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柯乙女]广田爱子决定去死》 第34章:“当一个侍应生打工,对每个人嬉皮 安室透拉着爱子走了一个街区,拐进一条小巷,才松开她的手。 安室透压抑住怒火,转头警告爱子:“你不要再来米花町了。” 他们面对面站着,爱子虽然矮,却不输气势,一点也不畏惧他。 “怎么?我打扰你演安室透了?” 安室透感觉不对,她是什么语气?她是什么态度?她还有理了?她差点搅黄了他的任务。 “我在工作。”他压低声音。 “当一个侍应生打工,”她看着他,“对每个人嬉皮笑脸。” 嬉皮笑脸。 安室透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你觉得我对你态度不好?”他慢慢环起手臂,“你心里不平衡了?” 你不会吃醋了吧? 爱子耸耸肩:“怎么会呢?我只是惊讶,堂堂代号成员,竟然在咖啡厅做侍应生。” 她的手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安室透微微弯腰,凑近她的脸,琉璃般的紫色眼珠在视野中变大了。 “广田,”他开口叫她的姓氏,其实他一直叫她广田的,但对比他在咖啡厅亲昵地叫着别人的名字,什么“步美”、什么“小梓小姐”,这个孤零零的姓氏就显得格外刺耳了,“我在那里伪装潜伏,做组织给我的工作,你要是再去波洛咖啡厅,让我的工作出了意外,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 他其实有在解释,他在伪装潜伏,所以他对别人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安室透是假的,降谷零是真的,还有和她相处时,没有刻意伪装成波本的波本,是真的。 “我不是你的表妹吗?我怎么会让你的工作出意外呢?”爱子可没有那么容易被骗,她是很聪明的,很敏锐的,如果她不开心,她就不会让对方好过,她会抓住对方的逻辑漏洞,穷追猛打。 而现在她很不开心。 她已经懂了,他就是讨厌她。 他对别人什么态度,对她什么态度,一比较,昭然若揭。 心脏挤出酸涩的柠檬汁,她挑衅地看着他,决定讨厌他。 你讨厌我,所以我也要讨厌你! 我讨厌你! “你是组织成员,犯罪分子。”安室透伸出食指,虚虚点了一下她的胸口,“波洛上面就是侦探事务所。你想进监狱吗?” “你也是组织成员,犯罪分子。”爱子毫不退让。 安室透被刺到了,冷冷说:“我会伪装,你会吗?” 她当然会伪装,她从孤儿院里逃出来,她不会吗? “谁不会伪装?”爱子环起手臂,“这两个多月,我对你够尊敬了吧?” 安室透脸色沉了下去,爱子仍挑衅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找打?”安室透的声音很轻,“你信不信我揍你?” 爱子不信他会揍她,两个多月的同居,她自我感觉已经摸透了他的脾气。 心脏还在汩汩流血,她说:“那你来啊。我才不怕你。” 你有本事就揍我,你敢揍我,我就再也不理你。 安室透拎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提了起来。 爱子有些慌了:“你做什么?” “找个地方揍你。”他说。 他把她提溜到了组织开的道馆。 琴酒不是要他教她吗?他一定会好好教她的。 他们面对面站在格斗场上,他对她勾了勾手指:“我看你很不知道天高地厚。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强?你比我厉害?你觉得你不需要尊敬我?是不是我对你不错,你就皮痒了,觉得我很好说话?” 爱子看着安室透,握紧了拳头。 “我让你三招。”安室透往后退了一步,伸出手,比了个请的手势,“请吧。” 爱子往前走了一步,安室透看着她,她也盯着安室透的眼睛。 他是情报人员,而她是外勤。那次出任务,她看他写过任务报告。 爱子深吸一口气,鼓励自己。 她摆出了截拳道中的经典起手式:抱架。 安室透眉角一抽。 呵,截拳道。 爱子向安室透冲了过来,安室透只是轻轻往旁边一闪,手甚至还背在身后。 爱子一记低扫腿,这有点出乎预料了,安室透再次躲过,他的手不再背在身后。 一记高鞭腿,安室透身体往后一仰,下腰躲了过去。他有点吃惊,赤井教了她多少啊? 三招已过,他出手了。 趁着爱子的脚还没放下,他抓住了她的脚踝。 爱子身体一旋,一记标指,戳向安室透的喉咙。 安室透抓住了她的手臂,但她另一只手的拳头也到了。 安室透身体一侧,拳头擦着安室透的人鱼线滑了过去。 她还是太嫩了。 安室透把她摔在了地上,膝盖从后面压住她的小腿,手抓着她的手臂背在身后。 只是几个眨眼,这场比试就结束了。她输得太惨了,连他的身体都没有碰到。 “放开我!”爱子慌了,完了完了,他不会真的要揍她了吧? 安室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气流吐在她的头顶,吹拂着她的头发:“你还对我甩脸色吗?” “不敢了不敢了。”她叫到。 “你还顶撞我吗?” “不了不了。” “我让你不要去米花町,你还去吗?” “不去了不去了。” 安室透的手松开了,膝盖也移开了。爱子一股脑从地上爬了起来,悻悻地站到一边。 安室透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手,爱子紧张地盯着他。 “回去吧。”他说。 爱子张嘴,欲言又止。 就这样回去了?他就这样放过了她? 安室透看向她:“怎么?你想被揍?” 爱子疯狂摇头,乖乖跟在安室透屁股后面,走出了道场。 但是,她以为,他会指点她几下呢…… 就算趁着指点,揍她一顿,也可以啊。至少学到东西了,不是吗?借着揍的名义指点,或者借着指点的名义揍她,也好于这样冷淡啊…… 他从来没对她发过火,除了那一次做任务,也从来没有骂过她。但他从来不对她笑,也从来没有夸奖过她。 她揉了揉被安室透抓过的地方,又活动了一下因为手臂被背到身后而僵硬的肩关节。 他的力气真大。 至于安室透,他感觉下腹颤抖了一下。 从人鱼线划过的拳头,要不是被他躲过,会打到哪里呢? 想想就后怕,她怎么会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然后他就想到了赤井。这种招数,肯定是赤井教的。就像其他截拳道的招数。 赤井……你什么人都教吗?你搞什么鬼? 他本来是想借着揍她的名义,象征性地教她几招,让她能在琴酒那里过关。但她的基础太扎实,反应太灵敏,还招招致命,又是戳喉咙、又是踢下巴、又是攻击下体,假以时日,一定会成长到非常可怕的地步。 他又怎么敢再教她? 回到家,安室透把之前的任务报告丢给爱子。 爱子接过,打开一看,发现是一个没出过的杀人任务,但上面写了她的名字,让她感到非常迷惑。 “你太弱了,表现太差了,”安室透说,“之前出任务,幸好没带你。” 爱子捏紧了任务报告。 她高傲又敏感的自尊心,被狠狠伤到了。 “你不是说你会伪装吗?”安室透说,“你把这个报告研究清楚,如果琴酒问你,你要把谎圆好,表现得像你做过这个任务一样。” 爱子咬了咬唇,她还没做过这种事,如果被琴酒发现了,她会被怎么对待呢? 安室透似乎看穿了她心中的害怕,嗤笑一声:“连谎话都不会撒,还谈什么伪装?” 爱子啪的一下合上报告:“我能做到!” 她怒气冲冲地跑回自己房间,把门猛地一摔,然后锁上。 安室透,你等着! 而安室透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去在乎那啪的一下摔上的门。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小孩子就是这样的。 不能揍她,不能揍她。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有一天,安室透突然对爱子说:“你今天和我一起去波洛咖啡厅。” 爱子坐在沙发上,翻着书,闻言抬起头,有些挑衅地说道:“你不是不让我去米花町吗?” 她有一双叛逆的黑色眼睛,里面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安室透阖了阖眼:“你以后可以去了。” 爱子哼了一声:“你让我去我就去啊?” 安室透手上还端着早饭,他尽量平心气和地把早饭放到桌上,不浪费无辜的食物。 “你是不是又欠揍了?” 爱子把书放到茶几上,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餐桌边。 “那你也要等我从波洛回来,才能揍我吧。” 她胆子极大地伸出手,把自己那盘早饭从安室透面前拿了过来。 安室透感觉自己忍不下去了。 老虎不发威,就当他是病猫。他总宣称要揍她,却从没付出实际行动,加上他们同居快三个月,已经熟了起来,她自然以为他在开玩笑,继续没大没小,甚至看轻只会放大话的他。 他把爱子提溜起来,扔进她的房间。 “你既然不想出去,就不要出去了。”他对着被丢到床上的爱子说道,“你被禁足了。” 爱子还没反应过来,安室透就把她的房门关上了。 “喂!等一下!”爱子冲到门边,转动把手,发现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原来他装的锁,不仅可以从里面锁上,还可以从外面锁上。 安室透听着房间里传来门被拍打的声音,心情很好地坐到餐桌边,吃完了几个月来,第一次一个人吃的早饭。 啊,耳朵清净了不少呢。 然后他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叫骂声:“安室透!放我出去!” “你学不会礼貌,你就出不去。”他优哉游哉地走到门边,对着里面的人说道。 “我操你妈个逼。” 安室透感觉自己的耳朵被强奸了。 “我本来想今天把你放出去的,看来你想待到明天。” 房间里没有声音了,安室透收拾收拾,就出门了。 吃过教训的爱子第二天早上被安室透放了出来,门一开,就钻进了浴室。 听到里面传来放水声,安室透想,她还真能忍啊。他还以为,她一天都撑不到,就会求他把她放出去呢。 等爱子洗漱完,出来吃了早饭,又去洗了个澡,收拾收拾,一个小时过去了。 安室透不耐烦地看着表,终于等到她从浴室出来,发现她还洗了头,现在开始吹头发。 “你前天晚上不是洗过头了吗?”他说,“你就不能等到晚上再洗头吗?” 爱子快速给了他一瞥,夹杂着害怕和疏远:“禁闭结束要洗头洗澡。” 禁闭?她之前被关过禁闭?在那家没有名字的孤儿院? 她的头发湿漉漉得滴着水,打湿了她的衣服。 安室透把她赶进浴室:“快去吹头发。给你半小时,我等着你出门。” “抱歉。”她咕哝着,“我不知道我还要出门。” 她又变得客气了。 或许,这是一个树立权威的好时候。 但又以什么为代价呢? 爱子被带到了波洛咖啡厅。 果然,昨天不去,今天还是要去的,就像还债一样。 咖啡厅里坐着那几个七八岁大的孩子。 安室透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和他们打好关系。” 爱子狐疑地看了一眼安室透,安室透对着那几个小孩子抬了抬下巴。 爱子只好向他们走去。 打好关系?爱子腹诽,她和同龄人,和年龄更大的人,都处不好关系。和七八岁大的孩子,能处成什么样子? 后来她才知道,她错得离谱。 有些孩子七八岁人嫌狗厌,有些孩子七八岁闯荡世界。 第35章:“这是我的表妹。” 步美、光彦和元太非常自来熟,都不需要爱子起话题,或者刻意和他们拉近距离,他们就自己在那里巴拉巴拉说了起来,对爱子态度非常热络。 他们说话时,双手一直在比划,眉飞色舞,眼里放着光。 爱子沉默地看着他们,她能感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喜悦,就像是一种纯粹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但确实在那里的快乐,好像天下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们、能吓怕他们。即使被绑架、遇到杀人案、被歹徒挟持、困在爆炸现场,他们也不会陷入绝望,而是冷静地自救,并成功绝处逢生。 每一天起来,都是乐呵呵的,每一天拉开窗帘,都能看到崭新的美好的世界,没有烦恼,没有忧愁,没有痛苦,没有创伤。 嫉妒吗?这种无忧无虑与纯真?是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阳光太耀眼,刺痛了罪人的眼睛。 她坐在卡座上,喝着安室透端来的果汁,面无表情地听几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讲他们侦破的第十七桩案件。 又是杀人事件。 连惊叹的神色都摆不出来了。 坐到车上时,安室透拉下手刹,对爱子说:“你和别人说话时,应该多笑笑。” 爱子系着安全带,看向车窗外。 “我和他们已经打好关系了。” “那是因为他们性格好,不是你的功劳。马上就要开学了,你到学校里,也总是板着脸,你能交到朋友吗?” 爱子看向安室透,安室透则看着前方的车流,他的眼睛里倒映出红绿灯的色彩,却倒映不出光。 指甲掐进掌心,她忍住不用尖锐的言语攻击他。 你也总是冷着脸。 安室透还在那里说:“做人要懂礼貌,离开时要看着对方眼睛说再见。”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 “对老师和长辈要用敬语,不然你会被讨厌的。” “我做什么都会被讨厌。”爱子冷不丁出声。 安室透看向爱子,爱子转头不看他,盯着车窗外的景色。 她努力睁大眼睛,不让泪水落下来。 是不是说的太过了呢?安室透想,但相处这么久,又仔细观察了半天,他真的非常担忧她的社交能力。 第二天,安室透又把爱子送到波洛了。 爱子坐在副驾驶上,不愿意下车。 “你又闹什么脾气?”安室透皱起眉。 “我去那里做什么?”爱子问,“就坐在那里和他们聊天吗?我宁愿一个人待着。” 不可以,你不可以一个人待着。 赤井秀一没死,伪装成了另一个人。是谁?安室透有怀疑对象,本来想慢慢监视对方,等对方露出马脚,却被打断了计划。 然后他就想到了爱子,这不是现成的诱饵吗? “这是锻炼你的社交能力。”安室透说。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她,她的真实作用。而且,这也没说错。 “我为什么需要社交能力?” “你下不下车?”安室透不想和她多掰扯,两个人已经在嘴上交锋过很多次了,每一次都会冲突升级,闹得不可开交,让双方都很生气,“我数到三,一、二——” 爱子开始解安全带,然后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她重重摔上车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安室透神色不变,但他深吸一口气,在车里多待了半分钟,才离开马自达。 他的手臂搂上她的肩膀,露出一个温柔无害的微笑,把她带进了波洛咖啡厅。 爱子来波洛咖啡厅的第三天,安室透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博士说好周末带我们去游乐园的,结果突然要去一个会议!”步美抱怨道,“真是的,已经说好的事,就不能爽约嘛!步美期待了很久呢。” 安室透心中高呼好耶,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个会议一定要去吗?”他露出可惜的神色,“可惜我周末有事,不然可以带你们去。” “好像是个很重要的学术会议,博士和灰原同学最近一直在准备,但突然改了时间。”光彦说。 “那让其他大人带你们去吧。”安室透建议,“毛利先生周末也有事,不如,问问博士隔壁那位冲矢先生?” 戴眼镜的黑发男孩无语地看了一眼安室透。 你还没放弃啊? 安室透收到来自柯南的眼刀,岿然不动。 “等会儿就去问昴哥哥!”步美欢呼起来。 安室透露出个微笑,他手里端着盘子,一共五杯果汁,他一一放到孩子们面前。 “爱子也想去的吧,游乐园。”他说。 玻璃杯被放到爱子面前,橙黄色的液体泛起波澜。 我不想去。 但安室透的手落到了她肩膀上,微微地用力,像石头一样压着她的心脏。 “你们去哪里呀?”安室透问步美。 “我们去多罗碧加乐园!”步美看向爱子,“爱子姐姐也一起来吧!” 我不想去。 “多罗碧加乐园啊,”安室透说,“不是东京最好玩的游乐园吗?爱子,一起去呗,不要害羞了。” 不想去游乐园,更不想去多罗碧加乐园。 爱子抬头看向安室透,安室透紫色的眼睛也盯着她。 犹如剔透的水晶,倒映出了她的身影。 “我想去。”她说。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回到车里,爱子忍不住发火了。 “让你去游乐园玩玩,放松心情。”安室透平视前方,没有看爱子。 “我不想去。”爱子说。 “不,你想去。” “为什么?凭什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在咖啡厅打工,到底在做什么?做组织的任务吗?什么样的任务要在咖啡厅打工,还打工那么久?” 安室透看向爱子:“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爱子盯着安室透,咬着牙,心里又生气又伤心。 该死的安室透! 仿佛是怕爱子不讨厌他一般,安室透又找补了一句:“我是代号成员,你要听我的话。” 听你妈的话!去你的代号成员!天杀的波本! 周末,爱子被安室透开车送到了多罗碧加乐园。 “玩完了,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不要让对方开车送你回家。” “知道了。”爱子说。 “如果对方执意要开车送你回家,你就随便说个其他地址。” “知道了。”爱子说。 “如果家里地址被别的人知道,我们就要搬家了。” “知道了。”爱子说。 “你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安室透皱起眉,“别人和你说话时你要看着对方眼睛,你知道吗?” 爱子转头,看向安室透的眼睛,黑色的眼睛冷冰冰的:“我知道了。” 安室透简直心力交瘁,这就是叛逆期的女孩吗?他就像对着一堵空洞洞的墙打拳,每一拳下去都被吸收了,既没有反弹又没有变形,一点回应也无。但他想到之后的事,立刻打起精神来。 “你先不要下车。”安室透吩咐。 爱子没有下车。 安室透打开驾驶座的门,冲矢昴站在红色的斯巴鲁360旁,向安室透看了过来。 步美和其他几个孩子很好地遵守了约定,没有把爱子的存在说出去,即使要一起去游乐园,也被安室透几句话忽悠过去,没有告诉冲矢昴。 安室透勾起嘴角,绕到副驾驶,打开马自达的门。 他替爱子解开安全带,然后牵着她的手,把她从车里带了出来。 冲矢昴的眼睛,一下睁大了。 安室透牵着爱子的手,一步步向步美等人走来。来了四个孩子,步美、光彦、元太和柯南,一个大人,冲矢昴。 “啊!是爱子姐姐!”步美看到爱子,很高兴地向她挥手,“我们在这里!” 爱子只是微微扬了扬手,就低下头,或许是想起什么,她有些怏怏的,郁郁寡欢。 所以她没注意到,有个人直直黏在她身上的视线。 安室透还牵着爱子的手。 看着冲矢昴,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冲矢昴的表现太不合理了。 “爱子?”犹如从喉咙深处滚出的气音,冲矢昴第一次觉得,变声项圈非常不方便,勒得他喉结发痛。 他的声音很轻,但爱子听到了。 她抬起眼皮,随意扫了他一眼,像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那双明亮的黑色眼睛,没有警惕、没有戒备、没有讨厌,也没有喜欢、没有亲近、没有孺慕。 只有陌生,素不相识。 而他欣喜若狂。 “这是我的表妹。”安室透松开爱子的手,颇具占有意味地搂上她的肩膀,对冲矢昴介绍她的新身份,语气不无挑衅,“她和步美约好了,是不是,步美?” 他对着步美说话,眼睛却盯着冲矢昴。 冲矢昴还在看爱子,但顺着安室透搭在爱子肩膀上的手臂,他看向了安室透。 无数种情绪在他胸膛中激烈地冲撞着。 愤怒,因为安室透竟然用爱子来试探他,卑鄙到极点,可恨到极点。 感激,因为,毕竟,那是爱子啊。 活着的爱子。 他以为死在琴酒手下的爱子。 被他连累的爱子。 明美的妹妹,他的妹妹,一起生活了三年,在压抑的沉默的卧底时期,她们的存在像家人一样,犹如黑夜中的明灯,港湾里的灯塔,召唤着他回家,把他从罪恶和痛苦中拉出来,回到阳光下。 只有那么一点点光,尔后就熄灭在无尽的长夜中。 他真的以为她死了,他真的以为他再也见不到她了。就像他犯下的其他错误,他在梦中遇到她,她黑色的眼睛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说好不可以离开我们的,说好来接我们的。你爽约了,你食言了。 你在哪里? 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从来没有答应她什么。 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是“我不知道”。 而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是“你早点回来”。 他再次看向爱子,不知道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里。 或许,这是另一个梦。 他会醒来,然后发现她冰冷的尸体,就像他把明美送到殡仪馆,看着她被焚化,成为一抔黄土。 但她站在那里,不是在梦里,而是在现实中。 他知道他不能再看她了,因为他已经在暴露的边缘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去看她。 两年多了,她没长高多少,瘦了许多,头发应该剪过,只变长了一点点,下巴尖了不少,本来脸颊上就没有肉,现在更是像一层皮包着骨头,衬托出她的眼睛,更大,更深邃了。 原来已经有两年多了。 他戴着假面,成了陌生人,而她站在别人身边,做别人的妹妹。 安室透已经放开了她的肩膀。 “你们是一起呢?还是爱子和你们分开行动?”安室透依旧盯着冲矢昴,“和你们一起,会不会打扰你们?” “怎么会打扰呢?”步美说,“大家一起嘛!” “事先没和冲矢先生说,”安室透装出为难的神色,“突然多了一个人,会不会不好?反正爱子也大了,一个人也没事吧。” “你不来吗?”冲矢昴尽量心平气和地问安室透,“你不照顾你的表妹吗?” 他在表妹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安室透,你不来吗?你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你是不是想打架? “我有事,”安室透看着冲矢昴,声音甜蜜,却如毒蛇般嘶嘶吐着血红的信子,“爱子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的,不是吗?” 爱子嗯了一声,她也不想安室透在,更不想和步美等人一起行动,如果非要去游乐园,就一个人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不行,”冲矢昴拒绝了,“这里这么大,人那么多,你一个女孩子,单独行动太危险。” 安室透又露出一点笑意。 他织了一张网,而冲矢昴直直撞了上去。 冲矢昴当然知道这是安室透的陷阱,不用猜都知道,安室透肯定在爱子身上藏了窃听器,但他又怎么可能不管爱子呢?即使前方刀山火海,他也只能闭着眼睛跳下去。 安室透,你太卑劣了,竟然如此利用别人的真心和羁绊,缘分和联结。 但是啊…… 她还活着。 能走、能跳、能动、能说话,能用那双黑色的眼睛看着他。 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冲矢昴别过脸去,摘下眼镜。 若我遇见你,时隔经年,我将如何与你招呼? 以沉默,以眼泪。 第36章:“我们出来了,你安全了。” 安室透走了,走的时候得意洋洋,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他想,冲矢昴就是赤井秀一,没跑了。就是不知道,之前那个脖子上没有变声项圈的冲矢昴是谁。或许,真有冲矢昴其人,而赤井秀一借了他的身份。 至于爱子,被留在了多罗碧加乐园门口,站在冲矢昴和其他几个孩子身边。 “走吧。”冲矢昴推了一下元太的背,又看向仍旧站在原地不动的爱子。他伸出手,想要推一推爱子的肩膀,但手伸到一半,就放下了。 还是不要越过社交安全距离比较好,他想,她是个敏感警惕的孩子,不要让她讨厌他了。 几个孩子玩了海盗船、碰碰车和旋转木马。 “你不去坐吗?”冲矢昴站在爱子身边,看着她,而爱子看着旋转木马。 “不了,”爱子说,“只有小孩子才坐旋转木马。” 一对成年男女骑着双人木马转了过来。 “亲爱的,”女方比了个剪刀手,对男方说,“这个姿势,快给我拍个照。” 爱子面无表情地把脸绷紧了。 冲矢昴忍不住在心底笑了一下。 “昴哥哥!”步美坐在木马上,对冲矢昴说,“步美也想拍照!” “好的好的。”冲矢昴答应道,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几个孩子拍了照。 咔咔声响,冲矢昴问爱子:“你要拍照吗?” “不要。”爱子答道,她想一个人待着。 但冲矢昴不气馁,在搭话的路上砥砺前进:“你也可以叫我昴哥哥。” 爱子抬起眼皮,看了冲矢昴一眼。 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啊? 冲矢昴没有放弃:“我可以叫你爱子吗?” 爱子没有说话,她转头看向旋转木马,不理冲矢昴。 冲矢昴有些尴尬,但他厚着脸皮,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一下。 “看来你是默许了。” 因为珍视,所以小心翼翼。又因为过于急切地想要拉近关系,反而弄巧成拙。 四个孩子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又囔囔着要玩别的项目了。几个人离开旋转木马,走过游戏摊时,爱子被奖品区的毛绒兔子吸引住了眼光。 好大好可爱的一只兔子。 冲矢昴注意到她的视线,问她:“要不要玩?” “是打枪!”光彦看到游戏摊,“我想玩!” “我也要玩!”元太说。 两个男孩跑到游戏摊前排队,爱子也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轮到她了,她举起气枪,对着墙上挂的小气球砰砰开了几枪。 一枪都没有中,她皱起眉,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是这个水平。 她又开了几枪,还是一枪都没有中。 爱子生气地把枪丢到了桌上,被冲矢昴拿了起来。 “我来试试吧。”冲矢昴说,他对着木牌开了一枪。 也没中。 爱子说:“这枪肯定有问题!” 冲矢昴同意,肯定被调过准心了。 “小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摊主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你看你前面那两个小男孩,不也中了几枪吗?自己打不准,不能怪枪啊。” 爱子夺过冲矢昴手上的枪,对着气球又开了几枪。 还是一枪没中。 “不可能的!我练过枪,怎么可能一枪都不中?” 她什么时候练过枪?冲矢昴看了一眼爱子。 摊主脸上有点挂不住,但还是强撑着说:“或许就是你水平差呢?” 爱子把枪拍到桌上,拉着冲矢昴的袖子就要走:“我们不玩了!” “等等,”冲矢昴反握住她的手腕,“再让我试试看。” “有什么好试的?枪有问题,再试也试不出什么名堂来。” 冲矢昴不置可否,他松开爱子,拿起枪,对着墙,开始射击。 一开始,还是一枪未中,然后就慢慢准了起来,等第一个气球被打破后,之后的九枪也都打中了气球。 爱子惊呆了,摊主也惊呆了。 冲矢昴把枪放到了桌上,问爱子:“你是想要那个兔子吗?” 爱子愣愣地点点头。 冲矢昴把兔子抱了起来,问摊主:“我可以带走吧?” 摊主麻木地挥了挥手。 然后冲矢昴就拉着爱子的手臂离开了。 步美羡慕地看着冲矢昴臂弯里的兔子玩偶。 “我也想要昴哥哥帮我赢奖品。” “下次好吗?”冲矢昴说,把兔子玩偶递给了爱子,“这次先给爱子姐姐。” 步美点了点头:“好的,说好了哦!” 爱子呆呆地接过毛绒兔子,还没有回过神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过了一会儿,她落后几步,扯了扯冲矢昴的袖子,悄悄问他。 “枪被调过准心,只要找到偏移的角度,计算一下,就能打准了。”冲矢昴答。 “好厉害。”爱子发自内心地赞叹,“你好强。” 她是有些慕强心理的。 冲矢昴笑笑:“你也很强啊,你一枪都没打中,我一开始也是,而元太和光彦却都打中了一两枪,说明你射的很准,不是在胡乱开枪。” 爱子脸上飞起红晕:“你真的觉得我射的很准吗?” “真的。”冲矢昴说,“这个奖品是你该得的。” 爱子高兴起来,冲矢昴这个人真的很不错嘛! 她脚步都轻快起来了。 冲矢昴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她终于不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了,终于有点少女的模样了。 孩子们在商量先玩摩天轮还是先玩鬼屋。 “先玩鬼屋吧!”步美提议道,“摩天轮要放到最后玩,在黄昏时坐才浪漫。” “黄昏时游乐园都关门了。”柯南说道。 “我想先去鬼屋。”光彦说。 “我想先坐摩天轮。”元太说。 爱子说:“我随便。” 冲矢昴说:“这里离鬼屋近一些。” 于是他们先去了鬼屋。 爱子的毛绒兔子太大了,不方便抱在手上走来走去,他们就把兔子寄放到了游客中心。 刚刚走进鬼屋,爱子就感到一阵阴风吹来,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方。 冲矢昴站在身后看着她。 爱子转过头,又往鬼屋走了几步,视野暗了下来,她开始打退堂鼓。 “爱子姐姐,”步美注意到爱子脚步变慢了,便过来拉她的手,“前面几个项目你都没玩,鬼屋可不幼稚了吧?你总要玩几个项目吧。” 爱子屈服了,她握紧步美的手,往鬼屋深处走去。 转过一个拐角,光完全消失了,只有紧急出口闪着红光。 爱子后悔了,她的呼吸急促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步美还拉着她的手往前走,爱子的头碰到天花板上垂下来的一块布料,她打了个寒颤。 又过了一个拐角,走道突然狭窄起来,应急灯也不亮了。 密闭的、黑暗的空间。 她的手心全是冷汗。 然后她看到旁边有一扇门,而门正在打开。 “别叫了!” 有人从背后抱住她,是温暖的、宽厚的怀抱。 那个人再次出声:“步美,你跟着柯南往前走,我先带她出去。” 手上的重量消失了,那个人搂住她的腰,拐了两个弯,几乎是半抱半拖地把她带了出去。 阳光照了下来,她又回到了外面的世界。 “没事了。”那个人的脸凑近她的脸,“你还好吗?” 她没有说话。 “我们出来了,”那个人擦了擦她额上的冷汗,“你安全了,没事了。” 她有些眩晕,过了一会儿,脚才重新感受到地面。 看到她回过神来,冲矢昴松开了搂着爱子的手。 “你没事吧?”他又问了一遍。 “我没事。”爱子盯着自己的脚,她刚刚竟然尖叫出声,真是太丢脸了。 冲矢昴犹豫了一下,他看到爱子眼角还残留着一滴泪珠,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她。 想了一会儿,他转移话题:“我们去旁边坐坐吧。” 爱子同意了。 他们面对面坐在冷饮店里,点了一个冰激凌球。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爱子还没完全缓过劲来,十分沉默。 而冲矢昴盯着她,想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从琴酒手里活了下来,又出现在波本身边,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但他又该如何问她,如何关心她呢? 过了一会儿,冲矢昴干巴巴地开口:“冰淇淋要化了。” “我不想吃,”爱子摇头,“你吃吧。” 冲矢昴只好把冰激凌拉到自己面前,吃了起来。 太甜了。 冲矢昴边吃,爱子边问他:“他们出来了吗?” 冲矢昴拿出手机看了一下:“他们去了旁边另一个地方。” 爱子没有不高兴,相反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刚刚真是太丢人了,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这几个七八岁大的孩子。 冲矢昴觑着她的脸色,手放在桌子下,偷偷给柯南发短信,让他们先自己玩会儿,等天黑了他再去接他们。 柯南回了个好。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爱子说:“我们走吧。” “去哪里?” 爱子不知道去哪里:“摩天轮?” 他们去了摩天轮。 座舱升起,爱子的手按着玻璃门,向外看去。 她的心情有些沉重,刚刚在鬼屋的经历让她意识到,过去永远不可能真正过去。 在孤儿院的经历,已经成了她的一部分。她的一部分,也永远留在了那个孤儿院。 座舱升到空中,爱子看着多罗碧加乐园的全景,想起一个被她刻意忽视大半天的事情。 这是诸星大带她来的第一个游乐园。 当时,因为时间仓促,他们只玩了海盗船、碰碰车和旋转木马。 他买了两个冰淇淋,全进了她肚子。 想到这里,爱子难过起来。她意识到,在知道赤井秀一死后,她就已经不恨他了。 我不恨你了,你能不能活过来? 能不能不要死…… 不要留我一人在这个世界上……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她当时听了明美的话,第一时间去了美国大使馆,他会不会就不会死了?她会不会就不会被组织抓走,送去那个孤儿院了? 没有如果。 过去已经发生,无法被改变。 想到明美,她更难过了。 五年前,这里还不叫多罗碧加乐园,所以在明美研究生毕业,带她来这里玩时,她才认出这个地方。 “我不要来这里。”那时,她很抗拒地对明美说道。 “但这里是东京最好玩的游乐园。” “我不要来这里。”爱子坚持。 “好吧。”明美屈服了,带她去了另一个游乐园,她们玩了除了海盗船、碰碰车和旋转木马之外几乎所有项目。 除了摩天轮。 对,明美也说,摩天轮要等到黄昏坐。 “因为在黄昏时,座舱升到最顶端,能看到日落哦,两个人一起看的话,就永远也不会分开。” 但等到黄昏,她们还没坐上摩天轮,明美就被组织里的人一通电话叫走了,说要去商谈入职事宜。 爱子流下眼泪。 明美死了,诸星大死了,雪莉叛逃,只剩她一个人了。 冲矢昴站在她身后,身体动了动。 爱子察觉到了,但她死死盯着玻璃门。 不要说话,拜托了。 不要问我发生了什么,不要问我为什么哭。 拜托了。 冲矢昴开口,她听到他的吸气声。 他要说话了。 她心底一沉。 她不想被可怜,不想被同情。 但冲矢昴闭上了嘴,他转过身,走到座舱的另一边,开始咳嗽。 爱子长长松了一口气。 敏感的、脆弱的、高傲又自卑的少女心啊。 就这样被小心翼翼地保护了起来。 第37章:“留作纪念吧。” 他们从摩天轮上下来。 爱子说:“我想回去了。” “我送你吧。”冲矢昴说。 “其他人怎么办?” “现在还早呢,我送你回去,再回来找他们。” 爱子动摇了:“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她也不想安室透来接她。 “不麻烦的。”冲矢昴声音很温柔,“走吧,去拿你的兔子。” 他们去拿兔子,然后她坐上了他的车。兔子放在后座,系了安全带,她坐在副驾驶,也系了安全带。 车其实是个很狭小的空间,而越是狭小的空间,另一个人的存在感也就越强,另一个人带来的情绪也就越加逃不掉。 就像坐在安室透的马自达里,如果他开始教育她,她就有种无处可逃的痛苦感。如果她想哭,她只能转头盯着玻璃窗憋眼泪。如果她想发火,摔门下车,往往在她解安全带的时候,他就先注意到并把车门锁上了。 她想坐在后座,但安室透不同意:“怎么?我是你的司机吗?你快十四了,坐在副驾驶是礼仪。” 越是熟悉,他越喜欢说教。嘴一张,巴拉巴拉个没完。 “掉在桌上的食物就不要吃了,又不是没有下一顿。” “多笑笑,知道吗?不要总是板着一张死人脸。” “别人和你说话时你要看着对方眼睛,不然非常不礼貌。” 受不了了,要崩溃了。平常还好,因为他吃饭时很少说话,所以他一旦开启了输出模式,她要么说一声知道了,然后就往房间里钻,要么加快吃饭的速度,或者干脆不吃了,说声吃饱了,就回自己房间。门有了锁,真是太方便了,她特别喜欢把自己锁起来,而安室透从来不会破门而入,也不会逼着她开门。 但如果在车里开始唠叨,那真是无法逃离,没完没了,要一路忍着怒气或伤心。 但坐在冲矢昴的斯巴鲁里,真是有一种安心感。 车窗外的景色在倒退,他们离开了多罗碧加乐园。 “你想听歌吗?”冲矢昴问爱子。 “可以。”爱子说。 于是冲矢昴打开了车载电台,先是一首中岛美嘉的《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再是一首米津玄师的《Lemon》。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爱子把头转向车窗,她又睁大了眼睛,不让泪水滚出来。 过了一会儿,是冲矢昴先打破沉默,他笑了笑:“看来今天的电台特别治愈啊。” 是啊,是啊。 “一定是世界上有很多伤心人吧。”冲矢昴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所以才有这么多述说相同情感的歌。” 相信我,你并不孤独。 他们到了目的地,是一栋坐落在小山坡上的一户建。 冲矢昴看了一眼名牌。 清水。 他没有询问爱子。 爱子松了一口气,她对冲矢昴说:“谢谢您把我送到这里。” 她甚至感谢地用上了敬语。 “你不进去吗?”冲矢昴说。 她进不去啊。这里已经不是家了。 安室透不许冲矢昴开车送爱子回家,让她随便说个地址,爱子只能想到这里,明美生前和她一起住的最后一个地方。 “我……没带钥匙。”爱子说,“等表哥回家。” “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爱子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想回去,她甚至没给安室透发短信。 “可能,等到黄昏吧。”爱子说。再不想回去,黄昏肯定要回去了吧? “那我陪你一起等吧。”冲矢昴说。 爱子暗暗叫苦,而冲矢昴已经坐到了台阶上,他拍了拍身边的台阶:“过来坐吧。” 爱子坐了过去,臂弯里还抱着兔子,她把兔子放到身边,让它也坐了起来。 两个人和一个玩偶就这样坐在台阶上,看着远处的天空。 过了一会儿,爱子说:“你不去接其他人吗?” 冲矢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告诉爱子:“他们遇到了一起杀人案,和他们熟悉的警察会把他们送回去的。” 爱子咋舌:“怎么又是杀人案?他们遇到多少杀人案了?” 冲矢昴笑笑:“我估计有很多吧。” “他们不害怕吗?”爱子问道,“那可是杀人案哎。他们不会留下阴影吗?他们才七八岁啊。” “或许,见的多了就不害怕了。” “真的吗?杀人案见多了就不害怕了吗?” 杀人多了,也不会害怕了,是吗? 冲矢昴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他认真说:“我想还是会害怕的,但因为见得多了,就知道怎么处理这种害怕了。” “那这么处理这种害怕呢?” “咬着牙往前走。”冲矢昴说,“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鼓起勇气,直面害怕。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爱子很失望,这说了不是白说吗? 冲矢昴看见爱子的神情,猜出她的想法,在心里叹了口气。 怎么会是白说呢?最朴素的道理,才是最管用的道理。 他不就是这么一路过来的吗?走到现在,也这么多年了。 过了很久,感觉快要到黄昏了,爱子拿出手机,给安室透发短信。 “我问问表哥什么时候回来。”爱子这么对冲矢昴解释。 冲矢昴笑笑,没有拆穿她的谎言。 过了一会儿,冲矢昴用强大的视力远远看到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是一男一女,手臂挽着手臂,女的手里还拎着菜。 冲矢昴把爱子拉起来,对她说:“我们到后头坐着吧。” 爱子不明所以,但还是抱着兔子玩偶,和冲矢昴转到了房子的背面。 房子背面的坡很陡峭,在坡的下方有一圈矮灌木林。有什么东西藏在矮灌木林里,反射着阳光,晃到了冲矢昴的眼睛。他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块碎玻璃。 他抬起头,看向坡上的建筑物,碎玻璃上方的窗玻璃,明显和旁边的窗玻璃不一样,更新,更干净,还是单层的。 他心中有数了。 爱子盘腿坐在地上,抱着兔子,拉着冲矢昴的衣角,让他也坐下来。 冲矢昴慢慢坐到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房子前面传来脚步声,传来男人和女人的说话声,传来钥匙插进门锁转动开门的声音。 爱子也听到了,她脸涨得通红,把脸整个埋进兔子玩偶大大的脑袋里,只露出发红的耳根。 “这是我以前的家……”她闷闷的声音从兔子玩偶里传出。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嗯,我知道。”冲矢昴说,“我猜你从楼上跳了下来吧,胆子真大啊。” 爱子吃惊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冲矢昴转过身,把手伸进背后明显比旁边稀拉一圈的矮灌木林,从地上摸出一块碎玻璃。 “你是把玻璃砸碎了吗?” 玻璃的边缘凹凸不平,非常锋利,甚至在凹进去的地方,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 爱子更吃惊了,她伸手想要去拿玻璃,但冲矢昴举起手,躲开了她的动作。 “小心割伤你的手。” “可以给我吗?”爱子恳求道。 冲矢昴看向爱子,时值黄昏,太阳最后的光芒洒在爱子的身上,用暖金色勾勒出她的身形,她的脸庞,她脸上的小小绒毛,还有每一根发丝。 她脸上的神色那么急切和充满期待。 他送明美的尸体火化,拿走了明美的遗物。而她,或许什么都没有,只有这栋孤零零的房子,换上了新的名牌,新的主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包住玻璃,递给了她。 “留作纪念吧。”他说。 就在这时,汽车的引擎声响起,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辆白色的马自达就停在了他们面前。 冲矢昴站了起来,看向马自达,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安室透从里面走了出来。 爱子一手拿着玻璃碎片,一手抱着兔子玩偶,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爱子,”安室透对爱子说,眼睛却盯着冲矢昴,“走吧,我带你去外面吃晚饭。” 爱子看了一眼安室透,又看了一眼冲矢昴,然后悄悄对冲矢昴说:“谢谢你,再见。” 她跑向了安室透。 安室透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爱子钻了进去,把玩偶从两个位子的空隙里扔到后座,玩偶没有在位子上待住,滑到了地上。 安室透把车门重重关上。 冲矢昴看着安室透,安室透也看着冲矢昴。 “明天见。”安室透用口型对冲矢昴说,无声地挑衅着。 冲矢昴没有回应,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然后安室透转身回到车上,马自达就开走了。 在马自达开走前,爱子透过窗玻璃,对冲矢昴又挥了挥手。 冲矢昴也向她挥了挥手。 第38章:“我对你不好吗?你就和他相处了一 安室透心情很好,带爱子出去吃了一顿大餐,以至于他在快到家的时候,才问起爱子兔子玩偶的事。 “这是冲矢昴给你买的吗?” “是在游戏摊打枪赢回来的。” 安室透看了一眼爱子:“哦?是你自己赢回来的?” 或许是对安室透要求她去多罗碧加乐园的背后深意有所猜测,又或许只是单纯想要求个表扬,爱子说:“是我赢回来的。” 安室透果然没有表扬她,他懒洋洋地问她:“那冲矢昴有打枪吗?” 爱子心情低落下去,她说:“没有。” 冲矢昴射击技术高超,为什么要告诉波本? 她握紧了手里的玻璃碎片。 安室透注意到了,在红灯处停下问她:“这又是什么?” “一块玻璃碎片。”爱子说。 安室透伸出手:“给我看看。” 爱子犹豫了一下,她不想给他。但是安室透不耐烦地勾了勾手指:“快点,要绿灯了。” 爱子慢慢把玻璃碎片递给安室透,安室透把手帕展开,徒手捏着玻璃碎片,对着车窗外的灯光看了一眼。 没什么问题,就是一块普通的玻璃碎片。 他又开始检查手帕,手帕也没有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捏得太紧,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这块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指。 几滴小小的血珠冒了出来,安室透有些惊讶地看着伤口。 爱子盯着他,但因为车内的灯光太暗,伤口又太小,她没注意到。 安室透重新用手帕包好玻璃碎片,手上的血蹭到一点在手帕上。 爱子盯着那块玻璃碎片。 安室透打开副驾驶前的手套箱,准备把裹着手帕的玻璃碎片放进去。 爱子急了,伸手去抢:“还给我。” 安室透吃了一惊,玻璃碎片就被她抢了过去。 她以为他要拿走她的东西吗? 这时红灯变绿,安室透只好关上手套箱,把手重新放回方向盘上。 他试图解释:“这块玻璃太锋利了,你不要拿在手上。” 先放在手套箱里,等下车了再拿出来。 “不。”爱子摇头,紧紧捏着玻璃碎片,“我就要拿在手上。” 安室透有点不高兴了。他当然看到是冲矢昴把这块玻璃递给她的,他想不通,只是一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碎玻璃,说是垃圾都抬举了,称为有害垃圾都不为过,有什么好当做珍宝紧紧握在手上的?难道这块玻璃背后有什么特殊意义吗?但再有什么特殊意义,也只是一块碎玻璃而已。再说了,有什么特殊意义会寄托在一块碎玻璃上呢? 他紧紧抿起唇,感到之前那种快乐一下少了不少。 这是今晚第一个挫败。 第二个挫败,来自那个巨大的兔子玩偶。 趁着爱子进浴室洗澡,安室透把兔子玩偶从她的房间里拿出来,准备检查一下有没有装窃听器或信号追踪器,没等他走到自己房间,浴室门就打开了,爱子衣服脱到一半,急匆匆地跑出来。 “不要动我的兔子!”她一把抢过安室透手里的兔子玩偶。 安室透又吃了一惊。 她只穿了上衣和内裤,露出两条白生生的腿,又细又长,小腿上还有一道疤,分外刺眼。 安室透感到焦躁:“你快回浴室去,我就是检查一下,没问题就还你。” “你要怎么检查?”她警惕地看着他,抱着那只该死的兔子,一双充满防备的黑眼睛从兔子脑袋上露出来,兔子的双腿垂下,半遮半掩地露出她裸露的双腿。还有两只光着的脚,直接踩在光滑的木地板上,指甲圆润,是粉红色的。 “你管我怎么检查?”安室透有些口不择言,试图恐吓她,“你有没有警惕心?带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回家,万一里面藏着炸弹怎么办?回浴室去!” “那就把我炸死!”爱子低低地吼道,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她把门锁上了。 这说的什么话!这也太不讲理了吧!安室透气到半死,过去敲她的门。 “广田,开门!” 房间里没有出声,爱子坐在床上,抱着兔子,把头埋在兔子毛茸茸的大脑袋里。 “我只是检查一下。”安室透忍着脾气,耐心对着房门解释。他发现自从遇到她后,他就变得特别易怒,“如果没有窃听器,我就还给你。” “怎么会有窃听器!”爱子吼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吗?” 瞧瞧这人,怎么说话的? “什么叫谁都像我一样?”安室透火冒叁丈,握紧拳头,“之前你被组织监视着,所以要监听你。组织里的其他人没给你放过窃听器吗?” “冲矢昴只是普通人!和你们不一样!”爱子对着门吼。 普通个屁! “你怎么知道他是普通人?”安室透捏着自己的人中,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他对我好。”爱子说。 “他对你好就是普通人了?我对你不好吗?你就和他相处了一天都不到!你就觉得他对你好了?他怎么对你好了?啊?你说说啊!” 爱子想了想,打枪的事情已经不能说了,她开口:“他给我买冰淇淋,还送我回家。” 安室透气坏了,一个拳头砸上门板,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把爱子吓了一跳。 “吃里扒外!”他骂她,“我给你做饭,给你买衣服,带你出去吃饭。你住在我家!” “你以为我愿意住在你家吗?”爱子继续吼,“我才不要住在你家!” 这真的说的太过了,太过了。 “你开不开门?”安室透开始拍门,“你信不信我把锁撬开?” 他敢!爱子的眼睛里冒出泪花,她从床头柜上拿起那片碎玻璃,手帕已经掉了下来,而她徒手捏着碎玻璃,对着门口。他要是敢闯进来,她就杀了他! “我数到叁,你开不开门?”安室透又开始威胁。 “一——” 爱子攥着玻璃的手更用力了,指腹被玻璃锋利的边缘划伤,冒出血珠。 “二——” 安室透开始紧张,她要是不开门,他该怎么办?真的要把锁撬开吗? “二——” 还是僵持。安室透盯着房门,眼眶开始发干。 完了,还要再数二吗? 一时之间,他被架住了,进退两难。 “你……开不开门?”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响。 安室透看着房门上的锁,他开始犹豫,要不要撬锁? 他有种预感,他要是把锁撬开了,一切就回不去了。 安室透揪住自己的头发。他真是恨死赤井秀一,恨死琴酒了。他就说,接手一个青春期的女孩没有好果子吃。他青春期有这样叛逆棘手吗?没有吧!这个人也太难搞了吧! 过了一段时间,安室透挫败地退让了。他说:“好了,我刚才脾气不好,你把门打开,我用探测器检查一下,如果有窃听器呢,就会发出滴滴的声音。如果是藏在表皮呢,我就拿走。如果是藏在里面呢,我就剪开,然后帮你缝上。我手工很好的,一定什么痕迹都不留。” 不。 爱子想起她的第一个兔子玩偶,七岁那年的棉絮飞舞,被衬衫带血的黑衣男人用弹簧刀划开,丢在地上。 不。 房间里还是没有声响。 又过了一段时间,安室透说:“我不检查了,好吧?你把门打开。” 不。 爱子的头埋在兔子玩偶里,不说话。 泪水打湿了兔子玩偶。 这是一间属于她的房间吗?她可以任意支配吗?她可以想不出就不出去吗?这件房间能保护她吗?会被别人闯进来吗? 安室透走了,听到脚步声响起,还有关门声,爱子松了一口气。 她头埋在兔子玩偶里,手上还拿着那块玻璃碎片,就这样睡着了。 在梦里,她站在窄窄的窗沿上,扶着满是碎玻璃的窗框。 她的身上全是血。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有着明美生活痕迹的房间,那个她和明美吵架的房间,那个明美最后待过的房间。 她看向窗外。 原来是矮灌木林的地方变成了黑漆漆的深渊。 她闭上眼睛,跳了下去。 第39章:“安室先生,现在已经是自由恋爱的 第二天早上,爱子是被安室透的敲门声吵醒的。 “广田,”他说,“出来吧,吃早饭了。” 爱子还有些迷迷糊糊,但她很快就回忆起昨晚的紧张对抗。 不想出去。 她把玻璃从床上捡起来,放到床头柜,发现自己身上被玻璃边缘割出了一些伤口。血不多,只有五六滴,但星星点点地,又被蹭开,在白色的床单和被套上格外刺眼。 唉。 她抱紧了兔子玩偶,将头埋进去。 房间里没了声响。安室透在门外静静站了一会儿,就回到餐厅,自己吃起早饭了。 他穿着灰色的西装西裤,衬衫没有一个褶子,还打了领带。 吃完早饭,他又去敲门了,他说:“我要走了,你吃完饭,把碗洗了。” 这是最后一个台阶了。 安室透出门了,过了一会儿,爱子慢吞吞从房间里出来了。 她先去洗漱,然后把早饭放进微波炉里热了一下,吃完后,把碗洗了。 她还把床单和被套也一起洗掉,放进烘干机。 这些都做完,她回到厨房,从刀具架上拿起了一把刀。 是菜刀,没有地下室里的刀锋利,也没有碎玻璃的边缘锋利,但有把手可以握住,不会伤到她。 她盯着刀看了一会儿。 安室透昨晚没有进去,不代表他以后都不会进去。 刀面倒映出她有些阴冷的表情。 但阳光暖融融的,照进厨房里,从刀面反射,晃花了她的眼睛。 算了,拿了刀,他会发现的。 她把刀插回刀具架中。 那天晚上,安室透回来,两个人很平静地吃了一顿饭,假装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过了几天,爱子就开学了。安室透给她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学校。 本来,爱子是很期待上学的。因为她在孤儿院待过两个多月,又在安室透家无所事事了叁个多月,体会过不正常的生活,就越发怀念正常的上学生活。 但走进学校,被班主任牵着介绍自己,坐在教室,感受到周围同学好奇的打探眼神,听着他们互相和一个假期没见的朋友打招呼,她感到一种孤独和格格不入。 正常生活,她已经回不去了。 老师开始上课,爱子翻着数学课本,发现自己听不懂。 这是很正常的,因为她现在国叁,还有一个学期就要进入高中。如果想去偏差值高的学校,就要参加考试,而她有大半个学期没有在学校上课,孤儿院讲的东西又很简单。 她的进度落下了。 爱子看着窗外发呆,一只乌鸦飞过,停在枝头,血红色的眼睛看着她。 她本来在学业上就不算聪明,第一节课遭遇如此大的挫折,立刻打击了她的自信心。于是接下来的课,她也不听了。 好无聊。 她趴在桌上开始睡觉。 晚上回家,安室透问爱子:“今天上学怎么样?” “就那样吧。”爱子说。 “什么叫就那样?吃的怎么样?同学对你友好吗?老师讲课听得懂吗?” “都挺好。” 安室透闭嘴不问了,两个人又是沉默地吃饭,吃着吃着,爱子突然问安室透:“我这周末可以去波洛吗?” 这才周一,她就开始想周末的事了。 安室透尽量心平气和地放下筷子:“你之前不是不想去波洛吗?” 爱子低头扒饭,不说话。安室透一下就猜中了,她想去见冲矢昴! 她从多罗碧加乐园回来的第二天,他就去了工藤宅,本想当面把赤井秀一的皮扒下来,抓他个现行,结果遇到了工藤夫妇。四个人开诚布公地喝了一会儿茶,谈了些事,他就离开了。 安室透忍着不舒服,用平静的语气开口:“你在学校好好表现,周末就可以去。” 是的,在近期的激烈对抗中,他已经琢磨出一些经验了。和青春期的孩子,就不能和她拧着来,要顺着毛撸。 爱子高兴起来,很快就把饭吃完了。 第二天,爱子认真听了一节英语课一节国文课,感觉还好,但一到数学课,她又听不懂了。 于是爱子拿出手机,悄悄在桌肚里给冲矢昴发邮件。 那天从多罗碧加乐园离开,他们交换了手机号。 “不开心的话,随时可以给我发邮件。”冲矢昴说。 她开始编辑邮件,这还是她发给他的第一封。 该以什么开头呢? 冲矢先生? 感觉太正式了。 冲矢君? 和冲矢先生没什么区别。 昴哥哥? 他说她可以叫他昴哥哥的,但她感觉这个称呼太恶心,太肉麻了。 想了一会儿,她敲上冲矢二字。 接下来,一切都顺利起来。 “冲矢:你说我不开心的话,随时可以给你发邮件。我现在在上学,但我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安室透,就是我的表哥,说我周末要是想去波洛,就要在学校里好好表现。——爱子” 她打完字,犹豫了一会儿,点下发送键,心情忐忑地等了一会儿,就收到了回信。 “爱子:如果你想去波洛,你不需要征得安室透的同意,你可以挑他不在店里的时间去,我帮你打听一下,他什么时候请假。学校里的课比较连贯,有一段时间没去学校,可能就会跟不上。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补一补。你有什么想说的,你都可以发邮件。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可以。——冲矢” 爱子的嘴角扬了起来,她怎么没想到呢?她飞快地敲打键盘。 “冲矢:如果安室透不在的话,你会去波洛吗?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听不懂课。——爱子” “爱子:当然,我会去的。我去打听一下,然后告诉你,我们约个时间。你只是现在听不懂课,过一段时间,就能听懂课了。——冲矢” 过了一个小时,冲矢昴发来邮件。 “爱子:今天他就不在,如果你没有部活,下课后就可以过来。——冲矢” 爱子在心里欢呼了一下。 虽然有冲矢昴补课,但一时半会儿,爱子还是跟不上数学课的进度。 但上学不再煎熬,听不懂课时,爱子就拿出手机,给冲矢昴发邮件。 “研究生,都做些什么呢?” “做实验,看论文,写论文。” “听上去好枯燥。” “确实很枯燥。” 惊喜的是,虽然爱子的数学成绩依旧一塌糊涂,周末,安室透还是带着爱子去了波洛。 步美、元太、光彦和柯南都在,冲矢昴也在。 爱子高兴地坐到冲矢昴斜对面的空位上,无视安室透的眼刀。 “爱子姐姐,”步美开口了,“上次我们从鬼屋离开,没有立刻来找爱子姐姐,爱子姐姐没有不高兴吧?” 爱子摇摇头。 “那就好!”步美开心地拍了一下手,“爱子姐姐我和你说,我们那天又遇到了一个案件!” 孩子们七嘴八舌说起那天的杀人案件,爱子假装附和着,时不时偷看一眼冲矢昴。 冲矢昴也在看她。 两个人的视线撞到一起,爱子慌忙把视线移开。 冲矢昴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 安室透站在吧台后面洗盘子,一直盯着爱子和冲矢昴,气得把盘子都要捏碎了。 这是在干啥?这是在干啥? 那个羞涩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安室透不能忍了,他把抹布一摔,就要走过去,却被榎本梓拉住了。 榎本梓观察安室透也有一会儿了。几天前,柯南向她打听安室透的上班时间,她毫无防备地说了。那天下午,她就看到安室透的表妹和冲矢昴出现在店里,一连好几天,都挑安室透不在的时间来。虽说他们是正儿八经地在补功课,但榎本梓一边擦桌子一边观察,怎么看都觉得像在约会。更何况,安室透的表妹还请她不要告诉安室透。这不是暗度陈仓,这是什么? 榎本梓把安室透拉到店外,安室透十分惊讶:“小梓小姐?您这是?” “安室先生,”榎本梓很严肃地对安室透说,“现在已经是自由恋爱的新时代了,就算您对表妹的恋爱对象有所不满,也不能加以干涉。” 安室透脸色都变了:“恋爱对象?您说他们两个吗?”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这么觉得! “是啊,”榎本梓透过玻璃窗看向坐在四个孩子中间的一男一女,男方一直坦荡地看着女方,女方时不时偷瞄一眼男方,被抓住后立刻羞涩地错开视线。天啊,这也太美好了。而且正是因为旁边还坐了四个一直在叽叽喳喳和他们聊天的孩子,这种无言的隐晦对视才更让人觉得面红耳赤,充满了粉红色的泡泡,像极了漫画里的纯爱情节,“冲矢先生是研究生吧?那就是二十二?爱子十五?那也就只比爱子大七岁?” “他二十七了……”安室透简直要气出内伤了。 二十七还只是能说出来的年龄。实际呢?实际呢? “啊!”榎本梓有些惊讶,“二十七了?那也就,只大十二岁……?那也……还好吧……” 说还好时,榎本梓的声音变轻了,她感觉自己有些昧着良心了。 果然,安室透看向她:“小梓小姐,照您这么说,我也只比爱子大十四岁。” 榎本梓有些羞愧,但她最后挣扎了一下:“您是爱子的表哥啊,这可不能相提并论。” 是谁不能相提并论啊?安室透气到吐血。他怒气冲冲地走回店里,正好看见爱子撑着下巴,用叉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奶油蛋糕,嘴角沾满了奶油。 冲矢昴看着爱子嘴角的奶油,心想,要不要提醒她一下呢? 他对爱子心怀愧疚,看她整日郁郁寡欢,觉得是自己造成的,又怀着失而复得的喜悦,急切地想要补偿她,让她开心起来。但他把爱子当妹妹,这个身份却不是她的哥哥。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安室透就走了过来,非常自然地拿出手帕,按着爱子的肩膀,帮她擦掉了嘴角的奶油。 “爱子,”安室透说,“你在外面,要注意用餐礼仪啊。” 他在外面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安室透挑衅地看向冲矢昴,冲矢昴面无表情地盯着安室透。 此时此刻,两个人都在心里骂着对方: 你都不注意男女界限的吗?要不要脸啊?把你的眼睛/手拿开! 第40章:“我杀过人,他们没杀过。” 爱子越来越不想上学了。 不是因为成绩问题。成绩问题确实会让人产生厌学心理,但爱子不想上学,是因为成绩问题外的所有其他问题。 是课间其他同学热火朝天的聊天,是只要她走过声音就轻了许多的疏离。他们不是要孤立她,他们对她很客气,但他们和她不是朋友。 成为朋友需要契机,需要时间,需要双方都愿意走出舒适区。 契机可遇不可求,她又刚刚转入这所学校,再过两个学期就要毕业,她不愿意走出舒适区,他们也不愿意。 还有其他的。 是水不小心打湿袖子时她卷起又放下,因为有人看到她手腕和手臂上的疤,惊呼一声,捂住嘴巴。 就像纹身一样,伤疤成了区分她和他们的标志。 她身上有九处疤。 两处比较狰狞:右小臂上一条蜈蚣,左肩连着胸口上方犹如一朵绽开的菊花。 四处恢复得较好,但缝合处长出的新肉非常显眼刺目。 还有叁处比较浅,但位置明显,日常需要用创口贴盖住,分别在斜方肌、左手背和右手腕。 这就是厌学的根源所在。 她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她坐在教室里,听着身边的同学叽叽喳喳,讨论网球部哪个正选最帅;讨论谁放学偷偷补课,考试拿了第一;讨论如何翘掉部活,专心备考,进入理想高中;讨论谁和谁谈了恋爱,又把谁甩掉了;讨论最新的游戏和动漫;讨论放学去哪里逛街,因为那里有某明星的应援活动。 这是不属于她的生活。 她的生活也不属于他们。 她把手机拿出来,给冲矢昴发消息。 “实在不开心,不想上学的话,就逃课吧。”冲矢昴这么回复,“但只限今天,不可以一直逃,知道吗?” 爱子露出笑容,手指敲打键盘。 “我可以去波洛找你吗?” 冲矢昴坐在工藤宅里,对着手机陷入思索。 “你是想逃课去波洛找我补课吗?”他避重就轻地回复道,“那你还不如在学校里待着,把能听的课都听了。” 爱子有些失落,她才不想去找他补课呢。 “你不能带我出去玩吗?” 她没有读出他的潜台词,反而鼓起勇气,再一次询问他。 她的问法太直白,心思太明显。 冲矢昴叹了声气。他感觉有些棘手,怎么发展成这种关系了呢?他想拒绝她,又不敢拒绝得太直接,伤害到她的心情。 “我现在有事,如果你在学校好好待着,我就放学来接你。” “我现在就想出去玩。” “那你自己出去玩吧。翻墙的时候注意安全,不要玩的太晚,早点回家。” 爱子合上手机,有些不高兴。但他金口一开,肯定了她翻墙的合法性,让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逃课了。 她抓起包,离开了教室。只有一个人注意到,抬头看了她一眼,但也只有一眼。然后那个人又低下头,和其他人聊了起来。 爱子翻墙翻了出去。 手机又响了,冲矢昴打开一看,是爱子发来的消息。 “我翻出去了!好刺激。你以前也经常翻墙逃课吗?” 冲矢昴盯着邮件看了一会儿,把手机关上,没有回复。 他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第二天,爱子连学校都没去。 冲矢昴发消息问她在做什么,她顾左右而言他,冲矢昴就知道了。 “你是不是又逃课了?” 爱子发来一个大哭的表情,她本来是可以骗他的,但她不想骗他。 冲矢昴感到有些头疼,是他给她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吗? “那你明天一定要去上学,答应我。不然你以后失学了,都是我的过错。” 过了一会儿,爱子的消息到了,她说:“好吧……” 第叁天,爱子乖乖去学校了,冲矢昴发消息来查岗,她给他拍了几张学校里的照片。 冲矢昴放下心来。 但爱子忍了半天,吃完午饭,又翻墙溜走了。 她在街上溜达溜达,口袋里的零钱花得差不多了,就一路走到清水宅,坐在台阶上,看着太阳慢慢落山。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安室透翘着二郎腿坐在餐桌后,闭着眼睛小憩,单手撑着下巴,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才慢慢睁开眼,看向爱子。 桌上的饭菜已经冷了。 “抱歉,”爱子说,“我放学后在街上多逛了一会儿,回来的晚了。” 安室透什么都没说,他平静地端起菜,走进厨房,把菜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了一下。 爱子松了一口气,跑进浴室洗手。 但吃饭的时候,安室透发难了 “你去上学了吗?”安室透也不看爱子。 爱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是知道了吗? “老师给我打电话了。”安室透说,还是不看爱子,只盯着桌上的菜,仿佛这样才能控制住脾气。 爱子低着头不说话。 “你去找冲矢昴了?” “我没有!”爱子反应很激烈。 “那你去哪了?” “我就在街上随便逛了逛……” 安室透阖了阖眼:“之前你说要上学,现在让你上学了,你又逃课。” 你到底要干嘛? 太阳穴一抽一抽地跳,他感到深深的疲惫。 他只是监管她半年,半年后,琴酒会接手,而现在已经过了快五个月。她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他为什么要对她如此上心?她想上学,他就顺手给她安排一下,逃课更不关他的事。反正,到了琴酒手上,她也不可能再上学了。现在去不去学校,有区别吗? 他担忧她的社交能力,担忧她整日阴沉交不到朋友,担忧她没有礼貌被人讨厌,担忧她成为失学儿童,有必要吗?她并不感谢他,还顶撞他、对他大吼大叫、和他吵架,拿他和认识一个月不到的冲矢昴做比较。 他何必吃力不讨好? 她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她不想住在他家。 说不定她还恨他。 安室透看向爱子,她低着头,默默扒饭,腮帮子鼓鼓的。 她脸上的肉又多了一点,下巴不再像一把锥子,一摸就能戳到手。 “你为什么要逃课?”安室透问道,“你把问题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爱子有些惊讶地抬起眼皮,看向安室透。 她还以为他会骂他呢。 她犹豫了一会儿:“我听不懂课。” “冲矢昴不是在给你补课吗?”安室透说。 “没有朋友。” “这才一个月不到,能交到什么朋友?” 爱子眨了眨眼,缓缓说出第叁点。 “我杀过人,他们没杀过。” 一片死寂。 安室透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睁开。 “那你还想去学校吗?”他问道,“如果你不想去,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我明天就给你办退学手续。” 爱子盯着米饭,犹豫了一会儿。 还想去学校吗? 她又眨了眨眼。 “我想去。”过了一会儿,她慢慢说道。 第四天,安室透把爱子送到学校门口,对她说:“既然说了要上学,就不要逃课,知道吗?” 爱子轻轻嗯了一声。 他给她准备了便当,拍了拍她的脑袋,就离开了。 那一天,爱子没有逃课。 但根源没有得到解决,爱子还是常常感到不开心。 她趴在桌上,看着窗外云卷云舒。 又是一只乌鸦飞来,停在枝头。 这一天,爱子早上起来,一想到要上学,胃里就开始不舒服。 她在浴室多待了一会儿,安室透急着出门,没有等她,直接走了。 爱子慢慢走出浴室,坐到沙发上。 她又想逃课了。 她知道冲矢昴肯定不赞成她,但那又有什么所谓? 爱子出门了,连书包都没带。 她在街上游荡,这家店看看,那家店看看,因为口袋里没多少钱,她只是站在橱窗外看着。 突然,她隔着一家店的窗玻璃,看到了疑似步美、光彦、元太和柯南的身影。 她忍不住走近几步,而步美恰巧转过身,隔着橱窗,和她对视上了。 “啊!是爱子姐姐!”步美惊喜地叫出声,其他叁个男孩也转过头来,看向爱子。 爱子推门走进去,这是一家精品店。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小哀生日要到了,我们在给她选礼物哦。” “你们不上学吗?”爱子很困惑。 “今天是周六,没有课啊。” 爱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就读的是周六也要上学的国叁。 真不公平。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是安室透。 “你在这里做什么?” 爱子慌乱地看向安室透,安室透的紫色眼睛一下就锁住了她。 “爱子姐姐来逛街,正好和我们遇到了!”步美拉住爱子的手,带着爱子往店深处走去,“爱子姐姐,你认识小哀吗?她的名字和你很像唉!你是爱子(Aiko),她是哀(Ai)。” “我不认识。”爱子嘀咕着,她经过安室透的身边,感到胃又绞在一起了。 安室透盯着爱子,爱子如芒在背,头皮发麻。 “今天是周末,爱子姐姐为什么穿着校服呀?”步美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然后她啊了一声,自以为找到了答案,“我知道了,爱子姐姐喜欢JC制服。” 安室透哼笑一声。 走过一个拐角,步美放开了爱子的手,自己挑起礼物了。而安室透走到爱子身边,也不看她,居高临下地抛下几个气音,声音很轻很轻。 “和我出去。” 爱子只好和安室透走出去。 他们面对面站在店外的小巷里。 “你又逃课了。”安室透陈述事实。 爱子不说话,盯着脚尖,而安室透看着她头顶的发旋,感到怒火逐渐平静下来。 这是最后一次了,他想,这是他最后一次管她。 她不领这个情,就算了,随她去了。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不管她了。 爱子没注意到安室透脸上的表情冷淡下去。 “你现在去学校。”安室透说,他又恢复了和她初相处时的面无表情,语气冷淡、严厉、不容置疑。 只要不在乎,就不会生气了。 只有在意,才会被伤到心。 爱子抬起头,看向安室透。私下相处时,他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除非一些事情发生,他的眼神、嘴角、眉毛才会有相应地变化。所以她根本看不出他对她的态度变化。 “我今天不想去。”她轻轻说道。 今天不想去,明天不想去,后天也不想去,一个月就会这样过去,而她就会被琴酒带走,彻底成为失学儿童。 安室透努力压住心中的烦躁,语气硬邦邦地开口:“你现在去学校,不然我就给你办退学手续。” 爱子看着安室透,安室透也看着她。 爱子并不知道琴酒的事,更不知道安室透希望她珍惜这段时光的苦心。她本能地觉得自己不应该退学,又实在不想在今天去学校。她心中冲突极了,矛盾极了,有什么东西拉扯着她,把她撕成两半。 “我知道了。”爱子沉默了一会儿,不欲和安室透在明面杠上,选择暗度陈仓,避开他咄咄逼人的锐利锋芒,“我现在就去。” 她转身欲走,却被安室透叫住。 “广田,”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站住。” 她停下脚步,看向他。 “你去哪里?”他眯起眼睛,双手环胸。 “去上学。”她答道。 “你走去上学?地铁是这个方向吗?” “走错了。”爱子换个方向准备离开,“我现在就去学校。” 他再一次叫住她。 “你上学都不带书包吗?” 爱子沉默地看向安室透。 她今天不想上学。 但他看穿了她的敷衍,戳破了她的谎言,堵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现在回家去拿书包,然后去学校,”安室透的语气冷冰冰的,脸上的表情冷淡极了,“两个小时后我会给你老师打电话,如果你不在学校,我就顺便把退学手续办了。” 她盯着他,眼睛里有些泪水了。 凭什么?凭什么?她又生气又伤心。凭什么? 但是她不想就这么退学了。 “我知道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她捏紧拳头,气愤地跑走了。 她讨厌安室透! 她低着头往家跑,感觉泪水快要憋不住了。好委屈,她今天就是不想上学,但这不代表她以后都不想上学了。一天不上学怎么了?她还要上很久很久学呢!这也要管,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她低着头,没有看路,额头撞到一个人的胸膛。 “哎哟。”她捂住头,被对方扶了一下。 “你还好吧?” 是冲矢昴的声音,她头一抬,泪水就止不住落下。 “怎么哭了?”明明是眯眯眼,还隔着眼镜,她却能感到他关切的眼神,他掏出手帕,递给她。 “我今天就是不想去上学。”她用手帕擦着眼泪,又重复了一遍,“我就是今天不想去上学。” 冲矢昴笑了:“好吧,看出你今天很不想去了,那就不去吧,反正也周六了。” 她开始控诉:“安室透一定要我去,不然就让我退学!” 冲矢昴咂了咂舌,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他是在说气话,”冲矢昴说,“不会真让你退学的,我去和他谈谈。” 是在说气话吗?爱子回忆起安室透冷淡的脸和严厉的语气,还有那无机制的犹如琉璃般剔透的紫色眼珠,她的胃又不舒服了。 他不是在说气话。 而且,安室透和冲矢昴关系很不好吧?冲矢昴去和安室透谈,说不定安室透一生气,直接给她退学了。 “算了,”她说,“我还是去上学吧。” 冲矢昴看着爱子恹恹的神色,十分不忍:“我陪你走到地铁站吧。” 爱子郁郁寡欢地说了声谢谢。 “你为什么这么不想去上学呢?”冲矢昴一边走,一边试图开导爱子,“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爱子悄悄说:“今天有数学考试。” 冲矢昴捂住了自己的脸。 “还有其他原因,”过了一会儿,快走到地铁站了,爱子突然说,“我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他们?你的同学吗?” 爱子低着头,嗯了一声。 “怎么会不是一类人呢?”冲矢昴蹲了下来,仰头看着爱子的眼睛,“你们都是可爱的国叁小朋友啊。” 爱子站在冲矢昴身前,脸上还有泪痕,冲矢昴伸出手,用大拇指帮她擦掉了痕迹。 他的大拇指很粗糙,刮在爱子脸上,有些轻微的疼,但她太习惯疼痛了,所以这点疼就像沙子吹在脸上,什么感觉都没留下。 “不管发生了什么,孩子都是无罪的。”冲矢昴的手微微用力,捧着爱子的脸,逼她抬起头来看向他,“出了事,也是大人的责任,环境的责任,你知道吗?” 爱子怔怔地看着冲矢昴,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好了,”冲矢昴站了起来,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背,“不要总低着头,抬起头来,挺胸直背,你没有做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