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吻陷阱》 轻吻陷阱 第1节 ?　　?轻吻陷阱 作者: 夏宇童 简介: 回国后，今朝被老母亲安排相亲，她一把拉开越野车车门，驾驶座上的人，疏疏懒懒地将手肘搭车窗，黑色冲锋衣，拉链半敞，正冷淡睨她。 今朝顷刻石化，头都麻了。 今朝：“好久不见……不打个招呼？” 奚行：“哦？和逃兵该怎么打招呼？” 想开门离开，却听见轻微的、咔哒声响。 左侧总控将门窗键通通锁死。 今朝：…… 后来聊起喝醉断片的事儿，奚行捏住她脸颊，步步逼近，声音欠了吧唧：“想起来了？” 今朝：“我应该想起什么？” 奚行：“那晚你说喜欢我，喜欢得不要不要的。” *冷淡傲娇x可乐甜妹/首席科学家x导演 *100次crush和久别重逢 「我接受你作为白日将尽的爱人by夏宇」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今朝、奚行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冷淡傲娇vs可乐甜妹 立意：年少遗憾终很酸也很甜。 第1章 《轻吻陷阱》 文/夏宇童 飞机降落，岛屿晨雾迎扑而来。 乔今朝打了个哈欠，随人群搭上接驳车，进大厅、取行李、过境检查，全世界机场都不外如此。 岛内唯一的国际机场，冷气开至最大，游旅客纷纷裹起外套，领队导游挥动小旗，提醒团友将护照、入境卡拿在手里，以及：“小费夹进护照，放五块就行，大巴在门口等我们了。” 乔今朝从传送带取下一只巨型行李箱，箱面盖满邮戳，边角明显磕损，丝毫不妨碍四只滚轮的灵巧。她单手推箱，排在入境窗口队尾。 很快，新一批旅行团也排入队伍。 夹在色彩鲜明旅客中，她身上的素色短袖，用旧的双肩包，反倒有些突出。 后面的花裙衫老阿姨夹好零钱，瞧见前面人护照仅夹入境卡，拍拍她肩提醒：“小姑娘自己来旅游啊，要在里面塞小费，不然过不了关。” 老阿姨扬起红本本示意：“像这样。” 队伍缓慢前移，乔今朝侧了侧脑袋，鸭舌帽遮住脸，露出线条漂亮的脖颈，声音清甜：“姐姐，不需要给海关小费，准备好签证就行。” 一声姐姐喊得老阿姨眉开眼笑。 这座热带海岛乔今朝来过几次，岛屿风景独美，旅行政策宽松，吸引了不少数字游民来此聚居，唯独某些管理瑕疵令人扫兴。 队伍移至窗口，下一位到乔今朝。 她回头解释：“给他行程单，合法合规不用怕，五块钱可以留着买冰激凌。” 老阿姨这才看清她脸，多看了几眼。 以为对方没听见，乔今朝补道：“放心，你们在我后面不会被为难的。” 当地的窗口海关捏软怕硬，专挑中国旅行团索要小费，导游为避免麻烦会让团员提前准备零钱，久而久之成为台面下的共识，但也不是无计可解。 等她走到海关窗口，老阿姨回头与姐妹们分享：“这姑娘长得真俊啊，和我年轻时一样好看。” 几位老姐妹凑近了瞧，盯着窗口议论： “咱们还放钱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人搓手指是问她要钱吧。” “她好像没有给。” 只见那女孩对着窗口海关耸耸肩，海关问几句，她又摇摇头，最后海关愤愤在护照本砸上印章，挥手招呼下一位。 老阿姨现学现卖，递进护照本、入境卡，跟着耸肩摇头，顺利“省下”五块钱。 再轮到后一位阿姨，海关见状也不再搓手指，照着审核流程盖章放行。 乔今朝推行李箱来到出站厅，主办方安排接应的工作人员早已举着小牌等候，接到人，就将她引到商务车，直奔会场酒店。 车内，接待员小雅一把抹掉额汗，用流利中文介绍起流程：“纪录片专场设在下午，颁奖仪式需要您和几位导演露面参与，晚宴安排在酒店椰林园，有需要随时找我。” 今朝被车窗外扑进的热流烘出瞌睡，只盼着到酒店补眠，随着车身摇摆，头点点：“好，谢谢小雅。” y岛举办的科技艺术大会重点在科技，今朝参与的纪录片单元是冷门艺术，颁发的奖项含金量也低，连官方都没宣传颁奖环节，来此走一遭纯粹是被主办方的财大气粗打动。 不仅承担国际机酒，同时还有一小笔奖金。足够她缓解一段时间，正巧要从洛杉矶移居回国，连长途机票钱都省了。 到酒店，今朝洗漱后爬到床上眯了会儿，可惜时差混乱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换上裙子提前去会场。 两个同行好友提前来到，估计这会儿也在酒店会场，今朝边走边看手机，给他们发去信息。 纪录片专场安排在l厅，今朝到达时仍有工作人员在调整设备，入口竖着暂未开放的牌子。 宽大廊道内，游走着换场观众，他们手捧流程单张，挑选感兴趣的专场。 科技专场已经开始，前沿机器人、5g芯片、云计算……赤手可热的科技赛道顺列排布，观众正在陆续进场。 随着人潮走动，今朝路过自动驾驶专场，突然顿下脚步，这是她私下关注的科技赛道，听到场内传出论坛声，如有神引般走了进去。 座位早被占满，后排站着不少观众。 台上似是讨论到关键问题，熟悉的美式口音与德式口音交混，辩得慷慨激昂。 今朝停在后排暗处。 场内灯光都聚在台上，隔着重重人海，在细微纷杂的低声议论中，往前轻轻一暼。 那人姿态闲逸地坐在台上沙发，与几国科技专家并肩，熨帖利落的西装，英姿挺拔的轮廓，光线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淡淡光晕。 隔那么远，也锐利耀眼。 今朝匆匆一暼，旋即怔定，心虚虚地低下头，状若随意扫向暗处。 可暗处哪有光亮有趣。 莫名地、不受控地又看过去。 就在这刻，他抬起眼眸。 好似视线会对上，今朝条件反射后撤。 不料，一撤就踩着人。 “啊——” 她急忙道歉，稳住脚步，差点忘了人群密度大不能随意后退，而且台上也看不清观众席末尾。 被踩的人刚要嘀咕就认出她：“乔导也来听自动驾驶啊。” 今朝循声看去，是小雅。 小雅望向场内盛况：“可惜这场太爆火没有空位，不过站着听也值了。” 与她同行的女生，进场后视线就没离开过舞台，神情羞涩：“能见到奚首席本人怎样都值得。” 今朝不免好奇：“你们是自动驾驶相关专业的学生？” 一般大型峰会倾向从高校招募学生来参与志愿者工作，志愿者在空闲时间可以自由观摩峰会内容。 小雅自豪：“对，而且我们去中国做交换生时就听过奚神的事迹。” 怕今朝没听懂，她随即科普：“那是奚行以前的外号，他现在是科技公司首席科学家，在圈内很受关注，我们来目睹风采的。” 今朝感慨：“他一直很厉害。” 小雅想起这导演与奚神同岁，好奇道：“乔导也是a大毕业的？” “哪能呀。” 今朝若有所思：“a大很难考的。” “没想到他比照片上还英俊！”小雅的同伴兴奋地晃着小雅胳膊：“发现没？这场的女性观众比隔壁场比例高，都是来看奚首席的，不知他们公司招不招国际实习。” 今朝再度望向舞台。 此时他微侧着头，认真听其他嘉宾发言，时不时颔首以示认可。和以前一样，做事无比专注。 在主持人示意下，他拿起话筒，先对前一位嘉宾的挑战表示肯定，语调轻松：“竞争情况确实存在，但竞合才是本质。” “当下数字化3.0正深度参与汽车行业的转型，我的祖国有大量科技公司秉承同业开放的竞合态度，我们团队虽年轻，却拥有ai算法的核心能力参与竞合，细分赛道上绝不亚于独角兽企业……” 台上的据理反击，引来观众席阵阵掌声。 “这该死的power！” 小雅听得振奋，顺便给今朝讲解：“科技圈也是讲究论资排辈的，尤其在公开针锋的场合，奚首席这段话回应轻视算法团队的前辈嘉宾，刚得滴水不漏。” 比起台上的针锋相对，更令今朝诧异的是：“小雅你是中文十级吗？怎么连「刚」都会用？” 小雅讪笑：“我第二专业是汉语，最喜欢逛你们的微博社区了。” 难怪。 今朝表示赞许。 轻吻陷阱 第2节 转眼，台上的圆桌论坛结束，几位嘉宾被众人围着谈话换名片。她掐着时间也回到自己的会场。 比起刚才的热闹，纪录片专场可谓门可罗雀，连前几排位置都未坐满。今朝与两个同行好友碰头，上台领完最佳新人导演奖后，便回到位置上一起看片。 这次送展的是她到多国拍摄的数字游民纪录片，原也没想着回本，奖金更像是额外安慰。 - 会场廊道，热情的观众将刚演讲完的嘉宾团团围住，争先递上名片以期攀交。 奚行拢了半叠名片，托助理的功劳才得以摆脱。趁着人群哄闹，独自往纪录片专场走去，此时影片已经播放过半。 他随意找了个位置落座，翻着宣传单上的节目表，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列表栏滑下，似是想确定此时播放的片名。 滑过油墨折页，在其中一栏顿住。 页面上赫然印着： 《数游风波录》 导演：乔今朝 指尖定住那名字，重重敲了三下。 荧幕投出忽明忽暗的光线，观众零零散散，红绒座椅更显空荡。 他拨下手机静音键，松了松袖扣，姿态闲散地靠着椅背，注意力全部落在大屏幕，颇有兴致地观看画面所展示的y岛数字游民场景。 不知何时，邻座坐下一位polo衫立领的投资人，从夹包内翻出名片递给他。 奚行接过名片放侧兜，但未回递。 投资人不依不饶追问。 奚行推辞：“抱歉，名片用完了。” 放映厅响起清甜的旁白声。 投资人的音量提高八度：“加个微信吧，等回国我约你聊。” 旁白一下被说话声遮盖。 兴致屡被打扰。 奚行睨对方一眼，从侧兜抽出刚收来的名片，夹在指尖递回，散漫吐出几个字：“观影请保持安静。” 第2章 太平洋的海风拂拂吹动。 正是下午炎热时分，海滩的椰树影子直直落在细沙上，几个年轻人在遮阳棚下喝椰子水。 今朝在颁奖仪式后没多久就被朋友喊出来，放映厅里的片子早已看过数遍，难得在岛上与朋友碰面，索性出来吹海风聊天。 “朝，你真要回国拍广告片？” 金发男人皮肤晒得黝黑，说话时长腿往外一抻，扬起小片白沙，露出的脖颈、手臂皆是终日冲浪留下的晒痕。 今朝含一口冰甜的椰子水，两颊鼓鼓地看着扬起的细沙，咕噜咽下，“拍纪录片养不活我，早点回去赚钱还债，而且我本来就是拍商广的呀。” “也是，咱们这种小导演只能靠影展排片蹭点曝光，排片费都不够付机票钱。” 接话的是汪雪莹，与今朝同是大学校友，两人在校摸索专业方向时一拍即合，几年下来关系都还不错，更巧的是，两人都是湾市人。 想到这儿，汪雪莹长叹一声：“诶，同盟阵营又少一个人，搞不好哪天我也不拍了。” 今朝捏着吸管戳椰肉壁，腕上细链坠了只金貔貅：“别丧气，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会放弃的。说不定哪天我赚到钱就回归了呢，到时你和比尔混出名堂可别忘记我。” 汪雪莹瞥一眼比尔，他还在没心没肺地扬沙，扭头看到今朝笑弯弯的眼睛，不见一点失落，也对，今朝永远都韧韧的，就算天塌下来，也会双手顶着，笑笑说胳膊好酸。 汪雪莹叹气，问：“朝朝你明天直接飞回湾市？” 今朝点头。 “回家住？” “先住酒店慢慢找房子。” 汪雪莹没有再问，将话题引到她和比尔的新片计划，比尔这才来劲，特意摆好椅子坐正，与今朝讨论起选题角度。 三人聊得起兴，桌上的手机响起。 是微信通话。 今朝看清来电名字，没接，等语音自动挂断才点进聊天框。 汪雪莹好奇：“怎么不接？” 今朝：“是宋女士。” 汪雪莹瞬间了然，继续与比尔说话。 微信对话框里，备注为“宋女士”的好友连发几条信息，间隔五分钟，最新一条是通话失败提示。 -什么时候回国？ -下机后直接回家不要乱跑。 -怎么不回信息？ 今朝懒懒地靠住椅背，仰头看向被太阳拷打的遮阳棚顶，闭目几秒，才在手机里敲下回复。 -明天回去。 下一秒，来自宋女士的语音通话响起。 她不得不向同伴摆手，拿着手机往沙滩另一侧踱步接听。 “晚宴见。”比尔挥动长臂高呼。 相较于白天专场，晚宴沙龙更像重要社交场，公司、个人艺术家与特邀投资机构直接沟通，主办方则可以再次巩固人脉，多方各取所需。 比尔与汪雪莹希望在晚宴上觅得投资方为新纪录片提供资金，如果今朝能在旁游说，则胜算会多几分。 夜幕如期而至。 椰林园灯影幢幢，海风轻柔拂向岸侧，晚宴乐队扬起萨克斯风，气氛也逐渐浓厚。 多数嘉宾参加晚宴都有明确目的，结识上下游合作方，或接洽关注其赛道的投资机构，故而摩拳擦掌直奔目标。 奚行的团队则有些不同。 作为国际顶会中脱颖而出的黑马团队，又有过硬的商业化落地前景，早被多家一线投资机构敲门奉上橄榄枝，来这儿更像是走过场。 “终于找着你。” 李娜踩着高跟阔步迈来，等奚行与另两位嘉宾谈完，再次开口：“论坛表现不错，本想把你引荐给郭院士，可我在会场转一圈也不见你，去哪儿了？” 面对投资方质问，奚行从侍者托盘取下两杯椰子特调，递给她一杯，答：“放映厅。” 李娜：“又去看电影？” 奚行应得理所当然，眼神冷淡，漫不经心看向餐台，似乎考虑吃哪块点心，比结交人脉重要。 见他我行我素的姿态，李娜急上心头，想到当初签订投融协议时，对方团队明文规定不许干预行动，只能压下心火，换个角度：“下午场都是冷门导演的片子，回国我给你安排大师影展的票。” 奚行挑起一块奶酪卷，语调不冷不淡：“不劳李总费心。” 合伙人向陆明这头应付完同行，见投资人找上奚行，急忙转回找了个借口周旋：“哟，娜姐，那边有个资质不错的客户，得让我家首席把把关。” 与生意有关的理由，李娜自然乐意。 已经下注的投资人与企业深度捆绑，企业营收数据漂亮，于投资人也有好处。正是基于这点，双方都有义务将关系保持在某种微妙的平衡中。 向陆明引着奚行往人少处走，“娜姐找你说结交郭老的事？下午她打不通你电话就到我面前来闹，说是攀好多层才交到这人脉。” 奚行晃晃杯中椰子水，冰块融化殆尽：“知道她是好意，可惜心太急。靠大拿拉升估值的法子不适合我们。” “咱们这位投资人姐姐背调功课没做好啊。”向陆明意有所指地看他一眼，余光瞥见前方三两围聚的人影，意外道：“竟然还真有合适的下游，过去碰碰？” 奚行顺他所指方向望去，正准备答应，就看到一抹身影闯入视线，还未辨认清，那抹身影又骤然消失。 他定在原地，没有跟上合伙人脚步。 “怎么？”向陆明不解。 过好几秒，奚行回神，松开紧攥的拳，拍了拍他肩：“你先去。” 独自匆忙往另一方向走。 晚宴另一侧。 今朝绕几圈也没找到汪雪莹他们，反倒先遇上另一位同行，对方递来一杯酒，“朝，听说你要回国发展？” 又是这个问题。 自从做了决定，每每遇到熟人都会问起。 工作动向是最好的开场白，无论好坏都表示两声祝贺即可点到为止。 今朝接过酒杯，与对方一碰，吟吟笑道：“下周到hl就职。” “恭喜，hl是不错的广告公司。” 对方客套地聊起创意视频前景，就在今朝以为话题要终止时，冷不丁抛来一句：“真可惜你没有继续，你送展的片子很好，如果再……” 今朝扯了扯嘴角，续足耐心微笑，就像将脚掌塞进淋湿后未晾干的牛皮靴，难受，也得硬头皮敷衍。 杯里的酒液冰凉，大口闷下的味道比预想要烈，好处是在酒精作用下，对话不再那么无趣。 好不容易送走一位，又迎来一位。 今朝端起第三杯酒，四处张望，椰林园摇曳的灯光下，人来人往，不时响起熟人相见的欢呼声，唯独不见汪雪莹的影子。 为避免再从侍者盘中拿酒，她开始拖着步子往外走，不想再待在明处，听大机构的同行送来惋惜话语，今日社交能量已经用完。 走到一处稍静地方。 圆碌碌的椰子树上装饰有连串小彩灯，不远处的海风卷起浪扑上岸，打在椰叶上，沙沙作响，与园内萨克斯叠成共鸣。 今朝仰头去看随风乱舞的椰树叶，黑压压地，一丛丛高挂树干，她迎着海风试图吹散脑门的酒气，仿佛人也变得轻盈起来。 不知过多久，身后响起动静。回头看到有人伫立在那儿，身形颀长，单手插兜，似乎被她骤然回头震住，直白地、定定地看她。 轻吻陷阱 第3节 思绪突然转得很慢很慢，僵成浆糊，今朝拧起眉，模糊的视线恍出重影，试着揉眼去辨别，很快被他的轮廓吸引。 摄影的直觉让她上前两步，将视线定在55厘米焦段位置，与他咫尺之距。景深虚化，自动对焦，这才看清他的脸。 他额间是吹乱的发丝，眉眼生得极漂亮，浅浅的内双，眼皮略薄，但眸光锐利，好在小彩灯暗光落在他脸上，又将这份锐利柔化几分。 果然是醉梦，所以这张熟悉的脸才会站在这里，而没有怒斥她当年言而无信吧。 今朝肆意看他，嬉地笑了下，好久没梦见他，少年都长成了英俊青年，伸手捏捏他脸，质问：“为什么不说话？好久都没来找我！” 奚行皱眉，挨在脸上的力道不轻。 却没躲开。 随着酒气喷薄而出，今朝逐渐嚣张： “你不知道我有多厉害还拿了奖。” “好可惜你没看过我作品。” “不过你也不爱看吧，大忙人……” 很快，她嫌独角戏乏味，兴致缺缺地后退，“不说话我就走了。” 脚步踉跄，矮草被曳得沙沙响。 眼看高跟鞋与草叶纠缠，奚行勾了下嘴角，声音很轻：“你喝醉都这么不讲道理吗？” 就在今朝准备转身时，他阔步向前，动作极快拽住她手腕，略带恨意地纠正：“乔今朝，我去找过你。” 第3章 次日清晨，今朝翻个身，察觉手腕被扣着，触感微凉，睡意朦胧间伸手拨了下，推动某个机械关卡。 叮叮叮当叮当—— 音锤击出的高低音和鸣，跳跃开来。 那音源与耳畔离得近，如同一颗颗音符往脑门上砸，瞬间将她砸醒，腾地一下坐起身。 声响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明显，与此同时被吓到的，还有在桌边算数的汪雪莹，她往床上望，只见今朝满脸困惑地盯着自己的手腕。 “我靠！” “不是吧——” 汪雪莹连拖鞋都没来得及勾，赤脚飞奔过去，凑到今朝身侧，举起她腕子看个究竟，嘴里念念有词：“难怪你昨晚抱着手不肯让我们看，原来是把半套房带出门了。” 听这话，今朝更是疑惑，自己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只腕表，显然响声是它发出的。表盘内刻某品牌字样，属于听说过但不会关注价格的范畴，她有些不满地解开表带，“这玩意儿……值半套房？” “你觉得它声音好听吗？”汪雪莹不答反问，同时接过手表往表盘边一拨。 叮叮当，高低音和鸣再次响起。 今朝细品了品，排除被吵醒的起床气，客观来听，这声响十分悦耳，而且有点耳熟。 “你现在欠债多少？”汪雪莹又问。 今朝如实竖起一根食指。 汪雪莹意犹未尽地再次拨响表盘，清脆的音锤敲击声如同金币哗啦啦洒落般动听，“这块表够你还债了。” 那么问题来了： “这块表是谁的？” “为什么会我手上？” “是你和比尔的恶作剧？” 今朝连发三问，好奇地看着汪雪莹。 她的怀疑不是没有根据，汪家在湾市的资产颇丰，否则汪雪莹也不能肆意追逐人生，买块奢品表应该不算难事？ 谁知汪雪莹连忙举双手自辩，“绝对不可能！我家就算吃糠咽菜买下这块表，也是藏家里供着，不会给我带出来晃悠。” 有点道理。 但今朝更疑惑了。 加上头疼欲裂的宿醉，她现在只能确定一个情况—— 昨晚喝断片了！ 于是小心推测大胆求证，“我在晚宴上不小心多喝了两杯，后劲有点大，是你和比尔送我回来的？” 汪雪莹：“我们谈完事情去找你，发现你在休息区护着手腕，旁边还有个女侍应生。” “啊——” 今朝预感不妙，发散出某种不敢想的情况：“难道是我喝多后打人抢表，事主要去报警就派侍应生看着我？” “不不不——”汪雪莹连忙制止这种妄想：“这是块男表，你那点拳脚功夫能从一个成年男性身上夺表，并且毫发无损地坐在那儿喝热茶？” “侍应生说有人拜托她照看你，我和比尔好说歹说才把你领回来的，你当时挺乖的，别把自己想得那么刑。” “不是就好。” 今朝稍放下心，抓起床上的手表发愁，这么贵的玩意儿谁会放她身上呢？ 天上不可能掉免费馅饼。 自己不刑，就是别人刑？ 某种更恐怖的设想冒出来，她敲一敲表盘，刻意压低声音：“莹莹，这不会是新型诈骗陷阱吧？诈骗犯盯上目标后，放块表做诱饵，说不定里面装有gps，随时跟踪我的定位。” 汪雪莹听不下去了，双手捧着今朝的脸揉圆搓扁，音量提高八度：“你到底在数字游民哪里听了多少离奇故事？哪个诈骗犯会用七位数做诱饵啊，以我多年奢品店兼职经验保证，这块表，绝对是正品！” 以防她再胡思乱想，汪雪莹回忆道：“昨晚找到你时，你捧着手腕看表，说有人教你数表针，数多少圈来着？” “五圈？” “对，你在那儿数数呢。” 今朝脑海中浮起零碎片段，模模糊糊连不成线。她闭上眼，笔直地往后一躺，手背盖在额间假寐。 汪雪莹百无聊赖地拨动腕表拨柄。 叮叮当，低音叮七下，高低合鸣叮当三下，高音叮一下。 “七点四十六分。” 今朝闭着眼睛，突然冒出这句。 汪雪莹诧异：“你会听三问表？” “嗯，好像会。” 昨晚似乎有道身影，将她摁在椅子上，西装袖下是劲瘦有力的腕骨，上面就戴着这块表。 对，是这个人。醉梦片段里，自己被表盘折射的微光吸引，看了又看。他解开表带，戴上她手腕，长指拨动表盘拨柄，耐心地教她数时间。 “叮九下，是九点。” “叮当是一刻，再叮两下是两分。” “现在九点十七分，你等我五分钟好吗？” 他说话时尾音略沉，音色低冽，每个音都落在该落的位置，令人信服的语调。 可惜，今朝醉酒的脑袋太懵了。 他手机响好几次，仍不急不缓指着表盘，“你坐在这儿，数分针走五圈我就回来。” 今朝记不清自己是什么反应，似乎是听着他的话，认真观察分针走势，拨响报时当玩具玩，再后来就看到找了一晚的汪雪莹出现，喜出望外的抱上去。 整件事都很迷，忽然出现的人影，奇怪的举动，还有戴在她腕上的手表，根本抿不出因果关联，今朝睁开眼，腾地一下起身，迅速换衣服洗漱。 “你的航班是不是快到啦？”汪雪莹坐回桌边写写画画。 今朝套好衣服，抓起手表往外走，“还有点时间，我去前台问问有没有人报失物品。” “和你一起去。”汪雪莹汲着拖鞋跟上，“有事和你说。” 酒店负责人查过报失记录后，表示没有相关记录。鉴于手表价格昂贵，乔今朝与汪雪莹都觉得留在前台待领不够妥当，申请查看监控，遗憾的是晚宴属于私密活动，又在椰林园这样的露天场地，根本没配监控摄像头。 “只能你自己保管了，等人家来找你吧。”汪雪莹安慰道。 两人搭电梯回客房楼层，今朝低头在手机上敲字，她在给主办方写失物招领邮件，没注意到汪雪莹的脚步踟蹰。 到了房间门口，汪雪莹纠结好一会儿才开口：“朝朝，能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 “帮我把湾市的房卖了。” 听见这话，今朝捏着房卡的手停顿下来，问：“昨晚没有谈到投资？” 不动产于国人而言有着信仰般的存在，况且那是汪雪莹的毕业礼物，能让她动念卖房的，只有一个理由。 “拉到一笔小投资，但还差一些。我早上算来算去，只有这个方案能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回到房间，汪雪莹将草稿纸上的拍摄预算递给今朝。 “我已经联系过中介，还没满五年限售时间，先挂价格让中介带看。你不是也要找地方住吗，可以直接住我那儿。” “让我醒醒。” 今朝从桌上捞了瓶水，猛灌几口，理清思路才说：“莹莹，卖房不是小事，你得想清楚。房子就当是租给我吧，到时要与中介沟通看房的我随时帮忙。“ “小房子而已，以前没放租现在更不能要你租金，还是说你不想帮我？” “当然不是。” 汪雪莹将草稿纸揉做一团，腾空抛入垃圾篓，笃着声：“就这么定了。” 一路相处下来，两人都是说风就是雨的脾气，今朝了解她，也没再推辞，坦然接下这个请求。 - 下午六点，湾市机场。 斜阳将落未落，热气腾腾地从柏油路面直漫脚心，人一走出冷气大厅几米远，额间即沁细汗。 今朝刚将行李抬上的士后尾箱，兜里手机就震翻天，她动作稍顿查看来电，后排车辆立即鸣起不耐烦的长笛，这是个分秒必争的城市，尤其在每日吐纳十几万旅客的机场，时间就是他们的金钱。 轻吻陷阱 第4节 坐上车，今朝接起来电，那头传来宋女士的声音：“小朝下飞机没？我和你魏叔叔准备了一大桌菜，等你回来就可以开餐。” “在路上。” 今朝顿下声，望向车窗外不再熟悉的街景，试探问：“妈，要不你们先吃？” 果然宋女士的反应不出所料：“这是什么话？你几年不回来，我们就是想和你吃个团圆饭，况且魏叔叔还没见过你呢。” “可我不想见他。” 话一出口，今朝就心软了。电话那头一阵沉默，仿佛有团黑色气体凝固在母女俩之间，越来越近的地理距离，将黑色气体压成固态，她按下情绪，重新开口：“路上好像不堵车，还有二十分钟能到。” 宋女士松弛下来：“炖有你最爱的甲鱼汤，回来就能喝。” 第4章 的士下了机场高速，拐进主干道，驶入城郊旧别墅区。早些年，湾市大刀阔斧征搞拆迁，乔家乘着市政红利分得两处房产，宋惠住的是其中一套小联排。 今朝到家时，餐桌已经摆上饭菜，只有宋惠一人在家。她将行李箱留在玄关，从凌乱的拖鞋筒里翻出一双客用拖鞋换上。 不知宋惠白天是不是有事外出，这会儿在家里也是带着妆，双唇细致地抹了口红，整个人美艳得一丝不苟。在乔今朝印象里，她的母亲一向如此，面子上的漂亮比许多东西重要。 母女俩几年未见，微信里的交流也是‘长话短说’，多数是宋惠连发几条六十秒长语音，今朝回单表情或三五个字，话总聊不到一块去，再见面也难有亲昵。 开餐时，仍不见魏国钧出现。今朝也没问，只是低头舀着碗里软趴趴的甲鱼肉。她不爱吃甲鱼这种另类食物，但当年享受家庭温暖时没提出不喜欢，现在更不会说。 一想到可能是宋女士善解人意地支走魏国钧，心里又存了些感激。 “多吃点。”宋惠给她夹了块蜜汁叉烧，开始唠叨：“视频没看出来，你脸都瘦尖了，高中时脸颊鼓鼓的多好看。” “以前是婴儿肥，长大自然消退了。” “我看你是不按时吃饭，李婶的女儿和你差不多年纪，人家身材就很丰满，女人要学会保养自己。” 宋惠不仅注重自己外表，也很注重女儿的外表，当年铆钉装饰流行时，给今朝购置的衣服鞋子都带着铆钉元素，与当时小学生的着装风格相距甚远，后来上中学，有了独立支配的零花钱，今朝才夺回校服以外的着装自由。 果然不出三句，宋惠的关注点就落在衣服上，“你穿那么宽的t恤是怎么回事，国外买不到件像样的衣服吗？回来上班要打扮打扮自己，女孩得有女孩样，现在的人第一眼就是打量你衣装。” “知道啦，不要把我当你服装公司的员工好不好。”今朝专注在叉烧的蜜汁里，随口应道：“我坐飞机想穿舒服些，上班会换的。” 今朝从小就长得漂亮，身材高挑，又遗传了宋惠的白腻皮肤和娇俏鼻梁，眼尾自然上翘，不化妆也朝气灵动。脾性却像足父亲，行事作风秉承着「别人怎么看无所谓，自己喜欢最重要」，尤其是在穿衣风格上。 “坐飞机也不能马虎。”宋惠对女儿抱着恨铁不成钢的想法，唠叨完着装，又将话题转向，“你也不小了，要为自己抓紧机会多做打算。” “我才二十六。” 今朝理直气壮地反驳，不想也知道宋女士会老生常谈三百句扯到婚恋上，回国前就微信上提过八百遍，某某阿姨的儿子是医科大高材生，或者谁谁的侄子在体制内升了官，话里话外都不是单纯夸张之意。 唯恐耳膜生茧，她借机到冰箱找可乐，没找着，倒了两杯水才回餐桌。 这时，一个中等身形的中年男人提着一兜子红罐可乐进门，往餐桌方向来。 “小朝，这是你魏叔叔。” 宋惠从男人手里接过可乐，刺啦一声打开，插好吸管放到女儿面前，“知道你喜欢喝可乐，特意去给你买。” 今朝刚夹起鸡翅的筷子僵住，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终没喊出这声魏叔叔。此刻心情比刚回来时复杂些，主要是误会了宋女士愿意照顾她感受，原来并没有。 啃着鸡翅，她的余光瞥向盛汤落座的魏国钧，宽脸细眼，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是唯一记忆点，斯文平淡，外貌气质都与她亲生父亲迥然不同。 两道目光相撞，今朝礼节性点点头。 餐桌气氛凝结起雾，宋惠全然无视这种尴尬，持续输出，“小朝念书时话多得不行，每天放学都要叽叽喳喳讲一遍学校见闻，现在长大反倒安静了。” 魏国钧附和：“女孩文静点好。” 今朝埋头吃饭，只当聊的不是自己。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好不容易将碗中米饭吃完，放下筷子准备撤退。 魏国钧主动开口：“你的箱子还在玄关，我帮你搬进来吧。” “不，不麻烦了。”今朝立马回绝，起身：“我有地方住，你们慢慢吃。” 宋惠跟着站起，带得椅脚划过大理石地板，惊起哗啦巨响，力道过猛，椅子晃几下，她才伸手扶住，态度一百八十度急转，浑身冒刺般瞪向今朝，“去哪儿，你爸家？” 今朝点开手机约车，眼也不抬，“去住朋友的房子，在南区，离我上班地方近。” 见女儿径直走到玄关换鞋，宋惠迈腿想追上，被魏国钧伸手拦住。 拦得住人拦不住声—— “不许去见你爸！你欠我的还没还清呢，你不可以……” “少说两句罢。”后边跟着魏国钧的声音。 今朝正好弯腰系鞋带，手上动作微顿，头也没回地呛呛声：“钱我记着呢，刚转了分期款到您卡上，等我领工资还会还的。”然后挺直背，拉着行李箱离开了。 宋惠与乔遇城正式离婚时，今朝已满十八岁，不存在抚养权、抚养费问题，但大学学费是宋惠支付的。出国前，今朝向母亲打下欠条，约定归还年限，毕业这几年都在定期转汇本金利息。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次回国，正是宋惠以还债为由逼宫勒令。 十八岁前，今朝对钱没有太多概念，主要是没吃过缺钱的苦，到洛杉矶后，四处兼职赚生活费，毕业几年的收入也都精打细算用于还债，可留美的学费实在太高，尤其她学的还是摄影专业，直到现在也只还到一半债额，一日未还清，就一日被钳制。 面对两个新组建的家庭，和多出来的自己，她谁也不愿多欠，极力维持着微妙的母女关系，每次宋惠以钱要挟吵至冷场，几天后又恢复如常，谁也没吵赢过谁。 - 高楼霓虹鳞次亮起，网约车一路驶向南区，两旁鸣笛声不断。被高新产业带动起的新片区，即使周末，写字楼里也不断吐出疲倦的人群，排队打车汇入茫茫夜色。 南区临海，海岸线上植有成片红树林，遥望海岸线的是一片高档住宅区。下车前，今朝接到中介电话告知他们已上到楼层，要给房子拍全景图挂牌。 等她拖着行李箱上到二十六楼，左转几步就看到一户敞开的大门，门边堆着许多纸箱，一个穿工作服的男人正弯腰搬箱子。 今朝仰头找门牌，寻思难道中介着急要了密码自己开门布置？ 那男人听着脚步声，见一个孤身女生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张望，随即问道：“你是……”说话间眼神有意无意地上下打量，快速下了个判断：“业主的朋友？” 门牌被挡了个严实，她看不到号码牌，“这里是不是260……” 屋里传出一个声音：“业主来了？” 那道声音极为洪亮，将今朝的后半句直接压断。门口的男人吭哧吭哧搬着箱子往里走，回那人的话：“好像是业主朋友。” “正好我手上这份布置图标少几箱，让她看看物品怎么归位。”那人手上卷着一份图纸，走到门口招呼：“你好你好，先进来。” 入户玄关处敞开几只纸箱，箱内整齐码放着一摞摞杂志，十六开本，明黄边框，最上边那本封面照片是黑暗中浮现的半截蓝色星球。 今朝印象很深，这是人类登月50周年时，国家地理杂志刊出登月视角所摄的地球照片。 箱子主人竟珍藏了如此多的国家地理杂志，今朝心中顿生好感，随着招呼往里迈进两步，客厅内摊开更多箱子，每只箱子上都编了号码，两个工作人员对着其中一只箱子挠头。 她好奇往里瞧，客厅设有整面墙的书柜，大部分书籍都已归置进去，端头是朝海落地窗，柔软的棕皮沙发，动线流畅的转角，极为自洽的装修审美。 目光扫到置物架上的天球仪，今朝瞬间肯定，这绝不是汪雪莹的房子，因为她这位朋友连经线纬线都未分清，更不会对天体坐标感兴趣。 至于那只令人饶头的纸箱，里头装了白漆圆筒和支架，以及赤道仪线团，工作人员将这些物件翻来摆去，抬出支架问：“你朋友的圆筒要摆在哪儿？” “抱歉，我好像走错了。”今朝准备退出，见他们仍在摆弄，忍不住提醒：“这是专业级的天文望远镜，很难安装，要不你们等业主来装吧。” 恰时，房间内走出一个穿同样工作服的女生，手上也卷一张图纸，见同事捣鼓纸箱立即喝住：“不要动那箱！布置图上没标注的箱子不要拆，小心别碰坏客户东西。” “嘿！不早说。” “干活不带耳朵，开会时就提了，赶紧把其他箱规整好，待会儿还要做地板消毒。” 今朝退回走廊，再往前，就看两名黑身制服的中介，手上提着全景相机，边上门牌上印着2603号，是这里没错。 中介取景拍照时，今朝倚在门边给业主汪雪莹发微信。 -朋友，你实地看过自己的房吗？ 汪雪莹在y岛，无时差回复还挺快。 -没有啊，怎么了？ -知不知道你的「小房子」，是两百平，而且在南区豪宅地段！！！ 今朝啪啪打字，连加三个惊叹号都不足以表达她内心的震撼，这套户型和2602相似，整面落地窗十分阔气，屋内装修齐全，基本上可以领包入住。 -这样啊。 -我爹说当时售楼处挺热闹，就去摇了一套，面积无所谓，能转手出去才是好房子。 洛杉矶的华人校友大多很富裕，但汪雪莹对财产宠辱不惊的态度着实让今朝佩服。她用手指掂了掂手链上的小貔貅，原打算按市价给朋友折算回租金，可看到房子，又问过中介后才发现，未来工作的收入恐怕承担不起市价租金。 叮—— 微信弹出新对话提示。 -亲爱的回来没？ 屋内中介正在录制三百六十度全景照，今朝踮起脚尖点地，弯着眉眼飞快打字。 -已经到了，约？ 作者有话说： 夏宇童：朝朝你就是2602的朋友！ 奚行：朋友？ 第5章 实验中学，后巷奶茶店。 今朝与好友徐思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嘬吸管里的珍珠，一群群穿校服的高中生从校门内涌出。 作为湾市重点高中，坊间流传考进实验相当于一只脚迈进大学，虽是戏言，但实验中学的一本率在省内的确数一数二，与之并存的是学生的昂扬面貌。 徐思斯坐得端直，神色怀念地看着一枚枚浅蓝校牌从眼前走过，侧头细语：“很久没回母校了吧？这可是春华路最年轻的地方。” “路口那家幼儿园表示不服。” 今朝笑着反驳，搅动杯底粘成坨的黑珍珠，注意力放在前方挽手走过的两个女高中生，“不过……确实很久没回来感受迎面而来的青春气息啦。” 说话间，两个女生推门进来，熟门熟路地点单：“两杯招牌半塘，我要加冰，她的常温。” “你刚刚帮了我，这次我请哈。” 扫完码，说说笑笑坐在一旁。 轻吻陷阱 第5节 徐思斯与今朝相视一瞬，思斯指了指不远处的巷口，“朝朝，还记得你帮我揍人那次吗？” 今朝点头：“难得让我英雄救美。” 事情发生在高一。 两人初中同校，初三那年今朝的成绩突飞猛进，甚至最后两次模拟踏进年级前五，徐思斯第一次关注到这位黑马同学，后来两人顺利考入实验，分到同一班级。 实验大部分学生来自自家附属初中，今朝性子活泼，明星八卦球坛动态啥都能侃，很快和附中土著打成一片，用她的话来说“打不过就加入”。 那天，今朝和同学研究星座运势，放学铃响了许久才出校门。就在她背着书包，喝着可乐，慢悠悠走到后门巷口时，撞见不可思议的一幕。 有个流里流气的黄毛青年，将一学生推入墙角，校服身影一闪而过，进了视野盲区。 巷内行人稀少，大部分学生早已离开，也没有汽车经过，角落里的对话隔几米远也能听清。 “小妹妹，拿点钱来花花？” “要钱包！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没……没有，我就这十块钱。” 颤抖的女声，好像是班里最斯文的徐思斯，每次她和同学说话时都温温柔柔的。今朝拽紧书包带，狐疑地走近几步确认，对话声再度响起。 “你们这些实验的，爹妈好吃好喝供着，说没钱谁信啊！” “有钱买玩具，没钱孝敬你哥哥，啊？” 说话间，胡乱响起叮铃铃的挂饰声。 “别，别扯我书包。” 今朝想起，徐思斯的书包上总挂着一串小猫咪铃铛，她握紧可乐罐，往四周看了看，空旷无人，鼓足气冲进巷角，大喝一声：“你们在干嘛！” “哟，又来一个小财神。” 黄毛青年松开徐思斯的书包，眼神往新来的羊羔身上瞟，同样的实验校服，一脸年少无畏的样子，他活动手腕，捏出咔咔响，舌头抵了下腮帮，阴恻恻道：“小妹妹来找哥哥玩？” 彼时，今朝的身高已经长到一六六，与黄毛身高齐平，面对这些自以为威慑的动作，并不十分害怕，她嫌恶地皱皱眉，脱口而出：“你牙缝里有菜？” 黄毛恼羞成怒：“说什么！找抽是不是？” 徐思斯瑟缩着，扯今朝衣角往后退。 “认识啊？”黄毛双手摩挲将关节声咔得更响，“乖乖把钱包交出来我就放你们一马。” “真的？” “别废话，钱不够我抽你俩。” 黄毛步步紧逼，眼看就要靠近，今朝抿住唇，将可乐罐递给徐思斯，开始解双肩书包，动作很慢很慢地抓着垂下的书包晃一晃，问：“多少才算够？” 眼看快要得逞，黄毛面露喜色，美滋滋地盘算能从两只羊羔身上薅来多少钱。 就在他张口之际，今朝借着晃书包的动作，加大幅度，连带惯性一抡，使劲往他脸上砸去，十几斤重的新课本，有棱有角地隔着薄薄的纤维布全数招呼到皮肉上。 黄毛瞬间眼冒金星，双手抱头痛呼，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到一阵风声擦过，胸前挨了重重一脚，咚地一声屁股着地，四肢仰面乱挥。 “三十六计，跑！” 今朝收回脚，抓着徐思斯狂奔。 风声呼呼划过，一路卷沙扬尘，两人心跳扑通跳个不停。徐思斯第一次经历逃跑场面，见识了今朝的腿脚功夫后，竟觉得兴奋大过恐惧。她捂住起伏的胸口，忍不住问：“乔今朝你练过？” “跟家里学的。”今朝不否认，只是拉着徐思斯往学校后门方向跑，“但我哥说长大就不能打架了，打赢去派出所打输进医院。” “你哥说得对。” 今朝快速回头瞥了眼黄毛的距离，拽紧徐思斯的手加速奔跑，“那人是男的，发起狠来我不一定打得过，到学校范围我们就安全了，不要怕。” 巷里零落几间店铺早已打样，路灯照下清冷的光，黄毛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今朝也不确定这时的学校后门是否开放。 思虑之际，迎面出现两个极具身高优势的男生，散着步子从校门方向走来，实验校服，一瘦一壮。 瘦高个的把玩着篮球，在指尖上转圈，薄外套随意搭在肩上，短袖校服被他卷起袖往上，露出白皙的爆着青筋的结实手臂。 壮个的嘴里说着话，手上正拧着矿泉水瓶盖，今朝毫不怀疑他稍一用力就能将塑料水瓶拧爆。 总之是非常有安全感的两座山，今朝如见救星般拽着同伴冲到两个男生跟前，她撑着膝盖喘气，语速飞快：“同学江湖救急，有人要打劫我们。” 然后回头瞥了眼局势，试图说服，“救人一命胜考年级第一，不要再犹豫了！” 据她观察，实验的学生总将排名挂在嘴边，可见年级第一是个多么光荣的成绩。她仰头打量这两个男生，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尤其是瘦高个的男生，神态冷淡，运动后的胳膊肌肉却紧实有力，对付黄毛绰绰有余。 似是被逗乐，奚行噗嗤轻笑，把停篮球，漫不经心地夹在侧边，“胜考年级第一？你可真能说。” 停顿这几秒，黄毛已经逼近，司予航拧紧瓶盖，用胳膊撞了下奚行，“老大，怎么办？” “谈谈呗，年级第一你不想要？” 奚行架着篮球，阔步向前，将两个女生挡在身后，司予航嘟囔：“那是我想就能要的么。”脚步也没停地跟着排上。 “你们……” 黄毛青年停下步，喘着粗气，本就蜡黄的面色更如纸蜡，“不要多管闲事，这丫头打人，我非揍回去不可。” “打你哪儿了？” 篮球噗通撞地，弹一下又回到手中，奚行漫不经心地拍着球，毫无对峙的紧张，从远处看去像是再正常不过的谈话。 黄毛青年被球声吓怔几秒，评估了对方身高差距后，态度客气了不少，指着男生身后的今朝告状：“她，踢我胸口，你看这儿都有脚印呢，还用书包砸我头都砸肿了。” 言辞带着几分委屈。 “他瞎说！” 今朝从奚行身后歪了个头出来，“我就是抬了抬脚，他自己凑到我鞋底下。” 身后传来无厘头辩解，奚行拍球的动作缓了半拍，视线落到黄毛衣服上的脚印，似乎能瞧见黄毛被揍的样子，嘴角弯起笑，“苍蝇不叮无缝蛋，她为什么打你？” 司予航更是乐不可支：“你想打劫学生，人家正当防卫对吗？” 讨不着便利，黄毛直接耍赖，双手叉腰大声嚷：“和你们讲不通，这医药费是赔定了。” “行，让龙哥来和你讲？” 奚行也不废话，收起球，从兜里翻出手机，淡定自若道：“我打给龙哥吧。” 他低头拨号，短发下是微微棘突的后颈，被风鼓起的校服短袖，罩出后脊背硬朗清晰的轮廓，如松如柏般锐气傲然。 这同学肯定不好惹。 今朝站在他身后匆匆瞥一眼，嘬两口可乐，悄声问徐思斯：“龙哥是谁啊？” 徐思斯以口型回复：“我也不知道。” 龙哥的威名一下将黄毛震慑住。 他哪敢等电话拨通，嘴上叭叭几句挽尊，脚步却不住后退，没多会儿不甘心但又很服气地灰溜溜跑走了。 等人跑出巷口，奚行单手拍着球，回头看她俩，神色淡然：“他不会再来了。” 今朝点点头，抿着吸管嘬出空响，迟疑几秒决定还是要问问：“龙哥是混哪儿的，你们和他很熟？” 她在父亲的武馆常听师兄弟谈起道上的事，但好像没有龙哥这号人物，更纳闷的是湾市治安环境很好，这俩同学看着也不像道上混的，顶多是学校里的顽皮学生。 “熟啊当然熟，他可是片区老大。”司予航笑嘻嘻地给同学解惑：“你们也认识的。” 今朝睁大眼睛，满脸写着愿闻其详。 “得了，别逗人家。” 奚行收起球，看了今朝一眼，目光在她可乐吸管上停几秒。这人还挺讲究，虎起来连混混都敢揍，喝可乐却要插根吸管，他抬表看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回家吧。” 谢过同学后，今朝与徐思斯搭上回家的公交车，两人捧着新买的奶茶坐在后排尽情讨论。 今朝抿逻辑：“这俩人不简单。” 思斯：“嗯，不简单。” 今朝：“实验的学生竟然和道上的龙哥混。” 思斯：“额……我知道龙哥是谁了。” 今朝：“？？？” 思斯：“壮汉同学说我们也认识，和龙字有关又是片区老大，只能是派出所所长陶大龙。” 今朝：“……” 简直了。 细想又在情理之中，今朝想起前两天这位“龙哥”来学校开安全讲座，实验中学大部分学生是走读，每天上下学走街串巷的，所里对学校区域的治安十分重视，讲座上还公布了学生专线号码。 今朝猛吸一口奶茶，幸好没当场误会他们，不然得多尴尬。 “你知道长相很顶级天菜的那位是谁吗？” 徐思斯八卦地杵了下今朝，一场英雄救美的闹剧下来，两人关系从不熟直接晋级为好友，“你刚才说年级第一时，他马上就笑了。” “他是……特别渴望拿第一的同学？” “no，附中土著没告诉你？”徐思斯不可思议地摇头，“他就是我们年纪第一，入学摸底考是他，上次月考也是他，校园榜上都贴了，学校贴吧也有讨论他的高楼。” 今朝：“！！！” 这届蝉联榜首的只有一人——奚行。 省级数学、信息学竞赛金牌的常客，神仙般的人物，同学们提及他时会用一种望尘莫及的口吻半遮半掩，实属崇拜者众。 今朝此前没留意太多，一直以为他是眼镜片有酒瓶底厚的努力型学霸，谁曾想此人不仅有空打球，长相天菜，对付流氓混混还一套一套的。 在实验，谁不想成为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呢，今朝对奚行第一印象就是——羡慕。 - 奶茶店外，放学的学生少了些。 徐思斯收回视线，“朝朝你很厉害呀，签约国家地理，还去拍纪录片，想做的都做到了。” 后半句不尽然，但被夸仍是很高兴，今朝弯起眼笑：“刚巧有方法可循而已。” “听听，你说话语气和他一样样的。” 徐思斯侧头，看到今朝脸上的顽皮笑意，和高中时没两样，话锋一转：“你……回来后有见过他吗？” 不提名字也知道这个他是谁，今朝敛眉摇头：“我呢，现在欠我妈妈一大笔钱，必须要专心向钱看。” 轻吻陷阱 第6节 徐思斯提议：“你和我一起开宠物店吧。” “夫妻店我就不掺和啦，等开业再捧场。” “哪有，我俩八字没一撇呢。” 两人胡乱瞎聊，主要是思斯给今朝科普就业氛围，讲自己从内卷旋涡抽身的心路历程，总结陈词：“人情文化可不比学生时代。” 今朝一口气喝完最后的奶茶，抛下豪言：“懂了，要是被穿小鞋我就把鞋撑大！” 第6章 南区最热闹的时段是早上。 拔地而起的写字楼如同挨挨挤挤的群山，在阳光下鳞光闪烁，上班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排队，刷卡，走进各自归属楼层。 hl公司前台，几个面试者在填资料，公司不设打卡，上班时间不考核，下班时间不保证，这会儿，熬完通宵完的视频后期，与抱着方案赶来公司的策划，在前台匆匆擦身而过。 今朝坐在沙发一隅等人事主管，如视频面试时所说，hl搭上国内科技产业增长的东风，正处于扩张缺人的阶段，策划、后期、摄影通通急招。 对她来说在哪里赚钱都差不多，面试通过后就没再找其他公司。 沙发对面有人正在初试，男主管三十五岁左右，稀缺的发丝攒在头顶扎了个啾，半倚沙发看简历，时不时瞧向面试的女生。那女生大约是大四实习期，照足面试宝典的模板应答，工整，但不出彩。 男主管放下简历：“平时喜欢看什么书？” “文学类看得比较多。”女生讲了几位国内知名作家及其代表作。 不等她说完，男主管打断： “《定位》看过吗？” “《一个广告人的自白》看过吗？” “实习文案不能只盯自己喜欢的一亩三分地，专业书要看，行业经典也要看，带笔和纸了没？” 女生从包里翻出笔记本和原子笔，恭恭敬敬递过去，男主管洋洋洒洒写下几本书名，摊到女生面前，“这样吧，你回去看完这几本书写读后感，一个月后再来找我复试。” “一个月啊？”女生小声嘀咕。 今朝掀起眼皮看过去，刚想看个究竟，就被人事主管请进会议室。 公司内部装修很时髦，橙蓝撞色墙纹，隔出几间小会议室，今朝跟着人事主管艾丽走进其中一间，边上的白板上还留有开会的脑暴图。 谈话时，艾丽不住打量她，年轻漂亮，名校背景，还有国际4a的工作经历，是个不错的门面人选，但空降做b组负责人恐怕有人要不服。 当然，她不会将这些想法摆在面上，笑眼眯成线，“以后就由你来带b组事业部啦，组织架构上与a组并行，业务划分老板会和你谈。” 五分钟前，老板给今朝发来微信，让她办完入职去他办公室，奈何艾丽热情不减，拉着她去开间办公区打招呼，边走边关心起她的琐事。 “南区挺堵的，开车来还顺利吗？” “我坐地铁挺顺利的。” “从哪一站上车啊？” “鹿湾，两站路程很近。” “鹿湾……和男朋友住一起？” 艾丽顿了下，探究似的扫向她。 今朝反应过来，笑着打哈哈：“刚回来随便安顿着。” 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艾丽听出话里的太极，没再接话，步伐加快越过半个身位。 今朝跟上脚步，多看了两眼艾丽身上的穿搭，主动搭话题：“艾总这裙子是不是maje呀？好适合你，有空也给我介绍几家店吧，刚回来不懂上哪儿逛街。” 艾丽从妆容到穿搭都是成套轻奢，细致程度不花一小时出不了门，成果得到同性赞美，她咻地捂嘴笑，连语气都比最开始爽朗，“行呀没问题，回头给你推几个靠谱的买手，以后喊我丽姐就行，先介绍你认识其他同事。” b组事业部暂时有三个成员，空缺岗位等今朝面试定夺。两个组员与她年龄相仿，唯独摄影师钊哥年长几岁。今朝与各部门打招呼后进了老板办公室。 a组总监刘冠杰叉着腰，另一只手顺了下脑袋上的发揪，目送今朝走进去后拉着艾丽打趣，“她就是老板夸上天的那位？” “别看啦，眼睛都看直了。”艾丽的文件夹一下拍到刘冠杰桌上，“刚才那实习生面得怎么样？” “不太可，辛苦丽姐再推几份简历过来。”刘冠杰拧开保温杯，吹掉面上的枸杞，抿住润喉，“你说老板找个花瓶来带b组，他家里那位不管了？” “别以貌取人，人家有国际4a经验，还拿过纽约国际广告入围，哪里花瓶了。”艾丽弹了弹裙摆，拿腔拿调地透信息：“再说了，她住鹿湾，犯得着吗？” 鹿湾是填海造出来的小块区域，在地产开发商努力下，成了湾市豪宅代名词。 刘冠杰嘿嘿两声：“单身吗？” “想做少奋斗十年的美梦？” 艾丽看穿他的小算盘，提醒：“别忘了老板成立b组事业部的目的。” 被揭穿了他也不恼，当即诉起苦来，“我是怕人家吃不了苦，跟老板撒个娇，苦活累活全扔给我们组，那我还怎么拼业绩？眼下就有个明天出差的项目要进来，钱少事多，等她和老板聊完，肯定扔给我们，老实人命苦啊。” “人家刚来不得熟悉熟悉啊，让你去也正常。”艾丽懒得再扯，拿起文件夹忙别的事去了。 - 今朝在视频面试时见过老板一次，标准中年商人形象，喝茶盘串，句句以利益为导向，开出高薪offer，就要求更高的业绩回报。 赚钱嘛，不寒碜。不拐弯抹角画大饼已是福报，所以在老板提出让她尽快适应环境，最好明天出差去隔壁城市敲定客户时，今朝一口答应了。 回到工位，今朝着手看客户资料、了解组员实力、向艾丽提用人需求落实招聘，手机弹出宋女士发来的微信也顾不上细看。 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她才收拾电脑文件准备下班，对面桌的组员守着电脑屏不动弹，她扫了眼，“完事早点回吧。” “老大。” 组员问道：“你明天直接去蓉洲吗？” 组员声量不小，隔壁组听得一清二楚，刘冠杰挑起眼神往b组看，手指不停歇在键盘噼里啪啦。 今朝合上电脑装包：“嗯，有进展我会同步。” 回到家时，天已全黑。 今朝连妆都没卸，累瘫在沙发上放空。 过了好一会儿，想起宋女士的微信，闭着眼，伸手到茶几上捞手机，弹出一条宋女士最新一条信息—— 约好了，他明晚去接你。 约……约好了？ 约好什么啊！ 今朝一下醒神，赶紧点开聊天记录，往上翻，宋女士发了几条语音，大意是宁阿姨听说今朝回国要约出来吃饭，担心今朝奔波就又提出她儿子负责接送，正好让两个年轻人认识认识。 话里话外的意思够明显了，今朝面无表情盯着手机屏，闷了好一会儿，起身打扫房子。 搬进来后，还没认真打扫过全屋，只辟出一小块日常用得到的区域，玄关处放着几只刚到货的快递盒，吸尘器、蒸汽拖把、电吹风等小电器买了几件，她不爱做家务，以前住的房子小，又常年奔波，随手收拾的要求不高，现在可不行。 今朝将快递盒一件件拆开，叠好纸箱，归置物品，用吸尘器将房子通通除尘，然后抱着蒸汽拖把研究用法。 地板扫到脚不沾尘的程度，她才再次拿出手机给宋女士回信息。 -明天去蓉洲开会，不一定能赶上饭局。 按她母亲的性格，直接拒绝肯定炸毛，回完信息，手机揣兜，抱着废纸箱出门了。 小区的垃圾分类做得很好，也许是市政要求，每栋楼的后方都设有专门垃圾回收点。乔今朝抱着纸箱路过走道时，2602的门突然打开。 敞开的大门与阳台对流，吹出一股凉风，今朝下意识往门里看，所有物品都归置整齐，柔光倾泻满屋，简洁干净像供人欣赏的展示厅，缺一丝丝烟火气。 一位穿天蓝罩衫工作服的阿姨，提着两只垃圾袋蹒跚走出，两人隔着半米远等电梯，阿姨时不时向乔今朝飘来眼神，怯怯的，很快收回。 进电梯后，今朝将纸箱立在边上，专心阅读电梯广告，出于职业习惯，看同行如何传达卖点。那是蓝天鹅的家政服务广告，提供上门清洁服务。 隔壁邻居不仅搬家不用亲自动手，日常清洁也请人维护，妥妥的美好中产生活，今朝正想着要不要也请钟点工上门清洁，捏着手机的手动了下。 身侧的阿姨鼓起勇气开口：“姑娘，纸箱还要吗？不要的话可以给我吗？” 阿姨工作服印着天鹅logo，真巧。 “可以啊。”今朝将纸箱送给阿姨，举起手机拍下广告热线，顺手帮阿姨搬到一楼私人推车后才上楼。 两人一同出电梯，阿姨刷开2602大门，见她往另一户住宅走，喊道：“姑娘请钟点工的话，能不能向平台那边指定我？我有很多年经验，接同一楼的单也方便。” 作者有话说： 夏宇童：四舍五入也算一起住吧 艾丽：我就说嘛 今朝：？？？ 第7章 蓉洲会议的开头并不顺利。 客户是传统行业，见乙方只来了个年轻姑娘，便抱着迟疑，顾左右而不言需求。 今朝也不着急，面带笑意陪他们兜圈，寻着缝隙插话提出她熬夜赶制的ppt，将品牌痛点与联想方向一一列出。 客户当然清楚自家痛点，但乙方做足功品牌课本身就是一种诚意，况且还提出了多种可执行的创意思路， ppt讲完，桌对面几个负责人的态度肉眼可见地配合起来，为首的老总客气问道：“你看咱们这个预算能出什么样的片子？” “说实话预算无法cover太长的3d镜头，建议改用场景表达，我回去和团队商量出一份具体方案如何？”今朝语气诚恳，将ppt切到对应页面。 老总沉吟，侧头与另一位商议，拍板：“行，原预算做一版，另再加50%预算按你最优设想做一版对比，有必要的话，我们加预算也是可以的。” - 开完会，距原定高铁还有时间，今朝找了家咖啡厅赶工作。蓉洲与湾市离得近，新兴产业发展迅速，咖啡厅内随处都能听到谈项目聊投资的话题。 她吃着三明治看资料时，微信弹出宋女士的新消息。 -蓉洲回来是乘高铁吧？ -我和宁阿姨去逛街，小齐会在高铁站等你，不着急你慢慢来。 -把你微信推过去了，你们自己联系。 轻吻陷阱 第7节 宋女士是铁了心要组饭局，今朝快速扫阅，随手回ok，又切回资料页面。 等她合上电脑准备赶高铁，才发现微信通讯录跳出红标，新好友请求通过， -hi，我是齐况然。 - 湾市的高铁站永远热闹。 刷证走出离站大厅，今朝乘扶手梯往一层露台停车场去，顺着齐况然的文字提示，走了好几十米也没看到他的黑色越野，按理说车身比轿车高出一截，应该很好认才对。 正纳闷，微信语音响起，她换手拿电脑包，接通：“还在走，你能说说是几行吗？” “我停在三区五行。” “你在原地发定位，我去找你吧。” 齐况然耐心十足，今朝顺着标识往三区走，“不用，我快走到了……” 本来就在三区，顺着行数走几米看到霸气威然的越野车尾，黑色车身，尾管热气泊泊腾出，驾驶座上坐着人。 “……我看到你的车了。” 今朝握着手机贴耳，快速瞧了眼，车内的男人也在打电话，手机挡着脸看不清，随即单手拉开副驾车门，一步跨上，连声招呼：“抱歉，让你久等。” 低头打着招呼，也没细看齐况然，伸手去够安全带，咔哒扣上，系列动作停下，才察觉出异样。 静。 车内静得出奇。 静得只有她自己的呼吸起伏，稍稍瞥向驾驶座，那身影舒展且……熟悉。 今朝猛地抬头，电光石火，直愣愣地与那锐利眼神相撞，顷刻石化，搁在安全带卡扣上的手僵得无法动弹。 现在，连她自己的呼吸都消失了。 驾驶座上的人，疏疏懒懒地将手肘搭在车窗沿，黑色冲锋衣，拉链半敞，衬出紧劲白皙的脖颈，右手握着手机，滑屏的拇指也悬空怔住。 从今朝的角度，清楚无比看到他下颚明晰的线条，以及那侧向她，意味不明的睨视，浑身散着生人莫近的倨傲。 这车里坐的，竟然是奚行！ 寂静中，今朝手机传出齐况然的声音：“到哪儿了？还没看到你……” 她迅速撇开视线，囫囵回复摁停。 车内再度静下来。 她皱皱鼻，尬笑：“我、我认错车了。” 说完，垂下眼帘遮挡无声中的尴尬。 设想过种种重逢的可能，没有一种是上错车与他独处封闭空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解开安全带要下车，指尖刚碰到门锁又改了主意。 既然来都来了。 她扬起眼眸，长睫扑簌一动，毫不遮掩地看向奚行，笃声试探：“好久不见……不打个招呼吗？” 奚行侧过身，玩味地回以注视，手指捏着手机转个圈，倒扣在扶手箱，反问：“哦？和逃兵该怎么打招呼？” 得，一句话就呛死人。 而且直击靶心。 扯到前情往事，今朝无法辩驳，只是几年过去，侥幸地以为他能将她当普通老同学看待。 她不想自讨没趣：“那我走了。” 伸手想去够车门锁。 轻微的，咔哒声响。 左侧总控将门窗键通通锁死。 今朝诧异，再度看向奚行。 紧绷着身体，做好准备等待数落降临。 但奚行没有。 他睨向今朝，搭在方向盘的手握了下，不冷不淡问：“回国出差？” 就好像，良好教养让他别计较，寒暄几句来应付。 话音落，副驾侧窗被人敲响。 有一个年轻女孩满脸不解地往里看，从外侧拉两次门把手也没打开，“怎么锁住啦，我打不开。”软糯的声线传进车内。 今朝离得近听得最清，瞥了眼那女孩，栗色水波长发，穿着时髦又娇俏，突然某种说不清的，不确切的落空感闪过。 她冷声回答：“我回国上班，还有事要忙，不打扰你们了。” “怎么，打完招呼了？” 奚行的视线游到窗外，很快落回今朝身上，嘴角欠欠地勾着，酝酿下一句：“你回来……” 咚、咚、咚。 又有一阵敲击声。 同时今朝的手机响起。 副驾驶的后视镜旁，站了一个男人，握着正在弹通话的手机，向今朝挥手示意。 奚行和今朝同时看他，高大身材娃娃脸，浅蜜肤色，典型的运动型男，他扬笑看向今朝。 打量着那男人，奚行的神色逐渐收敛，抿平嘴角，下巴朝他一点，问：“他是谁？” 似乎对陌生人敲他车玻璃很不满。 齐况然的微信头像即本人，今朝一眼就认出来，寻了个简洁易于表述的称谓：“是我……相亲对象。” 奚行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视线瞥向另一侧，冷笑了声：“呵，动作真快。” - 齐况然的越野就停在不远处，黑色陆巡，低调圆润，与奚行那辆g63的冷淡锐利并不相似。快走到时，今朝极为认真地观察车型，即使有驾照，她对汽车认知也很模糊，否则不至于会上错车。 齐况然拉开车门：“下次别认错了。” 下次？ 再有下次绝对要抠出三房一厅。 今朝坐进车里，低头给宋女士回信息，等车开出一段路途后，才开口：“我妈是不是在撮合我俩？” 齐况然坦言：“不单宋阿姨，我妈也是。” “诶，强扭的瓜。”今朝哀叹，直接讲明自己现阶段没有婚恋想法，要把重心放在工作上。 齐浩然乐了：“我们医院也很忙，不用担心，我俩的任务就是陪好两位母亲大人吃饭。” 原来是在医院工作，今朝对上号。 他就是那个‘别人家小孩’，宋女士常夸在嘴边的医科大高材生。当年她执意要去读摄影时，宋女士是不情愿的，更希望女儿像别人家小孩一样，选个实用性强的专业。 路遇红绿灯，齐况然换档的间隙，朝后视镜觑看今朝表情，眉头微蹙情绪不高，他笑露白牙：“师姐，你真不记得我啦？” 师姐—— 久远到她快要忘记的称呼。 从记事起，今朝就泡在父亲开的武馆习武，湾市武术氛围浓厚，每年寒暑假都聚有一群年纪相仿的师弟妹跟在她身后，跟她作威作福威风凛凛，闯了祸，就找大她八岁的哥哥撑腰，整个童年过得肆意又快活。 但她无法将眼前眉清目秀的齐况然，与当年任一个小屁孩联系在一起，“所以，你也是乔家武馆的学员？” “我是胖鹅啊，那时我长得胖，和你养的大鹅一样圆，乔师父喊我胖鹅，你还夸我外号好记。没想到……”齐况然瞥她一眼，故作受伤地唉声长叹。 “呀——我想起来了。” 今朝笑吟吟回忆：“你来练武减肥，还不许我们当你的面吃零食。” 齐况然：“嗯，第一次去武馆就看到你和大白鹅赛跑，一阵风似的跑得可快了，当时我就想学武真好，跑得比鹅都快。” 今朝汗颜：那是逃命，能不快吗。 幼儿园毕业的暑假，她得了一只大白鹅做宠物，每天都牵绳带它遛弯，后来不知怎地，手欠拔了根鹅毛，直接激怒大鹅，追着她由街头跑到街尾，惹来整条街围观。 她丢了面子又打不过，哇哇大哭，擤着鼻涕边哭边跑，好在她哥哥及时赶到制止了大鹅行凶。 那次起，她学会训鹅要先在鹅前树立威严，后来用这套办法将一众师弟妹训得服服贴贴，齐况然是她收入麾下的第一个小跟班。 谁能想到当年的小胖墩能长成今日模样，今朝笑笑：“你变化挺大的。” “就当师姐在夸我了。”齐况然叹气：“说起来我俩高中也是校友，估计你更没印象。” - 晚餐定在商场餐厅，乔今朝和齐况然到时，两位妈妈已经点完菜，在聊新做的美甲。 今朝一落座就给长辈添茶，宋女士心情很好，问起她公司情况，又延伸到湾市轶闻，以至于今朝差点怀疑自己是否过度解读母亲的微信内容。 可能因为宁阿姨在，母女俩难得心平气和地吃饭聊天，今朝乐得自在，似乎找到一种能与母亲平等沟通的途径。 于是乎，她欣赏起两位长辈的战利品，绸缎衬衫显气质啦、小花裙子修腿长啦、连凑单选的丝巾都夸出新高度，嘴甜得抹了蜜，两位长辈的嘴角就没降下过。 她乐意时总能将人哄得开开心心。 齐况然给三位女士添茶布菜。 宁阿姨插空转话题：“小朝有空带况然一块玩吧，他只懂忙工作，这次要不是和你吃饭，他还不来呢。” 今朝伶俐地笑笑：“我未来也会比较忙。” 齐况然轻咳：“妈你夸张了，别吓着师姐。” 作者有话说： 今朝：呜呜今天好丢脸 第8章 轻吻陷阱 第8节 黑色越野驶入浓荫柏油小道，树缝漏下的夕光打在引擎盖上，缀出点点碎金。 奚岚岚侧过头，一路的沉默，总觉哪里不对劲，好奇问：“你心情不好？老同学上错你的车，不至于对人家冷脸吧。” “有吗？” “就刚才对你同学男朋友板着脸，凶巴巴的一点都不像你。” 奚行皱起眉头：“你觉得他俩是情侣？” 奚岚岚：“难道不是吗？男生走过来时挺着急的，那姐姐一下车就解释你们的关系，我站旁边都听到了，只有情侣才会在意……” 说话间，奚行突然踩住刹车—— 奚岚岚顺惯性往前扑去，好在车速不快，才没扑到前面，只是被安全带勒到了肩膀，脸上止不住的惊讶。 前方有个四五岁的孩童追皮球，横冲跑到路中央，所幸刹车及时，有惊无险停在几米开外。 奚岚岚抻开安全带，抚顺刘海嘟囔着：“家长怎么带娃的，让他跑到马路中间玩球，我们绕开走吧，后面的车都绕上去了。” 奚行瞥了眼路旁，停下车，摁双闪灯，替小孩儿挡住后边的车流，低声说了句：“小孩子不懂事。” 有那么一瞬，奚岚岚怀疑这位堂哥在内涵她，但没有证据。 马路旁，有位老人步履蹒跚地迈下机动车道，颤身捡起皮球，半拖半拽地将那顽皮孩童拉回行人道，站定后，朝黑色越野挥手致谢。 黑色越野熄灭双闪，添油前行。 奚岚岚眼睛骨碌一转，扯回话题：“不过呢，他们即使现在不是情侣，很快也会是的，郎才女貌看着就般配。” 奚行薄唇紧抿，没接话。 调着方向盘，转入绿荫中心的叠墅区，停好车，奚岚岚一跃下车，愉快道：“爷爷好久没见你，快进来。” 落日如乍现般，浮滚天际，奚行坐在车内，微仰着头靠了会儿，再睁眼时，大片大片橘色流云滑淌而过。 他调出手机拍照模式，定格下这幕。 - 傍晚七点。 落日烧尽最后一抹余晖，从餐厅玻璃看出去，还能瞧见那点缤纷的红黄，卷挟在无尽灰蓝里。 服务员送上甜点，分置到每个人面前，宋女士与宁阿姨聊着天，齐况然抽空敲手机回复信息，只有今朝眷顾甜点。 她勺了一大口海盐冰激凌，舌尖抵住将融未化的奶甜，细细品抿其间一点咸，尝了几口，杵着银勺，对窗外出神。 过了会儿，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黑卡相机，快速调参数，拍下最后一瞬日落。 翻看着相机里的日落，想起高中时，她曾立志拍下湾市不同地点的落日照片，学校、放学小巷、周末的偏远角落，能想到的地方都蹲点拍摄，一刻也闲不下来。 那次是高二刚分班，她卯足劲儿进入理科实验班，达成一个小目标就忍不住想奖励自己。于是揣着相机，跑到实验楼的楼梯转台等落日。用一张卷子的时间换一场可能出片的日落。 就在她换好镜头，对着光线专心调参数时，突然被人叫住了。 “喂，乔今朝——” 今朝将相机别在身后，回头警觉地看过去。 是同班的林觉彦，新组的班级大家都还不熟，但这个林同学牛皮糖似的总跟在她身后，印象很深。 她松口气，前后望了望：“小声点，别招来老师。” 林觉彦笑得没心没肺：“篮球赛来给我加油吧。” “没空，我要赶学习计划。” “我带你学，班主任说要组一帮一学习组。” “……” 第五十九名带第五十八名？ 今朝瞥了眼所剩不??多的日落余晖，捧起相机调试，“谢了哈，我们不适合组队。” “那咱俩申请做同桌吧。” “不要。”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周末带你去拍。” 林觉彦滔滔不绝，也不管人家有没有在听。 眼看日落就快结束，今朝耐心耗尽，从相机取景框分出一个眼神，觑他，“能不能安静点？” 林觉彦被惯着长大的性子，成绩运动也算拿得出手，像模像样收过几封情书，哪受过这种怠慢。他上前一步，伸手挡住今朝的镜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林觉彦！”今朝恼了。 在隔壁班时就粘着不放，现在升上同一班，林觉彦的行为更是夸张，今朝拧起眉，“你这样很没劲。” 见她要走，林觉彦迈进一步，长臂撑住楼梯墙壁，将人框在原地。 狭小空间骤起压迫。 他比今朝高半个头，突然莽撞地撑墙靠近，心内也攀上几分慌乱，但还是决心问到底：“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照片是拍不成了，今朝想快点离开，抬手往他肩上推了一把，没推动。上层楼梯响起脚步声，她赶紧将相机塞进书包，关好拉链，双手扣在书包带上。 楼梯走下来一人，个子高高，凌落身影在昏暗楼道里很耀眼，他手里卷着本物理册子，注意力都在亮着屏幕的手机上。 是新同班，奚行。 今朝心生一计，抬手指了下奚行，小小声：“看到没？” 林觉彦回头看清来人，抿起唇。 上次黄毛事件后，今朝没再与奚行有过交流，但对他的了解一点都不少，主要源自好姐妹思斯的喋喋不休，以及同学们的小道八卦，不过思斯说的是奖项成绩，其他同学说的是绯闻。 今朝大言不惭道：“我只喜欢成绩好的，比如他。总分考七百三十多，暑假进国家队搞竞赛，而且还是校篮球队的，每次打球都有校花围观，多威风呐。” “……我也是校队的。” “不能只关注一点，要全面发展。” 趁着林觉彦沉默，今朝推开他搭在墙上的手，离远半步，再下一剂猛药：“不过呢……你终究不是他，不一样的。” 林觉彦似懂非懂大胆联想：“你来这儿等他？” 此时，奚行已经走到最后一级台阶，与他俩处在同一转台，隔不到半米距离，今朝不确定他听到多少对话，卡在这个问题上，再爱胡诌的她也觉出一点尴尬。 她脸颊泛起微微红赧，尴尬的红，闹心的烫，像是要当众撒一个影响品格的谎。 这神态看在林觉彦眼里，却是小女生见到男神时的害羞，反而坐实了她对奚行的“喜欢”。 林觉彦惨然笑出声，破罐破摔：“原来你喜欢奚行啊……他也不过如此吧。” 今朝气得跺脚：“小声点！” 可惜于事无补，林觉彦嗓门太大，上下楼都能听得清清的，更遑论近在咫尺的奚行。 他散着步子走到转台，难得掀起眼皮，冷淡地往今朝两人身上扫一眼，然后事不关己地路过往下走去。 与此同时—— 楼梯上哗啦啦跑下来一群同学。 抱着书或拿着游标卡尺等实验工具，鱼贯而过，一个个看八卦好戏似的向他俩飘来“热切”目光，附赠窃窃私语。 有几个同学刻意大声私语：“还不过如此？也不看看自己多少分。” 今朝想起来，物理竞赛临近，班上好几个竞赛生都应召准备实验题，这会儿是竞赛尖子们刚做完实验下来。 学校倡导团体竞争，虽划了实验班，班内成绩仍隔着鸿沟，并行的三个实验班早就开始了暗自较量，因此班主任才会提出一带一组队拉分。 同学说的是林觉彦，但今朝觉得自己也被戳了下，不自觉摸摸书包鼓起的相机轮廓。 当天晚上，今朝失眠了。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也有理想专业想要考取，之前仗着天赋拉分的语文英语，一进实验班就如小水滴入江海毫不起眼，现实情况由不得她耍一耍，有空再努力。 次日，顶着衤糀黑眼圈早早到校。 她从来都是主动出击的人，发现问题就要解决它。敲开办公室门，找班主任提出请求：一是申请调座，不能再坐林觉彦附近；二是寻求学习建议，勤能补拙但也要方法。 新班主任推了下眼镜，审视今朝一番，突然说：“你和你哥哥长得很像。” 今朝怔住，攥了攥衣角。 “你家情况我知道一些，如旭是我带过的学生，他是个好孩子……”班主任拉出成绩单，回归正题逐条分析：“本来也该找你谈谈，你偏科严重，改选文科会更有优势。” 今朝坚持：“我要学理。” “也想冲d大的地理科学？” 她用力点了点头。 班主任猜中心思，笑了下：“别紧张，老师不是劝你改选，理想目标是很好的动力，只是以你的基础需要付出更多。” 校园流言传得比风快，蜚语四散后重新拼凑，成了今朝为奚行拒绝林觉彦追求，硬选理科是为与奚行同班，甚至与校花争风日日蹲点。 但似乎没传进班主任耳朵。 第二周公布调座名单，众声哗然。 今朝与奚行成了同桌。 她也很意外，好在能远离林觉彦，至于流言无所谓的，又不会掉块肉。 只是，他可能会觉得有点烦？ 今朝站在新座位旁，比出请的手势，大大方问：“喜欢里面还是外面，你先选。” 努力地、与奚行“缓和”关系。 奚行挑了下眉，看到擦得锃亮的两张课桌，将课本放到靠走道的课桌上：“我坐这儿。” 今朝：“好的！” 在周围同学的注视下，她麻利地将自己的家伙什搬到里侧课桌，稳稳坐在自己的座位。 司予航坐在奚行前一个位置，兴致勃勃地回头：“小今朝，好巧啊。” 今朝正收拾着零食箱，嘻嘻笑了声，抽出两包浪味仙递给他和前排女生：“给你们，今朝特供。” 司予航拆开包装袋，瞥奚行一眼，八卦起来：“和我老大同桌是什么感觉？” 轻吻陷阱 第9节 今朝想说，才坐下两分钟感觉不出来，就听到啪地一声，同桌的桌面垒起厚厚课本，挡住司予航一半视线。 奚行随手拈起笔，游蛇般在长指间翻出笔花，老神在在地调侃司予航：“吃吃吃，您的减重计划又搁浅了？” 司予航抓一把薯卷塞进嘴里，满脸无辜：“人女孩给我的，不吃不好吧？” 分食不均厚此薄彼了？ 今朝埋头翻零食箱，由于搬座位没准备太多存货，好不容易掏出仅剩的两罐可乐。 还未推到奚行桌上，他就靠回椅背，无处安放的长腿抻到走道一侧，戴上耳机，心无旁骛地写卷子，半点没有要与她交流的意思。 果然，是有点烦她。 司予航拉开自己抽屉板，喊今朝看过去，满满当当的零食，不乏名牌巧克力，他得意地咧嘴笑：“别给他，太多女生送零食他都免疫了。” 后来今朝才看明白，比起请教老师，女生们更喜欢找奚行，每次都会带小零食放他桌上，他从来不收，推了几番后就顺理成章进了司予航肚子。 难怪，司予航的永恒课题是减重。 作者有话说： 奚行：听说你喜欢我？ 今朝：同学，原话是我只喜欢成绩好的。 林觉彦：我作证，她就是喜欢你！ 今朝：emm…… 第9章 现在的奚行和初识一样，难以接近。 今朝叹气。 晚餐后，她就回到住处，卸妆、洗漱、涂上面膜，仰躺在客厅沙发复盘上错车的事。 思斯打来语音：“姐妹，你怎么会上错他车，你们聊啥了？” “没聊，当时太尴尬。” 今朝点开扩音，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而且他也不太想搭理我，就跟……当年刚分班时那样。” 刚做同桌那会儿，今朝觉得自己身旁坐了尊招风大佛，每逢小考都有同学来找奚行对答案，对上了欢天喜地，没对上就垂头丧气。 那时今朝对考大学有着异于常人的执念。 课间，她试着向奚行请教疑难大题，他瞧一眼，直接在草稿本解答，步骤列得很简洁，简洁到她根本看不懂。 多问几次，隐隐有种智商上的压力。他对那些来请教的同学也是如此，今朝纳闷，她们真能看懂吗？ 正常聊天呢他也回应，隔山隔海出于礼貌才给的回应，北极冰山都比他温暖，她试过几次就鸣金收兵，情愿舍近求远去请教各科尖子。 “啊？”思斯在电话那边困惑：“不对，你当时唱歌他是第一个捧场的。” 今朝想起那场面，笑得面膜裂开：“我滴妈呀，中二黑历史。” 当年调座位没多久，今朝被推选文娱委员，要在下午课前领着全班唱歌。走马上任第一天，她相当自信地站起放声高歌，两句过后，气氛逐渐不对，附和的歌声稀稀拉拉，隐约能听到各角落掀起的憋笑声。 但她没在意，努着劲儿唱，大概是歌声过于奇妙，被吵醒的奚行也抬眼看她。一曲完毕，她在全班注视下缓缓坐下。 奚行第一个鼓掌，还带起了全班掌声。 她挺嘚瑟，问他：“好听吗？” 奚行欠欠地笑：“很特别，听了让人开心。” 今朝以为他会再夸夸：“怎么个特别法？” 奚行：“真想知道？” 今朝睁圆了眼，愿闻其详。 他嘴角一扯，毫不留面揭穿：“特别到……每一句都不在调上。” …… 今朝捞起手机走去洗手台，抽张洗脸巾沾水，继续说：“这种捧场还是少有为妙，幸亏我志不在歌坛，否则要被打击死。” 思斯笑到岔气，歇好一会儿才说：“予航前两天问起，你是不是回来了？” 今朝有点意外：“他还记得我呀？” 倒不是怀疑司予航的记性，而是意外他还能记起她这个人，当年出国后，今朝与好友都断了联系，两年前与思斯加上微信，也是那时，才知司予航在追求思斯，看进展应该是好事将近。 思斯：“怎么不记得，我说了开业那天一定要请你来。” 今朝应下：“我一定挑束最靓的花到场。” 聊完语音，忙碌一天只想倒头就睡。 扫一眼杂乱的屋子，决定狠狠心，登入蓝天鹅平台，找到那位阿姨的编号，下单预约。 很快收到订单信息，每周一次四小时清洁服务，收费两百元，点下确定，这才安心睡觉。 - 上班的日子，时间过得特别快。 蓉洲项目最终以超百分之三十的金额敲定合同，今朝组也添了两位强兵，两周后出来第一版样片。 正等着客户意见，今朝和新招的ae小沫沟通细节，桌边被人敲了敲，是刘冠杰。来公司半个月，今朝与他接触不算多，隐约也能感受到两组间的竞争氛围。 刘冠杰愠色上脸，厉声甩了句老板找你，转身就往老板办公室去。 小沫瞧见他气焰，“这人吃火药啦？” 今朝：“看着像。” 拍拍小沫肩，走去老板办公室。 进去后，看到老板盯着屏幕滑动鼠标，刘冠杰坐在对面，两人都没说话，今朝拉出椅子坐下，主动打破沉默：“怎么，是我项目出问题？” 老板抬眼：“小乔来啦。” 很意外地，今朝在刘冠杰脸上捕捉到一丝不屑，她笑了笑，等老板说话。 “蓉洲项目的片子做得漂亮，成本也卡得好。” 老板松开鼠标，摆正摇椅对向今朝：“这边有个新客户需求，是年框服务，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接？” “可以。”今朝应道，组里的生产力同时服务几个客户都不成问题。 “客户是当下势头很猛的一家科技公司，服务好了就是我们的金字招牌，往后这类ai公司都会主动找来……” 听起来是个美差，按理会优先轮给a组，今朝没说话，耐心等老板的下文。 “不过这家公司不是做实体产品，而是ai技术，不像我们服务的手机、音响、电视这类能直观展现。” 老板刚停顿，刘冠杰俨然专家似的说明：“就是人工智能你懂吗？看不见摸不着，服务他们得先对技术有认知。” 今朝直接问老板：“ai的哪个领域？” 老板：“自动驾驶。” 今朝坦言：“噢，刚巧关注过。” 老板盘着串珠，目光在两人脸上游移，对着今朝颔首：“我看过你以前给硅谷公司做的自动驾驶视频，思路严谨且清晰，正是这家公司想要的风格。” 刘冠杰张了张嘴，没插话。 “有个情况得让你知晓，这是投资人介绍来的客户，对我们初版提案不满意，他们找了别的agency来竞标。”老板拈起笑意：“我们不能丢了这个客户，小乔你加把劲。” 原来是a组啃不下的饼，难怪刘冠杰面色难看，今朝默了默，问：“是哪家公司？” 刘冠杰抢答：“m.x.” 今朝：…… 圈子真是小。 刘冠杰顺势说道：“你听过吧很知名的科技公司，我和他们pr总监交情很好，老板层对方案要求高，ai宣发很难做，一般人都做不好……” “小乔有困难？”老板靠回椅背。 m.x.正是奚行那家公司，如果接下年框项目意味着以后要与他们对接开会，今朝抿抿唇，没回答。 老板抛出大饼：“只要敲下这客户，公司提前给你转正。” 对于转正，今朝从没担心过，心里嘀咕你看我像在乎提前两月涨薪的人吗，然后就听到老板抛出香馍馍：“同时，在转正薪资上再加10%。” 直接加薪？？ 这得多看重客户才能铁公鸡拔毛。 今朝的眼睛瞬间亮起，开始盘算每个月多赚10%，一年下来能多赚不少钱。 出于对涨薪的渴望，以及对金钱的尊重，她立即识趣地应下：“我没问题，按您说的来！” 每颗甜枣的肚里都藏着几分苦，第一分就是交接不顺的苦。回工位后，今朝让ae去拿项目资料，a组隔好半天才给来brief，其余资料通通没有。 下午五点，今朝直接与刘冠杰交涉。 要到完整资料拔u盘时，刘冠杰语重心长地提点：“别怪我没说，一同竞标的agency不简单，你要是不行我就帮你和他们老板打点一下？” 今朝晃了下u盘：“谢啦，不用。” 熟悉资料时，又尝到了第二分苦。 a组提案几乎是通用模板给客户套了个四不像，项目记录也没直击重点，这意味着她需要从零开始，而竞标对手已经开工一周。 忙到夜里十点多，今朝抬头才发现窗外亮起华灯，对面写字楼映出星星点点，乍看过去还挺漂亮。 抻个懒腰，拿手机拍下窗外夜景，一时兴起po上朋友圈，权当纪念回归职场的真实感。 很快，微信弹来新消息。 齐况然：师姐在加班？ 今朝：对，刚忙完。 齐况然：我也刚收工，我妈备了燕窝让我给你送过去。 轻吻陷阱 第10节 走出公司等电梯，今朝打字正要回拒，对方发来定位，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齐况然：上次说你住鹿湾？我医院就在附近，送到你家楼下吧。 - 路边车位爆满，齐况然转弯驶入小区停车场的临停车位，熄火后，拿起手机发信息。 一辆黑色g63从车前驶过，稳稳停入固定车位，他瞥了眼，车牌很眼熟。 看到那男人下车，往a座电梯厅走去。 今朝发来微信。 -我从a座电梯口下来。 手机显示电量剩百分之十，齐况然敲敲手机背，犹豫几秒，从后备箱取出几袋礼品，走去电梯厅。 a座有两间电梯，下行电梯门一开，就看到她，齐况然晃下手机屏，笑问：“师姐，我手机快没电，借根线给我？” 今朝满脸倦意，看到他手中的袋子，随即点头：“我没带线出来，得回家拿。” “正好帮你提到家门口。” “麻烦你了。” 电梯徐徐上升，两人随意聊着日常。 到二十六楼，今朝困出泪花，大脑也叫嚣着要罢工，径直走出电梯，侧头道：“可能要请你在门口等一下，我进屋找。” 左转。 齐况然走在身侧。 走近2602时，有人站在门外解指纹锁，他握着门把往下一压，咔哒，锁解开。 似是听到脚步声，他拉开门时，闲闲地往电梯方向看了眼。 四目相对—— 今朝正抬手挡呼之欲出的哈欠，眼尾余光斜斜瞧见一道身影，辨出几分轮廓，反应之际与他视线对上。 奚行！ 他不冷不淡的目光，同时闪过惊诧，一身恣意黑衣外套，露出白劲有力的手腕，搭在门锁上的手，也忘了动作。 今朝生生将哈欠咽下，大脑瞬间激活。 什么鬼？ 2602业主是他？？ 我们居然……邻居？？？ 她飞速平复表情，思索着该不该打招呼，然后看到他目光移至她身侧，睨眼，毫不掩饰摆起冷淡。 今朝：…… 敌不动我不慌。 她想到看了一整晚的m.x.资料，握紧电脑包，淡定从容地往前走。 走到最后两步距离。 今朝自信大方地朝他挥手，稀松平常道：“hi.你家装修挺漂亮的。” 作者有话说： 今朝：我夸得肯定没错！ 奚行：大晚上带个男人来夸我？合适吗？ 第10章 作为邻居，夸赞装修漂亮准没错。 今朝默默给自己比个赞，一句话就能将场面平稳过渡。不管他回谢谢或是当没听到，都不会尴尬。 谁知—— 快要路过时，楼道响起一声哂笑。 “哦，是吗？” 奚行拉开大门，大喇喇地倚在门侧，似笑非笑地邀请：“那我打开，给你们欣赏欣赏。” 今朝：“……” 分明在讽刺她那句招呼，谁要大半夜欣赏别人家装修啊！ 她咬牙切齿地笑笑：“太客气了。” “今朝。” 齐况然提了提手示意。 她应了声，走回2603，低头解锁时，余光瞥见奚行倚在门侧看手机，屏幕光照在他脸上，辨不出情绪。 “麻烦你稍等。” 她鞋也没换直接走进屋，翻储物箱没找着匹配的线，最后翻出个能直插手机的万能充电宝，递给齐况然：“直接拿去用吧，帮我谢谢宁阿姨。” 齐况然拿着充电宝往回走，奚行全神专注在手机屏幕，似乎在家门口玩手机再正常不过。 等走近，他手机响起一道男声： “好奇心的代价，很昂贵。” 齐况然闻声瞥去，是游戏背景乐。 接连听到： “double kill !” “triple kill !!!” 齐况然：…… 推塔胜利的音乐燃起。 奚行锁上手机屏，掀起眼皮，坦荡荡回视对方，两指捏着手机，悠哉敲在左手掌心。 一下一下。 意味不明。 等齐况然走过去，他才往2603方向觑了眼，手机定落掌心。 - 关好门，今朝拆开袋子，将燕窝一罐罐码进冰箱。玻璃罐小小的，塑料盖密封，瓶身能看到半透明的燕窝晃动，足足二十罐，占小半层冷藏格。 码完，她拿手机拍下燕窝合照发给宋女士，知会收了长辈的礼。很快，宋女士发来一张照片——盛在碗里的燕窝、同款空罐，以及50秒语音告诉她燕窝功效不要辜负宁阿姨心血。 不知为何，看到照片里透白糊糊的燕窝，肚子咕地一声响，今朝这才想起忘吃晚饭。 冰箱门关了又开，里面只有可乐和新来的燕窝，另两层空空如也。转身烧水，从橱柜翻出一盒速食面，五分钟即可开餐。 以前在外念书时最爱囤这类速食食物，每半月去华人超市采购一次，有热水就能吃，连锅都不用洗。 站在岛台旁吃完面，喝两口面汤，又打开冰箱拿出一罐燕窝，有食物落肚后，思绪也开始活泛起来。 她捧着燕窝，盘腿坐在沙发上，拧开盖，一勺一勺舀着吃，琢磨着不健康的速食与养生的燕窝装进同一个胃里，是不是正负相抵。 家政阿姨白天来过一趟，吸尘拖地，换洗沙发套，原本弄乱的物品都归至原位，现在只有电脑包胡乱放在茶几上。 电脑包。 ppt提案…… 在公司看资料时，今朝判断m.x.项目难度是80分，努努力有望拿下，但刚刚见到奚行，再次意识到那是他的公司时，项目难度一下飙升至90分。 倒不是担心他记恨自己而有意为难，奚行的人品无可指摘，问题在于他的标准一向很高，当年在高中小组合作实验，再小的流程马虎都能被他一眼识破，现在正正经经做科技公司，他的高标准恐怕有增无减。 原想着靠这项目加薪，现在看来似乎是登天。 今朝干完最后一勺燕窝，抱着枕头趴在沙发上消食，转念安慰自己：甲方严不可怕，可怕的是甲方不懂自己要什么，如此想来，m.x.说不定是个好甲方。 - 第二天回到公司，今朝接到新项目拍摄需求，聊过情况后，安排给负责方案的同事做准备。 腾出时间将m.x.资料盘完，约好对接人，下午到客户公司正式拜访，了解实际情况。 走客户这件事上，刘冠杰倒是很积极。这头刚约好客户时间，他就主动请缨要带今朝前往。今朝没说什么，喊上小沫一起出发。 刘冠杰开着车，一路上不停给车内俩女孩讲解南区的公司，“你们看左边施工那块，整块地皮都被w巨头收了，要建第五栋办公楼，游戏业务是真挣钱，去年我们也接过他们新推的项目，可惜开服半年项目没起色就给砍了。” “喏，前面那几排都是科技公司，之前网约车平台搞了份加班时长报告，全国有名的加班圣地之一就是这片区，晚上十一点叫车得排两百多号，忒难了，不如在打车软件上加个交友功能，打不着车的男男女女配对聊天……” 别的不说，刘冠杰瞎侃的嘴皮子功夫是真溜，今朝回来没多久，对湾市情况不太了解，一路上听着乐呵解乏，时不时应他两句。 车开到一片矮楼组成的科技园，没有高楼大厦的遮蔽，视野一下变得开阔，有种从钢铁丛林逃脱的舒畅。 刘冠杰介绍灰墙建筑：“这都是政府批给新兴科技公司的场地，地盘大，方便产品测试。” 正说着，前面慢悠悠驶来一辆架满雷达设备的测试轿车，几个工程师跟在后边，宽敞的绿荫道上显着几分生机。 刘冠杰停好车，指着面前那栋：“这就是m.x.办公室。” 灰墙砖，玻璃大门，敞亮地对正前台接待区，往里是井然有序的办公区域。pr已经等在门口，将他们迎进公司。 几人先在小会议室例行会面，刘冠杰与pr的关系确实不错，从对方朋友圈内容侃到附近新开的餐厅，聊到公司业务时今朝才得以加入对话。 半小时后，梳理完需求要点，pr提出带大家逛公司，顺带做业务简述。 路过间隔的独立办公区时，今朝放缓脚步，往玻璃墙上的铭牌看了看。 “老大们今天都不在。”pr边解释，边领大家往活动区走：“这边是员工照片墙。” 小沫走在前头，往照片墙看去，突然发现新大陆般，高呼：“好帅！！！” pr：“那是研发部团建照。” 轻吻陷阱 第11节 小沫指着照片，问：“他呢？” pr是个二十来岁的女生，看清所指人物，笑笑：“他是我们首席科学家，也是老板之一。” 照片中，奚行身穿浅灰连帽衫，与几个男同事散坐在户外沙发，阳光洒落，轻轻露笑，所有观看照片的人都会不自觉聚焦在他脸上，被坦荡荡的自信与锐利，击中心扉。 似是早已习惯被初来公司的女生问起，pr不厌其烦有问有答。 “看起来好年轻啊。” “他确实很年轻，a大本硕，在校期间和他师哥一起创办这家公司。” “哇，结婚了吗？” “没有。” 小沫眼睛发光，正想再问，pr摇头：“不过他有女朋友了，大学时每年都陪女友出国玩，现在工作也不例外。” 刘冠杰：“小沫你来晚啦。” 小沫哀叹：“绩优股都是大学就被预定。” 今朝站在边上，面无表情看着照片里的人，只觉一切顺理成章、本该如此。 小沫：“他女朋友是什么类型啊？” pr：“据说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 今朝挪开脚步，独自走去前面展示区。 拜访结束。 回公司的路上换今朝来开车，未到下班高峰，路段还算通畅，道路两旁植满法国梧桐，大片阔叶挡住摇摇欲坠的斜阳。 刘冠杰坐副驾驶，摇头晃脑地与后座的小沫聊天。小沫负责客户工作，见人见鬼都能聊上几句。 不过现在，今朝特别想安静会儿。 刘冠杰一副久经情场的模样，翻出朋友圈照片逐个炫耀与他有关系的美女，兴致起来又打开某个微信群，“你看我群里这些，清一色大长腿的网红美女，有些我还没加。” 小沫尴尬地敷衍，和刚熟半天的男同事聊这个，她情愿回去加班。 他点开某女生头像照片，放大，斜着身举给小沫看，得意洋洋道：“漂亮吧，我跟你说男生都喜欢这种，肤白貌美声音嗲，上次发语音可酥了，请个好餐厅就能约出来……” 小沫彻底无语。 这时。 今朝突然闪了句：“有病——” 声很大，车内人听得一清二楚。刘冠杰跟着手一松，手机滑落座位，慌忙拾起，张着嘴未反应过来。 气氛瞬间僵化。 “路那么宽还想压线别车。” 今朝扬下巴往车窗外一点：“你们没看到吗？” 右侧座位哪能看到，刘冠杰收回手机，对着挡风玻璃直瞪眼，一半直觉告诉他自己被骂了，但另一半却在拼命反驳，最烦这种似是而非的嘴仗，回不回嘴都是问题。 说着，今朝摁下右车窗，一团热风扑地从刘冠杰那头涌进，车速快了些，呼得他头上的发揪左摇右摆，烤足整日的沥青味随之涌进，热乎且粘稠。 刘冠杰赶紧去摁车窗：“关窗关窗我最怕热了。” “诶呀，想开雨刷的摁错了。” 今朝抬手升起最后一点缝隙，毫无歉意地笑笑：“第一次开公司车，不习惯。” 作者有话说： 猜猜奚行玩的哪个英雄？ 第11章 五月白昼偏长，傍晚六点天空依然湛蓝。 三人回到公司，各回各工位。今朝将新增信息分享给协助方案的同事后，一头扎进项目。 m.x.的年框提案不同于单项小case，需要提出最切实际的创意策略，以此统领全年宣传。 在洛杉矶工作时，今朝起初是广告导演，合作过不少科技公司的全年项目，但独自挑大梁带项目的经验不多，升创意总监没多久就跑去拍纪录片了。 于就职履历而言，算是离经叛道之举，所以回国后选择包容性更强的本土公司就职。好在国内广告从业相对混杂，gap year这段经历反倒不算扎眼。 晚上十一点多，办公室熄了大灯，空隆隆的一片幽暗，只有角落亮着灯盏，是剪辑师在赶工。 今朝关掉显示屏，揉揉眼，靠在办公椅喝巧克力奶，便利店随手拿的纸盒奶，味道比预想的好。椅子转半圈，从桌上捞手机，打开约车软件，排队八十九位，又点进朋友圈。 五分钟前，汪雪莹新动态定位在多瑙河畔，波光粼粼的橘子日落，正值东欧傍晚。 她点开橘子日落看了看，默默点赞，起身到窗边，望向挤挤挨挨的高楼夜景，一口一口喝掉纸盒里的甜奶。 如此忙碌一周。 终于赶在截止日期完成方案，比稿时间定在上午，今朝带着团队再次前往m.x.。 顶着浓烈的黑眼圈，今朝钻入汽车后座，将开车任务交给策划同事余灿，小沫自觉坐上副驾驶。 半小时后，抵达目的地。 比约定早二十分钟，签完访客名单，工作人员去会议室调试设备，留她们在前台候客区。 感应玻璃门敞开，走进几个人。 两个高个英挺的男人，和一个精致曼妙的女人，他们手里握着咖啡，说说笑笑谈论着事情。 小沫站位面向大门，当即认出其中一人，热情招呼：“奚首席！” 随后认出另一位：“向总，你们好。” 谈论声戛然而止。 奚行的眼神越过陌生男女，定在后边那人身上，直接脱口而出：“乔今朝？” 今朝笑吟吟地上前，例行公事递出名片：“你们好，我是hl负责人乔今朝，约好过来提案的。” 向陆明扬眉看向奚行，而后玩味地巡梭在两人之间，碰了下他的肩，问：“认识？” 李娜确认名片上的公司后，惊讶地看向今朝，发出同样疑惑：“你认识奚首席？” 额…… 不应该直接公事公办互换名片，走流程提案就完事吗？ 今朝的嘴角僵住笑，将眼神抛给奚行。 -你喊的名字，你自己搞定？ 奈何，奚行不打算解答悬空的问题。 他捏着名片，拇指摩挲几下，看清上边的title，再度看向今朝，戏谑含笑：“创意总监——乔导，来解释吧。” “我们是……” 今朝僵着嘴角硬撑：“老同学，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好巧啊。” “他大学同学我都认识。”向陆明刨根问底：“你们是大学以前的同学？一下就认出来了，那关系应该不错吧。” 今朝：“……” 好在这时前台从会议室出来，她立即借口测试ppt，带着同事进会议室准备。 进了会议室，小沫接线电脑，忍不住悄声八卦：“你和奚首席竟然是同学！牛大发了！你们以前熟不熟？” 今朝：“只是高中同学。” “他上学时是什么样的呀？” “和现在差不多……厉害。” 今朝怀疑自己搭错哪根筋，为什么当着奚行的面，就难以开口坦诚是同学。 参加提案会议的人陆续进来。 小沫瞧了又瞧，却不见奚行身影。做方案时了解到创始人背景，一番功课下来，她俨然成了奚行的小粉丝。 从他数不胜数的竞赛金牌，到第一套算法模型被业界认可，甚至是大学拿下大机构投资的报道，她都了如指掌，是那种与有荣焉能一起工作的崇拜。 可惜公开资料很少提及他家庭情况，真人看起来活脱脱一副少爷模样，这就更令人好奇了。 提案即将开始，今朝杵了下神游状态的小沫，从她手中接过翻页笔，起身宣讲ppt：“大家好，我是……” 前三十分钟是全案说明，直到提问部分，今朝解答pr总监抛出的提问时，奚行才推门进来，在靠墙座位坐下。 今朝拧开水瓶，借着喝水的余光瞥去，他将电脑放在小板桌上，双手敲着键盘，像极了被迫来旁听。 坐端头的向陆明也往同一方向看去，笑眯眯拿起手机。 -你小子肯对品牌上心了？ 奚行眼也没抬，飞速打字。 -再不来你又要唠叨。 -我今天有唠叨吗？有吗？ -嫌碍眼，那我走？ -别，你可赶紧管管这摊子。 提问环节持续一小时，向陆明和pr总监针对宣发活动和广告片形式提出疑问，其他与会人员也基本都发言了，今朝逐一应对，五百毫升矿泉水喝到快见底。 唯独奚行，坐在边上全程沉默。 今朝的心一直悬着，一方面庆幸过程顺利，所有提问都在筹备时做过预设，另一方面又觉得太过顺利，担心有大招。 比稿结束，今朝带同事退出会议室，在前台与另一家比稿公司擦身而过，大队人马，连他们外籍主管也来了。 国内广告行业有个怪像，外籍员工比本土员工吃香，尤其国际性质的广告公司，中高管理层都有外籍人员身影，同时品牌方也更倾向外籍人士参与的提案。 余灿认出了对方来头，与小沫嘀咕几句后，凑近今朝耳边：“为了抢新兴科技蛋糕，他们竟然出动事业部总经理，我们是不是悬了？” “不管了，先去吃饭。”今朝若无其事走在前面，拉开车门：“我好饿哦。” 轻吻陷阱 第12节 - 三人都能吃辣，选了家湘菜馆子。 点菜时，今朝特意选垂涎许久的擂椒皮蛋犒劳自己，她信奉的准则之一，吃饱吃好能解决人生百分之八十烦忧。 下单后，服务员端上三听饮料，今朝单手拉开易拉罐，插根吸管，猛嘬两口冰可乐。等擂椒皮蛋上来，撩好袖子，专心干饭。 余灿吃了两块小炒黄牛肉，愁眉苦脸，为这项目他没少赶工加班，原本十拿九稳的信心在见到竞对的阵势后，都泄了下来。 见今朝老大心无旁骛地吃饭，甚是不解，转念一想，难道是老同学给了信心？ 他擦擦嘴，问道：“你不担心吗？” 今朝夹菜干饭：“担心什么？” “比稿啊，你有信心能拿下吗？” “没有。” 她答得很快，见两位同事神情惆怅无心用饭，随即换了个说法：“现在紧张也无济于事，等客户自己定夺吧。该做的努力都做足了，实话说我们的提案也不差。” 小沫点点头，试探着问：“要不……找你老同学，奚首席开个后门？” 今朝喝一口可乐，似在认真琢磨，两秒后义正言辞否定：“没用，他挺讨厌我的。” 余灿侧头看她，一张万事无忧的笑脸，越看越困惑：“你可能对自己有误解，单凭你这张脸任谁都讨厌不起来吧。” 今朝再次否定：“他早就拉黑我了。” 餐桌上仿若有一群乌鸦飞过。 难怪刚才的相遇场面莫名尴尬…… 小沫瞬间将脑中的同窗情谊戏码，转换片场，改成撕叉大戏，两个互看不惯的死对头在毕业后彻底撕破脸拉黑，又或是狗血的学霸名次之争，但想想奚行的履历，就又否定这种可能。 今朝默默夹起一只鸡翅，狠狠咬下，看向目瞪口呆的两位同事，问：“所以这种关系你们觉得后门还有可能吗？” 小沫嗝了声，没接话。 今朝担心自己说太多，影响士气，宽慰道：“要对咱们的提案能力有信心，即使这次接不成，以后还可以争取别的科技公司。” 正说着，微信叮声响起。 点开手机，m.x.的pr总监新建了个微信群，群里已有五个群员，pr总监分别做了介绍，向陆明、奚行都在其列，另外还有一位市场经理。 难道是？ 今朝在群里冒泡，发了个握手表情，私聊pr总监问情况，很快得到答复。 -老板让我拉群，需要确认细节再定夺。 小沫看到聊天后，燃起一丝希望，火速怂恿：“加他，一定要主动去加客户，咱们行规都这样。” “真的？” 今朝皱眉，怎么没听过这种规矩。 在两位同事的夹击怂恿下，今朝给三位都发去好友请求，公事公办列上公司名和姓名方便对方备注。 刚点击发送，小沫来了句：“但他们通不通过就不一定了。” 今朝：“……谢谢你提醒。” 放下手机，今朝晃了下罐子，将剩余可乐喝完，快到下午上班时间，余灿起身去结账开票。走去停车场时，微信终于有动静，向陆明和市场经理都通过了好友验证。 但奚行还没有。 小沫凑过来看微信，叹道：“看来你们当年决裂吵得挺凶的。” 今朝：？ 一路上都没有新消息，今朝回到公司，打开电脑准备工作，微信才懒洋洋地叮一声。 奚行的头像弹到第一行。 点开细看，发现他头像是一颗简笔画的小行星，她顿了下，打字。 -hl，乔今朝。 十秒钟后。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我记性没那么差。 很好，有被讽刺到，今朝赌气要扳回一局，啪啪打字。 -刚加太多人，我备注下。 -请问你是？ 作者有话说： 两个小学鸡。 ps： 第12章 估计是被气到，奚行没有回复信息。 无论如何，总算扳回一局。 今朝放下手机，专心将精力放到另一项目的视频脚本上。组内虽有余灿做策划，但大案创意、视频脚本还得由她来操刀。 等团队将工作流程跑通，她计划把更多精力放在导演事务，怎么着也不能丢了本命技能。 行业的办公节奏很快，花整个下午时间，完成脚本方案，总算赶在与客户约定的日期，登录电脑微信，将方案发给小沫。 临下班前，m.x.群弹出消息。 pr总监在问报价细节，今朝将小沫拉入群跟进。忙完比稿提案，她要将精力放在单项case上，苍蝇肉也是肉，不能让年底业绩太难看。 好不容易熬到周六。 今朝一大早打车到海关取快递，一整箱的书、杂志、博物馆纪念品，不贵重，却很有个人意义。在洛杉矶收行李时，家具衣服都就近送给朋友和二手市场，唯独这一箱子物什，装不进行李箱又割舍不下来。 当初拍摄数字游民时，曾有人向她展示，如何将生活收纳进一只行李箱。可当她搬家实践时，发现这事儿还挺难的，最终还是整理出一箱子交给海运。 顶着高照的艳阳，今朝抱起海关拆过的箱子推开的士车门，司机大哥叭叭没停继续说着：“小姑娘听叔一句劝，以后别花钱托运这些不值钱的书了，大热天的还要跑海关拿，有时间去约会逛街不好吗？” 今朝照旧打哈哈，没较真。 司机嘛，开车无聊喜欢搭话，乘客应过去就行，观点不必深究，同公司同事间都有诸多意见相左，更遑论只见一次的司机。 小区花园里，有人牵着小狗散步，三五小孩成群玩闹，香樟树散出细微香气，今朝走在树荫下脚步也轻快许多。 进电梯后，楼层数字蹭蹭上升，门板镜面上照出她汗涔涔的脸，头发随意团成丸子，几缕不听话的碎发粘在脸颊。 她腾出手将碎发拨到耳后，突然想起今天是周末，他会不会刚巧开门？ 每次见到他，不是冒失上错车，就是张嘴打哈欠，待会儿可别再当他面出糗了。 哦不。 应该是别再，好巧不巧碰面才对。 多影响周末的美丽心情啊。 电梯门开，今朝抱箱子走入廊道。楼层只有四间住户，此时临近中午，廊道内鸦雀无声。 正走着，前面突然传出敲门声。 砰砰—— 不详预感攀漫上心头，前面只有两户住宅，她没有朋友要来拜访，家政阿姨过来也有密码解锁，那敲门的只能是2602——他家。 今朝抱紧箱子，快步往前走。 “快开门啊，我带了人参鸡汤。” “还有你喜欢的虾饺。” “砰砰——” 这声音……有点耳熟。 今朝走近，认出是那天拍车窗的女孩。她提着两只鼓鼓的袋子，流苏耳环随着她敲门动作，一下一下摇曳。 视线回移，她佯做若无其事，步伐平稳地往前走。 可惜，墨菲定理不允许。 快到2602大门时，纸箱底面的透明胶带像叛徒般，游移到一侧，今朝原本是双手托着底座边缘，意识到事情不对，立即提了下力气，想将箱子升到手肘位置托住。 稍使劲，上下一颠簸，叛徒胶带立马用最出格的方式逃窜，生生将箱底开出条巨缝，哐当滑落几本书和一个厚信封。 今朝弯腰，放下纸箱，赶紧将物件拢回箱子，信封里装着摄影题材的明信片，大多是塑胶面，掉在地上滑出一大片。 那女生听见动静看过去，立即认出来：“咦，你是不是那个……” 这时，2602的门开了。 奚行像是刚醒，头发蓬松没型，黑t罩着宽阔平直的肩，松垮随意，隐约露几寸胜雪风光，看着高瘦的身型，紧劲薄肌一点没少。 不过今朝没看，她在猫腰捡明信片。 他撑着门把探出半步，瞧见她，皱了下眉，不自觉拢齐衣领，捋几下头发。 “可把你敲醒了。” 奚岚岚松一口气，举着袋子，“特意给你送饭，再不吃就凉啦。” 奚行开门让道：“谢了，再敲大声点保安都要上楼了。” 奚岚岚：“谁让你不接电话。” 今朝捡完明信片，余光看到门口的居家拖鞋，知道是奚行开门了，还穿着睡衣，这是一觉睡到大中午的节奏，她在心里哼哼，没抬头。 加快动作捞书收进箱子，双手托住箱底，没有胶带也不碍事，抱箱子直接起身，准备默默路过。 奚行一身散漫地靠在门边，看她抱起箱子，扬了下眉，刚睡醒的嗓音沉得挠耳：“见着老同学不打招呼？” 轻吻陷阱 第13节 分明是上次在车里问他的话。 现在反弹回来。 他也好、意、思！ 今朝扭头瞪他，对着他睡衣打量一番后，假模假样笑道：“老同学你起好早呀，现在才12点不到，要不再睡会儿直接跳过今天？” 奚行听不懂讽刺的样子，颔首虚心接下：“主意不错，等有空我试试。” 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费力气。 今朝听得想翻白眼，这人怎么和以前一样，一点都不知道长大，于是奋力回击：“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挺合适。” 两人一来一往，跟打羽毛球似的，执拍击球进退攻守，一句垫一句，谁也不让话落地。 奚岚岚站在门内，看着对面女生，又仰头看看自己堂哥，凑近想插话。 奚行看她一眼：“你先进去。” 不等反应直接推进屋，关上了门。 砰一声门响，伴随着门内女生呀呀叫唤，今朝一脸疑惑，这位少爷是没睡醒把自个关外了？ 奚行站在门外，下巴一抬，朝她怀里的箱子点了点：“抱那么久不重吗？” “还行。”她如实回答。 别看她身材偏瘦，其实力气不弱，归功于儿时练武的底子，更重的家伙她都搬过，专业配置的摄像机加斯坦尼康也有小几十斤。 奚行见不惯似的，上前一把接过她箱子，问：“怎么不让快递送上门？” 今朝身体比脑袋反应快，顺势松开了手。 见他偃旗息鼓，没有要呛人的意思，她自得地拍掉手上灰尘，带他走去2603，边走边回：“这箱东西被海关税了，得去现场清关才能拿回来。” 纸箱盖敞开着，露出几本刚从地上捡回的书，奚行不经意瞥见箱内，嘴角弯起，稍纵即逝又抹平。 但被今朝瞧见了。 她抢先开口：“你别笑，是不是想吐槽这箱子不值得费周章，已经被的士大叔吐槽过了。” “不是，我看到箱子里有夏宇。” 奚行掂了下纸箱，没在意她的进攻：“值不值得是自己定义的，旁人没资格多嘴。” 今朝微仰着头，侧看他。 他知道夏宇？ 无可名状的共鸣，轻轻敲响。 转瞬，她又将视线移开。 纸箱最上边那本是夏宇的《脊椎之轴》，封面纯白没有一丁点别的色彩，以铸字方式打凸文字，需要凑近细看，才能读出书名及作者。 离经叛道的诗人，作品印量很少，她辗转加价才买来一本。装帧类似微型装置艺术，需要以手指触摸书中凸起的文字，或用彩笔涂抹诗句显形，她还没舍得，书封至今仍是纯白，却被奚行一眼认出，还认可了价值。 短暂沉默中，想起他家客厅那面书墙，就又合理起来，许多顶尖科研人士最后都遁入生命科学、哲学，而擅长解构的夏宇也很接近哲学，虽然她很小众。 今朝哦了声：“夏宇是值得的。” - 回到家，家政服务的刘姐在厨房吸尘。 今朝抱纸箱进客厅，盘腿坐在落地柜旁，将书和旧杂志一本一本地码放进夹层，只码了半层，又拿出博物馆复刻的小画卡摆上，原本空荡荡的木柜多了点熟悉韵味。 整理完这些，纸箱里只剩一只厚信封，刚才掉在廊道里沾了尘。她将明信片倒出来，摊在干净的木地板上，找来纸巾将它们一张张擦干净。 刘姐清理完厨房，看到客厅铺开一地的明信片，也好奇蹲在一旁欣赏。 “这张漂亮，我好像见过。” 刘姐指了张封面赞叹，照片里的老房子色彩跳跃，几辆老爷车停在路旁，落日与暗影将画面一分为二，很抓眼球。 “这个呀。”今朝拿起明信片递给刘姐：“古巴首都哈瓦那，中美洲的海岛国。” 大学某个假期，今朝攒钱去古巴找灵感。那是一个老爷车遍地，却难通网络的国家，辉煌与颓废的矛盾满溢而出，非常适合练习摄影的“决定性瞬间”，她拍下许多扫街照片，去邮局选了张明信片寄给自己，出古巴后，照例将作品po上ins。 刘姐摇头：“没听过。” 今朝：“可能电视上见过吧。” 刘姐看了又看，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奚先生家也有这个，是冰箱贴的画，难怪我眼熟哦。” 今朝：“……” 刘姐：“他就住你隔壁。” 今朝低头将擦干净的明信片装入信封。 刘姐又再认出夏威夷火山、埃及尼罗河、格鲁吉亚雪山，笑滋滋：“你和他还挺有缘的，都去了这些地方。” 兴许是他女朋友挑的地方呢。 正如pr说，他和女朋友去了好多国家。 她垂下眼睫，看着手中信封的厚度，不露情绪：“他们品味还不错，会挑地方玩。” 作者有话说： 奚岚岚：我哥变了，连话都不让我说。 第13章 m.x.公司。 新来的pr助理萱萱在协作软件发出会议提醒，按规矩需要老板层参与决策，向陆明出差只能远程参会。 萱萱走到员工活动区，奚首席在与几位研发负责人谈事情，乍看过去，他比另几位都年轻，不像最高层领导，细看又发现，他那股锋芒锐利劲儿，怕是谁也不敢妄谈驾驭。 入职前，她就听过这位战绩斐然的首席科学家，比战绩更出圈的是他外表，网友称之为“天菜级初恋”，为什么是初恋，据某楼主说“和这张脸恋爱谁舍得分手啊”。 这会儿，萱萱才有机会近距离看他，走近看清真人时，她好想告诉那位楼主：你说得没错，谁舍得啊。 奚行谈到扩招事宜：“老李，robotaxi项目前端尽快到位，车企那边不能等，能匹配业务需求的人才都不设限……” 老李点着头记下ddl。 谈话间隙，奚行注意到有个同事等在边上，握咖啡杯的手放低了些，侧身问：“萱萱你找我？” 客气平淡，像对平级同事。 萱萱略惊讶，怯怯答：“我们部门审议会快开始了，您有空过来吗？” 奚行：“你们和向总审议就好。” 萱萱低头点点，小跑去会议室。 见着饭搭子老同事，她满脸欣喜：“奚首席竟然记得我！我只在公司大群做过入职介绍，他刚刚直接喊了我名字！” 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老同事拍拍她肩：“嗐，奚老大记性很好，清洁阿姨名字他也记得，还经常打招呼呢。” 萱萱有点失望：“这样啊？” “事务性会议他不参加的，不用等他。” 老同事停顿了下，说：“你知道他有女朋友吗？上次饭局有女投资人直接生扑，跟到停车场要上他车，他好说歹说自己不是单身，对方才罢休，我在现场都惊呆了。” 萱萱失望转失落，默默进了会议室。 活动区这边，奚行聊完事情，看了眼手机，会议提醒：品牌供应商二选一审议，摁灭屏幕，回办公间继续工作。 电脑屏黑底界面，代码字符源源跳出，骨感修长的手指敲着键盘，哒哒哒，连贯且有节奏。 倏忽，指尖停在键上。 奚行靠到椅背，微仰着头，突起的喉结仿若利形冰块顶起，锐利且冷淡，就这么闭目休息了会儿。 重新振作，回到代码界面。 长指敲下回车键。 却敲不下第二个键，不自觉挣了挣，手背薄皮暴起青筋，挣不过，终是叹气，捞起手机走出办公间。 此时审议会进展到一半。 向陆明远程接入，闭麦旁听，一心二用忙其他工作。pr总监陈玥见奚行推门进来，惊了惊要中断阐述。 奚行示意她继续，自己找空位落座。 进行到决议时刻，萱萱将两家竞稿供应商的总结页面，投屏到幕布。 陈玥问：“奚老大，怎么看？” “帮忙调到十二页。” 奚行坐在那儿，下巴朝幕布扬了下，语调散淡：“上个月，交通部针对自动驾驶运营车辆出台新规，这家公司还用老规则约束无人驾驶场景。” “对法规不敏锐，自动驾驶基础也没弄明白，第十五页将导航地图与高精地图混淆，类似错误在后面十七页十八页也同样……” 他手肘支在椅背，顿了下：“抛开细节，宣传策略放到所有ai大类都适用，侧面说明针对性不强，恐怕预算花再多也不是我们要的效果。” 陈玥跟着点头，法规问题她意识到了，没想到奚老大只听半程就挑出这么多小错误，假如这家签下合作推进执行，怕是pr全员审物料都防不胜防。 她切页面问：“这家呢？” 奚行看着幕布，只说了句：“还行。” 陈玥侧耳倾听，以为有下文，手拿翻页笔往下切，同时看向奚行，想让他再讲讲。 他眼神无奈，摆摆手：“我看不出问题。” hl提案的每一点都打在需求上，除统一资料，还加入了奚行公开宣讲过的l4级技术亮点，也是m.x.技术团队的重要壁垒，其专业程度令人意外。 媒介同事顺势聊起hl的影像宣传。 奚行手机振动，研发组发来新抓bug求救，他起身告辞，匆匆离开会议室。 远程扩音突然响起声音，向陆明在那头拍桌哈哈大笑：“这小子，没想到啊没想到。” 萱萱看着关上的会议室门，问：“奚老大不夸也不贬，我们是不是再找几家来比稿？” 轻吻陷阱 第14节 陈玥是公司元老级成员，熟悉两位老板做事风格，边笑边给萱萱解释：“他的‘还行’，就是满意，这次审议有结果了。” - 今朝抱着一大束蓝桔梗，坐上出租车。 思斯的宠物店开在郊区，从南区过去有一个多小时车程，比原以为的远，今朝不禁好奇，真会有顾客跑那么看宠物吗？ 出城区，沿海公路一直前行。 桔梗花束立在车窗边，紫蓝色花蕊，与远处微拱海面相呼应，今朝凑近，嗅一嗅花香。 上午还在电脑前与ppt打架，现在却坐在开往半山的车里，闻花看海，闲适得不像工作日该有的状态。 下了车，今朝抱起花束站在大门前。 她嘴巴张了又张，这哪里是宠物店，分明是宠物度假基地，铁栏杆圈起大片山林草地，站在门外能瞧见草地上各类娱乐设施，隐约能看到几个顾客闲逛。 思斯小跑地迎出来：“朝朝！” 接过花，带今朝往里参观：“怎么样，我这儿还不错吧。” 两人走到狗舍，小型犬分开圈养，每天定点去草地玩耍遛弯，小狗狗们看起来精神且活泼。 今朝猫下腰，隔护栏逗狗狗玩：“没想到规模这么大，狗狗住的比我以前住的房子都大。” 知道思斯很喜欢动物，但没想到她能为此下巨大血本，郊区半山承租下来也得花不少钱，还有猫狗的各类支出。 “这不是还有予航嘛？” 思斯套上工作围裙，往食碗里倒狗粮：“我俩合计要搞就搞大，狗狗需要开阔地方玩耍，周末也能做度假场接待宠物出游。” 角落圈着一只小柴犬，蔫蔫趴趴，今朝过去逗它，发现不对劲，问：“它怎么了？” 思斯诶了声，抱小柴犬到今朝怀里，双手捂住它耳朵：“被遗弃了，两个月前有人丢它在门口，留张纸条说不要了。” “啊？” 今朝轻抚小柴犬的背：“这么q的狗狗……” 思斯：“当时它前肢裹着夹板，受过伤没好好治疗，我们带去医院检查，可惜医生介入太晚，只保住腿，但以后走路都不够方便了。” 今朝放它到地上观察，小柴犬踱步时跛着前脚，蔫蔫地不愿多动。 思斯想给它碗里添粮，发现有人刚加过，继续道：“我们收养了十几只弃犬，发到网上等合适主人来领养，健康漂亮的很快就被领走了，这只等了一个月还没人来问。” 小柴犬缺乏安全感，离开怀抱后身体瑟缩了下，今朝低着头，小声哄它喝水：“你这么可爱，一定会有好心人带你回家的。” 分发完狗粮和水，两人要走出狗舍时，小柴犬哀哀呜咽，今朝顿在门边，回头看它。 思斯解释：“它还没接受被遗弃的事实，柴犬是很认主的狗狗，它好像挺亲你的。” 其实今朝对它也有莫名亲切感，起心动念冒出想法，一想到自己住在朋友待售的房子，又将想法压下。 午后山风吹拂，不时传来鸟鸣。 草地上摆着桌椅，工作人员撑开遮阳伞，端来红茶和点心，在伞下喝茶也不觉闷热。思斯与今朝坐在那儿，荡着腿儿聊天。 “什么？你俩住在一起！” 思斯激动得差点喷茶：“太巧了吧！” 今朝舀一勺丝绒蛋糕，纠正：“只是同楼邻居，怎么能算住在一起呢。” “四舍五入约等于嘛，当年我以为你和他能……”思斯止住，转而说道：“你回来后我还想攒局把你俩拉出来，没想到已经在接触了。” 少女心扉胡思乱想时，今朝和思斯聊过很多他，朦胧的、似是而非的揣测，挠得整个青春痒痒的。 现在物是人非，今朝不再乱想：“只是工作接触，他同事说他有女朋友了。” 思斯不解：“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他在网上人气挺高，还记得高三时电视台拍备考新闻吧，他去a大没多久就被女生考古出来，截屏流传到现在，不愧是我们实验校草。” 当年地方台新闻播出火过一小阵，前几年被翻出截下的是他投三分球的画面，流传得很广，连今朝都不时刷到。 画面里，十七岁的奚行迎着光，嘴角微微上扬，一跃而起，身形轻盈凌落，手推篮球悬于半空，如同蓄势待发的利剑，肆意且嚣张。 思斯：“保密工作做得真好，连我都不告诉，亏我以为他对你念念不忘呢，早几年予航总问我和你有没有联系，我都猜是他想知道。” “嗯？应该是错觉。” 今朝笑笑，吞下一大口蛋糕：“人生三大错觉，手机震动、有人敲门、他喜欢我。那时年纪小很多事情都分不清。” 聊了会儿，有人喊思斯去处理事情。 今朝吃完蛋糕，拿相机去拍开业第一天的花絮，没准以后思斯宣传用得上。 逛一圈拍完走回太阳伞下，她蹲下找角度，对焦远处顾客与小狗的互动，想来张蓝天草地人与狗的全景。 突然，一只小家伙闯进镜头。 今朝放下相机，伸手给它顺毛：“小q，你怎么跑出来了。” 有点莫名，自己怎么给刚见一次面的小柴犬起名了，还挺顺口，小q也很享受地呆呆不动任抚摸。 司予航跟在小柴犬后面，手上拿着刚解开的狗绳，一言不发地坐下，看着今朝。 今朝抱起小柴犬坐到对面，笑着招呼：“司予航，好久不见呀。” “哼！” 司予航摆头到另一侧，做无视状。 见他这态度，今朝拧眉，纳闷了会儿，抚着怀里的小柴犬，自言自语：“瘦了好多呀，要不是我常关注微博，都快认不出来了。” 司予航何其在意体型，倔强的脑袋硬侧着，却不自觉地，抬手将袖子撩高了些，露出刻苦健身的痕迹。 “这角度帅爆了！” 今朝边夸边抄起相机，摄影师素养拉满，半命令道：“你别动，现在光线很好，我一定要给你拍张人像，对就这样，下巴抬高点。” 咔嚓。 拍完，今朝检视显示器里的照片，太阳光侧面打在司予航身上，突出了肌肉线条的流畅，带着些光影昏眛，很适合做头像用。 她满意地点点头：“你要看吗？” 知名摄影专业高材生，操持过大牌广告片的导演，给自己拍的人物照，对司予航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无他，主要想看自己在专业摄影师镜头下的样子。 司予航低低嗯了声。 今朝递过相机，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看到他偷偷咧起的嘴角，喝一口茶，问：“怎么样，还行吧？” 欣赏好一会儿，司予航才递回相机，状若随意说：“发我。” 今朝：“没你微信，你加我吧。” 司予航拿起手机才反应过来，计划好要生气的，怎么就说到加微信了呢，想到这儿又放下手机，准备将头再摆过去。 被今朝一下制止了：“又要哼我了吗？能不能好好聊天。” 司予航这才摆回来，正视今朝，凝半响，故作冷漠问：“舍得回来了？国外不也挺好的吗？” “我得回来工作呀。”今朝回答，点开微信二维码举到他面前。 司予航从善如流，拿手机扫上，不忘质问：“你高中说考d大，和我们一起去京北，为什么转头就去美国？” 何止高中，这目标早在初中就种在今朝心里，可临门一脚，调转枪头去了美国。 今朝抿唇，低头导照片。 一道人影压下，随之传来椅子拖曳草地的细碎声，她瞥了眼，一双联名款球鞋进入视野。 突然出现的奚行，拉了把椅子坐在边上。 他拎手机往桌上一放，恣意散漫地靠着椅背，长腿抻在草地，不冷不淡看她：“说说看，我也好奇。” 作者有话说： 司予航：老大，今朝不好惹。 奚行：谁让你哼她了。 第14章 远处的鸟雀蝉鸣，声声入耳。 这会儿没有风，今朝一下觉得伞下没那么清凉了，桌边两人都看着她，似是非要凿出个答案不可。 脚边小柴犬热得吐舌头，她从桌上冰桶捞出冰块，猫腰喂它舔冰，就是不看他，笃声回：“换目标了，发现自己更喜欢摄影。” “有意思，敢情你是上了高考考场才发现自己走错方向？” “嗯，差不多。” 今朝猫着腰，看不到奚行表情，但能从他声音听出对这答案的不屑，不屑到他抻着草地的脚都腾开半步，远离她。 “原来你不喜欢地理科学啊？当年还天天抱个天球仪在那儿研究。” 说话的是司予航，他释怀得挺快，双脚稳稳扎在草地没有一丝波澜，今朝揪了根青草揉碎，垂眸挡着情绪，直腰坐起，摆出惯常的笑：“喜欢是会变的。” 司予航琢磨话里的意思，怀疑自己聊的他俩聊的不是同一回事，瞥一眼奚行，收住嘴没再发问。 奚行捞起桌上手机，眼也不抬刷着信息，冷冷抛了句：“不愧是你，乔今朝。” 桌上三人没再讲话。 今朝通过司予航的好友请求后，给他发去照片，再刷新就看到他秒换新头像。 点开他朋友圈，逐一翻看，比他微博账号多出许多私人动态，大部分都有思斯身影，两人在评论区互秀恩爱，偶尔几条有奚行点赞。 翻到聚会照片，点开放大，今朝只认出奚行与司予航，其他清一色男人都是她没见过的面孔，应该是他们京北校友圈的朋友，司予航读的财大，离得近，经常跑去a大找奚行，对别人学校比自己学校还熟。 这俩人成长轨迹相似，即使有时不同班，也都同在一所学校，比亲兄弟还亲。毕业后奚行回湾市，司予航也麻利打包一起返程，好在湾市金融圈繁荣，司予航的专业也算学有所用。 草地另一侧传来思斯叫喊。 “予航！快过来！” “你狗儿子闯祸了！” 伞下三人齐齐看去，思斯与一个同样瘦小的工作人员奋力拉住狗绳，绳的另一端牵了只体格凶猛的德牧，扑腾扑腾着要和金毛撩架。 轻吻陷阱 第15节 “我糙——”司予航立即起身，甩了根狗绳在桌上，火急火燎奔过去。 今朝也想跟去，但小柴犬呜呜地蹭在脚边，她低头看了眼，抱起小柴犬拔腿要走。 “你要抱我的狗去哪儿？”奚行掀起眼皮看她，声音很淡，有种被当面打劫的无奈。 今朝诧异：“……你的？” 不是说等一个月都没人领养吗？ 他翘了下嘴角，点开手机里的领养协议，悠哉悠哉举到她面前，一字一顿声明：“合法领养，刚办完手续。” 前几天，司予航往朋友群里转发了个领养狗狗的帖子，让大伙转发扩散。奚行隔天点开，帖子内的狗狗都找到了新主人，唯独这只小可怜还放在置顶位，他点开图片看到小柴犬的眼神，便决定开业时见一见它。 “诶——”今朝长叹一声，将小柴犬放到他腿上，一脸怜惜：“委屈你了小q。” 说完不忘摸摸狗头。 奚行：？ 今朝走几步，发现奚行单手抱小柴犬也走在后边，他给它套好绳，低头和它细语，说着抚了下狗头，小柴犬很顺从地偎在他怀里，嗷嗷撒娇。 哼，喜新厌旧。 她加快速度往思斯的方向走，心里是高兴的，奚行领养小q，肯定不会亏待它。无缘故，她就是相信。 前面围栏处，司予航凭一己之力拽住德牧，思斯与工作人员用软棒拦着金毛，两只狗狗互相叫嚣谁也不罢休。 德牧体型大，叫声出人意料的温婉，哀哀切切不似本尊真声，金毛只有德牧一半体量，长毛长耳盖住眼，呼声异常凶猛，两只狗狗像被互换了性格。 局势僵持不下，又有些搞笑。 今朝见状，举起手机调到录像模式，问思斯：“它们在聊什么？” 在她认知里，思斯是懂动物语言的，猫猫狗狗甚至是鱼缸里的热带鱼，都能和它们聊上几句。 思斯看到摄像头，羞怯了下，笑着讲解：“这只金毛犬住在附近，我偶尔会给它投食，前两天被狗儿子德牧看到，骂了金毛几句，没想到金毛今天回来报仇了。” 今朝捧哏：“骂得很凶？” 思斯：“对，看样子金毛已经气得两天睡不着，就等今天开张偷跑进来讨说法。” 今朝：“它们现在聊得怎么样？” 思斯意外地是个优秀讲解员：“德牧仗势装弱，金毛理亏声大，估计还得再聊会儿才解气，不然还得闹第二次。” 两只狗狗隔着两米距离，互相叫板。 今朝专注着录视频，随狗狗移动脚步。 不经意后退时，脚后跟踩着硬物，脚腕顺势歪向一侧，重心偏离，暗道不好肯定要摔。 本能反应是护住手里机器。 机在人在。 突然一股力道从后面揽住她后腰，止住下落态势后，顺弧度提起她胳膊。 她侧看了眼，奚行左手抱柴犬，右手像拎小鸡一样提拎着她手臂，力道不轻不重。 两人对视一眼，极短的瞬间。 今朝迅速站稳。 下一秒，奚行皱眉训斥：“手机重要还是你人重要？摔跤也不知护住自己。” 覆在手臂的力道仍未松开，触电般麻麻的，她讪讪扯回手臂，忘了要反驳：“以后知道了。” 囫囵谢了句，将注意力转回拍摄状态。 好在赶上拍两只狗狗吵散离场，金毛意兴阑珊地摇摇尾巴，转身跑向大门，德牧哼着头，撒欢似地跑向草地游乐场。 看样子是个好结果。 今朝摁停拍摄，倍速检查素材，奚行和司予航在边上聊天，思斯得知小柴犬被领养很是高兴。 此时，天边落日熔金，层层叠盖，远方最明亮那块，像炼金炉溢出的熔浆，忽又抹上水色，被风推动变幻。 今朝抬头，轻轻哇了声。 奚行也看向落日。 两人没说话，间隔着半臂，一前一后，晚风吹起衣衫涟漪，小柴犬在边上悠闲晃荡。 草地抹了层金，思斯被吸引着看过去，瞧见两人背影，叹口气：“诶，可惜了。” 司予航摸不着头脑：“什么？” 思斯觑他：“男人都不可信。” - 晚餐是司予航掌勺。 宠物基地在半山，周边只有几户原住居民，没有任何商店餐厅，买东西吃饭需要到山脚五六公里外的小商圈。周末接待萌宠家庭度假时，宠物基地会提供餐食，现在开业期，只备了员工餐。司予航一早采购好食材，从厨房阿姨那儿分了口锅，给几个好友开小灶。 几个人回到草地休息区等晚餐。 思斯抱了电脑出来计算开业营收，今朝坐在边上，荡着腿儿剪手机视频，不时瞥向不远处的草地。 奚行在教小柴犬玩飞盘游戏。 他穿了件灰色连帽衫，宽松运动裤只到膝盖，露出紧劲流畅的小腿，浑身漫不经心，像随手从衣橱里捞出两件套上，仗着衣架身材穿出几分随性。 飞盘抛出一两米，小柴犬吭哧飞奔。 思斯抬眼看去：“他还挺细心。” 今朝：“怎么看出来？” 思斯：“这飞盘我随手抛都能扔好远，他长手长脚的，是担心狗子腿伤才抛这么近。” 这小柴犬狗腿得很，知道有了新主人后，一个劲绕主人打转，奚行被它闹腾得闲不下，才去找了飞盘陪它玩。 对狗比对人温柔…… 今朝收回视线，继续剪视频，素材不长，找好点位咔嚓，掐一段噱头放置片头，垫上音乐渲染，就差不多完工了，等回家收拾完照片，一起打包发给思斯。 再抬头，园内空荡荡，只一人一狗还在闹腾，清透灰蓝覆盖下来，是那种夏天傍晚七点的蓝。 生出一种冲动，顾不上太多，她抄起相机，找好取景位，迅速调参数，对准那人那狗，以及那点蓝，咔嚓拍下一张， 显示屏中，暗蓝清澈，对焦落在灰色连帽衫，白皙俊脸勾起一点笑，长臂轻举飞盘逗着小狗，动作自然又随性，确实上镜。 “嗯，拍得不错。” 在今朝半蹲着看相机时，脑袋上方突然响起一声懒音，一抬头，对上奚行那双清亮眼睛，坦荡荡看着她，小柴犬在他怀里呜了声，前爪挠着袖子不放。 他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笑了下：“下次想拍可以直接说。” 今朝拧眉，想反驳又找不着词。 奚行退半步，让位置给她起身，看到她气鼓鼓的脸颊，不忘大方补上：“看在老同学份上，免费。” 今朝：…… 是免不免费的问题吗？ 这技术去拍明星都要收钱的好吧！ 终于等到晚饭开餐。 司予航找了辆三层推车，罩着饭菜推到草地，思斯给桌子铺上餐布，点亮钨丝灯，夜幕晚餐氛围一下拉满。 今朝双手撑着桌面，见这阵势还挺期待：“看来是顿大餐。” 思斯难得夸赞司予航：“他厨艺还不错，鲁菜湘菜都能来几手，尝过的都夸，正好你今天也试试。” 司予航很得意地，一个个掀开餐盘罩子：白水煮鸡肉，白灼牛肉、大虾、花螺…… 原汁原味，不带一点调味。 今朝：额。 思斯：…… 奚行原本靠坐着，一只胳膊挂着椅背，垂到柴犬攀起的位置逗它玩，见大家反应，侧头往餐桌上瞥一眼，也是皱眉，刚要说话。 “还有还有！” 司予航生怕被误会，赶紧再掀开一碟清炒西蓝花，“最近换口味，怕你们吃不惯，特意炒了个菜。” 思斯：“予航你口味换得也太快了。” “多亏今朝提醒。” 司予航拿出一瓶酱油，往碗里倒了些，挤上芥末搅和开，啧啧回味：“她夸我瘦了，帅爆了，我肯定得保持身材啊，正好咱们一起往健康低脂路线走走。” 今朝：？ 不愧金融人士，妥妥企业级理解。 大家落座吃饭，今朝索然无味地挑出一粒花螺肉，沾点芥末酱油抿进嘴里，她无辣不欢的口味，望着桌上的“原汁原味”，很难不将它们想成椒麻鸡、水煮牛肉、香辣大虾、盐焗花螺，咕地咽了下口水。 奚行刷了会儿手机，捏着边角反扣在桌面，抽了张纸巾擦手，下巴往司予航身后餐车一点，懒洋洋问：“有辣椒酱吗？” 司予航正掰扯着鸡腿，疑惑不解：“你不吃辣的啊。” 今朝瞅一眼，旁边的调味碟只点了酱油，连芥末都没加，他以前确实不吃辣，有次不小心吃到辣子还呛出眼泪。 奚行大喇喇往后靠到椅子，一只手搭在餐桌，若无其事抛出句：“太淡了，想换换口味。” 呵，变化真大。 作者有话说： 「夏天傍晚七点的蓝」取自鸿鸿的诗。 感谢上帝赐予我们不配享有的事物： 花莲的山。夏天傍晚七点的蓝。 深沉的睡眠。时速100公里急转 所见倾斜的海面。爱 与罪。它的不义。 轻吻陷阱 第16节 你的美。 ——《花莲赞美诗》 第15章 “得嘞——” 司予航变戏法般，从餐车掏出一罐油泼辣子，油亮鲜红，啧啧赞道：“变态辣，我厨房阿姨特意从老家带来的，尝一口脑门飙汗。” 油泼辣子被推到奚行面前，今朝坐在边上，麻利给自己换好味碟，等着重新调一碗酱料。 眼看他重重舀起一勺，油亮亮的红油滴滴坠下。今朝心内直呼勇士，下一秒就见他将红油调羹归回原罐，一滴没沾。 奚行的胳膊垫在桌沿，懒懒将辣子推到今朝面前，颇为嫌弃：“太腻，我还是用芥末吧。” 今朝斜斜瞥去，这少爷真难伺候。 手上功夫没停，舀出半勺辣子到味碟，兑点酱油，桌上的白灼食物开始秀色可餐起来。 她剥了一只大虾，沾点新酱料，肉脆味鲜，辣意活跃味蕾，白灼火候掌控得挺好，吞下大虾不忘称赞司予航：“思斯说得没错，你厨艺确实可以。” 司予航正在和奚行聊养狗事项，得了夸赞，难觅知音般将整盘虾搬到今朝面前，大方劝饭：“多吃点多夸夸。” 吃了十几只大虾，今朝顺手剥好最后两只放到思斯碗里，她在刷手机看一张员工拍的照片，突然抬起头，严肃问：“朝朝，我皮肤是不是变差了？” 今朝瞧了瞧：“和以前没区别啊。” 思斯打开前置摄像头，越看越不满意：“前段时间忙开业熬太多夜，我得补补，你吃朋友送的燕窝有感觉皮肤变好吗？” 今朝最近也是开大夜赶方案，倒是没留心前后对比，正回想着，司予航插科打诨，插进话题：“什么关系啊，一回来就送燕窝？” “我妈的朋友，她家燕窝炖多了分给我。”今朝悟出差别，告诉思斯：“是有点效果，要不你也试试？” 思斯嗯嗯点头：“但我不太懂炖。” 司予航对燕窝不感兴趣，倒是嗅出一丝无事献殷勤的八卦：“想必这阿姨有个儿子，而且年纪和你差不多吧？” “我问问炖法，问到告诉你。” 今朝马上点开微信找宋女士，这方面她在行，低头看着手机，想也没想地回司予航：“她儿子也是实验中学的，比我们高一届，算起来大我们一岁吧。” 奚行原本侧身坐着，下巴懒懒垫在搭椅背的手上，另一只手拈了根草逗柴犬，听到这儿，手上动作一顿，任柴犬扑手也不动。 他突然起身，开始解椅子上的狗绳。 正在收尾最后一块鸡肉的司予航，抬眼见他将狗绳抓在手里，抱起柴犬，问：“要回了？” 他淡淡嗯了声，表情恹恹，像是骤然对聚会失去兴趣，瞥今朝一眼：“不走？顺路兜你。” 「顺路」两字落了重音，听着挺无奈。 从草地休息区到外面大门有一段距离，几个员工都已下班休息，大铁门上了锁，需要思斯和司予航陪同开门才能出去，眼看晚餐吃完，今朝跟着起身收包，免费的车不蹭白不蹭。 思斯和司予航陪他们走去大门取车。 此时已经九点多，今朝侧头瞧一眼奚行，周身冷淡，眼帘低垂，就差把生人勿进四个字摆上，没懂他哪儿不高兴了。 出了大门，黑色越野停在边上位置。 奚行打开后尾箱，将司予航拎的狗粮放上去。等思斯和司予航走回宠物基地，今朝伸手去拉后座车门准备上车。 啪—— 车门刚拉开，就被摁了回去。 奚行左手撑着越野车车顶，将人框在原地，低头睨她一眼，如如不动。半响，他下巴朝副驾驶门扬了下：“去坐前面。” 这会儿，今朝是有些顾虑的，主要在网上没少看关于副驾驶位的话题讨论，坐后排有把人当司机之嫌，坐副驾驶又可能惹他女朋不高兴。 如果有坐车顶这选项就好了。 见她站着不动，奚行拉开副驾驶车门，单手抱柴犬倚在门边，沉声笑了下：“怎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今朝觑他：“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一个阔步踏上车座。 - 黑色越野沿山往下，两旁绿枝藤蔓团团缠绕，前方山路漆黑，只车头远光灯探出一点亮来，偶尔转弯，才从枝叶间隙中俯瞰见城市夜景。 车内静得出奇，两人都没说话。 小柴犬独自在后排呜呜几声。 转过一道弯后，奚行单手握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滑手机，迅速点了几下，车内响起悦耳的前奏乐。 今朝靠在座上，百无聊赖看向窗外。 听着听着，直觉不对。 音响前奏乐后，一道低丽女声入场： “大家好，这里是心碎树洞播客。” “我是你们的白圆圆，上一期心碎婆媳播出后收到很多反馈，这期我们来聊心碎初遇，看看大家恋爱初期都遇到了什么……” 她一脸震惊直起身，瞥向驾驶座上的人，他正优哉游哉地控着方向盘，驾越野轻巧路过一截低洼坑路。 没想到啊没想到。 一本正经的男人私下是这种兴趣。 喜欢在车里听别人的匿名心事。 转瞬，今朝又对他刮目相看，猜想他对婚恋话题感兴趣，会不会是m.x.计划进军恋爱软件市场，最近几款国外恋爱软件的势头很猛，但进入国内市场后多少有点水土不服。 难道他想研究陌生人恋爱软件？ 跨界步子会不会迈得有点大？ 心碎树洞播客： “一号心碎患者给我们分享的相亲男，身高长相都符合她期待，职业收入也是较高水准，但还有些细节是需要仔细考量的，就拿见面这事儿来说，认识没几天就提出要求去女生家，而且是大晚上的，非常容易出现不可控风险，圆圆提醒各位姐妹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注意甄别，以防知人知面不知心……” 今朝：…… 原来如此，注意事项还挺多。 短暂音乐后，很快出场二号心碎患者。 又一个相亲分享。 奚行闲闲控着方向盘，往后视镜瞥一眼，她端坐在那儿，听得津津有味，眼睛直溜溜跟着故事流动情绪，似乎还有点期待。 这画风不对劲。 他伸手去捞手机，想切换音频。 今朝突然开口：“等一下等一下，等我听完这段，还挺有启发的。” 奚行单手扶方向盘，摁亮手机屏幕，难以置信挑了下眉，冷不丁说：“相亲相上瘾了还？” 说着切走播客，换成音乐。 二号心碎故事戛然而止，今朝纳闷：“差一点点就听完了，难道你不想知道结尾吗？” 奚行目不转睛看着路况，下巴脖颈绷成利线，一副看我像想听结尾的样子吗，手控着方向盘转出山路。 今朝无语：“不想听你还放。” 好不容易勾起兴趣。 奚行坦荡得没脸没皮，冷淡突起的喉结滑了下，漫不经心笑着：“放错了，开着车没注意。” 行吧，您可真行！ 今朝有点不高兴，去年拍完数字游民纪录片后，她一直在留心新选题，但没找着合适的。前段时间细想，人际关系的微妙之处很值得探索，之前不知道树洞故事竟那么真情实感，某种程度是可供参考发掘的。 现在知道了，也算启发出新途径吧。 驶出山脚，越野车顷刻进入一条狭长昏黄的甬道。路灯照进车内，照亮两人神情，他们谁也没看谁，只有小柴犬趴在后座不时汪汪两声。 奚行轻咳了声，缓和气氛：“刚刚我也不经意听了些，相亲这事儿得慎重。” 今朝心不在焉嗯了声，思绪还沉在纪录片选题里，既然树洞能听真人真事，是不是还有别的媒介形式可以提供类似经验。 见她兴致缺缺，奚行摁下暂停键，捞起手机解锁，扔到她怀里：“想听什么歌自己选，播客就免了。” 手机亮着屏幕，今朝捧在手里找到音乐软件才意识到不对劲，这人自我界限模糊得很，是有多坦荡才敢让别人看他手机。 她提议：“换我手机连音响吧。” 奚行斜瞥一眼：“不嫌麻烦？” 你不介意就行。 今朝靠着椅背，慢悠悠翻看音乐列表，现在也没什么特别想听的，看到个人收藏列表，问他：“我想看看你歌单。” “随便。”奚行应了句，点开车载导航看市区路况，这辆车的地图系统被改装升级过，接入几家导航地图实时数据，通过m.x.系统算法排列出拥堵期最优路线。现在仍在测试阶段，每趟行程都是一次数据收集。 导航画面投在前视玻璃，他正看着路线选项，车内音乐声没响起，倒是先听到一声咕咕响，在闭合车厢里尤为明显。 他条件反射从后视镜瞥向小柴犬，不对，它上车前才饱餐一顿，又瞥一眼副驾驶的今朝。 那么大声，他肯定是听到了。 今朝看着歌单，没有抬眼。 他笑了下，问：“饿了？” 她坦率回：“有点，刚才吃少了。” 奚行退出路线选项，惯性抬起手腕看表，蹙了下眉有点为难：“十点钟，很多餐厅都关门了。” 湾市大部分餐厅开在商场，一般九点半以后不再接待，这会儿吃东西还真不好找，刚看路线进入旧城区的两条主路都暗红拥堵，拐下去也不容易。 今朝侧眼瞧见他看表动作，又若无其事低头找歌，终于找到一首合心意的，是乔治哈里森的老歌，摁下播放，沉沉烟嗓流淌出来，遮住细碎声响。 她想说没事直接回去吧，但还没开口。 “想吃什么？” 轻吻陷阱 第17节 奚行已经点开地图搜索栏，筛选营业餐厅，顺序念出来给她选：“茶点？还是火锅、烤串？附近选项不多，随便吃点吧。” 今朝有点不好意思，蹭人家车，还让人绕路送去吃饭，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我不是很饿，太麻烦就算了。” “我饿了。”奚行摁控件查看地图：“沿海观光带那边倒是有几家连锁店开门，要不……” 两人异口同声：“去m记？” 皆是一愣，停下声各自瞥开视线。 十分钟后，越野车驶进沿海观光带，在街边找了个空位停下，距离麦当劳只有十几米，大晚上走在商业街的路人还不少。 奚行打开后车门，牵出小柴犬让它活动活动，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黄底红字大写m的亮光招牌门口。 麦当劳餐厅内沿墙摆了个外卖架，蓝色头盔小哥匆匆跑进去，拎了食物袋又跑出来，后面跟着两个用完餐的客人。 两人站在门口停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麦当劳似乎不能带宠物进去就餐？ 今朝在外面展架招牌处看细则，都是食物套餐，没找到特别声明，侧了侧脑袋，向他提议：“要不你先进去吃，我带它在外面等，吃完再换我。” 奚行兀地笑了下，看她一眼，这种英明提议也就她能想到，嘴角微微勾着，问：“合适吗？” 说着将狗绳递给她，自己拉开餐厅门。 行动倒挺诚实。 今朝接过狗绳，准备带小柴犬去附近找个座位等他，站在这儿隔玻璃墙看吃播挺怪的。 奚行手肘抵着一侧玻璃门，见她往外走，喊住：“乔今朝，你吃什么？” “还是吉士汉堡吗？” “啊？” 今朝顿下脚步，有点意外地望回去，他竟然还记得，算有点良心：“嗯，吉士汉堡……再加两对辣翅。”伸两根手指比耶。 麦当劳出餐很快。 奚行拎着两只纸袋推门出来时，看到今朝牵柴犬站在玻璃墙边观察行人，暖黄霓虹倾斜在她脸上，脸颊鼓鼓的，看着让人想捏。 他扬了扬纸袋：“走吧。” 今朝：“去哪儿吃？” 奚行轻抬下巴，往斜对面点了下：“最近的就是那儿了。” 斜对面是开放的观海岸堤，即使十点多也有好些人坐在岸堤边吹风看海，绝大部分是两两成对的情侣，以及正在走过去的他们俩。 今朝想起这条商业街还有个名字，叫情侣路，是湾市小青年谈恋爱的热门场所之一。 这氛围多少有点不合适。 她叹了口气，停住脚步。 奚行也顿下脚步，手里纸袋捏紧了些，低眼睨着她，不冷不淡刺了句：“乔今朝，你以前不挺勇的吗？” “亲都亲过了，还怕吃汉堡？” 今朝：“……” 作者有话说： 今朝：我就不该说肚子饿。 ps：下一章入v啦，感谢陪伴连载支持正版的朋友们，咱们下一章继续。 第16章 高三暑假, 他们一起过了个极难忘的音乐节，音乐、啤酒、躁动的风，在喧嚣哄闹的kisscam大屏中, 今朝主动地、亲了他一下。 第一次尝到啤酒和亲吻的味道。 虽然是她抢来的。 再回想，这事儿确实有那么一点越界、一点不地道、一点点的乘人之危。 今朝抿唇, 微仰着头看他。 霓虹灯下，他的表情全然坦露，冷淡不悦，她鼓足气问：“现在是要我道歉吗？” 奚行眼神闪过丝惊讶, 很快哼了声, 瞥向别处, 云淡风轻掀过：“我一点也不在意。” 原来如此。 他肯定经历过很多了吧。 毕竟天菜, 见多识广。 “那挺好。”今朝点点头, 当自己白赚了, 目光四望, 随手指着边上一个推车, 问他：“吃烤玉米吗？” 她真是一点儿也不会转话题。 聊什么烤玉米。 奚行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岸堤边有位白发老翁在卖烤玉米, 他拎起两袋食物在她面前晃了下，笑她：“乔今朝你的胃有多大？” 但他还是去买了。 两人带着小柴犬走到堤岸边, 挑了块干净地方坐下，今朝从纸袋拿出一杯橙汁, 愣了一下。 奚行牵狗绳, 长腿懒懒敞着, 抻在细沙上, 手上拿了个汉堡, 眼也没抬：“可乐含咖啡.因, 你晚上不睡了？” 今朝轻轻噢了声，插上吸管嘬一口橙汁，吃着薯条，在玉米、汉堡、辣翅间徘徊，拿起了玉米。 面向沉沉大海，气氛有点安静。 奚行拽紧狗绳，不让小柴犬乱刨，顺势瞥她一眼，她啃玉米时，双唇抿紧，脸颊鼓鼓，像松鼠的咀嚼，恪守某条不能掉粒的规定。啃完玉米，她又拿起吉士汉堡，确认芝士片完整存在，才咬下第一口。 他扑哧笑：“怕像那次一样？” “对呀。”今朝皱着鼻子点头，吞下后说：“没有芝士的吉士汉堡真的很难吃，就是面包夹肉馅。” 说完一愣，他指的是好多年前。 - 高二时，今朝家里已经不常做饭了。 她的一日三餐都靠自己解决，早餐面包牛奶，午餐在学校食堂和后巷小店挑着吃，晚餐稍微难办些。 她想找个即能吃饭，又能写作业的地方，粉面小店不合适，炒菜的餐厅也不行，晃荡两周后发现个好地方——m记。 在学校，大家习惯用m记代指麦当劳。最近的m记距离学校两条街区，走路能到，全天候冷气，二十四小时营业，简直完美。 那天放学，今朝背着书包，晃晃悠悠来到m记。小学放学比高中早，她进门时，大部分餐桌都被小学生占领了，不过他们有家长带领，吃完很快就走，这并不影响她的计划。 今朝要了一份吉士汉堡套餐，端着餐盘与小学生拼桌。她打开汉堡包装纸，大口咬下，瞬间眉头一拧，不对劲——里面没有芝士。 面包片夹牛肉饼，咸咸的一点也不香，广告图片画那么大的芝士片，到手里一丁点芝士影子都不见，以前在别家吃都是有的。 她端起餐盘，走去前台换汉堡。 碰巧那天的领班是个犟脾气，不承认配餐问题，僵持不下，今朝想找对面的小学生做证，谁知一回头，人去盘空。 某些事上，她还挺较真的，吉士汉堡里头就该有芝士，她站在点餐台旁以一敌二，理论了五分钟，领班才同意换一个真的吉士汉堡。她弯起眉眼笑笑，一码归一码，说了声谢谢。 拿到汉堡，今朝重新找了个靠窗座位，心满意足吃汉堡喝可乐，考虑着宠幸数学卷子，还是先背背单词，眼神虚虚往前面一扫，发现件了不得的事儿。 同桌竟然也在。 一米八几的个子，皮肤白，肩也宽，放到人群里都能一眼认出，在空荡餐厅里更是扎眼。 他背对着，坐在前面，桌上放了杯可乐和半包薯条，单手转着笔，注意力都在卷子上。 今朝嘬一口可乐，暗中观察。 他微弓着背，肩颈平正峭劲，像高寒难攀的山脊，轻易不敢打扰，想起他忽悠黄毛的劲儿，又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一人。 可乐喝到一半，今朝开始写卷子。 她成绩排年级中上，拨进实验班后就不够看了。实验班学霸横行，中层以上的同学分数差距不大，但像她这种踏着门槛进来的，要跟上整体进度是吃力的。 试卷翻页，果然又卡在扩展题。笔尖悬在纸上，写完解字后，找不着突破口，就这么悬了几分钟。 她抬头，觑一眼奚行，他敞着腿儿靠椅背，优哉游哉地吃着薯条，手上竟然还捧了本漫画书，几张写满答案的卷子整整齐齐搁在桌边。 好羡慕啊…… 今朝咬着笔头，看看自己的空白大题，冒出一个想法，很快又压下。 算了，明天请教老师吧。 次日，m记。 今朝买好汉堡，特意瞟一眼店内，果然他也在，她挑了个不远不近的座位坐下。 喝一口可乐开始写题，被难题绊住就抬头瞄一眼他背影，如如不动的专注，再回到自己解题思路里。 如此瞄三次，他已经在吃薯条看漫画。 某天，m记。 今朝捧着汉堡找不着空座，整个餐厅像是被小学生包圆了。绕一圈，决定硬头皮去拼桌。 “你好，我可以坐这里吗？” 她跟竹筒倒豆似的快速开场，直接坐下，放好餐盘再抬眼，佯出惊讶：“诶好巧，同桌你也吃m记呀。” 奚行抬头，冷飕飕瞥她一眼：“你前两天没看到？” “没有啊。” 今朝边说边摇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可信点，跳开话题：“你常来吗？” 他没发现破绽般，应了声继续写题。 今朝坐在对面，吃着汉堡，瞧一眼他手肘下的卷子，忍不住惊诧：“居然在写高考真题卷，我们不是还没学完吗？” 奚行掀眼皮看她：“你就当我闲得无聊。” 无聊写着玩儿？ 轻吻陷阱 第18节 这爱好挺特别。 话题中止，今朝吃着汉堡，也翻出作业。开始写基础题巩固，直到吃完汉堡薯条，写扩展大题时，她偷偷觑他一眼，他还在写真题卷，已经翻到背面压轴题。 今朝搁下笔，喝着可乐看他运算，簌簌如风笔尖都不带停顿，等到他在求解最后一行写完答案，她才客客气气地问了句：“那你现在还无聊吗？” 奚行掐停手表计时器，莫名其妙看她一眼，双手抱胸往后靠到椅背，似是在说：有事？ 今朝毕恭毕敬呈上卷子，指了指拓展题：“这里我不懂。” 奚行拿过卷子，看一眼题干，两句点出对应公式，就又抽张新卷子开始刷题，再抬眼时，她还咬着笔头卡在原地，眉头拧得像在解哥德巴赫猜想，全世界希望都压她肩上了。 他停下笔，叹了叹，翻出张白纸甩过去，声调不冷不淡：“解不出的题先记在纸上，去写下一道，待会儿给你讲。” 白纸落到面前，今朝睁圆眼看他，这座峭劲山脊也不是很难相处嘛。 …… 许多事情都是从小契机开始的。 他讲题时会先扫一眼纸上所有记录，挑出具有共性的题型点拨，梳理完例题，再让她去做同类另几题。 如此方式，比以前直接列过程的解答好太多，今朝偶尔抬头，偷瞄一眼，他很快写完卷子，靠着椅背，漫不经心翻漫画书。 原来是海贼王啊。 今朝眉毛一扬：“我喜欢路飞。” 奚行从漫画书中掀起眼皮，觑她，又看一眼她本子，伸手去敲题目：“专心点。” “哦。”她只好低头写题。 她没问他为什么放学不回家吃饭。 就像他不会问她一样。 有了每天晚上的讲题，今朝逐渐能跟上数理化课堂的扩展题型，遇到疑难点也不再就地徘徊，而是先记在本子上，等吃汉堡时再逐一请教。 这是对付牛角尖的好习惯，因为知道很快会获得解答，所以能安心进攻下一题。 见效之快，连坐在前排的司予航都震惊，他传卷子下来时瞥了眼分数，啧啧感慨：“小今朝的化学进步很大啊。” 70分到85分，确实是一大步。 今朝嘻嘻笑着要拿卷子，奚行长臂一伸接了过去，像是检验成果，前后翻了翻，点着几个被老师红叉的地方，淡淡叹了句：“确实……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进步很大。 很大的进步空间。 中文算是被他玩明白了，词组换序，表达的意思翻个天。 今朝笑容僵住，扯回自己的卷子，咬出最硬的语气回他：“不要羡慕我，你没什么进步空间了。” 同桌俩在学校里的交流并不多。 班里学霸都暗自较着劲，谁也不觉自己差别人一等，唯独对奚行，他们是服的，课间时间有事没事喜欢找他聊天，篮球赛况、漫画连载、各类竞赛信息什么都聊。 今朝在边上写题，听着他们聊天，发现他兴趣爱好还挺广泛，唯一苦恼是每次她打水回来都得拨开两层同学才能回到座位。 某节大课间，同学们四散活动。今朝灌了杯热水回座位，眉眼低垂，准备趴着休息会儿。 前面同学传下物理卷子，她接过一看，竟然考了89分，是分班后最高的一次了。她轻轻哇了声，眉眼舒开笑弯弯。 “呵，有什么了不起。” 说话的是前排递卷子的朱凯莉，今朝奇怪地看了看四周，确定附近只有她们两个人，所以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朱凯莉见她不给反应，继续放话：“不就是抱大腿了吗，根本不是凭自己本事。” “如果不是有人帮你估考点，靠你自己也就及格边缘。” 今朝听懂了，瞥一眼前排同学的卷面分，懒得回嘴计较，拧开水杯喝了点热水，低头趴桌上。 自从今朝在实验楼“当众表白”后，流言一直没停，经朱凯莉提醒，她才意识到，自己和奚行的关系，好像比之前缓和了一点点。 相处下来，他是个不错的同桌兼饭友。 那天放学，今朝收拾好课本装书包，想邀请奚行一起走去m记，还没开口，就见他拎起书包直接走了。 她没在意，之前两人都是前后进的餐厅，她收拾的东西多，走路也比他慢，总是后一个到m记，主动抱餐盘坐在他对面。 但那天，他没去m记。 今朝吃完晚餐，独自做题待到十点。 他也没出现。 后面几天，他依然没去m记。 教室课间，他像往常一样和男生聊着篮球，今朝也懒得旁听，自己戴上耳机写题。 放学铃响，今朝和思斯结伴走出后巷，思斯往左乘公交，今朝往前走到下一个街口，站了会儿，决定换个阵地，去光顾k记。 刚抬腿，书包就被人拎起扯了下，熟悉的笑声响起，还是那股不冷不淡的劲儿：“两天没监督，就想偷懒了？” 今朝眉毛一拧，侧脑袋看他：“不是，我打算去宠宠k记。” 奚行勾嘴角笑了下，一只手提着她后背的书包，把她扯向m记方向，问：“不吃吉士汉堡了？” “……吃。” 她确实喜欢吃吉士汉堡，自觉顺着他扯的方向走去，而且她还想问问：“你前几天为什么没来？” “你好意思问？” 奚行将人扯到人行道里侧，低头看她一眼：“快到篮球联赛了，你同桌在校队辛苦训练，也不知道给说声加油。” 原来如此。 今朝哦了声，转过头，无比认真地盯着他：“那同桌你加油，今晚多吃点。” 后来联赛筹备那段时间，奚行训练到八点左右，都会去m记吃晚餐。 他脱了校服外套搭椅子上，冲水晾干的发梢凌凌耸着，劲瘦手臂爆着青筋，闲闲坐在那儿，吃汉堡薯条看漫画，不时帮同桌点点题。 有次理综模拟卷发下来，奚行看了眼，直接丢进抽屉，低头刷题。今朝得了个不错的成绩，立即复盘卷面失分，想起思斯说，老师找不着答案卷，会直接抽奚行的卷子出来，批完再照着批其他卷子。 能当答案卷用的卷子，今朝还挺想借来对照答案的，于是往后斜了斜，偷瞄他抽屉，正犹豫着如何开口。 啪地一声，奚行突然扣起抽屉板，睨她一眼，扯了扯嘴角笑：“想看？” 今朝点头捣蒜。 “可以。”奚行双手抱胸，长腿抻在课桌外掂了掂，煞有其事地摆龙门阵：“不过……有个条件。” “你说。” “去m记路上安静点。” “……好吧。” 今朝仔细想了想，自己最近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得寸进尺，尤其是把他当饭友以后。 她太爱说话了，走出学校就叽里咕噜个没完，看着路边广告牌默念错字要讲给旁人听，听了脑筋急转弯也要让旁人猜猜，好玩好笑的都想即时分享出去。 那天傍晚，她对完理综卷后，背着书包，安安静静走在路上。奚行单手插兜走在后面，等红绿灯时，两人并肩平行。 奚行低头瞥她一眼，她仰头笑笑。 果然没说话，还挺乖。 等到了m记，今朝长舒一口气，迫不及待问他：“刚才够安静吗？憋死我了。” “还行。” 奚行拉开一侧玻璃门，惯性揪了下书包让她先进，然后挑眉笑笑：“不过，你好像分不清安静和哑巴的区别。” 两人排在点餐台前，今朝闲着无事往门外看，突然扯扯奚行袖子：“外面那个好像朱凯莉。” 朱凯莉坐在今朝前排，奚行没见过她俩在教室有交流，他顺着方向往外扫去，以为只是同学路过。 眼看朱凯莉背对着他们，站在半截路梯上，面向疾驰车辆，整个人都透着股不对劲。 奚行正要出去看情况，就见今朝一个劲推门跑出去，他跟在后面接住门把，走了出去。 此时正是放学下班高峰，路上行人不少，马路上车辆更是多。朱凯莉以为自己在公交站台，见着有车驶来，正想踏步出去，胳膊突然被人猛拽了下。 “朱凯莉！”今朝拽着她胳膊往回拉。 朱凯莉侧头看清来人，是今朝和她同桌，再回头看看路况，一辆汽车疾驰撇过，才知自己恍神差点出事了。 吓出一身冷汗，朱凯莉赶紧摘下耳机，见是今朝拉自己一把，苍白面色生出一点羞赧，嘴角往下斜：“我在做英语听力，以为那是公交车。” 今朝帮她拍拍后背压惊，问她：“朱凯莉你饿吗？要一起吃m记吗？” 两人将朱凯莉带进m记，边吃边聊。 这时今朝才知道，朱凯莉恍神是因为过度紧张，白天用脑密度极大，晚上回家仍不间断自学，凌晨一两点才会休息，最近成绩下滑，压力加剧，入睡时间更是压缩到凌晨三四点，效率没见长，反而进入了恶性循环。 今朝以为自己每天写作业到十点已经足够努力，没想到排名前面的同学也在拼了命学，冲进实验班的人，都是有明确目标的，她不懂该表示些什么，此时搬任何大道理都显得轻飘敷衍。 晚餐后，两人陪朱凯莉到公交站台。 等车时，奚行突然喊了声朱凯莉：“回家和你父母聊聊，需要帮忙的可以找班导，或者找我。” 朱凯莉神情略惊讶，嗯了声跨上公交。 等车开走，两人往m记方向走，今朝侧脑袋看向奚行，晚风簌簌吹拂，街上所有霓虹都落在他身上。 他的眼皮略薄，眼神是那样清亮，是少年迸发的锐利和自信，这一刻，今朝突然觉得他挺好的，好到全世界的烦恼丢给他，他都能处理好。 她弯起眼睛笑了笑：“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好适合做老师，如果能再热情一点点，肯定很受学生欢迎。” “恐怕不行。” 奚行莫名其妙瞥她一眼，拎了下她背上双肩包，夹枪带棒地反驳：“我连你都教不好，还当老师？今天作业写完了吗？” 第17章 朱凯莉请了几天假没来学校。 班里氛围没有任何变化, 日复一日的上课，没完没了的考试，体育课照旧被占用, 自习堂也挪来小考，只有课间十分钟有几声欢笑。 轻吻陷阱 第19节 朱凯莉回来时, 司予航笑嘻嘻地腾椅子，给同桌让道：“赶巧了，你一回来就赶上考数学，还是老梁的变态题。” 这时, 奚行抱篮球往椅子下一放, 抽了个本子敲司予航, 不轻不重嘭地声, 吊儿郎当地笑了下：“说大声点, 老梁额外再奖你几题。” 敲完, 他手上的本子顺势去到了朱凯莉面前, 语气正经了几分：“给你。” 那本子记有几天的课堂重点, 他其实没什么记笔记的习惯，自己课本都只是寥寥几笔, 前几天今朝在耳边叨叨怕朱凯莉回来赶不上月考，他嫌烦, 找了个空白本顺手记笔记。 今朝吃着薯片，拍掉手上碎碎, 也翻出一叠试卷递给朱凯莉, 每张空白卷下面附一张奚行的‘答案卷’, 都按日期分科目做了标签。 朱凯莉默默接过, 休息几天心态平和许多, 对空白溜走日子的担忧, 也被抚平了。 “诶诶你们一个个都送礼，让我咋处？”司予航在旁连连唉叫，插科打诨道：“下节体育课，我请你喝水。” 今朝逗他：“别信，体育老师都请假几星期了。” “司壮壮。”奚行靠着椅背，手里的笔转个圈，补上一刀：“给点诚意，不如考800米时给她们陪跑加油。” 实验班的课程进度比普通班快，课上基础知识点讲完，就得扩展到疑难题训练，今朝上课偶尔分神，不知不觉对着课本神游九天。 奚行也很少全神听课，课本底下垫了张卷子，一心二用自己刷题，有时瞥一眼，见同桌漫游外太空，就拿笔敲她桌面，等她回神茫然翻着课本，他才无奈换铅笔给她划出进程重点。 次数多了，他也瞧出些端倪。 语文英语的课堂，她从不走神，尤其英语，拓展阅读做得贼顺畅，抽屉塞了好几本英语课外读物，连大纲以外的英文诗歌都有，课间偶尔还抱出摄影图集欣赏，她看这些时，眉飞色舞脸上大写着快乐，而对着理化生则如上刑般痛苦。 连很少八卦兄弟绯闻的司予航都察觉不对劲，有次打球，大伙中场休息，他凑到奚行边上问了句：“你知道今朝高一期末的成绩吗？” 奚行捞起瓶水，喝几口，敞着腿儿坐在长椅上，漫不经心看队友投篮：“不知道，怎么？” “我看你俩走挺近，有个传闻我想了几宿。” 司予航撩起衣服一顿猛擦，发丝上都渗着水，“听我隔壁班的网友说，她高一期末文综三科考两百九，她班主任言之凿凿在办公室炫耀要带她升文科实验，按她成绩进文科能排上年级前五十，谁曾想分班时她却填了自己没优势的理科，气得她班主任找她谈几次话。知道为什么吗？” 奚行扬了下眉，拧紧瓶盖没接话。 司予航卖不出关子，自己倒豆：“知道传闻说她喜欢你吧，噢不，你当时就在现场，你们物竞组的那谁传给我听，他们说今朝是为了追你才硬头皮进理科班，我本来还不信，但知道她文综成绩后，想想还是有可能的，你说会不会是高一后巷那次，她就看上你了，她当时说什么来着……年级第一？” “呵，真逗。” 奚行笑着拍了下他肩，手里水瓶往地上一扔，起身走上球场，语调不冷不淡：“你这联想能力不写小说可惜了。” 司予航摆了摆衣角，跟上：“我就是好奇，你说说人家女孩是不是在追你，这牺牲忒大了，照我看，今朝妹子长得不比曲小蕊差，挺招人喜欢的。” 曲小蕊是隔壁班校花，附中时与奚行司予航同班，一起直升进实验，从小家里培养跳芭蕾，省级舞蹈比赛拿过奖，但凡有奚行的球赛，她都是首当其冲的啦啦队。 “就不许人家真心喜欢理科？” 奚行捞起篮球，对准篮筐瞄了瞄，嘴角勾起笑意：“司壮壮，你不能对理科基础薄弱的同学有偏见。” 抛物线飞出，稳进一记三分球。 - 老地方，m记。 今朝埋头写着卷子，一抹暖黄光亮悄然攀上卷面，她抬头，瞧见日落倾斜街角，明暗对线的光影中，人来人往。 出于某种直觉，她立即掏出书包里的相机，对准玻璃墙外的焦点，调整ios数值，拨动对焦环，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 奚行坐在对面，将漫画书压低了些，看着她摆弄相机，日落照在她脸上，眉毛微微拧起，很像捧着美味榛果，在思考如何享用的小动物。 等她拍完照，放好相机，奚行轻咳一声，手指敲敲她面前的物理题，淡淡刺了句：“写作业都不见你有这么认真。” 今朝摇头解释：“不一样的，拍照多好玩呀，可以有好多表达方式，比如拍日落，不一定要对着天空拍，街道行人树叶小狗都可以抓住日落瞬间的氛围，成就感立竿见影。” “而且我建了个微博账号，专门发摄影照片，有好几千粉丝呢，写题就只有一个正确答案，要练习好久才看到成绩，吸引力肯定没那么大。” 奚行气笑：“你这是歪理。” 顿了会儿，他拿起可乐喝一口，掀眼皮看她，语调平淡如常：“吸引力不大为什么要选理科？你文综成绩不挺好吗？” 今朝垂眼，看着面前卷子不说话，就在奚行以为她要避开话题时，她突然吐露心声：“因为……一个人。” 哦？ 是谁？ 奚行扬眉，盯着她表情。 说了半，今朝又眉眼弯弯，扯着笑脸看他：“不过这是秘密，我不能说。” “噢。” 奚行咬着吸管，撇开眼神。 行吧，不说就不说。 - 第二天，今朝骑了一辆山地自行到学校。 红漆黑轮，车把手衔接处有些用旧磨损，不过不妨碍它威风凛凛的架势，山地车停在校外棚子，从教室窗户能一眼瞧见。 课间，思斯过来聊天，今朝指给她看，嘚瑟道：“酷吧，我哥以前就是骑这辆车来学校。” 思斯攀窗沿望出去，点点头：“酷，不过这车那么高，你能骑吗？” 今朝对墙比了下自己个头：“我最近长高了，昨晚试过，能骑，今早我就是骑它来的，以后我就骑车上下学了，还能锻炼身体。” “嗯嗯，羡慕。” 思斯在今朝耳边比划了下自己身高，提醒道：“我听说偷车贼挺猖狂的，新闻里就有个贼放话，说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就是要偷车。” “哈？他偷的不是电瓶车吗？” “总之小心点。” 奚行回到自己座位边，双手一抱倚着隔壁空桌，听见两人聊天，嘴角一勾笑了下：“她够小心了，上课每隔五分钟要转头看一次，老梁在讲台上叭叭用力都白讲了。” 今朝竖起食指晃了晃：“你不懂，那是我的动力。” 凡事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当天下午自习堂，今朝攻下一道物理题，对完答案，转头往窗外望去，气得笔尖直戳纸背。她立即起身，喊奚行腾开椅子，气冲冲跑了出去。 奚行莫名，站着往窗外看了眼，有个红毛小贼撅着屁股，对着山地车咔咔撬锁。 他叹了叹，丢下笔，跟着跑出教室。 跑到学校后门，正好看到今朝站在大门内，摇着铁门想出去，这会儿门卫不在，门上落了铁锁。 红毛骑上山地车，一溜烟疾驰而过。 “臭混蛋！”今朝攥拳咒了声。 她听见脚步，回头看到奚行，眼巴巴问他：“你知道门卫在哪里吗？我想出去。” “去追贼？” “你出去还能追得上？” 奚行手插口袋，无可奈何看着她，见她被问懵，声调放软了些：“现在追出去也无济于事，车被偷了就报警，想办法找，实在不行再买一辆。” 今朝的气升得快降得也快，声音冷下来：“买不到一样的。” 接下来几天，今朝都闷闷不乐，和奚行去报警时，派出所说偷车案件太多，只能先登记，不一定能找到。 上着课，她仍时不时望向窗外，想看那红毛小贼会不会再来，但那贼似乎很懂作战经验，一直没再踏足犯罪现场。 时间走到下周一。 熬到放学铃响，今朝收好书包，告诉奚行自己不去m记，火急火燎要出教室。 “那你去哪儿？”奚行拽了下她书包，隔着薄薄纤维布摸到一柄硬物，心内一噔，不祥预感。 今朝头也没回，抬腿就跑了。 司予航坐在位置上，慢悠悠收着课本，看了眼教室门问：“她最近是不是有点怪啊？要不我陪你去吃m记吧，正好我妈去搓麻将了。” “不吃了。”奚行拎书包也走了。 司予航看着走远的背影，伸手搓了搓下巴，嘀嘀咕咕：“他也好奇怪啊……” 朱凯莉停下笔，看了眼同桌，安慰道：“别难过，他可能……只是不想和你吃。” - 放学时段，附近街巷车多人也多。 出了校门，今朝脱掉校服外套塞书包，走出后巷，很有目标地顺到两条街外的一处握手楼区域。 在嘈杂混乱的楼巷间，兜过几条窄巷，最终停在一间后院门口，隔着锈迹斑斑的铁门往里瞧，很安静，应该没人。 伸手一推，铁门吱声打开。 她摸了摸书包，伸手进拉链内层，摸住一把物什，脚尖往里探半步，放眼扫视院内情况，胡乱排着十几辆自行车，其中一辆红漆山地车被压在中间，外面还叠了好几辆不同款式的车，全部用铁链套上了。 师兄说的没错，果然是这里！ 她摸出铁钳，心想工具选小了，只能硬头皮试试，脚底生风要往里走，手腕突然被人拽住，应激反射回击一拳。 “乔今朝！” 奚行低声喊她，见着拳风立即头一偏，伸手接拳，另一手握住她手中铁钳，将人定在原地，低头睨她一眼，笑了：“你竟还真有两下子。” 要不是早有防备，还真吃了这一拳。 “你怎么来了？”今朝松开手，指着那堆自行车：“你看，那是我的山地车，我找到了。” 奚行的目光度量了下车堆上的铁链，忍住笑，声音压得很低：“你想用这钳子撬开？” “我得试试。”今朝抬眼看他，眼神异常坚决：“这辆车对我很重要。” 奚行知道大概率钳不开，她带的铁钳太小了，铁链有腕口那么粗，除非碰巧铁链中间有生锈脆断的部分，但这铁链色泽看着就很新，钳了也徒劳。 可不知为何，他看到今朝的眼神，巴巴地透着光，非干一场不罢休，他还是毫不犹豫拿过了她手里的铁钳，下巴往外一点：“你放风，我来钳。” “其实……你不用帮我的。” 今朝说着，奚行已经开始行动，她便自觉站在门外，佯做若无其事左右看看，特殊时刻最忌磨叽。 她靠着墙，听到里面窸窣的金属声，应该挺费力的吧，心中生出感激，悄声往里喊了句：“奚行，下周m记算我的。” 墙内传来奚行的一声轻笑：“乔今朝，你眼里只有吃吗？” “当然不是。” 轻吻陷阱 第20节 今朝想了想，认真说：“我给你拍组写真吧，我最近在练习人像摄影。” “听起来是我亏了，出力气，还得去当模特。” “不亏不亏，你长得那么好看，到时照片往我微博账号一发，肯定能收获很多粉丝。” “乔今朝，你打的算盘我隔墙都能听见。” 氛围本来挺紧张的，可两人一聊天，就跟在m记写作业似的，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倒豆，扯个没完。 “奚行。” “奚行。” 今朝原本靠着墙，突然瞧见巷角出现红毛的身影，这家伙染得一头火红，生怕别人认不出，她浑身一紧，急急喊了两句：“奚行，坏人来了。” “不止一个，他后面还有几壮汉。” 红毛后面跟了几个彪悍身影，勾肩搭背叼着烟，转过巷角逐一出现，扑扑走来。 不见奚行回应，今朝脑袋一麻，转身冲进院子，只见他撑着一架自行车车座，伸手往里探，眼下情况紧急，她一把拉住奚行手腕就要往外跑。 奚行被拽了下，匆匆将探来物什揣进口袋，任今朝拉着他往外跑，出院门口时，他往反方向瞥了眼，确实、够壮，其中一人恐怕得有两个司壮壮那么威猛，难怪她反应那么大。 就这么一眼，他瞧见红毛气急败坏吐出烟蒂，往墙角啐了口口水，大骂：“丢，有人偷家。” 两人一路狂奔，身后追着三个彪壮大汉，巷子里的路人侧在一旁围观，摸不清情况也无人敢上前。 奚行腿长，常年在球场打前锋，跑起来身轻如燕，今朝也不差，腿脚灵敏，一蹦向前如火箭喷射，两人的年轻灵巧，不是满肚肥油的游泳圈大汉可比的，但万一被截停就是另一回事了。 巷内混杂，糜烂气味随风乱扑。 越过两杆晾衣架，几辆废弃电动车，奚行低头瞥向今朝，想问她还够不够力气，没想到今朝却紧了下他手腕，侧仰着头，喘气安抚他：“你别怕，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被抓了就说是我干的，你自己走。” 奚行勾起嘴角：“乔今朝你在逗我吗？” 突然很想拍拍她的头，无奈手被人拽着，脚步一转，跟着她往右跑，直觉不对，往前瞧了眼，是封死的巷路。 “走这边！” 他立即反手拉过今朝手掌，整个扣进手心紧紧握着，不曾想她体重太轻，与球场上碰撞的百多斤哥们不是一个量级，这反力一拉，直接将她拽倒在地。 咚一声。 今朝单膝扣地。 夏季校裤是中裤，长度只到膝盖上方，她直腿站起时，左膝盖氤出一片红，抻了抻，问题不大。 奚行紧手拉着她，弓下背去看伤口，同时往另一方向瞥了眼，定声问：“还能跑吗？” 今朝一口应下：“能！” 奚行拎过她书包背起，向前引着路。 两人再度狂奔，车行大道，往能见着汽车的方向去，快要拐出巷子时，大汉的脚步已成颓势，他拉着今朝，也放慢了些脚步。 “你的脚是不是扭了？” 奚行突然按下脚步，低头问她。 刚刚就觉得不对劲，她跑起来明显吃力，一瘸一拐，现在细看才发现她两鬓冒着冷汗，另一只手不自觉撑着腿。 不等回话，奚行将两个书包挂到胸前，伏下背对向她，催了声：“上来，我背你。” 今朝早就疼得要命，左膝擦伤流着血，右脚脚踝还扭伤了，前面起身时没发现，后来跑起来才知严重，但被抓住也不是闹着玩的。 她看一眼奚行的身影，高高个子低伏面前，平正劲峭的宽肩，如山川般稳当的背脊，是座很不错的靠山，但她无奈皱了皱眉，说：“背着我跑不过他们的。” “不跑了，随他们便。” 他眼皮冷淡垂着，表情冷飕飕，再瞥一眼她腿上的伤，不由分说将人拉到自己背上，手腕撑着她膝盖窝，掂了掂确认背稳后，沿人行道向前走，身上加了份重量，脚步也没半分变化。 走了几步，他才淡声解释：“前面几十米是派出所，这里是大马路，上面都安有摄像头，我们也没将他们得罪太狠，他们犯不着追来大街干蠢事。” 今朝嗯了声，回头瞧。 那三个大汉果然停在巷口没跟出来，吃了奚行的定心丸，砰砰一路的心跳才慢慢平顺下来。 这时今朝才意识到了，自己伏在奚行的背上，伏在那座高寒难攀的山脊上。 不，是山脊自己向她倾来的。 作者有话说：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取自新闻事件周某。 原计划简述奚行和今朝的少年片段，但很多都割舍不下，来晚了，200个红包~ 明天上夹子，明晚十一点零五分更 第18章 进到派出所门口, 两人紧绷的情绪舒缓下来，奚行将今朝放到大厅椅子上，自己到报案台申报情况, 画地图向警官指出贼窝地点。 不巧这会儿，所里大部分警力都出警到一桩大案, 剩下的人不多，奚行只得留下电话等后续通知。 一通手续下来，已经是半小时后。 处理完所有事宜，他卷了张回执单在手里, 走到今朝边上, 伸另一只手想拉她站起。 今朝眨眼笑了下, 仰头问他：“这里就是龙哥的地盘吗？” 时隔一年多的梗, 弹回来, 奚行眉毛一挑, 伸出的手掌改了主意, 抬高些, 揉了下她头发，半开玩笑地刺她：“你看你, 每次闯祸都得靠龙哥罩着。” 今朝拧眉，觉得自己头发要被拨乱了, 可又不舍得躲开，就这么仰着头, 看他。 奚行只碰了下, 收回手, 捞起边上两个书包反挂在胸前, 轻抬下巴, 往她脚踝一点, 问：“还疼吗？自己能走吗？” 这是什么话？ 他以为坐一会儿腿能好？ 今朝狐疑地眯起眼：“你觉得呢？” “行吧，那我免为其难。” 奚行佯叹两声，再次伏下背，等人靠上来又掂了掂，确实挺轻，忍不住笑她：“乔今朝，你的汉堡都吃去哪儿了，轻得跟小猫似的。” “你背过猫？” 今朝直接拆穿：“不能够吧，你的比喻太夸张，我有理由怀疑你在炫耀自己体能。” 在巷里东奔西跑好大一圈，摔跤前她已经有些体力不支，而他都不带一点喘的，比馆里的师兄还厉害，今朝有点羡慕。 奚行笑得不行，这人是真不会聊天。 出了派出所，马路对面是一间大医院，道路中间架了座人行天桥，打车绕路过去不如走天桥来得快。 奚行背着今朝往天桥上走。 今朝伏在背上，荡了下腿儿，回溯事件过程，想起一个细节，问：“同桌，你是不是练过拳？” 奚行扯嘴角笑，没接话。 今朝有条有理地分析：“不说我也知道，刚才你避我拳头的反应速度，绝对是练过，而且段位不低？” 常年泡在武馆，她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但没能过招，看不出他的路数和深浅。 奚行手上使了点劲，将背上乱动的人定住，轻描淡写应她：“学过点。” 儿时早慧，他学什么都比同龄人快，性子也傲，家族长辈担心这性子影响日后成事，执意将他送去搏击馆磨炼，本想挫挫他锐气，谁知初中三年，他硬生生抗下，直到被教练推举上青少年搏击赛场，赛前集训与数奥信奥竞赛有冲突，才停下搏击训练。 不过，神童角逐的奥林匹克竞赛已经足以让他明白，人无常胜，一山更有一山高，家族长辈没再勉强。 今朝来劲了：“我们应该联手揍他们。” 奚行无奈笑，脚步轻松登阶而上：“真打起架来拳脚无眼，打赢去派出所打输进医院，你想……不过我没想到会连累你受伤。” 打赢进派出所打输去医院。 今朝闷住，没接话。 有阿公挑着水果担子路过，奚行不得已，侧了侧身让道，离着天桥外侧还有一米远，肩膀就被人钳住，掰着转向。 “别靠边，危险。” 今朝双手架着他肩膀，紧张兮兮喊道，脑子知道是安全的，心里仍觉得危险，从她的视觉角度，伏在一米八几个头的背上，往桥外一看，真有俯视跳桥的既视感。 “你也知道怕？” 奚行走回中间道，掂了下背上的人，没好气地怼她：“带铁钳出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你家让你学功夫是让你自保，不是让你冲动犯险。” 回想逃跑受伤的场景，他就心有余悸。 “那不一样。”今朝不知该怎么解释。 见她态度不改，奚行决心要她反省，双手扣紧膝盖窝，佯装往边上挪一小步：“那我们到桥边吹风认真想想？” 说的是我们，他确实也觉得自己冲动了，怎么没在发现她的第一时间就将人拉走，还拿铁钳进去撬什么铁链，真是脑子卡壳了。 今朝唯恐他说到做到，原本虚立在他背上，一紧张直接扑贴着，从后背将人牢牢抱住，下巴点在他颈侧，勒令道：“停停停，想明白了，我真挺怕的。” 柔软、莹韧的触感紧贴着背部。 颈边还来了口温热鼻息。 奚行后背一僵，脚也粘在原地。 他低头瞥见紧揽胸前的白玉手臂，脸上蓦地泛起粉红，由耳根蔓延至脖颈，青筋若隐若现，喉结不自觉滚了滚，极艰难才压出声音：“乔今朝，你松手。” 快、松、开。 今朝自觉回归原来位置，这么贴着确实不好，转瞬看到他脖颈间一片粉红，问：“你怎么了？” 后背触感松开，余留淡淡温热。 奚行敷衍了句：“天热。” 今朝噢一声，两人都没说话。 桥上只有路人和自行车往来，走到天桥中心时，今朝问什么时候能领回山地车。 这时，奚行才告诉她，警官推测他们被追着跑时，贼窝已经开始搬运撤离，那院里放的都是四位数的贵价自行车，撤退大概率会装车带走，之前接过几次警情都如此，所里人力紧缺，暂时没法出警，得晚点才能追查。 轻吻陷阱 第21节 但没告诉她追回可能性不大。 平淡叙述完，奚行以为今朝会气得跳下来跑回去，没想到她只是淡淡哦了声，没再说话。 有点不对劲。 他眼皮微垂着看路，等不到回应，疑惑地掀了下眼皮，扭头就对上双含泪眼，心里莫名一紧：“乔今朝你……” 竟然哭了。 急忙走到下桥的台阶边，将人放下。 奚行有些不知所措，站在下两级台阶，平视看她，从包里摸出纸巾，抽了张递过去，静静看她反应。 今朝扶着边上栏杆，眼眶汪汪，抽了下鼻子，努着劲儿不让眼泪掉下，倔倔声：“我没哭。” 眼泪没流出来，就不算哭。 也不需要纸巾。 奚行微点下头，收回纸巾，扯了下她手肘，若无其事说：“走累了，坐会儿。” 今朝靠着边坐下，头摆到一边，去看桥下卖糖画的小摊，有个小孩围在摊边，聚精会神看板上小人儿。 就这么坐了几分钟。 奚行在旁看着她，马尾发辫下是韧韧的脖颈，额头抵着铁护栏，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喉结滚了下，没来由问了句：“听过忒修斯之船吗？” 今朝回头，微拧了下眉。 他侧坐在前面台阶，手肘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手里拿着只长方形的黑色小盒，拇指中指捏着，在她眼前晃了晃。 是夜路灯。 是山地车前架上的夜路灯！ 今朝眼睛睁圆，想起冲进院时他正探手往车堆里找东西，原来是在撬夜路灯，那种逃命关头他竟还能反应过来…… 她伸出手想要。 奚行却收回手，退到她够不着的位置，没心没肺地挑了下眼神，意思是你还没回答我话呢。 今朝的脑袋蒙着，先是摇了下头，紧接着又点点，小声说：“我听过。” 手掌向上，勾了勾。 我懂你的意思了。 奚行笑了下，这才将撬来的夜路灯，放到那迫不及待的手掌上。 今朝双手捧着夜路灯，外壳旧旧的，在车架上放了好多年，看了一会儿，终于眉眼弯弯笑起来：“你想告诉我，普鲁塔克的哲学设问，当忒休斯的船被陆续换掉木头，直到所有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它还是原来的船吗？” “有的哲学家认为是，有的哲学家认为不是，而我面临的，比忒修斯之船的状况要好，我至少还有一个夜路灯，那我也就还算拥有那辆山地车。” “聪明。” 奚行难得地夸了今朝一次，起身拍了拍手，捞起两个书包挂身上，手掌摊在她面前：“走吧，我的大小姐。” 下了天桥进医院，奚行熟门熟路地挂号，背着今朝往急诊室去，路过的护士姐姐见到奚行，捧着药剂箱停下来招呼：“奚崽崽，来找谢主任？她今天休息没来。” 护士瞧见今朝，又问：“你同学？” 奚崽崽？ 今朝伏在背上，盯着他后脑勺看了看，原来他的小名是奚崽崽，这不是小孩的名字吗？ 很努力地忍着笑，不敢笑，因为有人的拳头在膝盖窝侧偷偷袭击了她一下，怪痒的。 奚行与护士聊几句，就往急诊室走。 今朝打趣他。 “奚崽崽，你经常来找谢主任？” “以前常来。” “啊，你怎么了？” “放心，你同桌身体好得很。” 奚行将人放到蓝色座椅上，自己坐在一旁，大喇喇抻开腿，两只书包还背在胸前，手上拿着挂号单，眼神往叫号屏上瞥，“下一个到我们。” 他侧头看今朝一眼，她眼也不眨地观察着四周，对一切都好奇，看样子没怎么来过医院，想起刚才的问题，扯了回去：“谢主任是我妈。” 奚行说话的语气极冷淡，像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小的时候家里经常没人，我妈就把我带来医院，到饭点跟着医生护士去吃食堂，读附中那会儿离得近，也经常往医院跑，来吃饭，所以这儿的医生护士都对我有些印象。” 有印象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吧，今朝笑了下，没问为什么不是跟妈妈去食堂，也没问为什么家里没人管，爸爸呢其他家人呢，她只挑了个小问题：“医院食堂好吃吗？” 奚行扑哧笑，侧着身坐，瞧着那双圆碌碌的眼睛，语气溺着逗趣：“土豆丝做得不错，待会儿带你去尝尝？” 今朝立即摆摆手：“不了不了，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轮到今朝就诊，医生检查确定脚踝属于韧带拉伤，不算严重，做了加压包扎嘱咐冰敷，膝盖的伤则稍微麻烦点，伤口磕进粗砂杂物，需要清洗伤口。 医生挤着药水瓶，对准膝盖创口，隔口罩看她一眼：“我需要帮你挑出杂物，清洗伤口，可能会有点疼。” 今朝嗯了声。 奚行站在边上，紧着眉头看医生动作，几分钟的操作，像是看了半小时那般漫长，而被清洗伤口的那人，坐在椅子上，却跟没事人一样，眼都不眨一下。 等处理完膝盖，奚行搭手将人拉起，瞧着她左右脚的绷带，说：“还挺能忍。” 疼也不出声。 今朝笑：“小伤，用不上忍字。” 她一抬眼，就看到奚行一贯冷淡的表情带了愧色，淡而短促地说了句对不起，下一秒，他就背过身，手掌往后扬了下，示意她上去。 她伏上，声音很轻：“谢谢你。” - 乘的士回家时已经八点多。 下车后，奚行仰头观察四周环境，这是本地居民聚集的老街，路边皆是发廊、包子铺、杂货店等五花八门店铺，唯独不见通往住宅的大门，转头问她：“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到门口。” 今朝指了指面前敞开大门的乔家武馆，坦率直言：“这就是呀，我家就住这儿。” 原来如此，奚行往武馆内望去。 “别看门头小，空间很大的，有隔壁几间店铺那么大，我们就住在内层二楼，很方便的。” 今朝伏在他背上，荡了下小白鞋，介绍自家时，没有丝毫局促，实验的同学大都家境富裕，即使穿着校服，脚下的名牌球鞋与假期旅行也能窥见一二，但她不在意。 进了馆内，今朝在靠墙躺椅坐下，几个在对练的师兄弟见她负伤回来，纷纷过来探问。 小师兄：“你真去捣贼窝啦？” 今朝：“我爸爸呢？” “师父四点多出去了，还没回。”大师兄边答，边拉开冰箱给今朝递去两罐可乐及吸管，看见她腿上绷带，突然拍了下师弟头：“要死啦，是你给师妹指路的？” 小师兄无辜抱头，委屈巴巴：“是师妹逼说我的，我也没想到她真去。” 大师兄又拍了下，啪的一声，开口要骂他不知轻重。 “大师兄！”今朝赶紧喊住：“别怪他了，我妈妈呢？也没回吗？” 听到爸妈都不在家，今朝表情闷了几秒，滋啦打开可乐罐，插好吸管嘬一大口，又敞起笑：“好几天没见了，那我坐这儿等他们回来吃饭。” 她扭头将另一罐递给奚行，问：“同桌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我一会儿就走。” 奚行站在躺椅后侧，应了句，接过可乐罐单手握着，食指扣着易拉环，稍用力一拉，气泡滋滋冒出。 仰头喝了口，往墙上挂的照片看去。 多数是武术训练的抓拍和比赛合照，看了一会儿，他目光落在一张老照片上，相框内的相纸微微泛黄，相片右下角写着日期，2001年8月15日。 奚行定睛看着，握可乐罐的手指紧了紧，半响，低头瞥今朝一眼，再看看合照第一排的小朋友，指着中间扎两团啾啾、圆鼓鼓模样的小女孩，问：“乔今朝，这是你？” 今朝坐在躺椅上，往他手指方向看，其实也不用看，因为那照片是幼儿园毕业暑假的训练班合照，只有她一个女孩，“对呀。” 照片里总共十几个小朋友，六七岁大，男孩们穿明黄武术服，而小今朝穿了身大红武术服，中襟盘扣，系着根明黄腰带，威风凛凛的架势。 她左手边有个个头差不多的男孩，肤色极白，是照片里唯一不穿武术服的，他穿了件黑色t恤，一副不情愿的冷淡模样，被她紧紧揽着对向镜头。 奚行对着墙上老照片，勾起嘴角笑，思绪飘了飘，不忘从口袋拿出手机，用手机摄像头拍下墙上照片。 - 奚行走后，今朝的爸妈还没回来。 小师兄凑到边上，一边拉伸腿脚，一边看今朝就着高凳写卷子，八卦道：“师妹，你这小同学人不错啊，一路护送你回来。” “我们刚走过来时，他眼神还绷了下，手掌就放在你椅背上不动。” 小师兄伸手对了下自己眼神：“男人看男人最准，那是在警惕我们，绝对没跑，等你开口和我们说话，他才解开书包给你，看来我这身腱子肉练得挺有威慑力。”说着，比划了下二头肌。 今朝无奈摇头，她这位小师兄总能抓住一切细节来对衬自己的腱子肉，不管是隔壁包子铺的王奶奶多给了个小笼包，还是路上牵气球的十岁小孩看他一眼，都能扯到他那身腱子肉的威慑上去。 不过…… 今朝停下笔，眼睛往门外空荡荡的马路望去，想了会儿，说：“他确实人不错。不，是非常非常的好，长得极好，成绩也极好，对同学还很热心仗义……” 突然，她甩下笔，往躺椅上躺去，双手捂住脸，耳朵已经听不到小师兄在边上嘀咕些什么，心内全然被一个陌生念头占据。 糟糕，我一定是被流言洗脑了。 别人说太多，才会留意到这么多细节。 - 十七岁的今朝，为此苦恼。 二十六岁的今朝，同样如此。 岸堤边的人越来越少，浪声哒哒扑涌。今朝已经吃完汉堡，包装纸捏在手里，捧着橙汁慢慢喝，漫无目的看奚行与小柴犬玩耍。 海风拂动奚行的头发，灰色连帽衫松垮套在他身上，侧脸神态劲劲的，可偏又被夜色浸出了些温柔，挺宽阔的肩，山脊还是那山脊，平正峭劲，再也找不着另一座。 今朝的心，无来由地砰砰两下。 奚行伸出手掌向下，试图训练小狗坐立，但没成功，转头见今朝吃完，抬表看了下时间，问：“回去？” 她嗯了声，眼神落到他的腕表上，很快又瞥开去。 轻吻陷阱 第22节 作者有话说： 忒休斯之船源自普鲁塔克记载。 关于本文文案提到的crush一词，广泛说法是“短暂、热烈而又羞涩的爱”，是“迷恋、热恋、粉碎、被压碎的状态”（来自牛津词典）。而我的理解：crush是一种急促而强烈的爱意震撼，乍见之欢，为之欣喜，短暂却心留涟漪。 一次crush不难，难的是数次crush同一人，更难的是，两人都无数次crush上对方。 来晚了，100个红包~ 第19章 回到小区已经十一点多, 两人牵着小柴犬没再说话，到二十六楼各回各家。 进了家门，宋女士才回复上一条信息。 -炖燕窝最重要是剔干净杂物。 -可以问问小齐, 他会。 今朝脱了鞋，看到信息默默回了个哦, 还是自己上网找菜谱吧，等有空和思斯一起研究。 宋女士再发来信息。 -明天下班陪妈妈吃饭，定了湾城广场的餐厅，离你上班地方很近。 自从刚回国那次, 在宋女士家吃了不欢而散的饭后, 今朝再也没去过那儿, 宋女士也没再提, 后来约在外面餐厅也不会带上魏国钧。今朝心里的感激慢慢拔升, 似乎终于可以被体谅, 不想接受母亲新丈夫的心情。 回完信息, 今朝以最快速度找衣服、洗澡、吹头发, 二十分钟后躺在床上试图入睡。 但事与愿违。 她失眠了。 没喝可乐为什么还失眠呢？ 近几年已经很少有睡眠问题，经常是忙完一天工作, 躺下来就能睡着，但这会儿翻了几个滚, 数了一百多只羊，仍找不着睡意。 十二点半, 黑暗房间亮起一点光。 今朝趴在枕头上, 眼碌碌盯着手机屏幕的时间, 脑海莫名闪过在岸堤边, 他抬腕看表的侧影。 手表…… 她拧了下眉, 一定是因为想起行李箱内层还有一块烫手山芋没处理, y岛峰会的主办方似乎还没回邮件。 难道失主没联系主办方寻物？ 七位数的手表置之不管，太不合理了。今朝再次点开私人邮箱查看，主办方确实没回复，她在上一封邮件只描述了手表外型，以及捡到的时间地点，没敢说品牌型号，怕是管理信箱的工作人员看了邮件当普通表，没在意。 手指啪啪打字，再去一封邮件询问。 邮件发出后，她又跑下床去翻行李箱，找出接待员小雅留的卡片，给小雅的邮箱也发去一封邮件，试着问能不能要到峰会现场照片，或许能从里面找到手表主人的线索。 发完邮件再次躺下。 依然没睡着。 今朝再次点开手机，想找点助眠的东西听，搜了几个平台也没找到树洞播客，越是找不着越好奇心痒。 默默地，点开微信里的小星球头像。 -你车里放的树洞播客是什么平台？ 五分钟后，手机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他竟然还没睡。 但。 奚行：…… 奚行：想都别想。 今朝：？ 等了一会儿，他没再回信息。 这人好奇怪，吃汉堡时态度还好好的，还以为他真冰释前嫌了，没想到，哼！ 今朝气得将手机塞回枕头底下，继续默默数羊。 - 次日早上，今朝毫无意外地起晚了，睁眼即到九点，匆匆吃两块面包片，兜一盒巧克力奶赶去公司。 目前，今朝带着的组里已有两个项目步入执行阶段，硬广设计、视频拍摄、剪辑、渲染、看片，以及媒介宣发，上线数据等，新组建的团队每一步都在磨合，协调易出状况，她得在组里盯着流程，同时手里还有一份拍摄脚本需要赶稿。 十一点多，今朝正在电脑前写拍摄脚本。 小沫突然兴奋地喊了声，惹得隔壁a组都看了过来，刘冠杰在工位上，吹一口保温杯热气，眼神瞟了又瞟。 “老大！我们中啦！” “竟然真的选了我们！” 小沫手舞足蹈地将手机页面扬到今朝面前，嘴角翘得高高：“快看微信群，m.x.确定与我们合作年框。” 这…… 似乎没有很意外。 上次提案回来后，今朝侧面了解过那家竞稿公司，行业资质比hl优越，员工人数也比hl多，但他们有个劣势，服务过的ai项目不多，并没有成熟案例和经验。 而今朝有个小优势，她了解m.x.。 在很早很早以前，她就开始关注m.x.及自动驾驶赛道，从他们刚成立孵化团队，到工业界初露头角，再到每一次动态报道，她都有意无意地关注了。 今朝咬着牛奶盒吸管，点开桌面微信，m.x.的pr总监在群里的提出签署合同的事宜，近期有宣讲活动要落实，希望agency尽快配合。 她滑动鼠标，看完群聊，切回脚本文档，放下牛奶盒，叮嘱道：“小沫尽快跟进，合同模板用他们或我们的都行，记得让法务审核条款。” 小沫愉快应下，盯着今朝表情问：“老大你心情不好？” “我很高兴呀，组里拿下第一个年框。” 今朝条件反射回答，扯嘴角笑笑，视线没离开屏幕，手指啪啪敲着延续脚本思路，补了一句：“可能是搞项目加班太多，累的，找时间咱们组出去聚餐，庆祝庆祝。” 组里一阵欢呼，讨论起吃什么玩什么，b组成立至今还没团建过，新旧成员都挺年轻，半生不熟的，聚餐正好可以热络热络。 小沫很快与对方pr沟通完合同细节，下午四点就得了敲定答复，看得出需求确实很急，到盖章环节，她准备带着合同跑他们公司一趟。 写完脚本，今朝起身去倒咖啡，撞见小沫拿着盖章合同火急火燎要出门，诧异道：“可以下单让跑腿送。” 小沫拍拍胸脯：“我自己去一趟，正好和客户混熟些以后好开展工作嘛。” 有道理。 今朝没再拦她。 到晚上七点，小沫回来了，带着几分失望，闷声在工位前处理落下的工作。 今朝正在收拾下班，快到宋女士约好的时间，见着小沫没精打采，碰了下她肩，问：“客户合同出问题了？” 小沫摇头，皱着脸委屈巴巴：“别提了，我坐在m.x.的员工休息区，和pr喝了整整两杯咖啡，也没见着他们奚首席，我实在是没话题聊就回来了。” 今朝：…… 确定不会把客户给聊哭吗。 - 公司到湾城广场只有一站地铁。 七点多下班的人极多，今朝挤出地铁口后，顺着商场指引来到餐厅门口，宋女士在微信里通知堵车，让今朝先进去。 在服务台报名字找预定桌位，很快，服务员将她引到一张四人桌。 今朝纳闷：“宋女士定的四人桌？” 服务员看了下平板里的订位信息，再次确认：“没错，宋女士预约的四人位。” 这是哪出？ 今朝叹口气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默默翻开菜单，对着图片上的香煎五花肉，拧了拧眉。 如果魏国钧出现，要马上走吗？ 要不现在走吧。 可……万一不是呢？ 纠结好一会儿，今朝一抬眼就看到宋女士从门口方向走来，妆容别致，口红抹得更鲜了，细高跟踩着完全瞧不出年纪。 以及她身后的两位客人。 还好，不是魏国钧。 今朝心里松一口气，赶紧举手挥了挥。 宋女士坐在女儿边上，背来的托特包直接搁在地上，宁阿姨与齐况然则落座在对面。 想来是上次宁阿姨家做东，该回请了，今朝作为先来的，给大家都斟了茶，眉开眼笑地聊着天。 服务员上菜时，今朝帮忙挪餐盘腾位置，手肘不注意蹭到边上手机，哐当掉地，她立即弯腰找手机。 还好戴了手机壳。 手刚碰到手机，就看到宋女士背来的托特包里卷着张医院专用的白塑料袋大胶片，想也没想直接抽出来。 袋子上写着：宋惠。 日期落在今天。 今朝趴在膝上，怔了几秒。坐回原位，将大胶片呈到宋女士面前，直接问：“妈妈，这是什么？” 餐桌突然安静下来。 宋女士正喝着茶，侧头看到女儿手里拿着大胶片，嗔道：“呀朝朝，你怎么乱动妈妈东西。” 她放下茶杯，接过大胶片塞回托特包，缓缓解释：“我最近有点咳嗽，和小齐说了，就去他们医院挂号拍个片瞧瞧。” “这样啊……”今朝瞥一眼齐况然，他扬笑点点头，她又转头问宋女士：“医生怎么说呢？需要吃药吗？” 轻吻陷阱 第23节 宋女士给女儿夹菜：“开有药在包里呢，年纪大，工作劳累身体多少有点毛病。” 今朝知道宋女士仍在管着服装公司，并且生意越来越好，早年只是作坊，后来发展成外贸出口，具体什么规模她没问过，只知道魏国钧一直在那公司做事。 晚餐快到尾声，齐况然拿着手机起身。 今朝往他走的方向瞧了眼，似乎是往收银台方向去，两位母亲还在饭桌上聊天，于是她也拿手机跟上。 果然是在结账，她立即上前，边打开付款二维码，边喊他：“师弟，让我来。” 齐况然讶然：“我怎么能让你买单？” 今朝核对着小票上的清单，将二维码摊在桌面给服务员扫，淡淡说着：“上次是你们，这次换我来请多合理，不能欠着，这样不好。” 齐况然笑了，收回手机。 服务员的扫码机滴声响，今朝的手机很快弹出扣款信息，她瞧了眼，四位数，有点肉疼。 晚餐结束一起走下停车场，两位母亲都开了车，齐况然主动承接下送今朝的任务。 今朝也没拒绝。 等宋女士的红色轿跑一开走，她马上转头问齐况然：“我妈妈生了什么病？” 齐况然看她一眼，笑了下，主动拉开副驾车门：“宋阿姨的支气管过敏，吃药能缓解，应该是早年在服装生产车间留下的病根。” 今朝点点头：“是我多虑了。” 出了停车场，齐况然瞥一眼后视镜，问道：“上次的燕窝吃得还习惯吗？” “挺好的。”今朝坐在副驾腾了下腿，这才想起：“对了，你能把炖燕窝教程发我吗？我有个朋友想要。” “我回去整理下发你。” “嗯，谢谢。” 两人随意聊几句，很快到小区门口。车刚停稳，今朝一蹦下车，往驾驶座挥了挥手。 车门轻轻的嘣声。 与汪汪声同时响起。 熟悉的狗叫声。 有种……说不清的预感。 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小区邻居散着步去对面红树林，疏疏散散的人影中，今朝关好车门，一回头就看路灯下立着的人。 奚行正牵着小柴犬，手机夹在两指间晃半圈，眼神瞥向车尾，很快又冷睨着她，嘴角也平扯了下。 隔着几米空气。 似乎能听见那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今朝看了眼，立即收回视线，开始往小区大门走，好巧不巧，奚行也牵着小柴犬往里走。 两人一前一后，小柴犬在中间，始终隔着几米距离，进了a座大堂，又同时进入电梯，屏幕数字跳动，没人先开口说话。 就在今朝以为就此各自回家时。 奚行牵着狗绳，突然笑了下，散着恨铁不成钢的冷淡劲：“相亲树洞在小宇宙。” “你确实该好听听。” 作者有话说： 今朝：你真的好奇怪哦。 第20章 这会儿肯说了？ 今朝侧过脑袋, 满脸疑惑地瞥去，好家伙，他握着手机贴耳, 不知在和谁讲电话。 奚行在门板镜面上看到动作，也转头, 直视她表情，语调还是那般散漫：“有很多失败案例，没必要自己趟浑水……” 今朝：…… 原来在给人做咨询。 她没兴趣偷听别人电话，猫下腰, 伸手去逗小柴犬, 隔天不见它也不怕生, 狗爪子热情地扑着裤腿。 电梯门开。 今朝先一步走出去。 奚行牵着狗走在后面, 手里的电话还在继续：“女孩要有安全意识, 不能随便上别人的车……” 不冷不淡的声音跑进耳朵, 今朝回头一瞥, 与看向前方的他, 四目相对，来不及抿情绪, 她迅速摆正，往自己家走。 果然还在电话, 差点觉得被讽刺了。 她刷刷开门，嘭一下关上。 奚行站在自家门口, 手指虚摁门锁屏, 动作很慢, 电话那头的台湾腔充满疑惑：“喂先生, 再说一次哦我是来通知, 你的电信号码被监管了, 请你来公安局配合……” 瞥见2603关上门，他才拉开门，迈进半步，对着电话，沉声说了一个字：“滚。” - 关上门，今朝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冷水，仰头喝完，手背一抹，坐到沙发上去。 她捞了个抱枕，手肘垫着，点开手机下载app，果然有个树洞播客，往前翻几期就是相亲树洞，主持人白圆圆。 这播客聊的大部分是情感话题，婆媳、相亲、网恋，五花八门，播放量不高，但简介做得很扎实，公开邮箱接受投稿，是个不错的小众节目。 哼，他对别人那么好。 自己只能靠旁听才知道节目名。 今朝收起情绪，戴上耳机随便点开一期，走到电脑前开始导相机照片，白天太忙，还没来得及收拾照片给思斯。 导出相片，剔除废片，移动鼠标将整批拖进photoshop处理。指尖飞速调整模板，收拾完景物照，点开最后一张，是奚行与小柴犬玩耍的照片。 曝光、构图、景深都趋近完美，她挪动鼠标，点击放大人物面部，惯性以摄影师审美寻找需要修饰的部分。 身姿疏懒自洽，侧脸轮廓流畅，尤其那眉高鼻挺的线条，看着让人有点想滑滑梯…… 嗯，是个省心的模特。 修图就多此一举了。 不自觉地，今朝定神盯了几分钟，突然反应过来，右手将鼠标一甩，视线瞥向虚空。 不至于不至于，没什么好看的。 - 时间流转至周五，b组项目会议现场。 m.x.年框项目的第一个需求，是支援的周末技术宣讲会，他们公司的pr部门此前已经筹备好场地、流程、与会听众，现场互动与会后宣传则需要今朝的团队配合。 两方人员在电话会议讨论到签到处互动环节，策划余灿提了几个形式都被否掉，主要是时间仓促，实现起来不容易，比如伴手礼，临时临急很难订到合适的小礼品。 众人聚在会议室苦思，电话对面的pr也是沉默，今朝脚尖点地，转着椅子发散思维，一会儿又点开电脑浏览器，搜索关键词找灵感。 过往搜索记录有很多摄影相关的关键词，比如暗房、相纸、胶卷…… 看着看着，突然眼神落在相纸一词，今朝眼珠乌溜溜一转，对向电话扩音器，问：“这个环节做成单人留影如何？” 电话那边的pr听着，没给回应，今朝解释道：“类似红毯形式，现场搭建几块展板做背景，引导观众签名拍照，拍立得相片当场出来，挺有意思的。” pr似乎被打动了，提问：“主意听起来不错，执行来得及吗，成本呢？” 今朝：“还有两天时间，确定要做的话我们可以今天加急做展板，设计费含在年框服务，印刷费每块两千以内，拍立得相机我们提供，相纸选显影质感好的宝丽来，十块钱一张。” pr：“预算可以cover，就定这个。” 电话会议结束，众人回归工位。 设计师小哥领到新任务，嗷嗷挠头：“呜呜难得今晚部门聚餐，我却得加班。” 今朝单手捧着笔记本，路过他工位，拍了下椅背，笑着哄他：“客户有现成的主kv，几块展板的小活，以你才华不到下班时间就能搞定，放心我们肯定等定稿了才出发聚餐。” 摄影师钊哥出会议室后跑去器材库看了遍，没找着拍立得，回来问：“我就说嘛，咱们公司没有拍立得，朝妹，是不是让客户加笔预算买机器？” 今朝应道：“我家有。” 她收藏了好几款拍立得相机，其中宝丽来就有三台，算是半个发烧友，但已经很久没拿出来玩了。 放下电脑，今朝捞起冷掉的咖啡杯喝一口，转头找小沫：“沫沫，记得找财务姐姐预支买相纸的费用，今天就得下单了，按人数120%采购。” “得叻，交给我。” 小沫低头看着手机回微信，站起去财务室，走两步突然回头问：“老大我们今晚吃日料可以吗？” 今朝想也没想：“只要你们喜欢都可以。”说完忙着给后期看片。 到了下班时间，刘冠杰带组员先去日料馆占座。他在财务室听到小沫申请团建费用，当场跟着把自己组也打包进去，今朝组多女生，美其名曰组两组联谊。 加完班，今朝和小伙伴赶到日料馆时，已经八点。大厅小桌几乎坐满，食客交杯换盏，不时能听到日文窃窃低语，穿和服的服务员捧餐盘上酒菜，氛围不错。 钊哥左右瞧着餐厅装潢，碰了下小沫，小声问：“你选餐厅时有没有看价位？公司餐标是一百五，看样子怕是不太够啊。” 小沫讪讪答：“丰俭由人嘛，我们随便吃点，他们家拉面只要八十，吃拉面挺好的。” 今朝瞥见小桌的食物，新鲜出锅的天妇罗大虾，表壳酥脆，盘底吸油纸没沾半点油渍，瞧出这餐厅是有绝活在身的，她咽了下口水，笑道：“大家吃好喝好，多出费用算我的。” “就是，还有老大呢。”小沫立即识趣地搭上今朝胳膊往包厢走。 日式包厢是木质推拉门，席子上摆了长条矮桌，与隔壁间只隔一扇推拉门，众人换鞋，走进包厢。 先到的同事点了些酒菜，刚上桌未开动，后来的人拿着餐单加菜，隐约能听到隔壁有人聊天。 今朝盘腿喝大麦茶，让同事多点两份天妇罗，听了会儿隔壁声响，说：“隔壁还挺多人。” 服务员：“隔壁大包厢也是公司团建。” 酒菜陆续上来，大家都饿了，各自埋头吃东西，钊哥先干了一碗拉面，才开始吃寿司卷。 食物垫了肚，酒过两巡，刘冠杰和自己组员聊天，聊到人工智能趋势，突然cue今朝：“听说今朝妹子以前在洛杉矶合作过很多科技公司？” 今朝正在吃天妇罗，抽纸巾擦嘴，如实回他：“服务过几家自动驾驶的初创，独角兽和巨头都有固定项目组跟进。” 轻吻陷阱 第24节 刘冠杰找着话缝，铲开插入：“资历还是一般呐，幸好上次你给m.x.提案时，我和人家老板吹高了你水平，不然也没那么容易通过。” 话还能这么聊？ 今朝诧异，睁着眼睛看他。 “哦？是吗？” 她喝一口茶，往椅背靠了靠，笑着驳他：“刘哥怎么不去吹自己呢？你们第一版方案要是过了，后面也不需要多个竞稿环节。” 小沫在旁附和：“就是！” 刘冠杰完全不臊，咬着三文鱼啧啧嘴：“还是太年轻啊，在国外待久了不懂人情，比稿是走个流程，第二版我们做也能过，后面你们要是服务不了，可以转回给我们。” 钊哥闷一口清酒：“老刘你废话真多。” 填饱肚子，今朝起身到包厢外找洗手间，推开门走两步，就看到前方过道里有个高高的身影。 定睛瞧去，是奚行。 他倚在墙边，单脚点了点地，不经意露出一截脚踝，劲瘦分明，手里握着电话，专注与电话那边讲事情，眼神落在墙边盆栽，没在看过道。 这也太巧了吧…… 今朝瞧见后，在原地顿住，然后往反方向看一眼，是死路没有洗手间。 正好隔壁包厢开门，举餐盘的和服小姐姐退身出来，今朝思绪一动，快步跟在小姐姐身后，路过。 这条过道只有三间包厢，他是在另外两间或者大厅吃饭，寻僻静处打电话？ 今朝对着镜子补口红，又多洗一遍手，才擦干往回走。 过道里没人。 包厢的聚会气氛比开始热络许多，大家吃饱后，喝了点酒，在玩转酒瓶游戏。 今朝回来时，酒瓶已经转了几轮，她对酒桌游戏没兴趣，特意选了个角落位置坐下，离桌子远远的。 小沫属于人来疯，玩兴起来，一下让人爆糗事，一下又让大冒险的人吞芥末，其他人跟着不亦乐乎。 今朝坐在席边，喝着茶看手机。 瓶口转到a组的男同事，他选了真心话，另一名男同事突然问起开车话题，小沫和钊哥纷纷嘘他。 “咦~~换一个问题。” “好端端开什么车啊？” “女生都在呢你们男的自己私聊。” “……” 此时已经将近十点，和服小姐姐拉开包厢门，手里的小餐盘呈有一份账单，轻声提醒：“粟米玛瑟，我们店要打烊了。” 今朝抬眼，猜想这车应该开不出了。 恰时包厢的间隔门，突然哗地一下，被人从隔壁包厢拉开，门边出现一个凌落高挺的身影，面向间隔门而坐的几人看清来人，都睁大了眼睛。 尤其是小沫，两边嘴角向外拉了下，太过震惊没第一时间发出声。 那人站在门侧，扫一眼包厢状况，找到角落盘腿而坐的身影，淡声问：“会开车吗？乔今朝。” 开车…… 还要开啊？ 今朝先是拧眉，辨出声音主人，当即回头看去，看到他手里拿着车钥匙，向她晃了晃。 噢，是开真的车。 她往他身后瞧去，是间空荡大包厢，两个和服身影正在弓腰收拾餐桌，桌上酒壶东歪西倒，看起来是二十几人的大聚会刚散场。 小沫缓过劲兴奋喊道：“奚首席！” “你们真在这里团建啊？我听美云说了，所以我们部门也选在这里团建，好巧啊竟然是在隔壁。” 今朝：？？？ 我并不知道啊。 奚行微挑了下眉，颔首：“好巧。” 小沫见奚首席一开门就和老同学打招呼，于是得意地扭头去瞧刘冠杰表情，面色青白，完全没了吃饭时吹牛逼的劲。 奚行只是看着今朝，手肘轻轻抵在门框，扬了下车钥匙，坦荡荡发问：“乔今朝，要一起回家吗？” 作者有话说： 奚首席：当然是开、真、车。 第21章 一起回家？ 这话的解读空间可太大了。 小沫如闻惊天八卦, 转回头半张着嘴巴去看奚首席，又看看自己老大，心内下了判断, 这俩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面向间隔门的刘冠杰和余灿同样目瞪口呆，想起这位首席科学家传闻中的女朋友…… 两人目光短暂交汇, 瞬时转去看今朝。 刘窃窃：之前提女朋友时她故意走开。 余私语：提案那天奚首席看她的眼神就不一般，后来吃饭她还假装只是老同学，越避嫌越可疑。 刘窃窃：他女朋友可不就是同学嘛。 余私语：合理，破案！ 今朝原本在看微信, 抬眼后顺手将信息转发出去, 叹气起身, 走到奚行身侧, 压着声提醒这位邻居：“我这儿还没结束呢……”你自己走吧。 话还未说完, 包厢门边, 等着下班的和服服务员见有人离座, 立即问道：“请问哪位结账？” 小沫马上举手示意, 让服务员找她，同时眼睛不离八卦现场, 生怕错过丝毫。 奚行扫一眼服务员，将车钥匙扬到今朝面前, 打赖勾笑，声音也跟着她压低了些：“约不到代驾, 你顺路兜我回？” 说得还挺理所当然。 今朝僵着笑瞪他一眼, 没接钥匙, 抬下巴往桌边同事身上一点：“我等大家散了再走。” 奚行认同地点点头, 手指摸了下鼻峰骨, 声音听着挺无奈：“家里的狗还没吃饭呢。” 家、里、的狗。 这人真的很擅长让人误会。 今朝脸上笑容再僵二度, 凑近了点直视他，面色如常身上也没有酒气，问：“你喝酒了？” 奚行的手肘还抵在门框，手掌把玩着车钥匙，轻轻点了下头。 “喝了多少？” “一杯清酒。” 日料馆的清酒杯都很小，奚行善解人意地补充道：“酒精度16，一杯清酒10毫升刚好超酒驾标准。” 一杯…… 您不如不喝。 今朝无奈，抽走他手里的车钥匙，回头看了眼，同事们皆已起身齐齐看着他俩。 “碰了酒肯定不能开车。” “老大幸亏你没喝酒。” “今天周五酒驾查很严。” “咱们散吧，不能让狗饿着。” “……” 两个包厢的门齐齐拉开，众人坐在门槛边穿鞋。小沫凑到今朝边上，努力挖料：“老大你们住在一起？” “只是隔壁邻居。” “不止吧，为什么不找到代驾找你呢？” 今朝猫腰伸手，终于够到自己的鞋，套上脚，反问小沫：“你知道我的外号是什么吗？” 不等回答，她拉紧鞋带一系，郑重地看着她眼睛，凌然道：“大南区车神。” 隔两寸木梁，传来声扑哧笑。 小沫被唬得直点头：“原来如此。” 路过大厅时，店内已经没什么食客，几个和服服务员在收拾碗筷消毒餐桌。户外夜幕淅淅沥沥下着大雨，路人避在门沿下等打车软件呼应。 黑色越野停在十几米外。 奚行向餐厅借来雨伞，撑开，瞥今朝一眼，今朝自觉走入伞内，两人并肩走向孤零零停在那儿的越野。 门沿下，几个同事点开打车软件，刷新着排队序列，小沫往雨幕里的人看了眼，羡慕道：“呜呜我也想去考个驾照做代驾。” “代驾？” 刘冠杰吸了口香烟，吐出白色烟雾融进雨水中，点拨道：“你知道这车一脚油门多少钱吗？能让一般人代驾？” 雨中的黑色越野，轮廓凌厉，雨水溅落、弹开，车身如铜皮铁骨般无法渗透。 小沫感慨：“确实，那得车神才可以。” 路上车流缓行拥堵，车灯霓虹被雨水晕开，糊成薄片悬在湿漉漉的地面，今朝瞧了眼，恍然大悟：“难怪你约不到代驾。” 奚行拉开驾驶座车门，举着伞让她上车，勾嘴角笑了下：“不然呢，车神。” 等奚行还完伞，回到车里，今朝还在座上摸索，他抬手点了下启动键，车内系统这才亮起。 “刚才没回我，你会开车吗？” “当然！” 轻吻陷阱 第25节 今朝熟悉着操作盘，脚底轻踩刹车，扭头逗他：“油门是哪个？” 奚行扬了下眉，下意识想解开安全带，瞬间就又听到发动机启动的声响，今朝双手扶好方向盘，也挑了下眉：“坐稳了。” 越野车顺滑倒出车位，驶向马路入口。 今朝大致知道回家的方向，但具体的岔路并不熟悉，平时交通以地铁为主，也没有记路线的习惯。 驶进主干道，她点了下车载屏幕，问：“地图导航点哪里？” 奚行调出导航路线，投上车前玻璃，笑她：“你到现在还不懂认路啊？洛杉矶十几个街区你是怎么认的？” 今朝见路线导航亮起在玻璃上，体验还挺新奇，回他：“两个地方的道路规划不一样，而且你们自动驾驶的使命不就是解放司机吗？等以后l5技术开放出来，我更不需要认路了，否则……你们会失去我这个重要客户的。” 奚行噗地笑，调高了些车内温度，瞥她一眼：“你真是歪理一套套。” 今朝瞧一眼路线，离家只有五公里：“听起来你对洛杉矶很熟，去过？” 等不见回答，她从后视镜瞥去，他眼神冷淡看向车外，原本勾着的嘴角弧度扯平了，沉在那儿不说话。 今朝愣住，只觉自己问得多余。 美国是自动驾驶技术发展最好的国家之一，洛杉矶有不少相关的ai实验室和科技公司，他从事这块研究开发，去洛杉矶多正常啊，而且他去没去过关她什么事。 过了会儿，奚行才淡声回：“去过。” “噢。” 车内陷入沉默，雨水刷刷从车玻璃滑落。 今朝的电话铃声响起，手机搁在扶手台上，她抽手去拿，见是思斯，点开免提接听。 “朝朝！你看到那个视频播放量了吗？” “还没呢。” 昨晚今朝收拾完照片，连同剪辑好的视频一起打包发给思斯，思斯早上就将视频传到短视频平台，还给今朝发了链接。 “你拍的狗狗视频现在已经八万赞了！给宠物基地带来不少流量，今天下午就有好几个电话预约要来看领养的。” “哇，这路子不错。” “特别棒，如果明天还能再涨点流量，这些狗狗很快就能找到主人了……诶对了，你转给我的燕窝教程，说要挑毛絮，我没看懂是怎么弄。” “齐况然刚发来我也没细看，他今晚好像值夜班，要不我拉个群你问问？” “好呀，他就是你妈妈朋友的儿子？” “嗯，人挺好的直接问就行。” 聊完电话，今朝将手机放回扶手台，看了眼路线，距离回家还有一公里，路口转个弯就到。 奚行的喉结兀地滚了滚，像利冰将要刮破皮肤，声线冷淡：“迫不及待要把他介绍给闺蜜？” 今朝扶着方向盘，莫名觉得车内气温低了几度，瞥一眼后视镜，他眼皮冷淡垂着，手肘抵在车窗，被人刺了似的，不好惹。 她顿了下：“炖燕窝我确实不懂。” - 星期六，家里。 刘姐准时上门做清洁，今朝做了个不太美妙的梦，混沌到中午才醒，这会儿坐在梳理台旁吃外卖，看工作群信息。 会议酒店允许下午进场搭建，设计小哥在印刷厂盯展架，第一时间将出品发到内部群给大家看效果，除了微小色差，问题不大，能直接运去酒店。 周日的宣讲活动，今朝组人员参与的环节不多，但提前一天到会场配合走流程是必要的。 吃完外卖，她换了身衣服，翻出宝丽来拍立得，就坐地铁出发了。抵达酒店时，赶制的展架也刚好运到，小沫正在与搭建师傅协调。 酒店会场的人不多，只有搭建人员在工作。今朝逛了一圈熟悉位置，回到到展架边看效果，新买的宝丽来相纸搁在地上纸箱。 等展架搭建完，今朝请工作人员打开大灯，喊住小沫：“咱们拍一张试试看。” 小沫自觉站在展架的logo前。 今朝装好相纸，捧着宝丽来。 按下快门，咔嚓， 相纸应声吐出，无需摇晃，盖在手心用体温闷一会儿，约莫过几分钟，照片开始显影，越来越清晰。 宝丽来的成像效果极佳，只要光线足够，能将人物神采拍出别样氛围，像是灵魂的某个片段。 小沫接过照片，越看越乐呵：“太漂亮了吧，这张我一定要留着，先发个朋友圈。” 明天的活动现场会安排两台宝丽来上场工作，今朝趁现在有空教小沫学拍摄，技巧很简单，捧着相机，定好拍摄角度，按快门即可。 咔嚓。 小沫手上捂着一张新吐出的相纸，对今朝笑笑：“老大，我第一次学拍不好别怪我啊。” 今朝：“没事，拍立得摄影本身就有很多偶然性，所以我们要多准备些相纸。” 这时，m.x.的几个pr姑娘走过来，看到拍立得相机，也想试试效果。正好给小沫练手，今朝往机器里装了一叠新相纸给她们玩。 几个姑娘在展架前拍照片。 今朝站在边上，捂着小沫拍的第一张练手相片等显影，她已经好久没被拍过拍立得了，忍不住好奇翻开来看自己的模样。 身后响起脚步。 她回头看，是m.x.的向陆明，扬起笑向他打了个招呼，低头继续看慢慢显影出来的照片。 相纸上的模糊色块逐渐清晰，站在中间的人，脸上挂着笑，隐约能瞧见嘴角边的梨涡，看来光线挺到位。 向陆明在附近酒店应酬吃饭，顺道过来看会场情况，瞧见自己公司同事在展架前拍照，还见今朝手里拿着张拍立得照片，便走近了两步去看。 粗扫一眼，直觉熟悉。 他伸手拿住照片一角：“借我看看？” 今朝自觉递上照片，心想这老板还挺关注细节的，连参会人员的小礼物都要提前查看，而且看得好严肃…… 向陆明拿到照片，肃穆严谨地盯着拍立得照片，脸色骤变，同时瞥向今朝做对比，拍立得能将光线都聚在人物脸上，照片中脸颊鼓鼓的嬉笑，与那张太像了。 他绷紧眉毛，沉思了会儿，抬眼问她：“听你们老板说你是ucla毕业的？” 今朝点头，对他的反应甚是不解。 向陆明若有所思再次打量，很快连通思路，豁然开朗般点点头，将照片还给今朝，探了句：“你们学校附近的汉堡店不错。” 今朝诧异，学校那家汉堡店并不出名，这位向总看起来比自己大几岁，难不成他也在ucla上过学，问道：“向总是ucla校友？我大学在那个汉堡店打工。” “没有，我没去过那儿。” 他稍眯眼，重新扫视今朝，半响后无奈笑笑：“听说的。”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50个红包~朋友们快来~~ 第22章 拍完照, 会场布置工作也结束了，在酒店门口与pr挥手，约好第二天到场时间, 今朝与小沫往地铁站走去。 太阳直照路旁的梧桐树，大刀阔斧兴建的机动车道宽阔笔直, 人行道和非机动车道却含糊不清，不时有黄蓝外套的外卖电动车擦身，路人纷纷避让。 今朝与小沫靠着墙边侧身向前，距离地铁口还有几百米, 她边走, 边在手机上逐一搜索关键词。 汉堡店、历届名望校友。 好奇心驱使, 琢磨着向陆明的话, 无端端提汉堡店, 还恰巧是她打工过的地方, 那附近既不是文化街区, 也不是旅游景点,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学校出过许多有名望的校友，科研大佬、nba球星、戏剧导演, 食物类的感性话题，先从戏剧导演入手, 看是哪位前辈的采访中提到过汉堡店。 关键词加各导演名字，翻了几页, 都没找到提及汉堡店的访谈。 走到地铁口, 人群逐渐拥挤, 今朝懒得再猜, 切到二维码刷卡, 与小沫道别后走进九号线。 回到小区时, 斜阳夕照。 今朝刚刷开门禁，就有一个踏着十公分细高跟的女孩，直冲冲越过，走在前面。今朝打量了眼，她身上是最新季的lv大包，足够装下一两天的行头，还挺好看的。 小区花园，一群孩童在玩嘟嘟车，电子音乐里夹杂几声狗叫，今朝往花丛边瞧了眼。 噢，是有人在遛狗。 很快摆正目光，往a座走去。 进了电梯大堂，恰巧又碰到那个lv女孩，她已经按亮向上的电梯，对着电梯镜面整理裙角。 今朝站在侧后边，等电梯。 电梯门开，那女孩先一步进去。今朝走进电梯时，二十六层的按键已经被亮起，好巧，同楼层另外两家邻居她还没见过，一直以为是空房。 电梯门合上，那女孩见今朝迟迟不动，瞥了一眼，今朝扬起笑，算作招呼。 两人都没说话，到了二十六层，女孩在看手机信息，今朝先一步走出电梯，往左侧走。 走两步，身后响起脚步。 这一侧只有两间住宅，2602和2603。今朝回头看一眼，那女孩慢两步走在后边。 ……是找他的？ 低头解锁时，今朝又觑了一眼，那女孩背着包站在2602的门前。 果然如此。 所以她是…… 今朝抿了抿唇，拉开家门直接走回家中，刘姐已经离开，家里没人，房子越大越空荡。 放下包，从橱柜找出饼干牛肉干，搬到茶几上，打开电视机，选了部老电影播放。 腿儿抻到茶几，抱着枕头边吃边看，电影里的小女孩爬上巨树，紧紧抱着树杈，与树底下伐树的大人对抗。 看了会儿，突然被饼干噎到。 起身到冰箱找可乐。 刺啦，冰凉气泡涌出。 轻吻陷阱 第26节 她猛喝一口，回到沙发上，此时电影台词念道：“……可她竟然牵起了布莱斯的手。那可是我的布莱斯！带着我的初吻到处招摇的布莱斯！” 今朝：…… 差点一口可乐喷出。 这电影几年前看过，只记得剧情轻松，细节忘得差不多，也忘了是爱情片，怎么偏偏挑了这部呢。 她速速找到遥控器，切走电影，还是看恐怖片吧，至少不会做梦。 - 第二天，今朝将两台相机、电脑、转接口、充电器，通通装进背包，检查无误才准时出发。 路过2602。 她脚步稍慢了点，余光瞥向大门。 距离会议开场还有两个小时，估计他现在也差不多要出门了吧，她应该要走快点路过，但眼神却被门口多出的黑色盒子吸引。 那盒子贴在门上，下方印有门铃图标，上方有个圆罩小眼睛，是摄像头…… 认出物什，今朝眉毛一扬，立即摆正脑袋，快步闪过，一秒不到应该没拍到吧，希望它别太灵敏，怪尴尬的。 到了酒店会场，m.x.安排在签到台的工作人员已经到位，整理桌面准备接待。hl的几位同事也刚刚抵达。 今朝拿到工作人员证，将两台宝丽来分配给小沫和钊哥，由钊哥带小沫负责展板区的拍摄，设计小哥则去跟进直播组，负责修图上传。 下午两点半，听会观众陆续进场。 宝丽来的吸引力果然不小，观众签到后，跟着引导站在展板前，用马克笔签名，摆好姿势给拍立得留影。 一人一张，拿到相片的观众跟着摄影师说明，用手心捂住相纸，等待显影。 其实不捂也行，只是酒店内温度低，需要等的时间更长，相纸在接近体温的温度下显影最快，隐形中加一道小互动，对观众而言也算趣味。 事先准备了装相片的小信封，今朝站在边上给拍好照片的观众派发信封，很快箱里的信封见底，该来的观众也差不多都进入会议区。 今朝和小沫忙完手里的活，钊哥整理剩余相纸，会前工作基本完成，几人留在签到台等会议开始。 临会议前二十分钟，有个pr姑娘急匆匆从会议区出来，握着手机正在通话，直直往电梯厅去。 今朝跟着她脚步望去，正好向陆明从电梯走出来，与那pr说了几句，说完他和pr直线往签到台走来。 有突发情况？ 今朝停下聊天，抬眼看他们，作为服务公司的乙方，在现场配合处理突发状况是服务项目之一。 pr停下手里电话，看了眼今朝他们，问道：“小伙伴们，能帮个忙吗？” 原来是临近开场，有嘉宾去错酒店，需要安排人去接应，场内临时出状况调不开人手。 这事儿简单。 小沫和钊哥领了活，立即出发。 安排完，pr赶回会议区，向陆明仍站在签到台旁，看着手机，过了会儿喟叹一声：“还有个事，奚行和一个重要嘉宾在休息室谈话，半小时后是那嘉宾的上场时间，你帮忙盯着点，及时提醒。” 今朝应下，昨天踩场时看过休息室位置。 向陆明突然想起什么，放下手机，补充道：“对了，别让外人进休息室，我已喊酒店服务员留意住，没戴工作牌的都不能进，今天确实出了点状况，有劳小乔。” 会议现场有时会出现无关人士殷勤过度的情况，这场技术宣讲请了不少ai实验室的大佬，今朝细想也能猜到八九分。 走到休息室，今朝轻敲三下推门进去。 正巧有酒店服务员在添咖啡，奚行与一个外籍嘉宾各坐两张沙发，交流着技术问题。 模型、中台、框架、驱控…… 今朝只听懂了几个英语名词，剩下内容像加密过似，听出语法，听不出技术词汇，这也不奇怪，专业翻译要求行业对口，隔行如隔山，全部切换成中文词汇也同样看不懂的。 她默默坐在边上小沙发，找了瓶矿泉水拧开，扫了他们一眼，都穿深色西装，外籍嘉宾比奚行年长许多，虽然是工作场合，两人姿态倒也随意，应该私交不错。 闲着无事竖耳朵，奚行回问题的速度很快，挺标准的美式发音，上次在y岛的论坛上隔得远听不真切，现在凑近听，用词发音都非常精准。 不过他本来就学什么都很快。 点开手机议程，半小时后上场的嘉宾，今朝顺着往下找，是知名实验室的大拿查理斯，之前对外宣传放出过该实验室与m.x.合作算法模型的消息，没想到他们关系如此密切。 临近上场前十分钟，还在谈话。 今朝坐在奚行斜对面，尝试向他使个眼色，奈何那人全程没有看她。不得不走到正对面的沙发，举起手机显示屏，向他挥了挥。 奚行这才瞥了眼，起身与查理斯握手。 等查理斯推门离开，休息室只剩两人。奚行没再坐下，捞起桌上矿泉水，仰头喝一口，板直的腰背在西装包裹下，有几分肃然。 今朝第一次近距离看他穿西服，站在边上，往那峭劲的宽肩扫了眼，看到淡淡的黑眼圈，以及松歪的领带，像是被谁扯了一把，没来得及纠正。 屋里有些安静。 她看了下手机时间，提醒：“二十分钟后到你，压轴上场。” “嗯。” 声音轻到她怀疑他没应。 奚行喝完水，放下瓶子，眼皮冷淡垂着，嘴角看不出情绪，低头调整两边袖扣，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 今朝双手摆在身后，盯着他喉结下方的领带结，越看越不顺眼，喊了他一声，抽手指了指自己领口：“你这儿……得整一下。” 奚行这才扬眉，看她一眼，手指摸了下自己衬衫领口，试图调整准位置。 真是笨蛋，没有镜子你该重新系过。 今朝上前一步，微仰着头，抽出双手，举到他面前，轻声建议：“我来？你时间不多。” 两人隔着半臂距离，奚行呼吸稍稍停滞，低头睨着她，眼底乌青更明显了，嘴角扯了下，没说话。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今朝上手抽开他衬衫领下的领带，重新整理，她不会打复杂领结，之前因为拍摄要帮模特调整，顺便练了几手，程度算勉强能看。 工作而已，和帮模特调整没什么不同。反正今天不能让他乱着领带走上台，不然回头处理宣传照时，p图能p哭设计师。 顺好领带，掀起他衣领，双手挎过他脖颈，套上，指尖小心抚下衣领，凭着教程记忆，仔仔细细地绕圈束结。 屋内仍是安静，只有空调出风的密密声，以及两人的呼吸声。 今朝直觉气氛有些怪，挑了个惯常能帮人放松的话题：“你该不会是紧张吧，你宣讲过那么多大峰会，还怕这个？” “呵。” 额头上方有人轻笑了声，今朝抬眼，看到他垂眸睨着自己，声音冷淡：“乔今朝，你看过？” 今朝顿了下，笃声回：“……看过，当然这是我的提案功课。” 手上动作慌了。 指背碰到突起的喉结。 轻轻擦了擦。 喉结尖尖跟着滚了滚，像利冰融进沸水。 今朝盯着那喉结，蹙起了眉头，耳根阵阵发热，瞥开视线时，脑门被人呼了一口热息，更热了。 她匆匆扯走话题，嗓门压着什么，卡得很：“那天我不是故意的。” 奚行的胸膛伏了伏，衬衫下的起伏不明显。 今朝瞧见了，将视线移去别处，声线踉跄：“我停车技术不太好，不是故意停歪你的车，连累你第二天下去挪车，下次别找我代驾了。” 奚行退了一步，抬手调整领带，眼神直视着她，冷淡且锐利：“你真的……挺幽默。” 作者有话说： 今朝：停个车而已，至于吗？ ps：电影台词取自《怦然心动》。 第23章 不然呢。 劝劝你周末恋爱别谈那么晚？ 以免影响演讲状态？ 今朝抬眼看着他恹恹的表情, 十足睡眠缺失，瞥一眼桌上喝完的咖啡杯，她叹口气将不三不四的念头打消, 定声提醒：“还有十五分钟，记得准时上台。” 说完, 推门走出休息室。 门外站了一位酒店服务员，应该是向陆明安排过来的，今朝关好门，往走廊外瞧了眼, 刚要抬腿离开, 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 是那个lv女孩。 她今天换了身露肩短裙, 脖前戴的是蓝色听会证, 小步晃悠在走廊外侧, 似在找人。 现在会议已经进行大半, 绝大部分观众都在会议区, 今朝在门边顿了下, 转头问服务员：“这间休息室只有工作人员证能进？” 服务员应道：“对，我们经理叮嘱了。” 今朝了然, 往外边多看一眼，晃了下灰色工作证：“辛苦你们了。” 微信弹出小沫发来的会场照片, 他们已经顺利接到嘉宾，此刻正在会场内听会。 今朝边走边回信息, 去会场与小沫汇合。 三百人的会场, 座无虚席, 后排站了好些观众, 安保人员在门口维持秩序, 今朝带着工作证进入会场走道一侧, 在直播台边找到小沫。 此时是查理斯的keynote环节。 现场开通了双平台直播，今朝站在直播电脑前，扫一眼现场戴着同传耳机听得入迷的观众，再看看电脑显示的在线观看人数，突破两万人，这对技术宣讲会来说是个非常厉害的数据，毕竟只有技术人士能听得懂这类讲演，比娱乐直播的受众面要窄。 十分钟后，主持人宣布下一位演讲嘉宾，奚行上台。小沫抓了下今朝的手，小声道：“快看，奚首席上场了。” 今朝抬眼，看向讲台。 强光照亮空荡荡的讲台，撤掉了主持桌，奚行一身孑然站定台上，恹恹冷淡，手握换页笔，摁了下，keynote切入主题，直接了当没有多余的开场。 台下观众摘掉同传耳机，暗光中好些人举起手机，对向奚行，及他身后keynote，咔咔拍照。 轻吻陷阱 第27节 当讲到团队自研的robotaxi技术框架时，他脸上才挂起一丝坦然笑意，是来自核心竞争力的自信，台下响起好几下女声惊呼，同时闪起闪光灯。 今朝低头瞧了眼直播数据，竟已突破三万人在线，底部滑动的评论区，多出许多非技术话题的讨论，是关于奚行个人的、亲妈滤镜式的夸夸。难怪m.x.的对外宣讲几乎都是奚行上场，他确实适合。 正看着数据，小沫又碰了下今朝手臂，指了指下台的位置：“老大，你看那女生还挺漂亮的，而且好捧场……” 今朝顺方向瞧去，又是那个女孩。 她举手机站在台边，对着台上直拍。她边上站了几个没座位的观众，也举着手机录视频，一小段就放下手机，但她是持续举着手机直拍，加上姣好的身材、露肩短裙，比隔壁观众要醒目，准确来说是格外引人注目。 今朝的目光越过女孩，看向台上的奚行，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受欢迎啊，从无意外。 - 当年的篮球联赛，是今朝和奚行第一次吵架。 忒修斯之车拿回来没多久，今朝的腿伤已经痊愈，又开始了m记写作业的日子。写完卷子，两人讨论第二天的篮球赛，实验中学打进决赛，校领导决定包车安排高一高二学生前往体育馆观赛加油。 奚行敞着腿儿坐在对面，漫画书倒扣桌上，捞起可乐杯喝一口，突然问今朝 ：“上次你说要怎么谢我来着？” 今朝正在收文具盒，瞧他一眼：“说请m记你不肯，拍写真也不愿，我还没想好。” 奚行抻到桌边的脚，点了下地板，若无其事说：“明天比赛给我送水吧。” 今朝扬了下眉：“这么简单？” 然后她拍了拍自己的书包，一口应下：“包我身上，运动饮料随便挑，而且还有惊喜给你。” 高一时，今朝就加入了学校摄影社团，校内活动不多，一直没有光明正大玩相机的机会，难得联赛是校际活动，团长与带队老师商量，安排摄影团成员到比赛现场拍摄赛况。 决赛现场的球员都会拿出十二分拼劲对抗，是个难得的运动摄影机会，今朝早早存了零花钱买长焦镜头，就等着到决赛上捕捉高速瞬间。 决赛那天。 实验与市一中竞逐冠亚军，今朝和摄影团团员守在球场边，市一中派出了老师摄影组，两校的啦啦队聚在场边欢呼，观众席氛围堪比校庆。 今朝在休息区测试相机，镜头正好对到奚行上场前看她一眼，今朝拍拍自己书包，朝他笑着比口型：“备好啦。” 奚行站在场上，勾嘴角笑了下。 赛事开始，今朝挂着相机忙起来，跟着篮球焦点一刻不停，只有中场休息时才有时间查看拍摄效果，她担心手不够稳、数据不对，导致糊片太多，也担心没有拍到他的精彩瞬间，想要拍出摄影大师所讲的“决定性时刻”。 很快赛事进入到僵持阶段，市一中死咬着多出的两分，久久没被突破，剩最后九十秒，实验队员突然夺球成功，从中场运往三分区。 今朝追到球场一侧，对好机位，直觉告诉她，实验会拿下决定性三分球。 果然，奚行没让她失望。 接到林觉彦传球后，奚行对准篮筐方向拍球护了下，下一秒毫不犹豫起跳，单手送球投篮，漂亮的抛物线划出，稳进一记决定胜负的三分。 剩余十几秒，已无悬念。 今朝低头查看相机拍到的照片，高速连拍，一张张滑过，奚行跃到空中的一瞬，篮球飞出的线条，都被完美捕捉下来。 等看完照片，才发现结束的哨声已经吹响，啦啦队一哄而入围着球员欢呼，今朝马上挂起相机，跑回位置找书包，拿运动饮料。 再跑到人堆边时，里三层外三层的同学都围着奚行，庆祝他的最后三分球，隔壁班的曲小蕊站在奚行面前，捧着拧开的运动饮料递到他面前，众星捧月的待遇。 今朝眉毛一拧，看看自己手里的蓝色饮料瓶，一模一样，正想着怎么挤进人堆，有人拍了下她。 林觉彦笑吟吟看着她，问：“怎么样，我说过我也是校队的，刚刚打得不赖吧。” 最后一记球是他传出的，怎么没人给他送水呢？ “你打得很棒。”今朝纳闷着，说完放低了些手里的饮料，想绕去另一侧，还没抬腿就被林觉彦伸手拿了饮料去。 她急喊：“那不是给你的。” 可林觉彦速度很快，拿到瓶子直接拧开喝一口，没脸没皮地挤出个鬼脸。 今朝侧头去看人群里的奚行。 奚行和队友说着话，抻开手臂挪人，正往今朝方向去，眼神一抬就看到，林觉彦拿了她的饮料在喝，扯起的嘴角逐渐抿平。 “我还有。”今朝喊了声，急急跑回位置上找书包，找未喝过的矿泉水。 等今朝拿着水再跑过去时，奚行脖颈上挂了条毛巾，弓着背坐在塑料椅上，她双手递上矿泉水，嘻嘻笑：“你最后一个三分球好厉害，这是给你的。” 奚行捞起地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朝她扬了下，语气冷淡：“不用了，谢谢。” 和对其他人一样，客气礼貌。 承诺的事情没办成，今朝猜他是生气了。 从体育馆回学校的大巴车上，她先上的车，边上留了空位，等奚行上车后，眼神略过她和空位，直接往车后走去，果然是生气了。 幸好，两人很快和好。 几天后，今朝捧出精心制作的独家相册，里面记录了他们高中最后一场重要球赛的时刻，尤其是奚行那一记决定性三分球。 奚行手里转着笔，漫不经心翻看相册，看到自己投篮的照片被做成连贯图排列，忍不住笑了下：“乔今朝。” 他靠住椅背，看向坐在窗边的同桌，头发被她团成丸子扎在头顶，阳光下看着细碎茸茸，散漫的语气难得正经：“要是你学习能像摄影一样认真，d大肯定没跑了。” 摄影作品得了认可，今朝很高兴，眨了下眼反问：“那你希望我和你在同一城市念大学吗？” 她知道，他肯定是去京北的，d大也在京北。 奚行扯着嘴角笑：“随便你。” - 回想起年少时的小别扭，今朝突然记起那次比赛后，送给奚行的球赛相册里有好几张投篮照片，在当年被市级报纸作为高中联赛新闻刊出。也是这个契机，她得以一步步往摄影圈进阶。 可惜，他应该不会保留那本相册了。 讲台上的keynote快要结束，今朝再看一眼直播数据，仍在高峰水准，这次的会议数据报告应该会很漂亮。 最后几分钟，奚行在台上宣布m.x.与汽车品牌合作的robotaxi即将开放试运营，场内引起阵阵欢呼，这是今天宣讲的目的，一次阶段性传播。 演讲结束，场内灯光亮起，现场观众纷纷起身，奚行走到台下，前排一小撮行业观众迎向他互换名片、攀谈。 直播台的工作人员开始收拾设备，小沫往台边看了看，发出小声诧异：“老大你有没有发现，那女孩的发型和你还蛮像。” 今朝往台边看去，那个女孩的头发松垮绑在头上，也是扎了个丸子头，不过多了一圈发饰。 她一直站在人群边，等奚行换名片的间隙凑近到他边上，两人说着些什么，市场总监和pr在边上与行业人士互换名片。 不多时，一群人往走道边走来。 今朝收回眼神，扯下自己的发圈，手指松开头发，梳挂到耳后做披肩发，冷冷说了句：“不像。” 人群路过走道，奚行边上挤了好些人，他嘴角平扯着，走过直播台时，眼神越过众人，瞥向今朝，以及她刚松开的头发。 很快，又瞥开了。 作者有话说： 奚行：说说看，不三不四的想法是什么？ 今朝：emm，以下三点… 两人分开太久，不敢确定对方是否喜欢自己……就挺磨心的。 评论区和天气一样有点凉，50个红包~~ 第24章 宣讲会结束后, 交接完现场物料，今朝带着hl的同事回公司继续加班。 按惯例，主办方需要在活动当晚上线第一批宣传。hl作为服务公司, 需要按节奏执行速记、新闻通稿、现场照片、会议视频等资料的筹备工作，繁琐又细碎。 回到公司活计落实任务后, 今朝和余灿到会议室商讨robotaxi项目的第二版活动方案。 目前试运营的时间点已定，宣传计划迫在眉睫，上周接到需求后，今朝已提交过一版活动方案, 但被车企否了。 robotaxi首次试运营宣传, 需要体现出车企与m.x.的双品牌调性, 传统车企倾向稳重大气, m.x.则更注重科技简洁, 双诉求的合并难题落在今朝项目组头上。 白板上列出几大项, 余灿正在用马克笔拆解车企反馈意见, 今朝靠在桌边, 双手往后撑着桌面，眼睛盯着白板上的关键词。 看了一会儿, 她拿起红笔，圈住其中一项, 提议：“我们得翻出他家近两年做过的线下活动看调性。” 余灿摸了下下巴，不解问：“他们第一次与ai公司合作, 之前都只是传统汽车发布会, 难道也有参考价值？” 放下马克笔, 今朝嗯了声：“回来路上我翻了下领英, 他家市场负责人的介绍显示, 他有两年在职时间, 说明近两年执行的活动调性是他认可的。” “品牌活动的要义之一是打动人心，我们现在首要任务是获得这位市场负责人认可，那就得先看看他理解的‘稳重大气’是什么样，再抽取概念调整方案。” 即使是传统汽车品牌，每一家的调性都会有差别，而品牌调性也代表了该汽车团队的统一审美。 余灿点头：“我这就去看，不过……他家宣传资料很少有点难找。” 今朝低头掀开电脑屏幕，边敲字边说：“没事，我和你一起找。” 会议室门咚咚响，小沫探个了头进来，问：“老大，余灿，咱们的外卖到了，先吃饭再忙？” 今朝这才发现自己一天忘记吃饭。 组内同事感情不错，多人加班就一起叫卖，凑着吃饭聊天，今晚点的是大盆麻辣香锅。 茶水间内，今朝拆开一次性筷子，两根木筷对着拨了拨，夹一片午餐肉，连吞两口米饭，速速填着肚子。 小沫坐在一旁，看一眼老大，有点莫名：“你不是最喜欢可乐吗？怎么不喝？” “可乐含咖啡/因，太晚喝睡不着。” “你今晚通宵啊，怎么像是心情不好？” “…………” 今朝抓起桌上的可乐瓶，拧开，搜索一圈没找到吸管，仰头干了两口可乐，才向着小沫扬了下眉，脸上写着我怎么可能心情不好。 “吸管就在塑料袋里，你没发现？” 小沫一脸我是女人我懂你的表情，翻出一根包装好的吸管递给今朝：“刚才在会场我就想说，你似乎不太懂隐藏情绪，今天明显是心情不美丽的脸。” 小沫在职场专攻客户关系，又比今朝年岁大一点，读空气水准一流，知道谁能开玩笑，谁需要保持距离。 此话一出，余灿与钊哥两位直男刷刷看向今朝，桌边几位同事也跟着乐呵。 “老大这样子还挺少见。” “难道是失恋？” 轻吻陷阱 第28节 “隔壁公司的小哥哥还不错哟。” “……” 今朝夹了块藕片，埋头吃饭，暗叹自己忘记了训鹅规则，没能先在小伙伴跟前树立威严，这下想压八卦压不住。 放在桌上的手机微信叮了下。 屏幕跳出： -明天去看你哥哥。 今朝低着头吃饭，瞥了眼桌上手机，没理会。直到吃完饭，到咖啡机旁等磨豆时，她才点开手机，回了个好字。 上周已经向老板请了假，不管别人去不去，她肯定是去的。这信息更像是出发前被告知同行，回好字，说明我知道了。 咖啡机滴出浓缩液，瓷杯半满。 今朝再度点开手机，往上翻看聊天记录。 -朝朝回来了？ -武术团还在巡演，现在在东北。 -等爸爸回来。 …… 回国后，父亲乔遇城隔段时间就会发来一条文字信息，她一次也没回复，除了刚才那条。 - 宣讲会结束后，m.x.在酒店安排宴请重要嘉宾及合作伙伴，向陆明、奚行一同款待。 直到晚上十点半，宴席才得以结束。市场部同事负责送客人离开，奚行与向陆明在包厢一侧的茶室休息。 向陆明在席上喝了些酒，泛着酒劲，此刻坐在茶桌边煮茶散酒，烧水、洗茶、注水，等壶中茶色变至浓厚，倒入分茶盅，给奚行推去一杯。 茶杯中的茶水澄亮，逸出香气。 奚行脱了外套搁在一旁，微弓着背，薄眼皮低耷着，无精打采地滑手机，见茶杯推至面前，手指在桌沿轻扣两下，捏起茶杯饮尽。 向陆明低头点烟，问了句：“不烫？” 奚行放下茶杯，往门外瞥一眼，漫不经心回他：“吞了，太困没注意。” 茶水热气散了些，向陆明才抿一口，感叹：“咱们那学妹真是矢志不渝啊，今天我还在会场看到她。” 奚行无奈：“她昨天找去我家。” “要不再搬？你家老爷子在南区那么多套。” “不搬。” 奚行伸手够茶壶，给桌上俩茶杯斟满，捏起面前那杯，解释原因：“现在这小区挺好。” 向陆明瞧见到他眼底的困倦，吐了口烟雾，问：“前段时间我看你失眠有所好转，怎么，昨晚没睡着？” 奚行喝着茶，淡淡嗯了声。 向陆明弹掉烟灰，寻思着他的反应，上一次被学妹查到住址，他连着住了两个月的酒店，这会儿却不怕了？ 想起第一次见奚行，还是大四那年。 临近毕业方向未定，向陆明偶然去旁听新生开学大会，一眼就看到台上代表新生发言的奚行，面对遍地状元的a大新生，他演讲时那股利剑出鞘的锋芒，丝毫不怯。 再看介绍，发现他也是计算机系的，中学时就夺下好几个信息学竞赛金牌，是a大重点招揽对象，那会儿便闪过想法，想拉拢他组队。 有意无意相处下来，向陆明还发现奚行有些另类，计算机系是竞争激烈的大系，当大家抱紧导师大腿赶项目时，奚行优哉游哉地做自己的活，仿佛笃定知道路在何方。 看着悠哉，偏偏他还有点热心肠。 有年冬天，下着雨，他在路上见到同学淋雨，还给人家递去唯一的伞，自个淋着雨回寝室。后来送伞绯闻出来，那淋雨的同学正是金融系系花，向陆明以为利剑少年终于萌动，找他八卦，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系花是谁，甚至连那同学的长相都没看。 被问及八卦时，奚行坐在寝室椅子上，腿儿敞开抻住地板，椅背往后掂了掂，挑眉反问：“怎么不传食堂阿姨的绯闻？我也有给阿姨送伞，顺路的话我还会撑伞护送阿姨去食堂。” 可惜系花学妹不这么认为，奚神怎么可能去注意食堂阿姨，送伞必定是专属待遇。为了这么件小事，她连追奚行好几年，从京北到湾市，真真的矢志不渝。 向陆明曾经在晚会演出上见过那学妹，漂亮张扬，跳起女团舞堪比在役爱豆，据说在她们系里也是要风得风，从不缺少主动殷勤的男生。被这样的女孩追求很难不心动吧，奚行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若不是后来的事，都要怀疑他取向了。 向陆明押一口茶，抬眼观察奚行神情，今个一整天，除了在台上那会儿，他眼皮总低垂耷拉着，连在饭局上都很少话，透出一种少见的恹恹沮丧。 这状态和洛杉矶那次太像了。 那年，奚行大三就提前完成本科学分，也是向陆明研究生最后阶段，两人一起飞到洛杉矶，与当地ai实验室做交流访问。入住的酒店安排在实验室附近，计划落地第二天，到实验室参观拜访。 第二天早上，在酒店餐厅吃早餐，奚行坐在桌边刷着手机，突然紧盯屏幕几秒，弹地一下站起，早餐没吃完就直直往外冲去。向陆明打电话、发信息，他都没回复。 傍晚，向陆明独自从实验室拜访回来，到酒店才看到奚行独自坐在大堂，他衣服袖子沾着血迹，也不知在那儿坐了多久，整个人丢了魂儿似的，讷讷望着地板，没了方向。 那一幕，向陆明直觉他与那个笃定知道路在何方的少年，完全判若两人。向陆明问他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他只摇头什么都没说。 当天晚上，向陆明才从新闻报道看到洛杉矶早上发生的枪击事件，不少市民在ucla附近的汉堡店被流弹击伤，其中有几名是亚裔留学生。而最早的新闻消息推送时间，与奚行冲出酒店的时间，几乎一致。 后来的几天行程，向陆明都在奚行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不是亲友遇难的悲痛，更不是幸存的喜悦，是一种被打击后的恹恹、沮丧。 洛杉矶行程给向陆明留的印象太深，免不得留意起奚行的个人生活，直到发现种种，原来这柄看似笃定的利剑，也有不可控的变量。 …… 向陆明重新往茶壶注水，泡出茶色后，倒茶分杯，抬眼看向奚行，推测问：“失眠与ucla有关？” 突然。 指尖绷紧晃动，茶杯泼出点茶水。 奚行垂眼，稳着茶杯一口饮下，扯嘴角笑：“不如聊聊robotaxi的gr安排。”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上午十点, 湾北墓园。 泥缝窜出的尾巴草在风里招摇，左飘右荡，看门大爷懒得看它, 拖鞋一脚踩住，面无表情地插孔开锁。 铁门咿呀打开, 今朝抱着白菊花束走进来，向大爷道了声谢，独自往台阶上走。 七排，三号。 走过长阶梯, 右转。 今朝弓腰, 将花束放到一侧, 从包里翻出湿纸巾, 仔仔细细擦掉碑面尘埃, 再掏出两瓶红罐可乐, 放在坟前。 墓碑上有一张黑白照, 照片中的少年盈盈绽笑, 梨涡清浅，工整楷体镌刻着少年的名字, 乔如旭。 今朝在碑前站了一会儿，有好多话想说, 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叹了叹，坐到碑座边, 拿起一罐可乐, 刺啦打开, 放到碑前敬给哥哥, 又给自己拉开一罐, 插上吸管。 “这次我不和你抢, 让你先喝。” “我故意比他们来早些，免得等下他们吵起架，我就不能和你说话了。” 今朝捧着可乐，喝一口，叽叽喳喳讲起以前的小事，讲她打架被父母训斥是哥哥挺身，虽然后来也被哥哥教育一顿，讲她为字迹圆不溜秋而苦恼时是哥哥安慰，虽然后来长大也没能写正，还讲了那只不知所踪的大白鹅，讲许许多多童年细碎的小事。 更像是讲给自己回味。 有哥哥在时，她想做坏事又不敢太坏，但也可以不用太乖，哥哥庇护的屏障，总比她需要的多那么一点点，好像只要哥哥在，所有风雨都会绕过她，倾向别处。 可惜屏障在她初二那年瓦解了。 那年暑假，d大的老师突然打来电话告知，她的哥哥在野外做地质考察时，遇到隔壁村舍起火，哥哥与一众同学担水扑火，过程中他几次冲入火场救人，后来不幸被烧断的房梁砸中…… 今朝抿着可乐，扭头凝望照片上的哥哥，就这么望了一会儿，声音哑淡：“哥哥我很想你。” 长阶梯那边，走上来一男一女。宋惠拎着祭品篮走在前面，乔遇城慢几步走在后边，也拎了篮子。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墓碑边。 乔遇城身高脸圆，穿了件印有武馆logo的黑色汗衫，见到女儿立即笑开眉眼，朝朝朝朝地喊她。 今朝应了声，起身让出位置给他们摆贡品。她知道这种场合，父母两人一旦开口就是吵架，心里默默祈祷他们最好都别说话。 乔遇城动作快，在碑前摆上祭拜的果脯，宋惠突然开口，语气很是嫌弃：“朝朝，把那个人的东西拿走，我带了如旭爱吃的柳橙。” 今朝：“……” 这话一半是说给乔遇城听，另一半是指挥今朝去行动，但今朝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了，听了这话没再上前调和，反而后退一步。 乔遇城闻声又搬出其他贡品放到墓前，宋惠见女儿不动，只好快快将自己带来的贡品摆出抢占位置，两人虽没说话，手上动作却是争先恐后。 看着这些动作，今朝蹙起眉头，嘴角往下扯着，不自觉再退一步，她想离开，现在立刻马上。 这么想的时候，脚已经在行动。 乔遇城摆好东西，回头看到女儿退在几米距离外，像是要走，喊了声：“朝朝，有时间回来看看你弟弟。” 弟弟？ 离婚时新儿子两岁大。 也能算是弟弟？ “你说什么呢？”宋惠鼓足中气吼了声。 今朝的脚步越退越远，看着婚内双出轨的父母，嘲讽般笑了下：“我没有弟弟，我只有一个哥哥。” - 看完哥哥回来，今朝一头沉进工作里。 这几年，偶尔被心事烦闷时，她都会庆幸自己还能做着与兴趣相关的工作，爱好对她而言很重要，人总得爱着点什么，才能不被俗事压碎击垮。 屏幕里的文档，是为m.x.策划的视频内容，客户给她的宽容度很大，不仅预算高，视频立意确定后，也没有过多干预她的创意工作。 今朝很珍惜每一次的视频历练，看似与纪录片无关的商业广告视频，其实可以从中思考排布逻辑，这是她曲线救国积累能量的方式。 埋头写着视频思路，小沫突然在提醒：“老大，第三版活动方案通过了，我去给设计下单？” 今朝抬眼去看电脑日期，还有三天就是robotaxi的首次试运营，看来项目组得继续加班加点，她应了声：“媒介那边也要沟通好，今天再确认一次到场的记者名单。” 轻吻陷阱 第29节 试运营地点定在隔壁城市郁洲，m.x.的gr关系做得极好，拿下了新开发区的自动驾驶商用运营权，与车企一同打造单片区的robotaxi运营。 三天后，今朝与同事坐上前往的郁州的高铁。车厢内，大家伙都开着电脑继续工作，只有摄影师钊哥有闲暇眺望窗外风景。 今朝面前摆着平板，手指滑动文档页面，审核提前产出的技术稿件，文中涉及大量技术解读，有个段落她读了两遍仍不好确认，总觉锊不顺逻辑。 截图圈出，发给小沫，让她向m.x.的产品经理做确认。小沫看着图片里的天书，皱了皱眉：“我昨天发给他们段落还没回复呢，要不你直接去问奚首席？你们不挺熟的吗？” 今朝的触控笔悬在屏前，想了想，往下滑动，淡声回：“公事公办吧，我越级去问他估计不会回。” 回复才怪呢，首席科学家岂会管服务公司这点小问题，贸贸然去问反倒像是套近乎。 到了郁州的酒店，已是下午四点。 众人开始办理入住，m.x.包下酒店一半客房，方便工作人员与外地记者入住，今朝与小沫住一间标间。 放好行李，听说今天下午已经开放robotaxi试乘，今朝忙完手头最后一点工作，带上相机独自下楼。 酒店附近的开发区，是新辟出的片区，中间有正在兴建的高楼，边缘是旧城待拆的居民区，充满新与旧的冲突感。 今朝准备让robotaxi带她去旧城边逛逛，顺便看能不能拍点日落照片。 站在酒店等车点，app约车后，很快驶来一辆嵌满激光雷达的蓝色的士，前排驾驶座位坐着一位安全员，是交通法规要求的标配。 今朝上车，点击屏幕确认出发。 安全员的双手全程没有搭上方向盘，自动驾驶行车平稳如老司机，转弯、点刹、避让都很顺滑。 今朝坐在车内，盯着面前屏幕的高精地图影像，图标在划线道路上连贯前行，像山脊板块的移动。 毫无疑问，当年那座山脊已经立在众人仰望的位置，她得仰着头，才能瞧见山脊轮廓。 到了目的站点，今朝推门下车。 一个高挺凌落的身影站在边上，见蓝色的士下来乘客，旋即转过目光，认出乘客后略显惊讶，眉毛挑了下，没说话。 今朝挂着相机站定，见到奚行，眉毛跟着也扬了扬，也没说话。 汽车声与老城嘈杂声交叠。 两人对视几秒，各自瞥开。 试运营的区域那么大，怎么都选择来了这里。想起上次聊天并不愉快，今朝站了几秒，转身往老城区里走。 巧的是，奚行也几乎同时转身。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在老城巷道，今朝看着奚行的背影，抿了抿唇，脚步稍慢一点，刻意再慢一点。 等着巷子出现岔路口，她想转道。 岔路口没看见，却先瞧见了金乌西坠，沉甸甸压在树杈上，是个有趣的景别。 今朝立即站定，抱起可乐标相机，镜头对准树杈金乌，全神贯注抓住墙沿上这幕。 与此同时，耳边伴随滋滋响。 类似细微电流。 她没在意，眼睛看着取景器，手指转动对焦环，寻找前置景别，有参照物的日落更有氛围感。 奚行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今朝，同时扫向停在她身后的老旧电动车，下一秒，紧声喊道：“乔今朝快走！” “乔今朝——” 滋滋声越来越大。 窜起一丝火花。 今朝闻到塑料烧焦的气味，极为刺鼻，听到奚行喊她名字，这才放下相机，扭头去看状况。 什么鬼？电动车竟然会着火！ 她抱紧相机刚后退一步，想看清情况，瞬间就被一只紧实有力大手拽住，往外撤退。 砰一声巨响。 电动车爆炸速度比撤退要快得多。 今朝条件反射瑟缩了下，这巨响好像好像枪声，毫秒之间，爆破气流袭击而出，还未反应过来她就拉入一个结实的怀抱，兜着她，替她挡住气流。 下一秒，奚行抓住她手往外奔跑。 第二声巨响接连爆起。 此时，他们已经跑到外侧，但响声仍大到贴耳，今朝再度瑟缩，浓烟滚滚，真的很像枪声，像洛杉矶那次…… 燃烧着的物件随气流喷出，胡乱甩落。 奚行注意到她粘稠的脚步，当即带她往对角线的墙边靠去，低头看一眼，她眉头拧着，紧紧盯住爆炸方向。 紧绷的心瞬间动容。 奚行想也没想，抬手将她揽入怀中，扣住她脑袋，不让她看爆炸，手掌轻轻拍了拍她后背，用并不擅长的轻声柔调去安抚：“别怕，这里很安全。” 眼帘映入一片黑，是冲锋衣外套。 看不到浓烟，心里安顿不少，今朝意识到自己被他抱着，脸颊贴着他胸膛，隔着薄薄布料触到他的体温，意外地温暖安全。 过几秒，她才应了声：“嗯。” 其实说不上害怕，只是眼前画面与记忆对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很快听到有居民呐喊，还有灭火器的喷射声，场面应该是控制住了。 今朝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显得很怂，微仰着头看他，他嘴角紧抿，睨着她的眼神闪过几分怪异，揽着她的双臂仍然没有放松。 似乎也挺紧张的没比她好多少。 扯平。 怀抱松开后，两人依旧站在路边，谁都没走，远远望着居民收拾那台脾气火爆的电动车。 此时金乌落进墙内，天空只剩淡淡的蓝。 今朝抬眼看看天边，又跳落望向电动车，定下声音挑话题：“没想到电动车爆炸威力这么大。” “你不看新闻吗？” 奚行侧头睨她一眼，姿态照旧冷淡，仿佛刚才主动抱人的不是他，继续挑着刺：“喊你喊不走，电流冒火声你也听不到是吧？” 今朝的心噔一下，不该聊这个的。 她扭头看着他，想看他还能再说些什么，骤然瞧见一抹刺眼的红，惊得眼睛睁了睁，很快反应过来，抿紧唇角反问他：“你这么紧张，是在关心我吗？” “可受伤的人明明是你啊。” 作者有话说： 今朝：这人真的好傲娇。 第26章 声音脆脆的, 乘着不容置疑的调子蹦进耳朵。 奚行扯了下嘴角，没能反驳，见她拧眉盯着自己的脖颈, 这才留意到似乎有些疼，伸手去探究竟。 “别动！” 今朝喊了声, 直接抓住他手。 她拇指扣着他手心使劲扯到一旁，凑近去看他侧脖颈上的伤口。紧劲的皮肉不知被什么东西划到，半寸长的伤口泊泊渗红，看着就挺疼的。 奚行任她捏着手, 想挣开却动不了。其实她力气不大, 稍微一弹就能挣脱, 可不知怎么地, 被她拽到一侧时, 指背滑过她发丝, 细腻柔软的触感, 惊起一阵惊颤。 他低头去看, 下巴不经意碰到她脑袋，一碰立即弹开, 喉结异常艰难地滚了滚。 椰味洗发水，难怪那么滑。 意识到这点, 手指克制不住拢了拢，差点碰上她拇指。 可那人却浑然无知般, 对着他伤口小心翼翼问了句：“万一破相了怎么办？”说着就松开手, 低头在包里找东西。 破相？脖子算哪门子的相？ 奚行收回手踹进兜里, 脚尖点了点地, 嘴角勾着, 漫不经心问：“你说怎么办吧？” 今朝翻出纸巾, 抽了张，再次凑近伤口，小心捂着边缘血渍，有点过意不去，声音顿了下：“先处理好伤口，如果留疤了……我就去找祛疤膏。” 擦完血渍，仍有新的血液渗出。 今朝捏着纸巾，眼睫颤了颤，突然一抬，定声提议：“我带你去医院吧。” 奚行看一眼她手里的纸巾，下巴往巷内随意点了下：“没那么夸张，贴个创可贴就行。” 最终，今朝去药店买了药水和纱布。走出药店，拎着白色塑料袋，往街边扫一圈，不见有公共长椅，倒是闻见隔壁杂货店的饭菜飘香。 今朝拎起塑料袋，扎了个结，抬眼问他：“你会着急回酒店吗？” 奚行扬了下眉，声音散漫：“怎么？” “我请你吃饭，顺便上药。” 今朝说着，提了提塑料袋示意，走下两级台阶，“刚在来的路上看到有一家m记。” 奚行点头，长腿一步跨下台阶，站在她身侧：“走吧。” 前面疾来一辆外卖电动车，奚行绕了一步走在外侧，今朝顺理成章往内走了点，两人并着肩，往五十米外的m记走去。 奚行双手插兜，冲锋衣外套半敞，散着股自在疏懒的劲儿，小街里各年龄层女士频频投来目光。 习惯了似的，他没在意飘来的关注，自顾自扫了会儿街旁店铺，侧头瞥一眼今朝，喉结轻滚了下，问：“你好像很怕爆炸声？” 今朝也在用眼神扫街，观察着陌生街区，不做多想地回他：“嗯，有点……那两声很像枪声。” 奚行仍在看她：“你听过枪声？” 今朝盯着地上被风卷起的枯叶，等叶子卡在板缝，迟疑几秒才答：“听过。” 扭头碰上奚行的眼神。 她很快略过，扯走话题反问：“你没听过？警匪片里有很多。” 奚行：“……” 走到m记，奚行拉开玻璃门，等她进去后再松手关上。 轻吻陷阱 第30节 连锁快餐店难能可贵的一点，无论在哪个城市，店内装潢都大差不多，进入‘熟悉’的店里，阻隔在两人之间的冰层似乎被敲碎了些。 点完餐，他们走一圈找到空位。 正是晚餐时段，店里有许多穿校服的学生，他们落座的隔壁桌就是两个高中模样的学生在吃汉堡。 今朝瞧一眼，解开塑料袋，找出药水瓶和棉签棒，说：“那个药剂师叮嘱了上完药不能碰水，我待会儿贴上防水纱布，晚上你洗澡时留神点，应该不会留疤的。” 奚行靠着椅背，手搭在桌面，握可乐瓶晃了下，嘴角一勾：“乔今朝，你很担心我留疤？” “嗯，担心。” 今朝站在他椅子边，手里的棉签沾了碘伏，尽量轻地擦拭伤口，他颈部线条很好，修长紧劲，皮肤又白，像天鹅最优美的那截，她换了根棉签棒，解释：“这么漂亮的脖子，留疤可惜了。” “咳咳——” 奚行突然被可乐呛到，脖子连带偏了偏。 棉签棒滑出一段皮肤，沾到衣领，今朝一着急就揪住他肩，喝他：“别乱动。” 奚行从餐盘拿了张纸巾，重新靠回椅背，声音带着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今朝被说得莫名。 他扫了眼对面空椅，吊儿郎当地勾起嘴角：“……喜欢看人脖子。” “不够准确。” 今朝说着撕开胶带，故意往他脖颈没受伤的地方用力摁了下，“我只喜欢看漂亮的脖子。” 奚行的嘴角瞬间僵住，连接两记直球，有些不适应，他掀起眼皮，侧头睨她一眼，想看看她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下被她摁住归回原位：“都说了别乱动。” 他捞起可乐喝了口，一下子抿不准，她这话像是夸人，又更像是纯粹夸物件，她这几年到底都学了些什么。 忙了十几分钟，不熟练的手法终于贴好防水纱布，今朝坐到奚行对面的椅子上，才发现奚行没吃东西，只喝了点可乐，等她拿起汉堡，他才打开自己面前的汉堡。 原来是等她一起才进餐。 突然觉得他这人挺难定义的，要是说他正经，讲话却刺刺的，说他不正经，大事小节又都很有教养，刚刚还舍己为人救了她…… 今朝拿起吉士汉堡，咬下一大口，午餐是在高铁上吃的盒饭，一下车就饿了，后来忙工作去拍照又忘了吃东西，刚才问奚行要不要吃晚餐，如果被拒绝她也打算自己来买个汉堡套餐带回酒店独享。 奚行吃了几口汉堡，靠在椅背上喝可乐，腿儿自在地抻在桌边，望着今朝大口大口吃东西，辣翅被她啃得干干净净，只剩翅骨堆在空盒里，吃东西的顺序一点没变。 隔壁桌的女高中生咬着笔头，抱怨连连：“我笨死了，考试时根本不够时间写。” 她旁边的同学扯过卷子，瞧了眼：“这题型之前考过的，你多练练同类题。” 听见对话，今朝瞥了一眼隔壁桌，收回眼神，再抬眼与奚行的目光撞上。 漫长的三秒钟，两人都没说话。 - 当年高二学完所有新课后，今朝也开始写整套整套的真题卷。那时她的野心很大，定了高于自己水平的目标院校，没日没夜泡在题海里。 实在解不出大题时，也会咬着笔头发愁，错题本的记录越多，心里越愁，有次在m记写题，她急得笔头直戳卷子，真想扔笔了事。 奚行坐在对面刷题，见着她的反应，掐停自己的计时器，问她：“怎么了？” 被问起后，今朝原本能忍一忍的脾气也不忍了，索性甩下笔，赌气瞥向窗外，破罐破摔的架势。 奚行伸手拿过她卷子，扫了几眼，看到被她戳出烂孔的附加题，笑了下：“乔今朝，这题怎么可能难倒你。” 她嘴角往下，扯出几个字：“它在跟我作对。” 奚行扯来一张草稿纸，另一手转着笔，慢悠悠问她：“我说你五分钟后能搞定它，你信吗？” 今朝摆回头，看着奚行。 她信的，每次他讲题都能将复杂的变为简单可理解的，刚刚她只是在气自己，没了信心，被他这么一说，信心又回来了一点。 她点点头，自觉凑去看卷子。 原本缠成一团的乱麻，被奚行揪出端头，轻轻巧巧地解开，顺着麻团，今朝自己接过麻线，抽出烦人的线结，手指一来一回，不多会儿算出正确答案。 “四分四十五秒。” 奚行抬表看了眼，嘴角扬着，帮她鼓起干劲：“甚至都用不上五分钟，乔今朝，以后不要自我设限，会影响你的潜能小宇宙。” 今朝扬起笑，挺得意的笑，为奚行而得意，他不仅有本事化繁为简，还能熬出香喷喷的鸡汤，这人到底有什么是不会的。 “奚行，你信不信？” 她故意卖关子，捧起可乐嘬一口，见他不为所动，自己蹦出下一句：“你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非常厉害的。” 啪—— 今朝的脑袋被拍了下。 奚行收回笔，搁在手里转着，故作严肃睨着她：“快往下写，不要分散注意力，你可是要考d大的人。” - 熟悉的场景，幻灯片般一幕幕滑过。 今朝瞥开眼神，闷头喝可乐，奚行的眼皮也冷淡垂着，左手揣在兜里，不自觉搓了下指腹。 吃完饭走到街上，天已全黑，郁洲老区没什么夜生活，两旁铺子关门闭户，只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亮着灯。 夜晚的风有些大，他们在街上走了一会儿，站在路口等车时，地上有只易拉罐被吹得呱呱响。 奚行双手揣在兜里，脚尖随意踢了下易拉罐，今朝以为他在玩儿，转眼就看他将易拉罐踢到垃圾箱边，从口袋拿出张纸巾包着易拉罐边缘，拾起丢进分类垃圾箱。 回酒店大堂，两人站在电梯厅等电梯，今朝住在十五楼的标间，奚行的楼层比她高。 电梯门开，里面站着两个m.x.的pr姑娘，她们脚上踩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说说笑笑看向电梯外，见到奚首席和今朝站在一起等电梯，震惊得忘了要出电梯。 萱萱瞪大眼睛，先是看到奚首席脖颈上贴着的白纱布，垂眼又看到今朝手上拎的白塑料袋，以及里面的药水瓶纱布，思绪飞转，愣几秒才想起开口：“奚首席，你们回来这么晚啊？” 奚行嗯了声，没有否认是一起回的。 萱萱往今朝身上瞟了眼，拉着老同事出电梯，意味深长地问道：“向总点了很多烤串宵夜，我们下来拿，要多送一些去您房间吗？” 奚行侧身让了让，低头看向今朝，问她：“你想吃吗？” 今朝扯着嘴角笑：“不用了，谢谢。” 进了电梯，关上门，今朝赶紧将塑料袋递给奚行，免得等下还有熟人进来，她想了想，提醒道：“你找机会跟你同事解释一下吧。” 奚行接过袋子，单手插着兜，居高临下看她一眼，问：“解释什么？” 今朝眉毛一拧，仰起头义正言辞：“解释我们只是一起去吃m记。” 他扑哧笑了下：“难道不是吗？” 今朝：“……” 电梯到了十五楼，今朝走出电梯间，正要抬腿右转，就听到奚行喊她。 “乔今朝。” 她站定，看到奚行的手肘撑着门，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自觉退回一步站去门边，问：“怎么了？” 隔着半步，奚行的眼神在她脸上落了几秒，然后松手退回电梯，后背懒散靠墙，嘴角乐着：“明天别迟到。” 电梯门合上，只剩今朝一脸懵逼。 ……我很准时的好吗！ 作者有话说： 今朝：这脖子很像我家大白鹅，被我牵着跑。 奚行：听说有人被大白鹅揍哭了？ 今朝：……反正不是我！ 第27章 次日, 今朝非但没迟到，还起了个大早，和钊哥一起去距离酒店不远的robotaxi展区拍素材。 下午正式开放后, 会有大批kol和媒体来参与试乘，趁早上刚完工未开放, hl项目组可以先拍车队素材。 两人分工扫完景别时，已经十二点半，顶上太阳毒辣，水泥地面腾出的热气, 穿透鞋底直达脚心。 今朝穿了双罗马绑带式的平底鞋, 被地面烫得直剁脚, 视线专注在相机显示屏画面, 粗略扫一遍, 确保没有遗漏后, 她抬手掌挡在额前, 朝另一方向那边望去, 喊道：“钊哥，你那边搞定了吗？” 钊哥盖上相机盖, 向她比了个ok。 顶着烈日，两人回到身后的巨大玻璃展厅, 里头腾出了一间小房间给工作人员临时办公。 钊哥体形魁梧，早被太阳晒湿了t恤, 扯着领子擦一把脖子, 边走边唠嗑：“朝妹你该让小周来出差, 这样你就不用出来晒太阳了。” 今朝脚步加快了些, 笑了下：“还是让他留公司拍产品吧, 小项目也不能耽搁, 而且我太久不碰机器会手生，做做执行工作挺好的。” 回到临时办公间，钊哥拆出相机储存卡，插进转接器，叹了声：“老板给你开一个人的工资请了俩人来上班。” 今朝拉来张椅子，坐到桌边导素材，眼也没抬：“可不是嘛，我拍的是竖版，我来剪短视频吧。” 忙过中午，吃了工作盒饭，外面签到处开始有kol和媒体过来，今朝在premiere界面做完粗剪，看一眼微信工作群，才将视频交接给钊哥。 玻璃展厅内，固定摆放了三台不同车型的前装式自动驾驶轿车，每台车旁都配有技术讲解员，也有电视屏展示，已经有不少人在展区游逛。 今朝绕了一圈，看到每个环节都在有序进行，才走去签到处。媒介同事秦畅在台边接待媒体，已有二十几家媒体签到，其中三家是两点半参与群访的媒体。 见到今朝，秦畅有些着急：“老大有看到奚首席吗？还有半小时记者就要群访他，我还没见他进来，也没他联系方式。” 今朝抬头，往场内扫了一眼，确实不见奚行身影，这家伙不会是自己迟到吧？ 她点开微信，指尖悬在他微信头像上，顿住了，放下手机转头说：“这里我守着，你去外面展区找找看，记得提醒他采访时间。” 前台上摆了一排汽车模型的伴手礼，今朝站在边上接待媒体，不时往展区扫去，人越来越多，还看到了向陆明和他们的pr总监。 第五次抬眼，看到奚行。 他今天换了身西装，身姿笔挺，和一个厅局模样的中年男人在说话，单手插着兜，不时颔首笑笑，看起来聊得挺好。 第六次抬眼，奚行已经不在原地。 今朝的视线绕着圈，沿展区扫视，越过重重人影，在辅助系统的展板前看到他们，原来是在给中年男人讲技术。 签到台的位置离那块展板不远，今朝往他侧脖颈瞧了眼，衬衫领外露出半截纱布，有些歪扭的边缘，是她昨晚的糟糕杰作，早知他不换纱布，就贴仔细点了。 轻吻陷阱 第31节 她叹了口气，眼神往下扫到他插兜的手腕，戴着块复古盘腕表，微光金闪，与昨天的运动腕表又是不同款。 他到底有多少块表？ 今朝正想着，眼神随他抬腕的动作升起，路过西装扣，路过领带，好巧不巧，对上他瞥来的眼神。 零度冰水与炎炎沙漠相倾—— 定住一秒。 展区人影瞬成慢动作，声音通通消失，越放越大越压越窄，窄到没有过去也不需要未来。 很快，今朝扬了点眉，将眼神遥向他身后玻璃墙，若无其事去看墙外举相机拍摄的kol，嘴角偷偷弯起，我可没有在看你。 展板前的陈局问道：“快到时间了吧？” 奚行也扬了下眉，收回眼神，往玻璃墙外瞥了眼，回他：“陈局您先逛着，我采访时间快到了，待会儿向陆明也想见见您。” 告辞市局领导，奚行走到签到台边，伸手敲敲桌子，看今朝一眼，问：“采访室在哪里？” 今朝注意到他手腕上的表闪了下，下巴往附近玻璃房一点，给他指了方向不说话。 奚行勾起嘴角，朝她张开手掌。 今朝看到伸到面前的骨节分明手掌，又看看他眼睛，莫名其妙问：“要什么？” 奚行笑了：“渴了，有水吗？”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签到台旁堆了两箱矿泉水，堆得高高的，三岁小孩都能看到。今朝伸手到纸箱捞出一瓶水，咚地放到桌上，扬眉问他：“需要帮您拧开吗？” “还挺体贴。” 奚行满意地点了下头，见到今朝真要伸手去拿水瓶，他又一把捞走，自个拧开，掀起眼皮看她：“留下次吧。” 说完，他仰头喝一口，拧好瓶盖拎在手里，也不做逗留转身往采访间走。 等秦畅回来，今朝让她直接去采访室，记者应该都在了，隔着玻璃墙能看到他们架起的机器。 签完最后一家媒体，今朝收好表格，卷在手里，又在展区逛了一圈，路过采访间的玻璃墙外，双手抱胸，站在那儿看采访。 三家媒体一起群访，摄影记者的镜头正对奚行，他坐在单人沙发，手肘随意搭着沙发扶手，面向镜头的神情一点也不怵，姿态轻松得像和朋友聊天。 隔着玻璃墙，今朝听不到他们的采访内容，倒是注意到记者的阐述较长时，他会点下头，像是在说“我在听你继续”，等问题完全提出后，他才看着对方一一回复。 采访过半，对面坐着的几个记者也放松了许多，奚行笑着讲了几句，对面记者也跟着笑起来，像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看了一会儿，今朝意识到一个情况，他对公众媒体、对麦当劳店员、对药剂师、对出租车司机，都很礼貌周道。 唯独对她不一样，皮得很。 展区开始茶歇，酒店送来的餐点摆在长方桌上，任大家自由享用，人群纷纷聚在餐桌边。 今朝倒了杯橙汁，和小沫站在一旁聊天，小沫负责外场的试乘区，正说着指引牌丢失的情况。 她抿一口橙汁，若有所思扫了眼其他方向，回小沫：“影响不大，从展区走去的距离很近，待会儿让礼仪帮着指引就好。” 小沫离开后，今朝往展示轿车的方向瞧了眼，奚行在与另几个人聊天，她盯了那块后颈纱布几秒，意识到他要瞥过来时，迅速挪开脚步，走去外场。 试乘环节很顺利，从展区出发，每辆车可载两个人，任选开发区内的目的地，一去一返，结束一趟行程。 活动尾声，在展区附近的餐厅安排了招待宴，媒体连同现场几方工作人员，用完餐已经是晚上八点，一天的工作才就此结束。 一行人走到餐厅外，今朝从包包侧兜拿出一台相机，只比手机大一点，最适合随身携带，出差这两天，还没好好逛过郁洲的市貌。 小沫打了个饱嗝，胳膊碰了下今朝：“你昨晚回来好晚哦，今晚还要去玩？” 今朝笑了下，举起相机解释：“不是玩，我去扫街，反正这么早回酒店也睡不着。” “什么是扫街？” “就是去逛逛看能抓拍到什么。” “那确实……听着挺无聊。” 两人边聊天，边等另外几个hl的同事出来，旁边有几个记者聚在一起，他们常年跑汽车线，在经常各厂商活动上碰面，聊起天来也比较有话题。 背双肩包的男记者突然对着餐厅大门，喊了声：“奚首席！” 今朝回头，看到奚行也从餐厅里出来，她有些好奇，贵宾包厢里的招待宴不是没结束吗？刚还看到餐厅服务员端着几瓶茅台往里送。 奚行拎着脱下的西装外套，随意往手肘上一挂，朝向那记者，淡声问：“刘元你们是明天的飞机？” 刘记者拈起笑：“对明早飞，奚首席你说的松鼠就在这附近吗？我告诉他们有松鼠，都想散步去看看。” 奚行扬下巴，往前面一点，提示：“就在那个森林园我见过几次，你们可以去找找。” 松鼠？ 这里有松鼠？ 今朝的眼睛亮了亮，大学时她经常在学校拍松鼠，上下课出教学楼时随便一瞧就能看到有小松鼠在树根草坪晒太阳觅食，一点也不怕生。毕业后流转好多国家城市都没再见松鼠，听他们这么一聊也有点想去看。 等记者们走远，奚行瞥了眼今朝，对上她蠢蠢欲动眼神，勾起嘴角问她：“想看松鼠？” 今朝自顾自点开手机：“我去森林园走走。” “不用搜了，地图上还没标注。” 奚行站在对面，不看也知道她在搜地图，说着走下几节台阶，回头看她一眼：“走吧，正好要醒酒，顺路带你去。” 今朝果然没搜到森林园，将手机揣回兜里，侧头问小沫：“你去吗，一起？” 小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捺下好奇，摆手：“我还是回酒店和我妈视频吧。” 等他们离开，小沫站在餐厅门口，看着两人的背影，隐隐觉得这两人的真实关系不止是老同学，似乎更好也更坏一点， - 路灯像巨型萤火虫肚，照亮并不宽敞的马路，被风兜起的榕树叶啪啪作响，走在前面的记者传来几声笑。 今朝拿着理光gr，相机绳绕了圈与手腕貔貅碰到，她捏捏貔貅，问他：“你酒量不是挺差的吗，听起来喝了不少？” 奚行双手着插兜，低头瞥她一眼，笑了：“怎么会觉得我酒量差？应酬喝几杯还是可以的，不能让老向全挡了。” 当年一杯啤酒就脸红的人，酒量能好到哪去，今朝没接话，转而问道：“森林园的松鼠晚上会出来吗？” 奚行嗯了声：“去年在这边路测住了三个月，晚上散步看到过几次。” 路边有载气球的电动车疾驰而过，红的黄的气球悬空漂浮，颤颤挤成团，今朝驻足举起相机，快速构图扫了一张，垂下相机也不看成片，全然随性的扫街。 扭头见奚行停下等她，今朝笑了下，聊起一件巧事：“你运气挺好，我去年在皇后镇也想找松鼠，有人在市中心大树见过有松鼠出没，我就去蹲了几次，可惜等我活干完得走了都没见着。” “噢——”奚行扬了下眉，声音却是冷淡：“去过新西兰啊。” “去帮人家拍传记。”今朝搞不清自己为何要和他说这些，声音还在继续：“我在那儿住了两个星期挺好玩的，年轻人也多。” 两人聊着天，走进森林园园区，树木混杂生长，路灯隔好远才有一盏，半明半暗将将够照，像是原生树林临时改造出来的。 转入小路，奚行观察着树上动静，瞧准某棵树桠，抽出手指了下，轻声喊她：“你看那儿。” 今朝定睛瞧去，一只小小身影匍匐在树上，还真是松鼠，肚子圆滚滚的，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 原地观察了一会儿，今朝才走近两步，仰着脑袋举起相机，又轻叹了声，可惜松鼠停留的树桠太高，带的定焦相机没法取景。 “再给你找棵矮的。” 奚行站在后侧，瞥了眼她带的相机，等她转回脑袋，下巴往前点了下：“往前面走走，还有松鼠的。” “好。”今朝应了声，收回相机，跟着他往前面走，没多远，奚行还真在一棵只有两米多高的树苗上发现松鼠。 是一只更胖更圆的松鼠。 今朝乐得连迈两步凑到树旁，举起相机瞧准构图，咔嚓，轻微的机身震动，没有快门声，连拍两张后，退回到小路上，查看显示屏。 “你看——”今朝将显示屏举到奚行面前，嘻嘻笑：“它竟然在吃独食，上面那树杈有只同伴一个劲盯着它。” 奚行凑近看一眼相机，目光游到她扑簌动着的眼睫上，扯着嘴角，低声笑了下：“还挺像你。” “奚崽崽你胡说！” 今朝斥了声，仰头要瞪他，两人间距离比她预想的近，鼻懿驊尖险些蹭到他下巴，清淡的须后水钻进鼻尖，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黑瞳，薄薄的双眼皮，直勾勾地在看她。 树叶哗哗响，夜色与须后水融作一池，不清不楚荡漾开。 今朝举相机的手颤了颤，立即后退一步，拉开两人距离，自己低头看相机，一张张翻着照片。 挺不合适的。 今天真是太奇怪了。 她收好相机，看了眼手机时间，往原路转身，平静说：“很晚了，回酒店吧。” 奚行也扯平嘴角，冷淡点了下头。 - 回到酒店已是十点多，关上房间门，今朝走到桌边放包。小沫垫着枕头靠在床头边刷直播，见老大回来，抬眼问道：“怎么样，你们找到松鼠了吗？” “找到了，那儿还挺多的。” 她应着，拧开水瓶，喝几口，掀开电脑屏，开始导相机照片，传入电脑后，拖进分类文件，顺手打开photoshop收拾好今晚拍的照片，当日事当日毕。 等所有照片处理完，脑子空闲下来，左手控着鼠标莫名点开浏览器，找到网页搜索框，输入：【喜欢的男生有女朋友了怎么办？】 酒店房间的wifi有点慢，页面圈圈转了几秒，今朝的手还搁在键盘上，食指代替脑袋思考般，轻轻在键上打拍子，眼看网页将要弹出，她又立即抬手将屏幕扣下，不去看它。 今朝捞起桌上剩一半的矿泉水瓶，喝几口水冷静下来，然后丧气地，垂着眼帘看电脑盖上的图标。 不能不能，这样的行为太不好了。 作者有话说： 猜猜，奚崽崽为什么会知道有松鼠？ 50个红包~ 第28章 出差回来, 工作仍在继续。 今朝多日早出晚归，路过2602时，都快步通过免得再碰上。反倒是每次深夜回到小区, 门口保安会多看她几眼，一来二去认了个脸熟, 她会嘻嘻笑地和保安打招呼。 轻吻陷阱 第32节 有一天，熬了两个通宵做出新项目方案后，今朝决定犒劳自己，豪气一把打车上班。在门口等车时, 被保安大哥拉着和老奶奶聊天寒暄, 等网约车来到门口, 那老奶奶还相当热心地邀请她进小区微信群。 盛情难却之下, 今朝加上老奶奶微信, 刚坐进车里, 就收到她发来的自我介绍, 原来是业主代表, 后面附带着一个群邀请。 点开群邀请，显示好友已在群内。 看着那名字, 她犹豫几秒，毅然点击加入, 反正也不会在群里说话，留着看停水通知之类的信息挺好。 到了公司, robotaxi的活动结案ppt已进入最后部分, 加上媒体数据就能提交。 今朝正看着秦畅发来的数据汇报, 微信界面突然弹出乔遇城发来的道歉, 长段文字, 与宋惠截然相反的表达方式, 她面无表情看完，切屏继续工作。 对于父母，今朝的感情很复杂，本能上是爱他们的，可这爱里也带着点恨，恨它破碎得突然，恨自己曾经天真的想法，厘不清，索性不再去想。 下午两点，今朝带着小沫、余灿前往客户公司开会，南区主干道竟少见的堵了一会儿，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竟开出来半个多小时，抵达m.x.时距离约定只剩十分钟。 余灿停好车，松口气：“没迟到吧？” 小沫看了眼手机微信，说：“萱萱通知说，她们预定的会议室还有人在开会，让我们到了先等一会儿。” 今朝关好车门，扫了眼周边，瞧见有工程师在测试模型车，笑了下：“我们没有迟到就好，等等呗。” 路过看清他们的员工牌，今朝停下脚步去看那辆玩具大小的四轮车，印象中m.x.似乎没有类似项目，她忍不住好奇，搭讪问：“这是新项目吗？” 满头卷毛的工程师小哥见三人面熟，挠了挠头笑：“不是，奚老大做来玩的，他在训练机器学习，让这小家伙取咖啡跑跑腿，应该不会商业化。” 小沫看着小车有点心动，跟道：“为什么不商业化啊？我好像有点需要这种机器人。” 今朝瞥见工程师手里的遥控器，精密显示360度实景及高精地图，与m.x.配给轿车上的激光雷达和全景摄像头一样，成本可想而知，她笑了下，猜测：“因为贵。” 小沫不死心：“比香奶奶的包还贵吗？” 卷毛小哥扭头问：“那包多少钱？” 小沫：“三四万可以买到。” 那卷毛小哥估算几秒，得意地点点头：“这小家伙纯硬件就抵一个包，加上算法价值的话，起码得一百二十个包以上。” 小沫双眉飞起，像是听见包子里头的馅是金箔般惊讶：“你们写几行代码就值这么多钱？” “这不是普通代码，是奚老大亲自写的。”卷毛小哥据理反驳，抬了抬鼻梁上的黑框，自豪解释：“当然我写的也很有价值，用钱衡量就俗了。” “是不是啊？”小沫翘起双手，还想要逗那小哥：“你们怎么不多写点？” 小哥：“……” 今朝：“……” 在门口聊了会儿，还没接到开会通知，三人准备去公司等。刚走进m.x.的玻璃门，一只小柴犬像是蹲守许久，一下扑到今朝脚边。 今朝认出它，蹲下来挠小狗脖子，轻声问：“小q你怎么在这儿，最近乖不乖呀？” 小柴犬比上次见面胖了不少，脸颊肚子都肉嘟嘟，脖子上只戴了脖圈，没有狗绳，像极公司巡逻队队长的模样。 萱萱跟在小柴犬后面，一路小跑出来，见到今朝在和它玩，才慢脚步，摇着手喊：“小q别乱跑去，快过来。” 今朝摸着小柴犬的狗背，手指顿了下，仰头问萱萱：“它叫什么名字？” “小q，好听吧？”萱萱笑笑，走近要牵小柴犬，解释道：“这是奚首席的狗，没系绳在公司跑惯了。” 这么巧，还真叫小q。 不，已经不是巧合了。 他究竟想干嘛？ 今朝看一眼小柴犬，眼里没什么情绪，声音淡淡：“是嘛，挺好听的。” 小柴犬在今朝的脚边挨蹭了两下，跟萱萱跑了回去，说是公司中庭有个活动区专门给狗狗玩耍。 距离会议室腾出来还有二十分钟，前台给他们送来咖啡，三人只好坐在沙发等待。 过了会儿，小沫滑着手机，突然反应过来，看向今朝：“老大，你刚进门是不是直接喊了小q？怎么还故意问人家名字？” 今朝默默喝咖啡，抿了下嘴角：“左邻右舍都这么喊它，我不确认才问的。” 小沫眯起眼睛，以侦探触角扫一眼今朝，笑着问：“你们邻居关系挺好的啊？” 余灿插话：“怎么，小沫你住的地方邻居关系一般？” 小沫感慨：“是挺一般的，别说狗的名字了，我连隔壁住了谁都不知道，大家都是租客住半年一年就搬走了。” - 开完会，回到hl已是下午六点。 今朝和余灿商量完后续宣传要点，回到座位审核剪辑新出来的样片，如无意外可以八点前收工。 七点半时，秦畅走过来，敲了下今朝的桌面，讪讪道：“老大，上周活动后，我在采访间捡到奚首席的名片夹，本来想在开会前给你们带去归还，我给忙忘了。” 放到桌面的是一个黑色皮革名片夹，今朝从屏幕前挪开眼，打开名片夹，抽一张名片，上面印着：m.x.首席科学家、奚行，没有挂多余头衔，背面也仅印了公司logo底纹。 她放回名片，问隔壁小沫：“下次你去m.x.开会带过去？” 小沫对着电脑屏敲字回信息，同时转头回道：“下次例会不定什么时候开呢，你们邻居关系不是挺好的吗，老大你顺路带给他吧。” 秦畅双手合十附和：“拜托老大了。” 今朝只好应下，任名片夹放在原位，手肘搭在桌上，点开视频专心工作。 过一会儿，小沫收拾桌面准备下班，再度提醒：“名片夹这种东西一般不会备多个，他找不到估计也挺麻烦。” 今朝瞥一眼名片夹，手里的鼠标拖着进度条不放，节奏不断将样片看完，在文档记下修改意见，回传给剪辑。 忙完工作，她靠到椅背上休息了会儿，转一圈椅子，拿起手机对名片夹拍了张照片，发给奚行。 -同事捡到，你的。 -喊跑腿送过去？ 很快收到奚行回复，却不说名片夹。 -你今晚又不回？ -看桌面下的地毯是在公司吧。 -你们加班的节奏是要冲金狮奖？ 噗，他竟然还知道金狮奖，今朝弯起嘴角笑了下，很快抿平，捧着手机敲字。 -回，半小时后才能到。 过了会儿，今朝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连续加班？ 奚行。 -乔今朝你明知故问？ 今朝懵了，拧眉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 这家伙却没再回复，今朝放下手机，慢悠悠收拾东西下班，最后才揣上名片夹进包里。 即使是下班高峰，乘地铁回到小区，也只需要半小时。这就是为何每次今朝打车都会肉疼的缘故，两站地铁路程，与等车打车时间差不多，却差了不少钱，现在仍在还债阶段，她只想把每一分花在刀刃上。 电梯缓缓升至二十六楼，电梯门开，今朝走出电梯，左转，传来女生说话的声音。 轻轻柔柔的，听不真切。 今朝往前看去，扎丸子头的女孩站在2602门外，肩上的lv又是另一款当季，品牌忠诚度还挺高。 再细看，2602的门开着，准确说是开了半边门缝，奚行一手拉着门把，另一只手的手肘撑在门框上，露出上半身的卫衣，在听她说着什么。 “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我很乖的，也没有去公司烦你，可每次你都冷着脸还不愿见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走近听清对话，今朝心里噔了下。 这种场合似乎不适合去送名片夹，而且听起来怎么像是在对渣男哭诉，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竟然还有空做渣男。 那女孩似乎是拽了下门，门板小幅度滑动，很快被奚行稳住，往里收了一点，门板纹丝不动。 他一向冷淡的声音透出不耐烦：“别再来了，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你若是真想谈恋爱，肯定也不缺对象，不如认真想想自己要的是什么，难道你没别的人生追求吗？”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我不信。” “于晓晓，这话会很伤人，需要我再说一遍吗？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你，甚至没有注意过你，如果你还觉得送伞不是误会，那好，我现在问你要回买伞的钱，二十块。” 这局面走向不太对劲，反转得有点出乎意料，今朝脚步越走越慢，从包里掏出名片夹捏在手里，犹豫着是过去叨扰一声递给他，还是听完结局再过去。 静了几秒，女孩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哑了点，听起来没有多受伤：“只要是和你，不谈恋爱也可以，就算是地下关系都可以，按你喜欢的来，我不介意。” “我介意。” 奚行回得很快，眼皮冷冷垂着，耐心几乎耗尽，想拉把手关门时，随意往楼道上瞥了眼，很快，他扯嘴角笑了下，这人走路一点声都没有，搁这看好戏呢。 于晓晓随着奚行的目光望去，也认出了今朝，她记得是隔壁邻居，上次来见过一次，她没太在意，转回头去看奚行，准备再鼓鼓劲儿，换种方式。 门板动了一下，打开了些。 于晓晓一时惊喜得不知如何反应。 奚行撑开门，顺着门开的方向让于晓晓退去几步，他则迈到门边，一手拉着门把，另一只手伸向今朝方向，手掌向上，淡声喊她：“乔今朝，过来。” 这会儿还能想起要名片夹？ 今朝有点佩服他，捏着名片夹，加快脚步走去，准备右手递给他名片夹，然后从左侧道回家。 奚行走出来半步，扬着手看她。 今朝走到门边，将名片夹轻轻放到奚行手掌上，收回的瞬间，她的手被那大手扣住，使了点劲，直接一把将她人拽进门内。 嘭一声。 奚行没再犹豫，拽着把手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说： 奚行：这戏好听吗？ 今朝：你没去写心灵鸡汤可惜了。 奚行：？ 轻吻陷阱 第33节 今朝：比如思考人生啊追求啊，一套一套的。 奚行：…… 第29章 屋内, 暖调光线倾泻一地，关门声萦绕在耳，却在这一瞬间静得过分。 今朝被突如其来的举动怔住, 低头看那只扣住她的大手，骨节分明的手掌, 轻巧包住她的手，隔着名片夹，还能感受到一点皮肤的温度，她挣了一下, 那手才顺势松开。 奚行问了句：“好听吗？” 今朝一脸问号, 拧眉看他。 他懒洋洋瞧着她表情, 腾出的手捏住名片夹, 一下一下转着把玩, 声音欠欠的：“没想到, 你还有听人吵架的爱好？” 今朝立即哼了声：“我又不是故意听墙角的, 而且没树洞播客好听。” 这时, 门外咚咚响起敲门声。两人对视一眼，奚行抬下巴往客厅点了下, 带她往里走。 借这时机，今朝放眼扫视他家客厅, 游戏手柄、遥控器、反扣的书本，随意放在茶几, 厨房的岛台桌上还亮着一台平板, 几只打开着的食物袋, 比上次见多了许多生活痕迹。 终于, 敲门声止, 那女孩像是走了。 今朝站定在客厅里, 抬眼看他，恰好撞上他扫来的眼神，她笑了下：“你问人家要二十块钱，你女朋友知道吗？” 经过门口那番谈话，今朝可以肯定那女孩不是他女朋友，可这屋里也没什么女孩的痕迹，她有些想不通。 怎料。 奚行突然顿住手，反问：“谁？” 转瞬，他反应过来，扯着嘴角笑出声，低头睨她眼睛：“消息挺灵通，可惜信源不靠谱，他们说有，你就信？” 吊儿郎当的劲收不住，声音磁却得很：“下次收集信息记得交叉验证，你们做公关传播，不是看重信源真实性吗？妄我以为你是专业的。” 所以是没有女朋友？ 今朝轻轻噢了声，没法反驳，她确实没做交叉验证，只听了pr几句闲谈…… 奚行观察着她脸上表情变化，随手将名片夹抛向沙发，带了点试探：“怎么，你还挺高兴？” 跟着抛物线，今朝撇头看去，名片夹不偏不倚落进沙发扶手边的置物盒，她收回眼神，弯起嘴角笑：“当然，合作伙伴以事业为重，对我来说是好事，说不定项目会成招牌案例呢。” “说得好，招牌案例……” 奚行将手插进兜里，点了点头，眼神冷了些，声音也冷淡下来：“你最好身行力践，以、事、业、为、重。” 今朝理所当然地回视他，她现在的生活已经被工作挤压得只剩睡觉时间，已经足够‘为重’了。 说到这个，她想起悬而未决的问题，开口问道：“你还没回我微信呢，你怎么知道我连续加班的？” “想知道？” 奚行抬下巴往沙发一点，示意她坐，然后弯腰从茶几捞起手机，滑了几下，掀眼皮看她一眼，忍不住笑似的，将手机递过去：“你自己看。” 看到手机那一瞬，今朝知道为什么需要坐了。 手机app里是奚行家门铃录下的视频，正在播放的，是她的脑袋凑近门铃摄像头，圆碌碌的眼睛，使劲儿盯着摄像头瞧…… 今朝想起，那天出门赶会场，路过看到他家门口装了个黑盒子，就好奇了一下下，没想到录在app里，从入画到出画，足足有五秒那么长，自己那表情，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丢人。 要不是坐在沙发上，真想钻地洞逃走，她深吸一口气，镇定住手指往后滑，视频里，楼层保洁员和刘姐的出现频率最高，然后是她下班路过的闪拍，以及奚行进出家门的画面。 手指快速滑到今天，视频全然没录，app右上角显示机器充电，显然他前些天是通过这台可视化门铃推测出她加班节奏的。 奚行隔着一个空位坐在沙发上，着手将茶几上的游戏手柄收入置物盒，整理完凌乱摊开的书，才瞥她一眼，漫不经心吐槽：“挺烦的，有人路过app就弹提醒，我也没刻意去看。” “是吧……” 今朝敷衍了声，还在低头看他手机，手指在app上快速点着，突然得逞地笑：“删了我路过的视频，你应该不介意的吧？” 说完，爽爽快快地将手机还到沙发上。 没了黑料一身轻松。 奚行的手肘搭在沙发背上，支着下巴看她那得意劲儿，等她笑停，他才慢吞吞捞起手机，眼皮遮了半眸光，随意点几下手机，举起云空间的储存界面亮给她看，嘴角使坏扯了下：“刚巧前几天买了200g，好多视频都自动上传了。” 今朝：？？？ 谁会给门铃买云空间啊！ 还200g！ 免费的七天存储不够看吗！ 按住内心咆哮，今朝盯着他手里的手机，立即伸手去捞，那手机却被他举得高高，捞了几下徒劳，她收回手，抿抿唇，负气说：“随便你，反正我路过的画面挺美的。” “确实美，”奚行放下手臂，瞧她一眼，声音懒散不着调：“可惜，最开始那几天的视频不在云空间，没法给你回味了。” 他将手机扔到茶几，亮着屏，云空间页面滑到最开始那页，已是近两天的日期。 “哦？这样啊？” 今朝凑近瞥了眼，这才安下心来，嘴上立场不变：“那真挺可惜的。” 安静下来，两人都没说话。 这会儿，今朝才听见一阵咀嚼声，嘎嘣嘎嘣咬得可香了，她抬眼扫一圈，在落地窗边找到一个狗狗餐饮角，小柴犬正美滋滋吃着自动喂食机落下的狗粮。 奚行起身，问了句：“吃饭没？” 今朝看了手机时间，九点多，也起身应道：“回去吃，我该走了。” 此时，奚行已经走到斜对面的开放厨房，站在岛台边，看她一眼，没什么情绪地发出邀请：“煮多了海鲜烩饭，一起吃点？” “这玩意儿没法煮一人份。”他强调着，点开平板匆匆看一眼，扣上，走到厨灶边掀锅盖。 浓郁的海鲜味，混着奶油饭香飘入客厅。 闻到香味，今朝有些出乎意料，看不出他会煮饭，而且厨艺似乎很了得的水平，但她还是决定告辞。 拎起包往大门走，刚走到客厅与餐厅交界。 奚行拉开冰箱一侧门，瞥了眼她动作，熟视无睹般，抬起下巴往岛台一点：“包放桌上吧。”拿出一只塑料盒，问她：“加芝士吗？加多少？” 他的动作之自然，以至于今朝怀疑自己刚说的是留下来吃饭，她叹口气，眼神飘到被打开的冰箱柜门，一整面的冰箱贴，顿住脚步。 她好奇地扬下眉：“……那就加一点吧。” 奚行晃了晃塑料盒，关上冰箱门，到灶台边撒芝士碎，过了会儿，才想起说：“喝什么自己到冰箱拿，可乐果汁都有。” 没人回答。 奚行瞥一眼，发现今朝已经站在冰箱前，安静看着整面的冰箱贴，他轻咳了声，问：“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你也去了皇后镇啊？”今朝回头，眼中充满不解，手指指着一个湖滨风光的冰箱贴问他。 奚行低着头，轻嗯了声，垂着眼皮，看不出情绪，手上动作不停，嘭地打开喷火.枪，对准珐琅锅里的芝士寸寸灼烧。 厨房内只剩唰唰燃火声响，今朝不见他有下文，继续追问。 “什么时候去的？” “去年。” “格鲁吉亚呢，什么时候去的？” “前年。” 今朝纳闷地皱起眉，视线移回到冰箱贴上，上面大部分国家地标都是她去过的，像新西兰皇后镇这种热门旅行目的地，去过的人很多。 但神奇的是，格鲁吉亚这种，高加索小国，非著名目的地，他不仅去了，而且还是同一年份去的。 她笑了下：“好巧啊。” 奚行关掉喷火.枪，戴着隔热手套端起珐琅锅，放到岛台上，若无其事问了句：“你也是前年去的格鲁吉亚？” 今朝点头，从冰箱拿出两瓶青提汁，向他示意了下，放一瓶在他位置上。 她拧盖青提汁，喝一口，坐上高脚椅，解释：“那时在埃及拍广告，拍完休假，又攒了很多飞行里程，想找性价比高的滑雪场玩，就去了那儿。” 奚行似乎挺意外：“确实挺巧。” 桌上的海鲜烩饭，盖着厚厚一层芝士，焦酥的斑驳壳，被铲子轻轻一敲，立即塌下去一小块。 今朝咽了下口水，看着奚行用勺子舀起，芝士勾连而起，多层香味中和得更浓郁了，迫不及待地想尝尝。 见他盛好一碗，她自觉地推了下自己面前的空盘，以为他会接走盛饭，谁知人家已经拿起勺子准备开动。 这人，待客之道还挺特别。 奚行扯嘴角笑，捞起果汁拧开，看着她推盘子的手，转向锅边，用饭勺杵着锅沿挪动，生生将锅连同锅垫，从中间挪到空盘边，才开始盛饭，倔得很。 他调侃了句：“自己动手才香。” 今朝哼了声，将青口、大虾、鱿鱼铺在米饭上，最后盖上一层锅边多余的芝士，再瞧一眼食物卖相，忍不住感叹：“你厨艺很棒，连海鲜烩饭都会煮。” 说着，拿起勺子尝一口。 奚行坐在对面，左右手将卫衣袖拨到手肘，扬了下眉，坦荡荡笑：“第一次煮，不要期望太高。” 今朝嘴里含着米饭，两颊鼓鼓的，先是拧了眉，而后放松眉头，点了点头，吞下后回他：“尝出来了，稍微咸了点，难怪要加芝士，有芝士中和盐味就刚刚好。” 她偏头，看见平板倒扣在桌上，立即了然，跟着食谱做菜，看到盐适量这种表述，确实很难拿捏，他第一次能煮出如此水准，也很让人意外。 再吃一大口，今朝真诚夸赞：“好吃的，尤其是青口的贝肉，脆韧爽口，这火候掌控没谁了。” 奚行抬眼，看她眉飞色舞的表情，不自觉笑出来：“乔今朝，你可真能说。” 餐厅没放音乐，却也不觉安静。 两人面对面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聊无关紧要的话，多数时，是今朝分享美食感言，奚行笑着应几句，谁也不急着先把饭吃完。 正说着话，小柴犬蹭到今朝脚边，挠爪子吸引她注意力。今朝放下勺子，抱起小柴犬放到腿上，逗它玩。 低头逗了会儿，今朝的眼睫一抬，看向奚行，突击问起：“它叫什么名字？” 奚行在喝青提汁，呛了声，连咳好几下，瞥一眼桌面冒出来的狗头，拧上瓶盖，淡声回：“忙，还没给它起名。” 小柴犬立即不满地冲着他汪汪两声。 轻吻陷阱 第34节 今朝盯着他，笑了笑：“噢，是吗？” 奚行重新拿起勺子，推了下盘中的青口壳，眼也不抬问道：“没想好，你有建议？” 今朝挠了下小柴犬脖子，眼神仍是看他，试探：“叫小q怎么样？” 小柴犬这才满意地在怀里蹭了蹭。 奚行扫一眼狗崽子，放下勺子，声音挺无奈：“它喜欢，我也没办法。” 作者有话说： 今朝：谁拿捏谁还不一定呢。 第30章 吃完海鲜烩饭已经十点。 今朝坐在岛台边和小柴犬玩, 想看看它主人教了什么本领，余光扫到奚行将饮料空瓶放进塑料袋，才开始收拾用过的餐具和锅。 那袋子里, 装着不少矿泉水瓶和饮料瓶，被他挂在岛台下的暗角, 挺奇怪的，垃圾分类一般当天就丢到分类站了。 等听到洗碗机工作的声儿，今朝起身告辞：“我帮忙倒垃圾吧？” 奚行擦干手，单手撑在岛台上, 看了眼手表, 漫不经心睨她：“乔今朝, 你明天不上班？” 倒垃圾得跑去楼栋后面, 电梯一来一回也要十分钟, 大晚上下去确实有点麻烦。今朝拎起包, 回他一句：“噢, 我也就客气一下。” “这样啊。”奚行笑了, 没脸没皮接住：“要不明天过来倒？也不迟。” 今朝：“……” 回到家中，今朝洗了个热水澡, 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开始复盘晚上的事, 明明只是去送名片夹，怎么就进了人家家里, 还看到手机上的黑料视频, 甚至吃了他煮的海鲜烩饭…… 想着想着, 暖实的饭困涌起。 沉入了梦乡。 早上醒来, 窗外下起大雨。 今朝洗漱完, 倒了杯鲜奶放进微波炉加热, 走到窗边看雨势，海面被大风卷起波澜，远远看到几艘作业游轮停在码头，起起伏伏。 这种雨势，恐怕连打车都困难。喝完牛奶，今朝找了把折叠伞放进包里，换好鞋出门。 快要走到2602。 今朝瞧一眼那可恶的门铃，紧迈两步跨过去，屋内响起汪汪两声，似乎是小柴犬爬门。 下一秒，门开。 奚行拉着门把手，侧头看到今朝一路小跑的劲儿，忍不住笑了下，关上门，慢悠悠走在她后面。 两人站在电梯厅前，今朝斜斜瞧一眼他的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问：“垃圾倒了？” 奚行：“等下刘姐过来。” 今朝：“噢……” 奢侈，真奢侈，竟然每天请家政。 电梯门开，今朝先一步走进电梯，按下一楼，往边上站了点。奚行进来，按下负一楼。 奚行双手插兜，摸到车钥匙在兜里，掂了掂，低头看她，懒散提道：“外面在下雨。” “知道，我带有伞。” “打车了？” “坐地铁。” 今朝说着拿出雨伞，扬了扬，垂眼就看到他拿着车钥匙，往电梯控屏上点了点，一楼按键灯灭，她扭头，诧异看着奚行。 “我去南区中心。”奚行收手插回兜里，若无其事扫向上方变动的数字，淡声说：“顺路兜你。” 出电梯，今朝放慢半步，眼神往他身上扫去。 他穿了件没图案的t恤，宽肩又平又劲，藏在衣服里的肩胛骨，隐隐能瞧见点轮廓，走起路来散漫又自在。 这张脸随便做点什么，都很容易让人多想，难怪昨天那女孩要对他穷追不舍，又是送伞，又是雨天顺路的，他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坐上副驾驶座，今朝扣好安全带，报上公司地址。奚行也没开导航，踩着油门直接出发。 “你知道路？” “南区就这么点大。” 奚行单手控制方向盘，排队驶入主路，看后视镜时顺便瞥她一眼，笑了下：“差点忘了，你是路痴。” 今朝在心里哼了声，幸好起心动念要夸他的话没说出口，她靠着椅背，整个人往下挪了些，懒洋洋回他：“所以你才更要珍惜我……” 说着，车内响起萝丝托马斯的音乐。 今朝往后视镜瞥一眼他，话停在歧义处，反应过来，赶紧快快说完：“……们这种潜在客户，未来自动驾驶汽车的依赖者还得是我们。” 奚行拿手肘搭在侧窗边，支着摸了摸下巴，嘴角勾着，没揭穿她的自恋，优哉游哉地等红绿灯。 雨水噼里啪啦，打着车窗，整个世界被浸得雾蒙蒙，坍缩成越野车内的小空间，容不下更多存在。 歌手在唱： if i see her standing there alone at the train station three stops from her home i have half a mind to say what i’m thinking anyway …… 似乎，下雨天的早上也不是那么烦人。 后来几天的早上，两人都会在楼道遇见，一起乘电梯，互相皮几句。 自从今朝加入hl后，公司项目越来越多，超负荷加班也越来越多，人手分配有些捉襟见肘。今朝向人事部申请加人，人事主管艾丽推来十几份简历，让她招录两名同时试用。 看着简历择优时，今朝不解：“我们部门名额只剩一个，我可以申请扩编到两个？” 闻声，艾丽起身关上会议室门，才神秘兮兮地给她解惑：“这你就不懂了吧，正式名额只有一个，但试用名额不限啊，你们部门最近不是用人紧张嘛，多招一两个进来，帮你们过渡三个月再择优留一个，这叫竞争上岗。” 今朝蹙眉，放下手中简历，问她：“如果招进来的工作能力都达标，三个月后还会被放掉，岂不是浪费他们的时间？对我们部门的协调磨合也有影响。” 艾丽睨一眼，才将道理分析给她听：“反正名额只有一个，多招进来干几个月是性价比最高的方式，你要的助理岗磨合期不长，试用期过后不录用的理由也好找，别的公司为了降本增效，还会专门招技术岗来给老员工补足技能，时间一到还不是放掉走人？职场嘛，别较真。” 今朝低着头，听她说完，自己挑了两份面试印象较好的简历留下，剩下的简历交回给艾丽。 艾丽接过，以为她终于上道：“选好了？我给你手上那两份发offer？” 今朝将简历卷在手里，拉起椅子，笑了下：“不急，我去找老板谈名额。” 团队连续加班几天后，终于渲染生成第一个，为m.x.制作的技术视频。视频受众是自动驾驶链路的上下游从业者，除技术岗外，产品、市场、运营、公关等各岗位的人，也要能看懂这十分钟视频。 这对视频表述不是易事。 首先要先去理解技术要点，一层层往下推，拉出主线，再将技术语言换成‘人话’，减少观看阻碍，为此今朝拉着团队没少加班。 上午给m.x.发去视频，下午即收到反馈，除两处画面的专业名词标注不准确外，其他内容全部通过，还获得了客户pr的高度赞扬。 小沫汇报客户反馈时，今朝靠在椅子上，狠狠抻了个懒腰，连续几天超负荷工作，颈椎都快罢工了。 忙完修改，剩下的交给后期。 “终于可以按时收工。”今朝说着，伸手要去关显示器，才发现已经十点，暗暗叹了声：“原来也不是按时。” 她不爱加班，一般活干完就走，但项目有需要时，加起班来比谁都狠，以至于失去时间感。 乘地铁回到小区，已是十点半。 街上仍有不少人在走路，今朝拎电脑包走到小区大门时，听到小柴犬的汪汪声。 循声扫去，奚行竟牵着它在门边散步。 准确来说，是他牵着狗绳站在那儿看手机，小柴犬独自落寞地在边上绕圈。 隔着几米，今朝站定扫了眼。 前几天八九点下班时，在小区花园里碰到过他和小柴犬几次，两人绕着花园遛狗走半圈，一起乘电梯回家，细想下来，这段时间的早上或晚上，好像会碰上一面。 今朝准备抬脚走进大门，小柴犬突然拖着狗绳跑过来，奚行慢悠悠走在后面。 小柴犬火急火燎跑到今朝面前，才衔起狗绳，仰头示意。她笑着，猫下腰撸了一把狗背：“学会自己牵绳啦，真棒！” 奚行单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捏着手机，转着玩，突然来了一句：“你们公司没你就转不了是吧？” 今朝牵起狗绳，往小区内扬了扬下巴，回他：“这说明我很重要，没了我，hl将失去半壁江山。” 奚行点了下头，嘴角勾着耐人寻味的笑：“确实，半壁江山的技术视频做得还不错。” “你真这么觉得？”今朝有些不敢相信，但却已经弯起眉眼，表情很是得意：“你以前很少夸我的。” “是吗？”奚行垂下眼皮，掠过一丝冷淡，很快侧头睨她一眼，语调仍是散漫：“那是你以前还不够努力。” 小柴犬挣着绳子，在前面撒欢。 两人走在后边，奚行拉过绳子训它几句，不准它刨花坛，然后瞥今朝一眼：“小q好像很喜欢你，非要拽我到大门口不肯走。” 原来如此，难怪这么晚了他们还在大门外，今朝嗯了声：“我也挺喜欢它，有眼缘。” 走到电梯厅，奚行摁亮上行键，看到她抱起小柴犬往狗头上亲一口，他微皱着眉，没来由说了句 ：“养过宠物吗？没洗澡就亲。” 今朝抱着小柴犬再摸几下，抬起眼睫，看向他的脖颈，盯了几秒，那喉结突然轻轻地滚了滚，她声音稍大，自豪地回他：“养过，一只大白鹅。” - 今朝与hl老板谈好条件，如能接下京北的新客户，就给部门多增加一个名额，如此即可缓解部门用人压力，又不会违背她自己的底线。 为谈下这个客户，今朝约到客户时间后，立即买了去京北的机票，原计划当天来回的行程，因为客户临时爽约，硬是在京北多逗留两天。 在京北的第三天，项目已敲定得八九不离十，今朝正与客户在餐厅吃饭，手机微信突然叮了下。 奚行。 轻吻陷阱 第35节 -在哪儿？ 今朝瞥了眼手机，没回，等客户起身去洗手间时，才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个城市定位。 很快，奚行回复。 -噢，以为我家门铃坏了。 今朝立即拧眉敲去一串问号。 -？？？？ 聊得莫名奇妙，大晚上发微信竟然是为了测试门铃。 作者有话说： 今朝：我真的要被他气死。 来晚了，朋友们快出现，50个红包~~ 第31章 京北这家客户, 是智能牙刷厂商，本身产品推广难度不大，但新品定位想走时尚风打入少女市场, 预算又不足以请明星代言，找几家了广告公司聊方案, 最后都不了了之，所以才联系到hl。 能被老板当做条件来谈判的客户，今朝自然做好了难对付的准备。来到京北第一天，扑了个空没见着客户, 第二天才与他们负责营销的老总见上面, 对方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身宽腰圆, 说起话来像是气门顶嗓般中气十足。 在老总办公室里喝着速溶咖啡, 今朝没有急着谈项目, 扫了一眼办公室摆设, 目光落在侧柜上摆着的风景相框。 个人办公室拜访的物件, 多少有点半私人半公开的意味，她的视线定格看了几秒, 饶有趣味问了句：“王总，那是您拍的照片？” 王松喜欢拍风景, 平时背着相机到处跑，还加了爱好者组织, 一有空就结队全国各地游玩拍照。他主动走到侧柜旁, 拿下那三只相框放到办公桌前给今朝欣赏。 照片里的景色, 莽莽草原见牛羊, 长空孤鹤水上飞, 还有张是一线金光透绝壁。 今朝捧起相框, 前两张照片都太平，司空见惯的景别只能看出镜头价格不菲，第三张还有点意思，她转过绝壁照片，带着点新奇的表情问王松：“这在哪里拍的？构图很有意境。” 即使是玩家作品，在专业摄影师眼里也能找到可取之处，今朝特意点出拍摄者设计的小心思。 王松押一口茶，抬眼看她，像是碰到同道中人：“看不出来，乔小姐也玩摄影？” 话匣子打开，王松的态度比今朝刚进门时热忱许多，两人约莫聊了十几分钟摄影，王松连连抱歉昨天的爽约，才将项目需求尽数道出。 简而言之，新品牙刷想走时尚单品路线，奈何前面几家广告公司提出的不是超预算，就是新意不足，眼看产品上线时间敲定，营销方案迟迟没能确认。 聊完需求后，今朝直言自己没有做过牙刷单品，两人又再约了翌日碰面吃饭。 回到下榻酒店，今朝卯足劲发散思路，远程与余灿接通脑暴会议，第三天与王松吃饭时，今朝开门见山提出男模代替明星，走视频营销的路子，优势是成本低配合度高，弊端是缺乏流量号召力，需要设计多组视频来试探受众喜好。 王松频频点头，这对他们品牌是个新尝试，但也有些许疑惑：“乔小姐，你们不是mcn机构，短视频也在你们的业务范畴吗？” 今朝笑了下：“我们强项是创意和制作，确实不像mcn有大量的网红资源，但这次视频方案需要的是新鲜脸，我看过你们品牌账号，有十几万粉丝基础，足够启动第一阶段造势，如果能踩中点，在第二三阶段再安排网红联动。” 吃完饭，今朝在餐厅附近等车，胡同边的马路灰蒙蒙，但这色调落在京北却又别有韵味，灰砖胡同，宅院餐厅，古红木门，这是她第一次来京北，看什么都新鲜。 手机蹦出思斯的微信，说是司予航快要生日，想约今朝一起去取礼物，顺便吃烤串。 今朝低头看手机，扫了眼与奚行的对话框，停留在四个问号，敲字回复思斯。 -可以呀，我明早的飞机，先回公司一趟，咱们下午五点商场见。 思斯。 -周末还回公司（大拇指.jpg） 诶，谁让我缺钱呢。 今朝捧着手机，捏了下手链上的貔貅，真想在司予航的生日蜡烛上蹭个愿望，快点还完债。 - 下了飞机，回hl与约好的模特经纪人谈完事情，今朝补了点口红，拎着装行李的托特包赶去商场见思斯。 思斯预定了一件呢子大衣，说是等司壮壮下半年去俄罗斯出差能穿，拿完衣服，两人逛到三层，今朝在3c店挑了一副蓝牙耳机做礼物。 思斯提起硕大的纸袋，放到眼前晃了晃，问：“这袋子是不是一看就知道是男装？” 黑色纸袋，专做男装的品牌logo，今朝点头赞同：“是挺明显的，地球人都知道吧。” 思斯犹豫了会儿：“我怕予航看到就没惊喜了，朝朝能不能先帮我带去你家？” “行啊，小意思。” 买完礼物，两人就近进了同层的烤串店，叽里呱啦一通点菜，下单后，思斯抱着手机给司予航发微信，小脸甜得挂蜜。 滋啦。 今朝拉开易拉罐，嘬一口可乐，瞧见思斯表情，忍不住调侃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和司壮壮这么投缘？” “那时没开窍吧。”思斯放下手机回想了下，“大学时他突然找我聊天，才跟他熟起来的，而且你不觉得他很可靠很有安全感吗？” 想起司壮壮的体格，今朝认可地点点头，思斯说可靠那肯定是可靠的。 思斯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说道：“而且他以前练过自由搏击，听说是初中那会儿，整天在搏击馆里和奚行对练，两人每天都青一块紫一块回学校，好几次都被教导主任逮着问是不是在校外打架。” 今朝扑哧笑出声儿，咬着牛肉串问：“怎么还逮好几次，问一次不就知道是训练去了吗？” “因为他俩有‘前科’。” 思斯也拿了串烤香菇，拨到碗里，“好像是有次在校外打野球，他们队友跟人起了摩擦，两边不知怎么地就打起来了。” 听到打架，今朝的眼睛睁得圆圆，有点来劲：“没想到他俩也叛逆过，我猜是对面输了，能组队打球的，体能差距不会太大，而他们俩受过专业训练，肯定知道怎么揍人最见效。” 思斯敲了下铁签：“bingo，不过后来还是吃了亏。” 当时一起打架的是隔壁学校学生，有几个挨揍的，输了不服气，撂下狠话让奚行和司壮壮有本事放学别走，结果第二天没到放学，两人就被教导主任逮住，每人记一次大过。后来才知道，那个撂狠话的小子根本没打算来应约，早就想好要去找老师卖惨来治他们。 思斯夹着吃半截的香菇，回想着司壮壮的语气：“听说当时他俩认罚也没辩解，毕竟打群架是事实，后来再有类似事情，他俩能不动手就懒得动，用奚行的话来说能用脑子解决就别动手，打得不痛快还麻烦。” 今朝咬着吸管垂眸，难怪那次撬忒修斯之车，他也没想打架，找警察去端贼窝确实比单枪孤勇要明智。 “予航说原本学搏击是为了能动手别bb，但那件事后他也觉得奚行说得在理，在外头打架得收着打，不痛快还得背责，不如在搏击馆里对打来得实在。” 思斯在加热烤盘上找烤串，拿了串淀粉肠，感叹：“他跟奚行感情是真的好，从小到大在一起，连大学都在同一个城市，可惜你没和他们一起去京北，不然我肯定经常跑去京北找你们玩。” “是啊，挺可惜的。” 想起自己的失约，今朝抿了下嘴角，声音带着点歉意：“那个决定很突然，当时我没办法处理好……除了我小姨，所有亲戚都指责我没有维护好父母的关系，即使我逃到洛杉矶，他们仍是打国际长途找到我，要我回来劝爸妈。” “逃？” 思斯耸着眉，如闻骇言，前两年听今朝提过父母离婚，但并不知道其中细节，她愤愤问起：“朝朝你不是自愿去留学的吗？他们凭什么指责你。” 今朝转着可乐罐，看吸管划出圆圈：“是我自己要去的，当时比较崩溃吧，次数多了有点自我怀疑，想不通为什么我的世界一下就变天了……” 停顿了下，她释怀笑笑：“到洛杉矶没多久，有次我去圣盖博山等日出，下山后就决定换号码，一直换到没人能找到我，也一直没回国，这样就不用烦恼去住谁家的问题。” 看着今朝的眼神由黯然转为豁然，思斯跟着点点头，问：“那你看完日出就悟明白了？” “不是。”今朝抽了张纸巾擦手，摇摇头，痛心疾首道：“等日出等得太久，着凉感冒了，那边看病好贵，我图省钱没买学生保险，为此花了一大笔钱，所以我不能再让这些事情去伤害我幼小的钱包了。” 没想到是被钱教育了一顿。 思斯噗地笑，举起茶杯和今朝碰杯：“果然是朝朝，不服不行！” 服务员端着一份冰激凌球路过，思斯提议：“咱们也点份冰激凌吧，你以前不是说吃冰激凌的日子都不会太坏嘛。” 她记得，今朝以前除了喜欢喝可乐，课间总喜欢拉她一起去学校超市买冰激凌，边吃边扬眉感叹今天又是个好日子，她那时还纳闷说等下就要发试卷了感觉又要考砸，今朝揽着她肩膀，一副万事无忧的模样，嘻嘻笑说：“放心吧，吃冰激凌的日子都不会太坏。” 今朝嗯了声，拿起手机扫码加单。 其实那句话的起源来自宋惠。 小时候，今朝常和哥哥比赛吃饭，她总是第一个吃完，然后抱着妈妈大腿央她：“快带我去浪漫吧。” 所谓浪漫，是去街口小卖部买冰激凌，五颜六色的花花纸，是今朝眼中最浪漫的东西，因为妈妈说，她第一次和爸爸约会就是散步去吃冰激凌，然后冰激凌都融在手里也不知道。 那时今朝不懂，妈妈为什么不知道冰激凌会化，但她记得妈妈说起这件事时，眼角眉梢都浸着笑，为此今朝认定冰激凌无比浪漫，因为它和约会有关，也和快乐有关。 吃完饭，司壮壮来接思斯回宠物基地，今朝和思斯在商场出口道别，提着袋子去乘地铁。 聊天聊忘时间，差些没赶上地铁末班车，回到小区已经十一点。今朝走出电梯打了个哈欠，几天出差忙工作赶飞机，吃饱以后就觉困意上头。 路过2602，又是一阵汪汪声。 今朝怀疑小q是不是在门边安了窝，走过门铃摄像头两步距离，才回头瞥一眼。 碰巧，大门无声打开。 奚行穿着睡衣，拉开大门，一团冷气跟着扑出来，他一身慵懒地往门框上靠，手里紧着游戏手柄，脚边还有一只跟出来的小q。 今朝有些尴尬顿在原地。 千不该万不该，为什么要回头。 隔着两步距离，奚行睨她一眼，像是值班老师逮着夜不归宿的问题学生，声音不紧不慢：“这么晚回来……” 眼神扫到那只黑色纸袋，高端男装品牌，他松下游戏手柄，眉梢却吊了起来，目光锐利直直戳向纸袋，出差还马不停蹄买男装，给谁的，总不能你自己穿吧。 “……也不知道给邻居带点宵夜。” 小q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今朝将托特包和购物袋放到地上，蹲下来逗它，闻声歪了下头看向奚行，没搞懂他前半句听着像关心，后半句怎么就刺耳起来。 今朝眨了眨眼，问他：“你饿啦？” 吃的肯定是没有的，但喝的有呀。 说着，她打开托特包，从最上面拿出一瓶黑溜溜的玻璃罐，起身递给他，慷慨仗义道：“给你，宵夜。” 奚行接过玻璃罐，翻到正面看见信远斋字样，京北的著名品牌，扯着嘴角笑了下，慰情胜无：“不错，起码知道带特产。” 今朝拿起包准备回家，莫名奇妙看他一眼：“不是啊，刚才烤串店里的，每桌都有我就拿回来了。” 想了想，她觉得有必要解释没法带特产的原因：“我这点行李没办托运，这瓶酸梅汤有三百毫升，上不了飞机的。” 奚行：“……” 作者有话说： 半夜，奚行：小q，女孩送酸梅汤是几个意思？ 轻吻陷阱 第36节 第32章 这么晚回来…… 也不知道给邻居带点宵夜。 他是真的想吃宵夜吗？ 今朝沉思了会儿, 将托特包里的脏衣服塞进洗衣机，倒了些洗衣液，启动洗衣模式。 双手环抱着, 靠在墙边看滚筒工作。 似乎最近和他见面的频率有点高，可又都不是故意见到的, 住在同一层楼抬头不见低头见，兴许只是自己想太多。 困意上来，今朝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想不通的事不再去想, 捞起手机直接回房睡觉。 不知为何。 兴许是晚餐聊到从前。 今朝做了个噩梦。 梦回初到洛杉矶那会儿, 她独自一人在陌生国度应对生活, 学业压力巨大, 每件事情都需要重新摸索, 每天都在彷徨不安中度过, 尤其害怕接到国内电话…… “你跑出去你家就真散了。” “去把弟弟要回来让你爸别离婚。” “朝朝你跟爸爸还是妈妈？” “你妈妈的厂都要被小白脸吞了。” “家里的事你不管吗离婚传出去多丢人。” 诘问像巨锤一样, 追着敲打她。她没日没夜地哭, 躲在被窝里很小声的掉眼泪，直觉无形中有一只巨手, 碾压着胸腔，不让她喘气。 其实她努力过, 非常非常努力过。 哥哥离开后，家里出现一条鸿沟, 再不敏感的她也察觉出来了, 爸爸妈妈不再讲话, 早出晚归总和她错开。 可一有机会, 她还是愿意, 像从前那样做开心果去粘合, 告诉爸爸妈妈，自己的考试成绩又提高了，以后会像哥哥一样考上d大，成为他们的骄傲，她努力捕捉生活的蛛丝马迹，告诉爸爸，妈妈炖猪蹄是因为他喜欢吃，告诉妈妈，爸爸买了好多冰激凌在冰箱…… 她告诉自己，至少爸爸妈妈没有吵架，他们只是互相不说话而已，一旦有需要的场合，他们还是愿意沟通的，比如得知分到拆迁房的那天，三人难得地坐在一起吃晚饭，她坐在小餐桌边，左看看右看看，她的爸爸妈妈好像变回了从前的样子，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她想只要再努力点，一切都会在圆满的轨道上前行。可事情还是搞砸了，早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事情就已经变质，一切都被搞砸了…… 夜航苦海，骤然刮起大风，海水掀起巨浪，小船孤零零地挣扎前行，一勺一勺在往外舀水。 期盼着，暴雨能快点儿停下。 早上醒来，今朝发现枕边被雨水洇湿一片，站在床边默了默，拆下枕头套，一股脑丢进洗衣机，开始新的一天。 - 出差回来后，智能牙刷项目急需推进。 合同签订，第一阶段的短视频需要尽快拍摄。今朝联系了多家模特公司，要来素人模特卡筛选找人。 翻了几天，素人美女各有各的漂亮，女模特很快定下，唯独搭档的男模特的选择，让人犯头疼。 钊哥和小沫在旁讨论模特卡的风格。 钊哥：“这个怎么样？” 小沫：“不行，不是我们年轻人的菜。” 钊哥：“这个呢，很像我老母亲喜欢的那谁来着？” 小沫：“上次说你妈妈看到是炸鬼子神剧？” 钊哥：“那只能再找家模特公司要模特卡了。” 小沫：“可惜我们没有模特资源……” 今朝在旁赶方案，觑到他俩聊天，提醒道：“我们不是拍tv广告，要求可以放低些，足够自然上镜就行。” “不是我们要求高，”小沫扶着电脑屏，转到今朝面前：“老大你看他们适合不？” 今朝松开鼠标，闲闲扫了眼。 嗯，确实不是要求高。 是现实与理想有一定差距。 不知是不是与模特公司沟通出了问题，对方推来的素人男模，只与素人沾了边，看着亲切如街上公司里的路人、同事，修图未修干净的双下巴，微微发福的肚腩，很难靠外表吸引观众啊。 今朝收回视线，点开网页微博，试着搜索关键词，同时安排任务：“不找模特公司了，我们到各社交平台找周边城市的素人帅哥，最好下周三前，能找到有意愿合作的，落实行程。” 小沫赞同：“是个路子，我看网上帅哥还是挺多的，老大，我们是不是先定个方向？” 今朝翻了几个微博，都不太合适，控着鼠标随口说道：“个子高一点，走在人群里很耀眼的那种，气质不能太板正，头颈线条要漂亮，到时会有特写镜头突出产品。” “好哒，发掘帅哥我最拿手了。”小沫立刻着手开工，“不过……你说的特征都很泛，我先找一部分发你看。” 泛吗？ 很具体啊。 靠到椅背，今朝咬着可乐吸管，只稍微一想，一个具象且生动的身影就印入脑海，眼神锐利而冷淡，有点劲劲的，捉摸不透的感觉。 - 周六傍晚，宠物基地。 铁门敞开着，溜猫逗狗的顾客从里往外走，山下刚上来的各式汽车停在一侧，小撮年轻人刚刚来到。 司壮壮邀请了十几个朋友过来开趴体。这会儿，作为寿星的他，正窝在玻璃屋内的沙发上和先到的朋友开黑。 “等我收完野就过去。” “快来，对面猴子在打龙。” “别团别团经济不够。” …… 玻璃屋内的空调开至十八度，几个男生裹着沙发毯，跺着脚，咬牙切齿地配合主人家的室温。司壮壮舒舒服服披着呢子大衣，敲着二郎腿，贱兮兮地撩拨对方鲁班。 室内外十几度温差，奚行拉开门时，差些被一口猝不及防的冷气呼出去，他拉起外套拉链，往里走，看到一个个颠头耸脑地捧着手机玩游戏，自顾扫视遥控器踪影。 司壮壮正在回城补血，抬头招呼：“老大找什么呢？” “空调温度这么低，不冷？”奚行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才注意到司壮壮那身卡其色呢子大衣，活脱脱的爱斯基摩人装扮，冻着谁也冻不到他。 司壮壮沉迷着：“遥控器不知道搁哪儿了，等我打完这局找找。” 奚行也懒得再找，找了个沙发空位坐下，两手肘搭在膝上，微弓着背看手机，回复信息。 崭新毛料的味道发散。 敲字空挡，他往边上人瞥了眼。 回完信息，奚行才认真去看，司壮壮这身大衣很像那品牌的风格，锁上手机屏，后背靠到沙发，侧头去看那大衣的后领，有个隐约的标志暗纹。 他不太信，伸手拉着司壮壮的后领，掀开一点，去看品牌logo，司壮壮顾着游戏全然不觉有什么。 突然，奚行的手松开。 重重地啪一下，拍在大衣后领上。 司壮壮这会儿，正控着李白位移，准备越塔夺下鲁班人头，突然感觉后脊发凉，然后就遭了这么一道力。 “诶诶别……”司壮壮的李白跳出对方塔区，残血跑路，等回到安全区，他才委屈起来：“打我可以，被打坏了思斯买的衣服！” 奚行双手环在胸前，挑了下眉，冷不丁确认：“外套是思斯买的？” “不然呢？”司壮壮百般呵护地抚着衣领，拽紧了些，炫耀道：“一万多块呢，除了思斯谁会这么疼我？” 也对，当然只能是思斯送的。 奚行笑了下，抽手从边上拿出个白色手机盒，插科打诨：“行吧，上次说的手机估计你看不上，退了吧。” “1tb内存那台？” “你真买啦？” 司壮壮连游戏也不顾了，伸手夺过手机盒，崭新的，连塑料膜都没拆，贼贼笑了两声：“你也疼我，不过你俩真配，连礼物都送成套。” 奚行空出手，从茶几上果盘里挑了颗软糖，撕开糖纸，看他一眼问：“谁？” “还能是谁，今朝啊。”司壮壮边说，边麻利地拆开塑料膜，打开盒子拿手机，啧啧叹：“她送了我三代的airpods，你们这一套下来我正好全换新。” “她来了啊？”奚行将糖纸捏在手里，软糖在舌尖化了点，桃子味的很甜，不动声色问：“在哪儿？” 司壮壮用脚勾来边上的垃圾桶，丢掉塑料膜：“和思斯在厨房玩呢。” 奚行噢了声，抄着兜起身。 司壮壮拉了下他胳膊：“去哪儿，下局快开了。” “女孩在厨房干活。”奚行抻腿挪了下他鞋，蹚出一条道来，低头瞥他一眼，叹气：“司壮壮你好意思在这儿玩游戏？” 等人走远，司壮壮才反应过来。 诶不是，厨房有专门的阿姨准备烧烤食材啊，她俩自己要烤饼干的，这不是玩儿吗？ 厨房里，思斯正在给新出炉的饼干装盘，今朝捧着平板坐在椅子上，一张张翻着小沫发来的帅哥照片。 正好是周末，不知小沫上哪儿发动一群小姐妹，撒网收集素人帅哥，文艺忧郁的，奶里奶气的，袒胸露背的，各式各样都有，记下id后，照片一股脑往工作群里发。 有几个看着不错的，已经联系上，可惜人不在附近城市，但至少说明帅哥是愿意接活的，比模特公司靠谱多了。 今朝敞着腿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翻照片，点开一张画面坦诚的奶狗脸，撩起运动背心有八块腹肌，她瞬间眉毛扬起，这是今天翻到的质量最高的照片了，可惜脖子粗了些。 她伸手拿了块小饼干，喊思斯：“我找到个还不错的，要不要过来看？” 思斯还在装最后的烤盘，应道：“等我一分钟。” 今朝又伸手去捞小饼干，身体往前倾一点，回到椅背时，直觉耳畔发热，像是有人靠在她后边。 侧头一看，是奚行。 他双手抄兜，弓着背靠近椅背，眼神直勾勾看着她手里的平板，或者说是睨着那上边的奶狗腹肌，轻轻啧了声。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啊？” 作者有话说： 轻吻陷阱 第37节 今朝：我只是在工作！ 第33章 沉沉的嗓音, 直灌入耳。 挠得痒痒的。 今朝侧了点身，刚好对着奚行的侧脸，五官英俊且立体, 还有明晰清瘦的下颚轮廓，她抬了抬眼, 看清他的眼神，劲劲的，带点不屑，心里也跟着啧了声, 这张脸不去上镜可惜了。 回正位置, 她咬一口小饼干, 含糊回：“还行。” 奚行直起身, 扬下巴和思斯打招呼, 眼神扫到桌边那盘小饼干, 手撑着桌边, 面向今朝, 夸了句：“挺帅的啊。” 哐啷哐啷，思斯用汤盆装了一盆烤好的饼干, 捧着往外走：“我给予航他们送一点。” 说是一点，其实是满满一汤盆, 司壮壮请了好些男生来，思斯量面粉时, 特意按吃饱吃撑的份量去做饼干。 阿姨正在陆续搬食材到草地, 准备生火烧烤, 思斯一走, 厨房内只剩两个人。 今朝吃完饼干, 手指搓搓饼干屑, 捧高了点平板，另一只手张开拇指食指，放大照片，淡淡点评：“太粗了。” 奚行皱眉蹙眼，隐约记得那照片是奶狗全身照，有点诧异地看她：“你在开车？” “我说的是脖子！”今朝无语。 呈上平板给他看，放大了上半身的照片，能明显看到健身痕迹，更明显的是与头围同等粗细的脖子，静脉曲张得明显。 为了自证，今朝卖力解释：“这种情况很常见，健身时发力点不对，特别是卷腹动作，错用脖子带力，造成颧骨的竖线与脖子齐平，上镜的话会缺点线条美感。” 奚行挑了下眉梢，接过平板：“还挺有研究。” “研究谈不上，我拍过不少模特，眼光还是可以的，可惜现在没有模特资源，我们组只好上网找帅哥。”今朝边说，边站起来，总觉得坐着仰视他，有种不平等的压迫感。 奚行往前翻了几张照片，清一色的年轻男人，问：“想找什么样的？” “帅的。”今朝捞了块小饼干，看他一眼，放低了些标准：“高一点，符合大部分女生审美就差不多了。” 放下平板，奚行笑：“这还不简单。” 今朝斜斜瞥他一眼，心想简单你上啊，噢对，你上确实简单，要不您上？ “我有个妹妹在湾大模特队，可以让她帮忙。”奚行双手环在胸前，低了点头，对上她视线，解释说：“堂妹，之前来送饭那个，她叫奚岚岚。” 哦，又没问你是哪种妹妹。 难怪那女孩看着年纪小，原来是大学生。 而且是湾南大学模特队？ “男大学生？这个好啊。”今朝眼睛亮了亮，一边翻出手机敲字，一边回他。 工作群@小沫。 -上次你说哪个学校模特队顶呱呱的帅？ 小沫正往群里丢照片，立刻回复。 -那必须是湾大！ -我和几个姐妹去看过他们商演走台，妥妥的纯情男大，不过咱联系不上人家啊。 见她喜上眉梢，奚行有些后悔，下意识咳了声：“至于吗这么高兴？” 今朝放下手机，抬眼看他，拈起笑脸说：“可以问问你妹妹吗？我想看纯情男大的照片。” 奚行顿时无语，冷冷看她一眼。 “不是，我说的是模特队的男生照片。” 今朝知道自己嘴瓢，显得有点不怀好意，捧起桌上的饼干盘，举到他面前，讨好笑笑：“这里有小饼干，你先吃着，待会儿我再给你烤鸡翅吃。” 奚行扫一眼盘里的饼干，进门时就看到了，焦黑焦黑的，和思斯捧出去的麦色小饼干完全两样，问了句：“你烤的？” “对我烤的，别看丑了点但贼香。” 奚行冷淡嗯了声，抽手从兜里翻出手机，边敲字边说：“先放着吧。” 今朝循循善诱，持续加码：“等下想吃什么，你尽管提，我的烧烤手艺那是一绝，连奥巴马都没机会尝过。” 发完信息，奚行揣手机回兜里，勾嘴角笑了下，调侃她：“乔今朝，你真该去做脱口秀。” “能赚钱的话，我不介意啊。” 她对合法的赚钱活计来者不拒，这会儿手机震动，低头回信息，随口问：“你有介绍？” 奚行气笑，无奈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有种想敲敲她脑袋的冲动：“认真做你工作吧，别再三分钟热度了。” 今朝知道他是调侃，也没听进耳朵，专注看手机里的工作群。 小沫：老大你有路子？ 秦畅：这么问，肯定是有办法。 她啪啪打字「奚行他」，删掉，重打：我有个朋友的妹妹，是湾大模特队的，正在问了，还不确定合不合适，能不能接，社交平台的你们继续找着。 - 暮色降临，草地上摆好烧烤炉，炭火翁翁燃着，四根细柱高挂起氛围灯，开关一拧，瞬间亮起光芒，将中间餐桌圈成欢乐舞台。 一群年轻人，或站着，或坐在，喝酒聊天打游戏，闹起来声音不小，幸好是在半山区，最近的邻居也在几公里外。 满当当的食材装满两辆移动餐车，推到烧烤炉旁，今朝尽职履行承诺，挑了两串生鸡翅放到烤架上。 司壮壮站在一旁，手抓一大把烤到半熟的牛肉，准备表演高空撒辣椒面的特技：“中辣大辣特辣，一把全搞定。” 今朝赶紧将鸡翅移个位置，满脸写着别沾我边。 “你不是爱吃辣吗？”司壮壮侧看了眼白生生的鸡翅，摇着手中辣椒罐，照顾道：“给你来点辣椒粉？” 等辣椒粉散去，今朝将鸡翅移回中间位置，婉拒他的好意：“我烤的是蜜汁鸡翅。” “换口味啦？” “给奚行的。” “噢，那你多刷点蜂蜜。” 司壮壮拿来蜂蜜瓶，放到今朝面前，转头看到有人拿着几串香菇过来，招呼了声：“蒋森。” 今朝往司壮壮边上挪了点，给人腾位置。 “予航，介绍下？”那个叫蒋森的男人隔着今朝，稍大点声问道。 烧烤炉边上，总共三个人，司壮壮翻着牛肉串，下巴抬了下：“乔今朝，我高中同学；蒋森，我财大同学。” 蒋森站在边上，看着今朝，状若随意添了点信息：“本科财大，硕士a大的。” 今朝瞥他一眼，给鸡翅刷了层烧烤汁入味，礼尚往来回他：“你好，我高中实验的，初中是四中。” 司壮壮啧啧两声，对着今朝解释：“别理他，每次见着漂亮女孩都要强调自己最高学历，习惯就好。” 今朝的回答也多少有点阴阳怪气，但要看听的人怎么想。蒋森刚才见到今朝长相就动了心，十足的甜妹脸，双腿匀称细直，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开眼神的那种，好不容易抓到搭讪机会，只觉得她说什么都有趣。 蒋森扬着笑，给香菇翻个身，没脸没皮盯着她问：“乔小姐是做什么的？” 司壮壮举了一大把牛肉串去长桌，这会儿烤炉边只有两个人，今朝很敷衍地嗯了声，没再理他。 手机叮一声，奚行发来峡谷邀请，今朝将鸡翅挪到最右侧，低头敲字。 -鸡翅还没熟。 奚行。 -纯情男大等你有空再说吧。 今朝看着手机，眼睛眯成线，啪啪打字给他换了个微信备注，这才舒心地给鸡翅刷上蜂蜜。 长桌这边。 奚行敞着腿坐在矮椅上，手搭着旁边空位的椅背，优哉游哉拈了块小饼干放进嘴里，和另一侧的校友聊着天。 这次应邀来的，大半都是司壮壮和他在a大认识的人，近几年回湾市发展，大家偶尔也会约出来聚。 司壮壮举一大把牛肉串过来，放到中间空盘上招呼大家吃，见奚行和思斯中间夹了个空位，刚要一屁股坐下，就被奚行扬手拦住。 奚行给他指路：“思斯那边有空位。” “嗨，我坐这儿不行？”司壮壮瞧见他面前那盘焦黑的小饼干，转移了注意力：“那什么东西啊，狗都不吃。” 奚行慢悠悠再拿一块小饼干，放进嘴里，气定神闲回他：“狗可没这福气。” 说着，他扬下巴，往烧烤炉那边点了下，问：“那人是谁啊？” 司壮壮弯腰凑到桌边，拿了串牛肉，嚼了口：“我财大一哥们，非要跟今朝强调自己研究生在你们a大念的，笑死，今朝根本不吃这套。” 奚行捞起桌上手机，给人发个游戏邀请，又问：“她怎么说的？” “也是绝，蒋森报自己研究生a大，今朝给他报了个初中四中。”司壮壮吃着牛肉串，突然反应过来，“诶不对，我记得她和思斯一个初中，不是四中的啊。” “嗯，四中早拆了，没这个学校。”奚行的嘴角勾了下，垂眼看着手机打字。 很快，今朝带了两串蜜汁烤翅回来。 桌边的位置稀稀落落，她只认识的三个人并排坐着，中间空了个座，自觉坐到思斯和奚行中间。 “给你，没加辣椒的。”她用纸盘夹着撸下烤翅，摆到奚行面前，语气轻柔地问：“奚妹妹有回复了吗？” “还没。”奚行看了眼鸡翅，确实如她所言手艺不错，叉起来咬了口，问她：“会玩游戏吗？” “刚才那个吗？”今朝点开微信邀请，坦诚答：“会一点，只懂玩法。” “打两局，玩你喜欢的就行。” 两人双排，游戏声打开，桌上的聊天都默默避开了他们，蒋森拿着烤串回来，看到今朝坐在奚行边上一起玩游戏，才又想起，他们是高中同学，怎么可能不认识奚神，自嘲笑了声，转头抛之脑后，加入旁边的话题。 王者峡谷中，今朝移动王昭君在中路清兵，窜出个敌方韩信，她看了眼，经济悬殊，丢出颗冰球，往后撤回。 韩信追在她身后。 她用二技能圈在自己脚下，位移一步，喊了声：“阿珂。” 奚行淡淡回：“来了。” 轻吻陷阱 第38节 果然预判准确，王昭君一下冻住韩信，奚行控制阿珂，游走过来，一套技能带走韩信。 几秒后，奚行又说了句：“来拿蓝。” 正在启动回城的今朝，移动两步，往他打到残血的蓝buff丢颗冰球，补足蓝量。 …… 两局下来，奚行看了眼战绩，她的王昭君都拿了金牌法师，夺下人头数都在20以上，他叉起冷掉的鸡翅，感喟了声：“战斗意识不错，开局前说会一点，谦虚了不是？” hl也做游戏项目，今朝前段时听余灿聊起知名手游才下的游戏，避免后续要接项目时一头雾水，她觉得自己确实只会一点，也没什么时间玩，笑了笑：“承让。” 桌上各人还在热闹聊天，奚行被斜对面的人拉着搭话题，今朝挑了串秋葵，慢慢嚼着，点开看微信。 下一秒，收到奚行刚发来的模特卡，但只有一张。点开发现，大学生模特队做这块业务还挺专业，不仅是素面直拍的多角度照片，还附上身高体重信息。 放大照片去看，模特五官清秀，有点像最近综艺火起来的某个明星，穿着紧身黑t，显得身型纤细修长，换上日常服饰应该很上镜，可以适配的风格也很多样，确实不错。 奚行拉开了些椅子，斜向今朝。 他懒懒敞着腿抻在草地，几乎将她坐的椅子括在脚尖范围，手拎着手机转圈，掀眼皮凝她一眼，浑然天成的白腻肌肤，巴掌大的脸，竟还能有圆鼓鼓的脸颊，眼尾微微上翘的弧度，不看人也能勾了魂走。 拎手机在她面前晃了下，没有反应。 奚行睨眼，看她手指点着模特照片来回看个没停，忍不住啧了声：“擦擦口水吧，都流出来了。” 今朝下意识摸一把嘴角，才发现被耍了，但也没生气，抬起眼睫看他，问：“帮我问问这个男生价钱？” 作者有话说： 奚行：让我去问男人价钱，合适吗？ 猜猜今朝备注了啥微信名 第34章 天有些暗了, 草地的热闹一浪推一浪，有人在弹吉他民谣，喝酒的大声聊天, 不时多出几声知了鸣叫。 奚行微弓着背，手肘搭在膝盖, 骨感手指捏住手机，一瞬不瞬盯着今朝，草地声浪退潮而去，只剩他心跳鼓鼓捣锤着。 那圆碌碌的眼睛, 也定定看他, 像树上的小松鼠随意问了句：上边有颗松果还不错, 你要摘给我吗。 他下意识嗯了声：“我去问。” 吉他曲目换了一首, 思斯和司壮壮都不在位置上, 今朝扫一眼横七竖八乱移的椅子, 伸手从盘中捞一串热乎的孜然羊肉串, 边吃边往工作群转发模特卡。 果然, 大家的审美大方向是一致的。 小沫花式夸夸：“稳了不愧是湾大模特队，看起来没怎么p图, 真人应该不差。” 钊哥：“这哥们线条流畅，好拍的。” 秦畅：“帅哥贵吗？” 余灿：“得找五个这样的男模。” 看着群里跳出的信息, 今朝回了几条，侧着脑袋问奚行：“奚妹妹回复了吗, 我还需要多几个男模。” 奚行抬头看她一眼, 拎着手机, 后背靠到椅子上, 撑着一口气开玩笑说：“适可而止吧乔今朝。” 今朝莫名其妙抬眼。 奚行点开手机, 无奈问：“要几个？” 微信那边, 奚岚岚相当激动，自从上次拍门送虾饺后，她已经被奚行禁止以后没事少去，这会儿竟然主动问她要模特队信息，可不得乔模乔样为难他一下。 -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哥你追女孩的手段真菜，哪有要男模卡去追女孩的？ 奚行。 -五张。 奚岚岚。 -你没否认，真是追女孩？！ -铁树开花了吗，谁啊谁啊？ 吉他换奏，弹起生日歌。 思斯捧着点燃蜡烛的大蛋糕走来，司壮壮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尤克里里，跟着吉他主音给自己弹起生日歌，扫几下弦，豪迈地对着大家上扬手掌，凑到麦克风旁吆喝：“朋友们快唱，祝帅气迷人的司予航生日快乐……”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uhang.” 跟着流动的节拍，众人一起高歌鼓掌，沙音锤、吹龙口哨将气氛越托越高，生日蜡烛照亮每个人的脸庞。 今朝站在奚行身侧，越过融融烛光，看向对面幸福洋溢的思斯与司壮壮，再微仰头，看一眼奚行。 对上他清瘦的下巴颏，薄薄的嘴唇轻抿着，随气氛扯出点弧度，他比当年又长高了些，五官褪去稚涩，多几分锐利，极英俊的脸，看似冷淡难以接近，其实挺热心。 眼神一晃，回到多年前那个场景。 - 傍晚时分，老旧楼房的楼梯，响起一串哒哒脚步声，路过一扇扇生锈紧闭的防盗门，两个穿校服的中学生，背着书包拾级而上。 “快到啦。”今朝双手把着书包背带说。 奚行双手抄兜，慢悠悠走着，瞧一眼她很有目标感的鞋尖，笑着逗她：“乔今朝你该不会是为了逃作业吧？” “不是的。”今朝扯住他校服袖，生怕他溜走似的，神秘兮兮地引诱：“我要带你去看个好玩的东西。” 十二楼的天台，残破木门剩最后一颗螺丝苦苦维系，犹如将掉未掉的门牙，被今朝轻轻一推。 “噔噔——” 今朝边走边配音效，大步迈进天台，伸手指了下前方，有点兴奋：“你看，漂亮吧？” 大而圆润的落日，卡在远处两幢摩天大楼之间，像两根铁筷夹一颗熟透蛋黄，冰冷镜面瞬时金光粼粼，均匀撒在一众茫茫矮楼上。 奚行没有很意外，远眺一眼，嘴角勾着：“这个啊……” 见他反应平淡，今朝小心翼翼从书包翻出一本国家地理杂志，很嘚瑟的说：“有个很厉害的摄影师在这位置拍落日照，被国家地理刊登了，你看你看。” 说着，今朝翻开杂志其中一页，举到奚行的视线前，对比眼前景观讲解：“照片看起来比实景要震撼是不是，多厉害的镜头呀，抓到的那一瞬特别有新楼歌舞旧楼景仰的感觉。” 奚行仍是不为所动，低头看着她，双手抄着兜，不紧不慢问：“这位很厉害的摄影师是不是恰好叫乔今朝？” “哈，你知道啊？” 今朝仰头对上他眼神，嘚瑟的表情收敛起来，抱怨道：“你福尔摩斯吗，怎么什么都知道，不好玩。” “讲点道理。”奚行笑了下：“暑假时你的微博账号就在发这附近的摄影照片，还@国家地理，人家官方在评论区问你联系方式，我很难不知道吧。” 今朝的眉眼又笑起来：“同桌你也在关注我呀，本来我也没指望会被他们会看上，可是他们主编问我有没有兴趣供稿，我可太有了，这期主题是新与旧，我拍的湾市就正中选题。” 那几年，湾市走在极致扩张的道路前沿，高速耸起的摩天巨楼与上世纪遗留的低矮民楼形成鲜明对照，大量新城市居民涌入，城市气质、价值观不断冲突摩擦，是媒体的上佳题材。 今朝被选入的作品，论技术不及专业摄影师，但胜在她的视角独特，由生活视野切入，望向摩天楼群的一幕，正是在地居民对城市速度、对新与旧的直观感受。太阳升起落下，日新月异的变迁，真实地发生在平凡日子里。 讲着讲着，今朝的兴奋劲儿又回来了：“我暑假为拍这些照片都快晒脱皮了，附近这些天台都我蹲过一遍，这里的景观是最好的。” 两人走到天台边，水泥护栏上横着布满红锈的铁绳，今朝双手肘支在护栏上，捧着脸望风，吧嗒吧嗒和奚行说着，她暑假遇到的趣事。 暑假时，奚行到京北集训奥赛，今朝则背相机在湾市大街小巷地跑，算起来两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 “不过还是同桌你更厉害。” 今朝突然侧过脑袋，杵了下奚行胳膊，羡慕道：“你们全员满分夺下团体第一诶，肯定可以保送了。” 奚行单手搭着护栏，张开手掌兜风，淡淡回一句：“再说吧。” 今朝侧着身看他，眉毛扬了扬：“担心a大不给名额吗？我查过了，每届都是金牌全员保送，估计1月份就要来通知了，到时你可以少上半年课，爽歪歪呀。” “乔今朝。”奚行也侧过身，低头睨她一眼，表情有点严肃：“你还有空去查金牌，自己的成绩跟上了吗？下周摸底考别只考六百不到，d大补录都没这么低。” 今朝噢了声，摆过头去看风景，暗自嘀咕，真是哪壶不开专提哪壶，跟他说东他聊西。 铁筷夹住的落日，已经沉落一半到远方矮楼，粼粼金光越来越弱，两人看着眼前慢慢变暗的天，各自想着心事。 奚行突然说一句：“今天是你生日吧。” 今朝诧异，转头挣圆眼睛看他：“……你怎么知道？” 奚行垂眼，将她脸上的惊讶尽收眼底，忍住笑：“下次学籍卡收好点，别人就不知道了。” 今朝低头看鞋，微拧着眉，反思自己的东西从不乱放怎么会被发现呢，生日这天带他来看落日的意图会不会太明显，怪尴尬的，愣几秒，叹声找补：“你别搞奥数了，搞刑侦吧，人民群众需要你。” 似是没发现她的局促，奚行从书包拿出一个纸盒，递出：“给你。” 竟然还有礼物收？ 今朝的眉毛扬起，双手接过盒子，晃了晃听动静，神情雀跃：“我现在打开？” 奚行拉好书包，双手环在胸前，看着她接礼物的表情，笑了下：“随便你。” 拆开牛皮纸，打开盒子，今朝抽出一台宝丽来的拍立得相机，她在网上见过这款复古型号，早就停产了，市面流通的都是二手藏品，价格极高。 她没玩过拍立得，也从没想过要入手。 太贵了。 摸到真机，今朝还是忍不住哇了声，热爱摄影的很难不爱上这款即时成像的相机祖宗，她捧着相机看了又看，问：“你怎么舍得，这个型号好贵。” 奚行勾起嘴角，从盒子里拿出备好的相纸，帮她按进相机，若无其事说：“竞赛拿了很多奖金，没地方花。” 这人说话好嚣张啊。 今朝抬眼，认真问：“你是在炫耀吗？” 奚行低头弄相机，嗯了声。 拽得还挺诚实，今朝眉眼弯弯笑起来：“你真好，等你生日我也送你一个大大的礼物。” “你已经送过了。”奚行说着，举起装好相纸的相机，掀眼皮看她一眼，问：“会玩吗？” 今朝摇摇头，只在网上见过，没玩过，揪着话题问：“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轻吻陷阱 第39节 都不知道他的生日，更别说送礼物了。 奚行没有回答，背对天台外景，手臂抻到护栏上，另一手举高相机，下巴颏扬了下，轻声喊她：“过来，给你示范个。” 今朝自觉走到他身侧，两人面向相机，奚行举着相机找角度，低头看一眼她表情：“笑着别动啊。” 今朝努力摆笑：“快点，我脸要僵了。” 突然，奚行的手臂绕着她后背，手指捏住她脸颊，指感细腻，滑滑嫩嫩的，不轻不重的力道锁住她笑脸，他往她脑袋上侧了侧。 今朝觉得有什么东西点了脑袋一下，两人靠得这样近，几乎拥进了奚行的怀里，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咔嚓一声。 相机吐出相纸。 奚行松开手指，今朝第一时间去抢相纸，她想看看效果，也好奇刚才究竟是什么姿势，怎么会有脑袋上的一下。 可相纸白花花一片，只有模糊轮廓。 “你试一下。”奚行递给她相机，说着抽走那张相纸，放进自己口袋，下意识咳了声：“等成像要一段时间，不能让它着凉。” 今朝噢了声，信你才有鬼。 作者有话说： 向陆明：对，就是那张拍立得。 第35章 落日只剩最后一抹橘红, 今朝仰头看天色，揣摩着手里的新相机，突然很想记录下这一刻。 她看了眼奚行：“我给你拍一张。” 说着, 往天台中心走两步，回头朝他扬了下下巴, 捧着相机指挥他摆姿势。 奚行下巴一点，没反对。 他后背靠到天台护栏，姿态散漫地站在那儿，单手抄兜, 另一手肘搭着护栏, 勾起嘴角, 看向今朝的镜头。 捧稳相机, 瞄准奚行。 今朝：“321, 茄子。” 咔嚓一声。 放下相机后, 今朝迅速拿走吐出的相纸, 看也不看揣进校服口袋, 嘚瑟地瞧他一眼，不给我看, 你也别想看这张。 可奚行似乎对自己照片不感兴趣，拍完照后, 往天台下扫了眼，双手抄兜走到今朝面前。 憋了一会儿, 今朝学样子揣起兜, 扬起下巴问他：“你不想看吗？把你兜里的拿出来我们交换。” 奚行低头笑笑：“这么好奇啊。” 抽出校服口袋里的照片, 手背挡着, 看了眼, 照片里两张笑脸相映成趣, 他半揽着今朝，为了凑近她，下巴轻轻垫着她脑袋，今朝嬉笑着，脸颊任他捏起一点，梨涡轻浅，神采张扬且漂亮，过目难忘的漂亮。 想起刚才那幕，奚行的喉结滚了下，抬手将照片举高高，在她面前展了0.01秒，又收回口袋，神里神气地就看着她。 今朝顺着照片仰头，低头，眼睁睁见他就这么收进了口袋，什么都没看到：“你……” 咬牙切齿：“……真好。” 想生气来着，可一点也气不起来。 她拿出口袋里的相片，也手背挡着看了看，另一手满足地弹了下边缘，拍到奚行的单人照怎么着也不亏，潇洒大度说：“走，我请你去吃m记。” “今天不吃m记。”奚行说着，从另一口袋翻出手机，看信息：“他们快到了。” 今朝莫名。 还有谁，她没喊其他人来啊。 正说着，破旧的天台木门被推开。 “小今朝，我给你带蛋糕来了。” “朝朝我们来啦。” 司壮壮拎着蛋糕盒和食物袋，吭哧吭哧走进天台，像极了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快活，思斯与朱凯莉也跟在后边。 今朝不敢置信地看着奚行，他只扯嘴角笑了下，她又看向门口突然出现的三位同学，速速跑去迎接他们。 “老大说你找了个神秘地方，就这儿？” “傍晚时候可漂亮了，能看落日。” “这里好啊，可以看见天上月亮。” “还没有蚊子。” 大家叽叽喳喳，两个男生从敞露的旧家具翻出张缺腿的桌子，垫上石板砖，摆上蛋糕零食，点燃蜡烛。 今朝原本想着，爸妈不在家，和奚行看场日落权当庆祝，没想到不仅看了日落，还收到礼物，甚至有同学陪她一起吹蜡烛。隔着烛光，她很认真记住每个人的笑脸，记住朝夕镶嵌，拼成相似却又各自不同的形状。 - 草地上，吉他伴奏不断，司壮壮放下尤克里里许愿，吹灭蜡烛，有人率先往他脸上抹一把蛋糕奶油，瞬即闹做一团。 蛋糕是吃不成了，原先鼓掌欢唱的人纷纷加入奶油大战之中，你擦我抹，红的白的黄的奶油胡乱漂移。 奚行低头看今朝，有彩色碎光在她脸上滑动，像调皮的小鱼，游呀游地不知歇，那睫毛在光影下扑簌翕动，看着人群玩闹却没有加入，大概是不熟，像初来乍到的安静客人。 有校友端啤酒过来，他应和聊几句，再回头时原地位置已经空了。 人群嬉闹时，只有靠近房屋的这块亮着灯，往外延展的草坡，与茫茫黑夜融为一色。 小沫打来电话，今朝接起，往人群外走，走到草坡背面僻静处才听清电话那边的情况：“当时他们总监已经拍板定稿了，我们都出了终版成品，现在突然说大老板不同意，一定要改成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样子才给尾款……” 今朝问：“谁通知的？” “他们公司的助理。” “不着急改，小沫你先确认合同上的流程要求，确保我们前期执行符合规范，周一联系对方总监，再次确认方向，及修改需要的额外费用……” 手机开始发烫，今朝握着离耳朵远了些，站在草坡上望去，漆黑夜空，满天星子簌簌闪动，最大最亮那几颗，在朝她眨眼睛。 这里临近湾市天文馆观测台，地势高，距城市光源较远，是个不错的观星地点。她挑了块矮草席地而坐，手掌往后撑住，仰头望向星空，继续沟通着电话那边。 挂电话后，往聚会的四方形灯架那儿望了眼，大家在玩桌游，远远传来几声高呼欢叫，她盘着腿，点开手机星图app，想定位看看，眨眼睛的究竟是什么星。 高举起手机星图，对比星空。 草声窸窣，身侧坐下来一个人，今朝的手掌撑在后边，斜看了眼，是奚行。 他席地坐在她身侧，单腿曲着膝盖，不知从哪儿变来的双筒望远镜，优哉游哉举着观望星空。 这一对比，裸眼观星寒碜不少。今朝放下手机，觑一眼他手中望远镜，心想快去玩游戏吧，望远镜借给我，随口搭话：“你不和他们玩游戏吗？” 奚行举着望远镜没有松下的意思，声音散淡：“没兴趣。” 今朝盘腿坐直，转向他，夜色深沉，看人都模糊了几分，只有远处聚会处投来的微弱光源，照着他侧脸，干净冷淡，却不觉疏离。 她脱口而出：“我在你家见过一架天文望远镜，这个小的也能看见星星吗？” 奚行这才松下望远镜，掂在手里，手肘搭在膝盖，嘴角勾着问：“想试试？” 今朝嗯了声，伸出手掌想接。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好像万圣节讨糖果的臭小孩，如果对方不开门，她就使劲敲，直到门敲开为止。 倏忽，奚行反应过来，递出的望远镜收了回去，挑眉看她：“你怎么知道，上次你来我家并没有架出来。” 今朝：“……” 说话不过脑的后果。 她尴尬笑：“工人帮你搬家时，我不小心走进去看到的，那时不知道是你的房子，就随便看了看，没别的意思。” 奚行将望远镜递给她，闲闲问了句：“还看到什么？” 接过望远镜，今朝仰头举起来观望星星，一心二用回他：“还有好多书啊，杂志，国家地理，你收藏了好多。” 她望着放大数倍的星体，心里却在想，上次去他家没再看到国家地理，约莫是放到别处去了，他怎么会有兴趣收藏这些杂志呢。 想到这儿，举望远镜的手顿住，今朝松开，转头问他：“你知道我之前是国家地理的签约摄影师吗？” 远处传来几声胜利嚎叫。 奚行单手撑地往后靠了些，另一手肘仍搭在曲起的膝上，手里把玩着根青草，瞥她一眼，再度往向夜空：“现在知道了。” “你为什么会有一大箱国家地理，国内不好订吧？”今朝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追着问。 “订错了，填表格随便勾的。” 这样也能订错？今朝还想再问，奚行捏着青草根，转了个圈，侧过头看她，截住话头问：“为什么不做摄影师了？你不是喜欢吗？” “我是机缘巧合参加他们比赛签上的，其实更像是兼职，当时本职在agency，拍了一段时间后，好像照片背后的故事更吸引我，想换一种表达方式去看待，就拍纪录片去了。” 夜幕里的星星，在望远镜内变成镶嵌在天鹅绒上宝石，今朝望着璀璨星体，仰躺在草地上，以最舒服的角度寻找星星，边看边说，轻描淡写概括了几年经历。 拍照、agency、纪录片…… 奚行在心里笑了声，你现在能分清自己喜欢什么了吗。他捏着青草，指尖摁出草汁，垂眼凝向她，肆无忌惮躺在那儿，像朵捉不住的云，飘累了随意找块地方休息。 过了会儿，今朝松开望远镜，看向他：“怎么会带望远镜来？” 奚行随即瞥开眼神，丢掉草叶，拍干净手，声音冷了些：“平常放车里的。” 在车里放观星设备的人不多，但如果是奚行，就又挺合理的，对他而言，还有什么比深空宇宙更有趣的谜题呢。 今朝点开手机找星图，想到电子光会影响眼睛适应黑暗，锁上手机屏，又问：“你经常观星？知道那几颗是什么吗？” 她举着望远镜，手指在虚空指了指。 奚行的眼神游到她指尖，顺着仰头看去，茫茫众星争先闪烁，虚虚一指，连方向都看不清。 他拿出口袋里的指星笔，坐近了些，手肘搭在今朝脑袋边的草地，从她的视角出发，用指星笔找到三颗星体划出三角形，猜测：“你问的是它们？” 沉沉的声音靠近，挠了挠。 今朝嗯一声。 同时她在望远镜内清晰看到，暗夜中最亮的三颗星被纤细光柱连成三角形，突然间的具象联结，好神奇，“你怎么知道？” 奚行笑了下，声音散淡：“这三颗都是恒星，织女星、牛郎星、天津四，比周围恒星要亮许多，很显眼，知道它们组合叫什么吗？” 轻吻陷阱 第40节 今朝松开望远镜，侧头看他，想要快快知道答案：“织女牛郎不是一对吗，怎么是三角组合……” 一声窸窣，蓦地被奚行罩在身下。 距离骤然拉近。 今朝躺在草地上，双手扶望远镜放在胸前，眼睛正对奚行突然俯低的脑袋，浅而清澈的内双，镌刻般英俊的眉眼，直勾勾地在看她，漆黑瞳孔燃有星火，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漂亮。 凑近的热息，撩得痒痒的。 她微拧着眉看他，有些莫名，鼻尖萦绕淡淡青草香，分不清是他身上的，还是地上的，脚尖不由自主绷了下。 不是在说三角形组合吗，怎么…… 作者有话说： 今朝：我突然有点不懂。 第36章 奚行原只是懒懒半躺, 单手肘搭在地上，说到恒星时，瞥见一只蚱蜢从不远处跳来, 眼看要攀上今朝的头发，他想也没想伸手罩住——那蚱蜢。 同时也罩住了今朝, 他手臂直接绕着她，撑到另一侧草地，这姿势多少有点暧昧，不好解释, 而且他也不太想解释。 定定看着她微拧起的眉毛, 睁圆的眼睛, 像只突然被撩拨的小猫, 没想好要不要生气, 稍不对付就会亮出爪子。 风儿悄悄溜过, 夜蝉跟着起哄。 又吵又静。 奚行罩着蚱蜢的手掌, 拢紧了些, 想收回力道时，目光游到她的嘴唇, 柔软温润，刚吃的桃子味软糖也是这样, 很甜。 她的眼睫扑簌，眼神柔和了几分。 奚行捕捉到这瞬, 顷刻间, 风声、草声、蝉鸣声, 无限放大横冲耳膜, 连蚱蜢也直挠手心, 又痒又燥, 心脏都跟着颤了颤。 他扯了下嘴角，只想不管不顾。 “老大——” “吃宵夜。” 喊声撕破氛围，在空中盘旋后砸落。 今朝扶着望远镜的手动了下，神色变幻警觉，很快勾回话题问：“那个三角组合叫什么？” 奚行呼吸一滞，晃回神来，喉结重重滚了下，收回手臂坐起身，摊开手掌放了那只绿壳蚱蜢。 垂眼哑嗓地回她：“夏日大三角。” 他有些无语，真不知该夸她记性好，还是夸她求知欲旺盛，这时候问什么星体，那重要吗。 蚱蜢一溜烟逃窜。 今朝跟着坐起身，噢了声，瞧见蚱蜢从他骨节分明的手逃走，搞半天原来是这个啊，她摸了摸自己后脖，被草尖刺得直痒痒，再多一秒都要受不了了。 两人拍干净身上草碎，往聚会处走。 奚行的防风衣落半截拉链，热得很，索性敞开，任风兜鼓衣服，拇指不停摁着指星笔，光柱像锥子，一下下扎在草皮里，脚步仍是散漫，浑身不得劲儿。 烤炉处，思斯抱着大袋棉花糖，串上竹签放到炭火上烤，见着今朝和奚行过来，向他俩招手。 走到亮灯处，今朝直接小跑过去。 “你们在那边玩什么？”思斯递去一串。 今朝拖张椅子，坐在思斯身边，看了看手机时间，十点半，差不多该散了，回说：“抓蚱蜢。” 思斯捏着竹签翻棉花糖，柔声笑：“童心未泯啊，小狗也特别喜欢抓蚱蜢，我还以为草里的都被它们抓完了。” 今朝比了个手势：“刚才有好大一只。” 聚会的人陆续离开，长桌边趴着几个喝晕的，司壮壮准备了客房给他们过渡，山上不好叫代驾，喝酒前都约定好，不留宿的就每辆车留一个不沾酒的开车人。 司壮壮也喝了不少，两坨红晕上脸，整个人都浸在迷醉里，好在思斯给他派了活儿，这会儿正乖乖坐在桌边，捏着汤勺从白色炖盅里舀甜品，扯着醉嗓招呼奚行：“老大。” 见着司壮壮的醉态，奚行皱眉蹙眼，用手背探了下他额头，然后抄回兜里，嫌了声：“喝了多少啊？” “没喝多少，开始只是喝啤的。” 司壮壮拿汤勺的手抖了抖，险些撒到桌上，靠着最后的意志力稳住，装进小碗后，才叨道：“老孙那家伙，带了烧酒来，说要喝什么炸弹酒，玩输喝一杯，我才输了五局，一个手能数过来。” 司壮壮的酒气喷薄而出，奚行弯腰从纸箱捞起两瓶水，放一瓶在他边上，自己拉开椅子，敞腿坐下，语气里的嫌一点也没少：“你现在数得清自己几只手吗？” “嗨，金牌审计就算喝倒了，也绝不会数错数，这是我dna的本能。”司壮壮端一碗燕窝放到奚行面前，“来，尝尝燕窝。” 奚行没心没绪靠着椅背，矿泉水拧开也没喝，拎在手里，搭着扶手往下晃，闲闲瞥了眼瓷碗，大晚上吃什么燕窝。 燕窝、相亲对象…… 他搭扶手的胳膊也不晃了，眼神定在燕窝碗，半响，声音冷淡问：“哪里来的燕窝？” 司壮壮试图读情绪，但脑子蒙蒙的，依着逻辑回：“思斯炖的啊，不然哪有，她最近在跟今朝的朋友学，一点一点挑碎毛都费好多功夫。” 是了，那次在车里，她就说要将那男的介绍给思斯认识。 整壶冷水浇在滚烫心窝，一团水蒸气卡住喉咙，不上不下，奚行有些自嘲：“……迫不及待当相亲对象处啊。” 干掉半碗燕窝后，司壮壮的耳朵清明许多，纳闷问：“什么相亲对象？” 他捏住碗沿，嘿嘿笑两声，拉椅子凑近奚行，瞧了眼烧烤炉边的俩女孩，八卦声小了些：“虽然你没说过，放心我懂，你还是想追今朝对吧？” 奚行掀眼皮看他一眼，没什么情绪。 司壮壮嘬了口燕窝：“别装，狗都看得出来了，大号匹配不到，还拿小号陪人女孩打游戏，以前喊你带我都不兴带的，放心我不吃今朝醋。” 奚行拧开水瓶，仰头灌了一口。 “那家伙我第一时间就问思斯了，人家就普通的世交关系，偶尔两家妈妈吃饭，才见个面，算不上熟。而且今朝和思斯说……” 司壮壮的话说一半，不说另一半，专挑地方卡停，拿腔作势等着看奚行反应。 原来只是普、通、世交。 奚行眼皮搭着看草地，拧紧水瓶盖，再掀起时，又是一贯的散漫不屈，半开玩笑说：“司壮壮，你什么都好，就是肺活量太低，有氧练少了吧。” “老子肺活量6000ml！”司壮壮确实有点喝高，激不得，竹筒倒豆子自己摊开：“今朝已经和对方说过了，要把重心放在工作上，你懂吧，不搞恋爱。” 奚行冷淡嗯了声，手指转着水瓶玩，脚尖也来回揣撩草地，浑身没一处安分的。 司壮壮喝完燕窝，空碗捏在手里点评：“确实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当初在音乐节亲完你也没多在意，转身就出国了，我觉得她是那种体验派艺术家，不轻易眷恋…… ” “司予航。”奚行突然打断。 他敛住一瞬的情绪，起身拉开椅子，拍了拍司壮壮的肩：“喝醉了就早点睡，走了。” - 晚上十一点，半山的下坡弯道，远远亮起几辆车灯，黑色越野压在最后，簌簌疾驰，略过藤生而出的枝蔓。 奚行控着方向盘，地图映在车前玻璃，他扫了眼预计时长，淡声说：“回到还要一段时间，你可以先眯会儿。” 今朝低头看手机的工作群聊，敲字当下，随口应了声：“没事，陪你。” 奚行瞥一眼后视镜里的她。 敲完字，今朝反应过来，那话有点不合适，解释道：“我意思是，开夜车不容易，我坐副驾驶睡觉会传染瞌睡，不太好。” “我没误会。”奚行回得很快。 有必要解释那么清楚吗。 越野压过一道急弯后，驶入平稳路段，奚行捞起手机，点了几下解锁，很快车内响起音乐。 同时，今朝的手机也叮一下。 纯情男大发来新消息。 今朝点开对话框，五份男模的模特卡及报价表，新鲜热辣地躺在框框内，她扬了下眉，逐个点开查看。 工作群内的小沫仍在活跃，今朝顺手将模特卡勾选，往群里逐条发送。 小沫：这速度牛逼，你朋友太靠谱了。 秦畅：我来欣赏欣赏。 秦畅：不是，我加个小班看看报价。 半个晚上没说话钊哥也突然出现。 钊哥：看你们一个个的兴奋劲，让余灿把你们都写进脚本，跟帅哥一起拍摄吧。 余灿：我看行，女模特的钱也省了。 今朝捧着手机，看同事们激情夜聊，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有点大，惊扰了隔壁驾驶座的某人。 果然，奚行的眉眼松了松，闲闲控着方向盘，俨乎其然调侃了句：“乔今朝你的眼光变差了。” 今朝止住笑声，侧脑袋看他一眼，很快反应过来，问：“你是说还有比他们更好的？贵吗？” 奚行：“……” 真是闲的，跟她说这句。 “没了，就那几个。” “噢。” 工作群里，几乎没有异议的一致定下模特，主要是本身拍摄要求不高，奚行提供过来模特卡已经足以支撑拍摄需求。 既然定下人选，就得尽快拿下模特档期，今朝想了想，直接与奚妹妹对接会比较方便，侧了点身，认真问他：“我们想敲定这几个男模，你把奚妹妹的微信推给我？或者拉个群也行。” 驶出山路，路面平缓许多。 奚行顿了下：“可能不太方便。” 今朝：？ 奚行煞有介事说明：“你直接和我沟通吧，她最近忙，这块业务交给我代管了。” 透过后视镜，今朝不动声色、狐疑地盯着他，堂堂一个首席科学家，去代管学校模特队业务，说出去三岁小孩都不会信，会不会是捂着资源不想给，可他的样子又说得挺认真。 奚行掀起眼皮，从后视镜撩她一眼，对上那双充满疑问的眼睛，很快瞥回车前方，笑了下：“我妹的精力都放在校内带队，我负责帮她拉拢校外资源，怎么，对我的业务能力存疑？” 轻吻陷阱 第41节 原来如此。 看起来像有难言之隐。 “……不是。”今朝试图说得委婉些，声音尽量轻柔地猜测：“你是不是最近手头比较紧？” 所以才要兼职帮模特队拉业务。 赚点中间商差价。 奚行的眉梢吊了下，再次往后视镜看去，只见她一本正经说得认真，圆溜溜的眼睛正看着他，等一个回答。 他随即嗯了声：“确实有些经济压力。 ” 今朝轻轻说了句：“明白。” 她莫名有些惭愧，没有再揪着他问，生活艰难各有各的不易，虽然他确实不太不像，“那后续的工作就有劳你了。” 车内沉默一会儿，今朝想为自己的冒失找补，下了个决定，侧过脑袋郑重邀请：“奚行，等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吧，吃大餐。” 奚行的指尖轻轻敲着方向盘，勾起嘴角嗯了声：“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说： 他真的好狗啊。 第37章 周一上午, 智能牙刷的新品寄到hl。 今朝与王松手下的市场经理电话会议后，敲定拍摄方案，紧锣密鼓给项目组调派执行。 几箱产品堆在办公桌边, 小沫拆开包装盒，拿着新品牙刷啧啧称奇：“难怪定价要1999, 连牙刷机身都做显示屏，很科技呀。” 余灿坐在小沫对面，正点开客户发来的产品介绍，他需要将技术语言中译中, 转成通俗易懂的营销话语, 听了小沫的话, 搭一句：“这牙刷还连了app, 每次刷牙都能监测口腔状况。” “哈？”小沫翻着盒里的配件, 随口接上：“麻烦, 这年头刷个牙, 都得下app。” 现在市面上, 带ai、智能等标签的科技产品，几乎都附带上了app功能, 手机里的软件越下越多，用户心态早已从最开始的新奇, 转化为负担。 今朝看着电脑屏幕，听见同事的闲聊, 眉梢蹬了下, 最开始的产品功能设计, 是后期agency无法介入的, 但走到营销推广这步, 她们需要帮客户扬长避短。 她喝了口咖啡, 椅子转半圈，挪向小沫那桌，拿过拆出来的牙刷，黑色机身，做工精密高级，启动功能键，中间小屏幕显示出电量、 模式，尚属不多余的设计。 “余灿。” 今朝拿着牙刷，靠到椅背上，若有所思说：“你从牙刷的app功能里抽出三四个最有亮点的，设计一份小问卷，随机调查看看大家对牙刷新功能的接受程度。” “然后呢？”小沫问。 今朝点开工作群里产品文档，边看边说：“我们自己对app功能的直观感受，不能代表受众，当然定向问卷出来的结果也会有偏差，拿到结果后，我们要选取较受欢迎的功能，融进视频文案中，再从第一波的反馈结果中考虑下一阶段抓取哪些亮点放大。” 小沫冲她扬起拇指：“妙啊，难怪要分阶段做，可以不断调整策略。” 今朝关掉电脑屏，站起来，拢好桌上的牙刷盒，说：“客户虽然没要求销量保证，但现在大家都卖货压力都很大，我们既然接了推广案，就得想办法提升购买欲望。” 抱起牙刷盒，她扬下巴往外一点：“走，给钊哥送产品去。” hl的固定摄影棚在楼上，老板阔气地租了两百平场地改装，只要不是巨型产品比如汽车、全套智能家装系统等，都可以在棚内应付内景拍摄，平时这里基本都是公司几个摄影师的天下，每次拍产品，今朝都会过来观摩，但很少亲自上手。 今朝和小沫两人带着牙刷盒，乘电梯来到摄影棚，钊哥已经布置好灯光背景板，几个人动手将产品整理出来，没有摄影助理，每次拍摄都是谁有空就谁过来帮忙理产品。 产品硬照拍摄第一款，是黑色牙刷，摆上摄影台后，今朝在镜头前测光，钊哥调整照相机，小沫坐在后面休息椅处理客户信息。 突然置物箱上手机叮叮响。 小沫分了个眼神去看，是今朝的手机，刚要开口告知，就看到锁屏界面显示：纯情男大，发来微信消息。 哇—— 小沫抬头重新审视今朝。 她站在前面，拿着测光仪忙碌，干起活来飒飒有风，身高肩平腰又细，看着就很朝气活力，随意搭的黑色短t恤，淡绿的亚麻长裤，整个人白皙脆致，尤其是露出的手臂，跟新鲜嫩藕似的。 随着她动作，露一小节细腰。 小沫看得溜不开眼，想到今朝提到朋友，以及微信的纯情男大，不由得暗暗称羡两声，会玩呀宝贝。 “老大，你手机响。”小沫喊了句。 今朝测完光，捞起手机点开，是奚行发来模特档期表和联系方式。 看到对话框上的备注名，她得逞地勾起笑，给他回了个公事公办的ok表情，随手将文件转发到工作群给秦畅跟进。 小沫看到群里新动态，翘起眼睛，八卦问：“你朋友是模特队的人？” 代管模特队业务也算是一份子吧，今朝脑子转圈，只得嗯了声，找了张椅子坐下，捧着手机处理信息。 咔嚓，咔嚓。 钊哥的照相机开始工作。 “你朋友真好，周末还帮你拉资源。”小沫碰了下今朝胳膊，深挖细探：“不是一般朋友吧？” 今朝敲着字回信息，听到这句也顿下拇指，浮现起那晚淡淡的青草味，点头笑笑：“嗯，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 下午五点，今朝和小沫到m.x.开会。 由于传播节点提前，会议召开得临时，pr部再次没约上会议室，会议地点只能放到公司的活动区。 前台带路进来时，偌大敞亮的半露天活动区里，有两三搓带工牌的员工散在各角落的桌椅旁开会，他们抱着电脑或平板，站着或坐着，没有太多拘束，快速拉通对齐工作事宜。 两个员工说说笑笑从活动区出来。 “搞完ddl请你吃饭。” “好叻，吃巨无霸汉堡不过分吧？” “你怎么跟奚老大一样。” 说话其中一个，是之前见过的卷毛小哥，见着熟人，他推了下黑框眼镜，热情招呼：“姐姐，你们又来啦。” 小沫一脚迈进感应门，另一脚还在原地，听着称呼立马扭头，表情愤愤地看向小哥的工牌，心里纳闷，喊谁姐姐呢，今朝看着年纪挺小的，那就是她自己咯，可她也才二十多岁啊，都不一定比这工程师大呢。 小沫眯起笑问：“你多大呀？” 卷毛小哥讷讷答：“21，怎么了？” “骗谁呢。”小沫对着他工牌念出名字：“丁景昱，高级算法工程师，敢情你是大学毕业就成高级工程师啦？” 丁景昱表情真诚：“我大学肄业啊。” 小沫愕然，半信半疑看向他：“你是那种十六岁进大学，十八岁退学创业的神童传说？” “不不。”丁景昱摆手，笑得无邪：“在m.x.谁敢说自己神童啊，学校的东西学完我早点出来历练而已。” “姐姐你们忙，我回去干活了。”丁景昱刚接了ddl通知，抛下话走了。 今朝看他俩聊半天，忍住笑，找了张空桌坐下等pr，才问她：“小沫，你怎么跟人家杠上了？” 小沫：“我只是有点羡慕。” 今朝：“？” 小沫：“羡慕他知道自己很厉害，年纪轻轻当上工程师，然后自信轻飘地说自己大学肄业，羡慕这种显摆。” 今朝接过前台递来的水，拧开喝了口：“他只是实话实说，大概在他的圈子都差不多水准，他没觉得自己厉害，习以为常了。” 小沫：“你觉得这正常？” 今朝点头。 自从亲眼见过奚行高中的竞赛能力，她就明白，人和人是有差距的，总有少数天才，能更快更巧妙地领悟理性技巧，而这些人可能没意识到，自己轻松做到的事情说出来，会对别人造成冲击。与其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比高低，不如找真心喜欢的事情去做，这过程比结果更有吸引力。 聊着天，一只小狗突然跑过来，今朝伸手去摸狗脖子，嘻嘻笑问：“小q又来上班啦？” 她侧脑袋观察，第一次来拜访就参观过活动区，这次再看，又发生了些变化，最为明显的是中庭露天位置，搭了个乐园区，零食九连环、弹球机、漏食球等益智玩具，俨然成了小q的专属天地。 眼神一抬，看到奚行走进来。 他仍是那般散漫地抄着兜，长腿迈进来，闲闲瞥了眼今朝，四目相对，眉梢挑了下，停驻几秒。 小q屁颠屁颠往他跑去。 今朝松开眼神，坐直腰，伸手到桌上捞水瓶，拧开喝几口。 pr跟在奚行身后，抱着电脑出来，拉了把椅子坐下，歉声说：“外面可能有点热，没约到会议室为难你们了。” 等今朝再看过去时，奚行已经在和两个员工谈事情。他高高的身型，立在一堆狗狗玩具旁，肩背挺阔站如山脊，折下一道浅色倒影，清俊得很。 活动区属于半露天场地，午后阳光直射进一侧绿化花丛，即使有冷气从脚边鼓风机腾出，待久了仍会觉得闷热。 奚行往不远处的会议桌上瞥一眼，那瓶矿泉水已经喝了过半，她又抬椅子往鼓风机旁挪了挪，挺怕热的一个人。 他与同事说着话，低头点开手机。 一辆玩具车大小的机器人车，缓缓驶出独立办公室，熟练地避开大开间的办公桌椅、走动的人脚、搬水工人的推车，行进到茶水间。 这会儿，丁景昱正在茶水间倒水，瞧见机器人车进来，诧异地放下水杯，赶紧点开手机查看。这辆车只有他和奚老大有权限，他记得半小时前奚老大约了前端和运维的负责人谈事情，应该没时间控车才对，看到程序页面的登录显示，确认不是ai自发启动，又才安下心来。 机器人车的机械臂缓缓抬起，举到一米高，拉开冰箱柜门，机械臂自带的摄像头亮起，略过几排饮料层，停在红色易拉罐前，一罐一罐地夹出可乐罐，一共六罐，稳稳地装进车筐。 取到可乐后，机器人车绕过两张高椅，行进到餐台前，再次伸出机械臂，举到装着一次性筷子、吸管的圆筒前，精准夹出一根塑料纸包着的吸管，放到车筐。 机器人车自动巡航前往目的地。 活动区里，奚行敲了几个字。 -喝冰可乐吗？ 会议桌这边，手机叮了下弹出信息，小沫正低头记宣传节点，瞧见那手机显示，心里啧啧两声。 今朝支着手肘在桌边，等pr切换页面的间隙，拿起手机看信息，打字回：在开会呢。 微信还未发出，就看到脚边跑到一辆机器人车，车上载满了冒着凉气的冰可乐，以及她爱用的吸管。 他竟然让机器人送冰可乐！ 她偷偷觑一眼奚行，他无所忌惮地看着她，下巴往机器人车轻轻一点，口型在说——给你。 pr姑娘坐在今朝边上，也看到了机器人车，开来这边显然是给她们送可乐，她弯腰拿出三罐，分给客人，举起其中一罐朝奚行扬了声：“谢谢老大。” 轻吻陷阱 第42节 奚行的眼神挑开，看向她们三人，嘴角挂笑，扬了下手，继续和同事谈事情。 同时，那机器人车似有灵性般，碰了下今朝的腿，等她拿出吸管，才行进到奚行那侧送可乐。 “那是我们老大自研的小车。”pr姑娘打开可乐，自豪地介绍：“经常在公司里跑腿，可好玩了。” 小沫：“哇好实用，你们奚首席好牛逼！上次我们也在门口见到工程师测试小车，平时奚首席也会让小车给你们送饮料吗？” pr姑娘摇头笑，不过她也没搞懂这突如其来的贴心，只想到一个可能性：“应该是在测试功能吧。” 但今朝确定那不是测试功能。 她握住可乐罐，刺啦打开，插好吸管，嘬了两口，冰凉刺爽，身上的燥热瞬间消解，甜丝丝的可乐由味蕾直沁心田。 她点开手机，删字重敲。 -好喝，爽歪歪。 奚行单手拎着可乐罐，食指扣住易拉环，一拉一摁，打开后抬高喝一口，另一手握着手机看信息，眉眼浸透笑意，敲字回。 -嗯。 二十分钟后，两位同事回工位安排工作，奚行没有离开，而是在角落找了张空椅子坐下，可乐罐放在边上，独自坐着逗小q玩。 会议桌那边的pr扣上电脑，也差不多到下班时间，几个女生客气聊起下班安排。 奚行松开小q，捞起桌上手机敲字。 -我等下带小q去体检。 今朝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条件反射回。 -嗯。 奚行敞着腿靠到椅背，盯着手机蹙眉，像是想找到比斯特拉森更快的算法，修长指尖在手机侧敲了敲，几秒后才敲出理由。 -第一次体检怕会闹，你有空陪它吗？ 原来如此，今朝看懂了。 -今晚可能不行，约了模特下课来试镜。 小沫的声音传来：“老大，模特们到公司了，秦畅问要不要给他们订餐。” 今朝说：“订，不能让人饿着。” 奚行掀眼皮看过去，今朝已经毫不眷恋地走出活动区，小q追着球胡乱跑，他低笑了声，说要请吃饭，怎么还先请别人吃上了。 小q追到玩具球，叼着跑回来，仰头哈气。奚行垂着眼皮，神态冷淡，耷拉手臂拿球，虚虚掷到不远处。 桌上手机弹出今朝发来的信息。 -等有空请你吃饭，记得选餐厅。 作者有话说： 今朝：我请你的是大餐！ 50个红包~ 第38章 前来试镜的大学生模特, 与模特卡照片别无二致，今朝当场与他们谈好任务分配，根据五个男生的气质差别, 对号安排脚本。 接下来就是连轴转的拍摄日程。 项目第一波宣传，需求十二组视频, 但只有两位能掌镜的摄影师，今朝和钊哥。于是乎，除余灿留公司配合客户意见润色脚本外，其余同事自动分成两队, 配合摄影工作。 智能牙刷的使用场景多为居家, 差旅酒店等, 钊哥负责酒店客房场景的拍摄, 今朝则负责家居场景, 四分三十秒的脚本, 每天布景及拍摄需要花上七八个小时。 agency最大特点之一, 忙起来不分男女老幼, 尤其是项目集中执行的阶段，多个项目并行, a品牌的拍摄现场中，也得分神处理b品牌的事务, 而疏漏往往也是在这种忙乱中产生的。 拍摄进行到第五天时，今朝驾着摄像机, 拍完一条模特使用牙刷的近景, 刚准备回看素材, 小沫火急火燎的跑进来。 “老大, 有个情况。” 小沫说着, 手掌不停扇风, 额间满是汗水，被毒辣太阳晒了半响，又热又急，气到嗓子眼去了：“明天用的那个场地，我刚去看了实景，特别糟糕，墙皮剥落，厕所的镜子也是裂的，和爱彼迎上po的照片根本不一样。” 家居场景用的地方都是在民宿平台租借的，每个脚本的家都不一样，前面租的五套房子都没出纰漏，眼看明天要拍最后一组，出了这样的纰漏。 小沫歉愧解释：“都怪我，订房时没留心看住客留言，刚才翻到前不久有个摄制组也是去到才发现房子不行，还和房主闹了纠纷。” 今低头盯着机器显示屏，一条条过素材，半响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问：“平台上还有其他房源吗？” “我找找。” “我也去别的平台看看。” 小沫和秦畅翻出手机，搜索房源，既要临时能租到，又要房型漂亮符合拍摄需求，一时半会儿，两人都无所获。 摄像机内存卡满，今朝走回客厅工作台找备用卡、换电池，几人跟在后面，在客厅角落找角落坐下。 “我说呢，难怪没房。”秦畅突然拍了下自己额头，看向今朝说：“会展中心明天开宠物用品展销会，全国经销商都往湾市跑，房源早被订满了，我们这几天用的民宿，也是早几天才凑巧订上的。” 闻言，小沫坐在榻榻米上，脸皱成苦瓜，不死心地啪啪按着手机搜索，找不到合适房源，耽误拍摄进度，会直接拖累项目宣传节奏。 今朝掰出电池，摁进充电器中，抬眼看见小沫表情，瞬即笑了：“明天去我家拍吧，反正只差一条，我喊阿姨今天上门打扫，应该来得及。” “对哦。”小沫反应过来，一下蹦起，凑到工作台边，“老大你住鹿湾，那儿的房子肯定比我们预算范围找的民宿都要好。” 今朝扛机器站大半天，好不容易得休息，坐在椅子上根本不想起，伸长腰，捞起插座边的手机，给家政刘姐发信息，边敲边说：“秦畅，你通知明天的模特去新地址吧，我发咱们群了。” 这几天连轴换场地拍摄，今朝和小沫秦畅都是带着行李，白天拍摄，晚上原地加班，洗漱睡觉也一并在民宿解决，次日换去新民宿拍新模特。 奔波五天，体力脑力并耗，今朝带她们回到家时，只想靠到沙发补觉，奈何工作不允许。 小沫和秦畅倒是挺兴奋，参观完房子，两人站在客厅落地窗旁拍照，小沫拍满九宫格照片，赞口不绝：“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真是太爽了。” 抱着手机修图，小沫往岛台边看了眼，今朝素面朝天在那儿煮咖啡，她平时上班的妆很淡，这几天拍摄更是连口红也不抹，嫩生生的小脸，头发全部扎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几岁。 看了会儿，小沫惊奇地发现：“老大，原来你也会有黑眼圈啊？” 今朝倒咖啡，莫名皱了皱眉。 连续熬几天，谁都会有黑眼圈啊。 倒好咖啡，她抬眼看向小沫和秦畅，不知什么时候她们已经抽空上好妆，用遮瑕盖住了黑眼圈，她抬了下下巴，招呼：“咖啡好了，冰箱没鲜奶，将就喝斋啡吧。” 秦畅走过来，端了一杯，笑微微说：“今天拍湾大最帅的男模诶，老大你要不要化个小妆看帅哥。” 今朝抿了口热咖啡，扬起眉回：“我见过比他们更帅的。” “听说今天这个模特小哥，是湾大校草之一。”小沫聊起帅哥，连修图都不顾了，凑过来：“上次来试镜我就发现，他比另外几个都要好看，戴眼镜特别有感觉。” 秦畅：“是你让灿哥给排到我们组吗？” 小沫：“拍了五天小姐姐，换换眼神嘛。” 等模特来到时，今朝才想起这位小哥。 他叫冯洛洛，挺好记的名字。那天面试，他一走进摄影棚，就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个高肤白，脸部轮廓硬朗，眉峰外扬，很有英气少年的质感。 冯洛洛来了，摄影组也即刻开工。 先是在洗漱镜前，拍摄产品使用的重点镜头，搭配空镜、起居生活的扫拍，模特儿表演专业，摄影师运镜娴熟，四个小时下来，拍摄部分差不多完成。 “咔——” 今朝看到摄影机的剩余电量，喊暂停，转头回到客厅换电池，插进新电池后，她对了下脚本：“再补两个进门镜头，就可以了。” “小沫，帮他找个外套。” 冯洛洛拍片的间隙，就和小沫秦畅混熟了，嘴儿抹了蜂蜜似的：“谢谢姐姐，我想要那件灰色的。” 打开2603大门，几人清场走到外头，今朝架起摄像机，对准门边的模特儿开拍。 刚摁下开机键，就听见一声汪汪。 今朝摁下暂停，回头瞥了眼，奚行牵着小q走来，她放下机器，扬起笑：“你回来啦。” 说完转头继续工作。 小沫和秦畅贴着走廊壁举打光板和收音麦，看到奚首席的脚步停在隔壁，一米八几的超级大帅比，牵着一只小柴犬，视觉反差瞬间拉满。 两个姑娘相视一眼，皆是瞳孔地震，知道他俩是邻居，但没想到竟是天天路过的隔壁房，难怪老大对湾大校草没兴趣，很明显胃口被天菜脸养叼了，可以理解，完全理解。 楼道内很安静，只有摄制组的窸窣声。 奚行瞥了眼，轻声开门，将小q带回屋内，再出来时，手里拎着瓶矿泉水，大喇喇倚在自家门口。 他穿了身黑衣黑裤，双手环在胸前，水瓶吊在指尖，也不喝，百无聊赖看着今朝工作的背影。 几个姑娘都背对着奚行，唯有冯洛洛，对着镜头摆表情时，面向奚行，不自觉从上至下扫了他一圈，才重新回到镜头。 “咔，重来。” “你眼神飘了。” 今朝立即喊停：“重来。” 冯洛洛垂眼调整，唤回状态，对今朝笑了笑：“刚刚没演好，姐姐你再来一条。” 男生的声音轻缓奶气。 奚行敛神，远远睨他一眼，拧开水瓶，慢悠悠喝了口，垂手抄兜，看模特儿表演。 - 拍完最后一条，摄制组回到屋内。 今朝忙着导素材进电脑，用大屏检查全部片段，避免疏漏，小沫边收拾现场工具，边和大家聊天。 “最后一天，我们一起吃饭吧？” “可以，我也不急回学校。” “吃火锅？下单叫菜上来直接涮。” …… 很快，小沫秦畅和冯洛洛三人凑在一起下单选菜品，小沫喊了声：“老大，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有肥牛肥羊、炸豆皮、虾滑……” 小沫一样样报菜名，今朝听着，肚子咕了声，抬眼看向沙发上的几人，意识到一个问题：“吃火锅吗？我家好像没锅。” 轻吻陷阱 第43节 她很少在家煮饭，少数的几次，也只是在奶锅里煮面条，厨房工具可以说是约等于无。 2602屋内，小q嘎嘣嘎嘣嚼狗粮。 奚行敞着腿搭在茶几上，后背懒洋洋仰靠到沙发，手里握着游戏手柄，漫不经心看电视屏跳动的小人。 茶几上的手机响起，他闲闲看了眼，捞起手机点开，今朝在微信问：吃饭了吗？ 他勾起嘴角，调整坐姿，微弓着背，手肘搭上膝盖，双手捧手机准备回复，那边又发来新信息。 今朝。 -你家有没有电火锅可以借给我？ - 等奚行送电火锅上门时，火锅外卖的食材也刚刚送到，今朝开门将人迎进来，伸手想接锅。 奚行捧着锅抬了抬，问：“放哪儿？” 今朝伸手指了下岛台，转身关门：“幸好你还没吃晚饭，我们可以一起涮火锅。” 奚行将电火锅放到岛台中间，余光瞧见台上未拆封的几大袋子食材，再瞥一眼厨房，心里暗叹，本意恐怕只是想借锅吧。 小沫热情不减：“奚首席，让我们来。” 秦畅也跟着烧水，解开食物袋子，和小沫一起将食物拆盒摆到岛台上，店里配送的都是小盒，三十几盒食物需要叠到一起才能放下。 关好门后，今朝就回到茶几边，盘腿坐在软垫上，忙着处理电脑上的素材，冯洛洛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见今朝在工作，奚行自顾扫一圈客厅，比预想的空旷很多，除了固定大件家具，几乎没什么生活用品，也怪不得她连锅都没有。 他双手插兜，停在客厅置物架前，里面放了好些书，应该是上次搬箱子的那批，夏宇的诗集，博尔赫斯的短篇，伍尔夫的小说，还有几本福柯的哲学理论。 奚行笑了下，书不多但很有品味。 怪不得她要千里迢迢运回来。 倏忽，他眼神游到玻璃柜内展放的相机，除了她之前拿出来过的理光、徕卡，还收藏了整排的拍立得相机，其中有三台拍立得是宝丽来，而最正中放着的，是宝丽来最经典的皮质外壳初代相机。 抄在兜里的手掌僵住，半响，他才抬手，推开玻璃柜门，取出那款初代宝丽来，一瞬不瞬地查看相机上面的划痕。 这相机的生产年份在1977年，当年他买来时已经是二手藏品，和大多数藏品一样，机身表面有轻微使用痕迹，他清楚记得验货时，机身侧面金属有一道划口。 手掌捧着相机，眼神定在机身侧面的金属边，看了那划口几秒，这么多年了，仍仅有唯一的一道划口。 奚行才转向今朝，扬了下手里的宝丽来，若无其事问她：“还留着呐？”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今朝盘腿坐在茶几边, 单手支下巴靠着，从电脑屏中分出眼神，看到奚行手里的宝丽来, 嗯了声，垂眼看回屏幕。 很快, 她又抬起眼睫，表情真挚地对上他眼睛：“我很喜欢，舍不得用。” 嘭。 一记明晃晃的直球。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奚行扬起眉看她，几天不见, 圆鼓鼓的脸颊, 素面憔悴, 一看就没认真吃饭休息, 但此刻, 她的眼睛是那样明亮直白, 他摁住砰砰乱跳的心, 紧声回：“收藏得挺好。” 坐在沙发上的冯洛洛, 听到两人对话，顺过去看到奚行手里宝丽来相机, 兴趣盎然站起身，直线往那儿走去, 边走边问：“这相机好复古，是不是岩井俊二那部电影里的同款？电影叫什么来着？” 见冯洛洛笑嘻嘻走过来。 奚行掀眼皮看他一眼, 将宝丽来放回原来位置, 拉上玻璃柜门, 说了句：“既然是藏品, 我们还是别碰了。” 冯洛洛有些尴尬地停在电视机前, 瞟奚行一眼, 顺着脚步方向，往岛台边去。 食材拆开，很快就可以开涮了。 家中没有足够的椅子，吃火锅时，两个男生站着，女生则坐在仅有的三把高椅上。 电火锅连着插线板，红汤白汤间隔滚沸，众人空着肚子，直接往锅里丢肉片、下丸子，眼旺旺等着再度沸腾。 火锅店送来的小料很多，奚行扫了眼调料堆，拿过二八酱撕开包装，倒进瓷碗中，又往碗中兑了些温水，手执筷子，快速在碗中打圈搅拌。 今朝坐在边上，看到他手中筷子，一下一下搅着，好奇问：“这什么呀？” “调开就是麻酱，沾肉吃。”奚行手中动作没停，低眉看她一眼，捎带解释：“京北涮羊肉喜欢用这个酱。” 今朝：“你以前常吃？” 奚行嗯了声。 今朝盯着那碗酱，有点馋，想尝尝奚行常吃的味道，“分我一点，上次去京北都没机会吃。” 奚行松开筷子，碗中的麻酱已成流状，朝她伸手：“碗给我。” 他往空碗里调酱，两勺二八酱，一点腐乳酱，一勺朝天椒，半勺韭菜花，再兑点香油，搅拌均匀后，放到今朝面前。 小沫坐在对面，看着两人举动，搭话问：“奚首席，你在京北待了几年呀？” 她之前做方案了解过m.x.两位创始人的经历，采访报道也看了不少，一直有个疑惑没解开。 奚行着手给自己调不辣的酱料，淡声回：“六年左右。” “所以本硕只读了六年？”小沫杵着筷子，嘴巴张了张：“难怪之前我看公开资料，以为是学业年限写错了。” 奚行：“没写错，本科提前一年毕业。” 秦畅对a大的挂科率有所耳闻，每年都不少人被卷到休学或延毕，不由得惊诧：“a大严进严出，竟然还能提前修满学分毕业，牛逼呀！” “你也是a大的？”冯洛洛接话，语带炫耀：“岚岚的哥哥也是a大的，人家自己开科技公司呢。” 奚行看他一眼，眼神有点意外。 冯洛洛夹起蟹柳，咬一口继续夸：“岚岚就是我们队长，她哥哥特别牛逼，从小就是竞赛金牌拿到手软，关键是人家还长得贼帅，听说大学时有星探去学校挖他，想包装他出道，他直接给拒绝了，酷毙了。” 奚行笑了下：“噢，是吗？” “嗯哼，反正比一般优秀要厉害很多。”冯洛洛扫他一眼，开启话痨模式：“大学毕业生那么多，出了社会，学校成绩就不稀奇了，所以说要能拉到vc融资，搞高科技项目，才是真的厉害。” 奚行随着他附和：“确实是。” 小沫和秦畅在对面看得莫名奇妙，且不论冯洛洛吹的是谁，奚首席陪着他一唱一和的场景，就很不可思议。 今朝咽下一块沾满麻酱的肥羊，抬头发现这俩人已经聊上，忍不住笑出声：“冯洛洛，有没有可能，那位哥哥就站在你面前……” 今朝说话间，附在肥羊肉里的花椒，突然反攻嗓门，被呛得直咳嗽。 同一时间，冯洛洛伸手夹丸子，咚地一声，丸子掉回锅里，溅起一圈白汤，他啊了一声，转头看向奚行：“哥，你是……奚岚岚的哥哥？” 白汤摆在奚行面前，溅上他左手手背，他拧眉放下筷子，却是先看向今朝，见她呛得不轻，顾不上太多，伸出右手掌轻拍她后背，帮她顺气。 “要紧吗？喝点水。” 他低头问着，将自己水杯放到今朝面前，补了句：“我没喝过的。” 今朝摇摇头，捧起水杯咕噜喝水。 等她的咳嗽缓下，奚行转头找纸巾，冯洛洛赶紧递去纸巾盒，不敢置信再问一次：“你真是岚岚的哥哥？” 奚行抽了张纸巾给今朝，再擦掉自己手背的汤汁，低笑了声：“挺巧的不是？” 冯洛洛本就外扬的眉峰抖了抖，竖成弯钩，借着夹丸子的角度，悻悻瞥向奚行，在门口拍摄时第一次与他对上眼，就觉得这人傲得很，刚才是猪油蒙心，才想抬个朋友的故事出来压一压他，没想到说到正主身上去了。 急中生智，冯洛洛顺着话题拐弯：“哥，星探挖你，你怎么舍得拒绝啊？” “别听我妹瞎说，都是网上乱传的。” “网上传……所以你还是个网红？在哪个平台拍视频啊，我关注你账号看看。” 奚行：“……” - 吃完火锅，已经是晚上九点。 等客人走后，今朝打开客厅窗户散味，收拾茶几的电脑和摄像机时，扫了眼客厅和厨房，得再约刘姐上来做次清洁才好。 洗漱完，她坐在化妆台前吹头发，手机弹出新信息。 纯情男大。 -明天早上我去南区中心。 今朝拿着吹风筒，噗地笑出来，手指点着桌上手机回复。 -能顺路兜我去公司吗？ 纯情男大。 -嗯。 今朝对着镜子吹头发，镜子里的脸，微微勾着嘴角，疲倦神情中夹着兴奋。 这种兴奋更像是某种期待。 就像高中时，会期待早点去学校，因为可以见到他，也会期待快点放学，一起聊天吵嘴吃m记，与他面对面坐着一起写作业。 她不太能确定，现在的奚行对她是什么感觉，但隐约能感受到，他也挺高兴见到她的，而且最近这段时间，他对她有种很微妙的区别对待。 次日，今朝早早起来，认真坐在化妆台前，刷了一层睫毛膏，抹上淡色口红，气色比起昨日精神很多。 出门时拎了两大袋器材，小沫和秦畅都住得远，昨天没好意思让她们提器材回家，今朝左右肩各搭一袋，锁上门。 2602的大门也正好打开，奚行高高的个子出现在门口，小q跟在他身后，凑了个狗头出来张望。 “早呀。”今朝锁好门，走过去。 奚行拉着门把手，干净流畅的眉眼，看着冷淡，嘴角却是擒不住的笑意，不经意露出颗小虎牙，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站在原地，手掌向上，朝她抬了抬手：“包给我。” 今朝卸下一侧的摄像机包，递到奚行手里，见他接过后，眼神扫向另一侧的帆布包，她笑了下，往电梯间走，“我自己可以背。” 奚行没再勉强，按下电梯键。 越野车驶入南区主路，停在左转道等红绿灯。今朝坐在副驾驶，低头看美食公号新推送的资讯，翻了一会儿，转头看奚行。 轻吻陷阱 第44节 他很喜欢宽松自在的卫衣t恤，除了正式场合，很少见他穿西装衬衫，已经是首席科学家了，却没有半点严肃正经，看起来漫不经意大喇喇的，和以前的奚神没有什么区别。 今朝收回神，摆正脑袋看向车前方，正儿八经地邀请：“你今晚有空吗？我们约饭吧。” 奚行单手搭在方向盘，手指敲了敲：“今晚恐怕不行，我下午飞新加坡。” 今朝有点意外，啊了声，侧过脑袋看他，意识到情绪过于外露，降下调子：“好吧。” 奚行从后视镜瞥她一眼：“很失望？” 今朝嗯了声。 嗯？ 失望？ 奚行敲方向盘的手指愣住，转头看她，他要问清楚，是不是他想的那样，她对于不能一起吃饭而感到失望？ 今朝捧着手机点了几下，举到他面前，垂眉哀叹：“这家餐厅开业前三天大酬宾，有八八折优惠，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好可惜。” 八八折…… 奚行不死心地扫了眼她手机，还真有加粗字体的优惠标题，他嘴角一扯，贱兮兮地随她叹了声：“是好可惜。” 反应过来他前面的句话，今朝眨了眨眼睛问：“是去查理斯的新加坡实验室？” 奚行：“嗯，联合研究的项目有结果了，计划发论文。” 绿灯亮起，奚行用余光瞥她一眼，闲闲补充了句：“我预计下周二回来，快的话下周一就能回。” 就差把我很好约写在脸上。 今朝：“不着急，有空再约。” 没有八八折你就不着急了是吧。 奚行扯了下嘴角，懒洋洋将手肘搭上车窗，问她：“你最近几天有没有空？小q留在家里，这几天想麻烦你带它去花园遛遛。” “没问题啊。”今朝一口答应。 奚行无可奈何笑了下，对小q倒是比约饭积极：“门锁密码我晚点发你手机。” - 到公司，今朝放下机器，将素材卡取出来，交给剪辑师工作。六天拍摄，共计十二条成片，剪辑出来就得马上投入传播，足够团队忙活整周。 “老大。”小沫挪动椅子，凑到今朝边上神秘兮兮问：“奚首席是不是喜欢你？” 正巧奚行发来密码微信，突如其来的一下，今朝被吓得手机哐当滑落，赶紧捡起，皱了下眉掩饰：“为什么会这么问？” 小沫双手比圈，兜住眼睛，火眼金睛般分析：“我有眼睛看，你昨天说要锅，他马上就送来，不止这个，你被呛到的时候，他连自己手被烫到都不管，第一时间去拍你的背，条件反射的动作骗不了人。” 今朝回想起背心那几下力道，若有所思抿了下嘴角：“是嘛。” 小沫煞有见识地伸出两根手指：“世界上有两种东西是藏不住的，一是咳嗽，二是爱，凭我多年爱情导师经验，我可以打包票，奚首席看你的眼神，绝对是喜欢你。” 今朝睁圆眼睛洗耳恭听，听到前半句还挺有道理，跟着点了点头，可爱情导师一出来就觉有点离谱，她记得小沫的恋爱经验好像也是零。 小沫：“相信我，牡丹是最懂爱情的。” 今朝：“……”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今朝原本打算忙完工作, 早点回家遛小q，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临下班时，余灿和后期组的小陈吵得不可开交, 脚本逻辑和剪辑逻辑对不上，双方互相不买账, 闹到今朝这儿来。 作为导演负责人，今朝走到小陈的屏幕前，与两人一起梳理逻辑，余灿坚持按原脚本设定, 剪入起床洗漱的一系列动作, 后期小陈则认为酒店镜头素材太平, 删掉了部分动作, 但抽掉素材后, 成片就达不到合同约定的时长。 今朝：“时长差多少？” 余灿：“十几秒。” 小陈：“要不你们去酒店补素材吧。” 片子明天上线, 重拍肯定来不及。 今朝盯着屏幕画面, 捏着原子笔, 一下一下摁动笔盖弹簧，思考半响, 她停下动作说：“刷牙前的场景用抽帧调整，试试效果。” 抽帧, 是视频剪辑的一个小技巧，将原本的每秒24帧的流畅画面, 删成每秒8帧, 播放出来就是一页页翻ppt的效果, 很多艺术电影都喜欢用这种手法来表达特定情境。 但用抽帧来做短视频宣传的不多见。 等小陈调整完刷牙前的片段, 几人聚在屏幕前, 直接对着pr界面里的视频, 重新看片。 起床、走路、挤牙膏等动作，在抽帧效果下，一画一顿，有种刚睡醒的懵懂缓慢感，当智能牙刷开始震动，画面瞬间丝滑流畅，仿佛用智能牙刷刷牙，能焕发出早晨的活力。 从叙事逻辑和剪辑效果来看，修改后的版本完全达标，徐灿和小陈都很满意，两人齐齐看向今朝。 今朝站在小陈椅子后面，手肘靠着椅背，弯着眉眼点了点头：“搞定，就用这版发给客户。” 忙完看手机，才发现已经八点多，今朝急急忙忙收拾东西赶下班，生怕小q在家等太久憋了尿。 回到奚行家门口。 今朝输入密码，一开门就看到小q扑腾扑腾等在鞋柜边，屋里黑漆漆的，她伸手打开门廊灯，才看清情况。 “你的绳子呢？”她弯下腰，伸手将狗子拦在屋内，奈何闹腾得厉害，“乖，不牵绳子我们不能出去。” 汪汪声闹得不停。 今朝记得上次来时，鞋柜台上是放有狗绳的，现在鞋柜台被扑乱了，没有绳子踪影，狗窝附近也找了个遍，都没看到狗绳。 如此闹腾半小时后，今朝坐在沙发上摆足架势，一人一狗对峙。 “说，你是不是把狗绳藏起来了？” “汪汪。” “找不到绳子就别想去花园。” “汪——” “我就不信你家没有备用的。” “汪汪汪！” 今朝翻出手机，瞥一眼虎视眈眈的小q，特意将手机屏幕举到它面前，当着它的面点开奚行微信，狐假虎威恐吓：“我现在就告状。” 敲字输入。 -到新加坡了吗？ -我找不到狗绳。 微信发出去，也没指望出差的人能马上回复，今朝将手机放到沙发上，双手抱胸，盯住眼前的狗子。 今晚的狗子特别闹腾，一直叼着她裤脚往门口拽，企图无绳逛花园，可能是想试探代理饲养员的底线，她决定要比狗子更耍赖皮，不能让它计划得逞。 奚行刷开酒店房间，刚放下行李，手机微信就叮叮两下，大部分联系人、群组都已经设置成消息免打扰，只要少数几个人的消息会提醒。 他从吧台拿起一瓶矿泉水，看了眼微信，直接拨通语音：“我刚到酒店，狗绳被藏起来了？” 今朝接起语音：“可能是，我找了一圈都不见。” 奚行拧开矿泉水，仰头喝了口，声音沉沉地笑了下：“鞋柜台上没有的话，就是被它叼走了，不是第一次了。” 今朝叹了口气：“果然学坏了，你家有备用的吗，没绳子没法带它下楼。” “有，在书柜下面的抽屉。”奚行拎着手机，找出笔记本电脑放到茶几，人懒懒靠到沙发软背：“你找找，打开中间抽屉就能看见。” 客厅的书柜是贴墙整面木柜，贴地那层全是抽屉，今朝点开扩音键，将中间几个抽屉一个个打开。 第一个抽屉塞满了书。 第二个抽屉仍是满当当的书。 今朝快速扫了眼，阅读范围还挺杂，科幻、哲理、社科、历史来者不拒，正打开第三个抽屉，奚行在电话那头问了句：“找着了吗？” 映入眼帘的是最上面的明黄色宣传页，今朝刚要回答，就被页面设计吸引住，一下愣住。 那份宣传页正是y岛科技艺术大会，她参展的纪录片专场介绍页，专场太冷门，当时只在场内座椅上放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当时不是在隔壁专场演讲吗？ 现场被那么多投资人观众簇拥。 难道他还去看了纪录片？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奚行敲电脑键盘的手指停下，捞起手机对着麦克风，沉声喊她名字。 “乔今朝？” 听到自己名字，今朝晃回神，怯怯将抽屉推回去，佯作无事回他：“还在找。” 拉开第四个抽屉，终于看到一根没开封的狗绳，书柜的抽屉沉得很，任狗子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拉不开，今朝拿出狗绳拆开，耀武扬威的冲狗子扬了扬，拿手机站起来：“我找到了。” 奚行将手机放回茶几，不紧不慢问她：“你吃饭没？” 话题跳得突然，今朝啊了声，一边逮住狗头套绳，一边回他：“在公司吃了外卖。” “又加班啊？” “你不也一样？我听见你敲代码的声儿了。” “耳朵真灵。”奚行笑着，停下键盘，往酒店窗外扫一眼，市中心夜景灯火辉映，有种不分昼夜的无序感，“很晚了，带它随便走几步就回来吧。” 闻声，小q立即汪汪反驳。 今朝牵着狗绳开门，低头瞧它一眼，握着手机通报：“它好像不同意哦。” 奚行坐斜了些，后颈靠到沙发背，举手机的手肘垫着另一手背，没腔没调搭话：“给它惯的，减少遛弯时间当惩罚，不然下次它还敢。” 两人聊着电话，今朝乘电梯到楼下花园，遛了十几分钟，小q东嗅西闻耍得正欢，奚行就开始报时催她回去。 今朝握着发烫的手机，回到他家，弯腰解狗绳，点开扩音问：“要不要跟小q道晚安？” “矫情。”奚行那边笑了声。 小q汪汪几句，有点凶。 轻吻陷阱 第45节 今朝举起手机告状：“它骂你。” “听到了，别理它。”奚行躺在沙发上，手腕抬高举起，看了眼手表时间，“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今朝松开手机，走到自动喂食机边，确认狗粮和水后，关上2602大门，发现电话那边还没挂断，她犹豫了会儿问：“你呢，还要加班？” “嗯，再看会儿资料，明天去和查理斯聊模型推导。” 他声音听着就挺没精神的，舟车劳顿熬到深夜，可想而知的疲倦，今朝决定帮他找根胡萝卜系上：“那你快去忙，熬完今晚，明天吃肉骨茶保证精神。” 新加坡肉骨茶是很出名的当地美食，她有次在樟宜机场转机时喝过，一口热汤下去，胡椒味直冲脑壳，红眼航班的疲倦都被当场冲走，想来机场餐厅出品都有这等效果，市区餐厅应该更胜。 奚行扑哧笑了，想驳她又舍不得，回了句：“好，我去找肉骨茶。” 挂了电话，手机只剩5%的电量，今朝转身回家，第一时间给手机充上电，拉了个软垫坐在茶几旁，手肘杵立在茶几上，捧着脸盯手机发呆。 抽屉里那张明黄色宣传页不断浮现眼前。 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次日，智能牙刷第一条短片上线，投放半天后，今朝刷着后台数据，截图反馈给王松，曝光与互动数都在预期标准内，还算理想，王松那边也同步启动电商平台预售。 后期组仍在忙剪辑下一条视频，今朝提早了些审片，定完视频稿才七点半，回到奚行家时，小q已经蹲守在门边，晃着狗头望穿秋水。 可惜不能像奚行一样带它去公司，小家伙自己待家里肯定闷得慌。今朝开灯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机拍了张今日份小q，发给狗主人汇报。 很快奚行回来信息。 -今个儿下班挺早。 -有进步。 今朝看完信息，走去找狗绳，为了以防万一，她昨天随手将狗绳压回抽屉里，省得今天还得斗智斗勇。 要拿狗绳时又想起那张宣传页。 强烈的、按捺不住的好奇。 走到书柜边，她眼神溜溜游走在左右两个抽屉间，蹲下来，毫不犹豫拉开抽屉，明黄色宣传页还躺在那儿。 抽出宣传页，列表栏上明晃晃印着《数游风波录》，导演乔今朝，翻开折页，是她之前写给纪录片的简介。 工作身份的转变后，再看这些有恍若隔世之感，她看着曾经熟悉的内容，停住动作，一字一句重新扫读了遍纪录片简介。 小q见她蹲着不动，汪汪几声。 今朝放下宣传页，看了它一眼，再挪回眼神，瞧到抽屉里还有一沓宣传页、影展的观影票根，最上边那张不怎么眼熟，但她对主办方logo有点印象。 她拿出整沓宣传页，发现那是去年波兰电影节的宣传单，那场影展，她的纪录片也成功送展了，往返机票太贵，她自己都没去现场。 再往下翻，棕榈泉短片节、克莱蒙费朗短片电影节、奥斯汀电影节等，七八张宣传折页都是她送展成功的小众电影节，她的片子是以低价买断形式作为备选参与，有半数以上她都没去现场，所以她也没见过宣传页。 今朝盘坐在地上，一张张翻开电影节宣传页，看着各国文字印出来的纪录片名，胸口有块巨石，慢慢地、沉甸甸压下，是她没有准备好要承受的重量。 过了十几分钟。 小q等得不耐烦，汪汪叫个不停。 今朝收回神，拢好地上的宣传页和票根，按原封顺序放回抽屉，给小q套好狗绳，带它下楼遛弯。 乘电梯到一楼，天上月亮融进花园路灯，散步的邻人、静止的花草，都浸在昏昧不明的夜色中。 今朝牵着狗绳，沉沉望向几个孩童，滴滴嘟嘟玩具车响，红黄跳跃的车灯照到她眼睛，也没避开。眼睛、耳朵、胸口，被一股奇怪潮水覆盖，一浪扑一浪，盖住事物，看什么听什么都不真切了。 就这么漫无目的跟在小q后头，一圈圈绕花园散步，走走停停，不知逛了多少圈。 手机微信叮一声响。 王松：乔小姐，我朋友有个电视台项目，不知你们有没有兴趣？ 作者有话说： 朋友们，点击专栏关注我叭（认真脸.jpg） 第41章 星期天下午, 湾市机场地下停车场。 黑色越野车倏忽亮起控灯，奚行拖着登机行李箱，刚走到车尾, 掀开后背箱，手机电话就响了。 他一脚迈上驾驶座, 看了眼来电名，才接起：“喂，老向。” “听声音是回到了？许洁说你机票改签到今天，实验室项目怎么样？”向陆明在m.x.办公室, 握着手机贴耳, 正从行政办公室往自己办公室走。 奚行拉上车门, 将停车场嘈杂声屏蔽在外, 连上车系统, 手机放到一旁回他：“数据测算完, 还算顺利, 他们的项目总监正在测试代码, 预计周二递给查理斯。” “怎么？”奚行补了句，左右扫一眼, 检查两侧后视镜。 向陆明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我准备明天飞海市，那边gr有眉目了, 跟你商量个事儿，正好你提前回来, 过两天赵局来视察, 要不由你来接待？” 公司里除了纯技术的事儿, 业务、投融资、政府关系等, 奚行很少直接参与, 除非重要场合向陆明应付不过来, 他才陪同出席，毕竟公司一直没设cto，而是由他来兼顾。 “可以。”奚行直接答应了。 向陆明准备一大套说辞没用上，还挺意外的：“最近变化很大啊，连应酬的活都肯接了。” 奚行笑了下：“得，我开车了，等你回来再碰实验室的事。” 挂了电话，奚行启动发动机热车，左手搭在方向盘上，看了眼时间，捞起手机敲微信。 -我提前回了，马上到家。小q今天怎么样？ 今朝。 -太好了！ 奚行的眉梢吊了下，拇指悬在手机屏，她的反应和预想的不一样，高兴得有点不对路。 今朝发来下一条。 -我得去趟京北，刚才已经带它遛过花园，原本喊了思斯明天来带小q，你回来得正好。 果然，不能有所期待。 奚行耷拉下眼皮，快速敲了个噢，发过去，然后将手机丢到一旁，准备倒车出库。 过几秒，他又捞起手机。 -你忙吧，我和思斯说。 - 天快要暗了，月亮迟迟不露面，屋内只亮着几盏地灯，玻璃窗敞开，涌进一股海风气流，拂拂撩动窗帘纱，风声撞在家具墙壁上，反倒有几分寂寥。 行李箱被拖进来后就杵在客厅中间，没动过，小q兴冲冲跑过去嗅了下，觉得无趣又跑走了。 奚行拧开矿泉水，蹲下，往自动喂食机里注水，眼神冷淡盯着注水口，没什么情绪。 大门滴了下。 他掀起眼皮，往门口看去，门应声打开，他顿住动作，歪了下脑袋，看清来人后，手指慢慢拧紧水瓶盖。 司壮壮提着两个大包进来，推开门，眉飞色舞扫向屋内：“老大，我来给你送吃的了。” 奚行：“……” 他将剩一半的水瓶放到茶几，挑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手肘在沙发背垫了垫，下巴往他手里袋子一点，嫌弃说：“讲清楚，你带的是狗粮。” “差不多嘛。”司壮壮放下袋子，走到厨房冰箱拿了瓶冰水，仰头咕噜噜喝起来，缓下燥热后，擦干鬓角汗珠：“你不开灯，怎么连空调也不开啊，热死。” “刚回到。”奚行伸手摁住边上控制面板，点亮吊顶灯，空调通风口哗啦啦冒出凉气，转头问他：“思斯让你送过来的？” “可不是嘛，今朝说你这儿的狗粮不多了，我车后备箱正好有几袋，你回来了我就上来一趟。” 司壮壮站在空调口吹了会儿风，才坐到沙发边：“怎么样，不留我吃个饭？” 奚行捞起手机，点开外卖平台放到司壮壮面前，无精打采说：“你选，随便帮我点一份。” 吃什么都行，他从茶几下面的竹篾篮拿出两个游戏手柄，打开电视，进入游戏界面。 司壮壮点完单，拿起游戏手柄和他搭档，瞥向懒懒铲在沙发上的奚行，他双腿大喇喇敞着，伸脚拦了下想刨遥控器的狗爪，脸上的表情却是很淡。 司壮壮看一眼便了然于胸，手指操控着手柄，抛出一句试探：“工作遇到事了？” 奚行奇怪地斜看他。 “什么情况啊？按你洁癖的程度，哪次行李箱不是消毒干净才带进来室内，那箱子脏了吧唧的杵在那儿，你自己没发现？”司壮壮见微知著地分析起来，说着伸出拇指哥，指了下不远处的行李箱。 奚行笑了，找抱枕垫在脖颈下，仰了仰头无奈说：“壮壮啊，我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想偷个懒歇会儿。” “不对，你大学赶学分那会儿，哪次考试周不是开大夜过的，也没见你偷懒摆乱桌面。” 司壮壮摸出烟盒，点了根，知道他家没烟灰缸，拧开喝剩的水瓶盛烟灰，手指弹了下烟蒂，随意分析：“你们上次搞的robotaxi试运营，我看媒体风评很好，政府风投两方的评价也很好，应该不是工作的事。” 铺垫完，司壮壮切入正题：“是因为约不到今朝？” 奚行扯了扯嘴角，气笑：“真逗，人家去外地了，约什么约。” “噢，估计你也不想知道她干嘛去了。” “说得跟你知道似的。”奚行看他一眼，停下游戏手柄，斜身侧向司壮壮，欠欠地扯皮：“我猜思斯和今朝也没告诉你。” “我还真知道！” 司壮壮哼了声，明知是套话还是自顾自说：“有客户给她介绍了个活，她到京北谈专题片项目去了。” “听说是有个地方电视台跟制作公司买专题片，被省台截胡了，台长一气之下拨了笔预算，去京北找团队筹拍，那客户知道了，就帮她牵线搭桥。” 奚行慢悠悠回：“挺好的，适合她。” 司壮壮不解：“怎么，你没有半点生气？人家说请吃饭，你就屁颠屁颠赶回国，结果刚回到，人家前脚就走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思斯告诉他的。 “幼稚。”奚行笑了声，无所谓地靠回沙发背，盯着电视机屏幕按游戏手柄：“如果专题片能谈成，我只会替她高兴，比起坐办公室，她更适合出去拍片。” 司壮壮抽着烟，抻脖子感慨：“她们公司业务很广嘛，不过今朝这妹妹，是不是有点三分钟热度啊，才毕业几年，换了几份工作，我看着都有点着急。” “听过一句话没？”奚行淡淡瞥他一眼：“年轻要勇于尝试，她多摸索试试挺好的。” 司壮壮：“我就说她是艺术家性格，天生体验派，每样都要尝一尝。” - 轻吻陷阱 第46节 京北小院茶室，路旁大槐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工作日茶客寥寥，只在角落避风处坐了一桌。 今朝和余灿坐在一侧，另一侧是电视台来的两个领导，攒局的王松单坐一面，茶桌上放着一台平板，在播放今朝的作品《数游风波录》。 大家都在看片，今朝拈起茶杯喝茶，余光端详对面两个男人，不知道他们会对纪录片作何评价，这片子与他们想要的美食专题片类型不同，不好证明她有能力接下这单。 “乔导，这个视频有链接吗？”那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说话。 今朝笑着解释：“抱歉，这部片子目前只在国外电影节上映，还没引进国内呢。” 实际是没有国内视频平台买账，每年那么多独立导演出片，供大于求，平台方选片看都看不过来，除非本身有名气或者有人脉，否则卖给平台比送上小众影展还难。 她挺想接下这单，专题片的框架比广告片，更接近纪录片形式，是个不错的实操机会，她尽量把话说得漂亮，项目能成就接，不能也不勉强，曲线救国的方式有得是。 两个电视台领导说是要给台长请示，起身坐去了隔壁几桌打电话。王松捏起紫砂壶，给今朝和余灿的茶杯添茶水。 王松叹口茶，不咸不淡说：“我那朋友说他们台里预算不是很高，谈了几家制作公司都没法接，要是你们谈不成，我真不知去哪里再帮他对资源咯。” 今朝喝完茶，手指捏着茶杯，思索着在桌面划了半圈：“看他们计划书，只是很短的几集，时长也比风光片短，我们可以把报价做低些。” 王松：“没什么利润的话，乔导也想接？” 今朝点头，直言不讳：“想啊，我真挺感兴趣的，可以把业务做得多元些，不过如果电视台觉得我们团队不合适，也没关系。” - 谈完事情，今朝和余灿带行李直往机场，买的是下午三点半的航班，只能在机场餐厅勉强凑合一顿午饭。 余灿边吃杂酱面，边看手机：“老大，我搜到你的纪录片还拿了几个奖，怎么现在不拍了啊，是不是想在咱们agency行业找素材？” “不是。”今朝喝了口老鸭面汤，抬眼看向餐厅外推行李车的飞行常客，漫不经心回：“是穷，没钱拍了。” 原以为会听到宏图计划的余灿：“……” 想起奖项，今朝点开手机邮箱，刷新个人邮件，最近她每隔几天就查一次，生怕错过小雅或y岛的主办方发来的回复。 个人邮箱闪出特别关注的红圈，今朝顺着一排垃圾邮件往下看，是小雅发来的邮件，正文是几句中文。 hi 乔导， 峰会大部分照片已传至云盘，链接，希望对你有帮助。 我下周可以到m.x.实习啦。（耶.jpg） 今朝点开云盘文件夹，看了眼，八九个分类文件夹，估计得看好长时间，退出云盘回复小雅。 hi 小雅， 功夫不负有心人，恭喜你获得心仪职位。同时感谢你帮忙找到照片，我也在湾市工作，下方是我微信号，有需要帮助的随时找我。 机场广播提醒登机，今朝和余灿往登机口走去。今朝边走，边回复工作信息，临上飞机前，奚行发来微信。 -几点的航班？ 今朝。 -预计七点抵达，不知道会不会晚点。 奚行。 -好，我去机场接你。 正排队登机，今朝将机票递给空姐检查，拖行李箱走上接驳道时，才看到手机信息，先是一愣，单手握着手机准备敲字回复。 奚行又发来两条信息。 -有家餐厅新开张，今天5折大酬宾。 -餐厅折扣截图.jpg 今朝点开图片，看清后，眼睛直接瞪了瞪。火红辣椒铺满画面，中间印着麻辣九宫格火锅，一看就巨辣无比，万万没想到，一点辣椒也碰不得的人，会想去吃重庆火锅。 今朝叹口气，敲字回他。 -我没问题，但这家锅底好像没有清汤的。 -你确定想吃这个？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飞机晚点二十分钟, 落地时舷窗外已是月悬于空，正是航班密集降落的时段，今朝和余灿都带的小型登机箱, 没有托运行李，出了舱门直接往机场大厅去。 通道里, 凑上了东方红旅行团，冷飕飕的空旷通道，硬是走成热闹集市，快到接机口时, 顺着乌泱泱的老阿姨老大爷, 今朝一眼就看到站在栏杆外的奚行。 他握着手机打电话, 黑衣黑裤, 压了顶黑色鸭舌帽, 帽檐挡住眼睛, 只露出干净利落的下颌线, 穿搭得漫不经心, 偏偏皮肤过分白皙，一米八几的个头放在人群里还是扎眼。 以为是在停车场等, 今朝的眼神挑了挑，也不知他有没有看见自己, 转头对余灿说：“我朋友来接，明天公司见。” 余灿应了声, 边走边往接机口瞟去, 在嘈杂人群中很快认出那黑色身影, 联想到上次在日料店聚餐的事, 他心说分明是男朋友嘛, 也没外人还瞒什么呢。 一群推着行李车, 大包小包的老大爷老阿姨，说说笑笑挤在出口通道，今朝绕着银色栏杆，避开慢了几步。 奚行直接走到栏杆出口，歪了下脑袋看她，同时回复电话那边：“先这样，等我明天回去处理。” 挂掉电话，人潮疏通了些，奚行上前一步，接过行李箱，往停车场扬了扬下巴：“走吧。” 飞机晚点，今朝有点过意不去：“怎么不在车里等？” 奚行拉着行李箱，低头看她，拿腔拿调来了句：“万一你又认错车怎么办？” 这点小事还记挺久。 今朝笑了笑，得瑟回他：“不会的，我已经认住你的车了。” 奚行：“是吗？” 他摁亮电梯键，拎着手机，慢悠悠在手里转了圈，问：“楼下停了几辆同款，你说说，我车牌号多少？” 今朝在心里哼了声，幼稚。 上车后，今朝打开手机，啪啪蹦出工作信息，滑着屏幕飞速阅览，突然耳边有擦过的风声，转过脑袋，直溜溜对上他清晰的下颌线。 此时，还未出停车场，前方开来辆suv。 黑色越野离岔道近，奚行单手把着方向盘倒车，另一手搭在副驾椅背，倾身看向后方，两人靠得有些近，那双清亮的桃花眼，像山泉滋养的溪流，清澈流动一望见底，却又藏着些什么，看不透。 手机不停震动，今朝收回眼神敲信息。 倒完车，奚行低头瞥一眼今朝，踩着油门驶出停车场。 没多久，今朝探究的眼神再度游过来，盯得有些久，像是要把人看穿，奚行的喉结滚了滚，把着方向盘，另一手肘无处安放地搭在车窗边。 看。 她还在看。 借变道的劲，奚行瞥她一眼，手指握方向盘轻轻一紧，咳了声问：“出差顺利吗？” 你到底在看什么？ “不好说。”今朝这才收回视线，讲起工作：“去京北是谈电视台项目的，但我们之前没拍过专题片，地方台的预算不多，对我们也不够了解，估计还要再考虑。” “你想拍吗？” “想呀，这个和拍纪录片比较像，执行起来很有意思的，对我来说是个提升机会。” 今朝一股脑地回答着，说了许多对专题片的设想，还没接洽成功，已经对客户的计划书有了执行想法。 认真听完，奚行说：“你的想法很有意思，专题片结构确实更完整，你已经有拍纪录片经验，再拍这个应该不难。” 今朝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专题片比其他项目耗时耗力，收益也不见得多，但今朝还是想接，不赚钱也想接，并且，她发现奚行聊天的落点是在她的个人兴趣，而不是随意问几句工作kpi附和了事。 她侧向奚行，意味深长地抬睫看他，轻声问：“你真觉得我的想法好吗？” “当然，挺好的。” 奚行把着方向盘左转，没注意今朝的举动，条分缕析地说起：“美食专题有主打情怀的、弘扬技艺的，也有历史线性式的，既然电视台是为了填凌晨档空缺，要求自然不会高，按你提的用味觉点题，走差异化，接地气路线，深夜档观众很容易接受。” 她刚才只提到想按味觉区分，他寥寥几句，就抓出结构要眼，当年讲数学题也是如此，他总有办法从迷雾纵横的题干，快速抽出解题线索，果然那满墙的书不是白读的。 今朝专注盯着他眼尾的流光，她的眼睫跟着他眼睫，不自觉也眨了眨。 越野车转入道路中间，平顺行驶，奚行的余光瞥一眼后视镜，她怎么不说话了。 她又在看。 今天的态度有点奇怪。 奚行的声音有点发紧：“你在看什么？” 今朝如实答：“在看你啊。” 奚行的心脏嘭地一下，肚子里几百只蝴蝶煽起翅膀，摁都摁不住，越煽越热，这车没法开了。 再瞥过去，今朝已经低头玩手机。 一会儿紧一会儿松的，她到底在干嘛，奚行暗叹，踩着油门，驶过一排高大榕树，绕着街道找临停车位，正是饭点时候，车多人多空位少，绕了几圈。 “我预订好了。”今朝说着，抬头略过道路两旁一起找车位：“你确定要吃麻辣火锅吗？” 订什么，噢餐厅啊。 奚行想也没想，嗯了声。 这里的位置是湾市小有名气的创意园，地大街宽，绿植充沛，每家店面门口都摆出了宽敞的等位区，一到晚餐时段就门庭若市。 停好车，两人走到新开张的火锅店，不出意外地排满了前来尝鲜的年轻人，按照大屏上的序号，还有三十几桌才到他们。 奚行双手抄着兜，低头问今朝：“你饿吗？” “还好，闻着挺香的，有点馋。” “估计还要半小时。” 候客区已经没空位，服务员忙着给哭闹的小孩派南瓜粥，忙得手忙脚乱。奚行拎出手机看信息，半响，他下巴往路边扬了扬：“陪我去拿点东西？” 远处摩天大楼孜孜不倦亮起霓虹，两人走在榕树路下，矮灯昏黄，几个夜跑人略过身旁，今朝左右望了又望，奇怪问：“好眼熟，以前好像没有这里。” “以前是厂区，你那时拍日落还来过这边，近几年改建成创意园，是你太久没回来了。”奚行轻描淡写，最后一句懒懒拖了尾音，带着点埋怨。 轻吻陷阱 第47节 今朝竖起拇指：“不愧是湾市速度。” 走到一家有玻璃橱窗的平房书店，门外贴满花花绿绿的招贴画，门头搭了半截帘布，奚行推开抵着玻璃门，等今朝进去后，他才跟后一步，和老板打招呼。 “准叔。” “来啦。”柜台后站起一个比橱窗招贴画还花哨的中年大叔，浓墨重彩的短袖衬衫，身形消瘦，大晚上还架了副墨镜在精神抖擞的发茬上，乐颠颠地笑：“等小赵拿过来。” “哟，还带了女孩儿来呀。”准叔打量了眼今朝，笑得嘴角快连到耳根：“喜欢看什么自己挑，看不上书架的，报个书名我给你找。” 奚行手搭柜台边，眼神往书店内指了指：“还要等几分钟，看看有你喜欢的吗。” 今朝扫了眼，对这布局古怪的书店还挺有好感：“好啊，我逛逛。” 一般书店都规规矩矩按书籍类型、作家分类排布，稍有个性的书店，可能会按国家、地区、主题等分类摆放，总之大多有一套公允的分类逻辑，这家书店倒好，直接将书架划成三区：喜欢、一般般、难看，明码标签大喇喇挂在书架上，浓烈的个人喜好，像极了家用书房。 倒也有趣，今朝微仰起头，从入门处「难看」的书架看起，国内鼎鼎有名的作家与某诺奖得主的作品都出现在同一个书架，一左一右，无论名气大小，在老板的喜好里都是一视同仁。 等今朝回神，柜台边上的门帘被拉起，走出来一个气质淡如水仙花的女人，手里拎着纸袋，甘拜下风地咂咂嘴：“服了你们两个单身狗，大晚上看这些，睡得着吗？” 被吐槽了，奚行也毫不在意，笑着接过袋子，照单全收：“这是好东西，没有它还真睡不着。” 准叔也跟着乐，将墨镜撩高：“我们男人就好这口。”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今朝听得好奇，走过去想看个究竟，奚行扯了纸袋没让她瞧，反倒是下巴扬了下：“给你们介绍下，赵昕，明室放映厅的主理人，乔今朝，纪录片导演。” 明室放映厅，在影迷圈很有名气。有次汪雪莹回国过暑假，告诉今朝国内成立了不少颇具规模的放映厅，明室就是其中之一。 后来，今朝逛论坛也留意到讨论，都说明室的主理人人脉广，选片有眼光，经常有修复胶片的老电影、断档电影、小众纪录片的放映会，售票形式，票价比3d电影票还贵，每次主题展都一票难求。 今朝怔愣地看向奚行，如此随便就介绍了个圈内名人，她还没想好怎么巴结，不是，怎么和人家沟通呢，万一以后有机会排片到放映厅呢。 赵昕主动伸出手，与今朝握了下，淡淡笑着：“乔导幸会，有时间跟奚行过来聚聚，这家伙约了好多次都没出现。” 两人聊几句，当场加了微信，原来明室的放映厅就在隔壁，掀个帘子的功夫，难怪她和书店老板这么熟。 今朝想了一会儿，直接开口自荐：“赵老师，你们平时选片有什么标准？我和我的朋友近两年都拍有获奖纪录片，不过还没试过在国内放映。” 赵昕敲字备注微信：“这个啊，也没什么特别标准，影像很看个人喜好的，有兴趣的话，我给你发份选题计划，你和你的朋友也可以把片子简述发给我，合适的话我们再碰。” 没有标准就是最高标准，不过今朝也没灰心，出了书店，就给汪雪莹发微信，不知她这会儿游荡到欧洲哪国了，对于默默无闻的导演，接洽上放映厅主理人也算是个小小的好消息。 奚行走在边上，见她埋头敲字，闲闲搭了句：“该不会，想马上回去写简述吧？” “不，吃火锅要紧。” “懂事。” 奚行满意点了下头，下一秒就被突然放下手机的今朝，一把扯过纸袋，好奇得不得了，凑低了头，要去看里面的东西。 他松开手，笑了：“直接说嘛，又不是不给你看。” 纸袋里是伊藤润二的系列漫画，最上面那本的封面是红色长发女孩，长长的红发卷住几张人脸，画如其名叫《旋涡》。 今朝拿出漫画，翻开来看，打趣他：“你家空调坏啦？” 奚行怔住，深深看她一眼，昏黄的路灯，为她每根发丝都镀上金光，连扑簌颤动的睫毛，都金绒绒的，圣洁而无畏，突然且真实地出现在他面前。 很快，他笑了声，跟着她瞎扯：“看漫画消暑，多环保啊。” 他记得，这个小混蛋，当年在自习课偷看课外书，抱着英汉词典翻了又翻，看得津津有味。他在边上瞥一眼，被她压在抽屉里的，正是雪莉杰克逊鼎鼎有名的恐怖短篇——《摸彩》。 那时，窗外麻雀咿咿呀呀，教室里奋笔疾书的刷刷声，没有老师巡堂，今朝猫着腰，正看到书中砸石的结尾，撕破脸皮的人性，丝丝入扣瘆得慌，这时有只没头脑的小麻雀，突然啄啄几下她旁边的窗玻璃，她被吓得哇一声，丢掉小说，闹出不小动静，抬眼发现四邻八方都在看她，快快悻悻地捡起书，佯装认真。 今朝尴尬得头低低，扫到奚行也在看课外书，不过人家淡然得很，摊开漫画，慢悠悠地翻页欣赏，她凑过去看内容，像是找到同道中人，悄声问他：“同桌，你也觉得热对不对？” 这话问得无厘头，奚行本来没觉得，突然凑近的人靠在手肘边，热息一下下呼到他皮肤，撩得痒痒的，顺着她说：“是挺热的。” 今朝指了指斜上方的风扇，没心没肺地笑：“我就说，风扇根本吹不到我们，所以你才要看《富江》消暑，看完是不是后背拔凉拔凉的？” …… 路灯下，几只大飞蛾扑棱着灯罩。 今朝边走边翻漫画，果然是好东西，随便翻个开头就勾得人放不下来。奚行双手抄着兜，慢悠悠走在一侧，几次用手肘碰她，提醒避开电线杆，将人挪到行人道内侧。 快到火锅店时，今朝终于翻完《旋涡》第一话，合上漫画书还给他，心满意足叹了声：“舒服，后脊拔凉拔凉的，正好吃火锅。” 奚行：“……” 作者有话说： 这俩人的爱好挺特殊。 下一章甜甜甜，应该是……的吧，我觉得挺甜的。 第43章 夜晚来临时, 忙碌一天的人们总想找点刺激。火锅店老板兴许是抓住了这种心理，门窗大敞着做生意，一屋子牛油麻辣气飘溢到门外, 配上朱红大门，红柱红招牌, 门沿再挂上几串大红干辣椒，招摇醒目，看着就火辣劲爆。 两人拿漫画回来，没等多久, 叫到号, 跟服务员进到靠窗的卡座, 火锅店在一楼, 外边直接是临街马路, 墙面设了一排半人高的老式木开窗, 供客人吃饭看景。 落座后, 今朝去了一趟洗手间, 回来时窗外站有个小男孩，七八岁大虎头虎脑的, 攀在窗台边和奚行聊天。 “哥哥你喜欢富冈义勇还是我妻善逸？” “时透无一郎。” “你喜欢迪奥布兰度吗？” “我喜欢天竺鼠车车。” 奚行靠到椅背，双手抱胸, 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男孩聊天，不知是无意还是逗人, 他每个答案都滑到小男孩的问题之外。 见小男孩瘪嘴, 他笑了下, 语气放软些：“你看这些, 是不是有点早啊？” 小男孩的眼睛滴溜溜转圈, 又问：“哥哥你有手机吗？” “跟家人走散了？”奚行往窗外等位区扫一眼, 捞起桌上的手机点开，“记得电话号码吗？” “不是，你扫一下这里。”小男孩说着，掏出一个粉色壳的手机，抻到奚行面前。 亮出的手机界面是微信二维码，左上方的小头像有张自拍照，奚行摁灭自己的手机，踹进兜里，淡淡睨他：“小孩，作业写完了吗？” 这时，今朝刚从洗手回来，桌上只上有九宫格锅底，牛油辣椒还没熬化，她问了句：“菜还没上啊？” “服务员说鸭肠没有了，你看要加点什么？”奚行又掏出手机，扫了桌上的菜单码，递给今朝。 窗外的小男孩拿手机杵在窗沿，见到今朝坐下，又看看奚行，审视两人一番后，心领神会，扭头冲后面大喊：“姐姐，他有女朋友了！” “好吧，你回来。”窗外远处传来女生声音。 “那你还给我买奥特曼吗？”小男孩扯嗓子大喊着，跑走了。 今朝坐下时，隔壁桌有人在过生日，服务员捧了蛋糕过来，正领队唱起生日歌，喧哗的背景声盖着耳朵，她只隐约听到女朋友奥特曼几个词，接过手机，往窗外看了看，问：“那小孩怎么了？” 奚行笑得一本正经：“说他女朋友还没来，奥特曼要生气了。” “奥特曼住在海边呐？” 今朝一边笑，一边滑手机里的菜单，估摸两人吃这些也差不多，问他：“你吃鸭血吗？” 今朝的印象中，奚行吃东西挺挑的，他很少主动表达喜好，需要很细心观察才知道，他不吃内脏，不爱路边摊，不碰辣椒，还有轻微洁癖，吃穿用度完完全是个骄奢少爷。 果然，奚行说：“不吃，你喜欢就点。” 算了，加菜就要吃不完了，今朝将手机还给他，心想还好点了蛋炒饭，不然这顿麻辣火锅，怕是要成为奚行的历练之旅。 服务员上菜，帮他们往锅里下耐煮的食材。 奚行将手机扣在桌上，喝口冰水，余光察觉到今朝直白的眼神，下勾子般在他身上游来游去，似是下饵，又似要勾起些什么，他眉梢跟着挑了挑。 你有话要说？ 今朝夹起一片毛肚，涮进锅里，开门见山问：“你喜欢看纪录片？” 奚行对着满锅红汤无从下手，想起刚才赵昕说放映厅的事，嗯了声：“偶尔去看。” 偶尔去看，看出那么多宣传页？ 还收进书柜抽屉里去。 不好直说自己翻了人家抽屉，今朝纠结地，七上八下夹起毛肚，绕着圈子问：“这样啊……你看过我拍的《数游风波录》吗？” 这会儿，奚行挑了块牛肉，刚吞下，就被辣椒呛咳嗽，额头和两颊跟着泛起红，捞起冰水，猛灌几口才缓解。 看着就难受。 今朝蹙眉看他，很快翻出手机低头敲着。 奚行重新倒了杯冰水，看她一眼，后背靠到椅子上，也不藏着掖着：“看过啊，y岛峰会有放映。” 今朝专注手机，没说话。 这平静反应，奚行心里没底，跟她涮的那块毛肚似的，七上八下，他将手肘搭在桌上，漫不经心试探：“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听到这句，今朝放下手机，微微拧起眉，莫名有点做贼心虚，上次和他说，自己是为了提案才看他演讲，可y岛那次，她还没进公司就站在那儿看到演讲结束，也不知他是不是瞧见了。 她夹起虾滑放到碗里，欲盖弥彰反问：“不记得什么呀？” 不记得就算了。 奚行瞥开视线：“没什么。” 今朝松一口气，吃掉几颗虾滑才反应过来，是她要盘人来着，怎么就被反攻了，不行得问。 她沉住气刚要开口，奚行就坦荡荡摊开话题，他在果盘里挑了块西瓜，慢悠悠说：“国外的几个影展很有意思，我去看了，可惜在国内名气不大。” 今朝挑亮眼神，盯着他，翘足引领：“比如棕榈泉短片节，克莱蒙费朗电影节？” “对。” “那你会不会顺便保存有宣传页？” 搞半天，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奚行低笑两声，抽了张纸巾擦手，人靠着椅背，没脸没皮应她：“有啊，你想要？” “我的纪录片上了几个影展，但我人没去，也没见过这些宣传页，有点想看宣传页什么样。”今朝说着，眼神垂到火锅里，筷子像海底捞月般，打捞着什么。 “回头拿给你。”奚行拿起筷子，往锅里下半碟她爱吃的麻辣牛肉，补充了句：“有段时间闲得无聊，帮赵昕去海外选片，看到你的纪录片有上。” 轻吻陷阱 第48节 闲得无聊？ 今朝在心里哼哼，鬼才信你。 她哦一声：“还以为是思斯告诉你的，那你觉得我的片子怎么样？” 奚行回忆纪录片内容，想了想：“数字游民概念很早就被提出来，近两年兴起潮流，你选题的点踩得很准，构思也挺巧妙。” “但是？”今朝杵着筷子看他。 奚行笑了下：“当然，缺点也明显，你是摄影师转导演，镜头审美没得说，但在人物探索、故事挖掘上，欠了些火候。” 今朝相当认同地点头，剪完片子后，她找业内前辈复盘过，如奚行所说，片子缺乏探索技巧、掘得也不够深，整体有一种隔靴搔痒的不痛快。 可惜这些都是完工后才意识到的问题，已经没法补救，她叹了声：“我确实没拍好。” “叹什么呢。”奚行话锋一转：“乔今朝，你现阶段已经很出色了。” 今朝抬起眼睫看他。 奚行捞起几块烫熟的牛肉，架到她面前格子，看着她，用低沉的、慢条斯理的语调：“你没发现吗？走在喜欢的路上，过程比终点好玩，慢慢享受沿途打怪的快乐吧。” 有道理，以前试图在数学题里找乐趣，只会头皮发麻，可后来研究起摄影、拍片，就算熬到双眼通红，她也是快乐的。 今朝弯起眼睛笑：“你呢，是不是走在喜欢的路上，得偿所愿了？” 她知道奚行对很多事情都无所谓，再好看的漫画，说放他就能放下，上课铃响别的男生还在球场磨蹭，他毫不眷恋捞起外套就走，就连有时吃东西，司壮壮抢走他那份，他也只是摆摆手让出去。 那是种置身事外的不在意，若非要说他喜欢什么，可能也就计算机吧，高中那会儿，他搞数学和信息竞赛真的很拼，有时早上进教室，他头发都乱得跟狗啃，班里有股歪风，喜欢假装睡觉时间长，有人跑来问他，他用手胡乱抓了下头发，反问人家：“还不明显吗，但凡两点前能睡，都不至于搞成这样。” 那会儿就拼了命的争取竞赛历练，现在，应该得偿所愿了吧。 隔着火锅腾腾蒸起的水雾，她眼里的光半点没少，朝气蓬勃，惹人向往。 奚行看着，半响笑了声：“还没。” 今朝歪了歪脑袋，无语地看着他，野心挺大啊，m.x.的势头已经快要赶上国内独角兽，几年的功夫做到这程度，还不满意，怕不是要ipo要上a股，才觉得有打怪升级的乐趣。 今朝的手机震动，拿起看了眼，又瞟向窗外张望，突然站起来招手：“帅哥，这里。” 奚行纳闷，顺着她招手方向扫了扫。 一个穿卤大娘围裙的小哥，拎了袋打包食物过来，今朝接过，一一打开摆到桌子上，嘻嘻笑说：“我一直想尝这家，刚看到隔壁店就是，外卖平台还能门店自取，据说他家的卤鸡翅卤豆干卤海带，特好吃，快尝尝。” 今朝夹起一只鸡翅，美滋美哉地咬了口：“不过，你要是觉得不好吃，我也不能给人差评，小哥免费跑腿送来的。” 放在桌边的外卖袋，挂有长条小票，上面备注写着：不要辣的！一点辣都不要！！！ 盛情难却，奚行也夹起鸡翅，瞥见那张小票备注，嘴角扬起笑，乔今朝你要不要再明显一点。 两人吃饱喝足，奚行惯性点开手机，扫了下桌上二维码买单，今朝专心致志干掉果盘里最后一块西瓜，才瞧见他动作，想要拦截已经为时已晚，“不是说，我请你吃饭吗？” “忘了。”奚行摁灭手机，拎在手里：“要不我找老板退单，重来？”嘴上这么说，却一点动作都没有。 今朝摆手：“欠着吧，换下次我请你。” 买完单，两人走出门口时，今朝的手机响了，汪雪莹回来微信，摩拳擦掌地问起明室放映厅的选片标准，在海外飘太久，她对国内放映厅的运作也是一点都不熟。 这个问题，今朝已经问过赵昕，可惜得到的答案很玄，想到奚行帮赵昕选过片，应该多少有些了解，她转头将问题抛给奚行。 此时已经过了下班高峰，人行道上的共享自行车，如同百鸟归巢，扎堆插在路沿，连明黄色的盲人道都被几辆胡乱停放的自行车横截，生生突出一角。 路过自行车堆时，奚行将漫画纸袋递给今朝，一边随手将自行车挪进停车区，一边说：“没那么玄乎，赵昕和文青的喜好差不多，你们可以去官网找明室近两年放映的纪录片名单，看看题材和推介导语，就明白他们喜欢的方向。” 今朝晃了下袋子说：“听起来，和考试估题差不多。” 挪完自行车，奚行接过袋子，低头看她，笑了下：“不，这次你可以写自己喜欢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创意园距离鹿湾有半小时车程, 近些年湾市经济发展迅速，以前的郊区扩张成市区，面积扩大数倍, 以至于有人调侃，跨区约饭跟去异地旅游似的, 花在路上的时间比吃饭还多。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嫌弃这种路途，黑色越野车驶入主干道，车内两人就着夜景车河, 讨论起电影。 很快, 今朝理解了赵昕为何会让奚行去海外选片, 他的观影品味非常好, 聊起侯麦, 聊起戈达尔, 他都能捕捉到导演的意图, 从那些浪漫的、铁石心肠的、轻佻的、荒诞的电影画面, 解读导演提供的一千个哈姆雷特。 奚行没有说自己的阅片量，但今朝猜绝对是骨灰级影迷, 年纪轻轻的，竟然能沉下心看老电影, 她侧过脑袋，向奚行提议：“我说三个关键词, 考考你。” 今朝有心考他, 掂量着抛出线索：“匿名电话、照相机、澡池。” 很快, 奚行瞥后视镜, 看她一眼：“请假装你会舍不得我。” 今朝顿了一下, 除了诧异他反应快, 更诧异的是，这电影还有另一个更通用的名字，他却偏偏说这个。 她竖起大拇指：“猴赛里，电影最后蹦的那枪，看得我毛骨悚然，不愧大师，所以你喜欢杨德昌？” 前面还不确定，侯麦和戈达尔的片子，根本不屑观众懂不懂，导演只管将现场状况作为即兴，以至于观众观影时，需要带着思考去寻找蛛丝马迹，去推测导演的表达，连带着受他们影响的杨德昌导演也习得这种风格。 今朝觉得这类片子，很像是意识里的捉迷藏，导演和影迷都有种天生反叛又散漫的调调，浪漫、决绝，无来由觉得和奚行相似，所以猜他也会喜欢杨德昌。 毫无意外地，奚行勾着嘴角，嗯了声，玩心大起也想考考她：“换你来猜。” 车开到南区，猜电影的游戏仍在继续，奚行接了个工作电话，聊天停下，今朝也翻起自己手机。 回几封工作邮件后，眼神扫到侧边栏的私人邮箱，点开，闲着无聊翻看峰会照片，虽然她没法完全欣赏法国新浪潮导演的电影艺术，但寻找蛛丝马迹的游戏，她还是感兴趣的，若实在找不出手表主人，还可以问问奚行。 点开晚宴文件夹，今朝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奚行白天在峰会，晚上也很有可能参加了晚宴，手指一张张快速翻看照片。 目标很简单：男性，手腕戴表。 几分钟后，她定格住一张照片，被抓拍的人穿黑色西装，小白杨般的利落身型，在觥筹交错中，如松如柏，姿态冷淡，更吸引今朝的是他握酒杯的手，劲瘦有力的手腕，半截衬衫袖，露出的那一块表。 今朝放大照片细节，看清楚后，瞥向奚行控着方向盘的左手，他今天一身黑衣黑裤，看着简单，手腕却戴了一块百达翡丽，低调又张扬，矛盾得很。 穷玩车富玩表。 他的换表频率，怎么可能有经济压力。 今朝狐疑未决，紧紧锁定‘嫌疑人’的手腕，目光游弋到他眉眼，试图在脑海搜刮出细枝末节。 那天她在晚宴，光顾着找汪雪莹和比尔，完全没印象见过他。细想下来，好像只记得做过的一个梦，梦里少年奚行变成大人。 此刻，奚行仍在打电话：“……变道轨迹曲线簇，y'(x0)设为初始位置切线，再将初始位和终点候选位连接起来，算出终点状态。” 蓝牙耳机传来键盘敲击声，奚行往副驾瞥了眼，撞上今朝的眼神，疑惑、直白，好像装了满脑袋问号。 他耳郭微微发热，像被毛茸茸的物什扫了下，痒痒的不自在，愣了一下问她：“怎么？” 今朝直言不讳：“我在想事情。” 她分辨着他讲电话的声音，音色低冽，挺有辨识度的低沉声，联想起醉酒时听到的话，当时一觉醒来和汪雪莹复盘过，加深了印象，现在都还记得。 -叮九下，是九点。 -叮当是一刻，再叮两下是两分。 -现在九点十七分，你等我五分钟好吗？ -你坐在这儿，数分针走五圈我就回来。 今朝单手环胸，拿手肘支着，托着腮抿起唇，明晃晃盯着他侧脸思考，越想越不可思议。 讲完电话，奚行摘掉耳机，也不看她，目不斜视地看向车前方，喉结滚了滚：“你盯我很久了。” 就不说点什么？ 今朝皱眉，有点不耐烦：“没出结论，等我再想想。” 奚行想说，讲出来，帮你一起想，余光就瞥见她眯起眼，耽耽虎视看过来，像只在门外徘徊的小兽。 - 客厅满室通明，空调泊泊释出冷气，无线充电器上的手机亮了几下，弹出微信提示，浴室关着门，传出淅淅沥沥水声，小q腾来腾去，追着颗塑料玩具球。 浴室水声停止，奚行光上半身出来，手里拽着毛巾胡乱擦头发，平宽挺阔的胸膛，载有水珠，沿清劲的胸前肌，一路往下，滑到一排小包状的腹肌，下面套了条灰色运动裤。 他拿了瓶冰水，拧开喝几口，懒懒散散靠在岛台，捞起手机看信息，刚解锁，大门的门锁也同时滴一声打开。 此时已经将近十点，奚行抬眼，看见今朝拽着大门把手，拉开一条缝，斜斜探了个脑袋进来，悄声问：“我可以进来吗？” 怔愣一秒，奚行立即拽下脖颈上的毛巾，挡在胸前，将将只够挡一半，腰腹风光毕露无遗，他攒眉低喊了声：“怎么……” 大门与岛台是直角角度，今朝视线对向的是入门过道的白墙，她听见声音，顺势开门进来，只看见岛台上亮着屏幕的手机，和一瓶冒凉气的冰水，人影都不见一个。 正要纳闷，就看到奚行套着t恤从卧室走出来，生怕走光似的，边走边将衣角拉拉齐，今朝扫了眼他脑袋上湿漉支棱的头发，搭起话：“洗完澡要出去？” 奚行：“……” 他走到岛台边，靠回去，无语地看着她，像是在说，不穿衣服难道敞着见你吗。 今朝手里拿有东西，也跟着并排靠到岛台，找补道：“看你穿公司司服，以为你要去团建拉练。” 奚行的手抵着台面，低头看了眼自己衣服，上面印着m.x.标识，刚才急匆匆，随手从衣柜捞了件，根本来不及细看，他手指在桌面下无措弹了弹，无所谓地回：“其他衣服洗了还没干。” 今朝不打算揪着衣服问，还有正事没处理呢，解释了句：“我摁门铃，没人应，也发了微信给你，以为出状况才开门进来的。” 满脸无辜，却没半点歉意。 奚行抓了把脑门上碍眼的碎刘海，往后梳，今晚洗澡确实比平时久，主要是没想到今朝会过来，刚才回来时，她都没怎么说话，电梯门打开，人家就一路小跑跑回家，嘭一声关起门。 他当时挺纳闷的，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话，心里盘了又盘，找不到bug，越想越烦。 瞧见他表情，今朝加以注释：“我之前跟朋友住，有次吃完饭回来没多久，发现他醉酒躺着呕吐，幸亏发现及时，不然窒息会很危险的。” 比尔这件事，她和汪雪莹后怕好久，三人组的庆功聚餐差点变成恐怖故事，后来还为此报了急救课程，就怕再遇到第二次第三次意外状况。今朝说这个，是向奚行表明，她开门进来是担心类似状况，没喝醉酒也可能发生别的意外，纯粹关照一下。 奚行捞起手机看信息，置顶对话框里有两条未读，刚发不久。 -在吗？ -可以去你家找你吗？ 听到今朝的故事，他攒了下眉：“男的？” “喝醉的室友吗？嗯，男的。” 今朝又补了句：“他有女朋友的。” 你呢，你当时那个男朋友呢？ 奚行拎手机，双手环在胸前，侧着身，低头看她，圆碌碌的眼睛眨了下，那只潜伏许久的小兽，已经蠢蠢欲动。 轻吻陷阱 第49节 灯光倾斜而下，满室寂静，小q刨狗粮袋的窸窣声，谁也没听见，两人视线纠缠，对看了会儿。 奚行败下眼皮，垂手在岛台上摸索着，捞起水瓶，仰头喝一口，喉结滚了滚：“你找我有事？” 对，解谜才是正事。 今朝赶紧拿出盒子，双手捏着蹦开，呈到他面前，眼神诚恳笃定：“这是你的吧。” 盒子装有一块三问表，松松垮垮卡在海绵垫上，奚行扫一眼，也不意外：“想起来了？” 今朝捧着盒子，对他的反应莫名：“我应该想起什么？说实话，我刚才翻晚宴照片，才看到你戴了这块表，是你的吧？” 难怪，她在车上看完手机就不对劲。 原来是急着回家找证据。 奚行气笑，水瓶杵在岛台，手肘垫到瓶盖上，倾身向她压近，声音欠了吧唧的：“想起那天晚上，你追着我打的事。” 今朝：？？？ 这人怕不是碰瓷大王，要不是汪雪莹复述过，她喝醉后挺乖的，今朝差点就要跟人道歉了。 今朝心想，你和司壮壮都是练过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就算喊大师兄过来也未必有胜算，她定定声，反问：“我打得过你？” 奚行低头看着她，慢慢靠近，没皮没脸嗯一声：“你力气很大，还挺疼的。” 真的，越来越离谱。 今朝往后仰了仰，上下打量着奚行的身型，鼓足气，一脸凌然问：“怎么打的，打你哪儿了？” 借着岛台上方的射灯，奚行清晰看到她的眼睫，根根分明地颤了颤，怎么就心虚了呢，他压低声笑了下：“想知道？” 说着他就上手，轻轻捏住她左脸颊，使坏又很得意地，勾起嘴角笑。 就这？ 今朝一心想找出真相，突然茫然，这家伙是有多细皮嫩肉啊，捏一下也算打吗。 奚行捏脸颊的手，滑到她的下巴颏，掌心托着，长指覆在脸侧，将她的脸捧起，抬高了些，定定看她，声音沉沉的：“这样。” 这会儿，气氛不太对劲了。 今朝第一次被人捧着脸，直觉无形中有东西压迫着她，退不了动不得，更糟糕的是，沉沉嗓音擦在耳边，挠得心烦意乱。 奚行原只是想捏她脸，逗一逗，不知怎么地，就整只手掌覆上，手感软糯，手指不自觉使了点劲，捏得她脸颊嘟起，他心里的蝴蝶跟着窜起，引起风暴，点燃导火索，事态往不敢估量的方向倾斜。 这时，今朝挣了下嘴角：“我用嘴啃你了？” 作者有话说： 今朝：听说牙齿是身体最硬的部位。 第45章 轰隆一声, 夜雨来得迅猛急促，豆大雨珠噼里啪啦，撞到玻璃, 炸成水花，窗面被雨水融成雾, 将屋外屋内隔成两个世界。 今朝睁圆眼睛，一瞬不瞬。 她看到奚行英俊干净的眉眼，看到他薄薄的唇，微勾起嘴角, 朝她靠近, 两人的热息渐渐纠缠到一起, 这幕似曾相识, 她一定也这么靠近过他。 然后做了些什么？ 想到这儿, 她开始有点慌了。 喝醉酒的人, 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在洛杉矶犹豫要不要辞职拍纪录片时, 她和汪雪莹比尔一起喝酒, 不小心喝醉了，大摇大摆走上街, 冲路人大喊，我要拿金棕榈！要不是酒醒后看视频, 她绝对不相信，自己能讲出这么嚣张狂妄的心里话。 所以, 那天那样的夜晚, 对上奚行这张天菜脸, 她一点也不敢保证, 自己没有对人家上下其手, 做什么暴露本性的事情。 比如现在。 这张脸近在咫尺, 她下意识想抿唇，可惜被他捏着，他示范到这儿，就已经很不好解释了，再发展下去怕是跳进黄河也难洗。 等不到回答，今朝搜肠刮肚，眨巴眼睛，努力发出稍大的声音：“你看过墨镜王那部片子吗？” 奚行倾身低着头，耳廓红得滴血，人早已心荡神迷，越靠越近，将要碰触到她鼻尖。 骤然被声音敲醒，他一下怔停，喉结重重滚了滚，长指的劲儿松开，定定盯着她柔软的唇。 ……你在说什么？ 今朝松懈不少，顺利抿了下唇，诚恳说起：“电影里有个场景，是宫二和马三在火车轨道旁决斗，宫二使出一招形意拳的，叶里藏花……” 今朝将手表盒放去岛台，双手去捧奚行的下巴颏，停在半厘米距离，指尖颤了下，镇定示范：“……这样捧着马三的脸，将他推到行驶的火车上，这是一招绝杀。” 蜜糖罐发出的声音，又甜，又脆，可偏偏却在描述电影里，你死我活的对决场，奚行记得，戏里的马三被宫二推撞上火车后，吐好大一口血，至死也没领悟师门教诲。 他后撤了些，蹙眉看她：“然后呢？” 今朝支支吾吾，说出来自己也不太信：“我当时喝醉了，对你做出这种动作，可能只是……想跟你过过招，并没有要欺负你的意思。” 奚行：“……” 他靠到岛台，双手往后撑着台面，慢慢缓过劲来，眉梢微挑，低笑着问：“你觉得，我刚刚是在欺负你？” “不，不是的。”今朝摆摆手。 窗外雨势不减，岛台附近传来“吱呀吱呀”，狗爪刨出塑料空瓶，推来推去，闹腾得厉害，但没人理它。 奚行这会儿热得很，扫一眼岛台放着的半瓶水，早就没了凉气，“喝水吗？” 说着，弓腰从边上找了瓶常温水，顺手拧开递给今朝，自己走去冰箱拿了瓶冰水。 今朝接过但没喝，悄悄观察他仰头喝水，凸起的喉结速速滑动，一滚一滚的，他应该是信了吧。 她将岛台上的手表盒往里挪了挪，生怕摔坏了，讪讪问道：“那天晚上我还干了些什么，你记得吗？” 喝完水，奚行将水瓶往岛台一杵，双手环胸，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记得啊，记得很清楚。” 今朝凑近了些，欲闻详情。 奚行笑着，拿腔拿调：“那天晚上你跑到我面前，说自己拿了很多奖，厉害得不得了。” 今朝嗯了声，确实是她会说的话。 “你还说……” 奚行顿了下，低头看着今朝的表情，没脸没皮地压低声，像在复述一个秘密：“你喜欢我，喜欢得不要不要的。” 那声音又低又沉，磁得很，今朝微仰着头，放大耳朵等他下一句，直到听见—— 喜欢得不要不要的。 天呐，救命！！！ 她脸颊瞬间通红，耳根热乎乎的，像发烧像中暑，浑身不对劲，她捞起水瓶，喝两口润润喉，干笑两声：“是吗，我还挺幽默的。” 紧接着，她迅速找补：“然后你就感动得不行，摘了手表给我？” 奚行：“……” 你可真会转移话题。 “你喝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那时老向又电话催我过去。”奚行漫不经心瞥她一眼：“带你去餐区，你不肯乖乖坐下，哄又哄不好，没办法，只好摘手表给你玩。” 他无奈笑，想起来也遗憾：“说好等五分钟，没想到等我回去，你已经跟朋友走了。” 当时他和老向见完重要客户，跑回餐区边，茶杯还热着，座位已经空了，侍应生告诉他，是看起来很熟的一男一女把她带走了。 那时，不知她下一站回洛杉矶，还是去哪里，一整晚他都在想办法联系客房部查信息，次日通过主委会关系，要到房间号，等他去到却扑了个空。 好不容易重遇，以为再次失之交臂。 今朝拿起手表盒，看着极精密漂亮的手表，一点点勾起记忆，奚行说的这些都对得上，她记得有人给她喝茶，教她数三问表的报时，让她等他回来。 可是。 这么贵重的手表摘下来玩。 不见了连找都不找？ 今朝用极为复杂的眼神看过去，撞上奚行深深看来的眼神，她扬了下眉，将手表递过去：“物归原主，终于找到它主人了。” 奚行没接，扬扬下巴：“摘下来给你，就没打算要回来。” 今朝一愣，见他不动，只好将手表盒放去岛台，她后来查过，正如汪雪莹信誓旦旦打包票的，这块表能值上半套房，太贵重了，不能要不能要。 奚行见她放下手表：“不喜欢？” 那天晚上，你明明很喜欢的。 今朝踟蹰了会儿，话锋一转调侃他：“你是不是有点……败家，买那么多表，随随便便就送出去，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现在就想管我的钱，以后可还了得。 奚行垂着眼皮，眼神往地板点了点，表情一贯的冷淡，回答却是乖巧：“知道了，以后不买了。” 今朝无语地看着他，怎么听着有点委屈，我只是让你别送，又没说要管你买不买表。 - 大雨困在湾市很多天，路面和房子都湿漉漉的，连墙壁也会吐出水珠，这样的时节，很容易惹出烦闷，不过今朝心情很好，还完表，悬而未决的事情就少了一件。 她每天早出晚归，除睡觉以外的时间，几乎都和组员一起泡在公司摄影棚、酒店套房、民宿等几个场地，拍摄第二批物料视频。 上一阶段的宣传视频还在投放阶段，效果数据呈曲线增长，客户挺满意的，顺势加注宣传费，加上时间充裕，第二批视频拍得精工细作，今朝和团队一磨再磨。 这天，她在摄影棚测试智能炒锅的新项目，顺便看冯洛洛与女模特的互动场景，两人都是已发布的视频数据中，人气最高的模特，智能牙刷客户决定签他俩做主咖，持续在官方账号发布互动视频。 策略多少有点炒cp的意思，清纯男大vs冷酷御姐，官方不点明，观众爱看就顺着热点喜好拍素材。 拍摄休息的空挡，打光灯的光源暗下，冯洛洛在道具台边上给几个姑娘讲笑话。 冯洛洛：“我在网上看到的段子，贼好笑，有个小朋友问妈妈，为什么蜡烛的火苗总是一窜一窜的，妈妈说因为是精神小火呀。” “笑死了社会摇小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讲一个来来来。” 小沫笑得东倒西歪，化妆师姑娘也笑得花枝乱颤，看着高冷的酷姐模特，在补完妆第一瞬间也绷不住了，噗一下捂着肚子：“不行不行，再笑下去我演不了了。” 今朝忙了半天，抻着腿儿坐在椅子休息，听到聊天的笑话，没懂精神小火的梗，但又很想分享给奚行，她翻出手机，刚敲了个开头，就来了一条新微信。 轻吻陷阱 第50节 - m.x.会议室，算法团队正在开会。 robotaxi试运营收集回来的数据，需要反馈到算法中，促进机器学习，讨论完要点，各负责人合上电脑屏，陆续出去干活。 丁景昱向奚行汇报完进度，走出门口时低头捧着手机嘻嘻嘻，一脸春心荡漾盖不住，奚行看着他背影，余光瞥了眼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 奚行捞起手机，往后靠着椅背，点开置顶对话框，还停留在上次那句【可以去你家找你吗？】。 他知道今朝一旦投入工作状态，总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四大皆空的状态，不过她会发朋友圈，坦荡荡记录工作状况，和琐碎小事。 今朝的朋友圈画风和她真人差不多。 今朝：我知道白素贞为何爱上许仙，因为汤圆真是太好吃啦！（配图外卖盒汤圆。） 今朝：某宝淘友圈好夸张，同事买的望远镜冰柜绞肉机一目了然，够写一本侦探小说了。 今朝：走到一个奇怪地方，有小哥拦路问我修电脑吗，下意识回一句“我不懂修你自己修吧”，说完抬头看到电脑城招牌，啊，原来是推销业务(^～^;)ゞ 今朝：测试完新品厨具，我决定放弃去法国学甜品的小愿望。（配图黑乎乎圆饼） 壮壮：炒馒头片？ 今朝：它是舒芙蕾！ 思斯：朝朝乖，下次别拿炒锅做甜品。 奚行：@壮壮，给你配副眼镜？ 奚行看完朋友圈，退回到聊天界面，正好看到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好一会儿，都没有新消息进来。 奚行。 -？ -有事？ 五分钟后，今朝回。 -啊，刚听了个笑话想讲给你听的。 奚行扬起嘴角，愉快敲字。 -嗯？ 今朝。 -但我现在忘了。 - 宋女士发来微信，今朝才意识快到周末，没日没夜的忙，除了项目dl节点，对闲暇日期都失去了感知。 吃饭地点约在老式酒楼，早上八点到中午一点是早茶时间，上了年纪的本地人喜欢点一盅两件，慢慢叹茶看报，不过现在都改成刷手机，两分钟电影讲解、国际局势分析、广场舞教学等，短视频声音与餐桌谈笑声此起彼伏。 喝茶时，宋女士和宁阿姨讨论过两天去做头发，今朝抬眼才发现，母亲的鬓角已经覆有白霜，难怪她们会热衷给头发染颜色。 今朝心生感慨，夹了块牛仔骨孝敬宋女士。同时拿出手机搜索发色，挑了几款栗色暖棕的图片，加入母亲们的话题。 不曾想，宋女士看后连连摇头：“朝朝，这不是今年的流行色，我要染这个，会被以为是四十岁的中年人。” 今朝想说不敢说，您可不就是四十多快五十了吗。 齐况然在旁，憋着笑看今朝。他发现这位师姐不擅长隐藏情绪，所思所想几乎都摆在脸上，不说话也跟脸上写有字一样，生动得很，朝她扬了扬手机：“师姐，打游戏吗？” “不打。”今朝夹了只奶黄猪仔包，咬一口：“我不太会玩。” 齐况然的手机响起一声timi，他点开列表，看了看：“上次好像看见你上线来着？” 今朝啊了声，表情淡淡，敷衍了句：“当时忙着烧烤，朋友拿我手机玩的。” 喝完早茶，今朝和宋女士到附近商场逛街，刚发工资不久，今朝还了‘贷款’还剩下不少，寻思着给宋女士挑只口红。 在心底里，今朝是佩服母亲的，小时候她就发现，别人家是男主外女主内，爸爸的角色大多是家庭顶梁柱，而她家有两根顶梁柱。 乔遇城的武馆效益不好，原本靠儿童培训增加收益，但在今朝上小学后，儿童班也开不下去了，好在乔遇城是超级乐天派，从没让今朝和她哥哥感受过一丝生活窘迫。 而宋女士呢，和几个姐妹做服装小工坊，有天今朝发现家里多了一箱椰汁饮料，开开心心打开来喝，闹着宋女士陪她做手工作业，但那天宋女士一反常态拒绝了，后来是哥哥偷偷告诉她，小工坊台风天进水，库存布料都泡坏了，损失一大笔钱，宋女士什么也没说，提了箱饮料回家，哥哥猜妈妈大概是想喝点甜的吧。 那件事起，今朝就觉得宋女士这份魄力很酷，基业毁于一旦，咬咬牙就能重头来过，后来乘着兴起的外贸东风，宋女士的小工坊发展成规模不小的外贸公司，连带解决了许多亲戚就业问题。 今朝挑了只淡色口红：“这个色号怎么样？” “太粉了，我啊，喜欢正红砖红梅子红。”宋女士自顾挑了一款，涂在手背试色，往今朝脸上比了比。 “怎么这么憔悴？”宋女士兴致缺缺看了眼，松开手：“又加班了吧，说了让你换个清闲工作，乖乖在办公室打字不好吗？要不趁年轻去考个编？” 今朝无语，在宋女士嘴里她的年纪跟弹簧似的，可大可小，之前说年纪不小了，现在劝考编又变成了小年轻。 宋女士瞥见今朝的表情，话锋一转，语调柔和下来：“我不是要逼你，只是希望你过得轻松点，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你跟魏叔叔关系又不好，也没个兄弟姐妹帮衬的，就剩你孤零零一个人，我不放心。” “妈妈！”今朝瞪着宋女士，有些不高兴：“哪有人咒自己的，我欠你的钱，还要好久才能还完呢。” 宋女士叹了口气，拿起唇刷对着镜子抹口红：“你要是不想气我，让我活得舒服点呢，就赶紧找个对象稳定下来，有人陪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一点。” 今朝低着头：“哦，知道了。” 宋女士奇怪地看她一眼，每次劝找对象要顶嘴的女儿，竟难得地答应了？ - 湾市的天空，被雨水洗练后，难得呈出一抹霁色。停雨这天，恰好周六，在室内闷久的人们，已经跃跃欲试跑到花园里，散步遛狗，逗小孩。 奚行压了顶棒球帽，帽檐低低，牵着一路狂嗷的小q，拎一大袋子塑料空瓶，走出楼栋大堂，姿态懒散地走去垃圾回收站，经常有个独眼老头在那儿，翻找可回收的废品。 这时，司壮壮发来微信。 -我爹炖了大蹄膀，晚上过来吃饭吧。 奚行正要回微信，抬眼看到独眼老头高高隆起的后背峰，露在灰色垃圾箱旁，像座移动小山包，在一堆彩色垃圾袋上起起伏伏。 他将装塑料空瓶的袋子放到老头的小推车，然后牵着小q往花园走，单手敲手机键盘回复。 -帮我跟司叔问好，我估计没空，带它在花园散步呢，憋了几天，它快疯了。 倒也不是奚行推辞，主要是小q的性子娇气得很，每天定时定点要出门撒欢，下雨天憋太久，在家啃坏了两个抱枕，训都训不听，这会儿估计它要撒野撒好久。 司壮壮坚持不懈。 -带过来，我给你调.教。 奚行摁灭手机，揣回兜里，带着小q往小区大门走，那片区域小q玩耍习惯了，每次都会去看看，一人一狗刚到门口，手机叮了下。 他慢悠悠翻出手机，不看也知道是今朝，昨天说要讲笑话，半句都没说就没影了，隔十八个小时才记得要发微信，他哼了声，以为我很迫不及待想知道吗。 今朝。 -有空出来一起吃饭吗？ 行吧，吃饭而已，本来就是要吃的，在家里吃在外面吃都差不多，奚行扫了眼小q，想也没想，敲字回。 -好，上哪儿吃？ -我去接你。 今朝发来一个定位地址。 -不用接，我在这儿等你哈。 奚行已经牵着小q往回走，点开定位地址看了眼，熟悉得很，牵狗绳的手跟着紧了紧，海华中路709号—— 这特么是司壮壮家！ 作者有话说： 司壮壮：我请你就请不动是吧？ 昨天有点卡文，50个红包~ 第46章 今朝收到思斯微信时, 正在商场专柜买单，扫完付款码，跳出思斯的约饭微信, 照片里有一锅油亮软糯的大蹄膀。 -朝朝，来补点胶原蛋白吗？ 刚被宋女士吐槽过面色憔悴, 今朝扫了眼新买的口红，鼓着一口气，敲字回复。 -补，我想吃一大碗！ 买完东西走出商场, 宋女士晚上有牌局, 本来也是要各回各的, 今朝直接打车到思斯发来的地址——海华中路709号。在车里, 她和思斯聊起语音：“糟糕, 刚看微信不知道那儿是司壮壮家, 我空手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小院里, 思斯和司壮壮父子俩一起晒太阳喝茶, 几个同院的领居家小孩在闹腾，笑声有点大, 她调大手机音量，凑近话筒孔：“没事的, 司叔在手机上学了很多菜，就是想让我们来帮忙干饭。” “这样啊。”今朝想了想, 又问：“那我可以叫上奚行吗？” 思斯顿了下, 瞥了眼正在剥橘子的司壮壮, 对电话那边的今朝说：“叫呗, 你试试看。” 今朝压根没意识到, 思斯为何会顿一下, 总之能一群好友聚着吃饭她就开心，车很快开到目的地，付完钱，麻利地给奚行发去微信。 等今朝进到院子时，只有思斯和司壮壮他爹在喝茶，说是壮壮给邻居送菜去了，住了几十年的邻里小院，家里有好吃的都会往外分一分。 司叔知道今朝是思斯的好朋友，指了空椅子招呼。他保养得极好，临近退休年纪，脸上一条褶子都没有，戴一副豹纹老花镜，手机拿得远远的，对着打麻将。 几人聊了会儿，思斯往隔壁那间围着篱笆，种有月季花丛的小院，看了又看，司叔垂着老花镜，眉眼低低地笑：“花妞估计要缠着他闹，没那么快回来。” 司叔将手机丢回藤椅，弓腰拿起热水壶，往小茶壶里倒水，泡上新茶后，神秘兮兮来了句：“告诉你们个小秘密。” 今朝正在剥橘子，酸不溜秋的汁水溅了手，也没管，好奇地抬起眼睛，伸出耳朵。 “司予航啊，以前为隔壁家花妞干过架。”司叔慢悠悠地倒茶：“被揍得鼻青脸肿的。” 茶壶嘴倒出清澈茶水，升起雾气。 思斯嗑瓜子的动作明显怔住，今朝怀疑这位叔不是倒茶，而是在给自己儿子倒油。 司叔乐哉:：“不止他，还有奚行也是。” 今朝：…… 竟然雨露均沾。 看出司叔在等人捧哏，今朝边吃橘子边问：“小时候吗，怎么回事啊？” 轻吻陷阱 第51节 司叔叹一口茶，才娓娓道来：“好像是他们十岁那年，奚行他母亲跟我爱人是同事，他家不是没人带小孩吗，我下班早，接予航放学就顺道接他回来吃饭。” 刚开始他们俩关系并不好，可能是因为家里突然来了个小孩，还是老师经常挂嘴边的小天才，司予航多少有点不爽，对奚行爱答不理的。那时的奚行，脾气又冷又傲，自知不是自己地盘，每天乖乖坐角落写作业，吃完饭就去院子看书看月亮，等家人来接。 司叔觉得这小孩挺孤独的，太聪明也太懂事，不像自家傻儿子没心没肺，估计两人也是玩不到一块。 直到某天，他在厨房热火朝天地烧饭，邻居突然跑进来，说他家儿子在外面打架。急得他抄起锅铲，冲去大院，看到司予航和奚行俩人被揍得鼻青脸肿，护在比他们高一个头的花妞跟前，对面还站了五六个比他们大的小孩，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那花妞是隔壁邻居，以前生病留下病根，心智停在三岁阶段，喜欢扎两根麻花辫子，戴月季花在头上玩，见了人都笑嘻嘻的，但背地里总有人喊她疯妞。 司叔抡着锅铲，问一圈才搞清状况，那群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孩，说要冒险，装了石子咚咚咚就往花妞家砸，奚行和司予航两人在这边写作业，听见花妞哭声，冲出去和对方干了一架，动静不小，惹得下班回来的大人都跑来拦架。 司叔不知两个小孩，怎么就谋到一起打架，但那之后，哥俩关系竟莫名其妙变好了，司予航还主动搬凳子跟奚行坐到一块写作业。有次他在门口洗菱角，听到两个小孩边写作业边聊天。 司予航问：“你还原魔方真的只要十秒？” 奚行：“八秒，十秒是我入学时的记录。” 司予航又问：“作业能借我看看吗？” 奚行：“可以啊，我先问问，司叔——” 关系越来越融洽后，周末时奚行还会带他的小斑点狗过来，跟司予航走街串巷，满巷子招摇，用他们哥俩的话来说是“倚狗走天涯，行侠仗义”。 司叔摘下眼镜：“搁现在就是中二小孩。” 今朝笑嘻嘻，谁十岁时不中二啊，奚行的童年，听起来少了些温馨陪伴，但他也把自己往很好的方向掰扯，热血、赤诚、善良。 听完故事，今朝不禁好奇：“他养有斑点狗？我小时候也见过一次，后来就没见过了。” “不好养。”思斯听完原委，悠哉嗑瓜子：“斑点狗精力旺盛，经常拆家，已经很少人养了。” “我进去烧菜了，大闸蟹还得伺候。” 司叔起身，豹纹老花镜折进上衣口袋，问道：“奚崽崽真不来啊？那大闸蟹是不是少下两只？” 今朝抬头：“来的来的，他快到了。” 这会儿，司壮壮拿着一支花妞硬塞给的火红月季，刚走进院子，就听到今朝这句，他愤愤地、低声吐槽：“狗东西，我请就请不动是吧。” - 奚行收到司壮壮委屈巴巴的控诉微信时，刚在巷子路口停好车，单位分下来的院子有些年头，设计规划时只留有少量停车位，大部分车辆都得停在外头。 他牵出小柴犬，边走边回微信。 -谁说要调.教小q的，这不就送来了。 司壮壮。 -哼，你就是醉翁之意。 下过雨后仍旧暑热，板砖路坑坑洼洼，被太阳蒸烤出泥土气味，与院落种植的花草香混合，钻进行人鼻尖，是高层住宅少有的意境。 奚行熟门熟路走进小院，司壮壮和思斯坐在藤椅说话，而今朝正蹲在院门口一处水坑边，手里拿着倒立手机，在拍水中倒影。 他走近水坑，低头看她。 今朝在手机镜头的倒影里，看到熟悉身影，他穿着仍是随性，棒球帽，黑t，及膝工装裤，露出的小腿线条流畅又修长，手里牵一条小小狗，高低反差，多漂亮的画面。 咔嚓咔嚓—— 拍下水中干净利落的身影后，今朝才抬头冲他笑：“你来啦。” 奚行下巴点了点，看到她汗涔涔的脸，绒毛碎发粘着，被她手背一拨，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心想你是在这儿蹲了多久，扬着嘴角，不知怎么地就问她：“吃冰激凌吗？” “吃。”今朝毫不犹豫起身。 奚行将小q交给司壮壮，准备和今朝走出院子时，壮壮翘着腿儿，哼哼唧唧：“去哪儿？” 奚行抄着兜：“买冰激凌，要给你们带吗？” 司壮壮看了眼他身后的今朝，贱兮兮地笑：“咱冰箱里——” 奈何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思斯扯断，她补上：“冰箱里都空了，你们顺便多买几支回来。” - 两人走在巷子里，买冰淇淋的铺子开在巷口，只有百十米距离。奚行双手插兜，姿态懒散走得有些慢，今朝穿的是裙子，没兜可揣，拿着手机摆在一侧。 今朝想起刚听来的故事，搭话：“听说你和司壮壮，以前是这里的小霸王，打遍大院无敌手的那种。” 奚行没想到司叔这么快就帮他们透底了，笑着说：“你听到的版本，应该是我和壮壮被揍吧，鼻青脸肿被找家长的那种。” 墙边坑洼被雨水浸出苔藓，绿油油的一团，不知谁都丢的面包，躺在湿漉漉的地面，引来蚂蚁围攻。 今朝一步跨过水坑，往摆在路边的冰柜走去，行步如风，边走边抱憾：“可惜那时你不认识我，不然我准帮你们打赢小孩。” “那么喜欢打架？” “不是啊，我就是想帮你而已。” 奚行走在她身侧，刚拉开冰柜玻璃门，听到这句愣了一下，转头看她，今朝已经弯腰凑近冰柜肚子里，左挑右选只顾着看冰激凌。 这人，时不时来一下。 像是真心，又像无意。 他扬眉，噢了声：“还有机会的。” 老铺子这会儿没什么人，只有三个小孩在门口玩扭蛋机，旁边摆有一条黑褐色的长板凳，今朝选好冰激凌，看了眼微信，思斯发来消息说还有半小时才开饭，让他们吃完冰激凌再打包。 长板凳旁撑有遮阳伞，今朝挑了个位置坐下，慢悠悠吃冰激凌，包装纸撕开捏在手里，一时半会儿没地方丢。 奚行扫码买单后，也坐到长板凳，与她隔了点距离，习惯性地敞开抻着腿，明显比她晃悠晃悠的脚尖远一段，他莫名觉得有趣，笑了下，挑起话题：“你要说的那个笑话是什么？还记得吗？” 旁边玩扭蛋机的小孩，不知发什么脾气，突然拿脚砸机器，哐哐作响。 今朝摆头看一眼，老板已经出来制止了：“是冯洛洛讲的笑话，现场的人都笑了，我又去问了一次，还是没搞懂。” 她复述：“有个小朋友问妈妈，为什么蜡烛的火苗总是一窜一窜的，妈妈说因为是精神小火呀。” “好笑吗，是不是有点扯？” 奚行低头撕冰激凌纸，听到这儿，指尖顿了顿，瞥向今朝：“当时听这个笑话的，是不是有个叫momo？”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momo？ 小沫微信名就是沫沫, 平时都喊她小沫，今朝差点没反应过来：“和你们公司对接的那姑娘，就叫沫沫。” 奚行了然, 撕完冰激凌纸，低低嗯了声：“这笑话我听过了, 确实不好笑。” “哈？她讲给你听了？” “想什么呢。” 奚行无语地看她一眼，眉梢扬了下，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冰激凌纸，走两步丢到铺子里的垃圾桶。 走回板凳旁, 他解释说：“你给我发微信时, 正好我们有人和momo聊天, 说起这笑话。” 当时奚行刚开完会, 丁景昱看着手机, 眉开眼笑走出会议室, 撞上开发组的同事问他乐什么, 丁景昱当场讲出这个笑话, 说是女孩发给他的，开发组的同事偏不信, 怎么可能有人女孩主动发笑话逗他乐。 丁景昱为了证明自己，站在会议室门口, 半遮半掩地给人看了一眼手机，那人哦了好长一声, momo啊…… 很寻常的名字, 奚行原本也没留心, 但今朝正好在微信里说要讲笑话, 他好巧不巧听了进去, 没想到竟是同一个笑话。 今朝拿着冰激凌, 眼睛微睁，震惊得舌桥不下：“那人是不是一头卷毛，带黑框眼镜的小哥，丁景昱？” 奚行低头看她，脸型偏圆，眉毛很朝气地扬着，眼睛水亮剔透，像举世无双的宝石，又像新鲜欲滴的黑石榴。 他手指节不由自主地，弹了下她额头，笑着：“聪明啊。” 今朝嘚瑟地摆摆脑袋。 并不难联想，小沫每次去开会，除工作对接外，都会和丁景昱杠上几句，巧的是，丁景昱也总在她们去开会时，出现在前台、活动区、会议室附近。今朝原以为他是工作量不大，经常在公司闲逛，现在说起来，他俩关系应该还不错。 难怪那天，小沫起哄要多听几个笑话，还边笑，边乐滋滋敲地手机。 捋顺原委，她开始解释：“我当时也想马上讲给你笑笑的，但刚好我妈妈给我微信，回完又有同事喊我，就忘了笑话。” 也不是多要紧的事，奚行坐回长板凳，长腿往前抻开，漫不经心说：“工作节奏快，忽略小事很正常。” 那就好。 还挺善解人意的。 今朝抿一口冰激凌：“我妈妈找我，是约今天去喝早茶，她和宁阿姨说要去做头发，还吐槽我选的发色过时，真不懂她们年轻人。” 她叽里咕噜讲了一堆，讲早茶吃到的奶黄包，讲柜姐为了多推销几只口红，将她妈妈夸成小姑娘，最后达成只有她荷包受伤的成就。 奚行听着，时不时笑一下。 他发现，今朝很擅长讲故事，以前就能将放学路上看见的两只狗狗，讲成流浪犬的街头霸权争夺战，他实在不忍心告诉她，那两只屁股贴着，分都分不开的流浪狗，是在进行某种交互运动。 思绪去得快，来得也快，今朝突然想起小沫最近的反常，又是买机械键盘，又是买游戏鼠标的，听说还去报了cs的课程学习。 她顿了下，试探着问：“啊对了，你们公司……会不会禁止和乙方人员谈恋爱？” 在担心这个？ 没想到，考虑得挺周全。 奚行转头看她，搭在长板凳的手指微微紧了紧，语气挺淡然：“闲的，才会禁这个，要是禁这禁那儿的，公司开发不都得单身。” “噢，那就好。”今朝放心了。 你很可疑啊。 奚行眯起眼，脸上大写着“说说看好在哪儿”，抻出去的脚也收回来，正襟危坐等着听她说。 今朝微微侧头，见他欲知详情的样子，扬起笑分享给他：“小沫可能在和丁景昱谈恋爱，我也是瞎猜，你们公司没有禁止就好，我们公司也没有。” 旁边玩扭蛋的小孩，再度吵起来，小男孩声音又大又急：“你的扭蛋就是想送给糖糖，你喜欢糖糖，我要告诉老师去。” 今朝的话，与小孩吵架声交叠。 奚行正要勾起的嘴角，僵在要笑不笑的弧度，索性嘴角一扯，撇过去看小孩吵架。 今朝只看到他棒球帽下方，干净冷淡的侧脸，顺过去，还看到几个小孩撅着屁股探扭蛋机。 轻吻陷阱 第52节 他像是看得入迷，头也不回地问：“你想要扭蛋吗？” “要！” 今朝正准备吃冰激凌，忙不迭回完，视线落下，冰激凌已经化得没形，黏黏糊糊流到手背，看一眼奚行手里的冰激凌，也化了，而他也同样没察觉。 原来真的会连冰激凌融化了也不知道。 宋女士没骗人。 没吃完的冰激凌处理掉，擦了手，两人站在最边上的扭蛋机旁，任几个小孩围观驻足。 投币后，奚行的手肘屈着，搭在扭蛋机上，手里兜着剩余游戏币，修长手指拈起一枚，一下下磕着玩，他看向今朝，笑着，下巴往扭蛋机转环点了点。 “我来啦！” 今朝煞有其事地，搓搓手，蹲在出蛋口旁，哐当一下，圆蛋掉落，她没拿，而是仰头看向他：“再扭一个。” 奚行继续投币。 紧接着哐当—— 今朝捞出两颗浅蓝色扭蛋。 “小朋友你们要吗？”奚行问着，将游戏币分给围观的小孩，转身和今朝去冰柜挑冰激凌。 回去路上，奚行拎着一袋花花绿绿的冰激凌，今朝拿着两颗扭蛋，摇了摇，分给他一颗，然后迫不及待拧开自己手里那颗。 顶上日光逐渐收暗，毫无预兆地下起太阳雨，银针般的细雨丝，慢悠悠晃荡荡地坠到地面水坑。 谁都不着急跑回去。 今朝拆出一只玉桂狗，正想转头呈给他看，突然脑袋被人压下一顶帽子，有点松，帽檐垂着挡住了视线。 奚行低头看着她笑，不经意露出虎牙，手没离开，拍了拍被棒球帽罩着的脑袋，顺便往后扯正帽檐。 “你真的很皮。”今朝长叹一声：“快拆开看看，你那颗是什么？” 奚行若无其事：“给你衬裙子的。” 她扫了眼自己的穿着，连衣短裙，运动鞋，再加棒球帽好像还行，余光看到奚行拆出来的也是玉桂狗，“好神奇！” 两只同款玉桂狗比到一起。 “竟然连续扭出两颗一样的，这是多小的概率。”今朝啧啧奇道：“可以去买彩票了。” “想要钱？”奚行看她一眼。 “想啊，有钱可以做很多事情。” 奚行心说，别买了，我转给你。下一秒就听到今朝自信不疑地续上：“不过，还是靠自己赚来的比较踏实。” - 司叔原本张罗要在院子里摆桌子吃饭，不曾想突然下起雨，司壮壮临危受命，吭哧吭哧地将桌子扛回屋内。司壮壮的母亲在医院值班，司叔留好菜后，招呼大家落座动筷。 司壮壮不知从哪里掏出把折扇，有模有样地给自己扇风，扫到今朝脑袋上的棒球帽，和奚行挂满雨珠的头发，开始点火：“挺浪漫啊——” 都学会带姑娘去雨中漫步了。 奚行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随手拨了下头发的雨珠，拉开椅子，八风不动地稳稳坐下，他知道，司壮壮从小就跟醋坛似的，受不得半点委屈，等他发泄两句就过了。 “和你妈妈那个世交朋友，吃早茶吃得挺好吧？”司壮壮不甘心，将问题抛给今朝，眼神却在等着奚行反应，好不容易从思斯那儿拿来的料，非得刺激一下他。 今朝似是浑然不知：“茶点很一般。” 她正在吃一块软糯滑润的猪皮，从蹄膀上舀来的，贼香，吞下去后劝告道：“还是司叔的厨艺了得，你们以后可别去那家酒楼，都不是现做的，我吃的那个奶黄包跟便利店的差不多。” 思斯瞪司壮壮一眼：“吃的哪家啊，我避个坑。” 司叔端大闸蟹出来，听到夸奖，乐颠颠地开始讲起炖蹄膀的要领，这是他在短视频新学的菜，费好半天功夫，等的就是这句。 饭桌上的话题，已经往司壮壮不可控的方向飘走，他悻悻收起折扇，开始抢攻中间那盘猪蹄膀。 奚行扫一眼他表情，扑哧笑，捞起手机敲微信。 下一秒，司壮壮杵着筷子，点开手机，看完信息后，一脸“兄弟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欣慰神情，转头告诉思斯：“黄金周那个宠物展，约到摊位了，我们可以准备起来了。” “真的？” 向来文静的思斯突然兴奋起来：“那可太好了。” 一顿饭吃下来，桌上骨碟盛着不少蟹壳零碎。今朝扫了眼奚行面前的碟子，规规整整地给螃蟹拼了个全身，多少有点强迫症。 今朝问：“你不喜欢吃大闸蟹？” 司叔准备了很多大闸蟹，每人三四只都还有余，司叔身体有恙只浅尝一只就去屋外喝茶去了，年轻人大快朵颐时，奚行也只是拆了一只，就不再拿蟹。 “还可以，挺好吃的。”奚行懒懒靠到椅背，抽了张纸巾擦手。 “嗨，他就这样，我都习惯了。” 司壮壮在对付最后一只蟹钳，抽出腿肉沾点醋：“他小时候吃饭也是，看他啃鸡爪子津津有味的，明明很喜欢，也是啃两个就放下筷子，多自律的人啊。” 思斯：“听起来很乖啊，多好。” 今朝看了眼奚行，他漫不经心笑着，长腿抻地板，翘起前面凳脚优哉晃悠，对大家的讨论不甚在意。 - 晚上八点多，毛毛细雨下够劲，终于舍得停住，聚会也差不多散场，思斯自己开车来，也是停在巷口停车区。 司壮壮陪几人聊着天，一起走到停车区取车，各上各车。 今朝关上车门后，捧手机漫无目的浏览，脑袋却在思索着其他，过了会儿，瞧见前面绿化带遛狗的人，才牵起话题：“你以前养过斑点狗？” 司叔和司壮壮所说的奚行，都是她不了解的面向，尤其听到吃鸡爪子的事，她有种格外强烈的感觉冒出来，想要多了解他一些。 “小时候养过。” 奚行也看到绿化带上闹腾的狗，狗主人没牵绳，他放慢了点车速，以防狗狗突然窜出来。 “在湾市好少见，思斯说斑点狗经常拆家，现在已经没什么人在养了。” “是比柴犬麻烦的，你想养？” 奚行搭着话，控方向盘转进小路，也许是下过雨的缘故，地图显示主路堵得一片通红，不转小路绕道，怕是一个钟都回不到家。 “我是好奇，101真狗那部电影挺火的，但生活中很少看到斑点狗身影。”今朝慢腾腾地回忆起来：“除了那次，我小时候见过有小男孩牵出来，可惜就只看了几眼。” 竟然主动说起这个？ 奚行瞥一眼后视镜里的她，眉梢微微吊着，拿腔拿调地提醒：“不止吧，你不是抱着那只小狗不肯撒手吗？” “就一会会儿，我哥很快就拦……”今朝辩驳了半句，骤然停下，惊诧地望向奚行，一股不祥预感冲断思路。 奚行好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颏，手肘搭在车窗沿，也不看她，轻描淡写地帮她回忆：“你当时被大鹅揍了一顿，在哭鼻子，见到小狗又要抱，你家人都跟在身后跑。” 今朝的脸慢慢涨红，眉毛跟着拧起，这件事实在挺丢人的，没想到：“你当时也在那街上？” 奚行的嘴角勾着，没直接回答她问题，而是说：“等你哭完，还跑到小男孩面前……” 说到这儿，他偏偏停下。 今朝的心又麻又乱，她太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了，比被大鹅揍的黑历史还要夸张。 等停在红绿灯口，挂完档，奚行才转头看向她，相当恶劣地凑近，像在说悄悄话，又磁又欠：“……抱着他，亲了一口。” 作者有话说： 今朝：真的，我就不该好奇你！ 50个红包~~ 第48章 这事, 得从奚行幼儿园快毕业那年说起。 那是2001年，国内的计算机联网已逐渐成为潮流，随正式加入世贸组织的消息传来, 奚父毅然辞去高校教职，创业it项目, 终日不着家；与此同时，奚行母亲调任到隔壁省三甲医院任职；一个瞄准时机非做不可，一个救死扶伤耽误不得，几番家庭会议较量后, 决定请保姆照顾儿子。 请来保姆后, 夫妻俩就很少沾家, 将儿子交给刚认识的保姆看顾。起初过得还算顺利, 在大学任教的爷爷给奚行布置有益智作业, 还送了一条斑点小狗陪他玩, 反正他自己玩习惯了, 父母在不在影响不大。 可后来, 保姆的脾性渐渐暴露，她会将奚行心爱的玩具车拿走, 说是送给有需要的小孩，告诉奚行不许挑食, 还将他喜欢的食物通通吃掉，在奚行闹脾气要带小狗出去玩时, 狠狠瞪住他, 不打不骂不劝告, 只是冷冷瞪住, 直到他‘识趣’。 对于这种面上和善, 于细微处, 处处冷漠的看顾，奚行每次与父母打电话时都无法告解，年纪太小，只能一遍遍告诉父母他不开心，他不喜欢这个阿姨，奈何电话那头的父母，确认他有吃饱没挨打后，只让他自己乖一点。 很快，奚行‘学乖’了。 他将玩具藏好，不再对某种食物表现出特别喜爱，每样都只吃一点，当阿姨试探问他最喜欢什么菜，为什么不多吃一个鸡腿，他就用爷爷教的破案推理游戏，反其道而行，透露一点线索来遮掩真实喜好：“鸡腿不错，苦瓜也很好吃，都可以的。” 哪个小孩会喜欢苦瓜呢，可为了能再吃到鸡腿，他要把苦瓜也夸一夸，决不能让阿姨看出他只喜欢鸡腿。 直到某天，小狗在屋里闹得慌，刨沙发、啃桌椅、柜子里的物什都被它翻出来，那个阿姨串门回来，看到凌乱的现场，二话不说将奚行关去阳台。隔着玻璃门，奚行眼睁睁看着阿姨将小狗栓起来，拿扫把抽打它，小狗叫得有多惨，奚行趴在门外就哭得有多大声。 至此，奚行萌生出‘叛逆’念头—— 他要带小狗离家出走。 等阿姨出门买菜时，他砸开零钱罐，装好零食，用家里座机给爸妈打去电话，可惜一个是忙线无法接通，另一个打通了，却是人在手术室别人帮接的电话，最后他给110打去电话，说完情况后，就带着小狗走出家门。 他的目标很明确，去爷爷家避难。那时他爷爷还忙碌大学的教职事务，很少在湾市的家，只在别墅留一个老阿姨看管，算是奚行从小见到大的熟人。 计划堪称完美，唯一不足是他没独自出过门，更没坐过公交车，只记得每次坐爸爸的车时，沿路看到的景观。凭记忆宫殿里的标记，他背上小书包，牵着小斑点狗，从早上十一点，走到下午四点，走过五条大路，翻过两架高架桥，最终迷失在一条小巷里。 酷暑炙烤，连续暴走几个小时，他已经精疲力竭，小狗一直在吐舌头，怎么都不肯再走。他连拖带抱，将小狗带到电话亭旁，垫起脚投币，尝试拨打爷爷家电话。 打通电话后，奚行向爷爷家的阿姨描述自己身处的位置，一条不太宽敞的街巷，有包子铺、有发廊、有杂货店、还有一家挂牌匾像电影里练武的馆子。打完电话，他就带着小狗坐在马路牙子，警惕地观察附近行人。 他的安全意识很强，来的路上已经被两个大人搭讪，一个问他要不要吃苹果，还真从口袋里掏出又大又红的苹果要塞给他，当时他水壶里的水已经喝完，口渴难耐，他咽了下口水，转头往其他方向大喊一声爸爸，趁机一溜烟跑掉；另一个大人直接许多，问他是不是迷路了，拽着他手就往暗巷里带，他力气小扭不过，假意顺从跟着走两步，然后一口咬住对方手腕，挣开后带着小狗狂奔，慌不择路地往人多的地方跑，穿过几条大街几条小道，才得以甩脱那人。 但这也直接导致他迷路了。 现在这条街巷比他住的地方热闹，路边站有许多人，在起哄围观着什么。奚行和小斑点狗坐在马路牙子，透过缝隙，看到一个穿大红武术服的小女孩，被一只大白鹅追着狂奔，那模样比他刚才从坏人手里逃脱时还要惊慌得多，大喊大哭，鼻涕眼泪一把把地流。 他从书包拿出火腿肠，掰开来，给小狗分一半，一人一狗就着这么坐着，优哉游哉看小女孩与大白鹅的闹剧。 吃完火腿肠，街上围观的人也都散了，有个大哥哥一手拎大白鹅，一手揪着小女孩胳膊，往对面挂牌匾的馆子走。到了馆子门口，那个大哥哥用毛巾擦一把小女孩的脸，让她坐在小板凳上，开始帮她梳理弄乱的头发。 奚行没地方可去，隔着马路坐在那儿，与小女孩面对面，看她一秒变脸，前面还哭哭啼啼的，转瞬就拧拧眉咧嘴角笑了起来，隔几米远都能听到她笑声。 他冷冷瞥一眼，低头安抚小狗，小女孩的快乐，衬得他和小狗的流浪历险记格外悲壮，又渴又饿还要被太阳晒，偏偏他今天穿的黑色衣服，太阳一晒就跟贴着电热毯似的，烫得难受。 突然，小女孩的声音传来：“有小狗，是斑点狗！” 轻吻陷阱 第53节 奚行刚一抬头，那个扎着两团啾啾，一身大红武术服的小女孩飞奔过马路，冒着鼻涕泡问：“我可以抱抱它吗？” 他想说，摸一摸可以，哪有人见狗就要抱的，不等回答，那小女孩就非常自来熟地抚了一把小斑点狗，说着“乖——”，然后弯腰一把抱住它，看她样子还真打算抱抬起来。 奚行拽紧狗绳，万般嫌弃地看着她，皱眉，冷冷警告：“你放下来，别吓着它。” “它好像不怕我的。”她还想狡辩。 奚行起身，捏起拳头，紧紧盯着被抱起的小斑点狗，他没想到逃过两个坏人，竟还会遇到一个小孩来抢狗。 那小女孩凑到狗脑袋上亲了一口，摸摸小狗背上的皮毛，诧异问他：“它怎么受伤了，谁打它了？” “朝朝别闹，快还给人家。”还好那个大哥哥赶过来解围。 今朝皮起来很欠揍，但只要乔如旭开口她还是很听话的，她噢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放下小斑点狗，抬眼看向奚行：“你会带它去上药吗？” 奚行收紧了些狗绳，冷冷回一句：“会的，等我家人过来。” 今朝这才仔细看清小男孩的脸，她眼神定了定，像是在挖宝箱里翻出宝物，睁大眼睛真诚赞美：“你好漂亮呀！” 奚行：“……” 你是在说我的吗？ 这也怪不得今朝，她妈妈每天都给她洗脑式灌输审美概念，什么一白遮百丑鼻高美如画，什么眼睛要亮心眼才正，眼前这小男孩，简直是用上好的面粉团捏出来的，雕刻师傅一定将所有漂亮要点都放他身上了，眼睛亮亮的，鼻子高高的，皮肤还很白，每一点都长在今朝审美的心巴巴上了。 虽然他头发有点乱，看起来有点不好对付，但今朝不嫌弃，她很客气地问他：“我可以亲亲你吗？” 奚行：？？？ 他不知所措地后退一步，这是什么新的坏人伎俩吗，为什么她要提出这种要求？ 一时之间，他有点慌。 下一秒，今朝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开双手一把抱住奚行，啵啵——往他脸颊亲了两下。 奚行迅速挣开：“你……你耍流氓。” “朝朝，你今天撒野真是撒得够够的，一会儿没看你，就上杆子欺负人。”乔如旭一把拽住妹妹，低头问奚行：“小朋友，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吓到？” 慌乱之际，奚行摸了下自己被亲的脸颊，湿湿的，他皱起眉，嫌弃地看着那个撒野的小女孩，使劲用手擦了擦衣服，大度回：“没事。” 他鼓着一口气，牵小狗往边上走了两步，离那家馆子远一些，重新坐在马路牙子上，他不能走太远，只能在这儿等救援。 没过多久，他身后突然出现一人，又是那个小女孩，大摇大摆一屁股坐在他身旁。 今朝左手捧一罐插吸管的可乐，右手还拿着一罐未开封的递过去，稳稳的晃都没晃一下，声音又甜又脆：“可乐给你。” 她嘬一口可乐，边喝边说：“对不起，我哥哥教训我了，不该对你耍流氓的。” 奚行没接，只扫了眼就摆过头。 他在纳闷，这小孩从哪里跑过来的，她家馆子在对面，直线距离过来一定会进入他视线范围，而她是从他身后出现的，想来是故意绕路，往反方向跑了一段，过马路，才走到这儿。 “难道你也要吸管喝可乐吗？” 今朝将可乐举高到他鼻尖，歪着头凑近看他：“你也害怕可乐气跑进肚子？那我回家帮你拿吸管吧？” “幼稚。”奚行毫不留情地揭穿：“用不用吸管，二氧化碳都是要跑进肚子的。” 今朝似懂非懂地哦一声，将可乐丢进他怀里：“不怕那你直接喝，你嘴唇都裂了，一定很渴吧？” 那可乐冰冰凉的，奚行碰到就不太想还回去，在太阳底下暴走后，他实在是太渴了，而且易拉环没开，应该是安全的。 刺啦—— 他不再犹豫，打开轻抿了几口。 在今朝看来，喝了可乐，就是已经原谅她，也就约等于是半个朋友，她开始肆无忌惮聊起天：“你在等家人吗，他们什么时候来？” 奚行煞有其事看了眼自己的儿童手表，其实他也不知道几点，爷爷家的阿姨只说帮忙联系他父亲和叔叔，或许他还得再去电话亭打个电话，但独自出门在外不能露怯，他很淡定地回：“快来了。” 今朝：“那你记得要给小狗上药。” “你是哪个幼儿园的？” “你要来我们家学武术吗？” “我可以让我爸爸不收钱。” 她怎么这么多话，奚行有点不耐烦，拎着可乐，挑了个好回答的：“我准备上小学了。” 今朝再凑近，杵了下他胳膊，很兴奋：“好巧，我也是！那你要去哪间小学？我们有可能做同学呢。” “不会的。”奚行收回胳膊，挪远了些：“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现在按地段划学位，我们一定不会做同学。” 今朝有点失望，抻在地上的脚尖晃了晃，锲而不舍地跟他扯话聊，陪人唠嗑她最擅长，就连街头摇尾巴的大黄，她都能聊上好久。 乔家武馆门口，跑出来一堆黄色武术服的小男孩，乔如旭捧着相机，指挥小男孩们分成两排站立。受父亲之托，他要拍张儿童班学员的照片，挂在门口做招生宣传用。 排完小男孩后，乔如旭往武馆内扫了眼，又在街巷巡视一圈，终于在街对面发现目标：“朝朝，过来拍照了！” “诶，好——” 今朝条件反射起身，刚要迈开腿，低头看了眼奚行，一把拉起他胳膊：“你也一起来吧。” 你那么漂亮，一定能帮我爸爸吸引学员。 奚行倔胳膊不愿动：“我要在这里等家人。” “很快的，对面也能看见。” 今朝使出三寸不烂金舌：“听说有很多人贩子拐卖小孩，卖去山里喂辣椒粥，你过来，我可以保护你。” 奚行：“……” 最终奚行还是被说动了，倒不是屈服于今朝的小胳膊小腿，而是经她提醒，人贩子确实多，用起蛮力来他还真对付不了，对面挂了牌匾，看样子是教导武术的，潜意识里感觉很安全。 于是，他不情不愿地，被今朝扯进学员队伍中，跟着她站在最中央，被她紧紧揽着面向镜头，而今朝呢，高兴于自己强大的武学根基，还未使出一招一式就能让漂亮男孩跟着她走，不自觉地咧嘴角上勾，试图摆出最威风凛凛的架势，笑得嘚瑟。 拍完照没多久，一辆黑色轿车驶来，停在面前武馆前面。 奚行被一群小男孩围着，要看小斑点狗，他拨开人群，伸长脖子看了眼车牌号，像是松了一口气，他立即转身告诉今朝：“我家人来接我了，谢谢你的可乐。” 车上走下来一个男人，西装革履黑皮鞋，是奚行的叔叔，他招了招手，视线上下扫奚行一番，拉开车门等他。 就在奚行牵着小狗，要离开时，今朝问了一句：“你以后还来玩吗？” 奚行头也不回，钻进黑色轿车，隔着车窗才礼节性向她挥挥手，声音冷淡：“再见。” 笨蛋才会自己送上门。 - 绿灯亮起，越野车驶进窄路，两旁批发建材的商铺早早关门，橘亮色制服的清洁工撑着扫帚，在马路牙子扫响垃圾袋，像在夜河撑一艘船，长柄扫帚是桨，每一下划水都在前移。 -抱着他，亲了一口。 又紧又欠的声音，环绕在耳际，今朝可以确定，奚行就是当年那个小男孩，那么多细节都对得上，都同样的傲娇，甚至这个长大的奚行更有过之。 她抿了下嘴角，有点亏，当时亲他的感觉一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小奚行非常非常的漂亮，第一次见到那么惊艳的小孩，比她整个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要好看，所以她才凭直觉强行亲亲。 真是太丢脸了。 偏偏当事人还记得这件事。 足够她社死一百次。 想到这儿，她的心又再度烦乱起来。恰好手机微信跳出信息，借着看微信的劲儿，她压低棒球帽，挡着表情，假装认真看手机。 车内安静好几秒，奚行控车驶入窄路后，余光扫着后视镜，见今朝不做声，问道：“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今朝囫囵敷衍了句。 回到家，狗绳刚解开，就被小柴犬叼走，蹦跳两下没了狗影，奚行没有心情理它，拉开冰箱，拿冰水，拧开喝几口，不时扫向静悄悄的手机。 他拎水瓶，懒懒坐到沙发上，后脑勺垫着沙发背，一只脚跨到茶几，一只脚荡着拖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想事情。 小柴犬藏好狗绳，跳上沙发，凑到奚行手边，他才行将就木地抬起手掌，抚狗背，过了会儿，他终于弃甲倒戈，捞起手机敲字。 -生气了？ 二十分钟过去，手机安静如鸡。 他靠着沙发，挠了下头发，被淋湿的发丝，晾到现在也没干爽，索性将碎刘海全部往后撩，站起身来，穿着拖鞋，开门走出去。 叮叮—— 等了半分钟，今朝才开门。 今朝已经换好居家服，脚踩拖鞋，扫一眼奚行乱糟糟的头发，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她没头没脑冒出句：“你怎么还没洗？” 奚行的手肘惯性撑在门框边，奇怪地看她一眼，像是在说：怎么，你在等我洗澡？ “上次看你一回家就洗澡。”今朝将大门全部推开，松手解释：“以为你习惯回家马上洗澡。” 奚行发现她脑袋上的兔耳朵发箍，粉白色的，怪可爱，若无其事往屋内挑了眼，问：“刚才在忙？” 门口对向客厅岛台，上面放有一台打开的笔记本，屏幕亮着，好家伙，有人心窝子都被她捅翻了，她还在工作。 “在和朋友聊明室放映厅的事，找我有事？” “给你发微信，见你没回。” “啊，是吗？”今朝说着，想转身进去找手机：“我登的facetime，没有看微信。” 大晚上的，奚行不方便进女孩家，也不愿让她进去，想也没想直接伸手拉她手腕，轻轻拽一下，力道刚够止住她脚步。 掌心下的皮肤细腻滑润，好像硌到了什么，应该是她带的那只小貔貅，见她没挣开，奚行也没松手，低头看她：“别找手机了，在车里你情绪不太对，我就是想问问，你生气了？” 今朝任他握着手腕，抬眼对上他的唇，薄薄的，平时习惯勾着嘴角，但这会儿，嘴角是平的，看起来冷淡又薄情。她莫名冒出一个好奇：他的嘴唇，后来有和别人接过吻吗？ 突然又觉得，有没有不重要。 之前和谁也不重要。 当下她只想干一件事。 她微仰头，眨了眨眼睫，诚恳地纠正他：“你记错了，不是亲一口。” 奚行怔愣了，没想到话题跳跃如此大。 “你过来。”今朝表情真挚，笑得无邪，手掌向上朝他勾了勾：“头低一点。” 此时，奚行的手掌搭在门框边，另一手仍握着她手腕，脚尖克制地留在门线外，不明所以，慢慢弓背凑近她。 下一瞬，她柔软温暖的嘴唇。 轻吻陷阱 第54节 准确无误地覆上他的唇。 两人十分生涩，都定格没动，就这么轻轻贴着，不知过多久，她的长睫扑簌眨了下，挠得他脸颊痒痒的，直痒到心窝。 奚行抵在门框的长指，不自觉牢牢扣住铝合金门沿，手背青筋暴起，指节骨泛白，当手掌想要松开去做点什么时，唇上的触感又骤然散去。 他低头看着今朝，眼神已经不太清明，从敲门起，他心脏就是擂鼓升天，这会儿更是浑身上下都被闹得沸腾起来，蜻蜓点水的一下，简直引鸠止渴。 看着她的唇，他喉结重重滚了滚。 掌在门框的手松开，想去兜她后脑勺，同时拽紧她手腕，将人扯进怀里，不假思索无法抑制的想要近一些。 谁知，今朝更快。 她顺着被扯过的劲儿，稍稍掂起脚，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唇上再碰了碰，红扑扑的脸颊凑近他耳边，笑得得意：“我耍流氓，一般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 六岁奚崽崽：笨蛋才会自己送上门。 奚首席：嗯，是我自己送上门的。 第49章 承认得挺坦荡。 奚行的手掌兜着今朝的后颈, 拇指情不自禁摩挲了下，下意识的动作，在两人间荡起比亲吻更旖旎的波浪, 利冰般凸起的喉结再度滚了滚，思绪回笼, 但他有点抓不准：“乔今朝，你是认真的吗？” 今朝盯着他喉结看，奇怪的想法源源冒出，想碰一碰, 或者做些更恶劣的事。 该不会想抵赖吧。 奚行低头看着她, 索性挑明, 沉沉的质问声：“为什么亲我, 嗯？” 隔着几公分距离, 奚行独有的气息愈发真切, 是雨后松木林的清冽, 清心寡欲却令人挠心。 今朝咬唇, 缓缓松开，抬起眼睫看他：“因为我想, 不可以吗？” 覆在她后颈的力道明显加重，今朝想起他抚摸小柴犬狗头的时候, 长指轻轻扣着狗脖子，摩挲揉捏, 真的太像了。 “朝朝——” “你人呢？” 岛台上的电脑发出汪雪莹的声音。 今朝下意识回头, 却被扣着脑袋, 奚行没打算放过她, 手指使了点劲儿, 吊儿郎当地笑着：“三次。” “什么？”今朝没反应过来。 果然很擅长耍流氓, 奚行无奈叹了声，捏起她后颈，贴近，在她嘴角边轻轻碰了碰，使坏地在她耳边算账：“还有两次。” 原来是这个。 武馆门口，音乐节，以及刚才。 亲他，三次。 心跳再度被撩起，扑通扑通，这是奚行第一次主动亲她，今朝睁圆眼睛，耳根发热，气息与他的缠绕一起，很奇妙的感觉，她努力定定神，爽快答应：“好。” 汪雪莹还在电脑那边喊她。 今朝着急回去，但又好奇：“你怎么知道那个小孩是我？” 奚行往岛台方向瞥了眼，松开手上的劲儿，点了下她脑袋，勾起嘴角：“你先去忙事情，明天告诉你。” 他知道今朝最近很忙，连轴工作后，业余时间都在研究国内纪录片发行的事，太晚了，实在不忍心闹她。 - 回到家，奚行捞起狗窝里的小柴犬，使劲挠了会儿狗头，小柴犬莫名奇妙扑腾几下，主人刚才爱答不理的，这会儿热情还上了，真当狗没脾气啊。 奚行弓背蹲在那儿，手指摩挲着狗脖子问它：“怎么你不高兴吗？” 小柴犬倔强地摆过狗头。 奚行将狗抱上沙发，揣在怀里，这才看到搁在茶几的手机，刚才出门太急，忘了带，一会儿的功夫，工作群里积攒了一堆未读。 他大喇喇敞着腿，优哉游哉靠到沙发背，一条条点开群消息，浏览到需要他出面的，再针对回复，一手抚着狗背，一手举着手机单手敲字。 丁景昱在小群里晒出一款粉红色机械键盘，每个键帽都单独配色，又亮又闪，放在他的游戏电脑桌上，格外炸眼。有人调侃他：“咋地，审美突变？”丁景昱发了个叉腰表情：“我跟姐姐的情侣款，单身狗不懂的。” “小q他骂你。” 奚行低头看一眼小柴犬，想起在车里和今朝聊他小时候养的斑斑，其实也是一时兴起，才会拿小时候事情逗她，无端端聊到她家人，担心她想起哥哥，思来想去只好去敲门找她。 对上今朝，他总是不敢确定的，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只想这样混不吝地跟他玩呢。 奚行垂下眼皮，神情冷了些，将手机丢回茶几，人整个仰到沙发背，手背搭着额头想事情。 - 高三那年，同桌俩的绯闻越传越凶，两人照旧上课、写题、一起到m记吃晚餐，谁都没在意。有次在m记讲错题本，奚行还没讲几道题，今朝就眼神打飘，人快要趴到桌子，他用笔头杵她脑袋：“困就回家睡觉。” 今朝晃了下脑袋，醒神起身：“我去买个咖啡，你陪我再战两小时。” “九点多了，还喝？”奚行拽住她手腕，将人拦在过道，掀眼皮睨她：“昨晚几点睡的，你今天整天都没精神。” 今朝撇嘴，坐回椅子：“昨晚写物理到两点半，我算过了，如果我理综能再多50分，数学也加30，就能稳进d大。” 每年，d大在湾市省份的录取线，都达到第一梯队水平，仅次于全国top5院校，而今朝估分目标是再进八十分，这还是在她主科不失手的前提，说实话难度非常大。 奚行靠着椅背，手肘搁在桌上，转笔想了会儿，试探问：“京北还有很多大学……” “不，那不关我事。”今朝回得很快。 在隔壁市做留学机构的小姨，之前也找今朝聊过，建议她用高中gpa去申请英美院校，可以念到更高一级的院校，今朝同样拒绝了。 她抬手将头发全部撩起，扎成高高的丸子，头绳捆得紧紧的，力求达到悬梁刺股的功效，抱出视死如归的架势说：“考不上d大，我就再考一年，总会考上的。” 奚行手里的笔突然停顿，蹙眉看她：“想什么呢，还有半年时间，就想复读？” “要不，同桌你送点分数给我吧，反正你不用高考。”今朝嘻笑，略带羡慕地逗他。 “好，送给你。” 奚行抬下巴往桌上一点，拿腔拿调地回她：“但你得有本事拿，都在错题本里了。” 某天，今朝被班主任叫进办公室。 她以为是要谈数学成绩，特意带上了本子和笔，谁知班主任开口直接问：“你知道奚行放弃a大的保送名额吗？” 传言保送名单已经出来，但今朝完全没听奚行提起过，她一脸惊诧地看着班主任：“为什么啊？” 班主任眯起眼：“你们不是商量好的？” 今朝更是莫名。 班主任喝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水，掩饰性地咳了声：“我直接问吧，你和奚行是在谈恋爱吗？” “我们……”今朝站在办公桌旁，手上翻来覆去卷本子，悄悄卷了半响，声音却是很淡定：“我们只是同桌啊，他不会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他的。” “老梁。” 奚行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今朝回头瞥了眼，奚行像是没看到她，抱着一堆卷子，哐当压到班主任桌面，没心没肺地插入话题：“怎么不问我呢，我多少也算个当事人吧。” “急啥，我一个个来。” 班主任笑着抽了本书作势要打他，仅仅挥了下，就往旁边指了个空位让他坐：“我先跟乔今朝聊完，你的帐我待会儿跟你算。” “我先听听，有个心理准备。”奚行站到今朝边上，懒懒散散地抄着兜，像是来听八卦。 班主任无可奈何看他一眼，平时惯坏的学生，一句半句也收拾不起来，于是转向今朝：“你之前说要向你哥哥学习，才选的理科考d大。” 奚行低头扫一眼今朝。 班主任：“我念在跟乔如旭师生一场，特意照顾你，给你安排一带一同桌，但现在大家都在传你俩早恋，学校不能不管这事，我叫你来是想通知你，下周开始会单独把你俩座位调开。” 今朝低着头：“好。” 奚行：“老梁——” 他翻着桌上的卷子，漫不经心吐槽：“学期都快结束了，换座位多麻烦啊，你嫌我一带一带得不好？” “乔今朝你回去吧。”班主任对着今朝，眼神往外点了点，转而笑着跟奚行扯皮。 那阵子，今朝的学习压力大到临界点，听班主任口风，有意无意地将奚行放弃保送的事与恋爱绯闻联系到一起，再又听到提起哥哥，心里的麻绳拧成团，她举着剪刀想剪开，又怕把每一根都剪断。 今朝回到教室，等同学们走得差不多了，奚行才从办公室回来，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收拾书包。两人一起走去m记，在路上，今朝问他：“你真的放弃保送了？” 奚行没答，却是叹息：“我争不过老梁，下周还是得调座位，到时你跟周宇做同桌，他理综很好，人也不错，自习课可以直接问他。” 今朝再问一次：“你为什么要放弃保送？” 奚行看一眼她紧张兮兮的表情，抬手擦了下鼻梁：“放心，不是因为你。” 他拎起她背上的书包，将人扯到斑马线中间，过马路后说：“我想试试高考的感觉，难道你还怕我考不进a大？” 今朝噢一声，小小的失望一闪而过，更多的是松了口气，同时也有羡慕，这种嚣张狂妄的话，只有他能说得像囊中取物一样轻松，毫无疑问他确实能做到。 奚行单手插兜，眼神瞥向她，若无其事问：“你跟老梁说的，是真心话？” 今朝在办公室总共没说几句，自然知道他指那句，她抿了下唇，低头看路，双手拽紧书包背带：“对。” “那你选理科，也是因为你哥哥？” “嗯。” “要考d大，去京北，也是？” “是的。” 奚行自嘲笑了声，眼神瞥开。 得，是自作多情了。 “不过……”今朝犹豫了会儿，决定还是要帮自己打听打听，抿嘴角偷偷看他一眼：“奚崽崽，你上大学后会谈恋爱吗？” 奚行怔愣：“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等我考上d大，可以预定第一个追你吗？”今朝豁出勇气，仰头看他，说得无比虔诚。 轻吻陷阱 第55节 一整天，奚行直觉自己在坐云霄飞车，忽上忽下的，有点不好接受，这会儿突然升至高峰，起了撩逗的心思，低头看着她表情，嘴角勾着坏笑：“你说说，为什么要追我？” 奚行的眼睛清亮锐利，直勾勾地看过来，今朝难得地有点局促：“我就是好奇，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奚行嘴角一扯：“你这样挺没诚意的。” 虽是这么说，他却伸手拍了下今朝脑袋，拿腔拿调地鼓励人家：“等你考去京北再说吧，总不能异地恋吧，多没意思。” - 岛台边，笔记本电脑的facetime界面，照着汪雪莹的脸，她身后背景是巴黎公寓的房间，小露台透进的阳光，正是巴黎下午光线最足的时刻。 汪雪莹和今朝约好上线聊中介和发行的事，刚聊完中介近期要带卖家上门看房，可能会加价，提前接盘，今朝就被敲门声叫走，好一会儿她才重新回到电脑边。 汪雪莹对着屏幕发出惊呼：“朝朝，你干嘛去了，你脸好红，不会是发烧了吧？” 今朝站定在岛台边，对着摄像头看自己脸色，不住感叹了声，自己果然是没见过世面，这么一下就红得跟发烧似的。 她故作淡定回：“接了个吻而已。” 汪雪莹神色一惊：“谁啊，谁那么大胆敢亲我家朝朝！你现在是谈恋爱了吗？” 今朝摇头：“还不算吧，没到那步。” 原本听到奚行曝她小时候糗事，今朝有点出师未捷的挫败感，给他留的第一印象实在太糟糕，她估计自己也没什么戏了，等汪雪莹卖掉房子，她搬出这个小区，就更没机会去改变关系。可当他大晚上来敲门，问她是否生气时，今朝突然有点不甘心，想要豁出去试试。 “我往明室放映的风格改了一版，你看看。”汪雪莹发送文件，顺便聊着天：“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纯暧昧？” 今朝挪动光标，打开文档，边看边说：“我再努力努力，他挺难追的。” 次日，今朝下班回到小区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白天小沫从m.x.开会回来，说起他们公司开发在赶进度，几个老大同时兼顾论文最后收尾的进程，忙得很。 电梯门打开，今朝走进楼道，正想着要不要去敲门，就看到奚行大喇喇倚在自家门口，双手抱在胸前，见她过来，还抬表看了眼时间。 奚行的眉梢扬起，坦荡直白地看着她，嘴角勾着：“乔导，我来收账了。” 作者有话说： 等交代完铺垫，会有长长的吻，也会有很激烈的快乐，笔芯！ 第50章 这层楼有四户住宅, 但今朝从未见过另外两户有人出没，估计和汪雪莹一样，只做投资等升值。她突然有点舍不得搬家, 这儿多好呀，连楼道中间都设计有一扇大窗户, 每次路过，都能看见风景。 这会儿，今朝站在奚行家门口，学他用肩膀倚着墙, 面对面看他, 他连拖鞋都没换, 看样子是刚到家没多久。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今朝实在好奇。 奚行笑着, 伸出手要她过来。 今朝摆头将视线移向窗外, 眉毛得意地扬起, 双手环胸, 一副你不说我不干的架势。 刹那间, 奚行直接上前，伸手勾住她脖子, 将人往自己怀里带，单手揽着, 低头凑到她耳边问：“想耍赖皮？” 那声沉沉的，又紧又轻。 半靠在他怀里, 今朝收在胳膊下的手跟着颤了颤, 下意识说：“才不是。” 得到首肯, 奚行揽着她往门里走了一步, 他没打算让别人围观, 也不好意思将今朝拖进屋内, 就这么开着门，两人站在门线以内。 奚行揽着她，用鼻尖碰了下她鼻尖，垂眸对上她眼神，圆碌碌的眼睛，毫不躲闪，反倒像是挺期待。 他低笑，双手捧上她脸颊，有点冰凉，拇指好奇地摩挲了下，很快今朝的眉毛微拧起来，他这才抬高了些她脸颊，亲一下她鼻尖。 就这？ 你的帐算错了！ 今朝有点无语，眼睁睁看奚行捏她脸玩，很起劲的样子却没半点下文，她的心被撩得痒痒的，忍不住开口提醒：“你……” 刚冒出第一个字，就被奚行吻住嘴角。 只是嘴角边边。 碰一碰嘴角，碰一碰唇峰，耐心十足地在唇边游荡，像个贪心的旅人，要将沿途风光全都游玩个遍。 清冽气息寸寸萦绕。 简直要命。 今朝心里哭嚎着，被几百只小鹿东撞西撞，双手不知所措地扶上他腰间，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正式接吻呐。 她试探地，用舌尖舔了下。 奚行笑了声，被她触动得心脏要呼出外太空，分出手捏捏她下巴，长驱直入，莽撞生涩地与她交叠。 两人皆是一震。 颤抖着，互相抵贴，试探。 奚行的手掌游到今朝后脑勺，轻轻托住她，长指探进发丝，拇指摩挲在她耳后薄薄的皮肤。 今朝怀疑他有天生的本领，动作生涩，却又无师自通地挠在她敏感位置，很快她的思绪不再受控，被裹挟着横冲直撞。 海浪哒哒地覆在身侧。 一下一下。 潮水袭来褪去，好似全凭月亮心情。 门外的感应灯，跟着一明一灭，如此循环，不知吻了多久，今朝的手虚虚搭在奚行腰间，直到两人分开时，她还揪着奚行的衣角。 “挺好玩的。”她脸红红地扬起笑。 奚行的眉梢吊了吊，覆在她脸颊的手掌微微发烫，浑身都烫，他怎么感觉，自己才是被收账的那个。 他轻滚了下喉结，手一时不知往哪儿放，克制地往她脑袋拍了拍，才收回身侧，笑笑问她：“还想知道吗？” 今朝点头，身体往后靠了些。 眼神扫到柔软的唇，奚行莫名想起软糖，桃子味的，含在嘴里甜腻腻，舍不得吞掉的那种，“你摔伤腿，送你回家那次，我在墙上看到当年被你抓拍的合照。” 那真是抓着拍的。 今朝恍然大悟，她说呢，小孩长相变化很大，没有照片怎么可能认出来，转而又庆幸，假如一开始就被认出来，奚行怕是理都不想理她。 “那只小斑点狗呢？”她问。 奚行不自觉地，抬手将发丝拢到她耳后，又拍了拍，才回：“它七岁的时候生病了，没治好。” 今朝轻轻噢一声。 “你一定很喜欢狗狗吧，所以上次会领养小q。”说到这儿，她有点纳闷：“不过为什么，你隔这么久才再次养狗？” “乔今朝，你好奇心好重。”奚行笑着，意犹未尽地捏起她脸颊。 今朝赶紧捂住：“走了走了。” 再不走，这张脸要被他捏惨了。 - 隔天傍晚，司壮壮带着新买的狗零食，在奚行家客厅玩游戏，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宠物基地的新计划。 “我真觉得开发线上社区才能跟上潮流，扩大经营，玩法也多。”司壮壮说着，扫到茶几上的糖果盒，“但思斯又担心会挤占基地原住民的生存空间。” “你咋那么爱吃糖？”司壮壮看了眼包装，拿起一颗，“还是桃子味软糖！” 奚行拿着游戏手柄，弓背捞来一颗，撕开丢进嘴里：“思斯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你们当初规划的地就那么点大。” 门外响起动静，有讲话声。 同时奚行的手机弹出门铃提示。 “是不是外卖到了？”司壮壮跳起身去开门，“我点了这附近的烤串，很有名的那家。” 奚行坐在沙发上，闲闲地捞起手机，正好看到弹出的视频缩影图，几个穿着中介工作服的人，和今朝一起路过。 楼道里，中介领着客户站在门边，边套鞋套，边说：“这个户型采光特别好，中高楼层南北通透，要不是新政限售，早被抢走了……” 今朝开门后，就站在门外，靠墙敲手机回信息，听到隔壁开门声，转头去看，司壮壮探出半个身子看过来，很快奚行也出现在门边。 “你在干啥呢？”司壮壮问。 今朝下巴往边上一点：“带人看房啊。” 奚行扫一眼她身侧的几个人，显然是正儿八经的卖房，他第一反应是：“你不住了？” “嗯，看他们交易情况，我随时能搬。” 中介和客户还在门边，今朝往奚行家门口走几步，压低声：“不知能不能提前交易成，好像要加很高的税费。” 奚行敛平眉峰，抱手看她：“非卖不可？” 今朝点头：“挺急卖的。” 奚行冷冷瞥向在门口看房的人，心里想的却是，我看你是想赖账，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今朝，吃烤串不？”司壮壮夹在中间，正好外卖员送来一大盒外卖，“进来一起吃点？” “不了，我还得帮朋友卖房。”今朝婉拒。 奚行一愣：“你不是业主？” “当然不是。”今朝这才想起，自己没跟他们说借住的事情：“这是我好朋友的房子，就是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导演，她在筹钱拍片，所以挺着急的。” “那你准备住哪儿？”司壮壮领着外卖袋，抽出一根牛肉串，嚼着问。 闻到食物味道，今朝走去拉开楼道窗户，转头回他：“在公司附近找个房子，上班方便就行。” 司壮壮头点点：“到时你开口，我去问问有空房的朋友，这租房呐，选房东也很重要，不然破事一大堆。” - 回到客厅，司壮壮拖个垃圾桶搁在茶几边，边吃边说：“老大你不行啊，还说要追人家，聊到租房，也不开口帮忙，你认识那么多朋友在南区有房的，帮今朝问问啊。” “你跟陈秋楠不是挺熟的吗，上次听他说刚入手一套笋盘，要不你去问问？”司壮壮热心得很。 奚行拆开狗粮袋，往喂食机里加了些，若无其事问起：“你和思斯最近怎么样？” 司壮壮：“你咋跑题了，我在说今朝租房的事呢。” 奚行嗯了声，将狗粮袋抖抖齐整，封好口，塞回柜子，继续答非所问：“你俩为啥不同居？” 轻吻陷阱 第56节 司壮壮丢掉几根竹签，义正言辞：“我们是很追求独立空间的人，才不屑同居呢。” 奚行瞥他一眼，信你个鬼。 “好吧。”壮壮投降缴械，如实回答：“思斯不肯呗，我有什么办法，她说在宠物基地偶尔住住就可以了。” 司壮壮后知后觉回过神：“不是吧你！” 他放下羊肉串，瞠目结舌看向奚行：“你连人都没追到，就想到同居了？该不会连小孩名字都想好了吧？” 奚行坐回沙发，捞起一串牛肉，坦荡荡反驳：“这是什么话，生不生小孩，是女生的权利，那是我能想的事儿吗。” 司壮壮啧啧两声：“我发现，你多少有点恋爱脑。” - 今朝带中介看完房，跟汪雪莹说完砍价情况后，赶忙收拾行李，直接去了机场。 电视台那边给回复，说是想请她到台里聊聊，台长拍板的话很快就能启动项目。通知得很临时，今朝安排完组的活，带着余灿和小沫，订了当晚机票直接飞往淮城。 抵达之后，才发现台里同时找好了美食顾问，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美食家，大家聚在一起开会聊美食专题策划。今朝团队主要负责策划、拍摄及后期工作，美食家会提供美食资源、辅助资料。 策划会开足三天，台长看过提交上去的方案后，才最终拍板启动合作流程，计划只做五集，拍摄周期给的还算充裕，今朝跟自己老板pk许久，才拿下内部首肯，接这单利润不大的美食专题。 其实hl的主营业务是服务互联网企业，科技公司、游戏公司、以及电商各品类，讲究的行业专属性，突然涉足电视台的专题片，老板是有顾虑的，但看在今朝入职后的工作成绩，也很难不给她放行，反正不加人手，不能影响现有业务，多出的利润，鸡毛零碎也是钱。 这天，美食家老沈带大家在淮城逛吃，项目敲定后，大家难得松一口气，走街串巷，提前体验计划列表里的美食老店。 老沈是个儒雅的中年大叔，一身中式风的素色马褂衫，背着肩带很长的帆布包，路过摆新鲜果食的小地摊，都会蹲下来挑挑食材，看得出是个爱吃会吃的老饕。 大家伙坐在深街老巷的一家卤水店，围着小矮桌啃鸡爪子，桌上还摆了推车路过的糖油粑粑、臭豆腐等一堆小吃。 小沫啃鸡爪啃得津津有味，转头问老板：“鸡爪能保鲜几天？我想打包一份带回去。” 老板忙着捞锅里的食物，没听到问话。老沈在旁答：“这家鸡爪卤得透，放两三天没问题，你想带回湾市？” “太好吃了，我想带点回去配电视剧。” 今朝戴着手套，左手拎鸡爪，右手刷手机，突然看到工作群里发出一张截图，有个自称m.x.前员工的人，在行业社交软件匿名爆料——m.x.团队伪造数据蒙骗融资。 余灿也看到群消息，悄悄问今朝：“这事爆出来两天了，你有听奚首席说吗？” 这几天今朝和奚行都没怎么联系，只在早上给吃到美味的米汉堡，拍了照片发给他，原本是想??馋??馋他，但他过好几个小时才回来一个表情，今朝扫了眼没再回复。 她点开群组，搜索相关爆料信息，边看边回：“他没说，pr那边应该在做危机公关了。” 余灿：“刚刚我行业外的朋友也来八卦，影响估计挺大的，m.x.近两年势头很猛，明星公司，大家都在盯着看，可惜是匿名爆料，揪都揪不出来。” “怎么会揪不出呢。” 今朝低头看着手机，表情淡淡的：“只是波及范围太广的话，触动到媒体层，到时我们还得配合m.x.的澄清工作，有得忙咯。” 今朝慢悠悠啃着鸡爪子。 “你不担心吗，你跟奚首席的关系……不挺好的吗？”余灿有点诧异今朝的反应。 “我信他，他带的团队肯定不会造假。”今朝吃完鸡爪子，摘下手套，抽了张纸巾：“而且，他会有办法解决的。” 付账时，今朝和小沫都打包了鸡爪子，大家出发去私房菜馆时，今朝突然跟大家告辞。 “老大，你不吃？老沈说这顿特别难约，明天回湾市就吃不到了。”小沫拎着两盒鸡爪，站在路边问今朝。 今朝点点头：“我改签了，提前走。” 作者有话说： 欧耶~~终于正式kiss了 庆祝50个红包~~ 第51章 晚上十点多, 俱乐部的搏击擂台上，两个赤胳膊男人正在对打，打得面红耳赤, 拳脚之间已是招数全无，一拳落空, 看也不看再追一拳。 台下，坐的都是俱乐部会员。 奚行懒散坐在软垫，身上是湿透的汗衫，捂得严实, 只卷起衣袖子撩到肩膀, 紧实利落的胳膊撑在身后, 运动暴起的青筋, 在热汗淋漓下格外明显。他优哉游哉屈起膝盖, 另一腿抻直, 仰头看擂台新人对练。 司壮壮盘腿抱胸, 坐在边上, 大马金刀地侃大山：“真是一届比一届差，这小子反应速度没练起来, 连变线都不自然。” 奚行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人教练呢。” 俱乐部搞小组切磋赛, 两人刚训练完，过来纯围观, 司壮壮头头是道：“他教练太呵护了, 要我是教练, 肯定要强训他们半年才允许上对练台, 这小胳膊的力量, 还不如今朝呢。” 说着, 他抄起空水瓶在软垫敲几下：“人家一姑娘，单手提20寸行李箱，直接抬进机舱架，眼都不带眨一下。” 奚行看他一眼：“这你也知道？” “前两天今朝跟思斯说的呗，她还建议思斯有空也练练拳，说是她看见隔壁座的男人举不动行李箱，以为多沉，就自告奋勇试了下，没想到轻轻松松的事儿。”司壮壮边说，边目不转睛盯着擂台情况。 当时今朝是在飞机起飞前，给思斯发的微信，主要是隔壁座那箱子上手不到二十斤的重量，那男人居然举不动，实在是出乎意料，她敲完字，不忘补上一句：姐妹练起来，以后出门扛东西还是得靠自己。 不过很快，今朝发现事情发展变味了，那男人在下机时给她递来小纸条，说是要谢扛行李之恩，请她在淮城吃饭，还附上自己的工作名片。惹得同行的小沫余灿笑了老半天，这哪是举不动，分明是个钓妹老手。 听完司壮壮的话，奚行的眉梢微扬，手肘搁在屈起的膝盖上，拎手机，有一下没一下摁着锁屏键，眼神平静看着擂台上的对打，也不接话。 司壮壮转头瞥他：“今朝出差没告诉你？” 奚行神情冷淡：“多正常啊。” 她对闺蜜比对他好多了，不仅分享行程，还经常逛街吃饭聊天，什么事都聊，再说了，他俩又不是需要报备的关系，哪次不是他在门铃看见她拖行李箱路过，才知晓她的行踪，这家伙真的很爱突然暂停。 “毕竟人家是体验派艺术家，干啥事都跟一阵风似的，不然当年也不会一声不吭跑去洛杉矶。”司壮壮摇晃空塑料瓶，觑向奚行。 这时，场内响起助威呐喊，吹口哨的，鼓掌的，重重叠叠，在热火朝天的氛围中，奚行冷冷扯了下嘴角，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包括司壮壮的话，半响，他捞起地上的水瓶，慢悠悠喝两口，看着台上的对打。 擂台上，ko到最后一场，司壮壮识趣地换了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和奚行扯谈，主要是等举办这场切磋赛的朋友完事。这位朋友是他们当年练自由搏击那批，唯一走职业道路的小伙伴，前段时间在国外赛事夺冠，回来兼任俱乐部主教，大家难得聚在一起，约好宵夜叙旧。 丢在软垫上的手机弹出信息，奚行扫了眼，是门铃提醒，看清人影后，他垂手摁灭，看向擂台。 最后一场，纠缠得尤其久，但不激烈，连司壮壮都兴致缺缺，开始在点评网上找宵夜店。 刷着手机，司壮壮的余光瞧见奚行时不时看表，心思早已不在台上，以为他是着急宵夜，他今天打沙包的组数比平时都多，司壮壮在边上跟人侃大山了，他还在打，估摸着这会儿是饿了。司壮壮扫一眼擂台说：“应该快了，蓝裤子那个，腿功用得多，体力支撑不了太久。” “不会超过四分钟。”奚行补了句。 果不其然，三分钟后，擂台上的红裤子选手一拳ko早已精疲力竭的蓝裤子，胜负已决。 “神啊，以后赛事解说没你我不看。”司壮壮竖起拇指，一把挎着奚行肩膀。 擂台一散，奚行立即捞手机起身。司壮壮跟着站起来，下巴一扬：“走，看那边孙天跟几个教练应该谈得差不多了。” 奚行单勾着背包，语气平淡：“跟孙天打个招呼，比赛我看完了，宵夜我就不去了，回去还有事。” 司壮壮斜斜睨他，你一单身狗，大晚上还能有什么事。 - 奚行走出电梯时，斜跨一只运动包，身上汗衫晾到半干，通常他会在俱乐部洗完澡才回，刚在走得急，拎上包就直接走了。 他双手抄着兜，出了电梯，眼一抬，果然就看到今朝，她摁过一次门铃后，就倚在墙边，手里拎着两只塑料袋，望着楼道的窗外也不知在看什么。 见奚行回来，今朝提了提手中袋子，扬起笑：“你要吃鸡爪吗？淮城空运回来的特产。” “等多久了？”奚行扫她一眼，伸手解门锁，慢悠悠问：“听丁景昱说，你们是要明天才回？” “嗯，不过我看到那个爆料，就改签了，怕你在公司忙，没好给你发微信，就摁你家门铃看看。”今朝看着他摁密码，总觉得有点慢，等她说完，那指尖直接停顿在最后一个数字，悬空，久久不动。 她奇怪地看向奚行。 “你为了这点事……大晚上飞回来？”奚行诧异地对上今朝眼睛，一瞬不瞬看她。 他早已习惯将鸡毛蒜皮掀起的情绪掩盖好，事件已经交由公关部跟进，他和老向简短拉齐后就没再过问，除非舆论发酵，对公司产生实质性影响，否则他们都不会为此多分神。 今朝点头，语气格外郑重：“怎么能说是这点事，虽然那肯定是谣言，但关乎到你，我得回来看看。” 门锁密码时效已过。 奚行敛住情绪，一字一句揣摩着她的话，「那肯定是谣言」「关乎到你」「我得回来」，他低头，指尖缓慢地重新输入密码。 他没想到，今朝会因为一个不大不小的负面消息，大晚上飞回来关照他的情绪，从来没人如此，不在乎对错、胜负、无条件地站在他这边，把他当做一个无比重要的人，恐怕就连他那两位亲生父母，也做不到如此。 他们总是很理性地，对待家人及家庭事务，任何感性做出的决策，在这份理性面前都会显得矫情。就像七岁那年发烧，他撒娇想要爸妈回来陪，但他们会电话告诉他，只有药水才能治病，医生的针比爸妈到场更有效。 他们只在乎有实质性效果的事，无用的事很少去做——比如为一个可能正在不开心的人，特意改签回来安慰他。 奚行拉开门，原本为着她不告而别的出差，生的小丁点闷气早就勾销，这会儿，他嘴角兀自勾起，侧过身看今朝一眼，下巴往门内扬了下，示意她进去。 “你知道吗？我刚刚遇到个好奇怪的司机。”见奚行神情无异，确定没有被爆料影响，今朝也安心许多，开始吧嗒吧嗒讲话：“我上车时他就在打电话，说什么放气进去就知道乖了。” 奚行警惕地看她一眼。 今朝将鸡爪子放到茶几，嘴上没停：“吓得我赶紧打开前置摄像头假装直播，可费劲了，我得一直在那儿说‘不用给我刷火箭啦’‘不要礼物’‘留言太多我看不过来不要着急哈’，司机的电话聊天果然没那么嚣张，回来的一路都在演直播累死我了。” “结果我下车时才听清，那司机是要跟朋友去抓田鼠，他们说的放气是烧乒乓球，将土洞里的田鼠骗出来。” 奚行将背包放到柜子上，听完，瞧见她蓬松的脑袋，走过来直接伸手揉一把：“怎么不叫我接你？” 大晚上打什么车。 今朝舍不得动，也不怕头发被弄乱，正欲哭无泪地停留在自己费力演直播的糟心往事上，随口回他：“让你跑来回多麻烦啊，打个车的事。” 奚行睨她一眼：“你坐夜班航空回来就不麻烦？你知道有多少意外事故是发生在晚上吗？” 今朝噢了一声，表情没有半点知错意思。 她左右看看，眼睛往巨大的电视屏扫一眼，又低头看看鸡爪子，问他：“还挺早的，要一起看个电影吃鸡爪吗？” 奚行抬表看了眼，晚上十二点半，也不是不行：“是挺早的，你选电影吧，电视机柜下面有蓝光dvd。” 想到要看电影，他嫌弃地，低头弹了下自己衣服，转身进卧室拿衣服，抛下一句话：“我去洗个澡，冰箱有喝的你自己拿。” 今朝摁亮电视机，准备走去拿饮料，眼神瞥见他随手放在柜子上的车钥匙，汽车的遥控钥匙设计都很简单，上面偏偏挂了一只玉桂狗。 停住脚步，今朝的眼神也顿了下，看清挂件后，她若无其事走去冰箱，拿了罐可乐，关上冰箱门，盯着那上面的冰箱贴。 奚行进房间后就在找衣服，一时没想好该穿什么衣服跟她看电影，虽然是在家里看，但毕竟是两人第一次一起看电影，挺重要的，突然犯起了选择困难症。 也不知她会选什么电影，大概率是喜剧恐怖悬疑之类，反正不会是爱情片，就挺普通的一次看电影，很显然她是为了啃鸡爪子，才说要看电影，既然如此，选来选去，最终他还是抽出来一套t恤运动裤。 在卧室待了一会儿，客厅只剩小柴犬东走西逛的窸窣声，静得过分，奚行纳闷，走出去就看见今朝定定站在冰箱柜前发呆。 听见脚步声，今朝咬着可乐吸管，转头看他，若无其事问：“乌树故里的冰酒好喝吗？” 轻吻陷阱 第57节 原来人没走。 奚行双手抱胸，下巴点了点，毫无防备地笑：“嗯，纯粹冰甜，令人难忘的好喝。” 笨蛋，你露馅了。 今朝扬起眉，看了他几秒钟，再度转回头去看冰箱贴，轻声催促他：“你洗快点，我等你。”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你洗快点, 我等你。 浴室里，花洒迎面淋下，奚行不住琢磨着这句, 她语气认真，不像有什么言外之意, 只是普普通通的看电影啃鸡爪而已，可那眼神，又像是有话要说。 洗完澡，他将t恤严丝合缝拉齐, 抓了条毛巾, 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去客厅, 电视画面已经定格在电影起始字幕, 是好几年前获奖的西语片。 跟浪漫旖旎没半毛钱关系, 甚至连轻喜剧都算不上, 六个暴力复仇故事组成的黑色喜剧片, 悬念重重, 剧情反转再反转，果然只是看电影而已。 奚行的眼神定了定, 走到沙发边。 今朝抱小柴犬坐在沙发，摸着狗背, 往奚行身上扫了眼，正儿八经夸起来：“沐浴露挺好闻的。” 奚行顿住脚步, 挑眉看她, 自己挑了个沙发位坐下, 敞开腿, 双手抱胸, 脸上写着“说说看你的开场白是什么意思”。 今朝有点没搞懂, 明明特意挑了句夸夸，想先降低他的防备，再开始盘他，怎么这话一出，那边的防线就拉起来了。 她轻咳一下，捞起遥控器，转向电视：“那我们开始吧。” 奚行嗯了声，靠到沙发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擦头发，发丝干得差不多，横七竖八地耸拉在脑袋。 客厅灯光暗下，只有电视机投出亮光，影影绰绰落在两人脸上，都安静地，没说话。 影片画面开始在机舱内，一对陌生男女在闲聊，习空见惯的搭讪，互问职业，很快发现他们认识同一个人，聊到这儿，剧情急转直下，机舱内所有乘客都惊诧地发现他们也认识同一个人…… 今朝偷偷瞥一眼奚行，他刚洗完的头发蓬松柔软，挺顺毛的样子，像只毫无攻击性的小狗，见他起身，她速速收回视线，专注去看电影画面。 奚行被那过分明显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故作起身，走去冰箱，拿了瓶冰水，拧开，边走边喝一口，余光瞥见今朝咬着可乐吸管，果然还在看他。 他坐回沙发，弓着背，后颈微微凸起的椎骨隐在t恤领内，双手搭在膝盖，手里的矿泉水瓶晃一晃，跟她挑明：“你有话要说？” 竟然被看出来了。 今朝怔愣，将可乐罐放到茶几，侧过脑袋来问：“你是不是特意关注了我的ins？” 换做以前，今朝绝不敢自恋地设想这种可能，但看到他车钥匙上的玉桂狗，联想到冰箱上的格鲁吉亚雪山冰箱贴，禁不住试探他一句乌树故里的冰酒好不好喝。 他刚才，竟想也没想就答出细节。 今朝心内下了近乎百分百的肯定，他是跟着她ins脚步去的格鲁吉亚，不仅因为时间相近，更因为乌树故里是格鲁吉亚深山里的小山谷，一到冬天就冰雪封山，道路艰险，没什么游客会去，连旅游攻略都只推荐夏秋季节前往。 那年她在梅斯蒂亚滑完雪，离回程机票还有一段时间，想起看过的一张摄影作品，重峦叠嶂的绿意山谷中，静悄悄存在一条秘境村落，她一时兴起，向民宿老板包车，决心前往看一看，被白雪覆盖的山谷村落是什么样。 当地旅游业不算发达，出发前，看着司机小伙吱吱呀呀的手势，今朝不太明白，为何小小一辆面包车的租金高达两百刀美金，直到坐进车里，全程沿山壁而行，每次遇到滑石路段，司机都会停下车，观察山况、做手势祈祷，她才明白，司机小伙是在用生命接单，难怪，每到冬天，乌树故里山谷就人迹罕至。 白雪皑皑的古老村落，仅有几十户人家，家家封门闭户，只有几十户的小村落，寂寥得只有风声和雪落声，今朝捧相机拍了好几组照片，太过专注，一不小心还踩上了刚问世不久的牛粪上。她愤愤地在雪地里跺脚，不忘记录下自己滑稽的脚底牛粪。 由于语言不通，今朝请司机小伙做简单翻译，才得以敲开一户红屋顶的人家，请主人做一顿热乎乎的食物。只花了很少的钱，她吃到一顿异常美味，比滑雪度假村里的餐厅要厉害许多的食物，主人家里的小女孩还端来一罐当地野果酿造的冰酒，度数低，冰甜冰甜的，在暖烘烘的壁炉旁喝上几杯，身心舒畅。 今朝喝得眉毛飞起，一个劲问酒的名字，想要买一些回去，司机小伙用手势加翻译器告诉她，这酒是主人家自酿的，不售卖，而且只有冬天才能喝到。 白雪村落，尖顶塔屋，牛粪，美味冰酒，红脸扑扑的小女孩，那天的经历都被今朝拍下来，做成系列摄影作品，写简短游记，发到ins。 没想到，竟有人会跟着她的足迹，也在同一年去了那村落，今朝做足架势，盯着奚行的表情，看他怎么解释。 奚行手里的水瓶定住，眉头微蹙，很快侧过身对上她眼神，手肘搭到沙发背，淡定自若笑了声：“对，怎么了？” 怎么了？ 不是应该你说说怎么了。 今朝不肯作罢，非要挖出些什么，她屈起膝盖，坐近半个身位，歪脑袋问他：“所以你跟着我的照片去旅游了？” 奚行侧倚沙发背，低头看她，两人凑得近，近到闻见她发丝香味，明明香的是她自己，他挑眉嗯一声：“你的游记比别的旅游攻略有意思，你不觉得吗？” 想灌迷魂汤，让人迷失在夸夸里吗？ 想得美。 今朝心里哼一声，拿腔拿调地戳破：“为什么特意关注我呀，你不是挺久都没联系我了吗？” 说完这句，今朝突然有点心虚，知道自己口不择言得有些过分了，其实她和奚行重新熟起来后，都很默契地没再提起这段，现在也不该提起来的。 奚行表情怔住，嘴角冷淡地扯了扯，想起了什么，也是一时语塞。 电视机里，载有主角复仇目标的飞机，开始下坠，机头俯冲向草坪晒太阳看报的一对老夫妻，唧唧哇哇连片惨叫。 但客厅里的两人都没看电视。 奚行看着她，突如其来问了这么一句：“你住的房子，卖得顺利吗？” 今朝松一口气，说起房子情况：“看房的人挺有意向的，但加税费后比他预算高一截，等我朋友和他们谈价吧，或许再等等看其他买家。” 奚行点点下巴，捞起茶几的可乐喝了口，他希望那房子能快点卖掉，但又怕卖得太快，时机不对，心里乱糟糟矛盾得很。 “那罐可乐我喝过了。”今朝提醒他。 奚行吞下可乐，难怪吸管扁扁的，他扫了眼茶几，才想起自己从冰箱拿的是矿泉水，噢了声：“重新给你拿一罐。”说着起身走去冰箱。 今朝看着他将新开的可乐，插好吸管，放到茶几，坐回原位后，手肘搁到沙发背，另一手里还拎着她喝过的那罐，眼神往电影里的餐厅故事扫了几眼。 她笑了笑，不自觉学他将手肘搁到沙发背，盘腿缩在沙发，脑袋垫着胳膊肘，闲闲看着电影，搭话问：“那单谣言你们准备怎么处理，联系平台了吗？” 奚行单手支着脑袋，低头看她一眼：“如果联系不上，你又要上去帮我对线吗？” 今朝皱皱鼻，正气凛然回他：“幼稚，骂他岂不是正中下怀，联系不上，我就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去派出所帮你报警。” 奚行笑了：“为什么是晚上？” 今朝义正言辞：“白天我要上班啊。” 奚行慢悠悠喝了口可乐，叹一口气揭穿她：“看来你高二还挺幼稚的，上课都要抱着手机，冲去贴吧跟人对线。” 那次，奚行竞赛失利，学校贴吧里原本讨论奚行的高楼，突然多出各种阴阳怪气的酸水，大概率都是外校男生，平时竞赛场上见过听过奚行，或者是老师同学口中知道这么个人物，好不容易看到他滑铁卢，都跑来酸一酸。 今朝知道以后，特意注册了贴吧账号，冲进酸水高楼里问候人家：“你家是不是种柠檬的没事多写两套卷子吧”“有时间发帖不如你也去拿个铜牌回来”“对了是奥数和noi一起！”，她手机敲字敲得入迷，被同桌奚行敲了几次脑袋都没察觉。 今朝嗯了声，坦荡荡认了。 那时确实幼稚，很多事都是一时冲动。 回忆过往，今朝垫着胳膊肘，抬眼看向奚行，不知他想起了什么，两人目光遇上，对视许久，没有说话。 客厅似是寂静无比。 只有心跳闹哄哄。 奚行寻着香味，低头，越靠越近，见今朝没躲，不自觉又更近了些。今朝看着他清亮的眼睛，笑了又笑。 谁先吻谁，没人说得清。 奚行坐立在沙发上，手肘仍旧垫着沙发，虚虚揽住今朝的脑袋，长指捏捏她下巴，俯身吮住她唇珠，嘴角，往蜜罐里探寻，贪婪地卷食蜜糖。丽嘉 一下一下。 吮着。 两人发出细密声音，伴随着电影里的追车戏码，追车的人在干燥沙漠嘶吼、发怒、撞击，客厅却陷入潮热湿漉的无我之境。 今朝怀疑，有雪落下，落在皮肤上惊颤颤的，并且很快融化，变得湿漉漉，可天知道，湾市根本不下雪。 她仰着头，细细感受，对这姿势挺满意，一下一下试着反攻撩拨，过了会儿，她听见爆炸声——哐啷啷，电影里的汽车被炸，玻璃碎片散落。 像是故事高潮。 今朝偏头，看向电影画面，那是个停车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看向被炸的汽车，她好奇问：“怎么了？” 奚行扫电影画面一眼，长指定住她脸颊，囫囵回她：“被惹怒的工程师在放烟花。” 含混地，再度吻下。 …… 今朝坐在沙发与茶几之间的空道，支了个小板凳在啃鸡爪子，目不转睛盯着电影最后一个故事，是对新婚夫妇在婚礼上互相出轨、反目成仇、再度相爱的怪诞剧情。 奚行松松垮垮靠在沙发，看着今朝后脑勺，刚才两人都吻得有些七荤八素，分开缓神不到几分钟，她就已经滑到沙发过道沉浸式看电影，那背影，那啃鸡爪子的娴熟姿态，好似在说人家真的是来看电影啃鸡爪的，接吻只不过是顺便。 奚行有些无语，这事儿总不能剃头担子一头热吧，他抬手捏捏眉峰，拿膝盖杵了下她胳膊：“乔今朝。” 他得问问，现在到底算什么。 今朝回头，惊诧地对上奚行眼神：“司壮壮也找你了？” 奚行莫名看她一眼。 今朝见他手里没拿手机，只拎着一罐喝剩的可乐，就又低头看向自己手机，万年斯文的思斯，几秒钟前突然发来的微信。 思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作者有话说： 朋友们，新年快乐~~ 88个红包~~ 第53章 凌晨两点半, 今朝解锁开门，点开手机扩音，一边听思斯哭诉, 一边卸妆洗脸。刚才在奚行家，电影进度条还未走完, 她放下鸡爪子，给思斯回去信息，立马接到语音，果然能让一向早睡早起的思斯熬夜的, 只有司壮壮带来的烦恼。 思斯在电话那边, 忿忿不平地吐槽：“司予航就是个没良心的, 当初谈好宠物基地股份各一半, 运营事项交由我做主, 他忙他自己的本职工作, 现在好了, 才开不到半年, 这位大股东就开始不按规则办事。” 话里话外，思斯都只把司壮壮当成股东, 听起来似乎比出轨之类要轻微，今朝沾卸妆水, 心里稍稍安定，对着镜子卸妆, 嘴唇的口红早已不知去向, 用卸妆棉随意抹了抹。 她不擅长劝架的活计, 当年干失败过, 有阴影, 后来遇到朋友恋爱吵架, 需要诉苦，她都只是安静地陪着，听着。 思斯越说越气：“我都没同意呢，那就是股东会未通过，他竟然敢直接动手！” 什么？ 轻吻陷阱 第58节 听到这儿，今朝的眉毛颤了颤，她拿开牙刷，一口吐掉泡沫：“我明天请假去把他打一顿！” 思斯顿了下：“那倒不用。” “别怕，我喊上我师兄。” 今朝擦掉嘴边牙膏泡，盘算着是喊已经成家立业的大师兄呢，还是叫跟乔遇城武术团巡演的小师兄好呢。 思斯赶忙解释：“不是，我怕你们打不过，你不知道他们平时在俱乐部练拳有多狠，到时奚行肯定是帮司予航这家伙，一丘之貉！他们就是一丘之貉……” 今朝：“……” 思斯絮絮叨叨，说到起了困意：“假就不用请了，明天你早点下班，陪我喝酒去。” - 次日，今朝回公司，忙到飞起，几乎是脚不沾地，倒杯水都得小步快跑的节奏。 b组进来的项目，大大小小总共有十二个，年框大客户m.x.的日常工作不停断，同时因为网络爆料，她们得配合m.x.的pr实时监控舆情，一旦有人跟风扩大、媒体跟进等，随时得根据情况做出反应；另外还有后进的智能牙刷项目已进入白热化阶段，需要两个人手专门跟进。 开完梳理会议，已是下午三点半，今朝、余灿和钊哥留在小会议室，拿三明治充饥，边吃边讨论美食专题片的执行方案。 团队都没有拍专题片的经验，钊哥和余灿以前都是做tvc的，也做城市宣传片，跨到美食专题片难度不算大，但需要前期多费精力，做好功课和运镜研究。 今朝在拍摄团队的角色仍是导演，现场大事小情都找她，出片质量问责也归她，压力自然比别的同事都要大，在接项目前，她已经拉片研究过不下五套国内口碑好的美食片，这会儿正对着第一集 脚本抓头挠腮。 她将双腿盘上椅子，铅笔插到发顶丸子团，手边是两只喝空的咖啡杯，正跟钊哥聊着第一镜的选择，定调很重要：“到时淮城已经入秋，我们需要用后置景别带出季节……” 桌上的手机震了又震，今朝看了眼，摁灭，思路不断地继续讲话，直到手机响起第三次，钊哥讲完话，她才捞起手机，走到会议室外接语音。 “妈妈，我刚在开会呢。”今朝用指尖压下百叶窗的窗页，去看写字楼外，被艳阳照出金光的露台广场。 宋女士那边似是人声嘈杂，有小孩哇哇的哭闹声，今朝费力气才听清娟娟细语的后半句：“……你不回我微信，下班来陪妈妈吃饭，宁阿姨和小齐那边都约好了。” 今朝松开百叶窗，见没什么大事，想尽早结束通话：“我今晚得加班，晚点还约了朋友，没法去吃饭了。” 宋女士试探：“朋友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当然是女孩，是思斯！”今朝着急回去开会，也没细想宋女士的言外之意，更没想宋女士为何最近频繁约饭。 - 晚上九点，今朝忙完工作，打车到酒吧街赴约。坐进车里，她才发现一个问题：思斯竟然喝酒，而且约在湾市很有名的威士忌酒吧！ 印象中的思斯，总是斯文安静，做事妥帖，今朝一时拿不准思斯的酒量如何，喝到多少该拦停，最好能掌控一个度，让她喝开心了，又不至于太醉。 她拿手机给奚行敲微信。 -你见过思斯喝酒吗，她酒量如何？ 很快，奚行回复。 -见过，司叔酿的梅子酒度数不高，她当时用小酒杯喝一杯。 -你们约去酒吧？ 今朝靠着车窗敲字。 -对，我拿不准思斯能喝多少，听起来是挺生气的。 -司壮壮到底干了什么？！！ 奚行。 -我听来的只是司壮壮一家之言，你陪思斯聊聊，我待会儿揍他。 -酒吧名字发我。 今朝。 -你要来？ -不好吧，思斯见到你肯定要生气的，你和司壮壮多少有点一丘之貉。 奚行。 -…… -发来，十一点不回，我去找你们。 今朝。 -miss you。 m.x.公司门口，奚行刚走到越野车旁，拉开车门，看到微信界面跳出的两个单词，他眉梢挑起，品了品，倚在车门边敲字。 还未敲完，今朝那边又发来信息。 -酒吧名字。 miss you酒吧，开在酒吧街最末端的角落位置，原木框制的门头比隔壁的清吧酒廊都要厚重，大抵是因为主打威士忌，好几只橡木桶立在两侧，装饰着电子篝火，酒吧内装饰也是清一色皮质沙发，原木桌椅，妥妥的美西风格。 九点多的酒吧，热闹刚刚开始，不少年轻人聚在卡座摇筛玩牌，今朝一眼就在吧台位置看到思斯，她独自坐在高椅，酒杯已经喝到见底，杯中冰块随她手的摆动，悠然晃荡。 此情此景，今朝心想，就算思斯现在夹起雪茄，嘬几口吞云吐雾，她也不该意外，思斯的另一面向，多适合这酒吧呀。 今朝拉开椅子，仔细扫视一番思斯，才安然坐下，听她与酒保聊单一麦芽口感，讲了好一会儿，她才扭头发现今朝：“你来啦！” 思斯伸手敲桌，让酒保添了两份存酒，拿到酒后，她闭目抿一口新上的威士忌，开口就是对司壮壮的控诉：“司予航这个混蛋！我真是瞎了眼，以为他一起开宠物基地是因为跟我一样喜欢动物，没想到……他竟然是为了赚钱！” 今朝跟着点头，呷一口酒，手肘杵在吧台，托腮看着思斯，听她将司壮壮有头到尾的没心没肺痛斥一遍。 “当初我们商量好的，要给每只狗狗都留出足够平方数的空间，尤其是大型犬不能屈着养，要是营收不够，可以开通寄养服务，来做补贴，这个月我们的宠物基地已经达到饱和状态，小有盈利，他竟然还想搞事情！” “要去搞什么线上运营，说要拆掉一间狗舍，去建运营空间，跟几个投资人吃饭，被忽悠拐了，跟什么潮流，我都还没同意呢，就叫人来动手量尺寸！” 今朝蹙额，慢腾腾反应过来：“昨晚说的动手，是量尺寸？” “当然！” 思斯拿着酒杯往吧台一杵，振振有词：“这已经很过分了！我不是不喜欢钱，只是比起赚钱，狗狗的生存环境不是更重要吗，我以为他能懂我，他个骗子，大骗子！” 几杯威士忌下肚后的思斯，释出内心小怪兽，豪气十足，说起话来滔滔不绝，都不带换气的，酒保自动自觉将思斯存酒的酒瓶，放到两人中间，任她们自己倒酒。 听了个半懂不懂，今朝一根根吃着吧台的脆条，陪思斯倒酒喝酒，喝到第三杯，她已经有点思绪混沌，而思斯神色还异常清明。 她点开手机看时间，已经十点半，再不回去，十一点都到不了家。 今朝揣好手机，跳下椅子，连哄带骗地将思斯带出酒吧，思斯跟父母住在一起，说什么也不愿回家，两人招了的士，一路直奔今朝家，准备再续摊。 到家后，思斯换上拖鞋，眼神往橱柜和空荡酒柜上扫几眼，今朝跟在后边关门：“家里没酒，你先看会儿电视，我喊外卖。” 思斯喔了一声，乖乖坐到沙发找遥控机，提醒道：“买点有劲的酒。” 对今朝来说，啤酒就挺有劲的。 她点开外卖页面，仔细对比各种啤酒的度数，正准备每样各买几罐，微信跳出新消息。 奚行。 -出来一下。 今朝扫一眼正在调电视的思斯。 -思斯在我家呢。 奚行。 -我知道。 楼道里，2602的大门敞开，司壮壮已经在奚行家等了半宿，思斯不接电话，微信拉黑，听说她约了今朝喝酒，掐指一算便知道会来今朝家，他立即屁颠屁颠地跟来。 奚行拎着手机，人懒懒靠到门外，回头瞟一眼探头出来，紧盯隔壁的司壮壮，漫不经心地讽刺他：“明知思斯会生气，你当初何必。” “误会，那是误会。”司壮壮小声嗫嚅，生怕隔壁的思斯听见：“我没让测量公司上门，就只是询价而已，那帮龟孙为了抢单也是绝了。” 刺啦，2603大门拉开。 司壮壮往后撤推了些，确认只有今朝出来，他才跟着奚行走去两扇大门中间，怀里偷摸揣着个东西，像是卧底接头行动。 楼道灯光还算明亮，奚行走到今朝跟前，看了她一眼，嗅到酒气：“你也喝了不少？” 今朝穿拖鞋出来，往墙边靠了靠，点头：“思斯酒量还不错，我们准备再喝点啤酒。” “思斯喝不惯啤的。”司壮壮凑到两人中间，掏出怀中的茅台，一边塞到今朝手里，一边叮嘱：“你们喝这个……” 奚行一把捞过，看了眼茅台瓶上的度数，瞪一眼司壮壮：“你有病？让女生喝这个。” “不是，你们有所不知。” 司壮壮爱惜地夺过茅台，重新塞到今朝手里，努力辩解：“我家思斯的酒量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今晚不让她喝痛快了，铁定饶不了我，今朝你帮忙看着点，别让她喝太多，小半斤就差不多了。” 小半斤？ 白酒？ 敢情思斯酒量比已知的还夸张。 今朝大开眼界般接过酒瓶，看着奚行将司壮壮推回去煮粥，见他拉门把手，她也拎酒瓶转身。 哐啦一声，门从外面关上。 奚行走回楼道中线，伸手拉住今朝手腕，松松拽着，喊住她：“乔今朝，你去哪儿？” 当然是回去陪思斯啊。 今朝茫然回头，对上奚行那双清亮眼睛，少了平日的冷淡，这会儿，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清澈又干净，像是撒满勾子的湖面，生生将她眼神定住，两条小鱼在湖水里，碰了碰，没再分开。 “拿酒给思斯。”她后背倚着墙面。 “你待会儿喝水吧，别碰酒。”奚行松开她手，双手无处安放地揣兜里，肩膀倚墙，低头看她，扫见她想扬眉的微表情，又补一句：“好奇心别那么大，没什么好喝的。” 今朝低低哦一声，内心活动的小心思被发现了，她将酒瓶踹进怀里抱着，挑个话题：“造谣者找到了吗，我今天看舆情监控，没什么大波动。” 楼道感应灯突然暗灭。 奚行用脚点了点地板，低头回她：“嗯，明天会公告进度，m.x.的数据获取方式都是可实现，并有多方协作的，他如果能拿出实质证据，欢迎他来挑战。” …… 感应灯亮了又灭，两人低声聊天，有一搭没一搭扯着工作，谁也没提回家的事。 黑暗中的几瞬，今朝往两扇门扫了扫，心想太晚了不好不好，换个腿再站一站，微仰起头，对着奚行笑。 这会儿，奚行刚点亮感应灯，瞬间对上今朝的笑脸，圆鼓鼓的脸颊，毫无防备的笑意，他看着，喉结滚了滚，压低声：“乔今朝。” 今朝：“嗯？” 轻吻陷阱 第59节 思斯的声音跟着从门缝传出：“朝朝——你在哪里？快出现！” 下一瞬，奚行叹了声，突然俯身。 快速地，在她唇边碰了碰，柔软的，带着点威士忌酒味，他抿唇，不满足地再拿鼻尖点了点她鼻尖，气息纠缠了会儿。 最后才使坏地，捏一下她脸颊：“喝了不少呐，再喝，明天咖啡都帮不了你。” 今朝的心跟着感应灯，闪了又闪，理直气壮回：“这样账就算不清了。” 奚行眉峰微拧着，等她下一句。 今朝没说话，伸手揽低奚行脖颈，让他弓背来就她，往他唇边，也蜻蜓点水碰了碰。 一比一，这才算扯平。 作者有话说： 抱歉，电脑被冻傻，存稿丢失，重新码字拖延了 88个红包~ 第54章 客厅茶几上, 放着茅台，矿泉水，以及两只玻璃杯, 今朝好不容易从柜子里搜罗出一包盐水花生，刚转身, 就看到思斯已经拧开茅台盖，自斟自饮。 果然，爱喝酒的都不需要下酒菜。 今朝多捞一包洋葱圈，坐回沙发, 边吃边调电视, 想找点欢乐的mv音乐来垫音。 嘎吱—— 刚咬一口。 思斯坐在旁边, 握着酒杯眯眼, 啧一声喟叹：“朝朝, 你刚去买的茅台啊？” 今朝含着洋葱圈愣住, 摁遥控选音乐, 半响, 挑出半截实话来回答：“奚行给的。” 确实在他手里转过一圈。 “不是司予航那家伙拿来的就成。” 思斯喝了几口酒，靠在沙发刷手机, 听声音终于有点醉意：“他的东西，我一丁点都不要。” 今朝默默拧开矿泉水：“嗯。” 电视的mv跳走几首, 思斯边刷手机，边对司壮壮不打招呼就插手宠物基地的事痛骂不绝, 白酒喝了几杯, 醉意已经很明显了, 思斯涨红脸, 带着哭腔, 只当自己看错人, 用理解但不赞同的态度重新将司壮壮客观评价个遍。 “信了他个邪，当初就不该跟他合股开宠物基地。” “不如我自己开个小宠物店，自己养它们都没这么多破事，朝朝你以后找男朋友一定要看清楚。” 今朝在旁，配合点点头。 她吃着洋葱圈，想说点什么，帮思斯和司壮壮的关系拉扯一把，连喝醉酒痛骂男朋友，都只骂这一件事，可见在思斯看来，司壮壮的其他方面还是值得保留的。 但想到，当年宋女士和乔遇城婚变，她也试图拉扯爸爸妈妈的感情，无论多努力，最终都是以失败告终，那时不懂，感情的决定权只掌握在当事者手中，即使她作为女儿，也不应该去干涉。 就像刚才问奚行关于这对情侣的事情，他也不会对朋友的孰是孰非，直接下判断，毕竟每个人心中的天平都不一致。 今朝捞起玻璃杯喝一口，瞬间眉头拧起：“好辣。”才意识到思斯给两只玻璃杯都倒了白酒。 “茅台就是得劲！”思斯抱着枕头捧腹大笑。 今朝嗯了声，弯腰靠到茶几旁剥花生，喝都喝了，来两颗花生米尝尝。看一眼手机，才发现宋女士发来微信。 思斯跟着电视mv手舞足蹈，嘟嘟囔囔，抿酒，疯狂在手机上敲字，不知发给谁。 酒精混合上头，晕乎乎的，今朝对着自己的手机，也诶了一声，喃喃自语：“如岛餐厅，怎么约到楼下了。” “如岛餐厅……”思斯也跟一句。 今朝托腮发闷，学思斯抿一口白酒，她不是不想陪母亲吃饭，只是明天工作事项很多，要见的客户、要与同事沟通的会议，都不是容易推掉的，能不能准点下班都是未知数。 白天推辞了一次，宋女士不打商量，直接将餐厅定在鹿湾小区商圈，发来微信算是迁就后的通知。酒精落肚，内心掀起一丝反抗声，很快压下，这次回国的部分原因不就是为了修复母女关系吗，好不容易建起沟通桥梁，不想再打破。 今朝敲字回复：好。 - 不知是不是喝酒的缘故，今朝和思斯躺在床上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被拽入梦境，一段熟悉的，暗日无光的过往。 当时是高三最后冲刺阶段。 今朝凭借夜夜挑灯锥刺股的毅力，将分数稳在一本重点的水平，两次模拟考的分数下来，d大已是她踮踮脚，可望也可及的目标。 高三生比高一二的学生，多了晚自习要求，长篇累牍的卷子，每日写了又写，极度充实的备考日程，让今朝越来越少关注家里的事情，每天晚上回到武馆的阁楼，不是爸爸不在，就是妈妈不在，总之两人已经不再碰头。 家里唯一的电脑装在今朝小房间，有时她挑灯在书桌边写题，宋女士会进来用电脑打牌，好几次，今朝起身泡茶，都不小心瞥见宋女士在与男性头像网聊，聊女儿、聊工厂的事、聊非常私人的话题。 今朝摁在心里，什么都没说。在她看来，距离粘合剂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只要她复制出哥哥的优秀，考上d大，她的爸爸妈妈，就会变回以前一样。 直到有天晚自习前，她翻书包才发现老师要讲的卷子落在家里，她急急忙忙赶回家，到武馆时，大门关着，她噔噔噔跑上阁楼，手机往茶几一丢，抓了根香蕉填肚子，边吃边进房间找卷子。 隐隐约约，隔壁房间传出争吵。 是她爸妈的声音。 “凭什么——” “外面的种住院凭什么拿家里的钱？” “你还不是拿钱往外贴？别以为老子不知道。” “我的钱是我自己赚的！” “我拿卖地钱怎么了？我祖上分来下的，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 今朝待在小房间，听着父母声嘶力竭的争吵，她默默垂下眼睫，木然翻找卷子，只觉得含在嘴里的香蕉，又涩又苦。家里的两根顶梁柱，在声声对骂中，摇摇欲坠， 走到客厅，本就拥挤的房子，被吵架声塞满，今朝一刻也不想多留，将香蕉丢进垃圾桶，捞起桌上手机，也不管父母房间里的争吵，蹭蹭蹭跑下楼。 坐在回学校的公车上，今朝不停在想，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不是她零花钱要太多，惹得父母为钱发愁，又或者，是她成绩不够稳定，惹得他们心烦争吵，她需要有个万无一失的法子，考上哥哥的学校和专业，让爸妈也为她骄傲，不再因为失去儿子而互相埋怨生恨。 学校里。 奚行和司壮壮几个男生，靠在教室走廊吹风，以往吃完饭回来，今朝都会和他们一起，站在走廊看日落聊天，一直到上课铃响尽，才回教室。 但刚刚，今朝回家拿到卷子后，疾步如风直接路过他们，进了教室。 奚行跟着走进教室，顺手在今朝脑门上弹了下，将一直拎在手里的吉士汉堡放她桌上，漫不经心逗她：“赶时间啊，走那么快？” 换做平时，今朝会瞪他一眼，回怼几句，两人聊天谁都不会让话题落地，但这会儿，今朝被弹脑门也无动于衷，只嗯了声，异常安静地低头整理卷子。 晚自习铃响起，奚行回到后两排位置。 他的桌面比其他同学的都要空一些，只垒有几本书。一上课，他就掐表做题，写了一会儿，抬眼看到今朝斜前方的林觉彦，在书堆下面架小镜子，偷偷看向今朝方向。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奚行挑了下眉梢，抽张废纸，低头，慢悠悠地叠成细团，对准林觉彦的镜子，挥手一掷，几米距离，比球场的三分球近得多，嘭一声，很轻微地，镜子应声滑落。 老师在台上滔滔不绝讲卷子，只有附近几个同学瞧见纸团快速飞过，林觉彦瞬即回头，与奚行的目光掐上。 奚行那家伙，大喇喇地将双手环在胸前，眉梢吊了吊，直白地回以注视，表情十分挑衅地写着“我砸的怎么了”。 还能怎么地。 林觉彦自知理亏，只能干瞪眼，过了会儿，对奚行比出中指，示威几下，才不服气地摆回头。 老师讲完卷子，流转去另一班级，班上又恢复自习状态，大家都在静悄悄刷题，实验班的同学，除了稳上ab大那十几个，其他同学都在一本重点以上徘徊，大家心里清楚，多刷几题，就多几分胜算。 在这种争分夺秒的高压下，今朝翻出手机，准备掐时间做题，这是奚行教她的法子，将基础题压缩在一定时间内，训练解题手感。 她低头，正要点开计时器，看到手机桌面，才发现刚才一时混乱，在茶几上拿错乔遇城的手机。之前手机商场搞活动，乔遇城碰见折扣，直接买了两台款式一样的翻盖机，平时今朝都会在手机系手机链，前两天嫌麻烦拆开了，没想到，这就搞混了手机。 一整天都好倒霉。 今朝抿唇，点开短信栏，想给自己手机发信息，鬼使神差地，看见一堆短信，她眼睛睁了睁，一条条看清字句后，情绪轰然崩溃，呜一声，整个人伏到课桌。 兴许是呜声太突然。 太奇怪。 有同学悄声纳闷：“谁在笑？” 奚行在后面，也听见了这声，抬眼发现今朝伏在桌上一动不动，雪白后颈露在风扇下，肩膀一颤一颤的。他蹙起眉，丢下笔，直接走到今朝桌边，轻轻敲了敲桌面：“乔今朝，你怎么了？” 同桌周宇给今朝递纸巾，同时给奚行使了个眼神，表示“她突然哭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看了几眼，就低头写题。 附近有好些同学在悄声议论。 这不知道是班上第几个哭出来的同学了，高考日期逐渐逼近，偶尔会有同学在课上、在试卷发下来时，在吵吵闹闹的课间，突然无缘故哭起来。 聚集的目光越来越多，在看奚行，看今朝，大家都知道一些传闻，班花追学神，学神为爱放弃a大保送，也都好奇这传闻的真假，十七八岁的躁动年纪，谁能不对这事好奇呢。 今朝伏在桌上，如如不动。 奚行弓腰蹲下去看她，低头就看到大颗大颗珍珠掉落，他搭在桌边的手紧了紧。 半响，他轻声问：“你要吃冰激凌吗？” 今朝似是顿了下，奚行抓准时机，拉她手起身，在全班瞩目下，不管不顾将她带出教室，往教学楼外走。 一路上，奚行什么都没问。 遇到巡逻老师，他才松开今朝的手，甚至主动跟老师打起招呼，说是要去办公室搬习题册，楼道灯黑，巡逻老师也没多问，就由他们去了。 今朝茫然地跟着奚行的脚步。 她是想到外面透气的，逼仄的教室令她呼吸不上来，脑子乱极了，像是无数次推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以为这次，赌上最大力气的这次，能成功抵达，没想到命书早早将她的结局写定。 走到校内超市，奚行买了两只海盐冰激凌，今朝和思斯常吃的那种，又带她往树林方向走，穿过红色塑胶跑道，几栋教职工宿舍楼，一直到进了林子，才放开手。 两人坐在人工湖边，今朝看着手里的冰激凌，其实她从来没和奚行吃过这款冰激凌，每次去超市，她都是约思斯，没想到，这个大喇喇的前同桌，竟然会记得她的喜好。 小小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猝不及防的打击覆盖，她不想说话，抬头看着月亮，吃冰激凌。 好在，奚行没有问她。 他只是坐在她身侧，一起吃冰激凌看月亮。 轻吻陷阱 第60节 那时的月亮，一定又大又明亮，可今朝却觉得，月光落在身上，无比凄厉，一旦悲观念头腾起，让她认为自己很快会成为无人认领的小孩，乐观念头又胜起一筹，告诉她，马上就要成年了，可以不去管爸妈，去走自己的路。 就像父母短信里聊的，不存在抚养权问题，他们可以安心向亲戚好友公布离婚消息，与他们早已选定的新伴侣，结成新家庭，他们两个都迫不及待地，计划，清算，解除能让这个家存在的种种可能。 今朝心里的两股力量在打架撕扯，吵得她思绪混乱。那一刻，她好恨他们，恨乔遇城在外面有了新的小孩，恨宋惠短信里迫不及待的说“不用考虑朝朝”，就好像她是阻碍他们开启新生活的绊脚石，只等高考结束，通知她父母离婚的消息。 她也恨自己，傻乎乎地以为可以维系父母感情，在家里扮演开心果去粘合他们，费力寻找他们在乎对方的蛛丝马迹，她将父母毫不在意的婚姻，当成自己的义务，甚至筑起幻觉泡泡，让自己住在里面，期盼有一天，父母也会和她一样，爱着彼此。 直到刚才的短信将泡泡敲碎。 她赌气般，萌生出一个强烈念头，她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让乔遇城和宋惠永远都找不到她。 今朝望着月亮，又气又难过，抽抽搭搭地吃冰激凌，浑然忘了奚行坐在身侧，不管不顾地接过他递来的纸巾，大擤鼻涕。 奚行吃完冰激凌，双手往后撑到草地上，一向不安分的长腿，乖乖抻在湖堤，一动不动。他侧头看向今朝，跟着她抽泣声，眉头拧了又拧，无计可施，只能等她手里纸巾用得差不多，给她换一张新的。 突然一道强光摇过。 教导主任的手电筒胡乱扫射。 奚行一把拉起今朝，往不远处的草丛堆走去，两人躲到大树旁，刚刚好足够避过手电筒的能见角度。 手电筒的亮光扫向树林。 夏夜气温微凉，两人倚着树干，面对面站着，越靠越近，奚行的下巴低一低，就会碰到今朝的额头，他拽着今朝盈盈一握的手腕，在漆黑夜里，感官被放大，能清晰感受到她手腕皮肤的细腻。 林子里蝉鸣虫叫，草叶窸窣。 两人的呼吸声。 将一切扰得烦乱不堪。 奚行低头，看今朝一眼，对上她茫然的眼神，已经哭停了，他使点劲儿，捏捏她手腕，问：“可以说说，你为什么哭吗？” 今朝微仰起头，好一会儿，才张张嘴，可无论如何也没法说出，自己内心世界的崩溃。 奚行注视着，看懂了她表情。 他晃一下她手腕，顺势握住，将她沁凉的手扣进自己掌心，低声安抚：“不着急，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 昨晚，司壮壮也在奚行家里住了一晚。 他和半醉半醒的思斯聊了一宿的短信，没错，是短信，不是微信。大概是因为短信界面看不到头像，思斯将他当成树洞，将口头与今朝吐槽的，对他的不满，通通在短信里抒发了一遍，顺便将今朝提到的如岛餐厅也抒发进树洞。 所以这会儿，司壮壮一下班就气冲冲地跑来鹿湾小区，好说歹说拉上出门遛狗的奚行，一路绕到小区外围商圈，目的地直指那家新开的如岛餐厅。 司壮壮边走边怒：“我查过了，那个如岛餐厅都是双人位，是情侣餐厅，思斯在短信里说有人约她来吃饭，不用想肯定是男的，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 奚行牵着小柴犬，多少有点不情愿，斜斜瞥他：“你抓人就抓人，带我干嘛，忙着遛狗呢。” “老大，这事很严重。” 司壮壮委屈巴巴地，拽紧背包带：“我觉得思斯大概率是喝多说胡话，但是得去看一眼啊，不然我不放心。” 如岛餐厅就在小区后门左转的街道，司壮壮一路快走，昂首阔步，到了餐厅外面，飞快地往玻璃落地窗看去，瞧见餐厅内落座的一男一女，瞬时安心下来，原来思斯说的不是她自己。 转念才想起去看他老大。 奚行牵着小柴犬，往落地窗内扫一眼，看清人后，似笑非笑地定了会儿，瞥向司壮壮：“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搞这一出, 司壮壮挺不好意思的。 他双手叉腰，借着人来人往，四处乱飘, 假模假样去看什么，好一会儿才偷偷观察奚行脸色, 试着找补：“那个……思斯昨晚喝醉了，坐在今朝对面那个，应该是普通朋友吧。” “她妈的朋友。” “老大气归气，别骂人啊。” 奚行正在滑手机, 听到这句, 无语地瞥了眼司壮壮, 一字一顿解释：“那是她、妈、妈、的、朋友。” 原来是那个世交小哥, 司壮壮一下反应过来, 往餐厅内多扫几眼：“奇了怪, 今朝妹子怎么和他单独吃饭？” “她妈妈约的饭, 估计她来到才知道情况。”奚行看着手机, 狗绳绕几圈缠在手里，若无其事地分析。 逛街的路人, 时不时往奚行和小柴犬身上飘来眼神，回头率极高, 司壮壮见惯不怪，跟上话题：“今朝跟你说的？” 奚行嗯一声：“她早上给我微信了。” 司壮壮的心落回肚子, 安心打量餐厅里的今朝和齐况然。今朝的头发随意扎起, 连口红都没抹, 显然不是来约会的, 之前几次聚会, 她可都是洗了头美美地出门的, 壮壮默默为自家老大添上一票。 再看齐况然，浅蜜肤色，五官立体，笑得挺阳光，是女生会多看几眼的帅哥水准，不过—— 司壮壮转头看奚行，这哥们，可是从小到大，都能让学校女生审美空前统一的超级大帅比，壮壮豪气地为老大补上全票。 只要今朝睁眼选，这道题不难。 司壮壮心满意足地想象四人吃饭的精彩场面，甚至开起玩笑：“要不咱们进去拼个桌？” 奚行拎着手机，叹口气：“看了，都没位置。” “你真打算进去啊？” 司壮壮有点不可思议，他也就那么一说，这位哥居然在看位置，两个大男人一起吃情侣餐厅像什么话，这不是在思斯的火上倒油吗，他连忙摆摆手：“不至于不至于。” “想什么呢？”奚行低头拽了下狗绳，不让小柴犬去撩路人小姐姐：“附近餐厅都没位置了，这个点吃饭，得排位。” “我带着狗，很多餐厅都进不了。”奚行说着，蹲下来训斥小柴犬：“小q收回你狗爪！” “嗐——”司壮壮又将心塞回肚子：“还以为你要进去监视今朝的一举一动呢。” 奚行训完狗起身，笑了：“开什么玩笑，她是不知情被安排的，我为什么要去监视，而且，她会处理好的。” - 晚餐时段，是鹿湾商圈最繁忙的时候，南区地价高，豪宅小区集中出现，许多中高档餐厅也扎堆开在这块，在附近上班的，居住的人们都喜欢选在这里约会。 此时，如岛餐厅的桌子都已被占满，今朝和齐况然落在的位置，与玻璃墙隔有一排桌子，两人都没注意到墙外的人，正各自沉默地看菜单。 刚进门时，齐况然情绪还挺高，开了几个话题，今朝没怎么接，他才偃旗息鼓安静下来，所以餐桌气氛与邻桌情侣的甜蜜约会，截然不同。 今朝对宋女士的安排很无语，约她来吃饭，结果宋女士自己不来，还预定了个气氛古怪的餐厅，明眼人都知道是想干嘛。 早上她和奚行聊到要陪妈妈吃饭，结果现在……她叹口气，觉得自己像是被迫撒了谎，影响食欲，随便选了一客牛扒套餐应付晚餐。 服务员收走餐单后，今朝敲微信问思斯要不要打包晚餐，昨晚说好多住一晚聊聊天，发完微信，她将手机反扣在桌上，扫几眼餐厅的粉红纱幔，坦然开口：“我妈又在撮合我俩？” 齐况然愣了下：“嗯，我以为你知道。” 他喝一口气泡水，抬眼看向今朝，这位师姐，有时讲话很直接，起初他有点不习惯，相处多了，反而觉得这种直来直去的聊天方式，也是一种优点。比如现在，他出门时以为师姐是半推半就的愿意，但她一开口就知道不是。 服务员端牛扒上来，餐包沙拉摆在桌中间，两人隔着满桌食物沉默了会儿。 今朝低头切牛扒，淡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妈不知道，才搞的这一出，等时机合适我会跟她说。” “上次开g63那位邻居？”齐况然问。 g63是奚行的越野车型号，今朝有点诧异，点点头，反问他：“这么明显？” 不至于吧，见两次就看出来了？ 而且两次都是互相不对付的吵嘴。 齐况然笑了下：“师姐，你忘了？我们是同一个高中的，我比你大一届，在球场见过你们玩球，多少看出来一点。” 那时的今朝很虎，奚行教了她几下运球，就在球场上跟男同学一起玩起半场，3v3，虽不是多认真的比赛，也惹来不少同学围观，齐况然就是其中之一。 人与人的氛围是很微妙的，即使不认识他们，也能轻易在球场看出这两人关系不一般，他们看对方的眼神，是比别人都多出些什么的。 齐况然就是那时，留意起这个漂亮朝气的学妹，后来听母亲提起，对上号，才知她是当年的小师姐。 只是没想到。 两人少年时的喜欢，会藕断丝连到现在。 想到这儿，齐况然突然有些释怀，之前听说师姐回国，还是单身，宋阿姨有意给师姐安排相亲，他确实是自告奋勇上来的，心里藏的几分喜欢，也是蠢蠢欲动，但他不会傻到，要去跟别人心里的白月光竞争。 沉没成本太高的事，他不会做。 从上菜到吃完，今朝只花了二十分钟，她擦擦嘴，客气地等齐况然吃完，才提了提脚边电脑包，歉意说：“我得赶回家加班，要是宁阿姨问起，你就实话实说推我身上。” 看着虎里虎气，做事还挺周道。 齐况然笑着，嗯了声，走到餐厅门口告别时，他额外多提了一句：“师姐，你有空多回家看看宋阿姨吧。” 今朝随口应了声：“会的。” 齐况然看着她，再补一句：“我说认真的。” 今朝低头点开微信，转钱aa，发送出去后，慢腾腾反应了会儿，皱眉问：“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齐况然没回答，拎车钥匙的手，往边上扬了扬：“那是你朋友吗？师姐我先走了。” 马路对面，奚行和司壮壮拎了汉堡袋，牵着小柴犬，正往这边走，看着是回小区的方向。 今朝想也没想，挥手跟奚行他们打招呼，再回头时，齐况然已经往停车位方向走去，她看了眼，站在原地等奚行。 “哟，这不是今朝妹子吗，和谁吃的饭呀？”司壮壮看到今朝站在路边，乐颠颠地挑事。 “你差不多得了。” 奚行说着，往他脑袋的头发上捋了把，一路上，司壮壮都在吧嗒吧嗒讲挖墙脚的危害，像是为自己兴师动众的抓人行为找补。对奚行而言，司壮壮怎么胡说八道都可以，但挑到今朝头上，他不乐意。 “跟我妈的朋友，不过我妈没来。”今朝解释了句，扫到奚行手里的汉堡袋，眼神亮了亮：“这家汉堡新开的吧，好吃吗？” “没吃饱吗？”奚行捞出一个汉堡给她。 “不是。”今朝接过，就着他的手，往他汉堡袋里瞧了又瞧：“我想给思斯，刚说打包牛扒她不要，汉堡她应该可以。” …… 回家前，今朝从奚行纸袋里薅汉堡，司壮壮听说是给思斯的，直接将三份超大薯角都让出来。她回来全部堆在岛台上，金灿灿的像小山一样高。 这时，今朝和思斯，头戴发箍，一人敷一片面膜，站在岛台边喝可乐吃薯角。她猛嘬一口可乐，感叹起来：“抗糖面膜，搭配全糖可乐，正负相抵刚刚好。” 思斯昨晚喝满足了，今天一觉醒来，对司壮壮的气消了大半，重新将司壮壮放出黑名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壮壮一整天都像断了信号，没来微信，也没来电话，不过，今朝回来前没多久，壮壮的信号又恢复了。 这会儿，思斯正与司壮壮在微信上热火朝天地理论，听到今朝这么说，她弯弯嘴角：“看来，你今晚晚餐吃得挺顺利。” 轻吻陷阱 第61节 今朝点头：“不过，说起来奇怪，齐况然很认真地提醒让我回家看我妈，搞得像有事的样子。” “你很久没回去了吗？” “嗯，回国以后只去过一次。” 今朝越想越觉得有事，齐况然像是想告诉她什么，但又避开话题，她抽纸巾擦擦手，捞起手机给齐况然发去信息。 - 湾市的雷雨说来就来，豆大雨珠猛烈地冲刷地面，噼里啪啦将这座沿海城市砸成音乐厅奏鸣曲。 气象台持续预警将要来访的台风，霎时间，市民间打招呼的内容都变成聊台风天，顺道回忆几句往年的台风假。 司壮壮终于在这天解除矛盾，带思斯回宠物基地做准备工作。这座城市每年都会迎来几次台风天，影响可大可小，没人敢忽视。 晚上七点半，奚行在南区中心见完vc投资人，谣言事件或多或少在vc那边起了作用，都在猜是哪家竞争对手的小动作，影响不大，但他和向陆明有责任给投资人说明。 雨势越来越大，雷劈电闪，惊得人一颤一颤的，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在步行了。奚行拉开车门，一步迈上去后，给今朝发去微信。 -我在附近，顺便接你？ 半响，没有回复。 奚行看了眼雨势，优哉游哉地启动车子，他知道今朝在开会或者写方案时，很少看微信，反正下暴雨，车道有点堵，他过去也得二十分钟。 几次看手机，仍然没回复。 在写字楼外的临停车位，奚行停好车，准备在车里等一会儿，手机弹出今朝的回复。 -不用了，我现在不回。 是多没良心的老板，才会让员工在雷雨天晚上加班，奚行无奈地敲字问。 -加班？ 写字楼的楼沿下，站着一排排等待打车的下班人，有人撑着伞，飞快跑过，蹭了下越野车后视镜，车身警报器响起。 滴滴滴—— 奚行漫不经心抬眼，扶在方向盘的长指弹了弹，看向那人跑来的方向。 隔着暴雨、玻璃水雾、以及重重人人影，奚行一眼就看到楼沿下，便利店内，坐在高椅上聊天的今朝和齐况然。 他搁方向盘的长指旋即定住，看不清表情，但他一眼能认出那是今朝。 任何时候，他都能一眼认出今朝。 暴雨胡乱劈打车窗，咚咚咚，吵得人心烦意乱，奚行远远看到今朝拿手机敲字，然后反扣到桌面，转头和那男人说话。 同时，搁在车台的手机跳出信息。 -不是，不过我今晚不回去。 作者有话说： 来啦~50个红包~ 第56章 我不回去。 我不回去。 我不回去。 指尖定住几个字。 奚行嘴角平扯, 冷淡地看着手机屏好几秒，垂手拉动档位，却迟迟没开动车子。 暴雨凄厉, 地板积水被砸起水雾，锋利的黑色越野亮着灯, 如同夜幕中黯然停驻的猛兽，被雨水焦灼淋盖车身，引擎声声躁动，车轮仍原地僵持。 不进也不退。 楼沿下避雨的人挤成沙丁鱼, 奚行握着方向盘, 轻踩刹车, 眼神遥遥瞥向便利店内, 冷哼了声, 顷刻瞥开。 - 当年高考结束后, 班内号召起几波毕业旅行, 今朝和奚行司壮壮几个, 在三模前约好一起参加翠洲路线的三日游。 考完最后一门理综出来，班长在校门口遇到今朝, 匆匆问了句，今朝答应一起去翠洲音乐节, 但一直到组团出发时，她都没出现。 刚毕业考完人生大事的少年们, 一路引亢高歌风风火火, 虽然只是临市的短途旅行, 硬生生让他们玩成了闯荡异国的新鲜感, 没了家长老师的看顾, 干什么都特有劲。 爬完山下来, 大家伙找了家餐厅吃饭，班长倒满啤酒跟奚行碰杯，“奚神，问个实话，你放弃保送，是不是为了争状元，以后搞创业？” 那几年，国内号召万众创新，许多创新公司都将核心人物履历做品牌宣传，高考状元是个很响亮的标签之一，比各大竞赛保送都更有传播力度，班长耳濡目染，没少看这方面资讯。 奚行在看手机，兴致缺缺地拿茶杯碰了碰，笑笑：“还真不是，没想那么远。” “老梁看到你估分后，嘴角都咧上天了，跑去另几家重点高中打听，一个劲儿说，市级肯定没跑了，省级也能盼一盼，数学拿满分，别说咱们实验，湾市都多少年没出这么一位了，牛哇牛哇！”班长模仿老师语气，激动起来，拍了下奚行肩膀，在毕业感慨与无限期盼中，仰头闷干杯中啤酒。 桌上的同学在考场发挥都不错，跟着班长的话题纷纷祝酒，奚行以茶代酒喝了几轮后，没再参与他们的聊天，懒洋洋靠在餐椅上刷手机。 他很少会扫大家兴致，再不起劲的时候也会坐在桌旁，等大家热闹劲过了，再退场。所以这会儿，他即使情绪不高，也陪大伙吃着喝着。 司壮壮在旁嗦蛤蜊，突然想起什么：“今朝怎么还没来，不会明天音乐节也放我们鸽子吧？” 奚行单手抄口袋，意兴阑珊地靠到椅背：“她在亲戚家，明天过来汇合。” “她回你了？我q上问她都没回。” 奚行冷冷垂着眼皮，囫囵嗯了声，将另一手的手机抄回口袋，其实今朝刚到翠洲时给他发过信息，后来就像断掉联系般，没再出现，没回司壮壮的q也正常。 同一天晚上。 今朝在翠洲的小姨家刷题，客厅座机响了又响，她拧紧眉头，捏着削尖的铅笔，愤愤在本子上猛戳。 今朝在等电话，可该打电话来的人，一个都没打，他俩似乎觉得，一向没心没肺的女儿，很快能消化此事，等填完志愿去念大学，更是万事大吉，只有两边亲戚不停往小姨家打来电话，叮嘱今朝劝和，牵扯拆迁房产、公司股份的婚姻，牵一发动全身，与之有关的族人都想动动嘴将关系保全下来。 半响过后，今朝掐断最后一丝希冀，噔噔噔跑到客厅，一把拔掉电话线，哔哔响的电话铃，终于消停。 小姨带大叠留学文件回来时，今朝正坐在客厅发呆，听见动静，她低头望向自己脚尖，忐忑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开口，问小姨要回自己的手机。 “你想跟同学去音乐节？”小姨问。 今朝点头。 小姨将文件摊在茶几，看一眼侄女，半点不像以前那个皮得无法无天的小混蛋，她无奈叹口气：“你要清楚你自己的情况，人多的地方不适合你……” “我知道。” 今朝突然抬起头，脚尖往里收了收，声音难得恢复成原来的脆亮：“我还是想去。” 次日下午，今朝在音乐节检票口旁与奚行他们汇合，见到许久不见的同学，她抿起唇，点点头打招呼。 十几个同学，闹哄哄排在队尾，奚行一眼看到今朝，伸手将她扯进队伍，顺其自然地敲了下她脑袋，想问她为何不回学校估分，又担心她是发挥失常，高考前一段时间她就挺不对劲的，于是转念改成：“再来晚点，压轴乐队都唱完了。” 今朝抬起眼睫，十几天不见，奚行的头发似乎长了些，人还是那样，神情冷淡，身姿板正，看着就劲劲的，让人忍不住想跟他较劲几句。可惜她有心无力，只悻悻挤出几个字：“唱完就算了。” “什么就算了？” 司壮壮在前面大声嚷了句，吭哧吭哧从同学那儿挤过来，“之前讨论毕业旅行时，你不是最期待这个环节吗？说好多阵容都是你喜欢的。” 验票进音乐节后，众人分散去看自己喜欢的舞台，奚行和今朝都对电音不感兴趣，自动自觉一起往主舞台走方向，司壮壮自然是跟奚行一起，顺带朱凯莉和其他几个同学也跟着一起。 热场的乐队小有名气，台下人潮涌动。 奚行抄兜，走在今朝左侧，有人逆行过来，他伸手挡了挡，低头看她一眼：“在翠洲住得不开心？” 她今天整个人都不对劲。 安静得跟被换了魂一样。 半响，今朝才答：“不是，太累了。” 奚行伸手勾起她背包，斜斜挎在自己肩上，看了眼炙烤太阳，从自己包里翻出顶鸭舌帽，早就调好适合她的头围，轻轻扣到她脑袋，使坏地笑：“这样呢？” 眼前突然一片黑影，今朝拧眉，抬手调整帽檐，佯做生气：“这样就看不到了！” 可莫名地，她是开心的，在帽檐下偷偷扬起嘴角，大概是近十几天第一次笑了吧。 奚行低头凑近她，问：“上次说的电影上映了，还想看吗？” 今朝反应慢半拍：“再说吧。” 大家边走边聊，来到一处空位，三两并排站着看向舞台，现场音乐燥动，歌迷簇拥在前，跟着鼓点扬起声浪，奚行和司壮壮将今朝夹中间，两个男生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没多久，司壮壮嚷着口渴，像泥鳅一般往外挤出去，等人走了以后，奚行双手环胸，看着舞台，杵了下今朝，问：“什么时候回湾市，你手机是不是坏了？” “近期不回去。”今朝低低答。 “为什么，你有事？”奚行问。 今朝躲在帽檐下，没有回答。 这会儿，烦人的情绪有点起来，她不敢开口，怕自己出口伤人，最近的她情绪非常非常不好。跟小姨来翠洲前，她同宋惠和乔遇城吵了好大一架，事后连她自己都惊讶，原来学好数理化，吵架逻辑都格外分明，一项项列数待在家里的各种不舒服，目的很明确，既然离婚已是事实，不要再演戏到填志愿的时候了，她受够了假装表面和平。 奚行低头看她，以为没听清，又问了一遍，隔着帽檐，看不清今朝表情，只知道她两遍略过他的话。 他淡淡挑起眉梢，不再去看她。 今朝张张嘴，想告诉他，她被坏情绪困扰，数学和理综两场考试连卷子都没写完，并且她在准备托福考试，如果作品集能通过那边学校的筛选，大概率不会在国内上大学了。 可如论如何，她都无法组织出语言，像是失语般，茫然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心里更是舍不得现在告别，索性等回学校办手续时，再一并告诉他。 司壮壮捧着三大瓶冰啤酒，挤了回来，奚行接过自己那瓶，面无表情喝了口，眼睛望向舞台，似是在专心听音乐，不想讲话。 今朝双手捧着啤酒，犹豫一瞬，也慢慢喝起来，司壮壮在一旁提醒：“你咋喝这么小口，以前喝可乐不都大口干吗？” 奚行侧过脑袋，冷冷瞥一眼壮壮。 司壮壮的话头立马转弯：“小口就对了，这第一次喝酒啊，得测，喝酒脸红就是容易上头，会醉的，那不适合喝。” 今朝哦了声，余光偷偷瞥向奚行，他也是慢慢喝，估计是不大会喝酒的，旁边仰头牛饮的壮壮，一看就没少在饭桌上混酒。 台上歌手在唱： 「当你突然看我的时候」 「当话语开始多余的时候」 「当心慢慢靠近的时候」 轻吻陷阱 第62节 「这时天刚好黑了」 是首抒情歌，歌声缓缓飘荡，人潮似是静了些，人与人靠得也更近了些，两人都没说话，贴臂站着，却像是隔了层玻璃，各自沉默，各怀心事。 舞台侧屏展示出，kiss came扫来的男生女生，第一对被扫到的情侣很快接吻，人潮欢呼瞬间点燃。 躁动仍在继续，镜头追灯移动，大屏幕随机筛选扫来的帅哥美女，他们周边突然暴起欢呼声，比前一对的声浪还大，许多人直接回头张望。 司壮壮喊了声：“蛙趣——” 今朝戴着鸭舌帽，呷了口啤酒，闲闲望向舞台，台上侧屏，拍出奚行过分英俊的脸颊，以及他另一侧的陌生女孩，人潮挤得近，兴许kiss cam将他们当成情侣，又或者存心捣蛋，没人说得清。 她立即侧脑袋，目瞪口呆地看向他俩。 奚行冷着脸，双手环胸，啤酒瓶拎在手指间，不愿迁就观众的起哄，任欢呼声再热烈，口哨声再响，也无动于衷，而他身旁的陌生女孩，双手攥紧衣角，也早已被口哨吹得羞红了脸，两人都有点下不来台。 台上在唱着： 「当爱悄悄来临的时候」 「这时天刚好黑了」 「如果要我开口只能说一句话」 「让我成为你的有可能」 今朝看着他们，顿默几秒，心内突然下足勇气，想要抓住稍纵即逝的一瞬，鼓起声音问他：“可以吗？” 奚行没听懂今朝在说什么，往她侧了侧身。 不需要回答。 今朝快速摘下鸭舌帽，踮起脚，伸手够住他脖颈，凑上去，碰了碰他嘴角，柔软的，在燥热夏天有别样芬芳，是啤酒的味道。 一下，轻轻的。 再一下，正中嘴唇。 今朝不知自己定格多久，也听不到周围鼓动的声响，全世界只剩下噗通噗通心跳，和唇边的温度。 等她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后，手已经松开，快速站好，用鸭舌帽扣住脑袋，挡着表情。 这会儿的奚行，很懵。 他在奇怪思绪中徘徊，几分钟前还在冷战的人突然主动吻他，这事该怎么理解，以及初吻竟然是女生主动的，是不是能代表些什么。 总之，这不是看场电影就能收场的悸动。 作者有话说： 差一点就能相爱这时天刚好黑了 第57章 现场所有人都望向侧屏, 欢呼声，口哨声，一浪比一浪猛, 谁也没想到，kiss came的帅哥主角, 会被旁边的鸭舌帽女孩袭吻。 更令人意外的是，那张极尽冷淡的俊脸，竟慢慢勾起嘴角。 奚行拎啤酒瓶的指尖，紧了紧, 环在胸前的手没松下来, 慢慢弓背, 凑到今朝帽檐下, 看着她问：“乔今朝, 你亲我？” “嗯。”今朝瞥开对视。 是要开始了吗？ 奚行低头看石子, 拿脚尖来回踢, 心里想的是今朝几个月前说过的话“等我考上d大, 可以预定第一个追你吗？”“我就是好奇，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地上的石子，滚来滚去, 没个定数。 她会去京北的吧。 不去也行。 异地就异地，直接谈呗。 这事得正式点, 他停住脚尖, 松开手, 杵了下今朝, 正式发出邀请：“等你回湾市我们去看电影吧。” 在旁看kiss看得一脸懵逼的司壮壮, 突然横插一句：“什么情况啊这是？” 今朝摁灭震动的手机：“我得走了。” 三个人三句话, 撞到一起。 现场的欢呼喊叫重重叠来，今朝的脑袋突然嗡声响，双眉紧拧，手也拽住书包背带，条件反射后退一步，转身就要往外逃走。 奚行蹙眉，拽了下她胳膊，“我送你。” 后排已是重重叠叠的人挤人，汗涔涔热津津，沉浸在音乐浪潮里的人们齐齐看向舞台，吹着口哨，等乐队出场。 两人逆向而行，好不容易走到外侧，空气爽朗起来，今朝松懈了些，接起一直震动的手机：“嗯……现在出来……知道了……” 奚行陪在她身侧。 到门口，今朝见到小姨才挂掉电话，准备要走了，她抬眼看向奚行，红通通的耳朵，他手里的啤酒喝了小半瓶，看起来酒量真的不太好，忍不住提醒：“你以后别喝酒了。” 奚行拿过她手里的酒瓶，将两瓶酒丢进回收桶，双手抄兜，盯着她眼睛，再次问起：“你什么时候回湾市？” 今朝看着自己脚尖，踟蹰了会儿，低低答：“过段时间，等我忙完。” - 等今朝上了车，宋茹坐在驾驶座，看了眼送今朝出来的男生，没羞没臊打趣起来：“朝朝，那是你男朋友？” “小姨——”今朝挪了下帽檐，才发现忘记还帽子给奚行。 宋茹收走今朝手机，丢到驾驶座侧边栏：“今天那些烦人精没打电话给你吧？” “还没。” “你妈今天从武馆搬出去，这会儿，两家估计都在那儿掐架呢。”宋茹脚踩油门，拉下遮阳板，戴起墨镜，“当初宋惠就不该拉扯乔遇城那边的亲戚进公司，搞得乱七八糟里外分不清……” 今朝一言不发，抱着书包，手掌覆在侧边微微凸起的轮廓，那是哥哥留下的夜路灯。 宋茹瞧了眼后视镜，看到今朝脸色发白，话锋一转：“算了，不说这些。跟你说个好消息，你姨丈的调动提前了，后天考完试，你跟我们先去美国，熟悉语言环境，要是这次没过，到那边再考一次也方便。” 半响，今朝才反应过来：“什么时候？” “他公司给订了下周的机票。” “可是。”今朝愣了下，着急得有些语无伦次：“我还没回学校办手续，而且还没跟我妈要到学费，大学那边也还没答复录取……” 低低补了句：“我得回湾市一趟。” 宋茹看她一眼，悠悠说：“你妈明天过来，我跟她谈，高中那边我会找人代跑。” “至于大学，去美国等通知也一样，我联系过那几所学校了，你的gpa够分，又有以前的照片做作品集，不难的，就算今年关闭通道，先去社区大学修学分，晚一年转进去也一样，无论怎么样，都比你在国内能够到的大学好。” 等了会儿，不见今朝反应，宋茹多少能看出些心思：“你那位男同学，应该考得不错吧？” “嗯，他很厉害的。”今朝刚才隐约听到几句同学的讨论，“大概会是今年的湾市状元。” 宋茹：“朝朝，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不在大学门槛上拼一把，以后你那位同学成名成业，你还是根默默无闻的小草，就算你们现在走到一起，也未必走得长远，社会就是这么现实，你的家庭情况，已经没人给你兜底了，你只能靠自己去挣一份底气。” “你只需要考虑自己，大步往前走，去把藤校争取到手，家里的事不要管，电话不要听，千万不能再被他们影响情绪。” - 音乐节结束那天晚上，奚行收到一条今朝发来的信息，说她不回湾市了，时间是凌晨两点多，等他回过去时，那边已经下线了，电话依旧打不通。 后来，他陆续发去许多信息，都无一例外地没有回复。直到填完志愿，司壮壮突然打来电话：“我去，你知道我刚才回学校碰到谁？” 当时，奚行站在乔家武馆斜对面的杂货铺前，喝着可乐，看搬运工陆续从里往外搬家具，大卡车的车厢堆成小山包，他拿指尖摆了下吸管，声音冷冷的，无精打采：“谁？” 司壮壮震惊起来嗓门贼大：“今朝小姨的朋友，说是回来帮她办手续，她要去美国读摄影，搞半天她之前拍照搞杂志那些，都是在准备作品，人家早就计划好要去留学了，听说现在都已经飞去到那边了。” 奚行淡淡哦了声，不算太意外。信誓旦旦要考d大的人，考完试后没有估分，也没咨询志愿，除了另有打算，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 挂了电话，他揣起手机，漫无目的往外走，他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不清醒，人家说不回湾市，意思就已经很明确了，非要来看看，这下终于可以死心。 他揣在兜里的手机，亮着屏，显示他与今朝的对话框。 6月23日。 乔今朝，那部电影快下映了。 6月29日。 什么时候回来看电影？ 7月1日。 你在哪里？ 7月2日。 你不去京北了，对吗？ 7月3日。 武馆搬走了，你人呢？ …… 8月，今朝刚到洛杉矶不久。 她申请的几所学校都在加州，与小姨商量后，决定去住一段时间的寄宿家庭，一边适应语言环境，一边忙申请。 从小姨那儿拿回手机当晚，她躲在房间，登录q.q，看到奚行的留言，手指颤了颤，立即敲字回复他。 -我在洛杉矶。 点击发送，对话条旁跳出惊叹号，底部有一行灰色小字：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 湾市的雷暴雨，声势浩大地下足整日，居然在深夜骤然停摆，只剩屋檐叮铃滴落的水珠，苟延残喘地昭示白天雨势的凶猛。 今朝躺在宋女士家的别墅房间里，望着灰白的天花板发呆，回想起自己当年负气出走，陆陆续续又恢复沟通，好像以为自己有多坚决，其实并没有，否则不会一听到她生病，就火急火燎跑来看她。 白天时，今朝问过宋女士情况，一直被打马虎眼，越是这样她越着急，只好去逼问齐况然，原来根本不是什么支气管过敏，是癌症。 昏昏沉沉睡了一觉，次日醒来，今朝收拾东西下楼，在餐厅撞见宋女士和魏国钧吃早餐，宋女士一喊，她就乖乖坐到餐桌边，一起吃早餐。 “朝朝，待会儿我教你煮瑞士鸡翅，你不是喜欢吃鸡翅吗？”宋女士在吃小馄饨，一粒粒吃得很慢。 今朝：“好。” 轻吻陷阱 第63节 “下周陪妈妈去复诊。” “嗯。” “顺便去逛街，我要做指甲。” “嗯。” 宋女士接过魏国钧剥好的水煮蛋，笑吟吟说：“那妈妈这段时间就不回公司了，在家陪你玩。” 今朝刚想答应，听清字句后，哽了下：“妈妈，我还是去南区住比较方便。” “担心上班远？你开妈妈的车去。”宋女士吃了口水煮蛋：“反正你现在没有男朋友，住哪里都差不多，等你有男朋友再搬出去，妈妈不拦你。” 魏国钧搭腔：“是啊，还是住家里好，多个人照应，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住，总归是不安全，你妈妈也不不放心，之前你没回家的时候，就一直叨叨，想让你回来。” 今朝默默吃馄饨，认真想了会儿，决定提前坦白：“男朋友在追了，我就不搬了，不然还得搬回去。” “朝朝真逗。” 宋女士觑了女儿一眼，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别告诉我，你们现在住在一起，你不是住在朋友的房子吗？” “差不多吧。”今朝捧起碗咕噜噜喝完汤，借机拿空碗进厨房，避开话题，她实在不想和魏国钧住在同一屋檐下，体谅母亲生病是一回事，但母亲的新老公，对她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 傍晚，屋外刮起大风，眼看台风天就要来了，气象预报这次台风会持续徘徊好几天。 今朝一整天都在陪宋女士喝茶聊天，宋女士卸妆后的气色，比预想的稍好一些，看过病历，又问了齐况然一些情况后，她的心也稍稍回落，只要安心治疗，情况不算太差。 这会儿，母女俩坐在一楼露台，今朝看到被风刮起两只蓝色塑料袋挂在树杈上，一左一右竟格外对称，她拿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奚行。 -台风来了，你们放假吗？ -小q是不是又不能下楼？ 信息发出去后，十几分钟都没有回复，今朝心不在焉地，不停点开手机对话框查看。 宋女士坐在旁边，扫了眼她手机，看到对话框上的备注名，不由得瞳孔地震，但没说什么。 她拿起茶杯，定了定，五味杂陈涌上心头，小齐多靠谱啊，她偏不要，难道有其母必有其女吗，我找个小五六岁的，她也有样学样，可那还是学生啊，难不成她还打算养个学生，幸亏让她按时还欠款，不然那点收入，真得给她造完。 半小时后，仍没回复。 今朝起心动念一瞬，立即起身收拾电脑和包包：“妈妈，我得回去加班了。” 宋女士面上的不高兴掩饰不住了：“你有电脑，在哪儿不是一样工作，都放台风假了。” “台风假那是放给学生的，我们打工人是居家办公。”今朝拉好电脑包，拎在手里，一本正经地解释：“我没带数据线出来，干不了活，得回南区才行。” 宋女士低头喝茶，喃喃吐槽：“你找的不就是学生吗。” “什么？”今朝没听清。 宋女士放下茶杯，眼神挑开看向窗外：“没什么，去吧，去找你小男朋友吧。”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傍晚, 前兆风悠悠盘旋，落叶卷成各种形状，在空荡街道互相追逐, 台风假的通知出来，商店陆续关门, 行人匆匆往家赶，各个幼儿园和中小学也都纷纷释出学生。 南区建兴路上的俱乐部，自由搏击区气氛又热又燥，打沙包、练脚踢、空击拳击, 各有各的忙活, 还有部分会员, 跟在主教练孙天的身边, 观摩擂台上的实战对练。 主教练孙天不常待在俱乐部, 但每次出现, 都有人吆喝起实战对练, 学员水平参差, 上擂台多是戴足护套，扫完几套组合拳后, 逐渐变成王八撕咬的乱打。 不过今天的实战很有可观性。 擂台中间，两人挥拳对战, 切磋许久。奚行穿着黑衣黑裤，一身灵巧地活跃在台上, 他仅戴了双拳击手套, 闻见对手拳风, 先是侧身闪避, 弓背, 顺势往对方腰腹位, 摆拳还击。 海绵护套发出闷声，嘭—— 对手反应不及，受力后倾，踉跄退几步，才将将平衡重心。 奚行没有乘胜追击，反倒是配合对手节奏，降下劲儿，慢慢玩，汗水沿他颈线滚落，没入黑色t恤，大片衣料已经氤湿，挺热的，但衣角仍严丝合缝地挡住腰肌，一丁点也没露出来。 擂台下，司壮壮坐在孙天的边上大摆龙门阵，难得今天奚行主动上擂台，两人皆是好奇，推测他是想试拳法呢，还是纯粹地想打拳，几场下来也没看出个究竟。 新来的学员在旁观战，甚是不解：“为什么不趁机ko，多好的机会啊？” 司壮壮往后看那学员一眼，好心解释道：“别学，他在玩儿呢——” 正说着，瞧见入口处进来一人，身段玲珑有致，走起路来飒飒有风，边听电话，边往搏击区扫视，司壮壮眯起眼瞄过去，意出望外站起身，连忙招手：“今朝，你怎么来了?” 司壮壮这声喊得响亮透顶。 奚行接拳的同时，迅疾往门口瞧了眼，眉梢跟着微微吊起，随后找准空挡，在对手掉拳的瞬间，一个猛力直勾，正中面部，将人掀翻落地，ko完成。 - 傍晚的时候，今朝从宋女士家出来没多久，就收到思斯的微信，三百字小作文吐槽司壮壮刚加固完宠物基地的棚子，就开车出去跟奚行厮混。 今朝打电话过去问情况，两人厮混什么，思斯发来孙天的朋友圈截图，是搏击对练的现场照片，说每次他俩在俱乐部训练，一玩就是几小时，电话都打不通，现在司叔有事找儿子，电话都打到思斯那儿了。 听到这儿，今朝立即让司机改地址到俱乐部，跟着思斯电话里的指引，一路上了俱乐部二楼，刚进门口，就听到司壮壮一声吼，搞得整个场子的人都齐刷刷看向她。 俱乐部搏击区，原本也有几个女学员，但今天是台风天，又是主要玩实战，女学员们没来，整个场子都是无所忌讳的男学员，赤胳膊露背，汗涔涔热淋淋地盯着门口突然出现的女孩，剧烈运动后荷尔蒙最胜，望向异性的目光，多少带了点玩味的审视。 奚行拉起被ko的对手，友好地碰碰拳，示意结束，独自走到擂台框外，扫见站在今朝周围，跟司壮壮过去打招呼的男人们，旋即眼神顿住，他不喜欢别人用那种目光看她。 他边走，边解开拳击手套，往软垫上丢去，捞起一条毛巾擦汗，再抬眼，对上今朝看来的眼神，亮晶晶的，像是在他额上轻轻点了点。 搏击区的声音挺杂的，皮质护套碰撞，拳击沙袋闷响，还有各种说话声，可对上眼神的瞬间，奚行发现这儿很安静，甚至有种心旷神怡的舒适感。 奚行阔步走过去，一把将今朝拉出人群，接过她手里的电脑包，下巴往内区扬了下，问：“怎么来了？” 今朝将正在与思斯通话的手机，递给司壮壮，跟着奚行往里走，左右张望着说：“思斯说你们在俱乐部玩，我好奇过来看看。” 围在门口的打招呼的人散了，司壮壮慢几步，跟在两人后面，与思斯讲电话：“不是，手机放柜子我还没看，那瓶药早就买好了，放在电视柜下面，他没找到吗……” 走到内区的擂台下，奚行将电脑包放到软垫，随即有学员过来和他搭话，交流台上看到的拳法套路。 今朝好奇地，将搏击区各个角落都扫了一遍，她好久没来过这种场合，和她以前家里的武馆的氛围太像了，只是木桩换成沙袋，还有大面镜子，给学员练习空击动作，看着就很好玩。 奚行跟人聊了几句，低头解缠带，余光扫见那双圆碌碌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手上缠带，不用说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停住动作，扯着缠带一端，眼神挑了挑，问她：“想玩吗？” 奚行确定，自己真被司壮壮说中了，有点恋爱脑。人家昨天才和前相亲对象雨夜密聊，甚至夜不归宿，可一看到她眼睛，就还是忍不住想满足她，连想生气都忘记了，真是没救。 今朝猛点头，她可太想了。 走到俱乐部门口，听见打斗声，她体内的好胜因子就开始蠢蠢欲动，进来看到奚行一拳撂倒选手时，他那拳风、那速度、那切入的时机，都让她叹为观止。 很多年前，乔遇城曾点评过今朝，招式学得快，悟得透，反应也足够机敏，是个武学的好苗子，只可惜是女孩，他不想让女儿走职业道路，只教了些基本招数给她防身，到她十四岁时，哥哥出事，乔遇城与宋惠大吵一架，就没再让今朝在武馆里练武了，怕她有本领后，跟哥哥一样，热诚过头，做事不计后果。 今朝知道自己那点功夫，对上奚行是不太够的，可能连切磋都算不上，所以也没好意思开口问他对练，但他竟然主动提了，她肯定是一百个乐意。 擂台上，新一轮的对战已经开始，几个气氛组的会员敲着塑料瓶使劲将场子搞热。 奚行瞧了眼擂台，走去器材柜，挑了一对手套，和两根女式缠手绷带，回软垫边坐下，长腿往外抻出去，几场对战下来，体力有些透支，但今朝想玩，他有什么办法。 他扬了下手中缠带：“手给我。” 今朝坐到他旁边，乖乖伸出左手。 十分秀气的手指，纤细修长。 奚行低头，套着她拇指，仔仔细细地，一圈一圈绕上缠手带，系到拳峰位置，捏起她手掌轻抬一下，这双手怎么看，都像是该去弹琴做画，那么虎里虎气的性子，怎么能长出如此秀气的手，他笑了下：“玩过实战吗？” “以前跟师兄弟对练过，不过很多年没练了。”今朝认真观察他缠手带的方式，很新奇。 奚行轻抬下巴，往边上的护套堆点了下，提议：“等下你戴护套玩吧。” “不行。”今朝一口否决。 “那会影响我发挥，我家武馆对练，就没人戴那些海绵套的，我们传统武术，讲究的是招招致命，套套会影响杀气。” “你也别戴套了，我们玩真的吧。” 奚行单腿屈起膝，刚缠好左手绑带，突然面色羞赧地看她一眼，使了点劲，整个捏住她手掌，没好气地说：“乔今朝，别在这儿开车。” 今朝满心想的是护套碍手碍脚，这才慢腾腾反应过来，自己又说了瞎话，挣开他手掌：“我是说，咱俩就比划两下，点到为止。” “嗯？今朝也要上场吗？”司壮壮还手机给今朝，叉腰站在一旁，乐呵呵插入话题，也挺好奇的：“你之前练的是什么啊？” “形意拳、八卦、还有南方的一些腿脚功夫，我家路数杂糅，所以我都学了点。” 戴好拳击手套，今朝蹦蹦碰了几下，试试弹性，顺便提醒：“我们随便打打，待会儿我还得回去加班。” 奚行拎起自己手套，推了下今朝的肩，转头和壮壮说：“我带她玩玩，思斯找你就赶紧回去吧。” - 今朝说的随便打打，是让奚行使三四成功夫出来，两人切磋练练，但没想到，奚行将她带到练习区角落后，他举着手套，全程防守，任她怎么挥拳，他都不带一下进攻的。 今朝连挥几下，都击在软绵绵的手套上，连下意识的回防都显得多余，挺没劲的。她有些赌气，一脚扫向奚行腰部，瞬间被他的手套挡了回来。 就这么，一个进攻，一个防守，将奚行当移动木桩，对练了十几分钟。 今朝闷着声，左挥右勾，将儿时就熟练的招数尽数使出，起初想挑起奚行反击，奈何他无动于衷，她一下一下地挥拳，将力气、愤懑、不爽都发泄出来。 渐渐地，奚行发现不对劲。 他挡下今朝招呼过来的勾拳，腾开空间，看了眼她表情，蹙眉问：“不高兴？” 这打法，都快变成王八拳乱挥了。 “昨天知道了些事情，有点烦。”今朝如实说着，加速挥拳动作。 “所以你找齐况然商量？” “你怎么知道？你昨天在我们公司楼下？” 奚行顿了下，没注意今朝挥来的动作。 他想起昨晚在她公司楼下，隔着玻璃，看她和齐况然聊天的场景，那时他在车里等了很久，看着今朝和那人密密交谈，大概也知道今朝对那人没意思，能聊这么久，必定是遇到什么事，要人帮忙或商量。 可她一句都没告诉他。 当年如此，现在也如此。 就好像，他只适合跟她暧昧亲吻，无法与她一起分担事情，而那个人能与她有商有量。 晃神的这瞬。 轻吻陷阱 第64节 一记勾拳，直直挥向奚行。 奚行随即偏了偏，仍是慢了半招，今朝看家本领的拳风，扫到他下巴，嘭—— 闷闷一声。 “疼吗？要不要紧？”今朝赶紧摘了手套，去看情况，手指碰着他下巴，仔细瞧了又瞧：“还好还好，没破皮，我刚刚收了点劲的。” 奚行扯了下嘴角，撇开脸，带回刚才的话题：“你在烦什么？” 今朝收回手，歪脑袋看向奚行。 她刚进俱乐部时，瞧出了一点奚行冷却的情绪，这会儿，她算是终于搞清楚状况，洞若观火般挑破：“你生气了，气我跟齐况然说，没跟你说？” 奚行的眼皮冷淡垂着，意味不明。 不等他回答，今朝低头，解开另一只手套，自顾自将事情摊开来：“我妈妈生病了，挺严重的，我本来也不知道，昨天逼问齐况然才知道的，所以昨晚我回家陪我妈妈了。” “她看得挺开的，只是一直念叨着我，大概她勒令我回国也是这个原因吧，想让我尽快安定下来，找个男朋友。” “这几年，我其实一直在反抗她，还有我爸，可是在这件事上，我跟她想法是一样的。” 今朝抬眼，看向奚行，瞧见他眼里的诧异，心内定了定，索性全豁出去，义无反顾说着：“我俩最近的关系挺好的，但我不敢确定，你是有点喜欢我，还是只想跟我接吻，毕竟你之前拉黑过我，我怕我……” 奚行的心忽上忽下，听到她妈妈让她找男朋友那会儿，联想到相亲，他的心是坠落的，可听到后面，他的心又高高浮起，望着今朝，将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听见拉黑，顷刻间—— 那些过往腾腾冒出。 他眼神冷却几分，戴拳击手套的手，揽过今朝脖子，一把将人扯入怀中，低头凑近，看着她汗涔涔的脸颊，一字一顿质问：“你说拉黑？” “乔今朝，你当时让我别再烦你。”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今朝被奚行搂在怀里, 瞬间所有声响都一并钻进耳朵，击打沙包的闷声，很有节奏地, 一下一下冒出来，擂台边的欢呼声也接连跑进来, 将世界摆布成乱糟糟的模样。 唯一清晰的，是奚行低沉的声音—— “让我别再烦你。” 今朝可以肯定自己没有说过这句，奚行看到的应该是小姨或者谁，用她手机登录发出去的信息。 她有点恍惚, 眉毛慢慢拧起, 转瞬, 抬起眼睫, 笃定解释：“不是的, 我没说过。” 奚行一瞬不瞬盯着她眼睛。 “那个暑假, 我的手机一直由小姨保管, 音乐节结束那天, 我才知道要提前出国，偷偷跑去小姨房间, 拿手机给你发信息，但我技术很菜, 第一次偷东西就被发现了。” 今朝顶了下杵在她脸颊边的手套，回想起那时, 真的很傻, 明明可以找更好的时机去拿手机, 但偏偏六神无主, 心很急, 想把事情处理得好一点, 反倒弄巧成拙：“那天凌晨小姨就把我训了一顿，她认为觉得我不够专心，为了帮我弄留学，她费了好大劲，比亲妈对我还好，等我到洛杉矶，看到你的信息，已经是一个月以后，我想中间可能发生了点什么，但我得必须告诉你。” “奚行，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听到这儿，奚行已经大致能将原委串联起来，那个暑假，武馆搬走后，他每隔几天仍给今朝发去信息，也没说什么，只是希望她上线后，能报个平安，大概是她家人看到了，帮她回复那样一条信息。 他的气息乱了，套在拳击手套里的手掌，紧了又紧，力道往回收，不经意挤到今朝的脸颊，他还是有点不敢确定，压低声：“所以那时，你是愿意让我找你的？” 这很重要。 一直以为，是被她抛下了。 隔着拳击手套的阻力。 今朝点点头。 奚行松开今朝，低低嗯了声，视线移到地上，兀自将两只手套碰了几下，不知在想什么。 今朝看着他眼睛，也是无言。 有人抱着练习板路过，看见两人沉默对峙的状态，也没敢多看，抱着板子到别处找地方去了。 半响，奚行低头撕开手套的魔术贴，想起什么又停住动作，抬眼问了句：“还玩吗？” 今朝也没什么心情了，弯腰捡起地上手套，无所谓地说：“不玩了，我回去加班。” “好，等我去换件衣服。” 奚行说着开始摘手套，顺势接过今朝那双，准备往更衣间走，看到司壮壮过来，他又回头问今朝：“渴吗？” 今朝抹一把额汗：“渴死了。” “你们还在呐？我跟思斯说好了晚点回，今朝，咱俩练练？”司壮壮大摇大摆走过来，手上捧着三瓶运动饮料，拳击手套夹在胳膊里，看架势是要好好打上一场。 奚行捞过一瓶饮料，拧开递给今朝，拿手套拍了拍司壮壮的肩：“台风快来了，那么大个宠物基地，都不值得你回去管管？” 司壮壮抽出一瓶饮料抛给奚行，乐颠颠说：“凭啥你能跟今朝玩，我不能，基地那边我都搞定了，打两个回合再走。” “回吧，我们也要回去了。” 奚行苦口婆心说着，拈起自己衣领子弹了弹，像是终于受不了湿黏黏的衣服，转身走去更衣室，临走前不忘嘱咐今朝：“手套我拿走了，别跟他打，壮壮下手没轻没重的，两百斤汉子都能被他踹飞。” 等奚行换衣服那会儿，今朝和司壮壮走去擂台看实战，两个满身护套的选手在台上互搏，你推我攘，条件反射地抡拳。 司壮壮喝着饮料，帮今朝点几句台上的动作要领，然后故作深沉地提了句：“刚才我都看到了，你俩抱在一起。” 今朝哦一声，没有否认。 司壮壮斜斜瞥她一眼，边拿瓶盖磕着瓶口，边说：“有些事，奚行不乐意我说，他呢，生在那样的家庭，很多人会觉得羡慕，但其实他小时候过得挺不容易的，他的保姆，因为丧子精神出问题，尤其见不得别家小孩好，对他很糟糕，逼得他离家出走还报了警。” 今朝看着擂台，心里噔地一声，原来那年的小奚行是在离家出走，才六岁啊，她想起自己那时，别说离家出走，哪怕走出街口都会撒娇要哥哥陪，她完全不知道，牵小狗坐在马路牙子的那个小孩，在经受着什么。 司壮壮叹口气：“后来他妈妈调回市一医院，就带奚行去医院上班，或者他爸带去公司，可以说，奚行的半个童年都是在医院度过，后来我想过这事，他比我认识的好多人都要更善良敏感，大概也有这方面原因，每天在医院看生老病死，对一个小孩的触动得多大啊。” “还记得我讲鸡爪子那事吗？” 今朝眼神挑了下，示意他多说点。 “他刚来我家那会儿，我爹嫌我胖不爱动，在桌上损我几句，当时我在啃卤鸡爪，我看奚行也在吃，故意跟他抢，谁知他停筷不吃了，后来我听爹妈讲他家保姆的事，才意识到，每次他喜欢吃的东西，都不会开口说他想要，这是他下意识的本能。” “这些年，追他的女孩就没断过，但我从没见他对哪个女孩上过心，唯独对你。乔今朝你出国那个暑假，他在武馆门口一等就是好多天，是不也没告诉你？” 司壮壮瞧见今朝睁圆的眼睛，便有了答案，立马摇头叹息：“欠表达啊。” 他真想扼腕长叹，多好的上分机会，妥妥能让今朝惭愧，咋不说说呢，白长了这张脸，真是一点儿也不会来事。 今朝的手机突然震动，点进微信，是还在更衣间的奚行，回复她出发前发的微信。 今朝：台风来了，你们放假吗？ 奚行：放假。 今朝：小q是不是又不能下楼？ 奚行：我们可以去停车场遛它。 我和你。 等于我们。 短短时间，奚行说了两次我们。 看着手机，今朝嘴角微微翘起，纯属瞎聊的两条信息，倒是回得还挺起劲。 - 回去时，马路两旁的绿化树正在被强风搜刮，呼得树杈树叶嘎嘎响，风里夹带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车窗上，奋力往家赶的人们，都约了好似的，齐齐堵在主干道，风声雨声喇叭声，一时间沸沸扬扬。 黑色越野车，升起所有车窗，车内恰好播到一首夏宇作词的《不明飞行》，低沉的男音唱着： 快要用完末世纪 晃来晃去 虚空如何生万有 晃来晃去 有时在有时不在 晃来晃去 …… 应景如车外，被强风摆布的世界，骚动、混乱、未知，一切都在晃来晃去，尚未定数。 奚行单手把方向盘，另一胳膊肘搭着车窗边，手臂青筋隐隐透出，大概是因为洗过澡，整个人都散发着清冽的松木林气息。 他看了眼堵车情况，伸手点开地图，“你需要加班的活多吗？估计还有十分钟能到。” 今朝坐在副驾驶，双手抱胸，看着窗外风刮树叶，路边有人逆风撑伞，伞骨架都被吹反倒一侧，模样挺滑稽，她盯着那把反骨雨伞，生无可恋地回：“还好，我在改电视台的美食专题片脚本，准备开拍了，很多细节都没定下来。” 这会儿，她有点郁闷。 原本跑来俱乐部，是鼓一口气要跟奚行剖析她心路，没想到牵扯出当年断联的原因，误会奚行这么多年，甚至那句并非她说出的话，会像根刺一样，扎伤他。 这比不告而别，还让她难受。 今朝侧过脑袋看奚行，他安静时，像只傲娇的白天鹅，眼睛鼻子嘴巴都刻着冷淡二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等好多天，那可是状元的高光暑假啊，一定是司壮壮搞错了。 她这么想的时候，话已经蹦出嘴边：“你当时看到武馆搬家了？” 奚行意识到她在问当年发给她的内容，瞬间收回胳膊，双手低低掌着方向盘，低声答：“看到了。” “在我家门口等了很多天？” 他迟疑地：“嗯。” 今朝一下顿住，愧疚涌上心口，卡住想说的话，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你带我去学校树林吃冰激凌那次，我一直没告诉你，是为什么哭。” 奚行瞥一眼后视镜，她表情格外认真。 今朝：“那天我拿错我爸的手机，看到他们谈离婚的短信，没忍住，在教室哭出来，我知道很多人的父母都离婚了，我为这件事哭，多少有点矫情，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很大的打击，因为突然发现我的家，根本不是我以为的样子。” 说话时，黑色越野载着一车顶的落叶碎枝驶入停车场。奚行停好车，拉上手刹，转头看向今朝，问：“你后来选择去留学，也是因为这个？” 今朝自嘲笑道：“是不是觉得很任性？” 奚行单手扶方向盘，摇头笑了声。 随后他走下车，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看着她正儿八经回答：“不是任性，你只是做了当时能看到，最好的选择，乔今朝，你很适合摄影。” 如此设身处地的理解，更是勾起今朝的遗憾，她鼻尖泛酸，不甘心地扬起眉，跳下车，拽了下奚行的胳膊，诚恳地发出邀请： 轻吻陷阱 第65节 “奚行，其实你挺喜欢我的吧，现在不是异地了，我们可以谈恋爱吗？” 停车场里四下无人，安静极了。 奚行清楚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狂跳，像被整支后摇乐队，勤勤恳恳地敲打着四肢百骸，扶门的手指紧紧绷住，低头看她：“你说认真的？” 不是认真的，还能有玩玩的？ 今朝揣度着奚行的话，看在那条恶劣信息的份上，大度地让他一步：“你要是只想做接吻的朋友，也可以。” 可说出来后，还是不甘心，索性想赌一把，强求他一步到位，要是他不答应，她就……再想想办法。 刚要开口撤回。 突然—— 奚行抬高手掌住车门，将今朝框在原地，另一手定住她下巴，轻轻扬起，顽劣地往她嘴唇，碰了碰。 清冽气息稍纵即逝。 还未感受清楚，就没了。 今朝有点忐忑：“什么意思？” 她背部贴着车门，思绪胡乱飞舞，跟着停车场上方游荡的风，漂浮起来，他该不会真的只想接吻而已吧。 奚行嘴角微微勾起，其实人紧张得很，低着头注视今朝表情，就知道，她又将事情想到九霄云外了。 他往她鼻尖靠近，要碰不碰地，气息纠缠，慢慢试探，挠得今朝后退无门，手指不自觉扣紧。 就这么逗一会儿。 他得逞地不再掩饰嘴角弧度，喉结快速滚了滚，背部紧绷着，对于即将开口的话，不甚习惯，只好凑近她耳边，声音又沉又紧：“还不明白吗？” “不想和你只做朋友，因为……” “我一直在反复爱上你。” 作者有话说： 对奚行而言，这些话确实很难，不过凡事都有第一次 第60章 海浪摇摇晃晃, 从堤岸泼洒出来，混入雨水淌进红树林的泥土地里，距离岸边不远的鹿湾小区, 被强风拍得啪啪作响，树木花草指示牌接连打摆。 2603房子门窗紧闭, 浴室传出窸窣水声，今朝洗澡完，对着镜子擦头发时，窗外海平面已经挣脱引力, 拧成团, 泼向道路。 刚拿起吹风机, 浴室顶灯闪了闪。 霎时, 全世界都暗了。 窗外呼啸的风声, 在黑暗中尤为清晰。今朝将干发巾搭在肩上, 走去客厅找手机, 准备去检查屋内总闸。 鹿湾鲜少停电, 家里没有准备应急的照明设备，突然这一下, 只有手机光源能顶一顶。 不知笔记本电脑电池能撑多久。 万一真停电，脚本ddl有点麻烦。 她有点忧心工作, 打开微信，扫了眼组内同事的讨论, 再去看小群, 已经有业主在群里问停电情况。 “咋回事, 停电也不提前通知。” “物业在没, 我赶着开视频会呢。” “我家阿姨还在做饭呢, 乌漆嘛黑的像什么话, 就算不吃饭，小孩也要写作业啊。” “大家稍安勿躁，已经安排人去排查了。” 今朝叹口气，看向窗外透进的微光，台风刮得好凶啊，跟刚才在停车场时的心跳一样，搞得人紧张兮兮，不过这会儿…… 正想着，微信跳出奚行发来的信息。 -乔今朝，停电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又跳出一条信息。 -门口等你，带电脑出来。 难不成你家能发电，不过今朝没问，速速收拾电脑和充电线，走去开门。 奚行拎着手电筒，站在今朝家门口，暖黄光柱一晃一晃，在瓷砖上溜达，敲完门，他双手抱胸，斜倚着门框，复盘起刚停车场的状况，那会儿，今朝看起来挺高兴的，还说了句：“那太好了。”结果拎起电脑包，转身就回家加班。 恋爱第一秒，似乎不太顺利。 大门打开，今朝头发湿漉漉的，抱电脑，穿着拖鞋，出现在门口，借着微弱的电筒光，奚行打量她一眼：“刚洗完澡？” “嗯。”今朝关上门。 奚行捞过她的电脑，闻见淡淡山茶花的味道，很清新，换洗发水了，他眉毛微微挑起，很愉悦地颠了下手里的电脑，又问：“刮风又停电的，你不怕？” 今朝煞有其事地回：“不怕啊，我可以动作快点，先把脚本粗改一遍，反正总会来电的。” 问她怕不怕黑。 她回答工作进度。 奚行气笑，腾出手，揽着她肩膀，往自家方向走，没脸没皮地接上：“我怕，你过来陪我加班。” “奚行。”今朝斜斜倪他，艰难地摆了下脑袋：“你压到我头发了。” 奚行：“……” - 屋外狂风，噼里啪啦拍打落地玻璃，往外瞧去，往日宁静的大海，在台风天的夜里，狰狞暴躁，随时有吞食陆地的嫌疑。屋内点起落地灯，插头连户外电源箱，将偌大客厅照得柔软安全。 今朝对这安排相当满意，蹲在边上研究了会儿户外电源的储电量，才坐回沙发，接过奚行递来的吹风机。 奚行懒懒抻开长腿，靠到沙发背，捧平板看论文，滑页时，余光扫见今朝一边吹头发，一边看电脑存的美食纪录片。 山茶花香味近在咫尺，挺磨人的。 今朝将吹风机搁茶几，凑到奚行边上，瞧一眼他平板里的内容，好家伙，满屏的代码推演，跟天书一样。 这感觉很像当年在m记一起写作业，不同的是，那时多少能看懂一点，他卷子里的题目，现在完全是隔行如隔山。 “这篇论文会发sci吗？” “嗯，已经递去了。” 今朝哦了声，双腿盘起，抱着电脑，又偷瞄一眼奚行工作的样子，他半靠沙发，头发蓬松柔软，长指在平板侧边轻轻磕着，指甲整齐干净，挺枯燥的论文，竟被他看得津津有味。 她暗自佩服，鼓起干劲，继续研究美食片的脚本思路。 窗外台风呼啸，两人窝在沙发，各自忙工作，小柴犬趴在落地窗边看台风，不时摇一摇尾巴。 奚行其实没太能沉下心，只是恰巧扫及论文中段，思考查理斯聊的算法决策树，思绪沉入水底，倏忽，被一阵山茶花香味钓起，很淡。 鱼线垂至水底，无钩无饵。 彻底没法看论文了。 他微微侧头，松开搭在沙发背的手肘，抻到她后背，碰到几缕发丝，冰凉凉的，指尖怔愣了下，拈起一缕发丝，圈在指尖，绕着玩儿。 今朝感觉后颈微痒，但没细想，正在梳理脚本里的运镜备注： 猪颈肉抹香料（切特写） 按摩入味（拉回中景） …… 不自觉地，看着老沈提供的炭烤猪颈肉小视频，咽口水，后颈像猪颈肉一样，也被人捏了下，霎时间，三十秒的后厨视频，硬生生看出了5d电影的效果。 轻微的吞咽声。 奚行笑了，工作还挺认真，随即放下平板，起身走去厨房。 - 二十分钟后，两人坐到岛台旁吃面。 落地灯留在茶几边，没移过来，奚行找出一盏小夜灯，摆在中间，光线照到两人脸上，朦朦胧胧得有些不真切。 今朝低头，呼呼吹了下面条，美滋美味地嚼起来，奚行拿起筷子，眉梢微挑，刚才煮面条时，冰箱什么食材都没有，只放了些简单调味，她吃面条的劲儿，像极了吃绝世美味。 “味道如何？”奚行问。 “好吃！”今朝答。 奚行坐在对面，瞧见她脸颊一鼓一鼓地嚼食物，往她脑门弹了下：“白水煮面都吃这么香，你之前都吃什么活的？” “说实话我很少吃晚餐，之前在洛杉矶也是，饿了啃点面包饼干，反正你的面条就是比面包好吃。”今朝捞了一口面汤，又说道：“你有没有看过旧版的神雕侠侣？” 奚行尝了下面条，暗叹幸亏煮熟了。 “有个桥段是杨过吃面，他说阳春面本来是没味道的，但是呢，加醋，加辣椒之后，就会变成酸辣面，总之就是很美味。” 今朝挑起一箸面条，得意洋洋：“我喜欢吃辣，你帮我放这么多辣椒，能不好吃吗？” 奚行的筷子停顿，闪过几分复杂难辨的神色，半响，他问：“那几年你过得好吗？” 沉默一瞬。 今朝拿脚尖去逗脚边的小柴犬，慢悠悠说：“刚开始不太好，不过后来，交了朋友，在学校每天都能感受到进步的时候，很开心。” “你知道嘛，我就是那时候认识汪雪莹的，好神奇，她也是湾市的，不过高中就去洛杉矶了。”今朝说着，捞起手机，想翻以前的照片给奚行看。 业主微信群有人发了一条语音：“我的眼睛不方便，打翻了药盒，有邻居能来帮帮我吗？” 是道男声，听起来年纪很大了，群里各户正在与物业id争吵，闹着要应急电源车马上过来配电，只有少数几个人注意到这条语音： “是那个瞎眼老头吧，现在停电没灯他不比我们正常人好使多了，咋还要帮忙呢？” “该不会是蒙人吧，感觉他性格不太好，有几次在花园吓到我家娃。” “我想帮也有心无力，项目加班呢，谁住他隔壁的过去看一眼呗？” 轻吻陷阱 第66节 “他那几层都是赔迁房，没人入住，本地人有钱不缺房，等限售时间一过就转手抛掉。” …… 今朝顺着聊天记录往上翻，点开语音外放，奚行捞起手机，看发语音的id，他很少关注业主群，对这个老人没什么印象，看备注是在a座3楼。 两人对视一眼。 奚行抽了张纸巾，擦擦嘴站起身：“我带小q去3楼花园逛逛，顺便去看看情况，你乖乖待家里写脚本。” 今朝也站起身：“一起，吃饱运动运动。” “乔今朝，电梯没电，来回都得爬楼。” “爬呗，谁怕谁啊。” - 两人抱着小柴犬，走消防楼梯。 今朝晃悠着手里的电筒，跟奚行打趣：“你看过骗人去挖心挖肺的新闻吗，万一发现真是设有埋伏，你打算怎么办？” 奚行笑了：“我这不是带保镖了吗？” 今朝看一眼趴在他怀里，柔弱无助的小柴犬，哼了声：“就凭小q？敢情是买一送一。” 走到楼梯平台，奚行伸手勾住她脖子，将人捞进怀里，低声笑：“谁说是小q，你刚在俱乐部揍我那招，叫什么来着？” 夜色暗沉，消防通道里的风格外大，紧劲低磁的声音都被吹进今朝耳朵，她缩了下，免为其难回他：“行吧，要有事你就喊一声……我带小q跑快点。”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三楼，敲开那户大门，奚行没让今朝进去，自己进屋看老人。 那老人独居，弱视严重，平时每天都有钟点工阿姨上门帮忙打扫，准备一日三餐，不过今天台风预警，阿姨请假了。原本也能自己应付起居，好巧不巧，准备吃药时发现药盒空了，摸索着打开没做标记的新药盒，分不清药名。 平日里，他会用手机上的志愿者软件，打视频请志愿者网友帮忙帮看药盒标签，但今天停电，他开视频之后，网友那头只能看到乌溜溜的影子，根本看不见标签，情急之下，他打开药瓶，不小心撒了一地药片，这才在业主群里请求帮助，群里的文字回复他也没看，发完语音后兀自在家坐着，给外地的孙女打电话，没想到这就有邻居敲门。 今朝牵小柴犬留在门口，往里探头探脑，好一会儿，才等到奚行出来，“怎么样？” “没什么事，捡药片而已。”奚行关好门，顿了下，说：“不过，我把手电筒留给他了，方便他打亮给人通视频。” “好。”今朝点头。 三楼廊道外侧是空中花园，靠内的一侧搭建有挡雨玻璃，奚行用手机打光，和今朝站在靠墙的位置，看小柴犬溜达。 雨水淅淅沥沥，地上积出大片水窝，摆在玻璃棚外的花盆也往外漏水，落花残叶淌了一地。两人看着，都没说话，过了会儿。 “乔今朝？” “嗯？” “乔今朝。” “嗯。” “乔今朝。” “怎么？” 今朝转头，才发现奚行在看她，眼睛亮亮的，视线对上后，就没再说话，她勾起嘴角笑，在昏昧光线下，细细看着他眉眼：“为什么总喊我全名？” 一般喊熟悉人的全名，不是有严肃事情要说，就是生气吵架，呼出全名表达愤怒，奚行每次喊她，都是连名带姓的全称，但她觉得他两种情绪都不是。 奚行也笑了：“我喜欢。” 今朝哼一声。 顷刻间手机光熄灭，世界都暗了下来。 只剩淅淅沥沥的雨声。 奚行揣手机进兜里，一把将人捞进怀，双手捧起她的脸，拇指在脸颊上压了压，捏她的脸玩。 今朝被挠得痒痒的，想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每次都是捏脸，能不能好好接吻了，转瞬，轻轻的吻落在额间。 吃草莓蛋糕。 轻轻的，柔柔的。 柔软的触感慢慢袭过额头，眼皮，鼻尖，还有脸颊，迟迟不到唇边，这战线，比那次拉得还长。 今朝的心早就被小鹿撞飞，抵着热息，艰难地挤出声音：“奚行……” 奚行嗯了声，很沉。 他笑着，用手掌托住她后脑勺，靠到墙边，慢慢弓背，贴上那柔软的唇，尝过蛋糕奶油，敲开唇，去吃那颗充满期待的草莓。 黑暗中，两人密密啄吻，酥酥麻麻的感觉激荡全身，发出的丁点儿啄吻声，都隐没到雨水中，心脏激昂跳动，谁也分不清，是谁的更剧烈些。 奚行护着今朝后脑勺，另一只手很克制地搭在她肩上，指尖不时捏一下她耳垂，有那么一刻，他希望这雨永远都不要停。 这个名正言顺的吻，等了太久太久。 今朝发现，每次和奚行接吻，都有不一样的体验，不管是家门口、沙发上、还是在雨里，他都能撩到人最痒的那根神经，过分的是，还每次都有点的新进步。 这玩意儿，不可能跟智商挂钩吧。 她藏着点不服气，双手挂到他肩膀，将人拉进些距离，想要更深入一点。 刚靠近—— 奚行脑袋嗡地一下，浑身发震，搭在她肩上的手，僵硬地将人扯开。 “怎么？”今朝没搞懂。 奚行耳朵通红，低着头，捏她肩膀拍了拍，哑声问：“没事，还亲吗？” “亲。”今朝义无反顾地仰头，但又有点不满：“你不给抱吗？” 奚行无奈看她一眼：“你还加班吗？” “嗯，要加的。” 今朝的视线对上他脖颈，那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漂亮极了，玩心大起，她边说，边拿手指碰了碰：“改完脚本，我还得……” 奚行的手搭在墙上，手背青筋跟着凸起，指尖用力摁了摁，不等她说完，双手揽着她，低头吻下：“再亲一会儿。” …… 台风走后，一切秩序恢复如常。 司壮壮和思斯在宠物基地守了一夜台风，等到天放晴，带员工将户外物件都清点了一遍，好在这场台风来得快，走得也快，新搭建的设施没受损失，一切都能照常使用。 忙完工作，他卷起袖子躺到沙发，美哉美哉地给奚行发信息。 -走，今晚去俱乐部练练，孙天也还在，昨天你上擂台都没跟我练，来切磋切磋，最近我跟孙天讨了两招，好使得很。 迟迟，奚行才回复。 -没空，得送女朋友去机场。 “嚯——”司壮壮一惊一乍地弹起身，拿着手机，许久都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他，他……” 思斯坐在边上嗑瓜子，万分不解：“遇到电信诈骗了？” 司壮壮终于憋出一句：“奚行说他有女朋友了，你敢信？”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台风天的夜晚, 风刮得乱七八糟，雨水七斜八落，人站在室外, 随时有种被风吹跑的不安全感，在这样的雨夜里接吻, 其实蛮刺激的。 尤其是和奚行。 今朝意犹未尽地回味着，一级一级地跟在奚行后边爬楼梯，顺道感慨这刺激体验的代价有点大，需要爬回二十三楼才能到家。 爬到二十楼时, 今朝开始喘粗气, 双手撑膝盖, 停下脚步, 奚行抱着小柴犬, 跟着停在两级阶梯上, 回头向她伸出手：“上来, 我背你。” “不用, 我可以的。”今朝歇几秒，拽着他手, 借力往上爬，喘着气儿抛出疑惑：“我想问个问题, 你之前常接吻吗？” 什么鬼问题。 亲昵后的余颤未消，奚行拉紧今朝的手, 直接被她气笑：“乔今朝, 你以为我跟谁都接吻啊？” 今朝喃喃自语：“噢, 那就是天赋。” 越说越离谱。 奚行只当没听见, 一手搂着小柴犬, 一手牵今朝, 慢悠悠往楼上走，他这女朋友，说话总没个正形，还是跟她聊点别的吧。 “后天来m.x.开例会吗？” 今朝这才想起接吻时没说完的话：“不去了，我同事已经在淮城那边准备美食专题片的拍摄，待会儿磨好脚本，明天台风停了我就飞过去。” 听到这儿，奚行顿下脚步没往上走。 今朝低头看台阶，没留意，差点撞向奚行后腰，急急刹住车，以为他要吐槽她怠慢m.x.的年框服务，诚恳解释：“我已经安排同事跟你们pr对接，等我到淮州那边也会在线上盯着，不会耽误你们工作的。” “要是那篇论文入选sci，宣发也不会拖沓的，我看pr计划里，你们今年有好几篇论文上顶会，到时看怎么配合你们融资节奏来传播。” 奚行看她一眼：“去多久？” 他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像是浸透冰湖水，又黑又亮，眸光是不高兴的，带有些许霜意。 “奚崽崽吃味啦？” 今朝笑着调侃，想了会儿，摇摇他的手说：“估计去半个月，谈恋爱也要柴米油盐的，我得加把劲儿工作，毕竟我男朋友那么厉害。” 说话一套一套的。 海王都比她专情。 奚行拉着人往上走，他自然知道，美食专题那项目是今朝费了大力气才拿下的，也希望她能干得开心，只是刚牵上的手，就要松开，难免有点不好受。 他低低嗯一声：“你到淮城那边别乱跑，下周我忙完事情就过去……” 今朝：“我下周会回来一趟——” 女朋友还是靠谱的。 奚行嘴角勾了下，正要说，没事，你要是抽不开身，我周末飞过去也行，大不了把活腾开，或者让老向自己盯进度。 “陪我妈妈去复诊，已经答应过她，去完医院，然后去逛街做指甲。”今朝吧嗒吧嗒说着：“我发现，她生病以后越来越黏人。” 轻吻陷阱 第67节 奚行不冷不淡回：“挺好，多回来陪陪阿姨。” 终于回到二十六楼的廊道，奚行心灰意冷地放下小柴犬，手机电量告罄，单手抄着兜，闲闲走在前面。 今朝缓一步走在后边，没事喊他名字玩：“奚崽崽，奚行，奚崽崽，奚行……” 奚行摁开门锁，没忍住，回头笑她：“幼稚鬼。” 顷刻间，所有灯都亮了。 今朝抬头，浸久黑暗的眼睛，对上被灯盏照亮的人，全世界的光都打在他身上，过分耀眼，她瞳孔跟着光震颤，光晕慢慢化开，眼睛闭起再睁开，适应亮度，看清高大劲瘦的身型，比她高足足一个脑袋，那双锐利分明的漂亮眼睛，恰恰巧，也在看她。 两条潜入湖水的小鱼，荡起涟漪碰了碰，摇尾巴，迫不及待就要游过去，管他电停电来，让这一刻溜走总归不合适。 “奚行？” “嗯？” “低头。” 奚行很受用地慢慢弓背，凑近，看着她偏圆的脸颊，杏眼也圆，明明挺暧昧的举动，到了她这儿，都沾上几分天真，被这样的眼睛看着，邀请着，搁谁谁顶得住。他的手搭到薄肩上，倾身覆上去之前，低低压了句：“乔今朝，别自谦你也很有天赋。” 两人在门框边腻歪许久，啄吻声没羞没臊地荡到廊道和客厅，酥麻感滑遍全身，都青涩都好奇，都舍不得停下。 间或，今朝双手扶到奚行腰间，隔着t恤布，感受到紧实腰肌瞬间绷紧，她牢牢捏了一把，手感挺好，没让抱，至少也尝到了一点。 - 两天后，司壮壮终于如愿练拳。 俱乐部擂台上，奚行戴好护套，灵活走位，一招招接过司壮壮递来的拳招，防守居多，不怎么进攻，某种程度上更像是陪练，名副其实陪司壮壮试试他新学的招数。 对面那边，司壮壮左手一记刺拳落空后，抬胳膊抹一把热汗，眼神斜斜睨向奚行，没好气地抱怨：“哪有人早上来打拳的，非得这会儿才有空？” 前台姐姐对他们早到颇有微词，虽说俱乐部早八点也营业，但平日几乎没人这么早过来，前台开门后会窝在台子下刷会儿剧看视频，这俩人来了，她不得不去开门开灯，摆家伙什。司壮壮和前台姐姐混得熟，打搅人家看剧，也没落得好脸色。 “是真忙，也就早上空闲点。” 奚行笑着，接过司壮壮一个后摆手，“待会儿跟车企有个进度会要开，下午也是，估计得加班到八点多。” “约晚上九点也行啊，正好孙天也在，练完还能一起吃宵夜。” “晚上更不行。” 奚行回得干脆，砰砰砸两下拳击手套，示意壮壮进攻：“今朝那边九点收工，我得回去跟她视频。” “真谈上啦？” 司壮壮瞪大眼睛，扫向奚行身上的护套，啧啧两声：“护套都戴上了，恋爱果然不一样，学会惜命了都，你们能谈上多少有我一份功劳，前两天我跟她说了些，没想到还挺管用。” “你跟她说什么？”奚行怔停动作。 司壮壮挥拳舞了三十多分钟，累得够呛，直接往地垫上一坐，掀衣服撩汗，边擦边讲：“说你暑假去等她了呗，不然她都不知道……” “壮壮——” 奚行低头，双手支在腰上，弓背喘了口气：“以后别跟她说这些。” 他也累，拆了手套，抻腿坐下，身体微微后倾，双手撑着地，定定神说：“还记得林觉彦吗？以前班上追今朝那个，有次今朝和思斯买冰激凌，林觉彦不知干嘛地帮她俩付了钱，今朝发现后，非拿十块钱要去还他。” 司壮壮依稀想起一点：“啊，是不是那小子摔书那次，我以为他跟今朝吵架呢。” 奚行嗯了声：“别看她每天嘻嘻笑的，其实泾渭分明得很，别人给她一点，她都想如数归还，生怕占人便宜，我呢，想好好跟她谈个恋爱，不想给她太大压力。” “还打吗？”奚行捞上手套，站起身：“不打的话，吃早餐去，宵夜吃不成，早餐还是可以有的。” “说好啊，我不吃麦当劳。”司壮壮麻溜跳起来，边摘手套边提要求：“有今朝了，让她陪你吃。” - 淮城地处内陆，台风肆虐沿海地带时，这儿仍是艳阳高照，火辣辣的初秋太阳直射大地，作为四大火炉之一的城市，直到九月仍是热得令人发昏。 钊哥带上摄影助理，提前几天来到淮城，一是提前与特邀的另一机位摄影师磨合，二是到约好上镜的店铺，提前沟通店内摆设和机位调度。 淮城的老字号店铺，店内一般都相对狭小，拍摄起来，用餐区问题不大，现场临时调度都能调开，但厨房只能容纳两三个厨师同时操作，若再加上摄影师和器材，就难以施展开，必须提前与店主勾兑好。这些准备功夫，在公司开会时今朝都做了预案，钊哥过来打先锋，将情况同步回湾市，今朝和余灿在后方调整拍摄脚本。 等今朝和余灿飞来淮城这天，摄制组在酒店房间内，熬夜开了半宿分工会议，将各方信息抖到一起，通通梳理了遍，次日一早，摄制组六七个人浩浩荡荡，前往老字号店铺拍摄。 白天，今朝在现场盯拍摄状况，跟拍老主厨的进货、备菜、预制的流程，同时还有重头戏，烹饪过程的精华场面，以及食客们对美味的评价，一一都采了遍。 晚上，回到酒店导素材，今朝会将几个重要环节审一遍，以防出现漏拍少拍的情况，影响剪辑效果。 她之前研究美食片时，发现一档鼎鼎有名的美食纪录片，出现过几次镜头漏拍，纯靠文案解说的bug情况，原本能用几秒镜头展示的磨米浆画面，后期硬生生多编排了一段文案串过去，行内人一看便知是素材的倏忽。 今朝知道，这次美食专题片只是小规模制作，远远比不上那档国民级的美食纪录片，但她想把预判到的每一点，都先尽善尽美，至于结果如何，尽人事听天命。 几天下来，她和钊哥在镜头掌控上达成一定默契，拍摄进程也没出现大岔子，团队气氛调节起来，说说笑笑地便将当日工作忙完了。 这天晚上，今朝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蜷在餐椅上，浏览电脑里的素材，正看着，手机跳出奚行的信息。 纯情男大。 -中介刚走。 一看是有进展，今朝捞起手机拨去视频通话，从边上拿了个马克杯架住手机，另一只手还点在电脑空格键上，关静音，一心二用看视频素材。 接通后，看到奚行坐在沙发上，小柴犬钻在他怀里，跃跃欲试想要出镜，他应该是架了平板在前面，中景画面看得很全。 今朝扫一眼，注意到他领子低低的睡衣，半截锁骨露出画面，赤裸裸的深夜诱惑，她刚要纳闷这人竟然转性子了，是不是想要玩点花的，结果下一秒，就看到奚行慢条斯理地拉上领子，将那一丁点福利遮得严严实实。 她哼地一声，摆过头。 奚行低头呼着小柴犬玩，没注意到远方的小心思，只听见今朝哼哼声，抬眼看她：“还加班呐，乔导，这是要卷死纪录片同行吗？” “跟男朋友视频怎么能算加班呢。”今朝假眉三道地笑笑。 奚行慢悠悠地挑起眉：“确实不算，不过你面前是不是开了台电脑，在看素材呢吧，视频红光都打到你脸上了。” 今朝：“……” 落了下风，今朝拈起边上的圆珠笔，搁手上转了圈，想起一句似曾相识的老话：“你别搞算法了，搞刑侦吧，人民群众需要你。” 两人互相贫了好一会儿，今朝才想起要问他中介带看房的事，台风结束后的这几天，中介推介过来的买家，跟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没办法，今朝人在外地，只好托奚行帮忙接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晚上十一点多，才挂断视频。 次日，拍摄间隙。 两个摄影师在换电池、关机休息，今朝拿了个小风扇吹热汗，坐在板凳上，抽空刷工作群信息，m.x.的对接群里加进来一个熟悉的id，定睛一看是小雅。pr介绍她是技术助理，群里讨论的报道文章，涉及到技术解析的问题，可以由小雅解释说明。 不亏是中文十级。 今朝兀自笑笑，都能帮她们中译中了。 小雅估计是也看到今朝在群里，过没多久，发消息跟今朝私聊。 -乔导，我在公司见到奚首席了！！！ 连发三个惊叹号，今朝读懂了惊讶。 -嗯。 小雅迅速分享了个秘密。 -他有女朋友了你知道吗？ -我刚看到他在oa写缺席会议的事由。 -是他今天下午要去帮女朋友卖房！ 今朝眉毛微微拧起，只让他有空帮帮忙，没让他耽误工作啊，多少有点不分主次了。 敲字回复小雅。 -知道。 小雅的八卦之魂跃出屏幕。 -是谁呀，你见过吗，网上有照片吗？ 今朝叹口气，没想到这么快暴露。 -见过，你也见过的。 半响，她不想卖关子了。 -是我。 隔空都能听到小雅键盘响噼里啪啦。 -额滴神呀！！！！ 摄影师们休息完，换好电池重新开机，准备开始新一条拍摄，今朝坐在板凳上看着大家伙动作，也关了小风扇起身，想来想去，还是给奚行发了条提醒。 -卖房那边你有空去看看就好，不要耽误工作。 过了会儿，奚行回来微信。 -放心，会尽快帮你卖掉房子。 作者有话说： 今朝拧眉：我其实也没那么着急。 ps：小雅角度看他俩，确实挺神的……毕竟当初在巴厘岛会场看起来是非常的不熟。 第62章 早上九点抵达的飞机, 准时降落。 今朝只背了个随身包，轻装上阵，出机场直接打车去医院。原打算提前一天回来, 好好休息一晚，再陪宋女士去医院, 奈何拍摄现场出了岔子，不得不改签机票，留在淮城处理问题。 在的士车上，今朝放心不下, 给余灿打去电话叮嘱：“看那家店主的意思, 等他卖掉两百碗牛腩面, 就可以配合拍, 老字号店难免有点脾气, 钊哥说话直, 你下午看着点, 别跟人老板闹不愉快, 我昨天在店里数过翻台率，两百碗很快会达到, 你们上午拍完糖油粑粑再赶过去，就差不多了。” 挂掉电话, 今朝有点茫然地望向窗外。 昨天摄制组到牛肉面店拍摄时，老板突然变卦, 不同意合作拍摄, 将整个摄制团队晾在外面晒了一下午太阳。 若是事前反悔, 按今朝性子就直接调转枪头, 另寻店铺了, 偏偏这家牛肉面是老沈极力推荐, 团队日程也都排在跟前了，今朝没办法，只能好说歹说跟老板磨了一下午，喝掉两瓶可乐，才将将说服老板。 今朝舒一口气，拿着喝剩的可乐，走去侧面广场，安抚钊哥的暴躁情绪，说话间，她余光闲闲瞥见广场中间搭了个半米高的舞台，许多着武术服的人聚在台下，活动还未开始，场子整得热热闹闹。 “干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种人。”钊哥嘬着细长的爱喜香烟，啐了口：“不讲基本法！约好的事儿说变就变，整个下午都被他搞白瞎了，你不气吗，想想他那态度。” 今朝努力顺毛：“气啊，怎么不气——” 轻吻陷阱 第68节 舞台那边，主持人用麦克风报幕，朗朗诵出一串武馆和馆长名字，一个熟悉的，关联性极强的名字钻进今朝耳朵：“湾市武术协会会员，乔家武馆馆长，乔遇城……” 今朝怔愣，屏息听清后，侧脑袋望向舞台，隔得不远，隐约能看见乔遇城坐在评委椅上挥了挥手，“但工作还得继续，不能让情绪影响结果，我们没有跟人家签合同，只付了预约金，严格意义上他是有权终止配合的，刚人家也说了要退钱，是我没要。” 今朝收回视线，看了眼明灭不定的猩红烟头，把可乐罐递给钊哥，示意他兜烟灰，她又笑笑：“而且，你不觉得他家牛肉面真挺好吃的吗？” 钊哥之前连吃两碗牛肉面，连面带汤扫得精光，谈到味道，没法昧良心，他嘬完最后一口香烟，碾进可乐罐：“成吧，明天再过来一趟。” 抽完烟，钊哥回到树荫下和助理一起收拾机器，今朝留在原地，扯了下脑袋上的太阳帽，看向舞台，位置离得不远，舞台的发言都恰好能听清。 乔遇城站在台上，拿着话筒铿锵有力地谈了几分钟弘扬传武健身的愿景，末了，手掌引向台下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喜不自禁地介绍：“别人常问，几岁学武合适，我想说的是三岁开始，练基本功越早越好，我儿子乔轩轩，今年十岁，习武七年，前不久在少儿组擂台赛上夺下冠军金牌……” 那个名为乔轩轩的男孩，随着掌声起身，向后边观众鞠了一躬，他身边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士，波浪短发，素色衣裙，捧着手机给乔轩轩拍照。 烈日暴晒下，今朝戴着太阳帽，静静看向不远处的阖家欢乐齐头并进，浮起当年乔遇城也曾这样夸耀过她和哥哥，只是斗转星移，命运的棒槌早就猛然敲下，现在不过是再倒些醋，没什么该难受的。 她这样告诉自己，同时嘴角平平扯了扯，转身去找钊哥余灿汇合。 - 到了医院等候区，今朝找到独坐角落的宋女士，魏国钧忙着在前面挂号排队。由于是复诊，不能化妆，宋女士面容看上去憔悴许多，今朝抿唇，小声陪她聊天。 挂完号，上楼等待复诊时，今朝收到hl老板发来的催促令——hl老板知道她调休回来湾市，公司手头上出现个刘冠杰啃不下的客户，说什么也要她回去开会加入脑暴。 今朝推辞几番后，实在没办法，只好转头跟宋女士请辞：“妈妈，我不能陪您去逛街了，等下复诊完，得回公司加班。” “你不是请好假了吗？”宋女士斜睨女儿一眼，声音提高八度：“早让你辞职，换个清闲的工作，反正收入都大差不差的。” 这话早就听得耳膜生茧，触及逆鳞，今朝压着心中不悦，搂住宋女士手臂：“可我喜欢有奔头的工作呀，这些活真挺有意思的，等我忙完这段，陪您逛三天三夜都行。” “三天我可逛不起。”宋女士没好气地怨道：“你啊，就是被你小姨带歪了，去什么美国，还学了个吃苦受累的专业……” 魏国钧在旁和病友聊天，听到这儿赶紧劝抚，今朝也不想争辩这个，低头给奚行发微信。 -待会儿我回公司加班。 纯情男大。 -好。 宋女士并排坐在边上，瞧见女儿的手机，闷声起了新话题：“小年轻都是不靠谱的，你懂吧？” 今朝抬眼。 宋女士悠悠地谈起弦外之音：“谈恋爱可以，玩高兴了多谈几个都没问题，结婚得找事业有成的，为人好的，这才能给你安全感，我跟你小姨在这方面都吃过亏，你可得警醒点。” 今朝若有所思点头：“您说得对。” 低头继续敲微信。 宋女士见女儿油盐不进，蹙眉嗔她：“不听妈妈的话，吃亏在眼前。” - 下午的会议，一直开到六点多。 今朝走出公司时，脑袋都要被掏空了，这两天的事都扎堆挤到一起，处理完也没法松懈，待会儿还得赶夜班飞机去淮城。 出了写字楼，黑色越野等在门口。 今朝一眼就看到奚行，他穿着那次见过的黑色冲锋衣，一身恣意地倚在车边，低头看手机敲字，劲瘦手掌劲瘦闲闲捧着手机，单指敲键盘，速度飞快。 她走过去，假模假样地敲敲车门，揶揄道：“师傅，机场走不走？” “嗯，这不是大禹吗？”奚行低头看一眼，被她逗乐，手机揣回兜里，拿手捏捏她脸颊：“怎么，你们治水还需要打车？” 这是在笑她三过家门而不入。 今朝拧眉，愤愤还击：“捏坏了没人治水，你们也别造车了，改造自动驾驶的船吧。” 奚行低笑着，双手环在胸前，没再跟她贫：“饿吗？晚上几点的航班，刚发消息你没看？” 脑暴会时有老板在，今朝忙着出主意，一直没看手机，这才点开微信，半小时前奚行就在问她航班时间，她扫了眼，摁灭手机回道：“十点四十，还有点时间，我们吃个饭吧。” 不过南区的下班高峰是出了名的堵车，写字楼附近的餐饮店不多，一到饭点就大排场龙，地下负一层倒是有个承包出去的快餐食堂，但这会儿，今朝不想带奚行下去闻食堂的菜味。 今朝抬起下巴，往边上点了下：“我们在这儿随便吃点吧。” 这随便，确实挺随便的。 便利店里，两人在靠窗长桌找了座位，摆上两份海鲜乌冬面，一大份关东煮，以及烤肠烤翅等速热食品，玻璃窗外，是刚从写字楼里下班出来，行色匆匆的白领。 奚行坐在高脚椅上，长腿抻地，另一腿垫在椅脚横杆，从筒里抽出一次性筷子，撕开，拿纸巾擦掉竹刺，放到今朝面前，又再拆自己那双。 他看一眼吃烤肠吃得不亦乐乎的女朋友，没忍住逗她：“你不是说在淮城吃了不少好东西吗，怎么回到湾市，淀粉肠你吃得这么香？” “本来是的，但是昨天碰到个事，给我都整没胃口了。”今朝吃完最后一节烤肠，放下竹签，对着奚行没脸没皮地笑：“不过看到你，我的胃口就又回来了，我得赶紧多吃点。” “什么事儿？” “诶，本来昨天要去拍牛肉面店……” 今朝叽里咕噜，边吃边讲起昨天遇到的刁难老板，其实她知道，那家老板上过不少电视台节目，她后来进店软磨硬泡时也能听出，老板对摄制团队的怠慢，多少有点因为他们是新人团队，没名气，人家瞧不上。 这些情绪，她作为导演，没法跟钊哥余灿他们倾吐，会影响工作士气，好不容易将团队安抚下来，完成工作目标是第一要义，她只能自己受着，原打算过两天缓缓就好。 听完，奚行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处理得挺好，适当的时候，你们也可以搬救兵抬轿子。” 今朝没听懂，朝他眨眼。 “你之前提过，电视台给你们找了个美食顾问，叫老沈对吧？” 奚行笑了下，扬下巴，让她继续吃：“我大概看过他的介绍，在美食届地位不低，既然能做你们美食片的顾问，又给你们提供了店铺名单，遇到这种情况，完全可以请他出来说两句，遇到僵局，要学会让第三方入场。” “有道理！”今朝频频点头。 两人聊着工作，慢慢将桌上食物扫空，只剩了点关东煮汤汁。奚行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时间，这儿去机场走高速只要四十分钟，还有时间可以消遣，随即问了句：“吃冰激凌吗？” “吃！”今朝正好想吃点甜的。 奚行起身去买冰激凌时，便利店进来一对情侣，俩人双手合十紧紧牵着，女生依偎在男生肩膀撒娇：“人家想吃个冰激凌，” 那男生往冰柜里瞧了眼，扭头劝女朋友：“宝宝，女生不能吃冰的，乖听话，我给你买热奶茶。” 今朝打个饱嗝，看他们一眼。 低头回工作微信。 奚行在收银台排队付完账，带回来一杯双份茶包的热红茶和两盒冰激凌。今朝看一眼这配置，觉得眼熟：“蔡澜？” 奚行嗯了声，掀开红茶盖子，半杯热水浸泡茶包，茶汤早已浓艳澄澈，做科学实验般，专心致志将红茶倒入被冻得硬邦邦的冰激凌盒。 他优哉游哉说：“他在食经里提过这种吃法，长途飞机坐得无聊了，问空姐要双份热红茶，泡冰激凌吃，听起来很不错。” 今朝做美食功课，除了看纪录片外，为了解美食脉络，还阅览了许多美食食经，当然也包括蔡澜那一长列的散文集，她接过奚行做好的红茶冰激凌，不禁好奇：“你怎么也看蔡澜，我看你家的书柜好像没有涉及美食的呀。” “本来不看的。”奚行舀起冰激凌，尝了口，坦荡荡回：“但女朋友做项目，我不得跟着了解吗。” 可为何偏偏也看了这段？ 今朝睁圆眼睛，满是不解。 奚行看她一眼，嘴角勾起：“巧了不是，你的阅读器书架面向微信好友开放，我随便挑了本，做睡前读物。” 蔡澜先生很喜欢吃甜，那篇关于冰激凌的文章，在飞机红茶冰激凌这段后边，还跟了一段在温泉旅店用蒸炉蒸冰激凌吃的段落，总之，只要他想吃冰激凌，就会想着法子，将它恰恰当当地吃进肚子里。就如友人问蔡澜先生，到底要吃多少冰激凌才罢休，他答吃到拉肚子为止。这何尝不是一种处世哲学呢。 今朝低头，尝了口融软的冰激凌，很清爽的奶甜味，倾吐情绪后宣泄出来的力气，慢慢回充，她扬起笑，乐滋滋地：“好好吃！” - 吃完晚餐出来，黑色越野开上机场高速。湾市之上的丝绒夜幕，点缀出几颗钻石星子，更多不起眼的小星星隐没在耀眼的霓虹之外。 今朝抬头，望了眼星空，转头问奚行：“你是不是不高兴，刚才电话是不好的事？” 上车前那会儿，奚行接了个电话，之后一直在微信上回复信息，看样子，是挺要紧的事。 奚行控着方向盘：“嗯，出了些情况。” 今朝：“我猜猜啊，上次的造谣者已经公开道歉，应该不会再掀波澜，你们团队最近还拿了含金量很高的技术奖，不愁声誉，robotaxi运营也稳步进行，那就是……新订单出问题？” 近期很多地方政策都在为自动驾驶铺路搭桥，下场投注的vc都盯着瞧看各家企业的商业化能力，最终压力的会落在自动驾驶公司身上，而订单则是最好的能力证明。 奚行坦然勾起嘴角，模样挺神气：“不得了，我女朋友好聪明，老向说南汽项目突然跳出个竞争对手。” “在谈十亿订单那个南汽？” “嗯，搅局的对手来头不小，这会儿也急不来，等明天回公司看情况。” 排队进机场停车场时，奚行瞥一眼后视镜，见她还绕在订单问题上，若无其事撇开话题：“下周三晚上你忙吗，淮城有个活动，我会过去一趟，和我一起参加吧。” 今朝还在想搅局者，眉毛紧拧着，囫囵回了句：“晚上应该还好，什么活动啊？” “真不记得？” “应该记得什么？” 奚行没答，只是无语弹了下她脑袋，一步迈下车，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看她一脸好奇又问不到答案模样，好玩极了，朝她伸出手：“手给我。” 今朝照办，伸出手等答案。 劲瘦的手掌，覆上来，将她的紧紧扣住。 严格意义上，这是两人第一次牵手，干燥温柔的掌心，传来触电般的酥麻感，今朝跟着他的力气，也扣起手指，摇一摇。 “该不会是牵手活动吧？”今朝问。 奚行彻底无语，懒懒刺她：“笨蛋，什么日子你自己想。”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正如奚行所说。 谈判僵局, 要学会让第三方入场。 后面几天的拍摄，今朝的摄制团队再次遭遇老字号临时变卦，有个网红大v到淮城旅行, 顺便来老字号探店。那位擅长做辣椒炒肉的张老板，说什么也要优先配合大v, 腾出空间给大v拍视频。 今朝和钊哥余灿他们被晾在老字号门口，相视无语。就是这时，今朝想起奚行的话，她没有再试图去找老板协商, 而是翻出手机拨通老沈电话。 老沈一般不参与他们拍摄日程行动, 但遇到问题也会有求必应, 今朝在电话里说明情况后, 老沈只淡淡说了句：“小张的樟树辣椒还是地道的, 别急, 我给他打个电话。” 五分钟后, 张老板主动跑到店门口, 客客气气地将摄制组请进去，眉梢嘴角笑成弧线：“老沈做顾问的片子, 我们肯定配合，全力配合, 乔导您看怎么拍，还按之前说好的来吗？” 轻吻陷阱 第69节 钊哥和余灿皆是震惊, 当着张老板的面又不好表现出来, 于是低头在摄制组小群里讨论。 余灿：“老沈的名头这么好使？” 钊哥：“我接触过老沈几回, 他跟店主们都很熟, 没想他一个电话还挺有面子。” 小沫：“什么情况, 你们那边怎么了？” 余灿：“没情况, 今朝请老沈出面搞定了。” 小沫：“噢，等你们回湾市时，能不能飞的帮我带份鸡爪子啊，想它。” 今朝：“这家辣椒炒肉是真香。” 小沫：“辣椒炒肉也带一份？” 余灿：“……” 团队几人坐进餐厅里休息的这几分钟，指尖飞速在群里嚷嚷闹闹，一个个面上却是风平浪静，以至于张老板以为开门拒客这一出将他们得罪不清，赶紧让服务员端上冰冻饮料，然后拉个椅子坐在今朝边上，毕恭毕敬地跟她了解拍摄流程。 作为「辣味」主题中穿插出现的辣椒炒肉，篇幅不长，摄制组花小半天就完成拍摄，团队回到酒店时，天空还未与落日分别，浅浅碎金悬挂在上。 余灿和钊哥他们吆喝着出去找馆子吃饭，今朝没去。而是带电脑和硬盘，到酒店露天餐吧边工作边打发晚餐。 餐吧的食物味道将将在及格水准，胜在有绝佳观景位。今朝吃着寡淡的扬州炒饭，往露台外的橘子江岸望去，天边碎金落入盘中，炒饭风味提升好几个档次。 填饱肚子，今朝要了一罐冰可乐，对着电脑专心检查视频素材，钊哥掌控的美食画面，已经日臻娴熟，不加滤镜和剪辑，都能让人垂涎欲滴。她喝一大口冰可乐，兀自感慨，淮城果然是个好地方，拍了十几家老字号店铺，每家食物都不带重样的，这要放在湾市那样连锁遍地的大都市，想都不敢想。 放下可乐，今朝卡停视频，闭目养神几分钟，捞起手机看信息，瞧见小雅不久前发来的信息：奚首席带小q下班了。 挺逗的，自从小雅知道她偶像和今朝的恋情关系后，就时不时跟今朝提几句奚行的动向，今朝觉得这样多少有窥视嫌疑，所以岔开话题，给小雅发工作拍来的美食照片，y国有食辣习惯，淮城的香辣美食，每次都能迅速转移小雅注意力。 回完小雅，今朝给奚行发信息。 -那边意向如何？ 奚行这会儿刚到家，解开小柴犬的狗绳后，低头回微信，敲出几个字，删掉，直接拨去语音，听到今朝声音，他才慢悠悠说道：“买家还在犹豫增值税，提出希望业主让步几个点，看起来他很满意这套房子。” 今朝连上无线耳机，喝了口可乐：“好，我问问汪雪莹，对了，他是投资还是自住呀？” “投资，过几天他要带家人再看一次。” “那太好了，到时你帮忙问问，有没有打算放租，等成交后我想租下来继续住。” 奚行打开冰箱拿水，无奈笑：“这儿租金虚高，租房多亏啊，你要不要考虑……” 今朝没察觉弦外之意：“去问问嘛。” 奚行：“……好。” “诶我有没跟你讲，那天碰见朱凯莉了。” “没。” 奚行关冰箱门，余光瞧见整版冰箱贴。 朱凯莉。 朱凯莉。 转瞬，他反应过来，拎瓶子的指尖紧了紧，声音也发紧：“在哪儿，你们聊什么了？” 今朝：“陪我妈妈去复诊那天，在医院碰见的，她现在是住院医师，恰巧到门诊收病人，刚打招呼就被她老师叫走了，应该是挺忙的。” 奚行松懈下来，拧开瓶子喝了口：“嗯，医院节奏很快，她之前在京北医科大，应该是这两年回来的。” …… 聊起几个老同学近况，今朝听着语音，点开电脑浏览器搜索m.x.词条，快速往下扫，换成南汽又搜了一遍，这几天她都在留心那个十亿订单搅局者，这等量级的订单，放到ai任何领域都是一块巨大蛋糕，更别提当下炙手可热的自动驾驶赛道。 今朝顿了顿，问：“上次说的南汽订单，你们搞定了吗？” 奚行放下水瓶，人靠到岛台，单手虚撑住台面，嘴角弯起，笑得挺没心没肺：“乔导，你在担心我吗？” 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今朝偷偷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当然不是，我在八卦，没听出来吗？” 奚行正儿八经地回她：“老向已经去南汽总部开会，等他探消息回来再做打算，我们大概推断出两家，还不能百分百确定。” 再下去就涉及商业秘密了。 今朝喔一声，没再往下问。 她知道奚行明天过来的目的，那天上飞机后翻手机日历一看就知道了，于是眉眼弯弯地转话题问：“明天几点的飞机呀？我去机场接你吧？” 脆亮声音传进耳朵，奚行左边胸口胀胀的，被什么充盈着，甚是愉悦：“不用，你在原地等就好。” 今朝嬉笑：“奚行，我不吃橘子，我怕酸。” - 翌日，今朝早早带着摄制团队出发，开启「淡味」篇的拍摄，沈老首推大味至简的清炖鸡，跟着索引，一行人风风火火前往酒楼，在后厨拍摄厨师杀鸡、去毛、焯水、入锅等环节。 忙活到下午，团队又跟着厨师长到酒店的圈养基地——位于郊区的农庄，参观食材源产地。这环节在计划之外，纯属厨师长一时兴起的提议，但老式酒楼有自己培育食材的地方，不失为一条可用素材，没有不拍的道理。 一顿操作折腾下来，正式关机时，太阳已经有下山迹象。今朝解开太阳帽，翻手机看时间，好好的第一次约会，看来要迟到了。 …… 一小时后的商场m记。 今朝啃着辣翅，有点愧疚地问奚行：“活动几点开始呀，我们是不是得吃快点？” 原本她计划提早收工，和奚行一起尝尝淮城的地道美食，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最终还是选择吃m记，谁让m记随处都有呢。 奚行喝了口可乐，人靠着椅背，优哉游哉地瞧着女朋友对付辣翅：“还有半小时，慢慢吃，活动地点在附近。” m记旁边就是电影院。 今朝猜到大概。 她放下啃得精光的翅骨，伸手去解汉堡纸，若无其事挑破：“看哪部啊？好莱坞还是国产？” 奚行扑哧笑出声：“挺聪明啊……你再努力猜猜。” 他俩走去电影院时，今朝隔着熙熙攘攘的侯影人群，快速扫了眼争奇斗艳的电影海报，好巧不巧都是宏大叙事的大背景故事，不太符合她的观影爱好，悄咪咪暗叹了句，电影院真不懂事，就不能放点好片吗。 进到观影厅，今朝已经在思考待会儿看完电影，要去附近找点乐子，跟奚行一起玩点有意思的。 观影厅的大灯开着，距离正式放映还有十几分钟，只有他们两人坐在中间位置，再无第三人验票进场。 今朝专注在手机里搜索附近的玩乐项目，好一会儿才发现异常，她前后扫了眼，伸手到奚行怀里抓几颗爆米花，悄声问：“我们看的哪场，是不是挺冷门的，好像只卖出了两张票。” 奚行笑了下：“是冷门，不过这场售罄。” 骤然，灯光熄灭。 偌大的观影厅陷入黑暗。 左侧通道，有人轻声唱起： “happy birthday to you.” 微弱烛光，缓缓向中排座位靠近。工作人员的歌声不大，捧的兔子蛋糕也小巧精致，漆黑中燃起的烛火，将氛围拉至无限轻柔。 一切都恰到好处。 今朝是受宠若惊的，已经很久没认真地过生日，前几年不是在加班中苦熬，就是在拍片现场匆匆奔跑，以至于她差点忘，九月八号这个日子。 暖黄烛光中，奚行低头看她，看那长又翘的睫毛对着兔子蛋糕眨眼睛，凑近她耳边，声音紧劲低磁： “乔今朝，生日快乐。” 今朝很贪心地许了三个愿望，吹灭蜡烛，将蛋糕垫在两人中间的横杠上，荡着腿儿，无比快活地吃蛋糕，等电影开始。 “为什么是兔子蛋糕？” “你的发箍。” “怎么有空弄这些，公司不忙吗？” “还好，忙得过来。” “哪部电影啊，包场怪浪费的。” “没办法。” 电影荧幕亮起，波斯文字打出片名，开篇画面对焦到一双破旧的红色小皮鞋，粗糙污腻的手指正在往鞋底刷胶水…… 是一部老电影。 今朝刚舀一勺蛋糕进嘴巴，盯着大屏幕，衔住塑料叉，震惊得舌桥不下，转头看向奚行，这人还在若无其事地，悠游自得地挑起半勺奶油来品尝。 黑暗中有光影变幻，奚行感受到今朝投来的目光，伸手捏着她脸颊，帮她摆正视线，漫不经心提醒：“看电影呢，认真点。” 倒不是今朝不想认真。 而是这部电影的意义过于特别。 九几年的伊朗电影，二零一三年在国内短暂上映过。那年恰好是他俩高三，模拟考前，今朝不知从哪里看来影讯，一直跟奚行念叨暑假要去看这片子，后来音乐节，q上，奚行约她去看的，就是这部电影。 奈何命运弄人。 那年的他们并未成行。 这一直是今朝的遗憾，后来网络平台发展起来，电影资源随处都有，她从来都没点开过这部电影。 最近这部电影也没有在院线重映，现在能包场放映，奚行必然花了不少心思，联系发行公司，处理一大串复杂手续。 今朝抿起唇，一瞬不瞬看着电影画面里的小男孩与妹妹吵架，兄妹俩轮流换鞋奔跑……此刻的每一帧画面，都在弥补十八岁的遗憾。 她想，这份心意，已经胜过万千珠宝。 …… 两人安静地看电影，牵起手，为主角命运提心吊胆时，捏一捏对方的手。演到小男孩与妹妹找鞋无果，被命运刁难，今朝偷偷瞥一眼奚行，随即摆正视线继续看电影。 影片结束时，画面是小男孩坐圆形水池边，双脚泡进池子，一群小金鱼游过来，非常漂亮的收尾。 奚行全程没说话，敞腿坐在软椅，脑袋靠到椅背，往今朝方向歪一点，直到影片结束也没起身的意思。 观影厅的大灯亮起，许多观众走进来，拿着宣传页和电影票找座位，原本空荡的大厅霎时变得热闹。 今朝心满意足地站起来，摇一摇奚行的手，提醒：“走吧，他们要放下一场了。” 奚行仍是没动，反倒顺势轻拽了下，将人拉回座位，看着她，轻描淡写地勾起嘴角： 轻吻陷阱 第70节 “乔导，你的正片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金灿灿的龙标许可证亮现银幕。 画面转场后, 是街道、公园、后花园等场景，今朝甜脆的英文做画外音，向画面中的小孩提问：“你梦想的职业是什么？” 这是触发今朝拍摄数字游民的主题纪录片的引子, 站在循规蹈矩的墙内往外看，特立独行的人在用什么方式工作。 几岁大的小孩们回答千奇百怪。 “我会做游乐场评测师。” “可能, 我将在耶鲁做研究。” “我想做卡车司机。” …… 很快，画面切到y岛数字游民聚集区。 观影厅光线昏昧，影影绰绰落在人们脸庞，前排落坐不少观众, 随眼望去上座率竟占到六成。纪录片中极少的旁白音, 也都切成中文音轨, 是提交给明室放映的那版。 今朝默不作声, 静静看着大银幕。 奚行凑近看她一眼, 低声说：“我只让赵昕提前半个月档期, 并没有帮你入选, 这片子本来就在放映计划里。” 原来如此。 差点以为他用别的方式, 将纪录片塞进明室放映，那样会让她一直以来的努力变得很可笑。 今朝这才笑开, 冲他眨眼。 奚行抬起两个座位间的扶手，伸手搂住她脖子, 将人捞入怀，好气又好笑地拿下巴蹭她脑袋, “以为我走后门, 要跟我闹掰？你是不是有点轴啊？” 之前今朝将纪录片简述提给赵昕, 没多久, 就把她和汪雪莹的纪录片交由赵昕安排国内审核流程, 原以为不会那么快入选放映计划, 没想到不仅入选，还安排到影院公映。 一般只有拎得出代表作的导演，明室放映才会给安排影院公映，即使游走在商业观影外，也要考虑成本产出，新生代导演的作品，只做简单宣发，在明室自有的小型放映厅，或各城市创意书店里展映。 今朝靠在奚行肩膀，抬眼问他：“是你安排的影院公映？” 确实挺轴的。 奚行将人搂紧，坦荡荡回：“嗯，影院只此一场，其他城市仍是在合作书店的放映，明室公众号都宣传两期了，你没看？” “没看。”今朝最近实在太忙。 奚行的胳膊紧紧揽住，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我只是想和女朋友舒舒服服看片子，不过分吧？” “不过分。”今朝若有所思，问题不断：“就是怕，万一票太贵，卖不出去，我多丢人啊。” 这档期并不算好。 暑假档刚过，又是工作日的晚晚场。 不过前排入座率来看，应该能收回影厅成本，今朝说着，往后扫了几眼，后边也坐了不少观众，空出的椅子一半一半，看来版权分账也能挣到些。 今朝偷乐：“但好像卖得不错。” 奚行单手靠在另一侧扶手，支着下巴，看怀里的人前望后看地观察，有观众小声讨论时她就蹙眉去听，听到赞赏声她又眉眼笑开，在意得不得了。 奚行低头凝她：“开心了？” 今朝的喜悦袒露得直白，毫不掩饰：“开心！我刚许的愿望，现在就实现了，跟做梦一样。” “那你再多许几个。” “啊，你还要帮我啊？” 这样不好，今朝想着怎么跟他解释，点亮成就树这事，靠自己达成会更有意思。 “想什么呢。”奚行伸手捏她脸颊，指尖轻扯，将软滑颊肉捏起一点，语气义正言辞：“我要监督你，别半途而废。” 今朝怀疑自己一定是花光中五百万头彩的运气，才获得这样一个，完完全全知晓她渴望的男朋友，怎么能有人那么好，了解她，认同她的理想，甚至为她添砖加瓦摇旗呐喊。 知道宋女士生病后，今朝并没有很好过。即使以前闹得不可开交，那终究是她母亲，病来如山倒，斗气的心都跟着母亲这场病收敛起来，只觉得身上担子变重，想尽快将学费还给宋女士。今晚的公映，实实在在地令她感到久违的轻盈。 - 公映结束后，两人沿橘子江岸散步。 看电影的商场，距离酒店只有两三公里，迎晚风一路走回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事情。 明天清早，奚行要飞去南汽总部开会，那个订单搅局者是块硬骨头，不容易对付。 今朝拿着纪录片宣传单，随手摆动晃悠，顺着奚行的话分析：“能跟你们技术方案那么类似，并且低价竞争同一个客户，这巧合有很大问题啊。” 这种事在自动驾驶领域并不鲜见，几家巨头都闹过类似官司纠纷，不过美国的产权法规已经相对完善，放到国内环境，就不大乐观了。 今朝颇有感触：“也是高处不胜寒啊，那么多人盯着，各派系vc没少掺和吧。” 江边夜晚凉爽沁脾，跨江大桥的橘黄烁灯倒映入江，盈盈闪闪，作势与天上星月争鸣斗艳。临近十二点，仍有许多人在江边散步，甚至有人悄悄垂下鱼钩夜钓。 奚行闲闲扫望江边的钓鱼人，迎面有拎啤酒瓶的醉鬼走来，他抽手使点劲儿，将今朝拉近自己身侧，低声忏悔：“罪过，难得约会，还跟你说这些。” 今朝哼哼声：“你也知道是约会。” 快到酒店才牵手，像什么话。 奚行像是猜中她心思，笑了：“这不是看你双手晃得挺起劲吗，头头是道地分析商战，不敢分你心啊。” 今朝白他一眼，拽住他手快步往酒店走：“我们快点去酒店，有事情要干。” 酒店。 有事情要干。 牵手的轻微麻感，被这句话惊得心颤。 奚行的手掌跟着紧了紧，抬眼，前面不远处就是今朝入住的酒店，明晃晃的连锁招牌，他下飞机后过来开了间房，房间内的环境挺一般的，床品也不知道干不干净。 她不准备再考察考察吗？ 如果真的很想。 是不是得带她去个好点的环境？ 今朝牵着奚行大步快走，进电梯时问了句：“你住几楼？” “六楼。” 奚行抑制不住的耳朵发烫，低头看一眼她火急火燎的神情，于心不忍：“乔今朝，我带你去别的酒店吧，离这儿不远有家五星。” “好巧，我也在六楼。” 今朝摁下六楼键，才抬头，对上奚行的复杂眼神，很快注意到他微微泛红的脸，以为怕热，拿手上的宣传页给他扇风，煞有其事地婉拒：“这儿挺好的，不换了。我得快点回去看素材，不然漏拍了，回头想补很麻烦。” 奚行：“……” 电梯升至六楼，门开。 此时已过晚上十二点，楼道空旷无人，隔音不太好的门板，渗透出几声呼噜，一时分不清哪间房的呼噜更有节奏。 今朝将折页塞进包里，找房卡，单手操作挺麻烦的，但又不太想松手，艰难地翻包，不忘跟他打趣：“你看，这儿多热闹。” 奚行深深叹气。 差点忘了这小混蛋工作大过天。 他抬起手腕，手表举到今朝面前，扬了扬，没好气地说：“十二点了，不卷进十大影展不罢休是吧。” 今朝只当耳边风，刷开自己的房间门，拽奚行进房间后，万分小心地往门外两侧望了望，嘭地合上门。 “带我一起加班？” 奚行勾着嘴角，眼神很收敛地没往女孩的房里乱看，心内鸣起清心决，今晚决不能再被她误导。 今朝定定神，刚才在电梯不好意思说，开门前觉得奚行有点不耐烦，不确定他是不是困了，想回去睡觉，但这事儿她挺想干的。 很想很想。 在电影院就想了。 她微仰头：“奚行，我想和你接吻。” 清心决失效。 奚行低头看她，认栽似地笑了，伸手想抚上她脸，却又被她拽到床边，何止清心决失效，3d循环大悲咒都没用了。 心噔地一下，他蹙眉：“这是？” “你坐这儿。”今朝很有架势地指挥位置，为自己抱不平：“我仰头很累的。” 得。 安排明明白白的。 奚行心服口服地挑个位置坐下，双腿微微敞开，手掌往后撑住床垫，表情大写着这下你不累了吧。 今朝满意地笑起梨涡，眼神往他大腿点了点，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以坐这儿吗？” 这会儿，奚行的眼神仍是冷淡，看着确实不太好接近，尤其在白炽灯下，那张微仰的脸，轮廓清晰锐利，总给人一种不要妄想的错觉。 今朝踟蹰，不好判断。 奚行身体往后倾着，声音低沉：“乔今朝，房间所有位置都是你的。” 明晃晃的同意，非要换个法子说。 今朝坐到奚行大腿，双手轻轻搭上他脖子，靠得很近，果然奚行另一只手绕到她背后，拦腰搂住她。 计谋得逞。 她平视奚行的眼睛，一个劲儿地笑。 奚行也在看她：“笑什么？” “我就想抱……” 下一个字说不出来了，清冽气息倾覆过来，撬开她唇，紧紧贴吻，肆无忌惮地挑起她的震颤。 轻吻陷阱 第71节 月亮早升至顶空，玻璃隔不断的车声涌进房间，所有灯光亮起，照出两人交叠的身影，细密啄吻声，如浪潮漫至两人身侧。 今朝觉得自己得逞，又没完全得逞。 奚行只是单手搂着她，手掌抵住她后脖颈，像是听了她仰头很累那句，一直护着，时不时捏一捏她脖子。 这样也不算抱吧。 她有点不爽，找时机轻咬他下唇，研磨式地碾了碾，发泄不满，谁知不到三秒，奚行的大手捏住她脖颈，将她扯开。 “咬疼了？”今朝擦掉嘴角水渍。 奚行低喘，无语地对上那双无辜眼，直白透亮，她像是真不知自己有多过分，实在拿她没办法：“在哪里学的，不要上网乱看有的没的。” 见她顿住，奚行担心自己语气可能凶了些，拿手帮她擦水渍，语气要多无奈又多无奈：“我不是柳下惠，明白吗？” 今朝的思绪没缓过来，只顾着看他嘴唇没有被咬破，确认无损才松口气，愤然反击：“我只知道你不给抱！” 折腾半小时，奚行终于搞懂。 诉求原来是这个。 他松开撑在床垫的手，推着今朝的腰，让她靠近自己，无可奈何地压到她耳边，声音又沉又哑：“现在明白了吗？” 突兀地被什么顶了下。 隔布料也感觉清晰。 到底是害羞的。 今朝脸色涨红，条件反射往后撤，脑袋低靠到他肩，双手搂着没松开，嗡声说：“我们就这样抱一会儿吧。” 奚行环紧，任她考拉式地依偎。 自个儿却在心里鸣起清心决。 今朝觉得自己谈恋爱后，一直都没能认真抱过奚行，她挺期待的，拉他进房间也没想太多，就只是接吻拥抱而已。 过了会儿。 她享受得差不多，松开奚行：“你回房间休息吧，我得加班了。” 作者有话说： 每次写到他俩互动就出奇丝滑…… 其他情节下一章吧。 第65章 连锁酒店的房间紧凑, 开门进来是一条直通走道，两侧分别是床和书桌，尽头有扇小窗, 白天出门时今朝没关窗户，这会儿房间安静得过分, 纱帘被风摇曳晃荡，刮到桌椅，沙沙地响。 风力不小，带有中部地区特有的秋凉。 今朝的视线对正纱帘, 脸上热气被风吹散, 松开手, 却仍是贴着奚行, 悄悄感慨这肩膀的平正, 看着像衣架子, 靠起来却很舒服, 不愧是她十七岁就看上的人。 见奚行没动, 她脸颊搭回他肩窝，轻声问：“你明早几点去机场？” 奚行神色煎熬地看着地毯, 手臂暴起青筋，原想多留几秒再松开, 谁知一口热息呼到脖颈，软绵绵的莹韧扑在胸膛。 这谁受得了。 他拍了拍今朝后背, 双手捧住她脸颊, 拉开距离, “六点, 明早我不过来了。” 语气正经, 手指却使坏地捏她脸颊肉。 松开, 又捏。 跟捏汤圆似的。 揉圆搓扁。 今朝的眉毛微微拧起，觉察到他掌心温度，眼神往下，心虚虚地看了眼，了然地：“噢。” 奚行睨见她的小动作，多少有点生无可恋，手指节敲她脑门：“别乱看，早点睡吧，别总想熬大夜。” - 今朝洗漱完，换了睡衣，戴着兔子发箍，盘腿蜷在椅子上，打开电脑给汪雪莹发信息，两人的纪录片作品都入选了明室放映计划，按之前与赵昕谈的，明室放映的售票金额会按一定比例分账给导演，更重要的是，能借此宣传作品，慢慢打开知名度。 信息后面附有一条明室排片链接。 发出去后，今朝连上摄制组的硬盘，开始检查白天拍摄的素材，专题片拍摄即将接近尾声，越是越是这种时候，越不敢放松。 今朝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视频，手边放了杯速溶热咖啡，原以为熬到这个点，会哈欠到睁不开眼，可出奇的是，她一口咖啡没喝，都觉得无比振奋。 没多久，手机微信跳出汪雪莹的消息。 -朝朝，睡没？ 今朝随手回。 -还没呢。 同时，她捞过来边上的空杯，摆在电脑侧旁，刚架起手机，汪雪莹的视频请求就弹出。 视频接通，汪雪莹窝在小沙发，边上是正在抽烟的比尔，她将手机镜头摇向比尔，让他跟今朝打了招呼，才挪回自己面前。 “朝朝生日快乐！你那边凌晨两点了吧，还不睡，看你状态，不会在加班吧，阴公咯，什么破公司啊，你男朋友也不管管？” 今朝等汪雪莹噼里啪啦说完，笑笑：“他在隔壁房间呢。” 汪雪莹发现跟自己想的不一样，挠挠头，背过比尔开始八卦：“他是你那个高中crush吗？” 以前在洛杉矶，今朝讲过一些高中的事情，对于好感的表达，她一向无所避忌，只是究竟是crush，还是深深的喜欢，她不太能厘清，为此还与汪雪莹进行过深刻探讨。 今朝抿唇，点点头：“是他，他比我以为的还要好一百倍，甚至让我受宠若惊。” “以前每次问宋女士借学费，她都说我败家，指着我养老呢不能把钱造没了，那时我就知道爱是有代价的，我得努力还，但今晚我感觉……自己有点儿还不起。” “我要是你，肯定不会还学费。”汪雪莹对空翻个白眼，又问：“你拍完纪录片就回国，不单是因为你家宋女士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今朝想起自己父母在离婚短信里分房分车分资产，唯独不想负担女儿，任谁在那个虚妄的泡泡里待过，都不会想欠他们的。 被识破后，今朝喝口冷咖啡，大方方承认：“嗯，是想回来见他，那时心里没底，万一人家有对象了，我总不能磨刀霍霍吧。” 比尔在那边催促，汪雪莹才顾上讲正事：“朝朝，后边《河流之源》的宣发你帮我定稿呗，我这边筹备新片有点忙，几笔投资款到账了，我想先拍着，等房子卖了再做补充资金。” 今朝：“没问题呀，最近挺多人来看房的，估计不用等太久。” 挂视频后，今朝抻抻胳膊，点亮电脑屏，看了眼剩余进度，索性继续审素材，准备熬到三点就睡。可鼠标拖动进度条时，她发现b组摄影机的画面出现问题，镜头被油点糊上，现场没能发现及时处理，这几条片算是废了。 只能重拍，她一个个打上标签备注，列出说明文档，等明早开工发给摄影师，重新去酒楼补拍。 等她再看时间时，已经是五点五十几分，这时，门外的楼道响起滚轮滑过地毯的轻微声，清晨静谧，她听得真真的。 今朝踩上拖鞋跑去拉开一条门缝。 奚行拉行李箱路过，听到开门声，回头看了眼，兔子耳朵穿睡衣的今朝出现在门边，歪着脑袋在看他。 他退到门边，低头倪她一眼，愣住了，有点匪夷所思：“整宿没睡？” “幸亏没睡，我发现个好大的bug，不然等回到湾市还得再飞来……” 今朝说着，对上奚行无语的眼神，没想到他早上不太好惹，话锋一转：“准备睡了，出来目送你。” 刚说完，今朝看到奚行蹙起眉，伸手点着她脑袋，将她生生摁回房间，冷不丁抛下一句：“目送结束，立刻、马上锁门睡觉。” - 两天后，美食专题片拍摄完成，后期工作需要用公司专门配置的电脑操作。回到湾市后，今朝申请了一天调休假，难得地睡到自然醒，下午陪宋女士去医院复诊。 医院门诊总是热闹的，消毒水气味混绕穿梭，说话声熙熙攘攘，相对其他科室，肿瘤科的等候区显得暮气沉沉，病患及家属都困在难言恐惧氛围中，少有病患能抵足中气侃侃而谈。 除了宋女士。 今朝抱着血液化验单，翻看手机搜索出来的主治医师词条，耳边是宋女士喋喋不休的谈论声， 最近宋女士的脾气一直反复，心情好时看女儿百般顺眼，心情不好时挑剔得不行，一会儿抱怨女儿没有搬回家，一会儿又嫌弃她工作过于忙碌。这俩都是今朝没法妥协的事，只能笑嘻嘻地敷衍过去。 吐槽完女儿出差太久，宋女士歇停几分钟，打开手机找照片，转头提起另一茬：“朝朝，你看这个怎么样？” 今朝看向宋女士递来的手机照片，认真瞧了眼，客观评价：“皮肤有点黑，看着年纪不大，眼纹挺明显的。” 宋女士白她一眼，耐心强调：“这是陈阿姨的儿子，年龄跟你差不多。小伙子做律师的，人不错，家境跟我们家差不多，你陈阿姨说了，以后她儿媳妇不用辛苦工作，他们家会养着宠着。” 今朝点头附和：“条件很好呀，挂去相亲角，应该很受欢迎。”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妈妈，我有男朋友了。” 今朝顿了下，对于宋女士的期待，她不太能理解：“而且你怎么会希望我以后不工作呢，你以前搞事业不是挺拼的吗，怎么到我这儿就换了标准？” “你以为我乐意啊，要不是那个姓乔的窝囊废，还有你奶家看不起我娘家穷，我能自己拼出这一身病吗，谁不想在家享福。”宋女士斜斜撇眼，陈年旧事越说越恨。 今朝低垂眼睫：“就是因为钱？” 发完恶气，宋女士将双手轻叠在膝上，咳几声缓和声调：“钱是一回事，更主要是被婆家瞧不起，受气，我不想你吃苦，更不想让你走我老路。” …… 等宋女士接受检查时，今朝拿着单子编码去自助机缴费，耳根终于能休息会儿，她低着头，默默排在队尾，脑袋想着宋女士刚说的话，现在冷静下来又觉得心软，不该那样凶妈妈，还是躲开点好，多冷静冷静。 有人在后面喊了声：“乔今朝？” 今朝回头，看到穿着白大褂的朱凯莉在招手，上次见面只匆匆交流几句近况，连老同学微信都没来及加。 此时朱凯莉恰好站在顶灯下，戴了副金丝边框眼镜，铮亮镜片滑过一道月牙光，今朝觉得那是漫画特有的干练光芒，就像柯南里戴眼镜的妃英理，再看一眼，朱凯莉的头发也是利落挽起，更像了。 今朝弯眼睛笑：“朱凯莉，朱医生！” 朱凯莉走过去，瞥了眼墙上的电子钟，邀请道：“你待会儿有空吗，我快换班了，一起吃个饭？” 魏国钧忙完工作后会来医院接宋女士，今朝原也不打算跟他们吃饭，听了老同学的邀约，爽快答应：“好，不过我妈妈还有几个检查没做完，如果你换班早，可能得等等我。” - 医院附近没有适合约饭的地方，最后今朝和朱凯莉选在了几公里外的一家私房菜馆，不用排位，环境也相对清幽，适合聊天。 落座后，服务员送上茶水饮料，今朝是真饿，在菜单上快速勾了两道自己爱吃的，将菜单推给朱凯莉选，抬眼时，才发现朱凯莉正盯着她的左手瞧。 今朝拉开可乐罐，嘬了口，然后张开自己左手，有点莫名：“怎么了？” 轻吻陷阱 第72节 “没什么。” 朱凯莉略带歉意笑笑，低头在菜单随意勾两道，递给服务员，随后说：“我以为你早就结婚了。” “啊——” 今朝惊掉下巴。 “你和奚行啊，都这么多年了。”朱凯莉瞧见今朝表情，突然有点不敢确定，自顾自将故事脑补出十集狗血，小心翼翼求证：“应该还在一起吧？” 今朝叼吸管喝可乐，压压惊，嗯了声。 朱凯莉拍拍自己胸口，很是欣慰：“那就好，那我还是相信爱情的，如果连你俩都分，我就——”憋了半天挤出一句：“我就诅咒我爱豆一辈子单身。” 今朝：“……” 白大褂的buff好强大。 看着老同学信誓旦旦赌上爱豆的终身幸福，今朝喝着可乐细品，这莫不是传说中的反差感，白天上班是智慧干练的病患守护神，晚上下班后化身追星少女为爱豆打call。 慢慢地，今朝品出话语中有一丝微妙，纳闷问：“什么叫‘还在一起’？” 她和奚行刚确认关系，按理说，消息不会那么快传到同学圈，而且半个月恋期，怎么着也用不上「还」吧。 朱凯莉蒙圈了，倒茶的手跟着抖了抖，半点没有进手术室执刀的稳重，反问回去：“你们不是大学到现在，一直在一起吗？” 看来是误会了，今朝解释说：“我出国了，今年才回来的。” “你去洛杉矶读摄影，我们班都知道。” 朱凯莉神秘兮兮地睨她一眼，压低声：“你们大学搞地下恋，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 今朝惊得下巴快要脱臼。 什么鬼！ 这个秘密她本人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某爱豆：朱医生，我谢谢您。 第66章 这段地下恋秘密得从高中说起。 朱凯莉从小认为自己是个内向的人, 这主要源自她父母的评价，每次在亲戚朋友面前，他们总用乖巧内向等标签概括女儿。久而久之, 朱凯莉自己也往标签里钻，固化成壳子。 进实验中学后, 在唯分数论的高压环境，她变得更不爱说话了，满心满眼只有排名。所以对于后座的今朝，成绩垫底还能每天快活, 朱凯莉是无法理解的。直到某天放学, 差点迷糊跌入行驶车道, 朱凯莉被今朝和奚行拉去m记一起吃晚餐, 她突然意识到, 融入同学的聊天氛围, 并不是件难事。 发展到后来, 课间买零食, 体育课活动，今朝和思斯偶尔也会喊上朱凯莉一起玩儿, 就是这时，朱凯莉发现秘密的端倪。 一般女同学向奚行请教问题, 会顺带送来进口零食或小信封，他不碰也不吃, 最终由司予航包圆了。以至于朱凯莉默认, 奚行是杜绝零食主义者。 有次课间, 她们三个买零食回来。 今朝将新买的零食塞进抽屉, 抛出包薯片到奚行的桌面, 说装不下需要紧急处理。司予航打完球回来, 站在走道上吹风，笑嘻嘻地正要去拿。 奚行也是刚回到座位，近水楼台，伸手直接捞走，像是没看到司予航晾在半空的尴尬，转头看着今朝：“谢啦。” 今朝弯起眼睛：“不够我这儿还有。” 朱凯莉看到这幕，意识到这位冷感少年不是不吃零食，而是只吃他同桌提供的零食，这确实令人意外。 那时的朱凯莉，体型有些圆润，出于某种青春期羞涩，不喜欢在体育课上运动，每次被迫跑完八百米后，会找个角落待着等下课点名，和今朝思斯熟络后，会跟她们到篮球场边，看男同学打篮球。 奚行一米八几的个子，肩宽劲瘦，在球场上运球走位，防人，抢篮板，样样不含糊，少年身姿飘逸得很，几乎有半数女同学都是来看他玩球的。有时，奚行看到今朝在场边，会捞个空闲的篮球，朝她挑个眼神，光明正大地喊话：“乔今朝，玩吗？” “玩！” 今朝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跑完步，跟没事人一样，跳起身，接过抛来的篮球，运到三分线内，跟奚行练习投篮。 俩人玩得起劲，都没在乎同学投去的注目。 场边的窃窃私语自然也是有的，凭借多年研读言情小说的经验，朱凯莉认定，这事儿绝不是传闻中今朝追求奚行那么简单。 后来还发生了一件事。 那时是在高三，班上气氛越来越紧张，大部分同学都绷紧弦，生怕冲刺阶段掉了链子。朱凯莉也不例外，每天过得紧张兮兮，靠零食咖啡提神抗压，体型比之前更圆润一圈。 二模成绩下来那天，她抱着真题册走出座位，没走两步，听到身后哗啦啦的垮台声，回头发现，是自己碰掉秦东森堆在桌上的书，吓得她在原地愣住。 原本事情不大，但秦东森在班上出名的痞气暴躁，不知被触到哪根神经，对着愣神的朱凯莉一顿痛斥：“朱凯莉你是不是眼瞎，走路不会看路啊——” 这下朱凯莉更慌了，不知所措地一个劲儿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声音越说越低。 “你说你，也不知道给我捡起来，只会道歉道歉，道歉有用吗？”秦东森的斥责声很大，惹得周边同学都看过来。 那瞬间的尴尬，朱凯莉觉得自己被扔进玻璃罩中，捆住手脚，被众人围观展览，赤裸裸暴露所有瑕疵。她的头越来越低，听到捡起来三个字，才醒神反应，慢吞吞蹲下身去捡书。 秦东森嘴巴没停：“天天就知道吃，胖成什么样了也不照镜子瞧瞧，那么宽的路非要挤过来撞我书桌，试卷都被你撞掉……” “秦东森，你有病啊。” 低沉冷淡的声音划破尴尬。 朱凯莉抬眼，看到奚行从后门进来，随手将篮球抛回座位，走过来，他神情有些不耐烦，估计是打球打得疲了，二话不说，伸手勾住秦东森的脖子，将人捞出座位，往教室外带去。 当时教室里的同学不算多，朱凯莉没想过会有人替自己解围，但秦东森被奚行制停嘴巴的那刻，她像是祈祷应验，生万分感激。她最迫切需要的是关停周围射来的目光，秦东森这一走，同学们就都往教室外看去了，没人再看蹲在地上的她。 没多久，今朝回到教室，过来帮她捡书，还跟她聊校内超市进了新零食，邀她一起去吃。有那么一瞬，她很羡慕今朝。 后来，不知奚行用了什么法子，秦东森竟然主动给朱凯莉写道歉纸条，放到她桌上，说了句对不起，就回座位了。那时的朱凯莉，最怕被关注，而这样的道歉方式，恰恰好是她可以接受的。 这件事就像蜻蜓点水。 在高中尾声轻轻滑过。 高考后，顺利进入京北医科大学习，朱凯莉的世界豁然开朗，那会儿她才意识到，过往的胆怯内向并不是自己本色，倒不是说内向性格不好，而是当她有意识地主动结识朋友，参加社团活动，展现表达自己时，她发现自己是快乐的。 毕竟当年她的某位高中同学，凭着五音不全的调子，也敢自信领唱一整个学年，给全班提神醒脑，那她迈出社交第一步，也没什么可害怕的。反正敢与不敢，只是一步之遥。 等朱凯莉想联系今朝一起玩，才发现今朝没有来京北，后来和京北同学圈聚会得知，她去了洛杉矶学摄影。 小小的失望滑过，朱凯莉很快就忘了这事，直到大二，她申请到交换生名额，去美国大使馆面签。 那时，朱凯莉整个人比高三时瘦了十几斤，穿着时髦的短打上衣，紧身牛仔，坐在等候区排队。眼神随意一扫，就看到前排有个熟悉的身影，他在低头看手机。无论是在湾市高中，还是到了京北大学，奚行总能被人第一眼望见。 朱凯莉站在后面刚要打招呼，扫见他手机内容，是个ins界面，满屏日落照，id很特别：x_sunset。 “奚神，你也去美国？” 朱凯莉没多想，落落大方打招呼，问完又觉得自己废话，多补了句：“我去纽黑文，你准备飞哪里啊？” 奚行抬眸看了几秒，才认出朱凯莉，摁灭手机，笑了笑：“洛杉矶。” “去看今朝？” 奚行嗯了声，又说：“去参观实验室。” 朱凯莉精准捕捉到那声轻轻的嗯，见他不想多言，便也没再追问下去，交流几句面签事宜后，轮到奚行进面签室，话题就停住了。 但粉红泡泡并未停止。 凭借炉火纯青的追星技能，朱凯莉从x_sunset的账号，顺藤挖掘出另一个ins账号，z_sunset。 从账号所在地洛杉矶，到摄影练习照片、各类器材照片，几乎可以断定，z_sunset是今朝的ins。当时她已经上是小几万粉丝的摄影博主，发布的也仅仅是练习照，比如校内肥嘟嘟的松鼠，人像剪影，和洛杉矶的城市风景。 后来，才开始出现阿拉斯加、古巴、埃及等地方，似乎她每到一个新地方，都会标配一张日落。 刺激的是，z_sunset发出新地标照片后，几个月内，x_sunset也会发出一张该地标照片，也配一张当地日落。 实话说，x_sunset的照片质量远不如z_sunset，更新频率也不高，朱凯莉隔许久才会去喽一眼，但每次都会被他俩甜到。这异国恋谈得，没谁了。 后来，有次京北的高中校友聚会。 朱凯莉在场子上碰到司予航，他正在和高中班长侃大山，有人问起奚行为何没来，司予航抿口啤酒，神里神气地回：“我老大忙得都没时间见我，他准备三年修完本科学分，提前读研。” 问话的同学惊了几句，又说：“是这样的，我们学校校花前几天问我，是不是和a大奚神认识，让我给介绍介绍，我有点拿不准，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啊？我估摸着他没啥机会单身。” 朱凯莉在旁直乐，正想说你们消息也太闭塞了，人家跟今朝谈得可欢了，还没等她开口，司予航就伸手摆摆，熟门熟路劝退：“你们校花铁定没戏，他大学不会谈的，已经直白说了，学业为重。” 神特么学业为重。 分明是地下恋。 朱凯莉不懂他俩出于什么顾虑不公开，不过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在磕的糖，格外甜。 - 私房菜馆上菜速度挺快，没多久就将三菜一汤上齐。今朝尝了几块小炒黄牛肉，又老又硬，再看看周围空落落的座位，顿时明白这儿生意冷清的原因。 朱凯莉的心思不在食物上，神秘兮兮地说着：“本来我也不知道，第一次去搞美签，遇到奚行，碰巧关注了你俩的ins，你在洛杉矶他就飞洛杉矶，后来你去古巴他也去了古巴，你们在ins那么多重合的旅行照，一眼就知道是在恋爱。” 放下筷子，朱凯莉翻出z_sunset的ins，问：“这是你的吧？” 今朝扫一眼，点头。 朱凯莉又翻出x_sunset的ins，说：“你看，这是奚行的吧。他只关注了你一个人，最后一张更新照片是日落，你的也是日落，看日期是同一天，你们在湾市不同地方拍的吧。” 那些照片所摄的地标。 实在太熟悉。 今朝脑袋嗡了下，眉毛轻拧着，将可乐罐挪到一旁，指尖颤抖拿起自己手机，搜索x_sunset，点开界面细看，顺着日期线往下滑，许久都没说话。 朱凯莉没太看懂今朝反应，以为是自己发现的秘密过于重大，今朝没想好说辞，假装沉默。她可不想放过八卦机会，瞧着今朝的表情，忍不住点点她：“今朝，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今朝抬起眼睫。 朱凯莉咳了声，郑重其事说：“虽然奚行的拍照技术不咋地，跟你这个专业的没法比，但你也不至于不回关人家吧，这么多年了，就没在ins见你俩互动过，好歹也是你男朋友啊。” 餐厅进来几桌客人，说话声挤塞进耳朵，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滑过，将今朝沉沉地捂紧。 半响，她看着手机里的ins，点击关注，低声说：“以后不会了。” 作者有话说： 轻吻陷阱 第73节 第67章 对于今朝不回家吃饭, 宋惠颇有微词。 出了医院，坐进车里，宋惠第一件事就是拉下遮光板的化妆镜, 边瞄眉毛边吐槽：“你说朝朝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呢？” “给她安排个好对象，她不要, 非要找没有经济实力的大学生，小女孩贪玩，谈恋爱玩玩也没什么，但这好不容易出差回来, 聊不到两句就去找同学, 陪我吃个饭有那么难吗, 敢情在她心里, 我这妈还不如她随便个同学。” 魏国钧清楚宋惠脾气, 原以为让女儿回国就万事大吉, 没想到人是回来了, 但几次规劝都没成功, 加上刚才见她一溜烟跑去找同学，更是火不打一处来, 他拧开保温杯，递过去, 淡淡说了句：“可能是不想见我。” “老魏，你不要太敏感啊。” 宋惠接过杯子, 将眉笔塞进储物箱, 喝口温水润喉：“朝朝这孩子跟别人不一样, 心大得很, 她三四岁时从一米多高的水泥台摔下来, 哇哇大哭, 抱起来给个苹果她马上就能好，很皮实的，再说了，那么多年过去，就算她当初有怨言现在也该忘了。” 魏国钧沉默地抬了抬镜框，扭动车钥匙，开出车位。每次谈到她女儿的问题，宋惠就如铁般固执，总拿女儿小时候的性子比拟成年，当然他也知道这是因为青春期和成年后，宋惠对女儿的了解知之甚少，兴许还真像她自己的说的，不如同学了解。 - 翌日，hl办公室的某个后期工位前。 十几个人齐刷刷围成半圈，热热闹闹地盯着后期小哥干活。大家都迫不及待想看美食专题片的首版粗剪，一个瞧见了，另一个跟上，没多久，连刘冠杰都带a组的空闲的组员过来瞧热闹。 后期小哥原本对自己技法挺自信的，被这么多同事盯着，多少也生出些不好意思，他控着鼠标，手一抖，不小心将premiere的播放换成了剪刀键。 今朝站在后边，拿本子拍拍他肩头，这才切成正式播放。小哥调大音量，再次强调：“这只是粗剪，等精修完，加滤镜才会好看。” 余灿抱着笔记本，摊开准备记录：“知道，我们先顺个节奏。” 钊哥翘二郎腿，坐在边上椅子，这后期是他带出来的徒弟，该教的都教了，是时候验收成果。 专题片第一集 是「辣」，视频画面轮番出现：小龙虾、臭豆腐、辣椒炒肉、干锅鸡、酱板鸭，鲜香热辣的一道道美食逼出特写镜头，此时还未加入旁白，光是看样子，听滋啦啦的烹煮声，都已经能想象出食物的美味。 看一会儿，停一会儿，没多久看热闹的同事就散了，各回各工位干活。美食视频这东西，初看新奇，看久了，讨论到剪辑层面就很枯燥。 今朝和余灿对照旁白文字看效果。 今朝：“好像还缺点什么。” 余灿：“试试加花字呢，现在综艺节目里都会用花字来带气氛，在采访环节可以给主厨们加上，看着没那么干巴。” 今朝：“同意，你收拾些文案出来。” 捧着a4纸的打印稿，今朝来回翻了几页，咬着唇，似乎是发现突破口，拿笔在上面划拉几杠：“灿灿，这版旁白文案还得再润色。” 余灿没接话，低头看今朝笔下划拉的几段，这版文案，他已经熬夜写了几个通宵，都是根据老沈给的文字素材调整的，不会有错。 今朝抬眼看他，弯眼睛笑笑：“你看这儿，形容食物只描述直观的卖相和味感是不够的，观众会觉得像看图说话。” 她的笔尖在纸上圈出一段，分析道：“可以具象点，比如干锅鸡巨辣，改成：多重辣椒炝入鸡肉，花椒的麻直爽打在舌尖，味感浑然自成，像烈日灼烤，也像脚踩滚炉，这是淮城之辣特有的霸道。” 余灿对笔尖沙沙滑在笔记本上。记录完后，他拿笔挠了挠头：“这特么比汽车文案还难，我都差不多忘了干锅鸡的味道，怎么写啊？” “有办法。” 今朝放下打印稿，扬眉笑笑：“中午外卖我给你点份干锅鸡，再回味回味。” 回到工位，今朝对着电脑的旁白文稿又看一遍，倒不是她为难余灿，描述美食这事确实不容易，写不好是千篇一律，写过火就是夸大其词，而且旁白文案是画面外的第二表达，疏忽不得。 没多久，小沫在键盘上啪啪敲字的手停下来，挪椅子过来向今朝八卦：“老大，奚首席和向老板最近都不在公司，你知道去哪里了吗？” 今朝盯着屏幕，反问了句：“怎么了？” “我这几次去开会，都不见他们，丁景昱说已经一周没见老板们了。”小沫估量了下，说：“m.x.在搞d轮融资，据说第一笔有9亿，等交割完，他们估值就是百亿美金，我这不是担心会出幺蛾子嘛。” 今朝看她一眼，没懂她想表达什么。 小沫不好意思地笑笑，托盘而出：“我最近和丁景昱谈恋爱，大概率是奔结婚去的，刚巧聊到这个，他手上有m.x.的期权，关乎到以后能不能实现财务自由，我自然是多关心一点。” 噢。 原来如此。 今朝想了想，海市两个字刚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淡淡说：“不知道诶。” 海市是南汽所在地，南汽订单还在保密阶段，连m.x.内部知道的都不多，现在正是处理搅局者的阶段，透露他们去海市似乎不太合适。 小沫狐疑地看她一眼：“你不担心吗？” 今朝：“还好。” 小沫又问：“你是奚首席女朋友，他没跟你说去哪里嘛？” 今朝：？ 这知道得也太快了吧。 小沫一眼读懂她表情，安慰道：“放心，我们早就知道了，瞎子都看得出来，老板也不忌讳这事，跟客户谈恋爱，还能帮他稳住客源，多好啊。” 今朝：“……” - 下午四点，今朝拎包走出公司。 有个新中介约了客户来看房，她请好假，提前两个小时回家，顺便等思斯送小q过来。 回到家，打开窗户通风，今朝窝在沙发上给奚行发信息。 -我该怎样假装经常卖房的样子？ 今朝挺疑惑的，每次她接待看房客户，价格上都会被狂砍几刀，最开始她有点担心这房是不是真得砍掉税费去卖了，但让奚行接待的那几波，对方都只是意思意思砍几个点，而且都对这房挺有意向的。思来想去，她怀疑问题出在自己不够专业，不像经常卖房的样子。 奚行。 -你想挂串钥匙在腰上？ 今朝震惊。 -啊，原来你每次都挂钥匙的呀？ -假装是腰缠万贯的包租公？ 似乎有点道理，他一说自己住隔壁，腰上又挂了大钥匙，客户就会误以为他房产众多，经常买房，眼光卓悦，跟他买准没错。 奚行。 -等我回家带你去报个班。 今朝。 -不至于，我去找串钥匙。 -现在外头还有学这个的？ 奚行。 -报儿童美术班。 -乔今朝，你这联想能力不学画画怪可惜的。 两人一来一往打趣，今朝没顾上找钥匙，门铃就响了。中介带了三四个人过来，其中一个身宽体胖，留着山羊胡，一看就是有点特殊技能在手。 众人在门口穿鞋套时，今朝往那人身上多瞧了眼，隐约听到铃铛声，刚要纳闷，就见那人穿好鞋套，拉开侧包，拿出一块罗盘。 好家伙。 专业！ 今朝站在门外，听中介给他们介绍房子状况，没多久，思斯牵着小q出现在楼道，房子里也没太贵重的东西，相机都锁进了柜子，她往里扫了眼，走去2602给思斯开门。 思斯解开小q的绳子，放它进屋玩，观察着奚行的房子，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朝朝，你认识于晓晓吗？” 今朝接过狗绳，塞进柜子里，皱了下眉：“不认识，但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还以为她来找过你。” 思斯说着，翻出手机给今朝看微信：“她前两天突然来问我这个，我跟她就吃过两次饭，加微信后也没怎么聊过。” 于晓晓的微信头像是张怼脸自拍照，很漂亮的女生，一共问了思斯两句话。 -奚行真有女朋友了？ -是你们那个高中同学？ 今朝想起来是谁了，见过两三次，印象还挺深刻：“我见过她，她当时是来找奚行的。” “于晓晓一直在追他。” 思斯捞起小q咬来的小球，往客厅远处抛去，“之前予航带我去他们几个校友的聚会，只要奚行来，于晓晓半小时内就会出现，如果奚行不来，她几乎都不会参加。” “最开始她也不和我讲话，知道我是予航女朋友，才加我微信，后来我才知道，她跟奚行身边的校友都处得可好了，毕竟大多数是男生，谁架得住漂亮女孩主动跟他们聊天。” “予航说于晓晓是奚行学妹，她听说奚行在本校读研后，就也跟着跨到计算机专业考研，从零开始学，当时他们学校那圈子都知道，为爱考研，可轰动了，而且她是京北本地人，没人想到毕业后，她还跟着奚行跑来湾市工作。” 今朝震惊：“这也太……励志了吧。” 她寻思着，如果让她为了奚行而放弃自己目标，去转专业，她估计做不到。 思斯叹道：“是吧，所以你刚回来的时候，说奚行有女朋友，我有多震惊，于晓晓那么漂亮的女孩，为他放弃自我，矢志不渝那么多年，他都无动于衷，怎么可能随便谈恋爱。” 聊没多久，司壮壮打来电话催思斯下楼。 两人刚走出门口，电梯间走出来一人，思斯瞥了眼，杵了下今朝，悄声说：“曹操来了。” 今朝拉着奚行家门把手，看向来人，是于晓晓。这女孩看见她们站在奚行家门口，快步流星走来，身上的lv圆饼包一晃一晃，跟之前的款式又是不同，果然执着，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包。 思斯：“像是冲你来的，我留下陪你吧。” 今朝哐当拉好门锁：“没事，你走吧。” 关好门后，今朝往2603走去，但没进去，双手环胸站在门口，欣赏屋内中介的三寸不烂金舌。 于晓晓路过奚行家门口，没停，直接走到今朝边上，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遍，趾高气昂发问：“奚行还在海市没回来？” 听到海市二字。 今朝侧脑袋看她一眼，然后抬下巴往屋内点了点：“有兴趣买房吗？正好中介在。”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又没赶上12点的小红花！ 下一章发布前，本章评论通通有红包，我得努力点！ 轻吻陷阱 第74节 第68章 于晓晓是不相信奚行谈恋爱的。 在于晓晓印象里, 奚行一直是禁欲系天花板，不会对异性产生旖旎心思，大学到现在, 追他的女孩不止她一个，也没见过他跟哪个女孩走得近, 越是这样越萌生她的挑战心。从小到大，无论在什么场合，她都是被男生捧在手心里的那个，样貌、成绩、特长样样拿得出手, 奚行没理由看不上她。 偶尔她也设想过, 等某天奚行开窍了, 与她发生点什么, 但不会像别人一样全心爱她, 就算这样她也不亏。 所以之前有人给她发司予航的生日会照片, 看到奚行和乔今朝玩游戏时, 她都很有信心地认定只是高中同学而已, 后来又传他和乔今朝恋爱，她仍是不信。 今天过来, 是要趁奚行不在，探探乔今朝口风, 兴许这高中同学只是幌子，就跟他公司谣传的旅行女友一样, 子虚乌有。 果然用奚行的行程套话, 她没有生气。 于晓晓微微弯起嘴角, 带着八成笃定, 重新打量一遍乔今朝, 偏圆的脸型不算突出, 惊艳的是那双眼睛，杏眼黑眸，眼尾自然上翘，不化眼线也勾人，等瞧见饱满的后脑勺，前后轮廓连成形，于晓晓暗自感慨：好漂亮的一颗脑袋，不过再漂亮也是没用的。 此时，屋起内响起一道男声，口若悬河般说着：“李老板你看，这栋是小区楼王，客厅落地窗正对海岸，玻璃是三层封闭式的隔音，还能挡潮气，海景绝对是无敌……” 紧接传出金属铃铛声。 叮铃铃地响。 今朝兴致盎然地扬起眉，看回屋内，又问了句：“你要进来看房吗？” 于晓晓：“……” 猛拳打在棉花上。 今朝被什么吸引了，自个儿换鞋走进屋内，见于晓晓愣住不动，提醒：“鞋套在边上，自己拿。” 于晓晓懵了。 这人真当她是来买房啊！ 眨眼间，今朝已经走回屋里看热闹，没办法，总不能白来一趟，于晓晓只好拎起鞋柜上的一次性鞋套，套在高跟鞋外，走进屋里。 屋内的山羊胡大叔，左手拿罗盘，右手摇铃铛，在客厅各方位念念有词地转悠，另几人站在沙发边讨论小区配套。 今朝欣赏了几秒山羊胡大叔的表演，等于晓晓进来，随意往岛台指了指：“包包可以放那儿。” 于晓晓没动。 今朝又问：“喝水还是可乐？” 很热情地打开冰箱，拿了罐可乐出来，插上吸管，见于晓晓还是没反应，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她。 于晓晓除了身上背着lv圆饼包，手上还挎有一只低调的黑羊皮工作包，原本不想听今朝招呼，但进到她的领地，又近在岛台边，没法忽略她的动作，下意识还是接过矿泉水，这才将工作包放到岛台，拧水瓶。 今朝喝口可乐，瞧了眼岛台的包。 露出半截w字样的绿色工牌带。 警铃敲响！ w正是高调入局自动驾驶的巨头之一！ 自从在门外听见于晓晓提及奚行去海市，知道这事的人不多，今朝立即冒出两种猜测，一是奚行身边的人告诉她，二是她在工作中获知。现在看见w集团的工牌，更倾向第二种猜测。 于晓晓喝完水，打量一圈屋内，心内登时凉半截。房子空荡荡的，家私都不剩多少，一群人正儿八经地在那儿看风水讨论房子买卖，看样子是真要卖房，而且乔今朝刚才是从奚行家出来的…… 凭女生直觉，这是要发生点什么。于晓晓攥紧瓶子，转头问今朝：“奚行什么回来？” 该不会真是刺探商业机密的吧。 今朝狐疑地盯着于晓晓，w集团的伏线埋得好深啊，找个有瓜葛的学妹来刺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搅局者出现，奚行去南汽的时候过来，w真以为能从她这儿套出时间点，给他们趁虚而入的机会吗。 今朝冷冷回：“你自己问他吧。” 于晓晓瞧见她脸色骤变，心内又被吹了口凉风，僵起嘴角笑了声：“他没加我微信，不然就直接找他了。” 这些年，每次有人拉微信群，她都试着找时机加好友，申请理由试了个遍，都没能通过验证。现在想来也后悔，当初自信太满，以为能一击追到，没想到反倒给自己设了高墙。 今朝喝着可乐，似是没打算接话，眼神飘向房屋中间在看风水的山羊胡大叔，听他讲西北朝东南，面朝大海水能聚财的八卦要理。 于晓晓顺着她目光，往客厅中间看了眼，真不懂这有什么好看的，深吸一口气，语气极尽忍耐：“我有东西要给他。” - 晚上七点多，天色已经全暗。 客厅茶几放有一盒刚泡上的香辣牛肉面，一颗橘子压着纸盖，泡面香气从纸盒缝隙隐隐飘出。 今朝窝在沙发，手里的平板显示出搜索页面，指尖一页页往刷，换着词条搜索w集团入局自动驾驶领域的资料。 半小时研究下来，她发现w巨头集团不仅有内部实验室研发自动驾驶，近两年还投资了几家计算机视觉识别、激光雷达等领域的科技公司，这是有心要布局成全程闭环。 泡面泡好了，今朝拿开橘子，掀开泡面盖，嗦一口面，同时点开手机看于晓晓的朋友圈。 刚才于晓晓临走时，没再追问奚行的回程时间，只问能不能加今朝微信。现在看来，她倒是不忌讳在朋友圈发布自己的工作相关，年会活动、商务宴席感想、内部招聘转发等，还挺活跃的。 翻着翻着，今朝发现一个秘密。 她放下泡面叉，放大朋友圈里的一张团队合影，背后展板上似乎印有一串小钱币，有点眼熟，随即找到刚才看过的新闻资讯，对比确认——于晓晓不仅在w集团上班，而且是在战投部！ …… 与此同时，海市某酒店包厢内，商务酒局进入微醺状态，座上几位都喝了些酒，能谈的，不方便谈的，都在这时候摊开。 向陆明和南汽某负责人密声交谈。 整桌敬酒时，奚行喝了几杯，这会儿脸颊微微泛红，懒洋洋靠着椅背，正在看手机信息。刚在和南汽总工程师谈方案，隔一个多小时才看到司壮壮发来的微信。 奚行挑起眉梢快速扫完，给今朝发信息。 -于晓晓去找你？ 他不认为今朝那股劲儿会被于晓晓为难到，但这事是他自己没解决好，才会拖累到女朋友。 客厅这边，今朝正看着于晓晓的朋友圈照片惊诧不已，嗦几口泡面，敲字回复。 -嗯，来过，我似乎在于晓晓朋友圈发现个秘密，她在w集团战投部上班，而且她知道你们去海市的事！ 奚行睨眼看着手机，拇指悬停在屏边，缓缓发去一个问号。 -？ 今朝放下叉子，速速敲字。 -是不是很惊讶！ -很有可能那个搅局者就是w集团！ 奚行半响才再敲字。 -她怎么还加你微信？ 今朝蹙眉，怎么感觉奚行不太惊讶呢，这就像是好不容易寻到线索，而他早就知晓答案的失落感。 -她说东西要给你。 -你早就知道搅局者是w？ 奚行。 -没有很早，下午刚知道。 这时酒桌氛围还算热闹，两位负责业务的老大聊起后，其他人神态放松许多，开始各自闲聊交流，也没互相劝酒的老一套。 其中一个南汽工程师接了个电话，柔声蜜意：“宝贝我待会儿就回去，你放心吧，今晚的局都是男人，没女的，不信你去问陈工，他也在……” 等电话挂断，边上另一个工程师低声聊起来：“家里那位又查岗？” “诶怎么能这么说呢，这是女朋友想我了，打电话问情况说明她在意我，提醒我注意少喝点，还煮甜品等我回去吃呢，你们单身的，不懂有人等你回家的幸福。” “你小子，长得这么老实还有担心你，肯定是之前没少招惹姑娘，被女朋友发现过吧。” “我看你就是酸，赶紧找个女朋友吧。” 奚行闻声扫了眼那两位工程师，低头敲字主动报备。 -乔今朝，我在喝酒。 今朝吃完泡面，正在剥橘子，沾了一手果皮汁，瞧见手机信息，抽张纸擦手回复。 -我在吃橘子，好甜。 奚行。 -？没了？ 今朝塞了两瓣橘片进嘴里，猜到奚行希望她讲点什么，于是想了想。 -你有空多上上网。 - 两天后，鹿湾小区。 今朝回到家时，刚好晚上八点半，奚行也刚下飞机到家，没多久，两人就牵着小q下楼，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夜晚的花园被路灯照亮，出来散步遛狗的人很多，到了这个点，太阳光热散去，海边抚来的风吹进花园，非常凉爽宜人。 今朝穿了身连帽运动服，单手插着口袋，另一手滑手机，看看界面，又仰头看看身旁的奚行，这人神色如常，一点变化都没有。 肯定是没上网。 她在ins上回关奚行好几天了，到现在都没见他有反应，总不能够是忘记密码登不上吧，明明从y岛回来后，他还发过一张日落照，就是两人在车里重逢那天发布的，唯一一次，他比她早发照片，估计是那天他被气得不轻。 今朝好奇心大，不太能憋秘密，没走几步，就鼓起勇气向奚行伸出手掌，说：“我想——” 奚行左手牵着小q，余光扫见今朝主动递来的手，右手很自然地牵住，在掌心里捏了捏，低头问她：“你想怎么？” 今朝没想到，伸出的手就这么被“打”了下去，瞪他一眼，正要理直气壮提出诉求，眼神扫见边上走来一个身影，话到嘴边就转了个弯：“小q给我吧，于晓晓来找你了。” 奚行无奈瞥一眼，不远处还真站着人，对着自己女朋友不咸不淡笑了声：“你倒是挺大方。” - 树影婆娑，期期艾艾打在两人身上。于晓晓斜挎着包，仰头看着面前的奚行，讲几句缓一下情绪，又再继续，说话声很小，路过的人都不一定能听清。 奚行双手插兜，不时扫一眼在边上遛狗的今朝，约莫聊了十几分钟，接过于晓晓递来的信封，他低头捏捏信封轮廓，似是眉梢也挑了挑，说了句什么。 今朝牵着小q绕在花坛逛圈，不时往两人那儿看去，等于晓晓走了，看到奚行拿一只淡粉色信封，往她的方向走来。 淡粉色信封很薄。 被他一下下拍在手掌。 轻吻陷阱 第75节 今朝还挺意外，以为奚行是去把话说清楚，没想到竟还收封情书回来，她瞧了眼那信封，想问，又怕干预他隐私。 就这么纠结几秒钟。 奚行看见今朝微拧起的眉，得逞地勾着她肩膀往自个怀里带，笑得没心没肺：“我们去买冰激凌。”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鹿湾小区晚上的风很大, 穿梭在楼宇花园间，吹得人飘忽不定。于晓晓这次过来，揣有两个计划, 可真要开口时，又有点犹豫。 她双手抱臂, 抬眼看着奚行清瘦的下巴颏，冷淡平扯的嘴角，很有距离感，不好接近的一个人。但是, 除开想进他家门那次, 奚行对她的态度都还算友善, 更何况现在她有他想要的东西。 于晓晓觉得没人能经得住巨大诱惑, 于是挑起话头：“南汽的订单你们拿下了吗？” 奚行蹙眉看她一眼：“怎么？” 于晓晓低头从包里拿出一个物什, 拿在手里, 解释说：“你知道这次是w集团在背后跟m.x.竞价吧, 之前给m.x.的注资没谈成, 现在估值暴涨，集团内部对m.x.的动向十分关注, 自然也会做些事情。” 向陆明早几天已经打探到消息，奚行并不意外, w集团的做事风格向来如此，对行业黑马围剿吞并, 资本逐利的本质而已。 奚行往边上瞥了眼, 确定今朝没跑远, 才再回头看向于晓晓, 等她往下说。 于晓晓定定看着奚行, 摊开手里的硬盘盒, 扬到他面前，嗫嚅说：“这是我们控股公司提给南汽的竞标方案，里面还有他们备份的源代码……” “于晓晓——” 奚行出声呵斥，毫不留情戳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好不容易进到战投部，你这就待腻了？” 于晓晓原就想赌一局，搬出赌注，更是压上所有信心：“我知道你们迫切需要拿下南汽的十亿订单，d轮交割后，投资方和市场只会看你们交出的成绩单，而且——” 她压低声：“你父亲在内部提出的控股战略，是对标m.x.，压着你们打，你不会不知道吧？” “于晓晓，你不用为我做这些，还不明白吗，就算你牺牲事业，也是没用的。” 奚行眼神平静，下巴颏往今朝方向点了下：“我女朋友还在等我，要没什么事儿，我过去了。” 女朋友比事业还令他着急。 到底是多不在意。 于晓晓定定看着奚行，他的眼睛直白锐利，坦荡荡得不沾半点歪缺，这会儿她才意识到，真的有人能无视巨大利益，甚至连一秒犹豫都没有。 也对，他可是奚行啊。 他是那个大学靠着自研开源框架在ai界崭露头角，刚与师兄确立项目就有vc追投的天才，这样的人，不需要依附家世，更不屑歪门捷径，他的底气是他自己，他的光明磊落，更是刻在骨子里的。 于晓晓低下脑袋，粲然笑开，自愧弗如，从提出赌注那一瞬，她就彻底输了。 “等一下。”于晓晓放好硬盘，犹豫一瞬，拿出一只淡粉色信封：“这个还给你。” 奚行的眉梢挑了挑，看一眼信封，接过，拿在手里捏捏信封轮廓，大概知道是什么，嘴角微勾起：“谢谢，两清。” …… 路旁树叶被风吹得窸窸窣窣，湾市的秋天只是虚晃一枪，稍大点儿的风略略抚过，连绿叶都不屑换上秋装。 两个人，一只狗，往小区对面的红树林走去，那儿靠近海滩，摆有各式临时摊位，逛摊看海的人很多，尤其在晚上。奚行单手揣兜，另一手上捏着那只淡粉信封，有意无意地在今朝面前晃悠，就是不拆。 这男朋友多少有点过分。 情书收得明目张胆，一点都不避讳。 今朝的好奇心给他撩得七上八下，忍了会儿，愤愤挥出一肘，提醒他：“不看看吗，估计是手写的呢。” 奚行余光瞥见肘风，抬手接住她胳膊肘，吊儿郎当笑着：“没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好看你还晃得起劲。 真是无语。 今朝哼一声，摆头去看马路上的车。 奚行松开她胳膊肘，往她凑近了点：“你怎么不问，于晓晓刚才和我说什么？” 今朝有样学样：“没什么好问的。” “噢，还以为你会关心我事业。”奚行轻描淡写叹了句：“于晓晓找我说南汽订单的事儿，你要是不感兴趣，那就算了。” 今朝竖起耳朵，转头看向奚行，整颗好奇心都被他吊起：“她果然知道w集团内部消息对不对，前两天来找我，表面上是踩场对线，实际上想刺探情报？” 奚行无语，拿手敲了下她脑袋：“你呀你，少看点商战片，编剧都没你会想。” “w集团确实操作控股公司来拿订单，南汽本来准备和我们直接签，但看到他们方案后提出竞标，之前我和老向还奇怪，前装方案的项目很少会临时起意换合作方，去了海市才知道，搅局者提出的技术方案和我们的非常相似。” “怎么会这样？”今朝纳闷，每家公司的技术模块都不一样，实施到底层硬件、终端设备上更是差异万千：“难道你们的代码被泄露了？” “嗯，可能性很大。” 奚行看小q溜溜达达，听见海浪声就兴奋，连着拽了今朝几下，他接过狗绳牵着，继续说：“没证据不好跟那家公司对簿，这事儿得从我们内部入手查，不过我没想到，于晓晓会拷出备份代码拿过来。” 今朝不敢置信地看看奚行，又看看他手里那只信封，转瞬笑笑：“你不会要的，就算m.x.被逼到油锅边，你也不会接受的。” 真要了那份代码，于晓晓的职业生涯多半就毁了，更重要的是，奚行不屑做那样的事。 奚行笑了：“这么相信我啊。” “当然，毕竟——” 今朝迈上路梯，往夜市摊走几步，侧着脑袋得意洋洋地对他笑：“你可是我亲自认证的男朋友。” “亲自认证，怎么你之前还有非认证的男朋友？”奚行捞过她肩膀，紧紧箍在怀里，只想问个清楚，“有几个，约出来聊聊。” “有六七八个吧。”今朝回得义正言辞：“排排躺在我家柜子里，每天都等我宠幸呢。” 沿着红树林外边摆设的摊点，五花八门卖什么都有，棉花糖、糯米糍、烤红薯、手锤柠檬茶等等，多数是零食小吃。两人说说笑笑，一路逛到报刊亭的冰柜前停下。 奚行拉开冰柜玻璃，今朝弯腰挑冰激凌，挑了两支八喜的榛子巧克力口味，问：“尝尝这个？” 奚行嗯了声，拿起手里的淡粉信封，当着今朝的面撕开，抽出一张二十元人民币，递给报刊亭老板，随手将空信封揉成团，抛进旁边垃圾桶。 今朝刚掀开冰激凌盖，舔了下纸盖沾上的冰激凌，看到奚行一系列动作，眼神随着行云流水的抛物线，落进垃圾桶，好奇心顿解。 搞什么！ 二十块钱忽悠她半个晚上。 真是服气！ 她大概能猜到原委，之前在家门口那次，奚行就在问于晓晓要二十块来着，现在还完钱，于晓晓的念想应该是断了。 奚行撕开冰激凌，低头看她一眼：“我说了吧，信封没什么好看的。” 海堤边的风疏疏散散，海平面上的作业油轮亮起灯，从岸边看去倒像是的小型灯塔，是陆地延展到海上的触角。走到行人稀少的栈道，小q终于能解开绳子束缚，跟在两人脚边晃悠。 两人沿海岸线栈道，漫无目的地散步。今朝吃完巧克力冰激凌，低头踢几下小石子，突然向奚行伸出手，“我想看看你手机。” “查我？”奚行吊起眉梢，手上动作却是很乖，想也没想捞出手机，递过去，顺便拿走她手上的纸壳，折好捏在手里。 “锁屏了。” “0908。” 今朝摁亮手机屏，听见密码，指尖悬停，抬眼看他：“奚崽崽，你好恋爱脑啊。” 奚行一点儿也不介意这个标签，恋爱嘛，谁能不上头的，“乔今朝，你翻我手机，是不是挺在意我的？” 今朝没答，注意力全放在他手机上。下拉界面，跳出搜索框，搜到ins图标，定睛一看，果然，连app都好久没更新了，她点了下图标，自动加载更新，将手机还回去，不由得叹一句：“你是多久没上网了？” 奚行接过手机扫了眼，差点被她气笑，嘴角扬着：“你一直说上网，原来是这个啊，哪家大号又收录你照片了？” 说着，他点开更新完成的app，看到今朝的账号上的自我介绍，光明正大写着：男朋友@x_sunset，于此同时，今朝的账号回关了他的账号。 奚行眼神怔愣，同时看到自己主页右下角跳出n条新评论，点开查看。 古巴的老爷车照片。 z_sunset：当时我就在想，你会喜欢这里的，那么多漂亮老爷车，哪辆是你的dream car呢？ 尼罗河日落照片。 z_sunset：这个景观位特别壮观对不对！在这儿等日落那天我连续工作了十八个小时，看到金光粼粼洒满河面那瞬，所有疲倦都不见了，好神奇呀！ 卡兹别克雪山照片。 z_sunset：那次从雪山下来，我买到手写的假车票，最后是乘装满土豆洋葱的小面包车下山的，那是我坐过最最最颠簸拥挤的山间小车，希望你去的那次没有被假车票骗到。 皇后镇悬崖照片。 z_sunset：我很喜欢这里，上次去得匆忙，很多地方都没能玩到，等以后有空，我们一起去开房车环游好不好？ps：我想一家家酒庄喝下去。 …… 今朝迟来的评论，跟她本人一样，话很密，像是想到什么，就一股脑地啪啪敲进留言中，但她也敲得很仔细，每张照片底下都评论了，因为，每一张照片都与她有关。 奚行的眼神定在手机屏上，一条条点开品读，一字不落看完，他原本没想让今朝知晓这份心意，生怕这份自以为是的跟随，会让她感到负担，甚至是道德绑架，毕竟那时他和她什么都不算。 可今朝字里行间洋溢出来的热情和真挚，就像掀开盖的汽水泡泡，又细又密，咕噜噜涌向四肢百骸，让人有点飘飘欲仙。 怎么办。 他的女朋友好可爱。 奚行笑着，看一眼路灯折下的两个身影，然后抬手，捏住今朝脸颊，松一下，紧一下，感受弹滑的真实感：“挺好的，不是做梦。” 今朝眉毛拧起：“你是不是过分了，有谁确认梦境，是去捏别人脸的！” 她伸手正要反击。 奚行却猝不及防张开怀抱，低头看她：“乔今朝，给我抱一下？” 没等今朝反应，奚行一把将人捞进怀里，这么多年过去，她的身量倒是一点没变，轻得跟小猫似的，他紧拥着，下巴颏抵着她脑袋，低低声，一句句回答： “没看到dream car。” “金光日落很神奇。” “我没有遇到假.车票。” “好，我们一起开房车环游。” ………… 轻吻陷阱 第76节 夜晚的红树林边，海风簌簌，携手穿梭在岸堤边的，大多数都是情侣。奚行和今朝的拥抱，与任何一对在海边被夜景触发相拥的小情侣没什么不同。 不过，也有不一样。 他们是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才走到这里。 - 周末那天，今朝回到宋女士家吃饭。 自从知道宋女士生病后，今朝的迁就界限也一点点加宽，比如到宋女士家和魏国钧一起吃饭，比如在宋女士强势的耳提面命下，尽可能地少反驳，只要顺着她脾气，就很少会吵架。 吃完饭，魏国钧在厨房洗碗，今朝陪宋女士留在客厅聊天，宋女士家的经济收入不足以支付住家保姆，加之生病几年，医疗开销不菲，好在魏国均能承担大部分家务。 桌上摊开几大盒药片，今朝边听着宋女士说话，边打开药瓶，按照瓶身剂量，按次数倒进小药盒，帮宋女士一格格分装好。 今朝拆开一板胶囊，嘱咐道：“我在手机设了服药闹铃，到点了您打开这个白色盒子吃药，记得是温水啊，别太烫，对食道不好。” 宋女士磕着瓜子，手上拿遥控器调台：“朝朝，你拍的那个美食片什么时候播啊，我跟宁阿姨她们都提了，到时要帮你提高收视率。” 今朝笑笑，将胶囊放进小格子：“电视台还没定呢，我们在加班赶工，估计下周才能提去审片。” 宋女士斜斜瞥女儿：“又是加班啊，你是导演，这事儿不用自己做吧，女孩子不能太拼，趁年轻好好打扮自己，比什么都强。” 今朝没应，也没反驳，分装完药片，看一眼手机信息，奚行已经等在门外，她摁灭手机起身：“妈妈，我回去了，下周再过来。” “还早，陪我看会儿电视，等下让魏叔叔送你回去。” “不用，男朋友来接我，我们得回去遛狗。”说着，今朝走去换鞋，拉开大门，坐在门廊小板凳上系鞋带。 宋女士穿着拖鞋，遥控器都还握在手里，就紧步跟到门外，刚才听到车声，被今朝这么一说，倒是要会会她那个小男朋友。 宋女士双手环胸，眼神往外挑去。 先是看到辆黑色越野停在门口，车门边站着一位极英俊的年轻男人，年纪轻轻开七位数的车，家底挺厚，再看他身姿，双手抄兜，眼神很正，皮肤白，鼻梁骨也够高，一看就是小女孩喜欢的类型，难怪将她女儿迷得颠三倒四的。 今朝没想到宋女士会跟出来，坐在小板凳上往外扫了眼，又仰头看看宋女士，突然有点不知所措，这会儿让奚行见家长也未免太早了。 宋女士倒是没给今朝反应的机会，对着门外的男人直接喊话：“你就是那个纯情男大？” 作者有话说： 奚行：说说，你是怎么介绍你男朋友的？ 今朝：我什么都没说过啊！！ 下章发布前，红包继续。 第70章 奚行开车过来时, 原想按今朝说的，停在路口等她，但到了地方发现路口距离宋女士家门口有几百米距离, 索性将车停在宋女士家正门口。 没想到刚看见今朝开门换鞋，连带着出来一位淡妆精致的女士, 怀里揣着遥控器，很有架势地，冲他质问：“你就是那个纯情男大？” 奚行眉梢微拧起，愣住半秒, 扫一眼坐在板凳的今朝, 随后很有礼貌地颔首：“阿姨您好。” 今朝手里还捏着鞋带, 听到这句, 差点没从板凳掉下来, 仰头对着宋女士就是一声：“妈——” 老底都要被亲妈掀光。 这昵称喊出来怎么有点不正经。 今朝咬牙切齿地, 胡乱系鞋带, 下巴垫在膝盖上, 也不敢去看奚行，小声跟边上宋女士嘀咕：“您快回屋吧, 我们要走了，家里的狗很着急……” 宋女士目光灼灼审视着奚行, 并未搭理今朝的话，手上遥控器往屋内指了下, 不容置疑说了句：“进来喝杯茶。” 说完就进屋了。 今朝刚系完鞋带最后一环, 手指僵住, 转头看到宋女士从门后备用鞋架拿下一双细高跟, 微弯腰, 从容有度地换掉拖鞋, 咚咚咚往客厅走去，再看奚行，他已经拉开那半山铁门，优哉游哉走进来。 麻了。 刺激战场都不带这么玩的。 今朝低头埋在膝盖间，放慢动作解鞋带，试图多缓冲几秒，奈何事与愿违，解开一只鞋，脑袋同时被人敲了下。 奚行站在板凳边，捏小猫似的捏起她后颈，居高临下对上她眼睛，压低声：“纯情男大，嗯？” “你不觉得……”今朝尴尬地弯起眼睛，急中生智：“这样称呼很有情趣吗？” 奚行很感兴趣：“怎么个有情趣法，展开说说？” 这哪敢展开。 总不能说当初选模特时肖想他吧。 今朝的脸蹭地红了，套上拖鞋，麻溜站起来，转移话题：“你渴了吧，我妈妈喊你喝茶。” 客厅里，宋女士蹬着七厘米高跟鞋，平顺妥帖的小套裙，闲闲坐在茶椅上，桌上的连座烧水壶咕噜冒水汽，见今朝和她那个小男朋友进来，她才拎起水壶，入水洗茶。 等人落座，宋女士眼神直勾勾盯着奚行，开始盘问：“哪个学校的？” 奚行坐在对面位置，身姿比往日还要板直，也没看手机，手指骨在桌面叩三下，接过小茶杯，不卑不亢回：“a大。” 宋女士略感意外：“回湾市实习？” 今朝坐在边上茶也没喝，赶忙解释：“他是我高中同学，已经工作了，不是学生。” 宋女士觑女儿一眼，接着又问：“在哪家公司上班，爸妈做什么的？” 今朝脸色绷不住了，后悔带奚行进来受刑，想要打断：“妈妈！” 奚行喝完茶，淡定笑了笑：“在自动驾驶公司工作，我母亲是医生，父亲是科技商人。” 宋女士毫不客气地打量起来，从他眉眼到身量，暗自感叹，多亏打小在今朝耳边唠叨审美的事。她往小紫砂壶注水，下巴扬了下：“朝朝，切盘哈密瓜出来，我低血糖想吃点水果。” 今朝：“……” - 厨房里，魏国钧刚洗完碗，正用百洁布擦洗灶台油烟机，边上放着雪蛤炖盅正要入锅炖煮。 今朝进来后，敞开厨房门，从冰箱抱出哈密瓜，将砧板移到靠近门边的操作台，竖起耳朵，留心屋外动静，盘算着如果宋女士问题尖锐，将奚行吓跑了，或者两人聊得尴尬，她要随时跑出去制止场面。 就在她切出小盘哈密瓜时，客厅突然响起关门声—— 不会吧！！ 今朝握着水果刀，跑到门廊边瞧去。 宋女士背对着坐在原来位置上，奚行刚从外面进来，坐回茶台边，他眼神还挑了挑，看一眼墙角边的今朝，像是在说没事儿。 今朝松一口气，回厨房切完剩下的哈密瓜，速速收拾完瓜皮砧板，捧着果盘往客厅去，想着待会儿不能多聊，要找个机会把奚行拽走。 但事情跟想象的不一样。 今朝刚进到客厅，就听到宋女士的欢畅笑声：“真的吗？我是外行，你可别蒙我，我家朝朝真有那么厉害？” 奚行慢悠悠喝茶，下颌轻点：“嗯，她现在是明室入选影片的最年轻导演，几位业内人士看了她的片子，评价蛮高的。” 宋女士翻着折页，笑得合不拢嘴，想拿手机拍照，奚行坐在那边又说：“这份您留着，我车上还有。” 今朝很诧异，没想到奚行在和宋女士聊纪录片，而且竟然没谈崩，要知道半小时前，宋女士还在嫌弃她工作加班多。她放下果盘，坐回位置上，看了眼宋女士手里拿的折页单，兀自叉起块哈密瓜吃起来。 后面的聊天，今朝没再插话，主要是奚行跟宋女士在聊纪录片，没多久，魏国钧忙完厨房活计过来，也坐在茶台边，听说奚行的行业后，聊了几句协同办公的软件问题。 临走时，今朝已经默默在旁吃掉半盘哈密瓜，擦擦嘴，拎上包准备出门，宋女士突然喊住，意味深长地在两人身上扫了眼：“你们一起养了狗？” 今朝正在想，小q算不算是她养的呢，毕竟她只是有空遛遛而已，奚行接住话头，嗯了声：“一起养了只小柴犬。” 宋女士神色复杂，半响，摆摆手：“你们注意安全。” - 宋女士家在城郊，距离南区有三十分钟车程，出小区后，周围尽是高矮不一的民建房，路面铺设也不如市区内，每年都要翻修几次的柏油路平整，本就萧瑟，夜色浓厚时更甚。 奚行不太熟悉路况，调出导航地图选路线，手指轻拨转向灯，扫了眼后视镜，见今朝愣神，腾手揉了下她脑袋：“想什么呢？” 今朝上车后就做沉思状，眉毛微微拧起，目空前方，慢吞吞反问：“你说，问是不是一起养狗，什么意思啊？” 奚行：“宋阿姨以为我们住在一起，想确认发展到哪一步。” 今朝反应过来，之前几次聊天没提过男朋友是邻居，难怪会这样这误会：“那刚才回答一起养，岂不是更误会？” “不挺好吗？” “嗯？” “省得以后再解释一遍。” 奚行从后视镜瞥一眼今朝神色，试探道：“你现在住的房子很快就要出掉，到时你真打算搬去别处租房？还是想搬回你妈妈家住？” “肯定不搬回来，我不习惯和继父住。” “乔今朝，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今朝突然侧脑袋看看奚行，又迅速摆正，这个问题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她怕自己抵抗不住诱惑，奚行这人太清心寡欲了，恋爱以来，说接吻真的就只是接吻，最多给她抱一抱，而且她还担心，“我怕你不收我房租。” 奚行无语：“我说的是同居，不是合租，当然，房间很多你可以自己选。” 没劲。 “再说吧。”今朝瞥开眼神，漫无目的看向窗外，小声嘀咕：“我不一定有那么大克制力呢。” 奚行没听到后半句，邀请女孩同居这事儿他也是第一次干，不好再追问，见她摆头，以为是不高兴，抬手拍开扶手箱，喊她：“想看折页吗？” 上次在淮城电影院发的，是奚行自行印发的宣传页，这次的是明室放映厅为后续放映宣传，正式印发的系列影片折页，《数游风波录》和《河流之源》都在其列。 今朝这才回头，差点忘了，刚才宋女士手上拿的就是明室折页，她拿起一张，快快乐乐地翻着：“赵昕说印刷厂今天刚送到，你怎么就有了？” 奚行若无其事：“顺路去了趟。” 今朝半信半疑，翻了会儿折页，确认上面的片名介绍没有印错，慢悠悠揭穿：“虽然我方向感不好，但你爷爷家在东区，明室所在的创意园在西区，天差地别的距离我还是能分清的。” 她嘻嘻笑地凑到扶手箱上，欣赏奚行被揭穿的表情，补上一刀：“你绕路去拿折页，想提前校验，怕印错？” 奚行没答。 今朝也没动。 直到，奚行被她看得耳郭泛红，眼睛紧盯前方车况，抽手将她脑袋抵回去：“坐好。” 今朝看得挺清楚，奚行是那种事情做到九分十分，自己只说一二分的人，不管怎样，她仍是很感激，点开顶上小灯，给汪雪莹拍了照片发过去。 轻吻陷阱 第77节 回到家楼下停车场已是晚上十一点多。 乘电梯到二十六楼，今朝手上拎两份折页，心里想着回家干另一件事，路过2602，跟奚行打完招呼，抬脚就要走。 奚行没开门，伸手拽住她胳膊肘，将人拉回来，认真提醒：“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今朝抬眼，睫毛颤抖两下。 以为被看穿了有点心虚。 奚行看着她眼睛，觉得好玩，差点没忍住笑，凑近她唇，克制地碰了碰，低声问：“想起来了吗？” 今朝懂了。 这家伙在说，一天没亲他了。 她伸手定住奚行脖子，使坏地往他唇上碰了碰，然后退走，就是要逗逗他，顷刻间被奚行捞住，单手搂住腰，另一手抵住她后脑勺，敲开唇齿，深深抵入。 静谧楼道中，啄吻声与窗边月光纠缠，今朝的理智都被月亮晒干，摊成薄薄一张纸，跟月光一样稀薄，跟潮汐一样不可控，扶在奚行腰侧的手，触到薄薄一层肌理，很有弹性，没忍住捏了捏。 果然，奚行又是条件反射一震。 今朝有点扫兴，咬住他嘴角撒气。 看吧，他果然不给碰。 作者有话说： 今朝：当之无愧的纯.情.男.大！ 第71章 刚进hl时做的几个项目陆续结款, 这个月，今朝开始有奖金进账，账户余额总算是好看了些。她划出几万块, 转账给宋女士还学费，另外留出一笔, 等房子交易后找个名义转给汪雪莹。 记完账，今朝随手拿起桌上的原子笔，优哉游哉耍笔花，周边同样收到进账短信的同事们, 小沫和秦畅俩女生已经在讨论电商节的购物清单, 余灿时不时插上一嘴, 不用苦兮兮赶项目进度时, 组里的工作氛围都挺好的。 今朝对买东西的兴致不大, 喝口咖啡, 看向电脑屏幕, 上面显示出一篇国内媒体报道的新闻：《cvpr年度论文奖公布：m.x.团队斩获最佳论文奖》。 几十家关注顶会盛况的媒体, 都报道了m.x.的获奖情况，奚行的个人战绩再度被提起, 大概是没约到专访，大部分文章都在罗列他历年的论文奖项、公司融资历程, 有几家擅长抓眼球的媒体，收到将要d轮的消息, 给奚行封出百亿天菜的绰号。 今朝嘴唇轻抿, 盯着百亿天菜的标题, 想了想, 捞起手机给奚行发信息。 -嘴角还疼吗？ 昨晚有点没轻没重, 咬了他一口, 当时灯光暗，今朝也没看清他嘴角是不是被咬破了，挺过意不去的。 很快，奚行回复。 -给你买了东西，记得签收。 这时，前台姑娘抱来一堆快递盒，沿路给同事们派件，走到今朝边上，讳莫如深地瞧她一眼：“乔总你的口味好……特别啊。” 今朝：？ 接过箱子，今朝习惯性伸手拿开箱刀，对准墨绿色箱面，才看到大写几个字：婴幼儿波浪形磨牙棒（胡萝卜味），悬在胶带封条上的刀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谁谈恋爱给女朋友送磨牙饼干啊！ 这是买错了吧！ 今朝再次确认一遍收件人信息，划开箱子，对准饼干盒的字样，拍照片发过去。 -照片.jpg -磨牙饼干？ 奚行。 -送货速度还挺快。 -多吃点小饼干。 今朝懂了。 他是在讽刺她牙齿尖利！！ 正要敲字还击时，边上的小沫探头过来好奇，从今朝手里抽了根磨牙饼干尝味道，眼睛一亮：“味道好健康呀！” 秦畅也跟着试吃：“是诶，很适合做办公室零食，我看看配方表……不错不错，我也要下单。” 今朝狐疑看着两位女同事，前台说得没错，她们口味好特别，索性分了几盒饼干出去，拿起手机，笑眯眯地反唇相讥。 -孩子们很喜欢，下次多买点。 - 下午三点，m.x.的pr拉通临时会议，今朝喊上项目组小伙伴去会议室连远程设备。 对方pr总监上线后，语速飞快，三两句交代原委：“有这么一个事儿，我们公司有个前员工，是算法组前任leader，该员工离职前盗取公司机密文件，并且违反竞业条款，在外成立同样做全栈自动驾驶技术的竞品公司，灵风智行——” 揪出来了？ 今朝蹙紧眉头，靠近去听。 同时，她手指啪啪在电脑网页搜索关键词，企查网显示，灵风智行是去年成立的公司，股权结构中最大占比的股东正是w集团。 pr总监：“我们监控到各大行业群有人在散布m.x.高层内斗，中坚团队出走的谣言，近期是我们融资前的敏感期，希望将相关讨论控制到最小，给我们争取处理时间……” 听到这儿。 小沫余灿秦畅几人面面相觑。 这种商业撕逼戏码，偶尔会在行业群里见到图文并茂的讨论，足够媒体连开几篇万字长文，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来回翻炒，消息一经传播，影响好坏就难以把控，所有企业都不希望沾这样的事儿。 今朝屏住呼吸，快速浏览灵风智行相关信息，舆情管控并不是她擅长的领域，眼下需要配合的，便是调配人手协助pr总监的工作，提前接触媒体以防不实报道。 等挂断连线，会议室内叽喳讨论起来： “灵风智行是w控股。” “难怪敢在法律边缘游走！” “之前有家国外巨头也是状告前员工盗窃商业机密，官司战线拉得很长，不过他们是超级大公司，捏蚂蚁是轻而易举。” “m.x.没有背靠集团，在融资关头摊上这事儿，也是倒霉。我赶紧联系几家媒体，探探口风吧，别明天就给爆出来吸引火力。” 今朝安排余灿和秦畅机动配合m.x.的公关行动，一个能写，一个有媒体关系，小沫则潜进各大行业群，随时汇报情况。 分配完工作，紧接到美食专题片项目组的视频审阅，钊哥那边等着修改意见赶工。 一直忙到快下班，今朝才回到工位。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桌上的原先拆开的磨牙饼已经分完，她弯腰从地上箱子拿出一盒，拆开，拈起一根咯吱咯吱咀嚼。 手机跳出奚行半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我和老向约灵风智行来谈话，今晚不能去接你了。 今朝叼着磨牙棒，双手敲字。 -没事，反正我也要加班。 按发送键前，想了想，删掉重敲。 -你加油，把坏人揪出揍一顿。 -我自己打车回，晚点再去遛小q。 今朝咯吱咬碎磨牙棒，点开网页，她最近在学一个新技能，昨晚在家用macbook摸索了下，跟着教程走几步，卡住了，趁现在有空，换公司电脑再试试。 没多久奚行回复过来。 -对我女朋友好点。 -认真吃饭，别拿饼干充数。 整箱饼干摆在面前，不吃岂不是没天理。今朝抓起两根磨牙棒，摁灭手机屏，控着鼠标埋头学习。 七点半，小沫忙完手头工作，坐在工位上刷手机，突然看到什么新奇的，眉毛鼻子竖起，转向今朝，啧啧感慨：“奚首席好勇啊！” 今朝斜斜睨向小沫，一时间千百种可能性在脑袋盘旋，奚行他该不会跟灵风智行谈不拢，气急败坏将人家暴揍一顿吧？ 不会，他不是那样的脾气。 用脑子想想都知道，本来占理的事儿，一动手就会闹得很难看，还解决不了问题。 她咽下饼干，急急问：“他怎么了？” 小沫扬起手机界面，向她示意：“你快看手机，奚首席刚在朋友圈官宣了，他的圈子有那么多投资界大佬，还有媒体人，在朋友圈发这个是不是有点高调——” “不过好甜啊！！” 今朝打开微信，直接点入奚行的头像，看清他发的内容。 奚行：预祝乔导纪录片《数游风波录》首映成功。——转发明室放映宣传售票的文章链接。 壮壮：看你炫耀的劲儿，校友群都还不够你发挥是吧。 思斯：朝朝牛掰！ 统一回复：嗯，是我女朋友。 今朝松口气，明室放映的官方刚发售票宣传，她都还没抽空看呢，谈判桌上的人倒是率先转发了。她咬着磨牙棒，嘴角扬起，默默点了个赞。 - m.x.公司，向陆明办公室。 矮茶几上摆放有成套功夫茶具，向陆明爱喝茶，严格来说是与潮商来往频繁，久而久之养成了喝茶谈事的习惯。 这会儿，向陆明坐在沙发主座沏茶，拈起分茶盅倒入几只小杯，两杯推到客位。 被约来谈话的陈善林，及他的助理，分别坐在边上的独凳。陈善林低头拿起茶杯，没喝，咚一声又放了回去，车轱辘话来回卖惨，讲自己创业不易，讲团队百多号人等着养活，现在愿意放弃南汽的竞标，希望前老板念在旧情大事化小。 奚行坐在对面沙发，背靠着，懒散敞开腿，听见大事化小这句，扫他一眼，随后身体前倾，手机啪嗒倒扣桌面，手肘搭到膝上，漫不经心笑笑：“你不会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当枪使吧，事情走到这儿，不走官司怎么解决？” 语态平和，却是绵里藏针。 向陆明拎起热水壶，给茶宠小蛙浇起热水壶，引导话题：“官司呢我们是打定了，到时会有律师找你们谈赔偿。” 绿蛙变红蛙。 赤辣辣的红。 谈判最怕这种寸步不让的。 轻吻陷阱 第78节 陈善林没想到平时春风和气的两位老板，会如此强硬，他双唇紧抿，低头绞手指，也没犹豫多久，眼神朝助理扬了下：“我们拟有一份赔偿计划，您二位看看？” 助理立即递出纸质赔偿方案。 昨天陈善林收到消息，m.x.已经调出板上钉钉的铁证，想来是当初复制代码时留下把柄痕迹，他们连夜找律师起草方案，前老板不约谈，他们也准备自己过来谈和。 提完方案，陈善林和助理离开了。 人走后，向陆明翻看方案文件，拿茶杯的间隙，余光瞧见奚行捞起手机，专心致志地敲字。 向陆明甚是不解，凑近瞧了眼，一个没留神，整杯热茶焖入口，烫得他张嘴直哈气，顾不上喝凉水中和，他也捞起自己手机，点开微信群确认。 他没看错吧！ 几年不在a大校友群说话的奚神！ 竟然在群里发小广告！ 「a大校友群」 奚行：乔今朝导演力作《数游风波录》，将于周末明室放映厅首映，五大城市皆有放映，有兴趣看纪录片的朋友可以来捧个人场。（链接） 「a大计算机系群」 奚行：有人了解数字游民吗？ 室友a：卧槽，奚神现身。 隔壁班b：奚神也在关注数字游民吗？ 奚行：嗯，多关注点新东西总没错。 奚行：你们有兴趣的话，周末到明室放映厅看我女朋友的纪录片《数游风波录》，五大城市皆有放映。（链接） 室友a：？？被盗号？ 隔壁班b：神马！传言是真的？？ …… 向陆明来回切群，对比完文字仍不敢信，这家伙不仅发小广告卖票，还每个群发都不一样的文案！ 他默默喝杯茶，冷静几秒，开始敲字。 -我作证，是他本人。 -你们奚神不仅恋爱了，而且相当上头。 - 周六下午场放映的是汪雪莹的纪录片《河流之源》，周日下午场才是今朝的《数游风波录》，不过周六这天，奚行和今朝也到了明室放映厅的首映现场。 两层楼高的厂房建筑，性冷淡式的灰泥墙面，一楼入口区贴满文艺作品海报，往里切割出一大一小两个影厅，二楼是办公区及会客平台。这样一栋外观极朴素的改造建筑湾市老街，一眼望去不起眼，确实大批文青的周末聚会首选。 纪录片场排在小影厅，一百二十张椅子。影片开始后，今朝和奚行坐在最后一排，她仔细数过，上座率有百分之六十，观众的观影过程还算沉浸，对于新人导演而言，是及格之上的水准。 傍晚，看完纪录片出来。 今朝开开心心地给汪雪莹发微信报喜，这边刚发出去，那边收到中介发来的看房信息，原本约在周日早上的买家，临时有事想调到现在看房，已经在小区楼下等了，问她能不能赶回去。 今朝摇摇奚行的手，想提议回家。 奚行也在给谁回信息，眉毛微微舒展，敲完字，单手抄着兜，另一手拎手机转了圈，神情甚是愉悦：“宋阿姨要过来看狗。” 今朝噢一声，跟阿姨聊天啊。 很快她反应过来，拧眉问：“我妈妈？” “什么时候来？” “她为什么要来？” 奚行：“她刚出门，半小时后到。” 啊？ 可是！ 今朝思路有点混乱，这事儿不好搞啊。 待会儿买家要来看房，她肯定得去接待。万一被宋女士看到，房子马上要卖掉，非闹着逼她回家住不可。 她仰头看着奚行，越想越不对劲：“为什么我妈妈和你说？” “我进厨房十几分钟，你们就加上微信了？” 作者有话说： 奚行：加丈母娘微信怎么了？ 第72章 硕大圆润的日落, 低悬于楼宇间，反光玻璃、榕树阔叶、汽车车顶都镀上细碎金光，恍恍惚惚地闪烁, 似有消融一切事物的本领。 黑色越野驶出拥堵主干道后，迅速拐出岔口, 挑了条没有红绿灯的小径，一路往鹿湾小区驶去。 今朝坐在副驾驶，脚尖掂起放下，掂起又放下, 着急观察前方路况, 生怕再遇上堵车, 要多花几十秒等待, 见到前方轿车放慢车速转弯, 她整个人都快趴到空调出风口, 简直要坐到车前盖去。 奚行看她许久, 实在忍不住, 左手控方向盘，右手伸到她后颈, 使点劲儿捏住，往后扯到椅背上, 淡声警告：“坐好，还有四分钟到家。” 今朝终于肯安分坐回原位, 定定神问：“我妈妈微信怎么说的, 只是来看狗子吗？” 奚行：“她说到南区朋友家打牌, 顺便来看我们养的狗。” 南区的朋友, 应该是去宁阿姨家。今朝抿起唇, 只觉难办：“她应该直接问我的。如果刚巧撞上中介, 看到我在卖房就麻烦了。” 奚行笑了：“这事儿好办。” 今朝扬眉：“嗯？” 奚行嘴角勾起：“宋阿姨已经误会我俩住在一起，不如——” “对哦！”今朝恍然大悟，秒懂接上：“不如我就假装住在你家，等我妈妈来了直接引到你家去，不会和中介撞上。” 奚行：“……” 今朝：“完美啊！” - 到家时，中介小吕已经带两个买家等在2603门口，今朝火速开门，连鞋套都没让他们套，直接将人引到客厅内。 奚行双手环胸，吊儿郎当地倚在门边，看今朝忙里忙外招呼中介的架势，恨不得让他们三分钟内看房完毕。 过了会儿，他抬起手腕，看一眼手表时间，走进屋，将今朝拉到边上，轻抬下巴往房间一点：“收东西吧。” 今朝纳闷：“收东西？” “不装得像点，你妈妈好忽悠？” “有道理，我找几件衣服过去。” 说完，今朝慌慌张张跑回房间，捞几件常穿的衣服塞进旅行袋，想想又觉得不够，拉开柜子，兜了几只包进去。 一溜烟跑回客厅，递给奚行。 奚行接过旅行袋，闲闲瞧了眼，挑剔起来：“不够，多装点，你的兔子头箍呢？” 今朝将信将疑问：“头箍也要？” 奚行单手拎着旅行袋，言之凿凿：“当然，我们同居住一起，洗漱室不得放点女孩儿的东西？还有你爱用的小物件也放进来。” 这么说也没错。 今朝点头。 她跑到洗漱室和化妆桌收拢一堆小零碎，统统塞进旅行袋，信心十足：“搞定！福尔摩斯来都看不出破绽，你先去布置现场，我这边完事儿就过去。” 奚行满意地掂了下旅行袋：“好。” 中介这边，带看房的两位买家客厅和几间房间都转了个遍，停在玄关处谈小区配套，学区、商超、地铁站挨个介绍遍：“咱们这个小区指标南小和南中，都是本市四大名校之列，出门有地铁，后边是沃尔玛，五星物业服务——” 今朝在边上听着，急成热锅上蚂蚁，时不时往楼道望去，疑心听到宋女士的高跟鞋声，干脆掏出手机发微信。 今朝：妈妈你到哪儿啦？ 宋女士：刚停完车，准备进电梯。 看到微信，今朝使劲儿给中介使眼色，事前打了招呼，今天特殊情况只能看十分钟，这会儿都十五分钟了。 中介收到眼风，率先走到门口，话锋一转：“李姐，刘哥，到我的门店坐坐？给你们算个价位表。” 等买家走出门，今朝把住门把手，一秒也没多等，直接拉上门，轻轻嘭一声，迈步跟在三人后边。 与此同时，电梯边响起高跟鞋声。 今朝小步快跑，越过三人，有点做贼心虚地往电梯方向瞥一眼，宋女士在看门牌指向，眼看就要左转。 她蹭一下蹦到奚行家门口。 手指还未碰到门锁。 大门由内往外推开。 奚行骤然出现在门边，低低笑着，伸手搭到她肩，脑袋自然侧了些，像是两人刚从屋里出来，开门恭候。 中介三人路过，飞来奇怪眼神。 与此同时，宋女士穿了双嫣红高跟鞋，咚咚咚款步走来，面上妆容精致神采飞扬，抬眼就见到两个年轻人等在门口。 “妈妈！”今朝松口气，招手。 - 落地窗的窗帘敞开，淡金余晖斜斜撒入，客厅灯也开着，一眼望去，屋内宽敞明亮，家具错落动线流畅，宋女士扫了圈环境，茶几上一家沏好红茶。 记性倒是不错。 宋女士坐到沙发，拎起茶杯发问：“朝朝，这里是你之前说，朋友的房子？” 今朝这会儿仍是有点心虚，坐在沙发与茶几间的小板凳上剥橘子，嗯了声：“你看这儿多好，离我上班近，住得也舒服。” 沙发呈l字型，奚行坐在侧边，双腿微敞，弓背搭膝，手拎手机在膝盖边荡着，饶有趣味地看今朝表演。 轻吻陷阱 第79节 宋女士细眉微蹙，联想到女儿先前那句“男朋友在追了，我就不搬了”，敢情这男人是同居大半年时间才追到手，想到此，她用耐人玩味的眼神瞥向奚行。 小q跳上沙发，赖进奚行怀里。 他正低头挠着狗脑袋，隐约感受嗖嗖寒意，抬眼，撞上宋阿姨的冰冷眼风，年长看年少那种，一眼凿穿的力道。 今朝还在吃橘子，轻微橘酸荡漾。 宋女士冷冰冰盯住他眼睛，柔软刺探：“奚行，我上网看了些文章，要是有说错的地方你不要介意啊，你上班的公司一没上市，二不是事业单位，而且你也没有出任c什么o？” “妈妈！” 今朝咬到一口酸不溜丢的橘瓣，眉毛眼睛皱起，急急喊住后，表情瞬转，笑着将手上剥好的橘瓣塞到宋女士手里：“吃橘子吗，好甜。” 这事儿在回国前，今朝就对着m.x.的资料研究过，奚行与向陆明一起创立项目，由小及大一轮轮融资，向陆明在职责上偏ceo和coo，显然奚行偏cto，但他却只以首席科技家的身份露面，看起来他是一点管理职务都不愿多沾。 后来今朝也没问过他，但她没想到宋女士竟也搜了文章来看，还当面问出口。 奚行愣了下，手掌轻抚着狗背，半响才回：“之前出于某些原因，没有担任公司最高层管理，后面会恢复。” 听完，宋女士也没再说，吃了块女儿塞来的酸橘，皱眉皱脸，汁水沾到手指，没多久就去洗漱室洗手。 洗手台上，随意摆着兔子头箍、发卡、口红和遮瑕笔等小物件，宋女士洗完手，抽张纸巾擦手，出来时，往敞开的房门扫了几眼，整间房子的气调都偏冷淡，不过架子显眼处倒是摆了几只女包。 约打牌的时间也快到了，宋女士回客厅后没再坐下，拎起小包要走，走到大门口像是想起什么，顾虑重重地回头看向门边的两人，不冷不淡挑奚行一眼，低声警告：“注意安全防护，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奚行头一点，很快接过：“您放心。” 今朝：？ 这都什么跟什么！ - 电视机里放着周星星的凌凌漆电影，二十几年前的老片，搁现在也是常看常新，刚才的场面太尴尬，今朝特意选了这部无厘头片来下饭。 不对，下炸鸡。 今朝坐下茶几边的小板凳，嘬一口可乐，啃一口炸鸡腿，认认真真在凌凌漆特工身上找笑点。 她已经二十几分钟没和奚行说话了。 宋女士出门那时，她还没反应过来注意安全防护是什么意思，等回到客厅讨论吃什么晚餐时，她才突然醒觉—— 什么鬼安全防护。 根本不用防护，安全得很。 奚行坐在后面沙发，小腿贴着今朝胳膊，捞起可乐喝了口，低眼睨向今朝，往日她看到好笑的，都要抓住他讲个没完，这会儿安静得奇怪。 他拿膝盖杵了下她胳膊，说：“乔今朝，你妈妈好像挺支持你住这儿的，要不直接搬进来？” 今朝的视线没离开电视机，也没回头，定声反问：“你真想让我搬吗？” 奚行无语：“？” “那你等一下。”她快速啃完最后一点鸡腿肉，丢掉骨头，摘掉手套，十分郑重地站起来，拿班作势地睨他一眼，又说：“我去洗个手。” 电视机里的凌凌漆特工正在应邀执行任务，在低调与张扬切换中幽默，沙发上的两人，场面却有些安静。 今朝洗完手，擦干，坐到奚行边上的沙发，定定看他几秒，然后下巴往他腰肌上的衣角点了点，示意想看。这恋爱也谈有一段时间了，他常穿t恤运动裤，每次都是严丝合缝盖住腰肌，就没露出过一次，偶尔摸过，但都没怎么仔细感受手感。 她是希望可以坦诚些的，不想像汪雪莹大学时追求的某位前任一样，好不容易追到手，相处几个月，突然告诉她，自己是无性恋者，简直五雷轰顶。 那次汪雪莹喝了好几顿大酒，眼线都哭花，闹闹嚷嚷说别个失恋是渣男劈腿，说出去多少也算个故事，跟这位仁兄谈了几个月，突然被告知无法产生性冲动，这上哪儿说理去。 当然，此刻今朝是好奇大于顾虑。 奚行眉梢吊了下，看她神秘兮兮，一副要干大事的神情，有点莫名其妙：“跟你商量事儿呢，你这是要？” 今朝想坦诚，但又有点害羞，指尖试探地往前，伸到衣角，悄悄声说：“有个朋友说这个很好玩，我想试试。” 奚行：？ 作者有话说： 片段太多没写完，放下一章讲，明天更新。 我终于顺好大纲了t…t 更新前，红包继续。 第73章 电视里的欢乐笑声有急有缓, 凌凌漆与达闻西的任务仍在继续，不看画面，光听台词就足以让人捧腹, 但沙发上的两人都没笑，而是陷于某种不清不楚的角力中。 以至于沙发这处过于安静, 连小q都察觉出氛围不对劲，它带着万分好奇，小短腿一蹬，跳上沙发想要看个究竟。不料它刚蹦到奚行边上, 就被他扬手一挥, 推下了沙发。 今朝没发现这段小插曲, 只看着奚行的神情等反应, 小心翼翼说完提议, 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将手伸到他衣角边, 掀开半截, 黑t恤半遮半掩下，那皮肤尤其白皙, 腰线紧致，腹肌跟搓衣板似的, 看着就紧实有弹性。 比想象中还好，协调且漂亮。 她不喜欢太突兀的训练痕迹。 她很有礼貌地只瞧了眼, 抬起眼睫看奚行, 嘴角轻抿着, 客客气气问：“我可以碰一下吗？” 此刻, 奚行大喇喇靠着沙发, 被她这么一掀, 也低眼看看自己腰腹，没躲，反倒抓住她悬空的手，明知故问：“想碰哪里？” 他眉毛微挑，拽住她手摁在腰间，压低声：“这儿？” 今朝得逞地嗯了声，感受着暖实手感，指尖用力地试弹性，直白赞美：“不错，自由搏击挺有成效嘛，你放心，我摸一下就回去加班，老板昨天丢来一个3d打印项目，我还没写资料呢——” 奚行：“……” 敢情是撩完就跑。 他低头看到那不安分的手，四处乱挠，火星乱点，使劲定住她手腕，喉咙紧得不像话：“乔今朝。” 今朝停住，抬眼。 不准了？ 奚行伸手捞住她后脑勺，反身将人扑到沙发垫上，给她找了个舒服位置，定定看她，嘴角扬着：“这事儿不能你自己玩。” 今朝整个躺在沙发上，脑袋被定住，手脚无措地不知如何安放，眼睛滴溜溜看着他，也有点儿好奇。 奚行的指尖在她脸颊摩挲，明知这会儿不能对她怎样，却也带着点恶劣意味，低头轻嘬她脸颊、鼻尖、嘴角，很有耐心地来回，偏就不探入吻她。 今朝拽紧衣角，脚拇指也绷直，都快搭到沙发了，她没多大耐力，很快就招架不住，拧起眉头。 可那人却像故意似的，逗她玩。 过分至极！ 恶劣到顶点！！ 她气不过，伸手揪了一把。 奚行随即定住，眉梢吊着看她一眼。 今朝得意地弯起嘴角，差点笑出声儿，明明没使劲，这也太好对付了，她刚想嘚瑟，就被奚行捏住下巴，毫无顾忌地，深深吻住。 蛮横、横冲直撞。 甚至有点不讲道理。 啄吻声此起彼伏，池水被统统没收，两尾渴水的鱼，迫不及待汲取水份，想将对方拽至深深柔软的漩涡中。 今朝不得不承认，和奚行接吻是件很美妙的事，他是那样干净清澈，像迎风送来的松木林气味，清冽迷人，偶尔也有点顽劣，让人想治治他，但无论如何都不会腻。 除非—— 有工作要忙。 亲了不知多久，飘飘然地快要失去时间感。今朝抽回神，拽住奚行手腕，偏头看了眼他的腕表，暗自呜呼，竟然已经九点多了，原本只打算玩一会儿就回去。 她微微拧起眉，迅速收拢思绪，喊停：“我得回去干活了，周一要出差提案。” 周五那天晚上，hl老板在办公室接完电话出来，恰好看到今朝在工位加班，点兵点将给她塞了个急活，有家国外的3d打印品牌进军国内市场，但供应商体系没玩明白，临到首发节点才发现供应商是个圈内臭名昭著的皮包公司，只好四处找人接急活。 经人介绍，这家3d打印品牌找到了hl。圈内人都知道，hl老板接项目只看钱，只要客户的预算足够大方，多难啃的活都接，而且效果也漂亮。hl内部两个组的业绩是内部赛马，多劳多得，老板自然不会考虑负荷率，看到今朝坐在工位时，没多想就将3d打印的项目排给她。 今朝没办法，自个儿也想多赚点钱，二话不说便接了下来。周五晚上匆匆浏览过行业资料，推广玩法大同小异，只要能体现产品特性就好，所以她准备用这两天周末的空闲，理一理项目思路，赶工做出提案。 奚行没再闹她，松开身，拉她起来。 这会儿他脸上和脖颈都微微泛红，拿手背贴着额头，慢慢回神，也没看今朝，嗓音低哑：“别熬太晚，明天是你的首映会。” 今朝嗯了声，整理好衣服起身，又回头看他一眼，抿唇，意犹未尽追问了句：“下次我可以试试别的吗？” 奚行愣了下，松开手背，抬眼看她，多少有点被问话惊到，很快笑出声：“乔今朝，你打的算盘能一步到位吗？” 今朝狐疑地深深看他，思付着这话到底是几个意思，他不喜欢这种方式吗，但刚才他也很沉浸啊。 正想着，手腕突然被人拽住。 奚行捏住她手腕，拇指摩挲着腕间皮肤，眼神无奈挑了挑，直截了当的问：“你是不是要睡了我，才肯搬进来？” 对这事儿，当然是一百个好奇。 但没想到小心思昭然若揭。 今朝的心跳疯狂鼓动。 有点不知所措了。 她兀地红起脸，火烧似地热辣，手背贴在他掌心，痒热难顶，连呼吸也都滞住。 沉默半响，她头低低地抽回手，双手摆到背后，好不容易才鼓起气来，装模作样打马虎：“主意不错，我考虑考虑。” 作者有话说： 只是接吻！特纯情的那种！ 第74章 星期天中午, 二十六楼的廊道寂静如常，玻璃窗折进大片阳光，明晃晃照耀到地板瓷砖, 生怕路过的人瞧不出今天天气有多么灿烂。 今朝昨晚回到家，打开电脑就开始加班。手上这个3d打印项目, 在国内已经不是什么新奇技术，在医疗、教育、工业制造等领域都早有应用，主要受众显然是tob市场。 轻吻陷阱 第80节 难也难在这儿，对于新品牌而言, 打入固有城墙的企业用户视野, 必然是一场攻坚战。为此, 今朝翻了不少欧美市场和国内市场的类似案例, 一不留神忙到凌晨四点多, 眯睡两个小时, 天未亮又起来整理方案思路。 到中午这会儿, 已是马疲人倦, 她推开家门，还是没忍住, 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刹那间皱眉皱眼, 两抹清泪蹭出眼尾。 姿势是不怎么优雅的。 还好不是在奚行家。 今朝这么想着，睁开半条眼缝, 当即瞄到高高个的身影出现门侧, 也不知站了多久, 吊儿郎当倚在那儿, 兴致盎然地看她。 心尖跟着一颤。 昨晚那股尴尬劲儿又上来了。 她定定神, 迅速平息表情, 淡淡定定关好门，眼神往虚空瞥去，若无其事说：“我好饿哦。” 说完偷偷瞥一眼奚行。 幸好幸好，他没说什么。 奚行单手抄兜，身姿闲散地倚在那儿，眼皮轻敛，对上她哈欠连天的表情，差点没忍住逗她，抬手腕看眼时间，拎车钥匙往电梯方向扬了下，“走吧。” 原本两人原本约好十二点半出门，先去餐厅吃午餐，现在晚了半小时，估计得直接去明室放映厅了。上车后，聊起午餐问题，一致决定买咖啡和三明治，随便吃点垫肚子。 看到奚行在驾驶座上调导航，今朝这才松了一口气，氛围挺好，没提昨晚的事，你不提我不提，慢慢循序渐进。 正想着。 黑色越野驶出停车场，奚行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弹了弹，瞥一眼后视镜，懒洋洋问：“打算什么时候睡我？” 今朝侧过脑袋，斜斜睨一眼。 他是认真的吗？ 没多久，奚行又问：“等你出差回来，还是等卖掉房子后？” 今朝：“！！！” 他到底怎么回事！ 之前想碰一下都难。 怎么一夜过去就积极起来了！ 今朝突然有点不适应，也有点热，整个人像坐在烤盘上，被炉火慢慢烘烤着，喘不上气儿，她摁开车窗，吹了几口凉风，醒醒神说：“我太饿了，脑子动不了。” 昨晚的尴尬，项目的思虑，还有首映的兴奋，一股脑地缠在今朝脑袋里，cpu都快不够用了，而且奚行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她还没想好怎么应对。 奚行控着方向盘，也摁下半截车窗，手肘搭在窗沿，支着下巴笑，瞧出她眼皮耷拉，强撑精神，没打算再闹她。 到了红绿灯口，汽车大排长龙，尾气混杂汽油味涌入车厢，他摁住左侧控件，升起两侧窗户，低声提了句：“你现在睡会儿吧，待——” 什么？ 他说你现在睡我吧？ 今朝睁圆眼睛，瞌睡直接被惊醒，慌慌张张打断：“啊，在车里？” 实在是太前卫。 太出乎意料了。 今朝侧身看他，眉眼锐利，连嘴唇也是薄的，分明是禁欲冷淡的那挂长相，怎么能说出这种提议呢，她轻拧眉头，十分为难地顺方向往车后座瞧了眼，空间是挺大的。 但是，这样不好吧！ 奚行余光扫见她奇奇怪怪的举动，起初还有点不明所以，她为何那么大反应，直到瞧见她往车后座探望。 他扑哧笑，伸手将她脑袋摁回座位上，不客气地挠了挠：“安心睡觉，待会儿到了再叫你。” 哦，原来是睡觉。 今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意识到是自己草木皆兵，这下更热了，索性将脑袋摆到另一侧，闭起眼睛，闷闷抛出一句：“别挠，再挠我底妆要花了。” …… 明室放映安排给新人导演的首映很简单，没有媒体访问，也没有观影座谈，不过今朝已经很知足了，后来她才知道，《数游风波录》和《河流之源》能这么快入选档期，是插了空子的，原定要上的是first影展上创投出来的两部剧情片，奈何临了过不了审，撤下排期，给了她和汪雪莹崭露头角的机会。 越野车停在明室放映厅附近，今朝嗅到咖啡香味，自动自觉醒过来，脑子里都是纪录片正式首映的事，情绪兴奋，睡得迷迷糊糊，并没有睡得太熟。 她坐直身板，从奚行手里接过咖啡杯，喝了口，看到纸杯上的logo，还是恍惚：“你刚刚去了咖啡店？” “路过。”奚行在袋里拿出三明治，撕开包装，递给她，下巴冷淡地往车载屏幕扬了扬，解释：“在地图设定餐厅，提前下单，店员会根据导航抵达时间，将食物打包好送出来，没下车。” “这功能可太实用了！”今朝啧啧称赞，啃一口三明治，点开微信看信息，囫囵吞下后，急急道：“思斯和壮壮都到了，我们快点吃完进去吧。” “慢点吃，不差这几分钟。” “……哦。” - 和昨天一样，《数游风波录》的放映也安排在一楼的小影厅，一百二十个座位。进场前，售票处传来消息，五大城市的场次，出票率都超过百分之九十，据说在新人记录片导演行列，实属罕见。 今朝和国内其他导演不同，她本人和她的作品，一次国内影展都未参加过，也不认得什么同行前辈，更不会得到业内人士的预热推荐，小规模宣传能有这样的出票率，完全出乎她意料。 放映厅内，购票的观众陆续入场，奚行今朝和司壮壮思斯四人，坐在最后一排。 司壮壮之前看到奚行在群里发宣传，跟着捧哏怂恿群内冒泡的熟人，刺激人家买票。不过他对纪录片也没什么概念，唯一看过的，是国内电视台常播的，家喻户晓的几档美食大制作，此刻距离放映还有几分钟，他和思斯两人捧着明室放映的折页，一个个地看介绍。 思斯比自个男朋友知道得多些，早两年和今朝恢复联系，今朝聊到自己想去拍纪录片时，思斯就开始有意识留意纪录片讯息，毕竟是好朋友要做的事，连带着也产生了兴趣，这会儿正在给壮壮科普纪录片分类：“动物世界和地球脉动都属于自然地理类的纪录片，朝朝这个，更偏向人物记录。” “噢，这个我知道。” 司壮壮反应过来，大腿一拍：“之前有部叫什么来着……滴血成金，对，就是讲硅谷的骗子公司，靠血检骗融资那部，应该也是人物记录片。” 思斯放下折页，不敢置信地小声问：“你看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看这个呀？” “……嗯。” 司壮壮自豪地点点头，这件事在他们投融圈内还挺火的，连福布斯和ted都介绍过这个白手起家至身价数十亿美刀的科技新贵，闹到最后是个ppt诈骗犯，他不用看也知道那部记录片讲了什么，点头时下意识想在女朋友面前逞威风，但转念还是笑呵呵坦白：“我知道，但没看。” 思斯兴味索然地收回眼神：“予航，答应我，下次不要嗯那么快。” 今朝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眼也不眨地数着落座的观众数，她在悄悄担心，这些买票的，会不会大部分是奚行的熟人，花几十块凑个热闹，实际上不会拿出半天时间来观影，那样就没意思了。 等数到场内落座一百一十二人时，影厅大灯熄灭，纪录片正式开场，今朝的心才落回肚子，高兴得有点语无伦次，拽住奚行的手，摇了摇：“他们是真的来看片的，不是假的，是真的！” 奚行手里拿折页，人靠着椅背，胳膊肘伸在今朝椅背上，看到她一排排数人头时，早就乐不可支，现在更是笑着调侃：“自信点，乔导。” 今朝：“嗯？” 奚行：“你的选题切中当下年轻人的困惑，都好奇不用打卡上班的旅居生活是什么样，没办法亲身去看，你这片子恰好是他们的窗口，也可能是一种思考途径，愿意花钱花时间来看，再正常不过了。” 今朝嘚瑟：“你再夸夸。” 奚行话锋一转，拿腔拿调地建议：“如果你愿意将纪录片简介改成「不用上班日入千元，世界各地等你来玩」，票房一定能卖爆。” 得。 正经不过三秒。 今朝瞪他一眼，这人真的很顽劣，聊天只有前半段是好听的，后边就越说越离谱，谁会将自己的作品包装成病毒式营销的广告啊。 纪录片播到过半，前排窸窸窣窣发出声响，坐在后面的观众一目了然。思斯突然戳了下今朝，凑近悄悄问：“朝朝，你们进展得还顺利吗？” 今朝纳闷：“什么进展？” 思斯的疑虑来自于，前面排那几对年轻情侣，灯黑前还只是拉拉小手搂搂腰，灯黑没多久，就发出嘬嘬声，光听声音就知道啃得有多热烈，一看就是热恋期。 她和司予航早就过了这阶段，在黑灯瞎火的公共场合不会有太大感觉，但今朝他们不同啊，这对刚谈没多久，怎么也如此冷静呢？ 思斯到底是过来人，脸不红心不跳地关心起来：“接过吻没，有没有进行到下一步？” 原来是问这个。 今朝轻轻嗯了声：“我努力了很久，今天在车里他好像变积极了一点。” 思斯被惊吓到：“啊车里，你们好野啊。” 今朝恍惚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没说清楚，睡眠缺失简直让她脑子宕机，正欲解释，后颈突然被人捏住，手掌滑到肩膀，将她整个人揽过去，止住了说话声。 奚行原本在专注看片，听到两个女生聊天，余光闲闲扫去，发现司壮壮竟然凑了头去听，而且聊天内容尽是： 什么努力了很久。 什么在车里他变积极了。 什么你们好野啊。 …… 越听越不对劲。 奚行眉头蹙起，无语地挑一眼偷听的司壮壮，随后将今朝捞过来，嘴角扬着，明知故问地在她耳边压了句：“谁好野，怎么个野法？” 麻了。 黑漆漆的电影院里说这个。 今朝有点后悔昨晚伸手的举动，仿佛某个开关被她摁下，就恢复不成原样了，她默默攥紧塑胶扶手，表情大写着你等等我还没编好。 过了会儿，她定声说：“思斯说你的车好野，问适不适合装狗。”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刚说完, 前面小情侣的嘬嘬声再度响起。 今朝早就发现他们的举动，只是没在意，这会儿被奚行搂着, 脑袋搁在他肩上，浮想联翩的画面咚咚冒出, 配上现场这些声儿，今朝觉得自己额头和脸颊都滚滚烫，热得慌，她捧起冰可乐喝一大口, 凉意沁心才缓过来点。 朦胧暗光中, 她抬眼偷瞄奚行, 他挺镇定的, 也没戳穿, 不管信不信, 反正这话题是不能聊了。 奚行也没想再聊, 说什么也不能打扰她观察首映状况, 不过没多久，他下巴感受到今朝额头隐约升起的热意, 觉得有趣，手掌挪到她耳畔, 长指轻捻着耳垂，就是想惹她玩儿。 今朝：“……” 这种感觉, 就像在无语和心动间, 反复横跳。推开他, 舍不得, 靠下去, 又热得慌。今朝从来没觉得自己的纪录片有那么长, 明明只有九十分钟，却每分钟都过得很……特别。 《数游风波录》比当下一般电影都要短，放映完毕后，后边还有其他上映的片子，明室放映安排的间隔时间比商区影院排得松一些，为连续观影的观众留出几十分钟休息。 观影厅大灯亮起，观众陆续退场。今朝慢悠悠走在后边，低头在手机上回信息，刚走出影厅小门，她拽了下奚行，说：“赵昕说二楼有几个搞电影创投的人，问我们要不要上去玩会儿？” 轻吻陷阱 第81节 明室放映，算是南方影系的小型根据地，赵昕不时会举办资方与导演互通的沙龙活动，湾市与香港离得近，有点将港影与内地南方影系联通的意思，好几个寂寂无名的文艺片导演，都是在这儿谈下第一笔投资。 奚行来过几次，这也是将今朝引荐给赵昕的初衷，他准备和今朝上去一趟，回头问司壮壮要不要一块去二楼，司壮壮说要和思斯去打电动，两人出影厅后往隔壁电动城去了。 明室放映的一楼至二楼架有一座旋转楼梯，观众看完影片一般在楼下区域活动，不会经过楼梯。 奚行熟门熟路地在楼梯绕弯，脚步轻松地连迈几步，意识到女朋友在边上，又放慢了步子，一级级走着，侧头问：“平台那儿有好几家创投公司的人，紧张吗？” “还好，我不怵这个。”今朝如实说。 在拍纪录片前，今朝就自己带方案去洛杉矶各大沙龙，试图募集拍摄资金，只是没有成功而已。精明的投资人看完她方案，都说idea很棒但导演没有经验不能让资金冒险，这话大部分人听了，都知道是委婉推辞，可能方案也就随之搁置了。 不过今朝却觉得，经验而已，没有她就去赚，募集失败，就自己掏积蓄，所以她一股脑将所有积蓄都投进第一部 纪录片，也就有了今天首映的《数游风波录》。 某些层面上，今朝是有些阿甘精神的，对于喜欢的事物，她能倾注全部的热情和精力，即使这部纪录片到目前为止仍是亏损，身上还欠着一大笔学费债，她也依然觉得很值，至少她是真正拍过片的导演了。 如此一人，见几个国内投资人，又怎么会怵呢。 奚行嗯了声，上到最后一级阶梯，将今朝拉到左侧入口，说：“星耀影业的人也在，他们在接洽国际流媒体平台，也投过小成本纪录片，待会儿可以重点跟他们聊聊。” 今朝愣一下：“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 “我就是知道。” 奚行笑露小虎牙，也没解释太多。他当然知道，在朋友圈发预热时，特意往几个有影视业务的投融群里发了信息，加之，a大校友群的关系链强大，看到他发布的纪录片信息后，也有好几个投身影视圈的校友给他抛来信息资源。 两人走进平台活动区，沙龙现场已经很热闹，赵昕见到今朝，热情地拉着她介绍给几个正在聊天的同行和投资人。 奚行被熟人喊住，慢一步走在后边。 李娜对自己投资的公司向来关心，尤其是m.x.这类明星公司。现在d轮交割在即，冒出一个竞品公司争夺南汽订单，甚至查出是m.x.核心骨干离职后违规开设的公司，情理上解释起来，奚行和向陆明都有责任。 见到奚行广发纪录片宣传，李娜自然想要过来看看，恰巧星耀影业是她母公司的兄弟公司，这会儿她正和星耀的伙伴聊天，见到奚行上来，直接喊住他。 李娜正准备给奚行和星耀伙伴做互相介绍。 还未等李娜报出名头，奚行就坦然伸手，与之轻握，笑说：“于总，久仰。之前在创新大会见一次，没来得及换名片。” 于卫东的眼眶震了震，很快凭职业本能掩住。去年那场创新大会，奚行是特邀演讲嘉宾，在投资人晚宴上更是香馍馍，于卫东当时和别的投资人一起，跟奚行敬了一杯，也没聊天，当时奚行没待多久就离场了，没想到一年过去，奚行竟然还记得他名字。 由于工作关系，平时见的人太多，大部分工作认识的人就像网友状态，线上火热，线下见面不相识，更何况于卫东不是担任门面职责的，被奚行这么一眼喊出名字，很难不感到几分殊荣。 于卫东握着手，甚是欣慰：“奚首席，久仰。我看到群里发的首映宣传，正巧今天有空过来看看片，没想到您也关注这块。” “嗯，个人兴趣，而且我女朋友是《数游风波录》的导演。”奚行和于卫东聊了几句，被李娜拉到一旁。 李娜个子不高，擅长以高跟鞋和小套裙武装工作气场，多年历练下来，对外对内都自有一套见人说人话的本事，之前对上奚行，抓不准他喜好，唯独知道他喜欢去看小众偏门的影展，去年好几次股东会议，他都没出席，一问就是跑国外看影展去了。 没想到他爱电影，爱屋及乌到交了个导演做女朋友，甚至毫不掩饰地帮人家铺人脉，圈内科技新贵谈恋爱的见得多了，大多数都是送包送车送珠宝，像他这样勤恳为女朋友筹谋的，倒是少见。 不过李娜不关心恋情，她关心的是业绩，这会儿，她将奚行拉到饮料桌边，拿了瓶矿泉水握着手里，开门见山问：“南汽项目进展怎么样？” 她前两天电话问过这事儿，向陆明只含糊说了几句在跟进，让她别担心，但大项目事关公司估值，她怎么可能不担心，想来想去，还是跟来首映会，当面问奚行。 奚行也捞了瓶矿泉水，拧开来喝，“老向应该跟你提过了，确实在跟进，下周二应该就有结论。” “竞争公司搞定了？” “他们已经退出竞标，下周我们也会启动追责流程。” 奚行向来不会打包票百分百拿下项目，但见他回得笃定，李娜猜想应该也是十拿九稳，又多问一句：“南汽要求的交付量很大，按照m.x.的现有体量，有把握赶上工期吗？” “娜姐。”奚行笑了，心情很好的样子，“今天是周日，我这儿还得陪女朋友聊事情呢，公司的事，只要是合同约定的，无论如何我们都能保证交付，您就别操心了。” 今朝这边。 她被赵昕引荐给几个同行和投资人，大家都不太熟，互相加微信后，寒碜几句，聊起对《数游风波录》的观后感。 没多久，走过来一位胖头圆脑，模样有四十出头的男人，往他们这圈都派发了名片。 今朝接过名片，上边印着一家她没听过的投资公司，是个老总。话不到两句，那位老总问起有谁是导演，信誓旦旦拍胸脯说他们需要给某家上市公司董事长拍个人纪录片，预算非常充足。 以前找写手出自传书那套玩法，已经不能满足成功人士的个人价值展现，要拍成个人传记片，用影音讲述白手起家的创业历程，坎坷事迹，现有成就，再加点人生哲理，这样才能彰显与众不同，也算是个烧钱的新‘爱好’。 今朝听过有些同行专做这块业务，利润也相当可观，不过这不是她想发展的方向，所以那位投资老总问起时，她没有说话。 旁边有个投资人，指了下今朝介绍说：“乔导，要不要考虑下，今天这片子是人物群像，拍个人传记应该不在话下。” 今朝忙推辞：“我不……” 话未说完，那胖头圆脑的老总，将今朝由头到脚扫视一圈，不怀好意地笑：“女导演啊，懂拍片是什么吗？” 语气之质疑，如同酒桌上手掌资源的老男人对年轻女孩的轻蔑。 今朝眉毛一拧，这话听着不舒服。 “这位仁兄——” 这会儿，恰好走过来的奚行听到这句，他双手环胸，脑袋一歪，冷声嗤笑：“你第一天出来见世面？” 场上几人面面相觑。 几位投资人和导演是带着点看好戏的心理，他们认得奚行，知道他与赵昕关系不浅，看样子就不好惹。 而那位投资老总被人这么招呼，已是面红过耳，没搞明白自己那句玩笑有何错，平常大家都这么说，重技术重资源的圈子本就如此。他赤急白脸找补：“本来就是，导演圈本来就没几个女的，谁知道她们是不是真的懂拍片。” 最大的荒谬。 是将本就如此当做真理。 奚行懒懒睨他，拿过今朝手上名片，敛起眼皮，冷淡瞧了眼，回递给那老总，态度倒还算客气：“有事说事，没事您回吧。” 今朝不稀罕那劳什子项目，听到这儿笑出声：“确实没什么见识。” 奚行跟场上另几位颔首，算作招呼，拧开手中水瓶递给今朝，问她：“星耀的人在那边，你想见见吗？” 今朝嗯了声，接过瓶子咕噜噜喝几口水，跟奚行往另一方向走。 - 六点多，天空蒙上薄薄暗色。 老街区的排挡商铺点亮招牌，街道车水马龙的那一刻，这些粥舫排挡的生意就跟着热闹起来。 湾市排挡最受欢迎的夜间食物是海鲜砂锅粥，这儿全年夏季漫长，一直有吃粥做主食的传统，在软糯无形的白粥中加入各类虾蟹海鲜，或是鹌鹑鸡鸭等食材，甭管胃口好不好，坐下来都能喝下两碗，再配上几盘馋哭隔壁家小孩的烤串，晚餐宵夜一次搞定。 前两天司壮壮嚷着要来这家老字号排挡，和思斯在电玩城没玩多久，就先行过来排队拿号。奚行和今朝来到时，刚好落座，点完单。 没多久，服务员送来一壶滚烫茶水和盛水钵。司壮壮将茶水挪到中间，翘首往厨房烤串方向瞄几眼，回过头，大马金刀说起即将出发的莫斯科之行。 “我上边那位不知从得来消息，非要组织考察团，去莫斯科看市场，要是夏天去就算了，我查了气温预报，那边十月十一月就开始下雪，想起来我就哆嗦。” 思斯在边上支着手机，看宠物基地的监控，周末基地生意好，到了这个点，还有几个客人在狗舍里看狗子，听到这儿她安抚了句：“到时带上大衣，应该够应付的。” 很快又送来几盘小食和饮料。 今朝和星耀投资人聊了半小时，嗓子都快冒烟了，此时已经力竭，完全不想讲话，见着饮料，率先拉开一罐冰可乐，喝几口，她今天穿的短裙，裙摆收拢起来，双脚并膝踩着椅杠，边喝边看思斯手机里的监控。 奚行腿长，坐矮椅上憋屈，只能敞开抻远些，一条腿抻到今朝凳脚，膝盖不小心杵着她大腿皮肤，两人都没避开。 他若无其事地，拆开两副碗筷包装，塑料膜揉成团，扔进盛水钵，倒入茶水涮碗筷，也笑了：“壮壮，之前在京北你不挺抗冻的吗，大雪天穿单衣跑操场。” “今时不同往日咯。” 司壮壮夹起花生米，有滋有味嚼几下：“我是有家有室的人，留思斯自己看宠物基地，我不放心。” 思斯分出一个眼神，柔声安抚了句：“你放心吧，宠物基地我可以搞定。” 食物陆续上来，热气腾腾的虾蟹粥盛在砂锅里，边上还有几盘烤串和两打生蚝，大排档老板家有喜事，每桌都送了一打百威啤酒，也一并堆在桌上。 司壮壮不知犯了什么忧愁，拉开啤酒环，仰头焖了半罐，咬几口烤肥牛，拿纸巾一抹嘴，叨叨起来：“我那是担心宠物基地吗，这一走就是半个月，山长水远的见不着面，我不适应。” 思斯：“……” 今朝愣住，没想到壮壮还有这面。 奚行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壮壮打小就多愁善感，上大学解放后学了点油腔滑调，跟女孩们闹成一片，其实正经恋爱没谈过几次，好不容易跟思斯谈上以后，闹过几次分手，每次都是壮壮求饶，毫无疑问的全心全意，估摸是初次远行，壮壮有分离焦虑。 奚行捞过司壮壮的空碗，盛半碗粥，推过去，没脸没皮刺了一句：“壮壮别哭啊，人老板家搞百日宴喜事，咱不能跑来人家饭店掉眼泪。” 今朝：！！！ 听奚行这么一说，今朝立刻放下勺子，全部目光聚焦到司壮壮脸上，大排档内灯火通明，喊服务员下单的，刚走进来找桌位的，还有端小山高的食物托盘来往的，热热闹闹烟火气十足，在这环境里，观察司壮壮这种威武身躯哭鼻子，机会难得。 司壮壮本来只是醋思斯对他不上心，也没到泪点上，被奚行刺激到，更不能让情绪继续，他放下啤酒罐，长吁短叹：“不管了，时间一到我就买机票回来，我看那边本来也没什么考察的必要。” 今朝点点头，拿起勺子喝粥。 奚行在剥蟹壳，将蟹肉放到今朝碗里，拿指背弹了她脑袋，没好气地问：“壮壮回来跟你有什么关系？” 今朝小小声说：“他的套路我二十年前就玩过了，秒变脸吸引大人注意。” 吃完砂锅粥，七点多不到八点，司壮壮意犹未尽地吆喝起来，去附近的纯k唱歌，奚行想到明天今朝还得早起赶飞机，直接拒了。 奚行结账回来，见今朝盯着桌上没开封的几罐百威，问了句：“想喝？” “嗯。” “你喜欢喝酒啊？” “酒量不好，偶尔想喝点。” 奚行想起在y岛重逢今朝那次，宴会上淡如水的调酒她都能喝醉，那点酒量，以为她是平时不怎么爱喝酒的人，他抬下巴扬了扬：“带回去吧，冰起来慢慢喝。” 最后奚行找服务员要来袋子，打包几罐啤酒，拎着袋子，和壮壮他们一起去停车拿车。 - 老街区距离鹿湾有一个小时车程，今朝明天一早要赶飞机出差，奚行开着车，不时瞧一眼时间，想赶快点回家，让她好好睡一觉。 不过今朝却有别的想法。 她蜷坐在副驾上，在手机里翻看电影列表，时间还早，想找部合适的片子跟奚行再看场电影，不然明天出差，估计得在那边待好几天，再加上电视台的美食专题片首播，后边有得她忙活。 今朝侧过脑袋问：“你看过《沙漠暴雨天来临时》那部记录片吗？” 奚行：“没。” 今朝：“那就好。” 奚行有点莫名：“怎么？” 今朝眉毛扬起，欲盖弥彰笑笑：“很好看的，我们待会儿回去看这部吧。” “纪录片啊？” “嗯。” 轻吻陷阱 第82节 奚行控方向盘转向，眸光定定望着前方，突然问了句：“乔今朝，你有没有想过正式去做纪录片？” 这事儿今朝一直在想，只是现在客观条件摆在那儿，她不敢再贸然豁出去一次，在hl上班能带来一份颇丰的收入，她想尽量先把欠款还清，同时寻觅适合的机会，但什么时候找机会到还是个未知数。 今朝嗯了声。 想起司壮壮的忧愁，她调侃笑笑：“想过啊，不过我去拍纪录片的话，会经常出差，甚至可能常驻某个地方，到时比司壮壮去莫斯科还要久，你忍心啊？” “能怎么着，到时我就把你捆在家里。” 奚行笑着，手肘支在车窗边，不着边际地接她话茬子，半响，又将话题引回正向：“说真的，你要是真喜欢拍片，并不冲突，优先考虑你的理想吧，反正——” 今朝放下手机看他。 奚行想要给她一颗定心丸，沉着声又紧又磁：“反正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救命。 心脏砰砰狂跳。 这感觉就像是受到召唤后，想要往少有人走的路上去，途中遇到的所有人都在告诉你，此路不通快些回头，而此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人，他说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 今朝嗯一声，就安静了。 过了会儿，她再次强调：“等下我们就看《沙漠暴雨天来临时》吧。” 奚行：“……好。” - 回到家，奚行带小q下楼遛弯解决。 今朝捧着遥控器在电视机盒子找纪录片，选好片后，按下暂停，拉开啤酒猛喝一大口，欲行不轨前先壮壮胆。 等奚行带狗子回来，打开门就看到今朝已经在喝第二罐啤酒，先前喝空的罐子，拧歪卧在茶几。 他弓下背解狗绳，走到沙边看看今朝，不由得蹙起眉头，有点无法理解，跟她聊两句去拍片，搞这么大压力。 今朝拍拍沙发座，示意他快点。 “你先看着，我拿水。” 奚行打开冰箱，拿了瓶水，想找零食下酒，才发现自己平时不吃零食，只从橱柜里搜罗出一盒未开封的桃子味软糖，茶几上还有半盒，想想又塞回去。 客厅突然暗下。 响起颗粒感很重的背景音，羊叫声。 奚行拎两瓶水，坐到沙发，扫一眼电视画面，有个英姿飒飒满脸倔强的小女孩，骑着骆驼，冲摄像头喊不要拍照。 同时，他余光瞥见今朝拉开一罐啤酒，摆到他面前，圆碌碌的眼睛直盯着他，到这儿份上，已经有点搞不懂了。 “我调大声点儿。”今朝收回眼神，装模作样调高音量，捧着喝一半的啤酒罐，靠到沙发上。 这部片子只有一个半小时左右，故事脉络很简单。记录了冒险家横穿撒哈拉时，遇到一个七岁的孤儿小女孩，此后多次探访拍摄，记录她独自照料山羊群，带领群羊爬山觅食，她最大的希望是养大山羊后卖掉，攒足学费去上学，可惜事与愿违，在一场百年难遇的沙漠暴风雨中，小女孩丢失了所有山羊。 镜头语言质朴，故事真挚，今朝第一次看片，看到小女孩在黄沙漫天中孤独遥望的身影，就哭得稀里哗啦。这部片子，绝对算得上是她人生十大催泪影片之一。 今朝盘腿坐着靠在沙发背，侧着脑袋偷瞄奚行，他眼皮冷淡掀着，没什么表情，怎么会这样，明明很感人的片子！ 于是她拿起啤酒，好声相劝：“喝吧。” 奚行敞着腿，胳膊肘伸在今朝背后，莫名其妙接过啤酒，脸上表情有了变化，大写：你怎么回事儿？ 今朝没说话，窝回原位继续看片。 过了会儿，播放到沙漠暴雨来临，小女孩孤独无望地在坐在骆驼上，四处眺望，她身后是滚滚而来的满天黄沙，仿佛要将全世界吞没，但她并不在意，她唯一寄托的山羊群，都淹没在黄沙中了。 今朝又偷瞄。 黑漆漆客厅中，只有电视机透出的一点儿光亮。不过并不妨碍她瞧见奚行的眼眶红润，眼看他就要抽抽搭搭的哭出来。 今朝十分坦然地伸手到茶几，抽出纸巾递给他，揽着他肩膀拍拍安抚：“哭吧哭吧，没事的。” 上次在电影院一起看那部伊朗电影，今朝就发现奚行红眼眶，只是没当场拆穿他，这会儿让他喝了点酒，放松心情，果然很有奇效。 奚行没说话，倔强地仰起下巴，喉结滚滚，拿纸巾胡乱在眼角擦了擦，反手捞住今朝肩膀，摁进怀里，视线仍留在电视画面上，看着小女孩的命运进程。 今朝喝着啤酒，感受到他胸腔小幅度的震动，于心不忍地小声剧透：“没事的，后面拍摄组在网上募集善款，帮小女孩安顿到城市的住宿学校上学，我看过追踪报道，她念书念到十五岁，被当地修女收养了。” 她悠悠补了句：“不过你想哭就哭吧。” 说完担心自己司马昭之心过于明显，猛灌两口啤酒掩饰尴尬。 一不小心，今朝喝超过计划的酒量，脑袋歪歪靠着奚行的肩，腿儿也抻过去架到他大腿上，肆无忌惮地荡呀荡。 半小时后，播放至纪录片尾声，电视机亮一点微弱的锁屏光，沙发空间陷入无声黑暗，轻微酒气，在说不清道不明的空气中脉脉流淌。 看片过程，奚行的坐姿没怎么变，稳稳地坐在那儿当靠山，直到片子结束，他才隐约察觉脖颈热乎乎的挠痒，手搭在她腰上，将人捞起一点，蹙眉看她。 难怪，这人已经喝得脸颊红晕，估计快过了微醺状态，进入酒醉，而且她眼睛还亮晶晶，直勾勾地回视他，手指也不安分地乱碰。 这状态很难不联想。 奚行没喝多少，这会儿清醒得很，但被她这么看着，心绪也跟喝醉似的飘飘扬，喉结艰难地滚了滚，闷声问了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今朝笃声回。 原以为，经过昨晚掀衣服实践后，会推进得自然点，没想到在这关头，心里还是怂，但又舍不得这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氛围，不想后退。 她鼓足气，煞有其事地坐直身板，不怀好意勾笑：“我们要不要试一下快乐？” 第76章 此话一出。 原本好端端趴在沙发另一端的小q, 突然汪汪声，跑到奚行腿边，作势要挨靠过来, 伸狗头瞧个究竟。 今朝有点无语，眉毛拧起。 奚行没理会小q, 眼神定定看着今朝，疑心她是喝醉，但又觉得这就是她本意，后知后觉笑了声, 看来今晚的催泪片和啤酒都是龙门阵。 听到那句快乐邀请后, 他手就紧紧绷着, 劲瘦的手掌爆出青筋, 一把将她捞入怀里, 鼻尖往她脸颊、下巴轻轻碰着, 声音也惹上几分兴致, 又低又沉：“想在哪里快乐, 嗯？” 当然不能在客厅。 这是小q的地盘！ “去你房间。” 今朝强打精神，速速回了句, 拿手机踉踉跄跄起身，拉着他往卧室方向走, 她觉得自己走得挺正常，可不知怎么地, 拐弯时, 脑袋差点挨到墙角。 奚行慢半步, 目光落在她脚步上, 歪歪扭扭, 连路都走不直, 差点儿就要将自己脑袋送到墙上去，拽住她胳膊肘，狐疑地问了句：“乔今朝，你是不是喝醉了？” 今朝觉得自己没有。 这会儿正飘飘然，期待又紧张，只是手脚不听使唤而已，不过应该不碍事的。 她回头看一眼奚行，见他神情凝肃，以为是要变卦，委屈巴巴地质问：“你后悔了？还是你根本就不想？” 奚行眼皮淡淡垂着，扫一眼她歪歪扭扭的步线，推开房门，直接气笑：“我怎么可能不想，但现在不行。” 今朝的酒气上来，思绪转得慢，赖在原地不走了，头低低扫他一眼，低声惋惜：“……你不行啊？” 奚行顺着她视线，知道她在看什么，瞬间无语，索性连拖带拽，将她拉到床上，拿被子往她身上一盖，没好气地说：“我今晚陪你睡，但不能睡你。” “你喝醉了，没有自主意识。” “不管你乐不乐意，这事儿我都不能现在干，干了就是禽兽不如。” 他深深叹口气，边说边拿掉她脚上拖鞋，然后站在床头，低头看她的脸，皱起眉低喃了句：“差点忘了，你要不要卸妆洗脸？” 今朝被奚行拿被子盖着，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脑袋，被窝太过柔软，躺进来就不想动了，她眼睛眨了眨，思绪还停留在上上句：我今晚陪你睡。 听起来像是打五折买半块蛋糕。 似乎也不亏。 她翻个身，懒洋洋靠到软床中间，脸埋枕头，拧眉催促：“你快点儿上来，不然我就要睡着了。” 奚行退出房间，关上门。 听见关门声，今朝悄咪咪睁开眼，观察房间布局，奚行睡的主卧和她那边的主卧空间差不多，装修风格很冷淡，所有物件都摆放整整齐齐，她之前兜过来的几只包包还躺在他衣柜架上，而且这卧室也是带洗漱室的。 那他出去干嘛？ 今朝思绪停在这儿，晕晕乎乎躺回原位，眼皮快要打输前，不忘捞起手机，调好明天五点的闹钟，起来赶飞机。 客厅边上的洗漱室亮起灯。 上次宋女士来访，奚行将今朝收拢的小包物件特意摊在这儿的洗手台，以为能找卸妆用品，翻了个遍都没找到，只好开门到今朝家取。 等奚行好不容易分辨清楚，今朝洗漱室里瓶瓶罐罐上的英文小字，找到卸妆水回来时，今朝已经四平八仰睡熟在他床上。他左手垂着，拎一瓶粉色卸妆水，右手支在腰肌上，无奈看她几秒钟。 他今晚的心绪忽上忽下。 准确说是和今朝恋爱，就跟荡秋千似得，每一下都出人意料，拿捏不住，好气又好笑。 奚行叹口气，蹲在床头边，拿化妆棉沾上卸妆水，动作生疏地擦到今朝脸颊，自言自语警告了句：“今晚最好安分点，别给我太大挑战。” 被冰凉凉触感刺到，今朝蹙起眉，想翻身，被人定住，刷刷刷擦几下，没多久，暖洋洋的毛巾敷在脸上，她又舒舒服服睡着了。 …… 半夜，月亮绕至海面另一侧，黑暗隆隆罩在卧室的玻璃窗外，夹层玻璃性能发挥稳定，完好隔绝了室外的海浪声和汽车噪音。 以至于，卧室空间分外安静。 奚行平躺在床上，眼神无奈望着天花板，腰被人抱着，腿上搁着一条细腿儿，脖颈处还有薄薄的热息，源源不断，这陪.睡挑战，比预想的还要难。 他翻个身，侧向今朝，小小心翼翼将她的手脚放回原位，拿手指拨了下她脑袋，摁回她自己枕头，盯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忍无可忍地劝了句：“乖一点好吗？” 翌日清晨，五点。 今朝摁停闹钟，爬出被窝，观察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昨晚的事儿，转头看看，果然奚行躺在床上，眉头攒着半睡不醒。 她尽量放轻动作，掀开被子，准备找鞋，手腕离开床铺前，突然被拽了下。 奚行刚睡着没一会儿，就听见闹铃，朦朦胧胧醒来，看到今朝要走，也跟着坐起来，翁声说：“几点飞机来着？我送你去。” “别送，我打车吧。” 今朝此时已经完全清醒，想到自己昨晚的荒唐行为，还赖在奚行床上睡觉，怪不好意思的，她知道自己睡相不好，经常在梦里打架，昨晚估计没少揍奚行，闹了一晚还让人起早开车，太不合适了。 轻吻陷阱 第83节 她蹲在床边找拖鞋，摸了好一会儿没找着，灯突然被打开，光亮下一眼看到拖鞋，整整齐齐摆在那儿，低头穿上拖鞋说：“我回去洗个澡，打车走，你再睡会儿吧。” 奚行生无可恋地看着她整理裙子，他现在精神头确实不太好，听到她的话，闷闷跟了一句：“渣女。” 今朝捞起手机：“……啊？” 奚行：“没事，路上注意安全。” - 早上六点多的机场，灯火辉煌，玻璃罩外雾蒙蒙一片，太阳仍不见踪影。飞行旅客推着大箱小箱，穿梭在冷冰冰的立体空间内，脸上不约而同带有早起的倦色。 今朝和小沫买了m记套餐，坐在候机大厅椅上解决早饭，七点零五点航班，她们没有预留太多时间，几乎是踩着点到的机场。 小沫拿吸管戳着饮料盒，吐槽公司行政选的航班时间不合理：“说到底还是老板抠门，每次都压缩出差预算，不管去哪个城市都是同一个住宿标准，有次我去海市出差，只能订到繁华区最便宜的连锁，房间没有窗就算了，连热水都没有。” “我去问行政姐姐，她说想换地方住就得自己贴钱，哪个傻瓜会贴钱出差哟，真是搞笑。” 今朝啃着麦满分，想起自己签小沫的报销单，都没有超预算的，默默问了句：“那你贴了吗？” 小沫讪讪答：“贴了，我不想洗冷水澡。” 今朝扑地一声，笑出来：“放心，这次我们去宿城，消费比海市低，应该能订到合适的酒店。” 小沫其实只是有点气起床气，带到机场唠两句，知道今朝不会介怀，不过说到这个，她还是想多说几句。 “老大，为什么每次老板丢来难搞的项目，你都接？你应该学学隔壁组老刘，弹回去，只接利润高的大项目，按月费收钱，执行的活分派到组员，省得你每次都花时间搞提案，像这种单次项目，又是外企，提案费的流程一点都不少，事儿还多。” 今朝吃完最后一口麦满分，眉毛扬了下：“可能因为我跟老板想法类似吧，多赚一点是一点。” 小沫诧异：“你还缺钱？你男朋友是奚首席，我要是你，肯定把工作搞得轻松点，好好谈恋爱。” 今朝笑了，低头将塑料纸装进纸袋，喝了口咖啡：“正因为他是奚首席，我更想多赚点钱。” 想快点赚到钱，想攒足底气，去拍片。 - 3d打印项目的中国区公司base在宿城。 一个以税收优惠政策吸引不少外资公司进驻的港口城市，近年的大力发展，颇有快马加鞭赶上准一线城市的势头，规划首脑很有先见之明地将本地已有的工业体系，接洽上国外工业制造的需求，再哺以税收、土地等政策，招商引资，为本地带动不少就业机会。 今朝和小沫都是第一次来宿城，中午时段下飞机，没赶上发放飞机餐，匆匆在机场内的餐厅吃了点东西，提着行李提前去客户公司。 原以为老板说项目紧急，是只找hl一家参与项目，不会有其他公司竞稿。没想到，等她们来到客户公司休息室，还是看到了一家本地广告公司，准备一起比稿。 敢情老板是连拿不定的着急项目，也想啃进肚子，在hl内部的分成机制，只有顺利接洽合作的项目，会给各组分成，如果仅仅是几千或上万块的比稿费，不会划入分成池，也就是说，比稿失败，参与项目的人员没有一分钱。 小沫低声吐槽几句，在同事小群激动叭叭地发言。 今朝也有点郁闷，这项目接得急，她本来也不熟悉这类公司，想着十拿九稳才苦哈哈地用周末时间熬夜做提案ppt，这会儿坐在休息室内，再无奈也得认了，仔仔细细确认了一遍方案，才拆了u盘给对接人。 下午五点半，提案结束。 坐上去酒店的出租车，小沫越想越是气不打一处来，小声抱怨：“我就说吧，咱们老板抠门得要紧，我刚问到了，这家客户开出的比稿费有两万块，抛去咱俩的出差成本，他还能净赚一万大几，反正对他来说就是动动嘴皮喊你做事，也不耽搁其他项目收入，美得很。” 今朝两三天没睡好觉，被吵得脑壳疼，静静坐在那儿翻手机，看了一会儿美食攻略，等小沫发泄完，她悠悠安抚了句：“至少还有一半胜算不是，而且这家客户的活确实着急，明天就出比稿结果了。” “姐姐今晚带你去吃美味小海鲜好不好？”今朝说着，扬了下手机上的点评网餐厅，“喜欢哪家你来选，我买单。” 小沫松开表情笑笑：“那可以有。” 比稿失败，明天打道回府，比稿成功，今朝就和小沫多留几天，驻场辅助客户的企宣部门推进工作，想想也不会太难挨，就当来体验宿城的夜生活。 宿城当地的小海鲜很出名，清淡鲜美，不少游客会专程到这儿来品尝，而且这个时节，正好赶上开海，可以轻松尝到新鲜品类。 说到吃的，两人都很积极，到酒店放下行李，选定一处海鲜出名的街区，直接去饱餐一顿，尝过七八种小海鲜后，慢悠悠逛回酒店。 回到房间，洗漱完，今朝敷着面膜，趴在床上玩手机，早上出门前收拾行李，死活找不着兔子头箍，没有备用的，只能拿皮筋团团扎起头发。 她拨了下耳边碎发，划拉手机屏，查看豆瓣上的影视评分，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也有了《数游风波录》的影视词条，点进去，开分7.5，参与打分的有两百多人，短评也有三十多条。 大多数人只用这个做自己的影音记录，点击看过后，打分需要多一步点击，不一定每个进入词条的观众都会打分，所以看到有两百多人打分，今朝还是蛮开心的。 虽然目前评分不算高，但按观看数与打分比来算，也还可以，反正她总能找到安慰自己的法子。 往下划拉，看到有篇长影评。 目前唯一一篇。 今朝赤着脚，荡起脚丫，一字一句品读，评论还算中肯，看得出是认真看过纪录片的，影评里列数出了《数游风波录》作为群像纪录片的优点，以及视角的选择，影评中后段点出拍摄采访经验不足导致的瑕疵。 眼光锐利且毒辣。 今朝边看边点头认可。 当即想发给奚行看，不过她又看到影评后边还有一段结尾： “ 有人顺入主流拿到金光闪闪的奖杯，也有人在人迹罕至的小道自在前行，浮生若梦没有对错，也没有该与不该，知易行难，唯有试过方知。 就如《数游风波录》结语： 没有good choice，bad choice， 只有your choice。 ” 今朝看着影评最后一段，脚丫突然停住晃动，泪眼湿湿，她从未在影片中提过自己拍摄这部纪录片的思考，可写这篇评论的人，似乎完完全全知道她所思所想。 页面下方，只有两百多人打分的片子，影评竟然一千多个收藏，以及三千多转发，同时有几十条评论在影评下方讨论起来。 指尖往上划拉。 发布时间是在去年。 今朝微微拧眉，点进id账号，这个人标注看过的电影有两千多部，观影品味极好，似乎什么类型都看，打分也很客观，不盲随好评给高分。 一条条往下翻看。 她逐渐发现，自己和这人的观影喜好高度重合，很多对方发在短评区里的观影随想，都是她思考过但未曾表达出来的。 比如某好莱坞大片的煽情片段实属多余。 比如某老片的自洽感十分和谐。 比如某悬疑片的角色过于癫狂动机难解。 ………… 今朝微勾起嘴角，强烈的共鸣感萌生，想要隔空与对方击掌好好讨论一番，偷偷翻着别人的精神角落，就像窥探到一块灵魂碎片，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就这样趴着看了许久手机，今朝深深叹了口气，丢掉手机，洗手台洗面膜，冲掉清洁泥，擦护肤乳时，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噔噔噔跑回床边，再捞起手机。 看了眼那个发影评的账号id，慢腾腾坐回床上，咬起嘴角，盘着腿儿，将账号id链接转发给奚行。 今朝：【我好像精神出轨了。】 今朝：【这个人我好喜欢哦。id链接】 m.x.办公室内，为了腾空能效，接应南汽项目，研发部门集体加班，连两个老板的独立办公室都亮着灯。 奚行戴一副金丝边的防蓝光眼镜，目不转睛看着屏幕，长指骨节利落分明，飞速敲击键盘，突然手机腾地一下亮起，余光扫见看到第一句话。 他蹙紧眉头，抻在地毯上的长腿，噔一下，滑椅子，捞起桌边的手机。 快速点开今朝发来的链接，跳转到豆瓣账号页面，看见上边的用户名：x_z_x。 原来如此。 奚行的眉头松开，拿掉眼镜揉了下眉骨，嘴角微微勾起，敲字回复。 奚行：【他看起来确实不错。】 今朝：【还装？】 今朝：【算了不揭穿你，给你留点面子。】 奚行：【喜欢你是什么丢面子的事吗？】 今朝：【……】 今朝：【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奚行：【？】 今朝：【能有这么厉害的我喜欢你。】 奚行：【逻辑满分，无法反驳！】 …… 翌日，今朝收到比稿通过的好消息。 当时她正在收拾行李，将拿出来的几样生活物品塞进去箱子，想等着结果出来，立即订机票回湾市。 看到对接人发来的消息，她闷闷抿起嘴，说不上高兴或不高兴，转身拎起电脑包，跟小沫一起出发去客户公司，安排远程签订合同，正式开启为期一周的驻场工作。 周五晚上，今朝和小沫留在客户公司加班，周末有个小型宣发活动，请了一百多家媒体过来参观，印刷物料出来问题，需要连夜调整包装方案，hl那边的伙伴也在远程加班辅助。 忙到晚上九点多，才来得看手机微信。 奚行：【星期天回来？我去接你。】 前两天，m.x.的小雅给今朝发过信息，多少也有点抱怨的国内环境的意味，说原本公司招揽的几个高级程序员，入职没几天，就被w公司开双倍年薪挖走，完全超出市场的薪资水平，纯纯花钱置气，要换做平时就算了，最近公司有大项目进来，人手严重不足，以至于她一个助理也需要跟着加班，卷，实在是太卷了。 今朝猜想到奚行工作会很忙，兴许比她现在应对的工作bug还令人脑壳疼，也就很少找他聊天。 等看到奚行这条信息才想起，有个事情还没告诉他。 今朝：【淮城电视台的档期定下来了，我星期天得飞过去，下周得晚几天回去，具体日期待定。】 此时奚行也在公司。 南汽项目正式签约完毕，m.x.研发部配合南汽车型调试模型，每个环节都需要适配、测试、再调整，公司的架构师和程序员已经连续在公司打地铺好几天，奚行作为首席科学家，也是整个项目总负责，自然轻松不到哪儿去，每天回家洗完澡，睡不到三四个小时，就匆匆赶来公司。 奚行长叹了声，捞起桌上糖果罐，挑出颗桃子味软糖塞嘴里，人倦马疲地往椅背后靠去，长指敲手机，游哉回了一条。 奚行：【狗在想你。】 今朝：【你是狗。】 奚行：【我现在是。】 轻吻陷阱 第84节 奚行：【你住的那间房子交易价格谈定了，卖家愿意开到你朋友想要的价位，他们自己承担税费，下个月就可以过户了。】 今朝：【要不让买家等我回去，再搞网签手续？你先忙你的工作，别耽误事。】 奚行：【你和我都不是业主，只是委托人，谁搞都一样。】 今朝：【噢。】 今朝：【别耽误你工作的正事，我朋友那边也没有十万火急，实在不行晚点交易也可以的。】 奚行：【我急。】 奚行：【好好想想。】 奚行：【你那晚都干了些什么？】 奚行：【我需要一个报仇机会。】 今朝：【……】 今朝：【今朝已下线，明天请早。】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周六这天, 3d打印宣传会在海边商务酒店举行。十月底的宿城，秋风萧肃，从酒店内望向海面, 蓝得深沉，海浪翻涌, 砸落声应该是很响亮的，不过全都被酒店玻璃挡了回去。 中午忙完会场布置，有一小时休息时间，今朝和小沫到酒店一层买咖啡提神, 昨晚为了调整物料, 两人熬到三点多钟, 没睡几个小时又赶来酒店会场。 收银台边的玻璃冰柜内, 罗列着几款新出甜点, 选完咖啡准备买单时, 服务员提示星享卡内有打折券, 问要不要带份马卡龙, 今朝捧着手机敲字，想也没想, 点头加单。 咖啡区客人很多，好不容易在靠窗位置找到空座, 小沫美滋滋打开甜品盒子，一看到马卡龙真身, 昏昏欲睡的精神头都被吓跑, 不禁吐槽起来：“哎哟妈呀, 星爸爸什么时候也卖眼镜盒了？” 今朝敲字到一半, 跟着看了眼, 确实很像隐形眼镜盒, 过分艳丽的糖霜，厚厚一层盖在最上面，边缘糖粉仿佛塑料毛刺，怎么看都是粗糙。 不过。 她拿起造型最次的一颗，毫不犹豫嘎吱嘎吱咬碎，尝着味道后，点点头：“丑归丑，但还挺甜的。” 小沫见状也没再犹豫，直接开动。 嚼完第一颗马卡龙，今朝的信息刚好敲完。 今朝：【昨晚接到一个电话，那人凶巴巴的，说某某局在调查银行高管案件，问我是不是26岁，我说我18，他听完竟然挂电话，一点礼貌都没有！！发火.jpg】 微信框往上划拉，满屏都是她早上发出的，有头没尾的聊天，她连发几张随手拍，日落时互斗的三只猫咪，隔壁桌小孩偷伸过来的小手，3d错印成3c的报废物料等等，都是这几天攒在手机里的照片，没到想发朋友圈的程度，索性往男朋友的框框里发。 小沫坐在对面，刷了会儿手机，突然来了句：“m.x.和南汽的签约仪式定时间了，下周四，海市希尔顿，pr说我们派两个人过去就好，南汽是东道主负责筹备现场。” 今朝嗯了声，划手机看新同步的消息。 小沫叹了声：：“可惜要去淮城电视台，不然老大你可以去海市现场，看奚首席的签约仪式，现场还会公布他们d轮融资成功的消息，多好呀。” “让秦畅带实习生过去吧，她俩能搞定。” “难道你不想去现场见证他们估值暴涨吗？” “想啊，但我不是要去电视台嘛。” 今朝喝了口冰拿铁，煞有其事地拿手敲敲桌边，笑着反问：“难道你不想去台里见证专题片收视率额暴涨吗？” 瞬间两人都笑了。 专题片排在深夜时段，本身就是为打发电视台空档期而拍摄的，大概率上，天王老子来了都不会让收视率有大幅度波动，但念想总归是要有的，干完活，怎么着也要看一眼成绩单。 乘电梯时手机刷刷跳出几条信息。 奚行：【大橘欺猫太甚，你没搭把手？】 奚行：【昨晚就是为这3c加班啊？】 奚行：【忙完记得补觉，别熬。】 奚行：【多长点肉回来让我好好报仇。】 奚行：【连诈骗犯都加班，卷，太卷了。】 今朝和小沫回到会场，忙着确认会场签到台，和外包摄制组，等有空回复信息时已经半小时过去。 今朝：【看这时间，刚下班吧？】 今朝：【诈骗犯听了都直摇头。】 今朝：【卷王还得是你。】 视线回到报仇那条，想到快乐未遂，她抿着唇脸颊鼓鼓，迅速敲几个字发出。 今朝：【哼，谁来报仇还不一定呢！】 - 说到卷，奚行是从小到大，一路卷上来的，教育路径没有掉过半截链子那种，即便如此，高中那会儿，面对全国竞赛场上的如云高手，他依然会殚精竭力，投入全部心力备战，每块竞赛金牌后边，都有无数个挑灯至天明的夜晚，这份辛苦，不比高考百日备战来得轻松，而他高中三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如此度过，十七八岁的少年能耐住心性，熬住这份苦，日后无论获得何种成就，都是应得的。 今朝见过他在教室里一张张卷子刷题，也见过他在m记看漫画时，突然拿起笔来演算，连娱乐时间，他都在一心二用盘算难题，骨子里的那份热爱，是装不出来的，他的成长路径早就规划好，并且始终如一。 南汽项目的十亿订单，不止是m.x.被市场认可的里程碑，于奚行个人而言，也是至关重要的节点，所以今朝除了在微信上跟他皮几句，一连几天都没有跟他视频，让他好好地四脚朝天地忙活。 辗转到淮城后，今朝的工作清闲不少，只需要和电视台栏目组一起，等待美食专题片首播。 周一晚上十点多，距离首播时间还有半小时，星耀的于卫东在微信上给今朝拉了个小群，是他base在京北的一个同事，说是看了《数游风波录》纪录片首映，想认识下导演。 今朝坐在电视台安排的小会议室内，荡着腿儿，在群里打招呼，半小时后，她的个人作品会正式增多一项，没多犹豫，她就厚脸皮地在个人介绍后面，附上淮城tv的网络链接。 发完消息，手机扣到桌面，优哉游哉地拆开包薯片，以防待会儿被自己导演的美食片馋到。 小沫刷手机，突然问了句：“你知道m.x.的程序员年底奖金有多少吗？” 今朝嘎吱咬薯片，摇头。 小沫比出六字，叹为观止：“六位数起步，丁景昱他去年在年包之外，还拿了二十万现金，他正在跟我嘚瑟今年只会更多。” 据坊间流传，m.x.开出的年包已经是个顶顶诱人的数字，再加上这笔奖金，确实很肥沃，今朝心悦诚服地点点头，再吃一口薯片，难怪奚行的生活过得那么……骄奢。 对于m.x.那群高级程序员的收入，今朝没有太大感觉，奚行偶尔提过他们员工履历，大多是早早接触计算机，学生时代就在信息学奥赛中取得过一定名次，然后进入top5高校，一路披荆斩棘攻到现在的人。 后来者想要居上，必定得付出更大努力。 今朝知道小沫最近在学cs，已经规划好新的职业路径，估计丁景昱是想以此鼓励小沫，今朝想了想，也来了一句：“你可得好好加油啊，给想转行的姐妹打个样。” 美食专题片首播开始。 今晚播放第一集 「辣」，今朝看着电视里油亮鲜美的干锅鸡，吃着薯片仍是咽口水，呼之欲出的特写镜头，配上男低音旁白：多重辣椒炝入鸡肉，花椒的麻直爽打在舌尖，味感浑然自成，像烈日灼烤，也像脚踩滚炉，这是淮城之辣特有的霸道。 简直是深夜暴击。 桌上手机微信突然响起。 奚行：【好羡慕我自己。】 奚行：【有个这么厉害的女朋友。】 奚行：【看饿了。】 奚行：【干锅鸡真那么好吃？】 今朝瞧见手机屏幕跳出的提示，眉毛扬起，她只和奚行说了首播日期，以为他忙到四脚朝天，肯定没时间看电视，还准备发录播链接给他。 她翘起嘴角，速速敲字。 今朝：【干锅鸡是辣的，巨辣无比。】 今朝：【你出差小q怎么办？送去壮壮那儿？】 奚行：【别光惦记狗了。】 今朝：【？】 奚行：【好好忙你工作吧，我周五回来。】 今朝：【噢。】 奚行：【噢？】 今朝：【嗯。】 …… 周五晚上，海市航班抵达湾市，形形色色的旅人走出机场甬道，两地温差大，刚下飞机的人们大多手里带一件外套。 向陆明脱掉大衣挂手腕，推黑色商务登机箱，走到透明回收箱，随手捞起个塑料打火机。 他烟瘾不小，通常下飞机第一件事便是找吸烟处，捏打火机往室外走，低声笑骂：“奚高澹也是够狠，亲儿子的公司也不放过，要不是他做主挖走那几个大牛，你能熬成这样？” 查出离职员工陈善林非法窃取公司机密后，m.x.的律师一直在与陈善林公司交涉，此事一出，陈善林的公司已是风雨招摇人心涣散，恰巧m.x.又急需算法架构师和程序员，便公开招募他们的骨干员工进来填补空缺。 没想到入职两天，w集团反手来了一招黄雀在后，高层特批，开出令人无法拒绝的双倍薪资，将人撬走，入职的当口，团队凝聚力还未形成，那几位大牛也没多犹豫拍拍屁股就走了。 市场上不缺人才，但难找熟悉项目的人才，精干力量没能及时补充进来，只能内部力量补上，也是这个原因，奚行这段时间忙得昏天黑地。 奚行仍是一身黑衣黑裤，防风外套拉链拉至下巴处，面色苍白困倦，整个人都恹恹的，单手抄兜，推登机箱走在一侧，无可奈何：“他是集团高层，公事公办，优先为他公司着想，可以理解。” “理解个屁！你心里比我还憋屈吧。” 走到室外吸烟区，向陆明点起一根，悠悠叹一口：“被自己父亲针对，能好受到哪里去？” 这事在商业层面看，是w集团的一贯作风，但细究到父子关系，确实让人不好接受。奚行确实心里憋有一口气，不算难解，把奚高澹当做普通科技商人，就很好接受了。 奚行此刻没什么心力宽慰向陆明，他吸了下鼻子，眼神闲闲往机场内扫去，甬道出口处站了个女孩，推着行李箱，脑袋歪歪地往甬道里探望。 他拉上行李箱：“走了，女朋友来接。” 向陆明留在原地，眼神对上刚好转身的今朝，顺着她的招呼手势，隔空点了下。 …… 今朝的航班比奚行早两个小时，原本想直接回家，下飞机后收到向陆明发来的信息，便留在机场等奚行。 见到奚行后，今朝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他脸色，啧一声：“你不对劲。” 奚行撑起嘴角，伸手搭到她肩，搂着人往停车场走去，漫不经心地开玩笑：“半个月不见，开口第一句说男朋友不对劲，不合适吧？” 今朝扯了下嘴角，没说话。 轻吻陷阱 第85节 这人真的很死鸭子嘴硬。 每次奚行出差都习惯将车留在机场，走到负一层，他拿出车钥匙摁了下：“饿吗，带你去吃点东西。” 今朝摊开手掌：“车钥匙给我。” “你想开啊？”奚行递过去，转身安置好行李箱，他现在也没什么精气神，后自觉上了副驾驶。 关好车门，今朝迅速点亮驾驶系统，等奚行扣好安全带后，侧过身，也没说话，直接伸手探上他额间，手背碰到的皮肤滚烫，根本不像正常体温。 奚行随着她动作，蹙起眉，这两天他身体有些昏沉，忙过头也没顾得上，自个儿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但今朝此刻表情实在太夸张，拧眉竖眼的像在看一个自我放弃的垂危病患，那神情又气又急。 他往后撤了些，不明所以：“你干嘛？” 今朝确实着急，想起当年急诊室的谢主任，决定搬出来压他：“别撑了，你妈妈这会儿在市一值班吗，我带你去找她。” 奚行：“……” 他伸手拉好外套拉链，叹口气，没精打采地靠到椅背，脑袋低了些，碎刘海挡住眸光，眼皮耷拉着，哀叹：“现在去找她也没用。” 今朝启动车子，瞄准后视镜，一把倒出车位，听到这句话，紧张得拧起眉，手上动作不由得一顿，转头看他：“啊，为什么？” 半响。 奚行沉着声，还挺无奈：“她是妇科医生。” 作者有话说： 今朝：嗯……好像不太合适。 第78章 奚家往上三代皆是书香之家。 奚老爷子是g大终身教授, 膝下有二子，大儿子奚高瞻原也在大学任教，九零年代末, 下海经商的东风吹遍全国，没多久, 奚高瞻辞去教职，投入彼时初冒尖尖角的互联网科技行业。 第一次创业失败后，奚高瞻得遇大师指点，自知命中缺水需得改名, 有道是：“遇水则发, 三水来财。”于是乎, 奚高瞻毅然将名字最后一个字改为「澹」。高澹, 意为水波高起摇晃, 危机中化水为财源源不断。申请修改户口本与身份证名字时, 需要填写改名理由, 别人的事由多是改姓和名有歧义, 奚高澹的理由是：原名耽误赚钱。 国内科技巨头信风水的并不少，比起某厂员工入职需要审核生肖八字, 与大老板八字相冲的一率不录的奇闻，奚高澹的改名之举, 并不夸张。就好比某任美国总统相信占卜预言，玄学命理的运用似乎能让信念显化, 二次合伙创业后, 奚高澹的商业风帆越扬越高, 竟真有乘风破浪之势。 后来行业内一直流传有w高层奚高澹的各种传说, 手段雷厉, 杀伐果决, 早年w集团内部滋生贪腐，面对同打江山的亲信，他也不留情面，挥刀直斩，对外更是以打压收购等雷霆之势对待竞争对手。 但，人是有弱点的。 奚高澹的弱点很简单，他怕老婆。奚高澹与谢蕴两人都好拼事业，聚少离多，感情却是意外融洽，结合之初，夫妻俩不谋而合皆有丁克倾向，可惜出了个意外，为二口之家增添了一位新成员。 那个意外便是奚行。 向陆明对奚高澹的弱点，听到过一些，半信半疑，所以上飞机前，他试着给今朝发去微信。 眼下m.x.的d轮融资完成，很快就要递交招股书，启动ipo，向陆明不希望公司静默期结束前，公司再次出现动荡，思索一夜，便想了如此法子，让今朝带奚行去他母亲的医院，运气好的话，兴许能以此反制奚高澹。 - 医院晚上最忙活的地方，大概是急诊室。正值换季，伤风感冒的人多，诊室输液区的椅子坐满大半，药水瓶悬于铁架，有精神的病患坐在那儿刷视频打游戏，只要外放声音不大，护士忙不及，也不会去提醒。 奚行昏昏沉沉靠着椅背，面色仍是苍白，眼皮耷拉看手机，单手飞速敲字，回复驻扎在海市做调试的同事，另一手背扎了针，平放在扶手，药水瓶满满当当挂在铁架。 在车上那会儿，他和今朝聊了没几句，就睡着了。下车后，今朝拖着他，熟门熟路进医院挂号就诊，她还不忘从车里拿来小靠枕，放到医院的椅背上，让奚行垫得舒服点。 今朝坐在边上，单手捧脸，睫毛眨了下，没好气地盯着奚行敲手机，等他发完信息，她才冷不丁开口：“眼睛不累吗？” 凑近能看见他眼球涨开的红血丝，一看就是没怎么睡过好觉，闹到高烧，还要看手机，看着都替他眼睛累。 “累。”奚行摁灭屏幕，迷迷蒙蒙笑。 今朝摊开手，伸到他面前。 奚行单手拎手机转了圈，也没犹豫，啪嗒放到今朝手掌上，嘴角微勾，嗓音沉哑：“专题片的首播收视率怎么样，你还没告诉我呢？” “你闭上眼睛，我跟你说。” 今朝收缴手机后，揣进自己兜里，侧身凑到奚行边上，手肘支在椅子扶手，细细声跟他聊天：“负责人说我们专题片第一天播出的收视率水平与前几周平均率持平，但是呢——” “嗯？”奚行眼皮轻合。 今朝卖完关子，小小嘚瑟：“第二天开始，收视率比之前都要高出百分之十，他们官博也收到比较好的反馈，估计选拍的食物都是大家喜欢的，容易引起共鸣讨论。” “那也得是你拍得好，功不唐捐。” “我确实挺会拍的，出来效果比预计的好，而且我们团队的摄影师也很厉害，钊哥之前是拍过商广的，没想到换个思路拍美食专题，也很可以很朴实，和我想要的风格是也一样的。” …… 今朝说话声逐渐收小，等奚行的眼皮沉沉合上，跌入睡眠，她就收住话音，望一眼墙上电子钟，医生开出的药水需要挂两个小时，不哄他睡着，时间难捱。 急诊室的病患来来回回，一个满身灰土的工友搀着腿脚淌血的工友进来，慌忙找医生，慌忙缴费，安全帽挂在腰间随步伐慌忙晃动。独自挂点滴的女孩窝在角落位置，不知跟谁在打电话，压着哭腔絮絮叨叨，挨扎针的小孩哇哇大哭，年轻母亲摁住小孩手脚连哄带劝，更多的病患沉于手机娱乐，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今朝坐在那儿，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手上捧着手机便签，时不时敲字记录。过了会儿，她突然发现自己百密一疏，从随身包里翻出保温杯，噔噔噔跑去接热水。 拐出急诊室，在医院大厅一角找到热水器，她抱着保温杯排在几个人后边。这时，左边兜的手机震动。 今朝翻出奚行手机，来电显示：爷爷。 奚行偶尔提过奚老爷子，今朝听得出来他十分敬爱自己爷爷，每隔一两周，都会挑个时间去爷爷家吃饭。 她抿了下嘴角，接起电话：“您好。” “奚崽崽——” 奚老爷子声音沉厚，语调倒是蛮慈祥，听见女孩子的声儿后，反应很快：“咦，怎么是个小姑娘？” 今朝斟酌着说：“爷爷您好，我是奚行女朋友，刚才不小心拿了他手机，待会儿见到他，我转告他给您回电话？” 没想到奚老爷子开门见山：“你们是不是在医院，我看到小向的朋友圈，崽崽怎么了？” 接水的队列前进很快，这会儿已经轮到今朝，她抱着保温杯，退到侧边让后面的人先接，如实回：“他发烧了，正在打点滴。” “我知道了。”奚老爷子很快挂了电话。 打完热水，今朝又到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矿泉水，才走回急诊室，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白大褂站在奚行的座位前。 今朝加紧脚步跑过去，看究竟。 白大褂医生的面容异常清丽，以至于今朝看到她第一眼，就被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所吸引，眸光清亮干练，眼周几条细纹也丝毫不影响风韵，这种时间淬炼出的美，反倒令人震撼。 今朝扫了眼她的白大褂，没挂牌子，只在左边口袋插一支钢笔，见她弯腰，用手背探了探奚行额头。 奚行睡得不踏实，眼皮翕动。 白大褂医生收回手，低眼看着奚行，几秒钟后转向今朝，淡声问：“你是他女朋友？” 今朝点头。 白大褂医生的眼神也点了点，嘴角挂起笑：“有劳你照顾。”说完，双手插兜往急诊室外走。 - 打完点滴回到家已是深夜。 出差几天，期间刘姐来过一趟，里里外外的吸尘抹洗，现在打开门也不觉有尘味，只是粗心的刘姐忘记关窗，门一打开，对流风迎面扑来，咸咸的海水味。 奚行将行李箱丢在客厅，走过去关窗。 他的昏沉褪去不少，但仍是缺觉，回来的路上被今朝灌了整壶温水，浑身暖洋洋，这会儿勾起瞌睡虫，眼皮快要支棱不起来了。 今朝坐在沙发，打开袋子，仔仔细细地看医院开出的片剂，没有要走的意思。 关完窗，奚行单手支腰，人倦马疲地看今朝一眼，自个儿倒是不饿，差点忘了女朋友陪他折腾一晚，也没吃饭，他伸手揉一把今朝脑袋：“冰箱有速冻虾饺，你自己热一下吃？我困得不行，准备洗澡睡了，你今晚——” 他顿了下：“要不要留下来，反正我床挺大的。” 今朝催促：“你快去睡吧。” 浴室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热水冲到平阔胸肌，顺腰腹淌下，在花洒下站了好一会儿，奚行都没动，想起医院的事儿，有些愣神。 谢蕴和今朝说话时，他已经醒了，只是没睁眼。算起来已经有一个月没见过母亲，即使同在一个城市，母子见面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通常只在爷爷家聚餐时，谢蕴和奚高澹会过来，平时他们不提见面，奚行也不提。 他挺擅长消化，父母对他感情淡薄这件事，当年谢蕴为了看顾他，提前调动回湾市，错过一次晋升机会，后面的升职历程也不是那么顺遂，对于要强的她而言必然是个打击，至于奚高澹，相处最多就是带他去公司上班那几年，每次奚高澹一进公司就扎进工作，让六七岁的他自己玩，大概事业是更重要一筹的。 洗完澡，奚行套上长袖衣裤，沉沉踏踏地往卷进被窝，合上眼却难以熟睡，半梦半醒间，回到七岁那年。 也是发烧生病。 那时他在爷爷家，由阿姨看顾，难受得厉害，闹着打电话给爸妈，奚高澹接通电话安抚两句就着急去开会，谢蕴倒是耐心听他撒完娇，然后特别客观理性地告诉他，吃完药睡一觉，病就会好。后来高烧不退，阿姨送他到市一医院打点滴，谢蕴穿着白大褂，急急忙忙来急诊室。 他脑袋疼得厉害，委屈巴巴地撒娇：“妈妈我好难受，你可以坐这儿陪我吗，妈妈我想吃虾饺。” 谢蕴听他闹完，哄两句，抽出钞票让阿姨在回家路上带他买虾饺，然后摸摸他脑袋就走了。 后来，他没有再因生病闹过要父母陪，他知道，那没用。 …… 客厅里亮着灯，岛台上放有一袋刚送来外卖，今朝站在厨灶前，正掀开锅盖往里瞧，手上拿一只不锈钢汤勺搅啊搅，突然听到有人问。 “还没吃饭？” 奚行穿着睡衣出现，人松松散散靠到岛台背，拿起她在医院灌水的保温瓶掂了下，发现已经灌满，仰头喝了口，朝她扬下巴问。 “你醒啦？”今朝斜放盖子，得再焖会儿：“我吃完了，想让你喝点粥，不然你得饿整晚。” 奚行捞过外卖袋：“外卖吗？” “啊不是……” 今朝叹气，坦诚说：“我没煮过粥，见它突然溢出来，以为不要得了，就熄火喊外卖送了个白粥来，结果我清理灶台发现，好像除了泼出来的部分，锅里的还能要。” 她夺过外卖袋，指了指汤锅：“你吃我煮的吧，应该不难吃，我刚才百度过了，只要没糊底就能吃。” 她说话时眉毛微微扬起，像是刚做完一场化学实验，非要老师来评个成绩高低。 奚行原本情绪不高，看到今朝讲说的神情，心里的拧巴结突然松开，嘴角勾着嗯了声，安然坐到岛台边，看今朝给他盛粥。 热粥盛在一个大汤盆里，薄薄一层，奚行吃完一层，今朝勤勤恳恳往盆里添一勺，那模式，多少有点像饲养。 吃到第三勺时，奚行掀起眼皮，看了眼今朝，没忍住伸手夺过她手中汤勺，无奈扯嘴角：“我自己来，你歇会儿。” 今朝叮嘱：“那你慢点吃别太急，刚才百度说有人吃粥吃太急，烫坏食道喊了120急救，挺麻烦的。” 奚行：“我只是发烧，还没烧坏脑子。” 今朝：“你是不是有点过分？” 轻吻陷阱 第86节 奚行：“？” 今朝：“你在讽刺那个吃粥烫坏食道的人是烧坏脑子。” “不是，我在庆幸家里有个汤盆——” 奚行说着，意识到差点被她绕进沟里，斜睨她一眼，没好气地问：“乔今朝，你知道我是在讽刺你对吧？” “知道啊。”今朝坐在高凳上，荡着腿儿刷手机，无所谓地说：“我这不是在逗你玩吗，怎么样，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说完，她扬起笑脸。 奚行往她脑门弹了下，嗯了声，低头吃粥：“现在很好。” 吃完粥已是凌晨。 锅盆餐具往洗碗机里一放就完事了。 奚行单手撑着岛台，看见今朝拖行李箱想走，他吸了下鼻子，有点嗡声：“能不能别走？” 今朝抬眼看他。 客厅里只有洗碗机工作的声音，乱糟糟轰隆隆，在空荡的夜里来回巡梭，除此再没别的一点儿声响，连小柴犬都不在。 奚行的眼皮低低垂下，一把将今朝捞住进怀，下巴碰碰她额头，然后搭在她脑袋上用懒洋洋的声音问：“进来陪我睡会儿，可以吗？” 今朝的心噔噔跳起。 这刻奚行怎么像一只被雨淋湿的狗狗。 可她明明刚哄好啊。 今朝眼睫眨了眨，不由得问：“奚崽崽，你是在撒娇吗？” 作者有话说： ’被雨淋湿的狗狗’出自坂元裕二《四重奏》 第79章 在医院时, 看到那位白大褂医生给奚行探温，以及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今朝猜出七八分, 她是传说中的谢主任。回家路上，奚行情绪一直低落, 在车里也没怎么说话，估摸他是知道自己妈妈来过，并且待不到两分钟就走了。 今朝没想到他妈妈比宋女士还酷，假如宋女士知道自己女儿发烧打点滴, 必定赶过来训她一顿, 然后问她哪儿不舒服, 想不想吃点什么, 再粗糙的关爱也是爱。 即使她成年后经常和宋女士吵架, 母女俩的意见观点有诸多不合, 但无法否认, 她拥有过一个完整且丰盛的童年, 可以任意撒娇，生病了更是为所欲为, 可是奚行呢，他小时候发烧生病, 他爸妈会愿意听他撒娇吗？ 客厅餐厅中间的廊道灯没开，光线比两边暗少许, 奚行单手环在今朝腰上, 懒懒散散地贴着她, 心里怎么想, 就怎么说了。 被她一问, 好像确实是。 奚行怔愣一下, 收紧手臂，嘴角绷起：“可以吗，不行我再问一次。” 今朝微仰头，看他垂下的眼皮冷冷淡淡，贴着的体温却是滚烫，暗自嘀咕，生病还能这么理直气壮撒娇的也就你了。 她扑哧笑：“你先进房间，我去洗澡。” 奚行松手：“那你快点。” 今朝：“？” 奚行：“不然我就要睡着了。” 今朝：“？？” 他到底怎么回事！！ 等奚行回房间后，今朝在客厅打开行李箱找衣服，翻来翻去都是出差换洗的那几件，干脆拖箱子回家，将脏衣服丢进洗衣机，找睡衣、洗澡、吹头发，忙活半小时终于完事，出门前不忘捞一件小外套，套在睡衣外边。 洗漱完回到2602。 走到主卧门边，今朝扶住门把手，往里瞧了眼，房内亮有一盏小夜灯，家具物件都隐入黑暗，床上没声儿，果然是睡着了。 清新微苦的松木林香涌入鼻尖。 她手上毫毛霎时绷起来。 与上次喝醉不同，今朝此刻多少有点紧张，轻手轻脚关好门，脱了外套，手机和充电线放到床头柜，然后慢腾腾掀开被子。 被窝内突然伸出一手，扣住她手腕，力道不大，拽着她滚进被窝。 夜灯瞬间熄灭。 奚行收回手，发丝略过手背，绸缎般，还是椰味的，他绕指圈了几下，嗡声问：“洗头发了？” 今朝扑在他怀里，嗯一声。 迅速腾开，在他身侧找位置躺下，捞被子盖住自己下巴尖，像是想挡住什么，眼睛滴溜溜，看着天花板。 房间里没放多余的物件，天花板也不设主灯，只在边缘悬置灯带，白茫茫一片，没什么可看的。 床边倒是设有阅读小灯，放手机时好像看到华莱士那本黑白镶彩边的大部头著作，装帧特别，很好认。 今朝弯起嘴角，默默慨叹怎么会有人把如此晦涩的大部头当做睡前读物呢，是多怕催眠不了自己啊。 如此想着，一不小心笑出声儿。 “笑什么呢？” 奚行低声问，懒懒侧过身，将今朝捞进怀里，胸膛贴着她，下巴也抵在她额头，软绵绵触感传达的瞬息，胸口处一阵酥麻。 他喉结沉沉滚动，没说话。 两人皆是沉默几秒。 今朝整个人都僵住了，手脚不知要往哪儿摆，她睡觉不习惯束缚，所以只单穿了睡衣过来，以为带个小外套就没事了。 突然来这下，心里的弦弹起，颤得不行，上次和奚行睡觉，酒精上头没品出感觉，这会儿囿在黑暗炙热的怀抱中，实在是过分清醒，过分紧张了。 今朝轻咬牙关，决定撕破尴尬：“你知道我没穿br.a吧？” 奚行沉沉嗯一声。 “那就好。”今朝咽了下口水，戳破尴尬就不会尴尬，于是脸埋进他胸前，感觉到滚烫体温，闷声问：“你小时候发烧是自己睡觉吗？” 奚行又低低嗯一声。 今朝：“那以后我都陪你。” 半响，奚行吸了下鼻子，手臂收紧将人揽得更贴些，怎会如此软绵，他哑声回：“你可得说话算话，房子已经让中介安排网签，等你朋友寄证件和委托书回来，很快就能过户交易。” 今朝透不过气儿，挣扎了下：“这么顺利？” 上次奚行提过后，她去查了小区近期成交价，汪雪莹的挂盘价格比同期在售户型稍高，以为那买家会中途变卦，还要再谈几轮，不过证件和委托书早就在她行李箱了。 奚行摁住她：“他应该不会变卦，近期市场浮动不大，几个点的变化不会影响他决策。” 听起来很了解买家的样子，今朝寻思着：“你怎么知道，别跟我说，买家是你？” 他笑了，松开看她表情，暗色朦胧，只见她眉毛一拧一拧的，好多联想：“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还真不是我，是一个朋友，恰好在找南小学位的房子。” “牛哇，你朋友小孩都上小学了。” 聊着天儿，今朝慢慢松懈，被窝温度也高，她手开始乱动，一会儿搭在奚行腰间，一会儿游到他后腰，肆无忌惮地丈量山川土地。 “是他妹。”奚行呼吸滞涩，被她得寸进尺的小动作撩得难受，好不容易摁住乱动的手，咬牙切齿警告了句：“乔今朝我生病了。” “噢，我知道。” 今朝欲盖弥彰：“我就是看看你被子盖好没，别着凉了，你放心大胆的睡，我不会乘人之危的。” 奚行：“……” 她当然不会乘人之危。 因为说完五分钟她就睡着了。 今朝有个特殊本领，无论是在夜间大巴，藏跳蚤的沙发，狭窄的合租公寓，还是青年旅社的多人间床铺，她都能顺利催促自己入眠，虽然无法保证睡梦质量，但睡前脑内小剧场，已经足够她步入睡眠。 奚行见识今朝几乎秒睡的本事，多少有点羡慕，这人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以后都陪他，几乎是转瞬，就酣然入梦，这速度一点儿都不比她小时候变脸慢。 - 翌日傍晚，司壮壮牵着小q，晃晃悠悠乘电梯来到二十六楼。他前天刚从莫斯科回来，下飞机后直接去了宠物基地找思斯，被家里老爹电话念叨，只得下山回家一趟，顺道给奚行送狗。 刚出电梯，走进廊道，司壮壮就看到2602的门开着，透出亮光，小q也看见了，久不归家，活蹦乱跳地挣扎向前。 客厅没人，地上摊开一只装满衣物的行李箱，司壮壮左右探头甚是疑惑，蹲下来松狗绳时，洗漱室传来说话声。 奚行：“这个也要带？” 今朝：“我喜欢用这个，换别的不习惯。” 奚行：“头箍留下来吧。” 今朝：“不可以，我只有一个，敷面膜要用的，不然我的碎发都掉下来粘脸上了。” 奚行：“你只去两天。” 今朝：“你好奇怪噢，这是我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带！” …… 听着像是要吵起来，司壮壮吭哧吭哧地跑进去看热闹，往里走几步，看到奚行倚在洗漱室门框边，手腕上缠了根女孩儿的发绳，还拎一只化妆包。 今朝站在洗手台前，噔噔地往洗漱包里装发卡头箍之类的小物什，台面被她收拾得一干二净。 司壮壮看好戏地凑近，煽风点火：“你们在吵架吗？吵什么啊，说来我听听，给你们评评理。” 两人同时睨他一眼。 今朝手上动作没停，拿起最后一把小梳子进包，拉好拉链，转笑道：“壮壮你回来啦，可惜我得去赶飞机，不然还能和你吃个饭。” 奚行眼神落在她的包上，拿腔拿调地调侃：“收那么干净，你是不准备回来了？” 今朝急急忙忙走去客厅装行李箱，顺道接过奚行手里的化妆包，边塞边说：“回啊，我回2603住。” 奚行无语：“又没说不能睡。” 今朝像是没听到，自顾自拉起行李箱，抱着许久未见的小q，啵了一口狗脑袋，转身就要走：“我约的车到楼下了。” …… 司壮壮有点没看懂两人的互动，在茶几上找了个喝空的可乐罐，摸出香烟，点了根：“你俩闹别扭了？” 轻吻陷阱 第87节 “哪能啊。” 奚行不抽烟，知道劝不住壮壮的烟瘾，打开窗户透气，自个儿捞起毯子窝进沙发，严严实实地盖住自己，保温工作极佳。 他养精蓄锐般靠着沙发背，不忘拿手弹了弹毯子边，慢悠悠说：“有个流媒体平台搞青年导演扶持计划，投资人介绍的，她有兴趣就飞过去聊聊。” 司壮壮自动自觉挪到窗边，对着窗外远景抽了口，眼神挪回时，不经意瞧见地上的狗窝，又惊又奇，大喝一声：“嚯——” 小q的柴犬身躯，正懒洋洋躺在木盆狗窝中，木盆正面的矮木板上印有h牌商标，更引人注目的是小q身下经典的h牌橙红色软垫。 奚行坐在沙发里，伸手去撩逗正在试窝的小q，看小q乐颠颠地卧倒，应该是挺满意的。 “你是不是夸张了点，给狗子睡那么金贵的窝，这玩意儿比我床垫都贵。” 司壮壮羡慕嫉妒加上恨，狠狠嘬一口烟：“你这么喜欢狗子，早劝你养你不听，狗儿子啊就是早养早快乐。” 奚行病没痊愈，眼皮耷拉，精神头不是很好，说话还带着嗡声：“之前不稳定，没法承担一条生命，现在养也不晚。” “你现在也没什么不一样啊。” “不一样的。” 司壮壮眯起眼，狐疑瞥去，慢慢嘬最后一口烟，琢磨着养狗必要的收入和稳定住所，奚行一直都有，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啊。 小q躺在万把块的狗窝里，美滋滋闹腾，带着点朱门酒肉臭的欢愉，比起当初拖夹板残肢被拴在铁门上的狗样，已经好上一个天地。 奚行趴在沙发边，垫着手背看它，拿饼干去逗，碎屑啃落地板，他也不在意，连洁癖都治好了。 司壮壮弹掉烟灰，捻进可乐罐里，瞧见奚行手腕的发绳，恍然发觉：“卧槽，你不会是……因为今朝回国才决定养狗的吧？” …… 当天晚上，今朝抵达京北。 星耀于卫东介绍的京北同事叫周楠，陆续给今朝发了些国内活动信息，当下国内几个流媒体都在比拼原创内容，也策划出不少促进发展的活动，包括青年导演扶持计划等。 正巧这几天，京北有两场高质量的活动宣讲，今朝没多犹豫，跟公司拿假调休，直接飞来京北。 如果能争取到扶持计划的资源，比自己筹钱或找投资人拿钱，都要好，扶持计划里不仅有资金支持，还会有平台的流量支持，导演只需要专心制作即可。 今朝提前做过功课，决定先来看环境，收集到有效信息还能分享给汪雪莹，兴许多一个选择。 纪录片导演的生存环境一直不太乐观，以前国外的独立导演，如果没有将作品成功兜售给hbo或者pbs，就相当于没有代表作，在圈内行走都没法昂起头颅。 后来国际上的流媒体平台兴起，倒是给了纪录片导演们一个大流量的机会，只是今朝和汪雪莹初出茅庐，还没能挤进这个圈子。 京北四环边上的连锁酒店里，今朝戴着兔子头箍敷面膜，趴在床上，一边荡着腿儿翻电脑，一边和汪雪莹聊电话。 一个多小时的电话聊完，今朝翻个身准备去面膜，手机界面弹出未读信息。 奚行：【周二回来？】 今朝：【应该是吧。】 奚行：【骗人是小狗。】 今朝：【家里的狗狗已经够多了。】 今朝捧着手机，面膜快要笑裂，周二是个重要日子，她怎么可能忘，看到这个想提又不提的小傲娇，她索性跳到航司app里，双击截图。 今朝：【航班时间.jpg】 今朝：【二十三号，等我回去办事。】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应该是大肥章，更新前红包继续！ 第80章 十一月的京北万物凋敝, 新旧交叠的城市，犹如巨蟒蜕壳，静伏原地层层蜕变, 在无人察觉的瞬间陡然一新。 昨天参加完创造工厂的平台交流会，今朝也算见识到国内的影片制作氛围, 原先的想法还是太过天真，以为拍过两部完整的片子，得过一些小奖，能在平台交流会上找到机会。 可实际情况是, 交流会现场的资方、制作人和导演们, 早已形成圈子, 交流会不过是各圈联络情谊的场合, 今朝这样的新人导演, 没有派系人脉, 也不识得名家名导, 进入资源游戏场, 只会是小麻雀观看孔雀开屏，看着别人表演。 今天上午没有活动安排, 今朝不想在酒店待着，出门随意乘一辆公交车, 坐在靠窗位沿途欣赏京北样貌。穷游时留下的习惯，在公交车上看城市, 到菜市场里看人, 在她的观察视角里, 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颜色和味道。 此刻的京北是灰蓝色, 烟熏味。 不过颜色和味道是会变化的, 公交车快到终点时, 路过a大校门，瞧见英气冷峻的大理石白，今朝的视线瞬即被抓了过去，跳下座位，下了车。 她走走看看，路过教学楼和图书馆时，突然设想，奚行以前是不是也和楼里的同学们一样，抱着课本赶早八，在球场里打球，去图书馆学习，在国内念大学应该挺好玩的，有吃不完的宵夜和超大屏幕ktv。 路过便利店，买了饭团和可乐，逛到校内景点犹风亭，正好是午休时间学生不多，几只灰白杂毛的小鸽子飞进亭内，今朝在亭子里找了个座位吃午饭，嚼饭团的当下，仰头瞧见凉亭飞延出去的翠绿木柳，好似只威武昂首的螳螂。 生动极了，她用手机里的摄影相机，拍了张亭角特写，发给奚行， 今朝：【亭角.jpg】 今朝：【猜猜我在哪儿？】 奚行：【下午的交流会在a大附近？】 今朝嘬一口冰可乐，咕噜吞下后，瘪起嘴角，其实她没想好下午还要不要去，昨天在创造工厂聊得不愉快，主办方开出的扶持资源也早已选好名单，她是乘兴而去，扫兴而返，失落肯定是有的。 今朝：【你在京北遇过不高兴的事吗？】 奚行：【昨天活动不顺利？】 今朝：【嗯，不太适应交流氛围。】 吃完饭团，今朝揉起包装纸，走去到路旁找垃圾桶，没多久，奚行发来一个微信定位，显示是不远处的翠湖。 奚行：【有一年我决定提前毕业，要修的学分很多，连续熬大夜差点没顶住，那时我会到湖边坐坐。】 今朝：【喂鸽子？】 进花园后，她已经看见好多小鸽子，也不知是谁养的，敲完字，跟地图导航走去翠湖，很快嗅到潮湿水味。 奚行：【发呆，顺便想想以前有个笨蛋在湖边哭鼻子，那时的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奚行：【无措感也是一种动力。】 奚行：【你初接触圈子有个适应过程，熟悉后会摸到规律，就算这次没摸到也没关系。】 奚行：【此路不通换一条，机会多得是。】 奚行：【真想去罗马，总能找到找到路。】 走到翠湖边，今朝望着两个足球场大小的湖泊，岸线蜿蜒，秋风猎猎，夹带来清冽芳草味，湖如其名，目之所及一片翠绿，万物萧瑟的京北深秋，竟然还有藏有这样如此景致，真是难得。 今朝站在湖边双手抄兜，脑袋微扬起，看天看水看游禽，发丝被猎风舞乱也没管，就这么站了好一会儿，翻出手机敲字。 今朝：【翠湖果真有奇效。】 今朝：【难怪你熬大夜也不近视。】 奚行：【？】 今朝：【绿色养眼啊，来发呆就对了！】 奚行：【看过脱口秀没？】 奚行：【超逗脱口秀招聘.com。】 奚行：【不要浪费才华，乔导试试。】 冷风呼一脸，今朝吸了吸鼻子，兴致勃勃点进奚行发来的链接，跳转至赤橙红绿的网页，某线下脱口秀剧场招聘导演，要求会写稿子能扛机器，还要有驾照接送领导，月薪两千八不缴社保。 就离谱！！ 今朝：【不了不了，能力不适配。】 今朝：【我还是去下午的交流会吧。】 今朝：【说不定踮踮脚能望见罗马呢。】 经历完昨天的社交场合，其实也不算多沉重的打击，只是恰好印证人情百态，到底还是年轻，对直达目标抱有不切实际幻想，但也还好年轻，些许沮丧后，很快能重新振作。 收拾好情绪，今朝走出校门，走进地铁入口，决定再去下午的交流会聊聊情况，谁让她心里真住有一个罗马呢。 - 十一月的二十三，建兴路俱乐部里笑声招摇，前台接待区来了一群水灵光鲜的年轻女孩，正在咨询搏击训练的课程详情。 前段时间，俱乐部主教练孙天在短视频平台发布了几个防身术示范小视频，原只是俱乐部官方账号的日常宣传，没想到竟带动不少年轻女孩前来咨询。 起初俱乐部没在意，咨询人数多了，便想着针对防身系列开设课程，教地铁防狼、日常防袭、变线闪躲等基础动作，通过力量训练，加强反应速度，真遇到事情也不至于太慌张。 这会儿，孙天和助教正在自由搏击区现场示范防身动作，已经报名试课的十几个女孩儿围坐在边上观看。她们对防身术效能并不怀疑，只是运动基础薄弱，担心动作学不会，看完一场，小声嘀咕讨论起来。 其中一个束高马尾的女孩，视线时不时飘到侧面休息区，有个穿连帽卫衣的男人双手抄兜站在那儿，眉眼冷淡，皮肤极白，卫衣领口延伸上去的脖颈线条极为漂亮，这肩颈比例放到任一场合都绝对出挑。 “卧槽我要报班！” 高马尾女孩喃道，杵了下姐妹的胳膊，低头小声嘀咕：“八点钟方向，有个天菜帅哥。” 小姐妹当即扭头看去，半信半疑：“俱乐部视频我都看过了，长得都一般，不可能——” 恰好此时，那男人嘴角微勾着，悠哉自得地和他朋友聊天，大概是很熟悉的朋友，天菜居然在笑。 小姐妹：“卧槽天菜也是俱乐部的吗？” “我刚看到他拿拳击手套，应该是教练或者学员，反正肯定是俱乐部的人。” “看这张脸打自由搏击，我真的可以！” “这家俱乐部有点东西，咱俩一起报班吧，没事过来打打拳，还养眼。” 在台上示范完动作，孙天和助教走下场和准学员们交流。孙天常年打比赛，练就一身标准的腱子肉，双手搭腰肌，俯身回答几个准学员的疑问，听到边边上两个女孩窃窃私语，不由得往休息区瞧一眼。 孙天笑笑，插话说：“他不是教练，而且名草有主了。” 休息区那边，一个体格健硕的男人拿着金色拳击手套，抡嘤嘤拳，溺在天菜肩上，天菜也没躲，远远望去是亲昵的，加上主教练那句名草有主，两个女孩像是听出言外之意，顿时讳莫如深互看一眼。 懂的都懂。 …… 时间拉回五分钟前。 司壮壮最近胆儿越来越肥。 轻吻陷阱 第88节 他从莫斯科出差回来，多出几天调休假期，悄悄约上奚行，瞒住思斯，也不管宠物基地的活计，大白天跑来俱乐部玩拳。不过奚行要去老爷子那儿过生日，俩人没打多久，只松松筋骨耍了几下。 今天m.x.并未放假，只是南汽项目步入正轨，流程跑通后有个缓和期，向陆明好说歹说让奚行休生日假，还特意提醒他回家陪老爷子吃饭。 奚行知道向陆明意思，忧心ipo，眼下北美研发中心筹备即将完成，无非是希望他回家借老爷子施压奚高澹，但家里情况没法多解释，他去了公司一趟，盯完项目进度，接到壮壮电话就出来了。 练完拳，奚行洗澡换了身衣服，出来休息区等司壮壮，恰好孙天在台上示范，站那儿看了会儿。 没多久，司壮壮一身舒爽走出洗浴室，头发摸胶煞有其事地吹了造型，手里拎一个纸袋，一副全新rival手套在袋子里哐哐晃荡，递给奚行：“老大今晚啥安排？” “大气啊壮壮。” 奚行接过袋子，瞧了眼，嘴角微勾：“上老爷子家吃饭，一块儿去？” 奚家聚餐 且有长辈。 司壮壮面露难色，是想和奚行吃生日宴没错，但想起以前和他爹奚高澹一起吃过为数不多的两次饭，都仿佛和大领导的商务共餐，气场太强，压力甚大。他砸吧嘴：“我等宵夜场，咱们去纯k唱歌撸串吧，喊上孙天一起。” 奚行瞥见司壮壮表情，了然于怀也没再勉强，抄手进兜说：“宵夜不行，晚上我女朋友回来。” “怎么就不行。”司壮壮挠头：“我喊思斯过来，大家一起庆祝庆祝。” 奚行无语，好不容易过个生日，和几个大男人唱k撸串，多没劲儿。他垂下眼皮，捞出那副亮金色手套包装，边试戴边说：“二人世界，懂不？” 说起这个，司壮壮就来气，哼地一声，夺走奚行还未戴好的手套，嘤嘤捶去，眼睛鼻子都瞪直，想想还有点委屈：“你好意思说，我之前约你不是加班就是有事，谈恋爱后人影都不见一个，结果等我一出差——” 奚行敛起眼皮，也没躲嘤嘤拳。 就好奇，到底是啥事。 司壮壮气得尾音带转调：“等我一出差，你就去约陈秋楠吃宵夜，他才认识你几年啊，是我不配和你吃吗？” “……” 奚行差点儿气笑，壮壮是被老爹老妈浸在蜜罐里宠溺大的，一点儿不顺心就习惯闹别扭，长大了也不见收敛。 他伸手勾住司壮壮脖子，抓吧抓吧他后脑勺，轻描淡写地交代前因：“约陈秋楠吃宵夜是有事，多亏你之前提醒，否则我真没想到。” “哦，是吗？” 司壮壮突然不好意思，听起来像是被夸夸，撒完气心情跳跃，他抡手套还给奚行：“什么事儿？” 奚行接过手套试戴：“我女朋友住的那套房不是在售吗，十几个买家来看，价格都没谈拢，上次你说陈秋楠买房，我才想起他家人口多，约他出来聊聊这事。” 为了今朝那可以理解，司壮壮瞬间释怀，啧啧两声：“今朝就今朝，不用句句强调是你女朋友，她几点回来啊？” “晚上八点。”奚行长叹，收好手套，手揣回卫衣兜，优哉游哉地强调：“没办法，确实是我女朋友。” - 湾市市政轰轰烈烈建造多年，无论如何变动，东区中心仍留有一处密林覆盖少有人扰的静谧区域，早些年政府拉拢人才，赠予出去几十栋叠墅矗立，朴素雅致，多年来鲜少易主。 一辆红色的士驶出主干道，兜转进叠墅区，停落在十九栋门前。奚岚岚扫完码跳下车，瞧见黑色越野停在边上，走过去敲车门：“哥，还不进去？” 车已熄火，奚行坐在驾驶座敲手机，掀起眼皮挑了眼，笑笑：“马上，你先进去看爷爷。” 每次家里大聚会，她哥都在车里坐一会儿，踩点进门，奚岚岚早习惯了，往大门走几步，想起什么又绕回来，趴在车门边卖乖：“先说好啊，我最近零花钱紧张，咱兄妹俩谁跟谁呀，就不要见外了，可以不？” 奚行摁灭手机，叹息一声：“上次你说的那款包，我已经下单了，原想下个月送你生日礼物，确实是见外，咱俩互免吧。” “诶，别——” 奚岚岚急急忙忙翻包，可惜从学校过来，没带什么东西，突然灵机一动：“我不是快实习了吗，要不我去你们公司免费做一星期实习生？” 奚行眉梢扬起，直接戳破：“然后给你盖一学期的实习证明，好让你有时间去玩？岚岚你这是一箭双雕啊。” 场面有些尴尬，奚岚岚见状转移话题，装模作样往车里扫一眼，扯道：“你没带女朋友来吗，爷爷肯定想见见她。” “……嗯，她今天赶不回来，下次。” 主意没打成，奚岚岚悻悻走了。 日落金光撒落越野车，透过前窗玻璃，照得车内一片暖绒舒适，车窗摁下，被太阳烘足整日的微风溜进来，理论上是心旷神怡的。 奚行薄薄的眼皮低垂着，嘴角平扯，点亮手机重新看一遍微信，不久前今朝发来的。 今朝：【糟糕！！我和流媒体的人聊太久，忘了时间，他还在说资源的事儿，我可能要赶不上航班了！】 今朝：【我看能不能改签晚一班。】 奚行：【不要急，按你自己进度走。】 今朝：【嗯嗯，那我明天再回。】 奚行：【小狗！】 今朝：【才不是！】 …… 叠墅一楼，负责管家多年的孙阿姨忙进忙出，老爷子特意提醒了，要准备手工虾饺，鲜虾现蒸，掐着时间，正好裹皮入锅蒸制。 这会儿，家庭成员基本到齐，准备开餐，老爷子仍坐红木椅上，捧着玻璃茶盅，聚精会神和奚岚岚聊电视剧。 别看老爷子年近耄耋，满头花白，身子骨还算硬朗，近几年放下学校事务，除出席几个大型学术会议外，他基本都在家里写书，闲下来也会追追年轻人喜欢的剧集综艺，冲浪速度不亚于当代年轻人。 餐桌这边，奚行坐在奚高澹和谢蕴对面，三人各自看手机，忙工作或应酬。刚进门时，奚高澹和谢蕴关切了几句儿子的健康状况，见他恢复如初，也没多管。 谢蕴对自己儿子挺满意的，从小成绩优异无需操心，最多是小学顽皮过傲，被他爷爷狠批一顿后，送到搏击馆里训一段时间，性子也磨下来了，正是如此，她有更多时间忙工作，忙岗位晋升。 临近开餐，奚岚岚接到父亲电话，没法赶回来，孙阿姨陆续端菜上桌，奚家的餐食很简单，淡味肉食，当季时蔬、每人一例炖汤，即便隆重节日，也不会铺张出奢华食材。 奚行放下手机，帮忙腾挪桌上的餐盘。 奚高澹喝口茶，将清蒸石斑挪到妻子面前，转头问：“你约的人是几点？安排车送你去。” 谢蕴抬表看了眼：“七点半。” “孙阿姨。”奚高澹手指轻敲餐桌，吩咐：“劳烦你拿蛋糕出来，我们先陪崽崽吹蜡烛。” “瞎搞！”奚老爷子捧了茶盅过来。 他老人家听到要吹蜡烛，眉头皱起满脸不悦，哐当将茶盅顿在餐桌，然后才缓缓落座，连珠带炮：“哪有天没黑吹蜡烛的道理！” “你们亲儿子忙到发烧生病，不管，现在过生日了，也不能多留一会儿？” “一天天瞎忙活，不干正事！” 奚高澹扫了眼儿子，唇角翕动没说话，松开领结卷起衬衫袖，手肘搭到妻子椅背，靠坐着听老爷子发飙。 早年间，奚高澹一意孤行辞去大学教职，奚老爷子就心有芥蒂，老一辈读书人的清高，对生意场上的事儿本能过敏，尤其是自己大儿子还要一头扎进商海，后来学术界与产业界融合，不少年轻教授离巢下海，老爷子才慢慢改观。 但对于奚高澹谢蕴夫妇教育小孩的理念，老爷子是一以贯之的不爽，奚家人丁不算兴旺，两个儿子婚后都只独生一个小孩，二儿子从政再忙也没疏忽陪伴奚岚岚，相比之下，奚高澹近乎是放养政策，忒不上心，老爷子越看越觉没道理。 炮轰完，全桌人皆是沉默。 老爷子怒气上来，没人敢开口，孙阿姨站在桌边不知如何是好，默默将菜碟放下，先给大家拿饮料酒水。 奚岚岚吐了吐舌头，坐在奚行边上。 奚行眼帘低垂，看不出情绪，眼看餐桌氛围凝结成冰，他敛起眼皮准备开口缓解，这时谢蕴说话了，声音柔和：“没事，我晚点去，我们先陪崽崽吃饭。” 生日宴一直到八点，吹完蜡烛才结束。 奚高澹安排司机送谢蕴出门，老爷子跟顽童闹脾气似的，眼也没抬，吃蛋糕那会儿只顾拉着奚行唠叨。 见奚高澹走过来，他老人家更是摆脸，掏出一个封好的大红包，塞给奚行摸摸脑袋，扭头就去看电视了。 客厅的电视声响起后，屋内低气压似是缓解不少，孙阿姨这才从厨房出来，收拾餐具。 奚行坐在餐桌边慢慢吃蛋糕。 奚高澹叹口气，坐到奚行边上，关心道：“什么时候发烧，怎么不和爸爸说？” “没事了。”奚行默默吃蛋糕。 “是因为南汽项目加班？” “您说过家里不要谈公事。” 当初奚行在大学组建团队创业，奚高澹出差到京北，去a大找他谈过一次，希望他毕业后直接到w集团任职，而不是出来做团队。 在商海浮沉十几年，奚高澹早已看透创业九死一生的结局，即使那会儿市面上热钱滚动，每天都在上演用ppt融钱成功的故事，但他知道迟早会归于泡沫，存活下来的十分之一团队，拼更多的是运气。 很显然，父子俩那场谈话不欢而散。 奚高澹拎手机立在桌面上，沉默几秒，低头松开衬衫袖卷，扣紧袖扣，神情冷峻：“南汽的事，希望你不要怪爸爸，公司层面不是我能决定的，也不会因为一个人去改变什么，当初让你毕业直接来w……” “爸。” 奚行刮完最后的奶油，抽了张纸巾擦嘴，无所谓的说：“我理解您，我也有自己想法，现在这样挺好，您说是吧。” 奚高澹滞住，看了眼儿子。 转身哄老爷子去了。 无论奚高澹在公司、公开活动场、私宴场合的地位有多高，如何风生水起，回到家中，仍是以老爷子为尊，老爷子的话他不一定会听，但于明于暗的情绪上，一定会哄着。好在奚老爷子脾气来得快也消得快，退休后更是顽童一般，每次在家中闹出争执，哄上几句就平息，下次再继续。 - 生日宴结束已是九点，奚行送奚岚岚回学校后，独自驾驶在沿海公路游车河，车内播放吉他速弹曲，没有歌词，弗拉门戈节奏在车厢内晃荡，随海风飘动。 晚上十点多，回到鹿湾小区停车场。 微信置顶仍是没有新信息，只有好友发来的生日祝福，奚行扫了几条，摁灭手机，锁好车，双手抄兜慢悠悠地走去电梯间。 乘电梯至二十六楼，走到2602门口，他瞧了眼隔壁门，翻出手机敲微信。 奚行：【什么时候回来？】 奚行：【明天几点飞机？】 奚行：【还是你准备留京北？】 发完信息，奚行沉沉叹口气，嘴角平扯，疑心她是不是去了哪个山旮旯谈事情，干脆直接拨去电话，同时伸手点亮门锁触控板，输入密码。 滴一声，手机仍未接通。 门锁开了。 奚行听着电话，走进玄关，正正对上客厅架设的正面投影幕布，投影仪的光线出黑色底画面，在暗漆漆的客厅内发出一点光亮。 他蹙眉往沙发边看去，随后松懈下来，嘴角勾起：“乔小狗，你怎么回事儿？” 今朝脸上有片亮光，炯炯有神地看他。 轻吻陷阱 第89节 她确实改签了，在京北的活动上知道赶不上原定航班，于是改至晚一个多小时的航班。下飞机后，拖着行李箱，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家，急急忙忙搬运投影器材到2602布置生日现场，等安装完支架早已脑门冒汗。 此时她是刚脱掉外套，穿着短t恤坐在沙发上休息不到两分钟，怀里还抱着笔记本电脑调试投影仪，没开灯，以为奚行的家庭生日宴要很晚才散场。 没想到刚投上屏幕，他人就回来了。 她手指摁住光标，笑着歪一下脑袋说：“我在给你惊喜呀，你就站那儿，别动。” 投影幕布的影像缓缓滚动。 黑色底面存在于网站浏览器，不是ppt，也不是她擅长的ps，更不是任何做图软件，而是一个简易的网站页面。 第一屏左上角的网站logo，是奚行微信头像的蓝色小星球，做了矢量图摁上去，往下一段文字，一张照片，纵看去网站技术极为简单，胜在页面设计简洁，以及超高质量的摄影图集。 【十七岁的奚行投篮】 【十九岁的奚行作为新生代表】 【二十一岁的奚行斩获金牌】 【二十二岁的奚行被国际媒体专访】 【奚行代表m.x.第一次公开演讲】 【奚行与小q在草地玩耍】 每张照片都特别备注了来源，摄影师乔今朝，或者某某大会，某某网站等，右侧栏排列有几段文字。 to六岁的奚崽崽： 搭网站好难啊，比摄影要难一百倍，可我听说你七岁就已经搭建出第一个主页，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只是个一年级小学生而已！ 不知道六岁的你想要什么礼物呢。 你似乎总是很神秘，连生日日期都是我从高考准考证上看来的，想必你从小就是如此吧（我见过我有发言权）。 为了让六岁的你大开眼界。 我想了许多方案，最后决定用那时的你所不擅长的技能——html，来做个网站，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现在可以开始夸我了。 ps小字：这份礼物，我只租了一年的服务器，后续维护请移至你私人服务器。 ————网站底———— 客厅里鸦雀无声，网站是黑色底，只有滑过照片时，投射出或蓝、或白、或明亮缤纷的淡色光线。 两人都没说话。 一个在看，一个在滑光标播放。 今朝用电脑「播放」网站，手指使劲儿点在网页播放器上，她做设计时分明做了音乐插件，也做过测试，可不知为何，这会儿音乐播放器就是无法运行，着急得直挠头。 场面大约持续了十分钟，「播放」完结束后，今朝侧过脑袋去看奚行，纳闷他怎么不给一点反应。 奚行伫立在原地，手抄在兜里，手机屏明灭不断地亮起，也没管。他盯着投影幕布上的网站，胸腔被一股力量攥紧，喉咙哽咽，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 完全不知道今朝什么时候学的制作网站，她每天那么忙，怎么还能挤出时间设计网站，煞费苦心收集如此多照片。 以及那篇直戳软肋的小作文。 看到to六岁的奚崽崽那一刻，奚行的胸腔被奇妙的暖洋洋包裹，似是有人穿越时间，站在那个孤独的小男孩面前，邀请他一起玩，陪他聊天，做游戏，可能还会漫无边际地一块儿探险。 他也见过六岁的乔今朝，毫不怀疑那个她会做出这些事，说不定那时他们就会成为好朋友。 此刻的暖洋洋，严丝合缝地弥补了生日宴的惨淡，乔今朝给予的，已经远超过他所期望的。 客厅被暗漆漆的空气填满。 奚行抹掉眼角湿意，走到沙发边坐下，敞开腿，拍了拍，示意今朝坐在自己大腿上，哽声说：“乔今朝，你好棒，你比我厉害！” 今朝得意笑着，双手挂到他肩上，用额头点了点他额头，贪心不足地追问：“这话是几岁的你说的？” 毕竟礼物是送给六岁的奚行。 收礼的却是二十七岁的奚行。 她得知道，用的哪套标准衡量。 奚行伸手搂住她腰侧，笑了笑，耐心数着：“六岁，十七岁，一直到二十七岁的奚行，都认为乔今朝超级无敌棒。” “那……”今朝还想说话。 奚行的手掌已经游至她后脑勺，凑近她唇边亲了下，直接将字句吞没，此时似乎没有比接吻更适合的事儿。 柔软的唇突然袭来，今朝一下愣住，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也看不见奚行的表情，只有清冽的独属奚行的气息。 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奚行敲开唇齿，肆无忌惮地掠夺，另一手抵在她后腰，将人紧紧扣近自己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似乎要在真空中溺毙。 又似乎存在于某种极致体验。 今朝反应了好几秒，清晰地察觉到，此时奚行的接吻进程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没有一个劲地要吻不吻的撩她，也不留一点停顿。 她喜欢这种节奏。 直来直往。 黑暗中啄吻声此起彼伏，时隔上次接吻已经太久，久到忘记彼此的触角，只得重新试探，以一种更为激烈的方式进行，试图将对方拽至愉悦的节奏中。 不知过了多久，今朝跨在奚行大腿上，膝盖却是垫在沙发，坐得有些累，双手挂在他脖颈上胡乱动，刮了刮他突起的喉结，没立即收手。 顷刻间，奚行单扶着的手掌，紧紧揉住她腰间，她的短t恤不知何时已收缩到上方，手心不自觉地搓到丝滑的皮肤。 两人定缓。 今朝浑身一颤，太麻了！ 恰时，电脑播放器结束卡壳，放出今朝为礼物网站所安排的爵士曲目，乐声袅袅，于暗色中燃亮燥热，生出渴望。 渴望探寻得更多。 今朝后撤，深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郑重其事地，轻声邀请：“我们试一下快乐吧！” 奚行已经七荤八素，手也没松开，脸和脖颈皆是通红，却是德性未改，鼻尖点了点她，等她以为要接吻时，故意往后撤开，沉着声，没脸没皮逗她：“是哪种快乐，嗯？” …… 月亮高挂夜空，从海面一侧，挪至另一侧，制造出巨大的潮汐声浪，不过鹿湾小区的室内外早已隔成两个世界，无缝可乘的夹层隔音玻璃，完美屏蔽所有声浪。 此时2602主卧门关着，防止小柴犬贸然闯入，房间内亮起小夜灯，将将照亮方寸大小的空间。 足够看清对方。 刚在在客厅沙发，奚行只是习惯性逗了下，没想到今朝气呼呼地哼了声，摆头拧向另一侧，几乎都能她咬牙切齿的声儿。 他也不敢多等，直接从沙发站起来，双手稳稳托住她，环在腰间，快步往廊道走去，随脚踢上门。 掀起被子，一同卷入。 两人都好奇，也都生涩，指尖颤抖着解衣解扣，在被浪里翻滚，互相摸索，互相搏斗，闹出的声浪不亚于窗外潮汐。 没多会儿，被窝突然伸出一手，青筋绷紧，探索着，伸向床头柜捞手机。 今朝躺在被窝里，气得眉毛拧起，伸手狠狠掐了他一把，已经有点不耐烦，愤愤质问：“老实回答，你是不是不会！” 奚行喉结滚了滚，只能单手安抚她，另一手捞来手机快速敲击，也没说话，不知从何解释起，缺了重要的物件，这事儿没法继续。 他记得买了！ 可是好像……放在车里了。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夜色已深, 南区街道归于寂静，高高竖起的路灯罩内，两只飞蛾旋转扑棱, 绿化树高于路灯的半截，似是浸饱墨汁, 影影绰绰融进夜色。 可惜在宵夜排挡上吃炒粉的闪送小蓝，无心欣赏这夜色，三分钟前有客户在app下单，小费顶格, 看架势真真是十万火急。 闪送小蓝接单后, 丢下半碟炒粉, 跨上电瓶车, 以赛车之势冲至沿途最近的便利店, 代购一盒物件后, 再度跨上车, 脚踩风火轮, 一路风驰电挚，压弯过线毫不含糊, 三公里加急，直奔客户所在地——鹿湾小区。 …… 与此同时, 小区主卧却是另一番景象。 清冷月光与床头夜灯交叠，整片空间在冷暖交织中半明半暗, 啄吻声轻轻荡起, 幅度不大, 更像是蜻蜓点落水面, 一下一下地, 浅尝即止。 奚行下完单后, 手机扔到一旁，手肘支着，沉到今朝身侧，低头吻她，哑声安抚：“再等会儿。” 都到这份上了。 还等？ 真是要命！ 今朝气得脸颊鼓鼓，绷紧嘴角偏不做回应，甚至强烈怀疑，他是不是临时抱佛脚，看了手机教程也没学会。 对于这事儿，她是有基础概念的。 实在不行她可以来引导。 借着昏暗灯光，她往下瞥了眼他青筋暴出的手臂，愈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冷不丁提议：“要不我来教你吧。” 说着就伸手探去。 奚行怔愣半秒，迅疾扣住她手腕，对上那双圆碌碌眼睛，饱含质疑，很难不瞧出点什么，同时更被她跃跃欲试的教学方式刺激，压到她耳畔咬出几个字：“我懂的，恐怕比你多。” 今朝哼了声：“你就是个赵括！” 奚行气笑，差点没反应过来，她讽刺的弯弯绕得够大的，双手扣住她手腕也没松开，眉梢微吊，想着怎么跟她解释。 这时，手机嗡嗡震动。 他松开今朝，伸手捞来运动裤套上，双脚踩到地板，弯腰捡起卫衣，直接往身上套，边扯衣角边说：“闪送来了，我去拿个套。” 今朝：？ 简直岂有此理。 见他拿走手机关上房门，今朝往床头柜面扫了眼，又拉开小抽屉，确实没有，猜疑的秤砣往中间挪回一寸，但还是很不爽。 轻吻陷阱 第90节 她闷闷地卷回被子，趴枕头上玩手机。 主卧到大门，一路都没开灯，奚行长腿阔步，走到客厅才发现自己没穿鞋，无所谓了，拉开大门接过袋子，快步往回走。 出去到回来，全程几十秒。 回到床边，他把东西往床上一扔，扫了眼今朝的后背，解释起来：“之前买的放在车上，刚才回来想拿，但忘了。” 那会儿他心情不太好，生日宴吃得不愉快，游完车河也不见今朝回信息，以为她今晚不回来，心里挺不是滋味，回到停车场后什么都没拿，就上来了。 今朝趴在床上盖了层被子，乌发披肩，单勾耳后，露出莹白侧脸，听完解释回头睨他一眼，手里还捧着手机，似是在犹豫继续玩手机，还是陪男朋友。 奚行跨到床上，一把将她扯出被窝，抓起自己卫衣往上脱去，紧实匀称的腹肌块块，在昏暗夜灯下展露无疑，再往上是挺阔的胸膛和横平流畅的肩颈线。 今朝躺在正前方，视线由下至上扫去，颇为满意地弯起嘴角，刚才没细看，现在这么一瞧，还是值得原谅的。 气消了，手机也滑到枕头边。 奚行拆开盒子，拿出一片，单手支在她身侧，沉下去想吻她，余光瞥见边上亮屏幕的手机。 网站搜索框内：「男朋友不懂——」 估计是没敲完就被打断，页面停留在网站推荐的系列关键词：浪漫、情绪、男女xx…… 今朝注意他慢下的动作，尤其他手里那片玩意儿，撕开一半顿在那儿，她心里噔地一下，快快摁灭手机屏幕，塞到枕头底下去，胡乱找补：“我怕你不会，先搜着玩的。” 奚行多少有点被刺激到，咬了咬牙根，低头往她嘴角啄一口，吊儿郎当的语气：“好像是不太会，你教教我？” 今朝人都麻了。 抿住唇不接招。 奚行捞起她往下扯了些，撕开包装，压到她耳边，沉声说了句：“待会儿你别哭啊。” …… 不知何时，月光将整片海洋搬进室内，潮起潮落，浪花层层叠盖，夜灯折出鱼儿投影，鱼尾拥抵，渴氧般喘息。 “乔今朝。” “嗯？” “乔今朝。” “……嗯。” 到了这会儿，今朝是有些紧张的，双手被奚行扣紧，抵了上来，她睫毛颤抖着，对上那炽热的眼。 奚行的喉结艰难滚了滚，压到她唇边，没脸没皮地笑：“别躲啊。” 真是冤枉！ 她一点儿都不想躲！ 分明是天花板晃动，是被子太滑，不准怪到她头上，但这理由说连自己都不信，今朝索性闭嘴，脑袋侧向墙面，去看鱼儿相抵的投影画面。 很快她被摊成薄薄的纸，跟月光一样轻薄，又被折成纸船，揉皱，在生涩且温柔的动作中，一点一点摊平，拽紧，纸张韧度逐渐舒展，如此三次。 …… 夜灯勤勤恳恳亮在那儿，月亮已经悄悄跑走，屋内只剩昏暗的光，迷迷糊糊地看不清，今朝精疲力竭地卷在被窝，眼泛泪花，腿儿还在颤抖。 真的，比打架还累。 她默默感慨，一边回味快乐体验，一边翻出枕头下的手机，点亮调闹钟早起。 奚行套了条裤子，收拾完床边的物什，单手支腰站在那儿，另一手点了下她脑袋：“去洗澡？” 今朝卷着被子不肯动，哈欠连天：“你先去，我待会儿再洗。” “大懒虫。” “我承认，我现在就是——” 奚行叹口气，弯下腰直接将人抱起，往洗漱室走去，没好气地说：“下次别逞强，你随时可以喊停的。” 今朝很受用地嗯了声，喊道：“停！” 奚行无语地睨一眼，将让人放进浴缸，遗憾地通知她：“现在晚了，你说什么也得把澡洗了。” “出尔反尔。”今朝悠悠抱怨了句。 奚行站在浴缸外，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浓密的长发，手里拿着花洒，没想好要不要让她洗头，瞧见她眼皮快完全耷拉下来，又放下花洒，收拢起她头发，用手上皮筋捆成团。 今朝是一点力气都不剩，脑袋搭在他肩膀，任他摆布。哗啦啦水声响起，热水浇在皮肤上，人更困了。 没多久，就如愿躺回床上，卷入被子，被生物钟催着，酣然入梦。 - 翌日早上七点半，手机闹铃响起。 今朝伸手捞手机，迷迷糊糊摁灭，眼缝中瞧见房间景观，合上眼，反应了好几秒，思绪才回笼，她侧躺着，腰间被手臂箍住，背后还贴有一股暖意。 她压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奚行捞进怀里，就这么睡到早上，想到这儿，整个人都醒了，掀开被子想要爬出被窝。 手脚软趴趴的，刚挪半寸就被扣了回去。 奚行睡得迷糊，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条件反射搂住，低低喃着：“……再睡会儿。” 真是个大懒虫。 今朝翻身面向奚行，伸手拨了下他眼睫，指尖顺着他鼻梁骨往下，试着滑滑梯玩儿，不知不觉往下，再往下滑了去。 路到中途，手腕突然被抓住。 奚行仍是没睁开眼，拽住她手腕往自己腰上揽去，然后将她扣进怀里，拿手掌轻轻拍她后背。 温热贴紧的酥麻触感袭来。 今朝不自然地咽了下口水，眷恋又无奈地摇了下他，劝放行：“七点半了，我得过去换衣服，准备上班，今天没请假，不能去太晚。” 奚行先是嗯了声，许久才掀开眼皮看她，嘴角勾着，亲了下她额头，沉声懒懒：“换完衣服回来吃早餐，送你上班。” 有那么一瞬，今朝真想就赖在这被窝里，一直腻着好了，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漱，换完衣服后，今朝习惯性照照镜子，叹息一声，又走到衣柜，重新换了套窄领上衣长裤子，这才拎着电脑包出门。 2602的大门敞开着，今朝熟门熟路走进去，岛台上已经摆好了红枣桂圆粥，水煮鸡蛋，切块的哈密瓜，挺丰盛的早餐。 早上一醒来，她肚子就咕噜噜叫，嗅见食物香气，自动自觉坐定，手肘搁到台面，荡着腿儿等开饭。 奚行站在灶台前，从蒸锅里取出一碟蒸好的虾饺，放到岛台中间，敞开腿坐到高椅上。 两人面对面坐着，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奇特，经过昨晚的历练，早上换上衣服后突然有点不适应。 今朝低头喝两口粥，偷偷瞄一眼，收回视线问了句：“这么快煮好粥？” 奚行没看她：“昨晚预约煮的。” 用电饭锅？ 昨晚办完事儿还跑出来处理食材了？ 今朝佩服：“体力不错。” 奚行这才掀起眼皮，嘴角扬着，拿了颗水煮蛋在台面磕破，坦荡荡接住夸奖：“你也不赖，下次别哭了。” 今朝：“……” 奚行低头剥蛋壳，轻描淡写地说：“也别上网搜些有的没的。” 今朝直接哽住，迅速吞下虾饺，瞪他一眼，倔声反斥回去：“那你别把我抓红了，衣服都快遮不住。” 咚一声。 剥掉一半的鸡蛋丢回盘子。 奚行疑惑蹙眉，昨晚他没敢放肆，也几乎没使劲儿，怎么会红呢，没顾虑太多直接伸手去勾她衣领子：“哪个位置，难受吗，给我看看。” 今朝赶紧捂住衣领，居高临下地，得逞地睨他一眼，祭出免死金牌：“停！” 奚行收回手，笑得不行：“反应够快啊。” 他拿起那只剥一半的鸡蛋，剥完蛋壳放到虾饺盘，眼皮低低垂着，看见自己手掌，闪过昨晚某种软弹触感，随即垂手撑到膝上，提醒了句：“如果不舒服，要和我说——” 今朝只是逗他，没想真让他怎么样，主动解释道：“不至于，就一点红印子。” “带你去我妈那儿挂号看看。” 今朝拿起剥好的鸡蛋刚咬了口，差点没被他的话噎死，赶紧低头喝粥，这点红印子去挂号，怎么和医生说，而且那医生还是他妈妈…… 奚行单手撑在膝上，另一手拿勺给她碗里添粥，说得倒是挺认真：“她是湾市数一数二的妇科医生，没什么好害羞的。” “真不用，没那么夸张。” 今朝轻咳，小小声说：“我觉得挺舒服的。” 奚行眉梢扬起，看着她表情辨认几秒，下巴点了点，嘴角弯起附和：“舒服就好。” 今朝：？ 他这是在开车吧！ 作者有话说： 今朝：他变了！他真的变了！！ 第82章 早上九点, 奚行将今朝送到南区中心写字楼后，自己驾车赶去m.x.，昨天生日休息了半天, 项目进程没法再耽搁。 南汽项目不仅是m.x.的自动驾驶技术最大一次量产落地，更是m.x.从robotaxi到自动驾驶供应商的转型, 奚行比谁都紧张。况且在m.x.职责上，他主要负责技术层面，推进执行的当下，不管是研发还是测试, 哪一环节出了状况都得找他。 今朝这边也不见得轻松。 出差奔波半个月多, 精力都放到3d打印项目和美食专题片上, 这会儿一进公司, 所有未尽事宜接踵而至。 早上到公司后, 组里的实习生突然请辞。先前在组内小群已经传有风声, 那实习生聊过几次想全职去做视频up主, 今朝看过他现有账号的数据, 每期视频都有大几万播放量，粉丝粘性还不错。 追求个人理想是好事, 但本着公司立场，今朝仍是想劝两句挽留, 如果有工作上的原因，可以适当做出调整, 毕竟再过两个月, 就能结算年终奖金。 轻吻陷阱 第91节 还未等她开口, 实习生满不在乎地斩断话头：“老大你不用劝我了, 年终奖那几千块我不在乎, 否则也不会现在提。” “我上周刚知道, 家里拆迁分到两套房，我妈说只要我不大手大脚乱花，这辈子的温饱都有保障，我也算是想明白了，我这人不太适合上班。” 今朝僵住笑容：“嗯，挺好。” 第一次画饼就以失败告知。 广告行业流动性大，裸辞或跳槽常有发生，每个人都有自己非走不可的理由，既然去意已决，多说无益。 与实习生谈完，今朝回工位喝了口咖啡，打开电脑，查看同事刚发来的专题片项目结案，脑袋里恍惚闪过实习生那段充满底气的辞职宣言，或许这就是小姨当年说的，有人兜底的底气。 电视台的专题片项目是买断性质，今朝的工作组只是制作方，拍完片顺利播放就完事了，宣传营销以及后续的版权都归属于电视台。结案文件只需hl内部存档，老板也想以此做案例，招揽类似业务。 过完结案，已经到中午休息时间。 今朝坐在椅子上，缓缓地左右歪脑袋，松松肩颈，靠到椅背看手机。刚才忘记点外卖，这会儿电梯高峰期，准备等人少点，再下楼买份三明治填肚子。 手机优先跳出微信界面。 奚行：【红印消了没？】 今朝：【我看不见啊，衣服盖住了。】 奚行：【晚上看看。】 今朝：【太频繁是不是不大好？】 微信发出去十几秒，今朝盯着聊天界面，慢慢抿起唇，似乎、好像自己会错意了？ 晚、上、看、看。 他没说要一起看。 啊啊啊啊啊！！！ 今朝慌慌张张点撤回，然后将手机抛到桌面，掩耳盗铃地握起鼠标，想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不知为何今天总是捕风捉影。 边上的小沫在打电话，挂断后看了眼今朝，奇怪问：“老大你怎么了，脸好红啊。” 今朝假模假样拿手扇了扇，淡定回：“可能是天太热。” 等小沫走开后，桌上的手机再度震动，今朝斜斜扫了眼，用手指挪到面前，点开。 还好。 下一条信息他没提这个。 奚行：【给你点了午餐，已经到你们前台了。】 今朝：【嗯。】 他应该没看到吧，今朝松口气，起身往公司前台走去，一只包装严密的大纸袋搁在台面，她扫了眼名字，拎纸袋到茶水间，找个空位吃午餐。 纸袋装有几样食物，虫草花鸡汤，蜜汁叉烧，白灼时蔬，杂粮饭，简单搭配，看着比三明治有食欲，今朝拿勺子，尝了口鸡汤，鲜到眉毛飞起，拿起手机啪啪敲字。 今朝：【鸡汤好喝！！】 奚行：【跟三明治比怎么样？】 今朝咬着块蜜汁叉烧，裹一口热乎的长粒米白饭，瞧见微信对话，眉眼一皱疑惑顿生。 今朝：【你怎么知道我要吃三明治？】 奚行：【因为你没回信息。】 十点半发来的微信，那会儿在看结案，没刷手机，忙完结案就马上给他回信息，看样子他也没生气啊。 今朝：【？】 奚行：【你们公司不包餐，你没回信息，估计是没看手机，更没空点外卖了，想等电梯空了下去买三明治？】 奚行：【上次看到你们楼下有卖。】 今朝：【在下佩服！】 今朝：【比三明治好吃一百倍！！】 下午是m.x.的项目会议，不过只有秦畅和小沫过去开会，今朝留在公司处理出差期间留下的摊子。 之前她在宿城搞3d打印项目时，智能炒锅项目出了纰漏，错将别家年框客户的报价发了过去，年框与单项的报价略有差异，智能炒锅客户揪着其中几项不依不挠，负责项目同事脾气硬派，解释几句后双方关系闹得僵持。 今朝回来了解情况后，给客户打电话重新说明情况，然后又安排人针对差异化的报价，一项项做文档说明。 乙方的活计，在实际执行中远没电视剧里拍那样轻松恣意，不少看过广告狂人，对行业抱有纸醉金迷幻想的人入行后，都会滤镜破碎一地。 下午四点半，小沫和秦畅开会回来，在会议室拉通小会，今朝拿了笔记本过去旁听。 m.x.建在洛杉矶的北美研发中心即将投入使用，据说在洛杉矶招聘到一位资质牛掰的架构师做研究中心负责人，pr团队计划以此节点做一波宣发。 今朝团队需要配合客户做好前期预热，开幕式活动策划，活动后的传播工作，活计不难，只是hl没有操作过国外活动执行，很多资源都不具备。 小沫介绍完需求，眼神挑了挑：“老大，洛杉矶是你老阵营，我们几个只跟过ces的case，对那边的搭建资源和当地规则都不了，这次是不是由你来……” 今朝嗯了声，手指在笔记本敲字，头也没抬问：“他们还有什么别的需求吗？” 秦畅说：“有的，除了从国内请一批媒体过去，我们还得邀请几家当地报道科技新闻的媒体来参会，不过我听说那边的媒体不太请？” “运营机制与我们国内不同，光靠车马费可能请不动他们。”今朝敲完需求，挠了挠头，又说：“你先准备好邀请函样式，我来联系。” “可以是可以，但……”秦畅顿了下，怯怯问：“我写中文的，能成不？” 今朝抬起眼，以为她要说什么，听完笑了下，拍了拍自己胸脯说：“没事，这儿有一台行走的翻译机。” 任务分解会开到一半，老板突然推开会议室的门，往里面扫几眼，视线定在今朝身上。 空气突然安静，几个同事面面相觑。 今朝背对着会议室门，嗅到一丝不对劲，转头看到老板一手两个手机，另一手盘着串，嘴笑眼不笑地说：“小乔啊，过来下。” 听语气就知道有情况。 今朝跟在老板后头，反复琢磨组里可能出现的问题，实习生离职应该惊动不到老板，智能炒锅的纰漏也解决得差不多，刚才客户对接人还在群里握手言和了。 进了独立办公室，老板坐在茶台旁往热水壶注水，拇指食指抿住佛珠一粒粒滑下，开口道：“最近组里的活不忙吧？” “忙！”今朝坐在对面，听见开场白，基本能猜出老板意图，如实回复：“都快一个人掰成俩人用了。” 老板没想到今朝是这反应，他靠到椅背跷二郎腿，脚尖抖几下：“忙也没办法，行业节奏就是这样，这边有个vr头盔项目在谈，你下周过去一趟吧。” 今朝叹口气：“我们组暂时接不了新项目了，正在准备m.x.的美研宣发，组员们之前没执行过类似活动，我得全程盯着。而且现在快到年底各家宣发活动密集，我们执行手上几家客户的需求已经趋于饱和了。” 热水壶咕噜冒气。 老板盘佛珠的手指顿住，没拎水泡茶。 他印象里的乔今朝拼劲十足，只要有利润，不管项目大小都能硬头皮接，而且活干得还漂亮，入职不到一年，她组里攒的业绩都快赶上原有的a组，怎么这会儿就不肯接了。 今朝眼睫眨了下，解释说：“前一周我出差做3d项目，组里沟通的智能炒锅出了状况，相信您在日报里也看到汇报了，我今天回来才刚调解完。后面我希望组里的工作重心是服务好手上客户，重新调整组内节奏，如果再进新项目，会影响我们现有的出品质量。” “小乔啊，你还是太年轻。” 老板听完，假眉三道笑了笑：“项目工作不是这么分配的，要想多赚业绩，就得多接单，优先服务新客户，至于旧客户呢也分个主次，预算充足的年框客户让能力强的老同事接应，没什么钱的丢给实习生去做，只要不出大问题，客户哄两哄都能买单了。” 今朝眉毛抖了下，无动于衷。 老板察觉到乔今朝态度，语气急转：“我养着全公司八十几个人，每个月光工资一项就开出去几十万，好不容易来个活，还没人接，有天理没有！” 劳动换报酬，平等互利的关系。 怎么就变成老板养员工了？ 今朝心里的弦动了下，实在不想聊下去，点亮手机看了眼，起身说：“有个客户急call，我得去回复。” 老板拎起水壶沏茶，甩甩手。 -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根本没什么客户急call，今朝借口跑出来，纯粹是受不了老板露出真面的态度。 今朝向来较真，对于上班这事儿，她一直觉得无论职位区别，大家都是自由意志的互选，是平等合作的伙伴关系，怎么到老板嘴里，就成了“养”，仿佛员工是光拿工资不干活，真是可笑。 聊得不愉快，也没什么心情加班了，今朝扫了几眼组员整理的会议纪要后，合上电脑，拎包走出公司。 在楼下遇到抽着烟等车的刘冠杰。 他站在烟灰桶边，弹了下烟头：“老板压你接vr项目了？” 今朝在等车回了句：“我们组没空接。” 刘冠杰：“他先找我谈，我拒了，这项目不好做啊，vr的活大部分都得渲染，年底了谁忙得过来。不过问到你的时候，你可不能回得太决绝，惹火老板没好果子吃。” 今朝挺意外他会说这些，两人在公司里也不是掏心掏肺的关系，她点亮手机，看了眼网约车时间，淡淡说：“是吧。” 刘冠杰有点好为人师，本性不算差，起初拿今朝当竞争对手看待，了解之后发现她心眼子实在不够格，也就没什么防备。 见今朝没反应，他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这上班啊，就得学会糊弄。你以为那些什么智能炒锅、3d打印机项目，是我没能力接吗，是我瞧不上。” “我手上单一个电商项目，就能顶俩硬件项目，现在的市场，游戏、电商、正在转型的传统家电，预算多流水大，有媒介资源就能接，还不费脑力，你就是锋芒太露不懂藏拙。” “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先答应接，后面再找借口推掉，实在不行就在你大客户那边搞点动作，让老板知道你是真接不了，这样双方都能下台。” 今朝突然噗嗤笑笑：“谢你啊，老刘。” 刘冠杰眉毛一皱，啧了声：“别喊老刘行不行，成功学你不学，光学别人喊外号。” - 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八点多。 今朝没让奚行来接，两人下班都不定时，没必要兜一圈接来接去，不过看到2602的大门开着，她还是挺意外，他竟然这么早下班。 小q听见脚步声，跑到门口瞧。 今朝停在门口问：“刚才在打架？” 奚行蹲在玄关捡碎玻璃，地板铺了张宣传纸做包裹，他眼皮冷淡垂着，听见声音，瞥了眼小q：“这小祖宗见我孤家寡人，怕我无聊，瞌玻璃给我玩。” 今朝听出醋味：“看来磕的是醋瓶。” 奚行包好碎玻璃，站起身，拿手背敲了敲她脑袋，也不反驳，进屋拉开抽屉拿出马克笔，在纸包上写了几个字，放到垃圾桶边。 “吃晚饭没？”他收好马克笔，单手撑着岛台，下巴往冰箱点了下，嘴角勾笑：“要不要煮面条？” “不吃。”今朝没心情吃饭。 她放好包，抬眼扫向奚行柔顺蓬松的头发，干净清亮的眉眼，明明是工作几年的人，笑起来还跟个没心没肺的少年人似的。 轻吻陷阱 第92节 不是所有职场人都得活成八百个心眼吧。 至少他不是。 今朝抿了抿唇：“你现在有空吗？” “嗯？” “我想跟你接个吻。”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客厅的窗户半开, 浅色纱帘被海风吹拂起来，落下的边角刮到小q狗窝，狗爪子嫌弃地推来摆去, 生怕窗帘沾了狗窝的边。 小q斗不过窗帘，幽怨地跳上茶几, 尾巴摇晃，对着沙发上的人汪汪交涉，可惜无人理它，更不会有人去拉窗帘。 十五分钟前。 今朝发出邀请后, 也不管奚行是否答应, 自顾去冰箱拿瓶水, 边喝边去拉开窗户, 让海风吹进客厅, 凉凉地刮着皮肤。每次和奚行接吻, 她都心跳加快皮肤升温, 如果有风刮过, 应该会像夏天吃冰激凌一样痛快。 窗玻璃拉开，微咸海风游荡进来, 纱帘拂动，摊开的书哗啦啦响, 各式零碎声骤然出现在客厅。 奚行敞开腿坐在沙发，看着今朝奇奇怪怪的仪式感, 伸手将她拽到自己腿上, 捏了捏她后颈, 笑着问：“一天没喝水？” 今朝顺势坐下, 嗯了声, 拧好瓶盖放到茶几, 单手搭着他肩膀，不打招呼地凑近，碰了碰他嘴角，对这坐姿舒适度极为满意，作势发起进攻。 还未等她探入。 奚行往后撤了些，人靠到沙发背，单手揽紧她腰身，另一手捧着她脸颊，衔住舌尖以力抵贴，等她睁圆眼睛略过一丝惊诧，再轻轻地、深深探入。 暖热湿漉的触感绽放。 伴随哒哒啄吻声。 没羞没臊的。 今朝脑袋逐渐空白，手指抓着奚行衣角，揪成了坨坨，指尖寻着体温往腹肌摸了下，明显感觉到一阵轻颤。 作为小小报复。 她得逞地笑了声，手指停在那处。 从不给碰，到坐腿亲，再到现在为所欲为，今朝觉得自己翻越山川的历程着实辛苦，好不容易登顶，将关系拉近到这儿，她手指绕着山腰，滑向山脊，想要据为己有地探寻一番。 奚行轻吮着她，不曾想被她乱点火星，呼吸滞住，热唇游到她耳边，使坏地压了句：“你不是说，太频繁不好？” 说罢探进她后背，掌心触及的皮肤细腻嫩滑，以零点五倍速缓慢复刻动作，多少有点以牙还牙的意思。 今朝怔愣了下。 他竟然看到撤回的微信！！ 突然有种言行不一的局促感。 她眉毛慢慢拧起，细细麻麻的酥热蔓延，膝盖并紧，几秒后做贼心虚般往狠掐一把山腰。 收回手时，今朝不知怎么地，往下碰到别处，奚行浑身一哆嗦，迅疾拽住她乱飘的手，松开耳垂，慢慢往下游移，已经有些心荡神迷，低声喃问：“真不怕我欺负你啊？” 今朝仰起脖颈，被痒得不行，紧紧抱住他腰，脸颊垫着肩，轻声告饶：“我只是想抱一会儿。” 奚行敛起神情，视线往下，淡淡瞥向她手臂，警告了句：“那你手别乱放。” 今朝：“？” 她低头看了眼，才发现奚行的衣服被揪了起来，被她双手直接环着，难怪手感那么紧实。 不太想松开。 今朝决定厚脸皮：“不可以吗！” 奚行掀眼皮，睨了眼，拿手掐她脸颊，轻轻扯住，笑着说：“只许周官放火是吧，你好赖皮啊。” 他反手将人摁躺到沙发，擒住双手抻到她脑袋前方，自个儿单手支着，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她额头、鼻尖、脸颊，慢慢游移到嘴角，等她翕动想要抗议时，才重新探入啄吻。 轻吻的声浪融进风里，凉凉地刮着炙热皮肤，确实像夏天吃冰激凌，刺簌簌的电流袭遍身体，随风荡漾畅快淋漓。 窗边海风呼呼刮着，小q站在茶几上的交涉宣告无果，只能灰溜溜跳到地板，自己叼起金贵狗窝，吭哧吭哧地往远离海风的地方搬家。 地板摩擦出声响。 今朝警惕性很高地侧了下脑袋，想要去看究竟，奈何她躺在沙发，视线被茶几隔住，问了句：“怎么了？” 奚行收回动作，抿了抿嘴角，侧头扫一眼，见到小q扭摆的狗屁股，他低头再度探入：“狗子在散步。” 小q停住，无奈摇了摇狗头。 谁家狗子叼窝散步的！ …… 半小时后，今朝坐在沙发，慢悠悠喝着瓶子的水，点开手机刷了几条未读信息，这会儿再看工作信息，好似没那么烦了。 她放下瓶子，捧手机敲字，发完日报后，走去岛台边看奚行煮晚餐，开放厨房飘出的异国香料味引得她肚子咕咕直叫，这味道，太开胃了，神仙见了都要走不动道。 奚行听见脚步声，没回头，切碎香茅丢进翻滚的红汤锅里，打开冰箱拿出一袋荞麦面条，突然说了句：“房子的网签手续已经搞定，过两天让刘姐清理一遍，就可以交房。” 今朝：“嗯。” 另一口锅在咕噜噜冒热气。 “做冬阴功汤面吗？我来帮忙。”今朝说着，兴致勃勃去洗干净手，抓起两人份面条丢进锅里，长筷子搅动。 奚行将黑虎虾、鲜鱿片依次放入锅，又拨了些小米辣，倒入椰浆，酸辣鲜香的味道很快飘出，等食材熟透就可以熄火。 他摁灭边上的平板食谱，看了眼今朝，说：“明天搬过来吧。” 今朝：“嗯。” 他又加一句：“以后每天都得吃晚饭。” 今朝：“嗯。” 奚行愣了下，眉梢挑起，倚到橱柜边，看着今朝滤起熟透的荞麦面，她的睫毛很长，微弯起自然弧度，搭着上翘的眼尾，看什么都像在勾魂，可眼神却是别无二致的直白，也让被看者觉得自己会错意，徘徊在是与否之间横跳。 几分钟后，冬阴功汤锅沸腾，奚行熄灭火，接过今朝递来的面碗盛汤。 两人坐在岛台边一起吃晚餐。 奚行挑起一只黑虎虾，拇指捏住虾头，快速往下撕开虾壳，边剥虾边问了句：“这么爽快答应要求，不像你啊，今天遇到事儿了？” 今朝喝了口冬阴功汤，挑起一箸面条，弯嘴角说：“冬阴功里加了辣椒对不对，明明不能吃辣的人，为了迁就我，还往汤里加辣，也不怕自己呛着。” 她低头嗦一口面条，振振有词：“牺牲这么大，我再硬脖子是不是就有点不懂事了，对吧男朋友？” 对今朝来说，现在回家大部分时间都赖在2602，已经熟悉得有半个家的感觉，搬过来是自然而然的事。 “知道就好。”奚行剥好虾，放到她面碗里，挑了眼说：“懂事就督促自己定时定点好好吃饭，别闹出胃病，到时辛苦的还得是你男朋友。” 今朝瞪他一眼，认真吃虾。 奚行剥完几只虾，抽张纸擦了手，才拿起筷子吃面，过了会儿，欲言又止地提道：“你要是工作压力大遇到不开心的，不想和我说，可以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换个心情。” 今朝低头吃面：“嗯。” 白天公司闹这出，其实在职场里很常见，思斯也给她打过预防针，要说是事儿，可能都论不上，说出来也矫情，她想自己消化消化，没必要向奚行诉苦。 - 第二天今朝团队工作主要是拍摄智能炒锅二代产品的视频广告，为了追赶年底大促，余灿和客户针对产品差异性，提炼出一批卖点，需要全部落实到视频广告。 整个上午，今朝都待在公司摄影棚，客户派来的产品工程师在棚内给模特儿演示智能炒锅用途。 二代智能炒锅推出懒人模式，只需要将厂商售卖的预制菜料理包放进锅里，盖上锅盖，设定程序，十几分钟就会出来一道道，酸菜鱼、芋儿鸡、红烧肉、啤酒焖鸭之类的家常硬菜。 客户看过hl组员在朋友圈转发的美食专题片，临时提出要加入类似专题片里的运镜，以此将智能炒锅与其他一般商品区别开来。 为这事儿，午餐时间今朝和钊哥余灿几人在茶水间边吃边开起小会，讨论拍摄方案。 原本棚内架好景别，连拍十几个小时足以搞定拍摄。现在临时调整方案，棚内景别也需要跟着调整，工程量不小，而且客户旨意含糊，需要重新生成脚本，再给客户走一遍确认流程以文字确认，以免拍摄完后不认账。 但也有个小问题，hl的摄影棚虽是自有，每组成员使用时都得提前向公司预约，偶尔公司也会将闲置的摄影棚租借出去，每小时以千计费。 下午三点半，加急定完新脚本。 今朝待在摄影棚里看钊哥掌镜，在商广实操中，钊哥更像半路出家的野路子与今朝偏美式学院派风格截然不同。 钊哥有十几年的从业经验，在国内商广圈摸爬滚打，他深知客户嘴里说的和心里想要的之间那丁点儿微妙差别，所有想法不会无根而生，客户的某个灵光一闪，很大可能是他们看过的某组广告大片、电视剧或电影之类，钊哥总有办法快速找到客户灵光的根源，调整运镜思路。 摄影棚几个人在忙活。 聚光灯照耀的展示台飘出食物香味。 拍摄还算顺利，今朝坐在休息椅，喝了口咖啡，人靠着椅背，正准备拿手机刷信息。 小沫拿到预约摄影棚的确认单回来，坐到今朝边上回信息，突然八卦问起：“老大，你知道m.x.调整高层架构了吗？ ” 今朝：“嗯？” 小沫转了一篇报道到今朝手机，边看边说：“这记者是前两天采访，今天出的稿子，说是奚首席除了原有title，现在正式兼任m.x.的cto，后面会更多参与m.x.的事务工作，奚首席他之前为什么不是cto啊？我以为一直都是。” 今朝也有点意外，想起之前宋女士问他，似乎也没说具体原因，她试着分析起来：“可能是之前不想管理太多事情，现在他们向自动驾驶供应商的方向转型，需要和车企交道更多，添上title方便推进项目吧。” 小沫似懂非懂颔首。 今朝抿了口咖啡，认真推测：“m.x.现在有ipo审计进司，事务性流程会越来越多，公司内部也需要规范化，可能是审计要求的。” 说完最后一点推测，今朝慢慢蹙起眉头，印象中审计没管那么多事儿吧，但规范化肯定是要的，反正不能是因为宋女士一句话，奚行就改变主意去更换title，那太不像他了。 小沫疑惑：“可是丁景昱说在——” “老大，过来看片！”钊哥喊。 今朝顾不上聊天，放下咖啡，跑去钊哥那边看素材去了。 小沫自言自语说完：“说在审计进司前他们内部邮件的落款title就换了。” - 下午，m.x.公司内部井然有序地忙碌着，科技公司的早上时段，因为加班调休等多种原因，很多员工到司后没法进入工作状态，工位区多少有点雾气沉沉的感觉，到了下午，即使大家不聊天，光听键盘的敲击声，小组开会吆喝的走动声，也能感受到生龙活虎的劲儿。 会议室的玻璃门前，pr抱着平板来回徘徊，部门内刚开会定出研发中心的开幕活动方案，筛选了一批有美国签证的同事一同出差，主要是研发部门的同事居多，除参加开幕仪式外，他们得和洛杉矶当地的组建招聘的新同事碰面，方面日后工作开展。 轻吻陷阱 第93节 由于跨国出差费用昂贵，具体名单得老板们审批过才能出通知，但整个下午，两位老板都在里面与新上任的美国研究中心负责人视频会议。 好不容易，听见视频会议结束，她敲门进去，呈上平板：“老大，这是美研开幕的活动方案，你们看看，要有什么问题我们以前调整。” 公司架构调整后，所有美研的事宜都由奚行敲定，向陆明在看手机，眼也没抬。 奚行和向陆明说着会议内容，接过平板，快速滑了几页，定在出行名单一页，问了句：“供应商没有一起过去？” pr嗯了声：“不过hl的小伙伴会远程协助，她们在洛杉矶联系搭建和媒体，我担心预算超标，没有安排她们的行程。” 奚行眼皮淡淡垂着，往下翻看，若无其事说：“让hl过去几个人，她们在这块执行更专业，方便现场配合。” 他递回平板，顿了下，强调一句：“乔导之前在洛杉矶工作，比我们都熟悉在地状况。” pr怔愣，抱平板回去改方案。 “公费恋爱？” 等会议室的门合上，向陆明放下手机，斜斜看了眼，打趣起来：“之前计划搞美研中心，你想自己去做负责人，人家回来了，你就招聘个美研负责人，现在是想带人去看你的计划成果？” 奚行坦荡荡笑了：“是没错，不过只是带她去散散心，没别的，她可能想去看松鼠了。”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隔日下午, 智能炒锅的脚本方案调整后，需要多拍一组镜头，摄影棚没约到, 拍摄时间往后延了一天，今朝请假提早回家收拾行李搬家。 当初今朝入住2603时单枪匹马, 只推一只大行李箱，将近一年时间住下来，陆续添了不少生活必须品，以为不算太多, 没想到收拾起来竟也有两大箱子。 今朝收完东西, 拿手机给行李拍了张全家福, 发给奚行。两只大纸箱和一大一小两只行李箱, 已经超出预估, 她十八岁以后的生活, 很少在一个居所拥有这么多物件。 她跟小姨刚到美国, 去住寄宿家庭那会儿自不必说, 寄人篱下兜里也没什么钱，不会给自己添置太多东西, 很多时候都是能凑合就凑合，凑合不出来就忍住。 后来和汪雪莹租住公寓, 再到后来工作有了稳定收入，她已经养成极简生活的习惯, 一个物件没坏就会物尽其用, 不是生活必须的物件也不会计划添置。 即使那时今朝从事广告行业, 每天都在想方设法给大众制造消费需求, 但她很少有物欲, 好友汪雪莹家境优渥, 也不热衷购物，除非偶尔，姐妹俩会同时对着新款相机或镜头斯哈斯哈流口水。 再到后来，辞职去拍纪录片，见识到各式各样的数字游民、背包客，极简主义奉行者，今朝的精神内核越发充实，随身携带的生活物品更是逐渐精简。 现在看着面前两大箱子，今朝默默慨叹，最近生活得有些安逸了，购物时甚至都忘记去看物品体积。 今朝：【行李.jpg】 奚行：【你所有家当都在照片里？】 今朝：【嗯。】 奚行：【乔今朝你是喝仙露长大的吧。】 今朝：【不是啊，我喝可乐。】 奚行：【你回家休息，等我开完会来搬。】 今朝：【行李箱我自己推过去，纸箱子有点儿沉，你加油啊。】 今朝：【注意别闪到腰。】 奚行：【……】 奚行：【你男朋友腰挺好的。】 此时，今朝推着行李箱回到2602，走到房间廊道，看到这条信息，她眉梢慢慢翘起，兀自点了点头，敲字回复。 今朝：【嗯，我赞同。】 奚行家平时只用到两间房，一间主卧，以及一间书房，今朝进去看过，书房那间已经被他改造成工作间，大块显示屏挂墙，移动式升降办公桌，键盘鼠标隔窗陈列在柜子里，似乎他是看心情，想用哪块就抽哪块键盘出来，放到升降桌上，站着敲代码工作。 除此以外还有两间空房间，今朝选了次主卧，正对着主卧门，里面也有个淋浴间，她推行李箱进去，拿出相机，逐一列进柜子，又将箱子里的衣服一件件挂好。 收拾完行李，今朝打开电脑，开始翻译校对秦畅发来的邀请函，m.x.的pr迟迟没敲定活动方案，媒体邀请的事宜不能拖，尤其是加州当地媒体，需要提前一周时间勾兑。 …… 晚上九点多，奚行下班回来。 回到二十六楼，他先去2603搬纸箱，听今朝说挺沉的，以为是什么实心物件，撩起袖子往上一抬，晃晃荡荡的，听着声儿不过是些小家电，轻轻松松将纸箱垒起，使点劲儿，一趟路将两只纸箱扛回家。 今朝忙完翻译，走到客厅喝可乐，看到奚行一次搬了两只箱子过来，赶紧将放下可乐罐跑去帮忙。 “没事，你别动。” 奚行说着侧了侧身，将箱子放到地上，看到岛台上的可乐罐，拿起喝了口，下巴轻抬，点了点：“你看看放哪儿合适，我给你规整上去。” “不用规整。” 今朝打开箱子，拎出一件吸尘器，放到地上拍照，调好手机模式：“我拍照片发闲鱼卖二手，反正也用不上了，平常要用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好啦。” 奚行嗯了声，将可乐罐往岛台一杵，低头整理袖子，漫不经心问：“主卧衣柜够放吗，不够的话，我去收拾下。” “柜子是空的呀。” 今朝蹲在地板，下巴垫着膝盖，专心致志看手机镜头，突然抬起眼，纠正他：“什么主卧，我住你对门。” 奚行的视线往房间廊道挑去，廊道上正对主卧的次主卧内亮着灯，折了小片光影出来，房间内似乎还在播音乐。 他眉梢微微吊起：“怎么回事儿？” 今朝眼睫扑簌眨了眨，挺无辜地解释：“你之前说房间很多我可以自己选的，不是吗？” 奚行：“……” 他说过这句吗？ 有吗？ 今朝安静几秒，低头收好吸尘器，又从箱子里拿出一只电饭锅，调手机镜头时，偷偷瞧一眼奚行，而后垂下眼睫，噗嗤笑了下：“我想要个独立空间，偶尔有空过去找你玩，这样多好，谁让你家房间多。” “乔导说得对。” 奚行信服地点头，翻兜拿出手机，正儿八经地打开中介网站，扬了扬，说：“我看看附近有没有一室一厅，咱们换一套房住。” 今朝无语：“你好幼稚！” 奚行没接话，低头看着手机。 今朝疑心他是真要换房，电饭锅也顾不上拍了，赶紧站起来，噔噔噔凑过去问：“要搬去哪儿呀？” 奚行靠着岛台，等今朝走近半个身位，将人捞进怀里，手臂绕过她肩膀，轻轻捏住她下巴，没好气地笑了笑：“偶尔过来找我玩？不嫌麻烦啊。” 他人凑得近，清澈气息触至鼻尖，痒痒的，今朝突然有点不适应，没头没脑回一句：“这事儿你嫌麻烦啊，我还好。” 奚行：“……” 说她聪明吧，她总是把点子想歪，说她笨蛋呢又分分钟能把人呛死，还经常无端端开车。 “乔今朝你真是逻辑大师。”奚行收了点劲儿，低头亲了口她脸颊，挑衅起来：“至于我嫌不嫌麻烦，你要不要再确认一次？” 说完又亲了一下她耳垂。 两下。 三下。 细细麻麻的，数不清。 今朝浑身燥热，腿儿也有点软，虚虚攀住奚行的肩，奋起力道，往他喉结狠狠啄了下，这事儿她早就想干了，随即听到一声气笑，后颈被奚行捏住，仰起脸，迎接无数个密吻。 奚行微弓着背，这姿势对两人来说都不太好受，吻了没多久，他往后退一步，将今朝抱上岛台，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高度近乎持平。 他单手撑着岛台，青筋微微暴起，另一手扶住今朝的后脑勺，防止她后仰，除此以外，没碰她任何位置，仍是克制，刚才让今朝搬进主卧，更多也是闹着玩，没真想违背她意愿。 吻不间断，逐渐熟稔，声声落地。 小柴犬跳进新搬进来的纸箱闹腾，没人理它，觉得无趣，又跳上沙发，远远遥望着岛台的两人。 此时，2602大门外。 刘阿姨应约上来打扫2603，由于是临时约单只能排到晚上这个时段，刘阿姨没想明白为何是2602的奚先生下单预约，不过能赚钱的活计，她不会过问太多。 下单需求是做全屋清洁，刘阿姨来得匆忙，漏带一瓶清洁剂，路过2602时，想起自己留有一瓶在这儿，反正是同一人雇佣不用解释太多，于是伸手想要敲门，没想到大门虚掩，开出半扇门缝。 屋内传出奇怪声音。 像是哒哒哒的吮嘬。 刘阿姨走进玄关，往里走两步，一地凌乱纸箱，丢在地板的电饭锅，以及岛台上交颈相拥的亲昵场景，刘阿姨瞬时愣在原地，眼眶震颤，左手紧紧握住清洁刷，不敢发出声响。 今朝的方向对着入口处，看到刘阿姨突然出现，她立即缩回动作，同时推了下奚行。 不等奚行回头，刘阿姨连清洁剂也不拿了，一路后退，讪笑着说：“你们继续亲，我什么都看不到，我帮你们关门啊。” 奚行恍回神，抬手捏了捏鼻梁骨，双手撑到岛台，低着头思考要不要继续，随即听到今朝肚子的咕咕声。 敞开大门接吻，还被人撞个正着，今朝着实尴尬，她拽住奚行手臂跳下岛台，找了个话题：“我们去遛狗吧。” 奚行：“嗯。” 今朝：“我想吃上次那家汉堡。” 奚行：“好。” 商量完毕，今朝拽着奚行，牵上小q，迅速逃出房子，不逛一个小时她是不会回家的，得让屋里的空气冷静冷静。 - 翌日，今朝搞定搬家事宜，快快乐乐去上班，可惜很快遇到状况。 智能炒锅的广告视频还差一条景别没有拍摄，前天小沫已经约好下午的摄影棚档期，但当大班人马去到摄影棚时，负责管理的同事却说老板已经将下午时段租出去了，让他们团队自行延期。 后期小哥知道状况后，急得跳脚，火急火燎地在今朝面前控诉个没完。后期负责的是最后一道工序，客户的ddl近在眼前，如果拍摄环节耽误了时间，只会压缩后期的制作时间，剪辑倒还好说，渲染生成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人为没法控制。 余灿也急，这项目是他全程对接，延期出问题会影响上线时间，答应过客户要赶上年底电商大促，平台小二审核流程也需要时间，没法压缩。 一群人被晾在摄影棚门口，看着外来团队往棚内搬设备，七嘴八舌地吐槽起老板，余灿脾性大，一而再再而三地问小沫：“你是不是真预约了今天下午，有没有定错时间？” 小沫没想到公司突然来这一出，解释几遍有口也说不清，气得直翻白眼：“要是没预约，我名字倒着写！我按足流程有预约单据的，我现在就下去拿给你看！” 摄影棚外间堆了许多杂物，大伙儿挤在小小空间，为着自己职责与管理摄影棚的同事吵翻天。 今朝的脑子被吵得嗡嗡转，本身她自己性子就急，没想到小伙伴们更沉不住气，她拉了把椅子，坐到门边角落。 现在去外面租借摄影棚已经来不及，而且还会导致项目预算超标，思来想去，今朝猜测老板不是无端端卡在今天出租摄影棚，以前每次使用摄影棚都没出过这种乌龙，唯独前两天因为接单问题跟老板没谈妥，今天就闹出幺蛾子。 轻吻陷阱 第94节 与客户有约在先，无论老板是不是故意，她都必须马上把问题解决好。 今朝双脚蹬地，抻起椅子往后摇了摇，目光定在虚空几秒，然后捧起手机编辑文字信息，噼里啪啦打了很长一段话。 廊道尽头的露台区是吸烟区。 钊哥抽完烟回来，听到摄影棚外间的组员还在和负责管理的同事理论，他走到今朝边上，提议道：“老大，要不我联系下前司的棚子，看能不能空出来？” 今朝想了会儿，抬起眼问：“我记得你前司好像是在北区？” 钊哥嗯了声，摸出手机。 今朝叹口气：“现在换场地还是会延期，你先试着问问前司，兴许还真用得上，我看这边能不能行得通。” 钊哥往摄影棚里瞟了眼，摸出手机和香烟，又走去尽头露台。 发完信息后，今朝在角落里坐了几分钟才起身，负责管理的同事接了个电话随后挂掉。 今朝走过去问：“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可以。”管理的同事态度大变，把住玻璃门扶手十分客气地推开门，侧身站着让大伙稍等：“我喊他们去别处拍。” …… 小沫慌慌张张地拿着确认单据上来时，钊哥已经在和摄影助理摆设景别，后期小哥神情悠哉地在边上喝饮料，今朝和余灿在商量脚本细节。 这场面—— 有点出乎意料。 小沫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到工具箱上，弹了下确认单据：“余大灿，你看这个什么！” 余灿知道自己错怪人，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知道知道，你的预约没出错，老大刚才已经跟老板说清楚了。” 小沫瞪直眼睛：“不是吧，去找老板对峙了？他会不会一生气就克扣我们年终奖啊？” 今朝回答得很肯定：“会。” 小沫：“！！！” 随后今朝笑了笑，也不卖关子：“不过他没生气，我只是跟他算了一笔账。” “如果这项目因乙方原因延期，公司需要赔付的违约金比租借摄影棚得来的金额高十几倍，而项目顺利进行的话，公司年终收益会多添一笔，虽然不是多大的金额，但梳理清楚，老板自己也会选。” 小沫：“但是那个管理的人说公司收了租棚预约金，老板岂不是左右都得赔一笔钱，他没有把问题丢回给你吗？” “全靠钊哥。”今朝下巴扬了下，夸赞道：“他联系了前司的摄影棚，租给刚才的团队使用，预约金待会儿让财务付过去。” 如此处理，老板确实没理由生气，两个团队的活也能顺利进行，堪称两全齐美。 小沫竖起拇指：“牛笔！” 今朝蹬起椅脚，前后慢慢晃荡，视线悠悠然的飘向前方，钊哥指挥摄影组布光摆景，一切井然有序。 她没觉得自己有多牛，更多的是无奈。幸好前两天刘冠杰提醒，hl的老板重利也好面子，凡事与老板打交道都得掂量着来，虽然她不认可刘冠杰藏拙的法子，太过中庸之道，不是她能欣赏的，但也启发了她反其道而行，非但不装弱避开问题，而且还帮老板将矛盾周旋开。 她知道，这次解决问题是存在了侥幸的。共事相处，最重要的是人，是内核理念，如果分歧过大，迟早分道扬镳。 小沫来回等不及电梯，都是跑楼梯上来的，歇完气儿也没马上下楼，抱着手机在今朝边上对接工作，时不时和余灿互怼几句。 过了会儿，小沫反应过来，啧啧叹道：“难怪m.x.点名要你一起洛杉矶，他们也怕活动现场出问题吧。” 今朝：？？？ “对哦，他们的活动方案我还没看呢。”小沫跳出对话框，回到m.x.对接群聊的界面：“刚才拿确认单时，我看到群里的pr点名让你预留时间，真好，我也想去。” 今朝点开手机，之前pr说过预算有限，这次出国行程一切从简，连他们内部带去的人员也要再三精简，怎么可能—— “卧槽卧槽。” 小沫惊喜地张了张嘴巴：“我们有三个名额，方案详情页里写了，费用全包，我们自己办好美签就行！” 余灿也在群里，听到后眼睛亮了亮，很快又暗下去：“美签啊，我没有，这玩意儿贼难申请，之前想和女朋友去旅游，我俩都被刷来下了。” 小沫：“没事，姐姐我有。” 余灿斜斜瞥一眼：“你看着比我有ym倾向，签证官是不是瞎了？” 小沫呵呵笑：“移个鬼，姐姐我有产有业，才不稀罕，不过公费过去一趟还是很爽的。” 听着他俩聊天，今朝笑得不行，她蹬着地板，将椅子撑得高高，嘴角弯起给奚行发微信。 今朝：【服务了这么多客户，最财大气粗的还得是奚首席。】 奚行：【收到通知了？】 今朝：【嗯。】 今朝：【到时回我学校看松鼠好不好，你还没去过呢，带你逛逛。】 奚行：【好。】 奚行：【看起来今天心情挺好？】 今朝：【没有，刚发现我老板是个大傻蛋！】 奚行：【？】 今朝：【反正就是大、傻、蛋！】 今朝：【我今晚得找点开心的事情做，不然真要被气死。】 奚行：【那我早点下班。】 - 晚上八点，奚行下班回到家。 这些天，他隐约觉察到今朝情绪不对，以前不管工作有累，她都是乐呵呵的，仿佛一切都有奔头，但现在偶尔瞧见她敲手机，眉毛耷拉下来，都快竖成八字了。 问过几次，她都绕开话题，难得今天在微信倾吐情绪，所以他项目的事儿没处理完，就先赶回家看情况，可惜紧赶慢赶，还是回得比较晚。 刚打开门，就听到客厅一阵欢声笑语，好不热闹，他换完鞋，车钥匙丢到置物盒，扫了眼客厅，今朝抱着一盒鸡爪子坐在茶几前的小板凳，一边啃，一边和ipad视频里面的人聊天。 看样子挺开心，一点都不像心情不好。 奚行松口气，拉开冰箱拿瓶水，见今朝边上没有可乐，又给她拿了罐，刺啦打开，瞧一眼易拉罐孔，弯腰到柜子里拿吸管。 他送可乐过去时，听到男人的声音。 男人：“朝朝你没来真是贼可惜了，肯尼亚当地的涂鸦艺术特别好看，你肯定想象不到穿切尔西皮鞋的肯尼亚人能在铁皮房子画出的作品，贼立体，我们拍照都拍不出来的美感。” 今朝啃着鸡爪子，嘻嘻笑：“真的吗！你们已经去到贫民窟了？有找到线人领路吗？” 男人：“那必须的，线人也贼靠谱，逛了几天，还没开始拍东西。” 今朝尽职尽责：“你上哪儿学的中文词汇，之前教你的形容词都忘了？” 男人：“我在看东北一家人，贼搞笑。” 今朝：“……” 奚行大喇喇坐到今朝后边的沙发上，可乐往茶几一放，暗自调侃了句：真是嚣张，当着男朋友的面和别的男人视频，还嘻嘻哈哈。 不过她开心也无所谓，奚行捞起小q抱在怀里捋了几下，自个儿低头拿手机回复工作信息，膝盖碰着今朝膝盖，点了点，又点了点。 过了会儿，奚行掀起眼皮，冷淡地瞧了眼ipad里的男人，金发白皮，模样很年轻，看清人后，他敲手机的指尖瞬间顿住。 奚行蹙起眉头，淡淡瞥了眼今朝。 你说开心的事儿，就是跟前任视频？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今朝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接通视频, 这会儿已经聊了将近一小时，旧版ipad电池差劲，得连接电源才足够续航。 外卖送来鸡爪子, 她原本想等奚行回来再开动，没忍住自己先啃了半盒, 见到边上有可乐，捞起来喝了一大口，专心和比尔侃大山。 今朝：“你们在肯尼亚待多久呀，后面有什么计划？” 比尔：“我很喜欢这里, 会多留一段时间, 还有很多艺术家工坊没有去看。” 今朝：“好玩的事儿都跟我说说呗。” …… 奚行微弓着背, 手肘支到膝盖, 神情冷淡地看着今朝眉飞眼笑, 时不时瞥一眼那金发男人, 手里拎着手机, 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圈。 小q吃不得鸡爪子, 被拦了几次后，跑去啃自己的玩具骨头解馋。 没多久, 今朝回头捧起塑料餐盒，扬到奚行面前, 笑着问：“你要吃鸡爪子吗？虽然不太好吃。” “你吃吧。”奚行下巴往ipad点了下，没什么情绪地说：“你们继续聊。” 今朝：“哦。” 转头继续和比尔聊天。 过了会儿, 今朝猛地一回头, 对上奚行的目光, 他今天好奇怪, 回家以后就一直盯着她, 也不看手机不遛狗, 就盯她。 今朝撇撇嘴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奚行下巴一扬，指向ipad：“介绍下？” 对哦。 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今朝清了清嗓子，手掌向上对着屏幕里的比尔：“这是我朋友，他叫比尔，是一名自由摄影师，之前做过短暂的战地记者。” 随后她又以同样的手势对向奚行，给比尔介绍：“比尔，这是我男朋友奚行，他是一个很厉害的首席科学家，下周我和他会回学校玩。” 倒是挺坦诚。 奚行眉眼松开，同比尔打了个招呼，人没走开，仍旧大喇喇地坐在今朝边上，敲手机，顺便听她和别人网聊。 听了会儿，两人一直在聊肯尼亚的艺术，甚至慨叹起活跃在拍卖行的艺术家不如当地艺术家有灵性。等比尔说要发照片给今朝时，她的旧ipad突然自动黑屏关机，估计是长时间超负荷运转，机器跑不动了。 今朝也够尽兴，嘴皮说累了，摘掉一次性手套，爬上沙发，脑袋靠着奚行的肩膀刷手机，想看比尔发来的肯尼亚照片。 奚行淡淡睨一眼：“开心了？” 轻吻陷阱 第95节 今朝弯嘴角：“嗯，开心。” 奚行靠在沙发背上，拿肩膀掂了下她脑袋，若有似无地刺了句：“当男朋友的面和前任网聊，乔今朝你好棒呀。” 什么鬼！ 哪来的前任？ 今朝看着手机，十足纳闷地拧起眉，很快反应过来，脚尖翘起，轻轻磕着沙发垫，眉来眼笑地接住话题：“那你吃醋了吗？” 见奚行没反应，她坐直身板，歪着脑袋瞧他一眼，继续给自己倒油：“这个前任啊，他特别会聊天，经常能说笑话逗女孩子开心，每次去酒吧，都有一圈女孩等着要跟他玩，贼幽默。” 奚行掀起眼皮，似是来了兴趣，捞过今朝摁在自己怀里，没好气地接住她话茬子：“你说说，他是怎么逗女孩开心的？” 这有什么好说的。 今朝编不下去了，满脸无奈感叹：“那得问海莉，比尔是海莉的前任，我不知道，或者问问汪雪莹也行，我刚才是和她聊视频的，不过你回来的时候她有事走开了。” 奚行明显怔愣，似被牵动着，眉头微微跳了下，视线瞥向别处，嘴角平扯，自嘲地笑了声，什么心情都没有了，搂着今朝的胳膊也松了劲儿。 没人说话，客厅无比寂静。 今朝靠在奚行身上，听出他呼吸紊乱几拍，以及那声轻微笑声，奇怪得很，赶紧坐回原位，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不对劲，他比刚才还奇怪。 她抿起唇，开始踹踹不安地胡乱猜测：“比尔只是我普通朋友，你很遗憾？” “……没有。”奚行摸了下她脑袋，自个儿捞手机，站了起来，低声说：“我替自己遗憾。” 他往卧室走去，低着头，脚步散漫，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我去洗澡。” “等一下！” 今朝穿好拖鞋跟上，抱着ipad准备回房间充电，揪着奚行追问：“你无端端遗憾什么，还有，你刚才为什么以为别人是我前任？” 奚行停在原地，朝她伸出手，极自然地搂着她肩往里走：“遗憾……浪费掉很多时间。” 今朝听得云里雾里，也不想纠结，哼了声：“我什么时候有前任，那就得看咱俩谈多久了。” 奚行瞥她一眼：“做梦，想都别想。” 今朝假装没听懂：“什么你让我去梦找？” 奚行被气到无语，想捏她一把但又舍不得，走到主卧与次主卧之间的廊道，他往今朝房间内随意扫了眼：“我房间太吵，今晚过去和你睡。” 今朝：“？？？” 你好歹换个像样点的理由啊。 奚行眉梢挑起，单手搭在门框上，头低着，义正言辞跟她掰扯：“你说有空过来找我玩，但没说不许我过来找你睡觉，对吗？” 今朝一时语塞，无法反驳，只好头点点，抛下了句：“那你洗快点。” 回到房间，今朝点开电脑播放器，随意放音乐，打开衣柜开始挑睡衣。她挺喜欢和奚行睡觉，只是拿捏不好尺度，知道自己睡相不好，经常在梦里飞檐走壁上演武侠剧情，有时醒来被子都被踹到床底下。 所以她想分开房间，怕影响奚行的睡眠质量，但现在他自己提出来了，偶尔一两晚也没关系，大不了明天帮他买咖啡。 今朝做好打算，洗澡完套上睡衣，坐在桌边听着音乐开始护肤，心里盘算着，奚行刚才似乎不是很开心，得讲个什么事情让他乐一乐。 意外比计划来得及时。 奚行洗完澡，推门进来时，桌上电脑自动的歌单跳出一首lucy的《cactus》。 歌手声音慵懒，漫不经心哼唱： 想睡了你忘了清醒 想睡了的你在梦里早起 想睡了你忘了自己 想睡了的你把昨天丢弃 …… 今朝戴着兔子发箍照镜子，游刃有余地擦眼霜精华，左右摇晃脚打节拍，毫不着调地跟lucy哼唱：“想睡了你，忘了清醒，想睡了的你——” 兴许是太过投入，等她听见动静，侧过脑袋去看时，奚行已经站在边上，双手抱胸，十分恣意地看着她唱歌。 今朝瞬间卡住，张着嘴哼不出歌儿。 奚行嘴角勾起，笑得不行，连肩膀都在晃动，怂恿她：“继续唱，挺好听的。” 今朝：“……” 好了，这下不用给他讲笑话了。 - 很快就到确定出行名单的日子。 今朝在组内统计，只有小沫、钊哥和她三个人的护照带有美签，其他人再去递交资料申请也来不及，毫无异议地定下了人选，报给m.x.的pr部门。 活动方案出来没多久，今朝通过旧有关系渠道，联系上洛杉矶当地搭建公司和临时志愿者，提前安排场地布置，需要运输过去的小部分物料，也打包成航空快件发出。 至于国内出发的记者，由秦畅统一安排机酒住宿等行程，美国加州当地的科技媒体，在今朝发出邀请函不久，也陆续给回答复，约好活动当天的签到见面。 虽然m.x.的pr提倡一切从简，但由于所有记者的国际航班机酒支出，都经由hl出纳，统计下来也是一笔巨资。而且hl服务费收取比例并不低，老板跟财务处算过一笔账，按几个点抽取机酒服务费，结算后的利润金额能顶三四个中型项目。 后面几天再见到今朝，老板都笑得合不拢嘴，在日报回复里嘱咐了句：出差期间不可落下其他项目的工作。 小沫看完群发的日报回复，白眼直接翻上天，不过想到即将公费出国，回程前留有一天自由活动的时间，自家老板不当人，别人家老板还挺好的。如此想着她心情瞬间又好上几番，开始在小群里统计同事们的代购需求。 m.x.几位高层比其他人早几天出发，奚行和向陆明乘周三航班提前过去，今朝和小沫他们则是周日出发。 虽然跨着国，隔着时差，但对今朝来说，奚行这趟差，出得跟没出没区别。每天她醒来或睡前，都能收到奚行发来的互呛微信。 奚行：【乔导，我想听歌儿。】 今朝：【泥奏凯。】 奚行：【上次那首真挺好听的。】 今朝：【……】 今朝：【别想，我已封麦！】 作者有话说： lucy，u上边有两点的拼音字母，晋江打不出来好奇怪啊！ 第86章 飞机从白昼飞至同一个白昼, 十几小时后，降落在洛杉矶机场，粉紫色的云层低低压在机场上方, 如果不是冷风刮得生疼，很容易令人误会这儿还是夏天。 此次参加开幕式的m.x.员工大部分集中在这趟航班, 今朝联系了接应的大巴车，一行人出机场后，坐上大巴前往活动会场附近的酒店，整车人都在无精打采地倒时差。 今朝坐在靠窗位置, 望向窗外一略而过的街景, 随手找根橡皮筋将头发抓起, 干净利落地扎成团, 抻了个懒腰。 她在飞机上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 连飞机餐都没吃, 这会儿清醒得很, 翻出手机发微信, 奚行出发前约了某实验室大佬，时间定在活动前一天, 估计是没时间和她一起吃晚餐了。 今朝：【上车了，你几点出去呀？】 奚行：【六点。】 奚行：【飞机上睡得好吗？】 今朝：【好呀, 催催眠就到了。】 奚行：【毕竟梦里都手舞足蹈的乔今朝。】 今朝：【是不是对我睡姿很不满？】 今朝：【有意见直说，反正我不会改！】 奚行：【不敢, 这样挺好的。】 今朝：【真的？】 奚行：【多难得的防御训练。】 今朝：【……】 到了酒店门口, 等大巴停稳, 小沫一个激灵起身跑下去, 钊哥紧随其后, 他俩安顿好行李后, 得去一趟活动会场，确认现场搭建进度。 m.x.的员工们陆续下车，拿行李。 今朝将手机踹进外套兜，慢悠悠跟在后面，接过钊哥拉出来的行李箱，准备走进酒店大堂，听见几个人在打招呼：“奚首席——” 她顺方向望去。 奚行穿了件淡灰色的挡风外套，双手揣着兜站在大门外侧，头发被冷风吹得凌乱，碎刘海在他额间嚣张拂动，人却伫立挺直，好似风吹不倒的小白杨，视线越过几个身影，直勾勾看向今朝。 今朝奇怪地咦了声，拉着行李箱走过去问：“你不是约了人吗，还不出发？” 几天没见，奚行定定将人打量了遍，然后低头碰了碰她额头，嘴角扬着：“我在这儿等车。” 他抽出手拿了样东西，放进今朝兜里，捏了下她胳膊：“酒店的古巴三明治还挺好吃，待会儿可以尝尝，我会尽早回来。” 今朝点头，低声和他聊天。 几个等行李的m.x.同事纷纷侧目，兴许是没见过奚首席此等状态，大惊小怪交头接耳。 小沫和钊哥托着行李站在门侧，等奚行离开，今朝拉行李走过来时，小沫眼尖地杵了下她：“老大，我是不是独享大床房啦？” 筹备活动时，酒店安排的两人间，今朝与小沫住一间，钊哥则与m.x.的男工程师住一间。 今朝噗嗤笑，也没不好意思：“满足你愿望。” 小沫美滋滋：“得嘞！” 今朝捏着兜里的房卡，扬了扬下巴，提醒他俩：“你们去办入住吧，尽快到会场与jim碰头，要有什么问题联系我，会场楼下有几家餐厅，可以在那儿解决晚餐。” …… 上到三十七楼，今朝从口袋拿出房卡，刷开房门。其他人还在楼下排队办理入住手续，大部分住在二十楼，这会儿廊道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 奚行住的是独立套房，开门后有个小玄关，进去是一间起居室，侧边才是卧房。今朝带的行李不多，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行李箱杵在边上，坐到沙发上抻了会儿懒腰，在飞机上睡觉终归是座位空间狭窄，即使睡得再熟，也还是累的。 茶几上放有几瓶矿泉水，一只果篮，堆满柑橘苹果，橘子香味轻微弥散在空气中，沙发侧边有张木质办公桌，笔记本电脑掀开屏幕，桌面放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奚行这几天估计都是在这儿办公。 轻吻陷阱 第96节 今朝从未见过奚行戴眼镜，很新奇地走过去，拿起金丝眼镜对着屋内瞧了瞧，又放回桌面，慢悠悠在屋内逛了一圈，等沉睡的胃口复苏，才拿房卡下楼吃饭。 开幕式的筹备工作，只差小沫确认现场搭建，其他事项都已准备完毕，双方负责活动的人员可以暂时歇口气，等明天正式开幕才有得忙活。 晚上七点，酒店餐厅已经有不少人在用餐，自营餐厅能挂房账，食客多数是住店的客人或者招待朋友。 今朝挑了个角落位置，毫不犹豫选了一份匈牙利牛肉汤开胃，奶油意面做主食，不忘加一块古巴三明治当点心，最后还加了坚果口味的冰激凌甜点，作势要将一天的热量补充回来。 餐厅内标配悠扬的爵士乐，用餐客人三三两两皆在聊天，刀叉碗碟与叮铃铃的碰杯声，有音乐垫着，不算吵闹。 与今朝隔两桌的位置，几位m.x.的员工围坐一桌，已经上到主菜，锯着牛排大快朵颐，边吃边聊。 一位羽绒服男人叉起牛排，侃侃而谈：“我还以为奚首席会来洛杉矶负责研发中心，没想到突然招个新负责人上任。” 格子衫小哥跟道：“你还不知道啊，是不是没加老板微信，他女朋友是我们合作公司的总监，人家谈恋爱了肯定不会常驻洛杉矶啊。” 羽绒服男人长嘶一声，很震惊：“不是，他之前经常一块旅游的那个女朋友呢，分了？” 同桌一位体格稍胖戴黑框眼镜男人，跟侍应生解释了半天想要零度可乐，愣是没有，叹口气拿起刚送上来的无糖气泡水，嗦一大口，加入话题：“他现在的女朋友跟我们同机一块儿来的，他俩刚才还在门口聊天，你没看到？可漂亮了，要有这样的选择，我也愿意分。” 另外两位同事几乎是同时，扫了一眼眼镜男，格子衫小哥大胆直言：“你这儿实属想的有点多。” 眼镜男：“怎么滴？” 格子衫小哥：“首先你得先有个女朋友。” 几人聊天没有刻意降低音调，说的是中文母语，字句流窜，浮在英语葡语西班牙语交杂的环境音里，很轻易就跑进今朝的耳朵。 此时她正在喝牛肉汤，拿一片面包沾汤汁，慢慢咀嚼，瞥了眼聊天的那桌，没什么反应地低头喝汤。 羽绒服男人还沉浸在震惊中：“可是之前那个都谈了好多年，大学到工作至少六七年打底吧，说分就分啊？你们就没八卦到一点消息？” 眼镜男分析：“七年之痒有没有可能是？” 恰好，向陆明由侍应生领进入座位，视线扫见同事一桌，以及不远处独自落座的今朝，听到不大不小、字正腔圆的八卦声，随即出声制止：“咳——” 他单手拿着手机，拇指悬停，冷冷扫向自家同事，提醒：“你们吃完早点上去休息，别在这儿聊有的没的。” 背后聊八卦被老板撞见，几个男人都不同程度的面红害臊，连连应好，忙急慌乱地扯了个工作问题想要掩饰。 向陆明常年游走在各类投资人和上下游合作伙伴之间，哪会瞧不出这点心虚，沉眼往餐桌上瞥了瞥，态度还算温和：“安心吃饭吧。” 随后，向陆明走到今朝那桌，手扶椅背，探问：“小乔，这儿有人吗？” 今朝卷起一叉意面，正要咬住，没想到向陆明会跟她拼桌，她放下叉子，往餐厅内扫了眼，摇头：“没人，您坐吧。” 向陆明拉椅子坐下，解开西装套扣，点完餐，将餐单还给侍应生，开门见山道：“我那几个同事不清楚状况，要说了什么混账话，小乔你别介意。” 今朝吞下意面，喝一口餐酒：“没事。” 兴许是等菜时间长，向陆明敲完信息，将手机端端正正摆在桌边，起了聊天兴致：“我们公司内部一直有个传闻。” 今朝在对付最后一口意面，抬眼看向向陆明，感觉是跟奚行有关的事，还挺好奇的。 向陆明笑了下，往后靠去，娓娓道来：“奚行有个相恋多年的女朋友，大学开始每年都要陪女朋友出国几趟旅游，研究生时期更频繁，甚至延续到工作后，但大家不知那个女朋友，是你。” 今朝杵着叉子，眼眶微睁。 这不是只有朱凯莉知道的秘密吗？ 怎么连向陆明也知道。 第一次听朱凯莉‘告密’时，今朝是震惊的，奚行付出的举动远超她预想的边界，被喜欢多年的人以行动回馈，又因这行动超乎寻常而带来轻微负罪感，复杂的难以名状的情绪漫上心头，以至于她语塞许久。 这会儿听向陆明提起，她震惊的是他竟然也知道，她一直没在奚行生活中出现，为什么他不认为奚行是独行呢？ 向陆明看出今朝脸上明晃晃的疑惑：“是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的？我不仅知道，而且这是我亲手放出去的烟雾弹。” 今朝：？？？ 向陆明喝了口蘑菇浓汤，不动声色地笑：“可能你有所不知，奚行这张脸，要是一直单身会给我们的工作带来困扰，我实在没辙，又没法不拉他去应酬，只好炮制出这么一枚半真不假的烟雾弹迷惑视线。” 今朝喝口餐酒定定神：“怎么知道是我？” “我见过你，如果看照片也算的话。”向陆明似乎对蘑菇浓汤不是很满意，拿起瓶子撒胡椒粉，手伸到今朝面前的面包篮，想起什么，问了句：“介意吗？” 今朝示意，他才拿起一片面包沾浓汤。 吃完面包，向陆明拿餐巾擦擦嘴，挑起眼神，悠悠卖关子：“小乔，想听故事吗？”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故事要从向陆明研一那年说起。当时他已经明确组建团队的意向, a大计算机本系的同学自然是合伙首选。 偶然听导师提起，本科生中有位战绩卓然的学弟，悟性高, 数字逻辑极强，别人需要花三五周攻克的关卡, 他一点就通，敲出的代码简洁漂亮，可读性和执行率都高于缺乏大公司项目经验的本科学生。 那位学弟姓奚，这个姓氏不常见, 向陆明一下想起去年新生大会那幕利剑出鞘的锋芒, 于是通过学委关系有意无意接触起来。 他发现奚行这人很另类。 大二阶段的学生熟悉a大节奏后, 都或长或短谈起了恋爱, 特别是常被挂上表白墙的那几位系花系草, 美貌优势无论在哪儿都是最先被瞩目的, 系花系草们即使不确定恋爱关系, 身边也轮番有异性相伴。 但奚行不是, 向陆明发现他的生活很简单，教室、寝室、篮球场, 几乎三点一线，另外的时间, 人不是在竞赛就是在准备竞赛的路上，明晃晃的孑然一身。 有次向陆明去奚行寝室聊天, 发现他竟然对于自己在表白墙上的人气一无所知, 他室友说起表白墙人气倒是头头是道, 甚至聊起用何种技术手段, 将表白的女生ip一个个追踪出来, 看看真人。 奚行当时坐在椅子上, 手肘搭到椅背，拈了支笔在转笔花，淡淡瞥一眼室友，半开玩笑提醒：“莫总，人肉搜索不合适吧，有这功夫不如去研究数据结构。” 半玩笑半认真，场面没有尴尬。 莫总口嗨得起劲，平时喜欢在寝室夜话扯些有的没的，经这一提醒才想起自己小组功课被批，话锋一转：“你们聊天小点声啊，别影响我学习。” 说完戴起耳麦，转身扎进书里。 a大计算机系的录取分数高，各省尖子进来后都是内紧外松，心里较着劲儿呢，谁也不会想承认自己比别人差太多。 那会儿向陆明与奚行还不算熟，聊天更多是在观察性格，见他轻松化掉同寝犯禁的场面，同寝几人打哈哈就跳过话题，教养和情商都略见一斑。 但向陆明也几乎肯定，这位来去如风的利剑少年的尚未开窍，一心只想钻研专业。这对于组建团队是好事，不管在校内校外要做项目都是磨人费劲的，成员沉溺恋爱总归会分散精力，不利于团队发展。 那时向陆明在读研一，奚行才大二，纵使有导师的赞誉背书，向陆明也没有马上向奚行提出合伙的想法，主要考虑到a大聚集了全国最顶尖的理科学子，每届都有几个风头正劲的天才少年，很快又因各种原因偃旗息鼓改行换道。 向陆明深知，初创团队的核心在于人，就好比专投种子轮的投资人，出资投注的是团队核心成员，而非项目，为此他必须多等，多观察。 于是向陆明有事没事就往奚行寝室跑，作为前学生会会长，交际能力自然没话说，很快和奚行身边的同学打成一片。不过有几次向陆明也是跑空的，奚行这人神秘得很，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没多久就请了一周长期，问他室友才知，奚行办了美签去洛杉矶参观实验室。 这显然刷新了向陆明对奚行的认知，同系的大二生还在论战c++和python谁更牛逼，这位同学竟已经接轨到美利坚去参观人工智能实验室了。 如此魄力与眼界，不拉入团队必会惋惜，向陆明抱着这种想法，翘首等到奚行回来，再去一趟他寝室。 那天向陆明一进寝室，看到奚行拿了本厚厚的专业书坐在自己书桌前，长腿蹬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椅子看书，人疲马倦的，估计是刚下飞机倒时差睡不着，见他登门，奚行合上书本，扬了扬下巴打招呼。 刚聊两句实验室的见闻，他们班长过来找奚行商量系篮球赛的事儿，奚行放下书，捞了罐可乐递给向陆明，声音带有歉意：“差点忘了答应他们要上场，要不学长你等会儿，我聊完就回来。” 向陆明接过可乐罐，坐到奚行的椅子上，与他邻桌的莫总聊天，手也没闲着，抽起奚行刚才在看专业随手翻了翻。 不翻不知道，以为奚行倒时差的当下还有精力看专业书，原来这本蓝皮厚本专业书内藏玄机，向陆明的视线落在夹于书中的相片。 一张拍立得合照。 相片中，奚行的模样没什么变化，英俊冷淡，比大学时期要青涩稚气，他身上穿着高中校服，半揽一个同款校服的女孩，下巴垫在女孩脑袋，手也捏着女孩的脸颊，呈现出一种后方环抱的姿势。 两人都对着镜头，笑得开心，尤其是那女孩，笑起时眉眼弯弯，梨涡若现，浑然天成的美与治愈融合，多看她一眼心都要化掉，而奚行勾起嘴角，得逞地露出小虎牙，将人框在自己跟前拍照，两人之间的萌动氛围铺满相片。 向陆明怔愣几秒，照片里的奚行和他认识的奚行不太一样，但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他抬起眼皮，问莫总：“奚行有女朋友？” 莫总戴着耳麦在屏幕战场上冲锋陷阵，一只耳朵留心倾听废墟内的脚步声，另一只耳朵腾空耳麦与现实寝室接轨，边玩游戏边聊天，自称一心二用，听到向陆明的问话，他满口断定：“没有，他估计也没时间搞这些。” “哦？”向陆明合上那本书，放回原位，侧着身洗耳恭听：“怎么说？” “奚行要去洛杉矶工作啊。”莫总停下。 电脑屏幕中，他正在瞄准远处全身三级甲的小人，沉着冷静地笑了笑，嘭一下，消.音器枪口.射出一发556子弹，正中目标，继续聊天：“他不是刚参观完人工智能实验室回来嘛，说是那边工作环境还可以，想尽快搞完学分，提前一年毕业过去工作。” 向陆明蹙起眉：“ab实验室？” 莫总嗯了声，手指飞速控制键盘。 洛杉矶ab实验室在定位和感知算法领域颇有建树，但向陆明知道他们鲜少招收本科生，破例的几次都是世界名校中专业成绩排在千分之一，且能满足实验室额外需求的创新型人才，换算成a大的本科，那得是全专业名次第一，才有机会进入筛选池。 他无法理解奚行为何如此着急，提前一年修完学分、还是以全专业名次第一毕业，在a大执行这计划多少有些狂妄，想想又觉得是少年心性高，说着玩的。 可后来，奚行真就履行了提前毕业的计划。 他将别人的四年时间压缩成三年，每天勤勤恳恳地上课做项目，校外娱乐一概不沾。除了偶尔出现在篮球场上松松筋骨，陪隔壁院校那位发小侃大山，时不时他还会消失一周，回来后加倍追赶进度。 等两次期末考的排名出来，向陆明惊讶地发现，奚行真如他自己计划那样，拿下专业排名第一，还有余力地参与进dimacs算法挑战赛的团队，与队员一起斩获双赛道冠军，带队教授直接向系里提名了几位团队成员本系保研，自然也将奚行纳入在列。 转折发生在次年。 大三下学期末，奚行如愿修满学分，获准提前完成本科学业。向陆明正在为研究生毕业论文忙得焦头烂额，听说奚行要在毕业典礼前去一趟洛杉矶，他挺感兴趣，也好奇究竟是何种动力吸引这位学弟，就跟着飞了过去。 出发时一切如常，在跨国航班上，奚行像是绷久了弦终于松口气，和向陆明聊起洛杉矶的科研氛围，就是在这时，向陆明提出了组团队创业的想法。 一来他这几年跟着导师做项目积攒了不少业内人脉，二来他见过奚行自研的算法雏形，在毕设成果展上成功吸引业内目光，那会儿自动驾驶的热潮已经掀起，闻风而动的投资人、巨头企业接连递出橄榄枝，如果能将雏形完善后落地，必然是个优质的长线项目。 奚行听后笑笑，没说什么，望向飞机舷窗外的大朵白云，一直沉默到飞机落地。 抵达洛杉矶的次日，两人在酒店餐厅吃早餐，奚行拿着叉子，边吃边看手机，似乎是发现什么突发事情，盯手机屏幕几秒后，急匆匆冲出酒店。 那天奚行没有如约参加ab实验室的交流会议。向陆明联系不上他，交流会结束回到酒店，他才看到奚行神情恹恹地坐在大堂沙发，衣服上沾着血迹，问他去哪儿了，也没说。 等到了晚上，向陆明看到ucla附近某汉堡店的枪击事件报道，不少市民被流弹击伤，其中有几名亚裔留学生，不由得将事情联想起来。 他从未见过奚行这种状态，日以继夜地卯足劲提前毕业，就为了到实验室工作，现在不仅错过交流会，连心心念念的招聘也没问一句，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奚行为实验室做的努力，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后面几天的行程，奚行每天早上起来眼底泛青，对什么都兴致缺缺，不太能提起劲儿，吃饭时都能将桌上的调味罐搞混，往咖啡撒盐，往鱼汤撒糖，关键是他还浑然不觉地将食物吃完。 向陆明发觉奚行这种状态和他以前失恋那会儿蛮像，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可奚行没有谈恋爱啊，恍恍惚惚间，那本蓝皮专业书中夹着的相片浮现脑海。 很后来，他才从司予航口中得知他们高中班有个女生在ucla念书，听起来几个人以前的关系非常铁，但也只是随口一句，司予航很少在奚行面前提及。 从洛杉矶回到京北，参加完毕业典礼，向陆明约了奚行到a大侧门的大排档践行，酒过三巡，两人的话题一直在业内的辅助驾驶模式上打转，观点趋向一致。 杯里的啤酒喝到见底，向陆明仰头叹了口气，难得遇上如此默契的同好，没能一块儿创建团队干项目，终归是憾事。 买完单，两人步行走回学校。 夏夜凉爽，影影绰绰的路灯下，好几对你侬我侬的小情侣依偎在一起，不时传出打闹的嘻嘻笑声。 奚行没什么情绪地瞥了眼，双手揣着兜，姿态散漫地踢开地上石子，突然问了句：“还有兴趣组团队吗，做自动驾驶。” 轻吻陷阱 第97节 向陆明已经在收拾心情准备回去赶论文，听到这句先是怔愣，缓下脚步反应了几秒，抬眼反问：“你有什么要求？” 奚行笑了下，清瘦的下巴颏抬起，往虚空一撇，说：“筹建洛杉矶研发中心，等团队稳定，我做研发中心负责人。” 那个瞬间，向陆明似是看到少年人身上特有的，生猛蓬勃的锐劲，虽只是话语起了个头，但他知道，事情一定会成，无论是提前毕业、斩获金牌、还是创立自动驾驶团队、筹建研发中心，奚行想办的事儿必定会办到。 …… 洛杉矶酒店餐厅。 玻璃酒杯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叮叮声，灯光昏昧，似有黄油融进等灯盏，照出浅浅黄光，掩盖食客脸上的细微表情。 “故事到这儿，你应该也听出来了，奚行真正想去的是洛杉矶，不是ab实验室。”向陆明慢悠悠切牛排，看了眼今朝，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他不是m.x.的cto吗？” 今朝正在吃冰激凌甜点，挖起一勺抿进嘴，摇摇头，心里早已推翻自己此前的猜测。 向陆明吃完牛排，随手扯下餐巾，放回桌边：“很简单，他没打算在湾市常驻，自然也不会担任cto一职。” 今朝拧起眉，眼中闪过不解。 向陆明摸出银质打火机，想起餐厅禁烟，啪嗒啪嗒掀着打火机盖，弯嘴角笑：“放心，现在已经调整架构了。” “那几年，他尝试各种方式常驻洛杉矶，ab实验室，m.x.的研发中心，都是他的路径，我不知道枪击事件那天发生了什么，但——” 对于即将脱口的话，向陆明自己都觉不可思议，合上打火机盖，无奈笑：“他在搭桥建路，一步步走向你。” 搭桥。 建路。 今朝垂下眼皮，拿起餐酒杯饮尽，一言不发。向陆明描述的那几年，她顾着追逐学业事业，拼凑自己的轮廓，完全不知在遥远的一万公里外，有人为与她重逢，付出了什么。 回到酒店房间，今朝放热水泡澡，倦在满浴缸的泡泡里，脑袋仍是恍惚，甚至有点不知所以的生气。热水蒸得脸颊红红，她咬着唇，捞起浴缸边的手机。 今朝：【大笨蛋！】 奚行：【？】 今朝：【快点回来！】 奚行：【二十分钟，怎么了你？】 作者有话说： 奚行：老底都给你抖出来了。 第88章 酒店套房铺燕麦色地毯, 与墙面浅漆衬成一派，老牌连锁酒店特有的百年不离其宗的装潢风格，力求舒适, 不过时但也不新潮。 今朝随手捞了件浴袍，踩在厚地毯上, 突然想起商量活动方案时，pr提过一句，这家酒店是奚行指定的，离活动会场近, 客房价格比别的街区同级别酒店贵百分之十。 奚行对居住环境向来讲究, 所以当时听到pr的话, 今朝觉得是他任性, 连大队伍出差都不考虑经济成本, 当然m.x.的业绩让他有资本任性。现在想来, 这儿不仅离活动会场近, 离她原来的学校也很近, 只隔一个街区，散步十几分钟就能到。 今朝沉沉叹气, 系上腰带，拿了瓶水, 拧开边喝边走出去，准备到起居室等奚行。 刚走出来, 就发现他回来了。 书桌亮起台灯, 奚行戴一副金丝眼镜, 穿半高领的黑色毛衣, 单手支下巴颏在那儿看电脑, 全神贯注, 嘴角轻抿，思绪全然沉入，甚至没发现今朝出来。 瞧见这幕，今朝怔了怔。 她停在原地，视线游到奚行脸上，恍惚间，看到十七岁的奚行坐在桌子对面，手里转着原子笔，仔细审阅试卷上的附加题，眸光锐利，游刃有余地在难题里找趣味。 抬起脚。 奚行听到响动，视线上扬，镜片随之闪过一刹亮光，嘴角勾起：“洗完澡了？” 见他伸手要关电脑，今朝摆摆手，走到茶几边，弯腰挑了个金灿灿的橘子：“你先忙完，思路别断，我出来吃橘子的。” 奚行眉梢一挑，嗯了声，掀开电脑屏，边看边说：“刚才和实验室的人吃饭，聊到一个很有意思的paper，我看完最后几段推论，等我十分钟。” 很有意思的。 paper？ 今朝坐在沙发上掰橘子，暗自嘀咕，你们吃饭的话题还没我吃饭的话题有意思呢，塞一块橘瓣进嘴里，鼓起腮帮子咀嚼，偷偷瞄了眼奚行。 于是噔噔噔拖一张软椅坐到书桌侧边，拉近这才看得清楚。她盘腿坐下，懒洋洋地靠着椅背，隔不到半米距离，边吃橘子，边看自己男朋友。 柑橘的酸甜气味最是霸道。 奚行瞥了眼：“书桌边吃橘子比较甜？” “不是，对着你吃比较甜。” “……” 过了会儿，奚行控着键盘，下滑paper页面，快速扫完最后几行推论，合上电脑盖，伸手摘眼镜时，瞥见今朝趴在书桌边，双手交叠垫着下巴，圆碌碌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在看他。 奚行：？ 今朝眨了下眼睫：“你戴眼镜贼帅。” 奚行愣了下，放下眼镜，大惑不解：“乔今朝你今晚怎么回事儿，喝酒了？” 说着伸手探上她额头。 今朝往后缩回椅子，双手抱住膝盖，脚尖绷齐，支支吾吾：“……我就是想对你好点。” “谢了啊。”奚行笑着，拿手摸了下她脑袋：“你对我挺好的，突然这样我不习惯。” 他收回手，手肘搭到椅背，没多会儿就蹙起眉，仔细扫了眼那头浓密长发，又去摸了下她发尾：“怎么不吹头发，在这儿坐半天？” “我没洗头啊——” 今朝也摸了下自己披散下来的头发，后知后觉哦一声：“可能是泡澡沾水了，待会儿自己会干的。” “就你这头发厚度，前半夜怕是干不了。” “你好夸张。” “吃完橘子了？”奚行站起身，双手环在胸前，下巴往边上扬了扬：“跟我进来。” …… 洗漱间内，传出电吹风的哗哗声。 今朝站在洗漱台前，看着镜子里的奚行帮她吹头发，风声呼呼响在耳后，她弯起嘴角：“你好厉害吹头发好专业。” 她到底怎么回事！ 随便看到什么都猛夸！ “不对劲啊你！”奚行眉梢微挑，捏她后颈：“今晚第三次了，刚才微信让我快点回来，遇到事儿了？” “没事。” 今朝抿起唇，瞥了眼边上的淋浴室，踟蹰半秒，清清嗓子：“要不……我帮你洗澡吧。” 奚行无语，关掉吹风机，盯着镜子里的人，不可思议问：“你再说一遍？” “我、帮、你、洗、澡。” 今朝转过身，仰起头问：“要不要？” 奚行低头看着她表情，怎么有人能把这事说得那么……正义凌然，乐不可支地掐了下她脸颊：“你男朋友是手断了还是脚受伤了，要你费这个劲儿？” 他拔掉插头卷在一旁，又摸摸头发确认：“你还在倒时差呢，赶紧上床睡觉，明天得早起工作。” “慢慢洗，我等你。” 今朝悻悻回到卧室，爬到床上，四平八仰地躺在被窝，手背搭到脑门，满脸愁容望向天花板。 见缝插针地夸夸？ 行不通。 出点力气帮忙？ 使不上劲。 想对一个人好怎么那么难啊！ 越想越觉浑身不得劲，今朝翻了个身，卷在被窝，费力思考着下一步方案，眼皮慢慢合上，呼吸也逐渐平缓。 就在要跨进梦界关卡时，床垫压下去了些。 今朝艰难地掀开眼皮子，瞧见奚行侧躺在边上，手肘支着身在看她，视线对上，她笑了笑，主动挪过去，伸手搂住奚行的腰：“还好我没睡着。” 奚行拍拍她背，轻声催促：“睡吧。” 今朝混混沌沌地嗯了声，同时不客气地、轻轻抬腿跨过去，手脚并用将人框住，脑袋埋在奚行的枕头边边。 奚行侧躺着，手掌还在帮她拨头发，突然整个人僵住，眼神无奈：“不是没睡着吗，这就开始了？” 今朝嗡声：“今晚我抱你睡。” 奚行有些无语：“不怕我弄醒你啊？” “啊？”今朝挪了下脑袋位置，反应了会儿，想打起精神：“也可以，如果你想的话，我带了……” 实在是折磨人。 奚行气笑，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索性扣住她脑袋，亲了亲唇：“快睡吧，我的小祖宗。” …… 翌日早晨六点。 今朝精神饱满地起了个大早，洗漱化妆，换衣服，她得比m.x.的员工更早去到会场，提前准备接待媒体，已经约好小沫钊哥在楼下大堂集合。 酒店的早餐时段时段未到。 奚行预约了客房服务送餐，等今朝收拾完，早餐车已经推到起居室，侍应生将餐盘一份份端到餐桌。 今朝整理好随行工作包，坐下来安心吃早餐，拿起餐刀抹黄油：“我和同事先去会场，待会儿你和向总他们一起过去？” “嗯。”奚行喝了口浓缩咖啡。 瞧见奚行眼底的透青，今朝想起上次在湾市的m.x.活动演讲，他也在休息室喝了好多咖啡，关心起来：“昨晚没睡好吗，还是紧张？” 奚行笑了，放下杯子，漫不经心回：“不紧张，被树袋熊抱了一整晚，睡得很安详。” 轻吻陷阱 第98节 安详？ 谁会拿安详来形容睡眠啊！ 今朝僵起嘴角，瞪他一眼，憋了好半天，语气却是尽量轻柔：“你的中文造诣真是越来越精妙，比十年前更胜一筹。” 奚行拿起面包，没抹黄油，慢条斯理吃起来，掀起眼皮：“可惜啊你退步了，没法好好吵架了。” 今朝吃完面包，低头叉起煎蛋咬了口，默默慨叹：“你真的很难宠，夸你你还不乐意。” 奚行喝着咖啡，联想到她昨晚与刚刚的表现，突然噗嗤笑出来，整个人笑颤得没形：“你这是在宠人啊……还挺特别的。” 特别到差点儿招架不住。 今朝冷冷睨他一眼：“你不喜欢？” 奚行压住嘴角：“……喜欢。” 她吃完煎蛋，咕噜噜喝完牛奶，咚一下放好杯子，撂下话：“宠完，我要去上班了。” 估计是知道自己的宠爱政策没落到点子上，今朝抹了抹嘴，决定从长计议，走到沙发边，从包里找出口红和小镜子补妆。 奚行也吃完早餐起身，低头整理衬衫扣子，系上袖扣，突然喊住：“乔今朝。” “嗯？” “帮我系领带。” 今朝正准备拉开门，回头望了眼。 行吧再宠宠。 衬衫是酒店客服熨烫好的，早上刚送来，平整无皱，挑不住半点瑕疵，奚行已经换上西装行头，就差领带。 今朝站在奚行面前，将衣领立起，套上领带，不太熟练地绕圈打结，耐心地立形，不够漂亮又拆了重来。 视线游移到突起的喉结，她光明正大地拿手刮了刮，喉结轻轻滚动。 今朝笑起来：“好神奇，上次帮你系领带，我俩还在吵架呢，可是现在完全不记得是吵什么。” “故意的吧你。”奚行低头瞥了眼。 “上次不是，这次是。” “还挺诚实。” “你不觉得它很漂亮吗？” 奚行的喉结随之滚了滚，羽毛般的触感滑过，酥痒难耐，他扯扯嘴角，抬起今朝的下巴，视线游移，她化了淡妆，细不可见的高光轮廓与点缀气色的口红，令整张脸神采奕奕，眼睫扑棱扑棱在与他对视。 正要说话。 今朝先声夺人：“又没夸到点子上吗？” “不是。”奚行嘴角扯高，笑了起来，低头往淡红抹开的口红亲去，不满足地往里探寻：“想亲你。” 过了会儿，他抬起手腕看表：“六点五十出发？” 今朝：“嗯。” “还有五分钟。”奚行微弓着背，单手捞过今朝的腰，碰到柔软的唇：“再亲会儿。” …… 开幕活动在研发中心的活动会场举行。 搭建商已经做好简单布置，现场物料色调统一，分布合理，会前流程基本都算顺利。 早上八点，今朝带小沫在签到台接待记者，这趟邀请过来的国内媒体基本是熟面孔，或多或少参加过m.x.的活动，外媒则比较陌生。 今朝额外带了一小叠英文版的m.x.项目介绍手册，放在签到台，与之并排的是研究中心的中英文双面单张。 八点半，大部分媒体陆续到场，m.x.邀请的北美合作伙伴由pr接待，也基本请进了会场。今朝扫一眼签到台台面，才发现不妙，赶紧弯腰翻包，找出ipad，低头捣鼓起来。 这会儿，奚行和向陆明站在入口处，和几位重要嘉宾交谈。他单手抄兜，听着嘉宾讲话，下巴点了点，余光瞥向签到台。 将嘉宾送进会场后，奚行来到签到台内侧，抬手敲敲台面，问：“怎么了，一直猫着腰，哪里不舒服？” 小沫在边上收媒体名片，扫一眼没说话。 今朝肚皮贴着大腿，整个人猫在台面下方，捧着ipad狂点，眼神扫见一双黑色皮鞋，西装裤，赶紧扬起脸求助：“项目手册派完了，我想将电子版放到云端，做成二维码让媒体扫码，但共享云的二维码搞不出来。” 火急火燎，语速比平日快n倍。 奚行瞬即理解她意思，伸手接过ipad：“我来，搞个二维码有必要猫在桌下吗？” “你有所不知。” “？” “我们已经给一部分外媒派发过手册，后来的外媒却没拿到，他们可能会觉得不合理，出来找我理论。” 奚行笑了：“所以你就猫着啊？” “不是不是。” 今朝赶紧解释：“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我想快点搞出二维码，等他们来理论时让他们扫码，谁知我的ipad死活不听话，我担心是网速问题，就靠近wifi路由器试试，看能不能解决。” 奚行垂眸瞥了眼，桌脚边还真有个路由器，看到今朝有板有眼的分析态度，可爱得要紧，实在舍不得戳穿她的荒谬。 他抑住上扬的嘴角，嗯了声：“你排除网络因素，也不无道理，不过你的ipad版本太旧，系统也没更新，app带不起来，先用这个顶一顶吧。” 奚行将ipad递过去，全屏展示了一张二维码图标，上面还有两行中英文介绍文字，能帮签到台省去不少咨询量。 “靠谱！”今朝喜滋滋地将平板立台上，对向媒体，侧过脑袋又夸了句：“不愧是搞计算机的。” 这与计算机专业没什么关系。 不过些操作技巧而已。 奚行低头回手机信息，摸了下鼻梁骨，乐哉乐哉地笑着接住：“夸得好有道理。” 开幕活动流程很简单。 九点二十分，由m.x.的pr总监串场，邀请已合作的人工智能实验室重要嘉宾上台致辞，向陆明和奚行分别上台，简短发言，开香槟庆祝。 与平时的大会演讲不同，他们不会赘述技术成果、商业成绩等，那是在国内的篇章，研究中心落在洛杉矶，筹备开幕活动，是在对外宣示——m.x.已然起航！ m.x.是个年轻蓬勃的野心家，将技术战场落到自动驾驶最发达的地区，与更早起步，或资本更雄厚的全球同行，一同竞争人才资源、市场份额、国际投行媒体的关注。 如同许多国内巨头公司当年出海那样，青涩稚嫩，却毫不犹豫地跨出第一步。 今朝站在台下工作区，一瞬不瞬关注着，奚行意气风发不失稳健的现场发言，听得入迷，由衷跟现场观众一同鼓掌。 激昂轻快的掌声中。 奚行拿着话筒，遥空与她的视线相触，点了点，勾起嘴角弧度。 今朝扬起笑，将掌声鼓得更热烈些，无论多少掌声赞誉，他都是值得的，就像很多年前，她在m记问过他那句。 “奚行，你信不信？” “你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非常厉害的。” 那时奚行没回答。 但她确定。 奚行现在已经成为一个非常厉害的大人。 …… 香槟仪式结束后是小型私密宴会，只有m.x.几位高层和邀请来的人工智能实验室的大佬参加，维系关系，顺带引荐新上任的研发中心负责人，算作拜码头之宴。 今朝与几个加州媒体交谈，回头望一眼小沫和钊哥，见他们收拾得差不多，准备一起撤退，去找餐厅吃午餐。 三人走到门口等车。 今朝百无聊赖地刷手机，想问问奚行下午有没有时间能空出来，不然明天他要去研究中心调试，她就和小沫去逛街购物了，尽半个地主之谊，带带路。 今朝：【你那边的宴会几点……】 微信还没敲完，就听到一声： “乔今朝。” 奚行在马路侧边，目送完嘉宾上车，单手插着兜，优哉游哉走过来，伸手捞住今朝肩膀：“走啊，去吃汉堡。” 小沫眼睛亮了：“什么汉堡，好吃吗？” 今朝跟奚行走出两步，又回头将电脑包递给钊哥带回酒店，还向小沫摆了摆手：“不好吃，我们是去约会的。” 小沫：“……” 她拒绝得好明显啊。 作者有话说： 今朝：我要带男朋友去吃汉堡看松鼠！ 今朝：再宠一次试试。 第89章 m.x.研发中心所在街区有许多办公楼群和中产住宅, 餐厅、中型商场、电影院等休闲场所列排四周，琳琅满目，不过今朝有一个既定目的地, 熟门熟路地带着奚行，散步逛去。 冬天的洛杉矶气温较低, 路上行人都换上了夹克薄羽绒等装备，所幸最近天气无雨无雪，只是呼呼作响的寒风，刮得嚣张了些。 两人散步闲扯, 聊路旁两侧招牌, 哪家连锁出品的甜酸鸡最能下咽, 哪家中餐厅的左宗棠鸡符合国人口味, 走久了, 活动开来, 倒也没觉得冷。 今朝环顾熟悉的街区, 忙完工作后心情甚是愉悦, 突然想起：“你不去招待嘉宾也可以吗？” 奚行嗯一声，步调散漫：“老向和我同事们会搞定。” 今朝吸吸鼻子, 侧脑袋瞄一眼，抛出试探：“去吃前面那家汉堡店吧, 拐弯那家。” 路边有个卷发小男孩追着另一个小男孩，风风火火冲过来, 看架势是不打算避人, 奚行拉一把今朝, 拐进她意有所指的岔道, 问了句：“你打工那家？” 为了引向那家汉堡店, 今朝已经带着奚行走了二十几分钟, 路过许多家连锁汉堡店都没进去，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立即切入话题反问。 “你怎么知道我在汉堡店打工？” “我怎么会不知道？” 轻吻陷阱 第99节 奚行笑了，低头瞧她，轻描淡写的说：“刚才路过的餐厅名头都被你聊了个遍，唯独汉堡店你没提，而且……你以前在ins发过打工定位啊。” 今朝懵了。 忘记还有这茬。 原本想着，引他说出汉堡店信息，再顺其自然地、抽丝剥茧地聊聊之前发生的事，没想到老马失蹄，忘记自己当年打工太开心发过自拍上ins，甚至还定位了。 今朝轻咳了声，淡定说：“还挺怀念的，虽然店里的汉堡在网上评价不高，但我们打工那会儿可以免费喝可乐。” 走到汉堡店门口，奚行推开门，深表赞同：“汉堡味道是挺一般的。” 今朝听到这句附和，人没动，伺机问他：“你以前常来？是来找我的，对吗？” 奚行伸手将人捞进店内，松开门把手，坦诚笑：“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吧。” …… 汉堡店内零星坐有几桌客人在用餐，两人买好汉堡套餐，选了一张靠窗桌子落座。 今朝插上吸管，率先喝了口，然后一本正经地撩起袖子，为牛肉汉堡宽衣解带，捧到嘴边咬一口，津津有味吃起来。 时不时瞥一眼对面的奚行。 奚行敞开长腿，靠着椅背，手里拿可乐杯晃一晃，他现在搞懂，为何自己女朋友从昨晚到今天都怪怪的，敢情是真有事。 今朝三下五除二吃完汉堡，拿一条粗薯条咬了口，慢悠悠盘问：“你大学时为什么来洛杉矶啊？” 奚行挑眉：“想看你有没有把松鼠拍丑。” 今朝噗嗤笑，这理由无懈可击。 可是这次。 她不想打哈哈跳过话题。 今朝视线垂下，盯着面前的薯条堆，打破砂锅问到底：“我想知道为什么那时你来洛杉矶，却没有找我。” 奚行沉默几秒，放下可乐杯，嘴角平扯：“那条信息，我以为，你不想再见到我。” 那时他情绪很不好，没有任何理由要求今朝与他保持联络，毕竟没名没分，非要论出来也只是同学而已，可偏偏他内心不甘于此。 就这么在愁云惨淡的糟糕情绪中，徘徊将近一年，决定还是要去看她。 今朝顿住，大概能猜到原因，只是由奚行说出来，很不是滋味，她嗯一声：“我听过枪声，现场的，之前你问我时，我没说实话，因为……我不知道那天你也在。” - 到洛杉矶头两年，今朝一直在适应环境，从寄宿家庭搬出来后，申请住进学校宿舍，扩展社交圈子，认识了几个同校好朋友。 最开始，今朝在校内图书馆和学生餐厅做兼职，赚取少量生活费，后来听说校外餐厅时薪更高，几经辗转，找到学校附近这家汉堡店。 她发现汉堡店不仅时薪比学校高，还能申请凌晨夜班，熬一个晚上的时薪和不定额小费，顶校内一周的兼职，于是经常向餐厅经理申请夜班兼职。 宋女士支付的生活费经常令她入不敷出，可能是因为太穷了，每次值夜班，她都乐呵呵的，格外开心，期待多存点钱买新相机。 与比尔认识，是因为同在餐厅兼职，接触一段时间后，今朝了解到比尔比她年长几岁，高一届，有过几年gapyear经验。比尔经常在后厨跟大家讲述他到访中东战场的故事，据说他受聘于独立记者团队，做过一段时间的战地摄影。 不过今朝不太相信，美国对记者的要求很高，大部分本科都不开设新闻相关专业，要念到研究生才有专业可选，并且大众对记者的从业素养要求也颇高，简单来说，不是谁都能当记者的，所以她只把比尔讲述的见闻当做故事来听。 意外的是，比尔对中国文化特别感兴趣，提出向今朝学习中文，她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了。两人经常利用夜班的空闲时间，一对一中文交流，天南海北什么都聊，久而久之处成朋友。 开始时，比尔称今朝为“中文老师”，偶尔配合她专业课的作业需求，做免费模特，在万圣节时一起cos角色吓唬人。发展到后来，今朝与汪雪莹的课后聚会，这位好学的学生也会加入，大概是为了练习中文语感。可今朝那时想融入英语环境，三人小聚会经常演变成，今朝说英文，比尔说中文，汪雪莹中英混合轮流回答他俩问题，为此闹出不少好玩的笑话。 汪雪莹早早被家长安排留美，中学时期就熟悉了英语教学，也比今朝更能融入当地环境，性格更似外向化的「鬼妹」，久而久之，汪雪莹和比尔产生了火花，在她与某位无性恋前男友分手后，与比尔处到了一块。 枪击事件那天早上。 今朝和比尔结束通宵值班的工作，刚从汉堡店出来，听到嘭嘭嘭几声巨响，像过年时燃放的鞭炮声，但不连贯，炸得人耳鸣。 大街上几乎所有人瞬间顿了几秒，很快汽车狂乱鸣笛，人群乱窜，今朝站在汉堡店的玻璃墙边，循着声源想要看个究竟，作为听惯鞭炮声的中国人，对这声音第一反应是——有谁在放鞭炮！ 看到街上人群毫无章法地四散开来，今朝发现几米远的地方有中弹者倒下，才意识到出大事了，怎么也想不到洛杉矶大都市竟然会有持枪射击的事件。 周边都是玻璃墙商店，难找掩体，今朝有点慌了，不知道匪徒的目标是什么，下一个要射杀谁，更不知往哪个方向逃跑才安全。慌不择路地，她喊了一声比尔，撒腿想往人多的方向冲去，还未迈开脚，就被比尔一把拽住。 比尔拽住今朝，带她往汉堡店后巷跑去，边跑边用中文喊：“不要跟人群跑，王八蛋是乱扫，刚刚几枪他们专挑选人多的位置射击。” 等他们跑进后巷，躲到装厨余的铁皮桶后边，今朝拼命喘气，被吓得不轻，手都在抖，第一次见到当街射杀的场面，伤者当场倒在自己面前，脑袋瞬间什么主意都没有了，连思绪都动不了。比尔在旁拍了拍她肩膀，但没说什么，和平世代里的人对于这种场面多少会应激。 两人躲在那儿，仔细辨认街上哭天喊地的嚎叫，以及砰砰乱炸的子弹声，过了会儿，枪声走远，不少人跑窜进后巷，各找各的掩护体。 从新进来的幸存者议论信息中，今朝听出来街上有两个持枪匪徒，专门往人群射击，这会儿她才相信，比尔能那么快判断出响声和匪徒意图，甚至临危不乱，带她逃命，他应该是真实经历过战场的，gapyear的经历兴许不是吹嘘。 脑袋内唤起这层思考，她发现自己稍微缓过来了，至少能想事情，也能听辨出街上警车开来的呼呼声。 不过大家都没立即出去，好不容易躲在安全处，生怕一个不留神被流弹击中。 一直等到很后来。 警察拿着扩音器喊话，疏散躲避的人群，救护车赶来救治受伤人群，今朝和比尔才随人群走出去。 今朝站起来腿还在抖，只能由比尔搀扶着，街上许多人需要帮助，场面依然混乱，他俩决定先去汉堡店，至少是熟悉的地方。 汉堡店的玻璃被击碎一地，几个和他们一样临时进来避难的路人，坐在椅子上歇斯底里地打电话。 店内值班的店员都躲在后厨，比尔进去打了一托盘热可可，捧出来分给大家，今朝接过热饮杯，惊魂未定。 不远处有个女生在通电话，跟家中妈妈哭诉可怕经历，越说越凄凉，嚎啕哭出声来。今朝紧紧抿住唇，原本试图镇定的情绪，在听到那女生寻求妈妈安慰，能跟妈妈撒娇哭泣时，再也受不住了。 她伏到桌子上，肩膀颤抖，连续二十四小时没睡觉，上完课就过来上班，站班苦熬一夜后，经历这恐怖的枪击现场，所有的困苦都在瞬间突破防线，化成泪珠。 那时的今朝也想找妈妈安慰，想告诉爸爸，她刚才好害怕，可是她不能，甚至鄙夷自己不合时宜的脆弱。她无法描述当时感受，就像瞬间被黑暗包围，孤立无援，悄悄祈祷爸爸妈妈能主动关心一下她的生活，好好爱爱她。 比尔坐在边上，不知道今朝是被匪徒吓哭，还是因为看见什么而哭泣，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一边拍肩安抚她，一边给她讲不好笑的冷笑话，直等到交通疏散，他们才走去路口打车回学校。 …… 同一天，奚行冲出酒店，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汉堡店。他入住的酒店距离汉堡店不远，从刷到特快消息，到汉堡店路口下车，只花了十几分钟。 奚行到达街口时，警察也刚到没多久，等他跨进事故现场范围，警察那边就拉起警戒线进行现场封控。 街上场景比他在特快消息中看到网友发布的图片要糟糕得多，受惊的人们散落街边，汉堡店附近地上有连串血迹，救护车下来十几个医护人员进行现场轻伤救治。 奚行不认为今朝会出事，她的运气一向很好，说不定今天都不会排到汉堡店的班，也说不定她此刻正在学校宿舍睡懒觉。 可不知怎么地，他还是第一时间去搜寻救护车附近，躺在担架上重伤的亚洲面孔。 一个不是。 另一个也不是。 他一个个地找。 庆幸和悲悯涌上心头，他快速绕一圈，又去看被医护人员就地医治的，因现场人群挤压而扭伤、撞伤、磕碰伤的人，一个个地看，一个个地找，确定今朝不在其列，心里的惊恐才将将平复。 但身处事故现场，这种平复没什么值得高兴的，来时他第一时间去找了汉堡店破碎现场，也进到后厨去看聚集在里面的店员，没有一个是今朝。 他茫然在事故现场走着，刷开ins看今朝的状态，不停刷新网络新闻，看媒体对此事件的报道，连向陆明打来的电话都没有接，更忘了此行洛杉矶的目的。 等绕完一圈，再次路过汉堡店时，奚行站在橱窗外，看到混乱嘈杂的店内坐了不少人，三三两两互相安慰，等待警戒线解封，还有两个警察在询问现场经过。 就是在这时，他找到今朝了。 今朝坐在椅子上，背对马路，抽抽搭搭地和一个年轻金发男人说话，那金发男人的手亲昵地搭在今朝肩上，抚拍她后背，说说笑笑十分亲密，像一对受难小情侣，男生在事后安抚自己的女朋友。 奚行希望自己多想了。 可是对于这个男人，他印象极深。 此前今朝ins发布的人像摄影大部分都是他，万圣节时两人还一起cosplay绝地武士，照片中，他们持光剑互击，玩得可high了。 若仅于此，奚行倒还没什么特别感受，今朝向来活跃，到哪儿都能和男生女生玩乐，可偏偏他好奇心强烈，点进评论区去看比尔与今朝的互动，顺藤摸瓜去看了比尔的ins账号，这小伙子很不简单，每天都是上课、与今朝打工、与今朝聊天，仿佛除了这三件事，他人生就没别的事情可干了。 第一次发现比尔的账号时，奚行扫了遍ins图片，冷笑一声，将手机甩到书桌，视线无所谓地移到一侧，双手抱胸，摇着椅子，边上是莫总突突地沉浸在虚拟游戏的快乐。 手机屏幕还未熄灭，他又稳住椅子脚，捡起手机，继续滑动比尔的ins，一张张点开。观察一段时间后，他决定不再自虐，不再去看比尔的ins，直接预约了洛杉矶人工智能实验室的交流名额，同时准备简历投递。 当然那时的他，不愿意承认内心有一层更深的诉求——他得尽快来到洛杉矶，参与进今朝的生活。只是没想到抵达洛杉矶的次日，会遇到一场罕见的枪击事件，还在现场亲眼看见比尔与今朝的亲昵。 奚行定定站在汉堡店的碎玻璃墙外，眸光冷淡，嘴角紧抿着，手机一个劲儿在兜里震动，他却无暇接听。 这瞬间，有什么落空了。他第一次意识到，心中燃起强烈的复杂情绪，一方面庆幸今朝没受伤，另一方面又嫉妒那个金发男人能陪今朝身边，拍她肩膀安慰她。 …… 几年后的街区，已然恢复喧哗热闹，汉堡店也重整装潢，人们坐在干净的餐椅吃汉堡喝可乐，早已忘记多年前那场枪击事件。 只有两个年轻人，还在谈论。 奚行散漫地靠到椅背，眼皮冷淡垂着，声音低沉，讲述不愉快经历，有种再次体验的错觉，他坦荡承认：“那会儿我吃醋了。” “我以为你和那个人在恋爱，我发现自己远没想象中大度，我嫉妒得要命，但又庆幸，至少能确认你活着。” “后来我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出现在你面前，只能跟着你的ins去旅行，去你去过的地方，看你看过的风景，尝试经历你记录在ins上奇奇怪怪的小事情，这样我们也算拥有差不多的回忆。” “那时候我想，你和那个男人一点儿都不般配，肯定不会长久，我得多了解你一些，多熟悉后来的你，等未来某天我和你再见面时，不会因为分别太久而陌生。” 说话声音平和。 可一字一句都敲在今朝心弦。 她坐在对面，眼眶酸涩，心情沉重得无以复加，只能挤出两个字：“笨蛋！” 奚行也是万分慨叹，低头笑笑，声音还是哑沉：“你看你，没事儿非要听这个，多无聊。” 汉堡店的食客已经换了一波，他俩面前的食物吃得差不多，奚行收拾好餐盘，走到今朝面前，伸出手：“走啊，带我去看你拍过的松鼠。” 今朝嗯了声，站起身。 走在路上，奚行十指扣紧今朝，大摇大摆地晃晃，名正言顺享受牵手的快乐。 他低头瞥一眼，见她情绪低落，叹口气：“不要因为我说的事情有任何负担，换个角度想，如果你不喜欢我，这些算不算自以为是的附和？” 今朝急急反驳：“可是我喜欢你啊！” 奚行坦荡荡笑开：“那就是我的幸运，做的事情还算有一些价值，你更不应该为此感到愧疚沉重，或任何一种负面情绪。” 今朝点头：“你被我迷晕了。” 奚行气笑：“确实。” 汉堡店距离ucla有十几分钟脚程，没多久，两人散步走进校内，路过红砖建筑、路过大草坪，路过斜梯，今朝带奚行去最常见到松鼠踪迹的树丛里找。 巨树绿荫下，奚行双手揣兜，盯着今朝找松鼠的背影，一遍一遍喊她全名： “乔今朝。” 轻吻陷阱 第100节 “乔今朝。” “乔今朝，你还有一个问题没问。” 今朝：？？？ 想知道的都问完了呀。 奚行走过去，捏了捏她脸颊，直接提示：“不想知道，我怎么找你的ins账号吗？” “对哦。”今朝反应过来，差点忘了重要的源头，“所以你……人肉搜索我了？” 奚行淡淡瞥了眼，松开手：“那倒不至于，搜索几位和你同期去加州留学的校友，没多久就刷到了你po的照片，不过刚开始不知道是你。” “只觉得这个博主很有意思，照片和配文都很有趣，你说巧不巧，在不知你是你的时候，我就又喜欢上你了。” 今朝仰起头，睁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瞬间明白自己提出谈恋爱那天，奚行为什么说「我一直在反复爱上你」，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种体验。 她在看奚行的影评记录时也有过。 还以为是自己独有的体验。 多次爱上同一个人，爱上这个人的不同层面，爱上他击中自己内心无以名状的细微感受。 体验太过独特，无法与人言说，没想到被爱的人，也在经历着，甚至比她更早经历了。 这时，找了半天没出现灰色松鼠，肥嘟嘟身影突然从草丛滚出来，准确说是跑，只是它的四条腿太短，被肚子遮住，很难看出奔跑的动作，像一颗圆滚滚的圆球，滚落草地。 今朝眼尖，扯着奚行去看。 学校里的松鼠常年有学生投喂，与人类的关系很亲近，不介意被人近距离观察，两人煞有其事跟着松鼠慢跑的轨迹，一路走在后边，看它翻腾草地，找食物。 下午的太阳暖融融照落，冷风吹拂而过，不觉得冷，目之所及都是宽敞明亮的校园景观，有学生坐在草聊天，站在阶梯上争论学术观点，抱在树下肆无忌惮接吻。 今朝拽着奚行，突然来了句：“奚崽崽。” 奚行：“嗯？” 今朝顿了顿，义正言辞地提议：“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上，你主动以身相许吧。” 以身相许。 含义多种多样。 奚行瞧她一眼，伸手将人勾进怀里，低头抵着她脑门，没脸没皮接住：“好啊，你说哪种相许？” 今朝咽口水，语气霸道：“我都要。” 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时，天空蒙上薄薄暗色，晚上八点多，吃完晚餐的住客进进出出，恰巧有几位是m.x.的员工。 格子衫男人，瞧见奚首席从车上下来，正想上前招呼，就看到他把住车门，抬手挡了挡上方车框，牵出他女朋友，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往酒店直升梯走去。 …… 进到房间，今朝的小心脏没来由跳快几拍，莫名紧张，说了句“我先去洗澡啦”，就快快找睡衣出来，跑进洗漱室。 奚行挑起眉，看着今朝风卷残云般将瓶瓶罐罐往洗漱间搬运，有点没搞懂，她昨天洗澡没用这些东西？ 今朝来回搬了好几瓶罐罐进洗漱室，洗完澡，敷上面膜，认认真真擦了一遍身体乳，等够十五分钟后，将面膜洗掉，又拿吹风机将头发吹成蓬松柔软的形态，直接套上真丝睡衣，美美地走出洗漱间。 打开门，看到奚行敞腿坐在软椅。 他脱掉了西装外套，衬衫扣松开几颗，弓着背，手肘搭在膝盖上，双手快速敲字回复手机信息，半天没看手机，这会儿手机滞留待回复的信息已经多到爆炸。 今朝爬上床，坐在那儿看奚行宽阔的后背，然后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睡衣，转身整个人趴下，捞起床头手机，翘起脚丫，晃来晃去，慢慢悠悠地编辑邮件信息。 等听见洗漱室门关的声音。 她回头瞧了眼，跑下床，快速从行李箱拿出一盒物件，塞进睡衣口袋，没错，她非常明智地带了套有口袋的睡衣。 只是等她爬回床上时，发现似乎塞进枕头下面更合适，犹豫要不要拿出来，还没行动，奚行就洗完澡出来了。 今朝收回手，心慌意乱地转移视线：“早点睡吧，我明天还得去逛街。” 奚行弯腰捞手机，走到另一侧床头，丢到无线充座盘，钻进被窝，甚是不解：“困了？” 今朝：“嗯。” 熄灯，电动窗帘自动合上，屋内陷入黑茫茫一片，只在床沿边有一小排将将够照明地毯的地灯，躺在床上望天花板，连花纹都看不真切。 今朝卷在被窝，挪到奚行身边，左右翻腾了会儿，抱住他腰身，如法炮制昨晚的睡姿。她一点儿都不困，只是不懂为何奚行听不懂暗示呢，明明大部分事情都有默契，唯独在亲密事件上，齿轮没有对齐。 难道上次的快乐体验他不够快乐？ 不会吧？？ 今朝叹口气，进一步暗示：“我调整完时差了。” 奚行下巴颏抵着她额头：“嗯？” 说实话，他丝毫睡意都没有，被女朋友这么抱着，时刻感受软绵莹韧的优美形态贴在自己胸口，况且还在半个月前浅尝过极致快乐，意犹未尽。 这谁能睡得着啊。 不见今朝说话，他手掌游动，托住她腰身贴近自己，骤然感受到一盒方型物件卡在两人之间，小小盒，尺寸形状都很熟悉。 难怪。 九点钟说早点睡。 躺上床又说调整完时差。 奚行着实被女朋友的举动气笑，摁住她脑袋亲一口，同时伸手摸出她口袋里的物件，捏在手里，沉声问：“想不想玩点特别的？” 今朝本想护住口袋，听到他的提议就来兴趣，扬起眉好奇：“什么呀？” 奚行吊足她胃口：“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 亲吻声持续不断。 第二次只会比第一次熟练。 奚行俯在今朝上方，低头吻她的唇，手掌游刃有余地摸索到她睡衣衣角，往上掀开，丢到一侧，修长手指，细密地进行着不太熟悉的举动，揉捻探索，慢慢游移，慢慢下滑。 悸动。 轻颤。 外加小小紧张。 今朝伸手抓床单，不由自主地舌腹抵住上颚，不习惯，却是异常好奇和新鲜，甚至暗自嘀咕这流程和上次没有差别太大，他说的特别到底是什么啊！ 直到酥麻感，一路往下。 奚行沉下去，正式开始前还捏了捏她，今朝才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柔软带来强烈触电感，刺激遍布全身的神经末梢，每个细胞都在尖叫。 心尖尖都在颤抖！ 他怎么这么会啊！！ 她弓起身，抓了下奚行头发：“奚行。” 奚行伸手摁住她，安抚着：“别着急啊，还有。” 强烈而陌生的感觉，持续好长一段时间，直到脑袋空白，扎入在清澈见底的海域，随波深潜，浮光灿烂应不暇接，全世界随水流摇摆不定。 …… 翌日早上，今朝约好小沫和钊哥逛街，奚行要去研究中心调试算法，与员工做交流，两人早早起来，并排站在洗漱台前刷牙。 今朝左脚换右脚，胯骨靠着洗漱台，一边刷牙，一边拿手机回复小沫出发时间的信息，同住一个酒店，三人小分队只约定粗略的出发时间，具体时分等都差不多了再一起出门。 发完信息，今朝将手机放到洗漱台，含了口清水，吐出泡沫，擦擦脸准备化妆。 奚行斜斜倚在洗漱台边，单手支着手肘，电动牙刷还在工作，等震动停止，他也吐了口泡沫，扫一眼今朝，问：“腿还抽筋吗？” 今朝快速瞥他一眼，收回视线，单手扶洗漱台，凑近镜子刷睫毛膏，倔倔声回：“一点都不抽了。” 奚行拿毛巾捂了下脸，对于她的反应十分存疑，又问：“你确定真的能逛街？” 今朝嗯了声，低着头，也不看他，慢慢拧紧睫毛膏，提议说：“下次我帮你，我可以学的。” 奚行扑哧笑，拍了下她脑袋：“建议你先学会喊停，真的，这事儿没必要撑，又不是在较量什么。” 今朝瞪他一眼，有点无言以对。 ………… 客房服务如约送来早餐，奚行特意换了选项，将面包牛奶，调换成热乎乎的牛肉拉面，上面铺有两颗溏心蛋。 今朝的体力没恢复过来，呼啦啦吃掉大半碗拉面，喝几口汤，拿起手机，编辑最后几段邮件，发送出去。 放下手机，她若无其事说：“我刚提离职了。” 奚行没有很奇怪：“嗯。” 今朝喝一口热牛奶，解释：“之前在京北和新的流媒体谈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详情，因为我没想好要不要接受对方的资源。” 奚行放下咖啡杯，眼神平静地听她说。 这家流媒体属于新起的平台，是影视新势力，在砸钱拼名导明星的环节上比不过三足鼎立那几家大平台，故而推行优质资源小而美的战略，但凡事皆有利弊，这新人导演计划的利弊分化明显，对于今朝来说实在难以抉择。 一方面，她需要收入来定期归还学费欠款，尤其在宋女士生病的情况下，她害怕自己母亲会因为缺金少银而错过最佳治疗方案。另一方面，hl广告公司在做的项目，对她来说已经乏味，她的灵感库存收集有许多有所触动的素材，表达欲望强烈，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开始筹备纪录片拍摄。 平台的新人导演计划，可以提供低成本的拍摄支持，以及上线后的流量支持，但新人导演需要履行平台规定的多项要求，并且在拍摄工作期间，不会有一分钱的报酬。 长达一年两年的拍摄周期，一分钱收入都没有，今朝有点没法交代，所以她准备回家找宋女士谈谈，了解宋女士的经济压力到底几何，再考虑找几个兼职外包，赚些收入，去接受那家平台的橄榄枝。 这个想法是冒险的，但自从这选项出现后，想要冒险的念头时时呼之欲出。 昨天和奚行聊天，想起当初那股没日没夜打工学习的劲儿，又觉得，即使以后仍要经受困苦压力，也不会扛不过去。 她知道，受过的苦不是勋章，甚至有时那些困苦一点儿意义也没有，可她偏要在里头挖出价值，她想告诉自己，困苦磨出的韧劲，可以令她随时有推倒重来一次的自信。 此时告诉奚行，今朝不需要他分担些什么，只是想让他了解，她的想法和选择。 今朝抬眼睫：“我想去试试，没收入也要试。” 奚行笑着，拿咖啡杯与她的牛奶杯碰了碰：“恭喜你啊乔导，即将正式做回乔导。” 今朝有点诧异，他甚至没问一句其他。 奚行喝口咖啡，悠哉说：“乔今朝，你男朋友我还挺有钱的，虽然你不在乎这，但无论你想做什么，我会无条件支持。” 轻吻陷阱 第101节 今朝点头：“有钱好呀，谁说我不在乎，万一你是个穷光蛋，未来几年我可能都没办法养活你，而且——” 她环顾客房环境：“养你肯定很费钱。”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正文完 研究中心的工作处在启动状态, 奚行需要在洛杉矶多留两天，今朝与大部队按原定计划飞回湾市。 晚上十点半，今朝打开2602的大门, 往小q的狗窝处望了望，才想起出差前已经将它托付到宠物基地照料, 此时屋内空荡荡的，倒是没什么尘埃。 开灯关门，拖行李箱进房间，今朝盘腿坐在地板, 开始分装昨天买的护肤品做礼物, 思斯一份, 宋女士一份。正收拾着, 手机叮叮响了下。 奚行：【到家没？】 今朝：【刚到, 在收拾呢。】 奚行：【银行卡已经解绑了, 换成你的手机号, 记得抽空检查啊。】 这男朋友真的很奇怪！ 昨天吃早餐那会儿, 两人聊得正儿八经的，听到今朝说了句“养你肯定很费钱”, 他不知触到哪根神经，跟她杠起来, 为了证明自己很好养，塞给她一张银行卡, 说自己收入都在卡上, 让她掌管家庭财务, 每个月按不费钱的养法给他发零花钱。 今朝以为他开玩笑, 笑嘻嘻接过银行卡踹进卡包, 心想都互联网时代了, 谁的银行卡不是绑定快捷支付啊，哪知他说干就干真就解绑了，显然是要跟她杠到底。 她从行李箱夹层抽出一张银行卡，捏住卡片，啪嗒啪嗒拍在掌心，想了会儿，拿手机敲字劝他。 今朝：【就那么一说，你别太较真。】 奚行：【我很好养的，你养段时间试试。】 今朝：【幼稚鬼！！！】 - 翌日，今朝向公司申请调休，饱饱地睡了个懒觉，起床后去宠物基地接小q，然后到宋女士家吃饭。 黑色越野停在别墅门口，今朝下车牵小q出来，遇上宋女士和魏国钧买菜回来，魏国钧提着几袋食材，正在开门。 宋女士摘下墨镜，扫了眼那辆停驻在门口的越野车，收回眼神低头换鞋，问了句：“你男朋友没一起来？” “他在洛杉矶，还没回。” 今朝解开绳子让小q进屋，将礼品袋放在玄关，抽了双拖鞋换上，十分懂事地提议：“等下吃什么呀，我帮忙下厨吧。” 宋女士嫌弃地长叹：“饶了你妈妈吧，就你炸厨房的手艺，待会儿恐怕要麻烦消防员。” 今朝无语，就炸过一次，被宋女士念叨一辈子没完了。她初中那会儿想学烹饪节目做滑蛋，据说诀窍是多放油，于是她开大火猛倒油，嘭地一下，铁锅即刻冒火，吓得她丢了锅铲，立刻打消防电话求救，还没等消防员过来，她大小师兄跑过来灭火，并且毫不留面地嘲笑她十几分钟，宋女士回家后看到厨房惨状，更是直接禁止她靠近厨房。 她后悔死了，早知就不吃滑蛋了！ 魏国钧笑说：“朝朝，你妈妈特意指定去农贸市场买菜，说要炖汤给你喝，还买了很多土鸡蛋，我炒个滑蛋吧。” 今朝僵住笑：“……滑蛋就不用了。” 进到客厅，小q在解锁新地图一般，四处溜达，今朝陪宋女士看电视吃橘子，工作群里的信息叮叮响个没完。 辞职邮件发出后，hl的老板没有回复，不过还有一个月交接期，不急这几天。 宋女士在边上嗑瓜子，拿遥控器换台，突然说：“你们工作就那么忙吗，都调休了还放不下手机。” 今朝塞了块橘瓣到嘴里，眼皮没抬，继续敲手机：“项目进度不同，每天都得盯着点。” 回完信息，今朝将手机揣进兜里，抿抿唇，目光扫向宋女士立在玄关背面的透明鞋柜，宋女士的贵价高跟鞋都放在那儿，从不放到门口鞋柜。 今朝默了默：“妈妈，我准备去拍纪录片了。” 宋女士转头看她：“上次宣传单上那部？” 今朝：“那个已经拍完上映了，我要辞职筹备新片，只是有个情况……我想跟您商量下，延长还款周期，过完年我会有一笔奖金，先还一部分，之后的月还款可能会比之前还少一些” 宋女士板起脸没说话。 今朝握住兜里的手机，一下下摁锁屏键：“要是期间有急用钱的地方，您跟我说，我有几张信用卡可以取现——” 宋女士：“朝朝你很喜欢拍纪录片？” 今朝：“嗯。” 宋女士：“你男朋友说，你之前一两年自己跑了很多国家去拍片，你那时没有在上班？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每个月转账给我的钱怎么来的？” 此时今朝已经有点忐忑，害怕宋女士要求她立即还完钱：“我之前有积蓄，拍片时还接了外包的活，您放心，后面我也还会去接外包兼职，不会没钱还的。” “知道了。”宋女士淡淡应了句，转头看电视，似乎没怎么放心上：“你啊，一向主意大，想干什么就去干吧。” 今朝不可思议地扬起眉毛。 这是……同意了？ 小q爬上沙发，趴在宋女士和今朝中间，狗肚子压着遥控器，宋女士伸手想捞遥控器，没想到摸了把狗背，这一摸，手就没停下来。 过了会儿，宋女士将小q薅到自己腿上，慢悠悠说：“剩下的钱你不用转过来了。” 今朝咬起唇，看着宋女士爱不释手地抱着小q，疑心宋女士要她用小q来清账，那回家怕是要跟奚行打起来不可。 今朝急急声明：“要转的，要转的，我还挺能赚钱的。” 宋女士睨她一眼：“你现在转我一百万。” 今朝：“……” 怎么还加价了！ 宋女士噗嗤笑出来，伸手到茶几够了个橘子给女儿：“生气了？一点都不好逗，都说了剩下的钱不用还，你还倔，家里不缺你赚钱。” 今朝低头掰橘子：“你看病花钱怎么办？” 宋女士还在笑：“真当你妈前十几年白忙活啊，看病养老的钱不用你操心，你定期回来陪我吃饭就成，别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 今朝哦了声。 宋女士语重心长，认真起来：“前段时间我上网了解过你们搞纪录片这些，我估计你是赚不到什么钱了，反正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喜欢就行，” - 两天后，奚行回到湾市。今朝外卖点了火锅食材上门，亲手放的火锅底料，亲手打开的食材盒，四舍五入也算下了一次厨房。 两人坐在岛台边，吃喝聊天，几天不见，天天聊着微信，见面还是有说不完的话，斗不完的嘴，谁也不让谁。 吃完火锅，一身的香料气味，今朝回房间洗澡，留奚行收拾残局。洗完澡出来，岛台边已经收拾干净，小q在客厅晃悠，它老毛病又犯了，在藏狗佚?绳。 正好被今朝抓正着。 她弯腰拍了拍狗头，气势汹汹地训几句，夺回狗绳，不能再放在明处，环视客厅一圈，走过书柜边，拉开一只沉重的抽屉。 今朝瞥一眼小q，洋洋得意：“我就放这儿，看你怎么叼。” 她卷起狗绳，塞进抽屉肚子，手指摸到一本大开本，封面有轻微凸起形状的书，好奇抽出来，是一本相册。 高二篮球联赛，她亲手制作的那本相册。 原来他一直保存着。 今朝弯起嘴角，高三看到奚行生日日期时，她就瞬间明白，天台过生日那天说要送奚行大礼物，他说已经送过了，指的就是这本写真相册。 她盘腿坐下，饶有趣味地翻开相册，照片中的少年凌空跃起，如利剑般轻盈凌厉，长臂掷出漂亮抛物线，嘴角微勾，尽是志在必得的嚣张肆意。 那时今朝的摄影水平还未经训练，但胜在足够热爱，跟着篮球在场外满场疯跑，高速连拍下，许多完美瞬间都被捕捉下来。 往下翻，原本空白的地方，新添了一张拍立得相片，今朝凑近了些，抿起唇细看，随即站起身，噔噔噔跑回房间，抱出夏宇那本《脊椎之轴》。 重新坐下。 她打开《脊椎之轴》，夹页中拿出一张拍立得相片，与奚行相册那张，都是在那年的天台上拍摄的，一张是奚行手肘搭着护栏姿态散漫地背对日落的单人照，另一张则是今朝从未见过的那张合照，现在总算见着了。 “乔今朝，哪儿呢？”奚行喊她。 “欸——” 今朝头也没回地应了声，将两张相片并排摆进相册，塞回抽屉，抱起《脊椎之轴》往廊道走，这是她长久以来的床头读物。 奚行站在主卧门口，刚洗澡，头发凌乱支棱着，见今朝过来，他伸手捋了下脑门碎发，单手支腰，下巴扬了扬，漫不经心的语调：“不早了，睡吧。” 今朝嗯了声，走回自己房间。 这是要分开睡？ 看着她身影消失在房门口，奚行怔了怔，走回身后的主卧，捞起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转身准备过去，看到今朝抱了自己的枕头进来。 今朝穿着睡衣，单手抱枕头，另一手还拿了本书，嘴角弯着笑：“你瞎说，主卧一点儿都不吵啊。” 奚行挑起眉梢，等下一句。 今朝自然不会让话落空，走到床侧，拎起其中一个枕头，将自己的枕头放下，拍了拍，颇为满意地问：“我可以放枕头在这儿吗？” 奚行下巴一点：“放下就别拿走了。” …… 主卧床头边，堆有好几本翻皱的书，此时添了一本新成员，纯白牛皮纸制成，无墨印刷，手工压制使得字体凸起，正面是诗，反面也是诗。 书页间因长久挤压透出一道缝隙，几行短诗悄悄溜出，诗人如此写道： 海水很远 我们自己制造波浪 我接受你作为白日将尽的爱人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起初想写两个少年在麦当劳写作业，试图描绘保有自我的相爱，现在看来表达还算完整，感谢连载期陪伴的朋友们，鞠躬感恩！！ ps：最后三行诗歌摘自夏宇的《脊椎之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