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把星空点亮》 01:楔子 咚咚咚,砰砰砰,唰唰唰 巨大的噪音伴随着我的意识越来越清晰,随之而来的是从窗帘边的缝隙窜出来的刺眼光芒。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啟了萤幕,好刺眼,睡前又忘记把萤幕亮度调成自动,瞇着眼瞄了一下时间马上关上。 才九点吗,我才睡六个小时啊。 回想国小时,九点就会上床睡觉,长越大会越熬越晚,一但放了假,就无法早睡,下午才起床的话,晚上才是一天的开始,于是就这样恶性循环,非得在开学前一晚搞个失眠,然后隔天累一天,当天早早睡着,作息就样快速的调回去了。 洗漱完后,看见哥在三楼的房间忙进忙出,那间房间原来有家具,难道是我哥口中那位从小跟我长大的青梅竹马哥哥的房间?记忆里,好像有个人从小到大一起跟我生活,但只不过是存在关于哥的记忆里的bug,记忆中的画面空了一个位置,但那个位置一片空白。 「哥你一大早的在干么?」 「喔,魏子澄今天要回国了,会先在这里住一下,然后就会北上工作了。」 果然是他。 「要一起去接机吗?虽然你不记得他是谁,但还是得熟悉一下吧。」 「不了,我等等还有事。」算了吧,我用想像就能感觉到那个场面会有多么尷尬,要是他突然跟我说了什么以前的事,我却完全不记得,那空气会有多么乾燥安静啊。 拒绝完哥,他没有再说话,我转身时,瞄到了哥堆出来的杂物中有一张相片,我趁哥没注意拿走了相片回到房间,相片里有四个人、两男两女、穿着高中制服、地点是一间广播室,我看着相片,其中一个女生是我,另外三个人则是毫无印象。 02:你要不要来我家 (1999年) 寒风咻咻地吹,公园里的树没有半片叶子,天空灰暗且无云,公园里只有三个孩子,没有任何大人,其中有一对兄妹,跟另一个男孩,女孩全身包得紧紧,又是毛帽又是围巾,毫无寒冷之意,脸颊红通通的,在公园里又叫又跑的,女孩的哥哥在旁边的鞦韆,靠自己的力量盪得非常高,一边享受着凉风,时不时瞧几眼妹妹,而跟女孩一起追逐的是另一个男孩,相较下他的衣服显得单薄。 女孩跟男孩跑累了就坐在鞦韆上,女孩见男孩即使运动完还是呵出寒气,便将自己的围巾取下给男孩,「我不冷,给你。」 男孩一楞一楞的看着女孩的侧脸,女孩一点也没害羞,但男孩害羞了。 一转眼,天色虽然还是灰暗,但多了一颗朦朦的金色大球,兄妹两向男孩道别,并走上小坡道,走了几公尺后女生转头看了一眼公园,看见男孩继续坐在鞦韆上,俯瞰四周的路都没有大人走来,便又衝下坡,跑到男孩面前。 「要不要来我家?」 男孩愣了愣。 「我刚刚看了,没有大人,代表没有人来接你,你也没打算自己回家,你离家出走了对吧,你既然不回家,那就来我家吧。」 女孩伸出了小手,男孩把手放在女孩手上,女孩抓紧了他,暖意传递上来。「我叫姜星星,他是我哥叫姜月,你叫什么名字?」 「魏子澄。」 「我可叫你澄澄哥哥吗?」 男孩脸上浮现一抹红晕,羞涩的点点头。 那年女孩四岁,男孩五岁。 女孩也将另一隻手抓住哥哥,斜坡挺斜的,三个人牵着手,摇摇晃晃地走上小坡道。 舅舅用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紧紧牵着男孩的女孩,心里大概想着外甥女竟然这么小就会调情了。 「你叫什么名字,住哪里啊?」 「我叫魏子澄,我住在……」男孩知道,自己如果说出来,眼前的大人就只会把他带回去,或是带到派出所。 女孩见子澄支支吾吾,补上说道,「他离家出走了。」 「子澄,你告诉我你发生什么事了我才知道要怎么做,你可以告诉我吗?」 「你会不会把我带到警察叔叔那边?」 舅舅一楞,明白了男孩不敢说的想法。 「不会,子澄你可以放心说。」 「我妈妈去工作了,忘了付钱,没有灯跟火了。」 「很多次了?」 子澄点头,「很多次了,我找隔壁阿姨求救,阿姨打了电话给我妈妈,阿姨说妈妈很快就会回来,隔天,灯跟火就有了,但是妈妈都没回来过,每个月都要经歷一次。」 舅舅皱眉思索了一下,又露出微笑,「好我知道了,子澄你今天就住这里吧,但你还是要给我你妈妈的电话。」 子澄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号码。 「我不会做让你不想要的事,告诉我吧。」 子澄心动摇了下,小声的唸出了号码。 星星自动自发地从柜子里拿出两张棉被跟一个枕头,在榻榻米上铺了一个床位,那天晚上一口子吵吵闹闹的,三个孩子的睡意很快就上来,歪七扭八的在大通铺上睡着了。 隔天舅舅一早便骑着机车出门,骑到客运站后,搭上了北上的客运,一路上,因为今年夏天的那场大地震的关係,有许多处都在维修,所以原本预计两个小时的车程,三个多小时才到达那个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又搭了一段小黄,进入了一间闹区里的咖啡厅,等到在咖啡厅的沙发上坐下后,已经日正当中了。 过了十几分鐘,一位穿着正装、浓妆艳抹、约莫二十八九岁年轻女士走了进来,踌躇了一番后来到舅舅的位置,舅舅起身。 「林先生吗?」 「是的,魏小姐?」 女子点了头,两人握了手,便一起坐下。两人坐着聊了两个多小时,又一同走出咖啡厅,到一旁的河滨公园边走边说,道别时,已经太阳下山了。 舅舅回到家已经是黑夜,三个孩子听见机车引擎声后,便从已看到麻木的卡通影片中醒来。 舅舅一脸疲倦,将手中的一袋晚餐放在餐桌上,四人围成一桌开始吃起来,舅舅向三人说了今天做的事情。 舅舅昨晚联络了子澄的母亲,原来舅舅跟子澄母亲以前曾是学长学妹的关係,舅舅知道她工作应该抽不开身并向她说了愿意去到他的城市谈子澄的事情,两人便在咖啡厅见了面,子澄母亲一开始不愿意,后来被舅舅说服后,并同意了让子澄借住在这里,并会寄生活费,虽然可能会迟到。 两人微微一笑,互相道别。 那天开始,子澄就住在了姜星星、姜月一家的屋簷下。 03:姜星星 过了几天,11月17日,这天,新闻台里大肆的报导着一个盛况,便是狮子座流星雨大爆发,三个孩子也一起来到了屋顶上等待流星雨。 星星两手抱满东西,在屋顶放了一台收音机,又递给了子澄和姜月热巧克力,然后转动收音机,电台里的主播也说着关于狮子座流星雨的事, 狮子座流星雨虽然每年都会出现,但每隔三十三或三十四年就会出现高峰期,也就是所谓的大爆发,一般的狮子座流星雨是每小时时至十五颗,但大爆发时,一个小时可以出现到数千颗,是非常惊人的数量。 没等多久,三兄妹眼中都划过一道长长的彩带,点亮黝黑的眼珠子,也点亮了夜空,好多,无法数清的数量,对比周遭邻居大人热闹的谈论,三兄妹目瞪口呆的,还无法从这般梦幻的流星雨中醒过来。 过不久,姜月说要下楼洗澡,星星说她还想再看一下,子澄便无起身,继续躺在星星身边,仰望着星空。 「姜星星。」 「嗯?」 「你跟他们的名字一样欸,姜星星、狮子座。」子澄指着天上。 「你叫姜星星是因为出生那天也遇到狮子座流星雨吗?」 星星摇摇头,「我是在夏天出生的,这是我妈妈取给我的好听名字喔,她说我出生的那一天天空的星星特别多特别亮,所以就取了星星。」 「那你哥哥该不会是因为那天月亮很大很亮所以叫姜月吧。」 「真的是这样子!」女孩眼睛睁得亮亮大大的,像荔枝核似的。 「那星星你爸爸妈妈呢?没住一起?」 「他们就在那边喔。」星星露出灿烂的笑容,指着天空一闪一闪的星星。 「他们一直都在我身边喔,只要我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们。」「澄澄哥哥的爸爸妈妈呢?」 「妈妈很年轻就生我了,之后都在大都市赚钱,因为我爸爸离家出走了。」 「跟你一样离家出走了吗?」 「不一样,我没有丢下妈妈,但他丢下了。」 「你想他们吗?」 子澄看了看星星,想起那天在公园握住了星星的手的记忆,开口说道「原本很想,也很难过,后来就习惯了,但现在我一点都不悲伤了。」 「啊!又有流星了,快许愿!」 星星大喊,这次是比刚才更多更亮的流星雨,两人在心中许下了愿望。 子澄看着星星,眼神中没有悲伤跟后悔,而是充满希望,此刻开始,在子澄眼中,姜星星就是这宇宙中最亮的星星。 「叔叔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你说我舅舅啊,他很笨。」星星笑着说,子澄一脸矇逼。 「我舅舅已经三十岁了还没结婚,妈妈以前都说舅舅是个笨蛋,每次交的女朋友都因为舅舅太笨了所以跟他分手。」 「太笨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舅舅根本不懂怎么照顾人,妈妈说从小到大舅舅就是个不体贴不懂浪漫的人,但是我听不懂,你知道体贴跟浪漫是什么意思吗?」 子澄摇头。 「但是,我觉得舅舅是个非常棒的人喔。」 「我也觉得。」 04-1:青梅竹马长大了 当然,星星也非常喜欢这个由自己带回家的男孩,从小就懂得佔有慾这个东西,几乎天天黏在子澄身边。 九月一号,是开学的日子,也是许多一年级新生入学的日子,很多家的小孩都开开心心的跟着家长到学校去,只有星星一家,一大早就发出滔天的哭声。 「舅舅我也要去上小学!」星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站在家门口,一手抓着子澄,一手抓着舅舅。 「你再一年就可以去了不用急啊。」 「那澄澄哥哥可不可以不要去上小学!」 「星星为什么会这样想啊?」 「因为这样白天就见不到澄澄哥哥了,而且我怕澄澄哥哥交了新朋友就不跟我玩了。」星星越说越小声,最后低下了头。 「叔叔交给我吧,我先带她去幼稚园然后再去学校。」子澄向舅舅道别后,用他小小的手,牵起了比他更小的手,两个人十指紧扣。 「那就交给你了啊子澄。」舅舅皱着眉忧心的说。 「星星,我一下课就去接你,我买冰棒给你吃吧。」 星星停止了眼泪,缓缓抬起头「每天都会来接我吗?」 「嗯,我每天都会去接星星回家,而且以后星星是顺位第一,星星找我玩的话,我哪都不去。」 「澄澄哥哥。」 「嗯?」 「我最喜欢澄澄哥哥了,我以后要一直跟澄澄哥哥在一起,读一样的小学、一样的国中、一样的高中、一样的大学。」 「那之后呢?」 「也要一直在一起。」 「好。」 「姜星星你是笨蛋吗?」 「我才不是笨蛋,魏子澄大白痴。」 大概是两人越长越大了,两个人开始会吵架了,斗嘴变成了两人的日常,也渐渐的把自己最真实的样貌呈现给对方,星星对子澄总是很任性,但大概也是撒娇居多,子澄渐渐有了些男人的尊严,偶尔会嫌弃星星,但其实也只是耍耍嘴皮子,但谁看都知道,子澄看星星的眼神,宠溺得要死。 「小时候两人感情好多可爱,看看现在这副德行,唉。」 这是舅舅最常跟邻居、客人讲的话,毕竟这两人一在一起就斗嘴,头痛的都是舅舅。 (2011年) 「我回来了~」我华丽的进门,用我青春美少女的嗓音宣告着。 「嘘你小声点,舅舅在睡觉。」姜月开口说。 「声音那么大那有电台会让你去当dj。」我到底小时候欠了魏子澄什么,每次开口偏要酸我一句。 「谁说dj就一定要娇娇弱弱的声音,那种声音听了多难受啊。」 「你的比喻也太极端了吧。」 「魏子澄我不想跟你吵了,而且为什么你总是比我早回家?」 「你是准考生,我又不是。」 「可是你不是有第八节课吗?」 「我翘掉啦。」魏子澄回得理所当然。 可恶,魏子澄总是翘掉第八节课也不上晚辅、又常常闯祸,老师看在他总是校排前五就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他就是那种聪明又爱玩的天资聪颖组,让人又羡慕又忌妒的那种人。 「舅舅说要休息,我们出去吃吧。」姜月关上了冰箱,大概是没中意的食材。 「我们去市区吃嘛,别总是吃附近的小馆,吃那还不如吃哥你煮的。」 「好吧,看在我今天发薪的份上,去吃你们想吃的吧。」 「耶我要吃炸猪排。」 「笨蛋,吃那么多猪会变猪啦。」 「没差啦考生最大。」姜月插进来。 「还是哥好。」说完转身对魏子澄做了鬼脸。 我蹦蹦跳跳地往山坡下走,心情好极了,橙色的夕阳圆圆的完整掛在天际线,整个天空像橘子汽水似的,黄橙色的,一闪一闪的,虽然每天都要爬这个大斜坡才能回家,但是都能看到不同的美丽景色。 「真羡慕你欸。」看星星兴高采烈地跑向车站,姜月默默走到子澄身旁说。 「又要说我把星星抢走喔?」 后头的两个痞子样的大哥哥,聊着很不符合外在气质的话题。 「哈哈,你记仇喔。」 「突然想到而已。」 「我是认真的说,以前星星很黏我,每天总把我呼来唤去的要我陪她做什么事买什么吃的,你来之后星星就都黏着你,总是先找你去公园,才想到要来找我,她对你跟对我也都不同,虽然你们常斗嘴,但我总觉得星星更喜欢你,这让我很忌妒欸。」 姜月说完,子澄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姜月,你好噁心。」 「竟然是这种反应吗。」 「我想大概是因为……」 姜月看着子澄等待他说完这句话。 「因为我长得帅吧。」说完子澄就往前跑去追星星。 「这死小子。」 04-2:青梅竹马长大了 「吃好满足啊谢谢哥。」 从星期一到星期五都在写考卷,这一餐真的是慰劳品,春天的夜晚走在街上真是舒服。 哥从职校毕业后就没再升学,在舅舅的机车行工作,一方面是本来就不爱读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全力支持我跟魏子澄的生活,还有帮忙身体不好的舅舅,舅舅去年开始得了肾衰竭,时常得往医院做透析,做为全家第二个拥有投票权的人,哥基本上成了我们妈妈,但我怎么也没想过那个从前由内而外都流氓样,一天到晚被学校请家长的哥,现在会变成一个超级嘮叨的老妈子。 「要不我也去找个打工吧。」子澄向姜月说道。 「你好好爱惜你那我求之不得的脑袋吧,别常闯祸,以后让我跟星星去个杜拜度假啊。」 「何止杜拜,北极都带你去。」 「不了不了,我怕冷。」 「喔对姜月,我明天要出去。」 「所以呢?」姜月斜眼看着子澄,心理已知道子澄的意思但还是会故意问他。 「钥匙。」 姜月叹了口气,从口袋搜出钥匙递给子澄,「小心一点不要辛苦拿到的奖学金全拿去缴无照罚单,缴一次六千块不心痛啊。」 「知道啦知道啦。」 像是真实的老妈和儿子的对话一样,一个嘮叨、一个不耐烦,我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调侃了哥。 「当老大真好,当初叛逆时都没有人对你嘮叨。」 我准备加快速度走掉时,却被哥拉住。 「姜星星我先警告你,你敢给我无照骑车就死定了。」 「为什么!」 「你连走路都不看车,骑车还不被撞死。」 「我哪有不看车!我活这十五年可从来没出过车祸。」我把脸颊鼓得最大,凭什么这样看低我啊。 「其实你还没活满十五年,不对这不是重点,无照骑车本来就不对!」 「我有说我要无照骑车吗,是你先激我的欸。」 哥没回话,脸超臭的走掉,死定了,看来他真的生气了,哥生气起来可恐怖了,但是他怎么那么容易走心啊。 「欸魏子澄,你别总在星星面前干坏事,她会学欸。」 「姜月兄,你那溺爱妹妹心,我懂,她是个笨蛋,我也心知肚明,我有个好主意,不如这隻钥匙就放在我这边吧,这样星星呢,也没有拿到它的机会了,如果她要去哪,我也可以载她去,你说这是不是一举两得双方受益的好提议呢?」 「动什么歪脑筋,你考到驾照前我是不会给你车的,还载星星?不要以为我忘记了你上次自摔的事,考到后,你也给我自己买,我会算你亲属价。」 「刚刚不是还说不用我打工让我好好照顾脑袋。」 「你十八岁的时候早就考完大学了。」 子澄看着姜月那大叔似的口气,退得远远的,躲到星星身后。 「星星你看,军中果然是个鬼地方,在那里待一年竟然就变成这样,星星啊,我要是以后变成那样我这二十年来累积的帅气名声就都毁了。」 「不可能的啦,魏子澄你就没帅气过。」 骗他的,魏子澄跟哥在我心中都是很帅气的人,虽然有时候还是会让我想要收回这句话。 舅舅对我们三个一直都是放任是管教,但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一个人顾机车行实在太忙了,哥从国小中年级之后叛逆就显露出来了,直到国中都是让老师非常头痛的重点人物,高中时总是偷抽菸被教官追着整座山跑,但是这样的男生,在学生时期会在学校内特别受瞩目,即使我哥长相那么普通,爱慕对象还是一个接一个,高中后,白目的部分有稍微收敛了,变成个稍微成熟的少年在装大人急着做些未成年不能做的事,但在家里他也充分的扮演着一个好哥哥的角色,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外面的风流事蹟,但在某次全被我戳破,从此收敛更多,再也没有看到舅舅被请到学校签大过单了,高中毕业后哥就马上去当兵了,我是不知道他在军中发生了什么,总之他退伍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说话口气像个大叔似的,常常说出一对莫名其妙的人生感叹跟超级冷的自我幽默,又像老妈子,嘮叨得要死。而魏子澄更不用说了,看着哥背影长大的他,白目事自然做得也不少,但不一样的是,魏子澄是个天才、又长得帅,连我都无法否认,他白天在学校睡觉、放学在外面间晃,成绩还是照样保持着高程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魏子澄到现在都还没交过女朋友,也没见他跟女生曖昧,但也是,像他这种人只可远观不可褻玩焉,玩也玩不起。而我,当局者迷,但也不能否认自己很让人头痛的事实啦,毕竟我是两个痞子的妹妹,还是个哥宝。 「魏子澄,你明天要去哪里?」 「跟朋友约了去山上玩。」 一定是跟那个叫莫什么光的一起去,他们国中就认识了,魏子澄不怎么发社群,但会有很多人标记他,每次他出去玩,当天或隔天就会出现一堆标记他的贴文,总是同一张合照很多不同人发,那个莫什么光的每次都有他。 我虽然不认识他,也没见过,但是他的存在感太高了,我们班好多女生之前嘴巴里都会谈论着他。 「我也想出去玩,每天都在写考题,我快疯了。」 我又嘟起嘴,魏子澄站到我面前用他的大手暴力的摸我的头。 「下次吧,我可没办法负责考生的安全。」说完后,手还是没离开我的头。 「你每次都骗人。」我把眼神撇开,他却把我的脸掰回来,他也用他那双拥有超深双眼皮跟卧蚕的的明亮双眼俯视着我,准备开口。 「真的,等你考完试就带你出去玩。」 魏子澄突然这么认真的用那么温柔的语气跟我说话,我突然有些害羞,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便弯腰挣脱他的手。「好啦那就这么说定了喔,说谎的会被星星砸死。」 「星星才不会掉下来。」 「姜星星可以把你压死啊。」 「你长得这么小,又这么笨,哪伤得了我。」 果然是魏子澄,一秒就能反应我的双关语。 「我哪有小,我也不笨!」 「你才长到我的下巴,当然小,你看,你不是都要抬头看我吗?」 我又生气了,这一晚怎么一直在跟他们两个斗嘴。 「生气囉,干么生气啦,女生本来就小小隻才可爱啊。」 我瞪了他一眼,大步往前走到哥旁边,但我的心脏还是一直很大力的蹦蹦跳,。 我其实喜欢魏子澄,不是兄妹情谊,是真的喜欢,从国二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05-1:有学长罩真好 两个月后,我考完了基测,不久后也从那个不幼稚又不成熟的阶段毕业了,整个暑假日夜颠倒的,白天睡觉、晚上窝在书桌上,一边听广播一边写一堆稿子。 「姜星星,你别放假就日夜颠倒,月经乱掉又要我带你去妇產科。」姜月老妈子上线。 「不用你担心,你不会比我懂我姨妈的习性。」 「你写这一堆都是什么?」姜月瞄到我书桌旁边一叠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手写字。 「广播稿子啊,还有一些小说故事,对我的dj之路会有用。」 「好吧,你加油,别熬超过两点。」 「知道了知道了。」 不是我喜欢熬夜,而是灵感跟手感这种东西都得到深夜才会来劲,有灵感的时候一晚就能写十张,感觉到手痠眼睛痠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隔天一早我莫名其妙的很早就醒了,我的耳朵比我的意识还要快醒来,远远就听见邮差从山脚下开始沿路送信的声音,我马上跳下床,衝到门口去等待邮差。 从邮差先生手上接来一叠的信封,林辉明收、林辉明收、姜月收、林辉明收、魏子澄收、林辉明收、林辉明收、姜月收、姜月收,姜星星收!我立刻撕开信封,是我的高中录取书!终于收到了,同班的同学都收到了我的一直没寄来,我还以为我落榜了,每天都心急如焚,急死我了。 「魏子澄!魏子澄!」我衝进他的房间,他还在床上呼呼大睡,我继续叫了好几声,听到我的声音后,先是用枕头把耳朵封住。 「干么啦姜星星!一大早的。」 「快起来!」 受不了我的大嗓门,他才不情愿地从床上坐起来,这人也是一放假就日夜颠倒,满眼血丝、头发乱糟糟的,好想把他这矬样拍下来啊,魏子澄只要踏出这么家门就不会允许他的头发乱掉,男生的发型等于尊严,我亲身从他身上领悟了。 「魏子澄你看!我考上了!我要当你学妹了。」我兴奋的拿着录取通知书跑到魏子澄面前。 「哇,我们学校的录取分数三百五,你考三百五十五,哇真的是低空飞过。」 「你怎么一开口就没好话,不是应该要恭喜我吗?」 「喔你很棒,真的很棒,但你能不能让我睡觉,晚点帮你庆祝。」说完,他就碰的一声躺平了。 超级敷衍的讚美,也是啦,他这个傲视轻物的态度,魏子澄当时基测考了三百九十几分,不去念第一志愿,却填了附近的高中,理由只是可以睡到打鐘前半个小时再起床。魏子澄这个大北七,上完暑辅后,又都在学校做生活服务销过,说考试玩要带我出去玩,到现在却还是没有实行,你就等着被我压死吧! 「魏子澄,我怎么能就这样开学了?说好的出去玩呢?」 开学第一天,我跟魏子澄久违的一起走去学校,但是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这个暑假怪怪的,怎么这么无趣。 「出去玩?我们不是常常去市区和逛夜市吗?」 「那才不算!」 我以为的出去玩是去平常不会去的很远的地方,可以大力的吃喝玩乐的那种。 「抱歉啦,太多过要销了,不从高一开始销会销不完。」见我不开心才补上安慰。 「超没说服力的藉口。」 在我碎碎念的途中,已经到了学校,从家里走来,只要十五分鐘。 我想去看校园地图,但是都是人潮,根本看不到。 「你几班?」 「孝班。」 「走吧,我带你去。」 这就是我拚了命也要填到这所高中的原因,「有学长罩真好。」 「别叫我学长,超噁。」 「欸什么超噁,搞不好你同学看到了以为你带什么学妹,啊!要是我被你的爱慕对象杀掉了怎么办,『学长~』」 魏子澄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叹了一口气,用一个超冷漠的表情看着我。 「白痴,我没跟你同校的这一年你都在学校干么啊,你想太多了吧。」说完,还用大手搓了我的头顶。 「在学校别抓我头顶,头发乱掉了啦!」 我边走边整理被魏子澄搓乱的头发,我走在他背后,他无预警的停下,我整个撞在他背上。「你干么突然停下来……」 「到了。」 我看了看门口上的班牌,是一年孝班。 「到了就先说一下到了再停啊。」 「快进去吧。」 「放学见喔,学长~」 他倒退着走两步,送了我第三隻手指头后,才转身。 好样的魏子澄,比我中指。 但是我很开心,又能跟魏子澄在同间学校,还能一起上下学,真好。 「喔姜星星,忘了跟你说,我不上第八节的。」 魏子澄从远方喊,直接把我刚刚想的美好事情给破坏。 05-2:有学长罩真好 「呦兄弟!」 曜光从子澄的背后跑来,把手勾在子澄肩上。 「刚刚那个学妹是谁?曖昧对象?」 「如果硬要说是我的谁?妹妹吧。」 「什么意思?」 「她叫姜星星,是收养我的那位叔叔的姪女。」 「那就不是妹妹,是青梅竹马吧。」 「反正我五岁就住在她们家了,她以前也叫我哥,可以算是妹妹吧。」 「你很宠她?」 「算是吧。」 说完,曜光停在了原地,子澄走了几步路才发现他停在后面,用一个看到鬼的表情看着子澄。 「你干么?」 「太稀奇了,从来没看过你宠女生竟然可以从你嘴里得到这种答案,刚刚也是,从没看过你跟女生曖昧,第一次看到你跟女生亲密的举动欸。」 「哪一样,她是我妹欸。」 「欸,你妹单身喔?」 「嗯,你问这个干么?」子澄做出了诧异的表情。 「我觉得她蛮可爱的欸。」 曜光没想到子澄不仅没反应,还翻了一个大白眼加送一根中指给他。 「你不觉得她可爱喔?」 「我白眼是翻你,噁心。」 「靠杯喔,欸下午去k2(网咖)玩天堂啊。」 「走啊。」 开学一个礼拜了,还没有很习惯,这几天的行动都是跟我的同桌一起的,她叫夏安朵,很美的名字,她说,安朵是仙女座的神话角色安朵美达的名字,她的名字也是用星星取的,果然是注定的,安朵的外表也跟她的名字一样很有气质,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笑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忧鬱的感觉,也许是我的错觉。 我们班体育课刚好就跟魏子澄他们班一起上,他正在跟几个同班的男生打篮球,这就是高中男子的感觉吗,明明只差两年,怎么就跟国中那些屁矮子打起球来感觉差么多呢,魏子澄体育细胞也很好,文武双全,太生气了,过不久,跟他一起打球的人坐在场边的看台休息,有几个女生像飞蛾扑火似的,围在魏子澄身边,看了真不舒服,我望向球场另一边的贩卖机,动了一个奸诈的念头。 「安朵,我们去投贩卖机。」 「我没带钱欸。」 「没事,交给我。」 「魏子澄!」我大步跑向前,边跑边喊着。 魏子澄转头跟我对到眼后,把手肘撑在大腿上、手掌撑着下巴,一副看笨蛋的表情,跟着他一起转头过来的还有几个他们班的人,有男有女,男生都满脸诧异,女生则有些厌恶,这反应看得还蛮爽的。 「你有没有十块?」 「你要干么?」 我指着操场旁边的贩卖机,然后伸出手掌,他只好无奈的从口袋拿出一颗十块硬币。 「两个。」 他又掏了一个放在我手心上,他的眼神像是在说我是个大笨蛋。 「谢谢囉学长~」 「快滚快滚。」他像赶狗似的挥了挥手。 离开的时候,我隐隐听见其他人的躁动声。 「她是谁啊?」 「我妹。」 听到他这么回覆,我有点酸,虽然他这么说也对,毕竟我们是像家人一样一起长大的,但我从小到大都跟别人说他是我青梅竹马,可是那北七都跟别人说我是他妹妹。 「走吧安朵,我们去投饮料。」我拿着两颗闪闪发光的银色硬币,把其中一颗递给安朵。 「他是谁啊?这样好吗?」安朵问我。 「没事没事,我跟他……应该算青梅竹马吧。」 「欸?你喜欢他?」 我的内心惊慌了一下,但没有表现出来。「怎么可能,他就是个北七,一天到晚都嘴我,嘴我笨、嘴我矮。」我尽可能用一个很冷漠的语气和表情说,一点都不像说谎也不心虚。 匡啷 铝罐饮料掉了下来,我扳开拉环,咕嚕咕嚕地喝了好多,太爽了,国中我们学校没有福利社跟贩卖机,运动完想要喝到冰的饮料根本不可能。 「星星你有要参加社团吗?」 「应该会吧,参加了不是对升学有帮助吗?」 「但我完全不知道要上什么社团,星星你要去什么社团,我跟你一起吧。」 「学校没有广播社啊,啊,安朵,我们创社吧。」一边想着这件事时,我的眼神就望向了魏子澄。 「真的假的!一年级就创社能成功吗?」 「不试怎么知道。」 结果我跟安朵就站在学务处门口了。 「走吧。」 我兴奋不已,相较之下安朵就有些畏缩不前。 「星星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 「跟我家两个痞子相处十几年了,没什么好怕的。」但这根本就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做事一向都不会畏惧,但也不考虑后果跟是否能成功,也常常捡了一堆难事后让魏子澄帮我,或是在做了蠢事之后让魏子澄帮我收烂摊子,所以他才总骂我笨蛋,如果我也能一个人完成一件不容易的事的话,是不是就能从笨蛋毕业了。 05-3:有学长罩真好 「广播社啊,挺有趣的,以前到现在还没有人创这样的社团,来,这个单子给你们。」 负责社团活动的是一位看起来很有文艺气息的陈老师,带着圆框眼镜,中分发型,说话也很亲切,和周遭那些习惯性用吼的讲话的老师相比,陈老师真是个特别的存在。 联署单上面写着必须要有十五个人签名联署这个社团才能办成,最后实际常态社员则不能少于四人。 「老师,上面的常态社员指的是?」 「就是会稳定参加社团活动的人,学期末学校会对每个社团进行评分,常态社员能够拿到证书,对升学很有帮助,但如果只是掛名的成员我们就不会发证书给他。」 「知道了,谢谢老师。」 「感觉挺容易的,只要找到不想参加社团活动的人签名就行了。」出学务处后,我边走边说。 「但是四个常态社员怎么办?还要再找两个人不是吗?」 「这个我早有选择之人。」 「创社?」在他们班教室前,我拿联署单给魏子澄,他却满脸狐疑。 「对对,拜託啦,反正你也不忙啊,就帮帮我吧,你看你成绩那么好,搞不好多了这个社团参加证书,台大就是你的了。」我双手合十,见魏子澄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从我手上抽走了原子笔,在联署单上写了写,我的嘴角也随之上扬。 「只要有社团活动时到场就行了吧。」 我大力点头。「欸?你怎么没问我是创什么社团?」 他打量了一下我,我的眼珠子也随着他的眼神移动,不对啊,这种问题是需要打量什么。 「广播社?」 「你怎么知道?」 突然脑袋一昏,魏子澄用手指关节敲了我的额头,明明只是一隻手指头怎么力量这么大。 「笨蛋,你不是从小就一直说要当电台dj吗。」他的嘴角上扬了一边,用了很温柔的眼神,好像时间暂停、四周静音,发出温暖的黄色光芒。 教官从一楼传来的刺耳哨声把我吓醒。「啊对了,还有一个名额,你那个朋友嘞?莫什么光的。」 「哈囉叫我吗?学妹。」 突然窗户探出了一个头,我快吓死,他怎么比魏子澄还神经病。如果说魏子澄是内在的痞子,莫曜光就是内外都痞子,身高跟魏子澄差不多,但性格又比魏子澄更外向活泼,感觉会是班级里特别吵的那种中心人物。 「我叫莫曜光,记好囉,找我什么事啊学妹?」 「啊这个!」我把联署单递给莫曜光。 「我想创广播社,需要四个常态社员,学长没有社团吧,能不能帮帮我?」 「可爱学妹邀请我怎么能拒绝,签名就行了吧。」 我接过联署单,看着全满的签名格,无法藏住笑意。 「谢谢两位学长,掰掰~」 我兴奋的拉着安朵往学务处,除了联署签名,还必须要提一个社团的具体活动,我把我的想法全告诉了陈老师。 「所以你希望可以用学校的广播室在晚辅的休息时间做广播节目对吧,这件事情得像学校汇报,还得开会讨论,如果能有具体的企画书,上面会比较能同意,姜同学,就是考验你对这件事的热情有多少的时候了。」 「企划书吗……我没写过企划书。」听到要写企划书我着急毙了,应该是跟报告书差不多的东西吧,国中时写个各种学习报告都被老师大大打枪,我最不擅长了。 陈老师从柜子深处拿出了一叠用钉书记装订的资料递给我,然后又翻了好几本。 「这是之前学生做的,你拿去参考参考。」 那些要看完看起来也要花个大半天,我喜欢看小说,但可不喜欢看企画书,不禁眉头深锁。 「有问题就来问我,我很喜欢你们的想法,也很希望你们能成功。」 虽然很担心,但听了陈老师这温柔口气我就放心了,陈老师大概是这所学校最好的老师了,我在心中无疑地有了这种想法。 下课时间,我都在教室研究着企划书的写法跟内容,看来文笔不是重点,如何写得精简易懂才是首要呢。 「给。」 突然有一隻手在我桌上放了一罐可乐,是安朵。 「我也来帮忙吧,虽然我不懂广播,但毕竟我也是社团的一份子。」 「谢谢啦安朵,你最好了。」 「我也休息一下好了,刚刚看了四本,我已经不行了。」 「星星你真的很喜欢广播欸,今天这两天去找联署人的时候,你的眼神都一直散发着光芒。」 「是吗,也太蠢了吧。」 「我就不一样,我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特别喜欢或特别想做的事情。」 「我觉得喜欢什么、想做什么也不一定需要对于那件事的爱慕嚮往有多深,我跟你说说我为什么喜欢广播吧,你要听吗?」 「嗯嗯嗯我想听。」 「我想当电台dj这件事,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了,我还没跟你说过吧,我是跟舅舅、哥哥还有魏子澄一起生活的,有记忆之后,我爸妈就去逝了,舅舅一整天几乎都在机车行,而我总不能每天都整天待在外面玩,无聊时,就会听广播,我以前很爱听一个主持人,她放歌以外,就会说一些小故事,但那时我还挺小的,幼稚园而已,不是每次都听得懂,比较大之后,每次一边听,我就会进入那个故事里,幻想也好,回忆也好,总之是非常有趣的事情,相较电视剧里那些不实际的故事,我大概更喜欢这种平淡日常的小故事。」 「我也希望能有感到开心的事。」 「你不在学校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啊?」 「读书,我们家对我的要求比较高一点。」 虽然说着听起来不怎么开心的事情,但安朵还是笑着说,这算是一种自我消遣吗,可是她的笑感觉又不是哪么的单纯的笑,但安朵不像是会有双面的人,应该又是我的错觉吧。 「星星掰掰。」 「掰掰安朵。」 放学后,我悠间的收拾东西,一边想着要不要把这叠企划书带回家慢慢研究,还是带回家好了,我扛起它们,超级沉,现在好需要魏子澄喔,原本还想着考上一样的高中就可以跟魏子澄一起走回家,可以像以前一样薛他两年的零用钱来买冰棒吃,但这只是其次,虽然学校到家里的路程只要十五分鐘,但回家的时候都是上坡,会花更多时间,一个人走,真的好无聊。 「姜星星你很慢欸,人都快走光了你才出来。」 06-1:该死的酸意 踏出校门口时,我被叫住,魏子澄居然站在校门左边的树下。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第七节下课就走了吗?」我一边问,他顺手的把我手上所有的企划书接过。 「第八节有些事。」 其实曜光在星星她们走后跟魏子澄说了件事,让子澄莫名的很在意。 (几个小时前) 「欸,魏子澄。」 「干么?」 「我要追星星。」 子澄停顿了一下,才开口。「你是认真的?」 「我哪次不认真过?」 「每次。」 「你看着我的眼睛,是不是很认真?」 子澄翻了一个白眼给曜光 「所以我才要你这个做哥的祝我一臂之力,你应该不会是那种妹妹交男朋友后觉得失宠的妹控哥哥吧。」 「怎么可能,我怀疑是怀疑你,我从小看她那零女子力的样子,那大嗓门,你竟然会对她一见钟情?」 「但你不觉得她挺可爱的吗,傻里傻气的。」 「是挺傻的,何止傻,完全是个笨蛋。」 「好啦,你这做哥的同意就好了,接下你就看我表现吧。」 这该死的酸意是怎么回事,我该不会真的是那种妹妹交男朋友后觉得失宠的妹控哥哥吧。子澄整堂课都在自思考这件事情,粉笔在黑上书写的声音,让人焦虑不已。 于是,曜光那一番话太过于让子澄焦急,子澄翘课后依然在学校附近五百公内不断徘徊,又在放学鐘声响之后回到了校门口,造就了现在站在校门外的这个魏子澄。 「嘻嘻嘻。」夕阳从我们身后照过来,我看着柏油路上两个细细的影子、一长一短,不禁幸福的笑出来,上一次跟魏子澄一起放学回家,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了。 「你干么突然笑得像个傻子?」 「能跟你一起走回家很开心啊,你国中毕业之后我都一个人走,好孤单好无聊。」 「话说这一堆是要干么?」 「为了广播社的社团活动,要在晚辅的休息时间用做电台那样的广播。」 「等等,所以社团活动时间是在晚上吗?总觉得有被骗的感觉。」 「一个礼拜就一天而已啦,反正你也不上晚辅,就算是为你翘课的那天做补偿吧。」 「痾不是这样算的吧。」 「反正你已经签了,退社是需要经过社长我的同意的。」 「总觉得被诈骗了人生之类的。」 在聊天中,不知不觉就到家了,一起走就是好,都能忘记大斜坡的疲累。 回家打开电脑后,就看见脸书的交友邀请通知。 「欸魏子澄,这是莫曜光吗?」 我指给他看。 「真的假的,这么快速。」 「什么?」 「没事。」 好难,真的好难写,时间过得飞快,明明半小时才会经过一次的火车,不晓得为何没过多久就听见一次,看着时间已经来到十点,连一页都还没定下,就揉了好几张纸。 「啊~要疯了。」 叩叩 我想应该又是哥要来囉嗦我不要熬夜了,没抬头就直接喊,「哥我不会熬夜啦。」 「你到底写多少了?」开口的声音是一个慵懒的低音,带着嫌弃的口气,没想到敲门的是魏子澄。 「零。」我无奈的说,然后露出哭丧的脸,趴在书桌上。 听见魏子澄叹了一大口气,本来希望高中后能让魏子澄看见我完美做好一件事的样子,让他夸夸我,结果,升高中干的第一件事,就又马上被他嫌弃,我註定又要让他骂我笨蛋三年了吧。 「需要帮忙吗?」 我马上摇头拒绝了他,我不想又让他来帮我收烂摊子,我也想自己完成让他刮目相看,这样子下去,要是哪天失去魏子澄了,我恐怕也要从这世界登出了。 「真的不要我帮你?」 胸口的螺丝正在慢慢松脱,怎么办?拜託不要,快拴紧!下一秒,我从桌上跳起来,「帮我吧。」 我这该死的零毅力,魏子澄曾比过全国小论文比赛,拒绝的话不就比如明明买一送一,却硬跟老闆说我只要一个,傻啊。 「笨蛋,你不能这样想到什么就写什么,要列个大纲,你先把你的想法全列在一张纸上吧,按照各个标题。」 就这样,闹鐘的分针不断滴答滴答,直到夜深人静、直到再也没听见外面的铁路有火车经过。 一点了,企划书终于有了一点雏形,该写的都列出来了,只差用电脑排版了。 三天后,经过了魏子澄的多次的细微修改和校稿,广播社的企划书正式完成了,又经过了三天,陈老师与主任校长的讨论后,我的企划通过了,也从陈老师手中接过了广播室的钥匙。 打开广播室的门,看见一大片的调音台,我的心都要兴奋得跳出来。 「安朵我们成功了!」 「恭喜星星,但是这个么多按钮你会用吗?」 「之前有去过广播营记得比较基本的按钮,我想也只需要用到那些就够了。」 我们打扫了一遍广播室,陈老师说平常广播时都用办公室跟教官室的麦克风广播,所以广播室几乎不会用到,所以就把它交给我们负责了,但也因为长年的废弃,到处都是灰尘,经过一个早休和和午休,终于把广播室打扫的恢復明亮。 「星星,我们要取个名字吗?」 「名字?」 「虽然我不怎么常听广播,但我记得每个时段都会有一个节目名称对吧。」 「欸对欸,我想想。」 我想着平常听的电台节目,突然看到了垃圾袋里的星象杂志,然后看了一眼安朵。 「安朵美达、仙女座、仙女座连着飞马座、四个人、四边形、秋季四边形、秋季四角……,安朵,我们叫秋季四角吧!」 06-2:该死的酸意 「感谢各位的支持,我们广播社经过了一个月的策划,终于正式成立啦。」当天放学,我马上集合了所有社员到广播室集合,虽然也就四个人。 「呜哇~」莫曜光最捧场,安朵也微笑拍手,魏子澄就不要说了。 「我跟安朵帮各位的电台节目想了一个非常棒的名字─秋季四角!」 「蛤?魏子澄,那是什么?」莫曜光歪头问一旁漫不经心的魏子澄。 「星相。」魏子澄随意的回答。 「没错,这是从安朵身上得到的灵感喔,秋季四角,因为秋季四角其中一颗星就是仙女座,而且我们也是在秋天成立的对吧,这个名字再适合不过了。」 「真的真的,星星你真有想法。」 「莫曜光,有你真的是太好了,要不然我一定会一直接收魏子澄的嫌弃。」 「对吧对吧,魏子澄就那样不懂人间冷暖。」 「嗯嗯嗯。」 「欸你们两个。」魏子澄恼羞的说。 「怎样,你就是冷血动物啊。」 意料当中,魏子澄比了我中指。 「对了对了,我来跟大家好好说明社团活动内容吧,第一次的活动时间就订在这个礼拜四的晚上,而每个礼拜都会顺延不同天,所以下下礼拜就是星期五,我们会在晚休的吃饭时间在这里进行广播活动,大家都听过广播吧,会讲讲故事放放音乐那样,第一周先由我示范吧,之后希望各位都能试试写脚本甚至是献声当主持人。」 「我不要。」 又是魏子澄。 「那至少贡献一项吧。」 「没得商量,我就在旁边辅助你们而已。」 我抽一抽嘴角挑衅他,在正要打起来前,就被鐘声打断,便结束了第一次乱七八糟的社团集会。 我们四个一起走到校门口,安朵右转要去火车站、莫曜光直走,我跟魏子澄则左转。这个方向挺好的,不管上学或放学,太阳都在背后,不用瞇着眼面向刺眼的阳光。 魏子澄打了个大哈欠,他的黑眼圈有点重,虽然想体谅他这几天晚上都在帮我忙社团成立的事到很晚,但他那个态度还是让我无法体谅他,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帮我用啊,还只是看我太笨了看不下去。 「魏子澄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他斜眼瞟了我一眼,「社长,你是打扫时灰尘吸太多脑袋傻掉了?」 就连否认我都要硬多讲好几个字,好好说一句「没有啊」很难吗? 「那你干么总跟我作对?」 「有吗?我不是帮你弄了企划书吗?」 好吧,我又自己挖坑跳了,这样一听我心情又越沉下去了。 「其实我原本不想让你帮我写企划书的,每次都让你骂我笨,帮我收烂摊子,原本,想自己好好做好让你刮目相看的。」 说着说着,不小心就开始鼻音,姜星星,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容易哭。我突然又难得的真心话让空气沉默了许久,最讨厌这种状况了,魏子澄在想什么啦,快说说话啦就算敷衍地说一个喔也好啊。 我看见他的影子停了下来,也转身诧异地看着他,突然他就咚的一声把手放在我的头顶上,我以为他又要暴力的搓我然后骂我笨蛋,于是用力的闭起眼睛。 炙热的温度像触电般,还带着一股酥麻的痒感,在我头上来回篡动,睁开眼一看,魏子澄温柔的抚摸我的头,再来,他的视线从上方缓缓落下,最后与我对上眼神,他的眼珠子因为太阳光而的闪亮,如果有人间天狼星,那么魏子澄就是那一颗吧。 时间彷彿暂停,这是第一次,魏子澄这样摸我头,他的手让我觉得很安心、很温柔、很幸福,还很喜欢…… 「你做得很好啊,小笨蛋也有做社长的一天啊。」 「你明明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我本来就那个样子啊。」 刚刚那个样子明明比平常还要冷漠个一百倍,还是说是因为在莫曜光面前有男子的包袱,也不对啊,他们明明就经常一起做蠢事,对方有多白痴应该早就明白了吧。 「魏子澄,你是傲娇喔?」 「说什么傻话。」 「哈哈哈,也是,要是你像莫曜光那样子,我一定会笑死你。」 我们迈开步伐继续往回家的方向前进,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姜星星。」 「干么?」 「我还是会继续叫你笨蛋的。」 「什么嘛……」 刚刚去社团教室前,曜光一头热的说着好多称讚星星很厉害的话,子澄越听越觉得整个心都在痒、浑身不舒服,就开始不怎么搭理莫曜光的话,一路安静地在装酷,进到广播室后,原本就不爽的心情在曜光跟星星热烈的对话下,脸色越显越臭,听到星星创社一部份的原因是为了得到他的肯定后,原本硬是沉着的表情也破功了,藏不住嘴角的笑意,也骗不了身体的诚实,手就这样不自觉地抚摸了星星,像在珍惜什么宝物似的,温柔呵护。 完蛋了,不想把她给莫曜光了。子澄不禁的在心里这么想,认真起来后,也就想起了,那个默默被当成日常而忽略掉的问题─莫曜光的人品。 07:我就是这样,无理取闹 四天后,终于迎来了第一次的社团活动,我们利用短暂的下课时间测试好广播系统后,就在广播室里一边吃晚餐跟看稿子,但是从最后一节课开始,我就一直心神不寧的,纸碗里的咖哩饭像是倒数计时的沙漏,跟着墙上分针靠近十二的距离,一口一口的减少。 「我去厕所一下。」我说完后,安朵也说要一起去。 看过去走廊的尽头,像是一个会被吸走的黑暗虫洞, 「星星,好黑啊。」 晚上的学校很安静,因为大部分的晚辅班级都是在自习,所以连老师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尤其广播室是在最顶楼,旁边都是美术教室、实验室这些,晚上不可能有人在这里,走廊的灯也都关着的,一个人走还挺恐怖的,还好刚刚在广播室翻到一支手电筒。 终于走到厕所,厕所的排风扇声和一闪一闪的灯光感觉起来比刚刚黑漆漆的走道还更加阴森。 「星星,我在外面边说话边等你吧。」 「好。」 「星星,你很紧张吗?」 安朵是心思细腻的人,刚刚在广播室里虽然吵吵闹闹,但她还是看出了我的紧张。 「嗯,因为是第一次。」 「别怯场就好,你的稿子很棒。」 「安朵,谢谢。」 隔着一道门,就不会看见安朵平常那抹奇怪的笑容,只听声音的话,我能感受到是真诚的,安朵的声音真的好好听,光是听着就有上天堂的感觉,轻飘飘的,跟仙女一样,感觉安朵很适合唱张悬的《宝贝》这首歌。 下课打鐘前五分鐘,我们各就各位,安朵坐在后面的沙发、莫曜光去有人的教室勘查学生的反应、我坐在麦克风前、魏子澄则坐在我旁边控制音台。 「你准备好了吗?」 我大吸了一口气,然后吐气,「好了。」 魏子澄看了一眼我边颤抖边翻开讲稿的手,把他的手放在了我的手背上,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已经足够让我安心。 噹噹噹噹,下课鐘声环绕整个校园,该打起精神来了。 「开场倒数五、四、三、二、一。」魏子澄一边倒数,然后把麦克风音量推到最上面。 「各位老师同学好,现在是晚上六点鐘,这里是秋季四角广播电台,我是dj星星,从这周开始,我们将会在每周的其中一天晚辅休息时间,在这里跟大家相会,首先给大家播放第一首歌曲,范逸臣的《国境之南》。」 最后一句歌词结束了,魏子澄把音乐的音量键慢慢往下推,同时把麦克风音量键往上推。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在看了一个电影或是杂志后有很嚮往去的地方,我在看完海角七号之后就很嚮往垦丁这个地方,不知道那里是不是这么的单纯又热血,我从小到大没去过多少个县市,虽然常常在外面玩,但都是在这个小地方乱窜,恆春对我来说,就是个未知的世界啊,我常常会幻想我傍晚走在垦丁的海边,吹着海风,聆听着海浪拍打的声音,金黄色的夕阳从海平面落下,就像海角七号的电影海报一样,我有一个很两光又很可爱的哥哥,暑假的时候答应了我要带我出去玩,结果却都在学校做劳动服务,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带我出去玩呢。」 星星在说话时,子澄坐在一旁若有所思,有次晚上帮星星弄企划书,星星不小心睡着了,子澄就偷偷看了星星放在桌上的那叠草稿,里面的内容全是他的内心故事和想法,在子澄眼里,星星总是吵吵闹闹,她的乐观总是让人也看得愉快,但她却很少用认真的态度说出自己的难过,只要是人,就一定有难过的事,那天星星跟他说想被肯定时,子澄很是欣慰,一边欣慰着星星终于说了自己的伤心事,也一边感慨着,如果透过广播能让星星抒发内心,这对星星来说一定是在好不过的事情。 「现在是六点四十五分,节目接近尾声了,接下来送上最近也是票房开红盘的爱情国片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主题曲,胡夏的《那些年》,下下周一晚上六点我们空中再会。」 结束了,我的第一次电台主持,完成了。 「我回来了。」 「莫曜光,怎么样,大家反应如何。」 「有些人挺热烈地在讨论,也有看到一些人自己在外面安静的听,虽然大部分的人还是在教室吵吵闹闹的。」 「没关係星星,一定会越来越好。」听到安朵的鼓励我就好安心。 「安朵、莫曜光,下次换你们囉。」 「这么快吗?」 「当然,不然是要观摩多久,下礼拜三之前把稿子写出来给我看喔。」 「遵命社长。」即使到了晚上莫曜光还是依然精神,如果魏子澄是一颗在遥远天空独自发光,像是导航的天狼星,那莫曜光就是在白天照耀整个天空的太阳。 「星星,我有点担心自己写的东西大家会不会喜欢。」安朵有些愁眉苦脸。 「主持人的想法跟说出来的话有同感是最重要的,这世界本来就没有真里,只要你认同,那就是对的。」 安朵的眼神也慢慢明亮,「我会加油的。」 往我们家的这条路事实上是条很长的坡道,从火车站一直延伸而上,离火车站月远,就离镇上的商店街越远,也就越不热闹,甚至路灯也越来越稀疏,最后连路灯也没了,我时常都是靠着微弱月光来走路的,但今天的天空好像没有很黑。 抬头看了不太黑的黑夜,原来是一颗很圆的月亮掛在那里,对欸,大后天就是中秋节了,星期一也不用上学,最近好忙都忘了注意日期,上礼拜也是咻的一下就过去了,但总觉得最近很常跟魏子澄一起回家。 「魏子澄。」 「干嘛?」 「你以后不要翘第八节课好不好?」 「为什么?」 「我想要跟你一起走回家。」 「干么,你怕黑喔?确实白天开始变短了。」 我想要跟你一起走回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真不知道魏子澄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明明智商那么高,情商怎么那么低。 「对啊我怕黑。」 「你屁,晚上都敢乱溜出去晃你哪会怕黑。」 「你明明知道还问我干么!」 「耍你啊。」 我用力瞪了他一眼,然后把头转向另一边,我都不想再问下去了。 「好啦,之后我们每天都一起回家。」 「我才不要跟北七走。」 「你很善变欸。」 「谁叫你要耍我,我可不是小时候那个可以随便哄就消气的姜星星了。」 「对不起啦,原谅我啦。」 「不要!」 我们沿路吵,吵到最后不知道为何,我的心情就这么样沉了下来,天空好像也懂我的心情,云就这样这住了月亮。 「你到底想怎样啦!」 「没有,我什么都不要了,可以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姜星星。」 我们从开玩笑的斗嘴变得严肃,就连魏子澄也被我搞得心浮气躁,口气越来越差、越来越敷衍,我也不知道我在吵什么,我就是这样,无理取闹。 08-1:失宠 「你们又在吵什么,三分鐘前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一进门,哥就走出来玄关开啟碎念模式。 「你问他啊。」我指着魏子澄,然后臭着脸大步走进屋里。 魏子澄也什么都没讲就走进屋里,我们各自走进房间,房门一同碰了一大声。 「唉呦,跟你们两个说多少次不要生气就摔门。」舅舅在外面喊着,「啊那两又干么?」 「我怎么会知道。」姜月回答。 我一边整理要去洗澡的东西又一边觉得赌烂,赌烂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那个大北七,因为一起长大,所以我对他的感情在他的眼中就变得如此理所当然,又或许他哪一天会觉得,我们都这么大了,不该再留有这种小青梅竹马的感情了,魏子澄大北七,我就是喜欢跟你一起走啊,哪需要什么理由,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懂呢,别把好头脑都用在耍我上面。 直到洗澡时偷偷让眼泪跟着水流下、洗完澡用吹风机盖过擤鼻涕的声音,我都还在赌烂,突然脸书讯息跳了出来,一个像是救赎的讯息传来了。 莫曜光:嗨星星。 我:哈囉哈囉。 莫曜光:我觉得你今天讲的很棒欸,其实我刚刚都在外面坐着偷懒听你讲。 我:靠北喔,所以你刚刚那是真的还是掰的。 莫曜光:真的啦,我有去看。星星,你是不是也喜欢电影啊? 我:喜欢啊,应该没有人不喜欢电影吧。 莫曜光:你今天最后放的那首那些年,你看过了吗? 我:没有耶,但是它真的很好听。 莫曜光:要一起去看吗?我也很想看那部,明天你有没有空? 我:跟我?你怎么不跟魏子澄去看? 莫曜光:两个他一起去看那个也太没感觉了吧。 我:好啊,一起去看。 莫曜光:那明天下午三点你在你家门口,我去载你。 我:你要骑车? 莫曜光:你不敢给我载喔? 我:不是啦,怕你被抓。 莫曜光:我长得很老不会被抓。 我:靠北好啦。 莫曜光:明天见。 总觉得这个邀约有点太突然了,从头到尾我还是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约我,但最后只能理解成我们是同个社团的所以变熟也是应该的,这是我这一生第一次被男生约,所以虽然我喜欢的是魏子澄但还是有点小兴奋。 子澄走上走下徘徊在楼梯间,很是烦恼,星星生气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开始好像没有生气,果然不该说那样的玩笑话吗?开过头了吗?难道星星真的开始怕黑了?现在怎么办?要进去跟她道歉吗?但她现在在气头上肯定不听我说的,子澄咬着指甲已经烦恼了半个小时。 最后懊恼的走回房间,倒在床上趴着焦虑,思考要怎么跟星星道歉,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子澄伸出手摸着地板的手机拿起来,一看,是朋友传来的简讯。「明天要不要烤肉?」 子澄从床上跳了起来,「就是这个!」星星很喜欢烤肉,跟她说要不要烤肉的话,她应该会消气吧。 于是子澄马上走出房门,正要上楼去找星星时就看见星星也正好从房间走出来。 「星星,明天要不要去烤肉?」 「喔我正好也要跟你说明天的事,我明天下午要去看电影,晚上才回来。」 「你要跟谁去?夏安朵?」 「莫曜光啊,他没跟你说喔?」 星星说完后,子澄连要回什么话都还来不及想,星星就趴搭趴搭的跑下楼了。 子澄拿出手机给曜光传简讯:你明天要跟星星去看电影喔? 莫曜光:对啊,正要跟你说,放心把星星交给我吧,我不会对她怎样的。 子澄啪一声的把手机关上,表情非常臭,总觉得自己刚刚站在尼加拉瓜瀑布下。 我两点就开始准备了,思考着该穿什么,还画了点淡妆,在怎么样莫曜光都是男生,况且他都说了不想跟男生去看那种电影,要是我跟平常一样邋塌的去莫曜光肯定很嫌弃的,重点,我就想气一气魏子澄,我可没有原谅他,以前跟他闹脾气到最后我总会因为太需要他所以就默默妥协了,我这次就要表现得很开心,让他自己生气。 隔天下午三点,曜光的机车声音就轰轰轰的出现在星星家门前,子澄坐在客厅一脸不爽的听着改装过的排气管声,然后就见星星一脸兴高采烈的从楼下跑下来,「魏子澄我出门囉。」 星星的声音感觉比平常还要气质,而且脸上的表情,昨天他们吵架的事情彷彿没发生一样,平常吵架的话星星肯定不会轻易退让,跟莫曜光出去就这么让她开心吗? 「欸!」子澄叫住星星,丢了家里钥匙给她,「带着。」 「喔你要去烤肉对吧,不要酒驾喔。」说完就啪的关上了门,子澄看着窗户外,星星上了后座,曜光握住了星星放在后面把手的手,环在他腰上,在星星耳边说了些话,然后曜光看像窗户里的子澄,挥了挥手,然后就呼啸而下。 手那么乖的给别人碰干么……子澄骑着机车要去朋友家烤肉,一路上,脑海里都是星星环着曜光腰的画面。 七八的大男生在一处屋顶烤肉,吵闹声大得随时都有可能被检举。 「啊莫曜光嘞?」 「他说跟人有约了。」 「肯定把妹去了。」 「我操见色忘友,礼拜一质问他。」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谈论,嘴里开着低俗的两性玩笑,子澄坐在一旁不加入这个话题。 「魏子澄你说是不是?」 子澄没抬头也没回话,拿着夹子翻着肉片,烤肉的烟燻得子澄眼睛狂流泪。 「看他脸这么臭肯定也不爽啊。」另一个讲话微醉的人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子澄掏出手机推开键盘,曜光用蓝芽传来了一张照片,是他跟星星的合照,刚刚出门还没注意到,看照片就很明显知道星星今天化了妆,这点让子澄更加不爽。 「魏子澄你是闻到屎味喔,脸臭得跟屎一样。」 子澄关上手机,然后把手上拿的那根玉米啃完后,站起身要离开,「我先回去了。」 「才八点欸。」 「星星没带钥匙。」 08-2:失宠 片尾名单咻咻咻的往上跑,结局很让人遗憾,要是他们在放天灯时,柯景腾不要阻止沉佳宜的回答就好了,许多的爱情剧主角们总是败在不愿说出心底的话,而造成许多的误会,两人明明靠近得快要交织在一起了,却又弹开、然后各自绕了一大圈,有些绕着绕着又交织了,有些绕着绕着、越来越遥远。 「星星,你觉得好看吗?」 「如果好看的定义是被感动,那应该是好看,但是看完后还是觉得很难过。」 「你觉得,在柯景腾让沉佳宜不要这么快拒绝他的时候,为什么不坚持说?沉佳宜不是打算答应他吗?」 我看到这里的时候也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不会轻易放开机会的人,也一直纳闷着要是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能说出自己的心意,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发生了不是吗?但后来我想了想,突然想到了那个重点,要是,我不是他故事里的主角的话,怎么办? 「大概是沉佳宜察觉到了柯景腾的不自信和不成熟,所以也感到不安,在那次约会后柯景腾就一直在做傻事不是吗?缝纫的时候,要是不小心缝错了、打结了,前面所有的心力都会白费。」 我也做不到,我没办法跟魏子澄说出我喜欢他。 「但不管是告白了分开,还是之后她跟别人在一起了,还不都是失去了,那为什么不去赌?」 这句话像是在一罈平静的水中丢了一颗石子,在剎那间波澜了我的心,但石子马上就沉了下去,水面恢復平静。 才不一样,那两种的分开会失去的东西是天壤之别,要是我一辈子都不跟魏子澄告白,也许我可以一辈子当他口中的妹妹;但要是我跟他告白了,我连妹妹这个身分都会失去。 「我们去吃东西平復一下情绪吧。」莫曜光提议,我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就点点头。 我们来到一间拉麵店,一边吃一边聊了许多,我的脑子里也浮起了好多想问他的事。 「星星你没交过男朋友吗?」 「没有啊,甚至也没跟魏子澄还有我哥以外的男生单独出去过。」 「为什么,我感觉你不管跟男生还是女生都相处得蛮自然的,我以为你应该也会跟男生蛮要好的。」 「也不能说跟男生不好,不如说是没有什么跟男生出去的契机或是必要,我有女生朋友啊,要做什么事的话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会约女生朋友吗?」 「你以前都没有喜欢过人吗?有喜欢的男生的话就会想约了吧?」 我眨了眨眼,犹豫的要怎么回才好,莫曜光见我没回覆,又补了一句,「真的假的,星星你没有喜欢过学校的男生吗?」 等等,这个像是遇到稀有动物的表情和语气是怎样,还是他误会我不是这种性向的。 「有欣赏的啦,但是那时候还很懵懂也不会有想要靠近的慾望,小时候喜欢人不都是远远看着就很美好了吗?」我国小的时候是真的有欣赏过我们班体育股长啦,不是掰的,他长得很帅运动好讲话又很幽默,那时候的女生不都喜欢这种男生吗?这种趋近于完美的人哪有人不喜欢? 「也对欸,嗯?看不出来你还挺晚熟的。」 「什么啦。」 跟三个男生一起相处长大怎么可能早熟,没被养到转性就很不错了。心底还是跟着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结束这个危险的话题了。 「莫曜光,魏子澄说你交过很多任女朋友,你不是真的喜欢她们对吧?」 「很多都是这样的,只要有人告白,对方也不差,就会答应交往了。」 「你不想交一个你真心喜欢的吗?那种让你觉得这一生不会在喜欢上别人的人、就算遇到摩擦还是会让你想努力磨合的人?。」 「我在努力试了。」 「嗯?」 「话说,原来我在你眼中看起来是这么渣的人吗?」 「嗯?才没有。」 「哪有人会问别人这种问题。」 好吧我承认这个问题很冒犯,但我觉得我们没有需要礼貌到不能问这种问题吧。 「我只是在想,你会这么过生活,是不是有因为什么原因,就像是社会调查不是都会写说什么很早就谈恋爱的小孩大部分都是因为童年缺乏关爱啊这种。」 「哈哈,原来如此,我没有啦,可能就是之前比较屁吧,也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啊,魏子澄不就是个例子吗?」 脑中突然想起他下午那副很臭的表情,不能在意,绝对不行,快忘掉。 「对啊莫曜光,你不是跟魏子澄国中就认识了吗?他真的没有跟女生搞过曖昧喔?」 「很遗憾的,真的没有。」 「他眼光那么高吗,怎么会都没有?」怎么样都无法想像,那个平常不调皮会死、一天到晚跟我斗嘴的魏子澄会是那种遇到女生就变安静的人。 「眼光高?我看他是性冷淡吧。」 「不不不不,魏子澄床底下都是成人杂志,而且前阵子我们家的电脑才因为中毒被送修,后来老闆发现病毒全部都来自一个影音网站,他绝对不是什么草食系,这一点你就太不瞭解他了。」虽然那个事件不能只算在魏子澄头上,哥也算是嫌犯之一。 魏子澄大概从国二开始就会一天到晚在放学的时候让我陪他去书店,然后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去结帐,我每次问他买什么东西他都不告诉我,有次我就强行抢了他的书包,发现是一本杂志,封面是一个叫苍井空的女生,我还在大街上翻开了那本杂志,调侃着魏子澄干么要偷偷摸摸的是不是害羞。 「哇靠,星星你真的是爆了一个大料欸。」 「欸?莫曜光你怎么看不出来?魏子澄平常那么痞子样。」 「不知道,可能他就是那种绅士痞子吧,但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我还一直担心他不打手枪会不健康。」 「担心什么啦?我觉得你也要担心一下你自己了。」 「为什么?」 「你电台脚本想了没?」 「哈哈,还没。」 「快点想啦北七。」 「哪有学妹对学长这样讲话的。」 「之前不介意突然介意屁。」 「好啦我会想。」 莫曜光跟魏子澄虽然都坏坏痞痞的,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人,大概是常把妹的关係,莫曜光说话的时候都会有种在钓鱼的感觉,但是他对自己很有自信,他的自信不是自负骄傲的那种,会让人觉得很可靠,他很有自己的想法,好像在他身边,就算只当个废人也可以。而魏子澄,他总是说些口是心非的话,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虽然也很可靠,但是内心感觉上很空洞,可能是因为从小爸妈都不在身边的关係,他像是一座单薄的城墙,从正面看会觉得很强大,但从侧面看却很脆弱。 我想要支持着这座城墙,不管是让他变得真正的强大、还是保护他。 08-3:失宠 回到家之后已经八点多了,舅舅在客厅看电视、姜月还没回家,我洗完澡后,听见了钥匙孔转动的声音,是姜月回来了,之后过了十点、十一点、十二点、一点,那扇门,都没有被开过。 载星星回家后,曜光也理所当然的骑车回家,距离家前五十公尺,他就看到有个像是尸体的人影坐在他们家前面的楼梯,靠近后一看,是把沙士当作啤酒在喝的子澄。 「啊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去林齐威家烤肉。」 「你把星星载走,我不能来堵你喔。」 「你现在是要当审问妹夫的哥哥吗?」 「我可没把你当妹夫。」 曜光笑了笑,从袋子里拿起一罐沙士,喝了一口。 「啊你是杀小,这种时候不喝啤酒喝沙士。」 「妈的嘞谁叫你住这么都市,路口就两个警察。」 「星星今天跟我说你不是性冷淡。」 「杀小,你干么跟他聊这种话题?」 「是她自己问我你为什么都没交女朋友。」 「她自己还不是没交过男朋友。」 「有一个会去堵妹妹追求者的哥哥她怎么可能交得到男朋友。」 「靠腰嘞。」 子澄抬头看着一片黑、没有星星的天空,沉思了起来。 「虽然星星很小就没爸妈,我也是后来一个人被丢在这,看起来好像一样,但是我觉得我跟她完全不一样,她很单纯、很正面,她珍惜着所有爱着她的人,她的世界看起来总是一片光亮,而我,好像一直都在一片黑暗里,我知道那个家的每个人都把我当成家人,但我却总是在害怕失去。」 「所以你不谈恋爱,是因为害怕被拋弃?」 「大概吧。」 魏子澄继续沉思,突然有个什么牵动了一下子澄的心。 「莫曜光,你对星星是认真的吗?」 「要问几次。」 「我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对星星,也跟对之前那些女朋友一样。」 「不会好吗,我这次真的很认真欸。」 「那就好。」 「不用担心啦哥哥。」 「去死。」 两人没有再说话,就这样坐在楼梯上,吹着凉凉的秋风,抬头看着这片没有任何星星的夜空。 之后的两天假日,我都没见到魏子澄,那天我睡觉后隐隐听见了楼下有开门的声音,看了一下闹鐘,已经是半夜三点,于是白天魏子澄就都在睡觉,下午之后,又匆匆跑出门,哥说魏子澄去镇上的中秋晚会当工读生,然后又是一个很晚回家,礼拜一一样又重复了一遍,直到礼拜二早上,我们也没有一起去学校,因为他睡过头了。 好想跟他说话,我礼拜六出门前他那张一副在不爽的脸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清晰,明明那就是我的目的啊,为什么我又开始焦虑,好想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气,不知道今天他会不会跟我一起回家,我整天都在焦躁不安,害得安朵跟我讨论脚本时我都心不在焉的。 「星星,星星!」 我看着窗外发呆,安朵不知道叫了我几次我才回神。 「啊,抱歉安朵。」 「你有什么烦恼吗?」 我把我跟魏子澄赌气的事大概的跟安朵说,但我没有说对像是魏子澄。 「依他在你故意刺激他后有感到不爽就能看出他也是非常在乎你啊,如果他不在乎,就不会让自己那样生气啦。」 「是这样吗?」听完安朵说完我确实有比较不那么焦虑,让我好好的过完了这漫长的八节课,但一到放学前,我又开始紧张了,我看着窗外对面的高二教室,一直想着魏子澄到底还在不在学校。 噹噹噹噹 鐘声响了,教室里咻的一下就空了大部分,我故意过了一分鐘才慢慢走出教室,打算先绕去魏子澄教室前看看,就算我逼着自己走慢一点,但心急如焚,越走越快,一下子就走到魏子澄的教室前,他不在,希望指数降低了百分之四十,我大步跑向校门,还有百分之六十的希望,我站在之前魏子澄等我的那棵树下,左右看了好几次,都没有魏子澄的人影,希望指数又降了百分之四十,剩下百分之二十,我决定在这里再等十分鐘,搞不好他刚刚去上厕所了还是去哪个处室了所以才没遇到。 09:倒数十分鐘 子澄睡过头后第一节课下课才到学校,一进教室,就听见一起烤肉的那群人围在曜光那调侃他见色忘友不来烤肉的事情,那晚被沙士还有疲惫冲淡的焦躁感又从脚底衝了上来。 「啊你今天要干么?」曜光见子澄坐下,就凑到他旁边问。 「随便。」 「你干么啊,心情不好喔?」 「原本没有,看到你我就想起来了。」 「杀小?」 「我惹星星生气了,但她气消了。」 「那不就好了吗?跟我有什么关係?」 「因为她是在决定要跟你去看电影之后就消气了。」 「你看看你,这种失宠的样子,你这样下去会被星星讨厌喔。」 子澄斜眼看了曜光一眼,「早就被讨厌了。」 第七节课子澄还是翘课出去了,因为她想起了星星那天说不要跟她走这句话。 我早就被星星讨厌了吧,要是我不要那么样说话就好了。成千上万个后悔在子澄脑袋翻滚。 子澄跟曜光走进一间冰店,他们俩算是老顾客了,柜台的那位女年轻店员也都知道他们是翘课出来的。他们坐在吧檯的位置,点完冰后,曜光说要去洗手间,子澄便一个人在吧檯前,一脸忧鬱的样子,不说他在冰店,还以为他在酒吧。 「在为女生而烦恼吗?」吧檯里的年轻女店员突然对子澄说,平常曜光都会跟这位女店员聊天,子澄则是安静的不加入话题埋头吃冰,这是子澄第一次跟她说话。 「你怎么知道?」 「你这年纪的男生,不为了感情烦恼,难道会为了别的吗?」 「你很有经验喔?你看起来很年轻欸。」 女店员微笑了一下,把玻璃碗放在刨冰机下开始刨冰,「要说说看吗?搞不好我可以给你意见。」 子澄想一想既然对方是个年轻女生,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女生要是先说了要,后来又说了不要,那到底要不要啊。」 女店员在冰上舀了各种不同的料,简短的说了一句,「幼稚鬼。」 「蛤?」 「你是幼稚鬼,你欺负她了对不对?」 「欺负吗……好吧,应该算。」 「她肯定是要的。」 女店员说完后曜光也回来了,女店员把两碗剉冰放上吧檯桌面后对子澄说,「如果我说错了,回来我请你吃一碗冰。」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曜光好奇的问子澄,子澄没有回答,而是大口把冰塞进嘴里。 「靠腰哪有你这样吃冰的,会死人啦。」 子澄在五分鐘内吃完了那碗剉冰,把零钱放在桌面上后就跑出了冰店,一路往学校衝,子澄的脚步有些不稳,大概是吃太快冰冻住脑子了,路上已经有一些刚从学校出来的学生了,子澄穿着校服一路往学校方向衝,怎么样都很突兀,像个神经病一样。 虽然在跑过来的路上还是有想着要是星星没有在等她怎么办?那他是不是就要一路往这个大上坡跑?还有,见到星星后又要说什么。 跑到学校前的斑马线已经放学二十分鐘了,校门口只剩稀稀疏疏的几个人慢慢的从校门口出来,绿灯了,子澄过了马路,头一转,看见了站在校门左边的一个娇小个子,小个子低着头,像是在踌躇着要不要走。 星星在等我。 八分鐘、六分鐘、四分鐘,打了晚辅的上课鐘了,人变得稀疏,校车也只剩一辆还在等红绿灯。 三分鐘、两分鐘,明明等人应该会是件时间过得很慢的事,怎么像是在坐火箭,秒针啊,拜託你走慢一点,你走太快了! 十秒、九秒、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吐气,希望值见底,跟我的心情一样,彷彿在坐一个没有尽头的自由落体,心好沉、身体也好沉,不想踏出这一步,但是,魏子澄不会出现的,搞不好回家后,就看见他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姜星星!」 耳朵一下子就接收到这句话了,我的心也跟着我的头一起抬起来,衝到最高层,我的心脏好像被装了烟火,好像被点燃了,要炸出来了。 明明制服跟肤色都黑麻麻的,为什么像是光芒一样,我好想好想好想衝过去用无尾熊抱抱住他,但我看见他后就愣住了,脚根本抬不起来,还是等着魏子澄走到我面前。 「姜星星你是笨蛋喔,你是打算在这边等多久?」 魏子澄气喘吁吁的,他是跑过来的,我知道他在口是心非,所以我很高兴,我理智线全断了,也不管这里还是校门口,就整个身体扑过去魏子澄身上。 「姜星星你裙子掀起来了啦!」 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我的屁股前要碰不碰的,最后用指尖把我的裙襬勾下去。 我陷进魏子澄的胸膛,是魏子澄的味道,虽然有汗味,但一点都不讨厌,明明已经一起生活十二年了,就只是三天不见,为什么会这么感动呢?之前有次魏子澄上台北去看他妈时离开了半个寒假我都没有这么想他。 「魏子澄,对不起。」 「我也对不起。」 我们都没有说自己在对不起什么,也没有问对方,但这不重要,已经够了,我就是这么简单的人,只要对方给我一个微笑,我就可以瞬间把前一秒还在担心的事情全部忘掉。 我离开了他的身体,脚尖距离他二十公分,我几乎整个脖子往上抬,他也驼着背低头看我,他的鼻息,不断地朝我的脸颊扑过来。 「等很久了吗?」 「很久,我刚刚倒数了十分鐘,打算过了十分鐘就回家,我倒数完你才出现。」 「好吧至少你不是漫无目的地等,我承认你是半个笨蛋。」 「魏子澄!你确定你要继续讲下去。」 「好啦,我们回家吧。」 我像是小孩似的,蹦蹦跳跳的跟魏子澄并肩走着。 「但是跟莫曜光出去真的有那么开心吗?」 听到魏子澄真的有忌妒我就觉得很雀跃,但我不想再刺激他了。 「我是为了气你才那样的,话说你原本是不是真的没打算要跟我一起回家?」 「因为你那天说不要跟我走啊。」 「所以你是因为我在生气所以才回来喔?那明天呢……」后面那四个字,我讲得很小声很心虚,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我太任性,毕竟我一直以来都很任性。 「以后都一起回家吧。」 淡淡的一句话,让我的心加温了好几度,好想要一辈子都能这样走在魏子澄身边,可以吗?我不信教的,但是我好想跟所有天神祈祷,耶穌啊、圣母玛利亚啊、佛祖啊、阿拉啊,可以吗? 10-1:忽然之间,天昏地暗 「所以你的烦恼解决了吗?」隔天,安朵问我。 「解决了。」 「那就好。」 安朵把头转回正面,她的衣领拨动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刚刚在一瞬间,我看见了安朵肩膀上的一大片瘀青。 「那个,安朵你的讲稿修好了吗?」 安朵突然被吓到的样子,「啊星星抱歉,我昨天不小心打翻水弄湿它了,我重写了,还剩一点。」 「好,不急,还有四天你慢慢来。」安朵刚刚瞳孔剧烈的震动了,我没看错的,但是,到底该怎么问才好…… 突然原本照在安朵脸上的光线消失了,外面的天变得好黑,乌云盖住了太阳,然后开始下了大雨,操场上起了喧哗声,边叫边跑回走廊。昨天看了安朵写的草稿,她的句子、她的故事、她选的歌,跟现在的天空,很像。 「各位老师同学好,现在是晚上六点,这里是秋季四角广播电台,我是dj美达,从上上周开始,我们将在每周的一天晚休时间,在这里进行五十分鐘的广播电台,给大家播放今天的第一首歌曲,莫文蔚的《忽然之间》。」 安朵开始了她的第一次电台节目,从断句中听出了安朵非常的紧张,我听着她放的忽然之间,看着她写的脚本,心理觉得怪怪的。 「忽然之间,天昏地暗。大家应该都曾有过这种经验吧,『我最美好的日子已经结束了。』这是秋水仙的花语,这是我在东野圭吾写的《学生街杀人》里面知道的,我觉得东野圭吾是个非常厉害小说家,除了他能把推理故事写得让人毛骨悚然外,他也非常会操控人心,他每一本书的结局,真的都让人非常意外。在学生街杀人里,主角骗了家人自己考上研究所,但事实上却是在落寞的学生街打工,主角的爸爸之后对主角说过一句话,『任何人都只能体会一种人生,所以,也只知道一种人生而已,如果去干涉别人的生活方式,就是一种傲慢。』我想这也是许多人正在遇到的问题。」 我记得安朵草稿里在这句话讲完后,有着一大串被她涂黑的句子,不知道那些句子中,是不是有安朵的心事呢。 「现在是六点四十六分,节目接近尾声了,最后为大家送上今天的最后一首歌,中岛美嘉的《glamoroussky》,下周二晚上六点我们空中再会。」 「你歌选得很好欸,我超喜欢这部电影的。」莫曜光称讚了安朵,安朵也露出了羞涩的微笑。 「你喜欢的是宫崎葵吧。」魏子澄反驳了莫曜光,两人又嘻嘻哈哈吵了起来,安朵也在一旁笑得很开心。 我想,安朵应该没事了吧……应该。 「魏子澄,你觉不觉得安朵笑起来很奇怪啊?」回家的路上,我问魏子澄。 「没注意。」 「我有点担心,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说,要是我说错了,她会不会觉得我在说她做作啊?」 「她又不是你,才不会那么不成熟。」 「魏子澄你什么意思啊!」 「你很小孩子气的意思。」 「你还不也是个流氓、痞子、屁孩。」 「欸欸欸,前面两个我都能接受,屁孩我就不承认了。」 现在跟我斗嘴的样子,明明就是一个大屁孩。 我突然想到刚刚安朵放的那首glamoroussky,它是《nana》这部电影的主题曲,主角是两个女生,一个叫娜娜,另一个叫奈奈,两个人是互相扶持的好朋友。娜娜是庞克乐团的主唱,自尊心很高、不愿意服输、很独立,总是做一些很有男子气概的事让奈奈觉得很心动也很安心。奈奈是一个活在爱情世界的女孩,有一些公主病,后来也因为这点被男朋友劈腿了,虽然做起事没有像娜娜一样有自信又乾脆,却很细心。 「魏子澄,你喜欢娜娜还是奈奈?」 「硬要选的话,娜娜吧」。 他的答案让我很惊讶,娜娜过于有个性,我以为这年纪的男生大部分都会喜欢奈奈那样细心又可爱的女孩。 「为什么?」 「嗯……很安心?」 因为很安心……魏子澄果然很想要有依靠。 之后的几个礼拜社团活动都是由我上阵,因为莫曜光那傢伙写的东西实在无法入耳。 之后很快的,我也渐渐进入高中的状况了,天气转为寒冬,段考的关係社团活动暂停了两个礼拜,考完段考后,广播社继续活动,还好休息的那两个礼拜我没有停止写脚本,因为这次陈老师还加派给了我们一个特别任务,就是圣诞夜的特别节目,学校惯例都会在这一天举办全校的交换礼物,这天基本上中午之后就不会上课了,各班会在教室举办自己的活动,学校希望我们能在活动时做广播节目,但这并不是个简单的任务,除了单纯的讲故事跟放音乐之外,还得跟学生有互动,为了想节目内容,我们四个日日夜夜都在烦恼,实在是太难了。 唉。 「星星!」 我下课时间刚上完厕所出来,一边又为了还没想到节目而叹气时,安朵就从从我面前跑来。 「星星!星星!我想到一个很棒的脚本了。」安朵拿着稿纸跑到我身旁,一直都是说话轻声细语,充满气质的她,用着我从没见过的兴奋感跟笑容。 「你也太兴奋了吧。」我接过她的稿子。 「我真的想了好久好久,结果我昨天作梦的时候就给了我这个点子,我刚刚上课把她写完的。」 安朵上课从不会做其他的事,总是很认真,竟然在上课写不关课业的东西,我看着她的眼睛,毫无光彩,甚至有些冷冽,像是童话故事里的魔女般的眼神,与她热情高亢的笑容和声调显得突兀又违和,我不禁感到疑惑跟担心,但又不敢在她这兴致下泼下冷水,于是我只能装着没事的回应。 「我会好好看的。」 安朵主动勾起了我的手,平常都是我去勾安朵,这次是她第一次主动勾我,我们一起走上楼梯,没走几步,安朵的手机就响了,她接起电话,走到了角落听,我在远处看着,却只看见安朵瞬间垮下了原本兴奋的笑容,脸色铁青,之后,身体更开始颤抖。 「我不要!你怎么可以这样子乱做决定?」「我不听!我不听!你不要打给我了!」 安朵对着电话大喊后就掛了电话,她的声音哽咽、眼睛的血丝遍布、原本白皙的肤色都胀红了,而她的声音引起了一些骚动,路过的学生都纷纷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有的开始窃切私语。安朵抬起头来,瞪着四周围围观的同学,像是荒野中带着敌意的豹,她的眼神锋利,吓走了许多学生,但她的身体还是剧烈的在发抖,我又觉得她像是雪地中,即使弱小,却又装得兇狠、坚强的小北极熊。 我踏出了第一步,衝向安朵,抱住了她,「安朵你冷静!」 我紧紧的抱着她,她完全失去理智似的,不断地设法挣脱我,我感觉得出她用尽了全力,我也使尽全力,最后却还是被她推到了地上摔了一跤,安朵跑上楼,我赶紧站起来,一路追着她,她最后跑进了美术教室。 「别过来……」她的一自一句都颤抖着,她的汗珠,渐渐的沁湿了她的发丝。 「安朵,我是星星,你不要怕,我站在你这边的。」 「你什么事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自信的说会站在我这边啊!」 我的心震了一下,对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啊,我一点都不了解安朵,每次都是我跟安朵说我的事,却从来没听过她说自已的事。 10-2:忽然之间,天昏地暗 「安朵,告诉我你怎么了好不好,我一定会好好听你说。」 「才不会,所有人都不会听我说,只会乱下定论!」安朵吼得很用力,脖子跟眼睛都布满了青筋跟血丝。 「不会的,我绝对不会那样,所以,」我试着一步步靠近她,「所以,告诉我吧。」 我一靠近她,她就跟着退后,退到了墙壁之后,她从背后的柜子拿出了一把美工刀,她露出了刀片,把刀片对着自己的脉搏,手不停地颤抖。 看见安朵做出这种举动,我意识到了她发生了多么严重的事情,不晓得为什么,在意识到了之后,我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脑袋一片空白,我只一直听见我的心脏在我身体里不断用力坠落又弹起,然后,我的泪水跟着坠落。 「安朵你快醒醒好不好。」说完,我就上前抢夺她的美工刀,她的力气与我不相上下,甚至更大,一瞬间,在我们眼前溅起了几滴鲜血,随着鲜血落地的是那把美工刀,还有安朵。 安朵瞬间的失去了意识晕倒了,我马上扶起了安朵走出了美术教室,我的左手掌碰到了安朵后,在她的身体上沾上了鲜血,我一看,才发现刚刚溅起的血,是美工刀划过我的手心,看见不断流血的伤口后,我的意识才在这一刻终于清晰,伴随意识跟着出现的便是伤口的撕裂刺痛感。 「谁快来帮忙,有人晕倒了,请帮帮我!」我站在美术教室前大喊,眼泪不断滴进我张开的嘴巴里,好咸,可其他学生看见我们身上都是血,便都不敢上前,有些犹豫着想踏出那步的,却又退回了脚,我无助的看着这副景象,只能走几步算几步,不断的大喊。 突然肩上一轻,魏子澄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接过安朵,背起她,然后就往楼下衝,我也跟着追在后面,但是魏子澄跑太快,我用了好大的力气才保持得跟在他后面不远的距离,但是这一用力,我的伤口就不断地继续流血。 我们学校对斜对面就是医院,魏子澄直接往校门外衝,我则帮忙跟警卫解释。 跑到医院后,安朵躺在担架上进了急诊室,直到看不见安朵,我还是一直盯着那个地方,快要焦急死了。 「啊!我得赶快通知班导。」 我刚拿出手机,魏子澄就拿走了我的手机,把我一直握拳的左手扳开来看,虽然血还没凝固,但已经没流那么大了。 「过来。」 魏子澄拉着我到门诊包扎,一路上,他什么都没说话,脸还特别臭,难道生气了? 「还好伤口不深,没伤到血管跟神经,但最好还是打一下破伤风。」 「好的谢谢医生。」 我走在魏子澄后面要去掛号,说点话啊魏子澄,一个安朵就让我急死了,结果你也这样,快说点什么吧,骂我也好。 「掛完号了,走吧。」 「可是我没有健保卡欸。」 他把钱包放回口袋,「我叫莫曜光等一下送我们三个的书包来。」 「喔……」然后我又低下头,我看魏子澄脚没走,我再抬头,发现他盯着我看。 「你再想什么?」 「没有啊,因为你一直不说话,脸又很臭,我在想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是生气,非常生气,在我听见你的叫声后衝过去然后看到你身上一堆血跡的时候,我在想你怎么这么笨啊?到底在想什么?她拿着刀子你竟然还衝过去抢,还好是美工刀,如果是更锋利刀呢?要是你划到了不是手掌,是其他地方呢?」 他话停下了一会,我以为他说完了,又低下了头。 「要是你怎么样了我怎么办?」我听见魏子澄有些哽咽的声音,我抬头,看他吸吸了鼻子硬是把哽咽吞了回去,明明眼珠还红红的,我这辈子,从没看过魏子澄哭过,原来他也有这么有感性的时候。 「欸,魏子澄不要哭啦,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吗?」 「我没哭。」他瞬间把声音压回了平常的低音。 「你这么爱我喔魏子澄?」 「废话,你是姜星星欸。」 虽然这一刻我好想问他你爱的那个姜星星,对你来说是什么人,但我还是逼自己忍住了。 一百三十二号。语音小姐用毫无音调的声音说着。 「姜星星小姐。」 没多让我想这个问题,我就被护士叫进了诊间。虽然打过这么多次针了,也知道打完时没什么痛,但还是会忍不住紧张,在护士擦棉花的时候就是我最紧张的时候,突然在这一刻魏子澄抓紧了我的手,我抬头看了看他。 「好了喔。」就在这期间真就这么样打完了,直到我走出诊间后,他还是一直牵着我的手,我一直盯着我们相握的手。 「怎样,你害羞喔?又不是没牵过,我们以前不是常常牵手吗?」魏子澄发现我一直盯着,就开口说。 「那多久之前的事了,我现在可是少女欸。」 「你明明就还是小孩子。」 「什么啊,你也是小孩子啊,做那么多幼稚事,让舅舅一天到晚来帮你签大过单。」 「我这也是青春的表现好吗。」 「什么鬼。」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回了急诊室,曜光就站里面,子澄发现他后,有些心虚的放开了星星的手。 「喔你们回来啦。」莫曜光很快就发现了我们。 「星星你没事吧?怎么会包成这样?」莫曜光抓起了我的手,很是大惊小怪。 「没事啦。」我默默地抽回了我很不自在的手。 「安朵呢?」 「在里面做检查,刚刚护士跟我要了健保卡去调病例了。」 眉头才刚皱起来,一位护士就从急诊间走出来,「夏安朵的家属在吗?」 「这里。」我举起了手说。 「请问是夏安朵的?」 「朋友。」 「里面请。」 我们跟着护士来到安朵的病床,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石膏像,特别的心疼。 「我刚刚帮小姐做了一些检查,可以确定的是她身体上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我们在调病例时发现她在我们医院曾有过精神科的病例,请问你们有人知道她有什么样的精神问题吗?」 我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啊!」莫曜光突然叫了一声,并从安朵的书包里拿出一个药盒,「我刚刚在收拾夏安朵的书包时发现的,但已经是空的了」。 医生接过药盒,一下子就看出来,「这是鋰盐,是治疗双极性情感异常的药物。」 「双极性情感异常?那是!」 「就是所谓的躁鬱症。」 10-3:忽然之间,天昏地暗 躁鬱症,听到后我脑子一片空白,许多的想法一次涌上心头,打结在一起,硬是把瞬间涌上的眼泪缩了回去,我不能哭,我绝对不能哭。 「刚刚也有帮小姐做药物反应测试,并没有反应,所以我猜测病患已经很多天没有服药,可能加上精神上的刺激,一时激动之下晕倒。」 「所以她现在?」 「没有大碍,很快就会醒来了,但她需要一点安静的空间可能要请你们到外面稍等。」 「好的谢谢医生。」 刚刚的对话都是魏子澄跟莫耀光沟通的,我则是像个木头人,将在那边,一动也不动,直到魏子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回神。 「出去吧。」 我缓慢地走到病床外,「星星,没事的。」我抬头看着温柔的对我说这句话的魏子澄,心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魏子澄牵起了我颤抖的手,带我到医院外面,他知道我有要说的,也知道我会说到情绪崩溃。 「魏子澄,我真的是笨蛋,我明明早就知道安朵很奇怪,明明知道她的笑容总是很不自然、明知道她总是背着一股巨大的压力、明明知道她总是很忧鬱,我却什么都不去问、什么都不去做,傻傻地认为她会自己跟我说,我真的是废物。」 我大哭了起来,明明说好不能哭的,安朵一直都那么努力的生活着,我有什么资格哭。 「我好废物。」我靠在魏子澄胸膛,他轻轻拍拍我的背。 「她一定是相信你,才会一直跟你当朋友的,你想继续跟安朵当朋友吗?」 我点头。 「我相信你一定找到方法的。」 我擦掉了眼泪,站直了身体,「回去吧,我去看看安朵。」 我小声的拉开帘子走进安朵的病床,突然想起早上安朵给我的圣诞节企画书。 圣诞夜特别广播节目─那些你说不出口的话 这个时期的我们,正是最拉不下脸的叛逆时期,在受着社会以及同儕严重的影响中,总有那些埋在心底最想说的话,也许是总拉不下脸对朋友的感谢、也许是想跟冷战中的朋友和好、也许是埋在心里最深处曾经拥有的天马行空的幻想。 这次别憋在心里了,你不敢说的话,我们帮你说。 从即刻起,到综合大楼四楼广播室外面的匿名邮筒中投下你想说的话,我们将会在圣诞节当天的广播节目中帮你完成心愿。 看完安朵的企画书后嘴角不自觉的就上扬了,安朵上次写的脚本是有些灰暗的故事,这次,安朵写的让人暖意整个上来,人果然本质都是光明的,只不过安朵的阳光被乌云遮住了,我一定会抓紧安朵的,不管是怎么样的故事,我都要知道。 馀光瞄到棉被动了一下,安朵睁开了眼睛。 「安朵!」 她的眼珠上下左右的看,然后又看向了我。「星星我……」像是在回想记忆,瞳孔转动的剧烈「星星,我发作了。」然后她又看向我缠着绷带的手掌「这是我做的吗?星星对不起~」 安朵开始喘息,越喘越大力,我什么都没想的,又像在楼梯间那时那样,紧紧的抱住了她。 「没事的,安朵,没事了。」 我带着微笑看着安朵,安朵也才平静了下来。 医生检查好、办完手续后,我们在晚上七点离开了医院,来的时候还是大白天,现在已经灯火阑珊。 「我陪安朵回去吧,你们先走。」站在医院门口,我对魏子澄和莫曜光说。 「这么晚了,我们还是一起走吧。」莫曜光说。 我对魏子澄打了一个眼神暗号,魏子澄也意会到,「啊莫曜光,我要去个地方,你陪我去吧。」真棒魏子澄,一个眼神就明白,果然没白住一起十二年。 「你个大男人还要我陪你去喔?」 「少废话走啦。」 魏子澄勾住莫曜光的脖子,硬把他带走了。 「安朵,走吧。」 安朵看着地板走路,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想什么,而我还在思考要怎么开口问安朵,也不知道现在马上问她合不合适,不管了,我不能再迟下去了。 「星星我一直都没跟你说我有躁鬱症是因为我怕我说了你会不想跟我当朋友了,甚至害怕我。」 我才刚吸了一口气准备开口,便被星星抢先,结果最后,还是安朵先说的。 「安朵!我能听听你的故事吗?」 安朵先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我,但我非常坚定地看着她,她才说了个「好」。 我们坐在月台的椅子上,四周完全没有人声,只有外面那条马路车呼啸而过的声音,现在是冬天,也完全没有虫的声音。我们这站是小站,虽然是个「火车站」,但也就只是一个小月台,甚至没有售票机,必须得上车补票。 「我原本有一个哥哥,他很聪明,跟魏子澄一样,是个天才,跟我完全不一样,我们家特别重男轻女,虽然他们对我哥还是有些偏爱,但那时我妈对我也还是挺好的,我国二那年,我哥考上台大,全家都很高兴,但是才放榜不久,我跟我哥有次出去时,大楼火灾,我们逃到最靠近窗户的地方,我们找到了一个绳索,那时感觉越来越热,火应该是要烧过来了,我哥要我快点先往下爬,当我爬出窗户时,火窜进来了,他对我大喊快爬,背后都被火烧到了,为了不让火烧到绳子,他紧紧抓着绳子不放,我抓着绳子往下,快要落地时,绳索松了。」 说到这里时,安朵的眼睛已经有些红。 「我掉下来之后就昏迷了,昏迷了三天,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医生说我哥被救出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全被烧伤,失去呼吸心跳,从我醒来之后我爸妈一直都没有来,又过了两天后我妈来了,但我真正的噩梦是从那一刻开始的,我妈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为什么活着的不是哥哥是你?』我哥把活着的机会给了我,结果我就变成杀人兇手了吗?之后,我爸就一直在酗酒,基本上已经完全不管这个家了,而我妈,要是我成绩考差了,就打我,不给我吃饭、也不给我钱,要是我做了什么她不满意了,也打我,然后她总是对我说『你把我儿子杀了的话,就应该要还我一个儿子啊,我儿子那么聪明,你也得那么聪明。』,然后我就得了躁鬱症,我妈并不知道,我都是自己偷偷去医院的,我还没开始吃药的时候我会在学校发作,等我回神的时候,就看见四周对我露出恐惧的表情,之后,我就一直一个人,一个人拚了命的读书,下课时间也在读、放学后也在读,我没有朋友,也不再有人靠近我,但是,我放弃了我的国中人生,但我还是考差了。今天我妈打给我,因为她收到我的段考成绩单了,她要我退出社团。」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但她收起了刚刚悲伤的表情,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露出这样真实的笑容,「但我绝对不会退出的,我不想再像国中那样放弃掉我的青春。」 「所以你要跟你妈硬碰硬?」 「算是吧。」 看来她说她脚本弄湿这件事应该也跟她妈妈有关吧,那时候也是,我都没察觉。 「那如果她又打你不给你吃饭怎么办?」 「我习惯了,那些打骂和刺耳戳心的话早就无感了,而且我去打工了,她不给我饭吃的话我自己也有钱可以吃饭。」 看到她这么样的自信我就放心了,但是心病不是个这么容易痊癒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加重,我一定要好好守护安朵。 「安朵,我也会一直支持你的。」 10-4:忽然之间,天昏地暗 目送安朵上火车后,我就离开了火车站,离火车站越远,车和店家的灯就越少,已经走十几年了我不会害怕,但我还是经常会被突然出现的人和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的猫猫狗狗吓到。 「姜星星。」 「我操!」我刚刚还在发呆,所以比平常吓得更大,整个人往旁边弹了大步。 「魏子澄,你是要吓死谁?你知道你全身都黑的只有眼白发光很恐怖吗?」 「干,我哪有很黑。」 「我真的差点要被你吓到晕倒。」 「发什么呆?」 「没有啦,在想刚刚安朵跟我说的事。」 「讲开了吗?」 「嗯,话说你刚刚跟莫曜光去哪里了?」 他抬起手上一带很香的两碗东西,是商店街的小火锅,「你吃完午饭就没吃东西了对吧?」 原本还没什么注意,听完之后,肚子空虚的感觉就瞬间显现出来。 安静走了一段路之后,我看了一眼魏子澄,他也正在盯着我缠着绷带的手。 「很痛吗?」 「还好。」 「洗澡的时候别碰到水,你一隻手洗得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洗?」 他一脸若无其事的讲,很是违和。 「你知道你的发言已经构成性骚扰了吗?」 「开玩笑的,而且我们本来就看过对方裸体了不是吗?」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 「你现在也还是小孩子啊。」 我故意不接话,然后看着他。 「干么了?」 「想当年魏子澄买成人杂志还要遮遮掩掩,现在长大囉。」 「姜星星你找死啊。」 「我已经死很多次了。」 隔天到学校,我以为昨天的事不会传得太远,毕竟是在美术教室那边,但我一进教室,就马上感觉到诡异的氛围,还有眾多的注视,我看着我旁边的位置,书包放在椅子上,椅子上却没有人,我才刚把书包放下来,就被拉出教室外,拉走我的是坐在我后面的女生,我们班的学艺股长梁语馨。 「姜星星,夏安朵昨天的事是真的吗?我们班有人在楼梯间看到了。」 「那只是个意外,已经没事了,安朵呢?」 「一早就被班导叫走了。」 「其他同学的反应呢?」我很担心安朵之后会不会被欺负,毕竟才刚听她说她国中被孤立的事情。 「虽然也不是讨厌她,但难免还是会觉得有点害怕吧。」梁语馨的眼神有些心虚,我想她是个好人,毕竟第一次经歷都会吓到的,就连我昨天也是。 「没事,我来处理。」 我走回了教室,一坐下,又有人来跟我说话,还有一些人用着不大不小的音量谈论着。 「你不觉得夏安朵笑起来很假吗?」 「我每次看她笑都会起鸡皮疙瘩。」 「姜星星,你还是别跟安朵太好吧,你看你手都被弄成这样了。」 我有些坐立难安,表情也不知道该怎么摆,我不能就这样把这些话唬弄过去,我得说什么才行。 抱歉了安朵,不知道我这么做你会不会生气,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事情更糟,但我没办法想这么多了! 犹豫了一番后,我站了起来,「各位听我说,安朵一直都在生病,她一直都有好好的治疗,昨天真的是个意外,安朵的情绪也稳定了,我相信她,希望你们也可以相信她,至少至少,再给她一次机会,拜託了。」 一些稀疏讨论的声音也没有了,整个教室非常安静,是我讨厌的那种尷尬氛围,但也没办法,至少安朵进来时没听到这些就好了。很快的,鐘声就打破了这个沉默,不久后,安朵也进了教室,还是有一些注视的眼神往我们这里看来,我有些担心的偷瞄安朵,她的表情很平淡,我也松了一口气,也许对安朵来说,平淡就是最好了吧。 「安朵,刚刚班导找你说了什么?」下课,我拉着安朵一起去上厕所。 「跟我确认我的状况,问我妈知不知道,也没什么事。」安朵一如往常的微笑着,她的笑容还是一样很不自然,但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改变。 「那班导会告诉你妈吗?」 「他说他目前不会说,但不会保证以后都不会说。」 安朵意外的非常平静,让我又开始焦虑了起来,我搓着手指头,在想要怎么跟安朵开口说同学的事才好。「那个……安朵……」 「刚刚你在教室说的话我有听到,我早就回来了但听到你的声音之后我就躲在外面,总觉得那时进去不太好。」 我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安朵才好,安朵和班导都没有在班上公佈这件事,不晓得安朵知道我说出去之后会不会不开心,毕竟安朵肯定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要是我让她二次受伤怎么办? 「谢谢你,星星。」 我抬起头,看着安朵,有些疑惑,但同时又因为这句话很真诚、很让人安心。 「你没生气就好。」 「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在想也许你不会希望班上的人知道的。」 「有你支持我,就够了。」安朵趴在栏杆上看着天空,她的表情虽然忧鬱,但好像又隐隐约约带着一些愉悦,今天的天空很蓝,希望安朵的心,有一天也能跟这片天空一样晴朗无云。 「安朵,我看完你的企划书了,我很喜欢,我们就做这个吧。」 「啊,真的假的!」 「对,那样的活动,在这样寒冷的圣诞夜里一定会很温馨。」 「会有人想留言吗?」 「是我就会想留,别担心,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星星,这好像不是个很正面的形容耶。」 「随便啦,好,事不迟疑,我们赶快开始准备吧。」 「嗯!」 11-1:童心的圣诞节 「各位老师同学大家好,今年的圣诞夜活动呢,我们广播社将举办一个特别广播节目,叫做『那些你说不出口的话』。」 我说完前言后,把麦克风递给安朵,安朵用着很温柔的声音,介绍着这个温暖的活动。 「高中,这个时期的我们,正是最拉不下脸的时期,我们受着社会和同儕严重的影响,也许有些话、有些事、有些梦,就这样默默的藏到了最深处,这次别憋在心里了,你不敢说的话,我们帮你说。从今天到二十号放学之前,到综合大楼四楼广播室外面的匿名邮筒中投下你想说的话,我们就会在圣诞夜当天的广播节目中抽取一些幸运的留言帮你完成心愿。」 说完,安朵深深吐了一口气,我想那口气,除了她的紧张外,也包含了她过去一直埋藏在心里的那个自己。 「活动的详细内容已经张贴在中廊佈告栏了,希望大家多多参与这次的活动。」我接过麦克风,做了最后总结。 回教室的路上,遇到了去佈告栏贴海报的魏子澄还有莫曜光,不晓得为什么他们看起来有些狼狈,好像刚从战场逃出来一样,像两隻狮子王里刀疤的手下,住在坑里的鬣狗。 「星星我跟你说,我们刚刚才刚把海报贴上去,就超多人跑过去看欸。」莫曜光边拨着乱糟糟的头发边说。 我瞧了瞧中廊,那里挤了一大群人,「你是说那群吗?」,讨论声很热烈很宏亮,但一看,发现全部都是女生 「都是女生欸。」安朵补了一句。 「多亏了我跟魏子澄这该死的人气,一百张,绝对没问题的。」莫曜光拍拍胸膛信心满满的说。 「一百张太多了啦,这样怎么整理得完。」好吧,我好像真的忘了预料到这一点,但我们这么没名气的小社团,应该不用担心吧,我又看了一眼中廊上的人群。 应该吧…… 这周末,我跟魏子澄一起去市区买交换礼物的东西,逛了好多圈,还是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要看看这里吗?」魏子澄指着一间外表五顏六色看起来很杂乱又很华丽的店面,感觉会有很多怪东西。 走进店铺,一楼是各种很有异国风味的小东西,从音乐盒到袜子、帽子、饰品都有,我发现店里有二楼,木头阶梯咿咿的声音虽然有些可怕,但很有电影里的感觉,整座店铺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很像宫崎骏的电影《霍尔的移动城堡》的感觉。 「魏子澄,你看!」 礼品店的二楼墙上全贴着各种明星跟电影海报,天花板跟地板只有距离两百多公分吧,还是斜屋顶,倾斜的地方也一样贴满了海报,虽然好像没有分类秩序的贴得满满的,但是这样子看真的好壮观。 「好多喔。」我看得目瞪口呆,魏子澄也很认真的在认每一张海报。 「欸,这是北极特快车吗?」我指着一张深蓝色的海报,海报里有一台黑色的蒸汽火车在雪地上,英文写的是thepolarexpress。 「嗯。」 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好像是国小的事了,那时舅舅在dvd店租的,虽然已经不太记得内容,但我还记得列车长熟练又快速剪票的声音,还有男主角在车里喝的那杯看起来很好喝的热巧克力,之后每次喝热巧克力时,都会想到那个画面。 「魏子澄。」 「干么?」 「我们晚上来看北极特快车好不好?」 「太童心了吧。」 「对啦我童心,你也一直说我是小孩子啊。」 魏子澄用敷衍的笑回覆我,因为他被另一张海报吸引走了。 「火影忍者?」 魏子澄像个小孩子,眼睛亮得发光,「非卖品的。」 好久没有看到魏子澄这副模样,好可爱,看来魏子澄会变得这样阴阳怪气,是因为缺少童心啊。 「嘿嘿嘿。」 「你突然笑什么?」 「想到你以前跟哥在电视机前面演火影忍者,好白痴喔。」 「干,你给我忘掉。」 「不可能,撒死给!」 「干你给我闭嘴。」 「哈哈哈哈哈。」 我们在这间店逛了快一个小时,我选了好久,最后在一楼找到一顶很有东南亚风情的棒球帽,虽然不知道有谁能驾驭起这顶帽子,但应该蛮有趣的,而魏子澄大部分时间都窝在二楼,我叫他的时候他才很快速的拿了一个放在柜檯旁边的水晶球。 「水晶球也太过时了吧,而且高中生哪会喜欢?」 「送给不认识的人这么用心干么?」 就是他这种心态所以才会那么多人收到地雷,然后引发抗议,要是我收到地雷,肯定是在帮他承受业障。 我也偷偷买了一个圣诞礼物给他,不知道魏子澄会不会送我圣诞礼物,除了生日,我很少从他那里收到礼物,而最近几年的各种节日,也都用吃饭带过了。 他送我礼物的话,我再把我的给他好了。 「魏子澄,你去年抽到什么礼物啊?」 「好像是饼乾吧。」 魏子澄每开口一次就会吐出白烟,今年冬天特别冷,特别多冷气团和寒流,但挺好的,圣诞节本来就是要这样才有气氛。 我们俩提着大包小包走到了火车站,魏子澄看了一眼头上的时刻表后马上拉着我进站,然后衝上一个楼梯又衝下了楼梯到对面的月台,火车刚好到站,踏进火车后我就软在座位上,冬天跑步实在会死人,喘完气后,我抬头一看前方,前面的墙上贴着一张极光的海报。 国中的时候我很喜欢上地理课,因为课本上有世界各国很多很美很好玩的景点,我在地理课本上看到了北欧的冬天景象,就深深的被吸引,尤其是挪威,那是一张夜晚的布吕根港口照,整座山城,都是红橘色的斜屋顶房子,屋顶全被雪覆盖,而从屋子里照出来的那些橘色系灯光倒映在海水上,虽然是在零下的雪地中,却看起来非常温暖温馨。 「魏子澄,我好想去北欧喔,你以后赚大钱带我去北欧过圣诞节。」 「好啊。」 然后我靠在魏子澄肩上,闭上眼睛,过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11-2:忙碌的圣诞节 「欸干,超重欸!」莫曜光拿起留言箱惊讶的说。 多亏了莫曜光跟魏子澄那该死的人气,在公佈活动的一个礼拜后,也就是二十号截止日这天放学,我们一起去开我们的留言箱,结果倒出了一座山,经过了一番计算,总共有四百多张。 完蛋了,因为今年的圣诞夜跟圣诞节都在假日,所以活动提前在二十三号星期五举办,我们得在两天内,把这些全部整理完然后写进脚本里面才行。 「太多了吧。」 「星星,你打算抽多少个?」魏子澄问我。 「大概三十个吧。」 「总之我们每个人都先好好看过每一张过滤吧。」安朵振奋大家精神,我们开始『加班』工作。 今天放学我们留了一个小时,隔天中午、隔天放学我们四个也都窝在广播室整理,四个人像机器人似的,拿纸、看纸、分类、拿纸、看纸、分类一直重复同样的动作,忙到没有时间倒垃圾,垃圾桶堆积如山,日历一天一天的撕去,除了对于可能会完成不了的工作紧张,又带着一丝丝兴奋。 莫曜光跟魏子澄一起去买晚餐,剩我跟安朵在广播室,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个结果我在教室的时候都在睡觉,都没怎么注意到安朵这几天的状况。 「安朵你在哪里打工啊?」 「在市区的日本料理店。」 「你平日晚上和假日都排班吗?」 「基本上是,一个礼拜我都做四五天。」 那加上社团活动的这天安朵不就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很晚才能回家休息,而且她上课也不会偷睡觉。 「会不会很累啊?」 「很累啊,但是回家面对我妈的话也一样很累,比起心累,我还寧愿身体累一点,而且我因为每天回家都太累了所以我最近都没吃安眠药了。」安朵带着微笑说,她说话的声音也比平常高了许多,还有带着一丝满足,虽然她的黑眼圈比以往又重了些,但整体气色却好了许多。 「晚餐来了!」 门被莫曜光大力的推开,我跟安朵都被吓了一大跳,然后赶紧把乱七八糟的桌子和地板,挪出了一小个空位放晚餐,现在这个画面,好像真的有一起努力、心连心的感觉,虽然很累,但好开心、好喜欢。 二十一号中午,我们总算把所有都过滤过了,留下的纸条,大概还有两百多张。 「怎么办?这些写的都好感人好想都说喔。」我对眼前从大山变成小山的纸条犹豫不决。 「要不然没选上的用其他方法公佈如何?」安朵提议。 「其他方法?」 「我们创一个粉丝专业,然后每天慢慢公佈一些没被选上的留言。」 安朵每次的发言都让我深感佩服,根本是我的天使、救星,「那把被过滤掉的那些也公佈,那些被我们排除的留言,也是乘载着那些人的心愿的,也许我们没有感受到,但对当事人来说,却有很重要的意义。」 「就这么办吧!」莫曜光附和,魏子澄也点点头。 今天放学我们比前两天待得都还晚,还好总算写完稿子了,虽然我觉得我累到快晕倒了,手也痠得抬不起来了。 「星星你没事吧,还可以吗?」 我大概真的看起来快死了吧,离开广播室后,一路上安朵都一直在问我。 「没问题啦。」 「夏安朵你放心吧她要是昏倒还有我可以把她扛回去。」魏子澄又用那个嘲讽我的语气讲,我想,大概哪天我被送急诊,他也会在手术室前酸我一句吧。 「掰掰。」 「掰掰星星,明天期待一下喔。」莫曜光说了一句让我疑惑的话。 「期待什么?」 「明天就知道了,晚安。」 子澄用唇语对曜光说「你要干么?」,曜光则对子澄挑了挑眉,而子澄好像也懂了什么似的,又低头看了一眼星星。 「星星,走吧。」 头脑有些昏沉,眼前的东西一直分离成两个,眼睛好痠好乾,像弹簧似的一直想自己闔起来,我一边打哈欠一边有些踉蹌,被一颗石头绊倒差点往前扑,还好魏子澄及时拉住了我的手臂,松了一口气。 「你是笨蛋喔!」 「对啦我是!」因为实在太累了,我也完全不想用我剩馀的一滴点力气跟他斗嘴。 我继续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路后,就听见魏子澄大声叹了一口气,「要背你吗?」 我看着他,他见我没有回话就有些尷尬的吸了吸鼻子把头往另一边撇,把书包往前掛在脖子上,然后走到我面前蹲下。「上来。」 我摸摸鼻子,心跳有一点调皮,手却很诚实的就放上去了,他力气好大,我一瞬间就被他抬了起来,他还有些用力过度,我差点被拋到空中。 「你吃得跟猪一样怎么那么轻啊?」 听到他这么说,我就有些得意,但也止不住我胸口的过动,我的下巴靠在魏子澄肩上,一转头感觉就能亲到魏子澄的脸颊,我偷偷的瞄着他的侧脸,原来魏子澄的皮肤很乾燥啊,买个乳液给他吧,我移动视线,看见了魏子澄右白眼球上的一颗痣,我小时候就发现了,觉得特别漂亮,而那也是我上一次给魏子澄背的时候看见的,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运动会跑步跌倒,膝盖磨了一大片的皮,魏子澄就背了我回家,原来长大,真的会让我们自然而然的距离越来越遥远,所以,我拚死也不能让这个距离再更遥远,这样我就连他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突然,他的眼球往右边看,跟我对上了眼,我马上移开装作在看风景,吓死我了,我心脏跳得跟地震一样,他应该不会感觉到吧。 「笨蛋。」 「我又干么了?」我吓到,有些心虚的说。 「想嘴你一下而已。」 「北七。」 姜星星你干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姜星星你别再把自己搞得这么累了 姜星星你下次不准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好几种版本在魏子澄脑海不断修改在修改,最后还是没想到一句适合的说法。 笨蛋的意思是:你很棒,辛苦了。 还有很可爱…… 11-3:告白的圣诞节 「今天就是平安夜了,今天清晨最低温度来到了十一度,大家出门前一定要注意保暖……」 一大早,气象就宣告着这个很有圣诞节味道的平安夜,昨天之前我都冷到无法离开被子,但我今天太兴奋了,闹鐘一响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天空很暗很灰,感觉一整天都会这样,但没关係,圣诞节本来就该这样子才有气氛。 出房门前,我看了一眼床头角落的纸袋,没有带上它。 到学校后,整个早上我都在等待中午的到来,学校的氛围也管不住躁动,中午鐘声一响,我马上拉着安朵跑到广播室,五分鐘之后,莫曜光也到了,但是魏子澄没来,他说他要在教室处理事情。 「各位老师同学午安,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十五分,这里是秋季四角广播电台,我是dj星星,我是dj安朵,节目开始前首先感谢各位对我们活动的热烈支持,你们真的吓到我们了,今天我们会在节目上选三十个留言,而没被选到的同学也不要失望,我们已经开通了我们的脸书粉丝专业,从明天开始,我们就会陆续再粉专公佈期他的留言喔,所以快点到我们秋季四角电台的分思专业案讚追踪吧,我们的活动《那些你说不出口的话》马上就要开始了,先给大家播放今天的第一首歌,2ne1的《iamthebest》。」 「马上进行第一则留言:好希望我长得漂亮,我一直都有在舞蹈教室学跳舞,上次老师公佈了一个经纪公司徵选的活动,我很想去试试,老师怂恿了好多人去参加,在我主动跟老师说的时候,虽然他没有说出来,但我能感受到他对我报名的不在意,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个好,从那次开始,我经常想着是基因毁了我的梦想,但我却从没想过,最支持着我的人,也是妈妈。」 「刚刚这首歌,iamthebest,是送给这位同学的礼物,留言里你没有提到徵选过后的情况,不知道你是不是继续坚持着在努力,也希望你能够不要太在意其他的眼光。」 说完了几个也些励志又感人的留言后,接着就是告白留言的环节,有些很像暗号,说着说着,我也好想谈恋爱啊。 节目开始一个小时后,轮到我跟安朵要去抽交换礼物了,于是我把主持位交给莫曜光,这是他的dj处女秀,我也非常好奇他的表现。 「初次见面啦,我是新手dj莫曜光。」 当他自我介绍完的那一刻,听见了一大群女生尖叫的声音,有从操场传来的,也有从教室里传来的,这就是所谓的校园迷妹吗?没想到莫曜光的人气是这种程度的,那魏子澄,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大群迷妹啊? 莫曜光的台风真的超级稳,完全听不出有紧张的感觉,但也是意料之内,毕竟像他那样子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紧张、害羞这种懦弱的行为呢。 「下一则留言,也是告白留言,是给dj星星的告白。」 我跟安朵都吓了一跳,我整个人愣在走廊中央,什么情况,这不是台本里的内容啊,告白又是怎么回事啊,那个告白,不是我想的那种告白对吧。 「嗨星星学妹,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可爱,但是你的哥哥好可怕喔,害我都不敢靠近你,如果可以,希望你愿意收我的圣诞节礼物,等等见!」 「星星,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不知道。」 我继续拉着安朵走回教室,脑子不断地运转,就算是莫曜光后来又改了脚本,但我明明每张纸条我都看了两遍了,明明就没有这样子的留言啊,不会吧,难道是莫曜光…… 搞不好只是他想整我。 怎么可能嘛,莫曜光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今天的节目就到这边结束了,请大家记得一定要到我们的粉丝专业案讚追踪喔,给大家播放最后一首歌周杰伦的《简单爱》。」 11-4:不安的圣诞节 另一边,在综合大楼的楼梯,有个身影很大步的跑上四楼,因为学生都聚集在教室跟操场,这里几乎没有人,整个楼梯都能听见他脚步的回音,磅磅磅,一路从一楼回绕而上,像极《神隐少女》里一飞衝天的白龙,两颗眼珠子坚定又严肃,竖起的鬃毛却又颯颯的抖动,透露出心底的不安和紧张。 一听见曜光的告白,子澄就把手上的工作全拋了,一路狂奔过来。 子澄推开广播室的门,对着刚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曜光说,「莫曜光,脚本里没有刚刚那一则吧?」,子澄口气很严肃,沉住喘息让自己显得不像跑过来的,但曜光不以为然,因为魏子澄偶尔也会这样。 「我昨天不是预告过了吗?」 掰掰星星,明天期待一下喔。 期待什么? 明天就知道了,晚安。 子澄想起了昨晚四个人在校门口道别时的对话,「这就是你叫星星期待的事吗?」 「聪明,果然是一中实力的脑袋。」 「你没想过你这样乱告白,星星会受到影响吗?」子澄很担心喜欢曜光的人会去对星星找碴,因为刚刚在一瞬间,脑中的一句话点醒了子澄。 那是关于莫曜光是个怎样的人的故事,那个曾经在子澄眼中,事不关己的事情,在曜光说了要追星星之后,那件事情就像变成了自己的事,那颗不安的种子,越长越大、越长越大,接着从土里窜了出来,发出一颗充满能量的黑芽。 那是他们俩国三时发生的事,那时曜光在学校已经是许多同届和学妹爱慕的对象,曜光身边的女生一个换一个,因为这样子,满满的自信感都表现在了行为上,只要长得不错的,他就会去靠近,反之,对方先告白,他也会理所当然的答应。 那时候有一个同届的女生跟他告白,他答应了,但曜光也不知道那个女生在班上是被排挤的人,他们交往的事情传开以后,欺负那个女生的人,就不只有班上了,范围增加到了全校,不管是否有实际的行动,即使是私底下秘密的讨论,在当事人眼中还是会像照射了聚光灯一样清晰。 有次,子澄去回收室到垃圾时,听到有人不断用力敲着仓库铁门的声音,子澄便去开门,发现,是那个女生被关在里面。当时,她对子澄说,「我以为跟莫曜光在一起后,我可以拥有一个避风港,但怎么自己像是被整个学校的人欺负,却从来没有谁成为我的避风港。」,子澄因为压根的没在乎过莫曜光的感情世界,所以对这件事也是浅浅理解,并不打算去了解甚至是处理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但那个女生却在当下跟他求救了。 后来子澄跟曜光说了这件事,隔天,莫曜光见到那个女生后所做的处理就只有三个字,「分手吧。」 也许这对那个女生来说会是最好的选择,但是那些对她带着有色眼光的人并不会因为他们的分手而有所改变,反而会让她再多加上一条罪名,从勾引莫曜光的婊子变为勾引莫曜光却被拋弃的可怜婊子。 就连子澄都开始怀自己根本没有帮助到她,反而让她下到更深的地狱。 依然,从来没有谁成为她的避风港。 这一句话,在子澄从教室跑来广播室的一路上都在他脑海里环绕。 「魏子澄我知道你在担心的事,但我早就不那样了,而且你忘了吗?这句话是我留的这件事,除了我们四个,不会有人发现。」 曜光的眼神很像草原上的狮子,严肃坚定,带着自信。 虽然子澄还是很不开心,但有感受到曜光的真诚,还是默默松了一口气,他根本不敢去想像那个女生的脸变成星星,对他说着那句话。 「一年孝班可以到中廊抽取礼物了。」 学生会麦克风的声音从中廊传来,轮到我们班了,规则是这样的,每个礼物上都有一个号码,而我们按照班级抽籤顺序,到中廊的一个大籤筒里抽取号码。 活动开始后,我才真正的懂了这个活动真正的目的,为什么明明一堆人送地雷礼物,却不会被废除的原因,礼物上面都会写班级跟名字,抽到礼物的人,会去认礼物的主人,听说学校很多对情侣,都是在这个活动认识并熟识的,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认。 怎么办,要是抽到魏子澄礼物的是个女生怎么办?不可以! 我抽到了一个高二学姊的礼物,是一双很可爱的袜子,虽然我很喜欢这个礼物,但是我完全没有心思去认我的主人,我只想知道魏子澄现在的情况。 「星星!」 突然有人从远方叫我,一看是莫曜光从操场跑过来,发现是他后,我有些不知所措,无法确定刚刚那则留言是他留的,所以必须装作若无其事才行。 「星星,我抽到你的了!」 是那个熟悉的包装袋,真的是我的,他还没拆礼物,不知道他看到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但如果是莫曜光戴的话,应该撑得起来吧。 「星星,我也有礼物想回送你,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教室拿。」 我想起了刚刚留言里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可以,希望你愿意收我的圣诞节礼物,等等见! 「莫曜光!刚刚那则留言是你加的?」 「嗯对啊。」他很理所当然的承认了。 「你为什么要讲那个?」 「我不是说了吗,要你期待今天啊。」 「所以刚刚那算是,整我的惊喜吗?」 莫曜光表情停顿了一下,又马上用他那个阳光的笑容回答我,「你要这么想也可以啦。」 什么啊,这人是得魏子澄病吗?怎么开始会做跟魏子澄一样的事情了。 欸,啊对齁,莫曜光跟魏子澄同班啊,「莫曜光!我跟一起去你教室好了。」我激动的大喊,他也有点被我吓到。 「好……好啊……也可以,走吧。」 「安朵,你先回教室吧。」 安朵点头。 11-5:忌妒的圣诞节 走进高二的楼层,感觉像是不同的世界,高二的走廊很热闹,一年级那边,可能因为感情还没那么好的关係,走廊上冷冷清清的,而这里,到处都能看到认主人的画面。 「等我一下。」我站在他们班教室后门外等莫曜光,但视线全都在寻找魏子澄的人影。 「欸魏子澄,外找。」 太多人站着了,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还没找到他,他们班一个坐在窗边的男生就叫了他的名字,我的耳朵像装了个魏子澄感应器,马上竖了起来,然后看着魏子澄从我的视线死角缓慢往外走,而站在门口等待他的, 是女生! 「学长,我是抽到你礼物的,我一年仁班,我叫xxx。」她的语气爹到一个不行,一听就有刻意压过。 虽然没听懂她的名字,但我很清楚的听见一年仁班,啊不就是我们隔壁班的。 「可以跟你合照吗?」 那个女生第一步骤就直衝合照啊,我看向她的手,她手里握着手机,还是iphone4!没想到魏子澄竟然没拒绝,我看着那女生拿起她的手机,在萤幕面前乔好表情,然后又把脸往魏子澄那蹭,干,不可以! 她画了个大全妆来,脸白的像鬼,腮红粉到以为日本艺妓。忌妒使人丑陋,脑中什么反感形容词都想到了,直接把我累积十六年的功德全部抵销掉。 「学长,可以跟你要手机号码吗?」 这女的是怎样,电话也要,当粉丝见面会在参加喔。 「星星。」当我正专心的听他们的对话时,莫曜光就叫了我。 「嘿,欸!」我像是被抓姦似的吓了一跳,马上故作镇定的回应莫曜光。 「抱歉我找得有点久,给你。」 莫曜光给了我一个纸袋,然后又跟我说了很多话但我都没有听进去,我又不能一直把视线往旁边看,只能趁莫曜光说得很开心时偷偷瞄一下魏子澄,但当我再次寻找他时,前门已经没有人了,可恶,没有听到他的回答,魏子澄到底有没有给他手机号码啊? 「莫曜光我先走囉。」 「掰掰。」 回去教室的路上我从对面看见魏子澄从厕所出来,然后我转回头后马上又见到刚刚那个一年仁班的女生,她跟另一个女生边聊天边往我这个方向走,快跟她擦肩而过时我刻意的放慢脚步然后观察她,她的表情跟刚刚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又是张嘴大笑,又是露出不屑的表情,声音也比刚刚粗了很多。 抓到了。 虽然这种比较一点意义都没有还显得有些卑鄙,但是很爽就好了。 谁叫她要跟魏子澄凑那么近,就连我自己都没什么跟魏子澄的合照。 我今天被排到值日生,偏偏因为他们在教室玩得很疯,留下了满地的垃圾,放学后在教室整理很久才离开。 冬天的太阳很快就下山了,锁上教室门时,往外看天空,已经是灰的了。 魏子澄应该等得不耐烦了吧,天气又这么冷,用跑的吧。 「我靠!」 当我正要转弯奔跑下楼梯时,有个人坐在阶梯上,我吓了一大跳。 「好了喔。」 「魏子澄!你吓死我了。」是魏子澄,我上辈子到底欠魏子澄什么,这辈子的命也太难了。 「走吧。」他面无表情,连一句道歉也不说,虽然说他一直都是如此。 玩着嘴巴吐出的白烟,然后一直偷瞄魏子澄,不晓得为什么,他的脸从在楼梯那到现在已经走出学校了都感觉很臭。 我的脸撞进冰冷的空气,鼻子好痛,耳朵也感觉一碰就会掉,「魏子澄,我们去吃火锅好不好,今天冷死了。」 「喔。」 句点屁。 「魏子澄,你抽到什么礼物啊?」 「两条巧克力,吃掉了。」 「喔,那有人去认你吗?」 他看转头看着我,像是在观察什么,然后又把头转回去,「你不是看到了吗?」 我慌张了一下,「原来你有发现我喔。」然后故作镇定的回他。 「笨蛋,走廊这么小一条你就站在后门我怎么可能没看到。」 「对齁。」我自己想了想也觉得很理所当然、很搞笑。 「你有给那个女生电话号码吗?」 「想知道喔?」他瞇着眼睛说,带着玩弄。 「想!」我很诚实,我真的特别在意这点,我一点都不想看见魏子澄跟那女生聊天的画面。 「我不给别人电话号码的。」 「所以是谁都不给的部分喔?那怎么还答应合照。」换我瞇着眼问。 「怎样?你羡慕喔?」 「我干么羡慕她跟你有合照。」 「可是你一脸很忌妒欸。」 「外在都是假象这道理你懂不懂啦。」 我转头故作骄傲地看着他,发现他低头看着我手里的纸袋,「莫曜光送的?」 我点头。 「今天莫曜光说的,你别……」「他说是整我的。」 「整你?」 「嗯,你是不是乱教他什么啊,他怎么开始做那些鸡掰事了。」 魏子澄又露出很不悦的表情说,「哪里一样。」 「魏子澄,你会送我圣诞礼物吗?」 「干么突然想要圣诞礼物了?」 「想要哪需要什么理由,我很久没收到你给的礼物了欸,而且莫曜光都送我了。」 听到莫曜光的名字,子澄又更不悦了,直接加快了脚步,星星追上。 「魏子澄你走慢一点啦。」 「走快点,很饿!」 等红绿灯时,子澄望向了旁边的一间饰品店,物色了一下墙上的东西,又低头看了一下星星的头发。绿灯了,他们俩人一起走进了小火锅店,星星熟练的拿了菜单,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然后在麻辣锅上画了一横,子澄也快速的在海鲜锅上画了一横之后又站了起来。 「我去旁边加油站上一下厕所。」 走出火锅店后,子澄直直往刚刚那间饰品店衝。 他刚刚看到了饰品店的墙上有很多的发夹,但是近距离一看,实在眼花撩乱,现在流行哪种、星星喜欢哪种完全没概念,要怎么挑。 「帅哥,要帮你推荐吗?」老闆娘大概也接受到了子澄求助的电波。 「嗯对。」子澄拿出手机,从相簿里面找了一张星星的照片,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递给老闆娘看。 「你觉得……她适合怎样的?」 「喔女朋友长得很可爱欸,找一个可爱的给她吧。」 「可爱的是吗,喔但她不是我女朋友啦,她是我……妹妹。」 老闆娘挑了挑眉,随即就指了一个有满满白色小珍珠的一字发夹,「这个你们学校很多女生喜欢,你妹妹长得很可爱应该很适合这个。」 子澄瞧一瞧后就拿了那款发夹下来,「那就这个。」 「那个,有类似小盒子这种东西吗?」 「这个可以吗?」老闆娘从抽屉拿出一个薄荷色的小纸盒。 「可以。」 「好我帮你包起来,是要送圣诞礼物?」 「嗯对。」子澄点点头。 「五十块。」 子澄递给老闆娘钱,接过盒子跟发夹,小心翼翼的放进书包。 回到火锅店后,星星已经开始吃了,子澄的位子上放着一碗装好的白饭。 「你很久欸,你是去拉屎喔?」 「对啦。」 魏子澄回来后我也开了胃,滚沸的汤温暖着胃,麻辣刺激着舌尖,满足的吃进一片牛肉,嘴里再怎么美好,还是要因为对面坐着的人才能感受到。 11-6:闪耀的圣诞节 隔天一早十点多我就打扮好一切,下楼时,魏子澄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我跟他昨天吃火锅时约好要一起去耶诞市集。 「哥,我们要去逛耶诞市集,你要不要去?」 难得看他公休日早起,就问了他。 「我有约了。」 「有约?你竟然会有约,跟谁?」 「说了你又不认识。」 「小涵喔?」魏子澄突然说一句,然后从沙发站了起来,哥慌张的看着魏子澄,看起来在说,「你干么说出来!」 「小涵是谁?你们两个有什么小秘密,快说!」我先指着魏子澄,再转身指着哥。 「就姜月女朋友啊。」 「干魏子澄你嘴巴很大欸。」 「哥,你交女朋友囉?多久了。」我太感动了,我好久没看哥交女朋友了,难怪我觉得最近哥很少管东管西跟碎碎念了,原来是爱情的力量啊! 「快一个月。」 「喔好,哥,你好好约会吧,魏子澄我们走。」 我勾着魏子澄的手臂,走出了家门,雀跃的走下坡道,心情美丽到都可以跳到外太空。 「你也太开心了吧,又不是你交女朋友。」 「哥交女朋友我当然开心啊,我还担心他那婆婆妈妈的个性会不会跟舅舅一样娶不到老婆,而且,跟你出去我也很开心啊。」 看着一脸愉悦的星星,子澄摸了摸外套的口袋里的盒子,然后想着要怎么开口,犹豫了许久后,还是直接把盒子拿出来把手伸到星星面前,简洁的讲了一句,「给你。」 「嗯?」 「圣诞礼物。」说完,魏子澄又把头转向另一边。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因为你每次做这种事的时候都会故意装酷,话还会变得超少,明明平常话都那么多。」 魏子澄是个傲娇,这点绝对无误。 「到底要不要?」 他的手还一直撑在我面前,我赶紧的拿走,「我要!」 我把盒子紧紧握在手心,然后悄悄打开,是一只珍珠发夹,雪白的珍珠闪耀着一闪一闪的光芒,好可爱喔,戴在我头上会适合吗?欸?这么少女的东西,魏子澄挑的?这大直男他拿着这个去柜台结帐吗!我瞧了瞧正在装酷的魏子澄,用想像的就觉得那个画面好可爱怎么办。 「你昨天买的喔?」 「嗯。」 「吃火锅之前?」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平静的开口,「你早就知道了喔?」他心里肯定慌了。 「我那时候就在想魏子澄怎么会变成笨蛋,明明火锅店里就有厕所了。」 「干。」 我看着手中的发夹,然后看向魏子澄,把夹子递到他面前,「魏子澄,帮我戴。」 「你自己戴啦。」 他愣住了、他害羞了,太可爱了啦~ 「没有镜子我看不到啊,帮我戴。」 他看了我一下,然后用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脸接过夹子,少来了魏子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大妹控吗。 我在他前面站好,我眼睛的视线,刚好看着他的喉结,他的喉结很凸,所以声音才会那么低沉吗? 突然,身体一震酥麻感,触电似的,魏子澄的手和夹子,在我的头发和头皮之间温柔的穿越,啪咑的一声,我的心脏跟着坠楼,夹子牢牢的夹在我的头发上,魏子澄这熟练的手感是怎么一回事,就连我自己夹时也常常会扯到头皮好痛,魏子澄怎么那么顺利,我完全没有头发被扯到的感觉。 我偷偷的抬头看魏子澄,他也正好低头,他的睫毛,如同吉他拨片,一眨一眨,拨动我的心弦。 你知道刚刚这样子,很像新郎帮新娘掀头纱吗,然后这一刻,应该就是接吻了吧。 「走了啦,火车快来了。」 「喔对齁,火车。」 还好魏子澄有点醒我,不然我差点就要露出奇怪的笑脸了。 魏子澄,如果你交女朋友,我不会为你开心的。 「欸兄弟!」曜光突然从子澄背后衝过去勾他的肩。 在等星星买棉花糖的时候,子澄站在空旷的地方等她,因为空旷,所以是个引人注目的地方。 「欸干,自己来逛不揪喔?」 「我跟星星来的。」子澄用下巴指了一下右前方队伍中的星星。 「跟星星来的话不揪我你就更不应该了。」 「那你自己去约她不就好了,不是说我很可怕吗。」 「那个是开玩笑的啦,我怎么可能会怕你。」 子澄瞧了一眼星星,想到昨天星星跟他说的,「啊你昨天的告白,最后怎么变成整人节目了?」 「星星她,身边好像不缺我这一个人。」 「蛤?」 「我一直以来交往的对象都是没有爱的,我以为就算一开始没有爱,只要长得顺眼就可以交往看看,也一直以为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子的。」 「星星是少部分。」 「嗯,所以我会继续跟她培养感情。」 曜光这次很认真,不管是他的灵敏力,还是对这份关係的小心翼翼,都表示着星星对他来说,跟之前那些女生与眾不同。 子澄望着星星的方向发呆,回过神后,星星已经在往他们这里走来了,手里拿着一大根胖胖的棉花糖。 「莫曜光!你怎么也在这?」 「我不能来逛喔,我就住附近而已欸。」 看着这一幕,子澄打从心底的串出一股心虚,「欸星星,姜月找我有事,我先去一下,你跟莫曜光一起逛吧。」 才刚语毕,子澄就转身离开,连一声再见也没说。 魏子澄,你到底有没有打算挺莫曜光啊,为什么把星星让他之后,要这么不情愿。 子澄在心里想着,独自往市集的出口走。 11-7:幻想的圣诞节 我看着魏子澄的背影好久,他走得很快,到底发生什么了,明明姜月就去约会了不是吗?怎么会突然找他,而且,我们才逛不到半小时,我在路上都想了好多要一起跟他做的事欸,也想餵他吃棉花糖的。我看着手上软澎澎的棉花糖皱了眉。 最近不晓得怎么了,明明以往都可以不这么在意的细节和小事,最近却越来越敏感,情绪越来越容易因为轻微的小变化而波动。 我是不是越来越贪心了。 最初,只要可以跟着他的屁股走就开心。 之后,只要看着他就开心。 只要跟他一起就开心。 只要在他身边就开心。 只要一直在一起就开心…… 从以前一直到现在,虽然都是『只要』,但我却越来越想靠近他、越来越想一直在他身边。 现在,我想要他一直在我身边、一直看着我。 越是贪心,心里就越痛苦,太陷入感情,只是引火烧身,魏子澄,我一直在燃烧,你没发现吗?但我既不想让你对我泼水,也不希望在你发现之前,就烧成灰烬。 除了让你给我补柴,我还有什么方法,能够摆脱这场註定通往悲剧的梦饜呢。 「星星,你有没有想逛的?」莫曜光叫了我,把我的思绪打回现实。 「没有特别想逛的,随便走吧。」 莫曜光从头到尾都带着他那阳光的笑容跟我聊天,他真的是很会聊天的人,不只说的话不会让人尷尬,而且我不管说什么,他也都能一直接下去。 但我有点对不起莫曜光,在魏子澄走后,我一点兴致都没有了,勉强着自己快要扛不住的低气压笑着跟他聊天,其实好累。 「星星,我想玩射箭,你要不要玩?」 「你玩就好。」我笑着回应莫曜光,不知道我现在的笑脸会不会被他看穿,会不会跟我看安朵的笑脸时有一样的感觉。 我站在斜后方看着莫曜光射箭,他射得很准,其他围观的民眾站在一旁嘖嘖称奇,不时传来鼓掌声,老闆则是面有难色的尷尬笑着。 我手里原本巨大的棉花糖剩下一支细细长长又锐利的竹籤,明明这么甜的东西,我却一点也感受不到,四周围其他民眾的欢笑声,怎么听起来那么像噪音。 我用竹籤尖锐的那一端在手心上画画,微酥麻的感觉在我手上留下白色的痕跡,莫曜光已经开始第二轮了,我继续画,发着呆,突然,喀的一声,竹籤的尖端断裂了,一小搓竹片卡在我的肉里,我毫不犹豫的把它拔出来,接着一点血滴从那个小洞里冒出来,变成一颗小红水晶后,就积在那里,我拿出面纸把它擦掉,就没有再继续冒出来了。 从刺进去到拔出来我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吓到,好像当作被风吹到一样,除了一点轻微的麻痛感之外并不觉得痛苦,那样的麻痛感反而有些让人上癮又舒服,这个概念就跟肌肉痠痛时拉筋的感觉一样吧,虽然痛,但是很爽。 拿美工刀割腕当作紓压的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的道理呢? 我举起另一隻手看着手掌心,上次被安朵划了一刀的地方已经癒合了,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横穿了我的三条掌纹。 「星星!」 我专注的看着手掌时,莫曜光叫了我。 「嘿!怎么了?」 「最后三发,你也试试吧。」他把弓递到我面前。 「我不会射箭欸。」 「没关係我教你。」 我接过弓,弓很重又很紧,我拉的吃力,莫曜光贴在我身后,像是手把手教小孩子写字一样,他也把他的双手握在我手上,莫曜光的力气很大,轻松的就拉开了弓,我反而被这个力气吓到了,就像之前魏子澄背我时不小心施了太大力一样。 「因为你的力气不大,没办法让箭射得很快速,所以要瞄准目标的上面一点,这样才容易中。」他在我耳边说,然后带着我瞄准了一会,喊了一声放,我也随即放开。 歪了。 第二发也没有中。 两支都插在距离气球非常遥远的地方。 剩最后一支箭,莫曜光依然帮我拉弓,刚刚被竹籤刺到的伤口因为被磨擦和拉扯的关係突然有些刺痛,但还能忍受。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想把脑中的那些纷乱的思绪给赶走。 「你是笨蛋吗?」魏子澄在我耳边咬耳朵,用他低沉又慵懒的声音,我睁开眼惊讶的转头,发现他的脸就贴在我脸颊旁,他掛着卧蚕的双眼,发出十万伏特电击我的心脏,他的气息,不断吹拂我下顎的皮肤。 怎么是魏子澄,莫曜光呢? 「姜星星!专心!」他的眼神直盯前方,把我的手乔回正面,「我都出马了你要是没射中就太对不起我了喔。」 「欸?」 我还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他也转头,我们的唇差一公分就会碰上。 「你要是射中了,我等一下就这样子亲你。」那是一句性感得让人会高潮的声音。 「三、二、一,放!」 我急忙的把头转正,什么都无法思考,在他数完一后,紧紧闭上了眼睛放开右手。 嘣的一声,我睁开眼后,看到我的箭扎扎实实的插在破掉的气球残骸上,我的心澎派至极,但我转头一看,是莫曜光站在我身后,四周围都没有魏子澄的人影。 「星星,你超强的欸!」莫曜光笑着说。 欸?刚刚那全都是我的想像吗? 我看了一眼我的手掌,刚刚那个被竹籤戳到的伤口一点血都没有流出来,也根本没有疼痛的感觉。 对嘛,魏子澄怎么可能会对我说那种话。 做美梦一点都不幸福,只会让你在梦醒之后发现现实生活是多么的空虚无趣,就像被我刺破的伤口,根本就没有想像的严重。 就像魏子澄也没有我想像的爱我。 12-1:黯淡 (2013年) 叮咚 手机跳出了讯息,打破了这个万籟俱寂,去年年底,哥给我跟魏子澄买了一人一支智慧型手机,拿到智慧型手机后,总觉得这整个世界都变了,看什么都不一样,像是告别了那个旧世代。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从前年的冬天以后,我的世界,突然像一本没有画过重点的课本,没有特别印象深刻的事情,不管是难过的事、还是幸福的事。 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好像很久没有悸动的事情发生了,高一上的那段日子现在回想起来,像梦一样,像在小说的世界,现在这种平淡,又好像才是普通的现实世界,都过了一年了,我还是没适应。 我坐在书桌前,秒针行走的声音在这寧静中特别让我心浮气燥。 完全想不出脚本。 我升上高二后,魏子澄也升高三了,一开始,他跟莫曜光从偶尔还会来社团,到三个月前,就完全没有再来了,他们两个早就给我退社申请表了,我收了、签名了,但我没有交给陈老师,一直都压在我的桌垫下。 魏子澄三年级被选去了资优班,我们学校的资优班不是另外分班,而是从全校的前几名组成,在放学还有假日做加强训练,所以每天都得上晚辅,礼拜六也要去上半天课,所以我又开始一个人走回家了,虽然早上我们还是会一起走路去学校,但从某阵子开始,我跟他的上学路,沿途都是无声的,起初,他的话变得越来越少,以前我说三个字他可以嘴我十个字,取代之的只剩下「好」、「喔」、「知道了」,然后变成了点头,我看着他越来越深的黑眼圈、满是疲劳的脸色,渐渐习惯了把自己的好精神和想说的话忍了下来,以前总是嫌弃他一直在嘴我,现在他话变少了,我却又想念了,我大可他每天都可以嘴我一大串,就算全部都很难听、就算从家里一路嘴到学校,我都愿意。 或许等他考完试后,他就会恢復原本的活力了吧。有时候我真的快要憋不住时,我就会这样催眠自己。 从房间外听见了从楼梯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看了时间,九点半,大概是魏子澄回家了。 魏子澄后天就要考大学了,考完试后,再过半年,搞不好魏子澄就会离开这里了,我跟魏子澄的距离,大概会就这样越来越遥远,最后远到看不见了吧。想着想着,感觉自己越来越晕,眼前一片黑。 我站在黑暗之中,面前有一盏黄色聚光灯,聚光灯下是背对我往前走的魏子澄,他走得飞快,我想去追他,但我再怎么跑,我跟他的距离只有越来越远,最后,他消失在我视线的尽头。 周围的黑暗变亮了,四周变成了吵杂的市集,大家都跟着爱人或家人开开心心的,只有我一个人站在那里,一直在哭一直在哭。 耳边传来越来越清楚的秒针声音,然后我醒了,原来我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一看时间,我竟然睡了一个小时。 我梦到了前年跟魏子澄去耶诞市集的那天,大概就是因为那天,就跟科技革命一样,我的世界被改变了。 那年圣诞节原本要送他的礼物还在我房间,但却被我摆在了柜子的最下层,没有打开过,我也是刚刚才想到它的存在。 明明听着一样的火车声、明明住在同个屋簷下、明明只隔了一个天花板,为什么我们的心会那么的遥远呢。 我从书桌起身侧躺在地板上,耳朵朝着地板,魏子澄就在这下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我一点都感受不到他,魏子澄是不是在这里设了个结界呢。 「姜星星你在干么?」 我吓了一跳迅速跳起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旁的,我根本没听见开门的声音。 「没事。」 「明天我要跟魏子澄一起去拜拜,还要去看舅舅,你要一起去吗?」 「好啊,早上吗?」 「嗯,所以别太晚睡。」说完哥就碰的一声关上门了,语气很平淡,也没有多囉嗦。 我坐在地板上,看着柜子上的相框,顿时想起来了。 对,是舅舅……是因为舅舅,我们家才会变成这样子。 (2011年) 子澄从耶诞市集匆匆离开后马上接到了姜月的电话,这是怎样,刚乱编完谎言,就要成真了是不是。 「喂干么?」 「魏子澄,你跟星星还在市集吗?」姜月喘着气,语气听起来非常的焦急。 「嗯,但我跟星星分开了,怎么了?」 「你快点来市立医院,舅舅晕倒了!」 子澄拔腿马上往医院衝,到急诊间后,姜月坐在手术外的椅子上,手术中的灯还亮着。 「姜月,怎么回事。」 「我刚刚出门前去跟舅舅说提醒他今天要来做透析,他平常都会回应我,但今天我喊了好几声,敲门也没反应,进门后就看到舅舅倒在床旁边。」 「进去多久了?」魏子澄指着手术室。 「大概二十分鐘。」 「星星呢?」 「他跟朋友在一起,我已经传简讯给她了」 两个大男生坐在椅子上,虽然外表很平静,但两人的内心都焦急不已。 过了很久之后,手术中的灯熄灭了,舅舅跟医护人员一同从手术室出来,舅舅马上被送进加护病房,医生也跟姜月和子澄好好的说明了。 「是高血钾症引发的心律问题,肾衰竭的病患常会罹患这种症状,刚刚我们已经做了紧急处置,但是,」医生突然停顿了一下才开口,听到的当下,姜月跟子澄的心,砸了一颗沉重的石头下来。 「这三天是关键期,得做好心理准备。」 顿时就不知道脑袋该去想什么了,不如说,无法思考。 「怎么会,叔叔才四十几岁,怎么会……」 子澄虽然跟星星的舅舅没有任何血缘关係,但是舅舅收留了他,也把他当成儿子养大,子澄的担心,绝对不会比姜月还少,五岁那年初次见到叔叔时,那个亲切又温暖的笑脸,一直在子澄脑海里,跟其他总是带着怜悯眼神的邻居完全不一样。 只要一睁开眼看见眼前的叔叔,就觉得自己掉进了梦饜。 12-2:黯淡 才刚从射箭的摊位离开,就接到哥的电话,我叫莫曜光赶快载我来医院。 「舅舅!」我跳下机车衝进医院,医院太大了,复杂的路线跟路牌看得我头昏眼花,我心脏跳得很剧烈,眼泪直接夺眶而出,在医院的走廊上徘徊,怎么看,就是找不到加护病房的指标。 「星星,在这边。」莫曜光指了指,我就往那边跑去。 林辉明! 看到了舅舅名字后,也看到了坐在外面椅子上的哥,我隔着玻璃看着病床上的舅舅,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想起了国二时,赶到医院听到舅舅肾衰竭时我的反应,怎么会,那个像是巨人一样强大的舅舅,怎么会突然就躺在病床上了,那个曾经可以把我、哥、魏子澄一把掛在肩膀上的强壮舅舅,怎么会变得骨瘦如柴,感觉一碰就会碎。 「舅舅……」 「医生说这三天是关键期,如果再没醒来的话……」 就算哥没把后面的话讲完我也懂了,我看了看四周,没看见魏子澄的人影。 「魏子澄呢?」 「刚刚往那边走了。」 您的电话将转接到语音信箱…… 我拨了好几通电话给魏子澄,他都没接,我一边拨一边到处找他,但医院实在太大了,根本没办法这样盲找。 我头一撇,看见了落地窗外坐在长椅上的魏子澄背影,他像是一颗石头缩在那边,任凭狂风的挑衅,却始终无动于衷,我走出了自动门来到他旁边,他转头看了看我,没说话,又把头转回去。 「星星,我想一个人待一下,可以吗?」我还在思考着要说什么的时候,魏子澄就终结了我的思考模式,他面无表情,眼珠黯淡无光。 我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走回医院,坐在加护病房外面,静下来后,扑鼻而来是浓烈的消毒水味,对这个味道并不陌生,上次安朵昏倒时,也是闻了大半天的消毒水味道,闻起来不是说很舒服,却抽乾了我的力气和思绪,虽然脑中还是满满的杂念,但却只能这样任凭它打成更多的结,没有精力去解开它。 「我去附近的超市买一点东西,一下回来。」姜月起身背起包包。 「好。」 哥走后,只剩我跟莫曜光在病房外,我跟莫曜光说一声,去了厕所。 冲马桶的水声、洗手台的水声,听起来特别平静,我努力的想融入这份平静。 真是糟透了,糟透的一天,我一边想,一边大力的搓着肥皂,眼泪已经乾了,我看着镜子里红肿的血丝,又发现了头上魏子澄送我的发夹。 今天真的糟透了,就连那一点美好,我也不能觉得它美好了。 突然,有首歌就这样在我的脑海响起,我想到了安朵在第一次主持电台时放的那首莫文蔚的《忽然之间》。 我走回病加护病房外,莫曜光还在那,但是低着头睡着了,我小心坐下,不想吵到他,但当我坐下碰到椅子的那刻,莫曜光还是抬头醒来了。 「今天谢谢你载我来,很晚了,你要不要回家了?」 「没关係啊,我可以再陪你一下子,等你哥回来。」 我点了点头,打开了手机,虽然知道没有未接来电和简讯,还是硬要按进去看一下在关上手机,又想起了魏子澄,也可以说一直都有在想,他不知道还坐在那边吗?外面很冷的。 「莫曜光,要是你是魏子澄,现在会在想什么?」 一起生活了十二年,这种时候我还是无法了解魏子澄的想法,但我好像,也从来没有去了解过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都只是一直在没根据的猜测,不管是他不交女朋友也好,还是对我们家的想法。 「我不是魏子澄,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这个人很难懂不是吗。」 「嗯,也是,我问了一个蠢问题呢。」 「但是,他曾经跟我说过一件事,他觉得自己一直都在黑暗里,他很害怕失去,然后我又问他不谈恋爱是不是害怕被拋弃,他没有否认。」 我好像一直都在一片黑暗里,我知道那个家的每个人都把我当成家人,但我却总是在害怕失去。 所以你不谈恋爱,是因为害怕被拋弃? 大概吧。 莫曜光好像跟我说了个很关键的话,但我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大概是因为在意料之内吧。 耳朵突然变得很清晰,即使是隔着一道玻璃墙,加护病房里电脑的心律声一直回绕在我耳边。 舅舅,我该怎么做才好呢?魏子澄愿意为我打开那扇门吗? 大概半小时后哥就回来了,莫曜光也跟我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星星,你累了的话可以回去了。」 「你明天不是还要开店吗,今天让我跟魏子澄看就好,明天我们又不用上课,话说你女朋友呢?你今天放她鸽子了吧。」 「现在那不重要吧。」 「小涵对你来说不重要吗?」 「我不是说她不重要,我是说现在……」 那是姜月第一次看到星星露出那种表情,那种像是在质疑、不屑、看不起的表情。 的确,我应该要比星星都懂失去亲人的感觉吧,她的记忆里,没有爸妈死掉的记忆,却比我还要更懂得珍惜当下、珍惜身边的人。 姜月,你真的当不起哥哥欸。 「那星星,这里就拜託你了。」意会到星星的意思,姜月乖乖的离开了医院。 轰隆轰隆轰隆 星星长大了,或许是她一直以来都很成熟,只不过我都没发现,一直被她那天真单纯的外表给覆盖了她的成熟。 火车一摇一摇的直线前进,声音很有规律,特别平静。有驾照之后基本上就没再搭火车了,搭了火车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毕竟自己已经离开上学的日子三年了,最近到小涵的大学接她下课时,看着校园里的景物和人群,都会让他开始思考着没有大学的回忆,以后到底会不会后悔,不知道他这早早就变古板的灵魂,是不是在同龄人眼中,是个扭曲掉的存在。 姜月走在回家的那条坡道,走到机车行时,看见了小涵就蹲在机车行外,小涵看见他后,愣了愣,然后马上站出来路中央,姜月急忙跑过去。 「你怎么在这?」 「姜月,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 「我没事啊。」 「你怎么可以传一句不能赴约了就消失不见,我打了多少通电话给你知不知道?」小涵原本没哭的,见到平安的姜月,她的眼泪就连同她的委屈一同而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弄花了她的妆,也沁湿了她的瀏海。 姜月打开手机,发现手机关机了。「抱歉,我手机好像没电了。」 小涵紧紧的抱住姜月,「我还问了隔壁的阿姨知不知道你去哪了,她却说今天有救护车到你们家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姜月温柔的轻拍小涵的背,小涵的泪水沾溼了姜月的衣服,「没事了,我在这里。」 姜月抬头看了看这片夜空,月亮大大的掛在那边,身边还有一大堆星星围绕着他、守护着他。 原来我一直都被星星守护着啊。 13:笨蛋 我走到医院外想透透气,也拨了一通电话。 「喂安朵,你在上班吗?」 「嗯。」 「那我等等再打给你。」 「不用不用,我现在空班,星星,怎么了吗?」 「没啦,我只是,突然想到你了,想给你打电话。」 「欸?怎么回事?」 「安朵,我刚刚突然想到了你第一次在秋季四角主持时放的那首忽然之间,好像每一句歌词,都刺进我的心里面。」 安朵没马上接话,她的呼吸声清晰的在我耳边,大概在思考,这的确是一句需要思考才能回答的话。 「星星,你知道这首歌是为了什么而写的吗?」 「不知道,不是情歌吗?」 「嗯,说是情歌也可以,但这是为了九二一地震写的歌喔,你觉不觉得,莫文蔚唱这首歌时,很像缩着身体在唱的?」 「嗯嗯,感觉胸口像被压住一样。」 「她说,录音时,要让她感受地震时被困在瓦砾堆中的压迫、恐惧和无助感,她说这首歌是想问大家,在你最脆弱时,你第一个会想起谁?」 魏子澄,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魏子澄,这是为了九二一的故事,一九九九年,那也是我跟魏子澄邂逅的那年,我常常会想,如果我那天没有去公园、没有遇到他、没有厚脸皮的问他要不要回我家,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跟他有没有这种缘分呢?我们会不会在多年的以后邂逅呢?没有这种青梅竹马和家人的尷尬关係,那样的我们,会不会比起现在轻松很多呢? 「安朵,你可以唱这首歌给我听吗?」 「欸,这么突然吗?」 「我一直都觉得你的声音很好听,唱歌的话一定也是,拜託啦安朵。」 「那你等我一下。」 我听见从电话里传来的脚步声和风声,然后就适一震安静,随即,安朵吸了一口气。 忽然之间天昏地暗世界可以忽然什么都没有 我想起了你再想到自己我为什么总在非常脆弱的时候怀念你 我明白太放不开你的爱太熟悉你的关怀分不开想你算是安慰还是悲哀 而现在就算时针都停摆就算生命像尘埃分不开我们也许反而更相信爱 如果这天地最终会消失不想一路走来珍惜的回忆没有你 我明白太放不开你的爱太熟悉你的关怀分不开想你算是安慰还是悲哀 而现在就算时针都停摆就算生命像尘埃分不开我们也许反而更相信爱 掛掉电话后,我绕到了医院的另一边,魏子澄还是坐在那里,我走上前,不敢看他的眼睛,于是很快速的在他面前蹲下,然后抱住他,他的身体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换作是我,他一定会大骂我笨蛋的,他现在真的像个撞到脑袋的笨蛋。 「魏子澄,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不会把你丢掉,也不会消失。」 过了好几秒鐘,魏子澄的手还是一动也不动的放在大腿旁边,一点反应都没有,没关係,这就够了,你没有拒绝我,这就够了。 我牵着魏子澄走进医院,他一路都看着地板发呆,眼神很空洞,像一具被挖空灵魂的躯壳,带他回到加护病房前后,我到医院里的超商买了一罐热阿华田塞到他手里,然后用我的两隻手覆盖着他的手背,他的头动了一下,我以为他终于回神了,结果只是把视线换成阿华田,又继续对着它发呆。 这个人,真的是在外面吹两个小时的风吹坏脑袋了欸。 「笨蛋。」我小小声的对魏子澄说。 「你才是笨蛋。」 杀小,原来能够召回魏子澄灵魂的词语,是『笨蛋』吗? 我站在魏子澄面前弯着腰用手在他眼睛前面挥了挥,「哈囉魏子澄的灵魂,散步回家了喔。」 魏子澄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星星,你不要太依靠我。」 「嗯?」我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侧身疑惑的看着他。 「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强大。」 我动了动嘴角,然后仰起了一边的嘴角,靠在椅背上,看着前面的玻璃墙,「我早就知道了。」 换他疑惑的看着我,转头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悲伤、充满自卑,魏子澄的眼神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就算他的表情再冷酷,讲的话再绝情,身体表现得多有自信,他的眼神,一直都是这样子的,所以,我早就知道了。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喔,这个世界不知道你是假坚强的人,应该只有你自己吧。」他的眼珠四处转动,大概有些心虚,「还有,你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了好不好,我跟你说,这个家里最成熟的人就是我了,最不成熟的人,就是你跟哥,你们最好不要再鄙视我。」 看着星星这种撒娇式的生气法,子澄也难藏嘴角的笑意。 「姜星星你是什么生化武器吗?」 「蛤?」生化武器,这是一种新世代的贬抑词吗。 「不然怎么你一说话,我的坏心情就被你消灭了。」说完,他又用那抹半边嘴角的笑容,杀死了我好几千万个脑细胞。 我憋了一口气,整个愣住,感觉自己突然变得很烫。 魏子澄,你这样子犯规了,什么生化武器,那你这样,不就是一个虫洞,直接毁灭宇宙吗。 不久后,我发先魏子澄已经闭上眼睛坐着睡去,我小心翼翼的,把手伸进他的手臂和大腿间的缝隙,将我的手指贴在他的指缝中,我还在尝试着悄悄握住他时,他就张开了他的手掌把我紧紧牵住,我看了他的脸一眼,见他没有睁开眼,我就偷偷看了好久,最后,我靠在了他的肩上,我们听着舅舅病床旁嗶嗶嗶的心律声,睡着了。 舅舅,谢谢你,给我们这这么规律又稳定的呼吸。 14-1:这片黑夜没有星光 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会站在这里呢? 昨天,礼拜一,才刚上完第一堂课,广播里就出现了我和魏子澄的名字,我们一同到教官室后,教官就说哥要我们两个立刻到医院去,到医院后,我们就站在病房外,连舅舅的脸都没有看到。 为什么我会站在火化场的门口? 我看着哥手上的瓷瓮,跟魏子澄手上的相框,我还是无法相信,礼拜六,我们不是还看着舅舅入睡的吗,他那时不是好好的在我们眼前吗?为什么那么稳定的心跳声,怎么会忽然揍停。 礼拜日晚上舅舅被送进急诊室,医生说是因为那次的紧急急救时,血液感染了。 怎么过了一夜,舅舅只剩下一罈骨灰和一张黑白的照片呢? 我是那天唯一一个哭出来的人,而在礼拜六晚上我尽力去挽救回来的的那两个灵魂,却过了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了,都没有回家,他们两个的乌云没有降雨,一直浮在那里,累积着水气,越积越多。 我也做不到了,我也没有再一次的勇气和自信,能够让他们回来了。 哥还有小涵,那魏子澄呢,我又是魏子澄的谁,又有什么能力去打开他设下的那道结界呢。 我没有尝试,也没有努力,偶尔会想到这点,却只能在心里说服着自己已经无能为力。 (2012) 我升高中之后魏子澄好像也没什么再乱来了,没做什么坏事、没跟谁打过架,也没被请过家长,我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不管是哥还是舅舅,好像都是在这个时期渐渐就变得安分和成熟。 尤其他三年级之后,没有再蹺掉第八节课、乖乖上了夜辅,连带着莫曜光也变得一样,后来我才发现,莫曜光其实也是有一点点天才成分的,虽然不像魏子澄那样变态,但他的成绩还算全校的前一百名。 现在教室的位置我从窗户看出去,跨越一个大中廊,直接可以看见魏子澄他们班,我想到就会看看他,就算没想到,也会不小心瞄见他,他上课不抄笔记的,每次看其他人总是同步的做着抬头低头,他却总是靠着椅背直直看着黑板,要不然就是趴着睡觉,下课后,会出教室去上个厕所,回来后跟他们班的男生吵吵闹闹,只有一点跟以往一样,就是不会靠近女生。 回到家后,放完书包到浴室洗澡,回房间打游戏,然后在十二点或一点时候睡觉。 看起来不是很拼命,但每次段考完,佈告栏上那张变态的年级校排名次,魏子澄还是会出现在第一列的其中一格上。 「姜星星,你这样子每学期都被当掉一堆,重修不嫌累啊?你怎么不好好找你哥教你呢?」 「姜星星,你怎么跟你哥差这么多呢?社团适当的玩就好也不能荒废学业啊,广电系的分数都很高的。」 这是我升高中后常常会从各科老师那里听见的话,因为我跟魏子澄一样都选了文组,所以高二后又更多共同的科任老师了,「姜星星,你是魏子澄的妹妹喔?」这是每个初次见面的老师都会问我的一句话,因为我们的关係太难解释了,所以我乾脆都说对,也造成了老师们真的都以为我是他亲妹的误会。 啊我就跟他没有血缘关係啊,我怎么可能会有他的聪明才智,而且就算是亲生的也是会有基因突变的可能好吗,到底兄弟姊妹都该差不多聪明的刻板印象是从哪里来的啊。 我是乌鸦嘴,就像是说着自己好久都没有感冒,过不久就会感冒。 今年的运动会当天下午,比完三年级大队接力后,全校都回教室收拾环境等待颁奖典礼。 突然听见教室外出现了骚动且越来越大,许多人纷纷到走廊去看。 「星星!星星!」安朵从教室外喊着我的名字,一脸焦急。 「怎么了。」 「魏子澄他们跟别人打起来了啦!」 我从位置上跳起来,挤了一个位置趴在女儿墙旁边往一楼的中廊看,不只魏子澄,还有莫曜光跟他们班的几个熟面孔,其他没见过的大概是别班的,十几个人。 「干林娘嘞,你再说一次啊王八蛋!」虽然叫嚣声很吵杂,但魏子澄的声音我一下就能认出,魏子澄大喊着,重重的揍了一拳到对方脸上。 魏子澄的表情好可怕,即使不是第一次看到魏子澄打架,但是那个表情,我从来没见过,以前他只会露出严肃又愤怒的凝重表情,可是现在他的脸上好像什么都不害怕、一点都不在意后果的样子,像蝙蝠侠里面的小丑。 魏子澄疯了。 我衝下楼梯,站在距离他们五公尺的地方往他们那边喊过去。 「魏子澄,快住手。」我站在他们旁边喊,魏子澄没听见,我再喊。 「魏子澄!」我破了音,划出一道沙哑,睁开眼睛后,视线隔了一层水珠,那一剎那,魏子澄的拳头停留在了半空中,他收起了那个可怕的表情,上扬的眼角和嘴角慢慢降下,恢復了鬱闷的眼神,被他压制在地板上的那个人,迅速的从下面往上揍了魏子澄一拳,魏子澄被击中脸颊骨,整个人往后面仰。 那个人又举起了手,我闭上眼睛,不敢看那个画面,但在那声闷拳之前,我听见两声短哨声,和教官的怒吼。 「你们几个在做什么!」 两个教官一同来到这里,看热闹的学生少了一大半,还有一些捨不得离开。 「楼上的给我进去!再看也记你们警告!」 我僵在那边,脚一步也动不了,突然我的手被握住了,安朵拉住了我,我的脚也终于有办法前进,安朵拉着我往楼梯上走,我眨了几次眼睛,每眨一次,我的泪珠就被挤成了一条细线,在我脸颊上留下一条细痕,我回头看了一眼魏子澄,他走在人群中,面无表情的跟着教官往教官是的方向走。 我被安朵带到了顶楼的厕所前,那里没什么人去、又很安静,她背对着我看着走廊外,我在洗手台前整理着我经过暴风雨洗礼的脸,泪痕跟鼻涕都能冲净,只有眼睛里的两片红色血丝越冲越红,可怕得吓人。 「安朵,我好了。」 「走吧。」安朵从刚刚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问,也没有说那些无用的还好吗?怎么了?别哭了这种话,但我想这也只有安朵才能够感同身受,还好吗?怎么了?别哭了这几句话,是世界上最多馀的话。 14-2:这片黑夜没有星光 安朵牵起了我的手,好像一隻大鸟的翅膀,安心又温暖。 经过教官室时,我停下了脚步,盯着窗户里面看,看见魏子澄的侧脸,安朵回头看着我,松开了我的手,「我先回去,等一下直接来操场集合喔。」 「嗯。」 我暂时收回了专注着魏子澄的眼神看了一眼走远的安朵的背影。 谢谢你,安朵。 谢谢你懂我,即使我一句话也没有说,你也懂我。 「两个月后就是学测了,你们还打架?你们是不想要读大学了是不是,想拿着满满大过的成绩单去给教授看是不是!」 我的耳朵马上又被教官宏亮又震撼的声音吸引过去。 「魏子澄,我看你二年级很安分,现在是怎样,你在资优班压力太大是不是?要不要现在直接签休学单?之后完全不会有压力!你妈妈跟你哥赚钱很辛苦,他缴学费让你来学校打架的啊!」 「魏子澄,你之前翘课都是教务处对你睁一只眼闭一隻眼,在我这里我可不会对你这样优待,我之前也在私立学校待过,像你这种学生我看多了,家里都是放任管教。」 「教官,魏子澄家人才刚去世心情本来就不稳定讲话可以不要这么刺激吗?」莫曜光帮魏子澄讲话。 「心情不好就可以打架是不是,现在那些社会新闻有一半都是像你们这种心态!」 「你什么意思啊……」莫曜光才刚要再辩论,魏子澄拉住了他往前倾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但我从魏子澄紧握着用力到发抖的拳头,能感受到他也非常愤怒,我想魏子澄也是知道的,再说下去会收拾不了。 我也觉得教官说的话非常让人不舒服,说的好像我们这些不健全家庭的人,就是社会上的乱源一样。 虽然我承认魏子澄这次的确做了坏事,但这跟我们家庭不健全一点关係都没有,说得舅舅和哥一点都不关心我们一样,明明舅舅,舅舅他,那么好的把我们养大了,哥哥他,也那么努力的想做好一个大人。 明明跟他一起打架的人当中也有家庭健全的人,凭什么,魏子澄要这样被针对。 过了二十分鐘,他们一群人离开了教官室,我躲在楼梯间,魏子澄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出栏后,我赶快上前叫住了他。 「魏子澄!」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我从他的拳头一路往上看到他的嘴角和颧骨,都残留着一抹红色。 「很痛吗?」我手缓缓又颤抖的慢慢抬起指着他的伤口。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虽然不痛,但很用力,他的嘴角抽了抽,露出嘲讽的冷笑,「一点都不痛,我如释重负。」 那是一阵冰冷,冻结了双目,像颗千年饱尽风霜的冰块,透明无内涵、冷冽无温度。 我如释重负、我如释重负、我如释重负、我如释重负、我如释重负…… 那句话跟魏子澄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循环播放,他的声音越来越可怕、尖锐、扭曲,那股声音变成了一个大魔鬼,露出可怕的表情,把我一口吃掉。 不要! 我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 「星星?」 我回过神来,刚刚那一切都只是我的内心写照,我没有喊出那句不要,也没有蜷缩在地上。 「喔莫曜光,嗨!你怎么在这?」 他什么时候在这的?他不是走在魏子澄前面吗? 「什么啊,你是在笑我吗?我刚刚不是在里面被训话吗。」他无奈的大笑,手指着教官的方向。 「不是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你刚刚不是已经走过去了吗?」 「喔,因为转头的时候看到你一直呆呆地站在这里啊,一动也不动的,你没事吧,怎么像是被附身过?」 「没有啦,在想事情而已。」 「没事就好,你不赶快回去吗?颁奖典礼好像快开始了欸。」 他踏出第一步,见我不动,脚又收了回来。 「呃……」我站着犹豫不前,动了动嘴角,手指也开始无意识的搓来搓去。 我抬头看了眼莫曜光,他很认真的在等待我开口。 「莫曜光!你们打架的原因是什么啊?」 「原来是要问这个啊,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嘞那么紧张的,害我也跟着紧张。」他爽朗的笑着,「就刚刚比大队接力的时候啊,我们班的最后一棒跟他们班的最后一棒不相上下在抢第一名,结果他们班的最后一棒竟然来撞我们班的,害他翻了一大圈一隻脚扭到不能走。」 我呆住,欸?就这样?好吧男生的义气我到现在还是无法理解,但是就先当他们心智年龄尚未发展成熟好了。 那魏子澄,同学受伤是不是只是个藉口,那一拳,其实是为了抒发他的压力和痛苦呢,所以他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和说出刚刚那句话。 想到这里,我整个心又揪在一起,但是这次是被粗绳缠绕的,是一种复杂的难受,包含着悲伤、不捨和愤怒。 「莫曜光,魏子澄他这一年在学校心情如何?有没有看起来很奇怪还是特别鬱闷这样?」 「除了他酒量变好以外,他在学校的时候都很正常,虽然他的眼神总是看起来有心事,但是你是问我最近一年,他一直都这样所以我也不知道。」 所以在学校让他比较轻松吗?对魏子澄来说,我们家算是压力跟痛苦的来源吗? 魏子澄这个大笨蛋,不对,是大坏蛋才对。 「星星!他是不是瞒着我跟你什么?」莫曜光突然大喊,我有些被吓到。 「说瞒着什么,也不是吧,应该算是过不去那个悲伤的坎吧……」 「是因为你舅舅去世的事吗?」见莫曜光欲言又止,我马上换上笑脸,「就先这样吧,莫曜光谢谢你告诉我,我先走了,掰掰。」 再说就不行了,要是莫曜光听到后去跟物魏子澄说什么,说不定他又会更讨厌我了吧,对啊,魏子澄他,到底有没有讨厌我啊? 我走回操场鑽进满满的人群找到我们班和安朵,往前方看后,就发现打架的那一群人站在我们这排队伍的面前,也就是司令台左手边罚站,莫曜光还有他左右的两个男生偷偷对前面的女生挤眉弄眼,魏子澄则是面无表情的站着三七步。 他眼神直视前方,我好几个瞬间,觉得他不是正在看我,但他站累后就换一边的三七步,然后动动头,看来他并没有看见我。 「欸,你有看新闻吗,xxx因为酒后动手被很多粉丝联署退团欸。」站在我右前方的几个别班的女生开始聊起来。 「真的假的,我很喜欢他欸。」 「我昨天看完毛毛的,他平常在台上明明就是很阳光邻家哥哥的样子。」 「但你不觉得因为做错一次事就被否定整个人格很凄惨吗?只要是人就一定会做错事啊。」 「但他是公眾人物欸,想要有支持者的话就该负责吧。」 「他都这样了你还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欸……」 「我应该不会再喜欢他了。」 「也是有一派粉丝希望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我想我也会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她们讲到最后有些意见分歧,我却也开始深思这个问题。 偶像如果把粉丝跟偶像换成男女朋友,这个问题或许会比较容易思考吧,本质同样是爱,要是对方做错什么事,难道就会马上不爱他了吗?应该是会希望他改过自新,并陪他一起面对和走过吧。 就像,我看着眼前冷漠的魏子澄,然后想起刚刚那个发疯的魏子澄,我的心还是在被触动,不管魏子澄从以前到现在做过多少坏事,我也还是一直爱着他。 我好像知道了喜欢跟爱的差别。 喜欢是喜欢他身上的好;爱则是喜欢着他的好,也拥抱着他的不好。 14-3:这片黑夜没有星光 今天因为运动会的关係全校都不用上晚辅,但我还敢面对魏子澄,鐘声一打我就马上拚了命的往校门衝,深怕遇到他,然后左转直接走回家。 他会不会在那边乾等啊?不管了,就给他等吧,谁叫他刚刚要那样对我。 我回家后过了一个小时魏子澄才回家,其实我一直都趴在客厅的窗户往外看,因为我又自己在内疚把他丢在学校这件事,一看见他回来,我马上装做没事坐在沙发上滑手机。 钥匙插进了钥匙孔,我故作镇定,但是我其实根本没在看手机里的东西,心跳一直扑通扑通,不知道他等一下看到我后会不会对我说什么,我该怎样应对,我的心虚肯定会被他看穿,但要是他无视我的话,肯定会更加无助。 超级无敌矛盾。 他的脚从我视线馀光晃过,见他脚步声离开我的视野,我才抬头瞄了一眼,他在冰箱找东西,他一起身,我马上又低下头。 「姜星星。」 他的声音震动我的耳膜后我的心脏也被他吓得来个板块挤压大地震。 他叫我了全名!惨了。 「刚刚抱歉,对你那样。」 「对我哪样?」 他停下了倒饮料的手,眼睛没有转过来,「莫曜光说你被我吓到了。」 「喔。」完全没有安心的感觉,因为他的语气还是一样的冷冰冰,好像连自己哪里吓到我都不知道。 他那张无情的脸,在我脑海中挥散不去,偶尔还会在我的梦里出现。 「各位老师同学好,现在是晚上六点鐘,这里是秋季四角广播电台,我是dj星星,首先播放今天的第一首歌,五月天的《诺亚方舟》。」 「刚刚播放的歌曲事五月天热腾腾的新歌诺亚方舟,我想大家最近应该也都很热烈的关注着十二月二十一日当天的世界末日预言说吧,今天要跟大家分享网友统计世界末日前最想完成的事top10,第一个是花光毕生积蓄,虽然我现在没什么积蓄,但要是我的话就用积蓄去做那种无法留存的事,像是去旅行、唱歌、吃饭这种就是不错的选择,如果拿去买衣服买鞋子就太没必要了,毕竟世界末日后就不会需要了……」 我一个一个慢慢介绍,中间有几个要是让老师听到过于尷尬所以我都快速跳过了,像是破处、到处一夜情、辞职、休学、犯罪这些。 「第三名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我觉得这点应该要是第一名才对,我觉得我是个很现实的人,要是跟心爱的人一起去做什么事的话,喜欢的事就会变得更加开心,不喜欢的事也能乐在其中,但要是跟以外的人去,就会失去所有的动力,寧愿懒在家里不去做。第二名是环游世界到处旅行,这点跟第十点还是有点关联的,说到我最想去的国家的话,应该是北欧了,我真的非常嚮往北欧,从挪威的布吕根、芬兰的圣诞老人村、丹麦的小美人鱼、冰岛的极光,还有瑞典的肉丸真的都让我觉得此生必须一见,尤其快要过圣诞节了,那边一定非常有圣诞节味道吧。最后公佈第一名,跟喜欢的人告白,这点的心态应该跟很多人喜欢在毕业时告白一样吧,要是失败了,也不会再见到所以不用尷尬或痛苦太久,但这点风险也是很大的,要是成功了,说不定会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坦白,到最后一刻了也无法再做什么,搞不好会留下更大的遗憾。最后我想问大家,世界末日当天,在这世界七十亿人口中,你最想跟谁在一起做什么事呢?到我们秋季四角的脸书贴文底下留言,我们就会在今年圣诞节抽出幸运的同学得到学生会提供的丰富奖品喔。」 「现在时间是六点四十五分,感谢大家的收听,最后给大家送上今天的最后一首歌曲,黄鸿升的《七十亿分之一》,我是dj星星,我们下周见囉。」 不管是我还是安朵,我们都常常在广播中说一些道理,但我们好像都无法做到这些,世界末日是个可以拿来当作珍惜当下的教材,现实中的我,却浪费了这一年光阴,与魏子澄在那个交叉口走散后,他越走越远,我却停滞不前。 「安朵,世界末日前你最想做什么?」我锁上广播室的门,我们一同走向楼梯。 「嗯……我想想。」安朵手扶在下巴,一脸认真。 自从我知道安朵得病之后安朵就越来越不像一开始我认识她的那样有气质又很沉稳,反而越来越像一般的女高中生,会开小玩笑,也会做些叛逆的事情,虽然说起来有些心虚,但安朵好像有一部份真的还是被我们三个带坏了。 「我想逃家,去舞池、夜店,还有……公关店。」安朵用开玩笑似的语气说。 但有时候她会说出一些超乎我想像的事情,但我都会告诉自己安朵是特别的人,不管她说出什么,我都不能觉得她不正常。 之前查过的资料中,躁鬱症无法被根治,任何的治疗法都只能缩短发作期,而且只有少数的患者只发作一次,大部分的患者都会多次发作,所以,即使安朵从上次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年多都没有发作,而且也持续有在服药,之后还是有可能再復发。 经过了这一年,我在很多事的思考上都改变了,推翻了很多我以往自信满满的言论,不管是让魏子澄还是安朵,一开始我都自信满满的认为我一定可以让他们走出来,但后来,即使我站在那个跑的非常缓慢的红绿灯前,不管站多久都还是绿灯,我却始终踌躇不前,深怕突然变成红灯,或是突然一辆违规汽车衝出来,我不断犹豫着,但绿灯一直都没有变成红灯,等到我意识到不能这样停滞时,眼前的绿灯已经变成了黄灯。 安朵的病我只能是个旁观者,最多也只能让她保持开心,魏子澄的心我走不进去,也无法靠近,到头来,我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去帮助他们走出黑暗。 姜星星,你根本不配拥有这个名字。 14-4:这片黑夜没有星光 (2013) 「今日的空气品质来到红色警戒,出门时请记得携带口罩。」气象新闻播报着,最近只要一早听见吵杂的说话声我就会觉得特别的烦躁。 晚上,我久违的爬到了屋顶上,因为雾霾的关係,原本随便都能看到满天星星的这座坡顶,不知道从多久之前开始,也变得看不到星星了,即使是空气品质比较好的几天,也只能看到零零散散又微弱的几颗,而月光,也藏在云雾后,我再也无法靠着它在夜晚走在这条路上了,取而代之的是镇公所新设置的路灯。 虽然知道这是个很科学的事,但不免俗的觉得,这片夜空是否也是在为我们哀悼。 这片星空大概是点不亮了,但,能不能给哥和魏子澄点亮他们的星空呢?我不需要祢的哀悼,所以,请不要再惩罚他们继续在这片黑暗下奔跑了。 我想打一通电话给安朵聊聊天,但她手机好像关机了,大概是下班回家很累睡了吧。 隔天,我们一早就到了文昌帝君那拜拜,香火鼎盛、人山人海,供桌上也放着满满的准考证。 「文昌帝君祢好,我叫姜星星,我的青梅竹马魏子澄明天就要考学测了,明天早上九点在一中,请保佑他一切安好、顺利,发挥实力、金榜题名,谢谢文昌帝君。」 我默念着,唸完后,发现他们两个已经不见了。 「姜星星!」转身一看,哥喊着我,他们俩已经在门口了,「走了。」 我讲很久吗? 之后我们去了舅舅的灵骨塔,哥买了一束百合花放在塔里跟舅舅说了些话,我也一样合掌在心中默念。 「舅舅,我们刚刚去文昌帝君那祈求过了,我觉得考试这种事还是跟他求比较有用,所以我就不让祢帮他通灵了,但是,还是想请你继续守护魏子澄还有哥,他们两个还是那副模样,希望祢在那一边不要太失望,要怪就怪我好了,是我无能为力,祢要教训我的话,可以託梦给我喔。」 我说完后,抬头发现魏子澄看着我。 「你跟舅舅说了这么多都说了什么啊?」 「我跟他说他太笨了,明天好好待着不要下来帮你通灵。」 他嘴角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没有说话,摸了一下我的头就往外走了。 我急忙跟上,一边戴安全,跨上哥的机车边问魏子澄,「你不去看考场吗?」 「没必要,看了也不会多对几题。」他一边说,发动了机车。 「喔。」 回到家后,哥整晚神经兮兮的一直在楼梯间走上走下,我也被他的脚步声吵得不行。 我躺在客厅滑着手机,一直刷着讯息,安朵的头贴旁始终没有出现上线中的绿色点点,她没有回拨给我,也没有传讯息来。 我又往下滑了一下,蓝色圈圈快四的转了半圈后,喔!安朵上线了,过没几秒后她就传了一则讯息给我。 安朵:你昨天晚上找我? 我:嗯,想找你聊聊天结果你好像关机了。 安朵:抱歉啦,昨天没电关机了,我之后可能会很少上线,因为我们家的网路断掉了,我现在是在店里连wifi才能看讯息,你有急事的话打我的电话给我。 我:好。 总算放心了,寒假没办法每天见到安朵,而且她又不可能每天整天都在打工的地方,我实在是很担心她在家里的情况,而且安朵又不是个会主动跟我说她自己事的人,我要是没问她,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说。 「准考证带了吗?」 楼梯口又传来哥和魏子澄上演母子戏码,我觉得我有必要上去关心一下。 「嗯亨。」 「2b铅笔。」 「嗯亨。」 「橡皮擦。」 「嗯亨。」 「笔带几隻?」 「都带了啦,姜月,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我能不紧张吗?跟你说明天早上绝对要在家里大好宿便再出门,还有,明天不准骑机车去,搭火车。」 「停,姜月,你一个没考过大考的人瞎想那么多干么?」 「魏子澄,我也是有国中考高中的好吗?」 「什么?你那叫考?你是进去当旅馆睡两天吧。」 我站在楼梯口听他们两个大男生斗嘴,虽然很幼稚、很让人三条线,但他们偶尔能有活力,我还是很开心。 「魏子澄,我明天要去陪考。」我从哥身旁鑽进魏子澄的房间说。 「不用啦,我自己去就好,哪有妹妹陪考的。」 「不然姜月你去啊?」 「我明天有排班。」 「对嘛。」 舅舅去世后,哥就把舅舅车行关了,毕竟哥那时候还没有经验到可以独当一面应付各种问题,就在店面贴了出售后到镇上的修车行工作了,但也不错,虽然不能自由开店关店,但也有同事作伴,不会让他一个人整天东想西想的。 「而且,我是幸运星欸,怎么可以少了我。」 魏子澄露出了一个嘲讽式的笑,「我是实力派的不用靠运气。」 「谁说我只有让你猜对答案的幸运力,我还可以保护你安全的。」 「你这样讲出来才更不吉祥好吗?」 「不管我要去!」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拱起了眉毛,用温柔的表情和声音对我说,「好啦。」 考场外人山人海的全部都是陪考的亲朋好友,这人潮根本堪比跨年散场,我站在里面像被围了人墙,我根本是用推土机的概念挤进人群的,而魏子澄走在后面,有我的开路,而且他又高出其他人一颗头,他走得轻轻松松。 「魏子澄,我这个保鑣当得不错吧。」 「哪有保鑣会长得这么矮,然后还去保护长得比他高很多的人啊。」 怯,一句感谢都不愿意说。 终于把他送进校门,他后脚刚离开人群,放开我的手后,我像一粒沙子马上被人潮淹没,看不见魏子澄了,逃出人群后,到了一个空旷的栏杆围墙旁,寻找着魏子澄的身影。 「魏子澄!」 我大喊他的名字,他也很快的往我这边看来,我给他比了一个大爱心,他看见后,就举起手回比了我一个讚。 15:小涵 离开考场后,我打算到附近的咖啡厅度过这漫长的一天,马上就看见了考场斜对面就有一间。 人行道的人群很多,都是送完考生后散开的民眾,过马路之前,我看旁边有一间超商,决定先进去买一瓶水等等给魏子澄,才刚出超商,啪的一声,我撞到了一个人,我的水掉到地上,她的东西也散落一地,我赶紧蹲下要捡起来。 「非常抱歉!」 「没事,我也抱歉。」 还好对方很客气,她的手机也掉了,当我碰到她的手机打算起来时,它的萤幕就亮了,锁屏的照片是一张合照,一看我就认出来了,照片里的男生是哥,难道! 我抬头惊讶的看着被我撞到的女生,她很年轻,有着一头好看的棕色长发,画着精緻却看起来不高调的妆容,整个人很乾净很清纯。「难道你是……小涵?」 结果我们就面对面坐在咖啡厅里了。 「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是这样啊。」小涵笑着说。 「谁叫我哥一直不跟我们介绍你,你们都交往一年多了我都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我倒是知道很多星星你的事呢?交往前姜月就时常说起你们家的事,啊!我可以叫你星星吗?姜月都这样叫你所以我就很自然的……」 「可以可以,没问题,那我也叫你小涵……姊?」我不知道小涵的年纪多大,但能确定一定比我大。 「哈哈哈,还是叫我小涵就好了,我读清大,大四,我跟姜月一样大,所以就轻松一点吧。」相较于她的外表,小涵反而是个很豪爽的人,超有反转魅力,而且那间大学,不是国立的吗!还是全国前三志愿学府!小涵是女神级的人吧,我哥是造了什么福报,才可以交到小涵这样的女朋友啊。 「小涵,你是怎么跟我哥认识然后交往的啊?」 她喝了一口咖啡,把手撑在下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合照,露出了一个卖关子的表情。 「其实是我去搭訕他的。」 「欸?」小涵主动的?用着个无害的外表? 「我有次在摩托车停在路边,要牵的时候发现被两边的车卡住了,我看到他在旁边买饮料,就请他帮忙了,他那时候超man的,然后我就被他煞到啦,当下跟他要了line。」 「又是跟车有关吗。」我苦笑了一下,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哥的人生怎么这么有趣,职业修车,连女朋友都是牵车交到了。 「事后我就主动传了讯息给他,然后就聊起来了,我也没想到我们可以聊这么多这么相投,之后我就藉着去换机油的理由去你们家之前的车行找他换机油,然后我们就开始常见面了。」 虽然感觉很不切实际,又很神展开,但却不禁的在心中感到崇拜,「小涵,你好厉害喔,好帅气的感觉。」 「我只是比较敢行动一点吧,要是自己不觉得丢脸,其实你会发现,才没有人会去看你呢,不必去感到害羞或不好意思。」 「如果,是害怕失败呢?」其实我不是个内向的人,交朋友什么的我不会畏惧跟初次见面的人相处,但要是跟对方相处起来真的很尷尬的话我就会退缩,还会受到一点打击,简单来说我就是个只会去触碰好的事情的人,对于无法做到的事我就会去避免它。 「那就继续厚脸皮啊。」 小涵的答案让我很惊讶,听完她的话,我的心脏激动的跳,眼睛也睁大。 就在这一瞬间,毫无杂念,以往我都会犹豫对方的理念开始思考,但小涵的话却一口气打开了我某个开关,让我无从反驳。 「虽然厚脸皮可能是天生的,但是没有什么事是后天学不会的,只要有人做得到,你就一定也可以。」 「小涵,我可以称你一声师姊吗?」 「你也太夸张了吧。」小涵笑得开心。 跟小涵相比之下,我才知道我们一家都是自卑的人,或多或少、或轻或重。 突然小涵的手机收到一则通知亮了萤幕,我又看见姜月的脸,想起了那件最重要的事。 「我哥他,这一年来,还好吗?」 跟魏子澄比起来,哥确实没有那么的封闭,可能因为是老大必须表现得成熟、可能是因为早就经歷过生离死别。 「我哥他,还有魏子澄,在我舅舅去世之后,就一直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小涵再喝了一口咖啡,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去年年初,姜月曾对我提过分手。」小涵的眼神里露出了一片心疼,「他说,他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振作起来,我跟现在的他相处的话,会很不开心的。」 就像我和魏子澄的上学路一样吧,知道他没有精神,所以只能吞下想分享的快乐,我觉得在悲伤的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喜悦,是不是太不应该了点,除了担心他的心情,我好像更担心自己被无视的心情,那也是我逃避的一个藉口。 因为安朵,我查询了和有心病的人相处的方法,那时候,有个问题,是我怎么样也找不到的,对悲伤的人,到底该叫他笑,还是叫他哭呢?我问了小涵这个问题,小涵沉思了许久。 「如果是我,我希望他不要特意说什么或做什么,对悲伤的人来说,只要他感觉到你在支持他,就算要很久,他也总有一天,会开始想走出来,总之就是两个字,陪伴。」 陪伴。这两个不断在我的脑海打转,我这段时间,是做对还是做错了呢,魏子澄会感觉到我的心意吗? 「姜月就交给我,星星你就负责你的阿娜达吧。」 「欸?」 「你很爱他对吧。」小涵指了我从头到尾一直紧紧握在手上的矿泉水,那是要给魏子澄的,我握的很紧,握到感觉水都变得温温的了。 我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小涵也读懂了我的疑问,「女生的第六感是很准的喔,这点你一定要牢牢的记住。」 跟小涵聊完后,感觉自己读完一部人类圣经,虽然事情还没解决,但感觉自己被救赎了、心情舒畅了起来,沉在我心中一年的这颗石头,竟然在一个下午就被小涵抬了起来,到底是小涵太厉害,还是我被小涵戳中弱点了。 16-1:魏丽芳 第二天考试的下午,我手中握着那瓶水,站在考场的大门口等魏子澄,像是他总是在校门口等我一样,我今天一定要做出改变,我绝对不可以继续放任魏子澄在那片黑暗中,如果我这颗星点不亮,那就跟大气层摩擦,变成一颗燃烧的流星。 最后一科考试过了一小时了,一些提早交卷的考生零零散散的走出考场,在过了不久,考试时间结束的鐘声响起,剩下的考生像蜜蜂破蜂巢而出似的,过了一段时间,魏子澄也走了出来,身旁还跟着莫曜光。 「星星,好久不见欸。」莫曜光热情的跑到我面前。 「真的欸,我们大概两个月没见到了吧,明明学校那么小。」上一次见到莫曜光应该就是运动会了,莫曜光还是跟太阳一样,一直都没变。 「魏子澄,你竟然让妹妹来跟你陪考?」 「是她自己坚持要来的好吗。」 「嗯嗯,是我说的。」我赶紧澄清。 「魏子澄,快点,我们去吃饭了,哥请客。」 「那我先走啦,星星掰掰。」莫曜光跟我挥手,我也大力挥手,我很异常,至少在这一年来说很异常,我自己也感觉得到我好亢奋、好激动,好想快点跟魏子澄说那些话! 我拉着魏子澄的手走在人行道上,意外的考生散得很快,这条路已经没什么人了,我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带着雀跃的心情跟魏子澄走在路上了。 「喔对,这个给你。」我把手中的水平递给他,他接过立刻就打开喝了大半。 「子澄?」突然,有个成熟女性的声音叫住了魏子澄,我跟魏子澄停下了脚步,站在我们前方的是魏子澄的妈妈,我很讶异,魏子澄的表情看起来也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下来找魏子澄吧,以往都是魏子澄上台北去见她的。 「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休假,想到你今天考试,就想来看看你。」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魏子澄的妈妈,因为长得跟魏子澄很像,又是个美人,所以一直记得。 我抓着魏子澄的手,正好放在他的脉搏上,他的心跳好快,这一刻,我不小心心虚了,心里想着,如果是妈妈的话,会不会比我来得有用。 我犹豫着,放开了魏子澄的手,「你去陪妈妈吧,我们改天再庆祝也可以。」我撑了一个感觉很自然的笑脸给魏子澄,魏子澄先是露出一个「你确定?」的表情,我点了头,他才往前走去。 子澄每年会跟妈妈见一次面,寒假或暑假,一开始,舅舅会带他上去,十一岁以后,都是自己一个人上台北,去找妈妈时,不外乎也只是吃一顿饭就各自分道扬鑣,一年度一年,两人能讲的话越来越少,不是子澄的生活变得多无趣,就只是觉得没必要跟妈妈说。 一年只见一次面,虽说是亲生母亲,但子澄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看待这份关係,明明很亲,却又有些尷尬不自在的,毕竟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子澄敞开心房的女性,第一个是星星,唯一的一个也是星星。 魏丽芳也感觉得出自己儿子对自己一直无法自在的相处,虽然说不上有尷尬的氛围,但是儿子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事实,还是挺伤心的。 「你平常休假也都不会下来的,今天怎么来了?」 子澄对于母妈妈的这个异常举动很是疑惑,妈妈从以前就都一直是在工厂產线做大夜班,薪水虽然比日班高,但是很伤身,这样日夜颠倒的生活,即时是休假日,也无法恢復正常的作息,子澄看在这点,才主动提出自己去台北看她的提议,虽然子澄嘴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妈妈却也就从来没有主动下来看他,一开始子澄对妈妈很是失望,但毕竟是自己的口是心非害的,也没有无理取闹的资格,渐渐的,也不会再有那种不平衡的想法了,直白一点的说,自己心中那块妈妈的位置,已经越来越小了。 看见儿子这种反应,魏丽芳虽然对于自己今天来想说的那件事情感到没自信,但就算那件事没能成功,也希望自己跟儿子的距离能再缩短一些。 「子澄,你成年了对吧,要不要跟妈妈小酌一杯呢?」 子澄心里有些疑惑,讶异着妈妈竟然会邀请连高中都还没毕业的刚成年者喝酒,但心中却也浮起了一片暖意,子澄每次都不怎么说自己的生活,因为过于放荡,不知道妈妈知道他这些年做的那些傻事后,会有什么反应。 两人一起走到考场附近的一间居酒屋,这里离莫曜光家很近。 「子澄想点什么就点,考完试应该很累吧。」 比小菜先上桌的是两杯啤酒,小时候看到啤酒时,像黄金一般金黄且闪闪发亮,看着大人拿起因冰块跟玻璃杯碰撞而拥有清脆声响的啤酒后,总是觉得那应该很好喝,但怎么知道,子澄国小学五年级时第一次偷喝舅舅的罐装啤酒时,会是那么不开心的味道,酒味直直衝进鼻腔,伴随小麦那生生的苦味,虽然没有涩,但是不会想让人再去碰第二口。 国二的时候,姜月高三,跟女朋友分手的那天,买了一整手啤酒坐在家门口猛灌,子澄之后也坐下,两个人聊了一整晚的男生话题,那段时间,子澄也开了啤酒大口大口的喝,那是他第一次把整罐啤酒喝完,那次,好像也发现了自己早就没有以前那样不能吃苦了。 「我们乾杯一下吧。」 魏丽芳举起重重的大玻璃杯,子澄也举起,两人框的一声碰了他们第一次的杯,见妈妈喝了一大口,子澄也喝了一大口。 「子澄你想考什么学校啊?」 「分数出来我才打算决定。」 「那你有想好要读什么系吗?」 「企管吧,听说出路多。」 「读什么都好,只要过得健康开心就好。」说完,魏丽芳喝了一口酒,好像在酝酿什么似的。「子澄,你想不想来台北生活啊?」魏丽芳从包包里拿出一个识别证,上面写着生產线组长─魏丽芳。 「我已经没有在做大夜班了,原本的產线组长退休了,问我有没有意愿接这个位置,我也在外面找好房子了,我就想,要试你以后想来台北读书的话,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子澄见妈妈越讲越没有自信,也知道妈妈也察觉了他们之间的那条线,心里一紧,灌了一大口酒。 16-2:魏丽芳 澄澄哥哥的爸爸妈妈呢? 妈妈很年轻就生我了,之后都在大都市赚钱,因为我爸爸离家出走了。 跟你一样离家出走了吗? 不一样,我没有丢下妈妈,但他丢下了。 子澄想起了很久以前曾经觉得自己跟爸爸不一样,现在子澄重新省思了一遍,发现其实从一开始他就跟爸爸一样,因为不想在妈妈身边了、不想在这里了,所以才离开了那个家。 我打从一开始就成了那个我口中不想变成的样子。 我一直都害怕失去任何东西,原来我是害怕自己会突然把谁给伤害了,到头来,我从来没有被谁给丢掉过。 想到这样自作多情又愚蠢的自己,子澄对眼前早已青春不復,憔悴了许多的妈妈感到万分愧疚。 对不起,我背叛你了,我跟爸爸一样把你丢掉了。这种话子澄说不出口。 「我答应过星星了,要一直在一起,妈,对不起,我好像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所以至少,我和星星许过承诺,我想要守护好。」 「干么跟我道歉啊。」 子澄抬头看着妈妈的脸,她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笑的很温柔。「看到你这么温柔成熟,让我更加肯定那个人一定也是这样子。」魏丽芳思念着他,带着一丝少女情怀。 「那个人?」 「是你爸爸喔。」 这是妈妈第一次提到爸爸,意外的,不但没有丝毫厌恶,反而带着一股莫名的幸福感。 子澄露出不理解的表情,魏丽芳看懂后大笑了起来。 「子澄,你不是乱想了些什么啊。」 「不是吗,一般来说不就是离婚或外遇这些原因吗?」虽然妈妈从来没有明讲过爸爸离开的理由,但是一般人不免俗都会往这些方向去想的吧,毕竟从小就是这样一路看着那么辛苦的妈妈长大的。 魏丽芳收起了笑脸,露出了抱歉的表情,「我有一些愧疚了呢,让你从小就这样觉得,好像对你造成不少困难对吧。」 子澄心里难受,却也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你要听听我跟你爸的故事吗?」 子澄点头,事到如今也得听了。 「我是在高中的时候认识你爸爸的喔,那时候我们好像才刚高二吧,在一场联谊认识的,他是省中的,长得一表人才,这点你完全像到他了呢,而我读私立高中,我不只成绩很差、唸不进书,那时候还太妹太妹的。」 「欸?」子澄看着一直以来都很安分努力,又过得很朴素的妈妈,非常意外。 「看不出来吧,我高中的时候特别叛逆,那次在联谊认识你爸之后,我们就喜欢上对方了,高二的那一年,我们的恋爱可以说是惊天动地,但是高三之后,他要准备联考,我们就变得很少见面了,毕业后,我就到工厂工作,而他落榜了,他没打算再重考,还骗了家人考上大学了,然后我们就一起躲在你小时候住的那栋公寓里,各自在工作上奋斗,工作三年后,就怀上你了,我们一开始就知道不会被他家人祝福了,简单来说就是他们家很注重门当户对吧。」说到这里,如海浪高潮后的退潮,魏丽芳的表情开始变得沉静,眼睛也有些变红。 「你出生没多久后,他妈妈就找到了那里,你爸爸被带走了,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了,过了半年左右,他的姊姊来找过我,跟我说他被家里送到国外读书了,留了一封信给我,信里的开头写着一句道歉,下面写着:天各一方,有缘千里来相会。」 「于是我也不打算去联络他了,搞不好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了,我们没有再相会,这就是我们注定的吧。」 魏丽芳流下了一滴泪迅速抹开,但还是带着笑容。 子澄听完后,也红了眼,「你怎么不早说?」语气中带着一些责备,却又像是小孩子在对母亲撒娇。 子澄没想到,妈妈的故事很平凡,一点都不特别,他想着一直以为自己跟别人不同的自己跟星星一家,他们也不过是那么平凡。 这就是所谓的遗憾吧,失望是带着浓烈的情绪,遗憾则是冲淡了浓烈后,轻轻飘过,抓不住、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 两人一起在居酒屋门前道别,魏丽芳去搭火车回台北,子澄则是又去了便利商店买了啤酒,打算今晚喝个烂醉。 子澄坐在广场的看台阶梯上,一边喝着酒,打开了手机,手机桌布是星星的照片,是有次坐火车时,星星靠在他肩上睡着时偷拍的。 好想星星。 刚刚想到自己好像总是不小心把谁伤害时,马上就想到了星星。 子澄打开了通讯录,大拇指在星星的名字上来回犹豫不决,再打开一罐啤酒,一口气乾完了它,伴随着模糊的意识,终于按下了通话。 嗶嗶嗶 接通声响了很久。 17:世界末日也无妨 魏子澄跟他妈离开后,我一个人坐了火车回家,虽然没有到失魂落魄,但确实整个人都很矛盾,内心焦躁不已,身体却没有力气。 早知道就不要让魏子澄去了。 整晚我都一直在家前面走上走下,手里握着手机,踌躇着要不要打电话给他。 火车来了好几班、家前面的那片芦苇随着风快速的摇摆,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听着那声音,我又更加焦躁。 突然手机响了好大的音乐,我吓了一大跳,原来是手机铃声,联络人显示的是,魏子澄。 我的心跳一瞬间就加速了,我没想到会是魏子澄主动打给我,我抖着手按下接听,放在耳朵旁边。 「星星。」魏子澄的声音低沉又慵懒,带着很深很深的醉意。 「你喝醉了?」 「星星,我们后天去垦丁玩吧。」 「什么啊,你什么都没订是要去什么垦丁。」 「没问题啦,交给我,你不是说想去垦丁玩吗?」 不就是跟妈妈吃饭,怎么吃到醉成这样,突然想到今天因为没赶上火车,所以我们是骑机车去考场的。 「魏子澄,你在哪?怎么回家?不要酒驾喔。」 「我就在莫曜光家附近而已,我明天才回家。」 我脑子还在拼命转动我今天拟好的那段要跟魏子澄说的话,魏子澄就已经再次开口。 「星星,你还记不记得我国中有次被叫到学务处,请家长来签大过单。」 「你被记太多次了,我哪知道是哪一次。」 「就我去揍篮球队副队长的那次啊。」 「喔干,那次喔。」 那是我国二,魏子澄国三时发生的事,那时我是拉拉队,只要篮球队有比赛我们也会到场,所以啦啦队跟篮球队关係很好,那时的篮球队副队长是一个色渣男,听说他时常会跟不同的啦啦队女生说一些很下流的曖昧话语,有段时间,那件事就血淋淋的发生在我身上,于是我就跟魏子澄说了,但我怎么会知道魏子澄隔天就直接跑去揍副队长,在早上的晨练时间,两个人直接在篮球场打起来。 后来,魏子澄站在学务处里罚站,我站在门口,见舅舅来,我着急的叫着舅舅。 学务主任跟舅舅说明了魏子澄打架的原因,并带着魏子澄一同跟对方家长和解,好在对方家长跟舅舅一样,都是个开明的家长,和解完,舅舅就乾脆的签着大过单,学务主任让魏子澄离开学务处,想私下和舅舅聊聊。 「那个子澄的叔叔啊,虽然我知道子澄不是你的孩子,但你既然抚养他长大那么也不能少管教。」 我跟魏子澄在学务处门口偷听,但都只听得见学务主任那习惯性放大的声音,完全听不见舅舅的声音。 突然门把喀了出声,舅舅从里头走了出来。 「我先回店里了,店里还有几台车在排队,别的回家晚点说。」 「抱歉舅舅。」「抱歉让你跑一趟了叔叔。」 真的好好奇舅舅跟主任说了什么。 结果那天回家后舅舅不只没有骂我们,还煮了一大隻猪脚说要给魏子澄补肌肉。 「我想叔叔了。」 魏子澄从电话的另一头说出这句话,带着一些鼻音,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哭,但我确实哭了,一滴、两滴、三滴,然后倾泻而下。 「星星,你在哭吗?」 原本是闷着声音,魏子澄问完我后,我直接哇哇哇的哭出声音,哭到都说不了话,「对啦。」 「你不要哭啊,你怎么哭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一直冷冰冰的,也不嘴我了,运动会那时候也是,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我还以为你讨厌我了。」 因为哥也不在家,我没有任何顾忌的哭得很大声,地上的蚂蚁和虫子像是逃难似的,突然很快速的爬离这里。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怎么可能一句对不起就够了。」 「那我现在回去见你啊,我给你下跪。」 「不行!你不要来!你给我乖乖待在那!」 烦欸,早知道我就也早点叫舅舅教我骑机车,我现在也好想飞奔到他身边,好想紧紧抱着他,好想跟他斗一整夜的嘴,跟他打一场架也可以。 「魏子澄,我好想你。」 我认识的那个魏子澄跟我喜欢的那个魏子澄,一年多不见了,终于回来了。 是魏子澄妈妈的功劳吗?谢谢您,真的太谢谢了。 我衝进家里,抽着一张又一张的卫生纸擤鼻涕,鼻涕太多了啦,擤不完,快点结束啦我要赶快回去跟魏子澄说话。 「喂?喂?星星你还在吗?」 「等一下啦,擤鼻涕啦!」 「好啦,你慢慢来,我不会掛。」 「我好了。」 我吸了吸擤不乾净的鼻涕,脸上乾掉的泪痕黏黏的好不舒服,但我只想快点继续跟魏子澄说话。 「还哭吗?」 「没有了。」 「确定?开视讯我看。」 「不要!很丑。」 「你最丑的样子我早就看过了。」 「不管,我现在不想要。」 「好啦。」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有几颗稀稀疏疏的星星在天上勉强的掛着,半颗月亮也出来打了招呼,虽然没有很亮,但能够看见就足矣。 「欸魏子澄,今天空气好像不错,家里看得到几颗星星喔,舅舅正在看着我们。」 「真的喔,我这边还是什么都没有。」 「你还记得你刚来家里的时候,我们在屋顶看的那一场流星雨吗?」 「1999年的狮子座流星雨大爆发对吧。」 「嗯,那时候广播不是说了吗,狮子座流星雨每年都会有,但自从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看到更美的夜空了。」 「我有一天定会找到跟当时一样美的星空,到时候带你去看。」 「怎么可能,要那样除非人类文明毁灭,要世界末日才可以吧。」 「如果这片星空能够再次点亮,世界末日也无妨。」 「什么啊,世界末日的话你跟我也会死欸。」魏子澄怎么一喝醉就会说出这么极端却又有点可爱的话啊。 「那我就点亮一颗好了,我想要点亮的星星就只有一颗而已,只有一颗的话,应该就不用世界末日了吧。」 「你想点亮哪颗星?」 「还能是哪颗,你啊,姜星星。」 感觉全身跟发烧一样,一股炽热从脚底涌上来,身上任何一个脉搏,不用触碰我都能感觉到他的剧烈跳动。 是酒精的关係吗,他怎么那么自然又自信的就说出来了,完全不会害躁,我就连参着讯号不良的电子音听都心动死,如果是听现场的高清无杂版本,我不就原地死亡了吗。 我衝进屋里,一路衝上房间,像隻虫似的在床上蠕动又打滚,时不时发出高亢的尖叫,全身好痒,彷彿又千万隻蚂蚁在我身上爬,魏子澄你这毒虫,是我罪恶的起源。 最后我瘫在床上,幸福的馀音还在胸口围绕。 「好爱他,怎么办,我真的好爱好爱魏子澄。」 18:晚熟 寒假的早晨,寒冷又懒惰,但我的精神怎么会这么好啊,我也太早起了。 哥昨晚去睡小涵家了,这样愉快又清净的早晨实在太美好了,我拿起了手机拨了通电话给魏子澄,响了许久。 还没起床吗?也是,昨天听他那副模样一定喝很多。 我正打算掛断时就接通了,「喂,星星吗?」我看了一眼联络人名字,怀疑自己是不是打错了,但是萤幕上很正确的写着魏子澄。 「莫曜光?」电话里还有很大的风声,他好像正在骑车开着扩音讲。 「我现在载魏子澄回家,快到了,但是出了点意外,等一下得麻烦你了。」 我满脸狐疑,还搞不清楚状况时,门外就传来了两声喇叭跟改装引擎声,莫曜光的电话也在此刻随之断掉,我赶紧开门去看。 一开门就看见魏子澄踉蹌的从莫曜光的后座下来,他的膝盖跟手臂上都布满擦伤。 「这是怎样啦!」 「这小子刚刚骑到一半打电话给我说他摔车了,机车掉进田里在请人来拖,我花了好久才找到他。」 我捏着他的脸左右看,下巴也有擦伤。「啊你怎么会摔车?你是乱压车喔还是飆多快?」 他握住我的手,轻轻放下,「我没事。」 「他还在宿醉啦。」莫曜光说。 「北七你不要在那边偶北共。」魏子澄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反驳。 「星星,相信我,你看他现在还这副ㄎ1ㄤ样。那他就交给你囉,你一个人可以吗?」莫曜光边戴上安全帽边说。 「嗯。」 「那我先走囉,抱歉啦我等一下有打工的面试,魏子澄的机车已经被车行牵走了,我晚点再传联络方式给你。」 「好,抱歉啦莫曜光,让你扛这个智障沙包回来。」 「哈哈,你形容的真到位,掰啦。」 我对莫曜光挥手,他轰隆隆的离开了。 我转头回去立刻变了一张表情,我把魏子澄拉到沙发命令他坐下,他刚刚随意的表情立刻也变得像隻打翻花瓶的狗狗,我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又翻了急救箱出来,碰的声放在桌子上。 我看着他一脸的无辜和内疚,青筋又爆了几根,我把垃圾桶踢到他面前,打开一瓶生理食盐水从他伤口上倒下去,他痛得嘶嘶嘶的叫了好几声,痛吧,觉得我很粗鲁对吧,还想我温柔帮你擦药啊,想得美。 然后打开棉花棒的盖子,滴了碘酒在上面,这次我有比较轻一点了,我边涂边瞄着他,他眉头皱得深,又不敢叫出来,上次是谁打完架满身疮痍的还很有自信的跟我说一点都不痛,现在你是在怕什么啊! 不要以为你昨天那一点甜言蜜语就可以把这一年的债都还清。 我盖上急救箱的盖子,把水杯递到他面前,「快喝完!」 他像隻小狗,露出水汪汪的无辜大眼睛,懦懦的接过水杯,虽然我觉得超可爱但是我就是要露出兇恶的表情。 结果我一静下来就闻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酒味,如果明星花露水是第一重的味道,那此刻魏子澄的酒味肯定是第二名。 「魏子澄,你好臭。」 他听到后,睁大了他的水汪汪大眼睛,用他的狗鼻子开始闻自己的身体,然后又露出无辜的表情。 够了魏子澄,不要再用那个表情了,我不接受你的撒娇。 我看了一眼他的双手,右手的手掌受伤、左手则是手背,无奈的叹了气,「起来吧,我帮你洗澡。」 他呛了一大口水,接着咳了好几声,颤抖着把水杯放到桌上,「不用我自己洗就好!」他瞪大着眼睛说,说完,还没缓和的呛感,又让他继续咳嗽。 「你这样是可以洗是不是,走啦。」 我坐在浴室的浴缸上等着他,他拿着浴巾和衣服缓缓走进来,一脸不知所措。 我站起身来拍拍浴缸边两下,示意他坐下,然后他缓缓地脱掉上衣和裤子,只留下一条内裤。 我开始帮他洗头,一边洗头一边对他碎碎念。「去什么垦丁,去屁去,疯子。」 「啊不就还好附近没警察,你被测到酒测的话你是想进去蹲喔?」 「要是给哥知道你是想被骂死喔。」 「明明就知道自己还在宿醉还着急着骑车干么?」 我赌气的讲,手劲也越搓越大力,都快要变成头皮按摩了。 「我就想快点回来见你啊。」他没有因为我的碎念而不耐烦或生气,反而用着像是在撒娇的温柔语气讲的。 我的手停住了一下,跟我的心脏一起,但我马上就回过神继续搓,手劲温柔了些,但心跳却也强劲了些。 「对不起啦,我发誓我以后要是喝醉的话,绝对两天不碰车。」魏子澄手里比着三发誓。 我嘴角不禁上扬,但是这样就原谅他的话,就太没尊严了,「不是应该说以后再也不喝这么醉了吗?」 「好,加一条,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喝到烂醉。」 「欸星星,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要帮你洗澡?结果现在变成你帮我洗了。」他露出了傻笑,大概是想让我不要一直肃着那张臭脸。 我偏不要,我打开莲蓬头,用手试了试水温,「低头。」 洗完头后,我帮他的上半身抹了肥皂,我的受触碰着他的肌肤,他的身体很热,我摸到他的胸部时,我感受到我的手心有扑通扑通的撞击感,他的心脏也跳得很快。 明明自己也在害羞,是在装什么成熟。 我原本打算也帮他的脚抹肥皂,但我才刚低下视线我就马上撇开了,然后把肥皂放下把莲蓬头塞到他手上,「接下来你自己弄吧,冲水你自已可以吧,多冲几次就好手别碰到水。」 我故作镇定,然后迅速关上浴室的门,一路衝到房间,蹲在门前,摸着自己的额头、脸颊,烫到一个不可,我再看了看一旁的镜子,害躁的感觉加上浴室的热气让我的脸整个胀红到不行。 我又想到刚刚看到的不该看见的画面,实在太危险了,我在想什么,竟然提出帮他洗澡这件事,让他自己去痛死不就好了。 我没看错,魏子澄刚刚,确实是……勃起了。 怎么办,这种紧张害羞、不安却又期待的感觉怎么赶也赶不走。 好不容易跟魏子澄和好了,却有好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我真的是很晚熟欸。 19:没事了 莲蓬头淋浴的声音很清晰的听见,不知不觉的会一直想到刚刚在浴室发生的所有,我坐在门边,好不容易终于冷静了下来。 对男生来说,对一个女生有情慾到底是什么意思?有喜欢吗?还是只是跟看a片是同样的心态呢。 我想打电话给安朵说说我现在的心情,但电话没有接通。 叮咚 莫曜光传来了机车行的店名、电话还有一张维修估价单。 莫曜光:魏子澄太不靠谱了,我觉得要让你知道一下他这一摔要花多少钱,叫他不要再让我帮他收烂摊子了。 我:好知道了,但是我觉得我应该劝不动他啦。 莫曜光:至少比我有用,拜託你了。 我传了一个贴图给他,到钱包里拿了两张小蓝出来,然后走下楼。 站在魏子澄房门前,我犹豫了一下,深呼一口气后才敲了门,然后转开门把,他坐在床边擦头发,看起来没有异常。 「你找个时间去车行一下吧,就学校斜对面那间。」 「要多少钱?」 「四千。」 他停下了擦头发的手,见他偷偷叹了一小口气,然后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我从口袋里拿出两千元递给他,「先借你。」 魏子澄愣住,因为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借魏子澄钱,平常都是我在坑他钱,而且跟他出去他也不会让我付钱。 「不用啦,我又没可怜到这样。」 「啊你这个月缴这四千下去你是不用吃饭喔?你不是早就找好打工了,到时候领薪水再还我就好了。」 感觉魏子澄这大男人尊严有稍稍动摇了一下,我再补了一句,「而且这是舅舅的钱,不要让舅舅在天上放心不下。」 我把魏子澄的手掰开,塞进他手里,他也默默的握住,然后放进口袋。 我望了一眼还掛在他头上的毛巾,踏上床垫坐在他身后开始帮他擦头发,他没有反抗,因为我们以前也常常会互相帮对方擦头发跟吹头发,除了他受伤的时候,他很累的时候我也会帮他,因为太舒服了,每次我都会在吹头发吹到一半时睡着。 「你找到什么打工?」 「小火锅。」 「镇上的?」 「不是,市区的。」 「蛤,好远。」 「又不是你去上班你蛤什么。」魏子澄笑着说。 「这样我就不能常去探班啊。」 「想那么远我都还没入职。」 「欸,你会煮火锅吗?」 魏子澄抬头白了我一眼。 我会有疑惑不是没理由好吗,魏子澄又不是常会下厨的人,顶多只会热热饭、微微波、按按电锅、煮煮麵,我完全没有尝过他亲手调味的食物,连我都还没吃过,那些客人竟然就要比我早一步了! 「那这样你是不是一放学就要骑车去了,蛤我又要一个人回家了。」 好不容易魏子澄终于考完学测不用再上夜辅了,我们也终于不再有隔阂。 「我又不会每天都上班,没排班的时候还是可以一起回家的啊。」 「喔。」我嘟起嘴赌气的回应他,毕竟魏子澄是去赚钱,我也没理由任性,倒不如等他赚到钱后再继续薛他。 头发已经半乾了,这大冬天不用热风吹乾头发会冷冰冰的一定会头痛,我把毛巾放在他腿上,插上吹风机开始吹,每当我手搓着魏子澄头发时,他的头发很细很软,不容易定型始终膨膨松松的,摸起来也很舒服。 刚吹乾头发的头发的魏子澄简直就是一隻古代牧羊犬,可爱死了。 「好了。」 把吹风机缠好后,我就准备要离开,刚踏出一步时,我的手被魏子澄拉住,我震惊的转头,发现魏子澄低着头。 「星星,谢谢你,我这一年真的好累喔。」他用无力又低沉的声音说着。 我无法抵抗这个声音,立刻转身抱住他,他的头靠在我腰前,我一隻手抱着他后脑杓,一隻手轻拍他的背,「没事了,以后一定会很好的。」 我就这样抱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第一次见魏子澄这样懦弱的样子,还对我撒娇,除了心疼以外,还是对解锁了一项魏子澄新鲜事而感到兴奋,终于拥有魏子澄的把柄。 突然,楼下传来机车声跟开门声 「怎么办!哥回来了。」我跟魏子澄吓了一跳,我们还没想好面对哥的说词,我随意的从旁边拿了一件帽t给他套上,翻了翻他的手掌跟下巴,皱了眉,「你受伤受到脸上去干么?脸上跟手掌的盖不住啊。」我跳急了脚,我跟魏子澄会这么害怕姜月不是没原因的,每次只要我们两个闯祸,姜月必定会碎唸加脸臭加不煮饭加不洗衣服个三天三夜,那种日子实在太痛苦了。 「我们就先装作没事,等姜月问了再说我昨天打篮球弄的,反正他应该才刚从极乐世界回来应该还没有心思管我们。」 我快速的点头,魏子澄露出要我放心的表情点了一下头,我就离开魏子澄的房间回楼上了。 【更新时间更动公告】 非常感谢各位对【请把星空点亮】的支持,因近期外务繁忙,将暂时改为两天更新一篇,进度足够后,将会改回日更,请各位继续支持【请把星空点亮】 葵咲敬上 20-1:失联 哥回家之后才中午,之后的时间我跟魏子澄都各自待在房间,哥也在房间不知道在干么,直到下午五点多,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哥才下了楼在厨房准备晚餐,听着瓦斯和抽油烟机巨大的声响,我也无法专心写我的稿子。 「星星、魏子澄吃饭了!」哥从楼下喊着,语气还带着愉悦感。 终于要面对哥了,我看着镜子揣摩出最自然的表情,然后深呼一口气走出房门,走到二楼时,撞见有些躡手躡脚的魏子澄,我踹了一下他,示意他心虚得太明显了,他才恢復正常,走到最后一阶楼梯后,见哥已经在客厅了,我跟魏子澄赶紧走到厨房添白饭和菜,结果一不小心太紧张我把汤溢在魏子澄的纱布上了,魏子澄用嘴型啊了一声,做出了很痛的表情,我赶紧拿纸巾给他擦乾,时不时还得偷瞄哥,干,我是在什么特种部队吗,为什么魏子澄做的傻事我非得要跟他一起承担啊,该死的连坐法。 经过一番折腾,自然的走到客厅沙发坐下,我打开电视想让哥分心,哥也认真的开始看,吃着吃着,哥开始跟我们谈论着新闻里的内容,转过来看我们俩多次但都好像都没有注意到魏子澄脸上的伤和手掌上的绷带。 「又是酒驾,法律再修多重没处理掉这些智障也是没用的啦。」哥看着新闻讲。 我馀光瞄到魏子澄心虚的呛了一口,但没发出声音,我偷偷的笑,魏子澄发现,踢了我一脚,我们开始互踢起来,我们在后头的折腾声哥也不为所动,毕竟已经习惯了。 「啊你脸上那些是怎么回事?」哥没有转头,看着电视问,我跟魏子澄瞬间一同停下了身体,吓了一大跳,原来哥早就注意到了。 「昨天打球弄的。」魏子澄也是反应挺快,上一秒脸还僵在那,下一秒还可以不结巴的说谎话再吃一口饭。 「打球?你确定是打球不是打人?」 我们中午没想过这个问题,完了,打球怎么可能打成这样,不合理啊。 「就莫曜光很雷啊,传一颗大砲给我接,我就飞过去用脸着地了啊。」魏子澄讲得一脸顺畅,完全看不出心虚。 这家男人是怎样,心机也太重了吧,去考戏剧系好吗。 「干魏子澄,你考完学测变笨了。」 「再笨也不会比你笨。」 哥依然没有转过头来,就这样编过去了?我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魏子澄,他就只是挑挑眉一脸骄傲。 不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哥这个人那么神经质,没多问几句他不会干休的,何况家外面少了一台机车,他怎么可能没发现。 我看着没有任何怀疑的的哥,哥今天特别不对劲,有些似曾相似,对!只要从小涵那回来后,有几次都会特别心不在焉,表情像飞上天一样,还会忍不住哼歌。 我瞇着眼,想调侃哥,「哥,你昨天跟小涵睡了齁。」 「睡?我去住她家怎么可能不一起睡。」他一边回答边起身走去厨房。 心虚了齁,少骗了,他明明就懂我的意思。 然后他把碗放到水槽后又马上快步走回客厅,一脸准备要讲什么重要的事。「你们年初三那天应该没事吧?」 「没事啊。」 「我还没排班。」 我跟魏子澄回答。 「那天晚上不要排班。」哥又向魏子澄说。 「要干么?」 我们以往的过年不像其他的人会团员,不如说,没有团员的对象,阿公那边的亲戚在爸爸去世后就没有跟我们联络了,外公外婆也不在了,所以我不了解过年吃团圆饭的氛围,因为那天我们家也是像平常一样吃饭而已,顶多在吃完饭看个过年特别节目还有去买烟火来放。 「那天……」哥支支吾吾的,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庆祝魏子澄考完学测那餐不是还没吃吗,那天我们去外面吃饭吧,还有小涵,。」 嗯?我惊讶住所以没有马上回话,于是哥又再补充了一句,「放心我请客啦。」 我咧嘴的笑,嘲笑哥搞错我们惊讶的重点了,「哥,你终于要跟我们介绍囉,你很逊欸,都多久了。」 「以你这个速度我们大概要很久之后才有机会有大嫂吧。」魏子澄也附和我一句。 「就想说稳定了再跟你们介绍啊,小涵也说了愿意。」哥一脸害躁,真的是太好笑了,这家的男人怎么都这么不诚恳。 「真的是很稳定欸,都一年多了。」 「这种时间很正常好吗,你们以后就会知道了,大人的恋爱才没有给你们几个月而已,都用年当单位的好吗。」 「好好好,年初三嘛,我会记得的,我很期待看到你那天的表现。」我拍拍哥肩膀调侃他然后走进厨房。 「我会排开的。」魏子澄也点一下头挑了眉,剩哥独自站在那,无助的样子真的太好笑。 过了两个礼拜,终于到了年初三,哥要正式跟我们介绍小涵的当天,我看哥从下午就开始洗澡准备,一看到我跟魏子澄又一脸心虚紧张,他这反常样我都已经从新鲜感转为看不下去,乾脆上楼回房间。 我拿起手机打开了讯息,想跟安朵分享我哥的怪异行径。 我:安朵你在吗? 我:我跟你说我哥今天终于要介绍他女朋友给我认识了,虽然我已经见过她了,但想到我哥在她旁边会怎样我就觉得好新鲜。 我传完这句,发现上一句讯息也是我传的,安朵从两个礼拜前就杳无音讯,不是到店里就会有网路了吗? 怎么办?我有点不安。 20-2:失联 傍晚,哥说要先去接小涵,叫我跟魏子澄直接到餐厅。 「星星,拿安全帽下来。」 要骑车去吗,讨厌,亏我刚刚还用电棒烫了一下头发,虽然我也讨厌坐火车,因为要走好远的路,回家还是上坡。 我照着镜子,悼念这头即将被安全帽压扁的捲发,注意到空空的瀏海,好像缺了什么,我灵光一闪,马上转身打开抽屉,我拿出魏子澄送我的发夹戴上,差点忘了它的存在,我一直不敢带这个发夹,怕魏子澄看见会想起他送我这个的当天发生的事情,也怕我自己会一直在意着魏子澄的改变。 经过一年的尘封,那排珍珠还是一样闪闪发亮,魏子澄帮我戴上它的样子,又出现在我脑海里,转为一股温暖和幸福。 「姜星星,你好了没有!」魏子澄从楼下不耐烦的喊。 我边戴安全帽边快速走下楼梯,差点跌倒,魏子澄已经发动摩托车了,我赶紧关门锁门。 「好了啦!」 一走出家门,强力的寒冷就扑向我的脸,感觉被冰镇了,我跨上机车,有点吃力,总觉得这个高度很陌生,我看一看车身上有几条红色才意识到,「魏子澄,我好像是第一次给你载欸。」 之前哥禁止魏子澄载我,说不信任魏子澄车技,也是啦,他光开始骑机车的这三年间,大概就摔了四次吧,但他命挺大的,没有受过多严重的伤,但是因为被哥骂的话我也会被连坐接受家里的乌烟瘴气,所以我也会对他发脾气。 「真的欸,哇靠,连莫曜光都载过你我竟然没载过你。」他用很平淡的语气说着应该要很有戏剧性的一段话。 「你是在忌妒吗?」我被魏子澄逗笑。 「对啊,所以你抓紧我。」他抓住我的手,环在他的腰上,跟之前莫曜光做的一样。 怎么好像跟莫曜光有关的魏子澄就会特别诚恳,这算是兄弟间的『较量』? 我紧紧抱住魏子澄,然后靠在他背上,我们沿着坡道呼啸而下,我看不见魏子澄黑色镜片下的表情,我无法藏住嘴角,乾脆就笑出来,反正他也看不见我的。 天色已经暗下,天空一片紫粉,黄色的路灯让整条马路变成金黄色,魏子澄的背很温暖,寒风吹来我一点都不觉得冷,他身上的味道包围着我,好舒服。 魏子澄稳稳的骑,不像他平时一个人骑时飆超过八十还过弯压车,我瞄了几眼,魏子澄没催超过六十,过弯也稳稳的不会很倾斜。 像广大海洋的鲸落、像乾枯上的一滴雨、像黑夜里的微弱星光,藏在细节中的温柔,虽不足掛齿,却波澜许久。 「魏子澄。」等红灯时,我在他耳边叫他。 「怎么了?」 「你以后不要再飆车了,你不可以比我早死掉。」 「我命很硬,不会。」 「总之你好好的当安全骑士啦。」 「知道了啦。」 到了目的地的餐厅后,哥跟小涵还没到,魏子澄向服务生报了订位姓名后,服务生就带我跟他先入座,我原本打算跟魏子澄并肩坐在同一边,面前两个位置留给他们,但拉开椅子前我想着想着觉得越来越奇妙,总觉得这样好像在见家长,所以就绕了半圈座在魏子澄对面的位置,虽然换过去之后还是蛮奇怪的,但算了,这种事太难了。 我坐下后撑着下巴环顾着四周围,哥带我们来义式料理店,店内的装潢篇暗色系,灯光是黄澄色的很昏暗,但照耀在食物上特别适合,整间店内很有浪漫的气氛,我刚刚跟魏子澄在门前还惊讶了一番,哥难得出手这么大方会请我们来吃这种店,虽然不能说到高档,但也是一份餐要两百起跳的那种,对于我们这种中低收入户的家庭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奢侈了。 「星星,你头发乱掉了。」魏子澄抬起下巴指了一下我的头发。 我赶紧看关着的手机萤幕,头顶因为戴安全帽乱成了一团蜘蛛网,我赶紧整理,但手机萤幕实在太黑了,很难看清楚。 「别动。」魏子澄大概是看不下去,抬起手帮我拨顺头发,我也乖乖的一动也不动的让他整理,只不过就是有点不知道该把视线摆哪,我怕我跟他对到眼会笑出来,乾脆低着头。 他的每一次触碰都像羽毛般轻盈,触碰到的感觉似有似无,这么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被魏子澄那样暴力的搓头了,他现在竟然还再帮我整理头发。 「你终于戴发夹了。」魏子澄突然说,我抬头看他。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所以不想戴,害我还偷观察我们班女生都戴些什么发夹想说是不是过时了,像个变态一样。」他低头翻开菜单看,噘着嘴一脸委屈巴巴的。 我愣住了一下脑回路才开始运作分析他刚刚讲的那句话,然后配上画面一同欣赏,偷观察女生也太好笑了,干么要暗中观察啊,魏子澄也太胆小了,我忍不住用气音嘻嘻嘻的笑了出来。 魏子澄眼珠子往上瞄一眼,「笑屁啊。」 「就真的很好笑啊。」我越来越怀疑魏子澄有多重人格了,同时拥有痞子、疯子、天才和傻子的人格。 「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啊?」 「我喜欢死了。」我双手托着腮用笑着跟魏子澄说,怎么可能不喜欢,之后我一定天天戴。 「你讲这句话像个笨蛋一样。」 「我怎样你都看起来像笨蛋,你只是想嘴我笨蛋吧。」 魏子澄对我做了鬼脸。 「你们很快欸。」我刚打算开始跟魏子澄斗嘴,哥的声音就传入我们耳中,哥和小涵到了,我抬头往门口的方向看,小涵穿了一件简单的奶茶色毛衣、牛仔裤和短跟靴,成熟又有些活泼,感觉比第一次见到时又更漂亮了,这就是所谓的低调女神吧,虽然穿着跟妆容一点都不华丽,但只要瞧见就能被她的气质跟光芒深深吸引。 「星星嗨~」小涵小跑步过来跟我打招呼。 「小涵好久不见~」跟女神讲话我的心情也好好。 「你们早就见过了吗?」哥惊讶的看着我们俩。 「对啊,魏子澄学测那天在外面碰到的。」我回答。 「欸你们怎么会……」哥欲言又止的,手来回指着我们两个,大概是想说我们怎么会认出对方。 「是我叫星星不要跟你说的,其他的我之后再跟你说。」小涵勾起哥的手坐下,哥瞬间露出了一脸羞涩。 哥这是什么像是再谈初恋的模样,明明身经百战。 哥和小涵在一起时笑起来的样子是我见过最美好的样子,看着哥放不下的颧骨和消失不了的眼袋,这就是对待真爱的样子吧,这画面美好到我很欣慰,哥这些年来吃了不少苦,浑浑噩噩的熬过了十八个年头,成年后老天终于赏他一份幸福了。 20-3:失联 哥跟小涵刚坐下,小涵跟魏子澄就对了一眼,马上伸出手要跟魏子澄握手,「嗨,我是钟琦涵,叫我小涵就好,不用加姐。」说完,小涵还笑着看了我一眼,我有些抱歉的吐吐舌头。 就见魏子澄伸出手然后点了个头,什么母胎单身直男怂样,他难道不会没脸去面对那个打架完理直气壮进教官室的那个自己吗? 「你很认生?」小涵问魏子澄。 「没有啦,只是想说再场只有我跟你没见过面所以才……」魏子澄在一旁有些尷尬的说。 「他是女生交际障碍啦。」我补一句。 魏子澄没有反驳,反而耳朵有点胀红,小涵瞧瞧他再看回我,「看不出来欸。」小涵眼睛睁得大。 「对吧,我也是到现在都还无法相信。」 这一餐很轻松愉快,我们聊得很多很开心,除了魏子澄,他从头到魏就是埋首猛吃,简单附和几个字,后来因为我们越聊越多,他才终于主动开了口。 「你毕业后又什么打算吗?」结果还是这种见外式的问题。 「你是说工作吗?我虽然是英文系,但我不打算考教师,我现在在出版社实习,毕业后应该会直接转正吧。」 魏子澄点点头,见他不继续问下去,我马上反应过来。 「你在出版社做什么工作啊?」 「实习生的话什么都做,从行政、打杂到翻译都做,如果转正的话我应该还是会想做翻译吧,毕竟是擅长的。」 「出版社感觉很厉害。」 「我觉得不管你大学选什么系都没关係,重点是一定要有作品跟技术,就算没有很多也没关係,梧鼠技穷反而不好,只要有一样专精的事情,就不用怕没人要你,我面试的时候也是交了好多翻译的作品上去才面试上的。」 「听到了吗,魏子澄。」 魏子澄看了我一眼,「你担心你自己就好了笨蛋。」说完,又继续吃他的义大利麵。 魏子澄到底有没有自我意识,他什么都好,但也就只是好,天才再怎么样也有极限,百年一见的全才也只有达文西一个,老实说我到现在还没见过魏子澄有对哪件事情特别有兴趣而去专注在那上面,好啦有一项,大概是整我吧。 吃完加聊天过了一个多小时,趁哥去结帐、魏子澄去上厕所的时候,小涵和我聊起了我跟魏子澄的事。 「你们感觉还不错,讲开了?」 「嗯……算是吧。」虽然功劳不在于我。 「我感觉魏子澄也很喜欢你啊,你为什么这么的没自信?」 「虽然有时候当个傻子可以被他宠着很好,但老实说,我觉得我很烂,他也常常一直骂我笨蛋,所以,我没有那种自信跟勇气。」面对魏子澄那么强的人,我总觉得我只能站在他后面当妹妹。 「但你知道男生叫女生笨蛋还有其他意思喔。」 我疑惑的看着小涵,小涵继续说,「就是觉得你傻得可爱,却又拉不下脸说可爱,就会用笨蛋来隐藏那蠢蠢欲动的心。」 我还在思考着小涵的话,哥就结完帐走回了位置,魏子澄也随即回来。 「走吧。」 「星星掰掰。」 「小涵掰掰。」 在门口目送小涵跟哥离开后,随后我跟魏子澄也出发,骑了五分鐘左右,经过了有些熟悉的街道,才想起了安朵工作的地方就在这附近。 「魏子澄,在前面转角停一下车。」我急忙拍拍魏子澄的肩,魏子澄没有犹豫的松开了油门往右边靠。 我跨下车,连安全帽都没脱就跑进了一旁的日本料理店。 电动门一开,店员就在柜檯喊着日文的欢迎光临,因为已经很晚了,应该过没多久就要打烊了,店里只有两三桌客人,我瞧了瞧整个外场,没有看见安朵。 「外带吗?」 「那个,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叫夏安朵的工读生?」 柜檯工读生疑惑的看了旁边的另一位年轻男工读生,他马上转身过来。 「她辞职了欸,过年前就辞了。」 欸? 「那她有说辞职的理由吗?」 「不知道欸,只有店长知道。」 「好谢谢。」 店员的话语彷彿是一颗大石头重重压住我的心,安朵电话不通、辞职、躁鬱症、安眠药、副作用这几个关键词一个一个从我脑袋中碰的出现,像是种子,不断发出更多不好的关键词,我快速跑向魏子澄,然后把手伸进他外套的口袋,拿出他手机后递给他示意他解开密码,他乖乖地解开密码后,我马上在导航里打了一串地址。 「怎么了?」 「魏子澄,载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我一边说,把手机夹上手机架。 「上来吧。」 魏子澄没有拒绝,也没有问我原因,很乾脆的直接加油前进。 我叫魏子澄带我去安朵家,离这里车程大概十分鐘,是一栋公寓,需要对讲机开门才能进去的,之前来帮安朵送过东西过,所以我很准确的按向了她家的对讲机,对讲机的音乐响了很久,虽然是在意料中的没有接,但不免还是会有落寞感。 我望向了右手边的信箱,很快就发现了安朵家的信箱,因为上面贴了很大的纸条。 请尽快缴交房租─房东 安朵家欠房租? 我掛上对讲机,走到一旁的管理员柜台。 「你好,请问住在五之三的人是出门了吗?」 「我记得她家女儿好像昨天晚上就出门还没看过她回来欸。」 「晚上?」 「对,她几乎每天晚上大概六点就会出门,半夜才会回来。」 我愣住,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回覆什么好。 「要帮你跟她留个话吗?」 「好,麻烦了。」 警卫从桌上拿了一张纸条跟笔递给我,我拿起笔,却迟迟不知该如何下笔,本来想写,看到纸条后,要立刻联系我这种话,但我想了一下,如果她愿意,应该早就连络我了吧。 我把纸跟笔一起推回到警卫面前,「我自己联络她好了。」 我走出公寓的大门,拖着沉重的脚步,感觉眼眶有点湿润,我不能哭的,安朵不连络我我不应该伤心的,我对于她晚上会去哪里一点想法都没有,不知道她是一个人还跟谁一起,但我不过就是她的高中同学,就算再怎么想去了解,我也不可能感同身受她的病,说不定她有更好倾诉的对象,一边害怕着我的自作多情,同时,蔓延在我全身的无助感,真的让我好害怕。 我站在骑楼看着距离我三公尺的魏子澄,我奔向他,趴在他怀中,眼眶没有变得更加湿润,眼泪流不出来就乾了,积在我的心头上,闷得我无法喘息。 「我找不到安朵了,我甚至不知道她不见了。」 「你好好跟我说她怎么了。」魏子澄轻拍我的背,我颤抖着,瞄到了后照镜中的我,我看着那个发夹,想起魏子澄刚刚说希望我戴着的事情,一个人的瓦解是由许多微不足道的小事一点一滴堆叠而成,我不是个细心的人,或许,我也在一点一滴中慢慢的对安朵造成了什么。 20-4:失联 「安朵的电话不通、辞了原本的打工,家里也连络不到,警卫说她晚上都出门,半夜才回来,要是安朵怎么样怎么办?但是我……。」我想说些什么,但刚刚我脑海中的那些想法,却无法转成语言表达出来。 「我知道了,我帮你想办法,我们先回家吧。」他把大手放在我头上,我泪眼婆娑地抬头看他,不知道该不该就这样离开。 「我是不是太不关心她了,所以她觉得我不可靠,才不联络我的。」 魏子澄皱了皱眉,我知道我这句话说出来没有任何意义,说这种话可能是为了想得到安慰,但如果我收到安慰,是不是就是在怪罪安朵呢? 「姜星星,你真的是笨蛋。」 还好,魏子澄的回覆没有任何立场,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这么的依赖魏子澄,只要我不做口是心非的事情,魏子澄都能懂我的感觉。 「对不起,我是笨蛋。」 抱歉小涵,让你失望了,我在魏子澄面前无疑就是个笨蛋,没有其他意思,或许在很多时刻,他都觉得我是个大麻烦。 最后我还是乖乖跨上后座回家了,想一直待在魏子澄的温暖里面,但又讨厌着这样逃避的自己,不知道我哪一天才能够从魏子澄身边独立出来,即使做的决定不够理智正确,我也想试试看。 魏子澄机车巨大的轰隆声划破这片寂静,路边的杂草整齐的弯了个腰,即使现在才九点多但一整排的矮透天看过去没有一家有光线,我们家是这座小坡最上面一家,灯永远最晚熄灭。 哥的机车不在家,二楼也是暗的,哥大概又跟小涵通霄了,魏子澄关掉机车引擎后,空气又变回一片无声,我站在家门口迟迟不进去,虽然不捨破坏这片寂静,但悉悉窣窣的喘气声开始从我的鼻腔发出来,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大概是因为我沿路都在东想西想,塞满整个我的恐惧和无助,到最后无力支撑,脑袋一停止运转后,并倾泻而下。 我不敢大声,只敢小声啜泣,我就这样站在门外吹着风哭了一段时间,魏子澄一起在外面跟我吹风,还帮我挡住了迎风面,从头到尾没有催我也默不吭声,直到我感到脸颊快被冰冻,才开始努力的把眼泪挤乾,魏子澄拉开我的包包把我的卫生纸拿出来一张一张递给我,然后牵着我进门。 这晚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度过,大概是在我无力的洗完澡后,跑到魏子澄房间让他帮我吹头发,然后坐到睡着的,我做了个梦,在开始对我的梦有意识后,很快的就醒来了,然后瞬间忘了我刚刚坐了什么梦,这时,我已经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了,是半夜三点,像是打雷般声响的风声撞击着窗户,我睡不着了,当我想起最终我没有做任何的行动,就这样放任了安朵的事情后。 在这之后的每天,我都无法安定下来。 这一整层楼都是参考书,琳瑯满目,从给幼稚园小孩看的注音符号到公职考试的参考书都有,我翻着一本本不同出版社的《迎战学测》,实在眼花撩乱,看得我头痛,原本就看不懂内容,我怎么会知道该买那一本。 我皱起眉头,把手上的那本放回书架,往后退一步,想看看更上面一层的参考书,突然我的手机就在这寧静的地方大声响了起来,我着急地翻出手机,连是谁打来都没看直接接起电话。 一放假就没有关静音的习惯,真的是可怕透了,刚刚那一瞬间我感觉得到整层楼的人都用着犀利的眼神转头看向了我,尤其我的铃声还是一首特别吵、特别大声的音乐。 「喂。」我用气音说着,蹲在书柜前尽可能的让我的存在感压到最低。 电话另一头首先发出一串笑声,我看了一眼萤幕,发现是莫曜光打的。 「莫曜光?」 「你现在在干么?」 「我在买东西。」 「买参考书?」 我吓到,他怎么会知道,我悄悄回头看了看,果然看见莫曜光站在楼梯口,我放下手机,电话随即被掛断,莫曜光走向我。 「你在干么啊?怎么那么傻。」莫曜光小声的嘲笑我。 「干,还不都是你害的,突然打电话。」 「你一个人?」 「嗯,魏子澄上班,而且……」本来想说我联络不到安朵,但话到嘴边我又马上吞了回去,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安朵跟莫曜光也是算熟识的关係,但我又不想在还没弄清楚之前就把我那些往负面去想的猜测说出来。「而且安朵也忙啊,这样想想我怎么那么边缘啊。」 「你干么不找我?我很间欸。」 尷尬了,我的潜意识里确实没有想到他的存在,但我太习惯去哪里都找魏子澄跟安朵了,他们没空我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我得一个人了。 「我以为你也要上班。」姜星星真有你的,真会转,我不禁为我机灵又自然的找台阶下实力感到佩服。 「我在超商做大夜班。」 「真的假的?不累吗?」 「现在放假没差啦,而且大业薪水比较高啊,开学后我会转啦,啊你不是在找参考书吗?你看起来很需要帮忙欸。」 「非常需要。」我边说边用力点头,虽然很对不起他,但他既然都提我当然点头。 莫曜光笑了一下,「你要买哪几科?」 「自然、英文、社会。」 「好,我看看。」 「这本、这本跟这两本三年级会统一订,这个系列内容很少不要买,这本是内容比较多、这本是题目多,你看你喜欢哪一种。」我惊呆了,莫曜光扫了一眼,马上就知道了,他是扫描机吗? 「星星?」莫曜光手在我眼前挥了一下,我眨眨眼回神。 「你太强了吧,看一眼就知道了,这么多种欸。」 「那是因为我几乎都看过啦,去年魏子澄都不陪我翘课了,我上课又不想听,会睡着啊,害我只能一直写题目,买了一堆参考书,写不够还跟别人借来。」 天才的世界我真的不能理解,不听课直接写题目这件事整个都不合理,魏子澄难道也是这样?但是我从来没看过他买参考书。 「啊!你问我要题目多还是内容多对吧?内容多的好了,我没看懂的话我也不会写题目。」 「好。」说完莫曜光就立刻把在高处的三本参考书递给我。 我接过,默默走到柜檯排队结帐,排队时,我看一眼价钱,到抽了一口气。 写完就没有用的东西卖这么贵我实在是心痛。 店员一边刷条码,我看着收营机萤幕的价钱,每多加一笔,我就心痛一次,最后咬牙的出一张小蓝,找回的只有硬币,我的钱包瞬间见底,早知道不要借魏子澄修车费了,我跟魏子澄两个人同时吃土,这个月真的只能依靠哥了。 20-5:失联 我跟莫曜光一起下楼,回想着家里有什么可以当晚餐的。 「你数学不错?」 「没啊,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我看你没有买数学。」 「喔,那是因为我数学烂到打算直接放弃了。」 「干哈哈。」 高一时看到高中数学我马上就被衝击到了,跟国三的程度实在高太多,课本前面几题是我的极限,只要按照公式的我都能接受,但是只要题型没在课本出现过,或是变化题,我就完全卡住。 简单来说我就是个只会背书、逻辑能力差到爆,一看就是文组人生。 我在班上的排名一直以来都是用倒数的会比较快数到,毕竟我是吊车尾考上这所高中的,程度落差肯定是大的,我确实讨厌唸书,但段考前都还是会加减读一下,我还不想沦落到毕不了业的惨剧。 我们边走边聊我不知不觉就跟着莫曜光往火车站了反方向走了很远。 莫曜光突然在路边停住,「你还有要去哪里吗?」 我摇头,「我要回去了。」 见他一步往路边一排的机车靠,把钥匙插进他的机车里,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把坐垫下的安全帽递给我。 「我载你回去。」 我看着走回火车站还要走五分鐘以上,没理由拒绝,就接过了安全帽戴上,他顺手抽走我的那袋参考书掛在前面。 我没有抱着他,而是把手放在后面的把手,事实上上一次,也是第一次给莫曜光载的时候,我也只有一开始是抱着他的,因为是被他强制了,放在他邀上的每一个感觉神经都不对劲,后来就在等红灯的时候松开,绿灯时,索性的抓后面。 莫曜光有改排气管,所以引擎声非常的大,还好安全帽可以降低一些声响,但在路上他的车还是很显眼,不管是声音上或是视觉上。 我们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红灯很长,有九十秒,我一转头,看见路边有一群穿着我们学校校服的女生,看起来是一、二年级的,大概是去补修吧,我发现莫曜光没有把镜片盖上,我的安全帽又没有镜片,在其中一个女生把脸转我们这边时,我迅速把头撇开。 这不是开玩笑的,刚刚从书局出来时还没想到,市区这边遇到同校人的机率是百分之百,莫曜光是学校校草,我要是被哪个女生看见被误会的话我觉得我真的会完蛋。 莫曜光跟魏子澄一个热一个冷,导致这两大风云人物的迷妹属性完全不一样,莫曜光的迷妹很热情也很激进,魏子澄就相对的没有什么存在感,我在刚升上高二,高一新进时曾经看过不知情的小高一学妹被魏子澄煞得大吼大叫,还一群人靠过去想跟他要line,结果魏子澄只是冷一眼就走掉,那些学妹瞬间尷尬在那里。 想想魏子澄也是挺拉仇恨值的,但应该也没有人能动得了他的一根寒毛吧,还好我的青梅竹马是魏子澄,不然我这样每天跟魏子澄黏在一起,我大概也不会好过了。 「谢谢你送我回来。」我把安全帽还给莫曜光,他把参考书递给我。 「谢什么,都认识多久了。」 「感觉我们很久没见了。」 「考学测的时候不是见过了吗?」 「当时又没讲多少话。」 「也是,看来我在备考这一年跟你疏离啦,有点伤心呢,你也不会传讯息给我。」 「我不怎么用讯息啦,我很懒得一直回讯息。」我也不知道可以跟莫曜光聊什么。 「好吧,看来我们要重新熟悉了呢,你下学期还有社团活动吗?」 「有啊,你想回来喔?」 「下学期又没事,都考完试了。」 「不是还要准备面试那些吗?」 「那小事。」 「好啊,欢迎你回来,我下学期也要开始找人接社团了,不然之后广播社就要倒了。」 我们互道再见后莫曜光就回转离开,我进了门,家里没有人,我看了看鞋柜旁的小白板,那上面写着哥和魏子澄的班表,哥今天上中班,这样要九点才会回家,钱包只剩五十块,还必须再撑两个礼拜,只能煮来吃了。 小学舅舅教我煎蛋和炒饭的时候我煎得很完美,那时我还很自信觉得自己很有天分,直到开始接触到一些不能单靠直觉去完成的中阶料理后我就认知到自己完全没有做菜天分了,去年暑假我第一次去饮料店打工,结果一直把珍珠、椰果、芋园这些煮失败,还是看着食谱做的,第四天下班时店长就跟我说我明天不用来了,我再次在料理这上面挫折更重。 在等待水煮滚的时间,我拿了一包泡麵放在流理台上,转身打开冰箱,拿出一颗鸡蛋和一小把青江菜,本来想夹个两片火锅肉片,最后想想我还是别这么奢侈好了就关上了冷冻库,还好,我还是对煮麵有自信的,不会有饿死的问题。 五分鐘后,我就端着我的一锅麵到客厅,打开电视,我把每一台都转完了,电视有点无聊,找不到好看的,我关上电视开啟手机,习惯性的先打开讯息检查。 莫曜光:你还好吗? 一分鐘前莫曜光传来的。 我:我没事啊。 莫曜光秒读。 莫曜光:感觉你心事重重又无精打采的,不像你。 我:没啦,可能有点累吧。 莫曜光:骗人。 我:蛤? 莫曜光:是因为担心安朵对吧。 我:你怎么知道? 莫曜光:魏子澄说的,他跟很多人问了,看能不能打听到她。 我:是喔…… 莫曜光:但我觉得他问的那些人都没什么用啦。 我:希望是。 我关上手机看着麵发呆,只是回个讯息,我的麵就烂掉了。 安朵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她辞职了,她妈妈又不知道会不会给她吃饭钱。 我忍不住再打了一通电话给安朵。 您拨的电话是空号…… 我懵了,四天前打还有号码,今天怎么就变成空号了。 萤幕跳出魏子澄的来电,我接起来开了扩音。 「喂?」 「姜月今天晚上才回来。」魏子澄说。 「我知道。」 「吃饭了吗?」 「正在吃。」 「你吃什么?」 「煮麵。」 「你自己煮?」 「对啦,你这么什么怀疑的语气啦。」 「很稀奇。」 「就回家后懒得再出去买啊。」我总不能说我没钱了,毕竟我还借了钱给他修车。 「你不是去市区吗,干么不顺便买?」 「我遇到莫曜光,他载我回来的。」 「喔。」 「你不是再上班,干么这几天一直打来?」 「我现在休息啊。」 电话里传来有人问魏子澄好了没有的声音,然后就突然完全没有环境音,大概是魏子澄把麦克风关掉回话吧。 「好啦,我先掛了喔。」 「嗯。」 才刚说完就被识破,但我也知道魏子澄这四天每天上班都会一直打电话给我的原因,他大概怕我会一直想安朵的事而失去自理能力吧。 整理完锅子后,迅速的洗完澡回房间拿出了今天买的参考书开始看,看参考书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因为我完全没有心情去写稿子或是看影片,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把它看进去。 21-1:Ground 子澄趁进仓库拿食材时迅速的打了电话给星星,这四天都是这样子,算是一种查勤,确认星星没有去乱来。 星星整天都看着手机,不管做什么都无法专心,子澄总是要叫个三四声她才会回神,子澄知道星星在想什么,他也不是没有做出行动,但他不觉得他的那些人脉能够找出安朵,毕竟安朵不像是会身处在那种世界的人,没意外的话,但,要是安朵现在的精神状况不稳定,去触碰那些不该触碰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子澄听过几次星星跟她的谈话,安朵事实上是个有点叛逆的女生,但这样的机率实在太低了,子澄也不想去往这种方向去想。 对于爱莫能助的自己子澄也开始有些心浮气躁,一边上班脑袋也总是在运转着别的事情,找钱有没有找错都还不知道。 深夜,子澄下班刚回到家,连灯都还没开,就接到了林齐威的电话。 「干么?」疲累的子澄用低沉的声音说。 「欸又是这种语气有够兇。」 「干,我刚下班,快死了,有屁快放。」 「你不是再找广播社那个学妹,你妹朋友那个?」 「嗯干么?」 「我好像找到她了,我传照片给你。」 子澄立刻收到了一则影片和一张相片,那看起来像是在夜店,从林齐威拍照的视角看她就坐在他的对面,安朵穿着裸露的露背短裙、画着浓妆,虽然跟平常不一样,但照片中的女生确实是安朵,而影片则是安朵在舞池跳舞的照片。 确认完后子澄立刻把手机放回耳边,「那在哪?我现在去。」 今天是去找安朵后的第四天了,感觉度日如年,今晚辗转难眠了两个小时还是无法入睡,我坐起身来,看着窗外,然后又躺下,来回犹豫了好久,想要偷偷去安朵家堵她,在脑海复习着哥和魏子澄骑车的方式,舅舅之前曾教过我,我想我应该能上手,如果那个警卫说的没错的话,现在出发的话安朵应该还没到家,一定能堵到她。 我是个很急性子的人,想到的事情不做会坐立不安,我立刻跳下床,换了一身衣服、整理了头发,拿着安全帽悄悄的关上门后下楼。 我把头伸出楼梯扶手往下看,很好,魏子澄跟哥的房间都是暗的,魏子澄还没回家,哥应该也睡了,我颠起脚尖努力不发出声音。 没料到我才刚踏到二楼的地板,突然就喀的一声,我吓到脚扭了一下差点摔下楼梯,后头一个手臂撑住了我的腰,我心脏快跳出来了,我惊恐的转头看,却发现是魏子澄。 干,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干么不开灯。 我被魏子澄吓死而差点叫出声,他却马上呜住了我的嘴巴,用手对楼梯指了个下示意我往下走,他也紧紧贴在后头,我一路被他推到了屋外,直到走到了家外十公尺的地方,他才把呜住我嘴的手松开。 「星星,我好像找到安朵了。」 我一脸惊恐,我以为我要被魏子澄骂死了,已经做好准备要被他骂了,居然是得到这种消息。 「但是。」 但是?魏子澄皱了眉头,然后低头拿出手机,给我看一张照片。 我对照片里的内容无法下评论,一时有点无法接受也无法想像,我拿走魏子澄的手机放大看了好久,确认这真的是安朵,虽然心里不希望这是安朵,但一方面对有她的消息而放心。 「我现在带你去找她,你敢不敢?」 魏子澄早知道我会有这种反应才这样问我,确实,我有些害怕,虽然哥跟魏子澄都是会出入那种场合的人,我也曾经跟魏子澄去过撞球场,当时在场的人我都不认识,但因为是魏子澄认识的人,又有魏子澄罩着我,我确实不怎么害怕。 但不晓得为什么,看着这张灯红酒绿的照片,照片里的安朵让我觉得很陌生,我觉得我不敢去面对这个安朵,同时又认为,对象是安朵,我不该害怕。 「你不敢去的话,我就先去帮你看看。」 「我要去!」我抓紧安全帽,抬头坚定的看着魏子澄,然后努力镇定自己戴上安全帽。 就只是一念之间,我觉得我今天不去见她,安朵就会永远变成陌生人了。 魏子澄走回家门把机车发动骑到我面前,我跨上后座,我还是不太习惯这个高度,有些踉蹌。 现在是半夜一点多,从这几乎没车的小镇一路骑往市区,看着即使是半夜还是依然繁华的都市大马路,安朵的样子也在我脑中越来越深刻,一个强烈对比的画面在我脑中幻想,繁华都市之于偏僻小镇,如同夜店公关安朵之于乡下野小孩的我。 骑了半小时的路程,在大楼林立的小街道里,一处位在地下的夜店门口。 「你乖乖在这不要走,我进去看看。」 我没办法进去,只能站在外面等,有一群烂醉的人从夜店门口走出来,直接就在路边吐了出来,大吼大叫,如果是在家里那边他们的声音应该可以回盪在整个山坡,但在这里,他们的声音在传出去后瞬间就跟环境音融合在一起,我跟其中一个人不小心对上眼神,我立刻撇开,还好他没有干么,大概是眼神朦胧了。 感觉魏子澄进去很久了,但我看看手机的时间却只过了三分鐘。 夜店很吵打电话是不可能听得到的,子澄只能尽力的寻找林齐威拍的那张沙发,但夜店没有很大间,应该不会太困难,里面的音乐震得子澄头痛,他不喜欢很吵的地方,来尝鲜一次后就没来过第二次了,相较夜店,子澄比较喜欢酒吧。 林齐威坐在面向他的地方,子澄走去,子澄盯着背对着的长发女生,她跟身旁另一位男生有说有笑,用着他从未听过、看过的语调跟笑容,上一次跟安朵说话大概是最后一次去广播社的时候,那时的安朵还不敢对他和曜光大声说话跟开玩笑,所以子澄还是怀疑了一下自己眼前的画面,马上强迫自己带入。 缓缓走向那张桌,看起来有些醉意的林齐威很快就看见了子澄,大声的招呼子澄过去。 「呦,看看是哪个整个寒假消失的人来了。」林齐威递了一杯酒给他,子澄没有接也没有坐下,俯视着另一边,此时,安朵突然抬头跟子澄对上了眼,安朵一脸惊恐。 「夏安朵,跟我聊聊吧。」 「抱歉学长,我现在在工作。」安朵撇开了视线,一脸心虚,身旁的男子勾上安朵的肩。 「星星也来了,她在外面。」 安朵犹豫了一下,勾着他的男子跟林齐威认识,林齐威对他使了个眼神,男子一脸不悦的松开了手,安朵才终于站了起来,跟着子澄走到夜店里的一处角落。 21-2:Ground 子澄叹了一口气,想着要怎么开口,看着眼前充满风尘味的安朵,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开口,而且,跟女生说话一直也不是子澄擅长的。 「学长,你调查我?」 没想到是安朵先开口,难道是在这里工作后受到的改变,变得强势了。 「怎么可能,你当我徵信社?」 「刚刚那个学长不就是你叫他找我的吗?」 子澄无话可说,但确实,他向他那些各形各色杂七杂八的朋友打听安朵,他没有跟星星说他请这些人帮忙,也是觉得星星会觉得他在污衊安朵。 「老实说我不觉得你会这里,林齐威会找到你,纯属意外。」 「为什么不瞒着星星,你觉得我可以这样子去面对星星吗?跟她说:我现在在夜店当公关。你觉得星星可以接受吗!」 确实,安朵很懂星星,子澄跟姜月在少年时都非常的叛逆,加上毫无威严、佛系管教的舅舅,从室内活动,各形各色的酒吧、灯红酒绿的夜店、菸雾迷漫的撞球场,到户外的跑山飆车、兄弟斗殴,他们俩都是这样长大的,即使他们瞒着星星做这些事情、在她面前刚个好哥哥,但星星也还是都知道。 星星是家里最乖的人,这句话无疑,看着飆车的哥哥,她不会想尝试,看着乱喝酒的哥哥,她也总可爱的劝告,看着打架的哥哥,她只是心疼。 不管他们再怎么坏,星星也绝对不会变坏,她看尽了风尘社会,却始终保持纯真的心态。 因此长大之后,兄弟俩在心里对于自己做的这些幼稚行为感到愧疚,即使那累积在身上的痕跡和习性无法完全消失,但还是进而成为了一股迈向成熟的力量。 「你觉得你能瞒着她多久?她很敏感,你应该也知道吧?」子澄提高了音调,星星知道他的所有秘密,他的黑暗面,星星也一同承担着,所以他心疼着星星,他不想让星星受到任何伤害,子澄觉得自己必须负起责任,那是一种愧疚,同时,也隐藏着爱。 安朵低下了头。 「所以,比起让她用这种方式知道,由你主动告诉她,不是更好吗?」 魏子澄已经进去二十分鐘了,我真的快等不下去了,他该不会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吧,他这一大臭脸,会不会不小心跟谁起衝突了啊。 我怎么突然像个妈一一样东担心西担心的,我是不是被哥传染了。 有一人走了上来了,她穿着一身在这寒冬中格格不入的露背礼服,锁骨、手臂和大腿露出一片雪白,脚踩着高挑的高跟鞋,她走近我,我瞬间站直靠在机车上的身体。 安朵在我面前一公尺的距离停下,脸上带着歉疚和尷尬低着头。 安朵原本就比我高,踩着高跟鞋的她又更加高挑了,我微微抬头,刚好可以对上她微低的脸。 安朵平时上学都是素顏,这是我第一次看她化妆,但是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唯一凸显的只有纤长又浓密的假睫毛和鲜艳的口红,安朵本来就很漂亮,散在粉底上的腮红就跟她平常透红的脸颊一样。 她的身上有很浓的香水味、酒味和菸味,我知道那不是她的,而且因为是安朵,所以我并不讨厌,我注意到她颤抖着的身体,我马上脱掉外套,往前踏了一小步把外套盖在她身上,她微微抬起头有些惊吓。 「星星我身上的味……」 「感冒的话就不能工作了。」我知道她要说什么,所以我打断她的话。 「对不起,星星,我……」 我抱紧安朵,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她犹豫了一下,回拥我。 这时我也感受不到那些窜进我鼻腔里的菸味、酒味和香水味,只是觉得心里那颗石头终于变轻了。 我松开手,这时,安朵脸上已经有几条泪痕。 「我爸妈离婚了,我妈没有工作,日本料理那边的工作根本负担不起生活,所以我才……」 「你在这里还好吗?经纪人如果对你怎么样你一定要立刻跟我说。」 「我才刚开始不到一个月而已,还在适应,我没事。」安朵露出笑容,虽然还跟以前一样不自然,看不出来她是不是真的没事,我明白这个產业的黑暗,但也不能跟她说你不要待在这种地方这种话,安朵肯定是走投无路才会到这里。 「我打了很多电话给你,今天也打了,是空号。」 「我的手机被摔坏了,之前那个门号是我爸的名字,他大概去办停用了,我必须跟客人保持联络,所以经纪人有给我一隻手机和门号,但我一直不敢联络你。」她拿出了手机握在手上,在犹豫什么似的。 她打开了她的line递给我看,「这是我新的line。」 我加了好友后,看到了她的头贴是一张尺度很大的照片,也理解了她犹豫的理由,面对安朵这么大的转变惊讶是必然,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没事就好。」换我哭了出来,但我不让眼泪流下来我马上就抹掉它,「快进去吧。」 我挥着手目送安朵回去,她一下去,魏子澄也从下面上来。 「你刚刚在里面偷玩喔?」我问他。 「玩屁啊,我快累死了,我可是上了八个小时班的人。」魏子澄满眼血丝,我有些抱歉。 「好啦好啦。」 「没事了吗?」 「不知道,但至少安心了一点。」不管是我还是安朵,肯定都无法保证之后会一直顺利。 「话说,你刚刚是不是打算自己偷骑车去找她?」魏子澄瞇着眼,斜眼俯视我。 我心虚,把眼神撇向远方,「魏子澄,云层变好厚喔是不是快下雨了。」 「少转移话题,姜星星你会骑车吗?」 「舅舅教过我。」 魏子澄白眼我,接着露出犀利的眼神,这眼神像是梅杜莎的眼睛,看了会出人命的。 「我……我也是有犹豫过啊,不然怎么会今天才有行动。」 「你还敢说你有犹豫过,上次是谁哭哭啼啼的在那边骂我摔车。」 「对不起啦,喔哟你很会翻旧帐欸。」 「你要去哪我载你就好。」 「你不教我骑车吗?你今年就去念大学了欸。」 「我想想看。」 「魏子澄~」我用撒娇的语气。 「上车,回家。」 我嘟着嘴,乖乖爬上车。 「魏子澄你血丝很多欸,会不会骑到睡着啊?」 「笨蛋,我又不是你,会吹头发吹到睡着。」 结果我们一路斗嘴到一半,我渐渐失去了意识,魏子澄不断打我的手叫我要撑住。 「不要睡,很危险。」 我努力紧抓他了,最后在确认自己回到镇上,魏子澄的时速变得更慢之后,斗不过睡意,我隐隐感觉到了魏子澄停车熄火,然后我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姿势和方法把重重趴在他身上的我弄下车然后进屋的。 22:你以后要是交了女朋友 开学了,久违的早起又是在冬天,我真的觉得要死掉了,早上翻到四点都还醒着,我大概睡不到两个小时,脑袋沉重得像是颗石头,但是走出房门后看见也同样带着疲惫表情的魏子澄也在匆匆忙忙准备时,我马上就恢復了精神。 今天可是久违的带着愉悦的心情和魏子澄去学校的日子啊,怎么可以这样要死不活的。 冬天的早晨,天还很黑,尤其我们这靠西边,光线比市区又更加的微弱,就连路灯都还是亮着的,害我每次在凌晨醒来看见天那么黑都以为还有很多睡眠时间,但现实却是闹鐘就在不久后响起。 我透过影子看着魏子澄走路的样子,双手插着外套口袋,步伐与我一致,头顶上的几根头发被风吹得翘起来。 「魏子澄,我都还没问过你想去读哪里?」 「清大或交大吧,没意外的话。」魏子澄慵懒的回答,眼皮还重重的垂在眼睛的一半高度。 「你不想去外地看看吗?」 魏子澄低头看了我一眼还挑了挑眉,「你小时候不是说要跟我读读一样的小学、一样的国中、一样的高中、一样的大学吗?虽然大学不可能实现,但至少我们也还是可以在一起啊。」 「一直在这里你不觉得腻吗?要是你想去的话,可以去没关係的,你明明就可以上台大。」魏子澄那样说起来好像我是个累赘一样。 「是我自己想在这里念大学的好吗,在这里唸的话不用花租金,很多钱都不用花。」 虽然以他的个性那可能只是他掰出来让我放心的藉口,我一时不知道要再回他什么,把我的手掌鑽进魏子澄的口袋里,牵住了他的手,我们俩的手都很冰,所以贴在一起没有特别的暖跟冰冷。 「你上大学以后要是交了女朋友,我们就不能牵手囉,现在多牵一点吧。」 「为什么不行?」边说他边把手从口袋里伸了出来,回握住我的手。 「你女朋友会生气啊,我也不想被讨厌。」 「很简单啊,我不要交女朋友就好了啊。」我被他的理所当然震惊到,这个回答还是让我小雀跃了一下。 「你想跟舅舅一样单身一辈子喔?」我不解,他明明就不是什么性冷淡,而且他看的杂志是女优,所以是gay的这个可能性也删除,到底为什么不会想交女朋友,我以为他只是没有在高中遇见喜欢的所以才那样对女生冷淡。 难道魏子澄有什么奇怪的隐疾? 「我又不是一个人,我不是有你吗?」 他的回答又让我无法思考了。 「我如果嫁人了怎么办?」 「我会在他跟你求婚前把他赶走。」 「那你是要我一辈子孤单一人喔。」 「还不错不是吗。」 魏子澄很平淡的书着,毫无情绪和声调的起伏,只有我独自心跳加速,不行不行,魏子澄最会套我话整我,我只要一冲昏头就会掉进魏子澄的陷阱里。 「你是自己单身也让我陪你一起单身是不是,我们是要一起变独居老人住进养老院喔?」 「我们可以一起当独居老人啊,就样就不叫独居老人了。」 原来这段话并没有在整我,所以很像是不懂感情形容词的幼稚园小孩会有的对话,面对魏子澄的胡言乱语,我无法不去脑补,正常小说情节不是应该会接「那我们两个以后都单身的话那乾脆结婚好了」这种话吗? 魏子澄搞什么!看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像真的只是没睡醒在胡言乱语,毕竟魏子澄的确是会在喝醉时乱说话的人,这样想想也是蛮正常的。 「你到底在讲什么东西啊?」 「我也不知道,我好累。」 我看他眼皮沉重得一直掉下来,但嘴巴却说着傻话还带着笑容,虽然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但听到魏子澄不想让我嫁人我就觉得有点开心,可是以后的事情也无法这样随便下定论,不管是魏子澄还是我,我们都不知道以后会认识谁,会变得怎样。 要是魏子澄哪天遇到他的真命天女,我应该就是那个会在偶像剧第一集出现一幕,然后就再也不见的那种开场角色了吧。 要是魏子澄不要去读大学就好了,如果我们可以一直待着这个小同温层,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对不对。 我没想到我到这么大了,还是会有这样子的想法,就像我之前不愿意让他去上小学一样。 「魏子澄。」 「嗯?」 「你之前不是说过我是第一顺位吗?那个约定之后还有效吗?」 「我看起来是会食言的人吗?」 「我总觉得你常常违反欸。」 「哪有?什么时候?」 「不知道。」 「靠,我无辜被逮。」 「你无辜屁。」 「你是无证据上诉欸。」 「好好好魏子澄,嘘。」我一边说一边举起双手宣布投降。 「对了,今天回家后你把你的安全帽放到我车厢里吧。」 「为什么?」 「我如果晚上有班的话我打算早上直接骑车去学校。」 「哦~讚欸。」这样就可以睡更晚,骑车从这斜坡滑下去不到五分鐘就到学校门口了。 「所以你要记得,不要放学还痴痴的在那边等我。」 「痴痴?你少自恋了。」 「你搞错重点了吧。」 「知道啦,我才不会那么健忘。」 「你就是会。」 23-1:姜星星真的很笨 我到教室后安朵还没来,她以往都很早到,因为到我们镇上的火车半个小时只会来一班,她大概是太累睡过头了,毕竟她三点才下班,不禁担心起她平常还得上白天的课怎么可能撑得住,想到三点就让我头皮发麻,这样不就会每天都会头晕想吐,就像现在的我,烦欸,一跟魏子澄分开我的身体就这么现实的恢復疲惫是怎样。 我二话不说的趴下补眠,早自习的鐘声打之后我也继续趴着,但只要有脚步声或是课桌椅一有动静,我就抬起头来看是不是安朵来了,结果我来来回回好看了好几次,她都还没来,导致我根本没有休息到,结果早自习都快结束了她才到教室,这应该是安朵第一次迟到吧。 下课后,虽然我还是好想继续趴着,但还是硬是撑起了身体,我很快的就拉着安朵到外面说话。 我跟安朵其实也就差五公分,平常几乎可以用平视看对方,上次见到安朵时她因为穿着高跟鞋,所以比我高出更多,我必须抬头看她,现在她换回平底球鞋,这样的转换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你看起来好累的感觉。」素顏的安朵虽然一样很漂亮,但没有黑眼圈的话就更好了。 「什么啊,刚刚是谁在睡觉啊。」安朵仰起一边的嘴角傻眼的笑。 「你每天都上班吗?」 安朵摇头,「我们只有五六日营业。」 「那就好。」 「别担心,我不会过劳死啦。」安朵用明朗的语调说,但她的眼眶已经黑得像隻猫熊,极度的违和。 「安朵,你有什么事一定都要全部告诉我喔。」 安朵点头,「对了,这学期社团你打算从什么时候开始?」 「两个礼拜后吧,下下礼拜才开始晚辅。」 安朵又点头,「进去吧,外面好冷。」 我觉得安朵在转移我刚刚的话题,于是我又在跟她说了一次,「一定要跟我说喔,虽然觉得你不喜欢这样,但,我们是朋友啊。」 安朵停下脚步转头看我,「你真的很倔强欸,知道了啦。」 虽然我一直不想要过度的担心安朵,我怕这也会造成她的心理压力,怕她会觉得自己很令人操心。 但是,我们是朋友。 听见窗外传来机车发动的声音,我加速穿好制服,头发梳完打结后就草草结束衝下楼,反正等会脱掉安全帽也是白梳。 一边拿起掛在后照镜上的安全帽戴上边爬上后座,这个寒假我经过了几次动作修正和练习,我对魏子澄的机车高度越来越熟练了,已经可以不用手搀扶,脚一蹬跳上去,虽然这个姿势真的很丑,我也跟魏子澄抱怨过为什么要买坐垫这么斜的车,他却呛我上不去不要坐,最后我还是乖乖闭嘴妥协。 第一次让魏子澄骑车载我去学校,觉得特别新鲜,同时看着他穿着一身文青的白色衬衫坐在着如此风流感的机车上,这样的衝突画面也是让我觉得很好笑。 当魏子澄一催下油门发动,我小小声的啊了一声,当裙子往上飞的那一刻我才想到我应该穿安全裤的,平时觉得裤头有两层很憋所以很讨厌穿安全裤,但我完全没有预想到我现在是坐机车,只好松开一隻手压着裙子,果然第一次都会有意外发生。 在第一个红绿灯前,魏子澄掀起镜片,头微转侧,严肃的嘱咐我,「好好抓紧。」 「我的裙子一直飞起来。」我支支吾吾的讲。 他转过身体看着我压在大腿上的手一眼,然后打了方向灯往路边靠过去。 魏子澄立了侧柱后下车脱下他身上的风衣外套,盖在我大腿上后手臂从前面伸到我背后把袖子绑在我腰后,然后默默的坐回去、踢起侧柱、打方向灯、骑回原路。 本来以为他会骂我笨蛋,但一连串的动作他什么话也没讲,我在镜片后露出灿烂的微笑,然后紧紧抱住魏子澄靠在他肩膀上。 魏子澄骑进学校校门,我以为他会停在校门两侧人行道上的停车格,结果他竟然办了入校车证。 「魏子澄,入校车证不是案学期缴的吗?你又没有每天都停。」 魏子澄一个回转停进停车格里,拿起安全帽后回答,「因为我懒得走路。」 我抬头一看,魏子澄停的停车格就在他们教室大楼的楼梯口前,真的是够懒的魏子澄,可是这样子离我教室就可远的了。 魏子澄打开坐垫拿出书包,然后把我的安全帽放进去,他自己的安全帽则拿在手上打算拿上教室放,毕竟安全帽小偷真的是随处可见。 我想到魏子澄的外套还系在我腰上,我解开还给他,我的手停在半空中迟迟等不到他接过,我一抬头,他马上用手指关节朝我额头敲了过来。 「好痛!魏子澄你干么啦!」我大吼,他也在此刻把外套从我手里抽走。 「笨蛋,明明知道坐机车还不穿裤子。」 原来不是不骂,只是刚刚时机不对,还加重了语气。 魏子澄又乱兇我,我立马露出无辜的表情。 「我……我就没想到啊……」 魏子澄露出无言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就算没坐机车也要穿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高中男生都很……」 魏子澄讲到一半突然停止没在讲下去,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大概是突然想到自己也是高中男生会骂到自己所以不好意思说下去。 我突然觉得背后有些凉意,我转头一看,发现有几个女同学往我这里投射视线,我看了一眼魏子澄发现不太妙,我还是快点闪比较好。 我用竞走的速度往教室衝去,但背后还是充满凉意,即使全校几乎都知道我是魏子澄的妹妹,这种眼光还是不会消失,好吧我承认『妹妹』这个词本来在女生眼中就是个极度警戒的词语,何况我还是所谓的『乾』妹妹,加了个『乾』字威力直接增加几万倍,但应该没多少人知道我跟魏子澄不是亲兄妹。 「星星,你头发是被雷劈到喔。」 我刚走进教室,我们班女生就对我说,刚刚一着急我就忘了整理头发,干,我人生真的难,安全帽拿下后我还没办法优间的看着后照镜整理。 「没啦,我刚刚戴安全帽。」 「你骑车?」 「怎么可能。」 「魏子澄载你齁。」 「你怎么知道。」但在开口后我又觉得这好像不是件需要很讶异的事情。 「我刚刚看到的啦。」 我捂住脸,崩溃的叫。 「星星你不怕被杀掉喔,这届一年级都杀气重重欸。」 「你不要再讲了。」我制止她,然后趴下装作要睡觉,事实上我一点睡意都没有,我其实并不害怕她们对我怎样,但是跟魏子澄亲密的一举一动被注视着还是觉得很烦人。 23-2:姜星星真的很笨 从开学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礼拜,安朵每个礼拜一都会迟到,旷课数渐渐的累积了好几支警告,班导唸了她好几次,但她也只能一直掰谎言,今天她是在第一节班导的课快结束时才进教室的,那节课全班的气氛无精打采的,班导整节课已经叫了许多人起床好几次,安朵出现的时机正好又在他气头上点了一把火。 安朵才刚坐下开始整理书包,班导就闔上了书,手撑在讲桌上,他这个姿势一看就是要爆发了。 「你们已经要三年级了,再没几个月就要考学测了,怎么比一二年级时还懒散,你们是当上老大也进养老院了是不是!」他即使不用麦克风讲话,他的声音还是可以震破我们的耳膜。 「姜星星!」班导用犀利的眼神朝向我。 「有!」我吓到,于本趴在桌上的我马上弹了起来。 这时下课鐘响了,班导停止想等到鐘声响完再继续说,这鐘声怎么那么长,太久了吧。 最后一声尾音终于结束,我知道他一开口我一定会被他的音量吓到,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你跟我到办公室一趟。」没想到语气非常平淡。 其他人都迅速鸟兽散,只有我还愣在座位上,然后慢慢地往走廊去,一路上在心里骂了好几串脏话,好不容易撑完了五十分鐘,下课时间又被剥夺。 班导怎么走那么快,出教室后完全找不到他的人影,他是不是会瞬移啊,好不容易走吓了楼梯,看了位在操场另一边的办公室,我叹了口气。 怎么会那么远。 我才刚走进办公室的门,就能感受到班导的气息,那是一团黑色和橘色的火焰,浓烈得让人无法呼吸,我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走向班导的座位,我可是姜星星,可不是会对成绩低头的人。 我站在班导的座位旁边后,他也没有马上看我,就是安静的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画满格子的名条,我一下子就瞄到我的名字,因为特别的显眼,只有我名字旁的分数整排都是用红笔写的,红笔写的分数意思就是不及格。 「这是你上学期的数学成绩,你还记得你的成绩单上写的分数吗?」 「不知道。」 「不知道?」班导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不是啊,成绩单上面的分数那么多,谁会把分数都记起来啊。 「总之不及格吧……」 「对,你也知道不及格,所以你没来补考是有什么问题吗?」班导啪的一声把那张纸丢在桌面上。 补考? 我疑惑了一下后瞬间睁大了眼睛,完蛋了,我还觉得我寒假怪怪的怎么一天都没去学校,我竟然忘记补考了! 我打开手机行事历查看,是我去书局买参考书还遇到莫曜光的那一天,难怪那天路上那么多穿制服的人,为了想安朵的事情都忘了补考这件事。 我缓缓抬头,班导露出要杀死我的表情,我瞬间不知道该说抱歉还是说什么,想想我又没有对他抱歉,所以…… 我勾起了一边嘴角露出了尷尬的笑脸,班导碰的一声,这次换用手掌重重的打了一下桌面,这巨响回绕在整个办公室,这个感觉似曾相似,跟之前在书局电话响的时候一样,全部的眼光都往这边发射。 「姜星星,你那么爱补修啊,补修很开心是不是,忘记去补考?全班就你忘记补考,你考学测那天要不要也忘记去。」班导的火苗瞬间变成熊熊烈火,我被烧成一片焦土。 「你哥学测几级分你知道吗?」 「六十七……」 「听到你哥考这成绩你能不能也反省一下自己。」 接下来就是我和班导不断的在大眼瞪小眼,他不断的用疑问句来骂我,也越来越偏离主题,但都是些激问法,很讽刺,他把他能想得到的所有我的缺点都轰了一遍,我到最后也有些不爽,虽然我很想反击他,但我瞄到了他桌上那几张警告单,其中还有安朵迟到被记旷课的,我便硬是忍住了那些话。 他在上课中前一分鐘放我离开,他也太会算了吧。 一走出办公室就看见了布告栏上的那张学测榜单,魏子澄没有自己跟我说他的分数,是我自己在学校公布栏看到的,那张榜单在学校里几乎随处可见。 「干么看我的分数看得那么入迷?」魏子澄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现在最不想看到你的说。」虽然我喜欢魏子澄,但当老师们总是拿我跟他比较时,我就会满肚子气,也常常想回呛那些老师都偏心成绩好的人,不管违反了什么校规都只会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但我总是会马上收回这种想法,因为要是魏子澄怎样了对我也会造成很大的损失。 好吧,看来我也跟老师们半斤八两、一样偏心呢,但全校的资优生我只偏心魏子澄。 「怎么了?」 「我忘记补考了。」 「吼~你死定了,补修压力更大。」 「这点我比你清楚不用你说。」魏子澄这人三年根本就没有被当掉过,怎么会体会到补修那地狱般的一天,回到家都还会做噩梦。 回到教室后,我看安朵躲在教室的角落拿着手机很认真的打字,我原本不以为然,也没打算靠过去看她在干么,但后来我发现她上课后也会偷偷在抽屉里传讯息,而且这样的日子每天都持续着,害我越来越好奇,一开始猜安朵是不是交男朋友了,但她每次回讯息都面无表情的感觉又不像,跟男朋友的话应该会不小心露出笑容吧,好吧,可能只有我会这样子,每次我乱传讯息给魏子澄我都会从头到尾嘻嘻笑。 「安朵,我先去找魏子澄,你先到广播室等我。」 「好。」 我跑出教室一路往下衝到魏子澄班上,我昨天特别跟莫曜光交代过今天不准翘第八节课,莫曜光没去的话,魏子澄应该也会在学校吧。 正好,在路上碰到了莫曜光,看见他我就安心了。 「嗨星星,我正要过去广播室。」 「魏子澄还在吗?」 「还在,我今天有问过他了,他好像不怎么想去。」 「交给我。」我马上飞奔过去。 到他们教室后,魏子澄正好还在慢吞吞的整理书包,他们班教室加他只剩下三个人,三年级放学都散这么快的吗? 「魏子澄!」我从走廊外大声喊他,另外两个一男一女一同转头过来,害我有些不好意思。 「干么?」魏子澄用低沉缓慢又无精打采的的声音回覆我。 「今天社团活动啊。」 「不要,我要回家睡觉。」 「少来了,你现在回去哪会睡觉。」明明只会窝在房间玩英雄联盟。 「喂林齐威,去喝酒喔,好啊。」魏子澄拿起手机装做在跟人打电话。 「魏子澄!」我双手插在胸前,摆着臭脸。 我们大眼瞪小眼互看了几秒,途中原本教室内的两个人还走了出来,我往门旁让了一下后又再站回去继续跟他互看。 「好好好。」他最后用受不了我的表情轻轻点着头,然后慢慢走出来。 他走到门口后突然停下,没想到,我一往后退,他马上往另一边想跑走,还好我反应够快马上跨了一大步用两隻手紧紧抓住他的左手臂,然后又乔了一下姿势,手环在他肩膀,整个人直接像无尾熊一样勾在他侧边腰上。 「姜星星你多大了,还这样子丢不丢脸。」 「丢脸?那是什么,能吃吗?」我在他耳边说。 他先是转头瞇着眼微仰首用鼻孔看我,我继续说,「哦~我知道了,那是魏子澄最在乎的东西嘛,刚刚你一直在教室跟我僵持的时候是不是为了等那两人出来啊,怎么他们一出来你就有反应了。」我看着前方,走廊的尽头好像有人,但我一点也避讳 「姜星星,你好样的。」 魏子澄就这样任由我掛在他身上,开始大步前进,换我觉得可怕了,我悬空吊着,我赶紧跳回地面,然后拉着他往广播室走去。 24:客人 「我来啦~」 我跟魏子澄进到广播室后,安朵跟莫曜光各自坐在沙发上滑手机,节目开始前,我跟魏子澄、莫曜光三个人吵吵闹闹的,安朵还是坐在沙发边传着讯息,在魏子澄跟莫曜光下去餐厅买晚餐时,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她。 「安朵。」 「嗯?」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继续低头。 「你最近都在跟谁传讯息啊?」 「喔!」没想到她不但没有回避,反而大方的把她的手机萤幕递到我眼前给我看,「我之前不是说我们必须要跟客人保持联络才能结交回客吗?我最近终于有第一个固定客人囉,他每个礼拜都会来指定我,而且特别好。」 「真的啊,不愧是安朵。」 安朵露出笑眼对我吐了吐舌头。 「各位老师同学好,现在是晚上六点鐘,这里是秋季四角广播电台,我是dj星星,首先播放今天的第一首歌,katyperry的《firework》。」 「刚过完年,大家过年都有放烟火吗?我的话我从小时候开始就会在过年的时候放烟火,因为我们家没有什么团园的活动,所以只能透过放烟火这项活动来代表着过年的感觉,但是因为我比较胆小一点,所以我都是躲得远远的等我的哥哥们在前面点燃烟火。今天想要跟大家讲讲烟火的起源,烟火是在唐朝时尤中国人发明的,以前的皇帝为了想要永远掌管着大权,都会到处寻找长生不老的仙丹,而烟火一开始竟然是为了唐朝的皇帝所製作出的仙丹,而那时的术士就使用了硫磺、硝石、木炭、硃砂等材料炼製出了最初的火药,但这个东西怎么可能会让人长生不老,后来这个拥有爆炸副作用的仙药就被命名为火药,虽然把它作为仙丹方面他是个失败品,但爆炸的火光却在别的方面得到了用处,宋朝之后,火药被製成了鞭炮和烟火,主用用于盛大的典礼,元朝时,在重要节庆施放烟火和鞭炮也渐渐变成一种大眾的习俗,之后也衍生了许多像是驱赶年兽和鬼怪这样子的意义。」 「现在是六点四十三分,节目接近尾声了,我们今天有在粉丝专业发布了一则贴文,我们在寻找广播社的接班人,欢迎对广播有兴趣的学弟妹加入我们,有意愿的可以直接到粉丝专业私讯我们喔,接下来送上方大同的《nothing'sgonnachangemyloveforyou》,下周三晚上六点我们空中再会。」 「安朵掰掰、莫曜光掰掰~」 「掰掰。」 我们四个在校门口道别,莫曜光一样直走、安朵右转,我跟魏子澄左转。 真的是久违的一次秋季四角合体,广播室吵吵闹闹的让我整个人到现在都好兴奋,虽然魏子澄是在放学时被我架过来的。 「我下礼拜不参加喔。」 「为什么~」我以为他是不想要来,所以嘴嘟得高高的站到他面前倒退走抬头看他。 「笨蛋,我下礼拜三有班。」他用手捏住我股得大大的脸颊,我呜呜呜的叫了好几声,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扳开。 「很痛欸魏子澄!」 结果魏子澄这黑心的人竟然大笑了起来。 「魏子澄你有没有良心啊,竟然笑成这样。」 「很好笑啊。」 我比了两个中指送给他。 突然想到了刚刚安朵跟她说的事,虽然安朵对我坦承我应该要放心,但在放了一颗心后,后头又有千千万万个担心。 「魏子澄,你了解公关的工作吗?」 「我看起来像是了解吗?」 「像啊。」 他转头用我再问废话的表情,但我却对他点头,「你这样讲我很伤心欸,你把我想成什么人啊。」 「我以为你常去酒吧说不定有看过。」 「我去的酒吧是单纯聊天吃饭的那种好吗,连酒保都全是男的。」 「喔。」我有点失望,不对,魏子澄不了解我干么失望,应该要开心吧。 「你问这个干么?」 「安朵说他有固定客人了,每个礼拜都会去指定她,她好像很信任那个客人,但我觉得她好像不应该那么信任他才对。」 「原来你是想问这个喔,这个答案很简单吧,就算没有经验,有看过社会新闻的应该都知道要保护自己吧。」 「安朵那么聪明她应该也知道吧,但不是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要是那个客人指是装作绅士安朵说不定也不会发现。」 我说完后魏子澄迟迟没有回覆我,我转头看他,发现他一直仰着一边嘴角,用怪异的表情看着我。 「你这什么表情。」 「没有啊,我只是在想,姜星星终于变聪明了,很欣慰。」他抿着唇点点头,像个老头子。 我立刻沉下了脸表示不悦,「魏子澄,你还是去读台大好了,不要留在这里了。」 「真的喔,你确定?那我去改申请书了喔。」他从书包拿出几张纸,我以为他真的要改,马上去抢走它。 「不可以!」 我把那叠纸抓在手中,但我很快就意识到我做的傻事已经覆水难收,将会迎接魏子澄的下一波嘲笑,的确,魏子澄的卧蚕立刻挤成了一大颗。 「你在紧张什么啊,那只是废纸。」 我赌着气把那叠纸塞回他手里,快步往前走,他也在后头缓和他的笑后,加快脚步跟上来。 「其实我去填台大的话也只能上些冷门系。」 「关我屁事。」 「你看起来很担心我去台大。」 「才没有,那是你的错觉,我巴不得你去读外岛。」 他没有再回话,而是用气音笑了几声,不用继续吵也罢,他一定知道这不是我的真心话。 25:安朵线-国王游戏 从这集开始后会有很多安朵的故事线,因为分量会比第一人称的主角星星还要多,也可能会以安朵角度去写第三人称视角的星星,所以特别着名了"安朵线",但剧情内容并不是所谓的外传或是分出来的支线,这段剧情对接下来的故事发展非常重要 已经到春末了,天气越来越炎热,安朵入行也已经第四个月,说习不习惯,安朵自己也不知道,就像是明明已经分班半年多了也还是觉得自己跟班上的人格格不入,却还是得每天按时来学校,逼自己跟他们好好相处,偶尔听到一些关于别人或是自己的间言间语。 工作也是,无法随便说不去就不去了,两个地方都很难熬,只能自寻乐趣,支撑自己成动力,在学校有星星和秋季四角的大家,但在工作上又能依靠什么呢?客人吗?这一行根本交不到要好的同事,大家看起来都被『现实』这两个字包围着。 每个礼拜一固定的睡过头和迟到,明明没上班的平日放学都在学校图书馆用功却还是一落千丈的成绩。 已经两年多没有好好休息了,没有尽头的日子每天反覆的过,她没有办法停下,每个月的薪水有三万多,但领到薪水后,在家里信箱等着她的却是一叠厚厚的帐单,房租、水电费、电话费、拿药的钱、饭钱,再加上一天到晚动不动就往学校缴的杂费,三万多基本上全没了。 家里住着一个没有工作的疯子妈妈,动不动就找安朵讨打,这点安朵倒是已经习惯了,并不是造成她心理上压力的主要原因。 「阿姨,你能不能劝劝我妈去看心理科,跟医生聊一聊也好。」 安朵自己本身就有着心病,她也看得出来妈妈一直以来的暴行,也是因为饱受着心病造成的,这么说来安朵自己也心虚,她知道自己跟妈妈说这点肯定没有说服力,因为妈是因为哥去世后,被爸爸那边的长辈间言间语才会变成这样子的。 安朵也是到最近才领悟到,其实妈妈跟自己是一样的,一样是因为受到精神折磨才会生病,要是妈妈可以正视一下这一点就好了。 朵朵:亲爱的上班辛苦了,累不累啊。 客人-郭敬纬:好累啊,想你了。 朵朵:我也好想你呢,再三天就可以来见我啦,对了,期待我的surprise喔。 客人-郭敬纬:什么surprise啊。 朵朵:就说是surprise了。 这是安朵即使是在非上班日也得做的工作,安朵算是很幸运,从入行到现在就累积了三四个固定客人,其中只有这位郭敬纬是让她第一个,也是最为信任的客人,所以安朵也在聊天时用最多的心再回復他,关于安朵跟郭敬纬的邂逅,那得从第一次见到他时说起。 那是两个月前发生的,郭敬纬跟另外三个人一起来她们夜店开了个包厢,其中一个人跟带安朵的师姐认识,所以那天安朵就跟着另外三个前辈姊姊一起在那间包厢,那也是安朵第一次进包厢。 当时安朵就是坐在郭敬纬旁边的,安朵先是给她倒了酒,便开始用着她这短短两个月和师姐学到的初阶聊天技巧开始跟郭敬纬聊天。 「我叫朵朵,花朵的朵,你叫什么啊?」说来安朵其实很有天分,其实她在刚刚从师姐那接获要进包厢的通知后很紧张,但安朵的话语不只听不出紧张感,也比以往更加进步的使用了撒娇的声音说话,让人一下就卸下了防备。 「郭敬纬。」 「那我可以叫你纬纬吗?」 「哈哈,你好像很喜欢叠字欸。」 「叠字不觉得很可爱吗?」安朵翘起了一边脚歪着头,抚媚又有些可爱。 「好吧,是你叫的话那也可以。」 「你看起来很年经欸,大学生?」 「我二十,中輟生。」 「真的啊,你平常都做什么呢?」 「嗯,吃喝玩乐囉,开玩笑的,工作。」 经过一番了解后,安朵开始把手放到郭敬纬肩上,凑近了他。 「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进包厢,能遇到你还真幸运。」 「喜欢的话以后多多来找我啊。」 之后他们包厢就开始玩着集体游戏,玩了几轮简单的游戏,没啥趣味,最后跟安朵师姐认识的那个男生更提议起要玩国王游戏,听到的那刻安朵整个人都傻了,但又不能表现出来,看着前辈们各个保持着亢奋的反应,安朵也不能太过于淡定,国王游戏也许对前辈姊姊们来说已经有了经验,但这可是安朵第一次,没想到,第一轮就是郭敬纬跟安朵中籤。 这轮的惩罚是磨鼻子十秒。 「哇~」安朵装作不好意思的笑着抓着郭敬纬的手臂喊叫,然后还喝了一口酒一脸乾脆的样子,但实际上只是为了壮胆。 天吶,要是喝醉了就好了,偏偏身为公关,她不能在客人面前喝醉。 「我来囉。」比客人来得主动也是公关的基本素养之一,安朵主动靠上郭敬纬,但再碰到他鼻尖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的用力闭上眼抿着唇。 这一刻,郭敬纬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国王游戏之乱,他们包厢也终于散场了,安朵跟郭敬纬还有在场其他客人交换完line后,立刻衝到了休息室去吞了一颗药,在游戏中安朵总共被抽中三次,三次分别都是和不同的人,其中两次是跟男生,最后一次是跟师姐,惩罚内容分别是磨鼻子、耳朵吹气和安全之吻,还好安全之吻那次是跟师姐,不然安朵可能就要当场躁鬱症发作了。 安朵从休息室出来后又碰见了郭敬纬,事实上是郭敬纬的目光一直都在她身上,她站在外面等着安朵出来的。 看见郭敬纬站在那像是在等着她,安朵有些诧异。 「你在等我吗?」 郭敬纬噘了噘嘴,「算是吧。」 「怎么了吗?」 「我刚刚好像发现了什么欸。」 「欸?」安朵有些慌张,她以为郭敬纬看出她躁鬱症快要发作的样子,又或者是他发现她是未成年人,这是安朵的两大警戒,躁鬱症是她瞒着经纪人的事情,而后者则是她不能让客人知道她是未成年,再过没几个月她就成年了,她绝对不行败在这段日子里,以往好几次都躲过了警察的临检,怎么可以死在客人手里。 「你是第一次玩国王游戏?」 安朵有些傻眼,但也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看出来的?」 「看你跟我磨鼻子的时候表情狰狞成那样,我就觉得是了。」 「是吗?看来我还不够专业呢。」安朵冷笑了一声,一瞬间,她忘了她的说话语气。 安朵笑完后就换郭敬纬笑了。 「怎么了?」 「我又不小心解锁你的真面目了,朵朵,你可以跟我轻松点讲话就好了,不用把我当成要奉承的客人,当作朋友就好,像是这样。」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 「我原本也以为是我的错觉,因为你一开口的时候看起来很老练。」 「这算是夸讚吗。」安朵笑了一下。 「我比较喜欢自然的你。」 糟糕,大概是因为药效的关係,安朵整个脑袋让她的思绪变的迷幻,一下就掉进了郭敬纬的甜言蜜语中,怎么好像她才是郭敬纬的客人。 26:安朵线-传承者 郭敬纬离开后,安朵坐在休息室坐着她的例行公事,跟客人传讯息,其中当然包括了刚刚那一包厢的人,但这之中,只有郭敬纬持续的在回覆她的讯息。 之后每个礼拜郭敬纬都来找她,还会带着朋友,除了当面聊天,平常也持续用讯息聊着,差别只在于,在夜店时,他们会聊着比较私密且深入的问题。 安朵在那次药迷幻的副作用结束后也会马上恢復理智,并没有就那样晕了船,安朵也不会是那样那样容易坠入爱河的性格,尤其对方还是出入夜店的人,她明白郭敬纬每个礼拜可以给她带来很大的收益,所以安朵也跟其他公关一样,利用着郭敬纬对她的喜欢,每天想出千千万万句甜言蜜语、日渐亲密的称谓。说起来有些罪恶,但师姐告诉她,「公关的工作服就是:礼服、高跟鞋、浓妆跟面具,那是公司给予的规定,脱掉工作服后,才是真正的你。」这句话给了安朵极大的安慰。 但虽然安朵理智上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对郭敬纬有别的感情、只是把他当作值得投资时间的客人,但其实她早就把他当作是工作中可以卸下压力喘口气的慰藉,相较于其他客人,郭敬纬几乎不会主动触碰安朵私密的部位,最多也是搂着肩膀,他基本上都是来跟安朵聊天的,随着醉意,一不小心就会跟安朵说很多心事,比如他中輟生的身份在外面受到的不公平、生活上的压力,跟前女友的故事等等,尤其当他说他那不完整的家庭时,安朵会在他身上得到一种同病相怜的心灵慰藉。 安朵其实打从心底就很信任郭敬纬,或许,安朵根本就没有从那场迷幻中出来。 在休息室里的许多支手机接二连三的发出了通知声,应该是公司群组的讯息。 店长:这礼拜六晚上有重要的人会来,以下的人当天都要进包厢。 名单里有安朵的名字,看到讯息后,安朵马上皱了眉头。 「怎么了?」坐在安朵对面的师姐瞧见,马上问安朵。 「没啦,就只是那天我原本有预约了。」 「店长都说是重要的客人了,你还是推掉吧,是熟客的话安抚个几句就没事了。」师姐虽然人不坏,也总是很有耐心的指导安朵,但她就是一位冰山美人,让人很有距离感。 安朵点头。 朵朵:礼拜六可能不能见面了。 客人-郭敬纬:欸?怎么会,我可是忍了一週欸。 朵朵:对不起啦,有很重要的任务,不然你礼拜天来好了,我多送你一小时。 客人-郭敬纬:我就是只有礼拜六才方便去啊。 朵朵:抱歉啦亲爱的,不要拋弃我~ 客人-郭敬纬:我考虑看看。 安朵脸上面无表情的打着噁心要命的甜言蜜语,然后在心底靠腰着店长丢出来的烂摊子,这样正常不过的社会生活模式,可以套用在任何的职业上,也常常会出现在学生跟老师之间,对抗压性低的年轻人来说,这是很辛苦的,何况是每天必须用药物控制着精神状况的安朵。 「安朵。」 星星从旁边呼喊她,她立刻关掉手机萤幕变了个表情回应星星。 「嘿!」 安朵用充满朝气的声音应答我,但我在一旁看见了她转换表情的一瞬间,我有些不寒而慄,许久不曾在安朵身上有这样的感觉了,上一次有这样的颤慄感,大概是一年多前了。 「星星,怎么了?」 我不小心分神了,回神后看着安朵,那个颤慄感又消失了。 「喔!我是要跟你说昨天有个学妹来私讯我们粉专了,她好像有兴趣,我跟她约了午休到广播室谈谈,安朵你跟我一起去吧,但你如果想补眠的话我找他们两个也可以。」我是真的很怕安朵累倒。 「没问题啊。」 「那我们走吧。」 我们走到广播室时,外头已经有一个女生站在门外滑手机,我跟安朵互看一眼后,马上上前。 「你是……周紫薇吗?」 她好像吓了一跳,立刻抬起头转身过来,站得直挺挺的,点了一下头,「学姊好。」 没想到我升上二年级这么久了,终于第一次被叫学姊,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这么拘谨啦,叫我星星就好,她是dj美达,你知道吧。」我手掌朝上在安朵面前给紫薇介绍。 「我叫朵……叫我安朵就可以了。」安朵差点习惯性的跟别人介绍她在夜店的名字。 「进来吧。」我打开广播室的门,像当家里一样大剌剌的走进去,而紫薇就在后面有些畏畏缩缩,平时因为总跟魏子澄和莫曜光混在一起,一直觉得自己还在当学妹,没想到一瞬间我就变成老鸟了。 我从乱七八糟的桌上找出一个资料夹从里面拿出一张入社单,见紫薇还站在那,我不禁的在心里觉得有些可爱,也终于有了自己成为别人学姊的实感。 「坐啊。」 紫薇还是一脸紧张的轻轻坐下,我没有这种面对学长姊的经歷,但这画面跟我之前去面试饮料店时还蛮像的。 「我只是想跟你聊个天啦,怎么突然变成面试的感觉,放轻松啦。」我笑着对紫薇说,希望她可以放下一些防备。 她也傻傻地对我笑了一下,一转头跟安朵对上眼后,又马上露出紧张的表情低下头。 「安朵,你表情太兇了吓到学妹了啦。」 「欸?」安朵还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然后立刻就露出笑脸,虽然我马上后悔了,安朵的笑脸应该会让紫薇更加害怕吧。 我有些三条线的笑着把眼神从安朵转向紫薇,「她就是天生脸比较臭啦,她刚刚其实在发呆,她很温柔的,比我温柔。」 这时紫薇的脸上才终于变得比较放松。 「嗯……我们现在社里有四个人,另外两个学长就要毕业了,我跟安朵下学期也要开始准备学测,所以我是希望可以找到真的对广播有兴趣的人接手下去,也许我们可以在这学期最后这一个半月甚至是到暑假期间都还可以做练习,把你们训练到可以独当一面。」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比做电台的时候还紧张,一直忘记要讲些什么,大概是因为要面对面说吧。 「这的确是需要很有毅力跟热情的事情,所以我想问问看你愿不愿意挑战看看。」 「其……其实我对广播节目并没有很了解……我也没有写过讲稿,但是我觉得很有趣,所以想要尝试看看……」 紫薇好像有些退却,我是不是讲得太严肃了。 「啊!我不是要你负责起这个社团啦,抱歉我好像用了不对的说法,如果你对广播有兴趣的话可以先来试试看没关係,我相信你来过几次社团活动后一定会有不同的想法,到时候不管你是想留下或是退出,都没关係,真的。」我睁大眼睛对紫薇强调。 「给星星带的话你一定会喜欢。」一直都安静坐在一旁的安朵突然附和了我一句,我用着一脸感动的表情看着安朵,安朵也露出一脸『我太夸张』的表情回应我。 我一不小心又用了期待的表情看着紫微,但我马上反应过来这样会太给她压力。 紫薇缓缓的点了头,「我想试试看。」 「那这张是入社申请书,你现在帮我填一填给我就可以了。」我把申请书跟笔递给她后,转头对安朵比了个讚露出满意的笑容,安朵也微笑回应我。 「如果你有朋友也想进来的话可以直接把这个给他们。」从她手里拿回申请书后,我又再多塞了几张入社申请书给她。 27:安朵线-私会 「安朵,我其实还蛮担心的。」回到教室后,星星对安朵说。 「怎么说?」 「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辜负学妹的期待。」 安朵没有继续回星星的话,不是无视,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此时安朵打开手机萤幕,看见了郭敬纬回覆她的讯息,才想到刚刚是情急之下关掉手机没有即时回覆郭敬纬。 客人-郭敬纬:不然我们在外面见面吧,我会付跟在那里一样的薪水给你。 朵朵:外面见面? 讯息旁立刻跳出了小白字,安朵没想到她离开了半个小时郭敬纬还是马上已读了,安朵很是疑惑,在等待郭敬纬打字的时间,许多的猜测让她有些紧张。 客人-郭敬纬:明天晚上我们见面吧。 客人-郭敬纬:我真的很想你欸。 还没来得及让安朵思考,马上又跳了第二句讯息,让安朵瞬间感到慌张。 她很不安,一方面是对于郭敬纬的要求,另一方面又觉得如果拒绝他的话,她大概再也会从此失去郭敬纬这位客人。 安朵走出教室来到顶楼,她需要一点安静的地方让她好好的清醒自己的脑袋。 客人-郭敬纬:不可以吗? 安朵迟迟没回讯息,郭敬纬又传了一句,慌张的安朵能先搪塞一句。 朵朵:你等我一下,我看一下明天有没有事,最晚多久之前答覆你。 客人-郭敬纬:你就算明天晚上才回我也随叫随到。 安朵传了个贴图后关上了手机,跨越了禁止进入的封锁线进入顶楼,瞬间被迎面而来的大风震慑到,安朵走前进,背靠在女儿墙上慢慢滑落坐下,后脑杓靠在墙上看着天空。 她该怎么办?该去还是不该去?要问问看师姐和经纪人吗? 但是,她真的需要郭敬纬,多亏他,安朵好不容易每个月能够拥有一点点的储蓄。 安朵心里早就否定了拒绝他的这个答案,但却无法下定决心。 安朵闭上眼睛,开始回想着郭敬纬这个人,回想他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和他绅士的举动,算是一种确认,一边自我安慰着。 午休结束的鐘声响着,安朵不为所动,直到下一次的上课鐘声响起,安朵才睁开了眼睛,慢慢朝楼下走去。 「安朵!安朵!」星星叫了安朵好几声,她的视线才从密密麻麻的黑板回神。 「蛤?」 「安朵,你在发什么呆啊,放学了。」星星不小心笑了出来,她第一次看安朵的傻样子。 安朵瞧一圈教室,老师的声音什么时候消失的,同学也走了一大半,「喔,我在想事情啦,我在想家里冰箱还有没有菜。」 「喔喔,那走吧。」 「你先走吧,我还没收拾好,魏子澄应该在外面等你了吧。」 「好吧,那掰掰囉安朵。」 「掰掰。」 星星觉得很奇怪,安朵整个下午都在发呆的感觉,桌上的课本还是前一节课的课本,但安朵已经答应过她有事一定要说了,还是等她自己说好了。 星星离开后安朵才开始收拾书包并慢慢往火车站走,因为错过了放学的那班火车,所以得再等半个小时,她坐在月台旁的长椅上发呆,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了手机在搜寻那打了一串关键字。 女公关私下约客人 安朵把手指放到搜寻键前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按下这个搜寻键后,会不会对她的决定有什么改变,这个改变,会不会彻底的改变她之后的故事。 安朵想想自己想了整个下午也无从做好决定,还是按下了搜寻,查了几个来自其他公关写的落格文章,答案都大致相同。 跟客人保持好关係是一定要的,公关这一行跟业务还有艺人虽然看似性质相差许多,但其实只是一线之差,业务跟客人交际应酬、对客人说好话,艺人保持跟粉丝的互动,外在跟内心还得随时保持人人都爱的样子,这样说起来,我们这一行不也是这样子吗? 公关卖艺不卖身,这点一定要随时记住,当然,不想多接触的客人,你也不必去勉强自己,但必须好好处理,勉得惹祸上身。 尽量去人多的地方,四大场所:你家、他家、旅馆、人少的地方,就没什么问题了,但因为你不是在上班时间,所以该拿的一定要拿,不然没有人能帮你讨回公道,这点就要看你们公司里有没有禁止私接的规定了,但很少会有这种规定,所以你可以选择直接跟公司做回报。 很意外的,同业的人好像都对客人私下的邀约习以为常。 至于私接的规定,当时经纪人并没有跟她提到这方面,但安朵觉得至少要跟他说一声。 她的经纪人原本就带了两位公关,其中只有安朵是未成年,那位经纪人会出手帮助安朵的原因,是因为他是安朵已过世的哥哥认识,年初,父母两人很乾脆地办了离婚,没有打任何官司,当安朵得知自己快要走投无路时,她找出了一直收在房间,哥哥的东西,里面有关于哥哥朋友们的信息,安朵想想如果他们跟哥哥都差不多大的话,应该都出社会了,虽然不太抱有希望,安朵还是一个个的联络,然后报上自己跟哥哥的关係,被好几个拒绝后,连络上了现在的经纪人─哲哥,安朵是用脸书找到他的,安朵当下就知道他经纪人的职业,但对于当时的安朵,这是唯一的希望。 两人见面后,安朵很诚心的求助他,最后,一脸凶狠又沉默寡言的哲哥不知道为什么答应了安朵的请求,哲哥也踏进了违法的地带,但是安朵跟其他公关的待遇也不相同,下班的接送是有的,因为怕安朵喝了酒在外面晃会遇到警察,但其他两个公关他们可以到不同的店工作,但安朵不行,总之,哲哥就只是靠了关係让安朵隐瞒着年龄进入现在这间夜店,之后就半放生了安朵在那里,但安朵已经很感谢他了,虽然他到现在还是没问过他跟哥哥的关係。 火车快来了,哲哥也回了安朵讯息。 哲哥:注意点就行了。 哲哥一如往常的寡言,他什么也没问,安朵也习以为常,毕竟自己也没办法给哲哥赚多少钱,哲哥不太关心她也是正常的。 28:安朵线-我是神经病 火车声从远远的尽头传来,然后越来越大,对欸,她再四个月就十八岁了,没想到星星到现在都还没过十七岁生日。 唰的一长声,火车车门在她面前打开,安朵走进车厢,车厢里很空,是可以横着躺的那种空,没想到上一班跟这一班的人潮会差这么多,安朵选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打开手机点进郭敬纬的讯息。 朵朵:明天晚上可以喔,我们哪里见? 等了三十秒,安朵见郭敬纬没有马上读,便关上了手机,打开书包拿出了英文单字本,这学期开学之后安朵几乎都没怎么读书,总感觉自己的背书能力也下降了许多,完全无法专注,前两次段考的成绩完全是一蹋糊涂,还好现在她已经不需要去害怕妈妈这个威胁了。 过了五分鐘,实在是背不进去,有一部分也可能是心理的紧张造成的,安朵闔上了单字本,靠在墙上看着车厢墙上的广告发呆,那是一个就业海报。 安朵曾经想过要不要乾脆休学好了,但是,这样她大概就得一直在这一行了吧,这只不过是她的停驻站,她也想快点离开那里。 安朵想着离不远的学测,现在的她,有办法上个好大学吗?看来还是不能松懈,她一定得上公立的大学、然后办助学贷款、找个体面的打工,然后把现在这段黑暗的时间完全封起来,当做不存在。 安朵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从警卫室旁的铁门,到进了大楼后的银色电梯,感觉都是那么冰冷,楼层到达后的那声「叮」,也是毫无感情,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很巨大,一进门,安朵瞟了一眼,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只是坐着,没有在看手机,面前的电视也是关着的,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安朵也不想去管,反正妈妈也是有病的人。 安朵在玄关拖鞋,妈妈突然开口,「你跟你阿姨说了什么?」 「没有啊。」其实安朵马上就想到了,之前她打电话给阿姨叫她说服妈去看心理科的事。 安朵低着头要往房间走去,但背后却传来越来越加快且非常大力的脚步声,手臂一把被妈妈拉转身,比大脑运转先来临的是,脸颊的灼热感,还有耳朵的嗡嗡声。 在安朵的大脑准备开始重新运作时,妈妈又从另一边在赏了一记耳光,安朵先是睁大眼睛愣住,马上从睁大的眼珠里发出一道锋刃,转头朝上直直瞪着妈妈。 「瞪什么瞪,你现在是在说谁有病啊,你觉得我是神经病是不是,你看看你这样子,才像神经病。」 安朵紧握拳头,听到妈妈说她是神经病,安朵头顶瞬间点燃了火把,她甩开了妈妈的手,走进房间里拿起床边的咖啡色玻璃罐,走出房间,在自己面前三十公分处丢了过去,玻璃瓶重重的在地上破碎后喷飞,一部分的碎片往安朵身上和妈妈身上飞去,从小腿的皮肤划了一痕,里头的白色药丸散落一地,弹了几公尺远。 「没错,我是神经病,都是你害的!」 见妈妈僵在那里满是惊讶的表情,安朵更加的失望,这么多年了,妈妈完全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安朵带着满腔的愤怒走向玄关,碰的一大声关上大门离开家里。 安朵快步走向火车站,半路中,安朵突然感觉到极度的难受,喘不过气,还有想要衝进一旁马路的衝动感,安朵停在路边赶快从书包里拿出药吃下去,安朵喝了一大口水,蹣跚地走到了火车站,好不容易终于在进了月台后冷静了下来,也随即瘫坐在长椅上,但没过多久,药效引发的副作用就随即出现,脑袋渐渐变得沉重,眼前突然模糊了一下,安朵努力想保持精神,撑起了身体上了火车。 重重的坐下后,安朵想想到学校那一站有二十分鐘的时间,要短不长的距离让安朵非常忐忑,最后还是决定放弃抗争,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目的站的广播,安朵吓得惊醒,下车后,虽然脑袋还是很昏沉,但比刚刚好多了,她感觉自己还有走路的精力,就照着之前星星说她家就在学校那条路的最上面的这个记忆,变缓慢的沿着坡道而上。 夕阳强烈的光芒晒得安朵流了一身大汗,也口乾舌燥的,走到越来越郊区了,应该差不多也快到了吧,虽然这条上坡看起来是那的没有尽头,安朵拿出手机给星星打了电话。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萤幕里空白的文件发呆,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了,但我完全无法专注,一开始认真思考灵感后,思绪就会莫名其妙的想到别处,我想到今天安朵中午回到教室后,拿着手机又一脸慌张的衝出教室,我觉得很奇怪,便跟在安朵后面,却发现她跑到了顶楼,本来想跟着进去,但旁边却突然有个老师走过来,我只能打退堂鼓。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发呆中的我还被铃声吓了一跳,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容易受惊吓,我大概没办法骑车吧,要是旁边的车子突然乱飘一下,我就会吓一大跳吧。 朝萤幕一看,是安朵!安朵主动打给我,我立马坐正身体接起电话。 「喂。」 「喂,星星。」安朵的声音看起来像是快死掉了,每个字听起来都像快断气。 「安朵?怎么了,你的声音怎么这样?」 「星星,我正在走去你家。」 「我家?我现在马上出去。」 我迅速跑下楼梯,衝到家门外后又一路往下坡跑,果然没几公尺,就看见安朵的身影,她驼着背,蹣跚的走着。 「安朵!」 我跑上前,安朵看到我后立刻站直了身体跟我挥了挥手,突然,她的脚一软,我马上跨了一大步及时扶住她。 「安朵,你怎么了?安朵!」 她勉强出力站了起来,然后虚弱的开口,「我没事,我只是刚吃药,有点累而已。」 「好,你不要再说话了,我现在马上背你回去。」 「我可以自己走,你背得动我吗?」 「放心,我可是很强壮的。」我只是长得矮小,但我力气可是很大的,何况安朵这么瘦。 但实际揹着人走山路还真的走起来很吃力,我咬着牙拼命爬上了上坡,走进家门后,魏子澄正好从楼梯走下来。 「你跑这么快去哪了?」然后瞧了一眼我背上的人,「夏安朵?」 我缓慢坐下让安朵下来,魏子澄赶紧跑过来把安朵扶到沙发坐着,哥也从厨房里出来关心,我赶紧倒一杯水给安朵。 安朵喝完了那杯水,休息了一回,原本苍白的脸色总算有恢復一些。 「要叫救护车吗?」哥拿着手机准备着。 「不用,我坐一下就好了。」安朵立马阻止。 我对哥还有魏子澄比了个手势,示意我来就好。 「你吃了几颗药啊,怎么副作用会这么强?而且你怎么吃药了要还出来?」 之前有看过安朵在学校吃过几次药,但午休前吃午休起来就没事了。 我问完安朵,她左右察看了魏子澄和哥各一眼,然后看着我像是想说什么。 「要去我房间说吗?」 安朵点头,我带着安朵上楼。 29:距离 换了一个新书封,希望你们会喜欢,回家时抬头看见的景色,就决定献给请把星空点亮了 我一屁股的坐下,安朵也缓慢的席地而坐,曲着脚,手抱着小腿,像是路边的小猫。 「我刚刚跟我妈吵架了,还对她丢了安眠药的罐子。」 安朵边说边搓着她的内手腕,每当她不知所措或是心虚的时候,就会这样不自觉的搓揉着身体的某个部位。 我的眼神往下瞟,看见了她小腿上的一道血红,直直一痕,不深,但却长得惊悚。 「你被割到了!」 我站起身想要去拿碘酒,却即时被安朵一把拉住了衣角,「没事,血已经凝固了。」 安朵的眼睛看向我,但黑眼珠却黯淡无比,很像隔着一道防护罩,所有的光芒都无法进入。 安朵随即低下了头,嘴巴欲言又止,我坐下耐心的等待她开口,我看着她的手越搓越快越搓越大力,手腕被她搓红,我一个念头闪过立刻将我的手掌抓住安朵的两隻手,她才终于停止,我担心她再搓下去,手腕也要见血了。 过了快一分鐘她才缓缓抬起头,她的眶含着泪水,眼珠充满血丝,整个身体微微颤抖。 「星星,我觉得我好无辜好委屈,为什么是我!……」 安朵的眼神和声音穿进了我的内心深处四处回盪,那句短短的话,紧紧抓着我的心脏旋绕。 安朵没有明说的那个无辜和委屈,包含着好多的事情,无法反驳的确是无辜委屈,那并不是可以预防的事情,不管是那场意外还是自己所在的家庭,只能说,这就是安朵的命运。 安朵在跟我求助,我明明一直都希望她可以跟我说这些,还求了她告诉我,但是当她真的说出来时,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终于知道为什么安朵不想说出来,因为我们的反应通常只会让他们失望。 我该怎么样做,才是安朵想要的呢。 陪伴。 这是各种网站、书籍里写的解答,但是,我明明一直以来都觉得我有好好陪伴着安朵,但我跟安朵之间的距离,好像并没有靠在一起。 我抱住了安朵,让我们的心脏贴着心脏,什么话也没说,安朵也乖乖的在我怀里,小小声的抽蓄,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安朵整个人乱糟糟的,我让她去洗澡,我也到一楼的浴室洗澡,进浴室前,哥叫住我,问我安朵怎么了?我跟他解释了药效后,他也没再问下去。洗完澡后,安朵的气色也慢慢好转,我们互相帮对方吹头发,安朵的头发跟魏子澄一样很细很好摸,虽然还是会不小心闻到淡淡的,无法被洗发精盖过的香水味。 叩叩 敲门的声音结束后两秒鐘门都没有被打开,这次挺识相的齁,不会敲门敲假的敲完马上开。 我关上吹风机,走过去开门,在门外的是魏子澄。 「姜月说可以吃饭了。」 「喔。」 「喔屁啊。」 「好!知道了!」 我慢慢关上门边瞪着魏子澄离开的背影,在心里os这成年人了废话怎么还那么多。 我勾着安朵的手走到客厅,拿了两个碗帮我跟安朵各盛了一碗饭,安朵在菜桌前还有些犹豫不敢伸出筷子,于是我直接帮她夹了一堆到碗里,然后在一起到客厅沙发坐着。 魏子澄一个人坐在沙发要左不右的位置,我一屁股往他骨盆撞过去,他手里的碗差点滑掉,我知道他会瞪我,所以我马上先发制人的扮着鬼脸看他,他于是翻个白眼继续吃他的。 「安朵,坐吧。」 之后我跟魏子澄又不小心为了等等谁洗碗吵了起来,导致安朵在旁边尷尬了好久,最后还是哥在安朵面前吼了我和魏子澄这场战争才停止。 吃饭过程当中没有人提起安朵刚刚怎么了,我很庆幸,但是,闭口不提并不是最正确的选择,那是一种逃避,就像现在,我跟安朵都装作着刚刚的事都是过去式。 吃完饭后我们一起在房间讨论着下一次的电台节目以及该如何指导紫薇,整晚非常愉快,虽然安朵的话一直都不多,也不太主动找话题,但我说什么安朵都会很认真的回,即使有时候她想不到该回什么,也不会露出无言的表情,没有对话的时候,我也不觉得尷尬,安朵给了我很多建议,我的手指在键盘上啪咑啪咑的敲着,清脆的键盘声在这间房间里没有停过,一下就打了好几页。 我真的很喜欢跟安朵在一起,如果问我原因我也答不出来,同样的,我也没有不喜欢她的理由。 最近发现,跟安朵想处久了之后,当她露出那抹不自然的微笑时,我可以靠感觉分别出安朵现在的笑是发自内心的还是装的,也许在别人眼里安朵的笑容一直都是那么的让人不寒而慄,包括我自己有时候也会有些在意,但我也一直在告诉自己,假笑是每个人都会的,安朵只不过是被放大了这个部分。 「完成了!」 按下列印键后,我叫安朵等我一下,因为印表机在魏子澄房间,我必须下楼去拿。 还没走进魏子澄房间就听见跟我刚才一样敲不停的键盘声,但又激动了一些,他大概又在打lol了,一进门,果真在打。 魏子澄戴着耳机,最里激动得劈哩啪啦唸了一堆,大概也没发现我进来了,我的手才正要碰到印表机,魏子澄突然重重敲了一下桌子,我惊吓的转头看,他仰着头闭着眼看起来很懊恼,萤幕里一片灰色,哈,死掉了。 魏子澄突然睁开眼睛往我这里看,我马上收起幸灾乐祸的笑容转身把我的文件从印表机拿出来。 「你在笑我吗?」 「没有啊,你哪隻眼睛看到的?」 他头转回面向萤幕前,双手撑在头后面。 「夏安朵的情况,你要衡量清楚。」 我正要离开魏子澄房间,他却突然开口,我止住了脚步,疑惑的看着他的后脑勺。 「她的情况会比你想像的还要复杂。」 「听不懂,什么意思?」感觉魏子澄话中有话,他的口气让我觉得很害怕,心跳开始跳得很用力。 「她在那一行待越久,会变得越来越不像原本的她,之后身为朋友的你,也会变得很辛苦,我不是说做那行就一定会怎么样,但夏安朵是生病的人。」说到这里,魏子澄停顿了一下,「如果你是真心想一直跟她当朋友,还是劝她不要在那里待太久,做越久,会越无法抽离。」 说完之后,魏子澄就继续打游戏,而我也什么话都没有回他,静静的走出他房间。 进到我的房间后,看见安朵正背起背包。 「星星,我先回家囉,我妈应该也睡了,我还得回去换制服。」 我看了一眼时间皱皱眉头,「已经快十二点了欸。」 「你不用担心我啦,我平常也是这个时间回家的。」 这叫人怎么能放心,一抬头就看见她深深的一弧黑眼圈。 我一路说服安朵到玄关,但安朵最后还是离开了,我有些失落,看来我跟安朵的距离还是没有变靠近。 30:安朵线-同阵线 离开星星家后,耳边突然太安静了很不习惯,还发出了咿咿咿的声音,这也让安朵感到很重的落差感,其实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离开那里,她也有感受到星星散发出的失落感,星星家好热闹,她跟魏子澄还有哥哥的斗嘴也很令人羡慕。 但待越久,落差的后遗症就会越严重,这是安朵这几年来为了让自己不受到伤害而养成的习惯,与其说是习惯,倒不如说已经融入到她的反射神经了,不需要经过思考,就会產生的防护动作。 突然后面传来两声喇叭声,安朵一转头,一道亮光亮得她睁不开眼,亮光离开她视线后,子澄骑着机车在安朵旁边停下,安朵吓得往路边缩。 「上车吧,星星叫我载你回去。」子澄用头指了一下后座。 「我自己回去就好。」安朵想着其实她也没跟子澄很熟,上一次在夜店跟子澄遇见时场面还挺难看的,而且刚刚才那样坚定拒绝了星星,拉不下面子。 「别坚持了,上车吧,不然我回去会被星星骂的。」 安朵躇在那不知如何是好,脑袋里想着该掰什么藉口,这时子澄却冷不防的把安全帽塞进了安朵手里。 「这是星星的,你就将就一下吧。」 都是星星交代的啊。安朵不禁在心里笑了一下,想着要是星星会骑车的话她应该会一直出现在自己身边吧,虽然有点烦但不讨厌。 安朵这时才无可奈何的戴上安全帽并小心翼翼的爬上后座,安朵腿长,一下就胯上去了。 「这是你家地址对吧。」子澄从导航的搜寻歷史找出安朵家的地址。 「嗯。」 子澄从后照镜看了一眼安朵,安朵脸臭臭的,但应该不是生气,只是在装酷。 子澄笑了一声,「你跟星星真的很不一样欸。」 「嗯?」 子澄没有回答,加速上路,安朵手抓着后面的握把,但只要一煞车,还是会撞在子澄的背上。 经过了一处天桥,市景立刻转换成灯火通明的大都市,不管是吵闹的喇叭声还是刺眼的霓虹灯光,都让安朵瞬间感到疲惫和厌烦。 没过多久,车速慢了下来,安朵一看已经到家了。 安朵把安全帽交给子澄,转身前,停在那踌躇着。 「你觉得……我跟星星不同的地方是哪里?」安朵问得心虚,最后几个字几乎消失在子澄的排气管声中。 子澄熄了火,空气瞬间变得安静。 「星星就是个看着就会想去照顾的人,而且只要哄个几句就会对你露出笑容,但你很独立不是吗?不需要也不想要别人操心,你自尊心很强。」 安朵低下了头,心里有些不舒服,感觉像是被看穿了自己的最后一道墙,赤裸裸的。 「那样子很累吧?」 安朵抬起头,看着子澄。 「我经歷过那种把一切都担在身上的那种日子,真的很累,所以你也放下一些自尊心吧,那样你会好过一点。」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这种话,像是真正的跟她站在同一阵线,子澄的这句话,像是救赎、像是汪洋中的一座灯塔,她被直直的牵引走。 子澄说完就离开了,直到排气管声再次响起,到走远,然后消逝,安朵依然愣在原地,子澄刚刚那句话融化了安朵心里的那颗冰石,还留下了一股温暖的馀温,久久无法散去。 安朵小心翼翼的尽可能把开门的声音降到最低,打开门,屋里一片黑。 啊嘶! 安朵踩了第二步,一片尖锐物扎进了脚底板,安朵打开手机手电筒一看,发现是今天下午被自己摔破的玻璃罐。 灯光往地板上照过去,满地的碎片跟白色药丸都还原封不动的躺在那里,疲惫的安朵小心的越过它们进了房间,也没打算要清理,一方面是这样会產生很大的声音,一方面也是真的累了。 安朵走进房间,先是检查了一下讯息,郭敬纬传来了一串地址,然后把那串地址传给哲哥后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明明眼睛很痠很疲惫,但大脑却不让她睡着,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子,安朵受不了,就出了房门捡了几颗安眠药擦一擦往嘴里丢然后喝下一大口水。 该死的衝动,浪费了整罐安眠药。 隔天早上,安朵从闹鐘巨大的声音里醒来,起身按掉了闹鐘后,感觉头重得像颗石头,便缩成一团,继续睡,下一次醒来,一看自己又睡着了一个半小时,已经七点了。 安朵慢悠悠的下床,想着反正一定会迟到,也没必要赶。 到学校后已经快八点,警卫室的那本迟到名册,每一页都有安朵的名字,警卫都已经记住她。 「同学,你怎么每天都迟到,你这样会让你们班被扣分欸。」 「就打工得比较晚。」安朵随意的应付警卫,扣不扣分班上的人也不会在意,反正他们班本来也不是多团结的班级。 安朵一边走楼梯边想事情,走着走着才想到今天第一节课又是班导,死定了。 一个分神,在转角不小心撞到了人,抬头后发现是刚从厕所出来的子澄,安朵立刻睁大了眼睛。 「喔!你又迟到囉?」 「昨天比较晚睡……」安眠药失意的副作用慢慢恢復,安朵看着子澄,又想起了昨天他对自己说的那句话,被那个回忆吓到,于是撇过了子澄的眼神。 「安眠药还是戒掉比较好,对吧?」 安朵吓到,抬头对子澄说,「……你怎么知道?」 「猜的,但看你反应,我应该是猜对了。」子澄用着很平常的没睡饱语气说话,面无表情的,却看起来不像捉弄,很真诚,说完便转身离开没再回头。 安朵带着奇怪的心情走往教室。 走进教室后,却发现大家都在自习,玩手机的玩手机,睡觉的睡觉,讲台上则是没有人。 安朵疑惑的问星星怎么回事,星星说班导到教官室处理事情了,因为班上有个男生在校外抽菸被警察抓。 安朵才坐下不久,一位教官就走进他们教室,讲了一堆警告的话。 「你们不要以为在校外做违规的事情不会被发现,只要店家或民眾举报,都会连络学校,抓到就是大过两支,集满三支就是留校察看,你们不要挑战学校的底线。」 虽然安朵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这么想,但教官说话的语气真的让人很不舒服,就好像觉得他们全部都是会违规的人,一人违规,全班连坐。 31:安朵线-私约 「星星掰掰!」 「喔!安朵掰……」 放学鐘声一打,安朵迅速往外衝,星星才正要抬头,安朵已经消失在教室。 安朵赶上放学的第一班火车衝回家,迅速洗了个澡、化妆,安朵打开衣橱犹豫很久,不知道到底该穿怎么样的衣服,平时上班穿的不适合穿到外面,但去除掉那些裸露的衣服,就只剩下普通的学生穿着。 最后安朵只能拿出一件比较没那么低胸的细肩洋装,加一件夹克,但裙子还是短得可怕。 安朵在镜子前照来照去,她思考要不要再把妆化得浓一些,毕竟会在外面晃,要是遇到认识的人就麻烦了。 安朵加深了眼影,画了平常没有画的卧蚕,把鼻樑和颧骨的修容打得更深,在眼角和嘴唇斜下方点了两颗痣,然后拿了捲发棒捲了个大波浪,但看来看去还是没有改变多少,一样可以认得出这个人是夏安朵。 安朵的手机响了一声通知,是哲哥传来的,说快到安朵家楼下了,这下也无法再继续犹豫,赶紧背起背包,踩上她的高跟战靴。 安朵走出房门,看了一眼开着灯的客厅,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有看安朵任何一眼,安朵也不在乎的走出家门。 安朵坐上哲哥的黑色进口轿车,哲哥带着墨镜依然很酷,还没出发前,安朵想问问哲哥的意见。 「哲哥,我这样子跟素顏的时候像吗?」 哲哥看了安朵脸一眼,又低下眼神往她身上瞟,「你师姐有没有教你私会客人可以穿得保守一点?」 「我当然知道,但我没有适合的衣服。」 哲哥没有再接话。 「所以像吗?」 「我不常看你素顏,问我不准。」 安朵无奈了一下哲哥过于寡言的个性,他就不担心她在外面被认出来自己也会担上责任? 再到目的地的路上安朵搜寻了一下那个地址,是一间西式餐厅,看起来蛮高级的应该不可能遇到认识的,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哲哥在店门前放了安朵下车,餐厅的外观比她想像得还要夸张,这里根本是酒店吧,安朵打开手机给郭敬纬传了讯息。 朵朵:我到餐厅外面了。 客人-郭敬纬:进来吧,跟服务生报我的名字就行了。 安朵走进餐厅,外观已经很金碧辉煌了,没想到内装更加富丽堂皇,安朵努力压低高跟鞋的声音,跟着服务生走进了电梯到三楼,一出电梯,很快的就看见郭敬纬坐在玻璃落地窗旁的位置。 服务生帮安朵拉了椅子,安朵小心坐下,这一切都是让安朵这么的感到不真实,她根本没想过,她有一天可以体验到这种事情。 「今天你很不一样欸。」郭敬纬边说边用手指画着自己的脸示意不一样的点是妆容和发型。 「是尝试了一点改变。」 接着郭敬纬从口袋里拿出了钱包,从里头抽出了五张蓝色放在安朵面前,安朵也面无表情的收起来,但外表都是假的,安朵在心里其实不知道发出多少个惊讶了。 「你看一下菜单吧,放心点我请客。」说完郭敬纬随即举了手,「服务生。」 服务生走来后,郭敬纬比了个手势示意安朵先点,安朵不禁在心里os她都还没开始看,服务生站在旁边也太压迫了吧,紧张之下,随便唸了一个看起来很正常的菜名,之后郭敬纬点完他的。 整场饭局他们就像在包厢里面一样聊聊天,只是面对面坐着,也没有体接触,这样的感觉很奇怪,平时都得服侍他好好的,今天突然什么都没做,很不习惯,但安朵也知道,吃饭只是前戏,不知道接下来会去哪里。 用完餐后,两人一同离席,在电梯前,安朵自然的挽着郭敬纬的手,郭敬纬也顺着环着安朵的腰,到一楼结帐时,安朵看到那数字都捏了把冷汗,更衝击的还不止这个,安朵跟着郭敬纬到餐厅后面的停车场取车,郭敬纬的车竟然是台进口跑车。 郭敬纬绅士的帮安朵开门,坐在跑车上的感觉又跟哲哥的车完全不一样。 引擎声震撼得惊人,郭敬纬在快速道路上狂飆着,从这般富丽中醒来,安朵这才想到从来没问过郭敬纬的职业,这程度,到底是做什么的?他从说过自己是中輟生,那么不是富二代就是做违法事了吧。 安朵侧头看了一眼郭敬纬自信的侧脸,开口问,「你的职业是什么啊?」 郭敬纬看了一眼安朵马上有把视线转回前方,「原来你好奇啊,直问嘛,应该算是,金融业吧。」 安朵点点头,虽然脑袋里满是问号也充满怀疑,但既然客人不明确说明,就没必要继续问下去。 之后他们来到电影院,相较于刚刚的高级餐厅,这里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安朵开始对周遭拉起警戒。 「我们看这个好吗?」郭敬纬叫她,她着急的转回头连郭敬纬指了哪部电影都没看清楚就点了头。 郭敬纬对她微微笑,转头继续跟柜檯人员说话。 安朵的眼珠子转得迅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每个人的脸都像是学校的同学。 「走吧。」 「嗯。」安朵挽起郭敬纬的手臂,一同走向了影厅,走进黑暗的电影院之后,安朵才终于放下了防备。 「你见到认识的人?」离开电影院后,郭敬纬问安朵。 「没有啊。」 「你好像一直在看其他地方。」 安朵慌了一下,随即反应,「怎么会,你忌妒了?」 「有点。」 安朵有些诧异的看着郭敬纬,总觉得他好像是真的有些生气。 安朵跟着郭敬纬到电影院的停车场,安朵在郭敬伟的车前止住脚,郭敬纬示意她上车,安朵则摇摇头。 「经纪人会来载我。」 安朵说完后,郭敬纬沉了沉思,然后微笑开口,「希望你有一天可让我载你回家。」 说完就走上了车,背影带着一丝落寞,安朵也无可奈何,让客人知道住处这种事,应该是不行的吧。 32:安朵线-哲哥 目送郭敬纬的车离开后,便打了电话给哲哥,然后坐电梯上了电影院大厅,没过多久,哲哥的车就出现在门外黄线上。 安朵坐上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后随即闭眼靠在座椅上。 「才不到十二点,很累吗?」哲哥难得的主动向安朵搭话。 「应该说有点一心多用了。」 「怕被认出来的话不答应也是可以的。」 「我也想,但我只能靠他了。」安朵知道,想翻转自己的人生,就得先赌一把,但这场赌局会牵扯到的人,不是只有她自己。 「哲哥,我被抓到的话,你不怕吗?」 「怕又能怎么样?」 「你当初其实可以选择不帮我的不是吗?」 哲哥没有接话,安朵又继续问,「你跟我哥到底是什么关係?」 安朵终于问了,那个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 哲哥过了好几个红绿灯都没有回答,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回答,但他的神情又好似在沉思,过了十分鐘,下了交流道,哲哥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有引擎声和方向灯的声音与他们作伴。 「他是我的爱人。」在到安朵家的最后一个红绿灯前,哲哥突然开口。 安朵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她看见后视镜中哲哥眼中的红色,她才回过神。 安朵原本想再问下去,但随即哲哥的车抵达了家门前,因此就没再问下去,下了车。 进家门后,安朵立马衝进房间,拿了张椅子站上衣橱的最高出拿了一箱东西下来,那是哥哥的遗物,她也是在放在这里东西中,找到哲哥这个人的。 安朵拿出哥的手机,一按开机键,竟然可以开机,火灾时,手机还放在哥哥身上,所以安朵以为手机坏了,没想到还能用。 安朵打开简讯,果然最后一则简讯,是传给哲哥的,就在意外的当天,推估时间,那应该是在安朵成功逃生后,发出的简讯。 "抱歉,我逃避了,我是个废物,快点忘记我吧。" 而再上一则是隔了好几个月前发的,"我们分手吧,我好像没办法这样子自私。" 安朵继续翻哥的手机,打开相簿,看到哥和哲哥许许多多的合照,合照里的哥笑得非常的幸福,安朵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哥曾经对她说的一句话。 「我大概还是会让爸妈失望了。」 「怎么会?哥你这么厉害。」 「安朵你觉得我该孝敬爸妈,还是可以听自己的心呢?」 那时候听不懂哥在说什么,现在终于知道哥的意思了。 安朵坐在地板上呆滞着,不知道该怎么去想这件事,渐渐开始怀疑,哥把她留在这里自己离开,是不是认为,自己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 「哥,如果是这样,你真的太自私了。」 今天放学,我拉着安朵兴奋的走去广播室,今天是紫葳第一次来广播社见习的日子,我因为有新人的加入而感到很兴奋。 紫薇今天一样在我跟安朵到之前就站在广播室门口了,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明明我跟安朵也是一放学就衝过来了,难道她会瞬移吗? 到广播室后没多久,魏子澄跟莫曜光也来了,莫曜光又是一个撞开门华丽入场,魏子澄依然不知道再累什么的毫无活力。 看见他们两个,紫薇有些惊吓,立刻站直了身体直直的看着他们两个。 「学……学长好。」紫薇真的很紧张。 「嗨学妹,你认识我们两个吗?」莫曜光走到紫薇面前问。 紫薇点头。 「她点头欸。」莫曜光看了一眼魏子澄,然后明知故问,「你怎么认识我们?」 「你们很有名不是吗?」 我走过去莫曜光旁边掰了一下他的头,「学长,不要乱骚扰人家。」 「你叫紫薇喔?你有男朋友吗?他是不是叫尔康啊?」 没想到莫曜光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硬要把他整串话讲完,于是我就踢了一下他的小腿,这时他才看向我的脸,我瞪着他,他才乖乖安静。 「紫薇,不要理他,他很北七,之前还用广播系统乱整我。」 我拉着紫薇到沙发坐,然后回头对莫曜光比了个中指,魏子澄在一旁嘲笑他,莫曜光打了一拳在魏子澄手臂上,于是两个人就打了起来,我翻了个白眼,把他们推到广播室门外然后把门锁起来。 「他们平常就这样,不用在意。」 还好魏子澄有女性交际障碍,不然管一个莫曜光就足够让人发疯了。 我从书包拿出今天的讲稿递到紫薇面前,「这是我们今天的讲稿,你可以看一下这个形式,然后等等你跟我坐在那里,我教你怎么操控调音台。」 紫薇点点头,我好像一次讲太多话了,不知道紫薇有没有听懂。 吃完饭后,把莫曜光跟魏子澄训诫一顿后,他们才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打手游,我就带着紫薇正式上阵。 「这个是控制麦克风的,这个是电脑的声音,讲话的时候,要把麦克风推到最上面,然后把电脑的往下推,相反的时候也是如此,注意,要慢慢的推,不要推太快。」 「开始囉,五、四、三、二、一。」 「各位老师同学好,现在是晚上六点鐘,这里是秋季四角广播电台,我是dj星星,首先播放今天的第一首歌,蔡依林的《说爱你》。」 「前几天我看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冷知识,今天想来跟大家分享一下,大家都很习惯的说买『东西』而『东西』这个词,又是怎么来的呢?为什么不是叫买『南北』呢?而这其实是有考据的,就要回溯到南宋的一位很有名的理学家朱熹了,大家一定都很熟悉这位,他不只参与编着了资治通鑑纲目,也合订了四书这一部书籍。」 「传说在朱熹还未出仕之前,有个名叫盛温和的好友,盛温和也是位非常博学多闻的人,有一天两人在街上相遇,朱熹见盛温和手上拿着一个竹篮子,便问盛温和要去哪里?盛温和说他要去买点东西。」 「刚刚说了,朱熹是个理学家,一生勤于研究学问,便问道盛温和为什么是说买东西不是买南北呢?」 「盛温和反问朱熹,你知不知道五行啊?朱熹马上说,我当然知道啊,不就是金、木、水、火、土?」 「盛温和马上回答朱熹,不错,你知道我就好解释了,我给你说说,东方属木、西方属金、南方属火、北方属水、中间属土,我的篮子是竹子做的,盛火会烧掉、装水跟土也会漏光,只能装木和金,所以说买东西,不能说买南北啊。朱熹听了立刻感叹的说,原来如此。」 「之后朱熹就在许多书籍里面提到了『东西』这个词语,经过了歷代学生的沿用,东西这一词就流传到了现在。」 「现在是六点四十五分,节目接近尾声了,接下来送上今天的最后一首歌,吴克羣的《什么东西》,下周一晚上六点我们空中再会。」 33:隔阂 「怎么样,我说的还可以吗?」结束后,我一边整理书包一边问紫薇。 「嗯嗯嗯,很精彩。」紫薇露出很崇拜的表情,害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是吗,那就好,紫薇你也试着写写看讲稿吧,有问题的话就来问我。」 「好。」 关上广播室的灯,锁上门,打开手电筒准备离开,这条黑漆漆的走廊又多了一位同行者,但,再过不久,就会少两个人了。 「紫薇你走哪边啊?」走出校门前,我问紫薇。 「我要去火车站。」 「你跟安朵同路啊。」 「也好,两人结伴同行。」这句是魏子澄说的。 我抬头一看面无表情的安朵,她大概累了,显得有些让人敬畏,我在心里默默想着紫薇跟她走应该不会留下什么阴影吧,毕竟紫薇那么认生,又不知道安朵的情况。 一如往常的在校门口道别,跟魏子澄踏上上坡的长征。 魏子澄连上了四天的班,除了我已经四天没跟他一起回家以外,也代表他四天都快十二点才到家,洗个澡、滑个手机,转眼间就要两点,睡个四个多小时,就要再次去学校,害我开始觉得把他留下来不让他回家休息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打工很累吗?」我看着魏子澄,路灯的光由上而下的打在他脸上,青黑色的眼袋清清楚楚的掛在那里。 魏子澄都这么黑了,黑眼圈还能看得那么清楚,我身边的人怎么都是猫熊啊。 「还好吧,甄试比较累。」 「这礼拜就分发放榜了对不对?」 「嗯。」 我把头转回前方,看着路灯、路边的花草,它们都那样安稳安静的站在那,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这种恬静安间的郊区小世界对我来说是理所当然,小时候,以为在暗巷打架、窝在铁皮屋里烟雾迷漫的撞球室、晚上在山坡路乱飆车的那些人就已经够乱了,直到哥跟魏子澄长大开始经常离开这里后,我才发现,还有那么多超乎我想像范围的人事物。 讲简单点,这就是城乡差距、别人口中的乡巴佬,国小跟国中的时候并不会有这种感觉,因为周遭的人都跟自己一样从小生活在这里,但升高中就不一样了,会有从各地来的人,海边、山上、市中心,每种人都不会缺少,我也才渐渐的在这之后,才发觉了都市小孩与我的那些天大的观念差距。 当那些人像是话家常一样的讨论着自己几岁破处、有几个砲友、哪间酒吧气氛好的时候,我就会笑笑的觉得我们国中的同学怎么都那么单纯,竟然连哥、魏子澄、莫曜光这种在国中时被认为是小混混的人,升上高中,就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孩子。 当然不是只有在这种事情上面会有差距,生活上的种种所有事情都能拿来讨论,穿着、休间活动、饮食习惯,种种事情叠加后,就会连三观都天壤之别。 你问我都已经快要成年了,习惯这件事情了没?我的答案肯定是还没,我至今还不认为我能把都市生活当作理所当然。 你问我哥和魏子澄习惯了吗?我想哥已经习惯了,魏子澄的话我不知道,至少他比我常接触那里,而且还有一个都市流氓莫曜光在他左右,他什么都敢做,但并不能说他大胆,而是他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多深刻的感受。 我跟安朵之间的隔阂,极大的原因应该就出在这上面吧,除了她是病人这件事,我也差点忘了我们累积了十七年的城乡差距。 我把眼神转向魏子澄的手掌沉思了一下,本来想伸手抓住,但停在半空中后,又收回。 「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安朵。」我好讨厌这个什么都做不好的自己,「我走不进安朵的心里。」 我低头看着地板,眼前突然变得模糊,我赶快眨眼让泪水吞回去,我更讨厌这个遇到事情只会哭的自己。 「哭出来也没关係的。」魏子澄温柔的声音一路直直衝进我的耳膜、直达脑袋,再往下流向心脏。 「你也要像夏安朵那样压抑自己吗?」 「我遇到事情就只会哭,你不觉得这样很烦吗?」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你是姜星星,我不会觉得烦。」 「魏子澄,我会被你宠坏的。」 「我才没有宠你。」 我喜欢他宠溺我,但讨厌他的立场是把我当成妹妹,那样子的宠溺,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把我当成那个不懂事的妹妹了。」 魏子澄愣住,虽然是在我的意料之内,我不喜欢做这种会让人无法反应的尷尬事情,但对象是魏子澄的话,有时候就是会忍不住。 「好了,别自责了,这也不是你的错不是吗,你不需要去承担这个责任的。」魏子澄捏捏我的肩膀和手臂想安抚我。 他的回覆让我很失望,「你不懂,安朵是我最好的朋友。」 魏子澄对我伸出了手悬在半空,他大概是看到了我刚刚犹豫不决的样子,我没有伸出手,即使主动的是他,我也不想牵,算是我在跟自己闹脾气,魏子澄是无辜的。 魏子澄无视我的苦瓜脸,微微弯腰牵起我的右手,我想挣脱,但他的手好大,完完全全包住我的手掌心,我连一个小缝都扳不开来,我越挣脱,他握得越大力,最后我还用了左手一起扳开,我因为用力还发出了吚吚啊啊的声音,我自己也吓到,竟然就这样开始闹脾气。 我都表示不愿意这么明确了,魏子澄就是不放开我,他不会真的傻到以为我是在跟他玩吧。 我打算抬头瞪他,但我连他的眼神都还没对上,我就先撞在他的胸前。 我的左右手被他用两隻手紧紧抓住悬在半空中,我用一个投降姿势,靠在了他的身上,我抬头看着他,下巴继续靠在他身上,他也低下了头。 「你有我、有莫曜光、有姜月,你不是一个人,只要你开口,我们都会帮你。要我去跟她谈谈吗?」 「你可以吗?你不是女性交际障碍吗?」 「我没有这种障碍,我只是不想而已。」 这句话不得为什么戳中了我的笑点,害我悲伤到一半差点笑出来,我动一动左手,魏子澄松了手,我抹掉眼泪,对魏子澄点点头,然后他也放下了我的右手,但没松开,我们牵着手继续前进。 「魏子澄。」 「嗯?」 「教我骑车啦。」 「这么突然?」 「突然想到。」 「我再想想。」 「你之前就这样讲了。」 「那就代表我还没想好。」 「厚!」我大力甩魏子澄的手表示抱怨。 「你还那么久才成年,那么快学干么?」 「真亏你敢讲出这种话。」不知道是谁国三毕业后偷骑舅舅的车,被舅舅发现后被揍一顿还学不乖,之后自摔被警察开罚单还害舅舅要去监理所上课。 「那我叫莫曜光教我好了。」 「不准!」 「为什么?」 「他技术不好。」 「我觉得比你好欸。」 「你真的这么觉得喔?」 「嗯……好像都差不多烂欸。」 他对我比中指。 「你不觉得他很吵吗?」 「你说排气管喔,真的吵,但是你的嘴跟他的排气管一样吵。」 他停下脚步,无言的看着我,然后把我的手放掉转身大步离开。 「欸!魏子澄!」我站在原地喊他。 「ㄘㄟˋ心啦。」 我赶紧追上去,用力一跳掛在他背上,结果他竟然把我推下去,魏子澄宠我?看来真的是我想多了。 34:会不会 「对了,明后天有数学的补修,有报名的举手一下。」 数学课的尾声,老师在讲台上调查这件事,我默默的举起了手,左右看发现全班只有我一个人参加数学补修。 「只有一个人吗?」 我低下头,在心里不断祈祷不要是我们数学老师上课。 「这次补修是我上课。」 干! 「姜星星!」 「有!」 「听说你补考忘记去喔?」 我点头,然后在心里抱怨班导为什么又乱宣传。 「明天记得要来欸。」 我没有回他,趴在桌子上,数学老师也不在意的收拾他的东西离开教室。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正我本来就是班上的吊车尾,老师不觉得意外,同学更不会觉得。 「星星,你明后天怎么办?」安朵转过来跟我说,我继续趴在桌上,转了个头看向安朵。 「能怎么办,大不了下次再修一次啊,总不会两次都他上课吧。」 我们数学老师的补修真的很难过,第一天教的东西一定得弄懂,第二天会考试,及格就能通过了,差一分就是下次再来,但是,花了一年都学不会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在一天就学,去年我就是这样子所以上了两次的补修才终于把高一的数学补过。 「你这次要放弃的话乾脆直接取消这次的去报下一次的好了,干么浪费钱浪费假日坐在这里啊。」 「唉,班导肯定不会让我取消啊。」 「好啦,你如果需要我帮忙再打给我。」 「嗯。」 隔天一早,我开始了六个小时的数学长征,一开始很有自信,都能听懂,但真的就仅次于一开始,过了一节课后,我发现刚刚我会的那些,就只是出现在数学课本里最开始的那种超级基础观念题,题目一开始耍花样,我就马上短路,接下来的所有我就都听不懂了。 不妙,真的太不妙了,越来越焦躁,手里的那一张讲义,变成发着呆看老师解完后在抄上去,其他人为么都在埋头写,他们都会写吗?连在补修班都吊车尾这也太丢脸了吧。 因为整间教室没有认识的人,其他人看起来都至少有一个伴,下课时间我就只能独自度过,每节下课我都开一次安朵的讯息,但安朵都还没上线,中午的休息时间终于看到安朵上线了,应该是刚起床吧,于是我在买完饭要回学校的路上打给她。 「喂。」 接通的那刻我都快要哭了,我整个早上没跟人讲半句话我快要憋死了。 「喂安朵。」 「怎么样啊,还行吗?」 「完全不行!」我喊得很激动又超大声,说完一抬头发现旁边的路人都被我吓到。 「你们上哪单元啊?」 「就什么sin、cos、tan的。」 「三角函数喔?」 「对对对对对!」 「那单元就是背公式就有分啦。」 「公式太多了啦,而且就算我把公式全列在旁边,看了题目也不知道该套哪一个。」 「嗯……我真的不知道了。」 我也知道安朵帮不了我,因为她等等就要准备上班的事情了。 「没关係啦,我求魏子澄帮我好了。」虽然我没求过魏子澄教过我任何课业问题,但感觉他会答应的机率是一半一半,这得看他的心情,拒绝的话可能是因为他嫌累嫌麻烦觉得我没有救,答应的话就是他刚好心情好,但我卢一下他应该就会心软了,这关乎到我的生死欸,他应该不会这么绝情吧。 我开始庆幸前天晚上没跟他闹脾气闹到底,不然我就没脸去求他了。 重补修的最后一节课,我坐如针毡,脑袋里都是度日如年的今天终于要结束了,这是一种很科学却又很不科学的理论,在一件漫长的痛苦时,中间的时间痛苦的感觉不会那么明显,一但意识到快要结束时,这个痛苦就会突然激烈加速,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整堂课完全坐不住,屁股一直动来动去,手也很贱的一直想去摸手机,打鐘前十分鐘,我就迫不及待的想飞奔出这座人间炼狱。 经过中廊时,眼神往佈告栏瞟了一眼,好像看见魏子澄的名字,立刻停下了脚步,我靠过去看,是祝贺学测个人申请录取名校的榜单。 三年义班魏子澄国立交通大学管理学系 我先是扬起了微笑看着魏子澄的名字许久,然后慢慢的黯淡下来。 魏子澄都留在这里了,我会不会连他给我的机会,都抓不住呢? 走出校门,看见魏子澄的车停在那,先是一楞,才衝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我虽然很疑惑,但语气却充满了激动,我快要垮掉了,好在不用走路回家。 「我四点下班啊。」 魏子澄把安全帽递给我,我一手抓着它,一手抓着魏子澄的手腕。 「魏子澄,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 他被我吓到往后仰了一些,「怎么了?」 「我的补修好像会过不了,你教教我啦!」看来要体谅魏子澄上班很辛苦是不可能的事了。 「你不是每次都过不了吗?这次终于来求我囉。」 「还不是因为你以前放学后要不是不在家就是在打游戏。」 「好啦好啦,先吃饭,我有带火锅回来。」 「又是火锅。」 「还挑。」 「开玩笑的。」 魏子澄上班的话应该也吃店里的东西吧,他怎么吃不腻啊。 吃完火锅整理完后我们就原地开始了魏子澄的数学小教室,我拿出今天上课给的那张双面讲义和笔等待他,他从楼上拿了一大叠的废纸下来要给我当计算纸。 干,太多了,你是想让我算几百题! 「你公式有背熟吗?」 「还行吧,我都会一次把全部列出来。」 「那你的问题出在哪?」 「我不知道要套哪个公式。」 他沉思了一下后在白纸上写了好几个题目开始讲解,他一题讲了快半小时我才懂,虽然今晚应该讲不了几题,但至少比一题都不懂好。 但半个小时一题真的有点太漫长,才解完三题,就已经要九点了,魏子澄的耐性也一点一滴的在流失,看得出来他很努力忍耐。 「你是笨蛋吗?根号计算,这是国中数学欸!你到底是怎么考进来的啊?」 「你忘记我是差五分低空飞过考上的喔。」 他叹了一口气,这时哥刚好下班回到家,一进门正好就是魏子澄刚刚的那句怒吼,他好奇的走过来看我们。 「唉呦,你在算数学喔?」 「怎样,不行喔。」 「没有啊,很棒。」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上楼去了。 明明自己成绩也差到爆还敢这样调侃我。 「欸魏子澄,你基测考几分?」 「忘了。」 「你其实可以上第一志愿吧,你要马失常要马填低,但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失常的人,你怎么会读这?」 「因为离家近啊。」 「骗人。」 「好了,下一题!」他手撑着下巴点点计算纸,眼神离开我。 我偷偷的笑了一下,你以为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高分低就喔? 「澄澄哥哥。」 「嗯?」 「我最喜欢澄澄哥哥了,我以后要一直跟澄澄哥哥在一起,读一样的小学、一样的国中、一样的高中、一样的大学。」 「那之后呢?」 「也要一直在一起。」 魏子澄许下的承诺,一定会守住的。 脑袋突然闪过了两个画面,一个是他上次车祸我帮他洗澡时看见的事情,一个是这学期开学第一天他说他不会交女朋友这件事。 魏子澄会不会其实,也对我有那种感情呢? 35-1:探班 「欸,你再发呆就要前功尽弃了。」魏子澄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他的眼神很哀怨,但我也很哀怨,脑袋不好是天生的,我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世界不能这样子逼我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嘛,怎么可以用几个学科来概括呢? 我每次都会这样跟老师斗嘴,结果他们都呛我为什么不去读职校,就是因为公立高职考不上,私立又太贵所以才来这里的啊,舅舅当初为了哥的学费,可是各种补助申请都不放过,才勉强能缴清三年的学费。 「喔呦,太难了啦,我还是放弃好了。」我把笔放开,埋头趴在桌子上。 上了一整天的课,我的脑袋早就不堪负荷了。 魏子澄的手突然伸过来放在我头上,然后轻轻打了一下,我立刻抬头吼他,「我都够笨了你还打我头!」 「你也知道你笨,你放弃的话就代表我也浪费了这两个小时,你给我争气点。」 我嘟着嘴一脸委屈,用力抓起笔一边瞪魏子澄一边解题。 「专心一点!」 知道啦知道啦,这么兇干么?又不是叫你真的老师上身。 叮咚。 魏子澄的手机突然响,黑幕跳出了一则line讯息,好像是他们店的群组,他看了一眼也没回就关掉了手机。 「你明天来载我吗?」 「我明天收班。」 我叹了一口气,偏偏明天很需要魏子澄,因为放学我要不是开心到升天,就是会变成一团晦气,阴沉到不行。 还是我明天去探班好了,但是魏子澄的店要怎么去呢?我瞟了一眼旁边的手机,再偷瞄魏子澄,他看起来滑手机滑得很认真,我眼神边看他边要伸手去拿,结果他眼神突然一个犀利往上撇,我马上收回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继续算数学,没想到,他却一个迅速伸手把我的手机拿走放进他的口袋里。 鸡掰啦,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做。 隔天的补修,拿到考卷后我发现全部都是选择题,什么啦,多了这么文字赘述我就完全混乱了,跟昨天写那些纯算式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勉强的算出了几题,剩下的全靠猜,考试时间有整整一节课,结果我十五分鐘就写完了,趴在桌上睡了半个多小时,虽然眼睛是闭着的,眼皮跟精神也很重很疲劳,但是脑袋都是一大堆杂念,完全没有心情能睡着。 收完卷打鐘后就是午休了,我更是完全没心情吃饭,就是一直坐在位置上,然后上了几次厕所,等待下午课的到来。 「姜星星。」 没想到第一张考卷就是我,我几乎是抖着双脚走过去的,今天实在是太丢我姜星星的自尊心了,从来不会因为成绩紧张成这样子的我,这次怎么会如此?甚至不是任何的大考,就只是个补修。 我走回座位才看分数,六十分压底线过了,我差点就痛哭流涕了,我竟然猜的答案猜到了三十分,我也太厉害了吧,该不会我把今年的运气都用光了吧,今年还过不不到一半欸,算了,反正我一直都不是很幸运的人,但可以跟魏子澄炫耀了, 下课后我春风满面的哼着歌离开,脚步就像是长翅膀一样轻盈。 「姜星星!」 走到中廊时有人叫我,声音离我很近感觉就在我身后,我回头一看,整条中廊根本没人,我转回来,我的视野里就只有两颗眼珠跟两道眉毛,莫曜光就站在我面前距离我很近,我吓得往后跳了一下,他怎么连这点都跟魏子澄一样。 「莫曜光!你怎么在这?」我扶着自己的心脏,瞳孔还在地震中。 「我来图书馆自习。」 「自习?我没有听错吧。」 我挑起一边的眉头,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他又在耍我吧,他是来学校销过吧。 然后我由上而下瞧了一遍莫曜光,他背着书包,书包看起来还很饱满,难怪我觉得这个画面有点不协调,原来是我看惯了他跟魏子澄总是书包扁成纸片的样子。 「我没骗你,我要准备指考。」 「欸?你个人申请没上吗?」 莫曜光摇头,「没上,我太高估我自己了。」他笑笑的自嘲。 「是喔,可是指考不是更难吗?」 「没办法啊,别说这个了,走吧,我载你回家。」 「你等等有空吗?我想去探魏子澄的班,他工作到现在我都还没探过班。」 「好啊,走吧。」 「等等!」莫曜光才刚踏出一步,我就抓住他的书包把他拉回来,前后左右摆头察看好几次,确定附近没有任何女生的出没,「好,快走。」立刻拉着莫曜光快步衝到机车棚。 「你在干么啊?」莫曜光一脸轻松笑着看着气喘如牛的我。 「躲你的迷妹啊,我可不想被杀掉。」今天来补休的人可多了。 莫曜光笑了一下,「被看到也不会怎么样,我不会让她们动你的。」 「不要!」这样子我大概只会被更讨厌,而且他也会直接黑掉,我可不想拿我和别人的人生开玩笑。 我接过莫曜光手上的安全帽,他也戴上他的,出发前,我特别把他的镜片压下来,出发后,他的排气管声引人注目的大,校门附近的人都往这边看,我不管左撇或右撇都无法避开两旁学生的视线,只能低着头,等完那漫长的红灯,毕竟厉害的迷妹,肯定连他的机车车牌都记住了吧。 绿灯亮起,莫曜光立刻起步催了过去,终于可以抬头,脖子快痠死了,但是,我好像有点习惯魏子澄载我时的那个慢速了,莫曜光骑得超快的啦,害我把手抓超紧,还是觉得快要飞出去。 大概过了十分鐘莫曜光就飆到目的地了,魏子澄上班的店外刚好剩一个停车格,莫曜光还在停车时,我就先衝进了店里,在门外就能看见玻璃窗里独自站在柜檯的魏子澄,是因为不到尖峰时段吗?一个人也太可怜了吧。 35-2:探班 叮咚 一听见开门的声音,嘴巴立刻连上了反应神经,「欢迎光临,内用外带?」子澄低着头喊,手还在忙着打包外带的东西,过了几秒鐘对方都没回应,子澄有点不耐烦的抬头,是聋子还哑巴,问话不回的喔。 子澄一抬头,星星就露出着迷之微笑趴在柜檯,跟她对上眼后,她还挑挑眉,子澄立刻放下了刚刚的心情,虽然口气听起来很差,但他心里还是很愉悦的,从眼神中也可以看出来。 子澄立刻发觉到事有蹊蹺,「你怎么来的?」他工作的地方离火车站很远,附近也没有公车站,眼神往下一撇,看见星星手里拿着一顶很眼熟的安全帽。 叮咚 又一个开门的声音,子澄原本俯视的眼神转为平视,曜光站在星星旁边,「我载她来的。」 曜光一脸高兴,子澄则是立刻垮下了心情,眼神转回一开始的不悦,拿了一张内用点单跟笔拍在曜光手心上,「点好柜檯结帐。」 子澄声音像要入棺材一样死,但曜光没有在意,毕竟子澄平时的口气也常常这样。 子澄继续打包外带的餐点,时不时眼神就往他们俩那桌看过去,不到一分鐘,莫曜光就拿着点单回来了。 「一个泡菜锅,一个大肠锅,两百四十元。」 子澄收过钱后,曜光回去座位,子澄立刻转身去煮火锅,把备好料的两锅火锅拿到瓦斯炉后,他瞄到了一眼旁边的辣酱,动了一个歪脑筋。 星星吃火锅要不是麻辣锅就是泡菜锅,而且莫曜光不吃辣,大肠一定是莫曜光的。 子澄在心里想,然后在大肠锅里甩了两大匙的辣酱,对,那个动作是用甩的,用来表示子澄心里的不爽。 子澄抓准时间在他们俩看起来聊得正开心的时候两手夹着两锅火锅到他们桌上,打断他们的话题。 「你补修过了喔?」子澄一边放火锅边问,还帮星星打开瓦斯。 「嗯!我六十分。」星星笑嘻嘻的说,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 「你真的是底线天王欸。」子澄想到她昨天那要死不活的晚上,感到一丝欣慰。 「嘿嘿嘿还不是老师教得好。」 「你教他的喔?」曜光突然插进一句,抬头看着子澄问。 「嗯。」 「欸魏子澄!那你怎么不关心我一下?我可是指考战士欸。」 「你考试关我屁事啊。」 「切,你这差别待遇。」 子澄放上曜光的锅后便直接转身离开。 意料之内,曜光没吃几口就叫了一声,然后狂灌饮料,子澄在柜檯看见,嘴角偷偷上扬。 「魏子澄,你给我加辣喔!」曜光走来柜台小声却激动的对子澄说,整脸红通通的。 「喔,你不要辣喔,你又没有註明你不要辣,他本来就有一点辣。」子澄的口气非常鸡掰。 「欸,魏子澄我们认识多久了,这种事还要问喔,而且这哪是有点,是超辣好不好。」 「我今天太忙了比较健忘啦,可能不小心多加一匙辣酱了吧。」子澄若无其事的耸耸肩,子澄这人爱捉弄人的本性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毕竟曜光也没资格讲他,他们两个根本半斤八两,最后只能边碎碎唸的离开。 这大概就是他们为什么能做这么久的朋友的原因吧,因为知道对方是怎么样的人,所以不会因为一点对方的反常而感到受伤。 「谢谢光临。」 他们两个吃完后,星星走在前,曜光在后,准备走出店里,曜光靠过去柜台一脸哀怨,「妈的,晚上打lol啦,给你看看哥我闭关练习的犽宿,不要被我吓到欸。」 「来啊,怕你喔。」 「来啊,你几点下班啦?」 「十一点。」 「十二点上线。」 子澄往上点了一下头表示ok,曜光踏出门前,又叫住他嘱咐一句。 「欸!好好骑车。」说完又用头指了一下星星。 「放心啦,我会安全送她到家的。」曜光用手掌拍了胸口两下。 子澄一路看着星星从戴安全帽到上车再到曜光出发离开,排气管巨大的声响渗进玻璃窗里,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莫曜光骑车到底哪里稳了,星星怎么一天到晚愿意给他载。 还是教星星学骑车好了,这样子她以后就没理由让曜光载了吧。 子澄边看边在心里想着,又希望莫曜光可以考上远一点的大学,虽然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像是背叛一样,即使曜光喜欢星星这件事让他感到很不开心,但撇除曜光的感情世界,他还是子澄最好最信任也最有义气的兄弟。 好啊,我就说下午他们两个在火锅店约打lol的时候我怎么会突然有不祥的预感,原来就是因为现在这种情况啊。 我准备要睡觉的时候魏子澄刚回家,当我快要睡着的时候隐约听见他洗完澡的声音,然后,我的睡意就被巨大的机械键盘声和他激动的咒骂声赶走了。 我的脑袋跟我说他累了,但我的耳朵就是无法配合,啊~快疯了,虽然下去骂他应该是最快的方法,但我的身体说他懒得起来。 被魏子澄折磨了半个小时后我终于忍不住,带着模糊的意识走下楼梯重重打开他的房门,一瞬间还无法从黑暗里适应他房间的七彩led灯,眼睛瞬间痛得闭起来,瞇着眼还是有些不舒服。 「魏子澄你好吵!」我从后面吼他,但他戴着耳机完全融入在他的世界里。 「撤退撤退撤退!快点快点!干,你白痴喔!你被雷玟打死?会不会太夸张。」他手指不停歇的按着键盘。 「魏子澄!」我再吼了一次。 「好啦再一下,很快,我们快要因为莫曜光输了。」 「吼,我明天要上课欸!」虽然我很想去关他电脑,但我知道这太没品,但又想想他这扰民行为去关他电脑应该不算不合理。 我叹了一口气,「打完这场就不准打了!」还是只能无可奈何的离开,祈祷莫曜光继续当雷队友,让他们快点结束这一场。 走出魏子澄房间后,眼睛几乎已经适应完毕,睡意也完全没了,上楼前看了一眼哥的房间,原本还想着他怎么可以对魏子澄的噪音无动于衷,直到我听见他模模糊糊自言自语的声音。 啊,是在跟小涵讲电话吧。 唉,全家只有我一个人在承受噪音吗?我也想要打扰他们两个啦,偏偏安朵在上班。 36:只是青春期 「魏子澄。」魏子澄坐在沙发上滑手机,但滑着滑着手突然就不动了,眼神看起来也不像是在看东西而是在放空。 「魏子澄!欸!」 「干么?」我再叫了两次他才身体抖了一下抬起头。 从放学后他就一直不知道在想什么,刚刚还把两颗蛋给煎黑了。 「你在看什么?」 「报到的资讯。」 「喔。」 然后他突然起身走到玄关看小白板上的班表,再快速走上楼,没过几秒鐘,又咚咚咚的快速从楼上走下来,金属碰撞的声音框框的响,他手指上甩着一串钥匙,我以为他要出门,结果却往我这走过来,把那串钥匙递到我面前晃了晃。 「走啊。」 「去哪?」现在这大晚上,他这句话实在是突如其来得让我无法反应,虽然他常常做很突然的事情,但这次真的让我毫无思绪。 「你不是要学骑车?」 真的很突然欸。 「你要教我喔,怎么改变心意了?」天上下红雨了吗?还是雾霾消失了? 「我之前是说我还在考虑。」 「谁听都觉得你不想教我吧。」 「我现在要教你啊,走不走?」 「走!」我一把抓起钥匙往门外走。 我戴好安全帽坐在前座插进钥匙发动机车,等待慢吞吞的魏子澄锁好门走出来。 「唉呦你会发动喔?」魏子澄手插着裤子的口袋,一脸讨人厌的说。 「你当我笨蛋喔?」 「对,你是。」 我送了他一隻中指,我可是半个修车世家欸,不会发动也太丢脸了吧。 「你先挪来路中间吧。」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挪好,看起来很吃力,事实上也很吃力,这比我记忆里舅舅教我的那次困难太多了,一开始以为是我怎么了,是力气变小了还怎样,但我想想才发现,是魏子澄车太重太大了! 神经病喔,让初学者骑一五零,是要整死我喔,而且他的座垫又很高,我还要踮脚尖才能碰地,还是魏子澄是故意的,以为我会因此打消骑车的念头。 定位后,他要我来回骑几遍,油门跟平衡的感觉我都还记得,但是转弯还是有点不行。 「喔!绕大圈一点啦,你为什么都会放下来嘞?」是要喊多大声,这样整排邻居都要知道我不会转弯了。 「这条路太窄了啦!」 「就是因为这么窄才让你在这里骑啊,不然你之后上路每次回转都要脚放下来喔。」 我只能硬着头皮不断重复骑,后面几总算有成功,当我开始抓到感觉时,就被魏子澄叫回去了。 「回去吧,姜月应该快回来了,不要跟他说喔,不然他又会来唸我了。」 知道啦,我又不是白痴,这种互相损害的事情我怎么会做呢。 「你要不要立立看中柱。」 我停好车,魏子澄就开口说,对吼,刚刚牵车的时候只有立测柱而已。 我带着恐惧的眼神看向魏子澄,「你确定?」 「嗯。」他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他是魔鬼喔,真的是想看我出糗欸。 我看着他示范了一次,他非常轻松的三秒鐘完成,我摆好了一样的姿势,呼吸了一口气,准备出力,但意料之内,我真的完全立不动,整了人都踩上去了就是没办法把它压下来,还没立好就已经没力了,只好一边傻笑一遍看着魏子澄,他无言的看着我叹一口气摇摇头。 「姜星星你有这么瘦弱喔?」 我一秒变脸打了一下他的手臂,「干你什么意思啦。」 结果我表情变严肃后竟然换他笑了出来,不知道在笑什么,他一个人捧着肚子弯腰一直笑,弯着弯着还蹲下去笑,我赌气手插在胸前看他到底要笑多久。 是怎样,我看起来很强壮吗?我身高一百五十五公分体重四十七,连莫曜光都说我很娇小,魏子澄真的鸡掰无极限。 「不是啊,你平常打我拉我超痛的,怎么可能力气这么小啊。」 「魏子澄你现在想要见识一下我的力气是吗!」 「没有没有,我不笑了。」这时他才慢慢的站直身体缓和笑意,但还是不小心喷笑。 我继续插着手走进家门,生气的走上楼,他迅速的立好车后跟进来,我脸很臭,我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但我都不理他,跟着跟着,他就放弃跑上楼了。 他上楼后我朝楼梯口看了一眼,什么嘛,就只会一直跟在我后面又不来哄哄我是怎样。 我拿着一包零食走上楼,走到转角处,魏子澄突然从那跳出来「哇」一声,我被吓得叫了一大声,还没反应过来就紧接着下一波的惊吓,他把我抱起来悬在半空,我下意识就环住他脖子抓紧,大腿也夹紧,零食却从手里逃出,但没想到竟然没封好,里头一颗颗的巧克力球就这样沿着楼梯边弹边滚了下去。 「你真的很轻欸,抱歉啦。」 他的口气极度温柔,带着一点咖啡色痣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我,我瞬间觉得一身热,这就是魏子澄道歉的方式吗?虽然不得不说我蛮喜欢的,但这什么小说里面才会出现的奇特情节,a片里有教喔? 我害羞的把脸撇开,转头看着地板,「放……放我下来啦……巧克力都滚出来了……」 「那你要不要原谅我?」他又把头转到我面前,我又再次跟他对上了眼。 「我又没生气。」 「但你在赌气。」 突然门喀喀的响起,是哥回来了,我睁大了眼吸了一口气,魏子澄也很又默契的立刻把我放下来然后一同迅速的蹲下捡地上的巧克力球,还没捡完,哥就进来了,我躲到三楼往下看,魏子澄在哥背对我们拖鞋的时候用一个高难度姿势往下跨两阶楼梯一把抓走三颗巧克力球后,就迅速开门进房间。 我松了一口气,慢慢走上楼进房间,坐在书桌前摸着自己剧烈的心跳慢慢缓和。 明明是因为被哥看到我们弄掉一地的巧克力的话会被他骂死而着急,但我怎么又得觉得我们很像是背着家人偷谈恋爱的样子呢? 够了姜星星,不要有这种错觉了,就算魏子澄曾经对你勃起那也不代表什么,就像他看那些a片而高潮也不代表他就喜欢那个av女优,他就只是个正常且健康的成人男性,而这些很像爱情的氛围也都只是因为青春期的错觉而已,你们本来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相处的。 打开手机滑着脸书平復情绪,这段时间耳朵听见许多声响,火车声、魏子澄的机械键盘声、哥咚咚走上走下忙进忙出的走路声,我似乎完全无法专注呢,再来是哥开浴室门的声音、莲蓬头的水声,跟……不断靠近的脚步声? 喀一声,我的房门被打开,虽然早已听见脚步声但还是迅速抬头惊恐的看着魏子澄。 他席地而坐,盘着腿,手撑在脚踝上,像隻小狗狗抬头看着我,他的头发顺得我好想搓他。 「干么?」 「你还没回答我啊?」 「回答什么?」 「你要不要原谅我?」 「我就说我没有生气了。」 「你在赌气啊。」 「对啊我在赌气。」 我说完后他暂停了这场零间断的接话大赛,停住看着我像是在思考什么,我也看着他等待他接话,烦死了,这种等待的感觉真的很让人忐忑欸。 「你真的很爱赌气欸。」 结果思考了这么久的话就是这句吗? 他站起来摸摸我的头就离开,但我的心却悬在那,摇摇欲坠,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却莫名的有些不开心。 什么啊?这个剧情太奇怪了吧,为什么那么坚持问我还有没有在赌气,但之后却没有结论的离开,那他到底是在问个什么意思的啊?他今天真的好奇怪,不对,他最近都很奇怪,我真的是越来越不懂魏子澄这个人了。 37:毕业快乐,学长们 我没想到这一个多月会过得这么快,紫薇已经来广播社一个半月了,还招了几个学弟妹,我们秋季四角瞬间变成社团元老,重点是,感觉我才刚跟魏子澄和好没多久,他竟然就要毕业了,我又要一个人走回家了,虽然他之后还是住家里,但我还是觉得很不捨,这样就剩我在读高中了,剩下我还停留在未成年的这种半封闭阶段。 这天早上一下楼就看见一个很美好的画面,魏子澄穿学校的西装外套了,虽然他背对我,但我还是能感受到,那件西装外套我从他上高中到现在没看过他穿,看学校有些男生穿这件都很矬,但魏子澄穿起来怎么会这么好看。 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才不是,魏子澄本来就是衣架子,但他的衣柜里也没有这么正式的服装,大部分也都很宽松很休间,这真的是我头一遭看他穿西装。 不知道莫曜光穿起来是不是也跟魏子澄一样好看,天那,疯了吧,学校会暴动的。 「走吧。」 魏子澄转头看见下楼的我,我赶紧低头跑下去掩饰我上扬的嘴角。 什么啊,这种看偶像才会露出的笑容我才不要对魏子澄露出来嘞,矜持点姜星星。 魏子澄转身开门,外头的亮光一瞬间的照射进来,从他身体四周发散,这是什么漫画里面会出现的特效,是因为他今天特别帅气,所以连背景都这么耀眼吗? 我被死光照射到后僵在那,过了两秒才回神跑出去,他站在外面面对我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欸,今天是毕业典礼欸,可以开心一点吗魏子澄。但我也终于看见了他的正面,他今天真的帅,但我绝对不会对他说。 「你们班有抽到在校生代表吗?」 「没有,好想去,我今天早上两节数学两节英文欸,对了,你有得奖吗?」 他看了我一眼,用一个很奇怪的眼神,像是在说你问什么废话。 「拜託,我谁,区长奖拿好拿满。」 「你不是你们班第一名吗?怎么没拿市长奖。」我盯着魏子澄看。 「纪录不良太多,被刷掉了啊。」 结果他没有任何的反应,很轻松的就说出这句话,而且还一脸嚣张,确认过了,魏子澄还是很幼稚,他大概到大学还会对他的不良纪录感到骄傲。 远远就看见校门口的那座巨大浮夸的充气气球拱门和轰轰轰的充气声,每到毕业典礼当天校门口的风就会气特别不一样,比起平常死气沉沉像是进监狱的样子,今天终于有点活力的感觉了,校门口两旁的人行道也驻满了卖花束的摊贩。 「你先在这停一下。」到校门口旁的红绿灯时,我拍拍魏子澄大腿跟他说,他立刻靠边。 「怎么了,你里面又没穿裤子喔?」 我白了他一眼,今天是大日子,我就先不嘴他了。 「我跟安朵约好在门口见,你先进去吧,中午见。」我拿下安全帽掛在龙头的掛鉤上。 「在外面见要干么?」 「反正就是那样啦,绿灯了,掰掰。」我含糊带过,他也恍恍惚惚的被我呼弄过后转弯骑进校门。 我跟安朵约好要一起挑送给魏子澄和莫曜光的毕业花束,我站在人行道等她,边观察看看有什么花束。 看过去真的都大红大紫欸,而且都很大很浮夸,还有放巧克力跟泰迪熊的,他们俩应该不会想要收到那么浮夸的花束吧,要是魏子澄看见肯定还会嫌我一顿吧,应该去花店买的,送他们一人一大朵向日葵,感觉很不错。 看来不只是不适合他们俩的问题,价钱也是个问题。 没过多久,安朵就出现在人行道的另一边,她看到我后,就加快脚步走过来。 「嗨,星星~等很久吗?」 「很久,没啦我也刚到。」 刚刚白魏子澄眼现在换我被安朵白眼,好吧,我大概被魏子澄带坏了。 「这么多种你有想好要哪种了吗?」 我摇头,「不知道,好多种我好乱。」 我跟安朵蹲在摊贩前面近距离看了好久,大部分都浮夸得要死的,换了第三摊后,终于有比较简单低调的细长花束了。 「这个怎么样?」安朵指向一束蓝色的勿忘草,用浅蓝色的包装纸包的,虽然和其他的比起来它很小一束又很简单,但正好适合他们两个。 「好啊。老闆,我要两束这个。」 我跟安朵一人拿着一束勿忘草走进学校,走廊跟操场上有很多胸前别着红花的毕业生在拍照,而我很快的就看到了挤在中廊的那一群人,而在那之中的主角就是莫曜光。 什么状况,粉丝见面会喔。 「星星,我的花束可以送给魏子澄吗?我跟莫曜光不太熟我觉得怪怪的,虽然跟魏子澄也没很熟,但送莫曜光的话有点太可怕了。」安朵一边看着那个可怕的人群边说,看来她跟我想的事情差不多。 「好啊。」虽然我有点失望,我也想把这束花送给魏子澄,但安朵都这么说了,也只能这样了,没关係嘛,反正我每天都能见到魏子澄我在忌妒什么啊,而且对象还是安朵。 中午,毕业典礼结束了,我跟安朵一同到礼堂找他们两个,一进门先是看见了依然在办粉丝见面会的莫曜光,所以我们决定先去找魏子澄,他在礼堂的另一个角落,他身边也有四五个勇者女生在找他合照,虽然有点吃醋,但看见他每一张都跟她们保持一道水沟距离我就觉得很好笑。 我们先是站在一旁距离十公尺的地方看着,那几个女生离开后,我们立马往他那边走。 「魏子澄!」我边走边叫他。 安朵把她手上的花递给魏子澄后就紧紧贴在我旁边,看来经过两年的相处,安朵是真的没有跟他们两个变熟,安朵这么慢熟却做着公关的工作,想想也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谢啦。」魏子澄大概也是因为是从安朵手中接过,所以有些呆滞跟乖巧。 我眼神往旁边一瞟,发现莫曜光身边竟然空了。 「啊!安朵,我先去找莫曜光。」说完我就往他那边衝去。 「莫曜光!」我一叫他他就往我这转过来,虽然他穿西装也好看,但好像还是差魏子澄一点啦。 「喔!星星,我早上有看到你欸,你直接走掉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欸。」 「你身边那么多迷妹我哪敢过去,他们每个看起来都会吃人似的。」 「哈哈哈,星星你形容得好好笑。」 他豪爽的笑着,我才发现他手上已经拿着三束花,正是早上在外面看见的那种特别『浮夸』的版本,相较安朵选的,根本就是一个大对比。 「嗯!给你,毕业快乐囉,学长~」我特别加重了学长那两个字。 他用空着的那隻手接过花束,「我突然想到你刚进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子叫魏子澄的,对吧。」 「你还记得喔,那是我故意闹他的啦,因为他看起来异性缘很好,结果我一下就腻了,而且还是当他妹妹安全点。」 「你求生欲真的很高欸。」 「必须的,你都不知道我国中因为他快被搞疯了。」 【日更恢復公告】 非常感谢各位对【请把星空点亮】的支持,目前故事书写非常顺利,已公开的部分也进入后半段了,因此从即日起(1/7),改回日更,更新时间一样是下午四点,请各位继续支持【请把星空点亮】 葵咲敬上 38-1:安朵线-重来&重新 子澄望着星星的背影许久,一路看到星星把花给曜光,其实他想要星星送他花,看着手上的花,才意识到安朵还在面前,他看向安朵,安朵一直盯着他看,但看起来不是有话要说,就只是不知所措的样子,子澄也正好想到,他答应过星星要帮她跟安朵说一说。 「学长,毕业快乐。」安朵轻轻的说。 「你身上是不是有开关啊?」 「嗯?」 「你在学校跟在夜店的时候真的差很多欸。」 「喔。」安朵轻笑了一下,「我有点在当演员的感觉,工作的时候就得进入那个角色,下班后当然会当回原本的样子。」 「但有些演员为了演好一部片子会逼自己即使下戏后也要保持那个状态。」 安朵疑惑的看着子澄,子澄似乎话中有话。 「最近还好吗?」子澄没打算要解释他真正的意思。 「嗯,很好啊。」安朵说完却突然低下头,又看了星星一眼。 子澄看着他,看出了安朵对星星大概瞒了什么。 「如果对星星说不出口的话你可以对我说没关係,看你是希望我转达给她还是不要说都可以。」 安朵没想讲,但却因为被子澄看出心事而紧张的开始搓揉手腕。 「心事不要藏着,说出来会轻松很多,这不是倾泻责任,就只是一种治癒而已。」 很奇怪,对安朵来说,虽然升高中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子澄,但后来见到曜光后,曜光给他的衝击很大,她有点畏惧甚至无法接受曜光的世界,更是觉得自己就算跟他在同个社团里相处也绝对无法理解他,而子澄身为他的朋友,安朵自然而然的就觉得他们是同个世界的人,对别人来说安朵可能只是慢熟,但事实上是因为安朵打从心底拒绝了进入他们两个的世界,而他们两个,也不曾来敲门。 但是,自从上次子澄在安朵回家后,安朵感觉到了子澄在敲她的门了,那么她应该开门吗? 子澄刚刚的那两句话,让安朵明白虽处在同个世界,但不代表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子澄跟曜光是完全不同的人。 安朵抿了一下嘴,吸了一口气后开口,「其实……我被一个客人带出场了,那次会约原本只是因为那礼拜我有别的工作所以不能接他的预约,但跟他约了第一次之后他就跟我约了第二次、第三次,所以我跟他现在每个礼拜除了在夜店见还会在外面见,虽然也没发生什么事,但我不敢跟星星说,要是她知道了一定又会嘴巴上不说在心里担心我,可是瞒着她又觉得有点罪恶感。」安朵低下头,搓揉的力道又更加强。 「好,我知道了。」子澄简单的回覆了一句话,面无表情的感觉没有任何情感,但却让人觉得他真的有听进去。 安朵疑惑的抬头,「你要怎么做?」 「我可不是神,怎么可能那么快想到做法。」子澄歪嘴笑了下。 「魏子澄~安朵~我们来拍照吧。」突然,耳边传来了星星的呼喊声。 子澄往那边看去,露出了一抹微笑,再转回头用大拇指比了个走吧,「走吧,放心,我会帮你的。」 子澄一手拿着花束一手插着裤子的口袋往星星那里走去,安朵也随后跟上。 「要在哪里拍?欸,未来社长也在。」 「紫薇说要帮我们拍照。」 「要不要去广播室拍。」 「好啊好啊。」 多亏紫薇,我们秋季四角终于留下了第一张合照,一张珍贵,有着我最爱的三个人的合照。 「啊对了,紫薇你也在这里学了一个多月了,应该挺上手了吧。」 「多亏学姊啦,我最近有超级多灵感的。」紫薇有些不好意思,但语气又有点淘气,相较于刚认识的那时候,紫薇现在对我也终于外向多了,也没有像当时那么害怕安朵了。 我锁上广播室的门后,举起了紫薇的手掌,把钥匙放在她手心上,紫薇一脸讶异跟疑惑。 「之后就交给你啦,紫薇社长。」 紫薇呆滞在哪几秒,我坚定的看着她,她也接受完毕我的话,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嗯,我会努力的。」 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本以为紫薇可能会很惊慌,但她能这么有自信我就放心了。 入冬首波冷气团将随东北季风于今晚报到,并持续至下周三…… 安朵瞟了一眼网路新闻里的大标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眼袋垂得快要掉下来。 下午,郭敬纬传给安朵一串地址,那是他们今晚约会的地点,安朵也跟往常一样,把地址传给哲哥后,哲哥再载她去,那串地址的地方是市中心的某个路口,那里人潮很多,是适合逛街的闹区,所以安朵也没有任何怀疑的下了车后就在原地等郭敬纬,今晚是入冬的第一个冷气团,安朵露着雪白的大腿站在骑楼里,看得人也替她觉得冷。 大约过了五分鐘,郭敬纬开着车停在安朵面前,摇下车窗后叭了一声,示意安朵上车。 「天气太冷了,你穿这么少,我带你去温暖一点的地方。」 「真的喔?你要带我去什么好地方?漂亮吗?」 「非常的美。」郭敬纬的语气温柔,而且很让人放心,安朵也不禁的感到了一些暖意。 郭敬纬上了快速道路,路程看来有点远,安朵不知不觉伴随着舒适的暖气昏昏睡去,等醒来后,郭敬纬已经下了交流道也进到大马路,他把车往慢车道靠去,安朵看了看路边那一栋跟百货公司差不多大的大楼,一楼大厅掛着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金黄色的光芒照耀整个大厅,几组看起来非常不一般的客人优雅的在里头用餐,餐厅的最旁边,还有一台纯白色的钢琴。 相较于第一次跟郭敬纬吃饭的那间餐厅,它没有那么的金碧辉煌且浮夸,配色低调,但每个细节都不失高贵典雅。 这里是酒店吧?虽然这里还是在同个县市,但安朵并不常来这里,所以对这里的道路和建筑都不了解,但这么高这么大间的建筑,怎么可能是一间餐厅。 安朵本来也没打算继续想下去,只是疑惑一下,没想到郭敬纬却转弯进入了地下停车场,安朵眼神一扫,发现了在这座大楼的另一头的柜檯。 这里是酒店没错。 安朵的寒毛瞬间竖了起来,心跳也瞬间加快,她睁大眼睛看了一眼郭敬纬又马上转回来看着前方。 不行,这时候惊讶的话郭敬纬就会发觉到她的紧张了,她一定要很冷静的找藉口逃走。 「亲爱的,来这里干么啊?」 「你觉得呢?」 不只寒毛,安朵的整身鸡皮疙瘩起来,由千万个细节和事情拼出来的现在,她一瞬间就懂了,而令她害怕的理由,就是她明明一瞬间就能想得到因果关係,为什么她还是掉入了。 郭敬纬说话的态度和神情,始终如一的看起来真诚又温柔,明明做这一行就该懂得复杂人性,为什么视角变成主观非客观后,就这么容易被迷惑。 「休息还住宿?」 「休息。」 郭敬纬转了个弯,这层楼看起来车位都满了,他准备再多下一层楼。 「你为什么来这里?我们说好了四大场所绝对不能碰的。」安朵双手紧抓着侧背包,双脚合拢得僵直。 郭敬纬没有回覆她,一脸平静的开下了通往下一层的车道,地下一层望眼看过去,只有遥远的电梯口有三台车,郭敬纬随意的插进了一个位置,四周围都没有任何车辆。 一个完美的倒车入库,郭敬纬拉下手煞车,右手扶在安朵椅背侧边,倾身往安朵靠过去。 「可是我真的忍不住了,朵朵,我很爱你。」郭敬纬的语气低沉,眼神带着一点朦胧。 安朵愣在那,不知道为什么,郭敬纬酥麻的声音流动在安朵的身体里,大脑被耳膜主宰,暂停了思考能力。 见安朵不为所动,郭敬纬直接转了半个身体吸吮安朵的脖子,安朵随着郭敬纬吻的速度起伏,思绪好像也跟着吟声被放出了身体之外。 突然,车外传来了一响喇叭声,安朵瞬间睁大了眼睛,没有车下来,似乎是从车道上传下来的。 但这一声,彻底的让安朵醒了,她推开了郭敬纬,郭敬纬却像弹簧似的又猛力的靠近她,然后直直吻上了她的唇,且非常暴力的,像是在揉拧一个玩具,安朵故意回吻,然后将身体往前坐直用左手勾车门的锁,在一次用力推开郭敬纬,逃出车外,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拔腿跑进电梯里,着急的程度也管不着朝遭的眼光了,一出电梯就躲进大厅旁的厕所里。 38-2:安朵线-重来&重新 一放松下来安朵马上就感受到脚踝后一阵刺痛,一看原来是刚刚穿着高跟鞋跑步磨破了,抬头一看镜子,面容惨不忍睹,头发像纠缠成一团的线丝,口红也被弄得满脸都是。 大概的整理一下后,小心翼翼地走出厕所和酒店,一出酒店,伴随着刺骨寒风的黑夜瞬间包围着安朵,安朵拿起手机拨了电话给哲哥,打了两次都没有接通,站在路边想拦计程车,但开过一堆小黄,每台都是载客中,安朵查了叫车的电话原本想拨出,却突然想到才刚在车里发生的事情,瞬间关起手机打消这个念头,这一刻,安朵的情绪终于倾洩而下,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缩着身躯,眼眶泛着泪,但眼泪还是没有留下,闷在心里非常的难受。 毁了,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工作毁了,这么努力维持的关係,还是搞砸了。 很妙的,包括刚刚在车上时,安朵第一时间怪罪的不是郭敬纬这个假绅士骗子,而是愚笨的自己。 刚刚明明一开始就该拒绝的,为什么先同意了又反悔了。明明在认知里,他一直都只是客人,为什么还是被迷惑。 夏安朵,你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觉得太缺爱了啊。 安朵打开讯息,点进了秋季四角群组的成员列表,在星星和子澄之间来回犹豫了几回,最后按下了通话。 「喂,学长,你能送我回家吗?」 「这里吗?xx酒店旁边的公园。」 「半个小时吗?可以。」 「这附近,有一间超商。」 「好。」 子澄说他还在上班,半个小时后才会下班,骑车过来五分鐘就到了,因为天气太冷了,他叫安朵看看附近有没有商店先进去坐着等他。 即使是在足够安全的超商里,但等待的时间,安朵还是不敢放松警戒,深怕郭敬纬会突然出现。 很准时的,子澄就在三十五分鐘后出现在超商前了,子澄掀开安全帽的镜片跟她对上眼,安朵马上起身,但在踏出第一步前有点怯弱,等等子澄如果问她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而且她没有联络星星,这点更是让她感到心虚。 她深呼了一口气走出超商来到子澄面前,子澄打量了一眼她,皱皱眉头,脱下身上的外套拿给安朵。 「穿上吧。」 安朵着急的摇摇头,「你也没穿很多,你穿吧。」 子澄小声叹了一口气,虽然没发出什么声音,但是肩膀的起伏还是能看见。 「你感冒的话星星就会来问你话了不是吗?你不是不想让她担心吗?」 果然绝对无法逃过聪明人的嘴的,安朵一下就被说服了,接过了外套穿上,子澄站起身从坐垫下拿起星星的安全帽递给她,头往后撇了一下示意她上车,便直接上路。 很意外的,子澄一句话也没有问她,反而她一句话也没说,子澄就知道了她的心情,安朵松了一口气,有点讶异,但想想子澄好像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虽然平时看他总是很囉唆的唸星星,但真正出事时,反而非常的冷静沉着,但没想到他对别人也能做到这样子。 到家门口后,安朵拿下安全帽还给子澄,子澄把安全帽放回坐垫后安朵却抓住了他的衣角。 「你觉得我这样子,像不像是酒店小姐?」说完,安朵又害臊的低下头,总觉得自己问得太突然了,但是这些话已经在刚刚的路上衝到了嘴边,现在不说出来,总感觉她的躁鬱症又要爆发了。 「我原本以为我不会走得这么深的,我以为我的理智很清楚。」安朵直直看着子澄,她的眼神楚楚可怜的,发出了一个求救讯号,像是在说,能不能陪她一阵子。 「你想跟我,说一说吗?」而子澄也读懂了她的意思。 子澄对女生一点都不笨,也没有所谓的女性交际障碍,从小跟星星黏在一起长大,星星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他都能一秒读懂,子澄是很敏锐的的人,他也看得出来哪些女生好像对他有点好感、哪些人是真的别无他心。 不去靠近真的就只是没兴趣而已,多说一句话,多给一个笑容,只会造成更多的伤害罢了,这是魏子澄进入青春期后到现在一直维持着的理念。 「星星之前跟我说你有一个对你很好的客人,你今天是去见他吧?」 「嗯。」 「你为什么要答应啊?夜店公关的话没有强制答应带出场吧。」 「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答应的,是我自己没有能力,认识他纯粹是因为运气好,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就又会回到起点了。」 「他如果真的不来了就再继续努力不就好了吗?」 安朵当然知道,而且其他的前辈也都是这么样过来的,但,「重头来过,对我来说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讨厌着一切重头来过的事情,写错必须擦掉的作业、打结必须拆掉了针线、到新环境后必须重头来的交际、受伤后必须进行的復健,那一切都会让她想起四年前刚从病床上醒来后,她重新适应了一次这个世界的那段日子,好累、好难、好想死。 「那就不要当作是重来一次人生,当作是投胎过后重新开始。」 安朵疑惑的看着子澄,子澄缓缓开口。 「重来和重新,这两个词只差一个字,如果写作文时拿来造句的话,这两个应该都会被当作同义词混着用吧,仔细一想,会发现这两个是完全不一样的意思。」 如果拿吵架来说,重来,是你们互相退让、道歉,化解彼此隔阂后重归旧好,但你们并不会从那些错误中进步,因为和好对你们来说,像是理所当然的,会出现在人生旅途上的事情,那些悲伤的记忆却会永远变成一个地雷埋在你们彼此心里,一不小心触碰到,便会引发更严重的爆炸;而重新,就是你们分开一阵子,在分开的期间,彼此没有任何的联系,也不要想着彼此或是许下承诺,以往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淡化甚至消逝,你们都会改变,以前的挫败会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直到有一天你们再次相遇,你们的天线注定的又连接在一起,擦出火花,你们都会比以往过得更好。」子澄说完,对安朵微微笑,他笑容很轻松自信,因为他就是这么样的成功的『重新』来过了,不管是五岁那年星星把他捡回家,还是今年初跟妈吃饭时知道的关于爸的事情,都让子澄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并不是那么的充满不幸。 安朵站在那边,有点呆住,她没有立刻在反思什么,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子澄明明是在说什么人生哲理,但安朵的心跳却跳得剧烈,很激动,眼睛睁得大大的,突然脸颊有一条水滴垂直划过,暖暖的,一阵风吹过,又变成冰冷。 安朵抬起手把手掌朝上,一滴水落在手心里,才发现是自己流泪了,她非常的讶异,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流过泪,从生病之后,就哭不太出来了。 原来这不是什么人生哲理,而是她这几年来不断寻求的救赎和真理。 「你怎么哭了?」子澄很慌张,连星星的眼泪他都招架不住,何况是安朵。 「我没事。」安朵抹掉眼泪,然后脱下外套还给子澄。 子澄接过,「天气很冷,快进去吧。」说完对安朵微微一笑便离开。 也许对子澄来说这是一个很自然而然露出的表情,但这一个微笑,却像一颗太阳一样照进了安朵心里,安朵衝进大楼的电梯里,照着电梯内部的镜子,刚刚在酒店时脸上的腮红已经都掉了,而现在在脸颊上的,是比化妆品更加鲜艳的顏色。 39-1:喜欢 一个暑假就这样转瞬即逝,我上着难熬的暑辅,天气很热,很让人提不起精神,魏子澄也在打工、打lol、打手枪中平凡的度过,偶尔心情好来载我放学,我平凡的升上高三,魏子澄升上大一,跟高中的时候没什么差,晚上不是上班,就是不知道跟谁出去通宵了,常常大半夜才跑回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上课,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旷一堆课也不意外,那可是跟银行借来的学费,不能那样子浪费吧。 他的脸书上多了很多新面孔标註他,一张张不再穿着制服的照片里,虽然大部是男生为主,但还是多了几个女生,幸好每一张照片魏子澄总是站在离她们最远的角落,让我很放心。 但与其出去联谊却在旁边耍自闭,干么不乾脆回家接我这个好妹妹下课。 还有莫曜光,他指考放榜时说没有考得特别好,但他没说分数,之后分发时我感觉被骗了,天才的没有考很好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样,他还是上了国立学校,而且还很令人意外的读了教育大学,只不过是体育系,当时我跟魏子澄还狂调侃他以后当老师会不会教学生打架。 而我,每天看着成堆的考卷,又回到了三年前,准备会考的那种沉闷心情,明明才刚考完段考又面临的模拟考,即使自己本来没什么危机意识,但却因为班里的应考气氛,我也开始觉得压力山大,深怕自己成为班上唯一考不上大学的人。 虽然坐在课桌椅上时总觉得度日如年,放学回家后又像在跟时间赛跑似的把握这一整天唯一能放松的六个小时,每周一期待着周五的到来,六日一眨眼就过去,在这忽快忽慢的日子里,等我意识到,就已经来到了冬天。 我戴上帽t的帽子缩着脖子狂发抖,在冬天上课,我每天都感觉我会当场感冒,但我的身体却莫名的健康,连让我感冒趁机请假休息的机会都不给我。 刚发下这次段考的成绩单,我看了一眼自己不及格的成绩不以为然的就收进了抽屉里,但安朵却愁眉苦脸的看了许久,途中还到抽了好几口气,脸色看起来挺难看,像是在压抑什么。 安朵的成绩从高一开始排的话呈现了一个非常陡的溜滑梯,一开始班导总会唸唸她,关心她一下最近是不是有发生什么,到现在班导跟科任老师们已经完全不闻不问了。 但是安朵真的没有放弃,她课后时间真的都会在图书馆自习,就连假日白天都可以看到她在市区的咖啡厅里念书,但是那些努力根本追不上下滑的程度。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是那种就算再努力也读不起来的人,但安朵本身基础就好,我不知道她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也许是因为工作太累,所以根本读不进书或是头脑不清晰,但总觉得安朵最近不只是看起来很累,连情绪也开始变得有些不稳定了。 安朵突然把整张考卷捏成球后丢进抽屉,然后重重的趴下睡觉,现在是下课时间,其他人都各自聊自己的天或做自己的事所以没有注意到,但我一直都盯着安朵的方向看,所以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我有点被她吓到了。 「安朵,中午了。」我从学餐带回两个便当想叫她起床一起吃。 「你先吃吧,我等等再吃。」安朵勉强抬起头来,声音有些无力,我注意到她的手,她紧握着拳头还有些颤抖。 我往她的抽屉一看,果然是药丸的包装壳,她又在学校吃药了,她还蛮稳定的那段时间几乎不怎么会在学校吃药,但高三之后,她在学校吃药的频率越来越高,原本一个礼拜随机一天、增到两天、两天一次,到现在几乎每天都会在午休的时候吃药。 我大概知道安朵学习能力和专注力为什么一直在下降的原因了,应该就是它害的。 安朵不管吃药或不吃药,都会伤害她自己,这时候在一旁的我,又只能当个旁观者,无能为力,我把便当放在她桌上后回到自己的座位,看见安朵那样子,我这一餐都食之无味、难以下嚥了。 感觉头脑没那么重了,安朵才模模糊糊的坐起来,抬头一看,已经下午第一节课的中间了,昏睡的时间变长了,不知道是不是跟药量加重有关。老师在讲台上坐着,教室里很安静,看到面前的白纸,再望了望其他同学在干么,原来这节是考试,难怪这么安静,完全没有被吵醒。 翻开考卷看了一下,是歷史,安朵很缓慢的读题目,但每题都要读到第二次才会专注,一不小心就会恍神。 打鐘了,连第一面都还没写完,安朵只好随意的把剩下的题目猜完。 「安朵,掰掰。」 放学,星星跟安朵道别,她才想到起床时被她顺手收进抽屉里的那盒东西,是星星中午买给她的便当,安朵拿了出来,已经冷掉了,但看起来还没坏,应该还是可以吃,安朵决定带回家微波当晚餐,然后把便当钱拿给星星。 「中午的便当钱,谢谢,但我忘记吃了,我拿回家当晚餐。」 「欸?不好吧,拉肚子怎么办?」星星看着手上的零钱迟迟没有收起来,皱了皱眉头。 「我习惯了啦,不会的。」 「但你今天没有要去图书馆吗?」 安朵摇头,「今天有别的事,等等直接回家。」 「这样啊,那路上小心啊。」 「你也是,掰掰。」 出校门后,安朵没有右转去火车站,则是直走到医院去掛门诊,离峰时间的关係,才刚插完健保卡,就已经跳到了她的号码。 「夏安朵小姐!」 「这里。」 「之前让你写的日记,你还有再写吗?」 「那个啊……最近有点忙,没有什么时间或精力写……」 「很累的话,那还会失眠吗?」 「嗯,还是会。」 「上次给你加重的药量吃了之后有比较好吗?还是有什么不舒服?」 「药效发作后的昏睡时间变长了,然后还是一样会有点颤抖。」 「之后持续服这个药量就会比较好一点,一样,不要饮酒吸菸,服药后不要骑车或一个人在外面晃。」 「好,谢谢医生。」 安朵这次来主要就是拿药,所以没有多做心理諮商,她觉得现在的状况,不是聊聊天就能解决的。 39-2:喜欢 走到领药柜檯时,排在前面的人背影总感觉很熟悉,声音也是,对方转身后,安朵发现是子澄,子澄也看见她,两人一愣的站在那对看了一秒,接着叫号机就跳了号。 安朵领完药,子澄还站在旁边像是在等人,安朵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上前去打招呼。 「学长,好久不见。」 「喔,夏安朵。」子澄抬起滑在手机的头,然后把手机放进口袋。 「你来看医生?」 「不是我,朋友受伤,我载他来的。」他指了指旁边的厕所。 「喔,这样啊。」 「你的药,怎么看起来那么多?」 安朵一惊,低头看一眼装了三包鼓鼓药袋的药,然后收了身后。 「没啦,最近有增加一点剂量。」 「那个客人还有去找你吗?」 「他……」明明平时绝对会想敷衍了事的,但因为对象是子澄,安朵就想要跟他说一说。 从上次郭敬纬带她开房间那天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已经年底了,虽然好像没有很久的时间,但安朵却觉得见到子澄像是好久不见的事情。 而安朵的躁鬱症会发作,还增加剂量,也是在这短短一个多月间发生的事情。 那件事过后安朵没有联系过郭敬纬,但下个礼拜六,他却照常的出现在夜店,安朵进包厢看见他后,吓了一跳,但没有表现出来,那天郭敬纬带了很多人来,师姐也在包厢里,所以安朵也没那么的害怕,硬是挺过了那晚,无论是安朵还是郭敬纬,两人都没有提到那晚的事情。 中途,郭敬纬离开了包厢上去抽菸,安朵也暂时的离开包厢,安朵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件事可以就那么样过去时,醉醺醺的郭敬纬却从身后抱住安朵,在她耳边说,「你不要在夜店工作了,我养你。」 为了不再重蹈覆辙,安朵当下就挣脱了郭敬纬,微笑回覆他,「抱歉,我喜欢自己赚的钱。」 回到包厢,郭敬纬也随后回到包厢,坐在安朵旁边,手就那样在安朵的皮肤上磨蹭着,触碰这种事她都可以接受,也都是家常便饭,但最后却伸进了安朵的后背,然后一路往前摸到她的胸部,这已经超过职业界线了。 之后的时间,安朵就僵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跟郭敬纬说,后来郭敬纬觉得有些无聊和不耐烦,便离开了包厢没有再回来。 安朵又再抬头看了一眼子澄,预测到他可能有的反应,安朵还是决定不要说出来。 「没有啦,怎么可能敢再来,我现在已经没有跟他联络了。」 说了可不得了,会后悔的。 子澄看着有点在强顏欢笑的安朵,但他知道安朵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也不想去戳破她。 「学校过得还好吗,没过多久就要学测了吧?」 「喔……」安朵低下头,心虚了起来。「大概没有希望考上国立了,我的记忆力好像越来越差了。」 「谁叫你还加重什么剂量。」子澄的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指了一下安朵身后的药袋。 安朵有点愣住,对于子澄有点像在指责,却又不是那么严肃的语气感到讶异,那很像以往他对星星才会有的语气。 见安朵愣住,才想到自己好像不小心嘮叨了,因为星星平常太令人操心,所以不知不觉养成的家长病。 「啊,抱歉,不小心把你当成星星在嘮叨了,你别放在心上。」 看着子澄着急的表情,她却笑了出来。 「什么啊,你在笑我吗?」子澄撑起一边的腰讲。 「没啦,只是觉得学长你这样很新奇,因为你平常都一副死人脸啊。」 「我没有『都』吧,我可是当过康乐股长欸,我其实没有很无趣。」 安朵笑得开怀,而且笑容看起来很自然,要是星星能看见安朵笑得这么开心就好了。子澄在心里想着。 「欸魏子澄!走了。」一个男生从厕所走出来叫了子澄一声。 「我先走囉。」子澄用指了指门口。 安朵挥手道别。 在火车上,安朵打开讯息,郭敬纬的名字出现在第一个,好几则未读,她忽略过往下滑到星星,打了几个字,发出去前,又全删了。 因为上次歷史考试考得太差,我跟安朵放学都被留下来抄罚写。 「好多喔啊啊啊~怎么都抄这么久了还有一半啊。」我甩着很痠的手腕,感觉她灼热得都要发炎了。 「认命吧,三个礼拜后就要学测了。」我感叹的看着安朵,她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停下来过,而且速度始终保持着,字体却依然工整,她是印刷机吧。 我往她的考卷右上角看去,「安朵,你也真是的,竟然会考得跟我一样烂。」 「我就不小心睡着了啊,结果写不完。」 我准备要拿起笔继续,手机突然响,是魏子澄打过来的,稀客欸,他多久没有主动联络我了。 「喂。」 「你怎么还没出来?」 出来?我站起身往窗户外面看下去,我们班的窗户刚好面对校门口,又是在五楼,我看见校门左边人行道旁有一台熟悉的黑色机车,黑色之中有显眼的红色,一个戴着跟黑芝麻球一样黑的安全帽男子,用一种非常不耐烦的坐姿正在讲电话。 我噗哧的笑了出来,「欸,你来载我喔?今天是什么特别节日吗?」 「我刚下课,怎样,想自己悠间的走回家喔。」 「有人载谁要走回家啊,我被留下来抄罚写了。」 「还要多久?」 「嗯……再半小时吧。」我走回位置看看还空白一大片的考卷,其实半小时应该写不完。 「你好了打给我,我去莫曜光上班的地方找他聊天。」 「谢啦魏子澄,爱你。」 「呕,姜星星你超噁,掛了。」 「学长等等会来载你?」安朵问我。 「嗯,对啊,超难得。」虽然我是不勉强他早上那么早起床载我,但他已经连续三个礼拜每天都很晚才回家了,我看他班表一个礼拜也才三四天上晚班,但我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他的行踪,因为他的脸书好友都会自动自发的发文标註他,让我知道他到底在干么。 「你喜欢学长吗?」 我停住了手,笔芯悬在那,但安朵写字的声音没有停下来,所以我想她应该只是好奇问问,毕竟我跟魏子澄的相处方式可能在很多人眼中都超越兄妹的界线了。 「你问什么傻问题,我不是刚入学的时候就说过我跟她只是青梅竹马而已吗?」 可是姜星星,你为什么要对安朵说谎。 「那就好。」 「嗯?」 安朵写字的声音停下了,我用眼角馀光瞄她,她低着头,看着桌上的考卷。 「星星我……好像喜欢上学长了。」 那个字我写错了,我的思绪也像是这张充满罚写的考卷一样,密密麻麻乱七八糟的,但事实上,我没有在思考任何事,就像是大马路上不断而来的车子,停在路边打算回转的我,只能一直停在最外边,不知道该如何切入。 39-3:喜欢 我微微转了一点头,再用馀光看,安朵继续写字,但她的嘴角上扬着,脸颊透着粉红色,非常漂亮,那一点不自然的笑容并不打扰他的漂亮,因为那是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幸福的感觉。 「是……是喔,他很鸡掰欸。」 「但他让我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们俩是么时候变亲近的,明明毕业典礼的时候看起来还挺不熟的。 同时感动着安朵终于找回自然的笑容,心里却又痠涩的,到最后让安朵笑的,不是我。 我很希望安朵以后都能一直敞开着这个笑容,但,我做得到吗? 「星星你能帮我吗?」 「你说追魏子澄吗?」 「嗯……」 「……好。」可能我真的被安朵的笑容吸引住了吧,当下脑袋一片杂念,也没思考什么,就这样话从口出,但后悔的心情却像是颶风一样来袭。 「星星谢谢你,我最喜欢你了。」安朵突然站起来抱住我,我还没能反应,她就提高了音调说着我一直希望安朵对我说的那句话,她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而且开心到有点太兴奋。 我的身体透漏出诚实,手悬在那,眼神不小心往安朵书包看去,看见了里头的药盒,我才想到,如果能让安朵开心,让她早点康復,说不定我就不会那么后悔我做的决定了。 因为,我也最喜欢安朵了。 我回抱安朵,安朵更加用力的抱紧我。 后来,我们又各自继续抄罚写,我的速度加快了,但我没有发觉,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抄了些什么字,像是眼睛看了,传到大脑闪了一下直接连接给手去动作,我在我的脑袋里,依然在路边等待回转,被乱七八糟的车阵阻挡在外面。 「星星掰掰。」 「掰掰安朵。」 我停在校门前,安朵跟我道别后直接出校门右转,看到她离开后,我才打电话给魏子澄,一瞬间,刚刚那个说要让安朵康復的激动心情,也随着这安静的校园,平静了下来,我好像背叛安朵了,明明说会帮她追魏子澄,我却故意不让她见到他,姜星星你真得是说一套做一套欸。 可是,要是魏子澄对她没感觉,这也是缘分不是吗?但说到底我还是做错了,错在了我对她说了谎,说我对魏子澄没感觉。 我看着手机萤幕,魏子澄line的大头贴是我拿他手机拍照后换的,用自拍模式拍他帮我吹头发的样子,我的头顶还露出了一小截,算是有点似有似无的宣示主权,但我什么名分也没有,既不是女朋友、也不是妹妹。 「喂。」萤幕的拨号中突然变成了计时,我每次都会等到发呆然后吓到。 「我好了。」 「喔。」 啪的一声魏子澄马上掛掉,我关掉手机放进书包里,站着等他来,一阵寒风吹来,我抖了一下把下巴缩进了围巾里。 一下子就远远看见魏子澄的车飆过来,是多急性子,没改的车都让他骑到像是有改。 「怎么像是接你下哨一样,明明住在同个屋簷下却好久没见。」是真的,高中生跟大学生的作息还是真的是完全错开。 「现在是谁接谁下课啊。」 「今天没有局喔?」 「没!有!」瞪大了眼睛说得用力。 沿路经过一间礼品店,看见橱窗里放着一堆圣诞节的布置用品,我才想到又要到圣诞节了,今年的圣诞节交换礼物被改成自由参加,而且我也不在广播社了,圣诞节自然的就不在我的大事记里,我用手指头算了一下,掀开了安全帽的镜片。 「魏子澄,这礼拜六是舅舅的忌日欸。」 「嗯,我记得,我那天白天没有班,姜月好像也没有吧。」 「我们带什么东西去看舅舅呢?」 「叔叔喜欢什么?」 「嗯……甘草瓜子?」 「好啊,带一桶去吧。」 「他也喜欢吃烧酒螺。」 「这个就算了吧。」 我靠在魏子澄的肩膀上,看着他的侧脸,只不过经过一个小时,我突然就觉得他离我好远好远,明明我现在紧紧贴着他,却还是感受不到他的温度。 我加力抱紧他的手,也许是我抓得不够紧,我才会感受不到。 「姜星星,你是要把我掐死喔?」他把左手放在我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 我还是没有松开他,脸往另一边转,把视线从他的侧脸改成旁边的风景,因为不想让他看见我现在的表情。 我的眼眶含着泪水,随着风没积多久就很快的滴下,我把镜片盖上,偷偷在里面流下第二滴、第三滴的泪。 魏子澄并没有变,只有我的心态变了,原来累积了好久好久那样安定的关係,是真的可以一瞬间就变得不同。 洗完澡后我跑去魏子澄房间讨吹头发服务,好不容易他晚上在家,当然要好好霸佔,这个见色忘妹的傢伙。 我很顺的坐在他床边,他原本坐在电脑前看影片,看我坐下后,也很自然的站起身、拿起吹风机、插电、坐在床垫上,然后开始帮我吹头发,我们就是这么有默契的,不用说话就能沟通,我们的感情,才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变调的。 对吧…… 「魏子澄,你喜欢怎样的女生啊?」 「你又突然发什么神经。」 「只是觉得你最近好像很常去联谊,想看看你有没有认识什么喜欢的啊。」 「我只是被拉去凑人数的,当吃饭,而且莫曜光他们系又很严,没什么自由,很难约的。」 「你别扯到别的地方去了,你到底喜欢怎样的啊?」 「不知道。」 「好吧,要不然我用选择题好了,学妹还学姐?」 「学妹。」 「可爱还成熟?」 「可爱吧。」 「短发还长发?」 「都可以。」 「撒娇还傲娇?」 「这什么问题。」 「选啦!」 「撒……娇……」 「活泼还文静?」 「活泼。」 「有点傻和独立。」 「有点傻。」 「欸你定位还蛮明显的,你的理想型是我喔?」 「杀小,你哪里可爱,根本魔鬼。」 「开玩笑的,哦~我终于知道了你的理想型,魏子澄喜欢妹妹欸。」 他翻了一个白眼给我,但我这两个选择标准,就是拿我跟安朵的差异来做的,毕竟我跟安朵看起来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但通常一个人的性格应该都是共存的吧,没有绝对的可爱也没有绝对的成熟这种事吧。」 魏子澄这么一说,我的不安感就上来了,那是不是代表,他也有可能会喜欢上,不是他理想中那个样子的人呢。 39-4:喜欢 舅舅忌日的这天一早,我抱着一桶甘草瓜子放进了魏子澄的机车坐垫下,戴上安全帽,理所当然的爬上他的机车后座。 「欸,你现在是完全拋弃你哥了是不是。」哥看着我跟魏子澄一脸嫌弃。 什么啊,哥现在是在心里不平衡吗? 「有什么问题吗,哥你可是我们三个之中唯一非单身的人欸,我跟魏子澄这是互相照应。」 因为灵骨塔外面没办法停车,于是我们把车停在路边的停车格后,得走一小段路才能到,每次来这里,好像都会带着心事,上一次来是今年初魏子澄考学测前,虽然感觉隔很久,但毕竟这里并不是什么值得常来的地方,光是跟他们两个走在一起,我都总觉得毛毛的。 我们跟当时一样,并排站着,闭着眼、双手合掌跟舅舅说话,这样想一想,舅舅是真的有听见我的话,让他们两个好起来,结束了那段如末日般的日子。 舅舅,这次也一样继续保佑我们三个能一直这样平淡又幸福的过下去吧。 我一睁开眼,我的四周只剩下我一个人,等等,这个画面怎么也有点熟悉。 我沿着指标走出去,突然听到框的一声,整个室内的灯光熄灭,吓得我鸡皮疙瘩整个起来,是停电吗?别开玩笑了,在灵骨塔里停电,根本就是鬼屋。我不敢往后看,只好加快脚步往外衝,但一个着急,我就忘了刚刚看的方向指标,里头暗得只看得到视线外半公尺的东西,我像是鬼打墙一样,不断在一堆塔位的死路中徘徊。 舅舅,你怎么这样子啦,我才刚刚跟你求完希望你让我过点安定的生活欸,烦欸,快点让我离开这里啦。 突然,我的手被抓住,我吓得大叫了一声,把他打掉后拔腿就跑。 干,什么啊,我刚刚是真的遇到鬼了吗? 「姜星星!」魏子澄的声音从后方出现。 我依然不敢往后转,那些撞鬼故事不是都说听到别人叫自己名字别回头吗?说不定刚刚那声只是幻觉。 我害怕得脚完全钉在那,无法移动,脚步声渐渐往我背后靠近。 不要过来!快点跑啊姜星星! 「姜星星是我啦!」 那声音清清楚楚真实的在我耳边,魏子澄也真真实实的抱着我,我缩在他的怀抱里,我颤抖着缓缓抬起头想看他的脸,我在这个黑暗中,终于,看见了他的脸,是魏子澄没错,他喘着气、太阳穴那悬着几颗汗珠、他的体温也是那么的温暖。 「星星,没事了,只是停电而已,我在这。」 我缓下了呼吸,身体却也失去了力气,软了一脚,魏子澄及时抓住我,我瘫在他的身上,他拍着我的背安抚我。 灯亮了,我离开魏子澄的胸膛,环顾一圈正常不过的四周,顿时有点尷尬,我尷尬的看着魏子澄,他对我微微笑,牵起我的手往外走。 一走出大门来到户外,哥就站在外面,回到阳光下,我才完全的放心,松了一大口气,突然传来噗哧的一声憋笑,我转头看魏子澄,他的脸有些胀红,刚刚在里面因为光线的关係完全看不出来,他也低头跟我对上眼,然后忍不住的大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是还破音的那种大笑,甚至笑到流了眼泪。 「魏子澄你有病喔?」哥问一句。 「姜月,你都没看到星星刚刚有多好笑。」 「你刚才不是回去找她吗?」 「她刚刚像是中邪一样,还以为我是鬼。」 「魏子澄,你闭嘴的话会更讨喜。」 「哈哈哈哈,你都不知道我刚刚在里面憋笑憋到要死掉了。」 杀小,所以他刚刚的喘气声,其实是在憋笑吗?太过分了吧魏子澄。 「魏子澄你想死是不是。」 我伸出手想打他,他歪了一下腰躲过,然后我又再伸一次,他直接拔腿向前跑,我追过去,一路跑了好几十公尺。 「欸!看车啊你们两个。」隐隐约约听见哥从遥远的后方喊过来。 我继续追魏子澄,他一边跑一边转头过来对我做鬼脸,但我根本追不上他的速度,而且我一下就累了,干魏子澄你是国小生喔,有够幼稚。 魏子澄跑到一个路口,刚好红灯拦住了他,原本已经放弃开始用走的我,抓到机会又加速衝了过去,从后面抱住魏子澄掛在他背上。 「啊!腰腰腰!下来下来!」他拍拍我环在他肚子上的手,我就跳下来,改成用力抓着他的手,感觉不太对,又换了个姿势,把手指头鑽进他的指缝,改成食指交扣,他的手很大,让我的手撑得有点痛,但没关係,证明够牢固,都锁得这么紧了我看你还想怎么逃。 这个红绿灯真的有点久,我看向前方的秒数,却看见了,站在我正前方,眼睛睁得大大的安朵,但只看了一眼,一台公车开过去,遮住了视线,公车离开后,我再一次确认,真的是安朵。 我原本想要跟她挥手,但当我准备举起手时,发觉了我跟魏子澄紧紧牵着的手,我马上松开,我再看了一眼安朵,突然感到一震心虚,缓慢的举起手跟她挥手,她也举起手慢慢的挥。 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我抱着魏子澄的画面。 此时,绿灯亮起,哥从后面喊了一声叫我们等他,我跟魏子澄就停在原地没有过马路,而安朵迎面向我走来,过斑马线后,放缓了脚步,明明在之前该理所当然的热情招呼,此刻我眼神都不敢一直直视她。 「嗨安朵,你也要去吃饭吗?」我缓缓的举起手,手臂呈现有些不自然的角度。 「嗯,我要买回家。」安朵跟以往一样微微笑,我也听出了那股不自然。 安朵站到我面前后,我也无法逃避眼神,突然安朵的眼神往魏子澄那飘去一秒又回来,我看了一眼魏子澄,他正在低头滑手机,此时我的心里正在比一场拔河赛。 「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另一方战胜了我的真心,只不过我不知道那个敌方,到底是我的大量,还是我的心虚与歉意,「可以吧?」我歪头问魏子澄。 我盯着他看,他过了一秒才抬头回答我,「喔,随便。」 此时哥也终于追上来,慢慢走从我们身后走来,站在我旁边。 哥看了一眼安朵,然后用食指着、张开了嘴,这个样子像极了遇到女儿朋友的大婶婆,「你叫……夏安朵对吧?」 「你好。」安朵頷首。 「哥,安朵跟我们一起吃饭可以吗?」 「当然,一起吧。」 「人家都还没回答要不要。」魏子澄突然出声,我也才发觉刚刚安朵并没有回答。 我看向安朵,挑起眉,用表情来问她的回答。 安朵点头。 39-5:喜欢 进到餐厅后,哥进了门后直接找了个位子坐下,魏子澄则坐在哥旁边,我看准时机,我看了看这个坐法,看来我只能去认领哥对面的位子了。 我跟安朵才刚坐下,哥已经熟练的点好了他习惯吃的那个东西,把菜单推给我,魏子澄则拿了另一张菜单再看,我一边犹豫着该吃哪个好,边瞟了一眼旁边,安朵看着魏子澄的菜单,即使是反的,还是很努力的看了,她眨了一眨眼,漂亮的长睫毛互相拍打着,睁开眼的那刻,她的黑色眼珠子,从往下改成往上了,偷偷看着埋头在看菜单的魏子澄。 我画好菜单,把菜单推到魏子澄跟安朵中间,魏子澄抬头把菜单放回去,他抬头的那瞬间,安朵立刻把眼神往下。 仅仅这一个小动作,在我眼里却像是偶像剧里会不断切镜头重播的片段,但是一点都不让人想重复看,只想快转通过,如果我们现在是一齣戏剧,我一定会快转到吃完这顿饭之后。 见魏子澄没有把菜单拿过去写,安朵又悄悄的把眼珠子往上转,魏子澄手撑在下巴,往前点了一下,示意安朵先点。 安朵似懂非懂的像隻蜗牛似的缓缓拿起笔,小心翼翼的在菜单上画了一槓后把笔放在菜单上,推到魏子澄面前,魏子澄迅速拿起笔,把菜单转了半圈快速的画了一笔后推到哥面前,全程速度像是特务出任务一样。 哥也撑着一边下巴斜眼看魏子澄,举起了拳头坐准备猜拳的动作。 魏子澄翻了一个白眼,「又来。」 自从魏子澄开始打工后我们三个一起吃饭或一起去哪里哥就想出了这一招,说魏子澄既然都有收入了,那就平均各半,虽然偶尔哥还是会很习惯性的去结帐,但大部分的时候都会用猜拳这一招,输了付钱。 但魏子澄现在也是挺不容易的,大学的学费虽然申请了助学贷款,但高中毕业后他就跟妈妈说不用再资助他的生活了,伯母当然是拒绝了,所以魏子澄特别另外开了一个帐户,现在魏子澄每个月缴给哥的水电费和杂费都是用自己打工赚的钱,妈妈匯来的钱则是没有再领出来过,他说以后会找机会把那些钱全部还她。 剪刀石头布。 这个过程不用出声,只要点四下,自然就会在第五下出出来。 哥出布,魏子澄出石头,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去结帐,哥则是一脸幸灾乐祸。 「我去洗手间。」 哥站起身离开,桌前剩下并排坐的我跟安朵两个人,我紧抓衣襬,馀光也瞄到了安朵搓揉着的双手。 平常聊天安朵不先开头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要是连我都不说话,她一定会察觉我的异状。 「怎么会来这里?你家离这挺远的啊。」 「啊,我找经纪人有点事,他的办公室在这附近。」 「喔……」我点点头,视线又转回前方。 怎么会这么难?跟安朵聊天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么困难的事情,我明明只是平常的跟魏子澄相处,为什么我要被罪恶感缠绕。 「星星。」 「嗯?」 「星星,我也没别的意思,也不是希望你因为我跟学长的关係发生变化。」 说到这,我也确定了刚刚安朵是真的有看见我跟魏子澄的一切互动。 「但,我还是会忌妒的,至少,希望你跟他可以注意一下男女之间的界线,毕竟,你不是不把他当成哥哥的吗?」 嗯,我没资格怪罪谁,都是我自己造的孽,是我自己跟安朵说和魏子澄是青梅竹马、又说我对魏子澄没意思,是你自己创造了这个曖昧的关係。 姜星星,还有什么好辩解的,你就别再觉得自已是无辜的了。 「嗯。」 原本还在烦恼该怎么收拾这份尷尬,魏子澄和哥就回到了餐桌上,食物也陆续上菜,我们像平常一样聊着话家常,之后两位脱离高中生涯的男子还聊起了自己高中时发生的事情,但让我感到突兀的,是魏子澄一发言,总会附和或提出疑问的安朵,看得出她很想接上魏子澄的话题,魏子澄跟哥也都很自然的回覆,只有我听起来特别的刻意。 这顿饭吃得特别难以下嚥,让我更加的疑惑安朵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魏子澄的,而且为什么在她跟我坦白之前,她完全不会像现在这样子,还是说她早就知道我会像现在这样子,煎熬又尷尬。 难道我对她来说,是一个关卡吗。 那顿饭到最后我没说多少话,但还好没有人有察觉什么异样,可能是因为安朵过于亢奋,整段话题并没有什么冷场,但安朵的亢奋令人担心,毕竟她最近是发病期。 礼拜一早上是魏子澄载我去学校的,虽然不晓得他为什么会那么早起,我一起床他就坐在客厅滑着手机了,应该不会是才刚通宵回到家吧? 一进教室,原本一大早总是会空着的那个位置,今天却比我早到。 「安朵早安。」我装作若无其事的坐下后整理书包,说若无其事也不适合,说不定觉得不自然的人只有我一个。 「早安星星。」 原本还没注意到安朵在干么,只有看见她搜着一个大包包好像在忙什么,坐下一看后,才发现她正在化妆。 「你今天化妆了喔?」我觉得很奇怪,她平常上课都不化妆的。 「嗯,前天照镜子一看觉得自己怎么会那么像鬼。」 「你上课不是一直都不化的吗?」 「不知道欸,有在化妆之后就觉得自己的嘴唇好像变得特别浅白、肤色不均也很明显。」 「那应该只是错觉而已吧,我觉得你没有变差啊。」我也只有看过安朵化妆一次,而且好久之前了。 安朵画完眉毛后放下眉笔转过来对着我摇摇头,「星星,我认真的说,化妆真的是个邪门的东西,当你习惯化妆之后就会越来越离不开化妆了,到最后你会觉得自己只要见到人就不能不化妆。」 在这句话结束之后她也化好妆了,把口红放进化妆包后拉上拉鍊。 我盯着安朵的脸看了一阵子,虽然我不是很懂,因为安朵明明不化妆的时候就很漂亮了,为什么还是想盖上一层的妆容,明明学校里很多化妆的女生化完妆都没有安朵漂亮。 而且这一切的开始都是这么同步,还是会让我往那里想去…… 「是为了魏子澄吗?」 「什么?」 「化妆啊?」 她说前天照镜子,不就是我们四个吃饭的那天吗。 「你再说什么啊?化妆才不是为了男人是为了自己好吗?增加自信啊。」 「增加自信啊……」 怎么办,光这一点就让我觉得安朵跟魏子澄的距离,好像会靠近得很快。 39-6:喜欢 「今天学长会来接你吗?」 放学,我一边收书包,安朵一边问我。 「不会,他今天要上晚班,怎么了?」 「有事情想要问他。」 「你传讯息给他啊。」 「我怕他不回我,这样很尷尬欸。」 「怎么会,他会回啦。」他们俩看起来变得这么熟,怎么会不回。 「安朵掰掰。」 在校门口,我面对着她挥手,但她却没有回应,眼神痴痴的盯着我身后的方向看。 「掰掰。」我再说一次。 她偏回了头,这才回神,「星星掰掰。」 「你在看什么?怎么了吗?」 「没有啦,我看到学长在那边,他来接你了。」 不晓得这一句话真的只是个提醒,还是一个忠告,总之,安朵的眼神是冷冽的。 「你不是有事要问他,一起过去啊。」 安朵挥了挥手,以示拒绝,「不用了,我还是传讯息给他好了。」安朵微笑对我说。 我盯着她的脸看,看见了她转身前最后一剎那,立刻垮下的笑容,和瞬间转为锋利的眼神。 就因为那不到一秒的画面,我发觉了她表情里带着的嘲讽。 什么啊,她是以为我刚刚说谎了吗?觉得我不想让她见魏子澄?但我这次真的是无辜的,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来接我啊,今天早上也确认过他的班表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安朵走远的背影,她的背影充斥着失望,但想到她刚刚的表情,我又满肚子火气。 至少,我也有生气和难过的资格吧。 直到安朵消失在转角,我努力整理了一下情绪,打开手机的自拍模式确认表情,确认表情没有怪异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向魏子澄,一过去,他就把安全帽给我。 「你怎么会来,你不是要上班吗?」 「店里整修,昨天晚上才通知的,好像要整修一个礼拜,我这几天放学都会去载你。」 「你不出去喔,你最近好像很常在家?」 「要期末考了啊。」 他竟然也默认了他很常不在家这件事,也不愧疚一下。 我看着手上的安全帽迟迟不戴上它,我不想要安朵伤心,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牺牲』这件事。 我喜欢魏子澄也喜欢安朵,我不能两个都选吗? 老实说,我不想一跟魏子澄在一起就得躲安朵,我觉得压力很大、很累,也很不开心。 说了一个谎之后,就得继续说千千万万个谎,我正打算这么做。 「你之后不用来载我了。」 「为什么?」 「安朵说放学后要帮我做考前衝刺。」 「真的假的,她确定不会后悔吗?这么累人的事。」 「魏子澄你找死是不是!」 「没有啦,只是觉得她很伟大。」 可能是因为心情太不好了,所以没打算继续跟他斗下去,戴上安全帽、跨上后座、抱紧魏子澄,然后他发动机车,盖上安全帽镜片,回转上山。 我跟魏子澄的互动就跟这几个动作一样,如同呼吸一样稀松平常,不是说戒就能戒掉的习惯、是万物运行的规则,如果破坏了,我的世界会崩塌。 回到家后,还没进门,就听见了里头有说话声,什么情况,哥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吗。 进门后,看见了厨房方向有个女生的背影,我先是愣住,才想到那是小涵,因为除了上次安朵来,家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第二个女生的声音,而且哥也从来没有带小涵回家过,所以刚刚是真的吓到了。 「欸?」 「好久不见,星星~子澄也在。」小涵转过身,她手上拿着菜刀,看起来有些惊悚,哥注意到后赶紧把菜刀从她手上拿下来。 「大嫂好。」 魏子澄用一脸见外的表情和靦腆的口气讲出这句话,所以我跟小涵同时笑了出来。 「他还是跟之前一样。」魏子澄上楼后,小涵小小声的跟我说。 「他十年前就这样了。」 后来小涵继续切还没切好的萝卜,但却听见哥的一震嫌弃声,然后把小涵赶回客厅坐着,看来小涵的缺点就是不擅长做菜了。 我看着小涵的脸,想到了今天早上的事,每次见到小涵都有化妆,不知道是不是大学生都会化,可是她画得很自然,远看就跟素顏一样,让人觉得她是真的天生丽质。 「小涵,你觉得我要不要也化妆啊?」 「哦,星星要变成女人了喔?」 「最近我朋友开始平常也化妆了,她说可以增加自信心。」 「你长得这么可爱、皮肤也很好,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化全妆欸,但如果你觉得想要精神一点可以画个眉毛或擦个口红啊,不需要涂粉底伤害自己的皮肤。」 「我朋友她啊,素顏的时候也很好看,我觉得她化妆只是画蛇添足而已,反而显得很成熟。」 「可能只是风格不一样啊,说不定她希望自己成熟一点。」 我往楼梯的方向看去,想到魏子澄,成熟一点吗?对欸,他脸书的照片里,其他的女生都有化妆,明明只跟我差一岁而已,却看起来特别成熟。 难道我在别人眼中,看起来就像小妹妹吗,可是魏子澄之前说他喜欢妹妹型的。 「但星星我跟你说,化妆真的是个邪门歪道,就像毒癮一样,一开始,你可能只是重要场合化妆,后来会变成平常上课也化,最后,你会觉得不化妆,连陌生人都不敢见。」 欸,怎么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 「真的会这样啊?」 「真的,我现在甚至素顏的时候照镜子也会感叹怎么会这么糟糕。」 「但我觉得你化的妆很淡欸。」 「哈哈这算称讚我化妆技术好吗,其实我卸妆后超多痘疤的,肤色不均也很严重,但比较幸运的是这些都是平面的瑕疵,所以很好盖掉。」 「我其实有口红,但是不怎么常用,因为每次一涂我的嘴唇就像瞬间被吸乾水份一样。」 「化妆品是要慎选的,不适合自己的用了只会更加糟糕,啊,等等一起去挑怎么样,我超喜欢逛美妆店的。」 「好啊好啊。」 吃完饭后,小涵就骑着哥的机车载我到市区的美妆店,里面琳瑯满目的品牌,小涵一个一个的给我介绍,还帮我分析我适合哪一种。 小涵拿了一隻灰色和一隻深棕色的眉笔画在手背上后在我面前比,最后又把两隻都放回去,拿了一隻浅棕色的。 「在这么亮的灯光下我才注意到星星你的头发跟姜月一样是浅色的欸,当时他跟我说他没染过我还不相信。」 「听说我妈的头发也这样。」 「好羡慕,好想帮你化个混血妆,一定很好看。」 「可是我比较想要黑发欸,像魏子澄那样的,又黑又软。」 「可能是看腻的关係吧,我现在真的黑发一长出来就巴不得马上把它染浅。」 「你染过哪些顏色啊?」 「高中毕业后第一次染发染了个橘粉色,可是那头真的好贵又好伤发质,之后就一直染现在这样的棕色了。」 「你这个顏色也很适合啊,很显白的感觉。」 「你这么说我还蛮开心的,星星你除了黑色有想染的发色吗?」 「不知道欸,我不知道自己适合哪种顏色,不管是发色还是口红。」 「嗯,我觉得你可以试试大胆一点的欸,尝试看看活泼夸张的。」小涵一边说,拿了个橘红色的口红给我。 「真的吗,感觉有点可怕欸。」 「可以啦,你可以驾驭的。」 「你不说你是英文系我还以为你学什么时尚欸。」 「只是兴趣啦,对了,你什么时候才要跟魏子澄坦白啊?」 「嗯?坦白什么?」 「你喜欢他的事啊。」 「啊这个啊……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说。」 「这样不行啦,你看他都已经上大学了,就像是放鸟出笼一样,他在外面发生什么、什么时候播抢走你都不知道。」小涵说得激动。 「我……我知道了……。」 看小涵这么坚定我只好先这样附和她一句,但我跟魏子澄的关係,并不像她跟姜月,是从零开始,我不能走错路,踏错一步,一切都会白费。 40-1:谎言 因为对魏子澄说了那种谎,导致我放学后,只要他没上班的日子,就要在外面晃个一个多小时再回家,偶尔会留在图书馆看小说,坐不住了,就到学校外面晃晃。 我随便从文学区域拿了一本书,翻了一页,里头有一句话,使我决定选择它来读。 如果你讨厌一个人,你实际讨厌的是你自己的某些部分,我们自身没有的东西,是不会干扰到我们的。──德米安徬徨少年时 这句话莫名地走进了我的心坎里,但我一坐下,开始从第一页翻,才翻不到十页,我就觉得看不下去了,看来这本书不是我想像的那样,我其实不喜欢纯文学,是因为多看对写稿有帮助才看的,但是这种探讨道理东西我实在是不喜欢,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真理,怎么能因为书上这么写,就否定了其它的答案呢。 于是我把书放回书架,拿起书包决定离开学校。 「学姊!」 才刚走出图书馆,就听见有人叫我,我转头看,紫薇往我这里跑了过来,一边挥手大喊着,图书馆跟广播室在同一栋,看来今天是社团活动日。 「嗨,紫薇。」 「学姊,你留下来自习啊?」 「喔,对啊。」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两个礼拜,但我根本没念过考试的东西。 「你们今天社团活动吗?」 「嗯,对了,这是我们新开的节目环节喔,今天晚上就会在粉专公佈了,就抢先给学姊看吧。」 我从紫薇手上接过一张a4海报。 「学姊要来参加喔。」说完,紫薇就跑掉了。 我盯着海报标题,出神了许久。 出校门后,看了看时间,根本离放学没过多久,最近每天都在这附近晃,很腻了,所以我决定去远一点的一家超商,那间超商有三楼的座位,现在又是傍晚,坐在窗边景色特别好。 「欢迎光临。」 总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我往柜檯那看去,竟然是莫曜光。 「莫曜光?」 他抬头。 「星星!嗨。」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隔壁那条路上班吗?」 死定了,要是莫曜光跟魏子澄说放学时间看到我就糟糕了。 「喔,这两家都我们店长的啦,有两个工读生辞职了就叫我们来支援,啊你怎么会来这里?这里离学校挺远的欸?」 「这说来话长啦。」 总不能跟他说我骗了魏子澄的事吧,可是,我心里又有一个推力让我不想说谎,我大可直接跟莫曜光说我到旁边的书局买东西,但说实在的,刚刚紫薇给我的那张海报让我动摇了,那是匿名留言的活动,跟我们之前圣诞节办的那个很类似,只不过这次是有主题的,主题是,《和家人的疏离与亲近》。 其实,我现在真的好需要一个出口,但是不管跟谁说好像都不太对。 「怎么了?你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 「莫曜光,我可以跟你说一个秘密吗?」 「秘密?是秘密干么要跟我说?」 「就是,没有人可以讲,我总觉得我快要憋出病了。」 「好啊你说,我听。」 「但你别跟魏子澄讲。」 「好。」 「嗯,该怎么说起呢……我们之前不是一起去看了那些年吗?那时你不是问我有没有交过男朋友,或是跟哪个男生曖昧过吗?」 「嗯。」 「我,其实喜欢魏子澄。」 「欸?」 我瞄了一眼莫曜光,他的嘴角僵在那,我装作没有看见盯着结帐台的桌面继续说。 「他在我心中的位置,是无法被取代的,谁都不可能,我从四岁到现在的这十三年都是绕着他转的,他是我的生活动力,所以我没办法想像他的位置换成别人,相反的,我也无法想像他的身边有别人后,不要我了。虽然平常总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去调侃他不交女朋友,但我一直都很害怕有一天会被拋下。」 莫曜光没有马上回话,思考了几秒才回覆我。 「你们不是像兄妹一起长大的吗?说不定那不是男女的喜欢,只是把他当作哥哥依赖而已。」 「那是他的认为,也许小时候是,但我现在一点都不把他当作哥哥看待,但你也说的对,我是真的依赖他,因为他是我的生活支柱和动力。」 我好像说太多了,莫曜光也安静下来不知道该回应我什么似的,我只好尷尬的转身到冰箱拿了一瓶饮料,安静的结完帐后,走出超商,一路走回家。 走上上坡,我的影子在我面前被拉得长长的,建筑物跟小草都因为阳光的反射,闪耀着金黄色的珠光,今天的夕阳真的特别美,天空还变成了紫色的,可惜了,没能在那间超商的三楼观赏这景色,但我此刻也没有什么间情逸致欣赏这夕阳,赌在心里的话虽然说出口了,但却没有抒发到的感觉,甚至感觉多了一块痂在那里,好像我发洩出来,是错的。 回到家,我看见门前空空的,两台机车都不在,白晃了那一个小时,还对莫曜光说了不该说的话,今天真的是糟糕透了。 我拖着劳累的身躯上楼,坐在地板休息了一回后,拿着浴巾和换洗衣物去洗澡,洗完澡后,煮了一碗麵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吃,吃完了麵,电视节目也结束了,我关上了电视,躺在沙发上滑手机。 感觉过了很久,抬头一看时间已经八点,还是没有人回来,哥今天上打烊班我知道,但魏子澄又去哪了,不是说要准备期末考吗? 我回到房间,一进门,不小心踢到了被我随手丢在地板上的书包,书包往侧边倒下,里头的东西滑了出来,在几本书上头的,是下午紫薇给我的海报,犹豫了几秒,立刻打开脸书,搜寻了广播社的粉丝专业,那则活动已经上传了,我点进匿名网址,看着一个空白的大框框,沉思了许久,不知道该写什么才好。 我想写跟魏子澄的故事,但跟他的故事太多了,突然要说,反而不知道有什么特别印象深刻的,我再读了一次题目《和家人的疏离与亲近》,盯了那行标题许久,突然一个画面就在我脑海里播放,我立刻埋头快速的把字打完,途中,我隐隐约约听见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但我无法分心。 伴随着澎湃的心情我打完了最后一个句号,往上一滑才发现我打了好多,刚刚那段时间我彻底的陷入了回忆里,而我的眼眶,还有一点湿湿的。 我好想念,那个只有我们彼此的单纯过往。 40-2:谎言 「各位老师同学好,现在是晚上六点鐘,这里是还珠电台,我是dj紫薇,首先播放今天的第一首歌,叮噹的《幸运草》。」 「今天的最后一个环节,一样是匿名留言的分享,这是一位化名叫天狼星的同学写的兄妹故事,她说: 我跟哥哥的感情很好,但我们也不是一直以来都这么的好。 我们很小的时候就没跟爸爸妈妈在一起了,幼稚园大班的时候,哥哥去上了小学,之后我每天放学都会在幼稚园等哥哥来接我。 有天,整个幼稚园的小孩都离开了,只剩下我,外头已经天黑了,但是哥哥还是没有出现,幼稚园的电话响了,是正在读高年级的大哥打来的,他问我怎么还没回家,说了才知道,哥也还没回家过。 我离开了幼稚园,最后在公园找到了哥哥,他坐在盪鞦韆上,现在想想,他那时的表情就像小小年纪就失意的壮年上班族一样,只差手上没有拿着一罐啤酒。 我走上前,问他在这做什么?但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站起来,跟我道了歉,说抱歉没有来接我。 直到长大了一点点,来到国小高年级,我跟哥都进入了那个兄弟姐妹的隔阂期,在那几个月,我跟哥说话或是一起玩的次数变得很少,我跟同学或大人说这个烦恼,他们都说,自己也一样,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也是必经的一个过程。 后来有天,我又问了一次哥当时不回家跑去公园坐着是因为什么,他说,那天是运动会,班上其他人的爸爸妈妈都来了,只有他是一个人的,于是有几个人开始嘲笑他是孤儿,他很生气也很难过,因为明明他就不是,后来哥又说,他现在不会因为那种事难过了,因为他知道没有父母他也可以很好。 哥说这句话时,表情虽然带着自以为成熟的自信,但眼神却很落寞,从那刻开始,我就决定要一辈子黏着哥,就算他嫌我烦,我也要黏着他,我绝对不会让他觉得他是一个人。」 「哇,这个故事听完之后有没有觉得特别的温暖呢?紫薇一开始看到这个故事也特别的喜欢、觉得特别可爱,平常会在很多论坛或小说里看到哥哥宠妹妹的故事,但妹妹伴着哥哥一起成长反而比较少见呢,看完这个故事后有没有原本想要哥哥的人,发现,其实有个弟弟妹妹也挺好的呢?各位有什么关于家人的疏离和亲近的故事想跟我分享的吗?快到广播社的粉丝专业贴文回覆匿名留言喔。」 「现在是六点四十七分,节目接近尾声了,接下来送上今天的最后一首歌,汪苏瀧的《小星星》,下周一晚上六点我们空中再会。」 「不要,不要靠近我,不要!」 在一阵隐隐约约听见的嘶吼中,安朵从噩梦里醒来,坐在床上,环顾着寂静到不能在寂静的四周,她喘着气,感觉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突然,门外传来剧烈的敲门声,碰碰碰的,接连不断,安朵很是害怕,她不敢离开房间去开门,但又怕那扇门真的被撞坏怎么办。 安朵站起身,用颤抖的脚往客厅走去,踮着脚步,静悄悄的,深怕被门外的那个人听见。 安朵小心把鞋柜转了个方向压在门前,但却不小心发出了一声碰撞,敲门声停止了一下,转换成更快速更剧烈。 「朵朵,开门好不好,我知道你在里面。」 一瞬间总感觉门真的要爆了,安朵坐在鞋柜前,努力的压着门,她害怕极了,眼泪也被焦虑挤了出来。 外头连续的呼喊,安朵的神智已经崩溃,她抱着头,蜷缩在衣柜前,无声的哀号着,她受不了了,她想站起来回房间吃药,但脚却颤抖得无法出力,只好用爬的。 安朵匍匐前进,好不容易进了房间,迅速打开书包拿出药丸连水都不配就乾吞了下去,这时,门外却传来一声吼叫和殴打声。 安朵衝出房门,爬上鞋柜往门上的小洞看出去,是哲哥回来了,郭敬纬被哲哥揍了,并恐吓他要报警,郭敬纬这时才不情愿的一边叫嚣一边走下楼梯。 安朵赶紧把鞋柜移开,打开门让哲哥进来。 「你没事吧?」哲哥看着喘着气还哭着的安朵。 「为什么他会找到这里!」但安朵并没有安定下来,而是对哲哥崩溃的大吼,「为什么他还是找到我!」 「可能是他又跟踪我们回来了。」 「哲哥,你说来这里我就能安稳的,为什么!」安朵喊出了最后一口气,摊在了地上,虚弱得只能抽着气,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我明天帮你请假,我再帮你打听看看还有哪里可以让你住。」 哲哥的语气冷静,把她抱回房间,安朵躺在床上,瞬间就昏去,哲哥走前,踢到了安朵书包旁的药袋,捡起看了看,这下哲哥才知道,安朵是个生病的人。 我到底……这一年来都做了些什么。 哲哥在心里想着这句话,瞬间掉进了一个黑暗的迷宫,「亲爱的,对不起,我好像毁了你妹妹的人生了。」原以为收留安朵是个帮助,但怎么也没想到,她明明都已经顺利长到十八岁了,还是毁掉了。 我终于脱离了学测的苦海,从学测战士这个身份下线了,像个废人一样度过了寒假,魏子澄到台北去见妈妈了,带回了一箱伴手礼,是非常好吃的零食,我迫不急待的要在开学这天拿给安朵,没料,开学第一天,安朵就请假了。 那天我传了好几则讯息给她,也打了电话,直到晚上,她都没有回覆也没有上线,在我带着不安的心情渡过一个晚上后,隔天,她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出现在学校,比我早到,还主动跟我道了早安。 「安朵?」 我盯着她看,她今天化的妆感觉特别厚,还隐隐看得出眼袋那没被粉底盖掉的黑青色。 「怎么了?」安朵微笑回覆,语气还上扬着,好像很高兴,但我知道,这是不妙的情况。 「你昨天怎么没来?」 「忙搬家的事情。」 「你要搬家啦!怎么没告诉我?」 「想说等搬好再邀请你来玩啊。」 「怎么突然搬家?」 「原本的房子租金涨了,就在寒假期间找了别的地方。」 「是喔……我昨天传很多讯息也打了好几通电话给你,你没看到吗?」 「啊!我昨天太忙了,到现在我都还没看手机,怎么了?」这时安朵才匆匆忙忙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开机。 我摇头,「嗯嗯,没事。」 40-3:谎言 从开学后,我们每天除了耍废等死,就是在做备审资料,但普通高中的缺点,就是高中三年没有立刻找到目标,总是在各种类型的活动里面零零散散的试探,到最后,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放上去的,我还算幸运,因为要报考广电系,光是广播社这个资歷放上去就很漂亮。 我看了一眼安朵,她从好几天前开始就是一直手机查各个学校系所的简介,到现在好像还是没有查出一个所以然。 「安朵,你要读什么系啊?」 「不知道,好像也没有特别想读的,好难。」安朵崩溃的拉了一声长音后趴在桌面上,把头埋在手臂下。 「你唸书能力好,应该可以往学术方面去吧。」 「我唸书好吗。」安朵突然坐起来,用一个怀疑的语气书这句话,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张上学期的学期成绩单,指着老师评语上的字。 安朵课业成绩一落千丈,需要多花点心力。 「一落千丈……班导果然是理科人,这用词真是简单又伤人。」 「而且星星,你再看这里!」她把手指向纸上的别处,是上学期的奖惩。 嘉奖两支、警告三支、小过两支,警告跟小过都是因为旷课和迟到还有朝会未到而被记的。 「你这个寒假没来销过吗?」 她摇头,「我从现在开始消的话,会销到死对不对。」 安朵露出委屈的眼神看着我,我也只能笑笑的回应她,然后她看了一眼我报名的学校,跟我填了一样的学校。 我看着她选的那些科系,应英、社工、大传、中文、宗教……宗教! 「安朵,你真的对这些系有兴趣吗?」 「不知道,因为看起来顺眼,而且感觉挺轻松的,相较于什么企管、资讯、设计啊。」 好吧,我是真的无话可说了,但那是安朵的人生,我没有什么干预的理由和资格。 这天放学,我一如往常的跟安朵一起走,考完之后,就不能用复习的理由阻止魏子澄来接我了,但想了好几天也想不出什么可以掰的理由,所以我乾脆去找一份打工,刚好上次莫曜光说他支援的那间超商缺人,我就再问了他一次,让他帮我跟店长约了面试后,面试当天店长没说什么就录取我了,是真的很缺人才这样的吧。 跟安朵道再见后,走了几步后停下了脚步,发现不太对劲,超商是要直走,我又左转了,都已经上班快一个月了,我还是改不掉这个习惯。 「走开,你不要靠近我,走开!」 回头时,却听见了校门传来了女生的喊叫声,最后那一声走开,更是撕破了喉咙,而那个声音,又跟安朵那么像。 许多人纷纷转头看去甚至是靠近,我越过人群快步往学校方向走,却看见了,安朵在校门外被一个男子抓着手腕,不断挣脱的样子,我想都没想的就往那里跑过去,用脚踢向了男子的手臂,他才终于松开安朵的手腕。 「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喔。」我朝男子大吼。 「星星你快离开你不要跟他说话!」安朵哭花了脸,眼泪也因为眼线而变成黑色的。 「你认识他?他是谁?」 安朵看着我,边哭边喘着气,想说什么,嘴角却颤抖着,发不出声音来,接着眼神往身后瞟,望着男子。 「你是高中生?」 安朵把我推向了她身后,面对着男子。 「你未成年?」 「我成年了。」 「啊~高三,可是我们不是一年前就认识了吗?你骗我?」 安朵不断的摇头,我还是搞不清楚,男子到底是谁,但我知道,安朵对他非常恐惧。 「你到底要干么啊!」我再次对男子大喊。 「星星我拜託你,快点走!」男子没打算理会我的话,反而回应我的是安朵的嘶吼。 「朵朵,你跟我走好不好,你跟我走的话,你骗我的事全部一笔勾销。」男子又再次抓起安朵的手腕,把脸靠得很近,眼睛睁得大大的,远远看也能看见爆出的血丝。 朵朵? 「你快放开我,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安朵跪在地上,哀号痛哭着,安朵发疯了,是我从来没有看过的境界,彷彿身体里窜着什么邪术似的。 「我不是酒店小姐!我不是情妇!我拜託你,放过我好不好!」 当安朵说出这一句话时,我的世界彷彿天打雷劈,安朵发病的这段日子,到底经歷了些什么…… 在这时,几位教官衝了过来,联合把男子压制在地上,安朵被班导师扶走,我坐在地上,过了好久,还是没有任何动的力气,这段时间,我的世界静音了,什么都听不见,只有安朵每天吃药的画面在我眼前无声的播放,我看得到画面中的我,始终站在远处看着安朵,什么也没去问什么也没去做。 直到我听见了警车的声音,一位警员出现在我身边问了我有没有事,我才终于回神,对着警员摇摇头后站起来,警员跑向校门口,跟另外一位警员架着男子上警车。 我走进教官室,安朵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把头埋进身体里,桌上放着空的药盒和一杯水,班导和教官在一边说话,我正打算坐到安朵身边,教官室的门却突然打开,一位身穿西装长相凶狠大约二十几岁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时,安朵瞬间抬起了头直直望向男子,好像在寻求帮助,但一瞬间又黯淡下来。 「您是夏安朵同学的监护人?」教官转头询问。 「算是暂时的监护人。」 于是教官又把头转向安朵,「夏同学,我们需要你真正的监护人来学校才行。」 「我妈说的话对你们没有帮助的,她只会来发疯而已。」安朵的语气很衝,还带着哽咽与浓浓的鼻音。 「教官,就交给我来吧,安朵的母亲生病,实在不方便。」男子再次开口。 教官叹了一口气后妥协,「先生这边,坐。」 「那你呢?」教官的视线往我这边看过来。 「我是她朋友,刚刚跟她在一起。」我边指着安朵边说。 我跟店长说了我会晚点到,跟安朵坐在教官室的沙发上陪她一起回答问题,她每次说话,就会低着头往我的方向看我一眼,但事实上我跟她并没有对上眼,她在心虚。 安朵说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包括她的近况,被警察带走的那个男子叫做郭敬纬,就是她之前跟我说对她很好的那位客人,那位客人对安朵產生了爱慕之心,便开始骚扰安朵,甚至跟踪她回家,还会堵在她家门口,而安朵上班的时候,是唯一可以接触安朵的时候,虽然现场会有很多人看着,但还是会偷伸出咸猪手。 唯独,我知道的那一件事,她说谎了,她骗了教官她是在成年后才上班的,但是,这个事实安朵应该是躲不了了,郭敬纬被警察带走,到时候调查肯定就会拆穿。 由于安朵做的事让学校感到有损校誉,刚受完刺激的安朵,反而又遭到教官的一顿痛批,我只能在一旁看着安朵越来越低下的头,还有不断在眼眶打转的泪水,逐渐的流下。 结束后,安朵跟刚刚进来教官室的那位男子一同离开,从我踏进教官室开始,安朵就不曾正眼看过我一眼,直到离开也是没有任何的招呼,我跟在他们两个后面出了校门,安朵坐上了男子的车,车子一下子就驶去。 40-4:谎言 我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七点了,我快步走向超商,晚上客人很多,莫曜光一个人肯定要忙翻了。 一走进超商,果然结帐檯前排了很长的队伍,我赶紧打卡上线,忙了半小时,店里才终于松了下来。 「你刚刚怎么了?」 莫曜光在整理柜檯,我在架上补货,店里没有客人我们才可以聊私密的事情。 「安朵她发生了一点事情。」 我把大概的过程长话短说,就见莫曜光的表情越来越诧异,。 「很难相信对吧,我到现在也还不是很搞得清楚状况。」 「你也厉害了,现在还有办法站在这里上班,是我早就翘班衝去找她了。」 我意识到我刚刚好像都在放空做事,看了一眼篮子,发现我顺序都混乱了,赶紧全部拿下来重排一次。 「这样会给你带来困扰啊,如果没班我刚刚肯定会追过去她家的。」 「我困扰没关係的。」 「嗯?」 我转头看着莫曜光,疑惑的看着他默默的往我这里走来,拿走了我手上的清点板。 「你如果想去就去吧,店里我来扛就好。」 「怎么可以,这样你……」 「我们都认识多久了,我像是会介意这种事吗?」 老实说我有点动摇了,真的想就顺着莫曜光的话立刻衝出去,但我脑袋却闪过安朵刚刚不愿意面对我的样子,我就收回了这个想法。 「算了啦,反正就算我去了她也不一定会见我。」我从莫曜光手中抽回了清点板。 「要不然等等下班我载你一起去。」 「你下班也很累了,你跟安朵其实也没多熟对吧,干么跟我一起去,大不了我叫魏子澄载我去就好。」 我走进仓库继续整理货物,被莫曜光这么一说,我的心情又更乱了,我拖魏子澄下水跟我一起收烂摊子就算了,但我没资格拖莫曜光下水。 莫曜光跟了进来,站在我旁边看着我,我尝试不去管他专注的清点,但他站在那始终成为了一个压力让我不断的分心去看他到底要站在那多久。 「我想陪你不行吗?」 我停住了动作,愣住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看着莫曜光,平常始终都带着耀眼笑容的莫曜光,脸上却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一定只能是魏子澄吗?我就不行陪你去吗?」 我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精准来说,我心里有两个解读法,但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想要自以为是的去理解他的话最后还是理解错,所以就决定不回答了。 这时外面来了客人,莫曜光才终于出去,那尷尬的氛围也才消散,一波人潮又进来,一路就忙到了下班时间,直到大夜班的人来交班,我跟莫曜光之间都没有任何除了工作需要以外的对话。 莫曜光先打卡了,我则是先去上完厕所才打卡,出超商门后,莫曜光还坐在机车上没有离开,他朝我递了安全帽,我吸吐了一口气,也没有再问什么,接过了安全帽戴上后跨上后座,就连莫曜光把手机开了地图页面给我时也没对话,我直接理解了他的用意打了安朵家的地址后还给了他。 还蛮奇怪的,我以为这种无声的沟通方式只能用在魏子澄身上。 我站在安朵家社区外打电话给她,但她关机了,于是我又去柜檯问了警卫。 「请问住在五之三的女同学回来了吗?」 「没有欸,她已经好久没回来囉。」警卫突然打量了我的脸一眼,皱了皱眉头,「你以前是不是也有来问过?」 「是的,大概一年前。」 「我就说怎么老有人来找五之三呢。」 「对了,她几个礼拜之前有说过她要搬家,请问她是什么时候搬的?」 「搬家?我没听说她们要搬家欸。」这时电梯出来了一位女士,警卫马上指了指她,「那位是五之三的房东。」 女士听见后,也靠了过来。 「陈太太,这位是五之三女儿的朋友,来找她,五之三准备搬家了吗?」 「五之三?那对母女叫什么名字来着。」 「夏安朵。」 「啊对对对,她没有搬家啊。」 「但她之前说因为房租要涨了所以搬家了。」 「涨房租?完全没有这回事,倒是这三个月每次去跟她催房租她都不在家,而她妈妈又一直叫我跟女儿要,偏要我打电话给她才匯过来。」 「她不住家里了吗?」 「已经三个月没回来了。」 我愣住了,安朵不常跟我说自己的事情,但怎么说出口的,却是谎言。 我走出大门,着急的往莫曜光那跑去。 「莫曜光,怎么办,我又找不到安朵了。」 「那你知道她可能会出现在哪里吗?」 我摇头,「但我觉得她最有可能跟载她回家的那个男子在一起。」 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魏子澄打来的,我看了一眼莫曜光,虽然这时候让莫曜光看到魏子澄好像有点敏感,但没办法,我一定要接。 「喂?」 「你怎么还没回家?你不是十点下班吗?」 「魏子澄,我又找不到安朵了,今天她那个客人还跑来学校闹事。」 我说完后,魏子澄没有什么反应,像是早就对于预料到这件事的发生一样,对!安朵说是在前阵子发病的期间喜欢上魏子澄的,而且她还说魏子澄帮她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一定是因为魏子澄跟她聊了些什么。 「她有跟你说什么吗?她跟你说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对不对!」 他吐了一口气,又吸气,那口气停留许久,才终于开口。 40-5:谎言 「其实她被那个男的带去旅馆的那天是我载她回家的,还有,去年年底我有在医院遇到她,她那时去拿药,她加重了剂量。」 「等等,旅馆?什么旅馆?」 「她没有说对方想要跟她做性交易的事吗?」 「没有,她只说了被骚扰……」 「总之,事实就是那样。」 所以安朵每天都在学校吃药就是因为郭敬纬想对她那么做,这件事已经发生那么久了。 「为什么她不告诉我?」 「是我跟她说有不想让你知道的心事可以跟我说她才愿意讲的。」 「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除了不想让你担心还能因为什么。」 魏子澄说的理所当然,我却无法理解,一整团的激动和委屈憋在胸口,于是,我又像一个废物一样流出了眼泪。 「星星,你一定要懂一个事实,她不是不把你当朋友才不说的,她不希望你因为她自己犯下的错误而操心,她知道自己很多缺陷,所以希望在你面前她能更好。」 「这些是她跟你说的吗?」鼻涕积在鼻腔,所以说话说得很吃力。 「不算,是我感觉到的。」 「你好像很懂她。」我压低了语气,露出了不悦,儘管我知道我生气的点不是现在的重点,只是我自己的无理取闹,但我没有办法忍住,我再也忍不住了。 「星星?」 「为什么你可以读懂她的心,为什么我每天在她身边,却无法知道她想什么,我连她出事、药量加重、不住在家里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 「啊对,就是因为我这个样子,安朵才会什么都不告诉我吧,我跟她才会越来越遥远对不对。」我彻底的感到绝望,对自己。 「星星,你冷静点,你现在在哪?夏安朵家吗?我现在马上过去。」 「这是我跟安朵的事,你不要打搅。」 「姜星星,你现在已经发疯了你知道吗?你在哪里?」 「我就说你不要管了!」 我大吼一声,我被我自己吓到,却也马上后悔对魏子澄这样子,当我想要开口道歉时,莫曜光却把我的手机抢走跟魏子澄说话,还开了扩音。 「魏子澄,我是莫曜光,我在她旁边,今天交给我就好。」 「喂,莫曜光,你们到底在哪?」 「不就说别让你过来了吗?」 「我是她哥,为什么我不能知道她在哪?」魏子澄的语气不耐烦了起来。 「魏子澄,现在是要来比口气差吗?搞清楚,说不让你来的是你星星不是我,伤害她的人也是你跟夏安朵,不是我。」 「这是我跟星星还有夏安朵的事情,连她都说跟我没关係了,那你凭什么阻拦啊?」 他们快要吵起来了,我听不下去,举起手想拿走手机不让他们继续吵了,没想到莫曜光却撇开了手,不把手机还我。 「凭我喜欢她!我不想让她做不想做的事情!」 莫曜光的语气坚定,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他也把眼神跟我对上,我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就算是在帮我也没必要这么说吧。 「好了啦莫曜光,我跟他说就好了。」我着急了,不希望他跟魏子澄再继续讲下去。 「还有一件事,魏子澄,我劝你不要再仗着你是她哥为她做事了,你们终究没有那种名分,你不想谈恋爱是你的事情,星星有她自己的人生。」说完,莫曜光终于掛掉了电话把手机还我。 「为什么你要这样说,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我接过了手机,虚弱的开口,虽然知道责怪他是不对的,毕竟他是因为想帮我才这样的,但我却很害怕,很害怕这一晚过后,我们四个的关係都会发生改变。 「星星,我劝你早点放下他吧,多看看其它世界,魏子澄那傢伙,是不会谈恋爱的。」莫曜光说的无情,让我的绝望又掉得更下一层。 「为什么?」 「因为他妈,还有那个从来没见过面的爹。」 「但是之前他妈来找他,跟他说了他爸的事情,他爸并没有背叛他妈啊。」我曾想过魏子澄是因为他爸妈才拒绝谈恋爱的,但我以为在那之后,他会改变想法的。 「但是结局还不是一样,他妈不还是那样一个人辛苦的过着吗,如果他爸真的还爱他妈,十八年来,怎么不曾回来找过他们?」 简单的一个现实瞬间打破了几千几万个理由,在事实前,所有的理由都只会是藉口,或许魏子澄妈妈对他说的那个理由也只是她的自我安慰。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再担心到家后要怎么面对魏子澄,今晚我真的没办法面对他,但幸好,他的车不在。 但我又有点担心,心情不好又独自出门的他,会去哪里,去哪做什么都没关係,我相信魏子澄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只要不要酒驾就好。 隔天,我请了早上的假以证人的身份一同到警局接受调查,我才知道昨天以安朵监护人身份来的那个男子就是安朵的经纪人,经纪人看起起来非常年轻,看起来才刚大学毕业,但说话时却特别稳重,就是因为这样,安朵才会有勇气踏入那一行吧。 而犯人,郭敬纬,真实年龄二十五岁,职业是徵信社,高中輟学。 安朵的案件最后结束的非常草率和快速,也没有深入调查,郭敬纬并没有被以妨碍性自主或是或是强制性交的罪名上诉,却是以性骚扰和解,所以也只有处以罚鍰和赔偿而已,并不用负任何刑事责任。 事实上表明不愿意深入调查并和解的的人是安朵,她到最后也一样没有跟警方提到郭敬纬想要性交的事情,但我也知道,安朵这么做,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最好的,包括她自己,一但调查的话,她未成年在夜店上班的事情就会公开了,那样她的经纪人、公司都会一同面临刑责,甚至学校也会受到污名。 结束之后,安朵又跟经纪人并肩走着要离开,我立刻衝到他们面前,站在她经纪人面前。 「我有话要跟安朵说,我跟她一起坐火车去学校就好,可以请你先离开吗?」因为他看起来挺年轻的,所以我也直接用会很没礼貌的平语讲了。 经纪人表情很平淡,又带着墨镜,我看不太出来他眼神有没有其他表情,到是安朵一脸慌张。 经纪人看了一眼安朵,安朵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40-6:谎言 我跟安朵一前一后走着,我在前她在后,我不断放慢脚步希望她可以到我旁边来,但她却总是随着我改变速度。 你这样在我后面,是要怎么说话啦。 因为路上太多人车,我打算找一个安静一点的公园,但没想到这鬼都市竟然一个空地都没有,最后只好选在火车站后面的停车场。 我停住脚步转身面对着她,她却在要跟我对上眼的那一刻低下了头,她搓揉着手腕,我也只能叹一口气,尽量把心中的火气浇灭。 「我昨天去你家了,警卫说你们并没有搬家,你这段时间都住在那个经纪人家吗?」 「嗯。」 「多久了?」 「去年年底我在外面遇到你和学长还有你哥的那天是第一天。」 我真的是服了你夏安朵,你怎么可以每句开口说的话都是谎言啊? 「你为什么要骗我啊?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喜欢魏子澄所以什么都跟他说,那我呢?我是装饰品是不是!」 我有点理智断线了,说完有点后悔,应该要休市一下才对,这样对安朵发火我是真的也觉得很难受,但又觉得应该让安朵知道我的感受,我最近真的是各种爆发,太多憋在心里很久的事情了。 「不是的,我不是这样想的星星!」安朵这时终于抬起头,哭着脸激动的讲。 看见安朵用哭腔讲话的声音,我也的情绪也崩塌了,这波眼泪涌上来的速度太快,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衝破眼眶直接倾泻而下。 「又要说是不想让我担心吗?我真的讨厌那个答案,你们都觉得那才是真理,但我又不是那么样想的!朋友不就是快乐和悲伤一同共享吗?这才是我的真理!」 「星星对不起……」 「你这样子真的让我觉得我很没用,你知道那种很想帮助你却发现我根本帮不上忙感觉吗,我不想让你觉得我的帮助是施捨,所以我才一直希望你能主动跟我求助,但是,你知道让我更难受的是什么吗?就算你跟我求助了,我做的事却还是无法帮助到你,然后我就会觉得我们的距离又更遥远了。」 说到这里,我已经不再是在怪罪安朵了,而是在怪罪自己。 之前舅舅去世后魏子澄和姜月低潮的那段时间,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那样子渡过了一年,却爱莫能助,结果到最后让他们走出来的,也不是我。 我已经经歷过一次了,我讨厌那种感觉,为什么别人总是能够做到,我却不行,我到底错在哪里,才没办法走进别人的心。 「星星,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对我做的事情是施捨是负担,对不起,是我表现出的反应不对。」 从刚刚到现在安朵都不断的在跟我道歉,但我明明已经没有在怪罪她了,她为什么还是在道歉?真的很讨厌,没有狡辩只是一昧的道歉,又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坏人。 我果然始终都活在矛盾里,明明是个自私的坏人,却又想躲在好人的光环下,我真的非常卑鄙呢。 我崩溃的哭到蹲下,安朵跟着蹲下,抱着我,我们相拥着蹲在那哭了好久,不知不觉的我就不对她生气了,但从此刻开始,我却看不起自己了。 一回到学校,安朵连教室的门都还没踏进去,就被班导呼叫到教官室,身为受害者的安朵,却被学校以『破坏校誉』记了一支大过,因为记大过必须要联络家长来签名,安朵的母亲也终于在这次事件中第一次的出席。 我跟安朵坐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教官好像讲了很久她母亲才终于答应来学校,但没想到一来,就赏了安朵一个耳光,那一声耳光,大得在教官室里回绕了很久,但安朵也没什么反应,就是一脸淡定的任由母亲用各种难听的字眼骂她,左耳进右耳出的。 到底要到什么样的境界,才能够麻痺成这样呢?安朵到底受了多大的伤害,才会生病呢? 见到安朵的母亲后,我真的非常的好奇,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是给舅舅照顾的,舅舅不太管我们,所以我真的不知道其他家长对小孩的控制可以到甚么样的境界。 直到踏出教官室的门已经是下午第三节课下课了,今天根本没有来学校的必要。 「安朵,再一个小时就放学了,我们乾脆就不要进教室,翘课吧。」 「翘课吗?哪我们要待在哪里?」 「出去啊。」 我比了一个跟我走的手势,安朵也跟在后头随着我的脚步,走到学校其中一栋大楼后面的空隙去,大楼跟围墙之间的空隙只有不到一公尺的宽度,所以非常隐蔽,而且也没有监视器,就连外面也是一条没什么人车会经过的小巷子。 我把书包侧背起来后爬上围墙后直接跳下去外面,安朵则是爬上去后坐在上面犹豫了一下,才扶着我跳下来。 「星星,你怎么会知道那里?」 「魏子澄跟莫曜光不是常常翘课吗?我太好奇他们怎么出来的就跟过来看了。」 离开学校后,我跟安朵坐火车到市区去看电影,我们选了一部爱情片,结果我们两个都哭着脸走出了影厅,但我很开心,好久没有跟安朵这么愉快的在一起玩了,虽然,今晚回去后原本还没解决的问题还是会存在,但至少,让我暂时放下那些,就这个下午就好。 叮咚 一回到家连上网路后,班上的社团罕见的发了一篇文,这个社团原本是为了联络还有交换作业用,但到最后根本没有人再发东西。 我点进去看,却是一段网址,我看一眼发文的人,索性的直接忽略它跳出去。 我还站在玄关,突然门开了,我吓了一跳转身看,是魏子澄回来了,我跟他对上一眼后马上转身上楼,迅速进房间锁上门。 我坐在地板滑手机,楼下传来魏子澄窸窸窣窣的走动声音,不知道是真的隔音太差,还是我自然的就开始竖耳倾听,不久后,咚咚咚咚的,他不断靠近三楼的脚步声让我无法冷静。 叩叩 我的心脏停了半拍。 魏子澄尝试转动门把,但我锁起来了,我放下手机,直直盯着门口。 「星星,吃饭了。」 他没再多说什么,说完便走下楼,因为这样的反应,我感到非常的错愕也内疚,我跟安朵和好了,也应该跟魏子澄说句对不起了吧。 我跟魏子澄从小到大没有因为这么严肃且难以啟齿的事情过架,大部分都是无聊至极的小事,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怎么想都觉得心里的疙瘩会很难消失。 我缓缓走下楼,小心翼翼的走到客厅从袋子里拿出我的火锅,但塑胶袋的声音却大得我胆战心惊,我偷偷瞄了他一眼,魏子澄表情的很平淡,也没打算要开口的样子,不知道他是故作泰然,还是真的不在意,但以我跟魏子澄相处十几年的经验,这样的反应一点都不正常。 「魏子澄,前天对不起。」 他转过头,依然面无表情的,垂着的眼皮,又多了一分冷淡。 「让你伤心了吧……我今天都跟安朵问清楚了。」 拜託,给点反应吧,不管什么表情都好。 「没事啦,你其实也没说我什么。」 魏子澄突然表演京剧变脸,扬起了一边的嘴角,但平时应该会感到心动的我此时却完全无法在他的笑脸中感受到一丝温暖,感觉皮笑肉不笑的。 就像安朵。 「你今天跟夏安朵去接受调查了吧,结果怎么样?」 一开口问的就是安朵吗?为什么不问问我…… 「和解。」 「喔。」 虽然客观来看算是是好的结果,但不晓得为什么我却觉得很失落,比起他这样子原谅我,我反而希望他可以带着那副担心的表情痛骂我一顿。 41-1:蔓延 隔天到学校,从我走上楼梯那一刻开始,四周就很多眼神往我这里飘过来,那种像是在看罪犯的眼神,不太对劲,是前天放学的事情被传开来了吗……也是,毕竟那时候是在校门口,才刚放学而已,发出的声响又那么大,肯定引起很多关注。 踏进教室后又更有实感了,全部的人都瞄了我一眼又快速避开,但那仅有的一秒鐘,我却从某些人眼中看见了轻视和无奈,还有一些些失望跟担忧,我疑惑的坐下,我想起昨天晚上班级社团的那篇贴文,我立刻打开的手机,点进那串连结,是在我们学校的论坛里一则昨天早上上传的贴文,内文写着:我们学校有人在做性交,而下面附有一段影片,影片的内容正是安朵前天在校门口发生的事,影片还上了字幕,就算不用开声音看,也可以清楚知道影片里的对话。 其中有一段话的字幕,特别用了红色註记。 我不是酒店小姐!我不是情妇!我拜託你,放过我好不好! 我往下滑留言,但内容却让我胆战心惊,而且看得出我们班很多人都去留言了。 :我们好歹也是国立学校,她要这样丢我们的脸叫她滚去学店好不好。 :哇靠,看不出来欸,她不是还选过全校模范生吗。 :你们没注意到重点吗?那个男的根本没问她什么她自己就提到酒店和情妇两个词欸,她是神经病吧。 :她不是有精神病吗,之后应该会再多一个性病吧。 :是被干到得精神病吗。 :楼上很幽默欸。 :笑死,之后又要掰一个理由说家里没钱了吧。 :陪酒妹都马是有经纪人包养,有人看到她最后被一辆高级轿车载走了欸。 :难怪我经过她的时候身上都有一股风骚味。 :她旁边那个女生是谁啊?该不会也跟她同业吧。 :旁边三年孝班姜星星,她人单纯多了,不像旁边做作女。 :之前广播社社长? :那个dj美达就是夏安朵吧,难怪每次听她讲的东西都会起鸡皮疙瘩。 :姜星星该不会不知道她这一面吧。 :之前那婊子神经病发作时我就提醒过她不要太靠近夏安朵了。 :我看姜星星完全就被她骗了,这臭婊子大概是因为姜星星跟两大校草认识才去攀她吧。 :我看那个姜星星也不简单吧,魏子澄是她哥就算了,我还好几次看到她坐莫曜光的车欸。 :真的假的,我两大男神都被玷污了怎么办。 :姜星星跟魏子澄根本不是兄妹好吗,不同妈不同爸生的,只能算青梅竹马好吗。 :真的假的,他们没有血缘关係! :真的,跟她同班过的人都知道。 :别用青梅竹马这个词,听了就噁心。 总共有五十多则留言,后面的留言越来越超乎我的预期,战火也烧到我身上来。 我抖着手把所有的留言看完,我抬起头看着四周,其中一些人的眼神轻蔑,我想他们就是留言的其中吧,而其他跟我还不错的那些人,他们的眼神怜悯心虚,为什么要怜悯我,是怜悯我到现在才知道他们讨厌安朵,还是怜悯我是安朵的朋友。 不知道安朵有没有看到这些。 「星星,你到底知不知道安朵做酒店的事啊?」其中一个女同学问我。 「……我知道。」虽然我心里很焦虑,但我逼自己的语气必须很平淡。 「你知道你还跟她在一起?」 「算了啦,姜星星自己也有自我意识,我们没理由去帮她决定,但是你要知道,她这样的形象被传出去,一直在她身边的你也会遭殃的。」这句话是用轻蔑眼神看着我的人,我一点都听不出他这句话的真心,反而有着浓浓得嘲讽。 我听到『传出去』这三个关键字后我才意识到一件事,「安朵生病的事是你打的吗?」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叫方仲伟,高一分组前也跟我同班,所以他也知道安朵生病的事情。 「你有什么证据认为是我啊,那可是匿名论坛,而且那句也不是重点吧。」 我被激怒,明明是他也是加害者怎么可以说得一副不关他的事。 「之前明明说过不可以传出去的,你怎么可以这样?」 「生病就生病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不能传出去,还是,她真的得性病了?」他笑了出来,他周围的人也笑了出来,笑得整脸通红,像个疯子。 「很好笑吗?在你眼里这件事很好笑吗!」我站起来往他身上挥拳,我的手臂却在半空中被他抓住。 「呦呦呦,你现在是要使用暴力吗?全班都在看喔。」他的语气充满着可怕的寒意。 这时,我身后却传来眾多的脚步声,在教室的同学一个个默默的走出了教室,深怕被捲入 他的力气之大,把我往后甩,但我并没有跌到地板上,而是有人撑住了我,我往后一看,是安朵。 我惊讶的看着安朵,安朵则是倒退了一步,低着头,然后跑出了教室,我想追上去,但踏出门前,我的脚却顿时像被钉在地板上,无法动弹。 我发现我在害怕,我不敢去,我不知道追上去后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我说的话到底是不是安朵想听到的。 班导到教室之后,全班立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坐在位置上,因为考完试了,所以打部分都在滑手机或睡觉,但我更在意的是,安朵并没有回到班上,安朵刚刚没有把书包放下就出去了,所以班导也没疑惑,大概直接认为她又迟到了吧。 这短短二十分鐘的早自习像一节课一样漫长,我很焦虑,也后悔刚才停下了脚步,其实我大可以直接骗班导去厕所然后去找安朵,但我脑子里就是想不到一句适合的台词,我甚至把之前看的那些用来了解躁鬱症的影片都翻来看了,还是没有任何的思路。 算了,直接衝吧,我再犹豫的话昨天跟安朵坦白的那些想法和达成的协议不就都白费了,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早自习结束的鐘声响起,班导离开了教室,我立刻起身跑出教室去寻找安朵的身影,但我把学校各个角落都找过了,还是没能在上课之前找到安朵,上课鐘响后过了很久我才回到教室,却看见安朵已经坐在教室里面,低头趴在桌上。 下一节下课,我靠过去安朵旁边。 「安朵。」 没想到我一叫她,她就把头转向另一边,戴起了耳机。 我一抬头看见了周遭的眼神,我退却了,今天,我註定只能在重蹈覆辙的懊恼之下度过。 今天一整天我完全没有跟安朵说到话,但没想到我经过了一整晚打好了强心剂,她却请假了。 我独自一个人在班上,只能也戴上耳机睡觉装作没有听见那些八卦聊天声,如果这是一本正义的伟人传,我现在应该要立刻站起来把他们全部揍一遍才对,但我不是,先动手就输了,我不想进教官室,要进去的也应该只有他们才对。 「要报名指考的人快点找班长登记,个人申请的录取名单后天就公佈了,没有上或上了想放弃的人也快点找班长登记报名指考。」 班导牢骚了一句后就离开了,我很傻眼,我跟安朵从高一到高二分组都是给他带的,但我一直都不太喜欢他,明明就作为班导一职,却像是个科任老师一样,跟我们班没有任何感情,只有闹到教官是的事情他才会处理,我们班风气会这么差也跟他这个态度拖不了关係,虽然他口中总是说我们是高中生了,应该不需要别人管了,也要对自己的作为负责,他没有理由帮我们擦屁股,但这会不会太极端了一点,他是真的瞎了聋了还是装作没看见没听见,明明其他人一整天都在说安朵的事,安朵位置也乱成一团,正常的老师应该都会发觉到什么吧,这是霸凌事件了,他为什么可以这样子坐视不管,就连郭敬纬来学校闹的那天,班导一同到教官室来,却也是站在一旁,等教官骂完之后,又再用差不多的内容骂安朵。 41-2:蔓延 中午我跑到顶楼吃饭,虽然外面很热,但在教室吃的话会消化不良的,回去的路上遇到了紫薇,她跟我打了声招呼,她的语气变成我们刚认识那时的含蓄感,我有点不知所措,第一个反应就是跟她道歉,因为我跟安朵的关係,社团也受到影响了,粉专出现很多嘲讽的留言。 「没关係啦学姊,我其实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 不管是魏子澄还是紫薇,我现在怎么看谁笑都觉得他在强顏欢笑。 「说实话,你吓到了吧。」 「嗯……有点……之前跟安朵学姊同路回家的时候就感觉学姊总是心情不太好的感觉,没想到是发生这样的事情。」 「紫薇你……看论坛了吗?」 「看了,但我完全没有相信里面的事情,我相信学姊你们绝对不是那种人。」 「谢谢你。」 紫薇说那句话的表情看起来很真挚,不管她心里是不是也这么想,但这样就够了,至少我知道还是有人站在我们这边的。 楼梯间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上来了,我先走了。」 「学姊,你现在没事吗?」 大概是看我表情突然着急,紫薇一脸担心的问。 「没事啦,我只是不想太招摇。」 这三天在学校,我即使不去看,也都能感受到其他人轻蔑的眼光,我也怕我跟紫薇说话被别人看见又会被乱说。 安朵请了两天假,她回来后的那天中午,我终于抓到安朵到教官室交假卡的机会,我堵在教官室门口等她出来,她一出来我就跟上去。 「你可不可以不要跟着我了。」 「安朵,我们谈谈。」 我把手往前一伸,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立刻转过来,把我的手甩开。 「我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尤其是你。」 这句话很伤人。 我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心里有好几颗重重的石头落下,那声音清晰地从心脏传到我的耳边。 走进教室后,我看见安朵的座位湿漉漉的,桌面、抽屉、椅子甚至书包都被泼了水。 方仲伟拿起安朵的书包准备打开。 「你们在干么?」我一喊,他停下了动作往我这边看过来。 「在消毒看不出来吗?消毒爱滋病。」 教室里几个人笑了出来。 这时安朵进了门,从我旁边走过去,走向前对他伸出了手想拿回出包,他却握紧书包不给安朵。 「还给我。」 那个人站到了安朵的桌上,开始把安朵书包里的东西一个一个的丢出来。 「我们来突击检查怎么样?药欸!你生什么病,喔我想起来了,你精神病嘛。」 「还给我!」 「我看看还有什么,啊!钱包,怎么只有三百块啊,你做那个薪水不是还蛮多的吗。」 「我说还给我你哪隻耳朵听不到啊?」 「哇神经病发疯了。」 「方仲伟,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份了。」我看不下去,对他大声喊了一句,而我隐约能听见有几个中立派的同学也在后面窸窸窣窣的附和了几句。 「怎样,婊子就是要尽早处理,要是她哪天上社会新闻你还敢说你是她朋友吗?」 「对啊,同学们,你们想像其他私立学校一样被冠上什么生育学校吗?到时候你的教授你的上司全部都会知道你是来自那种地方啦。」另一个人又附和,刚刚反驳方仲伟的那群人也瞬间闔上了嘴。 「你扯远了吧。」 「怎么不可能?你以为校内论坛是多私密的地方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在起鬨。」 说到这里,我觉得我很佔上风,他们应该会无话可说了,但这时安朵却突然拿了一本书砸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够了,不要再说了。」安朵喘着气,身体颤抖着,「星星你也是,拜託,不要说了。」 这时下课时间也结束了,方仲伟踹了安朵的桌子一脚后走回了位置,安朵拿着书包到窗户边晒太阳,回到坐上后吃了一颗药。 「老师,打扰一下。」 上课上到一半,教官突然出现在教室外面找了班导出去说话,我瞬间就感觉到一股不安。 过了十分鐘,班导跟教官一同回到了教室门口。 「夏安朵、姜星星,你们出来。」班导的表情严肃,果真被我猜对了。 「夏同学,我知道你在这件事情上是受害者,但你所造成的后果已经影响整个学校的风气了你知不知道,做事之前你有没有好好考虑过后果,你赔上的不只是自己的未来欸!」 「那教官,你觉得我当初应该怎么做啊?我完全没有经济来源你觉得我要找什么工作?在一般商店领一百一十五的时薪吗?」 「你可以来找学校求助啊,为什么不寻求帮助?」 「找学校然后呢?让一个只会责怪受害者的无良学校来帮助我吗?」 「你现在是不是想再被……」 「那则贴文又不是我发的!被骚扰也不是我愿意的!我的家庭破碎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到底为什么怪在我身上啊?」 教官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我看了安朵一眼后上前站到教官面前,「作为教官,要惩罚的不应该是那些在贴文下面留言的加害者吗?」 好好笑,早知道前两天就先揍他们一顿了,反正最后进教官室的还是我们。 「黄教官你冷静一点,这件事我来处理吧。」另一位教官上前来劝。 「郑教官啊,你才刚做教官没多久你不知道现在学生的习性,现在毁坏校园风气,以后就会毁坏公司名誉!」 什么意思? 我握紧拳头,我转头看安朵,虽然她低着头瀏海遮住了她的眼睛,但她的手腕气到爆了青筋,安朵走出教官室,我也追了出去。 她一路走到顶楼,无路可走了,转身和我面对面的站着,慢慢缓下她发抖着的身体,我安静的等待她冷静后开口。 「星星,对不起,害你也一起被污衊。」 「干么跟我道歉,又不是你的错。」 「我会被霸凌早在预料之内,但没想到会把你拖下水,对不起。」 「你干么要觉得自己又会被霸凌,而且我就算也一起被那样说又没关係,我们有两个人欸,我知道你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你也知道我,又不会孤单。」 「星星,我有被霸凌的经歷,我知道那是多么痛苦的感觉,如果让你也经歷的话,我会很内疚的,而且刚刚你那样对教官大吼你也会被记过的。」 「不然你要怎么做嘛?」我突然大声说话,安朵惊讶的看着我,「那你要怎么样?是要现在跟我绝交吗?我们变成两个孤独的个体之后会比现在好吗?」 安朵沉默,眼神往下撇,像是默认了想跟我绝交的想法。 「我不会拋下你的,反正也快毕业了,没剩多久了撑过就好了啊,顶撞师长顶多也一支大过,劳动服务二十小时就结束了。」我故作轻松的说,希望安朵能被我说服。 安朵哭了,她用手抹了几次脸却还是不断被沁湿,我抱住安朵,安朵像个孩子大哭了出来,第一次,我觉得安朵的感情是这么的真实。 「莫曜光学长跟魏子澄学长回来学校了欸。」 「真的假的,怎么会回来?」 「不知道。」 我跟安朵才刚下楼,就听见两个女生的聊天内容。 这个不太妙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我拉着安朵快速的跑回教官室。 42-1:迷途 「嗨,老郑好久不见啊。」 这是莫曜光的声音。 我正准备开门,就听见里面的说话声,便放下了我放在门把上的手,安朵惊讶的看着我,我对她比了个嘘,站在外面听。 「星星怎么了?」魏子澄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冷静。 「魏子澄、莫曜光?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是姜星星的家长啊。」 「我不是打给你哥吗?」 「他手机放在家,我接的,星星到底发生什么了?」 「你看看这个。」 看什么!教官不会是给他们看论坛的内容吧! 「是哪个混蛋发的!魏子澄你在这里等我,我现在就去把他们揪出来揍一顿。」 莫曜光大吼了一句,我怕他真的要出来就躲到柱子旁。 「你是想被警察带走是不是。」魏子澄补了一句。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们两个现在是校外人士,不然我怕他们真的会现在衝出来把那些人打死。 「星星是受害者欸,为什么星星要被记大过?」 「唉,大过是黄教官记的,他是觉得她们两个这样破坏了校园风气,其他学生浮浮燥燥的。」 「但就算这样也不能只怪她们吧,妈的死老黄还是跟以前一样。」 「欸欸欸,就算我现在没资格管你你也不要这么直接好不好。」 「抱歉啦,我怨念太深。」 「我不会记她们两个的,黄教官那边我会再去说说,我找她们两个的家长来只是想告诉你们她们在学校的情况,等一下,我先去广播她们来。」 「报告。」我牵着安朵推开了门。 教官往我们这里看过来,放下了麦克风,我再往魏子澄看去,他的眼神跟那天平淡跟我和解的样子一样。 「喔!来了,夏同学,你的家长连络不到欸。」 「我妈不会接电话。」 「那上次那位呢?他能过来一下吗?」 「我辞职了,他现在跟我没关係了。」 郑教官跟我们聊了很久,他人很好也很温柔,是我们升高三后才来的教官,跟之前负责社团的那个老师有差不多的感觉,总之我跟安朵没有被记过,教官也说会多到我们班寻。 离开教官室时已经天黑了,因为已经过了放学时间所以学校里很安静。 「走吧送你回家。」 尷尬的是,魏子澄跟莫曜光同时对我说了这句话还一同把安全帽递向我,我惊吓之馀,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安朵,心里的拔河无法分出胜负,最后我还是选择接过莫曜光的。 我不敢直视魏子澄,但馀光还是瞄到了他隐隐错愕的表情。 「魏子澄你载安朵回去吧。」 我低着头戴上安全帽,直到坐上莫曜光的车我都不敢看他,我只敢从后照镜里偷偷看,魏子澄把我的安全帽给安朵,安朵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 「抓好,走囉。」莫曜光对我说。 「嗯。」 我抓紧后面的把手,莫曜光放开了已经准备好催油门的双手,抓住我的手臂环着他的腰,我紧盯后照镜,魏子澄看了我们一眼,表情看起来有点悲伤,又马上撇开。 好想,跳下车,好想,抱着魏子澄。 莫曜光发动了车,直接上路,我紧盯后照镜,看着魏子澄跟安朵骑往另一个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 随着风吹来,我再也忍不住泪水,泪水还沾湿了莫曜光的肩膀,莫曜光回转往山下骑,并在一处堤防停下。 我把安全帽给莫曜光后走到堤防上坐着,四周都没有人,我尽情的大哭,莫曜光安静的在我旁边坐下。 「莫曜光,我是不是太不成熟了?」我带着哭腔讲话,就显得更加幼稚。 「为什么这么想?」 「我希望他可以多一点的反应,像以前一样痛骂我也好,我做错这么大的事,他却很反常的平淡带过,我是不是真的让他失望透顶了。」 「我想他也是很错愕吧,毕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莫曜光,你跟魏子澄认识多久了?」 「应该有六年了吧。」 「我跟他一起生活了十四年了,我超过三分之二的人生都是跟他在一起的,但他好像真的会离开我了。」说到这里,脑袋里浮现了安朵,我停了下来,「莫曜光,你知道让我更痛苦的事是什么吗?是我自己想把他让给安朵的。」 我都忘了,我跟魏子澄这段时间会这么疏离的原因,是我造成的,这段时间说短也不短,五个月,对一些人来说,五个月可以经歷单恋、曖昧、交往、分手、放下,但我不一样,我花了十四年还停留在第一项。 「所以,你那时候会对我说那样的话就是因为夏安朵喜欢魏子澄吗?」 「嗯。」 「我太贪心了,我不想在安朵还有魏子澄之间做二选一,我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可能的却还是一拖再拖了。」 泪水乾了,乾掉的泪痕被海风吹拂着,有些冰凉,刚哭完有点畏光,眼前的夕阳对我来说太过刺眼只好低着头。 「我有别的办法,你要不要接受?」 「什么办法?」 「跟我在一起。」 我抬头转向看着莫曜光,「你在说什么?」 「我已经跟你告白第三次了,原来你之前都没理解啊?」 「之前?」是在超商还有在安朵家楼下的时候吗,「我以为那只是为了安慰我才讲的话。」 「天底下哪有男生会对没兴趣的女生说那种话啊?」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不是因为怜悯?」 「你刚升高一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我呆在那里,无法反应,从第一次见到他,包括此刻,莫曜光对我来说是非常耀眼的存在,他的从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气质还有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不一样的世界,他是在阳光下的人,但我属于黑夜。 「你考虑一下吧,我会让你很幸福的,让你放下魏子澄。」 老实说我有点动摇了,其实这一切都错在我喜欢魏子澄,只要我不喜欢他,我就可以跟他还有安朵莫曜光四个人一辈子的在一起。 而且不会有人受伤。 42-2:迷途 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魏子澄也回来了,我一进门,魏子澄就靠了过来。 「你被欺负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没事啊,我又没有怎么样。」 「你……我们,最近好像变得很不熟欸。」他原本情绪好像有一点起来,但话到嘴边又消了回去。 「我只是觉得不应该一直依靠你,你一直把我当成妹妹那样子保护的话,我会没办法进步的。」 「你以前不是总叫我澄澄哥哥吗?以前可以,以后就不行了吗?」 澄澄哥哥吗?这个称呼好久没听到了,久远到,我都觉得陌生了。 「莫曜光说的对,我们终究不是兄妹啊。」 其实我跟其他喜欢魏子澄的女生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我比较幸运而已,成为了他的青梅竹马。 我考上本地的广电系了,而安朵放弃了录取的学校和科系,报了指考打算考心理系。 「应用心理系?」 我瞪大了眼睛,震惊住。 「什么啊,有这么震惊吗。」安朵看着我无话可说的样子,笑了一声。 「没啦,也不是。」我赶紧摇摇头,虽然我觉得安朵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已经生病很久了,也一直有再復发,我想要好好的瞭解我到底怎么了,或许以后我病好了,我还可以用我的经验去帮助别人。」 我更讶异了,安朵的看起来是真的很想做这件事,也对她逐渐好转的精神状态感到很开心。 那天之后学校的人没多少日子可以欺负我跟安朵了,很快的我们就毕业了,毕业典礼那天,我不让哥还有魏子澄来,因为不想引发太大的关注,典礼结束之后,我就跟安朵马上离开了学校,正式迎来了只属于毕业生长达三个月的暑假。 我排的班变得更多了,但幸好的是我们店有继续招到工读生所以莫曜光就不用来支援了,我现在是真的有点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但他还是会传讯息来,我也会回,他偶尔会约我出去,我也会答应,会这么做是因为我想试试看多跟他相处后有没有可能喜欢上他,但这么多次以来却都没有任何的改变,莫曜光对我很温柔,但我却动不了心。 而我跟魏子澄的状况……还是一样,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安朵想要我做到的那种正常兄妹关係,他又有问我上下班时要不要给他载,我没拒绝,反正现在不会有需要兼顾安朵看见后的心情这种问题了。 听到这里,应该会觉得我特别的坏吧,我不拒绝莫曜光反而跟他曖昧,我不帮安朵就算了还投机取巧,我还喜欢魏子澄却对他说伤人的话。 老实说,从安朵说他喜欢魏子澄到现在,我大概就没有开心过了,常常觉得自己在地狱里。 但我没办法停下,如果我做了选择,就会有人受伤。 「我出去囉,晚上回来。」我拿着安全帽走到魏子澄房间跟他说。 魏子澄停下了正在打报告的手转头看向我,「你要跟谁出去?」 这是这几次来他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平常都只会「喔」一声。 「莫曜光。」本来想骗他别人的,脑袋却还是慌张的当机诚实说了出来,带着一丝心虚。 「你们在交往吗?」 这句话如同彗星撞地球般,瞬间打乱了我的思绪,我希望他是在害怕。 「他跟我告白了,但我还没答应。」我故意诚实说,希望他可以阻止我,我很激动,同时很恐惧。 「你打算答应吗?」 「我不知道,有点想。」 为什么,他的眼神没有波澜,如果你现在阻止我,我就下定决心自私一次。 「是吗,他如果欺负你就告诉我。」 是啊,我在期待什么,期待了就要知道会受伤害啊。 原本以为这场无法结束的游戏终于可以看到过关的尽头,结果魏子澄的一句话我还是继续无限轮回。 晚上十点,子澄来到曜光家门外坐着,听见那吵杂的排气管声越来越靠近,子澄又开了一罐啤酒,心痒了起来,激动却又烦躁。 曜光的车灯打在子澄身上,灯熄灭后,子澄直勾勾的盯着曜光看。 「干,你这神经病,是要吓死人喔。」 「你跟星星去哪了这么晚回来?」 「游乐园,看完烟火秀才回来的。」 「星星跟我说了,你跟她告白了。」 「喔。」 「你不问我她跟我说的吗?」 「不想从你嘴里知道。」 子澄笑了一下觉得挺有道理的,其实子澄也不想告诉他,只是想试探一下他们今天有没有什么进展,看曜光这反应,子澄就放心多了。 「欸魏子澄,我们认识多久了?」 「六、七年了吧。」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对我有隐瞒什么吗?」 「怎么会。」 「你确定?」 「当然,干嘛,突然的?」 莫曜光打开了一罐啤酒乾了半罐,叹了口气后开口,「星星她的眼里没有我。」 「所以呢?这跟我有什么关係。」 「你想知道她之前跟我说什么吗?」 曜光把星星这段日子跟他抒发的关于子澄的事全都跟他说了,包括星星喜欢他还有安朵也喜欢他的这件事。 子澄离开了曜光家,没搭火车打算一路走回家,虽然可能会走一整晚但他现在的脑袋根本一片混乱,或许走回家后他的脑袋就清醒了。 子澄走了四个小时才到家,这时正是半夜两点,酒醒了,但却累得无法思考,一回家倒头就睡,醒来后,已经下午了,子澄赶紧洗漱准备去上班。 但到店里后,却整个脑袋昏昏沉沉还心不在焉,昨天曜光对他说的那些话,总是在他脑袋里重复播放。 下班后,子澄到星星店前等她,原本还有点不知所措,但一看见她后却自然而然的露出了笑容。 「这个给你。」星星出来后,拿了一箱包裹给他。 「这什么?」 「黑芝麻,你明天不是要去见魏阿姨吗?给她的,去年见她的时候看她长了好多白发。」 「你自己买的?」 「公司合作的厂商出的,我有员工优惠,折很多的。」 子澄点点头接过包裹放进坐垫下,「谢啦。」 星星坐上了后座一如往常的紧紧抱着他,这种感觉很踏实,果然,他还是没办法想像有一天会失去这种日常。 魏子澄,我劝你不要再仗着你是她哥为她做事了,你们终究没有那种名分,你不想谈恋爱是你的事情,星星有她自己的人生。 星星去找安朵那天,曜光对他说的话浮现在他脑中。 所以,有名分的话,这样的日常,就可以持续到天长地久对吧。 42-3:迷途 「你几点回来?」 走前,星星跑出房门站在楼梯间对子澄说。 「吃完就回来,大概九点吧,有什么想要我带回来的吗?」 「想不到欸,你随便买吧。」 「掰掰。」 「掰掰。」 说完星星立刻进房关门,碰的一声,听起来充满冷漠,馀光有一个闪耀的东西在地板上,子澄看过去,是两年前圣诞节送星星的发夹,他捡了起来,拿在手心看了看。 是不小心掉的吗?虽然不想这么想,但子澄还是不禁的感到不悦,以前总不离身的发夹,现在竟然连掉了也没发现。 子澄把发夹放进钱包里,失神落魄的下楼。 台北的街头,始终如一的车水马龙,万丈的高楼遮挡了一半的天空,除了光鲜亮丽的市景,也有隐藏在暗巷里的恶浊,两种世界的人一同走在这条街上,却不违和,因为每个人眼里都理所当然的自信着,如果看见了充满自卑或仰慕的眼神,那应该就跟现在的自己一样,是个从外地来的乡巴佬。 看着这副光景,子澄心想,一年前要是不高分低就填来台大,究竟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回到家后,眼里就再也没有星星他们了呢?或许妈妈当时去了台北后不回来,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 过了约定的时间,子澄没见着妈的身影,便先进到餐厅里,过了五分鐘后,魏丽芳才匆匆的走进了餐厅里。 「没等很久吧?」 「我也刚到。」子澄有些心疼,确实,妈的白发非常多,说来心虚,上次见面都没有注意到,反而只在路上碰见几分鐘的星星却注意到了。 「妈,这是星星让我给你的。」 子澄把包裹放在桌面上推到魏丽芳面前。 「星星给我的?。」 「对,是芝麻,她说上次见到你看你白发好像长了很多。」 「这样啊。」魏丽芳带着慈祥的笑容着收过礼物,摸着自己的头发,「你们也觉得我白发太多了对吧,该去染染了。」 子澄也微笑,想当年母亲离开家时还是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小姐,时间真的过得很快。 「先点菜吧。」魏丽芳把菜单推到子澄面前。 「妈,台北好吗?」一边看菜单,子澄还是忍不住好奇。 「你是指哪种好啊?」 「变成台北人后,会变得很不一样吗?」 「怎么了?你想转学啊。」 「没啦,就是想问问。」子澄说谎了,他确实想过,要是星星最后真的跟莫曜光在一起,他就来台北生活好了,这里什么都有,或许能在这里,找到新的生活支柱和动力。 「台北的速度真的非常快,受不了的人,会想逃离,但接受的人,就再也没有办法到其他地方生活了,简单说台北就像菸癮一样。」 「那你变了吗?」 「我啊,我不是说过我学生时期是个小太妹吗?来台北之后那个灵魂就从我的身体消失了,只要我浑浑噩噩的荒废一步的时间,我就会落后其他人好几步。」 原来妈不回来看他,是因为她一直都在跟时间赛跑。 听完这些子澄陷入了一股沉默,喝了一口麦茶,放下后,又喝第二口。 「你有心事吗?」魏丽芳很直接的问了子澄。 子澄心想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但还是决定如实说出来。 「妈,你懂爱情吗?」 「怎么了,你有喜欢的人啦?」魏丽芳不慌不忙的,反而一脸欣慰的感叹。 子澄低头默认。 「是星星吗?」 子澄睁大了眼睛抬头看着魏丽芳,「你怎么知道……」 「你每次跟我提到星星的时候语气和表情都甜得跟蜜一样,妈都有点吃醋了。」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但我看到她跟别的男生在一起就觉得很烦、而且,我觉得我……不能没有她。」 「你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能是爱情吗?」 「说不定我只是习惯了。」 「傻孩子,爱情跟亲情没必要分那么仔细,爱情到最后也会变成亲情不是吗?你只要确定你愿意跟她在一起一辈子这点就够了。」 「但我好像快要失去她了,有人跟她告白了。」 「是快要又还没失去,你不会赶快去挽回吗?」 魏丽芳的这句话一语点醒了子澄,其实他跟星星会不断原地打转的原因,不过就是少了个回头的勇气。 「所以你问我台北的事情是因为星星吗?」 「算是吧。」 「魏子澄!」魏丽芳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宏亮的声响引来一些眼神的注视,但她并不在意。 子澄被吓了一跳,抬头惊讶的看着魏丽芳,在他记忆里没有妈妈对他严厉的记忆,更没有被妈妈喊全名的记忆。 「你是想逃避吗?你算不算男人啊?你敢逃走你就不要说你是我儿子!」 魏丽芳一脸愤怒的教训子澄,让子澄非常错愕,愣在那里许久才回过神,回神后,马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原来这就是妈妈的感觉啊,他一直觉得妈妈对他很客气,可能是因为歉疚也可能是因为生疏,原来他这一生还有被妈妈教训的机会,让子澄感到一丝美好。 看来妈的太妹灵魂还留在体内,都四十几岁了,还是这么不服输怎么行。 跟魏丽芳道别后,子澄便坐上火车,到站后,子澄要往地下道走去停车场牵车前,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便绕了过去,那个摊贩是从他跟星星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卖的甜甜圈店,都开快二十年了,还是一样的大排长龙。 「老闆,甜甜圈跟双胞胎各两个。」 「好,马上。」老闆的声音颤抖且沙哑,还嘱咐着旁边看起来是他孙子的弟弟帮他拿包里的零钱。 因为刚见完妈妈的关係,子澄再次感叹了起来,老闆刚开店时也还是个正值壮年的大叔,声音很宏亮,小时候还常常被他的声音吓到,结果现在都已经变成爷爷了。 从老闆手中接过袋子,面皮和糖粉的味道扑鼻而来。走下地下道,地下道的回音很大,每一步踏出去发出咚咚咚的回音都让子澄的心变得很激动,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跑了起来,牵到机车后一路飆回家里。 钥匙孔插进了门锁,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坐在沙发上滑手机的星星,子澄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星星!」 「回来囉,带了什么好吃的?」 子澄把手上的塑胶袋递给星星,星星开心的接过,「好久没吃这个了!」 星星大口的咬下,糖粉沾在她的脸上,子澄忍不住抽了一张卫生纸帮她擦,倒是星星慌了一下,还没碰到她的脸,她就一脸恐慌的把卫生纸接过,子澄的心情也沉了下去。 43:我的未来交给你 「星星。」 魏子澄坐到我旁边,用很温柔的语气对我说。 「嗯?」 「我们可以一辈子都在一起吗?」 他突然说了一句平常不会说的话让我很疑惑,他凝视着我,眼神真挚,感觉不像是要说什么干话。 「我们不是一直都住在一起吗?」 魏子澄噘噘嘴像是在思考什么停顿了一下,「你喜欢莫曜光吗?」 我刚吞下去的甜甜圈差点噎到,又听到这个问句,我的心里已经有阴影了,「干么突然问这个?」 「你如果对他没感觉的话,不要答应他。」 我转头看着他,鼻子却酸酸的,魏子澄露出了我这段日子非常渴望的那种眼神。 「……你都知道了吗?」我就知道,莫曜光不可能不告诉他的。 「嗯。」他红了眼,下一秒把我紧紧抱住,「笨蛋,不要牺牲自己。」 魏子澄的拥抱好温暖,那句笨蛋也令人怀念,但我却不敢去享受,着急的推开了魏子澄。 「是我先对安朵说谎的,这样她会受伤的,莫曜光也会受伤。」 原本走错的路,我没能及时回头,结果我却越绕越远,最后一发不可收拾,都是我造成的。 「自私也没关係的,你如果这么做的话我也会受伤。」 我低下了头握紧拳头,虽然我喜欢魏子澄,不希望他受伤,但他们三个我都不想伤害,因为是我先开始的,所以这就不叫自私了,是蓄意伤害才对。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不起魏子澄,如果我一开始就诚实的话,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我们一定可以一起克服的。」 他温柔抚摸着我的头,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眼神坚定,很可靠的感觉。 「还有回头的机会,你相不相信我?」 我只是看着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还是有千万个想法在拉扯。 「我的未来给你决定。」 「如果我的决定是错的呢,我不要。」 「我负责,这件事绝对不会只有你自己造成的,我也有责任。」 「你一开始就知道莫曜光喜欢我了吗?」 「嗯,每次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时我就很不开心,我也没说出来,所以我也跟你一样。」 听到魏子澄这样说,心里的重担确实有放下一点。 「不管跟你选择的是谁,我都站在你这边。」 但我还是很恐惧,就算魏子澄说他负责那又有什么用,决定的人还是我啊。 我跟魏子澄说了我需要时间考虑,他也尊重我,但与其说是考虑,不如说我又逃避了,大概是带着能拖多久算多久的心态。 姜星星,你真是够废的。 已经到暑假的尾声了,这段时间我没有再跟莫曜光出去过,他要比赛了,被强制住宿了,每天都在密集的训练,也好,现在这种状况我也无法再带着跃跃欲试的心情跟莫曜光相处了吧。而安朵也如愿的考上了心理系,只不过是在外县市。还有,我也过了十八岁生日,是成年人了,但我好像还没成长到能够担下成年人这三个字。 今天很难得的我跟安朵整天都没班,她约了我去吃饭,聊了很多大学的事情。 「你住校吗?」我问安朵。 「嗯,大一只要申请宿舍一定都能分配到,但是我得提早去做新训。」 「啊,我们也有,但是是开学前一周,你们什么时候新训啊?」 「下礼拜。」 「这么快!」 「对啊,所以我这周末就要上去了。」 「天呐,那我下礼拜就看不到你了啊。」 「你要来送我吗?」 「好啊,什么时候?」 「礼拜日。」 「好啊。」 「时间我再跟你说。」 「嗯。」 其实我很常思考安朵在我眼里到底算不算是好朋友,我明明很喜欢她,也很开心能跟她做朋友,但想到魏子澄,我丑陋的一面却会浮现,知道安朵考上外地的大学后,我很开心,一方面开心她考上喜欢的系,但另一方面却在想说不定她长时间在外地生活就会放下魏子澄或者是对别人动心。 「你跟魏子澄怎么样了?」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问安朵这种事情,事实上我也不太敢问,毕竟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隐形的地雷,我会这么问,只是想知道现在安朵到底喜欢魏子澄到什么地步了。 「我下班之后偶尔会绕去学长的店买东西,虽然碰到他上班的机率挺大的,但我们也只会打个招呼问候一下,然后就没什么好说下去的了,但是他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表情都挺沉闷的。」 「是吗?」 「我不确定啦,也可能只是太累了吧。」 我都不知道,魏子澄每天来接我或是回到家时都看起来挺开心的,他是特别不在我面前难过吗?我的决定真的那么的让他伤心啊…… 「你约过他吗?」 「我觉得我好像没什么约他的理由,如果他问我为什么找他的话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报到那一天我有问过他能不能陪我去,但他说他有事。」 「报到?喔那天他去台北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他只是不想跟我去才掰的谎。」 其实我说谎了,安朵报到的那一天是魏子澄去台北的隔天,看来我还是没有勇气对安朵狠下心。 回到家一进门就听见哥很兴奋又激动的讲话声,说的话像是自言自语,原来是在讲电话。 「好好期待吧亲爱的mua。」 掛掉电话前哥对着手机萤幕揪了一个吻,然后又一脸春风满面的哼着歌走进厕所,我整个人被噁心到打颤。 我靠过去魏子澄那坐在他旁边小声的问他,「哥发什么春?」 「我哪知道。」 突然哥打开了厕所门走了出来,往我们这走来,我马上坐正盯着他。 「我礼拜日要跟小涵去日本四天,你们两个在家不要把家里炸掉喔。」 「礼拜日?你也太突然了吧。」 「我机票跟饭店早就订好了,只是一直不知道能不能请到假。」 哥独自兴奋,说完就又哼着歌走上楼,我魏子澄对看了一眼,发现我们都露出了嫌弃的眼神。 我起身去冰箱拿了布丁出来,魏子澄把手机摔在桌上,我瞄了一眼,看来是一个不能跳过又很长的广告。 我挖了一大口布丁,他撑着头看着我,我边看着他边慢慢的把布丁放进嘴里吞下去。 杀小,你等广告就等广告盯着我看干么,是想嘴我吃相难看吗。 「你什么时候新训?」 原来是正常问题,干么搞得那么曖昧似的。 「下下礼拜五。」 「那么晚喔?」 「嗯,新训完过两天就开学。」 「我们要出去玩吗?」 我差点噎到。 「我们?」 「三年前你会考考完我不是答应过你要带你去玩吗,没想到欠了三年。」 「欠三年你还敢说,再看看吧。」魏子澄又想怎样,是不是想提醒我快点决定那件事啊。 「暑假都没剩多久了你还看什么?」 「我真的会考虑啦!」 「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 「阳明山?九份?平溪?外岛?啊,你不是想去垦丁?」 「不知道啦,我就说我要考虑每。」我拿起布丁走上楼,进房间后,我缩地板上,我的膝盖贴在我的胸部能感受到我的心跳,我抬头看着镜子,发现我的脸颊有点通红。 该死的姜星星,你是想到了些什么脸才会红成这样子啦! 我很想跟魏子澄出去玩,但去了的话,我就觉得心虚,会对安朵还有莫曜光感到歉疚。 叮咚 手机响了通知,是安朵传来的。 安朵:礼拜日下午三点二十分的客运。 我:好。 44-1:决定 礼拜日下午,我到客运站来送安朵。 「去那边之后好好的玩,过得开心一点。」 「我如果适应不良会马上衝回来找你的。」 「嗯,我一直都在。」我面带微笑目送安朵上车,直到车驶离,我才转身慢慢的走出客运站到旁边的火车站搭车。 到站后,我看着没有尽头的长上坡叹了口气,我还是赶快去考驾照好了,我真的受够这条路了,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理所当然的让魏子澄来载我了。 爬完上坡真的很累,我无精打采的走进家门,一抬头,就看见魏子澄盯着我看,我吓得往后倾一隻脚即时往后踩才撑住。 「你表情怎么这样?捨不得吗?」 「就有点空虚吧。」又不是以后都不见面了,应该不到捨不得的地步。 「如果今天走的是我,你会捨不得吗?」 我沉默,自从那天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就像刚刚安朵说的,魏子澄总是闷闷不乐。 他急了。 关于他的问题,我的答案其实一下就出来了,如果是魏子澄的话,我一定会捨不得,搞不好还会哭着送走他。 在魏子澄还有安朵中选择最喜欢的那个,我也早就有答案了,但是我的良心不允许我下定决心,我也没能力承担后果。 突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我心虚的跑进厨房。 「喔,你们都在家喔。」哥回来了,我打开冰箱装作在找东西,顺其自然的把果汁拿出来倒进杯子里。 哥匆匆的上楼拿了行李下来,然后乱七八糟的嘱咐了我跟魏子澄一大堆话。 「衣服要洗不要积一大堆会臭掉,煮饭的话煮完要清理乾净不然蟑螂一下就会出来了。」 哥一边讲,我一边慢慢的喝果汁,但我其实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 「你们两个有听进去吗!」 哥大喊,我立刻回身睁大眼睛用力点头,哥才终于关上了门离开。 客厅瞬间一片安静,我看向魏子澄,他驼着背整个看起来很无力的坐在沙发上,我搓了搓手,低着头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身体直挺挺的,因为很紧张又很戒备,我的思绪全部打结,偷偷的用馀光瞄了几眼魏子澄,他却只一直看着地板。 现在我该怎么办?我该回答他刚刚的问题吗? 他的屁股突然动了,面向我,俯身往我这边靠,魏子澄的脸距离我不到十公分,我睁大眼睛,对上他的眼神后想瞟开,他却把我的脸又扶了回来。 「姜星星。」 他用了一种像是喝醉酒的慵懒声音说着。 「干嘛?」 「我之前说过,我的未来交给你决定,如果你没办法作决定,那我来作。」 「什么?」 「你有拒绝的资格。」 我还在疑惑他在讲什么,魏子澄的脸就直直朝我这里越靠越近。 说来心虚,我没有躲开也没有挣脱,他的唇贴上来后,我渐渐的失去了力气,我闭上眼睛,脑袋里闪过从小到大跟魏子澄的回忆。 这样的感觉真好,想要独自佔有。这是我冷静下来后,第一个闪过的想法,因为这个吻,我也失去了冷静和理性。 我出了力气,整个身体往他那里靠,我跪得直直的,双手放在他肩上俯吻他,我们开始吸吮彼此。 我从没想过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竟然会有做这件事情的机会,但我一点都不觉得彆扭尷尬,我,好喜欢。 吻累了,我和魏子澄慢慢离开彼此,我睁开眼睛,魏子澄黑亮的眼珠子里映着我脸,他露出了跟星光一样灿烂的微笑,我也忍不住笑意,笑了出声。 「你笑什么?」 「就觉得有点神奇。」 魏子澄斜笑,接着站起身来,「去洗澡吧。」 我噘噘嘴,有些不情愿,还在兴致上头就把我赶去洗澡是怎样。 「我上了一整天班很臭,我用楼下,楼上给你用,快点去洗,等等帮你吹头发。」 听见魏子澄这么说我就立刻露出笑容,因为好久没有给魏子澄吹头发了。 我迅速的洗完澡跑去魏子澄房间,他早就洗完了,头发也差不多乾了,见我进门,他关掉吹风机开关对我比了个过来的手势,我开心的跳过去坐在他床边下。 他打开吹风机开关,呜呜呜的风声和魏子澄温柔的指尖都让我觉得幸福至极,总觉得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洗发精的香味。 「魏子澄。」 「嗯?」 「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想要一辈子对你好、想要你只属于我。」 我害羞了起来,还好我背对着魏子澄,我的脸现在应该又胀红了吧。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啊?」 「不知道,多久应该不重要吧。」 「很重要,我可是已经喜欢你五年了欸……」 我堵气,突然觉得我就这么说出来挺丢脸的,魏子澄却笑成傻子。 「五年前?你那时候不是挺讨厌我的吗,一直说我是流氓,我帮你打架你还骂我。」 「那是因为你打完架还受伤了啊。」 「你担心我喔?」 魏子澄用淘气的声音讲,我不回话,他继续笑成傻子。 「一九九九年。」 「嗯?」 「狮子座流星雨大爆发的那天,我们在屋顶看流星雨,你说你爸妈变成了星星在天上守护着你,那时我觉得你特别耀眼。」 「那时候你才几岁啊,五岁吧,这么早熟喔?」我抬头看着魏子澄,「所以你是想表示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吗。」 魏子澄轻拍了我一下头,我叫了一声。 「少自恋了,那哪是一见钟情,我们都认识几个月了。」 本来以为魏子澄应该会对我多说甜言蜜语的,看来我还是不要期待太高好了,但没关係,原本的相处方式舒服就很好了。 头发乾了,我爬上魏子澄的床,他靠着背,我就坐到他旁边鑽进他的怀里。 「姜星星,你是跟我疏离太久现在要报復性黏人是不是。」 「对啊。」 「自己要跟我保持距离,你不让我载你上下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对吧。」 「你知道喔……」 「你的脑回路那么简单。」 我对他比了个中指,面对我的中指,他温柔的笑,把我搂进怀里,抚摸着我的头。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笔电放在大腿上,开始做报告。 「你们还有暑假作业喔?」 「当然,可难了。」 「你翘很多课吗?」 「没有啊。」 「少来了。」 「你明明知道还问我。」 我看着魏子澄安静的打报告好一阵子,后来太无聊了我就弯到床底下,随便拿了一本他的『杂志』来看。 「哇!」 我边看边惊叹,魏子澄也终于发现了我的行为,一把把书抢走。 「干么!我是女生欸我可以看吧。」 「不要看那个,看我就好。」 切,傲娇鬼,明明就是在害羞。 我突然想到一件有点久远的事情,打算顺水推舟的接着问。 「魏子澄,你还记得你考完学测的隔天回到家我帮你洗澡的那次吗?」 「怎么可能忘记,干么?」 「那时候,你勃起了对吧?」 他打错了字,愣住停了下来缓缓转头看着我。 「有吗?我忘了。」他笑笑的说,把头转回去。 这反应就是默认了吧。 「你不要误会,是因为你碰我的身体我比较敏感才那样的。」 「如果是你的话,我也没关係的。」我不知道突然哪根筋不对,说出了这句让空气安静下来的话,但这也不是什么好回避的话题,既然都说了,就说到底吧。 44-2:决定 在这之前,我一直都是被他细心保护的妹妹,但我也差不多该在他眼里,改变成一个女生了吧。 魏子澄停下了手看向我,一言不语,我靠过去吻了他一下,他看起来在思考,又或许是在犹豫,我把笔电放到床头柜,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放在他的肩上,再次吻了他,我隐隐感觉到,他的下体有些反应。 星星的举动让子澄错不急防,虽然他在过去的十几年来一直都把星星当作妹妹,但他不是什么圣人,只是一个普通男生,也控制不了贺尔蒙。 说来惭愧,这不是他第一次对星星勃起,也不是第二次,星星调皮捉弄他,在他耳边吹气、或是她穿着一件t恤只穿内裤在家里晃来晃去的时候,子澄偶尔都会有反应,但他之前一直告诉自己,在怎么样,也绝对不能去动星星。 直到此刻,他跟星星的关係已经不再是兄妹,是个女人了,那这样是不是也不用对那件不该有的想法感到抱歉了…… 但是…… 子澄把星星的脸移开,逼自己冷静下来,星星一脸错愕。 「现在还不可以,莫曜光还有夏安朵的事要先处理才行。」 他不要星星在这样危险的时间献出第一次,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着风险。 「你在害怕吗?」 星星对于子澄的了解也不是假的,一下子就从他的反应读懂了他的想法。 「如果失败了,我们还是可以当一辈子的家人啊。」 「你不是很有信心的跟我说一定可以吗?你其实也没有自信对吧……」 子澄沉默,星星红了眼眶忍住泪水起身走出子澄的房间,重重的脚步声和关门的声音乱了子澄的思绪。 我重重关上房门坐在门前,即使现在魏子澄看不见我了,我还是不愿意让泪水留下,至少在成年后,得忍住一次泪水吧,那样或许会比较像个成年人。 魏子澄的那一句话,让我又打回了这半年来身处的地狱中,不安与慌乱的地狱。 脚步声缓缓靠近,最后停在我门前,敲了三声门,我隔着一道门背对着他。 「星星。」 我没回应。 「星星,你还好吗?」 怎么可能会好。 「对不起,让你不安了吧。」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靠近女生,也不谈恋爱吗?一开始是因为我妈,小时候我以为我没有爸爸,是因为他跟别的女人跑了,所以我就不想谈恋爱了,小时候学校不都会有那种两性交往的影片吗,影片里面都说,从小缺乏关爱的小孩容易早谈恋爱或做出脱轨的事情,确实,我做了很多脱轨的事情,所以我也没有信心我能够好好守护一个女生,也不希望哪个女生会因为我变得跟我妈一样,之后,我虽然知道我爸并没有跟女人跑了,但还是跑了,我好像还是没办法得到自信。」 听到这里,我的心整个揪在一起,魏子澄主动告诉我他的事,想必他也无法忍住了吧,把秘密藏在心里很久很久,是一件痛苦至极的事。 「星星,你看过我打架的样子吧,是不是挺可怕的,如果这世界真的要逼我的话,我谁都可以忍下心伤害,除了你,我寧愿伤自己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受伤。」 我没办法忍了,我崩溃了,我打开了门立马抱住他。 「笨蛋魏子澄,说这什么可怕的话,你要说你不会让人有机会伤害我才对啊,会不会谈恋爱啊。」 「现在是一个母胎单身在教另一个母胎单身谈恋爱吗?」 「是一个少女在教一个少年谈恋爱。」 魏子澄笑了一下,拍拍我的背,我也拍拍他的背。 「魏子澄,活了十九年辛苦了。」 结束这一段,我就被魏子澄赶回房间睡觉,这个人是怎样啦,不让我跟他一起睡觉就算了还一直赶我睡觉,我已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对我三心二意了,果然恋爱会让人变得神经质。 我趴在地板上耳朵紧紧贴着地板,看他等等要做什么,如果被我抓到他跑去打lol就死定了。 结果等了五分鐘都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叮咚 我吓了一跳,拿起手机查看,竟然是魏子澄传来的讯息。 魏子澄:你在楼上干么?我天花板一直有声音。 我:我没干么啊? 魏子澄:快睡啦,都快一点了,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 我:我们为什么要用讯息讲话啊? 魏子澄:这样才有情调啊,不然你看我们才刚在一起就跟老夫老妻一样。 我:谁给你老夫老妻。 魏子澄:好啦,晚安。 我:晚!安! 情调?我听你在唬洨,我赌着气关上手机爬上床关灯睡觉。 我翻来覆去了好久,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个『交往第一天』好像有点太空虚了,唉,我们原本的相处模式就跟恋人很像,真的就像魏子澄说的,我们早就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叮咚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又响了,是谁?魏子澄吗?他过那么久又传什么东西。 我开了小灯打开手机看,是安朵传来的讯息。 安朵:星星,睡了吗?我在宿舍,今天我跟室友一起去吃饭了,我马上就跟她们坦白了我生病的事情,室友们人都很好,也说会帮助我,果然事先坦白真的好踏实。 我:那太好了,你也要好好吃药,虽然没办法每天都过得开心,但伤心的时候一定要跟我或你的室友说喔。 安朵:嗯,晚安星星。 我:晚安。 事先坦白的踏实吗…… 不管是安朵、莫曜光,还是魏子澄,都勇敢的踏出了第一步,只剩下我总在原地徘徊,就连到最后,也是魏子澄帮我决定的。 嗯,我一定也要好好向安朵跟莫曜光坦白才行。 这时,魏子澄的讯息又跳了出来。 魏子澄:星星,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适合这个名字,你一直以来都很好的发着光,我的世界才能有光亮。 这人是怎样,突然发什么感性的话,肉麻死了。 笨蛋,你也是我的天狼星,虽然我的世界有很多星星,但你一定是最亮的那一颗,我也一定一睁开眼就最先看见你。 45:谢谢你 「姜星星!」 「姜星星!」 隐隐听见魏子澄的呼喊,我睁开眼,刺眼的亮光让我马上抓起棉被盖住头部。 「姜星星,起床了!」魏子澄直接打开我的房门走进来把我的棉被掀开。 我看了一眼时间,才八点,「干么啦!我十点才上班欸。」 「起床,陪我去吃早餐。」说完他便离开。 我坐起身,一脸恍惚的看着门口。 早餐?他这人怎么突然会吃早餐,平常不都睡到午餐过后,而且他刚刚叫我的方式让我一度怀疑昨天的那一切只是梦,他怎么对我还是一样的鸡掰。 嗯,是不是因为我跟平常一样像个小孩他才对我这样的,哼,魏子澄你等着瞧,我这个暑假可没有白混过,我可是从小涵那里学来很多化妆技巧。 我在半小时内快速的搞定一切,化好妆,穿上新买的裙子,蹦蹦跳的走下楼梯,魏子澄已经坐在机车上了。 我走出门,在魏子澄面前用双手拨了一下头发,「怎么样?你女朋友水某?」 魏子澄面无表情的,我见他眼神往下面瞟了一眼,「你穿这么短是要去夜店上班喔?」 我瞬间垮掉了脸放下手臂,哪有短,到大腿的一半欸,就是正常短裙长度啊。 「还有你露什么肚脐,不怕感冒喔?」 「现在是夏天欸。」 魏子澄脱掉了他的外套,丢到我手里,我的手就这样呈现了一个尷尬的l型用下手臂接着型着他的外套。 「穿起来。」 我噘起嘴无奈的穿上他的外套,我才刚穿好两隻袖子,魏子澄又暴力的把我拉过去帮我拉上拉鍊,一路拉到最上面,他的手速度之快,加上他的表情看起来超级不爽,我从头到尾都屏住呼吸睁大眼睛。 魏子澄的外套很大件,这就是所谓偷穿男友衣服的感觉吗,怎么感觉有点蠢。 就在我已经快要没气时,他的嘴角突然上扬了一边轻笑了一下,我马上吐了气,疑惑的看着他。 接着他从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了什么似的,接着用手指拨开我的发丝将它勾到耳后,然后发出了喀的一声。 嗯?欸?他弄了什么东西在我头上吗? 我靠过去后照镜照镜子,才发现是他送我的珍珠发夹。 「怎么在你这?」 他没马上回话,而是帮我把安全帽戴上,然后边温柔地帮我扣上帽带,「笨蛋,你再乱丢我会伤心的。」 我愣在原地,他温柔的耳语窜进我的脑袋让我感到一阵酥麻。 「愣什么,上来啊。」 我皱皱眉然后乖乖地爬上了后座,我怎么有一种被魏子澄当成玩具在玩的感觉,刚刚那齣是怎样,他谈起恋爱难道是走霸道那条路吗。 我从后照镜看着他,不,比起霸道,耍流氓这个形容词更适合他,谁叫他就是个小痞子。 「魏子澄,你是不想我给别人看喔?我可是为了你才特别打扮的欸。」 「你等等不是要上班吗?超商的客人那么杂你一个人穿那样多危险。」 「我外面会穿制服啊怕什么?」 「还有腿啊。」 「你不是总说我小短腿吗。」 「不管啦,就算短还不是也看得到。」 我笑了出来,看来,魏子澄还有很多待开发的事情。 到了早餐店,我点了平常很难吃到的法式吐司,魏子澄点了铁板麵和蛋饼,这么说来,跟魏子澄假日一起在早餐店吃早餐十四年来应该是第一次吧。 我吸了一口奶茶,这奶茶有种不妙的泻药感觉,我把奶茶推给魏子澄,并盯着他的红茶看。 他抬起头看着我,我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挑挑眉,他直接就懂了我的意思,把红茶放到我面前。 「怎样?不喜欢喔?」 「总觉得喝了等等会很不妙的感觉。」 我抬头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报体育新闻,不禁的就想起了正在学校密集训练的莫曜光。 「魏子澄,我们要什么时候跟安朵还有莫曜光说啊?莫曜光的比赛,要很久之后才会结束对吧……」 「是大专篮球联赛,预赛十一月才开始。」说完,虽然不是很大声,但魏子澄的确叹了一小口气。 「太久了对吧……」 「夏安朵呢?她多久会回来?」 「嗯……她没事应该不会回来吧。」毕竟好不容易不用再跟她妈住在同个屋簷下了。 「喔对齁。」 「所以她说如果要约她的话事先跟她说就好了,她应该很快就会去找工作了吧。」 最后我跟魏子澄达成了协议,他跟莫曜光说,我跟安朵说,我打算直接到她的学校找她,今天上班我满脑子都在想对白,但想着想着,总觉得临场感越来越深刻,心理的不安和不捨也浮了出来。 我不敢去想那些万一,除了害怕以外,总觉得有了那种想法的话,就是对安朵还有莫曜光的不信任。 「魏子澄,我们出去玩吧。」 现实的层面,没有人能够百分之百自信的去面对一件未知且有风险的事情,还若无其事一点都不担心,如果真的那样的话,就代表其实你并不是很在意。 我对魏子澄的提议,并不是对我们感到不自信,而是一种重视,我想和魏子澄留下回忆,不管我们最后的结局是如何。 「好啊,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看得到星星的地方。」 于是经过了我们两个辛苦的各自和同事换完班后,两天一夜的行程就在我去新训前的那个周末成行了,这时候哥已经和小涵从日本回来了,于是我和哥说我要去宿营,我这个没上过大学的老哥也就糊里糊涂的相信了。 虽然我不知道哥知道了会怎么想,但真的很难以啟齿。 从新竹骑西滨到台北要两个小时,虽然屁股有够痛太阳也很烈,但不得不说沿途的海景真的很漂亮,累了我们就停在路边休息加欣赏海景。 白天我们到淡水玩,傍晚就攻上阳明山,到了目的地擎天岗,天也已经黑了好一段时间,到了那里没有什么灯根本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只能靠着手机的手电筒寻找步道,但是不得不说,这里的星星真的好多好清楚,真的不知道多久没有看见这么灿烂的夜空了。 「喜欢吗?」 「喜欢。」 「那就好。」 我转头看着他,他的眼带有点重,他今天骑了这么久的车,应该很累了吧。 「谢谢你。」为了我,规划了这么好的行程。 「什么啊?突然客气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谢谢你一直以来都这么的包容我的任性和幼稚。 46:恆星的寓意 魏子澄突然握住了我的手,然后手指穿进我的指缝里跟我十指紧扣,我们一同沿着步道走。 我用手电筒照过去,步道的前方有一些游客,后面也有刚刚一路跟我们一同上山的人,草原上则是一望无际。 「这里不是有牛吗?晚上都回家了吗?」 「当然,不然现在这么黑你去撞牛怎么办?」 「靠北喔。」 「而且说不定你踩到牠的屎了你还看不到。」 「真的假的,牛牛那么可爱会乱便便在步道上吗。」 「嗯,牛牛这么可爱但牠们的屎可臭了。」魏子澄用无奈的语气学我讲叠字也太可爱了。 鼻头突然一个酸,我努力忍住喷嚏,晚上这里也太冷了吧。 阿啾 结过没能忍住第二个喷嚏,而且这声喷嚏大到我感觉远方的那些人都能听见。 我尷尬的看向魏子澄,他叹了口气放开了我的手,帮我把外套的拉鍊拉起来,再把外套的帽子帮我戴上。 他帮我把被帽子推出来的头发往耳后勾,一边做,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他的眼里带着一片星空,卧蚕虽然因为黑眼圈的关係变成了青黑色,但电人的功力丝毫未减。 好喜欢魏子澄现在看着我的温柔眼神,好希望时间又这样停止。 「你不是后天就要去新训了,可不能感冒。」 说完,他捏了一下我的脸颊,我唉了一声,他的眼睛笑成两道弯月,卧蚕鼓鼓的掛在下面,然后再次牵起我的手继续往前。 这样的心动是热恋情侣的公式,但对我和魏子澄来说,这是从小到大日常的相处。 「魏子澄,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吗?」 「嗯,不然嘞?」 「我们相处起来跟以前一模一样欸,以前我们也会牵手跟抱抱。」 他轻笑一下,「我们其实已经交往十四年了。」 「哈哈哈。」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俯视着我,「但是有一件事情以前不能做。」 「什么?」 我也转头看他,他停顿了几秒,如然往我这倾来,给了我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吻你。」他微蹲着和我平视,脸距离我十公分,露出了不能再更好看的笑容对我说出了这两个字。 这一瞬间,已经不只是有从脚底窜上来的酥麻感,那个地方感受到的痒感,更让我的思绪快要崩塌了。 这应该就是所谓『湿了』的状态吧。 我们订了阳明山上的旅店,从擎天岗下去一下就到了,因为内裤湿湿的真的让我很不舒服,我只能彆着脚走,同时又觉得有点心虚,但想想上次魏子澄也对我那样过,应该算是扯平了吧。 我先洗好了澡,包着头发坐在床上整理今天拍的照片上等待魏子澄出来,但我的心里是焦虑的。 水声停了下来,没过几秒,魏子澄光着上半身下面穿着短裤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像隻刚玩完水的小狗,他举起了手用毛巾擦拭头发,他的体型虽然挺瘦的,但背肌和腹肌却总是保持着不夸张的线条,性感却又舒爽。 他套上t恤后突然脸往我这里转过来,好像发现了我在偷看他,我赶紧低下头随便乱滑萤幕,只不过萤幕根本是黑的,只能看见我那慌乱的脸。 突然我的脚陷了下去,魏子澄扑上床爬到我旁边,我还没回神他就抽走了我的手机,指着我的黑屏挑挑眉,我伸出手要抢回来,他却抽开手。 「偷看我喔?」 「想太多,只是刚好看到,好奇你明明就没再做什么运动怎么会有腹肌。」 糟糕,这个辩解是不是讲太长了。 他轻笑,把我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拿起了吹风机,用下巴指了指床边,我也顺其自然的爬到地板坐着,他跟在家里的时候一样,帮我吹头发。 「我体脂肪很低,很容易就有了。」 所以是瘦到有腹肌的意思吗? 魏子澄碰到了我的脖子,很奇怪的,平常都不会,但现在却起了鸡皮疙瘩,我弓起膝盖曲膝坐着,望向了床头柜的抽屉,刚刚在找东西时看到的,一个让我焦虑起来的东西。 「你在想什么?」魏子澄关上电源,突然问我。 「蛤?」 「你从刚刚下山的时候就怪怪的。」 因为被揭穿了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杀小,我这么努力装淡定了他也看得出来。 「没啦……只是有点不捨,在想今天过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跟你一起出来玩。」 他没上回应,所以我开始后悔不该说这种话破坏气氛,今天能出来已经很难得了。 他下了床坐在我旁边,把我一把捞进他的怀里。 「笨蛋,又想很多了。」 「是你自己也说没有百分之百的自信啊。」 「哪有事情是百分之百,相信我,我们会赌赢那一点失败机率。」 我推开了他,他疑惑的看着我。 「那这场赌注,我能下一个筹码吗?」 「什么?」 我把眼神往下瞟,心虚的讲出了那串句子。 「我可以把我给你吗?」说完,我犹豫了一下才做好心理准备把眼神看向他。 你确定? 他挑挑眉,我看得懂,他用表情在询问我,我点了头。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脏跳个不停,我用馀光瞄了一眼没关好的床头柜,还有背对我的魏子澄。 他转过身向我走来,我痴痴的盯着他,可眼眶里却莫名其妙的泛了泪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魏子澄答应后,我不捨的心情又更加深刻了。 他爬上了床,双手跟我食指交扣,但奇妙的是,他好像也红了眼。 我松开了他的手,捧着他的脸颊,「你怎么哭了?」 「我哪有哭。」 「你不是看很多a片吗?应该不会失败吧。」我露出笑容,开了一下玩笑,不然这个气氛也太感伤了。 他笑了出来,「突然说这什么?」 「听说第一次会很痛,你会很温柔吧?」 「我哪知道,我又没练习过。」 虽然此刻我真的觉得很虾,真没想到我有一天会跟魏子澄聊这种对话。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就算我之后迷路了,你也要当我的天狼星。」 「嗯。」魏子澄用温柔的笑容和带着泪光的眼睛给了我一片温暖灿烂的星辰。 我闭上了眼睛,魏子澄的吻迎来,由上到下的湿润了我的额头、脸颊、鼻尖、脖子,然后掀起我的上衣,继续往下吻我的锁骨、胸部,他的温度,刺激着我每一条神经。 地科课本里有写,天狼星比太阳亮二十五倍,但在地球看,他只是微弱的一点、没什么人懂他,相比高调的太阳,天狼星低调的活在这世界,但,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存在,因为我懂,他就是夜空中最亮的恆星。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还有意识的前几分鐘,我躺在魏子澄的怀里,我们侧身面对着对方看着彼此的眼睛。 「魏子澄,你知道恆星的寓意吗?」 「是什么?」 「永恆不变的心。」 47:敏感带 身体开始隐隐约约的感受到麻痺,我睁开眼,面朝着床边,一个重力压在我的腿上,我转头一看,是魏子澄的脚,他左手臂环在我的脖子下,右脚跨在我身上,真是好一个瀟洒睡姿,我努力伸长手臂拿手机来看,已经十一点多,十二点就要退房了。 我把他的脚扳开后翻身,他动了一下身体,眼睛还是紧紧的闭着,他真的很累啊,昨天骑了大半天的车晚上还那个…… 想到这我突然停下了脑回路,我回想起昨晚我们互相说的那些肉麻话,真的好想忘掉! 他矇龙的睁开了一点眼皮,我吓了一跳,他瞇着眼,几根瀏海在他眼皮上,眼珠子若隐若现的,他刚睡醒的样子超级无害,卸下玩世、强悍的流氓样,就是个傻傻又清新的男孩。 「起床了,要退房了。」 「我还想睡。」他没开嗓的声音,有些沙哑,像在撒娇。 糟糕,刚刚的形容词我要收回了,这个声音加上画面实在太性感。 我坐起身来,俯视着他,「不行,起床了!」 他看着我,然后又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我拉他的手臂想把他拉起来。 「起来了啦!」我一个使力成功把他拉起来了。 他坐起身,背还驼着,眼睫毛还垂在下面,倒是脑袋还挺清楚的。 「亲我我就起来。」说完,他还用食指比了比自己的嘴唇。 天吶太可爱了吧,我心里不知道发出多少个少女尖叫声了。 「要退房了你还给我要求?」我装作淡定,拍了一下他的大腿发出响亮的声音。 「饭店钱谁付的?」 他突然一脸严肃,我抽抽嘴角,好样的,魏子澄这可怕的人,我永远都斗不过他吧。 我抿起嘴,脸往他那靠了过去,嘴唇在他唇前三公分煞了车,然后迅速转头往他脸颊亲了一口。 「起床了再亲你嘴。」我跳下了床,不给他回嘴的时间,衝进了浴室。 在等电梯时,我看着电梯门的镜子跟魏子澄比身高,我大概只到他的嘴巴而已吧。 我记得跟魏子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跟他差不多高,后来因为女生发育得早,国小有段时间甚至比他高,小六的时候就差不多现在这个样子了,记忆里好像就是在他升上国一后,我突然被他迅速反超。 「你几公分啊?怎么觉得我看你的时候脖子越来越痠了。」 「大一体检量一七八。」 一七八?一七八减……「我们差了二十三公分欸。」 我抬头对他说,他停顿了一下后突然上扬了嘴角,「你这么矮喔?」 我翻了个白眼给他,「有人说差超过二十公分会看起来很丑。」 「有人是谁?我爽就好啦,我甘愿弯腰。」 这时电梯来了,里面只有我们,魏子澄刚刚的话还停在嘴边,低下头盯着我的眼睛。 「干么?」 「你不是还欠我一个起床吻吗?」 「魏子澄你谈起恋爱来怎么那么娇啊?」 「你想要我高冷一点我也可以啊,我很好配合的,能屈能伸。」 笑意窜到嘴边,最后没能忍住噗哧的一声后大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 「笑屁啊。」 他双手插进了口袋一脸要输赢的样子,还真的有点吓人,我停下了笑声,踮起脚嘟起嘴,见他弯下了腰,我朝他肩膀推了回去。 「站直啦!」 魏子澄一脸疑惑的乖乖站直,趁他头抬正的那一刻亲了他的喉结,他立刻抖了一下还吞了口水。 他睁大眼睛盯着我,他那表情像是弟弟被踹到似的,接着默默把外套的下摆往下拉,我往下一看,他的手在胯下前徘徊不定,裤襠秃起的形状若隐若现的,我抬起头看着他嘿嘿嘿的笑了出来。 叮。 一楼到了,魏子澄一言不语,一出电梯就把手上的东西丢给我后立刻往厕所跑去。 过了五分鐘还没见他出来,我怕会过退房时间,于是先去退了房,回来后,往男厕偷偷摸摸的看去,只是男厕的门口看进去是一面墙,我得站到门口旁边斜着看进去才能看见,一听见动静我就躲开,要是别人走出来看到我不就觉得我是变态了。 里头发出了喀的一声开门声,我赶紧转身背对墙壁装做看着地板发呆,里面的人出来了,我瞟了一眼,是魏子澄。 他斜眼看我,一脸嫌弃的拿走他的东西后一语不发就往门口走,我快步跟了上去,一路走到停车场,沿路瞄他几眼。 「原来那里是你的敏感带喔?」我不知羞耻的继续闹他。 「这是男人共同的敏感带。」他的言语不带感情,像个冰冷的机器人。 「喔齁原来喔。」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机车前,我站在旁边笑嘻嘻的,他把钥匙插进去后转身盯着我看,他面无表情,但眼神感觉要把我杀了一般,他突然举起一隻手,我吓到抖了一下,结果他是绕过我拿机车坐垫下的安全帽,然后帮我戴上。 「姜星星,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他边说,边帮我扣上帽带,我搞不清楚他是生气了,还是在耍帅。 「挑战了会怎样?」 「你那样是在虐待,会有报应的。」 我确定他是在耍帅了,可惜他最后这句讲出来有那么一点点的好笑。 这趟旅行结束后,我去了大学的新训,也在这之后成为了大学生,相对的,离跟安朵还有莫曜光坦白的日子又更加靠近了。 「这四个,q、w、e、r是技能。」 我坐在魏子澄大腿上,他手把手的教我打lol,我说我每次都看他一个人打太无聊了,就叫他教我,他也一口就答应了,立刻帮我办了个帐号。 叩叩。 是哥敲门,魏子澄立刻把双手放下垂在椅子两边,我立刻跳了起来坐到魏子澄的床上,盘着腿,双手交叉抓着膝盖骨,驼着背盯着魏子澄的电脑萤幕,我为抬下巴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看起来会更逼真。 「欸魏子澄,戴耳机,我要睡了。」哥一开门破口就下达了让人伤心的命令。 「这么早?」魏子澄沉着声音说,左手撑在下巴,右手操控着滑鼠,看起来极为自然。 是吧…… 「我明天要去研习,他妈的六点就要起床。」 「喔。」不顾哥的牢骚,魏子澄照样敷衍的回覆一个字。 「啊姜星星,你明天不是早八你还在这干么?」 「魏子澄在教我打lol。」 「就只会跟他学没营养的,你们不是还背着我偷练机车,啊驾照考到了没?」 「还没啦!」我突然被攻击,真的有够无辜,「好了啦,你不是要早睡吗赶快去睡啦!」我站起身把哥往他房间推去。 哥从日本回来之后就开始恢復了以前那种囉嗦程度,不知道是跟小涵发生了什么,还是因为快过半五十了开始焦虑。 我目送哥进房间直到门缝里的灯光暗下才回去。 「姜月睡了?」魏子澄用气音问我? 我点头,然后用食指指了指了两下床,他立刻关机,我们一同跳上了床,盖上被子,魏子澄的手就环了过来。 只要哥早睡或是不在家我就会来魏子澄房间睡觉,虽然我还挺怕哥又会突然敲门突击,毕竟我们家的习惯就是敲完门直接开,完全等回应也不给反应时间。 「好热,不要抱我。」我把他的手臂推开,他一脸委屈。 「这什么表情啦。」 他伸手往旁边的床头柜抓了个什么,然后朝冷气按了两下。 「你干么?」 「调低温啊,这样就不会热了吧?」说完又把手臂伸了过来。 「白痴喔,电费很贵欸。」 「反正你那间不是没开吗,抵销了。」 我笑了出来,这样想想我这样来跟魏子澄一起睡觉,还真的对省电费有点帮助。 结果睡到凌晨我还觉得有点冷,直接鑽进了魏子澄怀里。 48-1:秋季四角恋悲剧 (开学后一个月) 安朵:星星,你猜我现在在哪里啊? 安朵走在星星家前的上坡边传简讯给她,想着要怎么给星星惊喜,打了又删的时间已经走到星星家前约八十公尺,已经可以看见星星家的房子和门前魏子澄的黑色一五零。 「魏子澄!」 突然,前方传来嬉闹声,安朵停下了正在打字的大拇指,抬头往前方看,子澄拿着安全帽从家里跑了出来,星星追在后面,两个人脸上笑嘻嘻的在玩,最后子澄停下了脚步,星星煞车不及衝进了他的怀里,两个人抱在一起,子澄好像对星星说了什么,两个人又一同走回家里。 看到这幕,安朵沉下了刚刚的兴奋,把简讯都删除,转身折返。 安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逃避了,只是有种第六感,让她觉得不要靠近那里,因为刚刚他们两个对视的眼神,包含着爱。 她想起了,之前在她跟星星坦白她喜欢子澄之后,星星在跟子澄相处时总变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她有点混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拆散了他们俩青梅竹马的感情,但刚刚看见的那个眼神,但刚刚看见的那个眼神,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的简单,或许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走到山坡下,突然有一个走路不长眼的人从交岔路口撞过来,对方带着棒球帽,遮住了眼睛,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安朵心想瞪他他可能也看不到便嘖了他一声。 「对不起。」对方也马上道歉。 但,嗯?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莫曜光学长?」 对方提起了帽沿,露出了脸,「喔!夏安朵,欸,你怎么会回来?」 「我放假啊。」 「喔看你从这边下来……你去找星星喔?要回去了?」 「嗯,学长嘞?要去哪?」 「我要去……你等一下有事吗?要不要一起?」 安朵满脸疑惑,但想想也没事就跟着曜光走了,但怎么也没想到曜光来的地方是游戏厅。 「学长?」安朵站在大门前,一脸疑惑。 「一个人玩挺无聊的,原本跟魏子澄约的,但他刚刚说临时有事,还好有遇见你。」 没空吗……? 安朵回想刚刚在星星家门口看到的画面,子澄手上拿着安全帽好像真的有要出去,但跟星星说了什么之后他也一起走回家里了,是因为星星吗?这前后因果是不是可以解释成子澄原本要赴曜光的约,但因为星星阻止他所以他就不去了。 他们两个是怎样,魏子澄学长这个人会这样吗? 「学长,你被放鸽子不生气吗?」 曜光轻笑了一下,「那傢伙平常都挺重义气的,出几次意外没什么。」 该不该跟莫曜光学长说刚刚看到的画面呢?算了,又没有证实过这样乱讲不好。 曜光朝投币孔投了六枚代币,安朵也缓缓的拿起了枪,拿在手上好奇的瞧了瞧,萤幕亮了,安朵的眼神在萤幕还有曜光身上来回。 「学长你为什么像个通缉犯一样?」 「被你看出来啦,其实我是偷从学校出来的。」 「喔,星星之前好像有跟我说,你在集训,为什么逃出来?」 「当然是因为闷才出来啊,每天被关在那里,除了体育场就是宿舍,还全部都是男的,换作是谁都会疯吧。」 「被抓到不是会很惨吗?」 「当然啊,不然我干么躲得想个通缉犯。」 游戏结束了,两人前往下个目标。 曜光玩着手里的一把代币发出框啷框啷的声音,见安朵安静的走在旁边,便看了一眼,瞧见了她脸上的沉重。 「啊你怎么了?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 安朵停下了脚步,搓揉着手腕,犹豫着要不要问这个问题和如何开口,刚刚看到的画面不能说,至少可以找些线索吧。 「学长你知道……星星是不是喜欢魏子澄学长吗?」 曜光在一处能赚彩票的机器坐了下来,大算来一把长征,便拍拍一旁的椅子让安坐下,还丢了口袋里的另一包代币到她面前。 「怎么?你觉得她背叛你吗?」曜光一脸平淡的讲,投下了第一枚代币。 代币掉到了平台上,前后移动的机器把几枚代币框啷框啷的推到了下一层,但机器再一推,那些代币被堆上了代币山顶,没能再听见清脆的框啷声。 机器的声音非常有规律,曜光的心亦是如此平静,他并不讶异安朵会知道是因为他早就从星星身上发觉她喜欢子澄这件事是多么的明显,之前一直没发现只不过是因为子澄一直灌输他们是兄妹关係且相处方式跟其他人很不一样这件事。 「学长你这反应怎么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怪的是,安朵的反应也很平淡,她一次投下了四五枚代币,足够的推力让安朵的机器立刻发出了无数声代币落下的框啷声。 「嗯,我知道啊。」 彩票从机台里出来发出的磯渣声,与它的存在相反的听起来特别不悦耳。 「她没有跟我说过……」 「虽然由我跟你说不太好,但既然你都猜到了,你应该也没办法空白的离开吧,你如果要听,你就先答应我你有办法站在星星的立场去思考。」老实说曜光诚实对安朵说出来只是一时兴起,但想想发觉说不定对她们俩有用。 安朵深呼了一口气,回想开学第一堂课,教授就让他们两两一组,互相诉说一件自己的问题给对方,那时候教授告诉他们,要能解决对方的方法,不能用理性的角度,而是要站在他们的立场。 曜光把星星当时对安朵做出的退让都说给她听。 「但你也不要怪她,你们俩都一个样,当时你生病瞒着她不也是这种心态吗。」曜光直话直说,反正他对安朵也不打算多温柔的对待。 曜光说得对,所以她也没理由反驳,其实她刚才看见他们俩能那么淡定是因为心里好像已经有做过面对事实的准备了。 见安朵呆在那里思考什么似的,曜光缓缓的询问,「你还好吗?」 虽然他对安朵没啥意思但可能习性导致的吧,在女生面前保持温柔完美这件事,毕竟他也是一直靠着这副面具才能走到今天的。 「喔,嗯,我没事。」 安朵之前一直都有猜想过星星对子澄有超出兄妹或青梅竹马的感情,但她无法确认,因为星星一直都告诉她她跟子澄的相处方式跟别人不太一样,不能拿一般人的认知来计算他们,因此在她跟星星坦白喜欢子澄之前,才会再问一次她有没有喜欢子澄。 她就再给星星一次机会,她希望星星可以自己跟她坦白,她会原谅她的。 48-2:秋季四角恋悲剧 子澄坐在吧檯前,曜光一进酒吧大门就看见了他。 「欸。」曜光叫了他一声。 子澄转头看了一眼他,他穿着潮牌印花衬衫和破裤,虽然成为了体育生但休假后的穿着还是一样那么的引人注目,曜光坐到子澄旁边,然后向bartender点了杯单一麦芽威士忌。 「明知道我不能喝酒你还约我来酒吧。」 「你还不是一口就答应了。」 「唉,在里面待太久我都快变成和尚了。」曜光笑了笑自我解嘲。 曜光喝了一口,想念许久的酒精让他兴奋了起来,「你要跟我说什么还这么大费周章等我休假?我上次偷出来约你你又不来。」 「上次就真的有点临时。」 「说吧。」 子澄拿起手上的杯子又喝了好几口,为了让自己跟曜光坦白时一是能模糊一点,他今天还特别点了浓度超过百分之三十的长岛冰茶,但也不知道是自己太紧张还是酒量变好了,都喝掉一半了脑袋还是很清楚。 「莫曜光,我喜欢星星。」子澄的视线从桌面慢慢的转移到曜光脸上。 只见曜光垮下了脸上的愉悦。 「魏子澄,你喝醉了。」 曜光的回答有点超出他预期,他不是惊讶,而是打算装没听到,店里播放着很放松的爵士乐,但两人之间的空气却顿时凝聚得沉重无比。 见曜光打开了手机开始滑,子澄又再说了一次,「我说我喜欢星星,但我也是最近才发觉的。」 碰。 没想到子澄才刚说完这句话,曜光就用拳头敲了一下桌子。 「魏子澄,你现在是在耍我吗?之前一直说只把她当妹妹,我跟你说了星星喜欢你之后,就要改变主意了是不是!」曜光用低沉的声音讲,他生气了。 「让你觉得我在耍你我很抱歉,但高二那时候我是真的对她没那个意思。」 「那为什么是在这之后开始有意思的?你背着我跟她做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对不对?」 「我没做什么事,就是跟以往一样跟她相处而已。」 不管曜光说什么,子澄就只会回答他当时并不是那种想法,背叛就是背叛,别以为后面多解释一句日久生情,就能装无辜,曜光的理智彻底断线。 「啊,我想到了,我每次对星星做什么你总是会有意见,高二圣诞节的时候也是,我在广播跟她告白你就衝过来教训我。」 「那时候我对她也没那个意思,只是因为怕她受伤而已。」 「干拎娘,你敢在说一句当时没那个意思试试看!好啊,你就这么保护你妹妹,什么人都不准靠近她,连我都不信任,亏我还把你当兄弟。」 子澄看着曜光胀红的脸,他很想冷静下来,但似乎被他的话给刺激到了。 「莫曜光,你现在是醉了还是没醉?你不会后悔你说的这句话吗?」 「哪句?」 「最后一句。」 「你说『亏我把你当兄弟』这句吗?」曜光真的醉了,他露出了只有喝醉和打架时才会有的,跟疯子一般的笑脸。 子澄抓起了曜光的衣领,原本想开口说什么,但想想现在的曜光根本没办法沟通,就甩开了他的领子,往门口走出去,离开酒吧后,他靠在路边的墙壁上,懊恼着不该约曜光来酒吧,他没想到曜光的酒量会变得那么差,那杯浓度四十的威士忌才喝一半就这个样子。 曜光背对着走出去的子澄,眼神锐利,他又点了一杯酒,整个脑袋里都是愤怒,喝完,他走出了店里,一路走向了他脑袋里的那个目标。 叮咚 「欢迎光临。」 曜光走向那声音的来源,站在柜檯前。 「喔,莫曜光?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跟魏子澄在一起吗?」 「那傢伙跑了。」 曜光满口醉意含糊的说话,星星一下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莫曜光?你喝醉了吗?」 「星星,你这段时间为什么都不连络我?」 「你不是要专心训练吗,我就想说不打扰你了……」 「是吗?」 星星有些心虚,但曜光真的看起来非常的醉,说不定不会察觉到她的心虚。 「莫曜光,你喝太醉了,你去外面坐一下吧,我买解酒液给你。」 星星赶紧拿了瓶解酒液结帐,然后扶着曜光到超商旁边的坎坐下,打开解酒液递给他。 「嗯!」 曜光看了一眼星星伸出来的手,视线却往她裙襬下的雪白肌肤看去,打掉了她手上的解酒液,星星叫了一大声。 曜光站起身,星星一脸惊恐的看着体型高出她一颗头的曜光,曜光抓住星星的手腕,把她拉到了超商后方的防火巷里,星星沿路叫着他的名字并挣扎,但曜光的力气太大,星星根本无法挣脱。 在潮湿阴暗的防火巷里,曜光把星星推到墙边,一隻手把她的双手紧紧抬高架在头上,另一隻手封住了她的嘴,曜光非常用力,呼吸变得困难。 「星星,我喜欢你三年了,魏子澄那傢伙说他是最近才发现他喜欢你的,我真的觉得很委屈。」 曜光的声音忽大忽小的吼着,星星流下了眼泪,她非常害怕,眼前的这个莫曜光,一点都不像她认识的那个像个太阳一样的莫曜光,根本没有光芒,满身满目疮痍。 「你之前跟我约会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养备胎吗?」 星星睁大了眼睛不断摇着头,努力的用咿咿啊啊的声音发出了对不起三个字。 曜光松开了摀着星星嘴巴的那隻手,星星继续喊着对不起,听着那三个字,曜光的愤怒也燃烧到了最高,又是狡辩又是道歉的,今晚的污辱真是够了。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为什么每次我都一个人站在一边!为什么!」 曜光喊的撕心裂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星星听了反而也为他心疼了起来,但下一秒曜光却吻上了星星,星星不断反抗,曜光就越暴力的咬着星星的嘴唇,他一路往下吻,撕开了星星的衣服,解开了自己的裤子。 「莫曜光你怎么了,你冷静点我帮你好不好。」 见曜光失去了理智,完全听不进去,星星便踢了曜光一脚,但他并没有松手,曜光便把星星推到地板上,星星缩紧身体,曜光使力掰开。 「救命!」趁曜光没能用手摀住她的嘴时,她吃力大喊,但她马上就被曜光扇了一记耳光。 「闭嘴!你能帮我什么?你就只会耍我而已,你们都在耍我,然后再把我丢在一边独自沉沦!」 在被扇完耳光后星星一瞬间就失去了反抗的力气,耳朵嗡嗡作响、脑袋晕眩,她眼睁睁的看着曜光准备要强姦自己,晕了过去。 48-3:秋季四角恋悲剧 「昨日一名女大生晚间在便利商店兼职时遭到喝醉的男姓友人带到防火巷进行强暴,所幸有路人经过即时阻止了该男子才没有酿成悲剧,路人表示当他到场时女大生已经昏迷,经医院调查解果头部并没有外伤,可能是惊吓过度造成的昏迷,目前还在医院观察,男子的行凶目的警方仍在调查中。」 安朵看着新闻里的画面颤抖着,新闻上写的地区、嫌犯的姓氏、监视器里的景象让安朵心跳加快,她赶快往抽屉里拿出两颗药,吞下后,打开手机将画面停在了星星的通话页面,犹豫着该不该按下。 突然,宿舍的门开了,回来的是跟安朵一样心理系的学姊,从她进宿舍那天起,就非常的照顾她,常给她很多的建议,因此安朵非常的信任她。 见安朵脸色发白,学姊赶紧上前,「安朵,你怎么了?」 安朵用力的摇着头,学姊抓住了她手,扶着她到床上坐着。 安朵用颤抖的双手将刚刚看的新闻拿给学姊看,「这好像是我朋友,可是我不敢打去确认,如果不是的话,她会怎么想?」 「来,你深呼吸。」 安朵照着学姊的做,慢慢的冷静了一些。 「所以这间超商、莫姓嫌犯都是符合的对吧?」 安朵点头。 「那你朋友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有上线过吗?」 安朵打开了星星的聊天室,上面显示着一天前上线,昨天下午传给星星的讯息她也还没读。 安朵看了一眼学姊,缓缓的按下了通话,过了二十秒,接通了。 「喂!」安朵激动又紧张的把手机放到了耳边,想着接通的话应该就代表星星没事。 「喔夏安朵,是我,魏子澄。」子澄的声音低沉且没有精神。 没想到,那个希望还是破灭了,但让安朵更加落寞的是子澄的声音。 「我看到新闻了……」 「啊,抱歉,我有点忙忘了联系你。」 「那个嫌犯……是莫曜光学长吗?」 子澄沉默了几秒,才说出了一声「嗯。」 听见这个事实,安朵掛掉了电话。 「怎么了?」 「我觉得我被背叛了,一直不想要这么样认为的但我现在真的觉得好孤单。」安朵紧握手机,手腕冒出了青筋,但她的表情却极为悲伤,「学姊,我是不是太糟糕了?星星她以前真的对我很好,我被霸凌的那些日子她也总是陪着我,但我却因为一个男生有这样的想法。」安朵觉得她现在生气也不是内疚也不是。 「你为什么要觉得抱歉啊?背叛就是背叛啊,背叛是最可恶的事情。」没想到,学姊的回覆是这样的。 「她对你好照顾你,难道不是出自于心虚吗?」 「毕竟她是因为我那时情绪很不好想让我开心才这么做的嘛,如果她这次自己主动告诉我,我想我应该会原谅她。」听到学姊强势的发言,安朵不自觉的替星星说话。 「你还要她告诉你什么?你不是都知道了吗?用这种方式。」学姊指着萤幕里的新闻,「安朵,你该做的是反击,不是自己默默内疚吧,她欺骗你那么久了还用这种方式告诉你,那个男的为什么要强姦她?他喜欢你朋友吗?」 安朵缓缓点头,安朵没对星星提过,但不代表她没发觉,她是非常敏锐的人。 「你为什么还能这样子啊,发现全世界的人都只喜欢自己的情敌,你怎么会不生气啊,安朵,你太善良了,所以你的病才一直无法痊癒。」 安朵紧握拳头缩在床边,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被学姊说服了,刚刚听见子澄的声音会烦躁的原因,是她觉得星星的身边总是有人陪伴,而且对象还是她喜欢的那个人,但刚刚吞两颗药的药效,开始起效了,让她没有机会继续让愤怒越滚越大,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一团黑暗里,远处有个少女的背影,安朵走向前,发现是星星。 星星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她开了口,「安朵,我真的好后悔跟你当朋友,你知不知道我三年为了忍你的病我有多痛苦?我凭什么要为了你把魏子澄让出去啊?」 「那你就不要这么做啊?干么跟我当朋友?干么把学长让给我?我有叫你这么做吗!」 「那你现在快点从我的面前消失!」星星转了身,双手抓住她的头发对她大吼。 画面消失了,耳边传来手机响的声音,安朵还维持着睡着之前蜷缩在床边的姿势,眼眶残留着泪水。 那你现在快点从我的面前消失! 痛苦的是,这句话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徘徊,手机铃声没了,安朵看了一眼手机萤幕,是星星打来的,是星星?还是学长? 叮咚。 星星:我是星星,看到之后打电话给我。 接着跳出来的讯息,让安朵哽咽了起来,身体又开始颤抖了,她再吞了两颗药。 安朵走到天台想吹吹风,刚刚做的恶梦让她满身大汗。 一打开天台的铝门,迎面而来微风伴随了一点潮湿味,这时她才注意到都傍晚了却没有金黄色的光线,天空背厚重的灰云覆盖,和隐藏在灰云后的冷色调光。 也好,这种天气反而让人脑袋清晰,她靠在围墙旁,犹豫了许久,才按下了通话键。 「喂。」 「安朵,我是星星。」 「我知道,听说你晕倒了。」 「喔,嗯……我完全没事啦。」 安朵皱皱眉,什么没事?都这样了还没事? 「你看新闻了吗?」星星小小声的问,听起来充满心虚。 「什么新闻?」安朵故意装傻,只有说没看过,星星愿意说出来这件事才算是百分之百主动。 「喔……也不是什么大事啦我改天再跟你说。」 这时候安朵的心已经不能只用坐自由落体来形容了,是完全心死了。 她毫不犹豫的掛掉电话。 姜星星你怎么能这样,到底要瞒我瞒多久? 那你现在快点从我的面前消失! 那句话又从安朵脑海里划过,安朵这次反而笑了出来。 要不然,我真的消失好了,跟我坦白真的有那么难的话,那我消失吧,这样你也不用开口了。 是我打扰你们了,对不起,你们以后要幸福点,这样我才能心甘情愿的待在地狱。 安朵爬上围墙坐在围墙边,打开星星的讯息想给她录语音遗书,安朵思考着该如何开头,边想边往上看她们之间的聊天纪录。 48-4:秋季四角恋悲剧 星星:安朵我好想你喔,你那边好玩吗?那边应该挺热闹的吧,我怎么还在这个臭乡下啊。 星星:安朵安朵!我们店长给了我们每个人两张展览门票,你什么时候放假我们一起去吧。 星星:我们店外最近常常出没一隻小花猫,不知道是不是流浪猫,牠瘦巴巴的,还是我带回家养吧。 星星:你找好医院了吗?你一定要多看几间医院找一个信任的医生喔。 怎么知道,滑着滑着,安朵却看着纪录又笑又哭的。 我怎么可以作那样的梦,怎么可以因为学姊的几句话就动摇。 安朵想着这句话将泪水抹掉,吸吸鼻涕,按下了录音,开始说,安朵说了很多,最后放开了录音将它传出去,但没想到竟然马上跳了个传送失败的符号,安朵再多按了几次,还是一样,她往右上角看去,原来是没有讯号。 是因为太高了吗?这里明明才七楼而已。 安朵想赶紧站起身往室内去传讯息,但刚刚的药效却让她的身体出不了什么力,好不容易双手使了力往后转,却突然手软,整个人往后倾。 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间,但对安朵来说,她的世界放慢了好几倍的速度,她手紧握着手机,睁大眼睛看着灰暗的天空,一滴雨打在她的脸上,然后在一瞬间的痛觉之后,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今天下午一名女大生从宿舍顶楼坠楼,当场身亡,经警方调查当时顶楼楼梯间的监视器并无女大生以外的人经过,搜查后未发现遗书,警方向女大生室友调查后,室友表示当天女大生因刚受到刺激情绪不佳,且有心理疾病,疑似因为情伤打击过大才决定自杀。」 就在这两天之内发生了各种如同海啸般瞬间到令人无法反应的事情,不管是谁,都迎来了情绪的最大崩溃限度。 曜光在看守所、安朵死亡、星星再次陷入了昏迷,只剩下子澄一个人还能自由的使用自己的意志,但也同时了成为了必须去面对的那个人。 在星星昏迷的期间,曜光、星星、安朵三人的事件,再加上子澄,被记者写了一个长篇大论的故事,虽然并不是头条新闻,但被发布在新闻台的脸书版上后,下面留言还挺多的,而且还被下一个的荒谬的标题──《秋季四角恋悲剧四位好朋友复杂的感情纠葛友情与背叛的一念之差》 日前一名姜姓女大生晚间在超商打工时遭到友人莫姓男大生拖到防火巷,后因路人阻止才没酿成悲剧,隔天下午马上又发生了夏姓女大生从宿舍坠楼自杀的事件。 经检警调查发现,姜姓女子、夏姓女子、莫姓男子互为朋友关係,莫姓男子作案前先与魏姓友人在酒吧见面,两人因感情纠纷谈不拢最后不欢而散,莫姓男子在酒吧喝醉后便到姜姓女子工作地作案,经酒吧员工表示,当晚两人的谈话内容是因为莫姓男子不满魏姓男子跟他喜欢上同个女生因而產生口角。 隔天姜姓女子的好友夏姓女子得知事发后,便情绪崩溃,夏姓女子室友表示夏姓女子喜欢魏姓男子,不久前才得知好友姜姓女子与魏姓男子瞒着自己交往,后又得知莫姓男子也喜欢姜姓女子后因而情绪溃堤,夏姓女子因长期为躁鬱症所苦,所以当天吃了药后便到宿舍顶楼预谋自杀。目前检方已将莫姓男子以强暴未遂起诉。 「现在记者是杀小,写小说?」 姜月看完直接把手机丢在一边,气到站起身来回走动,子澄则是愧疚的低头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星星,两眼空洞。 子澄每晚都守在星星身边,给她播她爱听的广播电台。 安朵的告别式后来是由父亲负责的,办得简单低调,子澄到场参加,给安朵磕了头,结束后,子澄去看守所探望曜光。 隔了一层玻璃,曜光一脸憔悴的在子澄面前坐下,满脸不屑的拿起电话话筒。 「你还来干么?你现在不应该恨我得要死吗?」 看着曜光手上的手銬,子澄不禁感到心酸。 「我问你,你对星星这三年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现在问这个干么?」 「你如果是认真的,我就原谅你。」虽然子澄是用强势的语气说,但他真的希望曜光能回答他是,他打从心里一点都不想要去恨曜光。 「我为什么要求你原谅?」曜光拍了一下桌子,睁大了眼睛,「你就当我一直跟国中一样是个把女生当卫生纸在丢的渣男吧。」说完,曜光站起了身。 「对不起。」子澄大喊一声,不知道里头听不听得见,见曜光停下了一秒,头也不回的离开。 子澄走出会客室,迎面走来一对夫妇,子澄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停下了脚步望着夫妇俩,眼眶不小心就湿了,两夫妇也注意到了看着自己的少年。 「你是子澄对吧?」曜光的父亲马上开口,但他的母亲还是一如往常的不愿正眼瞧他。 以前子澄总觉得不舒服,但这次他心甘情愿了。 子澄跪了下来,在夫妇面前赎罪,「阿姨、叔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欸欸欸,快起来,子澄怎么了啊?」曜光父亲赶紧扶起子澄。 子澄站起来后,还是弯着腰行着礼。 「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让莫曜光跟我混在一起的。」虽然这时候他没有资格哭,但弯着腰的他无法阻止从鼻腔上来的酸意,子澄流下了男儿泪。 49-1:狼与鬣狗 (2009年春) 莫曜光、魏子澄,国二 「蹲好!动来动去身上长虫啊?」学务主任在学务处里吼着,整个脸胀红。 真不知道他吼那么大声干么,是当我们都聋子,还是想跟整个小镇宣传他正在骂人。 曜光双手握拳平举在前方,三七步的站着,用不耐烦的眼神看着眼前吼到都喷口水的学务主任在心里不断抱怨着。 「校外打架?你们放学太间是不是?你们太间我可不间,现在都几点了我还要在这里浪费精力!」 曜光翻个白眼,心想又没有人逼他罚我们。 最后学务主任叫双方各排一排面对面站,互相行礼道歉,站在曜光面前的男孩身高和体型都跟他差不多,嘴角跟颧骨都有擦伤,男孩垂着眼袋,眼神透露出不屑,这让曜光很不爽。 「对不起,我们以后会好好相处,十二个字,大声唸啊。」 杀小教幼稚园的句子,白痴死了。 「对不起,我们以后会好好相处。」第一次行礼,十个男生发出零零散散有气无力的声音。 「刚刚打架这么有力现在说话没力了啊?再一次!」 「对不起,我们以后会好好相处!」这一次,十个男孩有的用喊的有的用吼的发出了震破耳膜的声响。 曜光瞪大了眼睛瞪着对面的男孩喊着这句话,但男孩的眼神还是没变。 离开学校后,曜光跟着那个男孩,男孩一个人走着,瘦弱的骨架却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像隻冰原上的狼,狼虽然是群居动物,但在打猎的时间外,牠们是会独自行动的,但这样的形容词还不足以形容男孩,再贴切一点的,应该是头『孤狼』。 这样足够激起了曜光的兴趣,便跑上前站在他面前,双手插在运动裤的口袋,吊儿啷噹的。 「欸!你刚刚那态度是怎样?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杀小。」 「你刚刚站在我面前露出一副看不起的眼神不是吗?」 男孩拉起曜光的领子,盯着他看,「别随便用别人的外表下定论,烦死了,我累都累得要死了还被叫去帮腔,妈的。」说完,男孩甩开了曜光的领子。 果然,这个男孩很有趣,跟其他几个疯子不一样。 曜光跟了上去,手臂勾在男孩肩上。 「欸兄弟,你很有气势欸,我叫莫曜光,认识一下吧。」曜光伸出了手想跟男孩握手。 男孩看了曜光一眼,抽抽了抽嘴角,「魏子澄。」 看来这人还不算太讨厌。 「欸兄弟,要不要去k2(网咖)?看在刚刚我误会你的份上今天我请客。」 「不要,我要回去睡觉。」 「你玩天堂吗?」 子澄转头看了看他,曜光露出了一个笑脸,于是两个人就来到了网咖。 大概打到晚上七点的时候,曜光的手机开始不断的响。 「你不接吗?」 「干么要接?」 「很吵。」 「鸡掰嘞,我关机每。」 曜光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子澄瞄了一眼,他萤幕上有则简讯,曜光骂了串脏话,关了机后把手机丢进书包。 「谁啊?他好像很着急找你。」 「我家老妈子啦,说什么我我爸都回家了我还在外面混。」 子澄轻笑了一声,「有父母的人还敢在外面乱来啊。」 「反正我现在回家也不会考上一中。」 「你这样可以吗?你今天不是跟张俊伟一起来的吗?」子澄指了指脸上的伤。 张俊伟是今天曜光那方带头来输赢的人。 「没事,我跟他也没多好,只是看在同班的份上帮他一下而已。」 「你怎么会跟张俊伟那疯子扯上啊?」 「自然而然就扯上啦。」曜光露出一个疯癲的笑脸。 「你这死屁孩。」 「干拎娘嘞,讲我啊你嘞?不用回家孝敬父母喔?」 「没人会叫我回家,我着急什么。」 子澄轻笑一声,曜光看了他一眼,也轻笑一声。 之后子澄和曜光在学校被称为狼和鬣狗,一个沉着一个疯癲,是学务处和记过单的常客,两人在的地方,不是情书就是球棒。 (2009年秋) 莫曜光、魏子澄,国三 「去你家烤肉?你确定你妈看到我不会说什么?」 「放心啦,我只要说你是一中名单我妈一定满意。」 中秋节那晚,子澄初次到了曜光家,但可能是因为子澄外表气质的关係,曜光的母亲看他的眼神总是有着一丝戒备。 「子澄啊,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啊?」曜光的妈妈拿了一盘肉出来,边问。 「人家第一次来你就问这个多失礼。」曜光的爸爸补了一句,结果被曜光的妈妈瞪了一眼。 子澄只能尷尬的微笑,「我爸跟别人跑了,我妈在台北打工。」他毫不修饰的讲。 当子澄说完,整个空气凝结了一下,曜光的妈妈先是垮下了表情,曜光的爸爸则是低着头咳了一声,曜光则是踢了一下子澄的脚。 子澄不以为然,要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丢脸的事情,那他会连自己都看不起,只要他说了这句话,可以马上分辨出对方是善良的人还是现实的人。 曜光的妈妈反应过来后马上又露出了刚刚的笑脸,「这样啊,那你现在跟谁住在一起啊?」 「借住在邻居叔叔家。」 「你们不用担心他啦,这傢伙成绩超级好,他模拟考的分数完全可以上一中。」曜光笑着说想挽救这气氛,说完后看了看子澄,子澄则是盯着烤肉网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听到这些,曜光的母亲果然露出了比较自然的笑脸,「这样啊,那我们曜光能不能拜託你呢?这孩子原本就挺聪明的,但就是上国中之后变得很爱玩,成天闹事,我看他连国立的尾巴都摸不到。」 「喔,嗯。」 最后子澄过没多久就跟曜光说他先离开了,说要回去给他妹妹买吃的,出来之后,他隐约听见了里头传来的讲话声。 「莫曜光,你那个朋友到底是一起干么的朋友啊?不会是跟你一起打架的吧?」 「你这什么意思啊。」 接着就听见开门的声音,曜光走出来叫住了子澄。 「欸魏子澄,我妈说的那些你不要太在意。」 「嗯,没事。」 除了在心智年龄不成熟的国小被全班嘲笑过没有父母那件事后,这样的局面算是子澄第一次应付,之前虽然也去过朋友家烤肉什么的,但对方的情况其实都跟自己差不多,也不有人问他什么,所以说被朋友的家人当面露出那种反应,他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但也许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曜光是一个在正常家庭长大的人。 49-2:狼与鬣狗 (2010年夏) 基测分数放榜的那晚,曜光约了子澄去山上骑车,结果两个人为了闪一台对向的汽车,一同往旁边的山壁撞过去,虽然车跟人都没什么事,但两人被开了无照驾驶的罚单,隔天一同被学校请了家长。 「莫曜光,你嫌闯的祸不够多是吗?基测考那分数就算了,无照骑车你是什么意思!」曜光的妈妈一进学务处就劈头责骂曜光。 「老婆,你冷静一点,别人家长也在呢。」 「是你约曜光去骑车的吗?」曜光妈妈突然看向了子澄,然后再转头看回曜光,「莫曜光!我当初不就跟你说不要乱交坏朋友吗,你为什么成天跟这些小混混在一起,你到底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妈,你为什么要骂魏子澄啊,骑车是我约的跟他没关係!」 「跟他没关係?跟他没关係的话你又是从那里学来骑车的?不就是他教你的吗?」 「妈,够了!」曜光大喊,空气才顿时安静了下来。 惩处结束,子澄跟在叔叔后面走出了学务处,叔叔走前子澄给他道声了对不起,曜光到校门送走父母。 考完试了,准备第二次基测的人在教室自习,其他人老师都不太管了,子澄坐在球场上,曜光过了不久也过来在子澄旁边坐下,见子澄许久没反应,曜光拿起了旁边的一颗篮球朝他扔过去。 「来一场啊,先得十分放学网咖请客。」 子澄接住球,沉淀了一下往曜光手上扔了回去,「你妈说得对,我就是个小混混,别跟我在一起,你的人生可以更好。」 「叫我不要跟你混在一起的人凭什么帮我的人生作决定?」 「随你便吧。」 子澄站起身来,双手插在口袋转身走人,却被曜光一把拉住后衣领,「小混混又怎样,你又不是自愿变成这样的。」 「你又知道我不是自愿的?你以为我是有多可怜多缺教育?你这么讲跟那些只会说我们这种人都是从小缺爱的人有什么两样啊?」 「那你嘞,你还不也是觉得像我这种人就是耍屁孩。」曜光提高了音调和音量,「我是为了叛逆而叛逆,怎么样,你又要说我是屁孩了吗?」 听完曜光这么说,子澄也无法反驳,也好,要是子澄再反驳的话,就这气氛,他们俩应该会打起来。 「我以前挺崇拜我爸的,我爸以前在警察局做到了小队长,在人们面前有着很令人尊敬的气场,后来高官为了隐藏失误,我爸成了牺牲者被降职到派出所,从那时候我爸就像现在这样,我妈很嫌弃他,说他是因为没能力才会被别人当作代罪羔羊踢下去,但我一点都不觉得我爸弱,也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我为了报復我妈,所以我就不听她的话。」 子澄静静的听,曜光继续说,「我怎么知道走着走着,就回不到正轨了。」 最后两人以一罐啤酒为敬,握手言和。 (2014年) 事情发生后的一个礼拜,星星醒了,但悲惨的是,她失忆了,是那个只会出现在小说里的解离性失意症。 但严重的是,星星忘掉的不只是事情的发生,她忘掉的是秋季四角的三个人、甚至是四岁之后出现在她人生里的魏子澄,她的所有记忆都被重製然后打乱改写了。 「你是谁啊?你为什么哭了?」当子澄在检察署得知星星醒来了并赶回医院,看见星星后第一句听见的话便是这个。 没有感情简单一句,让子澄感觉整个宇宙都毁灭了。 「魏子澄啊,你不记得了吗?你每天都跟他黏在一起欸。」姜月向星星解释。 星星一头雾水的摇头。 「哥,我好饿喔。」 「你要吃什么?」 「泡菜锅。」 「好,哥去买,子澄你帮我看一下星星吧。」 姜月站起身,却被子澄阻止,「我去买吧,你在这边陪她。」 说完子澄便走出病房,姜月跟了出来,叫住了他,「魏子澄!」 子澄背对着姜月,没脸转身。 「医生说这种失意症是可以想起来的,用催眠什么的,你不要太难过……」还没说完子澄就打断了他。 「不要给星星做催眠,她既然忘了就代表那些记忆对她来说很痛苦,让她开心的过之后的日子吧,她才刚升大学,她一直很期待高中毕业后的人生的。」 「你在说什么啊魏子澄,你也才跟她差一岁而已你难道就不用好人生吗?」 子澄紧握拳头,当然,他怎么可能会幸福,就当作这十四年来都只是场梦吧,反正他本来的人生就是这样的,星星的出现只不过是个意外。 「姜月,对不起,我爱星星,不是把她当作妹妹的爱,她会被莫曜光强暴、夏安朵会自杀其实都是我的错。」 「魏子澄你在说什么啊!你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你不是常说我把星星抢走吗?还总是说不懂星星为什么那么喜欢跟我黏在一起,对不起,姜月,我没能守护好她,是我太懦弱了。」 姜月没再回话,或许他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子澄说的。 子澄把火锅买了回来叫姜月拿进去,自己没有再踏入病房,他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手肘撑在大腿上,双手抱着头也不知道再思考什么,不如说,不知道怎么开始想,过一会,起身离开医院,但他不敢走远,他心里似乎还是带着一丝的期待,他买了一手啤酒,沿着海岸公路走,旁边摩托车和汽车咻咻咻的掠过,让他想起了这些年载星星骑着这条路去各个地方,星星总是会紧紧的抱住他,靠在他的背上,夏天那样子很热,但冬天就会很温暖,星星会在停红灯时,在他耳边说话,但因为隔了一层安全帽,总是要说很大声他才听得见,从阳明山回来的那天,星星对他说了什么他没听见,他就让她再说大声一点,结果星星竟然说了「我爱你魏子澄」,搞得跟他们一起等红灯的机车骑士都往他们这里看过来,结果子澄整脸胀红,一绿灯就把油门催到了底。 他在一处堤防坐了下来,正好是太阳下山的时间,火红的夕阳就掛在天际线上。 喀的一声,一罐罐啤酒罐被捏扁丢进带子里,虽然有点是想睡,可视线和思绪却还清楚得很。 操你妈的为什么就是不醉,那天在酒吧也是,非常的清醒。 眼看剩下最后一罐,子澄在心里咒骂,这种不到醉的临界点最烦人了,因为痛苦会最为痛楚,身体的不舒服感,全部会强加到情绪上。 他打开广播电台,正好是星星爱听的那个节目,播了莫文蔚的忽然之间,子澄的情绪倾泻而下。 喝完后,天已经黑了,现在要去哪呢?他什么地方也没得去,以前心情不好就去找曜光,现在也没办法了,原来他真的这么的孤独啊,现在他才感受到,他真的成为了孤狼了呢。 于是他决定睡一会,这种天气躺在草地上最舒适,星星被送来医院后他就没怎么休息过了,他应该一下就能睡着了吧,要是作梦的话,能不能梦到星星呢。 50:兄弟 晚上八点,子澄再回到医院,坐着坐着,发现病房里头完全没有动静才发觉不对,打开房门一看里头关着灯,星星不在,姜月也不在,子澄向护士询问,护士说他们去做治疗了。 过了许久,才见他们俩回到了病房,星星走过子澄时,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姜月跟子澄来到医院旁的公园,并肩坐在长椅上,姜月点了一根菸,他问了问子澄要不要但子澄拒绝了,子澄国中时因为朋友的教唆所以有抽过,后来被星星骂了一顿就不碰了。 「你什么时候又开始抽了?嫂子不反对喔?」 「反对啊,所以我都上班的时候抽。」姜月吸了一口、吐了一口,「下午警察来了,做了调查。」 「喔。」 「为了那个给星星做催眠了。」 「看她那样子,失败了?」 「莫曜光对她讲的话还有画面她想起来了,但星星说不认识他。」 「看来那件事她并没有多受伤,她变这样也是安朵跳下去后造成的,在这些事情里,我的确是加害者。」 「欸,你要带着这种心态过日子吗,你要是这样的话你就离开我们家。」 「我还真的有想过这么做。」 「喂。」姜月一脸不悦的转头,把菸都吐在子澄面前。 「欸姜月,你到现在还在忌妒我吗?」 「我忌妒你什么啊?」 「你以前不是总说我把星星抢走吗。」 「都几岁了,我还跟你计较这个干么。」 他们俩从子澄一来家里后就互相嫌弃着,说星星跟子澄打得架多,子澄和姜月打的架也不少,而且男生互打起来那是真出全力。 「我也想过星星为什么黏着喜欢你。」 「为什么?」 「除了你们年纪相近还能因为什么,小朋友。」 子澄轻笑了一声,这个时候他还能笑出来他也觉得怪。 「欸姜月,我很好奇一件事。」 「你今天话很多欸。」姜月把菸蒂踩灭,双手扶在吼脑勺身体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 「你去当兵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怎么回来之后就不一样了。」 姜月思考了一下,叹了口气,把双手放下。 「跟我同梯有个跟我在军中不错的朋友,跟我同岁,也是高中刚毕业,平时跟我一样,挺浮躁的,有一次收假回来后,他就变个人,整天不说话,后来跟他聊,他才说他妹妹死了,他欠了点钱,在他当兵的期间,以前一起混的兄弟来他家找人,找不到人,就边打边逼妹妹话,怎么知道,活活生的把人打死了。」 「自己人也讨债啊。」 「这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际关係都有,你不是也理解的吗?」 「所以呢?听完之后你就决定不当流氓囉?」 「嗯,我希望星星和你都可以有一个健康的家庭,希望我们家的人再也不要被说是流氓小孩了。」 「但你努力了四年的理想,被我毁了。」 「妈的你再说一次这种话试试看。」姜月沉淀了一下,再次开口,「你要不要先去当兵。」 子澄篇过一点头,「突然吗?你别讲到当兵就想到这个。」 「你不是只要当四个月,快点当一当免得以后又改来改去的,去军营里面冷静一下吧。」 「然后呢?出来之后我要怎样?」 「你为了星星放弃这么多,趁现在的机会补回来吧,欸,你的在校成绩怎么样?现在不是很流行海外留学吗?」 「你竟然还懂这个喔?」 姜月打了一下子澄的头,子澄点了头表示道歉。 「可以拿到全额奖学金吗?」 「全额有点难吧,学费全免应该可以。」 「那你去试试看吧,我不是要赶你走,你这个头脑一直待在这里太浪费了,之后毕业了应该也会有不同的想法吧,看你是想离开我们家或是回来我都会接受的。」 子澄看着姜月,他的眼中充斥着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沧桑,他很快的理解了姜月的用意,或许姜月让他先离开,是希望他们都能好好整理心情,不只是子澄和星星要整理,姜月他自己也需要整理。 「哥。」子澄朝姜月叫了一声从来没叫过的哥,不为了什么,只是子澄觉得刚刚的姜月还挺帅气的。 姜月则是一脸不可置信的也转过头看着他。 子澄微微笑,「谢了。」 姜月笑了笑,拍了下他的手背,撇过头,眼眶含着泪水。 就在一夕之间,他们四个原本安稳的生活都有不同的改变,甚至是改变了他们的一生,曜光最后在一审被判了三年,他跟父母都没有再上诉,星星休学了,以星星现在的情况实在无法回到学校读书,而子澄决定把大二上的学分修完后就申请休学,这段时间他也住在家,但他不需要刻意的避开星星也不会和她有太多的接触,因为这段日子他非常的忙碌,最后子澄也成功拿着奖学金申请到新加坡的国立大学,并在隔年的春天入伍,服完四个月的兵役后,马上就飞到了新加坡。 「你不对我生气吗?」走前,姜月到机场送他,子澄问了姜月这么一个问题。 「我生气啊,我唯一的妹妹差点被强暴还失忆了我怎么会不生气。」 「那你怎么不恨我?」 「你不是我弟吗。」 「过得幸福点,那什么加害着心态给我全部丢在新加坡不然不准回来见我和星星。」 最后,子澄笑了笑,给姜月行了个礼,感谢他十几年来,这么照顾他这个弟弟。 51-1:生疏 (2018年夏) 「啊你回来后有什么计画?」 「你有工作囉。」 「台北,那跟星星学校同个地方啊。」 「好啦,我会去接你啦。」 一回家,就听见哥在沙发上讲电话,还一脸挺高兴的,但听他回覆的内容又不像是跟小涵。 「你跟谁讲电话啊?这么高兴。」 「魏子澄啊,他大学毕业要回国了,我本来就让他读完大学后自己决定要不要回来。」说到这,哥抬头看了我一眼,「你介意吗?」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这里也是他家我有什么资格不让他回来。」 每次哥提到他,我就无法延续话题,上一次见到他已经是三年前了吧,那时他还住在我们家,但我们之间是零互动,他离开之后,家里就只剩下我跟哥,虽然哥常常跟我讲以前的事和他的事,但我一点也想不起来,还会跟我现有的印象有衝突,我知道我失意,也知道我会有这种失忆症的原因一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大事,醒来后我受过催眠治疗,想起了我是被强暴的,但意外的是,我并不会觉得那件事有多可怕,他并没有给我造成阴影什么的,哥说对方是我的朋友,我想原因也是因为这样,我还是时常怀疑事情是不是没有那么单纯,我看了很多当时的报导,却发现那些报导都写得像小说一样荒谬,就算用客观的角度去看也无法感同身受,我问过哥,哥也说记者都夸张了,要我不要看那些。 以前我会常常陷入苦恼,但开始思考后得到的只有一片空白的脑袋,时间久了,我就越来越少去想它了,最大原因也是因为现在的生活忙得让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事。 休学的那十个月,我一边打工一边准备重考,重考考上了台北的广电系,我现在在这里过得很好,交到了能愉快相处的朋友,实作课和打工生活也让我非常的充实。 咚咚咚,砰砰砰,唰唰唰。 巨大的噪音伴随着我的意识越来越清晰,随之而来的是从窗帘边缝隙窜出来的刺眼光芒。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啟了萤幕,好刺眼,睡前又忘记把萤幕亮度调成自动,瞇着眼瞄了一下时间马上关上。 才九点吗,我才睡六个小时啊。 回想国小时,九点就会上床睡觉,长越大会越熬越晚,一但放了假,就无法早睡,下午才起床的话,晚上才是一天的开始,于是就这样恶性循环,非得在开学前一晚搞个失眠,然后隔天累一天,当天早早睡着,作息就样快速的调回去了。 洗漱完后,看见哥在三楼的房间忙进忙出,不提我都忘了,那里还有一间房间,其实我对魏子澄的记忆也不是完全空白,记忆里,确实有个人从小到大一起跟我生活,但只不过是存在关于哥的记忆里的bug,记忆中的画面空了一个位置,那个位置一片空白,经哥的口述,还会有错乱的部分,我想那个原因那个人,就是魏子澄吧。 「哥你一大早的在干么?」 「喔,魏子澄今天要回国了,会先在这里住一下,然后就会北上工作了。」 哥停下了动作,往我这看过来,「要一起去接机吗?虽然你不记得他是谁,但还是得熟悉一下吧。」 「不了,我等等还有事。」算了吧,我用想像就能感觉到那个场面会有多么尷尬,要是他突然跟我说了什么以前的事,我却完全不记得,那空气会有多么令人窒息啊。 拒绝完哥,他没有再说话,我转身时,瞄到了哥堆出来的杂物中有一张相片,我趁哥没注意拿走了相片回到房间,相片里有四个人、两男两女、穿着高中制服、两个男生穿着西装外套胸前别着毕业生的胸花,地点是一间广播室,我看着相片,其中一个女生是我,一个是魏子澄、另外的男生有点面熟,女生则是毫无印象。 我在准备实习面试时有写到我在高中有创广播社的经验,但那记忆模模糊糊的,我只记得我高二后跟紫薇一起做了社团活动,却不记得也有跟这三个人一起做过。 我今天是真的有事,我要回台北面试,大部分的朋友都计划大四再去实习,但我想说反正我现在也有在打工,花在打工上的时间还不少,那我不如把这些时间拿去做能增加我专业能力的工作,但事情也不是我想得那么顺利,这个暑假我面试了两家电视台和一家电台,都是暑假初期去面试的到现在还没有通知应该是不了了之了,公司好像真的比较喜欢大四生,差了一年真的会成熟很多,今天要去面试第二家电台,教授还帮我写了推荐,要是连这一家都没上我大概也能任命等明年了。 「你的履歷里有提到你在高中时有创立广播社,那我想问你在当时有过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或是活动吗?」 但我想很大的原因是在于,很多面试官都问了我类似这种的问题,但我却很不自信和怀疑的掰出了一个根本不印象深刻的事情,但能怎么办,我真的没办法想起来,明明我的履歷还有大一跟大二的内容,偏偏都喜欢问我高中的经验。 于是这次我就把这项经验给删掉了,这样或许就不会再被问这个问题了。 我早到客运站了,我坐在椅子上等待,手机响了,是紫薇打来的,这个缘分也挺妙的,重考一年进来后,发现紫薇跟我都是传播学院的,虽然她是新闻系,但有很多共同科目都会一起修。 「紫薇啊怎么了?」 「没有啊,学姊你今天不是要去面试吗?我刚刚去暑修,教授叫我给你打个气。」虽然现在是同届了,但紫薇还是会习惯性的叫我学姊。 我笑了笑,教授大概是怕他写了推荐我还没上会丢脸吧,「喔,谢啦。」 「学姊你怎么听起来这么的忧鬱啊?」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被刷了三次啊。」 「是面试后被刷掉的吗?」 「嗯。」 「你被问了什么问题啊?」 「高中的社团有没有印象深刻的记忆,但我想不起来。」 「那你怎么不来问我?」 「没关係啦,我这次把那个删掉了。」 「蛤,教授不是说那个经歷很加分吗?」 「但我没记忆这样不就跟造假一样吗。」 「好吧也是……但学姊,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广播社吗?」 「为什么?」 「学姊你高一圣诞节的时候办了一个叫做《那些你说不出口的话》的活动对吧。」 「有是有,但你怎么知道?那时候是我高一的时候欸。」 「那时候有一个留言,是有个想去经纪公司徵选但却因为长相而感到愤世嫉俗的女生,学姊你挑中了她的留言,还给她点了iamthebest这首歌。」 「好像有点印象。」 「那个人是我姊姊喔,她说虽然你很简短的给了她回覆,但你的声音和语调她听了感到特别的温暖,后来她去报名了徵选,也用iamthebest编了一首舞,虽然她没有被选上,但她现在还是一直很自信的在做喜欢的事情。听完我姊姊说,我就很好奇改变姊姊的那个声音到底是怎样的。」 客运在这个时候来了,我匆匆的掛了紫薇的电话,接着在漫长的客运路途中思考着紫薇告诉我的那件事。 51-2:生疏 一进面试间,我就被那沉重冰冷的环境给压上了一层重担,面试官有两位,一位女生和一位男生,女面试官很年轻,看起来三十初头而已,但她的表情、妆容、穿着造型都给人严肃和威严的感觉,我一下就被她的气场震慑住,而旁边的男面试官看起来比较亲切一点,一进去他就微笑的看着我和其他两个同时准备面试的人。 自我介绍完,女面试官就开始一个个单独问我们不同的问题。 「你说你想提早一年实习,那你之前在学校的实作课程中有什么特别的经验可以分享的吗?」女面试官用会让人身体瞬间石化的眼神看着我的眼睛。 我没有被这个问题吓到,经过了这么多次的面试经验我在今天之前早就有准备好这个回答,但我的脑子里现在全都是刚刚紫薇说的那些,有好多个想法和话语想要在现在说出来。 「我高中时在学校社团创了广播社,那时候学校在圣诞节前给了我一个特别的节目的请託,然后社员们想出了一个匿名留言的活动,主题是希望大家能把平时不敢说出来的话透过匿名留言的方式,由我们帮他们说出来,在很久之后,有一则留言主人的妹妹告诉我,她姊姊因为我的声音给了她很大的鼓励,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还能够拥有这样的力量,所以今后我也想继续用我的声音给大家温暖和力量。」 女面试官稍微露出了一点微笑并点了点头,「很不错的经验呢,但你的履歷上为什么没有写到高中有创过社的经歷呢?」女面试官马上恢復到严肃的表情,她问出的问题果然还是很犀利,我并没有想到她会问我这个问题。 「当初寄履歷的时候还没知道这件事,所以只觉得高中做的事只能算是娱乐性质。」我是在脑袋空白之下说出这些的,完全没有经过思考,我就直白的把事实说出来了,完蛋了,一切要毁了。 这时女面试官又露出了比刚刚更大的笑,「不错,你很可爱,很诚实。」 但这个笑我实在是没办法分辨她到底是在调侃我,还是真的在称讚我,接着面试就结束了,旁边的男面试官从头到尾没有开口,只是低头打字,看来他只是负责记录的。 「好的,三位的情况我都了解了,面试的录取名单明天会单独通知。」 明天啊,终于有一家给明确时间了,不用乾巴巴的等待,但是今晚大概是很难熬的一天,我看刚刚在外面等待面试的人至少也有二十人,这到底是几分之几的机率啊。 带着疲惫的身心回到了家,还没进家门,就听见家里的大呼小叫跟框啷声。 「欸你衣服洗好了自己拿去晾啦!」 「等一下啦!」 哥在厨房煮饭,一边往楼上喊,我关上了门,脱完鞋后一抬头视线正好对上了从楼梯走下来的那位。 「喔,你回来囉。」 「喔,嗯……」我点点头,从他口中听见我回来囉这句话,果然很奇怪,也很尷尬。 吃晚饭时,我坐在双人沙发的一边,魏子澄坐在旁边,哥坐在桌子另一头的单人沙发,他们两个边聊边吃,我则是一个人安静的滑手机,但也张着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对了,我的redblackbrother嘞?」 魏子澄突然讲用一个很奇怪的口音讲了一串似英文又似台语的话,我差点笑到喷出饭来,莫非是传说中的singlish? 「在我店里,保养得可好了。」 「我明天要用。」 「你等一下去牵啊,我跟他们说一声。」 「啊你不载我去我怎么去牵?」 「我等等没空。」 「现在大晚上的你有什么好没空?」 哥比了一个喝酒的手势。 魏子澄比了个中指,「你怎么这么有间情逸致?」 「我好歹也是做了六年的老员工欸,跟学徒们喝个酒不过分吧。」 「喔,三年过去你都当人家前辈了。」 「对啊,不像某人准备出社会正是做社畜的第一年。」 魏子澄再对哥比了个中指,这个氛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我不禁噗哧的笑了出来,哥却把眼神看向我。 「啊,你叫星星载你去啊,她有驾照了。」 我瞬间垮下了笑脸,不对吧,哥,你太幽默了吧,这是什么大叔笑话吗。 哥起身到玄关拿了他的机车钥匙丢给魏子澄。 我看着前方瞳孔地震,完全不敢往旁边看,我站起身,把碗拿到厨房,顺便把水槽里的锅子都洗了起来,洗到一半,哥走过来从我身后伸出一隻手把他的碗顺手丢进水槽里,然后就听见脚步声还有大门开门又关门的声音,该死的,挖洞给我跳还溜得这么快。 我把碗洗好放到沥水篮里,一转身,就看见魏子澄站在我身后,我吓了一跳身体往后倾,倒吸了一大口气憋在那里。 「你可以载我去吗?我载你也可以。」 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我根本没办法拒绝啊,憋不住了,我把那口气吐了出来,「喔,嗯。」 我拿着安全帽走到门外,魏子澄跟在后面,甩着车钥匙。 「你骑还我骑?」他把车钥匙吊在我眼前晃啊晃。 我呆在那里看着那串钥匙脑回路快速的转了一下,但得到了结论只有不管我骑还是他骑我都会跟他贴得很近。 「你骑吧,没看过你骑。」我还没回神他就放开了手,我匆忙的伸出手接住。 杀小,那你问屁啊。 我踩下中柱,魏子澄却在旁边张大了嘴一脸惊讶的看着我,「姜月车这么轻喔,你很轻松欸。」 「技术问题。」 「噢,长大了。」他用一个很调侃的语气发出了一个很欠打的声音,「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重考那年。」 「你有买车吗?」 「没有,台北不太需要,也没有间钱养一台车。」 我退好车,他跨了上来,用力一坐我整个人差点撑不住车子,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哥的车座垫没有很斜所以他不会整个贴在我腰上,只不过我太少载人了,起步时总会歪歪斜斜的,他就是会下意识的抓一下我的肩膀,然后再放开。 51-3:生疏 「我是姜月的弟弟,我来牵车。」 「喔!在楼上仓库,你直接上去然后牵到货梯里下来就好。」 「好,星星!」 魏子澄下车后在店外问一位师父,我原本想直接掉头离开的,但我退车退到一半他竟然叫了我一大声,我立刻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他,只见他朝我用手招了招我过去,我只好再把车停好。 「干么?」 「帮我。」说完他就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走上楼,整个二楼黑麻麻的一片,还好魏子澄一下就找到了电灯开关。 但一开灯不得了了,这个机车行的大小大概有三间店面宽,整个二楼都是新车和一些二手车跟杂物,所有车子都挤在一起,还有那种四周被包围卡在中间的。 「你的车长怎样?」 「黑色的,轮框红色的,车身也有一条红色,车牌是xxx-xx。」 我们开始地毯式的寻找,是真的地毯式,魏子澄甚至趴下去看。 「啊你没车平常去远的地方要怎么去?有人载你吗?」我们找着找着,他突然问。 「我大概也只有外拍的时候才会去到一些郊区吧,就给剧组的人载啊。」 「你平时都不去玩吗?没交男朋友?」 「哪有时间啊,我们这个系常常东奔西跑的,常常一次连拍一个礼拜,一天超过十二个小时,我还要上班,睡都不够了哪有间情逸致,欸!我找到了,在这里。」我指了指那台很可怜被卡在最角落的车。 他走了过来一台一台的把他四周的车挪开。 「那就交一个一起睡觉的男朋友啊。」他这句话说的自然。 我无言的看着他,「你以前也这样吗?」 「我怎样?」 「很欠打,干话很多。」 「我不知道欸,在新加坡三年没讲多少话,可能现在解禁了话比较多吧。」 「为什么不常讲话,你没朋友喔?」 「没什么能聊天的朋友,我很难相处的。」 「女朋友也没有喔?」 「不是说了吗,我很难相处。」 「那我以前怎么会跟你很好?」 「我怎么会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我啊?」 听到这里,我停下了动作,瞪了他一眼后蹲在旁边不帮他了。 他脸转了过来笑笑的问,「生气囉?」 「没有!」我手插在胸前面无表情的看着旁边讲。 他又用气音笑了一声,我抬头看向他,「干么笑?」 「就觉得还蛮怀念的。」 他没说怀念什么,也没再说话,他挪完了最后一台车,把车送进货梯,我就下了楼。 我戴好安全帽准备发动,他从店里把车骑了出来往我这里。 「谢啦。」 「喔。」 我刚回完话,他就往马路骑过去准备回转,等我退好车,他已经消失在我眼睛看得见的距离了。 杀小,载他来的我怎么最后离开。 这晚,我整个被魏子澄搞得脑袋和身体都糊涂了,完全忘记了等录取名单的焦躁,一觉睡到了隔天下午,当我睁开眼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弥留了大概五分鐘之后,才想起来面试的事情,跳起来去看手机。 落了空,没有简讯,信箱里也只有一堆垃圾广告,我往楼下走,家里没有人,我煮了碗麵到客厅,然后把我的笔电拿下来,盘腿坐在地板上开始边吃边做案子。 做完了一个,我闔上电脑,往窗外一看已经天黑了,我伸了几个懒腰,坐着伸不够,就躺到沙发上伸,不该在这里做的,姿势完全不良。 突然,大门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我怕是魏子澄,马上恢復成正常姿势,结果进来的是哥,我立刻又躺下。 「姜星星,你这姿势很丑欸,你都二十几岁了这样能看吗。」 「又没有人看。」 说来心虚,我刚刚明明就慌张了一下,不知道魏子澄是不是也看过我这种样子,但以现在来说我应该没勇气在他面前这样,想到他昨天调侃我的那个嘴脸我就害怕。 「星星,你帮我去买沙拉油?蛋也没了买个几颗吧。」哥蹲在冰箱前面喊着。 「啊你刚刚回来干么不顺便买?」 「我现在才发现啊。」 「好远。」 「远屁喔就路口而已。」 哥边说边从冰库里拿出肉退冰,我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 刚走到超市门口,手机响了一声讯息,是哥传来的。 姜月:再买一瓶酱油和一包米吧。 去你的,我对着萤幕骂了声,都挑这种有够重,酱油就算了,米是怎样!我们家可是上坡欸!上坡! 结完帐踏出超市的大门后,我的讯息又响了,不会又是哥吧,我都买完了他又想到什么我绝对不帮他买。 我开萤幕看一下是谁传的,结果是陌生号码传来的简讯。 姜星星小姐/先生,恭喜您录取本公司实习生,请在以下日期时间准时到公司报到,如有任何问题请拨打人事处分机xx-xxxxxxx-xxx。 我惊讶的看着简讯来回确认了好几次。 我录取了! 一瞬间太开心,我就在超市门口跳了起来,怎么知道,我眼神一往路边看去,魏子澄就站在对面手插着口袋朝向我这边一脸看笨蛋的样子。 我尷尬的把手机关上放进口袋,看着他从对面走了过来,然后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我问他。 「我到家后姜月叫我来下帮你提东西。」 「喔。」哥是心虚吧,才派他来帮我,但是还是有点尷尬的感觉。 他的眼神我往我手上的购物袋看去,手伸过来接过,我的手马上软掉,我刚刚确实光站在这手就已经痠爆了,我收回刚刚的话,他能下来我实在太感谢了。 「你怎么这么开心?」 「我实习面试上了。」 「电台的?」 「嗯,你怎么知道?」我睁大眼睛看向他。 他笑了一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瓶铝箔包红茶,我的视线跟着看过去,杀小,百宝袋吗?他插好吸管后递给我,一句话也没说,那个表情是怎样,好像我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喔,我总是忘了失忆的是我,这样的感觉真的很诡异,明明他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但他却很了解我。 我接过红茶,吸了一大口,「那你嘞?你今天出去是去面试喔?」 他摇头,「我有工作,还没去报到而已,跟你学校一样,在台北。」 「这么快速,你不是才回来第二天而已。」 「我在新加坡实习的地方是台商公司,毕业前他们让我转正,我就顺势的要求了能不能调回来。」 「新加坡薪水不是挺高的吗?为什么回来?」 他没马上回答,思考着什么似的,「我喜欢这里啊。」 「你找房子了吗?你要快去找欸,不然便宜的地方很快就会被学生租掉了。」 「放心,我有高中朋友在那,他住的分租套房刚好有空,我请他帮我保留下来了。」 我们并肩走着这个上坡,虽然是陌生人,但这个样的感觉和场景,却是那么的熟悉。 51-4:生疏 一个礼拜后就是收假週了,因为面试日是开学前三天所以我要提前四天回去。 「欸星星,你礼拜六回去吗?」哥打开我房门问我。 我摇头,「明天。」 「明天!这么早?」 「我要去公司报到。」 「欸姜月,你认识的人有卡车可以借吗?我要把车还有一些东西载过去。」魏子澄从楼梯间喊下来。 「卡车喔,我帮你问问。」哥也朝楼梯间喊上去,说完就关上门。 我坐下午四点的客运,早上的时间,我依然在做案子,因为经济严重拮据,加上暑假两个月没工作做,不小心太有自信接太多了,这个暑假根本就在跟时间赛跑。 「等等要载你去客运站吗?」魏子澄坐在沙发上滑手机,问我。 我停下了动作盯着萤幕思考,痾……这个时候如果我说不用的话是不是有点太见外又自讨苦吃呢,老实说我从昨天跟他走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我到底该不该尝试跟他亲近一点,不然我总是这种尷尬见外的样子,他应该也会感受到吧。 「喔,好啊。」 我继续专心做了一阵子,隐隐听见他起身的沙发摩擦声。 「你从早上就一直在弄这什么啊?」 我因为太专注听字幕了,他的声音突然从我背后传来让我吓了一跳,他在我后面坐多久啦。 「上字幕啊,一部影片两千块。」我的视线往右下角的时间看过去,糟糕,已经快三点了,我立刻存档然后着急地的把笔电、电线、滑鼠收进背包里。 「该走了。」 「好。」他也立刻起身,走上楼梯拿了钥匙和安全帽下来。 「上车前记得先去上厕所。」到客运站门口后,魏子澄对我说了这么一句。 「这什么奇怪的叮嚀,一般人不是都说路上小心这种话吗?」 「我不是一般人啊。」他笑了笑,跟我挥了手,「掰掰。」 我也边挥手边离开,「掰掰。」 就连这一刻,我也感受到了一股熟悉。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昨天回来后太累了,懒得整理行李,没想到我早上化好妆换好衣服后却找不到我要的东西。 「星星,我来啦,你有没有想我~」雅真还没开门就在外面说这句话,隔一扇门就很大声了,开门后更是直接震破耳膜。 「喔!雅真你回来啦?」我转头看了下她,又继续翻着我的背包。 「你在找什么?」 「发夹。」 「发夹?」 「嗯,我之前每天都戴的那个,上面有珍珠的发夹,我明明记得我有放进包包啊,不会真的留在家了吧。」 她在旁边看了看,突然蹲下来看着我的脸,「你怎么快要哭似的,不过就是个发夹而已,谁送你的啊?这么重要。」 嗯?对啊,是谁送我的……? 「我忘了。」 「忘了?」 「但我从高中就每天带着,所以觉得它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我没有跟大学朋友多说太多我失忆过的事情,就大概提了一下,说我忘记了很多事,唯一有聊得比较多的人应该只有紫薇吧。 「雅真,几点了?」 「十二点十分。」 我倒吸了一口气,「我该走了。」我站起身,背好背包往玄关走去。 「你去哪?」 「公司报到。」 「祝你顺利。」 我朝雅真比了个讚后马上跑下楼梯。 到公司我预估过搭公车不塞车的话要二十分鐘,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收假朝,不只公车等了很久,路上还塞爆,这样搭捷运再走过去说不定还比较快。 我看着手机的时间焦急到不行,怎么从早上就这样子不顺啊。 还好,最后压了个底线五十五分走出电梯门,到门口时,只有三个人,我拍拍胸口想着我应该不会是最慢到的。 「报到实习生吗?」里头出来了一个男生,好像是上次面试的面试官。 「对。」我们四个一起说。 「进来吧。」 嗯?真的假的?只有四个人? 接着男子带我们到一间会议室,上次那个很可怕的女面试官也在,女面试官介绍了她是企划组组长,接着就开始跟我们讲公司的介绍。 「我们公司实习生的部分就是按照part-time,时薪的部分面试那天也说明过了,所以你们排班的时候可以直接把课表给我们。」 「你们应该也知道,现在听广播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现在广播业大部分都会朝多元化的方向去,不会只跟传统广播节目一样只限定在调频里面,比如说已经好一阵子的可视电台,现在网路影音平台正是主流,所以我们会在影音平台甚至是付费的音源网站去进行,你们之后即使不会留在广播业应该也会有想去电视台的吧,电视台现在的处境跟我们也差不多,接下来还能怎么样让我们这个產业继续走下去就是托付在你们身上了。」 虽然后面她跟我们说了这么多严肃又伟大的事情,但,她后来教我们做的事也跟我预想的差不多,不外乎,泡茶、影印、订便当。 虽然都是一些不用动什么脑的事情,但确实耗体力,我突然觉得跟在超商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但因为周遭都是专业职场人士,所以压力感倍增,我今天晚上七点下班,一回来就累得倒在床上。 「辛苦啦。」 我听着这声音不是雅真的,我抬起了头看,「喔!留玥你回来啦。」我再往另一边撇,「彦君姊也在。」 大家都提早回来了,果然选择的都是命苦的一行。 「怎么样?做了四年超商突然转行有什么感想吗?」留玥再问我。 「没什么差啊,实习生能做什么?泡茶、影印、订便当、买咖啡,我想想我今天还有干么……喔,档案分类啦。」 「我们事务所还会让实习生扫厕所拉垃圾呢?而且我们事务所也有招工读生,都快要不懂我们跟工读生的差别了。」开口的是建筑系大五的彦君学姊,已经实习一年多了,「而且有薪水的实习已经不错了,我们班有些人去实习连薪水都没有,只有一天两百的车马、饮食补贴。」 「实习生就是一个能观察职场和向专业人士崭露才能的机会啊,你不是有在写稿子吗?这时候就是让你把稿子交上去的时候啊」雅真激动的说。 「我很久没写稿子了,以前写的那些我现在看来都觉得好不堪入目。」 「啊你暑假都在干么?荒废掉了?」 「荒你妹,教授给我们的那些案子啊,我做到快死了,昨天搭客运来的路上也还在做,雅真你不是也接了吗?」 「我只接八部,啊你是接了几部?」 我用两隻手比了个十五。 「十……五……净赚三万的人还抱怨啊。」 「你知道我的那几部有多夸张吗?全部都是演讲、舞台剧、相声欸!侧拍的那种,然后音质烂到爆根本听不懂。」 于是,我们就这样边抱怨边轮流洗澡,就这样很快速的度过了这个晚上,果然有室友还是比较好,在家里每天晚上都无聊得要死。 我刚吹完头发,我的手机就响了,看了看是不认识的号码我就没管它,掛掉后又拨了一次。 好吧,既然都打了两次应该就是真的找我吧。 「喂?」我接了起来。 「喂。」 嗯?这个冷冷又像是没睡饱的声音是……「魏子澄?」 51-5:生疏 「你在学校吗?」 「不然我还能在哪。」 「你出来一下。」 「去哪里?」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五十,「我再十分鐘就门禁管制嘞。」 「一下就好,我在那个男士止步的牌子那边。」 我抿抿嘴,总不能让他白白在那等,「好啦。」 「我出去一下,十分鐘内回来。」 我立刻衝出宿舍,远远看到一个人站在远处,外面黑漆漆的又很安静,他站在路灯旁边像鬼一样。 「这么晚你怎么会来?」而且还特地到这里来。 我看了看旁边的男士止步牌子和女生宿舍指标。 「谁叫白天打给你都不接。」 「喔,我好像白天有接到几通陌生电话,但你的号码太像我最近一直接到的诈骗电话了。」 「喔~抓到,你没存我号码。」 我噘嘴,安静默认。 「嗯,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放在手掌心上递到我面前。 有路灯的照射让他手上的东西反射出了闪耀的光芒。 「喔!」是我的发夹。 「你掉在房间门口,姜月叫我给你的。」 我接过发夹,检查了一圈后好好的握在手心里。 「那发夹那么旧了,干么不换一个新的?」 「不行!」我激动的大喊。 他好像被我吓了一跳,身体往后缩了一下,「为什么?」 「它是我的幸运物。」 他轻笑,「你连是谁送你的都不知道,怎么会是幸运物?」 「对啊……」今天已经有两个人问我这样的问题了,突然,灵光一闪,我抬头看着他,「你应该知道是谁送我的吧?」 他面无表情的用下巴指了指我的身后,「你不是有门禁?不走吗?」 我看了看手机时间,五十八分,立刻睁大眼睛。 「哇!我走了,谢谢你帮我送来,掰掰。」 我直直奔进宿舍大门,站在楼梯口喘气,慢慢走上楼梯边看着手中的发夹,我把发夹上的珍珠对着光线,确实,有好多地方都已经变成雾面的没办法反光了。 「没带吃的回来喔?」我一进门,留玥就从床上跳起来问我。 「没有。」听我回答完,她露出落寞的表情躺了回去。 「你去哪?」雅真在床上看韩剧看到一半也问我。 我爬上上铺前把口袋手心里的发夹亮给她看。 「就为了这个冒着被关在外面的风险?谁拿来给你的?不会是你哥吧。」 嗯……对啊我跟魏子澄的关係应该是什么?乾哥哥?这样讲会不会有点太像婊子,「就从小就住在一起的人。」 我打开手机的通话纪录,把魏子澄的号码存到联络人里,过不久,line就跳出了已透过电话号码加为好友的通知,我点了进去,大头贴确实是魏子澄,发型和表情跟流氓一样,头贴里的他在……帮一个人吹头发? 这么曖昧的大头贴是怎样?不是说大学没交女朋友吗?不会是高中的吧,欸~不会吧,原来他是这么恋旧的人啊? 我传了一个贴图给他。 隔天早上,我一开手机,就看见了他回覆了讯息。 魏子澄:你最近忙吗? 我:刚开学还好。 魏子澄:那你这半个台北人带我逛一下台北吧。 他秒回,这人不是要上班吗?喔!今天是礼拜六。 我:你不是有朋友吗?干么不找他去。 魏子澄:跟他吗,呕,太肉麻了绝对不要。 看在他帮我送来发夹的份上我还是答应他了,我们约了下个礼拜六。 礼拜六一早十点多,我慢慢的走到校门口,他已经停在人行道上的停车格里滑着手机了。 他背对着我,我思考了一下该用怎样的反应过去,结果我才刚靠近他,他就听见我的脚步声转了过来。 「嗨。」我举了个僵硬的手,抿着嘴。 他楞了一下,把手机收进胸前的肩背包里,「嗨。」他睁大着眼,相较平常那个总是垂下的眼皮,今天看起来挺朝气的。 「你有什么地方要去的吗?」 「我想买些家俱和日用品。」 「嗯……家俱的话去xkea怎么样?你用机车应该也不能载吧,让他们用货运载回去然后再去超市。」 「嗯,可以。」他点点头,发动了车,「上来吧。」 对于坐他后座这件事情,我还是有点敏感,但既然他并不会介意,我应该也没有必要去多想,沿路我不断的用这种方式和自己洗脑。 我们在xkea待到了下午,大概逛了两个小时我们就累了,坐在展示区的沙发上不想起来。 咕嚕嚕。 就这样,我的肚子响亮的叫出声,即使周遭很吵杂,但听在我耳里就是如此清晰。 我看了他一眼,他笑了出来,「去餐厅吃饭吧,这时候人应该也比较少了吧。」说完,他牵着我的手起身。 我被他的举动吓到,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甩掉,只能一直盯着我们牵着的手看,后来我馀光看见他往后转了过来,然后就放开了我的手,插进了口袋,若无其事的又把脸转了回去。 我看着他的后颈,从刚刚到现在睁大的眼睛还是撑在那里,跟刚才一样,明明四周很吵杂,我却能清楚听见从我身体里传来的剧烈心跳声。 「你去实习啦?」 「嗯,去五天了。」 「还习惯吗?」 「工作上是可以适应啦,但有点迷茫。」 「怎么说?」 我思考了一下,突然想到自己面前就有一个经验者。 「我问你喔,你当初实习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工作啊?」 「跑腿、影印、档案分类。」 「果然都是做这些吗……那样你是怎么拿到转正的机会啊?一定是有学到专业吧?」 「我实习了大概九个月的时候,公司里的行政助理辞职了,走的很临时公司也没办法即时招新,我那时候在实习生里是工作时间最久的,行政组长就让我协助他直到招到新人,之后我就跟在组长旁边,跟着学,后来组长觉得我不错,我也要毕业了,公司要提转正的推荐,组长就向公司提了我。」说完他看了我一眼,「你怎么呆住了。」 我这时才意识到我连嘴巴都张了开来。 「这样听着就觉得很厉害,哥也跟我说过你很聪明。」 「不用担心啦,你才刚升大三不是吗?比别人早一年的时间,一定会有机会让你展现啦。」他边说,摸了我的头,我又吓到了,我微低着头,眼珠子往上瞟看向他的脸,他的卧蚕掛在眼睛下,虽然只微微上扬了一边的嘴角,但我却感到一股温柔。 他的手离开了我的头,继续吃饭,这样的举动对他来说应该是不用刻意去想,就能顺其自然做出的动作,或许,也能称之为习惯。 我跟魏子澄以前真的是这么亲的关係,我现在差不多能相信了,但奇怪的是,他这些举动除了还是会让我有点错愕外,但并不会给我带来压力,反而像个守护者一样,安静的在我身边,虽然他跟我都不会主动说什么,但我的想法他都能懂。 「你跟我哥好不一样。」 「废话,我跟他还犯冲。」 「这三年来他总是常告诉我以前的事,但你回来后一句也没说。」 「我就算说了你也不会想起来啊,我干么要去逼你听那些像是『别人的事』的事情。」 对,魏子澄真的很温柔,他说的这句话又让我更深刻的认为了。 「但你也不要觉得姜月烦还什么的,毕竟你是他唯一的亲人。」 51-6:生疏 魏子澄说到这时,眼神好像一瞬间黯淡了,唯一的亲人啊……「听我哥说,你妈也住在台北,去见过了吗?」 「还没,我连来台北这件事都还没跟她说过,反正我跟我跟她本来就不是会亲密联络的关係,之后再说吧。」 我感觉到一股心酸,虽然我不喜欢怜悯的这种感觉,但想到他既没有亲近的亲人也没有亲密的好友,完全无法想像他是怎么度过这些日子的,尤其是在新加坡的那三年。 此时他一手撑在下巴,看着旁边的窗外,他的下顎线很好看,鼻子很挺,事实上不得不承认,他整张脸都很好看,我打开相机,想给他记录下这个瞬间。 喀擦。 没想到我没有关声音,快门立刻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他首先眼神撇了过来,然后才把整个脸转了过来,「你在拍我吗?」 「没有啊,我在自拍。」 「你屁啦拿那么近你自拍鼻孔喔。」说完手就一把伸过来抢走手机。 他拿着看了看,一语不发的还给了我。 「怎么样?」 「拍得还不错。」 「是不是,好歹我也是修过摄影课的人,你ig名是什么?」 「我没有那个。」 我睁大了双眼,「你没有?身为去过国外留学的人你也太落伍。」 「这跟那没关係吧,是生活习惯的问题,我原本也不怎么用脸书的。」 「我哥都比你跟上时代,难怪你没朋友。」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要不我现在帮你办一个吧,手机给我。」 他虽然一脸无言但还是乖乖的交出了手机。 「我帮你按追踪脸书好友喔。」 「都交给你。」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拿起空了的饮料杯走去续杯。 头贴换上刚刚帮他拍的照片,没过多久,就有三则讯息传了过来。 :哇!魏子澄竟然办ig了。 :之前叫你办死都不办一回国就办啦。 还有一个是英文我选择直接略过不去理解他,我猜内容应该也差不多吧。 这时魏子澄也装饮料装回来了,我马上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还说没朋友,这些密你的是幽灵喔。」 他接过手机,看了看。 「喔,两个是大学室友,每天住在一起所以比较熟,另一个是高中认识的。」 「高中认识的,这讲起来怎么那不熟。」 「做坏事才聚一起的朋友是要多熟。」 好吧,对,哥也说过魏子澄以前是个小混混,不禁就想到他line头贴上那个嚣张的样子,还有……吹头发的对象。 不对,我干么想那个,又不关我的事。 这个周末结束,迎来的便是分组实作课的开始,也代表,又要开始忙碌的前置和上山下海熬夜爆肝外拍和爆肝剪辑了。 「剧本我写好了,这个是我列出来的拍摄场景,这个是演员形象。」 「好,那么宥欣你负责演员,雅珍、星星你们负责场勘,潘泽勋、刘志军你们负责道具和器材……」 好在,我们这组已经培养了一年多的默契,自从某次分组我们几个分在一块觉得默契不错,之后我们就一直一组了。 就这样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完成了前置,从组长那拿到了拍摄日程表,日程表一直以来都是让我非常头痛的东西,因为我得花几乎一整天的时间去换班或找代班,找不到的话,就只能不断跟店长和同事道歉,至于现在,感觉更难了,偏偏我的上司还是那个一整天都看起来超级可怕的企划组组长。 「实作课啊,喔对,你才大三对吧。」组长坐在座位上双手交叉撑在下巴前思考。 站在旁边的我简直不能再更紧张,不会吧,不会要把我炒掉吧。 「好知道了。」她突然开口,我立刻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我会帮你把这些时间排掉,但因为我们实习生就是这么少,所以我不会把你这些日子原本的班直接消掉,你拍摄结束就直接回来公司,或是你提早来公司打卡也可以,因为你现在做的工作是节目开始前的前置,所以你一定要做完知道吗?」 「知道了!」 还好,平安无事,还以为会像之前店长那样被唸几句这么忙的科系还来这种地方打工之类的话,是因为同行业所以比较能理解吗。 我们这次的实作拍摄日程分了四个半天,都在白天拍摄,所以一结束我就得找人载我奔回公司,但我后来才发现,跟我一起工作的实习生因为我晚到所以工作进度也一同变慢了,必须和我一起比平常更晚下班。 「学姊,对不起,因为我害你也晚下班。」 「没关係啦,反正我现在大四了也蛮间的,而且晚一两个小时打卡不就能多领一些薪水吗。」 好在,跟我一组的实习学姊是个天使,我最近的日子真的都是用『好在』这个词度过的呢。 结果,我大概又要让学姊辛苦了,我这次拍摄因为一些外力因素直接大超时,拍摄完已经天黑了,雅真载我飆到公司后,一上楼,就看见学姊一个人面前堆了两叠了像山一一样的影印纸。 「这些是什么……?」 「组长说明天有人要来开会,这些是明天要用的资料,我们先准备完等等节目的东西再来装订那些吧。」 「嗯,好。」 真的对学姊很抱歉,怎么偏偏是今天。 「ok,节目的我寄出去了。」学姊喊了一声,我则是瘫在电脑椅上,这么样快速专注的做完工作真的是让我眼睛、肩膀、腰都不堪负荷。 我看了看时间,九点了,接下来得在十一点之前完成面前这一堆才有办法坐上末班车回学校。 我坐起身子,深呼了一口气,看向了学姊,「来吧。」 我以为只是装订好就可以了,翻了几张看才发现,这些顺序完全是乱的,我跟学姊直接大崩溃。 这一瞬间,我真的好想流泪,但想想学姊一句抱怨的话也没说,就只能憋在心里,「学姊,真的很对不起……」 我们只好先把每一页分类排在桌面上,按照目录一页一页叠好后再装订起来。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没有时间和心思去看时间,就是一直埋头看着黑色密密麻麻新细明体字的白纸分类。 十一点半,这是我们结束的时间,目送完辛苦的学姊后我立马往捷运站衝去,到学校的公车已经没了,我只能跑一公里多到捷运站,衝到捷运站后刚走了一班,下一班又等了五分鐘多,下车后我也不管时间了,直接衝上楼梯,出捷运站后又跑了大概三分鐘,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女生宿舍离校门口是如此的遥远,手上还得拿着一颗大安全帽真的有够碍事。 52-1:既视感 远远看过去,看见熄着灯的宿舍一楼我已经发觉到不妙,便放慢了脚步,看着时间气喘吁吁的走过去。 十二点十分。 「舍监阿姨!」我在门口敲着玻璃门边喊,也不敢敲太大力怕会破。 敲了一段时间,里面没有任何回应,我叹了一口气,颓废的走下宿舍的阶梯,一路往校门口慢慢走去。 现在该去哪?网咖吗?烦欸,明天早上还要拍摄啊。 我打开联络人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是外宿有办法收留我的,滑着滑着,在一个名字停了下来。 打给他这样是可以的吗…… 如果是他,应该不会介意吧,但我有没有办法啊…… 算了,活命前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我按下了通话,心跳却紧张得跳个不停。 「喂,怎么了?」一接通,魏子澄马上开口。 「我……我被锁在宿舍外面,进不去了……」我也不敢直接开口问能不能住你家这句,话就在这里停下。 「你现在在哪?」 「校门口。」 「好,你找个地方等不要吹风,我十分鐘内到。」说完他就立刻掛掉了电话。 我站在校门口左右徘回了一下,最后决定到旁边的公车亭坐着,很少像这样大半也的坐在路边,果然是台北,这个时间还是灯火辉煌,只不过晚上的车还是白天少了很多,所以车速都很快,耳边充斥着引擎声从没消失过。 没过多久,听见了跟刚刚呼啸而过的引擎声不一样的声音,蹦蹦蹦蹦,是机车停止时会发出的引擎声,我抬头一看,是魏子澄。 我看一下时间,从他掛电话到现在才不到十分鐘,他是住多近还是飆多快啊。 我坐上了他的车,双手一如往常的放在后面的把手,他骑着时速六十,十几分鐘才到,果真刚刚是飆车来的。 我跟在魏子澄屁股后面进了他家大门,因为是合租套房,外表就是一间比较宽的透天,有四层楼,一楼的大门跟我们家一样就是个普通的一人进出长方形铁门,他住在二楼,所以走一层楼梯就到了,房间含厕所大概有七八坪吧,玄关旁边是厕所,然后里面的一块正方形就是床、沙发、电视柜、电脑桌,靠外边的墙壁有一小片落地窗,旁边则是衣橱,虽然小小的但魏子澄利用得很好,也布置得很舒适,甚至热水壶卡式炉都有已经可以做饭了。 但,这并不是我一进去所看到的画面,我一进去看见的第一个东西,是他床底下一本一本散着堆放的a4尺寸薄薄的书籍,以那个尺寸大小还有封面图案我猜应该是……肉色很多的那种杂志吧,他这样放反倒让人觉得有点可爱。 魏子澄从衣橱里翻了翻,拿了一条没拆封的毛巾还有t恤和短裤给我。 「这件裤子是抽绳的,绑紧的话应该不会掉吧。」 我接过衣服,点了点头。 虽然说暑假已经跟他住在同个屋簷下两个礼拜了,但换了个这么狭小的空间我不禁的还是有些紧张,想到这里我也感叹了,我是我们宿舍这两年来唯一没有交过男朋友的人,大一的时候有个实作课认识的别班男生在拍片时特别照顾我,结束后也常常传讯息给我,雅真和另外几个朋友帮我分析过看起来有戏,但没过多久我就开始做另一个小组拍摄,因为连续一个礼拜的拍片加上班,我一休息就是睡觉,所以一个礼拜没有回讯息,之后那男的就不了了之了,后来几次和男生相处,也是多人联谊,只不过我和我的联谊对象,永远都只有一面之缘。 确实,我不会主动传讯息给联谊对象,但我也不想把传讯息变成一件有压力的事情,毕竟我真的不是那种间到可以整天抱着手机看的人。 我头发包着毛巾出了浴室,魏子澄坐在床上滑手机。 「那个……吹风机?」 他抬头跟我对上眼,指了指旁床旁边的地板,我以为他是说吹风机放在床下,就走了过去,没想到我走到床旁边时他拉住我的手臂把我按下坐着,我的背靠在床垫边,还没反应过来一震温暖的微风就从我后脑杓吹过来。 这时,我只能听见吹风机呜呜呜的声音,在他的手指触碰到我的发丝时,我像是被触电似的,大脑里出现了一个画面,画面里的我,像现在一样,坐在床边,给一个人吹头发,这个画面只有一瞬间闪过,后立马消失,但却像是真实体会过的充满馀意在我脑海里。 或许这是所谓的既视感吗? 现在这个画面实在是太曖昧了,在我心里演成一齣大戏前,我立马把思绪回归现实,突然灵光一闪,立刻撇开那个彷彿亲身经歷过的感觉,让我对这个画面更有印象的应该是那个吧。 「你很常帮别人吹头发吗?」 他的手法是真的温柔,不会用力乱抓,总是一束一束的往后轻轻拨。 「怎么这样问?」 「你的line头贴啊,是你高中女朋友吗?看起来很亲密欸,还在床边吹头发了,那里是哪?我们家?还是,旅馆?」我转头抬头看他,他却轻笑了声还翻了白眼。 「你翻什么白眼啊?」 「不是,你也一次问太多问题。」他继续笑着说,把我的头掰回正面。 「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嗯,高中女友。」结果他就率性的补了一句。 本来想调侃调侃他,但没想到他一点辩解都没有,我不服了起来,「喔~漂亮吗?是怎样的人啊?」 「很漂亮、很可爱,但也很任性、很倔强,一天到晚跟我斗嘴。」 我瞬间垮下了兴致,唉,被强行餵了狗粮。 「我见过吗?有照片吗?」 「都分手了,照片早就删了。」 「你头贴都还留着照片却删了,我还以为你会恋旧留着,但哥说我以前很黏你欸,她不会吃醋喔?」 「嗯,没办法啊,我两边都不能得罪。」 嗯?站在我的立场来讲,好像有点不太合理。 「魏子澄。」 「干嘛?」 「你是渣男喔?」 「突然骂我是怎样?」 「你这样真的不行,我跟你又没有血缘关係你不能这样子啊,这样是间接性的脚踏两条船欸。」 没想到他却大笑了起来,还用吹风机把我的头发全吹到我脸上,「喔!姜星星你真的长大了欸,讲话越来越犀利了。」 我抢过吹风机,反击他,风打在他脸上,他瞇着眼睛,手伸过来抓住我的双手,他的力气之大,我完全挣脱不了,他抢回吹风机,关上电源,像旋风一样放进了柜子。 经过一阵激烈,我和魏子澄喘着气各自站在床的两边对看,我的肚子,却在此时打破了这份安静。 咕嚕嚕。 啊,我都忘了我从中午放饭后就没再进食过,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在魏子澄面前肚子叫。 52-2:既视感 子澄笑了笑,打开小冰箱翻了翻,「煮麵可以吗?」 我点头,缓缓的到他床尾前的双人沙发坐下,他装了一锅水来煮,然后把电视遥控器给我,我也就顺着接过后开了开关,我转了电影台,但这个时候怎么都是播一些奇奇怪怪连我这个广电系生都没有听过的电影。 再转了一台,是色戒,好不容易转到一部我看过的我就停留了一下,没想到下秒直接出现限制级场面我立刻匆忙的想按下一台,结果紧张之馀一直按错遥控器的按钮,我瞄了一眼魏子澄,他跟电视平行的站,应该不会看到吧,况且音量很小。 手机震动了,是我们宿舍的群组传来的,问我在哪,我简单的传了个朋友家就关上了手机,呵呵,死定了,要是明天他们围巢我该怎么回答呢。 没过多久,魏子澄转身在桌上放了两个小碗和两双筷子,端了一锅橘橘红红的汤锅上来,滚烫的汤冒着白烟,散发出来的味道让我很快就发觉这是什么。 是泡菜锅。 我看着锅里,愣在那边。 「怎么了?」魏子澄以为我在发呆,就在我眼前挥了挥。 「没啦,就只是,很就没有吃泡菜锅了。」 「为什么?你以前不是很爱吃吗,吃腻了囉?」 「我也不知道,来台北之后吃了几次不同家的泡菜锅,总觉得不对味。」 「不就是泡菜锅,有什么好不对味的。」 「就是,感觉少了个什么味道,我记忆里上一次吃到对味的泡菜锅,好像是在医院吃的。」我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对欸,好像就是你买给我的。」 他笑了笑,用大汤匙盛了一碗递给我,「吃吃看。」 我谨慎的吃了一口,我现在对于有泡菜汤底的东西,都很敏感的。 吃下去后我惊呆了,太神奇了吧,就是这个味道,我睁大眼睛看着魏子澄。 「是你喜欢的那个味道吗?」而他也马上懂了我眼神里的话语。 我点头。 「也难怪,你之前因为我几乎每几天就吃一次泡菜锅,难怪会这样。」 「喔~对吼,好像有印象,你是在火锅店上班的,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做的?」 「这是我店长传授给我的秘方。」他对用食指比了比靠过去,我也想都没想的就靠过去。 「是秘密。」他小小声的在我耳边说。 我立刻弹开了身体,这才发现我完全上当了,用怨恨的眼神看着他,他笑个不停,笑到眼睛都消失了,这里才我们两个靠什么过去啊。 「你平常都这么晚下班吗?」缓和了笑意,他问我。 我摇头,「平常八、九点就结束了,因为我是负责深夜节目的前置,所以一定要做完,如果提早做完也可以提早离开,但这几天我还有外拍,所以耽误了点时间,加上又多了意外的插曲,就这样做到这么晚了。」 「你以后如果又这样的话就提前打给我或传讯息给我,我保证让你出公司就看到我,直接载你飆回校门口。」他说得语气搞笑,但又觉得很可靠。 这两年多的大学生活中,我总是糊里糊涂的过生活,在超商做夜班下班前的十分鐘,开始紧张着交班的人快点出现,虽然很讨厌总是得用奔跑的回学校,但却无法停下,因为我真的什么地方也没得去,魏子澄出现后,好像一切都不必那么的慌张了。 魏子澄原本说要睡在沙发上,但我看了看那张小小的双人沙发,就叫他一起来睡双人床了,魏子澄很快的就睡着了,大概是真累了,我差点忘了,他是上了一整天班的上班族,我虽然也在外辛苦了一整天,但我果然还是没有办法这么轻松的去看待这种情况啊。 我偷偷翻了身看着他,虽然他平常总是酷酷的,表情还总是像欠他几百万一样,但笑起来却还是像个叛逆期的青少年一样顽皮,现在睡着后毫无防备的样子,也像一个温暖的哥哥。 我真的可以去接受这份照顾吗?在他身边时,我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身分呢?是妹妹姜星星,还是青梅竹马姜星星,以前的我,究竟是怎么做的呢? 隔天一早七点,魏子澄载我回到学校后再去公司,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像上班族一样穿着衬衫、西装、打领带和皮鞋,怎么说,因为哥打从心底催眠了我他曾是个小混混这件事,所以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违和。 回到了学校,我立刻奔回宿舍重新化了个妆、换件衣服后就走去系办,到那时,几个组员和雅真已经在那了。 雅真递了袋早餐给我,「你昨天死去哪了?我还以为你大晚上被绑走了。」 「我不是说朋友家吗?」 「你骗得了留玥和彦君,但你骗不了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没有外宿的女生朋友吗?」 我抿抿嘴,脑袋慌张了起来,死定了,在雅真面前是没办法说谎,要是我说得有一点心虚,她一定会整天缠着我直到我说实话。 她突然倒吸了一大口气,睁大着双眼,这表情就像是看见自己期末allpass一样,我先预测她的下个动作,虽然不知道她会说什么但一定会很大声,我摀住她的嘴,把她拉到系办外。 「难道,是男的!」 「嗯。」我坦率的回答,这应该也算是从魏子澄那里学来的吧,他每次都这样,虽然别人看得很欠打但确实自己会觉得很酷。 「真假!」 但她也太兴奋,就算觉得我单身太久很欣慰但也太夸张。 「不要误会,就是上次帮我送发夹来的那个人而已。」 她又张大了嘴,「我就知道是男的,但你说他从小跟你住在一起,不是什么亲戚吗?」 「嗯……我跟他没有血缘关係,他是借住在我们家的。」 「哇,那就是青梅竹马了啊,长怎样?帅吗?」 「他长怎样一点也不重要好吗。」 这时,组长出来叫了我们说准备出发,我才松了一口气。 52-3:既视感 我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我们公司今年竟然开始办了一个企划甄选活动,全国大专以上或社会人士都能参加,甄选分为两阶段,第一阶段是企划搞,第二阶段是实际的dj展示。 这两年多来,没有什么会比这件事更让我兴奋了,我在跟紫薇的讨论下,从我歷年写的讲稿中挑了一个最为满意的,也顺利的进入了第二阶段。 以上我参赛的过程因为没什么重要的,我就简单带过了,真正的重点,则是在我第二阶端落选后,从组长那里看见我的名次是倒数的那一天,说实话,看见我的名次那么低,我原本没有那么伤心的。 「姜星星,你来一下会议室。」企划组长一脸严肃的从她座位上喊过来。 我和组长单独面对面坐在会议室里,这间会议室虽然很少进来但我对这里头的印象非常深刻,每次进来都会有阴沉的感觉,因为,这里就是我面试当天所在的空间,当时还有另外两个人陪我,现在单独面对组长,简直是快要窒息。 「你是我们公司实习生少数有参赛中,而且唯一有进第二阶段的,所以我想你应该是对电台的工作非常有兴趣的对吧?」 「对。」 「你面试那天说的故事我还记得,但其实你那天并没有表现得很好,我以为你是因为面试才紧张,但昨天看见你的表现,你有跟面试当天一模一样的问题。」 「是什么?」 「看你这反应你是真的不知道啊。」 「你的稿子,真的是你写的吗?」 虽然不是心虚,但组长的这个问题,我完全被吓到。 「是我写的没错。」 「我会这样怀疑你是因为,你的故事内容虽然很好,可是你读出来没有感情,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组长其实我……失忆过。」 「失忆?」 「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相信,但那份稿是我高中时期写的,但是之后我失忆了,高中很多的事我都忘了。」 我决定说这句话时,我还没想过,我这是自掘坟墓。 「我不管你是不是失忆了,总之你就是承认了,你的记忆里没有这样的故事,不是吗?」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度过从会议室出来到下班的时间,我好像一直恍着神,直到一个紧急煞车才让我的思绪暂时回到我身上,等我回神,我就已经坐在回学校的公车上了,公车的窗户没关,风一直往我脸上吹,还吹得我头发一团乱。 手机响,是魏子澄打来的。 「喂,星星,你下班了吗?」 「刚下班。」 「姜月寄了东西来让我分给你,我在你校门口,你快到了吗?」 「公车上。」 「好,我知道了。」说完,电话里就喀的一声。 我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着萤幕上的通话已结束,把手机放回包包,双手无力的垂在大腿上。 下车后,我低着头直直的走向校门,走到校门前才想到魏子澄找我这件事,才抬头瞧了一圈,突然,有人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拉到一边。 「笨蛋,我在这……」 我抬头跟魏子澄对上眼,这时,他却停止了嘴边的那句话,表情渐渐变得奇怪。 「你怎么了?」 我一开始只有疑惑,但当我意识到我的视线渐渐越来越模糊后,我才理解了魏子澄的意思,我竟然哭了。 竟然像个小孩一样,因为被责骂所以哭了。 我边摇头,边抹掉眼周的眼泪,魏子澄却把我拉向他的怀里,用他的大手,将我环住,他宽大的胸膛和一双大手,温暖着我,一瞬间,我就无法忍住眼泪了。 我这三年来,有很多时候都很想哭,因为找包裹太慢结帐台大排长龙被超商店长责骂的时候、因为报告做得跟流水帐一样被教授直接丢到地上的时候、花了一个礼拜努力剪辑完的微电影因为电脑中毒不见的时候、因为做期末专题花光了生活费只能三餐吃十元馒头的时候,这些时候,我都很想要嚎啕大哭,可是我都忍下来了,也许是因为宿舍里还有其他人所以我不敢哭,也许是因为知道我哭了,别人也只能远远看着,或是说几句让人更难过的话。 但我这次却哭了,而且像是把这三年的眼泪全部一次发洩一般,哭了很久很久,在这途中,魏子澄一句话也没说,就是抱着我,即使衣服已经湿透。 哭累的我坐在学校一栋大楼旁的台阶上,台阶很高,悬空的双脚晃啊晃的,魏子澄并肩坐在我旁边。 「我现在想了才发现,我升大学后写的稿子几乎不怎么样,所以我才会选择交高中写的东西出去吧,我原本以为失忆对我的生活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但其实影响的挺大的,组长说我没有故事,没有故事的人没办法写出扣人心弦的文章。」 魏子澄跳下了台阶,站在我面前,手伸到我的头上,把我的发夹给拿了下来,我皱着眉,疑惑的看着他,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东西握在他手中我看不见,然后一个冰凉的金属触感,碰到了我额头的皮肤,穿越过发根。 这时,脑海里又闪过了一个画面,是一个人像现在这样,帮我戴上发夹。 啪搭了一声,思绪被打回来,画面跟着消失,我没有感觉到头发被拉扯的痛感,但那个东西,却牢牢的在我的头发上了。 「欸?」我摸着那个东西,搜出包包里的小镜子照了照。 跟之前一字型的珍珠发夹不一样,是由三颗星星形状的金色鏤空环上下排列成的发夹。 「早就想给你了,但你说旧的不能丢。」 我一隻手摸着头发上的发夹,另一隻手拿着旧的发夹。 「以前的记忆找不回来的话,那就好好的让现在的生活充满精采回忆。」 我跳下台阶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双手紧握着拳头,就在刚刚看着旧发夹的那一瞬间,我有了这样的猜测。 「怎么了?」 「虽然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如果我说错了你就当作没听见,这个珍珠发夹是你送我的对吧?line头贴里,你说是高中女朋友的那个人,也是我对吧?」 他看着我,没有回答,默认了我的问题。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半夜赶来来接我?为什么要找我陪你出去?为什么要买发夹送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明明就不是你的亲妹妹啊?」 「除了喜欢你,还能是因为什么。」 「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一直都喜欢你啊,从你失忆前就喜欢了。」 「但你喜欢的应该是以前的我吧,我现在跟以前应该不一样吧,以前的我应该很强吧,才能写出那样的文章,现在的我像泥巴一样,胡乱不堪的。」 「你在说什么啊,难道你失意之后,就变成别人了吗?在我看来,你还是那个爱生气、很倔强、很可爱,又让人想保护的姜星星。」 「但这样太不公平了,你记得以前的所有事,还忍耐了好几年,而我根本没办法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我不觉得不公平,而且我不用你想起来啊,你只要从现在开始了解我就好了。」他捧着我又想要倾泻而下的脸颊,「而且,我答应过失忆前的姜星星,如果她迷路了,我要做她的天狼星。」 他低下了身子,唇覆盖上了我的,一个轻盈温柔的蜻蜓点水后,微笑着看着我。 我瞬间感觉到全身的燥热,脸烫得像要爆炸一样,什么话都没说就跑开了。 刚刚胡乱的狂奔,结果根本跑错回宿舍的方向,最后还得偷偷摸摸的绕离刚刚那个地方回到宿舍。 欸?他原本是不是说哥有寄什么东西来?唉算了,不管了啦! 我回到宿舍房间的一路上可说是关关难过,刚刚因为赶着衝进宿舍,门禁卡都还没感应到,结果就撞上闸门,爬楼梯也踉踉蹌蹌的,好不容易,终于回到房间,我一进去后包包一扔就爬到床上包着棉被面对墙壁。 「星星你干么?」留玥问我。 「现在不要跟我说话!」 我把棉被盖住头,缩成一团,发出一个尖锐的叫声,「刚刚是什么情况啊~」 「她又发什么神经?」 「不知道。」 我摸着嘴唇,想着明天一早的早八。 死定了,今晚不用睡了,明天也不会好过了。 53:出狱 隔日,子澄请假独自南下,目的地是法务部矫正署监狱。 今天是曜光出狱的日子,因表现良好假释了几个月,子澄回台湾的隔日,也来过这里,只不过那天被曜光拒绝探监了。 曜光独自走出监狱大门,当初那个校草的风范已不在,脸上多了几分粗糙,但也沉稳许多。 曜光看了一眼子澄,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子澄跟在后面,曜光搭上公车,子澄骑车跟着,曜光走进一间小麵馆,子澄就在他面前坐下。 「老闆一份乾麵。」 「好,马上来。」 子澄到冰箱里拿了瓶酸梅汤和两个纸杯,给曜光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 「欸,你知道吗,你学校跟前三志愿併校了欸,你现在回去復学毕业证书比我之前的学校的还好看。」面对始终不愿意正眼看自己的曜光,子澄想了些消遣的话。 曜光没接话,继续埋头吃麵,快速的把一整碗麵吃完,付了他们两个的麵钱后走出麵馆,子澄也跟上。 曜光走回家,想发动车,但发不动,就推着车到车行,子澄一路跟在后面,直到曜光的车修好,跟在他屁股后骑,曜光骑的路线对他们俩来说,熟到可以闭着眼睛骑,公路一旁是大海,这条路是从曜光家到他们高中镇上的路。 曜光把车停在路边,跨过堤防走到沙坑里,两个人任凭沙子灌进鞋子里,吃力的一步一步沿着海岸走。 海浪拍打的巨大的声响灌进耳里,白色的浪花和橘色的夕阳在一旁坐背景板,如此像青涩电影的场景与经过了三年千锤百鍊的他们形成了一种对比。 「你都不对我生气的吗?」受不了子澄沿路的执着,曜光终于开口,「我可是对星星做出那种事情的人欸。」 「嗯,我也觉得该生气比较正常,我可能有病吧。」 「国中的时候也是,我做了什么跟人渣一样的事情你也当作没发生一样。」 「你是觉得,如果我当初教训你,你就能够改掉那种习性吗。」子澄大吼。 「魏子澄,我劝你离我远点,我大概还会继续沉沦在那里,但你已经离开那种世界了。」面对激动起来的子澄,曜光冷冷讲,继续往前走。 子澄衝上前,朝曜光的脸揍了一拳,「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做我离开了,你还会继续留在那!」 曜光板着脸,双眼无神的看着子盛,现在他们俩,曜光像隻孤狼,子澄像隻鬣狗,角色彷彿调换了。 子澄出的这一拳,也许就是想要推翻曜光口中那一句,『他已经离开了那种世界』。 那种世界又怎么样?是流氓还是都市上班族又怎样?对子澄来说,曜光是他最珍贵的朋友和兄弟,曜光口中的那个浑沌世界,是他的年少,虽然不怎么表达过,但子澄心里很清楚,如果谈到一生的朋友,就只有曜光这个人了。 「所以你要我怎样嘛!说真的,我们四个会变成这样,每个人都有责任不是吗!」子澄大喊,沙哑的嘶吼中带着哽咽。 曜光走在前,想在子澄面前装的冰冷面具也无法再戴着,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们俩走上岸,坐在堤防上。 「你当初不是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星星吗?」 「嗯,你死都不说,硬是要刺激我。」 「那时还挺喜欢的,但后来想过,也不是非她不可,一开始会对她有兴趣也是因为她是你唯一接触的女生,其实我也早该看出来你们俩对对方有意思了。」 「你忌妒我喔?」 「算是吧,这样想想我一开始还挺讨厌你的,一副跩样,不说话也不理人,就能身边妹一堆,因为成绩好,做坏事老师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子澄笑了笑,「你之后呢?」 「先当兵吧,之后再找打工吧,不会要良民证的那种。」曜光笑了一声自我消遣,「你现在怎么样?应该不错吧。」 「就那样,留学没有什么用?还赚不到姜月三分之二。」 子澄站起身,从口袋拿出车钥匙,「我号码没换,有空上来玩,我跟林齐威住同栋。」 「再看看吧。」 已经天黑了,子澄回到那个在坡路上的家,一打开门,姜月坐在客厅翘着二郎腿看电视。 「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是礼拜五吗?」 子澄举起手里的袋子,「喝一杯?」 两人坐在家前的槛上,中间放着一手啤酒。 「早知道你要回来我东西就不用寄上去了。」 「我哪知道你会寄东西。」 「总觉得这种场面挺陌生的,我们上一次坐在这里喝酒是多久以前啦?」姜月喝了一口,看着家前的景色。 「你高中被女朋友甩的那次吧。」 「那是多久啊,十年前了吧。」 子澄轻笑了一声,「竟然十年了,欸,你一个人住不孤单啊?」 「习惯了。」 「大嫂还好吗?」 「挺好的,去年刚升了什么组长还部长的。」 「没打算结婚吗?都快三十的人了,而且你赚那么多,可以牵一台轿车了吧。」 「不知道,没什么勇气。」姜月乾掉了手中那罐,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她家人愿不愿意把女儿嫁给我这种傢伙。」 「你哪种傢伙啊,有什么好被看不起的,工作经歷九年,月薪四万五,你身高多少?」 「一七五吧。」 「身高一七五,长相,也不差,有什么好嫌弃的,而且大嫂那么有主见的人你还怕她不会反抗吗。」 姜月笑了笑,「你今天挺多话的。」 「回来之后好像显得这么样,在莫曜光面前也是,星星面前也是,喔,莫曜光出狱了,我今天去接他。」 「他上次不是拒绝你探监吗,这次怎么样了,又被拒绝了?」 「没,我尾随他,跟他打了一架。」 姜月大笑,「做得好。」 「他应该没以前那么疯了吧?」 「嗯,变得跟我一样了。」子澄自嘲。 「星星也变了,你应该感受得比我更清楚吧。」 「嗯,懂事了,比你还像个大人。」 子澄说完姜月马上踹了他一脚。 「你在新加坡有交女朋友吗?」 「没有。」 「也是,不意外。」 「你还在想星星喔?但我已经给她洗脑三年了,她什么都没想起来。」 「没打算逼她想起来,重新开始也是个方法。」 「做得到吗?」 「做不到也想试试。」 54-1:交往是可以的吗 不知道几点才睡着,大概是天亮之后吧,一整天脑袋都昏昏沉沉的,听不进课、听不进朋友的聊天内容,也听不进组长说的话,整个脑袋里都是魏子澄。 和那个吻。 之前那个害怕尷尬所以逃避的心情一瞬间全都消失了,我突然变得很想他,好想见到他,但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整天都没有联络我。 「姜星星!、姜星星!」 我看着桌面上菜单的豆浆油条四个字发呆,雅真的声音进入我耳里。 「嗯?蛤?」 「你今天一整天到底在恍什么神?你昨天回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对吧?」 「欸?」 「你就是一脸思春的样子啊。」 「很明显啊……」我乾笑。 雅真大笑,「超级明显好吗,姜星星我拜託你以后不要走幕前,好好待在幕后就好了,你超不会表情管理的。」 「所以对方是谁?公司认识的吗?」留玥问。 「不是,就一起长大的人……」 雅真睁大眼睛,用食指指着我,「哦~是那个青梅竹马对吧。」 「你有青梅竹马?我们怎么从来都不知道。」留玥也睁大眼睛。 「嗯,这有点难解释……」 「这不是重点好吗?长怎样?照片照片!」雅真轻拍了一下桌面。 我拿出手机寻找照片,找来找去只有上次帮他拍的那张侧面照,然后才想到他line头贴的那张,其实我还是蛮无法相信的,那个人是我。 我把手机平放在桌面上。 「靠!超帅。」 「可是怎么这么像小混混。」 「嗯……他以前是,那应该是四年前的照片了吧。」 「他多大啊?我们学校的?」 我摇头,「大我一岁,应届毕业生。」 「跟彦君姊一样大啊,所以是社会人士了!」说到社会人士,留玥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怎么了?干么那么兴奋?」 「社会人士啊,代表他有稳定薪水吧,这样你就不用这么辛苦赚钱给他养就好了啊。」 听到后面那句我嘴里的豆浆差点喷出来。 「才出社会一年而已能赚多少啊。」雅真反驳一句,「而且星星自己有能力干么要给男人养。」 我在旁边听着,完全无法阻止她们俩的斗争,怎么觉得她们的对话会越来越露骨。 「所以你为什么这样?」在她们俩的吵闹之中,彦君姊默默问了我一句,她们俩立刻停下嘴竖起耳朵。 「他昨天跟我……告白了。」我没有把他亲我那件事也说出来,因为说出来实在是太彆扭了。 「告白完就人间蒸发?也太废物了吧?」 「也不是这样啦,因为是我先跑掉的……」对啊,是我先跑掉的吼,他该不会以为我讨厌他吧?还是,他生气了? 「我明天再连络他好了……搞不好他只是太忙了。」结果到最后,我还是没得到任何有用的建议。 我隔天很早就醒来了,马上看了手机,空空如也。 没有!他还是没有连络我,没有电话、没有讯息,我翻了翻我昨天的限时动态,没有读? 这傢伙是怎样?他该不会退我追踪封锁我吧?住在同个屋簷下的人不会这么绝情吧? 我赶紧翻粉丝,看到他还在,松了一口气。 今天没有课也没有班,我在宿舍里看了一整个早上的连续剧,手机放在旁边,通知音效开好开满,只要一响,我就像个神经病似的打开手机萤幕看,但全都落空了。 最后我整部剧根本没看进去,乾脆的把电脑关上,躺在床上无病呻吟。 我往回翻和他的聊天纪录,虽然他不是那种会每天会传讯息来跟我间聊的人,我们原本传讯息的频率也不多,但,现在不能用之前那些来概括吧,明明是他告白的,而且还对我做了那件事,怎么能一则讯息都不传。 他会不会真的生气了。 我坐起身,一脸严肃的想像魏子澄在我跑掉之后的反应。 我到底要不要主动传讯息给他,还是打电话?要是他不读不接怎么办? 我双手抱着头乱搓我的头发。 「欸!」彦君姊出声,我停下了动作看着背对着我正在打lol的她。 「你就别挣扎了,主动联络吧,我看你这副德性我都快受不了了。」说完这句话,她的电脑萤幕就变成了灰色的。 「不想传讯息也不想打电话的话,就直接去见他啊,直接见面就能知道对方最直接的反应啊。」 我眨眨眼睛,愣在那思考了一回,但这样直接杀去他家会不会显得很不矜持啊。 唉,算了,不管了,我今天一定要见到魏子澄。 我立刻爬下床,把东西抓进包包里面走出宿舍。 幸亏我还记得魏子澄家的位置,在巷子里第一栋,还算好找,但二楼有两间房间的电铃,他是哪一个啊?完蛋了,要随便猜吗?算了,随便按一个按错再道歉就好。 按了第一次,过了很久都没反应,我又按了第二次,奇怪,不在家吗?要按另一个吗? 当我正要按第二个,后面有个人走过来开门,我瞄了一眼,是一位气质跟魏子澄很像的年轻男子,门开了欸,那我这样跟着进去是可以的吗? 他转过脸跟我对上了眼,我立刻撇开视线。 「喔!」男子突然出声,我再看向了他,他双手插在口袋,高了我半颗头,还一副不好亲近的样子。 于是我打消了直接走进去的念头。 「你是魏子澄妹妹吗?」 嗯?是魏子澄的朋友? 「我叫林齐威,是魏子澄的朋友兼邻居,你来找他喔?」 「嗯。」我睁大眼睛点头。 「他不在欸,你没先连络他啊。」 「不在吗?」 「他昨天就不在了,说要回老家一趟,但今天应该就会回来了吧,还是你要先去路口的超商等。」 「好,就这样吧。」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 我走回路口的超商,买了一杯饮料坐在靠窗的位置,怎么知道,太早起床了,我竟然开始感到困了。 54-2:交往是可以的吗 咚咚。 咚咚咚咚。 听见了有人敲玻璃的声音我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我竟然睡着了。 咚咚。 我转头看向窗外,是魏子澄,我又吓了一大跳。 于是我跟他一句话也没说,我一路跟在魏子澄的屁股后走回他住处。 「林齐威说你来找我,我没去叫你打算在那里睡多久?」他边说边把钥匙插进钥匙孔,打开了房门。 「你也不会管我的死活啊。」我赌着气支支吾吾的讲。 我脱了鞋走进房里,他没接话,我坐在沙发上,他给我倒了杯水放在我面前,自己站在墙边,双手插在裤兜里,三七步的站着,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干么生气?因为我没联络你?」 我低头看着那杯水,「知道还问我。」说完我喝了一口,抬头瞪他。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似的,然后比了个过去的手势,我疑惑了一下,还是站起身往他那走去。 我在他面前距离他二十公分停下,他伸出手抓住我双手的手腕,把我往他拉,然后让我的双手环在他腰上,他的双手也环着我,我们贴着彼此。 「你不是跑走了吗?」 「因为我觉得快要爆炸了,才那样的。」 「所以呢?有答案了吗?」 我把头偏向一边,「不然我干么来。」 他笑了笑,把我的脸扶回正面吻了我,不是前天那个蜻蜓点水,深吻了我,他把我转了半圈往墙壁靠,他的手慢慢往上,最后捧住我的脸,我也把手往上,扶在他肩上。 他的手来到我后背,想解开我的内衣,我捏住了他的肩,他停下了动作,也离开我的唇。 他双手插回裤兜转身往沙发走去,「这次就放过你吧。」 我们坐在床上看电影,我靠着他,他搂着我。 「你昨天跟今天去哪了?」我坐起身,看着他问。 「莫曜光,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很熟悉欸,我思考了一下,「嗯,记得,警察跟我说的。」 「他出狱了,我去接他。」他看向我,「你会怕吗?」 我躺回他怀里看着前方,「不会,我很奇怪吗?」 「我也没办法对他生气。」 我的手指穿进他的指缝,「放心,我没有创伤。」 我跟魏子澄就这么样开始交往了,一眨眼就过了一学期,我们之间没有轰轰烈烈,平平淡淡也挺好的,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可是,时间过越久,总觉得,魏子澄了解我的程度,和我了解他的程度,这个差距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大,我不知道我们以前进展到哪里,可对他来说却是理所当然,这种压力随着我们每次的见面总是会越滚越大,感受越深,我想逃走的感觉就越强烈。 可我以为我拒绝了他,应该就能放松下来,但每次我拒绝了他,他都不会有任何话语的反击,他脸上露出的失落,我在心里总是会不禁的认为他是在对我忍耐,看见他这样,我反而更加的痛苦。 有次,我问了他我是处女吗,在他支支吾吾犹豫了很久说出了不是后,那一天,虽然我没有表现出来,但我真的觉得我很悲哀。 这天我来魏子澄家找他,他给了我他家的钥匙,要是他不在家或没接到电话,我就可以直接上去,有个戴着帽子男子站在外面按门铃,我原本不以为然,走近后却发现他按的是魏子澄家的门铃,我便主动询问。 「你是来找魏子澄的吗?」 男子转头跟我对上眼后马上转身离开,那个人好奇怪,但他的长相怎么有点似曾相似。 我走进他房间,他在电脑桌上打报告,我没吵他,我往他沙发前的桌子上看过去,有些杂乱,我走过去他电脑桌旁边要拿他脚边的垃圾桶,垃圾桶里面有几团揉成球的卫生纸,我抬头瞄到他电脑下方的工作列,开着一个logo是黑色橘色白色的网站,我知道那是什么网站。 把他桌面上的垃圾清完后,坐在他床上看着他发呆,我的心里很紧张,卡在喉咙的那一句话我也还在犹豫着该不该说,并不是什么衝动说了会出事的话,在我理智线上,这句话一定得说,但我的内心又有些不愿意。 「魏子澄,我们分手吧。」 他停下了打着字的手,整个房间瞬间无声,他脸没转过来,盯着电脑萤幕看。 「对不起,我大概还是没办法变成跟你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姜星星吧。」 他没说任何话,像是无奈迁就了我的提议,他是个敏感的人,我想他也早就有预感了,我知道,他一直以来都对我很温柔,所以我想把这份无语,当作是他最后给我的温柔。 「这是这次配音课的台词本,回去好好看啊,后天直接进录音室。」 助教给每组组长发台本,组长再去复印给组员,这次配音实作的组长是雅真,一下课她就拉着我一起去影印店。 「嗯,这份是你的。」 我接过台本放进背包,跟雅真道了再见就赶去公车站去公司。 我实习超过半年了,现在除了泡茶、影印、订便当、档案分类外我还多了一个工作,就是企划编写,组长派给我的作业,我每个礼拜必须交五份脚本,工作量之大,虽然组长一开始问我有没有办法承受,但我还是接下来了,每天上班交一份,做得很烂会被训,做得好的,就能被上缴实际给主持人放送,还能拿到稿费,虽然到现在,被训和被上缴的比例还是低于十分之一。 「星星,去吃饭吗?」学姊问我。 我看了一下时间,按下存档,「走吧。」 学姊今天挺奇怪的,平常都是很沉稳的样子,今天却像洩气的皮球似不停的叹气声。 「学姊,发生什么事了吗?」 「昨天跟我男友吵架,我一气之下衝动就提了分手,害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吵架啊,如果大吵一架后又能和好那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吧,突然想到我和魏子澄连架都没有吵过就分手了呢。 「不知道该打什么讯息的话就直接见面,怎么样?」 「直接去见他啊……我也想,但他不在台北。」学姊喝了一口红茶无奈的说,后又抬头看着我。 我露出疑惑的表情。 「那个发夹你还戴着啊?是前男友送的吧。」 「我跟他也不是完全的断绝关係,某种程度上我们也算是家人吧。」 我拿出钱包准备结帐,却摸到一个东西,发出了金属的碰撞声,我拿出来看,啊,是魏子澄住处的钥匙。 我跟他分手两个月了,这之中从没见过面,我不知道该不该还,就这样一直放在身上了,就像刚刚说的,我跟他某种程度上还是家人,之后不可能不见面,所以,我一定得彻底的放下他。 之后不能是青梅竹马魏子澄,而是哥哥魏子澄。 「当初为什么分手了?」 「有点隔阂吧。」我淡淡的带过。 从那天以后我都很讨厌自己,很讨厌失忆的自己,好想找回记忆,就算那份记忆里有我的恐惧也没关係。 55:(完) 今天下班我看时间还早,就到了学院大楼的录音室想去练习录音实作的台本,我很喜欢在晚上来这里练习,因为晚上没什人会进来,所以我可以一个人独占,加上录音室有隔音,也不用怕被外面的人听见。 我坐在录音间外的沙发翻了翻台本,剧名是──《再跟你去看星星》。 故事简介是四个对未来迷茫的少年少女,在一次的因缘际会下认识,他们便约定了一起去看星星,那一晚,他们走了很远,看见了一整片璀璨的星空,这个景色,深深的刻在了他们的心里,之后,他们四个分开了,各自继续过着生活,毕了业、出了社会,后来,他们又相遇了,决定再去看一次那片星空,但时间已经过了十年,现代蓬勃发展,昔日那片星空已被厚厚的雾埋给遮住。 光看简介就能感受到这个故事的悲伤,我陷了进去,我们家以前也能看见星星的,现在只有一片的漆黑。 这原本应该是很长的剧本,分了好几段给了不同的组别,我们这组拿到的部分就是他们小时候相遇一起去看星星的那段,我想,这应该是整篇故事最美的段落吧。 我走进录音间,清了清喉咙,开始练习。 小杰:小菲,你在看什么? 「在找星座啊。」 这时小菲拉起小杰的手,在他后面引导他指着天上的星星。 「那颗是天津四,那个是织女星,那个是牛郎星,它们三个连起来,就是夏季大三角。」 小杰:可是现在是秋天了欸,牛郎和织女应该也分离了吧。 小菲继续牵着小杰的手,往东方指过去。 「那里,有四颗很亮的星星,其中三颗是飞马座,另一颗是仙女座,它们叫做秋季四边形。」 念到这句台词,我的心突然沉了一下,那一瞬间,我的脑袋里像跑出了一个黑洞,那个黑洞吐了一堆东西出来。 硄。 我回过神,看着下一句台词。 小杰:所以是四颗星组成的囉,那我们四个也是欸,秋季四角。 在脑海里,我彷彿听见了安朵对我说出了这句台词,我瞬间手软,台本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板上,我感觉我的脸颊湿湿的,眼前的视线逐渐因为泪水而扭曲。 我奔出录音室往宿舍衝回去。 「雅真,借我机车。」我喘着气,站在宿舍门口说。 我一路往魏子澄住处狂飆,好几度我都觉得我要死了,因为泪水总是出来捣乱我的视线。 我翻出钥匙,太过于着急,钥匙总是无法顺利插进钥匙孔,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暴力的打开魏子澄房门进去,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光着身体从浴室走出来的他,他睁大眼睛叫了一声,马上用浴巾围住下身。 我什么都不管了,直接往他胸膛扑过去,紧紧抱住他,用了最大的力气。 「怎么了?怎么哭了?」他的声音还是一样温柔,让我想要连同他的灵魂也一起拥进身体里。 「我刚刚想到安朵了。」 「安朵?你还想起什么了?」 「全部,我全部都想起来了,秋季四角、安朵还有莫曜光。」 还有带着与我的回忆,孤身一人的你。 「对不起,我来晚了,这几年你一个人一定很孤单吧。」 「笨蛋。」魏子澄用哽咽的声音说着这两个字。 我抬起头捧住他的脸庞,他哭得像个孩子,我颠起脚尖,吻上他,像在扭打一般,把这三年份的吻全部嚼烂,他抱起我的身体往床上坐去,我跨坐在他大腿上,双脚环着他继续拥吻。 「对不起、对不起,我竟然做了那么多让你伤心的事,还跟你提了分手。」 我把双手放到他手背上,把他的手放到我后背,解开我的内衣,「原谅我好吗?」 他出了力,反身把我压在床上,他的嘴角颤抖着,朦胧的眼珠子落下了几滴泪打在我脸上。 「忍很久了吧?你在新加坡应该没找别人练习吧?」 他笑了笑,「那你呢?该不会这三年都跟别人自我介绍你还是处女吧。」 「北七……」 这是我们的第二晚,我看着天花板,魏子澄满足了我需要的爱,而惆悵却从我的脚底冒窜上来,带着对安朵的愧疚。 我跟她讲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打给她的电话,那时候我以为她没看到新闻,打算出院后当面跟她说,没想到她却掛断了电话。 如果我那时候直接说出来,或许安朵就不会自杀了。 三年前早该有的想法,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反而没有实感了,安朵现在应该很恨我吧。 假日,我跟魏子澄去看安朵,去看她前,我们先回了一趟老家,我想带点东西去,从抽屉里翻出了一箱东西,全是安朵的遗物,因为他家人不收,他爸爸就全交给我们了,后来哥拿给我,我从来没有打开它。 我拿出了一张洗出来的相片,是我们四个在魏子澄、莫曜光毕业典礼那天,到广播室拍的合照,我们四个人每个人都有一张,箱子的最下方,还有一支手机,听说是在事故现场找到的,安朵坠楼后,手机飞了好几公尺远,萤幕裂成了蜘蛛网,背壳也满满的刮痕,我长按了电源,没想到竟然成功开机了。 开好了机,很轻松地解开了图形锁,我看过安朵解手机密码好几次,没想到她从来没有换,我因为换了号码,line里面的纪录全部不见了,我点开讯息想看看我们之前的对话,却发现,有一则没有寄出去的录音档,我心一落,手在播放键上颤抖着,录音档的时间,就在她掛断我电话后的十五分鐘。 我坐到房间角落缩着,把手机放在面前,按下了播放键。 「星星,我刚刚原本想自杀的,」听到第一句,我睁大了眼睛,拿起手机放到耳边,「要写遗书给你的,但是我想不到要怎么开始,我就想滑滑看我们的聊天讯息,想看看可不可以找到你背叛我的痕跡,可是我什么都没找到,却发现了,星星你一直都对我很温柔,你一直都在我身边,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或许我是太害怕会失去你了,星星,对不起,我讨厌你了,我应该无法得到你的原谅了吧,所以,就用学长抵销吧,我们扯平了,我不会再喜欢学长了,你跟学长一定要幸福好吗。」 一滴泪水滴在萤幕上,然后,我抱着大腿缩着痛哭了起来。 安朵不是自杀的,也许安朵的死是一件意外,虽然在三年后接收到了这样的事实,却无法改变任何的结果,不管是在法律上,还是道德上,毕竟我还是让安朵踏上了围墙。 我带着那张照片跟魏子澄一同去看安朵,放在了安朵的塔里,看着照片里的她,她笑得很气质,那时候她的笑容,比起高一已经越来越自然了。 我紧紧牵起了魏子澄的手。 不知道你还生不生我的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对你赎罪,但我跟魏子澄会很幸福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之后转世了,一定要去一个快乐的家庭,一辈子健健康康的,不要生病了。 「你跟她说了什么?」 「女生之间的话题,你不用知道。」 「当时昏倒前,我脑袋里一片空白,然后像出现黑洞一样,瞬间把一切吸走,留下一个空空如也的黑暗,现在想想,我那时真的太脆弱了,面对害怕的是总是在逃避,但现在不会了。」 「你现在的心脏,难道不是被你们组长训练出来的吗?」 我停住了脚步,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 「我明天要交一份脚本我一个字都还没动!」我马上拔腿拉着魏子澄往前跑。 (2020年) 「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分,欢迎回到fm86.7北都之音广播电台《请把星空点亮》我是dj星星,刚刚播放的歌曲是n.flying的屋塔房。」 「每年都会有非常多流星雨,不知道大家昨天凌晨有熬夜等待狮子座流星雨吗?不知道二十岁以上的朋友们有没有这段记忆,就是1999年的狮子座流星雨大爆发,狮子座流星雨每年都会在十一月中旬拜访,但是1999年刚好是所谓的高峰期,一个小时就有几千颗流星划过天际。小时候我们家是在丘陵的一个小山坡上,所以只要爬上屋顶就可以俯瞰整个村落,所以观星也非常的适合,我还记得那天我和哥哥们一起坐在屋顶一边听广播一边喝热可可在等流星雨,那天的流星雨非常的美丽,如大雨似的,一条一条的白光计划过天际,那天的记忆到现在过了二十年还是深深的刻在我的记忆里,从那次之后,只要新闻里有报导流星雨的日子,我都会熬夜等待,但是很可惜,之后我再也没有看见比那次更美的流星雨了,如果各位有关于观赏流星雨的故事欢迎到我的粉丝团贴文留言,接下来播放最后一首歌,黄美婷的《住在天狼星的那个人》,我是dj星星,我们明天晚上六点空中再会。」 叮咚。 魏子澄:等我一下,路上有点塞。 我看着讯息走出了公司,一出大门却在门口的修理工人当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少了当年那种跟太阳一样的光芒,多了份沉稳,但看起来却亲民多了。 我到公司旁边的超商买了两瓶水,走过莫曜光身边,把其中一瓶放在他脚边,我回头看他,他看着我愣了愣,我微笑对他点点头,他也回应我。 我不害怕他,因为他曾是我朋友,过去二十多年来,我们都受到太多痛苦了,但一切都会变好的。 我坐在魏子澄后坐环着他,骑在喧嚣的台北的路上,今晚的天气很好,天空一片云也没有,还难得有几颗亮点在夜空中。 不知道是谁把这片星空点亮的,是老天爷?还是科学?但都不重要了,因为我心中的那片星空,已经点亮了。 (全文完) 后记 首先先非常感谢看到最后的各位,这篇是我从痞客邦搬家过来后的第一部作品,也是睽违两年多公开发表的作品。 这篇是从去年九月底开始写的,花了四个多月吧,全文二十三万六千多字,这个字数真的有吓到我,一开始以为只会写到十五万左右,但没想到刚写完三分之一的部分就已经来到八万字了,我想把内容写的详细一点、多一点铺陈,主要原因也是因为时间线横跨了二十年。 这一篇后记主要写总体心得,而角色的深度介绍文我另外打在下一篇,如果有兴趣可以继续看下去。 我把这本分成了三个部份来写,第一部份是写星星和魏子澄的感情铺陈,想多累积一点让大家能够比较了解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这部份还包括为两位配角作背景铺陈,而第一部份的结束是在子澄和星星两人在舅舅去世冷淡又讲和这里画下句点。 第二部份是从安朵第一次失联开始,安朵去夜店上班这件事是造成整个故事后续的起源,也正式进入了正题,包括安朵和子澄感情的培养,安朵跟星星成为情敌后心中的忐忑,两为配角在心中埋下了之后爆发的种子。 第三部份就是故事的最高潮,秋季四角恋悲剧的发生,而因为这里的剧情比较短,所以直到三年后子澄回国之后的故事也包含在这个部份,因为是结局了,我觉得不用拖太长,所以全都着重在星星的心境。 说到这里,不知道大家在看的时候会不会搞混这时是第一人称还是第三人称,我写之前也为此纠结了很久,因为主角是星星,会有很多她的心境,但这个故事如果要完整,绝对也要写到别人,像是中间一连串的安朵故事线,于是最后我就用这种交错的方式去呈现了,我其实还蛮常用这种方式去写的,之前在痞刻邦因为能够换字体,所以我都会用不同字体去代表,在这里就比较不那么方便一点,还蛮担心大家会看混的。 《请把星空点亮》是我第一本完成的长篇小说,其实在写这本之前,我完全没有写过或完结过超五万字的文章,也没想像过我能够完成,我是个很急性子又三分鐘热度的人,长篇对我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也很容易半途而废,其实不包括写文,我做很多事也都蛮半途而废的,所以写完这本算是我想给自己的一个目标。 另一个驱使我写完的动力就是因为我太爱这部作品了,里头的每个角色和每个故事我都很喜欢,在脑海里想着剧情时也常常被感动到,虽然星星是里头的第一人称,但我跟星星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她是个很天真且能带给他人欢乐的孩子,而我还挺负面又挺闷的,星星也算是我很嚮往的样子吧。 构想这本的时候还挺神奇的,用了我从来没有过的做法,我是在某一天晚上躺着躺着就全部想好的,包括四位主角的背景,他们后来发生的悲剧以及结局,隔天我立刻把故事大纲、时间轴、角色介绍全部打好,后天就开始写了。 以前写文我总是只会想到一个很喜欢的片段就开始写,或是边写边想,往往会不知道如何结尾或是发生全部打掉重练的事情,但这次因为都有预先计画所以写得还算顺利,虽然写到中间时有点开始没耐性,开始疯狂飆车,但还好惰性没有持续太久。 最后,希望这个故事能给你一点温暖,虽然简介看起来很像悲剧,但在我的计划里它从一开始是个温暖的喜剧,希望大家可以多多留言跟我讨论,给我一点想法我会非常开心的。 新的故事也已经开始动笔,书封已上传。 2021/2/7葵咲笔 四位主角分析 原本这篇要跟后记写在一起的,但后来发现打太多了所以决定单独发一篇,不想看我写论文的话也可以直接跳过。 这部讲了很多关于『从小家庭缺失和缺乏关爱的孩子们成长过程以及他们对于爱的缺陷。』一开始其实没想太多,但后来写到莫曜光的故事时就觉得可以另外拿出来讨论一下。 后段会有四位主角的分析介绍。 我的周边有蛮多例子的,所我用自身经验还有周围朋友的经验加上一些论文分析重新撰写了以下: 这样的孩子有两种固有的主要特徵:缺乏自信心但自尊心高。 其他特徵则是:缺乏关爱、安全感。 打从出生开始,这些首先都是会由父母给予的,他们因为缺乏了这些或是观念扭曲,所以在成长过程中会自然而然的成为一种缺陷。 他们很敏感,对于别人不管是说话语气、用字的细节都能感知到态度的改变。因为非常的敏感,所以也特别容易因为一句话或一件事而困扰,自己做过多的解释甚至被带入而造成负面情绪。接着会有两种人格的走向,一是显性无自信,二是显性自尊心高。 显性无自信的人会用逃避和自我恐吓去催眠自己做不到或不完美,认为自己没有资格成功和得到幸福。 而显性自尊心高型的孩子不希望被别人看不起,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会先下马威,表现出自己非常强,但说到底也是因为自信心不足且造成的。 他们在「爱」这件事情上会过于极端或是缺乏此种能力。 极端型:对于爱极端的渴望,因为缺口非常大,需要非常多的爱去填满。他都会把一切重心都放在上面,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要不是遇见真命天子,就是不断的在渣男渣女的路上来回,但跟一般孩子不一样的是,这样的孩子自尊心极高,所以即使那份爱不幸福,他们也会对外宣称自己非常幸福,比起不完整的爱,他们更害怕失去。 缺乏型:孩子的观念会因为父母或家人从小灌输的理念而有非常大的影响且会成为版模。可能会发生在父母离婚、外遇、家暴的孩子身上,因为目睹这样的过程,所以对于爱情充满排斥和抗拒,又会分为被动型和主动型。 被动型:无法爱人也无法享受被爱,彻底的排斥和抗拒爱,认为爱到最后的下场都会跟父母一样。 主动型:寧愿伤害别人也不愿自己受到伤害,可能会成为劈腿或家暴的一方。 当然,并不会所有这样的孩子都是这么极端的例子,也会有对于爱能力没有缺陷的孩子,但往往会在自信的道路上受挫。很爱但不会表达、不敢行动,想要拥有却又不自觉的推开,说来矛盾,但这是会真实的存在一个人身上的行为。 说到这里,不知道大家在谈到这样的孩子时,会有什么样的刻板印象,有人可能会觉得这样的孩子大都发生在单亲、隔代教养、放任管教这样的家庭形态上,就像子澄曾经对曜光说过:「有父母的人还敢在外面乱来啊。」这样的刻板印象,父母扭曲或过于高压的教育方式也会產生这样的问题。 最常见的例子就是成就高的家长对于孩子抱有极高的要求和期望,往往成为了孩子的压力来源,这样的孩子看似拥有一切,但内心极为空虚、扭曲,伴随而来的就是青少年忧鬱症和躁鬱症,这样的孩子对于关爱的能力是未知的,也会觉得父母一直以来都对他这样所以这样的观念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之后可能会渐渐的变成父母的样子。 父母的行为是理所当然这一点是非常可怕的,要是有一个说话肆无忌惮的父母,小孩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所以说话也会变得恶语伤人。要是有一个非常弱势的父母,小孩会觉得被欺压什么的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会缺乏反击的能力。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有些小时候被家暴的孩子长大后会变成家暴的一方。 说完以上,我就用以上的论点来分析一下四位主角。 星星: 她因为天性很开朗,不会自卑于自己没有父母也非常珍爱舅舅还有两位哥哥,家里的人都很疼爱她,加上父母去世是在她还没有记忆时的事情,所以相较于姜月,她的童年在这上面是没有阴影的。 她的缺陷比较大的是在友情处理上,她从小就跟三个男生长大的,性格更像男生且非常了解男生,所以在两位哥哥眼里她是心思细腻的妹妹,但她却常常无法理解安朵的想法。 在感情上,她是非常需要依靠的人,所以一直以来都是靠着子澄这个支柱生活过来的,而在故事最后她抉择时也没有选择过放弃两个人,而是想要硬试试看能不能喜欢上曜光,所以能证明她也是非常需要爱来填满缺口的人。 原本的星星应该会是对于爱情畏畏缩缩想爱又不敢爱的人,姜月女朋友小涵的出现对她的啟发非常的大,小涵的勇敢完全颠覆了她的观念且让她非常的崇拜,她开始在心里有对于子澄更多的佔有欲也包括后期她面对安朵这个情敌有的内心世界,但可惜的是她力不从心,没有足够的勇气将内心所想的用行动展现出来,故事初期有提到,子澄在她眼里是极为优秀的人,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配上他。 子澄: 自尊心极高和缺乏爱能力的被动型,星星跟曜光都说过,子澄是个看似全能、强势、冷漠却很没自信又自卑的人,故事里没有详细讲到子澄是怎么开始变成小混混的,但从一些琐碎的片段(国小被同学嘲笑没父母、舅舅很忙所以没时间管他们)可以推论出应该是物以类聚又误入歧途的原因导致的,最根本的原因可能也要追溯到姜月身上。 而在感情上,因为父母的关係,所以从小对于人际和感情是非常冷漠的,星星是他人生的一个意外,也是救赎,如果没有遇见星星,他可能一辈子都会是隻孤狼,他的世界需要别人来主动敲门,不然他永远不会出来,而曜光也是继星星之后第二个来主动敲门的人。 安朵: 听她的名字应该可以看出来,她的设定应该是个会黑化的婊子,大家看现在的版本不知道会不会对安朵感到厌恶,我是不讨厌,其实她到后期应该要被写成一个彻底的疯子,但看了她的身世就没办法觉得她坏了,她真的太可怜了,所以下手比我预期中轻了很多,我写她的设定时还写到有点悲伤。 安朵是极度缺乏关爱的人,所以她会很快速的坠入爱河,她发觉自己喜欢子澄也只是因为一瞬间的一个感觉。 她到国中之前的成长过程是非常美满的,但后来因为被逼到得了躁鬱症,所以一下子就变得神经质、非常敏感。 曜光: 从他最后因为无法接受自己被子澄背叛还有被星星欺骗的事实所做的事情可以知道他在爱情上是缺乏爱能力的主动型,因为怕被伤害,所以先下手为强,曜光的这个性格我特地在故事前期就做了一个铺垫,子澄有提到曜光国中的感情史,用来表示他本质上就是一个以自己为第一考量的人。 他的身世在前期一直都是个谜,后来也是为了做补充才讲到了他的家庭背景,其实原本没有计划会写到他的身世,他没有多辛酸的身世,因为这一点,他会成为这四个角色里很特别的存在,曜光其实是个很幸福的孩子,相较于安朵,他跟母亲的关係其实在大部分的家庭里都会有,只能算是一种叛逆,就光从中秋节他们一家还会聚在一起烤肉就知道他们家其实蛮和谐的,他会当小混混的原因就只是因为叛逆,因为讨厌被逼读书、讨厌母亲总是嫌弃父亲,他对现况许许多多的不满意成就了他的叛逆,且叛逆着叛逆着,就回不到正轨了,就像每天想着就今天多睡十分鐘就好,结果想着想着,就变成了习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