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法人》 (一)天道学院 道法人 十二月,是充满烛光、音乐、糖果的时候。人们被浪漫的气息感染得心也柔软起来。 道法世界亦然。 道法妆点成银色世界,眼前的一切都覆盖上了毛绒绒的白雪。在一个街区外却是艳阳高照、绿意盎然的南国暖暖薰风,但是愈是热带的人们愈是嚮往银色世界;所以每次的「年终岁末道法妆点招标工程」,一定是以银色世界做诉求的标案胜出。 天空中飘动着音符糖果,人心浮动着兴奋的灵波。各种兴奋的灵波接近音符糖果,就会闪耀起七彩光亮,并且奏出轻快的乐曲。 就在这样浪漫的氛围中,一栋规规矩矩三层楼的建筑物迎着雪花、蛰伏在安静低矮住宅区中间,一间间规规矩矩的教室里坐着一排排规规矩矩的学生、老师们口沫横飞地讲述、学生们安静的听课抄笔记,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窗外银色世界的影响。 「道法的原理其实是用精神波动改变物质的分子结构。 结果,就将甲物改变成了乙物。在将甲物变成乙物的过程中,可能需要某些触媒让转换顺利运行,也可能需要加入一些乙物不可或缺、但是甲物并不具备的元素,这时就会需要万能的光物质来帮忙填补。所以我们又称道法师为”光明使”。 当然,也可以用精神波将乙物恢復成甲物,只是甲物也许根本就不是物质的原始状态。回復的回復再回復,终可将物质回復到原始状态--也许成了一根香蕉、或一颗芭乐。 是的,物质的原始状态多以植物的形式出现,少有生而为动物或生而为人的。有时候将道法施用于一个人的生身,回復、回復、再回復,你会发现:眼前穿着高跟鞋、时髦套装的妇人,可能被回復成一堆蔬菜水果,套在鱷鱼皮里。 为了避免引起争议,对于人体的回復工作,现在只能用在失去生命的人体之上,所以殯仪馆成为回復师工作的大宗。 回復,比改变困难。所以回復师又比光明使难得。最高级的回復师,我们又称为终结使,因为他能终结一切。」 随着老师的解说,身在课堂上的子清,忍不住开始发呆,眼光望向窗外的繽纷雪景。一个纸团轻巧巧的击中她的额头,弹落地面。子清捡起纸团,还来不及打开,先张望了一下四周,讲台上头发花白的老师仍然抱着讲义滔滔不绝的念着道法概论,每个同学都把课本竖起,一个个埋头躲在站立的课本所建起的城墙中,一切安全。也躲在课本后面的子清,仔细又小心的打开纸团,生怕会冒出一阵青烟或有个小火花广播器来惊吓她;结果,却是一行歪歪斜斜的字体(连个闪光字都没有放,舒了口气的子清却也有些小失望),那行字写着:下课后我带你去看魔龙。字的末尾画了个福尔摩斯的侦探侧影。 「原来是子元,吓了我一大跳!」嘴里小声咕噥、忍不住松口气的子清,刚回过神来,「唉呀不对,子元不是今天请病假没来上学吗?」,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坐在最后排子元的空位,却惊见子元坐在位子上悠哉地翻着课本,发现了子清的视线,对子清摆了个「ya」的手势,一脸无辜的样子。 「他是甚么时候回来上课的?还有,他明明坐在最后面,怎样才能让纸团从前面打到我额头的啊?」百思不得其解的子清忍不住用疑惑眼神瞄向子元,却惊觉子元的座位又空了。「子元又离开了?他是怎么办到的?」这时下课鐘声响起,一阵嘈杂声立刻袭向正在满头雾水的子清。每个人为了让别人立即接收自己的说话讯息,都採用了「潮水呼喊」法术,于是整个教室里立即像一片完全失控、充满涡流的海岸;子清差点被四处冲刷而过的潮水呼喊淹没。这时,一隻有力的手拉起子清,她发现自己已经上了教室顶楼,而子元正张着开朗的笑靨看着她。 「你…..怎么……」一堆问题要问,子清一开口却不知如何问起,只好怔怔的 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挑、眉眼弯弯满脸俏皮样、一头红发的男孩。 「嘘!有话待会再说,我们现在先去看魔龙。」 只见子元随手在地上画了个圈,地上出现了一个幽深的洞,子元跳进洞中,并且伸出手来拉了子清一把,子清也跟着跌入洞中。没两秒的时间,眼前开了另一个洞,透出微光,子元拉着子清走出黑洞。一下子搞不清楚状况的子清,发现自己站在树丛阴影之中。来不及讶异,她已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一头比十层楼房还高大的庞然大物就漂浮在树丛外,牠蜿蜒蜷曲的全身鳞片焕发着七彩流光、华丽的头上满是金光闪耀的触角。睁着圆盘大小、两潭深水般的碧绿眼睛,那头魔龙正盯着眼前一个六七岁小女孩子看。龙的四周飘盪着充满音符的空气,叮叮咚咚又不成调的细碎音符在空中响起,看起来,那头魔龙在跟小女孩进行心灵感应。 子清看得呆了,愣愣的眼光一直在魔龙身上打转,眼神跟着在眼前转悠的七彩光芒一同闪烁着。忽然,魔龙回头对着子清说:「你家大人没有告诉过你,盯着别人看是件很没礼貌的事吗?」魔龙才转头对着子清,一旁的小女孩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发话的魔龙,身上已不见七彩流光,隐隐开始有暗红光芒佈满全身,子元紧张的拉了拉子清的手,低声说:「快道歉,魔龙生气了!」 子清看见魔龙满身鳞片发出暗红的光芒,身上开始感受一股窒人的灵压,也慌了起来,她结结巴巴的对魔龙说:「魔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身上散发出光芒太耀眼迷人、又有那么美的音符在飘盪,我…我…我就不自觉的被你吸引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盯着你看…请原谅我!」 魔龙听了这讚美之词,也忍不住傲娇的昂起头来,甩给地上的两人一记媚眼,从鼻子里哼哼了出来:「御空,我叫御空,别魔龙魔龙的叫,好像在叫甚么未开化的野兽一样,人家也是有名字的好吗?」 「看在你诚心诚意道歉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计较了……说吧,找我有甚么事?」御空魔龙闭着眼扬起了头,一副等人来跪求的高傲模样。 「我…没…我没什么…」子清正期期艾艾的想解释时,子元立刻打断她,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我想请御空前辈指点前往明珠谷的道路!」 「哼,你小子倒是个聪明人,既然知道拜託我,也该知道规矩。」 「在下于此奉上三千枚金币,做为谢礼,请御空前辈笑纳!」子元双手送上一个锦囊,规规矩矩的行礼如仪。 「好吧,看在你颇有礼貌的份上,我就告诉你明珠谷的位置。」魔龙一爪子抓住整袋金币、哼出一口气,抖了抖身上的鳞片,一片鳞片就此轻轻的脱落下来,彷彿有一阵风,将鳞片轻轻吹送起,飘落到子元手中。子清好奇的凑过去看,只见那片龙麟有两个手掌合起来大小,看起来有若透明的薄纱,触感却是坚韧;在透明的表面上有着一缕缕细线、微微闪耀着各色光芒,看起来像幅地图。 「小丫头,没看过龙麟吗?今天算给你长个见识了。」御空魔龙轻轻笑着说。「我走囉!」随着一声轻响,魔龙倏忽飞上云端,就此消失不见。 这时,子清回想起前段时间老师上妖兽课程时,关于魔龙的专章介绍: 魔龙 魔龙喜欢金币,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虽然魔龙是杂食性动物,真真正正的杂食性,牠们甚么都能吃,空气、海水、岩石、树木、马牛羊或人类,但是,牠们最喜欢吃的,还是金币。吃了金币的魔龙,像吃了快乐丸的人类,除了感受到无上的愉悦之外,鳞片上还会散发出七彩幻梦似的光芒,最重要的,人类吃了快乐丸会伤害大脑组织,而魔龙吃了金币却会让头脑更清晰、思绪反应更快,这对善于用心灵感应沟通的魔龙而言,金币提供的思绪快速反应能量,是不可或缺的。 魔龙无所不知,智慧极高,但是却不太有道德观,只要牠喜欢,没什么不可以。所以,许多魔龙行事诡秘,心思叫人猜不透,有些行为藏有深意,但也有些行为只是一时性之所至的恶作剧。既无法用道德责任来约束魔龙,也无法用感情来打动牠,又因为魔龙法力高强,想用武力制伏魔龙几乎不可能!人们跟魔龙交易,通常还是用金币;幸好魔龙们的智慧经验法则中有一条:「守信用才能奠定长久合作的基石」所以,魔龙们非常守信用,答应的事情一定做到,又因为魔龙的生命比人类长了很多很多,有些魔龙甚至会跟一千年前的人类定下交易,约期一千年后由魔龙实现。 魔龙居无定所,要想遇见牠们可不简单,因为牠们可不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狗,不过相较起来,牠们最喜欢待的地方还是人跡罕至的深山、沙漠或孤岛,因为人类太吵了;只有在魔龙主动出外寻觅金币时,人们方得遇见,否则,就算魔龙从你身边经过,也只是一阵风吹拂而过的感觉,牠,不会现身,你就什么也看不到。 有时候,魔龙喜欢跟小孩子相处,年龄介于四、五岁到十岁之间的孩子,因为这段年纪的孩子还存有纯真的心灵,可以轻易听见魔龙的心灵感应,又不会无理取闹。魔龙也会找小孩子帮忙做些小事,嗯,对小孩子而言绝对是小事,但是对魔龙却相当重要,那些事大致与图画、儿歌和做梦有关;孩子们接受魔龙的请託,却常常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奸诈狡猾的魔龙呢,当然就善用孩子们的梦境说,为自己应付的酬劳找到了开脱。偶尔遇见精明些的孩子,分得清梦境与魔龙的差别,会记得向他们索取报酬,这时,通常就是一位天才道师的横空出世了。 因为魔龙寿命很长,所以牠们不喜欢繁衍后代。一则是照顾小魔龙会让龙父母筋疲力尽个三百年;二则是小魔龙长大后必须佔据一个地盘,虽然宇宙中星球眾多,但是每个星系都有特定物种在其中繁衍,魔龙每进入一个星系,都要审慎评估对该星系原生物种的影响;只有终极星系,是魔龙的原生星系,金木水火土星,都是各魔龙活跃的范围,偶尔跑到地球上城镇中跟人类打交道,最大的诱因还是看在美味的金币份上。可以这么说,如果硬要说魔龙有弱点,那就是「黄金」了。 所以,许多人抓住了机会和魔龙做交易,一定不忘带上金币。 (二)天道学院 子元收好地图,拉着子清的手,鑽进身后的圆洞中,一眨眼,又回到了学校教室顶楼阳台上。 「你怎么会……」 「空间摺叠术。我学会了空间摺叠术。」 像是会读心术一般,子清才要张口发问,子元就先回答了她的疑问。 「可是,我们还没修练到道法师第三级,怎么可能学会?而且你为甚么知道魔龙在那里?」 好像自动回答子清的问题一般,学校鐘声响起,上课了。听见上课鐘声的剎那,子元拉起子清就往楼下教室飞奔,学校的规矩很严,上课迟到了可是要被严厉处罚的。 好不容易上完了一天课,各种待解的法术习题充斥在脑海里,子清已经提不起兴致再去找子元问东问西了。 所幸子元也认认真真的在教室里上着课,没有再打甚么偷溜的鬼主意。 傍晚,下课时间,人群如潮水般涌向校门。一、二年级的课程很制式,从早到晚塞得满满的,要等到三年级以后才会出现宝贵的空堂,社团活动就是三年级以上学生所热中的项目。学生们将社团活动称为「法术实践」,参加社团活动,可以弄出许多法术的小花招来。 在天道学院,共有六个年段,招收十五岁以上的学生,进行全方位道法师养成教育,通常在学院修习完六年课程之后,可以达到三级道法师的水准,但是也有个别认真修习、或天赋异稟的学生,在短短六年时间内达到五级道法师的水准,迈向真正的光明使。 天道学院不但培养了光明使,也是回復师的摇篮。完成六年学院教育之后,便可进入社会、担任道法师中坚份子的日常工作;但也可以继续进修,到「悟道场」中修行,向光明使或回復师之路迈进。换句话说,天道学院的升级版就是悟道场。 在终极星系里,唯一能够让人类居住舒适的,还是只有地球。但这个受到「日星」照拂、「月星」制衡的星球上,流行的不是科学,而是道法。对这个地球上的人而言,「道法师」是个与生活息息相关、坚实可靠又不能缺少的存在;而「科学家」则是飘忽捉摸、神祕莫测、「非官方认可」的异类。 这儿的人类生活,依靠灵力球提供所有动力:小自转动磨盘、大至驱动邮轮,都是大大小小的灵力球在使力。人们依赖灵力球,就像我们依赖电插头一样。 其实地球上灵力遍布、那是自然之力,却不好驾驭。道法师便是一个能够擷取自然界的灵力、将它们驯化了为人类所用的职业。 简单来说:道法师製造灵力球、从自然界中擷取灵力灌注其中,这些灵力球成为日常生活最方便好用的动力来源。 而「天道学院」,便是专门训练道法师的地方。 天道学院里的学生们,都是经过挑选、具备运用灵力资质的人。在这里,不准使用本名、必须依照学院的排行来取名,像子清和子元,他们就是「子」字辈,上一轮「子」字辈的学长们,早已经进入社会、成为受人倚重的社会中坚了。明年夏天将招收的新生,是「丑」字辈,爱漂亮的子清,一直暗自庆幸自己提早一年进入学院;否则,要她用「丑」字来更名……那真是让人想想都不寒而慄的事! 也因为天道学院这条规矩,每到「丑」字辈那一年,招到的学生数目都特别少;大家不是想方设法提早入学、就是乾脆再晚一年入学,用「丑」来取名?太难听了。 就在拜访魔龙后的第二天,天道学院大门前街道上,一阵带着小旋涡的清风吹起,把雪花吹得四处飘散,雪花随着风的尾巴飞到一个全身穿着庄严长袍的人身上。雪花拂面,那人打了一个喷嚏。刚从温暖如春、繁花似锦、阳光普照的地方过来,有点儿不适应突然飘来的雪花。 眼望着那栋规规矩矩、方方正正的天道学院大楼,不合宜的七彩音符在窗户间穿梭,一幅很不协调的景象。廷焕师叹了口气,示意他身旁一个黝黑瘦小的小女孩,跟在身后一起迈步、走进天道学院的朗朗书声中。 在摆满奖盃的院长室里,廷焕师与小女孩正襟危坐在古典太师椅上,一个面色红润、身材圆滚的白发老头和蔼的面对着他们。 「可惜没有红外套与白鬍子,否则就是个耶诞老公公了。」小女孩心里偷偷地想着,但还是表现出一脸生涩害羞的样子。 「你说她想进天道学院,但是没有諭示?」弥勒佛院长问。 「是的,院长,虽然她没有諭示,但是已经十五岁了,也具有施展法术的潜质,甚至能自学开发出了一些小的法术能力,这样有能力的人才不该被埋没,请院长破格收留她。」廷焕师很诚恳的说着。 院长拿了一张发黄的纸,上面有着星星斑斑的小点,顺带附上了一隻炭笔,对小女孩说:「请你先把这些点连成一个图形。」女孩看了廷焕师一眼,得到点头许可后,接过了纸和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就着小茶几、认真的画了起来。 院长和廷焕师的谈话在耳边响起,但是语意逐渐朦胧,女孩沉浸在发黄纸页的星星斑点中,觉得这些点点串起来的图形像一个故事,有趣极了。 「嗯,没有諭示却有施法潜质,我还从未听说过……有没有可能,只是错过了諭示的时间,所以才没发现諭示呢?」白发院长自言自语着,想为这一古怪的现象找到解答。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发现廷焕师在摇晃她,她竟然画着画着睡着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女孩,靦腆地将纸和笔交给院长,涩涩的说:「我还没有画完,竟然睡着了,真抱歉。」 院长接过纸笔,看了一眼纸上的线条,一座热闹的游乐场出现在斑点中间,院长和蔼的笑一笑,说:「你画得很好,我很喜欢。」他手一挥,纸张和笔消失在空气中。他对廷焕师点了点头,又对女孩说:「这样吧,你先到一年级格物班报到,请老师协助你取一个学生名。今天起你就是天道学院的学生了。」 因为法术施行时需要加入本名,为了避免自身受伤害,每个道法学校的学生都会自取一名号,并且隐藏本名,作为自保的基本步骤。 命名规则是﹕每一届学生使用同一个字,再自选一或二个字,合起来成为在学院行走使用的「学名」,以「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共十二字一轮回,既有呼应十二时辰与天干地支之意,更是简单明瞭的排序。 弥勒佛校长送走了廷焕师和小女孩,打开桌上的信笺,准备写封信给大道法师,请教一下这个女孩面临的问题。 格物班教室里,刚打了上课鐘,学生们正急匆匆就定位坐好,一头捲发飞扬、身材玲瓏有緻、穿着高跟鞋套装、脸上妆容一如上班族的女老师进来了,那是格物班的级任爱美老师。她的身后跟着一道怯怯的小身影,细瘦如枯枝的小小身形,黝黑瘦削的脸上,顶着一头不驯服的黑发,眼睛只看着自己的脚尖,两手羞涩的藏在裙摆中间。 「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快坐好!我要跟大家介绍新同学。这位是新来的转学生,她叫子灵,大家要多照顾她呦!」爱美老师唱着欢乐的女高音,把欢迎加介绍词一口气唱完,拉着子灵往子清的座位旁一按,「子清同学,子灵就交给你照顾了,我知道你的心地最好了。」一边说着,爱美老师一边往教室门口走去,临走前不忘对全班做了个飞吻:「掰掰,亲爱的各位!」爱美老师一阵风似地来了又离开,全班学生都被老师的飞吻呛到了。 只能说,不愧是道法学校,老师们也都很有个性。 (三)天道学院 刚转学就要跟着上课的子灵正在手忙脚乱地翻着课本,把头埋在课本中间,用书本阻挡四面射来的好奇目光。 相对于早上上课时的手忙脚乱,到了下午,子灵上起课来也有板有眼了。乍看之下,仍然是一整班规规矩矩的学生,怎么也看不出来中间穿插着一个今天新来乍到的转学生。在正襟危坐的课桌前,子灵的桌上可热闹了,五花八门的小纸条一个个从桌脚缝、抽屉边冒出来。大家都对这位转学生感到好奇,天道学院一向只有办过转学考之后才收转学生的,转学考的时间根本还没到,怎么就突然插进了转学生?而且,她好像是从普通的凡人中学转过来的?这就更奇怪了,諭示不是该早早出现?就读道法学校,也是该早早就准备好的呀! 许多的探问随着纸条送过来,子清同情的看着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应付的子灵,她勾了勾手指头,所有纸条乖乖地飞到子清面前,子清一把抓住纸条,塞进抽屉里,就此消失不见。这时,刚好史教授点了子清的名字,要求她站起来回答问题。 下课了,一群人围着子灵,人人竖起了耳朵、睁着发亮的双眼,一副准备听八卦的样子。 「子灵,你是从哪里来的呀?」「子灵,你是怎么转学的呀?」「子灵,你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子灵,你以前学过法术课程吗?你都会些什么?」「子灵,你的諭示是甚么?蛤!你真的没有接到过任何諭示吗?」「没有諭示,你是怎么进来学院的呀?」……面对纷沓而至的问题,子灵胀红了脸,无助的支支吾吾着,不知该从何说起;这时,子清祭出一声潮水呼喊,对着同学们说:「好了,你们够了,我先带子灵去宿舍报到,晚了可是会被舍监乐阿姨责难的!」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子灵往外走去,逐渐摆脱那好奇的漩涡。 拉着松了一口气的子灵,子清快步离开了教学大楼,带着子灵转进楼房后方一个小树丛中间,她随手捏了一个法诀,转头探问:「子灵,这个法诀你会不会?我教你,这法诀是进宿舍的通行诀。」才说着,子灵就跟着做起来,手势标准道地。 两人捏着法诀向树丛中走去,小小一堆树丛却像没有尽头一般,向前方延伸,踏着满地落叶,两人向前走了一刻鐘,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宫殿般的城池坐落在前方。 子灵傻楞楞的看着眼前的城池,深深讚叹道法的奥秘,竟然可以带领她来到这样匪夷所思的地方。子清看着子灵的表情,略显骄傲的说:「这是我们的宿舍,欢迎光临云之城。」 两个女孩跨过护城河,走进城门,门边一串风铃声响起,闪现出一个矮矮胖胖、身穿围裙的中年妇人。 「乐阿姨,这是新来的转学生,她叫子灵,麻烦你帮她安排住在我旁边的房间,爱美老师要我照顾她。」 「唉呀你终于到了,今天早上我接到通知就开始打扫房间,中午没敢回去睡午觉,就怕你中午跑来找不到人;哪知道拖到了下午这时候才来!不过幸好离晚餐时间还有一段,要不然我可要忙翻了……」乐阿姨拉着菜篮车,嘴上一边嘮嘮叨叨的念着,一边带着两个女孩向长廊走去。 走过两道长廊,穿过三道拱门,来到一个小小院落,乐阿姨打开西侧厢房的门,回头对两个女孩儿说:「你跟子清住同一个院落,但是东厢房已经住满了,你就住西厢房的水字间吧!」说着,从菜篮车里拿出洁白的枕头、棉被、毛巾等用品,塞了子灵满怀。「房间里的法器用品,让子清教你用,女孩子家,应该是个爱惜东西的好性子吧!收好东西就可以来餐厅吃晚餐啦!」说着就拉着菜篮车离开了。 子清帮忙着一一将应用物品归位,指着房间里唯一一座书架上的书籍,对着还没适应过来的子灵说:「这里有寝室物品使用手册,也有校规说明和道法人生涯规划建议;剩下的书是各科要用的教科书,你可以先了解一下,有不懂的再来问我,我的房间在东厢房的木字间。」说着,就贴心地留下子灵一人好好的感应自己这新居所。 子清离开后,子灵翻了翻书架上的书,在《道法人生规画建议》这本书的目录上,看到了《諭示篇》,从没感受过諭示的子灵,忍不住好奇详读了起来。 諭示 在玄幻大陆上,每个人与都有生俱来的命定,称之为「諭示」。 諭示也许是一行文字、也许是一段话,也有简单的諭示只呈现了几个字或一个词,无论如何,每个人都有出生后背负的使命,这项使命也许困难也许简单,总是得亲力亲为去完成它。完成諭示的人,生命并不会终结,而是在剩馀的生命中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通常諭示在三岁前就会出现,出现的地点不拘。有时小手扶着学步车的横桿时,諭示就在横桿上闪闪发光;或者连续三星期在早晨睡醒时,不会说话的孩子突然奶声奶气的说出一段话;更或者就在尿布拿开时,粉嫩的小屁股上出现擦也擦不掉的一排文字。当获知自家小孩的諭示不同凡响,被命定为高级道师后,族长就会动用家族的力量全力栽培这个孩子,举凡琴棋书画、天文歷史地理、算学逻辑推理、体能文艺武功等各项能力都会在十五岁之前培养起来,以便孩子在十五岁进入天道学院之前拥有良好健全的人格修养。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有些分散凋零的家族中,即使諭示出了道法师的命定人选,依然无力栽培,但至少这样的孩子都被家人所看重,教导识字读书是最基本的,不会充作劳役童工;而只有普通人的諭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普通的孩子在中原大陆上通常每天只能学习半天,另外半天要担任劳役工作。 极少数人没有諭示。其实多半并非没有諭示,只是諭示出现的时间短暂又没有人注意到,事主本身又在婴儿时期无从记忆,就成了看似没有諭示的人。没有諭示的人终生都在浑浑噩噩的摸索中,常因为不知生命的目标而苦恼甚至自残;生长在育幼院的孩子占了「没有諭示」这极少数人中间的大部分。 看到这儿,子灵不禁叹了一口气,是啊,她就是在育幼院长大的孩子。虽然院长妈妈对大家关爱备至,也很注意每个孩子的生长发展和諭示显现;她的小伙伴们也大多都有被记录下諭示,但是,从婴儿期就进入了孤儿院的她,就是等不到諭示。也许,属于她的諭示就早在她出生的那一天就显现了,只有找到亲生母亲,才有可能知道自己的諭示也说不定;寻找亲生母亲啊!那又是另一个问题。 (四)天道学院 说起子灵的身世,也是扑朔迷离的一件事。当年刚满月的她,全身穿着整套正式的婴儿礼服,被包裹在层层锦缎之中,全身戴满各种具有满月祝福象徵意味的首饰,安睡在一座华丽的婴儿摇篮中,这摇篮需要两个大人才抬得动,却被放置在育幼院的正门口,不像是弃婴,倒像是临时经过停放的样子。 可惜的是,院长妈妈暂时带回摇篮里的婴儿子灵,将整座华丽的婴儿摇篮放在院门前整整一个月,都没有人来询问。 自此,子灵就住进了育幼院,一直到十五岁,才被带进天道学院。大家都认为,既然婴儿子灵随身的物品如此之多,还有各种祝福的首饰纪念品,应该不难查证出亲生父母才是。偏偏询问遍了枫城,没有一户人家丢失了孩子,尤其是身分高贵人家的孩子。于是,小小的子灵常怀抱的梦想,就是长大以后走遍世界,先找到自己的首饰纪念品製作地,再依此寻找自己的出生地与亲生父母。进入天道学院,修炼成为光明使,将是实现梦想的第一站。 正在沉思怀想的时候,子清兴冲冲的进了房间,扔出一片落叶似的纸张,说道﹕「子灵,这是学院的作息表,我们是最低年级,上课时间排得很满,除了上课,我们要用所有剩馀的零碎时间想办法完成老师们出的作业,没时间让你到处走动,为了让你尽快适应,我们就趁现在出去逛逛吧!」 子清一边说着,一边拉起子灵的手,跨过拱门、沿着长廊,来到一个宽阔的厅堂。 「这是我们平时集合的大礼堂,沿着礼堂周围设有一整排厢房,是用餐的地方。每天要吃两餐真的有点儿麻烦,要是我学会「闢穀」就好了。」子清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想的太远了,要得了「大道」才能真正不食人间烟火,得大道的光使者,可都是神仙一般的存在,能在六年的道法学院中修得「闢穀」,就已经算是天才了,更何况小小的一个一年级学生呢? 倒是子灵,对于道法学院的餐饮伙食非常感兴趣,她轻轻地问:「我们甚么时候可以进到餐厅用餐啊?」 子清这才想到,普通人有一日三餐的习惯,折腾了这么一阵子,又错过了普通人的午餐时间,子灵想必是肚子饿了;她笑着说:「晚餐时间可长可短,从酉时到亥时,想用餐的人就自己进厢房里面取用,现在快到酉时了,我带你先去吃饭吧!」说着,就带着子灵大步进入其中一间厢房,房里端端正正的一张八仙桌,桌上几个雕刻着篆字的木质按钮,按下「中式餐点」的按钮牌,很快就有一辆无人餐车出现在门口,车上是香味四溢的餐食。两人愉快地享用了四菜一汤、两荤两素,标准的中式餐点。为了避免同学们不小心把法术混进饮食中,也就是避免同学在食物中恶作剧,虽然道法学院学生人数眾多,每个人还是以个人份用餐为准,并不鼓励分而食之的行为。 刚转学的子灵,一头栽进了法术世界中,对每一个学门都充满好奇,深浓的求知慾让她对道法课程无比嚮往。子灵的进步神速,短短两周时间,许多法诀已经捏得有模有样,同学们起先对子灵深感好奇,后来看她很快进入学习状态、努力着跟上同学们的进度,也深感佩服,逐渐适应了这位转学生成为班上一员。 子清虽然有任性调皮爱撒娇的一面,但不得不说,爱美导师真的深具慧眼,子清身上还真的潜藏了护犊子的母爱特质,看着子灵个头娇小纤细、总是流露怯生生的眼神、一副想问又不敢开口的样子,瞬间便激起了子清的保护欲,子清最近总是掛在口头的一句话就是「子灵是我的小妹、有事我罩着!」 就连子元使用空间摺叠术带着子清四处探险时,也得顺道拎着子灵这个小尾巴。虽然子灵常觉得自己成了煞风景的存在,几次想要婉拒子元和子清出门时,子清顺带的邀请;仍抵不过子清执拗的坚持。「三人行」,成了格物班上另一道风景。 天道学院共有六个年级,每个年级各有六班,名为格物、致知、诚心、正意、修身、问道,每班人数以二十名至三十名不等,端看学生们和各班老师的缘分而定。每班老师们的性格完全不同,也连带着班上的学生被老师潜移默化得各有特长。 格物班的爱美老师是位妖嬈美女,个性热情大方,所以学生们也相对活泼不拘小节,从每次下课时分、教室里充斥的潮水呼喊就可见端倪。 致知班的老师是位老学究,戴着厚重的眼镜、白发苍苍、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喜欢引经据典,是知识界的中流砥柱;大家都尊称他为「黎夫子」,在大家追求法术的同时,总不忘提醒学生,基本知识的重要;致知班的学生也以图书馆常客居多。 诚心班的老师不像老师,倒像个贵妇人,大家喜欢称呼她为「安雅女士」而不是安老师,「凡事优雅」是她最常掛在嘴边的一句话;诚心班的学生说话做事也总是慢条斯理、看来优美悦目。 正意班林大中老师就很有「老师」的样子,他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甚至长相表情都很老师样,当他休假时走在街道上,随便往路边一站,都会有小朋友战战兢兢地过来跟他说:「老师好。」虽然问候的小孩并不清楚这位老师教的是哪一班,但总会感觉该向他问好,否则改天一定会在学校走廊上遇见。 修身班的老师喜欢运动,开朗的笑容常掛嘴角,看起来就像个刚刚成年的邻家大男孩,其实他已经高龄七十有六了,但因为是高阶光明使,所以能保持外貌年轻。在天道学院里,「年龄」是个敏感话题,你随时可以遇见外表与年龄不相符合的高阶光明使;所以千万别对小伙子、小姑娘倚老卖老,可能会出糗呢! 问道班的老师美得不像人类,虽然是男性,但他唇红齿白的模样和深邃精緻的五官,加上一对如深幽碧绿清泉的绿色瞳孔、灿烂耀眼的金发;见到他的人,很难不被他的长相迷惑。他是精灵,因为喜爱东方文化而在中原大陆游歷,并且进而在天道学院任职定居。 天道学院相当重视学长制,除了班级导师之外,深深影响学生们的就是学长们了。为了让学长和学弟妹们相处无间、彼此熟悉,班级导师一至六年级同一班都是同一位导师,所以爱美老师的权责范围是六个年级的格物班、黎夫子的权责是六个年级的致知班……依此类推。老师们觉得忙不过来?这时就是学长学姊们出动帮助学弟妹的好时机了。也幸好每位导师和学生都有六年时间相处,所以每年只要适应二、三十位新生就好了。 (五)天道学院 刚学会粗浅法术的一、二年级生,最喜欢随时随地使用法术,但是施行法术很消耗体力与灵力,有时一个不小心,灵力消耗殆尽却来不及发觉时,会有学生突然昏倒的情形。 为了避免这种状况,学院在新生入学时都会发给一个手环,这个手环除了能在灵踪地图上显现位置,也能在灵力偏低时发出红光警示。为了提高学生们配戴的意愿,手环中还有一个行李箱大小的隐藏储物空间。所以天道学院的学生上课时不必背着沉重的书包,而是瀟洒的结个手印,就能带齐所有上课的物品了。这手环是未来道法师的身分象徵,休假回家时,有些学生会炫耀式的戴着回家、接收亲友们欣羡的目光;当然,有些不喜欢被管束的学生,就只在上课时间才佩戴手环,休假或课馀时间就脱下它,以免自己的行踪暴露在灵踪地图上。 傍晚,休假结束刚回宿舍,同班的子涵手环不见了。 刚刚放假回来,子涵找了半天,原本放在房间床头柜上的手环就是不见踪影。里面有她前几天费尽心力完成的作业,正准备星期一上课时交出去,现在手环遗失了,她的心血都要泡汤;一想到这儿,真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了。 原本手环遗失并不是很大的事儿,因为有灵踪地图会显现手环的位置,只要请导师去学校办公室查询一下,就可以找回来,所以平时大家也不怕手环不见,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个迷糊蛋,要拜託导师去办公室查灵踪地图找手环。可是一想到星期一一大早卯时就要交出去的药草学功课,还有药草学绿叶老师严肃的表情;子涵就忍不住哀嚎起来:「怎么办?我的手环,药草学作业在里面、我明天一早、辰时就要交了!」 同住西厢房的子灵听见了,忙出来探问。子灵本来想安慰子涵,静待星期一早上先去请导师帮忙检视灵踪地图,没想到,东厢房里也传出惊慌失措的声音:「啊!怎么办?我的手环、手环不见了!」一听到是子清的声音,子灵连忙三步併作两步,衝到东厢房子清的房间里。只见子清翻着自己的多宝格,多宝格里一件件小物品散落了一桌,唯独不见手环。 一个人不见手环也许是自己不小心的偶发事件,同一个院落里有两个人的手环同时不见,这件事就引人遐想了,毕竟,世上没有这么多的巧合。子灵想到这一层,忍不住提醒两人:「快去问问别的同学,是否也有别人遗失手环?」 「对了,子灵,你的手环借我一下」子清迫不及待的拿下子灵的手环,戴上手环捏了个法诀,手环透出一束光线,那光线打在墙上,出现了一位妆容整齐,打扮时尚的美女,那是爱美老师。老师正端着骨瓷茶杯优雅地喝着下午茶,转头看了子清的方向,开口询问:「哈囉!是子清同学,有什么要紧事吗?」「老师,我和子涵手环都不见了!因为休假回家,我没有戴手环,而是放在宿舍房间里,现在怎么找都找不到,明天一早就要交作业了,作业都在手环里,拜託老师用灵踪地图帮我们找一找!」 正说话间,爱美老师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又有学生在呼叫老师了。只见爱美老师对着另一个方向听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骨瓷茶杯,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裙上不存在的皱褶,对着子清说:「听起来这件事有些奇怪,你们都到交谊厅集合吧!」 一刻鐘之内,交谊厅挤满了神色紧张的学生,不只是格物班的,致知、诚心、正意、修身、问道班的学生都有,把女生宿舍交谊厅渲染得热闹滚滚,每个人都在猜测。 经过统计,女生宿舍共有二十五支手环遗失,一、二年级佔大多数,也有高年级学生久已不用手环,不知自己的手环在何时遗失的?却在这一波寻找手环的风潮中、才发现自己的手环也不见了。 爱美老师拿着灵踪地图一阵风似的出现,身后跟着安雅女士,踏着优雅的步伐,不疾不徐的走进交谊厅。 爱美老师把灵踪地图摊开,随手施了法诀在地图上,只见黑白墨线交叉纵横的地图上慢慢亮起了立体的光影,那光影迅速聚焦,从整片中原大陆的山川、聚焦到南方岛屿上的枫城,又从枫城聚焦到天道学院。随即,一颗颗闪烁的小星星在天道学院的某一区域亮起,旁边浮起一排文字《天道学院女生宿舍交谊厅》,小星星旁边各有标示,安雅女士手指点在一颗星星上,「子灵」二字随即浮现出来。 老师连点了几颗星星,都是在交谊厅现场的学生,学生戴着的手环在星星被点到的瞬间、也随之出现七彩光芒,一时之间,交谊厅里女孩儿的惊呼四起,从未麻烦老师动用灵踪地图的这群女孩儿,第一次见到这奇妙的景象,当然忍不住惊呼出声。 爱美老师在地图上方凌空写出「子清」,只见地图上的立体光影成为一个漩涡,一片混沌之后,出现了一座小楼,有一簇小星星在小楼顶层闪烁发光,小楼旁边浮起一排文字《天道学院鐘楼》,一颗小星星升起,「子清」二字掛在旁边。接着老师随手点开另一颗小星星,「子涵」二字跃然而出,接着点开其他星星,那些遗失手环的名字一一浮现出来,安雅女士说:「手环都在学校鐘楼,是谁对学生们的功课感兴趣、又把手环带到鐘楼的呢?」 「先不论是谁拿走手环,我们还是去把手环物归原主,让孩子们可以完成作业吧!」爱美老师带头离开交谊厅、走向学院的教室区,鐘楼在教室的后方,想要到达,一定要先穿过学院的教学大楼。于是,在星期日黄昏时分,静謐的天道学院教室走廊上出现了一群娘子军,一大群女孩子嘰嘰喳喳兴奋地向着教室后方、平时人跡罕至的鐘楼方向前进。 鐘楼,顾名思义,放置上课鐘的地方。为了让上课鐘声完美的传达到校园各角落,学院把大鐘高掛在十五丈高的小楼顶,只有窄窄的木梯可以爬上去。平时敲鐘工友用的是法力,不必爬上梯子就可以敲响大鐘,所以小木梯上积满灰尘。在满布灰尘的阶梯上,有着小小的脚印,一阶一个向上排列,却没有下来的脚印。看着这一段小脚印痕跡,爱美老师拿出放大镜扫描了一遍,颇为满意的说:「看来我们要找到兇手不难了,只要从脚印这个线索查下去,一定可以找出些名堂来。」那放大镜有录製影像、声音和气味的功能,可以把最细微幽暗的气息都保存复製,即使现场日后被擦掉抹除了,放大镜也已经记录下当时情景。 就在爱美老师拿着放大镜扫描木梯的时候,身穿旗袍的安雅女士优雅的一旋身,就飘上了楼顶,她也拿出放大镜将楼顶情况扫描一遍,然后掏出丝绢手帕,将堆放在大鐘正下方的手环包起,又轻飘飘的降回一楼阶梯前。女孩儿们看见安雅女士的身手,都暗暗称羡不已,心里想着:「以后我也要像安雅女士一样,举手投足都优雅!」 打开手绢包着的手环,一隻隻手环还因为刚才灵踪地图的呼唤而隐现七彩光芒,真是使人炫目。大家各自领回自己遗失的手环,立即捏起法诀向手环的储物空间探视,发现作业和课本、文具用品等都好好的安放在储物空间里,学生们不禁松了一口气,失而復得使得女孩儿们对两位导师非常感激。这时,有人突然冒出一句:「奇怪,这一包都是女生的手环,男生们好像都没有人遗失手环耶!」天道学院的男女生手环样式不同,女生是如藤蔓围绕的掐丝手环,男生的却是护腕样式的豪迈手环;这一包,都是女孩儿们的藤蔓手环。 「可能是拿手环的人只能进女生宿舍,无法进入男生宿舍?」 「对呀!宿舍都有禁制令,异性不能进入宿舍。所以不只是男生不能到女生宿舍,女生也同样进不去男生宿舍。」 「这就表示拿走我们手环的是个女生囉?」 「而且应该是个小女生。」子灵转头看了看灰尘中出现的完整小脚丫印子,补上了一句。同时,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个小脚丫印,接着,好像看到甚么奇怪的画面,子灵惊讶地睁大双眼,但也只是一瞬间,子灵低下头去隐藏了自己惊讶的表情,其他人只顾着探询失而復得的手鐲是否有异样,周围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好了,女孩儿们,回宿舍去准备功课,接下来的事就由老师们来伤脑筋,大家散了吧!」爱美老师拍拍手大声宣布着。 第二天,这件离奇的事件传遍了全校,因为学院的学生都在十五岁以上,谁也没有这么小巧的脚丫子,那脚丫子看起来身高不到三尺,应该是个小孩子的脚印;找不到可疑的人,让整件事更加悬疑难测了。 (六)天道学院 星期一一大早,教室里瀰漫着一股慵懒与不情不愿的气氛,药草学绿叶老师闔起厚重的药草植物图鑑,叹了一口气对学生们:「我们去后山的药草园走一走吧!看你们这群没精打采的傢伙。」 语毕,教室里猛的传来一阵闔上书本、收起椅子的声音,大家脸上展开了微笑,两眼发光的跟着老师鱼贯走出教室;只要能离开沉闷的教室,去那儿都好,更何况学校后山可是个传说多多的神祕宝地! 子灵跟着同学们一起行动,却有些恍神,一蹦一跳走在身旁的子清发现了子灵不对劲,关心的问:「子灵,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陪你去保健室、请医师看一看?」子灵摇了摇头,说声「我没事」,努力跟上队伍。 到了后山药草园,园里草药的芳香味阵阵扑面而来,大家闻了精神都为之一振。跟随绿叶老师的脚步,学生们游走在一丛丛草药间,一个个随着老师的解说摸摸含羞草的叶子、拉拉蒲葵藤的气根。突然间,老师絮絮不休的解说停顿下来,人群中的嗡嗡声也随之转为寂静,大家惊愕的看着地上一个土黄色大坑,突兀的出现在满眼茵绿中间。 「这、这怎么回事?」绿叶老师蹲下身摸了摸大坑边的土壤,放到鼻子前嗅了嗅,「一株紫叶满天星被谁挖走了?」绿叶老师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这药草园里的草药都是她的心肝宝贝,有人移动任何一株草药她都知道,像这样整丛挖走、留下一个大坑的事,算是药草园里的「大事件」了,而她却一无所悉! 好奇的学生们也纷纷有样学样,蹲下身来摸摸大坑旁的泥土、凑到鼻尖闻闻味道,有那嗅觉灵敏的学生就附和起来:「嗯,是紫叶满天星的味道」、「紫叶满天星整株可以入药,捣烂了敷在患部可治奇痒」、「紫叶满天星晒乾了磨成粉是避水丹与避火丹的一项成分」就在同学们窃窃私语时,子灵也跟着摸了摸坑边的泥土,瞬间,她的眼前又闪现了奇怪的画面,于是脸色迅速苍白起来。 「我一定要把这事报告院长!」绿叶老师气急败坏的提起长裙急匆匆想要往院长室迈进,突然想到后面还跟了一群学生,于是又转头吩咐了一声:「接下来的上课时间、你们自习药草学课本第八章,顺便利用时间淬鍊出银叶薄荷里的薄荷脑,下次上课时要交。」还没等学生们回应,绿叶老师随手画了一个圈,当着学生们的面、用空间摺叠术离开了。 就在学生们作鸟兽散的时候,子清拉着子灵也要离开,子元凑了上来,正想提议就近在药草园採些银叶薄荷,却见子灵杵着一动也不动,两眼盯着那个黄土坑,似乎想要再看出两个洞来。 「子灵,你看见甚么了吗?」子清担忧的问。 摇摇头,子灵再走近土坑两步,蹲下身来摸了摸坑边的泥土,她出神的看着土坑中央,好像看着已不存在的紫叶满天星。「我知道紫叶满天星是谁挖走的……我看到了!」 「紫叶满天星是被人用法术连根带泥挖走的,所以才会有这么大一个坑,而且旁边几乎没有散落的泥土。那个人我没见过他,他很高、很瘦、手指长的像枯树枝一样。而且,他没有接触到地面,好像漂浮在离地面一寸的空中……最后是用空间摺叠术离开的,我就看见这么多了。」 就在子灵懺悔似的描述完她眼前的景象时,绿叶老师拉着院长刚刚赶回来。院长正要用放大镜扫描那个大土坑,绿叶老师一把抓住子灵,疾声询问:「你说甚么?你再说一遍!你真的看到偷挖紫叶满天星的人了?」 子灵被急切的绿叶老师抓住衣襟,吓得喘不过气来,还是院长过来拉开绿叶老师,温和的问子灵:「你看到了甚么?慢慢说。」 子灵把摸到坑旁泥土时、看见的景像再重复了一遍。 「你说挖走紫叶满天星的人是个高瘦、没见过的男人?」 「你说你摸到泥土、就能看见发生在这里的事?」 绿叶老师和院长一起发问,说的却是截然不同的问题。子灵倒是给了个统一的答案:「是的。」子清和子元呆在一旁,面面相覷。 一行人回到院长室,绿叶老师不停的问着子灵,要她详细描述那个挖走紫叶满天星的人长相与特徵,她把子灵的描述用传声筒一句不漏记录下来,打算回去找画师描摹出那人的图像来,虽然一年级的学生不认识,并不代表全天道学院没有人认识那人。等到绿叶老师问够了,告辞离去后,院长开口对子清和子元说:「今天这件事,我希望你们能守口如瓶,不要声张出去,以免子灵被同学们用异样的眼光看待。」眼见子清和子元同时点头答应,弥勒佛院长也点点头,用温和得像在哄小猫睡觉的声音说:「现在,我和子灵有些话要说,请你们先离开。」 等到子清和子元告辞离去,关上院长室的门,院长才对子灵说:「子灵,我要做个小小的实验。」 院长一挥手,空中浮起了三样东西,分别是一个长了稀疏几片草叶的花盆、一个装着单颗铜扣的木盒子、和一小罐像是清水的液体。「请你各自摸一摸它们,然后告诉我、你看到了甚么。」 子灵依言向三样物品一一摸去,摸到花盆里的泥土,她微微笑了起来;又摸了木盒和铜釦、再摸了罐子和清水,却没有特别的表情。 当她收回手指时,跟院长回报:「院长,那个花盆里曾经有一隻虎斑猫来吃草,牠是受到惊吓才匆匆跳离花盆的,另外两样东西,我摸过去看不到任何景象。」 「嗯,我知道了,你具有土属性的即视天赋。」 「土属性的即视天赋?那是什么?」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有时会在特定的年纪才被发现。组成宇宙的四大元素金、木、水、土是最基本的物质型态,有些人拥有特殊的能力,在接触到这些基本物质的时候,能感应到这个物质上一次留下的记忆,你的感应是『看见影像』,有的人会『听见声音」』或『嗅到味道』。而且感应到的物质记忆有长有短、范围有大有小。你的土属性即视天赋已经算是范围很大、能力很强的了,可以看见一件事的始末。这个能力很稀有,还是别让太多人知道比较好。」院长很诚恳的说。 「院长,上次的手环事件,我在鐘楼的木阶梯上,摸了灰尘和脚印,也看到了一个景象。」 「是甚么?」 「我看到一个穿着睡衣的小女孩赤着脚、抱着一堆手环,爬上阶梯。那个小女孩个子娇小,年纪大概只有七、八岁。但是奇怪的是,我并没有看见她走下来的影像。」 「这倒是和我们的推断相吻合,只是你看到的景象里是否还有其他特别情况?」子灵迟疑的摇了摇头,第一次经验这景象、让她不知所措,所以细节也记不太清楚了。 「我可以回去鐘楼那儿再试试看?」子灵有点儿抱歉的说。 「嗯,是可以试一试,但是我觉得你别抱太大的期望。」院长莫测高深的说。接着,就随手画了一个圈,带着子灵跨过圆圈,两人站在鐘楼入口处。 虽然子灵曾经跟着子清、子元利用空间摺叠术到四处游玩,但是这么如行云流水般的、瀟洒就能使出空间摺叠术,是子灵第一次看到,忍不住在心里讚叹了一番:不愧是院长啊!法术施行得如此纯熟。 (七)天道学院 走近鐘楼,看见阶梯上的脚印仍在,子灵欣喜的跑去触摸了一下,随即却现出了满脸失望的样子。 「我现在只看到那天爱美老师带着我们过来的景象,那个穿睡衣的小女孩已经看不到了。」 「这个结果已经被我猜到了,即视天赋被称为『即视』,有个很重要的条件,就是只能看到最接近那次发生的事件。对尘土来说,被踏过留下痕跡是一个事件,而有一群人到这儿探索、则是另一个事件。它们只记忆最后发生的那个事件,所以你看到那些影像的机会只有一次。不过没关係,我们再慢慢访查就是了;倒是你,要对自己的能力加以锻鍊,以后成为光明使,这『即视天赋』会是你一项重要的技能。」院长说着,从口袋拿出一本小册子给清灵:「这里记载了一些锻鍊即视天赋的方法,就给你做参考吧!」 递出册子,院长又画了一个圈,把子灵送回格物班教室门口。 即视天赋锻鍊法 首先,要先确定你有即视天赋。 如果你常以为自己幻听或眼前常出现幻觉,甚至在行经某个地方时会突然闻到一阵奇怪的味道,转身之后再去寻找可能再也闻不到;伸手触摸物品时,第一个感受传进来却引起一片幻觉,或者在一片空白处能看见图像;就有可能是即视天赋啟动了。当然出现的频率会逐渐增加而不是逐渐递减,如果只是在身体状况不佳时出现,也有可能是身体过虚而导致短暂的神魂分离,神魂分离属于另一范畴,在此不做讨论。为了确认你的即视天赋是否存在、是否已啟动,最好请十二级以上的道法师、六级光明使用天眼帮助确认,如果你只是在怀疑阶段,就请继续观察、静观其变。 即视天赋通常不稳定,时有时无,会让人以为只是自己一时眼花或分心,要想巩固即视天赋能力,需要锻鍊。 锻鍊一:定时冥想。冥想也是开发灵力的必要法门,所以定时冥想应该是最简单的每日功课,记得在冥想过程中不要加入自己的思考,而是让思绪顺着灵力做全身规律的流动。冥想以灵力循环全身一大周天为一回合,每天的冥想要达到三十回合以上,才能明确体验到自身的灵力泉眼。 锻鍊二:创造即视环境。无论你是视觉、触觉、嗅觉还是听觉的即视能力者,都要寻觅或者创造有意自身锻鍊的即视环境,通常车水马龙的路边、或是喧哗嘈杂的菜市场、热闹兴奋的动物园与儿童乐园都是很好的即视环境。你可以在市场上触摸那些陈列贩售的商品,等待商品周围的微尘告诉你、上一个触摸它的客人模样;也可以坐进游乐器材里,听一听刚才那位乘坐过的游客说了些什么;站在马路边,确认自己是安全的,就可以闭上眼睛闻嗅刚才走过车辆行人的味道,从嗅得的味道中看见那段影像。 锻鍊三:将即视所得描述出来,以强化感知。语言是有灵力的。语言或文字的灵力能将模糊的景象具象化、也能给模糊的感应增强、更能让若即若离的感受形成坚强链结。即视是感应分子的短暂记忆,需要有所强化才能完整表达出各式讯息,你可以用灵力去强化,但是将灵力放在活跃的分子上,可能会让分子位移產生另一段不同的记忆,除非你是使用灵力已经炉火纯青,每一丝灵力可以对应一个分子,否则,还是用语言、文字描述的方法来的可靠些。 锻鍊四:对即视对象施加灵力,强化即视讯息。这是最高阶的即视锻鍊。将你的灵力分成细丝,大约是一根头发分成两百五十份的粗细,将灵力的细丝对准目标物,木、土、金、水各有不同分子结构,灵力加诸其上,也造成不同反射弧。即视能力者能够接收不同的反射弧,形成不同属性的即视能力。最高明的能力者,可以提取仅仅几个分子的记忆。先拿尘土做练习,尘土是大团分子结成球块后的体现,如果你的灵力丝能准确地击中尘土,就可以获取尘土中分子团块们所记忆的讯息。依此,再设法将灵力丝分得更细,去击中小的尘土。分子团块有木、土、金、水之分,即视能力者可以依不同属性去练习解读。 锻鍊五:每天至少一即视。运用即视的时间最好在傍晚,经歷了白天一天的喧闹之后,各个分子之间经歷了大量的扰动,正是分子之间的记忆最活跃的时候,在傍晚时间、太阳尚未落下之前,这些分子扰动达到最大值,而且又有日光的热能协助,是最好进行即视活动的时候,分子提供的影像讯息最为清晰明确。每天一即视,有助于锻鍊你的即视天赋,也有助于将一天活动做归纳整理。 (八)天道学院 多事的一天 对天道学院一年级生而言,刚接触道法的孩子们都在喜不自胜中觉得神奇又不可思议;一个念头產生的念力可以指挥物品移动搬迁、一个法诀手势可以让紧闭的大门洞开、一个咒语可以让湿漉漉滴着水的衣服变乾且笔挺如新、一个符咒可以让笨重的车厢滑顺走动……凡此种种,都让这群十五岁的孩子目眩神迷,忍不住沉浸其中。 也因此,常有孩子在宿舍里被道法迷住了而无法行动,以致三天三夜没有跨出房门;也有人就蹲在炼丹房的火炉旁被炼丹炉火外洩的灵力吸引,直到丹成火灭才得以动弹;换句话说,对初入天道学院的孩子们而言,四处都是危机,稍有不慎就会被法术吸引神智而无法自拔。 为了解决这种种不可测的状况,学院除了规定一、二年级学生戴手环,掌握学生们行踪以外,还建立了学长们的巡守制度,由五、六年级的学长们组成巡逻小组,在校园里四处巡逻,以了解学弟妹们的动态、顺便救出一些被道法灵力吸引不得脱身的人。 这一天清晨,一组巡守四人小队正走在枝繁叶茂的花园小径上,远远就听见呼救的声音。他们靠近一看,却见到在花圃中,一个小男孩上半身突出,两手臂紧抱着路旁的树干,下半身陷在一个圆框框里,竟是卡在摺叠空间的通道中动弹不得,他那呜咽和惊惶的求救声,已经嘶哑且喘息成断断续续,可见困在这儿好一会儿了。 小组长未济连忙做了一个手势,一组四人快速散开,一人在外围警戒,三人围定了圆框,未济出声安抚:「学弟你别慌,我们来帮你了。」 「快救我,快一点,我没力气了……」 「你这个摺叠空间的另一点在哪里?」 「在教学大楼的入口。」 未济对着小男孩所处的圆框画了另一个圆,一阵轻微的爆裂声响起,卡住小男孩身体的圆框打开了,小男孩迅速爬离未济新开的洞口,趴在草地上喘着气。生性警敏的未济和小组组员未央与孟申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心翼翼地跨过洞口,来到教学大楼入口处,只见拱圆形门柱上「大道之行」牌匾静静地掛着,除了隐约的来往车声和鸟儿啁啾声,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匆匆巡视一圈后,未济跨回圆洞,来到花园小径上,收起摺叠空间术,未济对着未央、孟申和申麒摇了摇头,说:「我没看见异常现象。」接着,四人有默契的施了法诀,把小男孩抬上担架,亦步亦趋的跟着悬空飞起的担架向医务室而去。 得到消息的医生和护士都已在医务室等待担架到来,担架一到,仙风道骨长相清瞿的施医师、立即把男孩放进灵力罩里,神色凝重地观察着灵力罩外一排排闪现的数字和图形。 这时,一个人影在医务室门口出现,是黎夫子。 他语带关切的开口问:「子奕怎么了?」未济简明扼要的把经过情形报告给黎夫子知道,黎夫子松了一口气,说:「幸好有你们巡守小组,如果再发现的晚些,子奕有可能两条腿就废了。」 看完灵力罩显示数据后,施医师点点头说:「幸好你们救得及时,这孩子只有轻微擦伤、下半身血液循环不良和惊吓,睡一觉精神就能恢復了。有甚么话,等他睡醒再说吧!」说着,施医师伸手在灵力罩上点了点,原本透明的灵力罩瞬间充满白色雾气,原先紧闭着眼睛抽噎不止、紧握双拳的小男孩瞬间放松下来、表情祥和许多,抽噎停止了,握着的双拳也松开。看样子是平静的睡着了。 眾人看见这景象,都悄悄移动步伐,离开医务室,向外间的候诊室走去。 在候诊室里,黎夫子担忧的喃喃自语:「一年级的孩子本就不该使用空间摺叠术啊,子奕是自己灵力不足、施术不慎;还是被甚么人带着、却带不好,才变成这样的呢?我得在班上清查一下了。」一边说着,他顺势向门外走去。眾人正在离开医务室的院落,突然一阵蜂鸣声打破清静,施医师伸手向空中一点,一幅光幕出现在会客室中,面对施医师,一个轻柔好听的女声响起:「医生,一名学生遭到猎犬围攻,有许多伤口,请准备。」施医生收起光幕,迅速走向医疗室,一旁护士连忙跟上,随手打开结界,在原本子奕待的医疗室旁又出现一道门,才打开第二间医疗室的门,刚好迎接了另一张飞翔而来的担架,同样的法诀再度扬起,担架上的人被移置到灵力罩之中。 这回,跟着担架进门的,除了另一个巡守小组四人之外,另外多了个满脸泪痕的小跟班,他气喘吁吁地用小跑步勉强跟上这支担架队伍,眼看着进入了灵力罩的同伴,止不住双膝一软,跪坐在医务室门口,神情紧张又颓丧望着医师,嘴唇发抖却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护士连忙唤来一张舒适的贵妃榻,她把那小跟班塞进贵妃榻,轻声安抚道:「好了,一切都会没事的,你需要喝点热饮,松口气。」接着唤来一杯热可可,一手递给小跟班,一手抚在他的背上。 施医师安顿好灵力罩里的伤者,先用红色的雾包围、治疗全身伤口,接着灵力罩里出现一阵白色的雾,让伤者放松后沉沉睡去。 施医师、护士、巡守四人小组和刚刚接到消息赶到的精灵王子,一同在贵妃榻前坐下,围着那神情稍稍舒缓的小跟班,精灵王子开口问:「子强,发生了甚么事?」 「王子老师,我,我是跟着朱亥去的,不关我的事!」 「没有人责备你,但是你必须把事情经过说清楚,我们才能解决问题。」 「上个星期,朱亥学长来宿舍找我,问我想不想学最酷的驯兽术,他说把动物驯服到听指示做动作不稀奇,要能和动物对话才厉害。能和动物对话,可以让动物学会做各种复杂的工作。他还说这不是单纯的兽语术,兽语术要学的语系有上百种,而最酷的驯兽术比兽语术厉害,只要学一种,就能跟所有动物做心灵感应的沟通。我当然很好奇啊!我想知道我家的来福到底在想些甚么?也想训练我家的大黄和小黑和平相处,更想让我家的鸚鵡阿吉不要再因为乱讲话、被我姊姊下禁制咒……」 「听起来你家挺热闹的,跟宠物馆有得比。」 「王子老师,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我家开的是宠物美容馆?」 「你继续说,但是请讲重点。」精灵王子头上已经开始冒出三条线了。 「喔!好!朱亥学长跟我说,要我带上必要的宠物零食,今天早上跟他在兽栏的犬区会合,他要教我驯兽术。」 「为什么朱亥会找你?」 「嗯,应该是因为他知道我家开宠物美容馆,所以、免费的宠物零食可以大量供应?」 「有道理。但是他既然会驯兽术,还需要宠物零食干什么?」 「朱亥学长说,要施术之前,先要让动物们吃下一些东西,他为了确保动物们愿意吃下去,需要用宠物零食当诱饵。」 「结果呢?」 「我才刚到犬区,就听见所有的狗大声吠叫,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还没来得及拿出宠物零食,就看见朱亥学长被一群猎犬追着跑。为了救他,我向后方丢了一大包宠物零食,吸引了一部分猎犬的注意,才跑出兽栏。一出兽栏,就遇见巡守队的学长学姊,接下来,就被巡守队护送到这儿来了。」 「所以你既不知道朱亥所说的驯兽术是甚么?也没有看到朱亥为什么惹怒猎犬群?」 「嗯,可是我看见朱亥学长有一个包袱掉在犬区围栏外面。」 精灵王子随手画了一个圈,消失不过十息时间,又从圈里出现,他的手上拿着一个黑色小包袱。 「是这个吗?」举了举手上的包袱,精灵王子象徵性地问了一句,就动手拆开包袱,包袱里面是一个灵力球,包裹着一粒粒看不出名堂的丹药。 「这个灵力球很精緻,不是你们一、二年级学生做得出来的,我要仔细研究研究。」说着,精灵王子迈步向门外走去,看着老师随手捏个法诀就消失在空中,子强忍不住回头对医生说:「我可以离开了吗?今天早上还有平老师的课,平老师很守时的……」施医生挥挥手说:「去吧去吧,这儿也没你什么事了。」如蒙大赦的子强迈开双腿、一溜烟儿的离开了医务室院落,向教室区飞奔而去。 (九)天道学院 「说起来,倒是辛苦你们了,你们怎么会刚好经过兽栏呢?那儿平常不太有学生会去啊?」 「喔!那是因为未济那一小组在巡逻时发出警讯,我们刚好在往炼丹房的路上,经过往兽栏的岔路,就想着顺便绕过去看一下,没想到真的碰见状况了。」组长未维用柔柔的语调娓娓道来。 「那真是巧合了!不过还是谢谢你们警觉心够强,才能救了这个孩子!」 「应该的。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们就先告辞。」未维和巡逻小组成员转身离开。 施医生看了看身旁的护士,叹气说:「今天早上真是多事啊,但俗语说『事不过三』,应该接下来可以安静些吧?」 就在窗外飘散的雪花叮叮咚咚的打在八角窗上,亮起一粒粒小小的萤光,辉映着初昇的晨曦时,一群轰隆隆似潮水般嘈杂的呼喊声席捲而来。 「医生,快帮我看一看!」 「医生,我好痛啊!快救救我!」 「医生,我被蜂螫了!快给我药!」 「医生,救命!」 七嘴八舌的呼喊加上杂沓纷乱的惊慌脚步声,打破了刚刚才有的寧静。 施医师出来院子里一看,十几个被蜂螫得鼻青脸肿的学生、慌慌张张的向医务室衝过来。护士连忙打开结界,一扇大门悄然开放,是一间敞亮空旷的医疗大厅,专供病人眾多时使用。 将惊慌到忍不住啼哭的学生们迎入大厅后,护士随手扔出一把把靠背木椅,那木椅好似长了眼睛般,自动迎向学生们的屁股,大部分学生就势坐下,也有几个学生屁股一碰到椅子就弹跳起来,看样子屁股也挨了蜂螫。那边护士如八爪章鱼般快手放椅子安顿人,这边施医生已然捏起法诀,嘴里念念有词。顿时一批瓶瓶罐罐从医疗柜里飞出来,绕着学生们打转转。医生说:「你们伤在哪儿自己最清楚,先自己上个药,我再给你们一一检视。」不愧是善于处理学生们情绪的医生,每人塞给他一瓶药,让他自己擦药。瞬间就给这群惊慌失措的孩子们找到事情做,转移了不安的情绪,也让闹哄哄的大厅安静不少。 护士数了数,这批被蜂螫的孩子共有十八个,他皱着眉头靠近医生说:「被蜂螫的人有点儿多啊,看样子是打翻了一个超大蜂巢。」医生忙着一一检视伤患,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说:「这该报告哪位老师?」护士清了清嗓子,环视一周,找了个看来清秀文静、紧抿着嘴、没有哭泣抽噎的小女孩,走过去问道:「这位同学,请问你们是哪一班的学生?我要把情况通知你们的导师。」 说着,就拉起那女孩的手臂,碰了一下她的手环。手环投射出一道光幕,一位老师从一叠作业上抬起头来,放下手里的朱批笔,神色严肃地问着:「姜亥,有什么事?」 「林老师,我们,被蜂螫了,蜂群追着我们不放,好恐怖!」 「我立刻就到!」放下硃批笔,林大中老师随手画了个圈,一跨步,人已经站在医疗大厅了。看见老师出现,原本已经低落的哼哼唉唉呼痛声,瞬间高涨起来,许多人都在呼唤老师,像撒娇抱怨又像告状。林大中老师在医疗大厅巡视一圈,安抚学生并检视伤口,接着又一脸严肃的和施医师打招呼,施医师忙碌告一段落后,和林大中老师走到角落,两人讨论起来。 「这是黄蜂螫的伤。」 「听学生们说,是在进入花房、等着上课时被袭击的。」 「花房附近应该没有蜂窝啊,那里人来人往,常有学生去上课,黄蜂应该不会在那里筑巢。」 「有学生说,今天的花房瀰漫着一股香味,是以前没有闻过的味道。」 「难道是那个味道引来黄蜂的吗?」 「施医生,你留在这里照顾学生,我去看看。」说完,林大中老师就离开了。 一大早先是医务室挤满了受伤的学生,接下来热闹的就是院长办公室了。 老师们视察过了之后,不约而同的到了院长室,要跟弥勒佛院长说明突发事件的情况。 窗外,叮叮咚咚的七彩音符伴随白雪轻轻飘落着,地上已经累积了一层糖衣也似的积雪,与屋外浪漫轻快不协调的,屋子里是嗡嗡不止的讨论声与严肃的氛围,老师们各个绷紧神经,眉头深锁,目光若有所思的集中在弥勒佛院长身上。弥勒佛院长难得的没有了笑容,跟大家一样眉头深锁,与他红润的脸庞极不搭调。 「连同上次手环和紫叶满天星被盗事件看来、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我觉得这些看起来像单一事件的突发状况,内情并不单纯,可能是一连串的计画。」 「最近没听说学校人员有甚么特别的异动啊!」 「应该要请校区总管好好彻查校园各个角落,不知道还有没有遗漏的?」 「这些事件倒是都从那个转学生过来之后才冒出来的,跟转学生有关係吗?」 「子灵只是一个孤女,没有任何背景,难道会有人要找她?」 「既然入了我们天道学院,就是我们应该庇护的,无论如何,不能让我们的学生受到伤害。」弥勒佛院长严肃的说。 老师们听了院长的话都点头同意。 「目前看起来一切都还在掌控范围内,大家提高警觉,先去忙各自的事情去吧!有事我会另外通知。」弥勒佛院长下了结论,宣布散会。 愈接近耶诞节,空气中兴奋的电波也愈多,激盪出的光彩在四处不停闪耀着,也预示着大家对耶诞节的期待。中原大陆上的枫城、对西方世界的耶诞节一样热爱,因为多年习惯,已经把这个节日包裹装扮得温馨浪漫,而且,它还是跨年活动的热身战。 中原大陆的人们喜欢过节,各式各样节日流行的不同氛围使得人们感到日子有滋有味,所以,一年之中,中原大陆整整花了四个月的时间来「过年」:先是十二月底的耶诞节、再来是大多国家更换日历的阳历元旦、接着有古国传统的阴历过年到元宵节,最后加上南方诸国习惯的泼水节,一整系列的「年节」,可以从冰封的十二月热闹到春暖花开的四月去了。 (十)天道学院 时间的陀螺转个不停,老师们面上一派轻松、暗地里却绷紧了神经;幸好接下来的日子并没有再发生什么奇怪的意外事件。 就在这内张外弛的气氛下,终于,孩子们盼到了天道学院的耶诞节活动。 在天道学院中,讲起来就会让学生们热血沸腾的耶诞节活动,就是「平安夜任务大会」。 距离耶诞节还有十天,各班代表集合在学务处,准备揭晓任务。 耶诞节虽然是西方节日,中原帝国传统上并没有特别的庆祝仪式,但最近几十年来却成为年轻人告白求婚的热门节日,所以,白色耶诞节有着粉红的浪漫。 不仅普通人开始期待耶诞节,在天道学院,已经举办了二十年的「平安夜任务大会」也是学院活动中的重头戏。每年,都要依照「平安夜任务大会」的积分,在期末休业式晚会上进行「迎新」的新生挑选仪式,顺便迎接刚经歷转学考的转学生;积分最高的班级可以优先挑选转学生,这是一种荣耀。 今年弥勒佛院长和各班导师说好了,任务不是由老师们拟定,而是开放学生们投稿,先向学生们徵求任务出题,再由老师们把关审核任务的难易程度,最后将通过审核的任务都投入籤筒中,让各班代表抽籤取决任务内容。 任务出题的徵选活动早在开学时就公布了,徵选截止日在十月底,老师们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一一审核,淘汰掉过于简单的任务如:一秒鐘内充实一间空屋子;以及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让我家死去的小喵復活。剩下一共三十六个任务,都安放在籤筒里,静待各班级代表的「奶油桂花手」选定。 事关班级的荣耀,同学们莫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但是进行任务有限定名额,各队只能派出三位选手,限定四年级以下的学生参加,五、六年级的学长们则是当顾问。 经过一轮抽籤之后,各队的任务也出炉了:格物队要取得硫磺岛的黄水晶、致知队必须拿到冰封泉的冰晶花、诚心队得取得深渊海的大王魷鱼鞘、正意队的任务在得到火焰岭的火焰草、修身队要去恨天沙漠找幻影仙人掌、问道队必须得到父子断崖上的野百合。限时九天,必须在圣诞节前的平安夜完成任务。 抽到任务之后,各队选手莫不摩拳擦掌,在小组作战会议上跃跃欲试,倒是作为顾问的学长学姐们面色凝重地为学弟妹规画行程,路途遥远是一大问题,虽然不限制使用的交通工具,可以用金币去购买飞行灵力球、也可以搭乘飞车或飞船,但是这些地点都是人跡罕至之地,大眾运输的飞车飞船的运输点离这些地方都有不小距离,飞行灵力球的昂贵价格,也不是一般学生负担的起的;再退一步说,如果只用金钱购买,就算完成任务,也会被大家看低,所以如何斗智斗力,用自身的能力决胜负,才是任务小组最看重的。 确定了任务之后,老师们各自带着灵踪地图,召集了任务小组的成员,回到自己的教室密谈。 格物队派出了四年级的酉福、酉禄、酉寿三兄弟,就在商议的当儿,酉寿突然抱着肚子哇哇叫起痛来,看见他像虾米一样弯曲着身子、痛得冷汗直流的样子,爱美老师不禁紧张起来。她火速用空间摺叠术将酉寿送到保健室,酉福与酉禄两兄弟也跟着一併过来,三人神情紧张的围着病床上的酉寿,等待施医生做出诊断。 「嗯,是急性阑尾炎,要开刀,而且必须休养三天才能离开,一个月内不能做剧烈体能活动。现在请你们出去,我要准备做手术了。」施医师一边把焦急的三人带出病房,一边熟练的拉起病床上的光罩,准备做手术前的检查与麻醉。 「割阑尾虽然是小手术,但是还是要休养,明天早上就必须出发的任务,酉寿不可能参加了,我们必须立刻找到一个递补的人!」爱美老师一边松了一口气,另一边却又担上了心。 「我们三人中,我是体能和隐身术最好,酉禄擅长辨别方位、驾驶交通工具,酉寿对空间摺叠术学有专精。如果酉寿不能参加,就要找个擅长空间摺叠术的人来递补。」酉福皱着眉头说。 「空间摺叠术是第三级法术,低年级有会施术的人吗?就算学会了方法,不熟练也不行;大概只能从你们四年级这班里面挑人了。」爱美老师陷入沉思。三人正在沉思时,一个惊讶的叫声响起:「唉呀!是谁踩我的脚?」只见墙上出现一个完美的圆圈,几颗好奇的脑袋从圈圈中探了出来。 「哇!是爱美老师,老师好!」刚刚才抱怨有人踩他脚的朱亥一见爱美老师,就两眼放光的跳出圆圈、迫不急待上前靠近爱美老师身边。 「老师好,我是二年级问道班的朱亥,因为他们不知道保健室的位置,所以我就当个嚮导帮他们指引一下方向。」面对美丽的爱美老师,朱亥忍不住狗腿起来,他手一挥,后面跟着三个人,张了一眼保健室小客厅,看到老师,虽然不好意思、也只能訕訕的走出了圆圈。 「老师,我可以解释,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要来关心一下学长们,听说我们的任务小组被送到保健室,所以我们就来看看情况……」子元闪身挡在两个女孩儿前面,快速的为大家开脱着。 「空间摺叠术,是谁做的?做的不错嘛!」爱美老师看着完美圆形消失在墙上,若有所思的眼光逡巡着眼前四个学生。 「是我。」子元举起手来,一副低头认错的羞赧表情。 爱美老师招了招手,对子元说:「现在,我要你先把我们都送回教室去,有话回教室再说。」 子元囁嚅迟疑着:「这么多人,一次吗?」 「对,一次,七个人,同时。」爱美老师两眼放光、嘴角含笑、斩钉截铁地说道。 子元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墙边,在墙上尽可能的画了一个大圆,回头对大家说:「来吧,请动作快!」 当一行七人从教室墙壁走出来时,各人面上表情不一。酉福、酉禄两兄弟满是惊讶,朱亥满是羡慕,子灵和子清一脸理所当然的平常样,子元青白着脸、心中连道:好险没出糗,而爱美老师则是一朵大大的笑容绽放在脸上。 打发走了朱亥,爱美老师表示有话要私下和子元说,却赶不走担心子元的子清和子灵。 「那好吧,反正是同班同学,我就直接说了。」爱美老师手一摊,很乾脆地说出想法:「酉寿同学因病无法参与任务,需要有人递补,老师我觉得子元你的空间摺叠术使得很不错,想请你代替酉寿参与任务。」 这话如同炸弹一般在孩子们间炸开,所有人都楞住发不出声音了。最先回神的还是酉福,他对酉禄点点头,说:「刚才见识了学弟的空间摺叠术,比酉寿有过之而无不及,非常纯熟,很欢迎你当我们的伙伴!」 「太好了!子元你真厉害!」子清兴奋得跳起来。子灵则是胀红着小脸,忍不住鼓起掌来,后来发现自己的鼓掌声有些吵闹,又赶紧把手放到背后,满眼崇拜的望着子元。 「老、老、老师,我…我只是个一年级的学生;真的可以参赛吗?」子元期期艾艾的问道。 「当然可以,你刚刚完美的做出一个可以让七个人通过的空间摺叠术,可见你对这个法门已经相当熟练且有小成了。这次的任务需要有一个熟练空间摺叠术的人协助,才能顺利完成。我觉得你是很好的人选喔!」爱美老师又回復了说话轻扬尾音的习惯。 「那,就请两位学长多多指教了!」子元也很乾脆的对着酉福和酉禄一鞠躬,加入了任务小组。 经过一夜沙盘推演与行动分析后,第二天清晨,所有人都站在操场上,用期盼、崇拜、羡慕、懊恼……各种不同的复杂情绪,等着欢送自己班级的任务小组出任务。 (十一)天道学院 六个班共十八名选手集合在校长室,校长郑而重之的要大家褪下手环,将手环依次放进桌前的七彩琉璃大缸中,再由校长一个个拿起手环,一一唱名为学生戴上。唱名结束,十八个人各自戴回自己的手环之后,弥勒佛校长依然面带慈祥的笑容,叮嚀着:「各位是为了自己、班级和学校的荣誉出任务,但是并没有要你们用生命相搏。切记,遇到危险的时候,除了团结互助之外,也要善用手环、确保自己的安全。现在,祝福你们任务顺利成功!去吧!」 十八位选手分成六队依次出了校长室,来到操场上,向同学们道别。 接着,像说好了似的,地上出现了六个圆圈,队员们一个个走进自己队友所建立的摺叠空间,一眨眼的工夫,操场上只剩欢呼加油声不断的学生们,任务小组已踏上了旅程。 格物小组出了摺叠空间,直接来到枫港码头。这已经是经过了五次摺叠空间的连续跳跃,才能快速到达学院二十里外的枫港码头;子元已经感到气喘吁吁,他一下耗费了太多灵力,需要休息。酉福拍拍子元的肩,说道:「学弟,你在这儿休息一下吧,多亏了你的连续空间摺叠,让我们争取到不少时间,现在我去找船,找到了回来带你。」说着,酉福和酉禄两人分开两边、各自去找开往南方岛屿的船班。硫磺岛在南方群岛的南边,是无人岛,而且不在一般航线上。 加上硫磺岛时不时会有火山喷发、让人窒息的硫磺气味瀰漫,是属于危险区域,一般船隻并不会经过那里。 想要登岛,只有在南方群岛上找到小渔船或舢舨,专程前往。赶着搭上前往南方群岛的灵力船,酉福三人暂时松了口气,接下来有两天一夜的时间可以休息,并且规划往硫磺岛的行程。 天道学院里,爱美老师邀请了子灵和子清喝下午茶。在开阔的阳台上,可见的半边天空仍旧飘盪着偶尔发出闪亮音符的白雪,空气清新却不寒冷,粉妆玉琢的柏树立在庭院四周,一桌三椅以蔓藤的妖嬈姿态包覆着三个女生,面对精緻的茶点和气味清香甘美的红茶,子灵忍不住回想,在她有记忆以来,好像还没有享用过如此精緻浪漫的下午茶;悄悄放轻动作,细细品味每一口茶的芬芳。倒是子清,一点儿也不拘束,慵懒的伸伸懒腰,伸手抓起茶点一口就是一个,吃得可开心了。 「今天邀请两位,只是例行的与学生下午茶之约,每个人都有机会轮到,别太紧张,我们只是聊聊天喔!」爱美老师翘起兰花指、端着骨瓷茶杯向两个女孩儿微笑说明。 「嗯,可惜子元不在,如果他也一起来吃下午茶,他一定会很高兴。」子清拍拍手上的糕饼碎屑,一脸遗憾地看着桌上精緻的小蛋糕说道:「他最喜欢奶油蛋糕了。」 「喔?听起来你们跟子元很要好?」 「嗯,子元是我最好的朋友,子灵是我最好的闺蜜!」子清开心的宣布着。 「我、我很感谢子清在我转学过来的这段日子陪伴我、教了我很多,让我很快适应这个学校的生活。」子灵靦腆的说。 「哎呀!」爱美老师拉起了子灵的手、叠上子清的手背,开心的说:「我就知道子清是个会照顾人的,这也不是说班上其他同学不好,只是我一看见子灵你,就知道你一定会和子清合得来,看吧,我的直觉反应最准了!」 「对了,我有点儿好奇,你们才一年级,应该对于法力的掌控还不纯熟、学的也大多只有一级道法,为什么子元的空间摺叠术可以施展的这么好?」 「老师,这本来是子元的小秘密,若不是那天被你看见了,我们还不打算让你知道呢!」子清说。 「但是我觉得,那天子元带着你们探访保健室的学长,表示子元心里很在意任务小组的动向,也可以说,他心里一开始就想要参加这次的任务吧?而且他明知道我在、却没有拒绝现身,可见他也不排斥让我知道这些事啊!」 「而且身为道法学院的老师,我们只会鼓励学生努力精进自己的法术,孩子用功是好事,哪里会不赞成呢?实在不必害怕老师知道哟!」爱美老师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子清和子灵,真诚地说着。 「只是我有点儿好奇,子元的空间摺叠术是跟谁学的呢?就我所知,三年级选修课里面才有开设这门课哟!」 「老师,不瞒您了,子元是跟自己家里长辈学的。听说子元家的长辈也是天道学院的毕业生,现在是高级道师,在道术检测局工作呢!」子清说。 「子元家里有七个堂兄弟,但是只有他被录取进入天道学院,他们全家族的人都把希望寄託在他身上,所以叔叔伯伯们都将自己拿手的术法教给子元,希望他能发扬光大,为家族争光,老师您别看子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的压力可大了呢!」 「他说,为了熟练摺叠术,要我们做他的教练,亲身体验他的术法,把心得供他参考修正;所以我们几乎每天都陪着他用空间摺叠术到各处溜躂。」 「每天练习啊?那可要消耗不少灵力呢!难怪我看子元常常一副睡不饱的样子哟!」爱美老师笑嘻嘻的说着。 这时,远在南海中灵力船甲板上的子元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裹紧了外套,快速走到船舱里避风,他怀疑的想着:我有这么容易感冒吗? 距离耶诞节还有八天,校园里开始有了闪亮耶诞的布置。先是四处悄悄冒出一簇簇高高低低、绿得可爱的松树与柏树,再来就是四处飘满了红绿金银各种彩色小灯,银色星星高掛在树梢,配合着叮叮咚咚随意响起的耶诞铃声;就连宿舍里的各项用品也披红掛绿、床帐戴起圣诞帽、书桌笔筒里站着拐杖糖、桌脚穿起圣诞袜、门边冒出金色的铃鐺、餐厅里开始供应烤火鸡餐,大家相约着交换耶诞礼物…真是热闹非凡。 (十二)天道学院 相较于校园中热闹欢快的气氛,校长室里的气氛凝重多了。 六个班的级任导师围坐在校长室会议桌前,桌上立着一面有人头那么大的铜镜,镜里的影像含混模糊似在云雾中。 「各位老师,我们先看一看各班任务小组的现况,再讨论。」弥勒佛院长大手在铜镜前一挥,铜镜开始清晰呈现影像,一艘小渔船在汪洋大海中乘风破浪而行,三个身影聚集在船头、手指着前方似乎在讨论甚么。 「酉福他们三个人动作真快,已经接近硫磺岛了呢!」爱美老师开心的说。 接着,院长大手再挥,铜镜的景象换到一片冰天雪地中,一队由西伯利亚雪犬组成的雪橇队、在冰面上快速滑行,雪橇上有五个裹了厚重毛皮的身影,根本看不清谁是谁;但致知班的黎夫子很激动的站起来,指点着那其中三个影子说:「我知道,这就是丁酉、戊戌和酉纯!他们的袖子里有微微的红光,那是我放的探子虫。」 再来,铜镜又出现黄沙遍地接着蓝天、沙地里一排骆驼脚印与全身包覆着的四个旅人,那是恨天沙漠。外表酷似邻家阳光男孩的「阿德老师」,看着镜中景象、咧嘴一笑、露出闪闪白牙,开心的说:「酉江他们竟能找到嚮导?也算是下了不少功夫喔!」 铜镜里画面一转,一道道火焰夹杂着浓烟高高窜起、四周勉强有枯黄草木点缀其间的山间小路上,还有五个戴着头套手套保护、低头疾行的身影,那是火焰岭。林大中老师紧张的抱着铜镜、恨不得鑽进铜镜里,嘴里喃喃念着:「小心、右前方、那边泥土怪怪的,要喷了!」弥勒佛院长温和而坚定的拿回铜镜,对林大中老师说道:「大中老师、别太激动,他们听不到的!」 铜镜的画面迅速转换,来到一片高高的山崖边上、蜿蜒着细窄的小路,山壁上时不时滚落拳头大小的石块。四周瀰漫着雾气、间或飘着细雨,看起来山风猛烈,雾气和雨滴打着旋在山壁上回盪,三个人影用绳索串联起来,正在山壁间缓慢移动着。「是父子断崖!看来他们没有嚮导。虽然路只有一条,但是路况不熟还是危险啊!」精灵王子喃喃自语着。 接着,铜镜里出现了另一个影像,在幽暗的海水中,三个潜水夫头戴灵力罩、身穿鱼皮水靠、脚套蛙鞋,身上绑了绳索,向海沟深处游去。那是在深渊海的诚心小组。 看完了六个任务小组现况的影像,会议桌前的气氛稍微松动了些,但依然凝重。 「今年的任务小组能力都不差,才三天时间就已经抵达任务地点了,相信他们很快就能完成任务,各位老师请放心吧!」弥勒佛院长开解似的说着,他还特别看了林大中老师一眼,眼神带着安抚。 「接下来我们要讨论前一个星期造成校园骚动的突发状况。」 「校长,在这之前,我想提一个问题。」安雅老师说。 「请提问。」院长说。 「为什么您会破例在转学考之前就先收了子灵这位转学生呢?」安雅老师问。 「喔,我会在第一时间收下这个转学生,有几个理由。第一、她是个孤儿,依照法律规定,满十五岁就必须离开孤儿院,她无处可去。第二、她有不错的道法天赋、也有难得的即视能力。第三、她已经通过了我亲自为她设下的转学考试。第四、她没有諭示,应该无法参加一般转学考,请她等转学考举办时再来报名、不切实际。第五、她是廷焕师带来的人。」院长滔滔不绝的数了五点。 「廷焕师?」老师们中间突然起了一阵惊讶的灵动波,大家面面相覷,只要是廷焕师带来的人,不管其他条件如何,都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入天道学院了! 「好了,大家对转学生还有意见吗?」 「校长,我不是排斥转学生,只是前一、两星期发生的突发事件实在无跡可寻,而最近唯一变动就是转学生入校园这件事,所以我们推测这些事件是针对转学生而来;但既然是廷焕师推荐的学生,也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安雅老师说。 「回到原本的议题,前一星期的突发事件调查出来了。」院长对着铜镜一挥手,学院平面图出现在眼前。 「先是假期中,女生宿舍发生了手环遗失事件、将近同一个时间点,药草园里的紫叶满天星被整株挖起带走;在假期结束返回学校上课的第一天,兽栏的犬区出现状况、花房也出现状况,连带的有学生受伤。」 弥勒佛院长停顿一下,环顾眼前的六位老师,继续说道:「各班导师和医生都询问过学生事发状况了,我也亲自去实地走访。我要提醒大家,有外来灵力入侵了我们的校园。虽然失败的空间摺叠术和引起猎犬暴动、以及蜂群出动是学生们施术不当所造成,但是从学生们拿出来的物品中间,我也发现了外来的灵力,是巫术。」 「巫术?那是严禁带进天道学院的东西!」林大中老师推了推眼镜、严肃的说。 大家都知道,道术的灵力是正统、巫术则是旁门左道;虽然不像「科学」那样奇幻;但总归是不好的东西。 弥勒佛院长看了看大家的表情,接着说:「事件的起因,是学生们放假的时候,有人进了一家名叫『大道术法用品社』,在那里选购了几项法器与丹药。其中子奕同学买了『懒人版空间摺叠圈』,号称不必学习就能施展空间摺叠术,结果就是卡在摺叠空间中动弹不得;朱亥同学买了『驯兽丸』,号称只要让走兽吃下去,就能与人做精神交流。偏偏这位朱亥同学对于『驯兽丸』非常好奇,他想试试看对昆虫有没有效?就把驯兽丸化在水里,找了一个蜂窝喷洒进去,没想到蜂窝里的黄蜂一下子倾巢而出。他不知黄蜂到哪里去,就自己去兽栏赴约,没等到子强带宠物零食来,朱亥就迫不及待的先试图餵食猎犬『驯兽丸』。真正发狂的猎犬只有吃了驯兽丸的两隻猎犬,其他猎犬只是被同伴嚎叫声刺激得跟着兴奋起来。那剩下的驯兽丸,经过检查,里面含有让灵波快速扰动的快乐素,还有巫术作为药引。」 「至于拿走手环的人,经推测应该是一个五到七岁的小女孩,而且是在梦游状态下做的。手环被收集后放在鐘楼下,手环里的灵力波会微幅震动感应大鐘,大鐘会释放出人类听不见的音波,那是一种灵力之歌,会唱出手环的经歷,也就是学生们平日戴着手环时所从事的各种活动。所以,有人想要收集我们道法学院的学生资料,这人是谁?用意何在?需要再调查。」 「挖走紫叶满天星的人,是临时请来修理栅门的工人,他发现紫叶满天星很值钱,就趁着休假日的清晨偷偷挖走,现在已经请道法警察队协助稽查,紫叶满天星最值钱的部位是根部,它可以做为多数丹药的基底药引,所以一下就被卖光了。现在要追,大概也追不回来了。」院长一口气把最近的事件一一说明清楚,老师们听了只能点头。 「接着要请老师们回去教导学生,不要相信外面贩卖的各种术法用具,碰上巫术很容易失控;再者,天上不会掉下馅饼,不劳而获、不必学习就能施展的法术道具都是骗人的。」院长语重心长地做了结论,老师们一一告辞离去。 经过这次事件,学生们被告诫不能随便进出术法用具商店,休假返校时也要检查学生们携带的物品,凡是有疑虑的术法用品,都会被没收。 学生们当然怨声载道,尤其是朱亥,被大家骂了个狗血淋头。 (十三)天道学院 转眼到了十二月二十日,各地纷纷传来好消息。 从铜镜里,老师们看到修身小组在恨天沙漠里取得了幻影仙人掌,虽然戌扬在沙漠中不慎被毒蝎咬伤,但是幸好急救得宜,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戌扬是修身小组的空间摺叠术好手,因为受伤而无法激发灵力,一行人只能骑着骆驼慢慢走出沙漠。 修身班的导师阿德是个外型如阳光美少年的资深光明使,他像标准的修道者一样,虽然有耄耋的年龄却永保青春的外貌。看着铜镜中显现出的影像,三人虽疲惫却有耐心地随着骆驼一起一伏的晃悠着;阿德开心的拍拍手,说道:「一切平安就好,现在可以跟学生们宣佈,等着任务小组光荣归来了。」 另一方面,身处父子断崖的问道小组表现也可圈可点,虽然找不到嚮导而只能自己摸索前进,但是在断崖上没有特别花太多的功夫,就取得了野百合。而且,因为人跡罕至、所以断崖上的野百合成片的绽放着、随风摇曳中传来一阵阵清香,三人陶醉在花香之中、差点儿松开吊绳、滚落山崖呢! 一拿到野百合,良酉就施展空间摺叠术,将小组成员平安带离那片危险的落石断崖。回程虽然山路依然绵延,但是已经少去了断崖腾空的惊险,只要定好方位,走出大山就能回来。问道班的精灵王子虽然是老师,和学生们的相处却如同朋友,当他看到良酉与同伴们顺利踏上坚实的泥土山路时,忍不住跳起来转了一圈、大叫一声:”ya!”,那兴奋的神情、犹如自己在对手包围中、投进了一颗三分射篮空心球。 就在各路人马顺利取得标的物之际,沉降在深渊海的诚心小组、遇到了难题。 六项任务中,只有「取得大王魷鱼鞘」这项任务需要杀生,其他的任务不是取得矿物晶石、就是可以把整株植物移植带回;但「大王魷鱼鞘」却是大王魷鱼身体的一个重要器官,要想取得,就得杀了大王魷鱼;至于带回整隻大王魷鱼?控制一隻身长七十公尺到一百公尺的兇猛海中生物?学生们应该没有那个能力。所以,虽然潜入了深渊海,酉仓这个小组负责人却是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儘管在水中不能开口说话,但是三位小组成员都会灵动传音,所以并不妨碍沟通。 愈往海底深处游去,光线愈暗,海中的生物样貌也愈奇特。三人中,最感到兴奋的是戌无,因为戌无一向喜欢研究海中生物,尤其是谜样的深海生物,因为难得,所以特地争取了这趟任务。 戌无为了研究海中生物,特地选修了一项冷门道法:「水族密语」,能够跟多数的水生动物沟通,这一次潜水,一路上他已经跟许多鲸豚类交上了朋友,探知大王魷鱼喜欢停留的藏匿处。 为了潜入海底,三人在海边的潜水用品店买了氧气头套。那氧气头套里附着一颗灵力球、灵力球会自动供应新鲜的氧气,为时三个时辰。这样高级的氧气头套当然费用不低,所以原先三人都捨不得用,一直藏在手环的空间里,寧愿在小船上、时不时下水游泳、憋气下沉、作为寻找大王魷鱼讯息的前置作业。 现在探得了大王魷鱼一族的栖息地,才拿出重金购得的氧气头套,三人戴好之后,便使了「千斤坠」的咒术、一路下沉到海底深处。 正在海底岩洞中寻觅的三人,绕过一座海底火山之后,突然看见一幅匪夷所思的美景:一大片透明的卵鞘错错落落掛在岩洞缝隙中,随海流轻轻的摆动着。那些透明的卵鞘里时不时亮出七彩虹光,一双双滴溜溜的小眼睛正透过卵囊看着他们,那是大王魷鱼的卵鞘孵化中心。 戌无它们看得呆了、忍不住伸手碰触一下那透明的卵鞘,富有弹性、果冻般的触感才从指间传来,霎时间、原本温柔抚触卵鞘的几隻粗大触角便伸了过来,好像发现了三名入侵者,开始气势汹汹的追着三人移动。 一隻大王魷鱼妈妈生气了,有怪物在碰触它的宝宝!但是因为牠从未见过人类,所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这突然闯入的三隻奇怪生物,想要赶走他们。 戌无灵光一闪,想到:既然大王魷鱼一族有生育场,应该也有坟场吧?那么,他们可以去坟场寻找已经死亡的大王魷鱼尸体、取用里面的鞘,而不必杀害活生生的大王魷鱼啊!看着魷鱼妈妈如此温柔的呵护着牠的小宝宝,又怎么忍心伤害活着的生物呢? 心意既定,戌无开始用水族密语和追赶而来的大王魷鱼妈妈沟通,幸好这套密语对聪明的大王魷鱼而言,是通用的语言,虽然深渊海的水族不太与其他大洋的水族往来,但是身为深渊海岩床上的霸主,大王魷鱼一族仍然将水族密语视为传承的一项重要项目。 戌无先送上丹药作为见面礼,告诉魷鱼妈妈、牠们就是水族传说中的人类。 没有见过丹药的魷鱼妈妈先用吸盘取了一颗送进嘴里,发现灵丹让牠的触角感应更敏锐、眼睛看得更清楚,觉得惊喜,触角一伸,灵活的把整瓶丹药捲了过来,藏在身后,才用水族密语问:「人类,要什么?」 「我们想要去大王魷鱼一族的坟场,去寻找魷鱼鞘,你能指引方向吗?」 「坟场?生死交会圣所,外族、不能去!」 「可是人类需要大王魷鱼鞘,而且人类不想杀死任何一隻大王魷鱼。」 「杀死我们?哼!」大王魷鱼妈妈一副鄙夷的嘲笑声音响起,牠那小碟子似的红眼睛瞟了瞟眼前三根海草似的身影,说道:「你们、海草、没力气!」 戌无知道、大王魷鱼妈妈不相信他们有能力可以杀死自己这一巨大海族,便在掌心聚起一颗雷电灵力球,对着牠说:「雷电、我有!」手指着挡在后方的海底火山,将灵力球顺流拋到火山边,一道闪电破球而出、打在火山的山腰上,周围海底震了一震、掀起一团烟尘。 「雷电、火山爆发、大王魷鱼、死很多。」戌无用恐吓的味道说出这句水族密语,全天下的恐吓表情都是一样的,大王魷鱼妈妈也接收到了那份恐吓,牠垂下所有触角,巨大的躯体耸立在海水中央,似乎在考虑、是否要立即抓住这三根水草似的人类;但是一见到酉仓手掌中冒出的闪电灵力球,牠改变了心意。 「你们,见长老,给『丹…邀』。」那隻大王魷鱼妈妈刚学会了这个神奇食物的名字,发音不太标准,幸好大家也都懂牠的意思。 「那就请你带我们去见长老。」戌无一高兴,就用人类的语法说了囉嗦的一长串。 大王魷鱼妈妈用极流畅的姿势与速度、带着他们穿越层层岩洞,其中还有几次、为了等待转向不及、差点撞到头的三人,发出不耐烦的声纹在前头催促着、要他们快点儿跟上,让三人不禁感叹:幸好没有想要与大王魷鱼进行殊死战,否则鹿死谁手还很难说呢! (十四)天道学院 在深海的嶙峋礁石中间左鑽右窜、上浮下沉、鑽过一个坑洞之后在来个三百度右弯,或者是刚九十度左转之后立刻贴着礁岩快速上升二十丈高;左衝右突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就在三人已经筋疲力竭、准备喊「暂停」时,大王魷鱼妈妈终于停在一片开阔的海底砂石前,牠说:「到了,你们、留下、我、离开。」大王魷鱼妈妈一转身,就喷射到一百公尺外的岩洞中消失不见了。 这时,三人同时感应到一阵沉闷的低鸣声,一隻巨大无比的触角伸到三人面前。戌无立刻送上更大瓶的丹药,那丹瓶刚离开戌无的手,就被一阵吸力控制着向前移动,没有碰到触手,丹药瓶随着吸力从触手尖端向前飘去,顺着药瓶的轨跡,三人终于看见一个偽装色似小山、形状也小山似的魷鱼头,以及两隻大锅似的眼睛。 「我,长老乌鞘,人类,丹邀,换、魷鱼鞘。」 三人连忙搜刮各自的手环空间,将各色丹药整齐的堆叠出一座小塔,比着送出的手势,充满期待的看着乌鞘长老。戌无恭敬的说:「长老,我们用这些丹药跟你换一个魷鱼鞘。」乌鞘挥动一下触角,药瓶塔纷纷滚落飘向小山后方,乌鞘发出低低的轰鸣声,冒出一个字:「给。」轰鸣声稍停,只见两隻尺寸小了许多的魷鱼,触角牢牢捲着一片大如船板的魷鱼鞘、翩翩而来,那魷鱼鞘通体莹白、质地细密似玉似瓷,但是看着几隻触角搭在上面、又似乎轻得不必费力就能搬动;严格说来,不像是牠们在搬那片魷鱼鞘、倒像是两隻魷鱼在用魷鱼鞘玩着衝浪板。 那两隻魷鱼睁着四个车头灯一般的大眼、紧盯着三「根」长得像海草的、据说是「人类」的生物。「妈妈」曾经形容,这三根「人类」的危险等级,可是「八根触角」级别的,千万不要靠近他们!所以,一放下魷鱼鞘,那俩魷鱼立即转身喷射而去。 看着船板大小的魷鱼鞘,酉仓深吸一口气,摇头说:「我这辈子没看过这么大的魷鱼鞘,那得多大的魷鱼才能长成啊?再说,我们也没有那么大的空间可以带它走啊!」 这时,戌士走上前,用自己的身高比了比魷鱼鞘的宽度,嗯,在三个戌士高的范围内,他说:「安雅老师给了我一个临时伸缩空间,应该可以装得下。」说着,从手环空间中拿出一条绳子,戌士和戌无两人各拉着绳子一头,站在魷鱼鞘的两边,手上捏了法诀,绳子开始打开缝隙,如一张细长的大网一般慢慢装进那船板大小的魷鱼鞘。 等到完整装进魷鱼鞘之后,那张大网又回復成一条绳子,似乎刚刚吞下一张船板的不是它。戌士随手捲起绳子、塞进手环的空间里,面带微笑的对其他两个同伴翘起了大拇指。 眼睁睁看着三根人类海草,不、应该是海草人类,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那乌鞘长老闪了闪眼睛,一个大泡泡从口中吐出,迅速包覆了三人,向水面升去。隐隐约约的,戌无听见两个字,是水族密语才有的词:「顺流!」他笑了笑,对同伴们说:「乌鞘长老祝福我们回程一路顺风。」 画面转到另一头。 硫磺岛上,漫山遍野都是一道道裂缝,硫磺蒸气从裂缝中翻滚而出,三个头戴灵力罩、全身包覆得紧紧的人影在蒸气浓雾中穿梭。三人边走,边用灵动传音交谈着:「黄水晶是一种结晶体、应该在岩洞内部才会出现吧?」 「我们现在要找到山洞,才能进入这座硫磺岛的内部,否则一直在岛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已经走了两天,快要把整个岛绕一圈了,还是没有任何收穫!」 「这个时候,若是有个探测器甚么的就好了。」 「探测器没有,但是我有一个监听的回音杖,可以听到地底的声音,不知道有没有用?」 「听地底的声音……对了,我们可以听一听地底的声音,如果有岩洞,可能会有回音也说不定!」 说着,酉禄拿出监听杖,一个小喇叭搭在地上、一个小喇叭朝向天空中间连接的绿色管子看起来像莲花的茎,不但柔韧、而且能随意弯折、伸缩。贴着地面的小喇叭经过灵力催动、开始缓缓贴着地面移动,三人凑在一起、仔细諦听喇叭传来的各种声音。 花了一个时辰、转换了三十个位置,听惯了轰隆隆低沉地鸣的三人,终于听到一连串不一样的回音,那回音像石子在空旷洞穴中爆裂,一阵阵尖啸之后会带有爆裂的尾音,间隔得颇有规律。 「在这里!」酉禄兴奋地踏了踏脚下的泥地,那是一处佈满黄泥的小山坡。接着就听到轰隆轰隆的震动声,竟然是脚下的泥土崩裂了!就在三人连忙跳开的时候,之前站立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个大洞,足可让一人侧身通过。 等到轰隆声停止,泥土不再崩落,三人小心翼翼地进入大坑洞中。一进入坑洞,就发现除了他们进来的地方有泥土之外,坑洞周围竟然都是黄黄白白、大大小小的硫磺结晶鐘乳石,那洞穴有如高大的厅堂,鐘乳石参差错落的悬掛其间。原本以为会充满硫磺气体的洞穴中,竟然空气清澄、比外面的漫天烟雾要好得多了! 三人不敢大意,用绳索互相连结后,酉福带头向前面走去。刚崩落的坑洞中撒下一抹阳光,阳光反射在结晶的鐘乳石上,闪闪亮亮相当好看。打开灵力灯,酉福稳稳地走在前方,子元走中间、酉禄殿后,三人边走边讚叹欣赏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走过鐘乳石林后,洞穴分成了三个洞口。三人站在洞口前面面相覷,无法决定,是要一同进入一个洞口,还是分头行动?几经商量,为了安全起见,三个人还是集体行动。用监听杖监听了好一会儿,三个洞口都静悄悄的,除了水滴的声音之外,完全听不出任何活动跡象,更是无从分别三个通道得不同。酉福对子元说:「子元,由你选一个洞口吧!」子元闭起眼睛、心中默念一番、伸直手臂、原地转了一圈,停下来时手臂指着的洞口,就是他们准备进去的路。 (十五)天道学院 三人朝着右方洞口进入,酉福的灵力灯光照进暗黑的洞里,反射出细细碎碎的紫色光芒。 「啊!是紫晶花!」 「对耶!这是以前在课本上看到的东西耶!没想到真的被我看到本尊了!」 「我们带一点儿回去吧!」 「好啊,反正我带了很多标本盒。」 于是,三人像是入了宝山一般,沿路走、沿路採了许多种类的结晶花收藏起来。走到后来,酉福突然发现,这条通道中都是结晶花,却没有晶石。就跟另两位同伴商量,回到原先的路口,向另一道洞口探寻。 第二次,他们选择了左边的山洞。 左边山洞里,一样黝黑幽深,灵力灯照耀之下,只是一片暗黑,连硫磺结晶的踪跡都没有。酉禄发现那层暗黑物质是浓稠厚重的液体,缓缓流动着,在硫磺味浓重的空间中,依然可以闻到另一种奇怪的臭味。他取出好奇棒,碰触一下那黑色液体,就看见棒子上出现一行字『石油,不可以吃。』还亮着一个腥红的大叉叉。子元看着酉禄手上的棒子,不禁问:「这是什么?」 「这是好奇棒,我小表弟的,出门时我向他借来备用,本来没有希望它能辨识出来,没想到还蛮好用的。」 「好奇棒?」 「对呀!婴幼儿专用品店有卖。」 「这好奇棒有什么用处?为什么是婴幼儿用品啊?」 「因为两、三岁的小孩行动力旺盛、好奇心又强,常常看到奇怪的东西就想摸一摸、或放嘴里吃吃看,为了避免小孩子误触有毒物质,所以大人会给小孩一根好奇棒。用好奇棒去碰触物品,就能显示一行字,告诉孩子那是什么东西?能不能碰?可不可以吃?其实它还会说话,只是我把它的语音功能关掉了。」酉禄说着,把沾着黑色液体的棒子拿给子元看。 「那,这就是石油囉?」 「应该不会错,不过石油又称火油,碰到火会熊熊燃烧,而且烧出来都是黑烟,好像没什么用,我们要带这个回去吗?」酉禄问道。 「不了,石油很多地方都有。但是,既然这里都是石油,我们要找的黄水晶应该也不在里面,我们还是及早撤退吧!」酉福担心的说着。 三人小心翼翼的从洞里出来,回到原本的三岔洞口,看着中间那个山洞,酉福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是最后一个山洞了,希望能在里面找到我们需要的东西。走吧!」三人一样排成一列纵队、鱼贯向前。 一开始只是普通的小碎石山洞,接着,石头愈来愈大,最后三人必须手脚并用的爬过一块块大石头才能前进。就在想要放弃希望回头时,一道黄色光芒快速闪过眼前、迅速被大石隐去。刚开始,子元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没想到开口一问,两位学长也都瞥见了那一扫而逝的黄光;经过一番商量,三人决定加快速度、爬过眼前那块、将近一个房间大小的石头。 手脚并用爬过石头之后,大家都被眼前景象震惊住了!那是一大片黄水晶形成的洞窟,黄水晶在灵力灯照耀下闪烁着眩惑人心的、黄灿灿的光芒!三人喜不自胜的拿出折叠刀、斧头等工具开始挖凿黄水晶,直到装满了所有的标本盒。三人心满意足的直起腰来互看一眼,目标物到手,可以回去了。子元即刻在山壁上画出了圆圈,一次空间摺叠,把队友送到了海岸边。 正在海岸边联系接应船隻时,三人的肚子开始咕嚕咕嚕地叫了起来。他们突然觉得肚子好饿,这又饿又渴的感觉排山倒海般袭来,子元立即软了脚、一屁股坐在地上,酉福和酉禄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人苍白着脸、抱着肚子蹲了下来。 看了看手边的迷你更漏,这才惊觉在鐘乳石洞中已经过了两天一夜。席地而坐、补充些乾粮和饮水之后,子元终于回过神,提起了聊天的兴致,开始和酉福两兄弟聊起天来。 「学长,你们很不容易呢,三兄弟同时获得录取进入天道学院,说不定写下了天道学院的歷史了耶!」 「别人常说我们是三兄弟,其实我们只是堂兄弟,虽然我们三个彼此也很亲近,但毕竟只是同一家族而已;就我所知,在许多年前,另外曾经有一家三胞胎的三兄妹一同进入学院读书,那才叫厉害!」酉福不好意思的笑笑,说。 「同一家族也很了不起啊!我的家族七个堂兄弟,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进入天道学院读书,叔叔伯伯们对我爸可是羡慕极了。」子元说。 「这倒是真的,能进入天道学院,回到家乡,可是连走路都有风哇!」酉禄说。 「子元你也真不简单,才一年级就有实力跟着我们四年级一起出任务,我们的行动还多亏了你的空间摺叠术帮忙,才能这么顺利。我想接下来几年的任务,你都可以有所表现了。」酉福讚赏的看着子元。 「学长你过奖了,这一路多亏学长们的照应,要不然,我可能不知东西南北的乱窜,只能迷路在半途吧?」子元不好意思的说。 正说话间,前方海面上出现了一艘小渔船,看见三人,高声挥舞着手臂。 「渔哥的船来了,连着好几天他在这儿等不到人,应该也有点心急了吧?」子元开心的向渔船招着手,说道。 格物小组三人急匆匆上了渔船往回赶,这天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二日了、离任务期限,只剩下二十四个时辰,而他们还有一片辽阔的南海要横越。 (十六)天道学院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一大早所有人做事都心不在焉,时不时抬头张望一下校门口的方向。虽然,这一天还是得上课,但是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课堂上,就连老师们,讲起课来也断断续续,时不时要停顿一下望向窗外。 更别说那些中低年级的学生们了,尤其是四年级的班级,教室里看起来一片平静下,纸条与耳语一直没有间断的在座位中间流窜,简直就像暗潮汹涌的漩涡、又像小精灵摆的跳蚤市场、许多人的书页中间同时夹着好几张纸条,抽屉里藏着会冒火花的小话筒,话题不离对探险小组的各种猜测设想……每个班上都有同学参与任务,怎不叫他们掛心?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教室里所有人同时扑向面街的窗口,搜寻着欢呼声的来源。 「看到了,看到了!在那边!」有人用手一指校门方向,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看去,竟是两条右腿同时跨进校门,是诚心小组的酉仓和问道小组的良酉。校园里顿时沸腾了,大家都在争论,先进门的是酉仓还是良酉? 就在争论的声浪稍微平歇下之时,致知小组刚刚走进了校门,一炷香之后,正意小组也回来了。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鐘响起的学生们,疯了似的涌进礼堂,就为了见一见这群完成任务归来的勇士们。礼堂里是一阵阵欢声笑语,每个任务小组成员都被一群仰慕者包围,听他们述说惊险又扣人心弦的经歷。 探险者已经回来的班级、欣喜不已,还没回来则是完全不同的两样情了。 修身班与格物班的学生,全围在校门口,望眼欲穿又提心吊胆的等待着。 就这样挨着时间到傍晚,下午的课程已经结束、学生们已经开始往宿舍移动了,修身小组和格物小组的人影仍未出现。门口焦急等待的人群里,多了校长和几位老师。晚餐时间就要到了,在晚餐时间宣布得胜队伍、开庆功会的惯例,可能今年会被打破;就算第一名的优胜队伍已经產生,在任务小组全员没有安全返抵学校前,大家没有开庆祝大会的心情。 当夕阳从天边隐去、校园树丛中的圣诞灯闪烁亮起时,远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足音,六个人影从远处逐渐接近。两人架着一个跛行的身影___那是修身小组;三人互相扶持蹣跚而来,是格物小组,最后,六人的身影混成一团浓重的影子,同时抵达校门。 校门内,先是一段短暂的寂静,接着爆出夹杂着欢呼感叹的巨大声浪:终于平安回来了!叫人放下一颗忐忑不安的心! 在眾人簇拥下,第一时间被送进保健室的六人,根本来不及应付所有的问题,只能乖乖躺上医疗床,接受灵力罩全身检查。 鐘声响起,院长的声音在校园各角落回盪:「各位老师同学们,酉时三刻在大礼堂集合。」传音方歇,宿舍里又响起一阵阵欢快的笑语声,终于要进行平安夜庆祝大会了,真好! 短短的一时三刻之内,大礼堂完全变了个样。 原本庄严肃穆灰色系方方正正的挑高大厅,被装饰得五彩繽纷:暗红色布幕和行礼如仪的标语牌被收起、墙上增添了高高低低的耶诞树剪影、树枝间闪烁的小星星让人彷彿置身于森林中、大厅穹顶下垂掛着的一排排水晶烛台、水晶上闪烁着光彩夺目的灵力灯球、原本空旷的大厅地板上排放着一排排长条桌与靠背椅,每个座位上放了舒适的坐垫、桌前一座座精緻的点心盘里盛满了精雕细琢的各色糕点。大厅正前方有一个小小的讲台,讲台前缠绕着红红绿绿的槲寄生和圣诞红、空气中飘满了原本只在窗外的跳跃音符与泡泡,饮料喷泉在大厅各角落流淌着;真是好一幅欢乐平安夜景象! 酉时三刻一到,人群快速填满了礼堂座位,老师们与学生穿插而坐,在平安夜,大家都是平等的,并没有高高在上的师长席,那个如同桂冠一般的讲台,是为勇者们所预备。 坐在学生群中的校长敲了敲水晶玻璃杯,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校长展开了弥勒佛般的笑容,说道:「今年平安夜任务比赛,第一名是…诚心小组。」校长一宣布,周围学生们就炸开了锅,讶异之声四起、纷纷问着:为什么是诚心小组?明明诚心的酉仓和问道的良酉两个人同时抵达校门啊?再怎么说也应该是平手、共列第一名才对呀! 校长微笑的解释着:「大家都知道,规定是『第一个进入校门的队伍』优胜,虽然两个小组同时有人踏入校门,但是整个小组人员全都进了校门,才是真正的『进入校门的队伍』。我检查了校门口的石狮纪录,整个小组先进校门的,就是诚心小组,所以当然是诚心小组得到第一名。」 听了校长的解释,诚心班爆出一声欢呼,问道班的学生只好摇头叹息。 诚心小组三人由酉仓领头,站上了讲台,接受大家的欢呼和桂冠礼讚,酉仓三人合力取出大王魷鱼鞘,巨大的大王魷鱼鞘在空旷的海底砂地上、还不显得如何庞大,现在被摆在厅堂之上,与周围家具相映衬,更显庞然大物。全校学生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魷鱼鞘,惊诧不已,更是佩服诚心小组。接着由三人轮流说明出任务的一路经歷,尤其是戌无说到用冷门的『水族密语』和海底生物沟通时,大家都一阵欣羡,暗暗决定下一学期自己也要去选修个冷门的科目、说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了呢! 接着,由第二名的问道、第三名的致知、第四名正意、第五名修身、第六名格物小组,轮流上台报告执行任务经过。大家一面享用茶点、一面听着讲台上勇者们的经歷,都觉得这是充满紧张刺激又温馨的平安夜大会。 当看到各小组取出的战利品时,许多学生真是开了眼界,那一样样只在教科书里看见图画的传奇珍品,就这么活生生的呈现在眼前,真想上去摸一摸! 最后,当酉福、酉禄、子元三人捧着小山一般抱满怀的标本盒,一一展示各种冰晶花和水晶石,全场已为之疯狂。就连老师们和院长都忍不住站起来,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们带回的标本盒简直就像是一座小小的宝库啊!各样的冰晶花都有不同功效、各样晶石也是催动不同灵力的催化剂,致知小组的成员,不只完成了任务,更为学院增添了许多收藏品,真是太难得了! 热热闹闹的平安夜庆祝大会,就在二更天结束,虽然没有酒精、但所有人都被振奋的灵波渲染得醺醺然;待到最后一批学生回到宿舍、礼堂和小径上的引路灯熄灭,天道学院的校园终于迎来属于平安夜的寧静。 (十七)天道学院 岁末年终,天道学院活动一波波,由平安夜任务庆祝大会揭开序幕,歷经耶诞节、校庆活动、一直延续到跨年晚会,可以算是一年里面的重头戏了。 十二月二十五日,耶诞节。 女生宿舍里不可免俗地玩起了交换礼物的游戏。 一大早,宿舍里静悄悄的,昨夜的兴奋热潮刚刚退去,所有人还沉浸在温柔梦乡中,子灵已经醒了。她像个兴奋的小老鼠一样窜到交谊厅,寻找耶诞树下的礼物。一包包精美包装的礼物堆放在耶诞树下,每个礼物上都有张闪亮亮的字条,那是交换礼物前,一开始大家各自抽到的籤,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抽到人准备一份礼物。找了一阵子,子灵终于找到写着她名字的籤条,那籤条黏在一个手掌大小的包裹上。 充满期待的拆开包裹,里面是一双手套,粉红色缀着蕾丝边的薄皮手套。看着这双手套,子灵觉得奇怪,自己像个贵族小姐吗?怎么会想到送手套给她呢?在把玩手套的时候,包装纸里面掉出一张精緻的卡片,卡片上「使用说明」四个字正冒出灵力的火花。 空空手套 感谢您使用本公司產品,在此祝您使用愉快。 您所购买的空空手套是本公司荣誉出品,最佳送礼自用两相宜的耶诞礼物。 空空手套的使用方法很简单,先戴上手套,两隻手握住某样东西,那样物品就会变成透明的,直到其中有一隻手放开为止。当您戴上手套两手交叠时,手套本身就会变成透明。祝您使用愉快。志成道法玩具用品公司敬上 原来是个法术手套,那就好玩了。子灵开心的戴起手套,开始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当手上握着的东西变透明时,子灵睁大了眼睛,觉得真是不可置信,眼前明明空无一物,但双手传来的触感与重量却是实实在在;子灵已经在想着,要怎样利用空空手套和育幼院的小伙伴们玩游戏了。 耶诞节不能免俗地放了一天假,所有人都因为前一晚的庆祝大会而感到疲惫,希望在被窝里多赖一会儿。所以,一大早出现在餐厅的人寥寥可数。餐厅里,子灵兴奋的拉着子清、展示着她刚刚收到的空空手套,子清也觉得有趣,正在把玩的当儿,子元出现了。他远远看见两个女孩儿在开心的嘰嘰喳喳交头接耳,就三步併作两步跑到两人面前,好多天没看到子清,子元脸上尽是兴奋期待。 「子元,你刚冒险回来,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一大早就到餐厅了。」 「子清,我有东西要给你,耶诞快乐!」子元掏出一个小木盒,递给子清。 「我也有礼物要给你,我知道你们男生不像我们女生,会交换礼物,所以我特别帮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子清拿出一个方盒子,上面还打了缎带蝴蝶结。两人互相交换手中的礼物,子元接过绑着缎带的木盒、难得露出靦腆笑容,子清则是满怀好奇的打开木盒子,木盒子里是一个玻璃圆盅,盅里底层铺满了晶石,晶石层上站立着一株小巧可爱的紫晶花。 「哇!是紫晶花耶!你怎么没有把它交回学院?」 「我已经另外交回学院一株紫晶花了,这是特地採给你的。」子元急忙解释道:「它生长在晶石层中间,我就连晶石层一起移植过来,只要不拿掉那些晶石,紫晶花就可以活得很好。」 眼看着子元一脸求夸奖的表情,子清展开笑靨,说道:「我会把它放在书桌前,每天欣赏!」 她接着说道:「那么、你也赶快打开我送耶诞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子元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包装,里面是一条厚实的针织围巾,那粗细不一的针脚,一看就是不熟练的人所织就的。 「子清,这是你亲手织的吗?谢谢,我很喜欢。」子元抚摸着围巾的纹理,满是感动。 子灵拿出两个可爱的小包裹,说:「这是我送给你们两人的小礼物,不要笑我喔,我以前没有送过礼物给别人。」里面是小熊图案的小饼乾,子灵早在前两星期,就磨着乐阿姨学做小饼乾,现在的成品已经是第二十次练习的成果、看起来有模有样了;至于那些刚练习时见不得人的作品,大多进了兽栏里各个灵兽的食盆里了。为了做这些小饼乾,子灵天天往家政教室的厨房跑,看见的人,还一度误以为她被处罚打扫家政教室呢!。 耶诞节的早晨,大家都开开心心的交换着耶诞礼物。虽然这是个西方大陆的年节,但只要能够藉题发挥、庆祝一番,便是个「好日子」,十几岁的青少年,哪里会在意「遵循传统」?好玩比较重要! 虽然耶诞节放假,但是接踵而来的二十八日校庆园游会就要登场,大家都想趁着这个假日好好准备,希望能在园游会中一鸣惊人。所以,虽然圣诞节有一天假期,大部分的学生却都没回家,而是待在宿舍里修整,准备着校庆活动的林林总总。 午时过后,校园里出现来来往往的人群,忙着布置场地、搬运物品,热闹极了。校庆园游会,除了各班级的摊位之外,还有各社团也要设摊位,一则增加社团的知名度,以招徠新血;二来也可藉此赚取一些社团经费。这次任务小组成员所属的各个社团,更是抓住了「英雄勇者光环」、善用声名鹊起的探险小组名称,不遗馀力的为自家社团打知名度。 天道学院虽然位在中原大陆的边陲地带,但是学院的毕业生各个法术高强、学院名声响亮、风评颇佳,许多公、私立的单位都想要延聘天道学院毕业的道法师;偏偏天道学院不对外开放、唯一开放的日子就是每年十二月二十八日的校庆日。 许多求才若渴的大老闆们,都会派人在天道学院校庆这一天,上门祝贺、顺便认识一下优秀的应届毕业生,怀抱着「挖角」目的而来的外客,把一整个校庆园游会塞得拥挤热闹极了。 (十八)天道学院 天道学院的园游会摆摊,分成两部分:一部份是各班级用自己的教室摆摊,另一部分则是在校舍前的运动场上、各个社团支起帐棚摆摊。 教室里的摊位,中低年级以玩乐为主、高年级则多是「研究成果展示」,刚好切合「挖角」的访客需求。 致知班一、二年级的学生们,将教室装扮成鬼屋,整个教室装扮成了只有一个入口、没有出口的矿坑坑洞。在进去之前,游客们必须抽籤领取一项任务,这些任务通常不难,例如:找到泡在酒缸里的眼球、或是发现藏起来的水晶骷髏头之类的。只是,在为了寻找任务,不得不在矿坑里左翻右找的时候,就是鬼屋吓人模式啟动的时候了。 一样样零碎的鬼娃娃製品,灵动的在黑黝黝又崎嶇的坑洞里闪现,配合上学生们轮班扮成的鬼,时不时跟在一旁扯扯后腿、拉拉衣袖、或是从坑洞顶端倒吊着下来、送点儿惊吓、前方远处一隻野狼叼着一节血淋淋的断臂跑过、身后又有一道湿黏黏的舌头扫上脚踝、明明只有一间教室的十五丈宽、却总是走不出去的迷障……一次限十人进入,却看不到「歷险」归来的游客;原来出口的空间已经被老师用高级的空间摺叠术、转移到楼上二年级教室去了。这鬼屋其实远比眼前看到的大、许多男孩牵着小女孩的手,排着队跃跃欲试。 问道班低年级的学生们,则是开起了「制服咖啡厅」,许多穿着女僕装的小姑娘、与打着领结、身穿衬衫背心西装裤、管家装扮的年轻小伙子担任服务人员,在红毯与水晶吊灯、高脚桌椅中间穿梭,对身在中原大陆的天道学院学生而言,这是浪漫的「异国风情」,虽然咖啡和茶的价格不低,每桌客人还限定停留时间只能三刻鐘,但是顾客还是多到必须排队叫号。 刚走过格物班的走廊,格物班已经被改装成水球战场,每个人穿着五顏六色的防护服,人手一篮水球,对着眼前可见的任何目标砸过去,尖叫和笑声在水球场回盪,为了不影响隔壁的气氛,那喧闹的声音才刚到门窗旁边、又被结界弹了回来,只有非常靠近格物班的走廊入口,才能听见那些充斥屋子里、有如音波炸弹的尖叫和嘻笑声。 经过格物班的走廊,虽然只需十几步时间,爱美老师和安雅老师却已经装了满耳朵的嘻闹声。她俩摇摇头、似乎想要把声音从耳朵里倒出来,接着继续向前、上楼,来到高年级的教室。 高年级的教室里,多的是规规矩矩、一块块的展示看板,每块看板乍看之下只是规规矩矩的一排排图片文字,但仔细瞧瞧,就会发现其中的不同。 有的文字会像跑马灯一般挪动、有的标示时不时会发出闪光、有的文字和图片会用随机的方式变换位置;这些看板,都是五、六年级学生的研究报告。 报告内容五花八门,一则「论蜗牛、蛞蝓和水蛭黏液之差别」的旁边、陈列着「隐身术与空空术之比较」,在「自动洗衣咒研究」的两边,一边是「各品种蟑螂灵力之研究」,另一边却是「空间摺叠术失误时的自救之道」;但最多人围观的,还是「探险小组执行任务报告」。 大家都对于这六队探险小组、执行任务的过程感兴趣,这些探险小组的成员们,早已经恨不得在身边掛上「传声筒」、代替本人、一遍遍重复说明。不堪其扰的「英雄」们,製作了看板,把执行任务的过程一一细述在看板上;有的在看板前真的掛上传声筒、一遍遍播放硫磺岛上的地鸣声,有的在看板上镶嵌了幻影玻璃、一遍遍重现深海底、大王魷鱼神出鬼没的身影,配合文字说明,让大家自己去体会。 有些研究发明的看板前,站着研究者本人,那是想要藉着为观眾说明的机会,多多结识有兴趣挖角的外客;也有些看板前,只有展示品悬空而立、被封在结界里、让观眾只可远观、不能把玩。那是发明者自己没空、或者假装没空、在展示品的结界下、掛了一个小篮子,让有兴趣、想联络的人留下名片。 整体来说,教室区的摊位,都运作顺利且正常,没有存心捣蛋的顽童、也没有突发状况,周遭容许的灵力值还在灵波饱和指标的绿色区块,一切都在可控制的范围。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吧,顺便给楼下的制服咖啡厅捧捧场。」爱美老师提议道。 「也好。」安雅老师刚打发完应声虫去回报,便跟上爱美老师的脚步,向楼下走去。 校庆日,天道学院校园里大大小小的各色法术充斥、远近的道法师齐聚一堂、一道道灵力电波时不时飞窜出来、灵力饱和到跡近爆炸的边缘;老师们都小心翼翼的、不敢用任何一丝法力、以免增加灵力爆炸的风险。所以,老师们彼此传递消息,用的都是最原始的「应声虫」,虽然应声虫飞得慢了些、比不上意念传递术,但总是个不必动用法力的方式。 坐在问道班的「制服咖啡馆」里,到处充满了可爱的漫画式装潢,浪漫的鲜花蜡烛和水晶球,把每张小圆桌妆点得神秘又沉静,吧檯边一个小仙女轻抚着竖琴,那琴声似高山流水、也似花开蝶舞,咖啡厅内侧一角,垂掛了层层纱幔,几个闪光大字在纱幔间捉迷藏:「占星术」。 爱美老师一边品尝着骨瓷茶杯里的红茶,一边盯着织花桌巾上的小小沙漏瞧,安雅女士笑着说:「别看了,沙漏计时的时间一到,我们就离开吧!也不好为难这些孩子们。」 「三刻鐘的下午茶?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匆促的午茶!真让我觉得、自己像是被赶走的、不受欢迎人物!」爱美老师嘟噥着,一脸哀怨样。 「孩子们对我们已经够优待了,你可别忘了,我们是插队进来的喔!校庆园游会嘛,当然他们也想多赚点儿钱哪!座位的流动快些,也算正常。」安雅女士优雅地用纸巾点了点嘴角,轻轻擦调不存在的饼乾屑,温柔的说着。 「安雅,我有点儿好奇,不知道那个主持占星术的人、是哪个学生?我们一起去看看好吗?」爱美用下巴指指布幔的方向,眼里透出一股小女孩似的调皮。 (十九)天道学院 「好啊,我也有点儿好奇,哪个孩子练习了占星术?还能出来摆摊收费,应该功力不浅了。」安雅女士轻轻点了点头,头上挽着的发髻在烛光照耀下倍感柔和。 当两人嫋娜娉婷的走到轻纱布幔前时,一个身穿女僕服装的小女生、从布幔中闪身而出,拦住两人。 「两位老师……请留步。你们想要占卜吗?」 「对啊,我有些好奇,想要请里面的『大师』帮我算一算。」爱美老师说道。 「请稍等。」那小女僕点点头,快步闪身鑽进布幔里去。 过了一会儿,小女僕从布幔中出来,面带歉意的说:「两位老师,占星师说,谢绝超过二十岁的人进来问卜;两位老师请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我只是好奇,想见见占星师本人而已,就算不占卜、见面聊聊天也可以啊!」爱美老师愈发好奇了,不死心的继续跟小女僕游说着。 「呃,这个……不方便耶!占星师很忙,还有好多组客人在排队等呢!」小女僕正说话间,两个女孩低着头从她身后的布幔中出来,像是有心事一般,既没有左顾右盼、也没有注意面前站着的老师,那两人自顾自地向外走。在此同时,有另一个身形较为高大的女僕,带领着另外两个女孩子,经过站在门口的一行人,逕自走进布幔中,看来是下一组要占卜的客人进去了。 「老师……请您另外去走走逛逛好吗?您一直在这里也会觉得无聊,对吧?」小女僕微微仰起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里有带着一丝歉意的微笑,她婉转的下着逐客令。 「嗯,我也不让你为难,既然占星师不愿见面,那我们就走吧!」爱美老师挽起安雅女士的胳臂,两人向门外走去。 「爱美,你想做什么?可别乱来啊!」安雅女士脸上维持着优雅的浅笑,心里却快速向爱美老师传达着意念,认识她这么多年,安雅太清楚爱美了,她从来也不是个、别人随便两句话就会放弃自己想法的人;之所以会这么「乖」的向外走,一定有另外的打算! 「哎呀!我只是太好奇了,真想知道那个占星师的身分、就看两眼嘛!」爱美也笑吟吟的用意念回答安雅。 两人携手走出制服咖啡馆,一转弯,来到教室后面的水沟边,看着最靠边的一扇窗,那窗户被层叠布幔遮得严严实实的,更别说里面设下了各种防窥视结界了。爱美举起手,结了一个繁复的法诀,轻轻向窗户一按,那窗户瞬间变得透明、像一片玻璃、又像一层果冻、透明而且富有弹性。爱美伸出一隻发簪,插进变得透明的窗户里,七拐八扭地转了两下,层层布幔被挑开了一个巴掌大的空洞,一眼望去,正好是占星师的座位旁边。 「你的变形术又进步了。也亏你想得出来,竟然把这片窗户都变成了透明果冻……既不用入侵破坏、又能看得清楚;只是啊,下次要跟我借发簪、先说一声好吗?」安雅女士盘起的发髻瀑布般一泻而下,及腰长发加上微嗔的眼神,真是嫵媚极了。她一边用意念叨念着,一边从珠花小包里拿出另一根发簪,俐落的挽起长发,又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出现了。 爱美老师对着安雅女士嫣然一笑,小女孩儿的调皮模样显现了半息、她立刻凑到窗边,仔细观察起占星师来。 那占星师一身吉普赛装扮,过肩的黑亮长发、参杂着珠鍊绑成一股股辫子,脸上蒙着洋红色面纱、只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睛被层层繁复的眼影及深黑眼线描摹得有些妖气,身穿花样繁复的吉普赛连身长裙,十隻手指戴满了各色水晶宝石镶嵌的戒指,十指指甲涂成藏蓝色、唯独小指头戴着金光灿烂的长指套。她的双手在水晶球前忙碌挥动着,一旁椅榻边盘着一缕线香,那香烟直直的隐没进头顶纱帐中,感觉是一丝流动的空气也无。 爱美老师弹弹手中的簪子,那簪子立即变成了中空的管子,有细细的说话声从管中流出,必须将管子凑在耳边、才能听清楚说话的内容。 「你最近桃花很旺、但是都是一些强迫勾过来的烂桃花……说吧,你是不是用了什么催桃花的符咒?」那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但是还是能听到一丝年轻女子的娇叱轻扬。 「嗯,我、我在半个月前买了一副招桃花的符;但是,我不知道那是烂桃花啊?」另一年轻女子焦虑的声音响起:「如果是烂桃花,不要也罢;占星师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把那副符咒请走?」 不愧是天道学院的学生,对于符咒的常识还是有的。 一般人以为,花钱「请」来的符咒,只要不想留了,丢掉、或者火化了就是。其实,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如果没有好好地跟符咒沟通、就随便拋弃、分解或烧了它,反而会引来灾祸。 「嗯,我看到你的正桃花就快到了,你先用红纸把那个『桃花符』包起来,一个月之内,你的『正桃花』出现了、可以请他来解决;也算是给这个桃花符圆满完成任务的机会。」 「我的正桃花?是谁?他要怎么解决这个符?」年轻女子焦急的追问,还没看见她的「正桃花」呢,已经在为对方担忧了,真是恨嫁啊! 「天机不可洩漏,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只要耐着性子,等那位『正桃花』出现,一切自然水到渠成。」占星师神秘的笑着说,这已经是极限了,再问下去、捅破天机,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好了,本人言尽于此、慢走不送。」占星师收回双手、两手交叠在桌前,盯着逐渐清澈的水晶球,低声对身边的传声筒说道:「请下一组客人准备。」 (二十)天道学院 「你听出来什么了吗?」安雅一边在后面张望把风、一边用意念询问爱美。 「还没……再等一下!」爱美才用意念回覆安雅,就听到安雅朗声说道:「真是难得啊!明明外观还是我们的教室,屋子里的装潢完全看不出教室的样子了呢!孩子们是这么心灵手巧,以前我都没发觉、原来他们这么有想法!」 「安雅老师!真巧,竟然在这儿遇见你!」开朗的声音传来,是精灵王子在巡视环境。 「呃,啊?喔!嗨,王子老师,你好,你也来巡逻啊?」爱美迅速转身,挡住背在身后的手印法诀,她刚刚来得及把窗户的材质恢復原样,至于那窗户里面的纱帐布幔,只能顺其自然了。 「两位美女老师,应该到咖啡馆里坐着谈天才对,这么辛苦的巡逻到教室后水沟来,真是太认真了!」精灵王子热情邀约两位女老师、光临他们问道班开设的制服咖啡馆。 「喔,我们就是刚从咖啡馆里出来,想了解一下这场地布置,如果不是亲自看到这后墙和后水沟、我真要误以为咖啡馆是在另一空间了呢!」爱美老师有些尷尬的微笑着,偷窥学生被抓包,真不是当老师该做的事。 「王子老师,你的学生里,有人对咖啡和茶颇有研究喔!味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我建议你也去尝尝看!」安雅女士又回復那优雅得有些疏离的样子,说道:「我们刚走完教学大楼,该去运动场上看一看那些社团摊位了。」 精灵王子微微躬身致意,让两位女老师嫋娜娉婷的向运动场方向先行离去,他张望教室后水沟一眼,绿草覆盖着乾涸的水沟,除了一阵阵打转的灵力雪花音符,什么东西都没有。他耸耸肩,心想着:今天校园里到处是法力灵波,唯一必须克制使用法力的人,竟然是老师们,真是太讽刺了。 运动场上,原本砖红色的跑道被一顶顶七彩帐篷、切割成一方方天地,每个摊位前都是热热闹闹的海报、招牌、旗帜和吆喝。如蚁群般的人潮穿梭聚集、又一股股流散,从鐘楼顶端向下望去,真像一大群蚂蚁包围着三十来颗圣诞糖果。 教学大楼后端,缓缓隆起的小山坡上,一座精緻古朴的鐘楼站在那儿,周围分别是苗圃、兽栏和运动场,再远一些,才是天道学院的教室群。这些建筑,都被亮着七彩糖果音符的雪花包围,人们的欢声笑语融在叮咚清灵的音符中,被传送到高远的蔚蓝天穹,也传进隐身盘据在鐘楼顶端的魔龙耳里。 「拿来了?放在大鐘底下就好……谢谢你。」魔龙御空用意念说着,一个睡眼惺忪、穿着撞色休间服、配上同款运动鞋的五岁小男孩,揹着一个跟他身高几乎等长的大麻袋,安安静静的站在大鐘底下,鐘楼那窄窄的木梯上浮现着一阶一个小鞋印,几乎跟一个半月前的小脚印重叠。 「我送你回去喔!」御空一边传送着意念,一边心不在焉的用爪子翻动倒在大鐘底下一堆手环。这些运动式的臂环线条简单、许多几何图形的黑色条纹凑在一起,让人看了觉得发晕。 「姊姊说,虽然我在梦游,但是我可以跟你要一个愿望。」小男孩稚嫩的童音在大鐘底下嗡嗡回响,御空一下子没听清,就听到「愿望」二字在鐘壁间回旋着溜滑梯。 「说是『愿望』太模糊,但是我可以给你一样东西,你想要什么东西?」御空用柔和的叮咚声加进意念传达里,那些叮咚声可以催眠小孩、也可以让人放下戒心。 「付酬劳的时候到了。」牠私心里想着:「该付的酬劳要付,但没有规定不能讨价还价。」 「东西?愿望是东西吗?」小男孩歪歪头,疑惑的问。 「人类的愿望都是想要获得某些东西,我直接给你东西,就算完成愿望了。」御空在偷换概念,小男孩应该听不懂,牠想。 「那、我要一个能完成我愿望的东西。」小男孩似乎接受了魔龙的说法,但是却得出了更刁鑽的要求。 「那是什么东西呢?」御空继续放出催眠的音符、温柔的用意念抚过男孩光洁的额头;天知道,牠多想要弹那额头、并且叫那男孩赶快随便要个东西、打发他离开! 「可以……让我进天道学院的东西。」小男孩斩钉截铁的说。 「进天道学院?我不……等一下,我看到了。」本来想一口回绝的御空,看了看小男孩身后一臂之长的虚空处,牠用未来之眼看到男孩穿着天道学院的制服长袍、奔走在教室的走廊上;原来,这男孩本来就会成为天道学院的学生嘛! 「就算做个顺水人情吧,反正我也没有改变未来!」御空心想着,随「手」捡起一支手环,用爪子把银黑相间的手环捏成一团、成了一颗花纹奇特的珠子。牠把珠子放在小男孩手心里,郑重的嘱咐道:「这是可以实现你愿望的东西,你要随身带着它、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晓得的……愿望曝光就不灵了。」 小男孩睁着清明的双眼看着御空,满怀信任的接过珠子、点点头,说道:「谢谢你,魔龙。」 御空听了这话,惊讶的问道:「你看得到我?我隐形了耶!」一转念,御空慢慢显现了身躯,一条七彩斑斕、头角华丽崢嶸的龙,出现在鐘楼里面。 「嗯,刚才有些模糊,现在比较清楚了。」小男孩回答道。 「魔龙,我可不可以把这个『实现愿望的东西』送给姐姐?」小男孩迟疑了一下,举起和他手掌差不多大的珠子,开口问道。 「不行喔!它已经装了你的愿望、这是为你的愿望而打造的东西。」御空心里暗想:「你给了别人不就穿帮啦?」 「喔。那,请你送我回去吧!」小男孩收起珠子,闭起眼睛、点点头,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一阵风起,魔龙和小孩都消失了,只剩下一麻袋的臂环,静静地放置在大鐘底下,暗黑的几何条纹缓缓流动着。 (二十一)天道学院 「来喔来喔,袋鼠跳第二十五次比赛,就要开始囉!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赶紧来试试看,你的袋鼠跳威力如何?」一个套着麻袋的女学生正在摊位前,前前后后活泼的跳跃着,身旁另一个女同学,举着传声筒四处放送着广播级音量的宣传词。这是「极限运动社」的社团摊位,社员们各个身强力壮精力充沛,袋鼠跳只是小菜一碟,但是看在丰厚奖品的份上,前来挑战的小顾客还是不少。 虽然每一次挑战需要一个金币,但是一组十人的挑战中,有五样奖品;而且每一组参加比赛的极限运动社员只有一位,所以得到前五名的机会很大,获得奖品的机率超过四成;许多小客人眼睛盯着闪亮亮的雪花球、光枪和自动飞盘,就移不开目光、说什么也要来比上一场。有参加有机会嘛! 帐篷后方的保健室里,一个小小的隔间中,躺着一个小男孩。 那小男孩身穿撞色休间服、配上同款运动鞋,原本苍白泛青的脸,这会儿已恢復了红润。 「妈?姐?你们在哪里?」悄悄握了握裤子暗口袋里的一颗珠子,小男孩唤人的声音开始带着哭音,声音大了些、也凄厉了点,再次唤道:「妈!姐!你们在哪里?」 听见声音第一个跑来的,是保健室的护士阿姨,她讶异的问:「弟弟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会不会想吐?」 就在十五分鐘前,这个小男孩被两个女子半抬半抱的送进来,他身上还套着麻袋,看起来像是刚刚玩袋鼠跳、呼吸换气太急促,导致喘不过气来。刚刚十分鐘前,还守在一旁的男孩妈妈和姊姊,才被医师叫出去填资料、问原因、釐清生活习惯等生长歷程,两人还没回来呢,小男孩已经醒了、急着找人。 但是,扔在床下的麻袋不见了、刚刚才被脱下的运动鞋现在穿在脚上,听见声音赶来的护士阿姨,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倒是小男孩自己发现了。 「麻袋没办法了,鞋子现在脱掉很奇怪……我还是这样吧!」身随意动,小男孩跳下了床,向探头进来的护士阿姨扑了过去,嘴里叫唤着:「妈妈,我要找妈妈!」 正在保健室外间跟施医师谈话的两个女子,听见了小男孩的叫唤,急忙回头说着:「堂堂,妈在这儿呢!」 「堂堂,姊姊在!」 小男孩一把推开护士阿姨,向年长女子的方向扑了过去,嘴里叫着:「妈妈,我好怕!」 「没事、没事,妈陪着,妈在这,堂堂不怕!」刚刚才提心吊胆、捏把汗的妈妈,看见儿子又恢復了活力,心里也松了口气。 「堂堂,你现在都好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旁的姊姊关心的问着。 「没有!姐!我是不是赢过了那个大哥哥?我可以去领奖品了吗?」堂堂关心的还是奖品架上闪闪发光的光枪,为了得到特奖「超级光枪」,他可是用了吃奶的力气、努力超过那个浑身肌肉的大哥哥呢! 「堂堂等一下,妈妈跟医师讲完话,就带你回去领奖品。」妈妈安抚着小男孩,小男孩则是拉着妈妈的手不停晃悠。 「看起来真的只是换气过度、引起的暂时性休克,回去好好休息、近期不要再做剧烈的活动了。」施医师看看小男孩,面色恢復红润之后,睁着圆溜溜大眼东看西瞧的好奇模样,就是个好动的五岁小男孩。他蹲下来对着男孩说:「听说你叫堂堂?你能赢过极限运动社的大哥哥,很不简单呢!」 「听说你是医师?谢谢你安慰我妈妈和姐姐,虽然我很努力在跳,但是我觉得大哥哥也有偷偷地让我喔!」堂堂一脸小大人的样子,学着医师说话。 在医师和护士掩嘴偷笑的目光中,堂堂拉着妈妈和姊姊,回到「袋鼠跳摊位」,领取第一名的奖品___特级光枪一把。就在走过摊位接待区的时候,堂堂一眼扫过堆在地上、小山也似的麻袋,心里默默呼唤着:「魔龙魔龙,如果你听得见我在叫你,你赶快想想办法……我的麻袋留在鐘楼里啦!」 一阵带着雪花音符的微风吹过,眾人迎着微风笑开了眼,这园游会、真是热闹有趣啊! 当天晚上,另一个梦游的小男孩,穿着条纹睡衣和撞色运动鞋,进到社团办公室后面的小仓库里,抱走整整一大捧麻袋;离开的时候,不小心踩碎了麻袋里滚出来的溏心巧克力球,留下一个清楚的小鞋印。 天道学院的校庆热热闹闹的结束了。兴奋情绪未消的学生们,把高亢的心情带回宿舍里,男生宿舍的四合院落中,时不时传出高亢青春的吼叫声,全宇宙的青少年都是同一个德行:癲狂嚣张、唯我独尊。 「喂!谁拿了我的手环?快还来!」一声潮水呼喊在第八舍的东厢房里响起。 「大半夜了,谁还用潮水呼喊在鬼吼鬼叫?」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在第八舍东厢房里冷冷的炸开,虽然声音冷静、但其实音量不比潮水呼喊小声,第八舍的东、西厢房所有活动一下子都停了下来,突然静止的停顿、让人误以为时间被暂停冻结住。所有人倒吸一口气,小小声像猫叫似的互相说:「惨了,谁惹到严老爹啦?」 严老爹是天道学院男生宿舍的舍监,他跟乐阿姨完全不同,不但脾气暴躁、而且规矩严格,对男孩子们一向不假辞色。 「报、报告严老爹,是我,我的手环不见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声音怯怯的响起,跟刚刚跩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声音,听起来完全不像出自同一个人。 「老爹,我的手环也不见了!」八舍西厢房也传出一个少年低哑正在变声期的声音。 「还有我、我的手环也找不到了!」另一个声音在八舍东厢房角落里冒出来。 一阵静默之后,堪比雷鸣的最大音量潮水呼喊,在男生宿舍里响了起来,那声音震的老树掉了叶子、宠物仓鼠急忙窜进窝里最深处。 「注意!除了八舍以外,还有哪个宿舍也遗失东西了?」 「六舍、我、掉了手环。」「六舍、西厢房,所有人的手环都不见了。」 「七舍、东厢房,掉了手环和零食。」 「对、对不起,零食是我拿了;但是我没拿手环!我自己的手环也掉了!」一个声音急急说明着,他知道,只要仔细追查,拿人家零食的事一定会曝光,倒不如自己招认的好。 (二十二)天道学院 校庆当晚,在男生宿舍里,掀起了一阵旋风,大家开始寻找自己失踪的东西;除了手环之外,也有人的零食、衣服、鞋子甚至于黄金不见了,严老爹现身宿舍,雷厉风行查找的结果,许多不翼而飞的东西都从各角落里冒了出来,有的、有人承认自己拿了,大部分还是没人自首。无论如何,东西找回来了,物主也就不再计较下去;只有手环,确确实实都消失无踪了。 经过统计,这回男生宿舍里掉了一百零五隻手环,换句话说,天道学院全体五百四十六名男学生里,有将近五分之一的人掉了手环! 为什么遗失的比例那么高?除了男生的大而化之、身边小东西经常乱丢之外,还是因为大家都在忙校庆,需要换装的、改扮的人太多,为了融入角色情境、许多人都把手环褪下、暂时收了起来。也因此,这回才会一口气掉了那么多手环。 上次女生宿舍的手环遗失事件,严老爹也有耳闻,所以这次问题一发生,他第一个就想到「鐘楼」。 虽然已经将近子时了,四下一片漆黑謐静,但严老爹一人熟门熟路的,直接飞掠到鐘楼底下,才停下了脚步。 「虽然夜深了,但还是跟院长报告一下为好,省得到最后还要再另外说明一遍。」严老爹心想着,便随手捏起了法诀,在鐘楼的墙壁印上手诀,墙壁立刻变成一面半身高的透明镜子。 他敲敲镜子,镜子里出现一团朦胧的白雾、雾气逐渐清晰之后,弥勒佛院长红润的脸、放大着出现在镜子前;原来弥勒院长卸下了隐形眼镜,看东西都是一片重影,只好贴近了镜子张望。 一颗红润的大鼻子出现在严老爹面前,严老爹吓得向后一跳、出声道:「院长、是我、老严啊!」 「喔,老严哪!」院长说着,两颗透明的小圆片飞进弥勒佛院长的眼睛里,戴上隐形眼镜、他才有安全感。「怎么啦?男生宿舍里有状况?」院长接着问道。 严老爹三言两语就把男生宿舍遗失手环的事说完毕,最后加了一句:「上回女生宿舍的手环不是在鐘楼里找到吗?我现在也想去鐘楼看看。」 「鐘楼?等我一下。」三息之后,身穿睡衣的弥勒佛院长便站在严老爹身边了。 严老爹随手在镜面上一按,镜面又变回古朴凹凸不平的砖墙,而鐘楼依然是鐘楼。 两人拾级而上,走过鐘楼底层直通的石砌楼梯,直接站在最后那一段小小的狭窄木楼梯旁,大鐘就静静悬在穹顶屋樑上,狭窄的木楼梯依然积了薄薄尘土、尘土上印着一阶一个小鞋印。 院长和严老爹互看一眼,弥勒佛那圆墩墩的胖身子突然原地拔空而起,直接飞升上到鐘塔顶端、随手拽下一个普普通通的大麻袋。 不消说,这大麻袋里,都是男孩子们丢失的手环。 严老爹手里拿了放大镜,仔仔细细把木梯上的痕跡照了个遍,虽然那放大镜能记录下周遭得形影与气味,但是,严老爹并未抱有太大希望,看那小鞋印,就知道不是学院的学生所为____那些青春期的男孩子,各个脚大得堪比小船,哪有能耐穿这么小的鞋子? 「也许这只是障眼法,故意让我们看到的。」像是读懂严老爹的心思,院长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些手环,应该也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在上面,老严你就直接把手环还给小子们好了。」院长递过麻袋、接过放大镜,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木梯上的鞋印,转身、画了个大圈、消失在圈里。 严老爹倒是拿着麻袋,一步步慢慢走回男生宿舍;不是他不会使用空间摺叠术,只是他要利用走回去的时间、好好想一想。 回到男生宿舍,一个个手环都物归原主,被领了回去;直到最后,交谊厅里满屋子的人散光,只留下一个满脸青春痘、满头乱发的男孩,是朱亥。 「老爹,手环都、都发完了吗?」 「嗯,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没拿到手环啊?」 「你没拿到手环?关我什么事?」 「我的手环也不见了,他们、他们大家手环不见的、都拿到了;只有我还没拿到手环……」朱亥愈说愈小声,最后低下了头、绞扭着双手无助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地板。 「你也知道自己的逻辑有问题啊?你掉了手环、我找到一批手环;但是我不能保证这一批手环就是你掉的、你更不能确定你掉的手环、一定就是我找到的这一批!」严老爹向绕口令似的说着「逻辑问题」,其实意思就是:弄掉了手环、自己负责。 「老爹,可是我的手环、我的手环不见了!」朱亥终于忍不住慌了起来,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一生顺风顺水的、哪里遇过这么大的麻烦?呃,两个月前的兽栏事件除外。 「好了,朱亥学弟,你也别太着急,明天请王子老师用灵踪地图、帮你找一找就是了。」未济看不过去了,走来劝解着。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朱亥揹着个大背包,直接到教师办公室门口等着;没有了手环,才猛然发现自己要带的学用品竟然有这么多!朱亥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快要被压弯了。 「你是……朱亥!对吧?」对于东方人面孔有点儿脸盲的精灵王子,虽然很努力在辨认学生的相貌,但是偶尔还是会有张冠李戴、认错人的窘态;不过朱亥这个学生他印象颇深,当然又是因为前阵子的兽栏事件。 「王子老师!您快帮帮我,我的手环不见了!」朱亥向看见救星一般,急急上前拦着精灵王子,就差给他跪下去了。 「手环不见了?听说昨天夜里找到了、不是吗?」老师们的消息很灵通,虽然宿舍的生活杂事不必他们管,但是任何状况还是都会了解一番。 「他们的都找到了,但是我的手环不在里面,我的手环还是不见了!」朱亥像是告状般,把一晚上的焦急怨气都发了出来。 (二十三)天道学院 「不急不急,你慢慢说。我可以用灵踪地图帮你找一找。」精灵王子看着胀红了脸,泫然欲泣的男孩,有点儿手足无措;毕竟,平常看见这些学生们,不是彬彬有礼就是活泼嘻笑,哪看过他们忧愁的模样? 精灵王子火速把朱亥带进了教师办公室,打开墙角一个古朴的雕花木柜。木柜里满满当当的各个抽屉排排站,抽屉外面是雕花篆字,像在诉说着天道学院古老的歷史。 从其中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卷羊皮纸,摊开来,便是枫城地图。地图上的山川河流,一接触到空气,就变成了透明隐约的立体影像。精灵王子手在地图上方一点,很快的,立体影像旋转变形,成为天道学院和附近的街道影像。因为描绘的详细,甚至可以看到许多小人、带着星星光点在学院建筑里走动着,那是带着手环的学生们。 精灵王子在地图上空写下「朱亥」二字,地图上的星星小点瞬间都暗了下去,整片地图上的影子飘飘忽忽,却没有任何光亮。 「呃,你的手环不在学院里,你是不是带回家、没有拿回来?」精灵王子看了半天地图,确定一丝星光也无,表示朱亥的手环,不在目前显现的区域内。 「不可能啊,我已经三个月没回家了,那手环里,我上两个星期还从里面拿出作业来交啊……」朱亥跡近惊慌的哀号着。 朱亥家在七百里外的彭城,他是整个彭城县里第一位当上道法师的人,且不说父母亲戚有多骄傲了,就是朱亥自己,也为这身分引以为荣;每次回家,他一定会戴着手环、还特地穿白色衣服,为的就是凸显手环的存在。对这手环,朱亥非常珍惜宝爱、平时在学院里怕动作粗鲁、磕伤碰坏了它,总是在下课之后,就把它锁进书桌抽屉里;这回为了准备校庆园游会,许多人把手环的储物功能当做搬运货舱,但他寧愿自己扛着揹着重物,也不肯将那些大型物件往手环空间里面塞、以免伤了手环。到最后两天,他乾脆把手环锁回抽屉里,里面只装了些许圣诞礼物,准备放假时带回家的。 谁知,在这一波寻找失物的风波中,他本以为自己的手环还好好的锁在抽屉里、抽屉的锁没被打开过、应该不会有他的事……没想到,那天看着大家翻找,不放心的朱亥原本只是想打开抽屉确认一下;却发现自己的手环也不翼而飞了! 原本将希望放在严老爹带回的麻袋上,哪想到,麻袋被倒空了、翻了个底朝天,人人都拿回自己的手环,唯独他没有。 现在,他把所有希望放在灵踪地图身上,灵踪地图也显现不出来! 想到这儿,朱亥终于忍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大声哭了出来:「王子老师!我的手环不见了!学院会不会开除我?」 「你别急,我再帮你找找,也许被带到其他城镇去了?」王子老师看朱亥那凄惨的模样,放下心里一点点的「幸灾乐祸」____谁叫你前一阵子弄出学院里许多鸡飞狗跳?现在怕了吧?之前做了那么多顽皮事儿,我还以为你不怕被学院开除呢? 在精灵王子打开的一捲捲卷轴地图上,中原大陆上的各个乡镇城市一一出现又消失,眼看着王子老师的手一遍遍在地图上挥过、却没有亮起一星半点晶亮星光,朱亥的脸色早已从猪肝红褪成了惨白,他自己知道:手鐲找不回来了。 「我很抱歉、你的手鐲已经被毁掉了,我猜。」精灵王子也有点儿感伤,他的情绪一波动,讲话就会冒出西方大陆的语法。 朱亥像是全身力气都被抽乾,站也站不起来,只能泪眼汪汪的问着:「王子老师,没有手鐲,学院会不会赶我出去?」 「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形,就算手鐲被毁、应该可以找到它的残骸才对;你先回去上课,我跟院长讨论一下好了。」精灵王子本来想放朱亥一天假、让他好好休息,但是又怕他一个人在宿舍里胡思乱想,不如催他去上课,转移一下注意力。 随着朱亥垂头丧气的、揹着一大背包、出现在问道班二年教室门口,他遗失了手环的事情,也就传遍了学校,大家都知道了。 如果你看过在大卖场、公共场所里随处撒欢胡闹的孩子,如果你在餐厅里看过那老是跟服务生、清洁人员过不去的孩子;让你虽然身为路人甲乙,仍然忍不住像要过去教训他一顿的孩子,别怀疑,那样的孩子长得稍微大一些,就是朱亥这样的青少年:平常邋里邋遢、长的圆墩墩却不可爱、矮胖胖又油腻腻的样子,再加上整人的鬼点子特多、课业却一直掉在末段;几乎让你找不出他优点的孩子。 原本老师们以为,这样的学生倒了霉、大家会视若无睹、继续过自己得平顺日子;没有落井下石都算好了的。但是,不愧是天道学院里、一群以天下生灵为己任的未来道法师们,大家都对朱亥释出了善意。 短短一个早上,朱亥已经接到了十几封慰问小卡、小小的鲜花薰香、小山似的巧克力,和两个「仿学院指环」。 那「仿学院指环」也是「大道术法用品社」出品的杰作,而且是它的镇店杰作之一,就是藏有小小储物空间的指环,虽然比不上天道学院正式配发的手环;但总是附有一个小提篮大小的空间,从戒指空间里「咻」的一声就能变出某项物品,看在爱耍帅的一般年轻人眼里,已经是很酷的装备了。所以,空间指环虽然不便宜,但是销路一直很好;朱亥收到这两个指环,就是同学们同情他、揹着一个大背包来上课,看起来太落魄了,让他有个可以装随身东西的小空间。 朱亥这个苦主呢,则是一边接收着大家的关心、一边暗自懺悔、自己以往作弄同学的种种,他发誓:只要能再跟这些人当同学,他一定不会再起作弄人的心思了! 到后来,他真的为学院做出了另一番贡献,这是后话。 (二十四)天道学院 这件「手环遗失案」被精灵王子立即通报给了弥勒佛院长,院长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麻袋,麻袋软塌塌的趴在桌角,好像自己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 当天傍晚、一下课,大家都向宿舍餐厅涌去的时候,子灵一个人悄悄的向教师办公室走去。 「子灵,喂!子灵,吃饭了,你要去哪里?」一个清脆的声音随着子灵的脚步追了过来。 「唉!」子灵知道自己躲不了,只好停下脚步、转身回头说道:「院长找我,你要一起来吗?」 「院长?弥勒佛院长?他找你做什么?」子清飞快出现、跟上、拉着子灵的手不放。 「我也不知道哇!」子灵回了一句:「你还要跟来吗?」 「我……跟!当然跟!不跟的是小狗!」子清故作凶狠的模样,还真有点儿像气鼓鼓的博美狗。 「也好,这样让我比较安心踏实。」子灵回握了子清的手,两个女孩儿手牵手走向标着「院长办公室」门牌的暗红色大门。 轻轻剥啄两声、敲了敲门之后,两个女孩低着头、安静无声的闪进了只开一条门缝的大办公室。办公室里,弥勒佛院长笑容可掬地请两人入座,似乎他等的本就是「两位学生」、而不是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子灵,既然你带着子清过来,我想,子清应该已经知道了你的小秘密?」 「呃…嗯!」子灵慌乱了一下,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院长,我知道子灵很多小祕密;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一件?」子清看子灵尷尬,直接接过问话,大方地反问着。 「那好,这件事还得请你帮忙了,虽然用其他方法也可以追查得到,但是,请你出马,可以节省许多时间。」说着,院长起身,在墙面画了个摺叠空间的圈圈、率先鑽了进去。 当三人从圆圈里出来,一抬头看见的,又是鐘楼那道窄小积尘的木梯,木梯上这回印着的,是一个个小巧精緻的运动鞋印。 不待院长吩咐,子灵便心知肚明、大概发生了甚么事;直接上前用手指轻触那片尘土。 隔了片刻,子灵朗声说道:「一个小男孩,大约五、六岁大,穿着全套红黄撞色运动服和运动鞋,揹着一个跟他一样高的大麻袋,爬上楼梯顶的大鐘下面。」就在院长想要收起传声筒的时候,猛听到一声:「等一下!」,两人都有些奇怪的看着子灵,定住动作。 「我好像听见小男孩说话的声音……不很清楚……」子灵喃喃自语似的解释了一下,便开始侧着耳朵、两眼盯着眼前的鞋印、手指头攀着木梯踏板、用力到四个指头泛白,过了大约二十息的时间,子灵终于放开手指,肯定的说道:「小男孩帮魔龙拿来手环,他跟魔龙要了一个愿望,最后魔龙给他一个『能实现愿望的东西』!」 说完,子灵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身子摇摇欲坠、面色变得惨白、两手胡乱抓住身边的人,最后,几乎把全身重量都靠在了子清的身上。 这一下子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子清手忙脚乱的扶住子灵,嘴里忍不住说道:「子灵,你怎么了?别吓我!」 弥勒佛院长厚嘟嘟的大掌一挥,一团柔和又坚韧的气劲包围住两个女孩儿,直接把两人用空间摺叠、送到了保健室。 经过有条不紊的忙碌之后,子灵躺在赵有空气灵力罩的床上沉睡,施医师跟院长解释着:「她只是一下子灵力消耗太多、整个人虚脱了,休息一阵子、补罐灵力饮就好了。」 「灵力饮,我有!」子清一听,急急答应着,并且从手环里拿出一大盒、各种口味的灵力饮。 「这位同学,你别心急,等她醒了才能喝啊!」施医师弹弹袖子、拉拉衣领、继续说道:「保健室里有很多纯正无添加的灵力饮,你那些掺了乱七八糟添加物的,就收回去当休间饮料吧!」末了、他还加上一句:「我看你受到惊吓、脸色也不太好,想必也耗去许多灵力;稍晚你们两人一起服用保健室的灵力饮,没喝完不准离开!」 凡是医师,都有身为医师的骄傲和坚持,施医师最看不惯的,就是加了橘子、草莓、芒果等等口味的灵力饮,他觉得,那对于具有医疗效果的灵力饮,是一种侮辱。 当两个小女孩儿在保健室里、捏着鼻子猛灌着灵力饮的时候,弥勒佛院长已经召集了六位班级导师,在院长室开会。 院长隐去了子灵的身分,只说经过「即视能力者」的调查,发现了魔龙是幕后唆使者,手环,是魔龙要的;帮忙收集、运送手环的小孩,可能一直处在梦游状态。 当院长讲完调查情况之后,全室一片默然。 「魔龙啊?好久不见了,不知道这回出任务的是哪一个?」精灵王子喃喃自语着。 「对了,魔龙还给了小男孩一个『能够实现愿望的东西』,你们猜,那个『东西』会不会就是……」弥勒佛院长还没说完呢,精灵王子大声宣布了:「是朱亥的手环!」 「这样就能对的上了!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朱亥的手环消失在所有的灵踪地图上!」精灵王子兴奋的说:「院长、各位老师,你们看,这完全???不是朱亥的错,他??只是运气不好、手环被魔龙拣去用了;这??是特别状况、学校、给他??新的手环、应该。」激动起来的精灵王子,不但使用西方语法说话、其中几个介係词,他乾脆冒出了精灵发音。所以,整个办公室里就听到叮叮噹噹的精灵音回盪着,大家一时之间都忽略了主题。 「再发给朱亥手环很容易,麻烦的是:我们拿魔龙怎么办?牠要做什么?」 (二十五)天道学院 庚子年十二月最后一天,除了天道学院之外,其他地方都瀰漫着跨年的兴奋气息;反而在糖果音符雪花叮咚落下的天道学院里,一改欢乐庆典的气氛,校园里开始肃杀起来。 原来,一学期一度的期末考大魔王就在元旦过后登场了。 一路从小组探险、平安夜欢庆归来、直到校庆园游会,学生们都沉浸在兴奋、忙碌、欢快的情绪波动之中;现在,到了跨年时刻,刚好是准备收心要期末考的时候了。 虽然元旦连放四天,但除非很特别的情况,才会考虑回家省亲;大部分的学生们,都留在宿舍里、为期末考而衝刺。 天道学院的期末考,是有名的严格。除了书写式的纸笔测验之外,还有实作测验和缴交研究报告。 对于高年级的学生而言,早在校庆园游会的展示时,便顺道做好了研究报告,大部分的人都是新瓶装旧酒,改个描述方式或是换一下报告封面,就能把研究报告打发过关;而实作测验则是一翻两瞪眼、会与不会,一抬手就清清楚楚了,除非是太过紧张、不熟练的人想要找个地方练练手,大部分的学生也早就知道自己过不过关了。期末考「大魔王」难就难在纸笔测验,许多试题看似简单、却是谁也没有标准答案,谁也抓不准自己的答案能否得到分数? 既然如此,何不瀟洒一点:把考试交给缘分、答题随遇而安、反正分数身不由己。 但是,不行。 绝大多数的学生都以自己是天道学院的学生为傲,绝大部分学生的整个家族里、就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天才」、为家族扬眉吐气,背负着「成龙成凤不如成道法」的压力,所有学生都不敢拿自己的学籍开玩笑。而期末考表现太差,则是会直接开除学籍的! 就凭这一点,也没人敢忽视期末考啊! 所以,四天年假,虽然冷得要命,大部分的学生还是从被窝里爬起来,乖乖的到教室去自习念书_____图书馆的座位不够,只好开放教室区,让学生们都能念书。 当然也有人就待在自己的寝室里读书,但是棉被魔咒太强、睡床结界很难打破,只要稍微意志力不坚定,就会被困在棉被山枕头谷里面;还是乖乖出来念书才是正办。 子灵、子清和子元都是一年级学生,第一次接触「期末考大魔王」,听得学长们将那「纸笔测验」传得玄乎,都不禁紧张了起来。 「各位同学别紧张,期末考只是验收一下、这一学期以来,大家学习的成效,提醒各位同学要努力学习、也是提醒老师要认真上课,平常心、平常心就好囉!」爱美老师在班会结束前,语重心长地叮嚀着。据她所知,已经有学生紧张得食不下嚥、夜不安寝,已经两天没睡觉了。 「老师!我有问题!」子元举手说道:「老师能不能透漏一下期末考的内容?或是准备的方向?让我们不要压力太大。」 「期末考一向是院长亲自出题,我们老师也不知道内容耶,真是抱歉囉!」爱美老师语带遗憾地回答。说的也是,以爱美老师的个性,若能知道考试题目或方向,怎么会不告诉学生呢? 年假四天,就在紧张的暗流从每人心间淌过的时候,悄悄逝去了。 「啊!怎么已经是一月三日了啦?怎么办?我还有这么多书没有唸!」傍晚,当子清去找子灵准备用餐时,听见子灵在房间里的哀号。 「没关係啦!我太祖说,你没唸的、就是不会考的。别紧张了!」子清安慰着子灵。 「你太祖?那是……爷爷的爷爷吗?还活着?应该很老了吧?」子灵被这称呼吸引住了,一下子脱离了自怨自艾的情绪,拉着子清的手,两人向餐厅走去。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爷爷的爷爷;我们全家人都称他老人家为『太祖』就是了,太祖他不老,看起来跟我爸爸差不多年纪。」子清说道。 「那应该是法力高深、驻顏有术吧?太祖耶!怎么可能会年轻。」 「说的也是。不过,他很风趣,总是叫我『小朋友』,我猜他根本记不得我的名字。」子清吐了吐舌头,偷偷说句自家太祖的坏话;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天山山脉上,一个看起来刚近中年的男子,正拿着筷子、想要夹起一个月来首度开吃的红烧肉,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唉!才闢穀一个月,闻到食物的味道都变敏感了吗?」那人自言自语着。 当最后一堂考试结束的鐘声响起,所有试卷都自动飞到讲桌前,由监考老师收回、送往院长办公室;是的,院长要亲自批改考卷,学生们的分数只有两种:合格和不合格。 院长会把纸笔测验的成绩通知各班导师,再由导师汇整任课老师交出的成绩,打一个总分。但前提是:这学生的纸笔测验成绩必须是「合格」;若是真不幸被判定为「不合格」,那么其他成绩也不必打了,直接等着留级或退学吧! 天道学院的期末考一共考两天,两天之后,就是寒假。考试成绩会在寒假中寄送到各位学生家里,不管你住的是远是近,「成绩通知单」都会在同一时间抵达;光是这一运作,就让普通人觉得嘖嘖称奇了。 交上考卷之后,大家都急匆匆赶回宿舍,收拾行李,准备回家。高年级的学生通常会直接用空间摺叠术赶去码头或车站,一年级这些小菜鸟,只能赶着校门口的公共马车,搭马车去码头了。 虽然学校发的手环里都有个行李箱大小的空间,但是对于整整四个月没回家的学子来说,这空间还是显得不够用,所以许多人还是带着大包小包、拖拉着各种行李箱,准备登上校门口的公共马车。 一时之间,校门口排起了小小人龙,大多是一、二年级,不会空间摺叠术的学生们。 (二十六)假期生活 「子清,你要去哪里?我用空间摺叠术带你过去。」子元在宿舍门口拦下了子清,问着。 「我要到码头搭船,回青岛。」子清说道:「我听子灵说,她也要搭船,要不然等一下我叫她、我们一起蹭你的空间折叠?」 「好啊,半个时辰够不够?我在宿舍门口等你们。」子元很爽快的说。他不急着回家,他的家就在枫城隔壁的象城,几个空间摺叠就到了,他不必跟大家挤着赶车搭船。 就这样,子元悠哉游哉的把两个女孩儿送到了码头,看着她们各自搭上返乡的交通船,还慢悠悠的东逛西晃、到各个市场买了好些小吃、才用空间摺叠术回家。 自从两千年前秦王嬴政被荆軻刺杀身亡之后,中原大陆一直陷于小国林立、各家征伐的状态。两千年来有许多国王怀有「统一中原」的大志,但总是因为天灾人祸、时运不济等种种因素而功亏一簣。虽然有些小国逐渐消没在歷史的长河之中、或被较大的国家吞併;也有新兴的国家从战争的废墟中兴起、逐渐长成,但是,想要单独一个国家强大到一统中原?那是愈来愈痴人说梦的事了。 现在,整个中原总共分割为「汉、唐、宋、元、明、清」五大国与周边诸小国,这些小国大多附庸在某一大国身边,作为大国之间的缓衝。 在这纷扰而多国林立的中原大陆上,「道法之术」兴起,虽然政治面与军事面无法统一中原,但是「道法人」却在精神上统一了;整整七百年无大战争,就是因为有「道法人」的「道法之术」,形成一股精神面与生活面的软实力,在掣肘着各国君主,让他们不敢随意发动战争。 七百年的和平,让各国经济得以发展、民生富裕、道法也愈形昌盛。 道法之兴起,源自于二千六百年前道家哲学、在春秋战国时代兼纳了墨家的「非攻」之术,最后又融合法家的管理制度,不但自成一学派、更重要的,是它用「灵力」作为转动生活所需的一切动力,开啟了「法术实用」之门。 也因此,道法逐渐兴盛、导致各国王室都得避让其锋芒,颇有西方大陆上曾经流行的「基督宗教」的味道。但是,「道法之术」提供的经济优势、生活便利,比基督宗教更实际且深入各层面。 所以,专门培养道法人的各个学院,成为一国重中之重;但因为各国有求于「道法人」的地方太多、而道法学院又超然于政治之上,所以,每一个道法学院都毫不避讳的收纳各国学生,在学院里面,「国籍」从来不是问题。 当天道学院放寒假时,学院里的学生们开始返回自己的国家城市,每个城市都张开双臂、欢迎自己的「天才」子弟返乡。 天道学院位于明国的枫城、子元家在明国象城、子清来自汉国青岛、子灵的育幼院却在宋国开封。 且说子灵。 宋国开封城郊,有一个育幼院,隐匿在一群深宅大院之中。古色古香的六进四合院建筑,可以想见当年的气派。那原是夏侯家的发跡地,几经岁月更迭,这地方最后成为一个隐世家族的產业,这个家族的掌门人,在三十年前创立了育幼院。 育幼院的门前,并没有招牌,只是在红漆铜门上悬了一副对联,上下联分别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中间横批:天下为公。 门前的两座石狮子,罕见的都是带有小狮子的形象,与一般的一公一母不同;这要明眼人看了,才知道差异。 这一天,难得的育幼院大门洞开,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在门前的跨院里徘徊张望,等的正是他们最崇拜的大姊姊___子灵。 想想也是,就算在一般贵族的高门大院里,出了一个子弟成为道法学院的学生,都是值得大肆吹捧炫耀的事;更何况这群没爹少娘的孩子中间,能出一个未来的道法师,更是不得了! 孩子们等了整整一天,从日升等到日落,大门边只要有个人影经过,都会引起一阵骚动;可惜落空了十来次,大家都有些萎靡丧气了。 就在夜暮四合、后院里传来晚餐集合的铃声时,红漆大门边出现了一个小小身影,她低调的绕过大开的正门,自己推开边角小门进了跨院。才随手掩上门扉、拖过行李箱,就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扑了过来,小手揽住来人的腰、嘴里「姐姐、姐姐」喊个不停。 那是四岁的小宇,揽着子灵不放。 小宇这一呼唤,惊动了所有人,一群孩子呼拉拉从门里飞奔而出,团团围住了刚进门的子灵。 子灵笑了,眼中含着两点晶莹的泪珠,她、回家了。 领着孩子们向后院的膳房走去,沿路加入了更多的孩子,和闻声赶来的几位叔叔阿姨,他们都是育幼院的员工;眼看着子灵身上散发的自信光芒,几个陪伴她长大的叔叔阿姨也忍不住偷偷拭泪:这孩子,终于登上龙门了。 好不容易安抚了弟弟妹妹们,让他们安静坐下吃饭,子灵也跟着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每人端着一个餐盘,盘里是二荤二素、搭配得宜的餐食。 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教训,膳房里虽然坐了满满的孩子,却没有多馀的话语声,大家吃饭都吃得比往日急,却不敢打破教训;小宇更是扒一口饭、就看一眼子灵,像是拿着姊姊来下饭了。 不到一刻鐘时间,孩子们风捲云残的对付过了晚餐,却一个个赖在桌前不肯离开,院长妈妈清了清喉咙,少见的发话道:「吃完饭的,先去洗好自己的餐具、到『客厅』里等着。」 她才说完,一下子长餐桌前就空了,每人乖乖拿着自己的碗盘,到洗碗槽前排队,虽然不争不闹,但是孩子们眼里露出的喜悦和期盼,却比星星还灿烂。 (二十七)假期生活 与此同时,刚踏进家门的子清,面对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种状况。 子灵在育幼院里被四十几个小孩围绕,当着大家期盼的面孔、打开行李箱、分送零食和小玩意儿之时,子清正在父亲的书房里接受测试。 子清的祖上出了一位「大道法师」,家里人人尊称为「太祖」。 这已经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事了。但是自从太祖以降,连续四代子孙、再没有出现任何一位道法师;直到子清出生,刚满月就得到諭示:「大道法师」! 这让子清的父母高兴极了,不但从小对子清呵护栽培、更是管理极严,生怕教育得不够全面,让子清在道法师这条路上,走得不够长远。 现在,自己的掌上明珠好不容易踏进了天道学院,正式开始了道法师的养成之路,子清的父亲自然在寄予厚望之际,更加倍督促;于是就有了「两千里外求学的女儿刚到家、就在书房里接受测试」这一幕。 子清的父亲名叫田一鸣,在汉国青岛城里担任书办,是个基层公务员,他家四代单传、到了田一鸣这一代,只生了子清这么个女儿。幸好子清很争气,不但刚满月就获得了「大道法师」的諭示,而且从小聪颖伶俐,学任何知识都是又快又好,在进入天道学院之前,子清是以优等生的身分、领取「国王金奖」从私立中学毕业的。 可惜田一鸣夫妇都只是普通人,看不懂道法师修行的「天书」,只能依靠坊间流传、似是而非、描绘得神乎其技、各种传述道法师特异表现的书籍,来一窥道法师的成长。所以,自己的女儿到底法力程度如何?他一直抓不准、却又极想了解知晓。 家里那位长居崑崙天山的太祖,曾经留下一个水晶球,并且吩咐道:「等『小孩子』进了道法学院开始修习之后,才能用水晶球测试她的法力,每次测试必须间隔六个月以上,否则对『小孩子』有损。」 身为大道法师的亲属后代,世人的尊敬、国家的供奉不少,但是他们其实与大道法师本人的接触不多、交流也淡薄;若不是有了一个諭示为「大道法师」的玄孙出生,可能几十年也见不了自家太祖一面呢! 子清一进到书房,田一鸣就打开桌上的锦盒,一个透明澄澈、哈密瓜大小的玻璃圆球就躺在盒子里。 自从知道了女儿放寒假的时程之后,田一鸣早早就把这水晶球从保险箱里取了出来,放在书桌前每日端详,第一次真正使用它,田一鸣除了兴奋期待、更多的是紧张。 「来吧,女儿,把手放在这水晶球上面。」田一鸣虚虚的比画着,让子清觉得自己还像三岁的小女孩儿,好像连水晶球测试的动作的不会。 其实,在天道学院里,老师也曾经拿水晶球给学生们测试。所以,一看见锦盒里的东西,子清立刻就明白了。 她两手下垂,对着父亲说:「爸,我的法力等级虽然目前不高,但总也是个秘密,你真的需要知道?」 「哎,女儿啊,爸爸也是为你好,让爸爸知道一下,安个心;我晓得这是秘密,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哼!不说出去?才怪!」子清心中暗想着:「那一年,自从知道我的諭示之后,消息一下子传遍了半个青岛城的人是谁?最后还不是得要太祖出来,用禁口咒和遗忘咒来帮你摆平?你和妈都一样,恨不得四处炫耀,哪里管得住自己的嘴?」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在子清五岁那年,无意间偷听到太祖对自己父亲训话才知道的,现在想想,应该是太祖故意让自己听见;而且子清相信,这是太祖想给自己的警告、所以才会印象如此深刻。至于「警告」什么呢?当然就是「耳语口舌」了。 正为难着、该怎么处理面前这状况,书房的门被轻敲三下、立即打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是子清的母亲____李丽容。 「哎呀女儿回来了,你也不告诉我一声,害我差点儿错过了测试!」李丽容说着,闪身进门,随手关上房门、满眼期待的看着子清,说道:「还没开始测试吧?也让妈妈看一看、开开眼界嘛!」 看着一脸兴奋八卦的父母,子清真的很是无言,难道他们不知道:「晓得太多秘密是自找麻烦吗?」 正在胶着间,子清猛的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说:「太祖给了您这颗水晶球,他有告诉您解读的方法吗?」 「嗯、呃、这个……没有耶!太祖只说,六个月之内,不能测试第二次,否则对你不好。」田一鸣照实说,但又补上了一句:「我的手放上去一点反应也没有,我相信,你的手放上去一定不一样!」 「喔,爸妈,我要跟你们说,这两个月我都不能碰这水晶球,因为在学院里,老师才给我们用水晶球测试过了;既然要间隔六个月,就请你们再等一阵子囉!」子清做出一脸无奈的样子,心里却暗暗佩服太祖,设下「六个月」的限制,真是太聪明了!否则她极可能就变成展览场上的猴戏,随时被叫去展示给家里的客人观看了。 「学院里、已经测过了呀?」田一鸣难掩满脸失望,李丽容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最少,他们都不愿因此而让女儿有所损伤,所以,水晶球测试的事,只好缓一缓。 「那,你能不能形容一下,当时的水晶球测试,有什么变化?」田一鸣不死心,继续追问着。虽然无法现在亲眼得见,让女儿形容一下,满足一下好奇心也好。 「对啊,对啊,女儿你快给我们讲一讲,那个水晶球会变成怎么样?」李丽容也帮上了腔,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哎,爸、妈,学院里的事,可有得说了。可是我好饿啊,现在已经快要亥时了吧?我回来到现在,连一口水都还没喝呢!等我吃饱了有力气,再慢慢跟你们说。」子清开始用撒娇攻势;其实这也是实情,哪有父母大半夜的盼回来孩子,先考问法力的? 两夫妻这时才訕訕的起身,一边向厨房走去,还一边吩咐着:「小声点儿,别把你奶奶吵醒。」 (二十八)假期生活 再说回到象城的子元,他倒是正常而低调的回到家里,因为家族庞大、堂兄弟姊妹眾多,每个人都是生气勃勃地忙着自己的事,所以就连学校放寒假的行事历,子元的父母都没透漏给家族里的人知道。 天道学院的假期比较长,一般普通中学还在进行期末复习的时候,天道学院已经先放假了。所以,当子元从偏门偷偷溜进自己家的院落时,并没有人看见。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子元先收好行李,才把手环藏在长袖衣服里面,若无其事地到父母房间请安。 子元家里可以算是道法师世家,虽然没有產生大道法师,但是几个叔叔伯伯都是高阶光明使,分别在宋国的各部门效力。几个叔伯和父亲、五兄弟还合伙开了个灵力球工厂,就由自己父亲这个普通人担任名义上的负责人,销售灵力球的利润很可观,日子可说是过得风生水起。 子元的长一辈里,只有子元的父亲不是道法师;但是到了子元这一辈,所有的堂兄弟姊妹十馀人之中,却只有他领到了「光明使」的諭示。 两个伯父和两个叔叔,都毫不吝嗇地把自己法术领悟传给了子元,他们一致以子元为自身的道法传人;子元比同学们的程度更高、法术使得更纯熟,实在是有家学渊源在其中。 「爸,我回来了。」 「回来啦?刚好准备吃饭了,今晚,我们就跟你叔叔伯伯聚一聚吧!」 原来他们吴家人深諳相处之道,大家虽然住在同一所宅子里,宅子却有东西南北侧门,可以随意进出;一日三餐也是各自解决,省去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尷尬。如果真的有什么事需要商量,才会约了在花厅里摆上一桌。 今晚,趁着子元第一学期结束,返家省亲的当儿,叔伯兄弟们聚一聚、说说话。 「优啊!满十六岁、你也算是半个大人了,今天就开始喝一杯吧?」大伯父开口邀子元喝酒,子元姓吴名优,取其「无忧」与「吾优」的双重相关,可见吴家有多重视这个子侄。 「别啊!他的第一次喝酒,应该留到满二十岁弱冠之期,怎么可以这样随便就开始喝酒呢?」子元的爸爸出面阻挡。 「想喝酒我们陪你喝,老大,别为难小孩子了。」二伯父也出面打圆场,他们看得出来老大今日心情大好,也想开心聚一聚;为了让饭桌上气氛融洽,几个大人都拿起酒杯咕嘟咕嘟连灌了三杯,才开始吃菜。而身为席上最小的一个,子元吃得拘谨,也少了那招牌般的灿烂笑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开始有人谈起了正事。 「那个、呃,上次通知你、叫你去找魔龙,结果如何?」小叔叔打开了话头,所有人都一改刚才嘻嘻哈哈的模样,睁圆了眼、认真的望向子元,喔,是「优」、看着。 「唔,小叔叔,我找到了魔龙,牠说牠叫『御空』。我跟牠要到了往明珠谷地图,只是花了三千金币。」子元三言两语就把那趟行程交代了,三千金币,他想想也有些咋舌,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是学费昂贵天道学院,一学期也只收六百金币,更别说一个普通小康之家了,一整年一个四口成员小家庭的花费,三百金币足矣!相较之下,三千金币还真是一笔大数目。 「没关係,这点钱我们家还花得起……倒是你拿回来的地图呢?拿出来让我们瞧一瞧吧!」子元的爸爸开口了,身为灵力球工厂的负责人,说这话颇有份量。 子元早知道长辈会问,他从贴身的手鐲空间里拿出那片龙麟,整一个手掌长、捲起如丝绸、薄如蝉翼又坚韧无比,那质地非丝非纸,摊开来有两个手掌宽,闪烁着七彩霞光。 「这、这就是地图?」子元爸爸双手接过地图,激动地双手有些颤抖。 「嗯,也是龙麟。」子元追上一句,就因为这句话,所有叔伯都站起身来,不约而同地伸手去触摸地图,感叹声此起彼落: 「龙麟啊!姑且不论它上面的地图,光是龙麟,三千金币就值了!」 「龙麟?魔龙的麟可是珍宝,比黄金宝石都难得啊!」 「龙、龙麟?那个魔龙这么大方?竟然直接给你龙麟?」 「龙麟地图,那是魔龙将自己的记忆、用法力录在鳞片上,我曾经在书里看过,但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啊!」 就在眾人的惊叹声中,子元用一小束灵力、弹指打在那片七彩的蝉翼上,七彩光芒逐渐消散,一条条红黄蓝绿弯曲的色线,像活起来一般缓缓流动着,形成一幅从枫城到明珠谷的地图。 「看来,那个御空魔龙已经设定好了,只有子元能叫出地图,其他人的灵力都无法对它作用。」子元大伯感叹的说道。 「明珠谷的任务……难道要让子元这个小孩子去承担?」大叔叔忧虑的问着。 一时之间,餐桌上兴奋激动的情绪波动瞬间冷却下来,沉默中、大家面面相覷,谁也说不出半个字。 早在二十年前,这五兄弟从一个将羽化登仙的大道法师那儿,知道了一个秘密:明珠谷里有一个通讯仪,可以跟二十万年前仙人製造的「宇宙通道」通讯,那个宇宙通道被派去寻找地球的孪生星。宇宙通道的能量只能容一人通 过,根据古籍记载:三万年前、宇宙通道曾经传送了一个、具有低下法力的神兽檮杌过来,在明珠谷住了三个月,学得仙人的法力运行方式,开心地回去了。看样子那个「宇宙通道」早已经找到孪生地球了。现在,正是连络宇宙通道的好时机;要想找到留在明珠谷里的传讯器,先得要知道,明珠谷在哪里? (二十九)假期生活 古籍的记载只留下三万年前的一句话,三万年过去了,本就藏得隐密的地方,不知已淹没在哪堆荒烟蔓草里、被世代更迭的住民们改成了什么名字?又甚至,那宇宙通道现在是否还能使用?通讯仪还能联系得上吗? 种种问题,让「寻找明珠谷」这件事,成了一个探险的梦想开端;二十年来,这五兄弟暗暗寻访,最常听见的答案就是:「不知道的事,就问魔龙去!」 给这建议的,还都是些耆老宿儒、有智慧的道法师;所以吴家兄弟开始设法打听魔龙的行踪。 将近十年的打探,终于在十二月初的某一天,掌管宋国「天网灵踪」的吴家小叔,发现了灵踪图上有奇怪的巨大灵力涌现;几经分析、推断出那可能是久闻其名的「神兽」出现。也不知怎样的福至心灵,吴家小叔从「神兽」的身上,联想到了「魔龙」;因为那奇异灵力出现的地点,就在枫城近郊、离天道学院最近,所以才火速通知子元,过去寻找魔龙。 为了跟魔龙交易,吴家五兄弟可是费过好一番心思的;打从十年前刚开始寻找之初,每个兄弟身上就各带着五百金币,以备临时遇见魔龙之需。这十年来,每人身上放着的「魔龙预备金」,从五百慢慢涨到三千;到这最后一年,刚进入天道学院、即将迈入道法师之列的吴优____就是子元,也被塞了一份预备金在身上。果不其然,就是子元遇到这机缘。 现在,魔龙竟然把地图封印在龙麟之中、只有子元的灵力才能打开、意味着刚满十六岁、法力不强的青少年,必须面临宇宙通道的探险……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餐桌前眾人思绪纷杂,大家想到这儿,又看看那个一身稚气未脱、面对眾人还会靦腆的大男孩,子元的爸爸先叹了口气,接着,几个叔叔伯伯都叹起气来。 「不是要到了地图吗?」子元觉得奇怪,说道:「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就算原先不想让我去,现在多带上我,应该也不难吧?」 「优啊!你不懂,这张地图不仅仅负责指路,它还是张通行证。」 「通、通行证?」子元呆住了,他想到……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大伯父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现在不是你跟着我们去,而是我们陪你走一段,进了明珠谷,你得自己去!」 「那片龙麟既是护身符、也是通行证,魔龙既然设下了只有你能打开的禁制,就是只有你才能使用它,所以…」小叔叔的说明还没停,就被子元一声断然的回应打断:「我知道,我去!」 从来没见过子元这样切断长辈说话的小叔叔愣住了,倒是大伯父露出欣慰的笑容,微笑着说:「我们的优长大了,会回嘴表示有主见,很好!」 子元听了,靦腆地低下头小声地说:「小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係,你这样很好,出去歷练,得有些霸气才行。」小叔叔回过神来,只是淡淡的笑笑,侄子长大了、虽然法术还不够高强、但是已经有了股坚毅决绝之气,这趟探险让他去,似乎并无不可? 接着,大伯父让子元收起了龙麟地图,开始聊起天道学院的生活。吴家四兄弟都是天道学院的毕业生,可说是子元的老学长了,他们对天道学院的规矩知之甚详,听着子元的描述,还能评上两句;直到子元说出自己参加探险队出小组任务时,各个不禁惊奇的睁大了双眼,大呼:「才一年级就能参加小组探险队?真是不简单!」 「其实我只是运气好,刚好遇到探险队缺人手、需要会空间摺叠术的人而已。」子元被夸讚得不好意思,说道:「我记得有另外一队,其中的成员也有才二年级的学姐参加啊!」 「在天道学院,差一个年级,实力可是差很多的!尤其是你才进学校不到四个月,就能有这样的表现,应该是学院史上、最年轻的小组探险队员了吧!」 听了子元的在校表现,吴家五兄弟稍稍放了心,看来,那个魔龙也是知道子元的能力,才会「指定」他去明珠谷。 一场家常餐叙吃下来,整整吃了三个时辰。大家聊得尽兴,也对这位吴家第三代新兴的道法师,更有信心了。 眾人议定,趁还没过阴历年,陪着子元从枫城往明珠谷一探究竟,最后,吴家老大冒出一句话:「优啊,我们陪你过去,能到哪里是哪里,接下来都得靠你自己了。」 接下来一个星期,大家都以子元为中心而忙碌着,先是为他准备了一个又一个储物空间,里面塞满各种日用品;接下来又经过一番细细筛检淘汰,最后,终于选定了一个储物空间。那是个可以贴放在任何衣服口袋里的暗袋,足有一个小房间大小的空间里,塞满了各式日用品;最多的还是食物和饮水,因为谁也不知道,通过宇宙通道之后会面临怎样的世界?如果那个世界没有适合人类的食物,对于不会闢穀的子元,可就是一大挑战了。 一个星期之后,吴家五兄弟、子元的叔伯和爸爸,都陪着他来到枫城。 在枫城市郊的一座小公园后面,子元带着长辈们从摺叠空间里出来。站在公园边上,远处山峦叠翠、近处青葱蓊鬱,蓝天白云下,一片寧静祥和的石砌步道上,子元指着半空中说:「那时候,魔龙御空就在那儿跟我『说话』。」 听着子元的形容,吴家兄弟不禁悠然神往,而子元,却忍不住想起那个被魔龙迷住的女孩____子清。不知她现在过得可好?这一趟探险,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回来都难说了。 (三十)假期生活 从枫城一路向北,「走」了整整三天。 子元和他父亲,被叔叔伯伯们带着御空飞行,为了照顾子元和他父亲这普通人,四位光明使的飞行速度有点儿慢,但总比跋山涉水、歷经小路蜿蜒要快多了。 为什么不用空间折叠?一是为了子元父亲这普通人,短时间太多次的空间摺叠,会让他元气大伤到瘫软;另一个原因,就是这龙麟地图,它的指标会因空间折叠而错乱,导致一次空间摺叠之后,就得等上一刻鐘,等它消失的指标恢復,倒不如飞在天上,时时跟着指标前进了。 到了第三天傍晚,地图上的线条已经显示:到了「明珠谷」外围了。 而眼前看过去,却是一片枯黄萧瑟的旱田。倘若过几个月再来,这儿一定是整片绿野平畴、鶯飞草长的暖暖乡村景象;可惜现在是数九隆冬、庄稼早都收了,只差一夜大雪、把这里黑黄一片掩盖、银妆素裹起来。 但是,哪有什么「谷地」? 原来,二十万年的物换星移、沧海桑田,地形地貌随着地震、风侵、水蚀,已经将这「谷地」变作一片平原。谁也想不到,那谜一样的「明珠谷」早已不存在;那、藏在谷里的通讯仪呢? 几人正想再向地图上画着「明珠谷」篆字的圈圈前进时,突然发现:所有人的法力都消失了!吴氏兄弟们,既飞不起来、也无法用空间摺叠术,甚至于,连探进随身携带的空间戒指都不能够! 「这是进了『管制区』的意思吗?」吴家老大自我解嘲地笑着说。毕竟,身为光明使在道法界闯荡了那么几十年,偶尔也会碰见法力消失的情况,再加上这次本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他们并不惊慌,只是有些无奈。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陪着优四处走一走吧!」子元的父亲不死心,还是想陪着儿子再走一段,至少,他得看看那宇宙通道的通讯仪长得啥样啊? 六人再往前走了一刻鐘,眼睛看着是走在田间小道上、地图上却分毫未动。 「爸、伯父、叔叔,我觉得你们别走了,这是地图不让你们进谷的意思。」子元忍不住了,开口说道。 「那好吧,我们在这儿,看着你走。」子元的大伯父知道,这是仙人设下的结界,已经无法硬闯了,再走下去,也只是鬼打墙一般在这片平原上绕圈圈;倒不如让优带着地图、自己进结界的好。 吴家五兄弟带着期盼又不捨的心情,眼睁睁看着子元一人向前走,十步、二十步、五十步........在不到百步的小路前方,子元走着走着一眨眼就不见人影了! 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子元的父亲飞奔到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只见依然黄土地、黑树干,一片同样的萧瑟,一眼望去四处同样辽阔,但是一个七呎五吋高的红发男孩儿,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今天是阳历一月十五日、农历腊月初三,等两个半月,我们再过来这儿守着,他应该就会回来了。」吴家老大安慰着子元父亲,一行五人原路折返不提。 且说子元走着走着,在八十步左右,他就觉得周遭的空气有些不同,再向前走了十来步,突然眼前出现一阵迷雾。迷雾迅速散去,他竟站在一个红褐色土壤遍佈、感觉有些炽热的峡谷。 「原来,这才是明珠谷!」子元喃喃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我是走进了结界里?还是被瞬间位移了地方?这地方,跟刚刚得旱田一点都不像!」 明珠谷之所以称为「明珠」,就是因为在红褐色的谷地正中间,有一块洁白晶莹的大圆石,远远看去,就像一个超级大蚌壳里含着一颗珍珠。 子元下意识地走向大圆石,他直觉认定,这颗像栋小屋子的石头,就是传输仪。 果不其然,当他开始举步走向那块珍珠白的圆石之后,口袋里的地图突然自己飞了出来,就像道符咒一般,正正的贴上了那颗圆石。圆石经过龙麟地图的催动,开始高速旋转起来。 站在圆石正前方的子元,只好停下脚步,看着快速旋转的只剩白影的圆石。 等待不到一刻鐘时间,圆石速度并未慢下来,倒是从旋转的白影中开了一个洞,那洞看起来既深又长、是条七彩隧道,正对着子元发出无声的邀请。 「这是宇宙通道开了?他在邀请我过去?」子元自问自答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跨进隧道里。须臾时间,隧道像闔起的大嘴,吞了那个红发少年,直接关闭,「明珠谷」又恢復成一颗静立的大圆石,仔细看才会发现,圆石上面贴着一片透明的、偶尔发出七彩光芒的龙麟。 当子元从宇宙通道出来时,感觉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带着他跳跃过宇宙的宇宙通道,落在一个圆型石室中央,那是太阳星系的「天界」,离地球颇近的一片天体。至于子元在太阳星系地球的经歷,那是另一段故事了。(请参阅拙作《荒原传》) (三十一)假期生活 「跟你说了多少次,进门之前要先通报、等我答应了才能进门!」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惊惶地响起。 「你再老,也老不过我。在我们魔龙的眼里,你们人类都长得一样……难看。」頎长的身影随着叮叮咚咚愉悦的声音飘进来,那人看来英俊瀟洒,只是两眼的距离有点开了些,声音偏阴柔,讲起话来总是免不了加些叮叮咚咚的声音,颇有魔幻的味道;那是魔龙御空的变身。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到底找到那个女孩儿了吗?」一个女子妖嬈的倩影款款走近,沙哑的声音逐字变得年轻,说到最后的语尾词,已经带有少女娇俏的味道。如果旁边另外有人,就可以全程看见,一个原本佝僂秃发、皱纹满面的老妇人,一点一点的转为年轻,最后变成年约十八的青春少女。 「御空,你我将近三百年的交情,难道你忍心看我衰老到走不动吃不了,躲着不能见人?」听见少女娇嗔的人,绝对无法将眼前的景象,跟一向高冷端庄、威严优雅的大道法师「良善」,联想在一起。 「那学院里面,一年级新进的学生也不过一百八十个、再扣掉男孩子,只剩下不到一百个女孩儿,你连从这一百人中间、找到一个没有諭示的女孩,都要花这么长时间?别跟我说你是无所不知的魔龙一族!」良善大道法师语带鄙夷的说。 「激将法对我不管用。」御空冷冷地回道:「我会信守承诺,尽力帮你找到人___在你衰老得断气之前。」 魔龙行事,虽然守信用,但是绝对没有同情心。当他不得不遵守诺言时,有机会多两句毒舌去让对方扎心,他也不会客气。 「说吧,你今天来,有什么事?」良善知道自己绝对说不过御空,乾脆转移话题。 「跟你拿一样东西。」 「拿什么?」 「那个女孩子的生辰八字。」 「我没有。」 「你没有?怎么可能?若不是先知道她的生辰跟你相合,你就不会大动干戈的要去追索她、给你作为移魂换魄的鼎炉!」御空开始不耐烦起来,若不是看在三十万金币的份上,当时他就不该答应这件事。 「说来话长,反正我没有她的生辰八字____我是无意间碰到她的脐带血,从血的成分里发现与我吻合。」良善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透露一点当年的情况。 「本来我想用生辰八字来找人,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再想办法吧!」发现得不到想知道的,御空二话不说,转身就走____他很忙的好吗。 「御空,你别走、话还没说完,我还要问你……」 「我不走干嘛?等着看你再变成老太婆吗?」话音飘来,御空已经撕开了隔音结界,大步走了出去。 「你、你、你气死我了!」一手伸出去指着远走的背影,突然手的主人发现自己手背上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老人斑,吓得惊叫一声:「不到一刻鐘啊!又变回来了!」 「大道法师」是道法世界联盟所推选出来的五位道法仲裁官。 他们的法力滔滔无边、权力大过国王、身分至高无上,而且都年岁悠长。最近二十年前、才推选出一位新的大道法师;据估计,可能还要再等个一百五十年,才会需要再度推选大道法师。喔,对了,担任大道法师是「终、生、职」,所以需要推选新的大道法师之时,便是有人殞落了。 大道法师何其稀有尊贵,一般人根本仰望不及,就连王室贵冑、也难得能面见;只有各道法学院的院长,算是比较常跟大道法师接触联系的人。倒是龙、麒麟等神兽,跟大道法师颇有交流;就有一则民间传说认为:「大道法师」已经接近天神,他们可以御龙降麟、伏凤斩妖,就连神龙也听他们指令,世间万物,哪有不能降伏的? 现任的大道法师有三男两女。虽然就道法理论来说,层级已经高到「天人合一」境界时,已经没有男女性别之分;但是人总是会有习惯、爱好装扮的模样,姑且用「爱好装扮」来区分,就是三男两女。 良善大道法师给世人的形象,就是个十八岁的少女;而被田家尊为太祖的,是正义大道法师,其馀还有智慧、勇毅与平和大道法师。这些名称,当然都不是本名,他们的本名已经被列为绝高机密,那是他们为数不多罩门中的死穴,用本名施术咒,就能伤害大道法师的本体。 不能直呼其名、当然只能称奉尊号。 天道学院的弥勒佛院长,和正义大道法师是将近百年的老朋友,田家的独苗___子清,会进入天道学院,也是田家太祖的意思,否则,以田家好不容易在第五代中出现绝佳姿质的后辈,理应留在自家汉国的悟道学院才对。而且,悟道学院就在青岛城不远的曲阜城,就算是以距离而言,子清也不该间关千里,跑到枫城去就学。 但是,当时,田家太祖___正义大道师起了一卦,卦象显示:子清想要道途顺遂长远,就得离家五百里以上,而且愈远愈好。这才成了如今的样貌。 当弥勒佛院长遇见子灵这个「没有諭示」的难题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像正义大道师请教,所以,写了一封信,很隐讳的问道:「没有諭示、却有不错灵力资质,是一种什么状况?」 本来这件事也就正义和弥勒佛两人你知我知而已,偏偏正义去询问了良善。 于是,良善猜出了那个追索多年的女孩儿,现在是天道学院的学生,而且,才刚入学。 魔龙御空,刚好来到枫城,为探索天道学院的一些消息,好巧不巧又接到这么一宗跟天道学院有关的任务,便应允了下来____其实就算是不顺路,看在三十万金币的份儿上,御空也是会接下的;谁叫牠,最近酗金币酗得有些兇呢? (三十二)假期生活 「硄啷!」一声,瓷质调羹和杯盏碰撞打碎的清脆声从里间传出,隔着帘幕,所有人都吓得跪伏在地、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 「今天的紫河车从哪儿来的?装脐带血的脐带呢?拿来我瞧瞧。」一个娇嫩清脆的好听声音从帘幕中传出,原本跪伏在地的管家不敢怠慢,急急往膳房飞掠而去,大师发话了,看来今日的脐带血有问题,有人要遭殃啦! 从膳房里找出今日的脐带,战战兢兢送进帘幕里,管家一直都低着头,只敢望向眼前的地板,关于「良善大师」,他知道的只有一双精緻的绣花鞋、配上娇嫩清脆的嗓音,四十年来、从未改变。 「嗯,这副紫河车和脐带,都是同一人的吧?」 「稟大师:绝对是同一人的。」良善大师什么都好,就是有个食用紫河车的习惯。每半个月,管家要去寻一副新鲜的紫河车来,包括脐带血,必须同一个人的,然后…生饮生食它。 今日这一副紫河车,是半个月前管家蒐罗到的,用法术保鲜,可以挡上一个半月,现今才过了半个月光景,应该还算新鲜,大师不是为这发的脾气吧? 就在管家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猜测时,头顶上的声音炸开了:「我要找到这副紫河车的原主人,管家你去寻一寻。」 管家虽然有些矇,但还是按部就班地去做。 要找一副紫河车的原主人,这在崑崙天山的管家眼里,实在没什么难度。 身为照顾大道法师起居的管家,对大道法师身边每一件器物、饮食,都必须瞭如指掌,每一件东西的出处,都是有纪录可考的;更遑论已经可以闢穀、却坚持要食用的大师饮食,更是不能马虎。 不过半刻鐘光景,管家捧着册子求见,双手奉上册子,管家的眼光偷偷瞄见,躺在桌前半乾的萎缩脐带,上面竟然有一行闪耀的金字:「成魔成仙,一念间」。这、这、这是諭示啊!奇怪的是,刚刚送进脐带的时候,他还特地看了一眼,上面没有字啊?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突然就跑出一行諭示呢?还有…这是谁的諭示?脐带原主人吗?难怪大师要找紫河车的出处了。 管家一瞬间杂念纷至、忘了低头,猛的和良善大师眼光对上了,那清明的桃花眼里透着一股凌厉,盯得他浑身猛然一震,他立刻跪伏在地,说道:「大师饶命!大师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一个中年男子跪在地上,对着芳龄十八的年轻女子自称「小的」,这景象有些奇怪,但当场的气氛却非常凝重紧张;就听「哼」的一声,女子发出一股气劲,直接袭向管家的双眼,管家只觉眼睛一痛、眼前一片黑暗,他知道:他的眼睛完蛋、但是命却保住了。 「如你所愿,我饶你一命、只毁了你一对不老实的照子,你去吧,我这儿再不用你了。」女子的声音冷冷从头上响起。 一个老者猛得大叫一声、从床上坐起,他大口喘气,双手四处乱抓,眼前一片黑。 「爷爷!您怎么了?又做恶梦了吗?」童稚的嗓音在身边响起,一双柔嫩小手抓住老人挥舞的双臂,软糯的声线安抚了老人惊慌的心。 「爷爷作恶梦了,堂堂乖,爷爷一下子就没事了。」 「喔,爷爷不要怕,堂堂也做过奇怪的梦,但是堂堂都告诉自己,梦一下就过去了,所以就不怕囉!」 「嗯,有堂堂陪着爷爷,爷爷就不怕了;快睡吧,明天你姐姐就要回来了,一大早还要去接姐姐喔!」 「好!爷爷您也睡!」 耳朵里听着身边细小平稳的呼吸声,老人却再也睡不着了。十五年前的往事歷歷在目,虽然他现在瞎了、眼前一片黑暗,但是那日的情景、闪现在脐带上的字,却无法从他脑海中抹去。 这是管家「告老还乡」之后的第十五年,虽然他也是个五级道法师,但在双目失明之后,只能回老家跟子孙一块儿生活;幸好自己法力仍在,他在家里帮着做些保平安的符咒,也能帮衬一把,虽然不像以前「崑崙天山管家」那样名头响亮、生活优渥,至少日子过得平淡踏实。唯一让他掛心悬念的,竟然是那条脐带的原主人,不知道良善大师要怎么对付「他」? 这些念头,盘据在他脑海里十五年了,他不敢跟任何人说,就怕一透漏,便引来杀身之祸;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条闪着諭示的脐带,成为他时不时出现的恶梦。 第二天,一家人愉快地迎接着刚从天道学院放假回家的大女儿____子涵,刚回到家,子涵就像兴奋的小鸟一样,嘰嘰喳喳描述着学院里的各种事物,虽然校庆日那天,妈妈带着的地去参加了学院的园游会,但没怎么逛到,小弟就进了保健室,当然更是没有聊个过癮啦!现在回了家,自然是个大讲特讲的好机会…天道学院可不是一般的学校,它是那么独特有趣! 聊着聊着,子涵话风一转,说道:「堂堂,你不是也想进天道学院吗?」全家人都知道,堂堂的諭示并没有特别出色,他只是个普通人;但自从他看见姐姐进了天道学院之后,他就心心念念的也想进天道学院。 父母亲和爷爷都想,也许等这孩子年纪再大一点儿,就可以跟他解释「諭示」的一切,那时他就会打消念头了。在这以前,还是不提「进天道学院」的事为佳,没想到,姐姐子涵却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提起这话题。 妈妈拚命给子涵使眼色,要她转移话题;没想到姊姊却愈讲愈兴奋,说道:「或许你也有机会喔,上个月,我们班来了一个转学生,她没有諭示,也可以进我们天道学院耶!」 「没有諭示?」爸、妈和爷爷,一起问道。 「对啊,那个小女生,不但没有諭示、也不是经过转学考进来的,但是,老师说,她经过了院长的亲自测试,所以可以转学进来哟!堂堂,看起来,你也有机会进我们学院了呢!」子涵一口气唱歌似的说完,她看到弟弟欣喜的表情,也看见大人们惋惜、惊疑的样子,她心想:学院很神奇,只是大人们无法体会罢了。 「呃,那个,小涵,你知不知道你那位同学是哪里的人?」老人迟疑的开口问道,他私心里想着:应该不会这么凑巧吧?没有諭示的人虽然少见,但也不至于完全没听过;可是话又说回来,没有諭示却能被天道学院破格录取,这孩子的资质一定非凡……「成魔成仙、一念间」,可不就是资质绝佳吗? 「爷爷,难道您认识她?我只听说,她是个孤女,住宋国开封。」子涵有点儿纳闷,爷爷一向冷淡寡言,现在怎么热心起来了? 「不认识,我只是随口问问。」一听不是元国的察哈尔,老人松了一口气,毕竟,天下之大,各样人才济济,不只有那一个孩子资质绝佳…… (三十三)假期生活 在宋国开封城郊的「天下为公」大院里,夜色已沉,一阵兴奋扰嚷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孩子们都在通舖上睡了。 在大院哩,只有年满十三岁以上的孩子,才拥有自己的单人小床,年满十五岁,就必须离开育幼院自力更生。子灵算是特例,年满十五岁的她、回来大院算是度假,所以院长破格让她保留了自己的单人床。现在,院长来到她的单人床边,轻轻唤着:「灵儿,你睡了吗?来我房间一下。」 房间里睁着不肯睡的小眼睛、竖高高的小耳朵太多,要想讲些重要的话,都得到院长妈妈的房间才行。 当子灵进到院长妈妈的房间时,就看到她散落了一桌子的空间戒指,正在一个个检查。「这个…不是。这个…不对。这个…没有。这个…有了,在这里!」院长妈妈拿起一个单圈铜环的空间戒指,说道:「这里面,存放的是你当年来院里、随身的的东西。现在、还给你,自己保管囉!」 子灵接过戒指,神识向空间中一探,看见一座华丽的婴儿摇篮,摇篮里放了将近半满的小衣服、绣被和各样小首饰、纪念品;每个东西上面都留了两个字:「灵儿」。她瞬间明白了自己名字由来,原来就是这些小婴儿用品上的落款。 用灵力托起整座婴儿摇篮,她把摇篮移出了戒指空间、放在地上。 轻轻摩娑着一样样精緻的小玩意儿,她总算能体会,院长妈妈不让她给别人领养的苦心;这样精緻的各种用品,代表出身不凡,又怎能随便让贩夫走卒普通人领养了去呢?终有一天,「灵儿」的家人会回来找她的! 想着,亏她小时候总觉得院长妈妈偏心,一旦有领养人出现,院长妈妈一定把她送到第六进的后院偏房、不让她出来见客;她眼见着一个个好朋友都被领养人选走了,进入温暖的家里,只有自己留在原地、陪着院里一波波来了又走的孩子们……当时她真的有些怨恨院长妈妈,为什么只留下她一人?现在,看到这些东西,她终于懂了! 眼里闪烁着泪光,她低声说道:「谢谢院长妈妈。」 院长妈妈看见她低下头时落入绣被里的一滴泪,也不禁感慨万千,她温柔的说:「好孩子,我只能帮你到这一步,进了天道学院之后,一切都得靠你自己,不管是修炼法术还是找到当年的真相,你都只能自己多加油了。」 关于院长妈妈当年如何发现自己的往事,子灵知之甚详,她也知道,当时大院里为了找出她的父母亲人,曾经请託、出动了不少关係四处打听,可惜完全没有消息。对院长妈妈、对大院里的叔叔阿姨、对教她法术的廷焕师,她心怀感激;但是,未来的路,她只能自己走。 将整座摇篮收进她自己的手鐲空间里,她随手从其中捡了一个小音乐盒留在身边,自己躺在单人床上把玩着。那小音乐盒非常精緻小巧,不到手掌一半大小的盒子里有三组发条。 先小心翼翼地设了一层隔音结界,子灵才扭转发条、一一将它们上紧。一阵叮叮咚咚、轻柔的摇篮曲从音乐盒里流转而出,听着听着,子灵竟睡着了。 睡梦中,她恍惚来到一个华丽的居室里,那儿热闹极了,一群人围着一座华丽的摇篮___像是院长妈妈交给她的摇篮,人人谈笑风生,气氛一片祥和喜气。 驀然间,一个带着煞气的身影闯入,那身影虽然看似十几岁窈窕身段,却散发出强大无比的气场。人未到,气场先笼住了在场眾人,大家顿时感到呼吸一窒,有些娇弱的女生似乎就要站不住、瘫软下去。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随着屋外侍卫的呼喝声,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也随之响起。 就在场面将要混乱时,那位不速之客开口了:「这就是那个在元国察哈尔乡下出生的小孩吗?」 「你、你怎么知道?」一个面貌英俊、风度翩翩的青年男子,惊诧的问道。 那位青年男子头戴白玉冠、身穿紫红蟒袍,看起来像是一界王公贵冑,原本英俊的脸上,出现了深深忧虑,他隐约猜到了这位不速之客的身分。 「不要管间事,我今天要带走这个小孩,你们最好闪边凉快去!」看似年轻的女子,嘴里说出却是霸道至极的话语。 「你、别靠近我的孩子!」一个青年宫妆女子扑上前去,死命抱住摇篮。 「你要孩子,我另外给你孩子!」蟒袍青年同时发了话,也准备动手拚搏。 不速之客轻轻点点头,也不见她抬手结印或唸咒,看起来像是婴儿父母的那对年轻男女,就被定住了,只剩眼睛骨碌碌的转,明明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偏偏连一声呼喊也出不了口。 「其他人最好乖乖别动,否则下场只会更惨!」不速之客得意的向前探过去,只见那摇篮里的婴儿大哭特哭、除了挤得皱成一团的小脸泛着紫红,根本看不出婴儿长得如何。 「唉!真丑!又这么吵,还没等你长大,我倒是先被烦死!」不速之客嘴里嘟囔着,正要伸手抱起婴儿,眼看那婴儿哭得眼泪鼻涕齐流,女子又怕弄脏自己的衣衫,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旁边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良善大道法师要徵用这个孩子,是孩子的荣幸;但是现在她还太小,为了不打扰大师的清修,倒不如寄养在她父母身边,等她长成再行徵用可好?」 那不速之客正是良善大道法师。 她从追查紫河车的出处,循线找到元国察哈尔乡下的一个牧民家里。用上吐真咒才问清楚,有个「贵人」偶然行经该处,匆促间借他一顶帐篷、就在当地產子;那牧民既不知「贵人」身分、更不知往何处回?只是离去匆匆,留下生產秽物与紫河车、让牧民拿出去贱卖了。 良善大道法师毕竟厉害,猛追了十来日,终于让她找到了、那日乡下帐幕產子的人,竟是清国的将军夫人!接着,就在婴儿满月这天,追到了清国的奉天将军府上来了! (三十四)假期生活 不过,此行她并不想暴露身分,所以一来没有自报名讳、二来还用幻影咒将自己面目遮掩住,旁人只能看到朦胧一团、依稀是年轻女子的身影;没想到,强大的灵力气场还是让人认了出来;看起来,在这房间里还有颇为熟悉她的人在场,才能只凭气场和一抹身影,就准确无误的唤她名号。 被认出身分,良善既不尷尬躲避、也不正面承认,只是点点头,对着向她提议的那人出声说道:「依你之见,是要我今日空手而回了?」 那人缓缓说道:「也不算空手而回啊,毕竟……」就在这时,良善的注意力落在说话那人身上,那人面目普通、身材一般、衣着是常见的道家打扮:蓄鬍、长衫、头上道冠脚下黑布鞋。 就在良善打量着发话人的同时,突然身后的摇篮落进了一个圆洞里,「可恶!别跑!」良善的怒斥与一股气劲,随着道人身影落在摇篮旁边,想来是那道人也跟着飞身消逝在圆洞中,而反应不及的良善,只能挥出一击、又要防误伤婴儿,所以准头大大失焦。 接下来的景象,就是摇篮落下、停在「天下为公」育幼院门口。 梦境到此嘎然而止,子灵像是亲身经歷了那兔起鶻落的惊险一瞬,猛地坐起身来,大口喘息不已。 「灵姐姐,做恶梦了吗?」被惊叫声吵醒的小蓉,揉揉惺忪睡眼,眼皮半张半闔看着隔壁床的子灵。 「是啊,做恶梦了。」她喃喃自语,另外半句话却吞回肚里:「我梦见自己是怎么来的、我还梦见了父母亲呢!」 接下来的后半夜,子灵再也睡不着,梦中的情景反覆在她脑海里上演,虽然不知道自己父母亲的身分,但那华丽的房间和满屋宾客、加上短短的几句对话,还是给她许多讯息:看来她真的是个王公贵冑后裔,但是……良善大道法师、元国察哈尔乡下、她要等自己长大、为什么? 此时,远在崑崙天山,温柔鹅黄的帐幕之中,一声喷嚏响起。被喷嚏惊醒的女子,暗自感叹着:「这副身体真是衰弱得太快了,竟然还会打起喷嚏;我必须加快动作才行!」接着,那女子出现如同一般老人的症状___半夜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她只能辗转反侧并且忧心着。 日子匆匆,已经从腊月初转到了大年三十,俗称「小年夜」的除夕前一天,天下为公育幼院里好不热闹,孩子们忙着做各种小玩意儿和小摆饰,那些大一点的孩子,挥毫写春联、剪纸作窗花,大家忙了个不亦乐乎。这些小东西倒不是拿来自己玩的,而是要拿上街摆摊贩卖,孩子们自力更生,设法赚些小零用钱。 过年,领了压岁钱的小顾客们,自然会出门逛逛,这就是育幼院孩子们赚零用钱的好机会。 为了增加这些小玩意儿的趣味性、或是窗花、春联的实用性,院长妈妈的好朋友___廷焕师,都会在年三十晚上造访育幼院,连着三天时间、帮孩子们的小手艺施点儿法术,带了法术的小玩意儿更吸引人,常常一下子就被抢购一空。这几年,子灵就是廷焕师的帮手,在廷焕师的教导下,子灵也能帮忙给春联、窗花施法,让它们多了散发暖意、或随光线明暗响起轻柔音乐、或是加点儿提示功能、有人靠近就会发光…等;这些带了法术的春联和窗花,颇受小姐太太们欢迎呢! 这一天,廷焕师如同往年,准时出现在育幼院大门前,迎接他的,是热情的招呼声。 「廷伯伯,快来看我今年作的小泥人,我多做了五种模样的喔!」 「廷伯伯,您今年一定要先帮我的竹蜻蜓施法,我已经做好两百个竹蜻蜓啦!」 「廷伯伯,我今年绣了一些平安符,您能不能帮我加上平安咒?」 「廷伯伯好!」、「廷伯伯您累不累?」、「廷伯伯好久不见!」、「廷伯伯……」 一路穿过大堂、走到第二进花厅,呼唤「廷伯伯」的声音不绝于耳,院长妈妈迎了上来,子灵送上一壶清茶,这才有空把孩子们先打发了进到里间去。 「灵儿,在天道学院还好吗?我没听到弥勒佛那老头抱怨,看来,你应该适应得不错吧?」一开口,廷焕就问起子灵,在学院里的状况。灵儿是他带去的,他有责任顾她周全。 「廷伯伯,学院里大家都对我很好,我交了几个好朋友、也学到很多东西喔!」 「那就好!」廷焕颇觉欣慰,这孩子,果然资质不错,送她进天道学院是对的。 「今年的『玩具加工』就交给你了,我在一旁看看,也算验收你的法术技能吧!」以前,廷焕师只让子灵给窗花和春联施法,至于『加工』那些小玩意儿都是他亲自施术,因为春联和窗花不贴近人,若是法术失灵了,也伤害不大;但是小玩意儿可不同,那是和孩子们肌肤相亲的东西,施术时若法术不够稳定、突然暴衝的法术会伤到小孩,可就麻烦了! 今年,子灵已经是道法学院的实习道法师,可以试试看让她来给小玩具「加工」了。 「真的吗?『玩具加工』可以交给我了?」子灵兴奋的张大双眼,让她进行小玩具的施术,表示廷伯伯对她能力的肯定与信任;这是不是也表示,她逐渐可以独当一面了呢? 「嗯,我看到大家都迫不及待呢……今年做的小东西挺多的啊,灵儿,你要加油了!」 就这样,整整两天、从早到晚,子灵在廷焕师的提点之下,一一为弟弟妹妹们的小手艺施法术,各种小玩意儿经过法术的加持,变得更加生动有趣吸引人。 第一次独挑大樑的子灵,到了第二天傍晚,把最后一批平安符加上平安咒之后,觉得自己快虚脱了。原来,灵力枯竭的感觉是这么累,累得她想哭! (三十五)假期生活 农历年前的一场大雪,让所有的景色都成了银妆素裹一片雪白,当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准备除夕团圆饭的时候,小孩子们被大人嫌吵,赶到街上玩起雪来。 堂堂拉着姊姊、后面跟着爷爷,祖孙三人也在街上溜躂、凑热闹。大路旁的小巷口,摆了一群小摊贩,都是想在这过年期间赚上一笔的;其中,也包括育幼院的孩子。 「来喔来喔,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年最好玩的小玩具都在这里哟!」小楷和小孟像唱双簧似的吆喝起来。 「带有法术的竹蜻蜓、竹蝉和波浪鼓,不但有声音还会发光喔!数量不多、数量不多,卖完就没有啦!」小蓉和小羊也不甘示弱的招呼着。 听到「带有法术」这个词,路过的小孩眼睛一亮,纷纷围过来想要看仔细,毕竟,加了法术的小玩具有趣多了。一群小孩围着地上一个白雪垒起来的圈子,只见里面放着的几隻泥娃娃正跳着奇奇怪怪的扭扭舞,那是小雷做的泥人,共有十种不同神韵;最奇妙的,就是当两隻泥人相对的时候,就会感应到彼此身上的法术,开始跳起舞来,想要它们停下来,只要单独放进盒子里、切断彼此感应就行了。 「真好玩!我也要!」堂堂拉着姐姐的手,拚命向人丛里面鑽,好不容易看到泥人们爆笑的舞姿,忍不住跟姐姐央求着。 「这泥人怎么卖?」子涵是个软心肠的姊姊,对宝贝弟弟可真是有求必应。 「一个一百钱,十个一金币,买十个,我送你保护泥人的盒子。」小雷和小紫一组搭档,眼见小雷紧张的说不出话,小紫快速而流利地回覆顾客的询问。 「那好吧,我买一组。」子涵二话不说,掏出金币就要买下。这时,前面一个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灵姊姊,你多休息,摊子我们会顾好的。」 「灵姊姊,天冷,你先回去吧!」 「没关係,我还好,就是因为天冷,我才要来看看你们啊!」一个有点儿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子涵转头一看,看见了子灵,穿着便服的她,看起来没那么严肃,倒是朴实柔和多了。 「子灵!是你?你也在管理这些摊子?」子涵惊喜的叫出声来,在学院外面,想要遇见自己的同学,可是非常困难的……除非,两人住在同一个城市。 学院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儘量别提起自己的家世、居所;当然提到自己本名是绝对忌讳的。所以,大家在学院里面朝夕相处、但是一旦放了假,就四处做鸟兽散了,同学们彼此几乎不连系,更遑论知道彼此的家庭状况了。 这回,子涵就有些看不懂了___这么多弟弟妹妹出来摆摊?莫非是子灵家雇请的小帮手? 「子灵,原来这些摊位是你家的?真有生意头脑!」子涵杨了扬手中的木盒,里面是满当当十个小泥人,说道:「这小娃娃跳舞真可爱,我给你捧场了喔!」 子灵看看拉着子涵的堂堂,知道她是为了弟弟买的,就拿起两隻竹蜻蜓和竹蝉,塞到堂堂手里,说道:「多谢捧场。这是我送给你弟弟的,上面的小法术都是我放的喔!别嫌弃!」 「哇!子灵你还会给玩具施法术啊?真是太厉害了!」子涵惊讶不已,法术什么的,刚进学院不都只学了起手式而已吗?怎么就能精巧得让泥人跳舞、让竹蜻蜓发光了呢? 「这也没什么,就是试试看,后来发现效果还满好的。」子灵轻描淡写一语带过,育幼院的事,她也不习惯让人知道。 两人寒暄过了,子灵忙着照顾生意,子涵眼见堂堂被人群挤着不舒服,也退了出来。从头到尾在一旁倾听的老人,跟着姊弟俩走出了小巷口,才开口问:「小涵,刚刚那个是你同学?」 「对啊,她就是班上新来的转学生,据说没有諭示的那个;爷爷,她好像法力挺高的,竟然能把法术用在这些玩具上?」 「嗯,这些法术都不难,但是转变得有些巧妙,可见她的悟性不错!」老人把玩着竹蝉,试着转了两圈,原本只有单调声音的竹蝉,竟然鸣叫着「宫商角徵羽」五音音阶、还会随着音调变成「赤白金青黑」五种顏色,不仅堂堂和子涵看得目不转睛,老人听了小涵得形容、也颇为讶异。 「难怪、就算她真的没有諭示,学院还是会收她……这孩子的资质真不错!」老人喟叹着,想当年,他在道法学院里,也曾经见识过天才型的人物;眼前这孩子,才刚进学院不到两个月,就有如此表现,想必以后也是个不可限量的道法新星吧! 「可惜,她是个女孩子。」老人嘴里才嘟噥着,突然身体一震,女孩子?良善大师也是女性啊!莫非良善大师要找的,是个资质绝佳的「女、孩、子」? 一想到这儿,老人不禁激动起来,拉着子涵姊弟就往回走,说道:「小涵,你快回去、回去问问你同学,是不是在元国察哈尔乡下出生的?」 子涵被老人的激烈反应一时吓得手足无措,爷爷一向沉静寡言,从来也没见他为什么事激动过,这回是怎么了? 「爷爷、爷爷,您有话好好说。」 「嗯,是应该好好说。」缓过气来,老人也觉得自己太急躁了,如果是真,这样贸然去问、也会引起轩然大波……于是他换了一种说法,说道:「我们回去摊子上,再买些小玩具让堂堂带到学校送人,顺便请你同学来我们家玩;喔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子灵,她叫子灵。」 摊位上正忙着的子灵,突然打了大大一个喷嚏,把一旁的弟弟妹妹们都吓了一跳,大家七嘴八舌的劝子灵回去休息,别在街上吹冷风了。 这时,子涵又转回摊位上,叮叮咚咚包了一大包小玩意,买了足有二十个金币的东西,她对热情招呼的小容开口道:「我找你们的灵姐姐有话说。」 小容回头张望了一圈,没看到灵儿姐姐,想必是回去休息了。于是语带歉意的回道:「灵姊姊人不舒服、回去休息了;要不,我帮您带个话?」 「呃,也没什么,难得遇见同学,我想请你灵姊姊到我家来玩。」子涵做出不在意的样子说道。 (三十六)假期生活 「姊,真的吗?你要邀请这些小朋友到我们家?耶!我有伴了!可以大玩特玩了!」堂堂在一旁听见,直接无限上纲,把「邀请灵姊姊」变成「邀请小朋友」。 瞎了双眼之后的老人,听觉特别敏锐,他听到了子涵的对话、也听到了堂堂说的,生怕子涵否认了大家尷尬,老人在后面发话道:「一起来、一起来,也邀请你们的家长一起来过年,大家热闹热闹!」 就这么一来二去,不但把大年初一的邀约订下了,堂堂还央着爷爷给折了一隻带路纸鹤,硬是塞进小容的手里,说道:「姐姐,让它带路,你们一定要来喔!」 当除夕夜、万家灯火亮起时,四处炊烟裊裊、各种食物香味刺激着人的嗅觉,孩子们收了摊位,返回自家的大院。 大院厅堂里,摆了一供桌,桌上满满的供品、炉里香烟繚绕。 道法世界的中原大陆上,年节祭祖的习俗已传承数千年,除夕夜祭祖,自然是家家户户一致的风景。可是,育幼院的孩子们没有祖先___或说是不知祖先是谁?这供桌,又祭拜谁呢? 「来来来,洗完手,过来领香,拜祖师爷囉!」院长妈妈在一旁吆喝着,孩子们立刻放下手边的箱笼布袋,乖乖儿排着队,净手、领香、趋前礼敬膜拜。 只见供桌上放着一个简单古朴的牌位,上书「勇毅大道法师长生牌位」。 祭祀的牌位分两种,一种是常见的、已经故去的人或家族的牌位;另一种,则是本人还健在、受他恩惠的人为祝祷感念而建的牌位,称作「长生牌位」。 这「天下为公」育幼院里祭拜的,就是勇毅大道法师的长生牌位,孩子们暱称为「祖师爷」。 话说三十五年前,勇毅大道法师行经开封城,先是救了隐士家族里的嫡系子孙,再来又救了时年刚满二十的夏侯婉卿____也就是后来的「院长妈妈」。 心怀感激的隐士家族想要报答勇毅大师,大师随口说了句:「如果真要报答,就开个育幼院收留孤儿好了。」 他说这话时,夏侯婉卿也在场,自忖没有隐士家族的财势,婉卿只能用「帮忙打理育幼院」作为感恩报答;所以,一方出钱、一方出力,歷经整一年规划,天下为公育幼院终于在三十三年前开始运作了。而勇毅大道法师变成了育幼院孩子们的祖师爷。 拜完了祖师爷,一群孩子们开开心心的帮忙撤了供桌,来道第二进的花厅里,团团围坐了满四个大圆桌,准备吃年夜饭。 每一桌的主位,各坐着一个「大人」,一来分配食物、照顾幼小的孩子,二来让孩子们熟习餐桌礼仪;院长妈妈、厨师阿姨、廷伯伯和子灵,各坐了一席主位,招呼着孩子们吃喝。 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是在这喜庆洋洋的日子里,孩子们小心思实在雀跃,勉强维持了一刻鐘安静的风捲云残之后,开始有小小声的窸窣话语出现了。 「嗯哼,现在开始,是自由席时间。」院长妈妈一宣布,所有的小喉咙像炸开一般,都争抢着开始说话了。「自由席时间」是院长妈妈的贴心发明,意思是正式的宴席结束,可以开始离席、交流、话家常了。 「我要先去厕所,等一下回来,别把我的碗筷收走囉!」 「誒,小羊,你们那边今天卖了多少?」 「我兜里有三十一个金币和一大把铜钱,铜钱太多了、还没算呢!」 「今年泥人卖得特别好,我猜可以超过百枚金币!」 「我的平安符快卖光了,谁能帮我想想办法,要不然,明天就没东西可以卖了!」 「明天不是要去堂堂家作客吗?我们还摆摊不?」 「哈,对了,明天人家邀我们去的事情,还没来的及跟灵姐姐说呢!」 「院长妈妈会不会不答应啊?」这话一出,所有的孩子沉默了。 最后,还是小容打破了那阵沉默,提议道:「我们先跟灵姊姊讲!」 经过嘰嘰喳喳一阵耳语之后,子灵带着年龄较大的几个小伙伴,一起来到院长妈妈身边,院长妈妈还在忙着给两个不到三岁的小妹妹餵食,子灵一使眼色,小容和小羊立刻接过汤匙和碗,自然的接下餵食的工作。 「说吧,什么事?」院长妈妈用手帕擦擦手,语气平淡的说。 「院长妈妈,我的同学子涵和他弟弟,邀请我们明天去他家拜访、陪他弟弟玩。」子灵倒是言简意賅,直接切入重点。 「大过年的,你们这么多人去人家家里,不就是变相讨红包吗?这样太没规矩了!」 「不会不会,我们不会要红包,院长妈妈您放心。」小容忍不住插了嘴,快快说道。 「你不要,可是人家硬要给,身为晚辈、你又能如何拒绝?」 「不必拒绝,我们回送他们家一个大礼就好了。」廷焕师的声音猛的加入,彷彿给孩子们吃了一个定心丸。 「廷伯伯,你要跟我们去吗?」子灵忍不住开口问道。 「对啊,就你们一群小萝卜头自己跑去人家家里,总是不像话,我就当作是你们家长,带大家去串门子囉!」廷焕师轻松的说着,一边给想要插话的院长妈妈使眼色。 那眼色,院长妈妈看见了,子灵也看见了。眼看明日行程确定,孩子们开心的散去,整理货物的、结算收入的、盥洗沐浴的、聊天玩闹的,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儿,最后花厅里只剩下院长妈妈、子灵和廷焕师三人,院长妈妈开了口:「廷伯伯您坚持要去灵儿同学家,应该是占过一课了?」 「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猜对了。我占过一课,明天一行、有大收穫。」 「但是,大年初一带着一群孩子,不是摆明了去打秋风、讨红包的吗?」院长妈妈还在纠结红包,对方家里只有俩孩子,再怎么说,也是自己院里的孩子占了人家便宜。 (三十七)假期生活 「这个你就别烦恼了,我会带个大礼过去,保证不会让孩子们占了人家便宜。」廷焕拍胸脯保证道。 「廷伯伯,你要带什么大礼过去啊?」子灵好奇的问。 「天机不可洩漏,你明天去了就知道。」廷焕轻轻敲了一下子灵的额头,说道:「你今天该练的功还没练吧?快去行一趟三十六周天!」 道法人的世界流行着一句话:一天不练功、自己知道,三天不练功、师父知道;半个月不练功,全世界都知道! 练功、才能聚积精纯的灵气,练功,是道法师进阶的不二法门;子灵的功力,已经堪比道法师第二级了,虽然比不上子元,但在班上已经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只是子灵一向靦腆低调,真知道她功力深浅的,只有弥勒佛院长和廷焕师。 看着子灵离开,夏侯婉卿忍不住对着廷焕说:「子灵没有諭示,我一直记掛着,虽然你说没关係,但总是让人忧心。」 「你总是想着孩子,『一枝草、一点露,儿孙自有儿孙福』;倒是你,在这里奉献了三十几年,也该够了吧?什么时候考虑跟我一起出门走走?」廷焕无奈又温柔的劝解着夏侯婉卿,这时,「院长妈妈」突然变成羞涩的小女生,胀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不理你了,我还要去巡房、看孩子们睡觉呢!」勉强丢下一句话,夏侯婉卿匆匆离去,只留下廷焕一人、呆立在当场。 廷焕在二十年前认识了夏侯婉卿,就开始追求她,没想到这「院长妈妈」虽然是个普通凡人,意志却很坚定,她一心一意为了育幼院的孤儿们,并不考虑自己的终生。无奈的廷焕师,只好每隔一段时间就到育幼院来当义工,只为了能跟院长妈妈多些相处的时间。 难得有机会跟夏侯婉卿单独说上两句话儿,还是又搞砸了。廷焕只能苦笑着跟在后面,陪她去巡房。 第二日,农历新年大年初一,孩子们都早早起身,兴奋又雀跃的跟院长妈妈、廷伯伯拜年。每个人都收到了两个小红包,虽然只是一百文钱,也让孩子们开心好半天。 辰时刚过,小容口袋里的纸鹤就迫不急待的飞出来,在她头顶上转圈圈,幸好纸鹤不会发声,否则应该已经像闹鐘一样、吵嚷不休了。 大家在早餐桌前看着小容头上的纸鹤,心里都有些意动神往,去作客啊,那是件多么难得的事;院里大部分小孩,这辈子都还不曾接到邀请、去别人家作客呢! 好不容易挨到大伙儿吃饱、梳洗完,已经将近巳时了,大孩子们默默站在花厅前,等着廷伯伯的召唤;四、五岁的小小孩儿还在跟灵姊姊磨着,希望能带他们一起去。 「好了,走吧!」廷伯伯终于出来了,他看看小手拉着灵儿不放的小孩儿,说道:「小牛、小勇、小淳,你们三个只要保证自己走路、不要哥哥姊姊背、我就带你们去!」 年仅五岁多的小牛、小勇立刻挺起小胸膛、说:「我们可以自己走、还会负责背小淳妹妹!」 廷焕看了觉得好笑,也为育幼院孩子们的早熟懂事感到有些辛酸,他们最害怕的,就是被丢下……也难怪婉卿不肯跟他离开了。 暗暗叹口气,廷焕牵起小淳的手,对大伙儿说:「我们走囉!」 虽然空间摺叠术方便好用,但是对普通人而言,每通过一次那摺叠的圆洞、都要耗费大量心神,多走个两趟、就会瘫软在地了。成人尚且如此、更遑论幼小的孩子们,所以,就算廷焕的法术高超、可以一次带领三十几个孩子通过空间折叠,他也不想一上来就用这法子;对小孩最好的教育、就是不走捷径、带他们一路老老实实地走过去。 一群孩子浩浩荡荡从开封城西郊、穿过整座城市、走到开封城东南边的佟家大院,曲曲折折的路线拉直了来算,也有个十二、三里,大伙儿整整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等到廷焕敲门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了。孩子们都兴奋得不觉得饿,偶尔有孩子抱怨口渴、也被小哥哥姊姊们拿水囊堵上了嘴。 看见子灵他们一群孩子依约而至,堂堂高兴得又蹦又跳;佟家一向人丁不旺,近三代更是单薄到只剩一个孩子,堂堂的母亲好不容易在生完子涵之后十年、才又有了他,偌大的家里只他一个孩子、平日孤单冷清,难得像今天,能有这么多小孩儿来陪他玩,他高兴得饭也顾不上吃、就要带大家到三进后院去。 「快叫厨房把备好的桌摆上!先让小客人们吃饱了、再到后面去玩耍。」佟老爷子听到僕人宣达的声音,也喜不自胜,但是还维持着表面的沉稳,一项项准备吩咐得周周到到。 「佟老爷子,冒昧打扰了!」被领进门的廷焕,对着老人拱了拱手,这老人,他看着有些面熟啊! 「官人您客气了,不知怎么称呼?」 「在下称号廷焕,五级光明使。」光明使最高就是五级,再来就是大道法师了,所以五级光明使,也是一般人望而不及的。 「原来是光明使大人,失敬失敬!」佟老人面对声音的方向一揖手,语调不卑不亢,毕竟是曾经担任大道法师管家的人,面对大人物一点儿也不侷促。 倒是佟老人的儿子和媳妇,也就是子涵和堂堂的父母,一听见「五级光明使」,就忍不住想要跪拜下去。 幸好佟老爷子够稳,他吩咐儿子媳妇:「我眼睛不方便,你们代替我招呼小客人们,要保证每个小客人都吃饱喝足才行!」 儿子媳妇承诺下来、自去安排,为了不让小客人们感到侷促,佟家特地使用西式自助餐形式来招待小客人们,花厅里除了一张大圆桌之外,另外摆放了一字形的食物陈列区、和川字形的长条桌、让小客人们可以自行取用菜餚、不拘束。 (三十八)假期生活 圆桌前坐的是几个大人:佟老爷子、佟大个儿和他老婆、他们的女儿子涵、以及身为客人的廷焕和子灵。其他小朋友们,都去那自助餐桌旁嚐鲜去了___西式自助餐的用餐刑事,在宋国并不普及,这点子是佟老爷子出的,不愧曾经是大道法师的管家,张罗一顿贴心的餐宴,可说是牛刀小试了。 「佟老爷子,真是麻烦你们了,大过年就上门叨扰,一点小小心意,请您不嫌弃。」廷焕从戒指的空间中拿出一落礼品盒,就要请佟大个儿收下。子涵见了,连忙在爷爷耳边低声稟报,佟老爷子才知道廷焕送的礼可不只一件;连忙出声阻止,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光明使您这是折煞我了,不过一群孩子们热闹热闹,哪需要讲这许多礼数!」 「我答应了院长带孩子们过来,就不能失礼,还请勉为其难收下,否则我们也不敢叨扰,就早早回了吧!」廷焕使出杀手鐧,用「早早回」来说嘴。 一听到这话,佟老爷子可不乐意了,他好不容易可以探听到那位「子灵小姑娘」的身世,还没进入正题呢,怎么可能就让人离开?佟老爷子无奈的点点头,对廷焕说:「那就却之不恭了,谢谢光明使!」转头对子涵低声吩咐几句,子涵自去拉着她娘,回后进张罗。 接着,宴席正式展开。所有人在厅里吃喝谈笑,圆桌上就听佟老爷子和廷焕二人讲着以往的阅歷、道法人的各种軼闻、光明使和神兽打交道的经过等等。子灵和子涵听得目瞪口呆,原来道法人的世界也是惊险万状、浑然另一个「武林江湖」。 正聊着奇闻軼事,佟老爷子话锋一转,说道:「不好意思,听我家小涵说,子灵小妹妹你也算是一桩奇闻……没有諭示、却能进入天道学院、修习道法?」 「呃……是的。」子灵胀红了脸,怎么说着说着、扯到她身上来了呢? 「佟老爷子,子灵是育幼院的孤儿,也许在进入育幼院之前、刚好错过了諭示也说不定,这,也不能就断定她『没有諭示』吧?」廷焕开始护航了。 「育幼院……孤儿啊?那,可否请问,您是否知道子灵小姑娘的出生地?会不会刚好是元国的察哈尔乡下?」佟老爷子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 「元国?我不……」廷焕正想回话,却被子灵一个动作打断了。子灵急急挥手、佈下一层细薄的隔音结界,那结界勉强罩住了三个人,她说:「佟爷爷,您是不是认得良善大道法师?」 佟老人虽然只是个眼盲了的五级道法师,但是他歷练丰富,一听声音、再闻闻味道,便知道小姑娘设下了隔音结界。只是,这结界未免也太单薄,稍微激动一点儿就能穿透,正当他想加强结界的时候,耳边听到廷焕光明使笑着说:「我来吧!」 廷焕动动手指头,一个坚实的结界出现了。接下来,他拿出一个小小传声筒,放在脚下,那传声筒开始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他解释道:「我们一说话,这小玩意儿就会学着我们的声音聊天气,这样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于是,圆桌上一片祥和的三人在聊着天气,觉得闷的子涵溜去找堂堂他们玩,而子涵的父母亲也忙着张罗给小朋友们的回礼去了。 却说结界之内,气氛严肃而紧绷。 「子灵小姑娘,能否说说你知道的事?」 子灵迟疑的看了一眼廷焕,得到廷焕的首肯,子灵开始讲述那个梦境。她形容得相当仔细,连那青年男女身上的服饰都形容了一遍。 听完子灵的描述之后,廷焕点点头,说道:「那是清国的大将军,清国年轻的大将军可不多。」 同一时间,佟老爷子也点点头,说道:「那是良善大师的行事作风,依照惯例,在场的人都会被她施法、消去记忆;所有人都会忘记那天的事、甚至以为婴儿已经夭折了。」 「婴儿夭折啦?这倒是个好方法,不会再有人去追查婴儿的下落。」廷焕恍然大悟,难怪一直没有人来找孩子,因为亲人父母都以为孩子没了。 「佟爷爷,您又是怎么知道我出生在元国察哈尔的呢?」子灵已经能确定,梦里的婴儿就是她自己,那音乐盒里一定留有当时的尘埃,她的「梦」,是即视天赋发挥了功能。话说回来,她开啟了即视天赋这件事儿,廷伯伯还不知道呢!改天有空再向他请教吧! 「孩子,你不是没有諭示,你的諭示太惊人了!」佟老爷子回想起当年那一幕,忍不住感叹。 接着,佟老爷子把良善大师与紫河车的事说了,最后加上一句:「我的眼睛,就因为看到那脐带上的諭示,所以被她毁去、她嫌我太过好奇、看到太多事了。」 「请容我问一句,您的眼睛当时有没有流血?」廷焕仔细端详了一下,开口说道。 「流血?应该没有吧!只是当时我吓得心神俱裂、只怕小命不保,又加上眼前一黑、慌了手脚,根本没注意是否流血。」 「如果我说,您的双眼还有救呢?」廷焕问道。 「我的眼睛…还有救?我可以看见可爱的堂堂了?光明使,您就是我的再造恩人啊!」佟老爷子激动起来,就要起身下跪,对着廷焕叩头。 廷焕拦住了,笑着说:「她用的是障眼咒,没伤到眼珠子;良善这人,虽然性情骄纵、但她应该不喜欢见血吧?」 「是了是了,大师她最讨厌见血,每次服用紫河车并脐带血的时候,都要施法让桌上的食物样貌变成小米粥,她才肯吃。」佟老爷子一下子似乎又成了佟管家,对大师的生活起居,他可是瞭如指掌哪! 「那就对了,障眼咒不难破除,只是要耗些灵力。」廷焕又看了看佟爷爷的眼睛,说道。 「恩人,您需要什么?儘管说!能让我临老来、亲眼看到自己的孙子,一切都值了!」 「您只要把脐带上的諭示告诉我们,就足够了。」 「那简单,我现在就告诉你们,那脐带上的諭示是……啊、啊、誒誒……」佟老爷子突然满头大汗、满脸胀红,说不出话来。 (三十九)假期生活 就在佟老爷子快昏倒的时候,廷焕果断的一掌拍向他头顶心,灌注了一道灵气进入百会穴,稳住他的心神。 「不管了,先帮你解咒再说!」 廷焕摒气凝神,两手快速翻动法诀、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只听到一声「叱!」食指与中指併拢、点向佟老爷的眉心。只见一道若有似无的黑雾缓缓自他紧闭的双眼上升起,盘据在空中不肯消散;廷焕两指併拢、剑诀未收,直接点向那团黑雾,黑雾瞬间燃起一团小火球,最后慢慢然进熄灭,地上却是一点灰烬也无。 子灵全程观看着这段过程,廷伯伯运用法术纯熟,连她也听不清那嘴里念的咒语、更弄不懂灵力被手上法诀缠绕的过程了;她只知道,这是一项很难学会的法术。 廷焕施法只用了不到十息功夫,但佟老爷子昏死过去的状态却持续了约莫三百息时间,才听到老人一声悠悠长叹,他缓缓睁开眼睛,虽然花厅里光线并不闪耀,十几年没见过光的眼睛,还是觉得光线太过刺眼。老人反射性的用双手遮住了眼,他揉揉眼球、再度尝试要睁开眼来看看四周,经过四、五次尝试,他最后终于可以瞇着眼,看到面前的两个人了。 那两个陌生人,男子身材頎长、面目斯文白皙;小女孩儿正是十来岁年纪、皮肤有些黯黑、瘦小的脸上有晶莹明亮的眼睛。 「想必这就是廷焕光明使和子灵小姑娘,这回真是多谢你们了!」佟老爷子站起来,又想行礼,被廷换手快给拦住了。 「佟老不要这么客气,我们还有一个咒语要破解,还要花一番功夫呢!」 「咒语?喔,对了,刚刚我是想说出諭示,就开始不行了……想必良善大师对我下了禁言咒吧?」 「那不是一般的禁言咒、是禁制咒,比禁言咒还要来的霸道。」廷焕蹙起眉头,说:「我想请问一下,佟老您可以自己在心里回想那段諭示吗?」 「嗯,可以,我想了好多年!」 「那么,只有不能说出来囉?写写看如何?」廷焕说着就从戒指空间里拿出一张纸和一枝西式炭笔,这炭笔不必沾墨汁、就能在纸上画出线条,带在身边,比起「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可是轻巧简单多了。 「好,我就用写的。」佟老爷子毫不迟疑地拿起炭笔,就要往白纸上写去,却只见手上的炭笔,无意义地在纸上画圈圈,像两岁孩子的涂鸦。 「这、这、这怎么回事?」老人讶异地看着自己的手,彷彿那手不是长在他身上的、不受他控制。 「您写自己的名字看看?」 「好。」刚回应完,两个端端整整的大字「佟宽」出现在纸上。 「嗯,真是禁制咒,那么,只剩一个办法了。」 「甚么办法?」 「真的还有办法吗?」一老一小两人同时开口,问着廷焕。子灵心里一直很紧张,就要知道自己的諭示了,到底是什么样的諭示,让她被良善大师如此惦记着?亲眼看到好端端的老人,为了说出諭示而昏倒、写又写不出来,她心里更是紧张纠结。 「天机不可洩漏,这方法,说出来可能就不灵了,我还是先保密的好。」廷焕笑笑,说。 接下来,他撤掉了三人周身的结界、收起传声筒,又若无其事地跟佟老爷子聊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说道:「我看、时间不早了,还是就此告辞吧!」 三人起身出了花厅,召回满花园里嘻笑玩闹的小孩儿们,佟老爷子自是一阵挽留,但是知道了他们还要赶十几里地才能回家,又只能依依不捨的送他们离开;毕竟,自己家里虽然不小,却没有能够容纳三十几个孩子过夜的铺盖啊! 佟大个儿和他妻子闻声赶来,刚好来的及送上刚为小客人们张罗的回礼,眼见自己的父亲眼睛被治好、能够重见光明,自是欢喜不迭,对「廷焕光明使」更是恭敬了。 就在皆大欢喜的寒暄道别中,堂堂和佟老、硬是跟着送了一里地才回。 又走了两里左右,廷焕带着孩子们来到一座磨坊边上,过年嘛,磨坊难得休息,四下无人。廷焕随手在墙上画起了一个圆圈,吩咐子灵带着弟弟妹妹们向圆圈里走去,三十几个孩子陆陆续续跨过圆圈,便发现他们进到育幼院的大门里了。 孩子们都知道廷伯伯法术高强,对于自己经歷的这趟空间摺叠也就讚叹了一阵,便开开心心的回到自己寝室,检视收到的回礼去了。 子灵看见几个年纪较小的孩子脸色有些苍白,知道是经过灵力圈时,小小身子经不起消耗所致,便陪着他们回去寝室、安抚他们好睡一觉。 廷焕则是去找院长妈妈「覆命」___他把孩子们都安全带回来了。 至于找佟老爷子探问諭示的事,就像船过水无痕一般,再没有人提起。 关于过年,民间有句俗语云:「初一早、初二早、初三睡到饱。」大年初一、初二,走亲戚串门子拜年的络绎不绝,自是忙得不可开交;佟家老爷子的眼睛得见光明、自是喜事一桩,得到消息、上门来贺的亲戚朋友也不在少数,这大年初一初二都忙忙碌碌的过去了。 初二夜晚、将近初三子时之交,佟家院子里一片寂静,这时一个圆圈悄悄在花园里打开,走出来三个人。 那是廷焕、子灵和夏侯婉卿。没办法,当廷焕告诉了夏侯婉卿,佟家发生的一切时,她就要求要跟着来看子灵的諭示;你知道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尤其是这个美人还是英雄心所属之的人。 所以,「院长妈妈」这一介凡人,也跟着来到佟家院子里,准备目睹一场惊奇。 (四十)假期生活 子时刚过,天空中正好一片云翳遮住了星光,四下寂静无声、只有白雪映照着点点灯火,连爱吠叫的家犬也都呜咽喑哑。子灵四下张望着,这场景、倒有几分恐怖小说的味道,「不知道等一下惊破天际的东西会从哪里冒出来?」她心里暗暗想着。 结果让她失望了,只有佟老爷子从房间里走出来……他衣着整齐、步伐稳健、依旧闭着双眼。等一下!闭着双眼?他不是已经重见光明了吗?怎么依旧闭着眼睛走在花园小径上? 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花园中的三人、他稳稳地走进花园凉亭、坐在石桌前。 石桌上放了一小碗清水,还没被夜露冻成冰,只是水的冰凉,也该让伸进去的手指头感到凉意才对;奇怪的是,从头到尾佟老爷子并未睁开双眼、也不特别觉得指头上有刺骨之寒。 只见他用手指沾了碗里的水,顺手就在桌上龙飞凤舞的写了起来:「成魔成仙、一念间」。写完之后,他似乎觉得放下了甚么重担,重重吁了一口气,转身回去他的房间了。 「成魔成仙、一念间」几个大字留在石桌上,水渍很快蒸发到空中、过不了半刻鐘,最后一点字形就这么消失掉了;石桌上的字虽然消失,但那景像刻再子灵的心版上,不再磨灭。 等到字跡完全消失之后,廷焕走近前去、伸手翻倒碗里剩下的清水、让水渍再度占领石桌,均匀得在桌面不留一丝空隙。接着,三人互望一眼,很有默契的走进圆洞里、直接回到育幼院。 「你的任何疑问,现在可以开始问了。」廷焕将一个暖手炉递给院长妈妈,坐进了高背椅里,开口对子灵说道。 「我看佟爷爷的眼睛是闭着的,他是在梦游,对吧?」子灵开口问道。 「如果不用梦游的形式,他没办法写出你的諭示;唯一躲过禁制咒的方法,只有在作梦的时候,给他一点儿暗示。」廷焕说道。 「佟爷爷的梦游并非巧合,是你特意安排的?」院长妈妈问道。 「一半一半,他本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件諭示压在他心里太久了,他会反覆梦见也很正常;我只是送了几隻瞌睡虫给他,让他睡得更沉一点。」廷焕回应道。 「那么……那句话,真的是灵儿的諭示?」院长妈妈有些担忧的问。 「应该就是了。我倒是非常讶异、諭示竟然出现在乾掉的脐带上面?那会被看到的机率本就微乎其微,好像諭示本身也不想给人知道的样子?」廷焕有点陷入自言自语的深思。 「灵儿的諭示,有点可怕。」院长妈妈忧心着。 「我有个疑点,若真依照佟老爷子的描述,良善在看见諭示之前,就已经决心要追查灵儿的下落了,是什么事触动她寻人的呢?」廷焕喃喃的念着,能让一位大道法师亲自追索,这可不简单。 「紫河车!」 「脐带血!」三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大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良善从灵儿的紫河车和脐带血里面,一定感受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追着管家要找人。」廷焕下了一个结论。 「那句话,真的是我的諭示吗?」子灵怯怯问道。 「那句话,非常深奥,可能必须找大道法师来解。」廷焕顿了顿、接着说:「但是现在有良善大道法师在注意着你,你要想求解諭示又不让她知道,这就有难度。」 「廷伯伯,我的同学她家太祖也是一位大道法师,不如我去找同学、顺便请教他?」子灵立刻想到了子涵,于是开口问着。 「这件事很敏感,一不小心,良善就会查到了。我看那良善对你不怀好意,你最好先不要透漏太多给你的同学。」廷焕不太赞成。 「可是,我试试看总可以吧?」子灵依然充满希望的说。 「先别轻举妄动……我倒是想知道,那个当年救了你的道士是谁?」廷焕再度深思着。 这场讨论最后还是无解,虽然知道了子灵的諭示,但是那却像个更大的谜团;唯一能让人开心的是,子灵果真有諭示,而且,諭示早早显现出她的天赋不一般;所以,天道学院肯收她、自是有道理。 接下来的日子,廷焕对子灵开啟了另一套训练课程,尤其是知道了她具备的土属性即视天赋之后,更是毫不容情的连睡眠时间、也加入了训练的一部分。 「我这是为你好,面对良善大道法师,你实在太弱了,连九死一生都谈不上!」廷焕颇为忧心的评论着。 「打不过、我躲不就得了?」子灵心里暗想着,却不敢把话说出口。 「你以为自己真躲的了?以良善之能,你能躲到十五岁、已经算是运气好了;接下来,你一定要步步为营、事事小心,任何人、事都有可能引来良善的注意。一旦她注意到你,你就再也逃不掉了!」廷焕像是会读心术一般,不但直接揭穿子灵的小小心思、而且还警告了一番。 「为今之计,只有快速累积你的灵力和法术,能晋一阶是一阶。」廷焕说完,把子灵的练习量直接翻了一倍,接下来,子灵除去吃饭时间之外,都得练功了。 这个寒假有整四十天时间,刻苦练功的不只子灵一人,子清也一样。 就在子清回到家的第二天,她家的太祖突然出现在客厅里。太祖是算准了时间,回来考较这个玄孙女的。 考较之下,正义大道法师当然是一阵摇头叹息:「丫头,你该收起玩心,好好练功了。那个四处带你玩的小子功力还可以,但是你却太不长进,连空间摺叠都不会自己使、还每次都蹭人家的;这个寒假,没练到第三级、不会空间摺叠,你就别回学校了。」太祖发了话,全家人莫不遵从,更何况,这是为了子清着想,不能让她再鬼混下去。 所以,田家今年的农历年、可说过的简单至极了。除了基本不可少的祭祖之外,其他一切全免,为的就是不打扰子清练功。 (四十一)魔龙御空 五十二天的寒假过完了。 回到天道学院的学生们,有些懒洋洋的。但也有一部分学生,精气神都很足、走在路上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反应极为敏锐;像是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新兵。 那些懒洋洋的学生,多半是普通人家的子弟,过了一段只管吃喝拉撒玩的颓废日子,甚至有些人养成了日夜颠倒的习惯,白天昏昏沉沉、要到吃过晚饭才见精神。 而少数一些看起来神采奕奕的学生,就是练了一整寒假的功,像子清、子灵之流。对于子清、子灵这样「家里在鞭策」的学生而言,回学院上课,反而轻松得有如度假...当然,这是指刚开学的时候。 一进到云之城的女生宿舍里,大家都在兴奋地交换着假期见闻、顺便分享各家的着名小吃,正在交谊厅里聊天谈笑的时候,门口进来一个身材瘦长的有点儿像竹竿的中年女子,她的脸上浮着浅浅的微笑、长相清秀的五官、唯一的缺点就是两眼的距离有点儿开。 「大家好,我是新的舍监、春阿姨。」长竹竿微微弯腰,像风中的竹柳。 「咦?新的舍监?乐阿姨呢?」 「原来那个叫做乐阿姨啊?我们叫她小倩呢!她是我隔壁邻居,家里有点事情,过年回家就待到现在、没办法,分不开身,所以就找我来帮忙代替一阵子囉!」 「家里有事……乐阿姨还好吧?」 「她没事儿,只是走不开,又不想耽误了学校这边,所以找我代班几个月。」 「我,也是临危受命,不太了解学院宿舍的规矩,还要大家多提醒我喔!」春阿姨微笑如慈祥母亲一般,让人想要靠在她身边。 「呃,那个......春阿姨,我想换一间寝室,我那间太偏僻了,每次走出大门都要走将近一刻鐘呢!」 「春阿姨,我的铺盖想要换一套,可以吗?」 「春阿姨,我房间的床头灯有点奇怪,白天亮、晚上不亮,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春阿姨……」「春阿姨?」「春阿姨!」 一群女孩儿开始围着新来的女舍监,一阵告状撒娇,想要搏得注意,子清则是拉着子灵悄悄退出人群,轻声说道:「现在有时间,我们去找子元,明天开学,他也该回来了。」 春阿姨纤长的身子高出了女孩儿们一大截,看着交谊厅里四处的动静清清楚楚,她眼角瞥见了从人群中退出的子清和子灵,嘴角微微一笑____这两个女孩儿,有意思。 天道学院的宿舍规定颇严,男女生不能互访、就算在交谊厅也不行。 所以,宿舍大门口备了很多纸鹤,如果真要找人,就派纸鹤去传声;当然,要自己用灵力催动纸鹤,宿舍管理室不提供灵力。 送进一隻纸鹤,等了约莫两刻鐘,那纸鹤才摇摇摆摆的飞回来,刚到宿舍大门边,就失了力气直接坠地。子灵上前捡起纸鹤,看了看,对子清说道:「看起来,人还没回来,纸鹤没找到人。」 「还没回来?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子清有些失落的喃喃自语,接着下定决心似的说:「不管他,我们回去吧,反正明天也能在教室见到。」 第二天,子清失望了,满教室里热热闹闹的谈笑声,盘旋在最后一排、子元空荡荡的座位上;大家都到了,除了子元。 「爱美老师,我有问题!」爱美老师正在主持一个月一次、这学期开学头一次的班会,子清忍不住举手打断了她说话。 「喔,子灵啊,怎么啦?」 「我想请问老师,子元怎么还没来上学?」 「子元啊?昨天他的家人来替他办理请假手续,听说请了事假……好像是去哪里歷练、还没来得及赶回来。」爱美老师回答道。她接着说:「嗯,这学期,我们的班级干部都要换人了.......我说过,大家自愿当班级干部最好、否则到最后,也是会被指派的哟!」 开学第一天三件事:开班会、领书、打扫环境。 在班会上,爱美老师介绍了刚通过转学考、新转来的同学___子佳。子佳生得鹅蛋脸、丹凤眼、小巧鼻、樱桃嘴、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看起来就一古典美人的样子,立刻有同学对她表示好感;爱美老师依照惯例,指定了子涵、让她照顾子佳。 就在大家三三两两散到校园里,开始打扫环境的时候,子佳身边围了一群人,大家又张开好奇的眼和耳,开始打听,她转学考的经歷。 「哼,有什么好问的,还不跟我们的入学考一样,就一场考试唄;考过了,就能进来啦!」子清无精打采的指挥着一双粗布手套,那双手套正在一根根的拔着杂草;没有见着子元,她心里空落落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啊!小心!你差点儿拔起绿叶老师的芍药啦!」另一双粗布手套火速飞来,按住了正要有所动作的手套。那是子灵、她正指挥着另一双粗布手套也在拔草,幸好她眼尖手快,及时从子清手下抢救回一株芍药,否则,还不知道会被绿叶老师罚在园里施肥多久呢! 身为道法学院的学生,「洒扫庭除」这样的事儿同样不能免,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用法术咒语来帮忙打扫,也幸好能用法术咒语来打扫、否则,以那偌大的校园、繁多的场所,可是扫得很辛苦呢! 这回,子灵和子清两人被分配到花园里清除杂草,要不是有法术帮忙,蹲在地上忙活的、就不只是那几双粗布手套、而是两个灰头土脸的小姑娘了。 儘管有法术帮忙,两个施术的女孩儿指是站在花园里盯着粗布手套工作,不会喊累的粗布手套也前前后后忙了半个多时辰,才把花园里的杂草清个七七八八。等到手套们把拔下来的杂草塞进大麻袋里,两个女孩一人控制着一个麻袋飞向垃圾场方向,这件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四十二)魔龙御空 夜深了,女生宿舍里一片安謐,今天累了一天,对这些一向在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而言,要她们做点打扫工作,还真是为难她们了;很多人在家里,连扫把柄、抹布团都不曾碰过,今天虽然很多人都用法术叫工具们自动运作,但是也还有少部分法术不熟练的,只能亲自爬上爬下擦窗户、清蛛网。 「谁?在我房门口做什么?」一个尖锐惊恐的声音高亢响起、打破这一片静謐。 「是我,春阿姨,没事没事,只是来看看你们睡得好不好?」春阿姨特有的低沉声音响起,里面好像还带了些叮叮咚咚别的什么,问话人本来想发脾气的,听到她声音,也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不愧是小女生们,连梦都是粉红色的。」春阿姨拿着个小提篮,走过一间间寝室,望见有人冒出梦的泡泡,就採集了过来、顺手把泡泡放进提篮里,红橙黄蓝绿五彩的泡泡,一进提篮就消失了;但也有一多半人没有作梦,只是沉睡着。 克制着想要伸手探进那一团团混沌意识的衝动,春阿姨只是从各寝室门口走过,继续尽责于她的「夜巡」。 第二天清早,春阿姨兴冲冲的一间间寝室敲着门、叫大家起床。 「不早了,快起来!今天第一天上课,别迟到啦!」春阿姨敲着房门,顺手把一些还残留着的、梦的泡泡、一把抓了塞进广口袖里;这一轮叫人起床,又收穫了不少大大小小梦的泡泡。 不过、还真别说,幸好有春阿姨这一「叫人起床」的举动,有将近十来个学生已经习惯了夜生活,卯时一刻正是八方雷打不动的好眠时候,若不是有春阿姨的叫唤,怕是会睡掉第一堂课了。开学的第一堂正式课程就迟到,老师的脸色会有多难看、以后的作业有多艰辛,真是想想就让人浑身发颤。 当女孩子们都急匆匆的赶去上课之后,春阿姨又在空寂无人的宿舍里四处晃荡着,她擦擦水字间的窗、整整木字间的桌椅、在土字间的花瓶里插上一枝寒梅、又到火字间看看桌上是否积了灰尘……说勤快,这位春阿姨真比乐阿姨勤快多了;奇怪的是,她的勤快大多都绕着一年级寝室打转,甚少晃到其他年级的寝室去,所以年纪大些的学生,很多没被打扰到、就也不会有太多猜想。 趁着大家不在,「打扫」完寝室的春阿姨,提着小提篮摇摇摆摆地回到她的小房间,若说乐阿姨的标准配备是菜篮车和围裙;那么春阿姨的标准配备就是广袖凤仙装和藤编小提篮了。 回到小房间之后,她四下看了看,留在桌角的头发并未移位、刚刚「不小心」掉落的红绣线头也还黏在门边……应该是没人过来。 她先是设下一层结界,又在结界的边角撕了一道口子,自己闪身进了摺叠空间、再随手补上结界的裂缝。这整个过程,真只能用「说时迟、那时快」来形容,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春阿姨」已经来到二十里深的地底下。 虽然是地底下,但是明亮的夜明珠在山洞四面闪闪发光,山洞又高又深,足足容得下一条龙在其中盘旋。 龙?龙。 是的,「春阿姨」脱下了一身凤仙装,在十五息之内、变成了一条龙____她是魔龙御空。 「变身成人类真彆扭,还是当龙自在!」御空喃喃自语着:「我得赶快看看,从昨晚到今早,收到了什么好东西?」牠用龙爪扒拉着小提篮,那小提篮像是个无尽的藏宝篮,一堆七彩的圆珠子哗啦啦往外滚,在御空面前堆起一座小山。 牠的龙爪尖碰碰这些珠子,似乎在筛选什么;最后,爪子看似随意的把珠子分成两堆,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一堆比较晶亮剔透些、另一堆却暗沉了点;晶亮的那堆珠子只有寥寥几颗、绝大部分都被归类到暗沉那边去了。 「嗯,这些大概还可以。」御空说着,用爪子摄起少数的那几颗,随手摘了洞壁上一颗夜明珠,牠打开夜明珠、将那几颗七彩的小圆珠放了进去,夜明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出七彩光华,光华流转在夜明珠周围,绕了好一阵子才消散。 「好啦,正事办完,现在是点心时间!」御空开心的说着,龙爪一次捏了两、三颗圆珠子,扔进大嘴里。在嚥下之前,牠还先用舌头压破珠子,舔舔味道,才满足的嚥下去。不一会儿,这小山也似的七彩珠子、包含着许多少女的梦,就被御空吞下了肚。 魔龙这种生物,就是个标准的杂食性动物,牠甚么都吃,举凡石头、空气、海水、都能吃,牠也吃梦。尤其是年轻人的梦,新鲜又有趣、刺激又浪漫,带着各种鲜甜的味道,可好吃了。 为了能进入天道学院,魔龙御空可是煞费苦心,准备了有一年之久。 天道学院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设置了一层又一层的结界。如果你是普通人,顶多就被「门口警卫」这种最简单的结界挡住,在校庆那几天,警卫撤掉,普通人就能进来了。 但是,在法力高深的「道法师」眼中看去,天道学院的门墙和上空,却有不同等级的结界,随便近身可是会引出天火的。也许天火烧不了魔龙御空这一等级的神兽,但是绝对比敲锣打鼓还引人注意;想要悄悄潜入天道学院,根本不可能! 天道学院外层设的各种禁制,就连空间摺叠,也无法随便破开这些结界。换句话说,就是当你使用空间摺叠想要进入天道学院的校园时,会感觉像遇见一个油光水滑又坚硬的壳,它会反射所有加诸在身的法术,就算你对准了天道学院的大运动场,摺叠空间出来可能发现自己却到了枫城的城门口。 要想让天道学院的各种禁制所接受,最快的方法就是戴上每个学生配发的手环,或者是给教职员工们准备的识别证___许多人嫌识别证太过老土,想方设法把识别证藏在各种衣物装饰品里面;但是,能让身有灵力的人进入天道学院的最终原因,还是那「识别证」。 半年前,御空终于偷渡成功一个凡人小女孩、进入女生宿舍里收集手环,就是开始解析天道学院防御网的第一步。 (四十三)魔龙御空 直到学院校庆那天,防御网变弱,御空才能藉着从女生手环收来的灵气、偷偷降落在鐘楼顶端,迷惑堂堂帮牠收集了男生的手环。收集够了学生们手环的灵气、再加上乐阿姨的识别证,御空才能模拟出特有的灵气磁场,摇身一变、用「春阿姨」的身分混进女生宿舍里。 为什么是女生宿舍? 因为御空想要一次办好两件事:收集「悟」、以及寻找那个「没有諭示」的女孩。 话说从头。 魔龙家族一向子嗣不丰,单传的居多。但是御空的老爸可不这么想,他认为:虽然养一个孩子,要被牠吵个三百年;但是如果连续养好几个孩子,总共也只要忍受个三、五百年的吵闹,日后却有更多助力可以运用。以魔龙动輒两、三千年的寿命而言,牺牲个五百年、多培养些得力的助手,还是挺划算的。 所以,御空牠老爸一口气连续在两百年中间、生了三个孩子:御虚、御真和御空。 生到第三个孩子御空的时候,正是调皮的御虚和御真、还曾经差点儿打破御空这个龙蛋!闹得御空牠老爸不敢再生;否则,牠应该还有更多的手足。 不过,一家有三个龙孩子!这已经是魔龙界少有的多產家庭了。为此,御空牠老爸还曾经上榜成为「世纪风云魔龙」呢! 御空牠老爸有远见、有野心、也有行动力,唯一欠缺的,却是「岁寿」。牠的寿命竟然出奇的短,只活了八百岁就寿终了____呃,对于魔龙而言,没有活过千岁都算是「夭折」。 换句话说,就在御空刚满三百五十岁、正式长出龙角的时候,牠就没了老爸,但是却有一双跟牠斗个不停的兄姊。 身为魔龙,拥有的除了自身灵力之外,还有就是已经累积数十万年、相当可观的「传承」。 在只有一脉单传的情况下、继任传承不是烦恼,但有了三个子嗣的御空一家,传承到底给谁?就是件伤脑筋的事。 御空牠老爸临死之前,只来得及用最后的灵力封印了传承,并且交代:谁能找到最多的「悟」,就能用「悟」来打开传承。 接下来的五百年,御空三兄弟都在汲汲于寻找「悟」。 「悟」到底是什么?怎样得到最多的「悟」?三兄弟的解读各不相同。 老大御虚认为最好利用的是「权势」。牠经营着东、西方大陆的各国势力,正在考虑要不要用武力统一地球,用权势来收取所有人的精神波、在全世界人类的精神波当中提炼出最多的「悟」。 老二御真认为最快速的方法是「购买」。牠认为所有的东西都有价格、都可以购买,所以牠掌控着全世界各个金融命脉,累积数不清的财富,为了有朝一日、用财富购得所有的「悟」。 老么御空,认为「悟」是所有道法人灵力的核心、是修习道法的初衷,所以必须从道法人聚集的地方下手。为此,御空刻意结交了几位大道法师、化身为各种角色、举办了多次道法人盛大的聚会;但是,这些成年的道法人太会隐藏偽装了,很难探得他们的初心。所以最近御空转移了方向,牠想向道法人养成的摇篮___各个道法学院下手。天道学院正是牠第一个目标。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道法人的初心,藏在梦中的机率一定不小;所以,潜伏到学院里面、当个舍监之流,应该很容易收集这群未来道法师的梦。 才一夜时间,就收集到不少年轻人的「梦」,这收穫,让步步为营计画了一整年的御空感到满意。 「看来,我只要多待上两个月,就可以收集到足够的『悟』了。」御空舔舔嘴,一边回味着刚才刘在嘴边的香甜味道、一边变回人身、再度穿上扔在一旁的凤仙装。 等到着装完毕,一个挥手旋身,「春阿姨」已经回到职工的宿舍小屋之中。 拉过全身镜仔细端详,确定没有一丝破绽之后,「春阿姨」才收起结界,坐在桌前整理起藤编提篮里的各色用具:打扫的、缝补的、准备替换的,一样也不落下。 「阿春,请你到院长室来一趟。」一隻纸鹤飞来,带了院长口信,接着就瘫倒在小茶几上,一动也不动了。 「好,我马上来。」虽然小屋里没其他人,春阿姨还是毕恭毕敬的对着曾经发过声音的纸鹤回话;天知道那隻纸鹤是真的瘫倒?还是做做样子?春阿姨一步都不会冒险,她收拾了桌上的物品、挽起藤编提篮,便向学院另一头、院长室的方向赶去。 天道学院的弥勒佛院长,外表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老爷爷,其实他的道行有多高?没人能说得准。光看他能运用各种禁制结界,把天道学院保护得如此周全、各种势力难以进入,就知道他不是个普通道法人。要顶着「春阿姨」的偽装去见他,魔龙御空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不会被拆穿;但是,院长召见,她这个新进的代班管理人,怎么可能不去呢? 等到了院长室外面,发现男生宿舍的严老爹也在,想来应该是例行的对宿舍管理员说话,这样一想,春阿姨稍稍放下忐忑的心。 暗暗调匀呼吸,收敛自身的魔龙气场到最弱、把女生宿舍里吸收来的灵气释放到全身每个毛孔,「春阿姨」张着无辜的丹凤眼,四下逡巡一遍院长室门外走廊,除了对站在门边的严老爹点头致意之外,就是低下头来专注于自己的脚尖。她演译出一个稍微有些侷促的新人模样。 (四十四)魔龙御空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春阿姨?我是男生宿舍的管理员,他们叫我严老爹,你可以叫我老严。」平日在学生面前不苟言笑的严老爹,开口讲话时,脸上竟然升起可疑的红云。 「喔,老严,你好。院长叫我阿春。」春阿姨规规矩矩福了一福,随即眼光落在严老爹的胸前,以示尊敬不踰矩。 「你……那个……小乐她家里还好吧?」如果有任何一个毛头小子在旁边,看了一定大吃一惊___严老爹、一向的话题终结者,竟然自己找话题? 「小乐?喔,你说的是乐阿姨?她没事,只是家里走不开。」春阿姨可不知道这么多,她只想着,要小心应付天道学院的任何一个员工。 「阿春,这些天道学院的孩子们可都是精灵古怪、鬼点子一堆,而且最喜欢找规定的漏洞来鑽。如果你有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事情,不妨来找我,我可以教你怎么应付。」难得严老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当他说完的时候,连老爹自己都暗暗喘了一口气;遇见喜欢的类型,要多表现一下啊! 「嗯,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春阿姨话才说到一半,院长室的门被打开了,一群老师们鱼贯而出。大家看到站在走廊上的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頷首为礼,快步离去,只有精灵王子看到严老爹脸上可疑的红晕,微微笑了笑,他又看一眼将目光定在鞋尖前方的春阿姨,笑容拉得大了些,拍拍老严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换你们了,进去吧!」 每学期刚开学之时,弥勒佛院长会依例召见学院的员工,除了交换意见之外、也有劝勉之意;刚刚跟班级导师们聊过,现在跟宿舍管理员见面,等一下还有各科任老师、保健室的医生护士、最后是工友们……时程排得很满。 「两位、请坐。别客气,喝个茶!」两人一踏进院长室,弥勒佛院长露出和蔼的笑容、一把茶壶悬空飞来、在两个空茶杯里倒水,茶杯端端正正摆放在太师椅旁的两张小几上。 两入入座,谦徇的向院长问声好,便进入正题。 「这学期,要多麻烦两位了。学生宿舍里的动静,请两位一定掌握好、在最快的时间回报。」弥勒佛院长开了口,正想继续说,门口却掀起旋风,一道大力推开了院长室的门,粉嫩鹅黄色的身影出现在院长室里。 「院长,我是大道法师良善,听说你们学院里收了一个没有諭示的学生?可不可以让我见一见?」 就在目瞪口呆的三人面前,良善大师直接表明来意,一点也没有寒暄客气。 「良善大师……」化作春阿姨的御空,在那阵旋风推开门的一霎那,就已经知道来者何人了,她担心良善认出她来,赶紧缩了缩身子、略微躲在严老爹背后。 「良善大师?」严老爹硬剎住想要出击的拳头,先是愣怔了两息时间,转眼看到春阿姨似乎在向他寻求庇护,心里有点儿高兴;他硬剎住的拳头转个弯、回护在春阿姨身前。 「良善大师。」弥勒佛院长不动如山,安坐在大书桌后的太师椅上,面色和蔼的点点头,像是接待一个寻常来访的老友,对于良善衝过大门直接闯入这举动,一点儿惊诧也无。 「好了,你们两个先离开,这儿没有你们的事。」良善大师转身对两个还没完全站直身子,愣在座位前的宿舍管理员吩咐道。习惯了大家对她的毕恭毕敬,良善走到哪儿都是颐指气使、一副在自家屋子里的模样。 可是,看她这模样,严老爹可不乐意了。 一来无礼闯进人家正在议事的办公室、二来对主人家一点儿都不客气、三来…惊吓了他心仪的「小娘子」;严老爹原先听她自报名号,对「良善大道法师」还抱有一丝敬意,这下子被她这一句吩咐人退下的语气激怒了,狂吼一声,提着拳头衝上前去。 这一拳头,少说也有千百斤的力气,夹带了严老爹平素修练的冰魄灵力,就算只是擦个边儿,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别小看「宿舍管理人」这职位,为了能在第一时间保护好学生们,弥勒佛院长在挑选管理人的时候,首要条件就是必须拥有道法人八级、三级光明使以上的法力。 三级光明使、八级道法人是什么概念?放在东方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里,光明使三级都可以担任将军的职位了;而他老人家,却用来当作宿舍管理人、照顾一群毛头小伙子! 「老严,不可!」弥勒佛院长话刚出口,严老爹的拳劲已经打过去,直接击中了眼前那团鹅黄色身影。 没想到,夹带冰魄灵力的拳,好像打进了一个空洞里…不对、打进空洞里好歹会激起一阵风,可是他这拳劲,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在老严自己心里暗觉不对劲的时候,耳边听到一句娇叱:「你们的待客之道,我奉还了!」随即一股夹带八级灵力的冰魄拳劲迎面而来,打得严老爹整个身子向后飞去、撞碎了深厚的梨花木太师椅、落地大花瓶,一直撞到墙根处,墙被撞裂了才停下来。 原本微微躲在他身后的「春阿姨」,早在他发拳出去时便默默飘走,虽然毫发无伤,但也做出惊骇恐惧的模样。 严老爹是被自己的拳劲打伤的,他心知肚明,自己用了多少力道、就是多少力量回到身上来,那拳的份量可不轻。 他吐了口血、站起来,昂藏八尺之躯一个挺立、对着院长一抱拳,说道:「在下学艺不精,告辞了!」说完便迈步向门外走去。 阿春逮到这机会,慌忙快步跟上,以「照看老严」为名,赶紧离开。 就在办公室的门关上的霎那,弥勒佛院长一句话跟着飘出来:「老严,养伤先,别忘了你还要照管那群混小子!」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一道隔音结界迅速封住了整个办公室,里面一点儿声音也传不出来。 (四十五)魔龙御空 「良善大师稍安勿躁。我想先请问,您是如何得知、我们学院收了没有諭示的学生呢?」冷眼看着良善佈下隔音结界,院长严肃的说。 按理,没有諭示的人、不能进入道法学院修行,虽然并未明文规定、但是早已相沿成习;道法学院很注重条文与惯例,如果真有此事,势必得向上呈报,而弥勒佛院长并未公开呈报此事。 「你写给忠义大师的信,我看到了。」良善并未把所有的情形说明白,她是看到了信,但却是偷看的。 「喔,那是我们弄错了。后来那个学生提出,她在十五岁生日前后、连续做了一个星期同样的梦,那梦就是諭示梦。」院长轻松的回应道:「后来那个孩子无意中说出来,我们才知道,她只是领了諭示而不自知,并不是真正『没有諭示』的人。」 「这么糊涂的人,你们也收来当学生?我看这天道学院也不怎么样吧!」良善觉得自己有点被耍了的感觉,忍不住酸上一顿,发洩一下无名火。接着,她向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我有点好奇,那个孩子做了什么諭示梦?竟然自己不知道那叫做『諭示』?」 「喔,那也没什么,就是梦见自己穿了一件白袍,上面有九个口袋。」院长轻描淡写地回应说:「一般人对光明使、道法师都很熟悉,对回復师、终结使,陌生多了,所以那孩子的家长也不知道那是件终结使的白袍。」 良善一听,那孩子还有「家长、父母」,而且家长见识不多;显然不是她在找的人,一下子便感到意兴阑珊。她挥了挥手,撤掉结界,说道:「既然是误会一场,就算我多事了,也罢,我这就离开。」 说完,又捲起旋风、吹开办公室的门。就在她的身影闪过、大门关上那一瞬间,一句「打扰了」轻飘飘的送进来。 弥勒佛院长只能苦笑一声,转动办公桌下的把手,默默撤掉学院里的紧急状态。 几乎是同时,分散在学院各教室里的老师,都收到信号,老师们若无其事地继续上课,浑然不提刚才各自在教室外面设下的各种结界。 云之城男生宿舍门口,「春阿姨」站定了、不在向前走。 现在,她是女性,不能进入男生宿舍。若是再向前走,不会发生什么事、但是会穿帮。因为,能让男生宿舍接受的人,不就是男性吗? 魔龙御空,可男可女、性别成谜,所以男生和女生宿舍都会接受她;但是,对「春阿姨」而言,若是能踏进男生宿舍,就奇哉怪哉了。 「严老……老严,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再来我也不能进去……你好好调养,保重身体啊!」春阿姨故作羞涩的说。 「啊?你…不能进去。」老严这会儿才发现,男生宿舍的规定有多不合理,为什么异性不能进男生宿舍?这规定真是太可恶了!他心里暗暗咒骂着这条规定,却忘了那是十八年前自己向院长提的。 「那…好吧!你应该没有被反击伤到吧?」这老严,真是后知后觉,现在才想到要关心人家。 「没有没有,你一个人都挡掉了。」不好意思说自己早早闪开,藉口老严都挡掉反击,变相夸讚了老严「英勇不惧」;这魔龙,真是善窥人心哪! 严老爹一听春阿姨的话,又脸红了一下,他是有心要护她,但其实当场根本反应不及啊!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唉哟!」老严正想回向宿舍走去,没想到这时腹痛如绞,痛得他当场弯下身来、哼哼出声。 「哎,老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春阿姨接住老严向后倒的身子,慌得不知所措。 「保…保健室,东南方。」老严咬着牙说了,就要昏过去。 春阿姨祭起灵力,巍颤颤的半拖办抱,让老严的身子稍微腾空了些,拖拖拉拉向东南方向找去。没办法,她现在预设的角色是个法力五级的「弱女子」,不能太轻松托起灵力八级的大个子。 好不容易走完云之城的小径,来到教学区。路上抓着个学生一问,明瞭了保健室的方向,她毫不迟疑地托拉着严老爹走向保健室。 被询问的学生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一下子竟忘记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事;这太震撼了,冷酷似铁血的严老爹也有倒在女生怀抱的一天! 接下来到了保健室,自然是一阵手忙脚乱,施医师打开一床医疗灵力罩,蛋白色雾气笼罩住严老爹的全身,接着胸腹之间出现点点腥红。 「是内伤。很严重的内伤……是谁打伤他?我若是能知道对方灵力的属性,治疗起来会快很多。」施医师一边问着春阿姨、一边手势不停的点着法诀,先给内伤止血。 「呃,严格说来,他是自己打伤自己的。」春阿姨不知道该说多少?也不知道这样讲出去、算不算洩漏机密?但是,看起来想要救治严老爹、再加上他的伤太引人注目,大概也瞒不过了;所以,春阿姨一咬牙、快速具体把经过说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施医师没空去追问良善大师为何而来?只是点点头说:「既然是被自身灵气所伤,用自体导引的循环系统,可以快速化解在受伤内脏里流窜的灵力。谢谢你了,阿春。」 「不用谢,大家本是同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春阿姨暗暗心惊,她和这位医师从未谋面,对方却能精准的叫出她的名字……可见天道学院的通报系统做的很好啊,也许在她进入学院的第一个时辰,所有教职员工都已经接到了通知、知道有她这么一号人物了。 大家都知道她,有利也有弊,她的行动可以无阻;但是,做了些奇怪的事、也容易被人记住。 就在春阿姨坐在一旁发呆想心事的时候,小护士过来安慰她:「春阿姨,你别担心,严老爹会好起来的。」 好吧,有些人误会了。如果严老爹知道,他会微笑的想:这误会还有点美丽。 (四十六)魔龙御空 当天晚上,春阿姨又去「夜巡」,她收穫了一整篮梦的泡泡;这些小女生正是爱作梦的年纪___这话不是形容词、而是直述句,青春期的梦真是一桩接一桩,都不断的。春阿姨心里满意极了,甚至有点后悔没有早早来应聘宿舍管理人……那都是两百八十几年前的事了,当年,她看见招聘的公告、还嗤之以鼻呢! 整了整衣衫,直接从云之城女生宿舍走出来、经过与教学区联通的小径、横穿过大操场、来到鐘楼、一闪身便上了屋顶。 屋顶上,一隻纸鹤站在避雷针顶,有眼睛似的、盯着上来的春阿姨猛瞧。 「是我。」魔龙御空浑厚的嗓音从纤细的阿春嘴里冒出来,如果有学生听到,一定会吓一大跳。 「原来你跑到天到学院里卧底来了,真亏得你、一个大男生、装扮成女娇娘…而且感觉还不错!哈哈,白天我还没能认出你来呢,装得可真像啊!」一段轻佻的嘲讽声从纸鹤嘴里流出,那是良善大师的声音。 「白天的时候、你跟院长谈得怎么样?」 「别说了,看来我们都找错了人。那个孩子曾经做了諭示梦,自己却搞不清楚……也是啦,一般人家,怎么会想到自己的孩子会有那种諭示___终结使?只能待在殯仪馆里吧?」良善不客气的嘲讽着,一个终结使的諭示,把几个大人耍得团团转,她讲起话来自然刻薄。 「喂、御空,我是通知你,既然这样,就没有再浪费时间在天道学院的必要,我看你也赶紧撤了吧?」 「我再待半个月吧,顺便收点情报。」御空可捨不得放弃收集「悟」,其实找人只是顺带,但是他当然不会告诉对方实情。 「那、帮我找人这件事怎么办?我可是多等一天就老一天啊!」良善急了,她真的很想换一个身体、脱离现在动不动就会出现老态的状况。 「我说过了,你不漏消息给我,我只能慢慢找……在你老死之前帮你找到人。」御空不痛不痒,他很清楚,良善才没那么容易老死,只是模样不太好看而已。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但是,你可不能洩漏出去喔?」良善下定决心,打出她最后一张王牌,但还是希望能得到魔龙的承诺,毕竟,魔龙不轻易承诺、一旦承诺了,也不会轻易违背。 「你放心吧,我们魔龙的消息都是得用黄金来买的,才不会随便洩漏出去。」这御空,狡猾的很,他也知道良善打的主意;打打太极,谁不会? 「就是因为可以用黄金买消息、我才不放心啊!」良善哀号一句,但是她别无选择。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走囉!」御空最后将了一军,现在是良善有求于他,他才不急呢! 「好啦好啦,勉强相信你。」纸鹤说着,突然飞到空中、逐渐分解张开、成了一张纸,纸上有一幅图:一支乾掉的脐带上,闪耀着整行金光灿灿的字___「成魔成仙、一念间」。 御空、不、是春阿姨,伸手拿过那张纸,那纸一接触到她的手,纸就开始冒烟自燃,不到十息功夫,整张纸就在春阿姨纤长白皙的手上烧个乾乾净净、连最后一点儿纸灰、都随轻风散到泥土地上、与泥地混为一色了。 在清国的宫廷里,身材高挑、面目清瞿的男子,身着紫色锦衣华服,头戴羊脂白玉冠,他正在对着王座上的君王说话:「王上,这已经是今年第二笔借款了,抵押的担保必须加倍才行。」 「我堂堂大清国,难道还不出钱吗?何须再加什么担保品?」 「我也不要多,就把西北边陲的铁矿山拿来担保就行。」 「担保了不就押给你了?那么接下来出的矿应该归谁?」 「王上,您的概念真是一流,担保品在担保期间,所有收益都是归债权人的。」那男子笑笑,继续说道:「矿山的收益我会代管,只要您的利息照规矩来付,我不介意与您对分矿山收益。」 「你,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王上,您这话就不对了,我是听说您需要黄金,所以来提供黄金出借的服务。」那男子面现为难的说:「看来我的讯息有误、您不需要黄金、只需要小丑;那么,在下就此告辞了。」 紫袍男子说完就要离开,看他转身得坚决,王座上的人急了:「别、别、别走,有话好说嘛!」 离开的步伐并未停下、只是这大殿也太长,得走上好一会儿。 「好嘛!我道歉、我道歉,你没有吃人、当然也不会不吐骨头!」 走向大殿外头的步伐依然坚决,一点停顿也无。 「好啦,好啦,就依照你说的,三十万两黄金、利息一分、用铁矿山做抵押。」 向外走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紫袍男子转过身来,微笑着说道:「王上、我改变主意了,北边的铜山也要一併列入抵押担保才行。」 「你、你好狠哪!」王座上的人急得吐了一口血,一旁的小宫女连忙上前、手忙脚乱的上前又是擦血跡、又是揉胸口;那王座上的人挥开宫女的手、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向前走了几步,对紫衣男子说:「好了,御真,我们立约吧!」 御真,也就是紫衣男子,从容不迫地从戒指空间里拿出一式两份的契约书,说道:「我都准备好了呢,王上,您只要签名画押就行!」 眼看对方原来早就安排好一切,谈判了半天、结果完全依照原先预设的契约,那位「王上」不只吐血、他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是,军队的粮餉已经一个月没有发了、再下来出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他急需这笔黄金充作军餉! 签吧!签了就可以喘口气、签了就可以保他王座安稳___这样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拿起笔来、大笔一挥,又借了三十万两黄金。 「王上,我是很讲信用的人,那三十万两黄金,已经放进您的国库里了;请立刻派人去点收吧!也请您立即召见铁矿和铜山的管理大臣,我要跟他们交接一下。」 这个最后从清国王廷胜出,抢到了矿山所有权的富商,就是魔龙御真。 (四十七)魔龙御空 魔龙御真,魔龙界的奇葩。 他和其他魔龙一样喜欢黄金,但却很节制。 他很少吃黄金,倒是很会用黄金做买卖。当大部分的魔龙在猛吃狂嗑酗黄金的时候,御真却盘坐在山洞里、一堆一堆地数着他的黄金。当魔龙们八方寻找可以赚取黄金的「机缘」时,御真则是带着他的黄金,四处借给各王室贵族,换取更多利益。 换句话说,御真就是个放高利贷的。 今天,御真来到清国王廷,又做成了一笔买卖,收到铁矿与铜山的经营权,心情大好,他决定找个地方放松一下、小嗑两块黄金慰劳自己。 「到哪里好呢?不如去海边吧!」这样想着,他也就照做,转进王宫外的小巷夹道里,他脱下那身紫袍、细心的摺好收起___那是在人间行走、扮成人样时必须的道具。三十息之内,一个七彩耀眼的龙身从巷子里腾起,牠上升的速度愈来愈快,转瞬间就飞上青天、消失不见了。 「还是恢復龙身自在!」御真轻松愉快的在云雾里翻腾,十几丈长的龙身欢快灵巧的跟云雾蜷绕舞动,七彩音符叮叮咚咚无目的地四散,就像个走路一蹦一跳、哼着小调、愉快的人类。 飞了两个多时辰,御真是奔着南方海边而去,牠在高空中快速掠过中原大地,经过了好几个国家的楚河汉界,每个国家都在边界建有高塔、高塔里常驻着四级光明使做守卫;可惜这些光明使依旧是人类,虽然他们的法术可以勘破人类军队之类的集结,却无法发现魔龙这样神兽的高来高去。 换句话说:人类国家对于神兽而言,就是不设防的。 御真飞到南方象城海边,停憩在峭壁上,长长吐了一口气,天边的云一下子就被烧红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那是晚霞;可是这「晚霞」出现的突然、消失得也快,前后不过一刻鐘工夫,就只剩云雾里隐隐散出的七彩霞光。 御真想着,那就在这里「野餐」吧! 牠爪子上抓了金饼,大概有一斤来重,送进龙嘴里轻轻咬下一块,慢慢咀嚼之后、缓缓嚥下。本来咀嚼、吞嚥的动作,在龙身上不是很明显,但是谁叫他吃的是黄金?黄金一到龙嘴里,龙嘴就散出耀眼金光。当牠将黄金吞嚥下去时,黄金在他的咽喉、食道、胃肠间流动,就看见一条金色的丝线缓缓环绕而下;最终、龙身上的所有龙麟都泛起金光,魔龙御真,思绪更清明、感觉更敏锐,还有一种无上的畅快愉悦席捲了全身,好像拥抱了整个世界! 这就是嗑了黄金的魔龙。但是,御真很克制自己,牠不让过多的放纵消耗掉自己积存的黄金;所以,虽然爪子上抓的是一大块金饼,但牠也就啃了那么小小一口,剩下的便珍而重之的收起来,等完成下一笔交易时,再拿出来庆祝。 魔龙嗑黄金,瞒得了人、却瞒不过同是龙族的御空。 这时候,御空化成春阿姨的模样、正在海滩边散步,顺便捡捡贝壳鹅卵石之类的,想要安排一个集梦的阵法。 当牠抬头看向天边,刚好看到岸边峭壁上一朵特别浓厚的云团,那云自成一团、聚得有些谿蹺,接着又看见云里一闪而逝的红霞、与隐现的金光......牠知道,那团云里必定藏了隻神兽,而且十之八九是隻魔龙。 魔龙生性疏离,一向不喜欢群聚、更讨厌东家长、西家短的社交寒暄。当同一个山洞里停留了两隻以上魔龙,必定待不了一刻鐘、就会有其中一隻想要离开。 所以,春阿姨虽然看出了峭壁上那朵云的古怪,也只是耸肩笑笑,并不打算上去一探究竟。 就在春阿姨继续低头寻找适合的贝壳时,峭壁上空一团火球突然扔了下来,打到海里、溅起老高的浪花、还有轰轰嗤嗤的海水浇熄火焰声。 幸好这时海边没有其他人类,否则,一定开始大惊小怪、尖叫窜逃了。 春阿姨看那前一颗火球才消失在海里、接着天边又一颗火球掉下来,知道有魔龙在峭壁边发疯了,嗯,多半是嗑多了黄金的结果。 她慢条斯理的脱下一身凤仙装,将衣服装进戒指空间里,身形凌空拔起的瞬间,便不断膨胀、扩大、最后升到峭壁顶端时,已经是一条不折不扣的魔龙了。 御空喷了口气,吹散遮在峭壁顶端的云雾,一隻全身通红的魔龙立即现形,那魔龙,连眼睛都已经赤红,看似跡近发狂。 「御真!是你!你不是一向最自制的吗?怎么会一下子嗑了那么多黄金?」想让一条龙全身通红,没有吃下个三、五千斤黄金,是没办法的。 「唔,呃、嗯,你来啦?御空。」魔龙御真一开始似乎有些神游太虚、不在状况内,调了调卡在喉咙的一口痰、又喷出一颗火球之后,御真的眼睛充血开始消退,话语也清晰了。 「你是嗑了多少黄金?怎么开始吐起火球?」 「没、没啊,我只吃了一小口,当作庆祝完成一笔交易…我的金饼可还有一大块呢!」御真举起龙爪,发现爪子上空空的,一点儿金屑也无,随即大惊失色:「咦?我的金饼呢?那可是有一斤二两重啊,我才啃了一小口,剩下的怎么都不见了?」 「哼,我看哪,你就是太久没吃黄金,一小口就醉了,接着自己把整个金饼吞下肚,发了一回酗金疯!」 「不可能,我一向很节制的。应该是有哪个神兽、偷走了我的金饼!」御真开始在空中上上下下盘旋,找寻黄金特有的光辉。 「你刚开始嗑黄金的时候,我正好也在这片海滩上,这里除了你我,再也没有第三个人,更何况是神兽;而且,有谁敢从魔龙手上抢夺黄金?不要命了吗?」 「那只剩一个可能__你偷了我的黄金!」 「别搞笑了,你看我像刚吞过黄金的样子吗?」御空说着,缓缓旋转龙身,虽然牠的鳞片也是七彩流光四溢,但是光亮度远不及刚刚吃过黄金的御真,御真的龙麟除了七彩流光,更多了辉煌耀眼的金光。 一条龙,在吃了黄金之后,会有整整四十八个时辰,龙麟上出现金黄色的光芒,那光芒遮不住盖不了,完全无法隐藏。 (四十八)魔龙御空 「就算你没有吃我的黄金、也可以把我的黄金藏起来啊!」御真不依不饶的说,牠赖定了这个兄弟。 「喂,你讲点道理吧!你自己看看下面这片海滩,明明刚有隻龙在发酗金疯、乱吐火球;而这里只有你、我两隻龙,黄金是谁吞了…很一目了然吧?」御空可不怕,大家都是龙,谁怕谁? 「不过,我也算佩服你,别的龙要吞个三、五千斤黄金才能达到的效果,你只用一个一斤二两的金饼就闹出来了……可见你平常真的没有在吃黄金呢!」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守财奴兄弟,御空忍不住就想刺牠两句。 「那……现在怎么办?」御真觉得还是浑身燥热,想要喷火球。 「什么怎么办?该干嘛就干嘛去啊!你要是还想喷火球、就飆到十万八千里的外海,喷它个过癮;要是你已经可以冷静了,就回头想办法再去赚黄金啊!才一斤二两的黄金,你不会吃不起吧?」御空这次真的是嗤之以鼻了,平日里把三斤五斤黄金当零食小点心的牠,还真看不上这一斤二两的金饼子。 「喷什么火球啊!但是你说的有道理,我应该再想个法子把刚刚吃掉的黄金加倍赚回来……对了,御空你的『悟』收了多少?」说到「赚钱」,御真立刻精明起来,真要说「爱黄金」,倒不如说他爱的是「赚黄金」。在牠的心底,「悟」也是可以买卖的东西,所以,买卖『悟』,也等同于赚黄金。 当年他们老爸把魔龙传承封在结界里,说要收集够多的「悟」才能打开,御真心里就想着,哪里可以买到「悟」?那天他难得拿出十万两黄金,邀请一群老魔龙来戈壁大沙漠过「黄金节」,趁着牠们酗黄金酗得正开心时,从牠们嘴里套出有关「悟」的种种。 后来,将牠们的描述记录下来、存在最靠近腹部的龙麟上___那是牠花了十万两黄金「买」到的消息,得珍重的藏好;但是,如果有人用三十万两黄金跟牠买,牠还是会卖的。 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两不耽误。 「悟」。 悟是动词、也是名词,有时候被当作形容词或副词。 悟不一定只有悟道,悟可以通达天下任何事。 小自织布、种地、砍柴、捕鱼之属,大至炼法、修身、齐家、平天下;都需要「悟」。求道固然要有悟,接收传承也常需要悟。 读书人求悟自然方便、劳作人从劳务中间也能得悟,道法人比普通人容易得悟、但是普通人也有得到大悟的,其中端看缘分。 神兽之属,得悟不易,但是一旦得悟,灵力与法力会成倍成倍的上涨,比吃了大力果还有效。 到底「悟」是什么东西? 它是一种特殊的灵波,由天地自然生成,随日月盈亏、潮汐风雨而扩散流窜,最终栖息在万物身上,它会与万物共存、影响生灵的生长与存废,但也会随生灵消逝无踪。 「大悟」是一大段灵波,「小悟」则是灵波的片段,如同一首乐章被分散开来,长的是连续八或十六小节的乐谱、短的却只有四、五个音节、甚至有些悟的碎片、像零散的音符;收到的时候,你甚至不知道它就是「悟」,但它会让你对眼前事物惊艳一下、然后留在心底回盪不去。 想要收集「悟」,需要有灵性的容器。 因为人的灵性颇高,所以许多人用自身当作收集悟的容器;就是我们一般说的「修行」、「悟道」;收集了悟的同时,也被悟改变。 神兽虽然也有灵性,但是他们不太喜欢让「悟」附在身上,那样很多行为会受到悟的左右,变得兽不像兽,在神兽群里显得格格不入。所以,许多神兽收集悟,是用翡翠或水晶材质的小盒子,留住悟并且维持那段灵波,不让灵波消散、也不被灵波影响。 魔龙也不喜欢用自身来收集悟,倒不是为了方便融入兽群,而是魔龙本身思绪太多、个性又奇特,结合了「悟」会变得四不像。最重要的,是牠们极度自恋,觉得自己非常完美、不该被悟影响、甚至牵着鼻子走。 至于收集悟的方法,有千百种、不拘一格、而且各家都有自己的法门。 只要知道悟的特性,就可以从万事万物中收集;当然,向道法人类徵集比较快,但是,通常要付出相当的代价___比如金钱、或者是权势。 以上七百七十七字,便是御真藏在肚子下龙麟上的纪录。 御真打量着御空,想要向牠兜售这关于「悟」的知识;并不是牠不想要老魔龙的传承,只是,如果能再另外做点儿生意,何乐而不为呢?牠私心里更相信:只要自己赚到了够多的金钱,向无知的人类购买「悟」,一定得心应手,要多少有多少;至于眼前这个御空,就算让牠知道了悟的知识,牠也只是多花一笔钱罢了,说到「钱多好办事」,御空自然远不及自己! 盘算既定,御真回復成精明理智的魔龙,开始向御空兜售「悟」的知识。 「喂!御空,我这里收集了一些关于『悟』的情报,为了这些情报,我可是费了吃奶的力气,还花了七十万两黄金,请那些老东西好好酗了一顿黄金,才拿到的。你要不要?帮我分摊一半的成本___三十五万两黄金就好。」 「哼!你说的也许真有其事,但是黄金的数目一定不对…我只能出二十五万两黄金。」 「二十五太少、我亏多啦......你应该猜得到,我也会卖给御虚吧?牠应该比你大方。要不然,咱们兄弟一场,我就免费跑个腿,先去问问御虚肯出多少?正本卖给牠、副本再让你垫上剩馀的部分,你看、这样可好?」御真抬出御虚来,牠很清楚,御空绝对不愿意比御虚晚拿到资料。 「誒,那我要等到猴年马月?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找到御虚?下回又什么时候再遇见我?这样吧!我加一点、你让一点,三十万两黄金,怎么样?」御空心想,三十万两黄金可是挖了牠一大块肉哇!要不是为了「传承」、为了弄清楚「 悟」的本质,牠可捨不得拿出够牠吃上一整年的黄金! 「唔、呃、唉!好吧!谁叫你是我兄弟呢?我就让一让,三十万卖你了......你可别告诉御虚成交价钱哪!我还指望从牠那里捞回本呢!」这御真,不愧做买卖的狠角色,明明海赚了一票,还哄得御空自以为占了便宜。 就这样,两隻龙快速交换东西之后,各自回归自己的洞穴、点收战利品了。 (四十九)魔龙御空 「我先到的,我赢了!」 「才怪!是我先到的!」 「不管,我们让子涵来评评理。子涵!」两个女孩儿一边拌着嘴,一边向后瞧,走在后面的子涵,不知怎么了,竟然跌坐在地。 「誒,你怎么了?竟然走路还会跌跤?」两个女孩儿七手八脚把跌倒的女孩扶起来,子灵伸手拍了拍她的裤脚,帮她把尘土拍掉。 才拍了两下、就在那瞬间,子灵的动作僵住了。手停在半空中,整个人像失了魂一般定住不动,似乎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子灵,你怎么了?」子清吓了一跳、正想绕过子涵、过来探看。 子灵却冷冷冒出一句话:「别动!通通不准动!」接着,她缓缓蹲下身子,伸手在子涵身前、方圆一尺的范围,细细摸索着地上的泥土。 另外两个女孩儿,眼睁睁看着眼前这景象,感觉不可思议;不知情的人看子灵的样子,会以为掉了什么珍珠宝石在地上,一吋一吋摸索着。 时间静静在三人身边流逝,一刻鐘过去了、两刻鐘过去了,还不到第三刻鐘,子灵满头大汗、脸色发白、噗通一声坐在地下,喟然长叹一声:「好了,你们可以随意走动了。」 这一回,换作是子清与子涵二人,七手八脚把子清扶起来,坐在鐘楼门口的石阶上。 「子灵,你还好吧?我这里有『灵力饮』,你要不要喝一点?水蜜桃口味的喔!」子清一眼看了、就心知肚明,子灵这是用即视能力探询太过,灵气大量流失。 子涵却不知道这些,只是紧张的问:「子灵,我扶你去保健室好不好?你看起来情况很糟耶!」 子灵摇摇头,对子清说:「拿罐灵力饮给我,什么口味都行。」 到后来,三人併排坐在石阶上,每人捧着一罐灵力饮,开始聊起天来。 「说好了是探索活动,可是这里这么冷清,一个提示的闪光都没有,这叫人怎么找哇?」子涵先开口小抱怨了一下。 「子灵,你是不是找到了什么东西?我刚刚看你很认真的在地下摸索好久。」子清问道。 「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但是那应该是前一阵子经过的人留下的,跟这次的探索活动无关。」子灵摇摇头,她还没想清楚即视能力看到的内容,还是先不提它也罢。 「子灵,你看到了什么?你怎么会看到的?为什么我都没感觉?」子涵开始一连串问,吵得子灵有点儿头痛,只好说了一句:「我有土属性的即视天赋。」 「土属性即视天赋?这是什么法术?」子涵更好奇了,她在学院里上的「法术概论」里,没提到这东西啊? 「即视天赋、听名字就知道它是一种天赋能力,没有慧根的人无法修习,所以法术概论里并不把它列入;因为一般人根本无法习得。」子清当起了小老师,开始讲解道:「即视天赋分『金、木、水、土』四种,通过接触尘土、可以看到先前留在尘土上的景象,就是土属性的即视天赋。」 「这么好?那子灵你赶快看看,在我们之前,有谁来过?把探索提示藏在哪里?」子涵很开心的说,她想:这不算作弊吧?谁叫我们这一组有奇人异能呢? 「不行了,展开即视能力很耗灵力的,刚才我才『看』这一会儿工夫,就已经体力不支、站不住了。」子灵摆摆手,一边回绝了子涵的提议、一边伸手跟子清再要一罐灵力饮___说真的,这水果口味的灵力饮虽然灵力不强,但真是比学校保健室的好喝多了。 「时间不早,我们该有所行动了。子灵,你觉得怎样?我们要继续寻找、还是就此打住?」子清最顾念的还是子灵刚才的模样,若是子灵真的力脱了,他们还是趁早回去的好。 「我没关係,我们继续吧!」子灵拍拍手,站起身,顺手把两个灵力饮空罐子收回手鐲空间里,准备洗好了再归还。 「喔,对了,子涵,请你为子灵保密,她有即视天赋这件事,大家都不知道喔!」子清慎重的叮嚀一句。 「嗯,我知道,我不会说的。」子涵保证着。 接下来,一行三个女孩儿又开始寻找提示,只是这回少了嬉闹、气氛沉闷了些,大家忙着在鐘楼内外摸索,希望能找到暗格、开关之类的东西。 「找到了!在这里!」子清高兴的欢呼一声,她撕下贴在石梯第三格侧面的偽装,里面是一封扁平的封袋。 「快看看里面写了什么?」子灵兴奋的凑过来。 「我也要看!」子涵离的较远,跑了几步才挤到子清身边,这时子清已经快手快脚拆了石灰色偽装,打开了里面的摺页。 「啊!是地图耶!我们真的找到指示了。」子涵兴奋的说道。 随着子涵的呼声,鐘楼的鐘声也响起____下课时间到。子清这一组,算是及时完成了第一阶段任务。 这一节课就叫做「探索」,由新来的鹏老师上课。 鹏老师先在教室里讲了一堂理论,接着就放大家出去实务操作。这第一关,就是分组寻找提示,必须在一节课时间之内,找到提示,下次上课时带给老师。 如果在一节课之内找不到提示呢?那就得碰运气了。若能在鹏老师收回提示之前找到,也算过关。否则,第一关的考验就得以「丙」等作收啦。 这一节课下来,九组学生之中,有七组找到了提示、早早回教室交差;还有两组没回来,看似是不死心的继续在外寻找。 「好吧,下课了。我现在就去回收提示囉!」鹏老师笑笑,一闪身便离开教室、失了踪影;有些心软的学生,忍不住暗自为还没回来的同学祈祷,希望他们的手脚能够快过鹏老师。 (五十)魔龙御空 当天晚上,过了子时,春阿姨的「夜巡」前脚才离开,子灵后脚就用空间摺叠术离开了女生宿舍。春阿姨有夜巡习惯的事儿,整个宿舍都知道了。许多小女生半夜里想做点儿窸窸窣窣的小事,比如说、吃零食、看小说、找人聊天、打几回掌上灵幻游戏、甚至半夜起来练功……都会等春阿姨夜巡离去,才开始活动。 年轻人嘛,流窜在费洛蒙里的叛逆正要开始作怪。 子灵大可以在白天时间溜出学院,但她也偏偏要等子时过后,才溜出女生宿舍,这样比较有神祕感。 出了宿舍,子灵又画了个圈,直接来到鐘楼底下。鐘楼的墙上,月光斜照、拉出一条长长的人影,那影子好像在说:「我等很久了。」 就在子灵刚出摺叠洞口那一刻,影子的主人一转身、露出面容,是廷焕道师。 「子灵,有什么事吗?」因为子灵入学时身分特殊,院长给了廷焕一道解禁符,让他可以自由出入天道学院一次;没想到,这符就用在今晚了。接到子灵的纸鹤传讯,廷焕寅夜前来,就怕灵儿出了什么状况、他对育幼院长妈妈无 法交代。 「廷伯伯,我今天在这里,看见了那节脐带的画面……」子灵开始把白日的见闻一一道出,当她说到,自己的即视能力「看见」鐘楼旁的泥土地上,竟然出现了一张纸、纸上描绘着闪现「成魔成仙、一念间」的脐带时,廷焕也不禁扬了扬眉毛,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你看到了是谁拿着那张纸吗?」廷焕问道。 「没有,我只看到那张纸逐渐燃烧、最后化为灰烬。」子灵说道:「我也想知道是谁拿着那张纸,所以在这四周拚命的摸索,最后弄到自己灵力不济、差点儿昏倒。」 「可惜,虽然『看到』许多鞋底,可是无法分辨其中的关联;毕竟,前一阵子来过鐘楼的人太多了。」子灵苦笑着说。 廷焕知道,才刚晋阶三级道法灵力的子灵,已经耗尽全力在追索,才会差点昏倒在此;『看』不到拿纸条的人,也许是阴错阳差、更可能是那人的法力太高、随时都有结界护体。 「不管是谁,这人已经在学院里面了。我看,你的事情,也应该让院长知道才行。」廷焕说着,随手拈了个诀、送出一隻纸鹤,便与子灵两人散步似的走向院长办公室。 弥勒佛院长就住在办公室后面的小院里,当纸鹤拍打着木窗櫺的时候,他刚好结束入定、正在引气回旋大周天,所以,廷焕带着子灵才踏入院长办公室的前门,他就在办公室里朗声说道:「廷焕道师,请进。」 三人寅夜相见,也不客套寒暄,廷焕直接说明来意,他让子灵再次讲了一遍鐘楼前发生的事;过年时巧遇佟管家、发现子灵的諭示、以及被良善寻访的种种,也一併告诉了弥勒佛院长。 「嗯,我也有件跟子灵有关的事要说。」院长难得没有笑容,严肃地拉下眉眼,他把那天良善大道法师闯进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当时情急之下,随口编了一个梦境的諭示,说你梦见自己穿着九个口袋的白袍、諭示表明是个终结使……要不、以后这就是你对外宣称的諭示吧!」院长郑重说道:「你那节脐带,太过惊世骇俗;虽然我不知道良善为什么要找你,但是听起来,那段諭示更加坚决了她想找你的心,你自己可要当心了,千万不能把那句话洩漏出去!」 接着,弥勒佛院长亲自画了个摺叠空间的圆洞、让子灵回到宿舍里,又和廷焕在院长办公室里谈了好一阵子,才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送廷焕出了学院大门。 春阿姨最近几天,除了「夜巡」之外,又迷上了宿舍四周的摆设布置。 她开始拎着藤编提篮,在宿舍各院子中间走动,时不时在花圃中间放上一小堆鹅卵石、或是几个贝壳,有时还会调整一下花瓶或盆栽的位置,在盆栽里铺上一层贝壳砂、或是在花瓶里加上一枝海漂枯木做装饰。可别小看那不起眼的一堆石头、或是单单看着没什么感觉的海贝,经过春阿姨那双白皙纤长的手一摆弄,整个环境看起来神清气爽多了___虽然四合院的宿舍古色古香也没什么不好,但是多了那些小东西,呼吸起来连空气也不一样了。 人人都说,乐阿姨的专长在烹飪、春阿姨的专长在布置。 自从上回在院长办公室里、遇上良善大师、闹了那么一齣之后,男生宿舍管理人严老爹,对春阿姨就留心上了。他听说春阿姨喜欢布置环境,就献殷勤地四处蒐罗各种木石製品小摆饰,时不时送去给春阿姨,让她摆着玩儿。 收到东西的春阿姨,也只是笑笑、一声「多谢」,就把东西一股脑儿收进藤编提篮,但是再也没看她拿出来。 严老爹不死心,打听到她多半使用贝壳、鹅卵石、海漂枯木之类的素材作装饰;便也趁着休假的空档,专程跑到海滩上蒐罗了一大箱。 三月中旬、学院已经开学上课了二十来天时,严老爹就抱着足有半人高的正方形大木箱,来到女生宿舍门口,送了纸鹤传声、要请春阿姨出来见面。 春阿姨裊裊娉婷的缓步出来,一眼看见严老爹、和他身旁的大木箱,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展开縹緲的微笑,说道:「老严,你找我有事啊?」 「呃,这个…」严老爹用脚推了推身旁的箱子,说:「我今天去了趟海边,顺道给你带了些贝壳和石头回来,我听说,你喜欢用这些东西布置宿舍。」 「可是,我用不了这许多啊!」春阿姨一脸为难的说:「『装饰』是门艺术,过与不及都不好,我在女生宿舍里已经弄得差不多了……」 「那,你来帮我们男生宿舍也装饰一番,如何?」严老爹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他真是佩服自己,脑筋转得够快。 (五十一)魔龙御空 「装饰男生宿舍……我是很乐意啦,但是,我进不去啊!」其实春阿姨心里已经乐翻了,能够光明正大地到男生宿舍里摆「集梦阵」,真是误打误撞的收穫;但是,在严老爹面前,还是得摆出有点勉强、不太乐意的样子。 「对喔,你是女生,不能进男生宿舍……」再一次、严老爹心里把当年那个、提议男生宿舍也禁止异性进入的臭小子、骂了一遍;殊不知、他在骂的是自己。 「没关係,我去请院长给你一份结界通行符,这样你就可以进男生宿舍了。」接着他又说:「结界通行符可以让你进宿舍、但是不能触碰宿舍的建筑物...这样吧,我给你打下手,你就告诉我,什么东西要往哪里摆就好了。」严老爹再次佩服自己的临机应变,这样一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在春阿姨身边了。 两人说定后,当天下午,严老爹就急巴巴的送来「结界通行符」。 且不说院长在听见、老严要求着说要「请一位女性来帮忙装饰男生宿舍」时,感觉像是看见铁树开了花;这消息从院长办公室传到大家的耳朵里,所有人也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哇」的一声惊呼出来,甚至有些调皮的男学生,还找了藉口在宿舍大门前徘徊,就是为了看一眼、严老爹邀请的「朋友」是何方神圣? 在女生宿舍门口、接过通行符的阿春说道:「老严,我想,明天上午再过去吧,今天,我先熟悉一下你那箱素材。」男生宿舍里兴奋的波动,早被魔龙感应到了,虽然化身为春阿姨、她一点儿也不怕人类的检视,但是被一堆毛头小子围观,总不是件舒服的事;更何况,老严淘来那箱杂七杂八的玩意儿,还没被她的意念清理过呢,这需要一段时间才行。 就这样,连续一个星期,每天早上有那么两个时辰的功夫,春阿姨在严老爹的带领下,两人在男生宿舍里四处转悠着,严老爹确实执行着春阿姨的所有指示:在桃花树下摆上一堆鹅卵石、在门口廊簷下吊一串贝壳风铃、或是月洞门前的石桌上放一盘星砂。 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严老爹恋爱了!但是他的心上人___春阿姨却没有甚么特别的表示,一样的巧笑倩兮、一样的美目盼兮,对每一个人。 翻翻滚滚一个星期过去,男生宿舍的装饰也做得差不多了;其实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的配置雷同,只是左右对称的另一半而已,每晚仔细研究、喔、不、是仔细夜巡的春阿姨,对男生宿舍的摆设自然手到擒来。 这一晚,春阿姨照样在夜巡完之后,回到自己的小屋里,设下结界、立即闪身鑽进她的地下洞穴中。 恢復龙身的御空,先是大大呼了一口气,像小狗一样,咬着自己的尾巴转着圈。如果旁边有人看到,一定会讶异,堂堂魔龙竟也喜欢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圈圈转的飞快,像是发了疯的摩天轮一般,闪耀七彩光亮的转圈中,传出节奏超快的叮咚声,又有点儿像失了空的旋转木马圈。玩了好一阵子、疯够了,才停下来漂浮在山洞正中间,准备传感应。 「那群死丫头发现我会夜巡,竟然延后入睡了。」御空自言自语着:「最近收到的梦少很多,幸好本龙早有计较、安排好『集梦阵』来;要不然,这天道学院我不就白待了?」 说着,御空开心的对着洞底、一堆贝壳和鹅卵石交错叠成的小山、吹了一口气。霎那间,一阵彩色的烟雾从石头缝隙中冒出来,龙爪上迅速变出一个水晶桶,足有一般水桶那样大小,牠催动灵力,烟雾像是受到吸引似的纷纷进入水晶桶之中,在桶子里盘旋、愈盘愈浓郁、却不再溢出。就这么吸引了半个时辰,鹅卵石间的烟雾逐渐稀薄、御空也有点儿力乏了,他拿起水晶盖覆上桶子,「呔」的一声,吹灭了石堆中的烟雾,顺势收了灵力,整个龙身盘在山洞底,像一条力脱的大蛇。 当天晚上,所有孩子都做了同一个梦:一隻大手掐断了正在进行的一切,四周只剩下无边际的黑暗。接着,就是昏睡、沉睡、死睡。 当闹铃在宿舍的各厢房里响起时,没有人有力气反应,一向早早便热闹无比的餐厅,今天却门可罗雀,没有学生光顾。 「今天大家是怎么啦?一向早起的学生、怎么也睡起懒觉来了?」爱美老师和安雅老师连袂来餐厅吃早餐,很惊讶的看着空荡荡的桌椅。 「嗯,今天早上是有点儿奇怪,我去喊喊孩子们!」春阿姨倒是不慌不忙的向外走去,看起来,她刚刚已经吃饱了。 「老严,早啊,我去宿舍叫丫头们起床,你要不要也去喊喊那些小子们?」 「对啊,小子们也太懒了,到现在还没人起床,我去叫!」迎面走来的严老爹,顾不上坐下来用早点,一听春阿姨的话,立马去执行。 亲眼见着这一幕,爱美老师和安雅老师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两人抿嘴一笑,继续文雅的享用着早餐。 等到两人已经吃饱了、正要走出餐厅时,一大群吵吵让嚷嚷的声音涌入,孩子们终于起来,赶着吃早餐、上课了。 接下来几天,一路无事。等到第二次发生这样的状况时,刚好是周末假日。大人们都以为,是孩子们贪玩晚睡,所以早上才起不来;况且周末不必上课,既没有时间压力、也就随他们去了。 (五十二)魔龙御空 第一次发动「集梦阵」之后两天,魔龙御空盘坐在地下洞穴里,打开了水晶桶、用龙爪好奇地拨弄着、那一团密实得像棉絮的梦。 「这东西,都混在一起了,我哪分得清谁是谁啊?」御空忍不住抱怨起来。 既然还没有头绪、那就先放一边吧! 牠放下水晶桶、接着从藤编提篮里掏出一大把小圆球,一颗颗晶莹剔透中带有不同梦幻的顏色,那小圆球劈哩趴啦滚了满地,牠还在一把一把的掏,最后,圆球铺满了山洞,连个站立下脚的地方都没,幸好御空一直虚浮盘在离地三寸之处,所以不受影响;这些圆球,是他连续一个月来、夜巡收集的梦___这还是挑过的,一些品相不好的梦,早被牠吞下肚、解决了。 「这么多的梦,要怎么从里面挑出『悟』?真想赶快挑一挑,剩下的就可以吃啦!」想到香香甜甜、带有微酸口味的梦,御空也忍不住嚥了口口水,那些品相不好的梦都那么可口了;这些饱满漂亮的梦,可不知会有多好吃呢! 「倒是这团,不知道味道怎样?」御空又把眼光盯在那一团紧实的棉絮上,牠用指尖挑了一点,细细的丝线轻缓在指尖滑开,倒没有看几来那么难拆解、那团棉絮、爪尖轻轻一划就分开了一小部分。 御空忍不住把指爪送进嘴哩,砸了砸嘴,一股香甜浓郁的味道立即充满口腔,是多种水果混和的棉花糖味道。 那味道,比单颗的圆珠浓烈多了。 说的也是,那一指尖的细丝,可是好几个人的梦啊!当然比单个的圆珠、一个人的梦、要来得精采啦! 御空正在苦思,如何从这眾多的梦之中,筛选出他想要找的「悟」,牠拿出一片龙麟,那是牠亲爱的好兄弟御真、用三十万两黄金卖给牠的,关于「悟」的提醒: 它是一种特殊的灵波……「大悟」是一大段灵波,「小悟」则是灵波的片段,如同一首乐章被分散开来,长的是连续八或十六小节的乐谱、短的却只有四、五个音节、甚至有些悟的碎片、像零散的音符。 特殊灵波、特殊灵波、特殊、灵波? 「啊!对了!」御空突然想到什么,努力往自己身边的洞壁上翻找着,乍看之下、光滑的泥土壁上,竟然出现了一道道小缝,像一个个小暗门,里面藏了许多宝贝。 御空从最靠近洞顶的暗门中,翻出一个七彩大环,那环的宽度,刚好容许一条龙鑽过去。 「拿这东西试试好了。」御空说,便把大环噌噌噌的缩小了三遍,最后只剩一个人类手环那么大,刚好掛在龙鬚上晃荡着。 那七彩环是御空年轻时候的「玩具」。 当时刚满一百岁的魔龙,正是醉心于提升灵力的年纪,老魔龙送了个「灵力感知环」给牠,作为满百岁破蛋礼物。那灵力感知环,会依照灵力程度发出红橙黄绿蓝靛紫的光,最高层级会发出白光。当御真在两百三十五岁的某一天,穿过那环、发出耀眼刺目的白光之后,牠就把那环束之高阁了。 「既然是特殊灵波,通过灵力感知环应该会有不同的表现吧?」御空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用龙爪抓起一把小圆球、扔过吊在龙鬚上的彩环。 连扔了几十颗小球,彩环只是亮起红光,偶尔有接近黄光的橙色出现,但也仅此而已。 就在御真想要放弃的时候,最后一颗小小不起眼的珠子刚好通过彩环,那彩环一下子就变成全黑的! 「哇!这怎么回事?」御空在那颗珠子将要掉进麻袋前赶紧接住,幸好没混进麻袋里,否则又要重新过一遍了。 牠左前爪抓住那颗珠子,右前爪继续拿起地上的珠子向彩环里扔,彩环依旧稳稳地发出红光、或橙光;这时,左前爪的珠子猛的也跳过了彩环,彩环一下子又变黑了。 「嗯,这珠子有问题。」御空放下满爪的珠子,单单盯着那一颗端详。 那颗珠子只有人类的拇指大小,顏色也只是在莹白中间泛了一点儿粉红,若是跟其他满地的珠子相比,既不特别漂亮、也不特别黯淡;简单的说,就是混进了珠子堆里,你就很难再认出它来那一种。 御空在珠子外面整整围了六层结界,硬是把那拇指大小的珠子围成了鸭蛋大小,才放出一根念力凝成的针,伸进结界里、轻轻刺破了珠子。 只见那珠子破开,一层薄膜消散之后,出现了一团软糯的粉红凝胶,中间有一丝闪电似的光芒,正穿透凝胶,想要向外逃逸。它穿透了两层结界、卡在第三和四层结界中间,仍然活力十足地扭动着,大有一分为二、断成两截的态势。 御空赶紧下了另一个强力停止咒,好不容易,那段光芒终于静止不动,像根最细的绣花银针、直直插在结界中间。 轻轻托起整个结界,灯笼似的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根「绣花针」:「难道、这就是『悟』?我得试试看。」说着,牠转身画了个圈,直接来到魔龙的坟场「无妄山谷」。 进到无妄山谷里,牠翻腾了两下,眼前出现一道古老的石门,门前有个小石槽。轻轻从结界中抽出那根细如牛毛的「绣花针」,牠毫不犹豫地把它放进石槽里。石槽开始发出七彩光芒,并且出现一声龙吟:「???、???!」那龙吟的意思是说:「收到『悟』了,但是太少!」 御空火速拿回「绣花针」、放回掌中鸭蛋大小的结界里,忍不住高兴的在空中翻腾了十几圈,才安静下来;一个回身,牠又回到自己的洞穴里了。 当御空郑重的把「悟」放进水晶盒子、水晶盒子又藏进腹部的龙麟里之后,牠才安心的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我总算找到『悟』了。」 (五十三)求悟之道 接下来是一连串单调的流程:御空把一颗颗珠子丢进彩环里,顺便收进麻袋;在极少数的瞬间,当彩环变黑时,还要快速捞起尚未落进麻袋的那颗珠子。所以,盯着彩环和珠子的眼睛,绝对不能分神,因为珠子穿过彩环、也就只有那么一弹指的时间,落到麻袋里,也不过半息功夫。饶是御空身手俐落,要把整洞的珠子全过一遍,也耗掉了大半夜,直到黎明时分,洞里满地的珠子才终于过完,沿着墙角堆起一落落麻袋,全是「梦」,其中包藏了「悟」的,总共不过五个__而且最小的只有两隻蚂蚁叠起来那么大,一开始能找到最大的、那根牛毛针似的「悟」,纯粹是运气好罢了。 「原来,『悟』还真是不好找!」御空叹了口气,珍而重之的收好那些来之不易的『悟』,盘在离地三寸的悬空处,懒懒的不想动了。 牠看着水晶桶里那一大团棉絮,开始犯了愁__这一大团棉絮可是比刚刚多了百十倍的梦,要想一丝一丝的解开来,就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精神;真是想想就怕。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御空把水晶桶的盖子盖严实、还不放心的在外头裹了三层结界,才慢慢穿回人类的装束,回到春阿姨的小屋里。 正是春暖花开的三月天,子清人坐在教室里、眼光与心思却溜去了窗外的树梢上。枝头间绽放的是粉嫩粉嫩的樱花、在花朵间窜动着一隻隻活泼的绿绣眼。 「这个子元、到底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还不见人影?」正在暗自忖想着,突然一个纸团飞来、正中她的脸颊__看样子是对准她的额头来的,不过却被子清的反射动作给躲过去了,所以额头成了脸颊。 纸团落在桌前,子清觉得这手法好熟悉,不可置信地打开纸团来看:「我回来了,下课天台上见!」纸团一角依然是那个福尔摩斯的侧写图案。子清猛一抬头,前后张望着,却没有看见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年。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时间,教室里的人都蜂拥向外走去,有点儿逃难的味道。而衝在最前面的,就是拉着子灵的子清。 「誒,你没这么饿吧?赶着去餐厅占位子吗?」子灵被拉得手都快脱臼了,忍不住抱怨。 子清话也懒得多说,一个劲儿把子灵拉到往天台的楼梯前__果然,楼梯口立着一道铁栅门、还上了锁的。 「快!空间摺叠、到天台、我知道你会!」子清气喘吁吁地说。 子灵也不再追问,直接在铁栅栏上画了个圈,两人踏进圈里,便来到视野开阔的天台上了。 真不愧是初春三月,那些高过楼房顶的枝椏都在随风招展着,满眼一片嫩绿嫣红,间或有蝴蝶、蜜蜂和小雀儿在枝头飞舞;南国的微风吹来,早已不带冻人的寒意,有的是微醺花香。在空旷的天台上,一个红发男孩正笑吟吟地盯着子清看。 「子元,你回来了!」子清飞奔过去、又在他面前急急停住,似乎有点儿难为情。 「呃,子元,好久不见。」子灵也跟上去打招呼。 「子清,我好想你。」子元倒是不避不忌,伸手顺了顺子清的头发,接着便拉起子清的手,在她手上戴了枚戒指,继续说道:「每次我想到你、就放进一样东西,这里面都是我想给你看的东西。」那是个储物戒指,看起来样式简单,里面的空间可不小。 子清用神识探进去,一眼只看见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心里不由得甜蜜了几分。 「嗨,子灵,你也有礼物喔!」说着,顺手递给子灵一个可爱造型的龙图腾小钱包,那个钱包的材质似皮非皮、似胶非胶,子灵拿着觉得很新奇。 「这东西叫做『塑胶』,是太阳系地球上的產物。」子元一边说明,一边拉着子清的手,说道:「我想念的,还有学校餐厅出的红烧肉,先陪我去好好吃一顿吧!」 餐厅里熙熙攘攘、正是热闹,许多同学们看见久违的子元,纷纷上来打招呼;当问到「怎么开学了这么久才回来?」子元一律以「被家长派去歷练了。」打发。 天道学院的学生彼此都有默契,儘量不提各人家里的情况,所以一听到「家长派去」这样的字眼,便自动打住、更换话题。 子清看着一样谈笑风生、开朗活泼的子元,心中放下一块石头;她忧虑的「歷练后性情大变」,似乎并未在子元身上出现。 子元痛快吃完了三人份的红烧肉,心满意足地看着子清,说:「这几个月、我经过宇宙通道、到了另一个地球去,看见一个不可思议的科学世界;他们的歷史跟我们不太一样,在两千多年前有了分岐,所以最后的发展是『重科学、弃道法』。看了他们的发展,我觉得,原来『科学』也没有那么无用,有些东西,值得我们借镜。」 子清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三天了,前两天忙着跟家里的长辈们报告情况,今天才能回学院上课。」子元没有说的是,他刚回到终极星系的地球时,曾经在明珠谷迷了路、找不到出口,幸亏他老爸守在结界出口摇铃,他听见隐约的铃声才摸出谷来。 看见子元跟子清有说不完的话,子灵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馀,找了个藉口,她退出了餐厅,放那两人沉浸在二人世界里。 (五十四)求悟之道 子元在太阳系的地球荒原上,大大出了一回风头,荒原神兽之间都流传着:有一位「红发少年」、是法力高强的人类,打破了「人类自身灵力趋近于无」的刻板印象;红发少年虽然离开了,但是留给荒原的震撼与影响不小。(相关的故事,请参阅拙作《荒原传》。) 相较之下、子元回到终极星系的地球,几乎没有引起任何波动;除了他带回的许多「科学知识」与「科学发明」,被叔伯们当作宝物珍藏、偷偷研究之外,唯一知道他「不太一样」的,只有同班同学子清和子灵。 若说子元归来太也低调,那么,另一个人的作为就是高调到不行。 那人就是良善大道法师。 经过无数次空间折叠的路径模拟,找了许多「大概、可能、也许是」的地方,良善终于锁定了「天下为公育幼院」。 时值正午、育幼院的孩子们还在学校里上课、偌大的四合院里只有婴儿的啼哭与咿唔声,四个才过两岁的幼儿、在前庭院子里、石板地上玩泥人儿、摇摇摆摆的扑着蝴蝶。 一个圆圈无声开啟,身穿鹅黄粉嫩衣衫的人影、出现在前庭院子里。 「有人在吗?」鹅黄衣衫的女子娇声呼唤着。 「您等一下,就来了!」石老爹沧桑喑哑的老喉咙喊了一声。 过不了十息时间,一个身穿犊鼻裤的半老头子冒了出来,他的肩上扛着一綑柴,看样子也才刚进门。 「小姑娘,您找哪位?」石老爹这一声招呼,明显取悦了良善,良善微笑道:「老先生你好,我想找院长、请教一件事。」 已经很久没人叫她「小姑娘」了,今日听这称呼、真是心花怒放啊,良善也真像个小姑娘一般有礼貌的回应;这要是给崑崙天山无量峰的那些人听到,铁定会瞪大了眼睛、掏摸自己的耳朵——良善大师竟然会用「请教」二字? 「小姑娘您稍等、我去找院长。」石老爹满口答应着,又说:「我去去就回、您请坐吧!」摆手指了指树荫下的石凳,石老爹拾起了柴担、逕自向后走去。 也许是春光明媚、也许是良善被那称呼叫得心情舒畅,一向不肯跟小小孩儿打交道的良善,竟然也凑下身去,看着坐在地上玩泥人儿的幼儿。 她看见那两个互相翻滚摔打的泥人儿,除了觉得有趣之外,也发现这些泥人都被灌注一股巧妙的灵力。「连凡间的市井儿童,都可以把灵力拿来当作游戏了吗?」她暗自想着:「这算不算是浪费?」 就在她下了决心、今天回无量峰就要命人彻查「民间浪费灵力做玩具」一事时,一阵沉滞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嗯,这是个普通凡人。良善在心里点评着,她迅速站起身来,用天真无邪的娇嫩嗓音说道:「你是院长吧?我叫良善。」 「良善?和那位大道法师同名吗?」夏侯婉卿微微一皱眉,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是啊,因为我的父母亲很喜欢良善大师,所以就帮我取了个一样的名字;反正我们小小凡人,也不会遇见那样的大人物,同名了应该没关係吧?」良善随口说来,就好像真的一样。 「请问良善姑娘来访、有何贵事?」夏侯婉卿小心地探问,她凭直觉,就想要远离这个年轻小姑娘,可是,明明她看起来事那么纯真无害啊! 「我想请问一下,十五年前,是不是有一个弃婴被放在育幼院门口?后来那个弃婴呢?」良善进入正题,开口问道。 「十五年前……时间太久远了,我们每一年都会收到好几个弃婴,你能不能形容的具体一点?」夏侯婉卿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继续说道:「我看你年纪这么轻,十五年前,你自己也应该只是个小娃娃吧?怎么会想到要找这样的人?那个弃婴是你什么人呀?」 「喔,我是替我阿姨跑腿来找的。我阿姨是清国一位王公贵族的小妾,她生了这个孩子、原本备受夫君疼爱,却不幸被其他姬妾嫉妒,偷偷把孩子送出府外丢弃,我阿姨伤心过度、忧鬱成疾,每年我们家的人都要出来帮她找寻一番。」良善说起谎来,眼都不带眨一下,说的头头是道、赚人热泪。 「那么,请问那个弃婴身上有什么特殊印记、或是送出来时,有什么特别的信物呢?」 「我阿姨得罪的姬妾手段高明,她找来法力高深的道法师,在婴儿满月酒的筵席上,直接把整座摇篮变不见了,不知道送到哪里?所以我们只好在整个中原大陆一个国家、一座城池慢慢找。」良善回道。 「整座摇篮变不见啊?我猜,摇篮里的值钱物品应该不少吧?会不会有人直接侵吞了摇篮里的物件、只丢出一个弃婴呢?对了,我还没问,那个弃婴是男是女呢?」 「哎呀,这可就更难找了……我阿姨生的是个小女婴、说起来算是我的表妹;就因为是个女孩子,不被姨丈重视,所以他只找了两个月、就不再派人查访了。」良善一脸懊恼的样子,说道:「院长你提醒我了,我们不能执着于找连着摇篮一起丢掉的弃婴,很可能她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换过了呢?」 「但是,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找找看,说不定就被我碰上了呢?」良善继续说:「院长,我可以见一见你院里的女孩子吗?」 「十五年前........我们育幼院的规矩,满十五岁的孩子必须离开、自力更生;更别说中间这么多年,好多孩子都被领养走了;你的要求,我实在爱莫能助。」院长妈妈嗅到了危险的气味,乾脆一口回绝掉了。 「喔?是这样吗?」良善瞇起了眼,缓缓逼近,她伸手一指、一道吐真咒就飞过去、附上了夏侯婉卿。 「敬酒不吃、你偏要吃罚酒?」良善玩弄着自己的指甲尖,不屑的声音冷冷传来:「说吧!那个连着摇篮一起送来的弃婴是谁?现在在哪里?」 (五十五)求悟之道 「我……不……知道!」夏侯婉卿绞扭着双手、闭上眼、佝僂着跪下了身子、咬牙吐出这几个字;在她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回响着:「说吧,说出来你就不痛苦了,说吧!」,她奋力在跟那声音和全身的疼痛抗衡。 「看起来你还能扛得住吐真咒?你这个凡人!」良善尖叱一声,提起手来、想要加重灵力。在这瞬间,一道闪光打掉她从扬起手中拋出的法咒,那法咒「噌」的一声斜飞上天、正好打中了凉亭的屋簷,那一角屋簷像被刀切开般、整整齐齐的落下一角、砸在泥地上、翻滚了两下才止住。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良善发觉自己的法咒竟然被打飞时,一个月牙白长袍的身影已经挡在夏侯婉卿前面了。 「你是谁?竟敢坏了我的事?」良善不再娇声柔语,而是凶悍威吓的说。 「抱歉,我来晚了,让你受苦。」廷焕转身抱起夏侯婉卿,逕直走进凉亭里、把她放在石凳上、一手在她面门上点了几处大穴、消去吐真咒。 眼见夏侯婉卿微喘着气、精神萎顿的趴在石桌上,廷焕不禁怒火中烧。 他跨步下了凉亭,对着眼前鹅黄轻纱的身影说:「良善大道法师今天紓尊降贵来到这小育幼院,就是专程来欺负不会法术的老百姓了?」 「你认得我?那好,我也不必再装了。」良善对着凉亭里的人说:「我就是良善大师,今天特意来追寻一个十五年前的女婴,你最好老实招来、省得我又要用法术逼你说。」 「哼!堂堂大道法师,不能以德服人、还要使用严刑拷问的手段;看来你找那个女婴,应该也不是什么正当事情吧?」廷焕冷冷地回道。 这一句话,恰恰正中良善的心事。她一听、立即柳眉倒竖,纤纤食指指着廷焕,厉声说道:「有种你再说一遍!詆毁大道法师,其罪当诛!」 「大师言重了,我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疑问,怎么就被扣上『詆毁』的帽子?」廷焕不以为意,回过身去用手顺了顺夏侯婉卿的背,趁势渡了些灵气给她,果然见到苍白萎靡的面容有了精神。 「院长,我虽然有些事情没说实话,但是真的是为了亲戚在找那个可怜的弃婴,你还是赶紧告诉我吧!」良善说着,眼睛瞄向在花园角落楞着看的几个小小孩儿。 就在廷焕反应过来之前,良善一个飘移,就来到四个小小孩儿身边,用灵力的绳索捆了四个小人,悬起吊在半空中。四个孩子受了惊吓,开始嚎啕大哭,良善皱了皱眉头、再挥手佈两层结界,花园里才又恢復安静。 现在,花园里成了两方僵持不下的局面:廷焕护在院长身前、良善吊着四个小孩子不放;虽然花园里依然寧静,却看到吊在半空中的四个小孩、各个哭得脸红耳赤,身在凉亭里的夏侯婉卿、想要衝过去保护孩子们,却被廷焕拦住了。 「没有用的,除非对方愿意放人,否则你根本碰不到他们!」廷焕低声劝阻院长妈妈,脑子飞快的转着想办法。 「你是坏人,我要叫灵儿姊姊来修理你!」驀地,一声清脆童稚的声音打破僵局。园中的三个大人循声望去,看见屋子边角上站着一个气势汹汹的小女孩,她一手拉着布娃娃、一手指着少女装扮的良善。那是五岁的小晴,今天刚好发烧没去学校,她刚刚睡醒、觉得口渴、一路摸了出来,刚好亲眼看见良善吊起四个弟弟妹妹这一幕。 「灵儿姐姐?」良善脑中灵光一闪,随即装作孩子斗嘴的模样,直接回道:「你的灵儿姐姐有多厉害?我才不信!」 「灵儿姊姊才厉害呢,她是天道学院的学生,她会很多法术喔!我们的……」小情话说一半,突然就哑掉了。 「小晴别乱说!」院长妈妈立刻大声制止、想用自己的声音盖过小晴的话音。 「砰!」廷焕手捏剑诀,对小晴发出禁言咒。 这一切几乎同时发生,就在两息中间,三个人各自发出声响,但是,良善还是听到了:「灵儿、天道学院」。她发出得逞的笑声,两手一团,把那四个孩子像包裹似的包成一颗球、又在球上点了一下,球里四个孩子昏昏沉沉的睡去、终于停止了哭闹。 良善动作极快,她把小晴拉到身边、点了她睡穴,又把小晴拋向凉亭,当廷焕伸手去接的瞬间,良善已经鑽进身后的圆洞、带着那一个大圆球消失了。 「希望天道学院能挡她一阵子!」廷焕嘴里唸着,手上一刻不停,先是收回小晴身上的禁言咒、用灵力推送人中、轻轻唤醒孩子,再来便是把一大一小两人送进屋子里休息;安顿好了之后,才画了个圈,空间摺叠到天道学院。 天道学院里,这时的院长办公室已经高度紧张戒备起来。 梨花木太师椅上、良善大师怡然坐着,一点也不觉侷促;倒是她身边围着几个老师,个个面色凝重地盯着她脚边的大圆球,圆球里是四个昏睡的小小孩儿。 「良善大师,我刚刚已经说过了,院长不在,我们无权答应你的要求。」身兼副校长的体育老师谷老师,熊也似的大掌不停搓着,宽广的额上满是大汗,她已经派出三波传声纸鹤了,偏偏弥勒佛院长没有半点回音。眼看良善大道法师设定的两刻鐘时间就要结束;总不能任由良善大师在学院里面残害幼小,虽然这四个孩子不是天道学院的学生,但也是四个无辜的小生命啊! 她要求学院交出一个叫做「灵」的十五、六岁女学生........那不就是那个原先没有諭示、校长破格录取的转学生「子灵」吗? 一边是四个小小孩、另一边是自己学院里的学生,好像牺牲哪边都不对;良善大道法师,又是他们不敢挑战的权威,这、这、这真是为难极了。 就在几个老师急得团团转、烦恼不已的时候,办公室的大门响起了轻而有序的敲门声。 「门没锁、进来吧!」良善反客为主、略过惊诧的副校长,直接发声道。 「老师,我都知道了,那四个小孩儿是我的弟弟妹妹,我当然要跟她交换。」子灵进了门,第一句话就说出重点。 「谁让你知道的?」谷老师低吼着。 「春阿姨。」 「我。」门口另外有个声音冒出来,屋里几个老师都惊了一跳,尤其是严老爹,他有五雷轰顶的感觉。 「阿春,你为什么?」严老爹不可思议的喃喃自语,像是问她、但更像在问自己。 「哈哈哈,阿春?没想到你魅力这么大,可惜,有人要失恋囉!」良善看见这情形,突然乐开了,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乐:「你心上的阿春,其实是隻魔龙,她叫『御空』,现在为我办事呢!」 「阿春……这、这是真的吗?」严老爹满眼痛苦的看着裊娜而来、站定在自己眼前的高挑身影。 「我给你们两刻鐘时间,根本不是为了你们的决定、而是让御空帮我找到这个女孩子;现在,人家自愿交换了,也不需要你们做决定啦!」良善开开心心的宣布道:「闹剧结束,我们走吧!」 (五十六)求悟之道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之前。 「春阿姨」接到良善的纸鹤传声,要她帮忙找寻学院里面一个叫做「灵儿」的女孩,十五、六岁年纪,应该就是现在的一年级学生。阿春、就是御空,一下子就知道了她在说的是谁,是那个叫做「子灵」的女孩。 如果不顾身分的暴露,直接把她找来,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但是,她的身分暴露了,便断了在天道学院行走的护身符……想一想自己才收集到那么一点点的「悟」;御空本来有些捨不得。 但是转念一想,这身分顶多再用两个月、原来的乐阿姨回来,她不但得离开、甚至随时都有被拆穿身分的风险,到那时,用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潜伏进学院宿舍里呢?既然要有个好理由,这次「寻找子灵」便是个好藉口。 早晚要拆穿的,倒不如就趁着这次,带着子灵光明正大地离开;这样,她放在两边宿舍里的集梦阵,还可以安稳运作好一阵子、不会被发现。 花了三十息时间想通中间的关窍,春阿姨毫不犹豫便行动了。 现在刚过午时不久,学生们正在教室里上课,随便找个理由便能把子灵叫出来,再告诉她四个弟弟妹妹被抓着当人质的事,一切都似水到渠成,容易极了。 所以,「春阿姨」现在坦然站在院长办公室里,拉着子灵的手,示意她跟着自己离开。 从子灵知道自己一部份身世之后,便想到会有跟良善大师面对面的这一天。虽然看起来良善对自己打着不可言说的主意、但是她不想因逃避而牵连其他无辜的人。所以,当她一听到对方用育幼院的孩子为要胁,要求换人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乖顺的跟着春阿姨走,就是为了不让弟弟妹妹们受到虐待。 她说道:「你先放了那些小孩,我就跟你走。」 良善瞄了子灵一眼,不屑的说:「我说过的话自然会兑现、但轮不到你这女的来跟我谈条件。」她纤手一挥、一股旋风般的力量将那团结界包裹的大球、砸向副校长的方向,趁着老师们忙接球的时候,三人进入身后的圆洞,就要离开。 再子灵被拉着进入园洞的瞬间,一道小小的光芒快速射来、就钉在子灵的手指上、随着一起消失了。 从拋「球」、到拉着子灵、转身离开,良善和御空配合的天衣无缝、动作一气呵成,整个过程只在一息之间,连眾人的惊呼和责骂、也停留在刚发声、就被切断;那道射进子灵手指上的闪光,是算好时机出手的。 良善和御空带着子灵离开后,弥勒佛院长和廷焕才相继赶到,大家忙着把四个小孩解开、送保健室治疗,也忙着你一言我一语的陈述整件事情经过,院长和廷焕师都面色凝重、不发一语。 最后,当眾人都散去之后,严老爹才悄悄地走上前来,跟弥勒佛院长说:「院长,我在子灵的身上放了一个追踪蝉,不知道会不会有点帮助?」 「追踪蝉?那不是很容易就被发现了吗?」廷焕师脱口说道。 「那倒也不一定,也许良善太过自负,不会去检查子灵身上的东西;或者说,她根本也不怕我们找上门去……现形叶应该在你这里吧?」弥勒佛院长似乎有了想法,他从严老爹手上接过「现形叶」,那是追踪蝉住过的叶子,能够像地图般显现出追踪蝉的位置。 「院长,如果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告退了。」严老爹低低的说道。 「老严哪!天涯何处无芳草……算了,你是明白人、自然知道这些道理,我也不多劝你了、自己想开点!」院长还是忍不住叨念了两句,这两句话、恰好戳中严老爹心口的伤,严老爹胀红着脸、两手漫无目的地挥了两挥、似乎要赶走身边看不见的尘埃,他头也不回就离开了院长办公室。 「良善过来的时候,我以为学院里这么多学生,她应该一下子找不到人,就能拖她一段时间;没想到、阿春竟然是她的眼线,我失算了。」廷焕有些消沉的说道:「人被良善带走了,大概就很难再找回来……我怕,找回来的灵儿,不会是以前的灵儿了。」 「你也这么想?」弥勒佛院长看了廷焕一眼,颇有深意的问道:「移魂换魄大法,你知道多少?」 「你的意思是,良善想对灵儿进行移魂换魄?」廷焕说道:「想想也对,灵儿会出那么神秘的諭示、可见她资质奇佳,良善若是想要换个身体,自然要找最好资质的;眼看她也将近四百岁高龄,可能现在的身体已经太过老朽……这样就说得通了,为什么良善会甘冒大不讳、连续两次亲自跑来学院里索人!」 弥勒佛院长说:「良善的时间不多了,要想移魂换魄,这次月圆就是个好时机,她一定不会放弃。」 「『六星连珠』的月圆时分,还有十天,我们必须在这十天之内找到灵儿!」廷焕说道,就要起身离开,却被弥勒佛院长一把拉住了:「且慢,这孩子既是我天道学院的学生、又是在学院里被掳走的,我就有责任把她找回来;我们一起商量、看看怎么样才能把她救出来?」 此时,崑崙天山无量峰顶的一个石室里,子灵被点了睡穴、正卧倒在石室的榻上沉睡着。这具身躯是良善好不容易找来、资质极佳的练功好身体,良善当然要好好爱护她、不能让她有所损伤;良善生怕子灵知道了来龙去脉、以「自残」作要胁,那会让情况变得棘手。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子灵陷入沉睡中,只要等到真正施行大法的时候、再弄醒她就好了。 「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完成,咱们可是银货两讫了。」御空一挥手,捲起包着十五万两黄金的包袱,就塞进了自己手上的戒指空间里,转身就要离开。 原先说好的,三十万两黄金、包括前金与后谢两部分,现在他拿的,就是事成之后的「后谢」。 「且慢,你想不想再多赚二十万两黄金?」良善一句话,勾得御空停下脚步。 「说来听听。」 「很简单,十日后为我护法、助我完成移魂换魄大法。」良善说道。 (五十七)求悟之道 「这个嘛……」御空看看良善、又转头盯着沉睡的子灵看好一阵子;也不知看的了甚么,御空浑身一哆嗦,便果断的说:「不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得去处理,你在天道学院暴露了我的身分,可是让我好生烦恼、我还得善后呢!」御空半真半假的说道。 他一边回良善的话,就一边逕自向外走去,等到话说完,形影已经到了洞口了。良善有些急了,娇嗔道:「魔龙!你回来!酬劳还可以再商量。」 但是御空丝毫不理会,直接恢復真身、腾云驾雾而去。 「哼!不接就算了,本姑娘有的是黄金,难道还找不到帮我护法的人吗?」良善赌气的说着,她用结界封住洞口,自己也转身离去了。 只有十天,要施行移魂换魄,还得准备许多零碎的东西呢!这些,良善不敢假手他人,毕竟一旦哪个环节出了岔子,最终受害的可是她啊! 且说那魔龙一家子。 老魔龙留下了三子,形成破天荒的三龙争抢传承局面。 御空从「道法学院」着手,他暗暗收集那些未来道法师们的梦,并且从中筛检出不少的「悟」。自从在天道学院得手之后,他在那变装的一个月之中,如法炮製混进了其他几所道法学院里——每个学院的防护机制都差不多,第一次比较麻烦、要用心研究,以后就轻松多了;尤其是他沾了一身天道学院学生的气息,进出其他学院更是容易。 所以,在中原大陆最顶尖的五大道法学院:天道学院、悟道学院、问道学院、求真学院和酬勤学院里,他都摆放了集梦阵。这天在天道学院暴露身分之后,他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地底洞穴里,忙着发动各处的集梦阵、努力收集学生们梦里可能有的「悟」。 至于「御虚」,则是从中原各国的权势入手。 御虚同样有几个化身,都是一派仙风道骨、长相清瞿的得道老者模样——人哪,总是会被表象迷惑,看着年纪大些的,就觉得他讲的话一定比较有道理;「得道者」似乎就不能太年轻! 所以,御虚总是以老人的模样现世,他在各国王廷里,都被国王尊为国师,他的建言如同天籟,少而难得、却又准确灵验;所以,各国国王对自家的「国师」都是崇敬有加,却不知道、出没在各国王公贵族前面的各国国师,其实是同一人! 举例来说,今年汉国春闈大比,要考较天下士子,国师的建言便是:题目定为「大道之行」。 国王听了,连连点头称是,心想:「国师身为方外之人,却心系天下苍生,实在是仁心仁德,太感动了!」 其实,这位大国师,早已在春闈考试的会场设了结界、自己隐身于天空云雾之中,收集一道道专注的精神波,将它们纺成细丝,准备收回去提取出「悟」来。 经歷过闈场考试的士子们,出了闈场都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大家只感叹着:「这就是绞尽脑汁的结果。」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精神有一大半是被「国师」吸走了。 御虚在空中将纺成细丝的精神波,用云团打包了送到黄山顶端的老松树下,那里的嶙峋怪石只是假象、其中掩藏着牠的居所。 悠悠云团棉絮似的飘向黄山顶,隐身在云团边的魔龙御虚,开心地哼着叮叮咚咚的乐音,牠对今天这一场春闈下来的「战利品」非常满意,今年这一批考生的精神力颇强韧,应该可以蒐到不少的「悟」。 黄山山顶,终年云雾繚绕的嶙峋怪石中,有一整座山头的怪石四周寸草不生、看起来像参差的怪兽牙齿,连鸟雀都站不住的样子。一片云团降落,是御虚带着牠的「棉絮云」回来了。 山石突然开了一道裂缝,那裂缝愈开愈大,最后像头怪兽,一口把落在山上的云团吞进肚里;就算周围没有「人」观看,御虚照样把整套偽装做足了,牠一直觉得,自己在演一场间谍戏,应该把身份隐藏到最好。 进了山石腹中的溶洞里,御虚又设了两道结界,最后才现出原形,硕大龙身泛着七彩虹光,伴随着叮叮咚咚的乐音,牠的两隻灯笼眼略显迷濛,好像刚刚嗑了两斤黄金。 「御真说,收集『悟』要用水晶,但是我现在手头刚好没有水晶盒子…就这么着吧!」牠喃喃自语着。随即对准一个溶洞角落、喷出水柱,又趁着水柱顺石壁流下的当儿,吹了一口气,石壁上的流水瞬间结冰,成了一个厚冰结成的空心圆柱。 龙爪一伸、御虚折下那段空心冰柱,爪子在冰柱上挖了个洞、塞进整团棉絮云,又喷水、吹口气、把那孔洞封住;顷刻间,御虚的龙爪子抓着那有一人高的厚冰柱子,就在地上滚了起来。 「隆隆隆」的声音在山腹中回响,山下的人类都以为山上打了闷雷、虽然眼前天清气朗,但是山里天气多变,谁也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突然变天?听见闷雷的都开始忧心、想要快快离开了。 滚了半个时辰,那冰柱里原本的云雾繚绕分成了两层:一大片的蓝绿色液体上有几星银色的亮片漂浮着。 「这就是『悟』吗?」趁着银色亮片沾黏在冰柱上,御虚挖开冰柱、用爪间沾了一片亮片、凑到眼前细看。没想到才看两眼,那亮片就「咻」的飞起来,像要逃走。 亏得御虚眼明嘴快,牠直接用大嘴接住想要弹飞的「亮片」,那亮片就在龙嘴里四散开来,成了一团极细微的银色烟雾。「嗯,香香的、甜甜的、好清爽、好愉快……这就是悟的味道吗?」御虚闭起了眼睛享受着。这味道,与金币的味道不同、但是也能让龙產生愉悦感,下一刻,龙嘴里还飘出了细细的乐声,跟平日魔龙发出的叮咚声不同,那乐声有鐘鼓、有丝竹、是一小段天籟之音。 「难怪御真说,『悟』像一段乐章,只是,未免也太散碎了。」御虚咕噥着,一口吞下嘴里的银色烟雾。那烟雾到了龙的身体里,立刻向四肢百骇流窜,御虚觉得,牠的灵力竟然快速提升了! 「看来这『悟』还真是好东西啊!可惜太少了,就这么一点点。」御虚拨弄着冰柱里的其他亮片,用指尖发出灵力、一边冻住亮片、一边取出来放进另一个小冰盒子里;最后、当御虚舒适的盘在半空中、指爪上拋着一个小冰盒子玩儿,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五十八)求悟之道 幸好各国大比之年错开了,又分为「春闈」和「秋闈」两种时程,御虚虽然忙着游走各国之间,倒也还游刃有馀,各国求官士子的「悟」,被牠收了个七七八八。 另一边、说到御真,那又是另一番景况。 御真挟着「富商巨贾」的身分,在中原大陆上、四处从事「慈善艺文活动」。 牠最爱办艺廊画展、音乐会和戏剧公演,而且总是邀请年幼的孩子们来欣赏。 当纯真的心灵碰撞到艺术作品时,常会有惊人的灵感与火花迸出,其中便夹杂了「悟」,一般人称之为「感动」。 而御真,就在展览会场、或是表演厅,点起一盏盏水晶灯,那水晶灯帮牠补捉着充盈的「感动」,也就是四散的「悟」。 「朝阳商号」的高层员工都知道,大老闆最是宝爱那些水晶灯盏。每次慈善义演之前,他都亲自设计摆放水晶灯盏的位置;义演结束之后,他还要亲自收取那八八六十四盏水晶灯。而且,不管义演展览的地方有多遥远偏僻,最后那些水晶灯盏都得收回大老闆的庄园里安置;曾经有个分部掌柜开玩笑的说了句:「大老闆在水晶灯盏里约莫是装了集魂咒,专门收集眾生魂魄,所以才会这么不怕麻烦的照顾这些水晶灯?」结果立刻被解雇了不说,那个分部掌柜根本就被所有商号封杀、找不着工作,最后流浪天涯、不知所踪。 从此,「水晶灯是大老闆的忌讳」一说不脛而走,再也没人敢提起水晶灯盏的事儿,只是那六十四个木箱被专属的灵力车载着、专门的保鑣照顾着,在中原大陆上四处旅行。 魔龙三兄弟之中,御真最早开始收集「悟」,再来是御虚,最后开始收集「悟」的,是御空。 御真收到的「悟」相当琐碎,但是牠收的范围广、时间长,所以累积下来,也颇有份量。牠打造了一棵足有一丈高的水晶树干,树上茂密的叶子发出点点银光,都是一片片细碎的「悟」,附着在水晶枝椏上。 御虚则是收集了一个个冰晶的小盒子,串成一条只有龙才戴得住的项鍊,每个冰晶盒子里银色花瓣飞扬,那些,也都是「悟」。 这一天,魔龙三兄弟约好了,一齐来到无妄山谷,山崖边的石门前。 「兄弟、说好了,谁的『悟』最多,谁就得到传承;大家都认了、别反悔。」御虚说道。 「这话早在两百年前就说过了,不需要重提吧?」御空有点儿不耐烦,牠蛮讨厌御虚那副官样子。 「好了,兄弟们,别吵了,大家都是守信用的龙,约好的事自然不会反悔。」御真出来打圆场,但也把曾有的约定提出来,身为魔龙,「守信用」是唯一准则。 「那好吧,我先来?」御虚说着,便解下脖子上的冰晶项鍊,用爪子一一剖开冰晶外盒,将那些银亮亮的花片倒进石槽里。 石槽里装了半满的花片,随即彩光四溢,龙吟之声不绝于耳。 御虚满脸骄傲地看着另外两隻龙,牠的大头昂起、龙鬚无风自动、五指龙爪箕张、一副趾高气昂的神气模样,等着石门大开。 没想到一阵龙吟彩光过后,石门依然静悄悄的、一丝松动也无。 御真看了半天,语气带笑的说:「御虚,看来你的『悟』不太够啊?还是看我的吧!」 御真正想伸出龙爪拨动石槽里的亮片,御虚立即抢上前、吹出一口气、把石槽里的花片冻成了一块冰砖,爪子一勾、把整块冰砖勾到掌中,这才回头对御真说:「我倒要看看你的能耐!」 御真也不答话,直接从自己脛骨上的臂环空间里,拿出一丈高的水晶树,牠也不客气,直接把水晶树倒插在石槽里,所有亮闪闪的树叶都叮叮噹噹落在石槽里、一片也不曾洒落在外。 拎着水晶树干,在石槽中鼓捣两下,所有的「叶片」都掉落在石槽中,等到第三下拎起来,御真的龙爪子上只剩一枝光秃的水晶枝椏了。 石槽接到了一整棵树叶的「悟」,依然只有半满,除了发出七彩光芒与龙吟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了。 「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咱们半斤八两、你也没资格笑我。」御虚阴阳怪气的说道,嘴上不讨回点便宜,可是种损失呢! 御真嘴张了张、想要回两句刻薄的话,却被御空打断了:「你们两个都试过了,总该轮到我啦!」 眼见御空想要上前,御真连忙护住石槽,将爪子上的水晶树干震碎,直接团成一颗直径两尺来长、空心的水晶球,两爪齐动、快速地把石槽里的晶亮叶片都塞进水晶球里。 顷刻间,一颗银光闪耀的水晶球就被牢牢握在龙掌里。 「御空兄弟,让我们开开眼界吧!」御真退后、让出石槽,笑着对御空说道。 魔龙三兄弟里面,御空最晚知道「悟」的收集法,御真和御虚两个,都不相信御空能拿得出多少「悟」出来,这回两个都抱着看笑话的心,准备看御空出糗……也许,牠连石槽的底都填不满? (五十九)求悟之道 「该我了!」御空当着两个兄弟的面,拿出了藏在腹部龙麟里的小盒子,那盒子刚好跟石槽一样大,就只有龙爪张开的一尺见方;水晶盒子里是一块完整的「银锭」。 「御空,你该不会找不到『悟』,想用一块白银来呼咙大家吧?」御虚轻蔑地说道,牠可从来没见过整块的「悟」,如果连牠都没见过,那就表示:天地间不存在整块的「悟」。这就跟黄金不会单独存在于自然界中,同样的意思。 「对啊!你想骗我们不懂,可没想到,看守传承宝藏的石门,才不可能被骗呢!」御真也帮腔着。 「是或不是?真或假?等我放下就知道了!」御空笑笑回答道。 斗嘴归斗嘴、牠爪子里一点儿也不含糊。只见牠在爪子上布了两层结界、包裹住水晶盒子、再轻轻打开盒子、直接把那块完整的「银锭」放进石槽里。 「银锭」进了石槽,大小长宽刚好吻合、就如嵌在石槽里面似的,就连高度,也恰好与石槽口一般高,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御空事先量了尺寸、打造出这么个东西。 就在完全密合的瞬间,石槽中射出光芒万道、悠长的龙吟大起,伴随着龙吟声的,是那厚重石门打开的「卡卡」声——石门真的就这么开了?! 「好傢伙!那真的是『悟』?一整块的『悟』!御空、你是怎么办到的?」御虚忍不住了,衝上前去,嘴边叨念着、身子却想挤进石门之中。 「老大,慢来,见者有份啊!」御真也连忙挤了过去,嘴里却喊着叫别人「慢来」,商场上那一套心理战、御真用来犹如反射动作一般。 「对啊!急什么呢?两百多年都等过了,实在不急着这一下子嘛!」御空慢条斯理地用龙爪一拍、石槽底受了力、如同隔山打牛似的、槽里的「悟锭」弹跳起来、被御空一把抓了、塞回水晶盒子里。在那瞬间,原本正逐步开啟的石门、像被狂风扫过、「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 当然,什么万道霞光、什么悠长龙吟,也都嘎然而止、四周恢復了落针可闻的死寂。 幸亏御虚、御真两魔龙身手矫健,在碰上石门的剎那硬是转了一百八十度,两条龙贴着石门飞了出去,没有被石门夹住;但这两条魔龙也已经气得全身发红,两条龙衝上天盘了好一会儿,才重重落下、震得满地尘土飞扬。 「老三、你什么意思?耍我们好玩吗?」御真首先发难,牠的龙爪指尖被石门夹断了,那指甲,牠留了十年才长好的。 「老么,这次真的是你不对,你想关门、好歹也要先知会一声。」御虚打起官腔来,十足十的「都是别人的错」。 「我要先说明:第一、我不是老三、也不是老么、我是第二个破蛋出来的、再怎么说,我也是老魔龙的二公子。」御空对于排行、非常坚持,牠主张,当年牠是第二个破蛋的龙;但是其他兄弟、硬是要将牠当做最后一个出世,牠很不平。 「第二、」牠接着说道:「明明是我的『悟』打开了门,你们却抢着要进去,传承该是谁的,大家应该很清楚了吧?」牠轻轻漂浮在三尺高的空中,笑着说:「我又何必在你们面前打开石门?今天表演够了,改日我再来领受传承,你们就慢慢等吧!」 说完最后一句时,御空已经消失了;另两隻魔龙,甚至于连御空御什么法子离开,都搞不清楚——到底是用空间摺叠离开了?还是单纯隐形飞走? 眼见御空在眼前消失、刚开啟的石门就这么闔上了,两条魔龙气得在无妄山谷里四处盘旋、喷火,闹了整整一天一夜;但再怎么生气、牠们都不敢把气撒在石门或石槽上面.......都说石门有灵、随便找它麻烦,可就真的得不到传承了。 话说御空离开了无妄山谷,牠故意摺叠了空间好几次、到天南地北转了好大一圈、化作人身、到市井里吃饭喝茶、逛街住店,溜噠了两天一夜,才回到自己的洞穴里。 魔龙天生狡诈多智、当然也多疑,牠就是要迷惑另外两兄弟,不让他们猜中自己的行踪。而且,没想到製作成「悟锭」,竟然真的奏效了、能够打开石门!御空在无妄谷的石门前看似冷静、其实心里也万分惊喜激动,牠还没安抚好自己的情绪,所以乾脆混跡在人群中间晃两天,好好沉淀一番。 话说四天前,御空在牠的洞穴里鼓捣着牠收来的「悟」,那些「悟」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大多就如同牛毛细针一般;拜各个道法学院的优秀学子群之赐,牠的集梦阵运作一回,就收了不少「悟」,最后收到了足足有水晶桶小半桶之多。 迫不急待的御空,早已经到过无妄山谷了。 一开始,牠像两位兄弟一样,直接把散碎的「悟」一股脑儿倒进石槽里。但就算装满了石槽,依然不见石门开啟。 「怎么办?明明石槽满了呀?为什么还是不动?」御空站在石门前,看着石槽里细碎的银针发愁。 「嗯,我还是去问问那些自认博学的大道法师吧?」牠自言自语着,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良善大师」。 大道法师也都有传承,他们的道法传承不会比魔龙要差;最重要的,是御空三兄弟其实尚未接受传承,所以在道法学的知识上,比起那些大道法师,还是逊了一筹。 这件事非常隐密,就连那些大道法师都不知道,魔龙把秘密埋在心底,仗着自己将近五百岁的歷练,把所有人都瞒住了。 现在,御空要旁敲侧击、想办法引诱大道法师说出「悟」的秘密。 「先除开良善吧,省的她拿这做要胁、要我当她的护法。」御空喃喃自语盘算着:「最好是找智慧大师,她应该懂得最多。但是,听说她最近开始闭关……算了,我再试试其他人?」 (六十)求悟之道 正义大道法师,间来无事、在崑崙天山的见晴峰上散步,顺便收集药材的时候,两隻纸鹤一前一后停在他面前,青色的那隻还有力气盘旋两圈、找到药篓的边沿停了下来;紫色那隻则是一个倒栽葱、直接栽倒在他脚前的泥地里。 「什么事这么紧急?两隻纸鹤同时送信过来?」正义大师嘴里喃喃念着,就伸手捞起紫鹤、解了开来。 一眼读完纸上的消息,他又去摘下青鹤,青鹤还有力气扑腾了几下翅膀、自己就在正义大师面前摊开了。 紫鹤是自家玄孙送来的,青鹤是天道学院弥勒佛院长亲自寄发的,两隻鹤说的是同一件事:良善绑架了天道学院的学生、一个叫做「子灵」的小女孩。虽然不奢望他能救出人来,但是两方都在请他去探个消息。 「子灵?这孩子有什么特别之处?让良善这么念念不忘的一定要绑她过来?」正义大道法师掐指一算,他知道了。 同为大道法师,正义算不出良善的行止,但是从「子灵」这儿,还是能够算出一些事:子灵的命格奇特、尤其是血脉。她继承了百代之前、先祖的半仙半妖灵脉,可说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灵童」。 「良善年纪不小了,如果刚好有个千载难逢的好灵童,自然会想要跟她换身体……我还是先去无量峰探一探吧!」正义大师猜到了良善用意,自然知道,十日之后的月圆,刚好又是「六星连珠」,最适合施行移魂换魄大法了;现在去探一探,也许小子灵还有那么一丝逃离的机会。 就在正义大师揹着药篓,「散步」到无量峰山腰的时候,他感觉到一股罡气从后而来,正要转身回避的时候,却听到一句爽朗的招呼声:「正义老头儿,你好哇!」是化为人身的御空,打着哈哈说道:「咦?你不是住见晴峰吗?怎么跑到无量峰来了?」 「我是来採药的,无量峰上有种紫蒲葵,刚好老头儿我缺了这一味药。」正义说道:「御空,你今天倒是挺间的、怎么没有直接腾云驾雾停在峰顶、反倒跑来走这泥土山道了?」 「还真给你说中了,我就是间来无事,在山上随处走走逛逛。」 两隻「老狐狸」都不相信对方说的藉口、但又想刺探对方的来意,就这么边走边在山道上攀谈起来,这两个,现在开始比耐性,谁先破哏、谁就输了。于是这山道上、就看见一个揹着药篓的白发老头儿、和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人,边走边间话聊天,一条蜿蜒的小径,硬是走了一个时辰、还没走完。 「御空,你老实说,前些日子你是不是帮良善干了什么事?」一转进山坳里,前后都是绿树遮蔽的小小山沟前,正义停住了脚步,语带严肃的问。 「哎呀真是瞒不过你,你这老头儿消息还挺灵通的嘛!」御空随手布了两层结界,才悠悠的说:「为了三十万两黄金,我帮良善跑了一趟腿囉!」 「你不只跑了一趟腿、还掳了一个小女孩,那个女孩的諭示可不简单!」正义直接戳破了隔在两「人」之间那层纸,打开天窗说亮话啦! 「对啊,我答应她的时候,不知道原来那女孩儿身分如此特殊,你看,我只帮她带了人出来,接着就撒手了、不是吗?」御空装可怜的说着,魔龙一向守信用、就算被骗了、也得硬着头皮把答应的事情做完;牠用这个规矩做理由,在正义面前为自己开脱。 「你是拐着弯儿告诉我:你现在已经不再帮良善做事了、而且对这个被掳的小女孩,你也有些想法,是吗?」正义直接点出要害、跟御空摊牌。 「哎,跟聪明人讲话,真是一点就透……我可以拿这个小女孩的安全,跟你交换一样东西呦!」御空当然也不傻,在这节骨眼遇见正义,绝对是为了那个叫做子灵的小女孩、他应该想要救人,所以直接拿女孩的安全出来谈条件了。 「那也得是我换得起的啊!我可不像良善、那么有钱。」正义说着,想到、御空上鉤了。 「不换钱、不换钱……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那么个见钱眼开的俗物吗?」御空也想着,正义踩进他的圈套了。 「我说的钱,当然是黄金,请得动魔龙出马的、只有黄金,不是吗?」能讽刺魔龙两句,正义也不会客气。 「哎呀,我跟我那两个兄弟不一样,我可是个好学的龙;只想跟你借一本书来读一读。」御空直接切进正题,他感觉,时间不多了。 「什么书?很难想像、还有你御空想看而得不到的书?」正义还真有些好奇了,魔龙以多智闻名,难道还有牠不知道的事? 「我听说大道法师的传承里,有一本书叫做『求悟之道』;我想借来瞧一瞧。」御空摊牌了,心里祈祷着正义手上刚好有这书。 「『求悟之道』?你要收集『悟』?听说那东西很难捕捉到。」正义皱了皱眉头,那书、他有。但是就这么借给魔龙,不会有什么不良后果吧? 「哎,我就是好奇,有龙跟我打赌,说我一定收不到『悟』,还说那是天下最难得的东西。」御空心里在打着鼓,到底这老头儿有没有书啊? 「看来,你们的赌注一定很高。」正义看不出御空的心思,但是纯粹想吊一吊他的胃口,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正义老儿,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的赌注再三天就要兑现,你的小女娃儿还有十天的安全;要不你就乾脆一点,借我『求悟之道』、我四天后回来帮你救小女娃儿。否则一句话回了我,我好再去找其他人借!」御空不想再磨蹭了,直接挑明了说。 「好,一句话!『求悟之道』借你三天,你帮我救人。」正义也不拖拉了,趁这机会一口订下了契约;他随即从长袍口袋里拿出一卷羊皮纸捲,说道:「看起来你真没看过它,它是一篇文章、写在羊皮纸上,可不是一本书喔!」 御空一把拿过羊皮捲,随即恢復真身、腾空而去,只留下一句话:「约定已成,十日后,我会还你羊皮卷和小女娃!」 就这样,御空除了细细阅读了「求悟之道」,还将它的内容刻印在自己身上龙麟之中;牠照着卷轴所述,把那些散碎的「悟」凝结成一锭「悟锭」,打开了无妄山谷的石门。 (六十一)无量见晴 是的,早在三龙聚会的十二个时辰之前,御空已经先开啟了一次石门。 当牠用「悟锭」开啟石门之后,立刻进去逛了一圈。 原来石门保护的只是一个传送阵,进了石门、便会被传送去真正的「无妄山谷」——连最老的魔龙也不知道确切位置之地。曾经有熟知地球、并环游过终极星系其他星球的老魔龙认为:「无妄山谷」根本就不在大家熟知的木、火、土、金、水星和地球上;无妄山谷其实是个隐藏在终极日星附近的一个小卫星,所以才会这么难找到它。 这里除了魔龙的传承,好像还有其他生物留下的奇怪遗跡,山谷里恆常的冰冷、无风、也没有云。天空是一片血红、置身于此似乎感觉不到活着的生命。 魔龙的古老传承已经几十万年了,其中累积的各类记载,应有尽有:有刻在石头泥板上的文字、图画,也有写在丝绢、布帛、骨角、皮毛上的知识,更有许多古老的龙麟、一堆堆地叠放在地上;其内容更是五花八门,从养殖蛞蝓的方法、到建筑宫庙城墙的技术,不但有着某些已经灭亡多年的国家、早已过时的「秘密」,也有最先进奥妙的法术和咒语。 御空匆匆看了一眼满坑满谷的「传承」,自觉要想获取这些知识,没有十年、也要八载功夫。眼看明日就要三龙聚会,还是先出来、将石门封起,在牠兄弟们面前演上一场戏了。 所以,后面才有那一场让御虚和御真跳脚的「开门秀」。 虽然第二次开门时,御空已经预先知道了结果,但是那份衝击依然不小。尤其之前为了先一探究竟,牠匆匆的奔波来去,忙得没空去体会,直到眼看着另外两兄弟在石门前惊诧跳脚,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魔龙不轻易激动、但是一旦情绪亢奋,也不容易平復。 为了平復这迟来的激动、也为了阻绝牠那两位兄弟跟踪,只得多花上两天一夜,在人间各个市集里逛了好大一圈。 理智恢復了的御空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完成跟正义大师的约定——救出子灵那个小女娃儿。至于「领受传承」,只能先放一边了。 回过头来,却说无量峰上,在练功房里。良善正在运气三十六周天,四周杳无声息、没有任何人、动物敢靠近。因为良善练功的时候最讨厌吵闹,曾经有不小心走过的僕人、只是边走边讲话、被良善听到那扬起的语音,就被她下了十年的禁言咒——若不是她讨厌见血,那两个婢女的舌头早就被割掉了。 也因为这样,无量峰上的僕人,常常被各种咒术禁錮;良善之所以自号「良善」,就是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善良了、不会对身边的人动刀子。谁让她不高兴、她「只」施点儿咒术惩罚,绝对不见血的那种。 当然,也就没有人敢去跟她报告:她带回来的小姑娘不见了。 四天前,良善带回来昏睡的子灵,将她往空着的僕人房一放,吩咐了两个婢女:「好生看着、不准让她受伤。」就自顾自忙着去了。 本来良善想的,就是她自己要转换到一个健全年轻的身体里,当然不容许子灵有任何身体上的损伤。谁知,这一句「不准让她受伤」,成了子灵的护身符。 子灵只昏睡半天就清醒了,当她看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之前在天道学院发生的事便都回想起来了。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她问着刚进门来、端茶倒水的年轻女子。 「这里是崑崙天山的无量峰,良善大道法师的府邸。」那个年轻女子说道:「我是夏荷。小姑娘,你刚醒,先喝口水,等一下再拿点心给你吃。」 「良善大师带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吃喝吗?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子灵自己心里狐疑着,脸上却显得羞涩,说着:「夏荷姐姐,我想解手、还想要好好洗个澡,现在这样又脏又臭的,真是吃不下东西啊!」 「那,请你随我来。」夏荷毫不犹豫地带着子灵、出了僕人寝室,到院子里的盥洗间好好洗漱一番;一点儿也没有刁难、防备的样子。 子灵趁着进出院子的当儿,好好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地方看起来毫无防备,想要溜出去不是难事,这负责照顾她的婢女也颇和善,心里便有了计较。 三天之中,子灵只见过良善一次。 那次陪良善吃晚餐,良善还是用那个「替亲戚寻女儿」的理由来安抚子灵,并且说,等到十五月圆之后,她手头忙着的一件大事结束,便要带着子灵回家见父母;在这之前,就请子灵暂住无量峰、如果子灵想把握时间修炼,她也可以提供场地。这话提醒了子灵,她便以「需要修炼」为藉口,另外找了个偏僻院落,开始打坐练气。 眼见子灵如此和顺,良善颇为满意。她觉得自己的说词已经稳住了这个小姑娘,只要再等七天,就可以遂她所愿了。 就在第四天上,良善照例进了练功房、没有两个时辰不会出来,子灵便开啟了她的逃跑计画。 无量峰上到处是禁制结界,无法进行空间摺叠,只有茅房例外。 茅房属于污秽之地,良善讨厌污秽的味道,更怕用结界包裹了茅房、会让那些污秽之气薰着她;虽然她的居所离僕人们的茅房颇远,但是她就是这么固执着讨厌那污秽的味道。 所以,几经试验,发现茅房是个缺口的子灵,先是大吃大喝一顿、再藉口「吃坏了肚子」,连着跑茅房三次。 到第四次的时候,夏荷也懒得再跟着子灵过去,就让子灵自己去解手,也给了她离开的机会。 站在茅坑边上,顾不得臭气薰天,子灵在逼仄狭小的踏脚之地上,画了个圈。果然茅厕的地上没有禁制,让子灵找着了空隙、施行空间摺叠术、溜出了无量峰。 不知无量峰地形地势的子灵,尽力摺叠了最远的空间,却不辨东南西北,只是以离开此地为要;没想到,她一出圆洞,就到了一座悬崖边。 (六十二)无量见晴 当她想要再度摺叠空间离开时,却发现自己无法穿透眼前的山壁,被困住了。 「是我大意了,我应该想到,离开茅厕,其他地方都是结界,可就不能再摺叠空间了。也不知道这无量峰有多大?我现在在哪里?」她喃喃自语着:「算了,我就用走的吧,总能离开的。」 子灵沿着唯一的小径向山下走去,这是条若有似无的兽径,途中磕磕绊绊的,走的速度不快,方向也不明。 当子灵在无量峰山脚下打转的时候,夏荷和秋桂发现她不见了!却不敢在这节骨眼去通报、生怕打扰了良善练功,受到惩罚;只是在院子里不住寻找,希望能在哪个旮旯角儿发现子灵这小姑娘。 「大师吩咐过的,不能让她受伤害。我们都不敢限制她的行动;现在可好了,人不见啦!怎么办?」夏荷跟秋桂抱怨着,急得不得了。 「别急、别急,她只能用两隻脚走着,无量峰这么大,她一定走不出去,我们先纠集所有的帮手来找。」秋桂安慰着夏荷,顺便放出传声纸鹤,通知散在四处的僕婢们,叫大家帮忙找。因为子灵这几天只在后院打转、许多僕人根本没见过子灵,秋桂花好一会儿工夫,细细讲着子灵样貌身形的特徵,生怕有人疏漏了。 就在院子里的僕人们忙成一团、练功房里良善悄无声息的时候,子灵已经循着兽径,转到山坳里一处小池塘边。 她走的又累又渴,便进前就着池塘水,洗了手、脸,还顺便喝了两口。 那山泉水,清澈甘甜又冷冽,含在嘴里,马上觉得神清气爽,一下子精神都来了。 「小姑娘,你怎么会一个人在天山山脉里晃荡?」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她背后冒出来:「看你的衣着,应该是个道法学院的学生吧?」 子灵猛然听到人声,吓得猛一回头,随手便捏起法诀,想着自己能够跑多远? 一个白发白鬚的老头儿,揹着个药篓子,一手拄着药锄,笑咪咪地看着她。 「老人家,我迷路了,您能捎带我一程吗?」看着笑容慈祥的老先生,子灵突然开口央求,她直觉认为:眼前这个老人可以救她。 「你刚刚走出了无量峰的地界、现在这道泉眼已经属于天山山脉的一部份,空间摺叠会不会?试试看,应该可以用了喔!」老先生笑咪咪的说。 「可是,我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老先生,要不您行行好,给我指个确切的方向?」子灵学乖了,她不敢随便用空间摺叠,生怕一不小心、又回到无量峰上去了。 「老人家我刚好採够了药材,正好要回去,要不然,你先跟我回家?」老头儿说道。 「好啊!老先生,如果您不嫌我麻烦,就请您稍带我一程吧!」子灵大喜过望,这老先生,真能带她离开无量峰了。 「老先生,我帮您背药篓吧?」子灵抢上前去,就要帮老人解下竹篓。 「不必啦!倒是你,跟紧一点,省得落在后面、又迷路囉。」老人笑了笑,在前面带路,也不见他身手有多矫健、甚至于看他的步伐有些蹣跚;但子灵在后面追赶得气喘吁吁,老人的身影始终在前方三丈远的距离,她怎么赶、都无法缩短距离。 「孩子,轻身诀不会吗?那么缩地成寸功呢?」老人头也不回,却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似的,看到了子灵努力追赶的狼狈样。 「我…还…没学…没学到过。」子灵气喘吁吁的回话,这一松了气劲,距离拉得更远了。 子灵看了看眼前逐渐缩小的背影,吸了口气,继续向前追赶,终于在一阵强力猛追之下,又恢復成三丈远的距离了;但是子灵已经顾不上说话、只能努力调匀自己的呼吸、把乱窜的内劲压向双腿之下。 「哎呀,丫头,内气不是这样用的,你应该把气引进这里。」老头儿突然转过身来,也不见他怎么奔走,瞬间就缩短了两人距离、来到眼前。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点向子灵小腿上的足三里穴。 子灵只觉得一股柔和的气,从小腿向上蔓延,自己胸腹间乱窜的内气,竟自然的顺着那股柔和的气,向双脚流转起来;原本喘得要命的紊乱气息顺了、酸得要命的双脚突然变轻了。 「好了吧?内息运行一周天、咱们走人。」老头儿说着,就自己找了块石头坐下,翻拣起他的药篓来了。 子灵听了,也不客气,就地坐下、运起内息,老老实实的运行一周天。 一刻鐘之后,子灵睁开双眼,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十足。 她「嚄」的一下子站起身来,觉得自己身轻如燕,有点儿飘起来的感觉。 好了?那我们走快点!」老头儿拉起子灵的手,开始迈步向前。子灵跟着老先生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着;但是身旁的景物,却像坐在灵力车里看到的一般、快速倒退着。 「这是什么法术?这么神奇?」子灵心里想着,脚步不觉迟滞了些。「嘘!专心观想你的内息和双脚、别掺了杂念。到了再跟你解释。」老先生的话飘过来,让子灵精神一振、再度专心观想内息、让两脚自动而行,这一老一小,只走了半个时辰,便上到见晴峰了。 见晴峰上,花木扶疏之中,一幢红墙碧瓦的四合院落若隐若现。 那老头儿带着子灵,穿门入户、进到内厅坐下来歇息,好似回到家里一般的自在。 一个中年僕人送上茶水之后,悄无声息的退下了,小而温馨的内厅里,除了一老一小,再没有其他人。「丫头,我有个称号叫做『正义』,不过不常用就是了,你可以跟子清一块儿叫我声『太祖』得了。」老人面带微笑、伸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说道。 (六十三)无量见晴 「您就是子清说的『太祖』?正义大道法师?」子灵有些讶异,但又随即了然,能够在天山山脉上来去自如的,当然不是普通人哪!「太祖爷爷您好,我叫子灵,跟您俗家里的后辈——子清是同学,我们挺要好的,我常听见她提起您,她对您,可崇拜了!」 「今天幸亏有您出现,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会在山里迷路多久呢!」子灵感叹的说着,她眼前的茶,已经乾掉了三杯,哎!这一趟山路走下来,还真是又饿又渴。 「我看你也累了,先去后面房间里休息吧。待会儿会有人送吃食过去,你先吃喝好了,再打坐运气三十六周天;趁着足三里穴还畅通,把这轻身功给练稳了,对你好处多多。」正义大师吩咐着。 「轻身功?我刚刚已经在用轻身功走路了?」子灵大为讶异,这功法她听过,据说颇难练成、要在腿上系沙包铅块什么的、还要每天带着重物爬墙头跑步练跳远……怎么老人用手指一点、吩咐两句内息运作的方法,就练成了呢? 「人身四肢百骸俱是气穴,只要气穴通了、内息游走其中、就能练功。哪有多难?你快去休息吧,记得,吃饱喝足了再练功!」老人笑笑、赶着子灵到后面客房去了。 子灵一离开,正义大师的脸立即沉了下来,他沉沉的说道:「出来吧,你也蹲得够久了。」 一道影子由浅而深,慢慢的现出形象来,是个身材瘦长、穿红着绿、衣饰斑斕的男子——魔龙御空的人类化身。 「这下子,我们的约定算完成了吧?」御空拿出一卷羊皮纸,说道:「这是我借的『求悟之道』,一併归还。这桩交易,我觉得自己还有点儿吃亏了呢!」他把东西放在茶几上,转身就要向外走去。 「且慢!」老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说道:「刚才事出紧急,我接了你的通知,立即奔赴无量峰下找人,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正义大师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要弄清楚情况,才好面对接下来的各种波澜;另一层意思,则是:魔龙御空你是否闯了什么祸?会不会到头来我得帮你善后? 「事情很简单哪!这位子灵小姑娘并不笨、她找到茅坑旁的禁制漏洞,自己用空间摺叠术溜了出来。我到无量峰的时候,正巧遇见一大伙人急着找这小姑娘,却猜不到她是怎么离开的。本魔龙神机妙算,找到了她空间折叠的路径,自然就能发现她啦!」御空语带遗憾的说道:「我想,经过天道学院办公室里那一幕,她应该认定了我是良善的同伙,所以不能现身带走她,只好通知你啦!」 「良善呢?你跟她会面了吗?我不相信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悄无声息!」正义大师说道。 「嘿!真是巧了,良善把自己关在练功房里,不准别人打扰;这小姑娘失踪的事,她可能还不知道哟!」御空说着,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糟了,她应该发现了,正在大发脾气的骂我呢!」 「好了,正义老头儿,我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这件约定算是圆满完成;下一回,我可就不客气地收取黄金了哟!」御空的身影随着语音愈来愈淡,最后化作一阵清风,「咻」的一下消失无踪。 那身法,连正义大师都没看清,他也只能苦笑着摇头:对于魔龙来说,这些禁制重重、结界层叠的天山禁地,根本就和开放的公共花园没两样。牠能轻松的在无量峰来去,到了见晴峰也一样;只能说,幸好魔龙守信用,否则他要怎么玩弄这些人类,还不就是指掌间的事儿? 中原大陆上五位大道法师,位高尊崇,各国表示敬意、也防备着哪个国家迎去了大道法师供养,打破各国均势;所以特地规划了崑崙天山上的五座山峰,作为供养五位大道法师的修行之所。 每位大道法师都会依照自己的喜好、建设自己的山峰,当然少不了各种禁制结界,作为划归地盘的主权宣示。 良善大师本着自己骄纵浮夸的性格,在无量峰上建了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自己住的地方建得像皇宫一样富丽堂皇,僕人们住的地方则是简陋的四合院落,尤其是茅厕,离她的「芙蓉阁」远远的,就像两个世界。 现在,良善大师的绣花鞋,却踏上了那间她从未来过的茅厕。 用两层结界把自己包裹起来还不够,良善捏着鼻子,彷彿那茅厕的味道、会透过两层结界污染了她尊贵的嗅觉,说道:「人是在这里消失的吗?」 僕婢们战战兢兢的跪伏在地,只敢看着眼前那片泥土,低声应「是」。 他们都知道,在无量峰上,想要施展法术结界、或是咒语法诀,都很不容易,更遑论使用「空间摺叠术」这种突破空间限制的法术了。所以也没有多加防备——只靠着两隻脚走路,想要离开无量峰?除非大师同意,否则根本做不到。 可是、可是,明摆着现在就有个小姑娘失踪了! 「哼!找了个漏洞、就想呼咙我?没那么容易!」良善虽然个性骄纵、但并非笨蛋,她扫了一眼茅坑,就知道问题的关键——那个小女孩是利用茅坑边的空档溜出去了…但是,若没有其他大能的帮忙,应该就只能在山里乱转。眼前她知道、能够自由进出她的无量峰的「大能」,就是魔龙御空了。 「魔龙御空!速速来见!」良善身形原地拔起,飞上半空中,还没回到她的芙蓉阁,就在半空中祭起了召唤。 召唤发出的同时,御空在正义大师面前打了一个大喷嚏。 坐在芙蓉阁里,良善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深呼吸了十几次,她开始掐指卜算着,子灵落脚之处。不知为何,她无论怎么算、子灵都在无量峰上的茅厕里,再也算不出其他;无量峰上的三十八个僕婢,都被她派出去漫山遍野的搜寻去了,整座楼阁里,只剩下她自己一人。想想一肚子火的良善,打碎了花瓶、扫落了桌上的杯盘,乒琳乓啷的声音响遍走廊阁楼,却没有人前来收拾。 (六十四)无量见晴 御空接到了召唤咒,却还是悠悠然向牠的龙洞而去。 良善的召唤咒,在跟魔龙有着约定未完成的时候,能够有效的束缚魔龙。 但是,如今约定早已完成,这「召唤咒」,就像仅供参考的闹鐘一样,不再有任何强制力。魔龙本就是不喜欢被约束的神兽,能够违反「规定」,他们就一定不会遵守规则;更何况,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那段「闹铃」似的召唤咒?就像御空的喷嚏一样,散落到空中消失不见了。 所以,整个无量峰上,只剩下坐在芙蓉阁里生闷气的良善、和彻夜不眠、不敢歇息、漫山遍野的火把——那些还在搜寻的僕人。 相较于无量峰上的鸡飞狗跳,见晴峰上则是安謐寧静。 正义大师原先只用了一名僕人,但是怕那个僕人太过孤单寂寞,又给他讨了个老婆;两口子在见晴峰上照顾牠的生活起居,除此再无旁人。所以,这天晚上、子灵在房间里认真的调息三十六周天,僕人两夫妇在自己房里安歇,正义大师则是专注的在药房里分类收藏他的草药、间或用灵力烤乾、炮製两味药,可说是大家各安其所了。 就在这段安謐之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寧静,伴随着敲门声音的,还有一声声清脆的娇叱:「正义大师,开开门!有要紧事!」 是良善,她找到见晴峰来了。 原来僕人们终于找到那处池塘边,发现了半个浅浅的鞋印。天山山脉上终年杳无人烟、鲜少有人跡、就算有人来往,也多半是各峰派出的僕婢人等;那些人的鞋印,大家知之甚详,这半个鞋印却不属于各峰僕人,又值此紧张关头,当然就当作是子灵的踪跡来处理了。 无量峰的邻居就是见晴峰。虽然两座山峰之间,隔着五十里左右的天山山脉,但是,许多人都知道,见晴峰上的正义大师,时常在山边採药,偶尔会来到无量峰附近;若是他恰巧遇见了子灵呢?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良善找上了见晴峰正义大师的门。 「良善大师夤夜来访,有什么要紧事吗?」正义大师也不迟疑,就在门响的第一瞬间,便从后院的药房里踱步出来了。 「大师,我家的一个女孩儿不见了,我担心她在山里迷路乱走,不知道大师有没有见到?」 「你家的女孩儿迷路乱走?那你应该去山里面找啊?怎么跑来我这里问呢?」 「我已经派人四处去找了,只是顺便过来问问,咱们是邻居,说不定您会碰巧遇见了呢?」 「喔,没有。我没看见什么陌生人。」 「那么,大师可否容许我在这附近找一找?」 「你什么意思?搜我家吗?太没礼貌了!」 「大师息怒,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请大师撤掉结界禁制,让我用神通巡一遍,也让我安心。」 「我说没有就没有,也不必给你搜查,夜深了,请回吧!」 「大师您不肯让我用神通搜寻,莫非有不可告人之事?」 「良善、你这激将法不管用!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今天你莫名其妙找上门来,半夜说要搜我家,本就是你无理取闹,你家丢了人、就赖在我身上,这样以后还有完没完啊?」 正义大师板起脸来,良善毕竟还是有些顾忌的,虽然她心存怀疑,但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要坚持搜下去,就是稳稳地树立一个敌人。再者,良善并没有任何把握,能在正义这见晴峰上找到人,若是用强之后,又扑个空,那可两面不是人啦! 迟疑片刻之后,良善打了退堂鼓。她放柔了声调对正义说:「大师对不起,是我一时心急,对您失礼了。今天太晚,打扰您清修,真是过意不去。本座就此告辞、改天再专程登门致歉。」场面话说完,对正义大师福了福身,良善掉头离开了。 明面上良善一无所获、鎩羽而归。但是,正义大师心里很清楚,依良善的个性,她绝对不会就此罢休;见晴峰渔樵居外面,她一定安排了人手监视着。 「只剩五天时间,我看看是你等得起、还是我等得起?」正义大师心里想着,嘴里哼哼了两句。 第二日一早,子灵在房间里醒来,一夜好眠,让她一下子忘记自己到底身在何处?睁开双眼,看见陌生的床铺摆设,一时之间,她有些懵圈了。正在恍神的当儿,门外有剥啄的敲门声,进来一位中年妇人、端着热腾腾的早餐,亲切地对她说:「小姑娘,起来吃早餐了。这房间是一个套间、连着洗漱的地方,你可以先洗洗脸、再来吃早餐。」 「大婶子,请问一下,我这是在哪里啊?」 「你忘啦?不过也难怪。刚学了轻身法、就赶了五十里路的山路,虽然昨晚让你打坐调息了一晚,大概还是懵的吧?」那中年妇人亲切的说道:「这里是崑崙天山见晴峰,正义大道法师的居所,叫做渔樵居。我是伺候正义大师的老妈子,他们叫我『莲嫂』,你也这么叫我吧!」 「那个,莲嫂子,我叫做子灵,您可以叫我灵儿。我昨天晚上来这里,有没有给正义大师带来什么麻烦啊?」 「麻烦倒没有,昨天晚上、来吵人的『蚊子』倒是有那么几隻;你放心,只要你在见晴峰上,没有人会为难你的……先洗洗脸、漱漱口、把早餐吃了吧!」莲嫂说完,用手指了指房间角落的一道小门,便退了出去。 这房间后面带了一个小巧的浴厕空间,倒像是把道法学院的设备,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子灵熟门熟路的使用着盥洗设备,心里不禁感叹:「这『渔樵居』看着像简单的普通人家,里面的设备却是方便齐全。那良善大师的居所、亭台楼阁看来瑰丽豪华,生活设备却简陋陈旧。」她哪里知道,良善对待僕婢一向苛刻、她只有注重自己生活享受方便,至于让子灵生活的地方,那是僕佣的区域,良善才不在乎呢! (六十五)无量见晴 接下来的几天,无量峰和见晴峰,表面上看来与平日一般无异,但是内里却都暗暗隐藏着紧张的气氛。 见晴峰内张外弛,是因为子灵在,她要躲着良善的耳目。 无量峰上所有人感到风声鹤唳,是因为良善的脾气愈形暴躁难捉摸。 另外,在枫城另有一群人,也在焦躁不安。 弥勒佛院长和廷焕师,大家都心照不宣,明知道就在六星连珠的满月时,良善可能要进行移魂换魄大法、侵占子灵的躯体;到时,子灵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继承良善衰老的躯体,等着即将到来的老死。另一则是直接成了游魂,在天地间飘盪、等着自然灵力将她消磨殆尽。 严格来说,当良善夺舍子灵的身体之后,「子灵」这个魂魄就等于死去了。 一念及此,弥勒佛院长、廷焕、老师们和夏侯婉卿,各个食不下嚥、睡不安寝,大家都绞尽脑汁想办法营救子灵,廷焕整天捧着现形叶,希望在上面看到什么蛛丝马跡。 第五日上,廷焕再也坐不住了,他追着弥勒佛院长问:「天山上面有消息了吗?见晴峰那边怎么说?要不然,我们衝上无量峰去吧?」 弥勒佛院长回道:「依我猜想,见晴峰上的正义大师应该不会袖手不管,现在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还在等机会;另一个则是、他已经救出人了,却不能说。」 「为什么这现形叶,一点反应都没有?我用灵力催了它好几回,就是没有任何显示?」廷焕焦躁地说,若不是它现在是与灵儿的唯一联结,廷焕真想把这现形叶给撕了。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弥勒佛院长一本正经地说着:「你要知道,现形叶没有反应、表示追踪蝉在一个结界与禁制重重的地方,所以屏蔽了它的感应;那地方应该就在天山的山峰顶,某位大道法师的居所里。可是良善想要进行移魂换魄大法,势必不能在自己的居所里施法.......当她把子灵带离居所之后,现形叶自然会感应到追踪蝉,那就是要进行移魂换魄的时候了。」 「您的意思是,除了紧盯着现形叶,我们什么都不能做了?」廷换问道。 「也不尽那么被动,我们还可以做这件事……」弥勒佛院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地图,用手轻轻一点,雾白的图纸上显现出高山与深谷,那是崑崙天山山脉的地形。地图上的天山山脉群里亮出五个晶亮的山峰,那就是五位大道法师的居所。弥勒佛院长手指划开,山峰的形象立即被放大、再放大,最后地图上出现了两座显眼的峰顶,旁边分别标示着:无量峰和见晴峰。 就在无量峰和见晴峰几乎等距的下方,有另一座较小的山峰,弥勒佛院长的手指一点,它就亮起了紫色的光芒。 「我现在标记的的地方,就是离无量峰最近距离,而且适合设立祭坛的地点。」院长的手指没有停歇,他在无量峰的周围又点了好几个紫色记号,都是些不知名的小山峰,但是离无量峰距离相去不远。 「设立祭坛,总要有准备,我们分头去探,应该可以找到蛛丝马跡。」廷焕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晓、大家也都有日常的工作要做;那就是我们两个分头去探一探吧!」弥勒佛院长指指围绕着无量峰的六个紫色小点,说:「我们一人一半,你找南边、我找北边,最后去见晴峰会合。」 到了第八日,风尘僕僕地在天山山脉各山峰间探查的弥勒佛院长,就在无量峰的正下方、发现了一个他原本没有在地图中标示的小山峰上,有人用鹅卵石摆了一个八卦阵,阵中间立了一根圆柱。 「找到了!」弥勒佛院长开心地在小小的峰顶上绕了两圈,顺便巡过一遍、在山峰旁边的大树上留了个记号,便直接御风而行,逕往见晴峰而来。 见晴峰、渔樵居的大门口,刚好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的人影也在门口徘徊,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叫门? 「你也到啦?一块儿进去吧!」弥勒佛院长一手揽住身穿月白色长衫的廷焕,熟门熟路的就要推门进去。 「誒,这里有结界,不能随便碰的。」廷焕拉住了弥勒佛,活像会被大门螫一下、咬一口似的。 「没关係啦!我跟正义大师交情好,他给过我进入见晴峰结界的符咒;你跟着我,保证没事。」说着,他一下子推开大门,门里一样繁花似锦、四周一样静謐。既没有听见守卫的吆喝、也没有剑拔弩张的各种防卫法术。 「正义大师,我来囉!」远远送出一声招呼,中气十足的语尾音在渔樵居三进的房屋顶端縈绕着。 「老朋友,好久不见!」一个爽朗的笑声从里屋迎了出来,随声而至的,是个白鬚白发的老头儿——正义大道法师。 两人在大厅里坐定、喝茶、叙旧,甚至下上了一盘棋。从头到尾,除了一开始的寒暄,基本上不太理会廷焕,直到两人沉浸在棋局之中,似乎入定了一般。廷焕在一旁忍不住伸过头来看着棋局,这一看,他也入定了。 「外面有良善的探子在偷听,如果不让他们看见什么、听见点东西,反而会遭人怀疑。我在棋盘边设了结界,他们应该『看见』我们在下棋;就这么说说事情吧!」正义大师的声音低低传来,廷焕才知道,原来薑是老的辣,两个老狐狸早就有了默契。 「我先说,子灵那孩子,现在住在我这里,被我保护着;良善虽然没见着人,但是她应该也猜得到。只不知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既然已经把人救出来了,怎么不送回学院?」弥勒佛院长说道。 「凭着上回良善直闯学院要人的态势,你认为,学院还能保护得了她吗?」正义大师虽不在场,但是收到子清的求救函,他也推想得到那场面。 「把人交给我吧,我有地方可以安顿,保证良善找不到。」廷焕说道。 「也对。你是子灵的监护人,子灵由你带走,倒也合情合理。」弥勒佛院长看了看廷焕,说道:「良善可不好惹,你确定把这小姑娘接走,能够保她平安?」 廷焕笑着说:「当然要请两位帮忙,在这儿佈下疑阵,让良善以为人还在见晴峰、这样更方便我带她去躲藏囉!」 (六十六)无量见晴 三人商议了一晚上。第二日清晨,天边才现出鱼肚白,渔樵居的边角门就开了。门里出来的是正义大师,他一身褐衣粗服,头戴斗笠、揹着药篓、肩上掮着一隻药锄、脚上踏着软底黑布鞋,准备出门去採药。 这已经是第九日清晨,良善一边忙着布置祭坛、一边督促监视见晴峰的家丁、她准备在第十日清晨率人闯进见晴峰、带走子灵。没想到,第九日清晨,正义大师竟然会独自外出;监视在渔樵居门口的家丁、自然不会放过这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他们一边通知了良善、一边兴奋地盯着那扇安静的门,等一下、势必有场精彩的法术对决可看。 一刻鐘后,鹅黄色轻纱的身影自天而降,良善戴着轻纱草帽,将自己容顏遮得严严实实的,出现在见晴峰上。没办法,连日来的操劳准备、加上本就已经衰老、灵力走下坡的良善,在费心费力之后颇感吃不消。如今,她不但保不住青春容顏、连满头青丝也枯萎成苍苍白发了。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戴上了宽帽面纱——隐藏容顏的法术虽小,但也要耗去灵力;她现在最缺的、恰好就是灵力。 「正义老头儿出去了?」良善开口问着,她的声音低哑,不再清脆娇嫩,隐然有了沧桑的味道。良善的衰老已无法隐藏,就连声音也一样,所以,她儘量避免和人交谈、刚刚那句低低的问话、也不期待真有人回答。那声音太过低哑,监视的家丁并未听清,只能跪地匍匐着,竖起耳朵却不敢再开口。 走过家丁身旁,良善未曾停留。这些僕人能够为她所用、就该感恩戴德了;至于接下来的「斗法」,僕人们若没有眼力、硬要凑在旁边,伤了毁了也不是她的责任。她缓步上前、从手上戒指的空间中,拿出了龙凤双剑,对着渔樵居的大门猛劈下去。 龙凤双剑在接触到渔樵居大门的铜环时,发出了「鏗鏘」两声悠长的金属敲击声,一道闪电掠过、大门应声而开。 良善双手持剑、进得门来,对眼前的回廊花园恍若未见、直接向后进房舍走去。可怪的是,整个渔樵居三进的房子院落,竟然整片空荡荡、一人也无。 原来,早在子时前后,正义大师便悄悄解开结界,用空间摺叠术送走了弥勒佛院长、廷焕、子灵和管家夫妇。这解开结界、送人离开、再度恢復结界三步骤,说起来麻烦,真正操作的过程,不过三息时间。良善派来监视的人,根本来不及发现。 三进的房舍不大、也不复杂,良善只绕了半炷香时间,便确定了这见晴峰上已经人去楼空、再没有可以询问的对象。 「人呢?」良善坐在渔樵居小客厅的圈椅上,开口问着跪在她脚下的几个无量峰僕人。 「小,小的不知。昨天傍晚有两个人来拜访正义大师,三个人凑在一起喝茶下棋……从晚上就没有人出来,直到今天清晨……」僕人的声音愈说愈小、愈说愈迟疑,他自己说着、也想到其馀的人必定半夜就离开了。这算他的失职,连人家什么时候撤掉结界?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一点儿也没发现……良善大师不知会如何惩罚他? 「小的这就去搜!」一旁同时跪在地上的两个僕人,眼见良善要发脾气了,赶紧应了一声,便曲背弓腰,倒退着想要走出客厅。 「都去找人、没找到不准回来!」良善低叱一声,随即闭眼调息。跪在厅中的僕人门如蒙大赦,纷纷倒退着离开、几个灰色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她当然生气,也想惩罚这几个失职的僕人;但那不是最重要的,现今她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要做……惩罚什么的,可以等她灵力充足了再说。 「魔龙!听我召唤、随我差遣!」良善闭目调息片刻后,两手祭起法诀,开始召唤御空。在这个当口儿,她需要有灵力强大的支援。 「又什么事?我正忙着!」小山也似的盘旋龙身出现在渔樵居的小客厅里,更显得这间厅室逼仄。「你不在无量峰、跑到见晴峰去做什么?」龙身消失了,剩下一个放大了的龙头,对准良善喷气。 这是魔龙御空的虚影,他本身,正在龙洞里检查集梦阵,虽然目前的悟已经可以打开石门了,但是若能够多收些悟,御空当然不会拒绝。 「子灵那丫头跑了,我要你帮我找到她、带回来。」良善言简意賅、但是绝对不会只有模糊要求,她的要求一项完整、没有转圜的馀地。 「我在忙、走不开。」 「二十万两黄金。」 「太少了,那只够买一个忠告。」 「我不要忠告、我要人。」良善有些发火了,这些贪得无厌、趁人之危的可恶魔龙啊!「三十万两黄金!」 「一个确切可行的忠告,价值三十万两黄金。」御空开始喊价了。 「忠告可以让我找到子灵吗?」良善太清楚魔龙会设下的语言陷阱,她要把交易说清楚。 「绝对可以。」飘浮在空中的龙头微笑着,那张大的龙嘴里满是峰利的牙,这笑容,人类着实不能认同。 「无量峰半山腰有个山洞,里面放了三十万两黄金,你自己去拿。」良善从指环空间里取出一枚橙黄橙黄的金币、拋向龙头,御空毫不迟疑的张开大嘴吞了下去。那枚金币就是开啟三十万两黄金藏宝点的钥匙,良善这一套、御空很清楚。 「你应该还留着子灵当年的脐带吧?用那脐带当作指标,它会找到曾经与它同为一体的身躯。」御空轻轻在良善耳边低诉着,牠看看良善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点点头,慎重的加了一句:「当你夺得子灵的身躯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毁了那段脐带!」 (六十七)无量见晴 回到无量峰的良善,从房间暗格里找出了那节脐带,原本显现在上面、金光灿烂的諭示已经消失无踪,如果仔细去看,还可以从那发黑乾裂的皱缩中、看到一点点文字的残跡。良善还留着这段脐带,倒不是为了「日后寻人」之类的目的,而只是她一点点私心——既然当年那副紫河车可以让她回春,这一截原本连接着紫河车的脐带,也许能有同样的功效?当年,抱着「留着日后有用」的想法,这节脐带被收进了暗格之中。 现在,它竟然真的派上用场了!虽然不是良善一开始设定的用途。 这截脐带被一隻枯瘦乾瘪的爪子、放进画着正反两八卦套叠的八卦阵中心,两隻枯爪迅速结了手印,朝着内八卦的乾位印下,灵力像小小的火焰,迅速游走一遍内外两层八卦,最后形成一个光芒四射的通天阵。 通天阵里,原本乾枯的脐带迅速膨胀、滋润起来,最后成为一条粉红色的管子。八卦大阵旁的双手没有停歇,手上取了一幅中原大陆的山河图,盖在粉红色的脐带上。 只见那脐带像一个指标,直接鑽进变换着高山大河、深谷平原的地图中,经过十几息的变换,最后脐带落在一座小小山峰顶端。 良善收回枯乾的两手,颇为满意的看着眼前石桌上八卦大阵。虽然她已经衰老得藏不住手上的老人斑,但是对于自己施展出的灵力阵法,还是在水准之上一事,她心里暗藏不住的小得意,显现在微笑的嘴角上。 「这是……无名峰?」仔细看了看地图上山脉的走向与特徵,这里标明的地点,正是崑崙天山山脉上、她最熟悉的无量峰附近,那座已经摆好祭坛的小小无名峰。 「好啊,『灯下黑』是吧?以为我只会向外面搜寻、不会检查身边的人?可惜他们没想到,我还有『脐带』这一招。」良善冷笑着,自言自语道:「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我就不客气了。」 她手一挥、破去阵法、收回灵力,弹指发讯叫来管家。 「大师有何吩咐?」管家恭谨的声音立即在门边响起。 「趁着还新鲜,把桌上的东西跟今天的『粥』一起燉了,我等着吃。」良善吩咐道。 「遵命。」管家迅速上前,把那截还透着粉红鲜嫩的「肠子」取走,加到今天厨房里煨着的紫河车里;这一年多以来,每天服用紫河车,已经变成良善最重视的头等大事。她讨厌见血、又不得不服用紫河车,于是要求管家、把每天的紫河车施幻形法,变成了「粥」;再自欺欺人的吃下去。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奇效,半个时辰之后,良善吃完今天的「粥」,打坐调息时,觉得自己特别神清气爽,运行完一周天之后,就连手背上的乾枯老人斑都消减许多。 「我一定要得到子灵的身体!」良善暗暗下定决心。 天山无名峰脚下,两两一组,共有四组人轮班守卫着峰顶的八卦石阵。 「老徐,你从昨晚上闹肚子以后,就不大对劲,你还好吧?要不要我跟头儿说一声,换人来轮班?」啃完了窝窝头的老陈,看见老徐还抱着大半个窝窝头发呆,一边就着酒囊子喝了两口,一边关心的问着。 「不、不用了。我还、还行。」老徐压低了嗓子,将窝窝头揣进怀里、迈开步伐领头走上山道。 「誒,你走慢点,几个该注意的点,都要巡到……你看,这两棵树的合抱之势、那块石碑得面朝南、这段九级石阶上不能有石头树叶……光是这一段上祭坛的路啊,就有好几个点要清理乾净呢!」老陈叨叨念着,顺手清掉了落在石阶上的落叶。 「停、停、停!你可别踩进去了!」老陈突然气急败坏地跟老徐吼起来。 「老徐,就算你拉肚子闹得气虚、走路不稳,也不能往陷阱上踩啊!」老陈一把拉过老徐,眼前明明是块石板路,老陈偏要绕过那块石板、踩过一旁的枯枝杂草。 「呃,我这不是忘记了吗?谢谢你提醒啊!」老徐訕訕的说着,追随老陈的脚步,再不敢领头先行。 良善大师建了这祭坛之后,命令八个家丁驻守在山腰处,每个时辰必须绕峰顶一圈,查看阵法的完整。 老徐和老陈同一组,昨天夜里,老徐突然闹肚子,在山崖边的茅厕里待了好久才出来;他一出来、连走路的姿势都不对了。想来是蹲得太久、脚麻不好意思说。 一夜无话。老徐和老陈这组是巡逻第一班,他俩人啃过窝窝头之后,便开始走上通往峰顶的山道。一路上,就听着老陈指指点点,把所有巡逻该注意的陷阱、该保持净空的祭坛方位,都念了个遍。等到两人走完一圈、回到临时驻扎的营地时,老陈已经口乾舌燥、气喘吁吁了。 「我说,老徐啊,你坏的是肚子还是脑袋啊?怎么像是第一次巡逻呢?要不是看你那个熊样儿没人跟你长的一般,我还真怀疑是不是换了个人呢!」老陈下了个结论,随即抱着肚子说:「唉呦,糟了,换我肚子疼了……咱刚好交班,我先蹲个茅坑去!」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跑远了。 这「老徐」长得五大三粗,却像小姑娘似的、噗哧一笑,幸好当时四周没人,要不然就穿帮了。 是的,这「老徐」便是子灵改扮的。 昨天夜里,趁着黑灯瞎火的时候,廷焕带着子灵来到这个弥勒佛院长透漏的祭坛山脚。恰好遇见刚蹲完茅厕的老徐,廷焕使了一招偷龙换凤,把子灵变成了老徐的模样、扒了他的衣服、再把真正的老徐用空间摺叠送走。 为什么不在当时一起替换了老陈? 这就是廷焕做事老到的地方。 这座祭坛比之无量峰、丝毫不逊色,一样妥妥的是「虎穴」。谁知道良善在祭坛周围安排了多少机关陷阱?最好先有人带他们「解说」一遍。所以,廷焕用了隐身术、跟在「老徐」和老陈身后,由老陈带着、整个山头巡了一圈。 现在,老陈的「功用」已经结束,廷焕当然趁着老陈不注意的时候,再度替换了身分。 (六十八)无量见晴 「廷……老陈啊,我们为啥要留在这里?走得远远的不好吗?」趁着只有两人走在山道上,已经被幻形术改头换面、变成了邋遢老徐的子灵问道。 「我有个计划,如果成功了,就可以一劳永逸、不必再躲着『那个人』啦!」身处险地,幻形成老陈的廷焕,说话非常小心,连名字称号都不敢提起,生怕惊扰了正在搜寻他们下落的耳目。 「什么计划?」子灵追着问,能彻底摆脱掉这个老女人,她可求之不得呢! 「这个计画,得要你冒一些险,你可千万要撑住哟!」『老陈』说着,把『老徐』带到山崖边,那里有个小山洞,洞里堆着负责巡逻的僕人们的补给品___良善要求她的祭坛必须净空、间杂人等各种补给必须自己想办法藏好;一旦被发现了,就是一顿斥责、外加所有东西都被拋掉。所以,负责巡逻的家丁们,找到山崖下几个兽穴,赶走了野兽、权当储藏物品之处。他们现在藏身的洞穴,就是个原本的熊穴,山洞里还能隐约闻到熊羆的腥羶之气。 廷焕随手在山洞壁上画了个圈,一方小小斗室出现,子灵随即跟进。两人在斗室里相对盘腿而坐,在斗室周围佈上结界、设下幻形障之后,廷焕开始将意念传送到子灵脑海中,教她引气入体、修炼锁魂术。 这一修炼,就是六个时辰。无名峰下、四班家丁轮流巡逻,正是每两个时辰一轮班,六个时辰之后,又轮到「老陈」和「老徐」当班了。 「我们得出去晃一圈,否则马上就会穿帮啦!」廷焕用幻形术恢復了老陈的样貌体态,又用手整整子灵的衣襟袖口,挥手之间,便把子灵也变成了老徐模样。 两人从熊穴中出来,装模作样地走上前往祭坛的山路,他们避过陷阱、巡过阵法的边角固定桩,一路向山顶走去。 无名峰顶,安排的是一个极为复杂的大阵,除了正反八卦之外,还有长长的北斗七星压住阵脚、那阵脚一路从峰顶延伸到半山腰,良善利用山腰上的石阶、老松和山岩、安放了正反两座北斗七星、为的就是稳稳拉住山顶上的八卦阵眼___那根三丈高的粗大木柱。 现在,他们要巡视的,从阵脚固定桩、一路到山顶上正式的大阵,正好在晨间微曦的幽微天光下,拉出长长黑影;那磋硪参差像巨大龙牙的剪影,似乎一口就能把人吞下。子灵看了,想到自己也许就要被绑在阵眼中的木桩上,忍不住哆嗦一下,身体不自觉地靠向「老陈」,嘴里喃喃的念着:「师父啊,腿软了。」 「腿软了?该是肚子饿了吧?」「老陈」从衣袋里掏出窝窝头和酒葫芦,顺手一指路旁小石墩,说道:「我忘了你还不会『闢穀』,先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 于是,晨曦出现的当儿,「老徐」蹲踞在石头上大口吃喝、「老陈」则是在一旁站着,四处远眺警戒;看起来就像两个轮流休憩偷吃的家丁。 另一边,在无量峰的芙蓉阁里,前一晚吃过紫河车、又打坐了一夜的良善,睁开双眼,觉得自己神清气爽。 她看看自己年轻白皙有弹性的双手,才满意的揽镜自照。 镜子里是个杏眼圆睁、光额头、挺鼻樑、小嘴一点嫣红的年轻少女___标准的三百五十年来不变形像。她满意的笑了:「这才是我、良善大师嘛!但是,过了今晚,我就会换上另一个年轻面貌了。」她喃喃自语着:「要不是看在那女孩惊人资质的份上,我还真不会选她呢,她的长相不够好看……也罢,以后我多用一点护肤品、加上一道焕顏术就是了。」 芙蓉阁外出现了一条人影,年轻侍女在门外躬身稟报道:「大师,正义大师与智慧大师联袂来访。」 「正义那老头子,怕我不见他,拉上了智慧作幌子是吧?」良善说道:「请他们在前厅落座、看茶,说我待会儿出来。」 一刻鐘之后,精心打扮成清纯模样的良善,才裊裊婷婷的进了前厅。 前厅六张太师椅上,只坐了两人,那气场却让偌大的厅堂显得小了,似乎再有人进去、将会连转身的空间也无。一早向良善稟报的侍女,此时像个人形立牌一般站在角落,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气息。 「正义大师、智慧大师,真是稀客啊!」良善像没事人似的,一步步走进厅中、厅里满满的气势一碰到她身边,立即消散无踪;等到她坐上厅前主位时,厅堂角落的侍女终于松了口气,开始可以正常呼吸了。 「良善大师,老头子我採了几味草药,可以养顏美容的,想来你应该会喜欢,就顺路送过来了。」正义先开了口,说道:「路上遇见了智慧大师,聊起了这几味药,她也想分一点去。我想你应该不介意跟她平分吧?」 智慧接口道:「爱美是女人天性,良善大师,您不介意我顺便向您讨教一下驻顏之术吧?毕竟,像您这样保养有方、青春永驻的女子,实在太难得了。」 「两位好说,我先谢过正义大师了。我看,还是请正义大师教教我们,怎么炮製这几味药吧?」 三个年龄加起来,没有一千、也超过八百岁的「大道法师」,就在前厅里讨论、评价着正义从药篓子拿出的十几味药材;这些药材有的珍稀、有的难得,品相完美不说,它们的药性更是变化多端。三人聊了将近半个时辰之后,智慧大师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最近六星连珠,又正逢月圆,两位大师可要多多保重啊!」 「智慧大师何出此言?」正义问道。 「月圆时节,本就是天体灵力最盛之时,加上数百年一遇的六星连珠,天体灵力会影响万物,灵力暴涨之事,时有所闻。我辈修道之人,应讲求平和稳重、若是不小心让自己的灵力跟着暴起暴落,可能有损天年哪!」智慧解释着。 「六星连珠,正是提高自己修为的好时机,放着不用、岂不暴殄天物?智慧大师,你太保守了。」良善抱持不同意见,反驳着。 (六十九)无量见晴 「良善大师,不瞒您说,我夜观星象,发现你的本命座星有不寻常异动。旁边另一颗星有取而代之、更换你本命宫之势。」智慧大师严肃的说。 「多谢智慧大师指点。也许,那是我本人想要异动呢?」良善心里想着:「当我移魂换魄成功,当然本命星也就换成那个女孩儿的啦!这星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如良善大师所言,倒是我等大惊小怪了。」稍微丰腴些、中年体态、熟女样貌的智慧笑了笑,虽然她年纪小了良善一百五十岁,但是论起处事的态度,良善只是个青春期的叛逆少年,智慧却有歷经沧桑的云淡风轻与圆融。 此次智慧专程上门,便是为了提醒良善,她观天象的结论;既然良善毫不领情,她便生了告辞离去的念头。 而在无量峰门前「巧遇」的正义,则是藉此探看良善,在追捕子灵一事上的反应。眼见良善气定神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不免打起了鼓,他心想:「莫非他们躲藏的地方,已经被发现了?」怀揣着心事,正义也坐不住了,于是两人连袂告辞。 在走出芙蓉阁的路上,正义心里挣扎了一下,他考虑要不要争取智慧大师作为盟友?想到良善霸道的法力、再想想自己这边力量不够强、也许真的护不住那根好苗子……正义把心一横,开口说道:「智慧大师难得过来、您的观天峰离这块有点儿远,不如先到隔壁见晴峰上坐坐,我们对奕一盘?」 智慧看了看正义,大家都是几百岁的人了,哪看不出正义另有所请?她微微一笑,回道:「我好久没上见晴峰了,这回就顺便叨扰正义大师囉!」 两位大师回到见晴峰,正义将事端的来龙去脉告诉智慧,并且寻求智慧的援助,这边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芙蓉阁前厅里的良善,等到那两人离开,就头也不回地进到后院小楼里了;至于那些摆在前厅茶几上的药草,她连收都懒得收。那些东西治标不治本、真正要青春永驻、还是得换一副躯壳才是釜底抽薪之策。 回想智慧和正义两人来访的神情,良善心里有些不淡定了。 话说五位大道法师各有所长、彼此也都客客气气互不侵扰。身为大道法师嘛,受万民景仰、中原大陆各国供奉,自然言行都不会出格;所以通常也没人会管间事。但是这一回,良善要进行移魂换魄大法,将她自己和子灵小姑娘的身躯互换,若是让卫道之士知道了,或许要骂她「夺人之舍」、有损阴德。智慧和正义这两人,不知会不会踩着这一点来找麻烦? 想了想,良善决定先找个帮手准备着,以防万一。 「魔龙!听我召唤、随我差遣!」良善祭起法诀,又开始召唤御空。 足足两刻鐘之后,房间里云雾蒸腾、一个巨大龙头才缓缓出现。「又找我,什么事?」慵懒中带着警告意味的低沉龙吟响起,御空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叫我来、最好有利可图,否则大家会很难看。」 「魔龙御空,我今晚起一个祭坛,你来帮我护法,五十万金币。」良善也很乾脆,直接说明要求,还开了价码。 「唉呦,这么捨得花钱?看来是很重要的祭典囉?先说个详细让我了解一下吧!」听见五十万金币,御空精神来了。谁叫龙坟场的传承里都是不能变现的书籍呢?牠为了解开石门禁制、四处设的「集梦阵」、投资不少,可都没办法回本呢! 「你别管那么多,反正时间到了,你就用龙的灵力包围整座祭坛,不让任何法力进入就行了。」良善生怕御空知道了整件事对她的重要性、以此要胁、狮子大开口___话说回来,狮子的嘴哪有龙口来得大? 「嗯,祭坛有多大?」御空倒是务实,先问清楚自己要负责的范围,若是太大了,也好作为喊价的资本。 「也没多大,就一个小小无名峰的山顶。」良善怎会不懂牠意思,但是总要先敲定了才好说话,所以故意把无名峰在口头上缩小了一大块。 「等着!」御空丢下两个字,就消失不见。 交易不是第一次了,牠才不相信良善的鬼话,能让她心甘情愿开价五十万两金币的祭坛,应该不会小才对。御空现了形,特地腾云驾雾去天山山脉、靠无量峰那周围绕了一圈。从天空中,看起来那山顶上的祭坛确实不大,长宽都还没有超过他的龙身;但是,等等!御空又多转了两圈,仔细端详之后,牠发现暗藏的北斗七星阵,那阵脚,已经涵盖了半座山! 也就是说,整个「祭坛」,应该从山腰算起,那范围可就大了不只五倍! 「哼!不告诉我要干嘛,老子不会自己看哪?」御空哼哼了两声,掏出一片龙麟,那龙麟色泽暗红,与牠自己身上的鲜艳七彩完全不同。龙爪点了一下古老的龙麟,暗红色迅速消褪,许多斑驳的黑点黑线显现出来。 盯着那些黑线记号,和眼前身下的山顶祭坛对照,看了好一会儿,御空笑着说道:「嗯,原来是移魂换魄大法,这祭典凶险喔!良善哪,不趁这时敲你一笔,也许就没有下回了呢!」 巡视完毕,御空又现身芙蓉阁,开始跟良善讨价还价了。 农历三月十五、圆月刚刚从东偏北方向升起、大概申时刚过,良善就已经来到无名峰顶了。 山风猎猎、这两天正是倒春寒,无名峰顶上的温度颇低,已经将近冰点了。只是不断吹拂的山风、留不住水气、也积不了冰霜,无名峰顶,没有春意盎然的绿,只有一片青青白白的灰。 (七十)无量见晴 在石头堆叠垒起的八卦阵中,一道粉嫩鹅黄的娇俏身影佇立在木桩前,良善轻轻开口说道:「巡逻家丁集合!」那声音轻轻传入风中,却像雪球似的愈滚愈大、待到声音传到山脚,已经有如轰隆雷鸣了;这是正宗「狮子吼」,在极近与极远处听不出端倪,但是在发功者掌握拿捏的范畴中,却是天雷滚滚、让人闻之心胆俱颤、不敢拂逆。 片刻间,八个僕从装扮的家丁、垂手肃立在山腰上阵圈旁边。 「吾等谨遵大师吩咐。」为首的一个,人称「古老」,是僕人头子,朗声回应。 「你们八人,走上来。」良善说道。 这无名峰的山路,其实不甚好走,但是连日来八人轮流四班、已经绕了这山峰不知多少趟了,自是熟门熟路;所以原本需要两刻鐘以上的路程,竟然只在不到百息的功夫,八人便来到了石头八卦阵边。 眼看八人急速上前、没有任何一丝犹豫,良善嘴角现出一抹微笑。 「你们辛苦了,我要奖励各位。」说着,良善从「老古」开始,一个个肩膀拍过去。眾僕人都知道他们的主子个性奇怪,虽然惩罚有之、但奖赏也常丰厚,摸不透良善想法的老古等人,只能低头垂手肃立、任由那隻纤纤玉手一掌拍上肩头、既不敢躲、更不敢吭声。 八个人一溜儿排开,「老陈」和「老徐」排在最末两位,只见前面六人被拍了若无其事的样子,两人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良善大师这一拍。 当良善拍过了「老陈」肩头、小手正要拍向「老徐」时,化为老陈的廷焕猛觉「砢噔」一下,心中暗叫不好,他正要伸手去拉化身为老徐的子灵,却有一股大力袭来、硬是把他向后推出三步;就在廷焕将要抓住子灵的手时,子灵已经被一道灵力吸过去,拉到了良善身前。廷焕的「幻形术」被良善这一拍、破解掉了。 廷焕看看自己抓了个空的手,已经不是生满老茧的粗礪大手、而是他原本修长骨节的白晰手指,他知道,自己和子灵,不但被识破,而且子灵已经被反应快速、不怀好意的良善抓个正着。 「子灵,稳住、我会救你!」廷焕话音才出口,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箏一般,被一股大力掀起,连同其馀六个目瞪口呆的家丁,一起被拋到了山脚下。 良善看了看被她单手禁錮住的子灵,一个身穿超大僕佣服装的小姑娘,一边动手封住她的五识,一边嫌弃的说:「穿得这身、真难看!」 与此同时,廷焕正要飞身上前,半山腰上却瀰漫起大雾,那雾一圈圈团团围绕住山头,除了山顶上依稀可见到木桩顶端,其他一律被雾隐蔽住、看不见了。 「来得真及时,我那两百万两黄金、没白花!」良善高兴地想要哼起小曲,她很满意魔龙御空的效率;前提是黄金必须给得够多。 「你叫子灵是吧?我准许你带着这个名字使用我的旧躯壳。」良善一边把子灵固定在木桩上,一边在她耳畔轻声说着。 这副躯体是她要使用的,她才捨不得损伤丝毫,所以用上好的丝巾、配着最轻缓的咒语、把「子灵」绑在木桩上。 「如果你能好好站着,其实我可以不绑你的。」一边系上温柔的蝴蝶结,良善一边唸着:「这个祭坛已经被魔龙封闭了,反正你也出不去,别挣扎了好吗?」 被封闭了「眼、耳、舌、鼻、身」五识的子灵,刚开始还扭动挣扎着,但是当她发现自己身在一片寂静黑暗里之后,她突然安静下来,像个木头人一般随良善摆佈了。 「这才对嘛!我的旧躯体能让给你用,那是你的荣幸;亿万凡人中只有你如此幸运……虽然用不了多久了,但最少你用过啦!」 良善盘膝坐在木桩前,就算是最后一刻,她也不愿让「自己」不舒服,所以从戒指空间里拿出一个绒布绣花坐垫来。 她一坐下,立即开始颂唸祭文、两手摆出法诀,静待六星连珠加上满月的灵力。她要利用那灵力贯穿木桩、抽离子灵的魂魄,然后再让自己的魂魄进驻到那躯壳中;至于被抽离的子灵魂魄,能否顺利进到良善的老迈身体当中?那就不是她要担心的事情了。 如果被抽离的年轻魂魄、无法找到人类的躯壳,那也只是她运气不好囉!良善这样想着,加大了法诀的力度。 满月逐渐爬上了山顶,唯一显露出的木桩在雾气中反射着皎洁月光,像一颗浮在云海中的珍珠,月亮先是收集了六星的灵力、再加上自身的灵力、一齐隔空传送到地球上、传送到中原大陆、崑崙天山山脉、一座小小无名峰的八卦阵里。 贯穿木桩而下的灵力愈来愈强,被蒙蔽了五识的子灵也愈来愈虚弱。她觉得自己好像要飘飞起来,又感受到自己的躯体太过沉重了、全身闷得喘不过气来, 真想摆脱它自在飞去。 「不行、我要用锁魂咒、把锚点定在丹田和灵台,心念就在丹田和灵台中间流转就好!」子灵一再告诉自己,就算五识被剥夺了,整个人像被黑布裹成了茧一样难受、也不能动念离开。 「满月灵力已经最盛了,怎么这丫头还没有灵魂出窍?」良善咬咬牙,子灵再不灵魂出窍,她的灵力可要支撑不下去了。毕竟,这是一副衰老不堪的躯体,现在距离清晨起床时的年轻鲜活、意气风发,已经很远很远了。 如果旁边有其他人,一定会惊讶地看见,盘膝而坐的那个女子已经成了佝僂老妇、她的身形逐渐乾瘪下去、及腰长发早已由黑缎一般黑亮、褪成全然的白,原先神气饱满的指天法诀、现在也开始颤抖歪斜、圆润的纤纤十指现在成了一碰即折的枯枝。 就在良善和子灵僵持不下的两个时辰里,围绕着山头的浓雾一直没散。 刚喘过一口气、就拚命向山顶衝的廷焕,已经被弹回了十来次,那股包围着的雾气,就是灵力之流、坚韧无比,无法穿越。 如果不是御空不想树敌,廷焕早就内伤严重、动弹不得了。 (七十一)无量见晴 「好了,你消停会儿吧!」一个略带威严的声音在后方响起,是弥勒佛院长在说话,他和正义大师、智慧大师刚来到山边,就看见一个灰扑扑的身影老是被拋出雾层之外,这一趟又一趟下来、已经看得出廷焕身法的迟滞了,所以弥勒佛忍不住出声阻止。 「灵儿被留在祭坛上,我要去救她出来!」 「那是她必须自己面对的一劫,你帮不了她。」 「她斗不过良善的,再这样下去,她会被良善抽换掉魂魄!」 「你不要太悲观,子灵虽然法力不济,但是胜在年轻;良善老迈的身体,未必经得起这样消耗。」 「那,我们该怎么做?什么时候可以知道结果?」 「快了。时机到了你自然知道。」智慧看着逐渐偏西黯淡的月亮,原先散发光亮的灵气柱也跟着黯淡到无法分辨,只有浓雾依然环绕在山头上;山风猎猎,月晕清冷淡漠的光影照在山间,拉长了站在石阶前的四道人影。早先那六个被拋下祭坛的家丁,已躲得不见踪跡。 神仙打架,小鬼们自然知道避远一点、别搀和进去、以免遭了池鱼之殃。 祭坛中两个灵魂在角力、山脚下四个焦急的人影佇立着、山头上围绕的是浓重到似乎凝固的白雾,大家的情绪都已紧绷至极、而四周也安静至极。 就这么又过了一个时辰,山边的天际线已经露出一线曙光,这时,猛听得浓雾里传来一声尖啸、周围凝滞的浓雾突然快速涌动起来,接着一声悠长的龙吟取代鸡啼、刚好唤起朝阳。 当第一线阳光闪在大家眼前时,浓雾倏然散去,四人眼前陡然一亮,一道整整齐齐的上山石阶突然出现在眼前。 「跟我走!」廷焕抢身上前、走在第一个。 他身法快速矫健、一点也没有迟疑,带着其他人避过所有机关陷阱,直直向山顶祭坛衝去。 祭坛上,八卦阵法已经破开,原先照着四象两仪摆设的石头,像被什么东西炸过一般,石头不仅到处移位、还有些已经四分五裂、散落得不成章法。 祭坛正中心的木桩现在成了焦黑的枯木一截、地上躺着两个人___一人身形纤细、穿着过大的僕人服装,另一人枯瘦乾瘪、却穿着粉嫩鹅黄的纱衣长裙。 「灵儿!快醒醒!」廷焕着急的扶起「子灵」,就要把灵力输送进她的丹田。 「慢着,我们先要弄清楚,现在,地上的这两人,谁是谁?」正义大师出面阻拦廷焕的动作。 「这两人若都死了,谁是谁也就不重要了。」智慧大师说着,扶起枯槁的鹅黄身影,一手探向脉搏、一手搭在丹田上。 「我认为,两个都救!先救活了再说。」弥勒佛院长说着,抢上前去帮廷焕护法,让他心无旁鶩的用灵力疏通子灵的丹田。 另一边,正义大师也自动为智慧护法,智慧也在帮良善引气入丹田。 过了一刻鐘有馀,子灵开始大声呛咳起来,她呛出一大口黑血,呼吸逐渐平稳、慢慢睁开了眼睛。 「廷伯伯!吓死我了!」子灵从沙哑喉咙里,吐出这一句话的同时,人也昏了过去。 三天后,良善大道法师的丧礼结束。子灵坐在见晴峰渔樵居的小花园里,一边喝着香甜的峰蜜桂花茶,一边对子清、子涵和子元这些同学们,回忆当时的情形:「她把我的五识封住,让我想要逃跑;身体动不得、但是心灵却能飘飞出去。我知道,只要我的心灵一旦飘飞出去、就遂了她的意,她可以侵占我的身体了。所以啊,我照着师父的吩咐,谨守丹田和灵台,一直默念索魂诀、硬是把自己的魂灵锁在灵台上。」 子涵和子清听得脸色发白、头皮发麻,紧攒着手上的茶杯不放。只有子元,他一脸兴致盎然地问道:「然后呢?」 「我已经感受不到时间了,好像过了好久好久、又好像只是一下子的事,突然,我的五识被打开了!」子灵好像又看见了当时的场面,她困难的嚥了口口水,继续说道:「我看见一个疯狂的老太婆站在我面前,她的嘴里喃喃念着,说什么不管了,就算稍微损伤了身体、也要把我的魂灵弄出去。」 「她伸手掐着我的脖子,想把我弄窒息,大概想要等我到了濒死状态,她才好入侵吧!」 「我慌了,又发现自己身体有了感觉、就趁着她靠近的时候用头狠狠撞了她的头!没想到她的身体已经衰老得不堪一击,我一撞、她就倒下了。」 「那时我因为用力过猛,自己也晕沉沉的。就在我觉得自己好像要飘起来的时候,一声尖叫把我吓醒,突然有两个良善在我眼前!一个已经倒在地上,另一个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却直接穿过了我、进到木桩里去了。」 「良善一直到最后,都不放弃『夺舍』的念头,她最后想用自己的灵体附在你身上。没想到,你身后的木桩承接太多星体的灵力、暂时有了磁性、刚好把她的灵体吸进去了。」廷焕大步走来,笑着帮子灵下了结论。 眾人一听,大大舒了一口气,刚才顷刻间感到的恐怖恶寒,一下子都消失了,这才发现花园里其实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就在身旁。 「那根木桩呢?」子元好奇的问。 「我想,你真正想问的,是我们怎么处理木桩里良善的魂灵吧?」跟着廷换走来的弥勒佛院长接口道。 「其实,天地间自有法则,人死后一样要遵循天地轮回的法则。对地府冥界而言,良善的躯体衰老死去之后,魂灵本就该回归地府。所以,黑白无常已经守在木桩两旁,等木桩的磁性消减了,就要把良善的魂灵带回地府囉!」 (七十二)返乡认亲 离开学院才十几天的功夫,再回到天道学院上课,子灵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交回她偷偷黏在学院制服衣襬上的「追踪蝉」,眼见它立即捲进了现形叶中,一副终于可以补眠的样子,子灵和子清相视一笑;这种轻松下来的心情,子灵也深有同感。 「子灵,你请假不在的这段时间,老师交代了好几样功课,我陪你做吧!」子清递上几张清单,都是各科老师交下的要求,子灵只粗粗瞄了一眼,顿时感到心情不美丽了。 「好不容易可以休息,我还想到枫城的市集里逛一逛、重温一下人间烟火气呢,你就把这些功课塞给我,看来,这个假日又要泡汤了!」子灵丧气的嘟噥着。 「子灵同学,宿舍门口有人找!」一声纸鹤的通传在窗边响起,打断了子清正想说的话,于是、子灵带上了子清、颇为好奇的像宿舍大门走去。 宿舍门口,站了两个人,一个是负手而立、神态悠间的廷焕师;另一个则是正要放飞纸鹤的子元。 「子清、你来的正好,我才想要放纸鹤去叫你呢!」子元一边说话、一边递上了纸鹤给子清。那纸鹤在子清手里转了两圈,冒出一句:「子清同学、宿舍门口有人找!」接着就摊平在她手心里了。 「子清,你也有事,那就别管我了……廷伯伯找我呢!」子灵跟子元打过招呼,就赶上前去,对着廷焕师唤了声:「廷伯伯!」 「子灵,有件事要告诉你,跟我来吧!」廷唤拉起子灵的手,跟子清和子元点头致意之后,直接在空中画了个圈,空间摺叠去也。 经过两道空间摺叠之后,两人进了「天下为公」育幼院的大门。 「院长嬤嬤,我回来啦!」子灵一看见熟悉的前院,便挣脱廷焕的手、向后进院子奔去,一路走、她一路呼唤着。 今天正是假日,满院子都是休假在家的孩子们,大家看见灵儿姐姐回来,也兴奋的围了上来。 「灵儿姐姐,你还好吧?上次那个兇老太婆好恐怖喔!」小晴说着,一路跟随子灵的脚步,走到第二进花厅门前。 「我很好,小晴、你和大家一起去玩,姊姊这里还有事。」子灵温柔地回道。为了这些弟弟妹妹,要她冒险犯难、上刀山下油锅都可以! 「里面有客人,姊姊你进去要小心。」小晴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哪!现在,她对来育幼院的「客人」都心怀戒慎恐惧了。 「没问题,还有廷伯伯在这里呢!」子灵一边安慰着,一脚跨进了花厅的月洞门。 「院长妈妈,我回来了。」 「灵儿,你快来,这位就是当年你的救命恩人!快来谢谢人家!」夏侯婉卿激动的说。 「您是?」面对一个风尘僕僕的老道人,子灵一点儿也想不起,这人是谁?啥时候救过她一命? 「灵儿姑娘:小道『唯真子』。十六年前,有幸参加你的弥月宴,当时你还只是个小婴儿,自然一点印象也无。但我对你的印象可深了。」那老道人说。 老道人再次说起了当年的事,虽然院长妈妈和廷焕师已经听过一遍了,但是,第二次听到唯真子的描述,院长妈妈还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以至于廷焕一边听唯真子的叙述、一边还要拿着面纸给夏侯婉卿擦眼泪。 「十六年前,小道我是个走街串巷的走方郎中,不但帮人算命批卦、也会顺手开些土方子、帮人治疗小病小痛。」 「那一天,刚好经过清国承德城里,一个老管家喊住了我,说有个新生儿要批命盘,叫我跟他去一趟。」 「我本来以为是个殷实小商户之流,也没太在意;没成想、一到了府上,乖乖不得了,原来是清国上将军、纳兰将军的府邸。这位纳兰将军看上去英姿颯爽、玉树临风,跟夫人的灵巧动人、正是一对儿!原来,他们要我批的命盘,就是灵儿姑娘你啊!」 「那天正是灵儿姑娘你的弥月宴,许多宾客酒酣耳热、闹得正欢,我听人说,就是有些汉国宾客出的主意,说依照汉国习俗,在新生儿满月这天、要请人批下命盘,一来讨个好彩头、二来也给新生儿立下这一世为人的基础。」 「这临时想要请卦师批命盘,去那儿请啊?老管家得了命令、就在城里寻找、刚好遇见了我,就把我给找去啦!」 「不是我吹牛、小道我有项拿手绝活儿:认人挺厉害的。但凡我经过、看过、听过的人,再隔个二、三十年,我一样能认出来。为了讨个喜庆、也为了试试自己的能耐,我请纳兰将军夫人、带我见见灵儿姑娘。」这时,唯真子停了下来,看着子灵的脸、笑嘻嘻的说:「我想试一试,记得个小婴的脸,等他长大了,看看还能不能认出来。」 「你认得出来吗?」子灵好奇的问。 「嗯,有六、七成把握。也就是说,你在婴儿时期、和现在,还有六、七分相像。」唯真子严肃而认真的回答。 「那么,『变故』发生的时候,你也在场了?」子灵继续问道。 「我不但在场,还是我把你带走、送到这个育幼院来的。」 「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良善大师一进来,我就知道她是谁了。虽然她用障眼法模糊了面容,但是那声音、那身形、那步法,绝对是她!以前有一次我在祭天仪典上、远远的看过她。她被奉为上宾、而我只是围观的小小老百姓,她当然认不得我、但是我却记得她。」 「就是这么凑巧,她想要带走你,我在一旁离你最近;当时只一心想着,不能让你落入她的手里,就把你送进摺叠空间,辗转到了育幼院前面啦!」 「你为什么不回去告诉我父母?为什么不来找我?」子灵听着,梦境中看到的一幕幕又涌上心头,她幽幽地问道。 「当时,良善大师在我后面打了一掌、虽然失去准头,我还是受了重伤。这十六年,我一直躲着她、在深山老林里疗伤。」唯真子话音愈来愈低,想来,这十几年,他也不好过。 (七十三)返乡认亲 「道长,您说,我是……清国纳兰上将军的孩子?」子灵期期艾艾的开口问道。 「对啊,你一直住在育幼院里,难道他们没有派人寻找吗?」唯真子本来只是抱着希望来探一探,没想到这位纳兰家的长女___纳兰灵,还真的一直待在育幼院,没有被人找回去。 「您可不可以带我回去找我的父母亲?」 「那有什么困难!」唯真子放下茶杯,拍了拍一身灰色的道袍,说道:「我现在就带你回去,也好了了我一桩心事。」 「我跟你们去吧!」廷焕立即说道。 「不好意思,这位道法师。小道我能力有限、最多只能带一个人摺叠空间,要不,您自己跟着过来唄?」 「这不难,您说了方位距离,我带你们两人一起过去。」廷焕笑着说。 于是,在泡一盏茶的时间内,三人就已经站在清国承德城里的大将军府邸前了。 望着那巍峨气派的大门、和守在大门口的四个执枪士兵,子灵突然觉得有些消沉丧气,她拉着廷焕的衣袖说:「我们这样直接进去,太奇怪了吧?」子灵心中,一直不敢面对的一大疑问,就是:她的父母亲为什么没有派人去寻她? 「可是、我们一直待在这里,也不可能有任何结果啊!」廷焕师不想让子灵退缩回去,便提出异议。 正在踌躇间,大门「呀」的一声打开了,陆续出来一群人,看那服饰,显然是僕婢下人们,簇拥着一个妇人,登上门前一辆青帐顶、白木壁的小小灵力车。 「小青,你也上车,这样车子可以走得快些。」车厢里传出颇具威严的沉稳声音,立在车边的一个小婢女回应称「是」,随即提起裙摆,上了车辕、坐在车把式身边。 这灵力车是一般大户人家必备的,可以省去用牲口拉车的麻烦,在车前套牲口的位置,安放了一颗灵力球、由车把式操控灵力球、连带着转动车轮、在路上行走。 「誒,那位夫人就是你母亲,这么轻车简从的、她要去哪里?咱们跟上瞧瞧吧!」唯真子说道,其他两人便也跟着他走。 没想到灵力车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三人就跟不上车速了。眼看那辆青篷小车就要消失在长街那头,廷焕拉起子灵和唯真子的手,低叱一声:「起!」,三人腾空而起,飞上了云端。 「哇!这就是『御空而行』吗?小道我没看错、您真是位道行高深的道法师啊!」唯真子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开心的四处张望,只见脚下的人车房舍,愈来愈小,三人直升到看着房子只剩指甲大小的高度,才停下来。 「那辆车在那里,我们跟过去。」廷焕用手一指,果然看见那辆青篷小车已经走过了长街、准备靠近城门、看样子那位将军夫人想要出城去。 三人飘飞在天上,轻轻松松地跟着,地上那辆车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来到一处墓园。 那墓园不大,却很乾净整齐,看得出来是有人管理的。 青篷小车在墓园门口停了下来,将军夫人领着婢女,亲自走了进去。 「原来是上坟来了,但是,这不是王室的陵园啊?以纳兰家的权势,亲人不该葬在这种小墓园里才对……」唯真子对丧葬礼仪、非常了解,他有些诧异的说道。 「我们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廷焕说着,手一挥,三人降落在墓园里,离将军夫人不过三丈距离。廷换祭起隐形结界,三人安安静静跟在将军夫人身后,倒也没人发现。 「就是这里了。」夫人低声说道:「把供品摆上吧!」 婢女小青,依言从提篮中取出一样样「供品」,倒是让身后的三人觉得有些奇怪。那些「供品」包括了奶瓶、糖果、糕饼和小玩具。倒似开了个小小婴儿用品摊子。 「灵儿,你看!」上前端详了墓碑的廷焕,拉过子灵,手指着墓碑要她看。 那墓碑上刻着:「爱女纳兰灵之墓」。 子灵看见,顿时茫然了。如果纳兰灵早已经埋骨在此,那么,她是谁? 「我知道了!」廷焕说道:「当年良善为了隐藏行跡、更为了纳兰将军不再追索失踪的女儿,乾脆修改了那些人的记忆,让大家以为,『纳兰灵』夭折了。」 「自古许多宗祠家庙都有惯例,幼年夭折的孩童不能入祀宗祠、更不能葬在王家园陵;所以这个思念女儿的将军夫人,只能偷偷把孩子安葬在一般百姓的墓园里,趁着清明前夕,先来上坟。」 「真的吗?我的母亲还在想念着我?」子灵眼睛红了、眼眶里蓄满了泪,她一直是个坚强的孩子,就连面对良善移魂换魄大法那样可怖的场面、都不曾掉泪;现在却忍不住泫然欲泣。 「嗯,我们应该要想办法恢復她真实的记忆。」廷焕说道。 「在能够破解掉良善的法力、恢復他们的真实记忆之前,我们还是先别打扰为好。」廷焕对子灵开解道:「现在我们可以确定、你的母亲并未忘记你、也不是不要你,只是以为你已经死去了。这样就够了。日后,必定有相认的一天。」 三人静静地退出墓园,大家心里都有些沉重,像吞了铅块一般。回到育幼院之后,子灵郑重的谢过唯真子的救命之恩,并且将良善的结局大致说了。唯真子知晓良善大道法师已经归天的消息,便不再掩藏形跡,欢喜而去;子灵乘机在育幼院待了一晚,跟院长妈妈说说自己的经歷和心事,第二日傍晚,学院要收假上课了,子灵便自己运用空间摺叠返回宿舍。 (七十四)返乡认亲 四月芳菲,正是春暖花开、适宜踏青的好时光。 阵阵薰风从山边田野吹送到城镇中、又在城镇的大街小巷、千门万户里穿梭来去,天道学院的教室自然也不能免、被包裹在春日花草的馨香氛围中。闻着一阵阵似有若无的花香、坐在教室里看似专心听课的学生们,早有一大半心思在蓝天白云下晃荡了。 绿叶老师闔起「药典学」那长得像砖头的厚书,叹了一声,说道:「算了,别念了,大家都到后山药草园里、摘取药草吧!」 教室里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大家纷纷闔上手里的药草学课本,站起身来就想往外衝。 「慢着!这是这次炼药取材的清单,你们可得看仔细了!」绿叶老师手一挥,将近三十张作业单、如同白鸽归巢似的,稳稳又准准的落在每张学生课桌前。有些人吁了一口气、大部分的人还是兴高采烈的收起作业单___不管怎样,能离开教室到外面晃荡、就是好! 就在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从教室走廊上经过、向学院后山的药草园前进时,子清也拉着子灵,走在人群后方。她两人身后,跟着一头红发、身高又拔高了一寸、足足比两人突出一个头的子元。 「子灵,好不容易找到了你的亲生父母,却不能跟他们相认……本来还希望能够得到一些经济助力的;这下子,你的学费还是得伤脑筋了!」子清说道。 天道学院的学费不低,幸好学生们大多来自殷实之家,还算负担得起。但是像子灵这样的孤儿,要筹措学费,可就困难得多了。 第一学期,廷焕师带着子灵过来,就顺手把学费给交了。但是到了第二学期,子灵不好再跟廷焕开口、自己又没有什么生财管道……子清很清楚这个闺蜜的经济状况,所以替她担心。 「呃,我已经跟院长报告过了,他说没关係,要我签借条。」子灵回道。 「签借条?还有这样的事?」子清讶异的问道。 「院长说,他很看好我的未来,相信我日后必定是个不缺钱的人,所以特别通融、让我签借条直到毕业。」 「签借条到毕业?这、这得欠多少钱哪?」子清愣住了,自言自语着。 「一学期三百金币,如果我顺利毕业、不留级的话,还要两千七百金币。」子灵想,两千七百金币___育幼院里一整年的开销还不到六百金币,这真不算是小数目了。 「子灵你别担心,真的想赚钱的话,过个一年半载、修炼到可以接任务了,很轻松就能赚回来。」子元在后面插嘴说道。 「就像我上次带回来的冰晶花,卖给药铺,就收到了将近一千金币呢!」 「子元你这么有钱?那就借一点来给子灵交学费唄!」 「可是……」 「子清你别这么说」子灵看见子元的窘态、立刻接过话头,抢着说道:「反正都是借钱,我情愿向学院打借条;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金钱安排,卡着别人的钱,我更是不安!」 「子灵你别担心,下回有可以赚钱的任务,我一定通知你;自己赚钱比较踏实,借了还得还、自己赚就没这困扰了,对不?」子元立刻跟上话头,免得再让子清笑话他「小气鬼」。 就这样,三人走走说说,跟随「先头部队」的脚步,进了药草园。 玩闹归玩闹、该交的作业、可没人敢马虎。大家省视着手里的炼药材料清单,才发现每个人分配到的作业不尽相同;有的是「聚气丹」、有的是「止血散」,还有的是「生发液」或是「褪毛膏」。只听得偌大药草园中,一处处哀号声响起,原本想要偷懒搭便车、跟着同学採一样药草的,都打错算盘啦! 山腰上,绿叶老师微笑的俯瞰着一群学生们似穿花蝴蝶般、在一丛丛药草边忙忙碌碌,这才是天道学院里应有的日常生活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