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转世,却只想安分一生》 [第一章 转生没有比较好] 这世界上的职业百百种,不一定是社畜之最,但一定是榜上有名的,就是护理师。 其中最能称之为炼狱的岗位,就是急诊室。 喔咿、喔咿、喔咿! 救护车的声音起次彼落,今夜又是一场硬仗。 「今天急诊的人怎么这么多?」 「十字路口发生大型车祸。」 「别废话,做事!」 护理长一声号令,年轻护士们不敢再碎嘴,纷纷专注于手上的病患。 「苏湘湘!过来支援!」 还没来的及交接,才刚到班的苏湘湘一脸冷汗。 「是!」 她只能迅速换好制服,扣子扣歪一颗也没时间更正,匆匆地跑到护理长跟前。 苏湘湘,28岁,护理年资长,工作熟练,不抱怨,上司认证好用工具人,妥妥社畜一枚。 又是个见过大场面的女人,这点程度的混乱吓不到她。 但还是累。 护理师们忙乱一阵之后,终于得以停下来喝一口水。 「湘湘姐,要不是你提早30分鐘到班,我们就完啦!」 「哈哈,我还是希望可以多些时间换衣服啦。」 苏湘湘对着后辈一脸苦笑,这是第几次变相加班,都算不清楚了。 她转念一想。 『算了,就当是做功德啦。』 没错,对她来说,最辛苦的,从来都不是过于忙碌的工作步调。 「啊啊啊啊啊!」 一声长叫,划破了深夜医院的寧静。 「儿子啊,我的儿子啊!!!」 这撕心裂肺的哭喊,是急救失败,不幸过世的青年的母亲发出的。 护理师们面面相覷,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安慰。 「啊啊啊啊啊!」 老母亲毫无停止跡象的发狂嘶吼,让人从同情转为困扰。 「苏湘湘!」 护理长看向她,甩甩头瞥到那老母亲的方向,让苏湘湘的头顶冒出三条黑线。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尷尬事,也常常是她扛。 『呜呜呜,想回家。』苏湘湘心道。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那位老母亲的面前。 「嗯…这位妈妈…」 「你还敢来!」 老母亲突然的转身怒骂,让苏湘湘措手不及,转瞬间,她老迈的双手狠狠地抓住苏湘湘的领口。 「都是你们这些没用的傢伙,速度慢吞吞,把我儿子害死了!还我儿子来!还我!」 「咳…咳…请您冷静!」 被勒紧领口的苏湘湘根本吐不出什么辩白之词,应该说,她根本想不到该说什么。 四周围观的病人、护士们,见那疯妇被悲伤淹没了理智,掐住苏湘湘领口的手毫不留情,不断对她张口输出各种难听字汇。 人们纷纷上前劝解,不忘叫来警卫、保全帮忙。 「医院打人啦!我要叫记者来爆料你们这些欺负我一个丧子老妇的畜生!」 状况越来越爆走,苏湘湘被人左右拉扯,一口气快要喘不上来。 「放开她!!!」警卫大叫。 一声咆啸震耳欲聋,所有人吓得定格,老母亲终于松了手,一侧作用力瞬间为零,苏湘湘一脚滑空。 磅!!! 「小姐,您没事吧!」 苏湘湘从回忆中惊醒,喜轿的红色布帘被陪嫁丫环紫玉拨开。 「小姐,对不起,推轿马车卡进了窟窿,刚才的踉蹌没让您摔着吧?」紫玉担心地说。 苏湘湘回过神来,痴痴地看着丫环紫玉。 「我没事。」她回,连头上的绽红镶金流苏盖头都没有揭开。 「那么,我们就继续赶路了,误了时辰可不好。」 紫玉再度盖上布帘,招呼马夫继续赶路。 马匹的叫声把苏湘湘拉回了「现实」。 自从转生到古代,有多久没有想起「前世」的事情了。 就像忘记喝孟婆汤一样,她就这样保留前世的所有记忆,降生到这个陌生朝代。 苏湘湘并不是歷史不好,而是这个朝代完全没有记载在她的世界。 简单说,就是她转生到另一座平行时空。 依照文化发展、风土民情、衣着特色,接近北宋,只不过她位处的国家名为「祺国」。 皇室成员姓「祺」就是了。 为什么她知道,因为这个马车就是前往皇室成员之一,三皇子的王府。 想到就头皮发麻。 她这个28+17年的单身老狗竟然要成为皇子侧妃。 宫斗剧也看过不少,虽然三皇子还没有娶正妃,还是让她怕得直哆嗦。 为什么呢? 因为就是老实人才会当社畜呀! 本来穿越的角色也蛮符合社畜身分的,为什么忽然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爹娘早掛吗? 苏湘湘越想头越痛。 她的未来相公,三皇子祺慕燐,他被皇帝受封一个称号。 「炼王」。 乡里传闻他年纪轻轻便征战天下,据传其暴虐无道,脾气阴晴不定,用兵城府极深,践踏千万敌军。 他带领的大军攻陷过的敌方领地,就如「炼狱般燃烧殆尽」。 想到这里,苏湘湘抖了一大下。 「落轿!」 丫环紫玉的声音响起,苏湘湘吞了口口水。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小姐,请出轿。」 紫玉灿烂的笑容,让苏湘湘只能努力假笑,一时忘记头上顶着厚重的盖头,可以不用刻意摆出营业用表情。 长年的社畜习惯改不掉。 苏湘湘下了喜轿,一手搭上紫玉的手心,希望丫环没有察觉自己手掌的出汗。 从绽红的镶金盖头上编织的鏤空处,苏湘湘看到了刻在大门匾牌上那沉重的三个大字。 「炼王府」 她差点腿软晕倒。 [第二章 莫名寒惨的婚宴] 嘰呀… 深黑色的沉重木门敞开,其内站着左右两个侍卫,中间等着的是宫中派来的管事太监。 「丞相府嫡女,柳如艷,陪嫁丫环一位?」太监官方地问。 「是。」苏湘湘战战兢兢地回答。 「进来。」 太监俐落转身前行,怕小姐摔到的紫玉紧紧地牵着苏湘湘的手,这时她发现,紫玉的手心也出汗了。 两人缓缓地前行,王府内的人数仅仅十隻手指不到。 『嗯,不是皇室婚宴吗?』苏湘湘疑惑地心道。 她偷偷转头看向紫玉,紫玉两颊鼓鼓的,表情些许不悦。 「圣上表示,近来城南水荒,作物欠收,此次婚宴,当为敬奉水神,不宜铺张浪费。」太监说。 苏湘湘这是第一次听说。 从丞相大人那里听到的,就只有这次是皇帝陛下亲自拟旨赐婚,两位新人没有见过彼此,甚至连画像都没看过。 『丞相大人这样不会触怒水神?』苏湘湘心道。 没错,她正是丞相府安排的代嫁新娘。 真实身分是丞相府嫡女柳如艷的伴读丫环,苏湘湘。 为了不露馅,陪嫁丫环紫玉,并不知道苏湘湘的真实身分,她是在出嫁前一周,在地下青楼的老鴇手中赎出来的女子。 丞相府出钱,授权给苏湘湘亲自去赎人,遭遇越惨越好,因为,这样的奴婢最为忠心。 苏湘湘再清楚不过,当年是她幸运,被人贩子卖到青楼之前,就被丞相大人赎走了。 原因是什么,她至今还不明白。 「三皇子到!」 太监中气十足的喊声,打断了苏湘湘的思考,她抬头,却因为盖头,她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从那个人走路的体态明白,丞相大人不惜冒着欺君之罪的风险也要搞这齣的原因。 昔日叱吒风云的三皇子,在一个月前受贼人暗算,被弓箭射穿右小腿,平日需得随从搀扶,才能够艰难走动。 握在手上的兵权,也因为此劫难被强迫归还,贬斥为空有名号的架空皇子。 看着他缓慢的行动,苏湘湘看着着实难受。 『为什么不给他轮椅,根本虐待病患!』苏湘湘在心中吶喊道。 护理师的职业病发作,想立刻检查伤口的衝动,令她全身痒得难受。 她劝自己,不能多管间事。 「三皇子身子不适,圣上体恤,婚宴仪式不须行礼,站立即可。」太监说道。 这场婚宴已经越删越少,就要删到没有了。 『为啥不等人家治好再赐婚啊?』苏湘湘在心里吐槽。 在太监指引下,两个新人尷尬地站在一起,面对着献给水神的三牲素果,两盆零星鲜花。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因为不能行礼,所以苏湘湘跟三皇子只能站着,呆呆看着太监口上表演,比寒惨更寒惨。 「仪式完成,恭喜三皇子!」 太监拍手表示祝贺,四周观礼的僕从也随之拍手。 啪、啪、啪… 单调的拍手声让气氛更冷。 「结束了就来搀扶本王坐下。」 这是走进王府这么久,三皇子说的第一句话。 「是。」她赶紧应声。 苏湘湘才转头,就被太监拉住。 「哎!不是说你啦!」他骂。 这时她才想起,头顶的盖头还没掀。 『糟糕,奴才本性乍现!』苏湘湘暗自冒冷汗,缩起慌乱的小手。 三皇子已经在贴身侍卫的搀扶下坐定,自顾自地喝起自己的喜酒。 他抬头看向想帮忙却扑空,双手举在半空中,像极了殭尸的苏湘湘,甩头瞪了一眼太监,太监被这无言的镇压吓得冒汗。 「柳夫人,失礼,请随我来。」 太监立即摆手,弯腰鞠躬,紫玉赶紧上前搀扶看不到前路的苏湘湘到寝宫。 等到太监简短说明需要注意的礼仪之后,紫玉终于爆气。 「这到底是什么烂仪式阿,太委屈娘娘了吧?还有,那没根的东西还敢顶撞娘娘,我还不把他抓来揍一顿!」 苏湘湘赶紧出手抓住爆走状态的紫玉。 「莫气、莫气,不就小事吗?」她安慰紫玉。 「而且『没根』这种话不要说,我们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这些掌事公公。」 看过甄环传的都知道,太监最可怕。 「娘娘,真的很生气哎!」紫玉气得双颊红咚咚,委屈到泪珠子都要掉下来。 「没事啦,别哭。」苏湘湘摆手笑笑。 这惨绝到荒唐的婚宴只让她觉得可笑,实在想转身直接入睡,偏偏三皇子还没来掀盖头,只能在寝宫坐着乾等。 「这寝宫也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壶酒,几盘点心,是要饿死娘娘吗!」紫玉还在跳脚。 「没关係啦,一路舟车劳顿,也吃不下。」苏湘湘笑道。 「小姐就是太善良了!」 苏湘湘也不知道要怎么跟紫玉说,她家娘娘就是被虐习惯了,有得吃、有得睡就很好了,淡定、淡定。 苏湘湘也不确定三皇子今晚会不会来,是要等到何时才能睡觉? 但是如果直接睡下去,他却刚好来,一定会被骂死,还是安分地等好了。 「紫玉,代本宫出门把风,看三皇子殿下有无到访,就等到子时过。」苏湘湘吩咐道。 紫玉无奈地看着苏湘湘,叹了一口气。 今夜很重要,三皇子有没有来,决定了她未来在王府的地位。 但是对苏湘湘来说,她倒是希望他不要来。 少见面一次,就多了一次不被拆穿的机会。 [第三章 发酒疯的三皇子] 夜幕低垂,坐在寝宫里的苏湘湘昏昏欲睡,轻轻点头打着瞌睡。 烛火沉静的摇曳,距离子时过,也只剩一炷香的时间。 喀、喀、喀。 沉重的声音回响在清冷的长廊。 「三皇子殿下!」 紫玉的声音戳破苏湘湘呼出的鼻涕泡,她赶紧调整身子坐定,这瞬间,头上华美的镶金盖头被拉扯坠地。 苏湘湘惊恐地瞪大双眼,终于看清了三皇子的尊容。 「呜哇,好臭!」她惊慌地叫出一声。 『咦咦!说错话!』 第一反应让苏湘湘尷尬地摀住口鼻,三皇子冷冷地看着她,怒目瞪视,哼了一声。 整身的酒臭味,真的是浪费了他的一脸清俊。 「殿下,您喝太多了,妾身让紫玉去拿浓茶解酒。」 苏湘湘伸手稳住三皇子因为醉酒而摇摇欲坠的上身,起身摆头示意紫玉赶紧到小厨房煮茶。 「哈哈哈…」 三皇子奇怪地笑出声来,苏湘湘一脸诧异地坐回原位。 「殿下,您醉了,赶紧睡下吧。」她劝道。 苏湘湘无法理解,这人喝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杵着拐杖过来找她,两人不是根本不认识吗? 是什么值得他惦记? 「哈哈…『妾身』吗?你自称『妾身』?」三皇子抬起头,目光灼灼。 这眼神让苏湘湘紧张。 『难道说错了吗…?』她心道。 侧妃要说「妾身」,正妃才能自称「臣妾」,应该没记错吧? 「你不恨吗?」 三皇子突然的问句让苏湘湘更摸不着头脑。 虽然想不通,也不能表现得太笨,必须赶紧回话。 「殿下在生气吗?」她忐忑地反问。 三皇子面对着她的回问,笑得更大声,他失魂地仰身狂笑。 他疯魔的样子让苏湘湘害怕不已。 「你在装傻吗?你可是丞相府嫡女,还是当朝无人敢反驳的一代权臣,柳严公的爱女…侧妃?开什么玩笑!」 三皇子的声音,宏亮到吓惨了苏湘湘。 「还是许配给本王这个瘸脚,彻底垮台的破败皇子当侧妃!笑死!」 苏湘湘注意到门外端着热茶,站在门口发抖着的紫玉,赶紧眼神示意她放下茶就先离开,以免这个发酒疯皇子随时要乱炸一通。 但是,为什么他要跟她说这些,是在为她抱不平吗? 嗯?有点善良? 哎,不对,他们两个,应该说,三皇子跟真正的柳大小姐应该毫无交集,为什么要为她生气,还贬低自己? 苏湘湘大冒冷汗。 「殿下,您先喝一口热茶吧。」 「滚!!!」 康当!噹…噹噹…噹! 三皇子一手拍开苏湘湘手中端着的镶嵌金银雕花的白瓷茶杯,热茶喷洒在地上,茶杯也在反弹地面几次后碎开。 『妈咪耶,这哪是残废?』苏湘湘在心中吓哭。 虽然她很想马上滚,但是左手却被这个发酒疯皇子抓得死死,根本走不掉。 酒品差的人她也在急诊室看过不少,但是在28+17年的经验里,面前这位是最吓人的。 还不知道他的目的是啥。 空气就这样凝结,三皇子又抬起头看向她。 虽然长得很帅,但是表情好可怕。 「哼,看看本王,竟然忘记要跟柳妃喝个交杯酒。」 他说完,便逕自转身,拿起搁在桌面的素白酒壶。 「等等!」 苏湘湘赶紧伸手压住酒壶阻止三皇子,他再度暴怒。 「你敢嫌弃本王的交杯酒!」 「殿下,您喝太多了,对伤口不好!」 苏湘湘的劝言终于让三皇子停下动作,他盛怒的神情缓缓降下。 「你还担心我这好不了的破伤。」他自嘲。 「您喝太多就真的好不了,请少喝酒、多喝水。」 一不小心开始下医嘱,护理师的坏习惯又跑出来,苏湘湘慌张地冒汗。 她故作镇定地咳了几声。 「殿下,还是让妾身服侍您睡下吧。」 好不容易抓到他情绪稳定下来的瞬间,赶紧哄他去睡觉就对了。 三皇子低下头,没回话。 「殿下,有听到吗?妾身…」 苏湘湘还没说完,三皇子无预警地倒向她纤细的肩头。 「呜噁噁噁噁噁…」 吐了一坨土石流洩洪般的秽物在苏湘湘的身上,就这样昏死过去。 苏湘湘呆坐原地,头顶三条黑线。 『可恶的19岁屁孩~~!』 碍于身分,她还是只敢在心中抱怨。 [第四章 洗澎澎吐真言] 苏湘湘穿着单薄的衬衣,无奈地坐在浴桶旁,搓着三皇子乌黑的秀发。 他厚实的肩膀靠在浴桶边沿,仍在昏睡中,看他睡得这么爽,她忍不住在心中骂骂咧咧。 不过,趁着三皇子醉酒昏迷,苏湘湘也得以察看他的脚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说得好像世界末日一样,结果只是单纯穿透小腿肌肉的穿刺伤,脛骨或肌腱的受损不重。 虽然是在医疗资源不足的古代,这样的伤口,不至于造成永久性伤害。 不知道是怎么顾的,伤口化脓得惨不忍睹,要是在现代就医,绝对会被外科医生念到臭头。 苏湘湘一时手贱,趁三皇子睡死的时候出手清创,看到伤口乾乾净净,就是浑身舒畅。 但是,搞完之后马上后悔,要是三皇子睡醒看到为了清除腐坏的烂肉,生生划开的伤口,还不把她吊死。 只能先吩咐紫玉抓些消炎镇定的中药草,做成敷料,把伤口包扎起来,眼不见为净。 所以现在给他洗澎澎的时候,双脚是保持乾燥,掛在浴桶之外的。 虽然丫环年资六、七年,这也是她第一次帮别人洗澡。 也不知道三皇子醒来,会不会又大爆气。 有啥米办法,呕吐物到处乱喷,又臭酒味翻天,只能给他洗香香。 总不能把他丢在地上不管不顾吧? 「嗯?」 才在苏湘湘跟上天祈祷,三皇子不要在给他洗头发的时候清醒,他就醒了过来。 两人尷尬地四目相对,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殿下,先别乱动,包扎好的伤口浸水就不好了。」她故作镇定。 刚清醒的三皇子脑袋昏昏沉沉,还没能确定现在的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快点,本王的脚有够冷。」他只能用抱怨来掩饰些许慌乱。 『只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别人了!』苏湘湘心道。 她赶紧给三皇子的头发冲水,稍微擦乾之后,站起身,走到他的正面,对他直直伸出双手。 「没想到柳妃如此大胆,才第一天就将本王扒光,真是急不可耐。」 面对三皇子的调侃,苏湘湘只能歪头,苦笑两声。 「请殿下抓紧妾身的手,小心站起身,别滑倒了。」 她把头别开,不让注意力过多停留在他让人流口水的精实身材,虽然该看的都已经看过一轮了。 「只有本王被看光也太不公平了吧?」 他笑笑,抓着她的手,慎重地站起身,只不过,有些用力过猛,煞不住车。 那面绝美容顏,稍稍撞上苏湘湘的头顶,就像亲吻了她的发梢那般。 「你的头发好湿。」他说。 「妾、妾身还没来的及擦乾,既然殿下已经出浴,毛巾跟换洗衣物掛在木帘上,请自便。」 一下子靠得太近,苏湘湘满脸通红,即刻松手转身跑远,拉开两人距离。 三皇子见她反应羞涩,忍不住觉得有趣。 「本王腿脚不便,还需要柳妃搀扶本王过去。」 「咦?…是。」 苏湘湘低头慌张,他的要求太合理,只能尷尬地再走回来。 『冷静点、冷静点,他是小你整整9+17岁的小朋友,屏除邪念,不然会被fbi抓走!』苏湘湘心道。 三皇子看着她头顶上的秀气发旋,本来玩闹的心思,又逐渐沉静了下来。 她,高高在上的丞相府嫡女,怎么甘愿这样像个奴才一般地认命伺候他? 就算自己是皇子,也只是个没实权的空壳。 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殿下,到了。」她的一声提醒,打断了他的猜疑。 三皇子慵懒地看向苏湘湘,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摆在她的眼前。 「你都走到这了,就顺便伺候本王更衣吧。」 苏湘湘一脸黑线,但还是只能闷闷照做。 『这样都不生气?』三皇子心道。 本来他对这次父皇的赐婚没什么好感,但是眼前女人顺从的言行,跟他听说的明显不符合。 强烈的违和感,不禁引起他的兴趣。 实在好奇,她为什么会愿意做这些? 只因为他是夫,她是妾?还是有其他原因? 给三皇子换穿好衣服之后,苏湘湘扶他回寝宫,方才呕吐的残骸已经被紫玉打扫乾净。 今晚真的是难为紫玉了,但是苏湘湘也不敢随意差遣王府的下人。 苏湘湘看着桌上煎好的药汤,还温热着,心中暗暗给紫玉点讚。 「殿下,妾身让紫玉给您准备好安神的汤药,喝完后就睡下吧。」 三皇子看着汤药,些许戒备地看着苏湘湘,脚上的包扎也是她做的。 这深夜,是哪个大夫会来他的晦气王府? 「这药的配方是哪来的?」他问。 「妾身自幼与府上大夫拜师学艺,认识些草药,夜深情急,自己配的药方。」 苏湘湘虽然不是中医专业,保留前世记忆,代表她一出生就识字,以西药背景为基础,学习自然也快。 到丞相府工作之后,终于有机会拜师,正式学中医,不然之前只是单纯背诵药草知识。 这都是为了拼个一技之长,不可能为人做奴一辈子吧? 结果计画赶不上变化。 「本王还不知道柳妃这般聪慧。」 三皇子的表情仍是警戒,苏湘湘有点后悔自己的多此一举。 「妾身抓的草药都是食品等级的,温和不刺激…」 苏湘湘俐落抬起头看向三皇子,继续专业説道。 「殿下眼下乌青,必定是多梦,浅眠,常犯头风,加上您方才饮酒过度,噁心反胃,肝火旺。」 她端起汤药塞到三皇子的面前,贴心的替他准备好汤匙。 「相信妾身,便能让殿下舒服地睡一觉。」 见她如此諂媚,三皇子轻笑了一声。 『罢了,她若想害我,也不会这般名目张胆。』他心道。 三皇子拿起汤碗,顿了一下,又抬头。 「替本王试试温度。」 苏湘湘马上意会到,这是要她试毒,如果她下毒,现在必定不敢喝。 『这小子真多疑,小心秃头!』她在心中碎唸道。 苏湘湘毫不犹豫地舀起一汤匙喝了一口,正考虑是否该换另一个汤匙的时候,三皇子发话。 「还呆着干嘛,还不赶紧餵本王喝药。」 苏湘湘傻眼。 『你不是有手吗?』她心道。 算了,赶快餵一餵,哄睡了就没她的事了。 三皇子喝了一口,本来想抱怨苦,不想再喝,但喝下第二口,也渐渐习惯这口味。 口中那呕吐过残留的酸涩味也淡了许多,胃里温温热热的,确实舒服。 三皇子其实并不喜欢别人这样贴身伺候,面对苏湘湘,倒是没有这么讨厌。 原因他也说不上来。 这时,他忽然想起自己幼时生病的时候,母妃也是这样一口一口给他餵药。 不禁感慨万千。 药餵完之后,苏湘湘便搀扶三皇子躺倒在床上,替他盖上棉被之后,打算赶紧告辞闪人。 三皇子却率先开口。 「柳妃跟乡里传言差距甚大。」他说。 苏湘湘大冒冷汗。 「呵呵呵,殿下听说妾身如何?」 三皇子看向她笑了笑,说道。 「傲气逼人、嚣张跋扈,但是美若天仙。」 苏湘湘更加慌得一批。 「你一个都不符合。」他说。 苏湘湘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一掀盖头,就对她哼了一声。 『这是拐弯抹角地调侃我面容平庸吗?好啦,就你全世界最帅。』她心道。 「哎呀,乡里最爱乱嚼舌根,听听就好,别太在意。」苏湘湘乾笑几声。 「你听过乡里传本王什么吗?」他问。 苏湘湘要崩溃,深夜不睡觉,聊什么天! 早知道安眠药草就给他下重一点。 「当然是说您英气逼人、风流倜儻呀~」 她赶紧化身马屁精,因为乡里谣传得太糟糕,她不敢直说。 三皇子转头看向她笑了一笑。 「那是以前,现在是残废瘸腿、再起不能、不能人道。」 苏湘湘疯狂冒汗。 确实是因为这句「不能人道」,才让她勉为其难答应丞相大人的请求。 但是,这句话竟然在本人口中说出来,讲这些的人缺不缺德呀! 「呵呵,哪来贼人敢这样妄议殿下,夜已深,妾身不打扰您休息,先行告退。」 苏湘湘赶紧打断话题,转身就要跑,却被三皇子一手抓住裙摆。 「要去哪?」 「妾身去侧厢房,不打扰殿下。」 「待在这,给本王按头!」 药性渐渐上来,让三皇子发怒的神情变得恍惚,看上去就像孩子撒娇。 苏湘湘没办法,只能坐回他身边,轻轻地在他的太阳穴上画圈。 「熄灯。」他有气无力地命令道。 苏湘湘将自己的发丝勾到耳后,柔气吹熄了蜡烛,寝殿整个暗了下来。 「殿下,晚安。」 她轻柔的声音,就如摇篮曲,轻轻带着三皇子进入梦乡。 [第五章 社畜转生还是社畜] 早晨的阳光逼得苏湘湘不得不撑开沉重的眼皮,她才发现,身上有个重物压迫,让她快得内伤。 定睛一看,竟然是三皇子宽大的手臂死死环绕在她的腰肢上。 『妈咪耶!』苏湘湘在心中惊叫一声。 她惊吓地挣扎,弄醒了三皇子,他懒散地对她邪魅一笑,让苏湘湘的小心脏直接炸裂。 「柳妃起得真早。」他打了个呵欠。 顏值高,打个呵欠也让人不能直视。 「呵呵呵,殿下早安。」 苏湘湘尷尬地继续挣扎,却被三皇子拉走,抱得更紧。 「柳妃身上的药香,让本王昏昏欲睡。」 苏湘湘头上三条黑线。 昨晚如果她不整身泡在药草里面,呕吐味绝对去不掉,为了赶快搞他的伤口,所以浓度下得重了一点。 结果刚好中他的喜好,不是故意的啊! 苏湘湘小心地转头看了一眼三皇子,他一脸就是还没睡醒的样子。 『我是大型抱枕吗?』她心道。 没有办法,她只能乾躺着,等他睡够。 『他应该不会睡醒,还反吿我非礼吧?』 苏湘湘只能在心里沙盘推演三皇子会讲什么,好临时应对这个难搞的主子。 等了半时辰之后,三皇子终于愿意起床。 「头好痛!」 他起床的第一句话,完全不在苏湘湘沙盘推演的范围内。 她赶紧给他按头,安抚他暴躁的情绪。 「殿下早膳想吃什么?」她问。 「没胃口!」 「殿下脚伤要多吃肉、蛋等营养的食物。」她劝说。 「本王早膳不喜荤腥!」 「妾身知道一道料理,既营养又清爽,适合醒脑,殿下可愿意试试?」 三皇子看向苏湘湘,微微一笑。 「柳妃还懂得料理?」 苏湘湘心中一惊,又忘记她现在扮演的身分是丞相府的千金大小姐,会搞这些杂活也太奇怪。 「呵呵,妾身为了服侍好殿下,学了一些,不足掛齿。」 她赶紧掰了一个尚且合理的藉口,但是三皇子的眼神还是写满了怀疑。 「罢了,本王就试试柳妃的手艺。」 终于找到机会可以溜,苏湘湘停下替他按摩脑门的手,准备起身,却又被他按住。 苏湘湘一脸问号。 「你走了,谁帮本王按头?」 苏湘湘头顶生出三条黑线。 『妾身看起来像是会影分身之术吗?』她心道。 「这样,妾身唤紫玉来替您揉头吧?」 话才刚说完,三皇子瞬即勃然大怒,一手掐住苏湘湘细软的脖颈,把她按倒在床铺之上。 「这是你身为侧妃的工作,不准假手他人!」 苏湘湘躺倒在床铺上急急点头,差点以为要再转生一次。 三皇子的眼神,完全是在战场上杀过人才有的暴戾,她吓到魂都要飞了。 「咳咳,那么妾身让紫玉拿热水盆进来,殿下先用毛巾热敷舒缓一下头疼,妾身速速准备早膳。」 三皇子在上瞪视了她一眼,松开了手,说道。 「可。」 苏湘湘冷汗直流,赶紧抽身,逃到门前叫唤紫玉。 紫玉看向娘娘,一脸欣喜,尤其是看到她脖颈上的点点红印。 苏湘湘头顶三条黑线,赶时间,也不便说明太多。 用热毛巾安抚住三皇子之后,苏湘湘立刻衝到小厨房,好在紫玉提早帮忙准备食材,不一会儿的时间,早膳就完成了。 『我为什么要这样给自己加工作?』她悲苦地心道。 苏湘湘端着早膳走进寝宫,三皇子一手撑着脸颊,妥妥的起床气。 『丞相大人,您是对的。』她心中冒汗。 再度深刻了解前东家爱女心切的慈父情怀之后,苏湘湘只能继续想办法伺候好新东家。 「殿下,请用。」 三皇子打开精緻的碗盖,顿了一下,不自觉笑了一声。 「是猪食吗?」 苏湘湘晴天霹靂,但她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是滑蛋鸡肉粥,虽然乍看其貌不扬,但是吃起来很香的!妾身有加上薑末、碎葱提味,去腥解腻,殿下试试。」 三皇子舀起一匙粥闻了一闻,确定没有异味后,送入口中。 他细细品嚐之后,吞下肚。 抬头,看到苏湘湘满脸问着「好吃吗?好吃吗?」的表情。 他虽然态度清冷,嘴角却不自觉上扬。 「还能吃。」 听到他的评语,苏湘湘再次晴天霹靂。 『可恶,皇室成员果然口味刁鑽,必然是吃不惯平民料理。』她心道。 不过,说是这样说,三皇子还是把粥吃得一乾二凈,一点都没有剩下来。 苏湘湘暗自窃喜。 『我就知道这屁孩是傲娇属性。』她心道。 感觉就像给路边流浪久了的防备野猫餵食成功,成就达成。 好不容易等到三皇子吃完早膳,竟然又叫她过去给他按摩。 这伺候得无穷无尽,啥时是个头呀? 「殿下,您不用准备上早朝吗?」她怯怯地问。 「父皇吩咐,非临时传唤,不必出门。」 苏湘湘头冒冷汗,马上察觉说错话了。 三皇子既然被亲封为「炼王」,必是将他视为重臣,怎么会缺席论议国家大事的场合。 恐怕是因为受了严重脚伤,才被皇帝冷冻起来。 就算是皇子,在圣上面前也是处境艰难。 「你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嫁来炼王府吗?」他问。 「嗯…祭祀水神?」 三皇子噗的笑了一声。 「柳丞相功高震主,所以父皇才找了一个烂藉口,意在敲打丞相府。」 三皇子低头,顿了一秒,继续说道。 「这大概是本王现在唯一的功能了。」 苏湘湘终于听懂三皇子昨晚为什么对她说那些话,还有他为什么会酗酒,大发酒疯。 「所以本王问你,你不恨吗?」 三皇子伸手阻止了苏湘湘按摩肩膀的手,看她的眼神软了下来,让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自己是否又可以,代替真正的柳如艷回答。 「哪有什么恨不恨,人生在世,不就图个安生?逆来顺受、知足常乐,您说是吗?」 苏湘湘的回答,让祺慕燐挤压在心口的那股闷气,紓解化开。 虽然他很不满,父皇利用自己的婚姻打压柳丞相,但是来的是她,似乎也不讨厌。 「好一个知足常乐!」 苏湘湘又被他的大嗓门吓一大跳。 不管她的惊慌,他宏亮的拍了两下手。 「子晴、苍火。」 三皇子一声叫唤,一男一女瞬间出现,跪倒在他们俩跟前。 「叩见炼王殿下、柳妃娘娘。」 那一男一女抬起头。 子晴容貌精緻,冷酷干练,属于冰山美人系。 苍火虽然相貌平凡,但是周身隐含霸气,也是酷男一枚。 苏湘湘心里冒汗,这两个人,绝对是跟着「炼王」征战天下的左右臂膀。 让她突然有种想要赶紧跪地求饶的衝动,但是她不行,要忍住。 「子晴,把王府的帐本赶紧整理出来,交接给柳妃,今后由她管理王府大小事。」 「是!」子晴应声。 苏湘湘站在一边,心中慌得一批。 「苍火,过来扶本王回战神殿办公。」 『天啊,有够霸气加中二的殿名!』苏湘湘在心中吐槽。 终于送走这尊大佛实在狂喜,但是管理王府是啥回事? 这不是正妃在做的事情吗? 哦,不,现在炼王府还没有正妃。 人手不足是公司大忌,强烈请求老闆速速高薪聘任管理人材! 三皇子在苍火搀扶下起身,才走了几步路,停下,再度转头。 「对了,今后本王的膳食全交由柳妃负责。」 苏湘湘站在原地晴天霹靂。 说好的安生呢?转生开外掛呢? 当妃子不是只要喝茶、种花、赏鸟、刺绣吗? 「娘娘,请随奴婢来,给您介绍王府内所有下人…」 「等等!」 苏湘湘立刻叫停。 「娘娘有何吩咐?」子晴问,她的神情很冷。 「本宫还未用早膳,子晴姑娘要一起吗?」 「奴婢吃过了。」 苏湘湘宛若五雷轰顶。 『本宫心里苦,但本宫不说。』她心道。 [第六章 职场教战守则] 囫圇吃完早膳后,苏湘湘带着紫玉随子晴走出寝宫。 转头,才知道自己寝宫的名字是「百花宫」。 还好不是像「战神殿」那种耻力十足的名字。 苏湘湘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记一件头等大事,她才来王府第一天,就拿到管理权,必定遭人嫉恨。 想到眉姐姐被华妃娘娘暗害,推到河里的剧情,苏湘湘抖了一大下。 「我说子晴姑娘…」 「娘娘唤奴婢子晴即可。」子晴表情冰冷。 「下人的事情不急,可否先跟本宫说说王府其他侧妃的事情?」 「殿下没有其他侧妃。」子晴回。 「那么侍妾呢?通房丫环?」 「对,娘娘应该现在去下马威!现在咱们娘娘可是得殿下盛宠呢!」紫玉接话。 苏湘湘大冒冷汗,希望紫玉冷静一点,什么盛宠,她只是一枚妥妥工具人。 子晴停下脚步,慢慢地转身,她的眼神如冰雪风暴,让苏湘湘忍不住紧张。 「自炼王殿下16岁成年,便到北漠征战沙场,长年不在王府。柳妃娘娘,您是炼王府的第一位妃子,也是目前唯一的一位。」 这下好,不用玩宫斗了。 苏湘湘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工作没得踢皮球了! 只有她一个妃子,三皇子也只能找她,完全不能当小透明啊。 苏湘湘转念一想,人说「头过,身就过」。 第一天没被抓包,之后应该也不会有啥问题。 「依娘娘的魅力,绝对会是炼王殿下永远唯一的宠妃!」紫玉自信地说道。 苏湘湘头顶三条黑线,我的好紫玉啊,你的娘娘真的没有在追求这件事。 「谢谢子晴,本宫知道了。」 子晴再次转回头,领着她们主僕俩走到战神殿前的大院,伸出手,啪啪,拍了两声,所有侍卫、奴婢、奴才鱼贯涌出。 「叩见柳妃娘娘、子晴姑娘。」 像是军队点名一样,四个人排成一排,总共只有两排。 苏湘湘冒汗,王府这么大,竟然只有8+3+2个人。 好歹三皇子也是得过封号的炼王殿下吧? 「炼王殿下受伤回府后,只筛选几个信得过的僕从留下,殿下说,下人在精不在多。」子晴说。 『根本妥妥的惯老闆发言!』苏湘湘心道。 子晴没有说的是,当时,三皇子被太医院诊断,右腿再无正常行走可能,王府上下僕从无所适从。 人心浮动,纷纷暗中寻其他有势力的新主,为自己的前程打算。 自尊心强的三皇子一怒之下,落下狠话。 「无心侍主的人可以走了,本王一人赏黄金五十两,够了吧!」 多少下人就衝着这波机会难得的发财金离开王府,所以才剩下屈指可数的几人。 「今后,柳妃娘娘就是你们的主,王府的大小事,全部交由娘娘管理!」子晴在眾僕前说道。 眾僕人抬头看向苏湘湘,每个人目光灼灼,气宇非凡。 苏湘湘站在一旁心中冒汗。 『omg,每个人看起来都像在战场混过,这种气势我压得下来吗?』她心道。 「那么,娘娘,就交给你了。」 子晴俐落转身,苏湘湘慌得一批,她快手抓住子晴的手腕,附耳上去。 「是要交给本宫什么呀?」她低声问道。 「吩咐他们做事,什么都可以。」子晴配合地低声回应。 不是,你不是应该做个交接,手把手带本宫,写个「猴子也能看懂的王府管理sop」。 子晴没有理睬苏湘湘眼中放出的sos信号,就这样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 空气忽然冷凝,眾僕人的双眼盯得她发慌。 「咳嗯!」 苏湘湘乾咳一声,在心中自我激励了一番。 『我好歹也是个侧妃,应该还是会敬我三分吧?』她心道。 「本宫是丞相府嫡女,柳如艷,今后就由本宫,安排各位的工作。」 底下无人吭声,仍是审视般地看着她。 「那么,王府很大,府内人数不多,不如关闭目前无主的宫殿,减少人力浪费。」 苏湘湘本来想就直接讲「照旧即可」,但是这样显得很没脑袋,下人必定不会信服。 前世也没有当过高管的经验,求外掛支援! 「她这是什么意思?」 「以为搬出丞相府,就能把咱们炼王府压在脚下吗?」 「还不只是个一夜承宠的狐媚子,炼王殿下分分鐘就会厌弃,最多十天,我赌十两银子。」 「对呀,关闭其他宫殿?是表达王府未来只会有她一个妃吗?明明只是个侧妃而已,我呸。」 底下眾僕开始窃窃私语,讲得苏湘湘心里发慌。 『不是,你们要讲坏话也该小声一点吧?』她心道。 「娘娘,这些下人性子也太顽劣了吧?必须好好惩戒一番,知道谁才是主子!」紫玉悄悄地附耳道。 苏湘湘也知道,但是他们每个人都像杀过人的脸,本宫害怕! 「好,一人一张纸,各位就写下自己的名字,干过什么活,本宫好有个底。」 苏湘湘只能硬着头皮发纸,发完后竟然无人动作。 「你们这些人是造反了吗!娘娘说话有没有在听!」紫玉终于忍不住大爆气。 「咱们都是些不识字,也不会写字的粗人,不像丞相府那般养尊处优,有幸坐下来学字。」一位侍卫直接开呛。 「不会还讲这么大声!」紫玉气急。 『惨,忘记古代识字率偏低。主管下错指令怎么办,急!在线等。』苏湘湘心道。 如果这时候还低头认错,肯定连仅剩的威严都会荡然无存。 「呵呵呵,本宫以为,这点小事,是炼王府僕从的基本要求呢!」 苏湘湘只能瘪脚地表演千金大小姐人设,死不认错就对了。 「她是在看不起咱们吗?看不起炼王府?她哪根葱?」 「还是子晴姑娘管理好,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招数让殿下放权。」 「终究是个金枝玉叶,只懂得床笫技术的主。」 又是新一轮的窃窃私语,嘴也太坏。 『就说,说坏话不要让本人听到啊,而且,本宫还是清白之身呀!』苏湘湘在心中吶喊道。 「是怎样!在殿内就看你们呆站在这,为何不赶紧利索做事!」炼王大怒。 「叩见炼王殿下!」 眾僕人立马住嘴,恭敬地趴伏,跪倒在地。 『喂喂,这差距也太大了吧?』苏湘湘在心中吐槽。 「殿下,娘娘正在指派新工作。」一位侍女说道。 『喂喂,这是在偷告状吧?』苏湘湘心道,一脸黑线。 三皇子在苍火的搀扶下,坐定在苍火为他准备的高凳上,子晴就站在旁边侍主。 这下好,王府全员集合。 搞到董事长出来乔事情,职场大忌呀! 苏湘湘灵机一动,使出话剧社演技,娇嗔地跑到三皇子面前,纤纤玉手轻轻勾住他健壮的手指。 「殿下~妾身駑钝,王府之事,还是交还子晴管理可好?」 三皇子看向她瘪脚的撒娇,嘴角上扬,抽出手,翻上她的手背,紧紧地握住了她白皙的小手。 他的这一操作,让苏湘湘心生惶恐,但是脸上还是掛着营业用笑容。 总之,搬出耍废大法,把工作赶紧推乾净就对了。 三皇子犀利的眼神,从苏湘湘的假笑,扫到紫玉替主抱不平的委屈,最后看到僕从们掩饰不住的不服气。 他知道怎么回事了。 三皇子盖在苏湘湘的手背之上的手,左右滑动,完全坐实了狐媚惑主的罪行,她汗流浹背。 「看来是本王的下人让爱妃委屈了。」三皇子温柔的看向苏湘湘。 『爱妃!?』所有下人,包括苏湘湘,心里震惊。 三皇子嘴上的笑瞬间冷凝,立即换了一个面容。 「掌嘴。」 跪在地上的眾僕,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不对。 坐在上头的炼王殿下,眼里的愤怒如万马奔腾而来,就如他当年全盛时期,刀1挥,无数贼人头颅落地,熊熊霸气让僕人们发颤。 啪、啪、啪… 掌嘴声在空盪的王府回响。 「大力点,没吃饱吗!」他宏亮地大喊。 啪!啪!啪! 苏湘湘看得心惊胆跳,不会吧,不用这样吧? 「殿、殿下,孰能无过!仅是小事,就饶恕大家吧!」 三皇子看着地上空白的纸张,再看向她慌张、充满歉意的表情。 加上「大家」,这个富饶趣味的用字。 堂堂丞相府,竟然是尊重僕从、礼遇奴才的风气吗? 她这样连下僕都能骑上头的低姿态,好像狠狠地把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柳丞相踩在脚下。 着实让三皇子心里痛快。 「爱妃善良温婉,本王心疼。」 三皇子再次对她露出微笑,转回头看向眾僕,又是钟馗般的可怖神情。 「停!」 他一声号令,掌嘴声瞬即嘎然而止。 「记清楚了,此次是爱妃心善。今后,柳妃的命令,就是本王的命令,谁敢不从…」 三皇子伸出手,子晴递了一根细竹条给他。 呼颯! 竹条破风甩动的响声,吓得眾僕加上苏湘湘,差点魂体分离,就地转生。 苍火终于把这位暴躁的主送回战神殿,大院再次剩下苏湘湘跟眾僕人。 「呵呵,殿下生气好可怕,对吧?」 僕人们不敢吭声,因为他们也看得出来,娘娘比他们还怕。 「紫玉,拿药膏来给大家擦擦。」 「娘娘!」紫玉担心,娘娘对下人太好,又要被欺负了。 苏湘湘警觉不对,立刻又使出了话剧社演技。 「哼,你们活该,药膏算是本宫赏你们的!不识字就算了,随本宫来寝殿,一一盘问仔细。」 下人们也注意到了,她瘪脚的演技,还有回宫真正的原因。 是因为太阳开始狂躁起来,为了避免下人们受伤状态下会中暑,才这样吩咐。 「奴才尊旨。」 眾僕心怀感恩的接受。 回到战神殿,子晴沉下眼色。 「殿下,您宠爱丞相府嫡女的事情传出去,难保不会让您在皇帝陛下面前处境艰难…」她劝道。 「父皇要打压,本王偏要给脸。」 三皇子回想起苏湘湘瘪脚的撒娇,忍不住笑。 子晴没想到,一直以来孤傲的主,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殿下,您对柳妃认识不深,这样放权,不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 三皇子转身,一脸放松,玩赏着窗边的花草。 「想试探一个人的品性,放权是最快的,如果她让本王失望…」 三皇子一手捏碎了盛开的鲜花,放手,吹散手上的残渣。 「本王给的,自然拿得回来。」 子晴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侍奉这样的主,几条命都不够。 「殿下,太医院抓的药煎好了。」 子晴岔开话题,将药端到三皇子面前。 「知道了,下去吧。」 「是。」子晴跪下,叩首后离开战神殿。 三皇子见无人看守,将汤药全数倒进花盆。 [第七章 炼王府生活的正确开啟方式] 自从接管炼王府也过了三个月,府内财物清点,下人们的工作安排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三皇子虽然被夺军权,还是有一份管理马场的间职。 就偶尔去看看马匹,规划马匹的训练课程,监督马场的收支,基本上都已经有奴才在做。 可谓不用做什么事,还是有固定月俸,补上皇子加给,养王府上下8+3+2人,稍嫌不足。 但还是让苏湘湘羡慕极了,上一世拚死拚活干,一个人都快养不起了。 好在,三皇子的军事天赋极高,即使脚伤,朝堂上还是有武官、将军,寄书信諮询练兵、守城之道。 諮询后的谢礼,络绎不绝,尤其将士们听闻三皇子新婚燕尔,华贵礼服、金银头饰、宝玉手鐲等收到手软。 偶尔挑个几件变卖,倒还能收支平衡。 更何况,苏湘湘根本不敢穿戴,平常穿戴的也是丞相府给的代嫁补偿,那就很金贵了。 炼王府的东西,都应该是柳大小姐的,她不能拿,必须谨守这份原则。 所以,当有拿到什么好东西,放库房存着,或者转给紫玉跟府上随从。 三皇子亲自给的就例外了,如果她不用,那屁孩会爆怒,一定要特地戴上,在他面前晃,才能安生。 苏湘湘发现,祺慕燐就是特别喜欢看她收礼物的时候,那副不知所措的脸。 根本就是以整她为乐。 想到这个就崩溃。 圣上赐婚的目的不是水神,更绝对不是打压丞相府,是在替自己儿子找免费管家兼高级看护。 给三皇子煮过早膳之后,三餐变成她负责,要不是她赶紧将料理写成食谱,交接给府内厨子。 每天切菜、洗菜、煮菜、洗碗,一天不就没了。 好在现在僕从都很听话,管家的事情,分担了很多,不用她过多操烦。 这还没完,早晚还要给三皇子热水敷脸,按摩头、按摩肩膀。 然后清洁伤口、换药,脚痛起来的时候,还要给他穴道施针,舒缓肌肉紧绷。 睡前,要餵三皇子喝安神汤药,哄他睡觉。 苏湘湘已经快忘记自己一个人睡觉有多快活,因为她还要充当人形抱枕,被压来压去。 紫玉跟下人们都认为她享无尽盛宠,夜夜侍寝。 折磨好吗? 但是最糟糕的是,这个屁孩皇子竟然爱上让她伺候入浴。 『给人看光,你不害臊吗?』苏湘湘在心中抱怨。 因为三皇子特别喜欢药草味,苏湘湘在伺候之前,要先去泡个一炷香时间的浓药草浴。 就是第一天发生醉酒事件,才害得她现在忙活不完。 「爱妃在想什么啊?」 三皇子仰头靠着浴桶,十分享受,苏湘湘头顶三条黑线。 这屁孩就是在想整她的时候,才会唤她「爱妃」。 「妾身在认真替您清洁头皮呢。」 苏湘湘认真工作,纤细手指的抓挠,简直天国享受,只是她顶着营业笑容,其实在心中骂骂咧咧。 「柳如艷。」 她惊吓,抬头看向三皇子,他笑笑。 「本王觉得这名字跟爱妃不搭,柳丞相不会取名吧?」 苏湘湘慌得一批,仍是强压镇定。 「呵呵,殿下倒是人如其名。」 「这是自然,母妃巧思。」他得意。 苏湘湘伺候了三皇子好一阵子,发现他很常提到自己母妃。 不只屁孩,还是妈宝。 「殿下不妨进宫探望母妃?」 苏湘湘打着赶他去找母妃玩耍,自己就能在王府放假耍废的如意算盘。 三皇子沉下了脸色,苏湘湘立刻知道自己踩雷了。 「本王的母妃已经仙逝了,在3年前。」 她冷汗直流,赶紧拿起水瓢给他冲头,思考着该如何回话。 「母妃曾经是父皇宠妃,怜妃娘娘,容貌清丽可怜,故得此封号。」 难怪三皇子长得这么帅气,原来是基因优良。 3年前,那时候不正是三皇子到北漠征战的时候,不会这么刚好错过… 「殿下可想前去祭祀怜妃娘娘?」 苏湘湘开始拿毛巾擦拭三皇子的湿发,她轻柔的动作,好似抚触到他的内心深处。 「不了…本王是庶子,在外仅能称母妃为『姨』…刚回王府时,去过一次,那实在,不说了。」 三皇子扶着自己的伤腿,这句话,实在包含太多遗憾,太多无奈。 本来是为了给母妃争一口气,才不惜一切,为国征战。 如果说,他是为了被选为太子,才冒险犯难,流连孤冷战场。 那也只是为了能够在外,称呼被冷落的她为「母亲」。 不仅没能在母妃病重时,随侍在侧,错过见她最后一面,现如今,右腿重伤,连跪拜母妃都做不到。 实在可笑。 扶三皇子起身之后,苏湘湘看到他此时的表情,禁不住鼻头一酸,晶莹的泪珠,潸然泪下。 她心惊。 『惨了,三皇子自尊心这么高,一定气恼他人同情!』她心道。 「柳妃?」 「殿下恕罪,妾身被水雾迷了双眼,请在此稍后片刻!」 苏湘湘立刻转头,撩起衣袖拭泪。 『可恶,人年纪到了就是泪点低,不应该笑他妈宝,妥妥的孝顺好青年,姐姐抱一下!』 苏湘湘也只敢在心里想,抱下去还不被fbi抓走。 祺慕燐此时注意到她被水气浸湿的单薄衬衣,半透着白皙的肌肤,带着微微药香。 不自觉伸出手想触碰,苏湘湘却在此时猛然转回头,硬是稳下了情绪,露出营业用笑容。 「殿下,妾身扶您去更衣。」 祺慕燐厌恶她这一脸的假笑,故意脚下一滑,拉着她摔回了浴桶。 「噗咕咕咕咕!」 苏湘湘整个脸埋入洗澡水内,完全大溺水。 「哈哈哈!」 看到她这糗态,祺慕燐忍不住大笑。 「殿下!~~~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湘湘全身浸湿,单薄的衣裳贴在肌肤上,胸前的粉花若隐若现。 「爱妃都湿了,不如随本王一同泡澡。」 她满脸通红,赶紧双手环抱酥胸,不对,还有更重要的事。 「殿下,您有摔到哪里吗?」她问。 「放心,本王有使武功缓衝。」 『武功是用在这里的吗!?』她心中吐槽。 苏湘湘这时才察觉,现在的体位相当不妙,她双腿敞开,卡在祺慕燐的六块腹肌上,稍一动弹,就会碰上尷尬部位。 她就正面对着他健壮的胸肌,身材好到她心里发慌。 「殿下,您有办法用武功把妾身弄出去吗?」她尷尬地问道。 单人浴桶内卡着两个人,空间实在狭窄。 「本王的功夫还不到家。」他露出了邪魅的笑。 苏湘湘头顶三条黑线。 「殿下…您是故意的吧?」 「不然,本王唤紫玉进来把爱妃拉起来好了,紫玉~」 「不行!!!」 苏湘湘赶紧伸手摀住祺慕燐的嘴,她的全身已经红到不能再红。 每次都被他整得很惨。 苏湘湘灵机一动,想到反整的点子。 「殿下,妾身可是为您着想呢,您这诱人的胴体被看光,可就要嫁与紫玉了喔?」 「爱妃倒是很会耍嘴皮子。」 祺慕燐一手探入她的衣袖,搔向她的胳肢窝。 「呀阿!」她敏感大叫。 「看爱妃还敢不敢乱说话。」他坏笑,伸出另一隻手搔向她纤细的脖颈。 「等等等,那边不行!」她缩起肩颈,撞到身后的浴桶。 苏湘湘一脸惊恐,她来不及思考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不想走光的她还是紧紧环抱胸口。 「爱妃的身子蛮敏感的嘛?」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她心惊,整个头皮发麻。 祺慕燐看她这样,不自觉玩心大起,伸手发起新一波攻势。 「别,嘎啊~哈哈~哈哈~啊!!殿下不要!」 她没办法,只能松手阻挡,也顾不得腰间的衣带滑落,单薄的衬衣从湿濡的香肩滑下,让他的兴致更高。 「爱妃还敢调皮?」 「嘿嘿嘿…哈哈…啊啊!嗯!妾身错了…妾身求饶!」 苏湘湘被搔得眼泪直流,疯狂挣扎,在浴桶内扭来扭去,也顾不得会碰到哪个不该碰的位置。 她的双脚被卡在那狭小的空间,根本无处可逃。 他含茧的双手轻搔抚摸,让她痒得喘不过气,面色潮红,眼角含泪,想死的心都有了。 水声花花,浴桶吱呀作响。 紫玉站在门外,听得面红耳赤,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进去。 里面画面太美,不可直视。 磅! 最后,整个浴桶翻倒,两个人摔倒在地板,像隻煮熟的虾子。 『得、得救了…』她心道。 「唉,应该用两人浴桶才对。」祺慕燐说道。 「殿下,不是这个问题…」 为什么洗个澡,还要腹肌、脸颊、全身痛… 苏湘湘艰难地爬起来,都快晕倒了,还是只能替祺慕燐更衣,搀扶他回寝宫。 她不敢直面紫玉站在门外,给她递乾净衣物时候的表情。 这要她以后怎么做人呀! 『祺慕燐,你给我记住!』她在心中暗骂。 回到寝宫,苏湘湘替祺慕燐擦拭湿发,崩溃心伤,也没办法追究她被吃尽豆腐的问题。 对方是三皇子,想干啥都行。 「殿下,伤口都浸水了,下次可别再这样玩闹。」 苏湘湘只能一边苦口婆心地劝他,一边替他清洁伤口。 「反正也好不了,玩闹一下又如何。」他说。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用很认真的表情看着他。 「会好。」她说。 「你肯定?」他问。 「肯定。」她的眼中没有一丝迟疑。 「多久?」他问。 「不出半年,行走自如。」她肯定。 祺慕燐笑出声,太医院都不敢保证的事情,太医院都放弃的事情,她竟然敢说? 不,太医院肯定隐瞒了什么。 他如此肯定,就是因为停用太医院的汤药与敷料后,伤口不再反覆腐烂。 确实一开始,看到被挖得更深的伤口,他怀疑过她。 但是在面对她人畜无害的表情的瞬间,忽然,忘记了猜忌。 如此轻易对一个人放下戒心,这本来不应该发生。 「如果半年后,本王还是瘸腿,爱妃该当如何?」 「任凭处置!」 苏湘湘坚定地盯着祺慕燐,她澄净的黑棕色瞳孔,纯粹清透,不禁让他心头一紧。 怎么回事,明明她是这样平庸的相貌。 这一刻,却让他移不开眼。 百花争艷,一枝独秀,矗立拔群之上。 百花宫,正是炼王府中,建设给正妻,炼王妃的宫殿。 当时只是为了跟父皇唱反调,才会安排她住在那里。 『难道本王…』 祺慕燐赶紧甩甩头,一定是热水澡泡太久,脑筋烧坏了。 包扎好脚伤,苏湘湘端起安神汤,跟平时那样,要餵他喝。 不知为何,他害臊难当,直接一手抢过汤药,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 「本王乏了!」 他翻到床铺一边,逕自躺下。 『唉呦,今晚不用按摩,幸运。』苏湘湘心中暗喜。 她模式化地拉起棉被,给他盖上,转头吹熄蜡烛。 「殿下,晚安。」 她身上传来的药草香,让他心痒地无法入睡。 好想紧紧地抱住她,大口吸她身上的香味,就像以往那样,但是,要是这样的话,会… 今夜无法入睡的不只祺慕燐,苏湘湘也是眉头深锁。 『死定啦,话说太满,半年是指伤口有缝合的情况…这时代,怎么看的懂用线穿来穿去、用针戳来戳去是治疗?』 两个人都在各怀鬼胎的状况下,辗转反侧。 [第八章 不小心踢爆阴谋] 早晨,昨晚苏湘湘没有被当抱枕乱压,她庆幸。 不然昨天那样,已经全身瘀青了,还要加伤口,岂不崩溃。 苏湘湘转头,三皇子还躺倒在那里。 『喂喂,不用上班也不用这么废?』她心道。 这傢伙越来越像个小孩了。 苏湘湘左右伸展了一下脖颈、筋骨,准备起身,这时,裙襬却忽然被他抓住,她跌坐回床铺。 「柳妃去哪?」他问。 苏湘湘愣了一秒,接着露出了微笑,营业用。 「殿下,早安,妾身去端热水给您擦脸。」 「叫紫玉拿进来。」 「是。」她应声。 今天的三皇子表情有点怪怪的,但是一样任性妄为,跟平时无异。 「叩见炼王殿下、柳妃娘娘。」 紫玉端着热水盆,看着两位主,想起了什么,满脸羞红。 『拜託~不要这样。』苏湘湘心中冒汗。 「拿早膳进来吧。」她吩咐紫玉。 转身,她给三皇子擦脸,他低头,脸有点红。 「殿下,您是不是着凉了?」 苏湘湘伸手附上他的额头,却被他慌忙拍开,她愣了一下,赶紧起身,低头跪地。 「妾身冒犯,望殿下恕罪。」 三皇子愣了一下。 「没事,起来吧。」 苏湘湘抬头,看不懂他是怎么回事。 如果他是真的生气,绝对不只这样,应该是会大咆啸到屋顶都掀起来。 资料库搜寻不到原因,心慌。 苏湘湘只能默默起身,转头望了一下木帘,紫玉把准备好的外衣搁在帘上。 古人就是这样,衣服一层一层穿。 「殿下,妾身伺候您更衣。」 她拿起衣物,走上前,他的表情莫名地有点慌。 「拿来,本王自己穿!」 在苏湘湘还没反应过来,他一把抓过衣物,俐落抖开,穿上,腰带也扎得仔细整齐。 苏湘湘愣在原地。 『原来你会自己穿!?』她心中吐槽道。 细想也是,在外征战,荒野帐幕中,敌军偷袭,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给人伺候。 难道是这样,妈妈照顾得越好,小孩越发混撒娇。 『不行、不行,应该要慢慢训练他自己做事,这样岂不省力…绝对不是妾身尸位素餐,是为了三皇子殿下着想呢!』她内心思忖道。 吃完早膳后,祺慕燐立刻从座位上弹起,踉蹌了一下,苏湘湘赶紧扶住他。 「殿下小心,动作别太大。」 祺慕燐注意到他的手臂压到苏湘湘的柔软酥胸,她之前都是这样搀扶他的吗? 「滚!叫苍火来!」 苏湘湘被他的突然暴怒吓一跳。 「殿下恕罪!」 她赶紧应了一声,走出宫外唤苍火。 「苍火、苍火!」 苏湘湘的声声叫唤,莫名让他心生不快。 在不快什么,他不是很明白,今日的异常,他则是不想明白。 祺慕燐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承认而已。 终于送了这个不知道在暴躁什么的主出百花宫,免了早晨份的按摩,还是极好的。 「啊,换药!」 苏湘湘才走出百花宫一步,又停了下来。 「算了,殿下还在气头,别去找罪受,药布还能撑到中午。」 本来一开始,超怕他会因为自己擅作主张给他清创,把她吊起来打。 毕竟他是个情绪暴躁、被害妄想症末期的主。 算了,他没提起的话,就不要乱问,当没事就好。 苏湘湘搔搔头,走回内室,等着紫玉给她梳妆打扮。 难得早上偷间,她心中悠哉地打算,等等就晃去王府内的莲花池畔赏莲。 哭,都三个月了,终于找到时间看花、赏鸟,有没有这么劳碌命? 「娘娘,莲子差不多熟了,要不,奴婢唤人准备木伐,摘採几株做点心吧?」紫玉问。 「极好、极好!」苏湘湘兴奋地将双手摆在胸前,轻轻地鼓掌。 对嘛,这才是本宫要的妃子慵懒生活! 才在随从运来木伐,一行人兴奋,准备湖畔玩耍的时候。 「柳妃娘娘!」 苏湘湘回头,叫她的是子晴。 「怎么了?」 子晴啪的一声跪地,苏湘湘一脸问号。 「娘娘恕罪,请娘娘随奴婢来,给殿下劝药。」 「劝药?劝什么药?」 「太医院给殿下配的消炎汤药。」 苏湘湘傻在原地,啥?何时太医院有配药,她都不知道。 要是她知道,干嘛自己搞配方,抢人工作,职场大忌! 而且还是业馀的。 「什么时候开始没喝的?为什么现在才说?」苏湘湘问。 子晴一脸为难。 「太医院不只配汤药,还有外敷药。」 啥? 现在三皇子的包扎全是她负责的,还自己做药膏,既然有现成的,她是做个心酸? 看着子晴为难的表情,肯定是那个屁孩皇子不准她说。 怕出问题,苏湘湘配的药方都是食品级,顶多就比保健食品的成分重一点而已。 外敷药则是基本消炎镇痛方,比起有考量到寒虚、阴火、特殊体质等等的,还是会有差。 要不是三皇子的重度疑心病,她也想找大夫给他看。 『难不成是怕苦?』她心中思忖。 但是,安神汤中放黄莲都有喝了… 「知道了,先带本宫过去,还有,太医院的药方有吗?」 「在这。」 子晴递给苏湘湘一张药单,她边看,边前往战神殿。 仔细想想,她好像不曾主动过去找他,那当然,平常就够忙活的了好吗? 结果不能悠哉採莲,好想吃莲子糕,崩溃。 苏湘湘、紫玉、子晴,一行人来到战神殿。 「妾身叩见炼王殿下。」她在门前,屈身行了大礼。 祺慕燐坐在书案前,见苏湘湘过来找他,不免心喜。 「爱妃免礼。」 听他这么唤她,她立即竖起警戒。 细想,之前子晴不敢说,为什么今天就说了,一定是这个屁孩皇子又想了个新法子整她。 『小学生吗?』 苏湘湘虽然在心中骂骂咧咧,还是掛着营业用微笑。 她马上注意到案桌上被搁置在一旁的药汤,她缓缓上前,站到三皇子身边。 「殿下何故不用药?」她问。 祺慕燐抬头看了一眼苏湘湘,又变了一个怒脸看向子晴,但是却在苏湘湘轻碰他手背之时,瞬即软化,嘴角上扬。 子晴跪在地上松了口气,果然自己的猜想正确,现在正是最适合通报的时机。 紫玉则是看不懂殿下这样情绪飘忽不定,是何故。 「苦。」他趁机伸手附上她白皙的小手。 「殿下,良药苦口,何况…」 苏湘湘立即再趁机瞥了一眼药单,心想,只要把太医院的药,哄抬、哄抬,拍个彩虹屁,他就会喝了。 『真是让姐姐不省心。』她心中抱怨。 方才赶路没看仔细,现在仔细一看,她细细的柳眉蹙紧,表情凝重。 「爱妃,药如何?」他问。 「药、药方是否有抄错?」她着急地转头问子晴。 「绝无有误!」子晴也感染了紧张的气氛,脸色发青。 虽然苏湘湘只知道这些药草各别的疗效,药性实在太冷寒,完全不适合癒合外伤使用。 难道负负得正,混合有奇效,还是三皇子的体质燥热,才需要这样的配方调整体质? 想到第一天进府,那溃烂不堪的伤口,她冒出冷汗。 「爱妃但说无妨。」三皇子的表情冷了下来。 他看起来不太意外,难道是早就知道太医院的药有问题,才转而接受她的治疗? 人说皇家水深,这还真够深。 「妾身学医尚浅,但是这药方…可否请京城名医看看?」她谨慎地问。 「太医院权威,京城中有大夫敢不从?」三皇子反问。 苏湘湘突然什么都想通了。 为什么他总是戒备,他不愿让太医、大夫医治,他不想服用这碗汤药。 说不定,三皇子的脚伤,并不是单纯的意外。 苏湘湘脸色发青,不敢再往下细想,汗流浹背。 突然,祺慕燐大手一拉,苏湘湘啊了一声,身子不稳,向他怀中倒去。 他一个快手,左手揽腰,右手捞起她的玉足,让他的爱妃以公主抱的姿态,坐在他的怀中。 「殿下,这是?」 苏湘湘抬头看他,转头看向跪在案下的子晴跟紫玉,慌得一批。 祺慕燐低头附耳,轻声絮语,道。 「爱妃跟本王演一场戏吧。」 他性感的低沉嗓音,搔得她浑身发毛,无法动弹。 「子晴,速去宣开这药方的太医来府。」他命令道。 「是。」 子晴应声,抬头瞥见三皇子的眼神示意,心领神会,转身走出殿外。 苏湘湘看向他的侧脸,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虽然是倾倒姿势的尷尬状态,还是转头吩咐道。 「紫玉,先下去。」 「是。」紫玉脸色羞红地跑出殿外。 转回头,苏湘湘一脸认真。 「殿下需要妾身演什么?」 他满脸欣喜,牵起了她的手。 「爱妃聪慧,想必也察觉到了吧?太医院的诡计。」 「可,为何?殿下是炼王啊,他们怎敢?」 祺慕燐此时看着苏湘湘的神情极致宠溺,让她紧张得冒汗,有种曖昧,在他们两人之间回转。 这又是他的恶作剧? 「他们不敢,敢的是他们上头的人。」 祺慕燐说罢,左脚一踏,两人一同飞起,满身霸气旋起的气压,吹散桌上的书卷,让他们稳稳地降落在书案之上。 『他真的有武功!?』 苏湘湘惊恐地看着祺慕燐,她怕摔落,紧抓着他外衣的动作,让他心喜。 「自得『炼王』称号,朝中反文崇武的呼声渐大,甚至认定,本王会是太子人选。」 他望着她的神情,就如猛虎擒住猎物,准备大快朵颐,让她止不住地心跳加速。 「必是本王碍到某人的路了。」 「殿下是指,害您的人可能是其它皇子?是谁?」 虽然苏湘湘不能理解,讲话就讲话,为什么要保持这种尷尬姿势。 「本王虽然心里有底,但是背后牵扯太多,明面上不好发作。」 她注意到他的手开始吃起豆腐,轻轻地揉着她的腰臀,让她困窘至极。 「今日只是因为本王盛宠爱妃,才故意刁难太医院,知道吗?」 苏湘湘终于听懂祺慕燐要她做的事了,但是可以不要用行动表达吗? 如果当面直接戳破太医院的阴谋,暗害之人便会知道,三皇子已经知道脚伤治不好之事,是太医院捏造的谎言。 难道不会再度着手下一个阴谋?三皇子又还能够承受多少次? 倒不如偽装成盲从宠妃狐媚惑主,尽信偏方,摒弃专业太医院正规治疗的愚蠢皇子。 如此,即使不再用太医院汤药,甚至进行其它治疗,也不会引人疑竇。 在无权无势的现在,装作愚蠢,才能保身。 「爱妃可要演得娇嗔、邪魅才行。」 祺慕燐现在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 「殿下,妾身不是等到太医来再表演就好,为何现在就得维持这羞耻的姿势?」她抱怨。 「爱妃要先演练啊。」他说。 苏湘湘头顶三条黑线,也是,她的演技只有话剧社程度。 「殿下,依您之见,妾身该如何表演才好?」 祺慕燐歪头想了一下。 「首先称呼要变。」 「妾身该如何唤您?」 「越亲暱越好,对了,不如唤本王的小名。」 苏湘湘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殿下的小名为何?」 祺慕燐望着她,沉下脸。 「从现在开始,爱妃不能再唤本王『殿下』。」 他将手指抚上她粉嫩的双唇。 「与母妃一同,唤本王为『燐儿』。」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亲密度也过于爆棚,苏湘湘傻眼。 而且,他的演技也太好,根本国际影星,入戏超快! 「燐、燐…儿?」她马上卡词。 「唉,爱妃这个程度可不行,还有。」 祺慕燐拉着她的左手揽过自己脖颈,拉着她的右手,探入自己衣服领口,到他性感的胸膛之前。 「殿…呜…燐儿?」 看她害羞到眼角飆泪的样子,他就心情大好。 「爱妃自己要动一下啊,这样本王要怎么被魅惑到失去理智?」 苏湘湘头顶黑线。 「殿…燐儿,妾身有个主意,何不让紫玉帮妾身打扮得暴露一点,画桃花妆,眼尾勾人,如何?」 祺慕燐噗的笑出一声。 「爱妃可不能仰赖妆容,一等一的名伶,素衣也能抚媚动人。」 『好有道理!』她心道。 苏湘湘觉着可惜,祺慕燐若转生到现代,绝对万人空巷、迷妹万千。 容貌清俊、身材精实,又有演技的,可不多见。 「爱妃赶紧再练练。」他催促。 「是!」她应声,认真揣摩『狐媚惑主』的人设。 本来,祺慕燐想着,要不乘机唤她小名。 但是,不管是「柳儿」、「如儿」、「艷儿」,都不适合她。 不自觉,对她的喜爱更加了一成。 只希望怀中的美人不要发现,不让她添妆的原因,只是想再多抱着她一会儿。 到底是为何,她就算不撒娇,不浓妆,也早已将他的心魂勾去。 [第九章 入戏太深会晕车] 两人坐在书案上,连续疯狂排练,对台词,背到滚瓜烂熟。 『不是,太医也叫得太慢?』 苏湘湘被祺慕燐以倾倒的状态,抱在怀中整整一个时辰,奇妙的姿势,让她的臀部发麻,也不敢说。 「叩见殿下、娘娘!」 子晴终于领着太医出现,紫玉也再度进殿,想着帮忙。 三人抬头,竟望见那惊人的一幕。 见那头饰、衣着、妆容略显朴素的宠妃,一手搭着那稍嫌颓废,却不失霸气的炼王肩头。 另一手则轻轻抚触着拉开衣襟的炼王胸膛,与她的大胆不遑多让,他也一手揽着宠妃纤腰,一手慵懒扶额。 「子晴,懂不懂礼貌?不是说本王与爱妃不想被打扰吗?」 炼王转头爱怜地看着宠妃,抚着她淡色的唇瓣,她看向他的俊顏,娇哼一声,低下头去,没骨头般的歪头,蹭向他的肩头。 微微颤动的身子,曖昧缠绵的气氛,杂乱散倒的书卷,好似方才已经发生过什么。 「殿下恕罪!」 子晴跪地,恭敬趴伏,另两人也慌忙照做。 『这是什么儿少不宜?』子晴心道。 『呜呜呜,娘娘学坏了,一定是被狐妖附身。』紫玉心道,暗暗考虑着该去哪个道观求助。 太医不敢说话,一张老脸红通通。 「燐儿~没关係~奴才不懂事嘛。」 宠妃眼含秋波,娇软柔媚,炼王眼神回应她的撒娇,脸庞凑近作势亲吻,却及时煞车,别开头,令人看得心痒难耐。 「讨厌。」她娇嗔地回了一句。 「罢了,何事?」 炼王说着,目光却从来不在奴才们的身上停留,像是捨不得让宠妃的靚丽脸庞,从他眼前的视野消失一般。 太医硬着头皮,感觉自己仓皇闯入皇子、妾妃的闺中乐趣,尷尬地不行。 「微臣是太医院郑松龄,听闻三皇子殿下对汤药配方有疑。」 「喔。」他随意地应了一声。 他随即露出笑意,抚了爱妃的脸颊。 「今后本王只用爱妃的汤药,太医院就不用送了。」 「燐儿讨厌,奴才们在看呢。」她又发出娇嫩一声。 郑太医一脸震惊。 「殿下,万万不可!」 「少囉嗦!」 见炼王愤怒咆哮,宠妃伸手轻抚他的胸口,是在安顿情绪,还是偷吃男人豆腐,让人无法判断。 「郑太医~不行啦~燐儿用药这么久也不见好,不如妾身随意翻书,挑着煎几味药更强,是吧~?」 宠妃纤细的手指抚向炼王单薄的唇,他笑,转头吻了她的侧脸。 『嗯?这段没在剧本呀,不要加戏啊!』 苏湘湘心慌,但还是发挥演技,娇媚地佯装闪躲。 「燐儿~别闹。」 「何故不能闹?」 郑太医气得发抖,这两位叫他过来问事,结果都在蹭来蹭去,没个正经相。 「炼王殿下,您的脚不能拖,一定得积极治疗啊!」 郑太医瞪了一眼宠妃,大呼。 「药怎么能够随便抓,这要赔上人命的!」 「呜呜呜,燐儿,妾身冤枉…妾身只是想帮忙嘛。」 宠妃娇嗔地摇动纤腰撒娇,炼王看着她大喜,安抚地摸摸她的头。 「爱妃,没事,别哭了,啊?」 炼王宠溺的表情,一转头,变得冷漠残酷,他居高临下地鄙视郑太医。 「敢胆质疑爱妃?」 郑太医慌张地叩头,但是越想越不对,竟然硬气起来,抬头回呛。 「狐媚惑主啊!请殿下明察!」 「嗯哼~燐儿~郑太医污衊妾身。」 宠妃小晃酥胸,缩颈撒娇,抬起纤纤玉手指控郑太医。 炼王见本该被抚着温暖的胸膛变得凉颼颼,恼怒,大力拍桌。 「苍火!郑太医冒犯本王爱妃,拖下去,赏二十大板!」 「殿下冤枉!您要远离这妖艳贱货啊!」郑太医被苍火拉走还在劝諫。 「嗯嗯~妾身委屈~该赏三十大板。」 见宠妃撒娇要加罚,炼王又亲吻了她的侧脸,当作讨取奖赏。 苏湘湘吓到,抖了一小下,他大笑,伸手揽住她的香肩。 「好,加罚!三十大板!罚完给本王直接扔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郑太医惊恐哀号。 炼王一抬手,紫玉跟子晴推动战神殿外的大门,关闭殿门,对被押在大院之上的太医哭叫,充耳不闻。 「噗。」苏湘湘终于忍不住笑场。 她擦去眼角忍笑辛苦流出来的泪珠,叹了口气,稍感歉意地说道。 「差点就露馅了,好险、好险。」 转头,祺慕燐的眼神却仍满满宠爱,她惊吓,一脸疑问。 『他是入戏太深,还没有抽离吗?』她心道。 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苏湘湘挣扎着,想着赶紧从他怀中下来,却反而被越抱越紧。 「爱妃,你知道为何本王被封为『炼王』?」 他含茧的大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头,正面注视他的表情。 「妾身不知。」她不知道为什么说起这个。 祺慕燐的脸色暗了下来。 「父皇要本王收『敛』。」 苏湘湘瞳孔震动,难道,他是怀疑太医院的事情,皇帝知晓,却视而不见? 「为何?」 「本王只是废妃庶子,却盖了皇后嫡子的锋头。」 一时间,苏湘湘不知道该回什么。 他16岁,为了母妃,积极进取,同年,失去了她。 3年后,终于取得成就,却遭人暗害。 那奸人,有可能是兄弟手足,甚至父亲大概率佯装不知、充耳不闻。 19岁,在她的世界里,该是多么无忧无虑,恐怕只是烦恼电玩游戏没钱买这类的琐碎小事。 「燐儿,真了不起。」 才说出口,苏湘湘惊觉失仪,方才戏演太久,一时称呼忘记改回来。 她的这句话,让他像是听到,母妃当年尚未说出口的话。 遗憾、不甘、懊悔。 愤怒、埋怨、痛苦。 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 好像是神明怜悯的补偿一般,她来到他的身边。 这一刻,没办法再忍耐。 祺慕燐一手滑到苏湘湘的后脑勺,她素简、单纯样式的发饰随之散开。 康当。 随着金饰坠地的单音,他的嘴紧紧地压在她的唇上。 「呜!」 祺慕燐不理睬苏湘湘惊恐的闷声,更加不捨分离,加重了吻的深度。 柔软湿润的香气,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 另一手贪婪地顺着她纤细的身躯滑下,来到她的纤腰,忍不住上下搓揉。 他清楚感受到,她的双手慌乱地拍打推攘,却让他的情慾,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祺慕燐终于松口,两人的额头相碰,作为休息,让苏湘湘终于得以喘一口气。 「殿下…呜!」 这停顿,只短暂地维持不到一秒。 他怒她,又将称呼改了回来。 明明不用改的,都说了,今后都要她这样称呼他。 两人的呼吸逐渐急促,她反抗的手渐渐因为脱力而停下,取而代之的,是她因为羞涩紧张,紧抓着他胸膛前的衣衫。 虽然祺慕燐也知道,她还有没跟上他的爱,那又如何? 两人的成亲,可是父皇御赐的『祝福』,她再不愿意也只能接受,不是吗? 苏湘湘没办法理清楚现在的状况,难道这就是古装剧里出现过的『宠幸』吗? 突然地让她没做好任何心理准备。 祺慕燐再度松口,不捨分开的,额头点着她的额头,宠溺地看着她。 「爱妃不喜欢本王这样对你吗?」他问。 苏湘湘回覆不出一句话,脑筋一片空白。 他对着她,温柔一笑。 「遗憾,本王脚伤,美人在怀,却心有馀而力不足。」 这时苏湘湘才惊觉,她臀部下方发生的异样。 她面容慌张地惨白。 『到底是谁乱传不能人道的,骗人!』她心慌的眼角飆泪。 「妾身…妾身…」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祺慕燐抚摸着她的头,疼惜地抱在怀中。 「本王不会强迫你的,别怕。」 苏湘湘此刻的心情晦涩难懂,强烈的罪恶感积压心头。 她知道。 此刻,祺慕燐越是疼爱、珍惜她,当她顶替身分的谎言被戳破时,憎恶、失望就会反扑地越加凄烈。 因为他,绝对无法忍受亲近之人,再一次的欺瞒。 [第十章 爱妃真是娇魅难挡] 苏湘湘隐隐约约能听到战神殿外头奴僕洒扫,细碎的交谈声音,那三十大板应该已经打完了。 但是为什么,现在她还在祺慕燐的怀中,骑虎难下。 酷刑吗? 「殿、殿下,妾身可否回宫梳妆?」她怯怯地问。 「不准。」他粗糙的手抚着她红透的脸颊。 祺慕燐衝着她露出一个宠溺的笑,面容却逐渐蕴含一丝怒气。 「不是说过,要爱妃唤本王小名,该罚。」 苏湘湘头顶三条黑线,懺懺巍巍地问道。 「罚什么?」 祺慕燐嘴角上扬,面对爱妃,吞了一口口水,瞬即大手提起她的后脑勺,双脣紧咬,再次新一轮的法式热吻。 『你可以不要这么国际化吗?』她心道。 他终于松口,不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薄唇,一脸「多谢款待」的表情。 苏湘湘全身宛若电流通过,感受到强烈的贞操危机。 「殿…呜!燐、燐儿,妾身去拿午膳给您可好?」 祺慕燐保持着微微笑意,伸手抚了抚她被吻肿的粉唇。 「本王不饿…比较想…吃你。」 苏湘湘赶紧甩头,闪避他如狼似虎的眼神。 『夫君不吃午膳,只想涩涩,该当如何?急!在线等。』她心道。 要不是他脚伤,现在恐怕早已被扑倒在书案上,就地『承宠』了。 她汗流浹背,脑袋光速运转,思考逃生办法。 啊,对了! 「燐儿,到妾身替您换药的时间了。」她面带撒娇地说。 看到爱妃散乱着发丝,諂媚讨好的抚魅姿态,不禁心脏爆击。 『爱妃真是娇魅难挡,本王实在受不住。』他心道。 祺慕燐故作正经地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 「可,不过在这之前。」 他停顿了一下,放声吼道。 「紫玉,进来!」 苏湘湘慌忙地赶紧从祺慕燐身上爬下来,刚接触地面,不自觉头重脚轻,踉蹌了一下,他快手拉住她的手腕。 「叩见殿下、娘娘!」 紫玉匆忙跑进战神殿,撞见两位主甜蜜的一手相系,餵满一嘴狗粮,小脸红通通。 祺慕燐见状,也不捨得松手了,用力一拉,再次揽住爱妃香肩。 「紫玉,去库房拿上次须髯大将军拿给本王的谢礼,镶金红色木盒,在这里给爱妃重新梳妆。」 「是。」紫玉再次离殿。 『唉唉唉?紫玉别走,救救本宫啊!』她内心冒汗。 苏湘湘懺懺巍巍地转头看向祺慕燐,根本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爱妃不是想画桃花妆,眼角勾人?妆点完再给本王换药吧。」 苏湘湘跳进黄河洗不清,只能卑微允诺,搀扶祺慕燐从书案下来,坐回椅凳。 也抱怨不了,他在中途又轻轻在她面颊上落下一吻。 「妾身帮您收拾书卷!」 她慌忙弯腰捡拾书卷,他到底何时才要放她离开,等不到个头。 不久后,紫玉拿着木箱与梳妆用具进殿。 「搁在这。」 祺慕燐随意的将书卷拨到书案一侧,让紫玉放下发着淡香的女子妆品。 苏湘湘尷尬地转头,苦苦一笑,意思很明显了,他要她直接在他面前换装。 有没有这么羞耻? 镶金红色木盒缓缓开箱,左侧安放着纯金头饰,以含苞待放为主题,精緻金花镶嵌着粉色宝玉,低调奢华,熠熠生辉。 右侧则整齐叠放着绣工精緻的绽红礼袍,料子柔顺,一看就知道,要价不菲。 苏湘湘满头黑线,汗流不止。 「本王送的,可要好好收下…当作本王那夜,吐坏爱妃婚服的赔偿。」他邪魅地坏笑。 祺慕燐就是爱看苏湘湘这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 虽然身为承相府嫡女,这点东西不算特别金贵,她也早已看遍了才对。 他就喜欢她,不喜奢华、安分谦良,好似认为自己不值得这些。 『本王说你值得,你就值得。』 这份礼物,是须髯大将军给的新婚贺礼,在大漠征战时,一同奋勇杀敌的忘年之交。 当大将军听闻三皇子大婚当晚,吐了新纳侧妃一身时,捧腹豪迈大笑。 立刻遣人将贺礼送来,因为暂时用不到,所以一直被搁放在库房。 这不好险,要是大将军直接交予她,必定会被她转让给哪位幸运的奴才。 「呵呵,这不是婚服吗?妾身早已嫁进王府,是否有些不适合?」她尷尬道。 「有何不可,本王想看。」 祺慕燐慵懒地摆摆手,紫玉心领神会,立刻上前替娘娘更衣。 突然被解开外衣腰带的苏湘湘,害臊难当,虽然还留着白素衬衣,瞥见他直勾勾盯着的眼神,像是赤身裸体。 紫玉此时机伶聪敏,看懂三皇子眼中的指令,给苏湘湘画了一个新娘妆。 比当时承相府准备的,要来得精緻美好。 「百花争艷,一枝独秀。」 祺慕燐忍不住讚美出口,牵起她的纤纤玉手。 「爱妃,你真美。」 才在苏湘湘察觉,紫玉早就一溜烟,消失得不知人影。 看着他顶着盛世美顏,却对一个相貌平凡,靠着妆容,勉强能说是「还算好」的她,一脸迷恋。 『当时你不是冷哼一声吗?』她心里吐槽。 如果这里是电玩游戏的世界,祺慕燐头上的状态栏肯定会出现「魅惑」两字。 根本就是中了爱神诅咒,需要怒打一巴掌才能清醒。 但是苏湘湘不敢,对方可是三皇子。 「妾身为您换药吧。」 不等他回话,她即刻跪倒在他跟前,撩起他的裤脚,查看伤口。 看着苏湘湘妆容姣好,跪在自己的跨下前,祺慕燐不自觉想入非非。 好不容易压抑下来的情慾,瞬间星火燎原,无可收拾。 他只能仰头,默念清心咒,赶跑满腹邪念。 苏湘湘丝毫没察觉他的困窘,伸手轻捏他的脚伤,确认伤口周边组织的状态。 「呜。」他闷哼一声。 「痛吗?」 「本王没事。」 祺慕燐面颊通红,他不敢说这声,是因为她微冰的手指,抚得他过于舒服。 治疗中,还对她起色心,岂不失礼。 『嗯…基本消炎已经到了极限,果然不缝合不行。』她脑中思忖。 应该要怎么说服三皇子进行缝合手术呢? 在这无法有效麻醉的古代,施术中的椎心刺痛,很难受得住。 「爱妃,怎么了?」 苏湘湘抬头,看着他仍在「魅惑」状态的表情。 她心生一计。 「燐儿是否信任妾身?」她问。 这声「燐儿」,讨得祺慕燐心中大喜。 「这是自然。」他说。 「妾身专业在金簇科,其馀科目经歷尚浅,但妾身幼时师承于距城郊十里的老师傅,老师傅一直受承相府重用,德高望重、医品值得信赖。」 「爱妃意思是…」 「妾身望与师傅一同为燐儿治疗,重现失传古籍秘术,缝合术。」 苏湘湘只能随口乱掰,但是她说的,九成没错。 金簇科,简单说,就是一般外科。 她前世,曾经被拐去代表医院义诊,跑了一年战地医疗,回国,就在急诊室当值。 枪伤、刀伤、穿刺伤、骨折,种种案例难不倒她。 虽然只是护理师,估判伤口状态、快速清创、精准缝合,她可能比一般执照医师要来的专业。 当时连角头老大、地痞流氓,被送来急诊室时,都要尊她一声「湘湘姐」。 谁知道死因会这么搞笑。 在丞相府当丫环的时候,老师傅就意外她幼年识字,又是金簇科长才,曾许诺她,等到卖身契约期满,离府之后,就来一同经营郊外的药铺,倾囊相授。 谁知道世事难料。 不到万一,她原来是不想惊动他老人家。 因为她怕,万一代嫁之事曝光,老师傅也会受其牵连。 这时候,苏湘湘想起了出嫁那天,丞相大人对她说的话。 『只要在王府撑到你契约期满,届时,府中便会派人让你假死脱身。』 她开始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要完成丞相府交付的任务,那一晚,就不该多管间事,导致现在已经回不了头。 算了,头都洗下去了,就顺从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先想办法治好三皇子的脚伤,剩下的之后再说。 「可,爱妃安排即可。」 祺慕燐的话打断了苏湘湘的思考,深陷恋海的他,并未察觉此时她心中的纠结。 「那么,妾身暂且告辞。」 苏湘湘简单包扎完后,准备转身离开,却被他一手抓住。 「爱妃去哪?」 苏湘湘满脸黑线。 「妾身得赶紧出府,为燐儿寻师傅治疗呀。」她苦笑。 「唤紫玉去即可。」 「紫玉恐怕不识得老师傅。」 紫玉在丞相府当差仅短短一周,苏湘湘也不敢说得太明白。 「画人像让紫玉去寻即可,让子晴跟着吧,她可会寻人了。」 苏湘湘根本没办法反驳祺慕燐的建议。 紫玉、子晴再次进殿,接到新任务,抬头,望见三皇子的眼神示意。 她们微微点头,心领神会。 苏湘湘只能继续待在战神殿,被夫君紧紧揽进怀中。 「爱妃好香,今日可有抹香膏?」 「…可能是早日赏湖,沾染到莲香。」 「本王喜欢,明日再与爱妃一同赏莲。」 祺慕燐将头埋进苏湘湘白皙的脖颈,见此处如空白画纸般单调,他贪婪的深吸一口,留下了緋红的印记。 「真美。」他说。 另一手随着她的柔美身躯上滑,轻手揉捏着爱妃的酥胸,解衣探入,轻抚着她胸前的粉花。 苏湘湘开始放弃挣扎了,算了,他想怎样就怎样吧。 [第十一章 师傅徒弟双手联弹] 冷风吹拂苏湘湘白皙的肌肤,等她惊觉,身上的婚服已经被他脱了大半。 身上没有任何一个角落没被他碰过,热气逐渐在彼此的身躯烧灼。 『还不如,赶快倒地承宠,说不定还能早一点收工。』她放弃般地想。 苏湘湘望着祺慕燐,迷离的眼神,眼角含泪,薰红的脸颊。 『果真是狐媚惑主、妖艳贱货…但,本王喜欢。』 正当祺慕燐又想吻她那印上口脂,红润的唇。 「叩见殿下、娘娘!」 他一惊,赶紧两腿提起坐在怀中的她,左脚猛力踏地,在椅凳上滑动方位,转向后方。 虽然娘娘的身子大半都被炼王的宽背遮挡,但从炼王肩头露出的头饰跟半垂地面的美艳婚服,可以想像得到方才发生了些甚么。 「啊!卑职冒昧衝撞,殿下恕罪!」苍火放下手上两人份的午膳,仓皇跪下,趴伏在地。 被打断好事的祺慕燐恼羞大怒,整脸通红,没有转头,放声咆哮。 「谁准你来的!」 「卑职想着两位主还未用膳,所以…」 「还在狡辩,出去掌嘴!」 苏湘湘赶紧抓住祺慕燐的手,她脸颊上的緋红还未消散,看着美艷动人。 「没事,妾身饿了,刚好。」 她软软的细音,让祺慕燐高涨的怒意瞬间浇熄,吻了她的侧脸。 「不罚了,膳食放原地,出去。」 「但,殿下腿脚不便,可否让卑职端到书案上?」 「你这浑帐,是想窥视本王爱妃吗!!!」 「卑职不敢!」苍火再次慌张地趴伏跪地。 『苍火好可怜!』苏湘湘心中冒汗,一脸黑线。 「本宫去拿即可,苍火,先下去吧。」 听到她刚被逗弄完身躯,仍旧蕴含一丝魅意的声线,让苍火面红耳赤。 祺慕燐见状,心中酸醋,大力地抓了一把她的酥胸,表示愤怒。 『幼稚鬼~~~!』苏湘湘在心中暗骂。 苍火尷尬地跑开之后,苏湘湘终于得以合理地再把衣服穿回去,脚上有些发软,静静慢慢地走向餐食。 祺慕燐有些不捨,伸手想抓她的手腕,却扑空,只得让她身上美艷的婚服衣袖滑过他的手掌。 他收起手,凑近鼻头,意犹未尽地闻了闻她残留的体香。 『终于得救了,苍火,本宫感谢你!』她在心中小鼓掌。 将膳食放置桌上之后,苏湘湘拉了另一个椅凳,坐在祺慕燐的对面,两人隔着宽广的桌案。 要是坐在他旁边,谁知道会不会衣服又穿不住了。 「燐儿,多吃一点,伤口才好得快。」 苏湘湘夹了几片清炒猪肉给祺慕燐,全心希望他赶紧把注意力放在用膳上。 「爱妃就是贴心。」他微笑,也夹了一片给苏湘湘。 仔细一想,这大概也是他们第一次同桌用餐。 「爱妃,嫁来王府,还习惯吗?」 「嗯。」她淡淡地回了一声。 「还忙吗?」他伸出一手,附上她白皙的小手。 苏湘湘的双颊浮起红晕。 「如果燐儿可以自己漱洗、自己穿衣服、自己洗澡、自己喝药、减少按摩次数,妾身会轻松不少。」 她得趁媚惑效果还没退,赶快推事情。 祺慕燐笑了一声。 本来她说这些,他应该是会生气翻桌的。 现在听来,就像是自己的宠妃在跟他撒娇。 「本王也这样伺候爱妃,不就两清了?」 苏湘湘听着傻眼,抬头看向他,怎么跟预想答案不同? 她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燐儿会伺候人吗?」她开玩笑地问。 「怎么不会了?」 说罢,他拿起汤勺,一下子塞了两口饭到苏湘湘的嘴中。 「呜呜,等下、等下,太多了!」 苏湘湘眼角泛泪地拍桌求饶,祺慕燐就是喜欢整她,而她每次都输,无一例外。 她小小的腮帮子,鼓鼓的,塞满东西的样子,不自觉让他浮想连篇。 「爱妃,慢慢吃,等会,本王替你更衣。」 祺慕燐伸手抚了抚苏湘湘抹了胭脂的红粉脸颊,她艷丽的妆容,因为方才的「运动」掉了大半。 不过,他也很喜欢她素顏的样子。 「等紫玉回来,改上淡妆,换上简单头饰,总不能见客失礼。」 「妾身明白。」她乖巧地回应。 苏湘湘却不知道,祺慕燐只是不想要其他男人,见到她浓妆艷丽的样子。 应该说,甚至连她的面容,也不想要他人窥视。 祺慕燐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己是这般心胸狭窄的人。 能怎么办?他的爱妃实在太美,可要小心保护,以免贼人覬覦。 但是现在,苏湘湘则是在心中冒汗。 『让他更衣?想想就后怕。』她心道。 根本又中他的陷阱,真想杀死前一秒的自己。 到底是为什么,不管祺慕燐做什么、提出各种任性要求,自己都拒绝不了。 难道自己…她不敢再细想下去,她情愿自己,什么也没有发现。 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紫玉跟子晴终于带着老师傅回府。 『我的好紫玉,本宫当真是望穿秋水!』 苏湘湘一脸虚脱,印堂发黑,祺慕燐则是一脸光泽,气色大好。 两位侍女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暗暗在心中跟娘娘谢罪,因为,她们可真得罪不起炼王殿下。 苏湘湘回宫改妆之后,带着紫玉,走向战神殿的迎宾大厅。 「草民名为吴广亮,叩见炼王殿下、柳妃娘娘。」 老师傅抬头瞥见苏湘湘,她微微露出不可明说的苦笑。 「师傅快请起,今日请您来府,是为了炼王殿下的脚伤。」她说。 虽然祺慕燐有些不高兴她这样称呼他,但是他也知道,在外人面前,她必须维持着把夫君尊为主子的礼仪。 真是可恨的男尊女卑。 祺慕燐没有多说话,伸出手,让老师傅诊脉。 「嗯,殿下体质调理的不错。」 「那是自然。」他得意地牵起身旁的她的手。 在师傅面前晒恩爱,让苏湘湘有点尷尬。 「殿下的脚伤严重,本宫认为,需要施行『缝合术』,师傅认为如何?」 「草民已从两位姑娘口中听闻状况,带上了『缝合术』需要的工具,只不过,殿下需要有心理准备。」 祺慕燐注意到苏湘湘跟老师傅之间,有种旁人无法介入的默契,像是父女那般,互相提携的师徒情。 她可是丞相府嫡女,竟然能将身分降的这么低,诚心与乡里老夫讨教医术? 又是那股违和感,直觉却告诉他,不可过于深究。 「但说无妨。」祺慕燐回。 在以前,苏湘湘跟老师傅合作,施行过缝合术,医治郊区村民,所以手边才有向工匠订做的现成工具。 祺慕燐的伤口,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被太医院用错误的药草拖慢组织癒合,状态不比刚受伤那时好。 苏湘湘花了三个月,才把创口组织调整回来,虽然不算施行手术最佳时机,但也算是来得及。 老师傅将工具依次排开,银製勾针、针灸银针、韧性素材製成的细线、若干用于止血的碎布。 「此术的流程是如此,草民先以药汤与施针,暂时将殿下伤处部分麻痺,再由娘娘施行缝合,因为创口大,恐怕麻痺效果有限。」 祺慕燐听懂了,他必须要忍受施术期间產生的痛楚。 看着炼王殿下坚定的神情,老师傅继续说明。 「术后,持续以汤药护理,待创口癒合,便可拆缝线,护理几日后,便需要长时间的反覆活动患处、日夜按摩。」 苏湘湘看向祺慕燐的侧脸,观察着他的反应。 伤口癒合之后要做的事,才是重头戏,周而復始的復健。 她也是看过,有病人在这漫长復健的期间,心态崩溃,本来可以好转的病情,仍旧恶化,而鬱鬱不得志。 苏湘湘缓缓牵起他的手,他转头,她肯定地对他点点头。 「没事,妾身会陪着殿下,会好的。」 她的话,冲淡他对未知手术的恐惧。 是啊,他有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儘快替本王施术吧。」祺慕燐说,回握了苏湘湘的手。 老师傅看着他们的互动,也知道苏湘湘为何请他过来,不然,依她什么都自己担起的个性,不到万一,必不会请到他。 只是老师傅,还是很担心自己的乖徒儿。 工具用滚烫热水消毒过之后,苏湘湘搀扶祺慕燐走到床榻边坐下。 她拿起了一片长布,想着应该怎么固定。 「爱妃,这布是要干嘛的?」 「这是要遮住殿下视线的,不宜术中查看患部。」她说。 「草民也建议如此。」老师傅也搭腔。 「何必掛布,爱妃反身趴于本王身上施术,便能遮挡。」 苏湘湘脸上三条黑线。 『喂,也太羞耻了吧!』她心道。 空气一阵安静。 「咳,那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老师傅说。 『不要答应啊!』 苏湘湘骑虎难下,只能照做。 「殿下,请躺好,若疼痛难忍,抓住妾身脚踝。」 祺慕燐看着透出裙摆的白皙脚踝,本来紧张的情绪,也缓解不少。 老师傅给炼王餵下药汤,在脚上施针,伸手压按确定无反应,她便开始了手术。 祺慕燐清楚的感受到,脚上皮肉被针线穿透,一开始尚且能忍,随着痲痹效果渐退,疼痛变得锥心刺骨。 他皇子的骄傲,不准他放声叫嚷,中途喊停,他额头冒汗,坚持不落一滴泪。 此时,在他眼前的浑圆臀部,因为手术施作而微微摆动,让他忍不住想一口啃咬上去。 他还是改握紧了爱妃脚踝,苏湘湘抖了一小下,立刻回復作业。 肌肤透来的温暖,让祺慕燐的不适减缓许多。 「手术完成。」 她的一声,终于让他松开紧绷情绪,脸色发青异常。 「师傅!」 老师傅立刻上前替三皇子诊脉。 「湘湘没事,殿下只是过于疲劳…啊!」 老师傅尷尬地捂嘴。 苏湘湘脸青冒汗。 「湘湘是谁?」炼王冷冷地问。 空气一阵凝结。 「呵呵呵,妾身随意取的假名,看,依妾身身分,向师傅讨教,必会使师傅不自在,故而为之。」她赶紧解释道。 「是的,是草民错唤娘娘假名,请殿下恕罪!」老师傅双手作揖,双脚跪地。 祺慕燐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替他擦汗的苏湘湘。 「哪个湘?」他问。 「相合的相,从水,取同音,湘。」她回答。 祺慕燐看着她,嘴角轻轻上扬。 「倒是适合爱妃。」 见总算糊弄过去,老师傅跪在底下擦汗,说道。 「草民立刻帮殿下立药方,三餐饭后食1帖,并另开外用药,早晚包扎患处,先行告退。」 老师傅赶紧飞也似地离开卧房。 苏湘湘继续替他擦汗,冰凉的指尖,让他昏昏欲睡。 「燐儿,辛苦了。」 他伸手盖住她替他擦汗的手,眼皮快要睁不开。 「爱妃,陪在本王身边,别走。」 本来想去找师傅询问更多关于术后护理的问题,这下走不了了。 「妾身明白。」 她温柔的抽出手,抚着他的胸膛,轻轻拍动。 规律的节拍,她身上的微微药香,很快的,让他进入了梦乡。 「湘…娘娘,是为师口误了,没问题吧?」 苏湘湘换了一身素简服饰,亲自送别老师傅,两人在王府大门边谈话,她以炼王病情隐密为由,屏退左右。 「没事啦,算是勉强过关。」她苦笑。 老师傅看着她,不免担忧。 「师傅,此次诊疗需低调为好,殿下遭不明人士暗害,才须得这般小心。」 老师傅从她的眼中,看出她的担忧,明明她的处境,才是最让人不放心的。 「娘娘所託,为师必当全力相助…虽然殿下与您情深意切,皇家水深,自要当心才好。」 苏湘湘低下头,面露为难。 「徒儿怎不明白,只是身不由己,步步为营罢了。」 师徒俩人继续谈了关于术后疗养的注意事项,最后遣人,护送师傅回去。 在卧房中昏睡了一阵的祺慕燐清醒了过来,伸出手左右探查,却无人在身边,只抓到一件苏湘湘脱下的外衣。 「爱妃大胆,竟敢矇骗本王。」 祺慕燐拿起了她的衣物,凑到鼻边一嗅。 那温柔的药香,让他的怒气缓和下来。 「子晴、苍火。」 「奴才在!」 一男一女跪倒在炼王面前。 「查,吴广亮,跟丞相府嫡女周遭所有人事物。」 两人跪在底下冒汗。 「殿下对娘娘起疑?」苍火怯怯地问道。 炼王从冷漠气怒,又回復到温柔宠爱。 「本王只是想更了解爱妃而已。」 「是。」 两位僕从走后,他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衣物。 他早就察觉,她肯定隐瞒了什么。 到底是懒得揭穿,还是寧愿被矇在鼓里? 他预感,真相一旦曝光,必定天地异变,足以将他们现在这样平和的生活,瞬间化作炼狱。 「本王说不准,会乾脆原谅爱妃胡闹,是不是,湘湘?」 [第十二章 真正的侍寝可不容易] 苏湘湘如往常一般,给祺慕燐搓洗湿发,只不过今天是在浴桶内。 当祺慕燐对紫玉吩咐,浴桶要换成两人尺寸的时候,苏湘湘不敢看紫玉的表情。 从惊讶,瞬间转变为嗑狗粮的姨母笑。 简直不要太羞耻。 「爱妃可知错?」 苏湘湘抖了一小下。 「妾身愚昧,不知燐儿所指何事?」 祺慕燐放松后仰,躺倒在苏湘湘纤细的肩头,趁机吻了一口她纤细的脖颈。 「罢了,本王不气了。」 「谢燐儿。」 苏湘湘紧张,她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承宠,还是回房侍寝的时候。 之前那样体能劳动,倒也不会这么累,以前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真想对过去抱怨的自己甩两巴掌。 看着她被水气薰红的脸颊,情慾上涌,但整个人泡在热水中昏昏沉沉,光这样靠着,就舒服万分。 祺慕燐不知道,这次苏湘湘给他调的药浴里含有减退情动的成分,因为她,还想早些就寝。 「今日,是本王不好,不会在卧房外这样待你了。」他慵懒地说。 『你竟然还会反省!』苏湘湘在心中吐槽。 「谢燐儿体恤妾身。」 听着她细软的声线,他忍不住在她脖颈间緋红的印子上舔了一口。 「该起身了,伺候本王就寝。」 苏湘湘头皮发麻,但是也只能照做。 她搀扶着他前往木帘旁更衣,他却率先伸手拿下乾毛巾,放在她头上使劲搓揉。 「不用更衣,擦乾即可。」 他低沉的嗓音骚得她全身酥麻,满脸通红。 「妾身担心燐儿着凉。」 他笑,低头亲吻了她素顏的淡唇。 「爱妃不是想减少工作,怎么现在又反悔?」 『好好说话,不要一言不合就亲亲好吗?』她心道。。 「燐儿身体健康要紧,更何况,今日才完成缝合,身子正需要好好休养。」 「都听爱妃的。」 他的笑容让她心底发毛,药一点都没效,他到底有没有听懂她的暗示? 苏湘湘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安神汤了。 终于搀扶祺慕燐到寝宫床榻,苏湘湘端起安神汤,如往常一般,先舀起一匙试温度,转身,打算餵药。 「本王想到喝药更快的方法。」 他说罢,在她还反应不及的时候,抢去她手上药汤,往她的嘴上灌。 苏湘湘惊慌咳嗽,药汁洒在身上,深褐色的药水随着她的脖颈,缓缓顺流下至胸口、肚脐。 「别浪费了。」 祺慕燐一手紧紧揽住她的腰,在她身上舔舐,从脖颈、酥胸、肚腩,有药汁,没药汁的地方都游走了个遍。 苏湘湘吓得不敢动弹,想死的心都有了。 「妾、妾身伺候您喝药!」 她赶紧反应过来,抢回药汤,自己含了一口,主动吻上他的嘴,口对口送药。 祺慕燐见她如此积极,心头大喜,便放松让她服侍。 『与其让他乱来,不如自己掌握主控权。』她心道。 连续以同样方式餵了几口,药终于喂完了,这顿操作下来,两人都面色潮红。 苏湘湘赶紧起身放下汤碗,吹熄蜡烛。 「妾身搀扶您睡下吧。」 她还来不及整理好方才被拉乱的衬衣,他大手一扯她半透肌肤的裙摆,活生生把她拖进床榻上。 等苏湘湘反应过来,她已经被祺慕燐压在身下。 只见他一手撑在她的头侧,一手抚着她的脸颊,左脚支撑身子,右脚悬空,脚趾仅轻轻点在床榻上。 『不是,你肌肉核心也太强了吧,根本残而不废!』苏湘湘只能在心中吐槽。 「爱妃放心,本王虽然腿脚不便,自有方法伺候爱妃舒服。」 『不是,我没有怀疑这个,真的!』 不管她还在心中凌乱,他已俯身亲吻下去,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热烈、来得深入。 苏湘湘只能双手撑着他健壮的胸膛,艰难地睁眼查看他的伤腿。 才刚缝合好的伤口,可不能又这样裂开了。 苏湘湘挣扎着甩过脸,祺慕燐仍不捨,改而舔舐她已通红的耳后。 「让妾身在上面服侍!」 她的话让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露出了笑容。 「可。」 祺慕燐缓缓翻身躺下,换苏湘湘双腿张开,跨坐在他精实的六块腹肌上,忽然一下子,她不知道应该如何下一步。 「爱妃快些,本王在等呢。」 苏湘湘满脸通红,只能豁出去了。 她俯身亲上他的唇,湿润柔软的触感让两人的身体微烫,他伸手替她跟自己解衣。 就如他所说,根本不用更衣,反正之后也会脱个乾净。 「嗯…」 她性感的闷哼让他慾火焚身,手掌抚上她白皙的大腿,顺滑到内侧两腿之间松软的禁区。 「啊…嗯…」 祺慕燐不准她闪躲,一手扣住了她的肩颈,让她无可逃脱,手上稍作激烈的抚触,让她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缩。 滑润的汁水,也无可抑制的淌流而下,沾满了他的掌心。 「燐…燐儿,妾身不要了…」 听着她可怜的求饶,明明双脚发颤,却死活不肯乾脆就范的样子。 他轻叹了一声。 「好了,不欺负爱妃了。」 苏湘湘眼角泛泪,见他终于肯放过她,整个人脱力,躺倒在他侧边。 祺慕燐伸起他沾染着黏滑汁水的手,往口中一舔。 「脏啦!」 苏湘湘慌张地抓起手边衣物给他擦乾净,他笑道。 「爱妃的蜜汁怎么会脏,有点药香。」 『不要发表心得啊!!!』她在心中又是新一波的凌乱。 在窗沿透进的月光下,他疼惜地抚着她泛红的脸颊。 「湘湘,谢谢你。」 突然听到祺慕燐唤自己的名字,苏湘湘惊讶地睁眼,看向他。 「本王觉得此名适合你,以后便这样唤爱妃了。」 她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要阻止好,还是放任好。 苏湘湘满脸緋红,微微点了头。 突然他又吻了上来,深入的吻让她无法思考,就这样随波逐流的,被他埋进胸膛。 就这样待着不久,微快的心听声,随着均匀的呼吸声,慢慢缓了下来。 『终于睡着了,累死!』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扣在他的掌心,两人十指紧扣。 这一刻,她好想就这样取代柳如艷,侵佔她的身份,抢夺本该属于大小姐的夫君。 没关係吧,反正这只是暂时的。 苏湘湘惊恐,并可耻,起了这贪婪慾望的自己。 [第十三章 真正的柳大小姐] 「这到底是什么烂伙食!」 柳如艷大力地将一桌子素菜摔到地上。 「小姐息怒!」侍女橙心紧张地跪地劝说。 「这些菜已经是冷云山庄最好的菜式了。」 冷云山庄,是偏远山区的一座尼姑庵。 为了隐瞒代嫁之事,只能在三皇子大婚的前一週,将真正的丞相府嫡女送到这处鸟不生蛋的地方。 「凭什么我要受这般待遇,要我忍耐到何时?」她歇斯底里的大叫。 「小姐忍忍,代嫁之事若曝光,是杀头的大罪呀!」橙心说道。 「本小姐可是要当太子妃、皇后、皇太后的女人!享尽眾人尊崇的目光,享尽荣华富贵!」 柳如艷大声嘶喊了一阵子后,累了,再度坐回让屁股疼痛的冰冷石椅。 「小姐,这是圣上的意思啊…」橙心说道。 想到这件事就气,凭什么她权倾朝野的爹爹,要因为皇帝为了平衡朝堂势力,而牺牲她的婚姻。 明明不管哪个皇子得到她,就等同得到丞相府的助力,要成为太子便是指日可待。 应该那些男人都要舔着她的脚趾,给她伺候得好好才对。 结果,竟然是跛腿的三皇子?连能不能生育都不知道? 这就算了,还是侧妃,笑死! 本小姐是何许人也啊!受得了此番奇耻大辱? 更让柳如艷气恼的,还是她的爹爹,竟然安慰她说侧妃是暂时的,等三皇子被立为太子,她就会升为正妃。 我呸,若是三皇子还是以前那个叱吒风云,杀敌无数的「炼王」,那倒还有可能。 一个残废要当太子?简直痴人说梦! 到底爹爹是哪来的自信,必定是为了糊弄她嫁人,不违反圣恩浩荡,才用的说词。 要不是她坚持不嫁,随意找人代替,几年后诈死,世间上再也没有「丞相府嫡女」。 届时,再以「丞相府姪女」的身分,重回世人眼前。 这已经是现阶段,最合适的做法了。 凭什么她美好的花样年华,要这样被硬生生拖延? 真的是要气疯了。 最近的乡间舆论,也是很让她气恼。 「橙心,『柳妃』得三皇子盛宠的传言,可是真的?」她问。 「是,千真万确,人们都在传,柳妃狐媚惑主,是个妖艳贱货,三皇子殿下被迷得失了心智,痛打太医,听信偏方。」 「狐媚惑主…妖艳贱货…,苏湘湘那个贱人,她凭什么詆毁本小姐名声!」 柳如艷再次气得牙痒痒,站起身,开始摔起身边所有玻璃器皿。 「小姐,气坏身子可不值呀!」橙心劝道。 「那个贱人!是欲求不满吗?连个不能人道的残废都吃得下去!还吃得很欢快!」 她大叫,极尽各种骯脏词汇。 因为乡里间不只传「柳妃」惑主的事蹟,还传她与三皇子是神仙都嫉妒的落难鸳鸯。 一个是残废丧权的皇子,一个是被皇帝打压的官家小姐。 两人之间相知相惜,互相扶持,只求安好。 一生若能得这样有心人,携手同行,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凭什么那个取代她身份的贱人现在竟然过得甜蜜腻歪,她就得躲在深山老林,啃菜度日。 「本小姐不要的,她这贱人也不能捡!」柳如艷再次尖叫。 偏偏她除了生气,还能干嘛? 苏湘湘虽然可恨,她所做的,也只不过是丞相府交付给她的任务,把三皇子按耐得很好,让代嫁之事没有曝光。 柳如艷之前就觉得,苏湘湘真的很会讨好主子,爹爹就挺喜欢她的。 而苏湘湘也敬爹爹为再造父母,从来不会拒绝爹爹指派给她的任务。 大概就是因为,苏湘湘的父母在她十岁的时候,被盗贼杀害,沦落人贩子手中。 爹爹因为苏湘湘幼年识字,在她差点被卖到青楼做娼之前,买下她给自己做伴读侍女。 是怎样,本小姐难不成还要向一个奴才讨教学问? 果真,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打骂不还口的那副嘴脸,到现在都让柳如艷心生怒火。 好似在嘲笑自己品格低下。 能如此傲气逼人,嚣张跋扈,正因为本小姐是「丞相府嫡女」。 她本身就是娇贵,就是有这个资格。 那些没身分,没地位的人,只能哀怨自己身分低贱,才需要努力,才需要服从。 本小姐可不是,为什么她得承受此等委屈! 「现在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是谁?」柳如艷终于把怒气缓了下来,喝了一口茶。 「二皇子,抚王。」橙心回道。 柳如艷也觉得,太子人选本该就是二皇子,他跟在皇帝身边协理朝政已久,还是嫡子。 在这个崇文轻武的国家,二皇子才是最有机会继承大统的,况且他背后还有皇后为首的一派文官力挺。 要不是北漠蛮族越加强悍,三不五时侵犯国界,怎会有反文崇武的风气窜动。 不管怎样,二皇子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小姐,你打算…?」 「哼哼,父亲不敢动,本小姐只能自救了。」 柳如艷阴险地笑了一笑,作着未来成为太子妃的梦。 [第十四章 悠哉的新婚生活] 苏湘湘在炼王府的角色,从管家兼高级看护,摇身一变,成为宠妃兼物理治疗师。 工作量等比级暴增。 祺慕燐的脚伤,因为缝合伤口护理得很好,加上老师傅开了适合体质的药方,不出一个月便癒合,可以拆线。 拆线后,不出几日,脚上就只剩下一条凸起的疤痕,接下来,就是復健了。 苏湘湘的侍寝分成两部分。 前段半个时辰,她是物理治疗师,替他按摩患部,恢復右腿萎缩的脚部肌肉。 后段半个时辰,她是宠妃,任由他抚摸亲吻。 但是两人,始终没有跨过最后一步。 祺慕燐爱她、宠她,也不会勉强她,只是心中还是有些失落,不知道为何,她会这般拒他于千里之外。 而苏湘湘烦恼的事是别的,疗程开始,都已经快要半年,復健也有持续在做。 不止揉腿,每日搀扶他行走,也至少是一个时辰以上,照理说不应该进度这么慢。 他的脚应该可以自行走路了。 难道说是心理因素,一直认为自己不能走,所以才影响生理? 苏湘湘崩溃,她可没有諮商师证照啊,这种问题,目前古代也无人能解。 眼看着半年期限将至,当时她还夸下海口。 「任凭处置」。 见祺慕燐一日比一日更加浓烈的心意,她不敢想像他会要求什么。 「爱妃,今日同本王到马场可好?」 吃完早膳,祺慕燐忽然说。 「燐儿脚伤未癒,恐被马匹伤到,妾身担心。」 看着她担忧的脸,他大笑几声。 「爱妃放心,本王驭马的技术,只剩一隻脚也能行。」 说罢,低头凑到苏湘湘的耳边,用极致勾人的低沉嗓音说道。 「本王就是驭妻的技术不太行。」 苏湘湘满脸通红,大力把他推到一边。 「色鬼!」她抱怨道。 「本王就是色,爱妃能奈我何?」 祺慕燐揽着她的香肩,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苏湘湘紧张得不能动弹,已经多少次了,她还是不习惯。 他特别喜欢对她说些虎狼之词,只是为了看她羞涩、脸红的表情。 这样整她实在有趣,祺慕燐想着,或许自己在第一次吻她之前好久,就已经喜欢上她。 但是确切是哪个瞬间,他还说不准。 「妾身同燐儿过去就是了…但,别逞强!」 苏湘湘有时候这种囉囉嗦嗦,像个老妈子管着他的个性,本来会让他感到烦躁。 可能是因为她,话语中满满是对他的关心跟爱护,让他喜欢得不行。 「谨遵爱妃吩咐。」 两人天天这样甜蜜腻歪,紫玉看得牙都要掉光了,但是她甘愿。 衷心祝福两位主能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苏湘湘跟祺慕燐来到马场,宽广的草原,马匹的嘶叫,让人心旷神怡。 管理马场的太监屁颠屁颠地跑上前。 「叩见炼王殿下、柳妃娘娘!」 「免礼。」炼王回道。 「今日贵客到访,可有何事相谈?」太监紧张地问。 「无事本王不能来吗?」 「不敢,不敢!」 「燐儿别气,不就奴才多问了几句吗?」 苏湘湘矫揉造作地拍了拍祺慕燐的胸口,让他大喜。 「牵本王爱驹过来,就可以滚了。」 「是、是…」 太监赶紧转身跑回马棚,牵了一匹毛皮亮丽的红棕色战马。 牠就是当年,陪着炼王驰骋北漠,立下战功无数的汗血宝马。 等到太监走后,苏湘湘终于笑出来。 「妾身的『狐媚惑主』到底要演到何时呀?」她问。 「本王演『霸道昏庸』也很辛苦呀。」他笑。 这就是他们夫妻鲜少出门的原因,在外随时要维持人设,以免被奸人看破马脚。 就是有人看不惯他振作,残而不废,随时想要再补他一刀,让他再起不能。 所以祺慕燐只能演着沉溺于跟宠妃玩乐,傲慢跋扈、不思进取,不受人待见的样子。 他低头,在苏湘湘额头上落下一吻。 「湘湘演技越来越好了,本王欣慰。」 每次听到他唤自己湘湘的时候,她都面红耳赤,忍不住鑽到他的臂弯中撒娇,他就是故意为之,想看她的撒娇。 「嘶~」爱驹被闪瞎,抱怨地嘶叫一声。 祺慕燐抬头,打了打马匹健壮的脖颈。 「颯颯还吃醋啦?」 苏湘湘在他怀中抬头,看向马匹。 「此马名为颯颯?」她问。 「对啊,懒得想,随便取取。」 她噗的笑了一声。 「此名倒是适合,煞气瀟洒中,带着一些乖顺可人。」 苏湘湘转过头看向祺慕燐,纤细的指尖落在他的薄唇上。 「就如燐儿一般,果真同类相吸。」 「爱妃竟敢笑话本王。」 祺慕燐俯身吻上苏湘湘,她吓了一大跳,挣扎别开。 「不是说在外不会如此!」她脸红。 「这是湘湘讨吻,怎能怪本王。」 苏湘湘的脸色更红,透到连耳尖都染上红晕。 他狂喜,一手环抱着她的纤腰,左脚奋力一蹬,两人飞上马背坐定。 「誒誒誒!」 苏湘湘大叫,紧张地抱住祺慕燐。 「湘湘别怕,抓紧本王即可。」 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后脑勺,她仍是一脸惊恐。 「燐儿的脚…」 「本王说过,单脚也能驭马。驾!」 只见祺慕燐轻甩一鞭,马儿开始向前跑动,惊得苏湘湘抱紧了他。 「燐儿,慢一点!」 她越求饶,把他抱得越紧,他越是让马儿跑快。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要摔下去了、要摔下去了!」她大叫。 「哎呀,本王太久没骑马,好是生疏。」 苏湘湘看着祺慕燐还是一脸轻松的样子,不自觉来气。 『他绝对是故意的!』她心中抱怨。 「嘶~」 随着马匹嘶叫,两人被甩飞出去。 苏湘湘被祺慕燐紧紧揽住怀中,摔在细软的草地上打滚了数十圈。 等苏湘湘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他压在身下。 「爱妃可有受伤?」 虽然头饰全飞,整个人披头散发,狼狈至极,倒是没有受伤。 因为她被他紧紧地护在怀中。 「燐儿怎么这般顽皮!」 他的两隻脚着地,撑着草皮,避免压到她。 苏湘湘满头黑线。 「燐儿的脚是不是已经好了!是不是早就能灵活行动!」 「啊啊,露馅了呀?」 「燐儿怎能…呜!」 祺慕燐俯身将苏湘湘想叨念一番的嘴堵住,他享受得,不自觉一手抚上她的后脑勺,一手揽着她的纤腰,轻轻将她撑起,跪坐在草地上。 「本王伤癒,湘湘还会每晚替本王按摩,贴心照料本王起居吗?」 她的头靠在他的胸膛,脸色羞红。 「燐儿是因为这样才欺瞒妾身?」她质问。 「其中一个原因,本王伤癒,传到奸人耳里,可不好…本王怕那些人会伤害湘湘。」 苏湘湘羞得把脸整个埋在他的胸膛。 「在外面还是要装作瘸腿,王府里也是…不过,只有两人在的时候…」 祺慕燐话还没说完,就又急不可耐地吻上她的淡唇。 本来出门前印上的艷红口脂,差不多被他吸舔殆尽。 苏湘湘知道应该阻止他,却又无作为的放任。 等等被太监看到她这般妆发全散的样子,肯定认为她魅惑皇子,在原野间妖精打架。 简直坐实了「狐媚惑主」的人设。 「燐儿,别在这里,好吗?」 她细软的魅声,让他全身酥麻。 「卧房里可以?」他问。 苏湘湘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这样可以让他消停目前一直揉着她酥胸的手,也只能先答应下来。 这一晚的侍寝,变得更加湿黏。 祺慕燐不用装着腿脚不便,前半个时辰直接挪用,压在苏湘湘的身上,极尽疼惜地爱抚。 苏湘湘没有理由拿回主控权,只能任他摆弄。 「湘湘,本王好饿。」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诱惑。 像是恶魔的低语,逐渐让她失去理智。 但是她只要一想到自己是假的,只是个丫环,冒用着丞相府嫡女的身份。 她就觉得自己骯脏,自己可耻。 根本配不上他尊贵的身份。 苏湘湘还是推开了祺慕燐,蜷缩在床侧,双腿夹得死死的。 「妾身怕。」 祺慕燐温柔的吻了她的侧脸。 「怕什么,可否跟本王说说?」 苏湘湘闭紧双唇,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祺慕燐只能失望地长舒一口气,都已经将近半年了,她的防御还是这么坚固。 『难不成是本王没魅力?』 想着自己当年也是全京城女子疯狂着迷的对象,要不是他征战北漠,长年不在京城。 否则他想要怎样的女子,哪有不得手? 祺慕燐伸手抚着苏湘湘素顏的淡唇,为什么,她的眼神满是透着为难跟不得已。 她究竟瞒着他什么,为什么连子晴跟苍火都查不到。 「爱妃不愿意便罢了。」 祺慕燐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轻手拍着她的背。 「本王是真的很爱湘湘,才愿意这样忍耐。」 听着他的告白,苏湘湘越发地觉得自己可耻。 「妾、妾身也是。」 她只能这样回应。 祺慕燐露出甜甜的微笑,转头,专心的看向她。 「也是是指什么,说清楚点?」 苏湘湘满脸通红,紧张的眼神闪烁。 「妾身、妾身,就是对燐儿…」 看她支支吾吾,弄个半天说不出话的样子,他笑,再度吻她。 『没关係,她只要乖乖待在本王身边,至于其他,罢了。』他心道。 祺慕燐宠爱地抚着她的头,这样温柔的动作,让她全身放松,不自觉地鑽向他温暖的胸膛,像猫咪撒娇。 只要这样就够了,即使只能暂时,现在还可以待在你的身边,就满足了。 当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求求你,不论你会多么生气,对我多么失望。 不要厌弃我,好吗? [第十五章 事到如今还要上朝干嘛] 祺慕燐穿着很久没穿的朝服,杵着拐杖,一步一步踏在快要忘记的宫廷大道。 想到早晨爱妃给他更衣的时候,好像有稍微被他正式的穿着帅到,他就心中欢喜。 反正早点来,早点溜回去陪她就是了。 「是三皇子,今日怎么会上朝?」 「看殿下杵着拐杖,步履蹣跚的样子,老臣真看不下去。」 「那去扶殿下啊?」 「老臣可不敢,谁不知道三皇子被圣上冷落,晦气得很。」 祺慕燐不理睬那些爱八卦的文官要怎么说他,特地不备轿,要这样慢慢走,就是要给人看的。 「这不是三弟吗?」 祺慕燐抬头,便看见那张讨厌的脸,二皇子,祺慕文,抚王。 「这不是二哥,原谅三弟目前这腿,不能给皇兄行礼。」 「兄弟之间,哪有行不行礼。」 二皇子笑了笑,忽然,两人的对话就这样断了,他们两人看着对方,谁也不肯先开口。 就比赛看谁先觉得尷尬。 「咳,听闻三弟婚姻美满。」二皇子率先开话题,乾咳了一声。 「二哥说笑了,听闻皇兄三妻四妾,好不热闹。」 两人话语间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 『祺慕燐倒是会逞口舌之快了,怎么,难道是那狐妖侧妃调教出来的?』二皇子心道,表情皮笑肉不笑。 『祺慕文这么久不见,果真越看越讨厌,何时才要放过本王?』祺慕燐也露出假笑。 「虽然三弟可能嫌二哥碎嘴,但是听闻三弟过于宠溺侧妃,不太妥当。」 「二哥过虑了。」 「三弟应该清楚,父皇为何会指丞相府嫡女给三弟做妾吧?」 这一字「妾」,让祺慕燐感觉刺耳。 「恕三弟愚昧。」 见祺慕燐装笨,二皇子硬是深吸一口气,收起满腔怒火。 「父皇就是不想给柳丞相好脸色看,三弟却违反父皇意愿,这可不好。」 柳丞相是开国功臣遗族,其势力牵扯盘根错节,连皇后一党都要敬他三分。 就算皇帝要杀,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柳丞相安分守己、品德、能力皆高,根本让人找不到机会攻击、陷害。 说是用指婚一事打压丞相府,也只算拍拍头,做做样子,安抚群臣罢了。 「三弟宠自家爱妃,又跟她娘家何干?父皇若是不满,直接宣三弟来请罪便是,事实就是,父皇现如今才想起三弟呢。」 二皇子被他顶得回不出话,只能闷声怒视。 「哎呦!炼王殿下、抚王殿下安!」 后面走来打断他们的是刚从北漠归来的须髯大将军,他嗓门之大,隔十里都听得到。 「一早便见二位皇子兄弟情深,让末将佩服、佩服!」他豪爽的在祺慕燐背上拍了两下。 祺慕燐转头瞪了他一眼。 「炼王殿下,末将给的新婚贺礼,可还满意?」 「算将军会挑礼物,本王甚是欣喜。」 「哈哈哈,是不是!」 二皇子呆站在一边,看他二人自顾自的聊起天,就像被同学冷霸凌的小学生,满脸写着大写的不快。 「二哥、将军,早朝时辰将近,三弟腿脚不便,先行一步。」 「炼王殿下何必如此辛苦。」 须髯大将军一步併两步,拉起祺慕燐的手臂,连拐杖带人,扔到自己身后揹起来。 「末将做殿下的坐骑便可!」 祺慕燐一脸尷尬地苦笑。 『这样本王要怎么卖惨啊?』他心道。 「那便有劳将军了。」 须髯大将军可是守护国界,驱赶北漠的功臣之一。 在朝中武将中算是领头羊的角色,他本来桀驁霸气、唯我独尊,却在长达三年的守城战中险些丧命。 救将军于水火的,就是三皇子,炼王。 「可恨须髯,对着一个残废献慇勤,至于吗?」二皇子瞪着那两人看,也只能瞪着。 只有须髯大将军是炼王脑残粉就算了,偏偏信服将军的武官,也被推坑,组织成「炼王脑粉俱乐部」。 二皇子也知道此次上朝所议何事,他就是心有不甘。 「明明本王已经打断你一条腿,你却还能受人尊崇,在府还有娇妾甜甜蜜蜜。」 二皇子就是看不惯,他三弟不论何时,都能压他一头。 越来越多朝臣,看到须髯大将军揹着炼王趴趴走。 根本不怕立下的赫赫军功,会被炼王的晦气牵连。 「本王不是提醒过要装不认识吗?」祺慕燐拍拍将军厚实的背。 「不论殿下少隻腿还是少胳膊,您就是『炼王』,末将的军功都有您的加持,就是爱您啦!」 祺慕燐满头黑线,舔狗成这样的傢伙还是第一次见。 他被父皇冰冻这么久,到现在突然召见,究竟是何意,他也猜不透。 「可惜本王已有爱妃,不能回应将军心意。」 「喂喂,不是那种怪~怪的意思啦!」 两人打闹下终于到达朝堂,抬头,便是那九五之尊的龙席。 当今皇帝因为处事怀柔,深受眾臣尊崇,誉为明君,也被敬称为「崇明帝」。 须髯大将军将祺慕燐放下来,搀扶他到皇子的位置,抚王也到达定位,两人比肩而坐。 这一刻,崇明帝出现,走向龙椅,身上镶着金线的龙袍一挥,瀟洒坐定。 「吾皇万岁,万万岁!」 在群臣的恭敬的喊声中,早朝正式开始。 朝堂上激烈辩论着议题,祺慕燐终于知道父皇为什么宣他来,让须髯大将军为首的一眾武官也在下面旁听。 北漠的攻势越来越激烈。 炼王在半年前就脚伤严重,无法再回归战场的消息不脛而走,北漠蛮族见猎心喜,好不容易短暂平息下来的战争,眼看即将重演。 向炼王书信諮询过练兵、守城的一眾武官,集体上书要求崇明帝再让炼王取回『军权』,带领他们迎击。 即便炼王因为脚伤,行动困难,只要出现北漠蛮族眼前,仍是会勾起他们的无尽恐惧,况且炼王真正让人害怕的是,他在沙场上诡譎多变的战术。 祺慕燐却没什么兴趣,他只想待在王府抱抱爱妃、赏鸟、看花。 当年,就是有人眼红他掌握「军权」,才伤了一条腿。 「炼王以为如何?」 崇明帝把决定权丢回到祺慕燐身上,他终于睁开了因为无聊而半闭的眼皮。 「儿臣以为,此事须当慎重…若是让北漠蛮族确实了儿臣脚伤之事为真,恐酿成大祸。」祺慕燐故作样子地拱手,做了一个揖。 耍废、闪事情就对了,好想回家,不知道赶不赶得上跟爱妃睡一场午觉。 「儿臣也认为此事须再讨论!」二皇子附和。 祺慕燐懒散地瞥了二皇兄一眼,朝着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二皇兄则瞪了一眼回去。 最不希望他拿回军权的,应该就是他亲爱的二皇兄跟皇后一党。 从眾臣的反应他就略知一二。 然而,柳丞相,始终没对此事表达任何意见。 这心思深沉的岳父,应该就是祺慕燐唯一看不透的人。 想到自己的爱妃,嫁到王府之后,就从来没要求要回去娘家省亲,娘家这边也从未派人来慰问。 人说柳丞相宠女如痴,恐怕也是言过其实,就如乡里间对「柳如艷」的评语。 『这名字果然取得太烂了。』祺慕燐心道,不自主,露出了甜甜的笑。 「今日就这样,容后再议!」 崇明帝霸气散会,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决定。 正当祺慕燐拿起拐杖,准备起身闪人,崇明帝的贴身太监,玉公公,凑上前,附耳道。 「三皇子殿下,圣上宣您晋见。」 『好烦!』祺慕燐在心中抱怨道。 「是。」 他也只能这样回。 [第十六章 父亲的絮絮叨叨] 随着玉公公的带领,祺慕燐走进了皇帝寝殿,勤政殿,一旁的小间侧室,是个隐蔽的小房间。 只有一张小桌跟左、右两张椅子,崇明帝坐在其中一张,见三皇子进来,便立刻站起,上前想搀扶儿子,却被他冷漠的眼神击退。 「朕知道燐儿还在跟父皇置气,无妨,先坐下再说。」 祺慕燐被父皇的这声「燐儿」弄得想吐。 「儿臣怎敢,只是大夫交代这伤须多走动,才能好转,失礼之处,请父皇见谅。」 「燐儿脚伤如何?」崇明帝问。 「伤口癒合,已不痛了,只是尚须倚杖而行。」 「大夫交代如何?」 见父皇一直追问脚伤之事,让祺慕燐很不耐烦,难不成,这老东西是发现了什么? 「父皇,脚伤之事不能强求,听天命罢了。」 崇明帝被儿子清冷的眼神,吓得愣了一秒,但马上缓回神。 「咳,朕听闻,燐儿为柳夫人痛打太医,本在乡野间寻了一位奇医,打算…」 崇明帝又被儿子不以为然的神情堵住了嘴,只得叹了一口气。 「罢了,见燐儿气色不错,也算柳夫人不负所託。」 提起苏湘湘,终于让祺慕燐露出笑容。 「亏得爱妻细心照料。」 崇明帝注意到儿子用了「妻」这个字,着实不适切,却也没多说什么。 「朕听闻燐儿中意柳夫人,王府仅一位侧妃也稍嫌冷清,既如此,朕再指一位贤女子给燐儿可好?」 祺慕燐瞬即握起了拳头,深吸口气,硬是压下了怒气。 「儿臣重伤在身,何必亏待好姑娘…能得一贤妻,儿臣再无所求。」 崇明帝脸色一沉,叹了口气。 「燐儿专宠一女子,可不好,虽这话不中听,但朕以为…」 「燐儿愚昧,无法像『当今圣上』那般不顾儿女情长,以社稷为重,请父皇见谅。」 崇明帝被儿子突然的插话打断,还语中带酸。 本该治他大逆不道之罪,却见儿子目光闪现,「来啊,烂命一条,想要来拿」的态度。 崇明帝叹了一口气,这种硬脾气、重情意的性子,跟当年怜妃如出一辙。 人说她清丽可怜,性子却硬着,当年,直面着朝臣的非议,仍坚定、勇敢的眼神。 到现在,仍难忘。 「无论如何,朕是为燐儿着想,燐儿终有一天会想通的。」 祺慕燐一脸敷衍。 「谢父皇…父皇若有何要事,直说便是。」 祺慕燐直接打断崇明帝对久违儿子的嘘寒问暖,崇明帝叹了一口气。 「早朝所议之事,朕希望燐儿考虑接下。」 祺慕燐面露惊讶,接着觉得可笑。 在他重伤后,收回他军权的是父皇,现在要求他去平定北漠的也是父皇。 会不会太好笑? 北漠没事,他就被冷冻,北漠有事,他就要被推出来,拋头颅、洒热血。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这个炼王殿下暗中与北漠蛮族私相授受,助他取回「军权」呢。 反正他「亲爱的二哥」一定是这么想。 被拐去当父皇的「战争工具人」,一次就够了,没得功勋,还瘸了个腿,烂废在自己的王府里。 还差一点被太医院害到终身残障。 不要跟本王说,伟大的「当今圣上」,您会不知道,这腿,是被谁暗害两次? 本王会不知道,又是谁,会让伟大的「当今圣上」,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就如那年,母妃得病,太医院却毫无作为。 在本王眼前,又想装得像是一位「好父亲」? 真的是令本王作噁! 祺慕燐硬是压着手掌上,苏湘湘教过他的,有止吐功效的穴道,才得以忍住这激烈翻腾的怒火。 他硬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冷若冰霜的假笑。 「父皇言重了,仅是须髯大将军高估儿臣能耐,儿臣以为,大将军才是可造之才,应当重用。」 崇明帝慈祥地笑了一笑。 「须髯强悍,但谋略尚且不足,需磨练、磨练…罢了,此事容后再议,望燐儿改变心意。」 『伟大如父皇,还需徵求儿臣意见,虚偽至极!』 「是,若无他事,儿臣告退。」 祺慕燐脸上掛着浅笑,杵着拐杖,站了起身。 崇明帝见状,慌忙地跟着起身,抓住儿子的官服袖口。 「已至晌午,不如燐儿留下,与朕一同用膳?」 「儿臣脚伤,膳食需大夫把关、设计专门菜式,望父皇恕罪。」 崇明帝面露失望,只得松手,目视着儿子,倚着拐杖,举步维艰地离去。 「陛下,比起三皇子殿下刚回王府的时候…老奴以为,强求不得,仅能以时间治癒、冲淡。」玉公公安慰道。 「…希望如此。」崇明帝默默地坐回木椅。 看着三皇子,便想起怜妃,她的笑,以及他们最后的谈话。 「怜儿,你可恨朕?」 「再多恨,也不及…明白陛下心中的苦。」 她仙逝的那瞬间,崇明帝痛恨极了她口中的那句「陛下」。 [第十七章 抚王的邪恶计谋] 二皇子下了朝堂,一脸凝重地回了王府,他驱赶了那些对他逢迎諂媚,不合他心意的妾室们,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 「可恶!又是祺慕燐!」 二皇子愤恨地捶了桌面,看到玉公公在眾臣子下朝之后,偷偷带着三皇子离开,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父皇寝殿旁的小间侧室,一向是父皇用来密谈的房间,除了重臣柳丞相,就只有祺慕燐去过。 大皇子年幼早逝,而四皇子之下,都是些稚嫩小儿。 所以太子之位,只可能在二皇子跟三皇子之间选择一个。 三年前,二皇子与三皇子一同受封为王,那时祺慕文18岁,祺慕燐则16岁。 就是在祺慕燐准备要前往北漠的前一天。 「二皇子,贤才温良,抚慰民心,故封号为『抚王』,赐吏部,监察之权。」 「三皇子,武艺军术,淬炼极致,故封号为『炼王』,赐兵部,调派之权。」 父皇这样安排,是为了让祺慕燐到北漠参与战事的时候,有权限管理、部属那些桀傲不逊的护国武将。 为什么他,祺慕文,却只是监察,要不是母后在后为他打点疏通,哪个老奸巨猾的文官会理睬他。 没错,这场受封礼就是给祺慕燐办的,而他,祺慕文,只是顺便。 「抚王」便是「辅佐」之意,而「炼王」,明显的就是父皇利用北漠之事给与「试炼」。 等着他,祺慕燐,凯旋回京,带着累累战功。 如此,便再无臣民会反对,立一位「庶子」为太子。 父皇总是明显的偏心,如今更胜,全是因为怜妃。 她可不像人说的那样柔弱可怜,被父皇一度冷落之后,竟然以病争宠,博取同情,让父皇愧咎于她,用自己的命给自家儿子铺路。 「可恶!」 二皇子再次愤恨地捶了桌面。 要不是那个时候,果断使计,射穿三弟的脚,朝堂上,还有他二皇子的立足之地吗? 现如今,北漠蛮族再次进逼,母后一党逐渐被柳丞相一派压制,更加上武官势力崛起。 朝堂显然成为三权鼎立的局面,目前关键就在丞相府。 细想来,指婚丞相府嫡女,根本就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样。 「侧妃」只是个烟雾弹,真正的目的,是要以柳丞相爱女做人质,逼着柳丞相只能选择瘸腿的三皇子。 反正祺慕燐的伤只是暂时的,他被夺权,也是暂时的。 都是父皇倾尽全力「保护」三皇子的手段。 如果可以,谁想要用阴狠的招数。 这不就是因为他,祺慕文,从一开始,就只是个陪跑。 竟还噁心地塑造出公平竞争的假象。 他输了,早就输了。 在怜妃得宠的瞬间就注定了。 即便母后操弄朝臣,给怜妃安上「狐媚祸主、妖艳贱货」的罪名。 也只是杯水车薪。 不甘心,就是不甘心! 他是「嫡子」,是皇后生下的纯正血统! 怎么可以连公平比赛的机会都不给? 如果不逼太医院故意拖慢三皇子脚伤的病情,他,祺慕文,就是坐着等死。 「我是不得以而为之。」二皇子倚着额头,阴冷地低声说道。 所以,为什么都已经放出「再起不能、不能人道」,这种难听流言,她,丞相府嫡女,还能这般安分柔顺。 依她心高气傲的性子,应该早就把炼王府闹得鸡飞狗跳。 不论是有意还无意,阻止了太医院的阴谋,给自己揽了一个「狐媚祸主、妖艳贱货」的骂名。 从头到脚,都不像是他所认识的「柳如艷」会做的事情。 『那女子也没长得多漂亮。』 自从被打三十大板的郑太医回报,二皇子就开始起疑,然后,他收到真正的「柳如艷」的求救。 早该揭穿此事,却拖了整整半年。 苦无证据。 因为隻手遮天的可是「丞相府」。 柳如艷跟她的侍女,也不可能以「丞相府」的身分出面作证,这就代表「代嫁」是丞相府主谋,不可能搬石头砸自己脚。 依他三弟自视甚高的性子,岂能忍受自己被丞相府愚弄,被塞了一个死了爹娘,连背景都没有的丫环做侧妃。 他还喜欢的要死。 只要诱导祺慕燐发现,让他自己上告父皇。 如此一来,得罪丞相府的,就是他亲爱的三弟。 而丞相府,只要把「欺君之罪」全数转嫁到代嫁丫环身上,表演得像是,被「蒙在鼓里」的受害者姿态。 父皇难道还会不给柳丞相这个面子? 歷史总是讽刺的重演,背负着「狐媚祸主、妖艳贱货」的卑贱女子,又有谁会信她? 「二皇子殿下,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随从急喘喘的拿着一幅字画闯进书房,趴伏在地。 二皇子阴险一笑,慢条斯理地拿起字画,摊开观赏。 他大笑。 「果真是傲气逼人、嚣张跋扈,但是美若天仙。」 [第十八章 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天气已至严冬,苏湘湘与炼王府的随从们一起准备着御寒物品。 正在她清点着煤碳数量,背后袭来一阵温暖。 苏湘湘吓得转头,迎来的是祺慕燐温柔的脸颊一吻,他将一件加厚斗篷掛在她纤细的香肩之上。 「爱妃可别只顾着忙,要注意身子,别冷到了。」他叮嚀。 「妾、妾身明白。」她脸红。 一旁的随从们,吃狗粮吃到习惯了,再冷的寒冬,有着两位主的浓情密意,也被暖成春日花开。 苏湘湘侧身搀扶住祺慕燐,现在知道他脚伤痊癒的,只有她、紫玉、子晴跟苍火。 也并不是不相信其他随从,只是他们太喜欢聊八卦,嘴巴实在不严实。 不然乡里中传言炼王府的两位主,落难鸳鸯、神仙眷侣,是哪里来的? 「燐儿,天冷,怎么出来了?」苏湘湘问。 「想你。」 他回得极度简短,让她红了脸颊。 两人走到梅树下,祺慕燐伸出手,扳了一枝梅,挑了最粉嫩的一朵,别在苏湘湘的头上。 「梅花五瓣,意旨五福,快乐、幸运、长寿、顺利、太平。」祺慕燐看着她说道。 苏湘湘先是抬头看着他,接着微微低头,轻轻牵起他的手。 「人生在世,便是平静、幸福为好。」她说。 「这也是湘湘教本王的,逆来顺受、知足常乐。恰如这株梅,严冬中,却能开得精采。」 苏湘湘忍不住心中惊叹,古人就是这样,随便赏个花,也能这样文学造诣,有感而发,只差没有写诗吟词。 她这个理科生,有时候都快要接不上去了。 祺慕燐低头俯身吻了她正在全速运转,想着挤出有学问的赏花词的脑袋。 「殿下、娘娘,有客人到访。」 子晴急急地跑来,看她的表情铁青,必定是贵客。 是谁,会在这寒冬,光临他这个寒酸王府。 「是二皇子殿下。」子晴说。 祺慕燐立刻变了一个脸色。 「妾身是否要一同迎客?」苏湘湘问。 「不用,爱妃别出面,子晴处理即可。」 祺慕燐把被苏湘湘抱着温暖的手抽出,子晴立刻上前搀扶。 这让她感到些许寂寞。 「娘娘,二皇子殿下为何突然来访?」紫玉问道。 苏湘湘没有回话,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禁感到一阵不安。 祺慕燐阻止她去,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这时,苏湘湘没注意到,她头上那朵梅,已经静静地坠地。 「三弟应该不会介意二哥突然来访吧?」 一走进战神殿的迎宾大厅,就看到祺慕文脸上带着笑,明显地感觉到不怀好意。 毕竟他们两兄弟并非多好的交情,会在这寒冬还惦记拜访。 「是什么风把二哥吹来了?」祺慕燐一脸微笑,让子晴端来一壶热茶。 两兄弟坐在左右木椅上,仅仅隔着一张小桌。 「听三弟不喜奢华,今日一来,确实佈置简洁,别有一番雅致。」 「谢二哥夸讚。」 两兄弟眼神打架了一阵,祺慕燐知道祺慕文话中讽刺他府内寒酸,但是也只能回以笑容。 「二哥今日来可有要事?」 祺慕文啜了一口热茶,招手让随从拿进一箱炭火。 「此炭品质甚好,想着与三弟分享,顺便通知三弟,今年元宵宴,礼部策画皇家、重臣共乘大型花船,于河上游行。」 今年的元宵排场还真大,礼部也是下了很大的功夫,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就是了。 「日子过得真快,准备要迎新年了。」祺慕燐说着,啜了一口茶。 「三弟近来少参与早朝,二哥碎嘴,莫要见怪。」 祺慕燐看向祺慕文,若元宵宴他有受邀,礼部自会遣人通知,不需要二哥多此一举。 还带了这般珍贵的伴手礼,想来,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感谢二哥惦记三弟。」 祺慕燐才客套完,便发现祺慕文左右张望,看似在找人。 「二哥可在找谁?」 「怎么不见柳夫人,乡里传你二人如胶似漆,本想大开眼界,看看是何女子这般得三弟宠爱。」 祺慕燐即刻拉起紧戒,看来他二哥这次前来的目的正是爱妃,还好他的第六感蛮准的。 事实上,也是他不想让苏湘湘跟其他男人碰面。 「爱妃正忙于准备寒冬物资,恐怕无暇出面见客,请二哥见谅。」 看祺慕燐把自家侧妃保护得好好的样子,祺慕文不自觉感到好笑,反正,这也不影响他的计画。 「这就可惜了,二哥偶然得一好物,想着做三弟的结婚贺礼。」祺慕文边说,伸手示意僕从,僕从递上了一幅字画。 『本王都结婚多久了?』祺慕燐在心中吐槽。 「二哥真是多礼了。」 他从祺慕文手中接过字画,是京城着名画师作品,一位靚丽姣好的姑娘跃于纸上。 「听闻,柳夫人容貌,有一说美若天仙,又有一说朴素清雅…不知,事实如何?」 祺慕燐的表情凝重。 「看这落款,是柳妃与本王大婚之前所绘的画像。」祺慕燐看着字画分析道。 「没错,若能见画中人一面,当真是一饱眼福~」 祺慕文表现得像是急着想见弟媳的登徒子,事实上,又是如何? 祺慕燐只能将心底的愤怒压抑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二哥府中美人眾多,即便是柳妃,也自叹不如。」 祺慕文光看到他一向骄傲好强的三弟,脸色这般铁青,就觉得心情大好。 「哈哈,二哥只是说笑,既然礼已送到,便不继续打扰了。」 祺慕文说完,逕自站了起来,随从立刻跟了上去,转头露出令人不适的窃笑。 「子晴送客。」祺慕燐命令道。 子晴回头望向自家主子,头冒冷汗,眼看是要遭殃,无论是他们,还是娘娘。 [第十九章 原来一开始就只是你的谎言] 自从早上二皇子来过之后,祺慕燐就没有再离开战神殿,只宣了子晴跟苍火问话。 如果是之前,他忙完事情,就会来百花宫找她一起吃饭、看花、赏鸟。 他不来,苏湘湘也不敢自己去找他,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整个炼王府的气氛变得沉闷压抑。 「娘娘,奴婢问过子晴了。」紫玉急急地跑进百花宫。 「说什么了?」 紫玉为难的摇摇头。 「子晴只说,炼王殿下要娘娘亥时前往战神殿侍寝。」 苏湘湘头皮发麻。 她不是没有侍寝过,只是,会这样透过子晴传达,还要前往战神殿,是第一次。 「本宫知道了。」她只能这样回。 亥时,月弯高垂,夜风冷冽。 苏湘湘披着早上祺慕燐给她的厚斗篷,跟着紫玉一起前往战神殿。 「娘娘小心。」紫玉停在寝室门外,不自觉地如此说。 明明两位主是如此甜蜜相爱,现在却这般谨慎生疏。 苏湘湘只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走入内室,祺慕燐独自坐在床榻上,看着字画,他并没有抬头看她。 苏湘湘愣了一会儿,马上反应过来,屈身行了大礼。 「妾身叩见炼王殿下。」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 「过来。」 苏湘湘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地走向前,他终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牵起了她的手。 「今日本王得一宝物,爱妃看看。」 「是。」 苏湘湘颤颤巍巍地坐在床沿,接过字画,一看,立刻惊惧地从床铺上跳起,挣脱他牵住的手,跪地趴伏在他身前。 苏湘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爱妃为何如此害怕?」 祺慕燐站了起身,踢开了坠地的字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画的不是爱妃你吗?还是,本王该称呼你,苏湘湘?」 苏湘湘止不住地颤抖。 她忘记了,忘记她在看到炼王府牌匾时,差点腿软晕倒。 她忘记了,在她眼前的,是从炼狱般的战场归来的男人。 他现在,四肢健全,就是传言中暴虐无道,脾气阴晴不定的炼王殿下。 「奴、奴婢知错,殿下饶命!」 炼王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她,表情冷淡。 「站起来。」 苏湘湘怕到感觉脚不是自己的了,要她站起来,可能会直接摔在他的身上。 她不敢想像,这样下场会多惨。 苏湘湘只能抖着身躯,慢慢地站了起身,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他一手捏住了她的脸颊。 「好好说,你犯了什么错?」 看着他盛怒的表情,她泪流满面。 「奴婢冒充柳大小姐,欺骗了炼王殿下。」 「为什么?丞相府指使你?」 「没有…」 「既然没有,你为何要冒充?」 「因为…奴婢倾慕殿下,才铸下大错。」 炼王的表情更加愤怒。 「苏湘湘,你这贱婢,最好别想再使什么花招,本王会问你,自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苏湘湘仍然摇头。 她的回答,不禁让炼王仰头狂笑。 他其实知道,苏湘湘为什么会这样说,丞相府教的吗? 不是。 因为她,就是个忠心侍主的贱婢。 从她一踏入王府就是。 他终于明白了,苏湘湘,不是炼王府的侧妃,而只是丞相府的奴才。 这将近九个月的相处,原来只是丞相府交付的任务。 「罢了,你这贱婢说倾慕本王,那好,过来侍寝。」 炼王一手拉着苏湘湘,把她扯到床榻上,她狼狈地趴倒在充满他气息的被褥之上。 「殿下…」 听到她唤自己为殿下,炼王不自觉来气,一手掐着她纤细的脖颈。 「真正的柳如艷在哪里?」 「奴婢不知…」 苏湘湘害怕的哭脸让他烦躁。 真如她所说,一切是她这个贱婢的阴谋,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还要在他面前睁眼说瞎话,袒护丞相府? 被人利用,当棋子耍,还要卖命? 炼王不想再听她毫无意义的求饶,俯身堵住她湿软的淡唇。 『为什么,明明你满口胡言,你的吻,还是这般甘甜。』 祺慕燐一手捧住她泛红的脸颊,泪水的冰凉,让他更加无法克制。 他的另一手,缓缓下滑到她柔软的酥胸,就如同往常的触感,只是今天他并没有如平常的怜惜。 「嗯!」 苏湘湘惊恐的闷声,打断了他手上的动作。 祺慕燐撑起身体,额头点在她的脑袋上,目光紧咬着她湿润的双瞳。 「怎么,不愿意?」他问。 「奴、奴婢不敢。」她恐惧地回。 原来你一直以来的顺从、温柔,都只是「不敢」? 原来你这贱婢,为了丞相府,答应这种荒唐的代嫁,连身子都可以给人践踏? 不对,你一直都没把身子交给本王。 终于知道,你一直以来隐藏的秘密,你得不得已跟为难,答案很简单,只是本王一直蒙蔽自己。 亲近本王只是你的任务,你只是用你瘪脚的演技,饰演一位恋慕夫君的侧妃。 想到这里,祺慕燐不自觉地感到可笑。 他堂堂炼王,三皇子殿下,竟然会被丞相府,被一个贱婢愚弄至此。 「不敢就好好受着。」 祺慕燐懒得再废话,再次把她压倒,粗暴地索吻。 大手再次贪婪地向下,纤纤细腰、柔嫩臀腿,最后探入那早已湿濡的深处。 「嗯嗯!」 她慌张,带着无力地挣扎,让他的动作,更加煽情。 祺慕燐享受着她身上微微的药香,她竟然不忘他的喜好,果真是个讨人喜欢的贱婢。 明明受人欺压,身子竟然还如此敏感,简直妖艳贱货。 正好,本王喜欢。 所以,为什么要忍耐? 堂堂三皇子,临幸一个贱婢,还要她同意? 「不得不说,柳丞相真是懂本王喜好。」 他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代替预告,同时,她的双腿,被硬生生扳开,腰枝上提。 「啊、啊、嗯!」 苏湘湘吃痛,脸色泛红,滚滚泪珠再次从她的眼角溢出。 「痛吗?」他问。 「奴、奴婢好痛,请殿下高抬贵手…」 她的下身,自然反应般的紧缩,让他再也无法理智。 更加强力的深入,更加贪婪地佔有,更加愤怒的宣洩。 听着她哭求般的呻吟,他越加兴奋,却也同样的,越加空虚。 为什么两个人会变成这样? 到底从哪里开始错了? 「唔!」 黏滑的液体从她的两股间溢出,随着初夜的血丝,沾染了床榻。 祺慕燐终于松开了她,本来紧紧相贴的身躯,随着分离,忽然体温骤降。 沁入骨髓的寒,让他忍不住,伸手抚了苏湘湘被他吻肿的唇。 「你就没话,要跟本王说?」 苏湘湘看向他,随后,又闪避了眼神。 「殿下,对不起,都是…奴婢的错。」 苏湘湘的话又激怒了祺慕燐,她的话再次浇熄了他残存的希望。 他伸手捏住她的脸颊,压向一边,用几近啃咬的力道,印上了接近青紫的吻痕。 「贱婢,多馀的话就别说。」 他再次将她的双腿扯向自己,开始了第二轮的「欺压」。 苏湘湘挣扎无果,最后,只能任他在自己身上洩愤。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湘湘终于恢復了意识,她恍神地看向那个对她施暴的男人的侧脸。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转过头看向她。 「你有什么话要说?」他再次问。 见炼王的怒气已经稍作缓和,苏湘湘颤颤巍巍地坐起身,缓缓爬到他的跟前。 鼓起勇气,却仍是低头趴伏。 「恳请殿下饶过奴婢,不要为难丞相府。」 『又是丞相府?』 祺慕燐无力再次发怒,伸手轻轻抚弄她被弄乱的发丝。 「你这贱婢跟丞相府,只能选一个。」 他的话语极度冰冷,让她颤抖的身子停不下来。 见苏湘湘迟迟下不了决定,他的手缓缓下滑到她的下巴,捏紧,逼着她抬起了头。 「说。」 他的一声喝斥,吓得她全身发软。 「请…请不要为难丞相府。」 苏湘湘没有办法,儘管如此害怕,也没办法背叛丞相府。 当她顿失依靠,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第一个伸出的温暖掌心,就是丞相大人。 棋子也好,利用也罢,她就只是想要一个容身之处。 为什么仅仅只是安分生活,却难如登天。 她的恳切,她的卑微,让祺慕燐感到滑稽,可笑到让他想哭。 你这贱婢,只要跟本王撒个娇,说想继续做本王妃子。 本王就原谅你。 你这贱婢,只要说,你爱本王,就如同你一直以来的谎言。 本王就原谅你。 你这贱婢,只要你再唤一声「燐儿」。 本王就…原谅你,替你隐瞒一切,不再追究丞相府的欺君之罪。 只求你继续乖乖地待在本王身边。 如果你做得到,一切就回到从前,本王肯定会继续护你、爱你,直到白头。 为何你总是听不懂,本王要你说的话。 你不是个贴心入微,懂得讨主子欢心的贱婢。 怎么会连这点小事都不懂? 要怎么让本王息怒! 祺慕燐愤怒地抓住苏湘湘后脑勺的头发。 「你这贱婢只要好好表现,要本王放过丞相府,也不是不行。」 他把她的头,狠狠地扯到自己胯下。 「给本王含住。」 他的命令让苏湘湘害怕,她眼角泛泪,急急摇头。 「奴、奴婢不会…」 「不会要学啊,你这贱婢!」 苏湘湘没办法反抗他的怒气,只能乖乖地张开口。 那男人的庞然巨物竟然无预警地深入口腔,让她吓到,缩口咬了一下,牙齿轻轻划伤他的皮肤。 苏湘湘惊恐,立刻吐出来,在床榻上跪地趴伏。 「奴、奴婢该死!」 祺慕燐的表情冷漠。 「本王叫你停下了吗?」 苏湘湘面色铁青,只能颤抖着身子,缓缓上前,再次含住。 听他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强烈的羞耻让她哭泣不已。 祺慕燐轻轻拨开她的泪水,她梨花带泪的神情,让他回想起那天。 她在替他沐浴时,为他流下的眼泪。 「嗯嗯!」 那微微带着咸腥的体液,衝入口腔,她只能忍着咳嗽,硬是吞了进去。 苏湘湘这样可怜的样子,又让祺慕燐迸发了想将她再次抱紧、用力疼爱、尽情佔有的想法。 「子时到!」 紫玉在门外的呼喊,含着让人心碎的鼻音。 苏湘湘瘫坐在床榻上,喘着大气。 被祺慕燐连续玩弄、羞辱了这么多,竟然只过了一个时辰吗? 「可惜,时辰到了。」 那男人的表情极端残酷。 「本王也不捨得爱妃侍寝辛苦,让子晴交代紫玉要在外报时。」 不等苏湘湘还在震惊之中,他逕自走下床,随意地抖开白色衬衣,穿戴整齐。 伸手将还在腿软的苏湘湘扯下床铺,拿起乾净毛巾,替她擦双腿之间,不断渗出的黏稠液体。 「呜呜呜…」 她羞耻地不敢抬头看他。 「剩下的给紫玉处理。」 他拿起一件尺寸大了她不少的乾净衬衣,把她像礼物一样包裹起来,左右宽袖拉起来,扎了一个结。 「紫玉!」 在炼王的一声叫唤,紫玉进了寝室,却被室内浓郁的贺尔蒙气息,震惊得不能言语。 他粗暴的将苏湘湘丢到紫玉身上。 「好好照顾你家娘娘,明日本王会让子晴交接府内事务,琐事不须娘娘操烦,好好待在百花宫休息。」炼王命令道。 紫玉想不通,明明早上,两位主还是这般甜蜜,怎么到了晚上,风云变色。 「亥时,送娘娘来本王寝殿,子时,送娘娘回宫梳洗,日日如此。」 「殿下!」 苏湘湘赶紧抓住了紫玉的手,阻止她护主心切的劝諫。 「没事,快叩别炼王殿下。」苏湘湘劝道。 紫玉只能吞下苦涩,低头忍住泪水。 「炼王殿下,奴婢告退。」 紫玉搀扶着腿软的自家娘娘,慢慢地走回百花宫。 [第二十章 紫玉的真心告白] 紫玉拿来了热水盆、乾净毛巾,小心地替苏湘湘擦拭身体。 她身上令人怵目惊心的勒痕、吻痕、咬伤,让紫玉有些无从下手,深怕碰伤了自家娘娘。 「殿下怎么会…」 这根本不是侍寝,而是凌虐。 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一直以来宠爱娘娘的殿下变了一个人。 「紫玉,其实,根本不该让你继续伺候我的。」 紫玉愣了一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尤其是娘娘并没使用「本宫」的自称。 「娘娘为何如此说?」紫玉问。 「因为,我冒充了丞相府嫡女,只是柳大小姐的伴读丫环。」 苏湘湘停顿了一下,望向紫玉。 「和你是一样的。」 紫玉回看了苏湘湘,温柔地笑了笑。 「娘娘的名字是什么?」 「苏湘湘。」 紫玉衝着苏湘湘微笑,再次拿起毛巾擦拭。 「真适合娘娘,听起来就是个温柔的人。」 苏湘湘一脸问号,她跟着丞相府合伙骗了紫玉,在那一週,塑造出她就是嫡女柳如艷的假象。 利用紫玉的单纯,让她跟着自己一起欺瞒炼王殿下。 难道她不生气? 「紫玉,我…」 「娘娘还是自称『本宫』吧?听着好不习惯。」 苏湘湘转身抓住了紫玉的手,尷尬地夺走毛巾。 「我自己来啦,紫玉你先出去吧!」 「不要!」 紫玉涨红了脸,紧紧抓住苏湘湘的手,这是紫玉第一次说出反抗她的话。 「娘娘不要奴婢了吗?」 「不是啦!」见紫玉已经快要哭出来,她赶紧澄清。 「奴婢要伺候娘娘!」 「奴婢喜欢听娘娘自称『本宫』的时候,温柔不带骄傲的口气!」 「奴婢喜欢娘娘管理王府的时候,总是替下人们着想的样子!」 「先停停停!」苏湘湘赶紧停止紫玉。 要是她不阻止,紫玉就要洋洋洒洒地列出她的一百条优点,还不害羞死。 突然,紫玉抱住了苏湘湘,泪水终于绷不住。 「奴婢最喜欢娘娘了!」 「好啦,好啦,我…本宫知道了,别哭了。」 苏湘湘用宽大的袖口给紫玉擦泪,她却仍是停不下哭泣,好似替自己的主子,把委屈都流乾。 紫玉抬起头,看到苏湘湘困扰的表情,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娘娘懂好多,料理、打扫、按摩、管理、配药、识字,一般千金小姐会的、不会的,都能做,不是更好吗?」 紫玉的额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像是撒娇一般。 「奴婢不懂,炼王殿下在生气什么,明明娘娘更好,一定更好啊…」 苏湘湘只能拍着紫玉的头安慰着她,她会这么忠诚,也只是用了丞相府教她的伎俩。 「紫玉,本宫真的没有这么好,会选择你,也是一种计策。」 紫玉摇摇头。 「一直陪着奴婢,护着奴婢,给奴婢容身之处的,一直是娘娘。」 「不嫌弃奴婢曾经沦落青楼,从泥沼之中,把奴婢拉出来的是娘娘。」 「娘娘不是千金小姐又如何,待奴婢好的,一直是娘娘。」 眼看紫玉又要哭了,苏湘湘只能赶紧再摸头安慰。 「其实本宫曾经差点被卖到青楼。」 「真的吗?」紫玉立刻停住泪,睁大好奇的双眼。 「本宫幼时生活在山上,父母是摘採药草维生,日子也是过得简简单单。」 紫玉点头,手上继续作业,认真听着自家娘娘说着往事。 「哪知某日下山,全家遭遇山贼洗劫,父母为了护本宫以命相搏,不幸离世,就在快被山贼掳走的时候,路过商队相助…怎知」 想起过去,苏湘湘的表情些许苦涩。 「路过商队是人贩子,也是本宫幸运,才遇到丞相大人相助。」 在聊天中,紫玉已经完成了工作,上药之后,给娘娘穿上舒适乾净的白色衬衣。 才知道,炼王殿下给娘娘裹上的是他自己的衬衣,彰显着他略显幼稚的佔有欲。 「丞相大人对娘娘好吗?」紫玉问。 「身为奴婢,怎么能妄议主子?」 苏湘湘跟紫玉相视而笑,紫玉又抱住了她。 「奴婢跟娘娘的遭遇好像。」 「对,咱们是一样的。」苏湘湘回答。 「所以,娘娘才会护着丞相府,就如同奴婢,护着娘娘。」 苏湘湘微微点头。 「本宫乏了,紫玉也早些休息吧。」 「嗯。」 紫玉点头,还是很捨不得离开,紧紧牵着她的手,像是用全身拼命表达着。 『不论未来会如何发展,这双手,绝对不会松开。』 苏湘湘忍不住湿了眼眶,在黑暗之中,仍点着烛光。 寒冬之中,已经足够温暖。 「有些事情,奴婢不知道当不当讲…」 「直说便可。」 「就算炼王殿下震怒,也没有冷落您,反而还要您每晚…这段时间忍过去,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湘湘不敢肯定紫玉的话。 再多的爱,恐怕也全都转变成恨了。 他才会这样对待自己。 见苏湘湘没有回话,紫玉忍不住问。 「娘娘爱着殿下吗?」 苏湘湘低了头,她面颊微红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紫玉忍不住心疼,却也没办法多说些什么。 「娘娘,晚安。」 她能为自家主子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第二十一章 误会越来越深] 昨夜,祺慕燐失眠了。 一直以来,都是在百花宫抱着苏湘湘睡,少了她的体温,简直冷若寒冬。 品质再好的炭火都比不上。 他心情暴躁,任何随从来服侍,都会被他牵怒。 「磨墨!」他大叫一声。 来的人是子晴,她的表情冷漠,没有多说什么。 本来都是苏湘湘在旁边服侍。 她知道什么时候添墨,他想要找的参考书籍,呼一声就会给他拿来。 有时候他懒得阅读书卷,是她唸给他听。 明明是个没机会受正经教育的贱婢,为什么识字、能读、能写,有时候还能跟他聊上几句艰涩的政治话题。 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怀疑,苏湘湘有着不符她年龄的学识,心性成熟、处事稳重。 为什么? 她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这种没办法掌握的感觉,让他感到浑身难受。 「宣吴广亮过来!本王有事要问。」 子晴允诺一声,退出书房。 「可恶!」 祺慕燐烦躁地把桌上的书卷全数摔在地上。 想到他们那时,就坐在书案上一起教训太医院,第一次跟她的吻,那时候她穿上美丽婚服的样子。 「湘湘…」 祺慕燐甩了甩头,为什么他堂堂皇子却要如此思念一个贱婢。 好想衝到百花宫看看苏湘湘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有着跟他一样的心情? 如果不是呢? 如果她很开心的在跟紫玉玩闹,见到他的瞬间,又是趴伏发抖的样子,那他情何以堪? 什么也做不了。 除了想念她,祺慕燐没办法专心做任何事。 就这样拖着拖着,老师傅终于来了。 「草民叩见炼王殿下。」 老师傅看着炼王的表情,脸色一青。 「本王已经知道了。」 祺慕燐直接破题,他已经听不下去任何一句狡辩的瞎话。 老师傅马上跪地。 「请炼王殿下莫怪罪娘娘,娘娘是因为…」 「她因为什么,本王清楚,也不想再谈。本王宣你来,自是为了别的事情。」 老师傅怯怯地抬头问。 「娘娘可安好?」 炼王沉下脸色,但是想到昨晚,她终于成为自己的人,又露出了微微笑容。 「湘湘身子不适,仍在宫中安睡。」 看到炼王的神情,老师傅也放心了下来。 「无妨,草民确认脉像后便走,不会打扰娘娘休养。」 炼王带着老师傅到百花宫,为了不吵醒苏湘湘,不让下人跟着,也不让紫玉通传。 诊脉后,回到战神殿,继续谈了一些事情,关于丞相府,关于代嫁,关于苏湘湘。 即使对丞相府的作为感到愤怒,但是,祺慕燐一点也不打算公开代嫁的事情。 这么做,最后背锅的只有苏湘湘。 而获利的,正是二皇子,祺慕文。 这件事迟早会传开,他的顏面扫地就算了,要是传到父皇耳里,恐怕保不住她。 只有一个办法。 虽然这个方法会让她很痛苦。 「殿下,还有草民能为您做的吗?」 祺慕燐抿紧双唇,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但他还是说了。 「可有…让女子减轻行房负担的方子?」 老师傅老脸通红。 想到娘娘在宫中昏睡的样子,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看来,以为身分曝光会让湘湘处境艰难,是多虑了。 这不是还得盛宠吗? 「自然是有的。」老师傅回。 有老师傅调养苏湘湘的身子,祺慕燐也放心。 他已经开始期待,亥时的到来。 或许,趁着这碗汤药,他们能够再回到从前。 这样子整天想她,又不敢见面,实在是太痛苦了。 要本王服软,也罢,谁叫她是苏湘湘。 是本王最喜欢的女人。 祺慕燐一整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总算等到了亥时,等到苏湘湘战战兢兢地走入了寝殿。 他迫不及待的站了起身,走向她,她却吓得退了一步。 「过来。」 祺慕燐压抑住怒气,对她伸出手,在她颤颤巍巍地搭上他的手的瞬间,他立刻将她拉进了怀里。 苏湘湘身上的药香,让他忍不住低头,给了她一个深吻。 用着几乎要将苏湘湘的灵魂吸入自己身体,彻底佔有的力道,祺慕燐终于不捨地松开她的唇。 看见她湿润的双眸,心跳高涨,就如那天他们的初吻。 『湘湘,你真的好美。』 他花了几倍的力气才克制住再次告白的衝动。 不想承认,自己爱她爱到快要发疯。 祺慕燐把他的额头靠在她的额头上,他炙热的目光,让她更加恐惧。 「爱妃,今后侍寝,都先喝这碗汤药吧。」 这时苏湘湘才注意到搁在桌面上的药,散发着诡异的气味。 「这是什么药?」她紧张的问。 「当然是调理爱妃身子的药。」 祺慕燐回答完,自然的将大手滑向她的腰间,让她无路可逃,只能随着他坐在桌前。 「喝吧。」 从他的表情,苏湘湘完全推理不出汤药的功效。 她虽然认得药草,但是像这样混合煎煮的复方,她没有厉害到可以一闻就分析出所有配方。 而且要在行房前喝的,依她在前世,追宫廷电视剧的经验,出现率最高的,就是「避子汤」。 祺慕燐就真的这么恨她,刻意用「爱妃」称呼她,哄她喝下这种药? 『我是丫环的这件事,真的让你这么丢脸?』 苏湘湘不敢说出口质问他,只能用为难的表情看着他。 「奴婢…可以不喝吗?」 祺慕燐的脸色一沉,怒气越来越隐藏不住,他仍然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 「这可是本王特地请老师傅来给爱妃配的药。」 苏湘湘脸色发青,颤抖着,久久才能回过神。 「今天,师傅来过?」她问。 「是啊,本王只信得过老师傅,所以爱妃放心吧,不是什么奇怪的药。」 祺慕燐的话丝毫没办法让苏湘湘安心,反倒更糟。 她自责着自己,还是把师傅捲进来了。 为什么师傅来了,她却现在才知道…是炼王殿下不准的吧。 所以,炼王殿下要师傅调配什么药,师傅能拒绝吗? 他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用意,是在暗示她,师傅早就落在他的手掌心里了吗? 『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用我身边的人来对付我?』 祺慕燐终于注意到苏湘湘眼中的恐惧,实在想不通。 『为什么,在你心中,本王就这么可怕?』 「爱妃是担心药有毒?」他冷冷地问。 苏湘湘惊慌地急急摇头。 「那你为何不喝?」 祺慕燐端起药汤,见她仍是不敢动作。 本来,他是要在她喝汤药时,好好地跟她说,自己往后如何保护她的打算,然后再次告白,要求她安分地待在自己身侧。 『看来你,根本不信本王。』 他,堂堂三皇子,竟然在她眼中是这般不堪?要被她这个贱婢嫌弃至此? 对啊,你从来就不信本王。 所以,才总是乖巧、讨好,你为本王做的所有事,从来就不是因为… 是本王愚昧,才会误会,才会被你这个贱婢勾走心魂。 你这个狐媚惑主的贱婢,既然让本王落入你的圈套,就要负起责任。 祺慕燐快手捏住了苏湘湘的下巴,眼神冷若冰霜。 「看来爱妃是想要本王餵,真是调皮。」 说罢,他端起药,直接含了一大口,口对口,送入她的口中。 「咳、咳、咳!」 不管苏湘湘因为惊慌,而呛到喉头,等她咳完,才顺了一口气上来,祺慕燐马上送上下一口。 几轮操作之后,药碗空了,两人也因此喘不上气。 「好热…」她抱紧了自己的身子。 药性上涌,苏湘湘开始有些恍神,冒着冷汗,她抬头,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发抖。 『竟然是春药吗…为什么?』 她不懂,为什么要用各种方法羞辱她。 难道昨天这样…还不够吗? 「没想到…是这种效果,看来,老师傅也是懂本王。」 祺慕燐不想再多话了,直接压倒了苏湘湘,双脣紧贴,急促地解了彼此身上的薄衣。 她因为药性,身子已经酥软,根本没办法挣扎。 为什么,明明喝药的是她,压在她身上的这个男人,体温却比她更高。 整个寝宫,只剩下两人煽情的喘息声。 脑筋已经无法运转,只能依着身体被药物控制的慾望,湿濡缠绵,压抑住心痛的猜忌与不谅解。 仅仅沉迷于这一刻的享乐。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是个贱婢,就这么罪无可赦吗?让你不再珍惜我,悲惨的沦为你夜间玩乐的道具。 但是有时候,当祺慕燐轻轻吻着苏湘湘的额头,又让她感受到他的疼惜。 残忍中的温柔,让她更加心碎。 药性的缘故,连这样的悲伤,竟然也变得麻木。 苏湘湘连睁开眼皮都嫌懒了,不想挣扎了,反正,能跟一位身材精实的帅气小鲜肉夜夜笙歌。 怎么想,都是她赚到。 明明都这样了,尽其所能的听你的话、满足你、配合你。 已经如此不顾及自己作为人的尊严。 为什么你的表情还是充满孤单。 到底还有哪里做的不够好? 是因为我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贱婢,不管做什么,都配不上你这个高高在上的三皇子吗? 苏湘湘忍住了想哭的衝动,越是紧抱、越是热烈,心里却越是寒冷。 算了,没关係。 就随你吧,你这样对我,竟然还是会偷偷心疼你。 真的可悲的想笑。 要我认命,也可以,谁叫他是祺慕燐。 是我最喜欢的男人。 [第二十二章 奴才都看不下去] 苏湘湘不知道这样被禁足在百花宫,晚上一个时辰去战神殿侍寝的日子过了多久。 走在寒风中,越来越不期待春日的来临。 反正,只要乖一点就没事了,只要把药灌下去,然后,脑袋放空。 像是工作出勤一般。 她不懂,祺慕燐是哪来的体力、耐力,能够天天如此。 生气的时候,就骂她贱婢,粗鲁的对待她,心情好的时候,唤她爱妃,虽然温柔,却会在她身上留下红印子,像是惩罚。 苏湘湘越来越弄不懂,祺慕燐发脾气的逻辑。 所以渐渐的,她不再多说什么求饶的废话。 好在,他也不会把时间用满。 中场休息也是有的。 把她抱在怀里,没有说一句话,有时候会用亲吻,填满空虚。 是不是感觉尷尬,没心情考虑,哪一天是个终点,懒得问起。 「子时到!」紫玉的呼叫声,结束了今日的惩罚。 实在好累,今日的苏湘湘没有立刻起身,还是待在他的怀里。 因为她有一点享受,他的手指顺着她的后脑勺发丝,无意义的抚弄。 像是在对待宠物猫一样,当他的猫咪,其实也不坏。 「回去吧。」 他低沉的声音搔的她全身酥麻,好想装睡。 苏湘湘还是艰难地爬了起身,缓缓地穿上准备在床边的白色衬衣。 「啊。」 一走下床,被强行灌入的液体随着大腿根深处流下,让她小小地唉了一声,摇晃身躯,倚靠床边。 「湘湘。」 祺慕燐坐了起身,唤了她一声,两个人四目相对。 「奴婢没事,只是吓了一跳。」 她尷尬地用身上的衬衣稍微擦拭,让他举在半空中的手,只能放下。 苏湘湘的动作有些迟缓,因为药的关係,让她摇摇晃晃。 还是,她只是想卖惨,看看他会不会留她过夜。 现在,他还能容忍自己撒娇吗? 果然,还是当隻猫更好,就算骄纵、犯错,也可以被原谅。 苏湘湘安静地跟着紫玉回了百花宫。 一下子,空气冷了下来,祺慕燐走下了床铺,拿出藏起的酒,小酌了一口。 这几夜,他都在她离去后,独自喝着睡前酒。 不这么做,他又会冷得失眠。 为什么要订下一个时辰?克制着想留她过夜的衝动? 因为祺慕燐知道,他的自制力没这么好。 如果是为了保护她,一天一次就够了,也可能不需要每天。 他知道,这只是他的藉口。 如果没办法每晚与她见面,不紧紧抱住她,自己好像会随时发狂崩溃。 祺慕燐忍不住捏紧了酒杯。 他根本就不想这样一直用房事折磨苏湘湘。 说是不得已,又有谁会信,连自己都不信的可笑。 「子晴、苍火!」 他的一声怒吼,一男一女跑进寝宫,趴伏跪地。 「奴才在。」 「是不是可以跟本王说了,为什么隐瞒?」 子晴跟苍火没有反应,仍是跪着,没有抬起头。 康! 祺慕燐愤怒的将手上的白瓷茶杯摔碎在地上。 「代嫁之事到底被你们压了多久,难道连跟了本王这么久的你们两个,也是丞相府的卧底?」 「奴才不敢!」 「不敢?你们哪有不敢,欺骗本王很有趣吗!」 子晴跟苍火不敢吭声,他们知道炼王殿下只是在找他们出气,每次娘娘侍寝完,他就会这样暴躁至极。 侍寝,真的是侍寝吗? 每晚娘娘从寝殿出来,都是发青着脸,要紫玉搀扶才能好好走路。 娘娘到底做错什么? 真的有必要这样每晚折磨吗? 折磨完娘娘,换折磨下人? 您真的是当初那个人人尊敬、极尽霸气、守护边关百姓的炼王殿下吗? 「有必要说吗?」 子晴的开口,冷寂了此刻的空气。 苍火惊慌地抓住她的手臂,急急摇头,示意让她停下。 但是子晴反而站了起身,直直看着坐在桌前的酗酒的炼王。 「隐瞒代嫁之事,是奴婢错了,但是,每日替殿下设计餐食的是苏娘娘,每日悉心照顾殿下的是苏娘娘,冒着被揭穿的风险,也要替殿下找来神医的也是苏娘娘!」 子晴急急的喘了一口气。 「苏娘娘是不是丞相府嫡女,真的有差吗?」 炼王愣在原位,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子晴如此激动。 「奴婢愚昧,真的不知道苏娘娘犯了什么错,真有错,也是错在真心错付!」 真心错付? 这些下人竟然觉得是她这个贱婢真心错付? 所以,是本王不值得她这个贱婢的「真心」? 「哈哈哈…」 祺慕燐不自觉地仰头笑出声,这疯魔的笑声,让子晴的脸色发青,立刻再度跪地趴伏。 「哼哼,子晴啊,怎么了?再继续说呀,本王觉着甚是有道理呢。」 祺慕燐一手撑着桌子,带着酒气,摇摇晃地站了起来,走到子晴的跟前。 「说啊,还有什么不满,一口气说出来啊!」 「殿下,子晴是担心殿下才口误,请原谅她!」苍火脸色发青地袒护身旁发着抖的子晴。 祺慕燐嗤笑了一声,转身,改看向苍火,蹲了下来,伸手拍拍苍火的背。 「担心本王?苍火,说说看,是担心什么?」 苍火紧张地说不出话。 「你们这些狗奴才,有什么资格担心本王!」 祺慕燐发狂地对下人咆哮怒吼之后,又站了起身,再度疯魔狂笑。 「好啊、好啊!本王就这么不堪,是不是!连你们跟了本王这么久的狗,也要反咬一口!」 「你们既然都要替那个贱婢抱不平,滚,都给本王滚去百花宫!」 「殿下,您喝太多了!」子晴担心地抬起头劝諫。 却得到了祺慕燐如嘲笑般的表情。 「滚,都滚!让本王安心喝酒!」 「殿下!」 苍火快手抓住子晴,摇摇头,阻止她的再次劝諫。 「别烦本王!」他又吼了一声。 「奴、奴才告退!」 苍火只能拉着子晴离开战神殿,他知道,炼王殿下的怒火跟悲伤,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能够安抚。 但是,安抚这位暴躁的主,又是娘娘必须做的吗? 值得吗? 娘娘对殿下的宠惯,连他们这些下人都明白。 为什么就只有殿下看不到娘娘的真心呢? 即便被不合理的对待,也不躲不藏,默默承受殿下所有毫无逻辑的怒火。 若不是爱,谁愿意为了一个人这样全心全意的付出。 罢了。 身为奴才,怎能妄议主子? [第二十三章 继续演下去有何不可] 离子时结束,剩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紫玉温柔的擦澡,让苏湘湘昏昏欲睡。 「娘娘倦了吗?」紫玉轻声地问。 「嗯。」苏湘湘随意地回。 今日娘娘还是带着满身红印回来,虽然娘娘看上去已经习惯了,但是她认为,娘娘一定只是委屈在心里不说。 正在紫玉拿出药膏,要给娘娘上药之时。 碰! 寝宫的门被大力撞开,站在门外的是喝得烂醉的炼王殿下。 主僕两人愣了一秒,马上再度反应过来,站起身准备要跪安。 「不准跪!」他咆啸一声,让她们主僕两人只能半蹲在中途。 看着她们紧张的样子,炼王忍不住噗的笑了一声。 「没事、没事,本王捨不得你们跪呢。」 炼王醉醺醺的走来,摇摇晃晃,路都走不直。 苏湘湘也顾不得身上半裸,赶紧站起来扶住他的上身,他自然而然地把头靠在她纤细的肩头。 紫玉站在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办。 「殿下,您喝多了。」苏湘湘说。 此情此景,就如同他们大婚的那一天。 「放心,本王有节制,不会吐在爱妃身上的。」 祺慕燐紧紧的揽住了苏湘湘的纤腰,紫玉站在一旁,欲言又止,但是她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 「殿下,娘娘准备要睡下了。」 祺慕燐像是没听见一样,一动也不动。 主僕两人尷尬了一阵。 「紫玉,先下去吧。」 「可是,娘娘…」 「没事。」 看着娘娘的笑容,紫玉快哭了,但是她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转身走往门口。 「娘娘,奴婢就在外面,有事随时唤奴婢。」紫玉再次转头,面露担心。 「嗯。」苏湘湘应了一声,低头,看着怀中醉死的男人。 「呜…」 听他发出微微呻吟,才知道他原来还醒着。 苏湘湘扶着祺慕燐,慢慢地坐到床铺上,他还是把头埋在她的脖颈之间。 「殿下怎么来了?」她问。 「睡不着。」他简短地回。 「要不,奴婢让紫玉送安神汤进来,可好?」 祺慕燐小小地笑了一声。 「湘湘不知道吗?本王安睡,从来都不是因为汤药。」 两人之间又停止了对话,这份静默,好似不想被语言打扰。 「殿下,奴婢伺候您睡下吧。」 苏湘湘还是打破了沉默,让祺慕燐不甘愿地离开了她的怀抱,沉静的黑瞳,掠夺了她的目光。 「本王,不想睡,湘湘可否再陪陪本王?」 撒娇般的命令让苏湘湘无法拒绝。 即使身子早已累得要碎裂成灰,她还是对着他,宠溺地一笑。 「奴婢遵命。」 多一句话,都嫌吵杂,两人目视着对方,慢慢地接近,直至双唇相接。 不知怎么地,苏湘湘捨不得闭上眼睛。 今天的他,好像似曾相识,她想起来了,就是那一天,她被揭开头纱,看到的那双黑瞳。 如他的名字一般。 黑暗中,藏着悲伤与孤寂,骄傲的倔强,如同那微弱却永不熄灭的火光。 或许,就是那个时候,苏湘湘就已经喜欢上他,只是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她绝对接触不到存在。 才说服自己,祺慕燐是殿下,所以,为他做任何事都是正常的。 他的任何不合理要求,都是对的,谁让自己只是个奴才。 她哪里有脸,奢求他的爱,保持现状,谁都不要付出真心,纵情享乐就好。 苏湘湘乖顺的将脖子歪向一边,让他亲吻,并同时替他拉开腰带,松开他的外衣,脱下彼此身上的衬衣。 「湘湘…」 祺慕燐在她耳边的轻声呼唤,让她红了脸颊。 她其实一点也不讨厌被他触碰,被他夜夜索求,儘管会被他的粗暴吓到,太常被种草莓,还要擦药有点烦。 就也只是在心中小小叨唸「年轻人真是生龙活虎」的程度。 虽然春药的事情,一开始让她觉得自尊心受挫,但是久了之后发现,纵容他的任性,其实也不坏。 苏湘湘顺手揽住了祺慕燐的脖颈,适时挪移身子,配合他的每一个动作。 这次的他,比以往都要温柔,让苏湘湘有些害羞。 所以,为什么之前会一直拒绝他呢? 她实在害怕,夜夜激情过后,消磨了新鲜感,自己迟早会被厌弃。 她又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有了柳大小姐的身分,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更何况,现在她只是个奴才,做他的玩物,都算是高攀。 原来自己在他的面前,意外的自卑,这让她忍不住笑了自己。 「你在笑什么?」他问。 「没有。」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这样回答。 「专心一点。」 祺慕燐皱起眉头,小小的斥责了她一句,伸手提起了苏湘湘的纤腰。 身躯重合的刺激,让她全身发颤,下意识地用双腿夹紧了他健壮的腰背。 她将头蹭向了他的肩膀,感觉自己就像隻打着呼嚕的猫咪。 每次在这种时候,苏湘湘就能说服自己,他们还是夫妻。 好贪心,原来自己其实这么贪心。 过于害怕,现在仅有的关係都会失去,所以她不敢说、不敢撒娇、不敢要求。 连最后结束,怕他离开,想拉住他的手,也不敢。 苏湘湘半裸的躺在床铺上,转过头,看着同样半裸的祺慕燐的侧脸,他坐在床铺靠墙的窗边,看着百花宫外夜景。 这应该就是人说的「射后不理」。 竟然连被这样对待,却还是觉得,祺慕燐忧鬱的表情好帅,自己果然是个妥妥顏狗。 不只顏狗,还是个抖m。 算了,28+17年的社畜加奴隶资歷,必定是被虐属性点满。 好好笑。 「你不恨吗?」他突然转头看向她。 与那一天一样的问题,问得她一瞬间脑袋当机。 苏湘湘慵懒地转头看向祺慕燐,露出了浅浅的笑。 「殿下仍是收留奴婢,没有伤害紫玉跟师傅,也没有为难丞相府,怎么会恨?」 殿下、奴婢、丞相府,而且,你在意的人,只有紫玉跟老师傅吗? 这几个单词,又再次刺痛了祺慕燐。 你这个贱婢,就是知道如何快速激怒本王。 他痛恨极了她的逆来顺受,知足常乐。 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对两人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关係感到不满。 他激动地转身,掐住了苏湘湘纤细的脖颈。 「看来是本王欺负你,还欺负的不够!」 看到苏湘湘搞不懂自己说错什么话的表情,满腹的怒气又倏然消散,他只得低头亲了她一口当作惩罚。 「哈哈哈…」祺慕燐松开了手,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的是好滑稽。 他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贱婢。 这一刻,他想通了。 那一天,她即便被盖头夺去视线,也想着要帮助他,而伸在半空中的双手。 她的温柔、她的善良,被太监、被下人欺负,也不还口的样子。 所以,他才想测试,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时候会生气。 一天一天对他的细緻照顾,一次一次对他的无私包容,一字一句填补他心中的伤口。 苏湘湘,你这个贱婢,试问,被这样对待,有人能不被勾去心魂吗? 所以,到底是因为你是个特别会讨主子开心的贱婢,还是只对本王如此? 如果你真的如子晴所说,是爱着本王的。 那为什么,你从来不说。 为什么不早些跟本王坦承,渴求本王继续护你? 如果本王没察觉,那你是不是就打算听从丞相府的安排,诈死离开,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过于害怕,现在仅有的关係都会失去,所以他不敢问、不敢釐清、不敢前进。 「你这贱婢还真是个无心的人。」 说罢,祺慕燐躺下,不顾苏湘湘现在满脸的问号,将她揽进了怀中。 本王寧愿你生气、你痛哭、你怒骂。 这样,至少证明,你这贱婢的心中还有本王,即便那是恨。 「明日是元宵宴,让紫玉替你装扮、打点,随本王一同出席,以本王侧妃的身分。」 祺慕燐的声音,在他的拥抱下,回响、缠绕在她的耳边,让她舒服得快要睡去。 「可能有一些皇族、一些大臣,看过真正的柳如艷,你也不用怕,别说话,跟在本王身边,只要称病,用丝巾遮蔽半脸,即便是有心人,也束手无策。」 他稳定的声音,让苏湘湘感到安心。 「所以,别再奴婢、奴婢的叫了,知道吗?」 祺慕燐伸手,毫无意义的顺着她杂乱的发丝,这瞬间,让她幸福地想哭。 「奴…妾身明白。」她回应。 祺慕燐轻轻的吻了她的额头。 「很乖,睡吧。」他说。 苏湘湘微微的点了点头,紧紧地回抱了祺慕燐。 仔细回想,从你一进王府,就总是听从本王的命令。 所以今后,别再听丞相府的话了,好好待在本王身边,即使你的爱,只是谎言。 你这贱婢,什么都会,就是很不会演戏。 真的让本王好伤心。 [第二十四章 睡前想着满腹的坏点子] 眼看着明日就是元宵宴了,祺慕文就是想不通。 『自从拿字画去拜访那一天,都一个月了,祺慕燐为什么完全没有动作?』 祺慕文笑出一声。 难不成,他的蠢三弟,还真的对一个贱婢上心了? 如果不是由他三弟去说,去得罪丞相府,那就没意义了。 本来想着买通炼王府的下人,由他们作证人,替自家主子抱不平,也是可以牵拖到是三弟的意思。 不只那八个下人没一个买得动,连抚王府内作为证据的字画,被未知贼人全毁,作画师傅再也在找不到人影。 一开始二皇子以为是柳丞相所为,这般狠绝,倒更像是祺慕燐的手段。 到底是为了那个贱婢,还是他三弟已经发现父皇对他的安排? 罢了,什么原因,重要吗? 元宵宴,就是最后的机会。 就算祺慕燐把那个贱婢关在王府里面,闭门不出,也躲不掉这个一家团圆的大日子。 祺慕燐作为三皇子,必定要出席,加上炼王府,就只有一个妃子。 还是父皇指婚,不可能不出席。 在逃无可逃的江河上,怎么躲就在那艘船上,处理起事情可是很方便的。 祺慕文越来越想看看那个贱婢,到底是有什么本事。 相信父皇也很想看看她的庐山真面目。 依父皇这般偏爱祺慕燐的性子,知道一个贱婢坏了他为自己儿子的安排,绝对会下旨杀了她。 身为父皇最孝顺的孩子,自然要给父皇充足赐死那个贱婢的理由。 「狐媚祸主、妖艳贱货,外加,妖狐转世。」 现在乡里间早就传的沸沸扬扬,「柳夫人」是用了多少邪魅花招,得到炼王殿下的盛宠。 让高冷霸气、守护边疆的英雄,变成动輒打骂下人、昏淫无道的主。 如果不是狐妖施法,怎么可能? 即便最后,祺慕燐的脚伤真的被那个贱婢用民间偏方治癒,说实在,本来就不是会终身残废的伤。 更坐实了,她会妖术的传言。 加上,丞相府为了逃脱欺君之罪,一定只能说是她这贱婢使伎俩,把真正的新娘关在遥远的山头。 让这个贱婢百口莫辩,况且,谁会相信狐妖说的话? 避免心爱儿子继续被「失德」女人纠缠,父皇绝对会除之而后快。 即便祺慕燐求情,也保不了她。 如果这个贱婢,对他的蠢三弟而言,当真如此重要,她的死,绝对是重大打击。 祺慕燐还会有这个心情跟自己争夺太子之位吗? 即便最后,父皇还是硬要提拔,继续强迫柳如艷嫁给祺慕燐,让丞相府做后盾,依这女人的性子,绝对是不安于做一个妾。 由她在炼王府内搞事,里应外合起来,搞死他三弟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或许,要搞死祺慕燐,也不需要这般大费周章。 要使计策成功,最稳妥的做法,就是计上加计。 「啊啊,真是期待明天。」 祺慕文举起白瓷酒杯,向天上接近圆满的月敬了一杯。 [第二十五章 月圆人团圆,心却缺一块] 炼王府一行人下轿,拿出礼部几日前发放的通行证,登上那艘大型花船。 为了控管人数,避免贼人混入,受邀贵宾需要事先登记要带的随从数量。 炼王府参加的人数也不多,祺慕燐、苏湘湘、紫玉、子晴、苍火,为了以防万一,也带上了老师傅。 老师傅不习惯皇家的社交场合,祺慕燐便让紫玉带他到船舱休息,避免他老人家被太医院为难。 祺慕燐也不得不考虑,在自家王府招募民间大夫,开办医疗所。 只是医术好又医品好的人才,实在难求。 他不自觉转头看着自家侧妃,即使遮着半脸,还是魅力十足。 苏湘湘平日很少浓妆打扮,为了瞒天过海,只露出了眉眼,俏丽勾人的眼尾,让祺慕燐移不开视线。 今日的她,就是他宠爱的侧妃。 而且,在外头装脚残,更能合理的靠在自家侧妃身上。 祺慕燐默默生出,乾脆再打残自己一次,苏湘湘会不会又会再一次,无微不至照顾他的想法。 还真的是傻了,他在心中笑了自己。 被搀扶到座位后,他们也没有多馀言语,静静等着主持的礼部官员,宣布吉时,开始宴席。 「今日元宵宴,在座贵宾毋需拘泥礼数,把酒言欢即可!」 皇帝拿起酒,敬了在座的大臣及皇子们。 这是苏湘湘第一次参加这种正式场合,她不自觉的紧张,模仿着坐在身边的祺慕燐,拿起酒杯回敬。 看着澄澈透明的酒色,要喝必须撩起脸上的丝巾,不喝又显得过于失礼。 「别喝。」祺慕燐一手抢去她手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苏湘湘搞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有没有在生气。 桌席下紧紧相系的手,让她察觉,他也有一些紧张。 是在紧张,万一她的身分曝光,会让他在正式场合上丢脸,还是别的? 苏湘湘不敢猜想下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而已。 今日所有皇子都出席,依辈分,一个一个轮流向皇帝敬酒。 年满16岁的成年皇子,带着自家妃子一同敬酒,未婚或年幼的皇子,则是母妃领着一同敬酒。 没看到皇后一同出席,皇帝身旁的位置是空的。 如果祺慕燐不是一成年就出发北漠征战,他的正妃之位不可能从缺,苏湘湘不知道自己应该对这件事感到庆幸,还是其他。 如果不是为了安生,避免贼人再度暗害,祺慕燐不会继续装着腿残。 简简单单的生活,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即使她不懂朝堂势力,也看得出,在他闭门养病的期间,仍有不少武官书信问候议事,这代表着。 只要祺慕燐伤癒,取回当年炼王殿下的军力跟权势,不是不可能。 是什么原因,他没有这么做? 要是真的如此,王府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空荡荡。 如此,她或许连「宠物猫」的地位都守不住了吧。 「柳夫人怎么遮着半脸?」 崇明帝的话打断了苏湘湘的思考,她低着头,脸色发白。 「柳妃偶感风寒,避免误了盛宴,便只能如此打扮,请父皇见谅。」祺慕燐回。 「着实可惜,听闻柳夫人容貌媲美仙女,站在燐儿身边,才子佳人,令朕称羡。」 皇帝牵起了两人的手,一双老手覆于其上,拍了一拍。 「燐儿成亲也九月有馀,怎么迟迟不见好消息?」 两人尷尬地站在原地。 现在他可是腿残不便的设定,这老东西要催生也要看场合吧? 「儿臣尽力而为。」祺慕燐只能这样回答。 「这事可不能仅燐儿操烦,柳妃也要竭尽全力呀!」 苏湘湘脸色緋红,只能急急点头。 皇帝看着好儿子、乖儿媳,龙心大悦,爽朗地笑了起来。 「好,朕决定了,炼王府一但喜获麟儿,无论男女,必定大肆封赏,君无戏言!」 站在周遭的群臣,也一齐举杯祝福。 「恭祝圣上早日喜得皇孙,三皇子殿下早日喜获麟儿!」 祺慕燐淡淡地笑了一声,举杯回敬群臣,他也注意到,在这些顺风鼓譟、逢迎拍马的臣子中,仅有一人笑得尷尬。 那便是柳丞相。 祺慕燐还真想看看,大肆封赏的不是丞相府嫡女,而是丞相府捨弃的棋子,他这个老谋深算的丈人,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 「二哥也在此祝福三弟,二哥实在羡慕,没有三弟这般好的待遇。」 祺慕文举起酒杯,身边站着一位面容平庸的女性,抚王妃,她手上牵着一位年幼小儿。 祺慕燐敷衍地看向他二哥,虽然他二哥实在讨厌,但是抚王府嫡子确实天真可爱。 「文儿作为兄长,怎么计较小事,当时抚王府大喜,朕也是赏赐不少啊!」 崇明帝多喝了几杯,整个人茫茫的,又大笑了几声。 这开玩笑的话,听在祺慕文耳里实在刺痛。 当年还是他亲自去请旨,才获得封赏,换来几箱常见的首饰、衣服。 连抚王妃,也只是个懂些女德、女训的平庸女子,家世背景根本比不上丞相府。 凭什么,家世、容貌、学识俱佳的丞相府嫡女,是留给祺慕燐,还只是个侧妃? 那么,您这尊贵的皇帝陛下,会安排哪位贵国公主给祺慕燐当正妃? 您这样,说没有把太子之位早早设定给祺慕燐,谁会信? 抚王府嫡子没注意到自家父亲心中的妒火,屁颠屁颠的走到三皇叔跟前,一不小心跌到他怀里。 怕孩子磕碰到,祺慕燐快手揽住孩子的腰。 同时,苏湘湘赶紧屈膝配合,撑住他偽装脚残的上身。 「炼王殿下恕罪,小儿鲁莽!」抚王妃赶紧拉走失礼的孩儿。 「不要紧,孩子没事就好。」祺慕燐回。 祺慕燐立刻调整体态,一时不注意,差点露馅,要不是苏湘湘黏他黏地紧紧,必定有人会注意到他早就可以控制伤腿屈膝。 「三叔叔为什么要跟三婶婶黏紧紧?」 孩子毫无遮拦的话让在场所有人尷尬。 「这是因为三叔叔跟三婶婶鶼鰈情深。」祺慕燐微笑着,回答了孩子。 「这样,母亲也要与父亲黏紧紧!」 孩子说罢,把抚王与抚王妃的手臂左右拉住。 双手手背轻碰的瞬间,让抚王妃脸颊浮起一圈緋红,露出一脸抱歉,看着抚王。 抚王则显露出些许烦躁,挣脱儿子的手,敷衍地揽过自家王妃的肩头。 在这种公眾场合对小孩发脾气,只会伤了脸面。 「三弟只是腿脚不便,快别与孩子玩笑了。」祺慕文说。 「不是玩笑,三弟爱『妻』如命,乡里间也是传的沸沸扬扬。」祺慕燐回了一句。 两兄弟再度目光打架。 『哼,要不要现在说,乡里传的可是狐妖魅主、昏淫无道。』祺慕文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父皇倒是会选妃,抚王妃生得这般可爱孩子,可谓犁生騂角。』祺慕燐也不甘示弱地在心中回应。 「哈哈哈,文儿、燐儿一见面就斗嘴,当真兄弟情深。」皇帝拍着桌,开心地大笑。 『谁跟这臭小子感情好!』两兄弟同时在心中抱怨。 祺慕文心中愤恨,本来是要用乡里谗言嘲讽个几句,结果气氛一下子被他的好儿子带偏了。 而且,竟然称病遮脸,本王便要看看,三弟能把这个贱婢身分藏到何时? 「听闻柳妃声如黄鸝般悦耳动听,可惜今日无缘闻声,要不,让太医院诊脉,指不定药到病除。」祺慕文说。 「啊,朕身边有一奇医,也能给柳妃看看。」崇明帝也插嘴。 祺慕燐沉下脸。 「谢父皇、二哥掛念,爱妃已给府内大夫诊治,一病不宜二医,况且只是小风寒,多休息即可。」 他靠着苏湘湘,顺手摸了摸她的头,一脸宠溺,继续说道。 「儿臣担忧爱妃身子,先行入席,请父皇、二哥恕罪。」 「哈哈哈,燐儿当真爱妾如命,难怪炼王妃之位仍从缺!」崇明帝大笑。 父皇都开口,祺慕文也不好再挽留,只能目视两人坐回原位。 慍怒的表情也快速回復微笑,继续带着自家正妃与小儿,和父皇敬酒。 坐回原位之后,祺慕燐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脸上显得很不耐烦。 苏湘湘坐在旁边,战战兢兢,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想起他交代过不能说话,便只能安分地替他夹菜。 见自家侧妃如此乖巧,他的心情也好转,顺手揽过她的纤腰,让她坐得更近一些。 「喂喂,炼王殿下可别也染上风寒啦!」 这次来敬酒的是须髯大将军,祺慕燐敷衍地向他举杯。 「大将军担心自己吧,北漠寒风可刺人。」 「哈哈,亏得炼王殿下计策,北漠贼子各个发颤溃败,末将才有机会在这喝酒吃肉!」 苏湘湘替炼王斟了一杯酒,同样也给须髯大将军斟了一杯。 「哈哈,末将听闻柳妃嚣张跋扈,看来乡里谗言着实不可信!」 祺慕燐瞪了将军一眼。 「怎么,将军以为本王喜好性子乖张之人?」 「哈哈哈,暴虐无道与嚣张跋扈,很是般配呀!」 这里也只有须髯大将军敢这样跟炼王殿下说话,受伤之时,最挺炼王,私下以请教军事为由头,送珠宝、首饰接济王府的也是他。 由须髯大将军起头,其他武官见炼王殿下的「指导」收得奇效,也纷纷跟进。 即使苏湘湘几乎没有踏出炼王府,也知道祺慕燐只是收敛锋芒。 「本王偏偏喜欢乖巧可人。」 「末将也喜欢这类女子。」 祺慕燐又瞪了喝多了酒、胡言乱语的须髯大将军一眼,伸手阻止苏湘湘再给将军倒酒。 「正好,本王就当回媒人,给将军介绍个『乖巧可人』的女子,紫玉!」 祺慕燐一拍桌,紫玉赶紧从后方急急跑来。 「奴婢在。」紫玉一脸茫然,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娘娘,苏湘湘也满脸写着问号。 「人说,有怎样的主子就有怎样的奴才,紫玉就介绍给将军了,可别欺负她,爱妃会生本王的气。」 须髯大将军看了小了自己整整两轮的可爱小妹妹,老脸通红。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啦!」 须髯大将军一整个慌得手足无措,在一旁看好戏的武官们纷纷偷笑,调侃大将军的春天终于来了。 紫玉转头看看炼王殿下,随意摆摆手的样子,也明白,说媒之事为假,殿下只是想要她打发大将军到别处喝酒。 为了让自家娘娘处境好一些,紫玉也只能接下任务。 紫玉上前捏住须髯大将军的衣袖,领着酒醉大叔到一群起鬨武官处,主动邀酒。 见小妹妹如此温柔可人,须髯大将军不仅酒醉还晕车,跟着一团武官一齐开心打闹。 「呵呵。」 看着这些勇猛大汉这般酒醉胡闹,祺慕燐忍不住笑出了一声。 苏湘湘看着他的侧脸,这是自从知道她真实身分以来,见到他心情放松的一面。 她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 『好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开心。』她心道。 『如果我真的是丞相府嫡女,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难受?』 不知道是席间酒气,还是过于悲伤的心情,让苏湘湘有些反胃,她的表情有些发青,揉了揉自己的腹部。 「叩见三哥!」 还没独处一秒,又有新的人来敬酒。 祺慕燐定睛一看,竟是以四弟为首的一群皇弟、公主。 他根本就跟这些同父异母的小朋友不熟。 四弟的表情有些懺懺巍巍,但是掩饰不住他眼中浓浓的崇拜。 「听闻三哥镇守边关,不出一年,便整合我国军力,击退北漠恶徒,使得边关百姓民安和乐。」 四弟身后的皇弟、公主们也一同附和,急急点头。 祺慕燐根本不想理他们,要是他这么好,怎么不在他受伤之时就来拜访,要在武官上书联署要回军权之时,才来抱大腿。 这么小就懂得看风向,还真是后生可畏。 「四弟过誉了,父皇之命,尽力而为罢了。」祺慕燐微微一笑。 这帅气的笑容,更将弟弟、妹妹们迷得神魂颠倒。 他们将目光看向坐在皇兄身边的苏湘湘,眼中闪烁着小星星。 「可惜没能见到三嫂嫂正顏,三皇兄夫妻坐在一起,必是连神仙都嫉妒的靚丽眷侣。」 这句本该是讚美的话,让祺慕燐面露慍怒。 『难道本王爱妃相貌如何,还需要你四弟评断?』 他霸气侧漏的表情,吓得年幼的皇子、公主们不敢妄动。 苏湘湘噗的轻笑了一声,根本就是好不容易见到偶像一面,却被兇了一脸的迷弟、迷妹。 没想到这位暴虐无道的炼王殿下,倒是很受弟妹欢迎。 苏湘湘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现在这些小迷弟、小迷妹才敢接近,毕竟,刚失势的炼王殿下,是一吼叫就能震碎屋顶的。 这么吓人,谁敢黏上来。 要不是她早就看多了急诊室里撒泼病人、难搞家属,加上m属性点满,不然谁敢随侍在一颗不定时炸弹旁边。 即使遮着半脸,苏湘湘的温柔眼神,让年幼的皇子、公主们忍不住恋爱。 他们瞬间理解了,为什么他们阴晴不定,总是生着闷气的三皇兄,为什么变得爱笑,心性也柔和许多。 人说,婚后,会磨平一个人的稜角,果然是真的。 苏湘湘轻轻捏了祺慕燐的手心,提醒他别对孩子们太苛刻了。 她知道,他其实不讨厌小孩。 从他对待抚王府嫡子的态度就知道了,即使讨厌抚王,也不会为难他的儿子。 祺慕燐就是这样,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只是脾气稍微不好而已。 他转头,注意到她掩盖在丝巾下的笑容。 止不住愤怒、忌妒与悲伤。 『为什么,对着素未谋面的皇子、公主们,你可以这样笑,对着本王,却是趴伏颤抖?』 祺慕燐快要克制不住,肃然起身,苏湘湘见状,立刻几乎同时站起,装作搀扶着他。 他转头,憎恶的看着她。 『不准这么乖巧、不准这么顺从、不准这样为本王着想!』 苏湘湘害怕他现在恐怖的神情,只能卑微地低下头。 「本王醉了,要回舱房休息。」 祺慕燐对着她说罢,转头看向还定在原地的皇子、公主们。 「就散了吧,恕皇兄身子不适,先行离开。」 「是、是…」 四弟等人只能像个奴才一般的卑微回应,缓缓抬头,看着暴躁皇兄一跛一跛地离开宴会厅。 五弟忍不住凑到四弟耳边。 「三哥为什么生气了,四哥没说什么失礼的话呀?」五弟问。 「不知道。」四弟无辜地说。 五公主凑上前,伸出小手,点点两位哥哥的肩膀。 「咱们算幸运,但是三嫂嫂…真的不容易吶!」五公主说。 在座所有皇子、公主都点头,只希望三嫂嫂能够成功安抚三哥。 虽然他们只是孩子,也看得出,这可是个艰鉅的任务。 [第二十六章 你这个贱婢竟敢嫌本王噁心] 苏湘湘搀扶着炼王殿下,远离了吵杂的宴会,四周的空气安静了下来,人烟稀疏,来到礼部给贵宾们安排的舱房。 才在她关上舱门,祺慕燐满溢酒气的嘴就压了上去。 「殿下!」 她惊慌,却只能被压在门边任他发洩怒气。 祺慕燐口中的酒气让苏湘湘更加反胃,她猛得将他推开。 「怎么,爱妃在嫌弃本王?」 苏湘湘别开脸不敢看他,她只能摇摇头,委屈地低头。 「今日奴婢身子有些不适。」 她的话更让他生气。 「奴婢?谁准你这样自称?今日你是本王侧妃!忘了吗?」 祺慕燐发了疯似的把她往舱房深处的床铺拉去,用力将她甩到床上,压在她身上,撕扯着她的衣物。 「殿下不要!」 苏湘湘可怜地挣扎,却不知道,她的敬称只会更加激怒他。 「你终于知道要叛逆了?不是一直顺从吗?你这个贱婢!」 苏湘湘的双手被祺慕燐残忍压制,她只能如离水海鱼1般急喘,任人宰割。 「奴…妾身今日总觉得胃中不适,可否请殿下…放过,让师傅诊脉?」 祺慕燐残酷地望着她。 「本王是要你装病,可不是要你真病!」 他不理会她的求饶,再度吻了上去。 侵佔全身的不安快要将祺慕燐的心脏撕裂。 为什么,她反抗,这不是他想要的吗? 『怎么样,本王就这么让你嫌弃?凭什么?本王可是堂堂炼王殿下,而你只是个贱婢!』 不想要她做为奴婢盲从,真的拒绝了,又要用殿下的身份逼她就范。 『为什么你的演技要这么糟,连一天都不能好好演个深爱本王的宠妃吗?』 祺慕燐扯开了她腰间的绑带,松开她美艷的外衣,迫不及待地要狠狠佔有她。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说服自己,彼此还是夫妻。 「咳,噁噁。」 苏湘湘用力推开了祺慕燐蛮横的嘴,撇开脸乾呕。 还好因为丝巾遮着半脸,让她在酒席上几乎没吃些什么,否则现在,她肯定会吐在他嘴里。 完全不敢想像那会多惨。 但是,现在也已经足够惨,苏湘湘颤颤巍巍地转回头,看着祺慕燐震怒的双眼。 「殿下恕罪。」她只能再度求饶。 高涨的情慾一下子降至冰点,袭来的是无尽的悲哀。 祺慕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缓缓松开她,站起身走离床铺,想笑,却笑不出来,想哭,也流不出泪。 「你这个贱婢,竟敢嫌本王噁心…哈哈…连本王,都觉得自己噁心。」 「殿下…」 苏湘湘的呼唤,更让他感到讽刺。 「子晴、苍火!」祺慕燐对着舱门大叫一声。 「奴才在。」 一男一女站在微开的舱门前,舱房内冷寂的气氛,闷得他们喘不过气。 「苍火去找老师傅给爱妃诊脉,子晴在这守着爱妃,让她好好待在舱房休息。」 说罢,祺慕燐蹲下,随意取了一支拐杖,缓缓走过子晴跟苍火。 两人急急转头。 「殿下,让卑职搀扶您吧?」苍火担心的说。 祺慕燐甩开苍火的手。 「滚开,本王自己可以,谁都不准跟上来!」 他的怒气冲天,让被丢下的三人只能目视着他的离去。 他的背影,崩溃、伤心,但是他的高傲,却不准任何人同情。 祺慕燐独自地一拐一拐,走向船的尾端,远离喧嚣,只有沙沙江河声作伴。 「湘湘…」 强烈的思念再次折磨他,他嘲笑了自己。 堂堂炼王竟然如此不堪。 为了留住一个贱婢,竟然毁了她的清白,还要强迫她怀上自己的骨肉。 强行在她的每寸肌肤刻印上自己的名字,如此,他不相信,还有谁要一个被弄脏的女人。 等她成为自己孩儿的母亲,他不相信,她还有说要离开的权利。 苏湘湘不论是什么身份,她只能当他的人,直到白头。 好噁心,原来自己是个这么噁心的人,让他忍不住笑了自己。 为什么,明明如此爱你,伤害你最深的,却也是本王。 这让本王,怎么还有这个脸,向你说爱。 「呜!」 祺慕燐忽然被沾了麻药的手巾捂住口鼻,他无力躺倒在地,眼前模糊。 「做事麻利些,一个残障要处理多久!」 昏沉之中,祺慕燐认得这个刻薄太监的声音。 大意了,原来二哥真正的目标是他。 「快把他搬起来丢到江里啊,说是三皇子醉酒失足,谁会知道?」 「是!」 两个侍卫应声,扛起祺慕燐就要往船外丢。 「你们要对殿下做什么!」 『是湘湘。』祺慕燐在半梦半醒之间,认出了她的声音,但却没有力气睁眼。 『你真残酷,本王都要死了,怎么还是殿下…就不能假装一下…』 「白公公,被柳娘娘发现了,怎么办?」一个侍卫慌张。 「慌什么,先把他丢下去!」白公公命令道。 「大胆奴才!知不知道他是炼王殿下,你们惹得起吗?」 苏湘湘的喝斥,更让祺慕燐失去求生意志。 『反正,在你心中,本王永远只是高高在上的殿下,罢了,就这样吧。』 啪沙! 江河响起水花,冬日刺骨的寒,淹没了祺慕燐。 「殿下!!!」 苏湘湘急急地向前衝去,侍卫们惊得愣在原地。 「傻什么,也把这妮子扔下去啊!」白公公大叫。 「有人落水了!」 远方传来其他奴才的声音,白公公瞪向苏湘湘,这女人不是自己一人来的,必定早就遣炼王府的下人先去求救。 要是让她活着,自己就完蛋了。 「快啊!」 白公公催促下,两个侍卫也朝苏湘湘跑去。 她一个女子,面对两个壮汉,快手解开了自己腰间的绑带,把身上绽红的外衣甩在两人的脸上。 「啊啊!」 两个壮汉惊叫一声,被皇子侧妃身上的柔美香气迷得腿软。 苏湘湘乘机把两人当脚踏垫,踢了一脚,踏上船尾,面对着淘淘江水。 这刻,她的衬衣裙尾却被白公公抓住。 「看你往哪跑?」 白公公操起拂尘,就要往她头上敲去,她却身往后仰,摘下了头上的髪簪,划破了单薄的衬裙。 啪沙! 苏湘湘仰身坠入江河。 消失在河水中的两人,让白公公急急地靠向船尾查看。 「这是怎么了?」 以子晴为首的奴才们,围住了白公公等人,被踢倒在地上的侍卫终于挣脱了那美艷的华服。 「啊!老奴没用,炼王殿下酒醉跌落河中,柳娘娘也…老奴实在尽力了!」 白公公跪在地上,举起了作为证据的白色衬衣碎片。 「对、对!」 两个侍卫也急急附和。 子晴握紧拳头暗自愤怒,明明知道他们就是在颠倒是非,却无奈,没有其他证人。 「快准备绳子、毛巾、备用衣物、小船,搜救炼王殿下、柳妃娘娘!」子晴大呼。 「是!」 子晴看着急湍湍的江河,忧虑地闭紧双眼,她甩甩头,扫除自己脑中所有不吉利的猜想。 她只能赶紧做好现在能做的事。 [第二十七章 妖狐的还魂仪式] 江河的寒冷缠绕在祺慕燐的全身,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呼吸也逐渐无力。 忽然一股暖流从他的唇传来,睁开眼,一时看不清,他纳闷,难道这世间还真的有水神? 从女子温柔的体温跟口中的气味,祺慕燐意会过来,不是什么水神,而是苏湘湘。 她轻轻地口对口,渡了一口气给他,但是麻药与缺氧的作用,让他无法保持意识,他再度昏迷过去。 『可恶,没有宝特瓶,不然还能渡更多气。』苏湘湘心道。 她也必须给自己保留足够的气息,否则她不知道能不能带着他回到江面。 好在,前世为了多赚一点学费,有考到救生员执照,长时间闭气跟水下搜救对她而言不算太困难。 『好重!』 苏湘湘扛着比她重一半的祺慕燐,感觉两人丝毫没有前进。 『可恶,江河不比海水,浮力太差了,必须减少重量。』 她转头,快手解开他的头冠,松开腰带,脱去厚重的外衣,扒开素白的衬衣。 太常脱祺慕燐的衣服了,根本闭眼就能解,毕竟密集训练了整整一个月馀,她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抱歉,殿下,妾身只能给您留一条衬裤,走光总比没命好。』她心道。 苏湘湘再次拍动双脚,湍急的水流,冲走了他们的鞋靴,湿透的内衬贴着两人的身躯,减少了阻力。 她巧妙地随着水流,借力使力,终于见到水面上微弱的月光。 噗哈! 苏湘湘搀扶着祺慕燐,破开水面,喘了一个大气。 「找到了!殿下跟娘娘在那边!」 两人在水上载浮载沉,苏湘湘赶紧挥手,让搜救的小船注意到他们。 「殿下、殿下!」 她急急地呼唤他,他却仍是低着头,体温越来越低。 不一会儿,负责搜救的下人将他们两人救上小船,苏湘湘终于有时间给祺慕燐确认生命体徵。 胸口无起伏,脉搏微弱。 她的脸色发青,着急拍打着他的脸颊。 「殿下、殿下!」 周遭下人惊恐地看着苏湘湘,竟然敢给皇子甩巴掌,是不要命了吗? 「娘娘,请冷静一点!」 下人的呼叫,让苏湘湘稍微冷静了下来,没错,她不能慌。 她赶紧捧起他的脸颊,扳开他的嘴巴,确认没有异物堵塞,随后,口对口呼进了一口气,他的胸口隆起,确认呼吸道畅通。 周遭下人更加惊恐。 『娘娘在干嘛?趁三皇子昏迷的时候非礼?』 「快点把他搬到甲板!」 苏湘湘转头命令下人,他们吓惨,不敢再乱想,赶紧拉起缆绳,让小船登上大型花船的甲板。 这期间苏湘湘不断给祺慕燐呼气,在登上甲板之前,她没办法实施心脏按摩。 「娘娘!」 子晴跟紫玉赶紧跑上前,帮着苏湘湘把祺慕燐拉上甲板。 「娘娘,赶紧披上毛毯,天寒,您跟殿下会着凉的!」 苏湘湘挥手阻止了紫玉,她全神贯注在接下来的急救上,不管自己身上只剩一条破了一半的衬裙,已经完全走光。 太监、侍卫跟礼部的官员们,听闻意外,赶紧跑来,把苏湘湘跟躺倒的祺慕燐团团围住。 「哎呀,这也太有碍观瞻了,怎么衣衫不整?」 「炼王府的奴才在干嘛,怎么都站在一边?」 「殿下还活着吗?」 不管周遭流言四起,苏湘湘迅速跨坐到祺慕燐的身上,双手交叠,直直对准他的胸口下压。 『1、2、3、4…30』她在心中默数。 刚拉着老师傅过来的苍火也愣住,他们只能呆站在一边,看着两位主,什么忙也帮不上。 她再次俯下身子,口对口,呼了两口气,之后,瞬即再施行第二轮的心肺復甦术。 「这、这是在干嘛?你们这些奴才,怎么还不阻止这女人!」 白公公大叫,但是却没有人理睬他。 她的湿发乱散,冰凉的水滴从她的脸颊随着身体曲线滴落,上下压按的急促喘息,若隐若现的胸前粉花。 所有围观的下人跟官员们,全都想起了乡里之间关于她的传言。 『狐媚惑主、妖艷贱货、狐妖转世。』 色气十足的动作,让旁观男子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紫玉等人围绕在两人之外,无论怎么遮,也遮不住周遭垂涎美色的恶意。 他们完全看不懂苏湘湘在做什么,窃窃私语,戏謔着她雪白肌肤上的点点红印,臆想着她在床榻上多会諂媚、邀宠,没人想的到,她这么做是在救三皇子殿下。 渐渐的,从她规律严谨的频率,周遭群眾终于收起异样、嘲弄的眼光,注意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殿下,好像恢復了一丝血色。 这位娘娘或许真的如乡里间猜测的一样,是一隻转世妖狐,而现在,正实行着鬼魅的还魂仪式。 碎嘴的嘲讽声逐渐停止,围观群眾们屏气凝神的看着这一幕。 寒冷、疲劳跟未停歇的反胃,席捲着苏湘湘。 已经实行了三轮,为什么祺慕燐还是没有反应? 压胸深度跟频率都不能做错,否则就只是无效急救,在古代,没有人可以跟她换手,要是脑部缺氧,就无力回天了。 『不行,我不能慌,cpr我在急诊室做过很多次了,不可能出错!』 苏湘湘的脑海闪过了最后仍是急救失败,病患们苍白的面容,而且,他们还是有注射药物跟电击刺激的。 现在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恐惧让她的双手发软,不能停、不要想,你是护理师,不能比病人先放弃! 病人?他只是病人吗? 看着他仍旧过于苍白的面容,她忍不住大叫出来。 「祺慕燐,你不是炼王吗?怎么可以输给区区江河!」 她直呼皇子名讳,没有敬称的作为,再次震惊了围观群眾。 苏湘湘再次俯下身,口对口,呼了两口气。 她明明清楚,不能说话,否则会乱掉心脏按压的频率,但是,要是不大喊出来,她没办法驱赶满溢心口的不安。 「我还有好多事没跟你说,不准给我继续躺着了!」 她的体力已经没办法支撑,顶多只能在做最后一轮,他的胸口也被压得生出了黑青。 苏湘湘这时才注意到,她的泪水早已滴上他的胸口,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的溃堤。 真的好傻,早知道会如此,就不该什么都不告诉他,偽装着知足,其实只是窝囊的胆小。 到底在做什么,明明心理年龄是大他整整9+17岁的姊姊,怎么会这般不成熟,一味的拖延、逃避、不敢握紧他的手。 好懊悔,为什不早一点做好,即使被你嘲笑,也要吶喊出来的觉悟? 「祺慕燐,我爱你,我爱你,别拋下我啊!!!」 宛若寒冷夜空下,只剩下她一人的声音,悽惨回响,却迟迟等不到回应。 「咳、咳、咳!」 周遭群眾全场讚叹出声,因为在这一刻,炼王殿下终于咳出了积水。 苏湘湘立刻闭上嘴,确认他已经恢復呼吸、心跳之后,往后退开,猛力一拉,让祺慕燐坐起身。 刚甦醒的他虽然睁开眼睛,但是还有点昏昏沉沉。 「看着我!」 苏湘湘的大声命令,让他不自觉地朝她睁大了眼。 『遵从指令动作,瞳孔收放正常。』 「认得我吗?」她问。 祺慕燐愣了一刻,看着满脸泪水的她,还没能理清楚现在是怎么回事。 明明准备要踏上奈何桥,却被一隻手狠狠扯走,落在他手臂上的温热,让他察觉,原来那是她的手。 「你是本王爱妃。」他回。 『能正常回话,太好了,脑干跟大脑都没有受损。』她心道。 苏湘湘放松下来的笑容,让祺慕燐红了脸。 「大胆妖妇!」 咚! 「啊!」 白公公挥起拂尘,硬生生地朝苏湘湘后脑杓挥去,她向前扑倒,昏倒在祺慕燐的怀里。 「大胆奴才!」他暴怒。 「殿下息怒,老奴是为了您啊!这女人当真是妖狐啊!请您明察呀!」 白公公立刻趴伏跪地,这时祺慕燐才终于注意到四周群眾的窃窃私语,还有彼此身上,接近裸身的狼狈衣着。 「殿下起死回生了,真的是妖狐施法!」 「竟然在大庭广眾下,衣不蔽体,她真的是大家闺秀吗?」 「净说些邪魅、邀宠的话,也太丢殿下的面子了吧?」 紫玉再次上前给自家娘娘跟殿下披上毛毯,遮蔽身子。 老师傅也跪下来给两人诊脉,子晴、苍火则站在其外,展开臂膀,隔开嚼起舌根的眾人。 「这是怎么回事?」 「吾皇万岁、万万岁!」 见崇明帝驾到,眾人赶紧停下口,跪地趴伏,炼王府等人也低头跪安。 「燐儿怎么这般狼狈?」皇帝问。 祺慕燐还未开口,白公公直接抢话。 「啟稟圣上,三皇子殿下意外落江。」 「朕在问燐儿,谁准你说话了?」 皇帝的霸气压得白公公不敢再说话,他狂冒冷汗,要是三皇子说被人所害,会不会查到他身上? 不,目击者只有那女人,她现在也没办法说话,更何况… 一个名节尽毁的女人,谁会相信她的话? 祺慕燐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只能紧紧抱住苏湘湘,像是要把她给藏在怀中。 崇明帝注意到儿子怀里的女人,一脸诧异。 「这女子是谁?为何身着破衣,真是有碍观瞻。」 祺慕燐向紫玉拿取更多毛毯,紧紧地将苏湘湘包裹住,他也知道,再如何遮掩,也已经瞒不住了。 他瞥见,站在父皇旁边,祺慕文阴险的笑。 真的是一个坑接着一个坑,怎么逃、怎么躲都没用。 祺慕燐深深吐了一口气。 「儿臣会给父皇一个解释的,父皇可否开恩,先让爱妃下去医治?」 崇明帝的表情复杂。 「爱妃?她是柳夫人?如此裸露失态,面貌平庸,可不是朕给燐儿指婚的女子啊!」 祺慕燐没回话,脸色难看。 看着落水狼狈的儿子,崇明帝也不忍心继续苛责,挥了挥手,转过身。 「罢了,人命关天,治疗为重,燐儿也赶紧下去梳洗更衣,再来面朕,朕洗耳恭听。」 崇明帝等人渐渐走远,群聚杂人逐渐走散,祺慕燐几乎站不起来。 苍火搀扶着脸色苍白的他。 「殿下,该如何是好…娘娘的事?」苍火问。 祺慕燐忧虑的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再度慢慢松开。 『可能到最后还是来不及…罢了。』 湘湘赌上了自己的清誉,把本王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现在轮到本王,赌上所有,护你周全。 [第二十八章 她不是丞相府嫡女又如何] 祺慕燐一边更衣,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向父皇解释代嫁之事。 想着、想着,突然笑了出来。 他真的好懊悔,自己竟然没有早一点醒过来。 虽然围观的群眾,大部分都是说些嘲讽苏湘湘当眾失态,但是也有零星几个官员面露羡慕。 「若得一女子如此仰慕,大胆表述衷情,一生也值了。」 「她若真是妖狐,也是深情繾綣,真情流露。」 苏湘湘到底说了什么,让他好在意。 追问紫玉等人,也只是低头脸红,怎么也说不出来。 『原来湘湘对本王也…一直以来,到底在不安些什么?』 祺慕燐想起那天,紫玉替苏湘湘化上新娘妆,她低头,不敢看他的样子。 一直是这样,每当本王给你什么,你总是不敢拿。 每当走进一步,你就退一步。 所以彼此的距离,总是差这么一步,总是少了什么。 祺慕燐忽然想通了,一件明摆在眼前的事实。 他是皇子,而她是奴才。 悬殊的身分,让她胆小,不敢表达爱意,他早该察觉的才对。 他承认,确实一开始她不像丞相府嫡女的行动,引起了他注意。 但是之后,她是谁,有这么重要吗? 所以才会在她用身分疏远他的时候,如此愤怒。 但是站到她的角度,她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动作,正常到让他觉得可爱。 祺慕燐知道他应该怎么做了。 既然是因为身分,让你跨不出一步,那本王就给你,如果行不通,摧毁也行。 他俐落盘起半乾的乌发,稍微有些落魄,又不失身为三皇子沉稳内敛的气质。 如同收于刀鞘的宝剑,随时要拔刀而出。 祺慕燐在苍火的搀扶之下,跪坐在崇明帝于宴会厅的龙席之下。 父子离的很远,周遭坐着其他参加元宵宴的贵宾,眾皇子与大臣们。 整个宴会厅的气氛沉重压抑。 「柳丞相,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燐儿身边的女子,不是朕指婚的丞相府嫡女,柳如艷?」 柳丞相颤颤巍巍的走出席位,面对皇帝,趴伏跪地,迟迟说不出一句话。 「儿臣有罪。」 祺慕燐的一句话,打破了宴会厅压抑的沉默。 「当日与儿臣大婚的,并不是柳如艷,而是柳丞相的养女,苏湘湘。」 柳丞相一脸惊恐的转头看向三皇子。 「养女是怎么回事!」崇明帝震怒,柳丞相更不敢说话。 「此事是儿臣擅自作主,当时,比起丞相府嫡女,儿臣更需要苏湘湘。」 眾人譁然,三皇子这是当眾承认自己犯下欺君之罪,替丞相府扛下罪名。 为什么? 不只吃瓜眾人百思不得其解,柳丞相也不理解三皇子到底在打算什么? 他当真仗势自己流着皇家血脉,敢当眾不给陛下面子吗? 「燐儿这是嫌弃朕的赐婚吗?」 祺慕燐抬起头,直面着崇明帝慍怒的面容,继续说道。 「儿臣惶恐,当时遭人暗害,连太医院也牵扯其中,听闻丞相府养女深諳医术,才出此下策。」 崇明帝一时愣住,马上反应过来。 「胡扯!燐儿若不信任太医院,自行求医即可,何须拐弯抹角!」 祺慕燐无辜地看着父皇,态度卑微,低头叩首。 「能驱使太医院的贼人,难道不会想方设法再度暗害,儿臣惶恐,只能暗中就医,寻求丞相府协助!」 「柳丞相,你怎么说?」 崇明帝又把话锋转回柳丞相,他再度趴伏跪地。 「老臣心系三皇子处境,故帮之,请陛下恕罪!」 柳丞相只能先顺着三皇子的谎言掰下去,难道他还要把罪名揽回来,又不是傻子。 「燐儿为何不求助于朕,要这般委屈,况且,燐儿的脚还未癒,苏氏当真身怀医术?」 周遭窃窃私语,尤其是亲眼见识她施作的回魂仪式,更加不淡定。 「苏氏说是身怀医术,更不如说是身怀妖术!」一个官员说道。 「苏氏方才当眾施法,还对三皇子殿下…啊,老臣真不敢说!」 「这苏氏恐怕不是寻常女子!」 旁听臣子们开始你一言、我一句的穿凿附会,把乡里间不堪入耳的传言复诵了一遍。 狐魅惑主、妖艳贱货、狐妖转世。 「就是这妖女,把三皇子殿下迷去了心智,才自己揽下罪名,想方设法替她开脱。」 「会这样操作人心的女子,实在不当留!」 「肃静!」崇明帝拍桌,大骂了一声。 「依燐儿所述,苏氏只是假婚求医,那便罢了吧,今日便与此女和离,另寻他日与柳如艷成婚,朕便不再追究。」 柳丞相松了一口气,虽然拆散了有缘人,但至少保住苏湘湘的命,无人领罚,也算是好结果。 毕竟,他们两人身份悬殊,本就不该纠缠一块,徒增伤感而已。 「恕儿臣不从。」 祺慕燐的话再次沸腾了在场群眾。 竟然第二次当眾打脸皇帝,是还要不要命? 在崇明帝还没反应过来,祺慕燐缓缓的驱使伤腿,站了起身,向前走了两步,行了一个恭敬大礼,再度趴伏跪地。 「一开始确实是假婚,但是这些日子以来,湘湘待儿臣尽心尽力,不仅治癒儿臣腿伤,更救助儿臣于水火之间,若不是湘湘,儿臣恐不能再与父皇说话。」 崇明帝惊得站起,不仅仅他,在座眾人皆惊讶。 三皇子的腿伤竟然早已痊癒,他只是一直在假装瘸腿,从什么时候开始,为什么? 「燐儿快起,再转一圈走走给朕看看!」 祺慕燐缓缓站起,像个猴子一样,当眾走了几圈。 祺慕文盯着三弟,狂冒冷汗,虽然他也知道迟早会好,这痊癒速度也太快,就像是没受过伤一样。 那女人当真是妖狐吗? 只要她在,就弄不死祺慕燐吗? 「好啊、好…燐儿为何一直欺骗朕!」 气氛再次突转,祺慕燐再次恭敬趴伏叩首。 「儿臣惶恐,此次落水,也是贼人所为,儿臣愚昧,尚不知为谁所害,请父皇主持公道!」 焦点转移,从苏湘湘代嫁之事,变成三皇子不断被害。 虽然祺慕燐早就知道是谁害他,明眼人稍微想一下也知道,为什么一直不查。 因为,就算查了,也是下人出来背锅。 祺慕燐倒是想看看,直接捅破这层窗户纸,崇明帝到底敢不敢接,还是又是草草结案。 「燐儿委屈,朕一定严加查办。回来苏氏一事,此女当眾失仪,身份低贱,实在配不上燐儿。」 可恶,这老东西果然没这么好糊弄。 「燐儿身份高贵,尊封炼王,此女做个侍妾都算抬举她了,更何况,犯下欺君之罪、天理难容…又好行魅术,实在不可留。」 祺慕燐暗暗握紧拳头,真想直接衝出去给他父皇一拳,竟然这样嫌弃他的湘湘。 而且,他被害的事竟然一句话就敷衍过去了,还真是个好父亲。 恐怕父皇早就知道是谁搞的鬼,只是为了维持皇家脸面,在纵容而已。 嫌弃湘湘的出生,也是为了您的脸面吧? 祺慕燐无奈的笑了一笑,起身,伸手摘下头冠,解开奢华外衣,仅留下着素白的内衬,再度跪地。 「既然是因为儿臣身份高贵,配不上湘湘,那便罢了吧,『草民』愿捨去炼王及皇子身份,从今隐遁山林,只愿与爱妻偕老。」 祺慕燐的话再次全场譁然,崇明帝一时间喘不过气,说不出话,仅能慌神的乱挥着手指,指着跪在席下的「草民」,想骂也骂不出一句话。 「真是狐媚惑主,果真该杀!燐儿,朕是为你着想啊!过于宠爱卑贱之女,必会毁了你的前途!」 「既然如此,也杀了草民吧,即便阴间冥府,草民也要与湘湘携手同行!」 祺慕燐坚定深邃的黑瞳,不像是玩笑,或是意气用事。 他完全是认真的。 祺慕文看着他用情至深的愚蠢三弟,应该要可笑的,但是,内心深处却燃起未知的怒火。 是忌妒吗?还是羡慕? 为什么,三弟选择自我毁灭,应该要大笑三声才是啊? 祺慕文此时却没发现,抚王妃颤抖着身子,紧紧地牵着他的手。 「报!」 玉公公的一声疾呼,打断了父子间相互情绪勒索的对峙。 「谁准你这奴才打断朕!」崇明帝直接迁怒在玉公公身上。 玉公公赶紧跪地趴伏。 「陛下恕罪,事关皇嗣,老奴不得不说!」 跪在玉公公身旁的祺慕燐,立即转头看向玉公公,他记得,刚才玉公公,是带着跟在父皇身边的奇医过去,与老师傅一同探视苏湘湘。 难道? 「苏娘娘有喜了,恭喜皇帝陛下喜得皇孙,三皇子殿下喜获麟儿!」玉公公说道。 终于赶上了! 「玉公公,真、真的吗?」祺慕燐急急地问。 「千真万确,脉象显示,已满4周。」玉公公回。 皇帝愣住,整个人酥软了下来,已经没有理由赐死那个女人了。 但是,真正让他百感交集的是,燐儿听闻喜讯的笑容。 自从怜妃过身,多久没有看到过这个孩子真心的喜悦。 忽然,皇帝想起当年,怜妃也是谗言傍身,同样是「狐魅惑主、妖艳贱货」。 但是,他有像燐儿这般,不惜赌上一切,只为了护一位真心女子。 还是,只是不断拿社稷大统、皇家无奈,尽是消磨着她,让她受尽委屈。 「父皇,君子一言,是否駟马难追?」 祺慕燐的一句问话,把崇明帝从回忆中拉扯出来,这孩子为何突然? 皇帝反应过来,想起自己方才在酒席间的胡话。 「咳,当然君无戏言。」崇明帝只能认栽。 罢了,燐儿这么喜欢,即便真是狐妖,再不满意,也是得接受。 祺慕燐再次戴上头冠,穿回奢华礼服,露出一脸坏笑。 「儿臣请求父皇,看在丞相府养女,苏湘湘,绵延皇嗣、医治儿臣脚伤、救命之恩,赐封其女为『炼王妃』。」 在场眾皇子与臣子们再次炸锅。 方才不是才讨论要把妖女赐死,才一句话的功夫,怎么变成晋封为三皇子正妃,还顺理成章,给她认了一个有权、有钱的老爸。 前一秒还在以死要胁,下一秒换成「君无戏言」。 有谁能比祺慕燐还要厚脸皮? 崇明帝一脸冷汗,这也太奸诈,到底是学谁? 「苏氏方才身着破衣,裸露失仪,加上身世不堪,实在不当立为正妃…柳丞相怎么看?」 崇明帝赶紧甩锅给柳丞相,要是臣子反对,就不是他这个皇帝当眾食言了。 轮到柳丞相冒汗,情况不同了,三皇子已经逐渐站稳势力。 他可不能得罪三皇子殿下,毕竟殿下是看在苏湘湘的面子,才不追究丞相府。 现在苏湘湘,已经不是奴僕了,母凭子贵,她在炼王府站稳脚跟,对丞相府来说,也不是坏事。 或许,苏湘湘的孩子,还有可能是下任太子,而丞相府也能沾到皇族的光,这大腿可要抱对。 「老臣以为,『小女』作为侧妃伺候殿下已久,不如就与如艷一同伺候殿下也好。」 祺慕燐瞪了一眼柳丞相。 这老狐狸竟然马上适应了养父设定,还不忘给自家女儿塞回一个位置。 这样子,就没有欺君之罪的问题,顶多就是延后执行而已。 「好、好,苏氏养胎,还有柳妃伺候也好。」崇明帝拍桌表示赞同。 祺慕燐一脸大便,这两个老东西是把本王当什么,买一送一,半买半相送吗? 但是,他实在想马上闪人,抱抱可爱湘湘,不想继续跟这两个老东西纠缠。 「谢父皇。」祺慕燐敷衍地说。 「柳妃婚宴就交由礼部安排,苏氏由玉公公传朕口諭,两人皆为炼王侧妃。」 皇帝对这两位女子的看重程度,在这一句话表露无遗。 祺慕燐才不管,反正自家妃子,自己宠着就是了。 所以,可以闪了吗? 「父皇,婚事既已敲定,可否让儿臣随玉公公告退。」 看着急着要去探望自家妃子的儿子,崇明帝真是拿他没办法。 「燐儿脚伤既已痊癒,北漠之事可不能再推辞,明日早朝详谈细节。」 「儿臣领命。」 唉呦,囉囉嗦嗦,随便啦,明天再说啦! 见祺慕燐下一秒就要衝刺出去的样子,崇明帝只能赶紧放他走。 看着玉公公与祺慕燐,一前一后退出宴会厅。 崇明帝叹了一口气,明明是圆满元宵夜,却寒风刺骨。 今后,该决定的事,也该加紧处理了。 [第二十九章 最浪漫的六个字] 「奴婢叩见炼王殿下、玉公公!」 「卑职叩见炼王殿下、玉公公!」 听见舱门外的子晴、苍火的声音,刚清醒不久的苏湘湘赶紧在紫玉搀扶下准备跪安。 苏湘湘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要用什么自称,她的身份已经曝光,想到刚才情况紧急,简直乱叫一通。 真想找一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湘湘别跪!」 祺慕燐赶紧衝上前扶住苏湘湘,再次将她抱回床榻上,她一脸惶恐。 眼神向已经跪在地上的紫玉,方才对她态度和善的玉公公,投以求救眼神。 搞不清楚为什么玉公公会这样待她,听紫玉说,玉公公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带着皇帝的随行御医一同会诊。 是皇帝授意?为什么? 她的身份应该是不受待见才对。 「苏娘娘身子金贵,不必多礼。」玉公公说。 苏湘湘更加满脸问号,加上坐在旁边的祺慕燐紧紧抱着她,一下子态度巨变。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汗流浹背。 玉公公也顾不得一进门就被闪瞎狗眼,咳了一声,清清喉咙,上前做了一个揖。 「老奴传陛下口諭,封丞相府养女,苏湘湘,为炼王府侧妃,钦此。」 『丞相府养女?炼王府侧妃?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祺慕燐看着手足无措的爱妃,宠溺地摸摸她的后脑杓,心疼她头上被奸人打伤,缠着白纱布。 「湘湘赶紧接旨。」他轻声叮嚀。 这时苏湘湘才反应过来。 「奴、小女,不,妾身谨遵圣令。」 苏湘湘一整个自称混乱,前世的古装电视剧没有演到这一趴,不知道怎么反应啊。 她腾空在一半的慌乱小手做出接旨动作,但又想起,这是口諭,所以应该要怎么办,才能表达恭敬之意。 古代好难,她不明白啊。 玉公公看到苏娘娘的慌张反应,忍不住噗了一声,这样是「狐魅惑主」吗? 如果真是为了跳脱低贱身份,机关算尽的白莲花,也是炼王殿下宠出来的。 「玉公公,剩下由本王说明,先下去休息吧。」 「是。」 玉公公也知道,他这个传话工具人已经完成任务,他识相的甩甩浮尘,眼神示意跪在一边的紫玉。 紫玉秒懂,不多废话,跟着玉公公退出舱房,虽然她真的很好奇,炼王殿下会对娘娘说什么肉麻情话。 『罢了,赶紧出去再跟着子晴、苍火,耳朵贴门偷听,还不行吗?』 反正木门隔音差,久违的狗粮还不吃爆。 待舱房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苏湘湘撑不住这甜蜜的沉默,发出了声。 「殿、殿下。」 祺慕燐看着苏湘湘泛红的脸颊,奇怪,过去她也是这个反应,为什么感觉完全不一样。 突然懒惰说明,还想不到要先说那一句,他乾脆低下头,温柔地印上她的唇。 苏湘湘惊慌,一时喘不过气,缩头闪避,看见他勾人的双眸,全身像是电流穿过。 「湘湘身子还不舒服?」他问。 苏湘湘不知道应该点头还摇头,傻钉在原地。 等等,刚才急救的时候,不是才发誓要说真心话吗? 怎么看到他的脸,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湘湘有话要跟本王说吗?」 祺慕燐的这句话,把两人拉扯到了身份曝光的那一夜,他也这样连续问了两次。 她才想明白,他一直在等她说出口。 到底在干嘛,你不是男人吗? 不是应该由你先表态吗?这么没种,算什么男人。 还用那种拐弯抹角的霸凌招数,逼她说实话,根本无敌大渣男。 但是,为什么就是没办法对他生气,不管他做了什么,欺负她,迁怒别人,老是拿下人出气。 苏湘湘终于知道,祺慕燐的暴虐无道、阴晴不定,原来都只是保护自己的手段。 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要胆小,偽装着强大,跟个孩子一样。 傻了吗?祺慕燐年仅弱冠,真的还只是个孩子啊,做为成熟姊姊,怎么跟他一般计较? 「妾身,可否再唤殿下『燐儿』?」 苏湘湘一脸通红,方才已经将所有的勇气用光,最多,也只能说出这句看似平淡无奇的要求。 这一刻,祺慕燐却明白了藏身在这句话之后,她的真心。 为什么浪费了整整一个月,幼稚地揣测,使招数、耍心机。 什么地位、权势、背景,都太多馀了。 「傻瓜,在他人面前,也可以这样唤本王,知道吗?」 祺慕燐再次将苏湘湘揽入怀中。 好奇怪,明明没有喝那碗药汤,为什么不仅反胃、酥软还全身发烫,实在难受得不行。 像是中了毒癮一般,飘飘欲仙。 苏湘湘忍不住在祺慕燐怀中蹭了两下,他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作为回应。 「对不起,谢谢你。」 他在耳边轻声说出的六个字,让苏湘湘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真的是,从他这个行动贺尔蒙口中,听到最浪漫的话语。 不管了,自己早就控制不住这份心跳,安稳认份的生活,还是及早放弃吧。 苏湘湘早就想抱怨,又帅又会撩,到底是要逼死谁。 对他晕车,已经晕到保险不理赔了。 祺慕燐伸手,疼惜地抚着她的腹部,让她害羞地抖了一下。 「本王窝囊,怎么拼命,都不如这小东西来的及时。」 苏湘湘脸红,她懂了,所以,明明身份曝光,还能继续做他的侧妃。 「妾身,真的有燐儿的孩子吗?」 「对,算算日子,正是湘湘到战神殿侍寝的第一夜。」 祺慕燐说着,想起那一天,也脸红了。 苏湘湘再次躲进他的怀里,仔细一想,那夜确实翻来覆去整整一个时辰,没有都奇怪。 况且,她的月信几乎准时,体质也算尚可。 这时苏湘湘才注意到,这个月的月信确实没来,原来是已经怀了小东西。 「是本王愚昧,白白让湘湘辛苦一个月了。」 原来是这样吗? 他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夜间玩具,也不是宠物猫,只是为了护她性命,才夜夜如此? 「那药汤呢?是何功效?」她问。 祺慕燐紧紧地抱着她,低沉的嗓音,骚的她全身痒痒的。 「老师傅特地调配,强健女子胞宫,作为稳胎之用,另外还有…让湘湘减缓行房之苦的配方。」 他满脸不好意思,小声说道。 「本王也不知道,竟然会这般让人…,也不敢换方子。」 苏湘湘害臊的操起拳头,向他的腹肌敲了两下,他也只能满脸歉意的接下。 她终于想通,为什么只有第一夜是全身痠痛,之后,不管如何翻来覆去,隔天睡醒都是满血復活。 还真的是那天他说的,调养身子的配方,真是误会大了。 不对,好像哪里逻辑怪怪。 苏湘湘抬起头,死死盯着祺慕燐的双眼,他心虚的别过头去。 「燐儿是否过于乐在其中?」她质问。 祺慕燐像个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尷尬低头,但是他又马上态度丕变,坏坏地捏起她的下巴,轻轻地啄了一口她的唇。 「湘湘身子散发如此迷人香气,叫本王如何是好?」 苏湘湘满身通红,伸手堵住了他的嘴,他却趁机舔了一口,简直防不胜防。 她只能原地炸毛。 「妾身腹中已有孩儿,燐儿可不能再藉机胡闹。」 「是是是,本王的错。」 一下子,彼此又断了对话。 祺慕燐紧紧牵着苏湘湘的手,看着她,回顾起她刚进王府的那一天。 这么多的日子里,好像总是让她辛苦。 如果他只是一般平民,两人是不是就能普通的相识、相恋、相守一生。 苏湘湘真的并不是一定要依附在他身下,他知道她本来的生涯规划,就是跟老师傅一同经营药铺,过着平稳安定的生活。 就因为代嫁之事,毁了她的计划,深陷朝政的权势阴谋中。 正因为他是太子候选人,才让她跟着受苦、承担着不属于她该面临的恶意。 所以,祺慕燐才一直不安,害怕着苏湘湘最终会拋下他,选择离开。 说是保护她的一切作为,事实上,都是出自于他霸道的自私。 祺慕燐知道,如果他先开口,苏湘湘一定会陪着他、配合他。 他害怕自己,不知不觉间,又对她下达了『命令』。 苏湘湘明明是个小他两岁的女子,却比他更加勇敢、更加坚定。 「你不恨吗?」 又是相同的问题,苏湘湘看着祺慕燐,伸出双手,捧着他的双颊,像是擦去他因为高傲的自尊,强迫着自己,不允许流出的泪。 「再多恨,也不及爱你的千万分之一。」 原来坦承心意,并不像她想的这么难。 苏湘湘抬起头,深深地吻了祺慕燐。 『怎么样,姐姐也很会撩吧?』她得意的心道。 长长的相吻,再如何捨不得,还是有结束的时候,两人幸福的相视而笑。 祺慕燐再次将苏湘湘揽入怀中,轻手抚着她的头发,让她舒服的忍不住在他怀中撒娇。 「对了,燐儿可要小心白公公。」她提醒。 「湘湘不必多言,本王自有安排。」 现在,祺慕燐终于宝刀出鞘,炼王府今后会何去何从,他们的未来又会走往何处? 苏湘湘想问,却无奈身子疲软,眼皮逐渐睁不开。 「湘湘睡吧,无论将来如何,相信本王,定会全力护你平安。」 「妾身明白。」 祺慕燐轻手轻脚地将苏湘湘放倒在床榻上,再度俯身,给了她一个晚安吻。 静静地待在她身边,直到她安睡。 祺慕燐转身,走出了舱房,吩咐紫玉、子晴入室伺候,招手唤来苍火。 「抓到了吗?」祺慕燐问。 「已逮到人,关押在废弃舱室。」苍火回。 「那走吧,离元宵宴结束,还有一个时辰呢。」 祺慕燐的眼神阴狠毒辣,让苍火忍不住发颤。 如果说,炼王是为了娘娘,甘愿做个安分平民,拔去獠牙。 同样的,为了娘娘,炼王也有办法取回所有权势跟武力,与贼人正式宣战。 人说炼王,暴虐无道、脾气阴晴不定、残酷嗜血,那也是他将所有温暖、柔情,留给一个人。 果然,要随侍在三皇子殿下身边,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恐怕这世间,也只有苏娘娘一人能胜任。 [第三十章 乡里传言可不是空穴来风] 啪沙。 一桶冷水浇灌下去,白公公终于清醒过来。 当时三皇子被叫去宴会厅问事,才准备到一旁凑热闹,却突然被迷药捂鼻。 他四处张望,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身在陌生舱室中。 好歹他也是在礼部混到一官半职,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是当年有抱对大腿。 现在怎么会落魄到此种程度? 白公公跪着,双手被左右绳子拉开展臂,眼前坐着的正是三皇子殿下,右边站着的是贴身侍卫,苍火。 把他抓来的,应该就是这个贴身侍卫。 为何,那时候三皇子应该早就昏迷,没有看到他才对呀? 是苏湘湘,还是哪个跑去求救的炼王府家僕打的小报告? 无凭无据,而且三皇子应该清楚,他背后的那个人是谁。 早就在朝堂上深入根基,当真要正式宣战? 「你这奴才,应该知道本王为何找你?」三皇子问。 他霸气四溢,丝毫与当时酒醉,要杵着拐杖,才能走一步的病弱皇子,判若两人。 「妖女妖言惑眾,不可信啊!」 白公公还在嘴硬狡辩,苍火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妖女是谁?」三皇子问。 「这…不就是趁着殿下昏迷,还逕行猥褻之事的女子!」 「那女子如何猥褻本王了?」 虽然没有看到崇明帝的审议过程,他就不相信了,一个名节尽失,身子让围观群眾看光的女人,还会有什么好下场。 崇明帝为了保住皇家脸面,肯定杀之而后快。 现在也是死无对证,他只要嘴上紧实一些,三皇子也不能对他如何。 即便是在船上,礼部也是纪录过人头的,谁不见了,一清二楚。 「那女子解您衣衫,扇您巴掌,当眾强吻,对您上下其手,言词不敬,邪淫秽语!」 「这还不够,身着破衣,春光外洩,趁您昏迷,甩动身子,诱惑围观群眾,实在不堪。」 三皇子低头笑了几声,站在旁边的苍火冷汗直流。 「所以,不该信她的话?让你这奴才当眾教训她?」三皇子问。 「是,老奴实在看不下去,怎有女子恃宠而骄,如此行为放荡!」 「哈哈哈,苍火你看,有人说本王侧妃恃宠而骄、行为放荡,本王怎么不知道,湘湘有这一面?」 苍火根本不敢说话。 白公公腰背冒汗,刚才三皇子说「侧妃」,还暱称此女为「湘湘」。 难道她,没被降罪? 「啊啊,不知道吧,你口中的妖女,已经得父皇口諭,尊封为炼王府侧妃,你这贱奴还得敬她一句『苏夫人』。」 三皇子的话让白公公冷汗直流。 他脸上阴冷的表情,更让白公公浑身颤抖。 「你可知道犯了什么罪?」三皇子问。 「老、老奴不知。」 三皇子站起身,压迫感四溢的走向白公公,白公公震惊的说不出话。 『脚…脚…他是偽装残废?』 三皇子一手放在白公公被绑住的右手之上。 「啊啊啊啊啊!」 随着白公公一声凄厉尖叫,三皇子徒手拨下他右手食指指甲。 「谁让你这贱奴,擅自议论本王爱妃。」 苍火在远处站着,想起当年在北漠也是如此,没有工具,炼王就能徒手拷问战败俘虏。 所以,一听到炼王名讳,北漠将士没有不害怕的。 直接咬舌自尽,都比落入炼王手掌心强。 一个贱奴又有这般直接赴死的气魄? 苍火才不相信。 「说,犯了什么罪?」三皇子又问了一次。 「老奴、老奴不该…嘎啊啊!」 三皇子又拔走了白公公的中指指甲。 「说太慢了,本王没耐性。」 「老奴不该擅议苏夫人!」 「为什么打伤她?」三皇子问。 白公公冒汗,这不是说过了? 他又再问了一次,代表三皇子根本一开始就知道真正的原因。 三皇子早就知道,推他下水的人是谁,为什么? 完全像是亲眼所见的肯定。 「嘎啊啊啊!」 白公公再次惨叫,这次换成左手食指。 「想起来了,你这贱奴就是本王大婚时,唸了湘湘一句的那个傢伙。」 看来,他的婚礼会这般寒惨,也是二哥从中作梗。 嗯,不是,二哥不像是这般无聊之人,应该只是有人自作聪明。 三皇子轻轻地用手指,绕着白公公眼窝旁的乾燥皮肤,他颤抖不已。 「真是没眼力见,看来这眼,只是个装饰吧?」 三皇子的话让白公公冷汗直流。 他惹错人了,完全搞错得离谱。 三皇子疯魔起来,根本不是人,没有丝毫怜悯,阴狠毒辣。 白公公已经求饶到没有声音,三皇子是在对他拷问吗? 根本不是,三皇子早就猜到答案,他也没有打算要确认。 三皇子只是纯粹要折磨白公公而已。 因为他没眼力见,伤到最不能碰的人。 空洞的眼窝中,只能诉说着懺悔,然后呢,没有然后了。 白公公最后的视野里,只残留了那嗜血男人嘲讽的笑意。 他懂了,他只是三皇子用来敲响宣战的铜锣,杀鸡儆猴,就是他唯一的利用价值。 啪沙。 落水声空洞单调,在寒冬中显得微不足道。 「殿下,这样好吗?礼部有纪录。」 「皇子都会酒醉落海了,奴才怎么不会?」 三皇子笑着,这份笑,让苍火从脚底麻到头顶。 「况且,连皇子遇害都没人查了,一个贱奴谁会关心?」 三皇子慵懒地伸伸懒腰。 「好饿,再回席吃点肉好了…还是湘湘那天给本王夹的清炒猪肉好吃。」 苍火说不出话,回想起方才的血腥,他到现在都还有点反胃。 北漠害怕炼王还有一个原因。 当年,为了守护边关百姓,炼王直接下令,搜集战场上北漠将领的死尸,砍下头颅,立起木棍,串在国界线上。 就这样晾了整整一週,之后,一把大火,绵延烧灼,宛如炼狱。 暴虐无道、残酷嗜血。 这件事发生在炼王刚满17岁的冬天,北漠贼人只能庆幸,因为天气乾冷而避免了同僚悲惨的尸臭味飘逸。 这个年纪只是个孩子吗? 不,连他是不是人类,都打上问号。 [第三十一章 抚王府的枯燥日常生活] 清晨,公鸡还未啼叫,祺慕文就已清醒。 他自行更衣梳洗,才走出寝宫,抚王妃就端着汤药等在厅堂。 「殿下,昨日元宵宴,饮酒过盛,此药可舒缓头风、胃中烧灼等等不适。」抚王妃说。 祺慕文没有多说一句话,拿起药汤一饮而尽。 「本王要准备早朝,下去吧。」 「是。」 抚王妃恭敬地退下,她总是这样,是个没脾气的女人。 即便昨晚没有睡在她的宫里,仍是日日如此。 这女子熟读女德、女训,便清楚,夫为天,身在皇家,更是如此。 祺慕文没有放心思在抚王妃的事情,她什么名字,也快想不起来。 反正,也没有唤她过几次,有事找她,也是叫「王妃」。 管家的事情,大部分都不需要他担心,这女人在她嫁来之前,就已经被母家调教过了。 毕竟抚王妃就是父皇选的,很早之前就决定下来。 身为皇子,婚姻之事就是政治谋略的工具之一,若有其他,也顶多是传宗接代,培育继承人的机器。 抚王跟抚王妃,就是这样简单的关係。 今日朝堂之上,父皇会说什么,他也很清楚。 对抗北漠、回归军权。 祺慕燐脚伤痊癒,背后有须髯大将军等武官站台,加上丞相府做亲家。 已然势不可挡。 三弟就是有办法越挫越勇,浴火重生。 死过一次的男人,暂且应付不来,不振作一点,就是他要遭殃了。 祺慕文只能消停一会,因为还有另一件事,要他去处理。 今日的早朝,祺慕文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是个有胜算才会出击的男人。 礼部尚书被批斗得很惨,因为元宵宴的维安不足,不仅三皇子被害,还有一位太监失踪。 千名侍卫彻夜打捞,终于找到太监尸体。 那惨状,让侍卫们永生难忘。 稍微查查宾客的不在场证明,是谁干的,什么原因,一清二楚。 但是,发抖都来不及了,谁敢说? 此事牵扯太深,只能随便包裹草蓆,丢往废弃山林,烧了便是。 死因就是,酒醉失足。 朝堂之上,微妙的势力平衡开始倾轧,压抑在心中的恐慌也逐渐蔓延。 下一个是谁? 崇明帝并没有过度苛责礼部尚书,仅罚了三个月的月俸,眾人都明白陛下的意思。 「燐儿与柳妃的婚事,还需礼部操办。」崇明帝说。 「老臣必当尽心尽力!」 礼部尚书偷偷地瞄了一眼三皇子,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从脚底麻到头顶。 祺慕文浅浅一笑,即便是三弟,婚姻之事,也没办法自己做主。 身在皇家,谁不是身不由己。 光是苟延残喘,就耗费心机。 下了朝堂,祺慕文走向了凤仪宫,前去参见母后。 她静静躺在床榻上,宫女们脸色苍白。 「母后,儿臣给您请安了。」 祺慕文走向前,死气已经越来越明显,他却得继续演戏。 为什么? 因为父皇不准她死得如此突然。 母后即便是贵为皇后,掌握文官人脉,有见她开心过一天吗? 大哥因病早亡,若连他也脆弱无能,还有谁能保护她。 怜妃,就是这狐妖一般的女子,扰乱了一切。 明明知道只是挣扎,就是不甘心。 身为正室,生下嫡子,那又如何? 仅仅是表面上的尊荣,背后流下的泪,又有谁会可怜。 祺慕文想成为太子,也是因为母后,为了让她,能过上「真正的自由」。 但是,现在还有意义吗? 如果他顺利继承皇位,母后又真的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吗? 「真正的自由」,又真的存在吗? 所以说,在皇家,「真心」是最愚蠢的东西,最好一早就捨去。 「皇帝陛下驾到!」 宫女们的喊声打断了祺慕文的思考,他转身,跪拜叩首。 「父皇万岁,万万岁。」 「文儿孝顺,朕甚是安慰。」崇明帝说。 宫女们识时务,结束跪安之后,纷纷退出寝宫。 祺慕文并未起身,仍是跪着。 「朕知道,文儿伤心,但人死终究不能復生…这也是皇后的选择。」 祺慕文还是没有起身。 当年,舆论四起,崇明帝为了安抚眾臣,冷落怜妃,并告诉祺慕燐,只要在北漠获得战功,就让他接怜妃到宫外王府照顾。 这其实是崇明帝为自家儿子准备好的舞台,他很早就决定好继位人选,只是碍于朝政风向。 北漠战事逐渐胶着,护子心切的怜妃,竟然刻意染上时疫,又不接受太医院诊治,让自己逐日虚弱。 一边逼崇明帝打消传位给自家儿子的主意,一边逼自家儿子,赶紧从残酷战场上脱身。 因为怜妃早就看出,一但继位,未来面对的只有更多战事。 但是,怜妃没算到,文人式微,武人当道,传位给祺慕燐,早就是板上钉钉。 所以崇明帝一边暗中拦截怜妃寄出的一封封家书,一边劝怜妃接受治疗,这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不可任性。 导致祺慕燐知道母妃病危之时,已经来不及。 这波操作,在皇后眼中,却是认为崇明帝因为间接害死怜妃,心怀愧疚,才决定传位给只是庶子的祺慕燐,作为补偿。 此事带给皇后极大打击,认为是因为自己失宠,才害的自家儿子失去继位资格,所以操弄文臣,帮着自家儿子陷害祺慕燐。 不管如何解释,皇后仍是一意孤行。 最后,崇明帝只能拔除她的六宫之权,幽禁在凤仪宫中。 期待着皇后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两人的误解,越走越远。 「既然怜妃可以,臣妾为何不能?」 皇后疯魔的那天夜晚,拆下发簪,刺向脖颈,鲜血溅洒。 她的眼中,是不甘,是傻,还是恨? 崇明帝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开始走错,自己明明是同样的爱着她们两人,对她们的孩儿,也是针对两人的能力,做出最好的安排。 已经失去怜妃,为什么连皇后也要带着怨懟,拋下自己? 不捨跟懊悔作祟之下,崇明帝说什么都不准皇后这么轻易地离他而去。 「父皇,儿臣恳请您,让母后休息吧。」 祺慕文的请求,将崇明帝从回忆中拉扯回来。 「那么,文儿答应朕,放下执念,时代洪流,仅能顺从。」崇明帝说。 看着祺慕文死寂的双眼,作为老父亲,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孩子会犯错,只是因为「嫡子」身分带给他的压力。 要是还把皇位接任给文儿,文儿身上的枷锁,到底要拖到何时才能消散? 崇明帝真的希望,自家嫡子能够获得「真正的自由」。 虽然对燐儿有些抱歉,但是这份苦,燐儿能撑过去的,因为他,可是怜妃的儿子。 「儿臣谨遵圣意。」 祺慕文再次打断了崇明帝的思考。 父子之间的想法,讽刺地越离越远,却不解释了,因为这只会被曲解为狡辩。 等到父皇走远,祺慕文冷笑了一声,他清楚。 无论他做了什么,父皇即便知道,只要稍微装模作样的道歉,就会被原谅。 母后赴死,不就是用自己的命,给他换来免死金牌。 要他偃旗息鼓,做不到。 如果他认输,母后的伤,她的泪,她的死,不就白费了。 崇明帝在今日下了詔书,以最尊贵的仪式,安葬皇后。 「皇后久病未癒,终究遗憾离世,痛心疾首,不再另封继后。」 皇后一派,也算正式垮台了。 像是终于割掉心中的那块烂肉,虽然淌血刺痛,只要隐忍缝合,终会痊癒。 回到抚王府,也已至深夜。 崇明帝将安葬皇后一事,交给祺慕文操办,光是这件事,就让他心力交瘁。 「殿下,处理政事也一整天了,臣妾熬了鸡汤。」 抚王妃端着宵夜,来到祺慕文的寝宫。 她的目光,总是让他刺痛,她的真心,总让他更加厌恶自己。 祺慕文一手抢去汤碗,一饮而尽。 康当。 精緻华贵的器皿碎裂在地,抚王妃被他拖入床榻之上。 两人相吻,口中的是鸡汤残留的,养身药膳的香气。 「王妃故意来邀宠,是打算再怀一个嫡子吗?」 抚王妃满脸通红,她不知道该回什么,但是,很快的,她也不用回话了。 十指紧扣的双手,逐渐让她沉醉。 好想带走自家夫君身上的所有伤痛跟无奈,虽然她也清楚,自己做不到。 热烈后的沉默,总让抚王妃怎样都无法习惯,她小心翼翼地牵起祺慕文的手。 他的手,总是寒冷,但是握得紧一些,还是能感受到温度。 「今夜王妃倒是尽心伺候,是受了什么啟发吗?」祺慕文随兴地一问,让抚王妃吓得身子小小的抖了一下。 他们在夜间难得对谈,这让抚王妃又红了脸颊。 「谢殿下夸讚。」她说。 就是这种老是句点别人的性子,让祺慕文很讨厌。 「看你昨夜,好像挺羡慕炼王府的?」 抚王妃心中1惊,立刻爬起身,裸着身子,跪坐叩首。 「绝无此事!」她惊慌地回。 祺慕文轻手拍了拍抚王妃的头。 「王府内侧妃、侍妾若干馀人,哪个是本王亲自娶进来的,你也很明白吧。」 他又接着说。 「她们各自为本王带来利益,而你,是父皇指派,地位不同一般。」 他的话,让抚王妃忍不住发抖。 祺慕文已经对她很好了,她不该有其他奢求。 因为抚王极度憎恶庶子,所以不论是侧妃还是侍妾,侍寝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喝下避子汤。 他会犹如施捨一般,照着名册,雨露均霑。 但是抚王妃则不受此限,也只有抚王妃才有替他生育、教养、掌管府内事务的权利。 不管抚王府有多少女人,抚王妃的地位,无人能撼动,在里在外,祺慕文对她,都是给足了面子。 他们是皇家中,数一数二的模范夫妻。 即便知道,祺慕文对她,只是责任,又或是,她的母家,带给他的政治利益。 但是这颗心,怎么就还是不受控制呢? 还是贪婪、还是渴求。 期望着有一天,他们能够,如寻常夫妻1般,不用轰轰烈烈,但求细水长流。 在没心的人身上,寻求爱,是不是太傻? 「过来吧。」 祺慕文对抚王妃招了招手,他今夜的兴致不错,她乖巧地听从指令。 抚王妃颤颤巍巍地爬到他的身侧,接着张开纤细的双腿,跨坐在他的腰间。 「呜呜。」 她闷哼了一声,炙热的重合,总是让她不自主的收紧下身。 抚王妃抬起头,看着自家夫君冷漠的面容,她轻轻地吻了他的脸颊,却突然,被他一手矫正,两唇相接。 「你倒是挺会欲擒故纵。」 祺慕文在她耳边絮语,嘲讽般的音调,骚得她全身发痒。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能说服自己,彼此还是夫妻。 无论是激烈、敷衍、责任,还是迁怒、玩弄、洩愤。 罢了,谁让您是祺慕文呢? 从见到您的第一眼,就深深的被您这双冷漠的黑瞳吸引。 好似深陷在黑暗之中,怎么也寻不到光芒,所以您,从来都没有察觉臣妾拼了命伸出去的手。 臣妾相信着,您终究会走出黑暗。 所以臣妾,绝对不会收回这只手。 [第三十二章 还没开始宫斗,就默默结束了] 拿回军权之后,炼王府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祺慕燐也习惯了8+3+2的人员组成,工作量等比增加,过着每天早朝,回家办公的日子。 虽然没办法天天陪着爱妃看花、赏鸟,但是爱妃会陪着他磨墨、研读军书。 日子也是过得舒服愉快。 只有到府访问的人多了起来的这件事,让祺慕燐觉得很烦。 他交待子晴,如果没有要事,不准让人进府。 祺慕燐就讨厌一天到晚有人来偷看他的爱妃。 而这天,一位不速之客出现,她美艳绝伦,宛若眼一眨,天上鸟儿都会为她坠落,海中鱼儿会为她沉沦。 「恭迎柳小姐。」子晴弯腰鞠躬,对她行了礼。 不管如何,丞相府嫡女,柳如艷,都是未来的炼王府侧妃。 而今天,她是代表苏湘湘的「母家」,探望「妹妹」的名义来的。 她特地选了炼王快下朝的时间,什么目的,就很明显了。 柳如艷没有给子晴好脸色看,扭头睥睨了一眼,在她眼中,奴婢就是奴婢,没有时间长短的问题。 「大小姐怎么来了?」 苏湘湘在紫玉搀扶下走到柳如艷的面前,在丞相府习惯的称呼一时改不过来。 两人尷尬地站在炼王府大门前的庭院,柳如艷看着苏湘湘,一如既往地气焰高涨,但是,她还是甩了甩身上华服,躬身行礼。 「臣女拜见苏妃娘娘。」 毕竟,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不是当年的伴读丫环,她是皇帝亲口封赏的炼王府侧妃,而且,肚中还已经有了炼王府的第一个孩子。 无论是男、是女,都是金贵异常。 『要不是母凭子贵,算你会狐媚,否则,本小姐需要对你这贱婢如此恭敬?』 虽然心中骂骂咧咧,柳如艷的行礼,还是标准的无可挑剔。 「大小姐不须如此多礼!」 「娘娘。」 紫玉偷偷在苏湘湘的掌心捏了一下,提醒娘娘对她的称呼并不合适,娘娘是侧妃,不应该自贬身价,会被他人看低。 而且,对方还是娘娘未来的劲敌,同为炼王府侧妃。 柳如艷来的目的连她这个奴婢都很清楚。 紫玉已经开始跟站在柳如艷身边的橙心,眼神打架,气氛一触即发。 「听燐儿说,丞相大人收本宫为养女,想着可能遣人来问候,没想到来的是大小姐,好意外。」 苏湘湘面颊微红,她的一声燐儿,无意中成为最强力的「下马威」,柳如艷微微地皱了眉头,仍是保持着微笑。 『这贱婢到底是单蠢,还是心机?』她心道。 依过去的经验,不,她以前,真的有了解过苏湘湘吗? 「苏妃娘娘快别再如此称呼臣女,实在惶恐。」柳如艷的眼皮微闭,灵动的长睫毛,宛若让空气恋爱。 柳如艷得体的仪态,忍不住让苏湘湘看呆,她从以前就觉得,大小姐真的很美,完全可以理解,皇帝跟皇子们,为什么一直不断强调「才子佳人」。 身为丞相府嫡女,傲气逼人,即便只是口上恭敬,仍是不掩她华贵的气焰。 嚣张跋扈又如何,如此美若天仙,被她脚踩在地,也是心甘情愿。 『但是,两个都是抖s,站在一起,谁也不让谁,绝对会很可怕。』苏湘湘偷偷地在心中想。 这样想,是不是有点「恃宠而骄」? 「本宫习惯这么称呼,反正此处没外人,不须拘礼。」 苏湘湘俐落转身,随着紫玉,领着两人走到庭院内凉爽的湖畔小亭,吩咐子晴,拿来茶水跟新鲜瓜果,招待贵客。 身分果真不同一般,过去那般唯唯诺诺的样子消失,柳如艷忍不住气恼。 她不满的是,爹爹对这个养女倒是意外的满意,交代她别再搞事。 虽然说是情势所逼,爹爹只能当眾认这个贱婢做养女,即便没在现场,也感受得到炼王的满满宠爱。 话说回来,无论炼王的目的,是为了施予恩情,还是只是想抬举自家宠妃,丞相府与炼王府都是紧密绑定。 与九个月前完全不同,现在反变成丞相府需要仰人鼻息,谁会想的到,炼王竟能够浴火重生,势力比起过往,更加如日中天。 『哼,这才配得上本小姐。』柳如艷心道。 此次过来,除了给苏湘湘下马威之外,还得要趁早摸清楚炼王府内的人事物,给自己「升阶」铺路。 没错,依她的容貌、身分、家世,炼王妃之位,还不迟早是她的。 苏湘湘这个平庸之相,都能狐媚成功,她没理由不能。 而且,现在苏湘湘有孕在身,更是她,最能趁虚而入的时机。 「听闻娘娘喜欢莲子糕,臣女带来京城名店小品,请笑纳。」 柳如艷摆摆手,橙心将手提竹篮揭开,将糕点放于石桌上。 「哇,极好、极好,子晴!」 苏湘湘转头呼唤,兴奋的两隻小手,期待的点着石桌边缘。 柳如艷不理解这是怎么回事,吃个点心,为什么要叫奴才来? 子晴出现后,站在苏湘湘身侧,从袖口中掏出一根银针。 「失礼了。」 她冷漠地说一声,一针、两针、三针的在糕点上穿刺,直至糕点碎坏。 柳如艷跟橙心愣在原位。 「这、这是在怀疑小姐下毒吗?」橙心忍不住开口大骂。 「可以了吗?」苏湘湘转头问了子晴一声。 「没问题。」子晴回。 苏湘湘伸出手将溃败的糕点揉捏成团,抓起,送入口中。 「好吃!」她甜甜的笑。 这个表情,让橙心的愤怒,无处发作。 「请小姐见谅,这是炼王殿下的吩咐,娘娘吃任何东西都要通过验毒。」子晴说。 柳如艷说不出一句话,低头,瞥见紫玉在旁拿出本子纪录。 「这是在记录什么?」柳如艷问。 「纪录娘娘今日饮食、见了谁、做什么事,炼王殿下会检查。」紫玉回。 「紫玉少纪录一块糕吧,本宫好久没食糕点了!」苏湘湘可怜地求饶。 「不行,殿下说,您一日食入的砂糖不能过量,否则生產时会很辛苦。」 「明天会吃少一些啦!」她一脸可怜巴巴。 「不行。」紫玉回。 柳如艷一脸冷汗,乾咳了一声,硬摆出了笑脸。 「炼王殿下当真是宠爱您。」柳如艷说。 「才不是,偷偷告诉大小姐,燐儿着实会欺负人,要忍耐。」 苏湘湘俏皮地抱怨,撇头,看见紫玉竟又在抄写着什么。 「紫玉,这句不要写!」 「奴婢怕极了殿下,只能牺牲娘娘了,请恕罪。」紫玉吐了吐舌头。 『这到底是什么?监控吗?』 柳如艷倒吸了一口气,像是压抑心中的惊恐,呵呵地笑了一声。 「臣女以为娘娘气恼臣女,臣女过去做了诸多冒犯娘娘的事,恳请娘娘大人大量,既往不咎。」 「不,本宫才要道歉,冒用大小姐身分…外面传得很不好听吧?当时炼王府状况不好,实在是无奈之举。」 苏湘湘拿起了新鲜瓜果,递到柳如艷面前。 「此为炼王府内栽植有机瓜果,水质、土壤每日都经过验毒,绝无问题,鲜甜清香,快试试!」 柳如艷看着这一桌子的餐食,全是清淡养身之物。 『所以你,若非炼王点头,连吃都不敢吗?』柳如艷在心中嘲讽。 她微微颤抖,吃了一口水果。 口味寡淡,却清甜,满腹的坏水好似全被净化。 「是不是很好吃?」苏湘湘露出笑容。 柳如艷深吸了一口气,微了微笑,点了点头。 『你为何还能笑?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她发现了,苏湘湘与身边奴婢的对谈态度,充满着异样的违和感。 现在炼王府只有她一位侧妃,照理来说,就是炼王府的当家主母,怎么会对区区侍女这样服从。 难道,苏湘湘根本没有任何实权。 「臣女见府内有些空旷,娘娘身子金贵,应该多加些人手护卫才是。」柳如艷试探地说。 「啊啊,这个本宫不清楚,调派人力是子晴负责的呢。」 苏湘湘转头看向子晴,子晴笑了一笑,冷冽的眼神,让柳如艷抖了一下身子。 「新晋侍卫要通过炼王殿下考核,并非易事,此事奴婢很是苦恼,柳小姐可有推荐?」 「这样啊,当真不容易。」柳如艷发着冷汗,当真如坐针毡,但她还是得撑到炼王回来才行。 否则,此行就白费工夫了。 「所以,府内事务并不是由苏妃娘娘管理?」橙心完全没眼力见。 「是啊,燐儿希望本宫安心养胎,实在间得发慌,哈哈哈。」苏湘湘笑了几声。 这笑声,单薄的让气氛更冷。 忽然,一下子没有任何对谈声,苏湘湘尷尬地搔了搔头。 『惨了,是不是觉得我很废?』她心道。 苏湘湘咳了一声,缓和了一下气氛。 「大小姐是不是也觉得,燐儿对本宫有点过度保护?」她俏皮地问。 柳如艷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 这女人会不会对她太没戒心? 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宛若姊妹淘的口气,她们的交情应该没这么好才对? 柳如艷在这一刻才想通,苏湘湘自从嫁来王府,曾有出门过几次吗? 她要见什么人,去什么地方,没有一件事不被炼王监控。 『你已经抹灭自我到,连怀抱恶意的情敌,都想当做朋友了吗?…还是你,根本就没有把本小姐放在眼里?』 难道,成为炼王府的侧妃,就是这般践踏自尊的事? 整座炼王府,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祺慕燐。 就算成为正妃,这般折损尊严的对待,就能提升吗? 柳如艷甩甩头,不行,她不能就这样被吓走了,或许,这全是演戏。 这全部都是苏湘湘,妖狐般的把戏,最不着痕跡的、最心机深沉的,向着她的「下马威」。 「湘湘怎么在外面?」 听闻炼王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除了苏湘湘,周边的所有奴僕,全都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整齐划一,在第一时间趴伏跪地。 「叩见炼王殿下!」 柳如艷头皮发麻,赶紧拉着橙心起身,准备屈身行礼。 炼王却宛若没看见她一般,与她擦肩而过,抱住了苏湘湘。 「燐儿,有客人在呢。」苏湘湘害羞地说。 祺慕燐扭头,蹭着她的脖颈撒娇。 「是吗,本王怎么只见湘湘倩影?」 祺慕燐连眼睛都没睁开,敷衍地甩甩手,眾奴僕才敢起身,继续手上作业。 柳如艷吞了一口口水,立即屈身,继续她的行礼。 「臣女柳如艷,叩见炼王殿下。」 「哦,是你呀,起来吧。」 祺慕燐敷衍地回应,站在坐在石椅上的苏湘湘身后,一手揽着她的肩头,一手抚着她的腹部。 「湘湘是不是胖了?」他低头问。 「是燐儿的孩儿长大,才不是妾身积食!难不成,燐儿这样就嫌弃妾身了!」 「可别让孩儿长太胖,老师傅说过,适度控制饮食才能顺產。」 祺慕燐低头吻了苏湘湘的侧脸。 两人黏腻互动,宛若四下无人,柳如艷注意到四周奴僕,全是一脸淡定,推知,他们早已习惯吃满嘴狗粮。 忽然,祺慕燐的一双魅惑黑瞳,集中到柳如艷身上。 宛若一道电流,通过她的全身。 是对未来夫君的爱慕?还是恐惧? 「柳姑娘,本王还得隆重感谢你呢。」 祺慕燐一个歪头,向站在侧边的苍火交换眼神。 「拿过来。」他命令道。 「是。」苍火允诺,转身跑远。 柳如艷忍不住汗流浹背,她深吸一口气,将被汗水浸溼的发丝撩到耳后。 「臣女不知有何事,让殿下出口感谢。」 「当然是感谢柳姑娘,让本王与湘湘相遇。」 祺慕燐的低沉嗓音,让苏湘湘泛红了双颊,尤其他故意挨在她的耳边诉说。 但是,这句跟宠妃调情的话语,在柳如艷耳里,宛若千斤重担。 祺慕燐的盛世美顏,让柳如艷这朵闭月羞花,相形失色。 而且他的用字,「柳姑娘」。 这个男人,隐晦的表达,她只是炼王府的「客人」。 「殿下,都在这了。」 苍火搬着一个雕花精緻的宝盒,揭开箱口,放着满满珠宝、华服。 「这是本王准备给你的封赏,若是不够,再遣人来拿,等等,会让两个小僕送到丞相府,不需柳姑娘费力。」 柳如艷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再次屈身行礼。 「臣女谢殿下赏赐。」 一下子,又无人说话,气氛再次压抑诡譎。 「燐儿,柳姐姐何时会进门呢?」苏湘湘的问题打破了沉默。 竟然选了最地雷的话题,到底是故意的,还是蠢笨? 而且,两人算是同年,她仅仅比苏湘湘大了几个月,依在炼王府的辈分,她应该算是「妹妹」。 「本王也不清楚,此事是礼部安排,好像还在合八字,算吉时吧。」 祺慕燐一脸不关心,沉下脸,看向柳如艷。 「近日皇后薨逝,礼部焦头烂额,喜事恐会延后。」 「臣女明白。」 柳如艷的手掌冒汗,忍不住攒紧身上华美衣裙,弯腰,深深鞠了一个躬。 「臣女不继续打扰炼王殿下、苏妃娘娘,臣女告退。」 她后退几步,才敢起身,转头,如奔跑一般,快速离开炼王府。 苏湘湘满脸问号,大小姐不是想看看她未来夫君,才来的吗,怎么没说两句就走了。 她这时才突然惊觉,对了,不是要开始宫斗了吗? 没办法,见到莲子糕太高兴,就忘记了。 刚才好像都在嘮嗑些无聊小事的样子。 「湘湘好像偷吃不少糕点,还说本王坏话?」祺慕燐捏了捏她的鼻子。 「咿!」苏湘湘惊叫一声。 「请饶恕妾身!」她赶紧装可怜。 「湘湘该罚。」祺慕燐捏起她的下巴,轻轻地咬了她的嘴唇,并往内深深地舔舐了一圈,让她尷尬难耐。 「想吃甜食,来找本王不就好了?」他说。 真的是甜到牙齿都要掉光了。 「燐儿,别胡闹!」 「好啦,说正事,湘湘难道真的不生气?」 祺慕燐温柔地揽着苏湘湘,在这温暖中,她才露出一丝醋意。 「有什么办法,燐儿未来一定会妻妾成群,子孙满堂。」 苏湘湘清楚,古代就是这样,能够独佔他这么久,已经是奇蹟了。 「所以,如果别人给本王侍寝,湘湘也不生气?」 苏湘湘委屈的鼓起双颊,在他怀里摇摇头,伸手摀住双耳。 「燐儿别说,不就好了。」 她的反应让祺慕燐笑了出来,他轻轻吻了她的额头,没再回话。 『湘湘,本王答应你,绝对不会将宠爱分给别的女子。』 如此基本的事情,特地说出来,简直空口白话,所以祺慕燐决定不说,只在心中,默默的跟苏湘湘发誓。 什么雨露均霑,简直可笑。 「小姐、小姐,怎么走得这么快!」 橙心终于追上柳如艷,拉住她纤细的手腕。 「啊啊啊!」 柳如艷忍不住仰头大叫一声,让市集行人忍不住转头察看。 这是小姐第一次这般狼狈,橙心脸色发白,抚着她的后背安慰。 「炼王殿下给了小姐这么多赏赐,一定还是看重小姐的。」 柳如艷悲惨一笑。 「可能吧,若是只求钱财,还是面子。」 橙心接不下话。 要说成为炼王府侧妃,就得受得住那个男人不人道的管控吗? 想多了。 从那两人简短的互动就知道了。 是爱。 过于深刻的爱,让炼王无时无刻都想知道苏湘湘的行踪,用各种手段,防堵各种可能侵害爱妾的恶意。 苏湘湘,甘愿为他,捨弃自尊,做个被养在家里的狗。 两个人就像疯了一样的紧咬着彼此。 这种状态下,有她介入的馀地? 柳如艷深吸一口气,很快的又冷静下来。 是啊,难道她还要奢求炼王的「真心」? 付出这些的人,才是愚蠢,她要的,炼王绝对给的起,她只要知道这些就行了。 但是,心中那未具名的失落,又是什么? 柳如艷俐落的甩动衣袖,美艷的睫毛灵动,再度露出自信的笑顏。 就算炼王向礼部施压,延后婚期,那又如何? 他是三皇子,太子候选人,妻妾成群,子孙满堂,本该就是他的责任。 更何况,等到他即位皇帝,还有选择的馀地吗? 身在皇家,谁不是身不由己? 对柳如艷而言,她要的是「炼王妃」之位,然后「皇后」,最后「皇太后」。 而她,就是可以。 谁叫她是丞相府嫡女,而苏湘湘,什么都不是。 [第三十三章 须髯大将军现正晕车中] 北漠战事暂时平稳下来,若想要完全镇压,还得需要一些时日,并非一蹴可几。 祺慕燐即便统领军权,也是掌管国界附近的兵力,大部分的军权还是掌控在中央,父皇没有这么笨,会完全放权给他。 对祺慕文的安排也是,像是因材施教一般的,对两个儿子各自的长才给予不同领域发挥,并微妙的维持平衡。 但是,日子一长,能否继续保持着表面上的和平,谁都说不准。 离太子之位的发表,已经近在眉睫。 须髯大将军才不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从元宵宴,也已经过了三月有馀,冬去春来。 战事终于停摆,得以从血腥寒冷的风沙中,回到春暖花开的京城。 第一件事就是要拜访炼王殿下,探讨接下来的守城布局。 这个男人实在狡猾,用爱妃养胎,走不开身为由,只远端遥控他们这些武官出去杀敌。 可恶,欺负单身老狗吗? 像他这个时常在外征战、戍守寒关的武将,实在讨不到一位愿意同甘共苦的老婆,搓搓坨坨也一把年纪了。 每当这个时候,须髯大将军都会想起那天夜里替他斟酒的紫玉。 『啊,本将军怎么可以这样,肖想一位年轻姑娘!』 虽然这样想,身体却诚实地往炼王府走去。 他不笨,也很清楚,紫玉只是听从炼王命令,才来跟他这个老大汉陪笑。 她的倩影,却怎么样也忘不了,连喝水都会醉。 须髯大将军硬着一张老脸,颯爽跳下马背,随着马匹豪爽的嘶叫,来到炼王府门前。 「恭迎大将军。」 来应门的是子晴。 须髯大将军往府内四处张望了一下,空旷的庭院里杳如人烟,心中不免一丝失落。 「请随奴婢走。」 子晴俐落转身,随着她,来到战神殿的迎宾大厅。 须髯大将军知道,依炼王的脾气,没事不会让苏妃娘娘出来走动,苏妃娘娘不在,紫玉也不会出现。 但是,如果主动要求要见,好像在逼迫好姑娘就范一样,他可不想这样。 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合理的一直来拜访,又可以见到紫玉呢? 才在须髯大将军坐着,低头,转着他不好使的脑袋的时候。 「何事把大将军吹来了?」 祺慕燐独自一人从书房走出来,自从脚伤痊癒,连苍火也不怎么随侍了,应该是让苍火跟在苏妃娘娘身侧。 须髯大将军一下子忘记来意,愣了一下,马上又做出反应。 「末将特来报告现今北漠战况。」 「是嘛。」 祺慕燐那双看透一切的黑色双瞳,盯得让将军心里发慌。 殿下的脸上微微掛着笑意,若被他发现自己真正的目的,绝对会被他调侃死。 两人在厅堂内开始商量起国家大事,一来一往几句之后,将军停下口,喝了一口茶,润润喉。 「这些你不是都在书信里说过了吗?」 「咳!」须髯大将军呛了一大口。 「不是,书信里有些细节没办法描述清楚!」 「是嘛?」 祺慕燐露出贼笑,眼看目的快要曝光,忽然一阵柔香随风飘来。 「叩见炼王殿下、须髯大将军。」 两人转头,站在门外,微弯身躯行礼的是苏妃娘娘,与搀扶着她的紫玉。 「本王不是说免了行礼吗?」 祺慕燐赶紧站起身,揽住苏湘湘的腰,疼惜的抚着她微凸的孕肚。 她脸红,有些为难。 「妾身听闻大将军来访,特来道谢,身子不便,不能施行大礼,请将军莫要见怪。」 「这、这万万不可!」 须髯大将军脸色发青,赶紧站起身,走到她们面前。 现在没人不知道,苏妃娘娘的身子多金贵,伤了她一根发丝都不行。 那晚在花船上,看过她白皙肌肤的随从、官员,各个闭紧臭嘴,没人敢乱说话。 要是误触炼王殿下的逆鳞,沉睡在河底,掏眼拔甲的就是自己了。 苏湘湘衝着须髯大将军的面,露出一个温暖微笑,身边的紫玉也一同,做了一样动作。 「当时王府式微,雪中送炭,两肋插刀,多少回礼都是不够的。」苏湘湘说。 须髯大将军呆愣在原地,目光移不开紫玉身上素简的头饰、衣着。 那夜她为了衬托身着艳红的娘娘,穿的是接近豆沙色,穿插褐红花样的简朴样式。 而今日,如她的名字一般,紫花柔玉,果然,这透着温婉气质的色彩,如路边鲜花,不畏风霜,坚毅绽放,着实衬她。 祺慕燐见须髯大将军已经看呆在原地,目光不是在他的爱妃身上,而是紫玉,算大将军的眼光不错。 「此话差矣,本王可不记得收受什么救济。」 须髯大将军马上惊醒过来,转身,对炼王殿下作揖施礼。 「若能帮上殿下,便是末将洪福,仅是虚心求教,回以谢礼罢了。」 「燐儿怎么这般不知感恩,为人可不能如此!」苏湘湘走上前,捏了炼王的手掌心,作为提醒。 「爱妃说的是。」祺慕燐马上低头认错。 炼王殿下竟然在爱妃面前威严全失,真是外头威风、家中妻奴。 看得须髯大将军头冒冷汗,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那依爱妃之见,该当如何表达谢意?」 炼王歪头,意味深长的看着须髯大将军,面露微笑,当真看得将军心里发慌。 「须髯大将军想要何赏赐?」苏湘湘直接地问。 大将军老脸一红,偷偷瞄向紫玉,她如惊吓的猫咪,躲在自家娘娘身后,让他一颗老心脏,破碎一地。 「末、末将还未想到,可否暂且保留。」 「那是自然。」苏湘湘回。 突然话题结束,一阵尷尬,但是须髯大将军又不想走,硬着老脸,继续开话题。 「啊,差点忘记一事要与殿下通报。」 祺慕燐微微一笑,看着他这恋爱大将军,又要掰什么,硬留在王府。 「下个月,宫中举办春末狩猎大赛,眾皇子跟武官们都会参加,据说取得首胜之人,崇明帝会亲自颁布殊荣赏赐。」将军说。 现在朝堂上议论纷纷,皆说皇帝打算趁此大赛公布「太子之位」。 自信三皇子绝对会拔得头筹,威震四方。 届时,没人能再反对三皇子殿下成为下任皇帝人选。 带领整个国家,对抗北漠蛮族,整顿国内某些仗势长久深根势力,贪腐已久的文官老臣。 因为既得利益者暗中阻拦,即便身为皇帝,也须这般小心翼翼、拐弯抹脚。 「有说是什么赏赐吗?」苏湘湘问。 「升职晋封,月俸加成。」须髯大将军回。 「哇,极好!」苏湘湘惊呼。 不得不说,当今圣上真是敢赏敢给,想到前世职场,呵呵,果然又是别人家的老闆,当真羡慕。 「湘湘想要本王取胜吗?」祺慕燐转头问,她脸颊不自觉醺红。 「燐儿平常心即可,期许过高,反倒无法发挥平日实力。」苏湘湘说。 「原来湘湘这么自信,本王只要平常心,便可拔得头筹。」 祺慕燐一个大喜,忍不住在苏湘湘额头上落下一吻。 虽然他早就知道春末狩猎大赛的事情,实在兴趣缺缺,也没特别留意,须髯大将军如今故意提起,想必是要让他在爱妃面前,耍帅一波。 好,给过。 「末将在此预祝殿下,荣升太子之位!」 将军马上化身马屁精,但是炼王却满脸问号,转头看将军。 「本王何时说要当太子了?」 在场所有人满头问号,拔得头筹,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苏湘湘这时才意会过来,祺慕燐要是成为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然后她呢,成为后宫嬪妃? 等等等,难度太高了,她这个宫斗技能为零的傻逼,绝对瞬死。 现在才冒冷汗,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还是她推他一把的,真是瞎爆! 看着自家爱妃,青一块、紫一块的表情,不自觉的噗了一声。 「本王是要父王晋封,但是晋封的人,是本王的湘湘。」 祺慕燐抱紧了苏湘湘。 「本王与湘湘约定,绝对会替你夺得『炼王妃』之位。」 须髯大将军这才想通,确实侧妃升一阶,就是王妃。 但是,出生一般平民之家,还曾经为人做奴,即便有了「丞相府养女」之名,要做皇子正妃,在特别注重位阶、身分、名节的祺国,毫无先例。 「妾身只求陪伴燐儿身侧,再无所求。」她慌张地说。 要是因为这样误了自家夫君的辉煌大业,那就真的罪恶深重了。 祺慕燐捧起苏湘湘微红的脸颊,让她抬起头,逼着她看向他坚定的黑色双瞳。 「本王不捨湘湘的孩儿,不能在人前唤湘湘一声『母亲』,这苦,本王一人受过即可。」 苏湘湘瞬间鼻酸,硬是忍住了泪水。 想起元宵宴后,自家夫君终于得以用健全之身跪拜怜妃。 那一声「姨」,至今还是他心中无法拔除的刺。 而他,却还是愿意以她为优先。 为什么自己会这般幸运,遇到一个宠她、爱她,胜过他自己的夫君。 还是抵挡不住,苏湘湘歪头挣脱祺慕燐的双手,扑进他的怀中痛哭。 「对不起,谢谢你。」她低声说道。 这六个字,惹得站在一旁的将军跟紫玉也一起鼻酸,脸上水龙头关不住。 「喂喂,不要一起跟着哭,快想想办法啊!」 这次,换祺慕燐手足无措,只能轻轻拍着自家妃子的后背,安抚着她。 人前暴虐无道、残酷嗜血的炼王殿下,竟还有这般慌张着急的时候,忍不住让三人忍不住噗的笑了一声。 「湘湘调皮,在玩弄本王是吗?」 祺慕燐温柔的伸手抚着苏湘湘的后脑勺,让她甜蜜的在他怀中撒娇,或许这样,在他人眼里,就是「狐媚惑主、妖艳贱货」吧? 「好,末将决定了,今后日日来此,与殿下比拚骑射,必能助殿下在春末狩猎大赛中,拔得头筹!」 祺慕燐傻眼,转头看向须髯大将军,这老狐狸的目的原来是这个。 『本王还需要你这老大叔切磋武艺?』 「那当真极好,妾身代燐儿,先向大将军谢过!」苏湘湘随手抹去脸上泪痕,破涕而笑。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须髯大将军大笑几声。 祺慕燐一脸检视般的犀利双眼,盯的将军心里发慌,罢了,爱妃高兴即可。 「要练骑射,可到本王管理的马场,本王每胜一次,就要湘湘的香吻一枚。」 苏湘湘满脸通红。 「那,若大将军胜,该当如何?」苏湘湘问。 「那就赐大将军,紫玉的香吻一枚。」祺慕燐敷衍地说。 「咿!」紫玉惊叫一声。 怎么突然甩锅到她这里来? 紫玉尷尬地转头,与满脸写着期待的须髯大将军对到眼,小脸通红,慌张低头。 「奴婢预祝炼王殿下,旗开得胜。」紫玉说。 须髯大将军的一颗老心脏,再次碎裂满地。 祺慕燐没良心的捧腹大笑。 「殿下这般笑话末将,实在过分。」 「哈哈哈,将军加油啦!」祺慕燐随意的摆摆手。 可恶,现充帅哥就是这样欺负人! 苏湘湘再次屈身,行了小礼告辞,在紫玉搀扶下,缓缓转身,准备回宫。 「紫玉姑娘,等等。」 须髯大将军从怀中掏出一根上头雕了紫色花朵的玉发簪,顺手插到紫玉的发髻上。 「这是感谢姑娘在元宵宴照顾酒醉的本将军,一点小礼,不成敬意。」 紫玉低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是奴婢本分,不足大将军掛念。」 她伸手,停在半空,最终还是放下手,礼貌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奴婢谢将军赏赐。」 紫玉转身,再度搀扶自家娘娘,离开战神殿。 祺慕燐露出一个姨母笑。 「看来,大将军还是有机会喔。」 成功送出礼物的须髯大将军,脸上憋不住笑意。 「嘿嘿,谢殿下。」 须髯大将军害羞搔搔头,但是很快,又换了一个沉重表情。 「殿下当真无意太子之位?」 面对将军的问题,祺慕燐笑了一笑,眼皮半闭,面露诡譎阴沉。 「本王若想称帝,何必先成为太子?」 须髯大将军倒吸一口凉气,没错,这就是他认识的炼王殿下,无论如何兇残,这就是他甘心追随一生的主。 回到百花宫,苏湘湘仔细端详了须髯大将军的礼物。 「此花名为桔梗。」苏湘湘说。 「娘娘,这是何意?」紫玉问。 「紫色桔梗,花语为『永恆不忘的爱』…大将军挺敢选礼的。」 听着自家娘娘的话,紫玉低下头,面露些许哀伤。 「紫玉不喜欢大将军?」苏湘湘问。 紫玉急急地摇头,她叹了一口气。 「大将军成熟稳重、奋勇为国、累累军功,奴婢怎敢嫌弃…只是大将军并不知道,紫玉的过去。」 苏湘湘心疼的抱紧紫玉。 紫色桔梗,还有一个悲伤的花语,「无悔悲哀」。 她知道,紫玉不敢接受大将军深情的真正原因,这可怜的孩子,即便开朗天真,仍困在过去的枷锁。 「紫玉只想伺候娘娘一生。」 苏湘湘没有回应,轻轻拍着紫玉的背,她真心的祈祷着。 在这注重名节胜过一切的古代。 紫玉能够遇上一个敬她、爱她,包容她身上所有过去伤口的夫君。 很难,即便是在观念够开放的现代。 苏湘湘还是希望,紫玉不要放弃,勇敢伸出手,抓紧获得幸福的机会。 依她的个性,大概不行吧,只能须髯大将军先伸出手抓紧才行。 而且,是必须用着杀死「无悔悲哀」的力道,如他霸道的承诺一般,「永恆不忘的爱」。 [第三十四章 暗潮汹涌的狩猎大会] 整整一个月,祺慕燐与须髯大将军的比试不下十馀次,都是以苏湘湘的嘴肿收场。 『可恶,竟然一点可乘之机都没有!』大将军在心中暗骂。 但是,转头看见紫玉头上的玉发簪,心里就喜孜孜。 每当紫玉注意到大将军炙热的眼神,她就低头闪避,躲在自家娘娘身后。 见状,祺慕燐只能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拍拍将军厚实的肩膀。 「本王只能帮你到这了。」 须髯大将军才想起,明日就是狩猎大会,已经没有理由可以再来炼王府廝混了。 罢了,不久后,他也要再度前往北漠征战,一场看不到终点的战役。 能够短暂的与喜爱的女子相处,他也应该满足了。 须髯大将军已经在思考,下一个礼物该送些什么,该用什么藉口,反正他这个大直男,也不会别的,就是一个招数用到底。 春末狩猎大会隆重开幕,为求公平,承办活动的官员们,准备一群体格相似,进行过相同训练的马匹。 让参赛者们现场挑选,并用最短的时间驯服初见的陌生马匹,这也是比赛的其中一环。 像是祺慕燐跟须髯大将军,善于征战的武者,这根本就不算困难,祺慕文虽然不善武艺,找一匹性情温和的马,不会是太大问题。 抚王妃跟在祺慕文身后,他低头,让她在他的脖间掛上了一条宫庙求来的平安符。 「抚王夫妇这样平平淡淡,互助关心的夫妻情谊,实在甚好。」 周遭大臣们窃窃私语,纷纷称羡。 『父皇选妃的才能,在二哥身上就用光了。』祺慕燐看着二哥心道。 今天的祺慕文,看起来挺悠哉的,就是一个来陪公子考试的态度,抚王妃则是有些情绪紧张。 祺慕文揽着自家王妃的肩头,耳边絮语,稍微亲暱的的动作,让人看得脸红心跳。 「燐儿加油。」 苏湘湘坐在战马颯颯的身上,缓缓走来,她脸上掛着浅浅的笑。 「爱妃有孕就别骑马了。」祺慕燐牵起她的手,轻轻的将她抱下来,趁机吻了她的额头。 说到鶼鰈情深,怎么能漏掉炼王府。 王府式微的那些时日,他们夫妻能出外约会的地方,也只有马场,苏湘湘也因此学会了骑马,但是也仅限于颯颯。 祺慕燐伸手摸摸颯颯修长的马脸,连马都知道,可不能摔伤了炼王爱妃,不然就马命不保。 「炼王与宠妾这般浓情密意,未来王妃日子恐会难过吧?」 「可不是吗,另一个侧妃即便花容月貌,也毫无立足之地,宛若空气。」 「柳夫人吗?真是可惜了。」 柳如艷听着大臣们的私下碎嘴,心中很不是滋味,但是又能够怎么样? 到炼王府总比抚王府好吧,侍寝就要喝药,这些姓「祺」的就都这么不把人当人看的吗? 「小姐,没事吗?」橙心担心地问。 「放心,本小姐可没这么脆弱,聪明人就是要懂得沉着,等候时机。」 柳如艷远远地看着苏湘湘,就算现在自己的婚期没个下落,依着单薄的姊妹情份,要出没在炼王身边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柳如艷可不想热脸贴冷屁股,最好也不要搞些实名制投毒的烂把戏,要害人,也要害得有格调一些。 柳如艷对狩猎比赛兴趣缺缺,像是为了躲避间言碎语,她越走越偏僻,山林间的静僻,让她烦闷的心情终于有些好转。 「小姐,快些回去吧,这些树看着有些恐怖。」橙心拉着她的手催促,让她烦躁。 「你就是胆小,本小姐看着洒下的日光,很棒啊。」她轻松的说。 「哈哈哈。」 远处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柳如艷警觉,赶紧拉着橙心,躲到一旁老树的树洞里。 「这么轻易就进来了!」一个粗旷男人说。 他带着好几个手下,各个骨架粗大,身上精实,容貌与平常所见,有着明显落差。 「小姐,他们是谁啊!」橙心紧张地抓着柳如艷的手臂,小声说道。 「听爹爹说过,应该是北漠蛮族。」她回。 「咿!不是停战吗?怎么会跑来这!」橙心脸色发青。 北漠蛮族们没有注意到躲起来的两人,得意的商量起邪恶计画。 「大哥,只要设陷阱就好了?」 「当然,待在这里,是要傻傻被抓吗?」 北漠蛮族们呵呵窃笑了几声。 「他绝对不会知道,停战只是个幌子…杀我弟兄之仇,不共戴天!」 「没错,他怎么也想不到吧,会被自家人…呵呵。」 柳如艷听到这里就懂了,「他」是谁,又是「谁」的阴险计谋。 她并没有多意外,皇家本来就水深,就看有没有站对阵脚而已。 「陷阱也简单,只要装设在对准大赛终点的方位就好了。」 「怎么知道『他』会拔得头筹?」 「还不知道,这比赛,就是那老东西要设置给自家儿子的舞台,咱们只是多准备一个惊喜罢了。」 北漠蛮族们又在一起低笑了几声,与他为敌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这种无聊比赛,对他而言,根本只是小菜一叠。 说是公平,冠军人选早就内定好了。 有谁不知道,有谁不会遵从「圣意」。 却不知道,本该是荣耀的肯定,却成了毒蛇猛兽、危机四伏。 等到北漠蛮族们走远,柳如艷赶紧拉着橙心,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小姐知道是谁要被害?」橙心问。 柳如艷笑了出来,没想到时机来的这么快,这件事就是她翻身的唯一机会,还不用脏了她的手。 「呵,必是炼王殿下树大招风,本小姐终于知道,为什么殿下要收敛锋芒。」 然而,残酷的是,这个国家、这个局势,就是不准他逃避。 就是强逼着他,要承担着眾人的期待、嫉妒、怨恨,与个人意愿无关。 「啊,赶紧告诉殿下,这样咱们小姐就大功一件了!」 柳如艷将纤细的手指抵在橙心嘴前,露出鬼魅一笑,让橙心的小心脏,不自觉漏了一拍。 「不,要说的人,可不是殿下。」 柳如艷甩甩衣袖,默默地再度混入观赛的人群中。 她慢条斯理,丝毫不慌张。 柳如艷很快地找到,拉着战马韁绳,跟着紫玉一起,替心仪男子加油的苏湘湘。 『本小姐倒要赌看看,你跟他,到底爱得多深。』 柳如艷透亮的眼色中,闪着的,是身为女子爱而不得的嫉妒吗? 不,仅仅是单纯的算计。 她怎么可能对无心的人抱持什么期待? 当然,柳如艷不可能会害自家夫君,毕竟他,可是会带着她,飞上枝头的道具。 判断错情势只要一次就好,她幸运的是,爹爹跟崇明帝都是站在她这边。 为什么,还不是她有投胎好,一出生就是拿着一手好牌。 要怨,就去怨神明不公,可不是她的问题。 比赛逐渐到了尾声,祺慕燐的表现力压群雄,即便真是内定冠军,也仅是多此一举。 苏湘湘真心为自家夫君为荣,越来越期望,自己能够陪着他,一步一步走向辉煌。 虽然越来越害怕,自己会不会逐渐被祺慕燐甩在后头,但是,她握紧拳头,捏碎自己愚蠢的胆小。 自己会有这样的改变,肯定,是因为你。 「苏妃娘娘!」 一句淹没在欢呼声的急促声,让苏湘湘回了头,是突破人群的柳如艷。 她的一脸苍白,掩没了她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 「臣女在山林撞见北漠贼子,恐怕是要对殿下不利!」她伸手,指向了狩猎大赛终点的方向。 才在柳如艷说完,山林中,射出数支暗箭。 咻咻咻! 「敌袭!快护驾!」 护卫们第一时间衝到崇明帝身边,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马匹的嘶叫声不绝于耳,突发事件让马匹们惊慌失控,跑在前头的参赛者们纷纷坠马。 奇怪的是,箭矢竟然只集中在狩猎大赛的终点线附近,稳稳射中祺慕燐身下的马匹,他即便第一时间反应,却仍是被射伤了手脚,摔落在地。 「燐儿!」苏湘湘大叫一声。 祺慕燐慌忙抬头,依着他驰骋战场的直觉,暗袭还没结束。 第一波攻击,只是为了杀害他的座骑,断绝他的后路。 祺慕燐转头看向被弓箭钉在地上的马匹尸体,下一波的射程范围涵盖会有多广,肯定比的一波攻击要残酷。 偏偏因为比赛规则,他手边的弓箭,全都为了猎捕猎物,而所剩无几,为了抢快,身上只穿着没什么防御力的软甲。 大意了,他怎么想不到,每次这种跟皇家扯上关係的场合,从来没有发生过好事。 祺慕燐只能赶紧起身,却因为大腿被箭矢划伤,狼狈跌扑在地,他忘记了,自己一开始对这场比赛兴趣缺缺的真正原因。 这段时间,实在太幸福了,幸福到原谅了,这个国家对他的残酷。 「湘湘,别过来!」 祺慕燐的大喊无济于事,苏湘湘已经攀上战马,朝着他的方向奔去。 咻咻咻! 第二波的箭雨来袭。 「啊!!!」 颯颯的嘶叫与苏湘湘的尖叫声划破天际,下一秒,血雨纷飞。 温热的湿黏,缠绕着祺慕燐,又是一样的事情,神明总是要,一次又一次夺走他的珍视之物。 为什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湘湘、湘湘、湘湘!」 护卫终于反应过来,包围住祺慕燐与死死抱着他的苏湘湘。 来不及了,太慢了。 战马颯颯跟苏湘湘身上都中了五、六箭以上,颯颯不幸射穿了心脏,躺倒在地上,当场断气。 苏湘湘虽然没被射中要害,弓箭却深深地从背后刺入了她腹部的内脏、鼓起的孕肚,她的血,残酷地染红了祺慕燐身上的软甲。 「你这贱婢,本王有护甲,死不了啊!」 「身子…自己就动起来了啊。」 苏湘湘吃着痛,还是面对着他,露出了傻笑。 强烈的恐惧、懊悔跟憎恨,席捲了祺慕燐的心,从不允许落下的泪,溢满了他清俊的脸庞。 「燐儿…对不起,妾身没有保住孩儿。」 「别说话了,别说话,湘湘!」 祺慕燐慌张的抚着她背后不断渗血的伤口,怎么也止不住血液,她逐渐寒冷的体温,让他无力的发狂。 「御医、太医、大夫,不论是谁,快滚过来给本王治好湘湘啊!」 炼王痛彻心扉的哭喊,没有人敢动,仅仅是呆站着。 就算是不諳医术的门外汉,也清楚,苏湘湘失血过多,已经没救了。 忽然一阵温暖,袭上嘴唇。 苏湘湘用了最后一丝力气,撑起了身子,给了祺慕燐最后一吻。 「别哭,我…」 她的遗言被残酷地截断,像沉睡一般,闔上了眼皮,松开了紧抱的双手。 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留给他,就要走? 回忆如暴涨江河般氾滥成灾,从苏湘湘第一天踏入王府,她慌张的样子、她温柔的表情、她总是宠着他的行动。 这些日子里,到底有几天,让她真正开心过。 怎么在脑海中,只找得到她为了自己忍受他人间言詆毁,甘愿服从所有只是因为自己不安而下达的命令。 包装成为了保护她安全,自大的认为这就是她所嚮往的「安分幸福」。 愚蠢地多次发下狂语,可以给她最好,不计一切地保护她。 事实上,没有一丝犹豫,为自己抵挡所有恶意的都是她。 为什么你总是不对我说「爱」,傻了吗,你根本就不必说,不是吗? 万般情绪累积,他们短短一年多的相处与回忆,让祺慕燐的情绪崩溃。 「啊啊啊啊啊啊!!!」 他仰起头,对空长呼一声,像是过了千百年,他的乌黑发丝,在此刻,瞬即花白。 他哀痛地停下了泪水,无神地垂下头。 「燐、燐儿,人死不能復生,当要好好照顾身子呀!」 崇明帝颤抖着身子走近祺慕燐,却停在碰到他的几步距离,头发瞬间花白的他,就像是成了妖魔。 祺慕文站在远处,下了马,不自觉吞了一口口水。 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忽然,他迷惘了。 抚王妃赶紧跑到祺慕文的身边,抱住他,他低头,看见了她不断坠下的泪滴,就像是在替他洗去罪孽一般。 「父皇,儿臣是狩猎大赛的胜者吗?」 祺慕燐气若游丝的声音,终于让崇明帝放下心,在这时,他才能确定,自己儿子还没魔化,仍然活着。 「是啊、是啊。」崇明帝赶紧回。 祺慕燐抬起头,看着崇明帝,露出了悽惨的微笑。 「儿臣恳请父皇封赏。」 崇明帝愣了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想着,即便现在要自己让出皇位,恐怕也会答应…不,现在的祺慕燐,还能好好领导国家吗? 「燐儿要什么赏赐?」 「晋升丞相府养女,苏湘湘,为炼王妃。」 一旁眾人震惊,他怀中的女子,明明已经死了,难道还要给死人封妃? 这是祺慕燐第二次开口要将苏氏封为正妃。 「陛下,这万万不可,先不说苏氏身分低贱,现在她已经往生了呀!」 「对、对,不如先让三皇子殿下回府休息,容后再议。」 「找出暗杀三皇子之人,才是要务!」 跟在崇明帝周遭的大臣纷纷建言,这些道理他都知道,却被自家儿子那失去灵魂的双眼,盯着难受,迟迟说不出一句话。 祺慕燐没有像平常的脾气那样怒骂大臣,竟然反而露出了笑容。 让人极度寒冷、战慄,悲惨的笑。 「说什么呢,湘湘不是妖狐吗?她不会死,会永远陪伴在本王身边。」 崇明帝更加说不出话,祺慕燐已然疯魔,想到元宵夜他说过的话,压抑不住恐惧。 不管如何,这个国家还需要他,可不能因为一位狐媚女人,坏了国家大事。 「好,朕就封苏湘湘为炼王妃,但是,王府也不能无人掌管,明日就立刻让柳夫人进府吧。」 「儿臣遵旨。」祺慕燐笑着,轻轻摸着怀中已脸色苍白的女子。 『燐儿迟早会认清现实,这段时间,就让柳夫人好好照顾他,陪他走出伤痛吧…到时候,再让苏氏下葬,便可将柳夫人升为炼王妃。』 皇帝心中默默打着如意算盘,他本来就认定柳如艷就是未来皇后的人选,柳丞相也照着圣意,培养自家女儿。 一开始指为侧妃,也只是作为父亲,对未来媳妇的测试。 她必须要是家世、容貌、学识俱佳,而且也能在处于劣势时,坚定扶持夫君的女子才行。 谁知道最后会发展至此。 站在人群中的柳如艷,脸色难看。 不管她如何挣扎,就算苏湘湘躺在那边,还是能压她一头。 炼王妃之位还是被苏湘湘抢去,即便她已然是摊死尸。 明明她邪恶的计策稳稳地成功,终于进了炼王府,成了王府唯一的妃子。 柳如艷却迟疑了,为什么要夺走了两条人命,真的只是为了炼王妃之位? 自己心中,隐隐作痛的失落,到底是什么? 「湘湘,开心吗?本王终于替你争取到正妃之位,为什么这么难,真的好难…」 祺慕燐低头亲吻了苏湘湘的额头,只是,她的双颊,没有如往常一般,浮起粉嫩的红晕。 [第三十五章 短短几年,物是人非] 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苏湘湘艰难地踏着脚步,没有声响的,走在长长的隧道之中,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为什么要走,要走去哪里,为什么没有人来接她? 忽然,刺眼的白光袭来,她下意识地伸出手。 足以融化冰雪的手握紧了她,那熟悉的声音传入脑海。 「娘娘、娘娘、皇后娘娘!」 苏湘湘迷糊地睁开眼,眼前的人,是样貌稍微成熟了些的紫玉。 『嗯…我又穿越了吗?』 苏湘湘张口,却在一时之间,忘却了发声的方法,她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咳、咳、咳!」 肺部狠狠的鼓胀,让她连续的大咳了几声。 「来人,快传皇帝陛下!皇后娘娘醒了!」紫玉的大叫,让苏湘湘耳鸣地厉害。 直到清楚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跟她身上幽幽香气,才开始真正清醒过来。 『我不是死了吗?』 才在苏湘湘什么都没搞懂,一股炙热地紧抱,强制截断了她的思考。 「参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眾奴僕的恭敬呼唤,跪地趴伏,终于让苏湘湘的意识復甦。 她轻轻推开了抱紧她的男人,抬起头,伸手抚摸了他苍白憔悴的脸。 「燐儿,是不是没睡好?」 她的第一句话,让眾奴僕惶恐地不敢抬头,却让皇帝噗的一声笑出来。 「湘湘,你睡太久了。」 祺慕燐宠溺的再度将苏湘湘揽入怀中,他轻轻地拍着她的头,让她一下子无法思考。 祺慕燐好像有点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她的脑袋钝钝地,无法灵活思考。 「燐儿,头发变色了?」 她软软的声音,再次逗笑了他。 「很恐怖吗?」祺慕燐问。 苏湘湘慵懒地躺在他的肩头,歪着头,看着他的满头白发,露出了撒娇的笑。 「好像妖精。」 「妖精?」 祺慕燐双手扶着苏湘湘发软的肩膀,一脸疑惑,这时苏湘湘才意识到,「妖精」这个用词,在古代,应该没人听得懂。 但是,她也找不到其他更贴切的词了。 祺慕燐,好像活生生地从充满魔法的奇幻世界走出来,蕴含成熟的帅气,孤傲的气质,像是能慑人心魄的黑瞳,不像是人类会有的美顏。 苏湘湘快被迷晕了,又不能思考了,她只能呵呵的傻笑。 「湘湘,你怎么了?」他担心的问。 「没有啦,觉得燐儿好帅,嘿嘿。」 她莫名其妙的傻话,让祺慕燐红了双颊,眾奴僕们跪地趴着,看不到两位主的表情,仅是无关紧要的日常对话,就红了耳朵。 整座皇宫,好像在皇后甦醒后,终于开始有了温度。 不对,说到底,自己不可能活着才对。 被弓箭贯穿身体的痛楚歷歷在目,苏湘湘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后,摸得出深层伤口癒合后,无可避免的丑陋伤疤,她表情铁青。 「湘湘是在意疤痕吗?」祺慕燐问。 她抬头看向他,急急地摇头。 「妾身…昏迷了多久?」 祺慕燐心疼地抱紧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湘湘,你已经是朕的皇后了,应该自称臣妾。」 苏湘湘的瞳孔震动,直到现在,她才注意到寝宫内部陈设的金碧辉煌,祺慕燐身上沉稳的黑色华布,刺着霸气的龙纹花样。 最后,自己即便仅仅身着素色的内衬,也是精緻绸缎的面料。 「湘湘,你已经昏睡了三年。」祺慕燐接着说。 『三年!?』苏湘湘差点惊叫出声。 三年的时间,祺慕燐就称帝,而她成为了皇后…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苏湘湘疑惑的表情,更让祺慕燐心生怜爱,好想就这样抱着她,直到永远,他本来以为,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祺慕燐深黑瞳孔上不断坠下的泪滴,让苏湘湘硬是吞下了心中堆满的问题,赶紧伸手替他拭泪。 他的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就如三年前,她闔眼前看到的那一幕,惹得她也鼻酸,紧紧地将他的头埋入自己怀中,换她在他背后轻拍安慰。 「燐儿贵为九五之尊,可不能轻易流泪。」 像是身分勒索的话,却让祺慕燐笑出声,如果这话,不是从他的皇后口里说出来,可不会是这个反应。 祺慕燐紧紧抓着苏湘湘身上的素白衬衣,衬衣被他的泪水浸湿,微微透出她白皙的肌肤。 「燐儿,没事了、没事了。」 苏湘湘的声音,温暖得让祺慕燐想要就这样在她的怀中睡去,明明这三年,他几乎没有好好闔眼过一天。 「谢谢你,没有离开朕,朕终于,等到你回来。」他喃喃的说。 「嗯,臣妾回来了。」苏湘湘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 好像问再多,都显得多馀。 她当年的伤,即便是在现代,成熟的医疗技术,也难以力挽狂澜。 大概只能用神明的奇蹟来解释。 苏湘湘低着头,发现祺慕燐就这样睡着了,他的双手就像不捨似的,仍然紧紧地揽着她的腰。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的在他苍白的俊俏脸庞上,悽惨乌青的眼窝旁画圈,状态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糟糕。 『为什么你总是不开心?臣妾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快乐?』 仔细想想,祺慕燐有真正的笑过吗? 他的笑,总是参杂着些许悲伤、些许忧虑,与过多的责任。 「对不起,是臣妾不对,放燐儿一个人辛苦太久了。」 苏湘湘弯下腰,吻了祺慕燐的额头,跟他显得过于劳累的脸庞。 抬起头观察四周,紫玉脸上的表情变得内敛,少了当年的活泼单纯。 子晴、苍火呢? 好多的为什么在她心中不断回响。 所有人都变了,只剩自己,被留在三年前的那一天。 苏湘湘拉起单薄的凉被,披在祺慕燐的身上,在王府的种种闪过眼前。 现在不是缅怀过去的时候,她落后的三年,必须要用最快的时间补满。 为了你,我不能再逆来顺受,安慰自己知足。 既然又得一次重生机会,这次,绝对会为了你勇敢,换我来保护你。 一朝转世,却只想安分一生,岂不是太浪费了? 作者的悄悄话 之前有一阵子很喜欢看穿越重生系列爽文,看一看就在想,自己应该也能来挑战这类题材。 因为是被写烂的题材,所以怎么写出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就是需要思考的问题了。 所以,全场都很废的苏湘湘就出现了。 在职场中一定有这种同事,明明口中抱怨好累、好烦,但是默默的还是会把交代的工作都搞定,但是升官还是轮不到他。 因为这种人,就是不太敢去命令别人,结果最后只有被虐的份。 只能苦哈哈的笑着说,淡定、淡定,平安、满足即可。 如果这种,总是会把世界的恶意全数吸收、淡化的人,背后却站着谁也惹不起的恐怖人物,一定会很有趣。 当然,如果现实世界出现祺慕燐这种人,别犹豫,先跑就对了。 极致的恐怖情人特质,不是一般人能入坑的,哈哈。 最后,因为比赛的字数问题,只能先暂停在宫廷开头,先搞一个开放式结局。 不小心把每个配角的小互动都塞进去,结果字数爆棚,但是每个脚色都很重要,决定在比赛结束之后,再后续补上完整的结局。 反正比赛只说不能续集,没说不能有两个结局(硬鑽漏洞)。 如果喜欢此作品的读者就请先收藏,不会让各位失望的啦。 [第三十五章 短短几年,物是人非(结局二)] 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苏湘湘艰难地踏着脚步,没有声响的,走在长长的隧道之中,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为什么要走,要走去哪里,为什么没有人来接她? 忽然,刺眼的白光袭来,她下意识地伸出手。 足以融化冰雪的手握紧了她,那熟悉的声音传入脑海。 「娘娘、娘娘、皇后娘娘!」 苏湘湘迷糊地睁开眼,眼前的人,是样貌稍微成熟了些的紫玉。 『嗯…我又穿越了吗?』 苏湘湘张口,却在一时之间,忘却了发声的方法,她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咳、咳、咳!」 肺部狠狠地鼓胀,让她连续的大咳了几声。 「来人,快传皇帝陛下!皇后娘娘醒了!」紫玉的大叫,让苏湘湘耳鸣地厉害。 直到清楚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跟她身上幽幽香气,才开始真正清醒过来。 『我不是死了吗?』 才在苏湘湘什么都没搞懂,一股炙热地紧抱,强制截断了她的思考。 「参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眾奴僕的恭敬呼唤,跪地趴伏,终于让苏湘湘的意识復甦。 她轻轻推开了抱紧她的男人,抬起头,伸手抚摸了他苍白憔悴的脸。 「燐儿,是不是没睡好?」 她的第一句话,让眾奴僕惶恐地不敢抬头,却让皇帝噗的一声笑出来。 「湘湘,你睡太久了。」 祺慕燐宠溺的再度将苏湘湘揽入怀中,他轻轻地拍着她的头,让她一下子无法思考。 祺慕燐好像有点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她的脑袋钝钝地,无法灵活思考。 「燐儿,头发染色了?」 她软软的声音,再次逗笑了他。 「很恐怖吗?」祺慕燐问。 苏湘湘慵懒地躺在他的肩头,歪着头,看着他的满头白发,露出了撒娇的笑。 「好像妖精。」 「妖精?」 祺慕燐双手扶着苏湘湘发软的肩膀,一脸疑惑,这时苏湘湘才意识到,「妖精」这个用词,在古代,应该没人听得懂。 但是,她也找不到其他更贴切的词了。 祺慕燐,好像活生生地从充满魔法的奇幻世界走出来,蕴含成熟的帅气,孤傲的气质,像是能慑人心魄的黑瞳,不像是人类会有的美顏。 苏湘湘快被迷晕了,又不能思考了,她只能呵呵的傻笑。 「湘湘,你怎么了?」他担心的问。 「没有啦,觉得燐儿好帅,嘿嘿。」 她莫名其妙的傻话,让祺慕燐红了双颊,眾奴僕们跪地趴着,看不到两位主的表情,仅是无关紧要的日常对话,就红了耳朵。 整座皇宫,好像在皇后甦醒后,终于开始有了温度。 「湘湘,说什么傻话,还是让徐永安给你看看。」 这时,祺慕燐才发现,眾奴僕还跪地趴伏着,他没耐性的随意摆手,唤了一声。 「免礼。」 「谢陛下!」 眾奴僕终于懺懺巍巍地站起身,紫玉机警地连跑带走,到寝宫门口大声呼唤。 「传徐永安!」 徐永安,这个名字对苏湘湘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在前世,她认识一位同名的医师,就是他,用「促进世界和平」的花言巧语,把她一起拐去当代表医院出行的战地义工。 然后,在要回国的前一天,意外地被流弹打中,战火连天之下,连尸体都运不回来,只能就地火化。 苏湘湘记得那一天,她尷尬地抱着他的骨灰,承受院长的悲痛哭骂。 徐永安明明就是院长儿子,躺着也能飞黄腾达,为什么还有心怀天下的慷慨慈悲。 苏湘湘遗憾他死得实在突然,真的是好人不长命。 有时候,真的搞不懂神明的逻辑。 「那是谁?」苏湘湘问。 看着自家皇后问起别的男人的事情,祺慕燐猝不及防地吃了一口老醋,一脸烦闷,再度揽住了她的肩头。 「他本来是父皇的随行御医,现在是你的『专治大夫』。」祺慕燐说得很简短。 这时,苏湘湘才想起这位随行御医,就是在元宵宴上,她被白公公敲昏之后,有被他医治过。 当时,她一清醒,这位随行御医就走了,头上留下的缝合痕跡,种下了一个未解的谜。 这个人,也知道缝合术,而且缝合技巧在她之上。 难道,他也是穿越者,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徐永安」? 即使他真的是徐永安,也认不出彼此,毕竟她穿越到这个时代,声音、相貌跟年龄,全都不一样。 根据当时一同会诊的老师傅的叙述,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 不对,说到底,自己不可能活着才对。 被弓箭贯穿身体的痛楚歷歷在目,苏湘湘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后,摸得出深层伤口癒合后,无可避免的丑陋伤疤,她表情铁青。 「湘湘是在意疤痕吗?」祺慕燐问。 她抬头看向他,急急地摇头。 「妾身…昏迷了多久?」 祺慕燐心疼地抱紧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湘湘,你已经是朕的皇后了,应该自称臣妾。」 苏湘湘的瞳孔震动,直到现在,她才注意到寝宫内部陈设的金碧辉煌,祺慕燐身上沉稳的黑色华布,刺着霸气的龙纹花样,最后,自己即便仅仅身着素色的内衬,也是精緻绸缎的面料。 「湘湘,你已经昏睡了三年。」祺慕燐接着说。 『三年!?』苏湘湘差点惊叫出声。 三年的时间,祺慕燐就称帝,而她成为了皇后…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苏湘湘疑惑的表情,更让祺慕燐心生怜爱,好想就这样抱着她,直到永远,他本来以为,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祺慕燐深黑瞳孔上不断坠下的泪滴,让苏湘湘硬是吞下了心中堆满的问题,赶紧伸手替他拭泪。 他的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就如三年前,她闔眼前看到的那一幕,惹得她也鼻酸,紧紧地将他的头埋入自己怀中,换她在他背后轻拍安慰。 「燐儿贵为九五之尊,可不能轻易流泪。」 像是身分勒索的话,却让祺慕燐笑出声,如果这话,不是从他的皇后口里说出来,可不会是这个反应。 祺慕燐紧紧抓着苏湘湘身上的素白衬衣,衬衣被他的泪水浸湿,微微透出她白皙的肌肤。 「燐儿,没事了、没事了。」 苏湘湘的声音,温暖得让祺慕燐想要就这样在她的怀中睡去,这三年,他几乎没有好好闔眼过一天。 「谢谢你,没有离开朕,朕终于,等到你回来。」他喃喃的说。 「嗯,臣妾回来了。」苏湘湘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 好像问再多,都显得多馀。 她当年的伤,即便是在现代,成熟的医疗技术,也难以力挽狂澜。 大概只能用神明的奇蹟来解释。 苏湘湘低着头,发现祺慕燐就这样睡着了,他的双手就像不捨似的,仍然紧紧地揽着她的腰。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的在他苍白的俊俏脸庞上,悽惨乌青的眼窝旁画圈,状态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糟糕。 『为什么你总是不开心?臣妾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快乐?』 仔细想想,祺慕燐有真正的笑过吗? 他的笑,总是参杂着些许悲伤、些许忧虑,与过多的责任。 「对不起,是臣妾不对,让燐儿自己一个人辛苦太久了。」 苏湘湘弯下腰,吻了祺慕燐的额头,跟他显得过于劳累的脸庞。 「娘娘。」 紫玉上前,轻轻唤了苏湘湘一声,她抬头,见紫玉的表情,就知道徐永安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 「抱歉,再让徐大夫等一下吧。」苏湘湘小声地说。 紫玉识相地转身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内敛,少了当年的活泼单纯。 好像所有人都变了,只剩自己,被留在三年前的那一天。 她拉起单薄的凉被,披在祺慕燐的身上,在王府的种种闪过眼前。 苏湘湘知道,现在不是缅怀过去的时候。 她落后的三年,必须要用最快的时间补满。 这样子,她才能够继续站在他的身边,真正的,成为他的皇后。 [第三十六章 转生如何,好玩吗] 苏湘湘小心的替祺慕燐松开紧绷的腰带,脱去厚重的外衣,让他舒服的躺仰在床铺上。 等到他的呼吸逐渐和缓均匀之后,才放心的离开,随着紫玉到寝宫的外室,会见客人的厅堂。 走在紫玉的后头,苏湘湘又有种违和感。 为什么她可以行动自如,就像是才睡了一天。 卧床三年,她的腿部肌肉应该会孱弱无力才对。 在这之前,苏湘湘更在意紫玉的冷漠,她忍不住拉住了紫玉的手,紫玉回头,惊恐跪地。 「娘娘有何吩咐?」 苏湘湘低头看着她,面无表情,蹲下身,与她的视线一致,伸手捏了她的脸颊。 「咿!」紫玉惊叫了一声。 她立即惊觉失仪,屈身趴伏,额头敲到地面,发出了一个闷声。 「娘娘恕罪!」紫玉说。 苏湘湘静静看着她的一连串表演,忍不住噗的笑了一声。 「没有啦,本宫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扮成紫玉的子晴。」 紫玉面对着华美的毛织地毯,瞳孔震动,下一瞬间,全身颤抖,泪湿了地面。 「别哭啦,不开玩笑了!」 苏湘湘惊慌的也跪下来,拍着紫玉的背,安抚着抑制不住泪水的她。 「娘娘、娘娘、娘娘!」 「哎哎?本宫在这。」苏湘湘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像早点名一般的报数。 怎么一直有人哭?真的不会安慰人吶! 紫玉激动的起身,扑到苏湘湘的怀中,到现在,她才真正的确定,她的主子回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好啦、好啦、乖。」 苏湘湘根本搞不懂,紫玉在道歉什么。 她只认出,紫玉的头上别着当年的桔梗玉簪,不禁好奇,三年之间,这她与须髯大将军到底有没有进展,还是仍然停滞原地? 「娘娘恕罪,奴婢失仪。」紫玉拼命擦着眼角停不住的泪珠,哧溜哧溜的抽泣声,回响在冷清的长廊。 难道,紫玉方才的冷漠,只是在拼命压抑着,强烈爆发的情绪。 三年之间,日復一日的悲伤、懊悔、绝望,在这一刻,才真正的揉碎、抒解。 「奴婢…」 「哀家原谅你。」 苏湘湘的话震惊了紫玉,她懺懺巍巍的抬起头,明明她什么都还没说,为什么,自家娘娘的话语,总是这样的温暖。 足以摀暖,被严格纪律綑绑,而逐渐死亡的,寒冷的心。 「唉呦,不重要啦,快跟本宫说,为什么本宫的脚能活动?还有,『专治大夫』是怎么回事?太医院呢?」 问题的答案像是无数细绳纠缠蜷缩一团,让紫玉在一下子之间,不知道该从哪件事开始回答。 「陛下成立了以徐大夫为首的贴身医团,专属于凤仪宫。」紫玉回。 紫玉缓缓起身,扶起了苏湘湘。 「徐大夫建言,每日须施行至少8个时辰的肢体按摩,故陛下吩咐宫女们轮流伺候娘娘。」 苏湘湘惊讶,等于她不仅有专属医疗团队,还有看护团队,每天有他人代替自己运动16个小时,难怪全身的肌肉,没有明显萎缩跡象。 这便代表,宫女们执勤时,没有一丝懈怠,日日如此,这该有多辛苦。 苏湘湘轻轻抚摸了紫玉稍微肿胀的双手手臂,不禁佩服她们。 「谢谢你们对本宫如此尽心。」 紫玉低下头,闪避了苏湘湘的目光,面色闪现了一瞬间的苍白。 「陛下负责晚膳后的按摩,日日如此。」她补充道。 「唉?燐儿贵为天子,怎么还会亲力亲为?」 苏湘湘的脸颊緋红,也同时注意到紫玉的异常,紫玉称呼祺慕燐的时候,与在王府的时候完全不同。 说是对九五之尊的恭敬,更像是被掐住脖颈的压抑。 紫玉抿起嘴唇,好像想说什么,却又吞回肚中,她先是退后一步,向苏湘湘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再度向前搀扶苏湘湘前进会客厅堂。 还是有好多问题想问,苏湘湘却也清楚,紫玉目前不会再跟她说更多了。 最后,还是要由那个谜一般的男人揭晓。 「微臣徐永安,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千岁,千千岁。」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这个年长了她肉体年龄一轮以上的男人,有种莫名的紧张,自己现在是皇后,可不能随时就被臣子的气势压倒。 「徐大夫免礼。」苏湘湘回。 她被紫玉搀扶到金碧辉煌的凤席上,徐永安起身,跪到她的身侧,铺上一块绸製手巾,替她诊脉。 苏湘湘观察着左右,凤仪宫内的宫女不能说非常多,熟面孔只有紫玉,到处都没有看见子晴,苍火又在哪里,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不安。 「微臣有些话,可否单独与皇后娘娘说?」 徐永安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苏湘湘,让她冒出冷汗,她忽然知道了,为什么会莫名的对他紧张。 徐永安对她,只是口上恭敬,从眼神中表露无遗。 怎么说她都是皇后吧,该说这个臣子心很大吗? 依紫玉的个性,应该会替娘娘抱不平,大声训斥「无礼」,但是,她却站在旁边,没有说什么。 表示徐永安与宫廷礼教明显牴触的态度,是被默许的。 是因为他的医术高明,仗恃着无可替代的专业,才如此吗? 「可。」 苏湘湘只能硬着头皮,举起手,摒退了包含紫玉的宫女们。 硕大的会客厅堂中,仅剩下她与徐永安两个人。 通常主治医师说要单独谈,就是准备要告知病人,只剩多久时间可以活。 即便身体像是骗人一般的完全癒合,毕竟是受过鬼门关走一遭的伤,留下什么不可逆的后遗症,也不奇怪。 看着苏湘湘渗出冷汗的额头,徐永安却摀嘴笑了一声。 「howwasreincarnation,wasitfun?(转生如何,好玩吗?)」 苏湘湘瞳孔地震,她惊吓的不是话中的内容,而是徐永安说出的这句话,是英文。 「speakchinese!(说中文!)」苏湘湘也用英文回敬他。 这种爱炫外语能力的傢伙,就她的认识,只有一个人,就是「徐永安」。 「我应该可以不用说敬称了吧,苏湘湘?」他笑。 一下子,像是压抑在心头上的大石终于放下,苏湘湘放松地靠向华丽的椅背。 「为什你明明只比我早死一年,现在却差我这么多岁?」她问。 「我转生在一位病死青年身上,一开局就16岁,超惨,还得挖开墓穴爬出来。」他回。 「咦?为什么我是从婴儿开始?」苏湘湘一脸纳闷。 追究这种事好像不是重点。 「当年你救我,那时候就知道我是『苏湘湘』了吗?」她接着问。 徐永安无奈地搔搔头,露出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元宵宴就知道了,会在古代脱衣游泳,明知会被间话,还干出心肺復甦术的傻逼,就只有你,苏湘湘。」 苏湘湘羞耻地满脸通红。 「那是不可抗力好不好。」她抱怨。 「你就是太高调,才被说是『妖狐』,搞个不好还会被『除妖』,你自己小心一点。」 「什么啦,都说我,你咧?」苏湘湘不服气地伸出手指,指向徐永安。 他又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脸。 「拜託,我是该出手才出手的男人,而且,好歹是『随侍御医』,搞出什么特别的,也是正常发挥好不好。」 「噫!」苏湘湘被呛得回不出话。 老是这样赢不过这个男人的诡辩,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 苏湘湘只能假咳一声,强行结束话题。 「你的医术也进步太多,背后插满弓箭也能救?」 徐永安一下子沉下脸,叹了一口气。 「华陀在世,也救不了你。」他说。 「唉?」 苏湘湘满脸问号,可是,她不是就是因为他出手诊治,才活的好好的? 「你已经死了,现在只是延命。」徐永安说。 苏湘湘更加无法理解。 所以,那时候,她已经断气,然后,復活了? 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徐永安有这种能力? 「难道你有外掛?」苏湘湘问。 「转生前,有被神明加持右眼,称之『神识之眼』。」徐永安回。 苏湘湘差点从座位跌下来,「神识之眼」,也太中二了吧,说着都不脸红吗? 而且,为什么你有,我没有,神明不公啦! 「那是什么能力?」苏湘湘问。 「在心中提问,神明的解答会显示眼前,就像『系统提示』,然后,每帮助一个人,就会累积『功德值』,你就是靠『功德值』,才得以延命。」 苏湘湘傻眼,什么数字化属性条的设定! 「没办法也復活腹中孩儿吗?」 苏湘湘这句话刺痛了徐永安,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功德值只能掛在一个人身上,掛在腹中胎儿身上,你只能活到生產…不对,你都快死了,还想着替祺慕燐生小孩?」他质问。 「很奇怪吗?」她满头问号。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徐永安深吸了一口气,硬是转换了一个心情。 「在元宵宴,你差点被处死,跟三年前,被乱箭射死,都是因为祺慕燐,没有发现吗?」 徐永安这么明白地说,苏湘湘才发现,成亲之后,好像一直多灾多难。 从她那个时候,踏进王府的那瞬间,她就已经身处风暴中心,逃无可逃了。 「所以,你还打算替他生孩子,在这种光是生產,就得冒生命危险的古代?」 面对徐永安的再度质问,苏湘湘并没有闪躲。 「嗯。」 她回得极度简短。 简短的,在这一个字中,满载了她的所有爱、觉悟跟奉献。 徐永安彻底了解了,愚蠢的是他,肯为了祺慕燐,不顾自身、豁出性命的苏湘湘,只是生个孩子,她还会怕? 竟然一再地,从她的口中确认,两人对彼此的爱是多么坚定。 这种事情,当年就已经在祺慕燐的口中试探过了。 早就没有空隙可鑽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多问这些根本就没意义。 却还是要自讨苦吃。 「放弃吧,你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徐永安残酷且直白的说。 苏湘湘回不出一句话。 「当时的功德值有限,只能切除你的子宫,及时止血,维持在假死状态。」 徐永安说明着,解释一堆,难道是担心苏湘湘会怀疑他,不想救她跟别的男人怀的孩子吗? 她不是这种女孩子,他再清楚不过。 更何况,苏湘湘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对她的心意。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世,徐永安的心意,都来不及说出口。 要再拖到下一世吗? 这件事,并不是徐永安该优先考虑的事项。 「丑话说在前头,待在这里,你不可能幸福的。」 苏湘湘震惊,徐永安虽然嘴贱,却也不是会轻易唱衰别人的人。 「为什么?」她问。 「第一,因为你是皇后。」徐永安说,他叹了一口气,补充道。 「祺慕燐是皇帝,广纳后宫是正常的,你会为他受尽委屈,要是,他真的对你一心一意一世人,下惨更惨。」 「为什么?」苏湘湘又问了一次。 「没有子嗣的皇帝会怎么样,你并不是没读过歷史吧?祺国会覆灭,就在这一代。」 苏湘湘脸色苍白,徐永安的话,没有一处不是正确的。 「反正都很糟,也只能选一个比较不惨的吧。」苏湘湘尷尬地笑了几声。 徐永安则是笑不出来,依她的个性,就算受苦,也寧愿选择前者,但是,从这三年发生的事情来看,残酷的事实就是,绝对会往后者发展。 亡国来临的时间点,已经开始倒数。 徐永安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第二,即使你復活,这份肉体的时间也已经停止了,换言之,你就只是个还有意识的殭尸。」 「噫?」 苏湘湘的脑袋当机,太多事情一口气涌进来,无法消化 还没等到她回答,徐永安再次说话。 「你只能做一个选择。」徐永安认真地看向她。 苏湘湘忍不住汗流浹背。 「召唤神明,结束此次转生。」徐永安说。 「噫?」 苏湘湘忍不住惊叫一声,但是她不理解,要是横竖都是结束,为什么当年徐永安还要復活她。 看着苏湘湘游移不定的表情,徐永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用现在回答我,我会等你的答案。」 「噫…谢谢。」苏湘湘现在只能这样回覆他。 徐永安没再说话,站起身,逕自转身走离,苏湘湘叫住了他。 「你还没说,我现在身体怎么样?」她问。 「除了不能生孩子,一切正常。」他转身,漫不经心地回。 「不用喝什么补药之类的吗?」她问。 「那些祺慕燐会安排。」他说。 苏湘湘不知道为什么,徐永安提起燐儿的时候,总有点不高兴。 直呼皇帝全名,带着敌对,跟一丝不屑的口气,整个国家里,也只有徐永安敢如此了吧。 而且,徐永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对她说。 对了,在前世,他中弹那天之前,好像说过,在机场要跟她说一件事。 在这一世,他会说吗? 难道,徐永安就是为了跟自己说这句话,才復活她。 苏湘湘沉下了脸,她不知道,如果她的猜测正确,该下决定的就不是她,而是徐永安。 [第三十七章 身为皇帝,应当雨露均霑] 徐永安走后,苏湘湘急急地走回寝宫,万一祺慕燐醒来没看到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虽然才清醒不久,从紫玉、其他宫女、徐永安的态度,暗示了不少线索。 在这三年之间,祺慕燐一直在生气。 苏湘湘比谁都清楚,他生气的时候,是多么可怕。 回想起那天,她身分暴露的时候,面对他的怒气,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是因为死过一次吗? 苏湘湘不明白了,那个时候,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呢? 她也知道,现在不应该再称呼祺慕燐为「燐儿」,他的身分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这么叫,简直「殿前失仪」。 就像是在骄傲地展示,即使祺慕燐贵为一国之君,她还是可以仗恃着他的宠爱,无视皇宫中的繁文縟节。 他跟她,不是皇帝与皇后,隐讳地压抑,上下从属的关係。 他跟她,不管称谓如何改变,仍是平行对等,纯粹的夫妻关係。 明明是在古代、在皇室中,这都是过于狂妄的行为,只要自称、敬语的选字出错,就是僭越,或被人轻视。 「燐儿。」 苏湘湘轻手轻脚地坐回寝宫床榻上,熟睡中的丈夫身边,还是没有改口。 她有个直觉,如果不这样唤他,他可能就会在下一秒崩溃。 「湘湘,你又偷跑。」 祺慕燐忽然睁开眼,吓得苏湘湘叫出了「啊」的一声。 「燐儿不是要臣妾给徐大夫看看?」 「叫他进来不就好了?」 「会吵到燐儿呀。」 「才不会。」 祺慕燐翻过身抱住苏湘湘的纤腰,撒娇地躺在她跪坐着的大腿之上,披散着的白发,搭配着慵懒的深黑双瞳,像是妖精。 而且是那种,会用自身美色诱拐乡村女孩,趁机把她们吃下肚的坏妖精。 苏湘湘低头看着他,她觉得自己就跟那些女孩一样,就算被吃掉,肯定也是毫无怨言。 「你特地在别的地方接见徐永安,是有什么事不能让朕知道吧?」 祺慕燐质问着,口气却是疲软、懒散,让苏湘湘不确定,他有没有在生气。 苏湘湘想起徐永安说的那些话,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认识徐永安?」他又问。 「嗯…燐儿怎么知道?」她反问。 「缝合术,他的治疗方式,跟你的如出一辙。」 苏湘湘俯下身,一手握紧祺慕燐的左手,一手轻轻的抚着他的发丝。 确实,现代对待皮肉外伤的医疗方式,跟古代,以汤药、调养体质为主的作法,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元宵宴之后,为什么没有跟朕说,你想见他?」 苏湘湘惊讶,祺慕燐怎么会这样问,她有显露出想见徐永安的样子吗? 「你当时,问过老师傅关于他的事情吧?」 「臣妾是有问过。」 「那你为什么?」 祺慕燐不给苏湘湘思考的连续问句,让她有点无法招架,更分辨不出来,他想听到什么答案。 身为皇后的她,又应该说出什么答案? 「与其说,臣妾想见他,更应该说…想确认一些事。最后想一想,还是算了,所以,就也不会特别想见。」 苏湘湘老实地说,虽然她觉得这个回答很烂。 「确认什么?」 他的口气越来越急,她头冒冷汗,不是不想说,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又会相信吗? 现代医疗、穿越时空、转世重生,这种玄幻的事情,换作她,也不会轻易相信。 苏湘湘只能逃避似地用她松软的粉唇挡住祺慕燐的嘴,强行停止他的疑问。 明明知道这是她搪塞敷衍的方法,却还是奏效了。 「再给臣妾一些时间,等到想好该怎么说,会说的。」 她的目光,终于让他放下心,事实是什么,真的想知道吗? 祺慕燐知道,自己只是在乱吃飞醋而已,然而,苏湘湘却给了,他最想收到的回覆。 他爬起身,回敬了她的吻。 睽违了三年的亲吻,点燃了无可抑制的情慾,祺慕燐紧紧地揽住了苏湘湘的双肩,轻轻地将她压倒在床榻上。 「燐儿,等一下…」 不等她的求饶,他的吻更加的深入,猴急的手,顺着她的身体曲线,恣意抚摸着她的柔嫩肌肤,已经无法再理性思考。 苏湘湘羞耻地睁开眼,却发现,寝宫内早就只剩他们两人。 『不会吧,才刚醒来,就要侍寝了吗?』 她有些慌张。 并不是想拒绝,只是沉睡太久的身体,跟石头一样僵硬,好不容易有机会体验名符其实的「妖精打架」,状态却这么差。 一定会表现得超级惨,她本来那啥的技术就不怎么样了,糟糕了啦! 「敬事房的连公公求见!」 紫玉在房外的呼叫声,打断了祺慕燐,这时他才发现,被他压在身下的苏湘湘,眼角渗出泪滴的紧张表情。 就像那个时候,她刚嫁到王府三个月,他第一次吻她,她露出的表情。 『为什么,不管过了几年,对你的情意,还是如初恋那般炙热。』 祺慕燐把苏湘湘拉了起来,疼惜地把她抱在怀中。 「是朕的错。」他轻轻的在她耳边絮语。 低沉的嗓音,让她的全身如电流通过,脑筋麻麻的,实在几条命都不够用。 啊,我已经死了。 「臣、臣妾替燐儿更衣吧,这样衣着不整,也不好。」 祺慕燐的脸上微微一笑,他任性的歪头,躺向她纤细的香肩。 「湘湘是妖狐吗?」 苏湘湘心惊,满脸问号。 「燐儿,为何如此说?」 祺慕燐起身,顺手替苏湘湘整理她被拉乱的衬衣。 「因为你,即使被杀死,还是能復活,不会拋下朕,对吧?」 苏湘湘忍不住鼻酸,徐永安的劝言,如刀一般的字字见血。 她也知道敬事房的连公公会说些什么,一心一意一世人,为什么会变成残酷的诅咒? 『你知道吗,我寧愿你移情别恋,这样想,是不是很奇怪?』 苏湘湘硬是忍住了泪水,这种想法,绝对不敢让祺慕燐知道。 太卑鄙了、太过分了。 「臣妾遵命。」苏湘湘回以甜甜的笑容。 祺慕燐又忍不住低头吻了她,在心中暗骂,连公公来的不是时候。 自从苏湘湘醒来,祺慕燐满腹的愤怒,像是骗人一般的消逝的无影无踪。 痛苦、报復、怨懟,所有负面情绪,全都被苏湘湘吞嚥、咬碎,她就像是妖狐。 而且是那种,佛祖指派下来拯救苍生的灵兽,却因为爱上了一位青年,而怠慢了任务。 祺慕燐低头看着她,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青年,就算背负眾人的责怪,肯定还是会自私的抢走她。 不管是责任还是义务,都不想要承担了,好想就这样逃走。 这样子,是不是会真的迎来幸福,还是会导向更惨烈的悲剧? 「老奴参见皇帝陛下、皇后殿下,皇帝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 「免礼。」 祺慕燐漫不经心的摆摆手,让连公公的动作有些僵硬、颤抖。 虽然皇后清醒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皇宫上下,亲眼看到苏湘湘好端端的坐在祺慕燐身边,还是让连公公震惊。 连公公深吸了一口气,止住了身体的颤抖,示意身边的小太监们,把牌子呈到皇帝面前。 「请。」连公公视死如归的催促,不敢看祺慕燐散发着冰冷的眼眸。 苏湘湘转头偷看祺慕燐的表情,他好像有点尷尬,让她有点想笑。 没想到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宫廷剧里,皇帝翻牌子的经典场面。 但是,牌子也太多了吧,三年,不对,祺慕燐即位应该还不满三年,后宫人数却有五十馀人。 『大变态,脚踏多条船!』苏湘湘在内心吶喊,质疑地侧眼盯向祺慕燐。 作为皇后,应该要慷慨大度,但是,该吃的醋还是要吃。 「朕今夜要在凤仪宫过夜。」他说。 「陛下,皇后娘娘身子欠佳,不能为您诞下子嗣!」连公公话中颤抖,却坚定。 气氛一瞬间降至冰点。 苏湘湘忽然想起,紫玉说,祺慕燐每晚会给她按摩復健,所以,他会睡在凤仪宫吗? 他没有翻过后宫妃子的牌子? 这时,苏湘湘才察觉,她为什么是皇后,什么时候变成正妃的? 「连公公,本宫可否看看纪录?」 「是。」 连公公不太指望皇后会劝皇帝什么,毕竟大家都说她狐媚惑主,从还在王府的时候,躺在床上不动都能专宠,她不可能会想跟别的女人分享圣宠。 唯一可以指望的人,是从王府侧妃晋升的皇贵妃。 但是,皇贵妃即便身负管理六宫之权,后宫中真正掌握实权的女人,也从来没有劝过皇帝,放任他总是往「没用」的凤仪宫跑。 连公公也知道,为什么皇贵妃不敢管。 苏湘湘接过房事纪录,在当事人旁边看这个真的还蛮羞耻的。 祺慕燐撇过头,一脸无奈。 她翻到前头,从他刚登基的时候开始看,那个时候,后宫人数不太多,第一个侍寝的女人,名字很长。 之后,她出现蛮多次的,某个时间点之后,突然消失了。 其他妃子,几乎只在刚入宫的时候,侍寝过一次。 次数最多的,便是皇贵妃,柳如艷。 果然男人就是爱正妹,苏湘湘嘟了个嘴,吃醋归吃醋,却没有脸抱怨。 毕竟,如果不是自己中途截胡,正妻之位应该属于柳如艷,不对,就算如此,从家世、背景、容貌,皇后之位都不该轮到她。 苏湘湘深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赶跑脑中的坏想法,继续看着纪录。 她越看越奇怪。 侍寝的时间有好几次不到一个时辰,最夸张的,还不到一刻鐘。 『不会吧,身体,还好吗?』 苏湘湘失礼地转头看向祺慕燐,面露担心,见到她的表情,他忍不住摀嘴偷笑。 果然,那个名字很长的女人让她很在意,这特别的姓,应该是来自北漠的公主。 苏湘湘开始疑惑起来,为什么祺慕燐可以在一年内登基,难道是用政治联姻的手段安抚北漠吗? 要真的是,她也管不着。 只是,为什么,这位妃子消失了,应该要很礼遇她,不是吗? 不然,北漠怎么可能接受? 「萨姆连魅.金巴姆,黛妃,她不在后宫了吗?」 连公公脸色苍白,谁不问,竟然问起黛妃。 「黛妃…因故薨逝。」连公公谨慎地回答,微微抬起头,偷看皇帝的脸色。 那冰冷的眼神,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没办法再说出更多。 苏湘湘心中的问号更多,这几年之间,后宫妃子们侍寝的次数虽然不算多,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 而且,祺慕燐每两週就会到柳姐姐的宫里过夜,气死! 到现在,还没有怀上子嗣,有点奇怪。 她当年可是一夜就中。 难道是,日理万机,操劳过度,所以那个的质量变差了吗? 苏湘湘再次转头看了看祺慕燐,凑近一看,眼下的乌青更明显了。 「湘湘,希望朕怎么做?」 「唉?」 他突然的开口,让苏湘湘吓得惊叫一声。 「湘湘开口,朕就照做。」 祺慕燐的口气柔软,吓惨了苏湘湘跟连公公,还有跪在底下,举着娘娘牌子的小太监们。 苏湘湘强烈地感受到连公公充满祈求的眼神,她的脸上三条黑线。 要亲自推丈夫去跟别的女人生孩子是什么体验? 如果偷来暗去,她还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偏偏是皇后,小三还要在一夜春宵之后的隔天,上赶来报备。 没人想知道好吗? 哪天怀孕了,也要给她拍拍手,脸上堆满笑容,说声「恭喜」。 谁说得出来? 偏偏自己的肚皮就已经废掉,自己没用,还要逼别人不行吗? 苏湘湘在脑内打架,最后吞了一口口水,缓和了一下烦躁的情绪。 「咳,先这样吧,给燐儿调养一下身子,然后,本宫也会跟姊妹们讨论一下,看怎么做最有效率。」 祺慕燐噗的笑了一声,让苏湘湘尷尬至极。 根本超烂,一听就是缓兵之计,就是在找藉口拖延。 连公公一脸阴暗,却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带着小太监们退出了寝宫。 「所以,朕今晚可以来找湘湘吧?」 祺慕燐伸手环抱住苏湘湘的腰,搞得她尷尬地全身通红。 「燐儿可得要好好休息,不能搞些有的没的!」 「不能吗?」他一脸失落。 苏湘湘被他委屈的表情搞得愧疚至极,不行,珍贵的子弹可不能用在没用的地方! 她急急地摇摇头,紧紧地牵住他的手。 「子嗣的事情,臣妾真的会处理好的,再给臣妾一点时间!」 祺慕燐的表情闪现了些许失落,他低下头,把自己埋入了苏湘湘温暖的怀抱之中。 「全由湘湘安排。」他说。 苏湘湘回抱了祺慕燐,看他这样,她也好难过。 到底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会不会,她在不知不觉之间,也成了让他痛苦的兇手。 「燐儿,谢谢你,这些年一直等着臣妾。」 祺慕燐没有回答她,以更深的拥抱代替,让苏湘湘酸了鼻头。 「所以,辛苦的事、难过的事,都跟臣妾说吧,臣妾一定会站在燐儿这边。」 「任何事?」他问。 「嗯。」 苏湘湘简短的回应,满满的囊括了她的爱、包容与宠溺。 却还是没办法扫除祺慕燐心中的不安。 当苏湘湘知道,这三年发生的所有事,真正的他是怎么样的男人。 如果,她害怕得想要离开,他能放手吗? 祺慕燐明明知道,苏湘湘对自己的心意,和她总是心软的个性。 她是绝对不会拋弃他的。 但是,徐永安,这个男人总让他害怕。 苏湘湘与徐永安之间,难以言明的共通点,他们俩个身上,隐藏着的谜。 很可怕。 但是,祺慕燐不想要再重蹈覆辙了。 伤害她、囚禁她、控制她,还想包装成爱? 他只能尽其所能地松开自己紧握着的手,即使这件事,是多么地困难。 [第三十八章 紧急召开业绩提升会议] 终于把祺慕燐劝去办公之后,苏湘湘让紫玉给自己梳妆打扮,换上缝製着华丽凤纹的正装之后,终于有了身为皇后的气势。 经过紫玉简短的后宫科普,知道了大致的权力分布。 在她受伤昏迷的时候,崇明帝为了安抚祺慕燐,才封赏她为炼王妃。 事实上,只是佔着虚名,真正有着炼王妃实权的女人,是当时唯一的王府侧妃,柳如艷。 当年迎娶柳如艷的婚宴,像是为了压下半死不活的正妃散发的阴暗晦气,张灯结綵、奢侈华丽,是以「太子妃」的式样操办。 祺慕燐正式登基的时候,柳如艷前无来者的直接册封为「皇贵妃」,掌管六宫之权,可以说,她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虽然苏湘湘是皇后,但是那个时候,她仍在昏迷,所以并没有册封典礼,只是换了一座躺着的宫殿而已。 弔诡的是,不管是在王府,还是后宫,苏湘湘的寝宫配置、人手安排、吃穿用度,全部都是柳如艷着手操办。 从紫玉拿来的帐簿中,凤仪宫中所有的支出往来,全部照着「皇后」该有的礼制,丝毫不差。 正常来说,她就是一个吃白饭,躺在床上的废人,没被欺负就很不错了。 难道,柳如艷是真的把她当作「妹妹」在照顾吗? 『人也太好了吧?』苏湘湘在心中惊呼。 在苏湘湘的印象中,她与柳如艷的关係并没有这么好。 十岁的时候,自己是柳丞相买给柳如艷的伴读侍女,过了两年,柳如艷买了另一位贴身侍女,橙心。 说是对她不好,也没有,就只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姐,藉由对她施些坏心眼,撒泼地对抗自家父亲的安排。 「紫玉,传令下去,一个时辰后,召集所有后宫嬪妃,说是本宫清醒,要各位前来请安。」 「是。」 紫玉回应一声,立刻转身去办。 苏湘湘不知道会有几个人来,她既然只是个空头皇后,可能不会有人理她吧。 反正只是个实验,故意把理由弄得「很嚣张」,测试自己在后宫的定位是怎么样。 如果没人来,就只好一鼻子灰的,用「妹妹」的身分,拜託皇贵妃娘娘帮忙一下。 想起柳如艷的侍寝次数,不自觉地鼓起腮帮子。 祺慕燐会给她这么高的地位,固定周期的前往她的寝宫过夜,一定是对她有些夫妻情分的。 这样的话,不是最好吗? 这样子,她就可以把子嗣的问题推给柳如艷,自己乐得轻松… 苏湘湘攒紧了自己腹部前的华服,平坦的小腹与背后蜿蜒丑陋的疤痕,各个都提醒着她,不该任性。 却还是觉得自己好狼狈、好窝囊、好想哭。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嬪妃们在规定的时间,挤满了凤仪宫的迎宾大厅,整齐划一地向皇后屈身,恭敬地行了大礼。 苏湘湘趴坐在厅堂大位之上,在紫玉的搀扶下,一手慵懒的扶额,观赏她们的表演。 其实苏湘湘心里慌得一批。 『怎么会是全员集合啊!还没有人迟到!』 「各位姊妹不必拘礼,都坐吧,哀家准备了花草茶,喝吧。」苏湘湘随意地摆手,演着嚣张皇后人设。 嬪妃们非常安静,跟她在前世,看宫廷剧的印象完全不同。 没有人敢先动那杯茶。 尷尬的气氛让苏湘湘满脸黑线,她用求救的小眼神望向柳如艷,柳如艷给人的感觉却完全变了。 沉静内敛、稳重少言,她旁边站着的侍女是子晴,没有看到橙心。 见到熟悉的人,苏湘湘忍不住欣喜,却又马上不开心地吃起醋。 子晴是祺慕燐从北漠征战就随侍在侧的大宫女,会割爱这么信任的侍从,柳如艷在他的心中,果真不同一般。 「各位妹妹怎么不喝,担心哀家投毒吗?」 苏湘湘漫不经心地随口说说,用来缓和气氛的玩笑话,眾嬪妃却解读为威胁压迫,各个紧张地端起热茶疯狂地呼着凉,大口啜饮。 异常的恐惧感,让苏湘湘的寒毛直竖。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不妨直说。」 开口的人是柳如艷,她灵动的眼睫毛,水润的朱唇,收敛起傲气的沉稳,显得更加高贵清冷。 苏湘湘的心跳漏了一拍,如果自己是男人,肯定会折服在她裙下。 「这个…今日本宫看了敬事房的纪录,有些令人担忧啊,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眾嬪妃的表情更加铁青。 「恕嬪妾无能,请娘娘责罚!」 「不是啦,没有要罚,大家要一起想一下怎么解决呀!」 气氛再度尷尬,嬪妃们各个低头沉默,没有人想多说一句。 一副情愿领罚,也不想改善现况的态度,让苏湘湘头顶冒出三条线。 「柳妹妹怎么看?」苏湘湘只能使用装亲热大法,丢球给柳如艷。 柳如艷抬头看了苏湘湘一眼,随后立即站起,朝着她的方向,甩动身上华美的绸纱,跪了下来。 「嬪妾无能。」柳如艷说。 见状,其他嬪妃也纷纷起身,做了一样的动作。 「嬪妾无能,请娘娘恕罪。」 苏湘湘傻眼,后宫女人不是应该一个比一个兇,怎么变成这样。 「罢了、罢了,各位妹妹回吧,本宫先与柳妹妹聊聊。」 不一会儿,眾嬪妃们都离席回宫,苏湘湘走上前,扶起仍跪着的柳如艷。 苏湘湘不能理解,她身为皇贵妃,还是六宫之主,侍寝次数最多的女人,应该要嚣张得不行才对呀。 「别站着了,在这拘谨,咱俩还是到内室谈谈吧。」 苏湘湘的手心,莫名的温暖,柳如艷不能理解。 她不会昏睡太久,愚蠢到不知道,当年就是自己将她害到这般田地。 不,苏湘湘还真的有可能不知道,她都看不清自家夫君是怎样残暴的人了,怎么还会知道,自己当时阴险的诡计。 柳如艷不知不觉地紧张起来,皇贵妃又如何,六宫之主又如何? 整座皇宫之中,只有一个主,那就是祺慕燐。 然后,动到他的心头肉,苏湘湘,下场就是死,不,比死更悽惨。 所有人都亲耳听过黛妃的死前的哀号,还有那时候的… 「柳姐姐,你怎么了?」 若不是苏湘湘的呼唤打断了柳如艷的回忆,她就要反胃呕吐出来。 「皇后娘娘快别这么叫,嬪妾受不住。」 「又没关係,此处没外人。」 此情此景,就如她第一次到王府的那一天,只是橙心,已经不在了。 倔强的高傲,让柳如艷忍住了鼻酸,她安分地坐在苏湘湘的面前。 气氛再度尷尬,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苏湘湘给柳如艷倒了一杯花草茶。 「子嗣的事情,娘娘还是放弃吧。」柳如艷直接地说。 「唉?」 苏湘湘忍不住惊叫一声,她啥都还没说。 到现在,她终于知道违和感是从哪里来的,整座后宫,没有一个嬪妃想要生小孩,不,应该说,她们不敢。 到底是为何,生孩子不是最稳妥的后宫争宠之道吗? 「为何放弃?」苏湘湘追问。 「娘娘有所不知,黛妃的事情。」柳如艷回。 站在一边的紫玉跟子晴,表情难看。 「柳娘娘。」子晴还是率先出声提醒,柳如艷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头。 「黛妃怎么了?」苏湘湘问。 「娘娘看过敬事房纪录,应该知道大多妃子只侍寝过一次,只有嬪妾与黛妃例外。」 柳如艷啜了一口茶,接着说。 「这是因为陛下在每位妃子进宫的时候,才会告知『侍寝的规则』。」 柳如艷清冷的眼眸让苏湘湘冒出冷汗,什么规则,为什么她不知道。 「能接受就会有下次,不接受也不强迫。」柳如艷说。 苏湘湘喝了口茶压压惊,接着问。 「所以黛妃接受规则?然后呢?」 虽然苏湘湘很好奇,是什么规则,但现在,她更好奇黛妃的事情,紫玉跟子晴,表情铁青的原因。 「积极地邀宠,想为陛下孕育子嗣,最终还是被厌弃,然后薨逝。」 柳如艷说得很简短,很明显,她被下过封口令。 苏湘湘转头看向紫玉,她欲言又止。 「柳姐姐也有接受规则吗?」苏湘湘问。 「有。」柳如艷不假思索地回。 「为什么柳姐姐受宠,黛妃却被厌弃?」 受宠?她受宠吗? 苏湘湘的问题惹得柳如艷想笑,她露出了一个悲惨的笑。 「因为,嬪妾没有爱。」 苏湘湘的瞳孔地震,柳如艷静静地喝了一口茶,接着说。 「陛下能给的,只有财富、权力与地位,黛妃要求的却是『爱』。」 不等苏湘湘反应,柳如艷握住了她的手,手指的温度,极度的冰冷。 「皇后娘娘明明佔据了皇帝陛下的所有爱,就不要装做大度,只会让嬪妾噁心。」 苏湘湘反驳不出一句话,她只能张着嘴,一脸委屈。 「柳娘娘,请注意措辞。」子晴提醒。 柳如艷笑了一笑,立即松开苏湘湘的手,身子后退,做出了标准的跪拜礼。 「嬪妾失仪,请娘娘责罚。」 苏湘湘这才反应过来,她该知道的,祺慕燐的个性,是怎样的彆扭。 子嗣的事情,不管对祺慕燐、对她、对柳如艷,还是所有嬪妃,原来是场诅咒吗? 『嬪妾没有爱。』 这句话,是真心话,还是谎言? 苏湘湘伸出手,轻轻地抚了低着头的柳如艷的乌黑发丝。 啪。 苏湘湘的手被柳如艷残酷拍开。 「娘娘的偽善,也让嬪妾噁心。」 柳如艷紧紧地盯着苏湘湘的眼睛,露出了一个令人发寒的笑,接着问。 「娘娘不会愚蠢地搞不懂当年是怎么回事吧?」 苏湘湘被拍开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她无法动弹,目光全都停留在柳如艷过于邪魅的浅笑。 当年?是指狩猎大会的事? 「嬪妾与皇后娘娘,并不是可以互道姊妹的关係,所以,就别再噁心人了。」 这时,苏湘湘才回想起那个时候,柳如艷不合理的行动。 难不成,她其实早就知道北漠贼人的陷阱,才会在这么刚好的时间点告诉她。 算准了她绝对会衝出去挡箭,一口气除掉她跟腹中的孩子。 这样,柳如艷在王府中便没了威胁。 就算柳如艷的计谋被揭穿,也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下手的不是她,不足以降罪。 应该要气炸的,应该要甩她巴掌,哭叫着「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苏湘湘,却只是愣在原地。 一时间,在场的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紫玉跟子晴应该都知情吧,在那瞬间,即便发现了柳如艷的阴谋,却也已经来不及阻止。 「娘娘不恨吗?」 柳如艷的话,打断了苏湘湘混乱的脑袋。 比起这个问题,苏湘湘在此刻更好奇,为什么柳如艷要提起这件事。 这等同柳如艷承认当年,就是她知情不报,愚蠢的自首行为。 燐儿知道吗? 如果他知道,又为什么会给柳如艷这么高的位份,还有子晴。 苏湘湘的瞳孔震动。 『难道橙心的消失…』 想到这,再多恨,都只剩下悲哀。 「柳姐姐恨吗?」 苏湘湘的反问,让柳如艷清透的双瞳颤动,连眨眼也忘记一般的钉在原位。 「燐儿已经替本宫生过气,所以本宫,就不生气了。」 苏湘湘的回答,难以理解吗? 这是原谅吗?太善良?滥好人?好欺负? 都不是。 止不住的全身的寒冷,柳如艷不知不觉的抱紧了自己,她闭上眼睛,深吸慢吐,才终于稳住过于激烈的情绪。 就跟第一次她踏进王府那时感受到的恐惧相同,她的敌人,从来就不是苏湘湘。 她却太慢察觉,太愚蠢,所以最后才会失去橙心,生活过得步步为营。 对苏湘湘提起这些,又是什么计策吗? 不,柳如艷很清楚,什么计策都没有什么用处,这只是对祺慕燐的小小报復。 想知道,当苏湘湘发现祺慕燐真正的残忍面目,她还能爱吗? 「这是黛妃的日记。」 柳如艷从袖口拿出了一本看上去就翻动了多次的簿子,可以想见,这本子的主人,记录了多少饱满的情绪。 「柳娘娘。」子晴再次出口提醒,柳如艷却充耳不闻。 「黛妃是北漠公主,性子热情刚烈,并不是一个『坏人』。」 苏湘湘有点意外柳如艷会用『坏人』这个词。 「柳姐姐跟黛妃关係很好吗?」苏湘湘问。 「只是管理六宫,每个妃子都要认识而已。」 柳如艷的眼中闪现着微微的寂寞与悲伤,苏湘湘其实理解,她也不是一个『坏人』。 虽然因为柳如艷,死了第二次,失去了燐儿的孩子,不能再生养,成了殭尸,却一点也生不起气。 是因为,自己是社畜,被虐习惯了,所以,面对事情都淡定了吗? 还是,只是因为太幸福了,拥有的太多,才可以如此嚣张,忘记如何去「恨」,所以只剩下满溢的「爱」。 苏湘湘起身向前,紧紧地抱住了柳如艷。 她身上的药草味,淹没了不甘心、狼狈、厌恶,所有种种的负面情绪。 「谢谢你告诉我。」苏湘湘轻声地说。 柳如艷真的从以前就很讨厌苏湘湘的这种个性,轻易忘记别人的坏,只记得对方的好。 这样的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为什么,嬪妾其实有点庆幸,你还活着。』 在她过于温暖的怀中,柳如艷忍不住如此想,她惊讶,并嘲笑了这愚蠢的想法。 「嬪妾还是很讨厌娘娘。」她说。 听着柳如艷诚实的话,苏湘湘忍不住噗的笑出声。 「本宫也没有很喜欢柳姐姐。」 「偽善。」 柳如艷骂了一声,高傲地推开苏湘湘,起身,伸出手,子晴见状,立刻上前搀扶皇贵妃的手。 「嬪妾就不继续打扰皇后娘娘休养,告辞。」 柳如艷弯下纤腰,行了道别礼,是一个表面恭敬,心中完全不是这样想的表演。 『我果然是个架空皇后。』 苏湘湘尷尬地笑了笑,但是她果然还是比较习惯,柳如艷嚣张跋扈的样子。 反正顏值高,无论如何任性妄为,也可以被原谅。 「柳娘娘不怕吗?」 走出了凤仪宫,子晴终于问出口。 她的关心,让柳如艷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本宫,想去宫外看看橙心。」 子晴低下了头,叹了一口气。 「娘娘不需要事事报备奴婢。」子晴说。 「反正你这贱婢,也不会事事都报告给陛下。」柳如艷回。 这可能是在橙心被处死之后,再一次做出忤逆祺慕燐的事。 苏湘湘会把当年的真相告诉祺慕燐吗? 他会不会震怒,自己会不会迎来跟黛妃一样的结局? 呵,不会的,祺慕燐恐怕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从来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所以当年他才会不处理。 在无心的人身上,还想奢求什么? 黛妃很傻,但是为什么,柳如艷竟然有一点点羡慕。 [第三十九章 总是来不及] 徐永安撰写着医书,与苏湘湘谈过之后,她会有什么回答,其实也猜得出来。 状况已经越来越糟,这个国家支撑不了太久。 自从一年前,黛妃用北漠特有的毒草,使计混入苏湘湘的汤药中,搞了实名制投毒。 无色无味的怪草,本来是不可能被发现的,因为徐永安的「神识之眼」,及时拦截。 祺慕燐勃然大怒,在宫殿广场公开处刑与此事相关的所有人,当然包括黛妃。 烈日之下,犯人们一一被处刑人丢入滚烫的油锅之中。 死前的尖锐哀号与人肉被硬生生烹煮的气味,至今仍縈绕在阴冷的宫殿。 『祺慕燐,本公主诅咒你!诅咒这个该死的国家!北漠绝对会灭了你!』 面对着黛妃嘶吼出的憎恨,祺慕燐直面着,回应的竟然是冷血的笑容。 『人肉炸起来,原来是这个味道。』 因为苏湘湘,祺慕燐在三年前就已经发疯。 所以,才连北漠都敢得罪,让好不容易用两国联姻平息下来的战争,再次鼓譟。 长年以文官为主的祺国,逐渐挡不住驍勇善战的北漠攻势。 明明一切都是祺慕燐这个暴君搞出来的问题。 最终出来担罪的,还是苏湘湘。 因为她狐媚祸主、妖艷贱货、妖狐转生。 徐永安懊悔着,为什么总是太晚了,每一次都来不及。 当他找到苏湘湘,她已经是炼王府的代嫁侧妃,连接近都接近不了。 祺慕燐的防备心特别重,进不去炼王府,只能先取得皇帝信任,以治疗脚伤的名义接近,结果失败告终。 元宵宴那时,太多人盯着,没办法私下交谈,只能用缝线做提示,等她主动接触,但是没等到。 再次见到苏湘湘的时候,她已经中箭身亡。 就因为牵扯上祺慕燐,给她几条命都不够用。 「微臣能救炼王妃!」 徐永安其实知道,即使这么做,在这一世,还是没办法实现他的愿望。 只是不甘心,怎么可以什么都没有做,就结束了? 像祺慕燐这种性格有缺陷的男人,他赢的,也只是早一步而已。 「微臣有办法让炼王妃延命到生產。」 因为太嫉妒了,所以对祺慕燐做出了这般坏心眼的试探。 「什么生產,本王是要让湘湘活回来,不要搞不清楚状况了!」 徐永安早就预料到这句回答,到底想要证明什么,实在是好好笑。 明明只是要说一句话,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 想到这件事,徐永安就想抱怨。 前世的他是住院医师,她是急诊室护理师。 忙碌的生活让他们难有交集,偶然间,知道她时常留意战地新闻。 所以他邀请了她,代表医院去战地医疗。 她心善,只要拜託她,就一定会勉为其难答应。 在紧急危难中,互相扶持,就算不喜欢,也不会狠心拒绝吧? 他决定要在回国的时候,在机场向她告白。 无情的子弹破坏了一切,却只是因为… 「醒来吧。」 一位靚丽姣好,身着轻薄白纱的爆乳女子叫醒了徐永安。 「你是谁?」 徐永安惊恐,他慌忙的扶头确认伤势,却没有任何痛楚。 奇怪,他不是中弹了,这里又是哪里? 徐永安一脸疑惑的看着女人,她慵懒地倚着云朵组成的躺椅,半卧着看着他。 「本神的名字很多…该说哪个呢?」女人随意地搔着头。 『神?她是神明?』 徐永安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 「啊,依你们的信仰,就是『保生大帝』。」女人说。 徐永安楞在原地,他才不信,这种长得一脸淫荡的女人,说是「保生大帝」? 快跟保生大帝的信徒道歉! 「名字就算了,你想干嘛?」 难得遇到一个人类,对神明的态度这么差,女人笑了一声。 「本神要指派你去医疗落后的古代救世,所以就召唤你来了。」她说。 为什么是我?在这种时间点? 徐永安这时才想起来,「保生大帝」就是掌管医疗的神明,那又怎样,什么救世,干他屁事? 「可以拒绝吗?」他问。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类一脸屎面,遇到女神转世召唤,不是应该要兴奋一下的吗? 女人笑了一笑。 「哎呀,有奖励啦,完成任务之后,鏘鏘鏘,得到指定投胎机会一次。」 徐永安还是一脸屎面。 什么投胎,告白之后的美好人生在等着他,就这样硬生生地被蠢神给毁掉了。 「指定投胎很讚唉,自选降生世界跟出生地位,保送人生胜利组捏。」 「那又怎样。」徐永安一脸冷漠。 女人搔搔头,变出了一台平板,滑了一下资料,发出了「喔」的一声。 「原来是医二代,难怪无感。」她喃喃地说。 徐永安更加地不爽,她绝对是随便点一个人召唤。 「既然是神,不能自己处理吗?」他抱怨。 「本神要管理很多世界,很忙啦。」她回。 依她的说法,只要某个世界的信徒眾够虔诚,一旦集满「请愿值」,神明就会从别的世界召唤「转生者」,赐福于信徒眾。 转生者会获得神明授予的「智慧」,每帮助一个人,就可以得到相对应的「功德值」。 赚取足量的「功德值」之后,就可以离开领赏。 「功德值」能兑换的事情很多,以这次的案例,就是能增加他人的存活率,甚至兑换寿命。 不论如何,徐永安就是兴趣缺缺。 他可不是苏湘湘,禁不住别人拜託的性子,没想到,告白不成,还残酷地分别两个世界。 徐永安的表情逐渐阴暗,眨了眼,像是终于接受了神明的恶作剧。 「那如果我死活都不做事,你也只能再召唤别人吧?」他问。 女人愣了一下。 「喂喂,哪有人这么不配合的。」她抱怨。 「这么累的活,我才不要单干,除非,给我召唤一个助手。」 女人再次愣住,这是她第一次遇到会跟神明讨价还价的人类,她知道徐永安说的是谁,但是这个「请愿」也太… 女人忍不住捧腹大笑出来,这笑声,莫名地让徐永安心里发寒。 「明明知道强制转生会让那个人遭遇什么,自私、自私、自私!」 女人大骂三声之后,随即一改态度,露出了令人玩味的笑容。 「不过,本神喜欢。」 她操作起手上的平板,浅浅微笑,然后再度抬头,伸出纤指,轻轻地点了徐永安的右眼眼皮。 触感很冰,这瞬间,徐永安才相信,眼前的女人,真的是人们信仰的「保生大帝」。 「好了,你就先去吧,认真一点,否则本神可不会实现你的『请愿』。」 徐永安脚下的云层逐渐散开、稀薄,他着急起来。 「我要怎么找到她?」 「你们俩人的名字都不会变,记忆也会保留,有缘的话,能见吧?」 女人的声音变得遥远,高速的坠落,让徐永安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忘了,神明就是这样的随兴跟不讲理。 而他,却又只能指望这份「施捨」,才能再度见到苏湘湘。 徐永安停下笔,依古代人看得懂的程度,写完了一本医书,这只是神明智慧中的一小部分。 他必须抓紧时间,完成更多本,将之传承下去,这样才能创造永续收入「功德值」的系统。 因为苏湘湘必须靠着大量的「功德值」续命,整整耗费了三年,才将她唤醒。 徐永安也因此成为乡里间传颂中,宛若观音佛祖般慈悲大爱的医者。 即便为皇家服务,仍然不受权势富贵诱惑,坚定眾生平等的初衷。 做到这样,神明应该也会满意了吧。 说来讽刺,一样是为了苏湘湘,一位残忍噬血,而另一位,悬壶济世。 所以,她到底是不是一只不容于世的「妖狐」? 看着苏湘湘醒来后做的事情,徐永安就知道,他只能耐性地等到祺慕燐死亡的那一刻。 依这个国家灭败的速度,并不会太久。 他们的爱终究是一场悲剧,即便这一世相知相惜,生死与共,那又如何。 孟婆汤一喝,再如何深刻的过往,像电脑重灌一样,回到原厂设定。 所以,有必要为了「爱」这么疯狂吗? 因为当年赋予「功德值」的祝福,苏湘湘的肉体时间停在三年前,如同bug一般的存在,只能说是神明的慈悲。 徐永安可以等着苏湘湘完成她想做的事情之后再离开,因为,说到底,也是因为他的自私。 到底在拖着什么? 难道是期望,当苏湘湘知道这三年,祺慕燐做了多少天理不容的恶事,状况会有改变吗? 还是,他还在等着和她告白的机会? 一直是无神论者的徐永安,难得地闭眼请愿,诚心地祈求多一点时间。 「好喔。」 女人慵懒的声音传入脑海,神明的施捨总是随性与无规则。 因为持有「神识之眼」,所以徐永安知道,神明其实特别怜悯为爱撞得头破血流的人类。 作为祂们在永恆的时间中,恶作剧般地消遣。 [第四十章 王府生活的点点滴滴] 柳如艷换上一身素简的服饰,带上几个侍卫,与子晴一同出了宫。 祺慕燐不仅给了她管理后宫的权力、财富,还有自由出入的权限。 固定周期的侍寝,让柳如艷成为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 即使皇后已醒,皇帝并未下令移转权力,这足以让六宫眾人明白,皇贵妃的地位,没有人可以撼动。 有谁会笑话她呢,光是她嘴角轻轻上扬,眼角睫毛微微眨动,这美艷,宛若仙女下凡,教人沉醉迷恋、俯首称臣。 「真的很久没来了。」 柳如艷抬头看着写着炼王府三个大字的匾牌,她推门进入,府内奴僕们立即排成两行,趴伏跪地。 「免礼。」她抢在奴僕们叫出敬称前说道。 柳如艷实在厌恶「皇贵妃」这三个字,如同枷锁。 她缓缓走在打扫地一尘不染的王府,掠过了百花宫,直直走向了她曾住了一年的寝宫,寧安宫。 这就是祺慕燐对她的期许,而她这几年也做得很好。 「橙心,本宫来看你了。」 柳如艷站在寧安宫中庭大院内的树木前,当年橙心触怒了祺慕燐,被处以极刑,连墓碑都没有,只能将她的尸骨仓促地埋在树下。 她窝囊得连眼泪都不敢流,不,她还有心吗? 柳如艷忍不住笑了自己,记忆缓缓地被拽入三年前,她刚入府的那一天。 在鼓譟热闹中,两人身着华服,照着「太子妃」的式样,进行着成婚仪式。 被绽红盖头罩着的柳如艷,看不到祺慕燐此时的表情,周遭的欢笑,让他们的沉默格外讽刺。 终于熬到进洞房,柳如艷坐在寝宫内,真想直接倒下就寝。 反正祺慕燐也不会来,今夜他,不可能会顾及丞相府的面子,应该会直接到百花宫过夜,即使苏湘湘可能不会再醒来。 她颤抖着,苍白的双手紧握,祈祷着他别来。 因为那几个使诈的北漠贼人已经被抓到,他们的头颅,掛在人潮密集的市集出入口三、四日,接下来就换她了。 「娘娘,不会有事的,只要矢口否认,而且,殿下未来还要靠丞相府的势力,没事的。」橙心安慰着。 主僕两人的手紧紧相系,橙心说的都没错,但是,那个男人已经疯了,谁知道会做出什么。 「炼王殿下到!」寝宫外的僕人们大声呼唤。 不等柳如艷额头上的香汗滴落,她的盖头被倏然摘落,抬头,男人冰冷的清俊面容,让她止不住地颤抖。 祺慕燐的一头白发,就像妖魔一般的掐紧柳如艷的喉头,她一度说不出话。 「殿…殿下。」 嚣张跋扈、傲气逼人,如仙女下凡的容貌,在他的面前,不值一提。 「柳妃,来喝交杯酒吧。」 祺慕燐低沉性感的声音,就像是命令,驱动着柳如艷僵硬的身躯,她只能照做。 触碰到他的臂膀的部分,像是火烧一般,让她如坐针毡。 「当年吐了一地,没能与爱妃喝上交杯酒,这次本王有控制…还有,宾客已经回去了,柳妃应该不喜热闹吧?」 「全听殿下安排。」她谨慎地回,脸上仍是毫无血色。 祺慕燐口中的微微酒香,薰得柳如艷无法思考,莫名的厌恶,他口中描述的前次婚礼细节。 柳如艷的心中惊恐,这到底是为什么? 「柳妃要为本王侍寝吗?」 他的话,再次让柳如艷愣住,她抬头,睁圆着大眼,看着他冰冷的眼神。 「柳妃想要怀上本王的子嗣吗?」他问。 他的声音像是利刃,来回地划着她的心口,未知的愤怒,淹没了恐惧。 「殿下就别在妾身这里浪费时间,您不是一刻都不想离开苏湘湘身边吗?」 面对柳如艷直白的质问,祺慕燐仰头狂笑,他的笑,残酷中,混杂着哀怨与悲伤。 他一手捏住了柳如艷的脸颊。 「区区侧妃,岂能直呼炼王妃名讳,该罚。」 柳如艷吓得发不出声,同时却也莫名自信,再怎么说,她都是丞相府嫡女,崇明帝亲赐的妃子,量他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橙心,掌嘴。」 祺慕燐命令一下,站在门外的橙心被子晴拖入寝宫,俐落掐紧她的肩膀,让她只能腿软跪地。 橙心跪在地上,看着自家娘娘,一脸惊恐地丢出求救的小眼神,见柳如艷苍白的表情,祺慕燐放开了她的脸颊,转身站到橙心面前。 子晴安静地再次退出了寝宫。 「掌嘴,没听见吗?还是你身为柳妃的陪嫁丫环,不愿为主子受罚?」 「绝无此事!」橙心赶紧伸手打起自己的脸颊。 啪、啪、啪。 巴掌声在寝宫内残酷地回盪。 柳如艷终于反应过来,她赶紧站起,狼狈地抓住祺慕燐的袖口。 「妾身错了,请殿下饶恕!」 祺慕燐冰冷地转头,露出了微笑。 「柳妃,来侍寝吧。」 他拎起了柳如艷的领口,把她甩到床铺上,头上繁复的黄金头饰,康当的散落一地,橙心见状,停手,尷尬地低头退后,往寝宫门口移动。 「橙心,本王说你可以停手了吗?」 橙心脸色铁青,停在半路,进退两难。 「奴、奴婢不敢。」 「啊,不如你也来吧,过来这里。」 祺慕燐跨坐在柳如艷身上,一手压着她的肩膀,一手向着橙心招手。 邪魅的微笑,宛若妖魔的诱惑,橙心两腿发软,跪坐在地上。 「祺慕燐,不要太过分了,这是在羞辱妾身吗!」 柳如艷仰躺在床铺上,狼狈地嘶叫,他转头,俯身急速接近她的脸庞。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凭什么说这是妾身想要!」柳如艷不甘示弱地叫嚣。 「那为什么,你要陷害湘湘!」 「即使没有炼王妃之位,该有的财富、权力、地位,只要你开口,本王会少给吗?」 「柳如艷,你要什么,现在就给本王说清楚!」 她这时才明白,第一次见面的恐惧,当时阴险诡计的动机。 对啊,即使不能成为炼王妃,他当时赏的宝箱,就是在跟她承诺,只要她开口,他不会少给。 苏湘湘有的,跟她想要的财富、权力、地位,一点也不衝突。 为什么人总是贪心,总是会对得不到的东西,特别嚮往。 柳如艷本来是自信的,她拥有显赫的家世、不输男子的聪慧、如天仙的美貌。 在祺慕燐的眼中,却什么也不是。 是不甘心作祟,只是想用夺取来证明,没有东西是她柳如艷得不到的吗? 不是,只是在见到他们相处的那瞬间。 发了疯的羡慕,原来,那才是她真正想要。 只要足够美艷、足够聪慧、足够有地位,她,柳如艷就不可能像当今皇后,被「夫君」厌弃,可怜地死去。 原来,在见面的那一刻,她就意识到祺慕燐是她的「夫君」。 却因为可笑的骄傲,欺瞒着自己,不在意,他只是取得权势用的棋子。 因为那时愚蠢的错误,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如果不对自己撒谎、隐瞒,失落跟绝望就会将她撕裂。 「妾身无辜,若非藉由王妃娘娘之口,殿下肯定不信妾身。」她的声音异常的冷静。 祺慕燐面对着柳如艷,听着她瘪脚的藉口,露出了微笑。 没错,就算挖掘出不堪的动机,又代表什么? 北漠贼人根本不认识她,缺乏目击证人,又有谁会出来作证? 持续问下去,难道是想要再逼死一位妃子吗? 好累,真的太累了。 「看来柳妃还没准备好,是本王仓促了。」 他缓缓起身走下床,走到发着抖的橙心身边,蹲下身,怀中拿出一个袖珍的小盒子,拉起橙心的手,放在她的手心之上。 「这是炼王妃调製的药膏,奴才们都说好用,退红镇静最有效。」 不等橙心回应,祺慕燐再次站起身,走向寝宫门口。 柳如艷赶紧爬下床,恭敬地趴伏跪地。 「恭送炼王殿下。」 祺慕燐停在寝宫门口,转头,表情变得沉静柔和。 「本王先去给湘湘换药,晚些再过来…柳妃别担心,今夜本王会留宿,不会让人笑话你。」 柳如艷连头都不敢抬。 她不能理解,自己是差点杀死苏湘湘,以及杀害他未出世孩子的兇手。 从他刚才的表情,就算证据不足,他也肯定猜到了。 千刀万剐都不够,为什么还能顾及她微不足道的面子。 柳如艷嘲笑了自己,她其实知道,只是装作不明白。 祺慕燐就是太爱苏湘湘,还盲目地为她遵守着,「保护丞相府」的承诺。 出生丞相府,作为「姊姊」,曾经是苏湘湘主子女儿的柳如艷,才能分到他的怜悯。 在冷血残酷之中,残存的温柔,让柳如艷决定让自己的心,继续蒙在鼓里。 [第四十一章 炼王殿下的侍寝规则] 如祺慕燐所承诺的,子时,他再次亲临寧安宫。 柳如艷身着单薄的衬衣,趴伏跪地。 「叩见炼王殿下。」 强烈的耻辱感,把柳如艷满身的嚣张跋扈,折磨地一滴不剩。 炼王的侍寝规则,就是在侍寝前,要泡上一炷香的浓药草浴。 她从子晴口中知道,这个规矩,就是从苏湘湘起头的。 充斥整座寝宫的药草味,薰得她不能呼吸。 祺慕燐走到柳如艷的面前,伸手将她扶起来,两人四目交接的瞬间,他微微地皱了眉头。 「下次再浸泡得久一些吧。」他说。 「妾身遵命。」 柳如艷硬是吞嚥下苦涩,她再清楚不过,他喜欢的,从来就不是药草香。 两人僵硬地躺下,吹熄蜡烛之后,沉默的寧静快要将她压垮。 「明日,子晴会把炼王府的帐簿交接给你,往后需要炼王妃出席的场合,都会由你代劳。」 祺慕燐低沉的声音,让柳如艷汗流浹背。 很多问题,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希望柳妃不要让本王失望。」 「是。」 柳如艷赶紧用一字回应,堵住祺慕燐的吩咐。 『妾身可不是下属,现在,难道不应该做一些别的事吗?』 她忍不住笑话了自己,没有当夜惨死就不错了,到底是还想要他做什么? 漫漫长夜,柳如艷催促着自己快睡,却因为身侧传来的温度,让她失眠。 侍寝比她想像的还要难熬。 恨吗?连情绪也变得迟钝。 为什么祺慕燐会这么放心,把整个王府,包括百花宫的管理都交给她? 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要让他失望,遭殃的就是橙心。 就像无时无刻拿着利刃架在她的脖颈之上,落在橙心身上的责罚,只会是割了再治癒,像凌迟一般的反覆施作。 祺慕燐拷问的技巧,没有人不知道。 压抑的恐惧压得柳如艷无力反抗,就这样吧,安静得像个死人。 突然一股炙热的温暖从背后袭来,柳如艷死死地被祺慕燐反身抱住,她不敢动,连转头查看的勇气都没有。 「湘湘…」 耳边传来的气息,残酷、心碎,柳如艷强忍住鼻酸。 这是报应吗? 现在轮到她要当苏湘湘的替身。 如果那个时候,她认命地照着爹爹的安排,嫁进炼王府,一切会不同吗? 不对,依自己的脾气,一定会把照顾祺慕燐的破事丢给苏湘湘。 依苏湘湘偽善的个性,绝对尽心尽力,一不注意,超出了主奴之间的界线。 状况会更好吗?只会比现在更没有面子。 柳如艷嘲笑着自己假如的妄想,轻轻地覆上了他温暖的手臂。 即便高高在上的自尊,被你这样来回践踏。 罢了,反正妾身没有爱。 清晨,祺慕燐睡眼惺忪地起身,脸上显露着些许尷尬,柳如艷没有回应什么,让橙心端来了热水盆,仔细地伺候着他。 「本王的坏习惯总是改不掉。」他说。 「殿下睡不好吗?」她问。 「近日总是失眠。」他回。 祺慕燐迷迷糊糊的时候,像是个撒娇的孩子。 这种淹没在冷漠中的一丝可爱,让柳如艷的心口隐隐作痛。 「害的柳妃陪本王失眠,真是对不住,真的睡不着,再过来,没问题吧?」 「妾身遵命。」 无聊的自尊,绑架着柳如艷,她浑身颤抖,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她其实不讨厌被这样依赖,即使只是替代品。 至少,自己的存在,可以稍微舒缓夫君的失眠,也算是恪尽了妾妃该负的责任。 「恭送炼王殿下。」 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柳如艷跟橙心脱力地喘了一口大气。 「呵呵呵…」 柳如艷忍不住笑了出来。 「橙心,把药拿出来。」 听从着自家娘娘吩咐,橙心将昨晚炼王给的药交给娘娘,娘娘打开药罐,抹了一手药,擦在橙心红肿的脸颊上。 「娘娘,奴婢可以自己来!」橙心慌张。 「有什么关係,本宫心情好。」 柳如艷笑着,仔细地给橙心上着药,她觉得自己伺候人的本事越来越好,虽然跟苏湘湘比起来,还是差一大截。 「为什么?」橙心问。 「即使殿下生气,还是得给本宫三分面子,放心吧,咱们在这王府,过上的,可会是尊贵无比的生活。」 橙心望着自家娘娘的笑容,瞳孔颤动,一股酸劲衝上鼻头。 「那为什么,娘娘在流泪?」 这一刻,柳如艷才发现自己坠下的泪滴,她却庆幸,没有在炼王的面前露馅。 不允许、不承认、不甘愿。 柳如艷,没有爱,让她欢喜的,只有真正握在手的实权。 她掌管王府事务后,第一件事就是增加炼王府的僕从人手,为什么之前一直维持在8加3加2的人数配置。 因为苏湘湘温吞的治理方式,人数一多,就会渐升弊端。 各种小事上,都能看得出炼王殿下对炼王妃的宠溺。 除了炼王跟紫玉,任何人出入百花宫,都得先经过柳如艷的许可。 她很快地建立起赏罚严明的制度,没有下人敢不服她。 在祺慕燐担任外交使节,前往北漠商谈停战条件之后,崇明帝就放出了传位的消息,直接跳过册封太子的过程。 大臣们为了求政治庇护,抢着送自家女儿进来争宠,面临的第一关就是柳如艷。 儘管次数不多,週期性的侍寝,让柳如艷在炼王府的地位屹立不摇。 即使知道机会渺茫,不怕死地要飞进来的苍蝇多不胜数。 有些幸运的女子,会获得一个荷包,代表在他登基之时,就会纳入后宫。 现在不入王府,一方面是,没必要,另一方面,是为了保留柳如艷的面子。 不能太快被发现,妾妃的功能,只是用来制衡大臣的人质。 「柳妃,今后人数一多,需要你更费心思。」 「妾身遵命。」 睡前的谈话,内容八九不离十,就是「工作」。 「恭喜殿下即将登基。」柳如艷在今夜多说了一句。 「后宫中会来一位北漠的公主,小心应对,搞砸了,国家会灭亡吧。」祺慕燐淡淡地笑了一声,好似已经预知到会搞砸。 他顽皮的任性,让柳如艷默默担心起国家的未来。 「要调整位份名额吗?」她问。 「皇贵妃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你,本王无法想像没有你管理的后宫,而且,公主不想要权力。」 柳如艷听懂祺慕燐在担忧什么,她没有再回应什么。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祺慕燐再次开口。 「虽然没办法让你成为炼王妃、皇后,至少,可以跟你保证,皇贵妃跟太后之位。」 柳如艷被「太后」这两个字震惊,她转头看向他清冷的脸庞。 祺慕燐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你的孩子,本王放心将国家交给他。」 柳如艷更无法理解,现在祺慕燐是在跟她交代「子嗣」的事情吗? 在吐槽祺慕燐还没登基就在想要把帝位传给谁当的这件事之前,子嗣,你还有在担心子嗣的问题? 祺慕燐转头,表情相当的温柔。 「子嗣的事情,还要请柳妃操烦。」 强烈的羞辱感,从头到尾地肆虐着柳如艷的全身,她差点要直接呕吐出来。 『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到底要怎么践踏妾身,你才肯罢休?』 柳如艷硬是忍住即将衝出喉头的愤怒。 『如果你真的为国家着想,有作为皇帝的自觉,那就利用妾身,即使作为替代品,洩慾工具也行!』 她却怎么样也说不出来,这句宛若勒索的话。 怎么会在这一年,对您的情意逐渐加深,所以即便被羞辱至极,还是会不知不觉的为您着想,明明知道有些事情,您就是办不到。 「恕妾身无能。」柳如艷压抑着发颤的声音。 她再次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祺慕燐,瞳孔地震,原来他一直都知道,他只是不想戳破她的谎言。 「考虑一下吧。」 祺慕燐伸出手,轻轻地拍拍柳如艷的头,这种隐藏在残酷中的温柔,她真的不想要,却又,无法克制地脸颊緋红。 寒冷的夜中,柳如艷惊醒,身侧没了他的踪影。 她颤抖着,仓皇地披上外衣,衝去了她一直不敢进去的百花宫。 充斥着整座寝宫的血腥味,沉重的药草味,呛鼻的让人反胃。 但是,自家夫君睡在那苍白面容的女人身侧,呼吸声平稳安详,脸上的表情像是做了好梦。 「娘娘,请回宫吧。」紫玉轻声地说。 柳如艷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一直不敢来,照理说,身为侧妃应该要日日向炼王妃请安才对,她竟然如此无礼。 她摇摇晃晃地走回寧安宫,满腹的委屈跟不甘心,终于随着她的泪水爆发。 橙心不捨地抱着自家娘娘,轻抚着她的背,让她尽情发洩隐忍太久的情绪。 「橙心,苏湘湘真的还活着吗?会不会,那只是一具尸体?」 橙心不知道该说什么抚平娘娘的心碎,她轻拍着柳如艷的背,最后,终于开了口。 「娘娘睡吧,奴婢会替娘娘确认。」 伤心至极的柳如艷,没听出橙心的意思,她愣愣地点头。 她卧倒在床铺上,哭了一整夜,昏沉睡去。 咚咚咚。 寝宫外的吵杂,惊醒了柳如艷。 「橙心,怎么了橙心?」她的呼唤回盪在阴冷的空气。 莫名的恐惧,渗入骨髓。 「炼王殿下到!」宫门外的随从大声呼唤。 柳如艷慌忙地整理身上散乱的衬衣,趴跪在地上,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传来,她不敢抬头。 「柳妃,你真让本王失望。」 咚。 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让柳如艷恐慌,她颤颤巍巍地转头,看向血腥味传来的方向,混杂着橙花淡淡的香味。 「啊啊啊啊啊啊!」她惊声尖叫,跌坐地面。 地上的死尸,是被挖去双眼,眼窝空洞的橙心。 「丞相府调教奴婢的诀窍,本王还真想学学。」祺慕燐的声音残酷的冷冽。 柳如艷回不出话,只能脚软颤抖。 『橙心到底做了什么,要被这样残酷对待?』 愤怒吗?不,被他整整调教了一年,她一个字都不敢说。 祺慕燐身上的衣物溅染着鲜血,站在身边的子晴跟苍火,一脸铁青。 柳如艷发抖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橙心,鲜血流淌,她的双指被剥去了指甲,死状极其悽惨,怵目惊心。 一瞬间,柳如艷的脸颊被祺慕燐一手捏住。 「橙心从头到尾都说是自己的主意,本王可以相信吗?」 柳如艷惊恐地看着祺慕燐残酷的面容,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数的「为什么」在她脑海回转,恐惧的泪水盈满了脸庞。 橙心太傻,她明明清楚,百花宫是最不能碰的地方。 柳如艷睁大了瞳孔。 『啊,是本宫错了。』 见柳如艷苍白的神色,祺慕燐终于露出了微笑,平息了万丈的怒火。 「不是柳妃的意思,本王就放心了。」 祺慕燐松开手,起身转头,随兴地挥了一挥衣袖。 「这样寧安宫就少了一位侍女,子晴,你来递补,避免又有一样的事情。」 「是。」子晴谨慎地回应。 不久后,寝宫内仅剩柳如艷与子晴两人。 她在子晴的搀扶下,懺懺巍巍地起身。 愚蠢的执着让柳如艷发疯似地捧腹大笑,这真的值得失去橙心? 「娘娘放心,殿下并没打算剥夺您的『皇贵妃』之位。」子晴说。 皇贵妃这三个字,对她而言,是多么沉重的枷锁。 飘落在肩头的花瓣,将柳如艷扯回了现实。 她沉下脸,闭上了双眼。 「当时橙心痛吗?」 时隔多年,柳如艷才终于有勇气问出口。 「橙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子晴说。 柳如艷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橙心就是很能忍痛,所以才从只知道打骂她的愚蠢双亲手中买下,为本宫消灾解难。」 她伸手将垂到眼前的发丝勾到耳后,半闭的眼皮,有些慵懒,含着温婉的柔媚。 「她就是为本宫挡下太多了。」 「不,奴婢的意思是,橙心在受刑前,就死了。」 柳如艷面对着子晴瞪大双眼。 为什么,人都死了又何必行刑?他不是想从橙心口中问出什么? 下一秒,柳如艷悲惨地嗤笑出一声。 她真的该清醒了,从橙心死亡的那一刻就该…但是为什么还在装睡? 子晴没有再说话,安静地上前搀扶皇贵妃回宫。 离开这座,以要送给未来皇子为藉口,而保留的王府。 柳如艷比任何人要清楚,祺慕燐不会有子嗣,即便国家会因此而灭亡。 [第四十二章 黛妃难以忍受的情绪勒索] 苏湘湘慵懒地趴坐在寝宫中,翻着黛妃的日记。 「娘娘,您真的要看这本日记?」紫玉怯怯地说。 「怎么了吗?」她问。 「您不怕,知晓真正的陛下?」紫玉问。 苏湘湘抬头,看着紫玉,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听说。 祺慕燐以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连续杀人犯兼情绪控管极差的恐怖情人。 吓惨,根本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跟这么危险的人结婚。 但是怎么办,就是爱到卡惨死阿。 「本宫还是想要知道燐儿的事情。」 看着苏湘湘的淡淡笑容,紫玉也不再阻拦,跟着自家娘娘,一起回到祺慕燐登基的那一天。 祺慕燐大手一挥,龙袍颯爽的飘动,脸上的表情极其冷漠。 大臣们趴伏跪地,他们想都想不到,祺慕燐假意前去北漠谈和,实则勾结北漠贼人,为了逼迫崇明帝退位。 北漠早已经覬覦京城已久,以联姻的名义,更能合理的渗透皇室。 要是公主生下皇子,这江山的血统,恐怕就要染上蛮族的血了。 面对着臣子们的担忧,祺慕燐却反其道而行,亲封公主为「黛妃」,即便是掌管六宫的皇贵妃,也没有获得封号。 这晚,像是为了讨好一般,他翻了黛妃的牌子。 但是,寝宫内仍旧充斥着药草的香气。 在祺慕燐说话之前,黛妃露出了甜蜜的笑。 「妾身会服从皇贵妃娘娘的吩咐,是因为妾身不想让您为难。」 「妾身甘愿成为皇后娘娘的替身,是因为妾身发了疯的爱您。」 「妾身不顾母族反对,执意要嫁给您,可是为了您,所以…」 祺慕燐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戳了她的额头。 「你,太多话了。」他抱怨。 黛妃被他冷漠中带着一丝温柔的动作,惹的满脸通红。 她明明知道,眼前的男人对自己的族人做过多少残酷的事情,整个皇宫的人,也会因为她的血脉而戒备她。 嫁过来,未来的生活,只会面临重重艰难。 但是她不怕,谁叫那个瞬间,看见他隐含着重重悲伤,却仍是好强顽固的深黑双眼。 实在是太美了,对,就像冬夜中点起的烛光。 而她就是那隻不管不顾,硬要衝进火光中的天蛾。 黛妃从祺慕燐的背后紧紧揽住他的腰背,脸上洋溢着幸福。 她确信,他绝对会爱她。 因为她是北漠公主,为了边关永续的和平,身为皇帝的祺慕燐,一定得这么做。 不然,他为什么要娶她,只唯一的给了封号。 祺慕燐转过头,给她的,却是阴沉的表情。 「朕乏了。」 他挣脱她紧抱的手,逕自躺下。 黛妃不放弃,跟着他爬上床,观察着自家夫君的表情。 她不顾母族警告过,皇帝的脾气极差,不能轻易冒犯的劝言。 黛妃伸出纤细的手指,戳着祺慕燐的脸颊,发出嘻嘻的笑声。 「陛下累了,就躺着,全由妾身来伺候也可以。」 这虎狼之词,让祺慕燐皱起眉头,受不了地拉起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讨厌,陛下怎么抢被子,这样妾身会冷!」 黛妃主动地再次从他身后抱住,虽然这一次没有成功,但是她有自信,自己一定能幸福。 「黛妃,陛下喜好安分的女子。」皇贵妃说。 侍寝后的隔天早晨,要向皇贵妃请安,是后宫的规矩。 非常奇怪,通常这份工作,是皇后的才对。 眼前的皇贵妃,除了称号之外,手握的权利与地位,几乎与皇后无异。 「皇贵妃娘娘是在吃醋吗?」黛妃顽皮地说。 皇贵妃微微地皱了眉头,不知道该回什么。 不等她回答,黛妃马上再度开口,挑衅地说。 「皇贵妃娘娘若不敢争宠,看着嬪妾就好。」 面对着黛妃异常的自信,皇贵妃眨了眨她美艳的睫毛,浅浅地露出了笑。 「本宫只是替陛下给妹妹传话,还有,不能去『凤仪宫』。」 黛妃也发现了,昨晚侍寝的时候,陛下身上飘着淡淡的药香。 「没有嬪妃给皇后娘娘请安过吗?」黛妃问。 「皇后娘娘伤重,不宜探访。」 皇贵妃的表情阴暗,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黛妃在嫁进来之前也听说过,皇后替陛下挡下了来自母族的暗杀,陛下在式微的时候,皇后就在王府伺候,是陛下最疼爱的女人。 那又如何,即便与北漠有着深仇大恨,陛下还是娶她了。 像皇后那种出生低贱的女人,她赢的,也只是早一步而已。 「皇贵妃娘娘,是不是没有爱?」 面对黛妃的疑问,皇贵妃表情一愣。 「听闻皇后容貌寡淡,像您这般美艷如仙,不争宠,也是因为您没兴趣吧?所以,就别管嬪妾了。」 黛妃的话,忍不住让皇贵妃摀嘴,瞇眼一笑,随后睁开澄澈的美瞳,脸上的神情,转为极度冷漠。 「你就加油吧。」皇贵妃说。 有时候,皇贵妃的表情,非常像陛下,说皇贵妃是陛下挚爱,她倒还信。 但是,日復一日。 祺慕燐的身上,总带着幽幽药香,奴才们总夸陛下痴情,无论国事多忙,每日都会到凤仪宫看望皇后。 其他嬪妃,只能排在她后头。 一个卧床不起的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 祺慕燐就算让她侍寝,也只是睡在一旁,什么也不做。 黛妃很拼命,各种花招都使出来,却还是打动不了夫君冰冷的心。 不对,他们真的是夫妻吗? 「燐儿…」 细细的一声呼唤,惊动祺慕燐,他爬起身,满怀期待地转身。 「湘湘?」 他忍不住叫唤出口,眼前的却是跪在他身旁,面露悲伤的黛妃。 期待落空的祺慕燐,勃然大怒,一手掐住了黛妃的脖颈。 「无礼!」他大骂。 「为什么她可以?」她不甘示弱地回骂。 不争气的泪滴终于从黛妃的眼中坠落。 「陛下,您得爱妾身啊,我们的爱是这么的崇高,只有深深地相爱,才能化解两族长年的积怨,百姓才能幸福啊!」 祺慕燐看着黛妃,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浅浅的笑,松开了黛妃的脖子。 「朕不是在努力了吗?」他回。 努力两字让她好伤心。 「您没有,即便是替身也好,看看妾身,好吗?」 祺慕燐冷冷地看了黛妃一眼。 「朕从未当你是替身。」他说。 「黛妃,不就是『替代』的意思吗?」 听着她的话,祺慕燐笑了一笑,伸手轻触了她的眼皮。 「『黛』,是朕对你的第一印象,你眼眸的瞳色。」 淹没在冷漠中的温柔,总让她好爱,却也同时的,好恨。 原来自己连替代品都没资格吗? 黛妃清楚的,祺慕燐娶她,是想要一个权衡北漠势力的「人质」。 次数频繁的侍寝,给予表面上的荣宠,是为了安抚北漠。 没错,他很努力,努力地维持着两国的和平。 他们的婚姻,只有这个意义。 黛妃强硬的抓住祺慕燐的领口,吻了他过于冰冷的唇,双脣剥离,她的泪,却已经盈满了面颊。 「如果你想要如此,朕可以照做。」 「妾身说想要您的子嗣呢,您也会照做吗?」 黛妃的情绪勒索,每每都让祺慕燐难以忍受。 「朕会努力。」 您骗人,您从来就不会停留目光在妾身的身上。 好恨,就是因为她吗? 黛妃想起了皇贵妃的劝告,当时皇贵妃的害怕。 『啊,原来是这样。』 您对妾身的百般讨好,根本就不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是为了她。 杀了她,您就会转头看向妾身了吧,即便那是恨,对吧? 「娘娘!」 紫玉赶紧拿出手巾给自家娘娘擦了溢满双颊的泪。 苏湘湘抱紧了紫玉,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娘娘是为黛妃哭泣吗?」紫玉问。 苏湘湘急急的摇头,抽抽搭搭地吸了鼻子。 「紫玉你说,本宫怎么会这么幸运?」 苏湘湘松开了紫玉,双手温柔地捧起了紫玉的双颊。 「燐儿为什么会如此爱着本宫呢?真的好奇怪。」 紫玉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这个问题,还是请您亲自问陛下吧。」 苏湘湘闔起了黛妃的日记,她的爱,她的怨,能够体会。 但是苏湘湘的泪,没有一滴是为了黛妃,全是为了祺慕燐而流的。 他是多么努力想要做好一国之君,却怎么也没办法做出让她伤心的事,整颗心,只保留给她,即便因此揽上暴君昏庸的罪名。 苏湘湘自私的,觉得好高兴。 [第四十三章 睡觉前不要聊工作] 「叩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今晚祺慕燐准时的亲临凤仪宫,宫内的僕从们跟苏湘湘一同恭敬的跪地趴伏。 「免礼,都散了吧。」 他走上前,伸手搀扶她起身,奴僕们都识相地走离寝宫,轻轻闔上宫门。 诺大的寝宫,一下子只剩下他们两人。 太久没有侍寝,苏湘湘露出有点尷尬的笑。 「湘湘,哭过了吗?」 祺慕燐温柔的伸手,轻触了她眼皮上微微的红肿,让她红了脸颊。 「臣妾没事。」她回。 祺慕燐没有再多问一句,紧紧地将她揽进怀中,疼惜地抚着她的背。 「休息吧。」他说。 「嗯。」 苏湘湘羞涩地跟在他的后头,拼命回想在王府的时候,是怎么做的,怎么全部都忘记了。 两人坐在床榻上,没有多馀的对话,祺慕燐伸手,拉开苏湘湘腰间的绑带,她惊慌地抓住衬衣左右,低头不敢看他。 「湘湘,不愿意吗?」 苏湘湘急急地摇头。 「臣妾的背很噁心,还是穿着。」 祺慕燐一手捏住了她的脸颊,硬让她抬起头看他。 「湘湘怎么不嫌弃朕的一头白发?」 「可是燐儿发色很帅啊。」 祺慕燐一下子被苏湘湘傻傻的话撩的满脸通红,低头,吻了她的侧脸。 「替朕宽衣。」 苏湘湘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替他解开腰带,身材还是跟以前一样好,不公平啦,为什么她的身体却变得破破烂烂。 「呜!」 祺慕燐突然的吻,让苏湘湘没办法再想东想西,他的每一个吻,都让她清楚的感受到这三年之间,他的孤单,跟她的狠心。 很快的,苏湘湘没办法再思考,僵硬的身体逐渐苏软了下来。 这时,她才察觉,每次都是这样,被动的等着他,是不是,一直接受得太多,忘记了给予,好不应该。 忽然他的大手一翻,苏湘湘整个人光着身子,趴伏在床铺上,她惊慌的反手遮着背后的疤痕。 却被祺慕燐抓住双手,低头,在她的背上深深一吻。 「这是湘湘深爱朕的证明,怎么会嫌弃?」 苏湘湘没办法挣脱,只能像刚被捕上岸的鱼那样,任他处置。 「燐儿答应臣妾要休养的。」她弱弱地抱怨。 「朕知道,湘湘刚醒,朕会忍耐。」 他疼惜地沿着她背后凹凸的伤疤抚摸,她痒得浑身颤抖,忍不住左右挣扎。 「朕忘记湘湘怕痒。」 苏湘湘不服气地猛力翻过身,躺在他身下,大胆地仰望着他。 「燐儿贵为九五之尊,还这般顽皮。」 祺慕燐深深地望着苏湘湘,露出笑,全身松开,直直地撞到她的身上。 「你好重,骨头要碎了!」她抱怨。 苏湘湘被他压着,毫无意义的蠕动挣扎。 真奇怪,如果是她,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能让他这般放松。 祺慕燐再次撑起身子,看着苏湘湘,一手捏住她的脸颊。 「你这贱婢只能比朕还要长命百岁。」 苏湘湘莫名的喜欢被他骂「贱婢」,果然是m属性点满。 「臣妾遵命。」她傻笑。 跟徐永安谈过之后,苏湘湘可以有自信的这样回覆,因为她其实已经死了,自然没办法再死掉了。 那她是永生吗?也不算,至少直到徐永安召唤神明之前,她都是这样难以道明的状态。 虽然苏湘湘知道应该早点跟祺慕燐解释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但是她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还未说出一个字,她的唇,又被他堵住。 胸前一阵酥麻,她无奈地看着他爱吃豆腐的大手。 就算没有要孕育子嗣,苏湘湘也知道,祺慕燐多的是花招不让她安静休养。 「湘湘要多按摩,身子才恢復得快。」他说。 「不要浪费体力按没用的地方!」她反驳。 「那朕再按按别的地方,经过三年的训练,技术可纯熟着呢。」 「等、等、等,啦!」 苏湘湘再次被祺慕燐弄得眼角泛泪,说正经事的气氛都被他破坏光光。 突然他停下手,深深地将她拥入怀中。 「湘湘,真的没有生朕的气吗?」 这一刻的祺慕燐相当的卑微,残酷嗜血的暴戾,在她的面前,被磨得一滴不剩。 苏湘湘温柔的捧着他的脸颊,给了他甜甜一笑。 「臣妾要气什么?」 她的回答,让他一时回不出话。 「燐儿是故意让臣妾知道的吧,这三年发生的事?」 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做错事的孩子,忐忑不安的表情让她心疼。 「你知道的,只是沧海一粟。」他说。 两人没再对话,整个宫殿陷入了沉默。 苏湘湘默默地牵起了祺慕燐的手。 「臣妾知道,燐儿只是太害怕。」 苏湘湘柔软的语气,让祺慕燐惊讶的抬起头。 他本来是要找藉口,使尽华美词藻,包装自己的所有残酷暴行,都是因为太爱她,太害怕失去她。 盲目的挥刀,恣意地把压抑不下来的不安,发洩在不该承受的人身上。 『对,朕会成为暴君,你也有责任,所以你不能…!』 他本来是要这样勒索她、绑架她、囚禁她,因为他就是这样自私可怕的男人。 为什么又要重蹈覆辙,把她藏起来的这一招,根本就没用,她还是因为他染血的双手、招揽的憎恨,受尽痛苦。 但是苏湘湘仍是对祺慕燐露出了微笑。 「在朕身边,还会有更多让你难以忍受的事。」他说。 「没关係,我明白。」她说。 卸除自称的话语,在这瞬间,驱赶了祺慕燐身上乘载的所有的痛。 你总是,大口地吞掉朕对自己的厌恶。 在朕每次怀疑,是否该继续牵着你的手,害怕、不愿承认,自己才是不断伤害你的元兇。 你还是,没有一丝犹豫,即便你… 「燐儿为臣妾血染双手,如果还责怪,那就真的如柳姊姊所说,太偽善了。」 苏湘湘的话打断了祺慕燐的思绪,竟然在这个时候提起别的女人 祺慕燐将脸埋在苏湘湘的臂弯,忍不住笑了一声。 「柳妃看事真的精准,朕就喜欢她这一点。」他故意说。 苏湘湘鼓起双颊,听夫君讚美自家姐姐是什么体验,说的实在太对了,没办法反驳。 看她自己讨醋吃的小表情,祺慕燐笑了笑,伸手点了她的鼻尖。 「放心吧,朕不会跟柳妃说你偷偷告状。」 苏湘湘这时才惊觉自己的绿茶味浓厚,真的是很心机,实在是不可取! 她尷尬地耳朵赤红,逃入他的怀抱,她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争宠,也实在让他喜欢。 想问的事、隐瞒的事,都不重要了。 「唉,明日真不想去早朝。」 祺慕燐抱着苏湘湘,慵懒地躺下,毫无意义地撩拨她的发丝。 「每天都要看着那些老脸,做事又不利索,真的好烦。」 祺慕燐开始像个星期天晚上的上班族,发着不想上班的无聊牢骚,根本就不知道前朝政事的苏湘湘,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依据前世看古装剧的经验,这种事情不能乱回答。 「燐儿想怎么做?」她问。 祺慕燐低头看着苏湘湘笑了一笑。 「湘湘不给朕一点建议吗?柳妃都会帮朕分析情势,如果没有她分忧,国家恐怕早就垮了。」 苏湘湘又鼓起了腮帮子,她完全看出来,祺慕燐就是故意踩雷。 「燐儿可不能在睡前拿工作折磨柳姐姐,这样要她怎么休息?」 「怎么可以只有朕一人失眠,当然要拖她下水。」 苏湘湘傻眼,怎么有人可以这么幼稚。 『原来你,不是只对我一个人撒娇,讨厌!』 她忍不住越来越好奇,柳如艷在侍寝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可恶,这么高水准的争宠方法,她可学不来。 苏湘湘伸手挡住了祺慕燐又想说话的嘴,他老是这样,不好好睡觉,聊什么天。 「燐儿快睡,明天要早起呢。」 祺慕燐挣脱了她的手,吻了她的唇。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他笑着说。 苏湘湘傻眼,祺慕燐是嫌她的骂名还不够多吗? 「拜託燐儿认真一点!」 「不要,除非湘相陪朕一起早朝。」 苏湘湘吓疯,哪有皇后一起出席早朝的,又不是垂帘听政,而且她的歷史成绩真的很糟。 「朕决定了,就这样了。」 他撒娇地躺到她纤细的肩头,根本不允许拒绝。 苏湘湘脸上三条黑线,算了,应该就是他不想一个人早起,在闹脾气。 只能一起陪上班,长这么大还要「妈妈」操心,真是受不了。 「臣妾遵命,燐儿睡吧。」 祺慕燐掛着笑,揽着爱妻的纤腰,终于甘愿就寝。 苏湘湘靠着他的肩头,不知道这样安稳寧静的日子还能过多久,但是很快的,两人暂时忘却了烦忧,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第四十四章 异常安静的早朝] 祺慕燐跟苏湘相互相帮彼此更衣,今日的他心情莫名的好,脸上总掛着笑。 苏湘湘则是压力山大,虽然昨天他稍微说了今天要讨论的议题,完全有听没有懂。 「走吧。」他微笑说道。 祺慕燐牵着她的手,走在宽广的长廊上,站在一边的奴才们看到陛下,无不停下手边工作,恭敬的跪地趴伏。 苏湘湘回想起,在王府也是这样,奴才们特别怕他,现在的恐慌程度更胜以前。 想想也是,听闻祺慕燐的刑罚都特别恐怖,一但犯事,没在宽容的,而且是当眾行刑,威吓性十足。 光是被他瞪一眼就要当场转生,她还记得当年竹鞭呼啸的声音。 祺慕燐治理国家的风格就是严刑峻法,不看官职高低,没有考虑人情背景,完完全全的死刑拥护派。 可想而知,一定是树敌眾多,不过因为北漠外患,国家内部尚且还是合作无间,一致对外。 人类就是这种奇妙的生物,有共同的强敌,就不会内鬨。 这也有可能只是表象,暗中势力早已默默窜动,静待着最佳时机,衝出表面。 祺慕燐一个转身,拉着苏湘湘走入了议事大厅,迎面而来的是做工精緻的华丽龙席。 等等。 不是一座龙席、一座凤席,竟然是两人座,还只是比一人座稍微大一点而已。 苏湘湘头顶三条线,僵硬地看向祺慕燐,他回头,竟然掛着「厉害吧」的微笑。 平常爱放闪就算了,早朝这么正经的场合,不怕被老臣骂死吗? 苏湘湘能说什么,也只能跟着祺慕燐一同入座,因为座位空间有限,他合理地把手揽在她的纤腰,让她躺在自己的胸膛上。 苏湘湘整个人尷尬到想死的心都有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眾臣恭敬的跪地叩首。 「眾卿平身。」祺慕燐一派轻松的随意抬手。 『全场只有我在慌?』苏湘湘心道。 果然是,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别人! 苏湘湘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她总觉得,这场早朝,瀰漫着异样的违和感。 「关于前几日商讨的议案,进度如何?」 祺慕燐开始一一听取老臣们的「进度报告」,就像是上市柜大公司在大清早开晨会那样,实在昏昏欲睡。 苏湘湘之所以没睡着,是因为祺慕燐搁在她身上的手指,无规律的点击着她的纤腰,就像是把她当作乐器,随兴地在她身上弹奏。 『要吃豆腐,也要看场合啊!』苏湘湘在心中疯狂抱怨。 为了减缓尷尬,她只能没事找事做,一一地观察着底下老臣的面容。 每当有臣子与她的视线交会,他们都会显露出一丝仓皇惊恐的表情。 惹得苏湘湘一脸无奈,自己现在真的是臭名在外。 就因为她受过走过鬼门关的重伤,还能在几年后清醒重生,像个没事人。 所以宫廷中盛传她是道行极深的千年妖狐,精通魅惑夺魂之术,以吸食男人精气为生,所以皇帝才会对她死心踏地,长达三年未有子嗣。 『冤枉唉,生不出孩子不能全怪我啊!』苏湘湘在心中骂骂咧咧。 「怎么还是办不好,给多少时间了!」 祺慕燐忽然拉大嗓门咆哮,苏湘湘吓爆,她懺懺微微地转头,看向他发火的表情,再低头,看向被痛骂,浑身颤抖的老臣。 「陛下息怒!」老臣们可怜的跪地叩首。 看他们的互动,就知道这些臣子常常被骂,毕竟,祺慕燐就是脾气阴晴不定。 「燐儿喝茶,别气。」 苏湘湘给祺慕燐递了一杯茶,伸手抚着他的胸膛,试着消弭他的怒气,却注意到底下老臣的眼神,才发现到自己的行为着实茶里茶气。 有爱妻在身边安抚,祺慕燐马上消了气,但还是一脸睥睨的看着老臣。 『喂喂,好歹是长辈啊,这样好吗?』苏湘湘的头顶生出三条线。 「湘湘你说,办事拖沓的无能之辈,当不当留?」 「噫!」苏湘湘惊呼一声,转头看向祺慕燐。 『不是,我不是来旁听发呆就好,还要给意见?』 苏湘湘的心里慌的一批,刚刚她都没有认真听,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无论如何,可不能回答得很没脑袋。 「燐儿声如雷霆,引得眾臣缚舌交唇,裹足不进,做一代明君,可要收敛脾气。」苏湘湘娇嗔地伸手点了他的薄唇。 一瞬间,全场安静。 她强烈地感受到底下排山倒海的恐惧感波涛汹涌而来,她忍不住冒冷汗。 『惨了,说错话了。』她心道。 祺慕燐再怎么都是皇帝,这句话,根本当面啪啪打脸,就算再怎么宠她,应该也会大暴怒,下面的臣子们绝对会被扫到颱风尾。 苏湘湘的脸色一阵发青,慌乱的小手忍不住紧张地捏紧他的袖口。 「噗哈哈!」 祺慕燐捧腹笑了出声,转头,补看了一眼苏湘湘一脸写着「搞砸了」的表情,憋不住笑,再次噗的一声笑出来。 「臣等惶恐!」 面对残暴皇帝第一次出现的诡异行为,臣子们更加紧张,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祺慕燐举起手,随兴挥动。 「没事、没事,哈哈哈。」 他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滴,伸手拍了拍苏湘湘的头,随后,慵懒的靠在龙椅上,一手扶额,一手继续吃她的豆腐。 「皇后说的对,朕并非明君。」他说。 祺慕燐转头,甜甜地吻了苏湘湘的额头。 她满头黑线,战战兢兢地四处张望,向跪在底下的老臣们发送求救的小眼神,却无人敢接。 「臣妾有罪,臣妾不该妄下评论。」她全身僵硬。 「皇后看事通透,相比之下,朕急于求成,只懂鞭叱责骂,实为暴君。」 臣子们各个跪地趴伏,没有一个人敢接话,祺慕燐侧脸看着被恐惧压垮的他们,露出一个邪魅的笑,随后,将自己的头鑽到苏湘湘纤细的肩头搁放。 「朕昏庸无能,实在羞于见人,朕决定,今后国事交予皇后。」 祺慕燐慵懒地抬起手,将御璽递给苏湘湘。 她慌乱地接过沉甸甸的御璽,慌的一批,汗流浹背。 『这屁孩是不想工作吧,原来叫我来旁听,是这个目的,不要推卸责任啊!』苏湘湘只敢在心中飆骂,事情越来越难以收拾。 面对着仍是跪着不说话的臣子们,他们紧盯着她看的眼神,让她心里冒汗。 苏湘湘轻轻推开祺慕燐,慌慌张张地站起身。 「燐儿真是爱说笑,治理国家这等大事,怎能交由一介女流…阿,对!后宫不得参政,眾爱卿说,是吧?」 底下还是无比安静。 『谁出来说话啊,再这样下去,就要轮到我治国了捏,不要啊!』 像是听到苏湘湘的心中哭喊,柳丞相直直地站起了身,拱手作揖,作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极致恭敬的跪拜礼。 「陛下英明,眾卿当殫精竭虑,全力辅佐皇后娘娘。」 本来还愣在一边的老臣们,听到柳丞相发声,便也一同拱手作揖,恭敬跪拜。 「臣等誓死辅佐娘娘!」 『挖哩咧,丞相大人,您不是马屁精的人设吧!』她心道。 苏湘湘大傻眼,这下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祺慕燐看着狗腿的眾臣,再度噗的一声笑出来,幸灾乐祸的也站了起身,宠溺地拍拍苏相湘的头,她一脸僵硬。 「散了吧,柳丞相留下,与皇后商讨近期重要国事。」 很快地,眾臣离去,只剩下他们三人。 「走吧。」 祺慕燐领着他们走到勤政殿旁的小间侧室,这里是祺国歷代君王秘密议事所使用的房间。 苏湘湘根本搞不懂要干嘛。 「那就劳烦柳爱卿。」 祺慕燐就像带位完成,立即要闪的餐厅服务生,转身把两人丢下,苏湘湘一慌,赶紧追在后头,抓住他的衣角。 「燐儿别闹。」她小声说。 祺慕燐看着她发青的神色,微微一笑,再度低头吻了她的额头。 「朕乏了,想小憩片刻,湘湘,自信点,你会做的很好的。」他一脸坏笑。 苏湘湘傻眼。 这是什么无脑激励话术,以为老娘多年社畜会不知道,根本就是主管在推工作的时候会出现的名语录。 但是,她又能如何,祺慕燐是皇帝,想干啥都行。 苏湘湘尷尬加无奈的转身看向站在一边的柳丞相。 祺慕燐离开后,柳丞相本来是諂媚虚偽的业务微笑,立刻转为阴沉冷漠。 苏湘湘吓爆。 依她在丞相府就职整整七年的经验,柳丞相的表情,代表「极度的失望」。 即使柳丞相沉默,苏湘湘也能读懂。 他的脸上直接地写着四个大字。 「国之将亡」。 [第四十五章 丞相大人的真心话] 『死定了!』 苏湘湘在心中吶喊,已经太久没跟丞相大人说话,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微臣该死,请皇后娘娘恕罪。」 柳丞相却率先开口,拍动双袖,行了一个恭敬的赔罪礼。 苏湘湘吓傻,慌张的上前阻止柳丞相跪地叩首。 「丞相大人,万万不可!」她说道。 苏湘湘看得出,柳丞相的赔罪礼并不是刻意諂媚讨好,而她手上的温暖,让柳丞相震惊,立即退开一步,跪地。 「微臣惶恐,娘娘万万别如此称呼!」 她好歹是丞相府养女的设定,突然叫「爹爹」的话好像有点厚脸皮,所以才叫「丞相大人」,唉呦,古代好难。 苏湘湘搔着头,放弃思考,用那一招好了。 「本宫习惯这么称呼,反正此处没外人,不须拘礼。」 柳丞相缓缓抬起头,此刻的表情,跟柳如艷如出一辙,果真是亲生父女。 苏湘湘头顶三条线,她大概又要被骂噁心、偽善了。 「其实微臣应该更早就该与娘娘赔罪,不管是代嫁之事还是其他,请娘娘大人大量,既往不咎。」 苏湘湘从话语中明白,柳丞相知道柳如艷做的事情,却纵容,果真爱女如痴。 她傻笑了一下。 「柳姐姐已经被罚过了,莫再提。啊,御璽的事!」 「娘娘莫急,微臣会尽快整理要项,详细说明。」 苏湘湘感到一阵恶寒,柳丞相不会是真的要跟她商讨国事吧? 「不是,本宫是要问您,为何燐儿会这般胡闹?」 『胡闹?你认为祺慕燐只是在胡闹?』 柳丞相淡淡地笑了一笑,没回话,让苏湘湘紧张。 「本宫知道丞相大人生气,但是燐儿这么做,一定有所原因。」 苏湘湘的话,让柳丞相更觉得可笑,都见过这么荒唐的早朝了,怎么还对这个残暴昏君抱持希望? 生气吗?老臣怎么敢? 就如娘娘所说,缚舌交唇,裹足不进。 「微臣说要为娘娘鞠躬尽瘁,是认真的。」柳丞相说。 苏湘湘一时之间说不出话,这个时候,还在拍马屁? 国家交给她,真的安心吗?为什么没有一个大臣跳出来阻止? 「丞相大人,说真心话!」 「燐儿带您来这里,就是希望您畅所欲言!」 「现在御璽在本宫身上,别担心,不用害怕!」 柳丞相愣在原地,什么真心话,你竟然认为,祺慕燐还会想要倾听忠言? 从登基,就让眾臣失望至极的主? 柳丞相硬是吞进了苦涩的怒意,崭露了无奈的微笑。 『罢了,既然要听,臣就说!』 「陛下在娘娘眼中,或许是满分的夫君,但是作为皇帝,相当失败。」 不管苏湘湘被这句「相当失败」吓到,柳丞相继续说道。 「您第一次参加早朝,所以没发现吧,为何没有任何皇室成员?为何没有武官?」 「为何?」她追问。 「皇上登基便是利用北漠,将崇明帝逼退位,之后,为了坐稳皇位,杀尽皇室血脉,所以,即便行为脱节,眾臣仍只能选择辅佐。」 杀尽皇室血脉?苏湘湘正想说什么缓颊时,柳丞相再度说道。 「接着,残忍处死北漠公主,破坏边关和平,引得武官只得整年征战,无谓的流血死伤,虚耗国力。」 「这是因为…」苏湘湘面露心虚。 「娘娘无须自责,是陛下治国无方!您以为今日只是胡闹?是阴谋,陛下只是想将亡国的责任推卸到您身上!」 苏湘湘回不出话,她真的知道太少?祺慕燐真的如丞相大人所说的这般暴虐昏庸? 「现今,私下向北漠投诚的臣子已经暗结势力,必会趁娘娘掌权时举旗反叛。说实话,把国家交给您,还是北漠贼子,都比祺慕燐乱搞要强!」 「丞相大人先喝一口茶!」 苏湘湘赶紧递一杯茶,舒缓柳丞相的怒气,忽然,她低头笑出了一声。 「娘娘怎么笑得出来?」 「丞相大人真的没变,还是刚正不阿。即便您怒燐儿,还是没有投奔北漠。」 柳丞相瞳孔震动,放下茶杯,直直地看向苏湘湘。 笑死,刚正不阿? 「要不是因为如艷!」 柳丞相立即停住嘴,可恶,为什么要跟苏湘湘说这么多,她就只是个被买来的奴,不就是幸运被看上,才有今日地位。 当年到底为什么会买下她,以丞相府选奴的标准,她的遭遇还不够惨才对。 苏湘湘低头沉默了一会,喝了一口茶,再度抬起头,看向柳丞相。 「本宫认为,燐儿并没有杀尽亲人手足。」她说。 咚! 「娘娘根本不瞭解陛下!」柳丞相反驳,忍不住愤怒地槌地。 面对着这句批判,苏湘湘却用甜甜的笑回应。 「燐儿与本宫提起崇明帝的时候,称『父皇』,并不是『先皇』。」 说到这,苏湘湘轻笑一声,双眼再次直直地看着柳丞相。 「再说,丞相大人怎么可能比本宫还要了解燐儿?」 她的笑,让柳丞相无法理解,她的反问,难倒了柳丞相。 「啊,燐儿会不会,是故意让臣子投诚北漠?」 「怎么可能!」柳丞相大呼。 这一刻,他汗流浹背,苏湘湘为什么会这么说? 那可是只犯一点小错就会当眾问斩的暴君,会故意引导反叛? 忽然,柳丞相被苏湘湘澄澈的瞳孔夺取了目光,想起来了,就是这双好似看透一切的双眼。 她明明呆蠢,对谁都没戒心,却能坐上高位。 真的只是幸运吗? 「燐儿,可是很会演戏的呢。」 皇后娘娘意味深长的话,让柳丞相低下了头。 为什么祺慕燐吩咐自己留下,是因为好歹是娘娘名义上的养父,还是因为他还压制着眾臣的造反声浪。 祺慕燐真正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难道… 因为亲眼见过北漠军事实力,知道国家註定会被灭,所以才夺位? 佯装杀尽皇室血脉,事实上是为了隐藏皇室成员行踪? 如果祺慕燐的暴虐昏庸,是要逼臣子投诚北漠,又为什么要将臣子的女儿纳进后宫当人质,控制臣子? 难道是…为了让眾臣憎恨他,为了杀死眾臣盲从的脑中,被祺氏皇室多年灌输的忠诚美德。 祺慕燐早就做好了,拉着这座残破的国家,一同死亡的觉悟。 柳丞相一下子想通了所有事情。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崇明帝在离开皇宫之前,明明对退位一事感到心寒痛心,却还是拜託他,必定要成为祺慕燐的坚强后盾。 傻了吗?被残忍的夺位还要为自家儿子着想? 误会了,实在误会大了。 崇明帝真正的请託,是要他用绝对的忠诚,拉住直直奔向地狱的祺慕燐。 「丞相大人,谢谢您,不用担心。」她的声音,打断了柳丞相的思考。 苏湘湘把纤细手指抵在朱唇前面,露出了被人说是狐媚惑主的笑容。 她是因为聪明,所以能看出皇帝重重隐藏下的深意吗? 不,即便祺慕燐就是个暴君,他做的一切就是不负责任、要她背锅。 苏湘湘也愿意,承担起亡国之罪,为了心爱之人成为狐媚祸主的妖艳贱货,无论自己在史册上会被记载得多难听。 柳丞相却在此时,心疼起为这个破国家努力了这么久的宝贝女儿。 拼命拉住那无心男人的手,阻止他前往地狱的脚步,却还是被残忍甩开。 这么想,果然担不起「刚正不阿」的讚美吧。 [第四十六章 陌生女子的来访] 「啊,好烦!」 苏湘湘坐在书案前,烦闷地将柳丞相送来的「国情分析书」罩在头上,她也知道,就算这样做,书里的内容也进不了脑袋。 拿到御璽的那天,宫廷上下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妖狐清醒,迷惑圣上」。 早朝停止,国家机能停摆,武将厌战,北漠进逼。 如柳丞相所说,反叛行动迫在眉睫。 祺慕燐这屁孩这几天都躲在寝宫,找太监传话,求见讨论国事,得到的回应是「商讨国事,朕不见,侍寝可以」。 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候,只想涩涩是怎样,气炸! 苏湘湘叹了一口气。 从「国情分析书」中知道,目前还硬撑着,是因为祺慕燐还是有几项为人民津津乐道的德政。 重用徐永安,发行医书,广设医局,建立培训医事专业机构。 围剿山中盗贼,抓捕人口贩子,严禁奴隶贩卖。 严刑峻法让地方权贵不敢剥削贪污,反倒成为保护弱势村民的武器。 在乡里中,祺慕燐的热血脑残粉还是很多的,即便人民没战力,发疯起来也是不好对付,所以北漠还在观望时机,但是不会太久。 她是想不通,如果祺慕燐真的是故意要把国家弄垮,为什么又搞德政,有一些是看的出来是因为自己在耍任性。 还是她脑补过头,他只是没逻辑的想干啥就干啥。 「娘娘,礼部尚书之女,李芯柔求见。」紫玉走上前,跪在苏湘湘跟前通报。 苏湘湘一脸问号。 「李芯柔是谁?」她问。 苏湘湘不记得她跟礼部尚书有什么瓜葛,官家女子是可以求见皇后的吗? 「娘娘,李氏您见过,过去是抚王妃,几年前被抚王休弃。」紫玉说明。 休弃? 苏湘湘一脸惊讶,她记得抚王夫妻感情不错,还育有一子,怎么说离婚就离婚? 「快请进来。」苏湘湘吩咐道。 虽然不知道前抚王妃来找她做啥,反正聊个天,转换心情也好。 「臣女李芯柔,叩见皇后娘娘。」 李芯柔一踏进凤仪宫,便行了一连串的跪拜礼,让苏湘湘的心中慌的一批,她的气色,比过去见到的要来的苍白、憔悴。 「李夫人不须多礼,啊。」 苏湘湘立即摀上嘴,又搞错称呼,李芯柔现在已经不是已婚身分了。 「咳,本宫失礼,平身吧。」 苏湘湘尷尬地站起,弯腰,对着李芯柔伸出手,但是,她并没有抬起头,仍是跪地趴伏。 「臣女此次前来,是恳请娘娘开恩。」 苏湘湘更听不懂,见李芯柔不肯起身,她只好面对李芯柔跪坐下来。 「什么事情抬头说吧。」 「不,臣女罪该万死,娘娘恐怕还不知,狩猎大会的真相。」李芯柔的头仍是紧贴地面。 她的惶恐恭敬,让整个寝宫都散发着紧张的气氛。 苏湘湘叹了一口气,比起狩猎大会,她更好奇,抚王夫妻为什么离婚。 她远远看过他们夫妻的互动,抚王虽然不苟言笑,出席的时候,却总是牵着抚王妃的手,两人的互动,冷中带甜,不行,八卦魂要炸裂了。 「抬头吧,眼睛看着本宫再说话,否则失礼。」 「谢娘娘。」 李芯柔终于抬起头,緋红的双颊,眼瞳中波光流转,一瞬间把苏湘湘迷住。 她似乎下一秒,就会坠下泪珠,却仍是硬撑着坚强。 「娘娘当年受伤昏迷,是因为罪人祺慕文,臣女的无缘夫君。」 紫玉见苏湘湘一脸疑惑,凑到她耳边说明。 祺慕文就是狩猎大会暗杀事件的主谋,加上元宵宴坠海、太医院延误诊治跟买通山贼暗箭射伤右腿,所有种种都是他所为。 崇明帝知情,却为了避免手足相残,才将这些事淡化、隐瞒,让奴才顶罪。 直到祺慕燐亲自拷问北漠贼人的时候,当场告发,连带揭穿所有阴谋。 最后看在崇明帝的面子,祺慕文仅被褫夺抚王封号,降为平民,囚禁在宫廷之下的地下监牢。 宫中奴才们都说,祺慕文在祺慕燐登基之时,就被暗中处决,毕竟,连崇明帝的生死去向都不得而知。 「臣女知道,罪人所为令人发指,但是恳求娘娘大人大量,既往不咎。」 苏湘湘一下子脑袋当机。 不是啊,祺慕文害的是祺慕燐,怎么是求她原谅?还是李芯柔开口? 一开始紫玉是用「休弃」这个词,也就是说,李芯柔是被祺慕文单方面下休书拋弃,为什么她还要? 「臣女听闻,娘娘得御璽当权,您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请…」 「你们的孩儿呢,在你这吗?」 苏湘湘的问题,硬生生打断了李芯柔的恳求,她愣住,只得深吸一口气,谨慎地回话。 「罪人在狩猎大会隔日,休弃臣女,同时拋弃小儿。」 「那之后呢?」苏湘湘追问。 「罪人不想再见臣女跟孩儿,遣人看守母子二人于城南行馆,直到爹爹出面,才重获自由。」 李芯柔忍不住想起那时祺慕文的狠绝,他将暗杀失败的责任都归咎在她身上,怒骂她愚妇,而无辜雉子,仅是眼眸、口鼻与她有一分相似,便连带惨遭拋弃,连从父姓的资格都剥夺。 狠狠地与她们划清界线,不顾多年的夫妻情分。 毕竟,自从生下嫡子后,他就仅在规定的日子同寝,除了那一晚。 「现在呢?」苏湘湘问。 「幸得爹爹帮助,于城南经营布匹生意,尚可生活无虞。」李芯柔回。 「那太好了。」 苏湘湘的微笑,让李芯柔不能理解。 「既然母子生活自在,你为何还要为罪人求情,因为是孩儿的爹爹?」 苏湘湘的问话,好似一层一层地拨开李芯柔心口的防备,让她好赤裸、好羞耻、好丢人。 没错,她就是个愚妇,即便祺慕文无情地对待她,向他伸出的手,还是没有收回。 「仅是…臣女有事与罪人商讨。」 看着李芯柔颤抖着的双肩,苏湘湘面露为难。 「嗯…这件事,还要问过燐儿…」 「臣女问过陛下了!」 李芯柔激动地喊了一声,惊觉失仪,又马上跪地磕头,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信上印着御璽,表示此信相当于圣旨。 这时苏湘湘才想通,为什么李芯柔失去抚王妃身分,还能入宫的原因。 信中只写了一句。 「祺慕文去留,由皇后决定。」 苏湘湘仔细端详着祺慕燐稳定端正,收敛着霸气的笔跡,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头顶生出三条黑线,根本压力山大。 「这是燐儿什么时候写的?」她问。 「陛下登基之时,臣女前去恳求,至少为无缘夫君操办后事,陛下只给了臣女此信,并吩咐,等到娘娘伤癒甦醒再进宫。」 李芯柔欲言又止,苏湘湘感觉得出她的心,并不像话中说得那样平静。 人人盛传祺慕燐暴虐无道,脾气阴晴不定,李芯柔求的,可是暗害他多次的罪人,没有连带屠杀抚王府上下,已经是格外开恩。 连祺慕文都没杀,怎么可能血刃其他亲人手足。 苏湘湘从以前就觉得,祺慕燐如果真的如传言般残忍,早就暗中出手,他却多次隐忍祺慕文,是因为没证据吗,恐怕只是心寒崇明帝对此事的态度。 苏湘湘叹了一口气。 「此人虽然罪孽深重,但是夫妻情谊,着实让本宫感动。」 李芯柔跪拜着,瞳孔颤抖,她想不通,到底是哪一点,让皇后娘娘感动? 皇后娘娘不是应该觉得可笑,面对着狠心厌弃自己的无缘夫君,竟然还没脸皮的趴伏跪地,为他求情,根本是被女德、女训禁錮至深的愚妇。 也该想想,孩儿尚未成年,冒死哀求,真的值得? 就算皇后娘娘真的仁慈心软,饶他不死,他又会感念她出面求情,愿意「爱」她? 那可是个无心的人,连自家兄弟都能阴狠暗害的人。 强烈的鼻酸刺激心头,李芯柔再也无法抑制情绪,崩溃泪流。 好厌恶、好狼狈、好丢脸。 「唉!怎么哭了?」 苏湘湘手忙脚乱,赶紧吩咐紫玉拿来手巾,重新沏上一壶热茶,并轻轻地拍着李芯柔的背,安抚着她。 止不住的泪滴,搭载着这几年见不着他的思念,为什么,越是说服着自己,他落得如此下场,是活该,谁让他阴险,抱持着不该有的念想。 却越是心疼,对他的爱慕,越是浓烈。 成亲的这些日子以来,李芯柔都看在眼里,他人暗中嘲笑祺慕文资质平庸,胜过祺慕燐的地方,只有嫡子身分。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努力,不擅长的驯马、骑射,起早贪黑,辛勤练习,协理政事方面就更不用说了。 文官体系的日渐式微,就像是把祺慕文的苦心经营一竿子打翻,他会越走越偏,恐怕只是心寒崇明帝对他的安排。 不管他付出多少心思,父亲永远视若无物。 李芯柔想起了成亲前一天,崇明帝宣她晋见,交代她一句话。 「文儿个性固执,当他迷失黑暗,朕希望你陪伴身侧,这就是朕对抚王妃的唯一要求。」 好好笑,这不是完全辜负了崇明帝对她的期待,实在羞愧难当。 「臣女…好想见他。」 苏湘湘深深地被李芯柔的真情触动,惨了,御璽真的不能在她身上,依她这个「偽善」的脾气,一不小心就会大赦天下。 「本宫可以让你们见面,处置如何,本宫当面谈过再说。」 「谢皇后娘娘大恩大德!」 李芯柔泪流满面,不断地向苏湘湘嗑头谢恩,让她不免心惊。 跟祺慕燐不同,苏湘湘是妥妥的心软废死派,加上现在「殭尸」状态,宛若打不死的蟑螂,更加懒得考虑可不可教化的问题。 看着李芯柔哭得狼狈的面容,苏湘湘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微微一笑。 「这可不行。」她说道。 李芯柔一脸苍白,不懂娘娘是何意。 「本宫让紫玉给你打扮乾净,要面见夫君,可不能哭花着脸。」 李芯柔的双颊浮起红晕,怎么会如此,皇后娘娘怎么能够对着狠心暗害皇上多次,让她沉睡了整整三年的罪人之废妻温柔以待。 以德报怨,不像是正常人类所为,啊,因为娘娘是妖狐吗? 天地之间的恶意、痛苦与怨懟,都能被她给吞嚥消化,所以,爱多得溢出心口,对待他人,才能够嚣张的善良。 原来是这样,陛下才安心地送出了御璽,走出了黑暗。 如果有多馀的妖力,可以施捨臣女吗? 臣女也好想要有足够的勇气跟智慧,拽着夫君,衝出黑暗,即便他无心,儘管他嫌弃,这次绝对会陪伴身侧,不再分离。 [第四十七章 孤寂之位] 「陛下,皇后娘娘带着李芯柔,正前往地牢,要…?」 随侍太监看到皇帝阴冷的面容,紧张地说不出话,赶紧低头。 祺慕燐慵懒地躺卧在床榻上,见他如此紧张,换了一个表情,露出了邪魅的笑容,这绝美,像是被掐住了脖颈,却无力逃脱。 「很好,继续让人跟着皇后,有什么动静,都过来报告。」他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自己的美艳白发。 皇帝的回答,让随侍太监惊讶,心跳不自主地加速。 「陛下…不打算阻止?」 「阻止什么?」祺慕燐慵懒的目光,让随侍太监再次紧张地低下头去。 皇帝轻轻地笑了一声。 「御璽在皇后身上,她想做什么,便随她。」 是错觉吗?好像在这瞬间,皇帝阴冷的面容稍微软化地平易近人一些,让随侍太监不自觉地着迷。 不对,他赶紧甩甩头,向皇帝跪地叩首,小心地退出寝宫。 祺慕燐对随侍太监的情绪变化并没有过多关注,即便是长年跟在他身边的奴才,也是这般戒慎恐惧。 「你还是来了。」祺慕燐喃喃地说。 时光安静地倒转到他登基的那一天。 「燐儿,放过文儿吧!」 崇明帝在离开皇宫之前,再次为祺慕文求情。 「文儿是做了很多错事,看在手足亲情,原谅他吧!」 祺慕燐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他跟前恳求的父皇,莫名地感到讽刺。 「二哥是自愿入狱的。」他冷冷地说。 「文儿…」 「父皇,您答应过朕,会在今日啟程。」祺慕燐冷漠地打断崇明帝。 这时崇明帝才注意到,儿子身上黯黑的龙袍,就像是把他们单薄的父子情谊吞噬地一滴不剩。 祺慕燐站了起身,缓缓地从龙席上,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直到站在崇明帝跟前。 「走吧。」 刺骨地寒冷像刀剑一般贯穿心脏,父子之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陌生。 难道是那件事? 「燐儿,怜妃的事,父皇可以解释!」 崇明帝抬起头,面对的却是祺慕燐无情绪的面容。 「朕看过母妃留下的书信,明白,这就是身为一国之君,必须的牺牲。」他的声音平稳,低沉地听不出任何情绪。 「所以,父皇您有明白母妃的愿望吗?」 祺慕燐的质问让崇明帝一个字都回答不出来。 「罢了,事情都发生了,说再多又有何益?」 祺慕燐急速地跪坐在崇明帝之前,双手捧起了父亲年迈的双颊。 「现在,不就是您的选择?」 他的眼中,缠绕的是恨吗?还是悲伤? 祺慕燐在登基之后就明白了,一国之君承担的压力,理解了当年他不能原谅的父亲的选择。 朕有说过自己要坐上高位吗?为什么,要因此承受失去母妃、被二哥忌妒暗害、与北漠为敌,最后,什么也不剩? 憎恨很容易,杀了就解气,之后呢? 「陛下,李芯柔求见。」 等到祺慕燐回神过来,跪在他跟前的人,换成他可恨二哥的废妻。 来的正好。 这份无可发洩的悲伤,掐断这女人的脖颈,会不会因而缓解? 「叩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芯柔颤抖的细软声线,让祺慕燐全身的细胞,止不住的嚎叫。 他硬是吞下自己即将暴走的愤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平身。」他说。 李芯柔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一瞬间,祺慕燐真想一手掐住她的脆弱双颊,血淋淋地剜出她湿润的双眸。 「陛下,臣女僭越,只求能够见无缘夫君最后一面。」 她害怕之中的坚定,好像一个人,像到…让他好想狂笑出口。 「李芯柔,前抚王妃,朕刚好有件事要问你。」 皇帝毫无感情的低沉嗓音,让李芯柔从脚底麻到头顶,好想逃,但是她的双眼还是直直地望着他。 他悲伤之中的压抑,好像一个人,像到…让她好想嚎啕大哭。 「狩猎大会的暗杀计画,你知情吧?」他问。 李芯柔惊讶地说不出话,她只能钉在原地,连发抖都不敢。 「你知情,还是放任二哥,唯一做出的努力,就是替他掛上平安符。」 听着皇帝的责难,李芯柔张开口,一度失去正确发声的方法。 「臣…」 「没关係。」皇帝的手突然压在她纤弱的脑壳上。 就像玩弄宠物一般,他前后地温柔抚摸着她头顶的发丝,沁入皮肤的,却是威压的恐怖。 「你知道为什么,朕选择原谅你吗?」 李芯柔看着微笑着的祺慕燐的脸,无助地摇摇头,此时,她连发出声音都不敢。 「因为朕,只想毁掉二哥的珍视之物…但是,二哥却没有。」 这就是抚王府在一夜之内溃散的原因,所有人都害怕自己会成为「珍视之物」。 那个人会因此而痛苦,还是,他早就预见了总有一天不会有人留下,所以从未让任何人走入他心里? 祺慕燐忽然蹲低身子,打断了李芯柔的思虑,他笑,凑近她耳边,再次强调。 「你听清楚了吗,他没有。」 皇帝的话语,一字一句羞辱着她,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以什么身分,为何要如此厚脸皮? 比起身体感受到的恐惧,灵魂深处的羞耻更加地撕裂着她的心。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李芯柔开了口。 「陛下,请让臣女带他回家,求您开恩。」 她伤心欲绝中的执着,意外地打消了他心中积压的埋怨跟怒意。 是阿,如果真的恨祺慕文,又怎么还是唤他「二哥」。 站上高位之后,终于懂了,祺慕文从小接受的是怎么样的教育,他怎么撑得过来,又怎么接受的了,一瞬之间,被夺取一切的残酷。 明明牺牲了所有,连仅有的存在意义,都被剥夺,能不发疯? 祺慕燐再次站了起身,随兴地挥起手,让随从拿来笔墨,当着李芯柔的面,沉静地写下一封书信,盖上御璽。 「回去吧,现在朕不会让你见他。」 祺慕燐转身走向仍趴跪在地上的李芯柔,递了一封书信,她懺懺巍巍地接下。 「此事,由皇后处理,别再来烦朕。」 李芯柔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于滴落了下来。 是打发她的藉口吗? 谁不知道,皇后重伤昏迷,能不能醒过来都是未知数。 却又从皇帝的口中确定了,在皇后殞命之前,他至少性命无虞。 最后的处置,是交由皇后决定。 是皇帝的慈悲吗?宽容吗?为着单薄的手足之情? 李芯柔不清楚,她只知道,等待,是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事。 访客终于离去。 偌大的皇宫内,真心庆贺他即位的人,一个也没有。 祺慕燐走出宫廷,面对着朝阳,抬头望向天,张开了双手,嘶吼出声,接着大笑不止。 不,是他拒绝所有想走入他内心的人,因为这样比较轻松。 但是为什么,你还是不离开? 明明已经死透,却还是大口呼吸,抓紧的这双手还是不放。 「傻瓜。」 祺慕燐轻轻地说出了一声,甩开了万般思绪,再次闔上了双眼,露出了柔软的神情。 「真好笑,人怎么可能有办法没有『珍视之物』。」他喃喃地说道。 [第四十八章 地下监牢走一遭] 侍卫领着苏湘湘等人走往地下监牢,铁笼压抑的绣味,刑罚过后的血腥味,环境脏乱的污水味,与她们身上精緻妆容,华贵绸衣,散发的幽幽清香,成强烈对比。 「罪人关押在最后的牢笼,清晨刚受完鞭刑,昏厥过去。」 苏湘湘被「鞭刑」二字吓得快要往生,虽然她知道,依祺慕燐的坏心眼程度,已经算是「轻微」的刑罚了。 「那个,问一下,是自从关押以来,每日都要受刑吗?」苏湘湘小声地问。 打到昏厥,到底是下手多狠? 「等罪人伤口稍微癒合,会再行刑,大约三到四日一次。」侍卫说道。 这还真是周而復始的凌迟! 「陛下真是脾气大,呵呵。」 苏湘湘也不敢贸然停止刑罚,毕竟不断受害的是祺慕燐,反过来责备受害者残忍,实在不太厚道。 她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李芯柔,她的脸色苍白到快要昏倒了。 这里的环境对养尊处优的官家女子来说,果然太刺激了吧? 自己小时候被人贩子抓走,关押的环境还比这里好上十倍,真的是心惊肉跳。 「那就麻烦你叫醒他了。」她命令道。 苏湘湘转头,摆手阻止李芯柔继续前进。 「紫玉跟李夫人先在此等候,本宫要先与罪人单独聊聊。」 虽然苏湘湘知道对李芯柔的称呼有问题,但是抚王夫妻迟早会再续前缘,懒得想其他称呼,啊,也不能讲抚王,唉呦,麻烦死了。 苏湘湘跟着侍卫走进牢房,强烈的血腥味直衝鼻头,祺慕文被铁鍊拴在墙边,身着破烂囚服,披头散发。 他低着头,身上鞭痕皮开肉绽,鲜血肆溢,微微蹙着眉心,表情憔悴、眼窝泛着乌青、身形消瘦。 即使如此狼狈,身上仍是散发着曾经封王的皇子气质,沉静且不卑不亢。 「罪人,还不醒来叩见皇后娘娘。」 像是没听到侍卫的命令,祺慕文一动也不动。 「别装睡了!」 侍卫一声怒骂,泼了祺慕文一脸冷水,他才终于睁眼,沉稳的目光,让苏湘湘的气势完全被压倒,让她有种想要跪下问安的衝动,要忍耐。 「装模作样!」侍卫又骂了一句。 「既然全身是伤,手脚束缚,也不便行礼,罢了。」 苏湘湘静静地走上前,侍卫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娘娘可别心软,罪人不服判刑,故意惹怒圣上,自请鞭刑,活该吃痛!」 『你这侍卫肯定是燐儿的脑残粉!』她心中吐槽道。 苏湘湘还是比较喜欢像苍火这种安静做事的侍卫,一直没见到他,不知道被派去哪里值勤了。 「好了,先出去吧,本宫自有分寸。」 终于打发了侍卫,苏湘湘面对着祺慕文,跪坐下来,直直地看着他身处无法翻身的困顿,却仍倔强固执的黑瞳。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地端详祺慕文的面容,虽然被破败的环境折磨得不成人形,仍是不掩帅气瀟洒。 虽然不比祺慕燐,超越人类的盛世美顏,祺慕文的顏值已经算得上是中上程度。 果真祺家皇族血脉优良。 「射成刺蝟还能復生,贱婢就是命硬。」 祺慕文率先打破沉默,第一句话就让人讨厌。 『喂喂,完全没有反省之意耶。』 苏湘湘尷尬地笑了一笑。 「本宫此次前来,是照燐儿的意思,处理二哥之事。」 祺慕文浅浅地笑了笑,她竟然用「二哥」这个称呼。 「祺慕燐掌权,父皇终于挡不住,可以取『草民』这条烂命了吧?」 苏湘湘看着祺慕文愣在原地,才终于想通,他是三年前就被关在这里,根本不知道燐儿已经登基两年。 如果燐儿真的想要他的命,怎么又会拖到现在?既然会丢给自己处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二哥已被贬为平民,便代表贵为『抚王』、『二王爷』的祺慕文已死。」 苏湘湘深吸一口气,吞了一口口水。 「本宫宣判,罪人剥夺『祺』姓,死后不进宗庙,流放城南。」 『城南?为什么是城南?』 祺慕文不敢相信,双眼直直瞪着苏湘湘,他可是差点害死祺慕燐的心头肉,千刀万剐都不够,就罚这样? 「哈哈哈…」 祺慕文诡异地笑出声来,这让苏湘湘的心底发毛。 「皇后娘娘还真是宅心仁厚,就不怕纵虎归山,草民什么都没了,不怕死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苏湘湘愣愣地看着狂妄发疯的祺慕文,搔了搔头。 「二哥不是还有妻小吗,李夫人,晚点她就会过来接你。」 祺慕文被憎恨蒙蔽的黑瞳中,瞬间闪现一丝恐惧。 「那愚妇早就被休弃了!不准来!你这贱婢少装圣人,快给草民一个痛快!」 他的嘶吼,无力地回盪在阴冷的监狱。 苏湘湘本来的迟疑变的坚定,面对他,露出了心有馀裕的笑容。 「本宫已经看穿二哥的谎言,所以不要再装模作样了。」 祺慕文的冷静、倔强逐渐松动,他开始面露慌张、惶恐。 「怎么,你这贱婢还以为草民爱护妻小?笑死,这种绊脚石,早就捨去了!」 「二哥知道自己会被处以极刑,所以才划清界线,是为保护妻小。」 「二哥预测京城迟早沦陷,所以才将妻小驱逐到城南。」 「为何礼部尚书知道女儿行踪后,没有将女儿接回李府,反倒留她在城南经营店铺,难道不是二哥授意?」 「皇后娘娘真爱说笑,草民就是个无心的人渣!」 「二哥何来无心?自请鞭刑,不就是在求燐儿息怒,承担所有罪责,不愿殃及抚王府上下吗?」 祺慕文的瞳孔地震,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二哥一点都不会演戏,不管是元宵宴,还是狩猎大赛,您的目光不都紧紧跟着自家妻儿。」 「草民只是怕那愚妇坏事!」 在苏湘湘通透的神情中,祺慕文的辩驳显得虚软无力。 「更何况,二哥的计策有成功过吗?燐儿不是照样登基,本宫也活蹦乱跳的,所以,白费功夫的事一做再做,毁灭自身,妻儿痛苦,值得吗?」 苏湘湘的一字一句,鞭笞在祺慕文的心,她圣人吗? 好好笑,根本对他极尽羞辱之能事,把多年来的不甘心,瞬间嘲讽得粉碎。 「本宫言已至此,二哥好自为之。」 苏湘湘站起身,拎着身上刺着凤纹的华丽绸纱,俐落地转身,飘散微微的药草香气。 祺慕文忍不住问着自己,他是想要夺得皇位,才做一连串的恶事吗? 那真的重要吗? 「殿下!」 柔软的一声叫唤,打断了祺慕文的思考,他抬头,是他残忍厌弃的王妃,她纤细的双手,颤抖着拎着钥匙。 「李芯柔,本王与你已经没有任何干係了!滚!」 激动的情绪,让称呼变得乱七八糟,好似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一天,他们还是抚王跟抚王妃。 李芯柔的泪水不断地沿着双颊滴落,再如何精緻的妆容,在他面前,从来就没有任何意义。 她直直跑向前,双脚跪地,替他解开束缚着双手双脚的沉重锁链,突然,她笑了。 「你笑什么?」 面对祺慕文的责骂,她红着脸颊,急急地摇着头。 「原来殿下,还记得臣妾的名字。」 祺慕文望着她的双眼,瞳孔地震,迟迟说不出话。 她的这双眼瞳,如同仰望着星辰的钟情,只要一想到,有一天,他坠落的那一刻,她会不再这样看他,怎么办。 如果可能会失去,那一开始就不要拥有,很可怕,母后死前的疯魔,就是因为爱得太深,伤得太重。 父皇跟母后不是没有爱过,只是怜妃,分走了父皇的爱。 世间这么大,发生这种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能怪谁,不就是自己不够优秀,所以,别去爱,就不会痛苦。 「殿下,您知道您很没人缘吗?您入狱之后,树倒猢猻散,没有一位妾室,愿意为您求情。」 「哼,那是自然,可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你这般呆蠢。」祺慕文不以为然地嘲讽道。 「臣妾才知道,您从未碰过她们,所谓绝子汤,也只是养生汤药。」 祺慕文没有回话,他知道,他得要雨露均霑,但是他是人,怎么可能有办法做好平均分配,一想到母后在阴冷宫殿哭泣的每一夜,他就什么兴致都没有。 少自作多情了,才不是因为你。 李芯柔,她只是被一道圣旨给胁迫的女人。 只是一个被女德、女训,逼着洗脑,要无条件服从夫君,当个好女人、好妻子、好母亲,才温柔、才善良、才贤慧。 现在才会在这里,愚蠢得让他作噁。 「您真的这么讨厌臣妾,总是冷漠、保持距离,表现地毫不在意…您若真的无心,为什么又会对着臣妾笑?」 李芯柔颤抖着,拿出手边乾净的布巾、药膏,清洁着祺慕文身上破碎的伤口,暂时止血,他低着头,闪避着她的目光。 「哼,笑,什么时候?」他残酷地问。 「臣妾替您生下孩儿的时候,您替孩儿取名的时候…为什么,不再让臣妾,多看看您的笑容?」 实在是要忍不住了,祺慕文就讨厌女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别再殿下、臣妾的叫了,草民承担不住,您可是重获自由身的重臣贵女。」 李芯柔还是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这让祺慕文万般难受,像是被逼迫在悬崖一边,弄个不好,就要坠落,好可怕。 「既然已成平民,被夺姓氏,不如就从了臣女,入赘李氏。」 李芯柔的这句话,让祺慕文傻眼,怎么了,她这是在向他求婚吗? 怎么有女子这般寡廉鲜耻,是想要男人想疯了,才将自己的尊严这般来回践踏。 醒醒吧,李芯柔,你再不济,也是礼部尚书嫡女,若你再来牵扯草民这个惹怒皇帝的罪人,会多么不堪,何必讨骂,惹得一身腥? 祺慕文抬起头,正想言语羞辱李芯柔一番,却看到她全身赤红,害羞发抖,根本与她语带贬低的用词,大相逕庭。 「而且,您是两个孩子的爹爹,可不能不负责任!」 祺慕文愣住,什么时候又多一个了? 「儿子还是女儿?」他问。 「女儿,深黑的眼眸,特别像您。」 李芯柔鼓起了勇气,抬头看向祺慕文的表情,一瞬间,松开了紧绷的情绪,忍不住流下泪来。 「太好了,您笑了,以为是女儿,您会嫌弃臣女肚皮没用。」 「嘰哩呱啦,真的是吵死了!」 祺慕文一手揽住李芯柔纤细的脖颈,低头封住了她絮絮叨叨的嘴。 李芯柔整个人僵在祺慕文的怀中,异常甜腻的吻,让她沉醉,像是施捨一般,他的额头轻轻地点在她的额头之上。 冷漠的眼神中,稀有地混杂了一丝疼惜,他偶尔的亲密触碰,总像是染上毒癮,怎么样都戒不掉。 「你话太多了。」他抱怨了一句。 「为妻不说了。」 李芯柔羞涩地低头,替疗伤完成的祺慕文换上乾净衣物,搀扶着他在苦牢中摧残过久,而虚弱的身躯。 她想起那年元宵宴,炼王夫妻也是这样扶持彼此,那时候她真的好羡慕,只是在夫君面前,打死都不能承认。 两人慢慢地走出了冰冷的牢门,倚靠着妻子温柔的体温,他终于放弃了。 祺慕文不甘心的是,知道就算再努力,也永远比不上祺慕燐。 所以埋怨父皇偏心,像母后那样拼命搞事,只是想引起注意。 现在才想通,父皇就是因为捨不得自己,所以才将早就败絮其内、摇摇欲坠的国家,扔给祺慕燐承担,自以为是地暗中吩咐爱臣栽培了能够胜任皇后之位的丞相府嫡女。 替自己选的王妃,则是怎么赶也赶不走,死心塌地、不离不弃的她。 人怎么总是这么犯贱,拼命地追求得不到的,痛苦挣扎,却忽略了,自己拥有的,多么珍贵。 竟然无视你、推开你、伤害你,啊,怎么会这般呆蠢。 人们都说祺慕文失去了身分、地位、财富,一无所有,真的是这样吗? 祺慕文看着李芯柔辛苦地扶持着自己,额头渗出的香汗,让他不自觉的,即便艰难,仍是抬起手,轻轻地替她擦去汗滴。 「谢谢你。」他说。 李芯柔胀红了双颊,小心脏整个炸裂。 她紧紧地牵紧了他冰冷的手,成功了,她终于牵起他在黑暗中迷茫的手。 宛若狂风吹散了阴霾,温暖的旭日总算东昇。 怎么办,可以唤他的名字吗?就像寻常夫妻一般? 不不不,会死,绝对会就地转生,她还想要待在他的身边,活得长寿一点。 李芯柔只回了一个甜甜的笑,因为她知道,自家夫君就喜欢少话的女子。 [第四十九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陛下,徐永安求见。」 祺慕燐慵懒的趴卧在床榻上翻阅书籍,看着随侍太监恭敬地跪地通报,他随意地伸手一摆。 「让他进来。」 随侍太监不免感到意外,近日皇帝连皇后娘娘都不见,竟然愿意见一位乡里出生的大夫。 但是随侍太监也不敢过多揣测,立刻起身,前去请徐永安入殿。 「吾皇万岁,万万岁。」 徐永安还是那个嘴上恭敬,表情写着「虚应故事」的态度。 整个国家之中,应该也只有徐永安敢这样应对他这位情绪不定的暴君。 「平身。」祺慕燐说道,摆手,支开了勤政殿中所有奴僕。 等到诺大的寝殿中只剩下两人,徐永安才缓缓起身,抬头,正脸看向祺慕燐。 「陛下将御璽交给皇后娘娘,是否过于鲁莽?」 看着徐永安些许慍怒的神色,祺慕燐忍不住笑出一声。 区区乡里大夫,竟然说出朝堂之上,无人敢说的话。 「朕只信任湘湘。」 「皇后娘娘,可不是让人随意差遣的工具!」徐永安厉声驳斥。 「您利用皇贵妃娘娘这么久,现在又要利用刚醒不久,什么状况都不知道的皇后娘娘。」 「身为男人,却躲在女人身后,着实为人不耻!」 面对徐永安不留脸面的劝諫,祺慕燐还是维持着笑容。 「她们甘愿啊。」 祺慕燐寡廉鲜耻的回应,让徐永安只得睁大双眼,气怒握拳,说不出话。 「朕会再去提醒皇贵妃,让她可以休息了,至于湘湘,朕还需要她帮忙。」 「陛下既然无心治理朝政,后果自行承担便罢了,何必拖人下水?」 徐永安的炮火仍旧猛烈,祺慕燐收起了笑,神情转为冷漠,禁不住让徐永安心生惊恐,但是他还是硬气面对,不怕死地不肯退让。 「朕不讨厌出言直接的人,不管是皇贵妃还是你,但是,有一点让朕感冒,你并不诚实。」 祺慕燐起身走下床榻,静静地走过徐永安,他惊恐回头,即使持有神识之眼,这个男人还是难以看透。 「你建议朕,广设医局、成立医事培训所,便可将祺氏手足,诸位太妃混入住院病人或混入学徒,谋取一技之长,以便藏匿身跡,即便江山易主,也尚可安身。」 祺慕燐转过身,深黑的眼眸好似审视着徐永安的内心。 「然后,冒死进献忠言,批判朕,怎么看,都是为了一个人。」 徐永安被他犀利的神情,盯着难受,却还是没有躲开目光。 「你看着湘湘的目光,早就露馅了,所以朕才无比放心,让你诊治湘湘。」 这是祺慕燐的下马威吗? 方才虚偽的进言就算了,怎么可能察觉医局之事与苏湘湘有关? 「收集『功德值』,湘湘才能清醒,对吧?」 祺慕燐的话,再次激怒徐永安。 「您贵为九五之尊,竟然窃听他人对话,娘娘贵为国母,却连基本为人的隐私都没有吗?」 「嗯,湘湘会原谅朕的。」祺慕燐说。 徐永安真想抓住眼前这个屁孩胖揍一顿,但是只会显得自己不成熟、没风度,要忍耐。 两人停下口,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徐永安拍拍左右袖口,向后甩动,做了一个标准,但一点也不恭敬的跪拜礼。 「草民恳请皇上,放过皇后娘娘,让她转生安全、和平的时代,她并不属于这里,不要逼她承担不该是她的责任。」 「朕没有逼她。」 「您一直洗脑她,如果不陪着您,就是她不够爱,是背叛,您就是这样控制她,不是吗?」 祺慕燐掛着淡淡微笑,缓缓走到跪在他跟前的徐永安面前,面对着徐永安,跟着跪了下来。 「你真认为如此,为何在三年前唤醒湘湘,将她送回朕的身边。」 徐永安手掌发汗,这一刻,竟然不敢抬头对视祺慕燐的黑瞳,像是黑洞,会把他吸入深渊。 「因为你知道,湘湘想要待在朕的身边,即便可能身处炼狱。」 祺慕燐猖狂、自私的话,根本渣男宣言,徐永安却一个字也反驳不了。 「唉,你能自己离开吗?重用你,让朕的风评太好,计画进度有些延宕。」 徐永安果然很想把这屁孩掐死。 「陛下认为草民碍眼,赐死不就完了。」 「这可不行。」 祺慕燐再次俐落地站起,转了个身,悠哉地缓缓前行。 「你可是湘湘重要的『朋友』,为难你,她会气恼朕,所以,朕让湘湘自己选择。」 朋友,这两字深深地刺痛了徐永安,即使祺慕燐看穿他对苏湘湘暗中思慕,却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陛下就这么有自信,对草民如此放心?」 没想到,徐永安的故意试探,竟然让祺慕燐噗的笑出了一声。 「面对连表白都不敢的男人,朕担心什么?」 这句话深深地羞辱了徐永安,他脸色潮红,气怒不已,却只能像隻狼狈的落水狗,夹着尾巴,疾速逃离勤政殿。 「紫玉,你说今日燐儿有在寝殿见客,是谁?」 苏湘湘才刚从地下监牢回到凤仪宫,放松地泡了一顿药草浴出来,就听闻紫玉从勤政殿太监那传回的消息。 「徐永安。」紫玉回。 「谈什么,有打听到吗?」苏湘湘接着问。 「没有,陛下併退左右侍从,单独密谈,然后徐大夫出来的时候,低头,脸色緋红,疾步离去。」 「蛤!」苏湘湘惊呼了一声。 前几日求见,祺慕燐的回覆是「不谈政事,侍寝可以」。 徐永安会跑到寝殿里说政事吗,又不是朝中重臣,还脸红红,该不会是祺慕燐嫌弃跑后宫麻烦,慾火难平,终于对无辜男子出手了吧? 苏湘湘在脑海中浮现「帅气邪魅皇帝x卑微倔强大夫」的bl小说封面,还是年下攻,糟糕,流口水。 苏湘湘赶紧甩头,手足舞蹈,挥散诡异的妄想,他人就算了,男主角是自家夫君跟昔日战友,可笑不出来。 「然后呢,还有打听到什么?」苏湘湘头冒冷汗。 紫玉低下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 「听闻晚膳后,陛下将摆驾香寧宫,皇贵妃娘娘的寝殿。」 苏湘湘差点崩溃晕倒,老娘刚甦醒,还没时间復健,就忙里忙外,乔这乔那。 没良心的夫君把工作推给她,避而不见就算了,竟然还要跑去找柳姐姐涩涩。 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湘湘发怒暴起,站起身,向空气挥打了一套拳击之后,深吸一口气。 「紫玉传话,今晚本宫直捣勤政殿,坐等不走,直到燐儿回殿!」 紫玉愣了一下。 「娘娘不打算前去拦截陛下吗?说不定陛下就直接在香寧宫留宿,不回来了。」 紫玉的建言搔得苏湘湘全身难受,她全身虚软,窝囊地抱住紫玉抱怨连发。 「柳姐姐又兇又正,本宫不敢。」 『又兇又正,是何意?』 虽然紫玉听不懂苏湘湘的用词,大致也猜得到,娘娘是怕陛下坚定地要去找皇贵妃,然后打发她回宫等候。 那绝对丢人到不行,不如就装作大度…想作戏却演不全,跑到勤政殿站岗,明显在催促陛下赶紧回殿,不准留宿。 真的是很会吃醋,完全不像贵为一国之母,该有的胸襟。 紫玉轻轻拍着苏湘湘的背,温柔安抚着自家娘娘,心有馀裕地笑着。 站在这么近的地方看着两位主一路走来,还不清楚吗? 娘娘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建言,只是顽皮的恶作剧,反正时日也不多了,玩闹又何妨? 紫玉在此时想起远在北方的他,是否还在毫无希望的战事中,凭着一腔热血,燃烧着自身灵魂。 现在已经没意义了,您知道吗? 即便成为千古唾弃的逃兵,放弃保护已经加速腐败的京城,奴婢也不可能嘲笑您,但求您倖存安好。 紫玉逐渐害怕起来,紫色桔梗宛如诅咒的花语,在幸福之前,会提早实现。 [第五十章 您还恨妾身吗] 柳如艷在香寧宫内左右踱步,惴惴不安,她想不通,如今,祺慕燐还要亲临她的寝宫,是何意。 虽然祺慕燐也不是第一次来,她异常的紧张,是因为跳过苏湘湘,这是第一次。 柳如艷搞不懂,自己加速的心跳,是因为恐惧,还是可笑的爱慕。 这次她没有像过去那样,泡上一炷香的药草浴,反倒在耳后点上了甜腻的香膏。 明明知道祺慕燐厌恶花香,这么做,算是他们成亲三年,她无关痛痒的叛逆。 「叩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香寧宫的眾奴僕与柳如艷一同跪下,如训练有素的军队,恭敬的行礼致意。 「平身,都散了,朕有话与柳妃单独谈,谁都不准打扰。」 祺慕燐宛如施捨一般地走近柳如艷,伸手将她牵起身,拎着她,走进寝殿的内室。 他掌心的温度,刺痛着柳如艷的内心。 她想不通,在眾奴面前,假意装作甜蜜,还有意义吗? 妾身跟您,仅是利益交错的关係,值得屏退眾人、双手相系? 寝宫门扇一关闭,柳如艷立即甩开了祺慕燐的手,他转头,两人四目对视。 「妾身有罪,请陛下降罪。」 柳如艷向后甩动了身上的华服,恭敬地面对着祺慕燐,跪了下来,眼神却含着极度不认输的倔强。 他们到底有什么话好谈,不就是政事吗? 祺慕燐来找她,不就是不满她这几年的暗中作为。 只是柳如艷不明白,过去他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现在才终于想到要惩处了吗? 「柳妃今日有些不同,啊,换了香膏?」 祺慕燐的日常问候,像是羞辱一般,让柳如艷浑身难受。 她低下头,没有回应他无聊的问题,攒紧着颤抖的双手。 「柳妃,今日朕,不想聊政事。」 柳如艷的瞳孔地震,连心脏都在颤抖,忽然,她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她自詡聪明伶俐,善于察顏悦色,为什么,在他面前,宛若愚钝庸才。 「柳妃。」 祺慕燐的一声叫唤,再次将柳如艷拉回现实。 「结束了,休息吧。」 这六个字,就像是尖声嘲笑,耻笑着她一直以来为他的辅佐跟苦心经营。 祺慕燐登基后过几天,就跟柳如艷坦承了他的所有布局。 因为在他的眼中,她比起妃子身分,更接近事业合作伙伴。 没有感情,所以理性,知晓他的亡国计画,是不得不的无奈之举。 黛妃以为婚姻可以带来边关和平,真相是,在国仇家恨之下,北漠只是打算利用子嗣渗透皇室,掏空国本。 要是黛妃膝下无子,受厌弃冷落,正得北漠下怀,有了合理夺权的理由。 当然,若想避战,不是没有办法,迁都城南,捨弃京城,上贡布匹或是农產品,订立和谈条件,苟延残喘,也不致亡国。 可预见的是,皇室无穷无尽的退让,迟早演变为僵持不下的战事。 长期文人当政,不甘蛮族掌权,寧愿流血捐躯的骄傲,洗脑着武人必须奋勇杀敌。 所以,只要皇帝暴虐无道、背弃天理人伦、独宠妖妃,这样的主,值得追随效忠吗,还不如蛮族当政要好? 柳如艷知道祺慕燐是为了祺氏宗族、天下百姓,寧愿放手国权,把死伤降到最低。 当年为了保卫边关,加上黛妃之死,早就将北漠惹毛,他们的憎恨,有这么容易平息,不会看破这只是皇帝执导的一场大戏? 无论如何,最终必定是以祺慕燐的惨死做结。 「陛下,皇后已醒,望您三思。」 柳如艷觉得自己的这句劝言滑稽至极,竟然会搬苏湘湘出来。 这不是当然的吗,祺慕燐这场华丽的「自杀」计画,一定只是因为他无法承受挚爱长期卧床的痛苦。 所以她整整两年,在乡间宣扬皇帝德政,拜託爹爹抑制朝野中的反叛势力。 尽其所能地延后悲惨的结局,等着苏湘湘制止他的自暴自弃。 没想到,苏湘湘的清醒,反而加速了计画。 「朕说了,不谈政事。」 祺慕燐的话,狠狠地激怒了柳如艷,你我之间,除了这些破事,还能说什么? 明明这些年,站在您身边的一直是妾身,凭什么,她一清醒,连陪您到最后的资格都被剥夺? 「您还恨妾身吗?」 柳如艷抬起头,站了起身,伸手攒紧了祺慕燐的一边袖口,面对她的怒意,他的表情平和,带着温柔。 这三年,他曾经着样看过自己吗,不,从成亲以来,自己总是遮着双眼,不是吗? 因为放手偷看的那一次,造成橙心惨死。 「为什么?」他问。 「妾身跟在您身边最久,即使得皇贵妃之位,却没有得到封号。」她回。 「黛妃,只是朕叫着方便,而你,柳妃,人如其名,俏丽婀娜,心思却顽强坚韧。」 面对祺慕燐突如其来的讚美,柳如艷急急地低下头,颤抖着身子,全力遮掩着自己因为羞涩而緋红的双颊。 他真的像她之前认为的那样,不把她当一回事吗。 这瞬间,柳如艷的脑海浮现出橙心惨痛的死状,她的手却还是紧紧抓着祺慕燐的袖口。 『别催了,橙心别催,本宫不是在努力了吗?』 「还有呢?」祺慕燐低沉的嗓音,邪恶地骚动着柳如艷掛上千百道锁的内心。 委屈、痛心、狼狈。 好多词语在她脑中叫嚣,好想在他面前哭叫出来,好好笑,妾身没有爱,又为什么会有这些情绪? 对了,因为祺慕燐答应妾身要给的,一个都没做到。 「如果,妾身怀上子嗣,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柳如艷再次抬头,睁大了清丽的双眸,嘴唇微弯,直直注视着他的双眼,就像是极力地证明,她一点也不悲伤,还可以笑。 「既然柳妃做不到,就别再逼朕了吧,抱歉,没有实现你的愿望。」 祺慕燐微微地闪避了她的目光,停顿了一秒,再度看向她的双眼。 「柳妃,不用再说谎了。」 他的话,不费吹灰之力的,摧毁了她的层层防备,强烈的鼻酸袭上心头。 不要,身为皇贵妃的高傲作祟,不想承认。 「子晴那个贱婢果然向您报告,妾身祭拜橙心之事…陛下可别说,您已经不怨狩猎大赛之事,妾身可是用计残忍杀害您的孩儿,包括未来的所有子嗣。」 一直被淡化、掩埋的话题,硬生生地被揭开。 没错,她跟他,怎么可能有爱,一开始就只有恨,尽情地让罪恶感彼此折磨。 「柳妃不也一样,可别说,你不恨朕,那可太『虚偽』了。」 祺慕燐露出了淡淡的浅笑,伸手轻轻地抚了她的脸颊,就像抹去她拼命硬撑着,不允许流下的泪。 「你也知道,朕一气怒,就控制不住脾气。所以,就算两清了吧?」 时间好似拉扯到王府染血的那一天,柳如艷埋怨着橙心,怎么会如此愚蠢,跟了她这么久,还会误解主子的命令。 柳如艷只是不想意识到,橙心甘愿用自己的惨死,换取自家娘娘的自由。 『娘娘,放下吧。』 好像看到橙心对着自己担心的笑容,柳如艷终于崩不住情绪,双腿发软,跪地痛哭,可是手,还是倔强,怎么也松不开。 「您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真正让她崩溃的,是祺慕燐帮着橙心。 故意在橙心自尽后,做出残酷施刑的假象,加深她的恐惧、寒心、斩断她执着、毫无意义的爱慕。 斗大的泪水坠落,伴随着柳如艷这些年的谎言跟隐忍,强大的情绪如水库洩洪,一口气涌洩而出。 「为什么,妾身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一开始确实是妾身愚蠢,没有陪伴在您身边。」 「但是这三年您受的苦,有比那一年少吗?比起她,妾身付出的有少吗,妾身明明要比她要有用的多了,您说啊!」 祺慕燐没有回话,仅是站在一边,静静地听着柳如艷隐藏在她的好强背后的恋慕,一段终究会死去的痴心。 柳如艷,美艷的容顏,高尚的气质,聪慧的资质,让她早早就在崇明帝的授意之下,在丞相府承受着未来能够站在君主身侧的菁英教育。 一般的皇后,她可看不上,她要当的是,能够与皇帝一同承担国家未来,一同培育下一任贤君的高贵国母。 所以柳如艷才会如此嚣张跋扈、傲气逼人,因为她就是这样被期望的。 才在见到祺慕燐的那一瞬间,从他身上的气势,深深地震慑,终于见到了,她嚮往的人生的意义。 到底还有哪里不足,让她没办法站在他的身侧? 凭什么,她努力的一切,成为一场空。 绝世的容貌,多年的培训,上乘的条件,竟然比不上一位捡来的贱婢。 越是不甘心,就越是尽心辅佐,催眠着自己,只是因为爱慕虚荣,崇尚地位、权势,才努力经营这场虚假的婚姻。 好想就这样扑倒在他的怀中,然后像黛妃一样,不知羞耻地,讨要他的怜爱。 柳如艷知道,只要她开口,祺慕燐会给,因为他的残忍无情,只是演出来的。 但是她可笑的骄傲,高高在上的自尊,怎么可能求取他的同情跟施捨。 不希罕,也不需要! 一阵突如其来的温暖,瓦解了她硬撑的执着。 祺慕燐面对着柳如艷跪了下身,轻轻地将满脸泪珠的她揽入怀中,他身上温柔的气味,强势地瓦解了她心中,强压着自己,缠绕、束缚着的无数枷锁。 「谢谢你,对不起。」 他简洁地用六个字,为他们这三年的婚姻画下了句点。 柳如艷终于松开了她紧攒着他袖口的手,原来,这并不是这么困难的事情,却要拖拖拉拉,持续了整整三年。 如释重负,这一刻的放松,忍不住让柳如艷笑出声来。 她顽皮地扭头,用力地磨蹭,将自己耳后甜美香膏的气味,沾黏在他的肩头。 「陛下如此花心,不怕皇后娘娘气恼?」她问。 祺慕燐尷尬地笑了一笑。 「反正湘湘,还是会原谅朕的。」 柳如艷推开了祺慕燐,站起身,退后了一步,甩动了华服,脸上掛着从容的甜笑,深深地做了一个绝美异常的跪拜礼。 「妾身,拜别陛下。」 祺慕燐愣在原地,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他也回应了她一个笑,颯爽甩动身上绣有精緻龙纹的黑袍,俐落转身。 不再多说一句话,离开了香寧宫。 他们俩人太像了,就是同一类人,所以即使不多做解释,也了然于心。 子晴静静地走入内室。 「娘娘有何吩咐?」她问。 「你这贱婢自己选吧,要离开,还是留下?」 柳如艷坐在床沿,哭肿的双眼,掩盖不住她仙气的绝美容顏。 她慵懒地一手托额,一手玩弄着美艳的裙摆,她半垂着眼皮,热泪过湿润的眼眸,俏丽的长睫毛灵动,沉静收敛的气质。 沉鱼落雁,更胜天仙。 「奴婢必当追随娘娘身侧。」子晴恭敬地趴伏跪地。 子晴的回答,让柳如艷露出了连女子也会坠入爱河的微笑。 「另外,陛下让奴婢交给娘娘一物。」 子晴谨慎地起身,缓缓走向柳如艷,停在她的面前,再次跪地,呈上一只书信。 柳如艷随意地展开书信,上面写着。 『朕已经遣人请出橙心的尸骨,另寻风水宝地安葬。』 「哼。」柳如艷轻笑了一声。 把尸骨折磨得不成人形、悽惨地不忍直视,还有心无聊地做这种亡羊补牢的破事。 「您贵为九五之尊,还会感悟愧对于人,着实让臣女大开眼界。」她说道。 亲眼见到黛妃惨死前,她与祺慕燐痛心疾首的对话,柳如艷才知道。 不管是黛妃还是橙心,种种残酷至极的刑罚,都是她们宛若勒索一般,向他开口讨要。 禁不住他人拜託的个性,简直跟苏湘湘如出一辙。 [第五十一章 跨越维度的间聊] 「吾皇万岁,万万岁。」苏湘湘一脸屎面,不甘不愿地迎接回到勤政殿的祺慕燐。 就算他不算太晚回殿,身上却带着异常甜腻的香气。 她面对着他,疾步走上前,一手抓住他的领口,在他身上到处乱嗅,像是隻缉毒犬。 祺慕燐笑了一笑,捧住了苏湘湘的脸,不给任何解释,低头,给了她一个吻。 苏湘湘惊吓地甩头挣脱,想退一步,却被他一手捞住纤腰,无处可逃。 「燐儿全身都是柳姐姐的香味。」她抱怨。 「很快就全是湘湘的药草味了。」他回。 有人这么寡廉鲜耻的吗? 被当场抓包出轨,还能反过来调戏正宫。 祺慕燐再次的吻,让苏湘湘忘记要说什么。 不是打算要「假侍寝,真问政」的吗? 他不多给一句话的时间,猛烈的攻势,让苏湘湘的脑筋当机,等她发觉,自己已经赤身裸体,躺倒在充满他邪魅气息的床榻之上。 「等等。」 「不等。」祺慕燐再次封住苏湘湘反应不过来的唇。 他霸道的手指紧扣,这时,苏湘湘才重新意识到,他是皇帝陛下,自己应该顺从。 才不是,别骗了,这么快就屈服,任他左右,只是因为太宠他了。 反正,自家夫君长的那么帅,渣一点,也会不小心原谅,坏坏惹人爱嘛,她就是顏狗加抖m,有什么办法。 「湘湘,可以吗?」 祺慕燐甜腻地将额头点在苏湘湘的额头之上,让她必须正面地回应他的问题。 苏湘湘看着他渴望的黑瞳,宛如恶魔魅惑的劝诱,她是不懂,为何箭在弦上,她都准备要抬起双脚了,还问这种问题。 「燐儿何必多问?」 才说出口,苏湘湘马上红透全脸,这句话跟「comeonbaby」有何不同? 祺慕燐笑出一声,撒娇地蹭向她的脖颈,换他开始不好意思。 「想想过去几次,朕总给你不好的回忆。」 想起过去在王府,那一个月,两人都彆扭地不知道彼此的心意,但是其实苏湘湘挺喜欢元宵宴前的那一夜,他任性地撒娇,虽然她被唸不认真。 苏湘湘顽皮地撑起上身,凑到他的耳边,用狐媚惑主的声调,轻声絮语。 「说不定臣妾,就喜欢激烈一点。」 别闹了,果然亲密的时候,别多话,佔用了彼此黏腻的时间,多浪费。 祺慕燐深深地吻了苏湘湘,彼此紧紧地相拥,国家兴衰的烦恼,先拋诸脑后,不重要,现在可要专心一点才行。 很快地,苏湘湘就后悔自己乱说话,道行不够,还要撩祺慕燐这台永动发电机,下不了车了。 「湘湘,要喝茶吗?」 苏湘湘一脸虚脱,印堂发黑,双目呆滞,她赶紧点头,争取休息时间。 祺慕燐则是一脸神清气爽,面色红润,意犹未尽的样子。 『等等等,该不会只是中场休息吧?』她心中惊魂未定。 苏湘湘啜了一口茶,赶紧挺身坐定,切换为问政模式。 「燐儿,近日臣妾…」 她才说一半,就被他突然地拥抱打断,他将头安放在她的香肩,小声地低吟。 「湘湘,朕搞砸了。」 祺慕燐的这句话,击溃了苏湘湘,她不说了,也紧紧回抱他。 他们俩个,根本没办法聊政事。 祺慕燐忍不住噗的笑了一声。 「朕真丢人,明明是大你两岁的男子,却总是被你保护。」 苏湘湘双颊緋红,低下头,也将自己的头埋进他宽广的肩颈。 「不是喔,臣妾年纪可长了…燐儿,相信转世投胎、灵魂之说吗?」 两人一同抬起头,甜甜地将额头相靠,目光相对。 「湘湘是指…你的身子与灵魂的年龄不符?」他问。 「对,臣妾的灵魂,是28岁的成熟女子,如果算上这一世,就49岁了。」 祺慕燐愣了一下,一下子脑筋当机,但是很快笑了出来,终于知道成亲那夜,为何要求一位陌生女子给他餵药、贴身伺候,就像是在跟母妃撒娇。 『原来朕是恋母情结,难怪对其他女子都无感,好好笑。』他心道。 看他没立即回话,苏湘湘有点慌张。 『呜,他一定觉得我在胡言乱语。』她心道。 「所以湘湘总是把朕当成孩儿吧?总是宠溺,可做不好母亲。」他笑着。 祺慕燐放松地躺倒在苏湘湘的怀中,此时的表情,让苏湘湘的小心脏原地爆炸。 「臣妾才不想要这么顽皮的孩儿,当夫君还可以。」 这句话,搞得两人都羞涩不已,忍不住吻了彼此。 「湘湘的前世如何?」他问。 「嗯…一言难尽。」苏湘湘温柔地牵起了祺慕燐的手。 「没有困难的自称,对每一个人都是『我』,没有地位之分。」 「没有僕从跟主子之分吗?」 祺慕燐追问,这问题,稍微难倒苏湘湘,她低头沉思了一下。 「还是有,家财万贯之人,便是『主』,贫困平庸之人,便是『奴』。」她尷尬地回。 「那湘湘一定是『奴』吧。」 竟然立刻被看穿,苏湘湘头上生出三条线。 「虽然是『奴』,至少仍有机会学习,免于受人摆布,尚可安生。」 苏湘湘说出这句话之后,又觉得有点逻辑矛盾,纠结地蹙起了眉头。 祺慕燐露出淡淡的笑,吻了她皱起的眉头。 「没有地位,也不会有皇族吧?这样国家大事由何人处理?」他问。 「眾人皆有机会,嗯…『最讨人喜欢』之人,便可决定国家大事。」 苏湘湘觉得自己的说明,真的是烂透了,不然,要说明民主自由、参政权、直选总统吗? 好难,她又不是政治系,绝对会说错。 「若是无能之人当政,该当如何?」祺慕燐追问。 「到处说坏话即可,人们可爱抱怨了,四年之后,再让另一个『最讨人喜欢』之人上位。」 苏湘湘的话,惹笑了祺慕燐,国家大事,竟然能够如此胡闹。 这就是徐永安口中说的「和平」吧? 这瞬间,祺慕燐百感交集。 「真好,即便江山易主,也不致家破人亡。」 他的话,让苏湘湘鼻酸,她深深地抱住了他。 「燐儿真的不考虑迁都?」 苏湘湘的问题,让祺慕燐惊讶,她才刚接管政事不久,就算柳丞相统整了国情报告书,她能这么快掌握? 与其说苏湘湘学习力惊人,不如说她已经预见了国家未来。 「湘湘为何觉得要迁都?」 他的反问,让她慌了一下,她露出傻笑,怯怯地说。 「上一世学到的歷史中,有一个朝代跟祺国面临的问题很像,不敌外患,最后选择迁都。」 「迁都之后呢?」祺慕燐问。 「啊…最后还是江山易主,蛮族当政,但是,还是享有几年和平繁荣,也是可以考虑!」 苏湘湘一脸尷尬,好像是在诅咒祺国终究灭亡,唉呦,麻烦事推给后代处理不好吗,不要自己扛嘛。 啊啊,没有后代! 对了,侄子也可以啊,啊,已经改姓了! 苏湘湘的脸上狂冒冷汗,看她紧张的样子,祺慕燐忍不住笑出声。 「湘湘愿意陪朕到最后吗?」 苏湘湘看着祺慕燐,有些小小的生气,抗议他问了多馀的问题,牵着的手握得更紧。 她想起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还没说。 「臣妾…其实在三年前,已经死了。」 苏湘湘说起了徐永安跟她说的所有事,离奇玄妙,让人难以相信的事。 如果不是亲身经歷,她自己也不可能相信。 「朕明白。」 祺慕燐没有多问,回应了一声,低头在她的耳边,小声地絮语。 「别说了,就这样待在朕身边。」 苏湘湘的双颊緋红,露出微微的笑容。 「臣妾遵命。」她回。 [第五十二章 你不要太过分了] 深沉的夜中莫名寒凉,徐永安从床榻上惊醒,神识之眼提醒着他,最坏的情况来临了。 怎么会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徐永安赶紧套上外衣,往房门外衝去,宫廷中的大道寂静无声,四下无人,怎么可能连守夜的太监跟侍卫都不在。 想到今日祺慕燐见过他之后,就去了香寧宫,然后让皇后宿在勤政殿。 难道,今天就是结束之日? 徐永安全身感到一阵恶寒,急急地跑向勤政殿,也不管这么做是否不符礼法,反正现在也没有任何人拦他。 依现在的情形,再过不久,反叛军就会攻进来了,支开僕从、通报叛军的,最有可能的就是香寧宫的主。 一直都是皇贵妃娘娘在暗中抑制混乱的朝政,当她死心的那一刻…不,这么说可能也不够贴切,她只是终于服从了皇帝的旨意。 碰! 徐永安衝进空旷的勤政殿,大力推开了内室的门,苏湘湘缓缓地抬起头,面对他,抬起左手,伸出手指轻轻地抵在粉唇前,带着浅浅的笑。 她的右手则轻轻盖在躺在她大腿上安睡的祺慕燐右耳上,温柔地安抚着自家夫君。 因为祺慕燐面朝着自家正妻的腰腹,背对着徐永安,徐永安分辨不出,他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这一刻,徐永安感觉万般难堪,他双脚发软,跪在两人跟前,低头,不想面对。 「娘娘,叛军就要攻进来了,此处不宜久留。」 徐永安不知道,自己对她用敬语干嘛。 「徐大夫先走吧,你恐怕也在叛军的目标之中。」苏湘湘说。 她的这句话,莫名的让徐永安生气。 什么意思,她是想要陪着祺慕燐一起赴死吗? 苏湘湘,你根本就死不了,连凄美的殉情都做不到。 然后,还得要求我,召唤神明,完成你的愿望,好似嘲笑着,我千辛万苦为你求来的时日。 「苏湘湘,你不要太过分了!」徐永安激动地站起身,怒目瞪视着她。 「为了这个屁孩,什么都肯做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不仅智障恋爱脑、还是恋童癖,只要脸长得帅,怎样任性妄为,你都可以吗?」 面对徐永安的一连串贬低,她回覆了一个尷尬的笑容。 「燐儿,很怕寂寞,所以我会陪着他。」她回。 「这算什么,苏湘湘,让你復活,不是要你用来做这种破事!」 「因为是社畜吗,谁说什么都答应吗?」 「为什么不能为自己决定一次!」 苏湘湘愣愣地望着徐永安的表情,再次让他情绪崩溃。 为什么他必须要对喜欢的女孩破口大骂,恐吓她、用力嘲笑她的选择是愚蠢的,他到底有什么资格? 现在这个状态,不就是他向神明求来的? 「那你希望我做什么?」苏湘湘的回话,温柔且残酷。 她低头顿了一下,再度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的双眼。 「你想对我说什么?」 轰! 外头响起巨大的爆裂声,叛军开始攻入宫闈。 已经没时间了,迫在眉睫,苏湘湘的问话,却让他一下子脑袋空白。 徐永安内心焦急,就像被她纤细的手指掐住喉头,不能呼吸。 为什么都拖延两世了,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知道吧,你会穿越,是因为我。」 「因为我不甘愿,为什么被神明选上是我,明明我还有未来大好前途,所以才拖你下水,反正你也不会生气!」 「搞什么,看你在这里过得挺高兴,都是我在忙神明的任务!」 苏湘湘静静的听着徐永安的胡言乱语,她微微地皱起眉头,露出苦笑。 「别扯别的了吧?时间不够了,那时候在机场,你打算说什么?」她问。 徐永安震惊的睁大眼,苏湘湘清透的双瞳,就像是在嘲笑他的胆小。 不,她不是会这样的人。 好笑的是自己,搞砸的是自己。 「如果那时有说,你会回答什么?」徐永安问。 苏湘湘没想到会遭到反问攻击,慌了一下,但马上吸饱一口气,镇定下来。 「嗯…抱歉。」她回。 苏湘湘毫无拖泥带水的答案,禁不住让徐永安笑出了声。 好好笑,还以为她只是不擅长拒绝,其实她一直都很清楚,想要的是什么。 为什么迟迟说不出口,不就是因为,他是个该出手,才会出手的男人。 明显会吃败仗,为什要出击,还催眠自己,只是时机不对。 苏湘湘并不笨,她不迟钝,不然,怎么可能得主管喜欢,说她贴心机灵,又好用。 原来,只是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躺在她怀里的,不是自己,永远都轮不到,无论转生多少次。 徐永安缓缓地站了起身,看了一眼祺慕燐的背影。 其实一直都没有来不及。 「苏湘湘,我喜欢你,一直以来。」 徐永安超级直球的告白,让苏湘湘吓得少吸了一口气。 本来以为他到最后都不会说的,怎能怪他胆小,她早就隐约察觉到,只是因为自己不想开口拒绝好友,所以总是卑鄙地回避。 徐永安真的好勇敢,为了一句话,所以她不会责怪他有点小自私的作为。 「谢谢你,对不起。」苏湘湘平静地回答了他。 她只是幸运,喜欢的人也刚好喜欢自己。 「你一定会遇到一个也喜欢你的人」的这种废话,就别说了,只是矫情。 徐永安紧绷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露出了浅浅的笑。 他缓缓地走向坐在床榻边缘的苏湘湘,因为怀中躺着自家夫君,让她无法动弹,莫名的紧张。 『天啊,两男夹击,不要这么刺激吧?』 徐永安看她想入非非的表情,笑了一笑,只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话,就转身走出了寝殿。 苏湘湘赶紧低头查看躺在怀中,爱吃飞醋的自家夫君,他呼吸平稳,看来是真的睡着了,应该没事吧。 她无意义地抚摸着祺慕燐的白发,压压惊,绝对不是因为体验到偶像剧里女主角的逆后宫待遇,花痴的洋洋得意。 嗯,好,其实真的蛮爽的,抱歉。 [第五十三章 是娘娘需要你,还是你需要娘娘 烽火声起,宫殿外急促的脚步声渐多,紫玉焦急地在凤仪宫内来回踱步。 因为自家娘娘吩咐她,回宫煮一壶安神汤,再送去勤政殿,才刚煮好,就被香寧宫派来的侍卫禁足在宫内。 「贼人来犯,皇贵妃娘娘吩咐,后宫六院关闭宫门,无须慌乱,静待通知。」 赶来凤仪宫通知的侍卫说道。 「皇后娘娘还在勤政殿,奴婢得赶紧过去通知!」 侍卫将慌张的紫玉推回凤仪宫。 「勤政殿另外有侍卫通知,紫玉姑娘不必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紫玉脸色苍白,她会不清楚皇贵妃的脾气,真正的后宫主子是她,所有侍卫当然全部听她的命令行事。 皇贵妃娘娘一旦倒戈到反叛阵营,还会有人阻止得了? 说是为了保护各宫娘娘安全,倒不如说是圈禁,放行反叛军攻进宫闈。 紫玉这才意识到,自家娘娘是刻意支开她,今夜,就是祺氏政权溃败之日。 她越想越害怕,简直是瓮中捉鱉,逃无可逃。 皇帝这几年的高压统治,早就引起群臣不满,会走到这一步,可想而知,但是,皇后娘娘是无辜的,怎么可以拉着陪葬? 紫玉顾不上其他侍女的劝说,拿起了棍棒,执意要衝出宫外。 「紫玉。」 一声叫唤,阻止了她的衝动,是苍火。 看到苍火,紫玉百感交集,他的出现,代表那个人也来了。 皇帝登基那一年,苍火屡屡忠言劝諫,最终被调派到边关前线,须髯大将军的军营下。 就是那时,王府颓败时,仍坚定效忠的奴僕们,都对皇帝感到失望,纷纷转到皇贵妃娘娘的阵营,包括子晴。 或许一开始,子晴是皇帝安插在皇贵妃底下的内应,但是之后就不好说了,子晴就算冷漠少言,也是有自己的脾气的。 紫玉再次开啟宫门,门外看守的侍卫竟然都走了,只剩苍火跟须髯大将军。 她震惊的从脚底麻到头顶。 到底从多久之前,皇帝就在为这一刻筹备? 「走吧。」苍火对紫玉说。 他抬头,看向宫中的其他侍女、僕从,他们不打算走,坚决相信皇贵妃娘娘的安排,他并不意外。 反正他们混在反叛军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要带走紫玉。 「你们来的正好,娘娘在勤政殿,快去救娘娘!」 紫玉慌张地抓住苍火的袖口,闪避着须髯大将军为她担忧的神情。 苍火没有正面回应紫玉,将她带出宫外,再度紧闭宫门,三人站在凤仪宫的庭院中,四周火光喧嚣,微微地照亮了彼此的表情。 苍火甩手挣脱了紫玉,转头,单脚跪地,望向须髯大将军。 「将军,交给您,卑职先去探查逃生通道。」 「等一下!」 不顾紫玉的叫唤,苍火立即闪身,消失在黑夜之中,暗卫出身的身手,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追得上,仅能难堪的留在现场。 「你真的,特别喜欢这只玉发簪。」 须髯大将军的第一句话,吓着了紫玉,在这种烽火连天、十万火急的背景下,他说的话,明显不合时宜。 儘管紫玉知道眼前的他,更不可能放任自己衝去勤政殿,她仍是拼命运转着脑袋瓜,考虑着说服他的话语。 「其他的礼物,你都不喜欢吗?」 他的话明显地激怒了紫玉,自从苏湘湘重伤后,须髯大将军回到边关守城,却每两、三个月就会託人送来一只做工精緻的女子饰品。 「进奉给娘娘的饰品,奴婢怎么敢拿。」紫玉回着话,还是没有抬头看他。 苏湘湘卧床不起的事情,眾所皆知,却一直送来礼品,祺慕燐也不阻止。 「听闻娘娘会把进奉的宝物送给身边的侍女,如果娘娘开口,你就会收了吧?」 「您冒险混入叛军,不就是为了保护陛下吗?请将军别再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快带奴婢前去勤政殿!」 紫玉上前抓住须髯大将军的右侧袖口,空荡的触感让她惊叫一声,抬头,才看清楚那粗獷的面容上,被划上深深的一刀,失去了右眼。 「将…军!」 「哈哈,老夫已成了残兵败将,只是苍火一时改不掉称呼。」 紫玉一时说不出话,双目湿润,怎么会,明明他是武艺高强、叱吒风云、建立无数战功的武官。 「您太傻了…」紫玉只说得出这句话。 「你知道其他武官怎么说老夫吗,为什么即便皇帝无能昏庸,惹怒北漠,加重边关镇守的压力,明知兵力有限,已是强弩之末,仍是坚持死守。」 强烈的鼻酸让紫玉说不出话,仅能以摇头代替回话。 「因为皇帝把老夫的心上人圈禁在宫中,所以仅能继续为国卖命。」 紫玉的全身发着抖,她弄不清这些话的虚实,不,应该说她不希望这是真的。 因为她什么都还没说,她不堪入目的过去,根本不敢让他知道。 紫玉知道自己很卑鄙,如果一开始就想拒绝将军的追求,那还不简单,只要都说出来就好了,怎么可能有男子可以接受早已被踏脏的破鞋。 即使年纪大上了两轮,能被一个人这样惦记,被当作宝物一般珍惜,宛若神明在她污秽卑贱的生命中,施捨的第二次奇蹟。 第一次奇蹟,就是邂逅了将她拉出泥沼的娘娘。 所以紫玉痛恨自己,为什么三年前,衝出去挡箭的不是自己,竟然呆傻的愣在原地。 如果娘娘没有重伤,陛下怎么会伤心欲绝、走火入魔,如果时间倒转,或许现在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怎么能够拋下娘娘逃走,就算知道仅是螳臂挡车,陪着娘娘走到最后,才是她应该做的事。 为什么只因一时的疏忽,竟然松开了保证会一直紧握的手? 「还记得娘娘说过的『奖励』吗?陛下也早就立了圣旨,只是老夫想尊重你的意思,所以,紫玉,跟老夫走,好吗?」 须髯大将军温厚而稳定的话语,狠狠震动着紫玉的心,她虽然不想再收他的礼物,却没有阻止。 就是因为这些进贡的饰品,代表他还活着,在艰苦的战场上,还倖存着。 不行,她不能再这般自私! 「奴婢不想走,奴婢要陪着娘娘,奴婢其实…」 紫玉抬头,看见了将军心疼着她的神情,忽然什么话又说不出来。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窝囊、这么可恨。 「老夫知道,你不用说,都要开口提亲了,老夫怎么可能会不了解,关于你的过去。」 须髯大将军伸出左手,轻碰了紫玉头上的桔梗发簪。 「老夫以为,这份誓言,能让你勇敢起来,原来还是不足啊。」 清澈的泪滴,一颗一颗,无可抑止的从紫玉的眼眶坠下,她急急地摇头。 『不可以,怎么可以,明明跟娘娘约定好的,追随她一生,决不放手的…』 须髯大将军的左手掌轻轻的包覆紫玉的后脑勺,霸气地将她压入自己怀中。 「到底是娘娘需要你,还是你需要娘娘?别去了吧,娘娘光照顾陛下就忙不过来了,才会将你託付给老夫啊。」 他的这句话,彻底击败了紫玉。 娘娘就是这样的人,太过于温柔,又太过于强大,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让她怎么追也追不上的远方了。 紫玉没有挣脱须髯大将军的怀抱,在他的怀中,安分的待着,可怜的啜泣。 反而让他慌张了起来,本来是做好了,被她骂老猪哥或是甩巴掌的觉悟。 话说,年轻女孩子怎么连泪水都是香的? 这一抱,让他这个老东西折寿也甘愿。 「紫玉…该如何唤您,须髯…大人?」 紫玉可爱的问题,让须髯大将军的老心脏暂停了一秒,他吞了一口口水,用尷尬的笑声掩饰他的害臊。 「须髯是陛下给老夫随便取的外号,结果所有人都跟着叫了,因为本名实在不符老夫形象。」 「您的本名是什么?」紫玉问着,小手抵在他的胸前,轻轻抓着他的衣袖。 她的每个小动作,实在让他的心跳无法停歇。 须髯大将军屈身,在紫玉耳边说出了他的本名,终于让伤心的紫玉重新崭露了笑顏。 「真的不合适,但是,是很棒的名字。」她说。 须髯大将军红了整个老脸,拉着紫玉,走出了凤仪宫,两人的身影,逐渐没入凄冷的暗夜中。 [第五十四章 北漠王子的到访] 几日后,北漠王子,萨姆德勇.金巴姆,偕同百名精兵踏入边境。 想到祺慕燐,他就恨得牙痒痒。 不仅部族内的上千上百壮士,在祺慕燐作为炼王领导边疆士兵的时候,战死沙场,俘虏拷问,为了吓阻再犯,毁尸曝晒,燃烧的火光至今仍让倖存族人恐惧。 北漠王子也是最为反对黛妃出嫁,他恨族中长老利用妹妹痴情,把她送入终究会坠入炼狱的婚姻。 究其根本,最该死的还是祺慕燐,明明没意思,顶着一张帅脸,对单纯的自家小妹露出微笑,谁不会沦陷。 「你的死期终于到了!」北漠王子愤恨地拍击大腿。 时机终于成熟,终于搞废了死活硬撑着的须髯大将军,他落败后,其它武官不足为惧,纷纷送上降书归顺北漠。 祺慕燐那个暴君终于发疯,残酷杀死了被百姓们尊崇为「在世华陀」的徐永安。 一位乡里大夫,因为仁德心善,倾注全力救活了皇后,却被质疑功高震主,利用价值用尽了之后,兔死狗烹,一杀为快。 实在昏庸至极,人神共愤,终于引起民怨,眾臣率领反叛军发起了围剿,攻入皇帝寝殿,一把业火,燃尽其罪恶的一生。 北漠王子就是收到以柳丞相为首的臣子们奉上的归降书,才率领精兵,一同到访京城。 他当然也想过,可能只是诈降,又是祺慕燐卑鄙的诡计。 但是,一群没有任何兵力的文官,也不敢与北漠宣战,投降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这些眼睛长在头顶上,肚里有些油墨,就瞧不起人的老东西,竟然会低头求和? 想到就觉得好笑! 那还不是因为你,祺慕燐,皇帝做得这么失败,以为高压统治,就能掌控人心吗?连百年忠臣都失望透顶,寧愿奉异族为主!笑死! 北漠王子是没有很相信,这些暗中给原主一刀的反叛臣子,会对新主有多忠诚? 反正就过来给父王踩踩点,随便做个报告,交差了事。 京城大门缓缓开起,守门的侍卫只身着简便轻甲,看得出毫无开战的意思。 「恭迎北漠王子!」 柳丞相与几位中央重臣,跪在门后恭迎王子到来。 城门后净空出一条宽敞、平坦的大道,恭迎北漠王子等人骑马通过,大道四周聚集着观礼的百姓。 他们虽然面露些微紧张,却丝毫没有敌意,甚至带着期望,即便是异族为政,仍盼望新主贤明,为他们带来安居乐业的生活。 北漠王子从百姓的衣着,路边小贩,建筑文化,终于知道父王为何用尽心机,也要併吞祺国。 本来以为会演变为一场腥风血雨的长年征战,怎么想得到,竟然会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松得手。 北漠王子在怀疑之中,想起了自家妹妹在家书中提到的一号人物。 皇贵妃娘娘,柳如艷。 自家妹妹提到,后宫中眾多嬪妃长期被祺慕燐冷落,只因她们只是他用来控制朝臣的人质。 照理说,失宠的嬪妃在后宫的生活,应该会举步维艰,连奴才都会看不起,她们却完全没有遭遇此种情况。 因为美艷的皇贵妃,柳如艷,订立的纪律严明,若有奴才以下犯上,俐落的量刑裁罚,驱赶出宫。 嬪妃们若有委屈、心里话,都会找皇贵妃诉苦,因为她们对冰冷的夫君没有期待。 后宫地位、配发物资、奴才多寡、月俸等等,是公平的以母家对朝廷的贡献做评比,评判这些的,正是六宫之主,柳如艷。 与其向皇帝争宠,不如讨皇贵妃欢心,当个乖巧的妃子,她的一顰一笑,是眾嬪妃在孤苦牢笼中的唯一救赎。 自家妹妹就相当喜欢皇贵妃娘娘,家书有一半都在描述娘娘做了什么事,在她不得夫君欢心,心碎伤心的时候,劝说了她什么话。 只是自家妹妹就是顽固,皇贵妃的好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所以北漠王子知道,在祺慕燐那个疯子的治理下还能撑两年,就是因为,隐藏在背后的幕后君主其实是皇贵妃。 后宫与朝政是紧密不分的,她不着痕跡的利用了这一点。 为了早日救出自家女儿脱离守活寡的婚姻牢笼,朝中大臣们必定会求见皇贵妃,而这次的反叛,说与她无干,鬼才相信。 这件事情,只有认真重视自家妹妹寄出的每一封家书,关心她的婚后生活,不把她璀璨、热烈活过的痕跡,当作笑话的萨姆德勇.金巴姆才知道。 此行,他得见一见这位皇贵妃娘娘,是何许人物。 柳丞相等人带领北漠王子与几名精兵到了烧毁的勤政殿前,殿前围聚了若干名女子,身着素简,化着淡妆。 为首的那名女子,即便装扮素雅,仍不乏风采动人,宛若她一双灵动的长睫毛扑动,就能让周边阴冷的空气,注入优雅的温暖,如沐春风,环绕清丽花香。 「臣女柳如艷,偕同眾臣女,叩见王子殿下。」 北漠王子有一瞬间,被她的美貌与气质,摄去了心魂,但他赶紧甩头,强逼自己清醒过来。 她们的自称,让他一头雾水。 「你们应该就是祺慕燐的后宫嬪妃吧,夫君死了,好歹披麻戴孝,还是本王子弄错了祺国礼俗?」 「回王子殿下,眾臣女已在先皇后清醒后不久,全数被先皇立下休书,仅是念在过往微薄的情意,静待此处,目视无缘夫君最后一程。」柳如艷回。 北漠王子看着她,愣了一秒,随即仰头大笑。 关係切割得也太彻底了吧? 确实,依祺国礼俗,皇帝殞落,后宫嬪妃也是要跟着陪葬的。 结果竟然全部被提前休弃,躲过一劫,跟着祺慕燐死的,只有他独宠的皇后? 「怎么知道祺慕燐已死,有尸首吗?」北漠王子问。 柳如艷伸出纤纤玉指,指向烧得焦黑,损毁、破开的殿门。 「王子殿下若想确认,可进入殿内,臣等已将先皇与先皇后尸首,静置于庭院草蓆之上。」柳丞相附和地说道。 北漠王子转头看向柳丞相恭敬的陈述,憋不住笑,噗的笑了一声。 不是,那好歹是一国之主吧? 竟然直接把尸首丢在草蓆上,这都几天了? 当然,北漠王子也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如果慎重安葬,会被北漠怀疑眾臣投降为假,目的在暗中放走祺慕燐,躲避山林,等待时机,再度抢回政权。 虽然不能亲手杀了祺慕燐洩愤,见证尸体也行。 立下休书之事太过巧合,八成是假的,但是也没证据。 何必查证,让一群青春亮丽的美女无辜牵累,本来就是不符人道的事情,他也不想过多追究。 看到祺慕燐被自家臣子跟嬪妃为了自保,弃置尸身,就暗中心喜,嘲笑他咎由自取。 北漠王子在几名精兵地护送下走进勤政殿的庭院,柳丞相等人与前后宫嬪妃们也一同入殿。 四周草木乾枯,内殿则因为恶火肆虐,破损严重,已然塌陷,不能继续深入,故眾人只停留在冷清的庭院,围绕在静置于中央的两片草蓆。 北漠王子伸出手,一名精兵机警地递给他一把长茅,他戏耍了一阵后,轻蔑地撩去盖于尸首上的草蓆。 「咿咿咿!」 烧灼到辨认不出容貌的焦黑尸体,让前后宫嬪妃们摀脸惊呼,只有柳如艷尚且冷静,她只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容貌尽毁,怎么辨认身分?」北漠王子转头问向柳丞相。 「回王子殿下,是以腰间的玉珮及衣着布料判断。」柳丞相回。 北漠王子再次转回头,蹲下身,仔细端详着焦黑尸体,忽然,转过头,看向前后宫嬪妃们。 「你们不是说要送最后一程吗?站这么远怎么能行?」北漠王子笑着道。 前后宫嬪妃们害怕的互相搀扶着彼此,急急地低头,不敢再接近多看这可怖的尸首。 「就让臣女代表各位姊妹吧。」 柳如艷稳定地踏出脚步,她沉稳的声音,稍微苍白的神色,与她惊人的美貌,忍不住让北漠王子看呆。 『还真是暴殄天物…』他心道。 柳如艷在草蓆前停下脚步,双手作揖,静静地双膝跪地,接着叩首。 周围眾人都被她这一连串没有任何累赘动作的绝美仪态吸引了目光,忘记以她亡国妾妃的身分,如此完美的跪拜礼,会引起北漠疑竇。 不,如果她不做得这么彻底,才会引起怀疑。 怀疑躺在地上这两块面目全非的焦碳,只是替身。 北漠王子带着笑意,走到柳如艷的身侧,操起长茅,残酷挥刀。 咻咻咻。 几刀下去,焦黑的死尸头体分离,四肢也随之碎开,尸体的碎屑,随风飞扬。 强大的耻辱感,重击着眾人的心,他们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北漠王子不屑地转头,他只关注柳如艷的表情。 如果她显露出悲伤情绪,那她就是对前主还抱有恋心,即便已被休弃,还是可能心怀叛乱,必杀之。 如果她无动于衷,那地上的死尸,就有可能是假的,这场归降,必有诈。 『好了,你会怎么选,前皇贵妃,柳如艷。』 北漠王子戏謔的蹲下身,紧盯着柳如艷的靚丽脸庞,突然,他后悔了。 见到柳如艷滚落双颊的晶莹泪滴,北漠王子后悔试探她,因为他发现了她隐藏在美艳外表底下的谎言。 柳如艷为什么成为祺国幕后的皇帝,又为什么会在两年后,像是终于想通了一般,扳倒无能的主。 自家妹妹说柳如艷对祺慕燐无爱,只钟情权力,是互相利用的关係。 是吗? 若是想要作为君王,操控国务的权力,她有必要躲在他背后,做牛做马? 为什么是两年,在先皇后甦醒之后。 不就是因为她爱得太傻,以为让祺慕燐尽情地利用,终究能得到他的心。 皇后一醒,最后才终于看透,她什么也不是。 所以才悲痛至极,醋意横发,亲自手刃深爱之人。 得不到,乾脆摧毁。 柳如艷,就是怀着这般蛇蝎心肠的毒妇。 她可怜,可悲,又令人怜惜。 「你的悲伤,让本王子遗憾,此事得上报父王,讨论对你后续的处置。」 柳如艷俐落地转身,仰头,两眼坚定地望向北漠王子。 「臣女是人,也有心,不能替无缘夫君哭泣最后一次吗?」 柳如艷的问题难倒了北漠王子,他站起身,弯腰狂笑。 他无法从她被泪水浸湿的脸庞移开视线,暗自嫉妒,她心中住着的人还没完全离去。 那又如何,本王子还没自信赶走一个辜负她的死人吗? 北漠王子面对柳如艷,弯下身,单膝跪地,凑到她的耳边。 「你真美。」 还在柳如艷反应不过来,北漠王子站起身,撩起她随冷风吹拂的衣袖,不捨地吻了一口,面对她露出了,宛若啃住她脖颈的笑。 柳如艷双腿发软,脑筋一片空白。 「本王子收到各位的诚意了。」 北漠王子俐落地放开她的衣袖,转身,并吩咐精兵们将碎开的死尸放到木箱里,作为亡国遗臣,表示对新主的忠诚,奉上的厚礼。 等到北漠王子走远,柳丞相才敢扶起自家女儿。 「如艷…为父立刻脱產避险,隐居山林,没事的。」 柳如艷闭上眼,她真的好累,但是她也知道,爹爹的提议只是妄想。 她清楚,这一辈子,就是逃不了与皇室扯上关係,宛若诅咒。 只要让自己的心真正的死去,不再为人哭泣,还有什么苦,渡不过吗? 柳如艷笑了一笑,要是这么容易做到,她就不会羡慕地上相拥而亡的死尸。 如果在一生,遇到说什么都不肯松开自己双手的人,甚至跨越生死。 那是多么难得。 柳如艷却哼了一声,嘲笑了她此刻痴傻的想法。 [第五十五章 与神明的交谈] 「醒来吧。」 神明的一声呼唤,让徐永安睁开眼。 一样的爆乳女人,一手慵懒地托腮,半卧在云朵组成的躺椅上。 她伸出纤细手指,轻轻地点在徐永安的额头上,对转生者做功德结算,但是他已经将功德值掛到苏湘湘身上。 也就是说,他的业绩分数掛零。 爆乳女人忍不住噗的笑了出来。 「第一次遇到考零鸭蛋的。」她笑。 「这不是你允许的吗?」徐永安小声的抱怨。 确实,在决定救苏湘湘的时候,就已经向神明请愿过,而神明也答应了。 她也慈悲地允许,徐永安可以在他蒐集到功德值指定配额之后,做完他想做的事再召唤她。 只是神明想不到,徐永安会把辛苦赚来的功德值全都让给苏湘湘,还实现她陪着祺慕燐殉情的愿望。 喂喂,你不是自私自利的人设吗? 「你还真惨。」爆乳女人调侃了一句。 功德结算的用意,就是让转生者可以依分数兑换相应的奖励,分数越高,可选的平行世界与原生家庭就越多。 如果不这样设计,谁会想努力办事? 徐永安却不屑一顾。 「你的情形比较特殊,一度破坏了轮回规则,又没有功德值可以作为赔偿,负分捏。」爆乳女人又笑了一声。 徐永安没有回话,只得任她嘲笑,这种机车的个性,说她是「保生大帝」,果然要跟信徒道歉。 「虽然你考了零鸭蛋,但是在平行世界留下了『神明的智慧』,你是第一个做到这种程度的转生者,上面很满意,可以不追究你干的蠢事。」 爆乳女人提起身子,换了一个坐姿,将穠纤合度的性感双腿交错跨叠,居高临下的,伸出玉手提起了徐永安的下巴,两人拉近,好似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味。 「这可是本神大发慈悲替你求情喔?」 她如同勒索一般的言语,让他背脊发凉。 但是徐永安并没有闪躲,反倒意识到她异常地对他宽容。 为什么? 她看着徐永安的双瞳,注意到他异常的冷静,好像猜到她背后的目的。 「你选择我是有原因的吧?」 在徐永安说出口的一刻,爆乳女人愣在原地,随后,捧腹,仰身狂笑。 「怎么说?」她奸诈地反问。 「我意外的死,促成停战,所以恰好满足转生者的资格。」 他的猜测,让神明露出了笑容。 没错,神明是不可能中途召唤寿命还未中止的人类,苏湘湘则是特例,所以才说他破坏了「轮回的规则」。 徐永安会知道,是神识之眼赋予的智慧,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领会。 「所以,神识之眼还告诉你什么?」她问。 「我符合成为『神』的资格。」他回。 徐永安中二的言论又惹得爆乳女人捧腹大笑。 没错,功德结算,优待转生,全是幌子。 傻了吗,跳脱轮回才能让灵魂获得真正的「自由」。 从徐永安的口中说出,格外讽刺,他创造的所有功德,全是为了心仪女子而衍生的附加產物。 满足个人私慾的大爱慈悲,却满足了神明的条件。 但是这又是他想要的「自由」吗? 永远再也没有下一世的机会,真真正正的天人永隔。 徐永安明明清楚,把功德值留给苏湘湘,意味的是什么,他还是这么做了。 「你,还真是宽容大度,确实有成为神的资格。」 爆乳女人放松地躺倒在云朵组成的躺椅上,咧嘴灿笑,微微转动脖颈,看向徐永安。 「欢迎你。」她说。 这次换徐永安愣在原地,他没想到她竟然一点也不讶异,因为她是尊位阶很高的神明吗,所以她早就看见了未来? 难道她所有的随兴而为,慈悲大度,嚣张地答应他任何无理的请愿。 就是因为自己註定会成为神? 罢了,重要吗? 既然成为神了,想实现什么愿望,都可以吧? 「所以,可以让苏湘湘回到前一世,修復轮回出错,对吧?」 他可是夸下海口向她保证的,作为神明,可不能食言。 爆乳女人望着徐永安,堆满了难以形容的笑意。 她猛然起身,额头狠狠地撞向徐永安的额头,双手像是质问一般的,捧住他冰冷的双颊。 「你应该知道吧?向神明请愿,愿望越大,还愿的代价就会越高。」 两人的双瞳的目光,深深地紧咬。 「可不是吃一个月的素菜,就能还得了的喔?」她威胁道。 之前随便许都可以,干嘛这次才索要代价? 神明前辈反反覆覆的恩宠,徐永安只得用笑容回击。 「你愿意给,代表,我还得起吧?」 爆乳女人再度噗的一声笑出来,她放开手,站了起身,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徐永安的额头。 「够呛,本神喜欢。」 忽然一阵强烈的风席捲徐永安,被强制改写灵魂的感受,让他好几次都要呕吐出来。 「徐永安,恭喜你成为本神的神使,很多工作等着你,神明可是没有休假的。」 徐永安跪坐在地,一口气终于缓过来。 「神使?是干嘛的?」 他不知好歹的问题,又惹笑了她。 「要成为正神,要经过千万年的实习,才不是这么简单的呢!」 爆乳女人转回头,伸手弹了他的额头,他只能闷在一旁,说不出反驳的话。 直到现在,徐永安还是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规矩的转生,认命地喝下孟婆汤,忘记所有关于你的事情,是不是更轻松一点? 这个问题,何时会得到解答? 或许,将会耗上永生。 [第五十六章 重来一次,结局会如何] 「哇啊!」 苏湘湘突然大叫一声,吓惨了坐在病床旁的护理长。 「苏湘湘,你搞什么,摔一下还要睡半小时,会不会太夸张?」 她无辜地露出苦笑,不是啊,半小时后不才是正当上班时间吗? 「你快起来就对了,有工作要交办给你。」 护理长残酷的命令彻底让苏湘湘清醒了。 虽然能够回到前一世是不错,但是还是希望人生可以稍微不要这么苦逼。 但是这也是她自己选的。 当神明询问她要怎么兑换功德值的时候,她许了愿。 『请保佑他的每一世,都可以生于平安,平静、快乐且幸福。』 现在仔细回想,还真是贪婪又奢侈的愿望,功德值够用吗?她也不知道。 神明又没有说不行,她真是一个慈悲又美丽的大波波神。 想到这里,苏湘湘忍不住双手合十,在心中再次感谢神明。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虔诚的保生大帝信徒了,真的是个现实的女人,有什么办法,她就是个肤浅的人类嘛。 苏湘湘最感谢神明的地方,就是她再次忘记归零自己的『记忆』。 就像是作了一场很长的梦,是噩梦还是好梦,实在不好说。 无脑地跟在护理长的身后走了很久,苏湘湘才意识到,她们已经走离了急诊室。 「阿长,我们要去哪里?」她问。 「苏湘湘恭喜你被上面调离急诊室了。」护理长毫无情绪地说道。 「真的假的?调到哪?」苏湘湘一脸激动。 此时,两人停在vip病房前。 「特等诊疗科。」护理长回答。 苏湘湘愣在原地,她听闻过传言。 特等诊疗科,就是本院特立的奇葩科别,这些病人不是得了什么绝症还是罕见病例,而是背景硬到院长惹不起的刁鑽病人。 总之,就是一但被客诉,就会影响到全院生计的大客户。 还没进去,苏湘湘就被吓得背脊冒汗。 「苏湘湘,你是对高富帅有免疫力的女人吧?」护理长的开场白更令她惊恐。 「蛤,别看我这样,其实是妥妥顏狗喔?」 护理长哼的冷笑了一声,不理睬苏湘湘漏洞百出的推託,接着质问。 「太多护理师一眼晕船,你至少能撑到他出院吧?」 「他要住院多久?」苏湘湘苦笑。 「看你努力。」 护理长不再跟苏湘湘囉嗦,直接敲了三下门,拉开病房的大门。 扑鼻而来的危险费洛蒙香气,让两人的生命值点数瞬间扣掉9999。 「阿长,她是谁?」 坐在病床上的男人直直地看向护理长,放下手上正在把玩的魔术方块。 『阿长是啥?护理长竟然让病人这么称呼她?』 苏湘湘惊讶地转头看向护理长,护理长竟然已经老脸通红。 『喂喂,晕船的是你呀?』苏湘湘在心中吐槽。 「咳,不是要你别再这样称呼我了吗?」 护理长咳了一声掩饰娇羞,男人却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为什么,大家不是都这么叫你吗?」 他天然的撩人技巧,让人难以招架。 「算了,总之,今后负责你的护理师就是我身旁这位,她叫苏湘湘。」 护理长随意地介绍了几句之后,立刻转身,飞也似的逃离病房,在晕船到溺死汪洋之前。 诺大的病房内只剩他们两人。 「嗨,今天身体状况还好吗?」苏湘湘尷尬地问道。 男人没回覆她像现场记者的无脑问话,再次低头把玩魔术方块。 苏湘湘趁机化身断层扫瞄机,检视了一遍男人身上的异常跟他的病例。 是个遭逢意外车祸的可怜男人。 「苏湘湘。」男人忽然叫出她的名字。 这一瞬间,宛若触电。 两人双目不自觉的交会。 「以后我就叫你『湘湘』吧?」他说。 万般回忆扫荡苏湘湘的脑海,巨大的刺激烧灼了她的双眼,令她突然地流下了泪。 「你怎么哭了?」男人问。 「没什么。」苏湘湘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 「抱歉,我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 苏湘湘蕴含古风的用词让男人笑了一笑。 「你的故人有我帅吗?」他试探性地问,慵懒地托腮,随意地歪头。 即便只是如此,也是魅力逼人。 苏湘湘回以傻傻地笑。 「是啊,他很帅喔。」 她的甜笑一瞬间夺取他的目光。 男人再次露出了笑,两人再次没了对话。 他会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一位吗? 没人知道,因为每一次的转世,没人能躲过神明赐与的孟婆汤。 相同的灵魂,转换着不同的样貌与身分。 神明期望的,便是让千千万万的灵魂淬鍊每一世的各种体验,最终跳脱轮回。 所以每一次的相遇都是奇蹟。 苏湘湘接续的这一世会不会再遇到祺慕燐,平行的时空是否有交错的机会? 他又是不是能得到功德值兑换的祝福? 谁知道呢? 苏湘湘能做的,只有一遍遍地仰头祈愿,说不定就会有哪位鸡婆的神明,为她降下名为「缘分」的祝福。 lt;全篇完gt; [作者的悄悄话] 终于完结了洒花~~ 第二段结局其实有再修改了一次,这样带点悬念,又有一点玄妙感的结局真的比较让我满意(自己夸自己)。 转生题材很多,像我这样融入佛教概念的应该是第一个吧(笑)。 好了,停止自夸。 写到最后,结果自己最喜欢的反而是抚王cp。 如果有时间,会再补上番外篇吧。 不能再写了,过年整天都在书房埋头苦干,老公真的要生气了。 喜欢本篇的读者请再多刷几次吧,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 感恩大德^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