发烧被舍友送去医务室,平时就算是生理痛都把灌满热水的杯子贴着肚子强撑着上完课,说不出的执拗,像是在对谁证明着,她确实是在往更优秀的方向而努力。 然而就像是此时此刻,所有的想要努力成为更优秀的人这类推动着自己不断往前的鸡汤全部被风给吹散了,剩下的只有一阵又一阵不知名的茫然。 变成了一句:然后呢。 买了属于自己的房、拿到学校奖学金,甚至成为优秀毕业生,那然后呢? 未来好像成了空泛且无法触摸的空白,刹那间想起了遥遥所说的那句死亡真的是生命的终点吗。 从活着到死去,中间所有的时间都仿佛是被设定好的程序,陈眠站在这里,回望自己过去十八年的人生,灰暗几乎占据了所有的主色调,唯一一点彩色就是高叁搬进盛世豪庭的那段时间,推开窗就能看见的苍翠绿植以及停留在树梢每天叽叽喳喳叫个没完却满是生命力的鸟儿。 还有推开卧室房门就能看见的,偶尔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偶尔坐在地毯上看比赛,一听见开门声就朝她看来、懒散喊出陈眠两个字的沉域。 手里紧攥着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忽然响起。 电话那头邓茉沫刚开口喊出陈眠名字,想问她现在在哪里,却听见陈眠问她,“如、如果,我反复无常,明明丢掉了认为不重要的东西,却又在这个时刻,忽然觉得……不舍得,会不会很过分?是不是……不应该?” 邓茉沫被问得一愣,随即就笑了,“不会啊。” “人是可以犯错的眠眠,可以有写错答案的试卷,也可以有走错的分岔路,更可以有很多个不想起床的早上,干嘛非要成为别人口中完美的人做完美的事,你也可以反复无常更可以自私自利,这些都是被允许的。” “不过分也没有不应该,只有你想和不想。” 没有什么很重大的时刻,也没有经历什么很重大的事件。 男主角没有身受重伤女主角恍然发现自己无法失去他,更没有男主角默默无闻做的那些感动人心的事件在这一刻被女主角全都知晓,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这只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甚至阳光都带上初冬凉意的午后。 可就是在这个寻常到不能更寻常的午后,陈眠走错了路,莫名其妙停在了这里,莫名其妙想到了很多东西,又莫名其妙想起了一直避开不敢去想的沉域。 然后所有的平平无奇都变成了意味深长,风不再是风,花不再是花,爬山虎都成为辛德瑞拉施下的魔法。 又有人顺势而为,对她说,反复无常也是可以的,人是可以犯错的,你没必要一直完美无缺成为别人口中所谓的完美人设。 像是有无数荧光积累在一起,成为了春日傍晚海边燃烧天际的烟火。 陈眠挂了电话,转过身,快步走往路边,伸手拦住了辆出租车,打开门准备对司机说清大的瞬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出了她的名字。 ——“陈眠。” 而她回头。 耳边还有司机问她走不走的声音。 可她眼里,就只剩下站在不远处看向她的沉域。 于是,所有的平平无奇都成了电视剧和漫画中的最后一幕。 像是天光乍亮,所有的黑暗驱散,怯懦的主角终于重拾勇气战胜了恶龙,历经千辛万苦的骑士终于牵起了公主的手,白雪公主和白马王子在舞会跳着幸福的舞蹈。 无数星光在这一刻全部朝她倾斜,将长着野草的路边都变成银河中的一段。 直到沉域走到她面前,帮她关上后车门,又对司机说不好意思她不走。 拉着她的手腕,把她重新带到人行道上。 用和往常一模一样的散漫语气问她是不是傻了。 所有光线都像是因他而来。 陈眠伸出手,慢慢地、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沉域垂眸看向她的手指。 然后听见陈眠对他说,“我本来打算去找你。” 沉域喉结滚动,看着她低垂的眼眸,阳光下仿佛金色的睫毛。 很轻地嗯了一声。 “我拒绝了很多人。” “我知道。” “每天都有在努力学习好好看书,该做什么事该参加什么考试全在我的计划单里,我想过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而且不停鞭策自己往那个方向不停地努力。” 她拉着他的衣角,低着头,看见有雨点一滴滴地往下砸。 声音也像是被雨点给打断,断断续续地对他说,“可、可是,没办法,沉域,努力好难,我不是专业第一,生活也没有一帆风顺,我以为、以为上了大学就是自由,以为凡是选择都有代价,以为奔向未来就一定要丢掉所有桎梏。” “可是……可是沉域……我也会觉得奔往未来的路真的好累……” 她话音未落,却被人伸手直接拽去了怀里。 所有的风都被阻挡在他身后。 一切星光和烟花都消失殆尽。 光亮的尽头是沉域温暖的怀抱。 他不知道,更不太懂她这一刻情绪的崩溃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思想历程。 也没能像赵莉莉或是邓茉沫那样说出恰到好处让她心情平复的话语。 他只是站在那里,任由她抱住发泄所有的负面情绪。 然后像是毫无办法甚至有些无奈地轻笑了声。 最后伸出手,像是在安抚闹脾气的小朋友,揉揉她的头发。 “别哭了陈眠,我这不是来了?” 他什么都不明白。 可是他朝她走来了。 62/选择你 62/选择你 陈眠坐在沉域车里。 邓茉沫发来消息问她怎么了、为什么忽然问那样的问题。 陈眠用辩论赛的借口敷衍了过去,那头就没有再追问了。 车内气氛安静,刚才的拥抱让陈眠感觉自己身上都沾染了些沉域身上冷冽的气息,她往驾驶座的方向看见他神色淡淡,手握着方向盘被前方堵塞不通的路段烦得蹙眉。 赵莉莉总说大学的刘俊杰跟高中有所不同,说换了个环境脱离了校园似乎人也跟着成长了起来。 这句话放在此刻沉域的身上似乎也适用,换作是之前,两人之间的平静一向是由他来打破,会扯些话题问她吃什么或是想做什么,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说,手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一下下地敲,啪嗒啪嗒的声响混杂在英文歌里像是背景音的一部分。 沉域是安静的,陈眠也没说话。 直到车开进了个高级公寓的地下停车场,陈眠才终于问了句,“不回学校吗?” 沉域却笑,“都送到我嘴边儿了,我给你放回去?” 话语过于直白,一时间让陈眠拉开车门都像是故意迎合。 她抬眸看向他。 然后被人笑着直接拉出了副驾驶。 二十二厘米的身高差,影子被拉成两道并肩而行的虚影。 电梯正好停在负一楼,沉域摁了上行键,门就缓缓打开。 里头灯光通亮,四周都是镜面,陈眠视线无论往哪里,都能看见沉域白色的卫衣和抱在怀里没往身上穿暮谏笠拢┮律饕幌蚴羌虻サ暮诎谆遥咧心腔岫褪牵嗽谛F诩湟┬7猓砩系难丈永床怀馊帧� 视线停在镜子里,却忽然被同样看向镜子的眼睛被捕捉,视线在镜面交汇。 陈眠率先移开视线,若无其事般看向上行的楼层数。 沉域没有揭穿陈眠的故作镇静。 带着人出了电梯,开了公寓的门,又在鞋柜里给她找了双拖鞋放她脚下,对她说,进来吧。 然而陈眠却没动。 这里跟盛世豪庭一模一样的布局甚至屋内的摆件都几乎相同,像是时光都被拉扯回到了过去,站在鞋柜边的沉域还笑着问她是不是哭完之后连鞋怎么换都不知道了。 她慢吞吞地弯下腰,看着那双粉色的棉拖鞋,迟缓地哦了一声,贯穿了一整天的慢半拍反应到这个时刻都没有缓解,像是被另个人操控着身体,换了拖鞋,坐在沙发上,捧着沉域递给她的温开水,然后看见沉域在她旁边坐下。 在车里说着类似于邀请的话的人这会儿倒是正人君子的不行。 宽敞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于是,他顺理成章地直接对她说,“我们聊聊。” 他们之间有太多可以聊的部分。 过去的相处里总是以为对方都心照不宣,有些话说开了反而是剪断了维系两人之间平衡的绳索,粉饰太平的走到最后发现还是不行,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哪怕是面对面的交流都会产生理解的差异。 陈眠放下杯子,直白道,“可是沉域,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我之前跟舍友去清大看篮球赛就见到你了,在那之前我并不常想起你,也是在见到你之后才迟来的冒出些愧疚的情绪,觉得在绥北车站的时候我要是话说得委婉一些就好了,那些话说得太难听,所以我总觉得对你有所亏欠,怕伤害到你。” 她难得把心里话摊开说给沉域听。 断断续续的,说了又停,看他表情专注地看着自己,又无声地叹了口气,索性把内心所有的想法都更直接地说了出来。 “我不知道别人私底下具体是怎么相处的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其实到目前为止我对感情的态度依旧悲观,我情感上想要走向你,可我理智上又觉得迟早都会散。” 沉域打断她,问,“是对我这样,还是换作是谁,你都这么想?” 陈眠语气平淡地回答他,“只会是你。” 四个字让沉域一愣,分明是对感情失望又对他们之间关系做一个暂停的表述,却在这四个字里变得像是种另类的表白,她对感情失望无法信任,想要走向他却又悲观地觉得就算走到一起也很难隽永,可是就算是这样,想要走向的对象也只会是他。 喜欢是对他的,悲观也是对他的。 陈眠确实是一道很难解的命题。 她话里所说的一切沉域都能理解,但要是回一句时间能证明一切又过于轻飘飘,她无法信任的就是时间,又怎么让无法信任的东西来证明她更加不信任的情感。 他们之间有着很大的差异,成长、社交以及接触到的方方面面。 沉域生活的圈子里商业联姻不在少数,无论私底下是什么样表面上都是和和乐乐,像迟盛他爸在外面养小叁包二奶,私生子跟迟盛都差不多大但一个都不敢往家里带,明面上仍能做出恩爱夫妻的样子。 爱情这两个字在他们这儿不过是饭桌上一道美味的菜肴,他之所以能够坚定的一次次选择陈眠,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因为他所拥有的一切让他对感情无比自信,就算被陈眠放弃,他仍然住着豪华的房子、开着豪华的跑车,哪怕是知情的朋友说他可怜也不会认为他是值得同情的。 玩笑里说他舔,但所认为的舔也不过是他本该高高在上等着被人追逐被人坚定选择,然而却一次次走向一个把他放在最后选项的人。 但陈眠不是。 高中时期的陈眠什么都没有,管中窥豹般的光明和自由都是凭借沉域对她的喜欢得来的。 她所听见、看见、感受到所有的爱都扭曲,只是上了大学之后从朋友的关心、老师的认可中获得了一些自信,这种自信体现在能够毫无顾忌地拒绝她不喜欢的事情、不喜欢的人,又体现在能够直白地将过去遮遮掩掩、弯弯绕绕才能说出口的话在此时此刻直白的对他表述出来。 因为她不再仰仗着他才能喘息了。 他们之间一直倾斜的天平终于趋向平衡了。 所以她对沉域说,“情感上我选择你,可是沉域,我不知道以后我会不会因为其他事情而放弃你。” 沉域敛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气氛再度安静下来。 路边上那个拥抱在此刻被冷却,放在别人那里再简单不过的喜欢就在一起在他们之间被放大成无数个需要跨过去的坎。 过了许久,陈眠才听见沉域的声音,“你说的这些,我全都想过,我也预设过很多种你可能会放弃我的场景,比如学业受影响或者一些流言蜚语等等,但陈眠,谁教你在说狠话的时候又把表白掺杂在里面的?” 他语气带笑,看向她的眼神都温柔。 像是一阵春风和煦吹来。 一直以来,沉域给她的印象都像个没经历过人间疾苦的富家子弟,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哪怕受到挫折也从不当回事,认定没有自己摆不平的事情也没有金钱解决不了的困难。 此时此刻,两人之间认真的交流,是第一次。 仿佛都重新认识了彼此。 他对她所有的否定都照单全收,却也丝毫没有带任何谴责的态度或是强迫的语气对她说这样的行为很过分之类的话,只是像踏出绥北之后就长大成了一个温柔成熟的男人。 然后又用种散漫到近乎吊儿郎当什么都没放在心上的语气对她说,“你说了这么多话,不就是想表达个你对我也有意思但是对感情没意思的意思?这有什么不好解决的?” “陈眠,你想见我就给我打电话,想奔向我直接找我要位置,想跟我谈恋爱就对我说沉域今天天气不错挺适合在一起,你看,这是不是还挺简单的?” 陈眠问他,“这样,你会开心吗?” 沉域扬眉,“你在怀疑什么?你刚才那句只会是我已经让我爽到不行,陈眠,我管你对感情有多少迟疑多少不信任,只要你在感情里想要选择的对象只是我,我他妈就开心,懂?” 63/对比出 63/对比出 女生宿舍。 苏望秋从外面回来,看宿舍里只有邓茉沫,就问,“眠眠呢?” 邓茉沫专注看着自己的手机,又拿过去给苏望秋看陈眠回复的内容,摸着下巴拿出了科研精神问,“你觉不觉得,眠眠好像有情况啊?我刚打电话给她,她问了我一些关于感情的话题。” 苏望秋有点儿惊讶,“她问你感情?” 陈眠?感情? 这四个字无论怎么排列组合看起来都奇奇怪怪的。 余芋就是在两人探讨的时候从图书馆回来的,一拉开宿舍房门,就被两双眼睛齐齐盯住。 “余芋,快快快,你过来看看——” “是不是不对劲,是不是有点儿情况啊?” 余芋看着手机屏幕,沉默片刻,才轻轻点了下头,“应该是吧。” 苏望秋:“咦?” 邓茉沫:“什么情况!” 余芋还记得自己答应过陈眠不告诉别人,只掐头去尾说了下上次在酒吧看见个白卫衣帅哥跟陈眠似乎有些交流。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啦,你们自己去问她。” 邓茉沫眯起眼,“酒吧那晚穿着白色卫衣的?那不是老张学校说上热搜的那位啊?” 苏望秋:“我记得,我还跟眠眠说那人长得像明星。”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齐声道,“——所以,他是眠眠的暧昧对象?” 邓茉沫动作快,已经给男友发消息去问了关于沉域的事情,那边几乎秒回,张成向来沉稳,很少夸耀其他同性,哪怕是交好的朋友也只是说句挺好的,然而这次却有所不同。 ——我们学校管院大神,专业第一进来的,才大一就自己在外面做项目,听说投了七八位数,我一开始以为他在玩票,但人家还真玩出名堂了,我们学校一些师兄师姐都跟着他在做,挺牛一人。 邓茉沫想问的不是这些,看男朋友半天说不到重点,只好点破:有照片看看吗? 热搜上那个视频只是个侧脸,那晚的记忆也模糊。 那边沉默几秒,才发来一串省略号,最后不知道是从哪儿找来的张证件照发了过来。 一寸证件照,蓝色底。 一眼帅哥的类型,五官无论拆开还是合并来看都是找不出缺点,审美这玩意儿各花入各眼,但总有些统一审美的类型,是走哪儿都会让人不自觉多看两眼的优异外表。 邓茉沫给陈眠发去消息的时候,陈眠还在沉域家。 电视里放着晚间新闻,沉域坐在地毯上,手肘撑在沙发边,身体往后,一只腿支着,手里拿着的手机屏幕显示着外卖的界面,手指在上头随意划拉着,一家家店地过,偶尔问陈眠一句吃辣的还是清淡的。 陈眠手机亮了一下,拿起就看见邓茉沫发来的沉域的证件照。 照片里这人气质干净又清爽,仿佛炎炎夏日里放在桌上的一杯青梅气泡水。 邓茉沫在那头发了无数个感叹号,最后对她说:可以可以可以,这个是真的帅! 陈眠发去个问号。 那边立马截图发来张成的彩虹屁:我头一次见张成对男生这么感兴趣,要不是他是我男朋友,我都要以为他是个gay。 文字里的内容是陈眠所没有参与过的沉域的一部分。 但陈眠却并不意外,高中时期的沉域就是优秀的,属于聪明和努力并存的类型,与此同时又格外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高叁那会儿两人互相卷,有时候她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看见沉域的笔还没停。 经历过那样一起努力的时间,所以哪怕之后分离的时刻,陈眠也知道,沉域的未来就该是坦荡的,因为他一直在往前。 “蛋糕吃吗陈眠?蓝莓还是草莓?能选一个?” 话题中心的男生把手机朝她的方向递,屏幕上是巴掌大小精致漂亮的蛋糕,底下直接奔着叁百去的价格也挺漂亮,都够陈眠跟舍友在外面聚餐了。 “不吃,我要回——” “晚点送你回去。” 沉域直接打断她,却也没说晚点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没再问陈眠要吃些什么,全凭自己的心意随便点了些。 外卖员送到的时候,沉域倒是想起了另件事,门还没关,走廊传来电梯门关上的声音,他转过身,对往这边走接过他手里外卖袋的陈眠说,“知道那是什么吗?” 手指着电梯门的方向。 “什么?” 然后就听见沉域带着些笑意的声音对她说,“我同事。” 陈眠:“……” 她根本不记得酒吧那晚发生了什么,但隐约能从沉域的表情中看出些不对劲,所以理智地没有选择接话,而是拿了东西转身就往饭桌的方向去。 那人跟在她身后,随手关了门。 “早知道就给你录下来,也不知道是谁缠着非让我卖矿泉水给你,还拉着我的衣服不让我走,哭着说怎么没有的卖矿泉水,你知道外卖员送东西过来的时候看我们什么表情吗?” “……” 顺着他的话思考了一会儿的陈眠直接打断他,“你记错了。” 谁记错沉域都不可能记错,那天陈眠缠着他不肯让他接电话,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扯着他的袖子对他说大事不妙了他们要被人发现了,那会儿沉域已经没脾气了,任她扯着还能顺着她的话问被谁发现,结果就看见眼前的人直接扑进他怀里双手抓着他的衣服试图把自己完全藏起来,声音也跟着躲了进去,闷闷地对他说要被老师发现了。 外卖员就是那个时候到的,手里拎着超市的袋子,气喘吁吁地正想抱怨两句您怎么不接电话、知道这地儿有多难找吗,结果就看见高个子男生怀里的女孩子站直了身体,朝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态度非常诚恳地说,“老师,晚上好。” 一看就是喝高了,外卖员正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见女生被男生重新扯回了怀里,一只手圈着她的手腕,另只手像控制猫咪那样直接摁住她后颈把人扣在自己怀里,嗓音里带着笑说,抱歉,我女朋友喝多了。 这事儿后来想起沉域都觉得好笑,问她,“怎么想的,把外卖员当老师,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在学校走廊早恋啊?” 陈眠没认账,面不改色道,“你喝多了产生的错觉。” 她是完全没想到还有秋后算账这一茬,更没想到秋后算账会发生在两人互相坦白之后。 这进展就跟在悲情电影里忽然穿插了段喜剧一样奇怪。 可沉域却不止于此,手里拆着外卖的袋子,边继续揭穿她,“嗯,你最后抱着外卖袋哭着不停喊它赵莉莉的事儿也是我的错觉,也就是我没录像陈眠,要是录下来你不得社死一整年?” “……” 她是喝多了又不是傻了。 回学校已经是晚上八点的事情了。 沉域车停在学校附近,陈眠下车的时候正好撞见跟朋友一起往外走的林郁青。 林郁青脚步停在那里,有些意味深长地先是看向她而后看向那辆黑色的布加迪。 陈眠根本没看他,然而关上车门的时候却被沉域喊住了名字。 车窗摇下来,他有点儿刻意地朝林郁青的方向看了眼,视线分明是冷淡的却又带了些轻蔑。 林郁青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被沉域那一眼看得起了些火气。 身边又都是人,看他的眼神活像在看个失恋的大怨种。 忍了脾气喊了声陈眠的名字,“明天就要辩论赛了,今晚记得来学校食堂再讨论一下。” 最后还是补了句,“那是你朋友?” 沉域手支在方向盘上,听林郁青的话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扯了下唇角,也跟着看向了陈眠,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就写了两个字:就他? 那一眼跟看个笑话没区别,哪知道陈眠还能让他爽到,直接对林郁青回了句,“不是朋友,是我想发展的人。” 沉域垂着眸,看着自己手腕,很低地笑了一声。 随后他抬眸看向两人,“今晚我来接你。” 话是对陈眠说的,余光却瞟着林郁青。 陈眠:…… 她太了解沉域了,虽然她知道沉域心高气傲,从来没把她身边的异性当过对手,亦或者说是不屑。 但她确实从这句话里听到了一丝罕见的得意。 64/电话里 64/电话里 陈眠没对辩论赛抱期望,准确来说是自从林郁青这事儿出来之后,她就做好了落选的准备,但前期已经筹备了这么久,因而群里喊着晚上再来食堂讨论一下的时候,陈眠还是去了。 出门前,邓茉沫和苏望秋都表示反对。 “下午在咖啡厅什么都不说,现在又占用人晚上的时间,他是皇帝啊?” “全是他朋友,万一针对你怎么办?我看要不就算了。” 最后邓茉沫直接挂了跟男友的视频聊天,决定陪着陈眠去一趟食堂。 一路上走出了打架的气势,预设了无数现场可能发生的争执,还给陈眠出着主意,说一会儿要是有吵起来的苗头记得提前拿手机出来录音录像。 之所以这么如临大敌,还是因为这段时间并不太平。 各大高校群聊里不停流传着各种聊天记录,如大学某男生表白未遂恼羞成怒直接对女生割喉、或是男子被拒绝后朝女生泼硫酸,等等事件无一不向人昭示着人性最卑劣的一面。 但到了之后却发现气氛意外的和谐,作为编外成员,邓茉沫为了不显得刻意,还去便利店买了冰淇淋跟热狗当作自己只是下来觅食的,只可惜伪装得不太妙,刚坐下就被小组里一个男生邀请来当裁判。 邓茉沫:“啊?” 然后一脸茫然地舔着冰淇淋坐在了正中间充当着评委的位置,听着叁个大老爷们跟她说着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越听越觉得脑壳疼,倒也不是说他们准备的不好,只是站在女生的角度听着把感情两个字变得学术化甚至用上了古今中外各种真实事件进行举例证明,难免觉得有些枯燥。 最后陈眠拿出厚厚的资料时,邓茉沫都快要麻木了,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最后在视频软件里找了情感类的辩论赛题目,自己窝在角落看完后才发现问题出在哪儿。 “我觉得你们过于学术了,感情不能脱离情感啊,一直这么理智的叙述会让爱情都变得像是无趣的论文,这谁爱听啊?那些名人的感情故事我要听的不是平淡的叙述情节,这我上百度不会搜吗?我要听的是从不同角度所讲述的他们之间的爱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以及一些我自己发现不了的感动到认为爱真是个好东西的点。” 一长串话下来,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总结,“你们聊爱但少了关乎于爱的部分啦。” 这句话直接导致大家重新展开讨论,笔在资料上一页页地改。 陈眠翻到自己总结的资料最后一页,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上面写了一句: 先天没有获得足够爱的小孩儿在爱里天然自卑,所谓的后天养成,不过是被他人给予的爱所包围后于荒芜处生长出了嫩芽。 她笔尖在末尾停顿。 桌上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Oracle。 周围都是讨论的声音,陈眠拿起电话时,邓茉沫问了句,“是他吗?” 没有指名道姓,反而显得更加暧昧。 林郁青正在写的笔停了下来,气氛陡然安静。 陈眠点了下头,然后拿着电话朝食堂门口走去。 临近九点,校园是安静的,只有风吹树叶传来的哗哗声。 陈眠在树下找到张椅子坐下,临摁下接通键时心情莫名有些忐忑,七上八下的,像是怀揣了只乱蹦的小兔子。 然后就听见那头传来哗哗的水声。 以及隔着水声显得有些隐约又沉闷的沉域的声音。 “陈眠。” 隔着电流,声线都变得与现实里有了些差别。 陈眠莫名耳热,踩着落下的树叶,很轻地应了一声。 “在干什么?” “刚才在食堂讨论明天辩论赛的内容。” “那现在呢?” “在树下坐着。” “嗯?” 陈眠低着头,手指蜷缩,鞋面就着那片落下的树叶不停地碾磨。 这种隔着电话看不见脸的交流反而带来了无限的想象空间。 那边水声自始至终都没有停过,她不可避免地想到沉域的身体。 看到过无数次,甚至于毕业后在海边那段的放纵里,赤裸睡去又赤裸醒来。 交缠的片段在这一刻重新回到大脑中。 而那头还在笑着喊着她的名字,像是看透她此刻的想法,问她,“陈眠,在想什么?” 明显的逗弄,分明是什么都知道,但就是故意。 这样的沉域让陈眠有些难以招架,于是站起身,对电话那头说,“我要进去了。” “可是怎么办,我硬了。” 水流声停了下来,藏在里面的喘息以及一些细微的声响就格外明显。 是泡沫被反复搓弄发出的黏腻声响,像极了缠绵时的暧昧动静。 男生平时清澈的嗓音此刻格外低哑。 “你引起来的火,不负责灭吗?” 陈眠:“……” 她哪儿能想到沉域隔着电话在做这种事,食堂里队友还在等着她进去讨论。 而隔着电话,那边的人似是故意一声声在她耳边喘。 陈眠伸手捂住一边耳朵,感受到烫人的温度,又贴了下自己的脸,也是烫的。 她站起身又重新坐下。 终究还是没能像从前那样狠心地说关我什么事。 只是红着脸低声对电话那头问,“要怎么办?” 那边立马笑了。 “叫我。” 他给了她指引。 “沉域。” “不是这个。” “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 沉域的手上下抚动,懒着嗓子哄她,“陈眠,你知道的,该叫我什么。” 不是沉域。 而是另一个,他无比想要听到的,类似于谐音却又比一切情话都更动听的称呼。 陈眠垂眸,咬着下唇,许久后才轻声如了他的愿。 “神、谕。” “嗯。” 欲望崩断的刹那,他看着手中的白浊。 而后满足地对着电话那头笑,一直都没喊出口的称呼在餍足的这一刻喊了出来。 他说。 “谢谢宝贝款待。” / 咦。 是谁听着声音就能射。 啊,是我们小沉。(快乐背书包脸) 65/六十一 65/六十一 辩论赛的失利几乎是理所当然。 落选的结果也没让陈眠有多受挫,只是见证她熬了好几个大夜的舍友有些心疼,安慰着她说没关系的以后总还有机会,说完又骂林郁青实在是烦人。 苏望秋:“最讨厌在工作里掺杂感情的人了谁懂,换作是我,我认真准备辩论赛,结果你作为我的队友想的不是一起怎么赢而是怎么通过这个机会来靠近我追求我,我真的会炸。” 邓茉沫搭腔:“林郁青真的不行,这人真的不行,太差劲儿了,昨晚在食堂就是,眠眠出去接电话,他表情就难看起来了,还问我陈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不是大哥,她就算是有男朋友管你什么事儿啊,我真的当时就想怼他来着,好歹是忍住了。” “不是吧?还这么问了?” “还不只是这样,我说我不清楚,他还加了句那男的开着跑车,就,谁懂啊,我怎么之前没发现林郁青是这种人啊?搞得好像眠眠之所以不跟他在一起是因为他不够有钱没开跑车似的。” 话说到这儿,又不可避免地提到了沉域。 “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啊?上次在酒吧没怎么看清楚,好想看看上热搜的帅哥。” 陈眠随口敷衍说总有机会的,然后抱着书就往图书馆的方向去了。 之后的时间又过得繁忙了起来,陈眠准备着英语四级跟专业课的考试,跟沉域自上次电话之后好一阵没有联系,还是在从图书馆出来的一个夜晚,陈眠走在往宿舍的路上,翻着手机,看了眼聊天记录才发现两人已经好几天都没发过消息。 最近的一条消息是沉域给她发了自己公寓的定位跟开门的密码。 她那时候在看书没有回复,后来倒也错过了回消息的时机。 结果沉域就一直都没有发来新的消息。 她抿唇,回到宿舍后邓茉沫跟苏望秋正在交流彼此的感情,余芋塞着耳机在看书。 邓茉沫说跟男友张成刚谈恋爱那阵在学校躲着老师跟保安约会,牵个手都觉得刺激得不行,但上大学之后能光明正大去开房反而少了那点儿感觉。 苏望秋给她总结,“禁忌感呗,就是有人管着你说这不行这不对,然后有人跟你一起违抗这种规定,冒着会被处分的风险都要跟你在一起,这种感觉就挺刺激。” 邓茉沫连连点头,“对对对!” 说完又向陈眠征求意见,问她,“眠眠,你跟热帅呢?” 热帅,是宿舍给沉域起的外号,热搜帅哥的简称。 每次听到这个称呼陈眠都觉得舍友的脑洞真挺大,结果硬是被她们一声声地喊给听习惯了。 关于沉域的事情她说得简洁,只说是同一个高中那会儿有一点暧昧,其中的细节并没有过多赘述,因为陈眠发现,哪怕上了大学,性变得开放但她跟沉域之间产生纠葛的原因依旧是无法对外人提及的。 她放下手机,拉开椅子,思考了一阵,然后回答说,“感觉没什么差别。” 邓茉沫跟苏望秋齐齐咦了一声。 “怎么就没什么差别?你们现在到底什么进展啊?我怎么从没见热帅来学校找你啊?” 陈眠说,“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邓茉沫想起男友说的沉域在做投资,于是有些感慨,“感觉这种人离我远些的时候觉得很牛逼,但怎么说呢,一旦作为我舍友的未来男友,我就觉得,以后要是太忙没时间陪你怎么办,恋爱跟工作怎么平衡啊?他家是有王位要继承的吧?会不会搞商业联姻那一套的?还有电视剧里那种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戏码什么的,想想都觉得压力挺大。” 苏望秋笑得不行,“二十一世纪了姐姐,而且恋爱嘛,谈呗,真要分了也不亏,五百万拿来干什么不香,但记得跟对方说要税后五百万啊,还得是赠与,各种手续得办齐全,好歹学法的可不能让自己吃亏。” 对话瞬间天马行空了起来。 余芋摘下耳机,恰好就听到这一句,有点儿茫然的问,“你们在讨论案例吗?” 邓茉沫瞬间有些怜爱,“看看,我们宿舍唯一断情绝爱的小可怜。” 最后话题七弯八绕,又提到了宿舍聚餐跟一起出去玩的事情。 到京北这么久,陈眠确实没有在哪里去过,活动范围也就是学校跟做兼职的地方。 邓茉沫提议趁天气没那么冷,大家一起去爬个山。 陈眠正要点头时,一直没动静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沉域发来的微信。 问她明天有没有时间。 陈眠发过去一个问号。 那边立马回:来看我打篮球。 邓茉沫凑过来一个头,不停地对陈眠说,“答应他啊答应他,我们明天又没课,就当作团建好了,去去去去去!” 陈眠只好回了个好。 * 球队里的人有点儿茫然。 难得看见沉域来这么早,在观众席坐着不时看几眼手机,就忍不住问,“沉哥,你等人呢?” 哪知道沉域点头,还笑着说了个嗯。 这个嗯直接把其他人给弄得愣住了。 隔了七八米的距离,一帮大老爷们产生了质疑。 “不是,哪儿来的人啊?这段时间不都忙得飞起吗,谁见过阿域那薛定谔的女朋友了?” “说实在的,我一直以为他说有女朋友是为了挡桃花来着。” “操啊,有的人桃花不断,有的人无人问津,但凡别追他来追我呢?” “别他妈做梦了,看见阿域那表情没?” 往沉域那边指了一下。 其他人跟着看了过去。 就看沉域看着手机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就这表情,来的是个妹子没得跑了。” “万一是他影院那发小呢?” “影院?电影院上班的?” “……那他妈叫戏剧学院……” 这么闲聊几句的过程,观众席也渐渐来了人。 这不是什么正规比赛,纯属球队闲暇打着玩儿。 但就算是这样,也从不缺观众。 篮球握着手里,在地上砰砰砰来回拍着。 不知道第多少声的时候,沉域终于看见陈眠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叁个女孩子,正说说笑笑。 沉域手里的篮球就停了,啪的一下被队友抢了去,还凑近过来问他,“看什么呢你?” 沉域扯了下腕带,身上的六十一号数字正好对着观众席的方向。 而他直起身子,笑着问队友,“知道六十一号是什么意思吗?” 这哪儿能知道。 不是随便选的吗? 还能另有来头? 队友茫然,“什么?” 结果就听见一句对他造成一万点暴击的话。 ——“我女朋友生日。” 手也跟着往观众席的方向指。 ——“就第二排,穿着灰色毛衣,全场最漂亮那个。” 队友:“……” / 久等久等。 六十一号球员再次登场,这次可以秀恩爱啦。 66/火锅店 66/火锅店 在场的人谁都没能想到有朝一日沉域能骚成这样,一时之间说不出话只能竖起大拇指。 “牛逼,沉哥。” “有女朋友了不起!” …… 这种有些混乱的一幕观众席看得清清楚楚,苏望秋跟余芋第一次来,有些茫然地问陈眠,“这是他们队伍什么神奇的仪式吗?” 陈眠:“啊…..” “可能,是吧。” 邓茉沫没注意到这些,她低着头正在和男友发微信说自己已经到了,包放在旁边给在宿舍往这边赶的男友占了个空位,听到舍友的讨论有些奇怪的抬头,然后一眼就看见球场中央被人群围着的少年往这边看来的目光。 视线笔直地,落在了她旁边陈眠的身上。 她正准备对陈眠说六十一号球员你暧昧对象在看你,结果裁判在这个时候吹哨,球场上各就各位,方才还神情懒散和队友有说有笑的人顿时认真了起来。 高中时期陈眠不是没看过沉域打篮球,一起上的体育课里,无论是场上还是场下气氛都焦灼,周围总会围着一圈对篮球或许并没有那么精通的女生,不明白所谓的专业名词,单纯只是随着场上那人的一次次动作而欢呼雀跃。 他一直以来都是人群中心,是所有视线的落点,上次让全场尖叫的六十一号球员照例发挥稳定,陈眠对篮球也一窍不通,但却能感觉到这次和上次的差别在于沉域似乎要更拉风了一些。 陈眠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身边的苏望秋拉着余芋轻声说着场上还有几号球员也挺不错,话音突然一顿,似是反应过来些什么,掰着手指头数了下,然后问陈眠,“你是六月一日生日吧眠眠?” 陈眠头点到一半,陡然停住,她终于反应了过来。 苏望秋直接拍手叫绝,“如果不是意外的话,他还真挺会。” 陈眠没接话,心里想的却是,沉域向来很会。 无论是一次次走到她身边,还是对她说着就算犹豫也没关系他可以等她的话,都是看穿了她小心翼翼背后的渴望。 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像沉域这么懂她的人,更不会有第二个像沉域这么会钓她的人。 邀请她来看篮球赛,看他在场上光芒万丈被簇拥欢呼的样子,然后于视线中央看向她,冲她笑着仰头,来回起伏的胸膛是邀功般将数字袒露在她面前,让所有空气都作为声音代替他对她说:陈眠小朋友的生日就是最好的数字。 沉域朝她走来时,她仍有些恍神。 绕过人群匆匆赶来坐下的邓茉沫男友张成以为沉域是来找他的,准备站起身跟人打招呼又被邓茉沫给扯着坐下。 张成以为邓茉沫有事要跟她说,于是开口就是,“你等会儿,他找我有事呢。” 邓茉沫脸都快丢完了,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对他说,“找你个屁,你眼睛长来当摆设的吗?” 张成:“嗳,说话就说话,人身攻击就是你的——”不对了叁个字还没说完,就看见沉域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径直往邓茉沫旁边的方向去,最后停在了邓茉沫的舍友面前。 他没彻底靠近,而是留了些距离,额头上还滚着汗,丝毫不在意周遭看来的眼神,非常自然仿佛已经拿到她男友的身份牌,对她身边坐着的舍友笑得温和,做了自我介绍,说自己叫沉域,又像之前张成做过的那样对她们平时对陈眠的照顾表达了感谢,最后发出了请她们吃饭的邀请。 一套流程下来,陈眠视线只停在他球衣上,等反应过来,舍友已经开开心心地不停点头说好。 沉域又重新看向她,“我去换身衣服。” 陈眠点了下头。 分明也没说些什么,但两人之间就是有种其他人融合不进的气场。 张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沉域传言中的女朋友是自己的女朋友的舍友。 但紧接着,他就有点儿困惑的轻声问邓茉沫,“怎么上次来,他们跟不熟一样一点儿交流都没有啊?” 别说是交流,就连眼神对视都没有,不熟两个字都用得保守了,那完全就是不认识的状态。 邓茉沫嫌他烦,“直男闭嘴,感情的事你不懂,知道什么叫情趣?” 张成:……这种情趣也算是开了眼了。 * 最后吃饭的队伍莫名壮大到了十几人。 沉域球队里的男生平时没脸没皮开玩笑习惯了,日常全靠打趣彼此获得乐趣,终于见到了沉域传闻中的女朋友怎么可能什么打完球就走,一个个都喊着请客啊沉域,喝喜酒啦沉域,还有人拿出手机说要把游淮也给喊来。 吵得像是在什么菜市场。 社恐余芋拉着苏望秋,直喊救命,“好多人啊,我好想回宿舍。” 苏望秋摁住她,“不许,你就当作是在模拟法庭那些人全是观众。” 余芋深呼吸,又看着走在前面陈眠的背影,忍不住感慨,“眠眠是怎么做到,屏蔽别人目光的啊?也太厉害了吧。” 在篮球馆就是,沉域跟她说话的时候周围的视线几乎将她射穿,但她就是反应如常,这会儿走在去往校门口的校道上,又不时遇见些走在路上的男男女女,也都是审视的目光,甚至有人拿手机拍照,换作是她,早就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但陈眠不是,她甚至没有多看那些人一眼,她身边高大的男孩子穿着和她同色系的卫衣,两人垂在腿侧的手在行走中不时轻轻触碰,而后男生似乎笑着说了些什么,把她逗得生气加快脚步就要走,男生懒散地喊了声她的名字,没被搭理,于是闷笑了声直接上前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然后顺势变成了十指交扣。 周围正在复盘刚才球赛的一群男生跟返祖似的哇哇哇叫个没完。 “救命啊,动物保护协会呢?这里有人杀狗了!” “张成,这恩爱你不秀回去下次在篮球场上我还摁着你打!” 莫名受到牵连的张成直接拉起邓茉沫的手,“我牵了!” 邓茉沫红着脸打张成的胳膊,“你干嘛呀!” 吵吵闹闹的,轻易吸引来所有人的视线。 余芋一直沉浸在书海中对爱情并没有什么瑰丽幻想,甚至受父母影响总觉得细水长流平平淡淡才是爱情最好的模样,但在这个时刻还是忍不住感慨,“真好啊。” 像是青春电影里当仁不让的主角,所有的镜头都聚焦在他们的身影。 聚餐的地点没去什么饭店,而是附近一家有着最大包间的火锅店。 直到坐下,沉域才松开拉着陈眠的手,手心都是潮湿的。 邓茉沫跟着男友张成坐在一起,余芋挨着苏望秋,旁边是沉域球队一个性格最开朗见不得人沉默的队友,拉着余芋一会儿问她们学校怎么样,一会儿又问起高中的学校,话题东扯西扯,余芋脸都红了,拉着苏望秋想要求救,苏望秋根本没理,抱着手机跟男友聊得火热。 这一幕并不存在于陈眠所构想的大学生活中,她原本所想的只是平平淡淡地在书海里度过大学四年,这种热闹的场景似是误入了平行时空撞见了另一个陈眠的生活,一种近乎不真实的热闹。 火锅的热气缭绕,点单的纸传来传去,两面看着全是密密麻麻的打勾。 又传回到沉域的手里,他拿着笔,来回扫了眼,最后递到陈眠面前,问她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没有关紧的包间房门外飘来阵阵热气,有人举杯说着走一个,于是玻璃清脆碰撞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所有的声音传到陈眠的耳中,最后耳垂温热,在她耳畔跟她说话的人没好气地捏了下,另只手拿着筷子在她水杯上也敲了一声。 “回神了陈眠,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然后陈眠才发现这种不真实来源于哪里。 因为像是误入了陈茵或是乔之晚的生活,变成一个平时会跟朋友出去玩耍会跟朋友讨论着自己喜欢的人的普通女生,又跟外面所有开心的人都没什么两样,生活的烦恼仅限于需要熬夜才能完成的课业和怎么都解不出的高数。 仿佛跟之前的生活彻底断裂,她不再是经历过家暴和母亲杀死父亲的陈眠,而仅仅只是和其他女生没什么区别的陈眠。 “没什么想吃的。”她把菜单再次递回到沉域面前。 沉域也没什么要加的,他对火锅这类东西向来不感冒,直接把纸给了服务员。 他们两个人互动自然,旁边看着的队友挺不是滋味,谁见过沉域这个样子,又是秀恩爱又是当面献殷勤的,立马引起一种单身狗不适。 有人感慨,“谁能想到阿域真有女朋友啊,我敢说当时他说自己有的时候全场没几个人当真,谁知道今天就给我们来了个甜蜜暴击,这谁扛得住啊?” “别说,真别说,我他妈一直以为沉域是那种就算谈恋爱都要女孩子主动说接吻的性冷淡,谁他妈想到他热情似火啊?” “我算是发现了,无论是谁,真碰着喜欢的人,都能原地变狗,尾巴都给摇骨折咯。” 包间里灯光明亮,叁个锅被服务员挨个端上来放上去,又开了火,锅里头正发出咕噜噜的声响,红色的火锅底料融化在汤底里,辣味瞬间充斥着整个包间,一道道涮菜摆满了圆桌,冒着冷气的啤酒都没地儿放只能在地上摆着。 有人拿了开瓶器撬开啤酒,嘭的轻微一声,白色泡沫咕噜噜地往外钻。 而陈眠低下头,看着别人口中尾巴摇骨折的小狗跟玩儿似的正在捏着她的食指。 察觉到她看来的视线,他抬起双漂亮的桃花眼冲她笑,拿腔拿调地用刚才别人调侃的话问她,“主动问我接个吻吗,陈眠?” 陈眠:“……” 她一阵沉默,最后还是忍不住轻声纠正他,“沉域,我们没谈。” 沉域点了下头,挺无所谓的态度。 “没生出来的婴儿不是婴儿?马上要开的花不是花?即将出现的月亮不算月亮?所以,你总要跟我谈的恋爱怎么不算是在谈恋爱了?” 陈眠:? 边儿上听了全程的苏望秋忍不住给远在上海的男友发了条消息。 ——我舍友男朋友,真的...... 那边:? 苏望秋:好骚啊。 67/冬日暖 67/冬日暖 火锅没吃几口,已经喝了两杯酒的邓茉沫有点儿上头,张成拦都拦不住,就看她跟其他人都混成了兄弟,边儿上没人拦的苏望秋跟余芋更是被你一杯我一杯气氛劝的喝了好几杯。 全场唯一一个滴酒不沾的只有陈眠了,沉域把她面前的酒杯换成了椰汁,还找服务员要来了吸管,这包厢是高消费,服务员拿来了半包颜色各异的吸管来,沉域在里头挑挑选选最后拿了根粉色的给陈眠放杯子里,看她往舍友的方向看,以为她馋酒,手指敲下杯子,挺无情地对她说,“别想了,除了椰汁还有苹果醋你能选,酒别想碰了。” 陈眠想从杯子里把粉色吸管拿出来。 沉域看她眼,“干什么?” 陈眠拧着眉毛,“换个色。” 太粉了,尤其是周围的人全拿着酒杯互相敬酒,就她一个人喝椰汁就算了,还用粉色的吸管,多少有些奇怪。 沉域直接把那半包吸管给收了起来,理直气壮的,“没别的颜色了,喝你的。” 陈眠要是沉域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至于两人现在还是暧昧期。 她听沉域这么说,直接放到一边,重新端起茶杯,不碰椰汁了的意思。 最后还是沉域妥协,半包东西塞过来到她手边,有些无奈地投降了,“选吧姑奶奶。”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 一群人吃吃喝喝唠闲嗑,最后还是宿舍快到关门时间,才恋恋不舍地散了场。 沉域球队的男生临走前还反复拜托邓茉沫千万要帮忙留意一下单身女生帮忙介绍,邓茉沫直接干脆地点了头说一个都不会剩,然后被张成给扶着上了出租车,苏望秋跟余芋也跟着钻了进去,后排的门没关,余芋探出个脑袋问陈眠,“眠眠,你不上——” 话没说完,被苏望秋捂住嘴巴,然后拽着她往里坐,直接啪地关了门,摇下车窗对陈眠道别,“晚点回来也没关系哈,今天阿姨不查寝。” 初冬夜晚的街上行人并不多,临近圣诞节,许多商户玻璃窗上提前贴上了圣诞老人的贴纸,沉域买完单出来在门口没看到陈眠,以为她跟着舍友走了,兜里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晚一步得知消息的游淮打来的。 刚一接通就听见游淮冷笑着问他,“还是不是朋友了?吃火锅不叫我?你队友都跟我说了本来打算叫我的,是你说别,什么意思沉域?我不配跟你和你女朋友一起吃顿饭是吧?” 沉域被游淮的语气给逗笑了,“坐不下,下次。” “下次个屁,我在学校啃泡面你在外面吃火锅,你考虑过我什么感受吗?” “别扯,迟盛在绥中喝麦片你怎么不说?” 已经忘了还有个复读的好兄弟的游淮:…… “行吧,但你跟陈眠现在真在谈?” “算是吧。” 游淮多聪明一人,一下就听出算是吧叁个字里头另外的含义,不就是还没谈的意思,他也算是服了沉域,没见过哪个人还没谈就搞出已经热恋期的阵仗,多惨啊,他钻进被子里就给他的好兄弟出主意,“你这不行,你得整点儿小浪漫啊,她喜欢什么你得投其所好,就像陈茵,她喜欢珠宝首饰漂亮衣服,我他妈生活费全进贡给她了,虽然没了钱但有了女朋友,这买卖你说值不值。” 扯,游淮在沉域这儿就是舔狗的典范,跟陈茵谈的那叫恋爱吗,那叫公主和她的仆人。 他多少有点儿不耐烦听了,手在卫衣口袋里摸了车钥匙出来又想起自己喝酒了不能开车,只好放弃回公寓的念头,打算回学校宿舍得了,结果没走两步就看见从便利店里走出来的陈眠。 他有些意外,问她,“你怎么没回宿舍?” 游淮以为在跟他说话,正传授自己恋爱经验的声音就停了下来,有点儿不满地说,“我他妈就在——” 宿舍两个字没说完,听见嘟嘟嘟的声音,再一看手机,沉域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游淮:…….这狗脾气到底跟谁学的啊? 陈眠手里拿着7-11给的塑料袋,沉甸甸的一小袋东西拎在手里,她从里面拿出瓶酸奶,又给吸管插了进去,递给沉域,语气淡淡道,“车里不够坐,她们先回去了。” 沉域下意识接过了酸奶,他今晚被劝着也喝了七八杯,思维不像平时那么敏捷,甚至还笑了声,“什么车,四个人都不够坐,摩托车啊?” 陈眠:“……” 她盯着沉域看,发现他是真的有点儿醉了,刚才在火锅店里,热气朝着他这边吹,绥北的饮食较为清淡,沉域吃不了太辣,被辣味吹得一直揉眼睛,现在眼尾仍然有点儿泛红,显得那颗泪痣都没那么明显。 他们站在便利店门口,右边是一家理发店,门口的叁色柱红白蓝叁个颜色的光旋转闪烁,路灯就在叁五步开外的距离,哪里都是光,面前的人没等到她的回复,以为是自己没听清,弯下腰凑近她,身上灰色卫衣的抽绳也跟着往下坠。 陈眠眼睛盯着那两根抽绳,沉域身上的酒味也缠绕上来,于是,一些本不该记得的记忆慢吞吞地回到了脑海里,似乎也是这样的夜晚,只不过是在更黑暗的巷子,她确实是拽着这样的抽绳,缠着面前的人接了个吻。 而面前的沉域还在朝她靠近,贴近的动作让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变短,他拿在手里的酸奶被无法控制力道的动作而挤压从吸管旁插出的孔里漏了些出来,白色的液体流在沉域的手背上,他没搭理。 陈眠不知道沉域究竟醉到什么程度。 明明他酒量应该是还不错的,拎着袋子的手也随着两人之间一点点消失的距离而收紧。 她清楚看见沉域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的自己的脸,是有些泛红的,唇线也紧抿着,无论怎么看都像是遇见喜欢的人而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 这样的自己让陈眠觉得有些陌生,于是在最后一点距离里开口喊出了他的名字。 “沉——” 一个字方落下,面前的人忽然换了动作,他低下了头,错开朝着她的方向,这个时候了却还记得不能弄脏她的衣服,握着酸奶的手拿开,贴着她的腰往后。 他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然后似是从嗓子眼里闷出的一声嗯,对她说,“陈眠,我喝醉了,让我抱一下。” “……” 那一声陈眠让她后背都变得僵直,靠在她肩上呼出的热气又让她心跳如擂鼓。 说自己喝醉的人明明是沉域,她今晚明明只喝了一杯椰汁。 但陈眠觉得,自己好像也喝醉了。 她垂下眸,看见路灯下两人被拉得长长的影子。 隔了几秒,才伸出手,慢慢如他所说的那样。 抱住了他。 / 游淮脸凑近:真喝醉啦?真喝醉啦? (久等啦!) 68/喝醉啦 68/喝醉啦 陈眠记得沉域公寓的地址,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扶着人上去后对司机报了地址,全程沉域都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什么很亲密的行为,显得刚才那个拥抱反倒成了清醒时的产物,他靠在椅背上,手里一直握着那杯挤出来些的酸奶。 陈眠怕他头晕,让司机开了点车窗,冷风灌进来吹得手背上那点儿黏糊糊的东西变得干涸,于是就更恶心人了,至少在沉域自己看来,像黏在身上的呕吐物,他洁癖发作,又找不到东西去擦,只好眼不见为净,像那不是自己的手一样放在一边便没再去看。 胃里确实有点儿酒,但没有醉到意识模糊的程度,只是难免有点儿故意为之,就是想看看陈眠能为自己做到哪一步,会不会干脆撒手不管直接回学校,因为沉域知道,陈眠向来不喜欢醉酒的人,这么一说,沉域又觉得陈眠哪儿哪儿都挺聪明,因为不喜欢喝醉酒的人所以从来不记得自己喝醉后什么样子,这样的话压根就讨厌不到自己身上。 他思绪是乱的,东一茬西一茬没个固定,难得散乱,不用装那么多东西,平日除了学业还有跟家里人周旋,来京北读清大是他爸妈的意思,专业也是他爸妈选的,当初大摆筵席跟所有亲朋好友低调地炫耀他是这一届的理科状元,然后他爸一边听着秘书汇报工作一边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以后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 他那会儿觉得他爸多少是有些喝醉了,就跟他现在一样,清醒的醉,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思绪拴不住绳,信马由缰,想哪儿是哪儿,又想起他妈在宾客散尽后,坐在他旁边问他最近是不是失恋了,他那会儿没说话,他妈估计是那晚被捧着说教子有方产生了种慈母的错觉,温声对他说阿域你长大就会发现,所有的爱情都是基于金钱之上的,站得越高看见得越多。 跟他爸在飞机上同一套说辞,沉域那会儿没说话。 然后他爷爷满脸红光地说沉家后继有人,以后香火只会越烧越旺,像类似于诅咒的那种富不过叁代不会存在于他们家。 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但在车上的沉域挺想回到那时候跟他爷爷说一句,不会有下一代了,他直接断子绝孙了。 这么乱糟糟的,被人扶着下了车,视线其实是有些朦胧,看东西有点儿重影。 他闻到一股很浓的掺杂着酒味的火锅味,不知道是他身上的还是陈眠身上的,他靠在电梯门上,在密闭的空间里越闻那味道越重,于是对陈眠说让她捂住鼻子,结果没听到回应,陈眠没有说话。 陈眠向来不喜欢说话,她是冷淡的,有段时间游淮总喜欢用花来比喻陈茵,跟他说陈茵像是红玫瑰开在了他心上,那时候沉域听着只觉得游淮是个土鳖,谁还没个玫瑰,在路边随便拦个人问你女朋友对你而言像什么花,百分之八十的回答都是玫瑰。 对花品种缺乏认知的直男给不出别的回答。 但沉域不想让陈眠被定义为那百分之八十,他在百度搜了什么花比较冷淡又删除形容词最后打了个小众的花,挨个翻下去觉得都不太贴切,每一种所代表的含义都只是百分之一的陈眠,都不够完整也都不够贴切。 但此时此刻,在火锅味和酒味里,他忽然想起了一种。 于是他伸出手,到一半又确认了眼手背上没有黏糊糊的东西,才放心地放在叁个陈眠之中的一个脑袋上。 没有落空,精准抚摸到了温暖和柔软的发丝。 “向日葵。” 从由腐叶土、田园土、淤泥所构成的土壤生长而来,却坚定地向着光绽放。 被抚摸的人有些茫然,不知道他忽然一句向日葵是什么意思,只以为他醉到意识模糊,没太当回事,恰巧此刻电梯叮的一声响,于是她伸手拉着他往门外的方向走。 在陈眠看来这只不过是最寻常的一幕,但在此刻的沉域看来,却仿佛跌进了一场场梦境里,所有记忆来回切换,时间线都跟着被模糊掉,他以为现在还是高中,甚至有些茫然为什么分明跟着赵莉莉父母走掉的陈眠会出现在这里。 他这么想,就也这么问了,问她,你怎么回来了。 陈眠正拉着他的手腕,想用他的大拇指指纹解锁房门,听见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抬眸的时刻,看到他低着头专注望来的眼神,手还撑在房门上,走廊的感应灯亮了又灭,陷入黑暗的刹那陈眠莫名产生了种奇异的感觉。 像是自毕业后沉域一直等在这里,可直到今天,才彻底等到了她。 高一上美术课的时候老师给他们放电影,看的是忠犬八公,四十五分钟的课电影只能看到一半,但就算是这样班里也不少人泪眼朦胧,导致下节课的音乐课老师被他们强烈要求把这部电影看完,结局的部分陈眠记得很清楚,小八日复一日地等在车站,看向候车厅的那双眼睛和此刻沉域看向她的眼睛逐渐重合。 仿佛他也等了她很久很久。 “沉域。” 啪,灯亮了。 面前高大的男生靠在门上,视线有些散,流畅的面部线条在灯光下格外蛊惑人心,卫衣领子正好停在喉结下方,喉结滚动的时候领口也跟着动了下,那两根抽绳无风也轻晃,他声音低哑,跟着偏了头,问她,“嗯?” 最无法让人抗拒的,一个是随时都能得到回应的喊话,另一个是无论说什么都会望向你的眼睛。 恰巧这两样都存在于沉域身上。 陈眠拉着他的手抬起来,送到他眼下,然后回答了他,“因为你拉住我了。” ——你怎么回来了。 ——因为你拉住我了。 于是沉域就笑,“这样啊。” “那我挺聪明。” * 进了公寓里面,陈眠拿着在药店买的解酒灵和在超市买的蜂蜜水进了厨房,烧了壶热水,等水烧开的时候有些愣神,手伸开又合拢,最后再次摊开,正盯着自己的掌纹看,外套口袋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她原以为是舍友发来的消息,结果拿出来发现是许久没有联络的宋艾发来的微信。 内容挺简单,就一张结婚证,宋艾穿着白色衬衫跟旁边一个秃顶的胖男人挨在一起,对着镜头笑得甜蜜。 宋艾:忘了通知你,我结婚了。 陈眠盯着照片看了会儿,才回了个恭喜。 那边很快回了消息:恭喜个屁,又不是因为相爱才结婚。 陈眠问:相爱就要结婚吗? 宋艾回了个黑线的emoji:婚姻就是个牢笼,但跟不反感的人一起进牢笼不是稍微幸福点? 非常具有宋艾特色的回复,一贯的看不起爱情又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爱情的需要。 陈眠不知该回些什么了,最后只有些干巴巴地对宋艾说:我给你转钱。 宋艾:现在不用,等我人老珠黄没有价值了再靠你养,这会儿有个临时饭票要你干嘛,钱到我账上反倒会引来怀疑以为我在外面勾男人。 宋艾:找你就是跟你说一声,没事儿别回绥北,我男人自己是小叁上位见不得我跟陈宋这边的人扯上关系,他不自在。 陈眠:嗯。 聊天到这儿,水也烧开了,沉域不爱吃甜的,陈眠把从便利店买来的蜂蜜水倒了一半在水杯里,又加了些热水进去冲淡,端出去的时候却不见客厅有人。 卧室的灯亮着,里面传来水声。 陈眠进去发现洗手间的门虚掩着,里面只开了灯没开排风扇,正对着门的洗手台上方的镜子里倒映着对面黑色瓷砖墙壁上滴滴往下滚落的水珠。 陈眠的视线在水珠上停留片刻,然后鬼使神差地,握着门把的手推开了些房门,就看见玻璃隔间里站在花洒下浑身赤裸的沉域。 玻璃门上氤氲着雾气,暖色灯光下本来就是冷白皮的人显得更白了些,他头发上还有些泡沫,被水冲的往下,流在眼睛上刺激得睁不开,于是闭着眼,撑在圆形开关上的手用了些力,手臂上的肌肉因此格外明显。 他没有听到脚步声,只是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又有味道,所以径直来了浴室洗澡。 更没发现此刻已经被人看光。 索性拿下花洒对着脸冲了一下,又往下,从锁骨冲刷到没有勃起尚在沉睡状态的欲望。 睫毛上的水珠往下滴落,被人直接伸手给粗蛮擦开。 睁开眼的刹那就看见站在门口正看着他的陈眠。 他看着她。 而门口站着的人神情自若,手里握着的杯子十分稳没有漏出一滴水。 “喝醉之后不能洗澡。” 她关上门,进了一室雾气中,隔着淋浴隔断不停滚落着水珠的玻璃门,看着他的眼睛。 “你会窒息。” 在这一刻,沉域想的是,他现在就有点儿窒息。 他想跟陈眠做爱,之前还能忍,现在,一点儿都不能忍了。 / 男人叁分醉,演到自己都流泪。 69/不作数(H) 69/不作数 沉域的眼神透露了他此刻所想的东西。 可眼前的陈眠却没有逃,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 没有走就最大的默许,半醉的沉域浑浑噩噩的大脑终于接收到正确的指令,身体也紧跟着做出反应,他刻意放慢动作,在心里想着叁秒,叁秒的时间,玻璃门拉开的过程里如果她没有转身、没有走,接下来的事情就都当作被陈眠默许了。 一秒。 陈眠看着他,手里握着的透明玻璃杯水面平静无澜。 两秒。 她低下头,别在耳后的头发随之垂落,暖色灯光下黑色的发丝变成温暖的棕色。 叁秒。 她握着杯子的手指收紧,杯面泛起涟漪。 她没有逃。 在性这件事上,沉域说不执迷是假的,最初两人的羁绊就是因性而起,只不过后来的顺序变得和其他人都截然不同,牵手、拥抱、接吻、做爱,这个顺序条在他们这里是反过来的。 素惯了的后果就是光是靠近就足够让人紧张到仿佛经历了一场小型电击。 嘎吱一声。 玻璃门被打开。 隔断间里仍在下着滂沱大雨,那扇阻隔的门让外面的回南天也彻底进入了一场雨季。 陈眠低下头,在看见自己被水打湿的白色袜子刹那就被人直接伸手拥进了怀里。 一直握在手里没有漏出半点儿的蜂蜜水在这个时刻被打翻。 那叁秒里,陈眠想过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沉域的眼神实在是过于滚烫,丝毫没有遮掩里面的欲望。 可是在这一刻,所有想过的情节都变成一个紧密的拥抱,反而让陈眠有些无法适从。 沉域身上湿透,贴上来让她的衣服也跟着被浸湿,而分明该起着阻隔作用的毛衣却成了那半遮面的琵琶,让充斥着色欲的场景都跟着变得纯情了起来。 抱着她的人呼吸都是热的,身上是沐浴露的青柠香,味道干净又清爽。 陈眠手中本来给他解酒的蜂蜜水在此刻却成了自己的横木,她溺水般紧攥着杯身,用力到指骨都泛白,而另一边手仿佛脱离了身体的掌控放哪儿都觉得多余,认知到自己有些紧张的陈眠不自在地打破了平静,“沉域,你把我衣服弄湿了。” “那脱了。” 沉域的手从陈眠腰上挪开,他头发上的水珠滚落下来,从额头到嘴唇,又啪嗒落进她的衣服里。 他的眼睛也跟着消失不见的水珠看向她领口处露出的白皙肌肤,已经抬头的欲望像示警的指挥棒坚硬地贴着她的小腹,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沙哑,这个时候还不忘征求她的意见,“可以做吗?” 这个时候的礼貌就是种调情。 陈眠人已经站在这里,没有走没有推开他,就是种默许。 但沉域非要把话说透,酒精在脑子里作祟,一半浑噩一半清醒,问完没听到回答,又去亲她的脖子,“好不好?行不行?能不能?陈眠?嗯?” 没完没了,好几个问句一个个追问,没听到答复就用牙齿警告般轻轻咬住她颈肉,舌头也跟着缠上去,本来是示威的行为却成了另种前戏。 陈眠身上无数个敏感点,脖子上最甚,之前在床上纠缠时,沉域最爱亲吻她的脖子,看她仰起头,笑她紧攥着床单的行为,又笑她逐渐变得紧促的呼吸声,故意压着嗓子像是用胸腔的震动同她说话,问她是不是想要、要不要他操。 陈眠本来没打算回答,但在看见他胸口的纹身后,又全部软化。 搞不明白为什么喝醉酒后的沉域反倒比平时更让她无法招架。 倘若换作是之前的沉域,她或许都不会踏进浴室更不会一动不动地任由他靠近,可是喝醉酒后的沉域是过往所有沉域迭加都不敌的温柔,少了那些刻意为之的恶劣,像只冲她摇尾乞怜的小狗,眼瞳都是湿润的。 “陈眠,好想和你做啊。” 话也说到最透彻,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就那么硬挺地贴着她。 心脏在此刻跳到最剧烈,像是摇滚中的鼓点。 陈眠没有回答沉域的话,只是踮起脚自然地去寻找他的唇。 亲吻的动作是一切的前奏。 沉域所有温柔的伪装彻底撕裂,强势地压着人到墙壁上,不许她逃离,她手中还紧握着玻璃杯,被他控制着手腕紧贴着墙面。 这个动作让陈眠并不舒服,她躲着他的亲吻,轻喘着下达指令,“去、去床上,不要在这里。” 很累,一边应付着他的亲吻,一边还要拿着水杯。 根本无暇同时顾及两件事。 沉域全都依她,将人打横抱起。 只是动作多少存了些私心,陈眠的腰臀贴着他硬挺的欲望。 一次次随着行走而顶上去的戳弄让陈眠腰肢都发软。 从浴室走出来的这几步路里,陈眠想的是终于。 然而下一秒,被人放在床上又紧密压上来的时刻,她才明白终于这两个字并不准确,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醉酒的人开始享用自己的蜂蜜水,呼吸间全是香甜的。 明明眼前的人衣着完整,只是毛衣被推着往上露出了一点莹白的腰肢。 却让沉域兴奋到无可复加,陈眠就是他最好的催情剂。 卧室没有开灯,全靠浴室和客厅的灯光施舍了些光明。 半遮半掩的光线像层纱,虚虚地笼罩在她身上。 沉域俯身亲吻她露出来的肌肤,高挺的鼻梁贴着她的腰肢,带来一阵阵的酥麻。 他的亲吻往上,代替着手指慢吞吞脱着她的衣服,直到来到内衣边缘,就着昏暗光线看见黑色的内衣边。 手指勾了上去,绕到她背后,轻车熟路地来到排扣的位置。 唇贴着她的内衣停在浑圆处,濡湿了绣着的玫瑰图案,温热的鼻息从湿润的衣料穿透进去,让乳尖都变得硬挺。 陈眠唇瓣张开,白皙的手指攥紧黑色的床单。 他手指在她背后摸索着解开排扣的动作像是蚂蚁在攀爬,难捱的痒意让她咬紧下唇,呻吟还是从中逃出。 “唔……” 声音都黏稠,像是往热水里倒了半罐的蜂蜜。 沉域安抚般亲吻她的唇,终于解开了她的内衣。 毛衣、裤子全丢在了地上。 想跟陈眠做爱的愿望在此刻被神明眷顾。 他从厚重的冬衣里剥出了只属于自己的姑娘。 是一个赤裸的陈眠,也是一个让他心动到无以复加的陈眠。 他贴上去,亲吻她湿润的眼眸,又贴上她柔软的唇。 与温柔动作截然相反的,是脱下她底裤探入缝隙中间的手指,拨开两瓣花唇,触摸到温热的湿润,手指勾起,往里,温暖瞬间紧致缠吻着他的手指,比上面那张唇更诚实也更热情,让沉域胯间的欲望更为硬挺。 “陈眠。”不知道是未干的水渍还是他流出的汗水,从额头滴落进她的发丝,陈眠从呼喊中艰难抬眸,看见那双最是惹眼也最是勾人的桃花眼。 她伸手圈住他的脖颈,下身的酥麻和传来的阵阵暧昧水声让她呼吸跟意识一起乱掉,下意识仰起头,想同他接吻。 而那人笑着别开头,只继续说着自己要说的话,“陈眠,我的欲望,全都归你了。” 他的欲望,蓄势待发地代替着手指贴上她湿透的门扉。 粗硕的阴茎顶开阴唇,像是闯入了只属于它的阴雨天,就着潮湿的水渍一点点往里闯,刹那被紧致包裹着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低头咬着她的脖颈,呼吸都是热的,声音莫名有些委屈,一点点往里撞,又一点点索求她的安抚,不停对她说着,“你咬得我好疼啊宝宝,轻一点,放松。” 这种倒打一耙的指控让陈眠说不出话,她眼眸都是湿的,做不到沉域这般无赖在她耳边喘个没完,咬着下唇让所有的呻吟都锁在唇齿里,手指攥不住床单,它像是会逃走的水流,只能往上,攀附上他的背。 年轻肉体肌肉都是紧绷的,她纤细的手指放上去,如蜉蝣撼树根本控制不住他的力道,带去的痛感反倒成了另种催情剂。 沉域确实是疼的。 并不合适的尺寸让陷入的动作像是强硬打开不属于自己的门锁。 他抱着和她做一整晚的打算,然而快感却一点点啃噬他所有的理智。 攀登到极点的刹那他俯下身捂住了陈眠的眼睛。 他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快感咬着尾椎骨,然后让所有的欲望都彻底泄洪,还没有完全进去,就已经射了。 掌心下的睫毛轻颤,紧紧攥着他腰背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空气刹那静止。 身下的人似乎有些茫然地发出了声,“嗯?” 就这么简单一个字。 就让沉域彻底委屈到极致。 “这不算。” 他捂着她的眼睛不许她看他。 射过的欲望被乳白的精液挤着滑了出来。 陈眠似乎听见沉域低声骂了句脏话。 然后贴在她耳边对她做科普,“我不是秒射,我只是喝酒了,陈眠,喝酒的人普遍射得快,这不能作数。” / 加更明天补上,谢谢大家的珠珠! 这一章好难写,果然他们还是更适合纯爱TAT 但下章还有点H 70/哄哄我(H) 70/哄哄我 厨房的灯打开着,陈眠身上套着件沉域的白色卫衣,过于宽大的款式让衣摆直接遮住膝盖,袖子卷到手肘的位置,中央空调吹着暖气,她光着脚踩在地上,在等水壶再度烧开热水。 门外传来一阵阵消息声,她侧过身往客厅看了眼,随便穿了条黑色睡裤赤裸着上半身的沉域大剌剌地敞着腿坐在客厅沙发上,整个人后仰有点儿怀疑人生的姿势,腿曲着,拿着手机的手搭在上边儿,随便摁了语音,扩音器里就传来男生大着舌头的声音。 “操啊,我都吐了好几轮了,好难受,这他妈……什么酒啊?不是普通啤酒吗?真服、服了,你没事儿吧阿域?” 那边儿刚从厕所出来的人骂骂咧咧的接话,“啤个屁,你们瞎啊?叁种颜色分不清啊?” “叁种颜色?红黄蓝?” “滚啊,白的、黄的、红的,他妈的是白酒、啤酒跟红酒,哪个人才点的啊?他妈的全场没一个人发现我们喝混了是吧?老子命都要搭这儿了。” “沉域人呢?阿域?阿域?” 操。 神经病吧。 哪个畜生点叁种酒啊?他压根没留意,被他们来回灌酒时脑子里根本没想东西,只觉得味道是有点儿不对,哪儿能知道这帮人把叁种酒混一起倒了。 他直接气笑了,“牛逼,会玩,差点儿把我玩死了,我谢谢你们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根本不给那边反应的时间。 人又难受,胃里排山倒海的,想吐又吐不出来,头也晕,刚才色欲熏心做那场结果现在下面也疼,他觉得自己怕不是要废了,手捂着眼睛,挺颓废地靠那儿,半晌没说话。 直到身边的位置塌陷下一小块儿,有人贴着他坐了下来。 一股温暖贴在他脸上,沉域睁开眼,看见拿着水杯的陈眠。 墙上挂着的时钟行走到凌晨两点半。 窗外的天空漆黑,星星和月亮一起躲着没出来。 沉域没接水杯,人也继续靠在那儿,没动,眼眸潮湿地看着陈眠,一股委屈劲儿还没散,平时拽着股酷劲儿在别人眼里的冷淡人设在此刻全部崩盘,还在追问,“我没喝酒的时候,是不是挺行的?” 显然对刚才的行为十分介意,陈眠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水杯递到他面前,桌上放着的解酒灵也递给他,“你先喝了。” “你先回答。” “……” 这个问题跟耍流氓有个什么区别,陈眠不自在地垂下眸,敷衍地点了下头。 动作过于轻微,像个错觉,沉域不满意,“到底行不行。” “沉域,你真的好烦。” 沉域也觉得很烦,他上半身还裸着,平时压根不屑向人邀功,这个时候却没脸没皮地全使了出来,指着胸口的纹身对抿着唇的陈眠说,“嗯,对,我超烦,就这么烦的个人把你放这儿了,你却回答我个问题都不耐烦,要以后老了你不得直接把我丢养老院看着我被人虐待死啊?” 完全不能跟喝醉酒的人讲道理,陈眠有些无奈,“现在的养老院都很负责任,不会存在虐待的行为。” “那哪儿知道,万一就有个跟你一样冷心肠看我死那儿都没反应的无良护工呢?” “……沉域,你能不能讲点儿道理?” 沉域一脸无赖样,“醉酒的人哪有道理可讲?你喝醉酒强吻我的时候我也没让你讲道理啊。” 陈眠彻底没脾气了,只好回到最开始的问题,“……行的。” 沉域看向她,“嗯?” “……你行的……能赶紧把热水喝了吗?我明天还要早起回学校。” 说完这句话陈眠就要起身回房间,手腕却被人拉住,拽着拉到自己腿上。 “陈眠。” 他声音贴着她的颈窝,是有些委屈、撒娇的语气。 对她说,“我挺难受,你就不能哄哄我?” 陈眠不明白,自己还要怎么哄。 以前也没发现沉域是这种让她毫无招架能力的类型。 像是进了大学就彻底打通了如何拿捏陈眠的任督二脉。 只能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学着以前看过小区里哄孙子的老奶奶,“别难过,你很棒的。” 哄着人喝了解酒灵又喝了半杯热水,到凌晨叁点的时候,才进了房间睡觉。 主卧的床单还是湿的,房间弥散着股腥浊气,手刚推开房门就被人拉着直接去了次卧。 距离上一次同床共枕已经过去很久了,躺在一起时沉域侧身过来环住她的腰,啪嗒一声关了房间里的灯,陷入黑暗的瞬间,他轻声对她说晚安。 陈眠闭上眼,以为会和往日一样十分艰难才能陷入梦乡,以为会坠入一个个诡诞的梦境,结果没有,一夜无梦到天明,醒来是被颈间传来的痒意被弄醒的。 她有些困顿地刚想揉揉眼睛,就被人拉着手往下,意识尚未清醒,手就被拉着圈住熟悉的硬挺。 “……沉——” “再来一次。”名字没喊完全,低哑的嗓音贴着她的耳垂,亲吻着她,哄着她握着他的分身来回抚弄。 晨光从窗外照射进来。 几声鸟叫叽叽喳喳又被小朋友哭着闹着不要上幼儿园的声音给惊扰得拍翅纷飞。 屋内一样乱糟糟,床单褶皱,被子卷成一团最后被床上剧烈的动作给一点点拱着全掉在了地上。 女孩子绵软的嗓音带上了哭腔。 “沉域,你别——别舔啊——” 她身上白色的宽大卫衣被掀了上去,少年埋首在她腿间,双手撑开她双腿,专心舔弄着敏感的阴蒂。 灵活的舌搅弄出一波波水渍,偶尔抬眸往上,看见女生泛红的眼眶和紧咬着手背的动作,小腹都紧绷,性感的马甲线在此刻尽显无遗。 他想亲吻,却分身乏术,只能让手代替着唇舌抚摸着她的小腹。 “宝宝,好会长。” 他声音含糊,带着的笑让呼吸的热意都落在敏感的花蒂上。 他能清晰感受到,她逐渐堆迭如烟花般即将腾空燃放的快感。 于是轻咬住她腿根,在那里留下个齿痕,才最后用手让她颤抖着释放。 鼻梁上都沾着水,他目光灼灼看向她,自她腿间起身,手撑在她身侧,压住她所有的反抗,想亲吻她的唇,最后又作罢,成了落在眉心的吻。 “好会长,无论是哪里,都刚好让我无法抗拒。” 甜蜜话按斤批发。 说完就开始证明自己昨晚确实只是个意外,分开她双腿,挺着性器边往里钻边揉着她的腰。 进入的动作迟缓到能让陈眠清楚感知他阴茎的大小和尺寸,过度的亲密似是同窗外的世界划下了道分隔符,外面生机勃勃,里面一派混乱。 她无力抗拒,只能伸手抱住他的腰,本想斥责他的话临到嘴边又变得像是情人间的娇嗔。 “你、你好烦,沉域。” 他整根进入。 大开大合的动作,一整个早晨的活力全使在床上。 后背起了层薄汗,手指跟着无法着力,所有忍耐的疼痛和快感都分了一半在他背上。 腿也挂不住,腿根酸软发麻,小腹也涨,想要泄出去的水堵在里面,又被他一次次往回撞,被填满的感觉让心里都跟着发胀。 像是膨胀到极点的气球还在一次次被填着气。 陈眠嗓子都有些哑,摇着头对他说不要也不管用。 清醒着的人比喝醉酒更难缠。 他的吻从眉心落到鼻梁,最后亲吻她唇边,就是不同她真正接吻。 仿佛是在介意他刚给她口过的动作,可错开的亲吻更让陈眠心里发痒,心里生出蒲公英的芽,瞬间落地生根,他呼吸的热气便是万物复苏的春风,那些细软的白色绒毛飞得心脏都痒。 泪水模糊了眼睫,喉咙都哽塞。 彻底明白昨晚所有的安慰都不过是给他助长的士气,全成了击溃她的兵甲。 举手投降没有用,对他哭着求饶更不好使。 他吻着她的眼眸,终于好心告诉了她答案。 “要爱我,陈眠。” 陈眠咬着下唇,声音被撞散,在撞击的暧昧声响中终于哭出了声。 “不要了……” “要。” 最后一个吻,落在她的唇上。 胯间来回挺动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硬着的性器插到一半,抽出的半根牵连出了暧昧的银丝。 而他吻着她的唇,声音温柔地诱哄着眼眸都湿润的女孩子。 “陈眠,要快点喜欢我。” 一切结束是在一个小时后。 累得睁不开眼的陈眠被抱着去浴室做了清洁。 两个房间的床单都是脏的,他只好抱着人去了客厅,放在沙发上又找来薄毯给她盖上。 一切忙完后,才有空去看桌上响个没完的手机。 「清大最强男模篮球队」 大虎再也不喝酒:操,我人都吐麻了。 因少一根毛避免流浪命运的二毛:我差点儿看见我二爷了真的。 完美无缺的男模队长:我他妈难受的想去医院打点滴了,什么酒啊,后劲儿大成这样。 大虎再也不喝酒:阿域呢?阿域怎么不说话?我域还好吗?域啊! 一队之草·大成:这个点估计没睡醒吧? 完美无缺的男模队长:昨晚是他女朋友照顾他的吧?啧啧啧—— 大虎再也不喝酒:有点儿激烈啊。 …… 底下全是调侃的。 沉域坐在沙发上,看了眼仍然在睡梦中的陈眠,然后拿着手机在群里回消息。 沉域:滚。 沉域:畜生才折腾女朋友。 / 陈眠:? 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呢? 沉域:你又还不是我女朋友。 快谈了。 71/可能性 71/可能性 下午两点。 街上雾蒙蒙的,路边行人没几个,车倒始终不见少。 陈眠坐在副驾驶,不时低下头看眼手机,驾驶座的沉域从红绿灯里分神看她一副坐不住的样子,调侃的语气问了句,“疼?” 陈眠正在通过导航看附近最近的药店,听见沉域的话只觉得这人真是脸都不要了,干脆没搭理他。 手机里显示最近一家就在前方,她抬头看见药店开着门,便让沉域在路边停一下。 沉域也没问她要干嘛,车停在路边,要跟她一起下车的时候被她制止。 “我自己去就行。” 有些晦涩的话,落在沉域耳朵里成了道阅读理解题,他没立刻回话,坐那儿品味了会儿,看着陈眠推开药店门进去的身影,余光又瞥见药店门口贴着好几张小广告,男人怀抱着女人,旁边两行对联样的字:雄风常在,青春永恒。 沉域立马就想到昨晚跟今早发生过的性事,又透过玻璃窗看见站在收银台那儿跟店员正沟通什么的陈眠,多少有点儿品味过来陈眠让他停车自己下来是去买什么东西了,八成就是避孕药,他昨晚跟今早都是内射,没带套,自己心里有数不会有问题,但陈眠不知道。 不知道却也没制止,甚至在事后都没有问一句,还云淡风轻地跟他一起吃了午饭。 沉域手撑在方向盘上,有点儿烦躁地皱了下眉,陈眠的这种行为他实在是太熟悉了,高考后她答应和他去海边,那时他以为两个人是心意相通,等后来才意识到那只不过是陈眠做好了要离开他的准备因愧疚所作出的弥补罢了,就像是他胸口处的纹身被她看见后同他接吻对他说陪他过生日。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因为什么没有回宿舍,又因为什么默许了他的内射自己去买药都没有开口制止。 他没能想出结果。 恰好这时候迟盛给他打来电话,问他高三复习资料还有没有,最好是笔记完整的那种,沉域还在想事情,没立刻回答他,那边时间就是金钱躲在厕所打电话的复读生有点儿急,“你生孩子呢半天不说话?” 生孩子三个字让沉域回过神,视线笔直地盯着药店玻璃门里陈眠的身影看,问电话那头的迟盛,“虽然这话问你有点儿超纲,但迟盛,你说如果你对一个人好,那个人表面看上去是接受了,但总会在其他地方想办法偿还给你,这是什么意思?” 迟盛:“……” 迟盛:“我他妈问你高三复习资料,你问我情感问题,你跟游淮两个恋爱脑能不能死远点儿?” 他烦得要死,自己这儿火烧眉毛了,他的好兄弟还在那儿儿女情长,还想继续骂几句,又被那边的沉默弄得有点儿烦,最后还是心软。 “服了,这么给你打个比方吧,我家的狗,它整天从外面给我叼肉骨头回来孝敬我,还在我放学路上等我回家,但我学业繁忙,能给它的也就微不足道的陪伴,这个情况下,它对我越好,我越愧疚,那我能做什么,不就是多买点狗玩具狗零食给它么。” 迟盛说着还挺伤感,觉得高三真不是谁都能上的,他都挺久没遛他家狗了,被他爸强制要求住读,每周只能回去两天,那狗一看见他尾巴都摇到天上去了。 真的,狗就是人类最好的朋友,游淮跟沉域都得往后稍稍,要他家狗能说话能写字,他估计连高考都不用自己去,直接在家躺赢了。 陈眠推开车门的时候就听见狗玩具狗零食这种话,有点儿狐疑地看沉域一眼。 沉域掐了电话,又把迟盛丢进了黑名单里。 车里安静下来,陈眠才问他,“你要养狗?” 沉域:“……” 装傻充愣陈眠向来是第一名。 换作之前沉域不会把话说明白,但两人之间也就剩层窗户纸,在不在一起也就是时间问题,沉域不想像之前那样玩那套所谓的心照不宣,根本宣不了,男女之间本身就存在思维差异,更何况陈眠这种什么决定都自己做完、压根没想过要跟他商量倾诉的类型。 他直接把话给说明白了,问她,“去买避孕药了?” 两人之间的问句南辕北辙。 陈眠兜里的毓婷拆了盒,店员要给她拿袋子装的时候她拒绝了,那时候想的是不希望被沉域看见,羞涩也占点儿,但更多的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宁愿选择吃药都不让他带套,锡箔板硌着掌心,她沉默片刻,才对沉域说,“我只是杜绝风险。” 她声音不大,垂着眸,视线落在自己膝盖上。 明明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就是给沉域一种她在委屈的既视感,这让他有些无奈地揉了下头发,很多话根本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本来就那么敏感,所有朝她施以的善意一刻也不能等地想着偿还,就怕亏欠,心里那杆天平必须永远保持平衡这才是让她舒服的最佳状态。 他有些无奈,近乎不得其法,只好对她妥协,朝她伸去握着她手腕的手像是投降,“陈眠,不带套内射让你吃避孕药这种事,之前我没做过,现在我能做得出?” 他洗过澡才出门,身上是和她味道一样的沐浴露。 从未做过家务的手格外漂亮,手指纤长白皙,握着她手腕的力度也并不大,黑色的表盘分针和秒针滴答地走。 陈眠抬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沉域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喜欢小孩儿吗?” 陈眠几乎没有犹豫,就能给出答案。 “不喜欢。” 闹闹腾腾的小朋友,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别人口中生命的延续,是由自己创造出的生命,一部分的性格养成由自己所影响。 她自己原身家庭糟糕,不知道正常的家庭环境该是什么样的,自己所得到来自父母的爱意几乎于零,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想着将自己所没有的弥补在孩子身上。 凭什么自己的不幸要靠下一代的幸福来填补,她完全做不到那么无私。 沉域就笑了。 “巧了,我也不喜欢,生儿育女这种事虽然身为男性的我完全是既得利益者,顶多也就财力支撑偶尔下班回家帮忙带个孩子换个尿布,参与它三分之一不到的成长历程,更直接点儿也可以像我爸妈那样,直接拿钱砸,找最专业的保姆和幼师从幼年时期就接触最优质的教育,但我不想。” “我之前跟你讨论过关于孩子的话题,估计你没当回事儿,但不要紧,陈眠,我希望你知道的是,我无比确定哪怕真的有了孩子我对它的耐心完全不敌对你的十分之一,它一声哭闹我都能烦得想把它丢出去,更何况它的存在将占据我二分之一的人生。” “我要的是自由,而这个自由里唯一能参与的人只有你,我完全明白自己所有的自私,所以我暑假就去医院做了结扎。” “我说这么多,想让你知道的只是——” 他语速慢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陈眠,没有风险,这种东西我不会让你承担。” 72/造个梦 72/造个梦 陈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域的话,好在沉域也没有强求她给个回应,说完就算完,还随手开了音乐,心情挺好的样子跟着歌一起哼了几句,只是在车停在她学校门口的时候,从她口袋里把避孕药拿了出来丢在中控台。 然后下巴一抬,示意她可以走了。 还是那副散漫的少爷样,跟平常没有任何不同。 回去后两人又是一段时间没有联络,邓茉沫跟苏望秋一开始还会问几句你跟那位热帅现在什么情况,而随着考试周逐渐临近,被学业缠得也没什么精力去关心陈眠的情感问题。 这期间遥遥妈妈倒是联系过陈眠几次,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说遥遥挺想她的,陈眠那会儿正在写复习题,笔都没停对那边说等考完之后会有空,那边沉默片刻最后叹了口气说好,祝她考试顺利,之后就没再打来。 挑灯夜战到天明的日子里,陈眠不是没想过沉域,只是一想到他就想起在车上两人戛然而止的对谈,手里握着的笔都跟着变成了那片薄薄的药片,然后沉沉地往下坠,无论怎么说,沉域去做结扎这件事对陈眠带来的冲击都不小。 她甚至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下意识选择了逃避,沉域大概也明白,所以既没有追问也没有选择另种方式绕开话题让这件事儿就这么在两人中间看似轻飘飘地给过了。 怎么过?压根过不了。 她之所以去买避孕药,是因为沉域的那六十一号球衣,在两人失联的时间里,他对所有人说着他有女朋友拒绝了其他可能性,穿着她生日的数字在球场上光芒万丈。 换作是个别的女生,或许会用拥抱或是亲吻表达所有感动,再说些互诉衷肠的话让关系从朋友终于变成了男女朋友。 可是陈眠不是。 很多时候,沉域对她越好,她就越是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更不知道该如何坦然接受。 没有人教过她该怎么办,幼年时期想要心仪的玩具,阮艳梅对她说得用优异的成绩来交换,那时候隐约形成的观点是:得到之前必须先有所付出。 后来阮艳梅选择丢下她,对她说着妈妈也没有办法的时候,陈眠试图去拿书包里一张张被老师表扬过的高分试卷:妈妈你不要走,你看看我,我拿到了很多满分,我不要玩具了,我想要你陪在我身边。 可是没有用,阮艳梅的离开教会陈眠的是得拿出对方满意的东西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像她拿给陈宋钱,换来陈宋不回家的平静,这种关系才能持久。 全靠感情根本就是摇摇欲坠的危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轰然倒塌,又变成没有办法只能够把她抛下。 所以陈眠下意识觉得,得给沉域些什么,沉域才会一直在她身边。 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两人之间的平衡,然后忽然发现,天平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些话对任何人的无从说起,过于不像陈眠。 她手里的笔写写停停,书往后翻了一页,笔尖再次停在纸上,准备往后写的时候才发现沉域的名字被写满了一整张纸,她撕下揉成团准备丢进垃圾桶却又展开,认认真真折迭好锁进了抽屉里,然后慢吞吞趴在了桌上。 所有的心事在陈眠的身份下都无从吐露,在心里反复堆积压得自己近乎喘不过气。 眼睛闭上又睁开,最后还是拿起了手机,打开了沉域的朋友圈。 这是陈眠第一次看。 她一直以来给沉域的备注都是他的名字,也是在这个时候,点进他的信息才发现他微信名是insomnia。 失眠症。 头像和朋友圈背景图都是黑色的,像是场醒不来的噩梦。 唯一一条朋友圈是九月初。 就只是三个字:造个梦。 她跟沉域之间唯一的共同好友就是高中班里那个跟他关系不错的男同学,他评论:终于学会怎么发朋友圈了吗沉哥? 沉域没有回他。 陈眠退出他朋友圈,停在两人的对话框,内容删删减减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 正在背概念名词的邓茉沫敏感地看她一眼,眼神都有些飘忽,像个神棍,拖着嗓子对她说,“实在不行打个电话吧。” 陈眠摇摇头,“算了。” 她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对沉域说。 期末考完的那一天宋艾给她打来电话,结婚的时候对她说着别回来的人这时候对她说让她有空回去看看,陈眠这时候正抱着书走在回寝室的路上,踩着一片又一片没来得及清扫的枯叶,问宋艾有什么值得她回去的。 那边有吐气的声音,宋艾在抽烟,然后对她说,“就回来个一两天吧,在绥北走走看看,或许有你认为值得的东西。” 时机有时候就是如此奇妙。 换作是之前,宋艾这么对她说,她根本不会回去,只会回一句不会有的。 但这个时候却鬼使神差地真的萌生了一种要么就回去看看的想法,甚至没来得及深究,就买了三天后来回的车票,当天去隔日回。 在回绥北之前,陈眠去了趟遥遥家,去之前给遥遥妈妈打了电话,那边接得很快,让她直接去就行,她在家。 到之后陈眠才发现为什么遥遥妈妈一直问她什么时候能来看看遥遥。 遥遥情况不太妙,她反应迟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向别人的目光都木讷,得喊她的名字或是晃晃她的胳膊,她视线才会聚焦在你身上。 遥遥妈妈给陈眠看遥遥画的画,一张张从后往前,是从几乎看不见白色的黑色线团到两个人的影子。 “你建议我带遥遥去看医生,一开始医生给遥遥做测试说她有些孤僻症的症状我不相信,认为她不过是和以前一样希望我多陪陪她故意在医生面前耍聪明,她一直这样,从小就知道怎么让我心疼,也就是因为她太过聪明所以我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是比以前多抽出了一点点时间陪她,直到我发现,遥遥不说话了,我才发现不对劲。” 之前总是妆容精致的女人坐在沙发上,黑色发丝里掺杂了些白色,像是掉进炭火中的雪花,一点点浇灭了火光。 “她从希望我多陪陪她,到不愿意跟我说话了,我一直以为努力工作给她最好的物质条件让她衣食无忧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是对她好的方式,但我发现我错了,遥遥不想要那些,她只是想要我陪陪她,她只是,想要妈妈。” 陈眠坐在她旁边,看见坐在不远处的遥遥正固执地扣着小矮凳上不协调的一个小色块儿,她动作执拗,指甲在上面发出一声又一声刺耳的声响。 似乎意识到陈眠的注视,遥遥抬起了头,朝她看了过来。 眼里一派茫然,甚至有些空洞地落在她身边的位置上。 遥遥妈妈就是在这个时候哭了起来。 崩溃地大哭,整个人都在颤抖,仿佛凭空起了场地震把这栋豪华的别墅全压垮在她背上,让她直不起身。 在从京北回绥北的高铁上,陈眠脑子里都全是遥遥的那个眼神。 介绍她去的学姐也听说了遥遥的事情,给她发来微信。 她们之间自从林郁青表白墙那件事儿后就很少联系,陡然收到她的微信,陈眠还有些意外。 却看见那边对她说。 ——遥遥的事情我听说了,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觉得你和她很像吗,之前难以形容这种感觉,但现在我大概能描述了些,这种像,大概是你总给我种或许人生轨迹稍微有一丁点偏差就会成为另一个遥遥的感觉。 ——我的意思是,陈眠,你也给我种你很容易走极端的感觉。 ——遥遥的事情我很遗憾,所以我希望如果可以,你最好也去接受一下心理治疗,没有别的意思,仅仅只是作为朋友的意见,不考虑的话也当我没说,只是有些担心你。 直到列车到站,陈眠才回复了个谢谢,然后删了聊天框内容,仿佛一切对话都没有发生。 时隔半年,绥北却没有任何变化。 陈眠还是住在离开绥北前住的这家酒店,办完入住刚放下东西,宋艾就给她打来电话,让她出来一起吃顿饭,地点就在之前住的附近,说完没等陈眠回应就直接撂了电话。 冬日降临,京北已经换上羽绒,绥北的天照旧不冷不热跟春季没什么区别。 宋艾穿着身红色毛衣裙坐那儿玩手机里头的斗地主,音效开得挺大丝毫没顾忌周围坐的其他人,机械声喊着叫地主、抢地主,旁边儿坐着对夫妻,不时皱着眉朝她瞪来几眼,她只当作看不见,潇洒得不行。 陈眠在她对面落座,她才收了手机,上下扫视陈眠一眼,随后哟了一声。 “漂亮不少啊陈眠。” 高中时陈眠就漂亮,一身单调的校服都穿得比别人出众,鹅蛋脸杏仁眼,最标准的清纯无害长相,而时隔半年没见,已经步入大学的陈眠换下了那身校服,一身黑色的卫衣长裤,气质干净冷淡,眉眼褪去青涩更添几分精致。 宋艾托腮笑,“大学生活挺滋润吧?” 她在观察陈眠的同时,陈眠也在看她,宋艾丰腴,脸都饱满了起来,涂了亮色的指甲油,耳朵上戴着金色大圆环耳环,口红却涂得淡,浅浅一层红,像是刚擦过。 “还行。” 她们之间也照旧没有那么多话聊,两人都知道吃饭不过是见面的一个流程,只不过是为了度过‘久别重逢’之后的尴尬而已。 随便点了几道菜,吃完宋艾拿着手机问陈眠有没有回之前住的地方看看。 陈眠一愣,“已经卖掉了有什么好看的?” 宋艾笑得意味不明,“回都回了,去看看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这句话说得像是电影里负责指路的npc。 每一句台词都是为了指引女主角走向男主角。 到这个时候,陈眠其实心里已经有点数了,当初房子卖得那么轻松,连陪同她去签合同的张婶都感慨她幸运,说买家虽然没露面但真是个好人。 那时候陈眠隐约有些感觉,对前来委托购买的律师询问过能否给买家打通电话,然而电话打过去却是个中年男人。 而现在,这种感觉再次袭来。 从饭店出来,绕过几个巷子,在一片脏乱差里抵达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小区入口。 陈眠走进去,绕过横七竖八的一排自行车,最后停在楼道前。 正是下午,阳光温暖地落下来,黑黢黢的楼道都进了些光,几步台阶上的墙面上写着已经褪色的数字一。 一切都和记忆里没有什么区别。 她站在沉域总习惯等着她的那棵树下,抬起头,看见了自己抱怨过无数次的窗户。 正对着垃圾桶,无数次推开窗能闻到的都是臭味,和房间里陈宋令人作呕的气息一同构成了她所有暗无天日不愿回想的记忆。 可是此刻,那里却开满了花。 无数的花一盆挤着一盆,甚至有些攀爬上了铁栅栏。 从楼道里下来的大爷看见陈眠有些意外,凑上来跟她寒暄问她大学生活怎么样又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眠没有回答,只是指着那扇开满花的窗户问那里是谁在住。 大爷眯着眼睛盯着那儿想了会儿,才一拍脑门对陈眠说,“没人住啊,都知道你卖了房子有人买了,一直没见到人来住,好像是八月底还是九月?有家政公司过来做清洁,然后不停地往里搬花,放了满满一屋子,我们就奇怪呢,隔了几天吧,是看见了小伙子过来,我还问他是不是在这儿住。” 陈眠眼眶有些酸涩,声音不自觉地发颤,“他怎么说?” “他说不是,后面说了些什么我记不清了,老糊涂了,记不得了,就记得那小伙子挺帅气,年纪看着跟你差不多……” 后面的话陈眠已经没有在听了。 她咬着下唇看着那扇窗,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谁买的房子在这一刻清晰到不能更清晰,除了沉域不会是别人,只会是他也只能是他,买了房却不住,收拾干净往里面种了无数的花。 她拿出手机,要打给他的时候,手指忽然一停,从通话键转到了微信。 鬼使神差地再次打开了沉域的朋友圈。 九月初。 ——造个梦。 是很久之前的一个午后。 在盛世豪庭的客厅,她推开窗看见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沉域停了手里的游戏走到她身边,问她看什么。 她随口对沉域说,“看雨。” 沉域有些莫名,“雨有什么好看的?” 她语调淡淡,“比我家好看,我家的雨天不能打开窗,因为正对着垃圾桶。” 男生沉默了几秒,才轻扯了一下她头发。 “陈眠——” 懒洋洋的嗓音,带着些笑意,近乎开玩笑的语气对她说。 “沮丧什么,大不了以后我让你窗台开满花。” 那时候陈眠没有在意,以后两个字过于缥缈,连带着这件事都成为一个微不足道根本没被重视的寻常午后。 直到现在,过去和现在串联,又重迭在男生仅此一条的朋友圈里。 ——造个梦。 垃圾桶依旧存在。 但他让她的窗台,开满了花。 / 这个窗,感兴趣的可以去我微博看看,有视频可以浅代一下(微博:白日飞鸦) 久等了呜呜呜,快在一起了,这次真的快了。 73/想见你 73/想见你 陈眠从来没想过,会有个人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她从来不是谁的首选,也不是被坚定爱着的那个人。 一直以来的被放弃、被丢下让她不断告诉自己爱也没那么重要。 可是现在,那扇开满花的窗,让她情绪顷刻崩溃。 紧攥在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赵莉莉给她发来了微信消息。 【眠眠!刘俊杰跟我表白啦!他说他喜欢我,问我怎么想的!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能怎么想,我简直开心得要死好吗!但我能那么快答应他?!】 【我说让我想想!】 【啊啊啊啊啊我现在好开心,救命啊,感觉跟中彩票一样!】 【我给你看我和他的聊天记录!】 【「转发聊天记录」】 除此之外,消息栏还有别人发来的消息。 邓茉沫问她到家了没有,现在在哪里。 苏望秋给她发了几条看见的搞笑视频。 余芋发了b站的讲座视频。 班群、宿舍群消息全都不间断。 每个聊天框都很热闹,唯独备注为oracle的那个人安安静静,一条消息都没有发过来。 明明有很多消息都等着她回复,但她始终停在沉域的聊天框。 她手指停在加号上面,看着那个视频通话的图标,许久,才鼓足勇气摁了下去。 通话界面立刻显示了出来。 扩音器却传来音乐声,女声唱着书里总爱写到喜出望外的傍晚,屏幕上显示歌名为慢慢喜欢你。 陈眠一愣。 电话没人接。 她挂了电话后,手指打颤地翻到翻着联系人,找到跟沉域之间唯一的共友,几乎没聊过天的高中男同学。 陈眠:【在吗?】 那边似乎有点儿意外,几乎秒回。 罗威:【啊?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陈眠:【可以麻烦你,打通微信电话给沉域吗?】 罗威:【啊?】 这又是在玩什么情趣? 罗威有些茫然,但还是打了通电话过去。 罗威:【沉哥没接啊,你是找他有什么事儿吗?我有他手机号,发给你?】 她有他手机号,想问的只是—— 【他的通话界面显示歌曲吗?】 罗威:【没啊,什么歌?】 几乎毫无必要的确认。 却不知为何还是千方百计做了验证。 得到的结果只是再次告诉她。 沉域所有的特殊,确实,就是仅对她可见的。 她靠在树上,紧咬着上唇,努力平复着呼吸,胸口却还是剧烈起伏。 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几乎没拨出过的那个号码。 他说想见他就给他打电话。 她现在非常的,想要见他。 然而电话拨过去却是长久的占线,直到机械的女声对她说着请稍后再拨。 * 沉域从飞机上下来是晚上十点的事情。 一出机场司机就在门口等着,接过他行李,对他说绥北的天气比京北要暖和,问他要不要喝点水。 沉域有些疲惫地坐进车里,从口袋拿出没电关机的手机,找司机要了充电线,插上去隔了十几秒,屏幕才亮起。 刚打开5G,消息就跟轰炸似的一个个弹个没完。 ——嘀嘀嘀。 ——嘀嘀嘀。 ——嘀嘀嘀。 提示音持续不断,司机笑着开了个玩笑,“你父亲也这么忙。” 沉域只是闷笑了声,长途飞行让他有些疲惫,没立刻打开消息,而是开了静音键,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了会儿,司机识趣地闭了嘴没再打扰他。 隔了约有十几分钟。 才终于去看震个没完的手机。 刚打开微信他就愣住。 唯一一个置顶始终灰着、几乎从未亮起红色图标的消息栏,显示着3. 「沉域,你是个骗子,你说想见你了就给你打电话,但我打不通你的电话,没有人接。我想了很久该和你说些什么,删删减减,还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莉莉对我说要试着坦诚一些,但我不会,我不知道该如何坦诚,有些话我总觉得说出口就像是彻底打开保护自己的外壳,我总是、总是害怕会被伤害,反反复复、怅然若失,大概换个人都不会有我这么矛盾又别扭,你以前对我说,想要什么就对你说,只要态度软一些、撒个娇,你都会答应的。但沉域,我不知道该怎么撒娇,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别人说我想要,没有人教过我,你也没有。我打了你的电话,微信电话、手机号我都打了,你给我设置的歌我听见了,你在我窗台种的花我看见了,除此之外还有吗?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做了很多但又什么都不说,等着我自己去发现,为什么总是要这样,总让我觉得自己彻底的变成了一个坏人。 你那时候主动权都交给我,说站在我身后无论干什么都支持我,可是沉域,我根本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不知道除了和你在一起之外还有什么吸引你,所以我一直在想,想得到更好的成就,站在行业的金字塔,成为女强人,然后哪怕和你分开也不会彻底失去生活的信心。 你问过我喜不喜欢你,对我说让我喜欢你,可是沉域,你没有说过,你没有对我说过喜欢说过爱,我就以为你和别人也没什么差别,喜欢和心动都很普遍,我不会是你的特例,也没什么特别。 高中毕业在海边,放烟花的时候我说希望你天天开心,是认真的,但好像,你所有的不开心不如意都来源于我,如果不是我、如果没有我,你该一直耀眼一直遥不可及,甚至不会认识到世界上还有陈眠这样的人。 高中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对我说,我们并不合适,我们不是一路人,我那时候觉得无所谓的,我不在乎,我比谁都清楚当然不是,所以我没有产生过什么幻想。 我本该一直理智,一直清醒,一直冷淡,一直不相信偏爱和独钟会发生在我身上。 辩论赛的时候我拿的是反方,论证爱是后天养成的,理所当然地输了,因为我骨子里就觉得先天没有获得爱的人后天根本很难养成,我看不见爱的形状,勾勒不出它的样子,又要怎么去学习它、获得它。 长久以来,我对爱都悲观。 但是不太妙,你似乎成为我悲观主义中唯一的特例。」 「所以我现在告诉你,我想见你。」 / 应该还有加更的,要稍等一下~ 74/在一起 74/在一起 盛世豪庭还是老样子,当初陈眠走的时候抱着绝不可能再回来的心态,自己的东西全收拾在了纸箱里,面上堆的全是书,沉域问起来的时候,陈眠用的是以后也不会再碰这些东西为借口,所有的东西她都预料好了,只是没想到断掉联系的时刻会是在谢师宴上,东西都没来得及拿,那会儿她想着或许沉域会丢掉。 她总是下意识把沉域想得很薄情寡义,就像当初在学校厕所,陈茵跟林琳在外面提及沉域,而他们困在厕所隔间,沉域就着她们的话问她自己是什么人,她给出的人浪玩的花这个评价。 陈眠一边胡乱想着,一边打开卧室的门,看见那个纸箱已经不在房间里了,纸箱里收拾好的东西再次回到该有的位置。 衣柜里放着她的校服和睡衣,书桌上摆着高三的复习题,抽屉里是写过的草稿纸,最上面那张还有这没算完的数学题。 浴室里她的红色牙刷放在白色牙刷杯里,旁边放着沉域蓝色牙刷黑色牙刷杯,当初买来的时候沉域玩笑般说是情侣款,陈眠没有搭腔,后来的无数清晨傍晚,沉域挤在她旁边一起刷牙,镜子里他总是在她身后,两人拿着牙刷的右手动作频率一致地像是车上的雨刷。 那些回忆跟着不停打开的门一同出现在脑海中。 在宿舍的时候邓茉沫曾经放过一个纪录片让大家一起看。 名字叫做亲爱的别跨过那条江,近乎一个半小时的时长,讲述了一对韩国老夫妻相濡以沫最后又只能生死两别的故事。 邓茉沫她们都在哭,陈眠抱着抽纸挨个发。 苏望秋抽泣着问她,“不感人吗眠眠?” 陈眠说,“我觉得他们很幸福。” 里面老奶奶说的一句话始终让陈眠印象深刻,大抵是指自十六岁嫁给爷爷,一辈子没有受过气吃过苦,始终都是开心幸福的。 这是陈眠所认为最好的爱情,行至晚年回首前半生最后能发现的全是爱意没有其他。 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 陈眠最后回到沙发上,房间里被她开着的灯一盏盏关掉,只有窗外的霓虹灯五彩斑斓地朝里映着光。 这时候,门外传来声响。 ——指纹解锁成功。 然后啪嗒一声。 门被人从外拧开。 陈眠抬头,看见走廊的灯光全在他身后,他喘着气,眼神定在她身上。 “说想见我,但是不给我发地址,陈眠,你挺会考验我。” 他关上房门,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能这么快出现,也没有对她的小作文发表什么感言,而是打开鞋柜,像只是和从前一样,晚陈眠一步回到家,再一个黎明降临,他们又会一起去往绥中上高三。 陈眠目光有些愣怔地看着他。 似是没明白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声音有些发堵,像是飘在云里,“沉域。” 两个月没见,沉域剪短了头发,短短一茬贴着头皮,看着冷淡,像个拽哥。 然而拽哥却笑着朝她走来,停在她面前,语气温柔地应了她的呼喊,“嗯,在。” 和以前没什么区别的语气,低下头,直视着她的眼睛,问她,“你说的想见我,是什么意思?” 陈眠站起身,手机掉在了地上。 她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 “想见你的意思就是——” 时间在这个时候被静止。 所有夹杂在玩笑中的试探。 所有你来我往的暧昧。 所有欲言又止的真心。 在这一刻全部被戳穿。 她手指紧攥着他背后的衣服。 声音和墙上挂着的钟表游走的声响慢慢重迭。 然后,直接给了他正确答案。 “——想和你在一起的意思。” 沉域心跳如潮水几乎将自己淹没。 他唇张开又闭上,喉结上下滚动,最后只艰涩地对她说,“陈眠,我不要你的感动。” “不是感动。” 陈眠埋在他怀里,摇摇头,“是害怕。” “沉域,在看见那些花的时候、在听见你去做了结扎的时候,甚至时间再拉长,在篮球馆遇见你的时候、在绥北车站离开你的时候,一直没有被我正视,反复冒出又被摁下去的念头,是害怕彻底失去你。” 沉域浑身都有些僵硬,身体似乎不是自己的。 他甚至说不出话,手抬起又放下。 心脏七上八下似乎要彻底挣脱自己的掌控从喉咙里跳出来到她面前。 对她说。 ——看,这么炙热的一颗心,只喜欢你。 像是穷人乍富,又像是枯木逢春。 许久,陈眠才听见沉域有些不确定的声音,问她,“能更直接一点吗?陈眠,我怕自己会错意。” 陈眠听见他的心跳声砰砰砰地亲吻她的耳朵。 燥热几乎将她点燃。 窗外广告牌上男明星手拿钻戒,旁边标语写着:一生仅此一次的爱。 她语调缓慢,每个字都打颤。 像是婴儿学步般颤颤巍巍,又异常坚定。 ——“沉域。” ——“我喜欢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 她从他怀里抬头,泛红的眼看向他,呼吸都紧促,问他,“这样,还会会错——” 面前的俊脸顷刻间放大。 沉域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了,有人往屋里丢了把火,理智全被欣喜燃烧殆尽。 就算明天打雷刮风下冰雹都没有关系,世界就在这一刻崩塌也没什么所谓。 脑子里只剩下陈眠说喜欢他的声音。 他低头用吻打断她,然后给了她答案。 “好,那就在一起。” / 嗯嗯嗯嗯,谈了谈了谈了。 接下来就都是甜了(老母亲挥泪 75/吹吹风 75/吹吹风 晚上十点。 打开手机百无聊赖刷朋友圈的游淮直接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 最新一条。 狗域: ——怎么办朋友们,她说我很烦。 底下配的不是照片,而是个视频。 视频里,穿着浅灰色卫衣的陈眠靠在红黑相间的机车上,身后是绵延不绝的盘山公路,她偏过头有点儿逃避地躲闪着镜头。 举着手机的沉域调侃她,“看我啊。” 陈眠用怀里抱着的头盔挡住脸拒绝。 “不要。” 山风的声音从扩音器呼啸而来。 镜头挪近,镜头后伸出一只手,轻弹了一下头盔,‘啪嗒’一声后,温柔带笑的语气,“女朋友,别挡着不让人看啊。” 陈眠仍旧没松开手,只是轻声抱怨,“沉域,你好烦。” 拿着手机的人闷笑出声。 视频也在这里结束。 游淮当即的反应是:请问、有什么必要、这么骚呢?谁还没有个女朋友了? 随即就评论了句:还是委婉了,陈妹妹应该直接把你推下山一了百了的。 有凑热闹跟队形直接复制粘贴的,还有表示困惑问真谈了啊?大部分都是绥中的人,另外一些大学两人的共友评论的都是省略号,有点儿‘好了好了知道你有女朋友了别秀了别秀了’的意思在。 群里每天只能玩半小时手机的迟盛发了一长串省略号。 迟盛:我宁愿今天没有这半小时。 迟盛:有的人五三写到发疯,有的人骑车带妹吹风。 迟盛:草,双压,我他妈应该成为个rapper而不是个高三学生。 游淮:……你确定是在绥中读的高三不是在精神病院吗? 游淮:正常点儿朋友,不然你会让我觉得单身会让男人变成神经病。 游淮:毕竟,群里就剩你一只狗了。 游淮:哦,抱歉,疏漏了,@沉域 这个不算人,是个终于上了户口的狗。 …… 群里吵上天,手机消息震个没完。 沉域压根不带搭理的,直接丢进了陈眠的包里。 一小时之前,在盛世豪庭的客厅,正式转正拥有名分的沉域做的第一件事,是直接拿了衣服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上衣还拿在手里没穿,头发湿漉漉的,盯着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陈眠看了好一会儿,才捂住眼睛,靠在门那儿笑了,“哦,不是做梦。” 电视里播报着晚间新闻,说着绥北未来一周都会是好天气。 陈眠看向他,“很不真实吗?” 沉域:“是有点儿,主要是挺突然。” “两个月没联系,突然这么来一下,发那么多文字说想见我,又说喜欢我。” 说着他自己都忍不住笑,觉得陈眠真绝了,一套组合拳直接让他原地投降完全找不到她的章法,就这样,她还说着自己不懂爱不会爱,明明没人比她更懂。 人都被她拿捏傻了,完全不给人反应的空间,这么玩下去迟早心脏病。 “陈眠,你还挺会的。” 陈眠有些困惑,“什么会?” “改天我把你发给我的那长串文字打印出来,裱在家里,你没事儿多看看就知道我什么意思了。服了,都洗了个澡了还是有点儿想跟你做的冲动,要不要出去兜兜风?” 话题转得过快。 陈眠愣住,“什、什么?” 而面前的人朝她走了过来,一步的距离,小腿顶着她的膝盖,然后弯下了腰,顷刻间拉近的距离让他的动作变成了亲吻前的预兆,更亲密的都做过,但身份的转变却让靠近这两个字都变得无限纯情。 沉域就是故意的,鼻梁擦过她侧脸,贴在她耳边。 “我说,要不要、出去、兜兜风?女朋友。” 陈眠听过邓茉沫和苏望秋给男朋友打电话,称呼千变万化,宝贝、宝宝、笨蛋、傻子、二狗等等,对别人提起的时候也是以我男朋友作为前缀,那会儿陈眠只觉得情侣之间实在有些腻歪。 但女朋友三个字被沉域说出来是不一样的,是产生了一种‘原来这就是谈恋爱啊’的感觉。 ——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原来如此。 “好啊。” 然后根本没办法拒绝他的要求。 只是没想到沉域能有仪式感到这个地步,在地下车库开了车专门跑去了别墅区的专属车库,把那辆红黑相间的机车开了出来,丢给她个头盔让她戴上。 “走啊,兜风。” 陈眠坐在他身后,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所能感受到的热度被呼啸而过的风不停吹散,路灯像是四处逃窜的流萤一盏盏出现又消失在视野中。 晚风都变成了一场台风,而他们身处台风眼,在狂劲的风中投入无边无尽的黑夜。 像是跟上次去吹风的场景类似,却又无法重迭。 沉域车停在路边,摘了她的头盔,似是想起什么,笑着问她,“太阳什么时候出来啊女朋友?” 陈眠呼吸还有些急促,有些不太明白沉域怎么突然问这一句,但还是回答了,“再过几个小时吧,冬天的话,六七点的样子太阳才会出来。” 沉域点了下头,“那月亮什么时候走?” “夜晚过完——” 话说到一半,陈眠忽然想起了什么。 一模一样的问题。 上次来这里,是她问过沉域的。 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说太阳出来就回去,她又问太阳什么时候出来,他有问必答。 问题和答案一句接一句。 到最后的时候。 她问。 ——“你想接吻吗,沉域?” “想接吻吗女朋友?” 陈眠抬眸,看向他,笑着点了下头。 “好啊。” 所有的问题都能得到肯定答复。 所有的心意兜兜转转最终都得到了回应。 一切都在变,唯有山风一如既往。 他们在夜幕下接吻。 唯有机车亮着灯。 / 啊,是小情侣! 76/谈恋爱 76/谈恋爱 沉域回绥北主要是为了他爷爷的生日,一整天的饭局,他知道陈眠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便没对她提起,知道她订了下午的高铁票,看了她的车次信息后当即没发表任何意见,这种并没有过多干预甚至没有提出你在绥北多陪我几天的要求让陈眠觉得十分轻松。 两人从半山腰回来已经临近凌晨两点,陈眠拿了衣服去洗澡,关上门就听见外面沉域用音响在放歌,挺欢快的恋爱曲目十分符合两人此刻的心情,像是怀揣了一只跳个不停小兔子,淋浴打开,水冲下来,都觉得有些像是在做梦。 瞬间有些理解了沉域说的不太真实。 陈眠洗澡的时候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听见一首歌播完,浴室的门就被人从外敲响。 ——咚咚咚。 那人拖腔带调地在门外喊,“女朋友,五分钟过去了,这个澡你要洗多久?” 女朋友这个词今晚几乎被他挂在了嘴边,直接代替了她的名字。 陈眠没搭理他,只是默默加快了洗澡的速度。 “啧,还不理我,距离我们谈恋爱才四个小时,新鲜出炉四个小时的恋爱,女朋友就实施冷暴力可以判刑吗陈律?” 陈眠:“……” 关了水,对外面喊个没完的人说,“判不了,你别催。” 沉域在外面听见陈眠的声音,就跟真听进去了似的应了声哦,结果应完手还是没停,曲指在门上哒哒哒、哒哒哒地像是在给音乐伴奏,一心二用本领发挥到极致,另只手还拿着手机回复朋友圈里的一堆红眼病。 对游淮:别酸,那是你女朋友,我女朋友学法的做不出这种事。 又在群聊里回迟盛:好好学习吧朋友,脑子好才能找到女朋友。 换来一众省略号。 游淮:沉域,你他妈不是狗谁是狗? 游淮:(代替已经被收手机的迟盛说一句)沉域你他妈真的狗到不行。 沉域心情颇好的没有计较,目光从手机里挪开,又看向这扇紧闭的浴室房门。 一边懒散地敲着,一边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真实,又重新打开陈眠发给他的消息,从第一句到最后一句,都不知道看多少遍了,高三背重点都没这么认真的,反反复复看着做阅读理解。 再次到最后一句时,门从里被打开。 热气扑面而来,陈眠头发还是湿的,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睡衣,脸也红,身上全是沐浴露的芬芳,像个从罐子里逃出来的桂花精,一直被催着洗澡让好脾气的陈眠有点儿烦,尤其是一声声的,说了快了都没停的敲门声,跟催命一样。 满腹的感动都被烦躁给冲淡,从‘以后谈恋爱还是要对他好一点’迅速转变为‘但是沉域是真的很烦人’,只需要一个洗澡的时间。 她手撑在门把手上,推开的动作让沉域惯性去敲的手指落了空。 她没好气地问,“都让你别催了,你干嘛还催啊?” 而面前的人一点儿做错事的愧疚都没有,认真看了眼她表情,发现她确实是有点儿生气了,也没多说什么,拿着手机,操着口标准的播音腔就对她念,“——可是不太妙,你似乎成为我悲观主义中唯一的特例。” 屏幕关上,他垂眸,不太满意地问她,“就对你家特例这种态度啊?” 邓茉沫说过,男朋友这种生物都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给点颜色就能让世界变成彩虹的典型案例。 当时陈眠没太懂邓茉沫话里的意思,此刻却是融会贯通。 甚至产生了一种挺有道理的深刻认同感。 谁又能想到,恋爱后的沉域会变成现在这样。 满脸都写着‘千万别大声和我说话我现在可是你男朋友’、‘怎么能这么对我我现在可是你男朋友’、‘你竟然烦我我可是你男朋友’、‘不是吧不是吧不会真的有人刚谈恋爱就开始烦男朋友吧’,跟滚动的弹幕似的。 还怕陈眠看不懂。 故意叹气,装可怜,扮委屈。 “说喜欢我的人是你,嫌我烦的人也是你,陈眠,你是渣女吧?” 陈眠:“……” 她直接把手里的毛巾朝沉域丢了过去,“少说点吧沉域。” 沉域眼明手快地接了毛巾,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儿太欠,忍不住笑。 是真的开心。 肩膀都跟着抖,贴着她的距离也近,被说话多也觉得开心到不行。 两根手指顶着太阳穴又很快挪开,对她说,“行,遵命。” 完全吊儿郎当,彻底无法无天的纨绔样,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朋友,又对自己嘴唇做拉链状,向陈眠表示自己是真的闭嘴了。 无奈又好笑。 沉域真的,是个小朋友吧! 这种念头很快又被推翻。 是夜晚。 陈眠睡过的房间,浅蓝色的被子下拱起很大的山丘。 陈眠头发散着,发梢还有些湿润,被沉域压在身下,屋里就开了盏小夜灯,虚虚地映亮一小段路,沉域的脸都虚虚实实地藏在光影里,窗户紧闭着,中央空调哗哗地送着暖气。 陈眠嘴里不停地发出些呻吟,睡衣被掀了上去,露出柔软的腰肢和饱满的胸部。 对方的手指从裤腰的位置一路上移,弹钢琴似的,房间里摆着的小音箱遥遥地感应着屋里的变化,暧昧的曲调哼个没完,整个房间都像被抽走了半边空气又注入甜蜜炸弹。 两人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交缠在一起,体温一点点攀高,香甜的气息都似是放进了蒸笼里。 歌词唱着夜色多美别浪费,邀请你去夜色里沉醉。 沉域就真的完全顺应歌词的内容,丝毫没有浪费这样的夜色。 手指的动作刚停,嘴唇就紧接着替代,在脖颈间游弋,又往下,锁骨、胸部、肋骨、腰腹。 陈眠从抓住床单到攀住他的背。 嘴里不停念着他的名字,“沉域、沉域、沉域。” 但沉域一个字都没说,只是偶尔闷笑一声。 从未如此温柔过,不像是在做爱,更像是在熟悉彼此的身体。 冬日都跟着变成了滚烫的夏天。 睡裤被脱下来时,沉域吻着她的耳垂,缠绵的吻勾出藏在身体里所有的痒,然后手指顶进去。 他前戏耐心又温柔,用吻代替所有声音,汗滴滚下来从她额头上滑落。 被填满的瞬间陈眠收紧了手指,紧紧缠着他的身体,唇齿间难耐地溢出长而低的呜咽。 沉域开始快速动作,周遭的黑夜无限贴合他所说的不真实,只有痛觉打破幻觉让真实被拉扯到极致,陈眠咬着唇竭力隐忍所有喘息,又有点儿莫名较劲,不明白沉域为什么就一个字都不说,让房间里回荡的只有自己的声音。 燥热是她的,羞涩也是她的。 黑暗中她甚至看不太清沉域的脸,他侧脸,亲着她仰起的脖颈,唇落在她喉间。 陈眠有些不满地喘息着问他,“你怎、怎么不、不说话?” 声音又被顶散,视线里是黑不透彻的天花板。 动作停了下来。 沉域的声音也喘,“你不让我说话。” 咬着她的肩膀,说话时的热意让她忍不住颤抖。 这种过于敏感的反应让他胸腔都跟着震动,一整晚都在笑,明知故问道,“所以我现在能说话吗?” 陈眠咬着唇去推他肩膀。 又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控制在身下。 他贴下来,手指揉揉她的脸。 “陈眠,告诉你件事。” 就连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没停。 陈眠一边在快感中浮沉,一边忍着喘息问他,“什、什么?” 恰好此时,音响里歌词唱着:谁料你、谁料我、能合作到爱死对方。 应景到不行,时间往回拨到最初,无论是陈眠还是沉域,都没能想到他们能有现在的亲密共处。 沉域这时候想的是:就算是梦也没关系了。 他倾下身,狠狠地顶了进去。 “我们在谈恋爱,就这个,怕你忘了,提醒你一下。” 说完又亲了下来,贴着她的唇。 “忘了也没关系,我每天都提醒你。” / 还有一更~ 这里的两首歌:热恋情节、斯德哥尔摩情人 77/男朋友 77/男朋友 隔日陈眠醒来的时候,沉域已经走了。 桌上贴着个便利贴,上面字迹龙飞凤舞:给我爷爷过生日去了,桌上的饭菜记得吃。 落款:你男朋友。 陈眠:“……” 男朋友、女朋友这样的词也不知道沉域要用到什么时候。 陈眠穿上拖鞋打开房门,客厅里果然有食物的香味,餐桌上放着很多盘子,标准的沉域风格,外卖都要装出一副亲手做出来的样子来欺骗味蕾。 沉域留了司机送她去高铁站,下午两点的车,临走前陈眠去了趟监狱,接近半年没见,阮艳梅变化不少,不复当初的愤怒和声嘶力竭,似乎已经彻底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隔着玻璃,话筒拿在手里,两人之间沉默许久,最后还是陈眠打破了安静。 她没有对阮艳梅提起自己的生活,只是对她说了些乔成和乔之晚的情况,这些都是沉域说给她听的,迟盛跟乔之晚是亲戚,乔之晚家里的事情他再清楚不过。 “乔成跟有夫之妇出轨,被对方老公开车撞成植物人,现在在医院躺着,乔之晚没去外地读大学,就在绥北方便照顾她爸。” 一直平静的阮艳梅听到这儿,呼吸有些急促,手啪地打在桌面上。 陈眠看她眼,又接着说,“上次来忘记跟你说,陈宋的遗体火化了,骨灰被我倒进下水道了。” 阮艳梅声音有些哽咽,“好,好,好。” 接连的三个好,让陈眠垂下了眸。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半小时就走到终点。 狱警推开了门,“时间要到了。” 阮艳梅松了手,要挂电话的时候,却听见那头传来很低的一声。 “抱歉。” 轻的像只是个错觉。 通话时间结束,阮艳梅回到自己的狱房。 小小一格,陈眠送来的东西被检查后放在了旁边,她抬头看向唯一的那扇窗,阳光从外面洒进来,成了小小一格正方形,在光线中,她沉默许久,最后才拿起陈眠给她送来的东西,贴身的内衣内裤,最上面放这个信封,已经被拆开检查过,薄薄一张信纸在里面。 阮艳梅拿起来,对着阳光展开。 看见第一行时眼泪就掉了下来。 因为陈眠写。 「其实我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不需要考试就能够当父母,为什么把我带来这个世界的决定你们不再深思熟虑一点,再多审视一些自己能不能成为父母。 我做兼职的地方,是个单亲妈妈带着女儿,她努力工作只为给孩子更好的生活,我就想,如果当初你没有放弃我,选择带走我,那么后来会是什么样,这个想法在我十二岁到十六岁之间反反复复去设想,想过在街边摆水果摊甚至想过自己也去打零工减轻你的负担。 我吃得不多、成绩不错,不要漂亮衣服也不要好看文具,我可以不过生日也可以不吃蛋糕不吃肯德基麦当劳,我那时候想的是,我只想要妈妈。 但是你没有一次看向我,没有一次想过我,哪怕在重逢之后,你看我的眼神都满是芥蒂。 你看,我们本该是这个世界最亲密的人,但却成了最亲密的陌生人。 我做梦都希望自己不是出生在这个家庭,你也做梦都希望当初自己没有嫁给陈宋没有生下过我。 你说我们像,或许在这点上,我们真的天生就该是母女。 都自私,都想只为自己而活,陈宋的事情至今我也不想跟你道歉,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错的是陈宋,但陈宋死了,如果恨个谁能让你对未来有所期待,那就恨吧。 电视剧里说父母也不是第一次做父母,要多给他们一点机会。 但是儿女也不是天生就想要来到这个世界,谁给我一个机会。 你不会懂每天在担惊受怕里渴望着白天的降临是个什么感觉,你更不会明白哪怕房门上锁听见脚步声都害怕地喘不上气是什么样子。 但这些都算了,都已经过去了。 我不会再来看你,这是最后一次。 卖房子的钱有一半在卡里,你出来会有人给你。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陈宋了。 谢谢你,让我自由。」 门口的狱警听见哭声,问她怎么了。 阮艳梅笑着抬头,指着阳光说,今天天气真好。 * 陈眠到绥北高铁站时意外撞见了个熟人,林琳。 她背着包,旁边坐个陈眠没见过的男生,两人凑一块儿正亲密地说着什么。 陈眠本来没打算打招呼,但林琳正好在这个时候抬头,两人视线撞上的刹那,林琳就笑了,她男朋友问她是看见谁了吗。 “我高中同学。” 林琳站了起来,冲陈眠挥了挥手,仿佛忘了当初两人之间的纠葛。 包放在膝盖上,林琳坐在她旁边,从男友那儿拿了瓶没开的益力多递给陈眠。 “喏,给你。” 陈眠没接,只说了声谢谢。 “你果然还跟高中的时候一个样,读大学了怎么还这么冷淡啊?班里的人不是说你在京北读大学吗,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呢,没想到能在这儿看见你,你是去?” “回京北。”陈眠纠正了她的措辞。 林琳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她男友这时候去了趟厕所,林琳才笑着对陈眠说,“是不是奇怪我怎么换男朋友了?我跟陈柯早分了,他复读高三,周末出来见我的时候被他爸妈看见了,他爸妈怪我说是我的原因让他们儿子高考失利复读,可拉倒,就这逻辑他们家天塌了都是我害的。” 朋友般倾诉的语气,陈眠随口应了声。 林琳已经很久没跟人提起陈柯了,绥大虽然里面挺多绥北的人,班里同学也不少,都知道她跟陈柯分了,但没什么人问为什么,她满肚子的气一直没找到地方发泄,知道陈眠跟陈柯不对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在这个时候发挥到极致。 她冷笑了声,接着说,“所以我跟他分就分了呗,大学里好的男生简直不要太多好吗,就他那样的,又穷又自卑还是个妈宝男,谁要?结果分了之后他还怪我……” 陈眠在她叙述的时候不停看手机,距离上车的时候还有半小时。 列车提前十五分钟检票。 她有些分神,手机也是安静的,一直提醒她在谈恋爱的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个消息都没有发。 许是看出来她的敷衍,林琳换了个话题,“你跟沉域是在谈吧?班群昨天有人说沉域发朋友圈了,沉域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我高中还喜欢过他呢,说起来那时候绥中几个人不喜欢沉域的,被拒绝的也果断,看着身边人挺多,但分寸把握得挺好,我那时候还跟陈茵说沉域是个顶级玩家,就那股劲儿拿捏地挺好,也以为他能一直这样,谁也不爱,百花丛中走片叶不沾身。” “直到跟你扯上关系。” “不过——” 林琳凑上来,认真看了陈眠几眼,才笑了。 “我还挺好奇,你们这恋爱怎么谈啊?沉域不会成舔狗了吧?” 陈眠一直没怎么说话,任她在耳边唠叨个没完。 这个时候才冷声打断她,“关你什么事?” 林琳一愣,随即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她男友从厕所出来,见她们气氛并不愉快,问了句怎么了。 林琳扯着男友的胳膊往后几排的位置走,冷哼了声,“没怎么,她有事没空跟我聊而已。” 直到人走,陈眠都还不是很愉快。 她不喜欢舔狗这个词被用在沉域身上,自己也并不认为跟沉域之间的感情存在什么舔不舔的。 打开手机,给一直安静的那个人带了些情绪地发了条消息。 ——你在干什么? 隔了有五分钟,那边才回复。 沉域:你男朋友快死了。 发了张照片过来,照片里一群小孩儿正围着他。 沉域:看见没,就这帮小孩儿,缠了我快有半小时。 沉域:别生,真的别生,这他妈谁受得了? 陈眠慢吞吞打字。 ——哦,那你忙吧。 沉域:快上车了吧? 沉域:这么会儿没找你,是不是想我了啊你? 纯粹在调侃。 周围亲戚的小孩儿还在一口一个哥哥喊个没完,都是幼儿园年纪,再大点儿的都不敢来缠着他玩,也就这帮屁大点儿的孩子敢来缠着他,一直要他陪着玩游戏。 他爷爷生日,他爸妈在那儿跟看戏似的,还让小孩儿的爸妈都别管。 “难得看见阿域这么招小孩子喜欢呢。” 他妈是这么说的。 沉域只觉得,自己是在历劫。 找外送买了游戏机跟一堆玩具过来,一人一个,才彻底脱身。 拉开花园的玻璃门,坐在秋千上。 手机响了一声。 陈眠回复:现在不怎么想。 沉域:? 盯着手机反复看,才确认没看错,直接气笑了:能说点儿好听的? 然后就看见陈眠回:可能因为刚分开,明天应该会想。 陈眠:所以,你明天再来问吧。 沉域:“操。” 陈眠读的真的是大学?不是什么情感学校专门进修了怎么拿捏沉域? 隔了会儿。 玩手机的游淮刷到他的好朋友新发的朋友圈。 狗域:女朋友说想我了怎么办? 游淮:操,你他妈有病吧? 他刚跟陈茵吵架,整个人都不太爽,打开沉域的微信,刚要骂几句,发现沉域的微信名变了。 从当初那个让他牙酸的非主流英文名变成了: ——deep sleep 游淮:…… 从失眠到沉眠。 他给沉域发了条微信。 ——这恩爱一天不秀,你会死是吧? 那边回的挺快。 「你这么生气,该不会你女朋友没说想你?」 游淮:…… 游淮:拉黑了。 78/最般配 78/最般配 宿舍只有陈眠和余芋在,她们提前跟学校申请了寒假留宿,苏望秋和邓茉沫是京北本地人,寒假刚一开始就回家了,还对陈眠和余芋发出过邀请,让她们来自己家玩,但陈眠跟余芋都拒绝了,她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是通过专业导师介绍地在律所打杂。 不过毕竟才大一,掌握的知识都不算牢固,也不过是做些整理资料这样琐碎的事情。 余芋一开始并不知道陈眠谈恋爱了,只以为她跟那个卫衣帅哥挺久没联系似乎闹掰了,然而连续几天看到陈眠手机不离手、晚上经常打电话也品出了一些异常。 “眠眠,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呀?” 正值十二月下旬,京北的天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十一月的第一场雪下过后,时不时地落雪让外面银装素裹,夜晚学校女生宿舍前几盏路灯下隐藏在黑夜里的雪花便像是电视故障时出现的白点,没关紧的玻璃门外风声呼啸而来,冷风吹得开了暖气的室内都变冷了几分。 陈眠散着头发,桌上放着的手机屏幕还没完全熄灭,微信消息里唯一置顶的那个人说着自己什么时候回京北,白绿相间的消息框充斥着整个屏幕,全是生活的琐碎日常。 她几乎没有犹豫,就对余芋点了头。 “是啊,我在谈恋爱。” 余芋彻底愣住,嘴里像是塞了个鸡蛋,直到陈眠进了浴室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很久之后,才趴在书桌上,发出一声哀嚎,“全宿舍,就剩我单身了啊……” 陈眠谈恋爱的消息不胫而走,清大跟法大相隔不远,交友圈也有重合的部分,又是最引人注目的帅哥美女,几乎很快,就都知道上过热搜的清大帅哥跟法大美女谈恋爱了。 版本都传了好几个。 靠谱点儿的:据说两人之前是高中同学,那会儿就有点儿暧昧只不过都学霸嘛,高考完又在大学重逢那可不就是天雷勾地火,直接就共渡爱河。 不靠谱点儿的:青梅竹马啊这两人是!都绥北的,恋爱都谈了好几年了,初中那会儿就是男女朋友,冲着结婚去的神仙眷侣啊! 甚至还有狗血版本的:他们之前好像是一个家里的,对对对,就异父异母的重组家庭,哎呀,帅哥美女同一个屋檐下肯定就发展出感情了啊,后来他们爸妈发现不对劲就立马离了,两人被迫分离现在才重逢,又虐又甜谁懂啊。 这几个版本传到沉域耳朵里的时候,他刚从飞机上下来,在自己公寓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当传话筒的游淮坐在他家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念着手机里的消息,顺带拔高嗓门冲里面的沉域喊,“有情人终成兄妹啊?” 沉域懒得搭理他。 他洗完澡出来,在冰箱拿了一听可乐出来,也没赶游淮走,只是在抽屉里翻了游戏机出来,一人一个手柄,连着电视打游戏。 游淮有点儿百无聊赖地问他明天去不去打篮球。 沉域瞥了眼自己手机,陈眠这几天在律所忙得团团转,只有晚上有时间跟他吃个饭,还要赶在学校门禁之前,刚谈恋爱沉域也不想贸然打乱陈眠的生活节奏,他这几天都清闲,对游淮的提议挺好说话地点了头,“几点?” “晚上呗,下午我朋友组建的乐队表演,跟我去看看?” 沉域一阵无语,手柄拿手里都有点儿烫手了,看游淮的眼神像在看个傻子,“不找你女朋友看表演找我干什么?” “哦,女朋友啊——”游淮语气轻描淡写,“分了啊。” 他跟着沉域一起坐在地上,背靠着紧贴着沙发的靠枕,表情也平淡,“前几天分了,没女朋友陪我去看,所以才来找你。” 游淮跟陈茵之间吵吵闹闹是常事,身边朋友早就看习惯了,两人吵得最厉害的时候,陈茵在朋友圈发十几条游淮是个大傻子又在午夜发emo单曲说单身才是最好的等等。 周围人早就麻木了,从劝架到你们爱咋咋地别刮着我们之间也就循环了他们十几次的吵架。 换作平时,沉域根本不会当回事,甚至抱着种关我屁事的冷酷无情,但现在不一样,他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听不得分手两个字,挺晦气,当即就朝游淮丢了个抱枕。 “能说点儿吉利的?” 游淮就服了,本来心情挺糟糕,硬是被沉域给整笑了,“你改个名吧朋友。” “你别叫沉域,你叫文字狱。” * 陈眠跟余芋从律所出来是下午五点半。 两人在附近找了家兰州面馆点了两碗面,余芋揉着肩膀打哈欠,“明天周末,眠眠你什么安排?” 工作时间陈眠手机一直是免打扰,一边打开手机流量一边对余芋说,“还不知道。” 这话意思大概就是可能会有安排的意思。 经历过邓茉沫跟苏望秋两个热恋人士,余芋已经很懂这些暗号,随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挺感慨,“我还以为你男朋友是挺黏人的类型,我们带班师姐你还记得吗?就刚军训那会儿喊我们小土豆的。” 陈眠记得,可以说是印象深刻,那学姐性格挺幽默开朗,军训那会儿帮着辅导员跟教官负责她们的军训生活,见到他们一口一个小土豆,每天热情洋溢经常人还没见到就听见她热情洋溢的声音。 ——早上好啊!我的小土豆们! 以至于军训都过去这么久,学姐已经去忙自己学业不再负责他们,他们班的人听见土豆这两个字仍然会下意识一激灵。 余芋:“我前段时间去图书馆见到学姐,刚跟她聊没到五分钟,她男朋友就来了,坐在她旁边看没几页书就跟学姐聊天,手也不老实,要么揽学姐肩膀要么摸学姐的手,黏人到我都看不下去。” “还好你男朋友不是这样的,这也太影响自己生活了,恋爱成了生活的全部,学习都不能专心。” 陈眠也跟着点头,“这种不太行。” 虽然才谈没多久,但沉域不是这个类型,两人独处的时候他确实黏人,洗澡都要在外面拍门,但知道她有自己事情要做的情况下沉域完全不会来打扰,也不会像别人那样时不时发个消息来问她在干什么。 只有在她下班后,才会问她有没有顺利到宿舍、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但沉域的时间也不是完全跟着她走,在回京北之前,沉域就对陈眠说了自己后面的安排,下个月跟着他一起做项目的学长学姐回到京北他就要开始忙,他爸妈对他不是完全的放养,成年的门槛一迈过,继承家业的重担就要慢慢过渡到他的肩膀上。 那会儿沉域还玩笑般地对她说,我们这恋爱谈得还挺励志。 彼此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完全不会因为对方而打乱自己的步调。 有着带班师姐的男友做对比,陈眠难免有点儿想沉域了。 恰好这个时候,沉域发了消息过来。 ——记得戴耳机打开。 下面就是个视频。 陈眠立马在包里翻耳机,对面的余芋心领神会知道又是小情侣之间的把戏,从包里拿了书出来看表示自己完全不需要她分神陪伴。 戴上耳机。 视频里是个小型舞台,周围都黑,就一束光线对着正中央打下来,那儿放了把椅子,沉域坐在上面。 伴奏声跳出来的时候,陈眠心脏都跟着漏了一拍。 她上次听沉域唱歌是自己生日,那会儿沉域弹钢琴对她唱了首英文歌。 然而这次却不太一样,他坐姿懒散,底下拿手机的人也没认真,镜头晃得几乎无法聚焦人脸。 他跟着音乐,拿着话筒,看着镜头,声线温柔地唱。 ——好吗 就让我陪你走过这一路漆黑 ——就算我会淡出你感情埋伏的防备 ——好吧 就算距离显得是那么的狼狈 ——我们也会成为人群中最好的一对 …… ——他们说 我们会是 最搭的一对 耳机里有人低声轻啧,“服了,显眼包根本不会错过任何机会对女朋友表白,大情种了沉域。” 视频一共也就一分半钟,歌没唱完整。 温柔的声音撞击着耳膜,直到进度条走到最后,陈眠又默默拉回最开始又听了一遍。 ——“我们也会成为人群中最好的一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句时,沉域声音带了些笑意。 有些晃的镜头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沉域:跟游淮来他朋友乐队,还没正式开始,随便唱首玩玩。 沉域:怎么样啊女朋友?好听? 点的面在这个时候被端了上来,冒着热气的面放在面前,老板对她们说小心烫。 陈眠没立刻去拿筷子,而是慢吞吞打字。 ——好听。 沉域:眼光挺好。 沉域:找了个这么会唱歌的男朋友。 隔了会儿,又给她发了条消息。 沉域:打球去了,晚点找你。 陈眠回复了个好。 戴着耳机,慢吞吞吃着面条,一分半钟的视频循环播放到吃完才收起了耳机。 店外面雪花纷飞,余芋裹紧了围巾和羽绒服,拉着陈眠的手踩朝公交车站的方向走。 呼吸间都是白色的雾,街上店面循环播放着jingle bells,一路到公交车站,才听见了中文曲目反复唱着:oh,超级恋爱狂。 踩在脚下的雪咯吱作响。 三两对情侣手拉着手从她们身边经过,女孩子对男生撒娇说圣诞节想要一起过。 余芋歪着脑袋忍不住跟着歌哼了几句,忍不住感慨,“冬天真的好适合谈恋爱啊。” 陈眠心下一动,身上的包都像是变得轻了起来。 或许是受周围环境所影响,又或者是那一句句歌词唱的她心都跟着变得雀跃了起来。 她松开余芋的手,脚步停了下来,“余芋。” 余芋困惑抬眸,“嗯?” “我不回宿舍了。” 陈眠攥紧手里的手机,“我要去找……我男朋友。” 第一次说出这个词,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启齿。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面前有些呆滞的余芋说,“他说要给我唱歌,我得去找他。” / 唱的这首歌是余佳运的距离。 街上播放的是大都会乐团的恋爱狂。 【沈域生日番】好兆头 「生日」 1. 沉域出生那天天气不错,他爷爷说这是个好兆头,说明他之后都会一生顺遂,这句话一直忽悠沉域到三岁,三岁之前他是个调皮捣蛋的小屁孩儿,每次闯祸他妈千里之外打电话回来教训他,他都会扯着嗓子重复他爷爷那句好兆头。 三岁上幼儿园,沉域发现好兆头几乎人手一份,显得不再独特的东西他也就没放在嘴边了,那会儿游淮跟他没读一个幼儿园,就迟盛每天跟他在一块儿,迟盛被老师单拎出来教育的时候他被小孩儿围着当老大,迟盛被他爸妈在幼儿园门口教训的时候,来接他回家的司机帮他拿起书包。 迟盛的羡慕从幼儿园小班一直挂到毕业,等上了小学,迟盛也不再那么说了,因为看似拥有所有老师喜爱、被同学拥簇的沉域挺孤单,这种孤单在小学生看来构成简单,儿童节的时候他和游淮被自己爸妈带着去游乐园玩,而沉域却在上培训班,没人带他去游乐园玩,也没人给他买玩具。 但沉域所表现出的是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他很少对朋友提起自己的爸妈,等着小学毕业,他也没有再跟着爷爷一起住,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他爸说要自由,与此同时提起的是一直没掉下来过的学校年级第一。 他家里的人都是个奇人,换作其他家庭绝对不会那么放心尚未成年的初中生一个人住,但他爸妈一口就答应了,于是,沉域就自己住在别墅里,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去爷爷那儿,偶尔他爸妈会空降,但随着发现他是真的一个人也能过得挺好,空降也逐渐变少。 游淮跟迟盛每次跟家里人起矛盾都会来沉域这儿避难,这种时刻羡慕又重新回到嘴边,在他们看来,沉域拥有了绝对的自由,不被家里人束缚和念叨,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影响成绩不做什么错事儿就算他直接请假一周不去学校都没人管他,没人管可太酷了。 沉域对此不置一词,他那会儿一直都挺酷,跟谁都话不多,表达欲是在一日复一日一个人生活中降低的,很多个夜晚他醒来看着黑暗然后自己沉默地靠在床头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保持着放空的状态直到旭日东升,来做饭和打扫卫生的阿姨和他之间有代沟又存在着雇佣关系总难以显得太亲密,他没什么人说话就也懒得再去说些什么。 吃饭的时候会开着电视,看书写作业的时候就开着音乐。 这个时候,沉域是真的觉得这种生活这么一直过下去也还行,放着当背景音乐的电视里时常放着些跟爱扯个没完的电视剧,你爱我但我感受不到你对我的爱所以在我看来你不爱我这种看似复杂其实弱智的逻辑链能够演个七八十集,沉域觉得就爱这一个字儿能让这么多逻辑有问题的人吃饱饭也算是挺伟大的。 但这个字跟他沾不上边,那会儿他爸肠胃炎住院,就在绥北,他爸给他派来的司机跟他说了这事儿,那时候沉域说的是,“我学的是初中知识,不是医学知识。”,言外之意就是我去有什么用。 这种过于冷淡的性格一度让司机认为沉域稍有偏差就会走极端成为个罔顾人命的反社会人格之类。 这种认为直到沉域上了高中,才彻底改变。 那是开学一个月之后的雨夜,司机开车送沉域从学校回家,行至半路游淮忽然打来电话,十万火急的语气求他去学校旁边咖啡厅帮忙买个单,那会儿雨下得没完没了,沉域本来没打算去,但游淮实在缠人,他只好让司机掉头,去到咖啡厅发现游淮是跟陈茵在一块儿吃饭,点了一桌的菜临结账游淮才发现钱包落在了学校,沉域买完单拒绝了一起吃饭的邀请,撑着把伞从咖啡厅出来,行至路边的公交车站时,忽然脚步停了下来。 后来无数次回忆起这个细节,沉域都觉得他跟陈眠之间是存在命中注定这四个字的。 他在学校见过陈眠,导致对他印象深刻的片段是三个。 第一次是开学没多久国旗下的讲话,学校找来电视台记录给贫困生捐款的慈善时刻,在一群低着头的人里,唯独人群中间那个女生特别,她抬着头目光不闪不避,从校长手里接过东西时声音清亮地说谢谢,他从周围人细碎的议论声中听见了她的名字。 第二次是在便利店门口擦肩而过,他身边人来人往,而她站在门口阴凉处低着头在等人,校服裙遮住膝盖,又被风吹得来回轻荡,身影落在沉闷的春日午后,像是掉进气泡水中的冰块儿,沉域就是无端地多看了她一眼,视线在她白皙的侧脸停留了瞬,才进了开着空调的便利店。 最后一次是体育课,身边朋友说着一会儿要怎么去表白,计划跟措辞都完美无缺,身边一帮人全去当助攻,沉域兴致欠缺,坐在观众席拎着听可乐也没开,只是借着凉意消除燥热,微抬着眸,坐那儿没动地往喧闹处看去,就见被拦住的女生刹那有些烦躁皱起了眉,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本来起哄说答应他的人群一个个悻悻得像是失去了语言功能,而她拉着停在她身后的女生步伐没停地朝自己班走去。 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也是很难得让沉域产生兴趣的女生。 而此刻,陈眠淋了一身的雨,校服紧贴着身体,外套拉链都往下滴着水,校服裙更是紧贴着大腿,手肘和膝盖都有擦伤,像是在逃离什么,步伐越是慌乱越是出错,在临近避雨的公交车站几步远的距离摔了一跤,然后她就那么撑在地上,许久都没有直起身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暴雨从她头发往下串着水珠。 他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动作似乎有自主意识,朝她走去成了身体发出的唯一指令,停在她面前,伞面朝她倾斜,然后朝她伸出了手。 2. 沉域无比确定,两人相处的初始,喜欢跟爱是根本不存在的,只不过是枯燥无味的生活多了个能提起他兴趣的存在,因为陈眠跟别人都不一样,也因为在所有人里,只有陈眠是真正需要他的,即使她根本就不在乎他,但她没办法离开他。 这种关系不正常也不健康,作为优等生的沉域当然明白,但那又怎么样,他并不算是一个道德感非常强的人,小学老师教的遇见老爷爷老奶奶过马路要搀扶之类的事情他从来没做过,对身边的人或是事物的关心程度仅限于他所在意的,而这个范围限定在不同区域又能缩小到特定的几件上。 比如朋友,他看似朋友无数,但真正在意的也就游淮跟迟盛这两个从小玩到大的。 至于其他,就没什么所谓。 他跟陈眠从高一纠缠到高三,时间和钱全部给她。 在学校保持着不熟的陌生人关系,然而踏进了卧室房门就成了密不可分的缠绵。 沉域想,就这么也不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本就脆弱到不堪一击,用钱就能换来的陪伴让这个安静的房间充斥着不少声音,甚至让他在一个人时产生了种房间果然过于安静的感觉。 他开始在陈眠不在的时候更迫切的需要陪伴,于是总是和身边朋友在一起,哪怕在KTV听着狼哭鬼嚎也好过自己一个人在家,这个时刻,沉域以为自己是到了需要热闹的阶段,所以害怕孤单需要人陪伴。 直到又一次和陈眠在一起的晚上,她在他身边累得睡去,房间里陷入了除呼吸声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安静之中,他伸出手去碰她的脸,看她下意识抗拒而皱起的眉,忍不住笑了起来,也是在这个时候,游淮给他发来消息问他要不要出来玩,他一口拒绝说不。 游淮有点儿好奇:一个人在家不无聊吗? 很多过往相处的积累在这一刻形成了细微的量变。 这种量变并不足以让他对陈眠的感情变成喜欢,但却足够让他明白,并不是成长到了害怕孤单的年纪,只不过习惯身边有人陪之后,才发现一个人确实是有些糟糕。 高二那年的圣诞节,学校组织活动,每个班级张灯结彩,罐装的喷雪成了互相玩闹的武器,沉域从喧闹不止的班级来到走廊,从围栏往外看见楼下跟朋友走在一起的陈眠,她手里拿了个苹果,楼上有男生从上而下喊她的名字。 ——陈眠,圣诞节快乐! 楼下的人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眸就这么撞进了沉域眼里。 从自己班找来的游淮勾着他的肩膀,顺着他的视线看见楼下的陈眠,“是不是喜欢她啊朋友?” 那会儿沉域本该直接说不是的声音就这么在喉咙里停了几秒才说出来。 让几秒的犹豫彻底变成笃定的是高三。 在很多很多个瞬间,理科班教室鬼片卡顿的黑暗、篮球馆停在她面前的篮球,还有无数个明明被她气到不行最后还是忍不住朝她走去的脚步,沉域彻底认栽。 于是明白电视剧里分明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感情为什么能拉扯成几十集。 因为一个人是没办法彻底读懂另一个人的,所以根本不知道在自己看来的表白在对方看来是不是另一种象征着关系断裂的决绝词。 陈眠是所有人里让他最难懂又最懂的存在。 正因如此,沉域才根本不受控制地越陷越深。 3. 陈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高三谢师宴后,他回到盛世豪庭,把她整理好的东西全部都按照记忆放回到之前的位置。 再比如,高考前夕那晚她演算的草稿纸最后一页,她困得趴在桌上睡着,而他拿着笔,在上面写下了一行: ——希望所有好运都陪着陈眠,高考顺利,万事顺遂,从今以后陈眠的人生全是好兆头。 是他爷爷对三岁之前的他施下的魔法,这个魔法在他十八岁时又对眼前的女生施下。 这话要是被游淮或是迟盛看见又会嘲笑他无数次舔狗。 ——沉域你真的逊毙了。 ——不是吧,被追惯了的小沉开始追别人了? 这种话迟盛跟游淮说了无数次,群聊里一大半都是调侃,沉域的回复要么是滚要么就直接当做没看见。 然而在谢师宴之后,陈眠离开他的那段时间里,再也没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甚至没什么人再对他提起陈眠的名字,这两个字似乎成了沉域世界里的违禁词。 迟盛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这种俗到爆的话也就迟盛这种没文化的人能说出口。 游淮反复斟酌最后能对他说的是跟他爸妈差不多的话,无非就是你才十八岁,十八岁就是一个哪怕经历了痛苦难过依旧能重新走出来站起来的年纪。 那段时间沉域仿佛又回到了失去表达欲的阶段。 他开始懒得跟别人说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感情不过就是因为喜欢而在一起。 但他跟陈眠之间没有那么简单。 他那时候想的是,就算没在一起,他估计也不会再喜欢什么人了。 想要了解、想要走近、想要牵手拥抱接吻做爱的冲动只会对着陈眠了。 4. “吹蜡烛呀,你在想什么?” 女孩子从烛光中朝他挥挥手。 沉域吹灭了蜡烛。 房间归于黑暗的刹那,蛋糕上插着的数字十九也跟着消失在视野里。 “就是想了些以前的事。” “嗯?”陈眠有些困惑,“什么事?” “遇见、喜欢、失去、拥有,就这四个,关于你的事情。” “……” 陈眠瞬间沉默,在黑暗中从对面绕到他身边,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 放低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哄小朋友,对他说,“不会了哦。” “不会再离开你了。” 空气中充斥着蛋糕的香甜。 近在咫尺的陈眠坐在他怀里,勾着他的脖子从下颌亲吻到他的唇角。 双手捧着他的脸,无比真诚地再一次重复。 “生日快乐沉域。” 又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给了承诺。 “以后每一年生日,我都会陪着你的。” 沉域轻笑了声。 从兜里摸了打火机出来,擦亮的瞬间看见女生亮晶晶的眼眸。 “行,从今天开始算,再过三年,三年后记得履行你的承诺。” 三年后,十九岁的沉域二十二岁,到了法定结婚年纪。 陈眠蜷起手指,丝毫没有犹豫地点了下头,“好啊。” 又忍不住问他,“那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沉域说,“就刚才那个。” 十八岁的沉域希望陈眠天天开心。 十九岁的沉域存了私心,想跟陈眠一直在一起。 然后两个别扭的小孩儿成为一对仍旧别扭可是彼此相爱的夫妻,又从夫妻变成一对携手看夕阳的老人。 这才是,沉域所希望的,一生顺遂的终点。 / 小沉生日快乐? ???? 79/撒娇鬼 79/撒娇鬼 篮球馆里。 沉域坐观众席的位置,有些无语地靠在那儿缓神。 周围围了一堆人,都在问。 “没事吧阿域?要不去趟医院吧?” “这别骨折吧?” 游淮蹲在沉域面前,盯着伤口多看了几眼,发现没什么大事,才站起来,顺势坐在沉域旁边,还调侃了几句,“这叫什么,情场得意、球场失意,谁让他给女朋友发微信荡漾成那个样子的,球都看不惯他,没多大事儿,大不了等会儿我送他回家的时候在附近诊所上个药。” 一块儿打球的老刘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是他刚才撞那一下,沉域也不会摔,挠挠头发,建议道,“要不——我跟你一块儿送他去诊所?” 边儿上还有人跟着操心。 “这天气这么冷,穿衣服都不方便,真不疼啊?怎么声儿都不带出的?” “边儿上也没姑娘啊,阿域,要是疼就跟兄弟们吱一声啊。” 直到这会儿,沉域才有些好笑地说了句,“就这点儿——” 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边儿上坐着的游淮就看他跟变戏法似的,忽然就换了副有些痛苦的表情,甚至还装模作样地皱起了眉弯下了腰。 游淮刚想问,朋友,请问你在装什么。 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女生有些慌张的声音喊沉域,他抬头就看见了沉域做作的原因,是陈眠,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从门口处往这边跑,一身白色羽绒看着跟个雪团似的,整个人都在喘,他也是头一回看陈眠这种可以直接cosplay冰雪女王、万年没什么表情变化的人一脸担心地停在沉域面前。 然后看着他那位做作的朋友,视线停在他膝盖上,眼睛和唇角都跟着撇下来。 根本做不了假的担心和心疼。 “怎么弄的?疼不疼?” “疼。”沉域丝毫没有犹豫,一点儿都不在乎周围朋友的目光,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地对着女朋友撒娇,一副疼得快死掉的样子,还倒吸了口凉气,对眼前担心地紧皱眉头的女生说,“特别疼。” 周围朋友:…… 老刘都大开眼界,他是游淮学校的,只听说沉域有女朋友了,但没见过真人。 一直以为沉域这种性格就算谈恋爱都要靠女生主动,但完全没想到,沉域走的是撒娇路线? 啊这……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陈眠根本没想到一来就能看见这一幕。 她没见过沉域受伤,他这会儿坐那儿,额头上还往下滚着汗,膝盖上红了一片,估计是场地没收拾干净,摔跤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给划破了皮肤,伤口还往外渗着血,地上扔了几团满是血迹的纸巾。 “去医院吧。”她当机立断地对沉域这么说,随即问旁边唯一熟悉的游淮有没有开车。 游淮还保持着‘沉域你真的玩得特别脏’的犯恶心状态。 在兜里摸了车钥匙出来,模仿着陈眠的语气问沉域,“去医院吧?” 沉域根本没搭理他,只看着急得一直盯着他看的陈眠,“公寓有医药箱,这个点,去医院也是包扎,你回去帮我包一样。” 陈眠不太赞同,“万一骨折了呢?而且我不会——” “没骨折。”沉域打断她,依旧是一副恹恹的样子,有点儿虚弱地朝她伸了手,“你不会是不想照顾我吧女朋友?” 陈眠就没话说了。 游淮在一旁直呼精彩。 简直学到了,怪不得沉域能搞定陈眠呢,就这招数谁不傻眼? 他主动当了车夫送沉域跟陈眠回公寓,一路上忍受着后排自己的好兄弟说的傻逼话。 “我不会废了吧?” 听听,但凡接受过义务教育的都说不出这种话。 偏偏还有人温柔回应,“不会的。” 隔了会儿,又听见沉域轻笑着对身边的人说,“要记得照顾我啊女朋友。” 陈眠很轻地嗯了一声,似乎是觉得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挺不好意思的。 游淮一脸麻木地调高了音乐的声音,又挺无情地切了首分手快乐循环了二十分钟的路程。 沉域难得没跟他计较,后视镜里,他靠在自己女朋友肩上,垂着眸,偶尔勾唇笑一声,哪里像是疼得不行的样子,根本就是女朋友来找他、心疼他开心的不得了。 到了地方,游淮连车都没下,只冲沉域拱手,“服了朋友。” 又竖起大拇指,“你是这个。” 沉域其实也没多疼,也就摔跤那会儿疼得皱眉,但忍过那个劲儿也就没什么事儿,谁打篮球还没个磕磕碰碰了,摔跤算是常事,只是刚摔那会儿动静大,吓得队友都以为他怎么了。 但看见陈眠后觉得伤口疼得有些受不了也是真的,尤其是陈眠蹲在他面前,皱着眉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心疼看向他时,他觉得这次摔的还真有点儿太疼了。 一路被人搀扶到公寓沙发上,陈眠解了围巾放在沙发扶手上,从柜子里拿了医药箱,棉签、碘伏都拿在手里,又蹲在他面前,对着裤腿撩上去后露出的伤口,轻声对他说,“疼的话,就跟我说。” 沉域别过视线,藏起眼里的笑意,“好,那你轻点儿,我怕疼。” 陈眠点点头,“好。” 她动作是真的很轻,生怕弄疼沉域,拿在手里的棉签像是没有力度。 等上完药,陈眠又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 ——沉域要怎么洗澡。 刚打完篮球,沉域这么爱干净的人不可能不洗澡,所以,她还要帮沉域洗澡? 直到这会儿,陈眠才真正意识到,沉域所说的照顾是什么意思。 而一路把人骗到家的沉域早就脱了外套,屋里中央空调送着暖气,他里面那件球衣都没来得及换,打球时流的汗早就干了,这会儿被他拽着衣摆直接给脱了下来,丢在了茶几边。 丝毫不让陈眠躲避,垂下眸,盯着她,示弱的语气。 “说好的照顾我,你不会看我一个人瘸着腿死在浴室里的吧女朋友?” / 齁住了,下章是肉,小沉骗小陈 女上。 80/忍不住 80/忍不住 陈眠有些为难,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往两人之间的亲密多半发生在沉域主动的情况下,但现在不是,目前的情况是,沉域坐在浴缸里,受伤的那只腿曲着,丢了沐浴球的浴缸里泡沫遮挡着他的重要部位,裸露在外的胸膛上也沾着泡沫。 “又不是没看过,害羞什么?”对于坐在浴缸边不知从何下手的陈眠,沉域是这么说的。 事实上就在刚才,陈眠扶着脱干净的沉域小心翼翼地进浴缸里脸都红了一片,视线放在哪里都不对劲,最后只好努力抬着头盯着他锁骨以上的位置看,这种感觉奇妙,明明裸露的人是沉域,可因为对方的过度坦荡,最后羞赧的人成了自己。 陈眠手里拿着毛巾,沾湿了水往沉域头发的位置挪,轻声制止他,“能别说话吗?” 沉域压根没在听,颇有点儿明火执仗的意思在,“不太能。”说完又怕对方觉得自己态度过于坚决,找了个陈眠没办法拒绝的理由,“不说话转移注意力,我腿疼怎么办。” “......沉域,你发没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会撒娇了。” 毛巾打湿他的头发,水滴顺着发梢往下,从额头划过鼻子和眼睛,让原本抬眸看她的人被迫闭上了眼,被打湿的睫毛格外浓密纤长,许是逐渐攀升的浴室气温和他闭眼的动作里给了人一种他此刻乖到不行的错觉,声音都比平时更柔软一些,没有反驳,只是顺着她的话点了下头。 “发现了,但是跟女朋友撒娇又不犯法。” 陈眠用干毛巾擦拭他的眼睛,他这才睁开眼,笑吟吟地望向她,还要反问一句,“犯法吗?” 这么说话的时候,沉域原本放在浴缸边沿支撑着身体的手并不老实,明目张胆地放在陈眠腿上,京北的冬天寒潮来势汹汹,要说绥北给陈眠带来最大的影响之一就是怕冷,刚入冬她就围上了围巾,现在里外穿了好几件,保暖内衣在第一场雪下之前就已经穿上了,因而沉域一手下去摸到的全是衣服。 摸起来就能明显感觉到里面有好几层的厚重衣物。 他难免有些好奇,用手指掂量了一下,问她,“三条裤子?” “……” 确实是三条,也就因为衣服穿得多,所以陈眠行动并不十分灵敏,在浴室里待了会儿已经出了些汗,脸都闷得有些红,被他这么一动作,毛巾都险些掉下去,立马警告了他一声,“你能乖乖坐在里面不要乱动吗?” 她还没有这么伺候过谁,连小动物都没有给洗澡过,给沉域洗头都挺艰难,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很明显,哪怕是这会儿他在浴缸里坐着,但哪怕坐在和浴缸齐高椅子上的陈眠也要抬着手才能摸到他头发,两只手抬久了就逐渐有种做引体向上的酸累感。 她往沉域支着的伤腿位置看了眼,又打量了一下浴缸的位置和更方便自己的沉域坐姿,随即建议道,”你往我这边靠近一点。” “行。” 沉域答应的挺干脆,手撑着浴缸,腿没碰着水,四十五度角换了个方向朝陈眠的方向倾斜。 后脑勺对着她。 “这样呢?” “嗯。” 方便很多。 陈眠挤了洗发水在手里给沉域洗头发。 一男一女共处一室,其中一人还脱光了衣服泡在水里,心里难免起了些旖旎心思。 陈眠不知道,被泡沫遮挡的沉域已经支起了帐篷。 他眼神落在自己双腿之间,继而轻咳了一声。 身后的女生立马停了手,有些紧张地问,“是我太大力了吗?” “没有。”谈恋爱的沉域几乎八百个心眼全用在女朋友身上,这会儿却异常坦诚,直面着自己的欲望,继而有些懊恼地对身后的陈眠说,“不是头发的问题,就是这会儿有点难忍。” 陈眠双手间满是泡沫,困惑地问了句,“什么?” 沉域说,“你在我身边,本来之前自己能忍的欲望这会儿忍不住。” 陈眠手指间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视线从他肩膀处往前,从他拨弄水面的动作间看见他已经完全勃起的性器。 她瞬间哽住,那股从进了浴室便有的燥热瞬间攀升,尤其是被沉域弄湿掉的裤腿处格外火烧火燎,身体像是被他丢了把火,平日的冷静自持如坚冰融化。 有些迟疑地给了个建议,“……那你,碰碰你的伤口?” “碰我伤口干嘛?”这会儿是沉域没弄明白陈眠话里的意思。 陈眠:“疼一下,应该能忍住你的色欲吧。” 沉域:“……” 他险些被气笑,“要是不能怎么办?” “那,我出去,你自己洗,快洗完叫我。” “不太行。”沉域指着自己膝盖,“我腿受伤了陈眠,我没办法站起来用花洒冲洗后背,更没办法自己从浴缸里坐起来,里面都是泡沫要是一会儿我打滑了二次受伤了怎么办?房间里又这么隔音,你在外面听不见我讲话,我要是窒息了死里面了你不就没男朋友了?我们才谈恋爱五天零十个小时,一个月都不到,应该比热恋期更热恋期的阶段,你忍心把你正新鲜的男朋友一个人丢在浴室?” 沉域跟陈眠谈的这恋爱,在外人看来就是两个冰山凑一块儿, 毕竟看起来两个都不像是话多会搞情趣黏人的类型,但也正是因为陈眠不会说情话不会撒娇不黏人的原因,这些事情都被沉域给包揽了,平时对陈眠宠是真的宠,看冬天冷为了让她早上多睡会儿甚至可以专门买早餐送到她宿舍楼下,典型的十佳好男友。 可是在这个时候,两人的亲密关系里,他总难免会要求更多,带着些引导地对陈眠提要求,“不能陪我洗个澡吗宝宝?” 平时听周围人说迭音词能直接一个冷眼过去的人这会儿毫无心理负担,一口一个宝宝叫得甜。 “我都受伤了,也做不了什么,只是想让你陪我洗个澡,我们都很久没见了,可以吗宝宝?” 这种时候的沉域,陈眠毫无招架之力。 准确来说,是谈恋爱后的沉域,陈眠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脑子里一个声音在对她说:他的要求也不是很过分,正常男女朋友之间的亲昵而已,以前又不是没做过,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而另个声音也跟着跳了出来:他故意的!要是什么都答应他,以后他只会得寸进尺!邓茉沫都说了,男朋友这种生物越宠越会上房揭瓦! 两个声音在打架的时候,沉域还在不断地瓦解她的防线,转过了身,脸上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那张极其英俊的脸在暖色灯光下显得更加白皙清俊,一双澄澈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眼里柔软一片,顶着这么张脸,又摆出这么副深情款款的表情,根本让人无力招架。 “宝贝,想要你。” 声音是最后一把钩子,彻底让陈眠自制力分崩瓦解。 “只是一起洗个澡。”陈眠重复着他说过的话。 浴缸里坐着的人立马笑了起来,“是。” 灯光下。 陈眠脱衣服的动作缓慢。 一件件放在椅子上,命令着沉域转过身不许看她。 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弯下腰、直起身,内衣内裤都在手里被折迭好,藏在毛衣和裤子中间。 踏进水面时还尽量避开沉域受伤的那条腿,然而这时候才发现,因为沉域支着一条腿的原因,原本挺大的浴缸空间显得狭小起来,去到另一边没办法给他冲洗掉头发上的泡沫,这也就意味着,她必须坐在沉域怀里,才能完成帮他洗澡这件事。 那这就说明—— 她必须坐在,沉域双腿之间和靠近腹部的位置。 也就是……性器贴近的姿势。 浴缸里的水还是温热的。 陈眠红着脸捂着沉域的眼睛,轻声警告他,“不许看。” “好。” 他应的很快,睫毛轻颤间扫过她的掌心,带来一阵轻微的痒意。 他确实没再看,只是手却悄悄地跟着水流滑到她双腿之间,碰到了柔软的门扉之间。 他呼吸间腹肌跟着胸腔一起起伏,紧贴着她的性器戳着她小腹。 陈眠忍不住颤抖,另一只手下意识抵在他腰腹间,声音带着喘,“你别——” 却被沉域给打断,他轻笑着对此刻她的状态下了定义,“宝宝,你湿了。” 81/爽不爽(H) 81/爽不爽(H) 说着只是洗个澡的人手指在濡湿边缘试探着,浴缸里的水跟她因为快感而分泌出的爱液区别就在于,一个完全透明似毫无重量甚至无法被感知无法被区分、而另一个则是透明状的黏稠,拨开水面的泡沫,仔细辨认甚至能看清那一小团在指间黏稠而成的丝。 “你都湿了。”没能得到回应的人再次重复自己探究得来的结论,不等陈眠回应便不再停留在门扉处拨弄,直接将食指伸入了进去,瞬间被缠住的紧致带着温暖包裹着他的手指。 他手指用力,微弯,顶住了敏感点让陈眠直接叫了出来。 “叫的意思是,想要?”完全忘记刚才约定的人不再掩藏自己的真实目的,又伸进去了一根手指,两根手指扩张着,将窄窄的桃花入口扩张到浴缸水能钻进去的大小,陈眠缩着腿想要闭合,她忍不住哭着喊着他的名字。 “沉域,你别——” “别什么?宝宝,你别动作这么激烈,碰到我受伤的那条腿了。”他说着,又提醒般动了下自己那条伤腿,一面装着可怜,另一面却抽出自己的手指,从水里拿起来,停在自己唇边,手指滴着水,然后他伸出了舌尖,轻轻地舔,像是在品尝她身体的味道。 过于色气的一幕让陈眠羞涩的闭上了眼。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被拉着握住一个粗壮的东西,她靠在沉域肩上,听见沉域问她,“怎么办腿好疼,不进去分散注意力有点儿难忍,可以进去吗?” 不同于诨话。 实打实的征求话语,甚至用词都礼貌。 但陈眠就是燥得耳根都热,她身体也热,甚至分不清究竟是热还是痒,他带着她的手握着自己的东西在她的入口处蹭来蹭去,搅弄的水面都跟着发出声响,与此同时,还贴在她耳边,不时发出喘。 篮球馆里即使受伤坐那儿的沉域所散发的荷尔蒙气息都写着欲望,此刻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征服欲,有着致命吸引力的雄性气息包裹着她,而他那个过长过硬的东西还在她的桃花径里来回戳弄。 咕嘟咕嘟咕嘟—— 全是浴缸里放着的水被动作而引起的声响。 而抱着腿上的人来回顶弄的沉域贴着陈眠的耳边,不停地问她能不能。 陈眠被他一个戳弄浑身发抖地抱紧他,手指攥紧他的头发问他,“可、可是,你的腿……” “简单啊,你来动。” “……我不会。” “没关系,我会教你,首先,抬臀把我放进去。” 陈眠红着脸照做,只是很快就感受到了被顶入而产生的胀。 沉域在她慢慢坐下完全含住自己时凑过去亲吻她,是仿佛要把她吞入腹中的热烈,连呼吸都被彻底吞噬,陈眠刚发出一声闷哼,就听见咬着她下唇的人笑出了声,她恍惚睁开眼,看见眼前帅气的少年眼里似乎勾着火光,在她的注视下啄吻了一下她的唇。 “现在,你可以尝试着动了。” 含着他的东西,被完全插入而带来了与胀痛同时到来的酥麻快感。 在欲望节节攀升时陈眠仍然记得他受伤的膝盖,动作间避免着让腰肢贴着他的大腿,双手撑在浴缸边沿,根本无暇思考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被人哄着上下动作,抬臀跟坐下时都能听见沉域发出的喘息,不停地对她说宝宝好厉害。 她意识都变得混沌,听见动作间的啪啪声以及因此而溅落到地面的水声。 沉域垂眼看她,热吻过的唇是红的,笑时露出的牙齿是白色的,他额前的碎发湿润,被他随意捋至后面,深邃的眉眼在此刻格外蛊惑,他深陷的欲望仍旧停在桃花源,意识到她逐渐没有力气,而好心搂着她腰背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推,引起陈眠的一声呜咽。 “现在也要我教吗?” 最深的那一记,爽得陈眠头皮发麻。 女上位让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距离,一次次地挺入都让小腹都能窥见端倪。 陈眠终究忽视了细节,腿真的疼得受不了的人,是怎么能一直支着腿让她从始至终坐在双腿之间,借着他的力度上下动作。 甚至在快感节节攀升时,贴着她的腰背,挤着她让她身体前倾。 少年的味道是阳光的,带着薄荷叶的清新,他的亲吻是热情的,亲密的举动哪怕放荡都不让人感到恶心。 水面波澜不停。 水下她用腿丈量沉域的腰围,已经完全丧失了主动的力气,被迫贴着他任由他动作。 紧贴的部位是狠狠撞击进去的深入,他仿佛发了狠,一边撞击一边问她爽不爽,不回答就咬着她的唇逼着她呻吟求饶。 最深的那一下,陈眠甚至觉得秘径深处都被撞开。 “疼不、不要了呜呜呜呜沉、沉域、你——” “嗯?”抱着她的人哑声问她,“在说什么?爽?” 他只想听到自己想听到的答复,不然就按照自己的章法横冲直撞。 他亲吻着她的眼眸,“爽吗宝宝?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 在一次次深挺中达到高潮的陈眠抱紧他的脖子,在他怀里颤抖,剧烈的快感将羞耻冲刷殆尽,她闭着眼对依旧不停的他说,“…….爽、爽的。” 沉域这才放开自己的欲望。 不再狠狠忍着想要射的冲动。 他被欲望吸引,自甘堕落,自愿臣服,亲手将自己束缚住手脚成为她的奴隶。 然后做下只属于她的标记,将自己所有的欲望都埋进去当作抵押物。 而他则是靠在她肩上,撒娇般对她说,“真的好爽啊,宝宝。” 最后是沉域抱着陈眠从浴缸里出来的。 白浊和泡沫一起漂浮在水面上,累得不行的陈眠闭着眼根本不想再去看沉域。 哪怕意识到沉域是个骗子也完全没力气去指责他,只是靠着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下次,下次绝对不会再信沉域的鬼话。 82/春在冬 82/春在冬 第二天,陈眠醒来的时候,沉域不在房间里。 客厅里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像是在跟那边沟通工作上的事情。 陈眠拉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时看见身上被人穿了件睡裙,身上也是清爽的,这才隐约想起昨晚意识模糊时被人抱着做了清洁。 拖鞋就放在床边,她穿上拉开房门走到客厅。 沉域站在客厅,对着窗外的一片白茫茫还没结束手里的电话,听见卧室房门打开的声音下意识转身去看,结果就被人伸手抱住,披散着长发的女生似是没睡醒,脸埋在他胸膛间还下意识蹭了蹭,像小猫。 电话那头的人听见这边的停顿,有些困惑地喊了声他的名字,“阿域?这个方案没问题吧?” “大体上没有,细节上的东西一会儿线上再开会讨论。”他说完,便与那边结束了通话。 沉域揉揉陈眠头发,问她,“今天要去律所吗?” 陈眠摇摇头,“周末休息。” 她说着又打了个哈欠,眼睛都没彻底睁开,靠着人又要睡过去。 沉域也没动,就这么让她靠着。 屋里安静地能听见暖气从送风口往外吹送的声音,玻璃门外的世界陷入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之中,正是隆冬,楼下有同样处于休息的小孩儿打雪仗的嬉笑声从门缝里传来。 这种天气,只要是在有暖气的房间,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靠在一起都挺舒服。 沉域本来打算带陈眠出去约会,但陈眠一副完全不想动弹就想窝在家吹空调的样子让他放弃了所有的计划,就这么抱着人在客厅站了会儿,直到怀里的人站着站着拽着他衣服的手慢慢松了下去,沉域才直接把人打横抱起,也没进卧室,就抱着人在沙发坐了下来。 陈眠就这么靠着他睡着了,人窝在他怀里。 电视机遥控就在沙发上,沉域调了静音随便找了部电影来看,是部小众科幻片,看了会儿就失去了兴趣,再次看向靠着他睡着的陈眠。 她呼吸清浅,不知做了个什么梦,唇线紧抿,陈眠的睡觉习惯沉域再熟悉不过,总喜欢抱着个什么东西,要么是枕头被子要么就是他,典型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与此同时,还喜欢睡在靠里的位置,被子总喜欢拉到下巴的位置,睡着睡着整个人会往下陷,跟埋进被子里了一样。 这会儿没有枕头被子,唯一选项只剩下了他,她自动自觉地往他怀里钻,他给她抱着的那只手被她当作公仔般双手环抱着手臂,掌心贴着她的脸,温暖的热量让她忍不住往那边贴,用柔软的脸轻蹭。 昨晚受伤的那条腿逐渐有些麻,沉域随便找了个抱枕,垫在膝盖上,也没当回事儿,重新拿了遥控换了部电影从头开始看。 陈眠是被饿醒的,醒来先是盯着沉域看了会儿,才坐起来,发现沉域正在看电影,估计影片已经快播放完了,女主在雨夜中提着小洋裙飞奔向车站跟男主互诉衷肠,屏幕上音量键一格格被放大,淅淅沥沥的雨声传遍整个客厅。 “想吃什么?”沉域问她。 陈眠抱着膝盖,看着电视里拥吻在一起的男女主,想了会儿对沉域说,“想吃辣的。” “挺能想。”沉域毫不犹豫地揭短,“上回吃火锅微辣锅里出来的东西你涮过茶水都嫌辣,买碗粥回来给你沾一滴辣椒油对你来说都算中辣了,想点儿你能吃的。” “那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了。”陈眠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屏幕,看见屏幕里拥吻结束的男女主角上了辆马车,镜头一转就是天亮,他们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下走向婚礼的殿堂,不时有小孩儿往他们身上撒着花瓣。 有点儿唏嘘地问沉域,“是不是所有happy ending的尽头都一个样?婚礼、被所有人祝福、然后镜头再一换,就是儿女双全、琐碎日常?” 沉域正在点外卖,听陈眠这么说,头也没抬,笑着回答她,“也有拍到男女主角变成老头老太太还手牵着手在摇椅上晒太阳的,什么才算最圆满?要我说,如果生活是个电影,现在就挺圆满,也挺你所说的happy ending的尽头。” “现在?” “嗯哼。” 沉域支付完款,手机丢一边,把人重新捞进怀里,屏幕里电影播放着片尾曲,致谢名单一行行出现。 “要俗气点儿来说,跟你一起睡觉一起醒、一起看电影一起看下雪天就挺圆满,但要更深刻点儿来说,你最喜欢我的时候,就是我最圆满的时候。” 陈眠认真听完,然后说,“那我可能跟你有不同意见。” 沉域看向她,“嗯?” 陈眠:“我要俗一点,想要成为优秀毕业生、进最好的律所成为最优秀的律师——” “陈律师,光是说工作,那你男朋友呢?”沉域打断她。 陈眠慢吞吞道,“然后,成为最好的自己,到那个时候你仍然最喜欢我,这应该能算是最圆满。” “行。” 沉域忍不住笑,“但是女朋友,饿着肚子说这些是不是远了点儿?” 他弯腰,在茶几上拿了包没拆开的饼干撕了递给陈眠,“先填填肚子吧,外卖还有半小时才能到。” 海盐味小饼干,除此之外,还有奥利奥、薯片、巧克力之类的零食都塞在柜子里,沉域并不是一个爱吃零食的人,对零食感兴趣的人反而是陈眠,大概也是在两人在一起之后,沉域的公寓里开始慢慢出现了一些完全不像他的东西。 换在之前,陈眠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和沉域走到现如今这一步。 也没想到过两个人的房间也可以没有争吵和暴力,也可以看个或许彼此都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打发时间的电影,关着窗开着暖气,在暖洋洋的冬日偶尔交谈几句,眼神对上又忍不住笑,慢慢靠近,又忍不住接吻拥抱。 这些平淡的琐碎日常像是终于掉进她世界里的流星。 神明说许个愿吧。 她闭上眼再睁开,所有的幸运都汇聚成了此时此刻。 门铃响起的时候,沉域在厨房烧开水,陈眠踩着拖鞋开了门,拎了外卖放在桌上。 沉域端着两杯热水走出来,看陈眠站在桌边没动,递给她一杯,“怎么了?” 陈眠接过来,拉开椅子坐下,边打开外卖边说,“好像每一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叫外卖的。” “你要是不想吃外卖,我可以叫个阿姨来做饭。” 本想说我们之间要不谁去学个做饭的陈眠及时闭嘴。 就该想到,像沉域这种少爷,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他是不会自己动手解决的。 吃完饭桌上东西收拾好,垃圾整理成袋。 周末也没有另外安排,丝毫没有出门打算的陈眠跟沉域重新回到了沙发,找了部两个人都想看的电影从头看到尾,没有拉上的窗帘外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窗外风声大作,陈眠靠在沉域怀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电影里的剧情,沉域就捏着她的手指一下下地玩,一旦发现她过于专注甚至忘记自己的存在,就会有点儿不满地用点儿力,等她看过来,就在她唇上盖个章。 又从警告似的啄吻变成深吻。 最后抱着膝盖的人完全躺倒在沙发上,一只手勾着他的腰,唇瓣嫣红地喊一声他的名字。 然后就像是礼物般慢慢被人拆开。 冬天,实在是太适合谈恋爱。 太适合在开着暖气的房间里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雪色,而两个人相拥取暖。 又慢慢从拥抱变成一塌糊涂的厮混。 陈眠喘息着一寸寸接纳他的进入,听着电影里不停追问究竟是不是爱情的声音里看见了沉域胸口处的纹身,然后伸手,勾着他的脖颈索求一个温暖的拥抱。 “沉、沉域。” “嗯。” “你……像是岛。” 正陷入情欲深渊的沉域只顾得上动作,并没有听清,“什么?” 怀里的人紧紧依附着他,双腿勾着他的腰,与他的动作频率一同上下起伏,像是艘在雷雨季节航行的船,不停地触礁又来回飘摇。 她忍住呻吟,努力捉住散乱的意识,尽管是个文科生但很久都没有如此感性的大脑里出现了很久之前看过的一本诗集,是鲁米所写的火,那些让她丝毫没有产生起感动和共鸣的字句在此刻在脑内跟着海面一起汹涌。 ——如果你还没疯狂,那就让自己疯狂吧。 ——哪怕输一百次,也再赌一局。 然后浑浑噩噩地想。 沉域也像是爱里的赌徒,抱着输一百次也要再赌一局的心态始终留在她身边,在没有人选择她的时候坚定地站在她身后,从一开始就对她说自己陷入了沉眠。 像是一座静静屹立在海面,无论何时都不会消失、默默承受所有波涛的岛。 她别过脸,咬住下唇,忍着被撞出的喘息,没再回应。 沉域理智察觉刚才是个挺重要的话,不依不饶地缠着她。 男女之间在床事上毫无公平可言,在这种时刻耍无赖就跟犯规没什么区别。 电影已经播到尾声,自动播放下一部推荐电影。 斑驳树影散着明媚春光,重重绿影倒映在他们身上。 风吹树梢和单车铃声拨动的声响一同响起,又同现实中阵阵水声和暧昧缠绵声糅合。 到最后,沉域已经忘了自己要问她什么。 缠绵到最深处,拥抱到最紧密,光是看着两人落在地上的影子都觉得感动的时刻。 感性的阈值被拨到最高处。 他看见陈眠被汗湿的额头以及咬住的海棠色的唇。 屏幕里,骑着单车的男生停在女生身边,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还停在相识的阶段。 而屏幕外的沉域和陈眠已经从相识走到了相爱。 这个时刻,他低下了头,轻吻她湿润的眼睫。 “我知道你说的什么了。” 陈眠咬唇轻哼,“嗯?” 然后就听见沉域对她说。 “——我爱你。” / 咦。 83/往未来 83/往未来 一整个周末,陈眠都在沉域公寓里打发了时间,两人三餐都靠外卖,一天也就晚上一起出门丢了垃圾然后从小区走到附近公园散个步,夜里的京北更冷,沉域给陈眠裹上了自己的大衣,袖子往上卷了三折才牵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公园里人不多,两人也没什么固定的话题,想到哪儿算哪儿,逛得差不多让胃里食物消化了就一起回公寓。 夜里陈眠在浴室洗澡,沉域就在换床单,抱起来丢进洗衣机后,听见陈眠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着手机本打算拿去于是给她,结果就看见屏幕上显示微博收到一条新评论。 陈眠还玩微博?这完全超出沉域对陈眠的认知,她娱乐活动基本为零,手机里连个开心消消乐都没有,唯一的游戏还是微信小程序里的跳一跳。 她微博在玩什么?发了什么收到了评论? 陈眠跟沉域都属于边界感比较强、不太喜欢查岗的类型,高中那会儿就从未看过对方手机,在一起之后更没有,因而这会儿对陈眠微博好奇的沉域还有点儿罪恶感,拎在手里思索再三,最后还是去了浴室门口,也没推开门,只是敲响了房门。 上回沉域喝醉敲浴室门的事迹还历历在目,陈眠一听见这声音立马冲外面说,“沉域你好烦,能不能别催!” 靠在门边上的沉域笑了声,“没催你,就想问下你,你手机响了,我能看眼么?” 在里面洗澡以为只是来了电话或是微信消息的陈眠:“可以啊。” 得了允许,沉域才打开她手机。 四位数字密码他输了陈眠的生日0601,显示不对,他手在屏幕上停了会儿,抱着种我就试一下就算不对也没什么关系的心态又输入了个0520,结果解锁成功。 把他生日当手机密码,要不是他今天忽然好奇她怎么在玩微博,估计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点进去就跳进微博界面。 收到的评论:哇!恭喜恭喜! 恭喜什么? 沉域顺着这条评论,点进所被评论的微博。 ——你是灿烂的、热烈的、耀眼的。我的。 除此之外,这条微博还显示了个已编辑。 向来不会花冤枉钱的陈眠把微博会员都开成了lv3。 稀奇。 沉域的好奇心上升到顶,点了编辑记录,就看见暑假那会儿她发的第一版微博,和这条只有两个字的区别,我的前面多了个不是,两条微博之间相隔时间足有六个月。 她微博发的不多,粉丝数量也寥寥无几。 沉域却翻了很久,每一条她发过的微博都停顿有十多分钟。 八月末。 ——对不起。 十月初。 ——你是灿烂的、热烈的、耀眼的。不是我的。 十一月初。 ——公交车站的阵雨,在看见你的那一刻,变成了不会停歇的漫长雨季。 十一月中旬。 ——他说,只会是我。 十二月初。 也就是在绥北那会儿。 ——我看见了幸福的终点。 每一条微博沉域都能对应出具体的时间。 每一件事都历历在目,沉域没想过,陈眠会用这种方式来记录,过于感性的方式让陈眠变得不再像印象中的陈眠,他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最后停在她微博名上。 oracle。 神谕。 沉域没再看她手机,直接拧开浴室的门,朝里面走了进去。 浴室里,陈眠刚穿上睡衣,正湿着头发在用吹风机,呼啦啦的吹风声掩盖了沉域推开房门的声响,直到腰际被人圈住,氤氲着雾气的镜面里朦胧出现了沉域的身影,他心情似乎并不愉快,靠在她的后背上,隔在中间的湿发打湿了她刚换上的睡衣。 陈眠关了手里的吹风机,不太舒服地想从他怀里挣脱,“怎么了?” 他困着她的腰,没让她跑,又嫌这样的姿势看不清她的脸,直接把人抱着坐在洗手台上。 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微博我看见了。” 陈眠神色一僵,十分不自然地垂下了眸,躲闪着他的视线。 “随便写的,你不用在意。” 沉域怎么可能不在意,那一条条微博在他看来跟表白没有丝毫差别。 随便写的这四个字他根本不认,放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用力,引得坐在洗手台上的人一阵瑟缩,他不满意陈眠躲闪的视线,态度强硬地抬起她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 声音有点儿哑,问她,“怎么不跟我说?” 陈眠发现力量不敌也就放弃了挣扎,虽然坐在洗手台上,但半个身子都被他拥着,忽然的悬空让她下意识圈着他的脖子。 她沉默片刻,才老实道,“不知道该怎么说。” 心里的话,她当面说不出口,所以变成微信里的一长段和微博里的每一句,表达情感对她来说是件很困难的事情,这一点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对于别人来说很简单的甜言蜜语在她这儿相当于剖开自己的内心把所有的依赖全摊开给对方看,而依赖对陈眠来说,跟自我凌迟没什么区别。 她没想过微博里的东西能被沉域发现,被看见后也是难堪居多。 沉域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松开禁锢她下巴的手,摸到冰凉的台面,皱了下眉,直接把她从洗手台上抱了下来,推开浴室房门,把人放在床上。 她头发还在滴水,沉域又去浴室拿了干毛巾给她擦头发,伺候的相当自然。 语气里带着笑,“嗯,结果你藏在微博里的秘密把我感动得够呛,看见那会儿我连我们下辈子怎么遇见都想好了,我算是发现了,你这性格专门就是拿来降我的,一声不吭放大招说的不就是你?不过陈眠,既然这么喜欢我,要不要从学校里搬出来和我住,嗯?” 这话这几天沉域已经不止一次对她说了。 陈眠一直都是拒绝,哪怕这会儿也异常坚定地摇摇头,“不要,我要住宿舍。” 沉域也就没再强求,只是有点儿泄愤地拧了下她耳朵。 这事儿看似云淡风轻地就过了,结果晚上沉域折腾得挺厉害,花样百出地换了好几个姿势,陈眠求饶都没有用,他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最后陈眠累到睡着,再醒来伸手没摸到沉域。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他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哑着嗓子喊了声沉域,“怎么不睡觉?” 他才朝她走来,掀开被子重新躺了进去,把她抱在怀里,“想了点儿事情。” “什么事情?” “关于我们的以后。” 陈眠脑子有点儿没转过来,“什么?” 沉域一下下地抚摸着她光裸的背,“跟你结婚,一起生活,偶尔旅游,睡觉醒来之类的。” 他说完,看她困得睁不开眼,又笑着揉揉她的脸,“行了,快睡吧黏人精。” 陈眠唔了一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被轻轻拍着后背,再次睡了过去。 * 陈眠一周里有五天都是住在沉域这儿,一直维持到开学,才降低成周末两天。 开学后林郁青又找过陈眠一次,问她是不是真的在谈恋爱,得到肯定答复后他只是重复了几遍可以,然后再也没出现在陈眠面前,之后隐约有些传闻,大概是林郁青身边朋友说陈眠骑驴找马把林郁青当备胎之类,这种传闻在沉域闲暇时间来法大找陈眠一起吃饭后不攻而破。 在宿舍其他人眼中,陈眠的这段恋爱谈得非常健康,既没有耽误学习也没有影响和她们的相处,只是偶尔课程少的时候跟对方见个面吃个饭,周末约会过夜,并不算多腻歪。 期间也发生了一些事情,比如有女生不知道从哪儿要来陈眠的联系方式,非常奇葩地想让她把沉域让出来,陈眠根本没搭理,拉黑的时候邓茉沫就在旁边,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后拉着苏望秋过来一起给她上感情课。 邓茉沫说,“眠眠,你男朋友这么招蜂引蝶,你自己还是要多注意一点,现在总有些道德水平低下的,完全把抢别人碗里的东西当乐趣。” 苏望秋点了下头,“直接找到你的是这个,私底下没找到你的还不知道多少。” 陈眠正在看案例,闻言皱了下眉,不太苟同,“如果要是时刻盯着他,那也太累了。” 她放下了笔,“他从高中那会儿身边就一直不缺人喜欢,我那时候都没有当回事儿,现在也不觉得有什么威胁,如果跟他谈恋爱需要四处防备,总害怕有人来偷来抢,完全失去自己的生活,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那这恋爱谈得也太累了。” 邓茉沫一愣,本想说你这也太理想主义了。 结果又听见陈眠说,“要是别人随便就能抢走,说明这段感情本身也没多牢固,就算现在不散以后也迟早会散。” 陈眠这边毫不在意,但沉域却没能做到。 那是大二刚开学那会儿,沉域来陈眠学校陪她上课,两人走在路上,沉域只是回个消息慢了陈眠两步,就看见有理着平头刚军训完的大一新生拦住了他女朋友,结结巴巴地问她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沉域当时就笑了,直接上前揽着陈眠的腰,“学弟,你学姐家教挺严,你要不换个人再问问?” 那学弟一下子就愣住了,反应过来后立马跑开。 而看陈眠的表情,这种事儿显然发生不是一次两次了,沉域拧着她的脸,心气不顺道,“挺自然啊陈眠?被拦过几次啊你?” 陈眠拍开他的手,拉着他上了楼梯,一边找班级一边敷衍着哄他说没几次。 沉域压根不信,后来但凡空闲就跑来陪陈眠上课,帅哥本来就引人注目,帅哥美女的组合更是让人难忘,存在感直接刷满到所有人都知道法学专业的陈眠有个占有欲超级强的帅哥男友。 大四那年,陈眠跟沉域都二十二。 他们恋爱接近四年。 陈眠在沉域家里人那里都挂上了号,只是迟迟没有见过面。 这年沉域他爸妈因为工作原因来了京北,停留了半个多月,沉域带着陈眠跟他们见了一面,去之前沉域怕她紧张,对她说了无数次不用紧张,结果发现最紧张的人是自己。 他手心都出汗,甚至设想过他爸妈让陈眠难堪的景象,自己该说些什么该怎么表态他都想好了,大不了吵一架直接带着陈眠走,反正户口本都带出来了,大不了等二十三岁直接领证谁也管不着。 结果没想到,他爸妈什么话都没说,甚至十分和蔼地对陈眠说自己儿子脾气不太好,让她多担待。 沉域跟陈眠都愣愣的,陈眠纯属是被沉域给弄得紧张了,再加上在宿舍无聊的时候跟着看了些肥皂剧,来的路上总觉得沉域爸妈会说出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之类的话,没想到能这么顺利。 直到从餐厅回公寓里的路上,沉域他妈给他打了个电话,沉域怕他妈会私底下说出什么劝分手的话,戴上耳机后才接的,结果也没有。 他妈妈只是说,实在是喜欢就好好在一起,说看着陈眠也不像是乱七八糟的女孩子,让他过年把她带回去一起吃饭。 挂了电话后沉域把车停路边儿,盯着陈眠看了挺久。 看得陈眠都有点儿忐忑,问他,“你爸妈让我们分手吗?” 沉域故意逗她,“嗯,怎么办?我要净身出户了。” 陈眠啊了一声,从包里拿出手机,翻了下自己的存款,才松了口气,“我这里当初卖房子的钱没怎么花,一部分存了定期理财,另外一部分买了基金跟股票,还有做兼职的钱加起来能有一百来万。应该够我们花吧?就是我还打算读个研究生,你可能要——” 辛苦点三个字没说完,就被人拽进了怀里。 那人闷笑了声,“没想到,我还能吃我女朋友的软饭。” 陈眠皱着眉,“你严肃一点呀。” “骗你的。”沉域没再逗她,“我爸妈让我们赶紧结婚。” 结果最早结婚的不是陈眠跟沉域这对。 而是赵莉莉跟刘俊杰,他们几乎是毕业证跟结婚证一起拿的。 先领了证,才回绥北补办酒席。 陈眠作为伴娘,提前一周回去帮赵莉莉筹备婚礼上的事情,沉域那时候有点儿事情要忙,只能抽出当天的时间回去参加婚礼。 / 是的是的,要完结了,不出意外下章或是下下章完结。 这章先这样,久等啦! 84/灿烂处 84/灿烂处 赵莉莉婚礼前夕,按照绥北习俗,需要祭祖,赵莉莉妈妈拿给陈眠一把红伞,“妹妹啊,一会儿要撑着莉莉走,主要遮住她的脸,不能让她碰到太阳,到祠堂门口就可以了。” 伞跟纸伞的大小差不多大,看上去像是影楼的拍摄道具,但上面镶嵌的金玉却是实打实的,从赵莉莉家楼道撑到车里,祠堂就隔了几条巷子,下车后又一路撑到门口,穿着红色旗袍踩着洞洞鞋的赵莉莉颇为疲惫地对陈眠挥挥手,“宝贝,你在外面等我哦,我很快出来。” 陈眠笑着点头,收了伞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祠堂上写的赵氏祠堂,据莉莉说附近住的大部分都姓赵,大家都是土生土长的绥北人,算起来都有点儿沾亲带故,门口两个石狮子上的红绸都是住这条街的赵姓人帮忙挂上的。 她等在这儿的时候,隔壁推开门晒衣服的阿姨看她手里的伞,笑着问她是不是赵莉莉的朋友。 陈眠刚点头,沉域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这会儿还在京北,明天下午的机票回绥北,完全属于拣着时间碎片来参加婚礼,赵莉莉听说后对陈眠开玩笑说估计沉域是担心穿伴娘服的你太漂亮被别人勾搭跑了,语音发过来的时候陈眠正跟沉域在公寓看电影,沉域一听就笑了,那一整个晚上都学着赵莉莉的语气对陈眠说万一别人勾搭你怎么办啊? 余音绕梁,这会儿接起电话陈眠耳边也都还是沉域说这句话时的声音。 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却异常正经,问她吃饭了没。 陈眠最近都是住在赵莉莉家,陪她在婚礼现场彩排又帮着叔叔阿姨吹气球布置家里,几天下来已经完全被当作自己人,不再像刚来那会儿故意照顾她不停问她饿不饿累不累,饭点都是跟着他们家的时间来,得等赵莉莉从祠堂出来才能一起吃。 她抱着伞,揉揉眼睛,“还没,就是觉得结婚好麻烦。” 沉域立马就笑了,“那是规矩多才比较麻烦,他们要是当初选择在上海办就方便很多。” 这话确实,赵莉莉跟刘俊杰也对家里反复提议过就在上海,结果被全票否决,理由是:离开绥北就忘根了是吧?两边家长都在绥北跑什么上海,就给我回绥北办! “没办法,莉莉今天因为流程太多跟她妈吵了好几次架了,你明天直接来婚礼现场吗?” “嗯,你到门口接我?” “可能会没空。”正说着,从隔壁屋里出来几个拿着鞭炮的叔叔,红色的鞭炮扑了一路,拿着打火机正准备点的叔叔看见陈眠站那儿,提醒她让她站远点,陈眠话筒贴着耳朵,只顾得上捂住耳朵,忘记提醒电话那边的沉域这边要放鞭炮,噼里啪啦声就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 沉域戴着耳机给陈眠打的电话,因为陈眠平时说话声音不大,他电话声开得挺大,被这鞭炮声吵得耳朵都要聋了,整个人都吓得一激灵,耳朵都疼。 “……陈眠。” 陈眠没听见沉域的声音,整个人缩在石狮子后头,鞭炮的红纸四处都是,不少出来看热闹的小孩儿在地上捡着往同伴身上丢,“天女散花咯!” 赵莉莉在鞭炮声渐歇的时候出来,迈过门槛时陈眠急忙对沉域说再见,撑起红伞就遮住赵莉莉的脸,赵莉莉父母还在祠堂,赵莉莉累得只剩下气音,“走吧眠眠,我爸妈让我们先回去吃东西,他们晚点再回。” 一路陈眠都是撑着伞遮着赵莉莉回去的,难得好奇地问她,“为什么不能晒到太阳啊?” 赵莉莉同样困惑,“谁知道呢,我妈还说回去要缠个红色的腰带里面放满百元钞票呢,我上学的时候都不见她这么大方。” 陈眠唔了一声,“好辛苦。” “我这是没办法啦,需要爸妈赞助买房的人没什么话语权,婚礼现场选个喜欢的桌布都不行,我只能寄希望于你的婚礼了,沉域的话除了你应该没人能左右得了他吧?” “还远呢。” 话题就这样随便扯开了,回到赵莉莉家也没能闲下来,吃完饭又陪着她挨个给来宾发微信确认能不能到,忙完化妆师也刚好到场,另外三个伴娘也下了飞机到了赵莉莉家,换上浅粉色伴娘服,又凑一块儿商量了一会儿接亲的时候要设置什么游戏、怎么要红包、怎么闹新郎。 房间里四处都贴着大红色的喜,哪里都是喜气洋洋的。 赵莉莉家来往的亲戚抱着小孩儿不停地穿梭在客厅跟赵莉莉房间,小朋友拍着手说新娘子好漂亮,又引起一阵笑声。 陈眠没什么亲戚,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去得早,自从陈宋破落后那些亲戚都根本不和他来往,尤其知道他还沾上了赌瘾看着他都恨不得绕道走,阮艳梅跟家里人来往也不多,没离婚的时候都没带陈眠去自己家走过亲戚,更何况离婚后。 这种热闹在陈眠看来异常陌生又异常有趣,站在那儿像个观察嘉宾。 其他三个做伴娘的赵莉莉大学同学被赵莉莉叮嘱过多照顾点陈眠,见她一个人站那儿就拉她一起拍照,这种闲散止步于刘俊杰到了之后,之后闹腾得就像是路边在炸爆米花,拍门声跟彩带和礼炮的声音直接让整个空间都陷入4D环绕的砰砰砰。 陈眠根本没怎么动弹,手里都被塞了很多红包。 这种恍惚一直到刘俊杰完成一系列整蛊游戏塞了无数红包最后在衣柜里找到被藏起来的婚鞋,蹲在赵莉莉面前给她穿上,在周围的吵闹声中笑着看向她,憋红了脸才跟着周围起哄的声音喊了声老婆,“老婆,我发誓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曾经嘴欠的前桌男生和开朗爱笑的好友终成眷侣,陈眠却刹那间红了眼眶。 来参加婚礼之前,沉域刷到过在好友婚礼哭到说不出话的短视频,还预言般对陈眠说觉得她也会。 那会儿陈眠神情莫名地问沉域,“她最幸福的时候,有什么好哭的。” 然而这个时刻,才明白,感动也正是因为这是她最好的朋友最幸福的时刻。 曾经站在教室讲台上举着话筒说着希望能一直跟她做朋友的女生穿着最漂亮的旗袍、化着最漂亮的妆、成为最漂亮的新娘嫁给最心爱的人,时间像是被切割成了很多块,每一块是斑斓的回忆片段,在这些片段里都有着赵莉莉的陪伴。 是从高一到高三,这段最灰暗无助的时光,陈眠所感受到为数不多的温暖。 凌晨时分,陈眠去到酒店,赵莉莉怕她尴尬,专门为她开的单人房。 她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最后给沉域打了个视频通话。 那边接的很快,戴着防蓝光的金丝边眼镜正在处理工作,往屏幕上瞥了眼女朋友并不开心的表情,就放了鼠标,拿起手机对着自己的脸,声音温柔,“怎么不开心?” 陈眠靠在床头,声音有点哑,“就是觉得很恍惚,时间过得好快,好像高中还在昨天,但今天莉莉就要结婚了。” “等五月我满二十三岁,我们也可以立马结婚。” 陈眠想起赵莉莉白天说的没人能做沉域的主,就问他,“那我们的婚礼在哪里办?” 沉域把问题抛了回去,“你想在哪儿?” “嗯除了绥北哪里都好。” “行,那就来场除了绥北之外的全国婚礼,每个地方办一场,怎么样?” 陈眠被沉域逗笑,两人又聊了会儿,最后电话也没挂。 连着充电线放在床头对着自己的脸,被子拉到下巴的位置,陈眠留了浴室的灯,在昏暗光线中迷迷糊糊地对沉域说晚安。 沉域这边灯还亮着,眼镜也没摘,笑着对已经闭上眼的陈眠轻轻嗯了声。 第二天依旧很忙,陈眠要给赵莉莉和刘俊杰送戒指,除此之外还要代表新娘的好友发言讲话。 刘俊杰的伴郎里有两个是之前文三班的,昨天来赵莉莉家就顺着气氛打趣了陈眠几句什么时候跟沉域结婚,这会儿伴郎伴娘都在外面迎宾,高跟鞋站了半小时脚都发麻,请来的婚礼主持人找不到赵莉莉父母,陈眠又帮着全场传话。 她俨然就是最忙的那一个。 姗姗来迟的沉域都没能找到女朋友的人,电话打过去也没人接,还是刘俊杰的朋友往场馆里指了下,“在里面忙呢,你进去就能看见人。” 沉域的位置安排在陈眠旁边,那一桌都是绥中的。 沉域基本都熟,聊了些近况又谈起些高中时期的事情,他偶尔扯下唇权当做陪,人都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周围也不知道是赵莉莉还是刘俊杰亲戚那边的家长凑过来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桌上人笑着指了忙得团团转穿着伴娘服的陈眠,“他女朋友在那儿呢阿姨。” 临开场,陈眠才终于有空到沉域身边坐下喝了口水。 沉域看了眼她的高跟鞋,下意识弯腰要帮她揉脚踝,陈眠及时往后缩了腿,握着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行动,“你别。” 粉色纱裙是吊带的,腰身处白色的立体小花围了一圈,裙摆一直到脚踝上面一点点的位置,为了配裙子,她头发被造型师半盘了起来,两边夹了粉色小花的发夹,妆容精致却不浓艳,跟其他三个伴娘统一的妆容和服装,但看着就是更让人挪不开视线一点儿。 她很少穿裙子,尤其是粉色,更是罕见。 沉域有些移不开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直白地夸奖了句,“今天很漂亮。” 他秀恩爱从来不避着别人,周围人起哄他也没什么所谓,在京北的时候陈眠已经完全习惯,但在赵莉莉婚宴上陈眠又恢复了从前的薄脸皮,耳朵都有些红,目光闪烁,正想说什么就看见门口处赵莉莉的朋友对自己挥手让她赶紧出去。 陈眠把自己的包塞沉域怀里,“我先去啦,一会儿再来找你,看好我的包。” 进场彩排过无数次,然而站在门口听着主持人站在舞台上,灯光暗了下来,屏幕上放弃了赵莉莉跟刘俊杰提前拍好的婚礼纪录片,婚礼必备曲目慢慢喜欢你跟着响起,氛围烘托到最顶点,陈眠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她看着那扇门慢慢推开,穿着白色婚纱的赵莉莉被她父亲牵着一步步往通往舞台的台阶上走。 接下来的动作完全就是机械化的,基本是下意识跟着其他伴娘伴郎走在赵莉莉身后。 然后又浑浑噩噩地被拉着退了场。 直到再次坐到沉域身边,被他握住手,柔软的纸巾轻轻擦拭了脸上的眼泪。 音乐已经换成了相较欢快的恶作剧纯音乐,主持人笑着介绍新郎和新娘认识的过程,说着他们鸡飞狗跳的高中和互相陪伴的大学时光。 所有人都在看着新郎和新娘,沉域却只看着陈眠,给她擦着眼泪。 陈眠上台讲话的时候声音也在发抖打颤。 台下坐着的新郎新娘的亲朋好友像都成了高三教室里共同奋斗的同学。 而她手里的话筒是当初没能拿起该对赵莉莉说些什么的话筒。 她深呼吸,然后看着站在旁边看着她眼眶也同样湿润的赵莉莉。 才慢吞吞开了口。 “我们高中就认识,在三年的高中时光是最亲近的朋友,我沉默寡言性格冷淡,她就如同一个小太阳般照耀着我,我一直相信她能够获得幸福也一定能获得幸福,莉莉,新婚快乐,你是最漂亮的新娘,也是会是最幸福的新娘。 高中的时候你对我说,想跟我做一辈子的朋友,那时候我没有对你说,你一直都会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希望所有的幸运都向你倾斜,也希望哪怕领了结婚证的莉莉也始终是最快乐的莉莉。” “新婚快乐,我最好的朋友。” 85/砰砰砰(正文完) 85/砰砰砰(正文完) 赵莉莉婚礼结束后,身边越来越多人打趣问陈眠,沉域有没有什么行动以及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其实就结婚这个话题陈眠跟沉域聊过不止一次。 地点都不相同,床上、沙发上、餐桌上。 跟闲聊差不多,有时候前一秒两人还在说晚上吃些什么,下一秒就忽然绕到结婚这两个字上。 沉域相当直白,直截了当地对陈眠说,“我对结婚的所有热衷都源于对象是你。” 在跟沉域恋爱的时间里,陈眠也想过不止一次或许有朝一日两人迈入民政局的画面,一直以来婚姻这两个字对于陈眠而言带来的负面意义更多,看不见这两个字所代表的保障在哪里,比起保障更像是对暴力保护的温床,明明犯法的行为被美化成家庭纷争,只要不头破血流就引不起谁的重视。 或许也跟成长环境有关,哪怕是张婶这种热心肠善良的性格也难免拥有些腐朽思想,不止一次对陈眠说等你长大组建自己的家庭就好了,仿佛从一个户口本转移到另一个户口本就可以摆脱所有的黑暗,而在那个楼道里,每天饭点传来的争执更是数不胜数。 坐在台阶上等待家里趋于安静的陈眠听到过许许多多别人家的热闹,丈夫指责妻子饭菜做的不够合胃口、钱花的太快等等,家庭里所有的责任都被转移到女性身上,算不上君子的男性将君子远庖厨贯彻落实到生活中,既要妻子饭菜可口又要妻子相夫教子,自己都不一定是完美的却要求伴侣趋于完美。 成长中的一切所见所闻让陈眠始终对婚姻没能产生什么美好向往,甚至一度认为婚姻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直到和沉域恋爱后,陈眠才理解向往婚姻的真正原因在于渴望和对方携手到老,合法合理地参与进对方的所有人生。 在跟沉域的恋爱里,给陈眠带来最大的改变就是学会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情绪,喜欢和不喜欢、想要和不想要都不再是闭口不提,这不再是一件难以启齿无法得到尊重和满足的事情。 对于沉域所说的话,陈眠给出的回应直接且简洁,“我也是。” 于是,陈眠也就认为沉域的生日完全等同于两人领证的日子。 在那段时间里,沉域公寓的床头柜放着他们两人的户口本,随时拿上就可以直奔民政局无需征求任何人意见的方便。 沉域生日前夕,五月十九号,陈眠提前忙完所有事情,带着行李上了沉域的车。 是沉域提前说好的,他不要什么生日礼物,只要生日那天陈眠完全听从他的所有安排,第一件就是带上行李跟他逃亡。 陈眠也真就什么都没问,只系上安全带,偶尔抬头看看蛋黄般的落日。 沉域故意吓唬她,“就不怕直接把你拉去卖了?” 陈眠打了个哈欠,“卖吧。” “听你这语气像是吃准了我舍不得啊朋友。” “没。”她上了一整天的课,困得有些睁不开眼,声音懒懒的,“是出于对你的信任,就算是卖,也应该能卖个好点的人家,唔,就要那种能帮我写论文的高知家庭吧。” 开车的沉域没忍住笑,在红灯亮起时,缓缓停了车,顺手就戳了下她的脸,“怎么还没到晚上就开始做梦了?” 聊天内容都漫无边际。 陈眠起初还能强撑精神陪他聊几句,但随着车里音乐变得越来越抒情,天色越来越暗沉,陈眠就忍不住跌进了梦乡。 她做了个奇奇怪怪的梦,梦见自己跟沉域都变成了小狗,被养在宠物店里,都被关在笼子里,每天只能面对着面,沉域是只很威风漂亮的萨摩耶,她自己是什么品种不太清楚,但就从角度而言,大概是只小型犬。 梦里沉域不停地冲她叫唤,店员打开笼子他就往自己身边凑,吐出舌头舔自己的脸,但好景不长,有不同的顾客把他们分别买走,分开那天沉域叫得撕心裂肺,就跟狗血电视剧里活生生被拆散的鸳鸯。 就这么荒诞的梦,陈眠却难受到有种落泪的冲动,心脏都一抽一抽的。 再见面还是在宠物医院,她被抱着来打疫苗,看见沉域来做绝育。 陈眠:!!!!! 醒来的时候满头大汗,下意识摊开手,紧接着松了口气。 旁边的沉域看她这反应挺好奇,“梦见什么了你?” 陈眠呼吸尚未平复,盯着他的脸说,“梦见你变成狗被拉着去做绝育了。” 沉域:“……操。” 他难得说脏话,没好气地看向自己女朋友,“就不能盼我点儿好?我生日你跟我说这些你自己觉得像话吗?” 陈眠理亏的闭嘴,这时候才听见起伏的潮声。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手机显示时间晚上八点,陈眠往窗外看了眼,才发现这是在海边。 沉域拉开了她的车门带着她下了车,牵着她沿着海岸线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潮声里,沉域仍在计较。 “你对狗有什么特殊情结?” 陈眠辩解,“那只是个梦。” 沉域冷笑一声,“梦是现实的真实投射听过没?” “梦跟现实都是相反的,我梦见你变成狗,说明你现实里确实是人。”话说完,陈眠发现对面的人唇线抿得更紧,正是夏日,沉域一身黑色短袖短裤,从车上拿的鸭舌帽随手扣在头上,帽檐都是偏的,脖子上挂着去年生日陈眠送他的项链,是她自己做的一个莫比乌斯环,上面刻着两人名字缩写。 圆环随着他伸手的动作晃来晃去,沉域也没多说,直接勾着陈眠的脖子把人揽进怀里,一只手禁锢着她的双手,另一只手直接朝她腰的位置去,痒得陈眠笑着求饶。 沉域根本没停,相当嚣张地问陈眠,“确实是人?就这么跟你要过生日的男朋友说话?你要不做这个梦,还发现不了我是个人了是吧?陈眠,不老实啊你。” 陈眠左右闪躲,又被沉域牵制住,直接导致两人在沙滩上成了蛇形走位,浪潮覆盖上脚踝又很快退去,她穿着凉鞋的脚背都是痒的,像是被人用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她力量不敌沉域,却熟练掌握制服沉域的方式,钻进他怀里,笑着撒娇,嘴里沉域、阿域喊得很甜。 沉域不依不饶,甚至无差别攻击,“什么阿域,听着像狗名。” 陈眠:“……我要告诉叔叔阿姨。” 沉域:“告诉他们你梦见我是狗?” 陈眠摇头,“告诉他们,你说他们给你取的是狗名。” “你去告状,我妈只会对你说一句话。” “什么?” “——抬举他了。我妈会这么跟你说,在他们那儿你说我是狗名都算是留情面了,你知道我爸叫什么吗?” 这还真不知道,陈眠问,“什么?” “沉正义,我爷爷取的,我爸当初用离家出走来威胁都没能换来改名权。” 陈眠想起沉域爸爸那张脸,觉得跟着名字搭起来确实是有些城乡结合部了。 “那你怎么没叫沉和平?” “跟我爷爷认识吧你?当初我妈怀我那会儿,我爷爷还真说男孩儿就叫和平,女孩儿叫芳芳,我妈死活不同意,说这会让肚子里的孩子一辈子抬不起头,当时随手就翻了字典,跟我爷爷说男孩儿叫沉域,女孩儿叫沉玉,我爷爷才作罢。” 陈眠沉默了阵,才踮起脚伸直了手揉揉他头发,学着他平时安慰自己的样子安慰他,“比起沉和平,沉域已经很好听了。” 沉域:“……” 并没有被安慰到,谢谢。 这么一路插科打诨,陈眠也就忘了问他到底来海边干什么。 她脚上沾的全是沙,走几步脚底磨得慌,凉鞋拎手里又被沉域拿了过去。 “想不想喝椰子水?”沉域问她。 陈眠摇摇头,又莫名接了句,“水秀山明。” 沉域:“……明知故犯。” “犯……犯上作乱?” “乱七八糟。” 陈眠接得飞快,“糟糠不厌。” 这成语接龙根本不知道从何而起,身为理科生的沉域被难住,沉默了半天没往下接,陈眠晃了下他胳膊,“——厌。” “厌的成语你不知道吗?” “嗯…..你可以说,厌难折冲。” 沉域偏不,“你怎么不说糟糠之妻?” 陈眠挺好说话,“糟糠之妻你就接的下去吗?那糟糠之妻。” “妻荣夫贵。”沉域手里晃着鸭舌帽,额发被风吹乱,拉住陈眠往前走的步伐,就这个乱七八糟的对话都能让他说出花儿来,“就我现在的状态,我的真实写照,这成语麻烦打印出来贴我脸上。” 陈眠笑得弯腰,却见那人忽然伸手捂住她眼睛。 她笑容戛然而止,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沉域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嗡鸣不止的手机,陈眠不老实地没闭眼,睫毛扫得他手心都痒,再次用鸭舌帽当作遮眼工具,又直接把人扣怀里,防止她偷看,这才接通了电话,懒洋洋的嗓音冲那边说了个嗯。 海风咸腥地吹了过来,陈眠心跳声大的几乎掩盖过浪潮声。 身边很多人暗示性的问起过说沉域最近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又无比笃定地对她说沉域这种仪式感拉满的人绝对会求婚的。 只是时间被拉的无限长,一些知道迟早会发生却不知道何时发生的事情始终悬在心上,像是心上绑了个随时会响的闹钟,到海边那会儿陈眠心里也想过估计就是现在,但沉域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甚至跟她打闹玩笑。 于是她又想,哦,看来不是。 但现在,眼睛被遮住,被拉进他的怀抱里,隔着帽子听见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闹钟终于响了起来。 却不是叮铃铃的声音,而是火线被点燃发出的滋啦声。 维持了一秒不到,又变成了震耳欲聋的。 ——砰砰砰。 沉域在这个时候松开她的眼睛。 身后无数烟花绽放在海平面上,点燃了漆黑的天色。 此时此刻跟高考完去的海边慢慢重合。 只不过那时,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游淮他们。 而现在,除了看不到尽头的海岸线、无数燃放的烟花、翻滚的浪潮。能看见的人,就只有沉域。 陈眠猜想,沉域扣着自己手腕的手绝对能感受到自己失序的心跳。 她呼吸都紧,烟花的斑斓色彩全倒映在沉域的脸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似是彩虹乍现。 “陈眠。” 他喊了声她的名字。 陈眠嗯了一声。 然后就听见沉域笑着对她说,“距离我满二十三岁还有两个半小时,这两个半小时里,烟花正在放,再往前走会有乐队演出,听完乐队的演奏是十点半,然后我会带你回酒店,酒店房间正对着海边,期间我跟你聊天或者直接跟你做爱,但到十一点半我会停下来,因为这个时候,我包的无人机表演开始了,我会用它对你求婚,问你要不要嫁给我。” “所有的安排我都告诉你,因为我发现所有的浪漫都有点儿多余,我要你不是因为感动,而纯粹是因为想答应我而答应我。” “所以我提前两个半小时问你,给你两个半小时时间去思考,是要对我说生日快乐,还是好。”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烟花熄灭,所有的光源都消失,一切恢复到黑暗之中。 陈眠悄悄勾唇,问他,“你求婚的时候,只会问我要不要答应么?” 沉域抿唇,隔了会儿才说,“还要什么?” 陈眠拉住他的手,摸到他手心的潮意,“你不会先问问我,今天开不开心吗?” 像是在教他。 沉域也就完全偷师,按照她说的问,“今天开不开心?” “那我会回答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 女生声音温柔却坚定,说完又对他说,”然后你该问,那你爱我吗?” 沉域这个时候已经意识到陈眠要说些什么了。 他嗓音都有些哑,“你……爱我吗?” 陈眠拉着他的手,贴住自己的心脏,“那我会跟我的心跳声一起对你说,爱的,只爱你。然后在这个时候,你才应该问我,你要问的那一句。” 砰砰砰。 不是烟花,是她的心跳声。 所有他安排的浪漫都抵不过陈眠的简单几句。 沉域觉得心里像是有把火在烧,烧得他喉咙都干渴。 “陈眠,要不要嫁给我。” “好,那就在一起。” 一模一样的答复。 是当初她问沉域要不要在一起时,沉域对她说的话,在这个时候被还了回来。 陈眠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勇敢,不够坦诚,不够完美。 未来的路仍然还很长,远远没有到达当初自己想象过的顶点。 但她选择了慢慢来,时间跟未来一样的长,她好像也不是那么急着成为想成为的自己。 “现在,像是你所想象中的happy ending的终点吗?” “不像。” “能给点面子吗,陈眠?” “没有什么故事里的happy ending是这么黑的,沉域。” “那不是烟花放完了吗?要不让等会儿回酒店无人机来了我再问一遍。” “遍地开花。” “……这个时候你还玩成语接龙?”沉域简直服了,但还是下意识接了个,“花团锦簇。” “蔟锦团花。” “这是成语?我是理科生你别骗我。” “你百度就知道了。” “行,那我们就花团锦簇、蔟锦团花一直这么循环到你说的happy ending的尽头。” 话音刚落,像是故意来跟他作对似的,忽然下起了雨。 滂沱大雨让沉域直接傻眼。 陈眠站那儿笑得整个人都在抖,雨点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 “沉域,你的无人机飞不了了,乐队也没办法表演了。” “明天再飞也一样,反正你今天已经答应我了,比起这个,站在大雨里跟我说这些傻不傻啊你,跑啊——” 他拉着她的手腕,带着她在大雨中往酒店的方向跑。 陈眠在奔跑中抬起头。 仿佛看到高一那年公交车站台的雨夜。 他朝她伸出的手,跨越了这么久的时间,终于变成了一起坚定往前的十指相扣。 ——正文完—— 正式的完结感言等番外完了再说吧。 但现在就想感慨一句:终!于!写!完!正!文!啦! 番外顺序先是陈茵游淮,再是宋艾,最后是沉域陈眠的if线。 大雨开始,大雨结束。 非常的,沉域陈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