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与陆》 第一章 偶遇 海洋是个美丽的地方，里面包容着许多美丽的生物，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我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海洋。 「如果可以，我真想到海里的世界去看看。」年幼的我，穿着白色洋装站在海滩旁，旁边手牵着妈妈，遥望着远方的夕阳。我们一起站在海边，凉凉的海风拂过我的皮肤，在皮肤上留下抚过的温度。我这么告诉妈妈时，妈妈摸摸我的头，轻声地说:「你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睁开双眼，看着房间的天花板，米白色的天花板因为时间的关係逐渐变成灰色的。我再次闭上眼睛，默默从一数到十后，再睁开眼睛，眼前依然是那片米灰色的天花板。 「原来是梦……」我慢慢坐起来，回想着刚才的梦境。已经好久没有梦到这个梦了，关于小时候妈妈跟我一起看海的梦。 我伸了一个大懒腰，窗外传来清脆的海鸥叫声，推开窗户，一阵光线刺眼的照射进来，我的眼睛有些不适应，自动微微瞇了起来。等到眼睛适应了光线的强度后再缓缓将眼睛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家门前的马路，再往前探究一点就是一片汪洋大海。蓝色的海水随着远近而有不同的顏色清楚的分层，阳光照射在湛蓝的海面上，海浪让光线在水面上微微颤动。我深呼吸一口气，感受到早晨的新鲜空气、聆听海鸥及海浪的声音后，转身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我走囉，老爸。」我背起书包，看着书桌前的照片，轻声的喃喃自语。照片中的男人依旧对我维持着爽朗的笑容。 我兴高采烈的跑下楼，来到厨房，看到桌上的吐司和牛奶，连坐都没坐下就拿起吐司咬了一口。 「枫小姐，请你坐好再吃好吗?」妈妈把生菜沙拉端到桌面上，在我对面的椅子前坐下。「我教你的规矩都到哪里去了……」她叹了口气，一副『真不晓得你到底像谁』的表情看着我。 「嘿嘿……对不起嘛!雨宁小姐，因为我想赶快出门嘛。」我吐吐舌头，乖乖坐下慢慢吃早餐，不然等等妈妈可能就要把拳头挥过来了。平常我跟妈妈撒娇时总是会直呼她的名字，而我每次称呼她「雨宁小姐」时她总是会噗哧一笑。这一次也是一样，我从吐司间偷看她微笑的眼睛，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就算赶时间也还是要懂礼貌呀。」妈妈乾咳几声，语气稍微严肃的再强调了一次立场。端起咖啡，吹了几口后才小口小口的喝下去。 我看着那杯黑压压的液体，虽然看起来是苦涩的，但味道闻起来却格外香甜，让我一直很想尝尝这杯黑漆漆的液体。 「妈，我什么时候可以喝咖啡?」我看着那杯液体，问着。 妈妈又优雅的放下咖啡杯，温柔的看着我。「等你长大之后就可以喝了。」 又是这个答案……我还真不知道我要长到多大才可以在家里喝咖啡呢…… 「今天一样要去海里吗?」妈妈接着问。 我吞完最后一口食物，将牛奶给喝完后，点点头地站起来。「这么好的天气，一定要去的呀。」 说完，我背着书包，转身去穿鞋。打开门，一股热气从门外涌进来充斥着我的身体，虽然有些闷热，但我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让我的心情更加雀跃，我头也不回的对着屋里喊着。 「我出门囉。」 ＊ 清晨的阳光虽然有点热，但不至于到太过闷热，照在皮肤上的感觉也没有那么刺痛。而且今天还有点微微的风，让我巴不得希望自己有双翅膀可以快速飞到海岸那边去。 「早啊，小枫。今天一样要去晨泳吗?」隔壁的大叔开着货车看到我，在路上叫着我。 「对呀，鳞叔叔。我觉得今天应该会有不错的事情发生唷。」我兴奋的说着，叔叔笑哈哈的看着我，对于我过度热情的反应岛上的人早已习以为常。 「不介意的话，要不要我送你去海岸呀?我刚好要去那附近。」 「真的吗?那就谢谢您囉!」我雀跃的跳上鳞叔叔的货车，等坐稳后鳞叔叔再次发动货车，往海岸的方向出发。我从车里享受着更快速的凉风，看着旁边的海面，波浪一波接一波的拍打着，那种感觉就好像海在呼唤我，引领我前往他们的圣地。 我住的地方是一座小岛，这座小岛四面环海，岛的中央有一座小山，岛上的人多数是靠捕鱼维生，也有一些人是靠务农和畜牧，基本上自给自足。也因为小岛环海，所以几乎每个人都会游泳。 但岛上的人似乎没有一个像我一样如此热爱海洋。妈妈总是说那是因为我还不到要靠海工作的年纪，所以才能这么爱海洋。不过我却有不同的想法，我总是有一种感觉-不管别人怎么说，那就是我的家，而我彷彿天生就属于那里。 鳞叔叔虽然曾经也是出海捕鱼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出海的关係，他跟其他捕鱼者不太一样，他的模样斯斯文文的，说话也很有气质，鳞阿姨更是美女，他老是笑着说自己是烧了好几辈子的香才可以娶到岛上岛上第一美女。 货车行驶到海岸，鳞叔叔的车停了下来，我快速地跳下车。 「那叔叔要到前面的渔港去囉。你自己要注意时间，不要又迟到了。」叔叔笑着说。 「我才没有迟到呢!」我嘟着嘴，惹得叔叔哈哈大笑。 「你确定你有说实话?这消息可是我从小翼那里听来的哦。还有，我可是村长呢！老师的小报告我全都知道哦。」鳞叔叔露出奸诈的表情戏弄着，让我想起电影里坏人势在必得的模样。 可恶的小翼……我忘了鳞叔叔的儿子就是我的青梅竹马-鳞翼。看到我困窘的表情，叔叔又再一次哈哈大笑，要我注意安全和时间之后就准备开车离去。我向叔叔道谢后，看着叔叔开车离去的影子。心里默默盘算着之后要跟小翼先讲好才行了…… 夏天的太阳在早上六点多到七点多的时候就会开始慢慢变得闷热，但比起中午时还来得舒服。我慢慢走到海岸旁，越靠近海水海的味道就越浓，我大力的呼吸了一口后，将身上的衣服脱下，剩下里面的泳装。从书包里拿出护目镜调整好后，纵身跳入海中。 跳入海水的那瞬间，感觉到全身都被沁凉的海水给包覆住，让我顿时觉得身心舒畅。我轻靠在礁岩旁，感受一下今天的海流，等到适应后，双脚一蹬，往海中游去。 越离开陆地，就越感受到海流的威力，我放松身体，让海流稍微将我带离原本的航道。在这段时间里，我欣赏着海洋里的美丽风景。小岛附近的海域因为岛上的人们没有过多的污染和捕食，因此这附近的海域看起来非常清澈，鱼群及珊瑚的种类也很丰富，再加上这片海域其实很少人注意到，因此目前来游玩的游客也不多。 「不知道今天会有什么新发现呢。」在附近的海域探索一阵子后，我躺在海面上看着海鸥飞舞着，虽然身体已有些疲惫，但内心的悸动依然让我充满活力。凭着这种彭湃的心情，我慢慢下潜，打算再上岸前再好好探险一下。 海里的生态千奇百怪，有小小的热带鱼在礁中觅食，有河豚自由的游泳着，再往下潜一点可以看到大一点的鱼在追着小鱼捕食。每一次看都觉得海洋里的生物很可爱，虽然动物的世界里就是如此简单，却也感受到在这片海域中弱肉强食的可怕。 就在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底下的鱼儿时，有股稍微巨大且纤长的影子从我头顶经过。那个感觉不太像一般的鱼，但我想不起来海中除了鯊鱼、鲸鱼及海豚外还有什么生物会有这么长的身体。 我好奇地抬起头，在明亮的阳光照射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尾湛蓝的鱼尾，那个顏色就彷彿和海水合而为一般透明，不知道是因为阳光的关係，还是牠本身散发的鳞片，眼前的尾巴竟然闪闪的在发光。这种生物的样子我没见过，很好奇牠到底是什么生物，我转过头去想看看牠的头，却看到一双深邃的双眼同样也盯着我看。 那双眼睛的主人有着漂亮的棕色毛发，虽然不像人类那么茂密，但那头发的顏色是我没有见过的棕色，而在稀疏的头发下的是一个像人的脸孔。那『鱼』看到我时也露出惊讶的表情。下一秒，蓝色的鱼尾用力拍打一下，溅起了一些泡泡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我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空空的景色，彷彿刚才的画面也是一场梦般不真实。等我回过神时，我想再去看看那双鱼尾，我凭着记忆朝牠离去的方向游过去，但什么也没有看到。 ＊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你说你看到人鱼?」鳞翼不敢置信的看着我，我连忙把他的头压下去，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坐在我前方的鳞翼是我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也是住我隔壁的邻居-鳞叔叔的儿子。有着一头自然捲的深黑色短发，在这座岛上他算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小翼什么都很厉害，功课好、运动也不差，像他这么文武双全的人居然没有女朋友，还老是赖在我身边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小声一点啦，笨蛋。」我着急的用气音怒斥他，同时边注意周遭同学的反应，看大家似乎没有听见才终于松了口气。 「抱歉。」他吐了吐舌头，用气音向我道歉。 「也有可能是看错了，因为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我边说边趴在桌上，眼睛看着窗外。从教室窗户透出去可以看到整片尘土操场，再远望些，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这间学校的位置刚好位在小岛山与海的临界点，学校的后方是一座小山，岛上的孩子很喜欢把小山当成游乐园。而操场再往前延伸就是一片汪洋的大海。山顶上有一座石像，因为年久失修已经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了。岛上的长辈都说那是岛上的祖先，只是因为看不清楚那是什么生物，在孩子的世界里都被当成妖怪。 「都还来不及确认就消失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在作梦。」我喃喃自语地说着。 虽然说是这样说的……但其实我很想找到那个东西……这片海域这么美，就算有人鱼好像也不是什么神奇的事。突然间，脑海中浮现早上的梦，妈妈那时说『你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的。』。如果爸爸没有那么早离开，我是不是就能听到更多关于他的事情……为什么今天会一直想到老爸？我停止自己继续想下去，摇摇头把自己脑袋中的想法给摇出去。 「好了好了，上课时间到。同学快回座位坐好。」班级导师的声音从教室前方传来，同学们才赶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由班长喊口令，全班站起来向老师敬礼。 虽然都已经高中生了还要起立敬礼有点好笑，但也因为学校要求大家这么做，在无法反抗的情况下发现同学们有趣的地方。高一刚进来时每个同学都战战兢兢的，深怕老师一看到自己就会被记过，各个异常的认真，也包含了起立敬礼这种小动作。但升上二年级后，开始有同学会开始得过且过，虽然是得过且过，不过倒是没有人直接不做。 我们的班导是位年轻的女老师，主要教的是国文，个性温和善良体贴，讲课时又轻声细语，是很多男同学眼中的美女老师。这所学校大部分都是女老师，但像班导这么年轻又温柔的还是少数。所以有像这样温柔体贴的老师在其他班的同学眼中既忌妒又羡慕。 「在上课之前呢，要先和大家介绍一个人。海羽，进来吧。」女老师对门口说着，同学们窃窃私语的讨论着，有的人直接趴到桌子上想把脖子往前伸过去一探究竟。 一个身高约180左右的男孩慢慢走了进来，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后，才转过身来面对大家，露出靦腆的笑容。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海羽。」他一开口，性感的声音衝击着班上女同学的耳朵，大家瞬间觉得耳朵好像怀孕了。女同学们各个为之兴奋。而男同学们则是露出带着敌意的表情瞪着讲台上的美男子。 「这如雷的鼓掌声也太夸张了。对吧，小枫。」鳞翼有些吃味的碎念着，转过身来看着我，却在看到我的表情后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吃惊地瞪着讲台前的男同学，他拥有一头亮丽的棕色微捲短发、碧蓝的双眼以及性感的声音，从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个帅气的美男子。但真正让我惊讶的原因并不是这些，而是这个男人的外表，看起来和早上遇到的人鱼一模一样，除了那头亮丽的棕色头发外。 ＊ 「海羽同学，你的头发好美喔，我从来没有看过这种棕色耶。」 「海羽同学，听说你是从外国来的，所以海羽是你自己取的吗?」 「海羽同学……」 此起彼落的讨论声在一下课后马上响起，而这些声音之所以会在我身旁一直围绕着，主要的原因就是-那个被包围的主角-海羽同学就坐在我的隔壁。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下课鐘声一响，老师前脚才刚踏出教室，大家就迫不及待的蜂拥而上，我想我着实看到了偶像签名会等级的场面。更让人觉得惊叹的是，不只我们班，连隔壁班的女孩都挤在门口。班上其他男生早就预测到有这种场面，纷纷到别的地方去避难了。 虽然来的都是女孩，但我生活的这座岛屿，有一个很奇妙的现象。就是女生的比例异常的多，粗略估计男女比例大概是1:10吧，几乎整间学校的同学都是女生，而男生在班上只能自立自强。也因为如此，当男神登场时，整间教室甚至到走廊几乎没有走路的空间了。 「哼，到底有什么稀奇的啦。」小翼在我面前碎念着。 我饶富意味的看着他，贼贼的笑着。「我好像闻到有人打翻了醋罈子唷。」 他一听，整个脸刷的红润起来，开始为自己的不满辩护。「什么醋罈子啦，才没有。我只是真的觉得那些女生太夸张了呀。」 看着小翼不知所措的神情，我贼贼的笑着。虽然戏弄他，也可以理解小翼对这些现象的醋意。毕竟在海羽来之前，鳞翼可以说是全校公认的校草，虽然不太会游泳这件事是他的弱点，但凭藉他青春期之后完美的外表，收到情书根本就是像要考大学的准考生收到练习卷一样日常，也因为如此，身为帅哥青梅竹马的我本人倒是很常受到异样的眼光…… 「不过对我来说也是件好事，至少我不用再成为全民公敌了。」我诚实地笑着，只要海羽成为校草转移女生的目标，我身旁的鳞翼也不是大家追逐的对象，虽然对鳞翼有些残忍，不过对我来说这还真是可喜可贺的事。 「什么嘛……你这青梅竹马怎么这样说呢……」鳞翼突然上演起嬪妃失宠的戏码，惹得我哈哈大笑。我猜他内心本来就有些不自在，原本还想说要装一下面子，被揭穿之后完全不演了，哀伤的神情直接暴露在脸上。 「哈哈哈哈，别介意别介意，下课后请你吃冰好了。」我摸摸小翼的头，从以前我就很喜欢这样整他，先把他弄哭之后，再给他糖果吃。想想我还真是个坏青梅竹马啊…… 「那个同学，你叫陆枫……是吗?」一个温柔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耳边，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好像被一股暖流包围般舒服。会发出这种攻击的人目前只找得到一个，大概也只有他有这种魅力了吧。 真是惊人的杀伤力啊…… 我回过头，看到海羽站在我身后，不好意思的看着我。「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请你带我认识校园吗?」他温柔又亲切的说着，配上那个天使般的脸孔，让我感觉到心脏差点融化。但是在心脏融化之馀，我更感受到女生们锐利的目光，那些目光彷彿在威胁我:给我拒绝哦!! 不是吧……我觉得我面临了进退两难的窘境，海羽充满魅力的面孔让人实在很难拒绝，但身旁的氛围让我觉得如果不拒绝，下场可能会很麻烦。我看着小翼，用眼神示意小翼看在我们是青梅竹马份上帮我一把。他查觉到我的目光后，还给我讨价还价，对我使了个眼色:等等请我吃两球冰。 这个趁火打劫的臭小翼。我瞪着他，他居然假装没看见。 就在我们讨价还价的时候，海羽突然拉起我的手臂，微笑的说:「不说话就当你答应囉。」语毕，直接把还在惊吓状态的我给拉了出去。留下一教室失望的女生以及懊悔自己太慢行动的小翼。 ＊ 「这间是辅导室，如果你之后有任何需要聊聊的时候你可以来这里、那下一间是老师办公室，通常老师们下课都会在这里，如果有需要，你可以来找老师……」 我努力的带着新来的同学逛校园，第一次担任导游的角色让我觉得有些紧张。不过最让我觉得生气的是……这个擅自作主把我拉出来的傢伙，完全没有在听我说话啊!!!他只是一直沉默地走着，对我的话没有任何回应。 儘管我唯一的听眾不理我，我还是继续卖力的自言自语，把校园完完整整介绍了一遍后，停下脚步。 「好了，这些就是全部的校园囉。你还有哪里想再看看吗?」我问，虽然我已经不期望他会有所反应。 「我们再去看一次花圃好吗?」让我意外的是，他回应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下一秒他嘴角微微上扬，那一刻，我就发现自己正站在玫瑰花圃的中央。我环顾周围，对眼前的景色感到很困惑，我刚才应该是在走廊上呀。 「你记得我吗?」正当我还处在思考自己为什么突然跑到这里来时，海羽问了一个不明所以的问题。 我看向他，此时的他依然是俊美的，但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阴沉，嘴角依然微微上扬着，这副模样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想起了某些西洋画作里的吸血鬼模样，既高雅又危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傻住了，对于他的问题，我没有头绪。 「你不好奇早上看到的是真实的……还是幻觉?」他又再次开口提示。我傻住了，早上的事我只有跟小翼说，就算他那时说的很大声可能让全班都听到好了。那时海羽根本不在教室里。 我看着那张和早上时遇到的人鱼一模一样的脸孔，所以可以解释的只有，眼前的人类，就是早上遇到的人鱼。 他彷彿听到我内心的声音似的，嘴角的笑容越来越上扬。他慢慢走向我，我则被这股气势吓得不自觉往后退。此时扬起了一阵风，吹起周边落在地上的玫瑰，让它们在空中旋转，就像掉进漩涡中似的。 我看着周围飞舞的玫瑰，再看看眼前的男子，散发着一副要将我吞噬的气势，而这时的我只能任由他宰割，毫无反抗能力。我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同时祈祷等一下不要太痛。 他的手接触到我的那瞬间，一股寒意涌入全身，让我惊讶的是，他的手几乎没有温度。 「我以为人类会更在意我们，看来是我多想了。」他瞇起眼睛，托起我的下巴，在我耳边低声的说。 什么意思?我困惑的看着他。然而就在我看向他的时候，他的眼睛又好像看到什么似的瞪得大大的。他放开我的下巴，慢慢往后退了几步，仔细的看着我，像是在打量或者思索什么。许久，他手指一弹，飞舞的花忽然间像失去力量般重新散落在地上。 「再警告你，最好不要和别人说你见过人鱼，尤其在当事人都知道你的一举一动时，这似乎是不明智的选择。」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后，回到阴沉的表情，冷冷的警告我。虽然他一说出口，声音像能够催眠人的美妙音乐，但话语中的意思一点和美妙都扯不上关係。 他看着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亲暱的摸摸我的头，但这触碰依然让我感到不寒而慄。 「谢谢你的介绍，枫同学。希望我们之后相处愉快。」海羽又回到亲切的同学面孔，他微笑的向我道谢后，转身离开。 我看着身旁散乱的玫瑰花，还在思索着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小翼的声音。 「你还好吗?你刚刚都没有回来教室，老师请我过来找你。」鳞翼边担心的看着我，边解释着。 「海、海羽呢?」我愣愣的问他，他却一副我不正常一样。「海羽早就回到教室啦，你没事吧?」小翼担心的用手摸摸我的额头，但这一碰，让我想起了刚才海羽冰冷的触碰，身体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不太舒服……」小翼缩回手，并为自己的失礼道歉。 「我没事啦!真的。」我看着翼担心的脸，微笑的说。「走吧，我们回教室。」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我主动拉起鳞翼的手。鳞翼的手很温暖，和刚才海羽的果然不一样。 回到教室后，海羽又露出了亲切的神情，好像刚才都是我在作梦一样。 第二章 相处 隔天，我照样来到海岸旁，虽然今天的天气看起来比较没有那么舒服，但还是很棒的天气。我看着海面，很遥远的地方开始有些乌云，看来不久之后就会有较大的风雨了，不过现在看起来还是很安全的。我脱下衣服，剩下泳装后突然一个声音冒出来。 「你很喜欢早上来游泳?」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脚不小心滑了一下，整个人背朝海面跌下去。更惨的是，摔下去的同时，我想到海面下方就有一块礁岩，这样下去等一下大概会直接跌在上面。 扑通一声，我跌进海里，但没有如预期般的疼痛，反而感觉到一个柔软的东西扶在我的背后。我将紧闭的双眼睁开，看到海羽戏弄般的眼神，我意识到那柔软的东西是海羽的手臂，而我人好好的躺在海面上。 该死的……我的脸瞬间胀红起来，身体连忙坐起来，结果不小心撞到头上的礁岩，这里的礁岩怎么那么麻烦啦…… 「我第一次看到这么蠢的人欸哈哈哈哈……」他笑到无法自拔，不知道是在笑我的行为可笑还是其他理由，但不管是哪一种，被嘲笑的本人我都不是很开心。无奈现在头还是有点痛，只能默不作声继续抚摸我的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好不容易等到头不痛了，我才终于开口。海羽挑了挑眉，露出一副遇到笨蛋的表情，感觉我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你这问题就像问一个人类为什么生活在陆地上一样蠢，看来人类的后代也渐渐开始退化了。」 好啊，这傢伙居然开始挑衅我。还有，为什么他今天的态度和昨天差这么多？！难道昨天的威胁和天使般的笑容都是我的幻觉？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家在这附近吗?」我忍着想衝过去揍他的衝动将问题更详细的再问一遍。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海羽将身体一撑，坐在我坐的礁岩旁边。「整片大海都是我的家，只要我想去哪，我就去哪。而且全靠我的这条鱼尾。」海羽骄傲的说着，边晃动自己美丽的鱼尾。 又是那条迷人的鱼尾，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因为美丽的事物而耽误正事，因为我又像被迷惑似的的盯着它看。 不得不说，海羽的身材真的很不错，大概是因为他是鱼，平常都用腹部前进，他的腹肌线条很明显……胸肌也不差，整体比例又很修长，五官也是好到没话说。 发型……？！！！！！他的头发呢？为什么只剩下几条稀疏的咖啡色毛发…… 「你很没礼貌欸，在海中哪需要什么头发啦。」他突然插话让我吓了一大跳。他一副『跟你说话我真的会变笨』的表情叹了口气。 「人鱼可以听到动物内心的声音，也可以透过内心的声音彼此交换情报，打猎的时候就不会因为讲话而被猎物察觉。奇怪了，你们的歷史课本没有说吗?」他困惑的反问我，我则投以更加困惑的眼神。 「为什么歷史课本要说?这些应该是神话故事吧。」认真怀疑他不知道人类世界中的歷史是什么意思。 这次换海羽眼睛瞪得很大，彷彿我刚才说了什么鬼故事般吓人，好一阵子，他才恢復说话的能力。 「不会吧……你们完全不知道……不知道关于人鱼的故事?」海羽慢慢的说出这几个字，但字句都让我觉得备感威胁。 「也不是不知道啦……我也知道很多关于人鱼的故事呀，还有一些关于海妖的故事等等，但那些不能算是歷史啊。」我急忙解释，试图缓和他逐渐变坏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我直觉如果在这边惹恼了他，那我大概真的要葬身海底了。 虽然这些安慰的话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就是了……海羽一样沉默地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像神话啊……没想到我们这族已经被神化了？」 他是认真在考虑我刚才说的事情吗？我愣愣的呆在原地看他思考，虽然我不知道他的感觉是什么，但我应该也不会想知道。 「所以你们人类很敬重我们囉？既然是神的话？」 「与其说敬重，不如说有些人相信、有些人则不信。」我叹了口气。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很排斥在公共空间说这些，免得被人当眾驳斥这些都是胡说八道。 「那……你相信有人鱼族吗?」海羽突然真诚地看着我，我被他热忱的眼神注视着有些不知所措。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会不小心误入海妖的陷阱中，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有独特的吸引力，足以让人忘记他们的危险。 「你不就是吗？」我轻咳了几声，反问。 「在这之前呢？你相信人鱼存在吗?」他又更靠近我一点，同时有意无意的摆动自己的鱼尾，彷彿是在威胁我一定要说肯定的。但他的眼神，让我觉得他不是在威胁，反而是真心想知道答案。 「我一直相信大海中有人鱼，这是我一直相信的事情。看到你之后我可以更肯定的说，这世界上的确有人鱼。」我认真的回应他，海羽听完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秒，冰冷的手又突然贴在我的脸上，突如其来的冰冷让我反射性的想躲开，身体不自主的往另一边跌过去，这一次，海羽没有接住我，而是让我跌入海中。 幸好我早就把护目镜掛在身上，刚才利用即将跌入海中的瞬间快速戴上护目镜，才得以看清海中的景色。环顾了一下，抬头一看，海羽正趴在刚才的礁岩上看着海面。我奋力一蹬，我的头才探出水面。 「你干嘛突然摸我啦，你不知道你的手很冰吗。」脸一离开海面，我就惊魂未定的大骂。这条鱼真的是…… 想不到他无视我的怒骂，只是一直盯着我看，一脸困惑的样子。 「你……不是人鱼……」他就像在研究什么似的，歪头看着我。 「我本来就不是人鱼啊……你和我第一次见面时不是都看到了。」我叹了口气，到底谁才是蠢蛋啦。 「那你为什么说一直都相信有人鱼?你之前有见过其他人鱼吗?」他像个小孩般天真地注视着我，我则被他问的很茫然。 「我没有见过人鱼呀，但是我看过相关的文章资料。而且又遇到你，不就是个证明吗？」 「人类真奇怪。」海羽歪着头，似乎不太理解我的想法。 「我不反对我比较浪漫啦，有些人就不这么认为，他们相信眼见为凭。」我用手臂撑起身体，爬上礁岩。享受着暖暖的阳光，顺便把身体烘乾。 「唉，可惜我这么浪漫的人居然要跟一个不懂什么是浪漫的人一起欣赏海的美丽。」我喃喃自语着。 下一秒，头又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拳头打了下去，我转过头去瞪着礁岩上的那隻鱼。 「区区一个人类，不要随便说我的坏话。」他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我，我摸摸自己的头，这个暴力狂…… 此时听到学校的上课鐘响起，我才意识到已经要迟到了。连忙上岸去穿上衣服，回过头时，海羽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要不是我的头现在还隐隐作痛，不然我又会以为我在作梦。 ＊ 「好，下一个!」体育老师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室内体育场，下一个被叫到的同学站上起跑线，听到老师哨音后快速奔跑向前方的跳箱踏板，一蹬，轻松越过跳箱。体育老师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喂，你今天怎么又迟到啦?」小翼转过身来，小声地问着我。 「没什么，游泳游太久而已。还有，我才没有『又』咧。」我无力的抗议着，儘管我自己也知道，这个抗议不太站得住脚。毕竟我经常迟到啊…… 「如果你有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都可以跟我商量。」小翼担心的看着我，说出这句话。我看着他，他眼神里满满的担忧。 我超想现在就把那隻鱼的恶行恶状全部说给小翼，但我可没忘记他那个神奇的瞬间移动和威胁的嘴脸，虽然我愈来愈怀疑那个是我在作梦……而且，把这些事情告诉小翼未必能解决问题，说不定依照他那个鸡婆的个性，再加上鳞叔叔的身分，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我真的没事，小少爷！」我拍拍他的肩膀，对他露出微笑。 「又叫我小少爷……你就不能把我单纯当成青梅竹马就好吗？」小翼小声的埋怨着。 「下一个!海羽。」体育老师的声音再次响起，被叫到的海羽从容的站了起来，走到起跑线上。忽然朝着我的方向对我露出天使般的微笑。 不是吧……我瞪着那个调皮的眼神，同时觉得四周充满恶意的眼神都朝我射过来，我连忙拉起小翼的手朝他的方向挥了挥。 「喂，你干嘛拉我的手跟他挥手?」小翼小声地抗议着。 「为了你青梅竹马的安全着想，麻烦你稍微牺牲一下啦。」我抱歉的看着他。 「那我要两支冰棒。」小翼坏坏的笑着，似乎忘记上次的教训。我认真觉得，我的零用钱迟早会为了买小翼的冰棒而消失殆尽。 体育老师吹起哨音后，海羽迈开步伐，迅速俐落的蹬上踏板，再华丽的跃过跳箱，完成这次跳跃。一完成，几乎整场的女生都为他疯狂拍手，而男生们则假装不在乎般的在一旁无视这热闹的场景。 这实在太不公平了吧……你不是条鱼吗？怎么可以陆上活动也这么强…… 「我跳得很好吧?」海羽走到我身旁，对我露出天使般的微笑。 如果是其他迷妹，这笑容铁定能让她愿意跟随这位王子一辈子，但我并不是那些迷妹……而且我还知道他异于常人的地方…… 海羽直接走到我旁边，坐了下来。这样我就不能再用小翼当挡箭牌了啊……我内心崩溃的吶喊着，但表面上依然要保持微笑与镇定。 妈咪，给我勇气吧！！！！ 「你怎么坐到这里来了?」我努力露出微笑的问，但皮笑肉不笑。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呢!」他露出无害的微笑，让那些锐利的目光多了一层粉红泡泡。 「你跳得挺不错的。」小翼突然主动开口，海羽停顿了一下，但依然保持着微笑。「谢谢你的讚美。」 「下一位，鳞翼。」体育老师又再次叫人，翼站了起来，走到起跑线上，脸上充满自信的表情。 小翼离开后，我瞪着身旁的海羽，想到这个人我就满肚子气。早上明明就是他害我快迟到的，结果我到教室后他居然早就悠间地坐在位子上看书。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他忽然转过头来，我来不及瞥过头，呈现一种头转一半的怪异姿势，我马上听到他憋笑的声音。 「你早上是怎么到学校的?」被发现如此尷尬的一面，我也不演了，恶狠狠的直瞪着他看。 「我游到离学校最近的海岸，然后走上来呀。」海羽耸耸肩，又露出一副遇到笨蛋的表情。「谁叫你跑这么慢。」他最后还不忘补一句。 「什么我跑这么慢?!明明是你一直跟我讲话我才会迟到的!」我乱叫。 「他看起来游刃有馀呢。」海羽无视我的乱叫，眼睛盯着正在起跑线做准备的小翼，但我没有特别多想。 「别看小翼这样，他体育也是蛮不错的。」我忍不住骄傲了起来，海羽饶富意味的哦了一声，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小翼起跑后一切都很平稳，就在他往前一蹬的时候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住一般，瞬间往后跌了下去。我看到这一幕连忙站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直接摔到地板上。但奇怪的是，那块地板上似乎有软垫，并没有如大家预期的发出砰的声响，但全部人还是慌成一团，连体育老师也慌张的跑过去查看伤势。 「好像也不过如此。」海羽又默默的在我身旁说了这一句，我转过头看着他，他又露出恶魔般的微笑看着我。「他没事，只是摔了一跤，而且我还有用魔法设海绵垫。」 你这隻鱼真的是恶魔……我瞪着他，一方面是对他有这样的能力感到惊讶，另一方面，是不明白他这样任意使用魔法的用意。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站在原地，警戒地看着他。他站了起来，带着神秘的笑容看着我。 「我想要多认识你。」 ……蛤？ ＊ 「所以……你今天要带他去村子里面逛逛?」鳞翼趴在保健室的床上，冰敷自己的背。 他确定自己没有受伤，因为跌下去的时候他也察觉到地板有软软的东西，并没有直接撞到硬地板。不过老师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他来冰敷，于是此刻他就被迫趴在保健室。 「因为他……对这里还不熟嘛。所以我会跟他去村里绕绕。」我含糊带过，虽然很想直接告诉小翼关于海羽的事情，不过这种事情说出来很难有人相信吧。而且，现在那个罪魁祸首就坐在我旁边，让我完全不知道该从何讲起。 「放心啦，我会先送你回家才去的。而且我保证会回去吃晚餐。」 小翼带着怀疑的眼神盯着我看，大概是想猜测我刚才话语中的可信度。干嘛，我被帅哥点名有这么稀奇吗? 一旁的海羽忍不住嘴角上扬，他肯定又在偷听我内心的话然后取笑我，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还是很怀疑。」小翼的声音把我的视线拉回到他身上。他也带着怀疑的眼神看了看我，又看看他，果然不相信…… 「他不是号称本岛新校草吗?为什么不找其他女孩陪他去呢?偏偏要找这个笨蛋女……」 原来你不相信的是这方面吗?!我压抑着自己即将『脱手而出』的拳头瞪着小翼。但让我更气的是，身后那个罪魁祸首在听到小翼这番说词后又在偷笑?到底我是有多笨啊? 「这个部分嘛……让我解释一下。」海羽在一阵努力的憋笑后好不容易回復正常还真佩服你变脸的速度啊…… 海羽站起来走到翼旁边说:「我之所以会邀请陆枫同学来当我的导游，主要是因为她之前带我逛校园时很用心，没有一直打探我的隐私，我觉得很舒服。」海羽诚恳的解释。在这一刻，又让我產生他是天使的错觉，但我努力将自己拍醒，绝对不要掉入他的陷阱里。 「这倒也是，毕竟给人隐私可能是这傢伙最后的优点了。」小翼点点头，但我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我向来对他人不感兴趣。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棒的优点，所以，可以暂时把她借给我一阵子吗？」 小翼仔细地盯着海羽，海羽则用一种非常诚恳的眼神回望着他，这模样让我想起偶像剧中爸爸和男友初见面时的样子。好一阵子，小翼才不甘心的撇过头。海羽偷偷对我比了个ok的手势，但我完全不想理他。 「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吗?我有事情想跟小枫说。」小翼突然又转过来，看着海羽。海羽耸耸肩，说:「当然可以，我去外面。」 听到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后，翼严肃的看着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为什么这么说?」我压抑住惊讶的语气，尽可能保持平常心说。 「我觉得……自从海羽来了之后你整个人都不太一样了。经常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而且……你好像特别在意海羽的感觉。」小翼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声，似乎连他自己都很意外自己会这么说，更不用说我的惊讶了。 「你……开窍囉?」我掩饰不住惊讶的表情，夸张地瞪着大眼。 「什么叫我开窍了?」小翼白眼我。 「你不是对这种事向来不在意的吗?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敏感?」我继续惊讶。 「那是因为……」小翼欲言又止，眼睛咕嚕咕嚕的转了几下后，说:「因为你太笨了，我怕你被他骗得团团转。」 「那我认真的告诉你，我没有在意他的感受，连一咪咪都没有。」 应该说，我的确很在意海羽，但绝不是小翼现在想的这种在意。「还有什么叫我太笨了啦，这种理由你也说得出口。」 「你本来就很笨，还敢说我感情白痴，我看你连海羽跟你说话时会脸红外加吓一跳都没有发现。」小翼继续说着。 「我才没有脸红呢!」我气急败坏的反驳，虽然他跟我打招呼时的确会吓一跳，但我才没有脸红呢! 「还有你是不是跌倒然后撞到头啊?我严重认为你要冰敷的地方应该是头吧。」我伸手要把放在他腰上的冰袋移到头上去，却被他迅速的抓住手。 「小枫，别闹。我是认真的对你说。」翼突然露出一个我没有见过的严肃表情，盯着我看。「我希望你可以把我当成很好很好的朋友，好到无话不谈的那种。」 我猜到他说这些话的用意，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也不是那么好解释的事情，而且海羽的警告一直在我脑中徘徊。我只能轻轻拍拍翼的手，笑着说: 「我没事啦，你不用担心。如果有困难，我一定会找你商量。」 小翼看着我，叹了口气。「你说的喔。有事情真的要讲，不然等等被骗了我可不管。」 我点点头对他掛保证，他才默默地放开手转过头去休息。但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虽然怀疑是不是看错了，但我的心还是突然揪了一下。 ＊ 送小翼回家时，鳞叔叔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一直嚷着「原来你这小子也有受伤的一天喔。」害得鳞翼困窘的衝进房间，不想理这个烦人的老爸。而鳞叔叔也为了要上楼去看看儿子的伤势，很诚恳又很快速的向我们道了谢后就关上门。我和海羽才得以早早离开鳞家，不然以鳞叔叔那热情的个性大概我们又要被留下来吃晚餐才肯放行了。 走在街道上，我一一向海羽介绍沿途的商店、道路名等等，海羽和之前逛校园时反应一样，看起来心不在焉，没有多做回应。 「喂!我说你。」我终于忍无可忍的停下脚步，「你到底是真的想认识这里还是只是想找人陪你玩啊。」 「基本上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呀。」他露出贼贼的笑容，看着一脸生闷气的我。「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多听听你脑中的声音，藉此来更认识你。」 明明就是个坏心的笑容，但从他帅气的脸孔做出这表情时，又好像偶像般的闪耀动人。此时我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好像有一千万头小鹿正在兴奋地跳跃般激动，我可以想像我现在的脸一定红的很不像话。 海羽看了一下我，只是微微的一笑，看向海面的方向。海风轻轻的吹着，海鸥也很有精神的飞翔，这般愜意的午后，如果可以毫无烦恼的站在堤边纯欣赏也是一大享受。我看着海羽陶醉的眼神，也放弃继续向他介绍小岛，纯粹站在旁边陪他欣赏风景。 「刚才那个男生，他喜欢你吧。」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突然开口这样说。语句中虽然是有猜测的意思，但听起来很肯定。 我想起刚才小翼对海羽的态度，还有后来对我说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们是青梅竹马，我们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我觉得倒像是家人般的亲密。所以有时候他会有点鸡婆，毕竟他就住我家隔壁，已经太习惯像个哥哥一样照顾我。」我耸耸肩，回答着。「虽然他多数都不是哥哥的角色。」我吐吐舌头补充道。 海羽转过来看着我，看起来像有什么话想说，不过没有再说什么，然后又沉默地往前走。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他的出现，就像在作梦一样。而这个神秘的种族现在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突然好奇他的目的。 「对了，你为什么会想上岸?」我打破沉默，小心的说。 海羽只是微微一笑，「我只是想知道，人类是否还记得我们。」 想起早上和他的对话，还有在我脱口说出「这些应该是神话故事」时，我清楚感觉到他的惊讶，一股莫名的失落感传递到我身上，我不确定这股失落感是来自于他的表情使我如此感觉，还是我自己对于这句话的懊恼。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走着走着，我们来到了之前相遇的礁岩，他站上礁岩，准备要跳入海中时，我突然想起他还没把书包、衣服等配件脱掉，准备开口要提醒他时，他嘴角微微上扬，在我开口前就纵身跳入海中。 「喂!」这傢伙有没有这么急啊……什么东西都不脱掉较跳下去。我趴在岩石上看着水面，想着等等会不会有书包衣服浮上来。结果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他探出水面顶着那颗带着稀疏毛发的头直盯着我。 「神奇吧?」他像个孩子似的用嘲弄的语气对我说，我才发现自己好像被耍了。不过此时我早就忘了生气，因为眼前这个男孩，对我来说是一种神秘的存在，他的一举一动对我来说都是新的认识。 「看来我们真的不太了解你们……」我愣愣的看着他湛蓝到近乎透明的眼睛说着。他露出满意的笑容，转身一个蝶式跃入海中。被尾鰭拍打而造成的浪花像珍珠般在空中闪闪发光，有些水珠让我的身体、头发稍微被水浸湿了，但看着海羽调皮的笑容，突然觉得这或许也是一种表现友好的方式。 不对啊，那这样他为什么要威胁我不准告诉别人我人鱼的存在？！ 「这是秘密，以后再告诉你。」他又窜出头来，笑嘻嘻地说。「但我不会威胁你了，我知道你很乖。」随即潜入海中，就这样消失了。 乖是什么意思啦！！我无言的在内心大喊，他大概已经回去了，因为海面上没有任何人鱼的身影。 第三章 认识 放学后的学校还是少不了许多欢快的笑声，因为下课可以稍微喘口气的学生肆无忌惮的在校园内拋洒青春的汗水，但大多数同学在下课后就得快速回到家中帮忙，下课后留在学校的同学其实不多。 我埋首于图书馆的书堆中，看着书中那些奇异的插图，对这些资讯十分惊奇。这间图书馆是岛上最大的图书馆，也是唯一一间图书馆。 对于图书馆，我一直觉得这个地方充满了魔力。我之所以会有这种觉得并不是我对魔法有认识，而是对这个空间中的藏书来歷感到惊奇。这座岛上四面环海，也很少有外国商船出现，甚至和外地人的互动都没有，但这座图书馆居然会出现来自外国的书，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曾经好奇问过图书馆的人员，但他们并不直接回应这个问题，在得不到答案的同时我也就只能以自己认为的想法去解释这个现象－图书馆是个有魔法的地方。 图书馆内的空气中只瀰漫着电扇运转声和些许的翻书声，没什么人说话的声音，或许是太过专心于书中，我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个明显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迷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我反射性的将书藏到腿上。 惨了……我惊觉自己做了这个动作后马上联想到这动作的滑稽，可惜来不及了，这个反射动作让站在后面的傢伙捧腹大笑。 「这是什么反应啦……」海羽笑得就像在看搞笑片似的，而我就是那个喜剧演员。 「唉，以前在上课时偷看小说留下的后遗症……」我感觉到自己脸颊发烫的要命，尷尬的替自己解释。 「人类还真是爱找麻烦。」海羽自动的坐在我身旁的椅子上，饶富意味的看着我。我又清楚感觉到自己发烫的脸颊还在持续升温了。 「你来做什么？」我把书放回桌上，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来找你啊。」他嘻皮笑脸的说着，我本能地要忽视他，但接下来的话让我快把书给砸过去。 「来看看我可爱的人类到底在做什么。」 我严重怀疑这个傢伙特地跑到岸上来除了警告我不要乱说话之外还有一个更蠢的目的－捉弄人类…… 「我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跟我这么靠近……每次见到你我都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态面对你。」我深吸一口气，低声说。 但海羽没有回应，这傢伙真的当我是空气逆。边在内心碎念边转过头，却发现他随意地看着桌旁的书籍，根本没在听我说话。 「这些是什么书啊？」他拿起书本带着古怪的神情翻阅。 「是我目前可以找得到关于人鱼的书啦。」我叹了口气，反正不说他也正在翻阅。「仔细想想，我好像也没有真正调查过关于人鱼的事情。」 「所以，你说你读过一些资料……就是这些？」 「嗯嗯，一开始确实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啦，但你的说明和之前读到的一些传说相差不远……」 「就凭这些书吗？」海羽将书本放回桌上，说话的语气充满不屑。 「这些书怎么了吗？这些都是古人传承下来的资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我被他的反应搞得有些生气。 「正好相反，这些资讯都是真的没错。」他吐吐舌头，歪着头看我，「我好奇的点是你又没有真的看过，为什么可以凭着这些资料就说是真的？」 我愣住了，我没有想过他会这样问我。虽然人类对于人鱼的研究还是眾说纷紜，但大家几乎都当成是个人意见，除非有出现新的证据，才会引起骚动。只是这个问题让海羽来问就显得相当奇怪。 谁会在人鱼面前说自己不相信有人鱼啦。 海羽似乎听到我内心的纠结，他露出微笑，示意我放松。 「我只是好奇而已，我们在海底有很多的天敌，所以我们通常眼见为凭。但人类不一样，人类在陆地上称霸很久，但应该也不至于没有天敌。」海羽又瞥了一眼那堆书。「你们不觉得有个人特地写出这些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东西，还让它广为流传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吗？」 「我想这取决于看的人会不会相信。」在他解释后，我松了口气。「就像我之前说的，人类有很多的想法，而且每个人都不一样。有的人很相信这些，就会把它当成认识大海的媒介；有的人不相信这些，那就只会把它当成故事在看。人类其实很矛盾，对看不到的东西总是又敬畏又想一探究竟。」 海羽听完后沉思了一阵子，又再翻了翻那堆书。看着他好奇的模样，才发现原来不是只有人类不懂人鱼，人鱼大概对人类也不是那么了解。在两个彼此不瞭解的状态下，不要说友好了，连交流都不太可能。 「对了，你说在海里都是眼见为凭，假设有一、两人看到没见过的生物，你们要怎么把这个危险传递给其他没看过的人?」 「你想知道吗?」他转过头来看着我，露出了贼贼的微笑，那个笑容让我突然害怕他会不会下一刻就要把我拖到海里。 「不，我没那么想。」我赶紧回应，但来不及了。 海羽放下书本，朝我伸出手。「手给我。」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乖乖把手伸过去时，他就把我的手拉过去，稍微带点力气，但不是强迫的力道。他将我的手心摊平、他的手心朝下叠在一起。接着他闭上眼睛，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上传递过来，我也跟着闭上眼睛。 闭上眼的瞬间，我就看到了大海出现在我眼前，五彩繽纷的珊瑚群中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鱼，海草在其中随波摇曳。 这里是大海？！我兴奋的环顾四周，看到鱼群从我身旁不到十公分的眼前游过去，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甚至有的鯊鱼直接从我身上穿过去。我抬起头，看到阳光照射的海面闪闪发亮，偶尔还有几艘小船从上方划过，这一切画面看起来太真实，让我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到了海里。 「我们可以用魔法将看到的影像传递给其他人。」海羽清脆的声音出现在我耳旁，眼前的画面消失，我感觉到那股不停注入的能量也慢慢消逝。 我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兴奋的心情难以平復。海羽得意的看着我，眼神中透露了骄傲。 「刚才那个画面……是怎么办到的？」 「这是我们传递知识的方式。我们每个人都做得到，这些资讯经过传递后会保留在大脑内，等待有机会时可以再传递给下一个需要这项资讯的人。」海羽解释。 「这感觉就好像录影带或dvd一样厉害。」我惊喜地说。换来的依然是海羽困惑的神情，因为他们的世界里没有这些东西。 「这个有机会的话再让你看看吧。」我尷尬的笑着，上一句话说出口的同时我就后悔了，不过海羽并没有排斥认识这项东西，也接受了我的提议。 ＊ 我和海羽沿着海岸线散步回家，我手里捧着一本关于人鱼的书籍，大海的咸味让好不容易平復心情的我又兴奋了起来，我站在海岸旁闭上眼睛，任由海风尽情的打在我身上，瞬间觉得身心都获得满足。我对眼前的大海越来越感兴趣，尤其是知道大海中真的有人鱼这样的族群存在，有种很想马上跑到他们的生活领域和他们好好认识的衝动。 「我知道你很喜欢大海，但可以不要这么衝动吗？」海羽在旁边无奈地瞪着我，顺便吐槽我的想法。 「我开始怀疑到底和你相处是不是正确的了，而且我都已经『显示』给你看了，你还是想借书回去，真不知道你到底是真笨还是装笨了。」海羽沿着海岸旁的岩石爬下去，直到脚底可以踩到海水，才在岩石上坐了下来。我跟着他爬下去，坐在他旁边。 「说不定你就是好死不死遇到一个深海民族研究学者呢！你就天天担心我会过去把你抓起来研究吧。」我吐吐舌头开他玩笑，他白了我一眼。我看着他白皙的小腿浮现了一片一片像雪花的纹路，但碰到海水后就逐渐消失，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 「如果是像你这么笨的学者，我一点都不担心。更何况，在海里佔优势的可是我们呢！」海羽注意到我在看他的脚，故意用力踩一下水面，让水花溅起来喷到我脸上。 「嘿，你干嘛这样?而且你这么说还真过分。」这次换我翻他白眼了。海羽哈哈大笑，甚至笑到都流眼泪了。 「不过，为什么你的腿碰到水还没有產生变化?」我用袖子擦乾脸上的海水后，提出问题。 「因为我还没有下水很久，不过我现在还是有在变化的，我相信你注意到我脚上的鳞片了。」海羽整个身体转过来面向我，让我可以更清楚看到他的腿。 「我可以摸摸看吗?」看着他腿上浮现的纹路，仔细一看其实还挺像皮肤缺水时的龟裂状态。 他点头后，我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皮肤，神奇的是看起来充满龟裂的痕跡摸起来却非常平滑，完全没有乾裂的感觉。但肉眼看得到一闪一闪的鳞片，尤其在接触到海水后更加明显可见。 「有这么稀奇吗?」他好奇的发问。 「当然啊，你们对我来说可是非常特殊的民族呢!各种现象都让我感到惊奇。」我抑制不住兴奋的语调，其实就我的角度来说，他表现这么平常才让我觉得不正常。 「既然这样，那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啦，干嘛非要信任一个人类的所见所闻呢?」他用下巴指了指我书包上的书，彷彿觉得那是个不必要的存在。 「那当然是因为我喜欢呀，我喜欢大海的一切，除了要眼见为凭外，我也很喜欢透过别人的描述去想像你们，毕竟没办法总是到达世界各地嘛。」我否定他的说法，海羽思索了一下后，突然迅速站了起来。 「决定了!以后我们来互相认识。你可以告诉我关于书中的描述、我来告诉你我知道的事情。这样除了可以满足你的想像力外还可以证实这些事情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如何?」 我还没消化完他的提议，他就当作我默认了。「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看着他露出的天使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会同步浮现第一次和他在花园时他透露出的警告意味。如果这件事不能告诉其他人，那为什么他选择告诉我? 「我们的确需要守密，但是因为我信任你。」海羽停下笑脸，认真的看着我说：「我曾经看过你很专心的观察鱼群游泳，但让我觉得你很特别的地方是你并没有去打扰牠们，而是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牠们生活。我才想，如果一定要告诉某个人类我们的故事，或许你是最佳的人选。」 我惊讶的看着他，心里还在回忆我和他相遇的那天在做什么，为什么可以让他对我產生这样的印象时，他拍拍我的头，打断我的思绪。 「我早说过了，大海是我的家。就算你只是在海面游泳，我也有机会遇到你好吗。更不用说你几乎天天往海里跑，遇到你的机会根本就和吃饭一样平常。」海羽说完，纵身跳入海中。优雅的弧度有如跳水选手般优美，溅起的水花轻轻打在我的衣服上，逐渐在我的制服上蕴开成漂亮的花。 他又探出头来，那颗发量稀疏的头现在看来已经没有那么特别了，或许是我已经习惯了他的样子，现在看到后已经没那么想笑了，反而还有种另类的美感，我猜海羽在他们的世界里应该也是英俊的男子。 「如果你想，我可以找你去我的故乡看看。」他炯炯有神的看着我，那种眼神彷彿有种魔力可以让人失去理智，毫无顾忌的跟着他走一般。 不得不说，有一个充满吸引力的民族在我眼前对我发出邀请，我很难拒绝得了。要不是太阳西下、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提醒我应该要回家了。不然我很有可能会不顾一切跟着海羽到他的世界去一探究竟。 「下次吧，你会在陆地待多久？」我问。 「可能很久，也可能很快就要回去了。」海羽不确定的说。「但如果你想去参观，我随时可以带你过去看看，即使我回去了也一样。」 「这也是因为信任吗？」我再一次问他，他对我露出微笑，没有回答，随后跃入海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消化一下今天看到的种种事情，突然觉得最近经歷的事情就像是在作梦一样。我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直到觉得脸颊微疼才放手。 ＊ 晚上我躺在床上，脑中还环绕着海羽的提议，随手翻开今天从图书馆借回来的书时，我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我惊吓的在床上坐直，顺手将书本塞进枕头下，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把书藏起来，看到小翼走进门后，我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你，你什么时候这么来去自如了啊？」我碎念着他突然出现，不过他也经常这样不定时的突然出现。 「我可是专程忍着腰痛来看你的欸。说好对方请假的话就要帮忙送笔记的，居然还让伤者专程过来拿，你有没有良心啊。」他故意捶捶自己的腰，我想起他昨天腰因为体育课受伤今天被迫请假我就有点想笑。 我起身翻开书包，把今天的笔记拿给他后，他索性直接坐在地上翻阅起来，看来是想赖在这边不走了。以我对小翼的了解，如果他没有马上走那就是他有些事想聊聊。 「那你自便，我要写作业了。」我坐在书桌前，扭开檯灯准备看书。身后的小翼果然马上装咳嗽出声音引起我的注意。 「你今天怎么那么晚回来？」小翼问，手仍随意地翻着笔记。 「我去图书馆找书。」我简单回答，但没有提到和海羽巧遇的事。 我听到小翼放下笔记本的声音，随后只是一片沉默，我转过头去看着他，他也带着点不满地瞪着我。 「我看到你跟海羽两个人在海边。」他赌气的像个小孩，但我的心忽然紧张了一下。 「我在图书馆遇到海羽呀，怎么了吗？」我尽量保持镇定，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因为紧张正快速跳动着。脑海中浮现出海羽恶魔似的表情，要是海羽的身分被小翼知道了，会不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后果…… 「没什么，我以为你会主动跟我提而已。」小翼拿起笔记本，嘟嘟囔囔的抱怨。 我突然不明白小翼为什么而生气，虽然小翼和我无话不谈，但他从来没有因为我没告诉他什么事情而生气。我看他准备要离开，心里突然涌起了莫名的烦躁。 「所以你是专程来质问我为什么晚回家吗？」我问他，小翼停下打开门把的手，深吸一口气后，转过来，脸色微慍。 「我只是觉得小枫你最近有点不像我认识的小枫了，如果我的语气让你不高兴我跟你道歉。」 小翼说完这句话后，就拿着我的笔记本走出我的房间。我靠着门听到他跟妈妈道别，忽然觉得整个心情都很不舒服。 第四章 意外 自从上次和海羽达成交易后，每天早上我除了去海里游泳外还多了一个任务－和海羽讨论书中的知识。不过与其说是讨论，更像是对答案，他会告诉我哪些书中的知识和大海的真实状况不符、而哪些又是相符的。海羽有时也会问我一些陆地上的事情，不过他问的很多都是关于人的内心。 「我说，你不是说你听得见人类的想法？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一直问？」在某次讨论中，他又有意无意的提到小翼可能对我抱持的感情时，我终于憋不住了，这傢伙一直在窃听我的想法，然后又问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就是想不透你为什么这么想，才问你的呀。」他用眼神暗示我不要逃避问题。 「很多事情是很难说明的啦。」 「我真的觉得人类很麻烦，连自己为什么这么想都不知道。」海羽耸耸肩，暂时得出了结论。 ＊ 「现在要来发考卷囉。」班级导师抱着一叠考卷走进来，教室里瞬间此起彼落的哀号声，彷彿这些纸张就是通往天堂或地狱的门票。 我环顾着四周，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到同学们异常丰富的表情变化，觉得格外有趣。眼角瞄到前方的小翼时，正巧他也回过头来，我们两个相视而笑。考试这件事对我们两个来说其实不太需要担心。 小翼在家休养了一天之后，隔天就神采奕奕的来上学，对我还是一如往常的调皮，之前那个失望的感觉好像跟着他的腰伤一起消失了。他对海羽依然保有敌意，但也不像以前那样明显。我困惑的看着海羽，虽然海羽说过他没有受伤，但这样的转变还是让我怀疑海羽是不是又偷动了什么手脚。 海羽轻松的耸耸肩，表示他什么也没做。甚至还用唇语嘲讽我不懂小翼在想什么，让我觉得有些气恼。 「这一次考试，考最高分的人是海羽。」老师说完，全班的惊呼声此起彼落的响起，甚至还有女生尖叫喊着『羽大人最厉害了!!!』、『真不愧是羽大人』等等的讚赏词。 什么羽大人啊……我听到那欢声雷动的尖叫声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高中女生组后援会的能力这么强，连在这种小岛上都可以有如此壮观的后援会。 海羽拿考卷回到位置时，还对我投以挑衅的微笑，这幼稚的个性……真的跟屁孩一样。但现在我应该要担心我自己吧…… 忽然一个轻微的呼吸声在我旁边出现，而且还靠我很近。 「考得不错嘛，至少有七十。」他就这样把我的成绩公诸于世了。 「啊！」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出现在我耳边，我整个身体都被吓得弹飞了起来。海羽依旧是那副屁模样在旁边哈哈大笑…… 就在我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时，忽然又感觉到周围那种充满敌意的眼光。 拜託，我是受害者欸…… 我把头埋进课本中，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还在装没事的海羽，这傢伙真的是个恶魔。 ＊ 「喂，陆枫!你不觉得你太过分吗?」一个较强势的女生压着我身后的墙壁，恶狠狠地瞪着我看。 下课鐘响后，正想出去买个东西就被人强抓到教室后方的转角处，我看着眼前三个盛气凌人的女生。路旁即使有许多学生想凑热闹，但这股气势让路过的人几乎不敢多逗留，只得快步离去。 「就是嘛，你已经佔有了翼大人，现在连羽大人都要独占吗?」另一个女生帮腔说。说着说着眼角还带着泪水，好像我才是欺负她的人似的。 什么羽大人、翼大人的嘛，这些女生的眼光真的很有问题……我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而且这又是什么年代的威胁啊，又不是我妈咪那个年代…… 脑袋中浮现了以前妈咪分享过许慧阿姨的故事，听起来许慧阿姨年轻时也很呛辣呢！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温柔的阿姨，难道说，女孩年轻时真的要来一下争风吃醋才是青春吗？ 「喂！你是哑巴吗？我们在跟你说话！」有个女生重重的推了我一把，把我从幻想中推回现实，幸好我平常就有在运动，很快就稳住身体才没有摔倒。 「你们这样也太自我了吧，从来就不是我主动去靠近的呀。」我不甘示弱的抗议。「小翼是我的青梅竹马，也住在我家隔壁，从小一起长大本来就比较熟悉彼此。但海羽从来就不是我主动和他接触啊。」我努力解释着，只差没有破口大骂你们没长眼睛吗? 三个女生面面相覷，大概被我突如其来的气势给吓了一大跳，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话来反驳我。我哼了一声，我赢了。 「那你怎么解释刚才羽大人的行为?难道他会平白无故对你这么亲密吗?该不会你跟羽大人在交往吧?」站在最前头的女生开口。但这话我听完差点没昏倒。 先不论你们这么奇葩的思想到底从哪里来的，刚才的行为不论是谁看应该都觉得我是受害者吧?如果我真的在跟他交往，我还需要露出那种表情吗…… 说到底，这都是那个变态的问题吧…… 「既然这样，你们不是应该去问问你们的偶像大人吗?怎么会跑来质问一个被动的小女生呢?」我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三个没胆的女人，根本就是欺善怕恶吧。 「我们才没有这么厚脸皮呢，又不是你，还跑去勾引他。」女生们突然很骄傲的说着，还三个很有默契地看着对方。「对吧?」 呵呵……这下越解释越不清楚了……我无奈的看着这三个人，该说这是运气太好吗，碰到的男性友人都是帅哥……还是这根本就是种孽缘…… 「那我应该怎么做你们才不继续找我麻烦呢?」我叹了口气，无奈的问:「先说好，如果要我和他保持距离。我只能管好我自己，不能管到他。」 三个女生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好像根本没想过我会这么问似的。三个人面面相覷后，站在我前方的女生又开口:「反正不要让我们看到你勾引羽大人。」说完后，三个人大摇大摆的离去。 这几位小姐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勾引啊……我回头看了看那三个人的背影，叹了口气，真是有理说不清。 「你反应不错呢!应该要给你拍拍手表示讚赏。」海羽不知道突然从哪边窜出来，站在我面前笑着说。「不过你在心里偷骂我是变态这件事有点好笑就是了。」 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外加突然出现的脸。这剧情根本就像鬼片了吧。话说这傢伙为什么在这里?难道他不知道我就是因为他才让我连买东西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嘿嘿，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突然我的脸颊被一个东西冰到，我看着脸颊旁的东西，是柳橙汁…… 「感谢我吧，我刚刚去买的。」羽露出一脸神气的神情，我接过这瓶柳橙汁，想想他还真是贼。拥有知道别人在想什么的优势，就可以在这边装模作样。 「谢谢……」我默默接过他的柳橙汁，另一隻手伸进口袋拿出零钱放在他原本拿柳橙汁的手上。「谢谢你主动替我跑这一趟，然后，既然你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你就自己注意嘛，不要老是来找我。我还想好好的在这里过完高中生活欸。」 我转身要离开，突然感觉手臂被人抓住，我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就被拉回刚才的墙壁前。由于拉的人力气有些大，我的头直接敲到墙壁，我下意识的用手去摸摸疼痛的头，一隻手轻轻压在我身旁，而海羽的头也侧到我耳边。 「我从来没有在乎过其他人在想什么。如果因为我的关係造成你的困扰，那我也没办法。」海羽轻声地说，那个魔力般的嗓音又出现在我耳边。 他平常说话的声音就带着点迷人的魅力，然而这种声音若是放到耳边还夹带着呼吸的声音时几乎会让所有小迷妹们为他而死吧…… 「你这句话说的很自私呢。」我小声抱怨，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和他靠得很近，心脏跳动的声音清楚的传到我的耳里。抓着柳橙汁的手越握越紧，想克制自己心脏的声音。我只在心里偷偷祈祷不要有人经过这里，不然我想好好过高中生活的愿望会越越难达成。 「如果这样做可以让我跟你独处，那我应该每天这么做的。」他喃喃自语着，语气中似乎又带着点哀伤的感觉。 说完，他放下压在墙壁上的手，退回安全距离。将双手插进口袋里。我稍微抬起头，看着他蓝色的眼睛，那个眼睛很清澈，却又像藏匿了许多祕密般神秘。每次看到这双眼睛，彷彿看到大海般，令我着迷。海羽的表情带着点忧鬱，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还有点怜惜的感觉…… 「吓到了吧?」正当我还在惊吓状态时，他的表情忽然笑的很开朗，刚才的忧鬱彷彿是我在作梦似的。「这是我在图书馆的书里学到的，这样的告白好像会让女生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呢!」他拿出一本言情小说，在我面前晃啊晃的。 「看来你说的没错，书本真的是有趣的东西。」他嘻皮笑脸的说。 所以我刚才是被言情小说的剧情给耍了吗? 我傻眼的瞪着他看，我以为小翼已经够幼稚了，没想到这个人根本是白目到了极点……但此时我的心跳正如他所说的扑通扑通地跳着，所以我的吐槽根本出不了我的嘴巴。 「等等、等等，所以你刚才是在演戏?」我睁大眼睛瞪着他。 「不然你以为我真的想这么做吗?」他又想凑过来，我为我刚才的表现感到后悔不已，现在想想刚才表情一定超蠢的。 「不过我真的很佩服这些写故事的人欸，他们真的有经歷过这些事情吗?」他往后退了一步，好奇的翻翻手上的言情小说。 「我怎么会知道，那些都是别人写出来然后被出版的。」我耸耸肩，虽然我喜欢看书，但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 海羽翻了一阵子的小说后，露出一副『不懂人类在想什么』的表情，把小说收起来。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人类写的书很不真实，但他明明看得不亦乐乎…… 「既然会让你產生困扰，那我们在学校还是保持点距离吧。还有下次应该要跟着你的保鑣一起走的，虽然我知道你对自己的机智很有信心，但如果遇到坏人，还是会有危险的。」海羽笑着拍拍我的头，蹦蹦跳跳地走回教室。 「对我来说……目前会遇到坏人大概就是你了吧……」我努力掩饰自己的紧张和不知所措，但自己的心脏非常不安份的快速跳动。 老实说，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觉得头脑很混乱，感觉很像是生病了。一阵微风吹拂着，把树叶吹的沙沙作响，我闭上眼睛，享受着自然赠与的礼物，同时也希望可以忘记现实中发生的事。 我走回教室，默默的回到自己的位置旁坐下，忽然觉得刚才好像在作梦一般。 「小枫……你还好吗?」小翼转过头来看着我，表情凝重。 「我没事呀，只是去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了点事。」我笑着回应。眼角时不时会偷瞄向隔壁的海羽，而现在他正若无其事的预习等一下的内容，身旁照样有很多爱心光波射向他。 把柳橙汁随手放进书包，趴在桌子上。木头桌子传来阵阵的木头香气，配上窗外海浪的声音，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疲惫感…… ＊ 今天早上天气还不错，不过到午后就开始有点不太对劲了。同学们纷纷看着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水蓝色的美丽天空已经被一大片乌云给垄罩着，时不时还传来轰隆轰隆的打雷声。有些同学甚至在猜测今天是不是会提早下课。 「同学们，刚才村长宣布今天下午提早下班下课，请同学们赶快收拾好书包，尽快回家。」班导师走进教室后，第一句话就让同学们欢呼了起来。班导师拍了拍手，示意同学安静下来。 「另外，稍晚会有颱风经过，所以请同学们放学后不要再出门，尤其是不要靠近海边，晚上风雨会越来越大。好了，下课。」 老师讲完注意事项后，同学们便嘰嘰喳喳的边讨论边收拾书包，我拿起书包，开始收拾。 「小枫，我有事情跟你说……」小翼突然回过头叫住我，小翼的书包已经收拾好，表情严肃地站在我面前。 「喔……好，那你要等我一下，我收个东西。」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严肃的表情，困惑着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这么神秘。 我尽快将东西收好，走到教室门口跟他会合，这时多数同学都已经离开学校，毕竟都被警告晚点就有颱风了，大家当然是能赶快离开的就赶快离开囉。 「我好囉，小翼。」我微笑的来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却发现他一脸严肃。 他没有说什么，直接拉起我的手，往教室后面走过去。虽然现在已经没什么同学，但他还是谨慎的环顾四周，确认都没有人之后，才停下来。 「欸……你怎么了?」我看着被他拉住的手，轻轻晃了晃。 「你……对海羽是什么样的感觉?」他背对着我，手依旧拉着我的手臂。接着又是一阵沉默，我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嘿，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又……」好不容易从混乱的思绪中挤出几个字，他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双手抓着我的手臂将我压制在墙上，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许多。 为什么我今天一直在被壁咚啦……我想起小说里面很常出现的『壁咚』行为，对于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感到非常困惑，而在小翼离我这么近之后，我才突然注意到小翼的身高已经远远超过我了。而这样的身高差让我觉得很有压迫感。 「你……喜欢海羽吗?」小翼又再问了一次，这一次问的更直接。我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他抓着的力道越来越大。 「你在说什么啦?我没有喜欢他呀。」我开始感觉到有点慌张，不知道是因为突然意识到小翼是个男人了，还是对他现在的反常感到不知所措。我有些着急的想推开他。 「自从他来到班上之后，你整个人都怪怪的。」小翼说话的语气中带着点气恼和哀伤。「你开始会看着他发呆、和他独处后也变得很奇怪……」小翼越说越激动，身体的距离也逐渐拉近，对于眼前的小翼，我突然感到很陌生。 「小翼……你到底怎么了?你可以先放开我吗?」我将双手挡在两人之间，避免他一直接近，另一方面是希望他可以稍微冷静一下。他看着我防备的动作，突然发出苦涩的笑声。 「为什么……你可以让海羽靠你这么近……我就不行呢……」他喃喃自语。 「我没有让他……」我弱弱的反驳，但小翼打断我想说的话。 「我看到了。你被女生们拦住的时候，我感觉气氛不对，跟过去了。」 原来是那时候……所以说……那个时候的动作小翼都看到了? 「那你应该也看到，那是他一直靠过来吧……」我反驳。「跟你现在一样……」 「但你那时候，没有像现在这样……把手放在中间……」小翼的声音越来越沙哑，彷彿再多说一句就会发不出声音。「这样代表你比较喜欢他吗?」 他无力的放开了我的手，慢慢往后走。不知道为什么，小翼哀伤的神情和海羽有些神似，不，严格说起来小翼的哀伤更明显看的出来。 「等等……我不太懂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看着小翼慢慢往后退的样子，忽然有种感觉我如果不拉住他，就会失去他似的。 他看着我的表情，突然露出落寞的微笑。 「小枫，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短短几个字，让我着急的动作停了下来。我像石化一样站在原地，惊讶的看着小翼。短短几个字，让我的思绪全部停摆，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不知道是因为和小翼是青梅竹马，亲密到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是因为……完全没有想过他会喜欢上我…… 想起他和我一起玩闹的画面，我突然觉得那种纯真的友情好像已经消失了。眼前的鳞翼，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好像只有我，还停留在那个时候…… 「我觉得他喜欢你哦。」海羽的声音忽然像环绕音响似的出现在我耳边。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我有种理智线断掉的感觉。「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觉得我有读心术吗?」我原本没有打算说的这么狠，但第一句话一说出来，接下来的话语就直接溜了出来，想停也停不下来。 霎时，我发现我的世界似乎正逐渐崩坏，许多小翼和我从小相处的画面从脑海中闪出来，像投影片般一幕一幕出现。但是，当这些过去的纯真都加上了喜欢的元素后，就变得没有那么单纯了。 「抱歉……我以为你早就注意到了……」小翼懊恼的看着我，试图想安抚我激动的情绪。我推开他的安抚，在那瞬间，我才深刻的发现到，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活在纯真的过去中，但大家都长大了，不管是以前的同学，就连小翼也是。 想起他从小到大的体贴、还有他突然敏锐的观察力，以及那渴望我什么都告诉他的心情……难道这就是喜欢一个人会有的表现…… 如果真的是这样，假如小翼他一直都有在暗示我他喜欢我……是我自以为我们是青梅竹马才会把他这些行为都合理成像家人般的亲密…… 「从什么时候?」我像是想澄清自己是错的，想说服自己一切都只是我想太多。 「小枫……对不起……现在先不要谈这个。」小翼的语气听起来很紧张，但此刻我完全不想听他再解释。 「你告诉我啊!」我几乎是用哭喊的方式回应。 小翼懊恼的在我面前坐下来，看着我，闭上眼睛之后用一种我从没见过的眼神看着我。 「小枫，我从小学就喜欢你了。记得我小时候常被欺负吗?那时候唯一为我挺身而出的人就是你。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子……」小翼很诚恳、认真地回覆我。 听到他亲口证实后，我感觉到内心有个小块彻底崩塌了。一直以来，我都是用和兄弟相处的方式和小翼相处。虽然很多人来问过我是不是和小翼在交往，我却从来没有这种想法，而他也没有承认他喜欢我。 我以为小翼也是如此…… 「抱歉……我现在……想要一个人好好想想……」我看着眼前陌生的鳞翼，身体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碰触。以前是因为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还给他希望这么做就太自私了。 「早知道会这样，那还不如不要说出来……」小翼表情扭曲，我知道我伤害了他，但我现在没有多馀的心力去关心他。 鳞翼困窘的往后退了一步，我马上转身离开。现在的我完全不想再去想小翼的难过，我只想赶快离开这里。我几乎是用逃的奔出学校，村里的广播系统一直播报着颱风即将到来的讯息，但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来到平常会游泳的地方，我没有多想就直接把书包、校服脱下，迫不及待跳入海中。 在皮肤接触到海水的那一刻，一股透凉的感觉环绕着我，让我的心逐渐平静下来。现在的海流有些强，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会被带往更远、更危险的地方，我紧紧抓着岸边的礁岩，双脚踩在离海面最近的礁岩上，不让自己被海水冲走。 身体在沁凉的海水中逐渐适应海水的温度，我脑袋的思绪也逐渐清晰。看着现在有些波涛汹涌的海面，浪一波接一波高涨，忽然有种如果这种时候摔进海里大概也没人知道吧的念头。 突然，一阵较强的海浪从我旁边袭击而来，浪打在我抓着的岩石旁，而我抓住的地方就这么刚好的被这股浪给击碎。我的身体因为没有及时抓住另一块岩石，就这样被下一波海浪给吞没。 等我再度浮出海面时，虽然距离岸边不远，但也超过了岛上认知的安全范围。我快速判断了一下方位，尽全力向岸边游去，但海浪的速度比我想像的还要快速，游了很久，还是没有回到安全范围。 这下糟糕了，我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逐渐消逝，但不管我怎么往前游，海流总是会将我往反方向捲过去。此时，我身旁的光线被一个庞大的影子给盖住，我回过头，看到大概有两层楼高的海浪正朝着我席捲而来，下一秒，我就被浪给吞噬，身体被重重打入海中。 海水从我的鼻子、嘴巴进入身体，窒息的感觉让我感觉到死亡离我这么近。在恍惚之间，我彷彿看到一条闪闪发光的尾巴从身旁经过，本来想确认那到底是什么，但下一刻，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第五章 造访 眼前又出现了平静的海面，温柔的黄红色夕阳垄罩着整个海面，而我站在沙滩上。我环顾四週，这个海滩不是我熟悉的岩岸，而是柔顺的沙岸。 我看着脚上的沙子，蹲下去细细捡起一把沙，细小的沙粒从我的指尖往下滑，刺刺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我突然想起，这片沙滩是出现在我梦中的沙滩。我和母亲一起看海的地方…… 但是为什么我在这里?我不是在大海里被海浪捲到海里了吗? 正当我困惑时，有个清纯甜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妈妈，我以后想要去看看海里的世界。」 我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年幼时的我，身旁的母亲看起来也年轻了几岁。而她就像在梦中般温柔，轻轻抚摸幼年时的我的头，微笑的说:「你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的!」 年幼的我听到这句话后，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看着她们的身影，明明就是我熟悉的人，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陌生。 突然间，明亮的画面瞬间转变成深色的，我再度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身在大海中。沙滩已经不见，脚底下的沙子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海沟。此时一股海水涌进我的口鼻，咸涩的感觉充斥着我的体内，我着急的想往海面上游，却徒劳无功。 就在此时，我看到了一条美丽的鱼尾朝我这里靠过来。 那是一条漂亮的湛蓝色鱼尾，上半身看起来是人的模样，虽然看不清楚他是谁，但他又散发出熟悉的气息，好像我们早就认识。 他温柔的将我扶起，嘴唇贴上我的唇，下一秒，我眼前的景色逐渐模糊，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我面前…… ＊ 我再次睁开双眼，眼前看到的是一面用石头打造的墙。看起来这里应该是某个石窟吧……还是说……这里是天堂? 突然，我看到有一条鱼从眼前晃过，我惊讶的瞪着牠。牠似乎不怕我似的，自顾自的离开。我看着牠的身影，快速起身。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很奇妙的地方。 四周都是用石头打造的，看起来是一个房间的样子，然而鱼、螃蟹等生物却可以在空中飘浮。不……正确来说他们不是在空中飘浮，而是在海里游泳。 在釐清自己到底在哪里后，发现自己身下是一座柔软的水床，我好奇的戳戳它。在压下去的时候手指感觉像是摸到水一样，还可以伸入床的内部，但手指离开后被手指戳出的洞就密合为原本的模样。 我惊讶的一直戳着水床，原来水也可以弄成这个样子，虽然这应该不符合水的型态……但眼前的景色依然让我感到兴奋不已。 玩够水床后，我站起身来，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因为在水里而浮起来。但是当我跳起来时却又不会像在陆地上一样受到地心引力的影响。我在房间里好奇的走来走去打探着，同时确认自己真的是身处在水里。 我来到窗户旁，看着窗外的景色，我马上被这一幕深深震慑到。窗外是一大片村庄的模样，到处可以看到像山一样的岩石在周围环绕着，鱼群也自由自在的在眼前游来游去。 我推开窗户，发现自己也身处在一栋建筑物里，推开窗户后更加明显的感受到海流的方向，但这时的海流就像微风一样舒服。让我觉得惊讶的是明明海面上是狂风暴雨，但海面下似乎很寧静，让我再一次被大自然的奥秘深深吸引。 「玩够了吗？」一个声音出现在我身后，吓得我连忙转过身。 海羽站在门边，眼神冰冷的看着我。与其说他是站着，倒不如说他依靠在门边，因为他的下半身并没有腿，而是修长的鱼尾。 「你到底在想什么？不是都说有颱风要来了，居然还下水游泳？要不是我刚好看到，你可能真的就死了。」他不悦的抱怨着，游过来将我刚才开啟的窗户关上，再回过头来瞪着我看。 我才回想起自己在失去意识前，看到的巨大海浪。 「原来那不是梦……」我喃喃自语着，摸了摸自己的头。惊讶的发现我现在什么氧气罩都没有戴。我惊讶的对着我自己的脸摸来摸去，海羽则是一脸好像看到笨蛋一样的看着我。 「真的说你是笨蛋，你还不信。我刚才都说了，是我救了你。」他游过来拉住我的手，我歪头看向他，完全不明白他话语中的意思。 「谢、谢谢你……」我先是礼貌性的道谢，下一秒则用好奇的语气问:「可是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救了我，我就可以不用氧气罩在水里呼吸?」 下一秒，我的头就被他狠狠的槌了一下，那个疼痛的感觉跟在陆地上真的一模一样，不过海羽的表情羞红，让我觉得他是不是生病了。 「我都说我救你了……你不是说你看过童话?人鱼救人的方式就只有一种啦……」他结结巴巴的说着，但说的话还是让我摸不着头绪。 童话故事里的人鱼公主救王子时是将他带到海面上呀……但是我现在是在海里啊…… 脑海中突然浮现了梦境的最后，那个带着亮丽鱼尾的影子将他的嘴唇贴上来…… 咦?!!!咦?!!!我瞪大眼睛看着海羽，而海羽此时的脸就像是做了什么害羞的事般娇羞(?!)然而那个娇羞的表情就好像……我突然明白到他脸红的原因，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所以……你?!!!!」我大叫，真不敢相信我的初吻就这样被人简单的夺走了。 「那是不得已的!」他马上澄清，好像很怕被误会是奇怪的人。「人类得到人鱼的吻可以拥有暂时在水中自在呼吸的能力，那就像你们的人工呼吸一样自然啦!」虽然他说的很自然，但语气中显然还是带着点慌张的感觉。 他这反应让我忍不住噗哧一笑，原来他也有这么慌张的时候。没想到笑声一出，之后的反应就像连锁反应，停也停不下来。奇怪，我今天好像一直遇到停不下来的事情欸…… 海羽看到我笑了，感觉也没那么紧张了，只是脸上的红润依然没有退去。 「所以，你这个时候还要下水到底在想什么？」他故作镇定地问。 「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我想要放松心情。」我想起在学校和小翼的对话时，心情突然像石头般沉重。虽然那时逃跑了，不知道后来小翼有没有平安回到家里。 但他可是村长的儿子呢，如果他不见了一定会引起眾人关注，我想是不要紧的。 有隻手忽然凑过来把我拉到窗前。再一次把窗户推开，海流就像风一样吹了进来。 我不敢相信的站在窗前，明明是在海里，但能享受着风的舒适，还能正常呼吸。让我差点忘记自己身处在海底。 「想要聊聊吗?」海羽盯着我看，从他的眼神看来他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跟一个会偷窥我心事的傢伙聊聊吗？我想应该不用吧。」我吐吐舌头。 「随便你，不想就算了。」他赌气似的把头一撇。我看着他那近似小孩般的举动忍不住摇摇头。 「我只是不知道现在到底应该要怎么办……」我脑中一片混乱，虽然知道现在只是逃避，但总有一天还是要面对这件事。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就有些沉重。 「人类还真麻烦。」海羽坐在窗沿上，看着外面的景色，问着:「要不要去逛逛？当作抒发情绪。」 「可以吗？这里不是你们的地盘？」我瞪大眼睛，我以为我需要很隐密的躲躲藏藏，毕竟我可是被一种科学家们都想找到的神秘物种获救啊。 「你太有想像力了，我们才没那么值钱，更何况这里才不是只有人鱼，这片海域很多人类都来过了。」海羽往后一个空翻，趴在窗沿上。「再说，你不是想到海里看看？」 这傢伙该不会也窃听我的梦了吧……虽然感觉有点被冒犯，但比起生气，我更好奇他的生活。 「那你怎么没有被发现。」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们会保护自己?你看到窗外那片残屋破瓦了吗?」他指向不远处的那堆残垣瓦壁。「其实那里也有少许的人鱼在里面生活，但是没有进入到里面是看不到的。」 我静静的看着那些破旧的石堆，远远望去还真的是看不到有生物的跡象。 「但是我必须先提醒你，看到人鱼不要一直盯着他们，不然他们会以为你要抢他们的家。还有，不要对任何人透露这里的方位。」海羽滔滔不绝地提出禁忌，认真的模样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说到底还是有很多规矩要遵守嘛。你们对那些海洋生物也是这样约定的吗?」 「牠们哦，不会啦。都是生活在海底的生物本来就会和平共处，只有像你们这种外来种才需要有条件遵守啦。」海羽的话里完全透露出他对人类的不信任啊。 「既然这样你干嘛还带我去逛?」我喃喃自语着，结果又被他拍了一下头。 「到底要不要去嘛，不去拉倒。」 我向上蹬了一下，游出窗外，这种难得的机会我当然要把握啊。 ＊ 海羽带我一路往深海的地方前进，我不知道这里距离海面下潜了多深，也不知道这里离海羽的住处下潜多远。但海羽家还可以看得到阳光，越往下就越不清晰。尤其是现在海面上是暴风雨，更没有阳光可以照射进来，我只能被海羽带着游，完全不敢松开手。 「我以为你很大胆，结果居然这么胆小。」海羽感觉到我紧紧抓着他的手，忍不住笑了出来。 「因为我看不到路啊……」我为自己辩解。 「阿，对齁，因为你没有『眼睛』。」海羽的声音像是猛然想起一般，儘管这句话依旧让人很生气。 他游到我身边，用双手遮住我的眼睛，口中喃喃念了几句咒语后，放开手的瞬间我的眼前变得非常清晰，即使没有光也可以看得到眼前的东西。 但是随即失望的是，这里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五彩繽纷，空荡荡的感觉更让人有种寂寞的感觉。 「这里因为没有光，不会有太多的热带鱼、其他小鱼在这里生活的。」海羽介绍着。「这里反而要小心会不会有鯊鱼，不过鯊鱼通常在不饿的时候不会理我们就是了。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好玩的。」 海羽拉着我继续探险，虽然这里没有像平时一样看到那么多的生物，让我有些失望，但未知的世界也让我有些好奇。我看着底下偶尔会经过一些巨型章鱼、上面也会时不时游过类似鯊鱼之类的生物，忽然发现人鱼在这种环境下的确是渺小的。 我们在一块大岩石前停了下来，岩石上有许多青苔，目测的话感觉比台北101来得巨大。我看着这块大岩石，中间似乎有些许的裂缝。海羽将手轻轻放在岩石裂缝上，嘴里喃喃自语着一些神秘的语言，我感觉到岩石底部剧烈的震动，岩石也慢慢往两旁移动。中间的裂缝形成一道类似门的模样，里面还隐隐约约透出了光。 「海里居然有这种地方……」我看得瞠目结舌，想起了阿里巴巴故事中的奇幻石窟，里面该不会也藏着什么海底宝藏吧。 「笨蛋，这里有比宝藏更有趣的东西。」海羽笑着说，拉起我的手，往裂缝门穿了过去。已经习惯外面光线的眼睛，又再次不适应眼前的亮度。 等到适应了之后，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令我为之惊叹。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尖塔，看起来是由偏绿色的石头建造而成的，旁边有几座较矮的建筑，也同样是由绿色石头建造的，以巨大尖塔为中心围绕着。这副景象让我想起了克鲁苏神话中的拉莱耶城，看起来极为典雅，却又带着点神祕的感觉。唯一让我感到不舒服的地方是，这种绿色让我想到呕吐出来的胆汁，想起来就觉得有些噁心。 虽然这里的建筑很壮观，但我看来看去都看不到有生物的跡象，难道海羽只是想带我来看这座建筑物? 「这里是……」我看向海羽，他没有说话，只有用眼神示意我再继续观察。 我把视线转回古城上，不久后，我看到有生物出入的跡象，让我惊讶的是，那些生物都是人鱼。我看着最少有上百条人鱼在这座古城中穿梭着，他们优雅的摆动着美丽的鱼尾，在这座神秘的建筑物中穿梭着。 海羽凑到我身旁，我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完全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地方。一个人类还探究不到的秘密基地。 「这个地方够有趣吧?」海羽好奇地盯着我瞧，我则以非常好笑又惊讶的蠢样回报给他。至于我为什么知道我现在的表情很蠢，因为海羽看到我的表情后马上捧腹大笑着说真蠢。「欢迎来到我的故乡。」 我傻楞楞的瞪着眼前的景象，这里就是……人鱼的家? 「喂，给点心得吧。我可是冒着可能被人类发现的风险才带你来看看的，不要只会摆着蠢脸啊。」海羽终于停止了笑。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看着这神祕的地方，的确这地方若是被人类发现了，应该会不得安寧吧。 海羽翻了翻白眼，我才想起我好像问起这件事很多次了。「因为我相信你。」他沉默很久后，以非常确定的语气说。 说完，他马上拉着我往古城的方向前进。一路上都有人鱼在一旁穿梭，虽然他们都投以好奇的眼光，不对，或许那个眼光不是好奇的……那个眼神看起来像是要把我给吃了似的，而且还不停的使用我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着。我连忙暼开对到眼的视线专注看向前方。 「刚跟你说过了，你盯着他们看他们会以为你要侵犯他们的领域。」海羽小声的提醒。 「他们一直都是这么防备吗?」我好奇的问。 「当然不是，那是因为我带你回来的关係。别忘了你在这里可是外来种。不过他们不会攻击你。」海羽哈哈大笑，瞬间我马上领悟到我又问了个笨问题。 「而且因为我带着你啊，我们无条件相信伙伴。再说了，如果你不问些蠢问题就一点都不像你了。」海羽听到我脑海中的懊恼后，拍拍我的肩膀边介绍着，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伙伴的信任与骄傲。 「你的意思是我只会问蠢问题？」我有些埋怨。 「任何人到这里都会问吧。」海羽耸耸肩。「毕竟这里不是你熟悉的环境。」 接着他滔滔不绝的介绍着人鱼的一切，包含他们的族群是如何生活的、他们的部落规则等等，我听着他的介绍，也开始对这神秘的种族感到有兴趣。 「怎么样？这里的环境比起陆地上那些书中的乌托邦还棒吧？」他骄傲的问。 「你怎么老是要跟书比较？陆地上的人在传递知识可不是只有书而已呢！」我不禁翻了个白眼。 「但真正能够永传且出错率不高的知识传递就是书了吧？这么比起来我想我们的方式还是比较有效率且环保。」他吐吐舌头，我终于忍不住敲了敲他的头，果然跟高智商的生物相处都很累，虽然我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是高智商就是了。 绕了一圈后，他停在某一栋小房子前，他翻开门前的石头，拿出一把生锈已久的钥匙，把门打开。屋内一片漆黑，海羽率先游了进去将手心摊开，念了一串咒语后，蓝色的火焰便凭空出现在眼前。 「请进，虽然这里我很久没回来了，到处都是青苔。」他把蓝色火焰放置在一个盘子上使它燃烧，屋内瞬间灯火通明。 我好奇的游了进去，屋内大概只有十张榻榻米的大小，有点像日式的房间。中央有一张桌子，桌前摆放了一张照片，照片中有两隻人鱼，一隻比较年长，看起来很慈祥。但我却觉得那张脸看起来很眼熟…… 「这是以前教育我的大人，因为人鱼出生都是从贝壳诞生，所以每隻新生族都会配一位大人。」海羽解释。「只是他后来决定要去陆地，之后就没有再回来了。」 「海底也有照相机吗？」我好奇的问。 他指着照片中的小人鱼，说：「我也不知道，因为我当时才刚出生几天而已，所以对这张照片的由来没有研究过。我记得那位带我的大人说，那时候人鱼和人类还算友好，这张照片是拜託某个人类替我们拍的。」 他看着照片中的男人，忽然陷入沉思。 「人鱼可以选择到陆地上啊……」我环顾四週，好奇的问。 「可以啊，我们很开明的，只是要交出魔法就是了，谁叫你们这么笨。」海羽把照片放回桌上。 「你刚才说这里是你的家……那你为什么没有住在这里?」我想起原本醒来时的小房子，好奇的问。 「笨蛋，我那是在出差。不然这里离陆地这么远，我每天往返超累的欸。」海羽再一次拍拍我的脑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到这里的关係，虽然他一直都是这样和我互动，但我感觉和他的距离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又靠近了点。我们离开海羽的房子后，大部分人鱼也不再继续对我投以警戒的眼神，开始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但没有人会主动来亲近我，只是远远的观望。 「外面的风雨应该也差不多快结束了，我带你去见海巫，通报之后再带你回岸上。」他拉着我的手，鱼尾用力一蹬，我发现我的速度就像搭车般快速。从来没有感觉到这种速度的我下意识的紧紧拉着海羽的手，深怕放掉自己就会和他走散。 我们逐渐离开这些矮小的建筑，往尖塔的方向前进，我回头看着那些建筑，内心竟然涌起一股不捨的感觉，我为我自己的浪漫感到好笑。 「这些……都是你们做的吗?」我将头转回，看着巨大的尖塔，好奇的问。 「怎么可能，这些是人类建造的。只是遇到某些原因而沉入海中，我们只是拿来借住而已。」海羽解释着，速度依然没有慢下来。「但时间久了，这里当然就变成我们的地盘囉，反正没有人赶我们走。」他笑笑地说着。 「人鱼也有拥有土地的概念吗?」我惊讶的看着他。海羽则回敬我一个白眼。「你问题还真多……还有不要以为只有人类才有这种概念好吗，很多动物都有占据地盘的概念，毕竟在这个世界上生活，没有地盘就等于没有势力。」 「别生气嘛，这可是一堂很宝贵的课程呢!毕竟真实生活中很少有人见过人鱼呀。」 「如果被你们人类发现了就惨了，我们大概会被抓去做实验。」他嘲讽似的语气让我有些不服气。 「既然这样你还自愿来当人类的实验品跑到陆地上，不怕被抓去做实验啊。」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简短的回应。「我觉得人类和人鱼应该要多点认识。」 既然这样就光明正大的交流啊，我内心抗议着。 海羽再一次回头瞪我一眼，我朝他吐吐舌头。但他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往尖塔的方向游去。 那座尖塔从远处看时距离这些小建筑不远，但实际上要到达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到达尖塔的下方时，海羽指着尖塔的某块突起的岩石，说:「这座尖塔主要是给皇族的住所，里面有许多法力，不能随便进去。而那块突起得岩石是海巫的神庙。」 介绍完后，我们两个往上一瞪，开始往尖塔的顶端游去，不知道是不是海羽给了我人鱼的呼吸，我完全感受不到水压的困扰，游起来非常轻松自在。看着那些人鱼自在的模样，我突然羡慕起人鱼的生活。 「如果可以生活在这里好像也不错呢!」我喃喃的说着。 「笨蛋，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人鱼的生活可是很残酷的。」海羽摇头叹气着。 到了岩石上，海羽的速度明显放慢了点，我的手刚碰到平坦的岩石上时立刻扬起了一些灰尘。 「我们快到神庙了。」海羽严谨的说。「每一个来过这里的人都需要见过海巫后才可以离开。」 「是为了确保不被发现吗?」我好奇的问。但海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一直往眼前的石柱前进。我见他没有回应，我也不再多问什么。但对眼前的景色莫名的感到不安。 来到石柱前，海羽提醒这里开始需要双脚踩在地上，自己也改成直立的方式前进。我听话的採用站立的方式站着，在双脚碰到的上的瞬间，我清楚感觉到这里和陆地一样，被地心引力影响着，我惊讶的看着地上。 「你又在惊讶什么?」海羽看着我，虽然感觉有些无奈，但又想知道我的想法。真是个矛盾的人。 「我只是感觉这块岩石上的感觉有点像在陆地。」我喃喃的说着。「海里不是无重力的吗。」 「关于这个我也不知道耶，从我出生以来这里就一直都是这种感觉了。我也是到陆地上后才发现这里的重力和陆地是一样的。」海羽摇头，「大海中真的充满了许多未知的事情。所以才有海巫的存在，海巫可以和大海沟通，以免我们破坏了大海。」 我们边说边往前走，经过不知道几个石柱后，眼前看到的是一个破碎的神庙，虽然有一半看起来已经破碎不堪，但它仍然屹立不摇的站在那里，没有倒塌的跡象。 正当我还在欣赏这座神庙的外观时，眼前的神庙亮起蓝火光，四周的石柱间也跟着亮起蓝色火光。不知从哪里传来有如念经的呢喃声。 「海巫要出现了，等等见到之后要以敬拜的模样见他。」海羽在一旁提醒着。 什么是敬拜的模样啊…… 我内心才刚浮现这个问题，原本还在远方的呢喃声逐渐靠近。我惊吓的环顾四周，明明四周都没有人声音却越来越近……而此时海羽对着神庙的方向低下头，上半身呈现接近四十五度的角度，下半身则是保持笔直，只有鱼尾末端朝着后方，我猜这应该就是他说的敬拜的模样吧。于是我也跟着海羽一起对着神庙敬礼。 忽然呢喃声停止，我偷偷将头稍微抬起，眼前的神庙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半脸缠着绷带，白色长发的人鱼。虽然他的半脸被绷带缠着，但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他的杀气，在他面前，我感到不寒而慄。 「真是意外的访客啊……」海巫开口。海羽才将身体挺直，正眼看着他。 「海巫大人，这位是我刚从暴风雨中救回的人类，她叫陆枫。」海羽替我介绍着。被点名的我连忙向海巫点头示意。 海巫用他锐利的眼神打量着我，眼睛忽然若有所思的瞇了起来。下一秒，他从距离我五步远的地方瞬间来到我面前，他捏起我的下巴，我才清楚看见他眼睛的地方并不是眼球，而是两个黑洞，从黑洞中，露出黄色的光芒。在黑暗中透出的光让我感觉到他的意图并不友善。我的身体不知不觉的微微颤抖。 「真是意外……一个人类，怎么有办法在水里呼吸呢?」他查觉到我的身体在颤抖，露出浅浅的微笑。同时提出问题，这个问题彷彿在问我，实际上是问旁边的海羽。 「这……」海羽脸又不自觉的红起来，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海巫放开我的脸，来到海羽的面前。下一秒，海羽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柱束缚住双臂，整个人被吊到空中，海巫慢慢上升到他面前，语气严厉的说:「你应该知道……海城不容许人类进入……为什么还要把她带回来?」 「请……请您原谅……」海羽被水柱的力道束缚的有些痛苦，我看着他白皙的手臂逐渐变成青色，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感觉海羽现在应该很痛苦。 我想救他，毕竟他是为了救我才会面临这样的困境。 「海巫大人，请您听我解释。是我好奇海羽的世界，才要求他带我回来的。所有的惩罚应该由我承担。」我一时情急下脱口而出。海巫和海羽都惊讶的回过头看着我。 「笨蛋，这不关你的事……」海羽话说到一半，明显又被水柱的压力压得更紧，紧到他说不出话来。 「你说要由你来承担?你打算怎么承担?」海巫歪着头看我。似乎对眼前的发展很感兴趣。 我吞了吞口水，其实我脑袋中也没有想法。我只是很单纯的不希望他受伤。所以被这么反问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海羽是为了我才打破规矩，所以不应该由他受罚。」 海巫把头转回去看向海羽，又看看我，似乎在斟酌我的提议。我看着海羽手臂发青的部分又逐渐白皙，他扭曲的脸也稍微缓和一些。海巫双手一挥，束缚住海羽的水柱便放开海羽，海羽又重重的掉下来地面，我连忙衝过去扶住他，避免他摔伤。 「人鱼和人类向来保持着对立的关係。一直以来，人类一直往海里鑽研，一直很想挖掘出海底的秘密，甚至也包含了未知的海底种族。而人鱼，一直保护着这些海底生物不被人类发现，也保护了自己。」海巫慢慢从空中下降下来，阴沉的语气让我又再次感到不寒而慄。 「你这人类很难得，愿意牺牲自己来拯救我们，这实在太神奇了。通常人类来到海城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死亡。但是这次我破例，让你有两种结果可以选择。一种是成为人鱼的一份子，终身不得回到陆地；另一种，忘记海城，且发誓永远不再回到大海。」 他说完后，看着我。「选择一个吧，人类。你要成为我们的一份子，还是要忘记一切?只是你之后就不能再回到大海。」 我愣了一下，忘记海城这件事是小事，但连最喜爱的大海都要捨弃，我的内心突然犹豫了起来。 「海巫大人，您可以再考虑一下吗?」海羽听见我内心的犹豫，他向海巫询问。但我确定，海巫也同样听得到我脑海中的声音。 「规定就是规定，不能退让。」海巫说。「再说，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到海里看一看吗?这是一个机会呢!放弃了这次机会，以后就没有第二次囉。」海巫看着我，温柔的说着。 他的语气很温柔，但我却非常惊讶，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件事?我脑海中浮现了小时候和妈妈在海滩的场景。那时大海的浪声对现在的我来说依旧记忆犹新。 「人类，你要知道。大海，无所不知。」海巫耸耸肩，似乎觉得知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此时，我突然想起了当时母亲的表情，带点遗憾又有些欣慰的复杂表情，对我说着: 你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的! 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妈妈的表情让我犹豫，我低着头沉思几秒后，下定决心。 「我知道了，海巫大人。请您消除我的记忆。」我眼神坚定地看着他，海巫眼睛中的黄色光芒瞪大了一点，但随即变回正常的大小。 「你确定吗?」海巫问。 我点点头，同时看向海羽的方向。看着他湛蓝色的鱼尾，那个曾经让我着迷的鱼尾，或许是最后一次看见了。 「虽然有些可惜，不过，我还是想回到陆地上。」我坚定的回应，海羽则慢慢退后，表示尊重我的决定。「毕竟我是人类。」 「好吧，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海巫说，嘴里开始喃喃自语些我听不懂的语言。紧接着，我感觉到我的头好像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包围住，于此同时，脑海中有好几幕画面闪过我眼前。第一次和海羽见面的画面、自己享受大海的画面、海城的景色、以及暴风雨将我淹过的画面，这些画面一一闪过，但最后一个画面却是我不曾见过的，那一个我既陌生又熟悉的背影，他背后散发着闪耀的黄色光芒，我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但从他的身形可以看的出来，他是人鱼。 我的视线逐渐模糊，就在我即将失去意识时，我彷彿听到了有个声音对我说: 永远不要再回来大海了，不然，你将会失去你所拥有的一切。 第六章 变化 睁开双眼，看着天花板上熟悉的米白色壁纸，窗外吹来阵阵的凉风，冷颼颼的拂过我的肌肤，我才意识到，天气已经逐渐转凉了。 我爬下床，披了件外套，站在窗户旁发呆。熟悉的海鸥叫声、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除了这些优雅的自然声音外，还多了份吵杂的声音，我不知道那声音从哪里来，只知道这声音让我的耳朵有些难受。我关上窗户，隔绝外界的声音，回过头看着桌上父亲的照片。 照片中是一个男人将手搭在一个大约四岁的小女孩肩上，脸上掛着爽朗的微笑。虽然这张照片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摆在这里，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才特别仔细看照片的样子。 「早安，爸。」我轻声地对着照片喃喃自语。 「小枫，你起床了没有?下来吃早餐囉。」楼下传来妈妈的呼唤。我随意应了一声，换好衣服后再回头看了一次父亲的照片，我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特别想看看爸爸的模样。 仔细想想，我对爸爸几乎没有相关的记忆，我只知道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出海，后来就没再回来了。但爸爸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也几乎没有印象。让我更不解的是，妈妈很少提起爸爸的事情，家里却到处都有爸爸的照片。渐渐的，我也学着不去过问爸爸的事情了，或许总有一天，妈妈会主动告诉我爸爸的事情。 我下楼来到厨房，厨房桌上照常摆了吐司和牛奶，咖啡的香气充斥着整个厨房。我把书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手拿起吐司默默的涂上奶油。 「你今天状况怎么样?」妈妈端着咖啡，温柔地问。 「今天也很好。」我说。从我溺水以来，每天早上妈妈都会这么问我。 距离溺水至今也过了两个月了，身体早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但妈妈还是向学校多请了一个礼拜在家休养，到今天终于可以去学校了。 「你确定可以去学校了吗?」妈妈又问。 「放心啦，我也只不过是忘了那段时间的记忆而已。」我咬着吐司，故作轻松的说。 回想起那时的情况，我只记得经过一阵子的沉睡，我才终于睁开眼睛，但我昏睡多久我没有概念。我记得耳中传来好几种声音，有救护队此起彼落的问话声、小翼在我旁边哭哭啼啼的声音，还有母亲温柔的抚摸我的头，对我说:「回来就好。」 但是当救护队问到为什么我会在颱风天去海中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瞥见小翼复杂的神情，我便声称我不记得了。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妈妈彷彿没听到般喝着咖啡，我走过去开门，看到小翼站在门口对着我微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你要去学校的日子吧。」他说。 「是没错，但现在才六点半，我还在吃早餐……」我打量着他。虽然我更想问的是为什么他那么早就跑来。 「那没关係呀，我等你吃完早餐，我们一起去上学。」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好像他本来就打算这么早来等我。 我尷尬的点点头，正准备关上门时忽然觉得把他一个人放在门口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他还是以前那个小翼，但现在我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所以感觉有些彆扭。小翼应该也察觉到了，但他还是执意载我回家休养后每天放学后来我家跟我聊天。 「妈，我可以让小翼进来家里等吗?他等一下要跟我一起去学校。」我朝屋内大喊，妈妈应允后我把门拉开，示意小翼进来等。他几乎不等我把门整个拉开就直接往屋内走去。 我带着小翼回到厨房，小翼客气地向妈妈打招呼后，妈妈亲切的问他是否吃过早餐了，他把书包放在我的书包旁，坐在另一张椅子上。 「我吃过了，我只是来等小枫上学的。」他礼貌地笑笑。 「干嘛那么早就跑来家里等啊。」我小声嘀咕着。 「因为我怕有人又一大早就往海里跑啊。」小翼对我吐吐舌头，然而我觉得他的话中有话，朝他狠狠的瞪了一眼。 「对小翼别这么兇，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妈妈打断我们的谈话，示意我收敛一点脾气。从我获救后，救命恩人这个词早已被不少人提醒过了。 据大家说，小翼在目睹我落海后，第一时间就直奔海防局求救，但那时海上风浪太大，海防人员没办法出海救人，小翼就站在海边，直直地盯着海水看，等浪变小后就马上通知海防人员，自己则来往于各个海岸。因为有小翼积极的寻找，才能在我被冲上岸的第一时间就找到。 「你都不知道你当时可把我吓坏了。」小翼也附和道。「幸好岛上的人都积极的在找你，不然不知道你还要泡在水里多久才会被发现。」 他优雅的拿起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给他的咖啡，小口啜饮着，当我认出他杯中的液体时我简直不敢置信。 「为什么他可以喝咖啡。」我看着他装模作样的动作，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烦闷。 「因为小翼已经是大人了呀，他表现出了他的成熟。」妈妈嘴角忍不住上扬，小翼也赞同的点点头，我完全相信妈妈此时就是故意让小翼喝咖啡来影响我情绪。 结果很明显，我就被刺激到了…… 「但这是两回事吧……」我嘟嘟囔囔的碎念，拿起装有牛奶的杯子，负气似的咕嚕咕嚕喝光。收拾一下餐盘后，拿起书包直直往门口走。 「路上小心啊。」妈妈在后面说着，我头也不回地应允了一声，踏出家门。 ＊ 走出家门后，我回头瞪着小翼。小翼从容的关上我家的大门，露出灿烂的微笑看着我，看到他嘻皮笑脸的样子就让我觉得生气，尤其在他当着我的面喝着我妈给的咖啡，这点让我更生气。 「好啦我们快走啦，等等路上买一杯咖啡给你嘛，不要生气了。」小翼看到我依旧鼓着脸，主动走过来拍拍我的肩想让我消气。 「你明明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我依旧不能释怀，这可是我活到现在唯一的目标呢!在家里喝咖啡对我而言，等于是妈妈认同我的成长，这跟买咖啡来喝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会的、会的，总有一天你会如愿的。」小翼的灿烂笑容逐渐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真的表情。他拉着我的衣袖，拉着我走向学校。 ＊ 秋天的风除了有点微凉外，还有种特殊的魔力，彷彿可以将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吹落地面似的。每每在秋天时走过树林道，总是会被忽然的落叶风景象所吸引，而当自己被落叶包围时，意境又有所不同。 仔细想想，我好像也很久没有对这条树林道这么有感觉了，虽然每天都会经过，但往往是匆匆一瞥，从来没有想过这条道路上其实充满了美感。我情不自禁蹲下来捡起一片落叶，拿在手上把玩着。 「我都不知道你也会开始玩起落叶了。」小翼带着古怪的神情看着我，一副我又发神经似的模样。 「你不觉得秋天的落叶很美好吗?这种优雅又带着寂寥的感觉，好像很适合写诗呢!」我看着头顶的大树，原本茂密的大树现在树叶也只剩一半左右了。 「你别以为突然装文青就表示你长大了。」小翼吐吐舌头。「再说了，你以前才不会去在意树上有什么顏色的叶子之类的。」 「才没有呢！我也是有在欣赏陆地上的风景的呀。」我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是看着树叶，看着它的纹路、它的顏色有边黄有边黑的，虽然顏色不怎么好看，但却一点也没有不协调的感觉。 「但你几乎没什么在思考啊，你满脑子都是大海啊，如果问你大海里的鱼群你应该就会滔滔不绝的说很多了。」小翼耸耸肩，逕自走到前面的早餐店买咖啡去。 我因为刚才小翼的话语而将思绪从叶子拉回现实，小翼说的没错，一直以来我嚮往的都是大海的样貌，从来没有认真地去看过陆地上的景色，更不用说要去看到这世界的美了。 「小枫……我想知道，那天的事情，你真的不记……」小翼的声音断断续续，但还没说完，又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你现在才发现秋天落叶的感性未免太晚了吧。」有隻手臂直直的撞击我的头壳，我吃痛的转过身时看到那双蓝色眼睛正盯着我看，一时间让我有点措手不及，感觉到脸颊又不争气的红润起来。 「早啊，陆枫。你今天开始上学了？」海羽温柔的声音出现在我耳旁，忽然他再次移动他的手来朝我的头发上摸去，我的脑袋还没从断线的回路中又再一次受到衝击，只能笨拙地闪躲。 「喂你!怎么对才刚经歷过生死关头的同学动粗呢!」小翼不客气的瞪着海羽看，海羽拿起我头上的树叶，朝小翼挥挥手。 「你反应过度了保鑣，我只是要拿这个而已。」海羽调皮的摇摇手上的叶子。 「你要知道她现在的头可是非常脆弱的，虽然医生没有检查出她脑袋有问题，但她已经够笨了，还被你这样敲她岂不是更笨了吗?」小翼嘟嘟囔囔的说着。 什么？！我以为你是要护航欸！ 海羽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接着对我露出诚恳的表情。「这点我倒是没想到，这我真的要跟你诚心道歉，免得到时候你青梅竹马要把这件事怪罪在我身上了。」 看着海羽哈哈大笑地离开，我白眼小翼。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在损我还是在帮我了。」 「我实话实说罢了。」他又露出那股嘻皮笑脸的表情，说完后连忙在我准备踢他一脚前跑到我前面，调皮的跑来跑去。 「到底谁才是小孩啦……」我叹了口气。 ＊ 久违的校园生活似乎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糟糕，当我踏入教室时，班上同学争先恐后的关切声马上包围着我，我第一次被这么多的人给包围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偏偏我身旁那个很有经验的校草小翼又自顾自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丝毫没有想搭救我的打算。我只好尷尬的应付着这群热心的同学的关切。熬到上课鐘响，在班长的一声令下同学终于散场了。 好不容易，我挤回自己的座位上，明明才过了十分鐘，却有种去操场跑了好几圈的疲倦感。 「如何?成为眾人焦点的感觉是不是挺好的呀?」小翼趁着老师进教室前回过头问。 「你还说，谁像你这么没良心……以前你被包围我还是有搭救你欸。」说到这个我就有气，也不想想我对他这么好，现在他没有回报的意思就算了，还这样调侃我。 「咦?这个你记得喔?我还以为你连这个都忘了。」他吐吐舌头，再次惹我生气。 「我当然记得，我又不是失忆。」我说完就后悔了。 小翼瞪大眼睛，但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转过去没再继续嘲讽我，这是和他相处很舒服的地方。儘管他总是会不计后果的捉弄我，若我非常明确的表达我的不满，他还是会记住，而且不再犯第二次。 「你的罪孽还真是深重啊……」海羽插话进来。 我转头看向海羽，他则装作若无其事的看着手上的书，虽然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唯有这个问题，是我一直装死的问题。 ＊ 待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多亏了小翼在我没来学校的期间拿笔记给我顺便担任我的家教老师，所以课业上没有太多的断层。我远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看似平静却还是有些许的波浪，隔着玻璃所以听不太到海浪声，但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吵杂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喃喃自语着，闭上眼睛想专注聆听这些吵杂的声音，越仔细听却越不明白。 即使听不明白，但他们依旧存在，当我专注的倾听那些声音时，那些声音就越来越清晰，当那些声音占据我整个脑时，有几个模糊的画面从我面前闪过，顿时我的头有如被剖开般疼痛。 「陆枫!陆枫!」忽然我听到吵杂的声音中有个声音清楚的呼唤我，我马上睁开眼，看着老师及全班同学都看着我。 「是!对不起，我刚恍神了。」我马上站起来，故作镇定的说。但我清楚地感觉到我的呼吸还是起伏不定，老师先是愣了一下后，尷尬的笑了一下。 「陆枫，如果你身体不舒服，可以早退回去休息。」老师的语气中带着温和，但这温和的语气我听着有些不悦。 「对不起老师，我没事的。」我对老师保证，老师微微的点点头，当老师指名另一位同学时我才默默地坐下。 「她怎么了呀?是不是撞到头还是很不舒服?」 「我猜她一定是太久没上学适应不良啦。」 「不过溺水的后遗症会这么严重吗?」 「谁知道……至少我是不会在颱风天还跑进海里找死。」 吵杂的窃窃私语清楚的浮现在我耳边，这些刺耳的声音让我心情又更加烦闷，我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打开喝了起来。当水滴滑入我的喉咙时这些水彷彿都有了生命般到处乱窜，彷彿我喝的不是水而是一堆虫。 『啪!』我吓得站起身后退一步，手上的宝特瓶也被我丢在地上，我看着从宝特瓶流出的水洁净透明，沾在水泥地板上让灰色的地板更加深色。 但里面没有虫。 我困惑的看着自己的手，还在摸索着刚才的感觉到底是错觉还是怎么样，完全忘记自己还在上课，而刚才的举动又再一次打断老师上课。 「老师，我送陆同学去保健室。」一个声音打破沉静，我没有听到老师说什么，但有隻手自动拉着我的手往教室外走去，我下意识向大家小声的道歉，跟着那隻手的主人离开教室。 等到踏出教室后我才注意到那个拉着我的人是海羽，我马上停下脚步，同时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那个……谢谢你替我解围。我可以自己去保健室……」我想起刚才在教室的失态，连忙向他道谢。 「我刚是随便说的，我有事情要问你。」海羽自然的将手插进口袋。 我盯着他「什么事？」 两旁忽然传来一阵花香，是玫瑰的味道，但是走廊怎么会有玫瑰呢？我转过头，发现自己已经在花圃了。 「抱歉又擅自带你来这里，这里比较好说话。」海羽吞了口口水，严肃的看着我。 「你、你刚刚……是怎么带我来这里的?」我摸摸身旁的花，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而是瞬间移动到了花圃。但他只是笑笑，彷彿这一切的发生都很自然。 「你的家人是不是有人是人鱼?」他开门见山地问。 这又是哪门子的问题？ 海羽看到我的反应后露出复杂的表情，叹了口气。「看来你真的什么都忘记了，但之前的约定可能要作废了。」 「你在说什么?」我的脑袋还在思索着刚才的话语，他逕自走过来朝我的额头拍了一下。耳中的杂音忽然间高涨起来，而这些吵杂的声音又让我的头变得更加混乱。 「我的头……好痛……」我痛苦的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海羽蹲下来，冰凉的手覆盖在我摀住耳朵的双手上，当他的双手碰到我时，我惊讶的发现耳中的杂音好像变少了，海羽轻声地对我说： 「你会觉得吵，是因为你还没有完全蜕变。」 「蜕变什么？」我不解地问。 海羽的手覆盖在我手上，传入耳中的杂音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海羽充满魅力的声音。 「蜕变成人鱼。」 第七章 蜕变前夕 我记得很久以前做过一个梦，梦境中有个影子曾温暖的抱着我，让我坐在他的腿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他温柔的唱着歌曲，但我已经记不得歌词的内容，只记得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当我抬起头想看看这个温柔的人是谁，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然而这个梦不知从何时起消失了。我再也没有梦过类似的梦……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我又突然想起了那个梦，想起了那个温暖的怀抱、和那个温柔的声音。 而当记忆中的画面与现实重叠时，我惊讶的发现那个人的脸与海羽的脸重叠。 「你刚才说……我会变成人鱼？」我恍如身在梦境中般，努力去回忆稍早前中断的对话内容。事实上，我内心有部分期待这也是一场梦。 「我只是推断，你刚才喝水时的反应还有你手上的状态都让我相信这是可能的。」海羽自顾自地说。「但这不太有可能，人鱼都是在海中出生，没有理由可以解释你会蜕变……详细情形我要回去问海巫。」 海羽不顾我的反对，擅自拉着我的右手，将手心翻转朝上，我清楚地看到有一道道裂缝从手掌延伸至手臂。我惊恐的将自己的手抽回，仔细眨眨眼后再定睛一看，那些裂缝还是存在。我用左手碰碰那些龟裂的痕跡，神奇的是我摸到的触感并不是像平常皮肤乾燥而龟裂的触感，反而摸到像鳞片般的触感。 海羽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瓶子，再次把我的手拉住，我还来不及问他这是什么他就将瓶中的液体倒在我的手臂上。当水滴碰触到我的身体时，我感觉牠们好像获得了生命般，迅速窜到我体内的各个部位，一股沁凉的感觉从手臂开始向全身延伸。不过神奇的是，我皮肤上龟裂的痕跡消失了，虽然在龟裂的位置上出现了许多发亮的小碎片。 「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手臂，感觉刚才的龟裂感好像是幻觉般。 「刚才倒在你身上的是海水，你的身上已经出现鳞片了。」海羽默默将瓶子收回。 我不解地看着他，但他同样不解的看着我。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疑惑地盯着他。「还有，你到底是谁？」 「我是人鱼，很快的你也是。」他简洁的说着。「但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 海羽凝视着我的眼睛，我第一次被人这么专注地盯着看，有些不知所措。连忙瞥过眼，想缓和自己的呼吸。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在我瞥过头时我听到他的惊呼。我转过头看向他。海羽皱着眉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蓝色的？我困惑的回想着放在桌上的爸爸照片，除非我是色盲，否则我确定那张照片中的眼睛是棕色的。我一直以来照镜子时也确定我的眼睛是棕色的。 「那你铁定是没有认真照过。」海羽抢先回答。「或者是光线的问题，你现在的眼睛确实是蓝色的。」 我从口袋摸出随身镜，镜子里出现了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长相－我自己的脸，只是稍微有点不一样的地方是我的眼睛，乍看之下依然是棕色的，不知道为什么，虹膜外围有一圈淡淡的蓝色。如果不是我真的没仔细看，就是它现在正在变化。 「妈妈说，我的眼睛遗传自爸爸……」好吧，就算真的是蓝色的好了，世界上有蓝色眼睛的族群不算少数，我很意外海羽会这么惊讶。 虽然我从来没听过人在长大后瞳孔顏色也会跟着改变的例子。 「你妈妈说的……那你记得你爸爸吗？」他思索着。 我摇摇头，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我知道我对我爸不了解，但直到今天我才彻底理解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我不只对我爸没有印象，我是几乎不知道我爸的一切。 当我试着回想父亲的模样时，那个在梦中出现过的温柔声音不断在我脑中回响，我突然觉得我的视线模糊起来，不知道是头痛引起的副作用，还是其他原因，我只记得我的视线忽然变得模糊，接着什么都不记得了。 ＊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我躺在白色的床上，而海羽正深切地望着我，我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一年变得很娇弱，经常昏倒或失去意识，根本就像偶像剧中柔弱的女主角嘛。 「你现在感觉应该好很多了，还会自嘲。」海羽放下心，我先是一楞，随后马上想起这傢伙说过自己可以听见他人的心声。而更令人厌恶的是，从他的反应看起来，他的确可以。 我伸出手臂，看着自己的皮肤，完好的皮肤又隐约出现了些许的龟裂，看来刚才的一切似乎不是在作梦。 「我为什么在这里？」我问一旁的海羽。 「因为你昏倒了。」他说。「你记得我们刚才说了什么吗？」 「你说我会蜕变的事吗？」虽然我脑子乱哄哄的，但还不至于会连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忘记吧。 「我是说你的爸爸，我可以见见他吗？」他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不少。 「我想这不太行，因为我爸爸过世了。」我尽量不让自己去想他的容貌，免得自己又不小心昏倒，虽然我不知道这两者是否有关係。 「我想这不碍事，我只要知道他的名字和长相就好。」他顽固的继续追问。我的脑袋继续混乱中，也想着如果带海羽回去妈妈会不会吓到。 「我只是想确认，说不定这跟你会蜕变有关联……」 海羽本来还想继续说下去，门无预警的被打开，我朝门口探出去，是小翼。 「小枫你还好吗?」小翼把我的书包递给我，同时关切地问。 我笑着跟他说没事，眼角偷偷看向海羽的方向。这时他静静的坐在一旁，听着小翼嘰嘰喳喳的说话。 「你知道我真的超担心的吗?」小翼坐在我身旁的空椅子上，眼神一直瞪着海羽。「你今天到学校之后感觉怪怪的，而且说要送你去保健室的傢伙后来也没有回来上课……我还在想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哈哈……我到保健室后不小心睡着了，因为护理师不在保健室，海羽怕我太寂寞才在这里陪我。老师该不会记他旷课了吧?」我尷尬的圆场，顺便替海羽说点话，免得小翼继续误会下去。 「你知道陆枫的身体出现变化了吗?」海羽突然打断我们的对话，小翼不明所以的望向他。 海羽说完后不等我反应过来，逕自拉起我的手。 「喂你……」小翼同一时间压住海羽的手，「你可以放尊重点吗？」 「你先看看她的手臂。」海羽不理会小翼的抗议，自顾自地说着。 小翼看向我的手，神色大变。看看我的手臂，再看看我，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我叹了口气，想也知道别人看到一定会有这种反应。 「我必须知道你的亲戚之中，是否有人鱼族的亲戚。」海羽异常认真的看着我。 「这件事是可以这么随便告诉别人的吗？」我把手收回来，人鱼的身分不是祕密吗？ 「什么族？」小翼完全是状况外，我注意到海羽的神情在瞬间黯淡了，但下一秒又快速的恢復平常的面色。 「算了，我们先出学校吧。看来你们有很多事情需要知道。」 ＊ 等到放学后，海羽带我们往学校的后门走去，学校后门出去后是一座小山。虽然说这座山是小山，但真的要爬到山顶也差不多要走半小时。看着海羽往山里前进，我回头看着海上的太阳，太阳的顏色已经逐渐偏红，现在爬上去到下山应该也要天黑了。 「我们要现在上去吗？等等天就快黑了。」我叫住前方的两位。 「也是，虽然往上走的路上都有阶梯，但天黑时走好像也不安全。」小翼听到我的话后停下来，评估了太阳的位置后也同意我的说法。 「放心吧，不会太久的。」海羽回过头，看着我们说。蓝色的眼睛中突然充满了许多未知的深邃。 突然从海面上刮起一阵强风，把我的眼睛吹得有些不舒服，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座石像，石像上面的青苔完全遮盖了石像的模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翼揉揉眼睛，等他睁开眼睛时也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惊讶。他看看石像，又看看身后树丛堆后方的海平面，太阳依旧高高的掛在天上，而原本至少要经过半小时的路程才看得到的景色现在不到一分鐘就出现在眼前，这点我和小翼同样感到吃惊。 「因为你们怕太晚下山会危险呀，所以我直接带你们上来了。」海羽放下书包，看着长满青苔的石像。 「你刚才用什么方法带我们上来的？」我环顾四周，确定自己真的已经在山顶后，忽然感觉有点恐怖，下意识的和海羽保持一定的距离。 「靠风力。」他简单的回答。「这是我的能力，我可以借助风的力量移动或让物体移动，如果没有风的话也没关係，我可以製造小小的风力来帮助移动，只是比较慢而已。」 我愣在原地，眼睛注视着他，一时之间很难消化他说的话。他骄傲地看了看我，顺手捏了捏我的脸颊，才把我的意识给拉回来。 「所以你那时候在保健室的时候说你们是什么族？还有这跟带我们来这里有什么关係？」小翼不解地看看石像，又看看海羽。 「你们知道这座石像刻的是什么吗？」海羽不理会小翼的提问，自顾自的问着。 「岛上的人没有跟我们说，只有说这石像刻的是我们的祖先，虽然岛上歷年来每一届的村长都会上来看看这座石像，但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我回答。 「这尊石像一直都是这么模糊吗？」海羽惊讶的摸着石像，石像的外观看起来充满青苔，青苔包围着石像的模样，但他的手上却没有脏污沾黏。 「它一直都是这样的。」小翼回答。「但老师还是老是要我们来整理石像，虽然它怎么整理看起来都长得一样。」 海羽陷入沉思，他凝视着这座石像，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什么……你们会把我们忘了？难道说以前的约定只剩下我们在遵守了吗？」他喃喃自语着。 「你们两个能不能有人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我还是状况外耶。」 小翼看着我，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要跟小翼解释海羽的身分吗？要怎么解释他才会相信？ 「直接展现给他看不就好了。」不知道海羽什么时候回復精神，他挑眉。 下一秒，我们又忽然跳回海岸边，如果之后我也有这种神奇的能力，那我上课就不会迟到了呢。 「你才不会有这种能力。」海羽马上泼我冷水，他站到海边，对着小翼说： 「等一下你看到什么，都不准尖叫，否则你会马上失声。」 海羽警告完，不等小翼回应，他就跳入海中。海浪在他跳入海中时很配合的来了一波较高的浪，高度足以让海羽再次回到岩石上。 以人鱼的姿态。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外星人是谁？」小翼虽然忍住尖叫，但还是发出了鬼叫。 「他是海羽。」明明不知道他是谁，但我口中自然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看着海羽人鱼的模样，好像有种枷锁被解开的感觉，眼前出现了大海的画面，在我还没意识到这是谁的记忆时，关于海城的记忆瞬间涌出。大量的资讯突袭我的脑部，让我有些晕眩。 「小枫，你还好吗？」小翼的声音出现在我身旁，我努力朝他点点头，告诉他我没事。 我再次睁开眼睛，一样的世界、一样的同伴，但在我眼中一切似乎又变得不一样了。 第八章 预料之外 「你说他是海羽?」小翼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个看起来像外星人的生物。 「没错，不用怀疑，这才是我原本的样子。」海羽耸耸肩，对于人类有这样的反应他早已见怪不怪。 「这还真是……让我吃惊啊……」小翼吞了口口水，想消化一下这一连串的情绪。 海羽从岩石上站起来，被夕阳垄罩的棕色短发逐渐从他稀疏的头顶冒出，眼睛也从深色变成蓝色，这一连串的变身秀让我们都看呆了。虽然我已经看过他身为人鱼的样子，但直接目睹整个变身的过程，这还是第一次。 「我想，我还是这副模样对你们来说比较没有压力。」他走过来蹲在我们面前。 「你的身体里，也准备好接受这样的蜕变。」他盯着我的手，我看着自己的手背逐渐又因为脱水而出现龟裂。 小翼也同样看到我的手背，他不敢置信地将我的手拉起来看，连我也震惊我的手臂会有这样的变化。下午看的时候还没有那么严重，如今袖子滑落到上臂，露出整截严重龟裂的手臂。但这些龟裂的痕跡在太阳照射下有如海平面般波光粼粼。 「你不会痛吗?」小翼问。我摇摇头，将手抽了回来。 「这些不是一般的龟裂，不会有那种感觉的。」海羽掏出一瓶海水，大概是刚才进入海中时顺便取上岸的，他朝我伸出手，但我想起了在海城的最后一幕，海巫的警告在我脑中清晰地环绕。 我迟迟不敢伸手。 「放心啦，只要你没有久泡海水，就不会蜕变。你下午不是已经看到成果了吗？」海羽再次晃了晃他的手。 我想起那天海巫的选项，要不成为人鱼的一员，要不就是永远离开大海。但我明明选择的是后者，为什么身体还是在蜕变？想到这里，我不禁联想到一个邪恶的可能性…… 「你别乱猜，海巫那时的咒语确实是让你遗忘海城，而你也在上岸后马上就忘记了一切。这也是我想要确认的事情，照理来说人类不可能突然变成人鱼的，除非你本身就有人鱼的血统。」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他眼神坚定的朝我点点头，似乎是说要我相信他，我缓缓的将袖子捲起，将手臂伸出去。海羽在我的手上淋上海水，那些有如鳞片般的碎片便癒合起来，小翼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像魔法一般，对吧。」海羽对小翼吐吐舌头，小翼则脸色胀红，我猜应该是海羽读出了他内心的声音，所以有点不知所措。 「在过去，人类和人鱼友好时会有这类的混血儿產生，但是当两族决裂后，这些混血儿也被迫选边站，至今都已经过了快一百年了，两族之间没有互通的话应该是没有所谓的混血了。」海羽解释。 「不过，你的情况很特别，海巫当时的咒语只是让你忘记海城的一切，没有道理会让你的身体產生变化，但是一现在来看，你的身体正在急速的蜕变中。虽然你现在还没有太多的感觉，但当你开始渴望大海时，身体的变化会让你极度不舒服。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要去接受现在的自己，倾听大海的声音，不要再抗拒它了。」 「可是我今天试过了，我试着想听懂他们的声音……」我想起今天在课堂上的反应，头痛的错觉彷彿又再次重现，我用力摇摇头，将这种想像给拋诸脑后。 「不是要听懂，而是要接受。」海羽更正我的话，「你必须先接受这部分，接受了自然就能听得懂大海的话。虽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海巫的咒语间接唤醒你体内的人鱼基因，现在两种不相容的基因正在互相抵抗。要想消除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只有试着去接受人鱼的基因觉醒。」 「但是如果我接受了这个基因，我是不是就会变成人鱼……」我问。 海羽耸耸肩，显然他也不确定。 「那我有办法变回来吗？」我继续提出问题。 「因为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人鱼，还是要先把这件事釐清。」海羽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你之前说，你的眼睛是遗传自爸爸的。」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眼睛？」我反问，他眉头紧紧地皱成一团，不解的看着我。 「因为那个蓝色是人鱼特有的顏色，而且它蓝色的部分比起下午看起来更多了。」 小翼马上把我的头扭过去，看完后他也瞪大眼睛凝视着我。忽然被两个人这么认真地盯着，让我的脸不自觉红了起来。 海羽从口袋捞出一颗红色药丸，放进自己嘴里。 「我等一下要见你家人，所以，带我回去吧！」 「喂！你说话真肉麻！」小翼在旁边假装乾呕，总算让整个气氛稍微缓和了。 这八成又是从言情小说学来的吧……如果不是这么麻烦的理由，或许我还真能轻松带他回家。 ＊ 从海岸旁步行回家的路上，我们维持着很奇妙的平衡，也许是大脑还没判断这种超乎常人的事件到底是真的还是虚幻的，即使想说些什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虽然刚才目睹了很难解释的状况，我们都不确定在这种情况下让海羽知道我们家是否妥当，但现在的状况似乎没有太多时间让我思考该怎么做，只好先照着海羽说的做。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踏入家门，很意外地发现今天屋内一片漆黑，只剩下厨房有道微弱的光。这很不像母亲平常的作风，我紧张地朝屋内唯一灯光的方向跑去，拉开厨房的大门，看到母亲点着蜡烛坐在餐桌前盯着照片沉默不语。 「妈，我回来了……你怎么不开灯呢？」我按下厨房的开关，整间厨房瞬间亮了起来。 「你回来啦？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睡前点了支蜡烛想说如果醒来时天黑了才不会看不到东西……」妈妈笑着说，「我刚才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你的爸爸回来……很久没有梦到他了呢！」 妈妈站起来准备要去煮饭，转过身时表情突然变得很恐惧，她手撑着头，身体慢慢往后退，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椅子还差点跌倒，我赶快衝上前去扶住她。 「妈妈？你怎么了？」我看着脸色惊恐的妈妈，又看了看海羽，海羽的表情同样也是惊讶，但惊讶的眼神中更多的是哀伤。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出去，我们家已经没有人鱼了。」妈妈有些歇斯底里的大叫。 我第一次看到妈妈失控的模样，也有点不知所措，小翼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能轻轻拍着妈妈的背和握住她的手，希望她可以冷静下来。妈妈马上用力地把我抱紧，用充满防备的语气对着海羽说： 「妈你冷静点，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状况外的看着两人，完全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妈妈似乎惊吓过度而昏了过去。 「妈？妈你还好吗？」我用力摇着妈妈，海羽不知道察觉到什么，呆呆的愣在原地。 此时鳞叔叔和鳞阿姨突然出现在我家，他们轻轻的抱起在地上的妈妈，送她回房间。而后鳞阿姨先下来了，她漂亮的脸上充满了担忧。 「阿姨……妈妈她还好吗？」 阿姨看着紧张的我，她微笑地拍拍我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便走出大门。顺便把躲在门外的小翼给抓回去。 站在一旁的海羽沉默不说话，眼角瞄到桌上的照片，那张照片是爸爸、妈妈和我三个人在一栋木屋前的合照，海羽看到后，先是惊讶但马上又变得哀伤。 「看来果然没错……我怎么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我听到他喃喃自语，又看到他盯着桌上的照片看。 「我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生活可以让您甘愿放弃一切来到新的世界，甚至愿意放下我独自前往。」海羽依然在喃喃自语着。 「什么意思？你认识我爸？」 「你看到我家那张照片，完全没有任何头绪吗？」海羽瞪着我，我仔细想了想海羽家中的照片，再看看爸爸的照片，虽然发型完全不同，但五官的部分还是挺像的。 「你的父亲，就是带我长大的那位，我同样也把他当成是我的父亲。」海羽压抑的语气让我感到心疼，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而他是人鱼。」海羽补充了一句，而这句话，才是所有事情的关键。 我瞪大眼睛，看着照片中笑容灿烂的父亲，梦中那股温柔的声音彷彿又出现在我耳旁，这一次，我彷彿听见他在说： 不管你如何选择，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儿。 ＊ 「为什么我妈妈刚才这么激动？」我在沉默许久后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坐在椅子上问着。 海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环顾四周，看着厨房的每个角落，脸上的神情不知道是怀念还是什么表情，我解读不出他的情绪。 「这间厨房的摆饰，和之前在小木屋的那栋几乎一模一样。」海羽轻声地说着。环顾了一圈后，他拉开椅子我对面的椅子坐下来，温柔的看着我。 「我以为你已经想起了全部的记忆，或许对人类来说，太小或太痛苦的记忆再怎么恢復记忆都不会被想起吧。」接着又是一片沉默，我看着桌上的合照，想起这栋小木屋，我摸着照片回想起小木屋前就是一片沙滩，小时候我常和母亲一起在那里看海。 「你记得那时来海城时，我跟你说那个年长的大人丢下我自己一个人到陆地去了对吧？其实他到陆地后，我也跟着他跑上去了。」海羽说，眼睛也看着那张照片。 「但我没有和他一样放弃人鱼的身分，那时我经常两边跑，因为那时他住的地方离海很近，一天来回没有什么问题。现在想想那时我也是很夸张，一个初生不久的新生族每天看着太阳升起就动身游向离自己几十公里外的沙滩。我和那家人相处得很愉快，他的太太是个很亲切的女人，她让我和她女儿一起玩，甚至愿意潜水帮她丈夫和我以人鱼的姿态合照一张。」 我想起海羽家的那张照片，感觉一切好像都快要清晰了起来。 「这么说……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我推敲着他的话语，试探的问。 「没错，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彼此了。这下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相遇真的是种缘分？」他露出灿烂的微笑，天啊，这还真是很偶像剧呢。 「不对呀，就算我忘记了，你应该记得我才对。怎么搞得好像我们根本不熟。」我回想起第一次遇到海羽时的情景，那时我们根本就像陌生人一般。 「没错，我的确认不出你。因为我对你的记忆一直停留在这张照片时的模样。而且我一直觉得，好像有一股力量挡在我们之间。」他用手指点了点相片。「但当我见到你的母亲还有这张照片后，我就想起来了。你有和你母亲相似的脸孔。」 海羽将那张照片从相框中轻轻抽出，用手指抠了抠照片中父亲身旁的沙滩，我正想出声阻止时，照片的那个角被抠了下来，那个地方底下还有一层一模一样的沙滩景色。不同的是，底下那层出现了一个男孩的身影。海羽将照片递给我看，照片中的三个人变成了四个人，而那个新覆盖上去的位置出现的男孩就是海羽。 「这张照片，就是我和你们家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合照。」他看着照片中每个人灿烂的笑容，怀念的说。 「但是后来呢？为什么你没有再来我们家了？」我问。 「因为你父亲死了，在那之后海巫交给我一个瓶中信，要我转交给你们。我到岸上时你的母亲牵着你站在沙滩上，好像再等待什么人似的。但我把信交给你母亲后，她看完信中的内容就迅速的将你抱起，防备的看着我。」海羽低下头，脸色苍白的说。 「读完信件后，你的母亲对我说以后不要再来找她们了，说完便抱着年幼的你回屋内，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们了。我隔天再到小木屋时已经没有人住在那里了。」 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我终于理解刚才母亲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激动，还有为什么我会变成人鱼。我看着海羽哀伤的低着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出了一个建议。 「你教我怎么传递影像好吗？」我问。「我们彼此分享自己所有的记忆。你可以藉此回忆我们的父亲、我也可以藉由你的记忆让我再一次回忆我们之间相处的时光。」 海羽没有拒绝，只是将手平放在桌上，示意我和他的手心交叠。 「闭上眼睛，接下来我带着你。」他温柔的说着，同时闭上了眼睛，我也跟着闭上眼睛。 我听到他念了一段咒语，接着我感觉到大脑有股能量顺着我们交叠的手传递出去，在传递出去的同时也有股能量迎面而来。 顿时我眼前出现了许多一闪一闪的亮片，我看着这些小亮片充斥着我的四周，随意用手指触碰其中一点，所有的亮片瞬间变化成一段段的影片。我环顾四周，回忆的碎片环绕在我的周围。第一次见到海羽时，我们两个生疏的问候、父亲在海中指导海羽使用魔法的回忆、父亲及母亲温柔的抱着我们一起看夕阳以及海羽最后捎来瓶中信时我们的反应等等画面全都出现在我眼前。接着这些影片又集合成一个个小亮片，收进我的脑海中。 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脸颊上佈满了泪水，而对面的海羽也是如此。在他睁开眼的瞬间，我情不自禁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而他也敞开双臂回应我。 「我们又见面了呢。」海羽难掩激动地情绪，哽咽地说着。我们将彼此抱得更紧，担心一放开我们就会再次被迫分离。 第九章 过去 就在我和海羽因为重逢而喜悦时，鳞叔叔从妈妈的房间下来。我隐约看到鳞叔叔发呆的神情。 「叔叔，妈妈还好吗？」我问。 鳞叔叔回过神来，露出不自然的微笑。「小枫别担心，你妈妈她很好。只是需要休息一下而已。」 他看到我身后的海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不过只有一瞬间。 「原来如此，难怪……」鳞叔叔说这句话时，眼睛是看着海羽的。 「叔叔，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没放过叔叔的眼神，我赶紧接着问。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感觉是当叔叔离开我家后，我就再也没有机会问了。 但叔叔什么也没说，只是拍拍我的肩膀。「看来，我们家和你们家真的有很深的缘分。」 他只说了这不知所云的话后，就回去了。 ＊ 我守在母亲的床边，听着她温柔的呼吸声，我回想起小的时候还住在小木屋时很喜欢跑进来妈妈的房间找她玩耍。每当我开门时，母亲总是坐在梳妆台前阅读，而房间的另一个角落，爸爸总是坐在茶几旁的椅子上对着我敞开双臂，而我也会兴冲冲的往那个人的方向跑去。以前这个影子是模糊的，现在或许是基因觉醒间接解除了过往的记忆封锁，我对那段印象变得特别清晰。 自从搬到这里后，母亲的房间摆饰还是和以前一样，我看着现在空荡荡的房间，想起了那时候的温暖，不禁红了眼眶。我站了起来，母亲的柜子上、床前、梳妆台甚至小茶几上都有一张爸爸的照片。可想而知母亲对父亲的思念。 「小枫，你在哪里?」母亲的惊呼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马上跑到她面前。 「我在这里，妈。你睡着了，刚才鳞叔叔和鳞阿姨扶你上来的。」我尽可能保持冷静，但我知很怕妈妈又突然昏过去。 「这样啊……不好意思麻烦他们了。」 妈妈握紧我的手，感觉到妈妈温柔的触碰，我很想主动开口跟她说我都知道了，所以不用隐瞒，把事情都跟我说，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比较好。 「那个男孩……应该叫海羽吧，他还在吗？」妈妈凝视四周，紧张的问。「对不起，我想我刚才的反应一定让你吓坏了，但我真的没想到我会再见到他。」 「他还在，妈。刚才你睡着的时候他有跟我说了一些事，关于爸爸的。我们互相交换了一些记忆，所以我几乎都记得了。」 「是吗？」妈妈坐起身，现在的她已经比刚才还要平静了。从她的床上坐起身可以直接从旁边的窗户看到大海，她轻轻推开窗户，让夜晚的风吹进来。 「我还记得我们刚搬家的时候你一直问我关于爸爸的事情，但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明，那时候你年纪还小，而我自己也还没准备好面对。」妈妈摸摸我的头，回復到以往的温柔，她温柔的眼神同时也包含着悲伤。 「我可以请海羽进来一起听爸爸的事吗？」我想起海羽还在客厅，这样好像不太妥当，更何况，爸爸的去向现在只有妈妈最知道。她点点头，我去外面把海羽拉进来，他尷尬的入座后，妈妈拿起梳妆台上的照片，看着我们两个，笑着说： 「你们两个坐在一起的模样让我想起你们小时候，那时候海羽也是差不多五、六岁，现在都已经是青少年了。 我和你父亲的相遇就是在这座岛上，你爸是转学生。我和你爸成为同学，他冷淡的态度一开始让我感到不可思议，但他总有一种特质吸引我注意他。」妈妈看着照片边笑着回忆。 「爸爸在年轻的时候是冷漠的吗?我记得他在我的印象里是个很温暖的人。」我忍不住插嘴道，被身旁的海羽轻轻捏了一把，我注意到他很认真的在听故事。 「我相信温暖是他的本质，虽然我也是后来进一步和他相处后才知道的。他一开始对我很冷淡，但我注意到他总是有贴心的举动，虽然霸道了点，但不勉强我。我想就是他那种与眾不同的气质吸引了我吧。即使知道他是人鱼，我也不害怕，这点跟现在的你几乎一模一样。 高中毕业后，我就独自离开小岛，出海去探险，那时你爸也在一旁，我们就是这样相处后才结婚的。婚后我自己在附近的无人岛上盖房子，房子离海很近，虽然你爸放弃了人鱼的身分，但我希望他还是可以就近看看他的故乡。而他也介绍海羽给我认识，之后就生了你，我们一起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 某一天，海羽来找他，因为海里好像遇到麻烦，他必须去一趟，他承诺我会平安回来，我虽然担心，但也只能让他去。他乘坐一艘木船出航，我看着他的船越来越远，心里的不安也逐渐加深。等了好几个月他都没有消息，直到海羽回来带来那封信，我才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那阵子有些人类发现了我们的聚落，他们想要把我们抓去做实验。」海羽默默开口，语气中充满紧张的情绪。「海巫告诉我爸爸有能力阻止这件事，要我去找他，那天现场一片混乱，我本来想一定要把他平安带回去，但混乱中我被重物击中，失去意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战乱已经结束了，海平面上恢復寧静，我从海城里的气氛得知有些人丧生了，但我不知道是谁。海巫此时交给我一封用瓶子装的信，要我带回去给你们。我也跟你们一样，在拿到信的当下才知道他已经死了。」 「我很明确的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但我那时克制不住自己，只能选择逃避。」妈妈看着海羽，眼神中充满了忧伤。她伸手摸摸海羽的头发，突然的举动让海羽先是因惊吓而警戒，随后慢慢放松身体。 「妈，这些事情我明明有印象，不是很深刻，但有记忆。我记得爸爸的怀抱、他温柔的声音，但是为什么我却想不起全部？」 「我还没有说完，当时我带着你搬家，虽然我私心想远离大海，但我还真不知道要去哪里。那时多亏你鳞叔叔，他主动来找我，希望我回来岛上。我以为日子久了，我对你爸的思念就会变成回忆，但是某天，我带着你和小翼到海边玩时，你在岩石上跑来跑去时不小心滑倒掉进水里，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你的身体起了变化－你变成了人鱼。我那时很紧张，赶快将你抱起来远离海水，虽然人鱼的模样离开海水后就消退了，我还是很害怕。我不希望你变成人鱼，然后离开我。同时我也很担心看到你变成人鱼的小翼会说出去，鳞叔叔建议我找了岛上的巫师给你和小翼施了咒语。小翼忘记你掉进海里变成人鱼，而你则被封印了人鱼的基因，同时也封印了爸爸身为人鱼时的记忆。」 妈妈一口气说完一大串话，才停下来喘口气。彷彿一停下来就没有勇气再说下去似的。 「但是……我好像知道得太晚了……」我忽然觉得身体变得沉重，把袖子捲开来看，发现手上又出现龟裂的痕跡，而且乾到出现深邃的疤痕。 妈妈看到我的手变成这样，二话不说将衣橱里的酒瓶拿出来，倒在我的手上。冰冰凉凉的感觉从手上窜入我的身体中，手上的龟裂逐渐復原。妈妈松了口气，我感觉好多了，看着妈妈手上的酒瓶，我惊恐的指着它。 「妈……你该不会给我喝酒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海羽笑着亏我，妈妈也忍不住被逗笑了。 「这是海水，用酒瓶装只是因为小时候你乱翻我的柜子，怕你看到水会觉得奇怪。」 那看到酒瓶就不会起疑心吗？我心里忍不住吐槽，海羽在一旁哈哈大笑，我瞪着他暗示他不要太超过，现在被知道身分之后也不避讳让人知道他会读心了。 「你刚才说……岛上的巫师？所以岛上还是有巫师的是吗？」海羽收起笑脸，认真的问。 「如果可以在陆地上找到巫师，或许就有办法直接让小枫可以有选择，不一定要回去海中。」他补充道。 「我确定岛上有巫师，但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当时去找他的时候他就在后山的石像旁，但他蒙着脸，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这样也好，我记得岛上的传说－会巫术的人都是怪物。一旦被其他人认出来，他在岛上应该也不好过，而且现在已经过了十几年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岛上。」妈妈摇摇头说。 我偷偷观察海羽的表情，他的表情略显哀伤，但我不确定他的哀伤是因为还是找不到陆地上的巫师而沮丧，还是因为妈妈最后一句话而伤到了他。他欲言又止，我突然惊觉他想说的应该是下午对小翼说的论点。我朝他摇摇头，还没确定的事情还是先不要说出口会比较妥当。 「那你是怎么找到他的？」我好奇的问。 妈妈将酒瓶放在一旁，轻轻的抱住我，拍拍我的背、抚摸我的肩膀。 「只要用心找，就会找得到。这是你爸爸教我的，我很不想让你离开，但总有一天，你还是会面临到选择。不管你是如何选择，我都会爱你。」 妈妈紧紧的抱住我，我也用力的回抱着她，我希望我的离去不要让她太难过，但我离开后她就只剩下一个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岛上，想到这里我的内心就更加难过，但身体又开始逐渐乾裂，催促我赶快回到大海。 「到海里后，就当作是场旅行。」妈妈放开我，摸着我的头发。「你爸还说要带我去他的故乡看看，结果一次都没去成。你就代替我好好享受这趟旅行，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看着妈妈意志坚定的模样，我再一次紧紧拥抱妈妈，嘴里喃喃的承诺： 「我很快就会回来，不要跑太远让我找不到。」 ＊ 道别妈妈后，我走出家门，回头看着房子若隐若现的微光，我的心情非常复杂。海羽站在我身旁同样看着这栋房子，但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和我是不是一样的。 「小枫，现在有时间吗？」鳞叔叔站在他家门前叫唤我。 「鳞叔叔，刚才谢谢您这么照顾我妈。」 「没事没事，我们以前是同学嘛。」鳞叔叔露出爽朗的微笑。 叔叔的这句话应证了我的猜测，照这样说来，鳞叔叔也知道爸爸的事情囉？我感觉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 「叔叔，那您知道……」话才刚开头，我的手传来一阵痛感。 我皱着眉转过去瞪了海羽，却看到他对我微微地摇摇头，彷彿我即将问出口的事情很棘手。 「怎么了？」鳞叔叔察觉到我们怪异的反应。我连忙摇摇头，要他别担心，顺便把海羽推出来当挡箭牌，说要送他回去道别了叔叔。 ＊ 「你刚刚干嘛这么用力握我的手？」往海岸走的路上，我问海羽。 「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一种魔力。」海羽静静的说。 「难道，是妈说的岛上的巫师？那你刚才怎么不让我问完？」我又惊又喜，停下脚步看着他。 「那是陌生的魔力。」他又说了，但什么也没有解释。 现在是怎样，我瞪着海羽。他突然话变得这么少让我有点生气，明明大家都知道些什么，但又不说出来是怎样。 「你别急，在不能确定这些人是否能给你帮助前，不能擅自告诉别人你的身分。这是为了保护自己。」海羽叹了口气，伸手过来拉着我往前走。我听到自己的皮肤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就像东西碎掉一样。 海羽抬头仰望天空，看到一轮漂亮的满月，他瞪大了眼睛，露出笑容。 「说不定你很快就可以回到陆地。」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爬下岩石，站在他身旁。 「满月的时候，魔力最强。所以或许你可以很快就回到陆地。」海羽解释，接着纵身一跳，跳入海中。 我看着逐渐上涨的海平面，那个吵杂的噪音依然夹杂在波浪声中，袭击我的耳朵。我忍着头痛闭上眼睛，嘴里重复念着：要接受、不要抗拒。渐渐地，我感觉那股头痛舒缓了不少，而我的身体也比较舒服了。 「小枫！！」忽然有个声音传来，我回过头，看到小翼正快速往这边奔过来。 他快步跑向我的方向，等到距离不到二十步时，我注意到他手上拿着一把三叉戟。此时海面突然急速上涨，海中的浪潮比我想像中的还要猛烈，它打坏了我站立的岩石，我的身体被一股力量给拖离岸边。 「小翼，不要过来！现在涨潮，海水位置比你知道的还要高。」我大声疾呼，希望能让他放慢脚步，但我也不知道我的声音有没有传到他那里，因为海水无情地将我覆盖在水下。 此时，我感觉到我的身体正在產生变化，一股温暖的白色光芒包围着我。我的双腿正从股间被黏合，而我的手臂也浮现了一片一片闪闪发亮的鳞片。我除了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变化外，我看到天空的满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它高高掛在我上方，彷彿这些白色的光芒都是因为满月的力量，同一时间，我看到小翼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小翼纵身一跳，在月光的照射下我看到他手上的三叉戟发出黄色的光芒，奋不顾身的跃入海中。发出黄色光芒的三叉戟在海中显得特别明亮。 「小枫！别走！」小翼吃力的朝我靠近，而我同时听到他脑中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嘴巴好像还在喃喃自语些什么，但我听不清楚。为了听清楚他想说什么，身体不自觉的往他的方向游去，却发现我只能用腰部去移动，我的腿已经被鱼尾给取代，我的鱼尾在海水的泡沫中显得格外亮眼，那种顏色介于天空和海洋之间的蓝色，有如宝石般的美丽，但不知道是不是还不习惯的关係，游起来非常吃力，就像身体被铅块绑住似的沉重。 我尽了全身的力量试着离小翼更近一点，但从海底不知道为什么窜出了一道道的水柱，成了我和小翼间的阻碍，小翼游到我面前，只能勉强碰到他的手。 「小枫，你留下来，我们家有魔法，我爸说这支三叉戟有魔力，也许可以帮你。所以，你留下来好吗？」小翼在脑海中想着。 听到小翼的话后，我忽然感到一阵喜悦。看着小翼的脸，我才发现自己完全不想和他分开。同时也想起了之前小翼告白时的情况，我忽然很后悔没有早点发现这份情绪。 我不想和他分开。脑袋里浮现了这个念头，我想碰触他、我想跟他回去，但我们之间有股强大的力量一直在阻挠我们。 「小翼……我要跟你回去。」我伸手想从水柱中穿过去，但水柱的力道太强，根本没有办法顺利穿过去。 「小枫，你后退一点。」小翼说。我看到他手上的三叉戟发出了黄色光芒，连忙往后退了一点。 小翼挥动他手上的三叉戟，一道黄色的能量朝我眼前的水柱而来，產生强烈的碰撞，那种碰撞让我整个身体都被震慑住。但眼前的水柱没有变弱，变得更急，我越来越看不清小翼的模样。当小翼挥动手上的三叉戟想再次发动攻击时，海羽介入我们之间，手向前一挥大型漩涡朝小翼的方向扑过去，将小翼捲回海岸上。 我对眼前的状况没办法反应时海羽用极大的力量把还处在惊吓状态中的我给拉入深海中。 「海羽……为什么？小翼说他可以帮我……」我挣扎着要脱离海羽的手，但他就像铁了心执意要把我带到海底似的，完全不理会我的叫喊。我不停的往海面上看，刚才的水柱不知何时早已消失，剩下空荡荡的海面恢復了平静。 等到下潜好一段路后，海羽才停下来，脸色微慍。 「你在那边太危险了，我刚才不是才说过，来路不明的魔力可能会让情况更糟，他身上也有这种魔力。」 「但是你也不能就这样把小翼给冲走啊，要是他撞到石头受伤了怎么办……」 海羽回头看了看平静的海面，说： 「不用担心，我刚才有看到在我施法时有注意周遭，他不会受伤的。现在，你只需要担心你自己就好。」 我怒视着海羽，我听到我的心脏急躁的跳动着，除了对现况的不安外，我也很想回到海面上去看看小翼的状况。 海羽抓着我的手，面色严肃的对我说： 「不管怎么样，你已经蜕变了。你现在的身分不能随便靠近人类。而且我已经答应你妈妈，我要保护你。所以不管你对小翼抱着什么样的感情，我都不会允许你冒险上去。」 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我的耳中第一次听到来自他内心的声音：不要上去，至少现在不要。 我放下想要前进的动作，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内心的感觉，好像有种沉重的石头压在我的胸口上，虽然身体的变化让我在水中比以往舒适，但心中的某一块角落的空虚却令我更加难受。 海羽游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我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服饰变成了我从来没见过的模样。我的衣服早已不知去向，身上也没有任何东西遮住我的胸部，这么赤裸对我来说还真是奇怪。海羽的上半身更是没有衣物，裸露的上半身露出长期游泳而鍊出的腹肌，更奇妙的是，我注意到我的身旁有着像毛发的东西随着海浪而飘动着。 「我还有头发？！」在我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周围还有头发后，胡乱抓着自己的头，确定这些毛发是长在我头上。 「恩对，你还有头发。」海羽似乎很难接受我的情绪变化如此快速，在一旁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安慰我。 「我以为……天啊，这真是太奇妙了。」如果现在有镜子，我还真想看看现在的自己到底变成什么样子。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的头发没有蛇头，不会变成梅杜莎。 「你这样想绝对会冒犯到梅杜莎，幸好她人还蛮好相处的。」海羽叹了口气，往海的某一处游去。「走吧，我带你去小屋，让你好好看看自己的样子后再去海城。」 虽然刚才的体验让我有些恐惧，但当我越自由的深入大海，发现自己看得比以前更清楚时，我的心情还是澎湃了起来，那些美丽的珊瑚、热带鱼即使在夜晚，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是跟白天时看得一样清楚。海羽带着我回到上次在暴风雨中救了我的小屋，屋内的摆设和上一次来的时候差不多，还是一样那么整齐。 海羽熟练的用咒语点起了一小盏油灯、到屋内后便开始收拾东西，我好奇的盯着这栋他上次说只是出差用的房子。突然瞥见身旁有一个黄铜盘，我好奇的拿起来东看西看。映入眼帘的除了亮丽的黄铜色外还有一个黄铜色的自己映在盘子上，模样看起来跟以往没什么不同，唯独一对尖锐的耳朵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照着黄铜盘耳朵的位置摸了摸自己的，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已经长到头发以外的地方，而耳朵的后方还有一点点的鱼鰭，彷彿在暗示着自己的身体构造已经不如以往。 我收起惊吓的情绪，故作镇定地将黄铜盘放回地上，当视线又转到前方时，瞥见海羽忍耐不笑出来的蠢脸。 「看什么看？」想起自己刚才的行径已经被这个男人看得一清二楚，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比较恰当。 「这是人类偽装的方式吗？」海羽露出玩味的眼神，轻轻靠在床边看着我。「看起来真的很好笑。」 我瞪了他一眼，注意到他背上的背包。「你要出远门吗？」 「我这次到陆地上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你，既然你暂时不会回陆地，那我的任务也告一个段落了。」 他说完后，逕自打开窗户游了出去，我歪着头看他的背影，该说他的世界是单纯的，还是很有心机的……如果他一开始就是抱着监督我的想法接近我，为什么还要把他们世界的秘密告诉我…… 「我说你还要胡思乱想到什么时候？我跟你说，满月的时间只有几天而已，而这段时间下施的魔法魔力最快生效，如果你还想拖拖拉拉的到时候晚回去你不要在那边哭喔。」海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游回来，但距离没抓好，回头时离我的脸不到五公分的距离，我的脸瞬间胀红，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他也困窘的往后退一点，不知所措的东张西望。 海羽没有再说话，逕自往海底游去，我往海平面上方探去，我头上的海面看起来很寧静，大海或许就是这么神奇，什么样的事件发生后不久，总能快速安静的回復平静的原状。我深吸一口气，身体用力一蹬，让自己的身体自由摆动，跟着海羽往深海潜入。 第十章 大海里的亲戚 大海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地方……从外表看起来它非常美丽动人，一旦身陷其中，却又变得恐怖至极。 自从我的身体蜕变成人鱼后，陆地上养成的那些习惯对我的生活越来越没有帮助，并非是我内心很排斥那些习惯，而是那些习惯在海里根本用不到。我跟着海羽下潜至深海，起初还有些恐惧，但渐渐地，我的身体也逐渐熟悉海里的状态，没多久，我就可以放胆去挑战探路的任务。 而且自从进入海中，我才真的体会到海羽之前说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虽然现在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域，但我的眼睛就像自备灯光似的，四周的状况全都看得一清二楚。这和之前海羽在我眼睛上施展魔法时看到的画面相比，简直是模糊和高清画面的差别。 「记住，如果前方有不明物体在移动，就要马上躲开。距离太近的才可以攻击。」海羽在我旁边不断得提醒，光这句话在短短的一海浬路程中就念了上百次。 还真像个老妈子。我在心里偷念他，马上就被他暴力一击。 「你要知道，在大海里随时都有可能会有危险，随时都有可能会丧命。」海羽带点无奈地说。 「还有，你现在是大海的住民了，所以不可以随便伤害其他动物。」 「为什么？」虽然我没有打算杀生，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因为你逃不掉。」海羽吐吐舌头，简洁回答。但我肯定海羽的话是对的，人鱼也许不是大海中游的最快的生物。要是惹到不该惹的生物，大概只有死路一条了。 只是他刚才特意提到『我现在是大海的住民，不可以随便伤害动物』这句话还是相当的刺耳，说得好像人类都会到处杀生似的。 「喂，我说你。你还真是笨欸。怎么可以用人类的逻辑去思考海底生物呢？」海羽听到我内心的抱怨后，忍不住停下来回嘴。 「因为我本来就是人类啊。」我朝他吐了吐舌头，一时没有注意到前方有障碍物，整个身体就直直的往前方的障碍物撞下去。 虽然撞下去的感觉是软的，但我还是被吓了一跳。身旁的海羽马上衝到我面前，用身体挡住我。 「看吧，就叫你要专心。」他保持警戒的同时还不忘碎念我一番。 ＊ 我警戒的瞪着前方那个大大物体，而此时那个不明物体缓缓动了起来，我的脑袋中下意识开始猜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域内有体积如此庞大的生物到底是什么。结果脑海中飘出的可能性不是会伤人的鯊鱼就是会吃人的海怪。 「就说你们人类会被自己的资讯给害死就是这样。」海羽叹了口气，但他的身体已经放松警戒，感觉他已经猜到眼前的生物是什么东西了。 「听这个声音……应该是海羽吧？」前方的庞然大物缓缓的回话。海羽听完后，拉着我的手，用脑内的声音跟我说没事了。我们稍微往上方游，游到看起来应该是该生物的头部位置，当我一转头过去与牠四目相视时，才发现牠的眼睛几乎是我一颗头的大小。 「看这样子，你还带了个伙伴？还真是稀奇。」庞然大物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继续用低沉的声音说话。 「她是今天才刚蜕变的，听了可别吓到，她原本是人类唷。」 庞然大物先是瞪大了眼睛，原本就像铜镜般大小的眼睛变得更大，牠眼睛朝我的方向看过来，但大约只用了半秒的时间就转过头去。我惊讶的转过头瞪着海羽，在脑内不停的质问他如此轻易将秘密给说出来到底妥不妥当。 「你不要生气啦，这件事早在你蜕变后就不是秘密了。海巫之前不是说过吗？大海中是没有秘密的。更何况，这傢伙你也认识呀，你读的那堆书里面有提过的，我想想……应该是山海经吧，牠是鮫人。」只是年长了一点的鮫人。最后这句话海羽没有说出口，但我还是透过脑中的对话听到了。 这下换我惊讶的上下打量着鮫人，但我发现从头打量到身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毕竟眼前的鮫人身体很长，游在他身旁就可以感受到他的身体也如书中说的一般充满了鳞片，游在他的身旁就能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鳞片的触感也和我们身上的不太一样。 原来真的有鮫人，而且比我想像中的温柔很多……我忍不住在心里惊讶地叫着，虽然我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这类的生物，但亲眼目睹时仍然会为此而惊讶。 随即被海羽拍了一下头。耳中再一次响起海羽对人类的智商的评论。 「话说海羽呀，你现在要去哪里？我今天接到人鱼族的召唤，说要开一场会议。」鮫人继续发问。 「我们也准备要回去了，而且临时说要开会的原因就是她。」海羽指了指我，我尷尬的笑了笑。 「毕竟最近很少有人类会加入大海，而且还是加入我们。所以海巫觉得应该要事先告知一下各位。」 鮫人的眼中充满了不信任，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往前游去。 『他是不是不喜欢我？』我在脑中闪过这个问题。 『我说过了，海里的生物对人类都充满了不信任。』海羽的声音回应在我的脑中，但我还想再多说什么时，我们又来到了之前海羽带我造访过的大岩石前。 海羽顺着岩石的纹路向上摸去，在一块凹下去的缝隙中停了下来。他口中喃喃自语着，虽然我现在是人鱼了，但我还是听不懂那是什么语言，只能和鮫人一起在后方等待。岩石慢慢向两旁分开，微弱的光芒在洞内若隐若现。 海羽做出礼让的动作，让鮫人先游入洞中，我才和海羽一起游入洞穴中，在我们进入后，岩石又自动合併在一起。 「你刚才在岩石前念的那是什么语言？」在游向光点的途中，我开口询问。 「那是人鱼的族语，也是我们的母语。」海羽解释，但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我隐约察觉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但我不知道，而他的眼神看起来，他也不知道。 在他思索的同时，我们已经来到光点处了。我想起上次造访时，人鱼的族人们那不友善的眼神，虽然这一次，我的身分有些许的不同，但我猜不会差到哪里去。海羽往前游去，我深吸一口气后，也跟着游出通道。 ＊ 海城依旧充满着蓝色的火光，几乎照亮每一个角落，而海城里的居民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虽然各自在做自己的事情，但我知道他们依然不友善的瞪着我看。但不同的是，即使我没有紧跟着海羽，他们也不会衝上来攻击我。 「快来吧!我们快赶不上会议了。」海羽在前方不远处的洞穴前朝我挥手。 我向看着我的人鱼稍微点个头表示礼貌，虽然不知道这么做是否合乎人鱼的礼仪，但我尽可能在心中用想的将我的友善传递给他们。既然海羽说每个人都听得见别人脑中的声音，那他们应该也可以听得见。 「你是担心大家认不出你吗？」我来到海羽所在的洞穴时，海羽嘀咕着。 「我只是想说……这样比较有礼貌……」 海羽摇摇头，丢给我一句：『久了你就知道了』的声音传到我耳中，便往洞穴中游去。 海羽进入洞穴时口中念了句咒语，整个洞穴内部便亮了起来，我看着洞穴中没有其他生物的跡象，只有一条宽广的通道往内延伸，神奇的是从外面看里面呈现一种浅蓝色，但没有灯火照耀的跡象。我摸了摸洞穴内的石壁，惊讶的发现这些石壁的温度像冰一样。 「你还在做什么？」海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头来找我，看到我认真的在研究石壁时他好奇的看着我。 「喔，对不起。我只是很惊讶这些墙壁的温度，摸起来像冰一样。」 「当然，这间是为了让远房亲戚们开会时较舒服而打造的空间，我们有些亲戚怕热。所以洞穴里面的部分全都是把冰山敲碎带回来再铺上的。所以你摸到的部分确实是冰，但整个墙的构造还是石头。顺带一提这些墙壁在有光的时候看起来会这么蓝也是因为这层冰的关係。」他解释。 「但是这里应该不会有光才对呀。」我看了看四周，找不到像外面蓝色火焰的底座。 「我刚才用魔法点亮了通道，但它不能维持很久，快点。」 海羽的话刚说完，我便注意到明亮的部分从洞口开始变暗，海羽拉着我的手，带着我往洞穴中游去。通道直直地通往一个大广场，我看到大广场中有一张圆石桌，桌旁围绕着许多生物。 「亲爱的海羽，你可终于到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从旁边响起，下一秒海羽就被一个拥有红色头发的女人拥抱着。我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但海羽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她越过海羽看到我后，漂亮的眼睛瞇了起来。 「这一位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对吧？长得……果然是人类的样子。」她声音听起来响亮清脆，但话语一点也不客气。 「忑尔克西厄珀亚，不要玩了。」一个拥有棕色捲发的女人出声制止，我眼前的女人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她的位置上，但临走前还是不忘对我再拋了一次媚眼。 「不好意思。」棕色捲发的女人向我致歉。「我的姊妹比较活泼一点，希望不会吓到你。」 眼前的女人声音一样很甜美，听着她们的声音彷彿灵魂会被吸进去似的。她又礼貌地笑了笑后，跟着名为忑尔克西厄珀亚的女人回到圆桌的另一头，优雅的坐着。 「刚才来跟你说话的两位都是赛莲，她们就像温柔的少女一样美丽对吧。」海羽格了好几秒后才替我介绍刚才那对姊妹，我总觉得他的用词实在很像被迷惑的人会用的词。 「是啊，她们的确很美丽。而且，让我很惊讶的是她们很像人类。」我看着她们的外型，几乎和人类没什么不同，还隐约看得出来她们的双腿和人类一样是分开的。唯一的差别在于她们的脚踝有鳞片，在人类脚趾的位置由璞取代。 「但你要特别小心她们，别因为她们很像人类就对她们放下戒心。她们是我们家族里最有可能危害人类的族群。我想你应该听过西西里岛附近的传说吧？在人类图书馆里有纪载。」 海羽带我来到位置上坐下，我的位置刚好坐在鮫人的旁边，我用眼角再次打量着鮫人，虽然刚才已经知道他体型很庞大，实际坐在他身旁更加有这种感觉，如果这时候来个大地震把他朝我这边震过来我应该连躲都躲不掉。 「你看到赛莲们身旁坐的那位，头上有长像鹿角、嘴巴裂到耳朵的那位吗？那是磯姬。另外坐在鮫人另一侧，鱼首人身的那位是陵鱼，这些你应该都知道，你看的山海经里都有写到。」 「山海经？」鮫人突然开口，低沉的声音在我旁边让我本来就处于警觉状态的身体更警觉。 「那是人类的一本书，我在一个他们称图书馆的地方看到的。里面纪录了很多我们的事情。」海羽兴冲冲的介绍着，鮫人听完后发出了低沉的讚叹声。 而这个讚叹声引起了在座各位的注意，整个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对了，你到过人类世界。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非常的恐怖？」陵鱼也好奇的问。 我看着这些曾经出现在古书中的生物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还是不敢相信这些生物居然都是真的，我呆愣着看着这群生物，试着说服自己冷静下来接受现实，当海羽滔滔不绝地讲述他在人类世界的所见所闻时，那些对话几乎没有进入我的脑中。因此当海羽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时，我惊吓的跳了起来，过度的反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摆出警戒的姿态。 「小枫，你还好吗？」海羽冷静的站在我面前，试着让我放轻松。但我注意到我的心脏快速的跳动，环顾四周，几乎每个人都是站着，坐在圆桌正对面的磯姬甚至露出他尖锐的牙齿，彷彿我一动他随时都可以用他像蛇一样的身体扑过来。这景像随时准备要开战的样子。 「你要冷静他们才不会那么戒备。」海羽小声地安抚我。「别忘了我说过的，这些状态都是正常的，久了就习惯了。」 「没事!」我一开口听见自己的嗓音后就后悔了，那声音听起来真像鸭子，我清了清喉咙，再说一次。「没事，我很好，只是有点被吓到。」 在座的各位听到我的解释后，才松了一口气坐下来，我也小心的坐下，但感觉现场的气氛已经没有那么轻松。 「看来陆地世界的人还是不太习惯碰触？还是不太习惯冰冷的碰触？」鮫人略带敌意的喃喃自语。 「她只是还不适应，你知道的。刚从恆温动物变成变温动物在温度上会有点…不同的感觉？」海羽笑着解释，我很佩服他能这么八面玲瓏，难怪会在短时间内成为风云人物。 「那个人类女孩，我有点好奇。」甜美的女声从对面桌传了过来。我紧张地看着对面的赛莲姊妹之一忒尔克西厄珀亚，她微笑地继续说：「放松一点，我只是想知道海羽在陆地上也是风云人物吗？」 「我想…应该算是吧。」我战战兢兢地回答，与此同时我听到海羽不满的嘖嘖声出现在我脑海中。 就在此时，桌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堆泡沫，从泡沫中隐约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等泡沫减少后，海巫以希腊雕塑般的姿态现身，我看着正在模仿大卫雕塑姿势的海巫，看来这个姿势不是只有陆地流行，连海底都略知一二。 『如果米开朗基罗知道了应该会很骄傲吧…』我暗自想着。 在座的各位都惊叹着海巫神奇的瞬间移动，等泡沫完全消失后，海巫才从大卫姿势脱离。 「呼，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这种移动术如果太久没使用还真担心会失灵。」他甩甩自己的手臂，骨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 「您还是老样子，开会总是迟到。」磯姬率先发表意见。而其他人也议论纷纷着他的模样。 「因为这样才有机会让我展现我的法力嘛。」他哈哈大笑。 我看着许久未见的海巫，虽然之前的记忆已经恢復了，但再次见面还是让我感觉很陌生，也许是他的脸老是包着绷带的关係，但我印象中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下半身是鱼身，这一次他的下半身变成了人类的双腿。而这也是在场的人议论纷纷的原因之一。 「人类女孩，好久不见。还喜欢这个模样吗?」他趴在桌上，眼神打趣地盯着我看，虽然他依旧半脸缠着绷带，但还是可以从绷带的缝隙中看到里面的黄色光芒。 「我想……我还在适应的阶段……」我尽可能让我的声音保持平稳，但还是明显得听见自己的声音中在颤抖。 「很好。」他没等我说完就直接打岔，随即跳起来站在桌上。 我看着他两隻白皙的人类双腿，那种白我没有在人的身上见过，至少在陆地上的人类没有，但我对这种白色很有印象。好一会儿，我才想起我在哪里看过这种顏色。 「是雕像……」这下换我惊叹了。而海巫哈哈大笑的随手一挥，在入口处变出一张华丽的椅子，犹如中古世纪皇族的座椅。 「你看的很仔细嘛，我太小看你的观察力嘛。」他拍拍自己的双腿，那双白皙的人类双腿随即化成泡沫。眾人们彷彿在看一场表演般拍手叫好，但我却有种莫名的不悦，顿时我感觉到身体有种能量正源源不绝地涌上来。 「为什么特地用这身打扮登场呢？」海羽察觉到我的不悦，连忙在桌面下拍拍我的手，示意我冷静。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这次会议的主题很大一个部份是关于人类，为了因应主题。」 海巫戏謔的声音让我想起了陆地上的某些丑角，会刻意夸大自己的动作使表演更精彩。老实说他这样的表演方式有种被冒犯的感觉，但更在意的是我很惊讶海巫能够把人类社会的东西模拟得如此逼真。我眼角偷瞄到海羽，海羽的表情也是一副看到新鲜事一般惊奇。这就是海底生物再见到人类世界的东西时的反应。 「好了，娱乐结束。」海巫突然大声地宣布事情又把我的思绪给中断。「现在该来说说正事了，人类女孩，可以请你起立吗？」 「很好，这场会议因为和你有关，所以必须从你先开始。来说说你的经歷，让大家认识你，之后我们会一个一个介绍。不，海羽，你不能帮忙，这是她自己要面对的。你老是罩着她会让她长不大。」海巫适时的打断海羽想起身帮忙的意图，他只好默默的坐回位置上。 「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他很体贴。」我听到忑尔克西厄珀亚（这个名字真的很难念）悄悄的对一旁的阿格劳斐墨说着，同时带着曖昧的眼神持续对海羽放电。阿格劳斐墨则是无声的回了她姊妹一个大大的白眼，随后继续优雅的坐着，好像她应该整场会议都保持优雅的姿态。 「呃，我的名字叫陆枫。我是人鱼父亲和人类母亲所生，严格说起来我是前些日子才知道我的爸爸是人鱼，所以对海里的生态、人鱼的生态等等一概不了解。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这听起来很奇怪……」鮫人率先发表看法。「为什么会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族群的人？这不太符合逻辑。你对你父亲一点都不好奇吗？」 「因为我记忆中的爸爸是人类的样子，而据我所知他和我母亲结婚的时候是放弃人鱼身分的，所以他有人类的双腿，也生活在陆地上。而我没有太多机会认识他，因为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解释，当我提到父亲过世的时候我清楚地听到海羽在我脑海中发出微弱的声音。 「他死了？为什么？」人鱼也提出问题。 「也许他终于被人类发现他的不同？呵呵，人类都很野蛮。」磯姬嘲讽地说。 「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爸是在海里死亡的。而且从最近询问后的结果来看，陆地上的人已经知道我爸是人鱼，所以我想我爸的死因应该和人类没有关係。」我的语气逐渐高亢。 「好了、好了，保持风度各位。」海巫坐在椅子上裁决，好像他是法官似的。「关于死亡，我们不刻意讨论死因，只需要哀悼。至于你，孩子。我知道你对你父亲的事情有很多事情想知道，我们有的是时间调查，但我希望不是现在。」 我点点头，大家也不再发问。海巫请我坐下后，接着请眾人们逐一自我介绍，从我身旁的鮫人开始。鮫人站了起来，庞大的身躯在站起来的瞬间直接遮住我的视线。我尽可能在保持礼貌的合理范围内做了些许的位置调整，鮫人清了清喉咙后开始介绍： 「我是鮫人的长老，我们平常生活在较深的海域周围，但还看得到阳光。我的族人很多，各大海域都有我们的族人居住。平常我们的工作除了维护海洋的和平外，有一个很主要的工作就是避免人类过度滥捕及过度探测。」 「过度探测？你们是怎么界定的？」我好奇地问。鮫人瞪着我，似乎很不满自己的话被打断。 「假设有个海底洞穴，我们只会允许人类探测到一半，假使他们还想往下潜，我们可能就会出面攻击，通常破坏仪器后人类就会离开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人类对海洋的了解只停留在百分之五左右。 「为了保护海洋的生态。」磯姬直接插嘴说。「人类总是自以为自己能够掌控所有，对于不知道的东西，就想办法去抓来看看。我们的工作就是保护海洋生物避免他们被迫害。我一直都有个问题，既然你主动提到了就正好来讨论看看，鮫人你不觉得你们对人类太客气了吗？只是破坏仪器让他们离开就好？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 「磯姬，你的做法太偏激。这么做很容易会让人类对海洋產生不必要的情绪。更何况，我的族人们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做……」 「少拿这些伟大的理论当藉口，你何不承认自己的族人很软弱，软弱到小小的人类都杀不了？」磯姬露出尖牙，挑衅的说着。 鮫人在磯姬的话语落下、嘴巴未闭的剎那就扑了过去，狠狠地咬住磯姬细长的脖子，磯姬痛得甩了甩自己的尾巴，四处逃窜。但不论磯姬怎么反抗，鮫人的嘴就是不放开。我紧张的站了起来，却马上被一旁的海羽拉住，而眾人似乎对这场争斗也没有想要介入的意思。 「不用去阻止没关係吗？」磯姬凄厉的嚎叫声与而鮫人愤怒的攻击声夹杂在一起，看着眼前的暴力场面，我紧张地问。 「别傻了，鮫人虽然温驯，但他抓狂起来也是没人敢靠近的，而且他力大无穷，现在过去只会让自己受伤。」海羽摇摇头说。 我看着他们两个从会议室的这一头打到另一头，有时还会两个一起撞向石壁，让洞穴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细碎的石屑从上方被震得一片一片剥落，我很担心接下来这洞穴会不会崩塌。想到这里，我身体里那股奇特的能量再也抑制不住了，我甩开海羽抓着我的手，朝着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庞然大物前进。 我快速的移动到他们身旁，一手压住磯姬的头，另一手固定住鮫人的脸部，用力将鮫人的头向后一推，鮫人的身体瞬间向后倒，虽然磯姬的一块肉也跟着被咬下，但总算将两人分开。分开了磯姬和鮫人后，我原本固定鮫人的手轻轻的在磯姬受伤的地方敷上，碰触到伤口的瞬间他痛得缩了一下，但他的头被我固定住所以没办法逃开。一道乳白色的光芒从我的手中发出，但只有一瞬间。令我惊讶的是，当光芒消失后，磯姬脖子上的伤口也癒合了。 「这太神奇了。」海巫不禁惊叹着。 我看着磯姬的伤口，再看看自己的手，虽然刚才的行为我很清醒，但为什么身体里有这股能量我也很惊讶，彷彿我一碰到伤口身体马上就知道怎么做，我甚至连咒语是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跟满月有关吗？」海羽问。「这次她蜕变的时候刚好是满月。」 「这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时间会替我们解开一切谜团。」海巫依旧是那套结论。 海巫挥挥手让房间的物品恢復原状，连刚才震碎的小石头都重新摆回它们的位置，他的动作像极了魔法世界的居民，他对着我露出了神祕的微笑，好像在取笑我的无知，我带着困惑的心情回到位置上。当我回到位置上坐下后，会议继续进行。我听到海羽大大的在我脑海中松了一口气。我迅速转过去看着他，他的表情依旧是那张正经八百的表情。 『我觉得你真的是个很厉害的隐藏高手。』我暗自在脑海中敬佩他。 『这也需要练习，久了你就会了。』他回应，脸部依旧没有表情变化。 「我想接下来该我了。」阿格劳斐墨优雅地站起身，她一开口我马上听到在座男性重重的呼吸声。因为她刚才一直坐着我没有注意到，她的身材玲瓏有緻，性感的身材使得她格外有自信。 她微笑地环视四周后才开口：「我想赛莲的故事人类应该都很清楚吧，毕竟我们可是美丽又恐怖的传说呢！我很想知道你们都是怎么说我们的？」 「人类有很多的故事都是关于你们，如果我印象没错的话，你们会魅惑经过的水手，用声音使他们失去方向，让船隻触礁后再把他们吃掉？」我尽可能美化这段故事，但就如阿格劳斐墨说的『美丽又恐怖』，儘管美化后他们依然是残忍的故事。 「没错，人类的纪载方式真的很神奇呢！这么久的故事都能几乎分毫不差的传述。不过我说的仔细一点，不是我们主动攻击，而是他们『介入』我们的领域范围，我们才会大开杀戒，差个一厘米都不行。我们通常有鸟的形体和人的形体，所以那块小小的岛屿上几乎都是我们的地盘。」 说完，她优雅的坐下，海羽在我旁边轻咳了几声，我转过头去，看到他脸上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红润。 『我就说她们是最需要防备的人吧，你和她们应对一定要注意。』 『但我看起来受到极大诱惑的人好像不是我。』我尽可能忍住笑意，在脑海中取笑他。下一刻，我感觉到我的手臂被快速的捏了一把。 陵鱼是唯一一个没有管理范围的亲戚，因为他们的群体已经所剩无几，因此特例不用加入战斗的行列，但他们虽然体型庞大，却能够乘着海浪快速移动且隐藏行踪，所以即使他们不用战斗，他们还是会偶尔浮上水面去吓吓人类，让他们不敢有太越矩的行动。虽然我觉得他这样做应该只会加深爱冒险的人类对大海探究的热情。 磯姬负责的是深海的管理，她细长的身躯可以在黑暗中不着痕跡的行动，让我联想到陆地上的蛇。但磯姬的眼睛很畏光，因此一旦惹怒她们，通常是见不到深海以外的景色，惨死于深海中。 接下来的会议顺利的很，几乎没有人再有讨论的声音，只剩下我偶尔好奇发问的声音，但从接下来的人说话的语气中感觉到：他们似乎不再开我玩笑了。 第十一章 人鱼 「好了，相信我们的新成员已经足够认识我们了。」海巫在所有人介绍完自己后宣布。 「接下来呢？您不应该奢望我们只是见见她就会全然的接受她吧？只凭这些印象，不能确定她有没有把之前在人类世界养成的坏习惯给带过来。」磯姬露出尖牙，提出意见。 「这是当然的，接下来，我们可能需要安排各位的时间，让她分别和你们的族人相处个几天，了解大海的生态。」 「这太好了，我们的确需要『人类』亲眼见证这些迫害，然后商议对策。这几年人类滥捕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我们的族人也为此感到难过。」鮫人附和，提出最近的现况。 眾人皆同意这个说法，我看着这些成员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对人类的不信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知道这些生物对人类抱有这样的敌意。这种情景让我想起了几年前读过的书籍－《动物农庄》。那时看的时候只觉得人类对动物造成的伤害远比自己所想，没想到，真的成为被检讨的对象时的感受是这么不堪。 『习惯就好了，我已经先提醒过你了。大海的居民对人类具有异常的敌意。』海羽的安慰声出现在我脑内，我克制自己不要转过头去看他，免得这祕密交谈被人注意到。 『你确定用这种方式说话除了我以外没有人会听见吗？』我听着其他人热烈的讨论，不安的想。 『我确定，这是人鱼才拥有的特殊能力，老实说连海巫都听不到。』 我惊讶的深吸一口气，幸好这声音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再次确认－海巫听不到人鱼的内心的声音？ 『他听不见，正确来说，他不是人鱼。但他有别的办法得知我们的讯息。』海羽解释。 『那他为什么和你们住在一起？不要跟我说只因为你们有神庙。』 海羽忍不住噗哧一笑，但随即掩饰笑意，恢復正经的表情。 『没错，的确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就跟人类世界一样，每个族群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拥有不同的文化，但共通点就是有个精神领袖或者类似的人物。只是我们是一家人，精神领袖也就只有一个。不过更正确地说，是海巫选择投靠我们。』海羽回我一个神祕的微笑。 「以上这些就是我们的结论了，认同的请举手。」海巫的声音中断了我们的谈话。眾人纷纷举起手，让我惊讶的是，连刚才没有参与讨论的海羽都以人鱼代表举起了手。 「看来是大家都同意了，那么接下来的行程会由人鱼族派代表－海羽全程陪同陆枫一起进行。那还有人有问题吗？」 我环顾着四周，虽然他们一样有说有笑的，但我总觉得现在的气氛和一开始不太一样，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时候，但我还是鼓起勇气举起手。 「那个，我想知道有没有从人鱼变回人类的方法？」 我感觉到海羽用力的捏了我的手臂，但来不及阻止了。眾人又是一片沉默，一片非常安静的沉默。 「亲爱的孩子，你一点都不想看看你父亲生长的环境吗？」海巫率先打破沉默。 「我想，但我会来到海中主要的目的就是想知道我要怎么变回人类。」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类变成海底生物后还会想重返陆地的。」磯姬露出尖牙，隔着桌面我仍感觉到他的不悦，但他并没有像刚才一样越过桌面来突袭。「她真的值得我们信任吗？」 「也许只是她还不知道海底的美妙，别大惊小怪。她今天第一天蜕变，一定有很多事情是需要适应的。」陵鱼打圆场的说着，儘管他眼中也透露着不信任。 「恐怕这个问题就算你到海底了也还没有解答，再说，基因是不容抗拒的，所以你该修正你的说法，是你『必须要来』。」海巫有别于刚才半开玩笑的语气，严肃的说，甚至带了点恐吓。 「但这个问题我也会再研究，毕竟已经好久没有人这么要求了。但我强烈的建议，你先看看海中的环境，看过了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海巫宣佈散会后，又化成泡沫离开了现场。眾人们依序离开会场，很快的，会场就只剩我和海羽。 「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偏偏挑在这种场合问这个问题。」海羽松了一口气，眉头仍紧紧皱着。 「我才想问你刚才为什么没有替我们说话？你明知道陆地上的人不是这样的。」我回想刚才的对话，那些话语中充满了对人类的抱怨与商议对策。 「我想等你站在我们的立场想过后你就知道了，站在我的立场我没什么好反对的，再加上人类最近的表现确实令人失望。就算你曾经是陆地上的人，但你一定没有看过他们捕鱼的样子吧。」海羽耸耸肩，理所当然地说着，我很想反驳些什么，但我确实说不出话。 「话说，你能和我解释一下你身体里的能力吗？你有没有什么头绪，或是家族成员有人有治癒的能力？」 「我想这个问题应该是我比较期待你能回应我。」我苦笑，看看自己的手，除了多了几片鳞片外和人类时期没什么不同。但刚才的能力连我自己都觉得震惊。「或许就像海巫说的，时间会解开一切谜团。」 ＊ 我们离开洞穴时外面的蓝色火焰一盏一盏的熄灭，我看着其他人鱼的人准备回到自己的建筑里去，而刚才的亲戚们都不见踪影。我想起通往海城的入口是一座巨大的岩石，照理来说这里应该是岩石的里面，我抬头看着上方，果然除了岩石外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但这里的人似乎也有时间观念。 「我们的时间是根据那些火。」海羽指着那一盏一盏逐渐熄灭的火炬。「它们被施了稳定的魔法，它们能够根据岩石外浮游生物的动静亮起和熄灭。」 「来吧，现在已经很晚了。最近你就暂时在我的房子里休息吧。」海羽说。 我跟他来到他的石屋前，他搬起门前的小石头，拿起钥匙打开门。 「海羽，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为什么只有你的房子有锁还有门？」我看着其他的房子，不要说锁，连门都没有。 「因为爸爸的关係吧。」他回答，自从知道我们的爸爸指的是同一个人后，他也开始用爸爸来称呼那位带领他的长辈。他一边用魔法把屋内点亮，一边回想： 「从我出生后，就知道他是一个很喜欢陆地上东西的人。大概是因为他在陆地上待过一段时间吧，反正这里的居民不会太管其他人怎么布置自己的家，也就任由爸爸随意摆放一些陆地用品了。」 我环顾屋内四周，听海羽这么一说，才发现这间房的里面跟陆地上的日式风格还蛮接近的。 「其实，只要不带外人进来海城，人鱼对不同的文化还蛮包容的。」海羽用鱼尾轻轻拨开地上的灰，清出一块空间放置棉被。 「不得不说，见了那些亲戚后，果然人鱼的生活习惯和人类是最接近的。」我主动从壁橱内再拿出一床棉被，等海羽用鱼尾在房间的另一头清出另一块空间后，将棉被放下。 「听到你这么说我挺高兴的，但是其他人听到可不这么想。毕竟人类一直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海羽笑着坐在棉被上伸展自己的身体。 「我很好奇，亲戚们的分工感觉很明确，那人鱼呢？平常你们都负责什么样的范围？」我想起刚才海羽没有说太多人鱼的工作内容。 「你记得我跟你说的歷史吗？人鱼是以魔法闻名的民族，而人类是智慧的代表，虽然是这样说，但日常的部分你明天就会看到了。」 「上次来为什么没有看到？」我继续好奇的问，反正自己可能要在海里待上好一阵子，趁这个机会了解一下好像也不坏。 「因为你是外来种。」海羽吐吐舌头。「但这次不同，你是半个同类。当然，还是要先确定你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但你已经通过会议，没有当场被亲戚们杀死，就等于是半承认你的加入，所以没必要躲藏。」 我瞪大眼睛，原来那场会议这个重要？而我的『导游』居然没有跟我说清楚？让我在会议上任意发言？！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哪天如果我被毙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了怕你会紧张，而且就目前而言，还没有新成员才刚加入就被格杀的。虽然像你这样的身分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海羽躺了下来，我摸摸软绵绵的枕头，摸起来的触感跟水珠一模一样，虽然我从来没有摸过这么有弹性还不会破的水珠。 「快睡吧，明天开始会是很累的一天。」海羽抬起手一挥，屋内的亮光逐渐变暗。 我在漆黑的房间中躺下，那个像水珠的枕头躺起来冰凉凉的，直到现在我还是很难相信我已经成为海里的居民了，不知道小翼和妈妈现在过得怎么样。 「海羽，我要怎么才能变回人类？你之前说只要来见海巫就有办法……但我怎么觉得事情好像变复杂了许多……」 我对着漆黑的房间发问，但没有人回应，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传来的洋流波动声。内心对未知的生活感到一些恐慌，但也有一些兴奋。我在这些混乱的思绪中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 「吭!吭!」 我被一阵金属敲击声给惊醒，吓得从床上跳起来。看到海羽在房间的某个角落用炭炉烹煮东西，海羽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先是用很诡异的表情憋笑，几秒后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早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头发的人睡醒的模样呢!」 在他说话的同时，我摸摸自己的头发。那凌乱的模样就像是狮子的鬃毛，我连忙用手将它们拨整齐，但是怎么拨它们还是顺着水流飘扬着，我用了半天它们还是像旗帜一样随水飞扬，索性放弃。 「我真好奇电影中的人鱼为什么可以让发型漂亮的固定住，难道海里也有类似发胶的东西吗……」我嘟嘟囔囔的收拾棉被，海羽将锅子内的食物放入盘子中，为了避免食物随着水流漂起，还必须施点魔法增加食物的重量。 「所以我才说你们人类太有想像力，哪个生物在水里需要大量的毛发，根本就不可能。」海羽将食物端上房内唯一的桌子时，半嘲笑的说着。 我盯着那些黑色看起来像海草的东西，虽然应该是经过烹煮了，但看起来跟生的没两样，而且闻起来一点味道也没有，我瞪着盘子内的东西左思右想到底该不该尝试看看。海羽将另一盘端上桌后，看着我狐疑地瞪着食物，又露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诡异笑脸。 「快吃吧，我觉得味道应该和陆地上的营养午餐的味道差不多。」 他说完，用手将海草拨成一片一片放进嘴里，像是在吃肉乾似的。好吧，总是要入境随俗嘛。我照着海羽的吃法，将黑漆漆的海草拨一小片放进嘴里。原本看起来生生的海草充满了盐烤过的咸味，吃起来就像陆地上的海带料理。我虽然没有特别爱吃海带，但吃到熟悉的味道还是觉得很惊奇。 「你这个味道是怎么调出来的？难道这个食物本来就是这种味道吗？」我惊讶的再拨一片继续吃，让我惊讶的是，那个味道令我难以停止进食。 「这是用魔法调出来的，我猜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调出其他的味道。毕竟人类的食物味道真的很有趣，比海里的多样多了。」海羽看着我像个孩子般的吃相，忍不住笑了出来。 「说到魔法，我现在也可以使用魔法了吗？」我想起昨天的奇特能力，难道蜕变之后的同时就会获得魔法的能量吗？ 「你昨天不是用了？」海羽放下食物，坐到我身旁，手随意一挥，桌上马上凭空变出一把梳子。「只要心里专心想着你想变出的东西，然后手一挥。但是想像的内容要很明确，最好是你能够想出外观的，这样变出来的东西比较不会差距太远……」 我惊讶地看着海羽刚才的动作，那感觉真像魔术师，我不等他说完，马上开始专心想着我想变的东西，我脑海中想着变出笔，接着手一挥，但是当我睁开眼时，却发现出现在桌上的不是笔而是一根笔直的珊瑚。我不敢置信地瞪着桌上的珊瑚，我已经很明确的想出那隻笔的样子了…… 「当然这一样需要时间练习……」海羽安慰我说。 门外传来一阵的敲门声，海羽的神经连忙紧绷起来，他瞪着门外，同时对我说： 「在这里等我。」 他小心翼翼的往门口探去，打开门上的小洞，确定门外的人是谁，那个谨慎的样子让我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下一秒，他放下戒备把门锁打开。一打开门，就看到一个眼睛大大的女人鱼紧紧的扑向海羽。 「海羽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娇滴滴的说着，海羽被她突然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一时没站稳整个身体倒在地上。抱住海羽的女孩并没有因此放开，反而跟着海羽一起跌倒，正巧看到了屋内的我。 她先是防备的瞇起眼睛打量着我，随后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后开始摇晃身下的海羽：「海羽哥，你什么时候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还没有跟我说？」 「你、你冷静一点……艾拉，你先停、停一下……」突然被用力摇晃的海羽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断断续续的说话。 『你不要只是在那边看，快来救我！』我脑内传来海羽的求救声。 「海羽哥！你说话，不要用卑鄙的脑内电波。你明明知道我的脑内电波还没有那么强！」名叫艾拉的女生持续摇晃海羽。但我很惊讶艾拉听不到海羽的『脑内电波』。 我看着眼前活像是乡土剧的拍摄现场，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我的笑声引起了艾拉的注意，海羽才终于获得短暂的休息时间。 「那个小姐，不好意思我没有先自我介绍。我是昨天才蜕变的人类，我叫陆枫。」我趁着女孩的目光盯着我的时候连忙接着说，免得她又继续摇晃海羽。 艾拉听完我的介绍后，脸颊马上红润起来，瞬间从海羽的身上跳起来，整理整理自己的仪容。我看到她发红的脸才查觉到，原来人鱼也会脸红……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就是那位……蜕变者。我是艾拉，是海羽的邻居。」她礼貌的朝我伸出手，我微笑的握了握她的手。 「整个海城大概只剩下你不知道昨天有客人在我这里过夜吧……」海羽摸了摸自己发疼的后脑勺，狼狈地爬起来说。 「那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啊！是今天早上我搬开石头发现钥匙不见了才知道的。」艾拉嘟着嘴解释。 「还有你，你居然任由她这样摇摆我，也不来救我。」海羽坐下来后带着埋怨的眼神看着我。 「抱歉抱歉，」现在想起来我还是觉得这画面很好笑。「我只是没想到，你在海城也这么有人气。」 「哼，这不是当然的吗……」海羽气嘟嘟的喃喃自语，说完后他马上后悔了，因为艾拉正带着责备的眼神瞪着海羽看。 我看着海羽和艾拉的相处模式，不禁让我想起小翼，看来不管是陆地还是海洋，友情的表现模式似乎没有差太多。 「对了，我今天可以去找海巫吗？」我问。 「如果你抽得出时间的话，当然可以。」 海羽语带保留的说，我觉得很怪异，我今天的行程会忙到没时间去问海巫问题吗？海羽没有多解释，将食物吃完后站起身来，打开门。门外站着一堆人鱼，而且一双双眼睛全朝着我的方向看过来。 「今天你会先熟悉人鱼的生活，所以可能会很忙。」 ＊ 我才刚踏出海羽的房子，外面的人鱼像是看到奇特的生物般后退一步，然后又慢慢向我靠过来，他们对我的外型很有意见，尤其是那颗理不好的人类头发。 「她真的有头发欸。」 「她的鱼尾顏色好漂亮……」 我耐着性子听他们对我的外型品头论足，我环顾四周，人鱼的族人全都头顶光光，但从眼睛的深邃仍然可以看得出他们如果有头发，应该各个都是俊男美女。但光从外表来看我还真分不出来男性和女性…… 「不好意思，我们的新伙伴今天需要了解我族人一天的日常，我不希望她今天有一半的时间都站在我家门口。」海羽微笑地向眾人解释，其他人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慢慢散开，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虽然说是岗位，但目前就是站在自家门口施展法术，有的人正对门口闭上眼睛，手心向上摊开，形成小小的漩涡，接着将漩涡收进腰上的袋子里，再继续製造漩涡；还有的人则对着桶子默默的念咒，桶子瞬间充满了紫色的液体。 我吃惊的看着充满奇幻的景象，有的人站在围栏前变出亮晶晶的饲料餵养围栏中的蜗牛，还有人驾驭着巨型海马在上空盘旋。他们施展的魔法并没有我想像中的奇幻，反而更接近日常。 「製造漩涡的族人是操控者，他们可以操控水的动向，如果真的发动战争，他们就是负责引起海啸的人。他们也是很好的狩猎者，在出门打猎之前会先收集一些小漩涡，在打猎时遇到攻击者的话可以攻击；让水桶充满液体的则是具有生產物品的能力，有了他们好喝的酒永远不会缺。别怀疑，我们也是会喝酒的；在天上驾驭海马的是训兽者，他们能安静生物的情绪，操控范围也包含我们；餵养蜗牛的是预知者，蜗牛的壳会随着事件的严重程度变色，通常当天适不适合外出狩猎也是要靠他们的预知，有点类似人类的天气预报吧。」 海羽介绍着，我看着这座古城，虽然城的外观很壮丽，他们生活的方式让我想起了中古世纪的农村或是一些部落的生活方式。但是这些纯朴的生活套上魔法的元素一切都变得如此不凡。 「如果这在陆地上肯定会变成妖怪……」 「为什么？这些不是魔法呀。」 「咦？」我瞪大眼睛。 「更正确来说，这些不算魔法。只是製造漩涡、算个天气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真正的魔法是像你的治疗或者我的变出物品。而且，居民的能力没办法在陆地上使用。」 「那你的为什么可以？」 「来吧，我们要看看你身上的能力是属于哪方面的。」海羽无视我的问题，逕自往前，我跟着海羽穿过小房子，来到尖塔的底下。 我记得那座尖塔的上方就是神庙，海羽要我的身体更靠近尖塔一点，我站了过去，忽然感觉到地上有一股力量差点让我整个人直接往上飞，幸好我及时抓住旁边的瓦砾，才没有整个人被力量衝上去。 「很神奇吧？这座尖塔的周围充满了许多魔法，但每个人对魔法的感受程度不同，像你还只是轻轻扶住就不会被吹走已经算厉害了。」 海羽解释着，但我看着他完全不需要扶任何东西还能站着跟我说话，如果我扶着墙壁算厉害，那他大概就是超能力者了吧。他听到我脑海中对他的评论，露出灿烂的笑容，随后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拉住了我抓着瓦砾的手，向地板一蹬，我和他就直接被那股神祕的力量给衝了上去。 虽然上一次也经歷过这种速度，但突如其来的快速还是让我忍不住尖叫了起来，瞬间整个海城都是我的尖叫声。不到几秒的时间，我们就来到神庙前，我用手摀着自己的头，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奇怪，你还是人类的时候反而没有这么不舒服。果然生命在切换物种后都会有些后遗症吗？」海羽手抱胸好奇的打量我，我用力的槌了一下他的胸膛，惹得他哈哈大笑。 我回头看了看后方，从高处俯视海城有一种距离的美感，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我的脚下。而艾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我们的队伍，做事去了。我远远的看到艾拉开心的加入餵养蜗牛的行列，原来她也是预言者。 「艾拉是刚出生不久的人鱼，所以她的能力还没办法好好发挥，有时候会变成非常天兵的预言者。而你昨天会蜕变我们也是预言者们预先知道的，只是我一直都在靠近陆地的小房子还没有收到消息所以来不及提醒你。」 「预言者的预言准确吗？」 「大部分的预言都是一样的，如果你相信，它就是真的。不过有些是既定事实，就没办法避免。人鱼的族人是百分百相信预言的，即使预言的坏事情今天没发生也没关係，就当作是祝贺自己有注意安全。」 「我该说你们很信任彼此……还是很天真呢………」听完之后，我忽然觉得人鱼能够好好的活着或许都多亏了他们的魔法保有了族人的单纯。 「小枫，你想想。外面的天敌这么多，我们如果没办法彼此信任，那我们怎么能够一起保护这片土地？我觉得人类就是太强大了，所以才有这么多力气能够勾心斗角。」海羽反驳道。 「那我就当作你这番话是在恭维人类的智慧囉。」我没好气地吐槽着。 「你们两个，是把神庙当成瞭望台了吗？」海巫的声音突然从后面打断我们的谈话，我们快速转过身，尷尬的笑着。 「对不起，海巫大人。我觉得从这里看过去的风景真的太美了，所以忍不住……」我解释着，海巫打趣的看着我，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好像经常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第一次看到，一个新加入的成员在神庙还能够跟我这么自在的说话。」海巫看向海羽的方向说道，我突然想起海羽带着孩是人类的我来这里时他被惩罚的情境，我的身体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挡在海羽面前。 「这个反应很有趣……你的能力很值得期待。」 我的动作让海巫哈哈大笑，他往后退了几步，凭空舞动双手，在我们和他之间变出一池深蓝色的水池。我看着那池蓝色的水池，大小差不多像一张摺叠桌那么大，但水池的顏色比我想像中的深，我不禁好奇这池水的深度，又或许这池水根本没有所谓的底部…… 「现在，你把手放在水面上，让水展现你的能力。」 我依言将手放在水面上，让手心稍微碰触到水的表面。原本平静的水池突然开始有了波动，我紧张得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海巫给制止，只好继续把手放在水面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水池看。水的顏色从原本的深蓝随着波动有了顏色的变化，先是变成了浅蓝色再慢慢变成白色，更让我惊讶的是我彷彿从水中看到了海面上的动态，我看到海面随着风的吹拂扬起了一阵阵的波浪。 「你看到了什么？」海巫问。 「我看到海面……还有风……可是，你们看不到吗？」我抬起头看着海巫和海羽。 「显现池如果有变化，除非是离开水池的情况我们才看得到，没有离开水池的话只有被显示者，就是手放在水面上的人才看得到。」海巫说。 我看着池底的画面，手不自觉的在水面上水平移动了几下，让我惊讶的是，随着我的手移动的方向，显示池中的画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水面上的水随着我的手移动。当我把手抬起离开水面，水池中的水像磁铁般跟着我的手移动。 「这实在太神奇了，你们确定这个水池没有特别的魔法吗？」我对眼前看到的画面充满了惊奇。像个孩子般舞动双手在空中绕圈圈，水池的水就像手环般环绕着我的手转动。 我注意到海羽和海巫偷偷交换了奇怪的眼神，但是他露出困惑的表情，问：「这是有可能发生的吗？」 「照显示池的显示，她应该具有操控者的能力，还有监控者的能力，这种一人具备多样能力的人不能说没有，但极少数。」海巫惊奇地说着。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从绷带的缝隙中我看到了他兴奋的眼神，突然我在水蓝色的眼睛透露着异常的黄色光芒，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确定我看到了。 「孩子，你介意让我再看看你的治癒能力吗？」随着语气的激动，他握住我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力。我被他这过度的热情给吓到了，连点头都没办法自然的点头。 只是下一刻，我马上后悔答应他这项要求。得到我的应允后，海巫瞬间亮出一把刀，在我和海羽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就朝海羽的腰部画了一刀。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海羽一时反应不及，腰部被狠狠的画了一痕，鲜血马上顺着水流往上蔓延，疼痛的感觉让海羽几乎站不稳，我连忙衝上前去扶住他，脑海中不停地回想怎么做才能治疗他，却毫无头绪。 「快治疗他呀！」海巫完全不认为刚才的举动有任何不妥，我让海羽坐下，手用力的压制伤口不让血液一直外流。我看到海城的其他人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大家都在关注神庙前的状况，让我压力倍增。 「我没事，你放轻松，别那么紧张。」海羽忍着疼痛，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 奇怪的是，原本血流不止的伤口在我碰触到伤口的时候慢慢停止流血，我把手从伤口处拿起来，发现海羽身上那道伤痕已经开始结痂，不久后连痕跡都看不到。要不是我的手上还残留着一点点血跡，我也不会相信海羽刚才有受伤。 「伤痕不见了……但是我想我没有施法呀……」这次和上次的感觉不同，我没有感觉到体内能量的流动，也没有看到乳白色的光芒出现，但伤痕还是復原了。我困惑的看着海羽，海羽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是神蹟！」海巫兴奋的又叫又跳，接着又亮出那把刚才突然划向海羽的小刀，从自己的手臂上画了一痕更深的刀痕，近乎发狂的要我再试一次。 我用力压着海巫的手臂，压到他发出疼痛的哀号，算是对他的任性做出报復的回应，但不论我是否有意，被我的手接触的伤口不久后也自行停止出血，甚至还结痂癒合了。看到这情形，海巫简直兴奋到不能自己。 「这真的是神蹟，是上天给了我们莫大的恩惠。等了那么久，这一刻终于来了。」 海巫高兴地随手一挥，让天空出现了五顏六色的亮丽碎片，洒满了整座海城。海城的居民虽然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很高兴突然有漂亮的景色可以欣赏，尤其是孩子，他们快乐地追逐着碎片，想把它们全收入自己的手中。 「这什么情形？」我问，海羽也同样露出不解的表情。 「孩子，知道你的能力对我们来说有很大的帮助，这代表我们终于准备好让人类知道我们的存在了。」 海巫说完，下一秒又幻化成泡沫消失无踪，留下我和海羽两个在神庙前面面相覷。 第十二章 「什么意思？准备好让人类知道什么？」我还来不及对着海巫前一秒所在的地方提问，他就消失了。那这个问题理所当然的就来到我身旁的海羽身上。 欸不是，还有我的问题你们都还没解决欸。 只是海羽也只是耸耸肩，看着地上的显示池，他沉默了很久。 「不管海巫刚才说的是什么，你只需要担心你的能力。把魔法控制好，什么事你都有能力应付，对吧？」 儘管海羽如此安慰我，我还是很在意海巫刚才那句意义不明的话。只是海羽说的也没错，如果我的魔法能够好好的发挥作用，不管有什么状况，或许我都有能力用我自己的力量去行动。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海羽笑着拍拍我的肩，我们两个在神庙前坐了下来。他向我再次示范让魔力操控自如的感觉，我看着他挥舞着双手，方圆五公尺内的海水都听从他的指示，我第一次注意到海羽的魔法是如此的高强。 「虽然我知道你的魔法很厉害，但实际上来到海里，才真的感觉到那种厉害比我想像中的厉害还要更强。」我看着海羽让附近的海水违反地心引力的上升下潜，水在他手上就像宠物般听话。 「我想只要练习，你的能力一定比我的强很多，因为你有天赋。而且重点是，你有治疗别人的魔法，这一点是只有你能办得到。」海羽微笑地说。他随手一挥，身边的海水又回到正常状态，平静如往常。「不过，我们还是先从我能指导的部分开始吧。」 他把练习的机会交给我，在一旁指示我需要注意些什么。 「放松、专心还有相信。」海羽的声音就像地图上的指引，尤其是在我体内的能量开始扩散至全身时，那种陌生的感觉让我有些畏惧，听到他的声音令我安心不少。 体内的能量包围着我，我的手就像被操控般，不必由大脑下达指令，手就会随着脑海中的想法同步进行动作，我感觉到四周的海水开始朝着我聚集过来，接着它们在我的指示下化身成一隻马，绕着我跳跃。看到这个景象，我觉得非常惊奇。海水接着变成一隻抹香鲸，巨大的身躯绕着海城周围把其他人鱼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最后我手一挥，抹香鲸的身形转换成一隻鯊鱼，但变成鯊鱼的瞬间它忽然失去控制，直直衝向石壁，石壁发出轰隆巨响，海水鯊在撞到时强的瞬间就像失去魔法般消散，但被撞上的石壁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裂痕。 「我好像闯祸了……」我不安的看着那裂痕，海羽马上游过去查看，还有一些操控者也上前查看。 我跟着来到那裂痕前，看到他们正议论纷纷着这道裂痕，使用的是他们的族语。因为听不懂，所以我没办法参与讨论。但从他们的表情看来有些严肃，海羽则摸着那道裂痕，脸色逐渐胀红，似乎在和他们争论什么。 「怎么回事？」海巫不知道又从哪里凭空出现，但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受到惊吓，大概他经常这样出现在眾人面前吧。海巫看到海羽手遮住的裂痕，他不禁大吸一口气，彷彿这件事极为惊恐。 「这是意外。」海羽替我解释，这次他使用的是中文，而不是他们的族语。「小枫她还不会控制自己的魔法，所以才不小心变成这样，但这很好修补。」 「这是用什么东西弄的？」海巫比起听解释，似乎更在意那道裂痕是如何构成的。 「海羽在教我施展魔法，我让海水变成一隻鯊鱼……我发誓我没有想要破坏这里，但我来不及让它转弯，它就撞上了。」我解释，而其他人鱼虽然也证实我的话没有说谎，但他们各个露出惊恐的样子。 「用海水变成的鯊鱼………撞上后有这样的威力……」海巫手触摸那道裂痕，喃喃自语道。 「这样……修得好吗？」我不禁开始担心起这道裂缝会不会永远在这里，脑袋中开始思索要怎么解释才能让人鱼相信我不是有意要毁了他们的家。 「哦不，不是这个问题。」海巫向我保证，弹指一声，一罐装有白色黏液的罐子凭空出现，他将里面的白色黏液涂在墙上，墙上的痕跡立刻消失不见。 「我在意的是，你的魔法为什么具有这么强大的威力。操控者虽然会製造漩涡攻击敌人，但力量充其量只是吓唬用，但这裂痕，是真的具有杀伤力的。」 海巫瞇起眼睛看着我，接着向人鱼宣布他相信这是意外。得到海巫的保证后，眾人才纷纷散场，但离开前他们全都用诡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或许他们又更不信任我了。我叹了口气，看来好不容易打好的关係可能又会归零，甚至更糟。 「至于你，你必须要跟我来一趟。」海巫转向我，指示我跟他走。 「那海羽呢？」 海巫用族语问了他几个问题，他也同样用族语回应，两人讨论了一阵子后，海巫才转向我。 「这一次他没办法和你一起，但你事后可以告诉他事情的经过。」 「我必须要安抚其他操控者，让他们不要对你有太大的敌意。」他拍拍我的肩后，往聚落的石头屋前进。 我眼角瞄到其他的人鱼，他们全都一脸惊恐地瞪着我。这感觉比我还是人类的时候还要更不友善。 我跟着海巫回到神庙，海巫收起显示池，接着使用防护魔法将整座神庙包围起来。确定没有任何角落漏掉后，他站在我面前。 「你再做一次刚才的魔法，这一次我做了保护，你可以尽情的衝撞。」 「刚才的状况是意外………我不是有意要这么做的。」 我对这指令感到好笑与无奈，我真的不是故意衝撞，但海巫显然没在听我解释。 「我希望能亲眼看看你的法力，请你用力的衝撞防护罩。」海巫解释。 我试着再一次专心使用魔法，尽可能无视海巫锐利目光带来的压力。海水听到我的召唤后开始朝着我匯集，我将海水凝聚成鯊鱼的模样，我看着那隻鯊鱼的眼睛，发出蓝色的光芒，可是我记得刚才它没有发出这种光芒…… 下一秒，它迅速的游向防护罩，在它撞击到防护罩的瞬间，防护罩因为撞击而引起巨大的震动，大到我以为防护罩会被撞破。然而这层防护罩比看起来得更坚固，海鯊鱼也注意到了，它开始往其他地方衝撞，似乎很想离开这个地方。 「你现在可以控制它吗？」海巫注意到鯊鱼出现后我的手便没有了动作，但鯊鱼仍旧在不停的衝撞防护罩。 我摇摇头，面对这条失控的鯊鱼我也慌了手脚，海巫冷静的看着鯊鱼的眼睛，确定它的眼睛看到自己后，海巫右手一挥，鯊鱼就消失成泡沫。海巫看着四周，防护罩看起来没有任何破损，但有几个地方明显的有些裂痕。 「看来，你的魔法比我认知到的还要更与眾不同，你的能力应该不只是操控者，更像是造物者。」 我露出困惑的眼神，海巫解释： 「你应该知道海神吧？海里的生物都是由海神创造出来的，而人鱼，只是祂创造的其中一个物种，所以在海里，我们生而平等，虽然有食物链的位阶，但基本上我们尊重所有的物种。但是海神虽赐与人鱼魔法的能量，却不给他们创造生命的力量，因为这样会破坏平衡。但是仍有少数人天生拥有这种力量，我们称他们为造物者。 造物者能够创造活的生命，就像刚才的鯊鱼一样。牠们在被创造后即刻有了生命，只是你的力量太小，没办法控制牠，甚至没办法赋予牠真正的躯体，只能用海水替代。」 「所以您的意思是造物者具有创造生命的魔法？」我惊讶的确认。 「是的，有些造物者的能力就如同海神，他可以创造新物种，也可以创造旧的物种，让其物种免于绝种的危机，唯独没办法让死去的生命復活。」 「是什么样的人会成为造物者呢？」 「这个问题，没有人知道。但我推测，或许你有什么特质是海神觉得适合成为造物者，或者拥有造物者的一部份魔法。」 现在的海巫异常的冷静，明显和我展现出治疗能力时的兴奋判若两人，但是这两种能力看起来都是罕见的特殊能力，至少不是人鱼的天生能力中可能会出现的，那我就不懂为什么他在看待这两种能力时的反应会差这么多。 「先这样吧！明天你即将要面对第一位亲戚，记得和你的小保鑣说好，让他带路。」海巫说完，将防护罩解除后，自己又化成泡沫消失无踪。 这人怎么搞得自己总是来匆匆去匆匆。我在脑海里碎念着，往海羽的小房子前进。我抵达的时候，海羽正在和其他人讨论事情，看到我来后，其他人默默的离开。这种排外的感觉让我感到有些沮丧。 「你还好吗？」海羽关切着，我什么也没说，就拉着他的手进入房子里，将门锁上。 「这栋房子的隔音好吗？」我问海羽，毕竟海巫刚才说的话太让我难以置信，我想如果要分享，还是少数人知道就好。 『你可以用脑内电波。发出的人可以决定有几个人能够接收到。』海羽解释。 这句话解释了我一直以来的疑问，原来发出的人可以决定接收者，难怪刚才艾拉会如此埋怨海羽使用脑内的对话，只是『脑内电波』这个词真的很喜感。 『你到底要不要开始对话啦……老是听你在脑中想些有的没有的，其实很累的。』海羽忍不住抱怨，但我看他的嘴角上扬，根本不像他想的那么讨厌。 『不好意思，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可没有这么常见好吗。』我回敬他，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所以我把在神庙时的状况说了一遍。 『海巫认为你具有造物者的能力？』海羽瞪大眼睛，推敲最后的结论，我点点头，简单来说就是这样吧。 海羽露出困惑的表情，对我的话半信半疑。 『我直接展示给你看，应该能让你更清楚理解？』我问，他想了想，也点点头。 我试着回想起刚才的画面，把这段画面从头到尾毫无保留的展示了出来，画面结束后，海羽瞪大眼睛，虽然他还是不太能接受，但至少是相信了。 『陆枫啊，你到底是吃了什么东西，这么多稀有的力量都被你给获得了。』海羽忍不住吐槽，这句吐槽的话让我十分好奇他在陆地上都看了些什么奇怪的书籍，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耸耸肩，顺便转达了海巫提醒我明天要去拜访亲戚的事，如果让亲戚们知道我身上的能力，不知道他们会高兴还是防备。 ＊ 隔天一早，外面的蓝色灯火都还没重新亮起来，我和海羽就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了。我们各自背了一个用大荷叶做成的随身袋，我想起昨天海羽拿出袋子时我忍不住称讚这个袋子精美的程度时，他脸色瞬间红润的窘样，还有支支吾吾的解释声让我瞬间觉得他很可爱，而忍不住逗了逗他。海羽锁上门后，递给我一把小石刀，要我放进我的随身袋里。 「这个石刀外面我有做了一层保护，所以乍看之下没什么用但其实里面很尖锐，虽然我们有魔法，而且不会随意杀害生物，但还是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我看着那把石刀，外层的石头虽看起来光亮，但摸起来还是有些不滑顺，看得出製作的人是个初学者。抽出里面的刀锋，确实比想像中的还要锋利许多，我把刀插回壳中，将刀放入荷叶袋里。 我们摸黑来到大岩石前，海羽念了咒语后，岩石缓慢地打开。我们出了岩石后，海羽再次念了咒语，岩石又慢慢闔上，海羽教我发光的魔法后我们两人各自点亮了自己眼前的道路，让路途变得更安全些。 「我们今天要先去第一站，离我们最近的鮫人的地盘，顺便了解他们的生活。」海羽介绍。 「我以为离我们最近的亲戚会是磯姬那边。」我记得磯姬也同样在深海中，提出疑问。 「磯姬的个性比较难搞，我们还是先从温驯的来吧。而且拜访磯姬的话最好不要太早，因为他们都是晚上行动比较多。」 深海区虽然因为阳光照不到所以都是黑的，但其实我们经过的时候很安静，只有少数几隻鮟鱇鱼路过，没有遇到太多危险。我们讨论的同时四周逐渐从黑暗转成蓝色的景色，我们逐渐从深海区来中层带，温度明显的上升了不少，但身体的皮肤可以随着海洋的温度做调整，不至于让我们產生不舒服的感觉。我们收起了光亮，因为从这里开始阳光就可以照射进来，不必自己使用魔法点亮路线。 阳光可以照射的区域生物的种类也更多了，清晨的时候太阳还没那么炎热，有些鱼群已经开始四处觅食。金枪鱼群快速地追逐着漂浮在海面上的小虾，飞鱼也跟着牠们的鱼群时而跳出水面时而回到海里，当牠们快速经过我身旁时我清楚看到飞鱼群的眼睛在向我打招呼，偶尔还会看到几隻海豚围绕在我们四周摇摆，我拍拍牠们的头后牠们还会用头轻轻碰我示好。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美景，但久违的五彩画面仍令我陶醉其中。 「快点吧，既然鱼群已经开始行动了，表示人类也差不多要出航了。再不走会来不及。」海羽小声地提醒我。 听到海羽的提醒，我依依不捨地移动自己的身体离开这美丽的自然风景中，见到我跟上了他的脚步后，海羽困惑的看着我： 「有这么好看吗？不就是大家都在觅食的画面？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你就不懂了，对人类来说这种画面是第一次，更不用说连潜水器具的障碍都没有，亲临现场的感觉有多令人感动了。」 「时间快到了，我们快走吧！」 海羽迅速的摆动自己的鱼尾，速度就像车一样奔驰，也许是和大海生物的相处让我的心情也跟着兴奋起来，我跟着大力的摆着鱼尾，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适应这片大海和这条新生的鱼尾了，现在我已经不觉得它沉重或难以控制，反而觉得它就像我身体的一部份，摆动轻松自如。 不知道游了多久，在不远处看到好几隻鮫人在前方就位，每隻鮫人都离彼此大约十公尺远，四周有许多的鱼群在附近徘徊，但离鮫人有一大段距离。鮫人们都严肃的凝视着静止的海面，和附近快速的鱼群呈现强烈的对比。 「你们来了？」鮫人首领向我们打招呼。 「应该还没开始吧？」海羽询问，鮫人首领稍微动了动肩膀，海羽点了点头。 不久后，一阵机器马达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而且听声音或许不只一艘船。鮫人首领朝身旁发出一声类似电波的声音，声音传递到的那一方也跟着发出声音，将声波传下去。鮫人们的声音引起了浮游生物的靠近，附近的鱼群也跟着被吸引过来。但奇怪的是，人类的渔船也行驶到这片海域上方停了下来，彷彿这一连串的行动都是安排好的一般。 人类撒下渔网后，鱼群被团团围住，鱼群开始奋力挣扎。鮫人们则不慌不忙的绕着渔网转圈，将体积较小的鱼群从网中拉出来，整个过程安静又快速。听到人类的马达声再次响起时，鮫人们便退开网子的周围，还来不及逃出的鱼就跟着渔网一起进到人类的船隻里。剩下的鱼群依旧在周围觅食着，只是潜到较深的地方游泳。过了一阵子后又开始重复同样的动作。 「通常人类大概只会撒网两到三次，我们的任务就是负责控制海里的生物量。其实说控制倒也不是，鱼群们如果不想被捕食还是要有自我保护的能力，我们最多就是让一些还没成熟的小鱼多活一点时间。」鮫人首领解释。 我看着鮫人冷静又稳重的动作，有的甚至还会在鱼挣脱不出来时悄悄的将渔网开出较大的缝隙协助牠们一把，但又不至于让网子内都没有鱼群。这样的捕鱼动作就像买卖交易一样，只是不同于人类世界的买卖是站在对立面的，比起来更像是双方携手合作完成的任务。 「这样的帮助能带给你们什么样的好处？」我问。 「当然还是有，毕竟大海还有很多居民也是靠这些鱼维生的，所以总是要掌握一下食物的分配。而我们也不是说多有能力，只是刚好我们的手掌是可以将鱼网撑开及将鱼群拉出来又不会让牠们受伤。」 突然，其中一位鮫人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声，我们顺着声音看过去，一隻鮫人被突如其来的网子给缠住了，那张网子拋下的时间并不是鮫人们所计画的，因此大家都被那张网子给吓坏了。 「这些该死的人类。」鮫人首领低声咒骂了一下，跟着其他鮫人一起游过去想解救被困住的同伴。 我环顾四周，这附近几乎都剩下小鱼，而那张网子的密度看起来特别细，不禁让人联想连较小的鱼都不放过。网子里面许多小鱼没办法挣脱出来，被缠住的鮫人着急的想挣脱网子，却怎么样也没办法。我看着眾鮫人们紧张的模样，想也没想的掏出袋子里的石刀便衝了上去，其他人看到我手上的刀后便让出一个位置给我，此时收网的机器又开始运作，大家没办法只好往后退开以免自己也被捲入。但我不想放弃，眼睛专注的凝视着眼前的网子，希望能赶快割破网子让里面的鮫人能顺利逃出来。 「小枫，你不要再割了。」海羽衝上来把我拉离网边，我和鮫人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网内的鮫人跟着鱼群一起离开水面。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还差一点点就有机会救到他了。」我有些埋怨刚才的阻挠，但我看到海羽比我露出更严肃的表情。 「别担心，人类，我们的皮肤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可以让它们腐烂。换句话说，我相信我的同类在接触渔船的那一刻起皮肤就会逐渐腐烂，他不会受到太多折磨的。」鮫人安慰我说，但这些话在我耳里听来一点都不算是安慰的话。 鮫人首领拍拍我的肩膀后，跟着他的族人离开了水面，整片海域又变得安静无声，彷彿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也许对他们来说很习以为常，但对我而言可一点都不平常。 『别难过了，看久了就会适应了。』海羽选择使用脑内电波，我抬头看着他担心的双眼，那双眼不知道见证了多少次这种生离死别，我突然很想念陆地上的安全生活。 我默默的跟着海羽游泳，海羽贴心的安静游在我身旁，什么话都不说。我看着四周欢乐的生物们，虽然海中的景色又恢復了以往的和平与美丽，我第一次没有心情去欣赏这样的景色。海羽突然拉住我的肩膀，我被他突然的举动给吓了一跳，才发现眼前有一块大型的珊瑚，差一点就撞上去了。 『真的这么惊讶？』海羽问。 『我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目睹这种场面，再加上，我懊恼我的无能。』 我看着自己的手，脑袋中盘算着要如何增强自己的魔法，才不会再有人在我眼前牺牲，却听到海羽哈哈大笑的声音，我恼怒的转过头去瞪他。 「有这么好笑吗？」 「抱歉、抱歉，这我向你道歉。但我会忍不住笑出来是因为你的想法和我认知的人类很像，你们就是这样，总是想要操控所有的一切，拒绝一切的牺牲和变化。」 「我想这应该不难理解吧！我相信你们也是如此，为了保护家人愿意加强自己的能力不是吗？」 「但你们还会发动战争？人类真的是很矛盾的生物，如果不是你们对家人的定义太狭隘，就是你们的作法不能够被称为是为了保护家人。更不用说像一些滥捕的捕鱼行动，这些对大自然都是很严重的伤害。」 我知道有些人类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做些危险甚至非法的猎捕行动，但有更多的人是为了保护自然而去对抗这些既得利益者。但令人遗憾的是，因为非法的人还是存在，海羽看到的那一面也是事实。儘管如此，我还是想帮人类说些话。 「我们也是很努力的在调整自己的作法，这几年也有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而希望去改善……」 「为什么是有些人？为什么不是所有人？你们不是家人吗？家人不是应该要站在一起面对困难？为什么需要对抗家人？」海羽困惑的问。 「人类对家人的定义或许和你们不一样，人类有很多的民族与国家，彼此都有彼此的立场，而且我们不是对抗，是讨论，就和你们的聚会一样。再说我也不相信大海中的居民会如此的和乐融融，真的完全没有一点争执。」 「我们确实有争执，但我们有共识，就是共同保护海洋。只要不破坏这项约定，我们都能包容。」海羽显得有些生气了，他说完后就逕自游离我身旁。 我叹了口气，看来他还是不太能理解人类的某些想法，不过也是啦，就连我这个人类有时也还没完全搞懂人类，又怎么能奢望其他种族的人来理解我们呢。 第十三章 海妖赛莲 虽然按照海巫的指示是我需要待在每个亲戚的地盘一段时间，但因为鮫人需要为自己的族人筹备丧礼，比较不方便迎接我们，再说我想我也对鮫人更了解了一点，因此在获得鮫人首领的许可后，我们再往下一处前进。但此时我们联络不到四处游走的陵鱼，只好继续下一个行程，往西西里岛附近－海妖赛莲的住处前进。 游了一段时间后，太阳逐渐落下，原本明亮的视线又变得昏暗不已。经歷了刚才的争论后，海羽和我的气氛变得异常的沉默，再加上太阳逐渐西下，原本淡蓝色的海域也逐渐转成了黑色，让气氛更加沉重。 「你还在生气吗？」我鼓起勇气小声地问他。 海羽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的往前游，而这凝重的气氛也让我不敢再多说什么。突然，我隐约看到海面上那颗漂亮的月亮，从海中的折射下看起来更加闪闪动人。我将身体转成平躺，双眼凝视着海面，多亏了人鱼的身体，让我可以在海中自在的转来转去。 「我可以上去看看吗？」我问海羽，海羽转过头看着我，看到我的姿势后嘴角微微上扬。 「你刚才不是还在担心我有没有在生气？怎么情绪变化得这么快？」海羽白眼我，但语气听得出来，他没在生气了。他环顾了四周后，慢慢往海面的方向游去，我翻过身来跟着他游上去。 「反正你又不回答，我只好来自娱了。再说难得变成了海中的居民，要是不把握这机会回到陆地后也没有办法再像这样来去自如了。」 我跟着海羽将头探出水面，一股凉爽的空气迎面而来，不知是太久没有吹风有点不习惯还是潮湿的头发让我的头皮变得敏感，在风拂过我身旁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海羽错愕的看着我。 「难道你现在已经不习惯陆地了吗？身体也太差了吧……」 「要你管！」我尷尬地揉揉鼻子。 我摸着溼答答的头发，在海里的时候觉得它们老是漂起来挡住我的视线，但来到海面上接触到空气后它们又因为碰到水而变得扁塌，紧紧的黏在我的头皮及脸颊上，让我非常困扰。 看来这是个练习魔法的好方法，我闭上眼睛，努力地想着发圈的模样，结果出现在手上的是一条海草…… 「看来想增强我的魔法真的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瞪着手中的海草，叹了口气。 「我倒觉得你已经进步了不少，至少这是条不会断的海草，而不是海水外型的海草。」 海羽接过我手上的海草，绕到我身后替我把头发绑起来，那个动作很温柔，但是说出来的话一点安慰的效果也没有……我开始怀疑人鱼到底有没有社交能力，怎么连基本的互动都不太会。 想到这里，我的头又被狠狠地拍了一下。我吃痛地叫了出来，海羽则在后面白眼着我，没好气的说： 「我才想说你们人类怎么这么麻烦，连说话都要考虑场合。」 「齁，最好你们就不用考虑场合啦。」我突然发现我们最近好像很常用这种模式争论事情，但当然争论都没什么结果。 海羽也没有想争论的意思，他横躺在海面上，看着月光悠间的漂浮着。这动作根本就是在模仿我之前的动作嘛…… 「喂，你不是说在海里要特别小心吗？那你这样背对着海面没问题吗？」我往海底探了探，确定海中没有危险靠近后才将头抬起。 「唉唷，现在你也会注意大海的危险了呀？」他转过头来看着我，调皮地笑着。「不过放心啦，这个时间在这片海域上算是安全的，偶尔注意声音就好了，如果有东西靠近水波会提醒我们的。」 我看着悠间的他，索性放开心情来好好放松一下，毕竟这么久没有看到天空，如果不趁着今天好好的欣赏一下那就亏大了。我躺在海面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洁白的月亮就像从来没有发生变化般，依旧是大大的满月…… 咦？现在还是满月？我瞪大眼睛盯着月亮，脑海中开始计算着日期，我非常确定蜕变的那天是满月，我到海中虽然才几天，但满月的时间应该早就过了才对。 「这是怎么回事？」 「你发现了吗？海中的时间和陆地上的时间可不一样喔。」海羽冷静的分析。「现在距离你蜕变应该也差不多过了一个月，所以今天刚好又是满月。」 「已经过了一个月？！」我不敢置信的瞪着他。「我还以为只过了三天……」 我看着洁白的月亮，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我用眼角瞄向海羽，我相信我的不安感他一定知道，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走吧。」 我和海羽一路往大西洋前进，饿了就从包包里拿出备妥的粮食吃，几乎没有休息的花了一周的时间来到了西西里岛附近才浮出水面。 「这里就是西西里岛附近的海域，前面那座白色的小岛就是赛莲的地盘。你知道为什么岛是白色的吗？」海羽指出了远方一座白色的岛屿说着。 「人类的说法是说因为那是白骨，但我不知道是否属实，毕竟我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差不多了，我们都称它是白骨岛。虽然不一定全是人类的骨头，不过确实是白骨堆叠成的。」 我看着那座岛屿，岛的中央被挖出一个洞，赛莲们居住在这洞穴里。虽然阳光照射在岛屿上，使得岛的外观闪闪发亮，但有种阴暗的气息从洞穴中传来，让人不敢主动靠近。天空中还有许多人头鸟在盘旋，海羽伸手朝那些人头鸟挥一挥手，其中一隻人头鸟飞过来，在接近海面时她的身体变成了人鱼的模样，我认出那位就是会议也在场的忑尔克西厄珀亚。 「海羽，很高兴你终于来了。当然还有这位『可爱的』人类新伙伴。」忑尔克西厄珀亚露出甜美的笑容问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当她提到我时特别把『可爱的』加重了语气，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好了忑尔克西，别吓唬人了。」海羽感觉到我的惊慌，连忙帮忙打圆场。 「那要看你愿不愿意回应我的请求呀。」忑尔克西厄珀亚直接将双手环在海羽的脖子上，亲暱的对他说。 看到这殷勤地对待，我更加肯定海羽即使没有头发，也可以算是光头界的美男。连赛莲这等美丽的生物都可以主动投怀送抱。 「这件事我记得我已经拒绝了，还有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海羽冷静的推开她，忑尔克西厄珀亚嘴巴嘟起，赌气的往白骨岛前进。 海羽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暗示我刚才见死不救，我则表示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立场出手，就暂时旁观了。 『对了，她刚才说的请求是什么？』我们跟着忑尔克西厄珀亚前进的时候，我问。 『她几年前说要跟我结婚，但我拒绝了，因为那不重要，而且我根本不认为那是认真的。』海羽嗤之以鼻的回应，但我隐约看到他脸颊上的红润，让我更想捉弄他了。 『原来你有未婚妻了呀。』 「那才不算数！而且我根本没有答应。」海羽的脸颊从微微的红润瞬间胀红，气急败坏地脱口而出，那困窘的模样让我捧腹大笑。 我们靠近白骨岛，原本五彩繽纷的海底开始多了许多白色的小碎石，有时还会出现看起来像是头骨形状的石头，而海的顏色也逐渐变的深沉，我突然觉得好像来到恐怖岛。进入洞穴后我将头露出水面，看到一座用许多人类头骨堆出的岩石，四周点满了蜡烛，岩石上面坐着许多漂亮的女人，尤其又以坐在中央的阿格劳斐墨最为美丽高雅。但让我更惊讶的是，她们有些人双腿是鱼尾，有些是人类的双腿。 「欢迎你的到来，人类女孩。希望这一趟路程不会让你感到太辛苦。」阿格劳斐墨优雅地说着，她说话的声音传到我耳中时我顿时觉得心中有被搔痒的感觉，整个人飘飘然的，我试着保持稳定，不让这些奇怪的感觉影响到我的想法。 「谢谢你的贴心，我已经逐渐习惯在海中游泳的感觉了。」我礼貌的回应。 阿格劳斐墨露出一种奇妙的微笑，她转头看着海羽，我注意到海羽的脸又瞬间胀红，急促的呼吸声传到我的耳中。 「看来你们接纳了一个很特别的女孩，那我就不捉弄你们了。」阿格劳斐墨轻声地说，我听到海羽大力的喘气，那呼吸听起来好像快窒息似的。 『你还好吗？』我问。 『我没事，赛莲的声音有种魔力，会让人產生沉醉的感觉。而且她们可以任意操控自己的声音是否带有这种魔力，像现在她们就解除了这种魔法。』 「既然海巫都说要互相认识，那我们就一起来吃个晚餐吧。我记得人类最喜欢用吃饭来联络感情。」阿格劳斐墨站起身来，原本放在水中的鱼鰭自动便成人腿，而赛莲们便自动忙碌起来。有的搬出木板拼成桌子、有的从后面的柜子里拿出新鲜的鱼放在盘子里，熟练的动作有如人类的厨房分工。 「你们平常吃饭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吗？」我看着赛莲们熟练的分工，不禁开口问道。 「平常我们各自吃各自的，因为每个人吃饭的习惯不太一样。不过有客人来，所以才摆出桌子以示尊重。」阿格劳斐墨解释，她现在说话时我不再有那种被搔痒的感觉了。 她朝我伸出手，要我上岸。我看着一堆白骨堆成的山，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去。阿格劳斐墨像是看穿我的迟疑，她朝我露出灿烂的微笑，但那微笑看起来有些被冒犯的意味。 「不用担心，白骨就是骨头，他们不会咬你的。」 「不好意思，阿格劳斐墨，我想小枫她不是这个意思。」海羽突然插嘴说着。「她现在才刚蜕变，我不确定她离开水太久的话会不会有问题。」 「是吗？不过那也要试试看才知道。」阿格劳斐墨不再朝我伸出手，她在我旁边蹲下来，用极为温柔的语气问： 「不是吗？」 我点点头，看来是势必要踩上这堆白骨了。我双手找好施力点，这些白骨就像被黏着剂黏住一般，即使抓着某个头颅，也不会因为用力而剥落。我找好施力点后用力一蹬，坐在白骨岸上。鱼尾刚接触到白骨马上產生一种奇异的触感，和坐在石头非常不同，冰冷又尖锐的感觉从我的鱼尾扩散至全身。 『还好吗？』海羽敏捷的跳上岸坐在我身旁，观察我的反应。 『很好，大概是我太久没有离开海水了，突然离开感觉很奇妙。』我回应，但思绪并没有专注在回应海羽。 鱼尾在离开水面后逐渐出现一种乾涸的感觉，虽然有些不舒服，还不至于到太难受。但当我整个身体离开海水时，乾涸的感觉充斥着我的身体，彷彿每个细胞都因缺水而不停地抗议着。我只好把鱼尾重新放入海中，这种感觉才慢慢地消失。我大力的喘着气，获救的安心感也让我对自己感到震惊，我的身体已经不能适应陆地了吗…… 等我好不容易恢復正常呼吸后，我注意到大家的目光都注视着我，阿格劳斐墨愣了很久后，才露出亲切的微笑，拿一片木板放在我的鱼尾上，木板上放着今晚的食物。 「抱歉，我无意挑战你。我只是想知道人类蜕变后会有什么样的变化。请原谅我对你的无理。」阿格劳斐墨客气的说着。我对她微微笑，在脑海中悄悄的问海羽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如果你也是旁观者，你就知道刚才你的反应有多吓人了。』海羽耸耸肩。『再说，赛莲不会无故挑战别人，她起初是觉得你在歧视她们才不愿上岸，不尊重他人的文化对海中的生物而言特别严重。』 ＊ 我看着这座小岛的四周都是白骨，让我意外的是连墙壁都是白骨所建造的，有些白骨甚至还有点血肉，里面爬满了虫子，如果是人类踏入这种洞穴应该会被吓得拔腿就跑吧。我记得海羽说他们会尊重所有人的文化，只要不危及大海的危险就好。但这尊重的底线也太广了吧…… 『所以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们不喜欢拜访亲戚了。』海羽的声音忽然出现。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始享用赛莲准备的美食。原来这傢伙是个眼不见为净的人啊，这才不是尊重呢！我在内心无声的反驳他，但海羽没有其他回应。这时忑尔克西厄珀亚又突然出现在海羽身旁，她热情的看着海羽，边拉着他问问题边用手抚摸海羽的鱼尾。 看来这位小姐真的很喜欢海羽呢！ 我从包包中拿出石刀，将鱼肉切成块状，虽然鱼切下去的瞬间鱼的鲜血马上充斥着整个碗，让整碗看起来血肉模糊，不过经过刚才的洗礼，我已经彻底知道如果『冒犯』她们看起来非常不妙，所以就当作吃非常新鲜的生鱼片吧。我插了一块鱼肉，努力无视鲜血的腥味将鱼肉塞进我的嘴里。 鱼肉的鲜甜在我的嘴里扩散开来，经过牙齿的咀嚼以及唾液的分泌让鱼肉的味道非常明显，而且让我意外的是，吃起来并没有血的味道。我讶异的瞪着碗中，碗里确实充斥着刚才切割鱼肉的血，但是从血水中拿起的鱼肉却没有血的味道，感觉非常的奇妙。 「怎么样？人类女孩，吃得还习惯吗？」阿格劳斐墨在我身旁坐了下来。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明明鱼肉拿起时有血，却吃不出血的味道。」我惊讶的再插起一块肉，鱼肉的部分确实在滴着血。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呢！但你喜欢就好呀。」阿格劳斐墨神祕地笑着，彷彿对我接受了她们的食物感到非常开心。 我边吃边看着海面，海风轻轻的吹拂着，海面随着风的吹动而激起阵阵的波浪，波浪中夹杂着许多生物的声音。海豚们在交谈的声音、鲸鱼发出低沉的声波、海鸥拍动翅膀的声音……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我问。「为什么赛莲要攻击人类？」 「这个问题我会有不同的问法，我会问：为什么人类要闯入别人的领域？」阿格劳斐墨的眼神闪过一丝阴鬱，但这股阴鬱随即消逝。 「自古以来，这片海域上就传出了许多的秘密，大部分是关于宝藏，我不知道这些是否属实，但人类对此深信不疑。所以每天都有数十艘船来寻找传说中的宝藏。起初我们只用歌声让船隻的罗盘故障，让他们迷失方向。但我们发现这样是不够的，人类越来越靠近我们的领地。到最后甚至逼得我们要搬离。 但我们为什么要搬离呢？我们喜欢这个地方。所以我们捍卫自己的领土，虽然说主动攻击，但也只有在人类靠近我们的时候才会主动攻击。」忑尔克西厄珀亚也补充着，我注意到其他赛莲的眼神都有些难过，看来她们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呢！ 海面上的风突然改变了方向，海风直直地朝白骨岛的方向吹来，赛莲们仔细地盯着外面一片漆黑的海面，而化身成鸟形的赛莲则开始高声尖叫，气氛瞬间变得异常诡异。 我也跟着往洞外看，虽然现在是晚上，但因为月亮仍高高掛在天上的关係，还是看得出来海面和星空的交界，而远处有个黑暗的物体摇摇晃晃地朝这里驶来。 「各位，各位，人类来了！这是今天第一艘呢！」其中一隻鸟形的赛莲快乐的从洞口飞进来，在接触到海面的那一刻，她洁白的皮肤便凭空出现，化身成人样。 「太好了，琉革亚。他们离我们有多近？」忑尔克西厄珀亚追问，从她的声音听得出来她现在很兴奋。 「离我们设的界线超过了一公分，各位。而且我看到他们船上有大砲，合理怀疑他们是要来找宝藏的。」 琉革亚也是个美女，但她的美并不像阿格劳斐墨或是忑尔克西厄珀亚般那么让人印象深刻，她的外貌让我想起了在陆地上那些相貌较出眾的女同学们。如果用人类的说法比拟，大概就是正妹的等级吧。（另外两个则是女神的等级了。） 「这样可以吧？阿格劳斐墨？今天大家都还没吃到东西呢！」忑尔克西厄珀亚转过来问，阿格劳斐墨点了点头后，所有的赛莲便游出洞口。 「你们……吃人？」我惊讶的嘴巴都合不起来了，我以为她们只是会杀人，没想到我遇上的是一群食人族。 「只是有时候，如果那天都没吃到肉的话，就会吃点。再说，这艘船上的人或许是有备而来，如果我们不主动出击，可能就来不及了。」阿格劳斐墨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我有点不寒而慄。 赛莲们就像训练有素的军队般，有的人埋伏在洞前不远处的岩石，有的人则前入海中，有的化身成鸟，慢慢靠近那艘大船。 「我建议你，如果等一下会头晕，请把耳朵摀起来。」阿格劳斐墨说完这句话后，她高举她的手。 化身成鸟形的赛莲开始低声唱起歌，而岩石上的赛莲们也随着歌声和声起来，那个声音非常的好听，在寧静的海面上响起有如天籟般的歌声，如果闭上眼睛真的会有种置身天堂的错觉。我注意到那艘大船开始摇晃，而且它的速度慢了下来。在平静的海面上会突然有这样的状况很不寻常。 接着我听到一些人类的声音，他们离开船舱想寻找声音的由来，此时化身成鸟形的赛莲一隻一隻停在他们的船桅旁，潜藏在海中的赛莲不知何时也游近大船的周围。我感觉我的手颤抖不停，就像目睹一场危险的表演般。 『你没问题吗？』海羽问。海羽已经用手把耳朵摀上，可见这歌声真的具有强大的力量。 要不是海羽这样跟我说，我完全没注意到那歌声对我一点影响都没有，我猜是我更关心眼前即将发生的事情吧。 一声男性的惨叫划破整个氛围，打破了赛莲美妙的合声，突然一个接一个人影被鸟形赛莲拖出船桅，摔入海中时马上成为埋伏在海中的赛莲的晚餐。那些潜藏在岩石周围的赛莲也加入战局，而阿格劳斐墨也不知何时化身成鸟形加入他们的行列。 原本平静的海面瞬间成了残酷的地狱，一声声人类的尖叫声让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内心的无力感又逐渐涌现，我想起了前几天目睹了鮫人和人鱼的牺牲，如果他们的牺牲是为了大海，那这群人类的牺牲又是为了什么？只为了预防那个不知道是否为实的悲剧吗？我越想越觉得不合理，此时我感觉到身体里的某种能量又要涌上来，如果是现在的我，或许我还可以救一下仅存的人类…… ＊ 『不行，你现在去的话你会变成鯊鱼的目标。』海羽在我准备要行动时及时压住我，不过说也奇怪，这一次我没有像之前一样奋不顾身去救人类，我紧紧的抓着身旁的白骨岩石，尽量克制住自己想衝出去的行动。 海羽的话刚说完，我就看到几隻鯊鱼因为血腥味而来，而赛莲们则优雅的与鯊鱼们共享着这些美味的人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了鯊鱼，让我逐渐冷静下来。就在我感觉自己比较冷静后，我感觉到后方还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我，我转过去看，是一个体型娇小的赛莲，她看起来大概只有人类年纪的十四岁左右，金发碧眼的五官像极了洋娃娃。但我没有印象我刚才有注意到她，难道是她看起来太小才没有注意到她吗…… 「你怎么没有参加战局？」我问。她蓝色的眼睛依旧冰冷的注视着我，彷彿想把我看穿般。 「我在执行我的任务。」她嘴角微微上扬，冷酷地说着。 不知道是被她冰冷的气场给吓到了，还是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衝出去。总之，我很高兴我现在还安然的坐在这里，海羽将放在耳边的双手放下不再摀着耳朵，我才注意到战争结束了。赛莲们高高兴兴的带着战利品回来，海面上仅存着几隻鯊鱼仍在附近徘徊，那艘大船也被部分的赛莲们给击碎，船隻的残骸将永远沉没在这片神秘的海域上。 阿格劳斐墨和忑尔克西厄珀亚最后才回到白骨岛，她们分别带着人类的胳膊和一节小腿骨，递给那位娇小的赛莲。 「辛苦你了，琉科西亚，一切都好吗？」阿格劳斐墨冰冷的问，那位名叫琉科西亚的赛莲接过战利品，不济形象的咬了一大口，鲜血从她咬下的地方开始渗出，滴到她的大腿上，但她豪不在意的咀嚼着。 「我觉得我们可以信任她，一切都好。」琉科西亚微笑地说，她微笑的时候嘴角还残留着些许的血液，这模样真有点像传说中的吸血鬼。 「太好了，你和海羽会平安地离开这里，我们的日常你也看到了，很高兴我们彼此更加熟识。」阿格劳斐墨朝我露出灿烂的微笑。 我礼貌的回应她，四周的赛莲们态度和我们刚到时不太一样了。不知道是我通过考验了？还是她们注意到了什么？ ＊ 月亮从掛在高空逐渐往海平面移动，海上的鯊鱼似乎也逐渐散去，我和海羽离开白骨岛，经过刚才大战后的地方，几片木箱的残骸漂浮在海面上，让我又想起了刚才的斗争，但我什么也没有做，只能默默地替那些可怜的人类哀悼。 「幸好当时你没有挣脱我的手。」等我们离开白骨岛的范围后，海羽才小声地开口。刚才我在哀悼的时候他一句话也没说。「不然我们应该没办法安全的离开那里。」 「什么意思？」 「如果刚才你出手干预，事情会比你不尊重她们的文化更严重。我说过，我们不会干涉其他种族的生活。」海羽对我露出微笑，但这微笑似乎带点无奈。 「所以其他种族容许这样的杀戮？」我不敢置信地问，刚才几乎是赛莲们主动攻击，我甚至连人类是否真的有意图攻击都还不确定。「这样的杀生应该会为大家带来仇恨，我其实不认同这样的行事风格。」 「赛莲她们很有原则的保护自己的土地，即使靠近一毫米都会成为她们杀戮的对象。不过同时，她们不会无限将范围扩张，不会主动挑起战争，这才是我们包容的原因。我们还没去拜访的磯姬也是一样的，磯姬掌管深海，一旦有人类在深海惹怒她们，她们也是会主动攻击人类。」海羽解释。「小枫，你要习惯一件事。不是所有生物都会像人类一样，制定大家都能遵守的公约。我们最大的原则就是……」 「保卫海洋、不主动滥杀。」我有些气恼的打断海羽的解释，我知道大海有大海的原则，而我只能选择接受。但我自己知道仍然需要一些时间，海羽听懂我话里的情绪后，也不再多说什么。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海羽沉默了一阵子后继续说。「为什么刚才你可以控制住自己不衝出去？」 我对他的问题感到疑惑，明明是他自己拉住我的，为什么这么问。我本来想出口反问他问这什么怪问题，但我想起当时我自己也对自己的反应持有疑惑。这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反应。 「人类演化到现在，已经不会凭着衝动就衝出去。只要理智还在，都能尽量克制自己。」我只能这么推论，现在回想起来，即使我真的衝了出去，我身后那位监视我的赛莲大概会毫不留情地衝上来咬断我的脖子吧。 ＊ 游在太阳可以照射到的区域有个好处，就是可以感受到日出日落的不同美感，这时的大海又和平常一样。当一丝微弱的阳光为黑暗的海面染上一道温暖的亮橘色时，透过阳光的照射，漂浮在海面上的浮游生物更加清晰可见，听到鱼群从较深的地方准备往海面移动的声音，一切就和往常一样，几乎很难让人联想到昨晚在这附近的海域发生了一起可怕的猎食。 「自从来到海中，我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渺小。」我喃喃自语着。 海羽拍拍我的肩膀，我突然很高兴至少还有海羽在我旁边，让我在对这一切难以理解时替我解围，帮助我适应环境。 「要不要上去海面看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靠近这附近的陆地应该是义大利吧，听说那里很漂亮。」海羽问。 「可以吗？现在天已经亮了。」 海羽对我笑了笑，喃喃的念了一句咒语，温柔的光芒包围着我和他，等光芒退散后，我发现我们变成海豚的模样。他带着我往另一个方向前进。地中海的海面很平静，因此许多人类喜欢在这片海域上浮潜或进行各式水上活动。 化身成海豚的海羽偶尔还会调皮的学海豚跃出水面，或是和遇到的人类互动，儼然就像隻真正的海豚。他偶尔还会露出调皮的眼神示意我跟他一起玩，但忽然要我学海豚我怎么会呢……看着他时而跃出海面、时而在海中翻滚，看着看着我忽然也想试试看，海羽用他的鰭拍打自己的身体，指导我要用肚子用力等等的诀窍，在他指导完后我使尽力气，朝海面用力的跳出去。 在跳出海面的瞬间，我惊讶的发现今天的天空非常的蓝，陆地和大海都被阳光照射的闪闪发光，也就是浮在空中的那瞬间，我第一次站在陆地和海洋以外的地方看这个世界。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这个瞬间让我想要再目睹一次，于是又再次奋力的跃出水面。 此时，不知道是我没有注意到还是他就这么巧出现在我眼前，一艘木船离我大概只有人类脚程一步的距离，船上的男人惊讶的看着我，我也惊讶地回望着他。他眼神中带着闪烁的光芒，对突然出现的我似乎感到非常兴奋。下一秒我又回到海面下，我回头看了一下海面上的小船，小船依旧漂浮在海面上，而船上的男人似乎也没有想要跳进海中找寻我的影子，让我顿时松了口气。 「怎么了？」海羽游过来问。 「我刚才看到一个人，他离我大概只有一步的距离，他突然出现在那里让我有点被吓到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看起来他应该没有被你激起的浪给弄到翻船，真是太好了。」海羽哈哈大笑，我才想起如果他离我再近一点或许真的有可能造成这样的结果。 真是太好了。这一点都不好吧？我差点就被看到了耶。 「放心啦，别人看你只会觉得你是海豚。」 海羽带着我来到一座洞穴里，洞里的海水看起来特别的蓝，我记得我看过这个地方，这里传说中的蓝洞，据说洞里的海水会随着阳光的角度而看起来有所不同，虽然有很多人喜欢来这里探险，但因为现在太阳才刚升起，活动的人似乎没有这么多。我和海羽变回人鱼的模样。 我看着洞里的繽纷，虽然上方的石头看起来和一般海岸旁的岩石差不多，但海水反射在岩石上的浪纹就足够吸引人了。 「来吧！我带你去没有人去过的地方。」 海羽再次潜入海里，我跟着他一起下去，往下潜没多深时，便看到几隻水母水中自在的摇摆，看着水母自然摆动的模样，让我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他们。 「最好不要喔。」海羽看着我准备伸出的手，笑着说。「水母会电人这是真的，而且如果在这里被电了，会很麻烦，人类等等就要来了。」 我们往蓝洞深处前进，越往海里就越发现这里的海水顏色真的和外面的不太一样，虽然到了没什么太阳照射的深度，但水的顏色依旧是美丽的水蓝色。海羽从岩石层中推开了一个小缝，看到了一个小隧道，海羽示意我先进去，我看着隧道的入口，虽然不算太窄，但两个人不太好通过。 「这里是哪里？」我问。 「我的秘密基地。」 我虽然有点畏惧里面未知的东西，但同时也非常的好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还是鼓起勇气游了进去。长长的隧道里面瀰漫着一股神祕的味道，那种味道闻起来像糖又像花的香味，等到通过了隧道后，我进到一个由岩石包覆着的空间，地上种满了花草，我刚才闻到的香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我惊讶地看着这些花草，这些都是陆地上的花，每朵花都是单独在一坨土上生长，但这些土并没有被海水给冲散，它们就像被一层膜给保护着，在这层保护中，依然用生活在陆地的方式生活着。墙上还特别用挖掘的方式挖出一格格的空间，里面摆满了人类的用品。有地球仪、一些刀叉，还有一些裱框好的画及书本。我环顾着这个看起来像是博物馆的空间，虽然这个空间由岩石包围着，但正上方的的洞口没有被包覆住，从洞口可以看到海面上蔚蓝的天空，阳光从洞口照射进来让这个地方的东西看起来更清楚。 我惊讶的随手拿起书本，这些书看起来被施了魔法，让书页不会在水中被浸湿，墨水也不会因为沾到水而蕴开。 「海羽，这里是用来做什么的？」等海羽也游进来后，我好奇的问。 「我刚说了呀，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海羽神祕的笑着，随后吐吐舌头补充。「更正确地说，这里是爸爸的秘密基地。我在他过世后留给我的东西里发现了秘密地图，找到这个。」 海羽从他的包包中拿出一本书，书页内夹着一片叶子，叶子上写着神祕的文字。我拿起那片叶子，那些文字我似乎有印象看过，但我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人鱼的族语，只有人鱼的成员才会的语言。叶子上的文字是写：白骨岛往陆地走，即有海陆的秘密。」海羽接过叶子，将它重新夹回书中，把书放上某一个书柜里，同时拿出另一本册子，递给我。我打开一看，第一页夹着一张照片，那张照片和我家厨房桌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我本来也是不确定这个地方的所有者，但找到了这张后，我确定了这个地方就是爸爸说的秘密基地。」 我再次环顾秘密基地中的物品，想着爸爸生前在这里活动或者研究的模样，让我惊讶的是，这里的书除了陆地上的歷史书籍外，还有关于船隻的歷史书籍以及海洋的相关书籍，虽然都是人类所写的。 「那这些东西是……」 「我猜应该是爸爸从陆地上带来的，或者从沉船上找来的。」他指了指其中的一幅画，我认出那幅画是莫内的日出。边框已经被严重磨损，看来它曾经受到非常剧烈的撞击，但还是看得出来这些物品被施了魔法，让它们得以继续保存在海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现在是人鱼，我看得出来施过法的痕跡。这些保护的魔法，看得出主人很珍惜这些物品。」我轻轻用手指摸过每本书的书背，感慨的说。 「爸爸最大的愿望，就是保护海洋……还有陆地……」海羽喃喃自语说。「但是，这就是他获得的回报……」 「什么意思？」海羽面露为难，这为难的表情让我有点不安。 「爸爸，可以说是被人类害死的。」 第十四章 葬礼 「这又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海羽说完这句话后便沉默不语，让我莫名地气恼。现在这可不只是对人类暴行的指控而已，这件事情听起来更兇恶。 「那次战役，是因为人类发现了我们的藏身处，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人类会发现，但事情就这样发生了。爸爸他虽然放弃了人鱼的身分，但他还是心念着人鱼族，得知事情的情况下他就搭着船出航。那场打斗很混乱，几乎所有的保护者都出动了，我们从海底打到了海面，那天又不巧遇上了暴风雨，海面上的海浪非常猛烈。在一阵混乱中，爸爸被人类的武器给刺到，才导致他的死亡。」 我注意到海羽的手不停地颤抖，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是经过了很大的努力后才能够开口描述这件事，但我现在完全没办法安慰他或是说出同理他的话，我只是瞪着他，心里的愤怒感越来越强烈。 「你不是说那时候你昏过去了？你怎么知道事情的经过？」我努力回忆以前和他聊爸爸的事情时的内容，但怎么听都有点像是在质疑海羽。 「人鱼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就算我没有亲眼目睹，举行葬礼的时候，我看到他的遗体。胸前有一道非常明显的伤痕，贯穿他的身体。这不是海中居民所使用的武器造成的伤痕，而是人类手中的武器造成的。起初我也很不能接受，但眼见为凭，我找不到理由替人类说话。」 我朝他伸出手，用我自认自己能做到最严肃的语气对他说： 「展现给我看，你们葬礼的那时候。」 海羽握住我的手，我马上闭上眼睛。我感觉到我的心脏正紧张地跳动，不安又混乱的情绪快要让我失去理智。 脑海中出现了海城的场景，两旁的蓝色火焰好像比我最近看到的数量还要少很多，整个画面是有点阴暗的。人鱼居民各个穿着盔甲，但每个人的脸色看起来都疲惫不堪，此时海巫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他双手环抱着一个男人，虽然只是侧脸，但我知道那个人就是爸爸，我走过去看着爸爸的遗体，他的腰部有好几个伤口，看起来是被刀子或是尖锐物刺中的痕跡，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那伤口依然看起来很惊悚。让我惊讶的是，爸爸的表情看起来很安详，就好像睡着一般。 海巫在居民村的入口停下脚步，有一群戴着水色披肩的人鱼居民在海巫身后排成两列，每人手中拿着一篮花瓣，有玫瑰、有紫罗兰还有鬱金香等各式各样的花瓣。其他居民们站在自家门口，一个穿着印有三叉戟图案盔甲的男性人鱼站在尖塔下方，他高举手中的金色三叉，高喊了一句族语。人鱼们开始唱起传统的歌曲，虽然我听不懂歌词的含意，但从旋律中还是感受到气氛的庄严。海巫抱着爸爸的遗体，缓缓地向尖塔移动，而他身后披着水色披肩的居民边唱歌边将花篮中的花瓣一把一把的丢向两旁。因为在海中并没有重力，那些花瓣漂浮在海水中，好像静止了一样。短短的几分鐘就让整片海城就充满了花瓣。 海巫抱着爸爸踏上神庙后，他将爸爸放在地上，边念族语边施魔法将漂浮在四周的花瓣集合起来，将花瓣置入遗体上的伤口处，让他的伤口塞满了花瓣。从穿着三叉盔甲的男人手中接过三叉，高高举在头上，眾居民对着神庙的方向呈现敬拜的姿势。 神庙后方出现了一道水蓝色的光芒，照耀着整座神庙，而爸爸的遗体彷彿受到光芒召唤般，直直地漂浮了起来，直到光芒的底端，我看到光芒的源头是一颗大型的球体，爸爸的身影没入球体后，光芒便逐渐消失，等到整个光芒都消失无踪后，那颗发光的球体与爸爸的遗体也不知去向。 我睁开眼睛后，视线被泪水弄得模糊不清，我想把手抽回来，但海羽紧紧的抓着我的手，我只能用另一隻手擦乾眼泪。等我视线再度清晰后，我才看到海羽同样也是泪流满面。 「爸爸他是如此深爱人类，却惨遭人类杀害……这要我怎么接受……」海羽淡淡的说。 「为什么……现在要跟我说这些？」 海羽坚定的眼神让我看到了他的觉悟，我想起海巫那时在神庙说的话，难道一切都是策划好的？ 「你总有一天要知道，关于我们的计画。我们不想只是等待被人类发现，我们要主动让人类意识到我们的存在，你的能力让海巫决定要执行了。」 「难道你一开始就打算要让我变成人鱼？我的意思是说，在知道我的身分后……」 「没错，严格说起来你和你妈妈是我在陆地上最亲的人，所以我想保护你们。不过别担心，等到真的开始打起来，我也会保护你妈妈的。」 「你要怎么保护？让她也变成人鱼吗？」我不敢置信海羽用平淡的话语在讲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我会和海巫商量看看，如果不行，我会带她远离战场，等到一切结束后，再让她安全回家。」 「那小翼呢？岛上的其他人呢？」 「鳞翼没办法，他家有一种魔法的力量，那股力量不是我熟悉的力量，在摸清楚他的来歷之前，他算是我们的敌人。」 「为什么有魔法的人就是敌人？为什么你只愿意救我妈妈？你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海羽沉默不语，但我这次不想退让，虽然我瞪着他看，但我其实对他没说出口的事情感到害怕，如果他们真的想要做什么让人类遇难的事情，那我该如何选择。 「我知道的也不多，多半都是海巫和海神沟通后才会跟我们说。但我今天会带你来这里，一部份原因是因为他也是你爸爸，另一部份原因是，我希望你能支持我们的理念。人类所做的事情一直在破坏和平，我相信你也看到了，所以我们要打破现况，主动出击。」 「所以你们想怎么做？只是浮出水面告诉人类你们的存在，然后希望谈判吗？」 「当然我也希望能够这么和平，但我想，人类不会愿意这么做。」 「为什么？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那次的战役让我们彻底明白人类不会愿意平等与非人类的生物谈判。我不懂你为什么在看到了这些事实后还要一直帮人类说话。」 「因为我是人类，而且我受到的教育是，眼见不一定为凭，要更仔细去追查，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和海羽沉默的对视，双方互不相让。过了一阵子后，海羽才叹了口气，移开定在我身上的视线。 「你想找到更多的证据，才能说服你是吗？那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应该可以满足你的需求。」海羽停顿一下后，接下去问：「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发现了更多证据能够证明人类无法和平的谈判后，你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为我们而战吗？不，应该说，为大海的和平而战吗？」 「现在是要我选边站的意思吗？」我问。 「如果事情进展到那种地步，这应该是必须要做的觉悟。」海羽解释，「我们终究是两个不同的民族，如果真的要打仗，我们必须要确定你的立场。」 我恼怒的瞪着海羽不发一语，但他也同样回给我一个坚定的眼神，对视了一阵子后，我移开了视线。我看着这个爸爸留下的秘密基地，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大海而且非常希望海和陆可以和平共存，但也是这样的信念害他丧生。 「如果真的发现人类不愿意和平的讨论，我会和你们一起奋斗。」 海羽在听到我这么说后，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笑容。我们离开这里时，太阳正好掛在正上方。我们一离开隧道后，立刻又变身成海豚的样子，免得被人类发现我们原本的模样。 我们游上海面附近的时候果然看到一群潜水中的人类，这一次我也加入游玩的局面，和人类们玩得不亦乐乎才和海羽一起往下一个目的地前进。等到远离人群后，我们才变回原本的模样。 「现在心情好点了吗？」海羽变回自己的模样后，问我。 「我不知道，但心情没那么糟糕了。大概也开始不想面对了，等到看到更多证据后，我才能真正的下定决心。就像你们说的，眼见为凭。」我想了想后，回答。 接下来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海流的声音和海中生物移动的声音形成了自然的交响曲，我隐隐约约听到其他生物间的沟通方式，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总是觉得有些新奇。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你不教我人鱼的族语？」在前往下一个地点的途中，我好奇地问。「我身为人鱼的成员，应该也要开始学习你们的语言了吧？为什么你从来没有主动提过这件事？」 「虽然我很惊讶你听不懂人鱼的族语，不过或许这就和你为什么还有头发一样神秘吧。但关于你的问题，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教。」海羽尷尬地笑着。 「不知道怎么教？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们天生就会啊，也不像人类在学校时还会学一些字母啊语法啊什么的，我们每天听每天说，自然而然就会了。」 「不能用你们传递讯息的魔法吗？」我问。 「对耶，我怎么没有想到。」海羽停下来，转过来惊喜的看着我，看得出来他真的是刚才才想到还有这招。 他环顾四周，确定四周都没有敌人后，他伸出手，要我把手心放在他手下，我照做，他闭上眼开始唸咒。这一次我没有闭上眼睛，随着他唸咒的语速，他身旁逐渐发出黄色的光芒，我注意到海羽每次施法的时候都有这种温暖的黄色光芒，光芒从他身上顺着我们碰触的手心传递到我身上，我感到身旁被一种温暖的光给包围，耳边传来了一些呢喃声。那些呢喃声乍听之下像是人多嘴杂时的碎念，但我的脑中却自动将这些声音归类，彷彿我的身体本身就具备了学习这种语言的能力。 当温暖的光芒逐渐消失，耳中的呢喃声也逐渐退去，海羽睁开眼睛，随口问了我一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惊讶的发现他刚才说的那句话用的是人鱼的族语，若换作是昨天的我，我完全听不懂，但现在我不仅一听便明白，大脑还马上浮现回应的话语，我想也没多想就直接照着大脑里浮现的句子回应。海羽听到后，露出灿烂的笑容，看到那灿烂的笑容，我的心突然有种被什么东西打击到似的，我感觉到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恭喜你成为一位真正的人鱼。」海羽微笑地说，我猜我刚才说的语言一定是正确的。 ＊ 我跟着海羽往海底游去，从有光线的地方再次回到没有光线的深海让我的眼睛又出现了不适感，但这次的不适只有一阵子，比我想像中的短暂，而且我发现自己的反应力确实变快了不少。海羽问我需要点灯吗，我摇摇头，同时我闪开了从旁边出现了一团黑影，在闪过之后，我才看见那是一隻鯊鱼，但牠现在看起来不怎么饿，所以格外的温驯。我拍拍牠的身体，继续跟着海羽前进。 「你现在越来越能观察生物的需求了。」海羽说。 我耸耸肩，我们继续往目的地游去。我们再次来到深海，海羽用了点微弱的灯光，稍微探照一下前方的道路，在远处依稀可以看到几盏微小的鮟鱇鱼发出的灯光，在这里点灯除了照路之外还可以提醒其他生物我们的存在。这附近的气氛是死气沉沉的，只有少数的鮟鱇鱼大胆地从这里经过。虽然海羽说这个深度和海城的深度一样，但海城那边至少有眾多鱼群聚集，这里看起来几乎就是个荒芜之地。海羽带着我来到一个洞穴中，从外面看就只是一个岩石里面挖空的洞穴，但里面发出了诡异的绿色烟雾，让我感到格外的阴森。 「这里是磯姬的住处，虽然他们经常不在家，但我想今天我们比较幸运。」海羽解释。 「为什么你知道他们在家？」我好奇的问。 「这些烟雾就是证据，这是他们的排泄物。磯姬就跟陆地上的金鱼很像，走到哪排泄到哪。」海羽解释。 什么？！我瞪大眼睛，看着那些有如巫婆住处才会有的神祕烟雾，居然是牠们的排泄物？！还有……海羽是什么时候观察到金鱼的…… 「我觉得你特别拿金鱼出来解释有点过分，明明每一种海中生物都是这样排泄的，为什么你硬要举金鱼出来呢？还有金鱼的排泄物才不是烟雾形式的，他们的排泄物是条状的。」我没好气地抱怨，这根本就是换个方式对陆地生物的歧视。 海羽听到我的心声后哈哈大笑，他说：「我会拿金鱼做例子是因为你还是比较熟悉金鱼啊，我敢打赌你到海里后一定完全没注意到我们怎么排泄的，说不定你也不知道你自己怎么排泄，如果我说这种排泄方式和我们一样你一定想像不出来。」 好像也是这样……我心中又不小心认同了这个说法，海羽听到后更加开心。不过说真的，自从我成为海中的居民后，我还真的没有特别去注意到关于排泄的问题。 海羽先敲了敲洞穴的岩石，里面传来了低沉的女人声音，我突然想到很多童话故事对海巫的描述都不约而同地形容他们是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我的内心突然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深怕等等门一开就会有看门鱼之类的生物衝出来狠狠给我一个下马威。 「如果海巫知道人类是这样看待他的，他一定会昏倒。」海羽在我耳旁嘀咕，我尷尬地笑笑。 我们走进洞穴中，越往洞穴里前进就越能感受到那些绿色烟雾的奇妙触感，虽然这些烟雾是排泄物，但没有任何味道，也没有固体的形状，我突然好奇他们到底吃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排泄物。 我的头突然被一个东西重重的槌了一下，我吃痛的回过头，看到海羽停在我身旁不远处对着我叹气，只是那个『不远处』离我有大约十步的距离。 「我可以问你为什么这么好奇吗？连对排泄物都可以这么执着，执着到人都跑进去了也不自知。」海羽摇摇头，我看着我的周围，充满了绿色的烟雾，我马上反射性的往后退，离那些烟雾远一些。 「那你可以拉我离开啊！」我不甘示弱的反驳。「你只顾着看我身陷烟雾之中，这样一点都没有同学爱。」 「我说你……谁知道你会越来越靠近那些排泄物啊，我还以为你真的想要进去变成人类口中的海巫呢！」 「如果这样就能变成海巫，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呢！满足一下还是人类时期的小小愿望。」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吵着妈妈说我未来要当巫婆，惹得妈妈和其他大人还稍微担心了一下我的心理状态。只是，那时候大人担心的可能不是我的想法偏激，而是担心我会有心理创伤吧…… 毕竟那时候，爸爸已经不在了…… 我们游入洞口后，穿过了一条稍嫌拥挤的路径后，随即迎面而来了较宽阔的空间。也许早上才刚进去爸爸的洞穴，让我有种海底洞穴是不是都是这种形式。磯姬的洞穴内部就像爸爸那里的洞穴一样宽广，比较不同的是，爸爸的洞穴充满了生气蓬勃的感觉，但磯姬的洞穴却是死气沉沉，只有一盏微弱的灯光勉强照亮四周。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尾巴被什么东西缠住，我转过头去，却看到一棵棵看起来像虫般的水草正死死的缠着我，我吓得想快点拔起那些水草，水草却像是把我当成猎物般越抓越紧。 「海、海羽！我的尾巴被缠住了！」我奋力的向前方的海羽求救。 海羽还没靠近我时，一个齜牙咧嘴的生物像蛇般迅速的滑到我面前。虽然我已经见过磯姬，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她，她狠狠的瞪着我，眼睛中的杀气彷彿真的要置我于死地。 「人类！你是第一次遇到杀人水草吗？」磯姬的眼睛直视着我，我这时才注意到她的眼睛看起来和蛇真的很像。 「杀人水草？」我忍着痛问，同时脑袋中不停地找寻是否有这类生物的记忆，但现在的状态让我很难专注，现在『杀人水草』抓得比刚才更紧了，我的鱼尾有种快要被折断的感觉。 磯姬倒是不疾不徐的低下身，抓住水草的头部，伸出她锐利的指甲（如果那可以算是指甲的话，那她大概没有手指了，因为整双手都是坚硬的。），狠狠的将水草给割断。水草被割断后从被切断的地方流出一些黄绿色的汁液。只是说也奇怪，被割断的水草就好像遇到敌人般一条接一条的鑽到岩石缝隙中，磯姬看着自己手上抓着的那节水草还在像虫一样蠕动，她闭上眼睛，不加思索地将那水草给吃了下去。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完全忘了刚才被这些水草给抓住时的惊吓。 「遇到这种水草，就是要比它更凶狠，不然你会被它们给吞噬。」磯姬边消化那些水草边说。「对付任何一种敌人，都是如此。」 然而虽然她说的是水草，但在我耳中听起来却好像有弦外之音。磯姬慢慢滑行到一块石头上，像蛇一般锐利的眼神注视着我，虽然有种杀气腾腾的感觉，却又感到一丝不对劲。磯姬注视了一下后，眼球便开始四处打转，看起来像是不知道我在哪里。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我鼓起勇气问。磯姬一听到我的声音马上转向我，直直地盯着我的方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刚才会有这种反应了。 「你是不是看不到？」我不知道这样问会不会太冒犯，儘管我察觉到海羽在我的问题问出口后大大的倒抽一口气，但我还是想问清楚。 「你注意到了？」磯姬的嘴角上扬，慢慢朝我滑行过来，这一次，她非常明确的知道我在哪里。她绕到我身后，将手放在我肩上，她的手一碰到我时我马上感到一种黏稠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水草的汁液。 「没错，我的视力不是很好。只能稍微看得见一些物体移动，但你知道我最致命的攻击优势是什么？我只要一锁定目标的所在地，我就能分毫不差的抓住它，从没失手过。」 此时我非常明显的感受到磯姬对我的不信任，这种不信任感即使在赛莲那里也没有这么强烈。 「磯姬，别吓人了！这次我们来找你就是想让枫了解海里的族群，你老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怎么让人了解你？」 海羽自在地拍拍磯姬的肩膀，口气轻松地像是在跟老朋友聊天似的，神奇的是，磯姬的眼神居然真的变得没那么吓人……难道说，这也是美男子的魅力吗？ 「谁稀罕他们能理解我们？了解了就能改变一切吗？那陆地上应该就不会有这么多战争了！」磯姬的口气像是在赌气般，刚才带有威胁性的磯姬到哪里去了？ 「上次你见过磯姬了，他们主要负责清理深海的不明物体。」海羽介绍着。 海里的不明物体？！这名词真是太诡异了。我还来不及吐槽，磯姬马上用她的尾巴甩了下海羽的背。 「说什么海里的不明物体，说的我好像是捡垃圾的。」磯姬面露不悦的瞪了海羽一眼，那眼神与方位正确到我又忽略了她视力不好。 「听好了人类！我主要负责探查什么东西掉入海中。通常只要掉入海中的物体最后都会沉到海里，而我就负责釐清这个东西有多大、是什么样的东西。还有，如果有人特意侵犯我的地盘，杀无赦！」 「侵犯到你的地盘？什么样的行为算是侵犯？」 「基本上，只要不是海中居民擅自潜入深海对我来说就是侵犯，这样解释应该明白了吧？」 「磯姬的视力不好，只要接收到太强的光，对她来说都是伤害。再加上她只要一不舒服就发脾气，所以人类下潜到海中就是非常冒险的举动。」海羽解释着。「再加上通常能够下潜到这种深度的人，都会搭乘潜水艇，潜水艇的光对磯姬而言特别敏感，也会让她更易怒。」 「哼！人类就是学不会，每隔一阵子就会出现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到底在探测什么……而且有时候的潜水艇还很小一台，让我不禁怀疑陆地上的人到底吃了些什么，为什么可以越变越小。我每次攻击一次，海底的沉船就增加一艘，真的把海洋当成无底洞吗……」 听到磯姬的抱怨，我觉得有些好笑，我猜测磯姬说的那种潜水艇应该只是一种无人探测器，虽然我从来没有在岛上看过有人使用这种机器，但我有在图书馆里的书本中看过有些国家会使用这些东西。 这么想起来，我生活的岛上到底都有些什么……岛上的居民各个生活纯朴，既没有和其他国家来访，也没有这种高科技的东西，甚至连我们岛上有没有巫师我都不是那么清楚…… 难道，真正白活的人是我吗？！想到这里，我不禁掩面反省自己对生活的不知，一心只想到海中游玩……此时又想起小翼那时说的： 「你满脑子都是大海，才不在意陆地上的事物呢！」 那时只觉得小翼在说气话，现在想想，好像真的是这样呢……不知道是因为想到海羽，还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对陆地生活的漠不关心，我突然觉得有种沉重的懊恼压在胸口。 「对了磯姬，我们这次来找你还有另一件事，我们想请你带我们去看一艘船。」 海羽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注意到海羽的眼神变得严肃许多。 「你还真是看不腻啊，对于那艘船。」磯姬耸耸肩，对海羽的请求已经习以为常，甚至不用指名要看哪艘船。 「拜託了，就当是帮好邻居一个忙，之后会回报你的。」 「邻居？难道这里离海城很近？」我惊讶的说。 「很近，差不多距离两个大陆的距离。啊，不过都在这个深度，所以不用下潜或上浮。」海羽补充说。 两个大陆？！你确定这样的距离叫做近？我本来想反讥他对距离的认知有很大的问题，但后来想想，我们这几天的路程也是从海城一路游到西西里岛附近。所以对海中的生物而言，或许这样的距离真的不算太远。 磯姬懒得再理我们对距离的讨论，朝后方挥挥手，示意我们跟着她前进，我们游在磯姬的后面，从有微弱的光芒照耀的空间又回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第十五章 事情的真相 磯姬带领我们来到一片墓地，会说这里是墓地是因为这里聚集了许多的船隻残骸，磯姬停在其中一艘船隻的遗骸前，船的外观破破烂烂的，从船身可以看出它并不是战斗型的船隻，反倒像一般渔船。船的外身还有几处看起来像是被砲弹攻击到的痕跡。我还没开口询问其他两位，海羽率先开口了。 「你不是想要看到更多证据？这艘船就是证据。」 这话题也跳得太快了吧……我听不懂海羽话语中的意思，困窘的看着他，期待他能做出更多解释。海羽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神也变得沉重了。 「这艘船，是爸爸在那场战役时所搭乘的船，他先乘着木筏到海上与其他人会合后搭上这艘船。」 「其他人？什么时候还有其他人？」我惊讶的瞪大眼睛，同时也埋怨海羽这整件事情为什么不一次说完。「你要不要重头解释一次为什么会有那次战役，那次战役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而发起的？」 海羽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地伸出手，我将手心叠在他手上，闭上双眼。 在一片泡沫后，我的眼前出现了海城。那时的海城和现在一样充满了蓝色的火焰，而人鱼的成员有些人披着战袍，列队准备出城去狩猎。海巫站在神庙前，嘴里唸着祈福咒，其他没有披上战袍的人也同样的低头念着祈福咒。等到咒语声停止后，战袍队伍最前方的人鱼推开了大岩石，岩石分裂成两半，等岩石完全开啟后，披着战袍的人鱼们便依序往岩石中形成的道路前进，一路游到了阳光能照射到的水域，开始了他们的狩猎。 他们的狩猎过程可以说是合作无间，他们有的两人一组围捕一群鮪鱼，有的则单独去採集一些水草、贝类。在这群成员中我看到了海羽，那时的海羽还很稚气，动作仍不太熟练，他身旁有一个成年的成员指导着他的动作，而他专注的学习这些技术。 原来这就是狩猎啊……我内心忍不住讚叹了起来。看着这些成员们看似各做各的事情，但眼神和耳朵随时都有在留意四周。突然，其中一隻人鱼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长啸，所有族人马上停下手上的动作，纷纷寻找岩石躲藏起来。在他们安静的躲藏片刻，海流的声音确实有些不一样，我往海面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几个穿着潜水服的人类缓缓从上方经过，原来他们是为了要躲避人类的目光。 等待那几个穿着潜水服的人类远去后，人鱼才又回到工作岗位，继续他们的工作。海羽身旁的那个成年人拍拍海羽的肩膀，示意他接下来照着刚才的步骤完成即可，随后便离开加入了捕猎鮪鱼的行列。我看着年幼的海羽很认真地拿着石刀在採集水草，虽然对那个时候的海羽已经不太有印象，但现在看到画面还是觉得他稚气的可爱。 人鱼手拉着手，嘴里唸着咒语，在他们四周出现了一些金黄色的线条将大群鮪鱼团团包围在中间，只要有一隻离开黄色线条的束缚，下方的人鱼便用三叉戟将鮪鱼赶回网内。我很惊讶他们的狩猎过程和人类几乎无二样，同时也被这样的画面给震慑住。 下一刻，刚才率先发出长啸的族人又再次发出了声音，捕猎鮪鱼的族人们分别将抓到的鮪鱼们放入自己的袋子中，看着一隻隻的鮪鱼豪不费力地被装进看起来只有束口袋大小的袋子中，让我怀疑他们的袋子是不是有被施了魔法。他们快速装好后迅速躲到附近的岩石后面，就在他们刚躲好没多久，刚才那几个人类慢慢的又游回来了。这一次他们在我眼前停下了动作，只见他们低头用手指着下方，接着朝四周比了一个手势后两人慢慢下潜。我看着他们前往的方向，海羽没有躲起来，而是依旧努力的在採集水草，完全没有意识到后方有人类靠近。 「海羽！海羽！快躲起来。」我听到自己急躁的呼唤着，但眼前的海羽当然是不可能听见的。 眼看人类离海羽越来越近，我的心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不久，有个人鱼从岩石后快速游了出来，我注意到那位就是刚才负责打开海城岩石、率先发出长啸的人鱼，他应该是狩猎队的队长吧。 他拿出一把石刀朝人类的方向扑过去，同时发出了尖锐的声音。海羽被那个声音给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后面的人类后才仓皇逃离现场，而那两个人被这个奇特生物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没有转身过去追逃跑的海羽，而是对眼前的生物採取防备的姿态。我以为那位人鱼会用石刀攻击人类，但他并没有。他确定海羽逃离了现场后，往和岩石相反的方向游去。那两个人类也跟着那位人鱼的方向过去。 在那位族人离开前的最后一刻我听到了他在脑海中对其他人鱼喊着「快离开这里。」然而这声警告似乎已经有些晚了，躲在岩石后方的人鱼们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两个人类，没有注意到这片海域已经被人类包围了。我看到他们身后的人类各个屏气凝神，其中一个抬起手，其他人便拿出麻醉枪对准了前方的人鱼们。 可能是海流的声音变了，也有可能是有些较敏感的族人感觉到不对劲。人鱼们在没有说好的情况下一哄而散。拿着麻醉枪的人类没有预期到他们的行动会如此迅速，正当他们还四处张望那些人鱼们在哪里时，有几个队员就被人鱼们给突袭。有些人拿着石刀朝人类近距离攻击，有些人操控水流形成小漩涡从远处攻击人类，人类的麻醉枪也打中了几个人鱼，被麻醉枪击中的成员瞬间昏死过去，但随即被其他还能行动的成员用魔法保护住，让人类不能接近同时也保护陷入昏睡的同伴让他们的身体不至于随着海流漂走。 此时原本阳光普照的海域瞬间变得阴暗，我抬头一看，几艘船隻停在上方遮住了太阳，突然海羽发出尖锐的声音，提醒大家留意海面，从海面上的船隻射出几隻尖锐的三叉戟，金属製的三叉戟射进水中发出了一种尖锐的声音，有几个人来不及逃走，被三叉戟给刺伤。他们快速的想逃离现场，此时从海面上拋下了尖锐的网子，将几隻人鱼给刺伤，眼前的海域瞬间变成了鲜血淋漓的战场。 搏斗了一段时间，上方的船隻数量一直在增加，潜入海中的潜水员也增加了不少，虽然能够反击的人鱼已经所剩无几，但人鱼似乎不想认输。麻醉枪不停的射出去，几隻人鱼成员又重枪了，剩馀的人力几乎已经没办法再继续施法保护这些动弹不得的族人，他们发出了比以往更尖锐也更长久的长啸。此时海底传来了震动，震到我以为发生了地震。从海底的深处，一座庞然大物从海底缓缓上升。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海城外的岩石，海巫站在岩石上方，嘴里喃喃自语的念着咒语。从岩石的裂缝中，看到几位人鱼成员拿着我没见过的三叉戟对准人类，海巫一声令下后便一齐朝人类发射出去。 锐利的三叉戟能够直接射击到人类的船隻，人类的麻醉枪与三叉戟朝海巫的方向射过来，几位人鱼在岩石周围形成保护网，将那些麻醉针全部隔绝在保护网外，但三叉戟依然可以穿过保护层击中人类。海巫对着受伤的族人指示，要他们回到城内休息，并嘱咐海羽去将父亲带来。海羽和一名成员快速往陆地的方向前进，有些人类想要去追捕海羽，但四周像是有一道隐形的墙，让他们无法再往前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海羽离开。我才注意到海巫将在场所有的人都限制在这片海域上，包含人鱼的成员也是。 不久后，一艘船从远处快速驶过来，我看到海羽的身影，猜测那艘往这里过来的船隻应该就是爸爸的，我将画面移动到海面上，果然看到岛上船隻才有的标志。 「停止攻击！」我听到爸爸急促的呼喊，希望四周的船隻可以停下攻击。 此时我才注意到四周的船隻都是渔船，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人类的渔船要追捕人鱼，而且还穿着潜水装下去。 「你们是谁？」一艘船上的人问，他凝视着那个不熟悉的标志，带着防备的语气问。 「你们不知道你们在追捕的生物是什么，快停止你们的行动。」鳞叔叔大喊。 看到鳞叔叔的当下我有些惊讶，没想到叔叔也曾经参与过那次的战役。 「我们怎么会不知道？我们找到了美人鱼！这可是大发现呢！」另一艘渔船上的人说，一边从渔网中抓出了一隻受伤的人鱼，虽然和所有人鱼一样头顶稀疏，但我非常肯定这是雄性的族人。他虽然受了重伤，但他的眼神丝毫没有屈服的意思，恶狠狠地盯着四周的人类，我听到他口中喃喃自语着一些咒语，下一秒，后方的海浪逐渐涌了上来，虽然力道不强，但若真的击中船隻对人类来说也是个伤害。 抓住他的那位渔夫发现了他的意图，歪着头盯着手中的猎物，当他看见对方仍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时，他突然像失控似的朝人鱼的肚子捶打脚踢。渔夫的攻击中断了咒语，后方的海浪又默默回到了海平面上。 「你们这么对待他会有报应。」爸爸几乎歇斯底里的叫着，顺手拿起船上的三叉戟就要往那艘渔船跳过去。 但爸爸的动作被鳞叔叔阻止了，他摇摇头指向海面。 「现在海面这么不稳定，虽然你曾经是人鱼，但现在你已经不是了，不能在水中长久活动！」鳞叔叔着急的提醒他。 「但是那可是我的族人！就算我已经放弃了人鱼的身分，那也是我的伙伴。」 他点点头，转向后方环视那群目瞪口呆的男人们。虽然已经见过爸爸是人鱼的模样，但眼前的生物依旧令他们感到惊艳，在太阳的照耀下他的鱼尾却依然闪闪发光，皮肤也洁白如雪，让人不敢相信眼前有如传说般的生物居然是活的。 但当鳞叔叔用坚定无比的眼神看着这些男人时，他们各个也投以坚定的眼神。或许是因为他们相信爸爸吧。我听到他们的心里真的都一心一意的想参与这场争斗，而且并非以加入哪一边的模式来参与。 「我们是卜力岛的居民，是海与陆的桥梁！现在，我们的朋友正在被欺负，我们应当去解救他们。只是，这一场战役并非如我们想像中的和平，任何人只要有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将受到迫害，都可以自行解散，只要你们不愧对自己的良心，我们不会责怪你们！」 男人们和鳞叔叔一起将手举向天空，爸爸看到这一幕眼眶泛红了起来。叔叔拍拍他的肩，说： 「我们会帮忙的，你就不要太拼命，家里还有人在等你回去。」 「说得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有家庭，你们每个人都有啊！」爸爸露出了微笑，不过底下的战斗仍然不间断的持续着。 眾人们听到这句话都露出了微笑，但也更加坚定要加入战斗的心。村长看到眾人们的表情，也知道了他们的决心，他对着船上大概十几个男人点了点头，嘴里喃喃念着保护咒。等到咒语结束后，男人们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精壮的身材看得出他们经常在锻鍊自己，只剩下里面的泳裤，他们戴上蛙镜，准备下水。 「记住了，这场战役，是为了保护朋友！不要做无谓的攻击。」鳞叔叔最后叮嚀一番，眾人们熟练的跳入海中。 岛上的男人们进入海中后，他们迅速的往下沉，不久后便看到混乱的局面。他们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小刀，加入战局和潜水员打了起来，爸爸也是其中一人。虽然他的魔力看起来已经随着他放弃身分的决定而消失，但他的身体仍记得怎么在海中战斗。 他接过海羽给他的石刀后，用眼神示意海羽回到海城中，才迅速绕过潜水员的身体，用刀划破潜水员身上的潜水服，让潜水员知道这把刀的锐利。其他男人们也同样的压制住其他的潜水员。潜水员们看到这群男人不用氧气瓶就可以轻松潜到这个深度显得有些惊讶，而在看到他们的攻击目标是自己后更加惊讶。 爸爸一群人将潜水员压制住，让人鱼有机会可以将伤者带回海城，此时他看到海巫对他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也微笑的点点头。等到人鱼都回到海城后，海巫让海城慢慢沉入海中。潜水员们因为被身后的男人制伏，他们没办法告知海面上的人海底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海城又即将沉入阴暗的大海中。 忽然从海面上射出了一颗颗鱼雷，射向海城的方向，潜水员就像接到指令般，趁着鱼雷稍微转移眾人的注意力时挣脱了身后男人的制伏，更让爸爸失算的是，他们除了麻醉枪，还携带着一把小刀。他们迅速挣脱男人的掌控后随即将小刀刺向岛上男人的身躯。男人们以敏捷的速度闪过了攻击，但还是有人被刀给划了一下。接着潜水员们重新拿起麻醉枪，射向那些阻挠自己行动的人。 爸爸巧妙的躲过了这些攻击，还顺便抢夺潜水员的麻醉枪，朝他狠狠地开了一枪，被射中的潜水员瞬间停止了动作，爸爸确定他不能动后，才靠近那位潜水员拉着他往海面上游去。 此时从海面上射出了支鱼枪，直直地朝爸爸的方向衝过去，爸爸带着那个昏睡中的潜水员闪过了鱼枪的攻击，却没注意到身后还有一支，他的身体不偏不倚的被鱼枪给射中，疼痛的感觉使得他放开了那位潜水员，眼看那位昏睡的潜水员即将被海流给带走，爸爸又忍痛抓住了潜水员的身体继续向上游。但此时原本应该陷入沉睡的潜水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起手上的小刀狠狠的朝爸爸的身体刺了下去。 爸爸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眼前的潜水员这么做。当潜水员又想再给爸爸一刀时，一个小小的漩涡击中了他，海羽在不远处试图对潜水员做出攻击，但力道有限，而且海羽看起来只知道攻击却不知道防备。潜水员训练有素的朝着海羽快速地射了一枪，海羽还来不及躲开便被麻醉枪射中，陷入沉睡。潜水员拿着刀缓缓移动到海羽附近，爸爸忍着疼痛快速游到海羽的面前，抱住沉睡中的海羽，自己身后却也再次被利刃给刺中。 鳞叔叔靠近爸爸，想将他带上海面，但叔叔行动缓慢，看得出来鳞叔叔也身受重伤。看着叔叔的表情越来越痛苦，爸爸轻拍叔叔的手，给了他一个微笑。将一个东西交给叔叔后，用力将叔叔推上海面。 而此时，平静的大海就像感受到这场纷争而震怒般，原本风和日丽的天气瞬间成了暴雨，狂浪席捲整片海域，把海面上的船隻都给淹没了，四五艘船包含岛上的船隻都被浪打得四分五裂，残骸沉入海中。 第十六章 重逢 画面结束后，我睁开眼睛，刚好映入眼帘的就是刚才出现在画面中的船隻残骸，只是多了许多青苔。 「那场打斗我后来才知道，潜水员们全都死了，而我们的族人也牺牲了不少，更不用说后来前来支援的男人们。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们不过是去捕鱼，为什么要遭受人类这样对待？」海羽环顾四週，继续说：「这些船隻都是那次战役的后果，我想你看到了那次的纷争后，也能明白我为什么不愿意帮人类说话了吧。」 我没有回应海羽的话，只是更靠近的看了看那艘船隻的残骸，船隻到处都是坑坑疤疤的，刚才的画面彷彿在我摸到船隻后又再次在我眼前浮现。 「后来，为什么爸爸可以在海城举办葬礼？」我想起更早以前的葬礼，海羽说这场战斗中牺牲的人很多，但那时候的遗体只有爸爸。 「因为爸爸曾经是海城的人，即使他放弃人鱼的身分，但他英勇的事蹟仍然值得我们尊敬。所以……海城的人民愿意让他在海中举办葬礼……」 「那么其他人呢？岛上其他的叔叔们呢？他们虽然是人类，但他们不也为了保护大海的和平而战斗？为什么他们就要葬身海底却没有人记得他们？甚至让他们的遗体成为鱼类的食物？」我突然觉得火气涌上来，不只是因为这些人类牺牲了生命，更大的原因是不管陆地、还是海洋，都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想到这里，我感觉到自己对大海忽然有种厌恶的感觉，虽然海巫口口声声说大海的居民都是平等的，但我还是必须要在陆地与海洋做出选择。而人类即使付出再多，也永远不可能成为海中的一份子。 「不是这样的！」海羽听到我内心的声音，忍不住解释。「我们感念这些英勇的人类为大海的付出，但这样还是不行。我们只能在海底默默地替他们送上祝福……我们不能冒着被其他人类发现的风险……」海羽的声音越说越小声，但我再也不想听下去。 「难怪你不愿意救小翼或是其他岛上的居民！儘管他们从来不曾过度伤害海洋的和平，画地自限不愿沟通的到底是谁？」 我愤怒的转身离开。我想离开这片充满残骸的地方，也想离开这个我似乎永远不能真正融入的地方。而这一次，海羽也没有上前阻止。 ＊ 离开海羽所称的墓地后，我的脑中一片混乱。虽然在看到影像之前，就知道爸爸是在那场打斗中过世的，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死法……更没有想到大海的居民会这样对待帮助自己族人的人类，任由他们在海中载浮载沉，或许最后还成为了大海生物的粮食…… 或许因为我也是人类，所以特别在意那些叔叔们的后续，又或者是因为，我亲眼看到了那样的场面，情绪受到了影响，才感觉异常哀伤。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人类和海洋不可能和平共处，意识到这个事实后，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带着混乱的心情，漫无目的的在海中游泳，说也奇怪，或许我内心真的很喜欢大海吧，游着游着心情也感觉舒坦了不少，或许这是我在蜕变后少数仍保留的特质吧。我放松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漂浮在海面上，让海流带着自己漂浮着，看着天空的海鸥翱翔，听着海潮的声音随时留意身旁的动静，我静静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的寧静。 突然一个撞击惊动了我的寧静，我惊恐的回过头一看，我身后是一块礁岩，它静静的在海上站立着，我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这么靠近陆地了。我摸摸自己的后脑，盯着眼前的这块陆地。 这块似曾相似的陆地……好像在哪里看过…… 我想我的眼睛一定瞪得很大，因为我的心情在认出这片陆地时异常的激动。原因无他，这片陆地就是我熟悉的陆地，是我生活了十几年的那座岛屿。 我此刻的心情好像几十年没回家似的澎湃，我很想上岸去看看陆地上的家人是否都安好，妈妈和小翼是不是都过得很好。但我忽然间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我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感是从何而来的。 靠近海岸越感觉得到海浪遇到阻碍时的衝击，和在平静的海面上感觉非常不一样，靠近陆地的海水，好像在宣示主权般的吵闹。我趴在靠近海岸的礁岩上，轻轻将身体蹬上礁岩，虽然那时在赛莲那里试过离开水面的状况，但在这里，这座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岛屿上，我还是想试试看自己是否还属于这里。 我坐在礁岩上，将鱼尾慢慢往上抬，离开海面的那一刻，我的身体就像失去空气般难受，于是我只好又将鱼尾放回海水中。看来，我已经不属于这片岛屿了…… 我难过地跳入海中，但在身体没入海中之际，我瞥见身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类，他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我。糟糕！我的脑中只剩下这句话，同时身体已经跳入海中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好像被发现了。我的脑中忽然想起了以前读过关于美人鱼的故事，如果我被人类发现的话，我会不会变成泡沫…… 正当我手足无措，担心自己的身体会不会產生奇怪的变化时，我的手突然被另一隻手抓住。我吓得叫出声，那隻抓住我的手大概被吓到了，他马上放开我的手。照理来说我应该要投也不回的马上逃走，但我却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到刚才的人类男子在我身后，抓住我的人就是他。 男子盯着我好一阵子，我也困惑的看着他，眼前的男子目测年龄大概二十九、三十，虽然似曾相识，但我不记得我还是人类时岛上有年龄这么年轻的大叔。突然，我想起了爸爸死亡的那场争斗中鳞叔叔的面孔，和现在眼前这位男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说……他是…… 男子发觉我表情上的转变，他露出了微笑，但他没有说话，反而比了比海面的方向，逕自往海面的方向游去，我稍早还没意识到他的用意，过了一阵子我才意会到，人类不太能在海中说话，而从他的动作来看，我猜他应该是要我跟过去。 要跟过去吗？还是不要？虽然我觉得他应该就是我所想的那个人，但是，我不确定他要我上去是不是有其他意图……我惊讶于我自己居然也开始对人类產生不信任，在原地驻足不前。 男子游了一阵子回过头，见我没有跟上来，他露出了无奈地微笑，耸耸肩又继续往海面上游去。看到那个笑容，我忽然觉得自己的犹豫很多馀，明明这里是海里，如果真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也可以快速逃走。 想到这里，我握紧拳头，决定要到海面上去听听他想说什么。 再次浮上海面后，我先是戒备的用眼睛观察海面，海面上没有任何类似渔网或是渔船之类的东西出没，在海岸附近也只有刚才那个男子，没有其他人，我松了一口气。 「小枫！你这么谨慎的模样看起来还真有趣，好像动物一样。」刚才的男子坐在礁岩上，看着我哈哈大笑。「想不到，我还有机会再见到你，小枫。」 如果说一开始我对他的身分还心存怀疑，那么我可以肯定，他一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怀疑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看着眼前这个留着些许鬍渣的男子，心里的激动比当时遇到海羽时更加澎湃。 「小翼……」我一开口，他的笑容更灿烂了。 「唷，你终于想起我啦！我终于等到你了。」不知道是我多心了，还是因为太久没见到他了，我竟然觉得他的眼神更深情了，更让我惊讶的是，我发觉看着他时我有种悸动的感觉。 小翼看到我瞪大眼睛的样子，他又笑了。 「干嘛？太久没看到我，觉得很陌生？」 「的确是很陌生……」我喃喃的说，但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脸垮了下来。我连忙继续解释： 「我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老……你到底几岁啊，为什么把自己搞得这么沧桑？」 闻言，他松了口气，我听见他的心跳快速的跳动着。 「老实说，我没想到我还有机会见到你，明明都过了五年了，就连那些大人都放弃搜索了。不过至少我们又见面了，只是，你的模样和之前没什么变，这点很神奇，难道人鱼都不会长大的吗？而且你的眼睛真的完全变成蓝色了耶！超酷的。」 可能是比较放松的关係，也有可能是担心以后见不到面，他一开口就像机关枪似的把自己想说的话全说出来。只是他越说，我的心情越焦虑。那时在赛莲那里时海羽说已经过了一个月，但距离那天也没过多久时间…… 「你确定你没有记错时间？我感觉好像才刚离开没多久。」我更进一步追问，身体也不由自主往他的方向靠过去。 「嘿你冷静一点。」小翼脸红的后退，但礁岩实在有点小块，他尽可能把身体向后伸，同时拍拍我的肩膀，我才意识到我离他太近了。 「再说，我怎么可能记错时间。你当时用那么直接的方式把我捲出海面，我还以为是你不希望我干扰你！」调整好状态后，小翼继续说。「但我事后想了想，又觉得这件事很不可能，因为你当时知道自己要蜕变时明明这么紧张，怎么可能又会要我别阻止你。」 我想起那时的经过，我摇摇头。 「因为那时候使用魔法把你送离海中的不是我，是海羽。」 小翼先是一愣，随后露出心有不甘的表情。 「原来是他，我怎么会没有想到呢……」 看着他懊恼的表情，即使过了多久，小翼还是小翼。 「妈妈最近好吗？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她应该很难受吧。」 「这是当然的，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她也会保持乐观的心情，等你回去。」小翼安慰我。 此时有个声音从陆地的方向传来，他紧张的回过头，确定岛上的人没有看到我后朝陆地挥挥手，那个声音才停止。 「既然提到那天，我想问你那时拿的东西是什么？」我问。「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们家会魔法……」 「我不知道啊！」小翼笑着说，那笑容中又带着点遗憾。「如果我知道，我才不会不告诉你，有魔法这件事多令人骄傲啊。」 他浮夸的举起手来，搭配搞笑的动作，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是也因为这样，我才没办法阻止你离开……」他内心的想法传进我的耳朵里，我的心好像被揪了一下，虽然他依然掛着笑容，但我没办法像刚才一样哈哈大笑。 「那么那个三叉戟到底是……」 「我爸说，那是你爸在过世前留给他的。」他停顿了一下，观察我的表情后，继续说：「看来你应该也听过那场战役了，我爸说，那次出海最后平安回来的，只有他。也因为这样，他才接替了村长，岛上还真的不能没有男人。」 「谁叫大人这么传统。」我吐吐舌头。「一定要男人才可以当村长。」 忽然一阵风从岛上的方向吹来，小翼又紧张回过头望着岛上，才放心地转回来。他这么戒备让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怎么了吗？」 「没什么。」他装作若无其事。「只是现在，不适合让岛上的其他人看见你。」 「为什么？」 「因为你变成人鱼。」小翼呼吸一口气。「你想听岛上的故事吗？」 我点点头，等着小翼继续说。 「这也是我爸告诉我的。但他也说，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是否是真的很难说。爸爸说，以前这座岛上是座巫师岛，会戏称为巫师岛是因为这座岛的成员原本都是巫师，因为被普通人迫害，所以聚集在一起躲避到这座岛上生活。 因为魔法的缘故，所以结识了海中的魔法师，也就是人鱼。人类和人鱼和平共处了一段时间，但因为某些事情讲不拢，人鱼断绝了和人类的合作，而人类的魔法在同时也被封印，没办法再使用魔法，只剩下一些人可以使用占卜术。 从那之后，人鱼宣称在海上再也不保护人类，可是有些人还是会在海上获救，真矛盾。从那之后人类对人鱼的传说就很两极，我爸小时候的村长好像还因为这样立志要杀人鱼。渐渐的人类都把人鱼当成传说般的生物，直到你爸爸的身分被发现事情才有所改变。 原本照这样发展下去，人类是有机会和人鱼好好相处的，但那场战役彻底推翻了人类对人鱼的好感，再加上……大家都知道你是掉进海里消失了……大人们害怕、害怕人鱼会更进一步对人类不利。」 「这是什么话……这样太奇怪了吧？」 我试着理解其中的关联，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岛上的大人会有这种想法，但唯一确定的是他们现在也不太信任人类了。 「大人们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但我爸说，当时你妈妈去找巫师封印你的记忆时，那位巫师好像有得到海底巫师的同意，让你完全不属于人鱼，除非你碰到人鱼的魔法。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魔法失效了，岛上的大人好像认为这是人鱼爽约的徵兆。」 我一愣，原来以前妈妈有和巫师做过这样的交易……那么我的身体会在海巫施法之后忽然变化就可以解释了…… 「这么说……因为你身上的魔法解除了……表示你那时候碰到人鱼的魔法了？为什么？牠们攻击你吗？」 我知道小翼是出于关心，但他直接将事情想得如此负面，这些话语听在我耳里还是有些刺耳。 「你记得我掉进海里那天吗？颱风天的时候。」我吞了吞口水。「那时候，海羽救了我，然后他带我进入海城参观，但最后才知道人类不能去那里，所以我让海巫施法把我造访海城还有海羽是人鱼的记忆消除了。我想……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我身上的魔法才会失效。」 小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所以不是像大人们说的，人鱼单方面破坏约定，强行把你带走……」 我忍不住翻了白眼，原来我的事已经被流传成这样，我忽然懂了那些大人为什么会对人鱼反感了。如果是这么负面的故事，也许他们还会担心我回到岸上去引诱其他人类到海里…… 「你在笑什么啦……这个故事会变成这样，有一部份是你要承担的哦。谁叫你什么都不解释就跑走。」小翼嘟起嘴，像个小孩似的埋怨。 「我怎么解释嘛，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几乎是在我知道自己要变成人鱼的那几天就回到海里了，再说就算我回去解释了，你们会相信吗？」我吐吐舌头，依我对大人们的了解，他们执迷不悟的心真的很难改变。 「那你想回来吗？」小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 小翼的问题明明很简单，但我却没办法马上回答。我想回去，但在见识到这些事情之后，我不确定我自己是否真的愿意就这样放下一切回到陆地。 一切都没有改变…… 「小翼，如果我说，我想改变大海与陆地的关係，你愿意帮我吗？」 「这我也不知道。」小翼诚实的说。「我对牠们也不是很了解。」 「那如果是我说，人鱼是值得信赖的朋友……你相信吗？」 突然，小翼眼神戒备的看着我，不过更正确地说，他是看向我的方向，但不是在看我。我回过头，看到海羽的身影出现在海面上，突然理解了小翼态度骤变的原因，我拍拍他的手，要他放松。 「这段日子，要不是有海羽在，我想我可能早就没命了。在海中的生活一点也不像在陆地，我适应了很长的时间呢！」 我尽可能让小翼对海羽的戒备不那么严密，我听到小翼内心在挣扎，许久，他吐了口气。 「我知道，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但我可没忘记，他还是我的敌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 在我还没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前，小翼拍拍我的手背，站起身来。 「我要回去了，我很高兴能够见到你平安，希望之后我们可以经常见面。」 他停顿一下，补充说：「关于你刚才说的，如果是你说的话，我会相信。」 我感觉到我的心好像漏了一拍，看着小翼的身影，脑海中一直浮现小翼刚才的对话，我以为只是短暂离开一段时间，没想到已经过了三年。我在礁石的后方看着小翼上岸后，我才转过身去面对我现在所生活的地方。此时的天空已经转黑，在月光的照映下，只能看到海羽的影子安静的处在原地。 ＊ 也许是今天的月光特别亮，它照耀在海羽的背后，让背光的海羽变得一片漆黑。我的本能告诉我应该要游向海羽，但我的身体却排斥这么做。我转过头看了看小翼离去的方向。如果真的如他所说……那么我下次回来时时间又会过了多久？想到这里，我的心感到一阵恐惧。 我想上岸，我想去看看妈妈过得好不好，我想去看看岛上的人们过得怎么样。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陆地游去，我听到身后有个快速靠近的声音，我猜应该是海羽，但我不想管，只是奋力的往前游。 游到靠近岸边的岩石时，我用力撑起身体想起身，当身体末端离开水时我立刻感觉呼吸困难，好像有人正紧紧的掐着我的肺不让我换气似的。但这一次，我不想放弃，不对，应该说我不能放弃，如果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不知道又要隔多久才能看到小翼？ 我强迫自己往陆地的方向爬过去，但发现自己的下半身重的像石头般，让我寸步难行，我伸出手，试着抚摸眼前不到一公尺距离的礁石，但在碰到前我失去了意识。 「枫，你还好吗？」当我再次听到声音，耳边传来了海羽急促的叫唤。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我也感觉到他欲言又止的脑内电波。他温柔的拉着我的手，力道刚好只能阻止我不再试着往礁岩爬去。 「我从来不知道，你生存的这座岛这么神奇。」海羽打破沉默，在我旁边静静地说。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还没有决定要跟你和好，你还来做什么？」我冷冷地回答。 殊不知，他听到我的回应后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说不和好，还不是回应我的话？」海羽毫不掩饰的哈哈笑着，说得我一阵尷尬，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和他见面时他就是这么桀驁不驯，现在回想起来，他跟之前还真没什么变。 「不开你玩笑了，」海羽笑了一阵子后，终于停下来，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海洋，意有所指地说：「我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找到这里。」 「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 「这座岛上的移动能力，看起来是根据有魔法的人决定。所以才会有时停止在某处，有时移动到别处。依我看，他们移动到这里来或许只是碰巧，但移动的目的恐怕是为了你。」 我的心突然燃起一股激动的情绪，虽然我现在还是找不到变回人类的方法，但我知道岛上还有人在等着我，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但我不能回应他的心愿，我觉得自己在荒废光阴。」我看着海羽身后的海域。 「别急，总有一天你可以找到方法的。」海羽安慰我说。虽然我知道，他也同样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恢復。 我想起一直以来海羽也都是这么说，但每次见到海巫，却总是没谈到这个话题，而海巫也是，每次我想要开口时总是有新的状况发生…… 会不会这一切都是故意的…… 我甩甩头，把脑袋中那种想法消除掉。但海羽铁定听到了，因为我看到他绷着一张脸，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我。 「你说，满月的时候魔力比较强，应该可以更快找到方法回去，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海羽沉默，空气中顿时一片寧静，我试图听到他的脑内电波，但他克制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因此我无从得知。 「如果，现在告诉你有方法可以回去陆地，你会回去吗？」海羽问。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没好气地瞪着他。 「看了这么多人类的恶行，你还是想回去陆地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你为什么这么问？」一时之间，我感觉到他问题中的恶意，如果这时候，我的回答不如他所期待，那是不是我永远都不能变回去。 「现在情况更不同了，海巫不会那么轻易放你回去。」海羽咬紧下唇，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我说过我们想要开战，而你是我们重要的战力。」 第十七章 选择 「是『你们』想要开战，还是海巫？」 「我们不能接受人类的作为，他们显然也不想与我们沟通，你刚才见到小翼了，他也是这么说的。」 我想起刚才小翼也说，人类不信任人鱼，而人鱼也是。互相不信任的民族要怎么沟通，我忽然觉得有些气恼。 「但那是因为有误会，我相信我如果回去告诉他们真相，我们岛上的人都愿意出手相救，你不是也看到那场战役了？还有刚才小翼的回答，岛上的人一定会愿意协助与其他人类沟通。」 「为什么海中生物就只能和平谈判？为什么我们不能主动攻击？我们不是受到压迫后只能选择低声下气的民族。大海中的生活是原始的，人类也将这一点贯彻在大海中。既然他们都能这么无情的对待大海的生物，那我们没理由和他们和平相处。」 海羽第一次在我面前这么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我气恼的是我居然没办法反驳他的话，我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海羽看到我的表情，我猜他一定知道我的难处，虽然他见过人类的好，但对他而言，见识到更多的是人类的恶。 「我从出生开始就知道人类是邪恶的，我也曾经想过要像爸爸一样去了解人类，但我也相信，有的时候，这种善良只会伤害大海。」 就在我们讨论的途中，忽然传来熟悉的马达声，大概是岛上的人民准备出海了，海羽示意我要回到海中，我看着熟悉的岛屿，那片陆地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但从这个角度看，却有种陌生的感觉。 ＊ 我游向大海深处，海流的声音马上包覆着我，身体的本能也因为在海中生活的关係而被训练得敏锐。儘管如此，海羽还是一如以往的在我身边打转保护我。 只是这样单纯的生活还能维持多久…… 「我一定要选边站吗？」我问他。 「一定要。」 「为了确保战力吗？」 「为了确定你的忠心。」他笑笑。 忠心这个名词真像是陷阱，我回想起海羽给我看的记忆，直到今天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岛上的中年男人数量这么少的原因，他们也曾宣示忠心。只是他们是对爸爸的选择忠心，而不是对大海忠心。 难道这就是他们不被人鱼接纳的原因吗…… 「我可以再去找小翼吗？」我希望在我透露自己的答案前，可以多一点我想要的自由。 「你不介意我在旁边吧？海巫可能不会让你单独和人类见面。」 「这倒是没关係。」我耸耸肩。反正就算我说不要，你大概还是会跟来。 海羽哈哈大笑，往前大力的一蹬，往深处游去。 「你下次不要再试图上岸了。那会要了你的命。」海羽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人鱼要变成人，是要经过魔法加持的。」 难怪我之前试图爬上去时身体会有那种反应……不过这也表示我已经不是人类了吗？ 「你们对混血的孩子还真不友善。」我碎念。海羽也只是耸耸肩，没办法解决任何事情。 「本来就已经很少出现混血种了，而且严格说起来，是你妈妈单方面阻断了你跟海城的连结。」 我想起妈妈说她在知道了我碰到海水会变成人鱼，鳞叔叔才劝她去找巫师，把我属于海城的部分封印起来，小翼的话也证实了，是因为后来接触到海巫的魔法才有机会让基因封印被解开。 等等……鳞叔叔知道爸爸是人鱼，但又劝妈妈把我的人鱼基因封印起来。 「往恶意的方面想，那位叔叔不就是明显的不让你知道关于海城的一切吗？不管是出自私心，还是为了你妈好，反正结论就是人类和人鱼的连结就这样断了。那其实也证明了，人类和人鱼一样，都不想有一位能够沟通的人物存在。」海羽补枪。 虽然我很不想往这么恶意的方向想，但如果是这样解释，确实不排除这个原因，只是自从变成人鱼后，我觉得好像颠覆了以往的认知。原本以前觉得是对的，现在都没那么有把握，当然也包含人类的想法…… 「我是很不想泼你冷水，但我担心，你现在的状态人类不会接受。你又怎么知道你变回人类后大家会接受你？小翼虽然说他相信你，但其他人呢？岛上可不是只有小翼一个人。」 海羽理性的提出一个很无情的说法，我瞪着他，我相信他们不会这么无情，尤其是对待以前的伙伴。海羽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耸耸肩后往大岩石的方向游去。 ＊ 回到海城后，我明显感觉到气氛变了，我说不上来变成什么样子，只知道大家的情绪变得很紧张。海羽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回到他的小屋去，我想直接去找海巫，但我不确定有没有海羽在旁边会不会有危险。 奇怪，我什么时候这么依赖海羽了……我记得我在陆地上时总是独来独往，是什么时候开始让我变得这么胆小？ 想到这里，我下定决心，直接往尖塔的方向前进。第一次一个人前往尖塔，心里居然有一种紧张的感觉，我来到尖塔底下，想着上次来的时候海羽的作法。 来到神庙前，果然又感受到了那股奇特的地心引力，我行敬拜礼等待海巫出现，虽然没有事先和他约，但我猜，海巫应该可以感应到我的拜访吧。不久之后周边果然传来了呢喃声，下一秒，白发的海巫便站在我面前。 「真难得……你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海巫盯着我。 「我是来问您，您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回到陆地？」这一次，不能再拖延。 「我以为你会有别的问题要问。」海巫锐利的凝视着我。「你不是在岸上听了些故事吗？我以为那些会是你想知道的。」 「那确实也是我想知道的，但我首先还是想确认，在未来，我能不能回到陆地？」 「我没有打算要让你走。」海巫的回答几乎是接着我的话尾，彷彿早就知道我要问这个问题，而答案也早就准备好。 「所以是有方法的，只是您不愿意？」 「海羽没有跟你说吗？这趟旅程中他应该有跟你提到吧？我们准备要开战。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让你回去。」海巫依旧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叹了口气，只能顺着他的话题接下去。 「为什么非得要开战？」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相信眼前只剩下这条路可以选择。 「难道，你有更好的方法可以改善现况？」海巫读出了我的想法，他锐利的眼神盯着我。 「有！让我上去说服人类，我不敢说我能说服全部的人类，但岛上的人类我有把握。」 「岛上的人类？哈哈哈哈哈……你知道那座岛上才多少人吗？你知道世界上的人类有多少吗？」 「难道你们打算一次击垮所有人类吗？」这想法有点太疯狂了，但我不得不这么猜测。 「如果有你在，就可以。」海巫勾起我的下巴，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所以，我怎么可能让你走？你的天赋这么难得……」 我往后退一步，坚定地看着他。 「但我不会帮忙的。我知道人类对海底不友善，但他们并不知道海中的平衡，两个民族并没有好好地谈论过，就因为这样而判了人类死罪我没办法接受。」 「为什么？」 海巫挑了眉，问了一个我想像不到的问题。我以为他会继续和我争论，然而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整个气氛充满了压迫。我想起海羽一定要我选边站，为了确定我的忠心，我不知道我的答案会演变成什么结果，但我想赌一次。 「因为我是人鱼，也是人类。」 ＊ 周围的呢喃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空气瞬间安静，而海巫低下头，我紧张的握拳，瞪着海巫看。 「这真是有趣……想不到你这么保护你的族人……」海巫的声音小到近乎呢喃，但似乎没打算否定我。 「我希望，海巫可以……不，是海底民族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去说服人类。至少让他们知道你们的存在，我相信事情会有改变的。」 「好啊！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在下个满月时回到陆地，但魔力只能维持三天。这三天你要想办法让人类能够了解状况，想出一些解决方案来对谈。」海巫爽朗的答应。「但是，三天后你的身体就会变回人鱼，而且如果你没办法说服人类，那就是开战，而你要支持我们。」 只有三天……这样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为什么您这么希望我加入战争……」 「因为你的魔力很强，我希望你可以帮助我们。就像你说的，你是人类，但你也是人鱼。我希望你能把你对人类的热忱分一点给我们。」 海羽那时说过，我的魔力似乎是让海底生物有胜算的原因之一，但为什么这股强大的魔力会出现在我的身上……难道这也是满月的关係吗…… 「这是交换条件。虽然只有三天，但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回去陆地吗？这个机会让你可以证明人类是可以沟通的，又可以回去看看你的家人，对你而言应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吧。」 也许是我太久没有回答，海巫继续补充道。 「如果我没办法说服人类，但我加入你们，你们……不，是海底生物们，真的可以信任我吗？」 「如果你信任我们，我们就会信任你。信任不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海巫承诺。「再说，我们是想解决问题，不是想增加仇恨，所以不用担心我们不接受你。只需要向我们证明你自己的『忠心』。」 果然跟海羽说的一样，海巫要的是我的忠心，海巫从怀中拿出了一瓶红色的液体，交给我。 「这是可以变成人类的魔药，药效只维持三天。等到接近满月的时候，魔药会发光，到时候你再浮到岸上去喝，一定要到岸上才能喝，因为变化的速度很快，你在海里喝会被溺死。」海巫详细的说明着。 我看着手上的小瓶子，鲜红的液体看起来很血腥。这样的东西真的可以让我变回人类吗…… 「信任是互相的，我猜你最近知道了一些让你產生困惑的事情，但如果你一直停留在怀疑的阶段不敢往前，你永远也不知道真相。我已经率先释出了我的承诺，接下来就换你了。」 海巫留下这句话后，在他站的位置化成泡沫消失了。我脑袋中一直回想着海巫留下的话。我相信你们，你们就会相信我，这就是人鱼族的信任基础吗…… 我握紧药瓶，眼前我好像也只剩下相信这条路，如果岛上的人们真的不信任大海，那么确实我恢復人类的模样他们也比较不会排斥，问题是，我本来就不擅长谈判，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选择接下了这个任务。 不过现在也没办法回头了呢……如果失败，人类就会灭亡，我也只能选择试试看了。 ＊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和海巫达成协议，你变回人类上岸三天，如果说服人类失败就加入我们？」海羽盯着我手上的药瓶许久，一脸困惑的表情。 「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成功，但现在我也只能试试看了。毕竟人类的命运，都在这三天被决定。」 「如果说服了岛上的人，他们愿意谈判，那又能怎么样？」海羽瞇起眼睛盯着我。「就像海巫说的，世界上的人类比岛上的人多了很多倍，只说服岛上的人又能怎么样。」 「至少，这是往前的一大步吧……有人类可以成为盟友，应该没有坏处。而且他们可以当成人鱼的发言人……」 「喂等等，你不是说，岛上的人几乎没有离开岛上过？也说你们没有和外国人接触的经验，那你为什么可以说有人能够谈判？说实在的，你们也不了解所有人类的想法……」海羽冷冷地打断我，自从我又见到小翼后，海羽对我的想法越来越不能包容。 「我妈妈有离开过岛上，她有接触过外国人的经验，虽然我不知道她离开多久，了解多少，但至少，有盟友并非坏事。」我收起药瓶，显然海羽这次不怎么支持我，不过我还是想试试看。「我虽然没有想到这么远，但至少能够搭建起一座沟通的桥樑。这也是我一直希望能做到的事情。」 我背起竹篓包，是某次海羽不知道从哪边捡到送给我的，曾经我以为海羽真的会无条件支持我，既然得不到支持，大概也是我们要分离的时刻了。 「你这天真的笨蛋又想去哪里？」海羽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只是不想麻烦你而已呀，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应该自己解决。」我朝他吐舌头。「顺便跟你借那间公差屋，那边离海面比较近。」 我准备扭开门把，我的头被海羽敲了一下。 「真不知道你真的是笨蛋还是怎么样……岛上的位置已经换了，那你知道的那间公差屋当然就不适合住了啊，我带你去找另外一间公差屋。」海羽打开门，嘟嘟囔囔的游在前方。「反正都已经麻烦这么久了，现在才说不想麻烦我会不会太晚了呢！」 海羽飞快的离开家门，好像他早就打算这么做。但他到底有什么毛病……又不支持我的决定又要跟着我。 也许，在我做出决定的同时，海羽也做出了他的决定。 ＊ 这是第二次从海城出发，但还是很不习惯海城打开通往外界的岩石移动时发出的轰隆声，每次都有种地震的错觉。 但更让我好奇的是打开大门的咒语，自从我听得懂人鱼语之后，才知道这咒语的诡异之处。 ＂古老的力量啊，请赋予我们创造的能量， 当我们找到了新世界，古老的传说又会再次啟动。” 我以为开门的咒语会是像『芝麻开门』或是『开门』之类的这种简单明瞭的咒语，结果居然是这种有如诗句的咒语。 「你以为我们跟人类一样吗？开门就只会开门？」 「你以前又没有讲。而且人类的开门也很多种类好吗，像『芝麻开门』、『门户洞开』之类的，还有每个国家有不同的开门咒语，不过没亲眼见识过就是了。」我反呛他。 「人类就是分太细了才麻烦。」海羽嘟嘟囔囔的抱怨。「不过我们好像也不能说别人。」 我耸耸肩，虽然对海羽仍然使用人类和海底生物做区隔早就习惯了，但有时候还是会觉得有些刺耳。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吧。 那么三天，我又能改变些什么呢？我紧紧的抓着包包的肩带。 ＊ 海羽停在某个石头屋前，这个房子看起来比之前海羽去的那间更破旧，不仅外观看起来破旧，连海羽要开门都要稍微花点力气才有办法把门撞开。 「这间房子真的可以住人吗？」我忍不住惊叹道。不过在我推开门后，屋内的环境就推翻了我的想法。 屋内的摆设很单纯，两张床、一张大桌子、椅子，几个抽屉和一个大衣柜，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衣柜，因为我变成人鱼后从来没有换过衣服啊……但从它上面积的灰尘看起来这些摆设已经在这间房子里摆很久了。 海羽在我进来后，对着门念了个咒语，让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模样，接着推开窗户、甩动他的鱼尾将地上的灰尘全都扫出去。我连忙放下随身携带的包包，跟着一起整理环境。 「没想到这里有两张床……」我戳着那两张充满弹性的水床，虽然上面一样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依旧弹性十足。 「你这句话我可以解读成你希望跟我一起睡吗？」海羽歪着头调皮的问。 「少来了！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会有两张床……等等，所以你要跟我一起住在这里？」 「对啊，我不是说过了，海巫不会让你自己和人类相处。」海羽一脸稀松平常的模样，好像问这个问题的我才是奇怪的人。「难道……你现在才开始介意和我同住一间房？」 「之前那是不得已的！」我大叫。「可是这次不一样啊！你可以回去睡你家，等药开始发挥效果了再叫你上来！而且我这么常跟你住在一间房，等一下如果你偷袭我怎么办？」 「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想像力太丰富还是反应太迟钝……」在聊天过程中，海羽已经快速整理完房间，瞬间整个房间亮了不少。他躺在另一张床上，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如果真的介意，你早就该抗议了吧！我们都度过了这么多个晚上。再说，你以为我真的能想对你怎么样就怎么样哦？人鱼不像人类，想交配随时都可以交配。」 交、交配？！忽然听到一个这么直接的词汇，我忍不住瞪大眼睛，海羽就像在看好戏一样哈哈大笑。 「不开你玩笑了，那瓶药还有多久才会发亮？」海羽把注意力转向竹篓包，好像真正在意刚才那场闹剧的只有我。 「我不知道，但我看它的顏色有比海巫交给我的时候还要更亮了点。」 我从包包中翻出药瓶，把药递给海羽。海羽凝视着药左看右看，动作像个科学家在探索什么未知物，甚至打开来闻闻味道，只差没有伸出舌头舔舔看。 「这瓶药有什么不对吗？」看他看那么久，我忍不住好奇地问。 「没什么不对，我只是好奇这瓶药为什么是这个顏色的而已。」海羽把药还给我，追问：「海巫给你药的时候他有没有说些其他的话？」 「其他的话……他只有说要我展现我的『忠心』，可是我还是搞不明白，你们想要的忠心到底是什么样的表现？」 「那应该没什么关係，至于忠心，更正确地说是对大海的承诺。不过要怎么表现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们展现忠心的对象并不是海巫，而是海神。」 「海神？」 「简单来说就是，你的行为都是以大海和平为主要出发点，如果海神认可认可，就算是展现忠心了。」 「你不是说，人鱼不会相信不具体的事物？海神很抽象吧？为什么你们会相信海神的存在？」 「因为我们都有见过他，而且还曾经和他一起吃过饭，只是平常不会见到他而已。」 海羽说得斩钉截铁，要不是现在我身处在海中，已经习惯这个世界和人类世界不太一样，但……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让我觉得很惊讶。 「你见过海神？还和他一起吃过饭？你到底是什么身分的啊……」 「我就一介平民啊！」海羽困惑的看着我。「海神吃饭要什么身分？我们每个人都有和海神吃过饭啊！」 「不对，那可是神欸，神不会无缘无故跑来你家找你吃饭吧？什么场合下才有机会让你和海神一起吃饭啊？」 「你是傻子吗？海神当然不会来我家吃饭。我是在出生仪式上见到海神的，每当有新生命的时候，海神都会和这些新生命一起吃顿饭，顺便聊聊注意事项啊。你们到底把神明当成什么样的存在啊……」 「至高无上的存在！」我将手举起一半，半开玩笑的宣示，岛上虽然没有特别供奉哪个神明，但我知道其他国家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信仰的神祇，真正见过这些神祇的人应该又更少。 「人类果然是个奇怪的物种。」海羽又说出了他的经典名言，正当我要反驳时，他又补充：「不过好像不那么讨人厌了。」 「所以你认同我想说服人类的方法了？」我问，躺在自己的这张水床上，感觉好像又回到暴风雨被海羽所救的那天。 「不，我还是不认同。但至少我可以理解你的用心，所以，我才自愿一直待在你身旁。」海羽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我惊讶的转头看着他，虽然他刻意不看我，但我能感觉到他微红的脸颊以及加速的心跳声，虽然我知道他对人类还是抱持着不信任，但至少，他愿意协助我。 『海羽，谢谢你。』 我此刻非常感谢人鱼的能力，可以让我把这句难以说出口的感谢表达出来。 而此刻，竹篓包中传来了微亮的光芒。 ＊ 我们带着药瓶浮上海面，我看着海上的岛屿，明明是我的家乡，但此时却有种紧张的感觉，一点也没有喜悦感。 「你在靠近礁岩的地方再喝下药，我会在不远处保护你，确定你成功蜕变后我们在陆地上会合。」 海羽像个爸爸似的叮嚀着，认真的把每个步骤听清楚。确定我都清楚后，海羽拍拍我的肩膀，要我安心。 我游到礁岩的附近，确定周围都没有人后，坐在礁岩上。拿出那瓶红色液体，打开来时它发出了浓烈的气味，那个味道像酒精。我快速的喝下药，当药滑入喉咙时我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腐蚀性，好像要把我的食道给烧掉似的。 我痛苦的趴在岩石上，感觉好像快喘不过气来，我眼角瞄到海羽，他一脸镇定的表情似乎是要我放心，难道……这种现象是正常的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喉咙的烧灼感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我双腿就像被刀切割开来似的，那种疼痛感又让我放声大叫。或许是药效的关係，我发现我叫不出声音，只能紧紧的抓着周围的小石头转移注意力。 我清楚地感觉到我双腿间的肌肉被切开、尾鰭被分割成脚趾，鱼鳞隐没在我的皮肤下，很痛却又无法诉说，我忽然想起童话故事中人鱼公主为了王子变成人类，现在我居然也体会到了这种感受。 我听到从海上传来许多马达声，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海面下浮现，我应该要快点起身，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那边有人！」有好几个人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大概是刚才的捕鱼者们靠岸了。 我努力想回过头，但我的身体好像还是没办法动弹，有一件温暖的大衣盖在我身上，大衣上传来了熟悉的味道。 我瞪大了眼睛，努力回头确认是否是我认出的那个人。一回头，果然看到小翼蹲在我身后，他棕色的眼睛也注视着我，从眼神中我读出惊讶外更多的还有喜悦的情绪，下一秒，他紧紧的抱着我，好像放开我后我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似的。 「小枫，你回来了！」在他温暖的拥抱中，我听到他的喃喃自语。而这句话是我期盼很久的话，我紧紧的回抱他。 「摁，我回来了。」 第十八章 说明 我回来的消息很快地传遍整座小岛，不过小岛本来就很小，所以我想应该几乎是当天岛上的居民全都知道这件事了。就像我溺水后回来一样，这阵子我的家又有一段时间非常热闹，大家都跑来我家想看我到底变成什么样子。大家都绝口不提也不问关于人鱼的事情，但我却能够从每个人的脑中听到人鱼的相关言论，有的真、有的假。 可能因为身分不同吧，再次回到陆地上和我『熟悉』的人见面，我的感受也有些不同。想不到过了五年，大家都变得不太一样了。有的人结婚、有的人变得稳重了。连之前为了海羽跑来找我呛声的三人小组也都给我一种成熟的感觉。 但他们都说我和五年前一样，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格，都是他们记忆中的陆枫，我忽然有种落寞的感觉，大家真的都在成长，只有我被留在原地。 回到家后我意外的发现家里的摆设跟离开前没有太大的不同，而且看着衣柜里满满的衣服，我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原来还是有没变的东西……』我心里默默的想着。 「总之你回来真是太好了。」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岛上的人们，正准备放松心情时，妈妈端来一杯咖啡，放在我面前。 妈妈看起来没有变，既没有变老，也没有变得憔悴，依旧是我记忆中的她。 「这只是暂时的。」我手摸着咖啡杯，看着妈妈说道。「我是用了海巫的魔法，才能变回人类三天，但我还没找到可以让我永远变回人类的方法。」 「是吗……」妈妈难掩失落，我起身抱抱她。 「但总是会有方法的，更重要的是，你们都还好好的。」鼻腔里传来妈妈的味道，让我更加安心，也把妈妈抱得更紧。「真是太好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不等我们开门，小翼就从门外衝了进来，鳞叔叔和鳞阿姨也跟在后面进门，鳞叔叔和鳞阿姨看到我，马上像见到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般紧紧的抱住我，阿姨甚至激动到哭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大人真是的，等等把孩子吓坏了。」妈妈过了很一阵子才笑着阻止鳞叔叔和鳞阿姨越抱越用力。叔叔和阿姨听到妈妈的话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笑着放开我。 「叔叔、阿姨，这些日子谢谢您们照顾妈妈，见到岛上的人们也都如此有活力真是太好了。看来我应该可以完成我的使命……」 我话还没说完，我马上感觉到现场的气氛变得不对劲，整个厨房只剩下每个人紧张的脑内声音，忽然又接收到这么大量的脑内声音，我又开始有些头晕，但还勉强撑得下去。 「小枫，你刚才说的使命是……怎么回事？」鳞叔叔率先开口。 虽然我很想好好休息，但海巫只给我三天的时间，我必须要尽可能快点让大家知道状况，我喝了一大口面前的液体，当液体滑进喉咙时，有种苦涩的味道充斥着我的喉咙，我差点把它吐出来。 「没想到这东西这么难喝……我觉得它的味道蛮香的，还以为会很像花茶的感觉……」 大家看到我的反应都哈哈大笑，尤其是小翼，笑得最大声。以前我老是羡慕小翼可以喝咖啡，但现在我一点也不羡慕了。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看来你还是个孩子。」妈妈稍微止住笑意，摸摸我的头。 在场的气氛又回到刚才的严肃。我清清喉咙，努力拼凑自己想说的话语。 「我想说的是，我这次能够回来陆地，是有交换条件的。」我抓紧裙襬，再度开口。「我希望我能够说服岛上的人们，相信人鱼的存在，且和他们一起维护大海的和平。」 现场又是一阵寧静，我依然可以听到他们脑内的声音，可恶，上次忘记和海羽学怎么把脑内的声音关掉…… 「小枫……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妈妈率先打破沉默。「岛上的人们现在对人鱼这个名词有点反感。」 我想妈妈说的状况大概就是小翼之前告诉我的，现在岛上的人们对人鱼非常反感，尤其在我离开之后，大人们好像很担心人鱼又再度出现…… 「小翼，我上次跟你说的说法你后来有跟其他人说吗？」我追问，我听过小翼说的故事，但我不能理解为什么。 「我说啦，应该说，我有几次想开口，但岛上的人不想听。他们还是觉得是人鱼强行把你带走的。」 小翼的话语充满无奈，老实说我有点惊讶，虽然知道岛上的人一直都有点固执，只是没想到这么固执。 「岛上的人觉得人鱼不守信用，即使小翼想解释他们也听不进去。」鳞叔叔解释。「不瞒你说，岛上的人们对人鱼毁约有不好的印象。」 我看向鳞叔叔，我听到他的脑中正在盘算要怎么开头，于是我直接问了： 「叔叔，我知道曾经爸爸有在陆地上念书，还跟妈妈、叔叔和阿姨是同学……但为什么，你在爸爸过世后要劝妈妈封闭关于人鱼的记忆？」 我此话一出，鳞阿姨的身体颤了一下，她紧紧抓紧鳞叔叔的衣角，眼神中充满了警戒，但更多的是困惑。 叔叔虽然也想谈论这个话题，但被我突然这么一问，他也有点惊讶，我看见他的眼睛瞬间睁得斗大，但随即恢復正常。 「如果要说起这件事，要从更早以前说起。就是你爸爸阵亡的那次出航。」 鳞叔叔感叹着，但没有继续说下去。也许是担心周围的人听懂他话语中的意思后会和我保持距离，又或者他只是感叹，没有要多说的意思。但没多久鳞叔叔再次清清喉咙，继续说下去。 「那次出航是我呼吁大家和你爸爸会合。我还是叫他瑀安吧，好久没叫这个名字了。」他看向我妈妈，似乎在确认妈妈的反应，接着继续说下去： 「瑀安自从跟雨宁结婚后，他就放弃了人鱼的身分。虽然说是放弃，但他并没有放弃和人鱼的连结，而他也知道村长和部分的人民不喜欢人鱼，于是他和雨宁选择在附近的一座小岛上过日子。直到某天，他划着小船来找我，他说人鱼有难，希望我们可以伸出援手。 基于朋友的道义，我把我能号召来的男人全都聚集起来，虽然瑀安是个怪人，但他曾经阻止了无谓的牺牲，我们还是很信任他的。出航之后，果然看到了那个几艘外国渔船在海上，他们身穿潜水装，手上拿着长枪，说是要去抓人鱼。虽然村长带着大人出发的时候我们没有亲眼看到，但大致上也可以知道怎么回事。瑀安他真的很努力的想维持海陆和平，但最后的结果我想人鱼应该也告诉你了，人类只剩下我活下来，而且会变成这样，都是我带头的。」 鳞叔叔一口气说完，鳞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紧紧的抱着丈夫。 「岛上的大人不相信人鱼，是因为这场战役让多数的人类牺牲吗？」我问。 「小枫，你听我说，」叔叔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次的结果多数的人没有办法接受，有好几个人想直接出海去寻找他们的丈夫，甚至还有人想自杀的……我们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而且造成这样的结果都是我的错，再加上，我希望你妈妈可以回到岛上住，当时身为人鱼女儿的你，是没有办法在这座岛上平安长大的。所以，我和你妈妈去祈求神明，让岛上的人们忘记人鱼的存在，他们只记得自己的丈夫出海过世，但不记得是因为什么……」 鳞叔叔对着阿姨露出无奈的笑容，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开叔叔的衣角，黏到我妈妈旁边。我看到阿姨惊恐的表情，阿姨可能也忘了爸爸的身分。 「你会不会太自私了点？」门外忽然冒出一个声音，接着看到一个气愤的男人站在我们眼前。 海羽的表情显然是在鳞叔叔开始说故事之前就到了，也有可能更早，但大部分的内容他一定都听见了。 「我还在想为什么我上岸后发现人类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只因为这样就把一个民族遗忘？这样算什么为大海好？不对，你这根本不是为了大海好，只是让自己减少罪恶感罢了。」 「我们那时候做这件事，确实不是为了大海。」鳞叔叔诚实的回答，他知道和人鱼说好听话也没用。 海羽怒视着在场的人，他大叹了一口气。 『你现在还想相信他们？他们就是这么自私，完全不值得信任。』海羽的脑内声音出现在我耳边，我摇摇头。 『现在说还太早，要给他们一点时间。』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而且，我也是这自私民族的一份子，不要忘记这一点。』 海羽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表情更阴沉了，他恶狠狠地盯着我，我也不畏惧的回望着他，希望他可以暂时放下自己的情绪。 「我先去你房间，等你们谈完了再来找我。」海羽率先投降，飞快地跑到我的房间。 「总之，我们很高兴你回来了，虽然只能回来三天，但还能再见到你我们都很高兴。」鳞叔叔勉强自己露出微笑，但我知道他是很真诚的欢迎我回来。 「但关于人鱼的事情……可能要再隔一阵子再说会比较好。」鳞阿姨认同丈夫的话，跟着补充，两人站起来准备离开。 「但是，那时候就来不及了！」我有点紧张，只有三天能说服他们和人鱼站在同一条阵线上，而三天过后我就必须加入人鱼的行列，如果没办法说服他们，我就没办法救他们。 换句话说，这三天是岛上的人最后的机会。 他们看到我反常的态度，露出困惑的眼神。我恳求他们先让我把话说完，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告诉其他村民，他们才安静地让我把话说完。 我把我看到的海中情况、海中的人们希望改善的状况都说一遍后，现场又是一片沉默，我听见他们正在努力消化这一切的事情，但忽然要他们相信一个陌生的民族而且和他们站在同一条线上一起对抗其他的人类这件事让他们陷入了困境。 「如果不答应会怎么样？」妈妈率先开口。 「听说会直接视为敌人。」 「听起来这根本就是强迫我们要答应吧……但是就算我们愿意说服其他人类，那又能怎么办？岛上的人民几乎都没有离开岛上，我们要怎么和其他国家的人交涉？」鳞阿姨也开口，我忽然发现阿姨的声音跟海妖赛莲的声音频率很接近。 「妈妈，您之前不是有出海过？那时候应该会停靠在其他国家吧？」我问。 「是有啦，但那时候是去交易，而且据我观察，国外的人类很少会真的相信人鱼的。所以如果是用人鱼的名义去交涉……想改善这个状况不太容易。」 我惊讶的看着妈妈，我以为他们要花更多时间去判断人鱼是否是可以相信的民族，想不到她和鳞阿姨这么快就直接设想人类是否能够达成他们的要求。 「既然大海中的状况变得这么麻烦，或许真的有必要和人民们商量，重新建立和人鱼的连结。」鳞叔叔做出结论。 在场的大人们这么快就得出结论，我困惑的看向小翼，小翼也向我回以困惑的眼神。小翼不是说岛上的人都不信任人鱼？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等等，所以您们的意思会答应人鱼的要求？」 「如果是对大海有帮助的，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反对吧？」鳞叔叔说。「虽然我们岛上除了捕鱼以外还可以耕种、畜牧维生，但捕鱼的人口也是蛮多的，最近也注意到运回来的捕获量有变少的趋势，原本以为是因为女人出海才没办法捕到这么多的量……」 鳞叔叔话还没讲完，马上被鳞阿姨用力捶了一下，妈妈也朝叔叔露出不悦的眼神，因为妈妈就是出海的女人之一。自从那次出海后，捕鱼的男人几乎全部阵亡了，他们的家庭为了维持生计，开始有女人加入了捕鱼的行列，而一步一步带着她们熟悉器材和海洋的就是妈妈。 「咳咳，总而言之，现在知道大海的状况了，或许可以以大海的安全为主要诉求，去说服其他人放下成见，和人鱼交涉。为了自己的生计，或许这个办法可以成功。」叔叔尷尬的清清喉咙，把想说的话全部说完，就直接逃离现场。 「这个男人真的是，跟学生时代完全一样，小雨宁你别在意。」 小雨宁？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亲密的暱称……还是我真的太久没有回来陆地，对陆地的记忆已经有点生疏了？ 「我当然知道，我也跟他认识超过二十几年了呢！你别在意，快回去休息吧，小翼也是，刚出海回来，一定都累了吧。」妈妈笑笑地说，阿姨才尷尬的跟在丈夫身后离开，小翼也准备要离开。 「我送你回去。」看到小翼站起来，我几乎是跟他同一时间站起来，跟他一起走向门口。 「我等等就回来。」我朝门内大喊，得到妈妈的应允后，跟着小翼走到他家门口。 「你很好笑欸，我家就在隔壁。」小翼拍了拍我的头，这趟路根本送不到三十秒就结束了。 「我就想跟你多相处啊！不可以吗？」不知道是谁给了我这勇气，连这么肉麻的话都说得出口。 「好好好，没有不可以。还是你想找个地方多聊聊？毕竟你这么久没回来了，要不要去岛上逛逛？」 我再次进家门问妈妈的允许，其实一部分是担心妈妈和海羽单独相处会不自在，但妈妈只是笑笑地要我放心，海羽不会伤害人。 这么说也是，毕竟海羽不是赛莲，应该不会把我妈吃掉。 ＊ 我和小翼肩并肩走在海岸旁，我们刚才走过了公园、学校，又来到后山上的石像，自从去过海城之后，我再次看见这个石像，果然跟海城里的岩石差不多顏色。 「自从那天之后已经过了五年，而你现在又站在我身旁，真的很像在做梦。」小翼看着海面，若有所思。 「我也很惊讶，我以为我只是去几个月，甚至几个礼拜而已，没想到已经过了五年……」 我感觉到小翼的气息在我耳边，下意识的把头转过去，看到一张放大的小翼脸正专注地凝视着我。 我感觉我的心跳又开始乱跳了，这种感觉就像有好几隻鹿在心脏的位置狂妄的乱窜。 「说不定你继承了人鱼冻龄的能力，你一点也没有变老的感觉。」小翼哈哈大笑，把头稍微移开一点。 「人鱼没有冻龄的能力好吗？人鱼只是寿命比较长。」我没好气地说，不过岁月真的在小翼的脸上起了一点点微妙的变化，现在的小翼因为长期出海的关係，变得比较壮一点，脸上也多了几道细微的皱纹。 「现在我已经成年了！如果你愿意，我已经可以结婚了呢！」他露出靦腆的微笑，但说出的话听起来很幼稚…… 「说的好像你会娶我似的，我还记得之前你跟我告白的时候被我狠狠地骂了一遍，还害我掉进海里，都发生这种事情了，就算再怎么喜欢也不会想娶我吧。」 我打哈哈的说，但他的眼神却异常的认真。 「我现在对你的感觉还是一样，如果你能够接受我，我会很开心的。小枫，五年了，你对我还是没有感觉吗？」 听到这么直接的告白，我的心跳又开始乱跳，现在我已经知道自己对小翼的感觉，但我真的可以和他在一起吗？ 想起爸爸妈妈的爱情，会不会因为我的身分，有一天又必须回到海里……我看过妈妈因为没办法和爸爸见面而难过，如果不想让小翼经歷妈妈的痛苦，那我好像不应该和他在一起…… 小翼从我的身后环住我，我感觉到他厚实的肩膀，还有属于他的味道。 「你记得五年前我和你告白的时候，你说好像只有你被留在原地，大家都成长了……」小翼突然说起那时候的事，我有点尷尬地想挣脱，但现在凭我的力气根本没办法挣脱开。小翼继续说： 「虽然现在看起来这是事实，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并没有停止成长，你只是没有意识到这些事情而已，你也随着年纪的成长而去明白一些事情，对我来说这就是成长。这几年，看着阿姨故作坚强我也很难过，也想过如果想和你在一起，我有一天可能也会跟阿姨面临同样的状况，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你，我想用我剩馀的生命保护你，就像阿姨和叔叔一样。所以，不要用你的身分推开我，好吗？」 小翼的声音既温暖又轻柔，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就这样不争气的掉下来。也许有一部分的自己也在说那时候的我太傻，也许这个拥抱就是我期待已久的触碰。 但现在……如果接受了小翼，我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对未来会不会有影响……我又陷入了矛盾。 小翼彷彿是知道我的不安，他依旧抱着我不发一语，听着海浪的声音吹着海风，等待我的回应。 「小翼，你真的不介意我的身分？儘管有一天我还是有可能要回到海里？」我又问了一次。 「到时候，我一定会在你身边。我知道爸爸已经准备好要去说服村民重新和人鱼交涉，这么一来就不会发生叔叔和阿姨的事情，我一定会在你身边。」 「但是如果不成功……我就要回到海里和人鱼站在一起……到时候我就不能和你们一起……」 「即使爸爸说服不了村民，我也已经决定了。」小翼认真的说。「不管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和你一起。就算有可能和人类为敌也没关係。」 我听到他的宣示，彷彿吃了定心丸似的，儘管我有一种自己带坏小翼的罪恶感，但此刻的我不想管那么多，我转过身紧紧的抱着小翼。 不知道是因为太阳逐渐西下刚好照射到石像，还是那尊石像真的有什么祕密被隐藏着。 此刻的它正在我眼前闪闪发亮。 第十九章 石像 我瞪大眼睛注视着那尊石像，小翼也注意到我的异状而转过头，他的反应和我一样，都被这尊石像的变化给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石像除了闪闪发光外，从它的身后似乎还出现了人影，接着一个人影活泼的跳了出来，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的容貌就像那尊石像一样，但就只有容貌像，他的身上没有像石像一样赤裸，而是穿着一身有如希腊时代的服装；下半身不是糊的，而是一双腿。 「你们好啊！好久没有出来了！」那个男人兴奋的蹦蹦跳跳，虽然他的行为很像小孩，但他的外表可不小…… 「这位小姐，你这样说就太没有礼貌了哦。」他像个小孩似的噘起嘴巴，「虽然我看起来年纪很大，但我还是有一颗稚气的心。」 「这位先生，你是谁？」我无视他的埋怨，开口问道。「为什么你……会从这石像后面出来？还有，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拍拍那个石像，再瞇着眼看我们:「那你们觉得，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看着小翼，期待他能够说出个所以然，状况外的我想五年前小翼也是这样茫然的看着我和海羽的互动吧…… 但很可惜，小翼似乎也不知道眼前的状况是什么事。男人快速的扫视了我们两人的反应，叹了口气。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那个条件。」他喃喃自语着。 「莫非……」小翼带着不确定的语气。「你是鬼？」 他一脸像是要昏倒了表情，但在奇怪的动作之后，他又镇定了。 「不是，但很接近。」接着他又不说话了。「给你们个提示，我曾经见过这位小女孩。」 我看着他，他刚才似乎听得见我内心的话，脑袋中忽然闪过妈妈之前说过的话，她说岛上有个巫师，之前是请他帮忙才让我人鱼的基因被封印起来…… 「难道你是岛上的巫师？」我惊呼。他笑笑的替我鼓掌，但没有明说到底对还是不对。 这种喜欢卖关子的人还真麻烦…… 「所以到底是不是呀？」我忽然觉得他好像在耍着我玩。 「……你这么理解也是没错啦，因为我也会魔法，那就当作是那样好了。」 已无言。我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内心下了个结论。 「那你怎么突然出现？不对，我们在这座岛上生活这么久，为什么从来没有看过你？」小翼紧紧的盯着他，充满了不信任。 「因为你们不欢迎我出场啊！」他耸耸肩。 「你这么说不对吧？我们从来不知道你的存在啊！」 陌生男人沉默了，我和小翼凝视着他，等待他说话。虽然我确定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陌生男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直觉，他很奇怪。但要我说哪里奇怪，我说不上来，我目前只能观察到：他突然出现、他说我们应该要认识他、他说他会魔法、我听不到他内心的声音…… 等等，我听不到他内心的声音？！但我却听得到人类的，整座岛上的人我都听得到…… 在意识到这件事后，我马上上前一步，把手打开挡在小翼的面前，摆出战斗姿势瞪着他。就像我在海里做的那样。在提高警觉后我才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陌生的魔力，只是隐藏得很好，没有很专注的话根本不会注意到。 「小枫，怎么了？」小翼被我突然的举动吓到，但我只是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你，你不是人类吧？你到底是谁？」我感觉到自己呼吸急促，现场只有我们几个人，如果真的如我猜测的那样，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同时保护好我自己和小翼。 「你冷静！我确实不是人类，但我不会伤害人类的！」陌生男人察觉到我的反应后笑了出来。 我不敢大意，继续盯着他看。男人朝着我们挥一挥手，瞬间我感觉到我和小翼的周围被一道黄色的光包围，虽然强而有力，但很温暖。 瞬间这道光又稍纵即逝。 「我是守护这座岛的守护神。」眼前的男人冷静地说。「不过你们不知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这可是遥远的歷史啊！」 我想起我在蜕变前，海羽也曾和我们一起来过这里，或者说是他带我们上来的，他也说过，这座石像代表我们过去的歷史。而且还代表了某些约定，是关于人类和人鱼的。 「那你可以告诉我们吗？」虽然刚才他已经自我介绍了，但我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他也会魔法。 「你知道这座陆地上的人曾经都是会魔法的吧？」他开门见山地说。不等我回应，他又继续说： 「我原本就是这座岛上的守护神，哦不过我忘了为什么我在这里，但这不是重点。一开始我很惊讶居然有人类可以突破我的法力踏上这座岛，但他们承诺会保护好这座岛，我就应允了，让他们留在这座岛上发展。我不得不说这群人类真的很强，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使用强大的防护罩把整座岛笼罩起来、找到了人鱼的族群，并且用自己的魔法和人鱼约定好，要一起守护大海。而作为交换，人类到海上时的安危就由人鱼守护。 而人类也真的很认真地在守护海洋，他们和人鱼了解了关于大海的生态，并成立海盗队，四处去监督其他的人类是否有危害海洋的行为。为了不让后代忘记这个承诺，他们用魔法建立了这座石像，还特意建造成人鱼的模样。」 我感觉我全身的肌肉逐渐放松，而小翼的举动也同意眼前这个男子并没有想伤害我们的意图，他已经直接坐在地上静静的聆听，男人注意到我们的动作后，也跟着坐下来，继续说： 「他们真的是很认真的人，但他们也许忘了，他们是人类。就算自己再讨厌人类，他们也是属于这个族群的人。在这座岛上生活久了，他们建立起自己的城邦、自己的规则，生活便利后，他们也想要更多。 当中有一个人类，他的魔力很强大，几乎什么样的魔法都难不倒他，但他强大的魔力让当时掌权的人感到害怕，他们担心自己的计画会被阻挠而兴起了想杀害他的念头……」 「这故事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小翼忍不住插了嘴，我也同意，毕竟这种故事的走向好像自古以来经常出现。 「可能人类都会重演歷史吧，当权者的权力更是吸引很多人注意。那位魔力强大的人类，他那时只有十五岁，还是个青少年，当权者起初想拉拢他，把他变成自己身边的左右手，但男孩不肯，于是在他过世前他背负了许多秘密，详细情形是怎么样就不用细谈了，总之，男孩在十八岁时跳海自杀。原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但不久后，这座岛上的人类发现自己的魔法逐渐消失，最后，变成凡人，只剩下一些魔力可以用来占卜，失去魔法的人类就像失去双臂一样，他们知道人鱼的存在，但再也找不到人鱼在哪里，最后，原本相信有人鱼的也开始不相信了。 虽然很残酷，但这就是岛上的歷史。」 「但这还是没有说明为什么您选择现在出现……」我思索。 「你相信吗？关于这段歷史的真假。」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是个陷阱，我眼角瞄向小翼，小翼愣愣地盯着那个男人，带着怀疑的眼神。 「如果你决定要成为海陆的桥樑，你应该要努力找到更多的资讯，然后努力去说服每个人，对吧？那么首先，你应该要开始练习判断一个故事的真假。顺带一提，为什么我会在这时候出现，是因为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他从刚才开始眼睛就一直盯着我看，彷彿把我看穿似的。 「你是人鱼和人类的孩子……是个很有机会成为桥梁的身分呢！但是，还欠缺了一些东西，如果你可以在这三天找到，成功的机会就会更大。」 我瞪大眼睛，他果然知道很多事情，男人站了起来，他的周围出现了一些微弱的白色光芒，而他的身影看起来逐渐透明。 「等等，您知道要怎么恢復人类的魔法吗？」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笑了笑。「除非你找到事情的源头，不然应该没办法。」他说完这句话，就消失在我们眼前。 ＊ 原本站着一个人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阵风，只剩下地上的脚印可以确定刚才确实有个人站在那个位置。那个人他说是岛上的守护神、而这座岛上又有一些我们都不明白的故事，找到这个故事的源头会成为人鱼和人类彼此信服的契机…… 「小枫，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小翼不解的问，但我也没有头绪，只能摇摇头。 小翼愣了好一阵子后，站起身拍拍屁股，朝我伸出手要拉我起来，海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但此时在我眼中看起来他比任何人都帅气，这大概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刚才你说的话，是认真的吗？即使可能会和你爸成为敌人？」我看着他，想找出他开玩笑地痕跡，但他却异常的认真。 他微微笑，「当然，我爸还鼓励我这么做呢！只是我妈可能会没办法接受，但我相信我爸可以说服她的。」 小翼从怀中拿出一条坠子，坠子上的图案是金色的三叉戟。把它从脖子上摘下来，口中唸唸有词，金色的坠子发出了温暖的光芒，这道光芒既熟悉又温和，而且更神奇的是，坠子在光芒中变大，变成一隻长度可以到地板的三叉戟，就像海神手中拿着的三叉戟一样。 「你会魔法了？」我惊叹的问。 「我只会这个，不过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个三叉戟本来就具有魔力吧。」小翼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他就学会了。 「爸说，这个是陆叔叔给他的，而他把这个留在陆地，就是为了大海的和平。所以，只要是为了大海的和平，我都会这么做。但是目前除了它有魔力之外，好像就没有别的功能了。」 我握住三叉戟，感觉到属于金属的温度充斥着我的身体。我闭上眼睛，在光芒之中，我彷彿看到爸爸在远处对着我微笑。我伸手想触碰远处的影子，却怎么样也碰不到。我周围的光芒消失，我看到在海中的鳞叔叔身负重伤，却仍想游向不远处保护爸爸，但来迟一步，爸爸被自己想救的人给刺了一刀，那个人自己拖着伤往海面游去，鳞叔叔快速游过去想带着爸爸上岸，但爸爸交给他一串鍊子，随后念了咒语，鳞叔叔便被一股力量衝上海面。 『好好保护好它，然后交给真正为大海着想的人。』我听到爸爸对着鳞叔叔喃喃自语。 下一秒，我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女孩的影子，但我不认识这个女生。她微笑的看着我，嘴里好像在说些什么，只是还没看清，她就消失了。 我睁开眼睛，小翼心疼的看着我，我才知道自己的脸颊都是泪痕。 「你还好吗？」小翼问。我看着手上的三叉戟，它维持一样的大小，只是没有了光芒。 「你……摸到它的时候有看到什么吗？」我问小翼，但小翼却摇摇头。 我忽然觉得气恼，将三叉戟塞回小翼手上，小翼又念了咒语，三叉戟变回坠子，他把它戴回脖子上。 「那你看到了什么？」小翼问得很直接。「我想，在魔法的使用上你应该知道的更多，如果我们想要合作，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你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们，对吧？」 照理来说确实是这样没错，为了取得信任，我应该把我知道的人鱼情报告诉人类，让人类多了解一点人鱼的事情对合作会有更好的效果。 但当我准备开口时，我的喉咙好像被某种东西卡住一般，发不出声音…… 「你怎么了？」小翼没有放过我的表情变化，他紧张的问。 「没事，」现在声音又回来了。「没事，我很好，我想说关于人鱼……」 又一次，那个喉咙被哽住的感觉又出现了，而且比刚才更严重。看来我似乎被下了封口令。我看着小翼，指了指喉咙后摇摇头，当他明白我想说什么，他叹了口气。 「会魔法的人真的很厉害，要人类单方面跟他们对抗，不太可能呢！」 不对，还有办法。刚才那个人也说了，『找到故事的源头，就有可能。』就表示事情并不是没有可能。 「小翼，你真的相信我吗？」我再次确认，「就算我没办法把事情都告诉你，你也还是相信我吗？」 小翼肯定的点点头，我如释重负。这样就好了。 ＊ 「不过，我们现在要先做什么呢？」趁着太阳还没完全隐没，我们一路走下山，小翼开口问。 「其实我也还没有完整的想法，但我想你可以跟叔叔一起说服其他人，越多人站在我们这边越好。」 「那你呢？」 「我去找故事的源头，就算最后谈判破裂，如果可以恢復人类的魔法能力，你们就可以自我保护。」虽然这么说，但现阶段得到的线索还不多，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这样会不会太危险？还是这支三叉戟先给你？」小翼担心的说，准备再次摘下胸口的金鍊子时我阻止了他。 「我有个直觉，这支三叉戟是爸爸要给叔叔的，不是因为他是认识的人，而是因为他是人类，所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支三叉戟应该是要留在人类身边用处更大。」 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我知道爸爸非常钟情于人类，或许他到死之前，都还是在想着要如何拯救人类。再说，在人类还没恢復魔法之前，有一个魔法在身边或许真的可以让他们有点防御力。 「我现在的法力比你还要强呢！所以我一个人可以的。」我继续说服小翼，他虽然露出微笑，但看得出来他的担忧。 「好吧！」他凝视许久才收起金鍊子，紧紧的抱着我。「如果需要我的帮忙就跟我说，我都会在。」 我也紧紧的回抱他作为回应。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第二十章 故事的源头 我和小翼刚走下山，太阳就整个隐没在海平面。路灯似乎是感应到太阳的离开，纷纷自动亮了起来照亮陆地。远处的灯塔开始在照耀着周围。 「什么时候有灯塔了呀。」我喃喃自语着。 「在你离开之后，岛上的人怕有人再次消失在海中，于是多盖了这座灯塔，让海巡队可以更快速的找到落水的人。」小翼解释。「就说你的离开对岛上的人造成很大的影响吧。」 原来是这样……我看着那座灯塔，心里五味杂陈。小翼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他二话不说牵起我的手，手中的温暖顺着手心传递到我的全身。 「谢谢你。」我对他轻轻一笑，我们两人往家的方向走。 ＊ 我回到家，看到家里一楼的灯亮着，我和小翼道别后，进入家门。看到妈妈正在厨房做菜，海羽围着围裙在一旁帮忙洗菜。 「海羽，你碰到水没有关係吗？」我惊呼。结果换来海羽的白眼。 「小姐，我们曾经是同学欸！我在学校也有洗过手啊！只有碰到海水才会变成人鱼。」 海羽斜眼用一种『你都不关心周遭』的眼神瞪了我一眼，我吐了吐舌头回敬。 「小枫你回来的正好，我们刚做好最后一道菜。你来帮忙把碗筷摆好，记得先去洗洗手。」妈妈边把炒好的菜装盘边说。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 我把手洗好后摆好碗筷，妈妈把菜端上桌，脱下围裙。 「你也太小看你妈妈了吧！好歹我们曾经也是认识的。」妈妈笑着说。 但是这回忆应该是你想忘记的吧……不然你就不会在重逢时这么惊恐。我夹着菜，默默地在内心吐槽。 『你太小心眼了啦！阿姨已经释怀了，至少她知道，爸爸的死不应该怪在我头上。』海羽在一旁默默地反驳我。 蛤？不只两个人关係拉近，连称呼都这么亲密了？我瞪大眼睛看着海羽，海羽只是默默地继续把饭送入嘴里。 「小枫，我知道我再一次见到海羽时的反应让你吓坏了，但经过这几年，我已经想通了。」妈妈放下碗筷，认真的看着我。「我已经不再埋怨，冤冤相报何时了，对吧？」 我点点头，露出微笑，妈妈才放心地继续吃饭，但我眼角瞄向海羽，海羽的眼神似乎隐藏了其他的意图。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回到房间，我关上房门用脑内声音质问。 海羽耸耸肩，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这个样子让我更确定海羽和妈妈的互动不是真的这么友善。 『你不是想救妈妈？我先和她打好关係到时候谈判破局我才能及时救她。』 『我想救的不只是妈妈，我想救的是岛上所有的人。』我在内心对他怒吼，他把耳朵摀起来，试图让我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刺激。 海羽忽然用困惑的表情看着我，他打量着我好一阵子，我猜他也知道我下午发生了什么事情，估计连我身上有封口令都知道了。 毕竟他一直都很快就能察觉到我的变化。 「既然你知道你身上有封口令，你要怎么做才能让人类完全相信你呢？」海羽故意用人类也听得到的语言说着。「就连你身边的人都不一定那么支持你了。」 「海羽，我有事情想问你。」我坐了下来，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如果下午那位自称是神的人说的没错，那么或许故事的源头就必须从人类失去魔法的时候开始。 「你可以说你不知道，但我希望你不要骗我。」我诚恳的说着，这时候，我感觉我人类『求证』的部分影响着我的决定，不像在海里时，多是依着直觉判断。 我的身体还真是适应力良好啊！我默默吐槽。 「你是故意的吗？你这样很侮辱我们欸！」海羽闷闷地说着，但他没有拒绝，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我想知道很久以前人类和人鱼发生的事情，所有的经过。你可以显示给我看吗？」我伸出手。「拜託了，虽然你说这件事可能没有什么帮助，但我还是想试试看。」 海羽依旧沉默着，许久，他慢吞吞地开口： 「你确定你要知道更多吗？就算你全部都知道了，但你现在身上被施了魔法，关于人鱼的一切都没办法告诉别人，这样你也打算现在就知道吗？」 听到他这么问，我愣了一下，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应该会很痛苦吧。但是如果知道更多的资讯，我才知道下一步要往哪里走才对。 所以我还是跟他点点头。海羽伸出手，叹了口气。 「最后一次了，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我也没有办法多帮忙了。」 我知道他的立场很为难，应该说自从我们相遇后，我大概就一直让他很为难吧！ 「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想我也不会知道我爸的事情。」这是真心话，海羽顿时脸颊泛红。 『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完全支持你哦！我不是鳞翼那个笨蛋。』我听到他内心在碎念着，不过也因为我知道你不是小翼，所以我才能这么依赖你。 我们握着彼此的双手，我闭上眼睛，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转眼间，我又回到了那个深不可测的海洋中。 ＊ 我看到了不知道多久以前的海洋，虽然海水的顏色不变，但多了许多我没有见过的生物。当我还在震惊地看着海洋时，一个细长的影子从我头上经过，在我面前开始下潜，是个穿着蓝色衣服的长发男孩，少年没有戴氧气罩或是任何浮潜装备就往深海的方向潜入，但他看起来很自在。 我注意到他背着一个不算小的斜背包，我跟在他身后，他一直往下潜，从光照区一路潜到无光区。 『他一口气可以闷好长一段时间……』我的意识跟着他，一路往深海区潜。 他来到大岩石前，轻轻的敲敲石壁，石壁便打开了。他很自然的游了进去。 「很久以前，人鱼和人类是和平共处的，有时也会通婚。所以每年总是会有一两个很会潜水的人类，他们就是人类和人鱼平时的沟通管道。举凡寄包裹、寄信、送礼物等事务会交给他们做。也因为这件事对他们而言很简单，就算只有十三岁也可以做到。」海羽的声音出现在我耳边。 「听起来跟邮差差不多嘛……我以为能跟海洋沟通的方法只有瓶中信。」 没多久，少年便游了出来，包包里一样装得鼓鼓的，大概是从人鱼那里收回来的信件吧。还有一两隻人鱼女孩会送到岩石外，少年温柔的拍拍她们的头，从口袋中拿了一两片被魔法包住的花，送给脸红扑扑的女孩们。明明以前也是和平的关係，到底是什么样的事件让人类和人鱼变成现在的关係…… 少年拍拍她们后，又继续往上游，这次，我从侧边注意到少年其实一直都有在呼吸，只是呼吸的方式和人鱼一样。少年快速的往海面上游去，即将抵达海面时，我看到海面上有艘船，少年爬上那艘船，船上有一男一女，看起来是他的兄弟姊妹。他们快速的将包包里的东西倒出来，依名字分类放进自己的包包中，工作结束后便有说有笑的往岛上驶去。 「那个家庭是最后一个人鱼和人类混血的家庭。」海羽感叹的说。 画面接着跳到暴风雨的画面，海上载着孩子们的船隻换成了渔船，几个人类努力的用魔法保护住船身，但海上的风浪不小，整艘船还是被海水拍得摇来晃去，几乎差点翻船。 「再加油点！我们快撑过去了！撑过就可以回家了。」我听到船上的人喊着，那个发号司令的男人我认识，虽然没有见过本人，但在妈妈给我看她的儿时照片中见过，他是前任村长的爸爸。 男人用力挥舞着手上的旗帜，挥过的轨道残留着红色的光芒，光芒迅速的包住整艘船，在身后的大浪袭击后，船身依然完好如初。男人筋疲力尽的半跪在船首，感觉得出来他已经施了不少魔法来保护船隻了，其他人则快速的搀扶他，其馀的人则检查船身是否有破洞，有破洞就快速用魔法补上。 下一波大浪又即将来袭，船尾站着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长发男人，虽然和刚才的模样比起来成熟很多，但我认出他就是刚才的蓝衣少年。 他念念有词，蓝色的光芒出现在海面上，暂时把大浪阻隔在后面，海浪接触到物体后，便像雪花一样散开。此时我听到海浪中除了海浪的波动外，还有生物游泳的声音。 人鱼们浮现在海面上，绕着船隻低声鸣唱，船身周围的海浪便平静的不少。握着旗帜男人微笑的看着人鱼，再次下达指令。 「趁现在，全力往岛上衝刺，在下一波海浪来袭前，一定要守住。」 船隻快速的移动着，人鱼也跟着船隻移动，边移动边保护着船身。虽然海面依旧不寧静，但只有船的周围不受影响，平稳地前进。不久，便看到陆地的影子出现在眼前，男人嘴角露出了不自然的微笑。 「再往前一步，就可以成功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声音，出现在空气中。 人鱼们停下了移动，瞪大眼睛看着船上的人。握着旗帜的男人察觉到不对劲，他紧紧摀住自己的内心，原来刚才的声音是从他内心发出的，可是看他的表情，他似乎也很惊慌。 「村长，您怎么了？」在他身旁的人们也注意到他的不同，紧张的询问。 「快……快离开我……」我听到男人努力的发出声音，但下一刻他就像被附身一样，舞动手上的旗帜，红色的光芒再次照亮整艘船。 只是不一样的是，他这次舞动的方向是朝着海面，旗帜舞过的地方就像海面被淋了汽油似的，熊熊大火在海面上烧了起来。人鱼们惊慌失措，船上的其他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远远的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你们全都下地狱吧！」男人的眼睛变成了鲜红色，船隻周围失去了人鱼的保护后又再次跟着大浪摆动。 「快点，保护船隻，村长我来照顾。」刚才站在船尾的男人衝上前去，试图阻止像是发了狂的村长，其他人愣了一下后马上站回自己的岗位。 男人衝上前去握着村长的手，试图拍掉他手上的旗帜，此时从海中探出了一隻巨大的怪物，那隻怪物的眼睛大的跟整艘船一样，牠朝着眼前的人鱼攻击，而村长则像是着了魔似的哈哈大笑，似乎很满意怪物的攻击。 「您快醒醒！您到底怎么了？」男人无视其他人关切的呼喊，口中念念有词，手掌发出了蓝色的光芒，用力的朝着村长的背重重一击。 村长被手掌一击，吐出了鲜红的鲜血，失去意识。海面上的大火在村长失去意识后瞬间消失，但那隻怪物依然朝着人鱼群攻击，人鱼们使尽力气使用魔法抵抗这隻从未见过的生物。 男人边轻轻放下村长，边指示船隻快速往陆地驶去，他回到船尾，跳上船桅看着身后的战况，可以的话他想尽快离开这片战场。 「副村长，我们就这样逃跑真的可以吗？」有个人提出质疑。 「要以活命为优先。村长的反常，也要回到岛上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紧紧握着船上的绳子，内心默默的为海上奋战的同类道歉。忿忿的咬着下唇，为自己的逃跑感到不耻。 『不为大海着想的人没有资格使用魔法！你们全都下地狱吧！』刚才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这次不只人鱼，连人类都听到了。 男人快速的用魔法切断船上绑着紧急小艇的绳子，小艇一放下海，他便指示所有人往小艇上跳，尽可能离开这艘船。 就在他指示完后，身后又打上了一波大浪，直接把整艘大船给淹没，而怪物似乎也接收到指示般，消失在汪洋大海中，而暴风雨，也跟着逐渐减缓，海面上的人类汉人鱼都还在惊恐当中，无法动弹。当太阳从海面下升起，照亮了整片海洋，也让活着的人类见识到刚才的惨况。 被打入海中的人类全都没有生还，连刚才的蓝衣少年也是。人鱼们看到浮在水面上的同伴尸体痛哭失声，但担心其他生物因为血的味道而来，没多久便带着尸体回到海底。 而还活着的人类，虽然惊喜的发现自己已经回到陆地，但同时也为刚才的一切感到愧疚。陆地上的亲人们看到船隻回来，快速的跑上前替他们固定好船隻，紧紧抱着自己最挚爱的家人、朋友。但从这天开始，岛上就像被诅咒似的，从这之后，人类没办法再使用任何魔法。 ＊ 我缓缓睁开眼睛，这段歷史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同时让两个民族不愿互相了解，直到现在…… 「那个怪物，是村长召唤的吗？」我问海羽，但海羽摇摇头。 「没有人知道那隻怪物是谁召唤的，但人类确实在这次的战斗中选择保护自己，而不是保护大海。光是这样，就违反了我们之间的协议。」 听到这里，我感到全身无力。我以为只要知道了人鱼和人类交恶的原因，就能知道怎么补救，但这个方式，爸爸他们不是早就做过了吗，但结果却比之前更惨…… 「我不懂……你老是说要保护大海，但爸爸他们做到了，还是没有用……那应该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你们相信我们愿意重建关係？」 「人类那时候犯了一个错误，你们选择将自己的记忆封印，不再相信人鱼的存在。」海羽紧握拳头。「就因为这样！我们没办法和你们沟通，没办法再告诉你们我们愿意重新和你们建立关係。对于一个连我们存在都不相信的民族，又怎么能说服所有人你们是友善的？这样爸爸的牺牲到底算什么？」 海羽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大喊，我罕见的看到海羽痛哭失声。一直以来，他对生物的生死表现得毫不在意，原来不是不在意，而是假装不在意。就像他说的，大海每天都有生离死别，如果每天都哀痛，又怎么能在险恶的环境中生存…… 「海羽……」我伸出手拍拍他颤抖的背，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的感受到，失去爸爸，他跟我一样难受。我想安慰他，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所以我才讨厌人类……一群自私的傢伙！」他低声啜泣着，但我听得很清楚。 我紧紧的从后面环抱他，他的身体冰凉凉的，虽然我应该也要是这个温度，但我终究有一半是人类，相比之下体温还是略高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羽终于冷静下来，我轻轻放开他，拿起放在旁边的水杯递给他，让他补充水分。 「你这傢伙……人鱼喝这个才不能满足呢！你都体验过人鱼的身体了，怎么还是不懂。」他嘟嘟囔囔的碎念了一堆，还是拿起水杯将水全喝下去。 「抱歉，长久以来的习惯不好改变」我耸耸肩，「但这也是我想说的，如果不让人类了解你们，又怎么能合作呢！」 我一样是那句话。我没说的是，我们也同样要你们了解我们，关係才会重新建立。 但是得知了更多过去的事，我想我也理解了守护神的意思，如果要让人类和人鱼关係重新建立，或许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找回人类的魔法。虽然不知道人类恢復魔法后是否也能像人鱼一样，以前的记忆得以传承，但至少确定这个方向大致上没有问题。 我把下午和小翼在后山遇到守护神的事情告诉海羽，同时也把我判断的现况说明了一遍。海羽听完我的想法后，叹了口气。他没有办法完全协助我，但至少可以在一旁保护我的安全。只是我们都知道，现阶段最重要的还是说服人类我们是真心想帮助他们和人鱼谈判的。 「小翼说岛上的人对人鱼防备心很重，也是因为之前关于人鱼的记忆被封印的缘故吧。」 「但最让我想不到的是，现在陆地上还有守护神的存在。而且还是在雕像那里，为什么我完全没有感觉到呢……」 「会不会是有些魔力你也不一定会感应得到？」我问，但海羽马上白眼我。 「通常不会有这种魔力，只要是活的生物，魔力都会有痕跡，除非他并不是活着的人，不过这样也说不通，只能说他的魔力或许比我想像中的更强，更容易隐藏。 不过我不明白的是，假设这座岛上拥有这么强大的魔力存在，为什么他要一直隐藏起来，他的魔法应该是可以征服整座岛的……如果可以的话，还真想见见他。」 我想起守护神说过，他的存在是不被欢迎的，而他会出现是因为我和小翼的对话，他才出现……难道说我那时候跟小翼有谈到守护神愿意献身的关键吗？这我要好好思考一下了。 「海羽，明天我大概会跟叔叔他们一起和岛上的海巡队谈谈，叔叔说或许从以海上工作为主的人先开始会比较容易。你明天要待在陆地上吗？」 「你不用管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海羽露出笑容，「但我明天应该会在附近探探，看有没有适合让人类躲藏的替代之地。」 「你还真是对我没信心啊！」我苦笑，对于他这么悲观我感到有些沮丧，但同时很感谢他这么为我的族人着想。 「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吧！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海羽手抱着胸，那种胸有成竹的模样还真是熟悉。 『再说，我不相信的是其他人。』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 隔天天一亮，窗外就传出了小石头撞击玻璃的声音，我推开窗户，接近秋天的空气开始有点微微的凉风，我打了个哆嗦，从旁边的椅子上拉起一件外套，披上后往门口的方向望去。 小翼站在底下朝我挥手，我马上跳过睡在地板上的海羽，躡手躡脚的来到门口，小翼先是紧紧的抱着我，熟悉的气味带了点成熟的味道，让我心脏又不停得跳着。 「我昨天跟爸爸说过守护神的事了，他好像有点惊讶，但从他的反应看来，他确实知道岛上有守护神的事。」小翼说着。 「那不就代表叔叔可以和我们一起说服其他人？」我惊喜的推论，但小翼没有像我那么兴奋。 「真正有见过守护神的人只有我们，要说服其他人就没那么简单了。光是要他们相信一个不存在的守护神，老实说我不认为会成功……」 「所以还是需要先让人类恢復魔力，然后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祖先是巫师……」 「所以你找到可以让人类恢復魔力的方法了？那个守护神的故事你已经解开了？」 我摇摇头，「还没，但是我昨天也从海羽那里找到了些线索。」 我把昨天看到的歷史告诉小翼，我很惊讶的发现，虽然过了一个晚上，事件的画面依旧记忆犹新。小翼听完后，仔细思考着这个故事中的线索。我静静的凝视小翼的表情，同时听着他脑袋中思索的内容。他不像我那时听到故事那么激动，反而审慎的思索着这件事的真实性，这点真的很像人类。 但说不定也是因为他不是亲眼目睹，所以才需要思考……但换句话说，难道眼见为凭真的就是真的吗？ 「假如，假如这个故事是真的，那么我们或许就有一条线索，但这部分或许要请你帮忙，找出那个声音在海中的来源。」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首先我们要怎么样去证实这个故事是真的呢？」 「我想，说不定村长办公室会有以前的线索，虽然有点久，但应该会留下纪录。而且，如果你没有漏掉细节的话，那次的事件中人类并没有抹除对人鱼的记忆，所以应该还是会有相关的纪录留下来。」 小翼的提议忽然让我充满了自信，我情不自禁地拉起小翼的手，他的手在这几年内因为出海变得厚实，但他的反应还是跟以前一样容易害羞。 「既然有了方向，就走吧！」小翼装作若无其事的说，但他的脸红出卖了自己的心情，他马上往村长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不过他没有想放开手的意思。 「喂，你们两个就这样把我排除在外吗？也太不友善了吧！」海羽的声音从我身后突然冒出来，我们两个都被吓了一跳。 「他怎么会在这里？」小翼惊讶地看看我、又看向他。 海羽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我听到他内心邪恶计画后马上想摀住他的嘴，但他比我早了零点零一秒躲开我的攻击。 「我昨晚在小枫家过夜啊！而且我还睡在她的房间唷。」海羽贼贼的笑着，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不知道为什么用这种方式形容这件事就变得很曖昧。「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我不是第一次睡在她房间了哦。」 他继续加油添醋，我继续对他发动摀嘴巴攻击，但小翼只是点点头。 「哦是吗。」 我愣在原地，小翼只是轻轻握着我的手，没有多说什么，但我听不到他内心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所以我感到无所适从。 「小枫，有些事情应该有所谓信任的基础，对吧？」小翼似乎察觉到我的困惑。我忽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很相信我，他相信我不会做出让他难过的事情。我回握他的手表示认同，同时在心里斥责海羽的幼稚。 『看来他真的很爱你呢！』海羽回应我，拍拍我的肩后跟在我们身后。 看来被冻龄的好像不只我一个，海羽也还是一个十足的幼稚鬼…… ＊ 我们来到村长办公室，门被锁上了，但小翼早有准备，他从容不迫的拿出钥匙，打开门。 「你早就知道我们要来村长办公室了吗？」我看着他从容的举动，不禁好奇起来。 「不，我不知道呀！我本来就会随身带着钥匙，以免我那个老爸忘东忘西。」他笑着解释。 村长办公室里面很简朴，柜子上的东西也很少，所以应该很容易找到我们想找的东西，不过这只是我以为的状况，我们三个翻了一圈，发现很难找到我们想找的东西。 「我们好像想得太简单了。」小翼找了一圈，有些沮丧地说。 「会不会根本就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我翻开一本好几年前的岛民杂志，里面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则小事和天气预测，越翻越怀疑自己的推论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虽然村长办公室东西很少，但值得注意的是办公室的墙边有一幅画像，那幅画大到几乎掩盖整面墙，画像中画的是悬崖和海面，海浪急促的拍打着岩石，海洋中出现了一隻海怪，海怪的视线望着船隻即将被海水淹没。 靠出海维生的岛上，掛着这样的画像会不会有点不吉利…… 「我倒是觉得是你们想得太复杂。」海羽把书柜上的书取下来，里面有一本相簿，相簿的外观沾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他随意翻开最后一页，是岛民站在船上的大合照。 我和小翼凑过去看，从照片泛黄的程度看来这张照片已经很久了，但依旧可以从他们的面孔推测他们后代是谁。而让我们惊讶的地方是，这张照片是在海上拍的，除了人类以外，还有海面上的人鱼。此时我注意到照片中有一个拿着旗子的人站在船尾，带着微笑，我认出他就是海羽昨天显示给我看的男孩，那个最后牺牲在海中的半人鱼。 重新审视这本相簿，看得出来这本相簿每一年都会照大合照，照片中只有男人，而且每一张都有人鱼，大概是出海者的纪念吧。 「所以在那次灾难之后，岛民就没有再拍摄大合照了……」小翼喃喃自语着。「我到现在都还不能相信，原来我们以前和人鱼真的这么密切。」 我听到海羽内心在低吼，虽然我也对小翼的话感到不适，但这是事实。昨天海羽虽然告诉我过去发生的事情，但他毕竟不是人类，他不能知道人类后来面临了什么样的变化。 「也许，那次意外之后，岛民对人鱼只剩下仇恨，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想起前任村长的故事，他就是怀着这样的仇恨，最后被大海吞噬。 忽然我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个人，我不知道他站多久了，但他突然出现让我吓了一跳。鳞叔叔的表情似乎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这里，他静静的取走我们手上的相簿，看着以前的照片，坐在我们对面的沙发上。 「真厉害，你们从哪里找到这本相簿的？」叔叔平静的问，但这个问题不像是发问。 「爸，您不知道这本相簿吗？」小翼惊讶的问。 「我知道啊，但是我从来没有找到它。」叔叔微笑。我感觉到海羽困惑的眼神，还有他的脑内电波传来嗡嗡作响的思考声，但他的思绪太迅速，我听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我想起刚才海羽找到它的时候，是在柜子的深处，虽然把书搬下来才会找到，但也不至于找不到。但是叔叔却说他从来没有找到过…… 「话说，你们是怎么找到它的？」叔叔闔上相簿，再次问出问题。他的眼睛看向海羽，等待他的回答。 「人类真的……有意愿和人鱼谈判吗？」海羽沉默了很久，问出这个问题。 叔叔露出困惑的表情，应该说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理解海羽的问题。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问的真正原因。 「因为，这本相簿明明不难找，但你却说，从来没有找到过。是找不到，还是从来没找过？」海羽率直的把刚才的疑惑问出来。 叔叔沉默了一阵子，接着微微一笑，他将相簿放在桌上，用诚恳的眼神看向海羽。 「我知道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疑惑，但关于这点你要相信我，这本相簿的存在可以让村民相信我们过去和人鱼关係密切，如果我知道它在哪里我不会放着它不管。因为得知真相也是我们的任务之一。」 海羽瞪着叔叔，沉默不语。我拿起桌上的相簿，再次翻开照片。我想起昨天那个守护神说，以前的人类都会魔法，但是照片中的人从来没有穿过巫师的衣服。我注意到在某一年的照片中，有一个人他没有笑，只是静静的站在船上，他的打扮也不像渔民，反而像巫师。 「你还记得吗？」我把照片推向小翼，「昨天遇到的守护神，他说岛上之前都是巫师……但是照片中的人从来没有穿过巫师的服装……以前的人真的都是巫师吗？」 「就算是巫师，也有不穿巫师袍的巫师。」叔叔突然打断我们的思绪。 我们不约而同看向现任村长，他环视我们三人，叹了口气。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穿巫师袍，或者他们是不是真的有魔力，但是，我想这应该总有一天也会被确认吧。」 「那么，鳞叔叔知道这个人是谁吗？」我把照片推向叔叔，指着照片中唯一穿着看起来像是巫师服的男子。 鳞叔叔眼神闪过一丝犹豫，但马上就被其他情绪掩盖过去，他拿起相本，看着照片中的男子，好一阵子才开口： 「也许这才是我们真正要面对的课题吧，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件事的始末，但这个人确实在承接村长的交接中被耳提面命的人物，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歷代村长都曾听过他的故事。你可以说关于这个人的故事是编造的，只是为了让村长更重视岛上人民的和平，但是我相信他是真的。」 我们静静的等待叔叔开口，他的目光望向我们身后那张巨大的画像。我们静静的等待叔叔开口， 他的目光望向我们身后那张巨大的画像。 第二十一章 被诅咒的岛 故事的源头，似乎要从很遥远的地方说起，虽然说很远，不过是大约六十年前的事情。鳞叔叔看着那幅画像，深呼吸好长一口气，慢慢吐出第一个字。 「这个故事之所以这么难开口，是因为这牵扯到人类的劣根性，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鳞叔叔用了一个很奇怪的开场白叙述接下来的故事。 我专注的聆听叔叔的声音，但身为人鱼最让人讨厌的部分却在此时冒了出来。我看着叔叔的方向，从他的话语中我同时听到了他的内心声音，两个声音同时出现在我耳边还是很不舒服，于是我选择闭上眼睛，专心听心中的声音，叔叔的话语在脑海中拼凑出画面，眼前画面慢慢浮现。 ＊ 画面来到海岸旁，此时的时间甚早，天空稍微昏暗，但仍有一丝些许的阳光从海平面底下浮现。一群男人围在海岸旁议论纷纷。稍微靠近一点看，发现大人们围绕着一个婴儿，但这个婴儿明显不是人类，他身上有着许多的鳞片，虽然有着人类的脸孔，但耳朵却有如海妖般尖锐；虽然上半身是人的样子，但下半身却是鱼类。 「村长，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在这里……」男人们议论纷纷，却拿不定主意。此时走来一位中年男子，他走到孩子面前，静静地凝视着他。 「难道说，这是海神要给我们的线索？」其中一个男人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喃喃自语，但马上被村长锐利的眼神给吓得不敢说话。 「不要随意表示，神的旨意不是我们这种凡人可以领会的。」村长将孩子抱起来，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孩子，但孩子就算被移动还是一动也不动的熟睡着。 「也许，他可以让我们逃过一次让人伤心的时刻，我们只要这样想就好了。」村长留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话，转身离开海岸。 但不明所以的人或许只有我，因为画面中所有人的表情都像是知道村长的意思。 ＊ 「你是妖怪！」一群男孩女孩对着一个倒在地上的瘦小孩子大叫着。 瘦小的男孩闭上眼睛，忽然有人用披风盖住他的身体，一个女孩挡在男孩的面前喃喃自语，下一秒我才意识到她这么做是为了保护男孩躲避孩子们朝他施展魔法。虽然女孩快速的施法，但魔力似乎还没办法完全挡住石头，几颗小石头划过女孩的手。虽然女孩不在意，但地上的男孩忽然愤怒的瞪着孩子们，眼睛里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而刚才朝男孩施魔法的孩子们没有任何动作。 我转过身去看着他们，他们的身体就像是被石化似的，孩子们各个表情惊恐，这一切对他们来说是这么的不真实。虽然只有几秒的时间，但已经足够让倒在地上的孩子逃离现场，也足够让其他孩子吓到不知所措。好一阵子，他们才从悬崖旁尖叫着离开。 ＊ 「你为什么不能好好的控制自己的魔力？」 画面一转，村长办公室内，村长愤怒的瞪着看起来年仅十二岁的男孩，但是那眼神不像是面对孩子会有的宽容，反而像是在指责一个成年人。 「我试过了，但是他们先开始的，我不自觉就……」男孩刚才凶狠的眼神在此时完全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想解释些什么，但马上被村长拍桌打断。 「你要知道，你的魔力是用来保护海洋与陆地的，它是盾牌，不是利剑。」村长沉住气，压低声音对孩子说道。孩子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但他没有再开口。 「记住你能在这里活下来是因为谁的关係。」 「是，我知道。」男孩低下头，我看到他眼里的光灭了。 男孩走出村长办公室，外面的风吹过他的身体，他用力拉紧自己的披风，不让别人看到里面的身体。一路上，村民们冷漠的无视低着头的孩子，我很惊讶曾经的岛民居然这么不热情。 「你还好吗？」女孩朝他跑来，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眼睛直盯着男孩。「对不起，因为我，害你被你爸爸骂了。」 男孩看到朝自己跑向前的女孩，心脏彷彿漏了一拍，女孩的脸上有一块很大面积的胎记，她的手上有着被石头划过的痕跡，但她完全不在意。男孩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女孩慌张的低下头，却看到男孩戏謔的表情。 「他说要我好好控制我的盾牌。」 女孩听到这句话，微微地笑了，她拉起男孩的披风，爽朗的说： 「那我们就去练习吧。」 安雅，是眼前女孩的名字，也是男孩在这座岛上唯一的朋友。两人走到海岸旁，我看着女孩轻轻的对着海面念咒，风从海面上吹过来，此时的男孩也不再紧抓着披肩，我看到他藏身在披肩底下的手臂，满满的鱼鳞佈满他的两隻手臂。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落叶跟着风从海面上吹来，女孩跳起来想抓住落叶，但风速太快她还没碰到落叶就被吹到后面去。男孩嘴里喃喃自语，一道细小的水柱从海面上衝上来，打溼了一片叶子，叶子重得掉到地上，男孩捡起叶子，再次喃喃自语将叶子上的水吸乾后，将叶子递给女孩。 「你用的方法真的很直接呢！」女孩笑笑，接过落叶。「但比我的有用多了。」 「只要多练习，你也可以的。再说能够和风神交流在岛上只有你一个。而且岛上能够一直避开颱风，也是你的功劳。」男孩反驳。 「你忘了我们家都可以和风神交流吗？才不是只有我可以呢！还有，虽然我很感谢你认可我的能力，但是我不希望你做出太过度的评论。」女孩闻了闻落叶，将落叶夹在笔记本里面。 「我就是我，你就是你。虽然现在我的魔力还很弱，但我总有一天可以追上你。」 这是她的结论，男孩看着她自信的侧脸，露出笑容。 ＊ 画面又一次替换。再一次暴风雨前夕，女孩和其他村民一起来到海边收拾散落的渔网，悬崖边忽然闪过一道又一道的闪电，藉着闪电的光，她看到男孩站在悬崖边，看起来很痛苦。 「你还好吗？」女孩靠近男孩，却发现男孩身上开始蜕变，而在他蜕变的时候，暴风雨来袭。雨水打在男孩的身上，女孩看着男孩在眼前蜕变成巨大的生物。 女孩处在震惊中，双脚不听使唤，怪物看到她，朝她张开血盆大口，突然有一个身影挡在女孩面前。 「你不该来到这里，安雅。」村长瞪着怪物，同时对女孩说。「这下事情变得麻烦了。」村长碎念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但您现在要做什么？」 村长对着怪物喃喃自语，怪物脚下的那块岩石断裂，怪物坠入海中，女孩想上前查看，却被村长拦住。 「他不会有事，这件事不准跟其他人说。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会引起恐慌的。」村长回头兇恶的瞪着女孩，女孩点点头，村长才离去。 暴风雨结束后，男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岛上，发现女孩站在岸边等待男孩。 「我知道你的秘密。」女孩对男孩说。 男孩先是一阵惊愕，戒备的看着女孩，但女孩又往前一步： 「但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所以我不害怕你。」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你就应该要远离我，不然有可能会被我伤害。」男孩说。 男孩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身体却微微地颤抖，女孩朝他往前一步。 「我知道，但你不会伤害我们，所以我不会怕你。」女孩笑着摸摸他的头。 接着画面中一对男女站在一起，年纪比刚才大了很多，但从面容还是可以得知他们的身分。女孩轻轻吹起口哨，微风从海上带着落叶过来，女孩抬起手拦下一片落叶，仔细抚摸落叶上的讯息，男孩则露出满意的微笑看着女孩。 「你好像已经逐渐能够控制住自己了，你的魔力真的强得很不可思议。」女孩喃喃自语着，虽然眼睛看着落叶，但那句话显然不是落叶上的讯息。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爸好像不乐见这样的变化。」男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自己自从十五岁后身体好像就停止成长了，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变成海怪，但他身上的鱼鳞还是存在。 眼前的女孩大约十五岁，魔力也逐渐提升，男孩也是。不变的是，女孩脸上的胎记和男孩身上的鱼鳞。 「你的魔力进步很多呢！」男孩开口，声音明显比之前低沉许多。 「大概是熟能生巧吧，我还是没有觉得身上魔力有提升的感觉。」女孩耸耸肩，一如以往的谦虚。 「为了庆祝你的进步，我想送你一个东西。」男孩拿出一条金色项鍊坠子，递给女孩。「希望这可以保护你，就当作是护身符吧。」 女孩仔细的端详坠子，是金色的三叉戟坠子，女孩微笑的戴上项鍊，将坠子藏入衣服中。两人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但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了不一样的气息。 ＊ 「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是结婚的时候了。」 画面持续变化，女孩站在父母面前，跟父母表白自己喜欢的人，但父母不答应女儿的请求。 「为什么？因为他是村长的儿子？还是因为他身上有鱼鳞？」女孩不解地问。 「这个我不能说，我知道你以前总是和他在一起，但村长说过，他的事，另有安排。」父母说的话让女孩查觉到话中有话，而且那句没说出口的话并不是好事。 她要去找村长问清楚，女孩不理会父母的话，转身离开家门，却在推开门后看到男孩。从男孩的表情得知他也听到女孩父母的话，女孩紧紧抱着他。 「我不会让其他人伤害你，包含我爸。」男孩没头没尾的说。 女孩听到男孩说的话，虽然感到心暖，但同时也感到不安。 「我也是，我不会让其他人伤害你。」 ＊ 「你们不能结婚。」村长的声音带着威严，女孩站在他面前。 「为什么？我是岛上唯一知道他祕密的人，我可以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他不能和岛上的人结婚。」村长站起来，看向窗外。「老实跟你说，他总有一天要牺牲自己的生命来『保护』这座岛，这是他的使命。他也知道这点，当初就警告他不要和其他人靠得太近……」 「什么意思？」女孩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而且村长说男孩也知道？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必须要牺牲，却什么也没有跟自己说。 村长没有再多说什么，女孩还想继续追问： 「但他生活在这座岛上，他应该要有自己的家。而且他现在已经能够控制自己了，我们可以很快乐的，难道您不这么认为吗？」 「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维系着岛上的平衡，但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既然你想和他在一起，那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他必须要牺牲自己的生命，你可以让他离开？」村长问，语气听起来格外坚定。 女孩僵在原地没有说话，画面持续变动。 ＊ 又过了几年，女孩长大后魔力越来越强，脸上的胎记也在成长中成为了她的个人特色，她自信的面孔让多数男孩看到了她的魅力，也越来越多人想要得到她的芳心，但女孩的心始终在男孩身上。 只是男孩的身体似乎看起来比之前更虚弱了点，他的脸颊凹陷，身上的鱼鳞似乎也不再那么闪闪动人。 「你真的不考虑结婚吗？」男孩看着身旁的女孩，他知道女孩不结婚的理由，但他同时也知道自己的使命。 「除非你愿意和我结婚。」女孩微微一笑，男孩的表情百感交集，他想轻轻碰碰女孩，但伸出的手又在半空中收回。 ＊ 画面再次来到阴暗的天气，村长在学校操场中间放了一个祭坛，所有岛上未满二十岁的男女站在前面，村长在前方对着祭坛施，同时也说出了平衡岛上魔力和周围法力的传说。 「我们的祖先在其他岛屿受到了压迫，便选择在这座岛上自力更生，创造一座属于自己的岛屿，但是，因为我们的法力会吸引其他拥有法力的种族前来攻击，为了保护岛上人民的和平，祖先和周遭的神灵约定，每十年会贡献一名未满二十岁的孩子作为祭品，用他的法力，保护整座岛屿。」 村长简单朗诵了一遍，转身朝向祭坛，天空从原本的蓝色转变成淡淡的灰色，海风也逐渐变得强烈，安雅看着周围的人们，又偷偷看着男孩，忽然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当村长念咒完毕，从祭坛中吹起了一阵灰，灰直接飘洒向男孩的方向，村长看着男孩，男孩则静静的接受现实。 ＊ 眾人们来到悬崖边放置了祭坛，祭坛上放着一张黄色的纸，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在现场，他们对着海洋的方向念念有词，村长站在祭坛前仔细的盯着黄色的纸，男孩严肃的站在身后。忽然，纸张就像被施了魔法似的，烧了起来。 「时候到了。」村长对着身后的男孩说。 这座岛上的魔力一直维持在一定的平衡，但魔力总有耗损的时候，因此根据以前流传下来的约定，这时候要贡献一名具有强大魔力的人。村长看着自己抚养长大的男孩，他义无反顾的眼神让村长感到欣慰。他想起自己在海岸旁发现男孩时，男孩是以海怪的模样出现，他忘不了自己内心的恐惧，但当他看到男孩从海怪的外貌变成人类时，他忽然明白了神的旨意。 「你知道，我们会感谢你的。」村长拍拍身后的男孩。这句话是他的真心话。 男孩点点头，身后的居民们开始对他唸咒语，海面上出现了一个个漩涡，闭上眼睛，准备跳入海中。忽然女孩马上衝上前护住男孩，同时操控风，让暴风阻隔自己和居民们，形成一条防护网。 「安雅，你这个叛徒，居然把魔力用来对付自己人？」岛上的人们对女孩大喊。同时几个魔力高强的人试图打破这道强风网。 「他也是人，我们不能牺牲他。」女孩大声的回应，在得知这个事实后，安雅更加肯定自己要保护他。 「你让开，这座岛如果没有定时奉献会消失的。」村民们着急地说。 「你们怎么知道没有奉献的话会消失？是谁告诉你们的？」 「这是守护神和海神的交涉，你别插手。」 「如果真的有守护神，祂一定不会允许这种牺牲奉献的，他也是祂的子民啊。」 「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那就别怪我们无情。」村长也面无表情的回应。 「安雅，这是真的。如果没有献祭，岛上的魔力会消失，这是我早就知道的命运。」男孩也紧张的说，但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某种力量强制开始蜕变。 「安雅，我要变身了！一旦我变身，我就没办法保持理性保护你，你快退开。」 但安雅不理会男孩的声音，她持续念着咒语，让防护罩更加坚固，同时看向男孩。 「我们约定好了，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她对着男孩微笑。「所以，之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男孩瞪大眼睛，看着心意已决的她，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人下定决心会是这么固执。但这样下去女孩也会受到伤害，他忍着身体的剧痛，想把女孩推离自己身边。 忽然有一道比其他人都强的魔法衝破了女孩的防护罩，女孩被击中，强大的魔力将她直接推下悬崖，而强烈的痛楚让她的体力迅速耗损，她没有力气再使用任何魔法自救，男孩也跟着跳下去。她与男孩一同落入海中。在坠入海中的最后一刻，她看到村长面无表情地站在悬崖边，又看到男孩在空中蜕变成海怪。 『如果有一天，他必须要牺牲自己的生命，你可以让他离开？』安雅的脑海中想起在村长办公室时村长的问题，而她也记得自己沉默许久后的回应。 『如果真的到那么一天，我愿意取代他的位置或者和他一起死。』 女孩轻轻闭上眼睛，落入海中。 ＊ 故事告一段落，鳞叔叔看向照片中穿着巫师服的男子，叹了口气： 「女孩从此消失在大海中，而蜕变成海怪的男孩再也没有回来岛上，岛上又恢復了平静的生活。大家和平常一样生活着。原本都以为没事了，但自从前几任村长爸爸的那件事之后，人类没办法再使用魔法，也与人鱼族断了联系，时间一久，大家就忘了和人鱼的连结。这个故事之所以会流传下来，除了不让歷史被遗忘外，也是每一任村长的任务－找出恢復人类魔法的方法。」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岛上所有的人，让他们一起寻找呢？这样既不会被遗忘，村长也不用背负着这么沉重的秘密。」我问。 「因为每个人的解读方式不同，」鳞叔叔说。 「在我小时候，那时的村长也知道这个故事，但因为他父亲的死，让他误以为人类失去魔法是被人鱼诅咒，只有杀害人鱼才能让人类恢復魔法。所以他做了许多不计后果的蠢事。如果让人们知道，我不能保证他们都能好好的沟通，所以在找出决定性的证据前，这都是少数人知道的祕密。」 叔叔垂下眼，我想起画面中的男孩，再次翻开相簿看着那个男孩。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男孩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查觉到什么了吗？』海羽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脑海中，我停下翻找的动作，困惑地盯着他。 他查觉到我的状态后，朝我摆摆手，什么都没说，同时一闪而过的眼神就像发现自己说溜嘴了的小孩。 『我应该察觉到什么吗？』我也用脑内电波回应他，但他闪过我的眼神，不再和我沟通。 『没有，我以为你突然积极的样子是联想到什么而已。』海羽想辩解，但古怪的表情让我觉得他在隐瞒什么。 『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吗？』我继续追问，同时在场的人类也都注意到我的反应，我的耳朵传来两人困惑的内心声音。 『你应该能够察觉到人类的谎言，或至少看得出这整件事多么不对劲。』海羽瞇起眼睛，凝视我好一阵子，我没有办法读取到他话语中的意思。 他站起身往外走，在走之前对在场其他人类说了和刚才截然不同的话。 「什么都没有，也有可能是我想错了。」 「你们刚才怎么了？」其他两个人困惑的看着我，我对他们摇摇头，因为就连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跟他们解释也只是增加困惑而已。 我相信刚才的影像海羽一定也可以看到，只是他刚才说的话让我很在意，就像这个男孩他也认识似的。 但照理来说不太有可能啊，虽然海羽说过人鱼可以靠影像传承歷史，但这个故事跟人鱼没有直接关係，除非他们不是只有传承人鱼的歷史，而是整个大海的情况都可以靠着影像传承给后代…… 『有没有这么强大啊？！』对这个假设我只有吐槽，但想想，或许真的有可能。只是现在海羽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晚点再询问他好了。 「对了，我听说，人鱼可以靠碰触传递资讯，是真的吗？」鳞叔叔好奇的问。 「我爸不是您的朋友吗？他没有跟您透露人鱼族的秘密？」我反问，叔叔听到后哈哈大笑。 「有是有，但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确认啊。」叔叔说。「陆瑀安那傢伙有时候说的根本不准。」 「不对啊，爸。您之前不是跟我说陆叔叔是人鱼，人鱼是不会说谎的。」小翼插话。 「你陆叔叔上岸太久了啦，虽然他带着雨宁和小枫远离岛上生活，但他还是要跟市场打交道啊，跟人类互动太久，早就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了。」 「原来是一个被人类带坏的故事啊。」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这么说对人类就不公平囉。」鳞叔叔笑着回应。「但如果真的有，我还真想见识看看。」 鳞叔叔期待的看着我，我思索片刻后，说： 「我想我可以试试看，但是我不知道这个方法有没有办法传递给人类哦。」 我伸出手，将手心朝下，示意叔叔将手伸出来，手心朝上。碰到叔叔的手的同时，我闭上眼睛开始唸起咒语，眼前出现了一片汪洋大海，里面有无数的海中生物在周围移动，就像自己身处在大海里一样。 「叔叔有看到景色吗？」我问。 「……抱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睁开眼睛，看着叔叔失望的眼神。这个方法果然只有对人鱼有效啊。 「小枫，那换我试试看。」 小翼朝我伸出手，跃跃欲试的样子。 「不行啦，我都不行了。我可是这里的村长欸。」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更何况我是村长的儿子耶。再说，」他从怀中掏出项鍊，「爸您那时候说这个坠子是陆叔叔给您的，而且还说这有可能是让海陆两地恢復情谊的重要物品，说不定，我可以成功。」 「那就来试试看吧，说不定真的可以成功。」我仔细盯着小翼怀中的三叉戟，想起那时候彷彿听到爸爸的声音。 说不定，真的可以。 我再次将手心朝下伸出，小翼毫不迟疑的握住我的手，雀跃的闭上眼睛念起咒语。三叉戟开始发光，我感觉小翼的体温越来越热，但这个热不是会让人想逃离的热。我也闭上眼睛，再一次念起咒语，眼前又浮现了大海的景象，有如置身大海的幻象再次包围着我。 「这次有看到吗？」咒语唸完后，我问。 但就在我问完的同时，我看到一个影子周围散发温暖的黄光，站在我眼前。当光芒消失后，小翼的身影站在我面前。只是他仍旧闭着眼睛。 「小翼，打开眼睛。我觉得我这一次成功了。」我难掩兴奋的对他说。 小翼睁开眼睛，从他的反应我确定他看到了我投射出来的影像，那个反应就像我第一次看到海羽投射的影像时的反应。 「这实在是太神奇了。」小翼环顾四周，看着大小鱼群从身旁游过，有的甚至直接穿过我们的身体，就像我们才是投影出来的影像。 「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非常惊讶，而且你还可以跟着我的思绪一起造访大海。」 在游歷了一次大海后，我们的视线回到了现实。鳞叔叔坐在面前兴奋的看着小翼，等待小翼的心得。小翼在几秒后缓缓睁开眼，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人鱼的魔力真的太神奇了，我刚才好像真的下去游泳一样。」小翼惊呼。 小翼滔滔不绝的说着，我却觉得我的头忽然感到一阵晕眩，海浪的声音也变得很大声，就像我直接站在海岸旁边一样。但这间办公室离海边虽然不远，但也有一段距离，不可能这么大声。 「看来，那个东西真的有用。」鳞叔叔感叹。「我想，也许当时可以和人鱼联系上也是因为那时的人类有魔法。不然，没有魔法又没有基因遗传的我们对人鱼而言就只是地球上的另一个物种而已。」 「说到这个，爸爸知道要怎么恢復人类的魔法吗？小枫跟我说了海羽前几天告诉她的故事，关于前任村长爸爸的死，那个事件中也有出现一隻海怪，您想，会不会是岛上的少年后来就一直对人类怀着强大的恨意，甚至剥夺人类的魔法？」 「你的意思是，人类失去魔法的真正原因有可能跟那隻海怪有关？」鳞叔叔思索了一下，「如果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得出这样的推论，是没办法让岛上的人民信服的。」 「为什么？我们只要告诉其他人，我们的敌人不是人鱼，而是海怪，这样不就好了？」小翼的声音听起来很急促，但我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而眼前的画面也逐渐模糊。 「小枫？」我听到小翼急促的声音，但我下一秒马上失去意识。 第二十二章 尝试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用一种我不知道的语言， 但是当我仔细聆听， 却发现那种语言其实曾经出现在我的记忆中…… 「记住，别『告诉』人类关于人鱼的任何能力。」海巫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那句话我明明没有印象有听过，但又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白色的床上，四周都是白色的布帘。 「小枫，你还好吗？你现在在医护室，刚才你突然昏倒了，所以把你送到这里。等一下阿姨他们就会来了。」 「我没事，只是头有点晕而已，可能是身体还不适应人类的身体。」我努力爬起来，小翼在一旁搀扶我，等我稳住身体后，他在旁边坐下来。 「可是，小枫，你已经回来三天了，身体还是不适应吗？」 我看着小翼露出古怪的神情，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个表情看起来像是在笑我迟钝的适应力、又彷彿是在笑我刚才说了一个笑话。不管是哪一个，我都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我想你是不是忘了，你在陆地上的时间只有三天。」小翼的笑容更灿烂，嘴角逐渐上扬，那个浮夸的角度让我想起海巫的浮夸。 「我知道，但时间还没到不是吗？」我压抑着自己的不舒服，尽可能仔细看着小翼，眼前的情况到底是我在做梦，还是小翼跟我开了一个很不好笑的玩笑。 小翼的身影逐渐被海巫的模样取代，其中一隻眼睛被白色绷带缠住，但他仍然在微笑，最后，小翼的身体完全消失，只剩下穿着小翼衣服的海巫，明明是同样的微笑，但在不同的人脸上，竟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我抓紧棉被，尽量让声音保持冷静。 「我只是要来告诉你，你的时间快到了，别忘了你和我们的约定。还有提醒你昏倒是因为你破坏了和魔法药水的约定，你把人鱼的能力『告诉』人类了。」 什么？我没有把人鱼的事情告诉人类啊！应该说，我根本没有办法『说』出口不是吗？ 我还在消化这句话，海巫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只剩下泡沫留在椅子上。泡沫像是黑色的墨水，就像墨汁形成的液泡。 『小枫，小枫。』有个熟悉的声音在此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我紧张地环顾四周，我现在到底在哪个空间，我越来越不知道了。 忽然我感觉我的身体被外力大力的摇晃，但我眼前没有任何人，不过当我再眨一次眼睛时，我的周围多了好几个人。小翼、鳞叔叔、妈妈和鳞阿姨都出现在床边。 「你吓死我了，刚才你忽然一直冒冷汗，还喃喃自语，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小翼嘰嘰喳喳的告诉我刚才的经过。 「我没事啦，只是有点晕眩……」我摸摸自己的头，想到刚才的画面依然惊魂未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的时间快到了。 更惨的是，这几天下来好像一点收获也没有…… 哦，我觉得我的头又更晕了。可能是我下意识扶着头的动作变得不自然，小翼紧张的握着我的手，那个温度让我觉得非常温暖。但现在没有时间让我感动了，我想到小翼可以藉着爸爸的坠子和我的魔法相连，那或许，这个方法可以试试看。 「小翼，我有一个想法，但我需要跟你一起实现，可以吗？」我握着他的手，眼睛凝视着他。 「当然，只要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都可以。」 「我想藉着你的坠子，和我的魔法。既然你通过那个坠子可以和我的魔法互通，那么或许这个方法有机会……」 「你的意思是，我们一起施展魔法？然后让整个岛上的人恢復魔法？这任务听起来好不可思议。」小翼一点就通，我点点头。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尝试说服大家，而且在大家的魔法都没有恢復的情况下，突然说出我们曾经跟人鱼非常要好这点，怎么听都觉得有可能被当作是在妖言惑眾。 小翼咬着嘴唇思考，没有马上答应，我听到他的脑袋中在思考着自己有没有办法完成这个目标，心里感到一阵安慰。 「你可以慢慢思考，但我希望今天可以进行，毕竟我的时间……」 「想不到三天这么快就过去了。」海羽打断我的话忽然出现在面前，让大家都吓了一跳。 「你刚才说什么？」小翼愣了一下，刚才还在犹豫的声音瞬间变得坚定。他又转过头看着我。「你的时间要到了吗？」 我点点头，虽然我也没有想到时间这么快，但这么短的时间我除了知道很多岛上的故事外，我什么也没有做到，也许刚才的想法也只是心急胡乱想尝试的。 「不管这个办法有没有机会，我都会尝试看看，既然有机会，那就更要试了。」小翼的答案就像是给我一剂强心针，我给了他一个坚定的微笑。 「妈妈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只要想着，只要多一个人能够恢復魔法，就多一个力量可以和人鱼谈判。」妈妈也笑着鼓励我。 我看着床边的大家，他们都是我最亲近的家人，我点点头，「那就傍晚在海边试试看吧。」 「那你先休息吧，施展魔法需要体力吧。」小翼率先开口，眼神示意他爸妈离开病房，离开前还给我一个坚定的微笑。 小翼的表情让我想起刚才叔叔说的故事里那个女孩，虽然她正在做一件违逆大家的事情，但她看起来并不后悔，也不怨恨岛上的人。我突然觉得如果那个变成海怪的男孩能够理解女孩的想法，也许他的恨意就不会那么重…… 『我去海岸边做准备。』海羽的声音在我脑袋中出现，我朝他点点头。虽然他还是没办法完全相信人类，但至少，他答应会拯救我最亲近的妈妈。 「在你离开前可以解释一下你在村长办公室说的话吗？有哪些部分是你察觉到不对劲的？」 「我只是对于人类把这件事情解释成献祭感到困惑罢了，据我所知，海神从来不要求献祭，不管是对海洋生物还是对陆地生物。不过，已经无法考究这段歷史了。」 从来不要求献祭？而且这么一来，不就足以说明这段歷史是编造的？又或者是，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研究歷史是件很漫长的工作，总有一天会清楚真相的。但现在，应该不是让你考究歷史的好时机。」海羽打断我的思绪。 「等等，海羽，今天我需要借助你的魔力。我怕我的力量还不够……」对于我忽然提出的要求，海羽先是瞪大眼睛，而后露出一副我在说蠢话的表情。 「我之前说过了，我只能帮你到那里，剩下的你要自己来。」海羽说完，便离开病房，但在关门前，他又说了一句： 「而且你的魔力很强，我想是不用我操心的。」 等海羽也离开后，病房内突然安静了许多。 「小枫，虽然才刚看到你又要分离妈妈很捨不得，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做你自己。就像五年前一样，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爸妈的小孩。」妈妈坐在我的床边，牵起我的手。 「妈，你这几天感觉和海羽越来越亲密了，你和海羽都聊些什么？」我突然好奇这几天我不在家的时候，海羽似乎也没有出门，而是和妈妈在一起。 「通常都是聊你爸，海羽对他在陆地上的生活很感兴趣。他也告诉我如果这次的谈判失败，岛上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他向我提议了一个方案，说可以带我远离这座岛。」 「妈，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我觉得计画很有可能会失败，所以才请海羽协助……」 「但我拒绝他了，我说，就算要离开，我也要用我自己的方式离开。」妈妈打断我的话，给了我一个我想不到的答案。 妈妈看着我的眼神，似乎猜到我在想什么。她用力的握紧我的双手，也许她也害怕这是最后一次握着我。 「我在你很小的时候，跟你说过很多爸爸的事情，虽然自从来到岛上生活后我就很少提到他，但是我刚才看着你，我突然想起我自己。以前我生活在这座岛上，虽然对很多事情不太满意，但不知道怎么去解决和改变，而你爸后来跟着我出海，他带我认识了世界上许多地方的人，看到了不一样的生活和思考，也给了我不一样的勇气。现在跟你说这些，希望你可以多相信自己，还有要跟你说，你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妈妈转过头看向窗外，感叹的说：「虽然现在和你说这些听起来很讽刺，但你爸爸总是掛在口中的就是这句话，尤其在你诞生之后。」 「妈……为什么你之前没有和我说？」对于现在才突然坦白，我很不能理解。 妈妈拍拍我的头，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在妈妈脸上看到一丝光彩，那是我从来没有看过的年轻活力。 「在生了你之后，我觉得我变得很胆小，变得很怕失去，但现在我想通了，我也想为这座岛尽最后的努力。我会带着村民一起出海，去寻找下一片适合我们的土地。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在最后做你自己。」 我闭上眼睛，静静的聆听妈妈的内心，希望可以听到些许证实我自己想法的声音，虽然妈妈这么说，但我猜她还是很害怕，毕竟面临这么重大的事情，不可能不害怕。但也许是我自己脑补太多，妈妈的内心并没有传来恐惧的声音，更正确的说法是，我听不到妈妈内心的声音。 为什么？难道我的身体又开始要适应陆地了？我脑袋中闪过一丝不安，但随即又让说服自己镇定，对于身体的变化，虽然还有很多未解的谜，但或许，今天过后一切都会不一样。我尽量让自己专注于傍晚的事情，身体的事情就先别管了。 ＊ 傍晚的时候，我和小翼站在离海面最近的岩石上，看着太阳逐渐往海平面的方向下降，小翼拿出金坠子看着我。 「你准备好了吗？」他握着我的手，对我露出笑容。 「我希望是有用的。」我吐吐舌头，回握他。「倒是你，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协助。」 「说什么蠢话，我永远都会协助你啊。」小翼笑着摸摸我的头。 我们看着太阳没落在海平面后，整个天空瞬间黯淡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时候的风好像变得更强了。 「开始囉。」我闭上眼睛，在脑袋中的记忆寻找关于恢復魔力的魔法，拥有人鱼的记忆最神奇的地方大概就是这个，不管多古老的咒语，都可以被搜寻到。 我唸着用人鱼族语编织成的咒语，我感觉到身边似乎被一股温暖的力量围绕，小翼的金色坠子也发出了黄色光芒，我的手不自觉的把小翼的手握得更紧，一边祈求这样的魔法会有效。 当咒语结束后，身旁的光芒逐渐消失，我睁开眼睛，我的眼前一阵晕眩，差点跌倒，幸好小翼迅速的扶住我。但我环顾四周，一切都没有变化。 「你们觉得有不同吗？」我转过头看着大家，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我感觉自己心情瞬间变得沉重了。 「或许不是完全没有用。」小翼拍拍我的肩，我看到他的坠子依旧散发着光芒。 小翼又念了一段咒语，坠子等比放大变成真实的三叉戟。 「五年前，你第一次蜕变时我的能力还没办法让它变成这样，爸说有一部份那天是满月，所以月亮帮助了魔法，但现在我可以独自一人就将它变成这样的大小，我的魔力也许真的有在恢復。」 所以也许这个方法真的有效，只是需要时间……我忽然又燃起了信心，我准备再次施展魔法。我在内心对着小翼说话： 『我们再继续试试，希望可以成功。』 『可以的，我觉得有信心。』小翼也回应我的话，我转过去看向他，他对我露出自信的微笑。下一秒，我的周围又再次被光芒包围，而这一次，我感觉到这股光芒垄罩着整座岛屿的周围。 海风忽然增强，海浪也逐渐变得波涛汹涌，感觉大海有些不寧静。而更奇怪的是，我觉得我的身体又开始有缺水的现象，而且在没有接触到海水的情况下，我的双腿自己產生变化。就像被魔法给包覆着，我的双腿完全不听使唤，强烈的剧痛让我没办法继续站着，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 「小枫，你还好吗？」小翼第一时间马上衝上前去搀扶着我，他似乎还有说些什么，但我完全听不清楚。 海浪声越来越大，大到我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接着我似乎隐约听到海巫的声音。 『时间到了，该是时候回到我们身边了』 我猛然睁开眼睛，自己的双腿已经变成鱼尾，我感觉到呼吸困难，海风不停的从海面上吹来，而海浪也不停地拍打我所在的岩石，被海水腐蚀的岩石產生一道道明显的裂缝。 「快退后。」我紧张的对着其他人大喊，但当我撇过头，却看到在场的人好像都变了样，表情充满了惊吓与恐惧。 我看向一旁的小翼，小翼也是一副惊恐的眼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到岩石持续被腐蚀的声音，这样下去这块岩石会因为被腐蚀而断裂。但小翼依旧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小翼，你快退后。」我尝试再警告他一次，但当我一开口，我明白他们的惊恐是怎么回事了。 当我一开口，有两种声音同时在耳中传来，一种是我自己想说的话，但只有我自己听见；另一种声音则是凄厉的尖叫声，就像怪物受苦时所发出的尖叫。我猜他们之所以惊恐，是因为他们听到了那个尖叫声…… 我使出最大的力气，在最后一波海水衝击这块岩石前朝小翼的方向奋力一跳，将他推向陆地的方向，下一秒，原本我们站的位置便被海浪拍打成碎石，坠入海中。而我也随着碎石一起跌入海中。 第二十三章 抵抗 在我坠入海水前，我看着陆地的方向，意外的发现小岛的周围被一股金黄色的光芒垄罩着，那个光芒虽然微弱到几乎看不见，但它确实存在。我还来不及思考那个光芒到底是来自于哪一种魔力时，我已经坠入海中。 蜕变成人鱼的身体在碰到海水的那一刻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等身体感觉比较舒服一点时，我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往海面上衝去。 我想知道魔法有没有效、我想知道到最后是不是还能让人类拥有一丝选择权…… 但就在我快要碰到海面时，海面周围似乎被一股力量覆盖着，任凭我怎么游都没有办法浮上海面。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不能游上海面？ 「我真高兴在时间内见到你。」海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出现在我面前。「你没有忘记约定吧？」 「我没有忘记，但我也想知道人类是否拥有选择权了？」我不自觉的紧握拳头，内心感到一丝的不安。 「孩子，你的想法真的很天真有趣，但你做的事情是什么？你说你要去陆地上说服人类相信大海，但我看你只是在小圈圈里转。也许你周围的亲人愿意协助你，但并不包含整座岛的所有人，所以很抱歉，你的目标没有达成，现在你必须兑现。」海巫挑了挑眉，他伸出手，想握手致意。 『所以我做的还不够……不对，我可能根本搞错方向……』我不情愿地摇摇头，试图把脑海中那个负面的想法给拋下。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虽然跟原本期望的不太一样，但我知道这么做是必要的，我想拒绝承认最后是失败的，但我的身体却彷彿不是我的一样，有一股力量促使我伸出手和海巫握手。 一旦握手，就达成共识。 「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我没有办法到海面上？」我看着眼前的海巫，尽可能在克制住自己身体的同时发问。 「因为现在开始你是属于海洋的，这是我们的约定，你必须成为人鱼的一份子。让你的魔力，成为守护大海的一员吧！」他耐着性子保持同样的姿势，在得知答案的同时，我的身体也无法控制的握住了海巫的手。 但神奇的是，在我碰到海巫的同时，我的脑海中闪过了一连串的画面。这些画面很模糊，而且是一闪而过的，但我依稀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 「为什么她这么善良，最后却死了……」我听到某个男性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飘盪，但这些话并不是对我说。 我看到画面中闪过一个女孩，她温柔的对着我笑着，朝我递出她的手。画面又跳到女孩努力保护我的画面，我清楚感觉到周围散发着强烈的魔力，以及眼前女孩使出全力阻止的样子。 「我要保护她……我必须保护她……」男人的声音持续围绕在我周围，下一秒，女孩和我都坠入海中。 那个占据我意识声音在内心吶喊着，他想要救她，而且也必须救她。但是当我想往海面上游时，却发现整个海水好像被什么力量覆盖住，让他没办法往海面上游，只能在海水中奋力向前但始终游不到海面。 「你的魔法是盾牌，是用来保护人的。」 在意识中，这句话不停地围绕在耳边，却显得格外讽刺。 女孩的肉体逐渐失去气息，我感觉到自己的胸口燃起一股愤怒。他找到了死神、与死神交涉，希望可以换回女孩的性命，但死神说没办法让人死而復生。男孩只能和死神达成协议，借助死神的力量对陆地上的人展开復仇。死神看到了他的怨恨，便同意了他的请求，但同时，男孩死后灵魂必须归死神所有。 男孩握着强大的力量，对这块岛屿下了诅咒，之后发生了一场暴风雨，那场雨让岛上一部分的人牺牲，也包含前任村长的爸爸，在那之后整座岛的人都失去魔法，因为诅咒的魔法太强，男孩被诅咒吞噬，虽然成功下了咒，却让自己也葬身于海中。 「我要让你们全都付出代价！」 男孩最后的耳语消失在海浪中，剩下的只有愤怒与诅咒，覆盖了整片岛屿。 我愣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海巫也是愣在原地，从他的眼神中，我知道他没有打算让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所以，你就是那个巫师？那个诅咒岛上，让人类失去魔法的海怪？』我的大脑擅自得出这样的结论，海巫的眼睛一蹬，藏在绷带后面的黄色光芒显得更加兇狠。 「没错，我就是那个海怪。不懂得保护他人的人没有资格拥有魔法，这就是我对人类下的诅咒。」海巫咬牙切齿的说着，在他身旁围绕着一股强烈的恨意，就像诅咒般缠着他。 「但是，你是怎么成为海巫的？」 「我拥有强大的魔法，自然能够洞悉大海的一切事物，正好遇上人鱼族，而我惊讶的发现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牠们接纳我、不在乎我的身分，牠们只需要我的力量，因此我成为海巫，也顺便观察岛上的一切事物。」 「所以你在我第一次造访海城时就知道我的身分了？」 「哦当然，虽然我想让你永远忘记我们，但是后续的发展可就不是我能掌控的。不过换个角度想想，既然你拥有强大的魔力，或许让你加入我们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至少现在还没证明我的努力是白费的。」 我话才刚说完，忽然我感觉有股强大的力量围绕在我身边，让我无法动弹。 「既然你不肯站在我们这边，那或许，你可以在一旁旁观，欣赏人类痛苦的哀嚎。」 海巫说完，准备往海面上去，他的身后跟了一群人鱼族的伙伴，各个全副武装。 「等等，你不能把我困在这里。」我着急地对着往海面上游去的海巫大喊，但海巫似乎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他的身体开始慢慢转变，变成我在记忆中看过的那隻海怪，而他身旁的黑影隐隐约约出现了人类的身影，像诅咒似的围绕在他身旁。 『海羽！你在哪里？』我用尽力气在脑中呼唤海羽的名字，但周围的声音就像被阻隔似的，我不知道声音到底有没有传递出去，就像海巫那时候对着岛上求助时一样。 我忽然想起海羽在村长办公室时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他那时候问的问题，一切都真相大白。海羽早就知道海巫就是那个男孩，也知道海巫对人类的情感。我忽然知道了接下来要做的步骤，我希望在岛上的小翼可以听到我的声音。 我看着游到海面上的人鱼们摆出战斗模式，海巫施展魔法让海水变得更加波涛汹涌，我想摆脱周围这股力量，但那股力量就像防护网似的紧密。 『小翼！小翼，我需要你。』我边念着咒语，边呼唤着小翼的名字，我感觉到我施展的魔法正在试图突破周围的力量，但那股力量坚不可摧。 『小枫！你还好吗？』 就在我感到精疲力竭时，有一道金色的光从海面上发射下来，它打碎了我周围的防护网，这道光散发着温柔的温度，我听到小翼传来的声音，我确定周围的力量不再禁錮着我后，我快速的往海面上游去，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小翼，我没事！』 「小枫！」一个声音把我叫住。 海羽站在我身后，表情凝重地看着我。我不禁疑惑为什么他会在这里，而不是去海面上与人鱼并肩作战，但我从他身上的气场感觉得出来他现在不是和我站在同一阵线的，至少行为上不是。 「你不能阻止这一切。你身上还拥有当时魔药的力量，所以你没办法游到海面，我们可以静静的在这里等待一切过去。」 原来我没办法浮上海面是有原因的，我在脑中快速搜寻能够破解魔法的咒语，但翻找的一阵子，似乎只是徒劳。 「你没办法靠自己解开咒语的，所以，你就留在这里，好吗？强行突破咒语会让自己受伤的。」 「也许你可以，但我做不到。他们都是我的家人，而且你有看到吗？小翼刚才回应了我的呼唤，我想我还是有机会的。」 海羽摇摇头，表情转为伤感。他凝视着我好一阵子，眼睛闪过了一丝明白的神情。 「你已经知道了海巫的过去，那你也看到了，海巫被这魔咒困扰已久，现在是他可以成功復仇的时刻。」 「你不明白吗？海巫这是在利用你们，他不是为了大海，是为了他自己。利用你们来消灭岛上的人们。」 海羽沉默不语，我听见他内心纠结的声音，但我不明白的是，一直以来海羽都很重视真相，而真相确实就是如此，为什么他现在反而看不清楚……还有其他人鱼们，他们究竟有没有真的去了解人类，还是他们也因为不相信这个物种而选择直接消灭牠们。 「海羽，我谢谢你这阵子的帮助，但我想我和海巫的胜负还没有完全分出来，就算我身上有残留的魔咒，我也要试试看，不能眼睁睁就这样让海巫消灭整座岛。」 我向海羽道谢后，转身往海面上游去，我的身体就像被整片大海控制一样，不管怎么游都没有办法再向上游去。我念着所有可能突破这层力量的咒语，我不知道自己耗费多少魔力，直到我的鼻腔有铁锈的味道我才感觉到身体的疲劳。 「小枫，你再试下去你会受伤的。」海羽温柔的拍拍我的肩，我惊奇的发现海羽的手有温度，但随即意识到是自己的体温逐渐变得冰冷。 「海羽，你真的不能协助我吗？不对，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大海。」 「为了大海？」海羽思索着这两件事的关联。 「这次陪我上岸，你看到人类的改变了，虽然不是全部，但他们已经可以承受过去犯下错误了，拜託了，我只需要再给人类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知道所有事情的机会。」 鳞叔叔说过他之所以决定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岛上其他人民，是因为怕错误的解读。确实在没有其他证据可以证明一切的状态下，有些人也许真的会有错误的解读，但如果能够说服海巫把魔法还给人类，同时告诉他们所有的一切，也许……一切真的会有所不同。 海羽沉默的看着我，随后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时我看到他的答案，我露出微笑，希望这一切都可以顺利的进行。 『小翼，你再撑着点。』我在内心呼唤着，虽然没有听到小翼的回应，但我确定他一定有听到。 我再次默唸咒语，而海羽在身后也默念同样的咒语，我用力向海面上游去，这一次我可以碰到海面了。我探出头时，看到岛上被一个半圆形的光芒垄罩着，从半透明的光芒中，我看到小翼的三叉戟发出金黄色的光芒，而人鱼在海上施展的魔法全被阻隔在外面。虽然那道半圆形的光芒还维持着形状，但已经可以看到些许的缝隙。 我用尽全身的力量形成一道水墙，挡在人鱼和陆地之间，让人鱼的魔法全被海水阻隔。 「海巫，我再一次向你请求，请你放下仇恨，重新和人类谈判。」 我双眼凝视着人鱼后方的海怪，海怪身旁的女人影子朝我微微一笑，在海怪的耳边呢喃，海怪的眼睛从黄色变成红色，牠大吼一声，后方掀起一波巨大的海啸，底下的人鱼们配合念咒，海啸中包夹了魔力，让它变得更具威胁。 「想要我放下仇恨？想都不要想。」我听到空气中传来海巫凄厉的诅咒声。 我转过头去看向陆地，岛上的居民似乎被这一连串的巨响给惊动，纷纷朝海岸聚集，我听到人们对眼前的场景议论纷纷。而在岛上的山坡，我似乎看到守护神的影子，守护神的话语在我耳边响起。 「除非你找到事情的源头，不然没办法恢復人类的魔法。」 可是事情的源头不是已经找到了吗……我看着岛上聚集的人民，难道真的必须要让海巫完成他的任务，事情才能告一段落吗？ 『用你人鱼的本领，人鱼与生俱来就有洞悉他人的能力，你应该有能力看透一切的。』海羽的声音从海中传来，但随即就像被人从中阻挠，我什么也听不到。 海羽从刚才就之前提示我要用人鱼的本领，但我现在确实是用人鱼的视角来看这件事呀，除非，这整件事情，连海巫本身的记忆都说了谎。 我看着被黑影笼罩的海巫方向，我突然知道要做什么了。 『小翼，我需要三叉戟的力量。』我在内心对着小翼说。 『什么意思？我要怎么协助你？』 『我要进入海巫的内心，需要你帮我在前面开路。』 『你说的简单，我不会啊。』 『你只要把你想做的事情想出来就好。』 『好、我配合你。』 『敬爱的海神，如果您真的赐予我神奇的力量，那请协助我。』我内心呢喃着，同时将双手朝天空一挥，海巫身后的海面跟着我的咒语，变成一面墙，待我手一挥，便朝面前的海啸扑过去，我也顺势让自己扑向海巫的方向，同时从陆地的方向射来一道光芒，垄罩在我身上。 小翼你果然办到了。我在内心称讚，希望他给安雅的魔法能够帮助他放下自己的仇恨。越靠近海巫，我越感到眼前一片漆黑，而在一片漆黑中，我看到了一道白色的光芒…… 第二十五章 结束 才刚靠近海面，我便感受到海平面的不平静，虽然我很心急，但我的身体似乎因为使出太多魔力而感到疲倦，怎么游都游不快。 『那是因为你很着急。』我的旁边又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海羽不知道什么时候游到我身旁，他轻轻托着我的腰，用力摆动自己的鱼尾，速度顿时提升不少，这个速度大概是我经歷过最快速的移动。 「为什么你还在这里？」我用眼角瞄向身旁的海羽，虽然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但我还是很想知道。 「你刚才说过的话我一直有在思考，再说，我也看到了你刚才在里面看到的那一切，虽然证实了人类当年的错误，不过现在人类没有魔法了。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去重新评估人类才能确定他们到底有没有威胁。」 「你有看到？你怎么……」 「你以为只有小翼那傢伙可以帮忙吗？不然你以为刚才你明明就累个半死，怎么还能这么轻松解开咒语？」 哦……我还以为是那戒指没什么咒语，所以一碰就解开了……海羽听到我内心的话后白眼了我一下。 这股沉默的气氛让我觉得好尷尬啊！ 「从以前我就很想说，你游泳的速度真的是快到我无法想像欸。如果要换算成陆地上的交通工具大概就像传说中的飞机吧？虽然我没搭过就是了。」 虽然是为了缓和气氛，但我这真的不是夸饰法，现在完全看不清周围的场景，而且还必须把戒指紧紧的抱在怀中才能避免它从我手中滑出去。 「现在不是非常时期吗？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海羽白了我一眼，下一秒我们已经衝出海面，海羽把我用力的向空中一推，朝我点点头后便消失在我的视线。 当肺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时，我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感，为了避免摔下去，我扬起一阵海浪，垫在我的下方。而我的突然出现就这么刚好的佇立在海洋和岛屿之间，我扬起的海浪也阻挡了部分人鱼的攻势。再次看向海巫的方向，他依然被一团黑暗给垄罩着，只是顏色看起来似乎没那么深了。 『希望这不只是我的错觉。』我对着手中的戒指默默祈祷，同时在脑海中叫着小翼的名字。 『你那边还撑得住吗？』 我转过头去望向陆地，岛屿周围依旧被金黄色的光芒包围着，不过已经越来越薄，时间已经不多了。 『应该还可以，但人鱼的攻势比我想像中的还猛欸，要不是这东西本身的魔力够强，我想很难继续撑着。』 『那就麻烦你再撑一下了。』 如果那隻三叉戟的魔法这么强，那也就证实了海巫的魔力真的很强，而他愿意把自己一部份的魔力用在安雅身上，那也许这个戒指真的可以让他回心转意。 总之，先做再说。 我喃喃唸起咒语，戒指发出微微的光芒，光芒直直的深入海巫的黑暗中，不久，海巫周围的黑暗渐渐变淡，本体逐渐显现。看到这样的转变，我内心稍微松了口气，而人鱼们也因为我的海浪影响了他们攻击的节奏，整个战局总算稍微停止了。 「各位，我和海巫做了交易，他使用魔药让我恢復人形，上岸去说服岛上的人类和人鱼谈判。但上岸后，才发现人类根本就没办法与你们沟通，因为他们没有魔力。而各位担心的事情，我也会陆续和陆地上的人说明。这一次，我们先停战吧！」 我努力把我脑海中想到的词汇全部说出来，同时也尽可能在脑海中浮现画面，让人鱼明白，我所见的这一切不是我虚构的。 「她说的是真的，希望大家可以先停下来想想。」海羽也浮上海面帮忙说情。 渐渐的，我感觉到气氛似乎不那么剑拔弩张，海面逐渐恢復平静，人鱼也停止了攻击，专心看着我脑海中的画面，虽然说服了人鱼，但我知道任务还没结束。乌云逐渐散去，被遮住的月亮在这时才缓缓透出光来。 透过光的照射，我看着海巫的方向，他周围的黑暗正在逐渐褪去，但他似乎还没完全醒过来，他只是呆愣的摸着手中的戒指。 「我猜你看到这枚戒指应该就知道我是从哪里拿到的。」我朝海巫的方向靠近，慢慢说出我想说的话。 「我知道你在陆地上的回忆并不全是好的，但是我想这枚戒指反应出了安雅真实的想法，或者说，我寧愿相信这是她真正的想法，停止两方的争斗，才有机会更靠近彼此。」 海巫依然抚摸着戒指，半晌才慢慢开口： 「所以你想告诉我，我的选择是错的，是我误会了安雅的意思？」 「我没有想否认你的想法，但我想说，沉浸在悲伤和怨恨中是不会改变任何事情的，就算封印了人类的魔法、把人类全部消灭，安雅也不会回来，还有可能会让相信你的人们受伤，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海巫看着四周，人鱼们带着困惑的神情，我从他们脑海中的声音听到了半信半疑的声音，一直以来他们都被灌输了人类很邪恶的念头，却没有人真正的去了解人类。 「海巫，我希望可以再给岛上的人一点机会，恢復我们的魔法，让我们成为人类的代表，负责和其他人类沟通，我们互相合作，维持大海的平衡，好吗？」我继续说。 「维持大海的平衡……」海巫嘴里重复我的话，他闭上眼睛，沉思着我的提议。 「小枫！」远处传来船隻的马达声，我转过头，看到小翼和鳞叔叔开着船朝我们过来，从船隻上火光的照射，小翼把那隻三叉戟也一起带来了。 「你们怎么过来了？」虽然人鱼停止攻击了，看到船隻靠近时还是让我捏了把冷汗，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现在的状况？而且还带着小翼和三叉戟，你们这样离开岛上，都不怕被突袭吗？ 「我看你们好像在谈判，我爸就说要过来看看。」小翼无辜地指着他老爸，鳞叔叔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因为看起来你们需要帮忙啊，我虽然年纪大了，但当了这么多年的村长，谈判功力可不是假的。」 「这个，为什么会在你们手上？」海巫见到那隻三叉戟后瞪大眼睛，小翼察觉到海巫的情绪转变，马上露出警戒的表情。 「我爸找到的，」我解释，我读不透海巫的情绪到底是愤怒还是惊讶，只能谨慎回答。「他在死前交给鳞叔叔，希望这股力量可以在必要的时候保护人类。」 「难怪……攻击了这么久，原来都是这个……」海巫看了看手上的戒指，戒指上的海螺在月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想不到过了这么久，我注入在那里的魔力还是这么有用。」他闭上眼睛，紧抱着手中的戒指。 「海巫，对于我刚才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我继续追问。 他放开手中的戒指，再次睁开眼睛，我从绷带中看到了白色的光，虽然顏色是冰冷的，但却给我一种温暖的感觉。 「这段时间，我一直活在仇恨中，我总是想着，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安雅要为了我牺牲等等，但也许我只是在怪我自己，怪我自己没有办法保护她。」海巫温柔的看向手中的戒指，然后抬起头，明亮的月亮在空中闪耀着，周围伴随着几枚小星星，看起来非常美丽。 「那个人类，我需要三叉戟的魔力，我把一半的力量放在它身上。我本来以为除了我以外，没有人会找到它，更不用说使用它了。」海巫朝小翼喊着，小翼点点头。 海巫念起魔咒，三叉戟和海螺戒指同时发出了光芒，两道光芒在岛上的空中交融在一起，逐渐膨胀。膨胀到足以覆盖整座岛的大小后，便分散成好几片碎片闪闪发亮，且缓缓从空而降，从远处看有一点像下雨，只是这个雨滴很美。 整座岛被亮晶晶的碎片垄罩，发出了金黄色的光，小翼和鳞叔叔的身上也散发着光芒，而我也是。我感觉到一股力量瞬间包覆着自己的身体，那股力量非常温暖，而在被光芒垄罩的同时，我也看到了过去岛上的人民生活的光景，以及很久很久以前，祖先被迫逃离人群来到这座岛时的愿景、过去的祖先是如何和人鱼沟通等等歷史，全都像记忆被解封似的一一浮现。 小翼大概也和我有同样的经验，因为他看向人鱼的眼神不再那么警戒，从岛屿的方向也传来几个适应力比较快的居民尝试施展魔法的声音。 这样应该就结束了吧…… 「谢谢你愿意给人类再一次的机会，凭着这次歷史的教训，我希望我们可以全部重头再来一次。」鳞叔叔从船上伸出手，希望可以和他达成协议。 「我也希望，我们两族在未来真的可以达成协议，共同守护海洋。」 海巫也伸出手，海螺戒指在他的手指上显得特别耀眼。 「这样的结果，应该是最好的吧？」海羽悄悄的游到我身旁，轻声对我说。我微笑的看着他，对他的话非常认同。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应该是你还找不到变回人类的方法。」 「这种事情总是可以解决的，而且就算不能解决，我也相信不会到完全断绝联络，这样就好了。」 我看着鳞叔叔和海巫亲切的握手，原本敌对的感觉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感觉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样的结局，就可以说是美好结局了吧。 「你们凭什么擅自和好？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毁灭人类？菲力……」一个愤怒的女声无预警从后面传来，我和海羽被吓了一跳。 一直围绕在海巫身旁的黑色影子站在后面，她尖锐的声音打断了现场和乐融融的气氛。 「菲力，你不替我报仇了吗？我这样死不瞑目，你狠心吗？」她的形体越来越清晰，在月光的照射下，我看到黑色影子变成了安雅的样子。 「安雅，我很谢谢你这些年的陪伴。」海巫朝安雅的方向走过去，「但我知道，你并不是安雅的灵魂，你是我心中的愤怒创造出来的模样。但我现在已经不想报仇了，所以也就不需要借助你的力量了。」 「为什么我应该要放弃？我们之间的约定都不算数了吗？」 「不是这样，我只是发现这样做是没有帮助的。安雅，请你放下过去，好吗？」 海巫几乎是半乞求的方式对着安雅说话，这样的互动模式让我听得一头雾水，身旁的海羽则警戒的把我拉后退一步，眼睛直盯着黑色影子的方向。 『怎么回事？现在是什么状况？』我疑惑的看着海羽。 『我曾经听过一个传说，如果用很强的魔力不断增强一个形体，那个形体自身的力量也会跟着增强，甚至强过创造它的人。安雅的形体虽然是海巫创造的，由于他用的是憎恨的力量，那是很强的力量，而且时间很长，所以她本身的魔力就会变得很强。』海羽解释。『虽然我知道会这样，但没想到她居然还可以拥有自我意识。』 「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菲力，你和死神交换的法力换来我的重生，而我就必须要帮助你完成你的心愿。」 安雅的形体对海巫露出冷漠的微笑，接着她就像被魔法控制似的，整个身体飞上空中，同时整片海域突然巨大的摇晃，把大家震得东倒西歪，还来不及判断好局势，巨大的海啸从远处而来，在海浪中还隐约看到像是雷电似的光影夹杂其中。 「小翼、鳞叔叔，你们快回去岛上，待在海上太危险了。」我连忙看向小翼，鳞叔叔二话不说便发动马达，往岛屿的方向驶去。 在船隻发动的同时，小翼却跳下船，当他的脚碰到海水时，他周围的海水就像暂时凝固似的，他踩着轻快的步伐跳到我身旁，紧紧的拥抱我。 「答应我，平安回来。」他在我耳边喃喃自语，我感觉到我的脸瞬间胀红。 「我答应你，但你也要小心。」我用力回抱他，并如此保证，他才带着笑容跳回船上，跟着叔叔回到陆地。 我转过头去，思索现在应该要怎么处理这波巨大的海啸，人鱼群中有人尝试使用魔法让安雅停止施展魔法，但安雅的周围彷彿有一股力量保护着，不让任何魔力靠近，或许也阻挡了外人的靠近。 看着海啸逐渐靠近，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在海啸前方製造一座墙，阻挡它继续靠近。 『我跟你一起，你使用魔法太多次了，你现在的能量不足以阻挡这波海啸。』海羽快速的回应，我点点头，对其他依然状况外的人鱼们说： 「我们会想办法阻挡海啸，你们也尽快离开海面会比较安全……」 「我要留下！既然海羽哥选择相信你，那我也要和海羽哥一起作战。」艾拉坚定地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面前，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她的外表成熟不少。 『人鱼的身体成长速度很快，但到一定的年龄后身体就会停止变化。』海羽在脑海中解释。 「谢谢你，艾拉。」 陆陆续续有许多人鱼表示愿意协助，同时也愿意给人类第二次的机会，我们便开始施展魔法，在安雅和正在靠近的海啸中间使用海水建立一座高墙。 「海啸的部分就交给你们了。」海巫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转过头，看到他露出欣慰的表情。「安雅的话，就交给我吧。」 他说完，一鼓作气往安雅的方向飞过去，当他离开海面时，我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的外貌已经变成人类的模样，我想起妈妈之前提过的爸爸的话： 「你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 「小枫，海啸越来越靠近了，现在的水墙可能还没办法完全抵挡住这波海啸，你能够让海水变得更坚固吗？还记得你创造的鯊鱼可以对岩石造成伤害……」 海羽抽空转过来问我，他还没说完我就知道他希望我做什么，我看着眼前的水墙，高度大概有七层楼高了，但水流因为各个地方的法力不均，有些地方特别硬，有些地方特别软，这样的墙可能没办法完全阻挡住这波攻击，甚至有可能让部分人鱼受伤，我用力的深呼吸一口气，对着自己祈祷这方法有用。 我的手往下一挥，我身下的海水形成螺旋水柱，将我送到水墙的最顶端，我边联想陆地上那些坚固的材质，边使用魔法让整个水墙的硬度像我脑海中想像的那些材质一样。我伸手摸摸这道墙，它真的变得像水泥般坚固了。 「我真不敢相信，我的魔法可以做到这样的程度……」我看着自己的双手，实在很难相信自己的魔法还能让水质变硬。 「难怪海巫会说有你在一切就准备就绪。」海羽拍拍我的肩，笑着说。 「现在还不能松懈，等一下海啸一靠近，大家都要躲在墙的后方，不然会被波及到。」我谨慎的说。 海啸猛烈的撞击到我们创造出来的墙，发出轰隆巨响，那个声音大到整片海域都在震动，但它的威力确实被这道墙给分散了，被分散的力量就往两旁快速扩散，形成两道强而有力的水波朝陆地的两侧衝过去。虽然有稍微擦撞到岛屿的侧边，被擦到的侧边岩石马上碎成碎片，但三叉戟的魔法保护了整片陆地，加上大家都聚集在山上，所以没有人受伤。 海啸的力量逐渐散去后，海平面一片寧静。我们环顾四周，虽然天空依然是灰濛濛的，但氛围感觉没有像刚才那般有杀气。我抬起头，天空一片乌云，但看不到安雅和海巫的影子。 「海巫那里进行的还顺利吗……」我望着天空喃喃自语。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天空密布的乌云中透出一点点的光芒，照亮了海面的一隅。光芒照亮的地方就在海羽的前方，而且隐约看到有什么东西从空中缓缓下降。当海羽伸出手来碰触那道光时，一个乳白色的石头出现在他手上。 「这是什么东西？」我好奇的凑过去看。 海羽好奇的抚摸那颗石头，乳白色的光芒包覆着他，过了一阵子后，光芒渐渐消失，海羽睁开眼睛的那瞬间我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以前在海巫身上看到的黄色光芒，但除此之外什么变化也没有。 「这是海巫身上随身佩带的石头，据说是海巫的象徵。刚才石头已经把他的过去显现给我看了。」海羽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天空。 「看起来海巫是决定跟着安雅一起离开了，不然石头不会传承到我手上。」 我抬头看着天空，天上一片寧静，希望海巫这次可以真正的获得解脱。 「所以，这表示你即将成为海巫吗？」 「其实我也不确定，但我想，时间一久应该就可以知道了吧。」海羽耸耸肩。 虽然这状况让我摸不着头绪，但应该可以放松紧戒了。此时的天空似乎也印证了我的猜测，原本密布的乌云慢慢散开，太阳逐渐从海平面上升，透出了清晨的曙光。人鱼们在观察一阵子后，判断应该是恢復平静了，纷纷潜入海中往海城前进。艾拉则看了海羽一眼后，才跟着其他人潜入海中。 「照这样看来，事情应该是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关于谈判的部分等人类更适应现在的状态后，再找时间谈谈吧。」海羽看了我一眼，随后叹口气。 「可惜还是找不到方法恢復你人类的模样。」 「关于这个，我想我应该可以有办法。」我对他露出微笑，往陆地的方向游去，海羽也跟在我身后。 我游到岛屿附近的岩石块旁，深吸一口气，心里认真的默念着： 「请让我变回人类！」 接着用力地把身体一撑，失去海水的皮肤虽然起初有点像是乾枯的感觉，但不久后就被身体里面的水分给补足了。而且更让人惊讶的是，我的下半身在离开海水后也直接蜕变回人类的身体。 我动了动自己久违的双腿，看来妈妈说的果然没错，我的确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 「小枫！」远处传来小翼紧张的叫唤声，他手上的三叉戟已经变回坠子。 当他看到我后他先是瞪大眼睛，随后惊喜的衝上来抱着我。 「所以你找到可以变回人类的方法了？」 「嗯，可以这么说，应该说，经过了这些种种，我才发现，其实从头到尾我都不用依赖魔法的力量，我自己就可以决定自己想成为什么。」我说完，感觉到小翼大大的松了口气。 「还有你，也谢谢你这次的协助。」小翼主动向海羽伸出手，海羽也毫不犹豫的握住他的手。看来他们俩到现在也能好好相处了。 「这么看来，我想你已经做出选择了。」海羽放开小翼的手后，对我这么说着，不等我说完他又转身准备往海中游去。 「等等，」我叫住他，伸出我的手，他先是看着我，猜测我这么做的用意，我索性直接跳下海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一次我跳入海中时没有再变成人鱼。 「前任海巫已经和鳞叔叔达成协议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和你保持联络。这阵子谢谢你了，未来的海巫大人。」我在他耳边说。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再不放开我等等有人就要来找我算帐了。」 听到海羽这么说，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很衝动的事情，连忙放开他，气氛瞬间变得尷尬。 「我们还是握手就好了吧！」海羽打破僵局，友善的伸出手。 我回握他的手，他的手现在又回到冰冷的状态，想起在海中的种种，我忽然很想把我身上拥有的治疗魔力交给他。毕竟，大海里更需要这种魔法来减少牺牲。 『如果你愿意奉献，我也很乐意接受的。』海羽听到我的想法，对我吐吐舌头。 我们将彼此的手心交叠在一起，我感觉到有一股魔力在我身上流动，通过手心传递到海羽的身上，结束后，我们彼此相视而笑。 「如果转移有问题的话再欢迎来找我。」 「笨蛋，我现在可能是海巫欸，有魔法相关的问题我就自己解决啦，干嘛来问你。」海羽爽朗的回应，他朝海底看了看，继续说： 「反正我们还会再见面，这次就不说再见了。你现在还可以听得到我的脑内电波吗？」 我静下心来用心听着海水间的声音，虽然已经变回人类了，但耳边仍旧传来海底生物们的沟通声。 『我想是没问题的。』我用脑内电波回应他，他笑了笑，转身往海底游去。 我再次环视身边的景色，一切就像我第一次遇上海羽的那天一样，阳光明媚、生态丰富，但更重要的是，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大海有如此紧密的情谊了。 我既属于陆地，同时也属于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