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微云》 01.下班 偌大的办公室只亮了一边的灯，安静得能够听到各种机器的声响。 工作告一段落的方云薇揉揉酸涩的眼睛，瞥了瞥腕上的g-shock，电子錶的液晶数字显示着20：48。『餐厅大概都关了吧。』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方云薇其实不怎么在意，她熄掉大灯，离开办公室。又一次当了最晚下班的人。 方云薇走进公司楼下的便利商店，挑了几样小东西结帐，请店员帮忙微波了饭团，虽然只是将就着填肚子，温热的食物吃起来还是比较舒服。她向来主张，生活可以拮据，但不能随便。 饭团有点烫，方云薇一小口一小口啃着，专心到没注意不远处有个男人看了她很久。 男人盯着她清秀的侧脸，不由得心跳加速，是心动，也是即将面对挑战的亢奋。他不认识眼前的女孩，但从第一次在便利商店偶遇开始，已经注意了她好几个星期。今天，就是今天，他一定要问到她的名字，还要加她的line。 男人自信满满，认定这次的搭訕必会马到成功。毕竟他不仅外貌出眾，工作表现也十分杰出，公司里倒追他的女生不少。他顺了顺头发，将下巴抬出一个帅气的角度，走到方云薇身边坐下，清了清喉咙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方云薇没有看他，只是默默挪动位置拉开距离，加快了嘴巴咀嚼的速度。 男人开口，语气温柔，「这么晚才吃饭，是加班吗？」 完全没意会到男人是在跟自己说话，方云薇自顾自又咬了一口饭团，这次她嚐到了馅料。嗯，味道不错。鮭鱼饭团果然是永不出错的选择。 见她没有反应，男人又说了一句，「好像常在这里见到你。」声音稍微压低了，听起来带点磁性。当他刻意这样对女人说话的时候，通常都会无往不利。 方云薇终于发现旁边的人是在对自己说话，侧过头看他，大大的眼睛里盛满疑惑。 见她终于理会自己，男人绽出一个灿烂的笑，精确地露出八颗牙齿。「好像常在这时间看到你，你都这么晚才吃饭吗？」 方云薇也觉得男人眼熟，但确定自己不认识他。那张笑起来分外好看的脸确实十分赏心悦目，但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吃完迟来的晚餐。其实她很想直接说：「让我静静好吗？」，但基于文明人的礼貌，只好回了个非常冷淡的「嗯」字。 稍微有点社会常识的人应该都会了解，这「嗯」字就是个句点，代表「我没有兴趣和你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没想到她高估了男人的常识程度，低估了他的脸皮厚度。他稍微调整了一下角度，将自己闪闪发亮的眼睛对准方云薇，再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才吃饭？你们公司是不是很操啊？」 方云薇没看他，放下饭团拿出手机接电话。「喂，这样吗？好，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去。」 她把电话收好，把还没动过的茶叶蛋和优酪乳收进包包。 「啊，你要走了吗？」势在必得的男人突然有些慌张。 方云薇对男人露出一个「不好意思我赶时间」的表情，动作迅速地收拾东西走人。男人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拿起餐盘，背上运动风大背包快步离开。 ＊ 结果方云薇是在汽车驾驶座上吃完晚餐的。她开着自己的小toyota回家，半途还真的接到了好友江舒仪的电话。没错，刚刚根本没有人打电话给方云薇，假装接电话只是找个离开的藉口。她没有意愿和陌生男人间聊，特别是对自己明显感兴趣的男人。 方云薇打了方向灯把车停到路边。 「你在哪里？」电话那头问道。 「车上。」 「下班啦？」 「嗯。」 「唉！怎么又搞到这么晚才下班。」 「忙。」 「晚饭吃了没有？」 「吃了。」 江舒仪忽然提高了声音，「方云薇！」 「嗯，」 「你下句话再少于五个字我就要生气囉。」 「好。欸……，从这次开始算吗？没关係，已经多于五个字了。」 江舒仪气得牙痒痒的。 「晚上吃什么？」 「饭团、茶叶蛋、优酪乳。」方云薇扳着手指头数，本来想说饭团就好，字数不够乾脆全说了。 「你不是最重视营养均衡的吗？蔬菜水果呢？」 「家里有水果，回家吃。」 「怎么每次都在公司弄到这么晚，搞到只能吃便利商店，太不健康了。你们公司责任制，加班又没加班费，干嘛这么拚。回家啦。」 「正在回家啊。」刚好五个字，方云薇有点小得意。 「嘖！好啦，下礼拜六詹汉庭生日，要办个小聚会，你要来喔。」 方云薇想都没想就说：「那天要上班，不能去。」 「云薇，方云薇，方云薇同学，每次约你都说要上班。告诉我你哪天不加班？再这样下去你乾脆住办公室算了。」 方云薇觉得这提议不错，住办公室还可以省房租呢，可惜老闆不会准。 「你一定要来，你如果不来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你就会怎样？五个字了。」 「气死，不说了。」纯真善良的江舒仪想不出什么威胁的话，只能气呼呼地掛断电话。 方云薇笑了笑，知道江舒仪不是真的生气，等等打个电话道歉就好。 回家洗完澡方云薇就给江舒仪打电话道了歉。 「我有一个deadline要赶，真的不是故意不去的。你们家詹汉庭的礼物我买了给你寄过去，先祝他生日快乐。」 「你知道他今年几岁吗？三十三。」 「喔。」 「他比我们大两岁，所以今年我们也堂堂迈入三十一岁了，不是三十岁，是三十几岁。」江舒仪把那个「几」字咬得重重的，带点恐吓的味道。 「嗯。」方云薇的口气平静得不得了。三十一和三十三岁啊……，她有些恍惚，好像有个认识的人恰好是介在这两者之间的三十二岁。是谁呢？ 想不起来。 「平平都是三十几岁，我都快结婚了，你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这怎么行！就算不结婚你也交个男朋友嘛，至少试试先和男人dating一下。你真的不来詹詹的生日party？那天会有很多黄金单身汉来，他们公司的同事素质很优吔。」 「我就不要去害人了，又没时间交什么男朋友，註定要分的。」 「你少在那边五四三，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时间就像乳沟，挤一挤总有的。」 「时间我是真的没有，至于乳沟呢，不是我在自夸，我不用挤就有的。」 被方云薇这样顶一句，江舒仪真的不知道该回什么好。一会之后才囁嚅着说：「你是不是还没有忘记蔡……」 方云薇突然啦啦啦啦哼起歌来，大声盖过了江舒仪的声音。 「好好好，不说不说，每次说这个你就这样。」 「知道我不爱听下次就别说啦。我早就忘记了，只是时机不对，现在才刚回台湾，新工作还没上手，真的没空交男朋友。」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是对的时机？一开始你说准备出国，前途茫茫不适合交男朋友，到了国外又说忙着读书拿学位没空交男朋友，现在学位也拿到了，台湾也回了，你又有理由。明明进公司也有几个月了，怎么可能还没上手。我说你啊，从和蔡…他分手以后十年没交过男朋友，说已经忘记了谁信。不管啦，管你有没有忘记，你这三十几岁的老女人一定要尽快想办法交个男朋友，难道打算单身一辈子吗？」 「再说啦，至少现在没时间想这件事。」 「好吧，就算不管交男朋友的事，星期六还是来参加聚会放松一下，至少趁机认识一些新朋友嘛。你每天除了工作没有其他事情做，这样的生活太不平衡，很不好。」 「好啦好啦，我尽量看看。」 江舒仪知道方云薇只是在应付自己，叹口气掛了电话。 方云薇靠在床头看了会书就熄灯睡觉，一天的疲惫让她很快沉沉睡去。 方云薇做了个梦，梦里的她觉得很幸福，醒来的时候嘴角还噙着笑。但她不记得梦里的一切，当然也不记得梦里有个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的男孩。 02.小蔡副总 瀚宇光电总部a栋十六楼瀰漫着紧张的气氛，从高阶主管到柜檯接待员都绷紧神经，准备迎接许久未进办公室的副总大驾光临。 虽然大家都很紧张，但男同事和女同事紧张的方向似乎有点不同。 男同事纯粹是因为工作上的压力而感到紧张。医疗事业部最大长官要进办公室，代表将有开不完的会和写不完的报告，也代表随时可能被验收工作成果，一次这么多事情压到头上，当然会觉得紧张。 女同事的紧张就有点不单纯了，除了工作压力之外，她们的紧张感里还夹杂着一丝微妙的兴奋。 珍珍是刚进公司的柜檯妹妹，她发觉今天女同事们好像特别浮躁，一直窸窸窣窣地窃窃私语，还有人拿出小镜子偷偷补妆。大家嘴里时不时就会冒出「小蔡副总」四个字。 她不懂这种热情泡泡暗暗翻涌的氛围是怎么回事，忍不住低声问前辈：「judy姐，你们在说的小蔡副总是谁啊？」 judy先是眼睛放光，接着一脸陶醉地说：「小蔡副总就是我们医疗事业部的最高主管蔡天宇副总，今年三十二岁，美国mit硕士，一手将医疗事业部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短短数年间就成了公司最赚钱的部门之一。他人帅、工作能力强、脾气又好，还是我们瀚宇光电蔡董的二公子，根本就是白马王子真人版。最重要的是，王子他，未！婚！不只未婚还没有女朋友，也从来没有传过什么乱七八糟的緋闻。哦──」judy戏剧化地感叹一声，用无限崇拜的语气下了结论，「他是我的梦中情人，也是我们医疗事业部全体女员工的共同偶像。」。 judy夸张的表现让珍珍差点笑出来，看来这小蔡副总的魅力不输男团c位啊。这种等级的偶像是自己大长官，实在让人太好奇了。 珍珍小妹妹被勾起的好奇心在看到快步走出电梯的蔡天宇之后得到满足。 身高腿长衣架子，身材满分。大眼高鼻轮廓立体，长相满分。嘴角含笑态度可亲，性格满分。结论，白马王子他本人。 一眾女职员用甜滋滋的声音跟蔡天宇道早安，蔡天宇也微笑点头说了声大家早。 judy捧着心口暗暗讚叹，不愧是我们家副总，总是那么有亲和力，对小蔡副总的迷恋当场又多加了几分。 珍珍也立刻拜服在小蔡副总的魅力之下，不自觉地发出花痴笑，「judy姐，真的吔，副总真的好帅好亲切喔。」小妹妹有些激动，声音大了一点。 特助柯浩成落后蔡天宇一步，把她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看来自家副总又多了个粉丝啊。他忍不住低头窃笑，坏心地想，不知道这些迷姐迷妹见识过副总开会时的模样还会不会这般痴迷？ 瀚宇光电的员工间有个广为流传的说法：论起老闆家的三个男人，老爸蔡董是开拓江山的一代梟雄，个性又急又爆像雷公，嗓门大脾气也大。大公子蔡总是心思縝密太子爷，严肃认真像块方正的铁板，整天硬梆梆板着脸。二儿子小蔡副总则是处事圆融辅国大臣，性格暖如冬阳，最为平易近人。 和小蔡副总近距离接触过的员工听到这种说法，会在心里呵呵嘲笑人们的无知。愚蠢的人类啊，你们以为的一切都只是虚妄，不信来跟副总开个会就知道了。 小蔡副总是太阳没错，那是你办事他满意的时候。副总从不吝于讚美下属，奖励也给得很大方，可是一旦没办法达到他的标准，很快你就会发现，太阳虽然温暖，日蚀的时候天可是会黑一边的。 会议室里，蔡天宇一脸关心地询问刚做完简报的赵经理，「上一季呼吸仪器的业绩为什么没办法达标？是不是遭遇了什么困难？有需要公司协助的地方吗？」 虽然蔡天宇嘴角含笑、语气温和，赵经理却本能地感觉不妙。他的脑袋高速运转，希望可以找到副总能够接受的答案。结果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任务。 「呃……，那个……因为上一季有个新的欧洲品牌进入台湾，分食了不少市场，以至于业绩……」 蔡天宇静静看着赵经理没有说话，表情看起来不像生气，只是嘴角的笑收了起来。 光是这样所有人就开始牙齿打颤。 赵经理背脊发凉，立刻低头认错，「业绩不够没有任何藉口，是我们不够努力，会议结束后我会立刻与同仁商讨对策，督促大家把业绩拉上来。」 赵经理说完以后抬眼偷看蔡天宇。只见他挑起眉，彷彿在说：「还有呢？」 「我，我本人也会再加强跟经销商的连系。改进方案明天…不，下午，今天下午就会送到副总您的桌上。」 「嗯，这样很好。」 蔡天宇终于勾勾唇角，如释重负的赵经理身体一软，整个人差点站不住。在场其他人也偷偷松了口气。虽然不是自己站在台上，但所有人都感同身受，深深寄予同情，毕竟大家都是被副总一路荼毒过来的患难之交啊。 03.皮蛋瘦肉粥 蔡天宇一大早就起床，还开了整个上午的会，现在他空虚的胃袋迫切需要被温热的食物填满。 他把柯浩成叫进来。「麻烦帮我买碗皮蛋瘦肉粥上来。」 柯特助正要答应，蔡天宇又改口，「算了，我出去吃，顺便动一动也好，再坐下去要生锈了。你先打电话帮我订一下，我自己到楼下拿。」 柯浩成立刻动作，很快就订好餐。「十五分鐘以后就可以去取餐。」 ＊ 方云薇站在粥品店一隅抬头研究菜单。滑蛋牛肉粥不错，鱼片粥也好，还是吃皮蛋瘦肉粥？正在犹豫该吃什么，耳边隐约传来一个男人和店员的对话。 「刚刚有打电话来订餐。柯先生。」 『咦？』方云薇心头略过一丝奇异的熟悉感。 「柯先生你订的粥已经好了。跟你确认一下，你点的是大碗皮蛋瘦肉粥不加葱多加一颗皮蛋。对吗？」 「对。」 「总共95元，记在a栋16楼办公室的帐上。」 「谢谢。」 短短几句话揪住了方云薇的心。熟悉的偏低男中音，久违的特殊点餐方式……。记忆深处的那个身影渐渐明晰起来。 是他吗？ 方云薇有股衝动想转头看看男人是谁，却硬生生将它压了下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今的自己与他，只是无法交会的两条平行线罢了。虽然理智上这样想，随着记忆解封，终究还是起了一些情绪。多年不见的他如今会是什么模样？方云薇毕竟是好奇的。 看看吧，只看一眼无妨的。 不好吧，万一真的是他怎么办？万一被发现怎么办？她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 看与不看的两股力量在心中拉扯了好一会，向来实事求是的方云薇终于自嘲一笑。何必坚持呢，想看就看吧，反正不太可能是他，就算是，速速瞄一眼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等方云薇下定决心缓缓转过头，却只见一个英挺的背影渐行渐远。虽然一样身材高?，眼前的背影却比记忆中的那个人结实强壮多了。 方云薇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松口气。听人说他近年长驻美西，美国、欧洲两边跑，现在又不是年节时候，工作忙碌的他不会在台湾的。当然不可能是他。她轻声笑自己，『怎么就昏了头，连最重要的事都忘了。』刚刚那个人姓柯，不姓蔡。 姓蔡不姓柯的蔡天宇端着纸碗坐在公园长椅上慢慢喝粥。他满喜欢拿着便当在户外用餐，大约是大学时代混社团的时候养成的习惯。蔡天宇爱吃广东粥，最喜欢学校侧门凤城烧腊的皮蛋瘦肉粥，可惜他们家的葱花总是乾瘪瘪的，嫌要挑掉麻烦，后来乾脆不加。他也觉得粥里的皮蛋太少，总要再多加一个才觉得够味。这样吃惯了以后，不管吃哪家的粥品都会这样点。 蔡天宇边吃粥边放空，一会看天一会看人，一会看花一会看树，视线没什么停留重点，忽然不远处一个流浪汉引起了他的注意。 流浪汉在翻垃圾筒。他先捡了几个空瓶放进手边的塑胶袋，又在垃圾堆里挖呀挖，挖出一个麦当劳纸袋，从里面掏出半个压扁的汉堡。他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虽然看起来有点怪异，仍然可以从中感觉到喜悦。 看着流浪汉把汉堡囫圇吞下，蔡天宇脑中突然响起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人要活着才有所谓尊严。连活下去都有困难的人，要拿什么讲究尊严？」 记忆中的她垂着眼睛，让人看不清楚表情，声音轻轻的，既不愤慨也不无奈，只是语气平淡地陈述一个事实。 蔡天宇的心酸楚地抽了一下，随后想起什么，又笑了。他把吃到一半的粥收好，拿到垃圾筒边放下。流浪汉看了他一眼，一把抓过粥碗抱进怀里。蔡天宇轻声说：「你等我一下。」他走到最近的便利商店买了个有菜有肉的热便当，再多买了一些麵包饮料，匆匆赶回公园。 幸好流浪汉还在，只是移了位置躺到花坛边。蔡天宇把一袋食物放到流浪汉身旁，交待一句：「先吃热便当，臭酸就不要再吃了，会拉肚子。」直到他说完话离开，流浪汉都一动也不动。 ＊ 目送男人离开后，方云薇也决定好要吃什么。她点了小碗皮蛋瘦肉粥，不要葱，再加一颗皮蛋。 方云薇喝了口粥，想起那个总是边吃边笑边讲话的大男孩，他的笑容像阳光，温暖又耀眼。她唇角翘出小小的弧度，将嘴里的粥嚥下，温热的粥缓缓流过胸口，一直暖到心底。 －－－－－－－ 週五再见啦！ 04.一触即发 大约是因为想起往事，方云薇整夜没睡好早早就醒了，索性早点上班。进公司的时候还不由自主地在大楼门口停下，仰望那几个金灿灿的大字：瀚宇光电企业总部。她已经很久没留意过那排字了，还记得来公司报到那天被吓了一跳，见到老闆董卓彦的时候光只顾着问：「学长，瀚宇光电和我们公司是什么关係？」连职场敬称都忘记用。 直到董卓彦笑瞇瞇地给了答案，「房东和房客的关係。」方云薇悬得高高的一颗心才放下。 瀚宇光电这家赫赫有名的上市公司是许多毕业生的就业第一选择，却是方云薇不愿意靠近的地方。不过如果仅是自己公司向它承租办公室，这样程度的关係倒是无所谓。和瀚宇在同个办公区对方云薇来说有点冒险，但学长给的机会很好，不可能因为办公地点不如己意就放弃这个工作。 回想起当时的惊慌失措，方云薇现在只觉得好笑，几个月下来什么都没发生，不过一场虚惊罢了。等下进公司要面对的，才是实实在在的挑战。她边整理思绪边低着头走路，突然瞥见眼前的电梯门就快关上。 方云薇没有多想就扬高了声音，「等等等等！电梯麻烦等一下。」电梯门缓缓开啟，方云薇看到里面已经站了几位男士，个个身着笔挺的深色西装，明显就是一群高阶白领。最靠近电梯口的男士按住开门键，看了方云薇的识别证一眼，友善地说明：「小姐，这电梯直达高楼层，没有停如真生物机电喔。」 听对方这样一说，方云薇才发现自己确实站在最左侧的电梯口。这部高楼层专用电梯基本上只供瀚宇光电使用，因为a栋办公室十一楼以上是瀚宇光电专用楼层，其他公司承租的办公室一律集中在十楼以下。 方云薇有点不好意思，急急后退了一步说：「抱歉抱歉没有注意，耽误你们时间了。」按住开门键的男士摇摇头说没关係，松开了手指，电梯门再度缓缓闔上。 两人的对话不过短短十数秒，方云薇没有注意到电梯内侧那个高大的男人从头到尾盯着她看，眼神专注。 那男人是蔡天宇。他身边的柯浩成注意到老闆的异样，轻声问道：「认识的人？」 蔡天宇应了声「嗯。」就不再说话。 身为一个专业的助理，柯浩成知道不该问的事情不要乱问，明明好奇得要命，心里像有千万隻蚂蚁在爬，他还是强忍住追问的衝动，一脸淡定地点头表示了解。 从蔡天宇进公司柯浩成就跟着他，几年下来两人虽然不能说形影不离，但一天里至少也有半天的时间是在一起的。柯浩成非常确定自己没见过那女孩，那样专注看着一位女性的蔡天宇，柯浩成也很陌生。 有鑑于蔡天宇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亲近的女人，而且刚刚的事他明显不想多说，柯浩成直觉那女孩和老闆的关係很值得推敲。太！有！鬼！了！ ＊ 方云薇的下属怡华苦着脸凑近她，欲言又止，「boss，」 「什么事？」 「机械组又把我们的建议数据退回来了，说上次给他们的动作电位模式种类太多，没有参考价值，叫我们把资料重新分析一遍。我知道这是我份内的工作，不应该来烦你，可是数据已经下修三次了他们还不满意，再简化下去义肢的手指根本不能动了。」 『又来了。』方云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虽然已经习惯了机械组自己做不到就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方云薇还是有点小不爽。她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和善地对怡华说：「没关係，责任本来就不在你身上，你分析出来的结果没有错，手指活动就是需要这么精细的神经传导来控制。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自己去跟dr.杨沟通。」 怡华感动得眼眶发热，觉得自家老闆瘦瘦窄窄的肩膀竟然这么能扛，实在太让人敬佩了。 方云薇吸口气做好心理准备，走向机械组的工作区。 杨智修看到方云薇走过来，立刻装出一个假笑。「唉呀方博士你来得正好，刚好我有事找你。」 高八度的声音让机械组的人全都停下手边的工作，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们。机械组这个月已经退了三次神经生理组的数据，退到组员自己都心虚了，现在对方的头头方云薇还亲自过来沟通，看来两组的衝突已是无可避免。 虽然没有说开，公司里的人都隐约感觉到杨智修不喜欢方云薇。从开会时的刻意针对到机械组内部讨论时的语带贬意，杨智修对方云薇不友善的事蹟在公司里广为流传。 至于原因为何，在某个年轻员工的聚会上，酒酣耳热之际，有人直接点破，「不就是嫉妒嘛！嫉妒方云薇年纪轻轻就拿到美国名校博士，还在仿生学泰斗的m.lab做过博士后。而且你们不觉得dr.杨很那个嘛，明明其他两组的头头都可以只叫名字，只有dr.杨很坚持要人家叫他doctor。」 现在，机械组小朋友们眼睁睁看着自家boss准备大开杀戒，担心真开战起来自己会变炮灰，简直想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杨智修的声音带着狩猎者的亢奋，「你们组到底怎么回事，分析出来的数据根本不能用嘛。我知道你不懂机械，可是也不能离谱成这样，一次要这么多个关节同时动作根本办不到啦！就算世界上技术最顶尖的公司也做不到这种程度，你再去把数字调低一点才有实用价值，到时候我们再来说。」 开战了开战了！两大boss的衝突一触即发，消息立刻被放上年轻同事的通讯群组，越来越多人偷偷跑来围观。 围观群眾某甲小声说：「dr.杨那高高在上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他和云薇都是teamleader，大家位阶相同，怎么说起话来一副他是长官的调调。」 机械组的人头都低低的，心想：「更难听的话你们还没听过呢。」 方云薇神色不变地继续听杨智修发表高论。 「你们女孩子就是天真。我知道你呆过波士顿的仿生学实验室，以前接触的都是大师，master，做的当然都是最先进的研究。所以你觉得机械手臂的动作应该越逼真越好，这点我可以理解，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如真是商业公司，仿生义肢最后是要量產获利的，研发的时候就必须考虑到生產成本。」 方云薇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正在专心听。看她听得认真，杨智修越发得意，说教的话更是停不下来了。 「我说你啊，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有些事情还不够明白，我比你虚长几岁，社会经验丰富一点，听我一句劝，在业界做研发最好不要太过理想化，理论与实际是不同的，懂吗？」 哇靠！这是赤裸裸的性别歧视加年龄歧视啊。围观群眾咋舌不已，杨智修的下属都替他尷尬起来。原来所谓高级知识分子并没有比较高尚，争斗起来嘴脸一样难看。大家一方面对方云薇寄予同情，一方面好奇她会如何回应。是强力反击大吵翻脸，还是认栽服软退让一步？ －－－－－－－ 每週五更新，不定时加更。本週有加更，週日见啦。 05.交锋 看着杨智修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虚偽模样，方云薇差点笑出来，赶紧垂下眼睛掩饰心中的不以为然。听他在胡扯什么理论与实际不同，明明所有做仿生手臂的公司都能够同时动用到这么多关节，这是最基本的技术。她知道杨智修以前做工业用机械手臂，但是人类使用的仿生义肢怎么能够套用工厂机械的标准，动作不同，精密程度也不同。 方云薇忍住满心不耐，迅速思考应对之道。毕竟杨智修虽然实力不足，但在台湾机械界确实是数一数二的人才。想要顺利製造出仿生义肢，就必须找出方法与他这个「实力不够，自大来凑」的人合作。 方云薇知道杨智修对自己有些心结，决定先低下姿态将他捧得高高的，「刚进公司的时候，执行长跟我提过，如真生物机电有一流的研发团队，像dr.杨你就是国内机械手臂研究的佼佼者、领头羊，所带领的机械组个个都是顶尖人才。」 看到杨智修瞬间假笑变真笑，嘴角的肌肉都放松了，方云薇知道自己成功取悦了他。 围观群眾都呆掉了，这是什么操作，不是开骂力争也不是道歉退让，第一句话竟然是拍马屁！这方博士也太不按牌理出牌了。 方云薇嘴角微微带笑，语气柔和，「就我接受到的讯息，製造出能让客户如常生活的仿生手臂，是公司当前的目标。dr.杨，我比你晚进公司几个月，想跟你确认一下，这样的认知有误吗？」 「没有啊，这确实是我们的產品方向。」 「拿汤匙喝汤、拿筷子吃饭、拿笔写字，这些都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对吗？」 「是啊。」杨智修有点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因为机械组的同事都是国内最顶尖的人才，所以在跟贵组合作的时候，才向你们提出了业界最高标准，我以为你们一定可以办到。之前给你们的数据是敝组参考过无数样本，精密分析手部动作得到的结果。」 方云薇温和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严肃，「但是最近贵组将我们的建议退回了三次，一直强调数据太复杂，必须简化再简化。dr.杨，你说我不懂机械，那我们就来说说人的手。你们第一次退的时候，这隻手就不能拿笔写字了。第二次退的时候，这隻手就不能拿筷子了。第三次退的时候，这隻手连汤匙都举不起来。我们的数据再简化下去，这隻人手会连手指都无法弯曲。」 杨智修脸色大变，气呼呼地说：「你是在说我们不应该退回数据吗？你懂个……，」他硬生生把私下常讲的那个屁字吞下去。「你们那些数据不能用就是不能用。」 方云薇突然笑开了，「我知道我们的数据不能用，这些数据你们『现在』没办法用，我可以理解。我当然可以弄出一个你们『现在可以用』的数据，但如果根据那样的资料，你们做出来的会是一个连球都握不住的机械手臂，这是你们要的吗？」 一旁围观的机械组小朋友拚命摇头，在心里吶喊，『我要做出一隻有用的仿生手臂，不要一截废铁！』 杨智修铁青着脸久久没有说话。 方云薇挺起胸膛，直视杨智修的眼睛，「dr.杨，有些事情我觉得应该跟你说清楚比较好。你对我的指教有些是对的，我是女性、我比你年轻、我确实不太懂机械。但是我非常同意执行长的话，『如真有一流的研发团队』。你是一流的，同样的，我，也是一流的。」 明明方云薇比他矮半个头，此刻杨智修却觉得她无比高大。 只见这女人微微仰起下巴，鏗鏘有力地说：「神经生理，我很懂。全台湾曾经从头到尾参与过仿生义肢製作的，也只有我，唯有我，方云薇一个人。」 方云薇流露出的自信如此耀眼，围观小朋友怡华忍不住抚住胸口，无限崇拜地说：「有这样的boss，我骄傲。」 方云薇无视杨智修一会青一会白的脸色，平铺直述地总结，「我说这些话并不是要显示自己有多了不起，也不是要求拿出什么数据你们都要照单全收，只是希望就事论事，找到能够好好合作下去的方法。」 杨智修冷哼一声，「反正你的意思就是我技术不行，做不出堪用的机械手臂。退你的数据都是我的错。」 方云薇摇摇头，「我没有要指责任何人的意思，这件事没有所谓对错。美国的bm公司和英国的ob公司分别用了五年和四年的时间才开发出能够写字的仿生手臂，中文字更困难，如真才成立半年，没办法让机械手臂写字是很正常的。」 杨智修咬紧的嘴角松开了。 「你们组给的要求一直是以『能够写字』作为目标，我们交出去的数据就是以写字的动作模组分析出来的。但我忽略了这目标并不合理。没有确认目标的合理性，确实是我的疏失。」 神经生理组本来就没有犯错，杨智修明白方云薇是在刻意退让，再怎么不痛快也得见好就收。「那不然你说要怎么办？」 「去跟执行长沟通，重新讨论一下產品的方向。杨博士觉得如何？」 「好吧。」虽然很不甘心，杨智修却不得不承认方云薇说的有道理，终究还是妥协了。 方云薇松了口气。她衷心希望以后真的能够与杨智修好好合作，加快產品研发的速度。毕竟创造出平价好用的义肢，协助更多身体不便的人，是如真这家公司的目标，也是她多年的梦想。 －－－－－－－－ 上面的照片是openbionics公司的仿生手臂(照片引用自openbionics官网)。这就是如真生物机电原本的產品目标，方云薇和杨智修争论的重点在其动作的灵敏度。 每週五更新，下週五见啦。 06.董事长 如真的执行长董卓彦乐呵呵地宣布了一个大消息，「我们董事长回来囉，下週要进办公室跟大家见面。」 「董事长？」眾人面面相覷，觉得这名词好陌生。如真成立半年以来，还没人见过这号人物。 如真是小公司，人际关係紧密，董卓彦又是个脾气温和的老好人，员工跟他这个老闆说起话来就比较随意。 有人心有疑惑直接问出口，「我们公司除了有执行长，原来还有董事长啊？」 董卓彦用力点头，「有，当然有。因为董事长身兼多职工作繁忙，之前只能在背后默默支持我们，但是下星期，没错，就在下星期，他终于要来跟大家见面了。这次他会在台湾待比较久，所以我们如真生物机电下週终于要全员到齐啦。兴不兴奋，开不开心？」 大家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兴奋开心，紧张好奇倒是有一点。 行政助理书书帮大家问了：「请问董事长是什么样的人啊？」 「保持神祕保持神祕，到时候就知道啦。」 「那总有个年龄性别之类的吧。」 董卓彦面有难色地犹豫了一会，才勉强透露「男性，三十几岁。」 听到董事长如此年轻，一堆人开始浮想联翩了。男士们想的是，哇，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啊，有点羡慕。女士们想的是，我们董事长该不会是个高富帅吧？有点期待。 书书又问：「董事长长什么样子，形容一下嘛！」其实她想问的是董事长帅不帅。 「不行，不能再多说了。」 「不要这样啦，多说一点啦，拜託！」眾人哀求。 「好啦好啦，身高比我高，体形比我瘦。就这样，真的不能再多说了。」 大家看着身材略呈圆形的执行长，觉得这资讯不太具有参考价值。 「执行长，你这样也太敷衍了吧。」 「呵呵呵，你们不觉得这样猜来猜去也很有趣吗？下星期答案就揭晓，不急不急。」 其实不是董卓彦爱卖关子，他也是不得已的，谁叫董事长兼金主大人有交待，不准先公开他的个人资料。 被兴致高昂的执行长感染，如真生物机电的员工也卯足了劲为迎接董事长做准备，不只给办公室来了个大扫除，还特地准备了新鲜水果、糖果饼乾，外加添购室内盆栽若干。 公司里的五位扣掉一位女性员工，花了许多间聊时间为这位神祕的董事长做了各式各样的人物设定，从年龄、身高、体重、头发长短、服装品味、婚姻状况、学经歷，什么细节都有，甚至连小学哪个学校毕业都记得填进资料库。 最受欢迎的版本为，年龄三十三岁，身高182公分，体重78公斤，体脂率8%，短发无染色，上班的时候爱穿深色西装、下班喜欢素面贴身t恤加九分裤搭球鞋，未婚，知名贵族私校华復中小学毕业后赴美读完长春藤大学再拿一个名校mba，喜欢喝不加糖奶的黑咖啡。哦，对了，他还必须是某个上市公司的小开。 至于为什么五位女性员工要扣掉一位呢？因为方云薇博士没有提供任何有关董事长人物设定的意见。 眾女士派出行政助理书书当代表去向方云薇打听。 「方博士，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董事长是什么样的人吗？」 「好奇啊。」 「那我们大家猜来猜去的时候，你怎么都没有参与？」 方云薇微微一笑，「因为我懒啊。」 书书也笑了，「怎么可能！我们公司最勤奋的人就是你了，每天几乎都是你最晚下班。」 「我是真的懒得猜，反正董事长来就知道他的长相了，至于其他事情到时候可以直接问他啊。」 「也对……不对！方博士，我们董事长三十几岁，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你难道没有想像过他长什么样子吗？例如高不高啊，帅不帅啊，声音好不好听啊？这些你都没想过?」 方云薇笑着摇头，「没有想过，反正他来了就知道，没什么好想像的。而且，董事长长什么样子很重要吗？我比较在意他对公司的想法，会不会支持我们研发团队，毕竟如真要获利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说到这里，方云薇蹙起眉头，认真地担忧起来。 书书摸摸鼻子跟大家报告结果，诸位女同事的结论是：「竟然对董事长的外表连猜都懒得猜，只担心他支不支持我们的研发团队，看来方博士一心一意为科学奉献，对男人没什么兴趣啊。」 眾人感叹，「真是太可惜了，这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女生，怎么就心如止水了呢？」 怡华摸摸自己富含胶原蛋白的q弹脸蛋，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步上boss的后尘。虽然在工作上崇拜方博士，但她可不想到了三十几岁还孤身一人。科学研究是工作，嫁个好老公是理想，绝对不能为了工作放弃理想。 07.重逢 结果董事长走进大门的时候，才刚被公认对男人没兴趣的方云薇博士竟然看他看得呆掉了。 待回过神来，方云薇下意识就想躲。她缩起身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慢慢退到角落，趁着大家注意力集中在董事长身上时，躲躲藏藏地往门口移动。 执行长董卓彦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来来来，各位同仁请注意，在我身边的就是如真的大家长，也是各位亲爱的董事长，蔡天宇先生。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来欢迎董事长，噗仔声加催落去！」 全场热烈鼓掌，夹杂着此起彼落的「董事长好。」 蔡天宇的视线扫过眾人，在贴着墙站的方云薇身上几不可察地多停留了一会。方云薇根本没看他，一边态度敷衍地跟着大家鼓掌，一边伺机朝门口前进。看着她鬼鬼祟祟的模样，蔡天宇的嘴角朝上弯了弯。 方云薇小心翼翼地移动到门口，累得满头大汗，看着三公尺外的玻璃门，心知还剩下最后一道关卡。如果想离开办公室一定要经过董卓彦和蔡天宇，她必须抓到一个好时机突围而出。 董卓彦开口，「我们请董事长来跟大家说几句勉励的话。」 就是现在！ 方云薇匆匆丢下一句：「不好意思有点事先离开一下。」就唰唰唰手刀衝出办公室。 董卓彦才觉得身边有阵风扫过，就看到方云薇迅速远去的背影，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呵呵地替她缓颊，「看来我们方博士真的很急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呀，那种急真是没办法忍的，憋不住，就算憋住了也对身体不好。 方云薇逃进女厕，顾不得还喘着气，开大了水龙头用力洗脸，终于把自己搓得冷静下来。呼吸逐渐缓和以后，有股欢喜从心底慢慢涌了上来。 是蔡天宇啊。 她抬起头，看到镜中女子脸上掛着笑，那笑容温暖甜蜜，还带着些怀念。 方云薇觉得有点好笑，幸好没有浪费时间参加什么董事长人设讨论，这蔡董事长她很熟啊，前男友嘛，当然熟。可是认真说起来，其实也没有那么熟，毕竟已经分手多年，当年还是她主动提的分手。 回想刚刚的惊鸿一瞥，和当年相比，他身材壮了些，整个人的感觉也变得不太一样，那种单纯的阳光男孩气息已然淡去，被成熟稳重取而代之。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九年前？十年前？还是八年前？记不清了，方云薇只知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蔡天宇还生气吗？恨不恨她？方云薇衷心期盼时间已经治癒了他受伤的心。 紊乱的思绪在脑中漂浮，方云薇觉得下巴痒痒的，有什么滴了下来，用手一抹，竟满是热泪。 方云薇怔了怔，没想到多年后的现在，蔡天宇仍能让自己一会笑一会哭。她低头掬了水冲掉脸上的泪，待再抬起头，眼神已一片清明，平静无波。 ＊ 蔡天宇态度亲切地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之后，就一一到各部门与大家寒暄。 刚刚夺门而出的方云薇也回到办公室，除了发际有点溼之外看起来一切正常。 怡华低声关心方云薇，「boss，你还好吧？」 「没事，只是去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怡华觉得方云薇脸色怪怪的，而且看她分明就是洗过脸。咦？该不会是哭过了吧？被董事长帅哭了？怡华被自己的突发奇想吓了一跳，boss可是从头到尾都不在意董事长长相的，还被帅哭咧，那她「一心为科学奉献，对男人没兴趣」的人设不就崩了吗?不可能不可能。 怡华绝对不会知道，她其实有点接近真相了。 董卓彦带着蔡天宇来到方云薇的小组，什么都还来不及说，蔡天宇就朝方云薇伸出了手，「好久不见。」 方云薇神色平静地伸出手和他虚虚地握了握，很快松开，「董事长好。」 蔡天宇瞇了瞇眼睛。『董事长好？』这是打算彻底撇清关係是吧？ 身边几个人紧紧盯着他们，一会望向蔡天宇，一会望向方云薇，在两人之间游移不定。「好久不见」四个字太耐人寻味了，两人分明是认识的，为什么方博士不接话？而且互动的气氛这么「正常」是怎么回事？正常得都有点冰冷了。 董卓彦赶紧出来缓和气氛，「今天天宇以我们董事长的身份出现，吓到了吧？」 方云薇微笑，「是有点吓到。」 大家等着她继续，没想到方云薇只说了这句话就闭上嘴巴不发一语。气氛再度尷尬了几秒，蔡天宇终于接了话，「听说方博士是很杰出的人材，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谢谢董事长的鼓励，我会继续努力，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方云薇的回答中规中矩，挑不出一点错处，蔡天宇却扬起了嘴角，意味深长地说：「很好，我等着。」 他什么意思？方云薇捏着手指，有点紧张。 蔡天宇不再看她，开始跟其他人打招呼。直到他走了，方云薇都还在琢磨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啊──，不想了，管他是什么意思。」方云薇烦躁地抓抓头。 怡华和同事小p对看一眼，觉得今天的boss特别奇怪，她一向从容淡定，遇到再大的事都不慌不忙，他们从来没看过这么心烦意乱的方云薇。 08.聚餐（上） 下班时间办公区的简餐店生意满好，其中一张靠窗的四人桌坐了年龄相仿的三人组，呈三角对峙之势，其中一角是个穿着朴素的年轻女子，彷彿跟眼前的沙拉有仇似地，不停用叉子戳碗里的蔬菜。她的对面坐了个胖胖的男人，娃娃脸上掛着笑，看起来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胖胖男人的旁边坐了个好看到引人注目的男士，姿态放松，抿着的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这三人分别是方云薇、董卓彦和蔡天宇。下班以后董卓彦想和方云薇聊聊新產品的事，请她吃个便饭边吃边聊，蔡天宇是后来才加入的。 方云薇边叉起一块小黄瓜咔嚓咔嚓用力咬，边朝对面的董卓彦拋出一记怨恨的眼刀。 董卓彦浑然未觉，乐呵呵地说：「吃个饭都会遇到天宇，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 方云薇撇撇嘴低声咕噥：「什么吃饭遇到，明明是你看见蔡天宇从外面走过，特地跑出去把他叫进来的。」 蔡天宇慢条斯理地翻着手上的菜单，问道：「我没来过这家店，卓彦和云薇有什么推荐的菜色？」 方云薇差点被小黄瓜噎到。妈喂，蔡天宇这声云薇也叫得太自然了，干嘛这样，像上次那样叫方博士就很好啊。 董卓彦热心推荐，「排骨饭鸡腿饭都不错，加五十块就有沙拉和饮料，加八十块还有多附甜点。」 「云薇呢，你推荐什么？」 方云薇忽略蔡天宇叫她名字时心里那股怪怪的感觉，用公事公办地语气说：「蒸鱼也不错，鱼很新鲜。建议加五十块钱点沙拉，他们的沙拉处理得很乾净，甜点就算了很普通。」 「好，就听你的。」蔡天宇举起手招来服务生，点了蒸鱼饭再加五十块配成套餐。 「请问附餐饮料要什么？」服务生问道。 「冰红茶去冰，糖另外放。」『冰红茶去冰，糖另外放。』方云薇脑中乍然浮现和蔡天宇一模一样的答案。蔡天宇董事长和以前一样，不太喝咖啡，喜欢喝一点点甜的红茶，天冷时喝热的，天热时喝去冰的。 董卓彦和蔡天宇聊起公事，方云薇不理他们专心对付眼前的晚餐。蔡天宇偶尔瞥过视线看着埋头苦吃的方云薇，嘴角微微朝上弯。她低头狂吃一点也没发现。 方云薇三两下就吃完沙拉，开始扒饭啃排骨，感觉今天的饭菜分量特别大，怎么吃也吃不完。『算了！』她心里着急，乾脆放下吃到一半的饭菜擦擦嘴。「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没做完，必须先回办公室了。」 蔡天宇瞥了瞥方云薇剩下大半的饭菜，目光微微一闪，放下手里的叉子轻声一笑，「之前听说方博士非常优秀，工作态度认真积极，现在看起来大概是过誉了。」 方云薇停下准备起身的动作，蹙着眉头看蔡天宇，「请问董事长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这是从蔡天宇进餐厅坐下开始，方云薇跟他说的第二句话。 蔡天宇听到董事长三个字，笑了起来，真不愧是方云薇，马上抓到重点。刚刚他叫她方博士，不是叫云薇。 「我是如真的董事长，坐我隔壁的是执行长，你有多少机会单独跟我们一起吃饭？听说你对產品研发的走向有些意见，如果你真的是个态度积极的员工，应该趁机对我们推销你对新產品的想法，结果你现在做的事情刚好相反。 「我坐下来十几分鐘你只说过两句话，其他时间只顾着吃饭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我，一副不想搭理我这个董事长的模样。这样消极的态度要叫我相信你是多么优秀的员工，我很存疑。」 董卓彦脸色大变，不知道为什么蔡天宇突然开呛，赶紧插话打圆场，「我想云薇是真的有事要回办公室啦，她真的是一个非常认真负责的员工，如果不是我邀她来吃饭，现在她大概还在办公室加班。」 蔡天宇冷冷地说：「常加班不是好事，代表工作效率差，要不然就是工作分配不均。」 方云薇气到想笑，「请问董事长觉得是我工作效率差还是执行长工作分配不均呢？」 突然被cue到的董卓彦急得不得了，「冤枉啊董事长大人，我绝对没有工作分配不均，云薇也绝对没有工作效率差，她每次加班都为我们超前了进度，我要感恩云薇、讚叹云薇，没有她我们的產品进度真的会卡死。」 「那方博士对我们的產品开发进度有什么看法？」 察觉到蔡天宇口气变了，董卓彦赶紧加把劲努力将话题转向，「对啊对啊，云薇，你说说看，我们现在和bm还差多远？」 大概有地球到银河中心的距离那么远吧。方云薇在心里吐槽。 如真生物机电成立的目的，是要製造出价格合理的仿生义肢，以造福更多行动不便的人。公司决定把仿生手臂当作第一个產品，希望能藉由模仿龙头公司的產品，进而发展出自己的生產技术。董卓彦邀方云薇回台湾，就是希望藉由她的经验整合如真目前的技术能力，为进展牛步的產品研发加快速度。 因为方云薇是中途加入，决定第一个產品时并没有参与讨论。她依循着公司既定的方向做事，但无论神经生理组如何努力，几个月过去，机械手臂的进展还是非常缓慢。 看着董卓彦充满期待的眼神，方云薇不忍心伤害他，刻意语调轻快地说：「我觉得如真和bm的距离，大概就像地球和月亮那么远。」 －－－－－－－－ 明天有更新哦。 09.聚餐（下） 地球和月亮？那岂不是搭飞机都到不了。董卓彦倒抽一口气，一脸绝望，倒是蔡天宇听出了端倪，「这距离也不是克服不了。」 「没错！」方云薇笑了，「人类在1969年就登陆过月球，地球和月球的距离虽然很远，却并非遥不可及。我们绝对有能力製造出和bm同等品质的义肢，也许技术没那么先进，也许要多花点时间，但只要我们按部就班，一步一脚印，绝对可以达到目标。」 董卓彦笑得脸上开了一朵花。 方云薇继续说道：「但如果按照目前的做法，我不认为我们能够达成两年内开发出第一个產品的目标。」 董卓彦脸上那朵花凋谢了。 蔡天宇挑眉：「离预定期限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你凭什么说我们没办法达成目标？这么早就下定论合适吗？」 方云薇不理会蔡天宇语气里的挑衅，专注在他提出的问题。「我看过研发部的工作纪录，我们买回来的那隻bm仿生手臂早就拆开又重组过好几次，该知道的事都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但开始进行自家產品研发的这几个月，并没有看到太多进展。」 董卓彦有点着急，「那你有什么建议？」 「我们现在就像一个刚学花式溜冰的小朋友，在看了无数次奥运冠军的比赛影片之后，以为自己只要穿上冰刀，踩进溜冰场，就有办法做出旋转三周半的跳跃。问题是，小朋友才刚刚能够在冰上站稳，连怎么前进后退都不懂，更别提如何跳跃转圈了，这样的实力，怎么可能光看影片就学会连续旋转三周半呢？我们公司这位小朋友，是不是应该先练一下基本功？」 蔡天宇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盯着方云薇，「所以你的意见是什么？」 「我建议先停下目前在进行的机械手臂开发，改变產品方向。」 「例如？」蔡天宇抱起胳膊。 方云薇注意到他亚麻衬衫的袖子捲到手肘，露出了一截肌肉线条优美的手臂。 她移开目光，看向董卓彦。「我们要不要考虑做一下空气吉他？」 「空气吉他，你是说像这样的东西？」董卓彦做了一个夸张的弹吉他动作。 「没错。」 「哎哎哎，这，云薇你是认真的吗？」 「我看起来不认真吗？」方云薇睁大眼睛，看起来有点可爱 「欸，不是……这个……，我们是仿生义肢公司，你的提案怎么看怎么都像玩具啊。而且我记得市面上已经有类似的空气吉他装置了。」 「这个產品不同……」 「怎么不同？」蔡天宇出声打断了方云薇，「方博士，我们做的是医疗辅助器材，不是玩具。像空气吉他这样的產品，你打算卖给谁？」 方云薇转头看蔡天宇，发现他神情严肃并没有嘲讽意味，便认真回应道：「如果有人想买回家当玩具当然ok，但，我说的空气吉他就是医疗器材。这东西藉由手指的动作来控制虚拟吉他，有助于手部功能的復健，无论是意外受伤还是中风的病人，都能够从中获益。」 接下来她花了一点时间说明產品概念，然后做了总结，「这种外骨骼式的空气吉他设备，不需要做到太复杂的动作，但还是需要侦测肌肉的拉张力和神经传导讯息，跟仿生手臂比起来技术相对简单，十分适合拿来我们公司练兵。」 董卓彦被说服了，觉得这產品大有可为。 蔡天宇手指点着桌子，思考了几秒，「好，下週的產品会议你做一个正式提案，我们来看看大家的反应。」 「谢谢董事长。那我先回办公室了。」方云薇起身准备离开。 蔡天宇开口，「把饭吃完再走吧，工作又不会跑掉。」 「蛤?」 蔡天宇指指方云薇剩下的食物，「先吃饭吧。」 方云薇在心里哀嚎：『可是我不想跟你一起吃饭啊。』不过多说多麻烦，不如快点吃完早点走。她乖乖坐下低头吃饭，等吃得乾乾净净盘子上一粒饭都没留以后，方云薇再度起身，「那我先回办公室了，你们慢用。」 蔡天宇看着她，语气淡淡地说：「以后尽量不要加班。」 方云薇真的生气了，语调不自觉地高起来，「报告董事长，我工作效率很高，加班都是用来超进度的。」 蔡天宇点点头，「我知道。」 『知道还囉唆！』方云薇在心里怒吼。 「只工作不休息，会让你的大脑变笨的。对我来说，你是很珍贵的……」蔡天宇停顿了一下。 董卓彦和方云薇都惊讶地看着他，方云薇甚至觉得自己脸热了起来。 他才慢慢吐出后面的话，「资產，所以才多说一句。」 说话可以不要乱停顿吗，会吓死人的。 方云薇无奈地看了蔡天宇一眼，有气无力地说：「好的，老闆，我会尽早下班。」摆摆手走了。 10.初遇 蔡天宇凝视着方云薇离去的背影，专注到没发现董卓彦在看他。 董卓彦开口问道：「你刚刚是故意的吧？」 蔡天宇回头，眼里有来不及收起的温柔。「什么故意的？」 「你刚刚说云薇的积极度不够，是不是故意挑剔她？说实在的，我觉得这次回来你对她说话十句有九句不是冷冰冰的公事公办就是故意挑剔，都不像你了，你明明不是这么刻薄的人。」 「谢谢你对我评价这么高，不过我确实是故意的。」蔡天宇轻笑，「如果不激一激云薇，她刚刚就直接走了。」 董卓彦想了想，好像真的是这样。每次和蔡天宇碰面，方云薇都会想方设法找藉口遁走，走不掉的时候，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董卓彦突然有些感伤。这两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董卓彦还记得当年他们跟彼此说话时眼中带笑的模样，彷彿周围泛了一圈温暖的光。曾经那么相爱的他们突然莫名其妙分手，然后蔡天宇出国读书方云薇离开社团。关于为什么分开他们什么都没说，社团的朋友们也不敢问，直到今天董卓彦仍然搞不清楚当年发生什么事。 当日稍晚，蔡天宇坐在a栋十六楼的办公室处理堆积如山的工作，偶尔会想起方云薇。她气鼓鼓地戳着沙拉、侃侃而谈对新產品的想法、狂扫眼前的饭菜……，各种姿态的她。 蔡天宇第一次见到方云薇的时候，他二十岁，她十九。 那是个晴朗的秋日，高阔的天空里刷过几抹云，有风微凉。 因为社长董卓彦说蔡天宇顾摊位的招生效果最好，所以这是蔡天宇第三天站在社团招生摊位前。他好看、热情、口条流利、有问必答，连续几天招生摊位顾下来竟然有了口碑，不需要去发传单就有许多人主动靠过来要。 他身边围了一圈人，一会儿「学长学长，麻烦给我一张宣传单。」一会儿「同学，请问我已经决定要入社需要填什么资料。」蔡天宇嫻熟应对，还保有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馀裕。在一一招呼眾人的空档，有个远处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蔡天宇个子高，一眼就看见那个远远走来的女孩，女孩身形普通，引起他注意的是她特异的行动节奏。她走走停停，时不时被某些东西吸引得停下脚步，最感兴趣的似乎是路边的公布栏，经常弯腰凑近，一张海报一张海报细细地看，彷彿上面有什么非常值得探究的宝贵讯息。 蔡天宇从未见过有人像她一样把公告板上的海报读得那般有滋有味，觉得她与别人都不同。虽然看不清楚表情，他还是可以从女孩的姿态感受到她像初入世界般对万事万物感到好奇，而这种好奇让她整个人透出明亮的欢快。 蔡天宇看得入迷，完全忘了眼前还围着人，是某个女声将他唤回。 「学长，可以给我一张传单吗？」 蔡天宇回过神，爽朗一笑，把手里的传单递给面前嗷嗷待哺的小鸟，「欢迎参加小太阳社服，这里是个温暖的好地方哦。」 接过传单的女孩看蔡天宇看呆了。他真好看，不是那种会给人距离感的过度俊美，五官漂亮得恰如其分，笑起来暖融融的，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送走眼前的一批人，蔡天宇发现那个有意思的女生已经愈走愈近，心念一动，高举双手用力挥舞起来。他朝女孩喊道：「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欢迎来小太阳社服参观。来喔来喔，紧来喔！想要什么这里都有。」 女孩被逗笑了，真的在摊位前停下脚步。她是方云薇。 「小太阳社服……」「请问小太阳社服……」蔡天宇和方云薇同时开口，停顿了一下又同时笑起来。 他做了个邀请的动作，「你先说。」 方云薇问道:「请问小太阳社服是做哪种服务的社团？」 「小太阳服务的对象是弱势家庭的中小学生。学期中我们每星期会固定去帮这些孩子做课业辅导，寒暑假也会为他们举办营队。」 方云薇的表情略显复杂，既感兴趣也有点担心，「如果我没办法每星期都去课辅，这样也可以加入吗？」 「当然可以，没问题的。其实我们很多社员都只参加假期营队，只要有心，无论为孩子付出多少时间都很ok。非常欢迎你来小太阳，这里真的是一个很棒的地方。大概因为是服务性社团的缘故，大家都满友善的，关心的事情也很接近。平日中午我们都会在这里──傅楼的大走廊一起吃饭聊天，哥哥姐姐都说这里才是我们的社办，活动中心里的社办反而比较少人去。哦对了，哥哥姐姐是我们对孩子的自称。如果中午没事欢迎你过来看看，有问题随时可以问大走廊上的人，我们都会很乐意回答。没问题的话当然也可以带便当来纯吃饭啦。」 蔡天宇讲得十分投入，眉飞色舞不够还兼比手画脚，可以看出他对小太阳这个社团很有爱。被他的热情感染，方云薇拿起宣传单仔细阅读，比看公布栏的海报更仔细，另外还请教了几个问题。蔡天宇极尽所能地解答，方云薇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的姿态让他成就感十足。更棒的是，她当场填好了入社申请表。 －－－－－－－－－－ 1.最近才注意到珍珠和收藏都有十几个了，谢谢所有收藏和赠珠的各位。 2.谢谢鼓励，明天有更新喔。 11.亲亲 于是蔡天宇知道了这个有意思的女生叫方云薇，生命科学系大一新鲜人。 「方云薇你好，我叫蔡天宇，电机系二年级。」蔡天宇伸出手，准备和她握一握。 方云薇没有跟他握手，反而朝他鞠了个躬。 「学长好。」 这孩子也太有礼貌了吧，蔡天宇有点不太习惯。他抓抓头，「哎哟，不用叫学长啦，等你进来就知道，我们大家都叫名字的，以后叫我天宇就可以了。云薇你好啊，欢迎来小太阳，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被一个陌生人直接叫名字后两字，方云薇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蔡天宇本来想跟她多聊两句，无奈话还没起头就有其他对小太阳社服感兴趣的人靠过来，方云薇不愿耽误他的工作，摆摆手想离开。 「噯，等等，」蔡天宇突然想起还有事要问她，「请问一下，你为什么看路边的海报看得那么认真啊？」 「有吗？」 「有。」蔡天宇重重点头，「我从来没见过其他人那么认真看海报。」 「为什么呢……」方云薇蹙眉想了一下，突然笑了，像一夜之间花开满树。「因为我发现在这里可以学到各式各样的新东西，真的好幸福啊。」 那满树繁花让蔡天宇一时目眩神迷，待他回过神方云薇已经走远了。「唉，我听不懂啊。」他对着方云薇的背影喃喃自语，当然她没有听到。「下次，下次一定要问清楚。」 ＊ 和方云薇成为情侣后的某一天，蔡天宇才终于有机会解答初遇那天的疑惑。时值春夏之交，他们手牵手在校园漫步，追寻着一棵又一棵花期正盛的流苏，那成片绽放的小白花覆在绿色的树冠上，像初夏的雪。他们信步走着，恰巧走到初遇当日方云薇认真探看的那排公布栏。 蔡天宇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有件事情还没问你。」 「什么事？」 「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就是你来招生摊位报名那天，你为什么看公布栏的海报看得那么认真？我记得当时问你，你的答案是『因为发现在这里可以学到各式各样的新东西。』，然后笑得很开心，其实我不太懂，可惜那天没机会再仔细问你。现在可以解释一下吗？」 「海报吗？」方云薇想了一下，拖着蔡天宇的手走到一面公告板前，「你看这张，中文系星期四晚上有一场演讲，邀请李平安教授来讲『跟着苏东坡去旅行』，这场演讲的主讲者追寻苏东坡的足跡走过许多地方，再将苏东坡的文学作品跟地理、史料结合，以求更深入了解苏氏的作品与生平。听起来很有意思吧？」 蔡天宇点点头。 方云薇再带他看了另外一张海报，「天文物理所的孙宇光教授下週六要带大家到天文台认识夏季星空。孙教授的天文学通识课每学期都大爆满，选课的人多到要抽签。这样的机会很难得吧？」 蔡天宇又点点头。 「还有还有，你看这里，活动中心这星期的免费电影是《放牛班的春天》，法国片吔，听看过的人说里面的歌曲堪称天籟。好想看喔，可惜那天要家教。」 方云薇兴奋得像隻小麻雀嘰嘰喳喳。看着她因为激动而红噗噗的脸蛋，蔡天宇觉得实在太可爱了。『好想亲。』他握着拳头，忍耐。 「上大学以后我发现除了系上的课程还有好多有意思的东西可以看可以学，各式各样的新知集中在一个地方任君採擷，大多数还是免费的，不然就是给学生很便宜的优惠价，世界上哪有这么棒的地方？大学根本是宝库好吗！」 『为什么可以这么可爱呢？脸可爱、说话可爱、思想可爱。真的好想亲她。』蔡天宇把拳头握得更紧，继续忍耐。 「所以你每次经过公布栏都会仔细看海报，就是为了找找看有什么有趣的活动可以参加，对吗？」 「对啊对啊。」方云薇张大眼睛拚命点头。「这些海报就是我的藏宝图。」 『啊，受不了，真是太可爱了！』蔡天宇忍不住了，搂过方云薇的肩膀，侧头一口亲到她脸上。 方云薇吓得脑袋一片空白，三秒以后才回味起脸上那个奇妙的触感，软软的、暖暖的。『啊──啊──啊──啊──，我被亲了！蔡天宇亲我了！』她在心里尖叫，然后脸炸红了。 那是他们第一个亲亲，在大白天，人来人往的路边。方云薇把脸埋进蔡天宇胸前，久久不敢抬头。幸好他们背对马路，不然方云薇可能要挖个洞把自己埋下去才行。 她听到蔡天宇在低声笑，头上被揉了一把，又被亲了，这次他亲在发心，一连好几下。 方云薇觉得有点羞，有点甜，又有点气，这么多人的地方吔，怎么可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她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揪住蔡天宇的上衣发洩，那件衬衫被她扭啊扭地愈扭愈紧，终于绞住了蔡天宇的腰间肉。 蔡天宇「嘶──」一声脸皱了起来，有点无辜地说：「对不起啦，可是你实在是太可爱了，忍不住。」 方云薇松开手，脸更红了，还好蔡天宇没看到。想想他道了歉又被自己勒得很痛，心里那点气早就烟消云散。她捶捶他，小小声说：「下次不可以在人这么多的地方。」 「好。」蔡天宇偷笑，那下次在人少一点的地方。 12.任务小组 在產品会议上方云薇为空气吉他做了个精彩的提案，得到杨智修之外所有与会人员的认同，还有人顺着这条思路追加了空气钢琴、空气竖琴的提议。 讨论结束后蔡天宇一锤定音，「从明天开始我们暂时中止仿生手臂的计画，成立新的任务编组，组长由方云薇博士担任。她负责协调研发部各组间的工作，直接跟我匯报。」 选择仿生手臂做为如真的第一项產品是杨智修力推的结果。这產品与他原本的机械手臂专业最为接近，这样一来他就成为掌握最多关键技术的人，也能掌握公司最多的资源。 没想到產品研发的速度不如预期，执行长找来有经验的方云薇分权，更没想到董事长一回来，方云薇这个董事长旧识就把仿生手臂计画整个搞掉了。 听完蔡天宇的宣布杨智修气得脸色发白，忍着怒气回到自己座位，有股衝动想把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他拿了香烟打火机就往外衝，搭电梯下楼找了个无人角落抽烟。因为太激动，夹着烟的手指一直在抖，深深吸了几口以后终于平静一点。 他低声咒骂：「马的方云薇这个贱女人还说什么要找好好合作的方法，结果一抱上董事长的大腿立刻把我的仿生手臂停掉。什么低能空气吉他，还有什么空气钢琴，好好一个义肢公司做什么乐器！全都是白痴智障！」杨智修咬牙切齿，把抽了一半的烟丢到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这些事方云薇当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大概也只会神色淡淡地表示听到了。现在她比较烦恼的是要直接面对蔡天宇匯报工作这件事。散会以后她立刻转往董卓彦的办公室，打算针对「工作该直接对谁负责」这件事讨价还价一番。 方云薇敲敲执行长办公室的门，里面说请进，没想到才把门推开就看见蔡天宇。她若无其事地关上门，什么话都没说转头就走。 回座位以后方云薇拍拍自己的脸，「怕什么怕，有什么好怕。」虽然这样说，她还是等了很久才播内线电话问董卓彦，「请问董事长还在你那里吗？我想跟你谈点事，如果他走了我就过去。」 「哈哈哈哈，果然被天宇猜中了，他说如果他不走你是不会过来的。」 「……」好想打人，两个人一起打。 一进办公室方云薇就单刀直入地跟董卓彦说：「我担心让我直接对董事长负责会影响工作品质。」 「为什么？」董卓彦一本正经地问，彷彿真不知道方云薇的考量。 方云薇流利地吐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词，「董事长才刚接触如真的业务不久，我担心他对专业的部分还不够熟悉，而我的工作也一直是向你报告的。与其花时间等董事长熟悉业务，等待我和他把沟通磨合顺畅，不如把节省下来的时间拿来做研发，加快进度。」 「这你不用担心，虽然董事长之前没进公司，但我和他一直都有连络，他对我们公司的业务十分了解。至于沟通的部分，不就是报告一下工作进度，哪有需要磨合的地方？又不是一个人说中文一个人说英文，你说对吧。啊，不对，这样你们也会通，毕竟两个人英文都很溜。哎呦，反正不会鸡同鸭讲就好啦。」 此路不通走别条，方云薇立刻祭出b方案，打感情牌。「学长，」她轻蹙眉头，「你也知道我和蔡天宇有些过去，和他一起工作的话，老实说我没有自信不被情绪影响。万一以私害公影响了工作品质，那我会非常自责的。」 「这你就不必多虑了，我对你的专业度有信心。而且天宇保证，他绝对公事公办，不会影响你的情绪的。」 无论方云薇找出多少说词董卓彦都油盐不进，最后还使出一个大绝招，终于让她鎩羽而归，「董事长十分重视你提出来的专案，才决定在百忙中亲自带领这个空气吉他的团队。我和他都对你寄予厚望，你可别让我们失望啊。」 好了，老闆都已经把话说到这种程度，方云薇哪好意思再说什么，再有其他意见就是不识抬举了。她放弃挣扎，认命地说：「好的，我会努力。」 第一次匯报工作的时候，方云薇打定主意速战速决，最好是进门站定、报告、结束走人一气呵成，没想到进办公室后还没来得及开口蔡天宇就说：「门带上，坐吧。」 因为和蔡天宇独处一室，也因为他就在隔了张桌子的对面望着自己，方云薇有些侷促。她低头看着手上的笔记，专心在报告上：「本週机械组、神经生理组和电脑组三组已经就產品细节达成共识并分工完毕。另外有件事必须请教董事长的意见，我们决定想先将小星星、茉莉花和生日快乐歌定为空气吉他的预录曲，不知道您是否同意？此外还有其他建议的歌曲吗？」 蔡天宇捏着下巴想了想，「这三首歌都是人人都会唱的，我觉得很好。另外我想建议在预录曲里面放edelweiss小白花，不好意思，放这首歌是出于一点小私心，因为这首曲子对我非常重要。」 方云薇猛然抬头，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蔡天宇幽深似潭的眼里。她只慌乱一秒，随即控制住了表情，点点头说：「没有问题，这首也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歌曲。谢谢董事长提出了这么宝贵的意见，我想乾脆发个建议表格给所有同事，集眾人之智把我们的歌单建立起来，您觉得这样可以吗？」 「很好，就照你说的办。」 －－－－－－ 明天有更新哟。 13.礼物 方云薇恍恍忽忽回了座位，靠在办公室隔板上发呆。怡华经过时见到她放空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看错，悄悄倒退三步回去再看一遍。老天，boss真的在发呆！惊讶的她转身就去找同组的小p。 怡华压低声音说：「小p小p，boss很奇怪。」 正在处理数据的小p随口应付道：「哦，怎么个奇怪法？」 「你看过她发呆吗？」 「发呆？」小p嗤笑一声，「聪明干练努力认真恨不得一天有48小时的方博士在发呆？我减肥成功还比较有可能。」 怡华用力点头，「真的，她真的在发呆，不信你自己去看。」 怡华和小p悄悄靠近方云薇的座位，发现她真的没在工作，只是换了个发呆的姿势，这次她把下巴靠到桌上，两眼无神。 小p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像，等真的确认眼前所见，当机立断偷偷给方云薇拍了张照。这破天荒的画面不拍照存证怎么行。 其实方云薇也不是单纯在发呆，她的思绪飘飘忽忽，有时慌乱，有时茫然，有时现在，有时以前。思绪飘啊飘的，记忆的匣子打开了。 大一寒假方云薇跟着小太阳社服到山边的小学为孩子们举办营队。最后一天大家都累坏了，早早就在借住的教室里睡得东倒西歪。冬天的山区又溼又冷，方云薇睡到一半被冻醒了，索性起床散散步暖暖身。 走着走着，方云薇突然听到闃黑的操场传来隐隐约约的吉他声，因为距离太远，音乐又是一阵阵随风飘送，听不清楚是什么曲子。营队里好几个人带了吉他，不知道是谁大半夜里不睡觉弹起来了，她好奇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随着距离慢慢靠近，钢弦吉他清亮的声音愈来愈清楚，方云薇听出来那旋律是hotelcalifornia的前奏。『原来是天宇啊。』这曲子曾听他弹奏过几次，想来应该是非常喜欢。 刻意踩着重重的脚步，方云薇提醒黑暗中的蔡天宇有人过来了。吉他声停下，蔡天宇的声音从司令台上传过来，「对不起，吵到你了吗？」 「没有，只是刚好醒来走走。」 「云薇吗？」 「嗯。」 「过来吧，到司令台前来。」 「蛤？」 「有个礼物送你。」 「蛤？？」 听出方云薇语气里的疑惑，蔡天宇朗笑几声，「过来啦，不会害你。」 「喔。」 方云薇乖乖走到司令台前站定。 蔡天宇抱着吉他坐在司令台边，俯身看她，「这次出队从筹备开始到正式活动，到处都可以看见你忙进忙出的身影，有需要的地方就会有你出现。云薇，你简直是小太阳的最佳救火队。我要把这首edelweiss送给你，感谢你的付出，你就像高山上的小白花一样，是最强韧而耀眼的存在。」 蔡天宇轻轻拨了几下吉他，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在黑暗中响起，「edelweiss，edelweiss，everymorningyougreetme,smallandwhite,cleanandbright，youlookhappytomeetme……」 四週一片漆黑，方云薇仰望司令台上的蔡天宇，觉得他模糊的身影彷彿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这是场只为她一个人唱的演唱会。 方云薇平时很少到社团走动，跟社里的人不算相熟，一直到这次参加营队，她才知道那天在路边热情招呼自己的蔡天宇，在社团里拥有不少粉丝。纯欣赏者有之，更有真正心存爱慕的人。简单来说，蔡天宇在小太阳里具有偶像一般的地位。 她知道蔡天宇从不吝于讚美人，但收到这样一个礼物还是受宠若惊。毕竟是偶像一般的人物啊。 方云薇全身发烫，心中溢满无以名状的悸动。从未有人送过她如此美丽的礼物，也从未有人告诉她，因生活所迫而不得不然的强韧，竟然可以是一种值得讚美的特质。 方云薇有种预感，这样一个夜晚，眼前的这位男孩，终将令她永难忘怀。 ＊ 回忆起往事，方云薇的心轻轻颤抖了几下，一如当年。那阵悸动只存续短短数秒就平息下去，她早已不是那个在冬夜里激动得不觉风冷的小女生。 方云薇明白了一件事，蔡天宇就是故意的。 她想起重逢后阴阳怪气的蔡天宇：第一天见面时那句意味深长的「很好，我等着。」在简餐店挑剔她工作效率差，却又曖昧地说她是珍贵的资產。再加上今天刻意提起edelweiss这首歌。 想起他一次次说着珍贵、重要……，方云薇知道自己必须面对现实，和早已云淡风轻的她不同，蔡天宇明显还把以前的事放在心上，他怀揣着某种目的，从过去来找她了。 原先方云薇还想着能躲蔡天宇多远就躲多远，但再怎么躲也避不开有心人。既然如此，该如何就如何吧，只要能让她继续留在如真做仿生义肢，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毕竟当初是她对不起蔡天宇。 既做了决定就不再多想，方云薇搓搓脸站起来，振奋自己，「工作工作！」这一站把蹲在她桌前的怡华和小p吓得跌坐到地上。 方云薇居高临下望着地上的两个小朋友，「你们在干嘛？」 『看你发呆。』……最好能说啦！ 怡华反应快，迅速找了个藉口，「我笔掉了，小p在帮我找。」 「对对对，找笔找笔，我们在找笔。」 方云薇点头表示理解，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怡华和小p装模做样地在地上摸了几下，才拍拍屁股站起来走人。 「吓死人。」小p拍拍胸脯安抚自己，「怎么突然清醒过来？」 「突然发呆才吓人好不好。」怡华撇撇嘴，「不知道boss为什么发呆，好好奇喔。」 「好奇那你去问啊。」 「神经，我才没那么无聊，工作啦！」 「是是是，工作工作。」小p翻了个白眼，刚刚不知道是谁先大惊小怪把他拖来的咧。 14.蔡家人 蔡天宇正在开会，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特助柯浩成帮他拿起手机确认，来电显示写着「太后娘娘」。 虽然已经看过很多遍，柯特助还是抽了抽嘴角。副总这什么幼稚的趣味，把自己妈妈叫做太后娘娘，也不知道副总这是嫌董事长夫人霸道还是表示母子俩感情亲近。 他凑近蔡天宇问道：「董事长夫人来电，您要接吗？」 蔡天宇摆摆手，专业特助柯浩成立刻表示了解，起身到会议室外接通了电话，用毕恭毕敬的语气说：「夫人您好我是小柯，副总现在在开会不方便接听电话，请问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转告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妇人的声音，「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叫他这个週末回家一趟。」 「好的，我会转告副总。」 「小柯谢谢你啊！天宇工作那么忙，里里外外都要麻烦你照顾，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协助副总是我份内的工作，夫人您太客气了。」 「工作是工作，但也不能让你太忙啊。我记得你们是一个多月前回台湾的是吧，天宇这孩子竟然忙到现在也不回家一趟，你该不会跟他一样，回台湾一个多月都没有回老家看你父母吧？」 其实柯浩成一返台就回了趟老家，这件事他可不敢跟老闆娘提，说出来岂不是挑拨人家母子关係？ 他闪避了问题，「副总需要我我就会在，能跟副总一起忙碌是我的荣幸，我忙代表副总看重，如果不忙那就表示我对副总、对公司没有价值了。」 「唉哟！你可真会说话。」蔡天宇妈妈笑起来，「这薪水付得值得。不对，我要叫天宇给你加薪，这么忠心耿耿的属下可不好找。不过小柯啊……」 「是！」 「你老实跟我说，你家副总真的有那么忙吗？忙到不回家，忙到我这个老母亲好几个月见不到儿子。人在国外就算啦，在台湾也见不到。我怀疑他故意躲我。」蔡天宇妈妈的语气听起来很幽怨。 「报告夫人，副总行程真的很满，他每天离开办公室的时间最早也要九点以后，假日不是加班就是去应酬，感觉连休息的时间都不太够。」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等你副总开完会，叫他马上给我回电话啊。」 「是的夫人。」 掛掉电话后柯特助如实转达董事长夫人的交待。但是开完会蔡天宇并没有立刻给母亲回电话，而是掐着时间点在他妈快上床的时候拨了电话。 蔡夫人很不高兴，不冷不热地酸了儿子一下，「我跟小柯说的是请你开完会打电话给我，怎么现在才打来，我都要睡了。」 「我才开完会，刚回到办公室呢。」 蔡天宇坐在自家起居室的沙发上，眼前的投影幕播放着电影真善美，上校一家人正在音乐节里唱歌，准备趁机逃离被纳粹佔领的奥地利。虽然电影切成静音，蔡天宇还是知道他们正在唱edelweiss。 一听儿子才开完会，蔡妈妈心痛了。「唉呀怎么这么忙，那不要多说了，其实就是要叫你星期六回家吃个饭。我知道你忙，但是家里有重要的事，理当一家人团聚面对面说说，而且几个月没见，我也想你了。 回台湾这么久也不先回家看看，就算再忙，一个多月不回家也过份囉。你这没良心的猴死囝仔，放出去就像丢掉了，也不想想你老爸老母。」 「爸在公司都见得到的。」 「那我咧？」 蔡天宇没有接他妈的话，「我星期六会回家吃饭。还有事要忙，掛囉。」 蔡妈妈虽然还想多说两句，既然儿子有事要忙，也只能说：「好那你去忙，记得早点休息。」 ＊ 星期六上午蔡天宇开着他的宾士g-class越野车，回到蔡家在阳明山的大房子。 一进大门蔡天宇就被他妈拉着上上下下打量。 蔡天宇很乖巧，一百八十几公分的大个子，被身材娇小的妈妈拉拉扯扯，一会叫他往左看，一会叫他向右转，一会又叫他绕圈圈。 蔡天宇完全没有反抗，笑瞇瞇地任由他妈摆布。 「来来来，看看半年不见我儿子有没有变得更帅。吼，有吔，更帅了。」 蔡天宇瞠大眼睛一脸惊讶，「你是谁！你把我阿母变到哪里去了?」 蔡天宇妈妈瞪了他一眼，「自己老母都不认识，看看你有多久没回家了。」 才正要开骂，蔡天宇就嘻皮笑脸地说：「你骗人，阮阿母哪有这么年轻，你顶多四十五吧。不过说到漂亮程度，你是比阮阿母漂亮了那么一点点。你这个年轻又漂亮的大美女哪里来的，快说！」 蔡天宇妈妈被捧得心花怒放，挥掌打了他几下，「三八，一张嘴那么甜，害我想骂人都骂不下去。」 蔡天宇拍拍母亲的手，「母后息怒，生气会长皱纹，难得越长越年轻，变老就太划不来了。」 从书房走出来的蔡爸爸和哥哥蔡天瀚看他们母子俩的互动看得目瞪口呆。 蔡天宇没到的时候，蔡妈针对他久久不回家碎碎唸了一早上，没想到蔡天宇一进门才用两三句话就把满腹怨言的妈妈哄得眉开眼笑。 蔡爸蔡董事长笑着摇头，「我现在知道医疗事业部的业绩都怎么来的了，阿宇唬烂来的。」 蔡天瀚嘴角微微上扬，「爸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多厉害。」 「每次看每次都被吓到，人才啊人才。」 蔡天瀚微蹙着眉，心想：『这个人才还不知道能留多久。』 －－－－－ 后天（星期日）有更新。 15.婚姻 见人都到齐，管家上前来问：「夫人，请问要开饭了吗？」 蔡妈妈示意可以上菜。 「好了好了，准备吃饭了。」蔡妈妈招呼老公、儿子到餐桌前坐好。 摆盘精緻的菜餚一道道端上，佛跳墙、清蒸石斑、五味九孔、药燉乌骨鸡……都是台式宴客大菜，后来又添上了竹笋沙拉、梅渍番茄和炒地瓜叶几个比较素淡的菜。 一看这满桌佳餚，蔡爸先吃醋了，「怎么都是儿子爱吃的，我的红烧牛肉呢？」 蔡妈瞪了他一眼，「昨天吃过了。」 蔡天瀚也酸溜溜地说：「阿爸说错了，不是儿子爱吃的，是阿宇爱吃的。」 蔡天宇笑了，「哥乱吃什么飞醋，难道佛跳墙你不爱？鸟蛋、芋头是我的，猪脚筋、海参是你的，不是一向这样分？还有九孔你不吃？明明每次都跟我抢。」 说完夹了乌骨鸡腿放到蔡爸碗里，「爸爱吃鸡腿，先帮你夹了。」 这下轮到蔡妈不开心了，「你看看，我把全家都顾到了，结果我自己呢？唉，养儿子就是不贴心。」 蔡天瀚无奈地和弟弟对望了一眼，赶紧夹了颗番茄给妈妈，「来，番茄维他命c多还富含茄红素，美容养顏又抗老。」 这下蔡妈高兴了，「好好好，大家都吃爱吃的，不够再叫厨房做。开动开动。」转头又吩咐厨房多做个菜脯蛋，那是蔡爸爱吃的。 大家边吃边聊，终于进入正题。 蔡妈未语先瞪蔡天宇一眼，眼神充满『就你最难请』的谴责之意。「叫你回来就是家里有件大喜事，你哥准备要结婚了。」 「结婚？这么突然？」蔡天宇吓了一跳，「怎么我才出国几个月，阿兄这个只爱工作的单身汉就进度超前到要结婚啦？未来大嫂是哪家千金，我认识吗？」 蔡妈眉开眼笑的说：「朴城集团简家的大小姐，简郁风，应该听过吧？」 「是听过，但没见过面。」 「简小姐我很喜欢，人长得清清秀秀的，主要是个性好，是个很纯的女孩子。」 蔡天宇看了蔡天瀚一眼，发现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彷彿母亲在说的是今日天气，不是自己未来的妻子。 「哥和简小姐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之前都没听你提过？」 蔡天瀚淡淡地说：「半年前你还在美国的时候，相亲认识的。」 「才认识半年？」蔡天宇非常惊讶，个性严肃、凡事认真的大哥实在不像会闪电结婚的人。「这么快？」 「也不算快。如果是合适的人，早结晚结也没什么差别，半年已经足够让我看清楚，简小姐十分符合我的择偶标准，我和她应该可以建立品质不差的婚姻。」 蔡天宇差点被番茄噎到，「哥，你听听你说了什么，符合择偶标准？品质不差的婚姻？你认真的吗？婚姻是人生大事，这样会不会太随便了？」 「一点都不随便。对我而言婚姻是人生最重要的事业，妻子就是合伙人。评估过后我觉得简小姐条件满好的，与她结婚我们应该可以携手打造出高品质的婚姻与家庭。这样想有什么不对吗？」 「……」蔡天宇挠挠脸，「我是觉得，夫妻之间还是有点感情基础比较好。」 蔡天瀚冷硬的脸孔终于出现了表情，他挑挑嘴角：「我们会有感情的。我和未来妻子是伙伴关係，对彼此忠诚，对家庭有共同目标，这样就够了。婚后相处自然会慢慢培养出感情，至于那种感情叫做爱情还是亲情还是伙伴义气，我都ok。」 「简小姐知道你这样想吗？」 「我们没有分享这么细节的东西，但她大致是了解的。」 「那就好。」蔡天宇松了口气，婚姻有千百种样貌，只要夫妻之间有共识，旁人也无须置喙。 久久没说话的蔡妈再度开口，「你不用无谓担心，简家这样的人家教出来的女孩子不会有太大的差错，简小姐家世好，人又乖巧，当我们家媳妇正好。至于感情，我和你哥想的一样，结了婚自然就会有。古早人不都相亲结婚，和和乐乐一辈子的人多得是。我们圈子里相亲结婚的也不少，那些自由恋爱的还不一定好。你看看兴北林家的老大，等女朋友等了十几年，好不容易人家肯嫁了，结婚不到一年就闹离婚，还被八卦杂志拿来当头条，多难看。」 蔡爸也点头说：「我也认同你大哥的想法，跟简小姐见过几次面我满喜欢她的，学歷不错，人也单纯，主要是和我们门当户对。简家在房地產和金融圈的实力坚强，我们两家联姻算是强强联手，有百利而无一害。」 联姻？强强联手？有百利而无一害？看来自家哥哥的婚姻已经上纲到要考虑家族利益了。蔡天宇在心里轻叹口气，想着待会还是跟哥哥私下谈谈比较好。 蔡妈妈解决了一件大事，意气风发地朝蔡天宇发话，「好了，你大哥的婚事搞定接下来就是你。在国外那么长时间终于可以回台湾长驻，妈妈那些姐妹都等着给你介绍，我要安排下去了啊。这次你不能再给我推拖，不赶一下进度你就要三十五了。」 蔡天宇翻了个白眼，「妈，我才三十二，跟三十五还差几年好吧。」 「小孩子不懂，时间咻一下就过去了，三十二到了三十五还会远吗？总之已经搞定你哥，接下来就是你。前几年你找尽理由不交女朋友也不相亲，现在我不管，反正至少要去跟人家见个面。我手上已经有几个条件不错的小姐，下星期就开始吧，一个星期见一个，人见多了总有喜欢的。」 蔡天宇咬牙用力闭上眼睛，一会过后张开，彷彿下了什么重大决定，「好吧，我去相亲，但是我时间宝贵，一星期见一个不可能，先让我挑过再说，条件不喜欢的我不见。」 蔡妈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这个死活不肯去相亲的老二竟然松口了。「放心，一定有你喜欢的，我马上把资料整理给你。下星期先见一个。」 「我事情多，下下礼拜再说吧。」 「好好好，下下礼拜就下下礼拜。」只要肯去就好。蔡妈妈眉开眼笑，觉得简直是双喜临门。 ＊ 蔡天宇还没找蔡天瀚，蔡天瀚就先来说有事跟他聊。 两人进了书房，蔡天瀚眼神复杂地看着弟弟，「怎么突然答应去相亲？」 「十年了，我该往前走了。」 蔡天瀚心里一跳，「走去哪里？」 「你说呢？」蔡天宇轻笑，「你也知道方云薇回来了，她现在单身，身边没有别的男人。你明白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蔡天瀚懂了。蔡天宇想走到方云薇身边。 「她不一定还喜欢你。」 蔡天宇耸耸肩，「我喜欢她就好，我会重新追求她，至于要不要接受，由她来决定。」 蔡天瀚皱着眉头久久没说话，他在担心日后蔡家可能兴起的波澜。 蔡天宇拍拍哥哥的肩膀，「别想我的事了，想了也没用。我们来说说你结婚的事。」 「结婚就结婚，要说什么？」 「你不是为了家里的利益才跟简家联姻吧？」 蔡天瀚嗤笑一声，「你是把我想得多变态。我是喜欢工作、喜欢瀚宇没错，但可没有喜欢到为了利益牺性自己的终生幸福。和简家联姻对双方有利，这只是原因之一，和简郁风结婚，主要是觉得她确实适合当我的妻子。我们出身类似、价值观相近，对婚姻的期待也差不多，有很大的机率可以建立一个让我满意的家庭。我很忙，没时间去搞追求女人、谈恋爱那套烦琐的事，相亲看对眼，条件符合，觉得就是她了，才决定跟简郁风结婚。半年的评估足够了。」 蔡天宇仔细打量蔡天瀚，觉得他确实是心甘情愿的，终于放下心。 「那就祝福你婚姻美满，早生贵子囉。」 「谢啦！我也打算快点解决这件事，下星期爸妈就会找人去提亲。」 「下星期，这么快？那你求过婚了吗？」 「求婚？」 看蔡天瀚一脸「那是什么鬼东西」的茫然模样，蔡天宇脸色大变，「你该不会还没有求婚就要直接上门提亲吧？」 「上次见面吃饭，我问她是不是要开始准备结婚的事，她说好。这样算不算求婚？」 蔡天宇白了他哥一眼，「你觉得呢？我劝你赶快求个婚，不然真的等提完亲还没有求婚，你大概会被大嫂唸一辈子。」 蔡天瀚即知即行，立刻打电话给祕书，「帮我弄三个求婚方案，下午五点以前送过来。」 电话那头的祕书在心里偷偷叹气，知道自己半天假期又泡汤了。 16.家人 蔡天宇开车回蔡家的同时，方云薇人在往高雄的路上，准备回去给舅舅过生日。她头戴耳机看着youtube里的吉他教学影片，专心分析各种和弦的手势，不知不觉就到了高铁左营站。 方云薇出了高铁车厢，看到电扶梯前长长一排人龙，毫不犹豫就把本来提在手上的行李袋背到身上，踩着高耸的楼梯一步一步往上爬，上到车站大厅后方云薇确认一下自己的状况──脸不红气不喘。『很好！』她给自己一个讚。 还没出闸门就看到有个妹妹头小女孩远远朝她挥手，边喊还边跳，「姑姑！姑姑！这里这里！」旁边的男人摸摸她的头，「小声一点，姑姑看到了。」 小女孩不甘心地住了嘴，因为不能说话，挥手的动作更大了。 方云薇也笑着朝他们挥手，快步走过去，先向男人打了招呼，「志钦哥哥。」 「回来啦。今天车挤不挤？」 方云薇还没回答手就被女孩牵住了。「姑姑，我们赶快回家，大家都在等你。」 方云薇搂一搂女孩，「好，回家。可是回家之前我们要先去买什么？」 「布丁！」小女孩欢呼。 每次方云薇回高雄都会在高铁站的7-11买布丁礼盒，这家台南出產的布丁口感浓郁，舅舅一家人都很喜欢，尤其是两个孩子。 方云薇的「家」其实是舅舅家，她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世，最亲的就是舅舅一家人。 午饭就在家里吃，全家人在厨房的大圆桌边上坐了一圈，六大两小把桌子挤得满满的。六大是方云薇的舅舅、舅妈、表哥、表嫂和表弟，两小是表哥孩子，大女儿就是妹妹头女孩，小一，小儿子才在牙牙学语的年纪。 眾人言笑宴宴、相谈甚欢，年轻人交换了些工作上的甘苦，两鬓斑白的舅舅突然叹口气，「小薇怎么不留在美国？人家是想尽办法要当美国人，你是有美国头路可以吃还要回来。留在美国的话薪水拿美金，多待几年还可以当美国人，多好。」 表哥附议，「其实我也觉得你回来可惜，台湾的薪资那么低，工作环境又不好，留在美国好多了。」 方云薇笑一笑，「美国再好也没有你们，有家人在的地方比较好啦。」 眾人一听也笑了。 「而且美国薪水高税也多，实际拿在手上的钱没有差多少。我公司对我很好，工作环境跟在美国差不多，最重要的是能在台湾做台湾人的仿生义肢，这件事很有意义。」 舅妈笑瞇瞇地说：「小薇喜欢就好，回台湾很好啊，可以常常来看我们。不过工作要做，婚姻大事也要顾，在台北有没有遇到喜欢的男孩子啊？」 方云薇呵呵呵装傻，「我们公司老的老小的小，都没有年龄相近的啦。」 「志钦，你有没有认识什么同学同事有合适的，赶快介绍给小薇。你们瀚宇科技的总公司不是在台北吗，有没有认识总公司的人？」 「好好好，我回去想一想。」 舅妈又对媳妇、小儿子把同样的话说了一遍，交待他们有认识适合的人要记得给方云薇介绍。 方云薇笑笑听着，也没有不开心。长辈的囉嗦其实也是种关心，对于别人发自内心的关怀，她一向珍之重之。 吃完饭把方云薇特别带回来的芋泥蛋糕拿出冰箱，先把蜡烛点了，唱过生日快乐歌再请寿星许愿。 「大家都平安健康，我就欢喜。」舅舅乐呵呵地说完，给每个人切了一块蛋糕。 舅舅边切边说：「蛋糕高雄也买得到，何必从台北带回来？」 「阿舅喜欢芋泥蛋糕，这家店在台北很有名，吃吃看和高雄不二家的有什么不同。我去买的时候被吓到，整个冰柜都是芋泥蛋糕，都快成芋泥蛋糕专卖店了。」 舅妈笑瞇瞇地说：「下次人回来就好，不要买这些东西了，把钱留一点给自己买衣服，你要多打扮打扮，不要每次都穿t恤，又不是学生。明明人长得这样水，不打扮人家怎么会知道。你看珍珍，每天都装水水，多好，你要跟珍珍多学一下。」 突然被点到名的表嫂珍珍觉得婆婆在嫌她太爱打扮，有点不高兴，「人家小薇在台北读书又去美国，现在还在台北上班，怎么可能不会打扮，不需要我教啦。」 察觉到表嫂的不快，方云薇赶紧笑着说：「阿嫂比我漂亮多了，她只要稍稍打扮就美得不得了，适合她的方法不一定适合我啦。我就是知道梳粧打扮也没有加分多少，就懒得搞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把时间省下来睡美容觉比较实在。」 珍珍听了心里舒坦一点，觉得这个表妹还算上道。 大家吃吃喝喝聊天看电视，一天很快就过了。睡觉的时候方云薇和娃娃头女孩婷婷挤一张床，婷婷开心得不得了。 珍珍躺在床上，有什么东西哽在心头怎么也嚥不下。每次方云薇回高雄她就会觉得自己像外人一样，连自己女儿也一直黏着她。明明自己已经嫁进这个家六七年了，方云薇也只是回国这几个月才比较频繁来高雄，中间这么多年没有往来过，为什么婆家一家人跟她感情还那么好？ 珍珍越想越气，忍不住跟躺在身旁的老公说：「小薇只是你表妹，怎么大家都表现得好像她是这个家的亲生女儿一样？」 「吃醋啦？」 珍珍哪敢说有，囁嚅着说：「没有啦，只是觉得好奇。」 －－－－－－ 后天（礼拜日）有更新。 17.辛苦 「也对，你跟小薇接触也不过几个月，不太清楚她跟我们家的关係。」志钦充满感情地说：「虽然血缘上她是我表妹，可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跟一家人一样。」 珍珍不太服气，「明明就只是表妹，跟你又不同姓，你姓庄，她姓方，跟真正的妹妹哪能一样。」 「我们家跟别人不一样，小薇真的和我们就是一家人，我阿姑姑丈在的时候，也把我们当成一家人，关係就是这么亲。」 志钦缓缓道来，「我姑和我爸是孤儿，姐弟俩从小相依为命，我姑为我爸付出很多，小时候寄居在亲戚家，她白天上学晚上帮忙家务，放假还要去捡回收。为了让我爸唸书，阿姑国中毕业就去工厂当女工，好不容易把我爸栽培到五专毕业，连结婚都是我爸先结，然后人家才介绍姑丈给她。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人家刻意挑门当户对的来介绍，姑丈也是孤儿，所以我们两家都没有太多亲戚。 姑丈是做水电的，他很能干又刚好搭上房地產上升期，工作接不完，后来甚至和人合伙成立公司，专门承包新建大楼的水电工程。那阵子阿姑家经济状况很好，给了很多金钱支援，赞助我爸买房、买车甚至带我们出国玩。 阿姑真的是很好的人，我爸未婚的时候她照顾弟弟，婚后照顾弟弟全家，阿姑姑丈从来就是把我和志远当自己小孩看，再加上两家都人丁单薄，连过年都是一起过的，所以我们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珍珍感叹道：「有些真的是一家人的，感情反而不见得好。可是为什么我很少听你们说这些事？」 志钦叹口气，「因为后来发生的都是很伤心的事，所以我们不大爱提。」 「什么事？」想想也对，方云薇才三十出头，爸妈却都不在了，算是走得相当早的。 「小薇读小学的时候姑丈工作出了意外，从高楼跌下，下半身瘫痪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候房地產开始走下坡，公司合伙人竟然捲款潜逃，留下一堆债。我阿姑把所有财產填进去还不够，房子、车子什么的全都没了，最后是我爸跟银行借了钱才解决问题。 阿姑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又开始辛苦的生活。要养家，还要负担看护姑丈的费用，她白天去别人家帮佣，晚上还拿衣服回来改，几乎跟7-11一样全年无休。姑丈受伤不能动本来就身体不好，七八年以后就过世了，过世后几年我阿姑也生病走了，大家都觉得她是累病的。这些事太让人难过，我们就很少说。」 珍珍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发现有件事不对劲。「如果你姑姑家那么穷，小薇怎么能够顺利读完大学，后来还出国唸书？」她酸溜溜的想，该不会是自己公婆资助的吧？ 「那段时间里，小薇成绩好大概是唯一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吧。大家都说很可惜，如果她能够专心读书应该可以考上医科。你知道吗，小薇真的很神，」志钦突然笑起来。 「她国中就会帮同学写作业赚钱，高中开始就当家教，基本上国中以后的学费就是自己赚的，大学的时候还会寄钱回家。」 「那也不够出国留学啊，你都没出国唸书了。」 「我没出国唸书跟她有什么关係？我根本不想出国，英文那么烂是要去美国当文盲喔。」 「那她钱哪里来的？」珍珍鍥而不捨地追问。 「奖学金，还有跟别人借的。」 「跟谁借的？」 志钦发现老婆是想知道小薇有没有拿庄家的钱，很不高兴。 他口气很不好，「你管跟谁借的，总之她没有拿我们家一分钱就是了。」 「干嘛那么兇啊！」珍珍有点心虚，「我只是觉得留学是有钱人家做的事，小薇家那么穷，干嘛还要借钱出国读书。」 「你不懂，那是她的梦想，因为姑丈不能动的关係，她一直很想做仿生义肢，去美国学是最快的。」 「仿生义肢是什么？」 「就是很像真手真脚的东西啦。你只要记住一点，姑姑姑丈对我们家的恩情是永远也还不完的，小薇就是我妹，我们是一家人，懂了吗？」 「好啦知道了啦。」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方云薇本来要跟之前一样跟大家提待会扫完墓就北上，还没开口表嫂就先说了：「小薇难得回来一趟，要不要待久一点？婷婷都捨不得姑姑了。」她转头问女儿：「晚上我们一起去吃火锅，然后送姑姑去坐高铁，好不好啊？」 婷婷开心得不得了，高声说：「好啊好啊，姑姑我们去吃火锅。」 方云薇看了珍珍一眼，确定表嫂的态度真的改变了。前几次回高雄明显感觉到她的不友善，昨天一如往常口气不太好，不知何故，今天说话的语气竟然柔软许多。 理由不重要，既然收到善意，她就不客气地收下了。方云薇笑着说：「好啊，今天吃完晚饭再回去好了。」 志钦拉拉老婆的手给她一个微笑，她也回了个笑。 晚上全家出动把方云薇送上高铁，她对着家人把手挥了又挥，最后一刻才捨得进月台。 18.加班 方云薇决定和蔡天宇正常互动以后，他反而不再阴阳怪气地说话了，平时接触就是正常地公事公办。她渐渐习惯生活中有个前男友当长官的感觉，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再也不能享受一个人在公司加班的自由自在。蔡天宇来了以后，方云薇不再是全公司最晚下班的人，往往她离开的时候他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有一天发生了件尷尬的事。 那天过了下班时间方云薇还坐在电脑前面等程式跑完，她跟着耳机里的音乐摇头晃脑，那首can`ttakemyeyesoffyou已经被翻唱多遍，不过她听的是法兰基?维里的原唱版，当他唱到那段眾人耳熟能详的副歌「iloveyoubabyandifit'squiteallright.ineedyoubabytowarmthelonelynights.」方云薇忍不住跟着唱出声，那句「温暖寂寞的夜」声音还特别大。 突然她听到男人低低的笑，吓得猛回头，一回头就看到蔡天宇抱着臂膀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她，眼里有狡黠的光闪呀闪。 方云薇当场尷尬得脸颊发热，话都说不顺了。 「董，董事长，你怎么还没下班？」 「那你怎么还不下班？」温和的语气不是上对下的质问，反而带了点……关心？ 「我，机，」方云薇暗暗吸口气平復自己急促的心跳，「机械组最近要了很多数据，我正在整理。」 蔡天宇放下手臂，朝方云薇走来。她觉得刚刚才缓和些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机械组要那么多数据，消化得了吗？」 蔡天宇一秒进入办公模式，方云薇立刻跟上。 她摇摇头，「其实他们已经离预定进度越来越远，我跟杨博士谈过这个问题，他再三保证会把进度赶回来。」但是我很怀疑。 「半年内要把空气吉他商品化的目标能够如期达成吗？」 「老实说如果情况再这样下去，绝对无法达成目标。」 「需要我跟dr.杨谈一下吗?」 「暂时不必，我会想办法处理，如果不行再跟董事长报告。」 「那就麻烦你了。……不要太晚下班。」 「谢谢董事长的关心。」 回办公室带上门，蔡天宇再也憋不住，哈哈笑出声。温暖她寂寞的夜吗？很期待呢。他愉快地哼着同一段歌曲。我爱你啊，宝贝，如果可以的话，需要你来温暖寂寞的夜。 蔡天宇的心思方云薇一点都不知道，在他离开后，她很快就陷入成堆的数字里。 ＊ 又是如常加班的一天。 方云薇到茶水檯冲了杯三合一咖啡，看到来泡茶的蔡天宇特助，朝他点头打个招呼。这阵子一起工作下来，他们也算半个熟人。 方云薇目光扫过他手里那杯红茶，心里一动，忍不住问道：「给董事长的？」 「是啊。」 「董事长……常加班吗？」 柯特助笑一笑，「现在是副总的正常上班时间，不算加班，他的下班时间是九点。」 方云薇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你上班时间还真长。」 「还好。副总上班的时间更长，他回家以后会继续办公，经常凌晨一、两点寄email交待事情。」 方云薇愣了一下。 柯特助朝方云薇举了举手上的杯子，「副总在等我的茶，我先走了。」 望着柯特助离开的方向，方云薇低头啜了口咖啡，想起那个大男孩蔡天宇曾经咧着嘴笑说：「万事莫如睡觉急。」 虽然他还是喝红茶，有些事还是变了啊。也是，这么多年过去，怎么能不变呢？自己不也从受不了咖啡的苦变成日日都喝吗。 ＊ 因为机械组不寻常地多要数据，最近方云薇几乎天天加班到九点以后，才想着要出去买个简便的东西回来吃，内线电话就响起来了。 「喂，」电话里面是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声。 「董事长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晚餐买多了，可以请你帮我一起吃吗？」 「董事长可以请柯特助帮忙，我……」本来方云薇想说吃过了，又不想为这种事对蔡天宇撒谎。「我随便到楼下吃一吃就算了。」 「我们两个也吃不完，东西吃不完要丢掉你不觉得很浪费吗？」 方云薇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暗骂，「你丢东西干嘛要我觉得浪费。」问题是，她还真的觉得丢弃食物很浪费。 蔡天宇非常知道方云薇的软肋在哪里。 「这么好吃的东西要丢掉真的太可惜，麻烦你帮帮忙。」蔡天宇再添了一把火，「我叫了份鸡丝拉皮，一个人吃不完。」 可恶！竟然这样引诱她！ 方云薇很爱吃鸡丝拉皮，但这种中餐厅的盘菜她一个人根本不会去点，已经好几年没吃过了。 toeatornottoeat,thatisaquestion.吃还是不吃，可真是个大问题啊。 方云薇咬牙切齿了好一会，还是被想吃的慾望和不吃食物就要浪费掉的愧疚感打败了。 「好吧，那我就谢谢董事长了。」 「不客气，我请柯特助帮你送过去。对了，还有一些别的菜，我点了很多，晚餐你就不必去买了。」 结果柯特助送来的东西还真是琳瑯满目，有蒸饺、锅贴、鸡丝拉皮和几样小菜，连汤和甜点都有。这根本是到某家北方馆子点了一大桌菜吧。虽然每种份量不多，方云薇还是被吓到了。 她忍不住问柯特助：「董事长晚上都吃这么丰盛吗？」 「没有。忙的时候便利商店的饭团随便吃吃都有可能。」 「这样啊。」方云薇觉得受之有愧，想着应该回报些什么给蔡天宇，突然灵光一闪，「你可不可以帮我拿点水果给董事长？」 柯特助挑眉，有点疑惑。 「我自己带的水果，还没空吃，帮我拿给董事长可以吗？」 「当然可以。」至于董事长吃不吃就是他的事了。 方云薇从冰箱拿出一盒综合水果，那是她洗好切好从家里带来的。一盒水果换一顿丰盛的晚餐，是方云薇赚到，重点是那些餐点都是她爱吃却没办法经常吃到的。 柯特助离开后，方云薇打了个电话给蔡天宇。 「谢谢董事长，菜色很丰盛。」 「也谢谢你的水果。你快用餐吧。」 「你也是。」 蔡天宇掛上电话，忽然想起方云薇没有说那些菜她喜欢还是不喜欢。他问柯特助，「方博士看起来喜不喜欢那些菜？」 「应该满喜欢的吧，方博士看到餐点的时候有点惊讶的样子，不过表情看起来像是淡淡的惊喜，不是惊吓。」 对于柯特助的观察入微蔡天宇感到满意，暗暗在心里的小本本给他记上：年终奖金多加一点。 19.迎新聚餐 蔡天宇是方云薇见过最温柔的人，她第一次跟他吃饭就知道。那次吃饭的时候，蔡天宇也再次确认方云薇是他认识最有意思的女生。 他们初次一起吃饭是社团的迎新聚餐。 小太阳社福喜欢在学校附近的川菜馆吃合菜，主要因为菜色平价多样，白饭还无限量供应，对荷包不丰的学生来说是实惠的好选择。 大学生正值好动会吃的年纪，前辈们留下两条聚餐吃合菜的规矩，一是每人可以点一道菜，这样能够顾及个人的喜好。二是菜上齐了才可以动筷子，避免菜端上的瞬间被一扫而空，菜一道道上一道道马上被吃光，这样动作慢的人永远吃不到。 小太阳社服在重都川菜馆帮方云薇这届新社员举办迎新餐会，一群年轻人围着大圆桌坐着，嘰嘰喳喳讨论要吃什么。社长董卓彦先点了道虾仁烘蛋，然后把菜单顺时针传下去，男生多数点肉，听到回锅肉、左宗棠鸡这种不熟悉的菜名，方云薇很好奇那是什么样的菜色，很期待上菜的时候一睹这些菜的真面目。 蔡天宇点了五更肠旺，直到菜上了方云薇还是不了解这道菜为什么那样命名。在那个被小火炉煨着的铁盘里她看到猪大肠和鸭血，肠这字她理解了，旺又是什么意思？「五更」又是哪五更呢？ 坐在方云薇隔壁的蔡天宇见她一脸疑惑地盯着五更肠旺，忍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看这么认真？」 「在想它为什么叫五更肠旺。学长你知道吗？」 蔡天宇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肠旺应该就是猪大肠吧，五更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喂，」他扬高了声音问眾人：「有没有人知道五更肠旺为什么叫五更肠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拼凑出还算可信的答案：肠是猪大肠，旺是鸭血，至于五更，大概就是五更天的意思，天快亮的时候。至于这道菜和五更天有什么关係，没人晓得。 心里的疑惑得到解答，方云薇觉得开心，一直微微笑着。 蔡天宇注意到每上一道菜方云薇的眼睛就会亮一下，眼神里隐隐含着「原来如此我懂了」和「看起来好好吃啊」的意味。真有意思。 方云薇点的葱爆牛肉上来了，蔡天宇问她：「喜欢吃牛肉？」 「还好。」 「唉呀，怎么可以点一道『还好』的菜呢，应该点想吃的啊。」 「我想吃的已经有人点了。」 「你喜欢吃什么？」 「虾仁烘蛋。」 「那糟了。」 「怎么糟了？」 「虾仁烘蛋很小一盘，喜欢吃的人也多，你等下不一定抢得到。」 「这样啊……没关係，其他的菜看起来也很好。而且也不一定抢不到。」虽然她这样安慰自己，但知道自己铁定吃不到虾仁烘蛋了。 蔡天宇觉得方云薇的表情有点失望，连忙转了个话题「……既然不特别爱吃，为什么点葱爆牛肉？」 「轮到我点菜的时候还没有人点牛肉，也没有人点蔬菜，我问过大家都能吃牛肉，所以就点了这道菜。」 蔡天宇好奇了，「有菜有牛肉的还有其他几种选择，例如为什么不点芥兰牛肉还是香根牛肉？你是用什么标准来选的，还是随机？」 「也不算随机吧。有蔬菜和牛肉的菜色最便宜的有三道，家常牛肉加註了两根辣椒，怕太辣有人不敢吃，不点。很多人不敢吃青椒，所以也不点青椒牛肉，用消去法之后最后只剩下葱爆牛肉可以选。」 蔡天宇「你，你，你」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惊讶和佩服，这也太，太……「原来点个菜还可以考虑这么多事，了不起。我就比较简单，想吃什么点什么。」 方云薇笑一笑没有接话。其实她也希望能够想吃什么点什么，但那样就太任性了。她很想吃腰果虾仁，那道菜一小份就要价三百，价钱几乎是葱爆牛肉的两倍，这顿饭是学长姐请客，怎么好意思点那么贵的菜来吃，如果是自己付钱就更不可能了。 眾人间聊之际菜色终于上齐，董卓彦一声令下「开动！」瞬间筷子汤匙齐飞，满满一桌菜立刻以风捲残云之势空了一大半。第一轮攻势下来方云薇果然没夹到虾仁烘蛋，那个盘子已经空了。 大家迅速吃了个七分饱才开始边吃边聊，其乐也融融，方云薇左边坐着蔡天宇，右边坐了个活泼的大一女生，女生身旁是她的同班同学。蔡天宇开朗健谈人缘好，忙着和所有人聊天，说话的时候比吃饭的时间还多。那个活泼女生多数时间都在和同班同学说话。 左右两侧的人都在忙，方云薇不需要跟人聊天，嘴巴空出许多时间，刚好用来专心吃饭。 虾仁烘蛋的盘子已经全空，方云薇一口都没吃到，没关係，葱爆牛肉还有剩。她夹了一筷子，配几口白饭，好吃。接着舀了匙五更肠旺，嚐一口，太辣，只好把剩下的饭都扒光，又添了一碗。 方云薇就这样一筷一勺，一口菜一口饭，把所有菜吃过一轮，除了虾仁烘蛋真的连渣都不剩没有机会，每道菜都嚐过了味道。 在她吃得欢快的时候，有个人正在默默注意她。蔡天宇帮方云薇算过，她总共吃了三碗半的饭。从来没见过女生这么会吃的，就算是营业用小碗饭量还是很惊人，他被方云薇的战斗力小小吓到。 其实蔡天宇也不是故意注意方云薇，只是怕没人跟她聊天偶尔会转头想照顾她一下，结果每次一转头就发现这学妹嘴巴不停地嚼嚼嚼，一脸满足的样子。她吃相很斯文，但吃得可不慢。 蔡天宇被方云薇勾起了兴趣，开始默默观察她的「摄食行为」。她每道菜只夹一次，就这样配饭吃了两碗半。等桌上的菜被吃得差不多以后，她开始清盘子里剩下的配料，那些旁人不吃的酸菜、葱、蒜什么的，就着这些配料又吃了白饭一碗。 最后还剩下半碗白饭，方云薇看看碗里又看看桌上，蔡天宇在她脸上看到一种意犹未竟的表情，总觉得她的视线几次落在虾仁烘蛋那个清洁溜溜的盘子上。 他眼睛转了转，摸摸肚子大声说：「啊，好想吃虾仁烘蛋喔，刚刚只吃了一口，没吃过癮，还有没有人要吃？我请客。」 此时哀嚎声四起，「都吃饱了才说。」但还是有几个男生举起手大叫：「要要要，我要我要。」 蔡天宇加点了一大一小两盘虾仁烘蛋，把小盘的端过来自己吃了两口，然后转头问方云薇，「我吃不下了，可以帮我吃吗？」 方云薇眼睛都亮了，「可以吗？」 「请，不然丢掉也浪费。」 「呃……，不是还有别人要吃吗？」 「他们还有啊。」蔡天宇用下巴指指桌上那盘大份的虾仁烘蛋，确实还剩满多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 蔡天宇看着方云薇夹起一块混着虾仁的煎蛋，咬了一口，满足得眼睛都瞇了起来。她就着一小盘虾仁烘蛋又吃了半碗白饭。那一餐的最终纪录是白饭四碗。 蔡天宇后来发现，方云薇并不是餐餐四碗饭，只有在社团聚餐白饭无限量供应的时候才会这样。 成了男女朋友以后，蔡天宇问过她，为什么只要有免费吃到饱的附餐时，她的食量就会变得特别大。 方云薇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说：「有道是有饭当吃直须吃，莫待无饭饿肚子。懂乎？」 虽然方云薇故意讲得搞笑，蔡天宇心上像被针戳了一下，又酸又痛，从来没有因为吃不起饭而饿过肚子的他惭愧又心疼，摸摸她的头温柔地说：「放心，跟我在一起你永远不会饿肚子。下次不要再吃到撑啦，对身体不好。」 她甜甜地回应：「好。我等着你每餐把我餵得饱饱的啊。」 「没问题。记得别吃撑啦。」 「好，吃饱不吃撑。」 和蔡天宇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方云薇真的再也没有饿过一顿饭。 20.衝突 方云薇为了进度拖延的事去找了杨智修几次，他每次都说一定会赶上情况却从未好转，只要稍微逼紧一点杨智修还会生气，双方因而有过几次齟齬。 杨智修一直推諉搪塞，加上机械组向神经生理组要了许多数据却迟迟未将进度推前，终于让方云薇起了疑心。 神经生理组的分析数据必须由电脑组调整放大后才能用来控制机械，三组之间应该是互助合作的。方云薇去找电脑组组长朱易安确认一些事。 「朱博士，机械组最近跟我要了很多资料，你们最近处理的数据也有增加吗？」 「我也觉得奇怪，最近机械组丢过来的资料确实多得不寻常，但是……」 两人无奈地叹气，「还是没有进度啊。」 大家都明白研发进度落后的主要原因出在机械组。之前是因为技术不够所以做不出仿生义肢，但空气吉他的技术需求没那么高，照理说以机械组的能力应该可以顺利完成，方云薇不懂为何进度还是停滞不前。 方云薇和朱易安讨论了一会，仍然找不出杨智修跟他们多要数据的理由。 「可以让我看看机械组丢给你们的数据吗？」 「没问题啊。」 朱易安把最近处理过的资料拿给方云薇，她才看了第一页就脸色大变。 「这不是我们的数据。」 「什么意思？」 「机械组交给你们写程式的神经电位资料不是原始数据，他们调整过了。」 两人对望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深深的疑惑。 方云薇决定想办法探探机械组到底在干嘛，立刻请怡华私下去打听。 公司里的年轻人彼此交情很够，怡华三两下就搞清楚为什么最近机械组要了那么多数据。她气急败坏地跟方云薇告状。 「boss，dr.杨他们在偷做仿生手臂，只分了一个人力在做空气吉他，而且还是最菜的那个。」 「什么？」方云薇惊讶得掦高了声音，她最恶劣的猜测是杨智修故意丢一堆工作给她找麻烦，没想到会有这么夸张的事情发生。 怡华气噗噗地说：「因为我们给的资料都不是为仿生手臂做的，所以他们花很多时间在调参数。机械组真的很可恶，自做主张还说谎，浪费大家一堆时间。」 多数时候方云薇愿意与人为善，但并不表示她没有脾气，杨智修做的事太过自大自私，她实在忍不了。 方云薇跑到机械组找杨智修对质，因为心里有气话说得很直接。 「dr.杨，听说你们在偷偷做仿生手臂对吗？」 杨智修冷哼一声，「什么偷做，我就是光明正大的做。」 见他张扬的模样方云薇火气更盛，她深吸口气平息情绪，「这样的行为浪费大家宝贵的时间，更延误了空气吉他的进度，之前你再三保证会赶上，结果你们组根本等于放生空气吉他，严重拖累了產品上市的进度。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辛勤工作的同事？」 「產品上市的进度为什么会被拖累？我保证半年后仿生手臂就可以上市了。」 方云薇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公司预定半年后上市的是空气吉他，不是仿生手臂。」 杨智修嗤笑一声，用极轻慢的口气说：「那是你方云薇要做的空气吉他，不是我要做的。这么low的东西根本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方云薇气炸了，直接了当戳杨智修一刀，「之前那么久都弄不出来的机械手臂凭什么现在就弄得出来？而且我们给你的数据是拿来控制空气吉他的，和机械手臂的动作相差十万八千里，你参数怎么调都不可能成功的。」 「听你在说，你怎么知道我参数调不出来？你自己不行就不要以为别人也不行。」 「意思是你要继续一意孤行？」 「这不叫一意孤行，叫择善固执。」 「你现在的行为不叫择善固执，叫痴人说梦！我就直话直说了，以你们现在的功力绝对弄不出仿生手臂，如果不趁着做空气吉他累积基本功，我保证再给你们十年也做不出来！」 杨智修顿时觉得面子掛不住，勃然大怒，原先在脑袋里骂过一百遍的话大吼出口，「你凭什么说我！笑死人，你这个没实力只会抱男人大腿的贱女人凭什么说我！只会做空气吉他算什么实力？还敢说自己是一流人才，你凭什么和我相提并论？如果不是因为你认识执行长和董事长，凭什么公司把新產品改成空气吉他，这种可笑的东西和义肢有什么狗屁关係？」 除了蔡天宇和董卓彦，如真所有员工共用一个大办公室。方云薇和杨智修的动静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但因为声音不大，原本只有机械组的人听得清方杨二人争执的内容。 现在因为杨智修那几句大吼，办公室里陡然安静下来，所有人朝方云薇和杨智修的方向看去。吼叫声传遍整个办公室，大家都听见了杨智修骂方云薇是「没实力只会抱男人大腿的贱女人」。 同为女性同胞的怡华义愤填膺，问小p：「我们要不要去救boss？」 「怎么救？」小p也有点着急。 怡华想了想，眼睛一亮，起身就走。 小p紧跟在后准备往机械组走去，被怡华一把拉回来。 「你走错方向了。」 「我们不是去机械组帮boss吗？」 「我们不去机械组。」 「那要去哪里？」 「去告状。」 小p咧嘴笑，他懂了。「走走走，我们快去告状。」 在衝突现场，朱易安试图出声阻止杨智修继续说出难听的话，但他正骂得兴起根本注意不到旁人。 杨智修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越说越离谱，「我看你跟执行长和董事长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吧，谁知道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潜，规，则。不过我看是跟执行长比较有可能，董事长那么帅，不会沦落到要潜规则你。」 方云薇没有接话，只是双手抱胸冷冷看着杨智修。这种情绪化又不合逻辑的谩骂根本不值得回应。 见方云薇不说话杨智修更觉得自己佔了上风，憋屈已久的他终于能一吐怨气，恶劣的话张口就来，「我看你年纪轻轻就拿到phd，还在m.lab做过博士后。一个小女生在国外不容易啊，该不会一路上都是有『贵人』相助吧？这些名词不用我解释，我相信你一定很懂什么是『潜规则』什么是『贵人』。」 「啊！」杨智修双手一拍，被自己的聪明感动到了，「我懂你为什么说自己是一流的了，你服务男，啊不，贵人的技术一定是一流的。」 这些话实在太不堪入耳，旁观的同事们被杨智修的低劣吓到瞠目结舌。机械组的小朋友个个羞惭地低下头，恨不得能挖个地洞鑽进去。 方云薇想起那些埋头苦读的日子，那些在实验室熬过的一个又一个的夜，多年努力被眼前这噁心男人扭曲得一文不值，再怎么心态健康方云薇都没办法无动于衷。明知道跟这种烂人置气不划算，可是还是很气啊。她努力在大脑记忆区搜寻最具攻击性的字眼，却发现自己储存的骂人辞汇不太够用。 方云薇的脸色渐渐开始发白，是气的，旁人看来却以为她是委屈，对杨智修这欺负人的行为就更瞧不起了。 见方云薇张口结舌，杨智修十分得意，「说不出话来了吧。是不是被我说中……」 「你确定还要继续说下去？」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杨智修的话，可以感觉发话的男人正压抑着怒气。 －－－－－ 后天（礼拜日）有更新。 21.处置 杨智修转头看见面无表情的蔡天宇，倏地清醒过来。「董，董事长。」他慌乱地回想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敬的话，记起似乎讲过董事长很帅不需要潜规则方云薇之类的。还好还好，这样说来还算拍了董事长马屁呢。 看杨智修松了口气的模样，蔡天宇冷笑。站在蔡天宇身后的怡华和小p瞪着杨智修，对这个下流欧吉桑发出愤怒死光。 「杨博士进我办公室，方博士去找执行长报到。其他人回自己岗位。」 发号完施令蔡天宇大跨步朝自己办公室走去，杨智修惊疑不定地跟在他身后。 虽然刚刚骂得很爽，杨智修现在却有点后悔，毕竟被那么多同事看到对形象不好，早知道应该在私底下修理方云薇才对。但是被向来瞧不起的方云薇当眾指责实在令杨智修忍无可忍。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他可是研发部头号战将呢，朝无足轻重的女人骂个几句有什么关係。想到这里杨智修的不安一扫而空。 蔡天宇走后所有人立刻一哄而散，该去哪儿去哪儿。怡华望着蔡天宇的背影喃喃说道：「董事长，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进办公室以后蔡天宇没理会杨智修，逕自坐到座位上用手机给董卓彦传讯息。 见蔡天宇就这样把自己晾着，杨智修又开始不安。毕竟他刚刚说话是有点没分寸，董事长会不会处罚他？蔡天宇终于传完简讯，抬头跟杨智修说：「坐。」 因为他的语气尚称平和，杨智修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有事，没想到屁股才刚碰到椅子就听到蔡天宇打雷一样劈下一句话。 「你工作就做到今天，等下出去找人事办理离职手续。」 杨智修愣住了，久久之后才颤着声音问：「为，为什么？」 若是让蔡天宇实话实说，他会破口大骂：「你这个低级下流噁心的欧吉桑竟敢对我女人口出秽言，只叫你滚蛋已经是对你客气了信不信我揍死你，啊不对打你我还嫌手酸，我找人揍死你！」 不过身为一个经营公司的文明人又懒得在不值得的事情多花时间，蔡天宇只是淡淡地说：「你不适任。」 从打击中稍微回神的杨智修不服气了，高声问道：「我哪里不适任？」说完以后又担心这样太无礼，赶紧低下声音辩解：「董事长，我是国内机械手臂的第一把交椅，你在台湾绝对找不到比我更好……」 蔡天宇不耐烦地挥手打断杨智修的话，「老实说很早就想叫你离开，如果不是方博士帮你说话请公司给你一个机会，你早就被开除了。」 「怎么可能！」杨智修忍不住叫出声。 蔡天宇挑眉，「哪件事怎么可能？」 「我……」我怎么可能被开除？「她……」她怎么可能帮我说话。杨智修很混乱，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想说什么东西怎么可能。 「对公司来说员工有两种，好用的叫惊喜，薪水付得物超所值，堪用的叫正常，薪水付得物有所值。」蔡天宇停下来看着杨智修，用眼神示意他发问。 杨智修果然傻傻问道：「我是哪一种？」 蔡天宇勾勾唇角，做了个「你那么聪明，你说呢？」的表情。 「我……哪种都不是？」杨智修声音轻飘飘的，不知道应该猜中还是猜不中。 蔡天宇点头，觉得他至少还有点自知之明，可惜杨智修下句话立刻证明这是个误会。 杨智修愤怒了，「我怎么可能哪种员工都不是，我明明是台湾最好的机械手臂专家，当然是物超所值那种！」 「这件事你已经说过两遍了，看来你很有自信足以胜任现在的职位。」 蔡天宇冷下脸，决定大发善心让杨智修死个明白，死得越明白自然越不痛快。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教训杨智修，「既然你自己看不明白，那我就好心告诉你为什么要开除你好了。第一，你从来没有达成过预定进度，严重拖累產品上市时间。第二，你不听公司指令，擅自把资源浪费在仿生手臂上。光凭这一点如真就不能再用你，没有公司会用不听指挥的员工。」 杨智修声嘶力竭地负隅顽抗，「明明就仿生手臂比较好，空气吉他算是个什么东西啊！」 蔡天宇面无表情的看他，「哪个產品比较好要由公司来决定，你的提案就是没有通过產品会议。我很遗憾你意见和公司不同，所以，就这样了，请你去找人事办离职手续吧。」 杨智修颓丧地起身，走到门边时忍不住回头问：「那方云薇是哪种员工？好用还是堪用？」 蔡天宇微笑，「都不是，她是值得花大钱聘请的一流人才。不过如真很幸运，只用了美国三分之一的薪水就把她请回台湾了。」 杨智修不甘心地撇嘴，「我才是一流人才，只是你不懂得赏识。」 「是啊，方博士也这样觉得。之前想请你走人，方博士说你是台湾第一流的人才，应该多给你一点时间，她认为提升本土人才的实力是很有意义的事。当时我被她说服了，不过……」 「她谁啊，凭什么来评断我？」杨智修打断蔡天宇的话。直到现在杨智修还是瞧不起方云薇，被她说有实力一点都不值得高兴。 蔡天宇看了一眼不死心的杨智修，笑笑地说：「如果把仿生义肢这领域比喻成棒球，美国是大联盟等级，台湾勉强称得上高中联赛的水准。方博士的实力可以进大联盟牛棚，你呢，顶多只是个高中冠军投手。你说方博士有没有资格评论你？刚刚我话没说完，当时方博士成功说服我留下你，不过我发现她错了。」 蔡天宇摇头叹气，「她这个人啊就是太善良，愿意给你这么高的评价。以我的观点来看，也许你算得上有点专业能力，但如果加上判断力和做事态度的综合考量，你，离人才的标准还很远很远。」 杨智修听得脸色由青转红，囁嚅着还想说些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只能急急忙忙落荒而逃。 杨智修当天就从如真消失，再也没有进过办公室。 骂人的杨智修被开除了，被骂的方云薇却在五星级饭店吃下午茶。 番外一、感谢赠珠番外 蔡天宇日记（一） x月x日 今天认识一个很有意思的学妹，叫方云薇。刚开始注意到她是因为她走路的样子。她走路很容易分心，好像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就要停下来，短短几百公尺的路二十分鐘都走不完。她一下子抬头看树，一下子低头看草，不过看得最多的是路边的海报。从来没见过有人把那排海报看得那么仔细，我实在好奇的要命，她到底在看什么？ 不就是一堆活动的宣传吗？有没有那么好看，还看得颇开心的样子。 在我的大力鼓吹之下，她加入小太阳成为这一期的新社员，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问她，那些海报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x月x日 从来没见过像方云薇那么会吃的女生，她今天在重都吃了四碗饭。我也才吃三碗吔，真把我吓死了。 除了食量大，看得出来她是个很珍惜食物的人，每盘菜都被她清得乾乾净净，连个爆香的葱段都不剩。不过她好像怕辣，五更肠旺吃一口要配好多饭，所以没办法把肠旺的盘子清空。 她很喜欢虾仁烘蛋，可惜没抢到，后来我多点了一盘请她吃，果然又吃得乾乾净净。 看她吃得一脸满足，很像饜足的猫咪，笑得眼睛瞇瞇的，很可爱。 现在的年轻女孩吃饭都像在数饭粒，动不动就喊着要节食，难得看到一个女生这么能吃。而且方云薇一副只要能够吃饱人生就圆满的模样，真是有意思。 很好奇方云薇平时都在做什么，怎么可以食量这么大还这么瘦。 x月x日 今天在椰林大道救了方云薇。 她要赶下堂课，中途脚踏车却坏了。看她摔倒在路边脚流血的样子都替她觉得痛，我说去帮她请假她不肯，坚持不能缺课，只好充当一回司机载她到思亮馆。 原来她还在想先把脚踏车藏好免得被偷，我快被她笑死兼气死，那堆破烂最好有人会偷啦。从来没见过脚踏车是那样坏的，整个前轮都掉了，龙头直接哐噹撞到地上。 我跟她说这车连修都不能修了只有捡破烂的会拿，她还很捨不得地看着那辆车说：「万一真的被拖去卖怎么办？至少也可以卖几百吧。」 就为了那区区几百块搞得好像要扔下什么珍宝一样，看她那么捨不得，我只好答应载她去上课后再帮她把车处理好。 我载她的时候，她还依依不捨不停回头看那堆破铜烂铁。 我有点生气。我堂堂蔡天宇就算不是万人迷至少在社团里也是人人称帅，蔡学长我这辈子第一次用脚踏车载女生，结果那女生不只一点旖旎的想法都没有，还一直碎碎唸她的破车，真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这个不识货的傢伙！多少女同学覬覦我的脚踏车后座我都没有答应载人，方云薇有幸坐上了竟然一点也不珍惜。不过她下车的时候很有礼貌地给我敬礼道谢，这点倒是看得出来她很乖巧。因为这样我气消了一点。 下课后我带着方云薇和那辆破车去脚踏车店看还有没有救，果然没救，店老闆阿伯用三百块买了她的车。拿到钱的时候，她看起来有点烦恼。 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没有车很麻烦，又问我哪里有便宜脚踏车可以买。我的车是在捷安特买的，记得入门款大概要三千多，我问她要不要去看看，她说捷安特太贵买不起，我又问她预算多少，她说八百块。 把我的脑袋打结再解开我都无法把八百块和一台脚踏车连在一起，我忍不住问她之前坏掉的那辆车她买多少钱，她摇摇头说那是直属学姐送她的，学姐只跟她要了一杯珍珠奶茶。七十元整。 难怪车那么烂。结果方云薇还倒赚。然后她想用八百块买一辆脚踏车。 这样的要求远远超过我的经验值，真的爱莫能助。 godblessher. x月x日 今天课辅班临时少了一位老师，打了十几通电话都找不到人，最后是从来没当过课辅班老师的方云薇很阿沙力地答应了。她说今天系上的演讲刚好临时取消，可以来支援。 本来我有点担心方云薇没经验会紧张，结果她教得非常好，讲解概念深入浅出，把那几个小皮蛋唬得一愣一愣的。我问她怎么这么厉害，她说大概是因为教多了。方云薇说她高中就开始当家教，我完全被她吓到，高中当家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高中不是都在被家教教吗？ 我问她现在有没有当家教，她说有啊，问她接了几个，她说六个。 听到六这个数字，我默默致上敬意，难怪她说学期中没办法固定参加小太阳的课辅活动。 家教那么多，用钱又那么抠，她大概很缺钱吧。 我还是认真帮她问问看哪里找得到八百块的脚踏车好了。 －－－－－ 感谢所有送珠珠的读者朋友，你们的鼓励我都收到啦。来个番外感谢赠珠，并祝大家端午佳节快乐！ 22.下午茶 杨智修被蔡天宇修理的时候，方云薇到执行长办公室报到，几分鐘以后就走出来，收拾包包下班去。 董卓彦给方云薇放了半天假，还送她一张下午茶自助餐券，千交代万交代要在餐厅拍照证明她真的有去吃，不然要算她旷职。方云薇欣然接受这个另类的长官命令，去公司附近的五星级饭店吃下午茶。 方云薇放弃咸食直攻具疗癒效果的甜点，吃了几道小点心以后，杨智修一张臭嘴引发的恶劣情绪已经差不多烟消云散。心情上有了馀裕，顿时觉得入口的食物更加香甜美味。 方云薇正一小口一小口舔着冰淇淋的时候，冷不防看到蔡天宇端着餐盘出现在自己面前，惊讶地嘴巴合不拢，微微露出的粉色舌尖上沾着白色冰淇淋。 蔡天宇瞇着眼睛看她，喉头滚了滚。「嘴巴闭上。」 被这样一说方云薇如大梦初醒，赶紧合上嘴巴，还舔舔嘴唇确认没有残留的冰淇淋。 她不好意思地问道：「董事长有事找我吗？」 「肚子饿了来吃东西，顺便跟你说点事。」 蔡天宇逕自坐下，把满满一盘的小蛋糕朝方云薇推过去，「我们一人一半吧，这样可以吃比较多种。」 方云薇看着那些蛋糕：起士蛋糕、黑森林、栗子蒙布朗……，全是她爱吃的口味。她心里涌出复杂的情绪，温暖、酸涩，还有些许不安。 见方云薇久久没回应，蔡天宇再问了一遍：「要不要跟我分？」 「好啊，跟你分吧。」 蔡天宇把蛋糕仔细地一切为二，每种口味都放了一份到方云薇盘子里。她低头吃蛋糕，在心里偷偷叹气。吃甜食真的很有疗癒效果，但蔡天宇一来，原本那种单纯的轻松就不復存在了。 蔡天宇边吃蛋糕边问道：「你怎么定义主管？」 「蛤？」 「你觉得工作上的主管应该是怎么样的存在？」 「下命令的人？」方云薇不确定为什么蔡天宇要问这个。 「还有呢？」 「带领属下完成工作的人？」 「还有呢？」 「公司和属下之间的桥梁？」 「还有呢？」 「协助员工完成公司命令的人。」 「还有呢？」 方云薇恨恨地吞了一大口柠檬磅蛋糕，「老绑，你这样一直问一直问东西会变难吃。」口齿不清的她把老闆说成老绑，有种憨憨的可爱。 蔡天宇笑了。「好吧不问了。你知道我为什么问你这个问题吗？」 方云薇瘪瘪嘴小声咕噥：「才说不问又马上问。」 「好了真的不问了。问你这个问题是因为你是一个好主管，但似乎不把我和卓彦当成你的主管。」 方云薇吓得直起腰，心想蔡天宇是不是觉得自己对他态度不够礼貌，不够尊重他？ 「报告董事长，我当然把您当主管，把您当老闆，把您当……」金主大人这几个字还是别说了吧。「总之我非常尊重您也非常尊重执行长，虽然因为跟你们比较熟所以讲话可能没那么恭敬，但如果您要我改进我一定立刻改进，看是进办公室要喊报告还是言必称您都可以办到，其他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也请您不吝指教。」说完方云薇打开包包拿出笔记本准备记下董事长的宝贵教诲。 蔡天宇愣愣地看着她，突然哈哈哈大笑出声，笑得前后左右的人都在看他。 方云薇很尷尬却又不敢叫蔡天宇别笑了，只好低下头避开邻桌的视线。 蔡天宇笑声渐歇，轻声说道：「你怎么这么可爱。」 「蛤？」方云薇抬起头，傻兮兮地看着蔡天宇。 「你好可爱。」 方云薇轰一声爆炸了，觉得脸好烫、耳根好烫、脖子好烫。 看着害羞到满脸通红的方云薇，蔡天宇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笑着说：「傻女孩。」 方云薇当场变成了一座石雕。 很久很久以后，方云薇终于再度变成人，一回神见到的就是用闪亮亮的眼睛盯着自己看的蔡天宇。那眼神太过纯粹澄澈，宛如少年。 方云薇垂下眼睛不看他，拿起笔和笔记本认真问道：「请问董事长，我对您的态度是不是不够恭敬？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蔡天宇叹口气，刚刚那个害羞到脸红的方云薇已经消失了。算了，今天这样就好，一次逼太紧也不行。 他接续刚刚的话题，「我觉得一个好的主管会在必要的时候为属下出头，当所辖成员彼此出现歧见时也必须出面协调。你是个很好的主管，却不是一个好下属。」 方云薇一脸疑惑。 「不懂？」 「不懂。」方云薇觉得自己努力认真，尽力做到使命必达，这样还不算好下属吗？ 「你总是独自处理所有问题，从来没有希望我和卓彦为你做什么，你没有把我当你主管，也没有把卓彦当你的主管。 「你和杨智修的衝突不止一次了吧？我听说你们曾经发生过好多次争执，他曾经几次口出恶言。为什么不来找我？不去找卓彦？」 「我觉得这些都是小事，我可以自己处理。」 「杨智修是不是态度越来越差？他赶上进度了吗？你觉得这样叫做处理好了？」 方云薇咬住嘴唇。对于这件事，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犯了错。 「董事长，对不起，因为我没有处理好杨智修的问题拖累了產品研发的进度，是我的错。」 「你是犯了错，但你的错不是这个。」 「请问我还犯了哪些错误？」 「云薇，要学会依赖别人，要学会依赖主管，要学会依赖我。」 方云薇把嘴唇咬得更紧了。 「当你发现杨智修对你态度恶劣的时候，如果早一点来找我……」 方云薇打断蔡天宇的话，低头道歉，「董事长，对不起，我应该在衝突一开始就跟您报告，如果不是我误判自己能够处理，进度不会被拖延那么久。」 「不对，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方云薇抬头看蔡天宇，眼神像无助的小动物。 「我要说的是，如果你早一点来找我就不会被那个坏人欺负那么久，这样品行有问题的人早就应该被踢出公司了。」 方云薇看着直视自己的蔡天宇，看着他张嘴吐出一个又一个认真的字句。 「你要学会依赖我。我是你的主管。我是蔡天宇。」 她用力眨眼睛，想把那些无端涌上的溼气眨掉。 －－－－－－ 下週七月二日起，改为每週四更新。 23.新同事 在蔡天宇的气场压制下方云薇答应未来会试着依赖他，但「依赖」二字她说不出口，硬生生用公事公办的态度打破了柔软曖昧的气氛。 「我以后遇到问题会尽早向董事长和执行长报告，以求防微杜渐不让问题扩大。」 蔡天宇叹口气，「你呀你……非得这样生份地说话吗？有时候我真羡慕卓彦。」 方云薇眼神闪了闪，把话题巧妙地转到公司对杨智修的处置。听到蔡天宇说『我直接把杨智修开除了』她吓一跳，首先想到的是机械组怎么办。 方云薇的反应在蔡天宇预料之中，但还是觉得有点鬱闷。 「严格来说我算帮你主持了公道，旁人听到这件事第一个反应都是『干得好』、『老天有眼』、『恶有恶报』之类的，你这当事人怎么反而先关心公司的事，没有出了口恶气的爽快？」 看着蔡天宇有点委屈的脸，方云薇后知后觉地想：这是要她道谢的意思吗？ 既然明白了当然要立刻补上。 「感谢董事长主持正义，您真是个大好人，有您这样的长官是我们如真全体员工的福气。很高兴您把杨智修修理得金光闪闪，让我几个月以来的鬱卒一扫而空。杨智修这满脑子沙文主义的活化石长这么大终于有您这样的好心人教他做人做事的道理，也算是他的福气啊。」 蔡天宇好笑地看着努力拍马屁的方云薇，「你要是再叫我一次『您』，下次被修理的就换成你了。」 「您说的有道理，我马上改。」 话才刚说完方云薇就被蔡天宇瞪了一眼，她连忙用左手捂嘴，右手五指併拢举到额头敬了个礼。 「知错了？」 方云薇连忙点头，「董事长，谢谢你，有你真好。」 「机械组的事不用担心，最近先让嘉铭代理一下组长，新的机械组组长很快就会进公司。」 ＊ 新的机械组组长来报到时蔡天宇正好在美国出差，一来一往就错过了方云薇和新同事上演的旧识温馨相认戏码。 新同事叫袁光庆，刚从美国拿到博士学位。他来报到那天一眼就看见方云薇，眉开眼笑地上前自我介绍。 「方博士，你还记得我吗？」 方云薇记得他，「我记得你，袁同学你好，啊，现在应该称呼你袁博士了。」 知道方云薇还记得他袁光庆非常开心。 董卓彦好奇地问道：「你们两位之前就认识吗？」 「是啊。之前在芝加哥的研讨会听过方博士的演讲，她做的接、投不同大小球类的手部神经电位分析真的太精采了，演讲结束后我主动去认识她，后来去波士顿玩的时候还厚脸皮地拜託她带我参观她们的实验室，能够参观世界知名的mlab真的是一个很珍贵的经验。方博士专业能力强大人又热心，是个非常棒的前辈。」 方云薇被称讚得有点不好意思，「你过奖了。针对我的演讲内容你提出了几个观点独特的问题，也对我啟发颇多。」 「这是我的荣幸。没想到当年一个台上一个台下的我们今天竟然变成同事了。」 「对啊，好巧喔。」方云薇伸手和袁光庆握了握，「合作愉快喔，袁博士。」 「很高兴能够与你合作，方博士。」 董卓彦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经过杨智修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有个对方云薇友善的旧识来当同事，真是可喜可贺。 果然新人新气象，袁光庆报到当天研发部三个组长就达成共识将工作程序重新调整。杨智修在的时候为了将主导权掌握在手中，他要求神经生理组的分析数据直接送到他那里，然后他才把资料送到电脑组写成程式，控制程式完成后再由他拿回机械组测试。 这样的流程非常没有效率，只要任何一组稍微拖延其他组就会受到影响，严重时甚至会工作停摆。 袁光庆来了之后三组会同时拿到所有资料，一发现问题整个研发团队一起讨论如何改进。流程有效率了工作成果的提升也十分显着，研发部士气达到前所未有的高锋。如真公司本来只有方云薇一人常态加班，现在每天都会有好几个研发部的同仁留下来赶进度。 研发部眾人找回许久不见的工作热情，深深体会到除了薪水，成就感也是一个很重大的趋动力。 这天方云薇享受久违了的「一个人的办公室」，站起来跟着耳机里的音乐扭动身体，扭着扭着还唱起来，「allthesingleladies，allthesingleladies，allthesingleladies，allthesingleladies」本来应该再重复几次的歌词被一个带笑的男声打断了。 「原来方博士还有这么活泼的一面，真没想到。」 『天啊，怎么还有同事没走！』方云薇在心里哀嚎，窘得不得了，默默坐下装做没听到。 没想到那人竟然走到她桌边还放下一杯咖啡，「咖啡买一送一，多了一杯请你喝。」 这下不能装没听见了。方云薇无奈回头，看到那个男声的主人，果然是袁光庆。 方云薇笑得尷尬，「我以为你下班了。」 「出去吃个饭再回来加班。你吃过了吗？」 「还没，我就要下班了，等下再去吃。」方云薇开始关电脑收包包，一副准备下班的样子。 袁光庆本来打算拉把椅子过来坐，这下子只好停下动作。他可惜地说：「本来想跟你讨论一下我们最近的测试结果，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你要下班的话就明天再说吧。」 方云薇是因为觉得尷尬才想走的，既然袁光庆说要谈公事刚刚那件事也算揭过了。于是她说：「那我就把咖啡喝完再走吧，谢谢你了。」 因为方云薇还没吃饭，所以他们的讨论很快就告一个段落。袁光庆要离开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方博士也喜欢碧昂斯吗？」 「也喜欢？beyonce吗？还好，有好听的就听一下。」 「因为你刚刚在唱她的singleladies，我还以为……没事，是我搞错了。」 「你喜欢beyonce吗？」 袁光庆有点不好意思承认，但最后还是点点头，「我觉得她的歌蛮好听的。」 「这样啊。」方云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忍不住在脑中播放beyonce的性感mv。 袁光庆有点心虚，总觉得方云薇的嘴角翘了翘，他匆匆告辞，落荒而逃。 大概因为看过彼此尷尬的一面，方云薇和袁光庆就此熟悉了起来。 －－－－－－－ 下礼拜四见啦。 24.出差 方云薇和研发部同仁努力奋发的同时，蔡天宇的出差行程来到了最后一站波士顿。 其实瀚宇光电在波士顿并没有什么重要客户，特地安排这个点主要是为了私事，蔡天宇在波士顿完成了大学和研究所的学业，有不少朋友在这里。 老同学david特别办了个派对欢迎蔡天宇的到来，邀请一些相熟的朋友来聚一聚。装修精緻的大房子里有美酒和各色点心，户外的bbq烤架上牛排、海鲜一应俱全，还有专人帮大家烤肉，想吃什么随时都有。 david问蔡天宇：「怎么突然就回台湾了，之前不是长驻美国吗？」 蔡天宇笑了笑，「接手的人已经训练好了，业务当然移交给他，回台湾有别的事要做。」 「哪些事？你之前投的那家仿生义肢公司吗？」 「目前确实放了比较多心思在那里，瀚宇也有事要忙，此外还有其他的投资在评估。」 「说到投资，我有个cmu毕业的朋友在募资，他的演算法号称可以让手机中文输入的辨识速度快五倍，你有兴趣看看吗？」 「只让中文输入的辨识速度变快这样的应用性好像不够广，未来预期还能达到什么效果？」 「稍微调整一下就可以加速图像处理，预计半年内达成这个目标，两年后能够让影像处理的速度增加三到五倍。」 「听起来还不错，请他把资料发给我吧，我找人评估一下。他想要多少钱？」 「第一轮先找三百万吧，我自己已经投了五十万。」 「你还找了谁？」 「你是好朋友，有好的投资机会当然先问你啦，就看你投多少，剩下的我再找人。可惜你今天就要回台湾没空跟他见面，下次……」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david和蔡天宇往骚动的方向望去，有个艳丽女子姍姍来迟，一路边跟人打招呼边东张西望地寻找蔡天宇的所在。她看到蔡天宇时眼睛一亮，直直朝他走来。 女子跟david打完招呼，朝蔡天宇拋了个娇媚的白眼，似撒娇似抱怨地说：「天宇怎么这么久不来boston，大家都很想念你啊。」 这话引得眾人都笑了。 蔡天宇还没来得及回话就有人揶揄道：「我看最想他的人是vivian你吧。」 女子软软地瞪了那人一眼，娇嗔道：「你又知道了。」 那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蔡天宇，呵呵笑着，「你们关係不一样嘛！我们和天宇是称兄道弟，你和天宇可是……」 蔡天宇打断了他的话，「我要去拿烤肉，vivian要什么？还有别人需要我帮忙吗？」 vivian就是那美艳女子，中文大名叫何卓华，当年蔡天宇在波士顿的时候两人走得很近，凡是需要携伴参加的场合他的女伴都是她。在眾人眼中他们俩关係曖昧，大约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奇怪的是两人的曖昧期维持了几年也没朝向男女朋友迈进，眾人还在雾里看花搞不清楚为什么朋友变不了情人时，蔡天宇就毕业了，这一走也没人听过有什么后续。 其实两人的关係很简单，就是各取所需而已。在美国待了两年以后蔡天宇的妈妈开始担心他一直不和其他女孩交往是不是没走出和方云薇分手的阴影，蔡天宇需要一个幌子让爸妈安心，于是试着与别人约会。 正当此时何卓华找上他，说家里要求找个男朋友固定下来，但她还想多享受一下青春，所以需要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伴。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在公开场合出双入对以向彼此的家庭交待，真正关係只有两人知道，旁人只觉得他们的试探期长了一点。 蔡天宇自己拿了牛排也帮何卓华拿了一点海鲜，回来的时候谈话主题已经转到何卓华将随着波士顿交响乐团回台演出。她是乐团的长笛手。 「天宇，我送你几张票，你要来捧场啊。」 蔡天宇客气地说：「不用你送，我买票入场支持你。」 何卓华开心得笑个不停，「不用你买票啦，吶，票现在就给你。」她从包包掏出一个信封袋递给蔡天宇。「说好了一定要来喔。」 旁人开始起哄，「哇，票都准备好了。」 「那天天宇一定要到后台探班，还要上台献花啦。」 何卓华脸红了，「人来就好啦。」 蔡天宇笑了笑没有松口，只说一定去捧场。 因为还有事所以蔡天宇先行离开，在门口等车来接他时何卓华特别出来跟他说话。 「刚刚没机会跟你单独聊天，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什么事？」 「我在台湾有个工作机会，但迟迟不能决定要不要接受，毕竟在boston十几年了也不知道回台湾适不适应。你觉得呢？」 蔡天宇觉得奇怪，「这种事干嘛问我？」 「因为你最近回台湾长住了嘛，你觉得台湾的生活好不好？会不会适应不良？」 「看你个人吧。我本来就比较喜欢待台湾，所以没有什么适应的问题。」 「这样啊。」何卓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是还来不及再说什么蔡天宇的车就到了。 「我有事先走了，预祝你演出成功。」 何卓华祝蔡天宇一路顺风，并提醒他一定要来听音乐会。 蔡天宇挥挥手头也不回地上了车，他要赶赴下一站，一家叫iris的手工巧克力店。 －－－－－ 星期六有更新。 25.帮忙 从机场回到家已近凌晨四点，蔡天宇没怎么休息就出门上班。过去频繁出差的时候蔡天宇经常一下飞机就开始工作，最近安稳了几个月身体已不再习惯这样的劳累，他其实有些疲惫，精神却很亢奋，因为就要见到一个多月没见的方云薇。 成了同事以后几乎天天看得到方云薇，一段日子不见让蔡天宇份外想念。他轻笑，「由奢入简难啊。」重新享受有她相伴的生活之后，竟连几十天的分离都有些无法忍耐，明明曾经多年不復相见。这样浓重的思念蔡天宇无法承受也不想承受，只想快一点见到方云薇。早一点，再早一点。 好想见云薇。怀揣着这样的心思，蔡天宇的步伐越走越快，快到几乎小跑步起来，柯特助在后面追赶不及，暗暗叹道：「是有这么想上班喔。」 如此迫不及待到了方云薇身边，蔡天宇看到的是方云薇抱着把吉他坐在椅子上，一个眼生的男人蹲在她旁边，险险就要握住她的手。 蔡天宇一个箭步上去用力抓住男人的手腕，一把拉开。 「你干什么！」 他咬牙说出的几个字虽然声音不大，却有掩不住的汹汹气势。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懂总是笑意融融的董事长为何突然发怒。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方云薇，她微微翘着嘴角，望着蔡天宇的眼睛说：「董事长你回来啦。」 方云薇的话像打开了某个开关，蔡天宇望着她，松开男人的手。男人摸摸被抓痛的手腕，在心里大呼倒楣。今天算是和董事长的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这个男人是新同事袁光庆。其实蔡天宇曾经透过电脑视讯和袁光庆见过面，但刚刚他只觉得怒火中烧，根本无法细细分辨那个眼生的男人就是自己面试过的新人。当时蔡天宇只觉得有个陌生男人侵门踏户佔方云薇便宜，行动比思考快，想都没想就出手了，现在理智回笼还真有点尷尬。 蔡天宇清清喉咙问道：「方博士在做什么，怎么会抱个吉他？」 方云薇娓娓道来，原来事情是这样。 研发部同仁工作热情大爆发，方云薇也亲自下场担任实验样本，抱着吉他做出各种和弦的手部动作让仪器测量神经电位。可惜她不会弹吉他，动作都是模仿网路影片假装出来的，遇到相似的和弦机器会无法分辨那些按压琴弦的动作。 时间倒退到蔡天宇出现前三分鐘。 袁光庆来找方云薇谈事情，刚好看到她不管怎么摆姿势都被仪器判读成同一种。 袁光庆说自己会弹吉他，自告奋勇在旁边指导方云薇：「你试试把食指朝上一点，无名指往右，对对对，就这样，然后看仪器能不能判别出来。」 蔡天宇出现前五秒。 方云薇听袁光庆的指挥嚐试了几次，还是失败。 于是袁光庆蹲到方云薇身边，打算抓住她的手指帮她调整位置。 「我来帮你。」 袁光庆只是伸出手，还没来得及碰到方云薇蔡天宇就来了，把他的手腕抓得差点瘀血。 听完方云薇的说明，蔡天宇云淡风轻地向袁光庆道歉：「袁博士刚刚不好意思，误会你了。」也没解释误会了什么。 袁光庆幽怨地想，自己该不会被当成色狼了吧？他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可是真的没有要佔方云薇便宜的意思。 「我想袁博士应该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我暂时没什么事，也会弹吉他，由我来帮方博士可能最恰当。」 蔡天宇语气虽然平和，却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势，袁光庆和方云薇没办法说不，何况这根本就是董事长命令，焉有不接受之理？ 袁光庆离开以后，蔡天宇走到方云薇身后弯下腰，松松地抓住她的手指，伸出的双臂好像隔着椅子环抱她。 他低头在她耳边说：「我来帮你吧，方博士。」 －－－－－－－ 下礼拜四见啦。 26.巧克力 蔡天宇握住她手的时候，方云薇觉得心脏停了，直到他靠近耳边说话才又开始胡乱跳动，怦咚怦咚的心跳声大到她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这天杀的傢伙是想让她得心律不整吗？ 「我，我自己来就好。」方云薇想把他推开却全身僵硬得动不了。 蔡天宇轻笑，「你已经自己来了好多次仪器都判别失败，这样太没效率了，我来帮你比较快。来吧，中指放这边，无名指往下。」 方云薇努力忽视蔡天宇的手，专注在做正确的动作，仪器画面突然出现一连串连续的波动。 方云薇在发抖，手指每颤动一次画面上就画出一道波形，密集的波峰亮线挤成一片，几乎无法一个个分开，可见她抖得多厉害。 「这样不行。」蔡天宇抓住方云薇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摆到正确的位置。 监控画面立刻变成一片明晰可辨的高低起伏。 蔡天宇又把方云薇的手带到另一个位置。「am和弦要这样按，食指在这里，中指放这边，无名指放这个弦上。」 仪器画面又变成另一个不同型式的波形分布。 很明显地，仪器已经能够分辨方云薇动作细微处的不同。她兴奋地睁大眼睛，再也意识不到什么尷尬曖昧，满脑子只有『成功了。』三个字。 「天宇你好厉害！」 方云薇脱口而出的话让蔡天宇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正在兴奋的她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催促蔡天宇，「快快快，我们继续。」 「好，我们继续。」 在蔡天宇的帮助之下方云薇半小时就收集到足够的数据，成果远超过一上午的辛劳。 工作完成后蔡天宇松开方云薇的手，对她微笑，「如何，我很有用吧？」 「谢谢董事长，如果没有你帮忙我今天一定会做白工。」 「下次有需要帮忙再找我吧，我随时奉陪。」 「好…，」方云薇差点要答应了，但还是说：「我想还是不用了，董事长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產品研发的事优先，如果有需要就来找我，不用预先假设我忙，我自己会斟酌安排时间，可以帮你的时候就帮，不行的话我也会直接说，所以你不用客气。」 这说法合情合理得让方云薇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答应下来。 「待会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有东西给你。」 方云薇预期会拿到的是和工作相关的资料，没想到蔡天宇给她的是个包装精美的小包裹。 方云薇一脸疑惑，「这是什么？」 「打开就知道。」 方云薇撕开包装纸，里面是个鳶尾花色的纸盒，上面印着烫金花体字──iris，方云薇很惊讶，她在波士顿求学时偶尔会买这家店的手工巧克力来犒赏自己，怎么这么刚好？ 「送你的，到波士顿的时候刚好经过这家店，记得你爱吃巧克力就顺便买了回来。」 刚好？顺便？记得？iris在哈佛大学附近的巷子里，小小的店面不大起眼，蔡天宇真的那么刚好经过那条巷子，又那么刚好走进店里，还那么刚好的，想起她？而且，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爱吃这家店的巧克力？ 方云薇心脏又开始乱跳了，这该死的蔡天宇真的会让她得心脏病。 「谢谢董事长，可是……是不是只有我有礼物？这样好像有点奇怪。」 「一点都不奇怪。去国外出差回来的时候给朋友带个伴手礼有什么好奇怪的？」 方云薇抿着嘴没有说话，老实说她不知道自己和蔡天宇算不算是朋友。 「卓彦也有，我到旧金山的时候在see'scandies帮他买了棒棒糖。」 方云薇笑了，董卓彦确实喜欢吃棒棒糖。 「卓彦是我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你们两个人都有小礼物，这样很正常吧。」 又来了，为什么每次蔡天宇的说词都合理到让她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呢？ 好吧，蔡天宇只是出国的时候顺手给朋友买了小礼物，所以收下这礼物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真，的，吗？真的不奇怪吗？方云薇觉得脑子卡住了，明明很奇怪啊。董事长出差就给她和执行长带了礼物，她谁啊，研发部的小头头一枚。 可是蔡天宇给朋友带礼物就真的很正常。 所以她现在和蔡天宇是朋友了？好吧，她和蔡天宇是朋友了。 ＊ 方云薇打电话约江舒仪下班聊一聊，江舒仪问道：「是连络感情的间聊还是有什么事要说？间聊就约外面吃好的，有事要说就到我家，我们带东西回家吃，这样谈事情比较方便。」 「你们家詹汉庭不在啊？」 「出差，还要好几天才回来。说吧，要在外面吃还是到我家。」 「去你家吧。」 「哦，原来还真有事要聊。什么事啊？」 「也没什么事，就一些事。」 方云薇这样吞吞吐吐的态度让江舒仪心里的雷达灵敏度全面提升。 「该不会是男人的事吧？你终于认识新男人了？还是……不会吧，蔡天宇跟你怎么了？」 江舒仪知道蔡天宇成了方云薇的老闆，早就等着方云薇跟她说说两人的相处状况，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什么事都没发生。现在终于要来了吗？ 「跟新男人没关係，跟蔡天宇有点关係，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想跟你谈一谈看能不能釐清一下脑袋里的东西。」 「来吧来吧，我会当你最忠实的听眾，帮你拨开迷雾，看见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渴你的大头鬼望啦。」 「唉哟，害羞啦？不要害羞嘛，我会用最开放的态度聆听你的心声，无论你说什么都会无条件接纳的。」 「……舒仪，我真心觉得你跟詹汉庭愈来愈像了，果然不愧是未婚夫妻。」 「真的啊？哪里像哪里像？」称讚江舒仪和准老公相像，她可开心了。 「油嘴滑舌的程度。」方云薇叹口气，「想当年你明明是我们寝室最纯真善良的小天使，怎么现在变这样？」 「我现在还是一样纯真善良啊，哪里没有？」 「善良是一样善良，纯真？江妹妹，你摸摸你的良心，你敢说自己纯真依旧吗？」 江舒仪有点心虚，「欸，被你这样一说我好像有点被詹詹带坏了齁。不过我觉得自己还是一样纯真啊，只因为你实在太纯真了，才觉得我不纯真了。拜託，我们又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妹妹了，怎么可能跟以前一样。所以你要加油，拋开纯真，迈向成人世界，go!」 「拋开纯真迈向成人世界？」方云薇嘴角抽了抽，「我掛了。」说完不等江舒仪反应就把电话断线。 －－－－－－－－－ 下礼拜四见啦。 27.相亲 第二天下班方云薇带了披萨和可乐到江舒仪家。两人随意地坐在沙发上，将食物摆满整个小茶几。 「果然还是你家比较好，比在外面吃舒服多了。」 方云薇咬一口披萨，开始对着江舒仪娓娓道来她和蔡天宇几个月来的相处点滴。她的语调缓慢，眼神时而迷茫时而清晰，有时说着说着还会停下来确认自己的记忆，彷彿在透过这个过程一点一点检视蔡天宇和她互动时的细节。 江舒仪没有说太多话，专心当个体贴的聆听者，偶尔试图从方云薇平静的表情里找到一点隐藏的情绪。 方云薇说了蔡天宇一开始的挑剔与挑衅、接下来公事公办的正常互动，还有加班时偶尔会分享的晚餐，虽说一人在大办公室另一人在小房间，他们确实分享过几次柯特助打包回来的餐点。 「蔡天宇有时候会请我吃饭……」 请吃饭？江舒仪立刻想到一男一女在灯光美气氛佳的餐厅相对而坐的画面，忍不住问道：「你们去哪种餐厅吃饭？」 「哪有去什么餐厅，加班的时候在办公室吃外带晚餐啦。不过蛮神奇的，他每次请我吃的饭菜味道都满好。」 江舒仪不太相信办公区附近的外带便当能有什么好吃的。「便当不就那样，要怎么味道满好？」 「不是便当啊。我想想……他请我吃过北方麵食、义大利麵、豆皮寿司、咖哩饭，印度餐厅卖的纯正印度咖哩哟，嘖嘖嘖，现在说起来都要流口水了。」 江舒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方云薇感叹道：「哪有人加个班都吃这种餐厅等级的外带啊，唉，有钱人就是任性。」 江舒仪用看傻瓜的眼神望着方云薇，强忍着没有说出口，『这么明显都没有发现？这些东西都是你爱吃的，看来蔡天宇对你旧情未了啊。』 方云薇的讲述逐渐接近尾声，时序来到昨天，「蔡天宇出差回来送了我一个礼物，他在波士顿买的巧克力，因为这件事……我觉得蔡天宇喜欢我。」 她语气淡淡的，像在陈述一个研究过程中观察到的实验结果。 江舒仪看着方云薇确认她的表情。和她的语气一样，淡淡的。 事情至此江舒仪终于可以一吐为快，「蔡天宇表现得这么明显，我还以为你傻到不知道他还喜欢你咧。」 方云薇寧愿不知道，不知道的话就可以照旧维持上司下属的关係，如今察觉了蔡天宇的心思，一时之间倒还无法决定该如何面对。 「云薇，那你呢，你还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我承认有时候蔡天宇会令我心跳加速，但不确定是因为他这个人，还是单纯因为有个好看的年轻男士与我亲近，毕竟太久没和男人约会了。」 其实江舒仪很想问问方云薇想不想跟蔡天宇重新开始，但是她不敢胡乱给意见。这两人的过去太过复杂纠结，即使身为方云薇最好的朋友，江舒仪都不敢确定自己知道故事的全部，既然不清楚人家的旧事就别多嘴以免踩到地雷。 一个人不敢问，另一个人还在想，江舒仪和方云薇两人好一阵子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方云薇终于两手一拍大腿，石破天惊地说了一句话：「去找男人约会吧，确认一下是不是只有蔡天宇能让我心跳加速，还是别人也行。」 江舒仪高兴极了，欢快地尖叫一声，用力抱住方云薇，「你终于想通了，放心，我一定把你的假日排好排满。终于有机会把我的口袋名单拿出来用了，这张为你找的好男人名单我已经增增减减了无数次，几年下来多少名单上的好男人都跑去结婚了，你却连一次约会都没有过。」 方云薇拍拍江舒仪的背，「名单拿出来吧，拜託你把我的假日排好排满。」 ＊ 江舒仪很有效率，第一个週末就给方云薇安排了四个人。 星期六上午方云薇和相亲对象a相约吃早午餐。a男理个小平头，身材高大健美，鼓鼓的胸肌好像快要透出白衬衫，彷彿能够看到浓浓的男性荷尔蒙从他身上飘出来。 不止外表有看头，英国回来的他还挺有绅士风度，会帮女士开门、拉椅子、拿餐具，连水都帮方云薇倒好，拿回来的一整套西式餐具按照西餐礼仪排列得整整齐齐。 「你好厉害啊！」方云薇忍不住讚叹。 于是两人从如何正确使用西式餐具聊起，从头到尾均无冷场，相谈甚欢。a是个博学健谈之人，从英国不同阶级使用叉子的方法到女王腔英语与威尔斯腔的不同都知之甚详，方云薇觉得和他聊天收获甚多也很愉快。 本来a打算送方云薇回家，但她用自己开车为由婉拒了他的好意，于是a送方云薇上了她的车，帮她关车门还目送她离开，从头到尾保持了完美的绅士风度。 方云薇人还没到家江舒仪的电话就来了。 「如何如何，他很不错吧。」 「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那赶快约下次啊。」 「不必了。」 「为什么？」江舒仪有点纳闷。 「他好归好，可惜我没有脸红心跳的感觉。这好男人的missright不会是我。」 江舒仪叹口气，随即又热血满满，「没关係，晚上还有一摊，机会永远在。加油！加油！」 方云薇笑了，「好，我会加油。」 －－－－－ 身体略有不适，若感觉好些星期六再更一回，但不确定，切勿过度期待喔。 28.第九第十 方云薇的相亲对象b是在教学医院任职的医生，两人相约週六晚间七点半吃饭，b先生迟到了近一个鐘头。虽然b事先打了电话通知方云薇，人到餐厅后也诚恳道歉，当下方云薇还是明白自己与b恐怕不会再有后续，不是因为他迟到，而是因为他忙。 b先生工作临时出了状况无法准时赴约，吃饭的时候还频频接电话与留守医师讨论患者病况，一顿饭吃下来，方云薇听b讲电话的时间比听他讲话还多。 两人吃完饭等结帐的时候，b苦笑着对方云薇说：「看来我们应该不会有下次了。抱歉一直在处理工作的事。」 方云薇体贴地说：「请不要介意，病人的状况本来就没办法预测。其实我也忙，经常八九点才回家，星期六也不例外。」 b叹口气，觉得忙碌的工作让自己的姻缘路愈来愈窄。方云薇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有不好的预感，觉得江舒仪安排的abcd恐怕都是无缘人。 果然方云薇的预感成真，第一週的四个约会对象全都有些大大小小的不合适，断了后续发展的可能。 再下个週末的四个对象也没戏可唱，八次密集相亲之后江舒仪还兴致勃勃，方云薇却已经意兴阑珊。本来频繁约会就不是单纯为了找男朋友，再加上產品开发的时间卡得有点紧，方云薇决定暂时中止相亲活动。才刚这样打算，另一个机缘却自己来了。 ＊ 抓着方云薇身边没人的一个空档，袁光庆凑近她，靦腆地问道：「方博士喜欢古典音乐吗？」 「还好。」 还好……。这样的回答实在让袁光庆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他只好当做刚刚的问答不存在，鼓起勇气再来一次，「那个……我朋友送了几张音乐会的票，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去看？」觉得这样说服力似乎不太够，他又解释了几句，「是波士顿交响乐团的表演，我是想说方博士在那里待过几年，也许会有兴趣。」 从袁光庆急促的语调和紧张的表情，方云薇可以判断出他不是要送票给自己，而是想邀她一起去看音乐会。花了几秒鐘回顾对袁光庆这个人的认识，方云薇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于是点头答应，「我有兴趣，音乐会在什么时候？」 竟然答应了？袁光庆喜出望外。方博士给人的印象就是工作至上，其馀免谈，袁光庆是做足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才鼓起勇气来邀请，没想到她答应得如此乾脆。 他怕方云薇误会，再确认了一遍，「我，我的意思是……请问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听音乐会吗？」 「好啊。」 对袁光庆来说这两个清脆的发音宛如天籟。 其实邀方云薇出去的想法已经在他心里摆了很久，自报到当天见到方云薇就开始想了，但他一直不敢轻举妄动，担心万一邀约不成连当同事都尷尬。这次是因为恰巧拿到波士顿交响乐团的票才让他决定试试看，没想到方云薇答应得那么乾脆。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应该早点约方博士出去。』袁光庆不禁这样想。他不知道自己纯粹只是运气好撞上方云薇想多多嚐试约会的时机，这事若放在以前，他只会收到一个表示拒绝的礼貌微笑。 还没跟袁光庆去看表演，方云薇又接受了江舒仪安排的另一次相亲。因为这对象有点特别，又刚好能把约过会的男士凑满十个，所以方云薇决定和他见过面再结束这段高效率相亲时光。 她在某个上班日准时打卡下班，准备去见那个不知该称为第九还是第十号的男士。 在眾人惊讶的目光中方博士史无前例地准时下班，并在离开公司前到洗手间化粧更衣，从一身休间的研究员变身为优雅的ol。 方云薇和对方约晚上七点半，若无意外的话时间十分充裕，可惜就是出了点小意外，让难得打扮得美美的方云薇不得不站在路边吸废气，苦恼地思考该先打修车厂的电话来拖走她的小toyota，还是先跟相亲对象取消约会。 她还没做好决定，就看到蔡天宇站在自己面前，带着和善的笑容问道：「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 星期六再继续。 29.唯一 「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蔡天宇的声音暖融融的，方云薇不自觉地露出了安心的笑。 「我的车坏了。」 话说完她才想起许久以前两人曾有过几乎一模一样的对话，不禁失神片刻。 「需要我帮你连络修车厂吗？还是你有固定去的地方？」 方云薇摇摇头，她的小toyota才开了几个月还没有机会进厂维修。 「那我就帮你连络比较熟的修车厂。」 蔡天宇开始拨电话，方云薇突然出声打断他，「等等，我还是问问别人有没有推荐的修车厂好了。」 蔡天宇挑眉，「我就在这里，干嘛问别人？」 「你认识的车厂大概都是修名牌车的，修理费我可付不起。我这小toyota就不要装lexus了。」 蔡天宇好笑地看着方云薇，「你想太多了，瀚宇科技有几家合作的维修厂，我会叫柯特助连络一家合适的过来。」 方云薇考虑了一下，「那就麻烦你了，谢谢你的帮忙。」 蔡天宇接着提议载方云薇到约定的地点，她连忙婉拒，「不用不用，我还要等修车厂的人。」 「柯特助会过来把后续的事情处理好，不需要你在这边等。」 「那怎么好意思？坏掉的是我自己的车，现在也不是要去办公事，不好意思叫他来处理我的私事。」 「他是我特助，本来就负责处理我的大小事。」 所以呢？方云薇等着蔡天宇继续说下去，他却只是微微笑着，看她。 方云薇望着不说话的蔡天宇，感觉心脏又噗通噗通乱跳起来。 「董，董事长……」 「嘘──」蔡天宇作势叫方云薇噤声，开始打电话给柯特助交待事情。 讲完电话蔡天宇说：「柯特助等会就到。你这样穿很好看。」 蔡天宇突如其来的讚美和眼里直白的欣赏之意，让方云薇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暗暗深呼吸了几次，方云薇终于能好好说话，「谢谢。」 「晚上跟人有约？」 方云薇傻傻望着蔡天宇，「你怎么知道？」 「很明显，你难得准时下班，还特地换了衣服。」 方云薇不想再谈约会的事，试图转移话题「欸……那个……柯特助有说多久才到吗？」 蔡天宇很坚持继续那个约会的话题。「跟人约哪里？我载你去。」 「不用啦，我叫计程车就好了。」 「下班时间这里很难叫车，你时间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 「我帮你看看是不是真来得及。跟人约哪里？几点？」 方云薇咬着唇不说话，她不想提这件事。蔡天宇又问了一次，「哪里？几点？」 方云薇真的恼了，「别问啦，我就说我自己去嘛！」 这样的抵抗毫无力道，蔡天宇甚至觉得小小气恼的方云薇特别可爱。 他笑着问道：「说嘛，我帮你看看来不来得及，跟别人约会迟到总是不好。」 方云薇败北认输，无奈地回答：「青田街，七点。」 「只剩半个鐘头，叫车一定来不及。我载你去吧。」 「迟到一点没关係。」 「我载你只会迟到一点，你等叫车会迟到很久。我载你。」 方云薇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柯特助怎么还不来。」 「我载你。」 「不知道我的车怎么回事，开到一半突然熄火，大概年纪大了，毕竟是十几年的老车。」 「我载你去。」 「不知道修车费会不会很贵，很贵就划不来了，老车就是有这种困扰，要不要修很难决定啊。」 「我载你。」 不管说什么蔡天宇都坚持要载她，方云薇放弃这种无限循环的对话。 「我还是先打电话叫车好了，免得等太久。」 蔡天宇篤定地说：「我想你叫不到车。」 方云薇瞪蔡天宇一眼，拨了叫车专线，在听到第一百遍「所有服务人员都在忙线中」之后，柯特助来了。 真的没叫到车的方云薇只好无奈地上了蔡天宇的车，支着肘靠在窗缘上气闷地看窗外，一句话也不说。 车拋锚了得麻烦柯特助帮忙处理，还动用董事长当自己司机……这什么跟什么啊！ 没想到原本甚为期待的相亲之约会变成现在这样。是的，方云薇很期待。因为今天的相亲对象是自己开业的无菜单餐厅主厨，方云薇觉得能够认识这样的人很有意思，更重要的是有美食可吃，结果竟然因为车子拋锚，把她充满期待的心情全都打坏了。 更糟的是还被蔡天宇「拯救」，对于蔡天宇半途介入这趟相亲之旅，方云薇心里非常不自在。照理说他们现在只是朋友，相不相亲什么的被他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方云薇就是觉得怪。 「为什么那么排斥让我送你？」一直没说话的蔡天宇突然开口。 「一点小事怎么好意思麻烦你。而且你那么忙，这样一来一往要花掉多少时间，不值得。」 「我们是朋友，朋友有难出手相助，哪有所谓值不值得。」 「朋友关係也不能这样滥用。」方云薇很坚持。 「如果今天是江舒仪遇到你车子拋锚，看你快迟到想开车送你去约定的地点，你也会拒绝吗？」 方云薇想了想，摇摇头，「不会拒绝。可是你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她是你朋友我也是你朋友。」 明明就不一样。但是方云薇一时也无法说清楚蔡天宇和江舒仪对自己来说有什么不同，只好再次强调，「你工作这么忙，时间宝贵，怎么可以把时间花在我这么无聊的事上，不值得的。」 蔡天宇笑了笑，「江舒仪听了大概会伤心，难道她的时间就不宝贵吗？而且我觉得为你花的每一秒鐘都很值得。」 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急促的心跳声敲击着方云薇的耳膜。她突然懂了自己为什么排斥让蔡天宇送她去约会地点，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要去跟别的男人相亲。 虽然很无稽，方云薇心里还是升起了背叛蔡天宇的感觉。 她低头看着自己捏得紧紧的手掌，闭上眼睛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然后按着脉搏静静数了十五秒，脉搏跳动三十二下，换算成每分鐘心跳数是一百二十八。 蔡天宇又开口了，「平常上班的时候没机会看你这样穿，今天的你有另一种异于平日的美。我很羡慕今天跟你相约的人，希望下次也有机会能和盛装打扮的你共进晚餐。」 方云薇的心脏跳得更快了。 至此方云薇明白她的密集相亲实验已经不需要再进行下去，除了蔡天宇没有人能让她心跳加速。 他是那个唯一。 30.二手车 方云薇请蔡天宇暂停路边，下车讲了一会电话，回来以后跟他说约会已经取消。 「能不能请你送我回车子拋锚的地方，我今天的聚会取消了，可以自己处理后面的事，不用继续麻烦柯特助。」 「不需要回去，车子已经送进修车厂了。你要去哪我送你去……还是先去吃饭？」 蔡天宇看似随意拋出建议，其实内心是忐忑的，他透过后视镜见到方云薇微微蹙着眉，像在认真思考。 没有马上拒绝就好。蔡天宇等着。 「那还是去青田街吧，有家想去的餐厅，请你吃饭谢谢你今天帮忙。」 方云薇带蔡天宇去的那家餐厅门口立了块原木板，上面有用烙铁炙出的「火焰之歌」四个大字，看不出来是卖哪种餐点。 走进餐厅两人都感觉到温度陡然上升几度，开放式厨房十分显眼，佔据了店铺一半的面积。这厨房与眾不同，里面火光闪闪，伴随着柴烟味。 方云薇吸了几下鼻子，满足地笑着，「这才叫烟火气。这家餐厅很棒吧？」 「确实特别。你来过？」 「没有，可是看过媒体报导。这家店的老闆兼主厨很特别，他坚持不用电器瓦斯炉，只用直火烹飪出西式套餐，从前菜到甜点都是用柴、用炭烧出来的，酷吧。」 「酷。」 方云薇请侍者带她们到离厨房最远的位置，侍者有些惊讶。 「我们吧檯还有位置喔，大家都想看chef做菜，有空档的时候他还会跟客人聊天，所以那边的座位非常抢手。今天是因为有人临时取消才空出位置，你们确定不坐吧檯座吗？」 蔡天宇转头看方云薇，「你确定不坐吧檯？听起来很有意思。」 方云薇客气地拒绝。其实她满想看chef做菜，而且那被取消的吧檯座原本就有一个是留给她的。无奈他就是今天的相亲对象，如果让对方发现自己取消了相亲还带别的男人来吃饭，那不尷尬死了。 所以还是离得远远的好一点。 方云薇也可以找别家餐厅请蔡天宇吃饭，但是她实在对这家餐厅太好奇了，当然，也对店老闆很好奇。在影片上看到是一回事，现场看到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侍者带他们经过厨房时方云薇忍不住缓下脚步探看过去，熊熊火焰中有个甩着平底锅的男人，抿着嘴的侧脸看来十分专注。 虽然是她主动取消约会，方云薇还是觉得有点可惜，她有预感跟这个全心投入在自己梦想的人应该能够相谈甚欢。 「看什么？」 蔡天宇的声音轻轻的。 「chef不只要做菜还要空出手来调整柴火，一个人只有两隻手，可是他不慌不忙、动作流畅，你不觉得很美吗？」 「是很美，但仅仅是这样吗？我觉得他那冒着点点汗滴的肌肉在火光下也很美啊。你不觉得？」 「蛤？」方云薇朝蔡天宇做了个怪表情，「我不晓得你有这种特殊癖好。」 两人关于chef的简短对话很快就结束，他们被带到角落的座位。 两人相对坐下，方云薇挪动椅子让自己和蔡天宇稍稍错开。她不想每次抬头都跟他四目对望。 伴随前菜上来的还有粉红色气泡果汁。 方云薇朝蔡天宇微微举杯。 「谢谢你今天的帮忙。」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你的车看起来不像新车，不是回台湾刚买的吗？」 「二手的，江舒仪的亲戚刚好要换车。」 蔡天宇轻笑出声，「二手车、坏在路上。觉不觉得这剧情有点熟悉。」 方云薇也笑起来，「是啊。这是你第二次在路边捡到车坏掉的我了。谢谢你啊，幸好有你。」 ＊ 刚上台北的大一新鲜人方云薇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原来读大学除了要学费、书籍费、每个月的伙食加日用品费，还有许多她料想不到的地方需要花钱，例如开学第二天她就发现自己需要一辆脚踏车。 新生报到之前系上学长姐非常贴心地给所有新生发了一封信，上面详细列举了就学需要准备的物品，里面就有脚踏车一项。方云薇当时想说她有两条腿，走路的速度也不慢，脚踏车可以到的地方她用走的应该也能到，所以她就没有把脚踏车这项目放在必须品里。 但开学第二天她就遇上了连四堂的课，一二堂在新生大楼上大一国文，三四堂在系馆上普通生物学，而从新生大楼回系馆要穿过大半个校园。 这件事让她深深体会到原来大学的「大」字还具备了「校园大」这个意涵。 方云薇在打了第二堂下课鐘后飞奔而出，死赶活赶边跑边喘，好不容易在教授打亮投影机前找到位置坐下，第一排正中间。教授就在她左前方一公尺处，看着她满脸通红喘得快吐。 才四十出头的教授看了方云薇几秒，竟然端起一个慈祥的笑容缓缓说道：「同学不要急，下次慢慢走就好。」 方云薇当下就决定去弄一台脚踏车。 －－－－－ 星期六再继续。 31.车祸 脚踏车是一定要买的，问题是买车的钱从哪里来。 方云薇的家教还没上工更遑论领薪水，生活用度卡得很紧，只能抠出几百块钱买车。她完全不挑，不拘车型车龄，只要能跑得动就好，即使是这样低的要求，到校园附设的脚踏车店走了好几趟还是买不到车，这家店还被学生戏称是专门回收破铜烂铁拼装再卖的二手车商呢。 连这么低廉的地方都找不到符合方云薇预算的商品，去过几次以后老闆都不想理她了，这个小妹妹的预算真的只够买一台废铁。 于是开学一个月以后方云薇还是每天跑得气喘吁吁，巨大的运动量让她原本就不胖的身材更加苗条了。 迎新家聚时一番间聊之下，学长姐才发现方云薇竟然没有脚踏车，纷纷表示十分惊讶。热心的大四直属学姐在聚会结束后赶紧带着方云薇到她宿舍，从停车棚角落拖出一辆蒙着厚厚灰尘的脚踏车。 「这辆车虽然看起来很破烂可是还没坏，就是时常会『落链』，不过整理一下勉强可以骑，就送给你啦。」 方云薇看了看车再转头傻傻地看着学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学姐发现方云薇的眼眶红红的，好像还含着泪水，连忙笑着说：「怎么，这车烂到让人想哭吗？」 方云薇拚命摇头，「不是不是，我…是因为学姐你人太好了，我实在…我很感动。可是无功不受禄，我不能就这样平白拿你一辆脚踏车。」 学姐哈哈大笑，「哎呦小学妹你真可爱，这样就感动到哭喔？不用那么感动啦，这辆车也是学长毕业的时候送给我的，我骑了一阵子以后因为它实在太爱落链只好把它摆到一边去买新车。反正放在这里也是生锈，不如送给你物尽其用。」 「可是这样我很不好意思。我还是给你钱好了，还是用什么跟你换？」 「不用啦，那车不给你最后也是要扔掉，你收下来我们还可以共同为环保爱地球贡献一份心力呢。」 看方云薇一脸受之有愧的模样，学姐体贴地说：「要不然你送我一杯手摇杯饮料好了，我要五十嵐的波霸奶茶半糖少冰。」 方云薇立刻去给学姐买了杯波霸奶茶，还多加了一个布丁，然后满怀感激谢了又谢地把车牵回自己宿舍。从此以后方云薇晋身有车阶级，再也不必被教授用慈祥的眼神关注了。 这辆传承三代以上的脚踏车真的很会落链，一个礼拜后方云薇修落链的技术就从几分鐘修好进步到十几秒收工，就算赶时间上课骑到一半落链也不怕，照样准时进教室。 方云薇就这样幸福快乐地过了一段有车的生活，真是不亦快哉。可惜快乐如同曇花一现，在某个赶着上课的秋日，她因为有车而幸福的人生骤然生变。 当时方云薇正在从系馆赶往思亮馆的路上，准备去上普化实验。 实验课的助教规定，他进教室前所有学生都要穿着实验衣戴好护目镜就定位，预习报告还要先放在实验桌上。等他一开始点名没就定位没有预习报告的学生就算迟到。 因为助教严格执行规定，赶着上课的方云薇把脚踏车踩得飞快，经过减速丘时车子还稍微飘了起来，等车子第三次飞起落下时，悲剧发生了，正在高速运转的前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脱离车体滚了出去，龙头哐噹一声撞到地上，方云薇也重重摔倒在路边。她的膝盖结结实实磕了一大下，痛得脑袋一黑差点昏过去。 是一个温和的男声唤回了她的意识。 「你还好吗？」 方云薇没办法说话，只是动了动身体试图让自己坐起来。 「我帮你。」 一双温暖的大手扶着方云薇的臂膀协助她坐起来，此时方云薇才看清楚是谁帮了自己──竟然是小太阳的蔡天宇学长。 「学长……谢谢。」疼痛让方云薇说起话来气若游丝。 看着方云薇纠成一团的脸，蔡天宇都替她觉得痛。 「好了好了不要说话了，我带你去保健中心，你膝盖都流血了。」 「不用了，我还有课要上。」 「都受伤成这样还要上课！不要去啦，我等下去帮你跟教授请假。」 「等下是普化实验，去上课才能实际操作，我不想缺席。」 蔡天宇无奈地叹口气，「那我先送你去保健中心处理伤口再送你进教室。」 「谢谢学长，不过伤口很小我自己清一清就好，不需要去保健中心。」方云薇边说边颤巍巍地从包包里拿出水壶和棉花棒，开始清理伤口。 蔡天宇蹲在方云薇旁边近距离看着她那片血淋淋的擦伤，觉得头有点发晕。 「你不痛吗？」 方云薇咬着牙轻声说：「还好。」 清洁完伤口方云薇又拿出碘酒涂上，然后把东西一一收进书包。 蔡天宇目瞪口呆，「你设备也太齐全了吧。」 「我们系的实验课很多，还经常需要动刀子，准备得周全一点比较安心。」 见方云薇收拾得差不多了，蔡天宇问她：「要走了吗还是再休息一下？」 「我可以去上课了，要麻烦学长送我去思亮馆。真的谢谢学长的帮忙。」方云薇吃力地挺起腰，朝蔡天宇鞠了个躬。 32.好人 「好了好了，不用那么客气，载你去上课吧。来，我扶你起来。」 蔡天宇没有多想就站到方云薇身后把双手撑向她腋下，准备助她起身。 方云薇吓了一跳，反射性地躲了躲。 蔡天宇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唐突了些，只觉得方云薇身体一歪又快倒下，赶紧上前一捞把她扶起来，这样一捞一扶方云薇反而背部贴上蔡天宇胸口，半靠到他身上。 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接触过男性，方云薇只觉得被蔡天宇碰到的地方都在发烫。她努力忽视那种异样的感觉，赶紧借力站起来稍稍推开他。 「你还行吗？」见方云薇摇摇晃晃站得不太稳，蔡天宇拉着她往自己身上搭，「靠着我。」 好不容易才和他分开，这下子方云薇又和蔡天宇身体碰着身体，只是换了个姿势。她尷尬极了，故意远离他朝倒在地上的脚踏车走近几步，「我去上课以后脚踏车怎么办啊？」 「你先去上课，下课再来处理就好。」 「这样车子会不会被偷？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藏一下？」 蔡天宇觉得好笑，「谁会想偷啊？这车连修都不能修了，大概只有捡破烂的会拿。」 对她助益甚多的爱车被这样评论，更何况这车还是学姐的爱心，虽说原来只是想找个话题转移尷尬的情境，方云薇还是有点不开心。 「它明明还很好……」用呢。方云薇本来想这样说，却突然想起爱车的前轮已经不知滚哪儿去，龙头也被撞歪了，再怎样偏爱也说不出这车还能用，只好改口：「就算车坏了应该还是值一点钱的，至少也可以卖个几百块吧。万一真的被拖去卖怎么办？」 蔡天宇举手投降，「好好好，那我先载你去上课，然后马上回来把你的爱驹藏好，等下课再去接你，我们再一起把车处理了，看是要卖还是丢回收随便你，这样好不好？」 「蛤？」方云薇愣了一下，蔡天宇竟然瞬间就把后续的事情都考虑完了。她根本没想要麻烦蔡天宇到如此地步，光是让他载去上课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不用啦，我下课回来自己处理就好。」 蔡天宇面色不善地看了方云薇的伤口一眼，「凭你这伤兵？去上课都很勉强了还想自己处理车子。不用说了，就这样，下课我去接你。」 「不用不用。」方云薇连忙摇手拒绝，这样真的太麻烦人了。 「你到底要不要去上课？不是坚持不肯去保健中心一定要上课吗？还不快走。」 蔡天宇一个跨步来到方云薇旁边，把她往自己身边一揽。「走了。」 虽然被揽得有点手足无措，方云薇也知道事急从权，只好顾不得尷尬，在蔡天宇的扶持下走向他的脚踏车。 看到蔡天宇的单车时方云薇完全傻眼。这车没有后座，是要怎么载她？ 「上车吧，我载你去上课。」 方云薇没有动作，只是无助地望着蔡天宇。这样的神情竟让他想起眼睛黑汪汪的猫咪，不禁心里一软。 「怎么啦？」 「我要坐哪里？」 「啊！」蔡天宇拍了拍自己的头。他现在才想到自己脚踏车没有后座，不过幸好还有根前横槓。 「你等等。」 蔡天宇先跨坐到车上，撑直长腿抵住地面，然后朝方云薇张开双手。 「来吧，我抱你上横槓。」 方云薇终于忍不住了，颤着声拒绝：「学，学，学，学，学长，不，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走去就好。」 「你都伤成这样了，连站都站得东倒西歪，是要怎么走？我载你啦。」 「没关係，我可以自己走。」方云薇边说边艰难地拖着腿走了几步。 蔡天宇急得提高了声音说：「思亮馆那么远是要怎么走？而且等你走到那里实验都做完只剩等结果了，你还上什么课？」 方云薇咬着唇挣扎了一下，终于输给了想学习的心。反正刚刚都摸摸碰碰那么多下了，再被抱一次也没差吧。她又拖着腿辛苦地朝蔡天宇靠过去，感觉他温热的手掌环上她的腰，用力一抬就把她抱到单车前槓上。 方云薇立刻就后悔了。她没想到脚踏车龙头和座垫之间的空间那么狭小，坐在这里根本等于被蔡天宇圈拥在两手之间，方云薇害羞不已，总觉得这样亲密的姿势应该专属于情侣才对。 她浑身像被火燎过，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一点疼痛也感觉不到了，什么都没办法想，什么都没办法说，只能将身体缩了又缩，尽最大努力在蔡天宇与自己之间隔出一点空隙。 蔡天宇骑车的技术很好，虽然塞了个人在前横槓，还是用彆扭的姿势稳稳地朝目的地前进。 随着蔡天宇一下下踩着脚踏板，微凉的风也一阵阵扑在方云薇脸上，她混沌的大脑渐渐开了点光。 『学长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方云薇忍不住回头看了这好人一眼，再一眼，又一眼。 『不仅为人热心体贴，还长得好看。』 蔡天宇发现方云薇转头往后看，问她在看什么。 被抓到在偷看的方云薇羞得都想鑽地了，哪敢承认，只好囁嚅着说：「没，没什么，就是在看我的车。欸，学长，你说那车真的不会被偷吧？」 蔡天宇无奈地叹口气，安慰她说：「不会，我保证不会。你安心去上课就是了。」 「喔。」 既然蔡天宇这样说，方云薇也就相信了。 －－－－－ 敬请搭配〈番外蔡天宇日记（一）〉一併服用。 33.朋友 虽然车子拋锚，原定的约会也取消，方云薇却意外度过了一个平静美好的夜晚。 火焰之歌的菜很好吃，蔡天宇体贴而健谈，方云薇必须承认跟他一起吃饭是十分美好的享受。大约因为气氛轻松，她甚至在蔡天宇低头切肉时偷偷看了他几眼。 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因专心而抿着的嘴角，与年少时相比，嘴角边多了道浅浅的纹路。岁月刻画了他的脸庞，却没有减损他悦目的程度，只是多添了些成熟男人的韵味。 方云薇再次确认，蔡天宇真的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吃完最后一口甜点，蔡天宇觉得意犹未竟，因为甜点绝佳的滋味，更因为坐在对面的方云薇。 对蔡天宇而言今天是惊喜连连的一天，除了在多年后再次从路边捡回车子坏掉的方云薇，最大的惊喜是她竟然愿意与自己共进晚餐。 他打算让这个惊喜尽量延长。正打算举手招来侍者加点甜点，方云薇就开口说道：「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忙。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再佔用你的宝贵时间，我们走吧。」 蔡天宇压下心中的失望，露出笑容，「不用客气，很高兴能够帮上忙。我也要谢谢你请我吃饭，通常晚餐我不是去应酬就是一个人草草解决，难得能够这样轻松地和朋友吃顿饭，很开心和你共度了愉快的晚餐时光，希望很快能有机会再和你一起吃饭。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叫车就好。」 「难得遇上能够帮忙淑女的机会，请让我当个有始有终的绅士吧。」蔡天宇摆摆手弯腰做了个绅士礼。 方云薇笑了。「好吧。那就麻烦你送我回家了。」 一路上蔡天宇表现得像个完美绅士，帮方云薇拉椅子、开门、系安全带，到她家的时候他也下了车，殷殷目送她上楼。 「进门以后给我传个讯息，让我确认你安全。」 旧日蔡天宇的身影在方云薇脑中一闪而过，随即淡去。她点头微笑说：「好。」 一如过往。 大学时代蔡天宇送方云薇回宿舍，总是在门口依依不捨拉着她的手，郑重交待：「回寝室以后给我传个讯息，让我放心。」 方云薇的那声好让蔡天宇笑了，是个带着阳光气息的大男孩式的笑。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笑过。 因为没车可开，第二天方云薇提早出门，一出社区大门就看见蔡天宇双手抱胸斜倚在一辆车上，低着头闭目养神。 方云薇倏地转身又闪回门内，坐到大厅的沙发上。早晨七点多的阳光细细碎碎洒了一地，光影斑驳的地板就像她又亮又暗的心情。 方云薇伸出食指，隔着暗玻璃点点门外的蔡天宇。 「傻瓜。」 她轻声叹气，起身走出门外。 蔡天宇见到方云薇眼睛马上就亮了，倦容一扫而空。 方云薇神采奕奕地向他打招呼，「早安！」 「云薇早！」 「怎么这么巧刚好来这里？」 蔡天宇笑着瞪了她一眼，「你说呢？」 「我想是因为董事长为人善良，觉得我没车可用上班不方便，所以好人做到底乾脆来接我去公司。」 「原来你知道啊，那干嘛还明知故问？」 「虽然我大概猜得出你一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若直接这样确信未免也太过自我感觉良好了。」 「你没有自我感觉良好，我就是来接你上班的，走吧。」 方云薇立正站好，深深鞠了个躬。 「谢谢董事长，谢谢你特别来送我上班。有你这样的长官真的很幸运。」 虽然方云薇没有用「您」这个字，但「董事长」「长官」这两个词还是让蔡天宇觉得刺耳。他不太高兴地说：「干嘛那么客气，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们是朋友，但我不会麻烦朋友到这种地步。朋友对我好我满怀感激，却不能将好意接受得理所当然。谢谢你。」方云薇边说边把腰弯得更低。 方云薇弯腰的姿态让蔡天宇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伸手去拉方云薇的胳膊，「好了好了起来了，跟我不用那么客气。」 蔡天宇赶紧拉开车门把方云薇塞进副驾驶座，然后帮她系上安全带。 「谢谢董事长。」 「不要叫我董事长，叫我天宇。」 「这样不大好吧。」 「为什么不大好，我们不是朋友吗？我都叫你云薇了，你为什么不能叫我天宇？」 「执行长是我朋友，我还是叫他执行长啊。」 「你明明也叫他学长。」 「多数时候我是叫他执行长的，只有在私底下才会叫他学长。」 「那你私底下叫我天宇不行吗？」 「如果你坚持的话。」 「那我坚持，请你以后在私底下要叫我天宇。」 方云薇其实非常不愿意这样称呼他，但从蔡天宇抿紧的嘴角可以看出这件事没有商量的馀地。这两天得蔡天宇帮助之处太多，方云薇实在没办法拒绝他的这个要求，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没问题。」 听到这个答案，蔡天宇立刻松开嘴角绽出一个笑。他觉得自己和方云薇的关係获得重大突破，感到非常开心，也预想待会大半个小时的车程两人可以如昨晚一般相谈甚欢。 蔡天宇只猜对了一半。他和方云薇的谈话气氛确实良好，可惜整路谈的全是公事。 快到公司的时候，方云薇请蔡天宇把车停在一家中式早餐店门口，外带了几样餐点。她从窗户递给蔡天宇一个塑胶袋。 「这早餐请你，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便挑了几样，希望合你口味。谢谢你送我来上班。我还有事就不搭你车进公司了。再次感谢你帮了这么多忙。」 听她这样说，蔡天宇脸色暗淡下来，怎么也掩不住失望。 「上班时间就快到了，真的不和我进公司？」 「不了，想在附近买些东西，我买完再进办公室。先走啦。」 方云薇挥挥手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蔡天宇不禁苦笑。也是他思虑不周，两人一起进公司确实不妥，但他就是觉得方云薇离开得太过毅然决然。对比自己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开心不已，方云薇的淡然让蔡天宇有点受伤。 蔡天宇只能自我安慰，至少他们现在是朋友了。 －－－－－ 星期六还有更新。 34.早餐午餐 蔡天宇发现方云薇给他的早餐是糯米饭团、咸豆浆和一杯冰的豆浆混米浆，心中一暖，这些都是他爱吃的。等他把三样东西吃过一轮，那温暖又混了点酸。方云薇给他准备的是大学时代的他爱吃的东西，有些事情她没跟上。 饭团内馅是特製的，没有肉松还另外加了葱蛋。大学时代的蔡天宇会这样点，可是有件事情方云薇不知道，二十几岁的他不介意饭团里放菜脯，现在却碰不得这东西，添加物太多吃了会过敏。 一面挑掉饭团里那些不能吃的小碎粒，蔡天宇一面思考该如何跨过自己和方云薇之间的十年鸿沟。关于他的很多事，方云薇没跟上。关于她的很多事，他也没跟上。想到那些无法挽回的时光，蔡天宇不自觉轻声叹气。 ＊ 研发部成员围成一圈，屏气凝神看着站在中央的袁光庆。 他伸长手臂微微勾了勾套着仿生手套的食指，一串叮叮咚咚的吉他声立时响起。 「成功了！」 原本鸦雀无声的会议室爆出一阵欢呼，眾人兴奋大叫，转身与旁边的人相互击掌。这几个月大家虽称不上日以继夜，但加班赶工成了家常便饭，终于赶上进度将原型机如期完成。 方云薇和大家一起吼了几声，突然想起这个让人振奋的消息应该立刻跟两位老闆分享。她噠噠噠噠跑出会议室，想都没想就衝向蔡天宇的办公室。 方云薇到了蔡天宇办公室在门上敲了两下，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就逕自开门衝了进去。 她喘着气说：「原型机出来了，会动了！」 正在看文件的蔡天宇激动地起身从桌子后面走出来，「会动了？」 方云薇用力点头，「会动了会动了！只要再微调一下就ok。」 「太好了！」蔡天宇用力抓住方云薇的手，「又朝你的梦想前进了一步。」 『嗯？我的梦想？』 方云薇觉得蔡天宇的话怪怪的，但还没想清楚就听到他说：「为了庆祝原型机诞生，中午请大家吃饭，然后下午放假。」 方云薇被蔡天宇的大方惊到，愣了一下才赶紧致上敬佩与感激之意。「董事长英明，董事长万岁！」 她边说边举起手，才发现手被蔡天宇握着，而他一副浑然未觉的模样。 方云薇尷尬地笑，「呃…你的手。」 「手？」蔡天宇随着方云薇的视线看到两人交握的双手，慢吞吞地放开，乾咳两声。 「你先回去，我去跟卓彦说这个好消息，十分鐘后在公司会议室全员集合。」 方云薇离开后蔡天宇去找董卓彦说原型机的事，他高兴得哈哈大笑。 「钢铁人，我来啦！」 看他这样，蔡天宇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蔡董事长和董执行长发表了简短的勉励谈话之后，如真生物机电的全体员工朝附近的高级港式餐厅前进。本来他们想去吃西式自助餐，但人数太多临时订不到位，只好退而求其次吃合菜。 不过这合菜不是开玩笑的，一桌要一万多块，什么海蔘、螃蟹、龙虾、乳猪的让人目不暇给，重点是好吃啊。 方云薇最爱的是它的明火白粥，看似什么都没加只是将米粒熬化，入口却浓郁滑顺，甚至让人误以为嚐到了奶味。 她一口口喝着粥，很快一小碗就见了底，才把空碗放下，眼前就又多了一碗满满的粥。是她身边的蔡天宇悄悄推过来的。 蔡天宇明明在跟左手边的董卓彦和袁光庆说话，却像长了另一对眼睛似的知道方云薇的粥碗空了，适时将自己没吃的那碗推了过来。 方云薇低声道谢，没有多说什么就端起粥一口一口吃起来。 两人一人递粥一人吃粥，全程视线没有交错过。 35.音乐会 方云薇静静喝粥，思绪却是忽高忽低百转千回。 在同事聚餐的公开场合，这碗粥蔡天宇不应该给，她也不应该收。 『怎么就接了呢？』 『如果在那边推来推去动静更大，引起别人注意反而不好。』 『真的只是这样吗？』 不，不只是这样。方云薇无法欺骗自己。她在贪恋蔡天宇的好，对于他的步步进逼，她确实在日渐动摇。这件事非常危险。 ＊ 既然不可能有后续发展，方云薇找了袁光庆打算跟他取消音乐会之约。 「袁博士，下礼拜五那个音……」 袁光庆一看方云薇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来回绝约会的，立刻打断她的话。 「本来我是和方博士约好两个人去听音乐会，可是朋友又多送了几张票，所以我在想是不是邀其他同事一起去看。你介意和别人一起去吗？」 袁光庆用张得大大的眼睛看方云薇，眉头蹙成浅浅的「八」字，只差在脸上写着「拜託不要拒绝我」了。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方云薇还真不忍心拒绝，想说反正不是两个人去看表演谈不上什么曖昧，就答应约定照旧。 袁光庆另外邀了几位同事，音乐会当天倒好像成了研发部的小型聚会。 站在国家音乐厅亮灿灿的大厅里，方云薇想起大学时代来过几次，都是蔡天宇带她来的。 蔡天宇总能拿到前三排中间的免费票，说是别人送的。当时年纪轻见识少，不知道这样的票都是高级公关票，后来想想，蔡天宇家应该是音乐会的大赞助商才有办法拿得到这种好位置。 方云薇一行人入场不久，乐团成员上台就座开始调音，各种高高低低的乐器声此起彼落，杂而不乱，意外地悦耳。表演开场前略带紧张感的气氛唤醒了方云薇第一次听音乐会的记忆。 方云薇无法忘记初次听到现场演奏的古典音乐时那种感觉，她记得自己在乐音环绕中起了鸡皮疙瘩。各种不同质感的声音交织成一张网包围着她，全方位刺激听神经末梢，乐音在大脑中有时幻化成光，炫丽耀眼，有时又成了风，轻拂肌肤。 彷彿打开了新世界。 第一次听音乐会、第一次吃越南菜、第一次上阳明山、第一次看猫熊……方云薇生命中数不清的第一次是与蔡天宇一起经歷，生命中最鲜丽美好的部分每每与他相连结。 这场演奏会以柴可夫斯基的作品为主，挑选的都是深受普罗大眾欢迎的曲目。一八一二序曲里着名的大鼓声响起时，方云薇微笑起来，她第一次来国家音乐厅时也听过那炮火般的节奏。当时她惊讶地凑近蔡天宇，小声问道：「这是不是在模拟大炮的声音啊？」 「是啊，还有户外演奏真的用大炮呢。」 她还记得两人靠得很近，他好听的轻笑声就在耳边。 方云薇的回忆被前排观眾突如其来的骚动打断，因距离太远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只觉得他们的窃窃私语持续了一小会。 中场休息时间她才知道那阵骚动是怎么回事。休息时方云薇和怡华一起到女生厕所报到，长长的排队人龙里有好些人在讨论乐团里的某位女性长笛手。 「你有没有看到那个长笛手。」 「有有有，那个穿细肩带低胸礼服的，真的穿超辣。」 「对啊对啊，胸前开叉开好低喔。平平都是黑色礼服，她用的布料就是比别人少很多。」 「刚刚翻谱的时候她一弯腰，哇，那个胸真是，嘖嘖嘖，波涛汹涌啊。」 「满有料的，难怪那么敢露。」 「美国人嘛，难免开放一点。」 「可是她看起来明明是东方人啊，说不定还台湾人咧。」 怡华带了望远镜，也有注意到她们说的那个长笛手，忍不住想跟方云薇讨论。 「我有看到那个长笛手，胸形满美的，身材真的很棒。好羡慕。你也有带望远镜，有看到她吗？」 「大概知道你在说谁，可是没有特别注意。我比较常看打击乐器。」 「她好敢露喔，那个沟好明显。」 方云薇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过了一会怡华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感想？」 「感想倒是没有，我只是在想那样的礼服要怎么穿内衣。」 「贴胸贴或者穿nubra吧。」 「胸贴我懂，但nubra是什么？」 「咦？好惊讶，博学多闻的boss竟然也有不懂的事情。」 「我不懂的事可多了，还好现在有google。」方云薇立刻拿出手机，「nubra怎么拼？」 怡华三两下就查到资料，直接把自己手机递给方云薇看。「这就是nubra。」 方云薇认真研究了几分鐘，点头表示了解。「原来如此。」又学到一件事，她觉得开心。 音乐会结束的时候，因为气氛很好，眾人意犹未竟，一行人决定去吃宵夜。大家正在讨论要去哪里续摊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串清脆的笑声，随后一个娇俏的声音说道：「天宇，谢谢你今天来看我啊。我好开心。」 那女声太引人注意，再加上「天宇」二字，如真眾人纷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穿黑色长礼服的女人抱着把华丽的花束，看起来明显就是乐团的乐手。 怡华惊讶地张大嘴巴，喃喃自语：「低胸长笛，董事长。」 是的，那女人就是女厕八卦中心的主角──低胸礼服长笛手。更让眾人惊讶的是，站她旁边那个高大英挺的帅哥，看起来好像是自家董事长啊。 蔡天宇和长笛手匆匆走过，因为与方云薇一行人隔了段距离所以没有注意到他们，如真眾人更没人有胆上前去打扰自家董事长，只是睁大眼睛目送蔡天宇离开。 久久没有人说话，是怡华无意识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打破了沉默。「身材爆炸好。」 虽然没有主词，大家都知道她在说谁。 某机械组小朋友接话道：「我们董事长也不赖。」 话头一开，大家开始七嘴八舌针对董事长及长笛手八卦起来。讨论完两人的外表，话题终究不可避免地转到他们的关係。所有人都发表过一轮意见后，怡华发现只有方云薇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boss，关于董事长和长笛手这对俊男美女，你都没有任何感想吗？」 「感想？……有啊，长笛手小姐手上的花束以绣球花为主体，这季节的绣球花是进口的，那束花恐怕不便宜，我想几千块跑不掉吧。」 大家都惊讶了，为什么方云薇博士如此清新脱俗与眾不同呢？所有人都在关心董事长的八卦，只有她关心那束花。 36.加速 只消一眼，方云薇就看明白长笛手和蔡天宇是同个世界的人，这给了她一记当头棒喝，因蔡天宇而动摇的心迅速被拉回原位。方云薇将注意力放到长笛美女手上的华丽花束，毕竟他俩的外表如何登对、关係如何神祕，与她并没有什么关係，还不如那蓝紫色的绣球花吸引人。 本来蔡天宇是不打算去给vivian何捧场的，但蔡天宇的母亲出乎意料的给他下了指令，叫他必须去听音乐会，还得送上至尊豪华花束一捧以彰显诚意。 蔡妈妈是这样说的：「我记得你在波士顿读书的时候和何小姐走得很近，听说你上次去美国出差还跟她见过面是吧？人家回台湾演出亲自来给我送了票，邀我去听音乐会，看样子明明就是对你念念不忘。去，去看vivina的音乐会，然后帮我送上大大的花束，要进口的，很贵的那种啊，这样才能展现你的诚意。」 「她特别去找你送票？」何卓华绕过他直接找了他妈妈让蔡天宇有点不自在。 「是啊，人家亲自来的，多有诚意。」 这行为背后有太多意涵，远超过「前」名义上的女伴应该做的，更何况除了上次出差巧遇，蔡天宇毕业后根本没和何卓华接触过。他手指点着桌子，思考应该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 刚好他需要个幌子，既然何卓华自己送上门来，正巧能够帮上忙。上次在一起是讲明白的互取所需，这次她既然用了心机从他母亲这边下手，就不要怪他有心利用了。 「我最近很忙。」蔡天宇反抗的力道有点弱。 「你什么时候不忙？从答应相亲到现在都几个月了才去跟女孩子见过一次面，这样应付我实在太没诚意。反正你给我去看何小姐的表演就对了，再囉嗦我就每个礼拜给你安排相亲直到找到女朋友为止。」 「好好好，我去就是了。」 蔡天宇妈妈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于是蔡天宇来看何卓华的演出，并送上豪华大花束，甚至在音乐会结束后陪她小聊了一会。凡此种种让何卓华芳心大悦觉得和蔡天宇之间大有可为，当下决定演出结束后暂留台湾不回美国。 ＊ 原本蔡天宇给研发部很大的发挥空间，除了掌握进度外不大过问他们的工作。没想到原型机完成后他却一改之前的放牛吃草态度，立刻啟动空气吉他商品化的后续工作，除了任务小组密集开会外，还不时召开公司全体会议，不久之后负责工业设计和行销推广的合作公司代表也加入会议。 公司至此真正高速运转起来，这时如真的员工才发现，原来看似和善的董事长精实起来的时候要求还满高。到后来开会只要蔡天宇收起嘴角的笑，与会人员就开始脖子僵硬，看到他手指点桌面就忍不住头皮发麻。大家最害怕听到的一句话是：「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成果？」 只要蔡天宇这样一问，眾人就会压力大到说话结巴，只有方云薇总能不卑不亢地和蔡天宇讲道理，帮大家争取到合理的工作期限。 某次开完会额角冷汗还没乾的怡华忍不住问方云薇：「boss，你都不会怕董事长喔？」 「为什么怕？」 「你不觉得不笑的董事长给人很大的压迫感吗？」 「还好吧。」 「还好？天啊，boss你的胆子是不是跟肝脏一样大。你知道吗，只要董事长不笑我就觉得他对我们相当不满意，然后就开始压力爆增。不过……」说着说着怡华突然发现一件事，「我发现每次只要是boss说话，董事长的脸部线条好像就会柔和一些。」 「有吗？我并没有这种感觉。」 「越说越觉得是这样。小p，你有没有同样的感觉？」 小p抓着头发回想，肯定地点点头，「好像真的是这样，虽然没有很明显，但boss发言的时候董事长那股杀气感觉比较收一点。」 「呿，什么杀气。」方云薇啼笑皆非。 怡华双手合十，低头拜託，「boss拜託教一下，要怎样说话才能让董事长气场不要那么强大，他虽然没有开口骂人，但还是很吓人啊。」 「很简单啊，说他想听的话就好。」 「什么话什么话？」小p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说你们会努力工作达到他的要求。」 怡华和小p的脸都垮了下来，「就是达不到啊。」 「那你们有没有试着向他说明他的要求不可能达成？」 怡华和小p互看一眼，心想：『谁敢啊。』 「我倒不觉得董事长难沟通，只要理由够充分就有可能说服他，他不是听不进别人意见的人。」 「唉唷，反正就是怕嘛！」怡华想到董事长那张冷脸就心有馀悸。 「董事长是满好的人，真的不用怕。」 怡华小声嘀咕，「是啊，只是会给人压力。他好像学校里整天笑瞇瞇却出一大堆作业的老教授，看似和蔼可亲其实超严格的。」 她堆起一个笑，装出苍老的声音，「同学不要嫌作业多，这些作业可以帮助你们增进实力，老师相信你们有无穷的潜力，一定能够如期交出出色的报告，我很期待喔，呵呵呵。」 小p搓搓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不要再说了，好恐怖。」 －－－－－ 星期六继续 37.疲劳 在蔡天宇的鞭策下，空气吉他小组成员离日以继夜焚膏继晷也差不了多少，但被蔡天宇逼最紧的还是他自己。 有次开会蔡天宇捏着眉头不太舒服的样子，方云薇发现他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浮着血丝，这才想起之前好几天他眼下有青色的暗影。 这段时间蔡天宇的倦容越来越掩不住，方云薇有点担心，想关心几句又怕掌握不好分寸，既想靠近又觉得应该远离，每天都在心里进行无数次的争战，后来想到有个迂回的方法可以表达关心。 她跑去找董卓彦，装做不经意地问道：「你觉不觉得董事长最近看起来很累？」 「会吗？他看起来还是一样帅气十足啊。我觉得我比较累欸，你看看，我黑眼圈都出来了，有没有？」董卓彦把脸凑近方云薇，拉住眼皮给她看，「不过这么忙也有好处啦，我瘦了两公斤吔，体重来到五年新低。」 「这样啊，真是好。……欸学长，我还是觉得董事长看起来很疲劳的样子，他如果精神不济或者身体有恙总是对公司不好，你要不要去劝劝他不要太拼了？」 「我觉得他还好啊，而且老实说有时候他固执得很，我说话他根本不听，要不然你去劝劝天宇？换个人讲也许他就听得进去了。」 董卓彦表情十分诚恳，眼里却闪过一丝精光，不过忙着担心的方云薇并没有注意到。 董卓彦继续推销自己的想法：「那不然这样，我去劝劝天宇，你有机会也跟他说说。」 方云薇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点头答应，但下次见到蔡天宇时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等第三次收到传说中的蔡天宇深夜工作email，方云薇终于忍不住了。 第二天上班方云薇背了个大包包去找蔡天宇，柯特助看见敲门进来的是方博士立刻识相地找借口离开，给老闆和她留下独处的空间。 蔡天宇对着方云薇笑，「带什么好东西来给我？那么大一包。」 看着蔡天宇的两个黑眼圈，还有因疲倦而显得更深的法令纹，方云薇莫名觉得有点生气，口气硬梆梆地说：「早餐吃了没？」 「刚要叫柯特助去买你就来了。」 「我煮了太多粥，你吃不吃？」 蔡天宇嘴咧得更大，看起来很开心，「吃，当然吃。」 「喏，给你。吃完再把盒子还我。」 方云薇把袋子递给蔡天宇，他伸手接过袋子，目光没有离开过她。 「谢谢。」 方云薇叹口气，「你早点睡吧。一两点还在发email是怎样？」 「你在关心我？」 方云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睡眠不足会导致判断力失准，你是我们如真的最高决策者，万一下错决定后果很严重。保重一下自己吧。」 蔡天宇肯定地说：「你在关心我。」 「总之要多休息，好好吃好好睡。你每天看起来都很累，明显已经工作过度了。」 「我好高兴。」 「蛤？」 「我还以为我们不是朋友了。知道你还关心我真是开心。」 「你在说什么跟什么。」 「我觉得你又开始对我公事公办，对吧？明明说好是朋友的。」蔡天宇的口气有点委屈。 方云薇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陪我吃早餐吧？」 「我还要上班呢。」 「就当业务报告，我们可以边吃边聊公事。」 「昨天才刚报告过，没有什么新的事情可以讲。」 「多的是新事情可以聊。」 「我还有事要忙，你不是在追进度吗？」 「这是董事长命令。」 蔡天宇拉着方云薇在会客沙发坐下，从她带来的包包里拿出保温瓶和一盒水果。 「这是什么？」蔡天宇打开保温瓶，一股暖香飘了出来。他吸口气猜道：「鸡蓉玉米粥？」 「嗯。有没有餐具？」 蔡天宇找出两套餐具，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给方云薇盛了小半碗。「陪我吃一点吧。」 方云薇心想这样也好，有东西吃气氛比较不尷尬。 加入青菜丝和蛋花的鸡蓉玉米粥，黄绿白相间看起来十分美味。蔡天宇嚐了一口，是他喜欢的调味。 方云薇知道蔡天宇身兼多职，在瀚宇的工作并不轻松。 「你何必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工作忙的话如真的事放慢一点也没关係吧。」 蔡天宇含着粥闷声说道：「我想快一点。」 「什么事快一点？」 蔡天宇放下碗，定定看着方云薇，「我想快点和你一起迈向下个阶段。」我不想再当你同事，不想再当你朋友，我要当你的情人。 方云薇脸一热，避开了他的灼人目光，眼神心虚地四处飘移，在心里暗骂：这蔡天宇是什么意思。 蔡天宇无声一笑，端起碗继续吃粥。 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好久，方云薇先受不了。 「下个阶段是什么？」 「空气吉他的商品化。我们一起尽快让它上市吧。」 听到是公司的事方云薇松了口气，还有一丝失望隐约到自己都没发现。 「產品上市当然很重要，但还是应该优先照顾好自己。我不想再收到你半夜发来的工作信了，下次再收到这种凌晨一两点发出来的信，我会直接当做没看到。」 「我真的还有工作，先走了。」方云薇仰头一口吞了小半碗粥，站起来准备离开。「还有，你最近看起来好憔悴，大大减损了帅气程度，这样出外洽公是会扣分的。我认为顏值管理也是董事长您工作的一部分，还请多多注意，加油！」 方云薇握拳做完加油的动作，头也不回地离开。 蔡天宇愣了一下，渐渐闷声笑起来，越笑越收不住，越笑越大声，终于哈哈大笑到眼角迸出泪花。 38.出征 方云薇难得睡过头，在上班打卡前的尖锋时刻卡进拥挤的电梯。身边站着几个打扮入时散发出香水味的女孩，都掛着瀚宇科技的识别证，她们彼此道完早安后，立刻开始分享最新的公司八卦。 瀚宇女孩a说：「欸欸欸，你们有没有听说小蔡副总的事？」 其他女孩用生动的表情演绎了什么叫做「精神为之一振」，不约而同提高了声音问：「什么事？」 「我听医疗事业部的朋友说，小蔡副总…」女孩a戏剧性地停顿一下，吊足听眾胃口之后才慢慢说道：「有，女，朋，友，了。」 「什么？」眾女孩小声惊呼，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怎么可能！我们的小蔡副总，眾人偶像的二王子就这样死会了吗？」 「我不信。」 女孩a叹口气，「我本来也不信，可是我朋友说，已经有好几个人看过小蔡副总和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在公司附近吃饭喝咖啡，那女的打扮得很艳丽，不像来谈公事的样子。」 「我还是不信，小蔡副总进公司那么多年连緋闻都没传过……」 十楼快到了，方云薇不得不打断谈兴正浓的瀚宇女孩们。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她侧身挤出车厢，把关于蔡天宇的八卦留在电梯内。 方云薇一进办公室就全心投入工作，午餐时间过了都还不觉得饿。 怡华午休结束回来看到方云薇还坐在电脑前，惊讶地问她：「boss，你该不会还没有吃饭吧？」 「不太想吃，等下再说吧。」工作被这样一打断，方云薇才发现自己胸口闷闷的，好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难怪不饿。 「快去吃啦，再晚会没东西吃喔。」 怡华一语成讖，方云薇下楼吃饭时公司美食街已经没有多少选择，索性到便利商店买了果汁和茶叶蛋，信步走向附近的公园找个椅子坐下。才剥好蛋壳准备把蛋送进嘴里，方云薇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她的目光被对街餐厅里的一对男女吸引住。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女人正举起汤匙朝男人餵去，方云薇连忙转开头用力闭上眼睛。 来不及了。 方云薇感觉心脏传来细细尖尖的疼，像有条线紧紧缠在心上，每拉扯一下，就是一痛。 那女人是波士顿交响乐团的性感长笛手，男人是蔡天宇。 方云薇恍然发觉原来自己从来不曾真正云淡风轻，只是将关于他的一切隐藏在记忆深处。 她垂下头，将脸深深埋在双手之中，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沮丧。 蔡天宇回到公司，被董卓彦一把拉进他的办公室。看董卓彦慎重地把门锁上，蔡天宇笑了。 「现在是要讨论什么机密大事吗？」 董卓彦把蔡天宇按进沙发，皱着眉头严肃问道：「你有女朋友了吗？」 蔡天宇笑得更厉害了，「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感情世界？」 「你少在那边打哈哈，到底是不是真的，瀚宇的朋友跟我说这几天那边传得沸沸扬扬，说他们家副总终于交女朋友了，还是个大美女。你是不是真的交女朋友了？」 「我说你紧张成这样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喜欢我咧。」 董卓彦急得一拳捶到蔡天宇肩上，「我紧张？我还不是为了你紧张，为了云薇紧张？你们现在到底怎么回事我一点都看不懂了。云薇就算了，你呢？明明就丢了几千万进我公司，还交待我一定要找云薇回来上班，看样子就是对她旧情难忘，结果搞了这么久你们两个没进展不说，现在你还弄了个女朋友出来，我…我…唉哟！」 董卓彦气急败坏到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只能抱头叹气。 蔡天宇拍拍他，「卓彦，谢谢你替我着急。你真是够朋友。不用担心，什么女朋友，当然没这回事。」 「没这回事还传得整个瀚宇都知道？人家都说看到你们好多次了，什么大美女啊，妖艳性感啊，互动亲密啊都出来了，言之凿凿得很。」 蔡天宇开心地说：「言之凿凿最好，传遍整个瀚宇最好，这样效果就达到了。」 董卓彦呆呆看着蔡天宇，傻愣愣地问道：「什么效果？」 「传得整个瀚宇都知道，你说我妈会不会知道？」 「伯母？这件事和伯母有什么关係？」 「我需要幌子、烟幕弹，挡在我妈和云薇之间。我想重新追求云薇，这件事不能让我妈知道。」 董卓彦越听越糊涂了，看他一脸茫然的模样，蔡天宇苦笑着解释，「我和云薇分手我妈掺了一脚，还盯我盯了好久不让我回去找她。」 「这…这是在演八点档吗？未免太狗血了。几次和蔡伯母接触，感觉她很和善开明啊，怎么会这样？」 蔡天宇耸耸肩，「没遇到事情的时候我也以为我妈很和善开明，结果……」他冷哼一声，「我妈到底做了什么我还没完全搞清楚，只恨当时年纪轻只是隻小弱鸡，没办法保护云薇。」 蔡天宇突然鼻头一酸，赶紧抬头看天花板把眼里的溼意逼回去，「那时候我刚出国要适应环境很忙，原本还怪她怎么那么无情说分就分，却没有想过她的处境比我困难百倍千倍。我不敢想当初我妈做了什么，想了就又怕又愧疚。」 「所以才需要烟幕弹。」 「对，在云薇重新接受我之前我不能再让我妈插手进来。」 老好人董卓彦突然想到一件事，「那个烟幕弹是怎么回事？她知道自己只是幌子吗？」 蔡天宇想到今天何卓华大胆的餵食动作，心里一阵不舒服，还好他躲过了。 「她在追求我，我只是没有严辞拒绝而已。不过她『热情』的行动就足以让我的緋闻传遍整个瀚宇了。也不意外啦，她每次都找尽藉口故意在上班时间来公司找我，不就是要让人家看的吗？」 这段谈话讯息量太大，董卓彦一时无法消化。他只能拍拍蔡天宇说：「兄弟，辛苦你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谢啦。」 「请你喝酒？」 「干嘛喝酒？」 「送你出征，情场如战场，我看你这场仗大概比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壕沟战还辛苦。」 「出征啊……那确实需要来一杯。」 于是如真的董事长和执行长，就在办公室里喝起酒来。 39.梦想 如真眾人看着董卓彦小心翼翼地从纸箱里取出空气吉他一号机，那闪着珍珠光泽的白色铝合金手套美得让人忍不住发出叹息。 董卓彦兴奋得手掌微微颤抖，试了几次才套上手套。他清了清喉咙，好不容易才能好好发出声音，「要听哪首？」 眾人七嘴八舌地提出意见。 「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 「加州旅馆。」 「tearsinheaven。」 「星晴。」 董卓彦笑瞇瞇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好，现在就让我来为大家演奏一曲。」 然后在选曲界面上选了一首……小蜜蜂。 投影幕上选示出简单易懂的手指位置图，董卓彦根据指示将左手摆好姿势，右手往下一勾拨动不存在的琴弦。 熟悉的旋律骤然响起，小蜜蜂的第一小节传入大家耳中。 这个在如真发展史上可大大记上一笔的演奏并不算好，拍子忽快忽慢声音也忽大忽小，但毫无疑问，那曲调就是眾人耳熟能详的小蜜蜂。 方云薇激动地握紧拳头，望着董卓彦的眼睛眨都捨不得眨，胸口涨满无以名状的情绪，在某个瞬间彷彿还看到记忆中的父亲，穿戴着耀眼的仿生义肢缓缓站起，颤巍巍地踏出一步，朝她走来。 就技术而言这首演奏得磕磕绊绊的小蜜蜂实在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成就，却是方云薇梦想的第一步，所以她激动。 其他人也许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但经歷一年多的嚐试错误终于做出第一个即将上市的產品，对于这个共同的心血结晶自然也是满足又骄傲的。 看着方云薇闪闪发光的眼睛，蔡天宇不禁微笑。今日与她携手踏出梦想的第一步，不仅与有荣焉，更多的是开心，不仅为她开心，也为自己。 于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这辈子听过最感人的小蜜蜂了。 结果一曲弹毕，董卓彦高举双手大喊：「钢铁人我来啦！」 感人的气氛立刻一扫而空。 ＊ 蔡天宇把方云薇叫进办公室，请她坐下。 「我们下週要举行產品上市记者会，研发部会请朱博士和袁博士当代表，你就不用参加了。」 方云薇有点错愕，自己是任务小组的组长，对產品的了解算是研发部三个主管中最深入的，照理说由她参加对產品的推广是比较好的。 「为什么？」 「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神经生理部门负责的部分太过学术不够直观，很难对普罗大眾说明。另一个原因……」 蔡天宇过了一会才面带愧疚地开口。 「我觉得你不要在媒体曝光比较好。之后还有许多相关媒体的採访机会，若需要研发部派人参加我还是会麻烦袁博士和朱博士。」 「好，我理解了。」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不让你在媒体曝光吗？」 「董事长这样决定自然有其道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公司的安排我当然会配合。」 这样公事公办的口吻让蔡天宇有点失落，但他还是想好好说明，「记者会我也不会参加，以后媒体访问都会由卓彦出面。」 「咦？」这下方云薇倒真的好奇了，蔡天宇长相谈吐俱佳，又是大公司瀚宇科技的小开，这样的身份背景对提升如真的知名度有很大的帮助。「为什么你不出面，你出面的话对如真帮助很大吧。」 「虽然没有刻意隐瞒，我还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如真和我有关係。」 方云薇稍微想一下就懂了，「你不想让…人知道我和你有关係。」 「是，我不想让我妈注意到你，更不想让她知道我和你一起工作。上次我做不到，这次我想尽量保护你。」 方云薇的心情很复杂，好像应该感谢蔡天宇的体贴，但若是他不进如真两人根本不会共事，那蔡天宇他妈也不会有机会找碴。可是若没有蔡天宇，如真这家公司还开得起来吗？她知道董卓彦开公司的触发点是因为对钢铁人的热爱，但公司资金绝大多数应该是蔡天宇提供的，换句话说没有蔡天宇恐怕就不会有如真。 方云薇不得不深思她之前刻意忽略的问题：蔡天宇为什么要投资仿生义肢公司甚至亲自参与营运？ 「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请问。」 「以下是我猜测，先说一下，若是猜错了还请不要觉得我的自我感觉太良好。请问是不是你建议学长找我进公司的？还有……你投资如真是不是有部分原因是为了我？」 方云薇终于肯正视他的用心了，蔡天宇觉得真是可喜可贺。 「没错，是我建议卓彦找你进公司。我投资如真确实有部分原因是为了支持你实现梦想，但更多是因为我认同你和卓彦的理念，我想和你们一起创造出台湾本土的仿生义肢，以期能用更平实的价格服务更多需要的人。」 方云薇心里一暖。蔡天宇支持她的梦想固然让人感动，但梦想被认同对她的意义更大。 她深深低下头，「谢谢。谢谢你守护我们的梦想。」 蔡天宇不确定方云薇说的「我们」是谁，但他愿意把它想成她和自己。 如真是他和方云薇以及董卓彦的共同梦想，当然也就是他和方云薇共同的梦想。 「不用客气。能和你有同一个梦，还能一起筑梦踏实，真的很好。」 40.表白 如真在五星级饭店大手笔举行新品上市发表会，一口气公开三款虚拟乐器，除了空气吉他，同时亮相的还有钢琴和鼓。公司成员全体到齐，无论上台与否，每个人都担负了属于自己的工作。 发表会后执行长找了个庭园餐厅举办庆功派对，派对从下午开始直到晚上，美酒佳餚一应俱全，还有泳池、ktv、撞球檯、飞镖靶供眾人娱乐。几个月来的忙碌暂时告一段落，在下个阶段开始之前难得有机会放松，大伙尽情吃喝玩乐，开心得不得了。 方云薇站在一旁笑看研发部的年轻人热热闹闹地射飞镖，袁光庆拿了两杯香檳朝她走来。 「方博士，要不要来一杯？」 「好啊。」 两人叮地一声杯碰杯，袁光庆说：「祝產品大卖！」 「祝產品大卖！」 啜了口酒之后，袁光庆抱歉地说：「其实今天应该是你上台才对，不好意思抢了你的风头。」 「没有什么风头不风头的，我们谁上去都不会出差错，公司觉得你出面效果好才会叫你上。今天你和记者的互动良好，什么问题都能深入浅出地回答，表现得很好啊！」 「真的吗？」袁光庆有点开心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真的。」 「那个…我是想说…也许我们找个时间……」 袁光庆嚐试再邀方云薇出去，没想到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你们在说什么？」 「董，董事长。」袁光庆看到蔡天宇那张充满好奇的脸，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了。 方云薇帮忙回答，「我在说袁博士今天表现得很不错。」 蔡天宇突然有点后悔，觉得今天应该安排自己上台才对。不过鼓励员工的话该说的还是要说。 「袁博士今天表现真的不错，以后还有很多媒体採访的机会，要多多麻烦你了。」 袁光庆赶紧说：「应该的应该的。」 「不好意思我有事想和方博士单独讨论一下，方便借用一点时间吗？」 虽然有点不甘心，袁光庆还是识相地找了藉口离开。 方云薇这才问道：「董事长有什么事？」 蔡天宇瞄了瞄她手中的酒杯，举高了自己的杯子说：「想和你举杯庆祝一下。」 方云薇疑惑地看他，「之前不是大家一起举杯庆祝过了吗？」 「可是我没有和你碰到杯子，而且刚刚你和袁光庆单独喝酒了。我也想单独和你碰一下杯子，叮一声然后再喝一口酒那样。」 方云薇无奈地举起手里的酒杯，「那好吧，我们来举杯庆祝。」 「等等！」 「又怎么了？」 「等一等就是了。」 蔡天宇抢走方云薇手里的杯子，匆匆忙忙取了一杯新酒塞进她手里。 「用这杯。」 方云薇瞪他，「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幼稚吗？」 「不觉得。」 「好好好，董事长说了算。」 蔡天宇这才开心地笑了，举起杯子和方云薇碰了碰，发出清脆响亮的一声「叮」。 「庆祝我们朝梦想前进了一大步，祝早日实现梦想！乾杯！」 方云薇笑了，「祝早日实现梦想！」 蔡天宇仰头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方云薇只轻啜了一口。 蔡天宇把自己的酒杯倒过来证明酒杯已空，「我都喝完了，你也乾杯嘛！」 「意思到就好了。」 董卓彦忽然从一旁蹦出来，「不行不行，光意思到不行，一定要乾杯！」 他把自己的酒杯和方云薇、蔡天宇的杯子随意碰撞，弄出一片好听的叮叮声。 「我今天好开心啊，乾杯乾杯，一定要乾杯！」 结果在董卓彦的催促下，方云薇被迫喝光了手里的酒。她难得喝酒，两杯香檳下肚就觉得身体有些热，微醺的方云薇朝蔡天宇和董卓彦摆摆手，独自走到庭园中散步吹风。 蔡天宇双手抱胸倚在廊柱上，看着她在庭院里晃过来晃过去。 方云薇一会停在花圃前低头闻一朵玫瑰花，一会坐到池塘边撩水逗鱼。 蔡天宇看方云薇可爱的模样看得移不开视线，唇角勾着笑。 不远处的鞦韆吸引了方云薇的注意，她慢慢走过去，坐到鞦韆上晃了一会腿，又脚尖着地前进后退了几次，好似在犹豫要不要真的把鞦韆盪起来。 终于她虚坐在鞦韆椅上往后退了几大步，直到脚尖踮起再也无法后退为止，才将腿曲起又伸直高高盪了出去，越盪越高，越盪越高，像个勇敢又顽皮的孩子，最后还开心地咯咯笑出声。 听到她欢快的笑声，蔡天宇也咧嘴无声笑开了。 方云薇盪了好一会终于玩过癮，才把高度逐渐降低让鞦韆慢慢停下。 坐在鞦韆椅上享受高飞过后的馀韵，方云薇突然听到头上传来一个带笑的男声。 「好玩吗？」蔡天宇握着鞦韆绳站在方云薇身后，探头问她。 方云薇吓得猛然站起，头顶直直撞上蔡天宇。 「唔！」蔡天宇捂住下巴，痛得后退了几步。 方云薇转头看到一脸痛苦的蔡天宇，紧张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你还好吗？」 蔡天宇痛得说不出话，只能摇摇手表示无事。 「我去找药来给你擦。」 方云薇才说完就急急忙忙要走，被蔡天宇一把抓住。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用了。」 「可是你看起来很痛吔。」 「等下就好了。」 「可是……」 「别可是了，我现在下巴很痛没力气跟你争。陪我一下就好。」 「好吧。」 蔡天宇一手捂着下巴一手抓住方云薇，她几次试着走远一些都被拉了回来，只好无奈又担心地站在距他一臂之遥的地方望着他发红的下巴。两人维持这样尷尬的姿势，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缓过那阵痛以后，蔡天宇手臂用力一拉，让方云薇靠到自己身边，居高临下看她，眼神像幽暗的大海翻滚着浪。 方云薇被那样的眼神震慑住，动都不能动，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铺天盖地而来，心脏噗通噗通狂跳。 她不想被淹没，必须挣扎。 「你，你下巴还痛吗？」 蔡天宇摸摸自己还微微刺痛着的下巴，嗤笑一声，「本来想帅气登场的。」 「蛤？你说什么？」 蔡天宇幽暗的眼神柔和下来，那些翻腾的浪变成隐约的忧伤。他把原本摸着自己下巴的手贴到方云薇脸上，定定看她。 「当我女朋友好不好？我好想你。」 有尘埃落定的了悟，也有喜悦、绝望与忧伤，各种复杂的情绪汹涌而上，一道眼泪瞬间从方云薇的眼睛蜿蜒而下，沾溼了蔡天宇的手。她咬牙忍住眼眶中那些就要溢出的泪，垂下眼睛不再看他。 「不好。」 「为什么不好？不喜欢我吗？」 「对，不喜欢。」 「骗人。」 蔡天宇勾起方云薇的下巴，强迫她看他。 「你不喜欢我吗？看着我的眼睛再回答一遍。」 方云薇觉得嘴唇发乾，吞了吞不存在的口水轻声说：「我，我喜不喜欢你并不重要，」这样说着，心情渐渐平復下来，「而你对我的喜欢，我并不想要。」 蔡天宇态度强硬地问道：「是不想要，还是不敢要？」 方云薇用力闭了闭眼睛再抬眼看他，坚定地说：「是不想要。」 蔡天宇勾着唇笑，「小骗子。我才不管你是不敢还是不想，还是因为不敢所以不想，这些都跟我喜不喜欢你没有关係。我喜欢你，十年前是，现在也是。嗯…不对，我俩之间早就不只是喜欢那么简单的事了，是爱。我爱你，从今往后的无数时间我还会继续爱下去，一直不停。」 蔡天宇狠狠盯住方云薇带着溼气的双眼，强迫她正视自己。她的眼神从闪躲到对峙，再到淡然。 方云薇轻笑，「你忘了我们曾经失败过一次。」 「当时的我太年轻，有些事情无能为力，但是这次不同，不会再失败了。这次我会好好守护你，好好守护我们的爱情。」 「我不需要你守护。」 「我知道。」蔡天宇揉揉方云薇的头发，「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我还是想守护你。是我需要你，是我想守护你，是我想爱你。请你给我机会，让我当你男朋友好吗？」 「不好。我们一定要这样绕圈圈吗？我想进去了。」 蔡天宇还想再说些什么，远处就传来董卓彦的声音，「天宇、云薇，你们这里在做什么？大家说要拍合照，正在找你们呢。」 「就来了。」方云薇用力挣脱蔡天宇朝董卓彦走去。 蔡天宇不得不松开手，恋恋不捨地望着方云薇远去的背影，感觉掌心残留的馀温。轻声叹气。 拍完大合照，董卓彦悄悄靠到蔡天宇身边，戳戳他的手臂。 「你和云薇是怎么回事？刚刚我看你的眼睛几乎要黏到人家身上了。」 蔡天宇露出少年般靦腆的笑，还没开口董卓彦就遮住自己的眼睛大叫：「别别别，太闪了，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我明白了。」 蔡天宇忍不住笑出声，「你明白什么？」 「细节不知道，但八成是你和云薇那什么lovelove，相亲相爱之类的。你们有进度了是吧？恭禧恭禧，但拜託不要再刺激我这个旷男了。」 蔡天宇叹口气，「不用恭禧，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甜蜜。」 「这样说来好像也是喔。刚刚就觉得云薇脸色不太好看，如果是甜蜜蜜的事应该不会是那种表情。那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跟云薇表白了。」 「咦咦咦！」 「然后她拒绝了。」 「咦咦咦咦咦！」 看蔡天宇不太开心的模样，董卓彦忍不住抱怨，「早就叫你赶快跟她说想復合你不说，看吧，现在被别人追走了吧。」 「什么跟什么。」 「她拒绝你不是因为袁光庆吗？我看他们俩气氛很曖昧啊。」 「闭嘴！袁光庆算哪根葱，不是因为那样。」 「不是因为那样云薇干嘛拒绝你？明明两个人以前那么相爱……唉哟！就叫你早点跟她说你就在那边拖拖拉拉，这下好了吧。」 「早点说？早点说她跑得更快。」 「什么意思？难道你现在才跟她表白是故意的？」 「我是特意抓在这个时间点表白的。现在我们的產品准备上市，已经朝云薇的梦想跨出一大步，这种时候她不会捨得逃走，走掉的话所有成果都要付诸流水。我之前不跟她说想在一起，是因为我越早说她逃起来越没有负担，大不了先去美国窝着等有机会再回台湾。」 「欸……我听不懂，为什么云薇要逃？」 蔡天宇烦躁地搓搓脸，「她喜欢我可是不想跟我在一起。」 董卓彦彻底投降，「我输了，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喜欢你可是不想跟你在一起，是在演什么狗血剧啦。」 蔡天宇苦笑，「是啊，我和云薇之间活生生就是一齣狗血剧。不过只要能够有好结局，再怎么狗血都没有关係，我能克服的。」 董卓彦同情地望着他，「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我忙，在我力有未逮的时候帮我好好照顾云薇就好。」 「我不是一直在做吗？」 「是啊，谢谢你！」 董卓彦挑眉，「真的不需要我借肩膀给你？」 「不需要，我的肩膀很能扛的。」 「我也没说要帮你扛，谁有力气扛你妈那尊大佛喔。」 「不然你借我肩膀干嘛？」 董卓彦拍拍自己的肩，咧嘴一笑，「借你靠啊。」他突然唱起歌来，「『经过了许多事，你是不是觉得累，这样的心情，我曾有过几回，也许是被人伤了心，也许是无人可了解，现在的你，我想一定很疲惫』觉得累的时候，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一靠。」 蔡天宇嗤笑出声，捶了董卓彦一拳。 「虽然不需要，还是谢啦！」 董卓彦再拍拍自己的肩膀强力推销，「我的肩膀靠起来很舒服，不骗你，真的。」 「好好好，我知道很舒服。」 「因为很有肉，靠起来真的很软很舒服喔。」 「我懂我懂，有需要一定找你。」 「要不要现在就靠一靠，我知道你伤心，不用强撑，快，快靠上来。」 「我真的还好。」 董卓彦又唱了起来，「也许是被人伤了心，也许是无人可了解，现在的你，我想一定很疲惫。」 「……」 「靠上来吧，很舒服的。『现在的你，我想一定很疲惫』」 「你再唱信不信我打你。」 「我想一定很疲惫。」董卓彦又唱，很快就接着一声哀嚎。 他真的被蔡天宇打了。 －－－－－ 长长一篇加更，感谢送珍珠的诸位。 41.友谊 方云薇被江舒仪叫到家里试吃喜饼。几十种各色各样的西式饼乾加中式大饼罗列在餐桌上，两人就着红茶边吃边聊，倒也把准备婚礼的繁琐功课变成了知心朋友聊天时间。 江舒仪咔嚓咔嚓吃完一片手工饼乾，在方云薇做好的简易表格上勾了勾，吁了口长气。「吃饼乾变成做研究，再怎么美味都觉得有点扫兴啊。」 方云薇笑她，「不是你说的大家结婚都要走这一遭，什么挑喜饼啦、选婚纱啦总总繁琐的事也是一种乐趣。怎么才吃了几片饼乾就觉得扫兴啦？」 「大概是因为心情有点小低落吧，吃着吃着竟然就开始感慨，怎么一转眼我就要结婚了呢？」 「是啊。想当年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才大一，你才不到二十岁呢，转眼十几年过去，你竟然要结婚了。」 江舒仪笑着看了方云薇一眼，「欸，你知道吗，大一刚跟你当室友的时候，我有点怕你吔。」 方云薇挑眉，「怕我？我以为你很喜欢我咧，每次吃饭时间一到就要拉我去餐厅。」 「我那是怕你错过时间没饭吃好嘛！对啦，我也不是怕你，是敬畏，没错，就是敬畏！从来没见过哪个大一新鲜人那么投入学习的，每天在寝室看到你除了睡觉就是读书，我都睡死了你也不睡，还在唸书，吓死人。那时候我严重怀疑你都没有娱乐时间的。」 「确实没什么娱乐时间，我那珍贵的间暇都分给你了。」 「也是。」 江舒仪抱住方云薇的臂膀，「你对我真好。」 「是很好，我还拯救过你让你免于被骗钱记得吗？」 「当然记得。好像是那次过后我们才真正要好起来。」 两人笑瞇瞇地回忆起那有点青涩的大学新鲜人生涯。 ＊ 方云薇结束了课排满堂的一天，终于能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休息。她靠在椅背上仰头长长舒了口气。 江舒仪放下手里的小说关心地问了一句，「很累喔？」 「还好。」方云薇边撑起一个笑边翻开厚重的原文课本，密密麻麻的英文字看得她眼睛有点花。 「怎么才回寝室就要读书啊。先去吃饭啦，走吧，我们一起。」 「你先去吧，我想把刚刚课堂上教过的赶快唸一遍，免得忘了。」 「唉哟，再晚去菜都要卖光了，一起去吃啦。」 江舒仪用甜甜的声音催促方云薇，还可爱地拉了拉她的手。 方云薇实在招架不住这个心思单纯的妹仔撒娇，只好笑着叹口气闔上课本，「好，先去吃饭。」 方云薇和江舒仪到宿舍餐厅的时候，打菜檯前已经排满了人，两人边聊天边随着队伍前进，等待的时间倒也不难挨。 打好菜找到位置坐下，江舒仪看了看方云薇点的三道菜：清炒菠菜、番茄炒蛋、什菇烩鸡柳。 「怎么又没有肉？」 方云薇夹起一块鸡肉在江舒仪眼前晃一晃，「这不是肉吗?」 「那么一咪咪哪算。」江舒仪咬了一口滷排骨，「我还是喜欢吃肉，没吃肉好像吃不饱的感觉。」 「还好，我多吃一碗饭就是了。」宿舍餐厅的白饭是吃到饱的，不过年轻女孩怕胖，常常有人吃个小半碗来充数，甚至有人从来不吃饭的。方云薇是少数会去盛第二碗的人。 「人家说淀粉吃太多会胖。」 「只要吃进去的热量消耗得掉就好了。我们还年轻，少吃多动就不用怕胖。」 「真的吗？」 「真的。」方云薇很认真。 「好吧，反正你才是唸三类组的，我文组我不懂。不过还是肉比较好吃。」江舒仪说完又啃了一口排骨。 用餐时间人多，併桌吃饭很自然。方云薇她们坐的桌子还有空位，有个端着餐盘的女生有礼貌的问道：「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江舒仪赶紧说：「没有，请坐。」 女生坐下一会就开始跟她们搭话，聊了聊餐厅里哪几道菜比较好吃，哪几道菜是地雷千万别碰。来回几次之后，彼此好像生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你们都是大一吗？」 方云薇和江舒仪点点头。 女生笑了笑，「那你们是学妹，我大二。上大学还习惯吗？」 江舒仪说：「还好。只是教授从来不考平时考，害我不知道该怎么准备期中考，有点紧张。」 女生说：「这时候学长姐的经验就很重要了。」她从包包拿出宣传单发给她们。 「下星期五晚上有个针对大一新生的讲座，我们邀请了杰出校友还有拿书卷奖的学长姐来跟大家分享读书经验以及大学生涯规画，现场还有免费的茶点可以享用，欢迎来参加喔。」 江舒仪开心地说：「这么好，那当然要去。我真的需要有经验的人给我一些建议。」 那女生又分享了几个她们举办过的活动，听起来非常吸引人。江舒仪听得颇为投入。 一直低头认真研究传单的方云薇缓缓开口，「请问这活动的主办单位是哪个团体？我看上面没有写。」 女生的眼神游移了一下，「我们是一群喜欢交朋友的人，大家都很温暖热情，感情非常好。朋友可以拓展我们的视野，在彼此有需要的时候还能够互相帮忙，所谓出外靠朋友不是吗？我认为人应该趁年轻的时候多认识一些朋友，所以才把这个资讯分享给你们，来参加活动可以认识很多新朋友喔。」 「那『你们』这个团体有名字吗?」 女生开始吱吱唔唔不太想讲的样子。 方云薇非常有耐心，微笑等待答案出现。 过了一段时间那女生见方云薇还不放弃，终于从嘴里吐出几个字，「心灵成长俱乐部」。 方云薇这才微笑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看着方云薇的笑容女生微微皱起眉头，拿起还没吃完的餐盘匆忙起身，「学妹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星期五一定要来喔。」 江舒仪笑瞇瞇地答应：「好喔，我一定会去的。」 听到这句话女生沉鬱的脸色终于好看一些，挥挥手跟她们道别。 42.奇怪 江舒仪有点亢奋，回寝室的时候针对学姐分享的活动一路嘰嘰喳喳说个不停，和江舒仪相反，方云薇安静地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回到寝室江舒仪还是不停歇，急急问方云薇「欸，你下礼拜五会不会去啊？」 「不会。」 「为什么不去？机会难得，有这么多优秀的学长姐来跟我们分享他们的经验，多棒啊！」 「我对活动内容没什么兴趣，而且我也劝你最好不要去。」 江舒仪大大地咦了一声，「为什么？这么棒的聚会吔。」 「老实说，我觉得刚刚那个学姐怪怪的。」 「哪有怪怪的，你不觉得她人很好又很热心吗？你看她听说我有学业困扰还特别跟我分享这个活动。」 「就是太热心了我才觉得她奇怪，而且你没发现活动传单上连主办单位都没写吗？这种活动宣传单我看过很多，时间、地点、主旨是基本的，主办单位也一定会写，有时候连赞助商都条列得明明白白。如果不是心虚，为什么连什么单位办的活动都不敢写。而且我问她主办单位是谁她也一副不想讲的样子，真的很奇怪。另外，我发现后来她的眼睛都……」『不敢看我』几个字还没出口，方云薇就发现江舒仪嘴角往下撇，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她心知扫了江舒仪的兴，立刻闭上嘴不再说了。 江舒仪嘟着嘴说：「你干嘛要把人想得那么坏，我就觉得那学姐人满好的呀，你说主办单位没写清楚什么的，说不定只是不小心漏掉，而且这活动又没有收费，她是能骗我们什么？」 能够骗的可多呢，钱、个资、帐户……族繁不及备载。方云薇在心里叹口气，不知道要怎么跟天真单纯的江舒仪解释什么叫见微知着、防范未然、未雨绸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江舒仪以往的生活经验大概非常幸福快乐，一路上没怎么遇过坏人，要怎么告诉她嗅到危险的气息应该远离而不是靠近？人家连「危险气息」都没闻过呢。 江舒仪又摇摇方云薇的手臂，「去啦去啦，我们一起去比较有伴。」 其实方云薇根本不想去，但为了跃跃欲试的江舒仪她决定先确认一些事再来想后续应该怎么办。「先看看再说吧。」 江舒仪以为方云薇要先确认过行事历才能决定，「你那天有事吗？如果没事陪我去好不好？我一个人不敢。」 方云薇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方云薇上网搜寻学校登记在案的社团，果然心灵成长俱乐部不在其中。这是小事，有些学生私底下组成的团体不一定会在课外活动组登记，比较有问题的是那个女生的态度。方云薇不喜欢她遮遮掩掩的说话方式，总觉得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她又搜寻了「心灵成长俱乐部」，除了官网和官方脸书，没有查到什么资料。官网上洋洋洒洒列出他们过去一年举办过的大小活动，活动气氛很好，照片里的人看起来都十分欢快。 有几个像「心灵辅导社」「心灵俱乐部」等类似文字的条目与大学扯上关係，多数看起来很正常，但有一条新闻引起了方云薇的注意。 标题写着「新型直销贩卖心灵成长课程，黑手伸入大学校园」，方云薇点进去看，发现新闻内容是在讲述有个「心灵顾问公司」用直销的方式向大学生贩售高价心灵成长课程，课程非常昂贵，上完整套课程花费至少需要数十万元。有学生上过课之后觉得内容不符需求想中止课程，要求退费却遭到拒绝，因不堪金钱损失所以向警局报案。 新闻里提到这家公司是透过旧学员拉新学员的方式贩卖课程，每拉进一个新学员就可以得到若干佣金回馈。该公司打入大学校园的方式之一就是举办各种活动来建立潜在客户名单。 方云薇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却不知道该如何向兴致勃勃的江舒仪说明，拐着弯跟她提醒了几次，不只没有打消她的念头，还被认真劝诫了。 「云薇，你不需要把人想得那么坏，应该对人多点信心，我觉得那个学姐人满好的，我相信她不会骗我们。」 江舒仪铁了心要参加心灵成长俱乐部的活动，就算方云薇说了那天要上家教不能陪她，她还是想要单独赴会。方云薇实在不放心让江舒仪独自参加这个可疑的活动，只好特地调开家教陪她一起去。 －－－－－ 中秋节快乐！星期六继续。 43.心跳 星期五晚上方云薇和江舒仪到学校附近一栋商办大楼参加那场学长姐经验分享的活动。一进场方云薇就觉得不妙。场地里有好多穿着相同t恤的工作人员，中间还夹杂了一些穿西装的人，工作人员多到有点奇怪，几个穿西装的人也太过年长，神态表情与这种以大学生为主体的活动格格不入。 方云薇当场就警觉起来。入口报到处的人叫她们填基本资料。方云薇帮江舒仪揽下填写的工作，留了个心眼，把她们的姓名、电话什么的全都乱写一通。如果这活动真是正当的活动，有需要再来补填正确资料就好。 演讲者一一上台，个个口齿伶俐。前几个人是在校学生，刚开始都正常地分享校园生活指南，但不约而同在演讲后半段提到自己原来没有这么好，是因为接触到「心灵成长课程」才能有如此成就。 某系学会会长说自己刚进大学时非常没有自信，连上台报告都结结巴巴。「但是，」根据他的说法：「自从我上了新心流心灵成长课程之后，不只表达能力变好了，在各方面都更有自信，参加系学会会长的选举也打败眾多对手顺利当选。」 某书卷奖得主则是在分享过一小段考试拿高分诀窍后，也说：「自从上过新心流心灵成长课程之后，我的注意力就很容易集中，读书更有效率。现在看原文书的速度和看中文书差不多快。」 听完这两人的「夸大广告」方云薇忍不住翻白眼。她悄悄对江舒仪说：「你还要再听吗？他们大概都是来宣传新心流心灵成长课程的。」 「嗯……虽然有点置入性行销的嫌疑，但我觉得他们分享的经验都还满好的啊，而且他们准备的点心好好吃喔，我等下想再去拿。我们多听几个人的分享再走好不好？」 既然劝不动只好继续捨命陪君子，但方云薇后来根本不听台上在讲什么，只低头专心背英文单字。 又一个没营养的「上完新心流就能月入十万」的分享结束后，方云薇惊觉场内的工作人员变多了。 台上主持人说：「现在到了我们的小组时间，等下讲师们会轮流到各小组与大家近距离分享他们的成功经验，请遵照学长姐的指示分组喔。」 全场听眾被工作人员分成几个小组分别带开，每组都有两个「学长姐」陪同。 不妙，非常不妙。方云薇心里警铃大作。在江舒仪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方云薇突然举手说：「学姐，我想先去上个洗手间。」 带他们的学长姐对看了一眼，学姐笑瞇瞇地说：「那我带你去，你不知道厕所在哪里。」 「我知道，刚刚来的时候有去过。」 「这样啊，那我也跟你一起去好了，正好我也想去洗个手。」 竟然紧迫盯人到这种地步，真是太难缠了。 方云薇继续努力，「我想跟我朋友一起去，我习惯上厕所要有人陪。」 「好吧，那我们一起……」 学姐的话还没讲完，方云薇就抓起江舒仪的手快步往外走。 「不好意思，我想拉肚子。」 江舒仪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一脸茫然地被方云薇快快拉着走。学姐在他们身后追着跑，「喂，走慢点。」 方云薇脚下不停，丢下一句「不行，快拉出来了。」 后面追着的学姐突然一顿，方云薇和江舒仪趁机和她拉出一大段距离。 为免引起太多注意，两人靠近大门的时候方云薇才拉着江舒仪一鼓作气跑起来，迅速往外衝，新心流的人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在某个穿西装的人指示下，三四个工作人员追了出去。 一股脑往前衝的方云薇她们在梯厅暂时止住脚步，她先去按了电梯下楼键再抬头找逃生出口。 此时被方云薇搞得一头雾水的江舒仪终于开口问：「我们要干嘛？」 「逃跑。快找逃生梯。」 江舒仪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就传来纷杂的脚步声，眼看新心流的人就要追来，方云薇急死了，忍不住唉了一声。 「逃生梯到底在哪啦？」 「跟我来！」伴随着这个男声，突然有人抓住方云薇的手拖了她就跑。来不及看清楚面貌的男孩拉住方云薇，方云薇拉住江舒仪，三个人就这样从逃生梯一路跑到楼下，还多跑了很远确定没人追上才停下。 等三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方云薇才发现拉住她手的人竟然是蔡天宇。 「学长！」 蔡天宇举高两人还交握在一起的手，嘿嘿笑起来，「我又救了你一次。」 远处的霓虹灯一圈圈渐次亮起，照在露着牙笑的蔡天宇脸上，方云薇的心脏突然怦咚怦咚跳得又急又重。 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消失了，方云薇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只看得见眼前的人。 「怎么说不出话了，太感动囉？」 被蔡天宇这样一说，方云薇觉得自己脸热起来，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 是江舒仪细细的声音打破了方云薇的尷尬，「云薇，他是你学长喔？」 「啊，对，是社团的学长。学长，谢谢你哦，如果没有你我们大概会被抓回去。」 「抓回去？」从头到尾都搞不清楚状况的江舒仪终于提高了声音。「抓回去是什么意思？」 方云薇看向江舒仪，「字面上的意思。我猜我们如果再不跑，大概就会被迫签下什么不平等条约吧。」 「什么不平等条约？」 望着一脸疑惑的江舒仪，方云薇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我们先回去吧。」 「我送你们回宿舍。」 「不用啦。」方云薇不好意思再麻烦蔡天宇。 「怎么可以让两个女生自己走夜路，而且刚刚才经过那么惊险的事情，我送你们。」 其实方云薇还真是惊魂未定，终究接受了蔡天宇的好意。 把两人送到女生宿舍门口以后，蔡天宇请江舒仪先走，让方云薇留下来。 「学长，还有什么事吗？」 「你们刚刚是不是去参加心灵什么碗膏的活动？那是诈骗。那栋楼超有名的，除了有无良直销诈骗还有动不动就叫人脱离家庭的诡异新兴宗教，刚刚我去吃晚餐的时候看见你和你室友走进那栋楼，越想越不对就来找你们了。以后千万不要再接近那栋楼，有时候那里还会有人发传单，也绝对不要拿，很危险。」 看蔡天宇夸张的表情方云薇忍不住笑出来，「谢谢学长的提醒，我有警觉，他们想要我们分组而且还两个人盯一组我就跑了，据说他们会不断游说，死逼活逼你签约，不签就不放人走。」 「没错。而且万一你们真的签了约去参加什么奇怪的心灵成长课程，金钱损失还是其次，被洗脑才是严重。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灵成长课程，就是用一些催毁自我意志的技巧洗你的脑，先让你很饿啦、不让你睡觉啦、一堆人批评你啦，等你的身心濒临崩溃的时候再来给你洗脑，这时候他们想要灌什么价值观给你就可以灌给你。什么狗屁心灵成长课程如此，直销如此，邪教更是如此！」 方云薇低声咕噥，「金钱损失才不是其次，是最最严重的好嘛！」 「你说什么？」 「没！我是说，谢谢学长的教诲，我有在注意，绝对不给坏人任何洗脑的机会。」 「唷！还绝对不给坏人洗脑的机会咧。」蔡天宇伸出手指推推方云薇的额头。「最好是这样。有很多坏人在大学附近出没，最喜欢骗你们这种单纯的小大一，真的要小心。」 方云薇捂住额头，觉得被蔡天宇碰过的地方在发烫。「知道了，谢谢学长。」 「你进去吧。还有你那个室友，看起来就一副天真过头的模样，把我的话也转告给她听。」 「好。」 「走吧。」蔡天宇摆摆手。 「今天真的谢谢学长。」方云薇弯腰敬了个礼才转身进宿舍。走了几步她停下来。 怎么办，好想再看一次他好看的笑。 方云薇终于还是回头了，蔡天宇还在，正微笑着看她。 方云薇也咧嘴笑了，朝他用力挥手，「谢谢学长，谢谢，晚安！」 蔡天宇也朝她挥挥手，「晚安，快进去吧。」 「嗯！」方云薇用力点头，倒退走了几步才终于转身离开。 44.花束 回忆完青春岁月，江舒仪先跳回现实世界。 「欸我说云薇啊，我都要结婚了你怎么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上次给你介绍了一堆男人，到底有没有后续啊？」 「没有。」 江舒仪声音都高起来了，「为什么没有？这些男人都是我珍藏已久的好男人名单，你眼光是顶天那么高啊，一个都没有后续是怎样？」 方云薇耸耸肩，「抱歉，他们确实都是好男人，但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那个自己找上你的人呢？那个邀你去听音乐会的同事，有没有后续？」 方云薇摊摊手，「我们连音乐会之约都变成了研发部同事聚会，你说呢？」 江舒仪用看死鱼的眼神看方云薇，「那你说说看到底想要哪种男人。我就不信搜遍我和我家詹汉庭的朋友圈找不到让你心动的男人。说，什么条件？身高、体重、三围、工作、年收入，对了，还有国籍，我连外国的都给你弄来我跟你说。」 「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说说看这些人你到底哪里不满意？」 「就说过了没有心动的感觉嘛，还要怎么说？」 江舒仪气起来，一掌拍到桌上，震得杯里的红茶都荡了荡。 「都不给人家机会哪能有什么心动的感觉？你该不会每天工作工作，根本忘了什么叫心动吧？」 「没忘。」 「确定没忘？最近有对哪个男人噗通噗通心跳过吗？」 「……有。」 「最好有啦……咦？咦──！」江舒仪惊叫起来，「你说，是谁你快说！你对谁心脏噗通噗通跳过？」 方云薇垂着眼睛，「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个不可能的人。」 「喂，你该不会爱上了什么有妇之夫之类的人吧？」 「没有。」 「那是谁？」 「别问了，喜欢上不可能的人很让人沮丧的。」 江舒仪看方云薇笑笑的，好像没有太难过的样子，大起胆子问道：「为什么不可能啊？」 方云薇许久没说话，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很轻，「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只要考虑爱不爱，那我们有可能。但现实不是如此，要考虑的事可多了，身分、地位、家庭、责任，每多考虑一样我和他的距离就越远，所以，没可能。」 江舒仪好像知道方云薇心动的对象是谁了，不就是蔡天宇吗？ 「你还喜欢他啊？」 「嗯。」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明明知道应该说谎糊弄过去，但看着他的眼睛就是说不出来不喜欢。 江舒仪闭上嘴不敢再说话，因为方云薇的表情让江舒仪觉得，只要说错一个字她就要哭了。 ＊ 上班时间方云薇被通知外找的时候一头雾水，完全想不到会有谁要找她，结果竟然是花店的送花小弟。方云薇被小伙子手上那一大捧鳶尾花紧紧吸引住目光，这可是她最喜欢的花呀。 小伙子眼睁睁看着这个叫方云薇的女人先是开心得咧开嘴笑，随即蹙起眉头，一副很困扰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竟然有女人不喜欢收到花？ 「你确定没有找错人？」 小伙子看看手中的纸条，「如真生物机电方云薇小姐，对吧？」 「这里是如真，我是方云薇没错，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如果不收下来困扰的可是我啊。 「方云薇是你本人对吧？那这花就是送给你的没错，你如果想不起来有谁会送花给你，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方云薇想花店有付款记录，小伙子大概是从这里知道送花人是谁。不过他不说她大概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小伙子灿烂地笑了，「答案很简单，这花当然是方小姐的神祕爱慕者送的！好了，没什么好困扰的，麻烦你签收一下我赶时间。」 看在花店小弟的机智份上，方云薇应他要求迅速签名收花。 方云薇捧着花走向自己座位，一路上领受了同事们热情的注目礼。但没有人开口探问。 怡华胆子比较大，方云薇还没坐下她就急急忙忙地说：「boss,快找找有没有小卡片，打开看看是谁送的。」 方云薇找了一下，花束里还真有一张小卡片，打开一看里面写着：「对不起，以前不知道你委屈。还有，我要开始追你了。」 方云薇手指搓着卡片，良久没有说话。 怡华迫不及待地问：「这么大一束鳶尾好特别啊，是谁如此大手笔，还特别送到办公室？是不是boss的爱慕者啊？好浪漫喔。」 方云薇冷冷地说：「谁送的都不知道就在那里好浪漫，你脑补能力会不会太好？」 「那是谁送的啊？」 「不知道，没写。」 「那卡片上写了什么？」 方云薇瞪了怡华一眼，「那么间去把机械组刚刚丢过来的数据处理一下。」 「唉哟，他们昨天丢过来的我都还没做完欸，boss你好残忍。」 「不是你一副太间的模样我会丢新工作给你？」 「是是是，长官没错，是我错了。」 怡华摸摸鼻子回自己座位，再也不敢八卦。 方云薇找了半天找不到适当的容器放这么大一把花，乾脆把花束拆了给每位同事都送了一枝。 －－－－－ 星期六继续。 45.蓝花 柯特助给蔡天宇送上一枝鳶尾，「方博士给的，每个人都有。」 蔡天宇挑挑眉没有说什么，其实心里是忐忑的。送出去的花又回到自己手上，这代表什么？她不喜欢这花吗？还是想藉此表示严正拒绝？ 蔡天宇没心情办公了，拨内线电话请方云薇来找他。看着推门进来的方云薇，蔡天宇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线索。又是那张公事公办的脸，什么都没有透露。 既然她要公事公办，蔡天宇就从公事开始。 「想和你讨论一下產品上市后的推广活动，有些医疗器材和电子產品的展必须去参加。」 「好。」 讲了十分鐘的公事之后蔡天宇发动突袭。 「你不喜欢鳶尾花？」 「蛤？不会呀，我很喜欢。」 「那为什么把我送你的花送别人？」蔡天宇试图淡然一些，却还是不自觉流露出委屈的意味。 「找不到足够大的容器装，唯一合适的是厕所间的水桶，想想不好看就算了。」 蔡天宇抿着嘴没出声，过了会才说：「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不这样了。喜不喜欢我送你的花？」 「董事长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回去忙了。」 见方云薇闪开了自己的问题，蔡天宇无奈叹气，「去吧。」 虽然没有回答蔡天宇，方云薇确实极喜欢他送的花，事情做累了就看一眼桌上插着的鳶尾，蓝紫色花瓣环绕着鲜黄花心的美丽花朵让她整天都心情很好。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花店小弟又来了，这次送来的是一大把亮蓝色的矢车菊，还连着花瓶。 方云薇惊讶地收下花，花店小弟嘿嘿笑着说：「方小姐，你的神祕爱慕者很有心喔，还特别指定要蓝色矢车菊，这个季节矢车菊很少见，是我们老闆认识进口商才拿得到。」 方云薇好笑地看那小伙子，「你所谓的神祕爱慕者有给你小费是不是？这么热心帮他说好话。」 小伙子直摇手，「没有没有，唉哟是我自己鸡婆啦。你看他送这么大一束花，怕你没东西装还特别附花瓶，我是觉得不管送花的人是不是你的爱慕者都很有心。」 「这倒是。」 方云薇捧着花走回座位，这次承受到的同事目光更加强烈了。 方云薇先把花随手放着，找到卡片打开来看。 「你曾说过喜欢蓝色的花，每次见到蓝色的花就会想起你。如果可以，我要收集世上所有蓝色的花，把它们送给你。」 方云薇把卡片收好放进抽屉，仔细欣赏眼前的美丽矢车菊。她轻拂那些柔软细緻的花瓣，让花瓣一片片刷过手指，然后抽出一朵插进桌上的水杯里，和昨天的鳶尾一起。 馀下的一大把矢车菊连着花瓶，被她放到大门口的迎宾柜上。 蔡天宇又把方云薇叫进了办公室。 先谈了会公事，蔡天宇问方云薇：「不喜欢矢车菊吗？」 「不会啊，很喜欢。」 「那为什么把花放到别处不留着自己看？」 「太佔空间，放办公桌上就没地方做事了。」 「你可以带回家啊！」 「太麻烦了。花瓶连水带花很重，要搬回家可不容易。」 只不过想送个花给心爱的女人让她开心，怎么这么难？蔡天宇不免感到挫败，不过他当然是越挫越勇的。 第三天，送花小弟给方云薇带来的是两枝大飞燕草，花茎的尾巴直接套着保鲜剂，连插水都不需要了。 小伙子用疑惑的眼神看方云薇，心想怎么差别这么大？从前两天要双手才抱得动的大花束到今天的区区两枝，送货费都要比花价高了。 虽然只有两枝花，还是有卡片。 今天的卡片写着：「一枝花放桌上一枝带回家，不许再送别人！」 字里行间彷彿能看到蔡天宇委屈的脸，方云薇忍不住笑了。她从善如流，下班时带走了一枝花，把另一枝留在办公桌的水杯里，陪着前两天的鳶尾和矢车菊。 次日方云薇收到两枝蓝色风信子，再下一次收到两枝桔梗，再来是百子莲、星辰花、玛格利特……。从此以后方云薇每天都会收到两枝蓝紫色的花加一张卡片。 没有签名的卡片上总是简单几句抒发对方云薇的思慕之情，时而清淡时而浓烈。 例如，和风信子一起送上来的是「晨起偶尔抬头望天，看见淡蓝色的空中有几片被风吹着跑的云。让我想起你。」 又例如和香味浓郁的睡莲一起送上的是「好想将你紧紧拥入怀中，低头嗅闻你头发的香气。」 读完这张卡片方云薇的脸立刻红起来，红到怡华问她是不是发烧了。 －－－－－ 照片是矢车菊。 46.吻 不管再怎么忙，方云薇总记得给桌上那些娇花换水并剔掉凋谢的花叶，被细心呵护的花就这样每日每日在她眼前灿烂着美丽着。 花店小弟第十次造访那天，方云薇把刚到手的卡片读完，带着抽屉里的旧卡一起敲开了蔡天宇办公室的门。 她把装着十张小卡的纸袋放到蔡天宇桌上。 「谢谢你的花和卡片，你充分表达过自己的心意，我也了解了，但很抱歉我不能接受。卡片还给你，美丽的花朵已经欣赏过，硬要退还的话只能换算成钱，我想你也不会在意这点小钱，所以就不矫情谈还钱了。」 「你…」蔡天宇死死盯着方云薇。 从第一天送花开始蔡天宇就有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却没想过是这样的拒绝法。如果自始连花都不收就算了，没想到方云薇花收了、卡片大概也读了，竟然在十天后才这般冷硬地说不能接受他的心意。这样不只是在凌迟他，也是在凌迟她自己。 蔡天宇不懂方云薇怎么能心狠到这个地步，对他狠，对自己也狠。 他深呼吸几次才有办法说话，「你说了解我的心意，意思是读过我的卡片了？那我问你，今天卡片上写了什么？」 好想和你手牵手一起走过春夏秋冬。春天在椰林大道间晃看杜鹃，夏天去植物园赏荷听蝉，秋天搭飞机到美东，在新英格兰红了叶子的枫树林里走一走。冬天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待在壁炉前烤火吧，有你在我怀里一起看窗外飘落的雪花，多好。 方云薇记得每个字，但她对蔡天宇摇摇头说：「忘了。」 「你说谎。」 方云薇不是擅长说谎的人，曾经那样熟悉她的蔡天宇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方云薇掐着指尖装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那又怎样？」 「怎样？」 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以后，有什么复杂的东西从蔡天宇心底瞬间爆发，被拒绝的恼怒、隐忍已久的渴望、对故做淡然的她的怜惜，凡此总总全都混在一起汹涌而出。 他倏地站起，在方云薇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她一把拥进怀里，勒得死紧。 「你还不够了解我的心意。」 方云薇被蔡天宇箍着，脸紧紧地压在他胸口。她试图挣扎，那微不足道的力量在蔡天宇的绝对优势下只像是猫咪撒泼。 被这样可爱的小猫往胸膛里鑽，蔡天宇狂乱的心驀地柔软下来。他低头亲吻方云薇耳际的头发，用又轻又缓的声音说：「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可以靠近你，我是不可能放手的。你不知道为了跟你在一起我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蔡天宇感觉到怀里的方云薇停止挣扎。他温柔地亲吻她的头发，一次又一次。 方云薇静静感受蔡天宇的亲近，蜷成拳头的双手越捏越紧。他的温柔如水，随着每次亲吻滴落在方云薇心上，终于让她再也无法承担。 她闷声说：「你不需要这样，忘掉过去，去找个更好的人吧。」 「你就是最好的。」 「不，我从来都不够好，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蔡天宇轻笑出声，「看来你不只不懂我，也不太了解你自己。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 他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就吻上，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满足叹息。 蔡天宇早就想这样做了，那天在公司电梯里见到方云薇他就想狠狠吻她。 方云薇大惊，奋力挣扎，后脑却被蔡天宇的手牢牢制住。 他用力吸吮她的嘴唇，放肆地将舌尖探进她口中。 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让方云薇全身僵硬了一瞬，蔡天宇趁机攻城掠地撬开了她的牙齿，更深入地吻她，强势的刺探纠缠让她逃也逃不开，也不晓得自己想不想逃。 至爱的男孩回来了，变得成熟而强悍，说他还爱着自己。 多么甜蜜的诱惑啊。 终于，方云薇投降，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像他吻她那般深深回吻。混沌的大脑再也无法运转，此时此刻她只想紧紧拥抱眼前的爱人。 方云薇的反应让蔡天宇更加热切，廝磨吮舐她唇瓣内外的每寸柔软，一如贪婪的兽就要将她吞吃入腹。激烈的唇舌交缠让两人轻轻喘息。 蔡天宇在方云薇耳边呢喃，「做我女朋友，让我们以结婚为前提来交往。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直接结婚也可以。」 方云薇像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顿时全身发凉。 是啊，不能结婚的两个人要怎么「以结婚为前提来交往」呢？ 方云薇猛力推开蔡天宇，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你说什么？」蔡天宇的脸色比她更难看。 「我一时情绪失控，或者说美色当前一时没能抵挡住诱惑。」方云薇已经冷静下来，情绪回到刚进办公室那一刻，理智而清醒。「对不起啊，你……你最近顏值管理得不错，真的蛮诱人的。刚刚的事我们就当做没发……」 「方云薇，你再说一个字试试看。」蔡天宇的声音冷得可以冻死人。 「我们就忘……」 「闭嘴！」 蔡天宇沮丧地抱着头，方云薇趁机溜了出去。 －－－－－ 方云薇在意的不是不能结婚这件事，是背后那些越不过的人和事。为免大家觉得她做作矫情特别说明一下，至于是哪些事后面会揭露。 47.缘起 和方云薇重逢以来虽然屡屡遭到拒绝，蔡天宇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挫折过。从一开始的闪躲，再来的公事公办，到终于成了朋友，然后又回到公事公办，方云薇时远时近的行为看似难以捉摸，其实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蔡天宇懂方云薇在想什么。这女人从头到尾想的就是离他越远越好，只是因为工作无法离开，她就让自己云淡风清。 狗屁的云淡风清！ 已经有公司绑着让方云薇逃不了，蔡天宇就用步步进逼来让她云淡不起风清不了。可是他没想到方云薇的心能硬到如此，亲都亲了还热情回吻，本来以为两人就要前进一大步重新成为情侣，这样都还能让她跑了。 这狠心的女人就不要落到他手上，只要落到他手上，他一定，一定……一定好好宠她。 蔡天宇知道方云薇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她觉得自己过得很好，他却觉得她待自己甚是严苛。既然她老学不会好好爱自己，那就让他来好好爱她。 蔡天宇放下抱着头的手，气消了。 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呢？这一爱上，转眼竟已十多年。 对方云薇的喜欢是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蔡天宇初次意识到自己喜欢她，是大二寒假出营队的时候。 ＊ 小太阳社服预定要到东北角的山村小学举办三天两夜的寒假营队，身为社长董卓彦最好的朋友，蔡天宇自然担负了许多重要工作。 筹备会议召开那天，坐在前头的蔡天宇一眼就看到悄悄从后门进来的方云薇，原以为忙碌的她不会来开会，惊喜的蔡天宇没有多想就举手朝她挥了挥，「学妹，云薇，你来啦？」 蔡天宇高调的举动让在场的社员纷纷回头看方云薇，被这么多人行注目礼，方云薇顿时侷促起来。因为课业繁重又兼了多个家教，除了几次课辅救急，方云薇几乎没有参加过社团的活动。 在场眾人里蔡天宇是方云薇最熟悉的，此外她只和社长董卓彦、小组长静雅学姐说过比较多话，其他人大多是点头之交，甚至有人今天才第一次打照面。 静雅招呼方云薇坐到她旁边，立刻有个眼生的女孩跟方云薇打招呼。 「嗨，我是瑞晴，土木系大一。」 「你好，我是方云薇，生命科学系大一。」 「之前都没有在大走廊见过你，sunnysunday你也没参加对不对？」 sunnysunday是小太阳每年期中考过后举办的社员联谊，有大地游戏、才艺表演之类的节目。因为是一年中最重大的活动，几乎所有社员都会参加，甚至还有已经毕业留校读研究所的学长姐特地回来参与。方云薇是少数没有参与的例外，因为当天她有好几个家教，所以错过了蔡天宇和这位瑞晴的吉他、电吉他合奏。 「我很少去大走廊，sunnysunday那天也有事没办法去。」 「感觉你好像跟天宇很熟。好可惜喔，你没有看到他的表演，那天他也有上台欸。」 「这样喔。」 瑞晴指指自己，「我也跟他一起哦，他吉他弹得好好，我的电吉他就是初学啦，嘿嘿。如果不是他，我那首『叫我第一名』就不能听了。」 方云薇听得出瑞晴语气里的炫耀之意，但除了「喔。」也不知该回答什么。 「他没有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 「说他在sunnysunday有上台表演啊。你们不是很熟吗？」 方云薇敏感地察觉瑞晴语气中微微的妒意。 「也没那么熟。」 「那他刚刚干嘛特地跟你打招呼？」 蔡天宇不是一直都这样热情吗？至少第一次在招生摊位见到他时就是如此。但方云薇看到瑞晴的眼里有隐约的兇光，不敢多说什么。 方云薇小心翼翼地答道：「我也不知道，你可能要直接问他比较准。」 讲完这句话方云薇赶紧转头问静雅那个山村小学在哪里，不敢再和瑞晴说话。她可不想跟对自己有敌意的人有太多交流，以免招来什么祸事。 方云薇的感觉是对的，蔡天宇对方云薇的熟稔招呼让瑞晴十分嫉妒。 在一眾仰慕蔡天宇的新鲜人社员当中，瑞晴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高中读女少男多的二类组班，大学唸的又是男女比例悬殊的土木系，瑞晴一向是眾男生眼中最特别的那个，因为她率性、帅气，可以当哥儿们，又会适时流露出女生的娇柔。 瑞晴不流于俗，不学吉他、不弹钢琴，一上大学就去买了把电吉他。原因很简单，因为学这个的女生少，更能突显出她品味独特。 在大走廊看过蔡天宇抱着吉他自弹自唱以后，瑞晴就经常藉故请教蔡天宇音乐上的问题，在新生中算和蔡天宇是最亲近的了。 没想到今天她才发现，蔡天宇跟这个叫方云薇的女生更加熟悉。 瑞晴不止嫉妒，还生气。这个女生几乎不参与社团活动的，凭什么跟蔡天宇学长熟啊！ 营队筹备工作分组时，蔡天宇又主动把方云薇纳入自己小组。听到蔡天宇那句，「云薇快来这里，你当然要和我一组啦。」瑞晴惊讶到眼珠子快突出来了。 这个方云薇到底何德何能？ 48.重机 蔡天宇小组主要负责演出一齣环保剧，他集演、编、导于一身，静雅是共同编剧兼副导演。 讨论工作分配时，方云薇才刚想提出自己无法参加排练恐怕只能担任幕后工作，瑞晴就先开口了。 「那个……毕竟演出前总是需要排练的，比较忙的人我们是不是不要给他太重的角色，以免排练、背台词佔用人家太多时间。」 方云薇赶紧顺着她的话说：「不好意思因为没时间参加排练，为免耽误大家的进度我想负责幕后工作就好。」 蔡天宇双手抱胸微微笑着，「没问题，那我们先来认领工作吧。」 静雅看了瑞晴一眼，在心里直摇头。这学妹眼睛时不时往蔡天宇身上瞥，说的话也弯来绕去，小小年纪心机那么重，还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 一阵安排过后，方云薇认领了几样道具的製作，包括一件青蛙装和一棵大树。 青蛙装早就预定好是个叫张大智的学长要穿，方云薇不知道他是谁，本来想问身旁的静雅学姐，但她离开座位去和蔡天宇讨论事情，方云薇只好低声问坐在另一边的瑞晴张大智是谁。 瑞晴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瘦小的男生，「就是他，那个穿蓝色t恤的学长。」 方云薇道声谢谢。那男生不到一百七十公分高，和她身材差不多，方云薇暗暗估计了一下，对于青蛙装的大小有点概念了。 方云薇到文具店买了壁报纸，还去宿舍贩卖部要到几个纸箱，将纸箱裁成特定形状，再贴上壁报纸，利用零碎时间做成了青蛙装和一棵大树。 在预定时间之前方云薇就将道具全数交给负责收集的静雅，得到她极大的讚美。静雅还特地跟蔡天宇提了这个学妹把负责的工作做得又快又好，蔡天宇嘿嘿笑着说：「我早就知道云薇很好。」 看蔡天宇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静雅觉得很有趣。 「我是她小组长还是你啊？」 「这次出队她是我这组的啊。而且她是我招进来的新生，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她很棒！」 「她很棒是她的事，你干嘛那么得意？」 对齁，自己为什么就觉得那么高兴呢？方云薇被称讚好比自己被称讚一样，这是为什么呢？ 蔡天宇想不明白，抓抓头傻笑了一阵，「因为，那样表示我眼光好啊。」虽然他这样回答，可是总觉得好像不只是如此。 营队出发前一天，方云薇临时接到家教学生的电话说想加课，如果去上家教课的话方云薇就没办法跟大家一起出发，小太阳出队的学校地处偏远，如果没赶上统一集合时间交通会是个大问题。 方云薇本来想拒绝学生的要求，但他苦苦哀求，说若方云薇这隻大佛脚不给他抱他就要被当了。方云薇不得已只好给组长蔡天宇打了电话。 蔡天宇叫方云薇放心去上家教，「交通问题我来帮你解决。」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小事而已，那就改约明天下午两点，新生南路侧门等你。」 第二天方云薇准时到达约定地点，找了半天没找到蔡天宇，给他拨了个电话，「学长你到了吗？」 「我停在远一点的地方，你往前走就会看到，我骑摩托车。」 说到摩托车方云薇直觉想到的是什么光阳、yamaha那种125的机车，结果看到蔡天宇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蔡天宇装着皮夹克站在一台重机旁边，那台机车帅气逼人，让人联想到好莱坞电影里男主角被坏人追赶时骑着穿越沙漠、行过街市的那种耍帅机车。 蔡天宇拿了顶安全帽给方云薇，「戴上。」 等方云薇戴好安全帽蔡天宇已经跨上了机车，两条大长腿稳稳地架在地上，人车一体，二者都帅到发光。 心跳加速的方云薇有点不知所措，一则是原来就好看的蔡天宇学长今天更加耀眼，二则是那车子的模样实在是太漂亮，太不适合搭乘了。 黑色车身搭上银光耀眼的把手，无疑地很符合男性的审美观，好看是好看，但那座椅弯出的优美弧度看起来很……很危险。 方云薇陡然想起高中午饭时间的间聊，有个满脑子恋爱幻想的同学说她未来男朋友一定要会骑重机，屁股翘得高高的那种，这样让他载的时候，坐在后座的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搂住男友的腰，把整个人贴到他背上。 别说自己没有那种机车双载抱紧男友的幻想，今天的机车骑士还根本不是男朋友，只是个有点小熟的社团学长。 方云薇着实被眼前这又高又弯的机车座椅难倒了。 「上来啊！」久久没等到方云薇上车，蔡天宇出声催促。 方云薇吐了口大气，勉力爬上车，把屁股往后挪到和蔡天宇之间空出一点空隙，这距离维持得非常吃力，因为座椅的弧度会让方云薇自然地往下滑向蔡天宇，她努力把手往后探，希望能够抓住后车架。 奇怪，怎么摸不到？ 回头看方云薇的蔡天宇被她笨拙的动作逗笑了，「别摸了，这车子后车架有等于没有，你抓不到的。过来。」 蔡天宇两手一伸就把方云薇的双臂抓进手里，往他的腰上一放。「抱好，不然等下会掉在半路我告诉你，不是吓你的。重机认真跑起来比汽车还快，过弯、急煞的时候把你甩出去怎么办？」 方云薇心跳快到要爆表了。幸好是冬天两人都穿着厚厚的外套，但方云薇还是感觉到了蔡天宇的体温。 啊──啊──啊──！ 方云薇在心里大叫，这可是她和异性最初的拥抱啊！ 这可是，这可是，蔡天宇学长啊！ 那个总是闪闪发亮，像小太阳一样的蔡天宇学长啊！ －－－－－ 星期六再继续。 49.双载 发觉方云薇只是把手松松地环在自己腰上，蔡天宇提醒她：「抱紧一点。」 腰上那双手稍微收紧了，蔡天宇虽不满意但勉强接受，「坐稳囉，要出发了。」 载着两人的机车像尾黑色的鱼游了出去，往盆地的东北方前进。 不得不说蔡天宇的骑车技术是很棒的。听说重型机车并不好驾御，方云薇坐在机车后座却觉得非常平稳。蔡天宇不会故意压车过弯，也不乱鑽大车的缝隙，除了引擎声吵了一点，她并不觉得和平常的机车坐起来有什么不同。 刚开始方云薇尷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脸颊时不时会蹭到蔡天宇的背，皮革凉滑的触感、他身上隐隐传来的热度都让方云薇心跳加速。 随着机车的疾驰那股尷尬渐渐消失，因为真的很冷。方云薇脑子里反覆出现两个念头，一是「好冷啊」，另一个是「学长一定更冷吧。」 他们出发的时候本来天色就阴沉沉的，愈往盆地东北前进云层就愈厚，车过淡水大雨突然倾盆而下，蔡天宇赶紧停车拿出备用雨衣给两人穿上。 「学长，你准备也太充份了。」方云薇讚叹道。 蔡天宇嘿嘿笑，有点小得意。「冬天的台北就是这样，又溼又冷又爱下雨，骑机车一定要带雨衣，防风又挡雨。」 结果雨衣根本挡不住迎面而来的雨，本来应该是柔软液体的雨丝打在脸上却像是坚硬固体，打得人又冷又痛。至此方云薇心里最后一丝旖旎尽数散去，只想着一件事：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如果可以回到从前，方云薇想对那个满脑子粉红泡泡的同学说：「你想太多了。」 机车双载可以抱住男朋友的腰没错，但可一点都不浪漫，至少在冬天的台北盆地，简直就是酷刑。 经过一个小时的风雨催残，蔡天宇和方云薇终于到达了出队的山村小学，下车时两个人都颇为狼狈。 方云薇抹一抹脸发现脸上都是黑的，喷到脸上的雨水竟然跟泥水差不多。 她掏出溼纸巾递给蔡天宇，「学长，谢谢你载我喔，赶紧把脸擦一擦吧。」 「你自己也擦一擦。」 两人花了点时间把自己弄乾净，董卓彦来了，美其名曰来接他们，其实是来看蔡天宇的车。他用垂涎三尺的表情看着蔡天宇初登场的重机，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羡慕得不得了。 「哇！红牌的吔，bmw吔，我如果有钱就可以买一台了。」 蔡天宇认真地说：「我觉得这不是有没有钱的事，问题是你买了也不能骑。」 「为什么不能骑？我也去考重机驾照就可以骑啦。」 蔡天宇瞄了董卓彦的腿几眼，没有说话，嘴角带着坏笑。 董卓彦懂了，「哼，笑我腿短，你腿长了不起喔。云薇，我们走，不要理这个坏人。」 他假装生气地拉着方云薇走开，蔡天宇笑瞇瞇地跟在他们后面，三人边走边笑地进了营队办公区。 小太阳借用了教室当宿舍，方云薇照着董卓彦的指引找到位于二年甲班的女生宿舍，一走进教室就看到瑞晴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她。 方云薇确认了一下，教室里只有她们两人。看到瑞晴不友善的目光，方云薇暗暗叹气，打起精神跟她打招呼。 瑞晴冷哼一声，「不跟大家一起出发就算了，还不自己解决交通问题，竟然跑去麻烦天宇。你不觉得自己一直在给大家添麻烦吗？什么都不能配合。我们是来服务别人，不是来让别人服务的欸，如果没时间就不要来出队嘛！」 方云薇不懂她干嘛这么愤慨，没有理她，只是把自己的行李包堆到一张没放东西的课桌上。 「那张桌子有人用了。」 方云薇把包包移到另一张桌上。 「那里也有人了。」 「那请问哪里可以给我用？」 「只剩门口那两张桌子，你今天晚上就睡那边吧。」 方云薇说声谢谢，把行李包放到门口桌上，没多理瑞晴就走出去了。 50.吃饭 很快就到了晚餐时间。蔡天宇一进餐厅就四处东张西望，董卓彦看他像在找人，问道：「你找谁啊？」 蔡天宇还没回答就看见方云薇跟在静雅身后在大饭锅前排队，手上拿了叠饭碗，看样子是准备帮同桌的人打饭。 「看看云薇在哪里，本来想叫她过来跟我们一起坐的。她认识的人少，怕她和不熟的人吃饭不自在，不过现在不用了，她和静雅坐一桌。」 「对嘛，她是静雅那个小组的，静雅自然会照顾她，哪用得着你啊。」 蔡天宇耸耸肩，有人照顾她当然很好，这样就不必他担心。 其实方云薇不需要人照顾，一方面她独立，另一方面小太阳的哥哥姐姐们大体上人蛮好的。不过为人再好也没办法在女生宿舍腾出什么好位置给方云薇睡觉，虽然尽量挪动了桌椅，最后方云薇还是睡在很靠近门口的地方。 山区的天候本来就溼寒，白天下过大雨晚上更加冷了几分，偏偏二年甲班的教室门缝很大，东北季风不停从门缝灌进来，方云薇缩在睡袋里想睡又睡不着，只觉得呼呼的风声很吵，还带来阵阵寒意，每次快要睡着就会被吵醒，不然就是被冻醒。难以入眠的她只好数羊，数着数着不禁幻想如果有什么暖洋洋的东西可以抱就好了。 说到抱，方云薇突然想起蔡天宇结实的腰背和暖和的体温，相较之下，白天在机车上虽然被风吹雨打，却比这教室内还要温暖几分。 恍忽之间思绪胡乱发散，有羊、有风雨、有太阳、有重机轰隆隆的引擎声，方云薇迷迷糊糊似醒非醒，折腾了一晚上没睡好。 晨起，方云薇头昏脑胀地摸到洗手台前用冰冷的水冲了几次脸，紧得发痛的脑袋才开始有点运转能力，昨夜睡睡醒醒间似乎看到了一团团白色的绵羊和……一个男人宽阔的背影？ 哇靠这谁啊！方云薇立刻被自己吓醒了，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早安！」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低哑的男声，把方云薇惊得差点尖叫起来。她捂住胸口回头一看，发现蔡天宇微瞇着眼正在打呵欠，头发乱乱的，看起来也刚睡醒。 没见过蔡天宇这般慵懒的模样，方云薇愣了一下。 有点可爱哪。 「学长早安。」 蔡天宇又用哑哑的声音问：「昨天没睡好？」 「还好。」 「晚上冷不冷？这里在山边边，又溼又冷。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随便带了条毛毯，根本不够力，半夜被冷醒好几次。」 「我睡睡袋还算暖，谢谢学长事先提醒我要带睡袋。」 「那为什么没睡好？」 「咦？」 「你都有黑眼圈了。」 「那个……，大概是风声太大了吧，呼呼叫，吵了一点。」 「这样啊。」 「早！」又有其他人来到洗手台前，蔡天宇跟方云薇约好同桌吃早餐就摆摆手走了。 ＊ 同桌吃饭的董桌彦发现蔡天宇一直微微笑着看方云薇，用手肘顶他，低声问道：「你干嘛一直看云薇？」 蔡天宇也低声回答：「你不觉得看她吃饭是一种享受吗？」 「我觉得自己吃饭才是享受。」 「呿，你不懂。你知道云薇现在在吃第几碗粥吗？」 「第二碗吧。」 「错，第三碗。而且她还吃了两个馒头。」 「真的假的？那不就跟我吃得一样多？」 董卓彦也被勾起了兴趣，仔细看方云薇咬着手里的馒头吃得津津有味，「还真的，这白馒头好像都被她吃出了世界冠军麵包的味道。」 再看她嚥了口粥之后抿抿嘴，似乎在回味那些粥米的滋味。 「哇，她现在是在喝鲍鱼粥吗？」 「你看吧，我说看她吃饭是一种享受你不信。」 「信信信，看她吃饭我都能再多吃一碗。」 于是董卓彦又去添了一碗粥。 瑞晴早早就到餐厅晃来晃去，终于等到蔡天宇来，赶紧跟上和他坐了同一桌。还没找到机会跟他说话方云薇就来了，然后董卓彦也来了，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人人都能跟蔡天宇搭上话，就她老是插不进去。最可恨的是，瑞晴发现蔡天宇总是看方云薇，还笑瞇瞇的。 为什么要对方云薇这样另眼相看？ 瑞晴气恨地撕扯着馒头，嚼得很用力，差点咬了舌头，她见不得蔡天宇对待方云薇的态度，想起身离开又捨不得，结果一餐饭吃得非常不痛快，整个上午都消化不良腹胀胃痛。 －－－－－ 星期六再继续 51.自我介绍 营队第一个活动是早操，蔡天宇和几个哥哥姐姐面对小朋友站着，活力十足地示范早操。动作不熟练的方云薇没有站在前面，而是和小朋友们站在一起跟着带操的人做动作。 带操的哥姐边跟着音乐做动作边喊口令：「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左手一次，右手一次，屁股摇摇，再摇一次，左边扭扭，右边扭扭，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再来我们转圈圈，」 带操的哥姐扭完屁股右脚一踩顺时针转了个圈。 运动神经不太发达的方云薇立刻昏了头，搞不清楚到底该往左转还是往右转。才犹豫一下立刻就赶不上动作，方云薇身体卡住，动作停了几拍才又跟上。 蔡天宇被方云薇不知所措的模样逗笑了，觉得她呆呆的有点可爱。 虽然是大冬天，认真做完早操的大伙却都出了汗，瑞晴给一起带操的人递面纸，伸手到蔡天宇面前的时候他没有接，只是笑着说：「我马上要去洗脸，就不要浪费了。」 这句话实实在在就是根软钉子。眾人擦汗的动作都顿了顿，不懂为什么蔡天宇要拒绝这样一个善意的小动作。 瑞晴尷尬地把手转了个方向，问董卓彦需不需要面纸，董卓彦笑呵呵地接过，道了谢，「可不可以多要一张，我脸大。」 听到的人都笑个不停，打破了尷尬的气氛。 蔡天宇洗脸的时候董卓彦靠了过来，问他：「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干嘛拒绝瑞晴啊？只不过是张面纸，人家也是一片好意。而且这不像你啊。」 「该拒绝的时候还是要拒绝。」 董卓彦哽了一下，「你是说瑞晴她……」他也知道蔡天宇外表出眾、待人亲切，一直不乏有兴趣的女生对他示意，但蔡天宇通常都是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还不曾这样不给人家面子。 「可是在那么多人面前欸。」 蔡天宇也知道今天这样的举动确实有点不给瑞晴面子，但一想到吃早餐的时候她用阴沉沉的眼神瞪方云薇他就忍不住。 干嘛要对她客气？她也没有对方云薇客气啊。 见蔡天宇没有要多做解释的样子，董卓彦也不再追问。他问了另外一件事，「刚刚做操的时候你笑得那么开心是在笑什么？」 「因为云薇的动作很好笑啊，左转圈右转圈老是搞不清楚，看起来傻乎乎的，好好笑。」 又是云薇？董卓彦摸摸圆润的下巴，若有所思。 做完早操哥哥姐姐和小朋友们围成圈圈坐在地上，一个一个站起来自我介绍。 为了增加趣味性，主持人请大家除了介绍自己的姓名和班级，还要加上两项最喜欢的人事物。 第一个小朋友站起来说：「我叫林源山，六年甲班。我最喜欢吃的东西是炸年糕，红豆的那种，最喜欢的运动是打棒球。」 说到红豆年糕其他小朋友都兴奋起来，七嘴八舌地提起自己喜欢的吃食。 「我叫谢世堂，五年甲班。我最喜欢吃麦当劳的薯条，最喜欢的地方是麦当劳。」 小朋友们又兴奋了，吱吱喳喳地讨论起麦当劳，有的人爱大麦克，有的人喜欢麦克鸡块，有的人觉得苹果派好吃，有的人必点蛋捲冰淇淋。 方云薇注意到身边的小男生一直安安静静没有开口参与讨论，等轮到他介绍自己的时候，方云薇终于知道为什么。 小男生头低低的，声音很小，「我，我，我，叫，施，施，」他没有机会继续说下去，因为其他小朋友已经笑成一片，一直在那边「我，我，我，」「施，施，施」地学他讲话。 小男生惊慌失措地坐下，难过地把脸埋进屈起的膝盖里，再也没有抬起头。 主持人赶紧叫下一个人继续。孩子们也没有太大的恶意，只是遇到事情起个閧，一阵热闹过去就忘记了。 但被嘲弄的孩子没有忘，等所有小朋友都介绍完自己他还是没有抬头。 轮到哥哥姐姐自我介绍，董卓彦是第一个，他大大方方地说：「大家好，我是董卓彦，机械系二年级，最喜欢的电影是变形金刚，最喜欢的事情是吃东西，你们可以叫我小胖哥哥。」 小朋友们笑得东倒西歪，小胖小胖一直叫。小男生微微侧了头，露出小半张脸，从他翘起的嘴角方云薇看出他也笑了。 她拉拉他的袖子，说：「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 小男生吓得再把自己的脸埋起来。方云薇不放弃地继续拉他袖子，「拜託啦。」 他终于受不了骚扰，轻声问道：「帮，帮什么？」 「我们先出去再跟你说。」 对于可以离开，小男生其实是求之不得的，他早就想走只是没有勇气，现在有个大姐姐要带他出去当然好。于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就悄悄地从圈圈离开。 蔡天宇注意到方云薇带着一个小男生走了出去，那个小朋友就是刚刚因为口吃没能成功自我介绍的孩子，实在好奇她要做什么。 方云薇带着小男生到了没人打扰的地方，半蹲下身体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自我介绍过，有点紧张，所以想先练习一下。请问你愿意帮我练习吗？」 小男生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方云薇，心想：原来大人也会为了自我介绍紧张啊。 「请问你愿意帮忙听听看吗？拜託拜託！」方云薇双手合十诚恳地再央求了一遍。 小男生终于点头。 方云薇清清喉咙，开始她的自我介绍，「我叫方云薇，生命科学系一年级。最喜欢的人是勇敢的人，最喜欢的动物是狗。」 小男生听到这位大姐姐竟然和自己一样也喜欢狗，忍不住嘻嘻笑出声。 听到他的笑声，方云薇停顿一下才继续，「你可以叫我云薇姐姐。好了说完了。我已经介绍完自己，该你了。」 小男生吓得脸色发白，「你，你，你，」你骗人，不是要我帮你练习自我介绍吗？为什么我也要自我介绍？ 「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互相自我介绍不是很正常吗？刚刚没有听到你介绍你自己，我已经介绍完了，现在轮到你。」 「我，我，我」我不要。 方云薇没有强迫他，只是看着他认真说：「我最喜欢的人是勇敢的人，你觉得哪种人叫勇敢的人？」 小男生想了一下，「李，李，李，家，家恩。」 「你们班的？」 小男生点点头。 「他为什么勇敢？」 「老，老师，骂，骂他，他都不，不怕。」 方云薇笑着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我认识的那个人更勇敢。」 小男生用渴望的眼神看方云薇，一副「快说快说」的表情。 「我认识的那个人因为意外受重伤，躺在床上昏迷了好多天，每个人都说他再也不会醒来，后来他醒了。他躺在床上好久都不能动，每个人都说他再也不能动，后来他不但会动，还坐起来了。每个人都说他再也离不开床，后来他不只离开床，还每天靠着轮椅跑来跑去。」 「后，后来呢？他有，有没有站起来？」 方云薇发现小男生口吃的状况改善了，很高兴。 「没有，他没有站起来。」 「好，好可惜。」 「不过虽然他要靠轮椅才能行动，但一直都开开心心的，还去了好多地方旅游。」 「是喔。」 「你知道他勇敢在哪里？」 小男生摇摇头。 「大家都说他不行，不可能，可是他才不管别人讲什么，该努力就努力，每天进步一点点就很快乐。这种不管别人唱衰的勇气，我很敬佩。你觉得他勇敢吗？」 小男生点点头。 「你要不要试试看？」 试什么？小男生疑惑地看方云薇。 「试试看不要理我，自我介绍一下。」 小男生用力摇头。 「我站到楼梯后面你就不会看到我了，你试试看把想说的话说一下。试试看好不好？」 「不，不要。」 「那至少让我知道一下你的名字，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 过了一会，小男生终于开口，「施，施，」他又开始紧张了。 方云薇走开，躲到附近的楼梯后面。 因为看不到人，小男生比较不紧张了，重新开始讲自己的名字，「施，施，保，保胜。」终于说出自己的名字，小男生比较有自信了些，再说了一遍，「施，施保，保，保胜。施保胜。」 「我叫施保胜。」 「我，我叫施保胜，三年，甲，甲班。最喜，喜欢吃，鸡蛋，鸡蛋糕。还有，牛，牛，牛肉麵。」 终于把自我介绍讲完，施保胜小朋友开心地笑了。 方云薇把头从楼梯后探出去，用力拍手，「施保胜同学你好，我是方云薇，你可以叫我云薇姐姐，你是我认识最勇敢的小朋友。」 方云薇头上突然又探出另外一个人，「你也是我认识最勇敢的小朋友。施保胜同学你好，我是蔡天宇，你可以叫我天宇哥哥。」 方云薇和施保胜都吓了一跳，不知道她们的对话蔡天宇其实从头听到尾。 「你们错过我的自我介绍了。」蔡天宇对着两人重新介绍了一遍自己，然后问他们要不要回去。 方云薇问施保胜要不要进去，他点点头。蔡天宇问他等下要不要重新自我介绍，他摇摇头。 方云薇又问他，「请问你愿意在我们两人面前再介绍一下你自己吗？刚刚只有听到没有看到，好可惜。」 施保胜考虑了一会终于答应。他站在方云薇和蔡天宇面前，虽然仍然不敢抬头，声音还是小小的，但介绍词说得比刚刚流畅多了。 方云薇和蔡天宇用力鼓掌，拍得手都红了，施保胜同学笑得很开心。 吃午餐的时候，施保胜收到一张手画的小卡片，上面有个小太阳，太阳旁边有朵云。卡片里面写着，「你是我认识最勇敢的小朋友。勇敢就是不管别人说什么，做自己应该做的，每天进步一点点就好。」 签名是方云薇、蔡天宇。 －－－－－ 口吃请寻求专业协助（例如语言治疗师），越早治疗效果越好。 52.青蛙 蔡天宇小组的环保剧在第二天上午，于此之前方云薇没什么重大工作，营队哪里需要就往哪里去，大约扮演助理、杂工之类的角色，当然她要在一边纳凉偷懒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这不是方云薇的行事风格。于是她有时当课堂助教，有时做厨房二厨，饭后还会去洗碗，把自己的人力价值发挥到淋漓尽至。 方云薇不知道她做这些事的时候蔡天宇都看在眼里，蔡天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目光老是追着方云薇跑。只要得空他就不自觉寻找方云薇的身影，明显到董卓彦问了他几次到底在找谁。 蔡天宇总是落落大方地回答：「看看云薇在哪里。」 终于结束忙碌紧凑的一天，蔡天宇在洗手檯前找到正在刷牙的方云薇，看她一时不知该把泡泡含在嘴里还是吐掉的纠结表情让他愉快地翘起嘴角。 满嘴泡泡的方云薇咕嚕咕嚕地说：「等我一下。」 「不急，你慢慢来。」 她当然不可能让蔡天宇等，三两下把牙刷完赶紧问道：「有什么事？」 方云薇的气息里有股清凉的薄荷味，蔡天宇觉得很好闻，不禁往她靠近了一点。 「耳塞。」他递给她一个小塑胶袋。 「为什么给我这个？」 「你不是说昨天睡觉的时候风声太大吗，耳塞给你用。」 方云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抓着，暖暖的痒痒的，让她有点喜欢又有点不好意思。她看着蔡天宇的眼睛，双手接过耳塞低头行礼，「谢谢学长，我一定会认真使用，好好珍惜。」 「哈哈，不需要好好珍惜啦。这耳塞是半拋弃式的不能用太多次，用久了隔音效果会变不好而且很脏，记得用几次就丢啊。」 「是，我会好好使用并且用几次就丢。」 这般认真的回应让蔡天宇忍不住笑出声。「你啊你。」 我怎么了？ 方云薇不解地望着他。 你真有趣。 蔡天宇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口，他不知道方云薇被说有趣会有什么反应，怕她不开心。 「没事。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晚安。」 「晚安。」 方云薇躺进睡袋，把蔡天宇给她的两块橘色小海绵揑扁，塞进耳朵，周遭的声音立刻朦胧起来，思绪却异常清晰。 细细回想两人方才的对话，那一字一句让方云薇再次确定，蔡天宇学长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 有了耳塞的加持，除了半夜被冷醒几次方云薇睡得蛮好。她七点半到活动场地时蔡天宇和静雅已经在了，早操后就是环保剧，九点鐘小朋友们会到体育馆集合上课。蔡天宇小组的哥哥姐姐们陆续到来，开始布置舞台安放道具，准备在上课前进行最后一次彩排。 大型道具一一就定位，演员也都着装完毕，方云薇站在她做的大树后面。今天她的角色是一棵树，说是角色其实有点勉强，说穿了她就是负责在恰当的时间将树搬出场，支撑它，待换下一幕的时候再把树搬走。 舞台上人马杂沓乱成一团，突然一声大叫让场面乱上加乱。 导演兼男主角蔡天宇用略微提高的音量问道：「怎么了？」清朗的声音一下就稳住了纷乱。 刚刚大叫的是扮演青蛙的张大智，「我的青蛙装太小件，根本遮不住身体啊。」 因为青蛙装只需要披在身上，所以张大智并没有事先试穿过，直到今天他才发现那套青蛙装美则美矣，但不够长也不够宽，根本不能用。 负责道具的静雅大惊失色，赶紧和蔡天宇上前检视那套青蛙装。尺寸确实不对，张大智身高一八几，体格壮硕，那么小一件青蛙装根本不能用。 张大智不高兴地抱怨，「这谁做的，尺寸完全不对啊，等下就要上台了，现在要怎么办？」 大家都停下手边的工作，看着张大智一脸不爽地举高手里的瓦楞纸青蛙装。 「是我的错，对不起。」静雅觉得很不好意思，因为方云薇负责的道具是提前交给她的，若及早发现尺寸不对还有补救的机会，但她收到那些道具时只觉得品质不错，看了几样没问题就收起来了，没有一件件仔细检查。 「哪有什么错不错的，事情那么多，一两件事出槌没什么大不了。」蔡天宇先用平稳的声音安抚了静雅，再拍拍张大智的肩膀，拿走他手里的青蛙装。「别担心，我会立刻解决这件事。」 「怎么解决？马上就要上台了吔。」张大智还是不高兴。 「要不要问问云薇怎么办？毕竟……」 听到方云薇的名字，蔡天宇将目光扫向开口说话的瑞晴。 瑞晴觉得蔡天宇的眼神像把冰冷的剑，起初她吓了一跳，随之涌上的却是酸楚又恨恶的情绪。蔡天宇竟然想护着方云薇！明明犯了错竟然还想让方云薇逃脱责任！「这套青蛙装我记得是她……」 方云薇没让瑞晴说完，「大智学长，对不起，那套青蛙装是我做的，没有跟你确认尺寸是我的错。给你们添麻烦了，真的非常抱歉。」方云薇低下头，向张大智还有蔡天宇、静雅深深鞠了个躬。「请问天宇学长、大智学长，我可以扮青蛙吗？那套青蛙装我可以穿。」 「这……不太好吧。」看方云薇那么诚恳道歉，张大智气消了一大半，但还是不好接受她的提议。 「是因为青蛙有台词吗？没关係，我可以马上背，只要台词不多我应该可以办到，只是怕表现不好影响演出效果。」 方云薇再看向蔡天宇，「导演，我能演青蛙吗？这应该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蔡天宇脸色不太好看。「不行，这隻青蛙本来就预定由男生来演，不可能让你演。」 「为什么一定要男生演？这是隻公青蛙吗？」 心里有把火的蔡天宇听到『公青蛙』三个字突然很想笑。云薇思考问题的角度怎么这么特别，果然有趣。 「青蛙不是公的，也没有台词。」张大智面有难色，「但就是全场都要趴着，这耻度有点高，所以一开始天宇找的就是我这个厚脸皮的，再不济也得找个男生，女生一定不行。」 「原来是这样啊。」方云薇舒了口气，「不就是趴着吗，有什么难的，我来演吧。导演，可以吗?」 「不行。」蔡天宇一口回绝。「我不能让一个女孩子趴在地上，太……，何况那么冷的天，地板太凉。」 「我可以啦，真的，而且老实说，我觉得我演比大智学长合适。」 所有人都觉得「合适」这两个字用在这里怪怪的。 「我说真的啦，这隻青蛙住在阿文伯的睡莲池里对不对？按照剧情脉络来看，牠就是隻台北赤蛙嘛，台北赤蛙很小隻，只有三、四公分，我也比较小隻，比大智学长像。」 所有人都用微妙的表情看着方云薇，有人钦佩她的推理能力，有人觉得她的论点奇特，只有瑞晴等着看好戏。 她暗暗冷笑。 那么爱演，就让你演个够，趴在地上演青蛙，我就等着看你出丑。 瑞晴微笑着说：「我觉得云薇说得蛮有道理的，既然她觉得自己比大智合适，那就让她演青蛙嘛，而且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不是吗？」 静雅眼神复杂地看了瑞晴一眼，叹口气，虽然知道她心思不纯，但由方云薇来扮青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我想由云薇代替大智确实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天宇，你觉得呢？」 蔡天宇看看张大智再看看方云薇，蹙着眉头久久无法下决定。 「拜託导演，我真的很想演青蛙，有机会能扮台北赤蛙是我的荣幸，趴着演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 方云薇讲得很诚恳，但不知怎么好多人都噗嗤一笑，连张大智都笑出声。 蔡天宇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好吧，只好这样了，大智你改成去扶云薇那棵树可以吗？」 张大智比了个ok的手势。 「那云薇和大智交换角色，你们现在教一下对方上场、退场的时机还有怎么走位。」 张大智和方云薇同声答是。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53.喜欢？ 故事开始。 蔡天宇扮演的阿文伯吃完晚饭，到自家睡莲田旁散步。阵阵晚风带来清凉的气息，池水在月光下闪闪发亮，阿文伯走着走着，脚畔隐约响起似虫叫又似哇鸣的唧唧声，细细的鸣叫由远而近，一隻小青蛙慢慢爬出来。 方云薇顶着黄绿色拉白线的青蛙装出场的时候，台下的小观眾们立刻惊呼「好可爱！」还有人直接叫道:「台北赤蛙！她是台北赤蛙！」听到这句话方云薇很欣慰，觉得不愧是台北赤蛙重要栖息地的小朋友，看来小学老师都有教。 她由趴着改成蹲坐，抬起头又唧唧叫了几声。 「好像喔！」「真的是台北赤蛙的叫声吔。」小朋友们又骚动起来。 反倒是小太阳的哥哥姐姐们不明究理。青蛙的叫声不是呱呱呱吗？怎么会是唧唧唧？ 蔡天宇低头看着脚边的青蛙，只觉得这隻青蛙怎么看怎么可爱，管不了青蛙到底是呱呱叫还是唧唧叫。方云薇抬头学着青蛙叫的小脸，好像泛着柔和的光，叫人看得移不开眼。 因为这隻唧唧叫的小青蛙，蔡天宇他们的戏一开场就紧紧抓住观眾的目光，小朋友的心情随着剧情上下起伏，时而惊呼时而感叹，看得十分投入。故事结束全体演员谢幕时，台下的观眾拍红了手。 看着观眾热情的反应，蔡天宇小组的哥哥姐姐们也都开心的笑了。 收拾完舞台，蔡天宇看到揹着青蛙装手上还拎了几个小道具的方云薇慢慢在前面走着，几个大步赶上她。 「嗨，小青蛙，你表现得很好哦！」 「有吗？」方云薇被称讚得有点不好意思。 「有──。你那神来一笔的唧唧叫，一下子就抓住了小朋友们的注意力。你怎么想到这样演的？」 「我只是尽量模仿台北赤蛙的叫声，没怎么演啊。台北赤蛙体型很小，叫声也很小，不像大眾印象中的青蛙叫，反而有点像虫子叫。」 「那套青蛙装也很漂亮，你做得很用心。」 「很漂亮对吧？不是我做得漂亮喔，台北赤蛙的顏色本来就这样，体侧有两条亮眼的线。」 看着方云薇说青蛙说得闪闪发亮的眼神，蔡天宇觉得手痒痒的。想摸摸她的头，说她做得好。 蔡天宇抬起手靠近方云薇的头顶，却在看到她疑惑的眼神时停了下来，把手放低，拍拍她的肩膀。 「你做得很好！」 方云薇咧嘴笑了，看起来有点傻。也有点可爱。蔡天宇不禁这样想。 开完营队检讨会夜已经深了，简单盥洗过后，蔡天宇却还不想睡。大概因为营队就要顺利结束，负责的戏剧也大受欢迎，他的心情很亢奋，索性拿了吉他到操场司令台弹弹唱唱，消磨时间顺便安定一下情绪。 最后一天晚上免不了有点离情依依，，但今晚又好像有点不同。除了和去年一样捨不得这群天真热情的孩子，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让他不想营队结束。到底是什么呢？蔡天宇一时弄不清楚。 有点烦躁的他拨了个和弦，轻轻唱起， whenthedogbites whenthebeestings wheni'mfeelingsad isimplyremembermyfavoritethings andthenidon'tfeelsobad. 这首电影真善美里的歌曲说觉得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想喜欢的东西。唱完这首歌，蔡天宇又想到sixteengoingonseventeen这首曲子。 yourlife,littlegirl,isanemptypage thatmenwillwanttowriteon. littlegirl，小女孩啊，蔡天宇想到那个叫方云薇的女孩。这几天她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唱首歌送给认真又可爱的她。 方云薇真的来了，明明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人，蔡天宇却一直想起她抬起头学青蛙叫时发亮的小脸。这张发亮的脸让他想起白色的小花。 蔡天宇唱了一首小白花送给她，觉得在黑暗中专注听自己唱歌的方云薇，好可爱。 蔡天宇回到宿舍，才准备睡下的董卓彦问他去哪了。 「弹吉他。」 「神经，乌漆抹黑的。」 「弹吉他又不用看。」 「自己一个人喔？」 「不是。」 听出他语气里的笑意，董卓彦好奇了。 「还有谁呀？」 「云薇。」 「……我就直说了啊，你是不是喜欢云薇啊？」 「什么意思？」 「就是对云薇有意思啊。」 「蛤？没有啊。」真的没有吗？蔡天宇忽然不确定了。其实他不太知道喜欢一个女孩子是什么感觉。「……没有，吧？」 听到他上扬的语尾，董卓彦笑了。「我觉得有。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无论到哪里，你总是第一时间找云薇。你还对她特别关心，对她特别友善。」 「我以为我对大家都很友善，对学弟妹也都很关心啊。」 「no！no！no！」董卓彦摇着肥肥的手指，「程度差太多了，你对云薇投注的关心是其他人的十倍以上。」 「少夸张了，哪有十倍。」 「有！而且你虽然和蔼可亲，可是谨守份际不会和女生肢体过份亲近。但是你看看你，这次竟然用爱驹载云薇来，我问你，难不成她坐你后座不用搂着你的腰吗？」 「当然要，不然太危险了。」 「你家四轮车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骑重机载云薇？」 「难得有机会溜车啊。」 「呿，这理由骗你自己就好，我可不信。要溜车随时可以溜，哪需要一定在这次。而且明明知道会下雨还骑机车，你不觉得自己很怪吗？」 「本来不觉得……」蔡天宇心有点乱了。 「而且你刚刚想摸云薇的头对不对？中途才改拍肩。别否认！我看得一清二楚。」 「摸头就是觉得她这小朋友很努力，想鼓励她一下。」 「那我努不努力？」 「你当然很努力啊，社长吔。」 「那你为什么不摸我的头给我鼓励一下。」 「你少噁了。」 「为什么摸云薇的头就是鼓励，摸我的头就是噁，你双重标准喔！」 蔡天宇举手投降。 「所以我觉得你喜欢云薇。」董卓彦下了结论，「你多想想吧。」 董卓彦丢下蔡天宇自己去睡，蔡天宇还真的想了很久，想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方云薇。 54.喜欢。 蔡天宇想了很久，确定自己是喜欢方云薇的。 第二天他很早就醒了，到外面走了一圈，只觉得冷冽的空气泌人心脾，暗青青的山色在天光微微中慢慢亮起来，如同揭开了新世界的序幕。知道自己喜欢一个女孩的感觉很奇妙，明明是同一个世界，明明是一样的自己，眼前所有人事物彷彿都比以前明亮了一个色号。蔡天宇没有喜欢过人，觉得这种全新的感觉蛮好。 想到等下就能见到方云薇，蔡天宇忍不住想笑。待远远看到洗手檯前的她，正想上前打招呼，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对方云薇的好感在预料之外，蔡天宇并没有谈恋爱的准备。虽然还没有让大学的朋友们知道，其实他已经计画结束了大二课程就赴美留学。他从来没有预期在大学时代开始一段恋情。 蔡天宇止住朝方云薇走去的脚步，因为一时无法理清思绪，他整个上午刻意不想方云薇的事，忙着与董卓彦处理营队结束的事务，等回过神小太阳的哥哥姐姐们已经拔营离开，方云薇也跟着大家回了学校。 殿后的董卓彦和蔡天宇二人终于完成最后的工作，准备离开这个待了几天的山边小学。看着蔡天宇跨上机车发动引擎，董卓彦问他：「想清楚了没？」 「没有。」蔡天宇催了催油门，朝董卓彦挥挥手，在机车轰隆隆的引擎声中离开。 董卓彦叹口气，把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他本来想说：「云薇是个好女孩，我觉得你们很适合。」他不知道蔡天宇的出国计画，也不知道蔡天宇已经确认自己的心意，但过不去的，是怎么在明知就要出国的情况下开始一段恋情。 与出发那天不同，营队结束这天出了点太阳，虽然有风但不刺骨，一阵凉风吹过，骑在机车上的蔡天宇突然觉得后背空落落的，脑海中清晰浮现了出发那天方云薇朝他走来的身影。她穿着黑色连帽羽毛衣，帽子边缘有圈毛，被毛围住的脸显得又白又小。他记得那时自己不禁在心里想着：「真可爱。」 是了，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就时不时觉得方云薇可爱。做早操时动作不灵活的她，可爱；蹲在地上抬起脸扮小青蛙的她，可爱；被拍肩膀鼓励时不好意思的她，可爱；在夜色中专心听他唱歌的她，可爱。 刚认识方云薇时蔡天宇觉得她有趣，后来渐渐发现她日子过得努力又认真，这几天还开始觉得她可爱。蔡天宇发现，就算她呆傻笨拙的时候，也很可爱。 蔡天宇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 要放弃吗？因为要出国就放弃跟这样一位有趣、认真、努力、可爱的好女孩继续发展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这好女孩让自己心动不已。这辈子还有多少机会能遇到像她一样让自己移不开目光的女孩？应该再也不会有了吧。 如果现在放弃了跟方云薇成为男女朋友的机会，等从美国回来以后，她成为别人的女朋友，甚至是别人的老婆……。 不！不要！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蔡天宇吓得把车停到路边。不，不行，他一定得好好想想怎么把握住这个可爱的女孩。 他很快就找到答案。还有一个学期，还有半年，他们可以趁这半年累积感情，出国以后先谈几年远距离恋爱，待方云薇毕业再接她一起到美国读书。 没错，就是这样！蔡天宇疑虑尽消，豁然开朗。 一旦下定决心，蔡天宇迫不及待想向方云薇表白，愈早确定关係愈好，尽早确认就能尽快累积感情，等他出国以后她才不会跑掉。 蔡天宇决定等下直接杀到女生宿舍去找方云薇表白心意。他发动机车将油门催到底，车子一飆而出，等遇到红绿灯停下才发现刚刚超速驾驶了一大段路，赶紧修正这种危险的举动。 就这样时而亢奋时而理智地赶回学校，停好车的蔡天宇一路从停车场跑到女生宿舍门口，拨了方云薇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蔡天宇没等方云薇发话就说：「我在女生宿舍门口，有话跟你说，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方云薇的声音很小，「可是我现在在家教，不在宿舍欸。」 蔡天宇瞬间被泼了盆凉水，一腔热血冷了下去，但如火的热情很快又熊熊燃烧起来，「你把家教地址给我，我去找你。」 方云薇被蔡天宇果决的语气吓了一跳，「是很重要的事吗？那要不要先在电话里说，我跟学生借一点时间讲电话没关係的，晚点下课就好。」 「是很重要的事，重要到一定要当面说，你把地址给我，我去找你。」 在蔡天宇的坚持下方云薇把家教学生的地址给了他，顺便把下课时间也告诉他。 蔡天宇到的时候还剩二十分鐘方云薇才下课，他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度过最漫长的二十分鐘。他从巷子头走到巷子尾，来来回回的次数多到自觉再走下去会有人报警抓他这个可疑人士。然后站在方云薇上家教的那户人家门口，边用脚打拍子边在心里把hotelcalifornia唱了两遍，脚板跺在地上的动作稍微紓解了等待的焦躁。最后剩下五分鐘，蔡天宇是双手抱胸直勾勾盯着公寓大门度过的。 终于大门打开，方云薇走出来了。她背着后背包，穿着和那天一样的黑色羽毛衣，因为天气暖和了些，帽子没戴上，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暗红色的高领t恤。 「学长，你到啦。有什么事吗？」 看她披散着头发，眼神因疲惫而略显黯淡，蔡天宇笑了。他笑，是因为忽然懂得了一件事。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明明方云薇满脸倦容，还是觉得她可爱，其实无论眼前的她是什么模样，他大概都会觉得好看。明明他们只是面对面站着，她只是简单问了一句话，他就满心欢喜，觉得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就是快乐的。 原来这就是喜欢！ 一路行来打了几次腹稿的告白全都被蔡天宇拋到九霄云外，他定定看着她，迫不及待脱口而出：「我喜欢你，当我女朋友好吗？」 方云薇呆住了，微微张开的嘴让她看起来有点傻，但蔡天宇还是觉得她可爱。问题是，她没有回答。 蔡天宇有点慌了，他可没有被拒绝的备案。 「你不，不喜欢我吗？」 方云薇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她咬着嘴唇，好似用尽了全部的勇气终于轻声吐出几个字，「喜，喜欢。」 蔡天宇咧开嘴笑，再问了一次：「当我女朋友好不好？」 方云薇害羞地垂下眼睛，等再抬起眼睛时，目光坚定。 她说，「好。」 蔡天宇觉得自己听到了天使唱歌。 55.幸福 方云薇根本是逃出蔡天宇办公室的。她懊恼地用头砰砰砰撞桌面，恨不得能让时光倒流再回去敲昏那个意乱情迷回吻他的自己。这下好了，以后见到蔡天宇岂不是要尷尬死。 怡华和小p对看一眼，觉得boss从董事长办公室回来就怪怪的，怀疑她挨了骂。一想到这里，两人立刻自觉地把电脑键盘打得劈哩啪啦响，力求让上级长官了解他们正在拚命努力工作中。 第二天早晨方云薇在家里踱来踱去，认真考虑要不要翘班一天，最后觉得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还是认命地到公司上班。 忐忑不安的方云薇像个小偷似地东躲西闪进了自己座位，工作了几小时才发现大半个上午都没见到蔡天宇，原来他今天早上根本没进办公室。 safe！ 这下方云薇终于放心了，没想到放下心的那口大气还没喘完，送花小弟又来了。 这次他送来装在精緻纸盒里的一朵蓝色万代兰，照例附上卡片一张。卡片上写着：你是我心中唯一的那朵花，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都如初遇般动人。 方云薇无法置信，在被这样不顾情面地拒绝之后蔡天宇竟然还能继续送花，还能写下这么动人的文字。她眨眼，再眨眨眼，却再也看不清卡片上的字。也许是因为拿着卡片的手在颤抖，也许是因为睫毛被泪水沾溼了。 这个傻瓜，为什么被这样狠狠拒绝还不放弃？他早就应该忘记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找个好女孩恋爱、结婚，然后生几个孩子，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 方云薇坐在椅子上发了很久的呆，做了个决定。她趁着午休外出买了张印着「i’msosorry!」的卡片，字斟句酌地在上面写下几行字，然后把卡片封好，放到蔡天宇桌上。 蔡天宇进办公室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桌上的卡片，封面上工整而熟悉的字体写着蔡董事长天宇亲啟，蔡董事长四个字写得比较大，天宇二字很小，是最恭敬正式的写法。 蔡天宇有点紧张，不知道收过十几张卡片的方云薇头一次回覆会写些什么。 拆开封套抽出卡片发现是张道歉卡，蔡天宇叹口气。虽然知道不会是什么好消息，该面对的现实还是得面对，反正已经被拒绝了那么多次，再多来一次也没什么好怕的。蔡天宇慢慢打开卡片，看到方云薇认真刻画的字句。 谢谢你还记得我们美好的过去，但是有些事情只适合留在记忆里，偶尔拿出来回味就好。 我懂一直被拒绝不会是什么愉快的感觉，很抱歉必须一再拒绝你的好意，对你说「不」并不容易，但非说不可。拒绝你纯粹是因为我个人的问题，与你无关，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值得一个最棒的女孩，可惜那女孩不会是我。 我并不想一再给你钉子碰，所以请容我在这里郑重拒绝你所有试图与我重新开始的行动，希望我俩之间就此维持单纯的上司与下属的关係。 对不起无法回应你的心意，感谢你所有的善意和爱护。 祝你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蔡天宇憋着气把手里的卡片揉成一团，一会之后又将它细细展开，再读了几次。 他忽然笑了。 虽然卡片里字字句句写着拒绝，蔡天宇却从中看到了希望。因为方云薇一次也没有说过不喜欢他，还说他值得最棒的女孩，可惜那女孩不是她。他认识的方云薇是个没办法说谎的人，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心防并非坚不可摧？ 「祝我找到自己的幸福，那你的呢？」蔡天宇低声呢喃。 他给方云薇传了条简讯，「傻女孩，我的幸福就是你呀。」 收到讯息的方云薇心跳陡然加速，发现自己再次拒绝失败。 蔡天宇根本不给方云薇喘息的时间，立刻把她叫进办公室。 方云薇一进蔡天宇办公室就闻到浓浓的肉香，她抽抽鼻子深吸了几口气。 「香吗？」蔡天宇得意地笑，把方云薇按进沙发里，「坐，陪我吃午饭。」 方云薇无奈地仰头看他，「我已经吃饱了。而且董事长，我的工作内容应该不包括陪你吃饭吧？」 蔡天宇做了个超级夸张的表情，「你，你这个无情的女人，之前我们不是一起吃过好多次饭吗？」 「有吗？」 「有。真北平的一桌菜，鸡丝拉皮记不记得？」 「记得。你确实请我吃了好几次饭，但我记得我们没有『一起』吃吧，好像都是你把菜分给我，你在你办公室吃你的，我在我座位吃我的。」 蔡天宇被她反驳得噎了噎，「好像是这样。但是，你还是个无情的女人。」 「又怎么了？」 「你明明说你对不起我的，嘴上说着抱歉，却连陪我吃顿饭都不肯。」 「我……」 「不是说拒绝我很不好意思吗？不是说一时意乱情迷很抱歉吗，因为我顏值高就忍不住跟我吻……」上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陪你吃饭就是了。」方云薇害臊得脸微微发红。 蔡天宇笑瞇瞇地舀了一匙喷香的肉凑到方云薇嘴边，「吃吃看，红烧牛腩。」 方云薇把脸别开，「我自己来就好。」 蔡天宇不让，坚持要餵。「香不香？你吃吃看，我花了一上午做的。」 「咦？」 趁着方云薇惊讶得小嘴微张，蔡天宇把那匙红烧牛腩餵进她嘴里。 「好不好吃？我自己是觉得不输馆子做的。」 知道是蔡天宇亲自做的菜，方云薇很好奇，抿了一口牛腩仔细品嚐。吃完以后她真心诚意地说：「真的很好吃。」 蔡天宇把剩下的半匙肉含进自己嘴里，也吃了起来，「我也觉得好吃，而且很下饭。」说完顺手帮方云薇添了碗饭。 把饭递给方云薇的时候蔡天宇发现她满脸通红，连耳根都带了点粉色。 他嘴角挑起，坏坏地说：「你真可爱，frenchkiss都亲过了，还会为间接接吻害羞啊。」 方云薇瞪大了眼睛，「蔡天宇！你！」你怎么这么坏！ 「我怎么了？」蔡天宇摊摊手，一脸无辜。 「你…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坏。」 「这样就叫坏吗？那你没见过更坏的我。」蔡天宇俯身在方云薇唇上舔了一口，舌尖还探了探。「嗯……我怎么觉得你嘴里的牛腩比我的香呢？」 方云薇唰地站起来，「蔡天宇！你疯了！」 蔡天宇一把搂住方云薇，把脸逼近她，「是，我是疯了，为了我们的幸福我非疯不可，我如果不疯的话你又要逃走。」 他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低哑着声音说：「我爱你，没有你我不会幸福，别拒绝我好吗？」 56.追求 方云薇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蔡天宇就轻声在她耳边说：「你如果是要答应我尽管开口，如果是要拒绝，我劝你最好不要。信不信你只要透露出一点意思，我就像昨天那样亲你。」威胁完方云薇，蔡天宇深情地望着她，「我是不会放弃的，除了你我谁都不要。」说完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松手放开她。 方云薇一手抚额一手捂唇，皱着眉头思考该怎么回应。她没有答案，只好转身走出蔡天宇办公室。 蔡天宇没有阻止，只是在她身后说：「先别急着拒绝我，我只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 这日过后蔡天宇武力全开，方云薇这辈子还没有被男人这么认真追求过。 美丽的花朵和随花附上的小卡片不曾间断，卡片上的字句一日比一日情感浓烈。除此之外，方云薇还时不时收到蔡天宇的美食投餵。 某天方云薇还没出门就收到蔡天宇的简讯：你办公桌上有早餐，这是我的心意，不准分给别人吃！不然我就亲你！ 又有某个特别忙碌的上午，蔡天宇用电话讲完公事后接着问方云薇：「中午想吃什么我叫柯特助去买。这是我的体贴，不准拒绝！不然我就亲你！」 蔡天宇还给她送过自己熬的粥，亲手洗切的水果，送上食物的同时都多加了一句：这是我亲手做的，心意不同，绝对不可以分给别人。不然我就亲你！ 在第五次听到「不可以如何如何，不然我就亲你。」的句型后，方云薇无奈地对蔡天宇说：「除了这招你就没有别招了吗？」 蔡天宇只是坏坏地看了她一眼，「有用的招式一招就够，不信的话要不要试试看？」 方云薇立刻吓得落荒而逃。 不仅是美食投餵，连在公事上蔡天宇都大方得惊人，凡是方云薇的提议他都支持，现在研发部已经开始进行机械手臂的专案，资源和人力都十分充足。 蔡天宇用强势而细緻的温柔将她紧紧包围，方云薇已经快要丢盔弃甲，只依靠被现实的残酷狠狠教训过的理智强撑着。 方云薇最近很烦，烦蔡天宇的顽固，也烦自己对他毫无招架之力。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已经够烦的了，这天下班回家想冲个澡紓压一下，竟然发现莲蓬头的水小到用滴的，去江舒仪家借住了几天才等到水电工有时间来看，他三两下就发现问题所在，直接说这栋房子太老旧，水管要敲开换新的才行。 敲开换新工程浩大，方云薇非搬家不可，唯一值得开心的是刚好租约要到期不用损失押金。她赶紧跟朋友们广而告知自己急需换个房子租，董卓彦第二天就说自己刚好有亲戚要出国，空出一间两房的电梯公寓，问方云薇有没有兴趣。 「两房公寓太大了，而且租金一定超过预算，我看算了。」 「先不要拒绝。这房租只超过你预算三千，而且附免费平面车位，换算起来跟你预算差不多吧。」 方云薇一听有兴趣了，赶紧约董卓彦去看房。房子很新很漂亮，最重要的是离公司很近，光这点就可以弥补它没有家具的缺点。 她当场就签约租下来，当天立刻搬家。 －－－－－ 今天被地震小吓到，创作力不太足够，明天再继续啊。 57.嫁 方云薇在网路上买了一些组合式家具，能自己组的尽量找时间处理好，剩下几件无能为力的则请了江舒仪和董卓彦週末来帮忙。 星期六上午江舒仪先到，在尽情参观过方云薇的新居之后发表了直白的意见，「你看看你看看，这才叫人住的地方，採光好通风佳，浴室乾溼分离还有个小厨房，租到这里你真是赚到了。」 「我也觉得自己赚到了，卓彦学长说因为那个亲戚很爱惜房子，觉得我生活单纯才租给我的，有点顺便帮他看家的味道。」说到这里方云薇不满地瞥了江舒仪一眼，「不过你说这才叫人住的地方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之前住的地方不像人住的？」 「哎哟，看破不说破这道理你懂不懂？」江舒仪一脸「你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的表情。 方云薇正想找话堵回去，电铃响了，去打开门，一眼就看见蔡天宇，惊得她忘了呼吸。方云薇觉得他简直帅到令人窒息，光洁的额头上披着几綹落下的散发，黑色套头针织衫松松地贴在身上，下身搭了条卡其裤。方云薇还没见过这般休间模样的他，双眼盯着他动也不动，满脑子想的都是：「哎哟喂呀这男人怎么能这么好看。」 直到董卓彦把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说：「surprise！」方云薇才回过神。 赶上来凑热闹的江舒仪对着蔡天宇认真地说：「好多年不见，我都记不得你长这么帅了。」 蔡天宇露出一个迷人的笑，用看似谦虚实则自信满满的语气道谢。 董卓彦大声叹气，「你们都当我透明人。」 「没有没有，我当然看到学长了，谁能跟学长比存在感呢。」才刚说完方云薇马上发觉这话好像不太对，一时却想不到怎么补救，只能呵呵呵装傻赶紧把两人迎进门。 然后江舒仪和新进门的两人就看着方云薇像隻无头苍蝇一样全家窜来窜去。蔡天宇终于看不下去，上前抓住她的手问道：「你到底在干嘛？」 「我在找椅子，」方云薇幽怨地看了蔡天宇一眼，「因为你」这不速之客「突然来了，椅子少了一把。」 蔡天宇笑着叹口气，「是是是，是我突然来了吓得你手足无措。」 「知道就好。」方云薇咬牙切齿小声嘀咕。 「椅子的事还不简单，我坐那个就好。」蔡天宇朝不远处的一个三层书柜走去，一手提了起来。 「好man啊。」密切关注他们两人动静的江舒仪眼睛倏地发亮。她转头问董卓彦，「你说，他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看不懂。」董卓彦耸耸肩，「且让我们继续看下去。」 「好，就让我们一起看下去。我真的很好奇他们两个人的最新情况。」 好不容易让所有人坐下，间聊几句以后四人就开始工作，除了动手组合家具还合力将一些大型物件归位。江舒仪和董卓彦全程偷偷观察方云薇和蔡天宇的互动，不约而同发现蔡天宇的视线基本上离不开方云薇，而方云薇则是努力假装镇定。 工作完成蔡天宇才记起自己带了礼物，连忙给方云薇送上一包厚被子。 「小小心意恭贺你搬新家，本来不知道要送什么，怕随便买会买到你已经有的东西，刚好最近天气冷，想来想去送你一件被子最实用，就算暂时用不到，有客人来也可以盖。蚕丝被保暖又透气，不会睡得满身汗，盖起来很舒服。」 方云薇接过这个实用的礼物，心里很为蔡天宇的贴心感动。他果然了解自己的喜好。 「谢谢你，这礼物我很喜欢。不好意思你来帮忙还收你东西，等下请你们去吃烧肉，到时候记得多吃一点。」 送对礼物蔡天宇很开心，被称讚更是高兴得孩子一样咧嘴笑。 四个人在烧肉店吃吃喝喝，天南地北地间聊。大部分时间都是蔡天宇在烤肉餵大家，他分肉的时候总是第一个给方云薇，把自己放最后，分完烤虾还会顺手帮她把壳剥了。 江舒仪不知道方云薇怎么想，但以一个好朋友的立场她对蔡天宇是一万个满意，恨不得叫方云薇明天就去跟他登记，管他什么困难阻力，fighting就对了。 董卓彦则是看着老友卯足全力的模样，忍不住想替他加油。董卓彦觉得蔡天宇好像也不是完全没希望，至少这几年他从来没在方云薇脸上看过像今日这般娇羞的少女表情。 吃完饭四人在餐厅门口分成两组各自话别。 江舒仪揪着方云薇咬耳朵，「蔡天宇根本完美男人，你立刻、马上、明天就可以嫁了。」 方云薇看着不远处的蔡天宇，「我也觉得明天就可以嫁了。」 江舒仪不可置信地掏掏耳朵，「你说什么?我有听错吗，你真的想跟蔡天宇復合？」 方云薇闭上眼睛，微微笑着，「嘘──，先别说话，我正在作梦呢。」几秒后她睁开眼，收起了笑，回答江舒仪的问题，「復合？作梦比较快。」 董卓彦旁观正痴痴望着方云薇的蔡天宇，忍不住讚叹道：「你真是个感天动地痴心人，看你那么体贴，为云薇做那么多事，我都想嫁给你了。」 蔡天宇凉凉地看了董卓彦一眼，「那你得排队，想嫁给我的人可多了。不过我只要云薇。」 董卓彦拍拍他的肩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觉得云薇对你也不是无动于衷的。」 「是啊，只是她心里那道墙太厚了，我得再敲得更用力一点。」 「那你加油，有需要帮忙出力的地方，尽管叫上我不要客气。」 「你已经帮很多忙了，谢谢。有需要我一定不会客气。」 －－－－－ 搜蕊迟到了，只赶上週六。 58.反击 星期一上班所有人都被昂首阔步踏进办公室的方云薇吓了一大跳。她顶了头紫色挑染大波浪长发，身穿豹纹上衣搭黑长裤加马靴，一反从前乾净简单的打扮。 怡华张大了嘴，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boss,你…你…怎」么变这样？ 方云薇略作解释，「改变造型，换个心情。」 「假发？」 方云薇点头，然后撩撩长发，「好看吧？」 怡华其实觉得这假发和boss的睿智形象超级不搭，实在无法违心说好看，只好乾巴巴地笑了几声，赶紧逃走。 袁光庆来找方云薇谈公事的时候，总无法控制地将眼神落在那豹纹紧身衣勾勒出的曲线上，或凹的或凸的，无论看哪里都很尷尬，于是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开。 董卓彦的反应最夸张，他和方云薇打照面的第一句话是：「你谁啊？」一秒之后才认出方云薇。 方云薇哈哈大笑，很满意自己造成的震撼效果，万分期待蔡天宇看到自己时的反应。 蔡天宇和柯特助边讲话边走进自己办公室，没看到方云薇，直到她进来做业务报告才看见造型丕变的方云薇。 蔡天宇只是微微挑了眉，很快就恢復正常表情。这么镇定的表现让方云薇觉得很没意思。 中午蔡天宇又把方云薇叫进办公室吃饭，方云薇一反平常吃什么都香的好胃口状态，一会嫌饭太硬，一会嫌肉太油，总之吃什么嫌什么。 蔡天宇兴味盎然地欣赏方云薇耍了二十分鐘任性，才施施然开口，「你觉得我讨厌穿豹纹装的女人？」 方云薇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难道你喜欢吗？」 「我确实不喜欢。」蔡天宇点点头，「你觉得我不喜欢发型夸张的女人？」 「难道你喜欢吗？」方云薇幼稚的口气简直像叛逆的青春期少年。 「我确实不喜欢。」蔡天宇又点点头，「你觉得我不喜欢爱挑剔的女人？」 这次方云薇连下巴都扬起来，冷哼一声，「用膝盖想都知道，谁会喜欢爱挑剔的人啊。」 「我确实不喜欢。」蔡天宇再点点头，「你是了解我，但还不够了解我。我确实不喜欢穿豹纹装、发型夸张又爱挑剔的女人，但若那个人是你，还那么卖力演出，那我就会觉得可爱得不得了。」 蔡天宇站起来揉了揉方云薇的头顶，把假发都弄歪了。方云薇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他，无奈认输，乾脆把那顶夸张的假发拿下来。 蔡天宇微微笑，「又乖又可爱。」 这句话成功地为他赢得又乖又可爱的白眼一枚。 「惹恼蔡天宇大作战」第一次嚐试，失败。 过了几天，方云薇故意在开会的时候和蔡天宇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把单方面找麻烦的不讲理女人演绎得入木三分，总是和气讲理却突然「起肖」的方云薇吓到眾人，董卓彦更是惊得一直出来打圆场当和事佬。 事后方云薇被叫进蔡天宇办公室，她兴奋地等着看蔡天宇翻脸，没想到他只是拍拍她的头说：「表现得非常好，怜牙俐齿的模样很有魅力。」 「惹恼蔡天宇大作战」第二次嚐试，失败。 之后方云薇又做了许多她觉得蔡天宇会讨厌的事，他却总是用宠溺的态度任她撒泼，事后还会称讚她这样很可爱，很迷人之类的。几次之后方云薇终于承认凭这些可笑的举动要让蔡天宇讨厌自己是不可能的，只好知难而退。 见到蔡天宇站在新家门口的时候方云薇就知道，在他的强烈攻势之下自己就快兵败如山倒，于是决定正面迎击，不再消极逃避。 让蔡天宇讨厌自己是方云薇的战略，没想到蔡天宇如此顽强、意志坚定，怎么样就是要继续对她好。正面攻击失败，除了假装无动于衷，方云薇已经没有其他办法。 事情又绕回原点，只是这次方云薇觉得离自己的败战之日愈来愈近，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像，自己会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境认命地举手投降，让一颗心彻底陷落到他的柔情之中。 入住新家的第三週，方云薇到物业管理柜檯领包裹，签名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同一页有蔡天宇的名字。她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房东不是董卓彦的亲戚而是蔡天宇，难怪她这么快就能找到条件如此优良的新居。想到蔡天宇只是默默出手相助，虽然同住一个社区也从来没有打扰过自己，这样立基于尊重的温柔，让方云薇心底泛起一阵甜蜜。当下就觉得，如果可以，真希望能腻死在这股蜜里。 时间一日日过去，方云薇愈来愈无法忽视因蔡天宇而时时泛起的甜蜜，她要拚命压抑心动的感觉才能若无其事地与蔡天宇共事，偏偏两人经常同行，一起进行一场又一场的產品推广活动。 这次他们到世贸中心参加医疗仪器展，展览第一天只对专业人士开放，场内穿梭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买家。方云薇跟一个来自杜拜的採购专员介绍自家技术时，蔡天宇正在不远处跟一个泰国公司的技术负责人讨论odm的合作可能。 方云薇刚走到后面准备拿空气吉他出来展示，突然觉得地板上下跳动了几下。 『地震！』才刚冒出这念头地面就剧烈摇晃起来，方云薇抱头蹲下，慌乱地用视线寻找蔡天宇的身影。此起彼落的尖叫声突然一致起来，全都冲着方云薇的方向而来，从这时候开始，方云薇眼中的世界成了慢动作播放的无声影片，她眼睁睁看着蔡天宇朝自己扑过来，两人滚在一起跌坐到地上，然后一盏吊灯掉落在蔡天宇的脚边。 随着大灯落下的轰然巨响，世界恢復正常运转，此时方云薇听到一个极其恐怖的凄厉尖叫，过了很久她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声音，她不停喊叫着「蔡天宇」，抱紧蔡天宇的身体困难地移动，想让他尽量远离大灯碎裂的残骸。 才刚救了方云薇一命的蔡天宇很快就发现她的不正常，方云薇把他抱得死紧，尖叫声完全停不下。他不停拍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没事，我们都没事。」这样安慰了许久，方云薇终于安静下来。 方云薇哑着声音问蔡天宇，「你真的没事吧？」 「真的没事，我没有受伤。」 「那就好。」那个好字还没出口方云薇就哭了，她哭得很伤心，伤心到埋在蔡天宇怀里抽抽噎噎完全止不住，直到其他同事赶来才停下。 59.一起 董卓彦带着其他人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蔡天宇将方云薇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而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埋头不停啜泣。 若在平常时候这画面看起来确实曖昧，但此刻大家都没有多想，毕竟蔡天宇和方云薇算是劫后馀生，共同经歷患难的两人激动些亲密些是可以想像的。只有董卓彦和袁光庆心里比别人多了些想法。因为董卓彦是蔡天宇方云薇情感纠葛的知情人，而袁光庆则是对喜欢的女性有些直觉的敏感。他们都认为就算是吓到哭，方云薇也不一定要在蔡天宇怀里哭，这样的姿势一定有鬼。 见到这一幕，董卓彦偷偷为蔡天宇开心，觉得经歷过这件大事他和方云薇的感情终于有机会重新开始。袁光庆却是当场在心里大叹三声，知道自己对方云薇的恋慕之情必须好好收拾起来了。 董卓彦毅然决然叫蔡天宇把方云薇送回家。「这么大的地震连台湾人都怕，更别说那些老外了，谁还有心情逛摊位啊。董事长刚刚英雄救美，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回去休息才是正事。方博士更不用说了，都吓成这样了根本不必想什么工作。去去去，两个人都给我速速回家。」 于是方云薇就乖乖地任由蔡天宇牵着手带走，留下眾人面面相覷，突然觉得大脑里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董事长和方博士是否因为一次英雄救美碰撞出爱的火花？这话题立刻在公司几个私人群组里形成大热议。一番讨论过后，大家都觉得虽然有点出人意外，仔细想想却又发现这两人还真的蛮速配。 蔡天宇先把方云薇牵到女厕门口，叫她进去洗把脸。 他理了理她散乱的头发，轻声说：「哭得像隻小花猫，乖，先去把脸洗乾净，然后我们回家。」 方云薇点点头走进女厕，进门前回头看了蔡天宇一眼，眼里满是忧虑。 蔡天宇朝她笑一笑，「别担心，我就在这里等你，快去。」 听了这话方云薇才继续移步前进。 望着她的背影蔡天宇叹了口气。其实当时的情况虽然危急，却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千钧一发，灯盏落下的地方离他们还有几公尺，蔡天宇有衣服保护，连被玻璃碎片画伤都没有。但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方云薇一句话也没说过，让蔡天宇有点不安。 蔡天宇有点不放心让情绪这样失常的方云薇离开视线，不顾别人异样的眼光，直接就站在女厕外面等。虽然他行动诡异，头发微乱，西装发皱兼之神态焦急，但那张脸还是有足够的实力引来无数女性同胞的友善侧目。蔡天宇无视其他人的眼光，只是专注等待方云薇。虽然才分开几分鐘，蔡天宇却觉得自己等了很久，久到担心方云薇又出了什么事，想衝进女厕去把她救出来。 等方云薇终于走出来的时候，蔡天宇立刻发现她的神态整个不同了。那个惊惶失措到像迷路小孩的方云薇换了副表情，一如她往常一般冷静自持，却又更加严肃。 看到恢復正常的方云薇，蔡天宇竟然有些失落，因为那个全心依赖自己的方云薇已经消失了。 一脸严肃的方云薇朝蔡天宇走来，却做了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动作。她一把抱住他的胳臂，把头埋在他肩上，良久良久。 然后说了一句话：「我们在一起吧。」 蔡天宇只觉得满脑子都是烟花炸开的碎光，连怎么把她送回家的都不记得。等清醒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坐在方云薇家的沙发上了。沙发有点小，两人紧紧挨在一起，蔡天宇伸手揽住方云薇，让她的头靠到自己肩上。 「谢谢你。」他说。 「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她说。 「没关係，只要可以和你在一起，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为什么那么好？」 「因为你很好。」 蔡天宇侧过脸亲亲她的额头，然后眉毛，接下来眼睛，鼻子，当吻终于落在她唇上时，他嚐到了泪水咸咸的味道，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 －－－－－－ 圣诞快乐！明天再继续。 60.哄 在感慨万千的深情一吻过后，方云薇发现一件尷尬的事：她不知道该如何和蔡天宇相处。三十几岁的他们早已失去年轻时的单纯热情，心上或多或少都留了些被现实打击的伤疤。 两人头靠头坐了好一会谁都没说话，是方云薇先打破沉默。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好啊，有什么可以喝的？」 方云薇想了一下，「白开水，冷的热的都有，也可以泡红茶给你喝。哦对了，还有高丽蔘茶。」 蔡天宇笑了，「高丽蔘茶……很好啊，你是该对自己好一点，我还以为你会捨不得买呢。」 「嗯……蔘茶确实不是我买的，是江舒仪送的。」 「那就高丽蔘茶吧，我们喝一样的。」 「我没有要喝啊。」 「乖，我们都喝高丽蔘茶，你需要补一补，刚刚牵你的手发现你的手好凉。」 方云薇起身泡了两杯蔘茶，把一杯递到蔡天宇手上。 「那个……蔡天宇，跟我说话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再用『乖』这个字啊，这样显得我好幼稚。」 「不可以。」 「为什么？」方云薇声音高起来了。 「因为你很可爱，可爱得让我想宠你，叫你乖的时候我会有一种自己很宠你的感觉。」 方云薇立刻觉得自己脸红了。这蔡天宇怎么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啊。 「你怎么这么会哄女生，感觉是高手。是不是经验很丰富啊？」 听出方云薇话里的淡淡醋意，蔡天宇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才说：「实战经验不多，但是我练习了很多年，想说在重逢之后一定要对你施展浑身解数，重新把你追到手。」 方云薇有点感动，「你真的好会哄人。」 「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改。」 方云薇诚实地说：「其实很喜欢。」 「喜欢的话我就多哄哄你。」 「不必不必！」方云薇赶紧摇摇手，「适当就好，免得甜言蜜语听太多就腻了。」 「好。接下来你想做什么，要休息吗？」 方云薇摇摇头。 「还是陪你做你平常做的事？」 「平常这时候我都在工作，可是我记得总裁已经放我假了。」方云薇看了蔡天宇一眼，眼神里有淡淡的「你这万恶的惯老闆」的控诉。 「对啊，今天是上班日。我知道了，」蔡天宇两手一拍，「你有没有想去什么地方是假日人很多的，例如什么知名景点、排队名店之类的地方，上班日去就不必人挤人了。」 方云薇想了一下，提议去故宫博物院。 「在台北待了这么多年我竟然一次也没去过，很奇怪齁？」 「不会，我也只在小学去过一次。走吧。」 出发前蔡天宇郑重问了方云薇，「这算我们第一次约会，对吧？」 「呃……是吧。」 「那你等我十分鐘，不，二十分鐘，让我清理一下换个衣服。」 方云薇看看他再看看自己，发现两人身上都还是刚刚「劫后馀生」过后的打扮，衣服又脏又皱，甚至有些地方扯破了，确实狼狈。 「那…三十分鐘好了，我也准备一下。」 「好，我等下来接你。另外，你想我骑机车载你还是开车？」 「开车好了。天气冷机车不合适。」 蔡天宇离开方云薇家，越过中庭回到另一栋楼自己住处，用五分鐘冲澡，十分鐘犹豫要穿什么，再用十分鐘打扮自己。 然后准时在三十分鐘以后，像小男生一般带着和心爱女孩第一次约会的忐忑不安，按下方云薇家的电铃。 61.故宫 方云薇开门的时候心跳很快，看到蔡天宇之后心跳更快了。他头发稍微凌乱，毛衣里露出的格子衬衫领子有点歪，看得出打理自己的时候略嫌匆忙，但一点也不减损他的帅气。 方云薇目不转睛地看着蔡天宇，他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两双晶亮的眼睛就这样彼此对看了好一会，终于方云薇叹了口气。 「你真好看。」 听到她的讚美蔡天宇不禁笑起来，嘴角微翘的脸更好看了。 「你也好看。」他伸手牵住她的手，「要我进去还是你要直接出门？」 方云薇还没回答蔡天宇就帮她做了决定。他进了她家，把门带上，低头吻她。 亲完以后方云薇嘴唇红红的，脸也红红的，垂下头用手指戳戳蔡天宇胸口，「你怎么这样。」 「我怎样？」 「……是你说这是第一次约会的，都还没开始约会呢。」 「有规定第一次约会应该长怎样吗？」 「也没有。可是就是……哎哟就是有点奇怪嘛，好像应该约完会送女生回家的时候，才……。」 看着方云薇的脸愈来愈红，蔡天宇忍不住想逗她。他低下头凑近她耳边轻声说：「偷偷告诉你一个祕密，一百个男孩子里面，有一百个都想在第一次约会的时候跳过所有细节，在看到女孩的瞬间就直接做我刚刚做过的事。只是他们不敢。」 方云薇把他的脸推开，「你，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而且知道得更多，不过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就先不告诉你了，免得这些男人心里的小祕密吓到你。」 「那就别说。我去拿包包，准备走了。」 方云薇吓得赶快拉着蔡天宇出门，以免他又语出惊人。 两人上车的时候，趁着拉安全带蔡天宇又偷亲了方云薇好几下，亲到方云薇瞪人了才终于出发。 蔡天宇问方云薇要不要听音乐，方云薇摇摇头拒绝，「我想跟你聊天。」 「好啊，来聊天吧。你们机械手臂的进度如何？今天有家外国公司有兴趣和我们合……」 「蔡天宇，我今天才发现你有万恶惯老闆的潜力，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们在约会吔。」 蔡天宇一脸委屈的模样，「我以为你最有兴趣的话题就是这个啊，每次见面都硬要聊公事的不是你吗？」 方云薇撇撇嘴，在心里嘀咕：『爱记恨。』 「那是以前，现在不是了。聊一些你的事吧，你最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喜欢什么娱乐？什么都行，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有兴趣。」 「最近我喜欢我们公司附近那家双龙号早餐的饭团，它的料很特别，夹的是酸菜和肉燥，没有加肉松，味道酸酸咸咸的很开胃。喜欢的饮料是微甜的红茶，天冷时喝热的，天热时喝去冰的。如果是在外面餐厅我会选英式早餐茶，自己泡的话最爱日月老茶厂的台茶18号。」 「等等，」方云薇拿出小笔记本，认真写下双龙号饭团，英式早餐茶，日月老茶厂台茶18号，「记好了。请继续。」 蔡天宇笑了，「何必这么认真，反正跟我多相处就知道了。」 方云薇摇摇头，「关于你的事就是要这么认真，我已经错过你太多事了，非认真不可。」 蔡天宇的心被重重撞了一下，酸苦之后又泛出甜。 「还有呢？最近有看什么电影吗？还是有什么想看的电影？书呢？有没有喜欢的书？」 两人就这样聊了好久，都是方云薇问，蔡天宇答。短短几十分鐘车程的间聊，让方云薇觉得自己和蔡天宇之间空白的十年，终于填补上一点点，她的心也安定了一点点。 到了故宫博物院，两人像观光客一样在外面和黄色的老建筑合拍照片后才买票入场。 蔡天宇问方云薇最想看什么。 「肉形石。我看过肉形石的照片之后就对它念念不忘。」 「还有呢？」 「那当然是翠玉白菜囉。你呢？」 「你想看什么我就看什么。」 「哎哟你好无聊，真的没有想看的吗？」 「好吧其实有。」 「什么什么？」 「你。我看你就够了。」 「……我觉得你一定偷偷去上过情话特训班。」 进场以后方云薇拉着蔡天宇的手直奔肉形石，接着是翠玉白菜。慢慢逛了以后方云薇又发现更多漂亮东西，她觉得鏤雕象牙套球和橄欖核雕出来的小舟堪称鬼斧神工，还有许多精緻的玉雕她也喜欢，方云薇这才发现自己最爱的是这种作工细腻的物件。 蔡天宇专注看着方云薇，见她看那些小物件看得眼睛发亮，也觉得开心。她快乐，于是他快乐。 －－－－－－ 祝大家新年平安喜乐！ 元旦连假还有一次更新。 62.我在 方云薇低头细看一个玉雕小摆件的时候，感觉到蔡天宇投射在她脸上的视线，她转头看他，微微笑着，好像在说：「抓到了！」蔡天宇对她抬抬下巴，一副「没错我就是在看你，怎样！」的表情。 方云薇凑近他小声说：「那我等下也要偷看你。」 「欢迎欢迎。」 两人相视而笑。 想看的东西太多，方云薇为节省时间急急从这个展厅走到那个展厅，被她拖着走的蔡天宇突然把手收紧，方云薇一回头就看到他用眼神发出无声的谴责，「你想丢下我吗？」 那眼神让方云薇心里又酸又甜，赶紧回握了他的手。蔡天宇对自己的眷恋让她感动却也愧疚。 「不好意思，忘记顾到你。」 「绝对不可以放开我的手喔。」 「好，绝对不放。」 就这样手牵手逛了一下午，方云薇早先那种不知该如何与蔡天宇相处的尷尬不知不觉消失了。 他们离开博物馆的时候斜阳还掛在天边。蔡天宇不捨得第一次约会就这样结束，问方云薇想不想上阳明山赏芒花。 方云薇捏捏握着她的大手，轻快地应道：「好啊。」 上了山两人随意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欣赏毛绒绒的芒草坡。金黄色的阳光照在高低起伏的缓丘上，山风一吹芒花轻轻摇曳，像一片金白色的海浪，美则美矣，可惜山风有点凉。 方云薇被凉风搔得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冷吗？」 「还好。」 蔡天宇脱下外套披到方云薇肩上，她笑一笑说：「这样我暖了反而换你冷。我有更好的办法。」 她把外套往自己和蔡天宇头上一罩，两人眼前的光线一暗，瞬间就落入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蔡天宇愉快地笑出声。 「还有更好的。」方云薇话音方落，蔡天宇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她小小软软的手掌握住，塞进她的外套口袋。 蔡天宇和她头碰头看着眼前的风景，落入眼底的应该是芒花，实则他什么都没有看入眼，只觉得在这外套搭起的小小空间里充斥着她清甜的气息，感觉得到她的体温，听闻得到她的呼吸。他没抵抗住诱惑，侧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又轻轻吻了她的唇，然后再将吻深入了一些，直至两人忘我相拥，连外套掉了都浑然未觉。 蔡天宇带方云薇下山吃了顿美味的晚餐，两个人嗑掉整份排骨酥和一大盅佛跳墙。 回家的路上方云薇还对那炸得酥香的整根肋排回味不已，蔡天宇笑着听她说那排骨醃得多入味，外皮炸得多酥脆，有种错觉，彷彿回到与她到处间逛探索美食的当年时光。 快乐的时光容易过，得来不易的第一次约会终将结束，蔡天宇送方云薇到她家门口时在心里拼命祈祷：「让我进门让我进门让我进门。」 天神听到了蔡天宇的祷告。 方云薇不仅请蔡天宇进门，两人还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好久，久到方云薇都瞇眼打呵欠了都没赶他走。 蔡天宇虽然捨不得走，但他也捨不得让方云薇睡眠不足。 「我走了，你早点睡。」 他打算离开，起身时却被方云薇抓住了手。 「留下来陪我好不好？不然至少等到我睡着再走，可以吗？」 蔡天宇惊讶地看方云薇，想从她的表情确认这句话真正的意涵。 方云薇被他这样盯着盯着，才突然发现自己说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不禁脸红了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今天……唉哟算了，你回去休息吧，很晚了。」 蔡天宇伸手揉揉方云薇的头发，温柔地笑着，「我懂你的意思，当然可以留下来陪你，整晚都行。」 他猜方云薇经歷了今天的大地震，心里还有点劫后馀生的恐惧，耐心地等方云薇洗漱完毕上床，帮她盖好被子，才拿了把折叠椅坐到床边。 「你放心睡，我在。」 方云薇抓着蔡天宇的手不放，慢慢闭上眼睛。 看到方云薇闭上眼睛蔡天宇才闭上眼睛，结果她还没睡着他就先睡着了，还睡得从椅子上跌下来。 最后和方云薇一起躺在她小小的单人床上时，蔡天宇只觉得幸福来得太快，一切好像在作梦。 两人侧着身体靠得好近好近，面对面小声聊天。 「对不起我床太小让你睡得不舒服。」 「舒服舒服，你的床比我睡过的所有五星级饭店的床都还要舒服。」 「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只要有你在，那个地方就会变成最棒的地方。」 方云薇伸手抱住蔡天宇，「谢谢你在。」 蔡天宇也伸手环抱她。「不怕不怕，我在。」 「那个……我会尽快改善我这里的空间，让你能待得舒服一点。」 蔡天宇愣了一下，随后被狂喜淹没。「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常常来过夜吗？」 「嗯。你愿意吗？」 蔡天宇抱紧方云薇用力亲她。「当然愿意！」 方云薇把自己埋进蔡天宇怀里，感谢上天一切还未太迟。 63.第二天 宽仅三尺半的单人床硬挤两个人实在算不上舒服，方云薇其实整晚睡睡醒醒，但醒来的时候只要发现蔡天宇还在马上就能安心地睡着。最后一次醒来窗帘缝里已漏出天光，索性不再睡下，专心盯着蔡天宇的睡脸看。 他真是个好看的男人，就算睡着了也好看。 眼珠子一转就能传达出千百种意味的清亮大眼此时紧闭着，弯出一道深深的弧线，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长得让人嫉妒。高挺的鼻子轻轻翕动，吸吐出的均匀气息听着觉得份外放心。形状好看的嘴唇饱满光润，让人看了想吮一口。 才刚这样想，方云薇就不由自主凑上前去，轻轻贴了贴他的唇瓣。 蔡天宇呼吸乱了几下，没有醒过来。方云薇有种做坏事得逞的小快乐，嘻嘻偷笑。第一件事成功就有胆子做第二件。这次她抓起蔡天宇的手掌，与他掌心相贴，然后把自己手指一根根放进他的指间与他十指紧扣。蔡天宇还是没醒，方云薇又把两人交握的手举到唇边，亲亲他的手指。 「你偷亲我。」 方云薇吓了一跳，身体反射性地往后一退，又被蔡天宇拦腰抱了回来。 他把脸凑近盯着她看，「干嘛偷亲我？」 「我没有偷亲，是光明正大地亲，只是你在睡觉不知道而已。」 「现在我醒啦，你可以继续光明正大地亲。手指亲过了，接下来要亲哪？」 方云薇有些脸红，「没有了，亲够了。」 「那该我光明正大了。」 蔡天宇说完吻上她的嘴角，轻轻舔了舔。 「yummy.」 「你才yummy。」方云薇含住他的下唇抿了抿。 蔡天宇倒吸了口气，撩开她的头发露出她细嫩的颈窝，吻了上去，又舔又吸又咬，酥麻的感觉弄得方云薇脑袋阵阵发晕。他的吻愈来愈往下，製造的衝击愈来愈大，方云薇闭紧嘴巴忍耐，最后还是忍不住从鼻腔里嗯哼出声。 她细细的鼻音勾得蔡天宇快要发疯。他埋在方云薇胸口闷声问道：「我可以光明正大到哪里？」 方云薇喘着气说：「今天还要去世贸，如果我们两个都不到摊位会开天窗的。」 蔡天宇重重叹了口气，抱紧方云薇，把自己密密贴到她身上。「我这样是因为你。」 听到蔡天宇哑着的声音，感觉到他身下绷紧的部份，方云薇有些歉疚。 「那个……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时机不对。昨天我们两个人都休假了，今天再同时缺席，那同事们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 那么长一段话蔡天宇只听到第一句，心里顿时开了花。他用力亲了她一下，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所以你愿意。」 方云薇害羞得耳朵都红了，赶紧转移话题。「你要不要先回家盥洗一下，等下还要去顾摊位。」 蔡天宇又亲了她一下，「所以你愿意。」 「快回去啦，不要以为你家近就拖拖拉拉，再不回去整理一下会来不及喔。」 「你怎么知道我家近？」 方云薇对他甜甜一笑，「你好啊！住在a栋86号顶楼的房东先生。」 蔡天宇挑挑眉，「连地址都知道，真厉害。什么时候发现的？」 「搬进来不到一个月就知道了。谢谢你哦，谢谢你的热心帮忙把房子借给我，为了怕我有压力还让卓彦学长瞒着，这么细心体贴真的让人很感动。」 「那你要怎么谢我呀？」蔡天宇眼里闪着期待的光芒。 「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我有个多年未能满足的心愿，如果你能帮我实现那就太好了。」 「什么心愿？」 「我想要每天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好。」 蔡天宇觉得她答应得太乾脆，马上补充说明，「睡另一个房间不算，要每天和你睡在同一张床上，醒来的时候才能第一时间看到你。」 「好。」 「那我们今天下班就去买新床。」 「好。」 「你好乖。」 看到方云薇乖巧的模样，蔡天宇心里一把火烧起来，又把她按到床上亲了好久。 这次方云薇真的乖不下去了，她拚命推蔡天宇，「要迟到了，快回去换衣服。」 他很不甘心，最后狠狠在她胸口留下了一个红痕才起身。 －－－－－ 明天再继续。 64.传讯 方云薇和蔡天宇在展览开始后不久一前一后走进如真的摊位，在场所有人都强装镇定，其实恨不得把眼睛当雷射光将她们从头到脚扫描一遍，看能不能发现两人之间有什么曖昧。 方云薇眼前的怡华就是如此，那种想探究又不敢多问的表情，让她的脸看起来有点扭曲。 方云薇看了她一眼，关心地问了一句，「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那个……」 「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留在公司吗？」 怡华赶紧闭上嘴，把还没吐出来的话吞下。她能说吗？说自己身负重责大任，是特别调班来探查真相的。昨天不在场的同事都快被好奇心压死了，派她出来打听方博士和董事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然怡华自己也很好奇，但两大主角一个是工作认真的直属长官，一个是高了好几级的大大大老闆，这是要叫她怎么开口问？ 谁叫她倒楣猜拳猜输了，只好来做这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她清清喉咙。 「呃…那个…我今天来是因为那个宋灌肠，对，没错，就是电脑组那个宋灌肠，说他今天有事不能过来，所以叫我来替他一下。」 「宋灌肠？」 「就是宋冠全啦。」 「了解。我们这两天外国客户多，你尽量发挥，不过如果客户的问题太深入你没办法回答，记得赶快找我或董事长。」 「好。」怡华转了个话题，「对了……boss，你还好吧？听说昨天地震你差点被灯砸到，是董事长救了你。」 「是。」 「那你们有没有怎么样？」 「没事。我很好，他也没受伤。」 「就这样？」 看怡华一脸失望的表情，方云薇觉得奇怪，「就怎样？」 「听说当时很惊险啊，你还哭，啊没有，反正就是听说情况很紧急，怎么才过了一天被你讲起来好像没什么事一样。」 「那你想听怎样的答案？」 宾果！这样就对了！「说说你当时的心情啊，例如被董事长英雄救美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之类的。」 方云薇轻飘飘地看了怡华一眼，看得怡华后背有点发凉。 「我觉得你们从昨天到现在大概已经脑补了二十集惊涛骇浪高潮迭起的连续剧，我嘴笨再加上脑容量有限，再怎么说都没有你们想像的精彩，所以就不献丑了。我唯一能说的就是董事长救了我，我很感激他。就这样。」 就这样？就这样！明明昨天还在董事长怀里哭，最后还被董事长牵着走，隔了一天就可以说得如此云淡风轻。怡华简直要给方云薇跪了。 「呵呵呵。」怡华乾笑几声回应，但心里可不服气，觉得自家boss绝对是在避重就轻，于是一整天都在偷偷观察她和董事长，试图从他们的互动当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跡。怡华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事，两人的互动很寻常，就是一些公事的交谈。 除了偶尔会滑滑手机，滑手机的时候嘴角好像还微微带着笑，方云薇的行为举止真的跟平时没两样。 蔡天宇就有点不同了，怡华很明显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偶尔拿手机出来看的时候还会笑得很开心，帅到迷死人。但她不明白董事长心情好的原因。 结束这天的工作以后，怡华在同事私底下的群组里发了条讯息：「抱歉什么都没看出来。就算两人之间有些什么，他们应该也不打算公开。我只是隻贪生怕死的小虾米，当屎拜当得整天都好怕怕，好怕boss一怒之下把我钉死，实在没胆再深入探究，请各位见谅啦。」 其实怡华已经窥见了一点方云薇和蔡天宇的亲密互动，只是她不知道。怡华看到方云薇在滑手机的时候，她都是在给蔡天宇传简讯。 看着蔡天宇和外国客户相谈甚欢，她发了条讯息：「你讲英文的声音好好听。」 蔡天宇看到讯息的时候嘴角翘了翘，回了一句：「说中文就不好听了吗？」 方云薇：「好听。讲台语也好听。」 蔡天宇：「晚上在床上讲给你听。」 方云薇很久没理他。 蔡天宇：「今天不是要去买床吗？你没问我喜欢哪一种。」 方云薇：「你喜欢哪种床？」 蔡天宇：「又大又结实那种。」 方云薇强烈怀疑这话有什么言外之意，装傻当不知道：「那我们买一张实木床。幸好房间大摆得下，我以前租的房间好小，感谢房东大人慷慨租借豪宅给我。」 蔡天宇：「你好容易满足。下次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豪宅。」 方云薇：「你家吗？」 蔡天宇：「我的别墅。我自己的，不是我爸妈的。」 这句话让方云薇想起好久以前的一个初夏午后，耳朵倏地热了起来。她怀疑蔡天宇是故意提别墅这件事，隔了很久时间没有回应这条讯息。 蔡天宇得空再传了一句话，「我觉得至少要有自己的游泳池才算得上豪宅。」 游泳池三字将方云薇的记忆瞬间唤醒。在那个闷热的初夏午后，空无一人的别墅边，游泳池畔的他和她，用颤抖的双手探索彼此的身体。确定了，蔡天宇就是故意的。 她气呼呼地回他：「你再这样今天不买床了。」 蔡天宇立刻求饶：「别这样，那我们别说豪宅了。晚餐想吃什么？我请你。龙虾鲍鱼海参和牛，想吃什么随便点。」 「我想吃你煮的，随便什么都好。」 「没问题。保证包君满意。」 －－－－－ 本週第二更，明天继续。 65.买床 蔡天宇把方云薇带回自己家。 她望着那个开放式大厨房发出惊叹，对那光洁的不锈钢流理檯爱不释手，「好棒啊！感觉好专业。你一个单身汉怎么会有设备如此完善的厨房？」 「我答应过你只要和我在一起就不会饿肚子，为了遵守这个约定总要有点基本的厨艺，所以有空就会练习一下，煮着煮着竟然发现作菜还蛮有趣的，弄这房子的时候乾脆就把设备备齐了。」 「那我就等你大显身手啦！要不要帮忙？」 「不用，你去客厅休息静候佳餚就好。等会还要去买床，今天我们吃简单点。」 蔡天宇把方云薇送到客厅沙发上，打开冰箱把食材一样样拿出来，捲起袖子开始洗菜，刷刷洗洗的时候偶尔抬起头对方云薇笑。 方云薇没办法看着别人做事自己在旁边纳凉，站起来走近水槽，「我帮你。」 蔡天宇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就是没办法坐着等吃对吧？」 「我想帮你嘛。」 「好吧，那你帮我烧一锅水，等下要煮义大利麵。汤锅在下面柜子，义大利麵在我左手边的大抽屉。」 方云薇烧水准备煮麵，等水滚的时候尽情欣赏了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的蔡天宇。 随着厨刀在砧板上发出的规律篤篤声，蔡天宇俐落地将番茄、洋葱、高丽菜、西洋芹切成小块，取一只厚底汤锅，倒点橄欖油，将切好的蔬菜加进去炒一炒，直炒到芹菜发出香气再加进水和罐头高汤，煮滚转小火不必特意理它，待会开饭就有蔬菜汤可喝了。 煮麵水滚了，方云薇把义大利麵放下去再加点盐巴，边等麵熟边继续欣赏蔡天宇的厨艺秀。 他把汤放到一边煮，又取出个平底锅倒入少许橄欖油，加进切碎的洋葱、蒜头炒出香味，这时候方云薇的义大利麵也煮好了。他把麵条捞进平底锅翻炒一下，加入燻鮭鱼和奶油起司拌一拌，闷个几分鐘再起锅。 不到半个鐘头，两人份的燻鮭鱼义大利麵和蔬菜汤就上桌了。 方云薇抽抽鼻子嗅闻食物的香气，「厉害！这么短时间就能做出如此美味又兼具健康的料理，真是佩服佩服。」说完朝蔡天宇拱拱手。 「好说好说。」蔡天宇露出得意的笑。 他们三两下就把色香味俱全的晚餐解决，方云薇摸摸饱胀的肚皮，摊在沙发上满足地叹气。 「吃饱了好想睡，今天我们乾脆别出门了吧。」 「不行！你答应过我的。竟敢吃饱了不认帐，看我等下怎么修理你。」 方云薇把身体蜷起来耍赖，「好想睡哦，昨天根本没睡够。随便你怎么修理啦，我现在就是想睡觉。」 「随便我怎么修理？」 方云薇没察觉蔡天宇语气里的危险，继续耍赖，「对啦对啦随便你，反正我不要出门要睡觉就对了。」 「那好，既然随便我怎么修理，那修理完正好让你睡。」 蔡天宇一把捞起方云薇，抱着她就往房间走，方云薇吓得尖叫打人。 「你干嘛！放我下来！」 「不是你随便我修理的吗？」 「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出门，立刻去买床。」方云薇的瞌睡虫早就被蔡天宇吓跑了。「放我下来啦。」 「求我啊。」 「求你，拜託你放我下来。」 蔡天宇冷冷瞥了她一眼，「这就是你诚意？」 「求求你！」她揪了揪他的衣服，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求你放我下来，拜託──！」 「还差一点。」 方云薇立刻心领神会，亲亲他的下巴，继续哀求，「你最好了，拜託你放我下来，我们马上出门去买一张又大又结实的床好不好？」说完又蹭了蹭他的脖子。 「这还差不多。」蔡天宇终于松手放人。 「走吧走吧，买床买床。」方云薇深怕蔡天宇改变主意，催着他赶快出门。 蔡天宇带方云薇到一家柚木家具店，柯特助已经先向店家打过招呼，所以店长一看到蔡天宇就直接把他们领到空无一人的卧室家具区，指了几张床给他们看。 「我们已经事先帮您挑过，这几张床比较符合您的需求，你们慢慢参观比较，我就不打扰了。」 蔡天宇要求的都是kingsize的实木大床，看起来就非常结实耐用。他双手一张，「床是要放你房间的，你好好挑。」 方云薇也没跟蔡天宇客气，仔仔细细看了每张床的作工、雕花、木纹，最后挑了张底板最高的大床。 「挑好了，这张最好。」 「怎么个好法？最漂亮？」 方云薇一脸严肃地说：「床底下空间最大，地震的时候可以躲下去。」 蔡天宇心疼地搂住了方云薇，「昨天吓到了？」 「是吓到了。」 蔡天宇用开玩笑的语气转移她的注意力，「早知道英雄救美能让你松口接受我，我八百年前就该这样做了。」 方云薇把头埋在他胸前，许久之后才开口，「不是因为英雄救美。」 蔡天宇没有说话，静静等她继续。 「我很怕，怕你不见了……你说想跟我在一起，其实我也想，但有好多理由让我裹足不前，我只能一直逃一直逃，但是不管怎么逃避，我都知道你还在，你就在那里，就在世界上某个地方。昨天灯砸下来，你朝我扑过来的时候，我才赫然发现，原来你是可能不见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啊，什么都不想管了，如果你不在了，那些阻止我跟你在一起的理由又有什么要紧呢？」 边听她说话，蔡天宇的拳头边一点点收紧。 「这样一想瞬间豁然开朗。我要跟你在一起，那些横亙在我们面前的困难，去衝撞就是了，失败了再说，至少现在还能够在一起。反正再怎么样悲惨，都没有比你不在还要糟糕的事。现在你就在我身边，那就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事了。」 蔡天宇双臂用力，把方云薇搂得很紧很紧。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一直以为自己不顾危险的英雄救美是开啟方云薇心门的钥匙。他只顾着享受自己感情被接受的飘飘然，却从未想过她单独承受着这么多复杂纠结的情绪，更何况，那些让她裹足不前的理由，全都是因他而起。 「对不起，对不起……」 「傻瓜，你哪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现在在这里，我们现在在一起，已经够让人心满意足了。」就算只有一分一秒，都是幸运。 －－－－－ 本週第三更，明天再继续。 66.报恩[辅15] 回程的路上方云薇睡着了，下车以后迷迷糊糊地跟着蔡天宇走，才发现又被他带回家。 「很晚了，我得回家。」 「今天睡我这，你那边床太小，连续挤两天太辛苦了。」 「那我先回家洗个澡，然后把明天要穿的衣服带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需要的东西我这里都有。」 「都有是什么意思？」方云薇看着蔡天宇，觉得他脸红了。 「就是盥洗用具、换洗衣物什么的该有的都有。」 蔡天宇带方云薇来到储藏室，拉开一格柜子，里面有睡衣，女用内衣裤，标牌没拆的女性衬衫、套装，甚至还有一双素面低根鞋。 蔡天宇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内衣裤和睡衣都洗过了，可以直接穿。」 方云薇看他的眼神有点复杂，「怎么会准备这些东西？」 「我是想如果你来过夜这样比较方便。」 这是多早就开始想她来过夜啊？方云薇挑眉，「什么时候准备的？」 「我进如真办公以后。不过套装和衬衫是之前就买好的礼物。」 「什么礼物？」 「毕业礼物。我想你上班以后会有很多需要穿正式套装的场合，所以送你一套衣服庆祝你拿到博士学位。」 方云薇把套装从衣架上拿下来，发现连标牌都还没拆，标价是美金，换算起来要台币几万块钱。 她把衣服放在身前比一比，「我很喜欢，谢谢，明天就把它穿上。」 蔡天宇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喜欢？」 「真的喜欢，谢谢你。好啦，你准备的东西很齐全，我的确不用回家拿东西，省时省力，这样很好。」 蔡天宇得到褒奖很开心，「我还怕你觉得我是变态呢。」 「怎么会，我只觉得感动。我去洗澡啦。」 方云薇抓起蔡天宇帮她准备的衣服，低头衝进浴室。莲蓬头的水洒下来的时候，方云薇才让眼眶里的泪水尽情奔流。方云薇不懂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得到如此深情，在她努力忘记蔡天宇的同时，他竟从未忘记自己。 方云薇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头发还滴着水，蔡天宇看着她被热气熏得红通通的脸，吞了吞口水，把手上的大浴巾往她头上一罩，帮她搓了搓头发。 眼前一黑的方云薇抱怨道：「干嘛遮人家脸啦！」 「你不知道自己多秀色可餐，我还没洗澡呢。」 「……快滚。」 「等我。」 方云薇没有等多久蔡天宇就洗好澡，看到他身上那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格纹睡衣她咧嘴笑得很开心。 方云薇爬到蔡天宇的大床上跪坐着，拍拍自己面前的位置，「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蔡天宇听话地跪坐在方云薇面前，「正好，我也有东西要给你。你先说吧。」 方云薇朝他俯身一拜，抬起头说：「抱歉，这两天发生太多事，我好像一直没有正式向你道谢。谢谢你，谢谢你不顾生命危险救了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必须言谢，至于怎么报答这大恩，请容我再想想。」 她再俯身一拜，起身后定定看着蔡天宇，「谢谢你一直没有忘记我，我……我实在太幸运。除了我的感情，我无以为报。我爱你。」 蔡天宇温柔地揉揉方云薇的头发，「傻瓜，我不要你报答我，爱我就够了。我爱你。」 「我也爱你。」 「我也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两个人互相说了十几遍我爱你之后，突然噗嗤笑出声，终于结束了这较劲似的我爱你告白。 蔡天宇叫方云薇转过身背对他。 「干嘛？」 「送你一样小东西。」 蔡天宇从方云薇背后帮她载上项链，链坠是一只鑽石戒指。 「这是求婚戒指，代表我的心意。你不必有压力，就把它当作一个普通礼物，直到你愿意和我讨论结婚的事再把它拿下来戴，我等你。」 方云薇仰头看身后的蔡天宇，用浓浓的鼻音说：「蔡天宇，你怎么那么好，我怎么这么幸运。」 「我也很幸运。」 蔡天宇俯身亲吻方云薇，她伸高手环住他的脖子热切回应。亲了好一会方云薇脖子酸了，顺势枕到他的大腿上。 「救命恩人，我想到要怎么报答你了。」 「怎么报答？」 「你接不接受以身相许？」 蔡天宇没有说话，用行动表示一切。他两手摊开，让自己呈大字状躺平。 「请报恩。」 「那个……我只有过你，如果报恩的技巧不够纯熟，还请见谅。」 「别担心，我也没有其他比较的对象，我们可以慢慢磨练，让技术日益精进。」 听懂蔡天宇要表达的意思，方云薇露出甜甜的笑。她掀开蔡天宇睡衣下缘，把头探了进去，朝肚脐下的方寸之地一口亲了上去。 蔡天宇喉头溢出低低的声音，立刻起了反应。 她在那儿吮了吮、舔了舔，再把溼溼的亲吻移动到肚脐，然后是坚实的腹肌。此时双手也探了上去，一块肌肉摸不够，再摸上另一块。 又溼又滑的舌头和又暖又软的双手在他身上到处游走，蔡天宇紧紧抓住她的肩膀，不知该把她推开还是把她压到身上，让她感觉自己强烈的慾望。 方云薇的嘴唇一路往上，蔡天宇喘息得愈来愈厉害。她把唇瓣贴在他胸口，轻声说：「你好性感。」然后含住了他左胸那个敏感的小凸起，抿了抿。 蔡天宇忍不住呻吟出声，把方云薇从衣服里拉了出来。 他喘息着说：「好了，我要试另外一种报恩技巧。」说完翻身把她压到身下，低头吻了吻她的耳朵，轻得像蝴蝶拍翅膀。 方云薇缩缩肩膀，「好痒。」话还没说完蔡天宇的舌头就捲了上来，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 她吓得屏住气，蔡天宇又开始舔她的唇，一点一点，仔细得像在涂唇膏。方云薇好想尖叫，她觉得蔡天宇的舌尖根本带着电，每扫过一个地方就带来一阵酥麻。她张口喘气，蔡天宇立刻强悍地吻了上来，又碾又磨又含又咬，翘开牙齿长驱直入，吸吮纠缠。 方云薇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之前也这样热吻过，今天蔡天宇的吻却特别撩人，她全身发热，有种奇怪的慾望，想解开扣子，让自己的肌肤与他光裸的肌肤相贴。 她这样想着，也真的做了，伸出双手解他睡衣的扣子。 察觉到方云薇的动作，蔡天宇轻笑一声，停下来等她。没想到她手抖得太厉害，好不容易解开第一颗扣子就卡住了。 她将手贴到他光裸的胸口，觉得不够，她想将自己全身贴到他身上。于是方云薇开始解自己的扣子，一样解不开。 蔡天宇制住她笨拙的手，开始解她衣服。随着他的动作，她的睡衣一点点敞开，一寸寸露出白皙光滑的肌肤。 蔡天宇三两下脱掉自己上衣，俯身吻她。脖颈，锁骨，胸口，软丘都留下了红痕，最后他含上了软丘尖尖。 方云薇更渴望了，拉下他的身体，让彼此紧紧相贴。不够，她难耐地扭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不够。 蔡天宇倒抽一口气，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他望着她迷濛的双眼，哑着声说：「别急，我给你。」然后帮两人除去了最后的衣物。 「给我。」她拱起腰。 「给你。」他俯下身。 他送，她迎，两人终于发出慾望满足的叹息。 －－－－－ 本週第四更。 67.Vivian vivian何卓华拨了蔡天宇的电话想约他吃午饭，铃声响了十下以后进了语音信箱。她切断电话，骂了一声「shit！」，用力把电话扔到一旁。 刚从健身室走出来的何太太看到女儿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关心地问道：「乖女儿，怎么啦？」 「那个蔡天宇都不接我电话。」 何太太的眉头皱起来，「你音乐会的时候他不是特别去看，还送了花吗？后来不是也出去吃过几次饭，怎么会突然不接你电话？」 何卓华气呼呼地说：「那都哪年哪月的事了，我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蔡天宇了，打电话也不接，不是转语音信箱就是『您所拨的电话没有回应』，十次看有没有接通过一次。好不容易通上话，没讲几句他就说在忙，约他吃个饭也只会说没空，可恶！」 「唉呀呀，别生气，生气会长皱纹。最近那个林少爷不是追你追得很勤吗，换跟他出去吃吃饭嘛！」 何卓华做了个厌恶的表情，「他哪能跟蔡天宇比，卖鱼是有多好赚，一年营业额看有没有瀚宇科技一个月的零头那么多。钱比人家少就算了，最重要的是，那什么脸，什么身材？脸没有蔡天宇一半好看，身高只高我几公分，害我每次跟他出去都只能穿平底鞋，烦都烦死了。而且服装品味俗到可怕，全身都是名牌logo，深怕人家不知道他是暴发户，这种衣服亏他穿得出去，跟他走一起我都丢脸了我。」 「你这傻孩子，林家是卖鱼没错，可是人家卖的是观赏鱼啊，你不要小看他家，一年也有上亿的营业额。而且林家就林少爷一个儿子，他爸妈漏出来的钱只会流到他手上，没人跟他抢，这样多好。蔡天宇还有个哥哥呢，家產还不知道能分到多少。」 「不管啦，反正蔡天宇还没死会前我是不会放弃的。手机不接我就打办公室电话。」何卓华突然双眼放光，战斗力满满。她找到蔡天宇的名片，拨了他在瀚宇办公室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祕书室的小姐，听到何卓华要找蔡天宇，有礼地回应道：「抱歉现在副总不在办公室。」 「请问他什么时候会进办公室呢？」 「不好意思，因为副总行程很满，不确定什么时间会进来，有事我可以帮您转达，请问需要帮您留话吗？」 「谢谢，那不用了。」何卓华决定直接杀去瀚宇科技堵他，反正她不用上班，时间多。 何卓华开着十分招摇的红色跑车往瀚宇科技总部疾驰，到那附近某个停等红灯的空档，无意间看到路边餐厅内有蔡天宇的身影。 她赶紧停车进了餐厅，直奔蔡天宇。 「天宇，你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啊？」 桌边的三个人全都惊讶地望着这个娇滴滴说话的女人。蔡天宇最先反应过来，「vivian，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找你吃饭啊，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董卓彦和方云薇一脸疑惑地盯着蔡天宇，无声传达「请说明一下现在是怎样的情形。」的讯息。 蔡天宇不敢看方云薇的脸，对着何卓华说：「抱歉不方便跟你吃饭，我和同事还有公事要谈。」 何卓华好像此时才发现还有其他两个人在场，终于把目光投向彻底被忽视的董卓彦和方云薇。 「这两位是你同事啊。」她张大眼睛看蔡天宇，等着他给她介绍同事，没想到蔡天宇一直没有介绍双方认识的意思，她只好自己来，「两位好啊，我是何卓华，朋友都叫我vivian。我和天宇是在美国认识的老朋友。」 董卓彦先说话，「你好，敝姓董。」 「你好。」何卓华的视线把董卓彦扫了一遍，下了个结论──胖子。 「你好，敝姓方。」方云薇朝何卓华点点头。 何卓华看向脂粉未施的方云薇，在心里点评了一句「杂鱼，完全没有女人味，不值得注意。」 蔡天宇对何卓华开口，「不好意思，我们中午还有个会，必须先离开了。」 开会？董卓彦跟方云薇知道没有这回事，都明白这是蔡天宇婉拒她的说词。 vivian娇嗔，「唉呀，真的不能陪我吃饭啊？」 「抱歉真的有事。」 「那改天再约囉。」 蔡天宇微笑，但不置可否。 「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记得打电话给我哟。」何卓华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对蔡天宇送了一阵秋波才离开。 何卓华一走方云薇就似笑非笑地看着蔡天宇，看得他心里发毛。 董卓彦则是一脸幸灾乐祸。 「之前确实有跟何卓华吃过饭，不过那是为了应付我妈才答应她的，我可从来没有主动约她。」 方云薇若有所思，好像在回忆什么，「你去看过她的演奏会，还送了花，我记得是以蓝色绣球花为主的豪华花束，大得单手都拿不了，要双手抱着。」 蔡天宇寒毛都竖起来了，「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去了那场音乐会，有看到你跟她走在一起，手上还拿着花束。因为那把花又大又美又是我喜欢的蓝色系，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董卓彦哈哈大笑，「被捉包了吧。所以说人不可以做坏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蔡天宇有点慌，「我可以解释，那天是被我妈逼去的，花也是被我妈逼着送的，她还规定不能送太便宜的花。」 「我懂。」方云薇接着又小声咕噥了一句，「但是可不可以不要送蓝色的花啊，这样显得我在你心里一点都不特别。」 方云薇抱怨的声音虽小，蔡天宇还是听见了，「你别乱想，买蓝色的花是因为只要一到花店买花我就会直觉想挑蓝色的，谁叫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你的身影。」 方云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真的？」 蔡天宇用力点头，「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就是这样。」 董卓彦哀嚎，「你们两个可不可以不要在我面前狂秀恩爱啊？有点同情心好吗？下次再这样我就不帮你们了，每次吃饭都带上我当掩护，你们不知道我吃得有多痛苦。」 蔡天宇冷哼一声，「我看你明明吃得很高兴啊。」 「那是外表，我的内心在滴血你都不懂。」 方云薇先对蔡天宇说：「好了好了，天宇不要欺负卓彦学长。」再转头对董卓彦说：「学长，真的谢谢你帮忙，如果没有你我们出来吃饭还真是不方便。」 董卓彦瞪了蔡天宇一眼，「你看看你看看，还是学妹贴心懂事。」 「那当然，我家云薇是最棒的。」 方云薇害羞得脸红了。 董卓彦无奈叹气，怎么说着说着又被秀了一次恩爱。他愤而举手招来服务生，多加了一份甜点，反正是蔡天宇付钱。 68.烟雾弹 蔡天宇接到了自己哥哥的电话。 蔡天瀚开口第一句就是，「你这小子也太不够意思了，交女朋友都不跟我说。」 蔡天宇吓了一跳，难道他哥发现了他跟方云薇重新交往的事情？这件事蔡天宇并没有打算那么快让家人知道。 「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难道不是吗？也对啦，vivian何在脸书上是讲得很含糊。」 这下子蔡天宇是真的听不懂了。他交女朋友跟何卓华有什么关係？ 「vivian说了什么，为什么会牵扯到我？」 「你大嫂是vivian的脸书朋友，她说今天vivian放了一张照片，文字说明是『期待美好的明天』，有人问她是新工作吗，她说不是。问她是新感情吗，她就贴个微笑的笑脸。」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係？」 「重点是那张照片。照片是从某家餐厅靠窗座位往外拍的，是一栋反射了太阳金光闪闪的大楼。」 「讲重点。」 「那栋金光闪闪的大楼是我们瀚宇总部。」 蔡天宇沉默了一会，冷哼出声，「她也真是用尽心机了。」 「怎么听起来你不太喜欢vivian？你那么多约会对象就跟她出去过最多次，我们全家都以为你们很有可能变成一对吔。而且前几天妈还跟她出去逛街吃饭，看起来妈挺喜欢她的，特别交待下星期你大嫂的生日party要邀她来。如果你们不是男女朋友的话，最好先跟妈说清楚比较好，免得真邀她来了大家尷尬。」 说人人到，蔡天宇才掛了哥哥的电话，母亲就打电话来了。 蔡妈妈声音里带着笑意，「天宇啊，听说你终于交女朋友了。vivian这女孩子不错，长得好看又有才华，人也有礼貌，我很喜欢她。记得帮我邀她来参加你大嫂的生日趴替啊。」 蔡天宇冷着声音说：「何卓华不是我女朋友。」 「怎么不是你女朋友，这大半年你约会过那么多女孩子，不就跟vivian出去最多次？我还以为这次一定成了呢。」 听到母亲失望的声音，蔡天宇在心里轻叹口气，把自己转换成安抚模式。 「唉呀，妈，这次不成下次一定成嘛。多相几次总会遇到有缘人的。」 「下次下次下次，我听你说下次已经说了几十遍了，好不容易有个vivian还不是我安排的，是你以前在美国认识的朋友，我也很喜欢她，结果又不是。这样弄下去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婚啊？我要抱孙要等到什么时候？」 「抱孙有大哥大嫂啊，当然是先抱他们的孩子。」 「你哥哥嫂嫂是你哥哥嫂嫂，你是你，我真的会被你气死！」 「好啦好啦，不要气啦。你再多介绍几个女孩子给我嘛，之前见面的都是年纪比我小的女生，你条件不要那么严格，乾脆这样好了，我今年三十三，正负十岁，把条件放宽到二十三到四十三岁的未婚女性，这样机会比较大。」 「你咧讲什么肖话？你老婆比你哥年纪还大那多尷尬，而且女人年纪太大不好生，不行。」 「好，那就二十三岁到三十八岁，这样也可以。妈，就拜託你了。总之那个vivian何和我不合适啦。」 「那你说说，到底哪里不合适？」 「说不上来，反正相处起来不对劲。」 「天宇，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方……」 蔡天宇非常庆幸妈妈说到一半自己打住了，他实在不太想对她说谎。 「反正你尽快帮我安排新的相亲对象啦，我还有个会要开，就这样，掛了。」 蔡妈妈掛上电话以后若有所思了一会，然后打了通电话给自己的祕书，交待她去办一些事情。 当天晚上，临睡前，蔡天宇盘腿坐在方云薇新买的大床上，拍拍自己面前的位置。 「来坐，我有事跟你说。」 方云薇面对着蔡天宇，也盘着腿坐下。 「什么事？」 蔡天宇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们的事暂时不能让我家的人知道。」 「不用对不起，我懂。」 「还有，我之前跟何卓华出去过几次，是为了应付我妈。我妈一直逼我交女朋友，安排很多相亲，之前在国外的时间比较多闪躲比较容易，最近一年留在台湾的时间多了，实在避不开，所以跟几个女孩子约过会，但都只有相亲那一次。只有何卓华，因为她出现的时机刚好，很适合当烟雾弹，所以去看过她的音乐会，也跟她吃过几次饭。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连牵手都没有。啊不对……」蔡天宇突然想到一件事，尷尬地抓抓头，「有goodbyekiss过，不过是她突然跑来亲我脸颊，我闪避不及所以……」 方云薇突然探身亲了亲蔡天宇的左脸，再亲了亲他的右脸，然后吻上了他的唇。 蔡天宇按住方云薇的头，把她压到床上亲，直到两人喘不过气才停下来。 方云薇对蔡天宇微笑，眼睛亮亮的，「她亲过你脸颊有什么了不起，我亲过你全身。」 蔡天宇抠抠脸，有点害羞地说：「没有全身。」 方云薇想了一下，「那我把它补齐。」说完拉下蔡天宇的睡裤，低下头亲了亲。 蔡天宇倒吸了一口气，「可不可以多一点？」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溼热温暖舔舐包裹。 69.拜访[辅15] 蔡天宇头皮发麻，重重喘气，觉得自己一下子衝上了天，氧气稀薄到快要无法呼吸。 听到蔡天宇的喘息，方云薇赶紧停下动作抬头望他。 「怎么了？不舒服？」 太…舒服了。蔡天宇没好意思说，只是摇摇头。 「那…要不要继续？」 毕竟是第一次，技巧不太熟练。方云薇歪着头回想自己刚刚的动作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她怕自己的牙磕到了他。 方云薇的眼睛溼溼亮亮的，因为羞怯脸颊染了点红，却又舔着嘴角彷彿在回味什么似的。 那模样简直能烧死人，又纯又媚。 蔡天宇一把将她捞到身下，俯身就要亲上她的唇。 方云薇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不要。」 蔡天宇笑了，「那换我来亲你全身，」他凑到她耳边用气音低声说：「拜访一下以前没有拜访过的地方。」 还没被碰触到她细细的寒毛就竖了起来，等他带着电的唇舌袭捲过那些隐蔽的缝隙，她全身颤慄不已，忍不住从喉头逸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你叫得好好听。」 这句话太让人害羞了，方云薇用手捂住耳朵不想听。 蔡天宇低低地笑，拉开她的手制住，伏到她身上。 「等下别忍，我喜欢听。」 说完进入了她。 两人高高低低的喘息呻吟交织缠绵了大半个晚上，从床上到浴室，最后又回到床上。 ＊ 为了蔡家大少奶奶的生日宴会，蔡妈妈特地先把蔡天宇叫回家一趟。 这次生日派对邀请的主要是年轻一辈，除了平常就有来往的朋友，也有基于家族情谊为人情交际而来的宾客。蔡妈妈交待大家要好好招待客人，务必将蔡家大嫂第一次在蔡家过的生日办得尽善尽美，蔡天宇当然连声说好，分配完工作大家开始专心品嚐晚餐。 蔡妈妈边喝鸡汤边说：「那天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得开心一点，我和你老爸就不出来扫兴了。所以有件事先跟天宇交待一下，是你自己说的叫我多帮你介绍一些女孩子，我想多方下手比较好，所以也拜託你大嫂帮你找了几个温柔贤淑大方善良能干的女孩子，当然都是门当户对的。因为你每次都说忙，所以我体贴地帮你先想好了，乾脆趁这个生日趴替把她们通通邀来，一次认识，这样可以帮你节省时间。」 蔡天宇手上夹着的鸡腿差点掉了。果然薑是老的辣，竟然还可以帮他弄个集体相亲。只是这个「集体」比较奇怪，不是一群男性对一群女性，而是一男对n女。这搞得跟选妃一样，实在有点过份了。 「妈，这样会不会对人家不太礼貌啊？这么多人一起来，我怕招待不周啊。」 「不会，你大嫂很能干的，办事一定周全，她办事我放心。」 蔡家大嫂温和地笑了笑，「天宇不用担心，这些应邀而来的女孩子都是很好的女性。我事先跟她们说过这party会有很多未婚青年才俊来，请她们尽情认识新朋友，没有特别指名道姓，这样你们彼此都不会有压力。」 蔡天宇对他大嫂崇拜得五体投地，这样办事确实周到，他无话可说。 －－－－－ 明天再继续。 70.派对 生日宴会在星期六下午。 出发前蔡天宇换好衣服，在方云薇面前转了一圈，「好不好看？」 他身着高领毛衣、绒面长裤，外头套了件麂皮长大衣，休间却又不失优雅，很适合这种介于正式与非正式之间的社交场合。 「帅呆了。」方云薇环住蔡天宇的脖子，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帅得让我担心你会被别人勾走。」 「傻瓜，我对别人没兴趣。」蔡天宇低头攫住方云薇的唇瓣，深深吻她，吻得她喘不过气，还用力吸吮她细腻的脖颈肌肤，留下了几个印子。 他拉下自己的毛衣领子，把光洁的脖子凑向她，「来，在我身上盖个章，证明我是你的所有物。」 方云薇把他推开，「无聊，我才不要故意在你身上留记号，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该是我的盖上一百个章也没用。」 「盖章啦盖章啦拜託盖个章，我想要你在我身上留记号嘛！」蔡天宇故意眨着大眼睛，摇着方云薇的手臂撒娇。 「快走快走，再不走要迟到了，你是半个主人迟到不好。」 蔡天宇继续把脖子凑向方云薇，「吸血鬼女王大人，请咬我一口，让我成为你的奴隶吧。」 方云薇白了他一眼，「有没有那么欠咬？」 「有，我很欠你咬……啊！」 蔡天宇惊叫出声，因为方云薇真的咬了他一口。然后他又咬了回去，差点没完没了。 生日宴会上蔡家大嫂把每个相亲对象轮番带到蔡天宇面前介绍，第五位小姐寒暄完离开后，蔡天宇抱歉地说：「嫂嫂真是不好意思，今天你是主角，本来应该放轻松开心享受party才对，结果为了我这种无聊的事浪费你宝贵时间。」 「不会，举手之劳而已，而且只剩一位了。」蔡家大少奶奶才说着，就有个身材高?的小姐边挥手边朝她走来。大嫂朝蔡天宇挑挑眉，「这么刚好，她就是最后一位啦。」 那位小姐迎了上来，「gloria，生日快乐！」 「谢谢。」蔡家大嫂gloria给两人互相介绍。「天宇，这是joyce，我大学学妹。joyce，这位是蔡天宇，我小叔。」 「你好。」joyce很早就听过蔡天宇其人其事，却是第一次与他见面。蔡天宇的长相比她想像中的好看多了，她偷偷朝gloria眨眨眼，传达了「你小叔很不错，谢啦。」的意思，之后就热情地跟蔡天宇攀谈起来。 在听joyce喋喋不休了十分鐘以后，蔡天宇觉得自己已经认识她全家上下五代了。好不容易抓到说话的空档找了个藉口告退，蔡天宇躲到人较少的游泳池边想要放空一下。 可惜事情不如他的期望，耳朵才清净了几分鐘又有一个女孩靠了过来，秀秀气气地说：「那个……你记得我吗？」 蔡天宇看向这个年纪大约二十出头的女孩，果断地摇摇头，「抱歉，没有印象。」 女孩咬着嘴唇一脸尷尬，「那个…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 蔡天宇当然知道她不是奇怪的人。这个生日宴会没有邀请卡是进不来的，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是蔡家人的朋友，就算不是受邀的宾客，也是有邀请卡的人带进来的，至少是朋友的朋友。 女孩鼓起勇气再度开口，「上个月在whotel的party，我差点被人撞进游泳池，是你拉了我一把我才没有掉下去。谢谢你哦。」 蔡天宇想了一下，确实有这么回事，「晶光玻璃的上市纪念派对是吧？」 「对对对，」女孩笑开了，「晶光玻璃是我爸的公司，我爸是陈裕昇，我叫陈晶晶。」 「你好。」 「那天你救了我以后就走了，我问了很多人好不容易才知道你是谁。我是特别来谢谢你的，蔡天宇先生，真的非常感谢你。」 「顺手而已，真的不用那么客气。随便任何一个人站在那里都会做同样的事。」 女孩用闪亮亮的眼睛看着蔡天宇，「其实，我不只是来谢谢你，」女孩的脸突然涨红了，「我，我，我喜欢你，请问你要不要跟我交往，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 「蛤？」蔡天宇觉得莫名其妙，「这位小妹妹，请问你几岁？」 陈晶晶听不出蔡天宇语气里的讽刺，认真回答，「我今年满二十二岁，已经大学毕业了，不是小妹妹。」 「所以呢？跟我有什么关係？」他转身就走，一点也不想多花时间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女生身上。 陈晶晶追着蔡天宇在他身后说：「当然有关係，你救了我，我很喜欢你，想跟你结婚。」 蔡天宇本来只觉得莫名其妙，现在被这样纠缠不清真有点生气了。他顾不上礼貌，回头怒视陈晶晶，冷冰冰地说：「我不认识你，不想跟你结婚，你现在的行为等于是在骚扰我。这是我们蔡家的私人聚会，我记得宾客名单上没有你，我不知道你怎么混进来的，再继续这样乱说话我就要请保全赶你出去了。」 陈晶晶突然哭了出来。 她那天差点被人挤下游泳池，是这个男人伸手拉了她一把。前一秒差点掉进水里，下一秒鐘就撞进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陈晶晶觉得好像一下子从地狱到了天堂。 那个人的手臂很有力，胸膛很温暖，给了陈晶晶莫大的安全感。 「小心！」 那男人的声音也好好听。 「谢谢。」 陈晶晶还记得当时心里激动得像万马奔腾而过，但她还来不及说什么那男人就松手放开她了。 「不客气。」 男人挥挥手就走了，留下了对那张好看的脸惊艳不已的陈晶晶。 陈晶晶觉得自己一见钟情了，四处打听了好久，甚至还跟饭店调了监视器，好不容易才知道那个好看的男人是瀚宇科技的蔡天宇副总。 陈晶晶在澳洲刚读完大学，家里本来就是打算帮她找结婚对象才把她叫回台湾。这下正好，有个这么有魅力条件又这么好的男人在眼前，不好好把握怎么行。陈晶晶跟家里一说自己有意与蔡天宇交往，父母完全支持，于是就託人带她来蔡家参加派对了。 陈晶晶对自己很有自信，觉得自身条件不差，晶光玻璃更是瀚宇科技的多年供应商，商界联姻很常见，她和蔡天宇成功结婚的可能性非常高，既然如此她就不拐弯抹角了，决定来个直球攻击。没想到蔡天宇也毫不留情地直球回绝，真是太丢脸了。 陈晶晶哭着回家，却没有放弃。此路不通，自有他路。 71.条件 蔡天宇被自家老爸一通电话叫进了办公室，当时下的命令是「立刻、马上进公司」，下完命令没有多做说明就掛了电话。蔡天宇不知道老爸这么急着叫他进公司是要做什么，担心有什么大事发生要先有个准备，乾脆打电话问一下总经理哥哥到底董事长爸爸的急召是怎么回事。 蔡天瀚在电话里哈哈大笑，只说：「好事好事，你来了就知道。」 完全摸不着头绪的蔡天宇进了董事长办公室，就看到老爸戴着老花眼镜正在仔细看文件，哥哥坐在旁边拿了叠照片在瀏览。 蔡董看到小儿子进来，点头示意叫他坐下。 蔡天宇问他哥：「你在看什么照片?」 蔡天瀚语带笑意地说：「你的老婆候选人。」 蔡天宇看着哥哥那张幸灾乐祸的脸，恨不得自己正在喝茶，这样就可以喷他一脸水。 他无奈抱怨，「什么跟什么，我家母亲忙着给我相亲就算了，现在是怎样，连瀚宇的老董和老总都要负责帮我找老婆了？」 蔡董拿下眼镜看了蔡天宇一眼，「今天这件算公事。」 蔡天宇不禁皱眉，「找老婆怎么会是公事？」 「刚刚晶光玻璃的陈董带着他女儿过来，还给了我一份合作企画书。」 蔡天瀚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呵呵地补充说明：「晶光玻璃想把他们家公主嫁给你，还附带丰厚嫁妆喔。」 蔡天宇眉间的皱纹更深了，「晶光玻璃陈董和他女儿……陈裕昇和他女儿？」 蔡董点点头，「陈家女儿叫陈晶晶，长得还不错，秀秀气气的，谈吐也不差。而且陈裕昇说如果结婚的话会送上1.5%的晶光股票还愿意让出30%的股份，价格再谈。晶光过去几年营收一直不错，最近股票才刚上市，后市可期。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蔡天宇翻了个大白眼，「我的看法是那个陈晶晶是神经病，不过也不知道是真神经还是假神经啦，毕竟陈裕昇就是隻老狐狸才提出这种让自己稳赚不赔的条件，这种老狐狸的女儿说不定那天只是在装疯卖傻，总之就是个疯的。」 蔡天瀚很好奇，「装疯卖傻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陈晶晶是神经病？」 「在大嫂生日party上才第一次见面那个女的就说要跟我结婚，这样还不神经吗？我连话都不想跟她说，浪费时间。不要跟我说你们还认真考虑陈裕昇的提议喔。」 蔡董和蔡总用非常认真的眼神看着小蔡副总，一起点头，蔡天宇顿时觉得胸口被插了好几把刀。 「请你们完全不要考虑。就算把晶光整家公司送我我都不会考虑和陈晶晶结婚，我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婚姻跟公司的生意绑在一起，太奇怪了。哥，难道你跟大嫂结婚是为了公司吗？」 「虽然不是，但你大嫂家的确给了我们一些方便，这你不能否认。」 「那要看孰先孰后。结完婚成为一家人，可以帮的忙就帮，这是理所当然的，但如果是一开始考虑结婚对象就是从生意的角度切入，这样太奇怪了，我绝对不接受。」 老爸发话了，「先认识一下，约个几次会都不行吗？」 「不行，完全不用考虑，那个陈晶晶又怪又烦，根本不值得我浪费一分一秒。」 蔡天瀚用在商言商的语气说：「可是1.5趴的晶光股票也要好几千万。而且陈裕昇说只要跟他女儿订婚五年内就给我们六折供货，别忘了还有30%的股份可以谈。」 蔡天宇撇撇嘴，「你是真不会算数还是在装傻？几千万只是我们瀚宇一个月的营业额，我的终生幸福只值这么少钱吗？六折供货？从晶光的毛利来看六折供货是赔本在卖，这种东西你敢用吗？何况就算是半买半送也是陈裕昇稳赚，他让了一点利就换了我们五年的採购合约。说到让出30%的股份更好笑了，现在哪家公司不想让我们入股，只要沾上瀚宇两个字股票就大涨，让出30%的股份是陈裕昇赚不是我们赚。陈裕昇提出这种烂条件还想买我这个黄金单身汉，是在开什么玩笑。」 蔡天宇叹口气看一下老爸，「阿爸，我不信你觉得这笔交易有必要认真考虑，还特别叫我立刻来。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你妈说你嘴巴上说要交女朋友，但相个亲总是东挑西捡这个千金不好那个小姐不要，她觉得你只是一直在应付她，根本没有真的想交女朋友。我老是安慰她说你只是眼光高爱挑剔，所以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但老实说，我渐渐觉得你妈的看法是对的。刚好陈裕昇带他女儿来还提了合作案，我就想干脆趁这个机会跟你聊一下。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想要交女朋友结婚？」 「当然有啊。」 「那怎么看了一年了半个满意的都没有。」 「就没缘份啊。」 「你老实说，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对象可是怕你妈不答应？」 蔡天宇和蔡天瀚都惊讶地看着自家老爸。 蔡天宇想的是：「靠，也太敏锐了吧。」 蔡天瀚想的是：「不愧是阿爸，劈头就是一刀，逃都来不及。」 蔡天宇吸了口气慢慢吐完，才说：「阿爸，你对我的结婚对象有什么要求？」 「要能够跟你同甘共苦，一起走一辈子，我和你妈就是这样。另外，我们家公司大事情多，每个人都要负担一点责任，养不起每天只想逛街跑趴喝下午茶的少奶奶。」 「就这样？没有别的要求？家世？长相？学经歷？」 「主要就是看你，毕竟婚是你要结的，那是你老婆。」 蔡天宇非常希望他爸爸说的是真话，这样父母当中至少有一个是跟他站在同一边的。 72.生意 如真的大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专注地看着拿着机械手臂站在中央的董卓彦。董卓彦深呼吸几次安抚自己砰砰跳的心脏，用颤抖的手指按下机械手臂零号机的操控键，小心翼翼地嚐试勾住一个马克杯的握把。金属手指朝马克杯弯了弯碰到杯身，力量过大差点把马克杯推翻了。再试一次，这次手掌握到了杯把，但重心不对，杯子还是东歪西倒。董卓彦试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在手快累得抽筋之际将马克杯举了起来。 「哇──！」全场爆出一声欢呼。 董卓彦哈哈大笑，「来来来，乾杯乾杯。」他辛苦地把杯子靠近嘴巴做出喝酒状，再辛苦地把杯子放下，把自己累得满头汗。 虽然肌肉酸痛满身都是汗，但董卓彦兴奋不减，再试着拿起一本书，成功。接着再抓起一颗橘子，成功。然后他嘿嘿嘿咧嘴瞇眼怪笑，「接下来我要试试……单，手，爆，橘！」 原本跟着他欢笑的眾人顿时脸色大变，顾不到董卓彦是上司，袁光庆一个箭步衝上前去抱着零号机不放。 「总，总裁，这台零号机二十几万，被橘子汁弄坏就惨了。」 被泼了冷水的董卓彦一脸失望，「真的不能捏？」 眾人齐齐点头，大声说：「真的不能。」 「好吧，不捏橘子就不捏，反正我用自己的手也能捏爆橘子。其实我的心愿是徒手捏爆苹果，你们下次要记得把防水做好，一号机完成我一定要试试徒手爆苹果。」 蔡天宇好笑地跟董卓彦说：「我觉得你有到购物台卖东西的潜力，接下来几个月乾脆你跟着我去参展，我们公司產品的魅力就全靠你展现了。」 董卓彦还没去海外参展过，听到这话大喜过望，「这么好？所以公司要出钱让我去拉斯维加斯，法兰克福，杜拜？那真是太棒了。」 这太棒了三个字董卓彦着实说得太早，直到和蔡天宇一起从台北飞拉斯维加斯一下飞机就工作了一整天，他才明白商务行程和旅游的差别。 第一天行程结束，董卓彦洗完澡摊在床上连根手指都不想动的时候，同房的蔡天宇抱着笔电进浴室，接下来就听见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想来是在跟人视讯，而且聊的是不能让他听到的事。 直到董卓彦快昏睡过去蔡天宇才从浴室出来，他迷迷糊地想，这蔡天宇是吃了什么大补丸怎么精力能够这么旺盛。 结果接下来的几天情况一模一样。每天的行程都很紧凑，展览结束还要约客户谈生意，工作量非常大，董卓彦每天累得只想倒头就睡，蔡天宇看起来还是精神奕奕，他嫉妒蔡天宇嫉妒得不得了，更气人的是，他偶尔还会撞见蔡天宇在跟方云薇视讯聊天。 终于在某一天，董卓彦隐隐约约听到蔡天宇说：「要想我喔。」然后隔着太平洋给了方云薇一个吻才切断连线，之后他带着强大的低气压逼近蔡天宇。 「你很过份。」 「我怎么过份了？」蔡天宇脸上还有来不及收起的笑。 「你的笑很过份。」 「我的笑又怎么你了？」 「太幸福了很刺眼。」 没想到蔡天宇笑得更开了，「很幸福齁？真的，我也觉得自己很幸福。」 董卓彦气到给了蔡天宇一记枕头。 之前商品只有空气乐器的时候，如真要接洽仿生义肢的生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四处参展比较像是在开拓知名度，让潜在客户知道业界有这家新公司加入。如今有机械手臂零号机在手，参展人员在面对客户时底气更足了些。 蔡天宇，有时候还有董卓彦，南北半球东奔西跑了几个月之后，如真终于接到第一张订单，虽然只是二十万美金的小生意，但这第一笔生意意义非凡。 蔡天宇兴奋得不顾时差打了越洋电话给方云薇，虽然在睡梦中被吵醒她还是很开心。 「真是太棒了，你辛苦啦！」 「接下来你们研发部会更辛苦，这家au公司先跟我们下订十台简易机械手臂，接下来我要跟他们谈下一笔生意，如果三个月内我们可以开发出精密感应的仿生手臂，他们有可能会和我们签odm约。」 「真的？」方云薇整个清醒过来。 「真的。详情我回国再谈。」 「好。那我掛电话了。」 「等等，忙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谈成一笔生意，不给我一些奖励吗？」蔡天宇像个孩子似地讨赏。 「那你要什么？」 「开视讯让我看看你。」 「我睡得乱七八糟，很丑吔。」 「我又不是没看过你睡觉的样子，美得很，一点都不丑。」 「好吧。」 方云薇打开视讯软体，对着南半球的蔡天宇挥手微笑。 「亲亲我。」 她隔着萤幕嘟嘴亲他。 「抱抱我。」 她张开双手环住萤幕里的他。 「让我看看你……」 「你不是在看了吗？」 方云薇好像听到耳机里传来吞口水的声音。一会之后蔡天宇迟疑地说：「我想试试cybersex，可以吗？」 接下来他就看到镜头偏移了一下，画面变成方云薇细细白白的手指正在解睡衣扣子。 那一天，分处南北半球的他们，跨过好几个时区说着甜腻诱人的情话，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发出深深浅浅的呻吟，勉强抚慰了对彼此的渴望。 －－－－－ 抱歉迟到啦，除夕比我想像的还忙。祝大家身体健康牛年忘烦！ 73.竞争 蔡天宇在au公司磨了好几天，把自家的研发实力夸了又夸，好不容易才拿下仿生手臂的合作意向书，只要三个月一到原型机诞生就可以转换成正式合约。 工作结束蔡天宇没有多做停留，搭了最近的航班回台湾，回到家时夜已深沉，他没有回自己公寓，直接进了方云薇的住处。蔡天宇怕吵醒方云薇连灯都不敢大开，在客用卫浴迅速冲了个澡才走进她的房间。 看着床上鼓起的小棉被山蔡天宇不禁微笑，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满足。在外面辛苦征战之后能够回到有心爱的人等待的地方，是何等幸福的事。过去几年为瀚宇科技南征北讨的时候，每每带着满身疲累回到家，迎接自己的只有黑暗静謐的空房子，哪有现在知道有人在等自己的温暖安适。 蔡天宇打算轻手轻脚悄悄摸上床，没想到才靠近床铺那座棉被山就突然掀了开来。方云薇猛地一扑把蔡天宇拖到床上紧紧抱住，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下。 「欢迎回家！」 蔡天宇看着她亮亮的眼睛温柔地笑，「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 「想，非常想。」方云薇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蔡天宇的脸，被他的鬍渣和粗糙的皮肤刮了几下。 「工作辛苦了，皮肤都变乾了。」方云薇在蔡天宇嘴上啄了一下，「累了吧？在外面跑来跑去一定不好睡，赶快休息吧。」 「等等，让我好好看看你。」蔡天宇捧着方云薇的脸，细细看着。他亲亲她的头发，「想你头发的香气。」再亲亲她的额头，「想你聪明的脑袋。」亲亲她的鼻子，「想你皱着鼻子的样子。」然后吮上她的唇，深深吻了好久。 两人抱在一起有时说话有时亲吻，直到眼睛睁不开才慢慢睡去。 如真的第一笔生意终于开张，之后的几个月又陆续拿到几张订单，虽然离收支平衡还很遥远，但终归从一个只会烧钱的公司进展到有营收了，一时之间如真眾人充满希望，工作起来精神特别抖擞。 就在大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突然一阵晴天霹靂，au公司竟然通知如真要取消合作意向书。对方的连络人还说若不是已经签了合约，连机械手臂的订单都想取消。 蔡天宇第一时间飞到au公司跟负责人洽谈，想再为如真争取一下，没想到这次去连原本已签好合约的订单都丢了，au寧愿赔罚金也要取消合约。 蔡天宇对着au的负责人低头再低头，「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公司一定全力配合改进，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au负责人带着不屑和慎怒的表情很难看，大脸纠成一团，「你之前把你们的研发团队说得天花乱坠，我竟然还相信了，结果原来是一群乌合之眾。你欺骗了我，我不能跟这种没有诚信的公司合作。」 蔡天宇大吃一惊，「我们所有的研发成果都是真实数据绝无造假，你说我欺骗是什么意思？」 「最近有另外一家台湾公司与我们接触，他们的公司负责人就是如真出去的，他说他才是如真的技术主力，没有他如真就只是个空壳子，而且那家公司的研发部人员是你们的三倍以上，他们承诺一个月内就可以开发出仿生手臂，你们要花三个月，太慢了。」 au负责人嘲讽地看了蔡天宇一眼，「你们有能力在一个月之内做出仿生手臂的原型机吗？有可能再来谈吧。」 蔡天宇知道目前没有任何一家台湾公司有这样的技术能力，一个月的承诺绝对是骗人的，但他知道自己这样告诉au的负责人他也不会相信。仿生手臂的odm合约铁定是拿不到了，但至少要争取一下原有的机械手臂订单不要取消。 「原来的订单我们愿意给更高的折扣，只要贵公司不取消订单，售价可以再谈。」 au负责人冷哼一声，「老实说我已经不相信贵公司的研发能力了，產品品质不佳折扣再低都没有用。而且另一家公司答应给我『免费』的机械手臂，说就当做展现他们实力的样品。」 事情至此蔡天宇知道已无挽回的馀地，只能客气地询问竞争对手是哪家公司。 au负责人倒是很大方地给了蔡天宇那家公司的名字，mimicmech。 蔡天宇一听一股气在胸口炸开，因为如真的英文公司名称就叫mimicbiomech,这家公司摆明就是如真的仿冒品。 等他查到mimicmech的中文名称叫「拟真」的时候，开始有不祥的预感。这家拟真，恐怕就是故意针对如真而来。 74.资金 如真失去了au公司的订单。 蔡天宇回台湾第一件事就是查拟真这家公司的底细，果不其然公司负责人是杨智修。在公司高层会议上宣布有这么家手段卑劣的竞争公司而且负责人是杨智修时，全场所有人都错愕得说不出话来，安静到彷彿可以听见嘰嘰咯咯的磨牙声，是气出来的。 方云薇的冷笑打破了寂静，「杨智修的公司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弄出来感应式仿生手臂，绝对是骗人的。」 蔡天宇揉揉太阳穴，他已经几天没睡好觉，头有点痛，「我也跟au公司再三强调我们的技术强项，并暗示目前全台湾最好的研发人材在如真，可是au的负责人并不相信。毕竟拟真的资本额随便都查得到，确实是我们的五倍，对客户来说这是很有说服力的。」 董卓彦抓着头发气呼呼地说：「到底谁这么凯给杨智修那么多钱？该不会是骗人的吧，资金进户头以后立刻就挪走了。」 袁光庆皱着眉头说：「我觉得拟，拟真可能真的有点钱。」要说出拟真这家跟风公司的名字他有点不舒服，「知道这家公司的存在以后，我跟美国的学弟妹打听过，听说拟真从我老师的研究室挖了两个博士后到台湾，薪水比照美国。」 薪水比照美国？这么阔气？ 董卓彦激动地跳起来嘰哩呱啦乱叫几声，突然间想起什么安静了下来，他瞇起眼睛用阴森森的眼神看向袁光庆，「你该不会也想跳槽过去吧？」 袁光庆吓得连忙摇手，「没有没有，我觉得在这里工作很好。如真的研发团队沟通效率很高，合作起来很愉快，而且我们已经小有成果，我认为从零开始的拟真是绝对赶不上我们的。」 方云薇一脸欣慰地看着袁光庆，几乎想要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没错！我不信拟真赶得上我们，而且我觉得就算它再有钱挖再多人才过去也没有用……」 蔡天宇接过她的话，「因为杨智修没办法跟这些人才共事。」 方云薇给蔡天宇递过去一个「你懂我」的眼神，「说穿了现在杨智修就是在画大饼给客户看，过一阵子客户发现他们没办法如期交货就会知道自己上当了。我们现在的课题在如何加快脚步把感应式仿生义肢的原型机弄出来，有这个东西才能够说服客人买单。」 蔡天宇做了结论，「研发部还要继续辛苦一阵子，等仿生义肢的原型机生出来就可以轻松了。你们只要专心在原型机上，公司其他事情不用担心，我和总裁会解决的。」 蔡天宇非常有说服力，本来惶惶不安的眾人在会议之后都安心不少。 可惜现实总是残酷的，接下来的两个月不管蔡天宇和董卓彦怎么努力就是接不到半张订单。有时在他们接触之前，有时在他们之后，拟真总能用绝对赔本的条件吃下如真原本洽谈的客户。 生意的事情方云薇没办法帮上忙，她只能拚命加班希望能够早一日将仿生义肢做出来。 在一个很深的夜里，蔡天宇终于打完越洋电话回到床上，看到方云薇还睁着眼睛没有睡，他突然觉得很累，不知道这种徒劳无功的工作要做到几时才能让公司开始有营收。 他从身后抱住方云薇，把下巴靠到她肩上。「对不起，我能力不够，竟然这么久都弄不到一张订单。」 「别这样说，你面对的是不合理的低价竞争，拟真用这种开空头支票不负责任的方式抢客户，谁都没办法抢赢他们的。」 蔡天宇叹口气，把自己埋进方云薇脖颈，亲吻她。「对不起，我们的资產要减少了。」 「什么意思？」 「我的就是你的，但是现在如真的钱快烧光了，我打算处理掉一些资產，再丢几千万进去。」 方云薇身体突然绷紧，「这么严重了吗？」 「我本来计画如真接到第一笔订单的时候就能够引进外部资金，现在看来短期内是不可能了，只好先自己填。卓彦也会填一点，我资金比较多就多丢一点进去。」 方云薇把蔡天宇搂紧了些，「你钱够吗？」 「够。只是我们的海岛婚礼可能要从马尔地夫变长滩岛了。」 方云薇笑了，「谁跟你海岛婚礼啊？」 「你啊。」 「我才不要海岛婚礼，浪费钱。」 蔡天宇把方云薇转过来用力亲她，「为什么不要海岛婚礼，不浪漫吗？嗯？」 「不浪漫。」 蔡天宇吧一声用力亲她一下，「不浪漫吗？」 「不浪漫。」 他再亲，「真的不浪漫？」 「真的不浪漫。」 他又亲，「为什么？」 「想到要花那么多钱还要劳师动眾把一堆人弄出国就觉得不浪漫。」 蔡天宇深深吻了方云薇，然后把唇瓣贴在她的唇瓣上问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她细细喘气，「没想过。」 「现在想，快想。」 「唉哟我要睡了。」 方云薇挣开蔡天宇的怀抱，躺平，闭眼，睡觉。 蔡天宇又把她捞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没关係你慢慢想，我会一直一直等你，等你想出来以后，再给你一个最想要的婚礼。」 75.金主 杨智修真的如期在一个月内向au交付了仿生手臂原型机。听到消息时如真研发部的人是一万个不相信，但再怎么不愿相信事实就是事实，消息来源很可靠，是蔡天宇在au的一个朋友。据说那台原型机完成度非常高，基本上可以立即商品化。 听闻杨智修交出的原型机品质精良，方云薇非常忧心，她担心的不是拟真的实力超过如真，而是更糟糕的情况。 她跟蔡天宇提了自己的担忧，「我觉得杨智修应该是拿了别家已经上市的商品撕掉标籤去唬弄au，他再这样继续骗下去，之后不只拟真有事，如真也会被拖累。毕竟台湾只有我们两家仿生义肢公司，他又宣称有比我们更厉害的团队，客户被这样欺骗，恐怕全世界都会开始质疑台湾的技术能力，以后台湾厂商的產品会很难卖。」 蔡天宇也觉得杨智修追着如真咬的行为会导致两败俱伤，早就找人打听拟真背后的大股东。他决定跟拟真的金主谈一谈，毕竟像杨智修这样大手大脚经营公司，烧钱的速度是很惊人的。蔡天宇相信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所以想找杨智修背后的金主商讨一下和平共存的办法。 杨智修可能欺骗客户的事实让蔡天宇加速了行动，终于透过朋友辗转连络上拟真持股最多的私募基金，千拜託万拜託才和代理人约好会面时间。 见到私募基金代理人的时候蔡天宇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代理人竟是自家母亲的大祕书。 祕书先生是个头发略少的中年男人，见到蔡天宇时满头都是汗，急急忙忙迎上前去，对着蔡天宇低头抱歉：「二少爷对不起，夫人说拟真的事请你直接跟她谈。」 蔡天宇捏了捏眉头，他好不容易才在忙碌的行程中挤出时间来，没想到白跑一趟。 「我妈现在在哪里？」 「夫人在文华东方喝下午茶。」 蔡天宇一通电话过去，恭恭敬敬地请问母亲大人现在是否方便去打扰。 蔡妈妈冷哼一声，「平常叫你回家都说忙，要约你吃饭也约不到，现在终于有空找我啦？」 「你也知道我忙，我这个小咖什么都得自己来，哪像母亲大人能够一面优雅地喝下午茶一面轻松地运筹帷幄手上的资金。说实在的我也不想打扰你和朋友喝下午茶的宝贵时间，但现在情况紧急，你又交待王祕书说拟真的事要直接跟你谈，所以只好请问母亲大人，小的我现在可以过去找你吗？」 「就这么急，我和张阿姨刘阿姨聊得正开心，你实在是煞风景。」 蔡天宇简直要给他妈跪了，「妈，我知道你…忙，可是这件事不止牵涉到我不成气候的小公司，更关係到杨智修的拟真，你也丢了不少钱进去吧？难道真的无所谓？」 电话那头的蔡妈妈冷笑了一下，蔡天宇如果看到应该会吓一跳。 「要来就来吧，等下谈完事情顺便带我回家，今天就在家里吃饭，你又好几个月没回家了。」 「是的母亲大人。」 蔡天宇立刻把之后的行程排开，匆匆赶往饭店找母亲商谈。 他到的时候华丽的餐桌边只剩下蔡妈妈一人，什么张阿姨刘阿姨都不在了。 「坐。」蔡妈妈陈月云女士朝儿子抬抬下巴。 蔡天宇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妈上下打量的眼光弄得混身不自在。 「妈，你干嘛这样看我？」 「看我俊俏儿子的狼狈样啊，几个月不见抬头纹都跑出来了，你保养得很差啊。最近很忙齁？」 明知道自己妈妈故意酸自己，蔡天宇除了苦笑也不能怎么样。 「妈，知道我忙就可怜可怜我一下，先把公事解决了我们赶快回家吃饭。」 「刚刚急急忙忙把你张阿姨刘阿姨赶走，点心还剩这么多，先陪我喝个茶把东西吃完。」 「好，那你慢慢吃先听我说。」 「听你说那些有的没的东西都变难吃了，先吃。」 蔡天宇在心里翻了一百次白眼，在母亲的淫威之下塞了一口三明治，然后以落叶扫秋风之势三分鐘解决掉五个小点心。 他喝茶冲下最后一口水果塔，粗鲁地擦擦嘴。「好了，现在可以谈了吗？」 蔡妈妈瞪了蔡天宇一眼，「有你这样喝下午茶的吗？喝下午茶就是要享受悠间的午后时光，你这样狼吞虎嚥真是浪费，浪费好茶、浪费好点心、浪费好时光。」 「好好好，我就是个没品味的粗鲁人，破坏了悠间的气氛，不过看在我茶也喝了点心也吃了的份上，敢问太后娘娘，我们可以谈正事了吗？」 「什么正事？」蔡妈妈装傻。 「杨智修的拟真最大股东是你，这件事你不否认吧？」 「是我没错，然后呢？」 蔡天宇叹了口气，「你明知道我投了一家仿生义肢公司，我就不问你为什么要支持杨智修弄一个公司来和我竞争了，我只想问问，你知道杨智修为了追着我打，烧钱好比在烧…废纸吗？」其实他很想说在烧金纸。 「你问错问题了，你就应该问我为什么要支持杨智修弄一个公司来跟你竞争。」 难道他妈妈是故意的？蔡天宇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故意的？」 蔡妈妈没有回答问题，只是端起镶金边的骨瓷茶杯不急不徐地喝了口茶。 「原本我是知道你投了一家仿生义肢公司，但现在我看不明白了，你是投资了一家公司，还是在经营这家公司？两者意义可是大不相同的。」 「我现在确实在帮忙经营管理如真这家公司，所以呢？这和你投一大笔钱给杨智修有什么关係？」 蔡夫人又徐徐喝了口茶，缓缓开口，「我就是故意的。投钱给杨智修是要教育教育我儿子。」 蔡天宇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突然理解了一些事。他一直以为拟真盯着如真咬是因为杨智修对如真有怨，但以今日母亲的表现看来，这样疯狂乱斗的行为恐怕有她的授意在内。 「妈，所以你知道杨智修无所不用其极的抢走我的客户吗？」 「知道啊。」 「是你叫他做的吗？」 「也不算，我只是跟他说和如真竞争的时候不必担心钱，该砸就砸，务必要抢到。」 蔡天宇真的气到笑出来，「妈，你这样不把钱当钱看故意扯我后腿是要干嘛？」 「我说过了，教育教育你嘛！」 蔡天宇揉揉太阳穴无奈地说：「好，现在就来教育我吧，说说看，你到底想教我什么。」 －－－－－ 明天（週五）再继续。 76.教育 当天晚上蔡天宇在床上与方云薇相对而坐，一脸严肃地告诉她有事要讲。 「拟真的最大股东是我妈。」 他向她娓娓道来自己与母亲的下午茶谈话。 这天下午蔡天宇问母亲到底想教他什么。蔡妈妈陈月云女士从柏金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 「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蔡天宇伸出手指把那面镜子推开，嘻皮笑脸地说：「我认识自己的脸，而且今天早上刮鬍子的时候刚复习过。」 「谁在说那些，我是叫你看看自己憔悴的模样。你看看你，抬头纹出来了，眼圈也黑了，一看就知道累了很久。你说说看，上个月出国几次啊？」 「三四次吧。干嘛问这个？」 蔡妈妈得意地炫耀，「我上个月出国两次，一次去巴黎吃米其林三星餐厅，一次去米兰看秀。」 「那很好啊，玩得开不开心？」 「有吃有玩有新衣服买当然开心。我问你，你出国三四次有几次不是因公出差？」 「有什么好问的，当然每次都是因公出差啊。」 「这就是我要教你的事。」 「听不懂啦。」 「有道是大树底下好乘凉。你在瀚宇副总干得好好的，何必跑去如真那种小公司事必躬亲？如果不是因为在如真要校长兼撞鐘，你会这么累吗？」 母亲说的是事实，蔡天宇无可辩驳。 「总是自己的公司嘛，刚开始当然比较辛苦，稳定以后就好了。」 听到「自己公司」，陈月云女士当场发作，桌子一拍眉毛一竖，骂道：「难道瀚宇就不是自己公司？瀚宇老闆是谁？你爸。总经理是谁？你哥。不要以为我现在不管公司的事就不知道，你从美国回来以后工作一个一个丢出去，美其名曰要休息，结果休息个屁，越休息越累，把时间全都挪到那个小不拉嘰的公司去做牛做马。之前我是没注意，现在既然注意到这件事，不把你拉回瀚宇怎么行！」 蔡天宇叹口气，「瀚宇是大型上市公司，连海外存託凭证都在美国发行了，自有专业经理人来负责营运，不一定需要我，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但如真不是，它缺钱缺人什么都缺，尤其是经营管理和业务人才，它需要我，非我不可。」 蔡妈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谁说瀚宇不需要你？你爸已经六十几了还不退休，每天早上八点就进公司办公，你怎么忍心不多帮他分摊一点工作？」 「妈，你明知道爸那是自己爱做，早就劝过他要多休息，是他自己不想的好不好。」 「你爸是因为不放心把自己一手创立的公司交到别人手上才这样，有你和你哥一起分摊，他就会渐渐放手了。」 「爸那是自己放不下，哥都进公司几年了？老实说瀚宇有哥就够了……」 蔡妈妈气愤地打断儿子的话，「你是什么意思？你现在是想丢下瀚宇不管了吗？」 蔡天宇觉得跟自己老妈说不通，烦躁地揉着紧皱的眉头，「我不是还管着医疗事业部吗？」 「如真的事你不要管，不就能够多负担一点瀚宇的事？明明投钱进去如真就好，偏偏还要去帮忙。说到投钱那就更好笑了，我看如真大概百分之九十的资金都你的吧。钱丢最多进去，最忙的人也是你，你这样哪叫投资公司，根本是在做功德！」 陈月云女士恨铁不成钢，深呼吸了几次平静心情，再次开示。 「你以为我投给杨智修的钱最多，其实是几个朋友一起凑的，我只是当个代表，哪像你投资只能全部自掏腰包。我们瀚宇蔡家除了可以给你看得见的事业体，还有看不见的人脉。有了人脉，要做生意要拉资金要找人帮忙，干什么都方便。这些都是为什么我可以悠间喝下午茶看时装秀，而你却要累出黑眼圈去绕着地球跑的原因。这就是我要教你的，背靠大树好乘凉，人脉就是钱脉，有了人脉钱脉，你的人生才会轻松。而我们瀚宇蔡家，就是你的大树。」 蔡妈妈说得口乾，啜了口茶，「我知道你能干，但是你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完全脱离瀚宇单打独斗。而且说难听一点，你的能力有多少来自于你的身份？你想想看，谈生意的时候别人愿意跟你接触是因为你是瀚宇的副总，还是只因为你蔡天宇这个人？」 蔡天宇低下声音：「我当然知道，我从来都知道我是瀚宇蔡家的人。」 「那你还不知感恩，还想把瀚宇的工作甩手丢开。」 「不知感恩……」蔡天宇哂笑，「妈，我进瀚宇以后从基层做起，把医疗事业部从无到有做起来，现在一年给瀚宇贡献十几亿的营业额。这其中有多少辛苦就不提了，我现在也没有想把医疗事业部丢给别人的意思。如果这样的付出你还嫌不够，说我不知感恩，我还真不知道到底要还给瀚宇多少才够。被指东就往东，指西就往西，一辈子绑在瀚宇吗？而且你不觉得用感不感恩来讲瀚宇、讲蔡家对我的意义有点奇怪？是你说的，瀚宇老董是我爸，老总是我哥，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还要特别讲感不感恩，不怪吗？老爸老哥还有你，到底是我家人还是恩人？」 蔡天宇的声音越来越低。「爸和哥对我的安排都没有意见，为什么你反弹特别大？而且我在如真办公已经快一年了，之前都没事为什么你现在才有意见，意见还大到要故意弄个竞争对手来扯我后腿？妈，无所不用其极地搞垮如真对你有什么好处？」 陈月云女士静静看着蔡天宇没有说话，蔡天宇心里却已经有了模模糊糊的猜想。 蔡天宇跟方云薇说完他与母亲的对话之后，方云薇也有了同样的猜想。 「你妈……是不是知道我在如真了。」 「我也是这样想。」 「这样啊……」方云薇感叹一声之后没有再说话。 方云薇平静的表情让蔡天宇有点慌。 「云薇，你不用担心，我妈的问题我会解决的。」 方云薇笑了笑，「好。」 「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们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方云薇垂下眼睛，心里明白有些事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比如说他是上市公司的小开，家大业大。有些事比起以前更糟糕，比如说她现在身上还揹着好几百万的债。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方云薇淡淡的表情，蔡天宇觉得好像随时会失去她。他急急将她拥入怀中，抱得好紧好紧。 「可以告诉我，当年你和我分手的真正原因吗？」他再也不想重蹈覆辙。 －－－－－ 本週第二更。 77.妈妈 大一大二为时不长的五百多个日子，是方云薇成年以后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台北这个五光十色的城市，大学里各样新奇有趣的知识，都给南部孩子方云薇带来无穷的乐趣。 再加上凭着当家教就能自给自足，甚至还有结馀可以寄钱给母亲贴补家用，数年来沉重的经济压力一下子减轻。 凡此种种都让大一新鲜人方云薇觉得生活充满希望，乐趣无穷。 与蔡天宇的恋情完全在意料之外，充斥在胸口的甜蜜悸动给了方云薇从未想像过的快乐，只要想到蔡天宇她就想笑，因为有了蔡天宇，方云薇发现原本就已经很美好的日子竟然可以更幸福。 例如同样是走路，和蔡天宇在一起步伐就是比较轻快，走再远也不觉得累。例如同样的食物，和蔡天宇一起吃嚐起来总是特别美味。 方云薇和蔡天宇曾在某个将雨未雨的阴天，从城南的公馆一路走到城北的市立美术馆，然后因为大雨被困在美术馆一整个下午。他们坐在大落地窗前看了很久很久的雨，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他们也曾在某个太阳高照的晴天，从木栅动物园的山下一路往上逛，看完狮子看河马，看完河马再看无尾熊，大热天地在坡地起伏的动物园上上下下走了一下午，还是兴致勃勃一点也不觉得累。 跟蔡天宇在一起，就连最普通的煎蛋三明治配红茶嚐起来都像高级早午餐。 有一天两人躺在振兴草坪上望着一朵一朵飘过的云，方云薇突然感叹道：「好奇怪，为什么跟你在一起就会觉得天特别蓝，草特别绿，云特别白，还有心情特别特别好呢？」 蔡天宇秒答：「因为爱呀！」 方云薇红着脸害羞了一下，乐呵呵地笑了。 这样的幸福是遮掩不住的。放假回家的时候，方云薇特别跑去和妈妈一起睡，很久不见的母女俩谁也捨不得睡，躺在床上聊天。 方妈妈第一百次关心女儿在学校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不要再寄钱给我，我够用了，你把钱留下来给自己多买一些好吃的好喝的，漂亮衣服也多买一点，年轻女孩子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该花的钱不要省。」 「我够用啦，当家教钱很好赚薪水很高，我现在是小富婆捏。你花钱才是不要省，不要想说只有自己一个人就捨不得开冷气，天气热冷气就给他开下去。还有，你不是爱吃樱桃吗？想吃樱桃不要嫌贵，买来吃就对了，你一个人再怎么会吃能吃超过一千吗？不会嘛！告诉你哦，一千块我一个晚上就赚到了，咻一下钱就进了口袋，所以千万不要省，寄回来的钱想花就花，如果有多的再把它存起来，看以后有什么大笔想买的再拿出来。」 「我哪有什么大笔的东西想买。你寄来的钱我都帮你存着，看你以后要出国读书还是要做什么就有钱可以用，要不然留着你嫁人的时候备办嫁妆也可以。」 方云薇害羞地打了妈妈一下，「乱说什么啦，什么出嫁办嫁妆，我才十九吔离结婚也太久了吧。」 「乖女儿，说真的，你有没有看上哪个男孩子啊？听人家说还是学生时代交的朋友感情比较好，学生时代人比较单纯，感情也比较真。最好就是学生时代交一个男朋友，然后出社会工作几年再结婚，这样感情基础够婚姻会比较美满。」 结婚啊……。 方云薇不由自主地想起蔡天宇。 「唉哟你是在笑什么？真的有喜欢的男孩子了喔？」 方妈妈发现女儿脸上露出笑容，看起来有点幸福。 方云薇害羞地捂住脸，「我有笑吗？有吗？」 「有，笑得好甜好幸福的样子。说，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方云薇嗯了一声。 方妈妈大为惊喜。「快说说，是怎么样的人啊？对了，是不是你说过的帮了你好几次的那个很好很好的学长？」 方云薇又嘻嘻笑地嗯了一声。她真的觉得能够和蔡天宇一起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这样美好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跟妈妈分享。 －－－－－ 明天继续 78.罹病 做妈妈的人难免想得比较多，虽然开开心心地听着女儿说男朋友的好，免不了还是得多问几句，像是蔡天宇的家庭状况，父母从事何种行业等等一点也不浪漫的事。 「学长的父母自己开公司，他还有一个哥哥，目前在美国唸书。」 「这样听起来他们家环境不错啊。」方妈妈有点担心两家环境差距太大，皱着眉头偷偷在心里嘀咕，不敢让女儿知道。 「应该是吧，感觉他吃的用的东西都不差。」 虽然了解自家女儿的品行，方妈妈还是多交待了一句，「情侣之间最好不要牵涉到金钱，收收小礼物还好，如果太贵的东西就不要了。」 「妈，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而且我们只是学生，花钱的地方不多，不会有什么金钱往来啦。」 「你懂得就好，我是担心如果分寸没有拿捏好，蔡学长家里的人会对你印象不好。」 「嗯，我知道。」 察觉女儿的语气有点意兴阑珊，方妈妈觉得很抱歉，「乖女儿对不起啊，你高高兴兴地跟我分享男朋友的事我还泼你冷水，我知道你很乖，只是当妈的人总是囉嗦一点。感情若要长久不是两个人好就好，还要注意人家家里人的看法，毕竟我们家的环境就是这样，跟大多数的人不能比。唉，都是我不好，没本事让你过更好的生活，害你不能专心唸书，还得半工半读才能上大学，现在交了男朋友又要担心男方家里对你有意见。都是妈妈的错，对不起啊。」 方妈妈终于还是忍不住吐露心里的担忧。 方云薇伸手抱住妈妈，轻轻拍她的背，「我阿母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妈妈，每天为了家庭忙得团团转像陀螺一样，一个人既要主内又要主外，比对岸号称能顶半边天的女人还要了不起，因为你一个人就顶住了一整片天。你永远都把爸和我放在第一位，每次有什么好的都先留给我们，自己什么好东西都捨不得用捨不得吃。这样的妈妈还跟我说对不起，你是故意要叫我愧疚的是不是啊？啊？啊？啊？你说！你说是不是故意的？」 方云薇边说边挠妈妈的胳肢窝，逗得方妈妈笑出泪来。母女俩又哭又笑，抱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把难过的心情宣洩一空，彻底发洩过后就累得睡过去了。 每次回想起这个晚上，与母亲的这段对话，方云薇总免不了心情低落。富有人生智慧的方妈妈果然一语成讖，方云薇与蔡天宇的感情最后还是牵扯上了金钱，也因为金钱的纠葛或者说最根本的，因为两家地位的悬殊，她和蔡天宇终究还是得分道扬鑣。 大二那年寒假方云薇眼睁睁看着母亲咳嗽咳了一整个月，不停催促母亲去看医生她都说好好好，但一直拖到过完年才去街上的诊所拿了感冒药。诊所的止咳药吃了略有效果，却也只是让大咳变小咳，方妈妈的咳嗽一直没有停。 开学前方云薇硬把妈妈拖去大医院做检查，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她就收假北上，事后打电话回家问结果，妈妈说检查出来一切正常，就是要保养一下喉咙，为了这件事方云薇还特别去排队买了号称很难买但很有效的老牌川贝枇杷膏寄回高雄。 期中考结束后的那个週六，还在补眠的方云薇接到舅妈的电话。她吞吞吐吐了好久之后才说：「恁阿母着癌，肺癌。」 无忧的时光戛然而止，那年方云薇才刚满二十。 方云薇哭着打电话给妈妈问到底怎么回事，方妈妈还是坚称自己很好。方云薇也不跟她妈囉嗦，当天就搭车南下，看到几个月不见的母亲竟然瘦到脸颊都凹下去，眼泪哗啦哗啦直流。 「哭什么！」方妈妈斥责方云薇，「也不是什么大假日，读书不读书回来干嘛！」 方云薇才抹掉眼泪，新涌出的泪水又模糊了视线，「你为什么要瞒我，生了这么大病竟然不告诉我！」 「你是医生还是神仙，生病告诉你会比较快好吗？」 被她妈这样一堵方云薇还真答不出话来，「那也不能不告诉我啊，这么大的事吔。」 「什么大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阿妗就是大嘴巴，小小事被她弄得像天塌下来，还让你从台北跑回来。」 方云薇听不得她妈说什么死不死的，「不要骂阿妗，如果不是她我还不知道家里出了大事。你也不要模糊焦点，好好的把事情跟我讲清楚，我是你女儿，是家里的一份子，已经是大人了，生病这种大事不能瞒着我。」 方妈妈起先还是闪闪躲躲不肯讲，直到方云薇说：「妈，如果是我生了大病，你会希望我也这样瞒你，一直不让你知道吗？」 方妈妈才终于愿意和方云薇好好坐下来谈。医生有了，治疗在做了，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健保药的效果并不显着，前几天医师问要不要试试看自费的标靶药，陪方妈妈去看医生的大表哥认为应该同意，方妈妈觉得太贵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这也是为什么方云薇的舅妈打电话给她的原因，舅舅一家人觉得用不用自费药兹事体大，方妈妈应该和女儿一起商量比较好，于是决定让方云薇知道母亲罹癌的事。 舅舅和大表哥后来也到了方云薇家，一起商量要不要换药的事。 方妈妈还是一口拒绝，「既然健保有给付就用健保药，没有必要换自费药。」 方云薇先把母亲哄睡了再来和舅舅表哥说话，她当然支持换成自费标靶药，直接问大表哥自费需要付多少钱。 「医生说半年疗程做下来要一百多万，每个月二十万左右。」 方云薇对家里的积蓄多少有些概念，舅舅表示愿意提供金援，合计算了算目前能够动用的钱勉强可以支付五个月的治疗，还少了一个月的费用，若再加上营养补给品和偶尔需要的看护费用，尚缺四十几万。 －－－－－－ 本週第二更。週末还有一更。 79.金援 方云薇回高雄之前曾给蔡天宇打过电话，简单说了因为母亲生病临时要回家一趟。蔡天宇跟她约好北返的时候去接她。 蔡天宇到车站接方云薇的时候，见到垂头丧气走出月台的她，吓了一大跳。 蔡天宇认识的方云薇一向都精神奕奕，生气勃勃，眼里总闪耀着熠熠光辉，眼前的方云薇却神色黯然，眼神无光，咬着嘴唇好似在忍耐什么，让人想起将萎的花，欲灭的火。 蔡天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方云薇，连忙上去搂着她的肩温柔问道：「怎么了？方妈妈还好吗？」 听到蔡天宇温柔的问话，方云薇忍了两天的眼泪流了下来。除了刚回家的时候哭了一下，冷静下来的方云薇不敢再哭，她知道得了病最难受的是母亲，怕自己哭哭啼啼的让母亲更伤心。 这两天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哭，哭是无济于事的，与其把时间拿来哭不如用来思考如何解决问题。她忙着了解母亲的病情，上网查阅相关资料，也思考要如何重新安排时间才能再多接几个家教，还要想办法在母亲住院时挪出时间回高雄陪伴。短暂的週末时光就这样飞逝而去。 方云薇借着思考让自己麻木，等回过神的时候就听到蔡天宇关心的问候。不知道为什么，以为自己不会再哭的方云薇在听到蔡天宇温暖的声音后眼泪汹涌而出，终于忍不住靠在他怀里伤心痛哭。 蔡天宇赶紧找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听方云薇抽抽噎噎地把母亲的病情和治疗需求说了一遍。 两人已经交往一年多，对方云薇来说蔡天宇和家人一样亲密，所以没有对他隐瞒自费药的事。但她说出医疗费还缺四十几万的时候，并没有想要跟蔡天宇借钱的意思。她只是找他商量，问有没有什么能让学生合法借到钱的地方。 知道方云薇为了治疗费这么困扰，蔡天宇打定主意帮她找钱，但在没有确定弄到钱的时候他没敢拍胸脯保证，只叫她不要担心，说钱的事自己也会想办法帮忙。 一个星期后方云薇还没来得及找到新的家教工作，蔡天宇就跟她要银行帐号。 方云薇觉得奇怪，「要我的帐号做什么？」 「我先给你转十五万，顺利的话过一阵子应该还能弄到三十万。」 方云薇大惊，「你哪里来的钱？」 「我把吉他卖了。有个朋友一直很想要，反正我也不常弹就让给他了。」 方云薇的心揪得紧紧的，又酸又痛，她知道蔡天宇很爱那把名家製作的限量签名吉他，每个星期至少会弹一次的。方云薇没有说话，只是把蔡天宇抱得紧紧的，小声地说谢谢。 「我一定会还你钱的，你等等我。」 蔡天宇摸摸她的头，「没关係，不急。过几天我们找个时间去骑车兜风吧，最近天气很好。」 「可是我有点忙。」 「去啦去啦。我可能会很久不能骑车载你了。」 「好吧。」 几天后一个晴朗的下午，蔡天宇骑着他金光闪闪的重机来接方云薇。他们从新生南路侧门出发，一路往北朝社团出队的山村小学前进。蔡天宇和去年出队时一样，还是穿着机车皮夹克，方云薇还是觉得他帅气逼人，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方云薇全程大大方方搂着蔡天宇的腰，还把脸贴到他的背上。停等红灯的时候，他会牵起环在腰上的方云薇的手，十指紧扣。有时候，她会从后面用载着安全帽的头轻轻撞他的安全帽，碰碰碰敲三下，代表「我爱你。」这是他们约定好的记号。 他们绕了东北角一大圈再上阳明山走阳金公路回市区，看到了海，也看到了山。这次兜风让方云薇低迷的心情好了不少。 蔡天宇送方云薇回宿舍时，她踮起脚尖亲亲他的脸颊。 「谢谢你，今天我很开心。」 他低头亲吻她的嘴唇，「开心就好。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方云薇轻轻点头，「嗯。」 一个星期以后，蔡天宇又给方云薇的户头匯入三十万。这次他卖掉了机车。 －－－－－ 每週第三更。 80.陈月云 自费标靶药的治疗效果显着，方妈妈的气色看起来明显好了许多。方云薇心里那种害怕失去母亲的恐惧稍微减少了一些。 就在方云薇心情逐渐稳定下来的某一天，她接到一通陌生人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是个轻声细语的中年妇人，自称是蔡天宇的妈妈。 「我叫陈月云，你可以叫我陈阿姨。」 虽然迟疑了一下，方云薇还是很有礼貌地说了「陈阿姨好。」 电话那头的陈月云轻笑出声，「吓到了吧。」 方云薇非常不安，担心蔡妈妈是为了那四十几万来兴师问罪，毕竟没有任何一个正常的父母会接受自己小孩莫名其妙就借了几十万出去，尤其那些钱明显是回收有困难的。她深呼吸了几次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心跳平息一些，终于能够开口。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说到这个就让人生气，天宇这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有了女朋友也不告诉我们，害我不敢跟他要你的连络方法，怕他不高兴。我问了好几个地方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的电话，不好意思冒昧打扰啊，阿姨是真的有事请你帮忙才突然跟你连络。」 有事请我帮忙？方云薇觉得非常惊讶，她能帮蔡天宇的妈妈什么忙？ 「请问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呢？」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见面谈吧。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目前是没有什么安排，但是……」那时间是方云薇特地排开家教留下来读书的空档。 蔡妈妈没让方云薇把话说完。「我们就约明天晚上七点，温州街的大树下餐厅吧，阿姨请你吃饭。等下我把餐厅的地址电话传给你，那家餐厅的菜很好，你可以先想一下要吃什么。哦对了，陈阿姨想拜託你一下，我来找你的事能不能不要跟天宇讲，他彆扭得很什么事都不跟家里说，我怕他知道我自作主张来找你会生气，麻烦你喔，谢谢你囉。那我们就明天见面再聊啦。」 蔡妈妈说完就自顾自地掛断电话，方云薇看着手机萤幕迷茫了很久，满脑子「刚刚发生什么事」的疑惑。许久之后，一些情绪慢慢涌了上来。害羞，不安，还有一点点被人强迫的不舒服。 男朋友的妈妈无预警地跟自己连络，突然就要见家长了，难免害羞又不安。方云薇起先担心蔡妈妈是为了蔡天宇的四十多万来兴师问罪，但她在电话里对钱的事情隻字未提，又客气地说有事想找自己帮忙，这点让方云薇很不能理解。 蔡妈妈虽然语气轻柔，却不容置喙地单方面把约会定下来，此外还不准方云薇把约定见面的事告诉蔡天宇，这样强势的作风让方云薇有些不开心，也有些害怕。 但害怕也没有用啊，长辈都这么礼貌地邀约了，能说不去吗？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第二天方云薇提早十分鐘到了餐厅，这家餐厅布置得很雅緻，有点欧洲乡村的味道，绿意盎然的门口摆了小黑板，上面有手写的今日菜单，看起来价格不斐，大概是这附近最贵的餐厅。 和自己第一次见面蔡妈妈就约在如此高级的餐厅，方云薇苦笑叹道，蔡天宇家果然是有钱人家。 但一直到方云薇和陈月云女士谈过话之后，方云薇才对蔡天宇家的有钱程度有了基本概念，也才知道之前蔡天宇对自己的家境有多么轻描淡写。 陈月云迟了十分鐘才到，一进门就直接朝方云薇走去，「云薇来啦。」 看着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方云薇全身紧绷，站起来僵硬地行了个礼，「陈阿姨好。」 「你坐你坐。」陈月云边说边优雅地坐下。「我们先点餐吧，等下边吃边谈。」 方云薇点了菜单上最便宜的义大利麵，陈月云只点了温沙拉。 等餐的时候陈月云开口了，「天宇有跟你说过我们家的家庭状况吗？」 「学长说家里除了他还有哥哥，哥哥现在在美国唸书。」 陈月云叹口气，「这就是我想请你帮忙的。你知道吗？本来天宇计画读完大二就要到美国读书了，现在因为……反正他用一堆理由延迟了赴美的行程，可是美国的学校不等人啊，你可不可以帮我劝劝他，让他赶快到美国读书，不然他的入学资格要被取消了。」 方云薇愣住了，这样短短的几句话讯息量竟大到她无法处理，过了好久才囁嚅着说：「原来是这样吗？我都不知道。」 「我也猜你不知道，不然像你这样懂事的孩子一定早早就劝他到美国了，对吧？」 方云薇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紧紧交握的双手。 －－－－－ 週六继续。 81.帮忙 方云薇垂着眼睛，耳边传来蔡妈妈的轻声细语。 「如果我们是一般人家，让天宇留在台湾读完大学再慢慢思考想做什么，其实也无所谓，可是不行啊，天宇以后是要回家帮忙家里的事业的，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他一定没有告诉你我们家里是做什么的吧？」 方云薇轻声说道：「学长说过伯父伯母自己开公司。」 「我们是自己开公司，但天宇有没有没告诉过你公司的名字？」 公司的名字很重要吗？方云薇摇摇头，茫然地看着陈月云，对方的表情告诉她这个名字应该很重要。 陈月云拿出一张名片放到桌上。「这是我名片，我们家公司叫瀚宇科技。」 方云薇目光扫过名片上的瀚宇科技几个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瀚宇……科技……她的眼睛突然张大。 方云薇想起来了，前几天到便利商店买东西，杂志架上的财经週刊封面就有这几个字，大概在说瀚宇科技上半年营收比起去年同期翻倍成长，股价创下歷史新高之类。 股价创新高？所以瀚宇是上市公司。 陈月云笑吟吟地点着名片上的瀚宇两个字，「十几年前我和天宇爸爸白手起家创立了瀚宇科技，当时是从哥哥天瀚和弟弟天宇的名字里各取了一个字来当公司的名字，因为我和天宇爸爸觉得瀚宇这家公司就像我们的孩子一样。对他爸来说这名字还有激励自己的意味，勉励自己要好好经营，以后才能将公司传给儿子。所以天宇是要和哥哥一起继承家业的，责任重大，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本来我们想直接让天宇去美国读大学，是他求他爸求了很久，还说毕竟公司总部在台湾，在这里上大学可以建立一些本地的人脉，我和他爸才勉强同意。我们提了条件，说如果可以考上第一志愿就让他唸，但是读完大二还是要去美国。天宇答应了。说实在的他也真有本事，硬是以高分考上二类组的第一志愿，我和他爸才不得不答应他留下来。 「没想到他读一读竟然不走了。大二下的时候说参加了老师的研究计画不好中途离开，必须留下来读大三，我们勉强同意了，可是现在大三都快结束他还是完全没有准备要出国的样子，我和他爸急得要命，怕他又找理由不走。mit的入学许可可没有那么好拿，人家愿意等一年已经很不错了，再不去註册的话入学许可会被取消的。」 方云薇很不自在。虽然蔡妈妈的话里没有责备的意思，方云薇听起来却觉得蔡天宇是因为自己才不去美国读书，就是因为自己蔡天宇才蹉跎了光阴。否则按照原订计画，蔡天宇早已经到了美国。 「经营公司，人脉很重要，多认识一个人就多一分资源，晚一年入学就少认识很多人，万一天宇还想在台湾继续留到大学毕业那就糟糕了。读美国名校的大学部和研究所完全不同，大学部有更多机会认识出身良好的朋友，也许硕博士班会读书的学生比较多，但家世比不上。」 陈月云眉头微蹙，诚摰地看着方云薇，「天宇以后是要跟他哥一起经营公司的，这样拖拖拉拉不肯去美国其实对他很不利。你愿意帮阿姨劝劝他吗？劝他快点去美国读书。这都是为了他好。」 劝蔡天宇去美国是为了他好，意味着如果不劝就是耽误蔡天宇。她已经耽误了蔡天宇一年，怎么好意思再拖累他。 蔡天宇未来是要与兄长一起接班瀚宇科技的，到美国确实比待在台湾好得多。方云薇愈想愈觉得是自己妨碍了蔡天宇，愈想愈觉得愧疚。 愧疚感紧紧压在方云薇身上，压得她肩膀都垂了下来。 「天宇从小就有主见，对于自己想做的事情十分坚持，现在长大了更听不进别人的意见。我和他爸说得口乾舌燥也劝不动他，他哥的话他比较能听得进去，可是天瀚远在美国事情又忙，只能偶尔跟他说上几句。想来想去，目前最有可能劝得动他的只有你了。为了天宇好，阿姨想请你帮帮忙，劝他这个学期结束就去美国，好不好？阿姨求你了。」 陈月云说着说者就低下了头，把方云薇吓了一跳。「陈阿姨不要这样，我……」 陈月云把头压得更低，「阿姨拜託你了，这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天宇，无论早去晚去最后他还是要去美国的，拖得越久就越不利，为了天宇好，麻烦你劝劝他吧。」 人家都已经把话说到这种程度，方云薇哪里还能拒绝。眼下这情况，若是不帮忙劝就是不为蔡天宇着想，蔡天宇都已经为她耽误一年了，还不够吗？ 方云薇皱着眉苦笑，「请阿姨不要这样，我会尽量劝他的。但是正如您所说，他是个有主见的人，有他的自由意志，我也不知道我说的话他能不能听得进去。」 「听得进去听得进去，他一定听得进去，毕竟你是他女朋友嘛。只要你答应帮忙就好。」陈月云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 「但是你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是我拜託你的，也不要让他知道有家人来找过你，不然他一定会发火，反而回来跟家里吵架，说不定一气之下就更不愿意去美国了。」 方云薇迟疑着，「可是……这要怎么办到？如果不说有人来找过我，我是从哪里得知学长要出国的事情？」 「我知道这很难，可是为了去美国读书的事天宇已经跟我吵了好几次，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拜託你的。老实说我真的很不愿意来打扰你，请你帮忙已经是最后一招了。对不起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可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为了天宇好，算阿姨求你了。」 陈月云声音微微颤抖，眼眶有些红。 方云薇十分为难。不答应帮忙的话，她彷彿就成了耽误蔡天宇的恶人，但方云薇实在不知该如何劝说蔡天宇赶紧赴美求学，却不让蔡天宇知道他母亲来找过自己。万一处理不好蔡天宇还可能和家人起衝突。 方云薇已经为耽误蔡天宇感到内疚，现在又被託付了不可能的任务，方云薇觉得自己快被压垮了，「陈阿姨，我只能尽量帮忙，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学长，还要假装不知道他要出国的事。」 此时陈月云却突然转了个话题，「听说你母亲生病了。」 82.谢礼 「家人生病是件辛苦的事，何况你家境比较困难，负担一定更重。阿姨没办法帮你什么，只能送一些补品聊表心意。」 陈月云递出个纸袋给方云薇。 方云薇道谢恭敬收下，正准备把袋子放到脚边，却见到陈月云作势叫她打开来看。 要当场拆开人家送的东西让方云薇有些尷尬，但送礼的人都示意要她看了，她也只好照作。 方云薇探了探纸袋，发现里面是几罐化疗后使用的营养补给品，一罐上千块钱一整袋就要四、五千。另外还有个信封，方云薇拿在手上不知道该不该打开来看。 陈月云含笑鼓励她，「打开来看啊！」 方云薇打开信封，里面有张横长方形的薄纸，上面载明凭票支付新台币壹佰万元整。她的脑袋空白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张一百万元的支票。 方云薇眼神慌乱地看向陈月云，「陈，陈阿姨，这是什么？」 「小小心意，让你母亲能够专心养病，你也能够好好读书。」 「我不能收您这种东西。」方云薇手忙脚乱地把支票塞回信封，放进纸袋，把整个纸袋推回给陈月云。 陈月云挡了挡，又把纸袋推到方云薇面前。 「先不要拒绝。你们家现在很需要钱，这件事不能否认吧？」 方云薇垂下眼睛没有说话，她现在头脑很乱，心情很复杂，搞不清楚是羞窘、生气，还是都有。一百万，是要买什么？是要她卖什么？ 「这笔钱不是白白送你的，是用来感谢你愿意帮我劝天宇出国唸书。当然啦，等天宇真的答应这学期结束就去美国，我另外还有谢礼。」 方云薇咬着嘴唇猛力摇头，「我不需要报酬。我会努力劝说学长去美国的，这是为了他好，是我应该做，也是我想做的事，不需要什么谢礼。」。 「傻孩子，一码归一码。你母亲的病需要好几个疗程对吧？一次疗程就要几十万对吧？家里的钱足够做完所有疗程吗？这次勉强凑到钱，下次呢？下下次呢？你只要想想你们家需不需要这笔钱就好了。」 连对家人都不敢言明的烦恼被这样直接点了出来，方云薇觉得自己好像赤裸裸地站在陈月云面前，不禁从心底生出一种隐约的羞耻感。这是方云薇第一次因为缺钱而觉得困窘。 父母积极乐观的身教，让方云薇从小到大从未因为家里经济状况而感觉不如别人。缺钱这件事对方云薇来说只是一个单纯的事实，遇到因钱而生的困难想办法解决就是，但她从来不会因为别人提起自己家境而觉得尷尬困窘。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也许因为面对的是男朋友的母亲，也许因为她对自己的难处看得太过清楚，方云薇第一次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一个年轻女孩的自尊心受到伤害，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将自己的自尊心膨胀起来，再朝对方虚张声势一番，这样就不用去看自己的伤口。 方云薇也是这样的，受了伤的自尊膨胀再膨胀，但还不待她武装起自己，就在陈月云的温言婉语之下瞬间消气，自尊，缩成了小小一点。 陈月云用温暖至极的语气说：「你母亲一个人养育你很辛苦吧，就算是生病，她一定也捨不得增加你的负担。我也是一个妈妈，非常能够体会她的心情。想想你的母亲，你是不是应该大大方方地把钱收下来给妈妈治病，这样既有益她的健康，也能减轻你的负担，顾全她对你的心意。」 这些话多么贴心，又多么残酷。翻译成白话就是：「你妈就是缺钱治病，把钱收下别矫情啦。」 陈月云又加了一句：「我真的是把这些钱当作给你的谢礼，但如果你心里过意不去，要把它想成是跟我借的也行。」 方云薇用「这些钱只是暂时借用，以后会还」来说服自己，心里建设了半天终于能在脸上挤出一个感激的笑，用力得眼睛都瞇起来了。 「谢谢阿姨热心帮忙，这些钱我以后一定会还的。」 陈月云拍拍方云薇的肩膀，「不急不急，你妈治病比较重要。」 接下来的晚餐时间大概就在陈月云提问，方云薇回答，乾巴巴聊不起来的尷尬气氛中度过。 临走前陈月云又拜託了方云薇一次，「天宇出国的事就拜託你了，先谢谢你啊。还有，」她眨眨眼睛把食指放到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跟天宇说我来找过你哦。」 方云薇努力做出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我懂我懂，请阿姨放心。」 看着方云薇有点勉强的表情，陈月云在心里叹了一声：是个聪明单纯的孩子啊。聪明到一点就通，单纯到隐藏不了内心真正的情绪。自己儿子眼光不差。可惜了。如果再笨一点，再市侩一点，就容易应付了，写张支票丢出去叫她滚远一点就是。像方云薇这样反而要多花一点功夫。 也因为方云薇是这样的女孩子，才会让自己儿子真的上了心，给她这个妈找了个大麻烦。 陈月云发现儿子莫名其妙把机车卖了之后，问他怎么回事，他只说玩腻了。 陈月云怎么可能相信。十八岁考上驾照那天儿子就说要买重机，求了很久她才松口同意。车子买来他爱惜得要命，有时间就兜风溜车，每次溜完车回来还亲手洗车，把车子当宝贝一样在照顾，这车子才骑了一年多，几个星期前还天天骑去上学，怎么可能是因为不喜欢就卖车。 陈月云直觉儿子是缺钱不敢跟家里说，担心儿子在外面遇到什么坏事被骗钱，赶紧找人调查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儿子偷偷摸摸交了个女朋友。这个女朋友家穷得要命，最近她妈还得了癌症。所有事情都连起来了，约定的时间到了不去美国唸书，突然卖车凑现金，凡此种种都是为了那个叫方云薇的女孩子。 起初陈月云很生气，觉得这个方云薇年纪轻轻就懂得耍心机抓住自己儿子当金主，后来收集到的资料愈来愈多，发现她兼了好几个家教，时间排得满满满，看样子是没有从儿子那边弄到什么钱，这次跟儿子要钱也是因为她家里的老母突然生了病。 这种纯情的女孩子不好应付，直接叫她滚不行，弄得不好儿子可能会气得跟家里翻脸，故意唱反调。陈月云沙盘推演了好久才掐着这种好女孩的体贴心理选了个以退为进的手段。 陈月云决定走温情路线，引导方云薇为男朋友考虑，为妈妈考虑，想一想怎么样才是对他们真好。思考过后，她就会主动后退。 看样子这方法应该会奏效。 83.出国 方云薇躺在宿舍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袋里充斥着蔡天宇妈妈的声音。 「本来天宇计画读完大二就要到美国读书了。」 「天宇是要和哥哥一起继承家业的。」 「为了天宇好，阿姨想请你帮帮忙，劝他这个学期结束就去美国。」 「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是我拜託你的，也不要让他知道有家人来找过你，不然他一定会发火。」 「你只要想想你们家需不需要这笔钱就好了。」 想起那一百万，方云薇只觉得枕头下面薄薄的支票像块大石头，沉沉地压在心上。 拿人钱财啊……。 被帮助了，应该衷心感谢。被託付了，应该尽力而为，这也是为了蔡天宇学长的前途。方云薇努力忽视心中浓浓的不捨和淡淡的委屈，专注思考如何说服学长，让他这学期结束就到美国读书。 第二天方云薇找了个机会问董卓彦：「学长，你毕业有考虑出国读书吗？」 「有啊，这个暑假要去补托福和gre。」 「那你知道天宇学长有出国的打算吗？」 董卓彦好笑地看着她，「你是他女朋友不问他问我干嘛？」 「我们还没有机会讨论这件事，想说先问看看你知不知道什么消息，有点心理准备也好。」 「我也不知道他的打算，不过我猜他家里会安排他出国吧。」 方云薇有点失望，如果董卓彦知道蔡天宇的出国计画就好了，那她跟蔡天宇谈的时候可以假借是从董卓彦这里听到他的赴美计画。 「为什么这样猜呢？」 「一是因为他哥现在就在美国。另一个原因是国中开始他每年暑假都会到美国住几个月，主要是学英文，既然他家里从以前就这样安排，之后应该也会希望他出国读书吧。今年的暑假没去，应该是想陪你所以才想办法留下来的。快放暑假的时候天宇还问过我要用什么理由不去美国，我是建议他进老师的研究室做计画。」 方云薇点头表示理解。 跟蔡天宇碰面的时候，方云薇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有出国的打算吗？」 蔡天宇的脸僵了一下，「怎么想到问这个？」 「今天和卓彦学长聊天，他说暑假要去补托福和gre准备毕业以后出国。他也提到你每到暑假都会在美国待一阵子，所以猜你以后应该也会去美国读书。你有考虑出国吗？」 这是他们第一次谈论到对未来的规画，蔡天宇说了自己的想法：「确实是有出国的计画，我打算毕业以后赴美读书。」 方云薇两眼放光，「毕业以后我也想到美国读书，听说哈佛大学有个很棒的仿生学研究室，我想去那里学仿生义肢的知识。不过这只是梦想啦，很难很难。」 蔡天宇摸摸方云薇的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我先去美国熟悉环境，等你来找我。」 「那你要不要早点到美国熟悉环境？听说先到美国读大学部比较能够申请到好的研究所，你先去读一年大学，然后去mit等我，我拚一拚进哈佛，这样就可以一起待在波士顿了。」 方云薇突然提起出国的事，蔡天宇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抓住方云薇的肩膀看她，「我家里有谁找过你？」 对于蔡天宇的敏锐方云薇感到很无奈，「没有啊，是刚好跟卓彦学长聊到这个话题。而且我有考虑休学，反正我也不在学校，你要不要乾脆先去美国唸书，等我真的进了哈佛，你已经是波士顿的地头蛇了，我就可以靠你罩啦。你看，这样多好！」 方云薇用闪亮亮的眼睛看着沉着脸的蔡天宇，「我觉得这样很好，你觉得呢？」 「为什么突然想休学？」 「也不是突然，」方云薇苦笑，「其实是累了。我妈的病情还没稳定，常常台北高雄两地跑，还要家教，功课有点顾不上了。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所以考虑先休学回家照顾我妈，接一些高雄的家教，等我妈稳定一点再回来专心唸书。」 蔡天宇心疼地亲亲方云薇，将她拥入怀中，「你真的辛苦了，不好意思没办法帮上忙。」 方云薇在他怀里摇摇头，「你已经帮我很多了。等我妈把疗程做完，病情稳定下来，我就可以回来读书了。我把成绩弄好一点，毕业以后再去中研院当研究助理准备出国，然后就去美国找你。完美，你不觉得吗？」 蔡天宇抱紧方云薇没有说话，但确实开始考虑先出国熟悉环境这件事。 接下来的时间方云薇用尽毕生功力，舌灿莲花地把蔡天宇先出国唸书，然后两人一起待在波士顿的美好愿景讲得天花乱坠，包括厚着脸皮压抑害羞说出对两人同住的小屋的幻想。蔡天宇心想，要弄个不被打扰的舒适小屋确实需要花点时间。 于是方云薇升上大三的那年秋天，蔡天宇飞到波士顿读书，而方云薇休学了。 蔡天宇与方云薇开始了远距离恋爱。 －－－－－ 抱歉迟到了。星期六继续。 84.远距 出国前蔡天宇给方云薇买了台附摄影机的新笔电，还帮她装好通讯软体。 把笔电送给方云薇那天，蔡天宇摸摸她的头说：「我们每天透过网路视讯，就可以每天见面了。」 方云薇用力点头说好。虽然两人都知道这是傻话，但都强迫自己相信。 看着方云薇红着的眼眶，蔡天宇把她抱进怀里哄：「我很快就回来了，耶诞节假期就可以回台湾看你。」 抱持着这个很快见面的希望，方云薇送走了蔡天宇。为了怕错过连系，方云薇开始随身携带笔电，通讯软体也从来不关。 刚开始他们确实能够实现每天连络的约定，有时甚至一天视讯好几次，彼此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蔡天宇提到自己修了一门课，上课老师竟然是诺贝尔奖得主。看到他闪闪发亮的眼神，方云薇就觉得说服他出国是正确的决定。 但是美国的生活也不全然美好，身为一个中途转学的外国人，蔡天宇在学习和适应上都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他曾经苦笑着说：「我还以为自己英文已经很好了，上课讨论有时候还是听不懂同学的发言，尤其是印度腔真的很难懂。」 无论一天的生活是苦是乐，蔡天宇总会关心地问方云薇：「今天做了什么事？方妈妈还好吗？」 在日復一日的陪病、家教行程中方云薇总能找到一些快乐的事情与蔡天宇分享。例如某天在便利商店买的茶叶蛋特别入味，某天陪母亲候诊竟然破天荒的只等了半个小时。又或者是某个学生家长为了感谢孩子成绩进步给她包了大红包，还送了礼物。 方云薇笑着说学生家长送了她名牌口红，「听说这口红要一千多块，问题是我根本用不到啊。」 蔡天宇叫她去涂上，「让我看看。」 于是方云薇当场来了个涂口红直播。 看着那亮泽的大红色逐渐染上她柔嫩的唇瓣，蔡天宇忍不住心跳加速，顿时觉得相思难耐。 「亲亲我。」 方云薇嘟着嘴唇慢慢靠近镜头，大声啵了一下。 「够不够？」她笑瞇瞇地说。 「不够。只要你不在身边就不会够，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 两人心中同时感到淡淡的酸楚。 每天每天他们都靠着网路传达思念，这样持续了几个星期，终究因为时差，因为生活的忙碌，逐渐无法实现每天视讯的约定。 有时候漏掉一天，有时候空了两天，在没有彼此的消息时，心里总觉得有些空洞洞的。没事的时候还好，有事的时候就会觉得爱人不在身边的日子非常难熬。 有一次方妈妈检查出来的数据不好，看着医师皱着眉头说还要持续观察，方云薇一颗心像被吊在半空中。在妈妈面前她只能强顏欢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特别想念蔡天宇。 那天她在电脑上呼叫蔡天宇几次他都没有回应，终于连络上的时候，蔡天宇似乎在一个很热闹的地方。 蔡天宇笑着把摄影镜头转了一圈，「来来来，见识见识美国的酒吧。」 昏暗的画面里传来男男女女欢快的笑声。 「聚会吗？」 「嗯，我们小组刚完成一个大报告，来庆祝一下。不好意思今天比较忙，现在才有时间跟你连络。今天好吗？」 看着他放松的笑脸，方云薇忍住满肚子的不安和焦虑，把想要倾吐的话全数吞了回去。方云薇知道为了这个报告蔡天宇努力了很久，好不容易完成了一项重要功课，方云薇不忍心破坏他的好心情。 方云薇拉出了一个浅笑，「还好。」 「方妈妈还好吗？」 「还好。」 蔡天宇还想说些什么，身边就传来同学的吆喝，问他一个人躲在旁边做什么。 方云薇叫他赶紧去玩，「难得放松，快去吧。」 在同学的催促声中蔡天宇切断了连线。 方云薇盯着电脑萤幕发了很久的呆，无声落下了眼泪。此刻她真的好想念好想念蔡天宇，想念他阳光般的笑，想念他温暖的怀抱，想念有他在的，每一天。 －－－－ 唉呀出包啦，这篇明明星期六就放上去了竟然存成草稿没发，现在才发现，抱歉抱歉。今天连发两篇。84.远距85.不得见。 85.不得见 那天方云薇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撑不过去。后来她母亲的病况开始起起伏伏，治疗有时奏效有时无用，情况特别糟的时候还会呕吐不止，方云薇时常拿着脸盆靠在母亲床边整个晚上不敢睡。 方云薇和蔡天宇的时间愈来愈难凑到一起，一个礼拜勉强能说上两次话就算庆幸。方云薇从来不捨得让诉苦抱怨浪费掉宝贵的视讯时间，她喜欢听他说话，总是开开心心地听，自己说得愈来愈少。方云薇靠着蔡天宇从太平洋彼端传来的电子讯号安慰疲惫的身心，每日每日不断告诉自己，圣诞节就快到了，就快可以见面了。 日子熬着熬着终于到了十二月，某天蔡天宇在视讯的时候哭丧着脸，说自己回台湾的时间要缩短。 「不好意思我哥约我到旧金山跟他一起过圣诞节，我们高中同学又刚好想开个小型同学会，所以没办法一放假就回台湾。我会把聚会尽量集中，办完事情马上回台湾。」 虽然有些失望，但只要能够与蔡天宇见面，时间再短方云薇都会珍惜。 但是几天之后方云薇再度接到蔡妈妈陈月云的电话。 「你母亲还好吗？之前给你匯的两百万够不够用？」 陈女士的声音分明很亲切，方云薇却本能地后背一凉。 蔡天宇出国以后方云薇的户头里多了两百万，钱匯进去当天陈月云传了简讯给方云薇：天宇愿意出国多亏了你，说好要谢谢你的。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联络我不用客气。 方云薇想把钱退还却不知道该退到哪里，只好几百万块先放在那里不敢动。 乍然接到陈月云的电话方云薇非常慌张，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流露出不安的情绪，「谢谢您关心，我母亲很好，钱也够用。」 「这次打电话来是有事情要请你帮忙。」 方云薇手指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果然。陈阿姨那亲切和气的轻声细语之下确实隐藏着某种意图。上次叫她劝蔡天宇出国，这次又想要她做什么？ 「天宇最近在安排耶诞假期，他哥已经安排天宇到西岸度假顺便和一些老朋友碰面，他说想留一些时间回台湾不想排太多约会。如果他跟你提到这件事，可不可以劝他好好利用时间多跟人碰面，别回台湾？」 方云薇只觉得脑袋一抽一抽地痛。所以学长不回台湾了吗？ 电话里的蔡妈妈继续说：「他跟那些高中同学很久没见了，那些同学都和我们家世相当，大家从小就玩在一起，彼此的家人也都认识。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情分不一样，等接了家业彼此才能互相帮衬。虽说从小就认识，可是感情也是需要培养的，其他人都是高中毕业一起到美国，天宇已经迟了三年，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他一回台湾至少要待一个礼拜，一个礼拜能够见多少人？少说也有十个啊。你帮阿姨劝劝他，台湾随时可以回，和老同学见面的机会可不多。」 方云薇不想答应，她很想念蔡天宇，希望他能够回台湾，就算他不能回，也不能是因为她的劝说。方云薇咬着牙怎么也不肯说话。久久等不到回应的陈月云有点急了，「帮帮阿姨好吗？美国很大，虽然说都是西岸，但天宇哥哥要安排他到几个城市和朋友见面也不容易，这真的是为了天宇好，你帮帮他好吗？」 陈月云一直说是为了蔡天宇好，这次再听到这话方云薇觉得有些刺耳。 「阿姨，学长刚到美国人生地不熟的其实压力很大，他应该也会想回台湾放松放松，让他回台湾稍微休息一下不也很好吗？」 陈月云忍不住冷哼一声，马上警觉地收敛了情绪，「我知道他回台湾主要是想看你，只要你说自己忙没办法见他，他就会放弃了。」 听到那声冷哼，方云薇从头凉到脚。现在在蔡妈妈眼中，她就是个妨碍儿子学习的绊脚石了。蔡妈妈不想当坏人阻止儿子回台湾，于是要她自动放弃。 方云薇很累，早就没有与任何人对抗的能力。她答应了若蔡天宇提到耶诞假期的事，会建议他留在美国。 陈月云满意地掛断电话，觉得这个女孩子很上道，认真考虑多给她一点补偿。 不过方云薇没有机会给蔡天宇任何建议，因为他在假期开始之前向她道歉。 「不好意思我哥约我到旧金山跟他一起过圣诞节，除了和高中同学见面，我哥还要介绍几个mit的学长姐给我认识，因为机会难得，所以这次没办法回台湾了。你再等等，一、二月的时候我想办法找个长週末回去找你。」 「没关係。」 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方云薇只有淡淡的失望，平静地拿出桌历，把圣诞节上面的爱心符号涂掉。 －－－－－ 本週第三更。 86.完整[辅15] 一月的时候蔡天宇还是挤出时间回了台湾，一下飞机就直奔高雄方云薇家。 方云薇给他开门的时候，脸上掛着大大的笑，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蔡天宇觉得他的女孩可爱得不得了，揉揉她的头发说：「就这么高兴？」 方云薇摸着头呵呵呵笑得更傻，拖着蔡天宇的手引他进门。 「方妈妈呢？」 「我妈在睡午觉，她今天精神不好恐怕没办法见你了。」 蔡天宇有些失望。原本打算正式拜见一下方云薇的母亲，让她认识一下女儿的男朋友好让她安心。 「既然你妈妈在休息我们就不吵她。吶，给你妈妈的礼物。」 蔡天宇把从美国带回来的十几罐营养品塞给方云薇，她接过来说了谢谢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顿时有些尷尬。明明相隔两地时总有一箩筐的话想说，老觉得视讯时间太短呢。 蔡天宇替方云薇打破了沉默，「带我参观一下你家？」 「哦，好。」 方云薇举起手绕了一圈，「这是客厅，」像导游一样领着蔡天宇往前走，「那里是厨房兼饭……」 蔡天宇抓住方云薇的手打断她的话。 「你房间在哪里？」 方云薇害羞得要命，耳朵都烫起来，一声不吭牵着蔡天宇的手埋头就走。进自己房间以后又巔倒过来，没话找话拚命说个不停，看都不敢看他。 「这是我房间。这张书桌是我国中的时候买的，桌上的收音机是小学的时候我爸送的，那个墙上的女性科学家照片是我从科普杂志剪下来的，还有那个马克杯是……啊忘了请你坐，」方云薇赶紧拉出书桌下的椅子，「请坐，快坐。」 蔡天宇没有坐下，松开方云薇的手去把房间门带上，反锁，扳过她的肩膀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方云薇闭上嘴，等着蔡天宇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一会之后，蔡天宇才哑着声开口，「很想你，我很想你。」他捧起她的脸温柔地亲吻额头，往下轻啄她的鼻子，「非常非常想你。」 方云薇鼻头发酸，呜噎着：「我也很想你，很想很想，每天都要想好多遍。」 蔡天宇吻上她的唇，用力吸吮，力道大得像要活活吞了她。 这个侵略性十足的吻让方云薇从嘴巴酥麻到头顶再麻到全身，她在蔡天宇怀里轻颤，一下子软得站不住脚。 两人吻了很久，时而温柔繾綣，时而热情激烈，好似要把几个月的思念全都灌注给对方。炽热的气息扑在彼此脸上，那些吻从唇上移到耳朵、脖颈，再继续往下，两人的呼吸急促起来。 蔡天宇勒紧方云薇，把头埋进她胸口重重喘气，双手毫无章法地在她身上到处乱蹭。他开始觉得方云薇身上厚重的冬衣很碍事，边吻边脱她的衣服，脱了两三件以后才能把手探进她的衣襟内搓揉。 被蔡天宇摸过的地方就是一片难耐的酥麻，方云薇身体一会绷紧一会发软，脑袋糊得像锅白粥，完全无法思考。她用力揪着蔡天宇的袖子，想起他出国前他们试过一次，那次没有成功。 「薇薇，云薇，」蔡天宇边亲边揉边温柔地唤她。「想你，好想你。」 方云薇眼睛溼了，「我也好想你。」 蔡天宇好像失了神智，只想将方云薇拥入怀中让彼此紧紧相贴，再也不分离。他想让自己滚烫的身体直接贴到她身上，此刻她单薄的衣服已经令人无法忍受。 蔡天宇用颤抖的手指解开她最后一件上衣的扣子，肌肤陡然裸露接触到空气，方云薇冷得倒抽一口气。这口凉气让蔡天宇火烧一样的脑袋瞬间冷却，赶紧抱住方云薇给她一点温暖。 「冷吗？」 方云薇在他怀里摇摇头。 「给我好不好？我们做好不好？」 方云薇在他怀里点点头，然后害羞地逃进了自己被窝，抖着手脱衣服。 蔡天宇迅速脱掉身上的衣服，鑽进被窝抱住她。火热而年轻的身躯终于赤裸地紧贴在一起。 他们在窄窄的床上面对面侧躺着，不停地抚摸拥抱亲吻，怎么样都不够。小小的房间里充斥着亲吻的声音和喘息呻吟，烧灼的体温蒸腾交缠，温暖甜腻得像炉火上的糖浆咕嚕咕嚕冒着泡。 跟前一次相比蔡天宇进步很多，有耐心地吻遍方云薇全身，用手与滚烫的唇舌将她融出了水。在她准备好之后，他抵住她，缓慢而坚定地贯穿，当她轻声呼痛的时候，以吻安抚。 蔡天宇克制着将动作放轻，努力不让自己忍耐了几个月的慾望弄痛方云薇。她用力抱着他，让两人的身体密密贴合，感觉心中空掉的一块重新被填满。 他们以这样亲密的姿态深入彼此，修补分隔两地时不够完整的生命，在发出满足叹息的一刻终至完全。 －－－－－ 星期六继续 87.意图 做完之后蔡天宇和方云薇仍然紧紧相拥，有时接吻有时说话，怎么亲腻都不够，在小小的房间里窝了半天连饭也捨不得吃。 假期只有短短几天，蔡天宇只能分给方云薇小半天的时间就得北上返家。离别的时间到了，方云薇送蔡天宇到巷口，两人抓着彼此的手谁也捨不得放开。 蔡天宇低头蹭蹭她的头发，「数完一二三我们一起放手，你回家我去搭车，我们都别回头。」 方云薇眼眶发热，咬着嘴唇轻轻嗯了一声。 蔡天宇开始数：「一，二……二点五，二点六，二点六五。」 这样耍赖的数数法让方云薇噗嗤笑出声，因不捨而沉重的心情顿时轻松许多。她举起两人交握的手亲了亲，接下去数，「三。走吧，再不走赶不上车了。」 方云薇松开手，头也不回地朝自家方向走去。蔡天宇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她的背影，没有移动。 才走几步路方云薇就慢了下来，愈走愈慢愈走愈慢，终至停住脚步，回头，只见蔡天宇温柔地望着自己。 含在眼眶里的泪流了下来，方云薇用浓浓鼻音说：「快走啊，再不走来不及了。」 蔡天宇没听话，反而大跨步朝方云薇跑来，两手一张就将她拥进怀中。 「别哭，我很快就回来了，三月就来看你。」 方云薇搂着他的腰，勒得死紧。 「我等你回来，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别担心。」 在蔡天宇怀里留恋了一小会，方云薇终于还是松开手，推推他。 「走吧。」 「我走了。」 两人依依不捨地放手，分开走了几步又回头，走了几步再回头，硬是把十几公尺的巷子走出了十里长亭的感觉。 再捨不得还是得分离，这对恋恋不捨的小情人只能迫切期待三月的春假赶快到来。 三月还没到先迎来了农历年，除夕前几天方云薇的户头里又多了两百万。进帐当天蔡妈妈陈月云给方云薇打了电话，电话里轻轻柔柔的声音让方云薇头皮一阵发麻，不知道这次陈阿姨又要丢给她什么样的难题。 「红包收到没有？」 「什么红包？」 「我给你匯了两百万过去。」 方云薇这辈子收过最大的红包是父亲还开公司时给的两千块压岁钱。她真不知道自己捲入了怎样荒谬的世界，这世界里的人一包红包就是几百万。 「阿姨，我不能收您的钱，之前您给的钱我也不能要。那些钱我还放着没用，请您告诉我帐号，我把钱匯还给您。」 陈月云轻笑起来，「有什么不能收的，那些钱都是感谢你帮忙的谢礼，你收着就是。这次阿姨又有事要麻烦你啦，所以先给你包个大红包。」 方云薇有点心慌。之前的三百万再加上今天的两百万，陈月云已经给了她五百万。第一次请她帮忙，蔡天宇出国了。第二次请她帮忙，蔡天宇取消了原订要回台湾的行程。这次又要她帮些什么？蔡天宇三月是不是又不能回了？ 方云薇隐隐感觉陈月云一旦开口绝对没有什么好事，摇摇头刻意忽略心里的不安，假装若无其事。 这次陈月云希望方云薇劝蔡天宇专心读书，不要动不动就回台湾。 「上次假期才三四天他还从美东回来，为了见你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南下，把时间全花在交通上，你知道这样多浪费时间吗？而且这样短时间内长途来回飞行，多累人啊。你帮我劝劝天宇不要那么常回台湾，多留在美国，把时间节省下来读书交朋友，这样对他比较好。」 方云薇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陈月云提了另外一件事。 「你有个表哥叫庄志钦对吧？」 陈阿姨怎么会知道自己表哥叫什么名字？方云薇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觉得电话里温和的声音让人害怕。片刻之后方云薇想明白了，当然是陈月云女士找人调查的，就像她查得到自己的姓名系级电话一样，有了特定目标特定目的，像他们这样的有钱人要查到这些事很简单的。 「听说他刚退伍正在找工作。c大毕业的，学歷不错，阿姨可以帮忙看看瀚宇台南分公司有没有适合他的职位。」 麻木地听着电话里温和亲切的声音，方云薇忽然就懂得了早就该懂的事：蔡妈妈要的从来不是蔡天宇少回台湾，而是少跟她见面。就算话说得再委婉动听，其实就是不希望他们在一起。蔡妈妈要的不只是方云薇劝蔡天宇专心读书，还希望她这个碍事的人自动消失。 方云薇懂了，可是她不想放弃。她假装不知道蔡妈妈的真实意图，乖巧地答应一定会劝学长认真唸书。 方云薇觉得全身发冷，掛断电话以后用双手环抱自己，身体的颤抖许久许久都停不下来。 88.分手 年假结束后方云薇家来了个好消息，紧接着又来了个坏消息。 好消息和方云薇的表哥庄志钦有关。 年后突然接到瀚宇科技台南厂的面试通知，庄志钦一头雾水，他虽然投过履歷给瀚宇科技，却根本没有应徵那个面试职位，此外大家都知道那个职位的潜规则是：只有国立大学理工硕士才能够被录取，而庄志钦的学歷只有大学毕业。虽然觉得自己不会被录取，但庄志钦觉得有资格参加面试是一种肯定，所以高高兴兴去参加了面试。 令人意外的是，一个星期后庄志钦竟然收到了录取通知。他高兴到跳起来，打电话给至亲好友说要请大家吃饭，听到表哥被录取的消息方云薇很替他高兴，但想到这个机会是陈月云给的，也有一点替自己难过。 几天后更让人难过的消息来了，这个坏消息和方云薇的母亲有关。方妈妈的主治医师说复检结果不乐观，正在使用的标靶药没有发挥效果，建议更换成另一种自费药，这个药会比目前使用的还要更贵。 方云薇知道放在户头里一直没动的五百万，恐怕不得不用了。 方云薇从小就拿奖学金贴补家用，为了拿奖学金她拚命读书拿好成绩，厚脸皮地申请每个能够申请的奖学金。五百万，再加上表哥的工作职位，是陈月云提供的奖励，方云薇非常清楚只有够格的人才能够拿到奖励，还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够符合资格──和蔡天宇分手，离他越远越好，而且不能让他知道五百万这件事。 陈月云能给，也能收，如果方云薇不能达标，钱和工作就会被收回。 这辈子最大额的奖学金就在眼前，方云薇却一点也不想要，她根本不想离开蔡天宇。可惜的是方云薇迫切需要这笔钱，没有选择，这些钱对她来说不是锦上花而是雪中碳，是没有它就会没命的那种东西，更何况这个命是母亲的命。 方云薇需要钱救命，她必须向陈月云展现出诚意，不能再装傻。 方云薇和蔡天宇连络的次数越来越少，视讯的时候也几乎不说话，只是安静看着他，专注聆听。刚开始蔡天宇没有发觉有什么怪异之处，还曾经得意地问她：「这么认真听我说话，是想把我的话背下来吗？」 方云薇只是笑一笑，在心里说：「是的，我想记住你说的每句话，记住你的每个表情，记住你每个嘴角的轻掦，每个眉头的微蹙，每个欢喜快乐还有烦恼忧愁的瞬间。可惜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 在蔡天宇终于发现方云薇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连络他的时候，有点委屈地抱怨：「怎么都是我连络你呢？你也主动连络我一下嘛！我怎么觉得你开始对我冷淡了，这样不行喔，我们才远距离恋爱几个月，还有好长的时间……」 方云薇打断蔡天宇的抱怨，「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 蔡天宇没搞清楚，「什么意思？」 「我妈状况越来越不稳定，需要花很多时间照顾。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和你继续维持关係。」 蔡天宇惊疑不定，声音都提高了，「什么意思？你想跟我分手吗？」 明明是在提分手，方云薇却还想要避开分手这个词汇，不过是可笑的逃避心态罢了，既然蔡天宇先说了分手二字，之后再提也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她用力眨眼，把眼睛里的热气逼回去。「抱歉，必须跟你分手了。希望……」 方云薇祝福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蔡天宇伤心愤怒的声音打断了。 「方云薇，你在说什么？什么分手？为什么？为什么要分手？」 方云薇板着脸，像机器人一样重覆之前的说词：「抱歉，我现在真的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谈恋爱。对不起，你是一个很棒很棒的人，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蔡天宇声音大起来，「对不起就不要分手啊！为什么要分手？照顾妈妈有压力可以跟我说啊，我们是男女朋友，男女朋友不就是要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吗？哪有没心情谈恋爱这种说法？谈恋爱又不是只有甜蜜的部份，我们还可以彼此安慰彼此依靠啊。因为有你支持我才可以在陌生的美国慢慢适应过来，如果方妈妈的病让你很辛苦，我给你靠啊，为什么要分手？我不跟你分手！我不分手，给你靠。」 听到蔡天宇不断强调的「给你靠」，强自镇定的方云薇终于情绪崩溃，泪流满面。她紧紧咬牙，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呜噎的声音，怕一开口就哭出声来。 蔡天宇眼睛都红了，「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云薇，你说说话好不好，说你是开玩笑的，你是乱讲的，你没有要分手对不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方云薇边说对不起边切断了网路连线。 －－－－－ 这章我边写边哭，迟到了，抱歉抱歉。星期六再继续。 89.理由 方云薇骤然切断视讯连线搞得蔡天宇快疯了，连忙用各种连络方法呼叫方云薇，她都没理会。若不是第二天还有重要考试，蔡天宇一定会搭最近一班飞机回台湾，衝到方云薇面前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幸好就快放长假，蔡天宇将原来的机票改期，第二天考完试就飞台湾直奔方云薇家。 到了她家以后蔡天宇打电话没人接，按电铃没人理，豁出去在门外大叫方云薇的名字搞得路人纷纷侧目，就是见不到她的面。终于蔡天宇喊累了，在方云薇家门口蹲了下来，双手掩面，发出痛苦的呻吟。他几乎一天一夜没睡，心里像有把刀子在搅。 蔡天宇不肯放弃，在方云薇家门口守了两天，终于有邻居看不过去，下楼驱赶。他像抓住浮木一般拚命跟邻居解释自己不是坏人是方云薇的男朋友，因为跟她吵架特地从美国回来找她道歉。 大约是在蔡天宇的眼中看到绝望而不是疯狂，邻居终于发了惻隐之心给他一些消息。 「方太太最近住院，她女儿去陪病，已经好几天不在家了。」 蔡天宇暗淡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点光亮，「请问您知道方妈妈住哪家医院几号病房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其实邻居知道方太太住哪家医院，但毕竟不认识眼前形容憔悴的大男孩，所以没有多说。 蔡天宇知道方妈妈治病的医院，试着打电话去询问，却因为没有患者姓名，没办法打听到住院病房的消息。两天的等待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回家以后蔡天宇完全掩饰不了发自内心的深深疲倦，父母关心的时候他只说因为准备考试太累。哥哥蔡天瀚觉得蔡天宇状况不对单独找他谈话。 「怎么了？除了考试累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蔡天宇再也没办法承受痛苦，沮丧的情绪倾洩而出。 「我和女朋友分手了。」 蔡天瀚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蔡天宇眼神空洞地笑着，从自己认识了一个叫做方云薇的可爱女孩说起，一直说到前几天莫名其妙被提分手结束。 蔡天瀚看着蔡天宇说起美好回忆时嘴角带着笑，提到突然分手时眼睛盛满忧伤，他就知道自己弟弟是真的很爱那个叫方云薇的女孩。 「哥，你帮我打听看看可不可以找到方云薇她妈住院的病房好不好？我一定要见到她，什么没有时间心情谈恋爱，这实在太离谱了，我们明明好好的，她绝对不会为了那么莫名其妙的理由跟我分手的，一定有什么原因，我必须要知道。」蔡天宇难过地说着，突然又生起气来，「哪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事，要判死刑总要给个理由吧！」 就算认识的人比蔡天宇多一些，没有患者姓名蔡天瀚也没办法从医院问到什么有用的资讯。于是蔡天瀚亲自到方云薇家走了一趟，希望能从邻居身上探探有没有可用的消息。 结果他见到了方云薇。 看着脸色苍白，瘦得好像风一吹就要倒的方云薇，蔡天瀚觉得这个主动提出分手的女孩子好像也过得不太好。 「我弟想知道你为什么跟他分手。」 方云薇和蔡天瀚见面是因为听邻居说蔡天宇在自家门口守了两天，她很心疼，希望蔡天瀚能够劝他弟放下，不要再花心思在她身上。 「蔡先生，我可以跟你说真正的原因，但麻烦你不要跟天…蔡天宇说，毕竟这是交易的一部份。」 「交易？」蔡天瀚挑起眉毛。 「蔡夫人给了我五百万，所以我跟蔡天宇分手。」 对于这个答案蔡天瀚觉得意外又不太意外。他知道母亲绝对不会同意弟弟和方云薇这种家世的人交往。个性强势的她老闆娘当久了，支票一丢叫女孩子滚蛋这种事绝对做得出来。 方云薇扯扯嘴角试图做出冷淡的表情，在蔡天瀚看来却只觉得可怜。但一想到弟弟因为和这女孩分手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又觉得拿了钱毫不挣扎就分手的方云薇有点可恶，忍不住想戳她。 「你知道我弟多爱你吗？他为了你在台湾多留一年，到美国不管功课多忙，就算只有一点点时间也要挤出来回台湾看你。结果我妈给你钱叫你分手你就分手，你到底爱不爱天宇啊？你不觉得自己的爱情很廉价吗？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尊严？」 方云薇觉得蔡天瀚骂得太对了，但被这样正确地戳着痛处还是会疼的。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咬着嘴唇硬生生把泪逼回去。 「是，我的爱情是很廉价，对，我的确很没有尊严。但是人要活着才有所谓尊严。连活下去都有困难的人，要拿什么讲究尊严？蔡先生，像你们这样的有钱人应该很难理解吧。」 方云薇嘴角掛着讽刺的笑，不知道是在笑蔡天瀚还是在笑她自己。 「我拿了令堂五百万的事还请不要告诉蔡天宇，我可不想这五百万被收回去。我猜你也不想让你弟知道，他的爱情只值区区五百万吧。如果他问你为什么我要分手，请你就这样告诉他：方云薇家里穷，要忙的事情很多，实在没有空也没有心情和他这样的有钱少爷玩恋爱游戏。」 方云薇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蔡天瀚惊讶地看着方云薇的背影，怎么样也没办法把眼前这个放狠话的女孩和蔡天宇口中聪慧善良的方云薇连在一起。他在思考，是方云薇故意撒谎还是他弟被骗，无论答案是哪一个，都必须将伤害减到最低。 因为觉得方云薇可怜而升起的一点同情消失无踪，但蔡天瀚不得不承认方云薇给的答案确实不错。他决定不提五百万的事以免蔡天宇和母亲吵架。但也不想将方云薇的狠话一字不改地说给蔡天宇听，怕他伤心。 最后蔡天瀚告诉蔡天宇，「方云薇说她累了，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继续跟你在一起。」 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蔡天宇沉默了很久，然后跟蔡天瀚说了谢谢。他不相信这是真正的理由，但也明白自己大概永远没办法知道真正的理由是什么了。 －－－－－ 改了又改，抱歉迟到啦。下章故事会回到现在。 90.电话 「可以告诉我，当年你和我分手的真正原因吗？」 蔡天宇眼神闪烁着明明暗暗的光影，透露出心底的忐忑，见他这样，方云薇心被揪得发疼。 他要的何只是答案，还有多年前求而不得的救赎。是她欠他的。 方云薇抱住蔡天宇，猫咪一样蹭了蹭他的脸。 「对不起，是我不好。那时候的我没有什么能力也不够坚强勇敢，遇到没办法解决的困难，只能选一条简单的路走，而离开你是最简单的方法。当时的我实在没办法顾及到你，伤害了你我真的很抱歉。」 「别说抱歉，」蔡天宇喉咙哽着，「是我把你的处境想得太简单，不能体会你有多辛苦。明明知道我妈可能找你麻烦，却一厢情愿地以为只要不让家里知道你的事就好。后来我才知道我妈找过你，我妈是不是对你说了很不好听的话？是不是叫你跟我分手？」 方云薇摇摇头，回想起那些让自己背脊发凉的对话。 「其实她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也没有叫我跟你分手，只是给了我一大笔钱。」 「我就知道！」多年的疑惑得到证实，蔡天宇不只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怒气丛生。 方云薇摸摸他的头安抚着，「没什么好气的，说实在的，我还要感谢你妈。她给的那笔钱可是及时雨，不只给我妈治了病，还让我能去美国读书，你看，多好。」 蔡天宇把方云薇抱得紧紧的，闷闷不乐地说：「不必感谢她！明明就是想方设法用钱逼你跟我分手，和你分开那几年我很不快乐，想必你也不开心，明明我们可以彼此相伴，携手共度最困难的时刻，却被迫承受分离的痛苦，现在我妈又开始耍手段弄如真，想逼我们分手，真的太过份了。」 蔡天宇越想越害怕，「你该不会又要跟我分手吧？我妈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千万不能再跑掉了，这样我会疯的。」 「这次不会了，除非你说要跟我分手，不然我不会离开你。」也许又将相隔千万里，但心依旧会在一起。 「珍惜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跟你分手。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怕，我给你靠。」 蔡天宇拍拍胸脯，这次他很有自信，可以保护方云薇，保护他们的爱情。 方云薇笑了，「好，我靠你。」 ＊ 蔡天宇确认了母亲就是打击如真的幕后黑手之后，不再绕着地球跑，但仍然忙得不见人影，久久才进如真办公室一趟。 因为一直接不到订单，如真的同仁人心惶惶了好一阵子，在蔡天宇和董卓彦再三保证问题很快就会解决，不必担心公司未来之后，大家终于放下心。 方云薇倒是一直按部就班地完成既定工作，没怎么被影响，但舅舅家却出现了大变动。表哥突然接到公司调整职务的通知，要他下个月就到瀚宇科技的深圳分公司报到。父母妻小全都在高雄，他完全没有离开家人到对岸工作的意愿，这样突来的调令让他十分困扰。 前年方云薇的表弟在哥哥介绍下也进了瀚宇当小工程师，在哥哥接到通知的同一天也突然被通知要调到台中分公司。 听到这件事，方云薇立刻知道他们是被自己牵连了。蔡天宇母亲既然能大费周章找如真的麻烦，自然也能够对她的表哥表弟动手脚。他们都在瀚宇科技上班，身为老闆娘的蔡夫人，处理庄家兄弟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下几个命令这样的小事。 就在某个平常的工作天，方云薇接到一通电话。 「方小姐您好，我是蔡夫人的助理，敝姓洪。」 电话那头的陌生女声简洁地自我介绍，彷彿确定方云薇一定会知道蔡夫人是何许人也。 方云薇也的确知道蔡夫人是谁。蔡夫人就是瀚宇科技老闆娘，蔡天宇的妈妈，陈月云女士。和多年前不同，这次蔡夫人连自己出面都懒，直接叫助理连络方云薇。 「蔡夫人请我转告你，以下是她的原话：『上次我大概太含蓄没把话讲清楚，让你还敢厚着脸皮缠上我儿子。这次我就讲白一点。你已经看到了，如真被杨智修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庄家兄弟在我家瀚宇上班下个月就要调职。如果你再不滚远一点，继续缠着…』」对于副总大人的名讳助理有点说不出口，轻咳了两声，「『继续缠着天宇，我随时都可以让如真倒闭，那样所有人都要失业，董卓彦投下去的几千万就泡汤了。庄家兄弟我也可以永远让他们调不回南部，就让大的继续在深圳呆着不用回台湾，小的到台中厂歷练个几年再把他调到武汉、重庆随便什么地方。我说到做到。』方小姐，夫人的意思你明白吗？」 这通电话早在方云薇的预料之中，只是她没有料到蔡夫人如此直接了当，亮晃晃丢出威胁，连演都懒得演了。想必她非常生气吧。 蔡夫人应该觉得自己被骗了。之前拿了钱滚蛋的小女生竟然还敢回来勾引自家乖儿子，这是拿钱不认帐，这是诈欺，更让人生气的是，儿子还跟她站在同一边。难怪蔡夫人会气到投资杨智修追着如真打。 「我明白了。」方云薇无悲也无喜。 「夫人给您三天的时间考虑，週五下午六点前等不到她要的答案，结果就会如刚刚所说。」 「不用考虑，我现在就给你答案。我会走。请你这样转告蔡夫人。还有，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安排工作交接，也麻烦你一併转告。」 「请您稍等，我现在就请示蔡夫人，之后马上回电给您。」 三分鐘以后方云薇接到电话。蔡夫人给她一个月时间走人，时间一到若方云薇还继续出现，庄家兄弟的调职令会立即生效，而如真将必垮无疑。 「请您转告蔡夫人，我一定会滚得远远的，还请她手下留情。」 洪助理觉得方云薇的语气平和得吓人，如果是她被逼迫到这种程度，大概会惊慌失措或是歇斯底里乱发脾气。洪助理突然觉得，这样心性坚强的女子跟小蔡副总在一起其实也蛮好的。可惜她的老闆是蔡夫人，只能遵照命令棒打鸳鸯。 －－－－－ 故事已近尾声，敬请期待happyending。 91.离职 就寝前，方云薇跪坐在床上朝穿着同款睡衣的蔡天宇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这种时候通常是有话要说。蔡天宇乖乖坐到方云薇对面，试图从她的表情猜想待会会听到好事还是坏事。 方云薇抿着唇嘴角微微往上翘，神色淡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情绪。 「我，」方云薇哽了一下，突然把手环上蔡天宇的脖子，紧紧抱住他。 许多委屈、不甘、无奈在心中翻涌，原来她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平静。方云薇又见到了那个弱小无力二十出头的自己，蔡天宇妈妈製造出的难题，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她都只能咬牙承受。 无能为力的方云薇只希望时光在此刻暂停，让她可以有足够的时间紧紧拥抱眼前的爱人。 蔡天宇温柔地抚摸方云薇的头发，「怎么了？」 「我得走啦。」 轻飘飘的声音让蔡天宇身体一僵，「我妈找你了？」 「她助理今天打电话给我，我答应一个月之内离开。」 虽然两人之前已经商量好应对之道，事到临头蔡天宇还是不想接受。 「先不要走，再一点时间我就能搞定这些狗屁倒灶的事。」 「我知道如真不会有危险，可是我表哥表弟都在瀚宇，我不走他们会立刻被调职。」 自家母亲追逼如真威胁他就算了，竟然还对方云薇的亲人下手，蔡天宇勃然大怒，「我妈怎么可以这样！你放心，在瀚宇我比她更说得上话，我立刻帮你处理，再不济我还可以找我哥帮忙。」 方云薇笑着摇头，「我走是最好的选择，你妈现在正在气头上，只要我走她的气就可以消掉一大半，你跟她才有机会好好沟通。而且就算我可以等你处理好事情，但是要等多久？在等待的时间我总要有收入……」 蔡天宇打断她的话，「我养你就好，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不只是收入的问题，我想做的工作台湾除了如真就只有杨智修那边有，我已经不可能继续待在如真，难道要叫我去杨智修那里吗？安抚了你妈的情绪，之后的事情会比较容易。」 「难道只有她有脾气吗？我也很气好嘛！为了她无聊的情绪就要逼得我们分隔两地！凭什么！」 这次换方云薇摸摸蔡天宇的头，轻声安抚，「就当我长期出差好了，你有空还可以来看我。」 蔡天宇气呼呼了好久，终于接受了事实。 「工作的事确定了吗？」 「以前的实验室问我要不要回去，我打算答应他们。」 「好，你先去波士顿等我，我很快就去接你回来。」 「嗯，我等你。」 第二天方云薇跟组里的怡华、小p提了自己一个月之后会离职，两人都震惊不已。 怡华反应很直接，听到消息她瞬间张大眼睛，大大地「蛤──？」了一声。 方云薇无奈地制止她，「小声一点，你是想帮我宣布消息吗？」 「没有啦。可是真的太惊讶了，boss你为什么要走？」 「个人生涯规画有没有听过？」 「喔，就是官方说法咩。可是我们是这种只配知道官方说法的交情吗？我们不是同舟共济，从无到有创造了奇蹟的伙伴吗？」 怡华夸张的表情让方云薇噗嗤笑出声，鬱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那就跟你说仔细一点，我想离开台湾去国外待一阵子所以才离职。」 小p弱弱地发言：「不会是因为如真的经营状况有困难吧？像boss这样厉害的人走掉了，研发部战力少了一大块，以后怎么办？」 方云薇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如真没事，而且会越来越好。」她作势叫怡华和小p靠过来，小声说道：「偷偷告诉你们，如真要发了，再过不久就会有一大笔新资金注入。」 「真的吗？」怡华和小p都很怀疑，虽然董事长和执行长精神喊话了几次，可是多数人还是半信半疑。毕竟最近被杨智修打得太惨，大家都有点创伤后症候群了。 「真的，新股东非常有钱。现在入股案已经谈到最后阶段了，应该很快就有新资金注入。」 怡华还是不开心，「既然这样boss为什么要走？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再偷偷告诉你们，来接替我职位的是位金头发蓝眼睛的帅哥。」 「咦──？」怡华大叫起来。 「是的，高加索帅哥，会讲中文，实力坚强。因为有新资金注入，我们公司也要迈向国际化啦。」 成功给怡华和小p餵了两颗定心丸，方云薇开始专心做职务交接的工作。方云薇将要离职的消息很快传遍公司，大家的反应都是先吓一跳，再来都会问为什么？方云薇给的答案都一样，交情疏远一点的，就说个人生涯规画，亲近一些的，就说自己想去美国待一阵子。再把接替自己职位的人是个金发帅哥这消息丢出去，就可以顺利转移话题。 离职前几天如真帮方云薇办了个送别会。纵然有些依依不捨，但有机会吃吃喝喝大家还是开心的，袁光庆却是真的心情不好，用一杯又一杯的闷酒把自己灌得半醉，才敢借着酒意跟方云薇搭话。 「你真的要去美国吗？」 「是啊。」 「你去美国，那董事长怎么办？」 「我去美国跟董事长有什么关係？」 「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是啊。」 虽然没有公开交往的消息，但方云薇和蔡天宇也没想刻意隐瞒，加上过几天就要离职，于是方云薇大方承认了。 袁光庆用醉意融融的眼神望她，「那次去听音乐会，其实本来只想约你一个人的。我很欣赏你，可惜还来不及说你就跟董事长在一起了。在美国的时候我就对你有点好感，当时考虑到加州和波士顿距离太远才没有行动，你不知道我在台湾又碰到你的时候有多开心。」袁光庆难过得低下了声音，「现在你就要走了，一直没有对你表白心意实在很不甘心……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 骤然被表白的方云薇有些错愕，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双健壮的手臂搂进怀里。 蔡天宇边把方云薇按在自己胸口不准她看袁光庆，边居高临下地睥睨他，「你说错了，是我先爱上云薇的，你迟了十年。」 袁光庆很不服气，再加上喝醉酒，竟也有了胆子质疑董事长：「你怎么可能比我早？我在美国就认识方博士了。」 袁光庆的声音有点大，旁边很多人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八卦之心大起。 董卓彦发现有骚动赶紧上前，「怎么了怎么了？不是开开心心喝酒吃菜吗？」 蔡天宇不耐烦地跟董卓彦说：「我懒得解释，你跟他们说，我先带云薇回家。」 「说什么啊我？」 蔡天宇没回他，拖着方云薇的手就要走。身为被欢送的主角竟然先走掉，方云薇抱歉地从蔡天宇怀里探出头跟大家挥手道别，还在说谢谢谢谢的时候又被蔡天宇一把拉进怀里。 「走了。」 方云薇不好意思地喔了一声，被蔡天宇半拖半抱地带离了餐厅。 眾人嘖嘖称奇，觉得自己看到了霸道总裁与她的小娇妻真人版。 董卓彦无奈地叹口气，「谁告诉我怎么回事？」 袁光庆气闷地低头不语，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是怡华小小声地说：「袁博士说他比董事长还早喜欢我家boss，董事长反驳说他慢了十年。哦不，董事长很man地用爱这个字。董事长很早就爱了我家boss吗?」 袁光庆抬头看向董卓彦，沮丧的眼神里带着乞求，他想知道自己真的迟到这么久吗。 董卓彦被袁光庆勇猛的求爱行动吓了一跳，心想等酒醒之后他不知道会有多尷尬。 董卓彦为难地抓抓头，想了一会才决定说话的分寸，「董事长和方博士大学时代就认识了，呃……，他们两个的确是有一段歷史，这段歷史也确实超过十年。」 超过十年的爱情故事并不多见，惊叹声不免此起彼落。 「好感人喔！」 「好幸福喔！」 事关隐私，董卓彦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默默回应，蔡天宇和方云薇的爱情感人归感人，幸福却还在遥远的前方啊。 －－－－－ 我用受伤的手尽力而为了，抱歉迟到。 92.请求 预备注入资金的新股东派了个考察小组至如真参访。 几个西装笔挺的白领青年男女当中夹杂一个小腹微突穿高尔夫球装的初老男人。 看其馀几人对他的恭敬态度，显然这个高尔夫球装男人正是大老闆。如真眾人看懂了一半，却没发现真正的事实──这个本来只有三人的专业评估小组，其实多加了初老男人瀚宇科技老董蔡家老爸蔡进耀，还有一个总经理蔡家大哥蔡天瀚。 瀚宇科技准备与如真生物机电换股，使其成为旗下一家子公司，正式将它纳入枝繁叶茂的瀚宇大家族当中。评估小组来访的当天，蔡天宇顺道邀请父亲及大哥来参观如真，他说如真是自己初次独立经营的公司，希望父兄来看看自己的成果。 于是蔡董和蔡总都来了，蔡天宇亲自领着他们参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如真。 一行人来到研发部时，蔡天瀚一眼就看见那个脂粉未施用球鞋搭套装的女人，总觉得她看起来有点面熟。还没开口问，蔡天宇就右手朝她的方向一比，给大家特别介绍了那位女士。 「这位是方云薇博士，我们第一个產品就是在她的带领之下从无到有开发出来的。」 听到方云薇的名字蔡天瀚觉得非常耳熟，一秒鐘之后恍然大悟，这女人不就是十年前拿了自家老母五百万然后拋弃了自家老弟的现实女吗？这是怎么回事？ 蔡天瀚给蔡天宇递去一个「麻烦说明一下怎么回事」的眼神。蔡天宇回给他一个「请稍安勿躁」的笑容。 蔡老董兴致勃勃地对方云薇说：「研发部是如真的重中之中，如真蔡董第一个给我们介绍的研发部同仁就是方博士，可见他有多器重你。」 「不敢当，只是恰巧我们朱博士和袁博士站得稍微远一些，董事长与贵宾们先遇见我而已。他们同样是公司最器重的优秀人才。」 「不用谦虚，无论如何你带过团队从无到有弄出了產品，想必对如真的產品十分了解，那就麻烦你给我们介绍一下如真的產品。」 方云薇当即简洁流畅地介绍了如真的仿生义肢及空气乐器两大產品线，巧妙点出產品特色及竞争优势。 评估小组成员频频点头，觉得方云薇的介绍精简而切重要点，听起来如真的產品确实具有竞争力。但蔡天瀚并没有捧场，立刻提问：「请问方小姐负责的產品是哪一项？」 「最先我负责空气乐器系列，后来也有参与仿生义肢的研发。」 蔡天瀚唇角勾出个嘲讽的笑，「空气乐器是玩具吧，这种產品卖得出去吗？而且和你们如真原本设定的义肢產品方向有什么关係？」 方云薇并没有被这个质疑打击到，不卑不亢地说：「截至目前为止空气乐器的销售额是三百五十万元左右，金额虽然不高却在稳定成长中。我们发现购买空气乐器的客户有两种类别，一是将其当做復健辅具来使用，一是将其当作游戏器材。第一类客户是我们原本的目标客群，而第二类客户则为意外之喜。两类客户目前各佔百分之三十及百分之七十，但比例逐渐在接近当中。」 蔡老董用欣赏的目光看方云薇，大声问道：「你一个rd怎么连销售额都这么清楚？」 方云薇有礼地微笑，「说穿了只不过是『在意』二字罢了。如真的每项產品都是同事们全心努力的成果，说得直白一点，就像是我们的孩子一样，对于孩子的事情，父母亲哪有不在意的呢？因为在意，所以了解。」 蔡老董朗笑，「说得不错，我会叫你老闆给你加薪。」 「谢谢您的赏识。加薪就不必了，还请将来多给研发部一点预算，这样才能吸纳更多人才进如真。」 蔡天瀚冷哼一声，嘴里咕噥着：「嘜假，最爱钱的就是你。」音量不大，恰恰好能让方云薇听见。 方云薇垂下眼睛没有再说话，刚刚她一眼就认出当年为了蔡天宇来找过她的蔡天瀚。他是个好哥哥，为蔡天宇抱不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察觉蔡天瀚和方云薇之间怪异的气氛，蔡天宇一时之间也无法处理，只能蹙着眉头迅速带着眾人转往其他地方。 评估小组离开之后，蔡天宇也随后跟上，他约了自家父亲和兄长吃饭。 席间父子三人将公事谈得差不多后，蔡天瀚先忍不住开炮了。 「那女人怎么回事？方云薇怎么会在你公司？」 「这件事待会再说，一件一件来。」蔡天宇先回了蔡天瀚的话，再转头对自己父亲说：「阿爸，我现在跟一个女孩子在交往，认真考虑要结婚……」 蔡天瀚激动地打断了蔡天宇的话，「那个女孩子该不会是方云薇吧？如果是她，我反对！阿爸你不知道，那个方云薇既现实又爱钱，当年才二十出头，跟天宇交往得好好的，拿了阿母的五百万转头就拋弃他，你说这种女人能要吗？」 蔡家老爸蔡进耀脸色沉重地看着蔡天宇，「你真的在跟那个方云薇交往吗？你哥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现在确实在跟云薇交往，而且很认真要跟她结婚。」 蔡天瀚哈了一声，「这女人很厉害啊，当年她可是当着我的面亲口说自己的爱情很廉价，然后狠狠把你给甩了，为了五百万就拋弃你的女人你也回收！」 「够了！当年是妈逼着给她钱的。」 「少来，什么叫逼着给钱，妈给钱有逼着她收吗？如果有人要逼着给我钱，快来，我会高兴死。」 「我告诉你什么叫逼着给钱。你知道当年我去美国的时候云薇妈妈正在做癌症治疗吗？一个月要花二十几万，你叫她一个学生从哪里生钱出来？她正在焦头烂额压力最大的时候，你以为她想跟我分手吗？你以为她不想我留下来陪她？是妈硬给云薇钱，叫她劝我出国，说这样对我比较好。她劝了，我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在台湾扛压力。她不是为了钱，是为了我。我只是回台湾看她一次，妈又是塞钱给她，又是给她表哥找工作，叫她劝我不要常回台湾。」 蔡天宇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隐隐有了溼意。 「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除了分手，云薇还能怎么办？分手了以后除了放狠话给你听，她还能怎么办？不然她能说什么呢？说她很爱我其实不想分手，然后我听到了再回台湾来挽留她？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你说妈会不会又去找她？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没有爸爸，妈妈生病要花大钱，男朋友在美国一点忙都帮不上，男朋友的妈妈送钱来但是明示暗示她应该滚远一点。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你又能怎么办？」 看着蔡天宇赤红的双眼，蔡天瀚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蔡天瀚仔细想想，若是二十岁的他有同样的遭遇，兼之遇到他妈这样的对手，除了举手投降好像真没有其他办法。 蔡天瀚訕訕地说：「就算是不得已拿了妈的钱，那她也应该跟你分乾净，干嘛现在还来这样纠缠你？」 「纠缠我？」蔡天宇哈哈苦笑，「你搞错了，是我纠缠她，她躲我还来不及。这次是我死求活求才把她追到手的。」 「少来，你这黄金单身汉还要死求活求才追得到女人？为了维护方云薇说这种话也太假了。」 「我们十年都没连络，是我拜託董卓彦请云薇回台湾的，之前完全没敢透露我跟如真的关係，她如果知道恐怕不会回来。」 蔡进耀突然插嘴一句，「这个方博士确实是个人才，请她进如真工作是正确的选择。」 蔡天宇自嘲地笑了笑，「云薇是人才又怎样，她下个星期就要走人了。」 蔡爸蔡哥都很惊讶，异口同声问道：「为什么要离职？」 蔡天宇两手一摊，「去问我们家皇太后阿母啊？她叫云薇滚，云薇敢不滚吗？不滚谁知道又会有什么奇葩的事发生。」 蔡天宇神色一正，「爸，哥，这些事情都过去了，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我是认真想跟云薇结婚的，希望能够正式把她带回家介绍给家里人认识。今天爸已经见到云薇了，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聪明、善良、工作能力强、人也长得端端正正的，除了家境稍微差一点，实在挑不出什么缺点。我真的希望家里的人能够接纳云薇同意我们结婚。爸，可以给云薇一个机会，认识她一下好吗？你只要稍微了解她，一定会喜欢她的。」 蔡天宇深深低下头，做足了恳求的姿态。 －－－－－ 想写到一个段落，多花了好久时间，抱歉迟到。 93.存摺 蔡进耀没有答应蔡天宇，提了另一件事，「听你刚刚的意思，你妈是因为方云薇在如真才故意扯这家公司后腿？」 蔡天宇点点头，「我认为是这样，虽然妈的说法是要教育我不要太天真，应该留在瀚宇这棵大树底下，但我想是因为妈发现云薇在如真才会如此。她很懂云薇，知道用如真的未来作为威胁会有效果。」 蔡天宇在喝过母亲的「教子下午茶」之后就去找了蔡天瀚讨论瀚宇科技入股如真的事。原本他打算如真做出成绩后再找外部资金进入，届时他和董卓彦的主控权会大一些。但母亲既然拿自己的私房钱来对付如真，蔡天宇只好利用瀚宇这大公司的力量来反击。可惜因为如此公司主导权有部份转移到瀚宇科技，不过蔡总很客气只拿了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留给如真原经营团队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蔡天宇和董卓彦的话语权还是比较大一些。 因为看好如真生物机电的未来性，瀚宇的蔡总和蔡董都同意注入资金换取股权。之前如真因为公司规模小被杨智修打得节节败退，有了瀚宇这座大靠山，如真绝对能够凭实力把杨智修的公司远远甩开。蔡天宇原本希望在瀚宇的加持下如真能够摆脱母亲的威胁，让方云薇继续留任，没想母亲竟然连方云薇的表哥都能动。 蔡进耀说：「老实说，如果我是你妈，又经过十年前的事，也会觉得方云薇是处心积虑想要接近你，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工作机会那么多，就这么刚好方云薇进了你公司做事。」 蔡天宇很无奈，再次强调，「真的是我处心积虑找她进来的，她原本在美国待得好好的，是放弃了三倍高的薪水回来的。」甚至连如真这家公司都是因为方云薇的梦想他才会投钱。 蔡天瀚轻嗤一声，「既然美国薪水高，那她为什么回来？」 「因为她想做台湾人自己的仿生义肢，想做大多数人都用得起的仿生义肢。因为她的梦想和如真成立的宗旨彼此契合，所以她回来了。」 蔡进耀说：「就算方云薇在如真任职这件事是因为你刻意运作，但听你刚刚的意思，方云薇十年前确实拿了你妈五百万对吧。既然拿了钱却又回来和你在一起，你妈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年妈用五百万买分手，我们也确实分手了，既然已经银货两讫，妈没什么好抱怨的。老实说，那件事算强买强卖，而且云薇把钱退回来了。」 蔡天宇拿出一本银行存摺递给父亲，「这本存摺里的钱是要还给妈的，她没有妈的帐号，所以先存在这个户头里。」 蔡进耀翻开存簿看了下馀额，五百万多一点，大概是把贷款利息也算上了。 蔡天瀚并没有完全消除对方云薇的敌意，一把抢过存摺看了看，「哟，戏做得很足啊，连钱都还啦，不过羊毛出在羊身上，这钱还不是你给她的。」他点出最近一次的存款项，「一次匯进一百多万，这笔如果不是你的钱我头给你。」 蔡天宇恼怒地说：「你看看第一次匯入款项的日期，是不是六、七年前？云薇母亲罹癌以后四年就过世了，那个时候她就开始存钱打算还给妈。」 蔡天瀚仔细看了初次存款日确实是六、七年前，而且每次匯入的金额都不是固定的，有时几千，有时几万，钱比较多的时候偶尔会有几十万入帐，看起来像是手头有馀钱就把钱存进帐户。 「最后那笔一百多万确实是我借给云薇的，因为她就要离开，所以想把钱的事一次解决。从头到尾云薇都把这五百万看做是妈借给她的，我跟她提过这笔钱根本不需要还，她说当时就已经跟妈说过这些钱就当做是借的，既然是跟别人借的钱，可以慢点还，却不能不还。明明是妈强迫她，她却还说应该感谢妈，因为有了这笔钱才能给她妈妈治病，也才有办法出国读书。」 －－－－－ 星期六继续 94.同边 看着蔡天宇有些怜惜又有些气恼地帮方云薇辩解，蔡进耀突然想起小儿子初到美国那年有段时间颓丧得不得了，听蔡天瀚说是因为失恋了。当时蔡进耀不怎么关心，连那女孩子是谁都没搞清楚。他是觉得年轻人在感情路上跌一跤没什么不好，反正年纪还小，花点时间疗伤就可以再找人开始另一段恋情。没想到蔡天宇再没找别人，十年后又和同一个女孩子走到一起。 蔡进耀知道自己儿子性格温暖大方，大体上很好相处，但认定某件事情的时候会很固执。就像当年他坚持先留在台湾读大学，无论家里怎么劝都不听。完成学业后也坚持留在美国开拓新市场，蔡进耀这个老闆兼老爸不想让儿子太辛苦，想先叫蔡天宇回台湾进总公司，他说什么就是不要。 蔡天宇的理由是他想在公司里有真正的话语权，想要有话语权需要战功，从海外市场的业务部门入手最容易得到战功。果然蔡天宇用实力说话，短短几年就从一个学校刚毕业的社会新鲜人成为每年帮公司创造十几亿业绩的医疗事业部负责人。 蔡进耀对这个儿子是放心又满意的，自然也对他挑女人的眼光有信心。坏就坏在老婆对这个叫方云薇的女孩子印象不好。 「你想和方云薇在一起你妈一定反对的，我看你哥也不太赞成。」说完蔡进耀瞥了大儿子一眼。 蔡天瀚赶紧解释，「之前对方云薇有些误会，既然天宇替她说明了，那我就没有意见。这是天宇的人生，我相信他能够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蔡天宇白了蔡天瀚一眼，他哥这是对他的眼光没信心呢。 蔡进耀语重心长的说：「你想和方云薇在一起简直困难重重，你不怕她又会像上次一样丢下你逃走吗？」 蔡天宇用力摇头，表情认真地说：「不会。」 蔡进耀挑眉，「这么有信心？」 蔡天宇笑开了，「有。而且就算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机率她想逃走，我也不会再让她逃掉的，这次我会追她到天涯海角。」 「好，我懂你的意思了。」蔡进耀一拍大腿，「事关你的终身幸福，当然你的意愿是最重要的，但是你妈的意见也很重要，既然你们两个人的想法南辕北辙，一边是儿子，一边是老婆，我得想想要不要选边站，还是隔岸观火就好。」 「爸，拜託，求求你帮忙，」蔡天宇低下头，「我只想跟云薇在一起，如果不能跟她在一起，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 蔡进耀桌子一拍，「哟！还威胁起你老爸了。」 「这不是威胁，是恳求。爸，求求你帮帮忙，拜託了。」蔡天宇把头放得更低。 「要我帮你可以，我有两个条件。」 蔡天宇急忙说：「什么条件？」 「第一，我要先和方云薇见面聊一聊，再决定要不要帮你。」 「这是当然要的，毕竟现在是在讨论婚姻大事。」 「第二，如果家里答应你们结婚，你要回瀚宇帮忙。」 蔡天宇神色有点奇怪，「我不是本来就在瀚宇吗？」 「你少来，不要以为你不说我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是一直想独立出去做自己的事业吗？可以先放你出去自由个几年没关係，但是我退休以后你要回来帮你哥。你哥一个人管公司太累，你是蔡家人，不能真的把家里的事业丢一边不管。」 「好，我答应以后会回家帮忙。」 「那你约个时间，带方云薇来见我。」 「是。」 当天晚上就寝前，蔡进耀坐在床上滑平板电脑看财经新闻，陈月云在梳妆檯前对着镜子涂抹保养品。 陈月云啪啪啪啪地把一滴几百块钱的精华液拍到脸上，突然听到老公开口。 「今天我和天瀚去如真生物机电参观，这家公司营运得不错。」 「喔。」 「现在瀚宇和如真正在走换股流程，下个月开始如真就会变成瀚宇科技集团的子公司。」 陈月云嗤笑一声，「上次叫天宇专心在瀚宇工作不要在外面胡搞瞎搞把自己累个半死，他还嫌我囉嗦，现在还不是要靠回瀚宇这棵大树。」 蔡进耀瞪了老婆一眼，「他这么累还不是有你一半的功劳。如果不是你故意投个公司拖他后腿，以如真的產品成熟度很快就能做到足够业绩，开始找外部资金了，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竟然拿钱恶搞自己儿子。既然现在如真成了瀚宇的子公司，你投给那什么拟真科技的钱要赶快拿回来了，」 陈月云轻拍脸颊的手停了下来，「再等等。我那些钱可不是用来拖累儿子的，是用来帮他解决问题的，现在拿回来说不定前功尽弃。」 「解决问题？解决什么问题？方云薇吗？」 一直对镜照脸的陈月云转头惊讶地看着自己老公，「你怎么知道方云薇？」 「我还知道你十年前也用五百万帮你儿子解决过『问题。』」 陈月云不理会他老公强调的字眼，冷哼一声不屑地说：「我就知道方云薇这女孩子不单纯，十年后竟然还能勾上我们家儿子。所以这次我一毛钱都不给她，才不让她佔便宜，她休想称心如意！」 「这样说来方云薇确实没佔到便宜，她把钱还你了。」 蔡进耀拿出一本存摺放到床头柜上。 陈月云上前拿起存摺来看，「这什么东西？」 「方云薇还你的钱。」 陈月云笑出声，「她还我钱？说笑话吧。我看都是天宇给的。」 「你仔细看看存款的日期。」 陈月云看了看那些从六、七年前开始的存款日，从时间来看，把钱存进帐户的时候，方云薇和蔡天宇处于分手的状态。讽刺的是陈月云非常确定当时他们两人是没有连络的，因为她听说方云薇也到了波士顿唸书，特别派人盯过蔡天宇的动向，前几年看得特别紧，后来发现两人确实没有旧情復燃才放松了警戒。 「还钱又怎么样？更显得这女孩子心机重，为了嫁进我们家竟然可以从这么多年前就作足还钱的姿态，分明就是计画好的，这样想起来更让人背脊发寒。反正我是不可能同意天宇和她在一起。喂！你可不要跟我说你站在方云薇那边啊。」 「我不站在方云薇那边，要站也是站在天宇那边。谁对我儿子好谁让我儿子开心，我就站谁那边。」 「开心？你也未免太肤浅了吧，婚姻哪里是开心就可以的？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家。」 「我们这样的人家又怎样了？难道我们不是从一个月赚几万块开始的吗？难道你和我的婚姻不开心吗？」 「你无聊，在讲儿子的事怎么讲到我们了？」 「是你先说到『我们这样的人家』，『婚姻』什么的。对于儿子结婚的对象，我只看人好不好，和儿子是不是处得来，其他家世什么的不重要。」 「你这话就太假了。大媳妇家世就摆在那里呢，还说不在意家世。」 「那是天瀚喜欢的人刚好是那种家世，不是先挑家世再来挑人。」 「少来，明明就是先挑家世相当的女孩子来相亲的。」 「那是天瀚懒，他喜欢透过条件筛选的方式来挑选合心意的另一半，觉得这样比较简单。这是适合天瀚的方法，可是天宇不适用，他情感丰沛，对方云薇用情很深，你硬要拆散他们实在没什么意思。你看，十年来天宇就是没办法交别的女朋友，绕了一圈最后还是方云薇。」 陈月云生气地推了老公一下，「你现在就是要站方云薇那边就对了？」 「我说过不是站方云薇，是站天宇。」 「那你就是要和蔡天宇一起跟我作对就对了？」 「我没有要跟你作对，也还没决定要不要支持天宇。」 「那你囉嗦个屁！」 「我只是觉得，既然儿子都诚恳来拜託我了，我也应该认真考虑要不要帮他。」 「诚恳拜託你？那他为什么不来求我？想徵求我的同意私底下运作算什么！」陈月云气得声音都提高了。 「这确实是儿子的错。我会建议他来求你一下。」 「这还差不多。」 陈月云气终于消了一些。不过上床的时候她还是抱着自己的被子，睡得离自家老公远远的。她有预感，关于儿子和方云薇的事情，老公不会和自己站在同一边了。 95.梅酒 不像蔡董和蔡夫人因为拌嘴搞得气氛不大好，蔡天宇和方云薇这边是一片欢天喜地。 蔡天宇一进门就扑到方云薇眼前，笑得像刚拿了压岁钱的小孩，「我爸答应了，他会站在我们这边。」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跟他们说了很多，关于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当年为什么决定离开，现在又为什么要走，也挑明了准备跟你结婚，反正什么都说了。虽然我爸说要跟你谈过以后再做决定，但是连交换条件都谈好了，他一定会支持我们结婚的。如果我爸可以说服我妈的话，说不定你就不必出国了。」 这下连方云薇也笑得像拿了个大红包。这个意外之喜不就是大红包吗？她从不觉得蔡家人会支持自己和蔡天宇交往，更别说结婚了。 方云薇高兴得咚咚咚跑进厨房，从柜子里拿出珍藏已久的梅酒，又翻出两个水绿色玻璃杯，把酒斟满，递给蔡天宇一杯。 「来喝一杯庆祝吧！」方云薇把手里的杯子举高。 「好！今天不醉不归。」蔡天宇也举起杯子，跟方云薇的杯子碰了碰。 方云薇嘻嘻笑，「你还没喝就醉了，我们已经在家啦。」 「不管，反正就是要喝个痛快的意思。」 「好，喝个痛快！」 方云薇一口气乾掉半杯，酒精的灼热瞬间从喉头烧到心口，她一时承受不了，脸皱成一团。 才刚小酌一口的蔡天宇吓得放下杯子，去拉方云薇的臂膀，「你怎么啦？」 方云薇做了个怪笑，「没有这么豪迈地喝过酒，太大口了，好衝！」 「何必喝这么急？慢慢来。」 「高兴嘛！」 说完方云薇又想举杯喝酒，直到发现动不了，才想起手还被蔡天宇拉着。 「放开呀，我要喝酒。」 「喝慢点。」 「好。」 见方云薇乖乖点了头蔡天宇才放开手，结果她把杯子往嘴边深深一倾，又喝了一大口，果然又被辣得瞇起了眼睛。 「你看看你！」 蔡天宇好气又好笑，他还没见过这么胡来的方云薇。 「不许喝了。」 蔡天宇把方云薇的杯子拿走，放得远远的。她眼巴巴看着那杯只剩一点的酒，举起食指贴到自己脸上。 「拜託，再让我喝一下，我今天想破记录吔。」 「破什么记录？」 「这梅子酒我都是有事要庆祝的时候才喝的。上次喝得最过癮的时候是我论文口试过的那天，那天喝了两杯就醉了。今天我也好开心啊，我在想要不要试试看多喝一点，看可不可以超过两杯才醉。」 蔡天宇从来没见过喝醉的方云薇，这下他也想看看喝超过两杯梅酒的方云薇会是什么模样。 「要喝可以，但要慢慢来，喝太快不好。」 「ok!」 方云薇比了个ok的手势，还对他眨了眨单眼。蔡天宇笑出声，他觉得方云薇根本已经醉了。 「我不放心你，等下你自己喝又一喝一大口。」蔡天宇把自己几乎没动过的杯子凑到方云薇嘴边碰了碰，「我餵你。」 「什么啊！哪有这种喝法的，酒要自己喝，才不要你餵。」 「这样喝，要不然就不准喝。」 「好吧好吧。」 方云薇皱皱鼻子凑上去，从蔡天宇的杯里小啜了一口酒，又一口，再一口。 蔡天宇赶紧把杯子拿开。 方云薇咂咂嘴，一脸意犹未竟的模样。 「我还要。」 蔡天宇把杯子再送上去，这次方云薇啜了一大口。「嘶──！」蔡天宇把杯子拿开，轻斥道：「怎么又喝那么大口？这样不行，这样喝不到两杯你一定会醉。」 「那，那不然怎么办？」方云薇已经有点口舌迟钝了。 「小口一点喝啊。」 「小口一点不，不过癮嘛。今天我高，高兴呀，想大口喝，喝酒呀！拜託！」方云薇双手合十，用溼漉漉的眼睛望着蔡天宇，「拜，拜託，拜託。」 蔡天宇被她看得心都化了，不止化了，还蠢蠢欲动起来。 「那我餵你。」 「好啊。」 蔡天宇仰头抿了一大口酒，低头把嘴贴上方云薇的唇瓣，舌头一顶就将酒液哺进她嘴里。 方云薇惊得眼睛都直了，反射性地把酒咕嘟嚥了下去。他们虽然做过很亲密的事，那以口就口餵食东西这种事可从来没发生过。方云薇当然不熟练，一个没接好，很多酒液都从嘴角漏了出去。 她想把酒舔回去，舌尖一探就碰到了蔡天宇的，他把舌头一勾，唇瓣一吮，深深吻了起来。 －－－－－ 星期六继续 96.女朋友[辅15] 不知道是被亲的还是酒气薰的，方云薇晕了，身体软软地歪了一下。蔡天宇张手拦住她的腰，手里的酒洒了一地，不得不停下那个悠深绵长的吻。 方云薇不开心了，双手缠上蔡天宇的脖颈，嘟嘴亲回去，边亲边咕噥：「我的酒呢？还餵不餵呀？」 蔡天宇含住她的唇加重了这个亲亲，在方云薇嘴里尽情肆虐一番才吻上她已经红通通的耳朵。 「乖，先餵你别的。」 他把手探进她衣服里，搓了搓胸上的小尖尖。方云薇倒抽口气，眼睛溼润润的，站都站不住，只能瘫软在蔡天宇身上，更方便他在她身上放肆。 方云薇好不容易在喘气呻吟中找到空档，轻飘飘地说：「进，进房间，酒，记得拿酒。」 蔡天宇笑出声，「还记得酒啊。」 他把酒瓶揣到手上，另一隻手一直没离开方云薇的身体。 两人进房间，还来不及把方云薇放床上蔡天宇就被她一把推倒。方云薇抢过酒瓶，直接把酒瓶对嘴喝了酒，再多含一口，压到蔡天宇脸上把酒全渡给他。 没餵进去的酒从蔡天宇的嘴角溢出来，沿着下巴往下流，有些濡溼了衣服，有些直接进了胸口。 嘴唇追着溢流的酒液跑，方云薇吸吮蔡天宇的肌肤，是在啜酒，也在吻他，那些柔软的吻溼润而香气浓郁。 有些横流的酒液跑进了蔡天宇胸口，方云薇嫌他的衬衫碍事，啪啪啪拉开扣子，一路追着酒跡跑。蔡天宇的胸腹被舔了个遍，弄得他又酥又痒气息不稳，想把方云薇推开，翻身把她压到身下，又捨不得这难得的热情。 终于酥麻压过了痒，蔡天宇将方云薇翻到身下，衣服剥乾净，把她对他做的事照样做了一遍，逼得她像小兽般轻哼。在方云薇细细的颤抖中，蔡天宇把自己餵给她。 「醉了没？」他伏身在她耳畔问道。 「醉…啊…醉了。」 「不到两杯啊。」 方云薇把蔡天宇勾下来，挺腰与他密密相贴，亲吻他的耳朵还轻轻咬了咬，「是你……是你让我醉了。」 蔡天宇也觉得自己醉了，不只醉，还醉得失去理智。他猛然坐起，把方云薇细细的腿环到自己腰上，重重顶她。 「那就再多喝一点，我们一起醉。」 她无力地靠在他胸口，随着他製造的一波波浪潮，醉意醺然地高低起伏。 两人紧紧相拥，在醉意与慾望交织的大海中，共赴最高的一个浪头。 * 约好与蔡爸见面当天，蔡天宇带着方云薇往瀚宇总部的顶楼走去，这段路有点绕，要先从十楼的如真办公室坐电梯下到一楼，再换乘瀚宇高层专用电梯到二十五楼的董事长办公室。 被蔡天宇带进最左边那台电梯的方云薇有点小兴奋，电梯里没其他人，她大大方方地说：「这是我第一次搭这台电梯吔，有次差点搭到，结果里面的人说这电梯只停十一楼以上，不到如真。」 蔡天宇轻笑一声，方云薇不解地望他。他解释道：「那天我也在。」 「咦？你那么早就回台湾囉？」 「比我进如真办公早几个月。」 「你在电梯里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 「打完招呼寒暄几句，你就会知道我和你在同一栋楼办公，说不定就吓跑了。我可不想吓到你。」你跑了我要怎么把你追回来呢？ 「我才没那么胆小。」 「这样吗？那等下要去和我爸见面，怕不怕？」 当然怕的。方云薇没说话，低头尷尬地搔搔鼻子。突然她的手被碰了碰，然后就被蔡天宇握住了。蔡天宇的手很大，将她的手整个包覆住。 「别怕，我在。」 手心传来的温度和蔡天宇坚定的话语，让方云薇安定下来。 「好，我不怕。」 电梯恰巧停在十一楼，几个瀚宇的员工走了进来。方云薇看到有人立刻想把自己的手抽开，蔡天宇不让她跑，把手握得更紧。 有人认出蔡天宇，打了声招呼，「副总…好。」停顿的那一下是因为发现蔡天宇和方云薇贴得很近，还疑似手牵手。 他尷尬地转头看同事，用嘴形说：「牵手？」 同事做了个怪表情，意思是「你没看错，我也吓一跳。」 这几个瀚宇的员工在十七楼下电梯，出电梯后所有人都憋不住话，七嘴八舌地谈论刚刚看到的事情。 一个女同事捧着心口连呼三声，「天啊天啊天啊，刚刚那个是副总的女朋友吗？我要疯了。」 旁边的男同事镇定地点点头，「应该是，我确定他们是手牵手的。」 另一个人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忙碌地在手机上写字，把小蔡副总有女朋友的消息即时传进通讯群组里。没过多久，半数以上的瀚宇员工都知道緋闻绝缘体蔡天宇副总有女朋友了。 97.够格 守在董事长办公室外间的祕书第一时间就收到了副总有女朋友的消息，是以蔡天宇带着方云薇过来的时候，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但他足够专业，很快就收回视线，打内线电话通知蔡董。 「副总已经到了。」祕书先生放下电话，朝蔡天宇点个头，「董事长请两位进去。」 走进办公室内间，蔡天宇看着父亲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昭告天下了啊。」 「这么快就知道啦！」 蔡天宇笑一笑，把方云薇拉近自己。 「爸，这是方云薇，我女朋友。」 方云薇朝蔡爸点个头，「董事长好。」 「坐。天宇可以出去了。」 蔡天宇当然不愿意，跟老爸赖皮：「让我陪着吧，才第一次见面就要单独谈话，这也太强人所难。」 「我是洪水猛兽吗？怕我会淹了吞了方小姐？」蔡爸意味深长地看了方云薇一眼，「还是说方小姐是玻璃做的，要你时刻不离小心呵护才行？」 「爸……」 蔡天宇还想多说些什么，被方云薇制止了。她不想让蔡董事长认为自己柔弱地只能依靠蔡天宇。 「我没有关係，董事长想跟我单独谈话一定有他的用意，你在外面等一下好不好？」 蔡天宇凑近方云薇小声地问：「真的可以吗？」 方云薇拍拍蔡天宇的手安抚他，「别担心，没问题的。」 看儿子还是一脸担心的模样，蔡爸实在看不下去，不耐烦地说：「我等下还有会要开，你如果再这样嘰嘰歪歪浪费我时间，你妈那边我就不保证……」 蔡天宇一听老爸要改变主意，那还得了，赶紧走人乖乖到外间等候。 等方云薇在桌前坐定，蔡董事长才缓缓开口。 「天宇说他想跟你结婚。做为他的父亲，我必须确认你够不够格当他的老婆，做为瀚宇的老闆，我必须确认你够不够格当公司接班人的太太。丑话说在前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当我们蔡家的一份子。」 难听的话说完，蔡爸盯着方云薇看，不放过她的任何表情。 方云薇的家庭背景、学经歷蔡董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他需要知道的是这个女孩子的心性。 太软弱不行，过份刚强也不好，他故意把话说得这么不客气，就是想探探方云薇的反应。 方云薇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只是轻轻点头，就事论事地说道：「我并不理解对您来说怎么样才叫做够格，为了帮助您了解我，还请您需要知道什么就儘管问，我一定坦白回答。」 方云薇的反应让蔡爸很满意。从方云薇见面时称他董事长而不是以儿子女友的身份叫他伯父，这样懂分寸的行事当下就让蔡爸在心里加了分。 三十分鐘的对话下来，方云薇一直不骄不躁，不卑不亢，面对他这个地位悬殊的未来公公，没有流露出丝毫怯意，回答问题时也诚恳实在毫不遮掩。对于自己的出身，方云薇并不觉得与旁人有何不同，谈到过世的父母与交好的亲人也都是充满感情。感觉得出来方云薇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中成长，并不以自己的出身为耻，这样的人不会因为出身不如人而有什么心理上的阴影。 有些出身贫困的人会有潜在的自卑心理，更糟的是养成过份看重金钱、虚荣势利、趋炎附势的坏习惯，这些都是身为蔡家及瀚宇大家长的蔡爸不能接受的。 方云薇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应对进退之间落落大方，自信满满，诚实坦荡，蔡董非常满意，他觉得方云薇绝对够格成为儿子蔡天宇的另一半。 －－－－－ 迟到且短小的一章，呜呜呜……星期六多补一回。 98.争取 为争取时间，当天晚上蔡天宇就回老家吃饭，想方设法哄得他妈开开心心的，才在极佳的气氛中笑咪咪的说：「我要公布一个好消息。」 蔡妈妈也笑咪咪地问：「什么好消息？快说来听听。」 「我交女朋友了，想跟她结婚。」蔡天宇张着大眼睛，一副纯良无害的表情。 蔡妈妈陈月云当场被打个措手不及。什么女朋友，不就是方云薇那个心机女吗？大学时代蔡天宇和方云薇交往并没有跟家长提过，只在分手时让蔡天瀚知道，陈月云私底下去找方云薇也是台面下的动作，明面上方云薇这个人的名字从未在蔡家被提起过。这次蔡天宇打算当做家里人什么事都不知道，重来一次，大方公开自己和方云薇交往的事情。 陈月云明知儿子在装傻，一下子管不住情绪，脸垮了下来。 「怎么了，妈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你不是一直催我交女朋友吗？现在我有女朋友了，而且打算结婚，你不开心吗？」 陈进云咬牙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挤出一个难看的笑，「那女孩子叫什么名字？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蔡天宇低头道歉，「妈，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让餐桌上一家子人都莫名其妙。 「对不起什么？」 「我交女朋友应该早点让妈知道的，这么晚才让你知道这个消息，对不起。」 蔡天宇知道母亲因为对方云薇与他重新交往之事一无所知很不高兴，他在为这件事道歉。 「我女朋友叫方云薇，其实大学时代就跟她交往过。后来我去美国唸书，因为远距离还有一些事分手。去年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们又遇到一起，分手十年，我发现自己还是很喜欢她，所以重新追求她。经过一年多的相处，觉得她就是我想要的终身伴侣，于是开始慎重考虑结婚的事。」 陈月云心里五味杂陈。儿子现在是想装傻当做不知道她对方云薇做的那些事，他放下身段没有硬跟她槓起来，也算是退了一步。但退了一步又如何，方云薇不够格就是不够格。要演，那就大家来演。 陈月云顺了顺表情，平和地说：「事情过了就算了，重要的是那个女孩子是什么样的人，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看他们母子二人就这样若无其事的演起来，知道内情的蔡爸和蔡哥表情都有点不自然。只有不清楚事实的蔡大嫂真的兴致勃勃地想多了解一下未来弟媳。 「方云薇是我大学社团学妹……」蔡天宇将自己和方云薇的交往过程娓娓道来。他讲述时着重在方云薇吸引他的美好特质，以及他对方云薇的深厚感情。蔡天宇用一个又一个的小故事把两人之间的事说得十分动人，很多细节不止蔡家新成员大嫂没听过，连其他蔡家人都是第一次知道。 从蔡天宇的描述中，他们对陌生的方云薇多了一点了解，也多了一些欣赏，还更认识了蔡天宇对方云薇的用情至深。 蔡天宇用这样一句话做结论，「爸妈，大哥大嫂，我真的很爱云薇，希望你们都能喜欢她，开心接纳她成为蔡家的一份子。」 蔡妈妈当然懂儿子的意思，想动之以情，叫她同意方云薇进蔡家门嘛！ 她轻声笑，「唉呀我从来不知道我儿子是个情种，中间分开十年，还可以跟同一个女孩子重新恋爱。可是你只说大学时代分手是因为一些误会，到底什么误会也不说清楚，这样就算再来一次，说不定又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 蔡天宇脸色一变，知道自己母亲并未因他的一席话而心软，打算揪着方云薇的出身不放。他低下头，恳求母亲，「妈，当时真的是因为误会才分手，我真的很爱云薇，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这句话看似退让，不计较蔡妈妈对方云薇做的狠事，但蔡天宇也明摆出非方云薇不可的心意。 陈月云更气了，「你很爱她，那你确定她爱你吗？」 「当然确定。」 「为了跟你在一起，你觉得她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这是什么问题？为什么要付出代价？蔡天宇感受到母亲的不友善，不禁皱起眉头，其他人也表情疑惑。 蔡大嫂小声问大哥：「为什么妈连方云薇的人都没见过，就好像对她有敌意啊？」 「谁说妈没见过。」 「蛤？」 「这事说来话长，等下再跟你说。」 最后是蔡妈妈下了结论，「既然都说要结婚了，总要先见个面吧。先见面再说吧。」 蔡天宇既喜且忧，愿意见面就是个好的开始，但他又担心母亲会趁机给方云薇难看。 99.对决 老实说对于蔡天宇的述说，陈月云是动容的，她不能否认儿子与方云薇之间真摰的感情。虽然陈月云老是把方云薇说成处心积虑攀上自家儿子的心机女，但至少那个二十出头的方云薇对蔡天宇的感情很深，所以陈月云才能成功抓住方云薇的心理，让她劝说蔡天宇出国。 但不管感情是真是假，想当蔡家媳妇，方云薇不够格就是不够格。不过蔡天宇的表态倒是让陈月云起心动念，决定再去见方云薇一面。十几年前陈月云抓得准方云薇的小女生心思，十几年后她不确定自己清楚方云薇的想法，这点让陈月云有些不安。 于是方云薇接到了意料之外的电话，这次是蔡妈妈陈月云本人打给她。 电话那头的陈月云姿态很高，劈头就是「明天中午十二点我们约吃饭，地点等下传给你。」 方云薇只来得及答了一个好字，电话就被掛断了。 她表情微妙地看着身边的蔡天宇，「你妈妈约我明天中午吃饭。」 蔡天宇摸摸方云薇的头，「怕不怕？」 「不怕。」其实她怕。「她愿意见我是好事，我还以为她会永远无视我呢。」 蔡天宇张手抱住方云薇，轻声安抚：「不用怕，事情会越来越好的，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不怕啦。」 蔡天宇心知肚明，年轻的时候被那样对待过，就连他都会在心里留下阴影，何况是当时无人可依的方云薇。他把手收紧，在她耳边说：「我会在，我会一直在。明天如果你觉得我妈说话不中听，随时离开就是，不用怕，我给你靠。」 方云薇在他怀里笑了，这次她不是一个人。 陈月云照旧约在一家非常高级的餐厅，这次已经不是大学商圈最贵的餐厅，而是整个台北最高级的米其林三星中菜馆。 方云薇提早十分鐘到，陈月云则迟了十分鐘，连招呼也没跟方云薇打一个，一坐下就直接叫侍者上菜，她已经先把菜点好了。 忙完点菜的陈月云喝了口普洱茶，才终于正眼看了方云薇，觉得她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脸部线条深刻了一些，从纯真的少女面容变成一个带着点紧张感的社会人。如同陈月云见过的无数职业女性一样，但又有点不同，方云薇比陈月云见过的那些女人都朴实一些，从她的打扮、神情，依稀可以看出当年那个女孩的影子。 陈月云突然失去了攻击的兴致，她本来打算狠狠打击方云薇，叫她滚得越远越好。面对一个明显是和儿子真心相爱的女人，她突然觉得下不了手。 于是，陈月云只开口问了一句：「你有什么打算？」 已做好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心理准备，突然接收到这么普通的一句话，方云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如同我之前答应过的，我已经从如真离职，下个星期就会到美国，之前待的大学研究室邀我回去工作，在波士顿。」 「然后呢？跟天宇怎么办？」 方云薇不打算隐瞒，「和他应该就是远距离恋爱了。」 「你也三十几岁了，不打算结婚吗？」 方云薇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好不容易才堆出一个礼貌的笑。 「您会答应我和天宇结婚吗？」 陈月云露出了一个「你作梦比较快」的表情。 「不会。」 「那我们就不结婚。」 「连努力一下都不肯，求我啊，求我说不定我就答应了。」 虽然知道陈月云不可能答应，但方云薇仍把头垂得非常非常低，低到快要碰到桌面，用最卑微最卑微的语气说：「蔡夫人，我会全心全意对天宇好，努力让他幸福，求您同意我和天宇结婚，拜託您。」 陈月云被震撼了。方云薇此刻的低姿态和方才的不卑不亢相距十万八千里，她没想到方云薇能做到这种地步，就像她没想到儿子能够偷偷在自己眼皮底下和方云薇重新谈起恋爱，为了和方云薇在一起还愿意耐着性子软语温言地沟通。 但是陈月云还是不会答应他们结婚，结婚不是你爱我我爱你那么简单，结婚要考虑的事多得不得了。方云薇不行。 陈月云不太诚恳地叹口气，「唉呀，就算你求我，我还是不会答应你们结婚的，怎么办呢？你该不会叫唆天宇跟家里翻脸吧？为了和你结婚，天宇说不定真的会跟家里闹翻喔。」 方云薇猛地抬头，认真地盯着陈月云看。 「您放心，没有你们的同意我不会跟天宇结婚，他绝对不会因为我跟家里翻脸。」 「呿，说得那么好听，谁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样？我就等着看你逼天宇选边站。」 方云薇轻轻摇头，「我不会叫天宇跟家里闹的，因为他很爱家人，叫他在我和你们之间硬是选一边，太残忍了，这样他会很伤心。」 陈月云死死盯着方云薇，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丝说谎的徵兆，结果没找到。方云薇说的是真话。 只要她不同意，儿子就不会跟方云薇结婚。陈月云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有一丝不舒服，总觉得在「爱蔡天宇」这件事上，自己好像略逊了一筹。 她竟然输给了方云薇。陈月云当然不会承认。 －－－－－ 写了改，写了又改，于是迟到了。抱歉。星期六继续。 100.感激 既然已经探明方云薇的想法，陈月云有点意兴阑珊，随意吃了几口菜就招呼侍者来结帐。虽然说服不了儿子，但也成功赶走了方云薇，陈月云一时也不知道能够再做什么才能让两人分手，毕竟他们已经不像当年一样，是可以被她掌控的稚嫩大学生。陈月云在心里嘲笑自己，想来自己还是不够狠，若是狠一点，至少可以赏方云薇几巴掌，当场把她的脸刮花。 方云薇也是这样想的，若陈月云心再硬一点，她现在大概不是好好坐在这里，而是狼狈逃离现场了吧。 等待结帐的短短几分鐘，陈月云和方云薇都没有说话，陈月云连看都懒得看方云薇一眼，方云薇倒是仔仔细细地把陈月云好好观察了一番。 这个打扮端庄，面容姣好的妇人，和她大学时代的印象相去不远，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跡，当然也可能是医美技术日新月益的结果。 无论是哪一个原因，眼前的陈月云都让方云薇想起当年那个陈阿姨，那个用尽心机都想让儿子照着原订计画走向「正轨」的母亲。想来蔡夫人是很爱蔡天宇的，如同母亲爱她一般。 一思及此，方云薇心里浮起了隐隐的歉疚。是她打乱了蔡天宇既定的人生道路，他应该早早与一个家世相当的好女孩携手共度，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继承家业，一家和乐。 如今蔡天宇爱她，选择与她站在同一边，方云薇开心，却也不开心。感情一旦牵扯到终身相许，从来就不是你爱我我爱你那么简单。是她破坏了蔡天宇母子的和谐感情，让蔡天宇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拿回侍者送来的收据和信用卡，陈月云起身就要走。方云薇脱口而出，「蔡夫人，很……」很抱歉，我这样一个平凡普通配不上您儿子的人却和他认真谈起感情真的很抱歉。 但方云薇止住了后面的话。说什么抱歉呢？既然不打算分手，说抱歉实在太矫情。于是她照原订计画站起来，朝看也不看自己的陈月云轻唤了一声，「陈阿姨，」 陈月云惊讶地回头，方云薇一直叫她蔡夫人，这声没来由的陈阿姨是怎么回事？ 方云薇把腰弯得很低很低，「谢谢您，这句感谢迟了好多年，真是不好意思。谢谢您当年的帮助，如果没有您的帮忙，我母亲不可能得到适当的医疗，因为有您，她才能多陪我好几年。真的感谢您，谢谢，谢谢。」 方云薇连说了好几次谢谢，直到听到一声轻嗤之后才抬起头，只看到陈月云离去的背影。 方云薇不知道陈月云相不相信自己的诚心，但她明白自己是真心感激。 －－－－－ 愈到结局愈是卡文，卡文卡出一个短小君，下週一再来。 101.分享 为免同行尷尬，陈月云走了一会方云薇才起身离开，走出餐厅门口就看见了蔡天宇。 方云薇笑着迎上去，拉拉他的手，「这么好来接我。」 蔡天宇反手握紧她的手，一脸担心地问道：「没事吧？」 「吃个饭而已怎么会有事。」 「真的没事？我妈没欺负你吧？」 「没有没有。就是话不投机，气氛冷一点而已。」 「都说了些什么？」 「蔡妈妈问我之后的打算，我说了去美国的安排，然后给蔡妈妈道了谢，感谢她当年的帮助，让我妈能好好就医。还有，我求了她。」 「求了她？求她什么？」 「求她让我们结婚。」 蔡天宇轻斥，「何必求我妈！我们结不结婚不由她决定，是由我们自己决定。」 蔡天宇有点不开心，他捨不得方云薇委屈，捨不得她在自己母亲面前低声下气。 方云薇摇摇他的手，笑着说：「是是是，我知道是由我们决定。但我们不是也说好了，不会不经家长同意就结婚吗？」 方云薇手指挲挲蔡天宇的手背，安抚他，「你不是也求过了？之前你求你妈同意我们的婚事，现在换我也求一求，这本来就是该做的。你妈是长辈，徵求长辈同意婚事，把该走的章程走完，至少我们尽了义务，至于同不同意就是你妈的事了。」 「对不起，让你委屈了。」 蔡天宇愧疚地搂了搂方云薇的肩膀。 方云薇笑着说：「不委屈。你这么好，为了跟你结婚，我至少应该拿出佛前石钵，蓬莱玉枝什么的，现在只是口头上求一求你妈妈，哪有什么委屈的。」 蔡天宇轻嗤一声，敲敲她的额头，「你当我辉夜姬吗？而且那些什么好东西应该是给我的，跟我妈可没关係。记得啊，跟你结婚的人是我，不是我妈，不是我爸，是我，我才是最重要的，懂了吧？」 「是是是，你最重要，我当然懂啦。」 「所以我说，求我妈干嘛？求她她同意了吗？」蔡天宇堵气地明知故问。 方云薇笑着摇摇头，随即岔开话题，「陪我去吃碗麵吧，刚刚没吃饱。」 「没吃饱不早说，走吧，我们去吃牛肉麵，这附近有家牛肉麵不错，走走就到。」 「好，顺便散散步，天气正好呢。」 淡蓝色的天空画过几抹云，凉风徐徐，正是个散步的好天气。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宽阔的人行道上，不去想即将到来的分离，只专心享受爱人的陪伴。因为有他，因为有她，就觉得吹在脸上的凉风特别宜人，彼此交握的掌心特别温暖。 两人点了大碗的清燉牛肉麵和一堆滷菜，把小小的桌子堆得满满的。冒着热气的牛肉麵汤清肉香。方云薇迫不及待咬了一口牛肉，美味得瞇起了眼睛，「柔软多汁，入口即化，你吃吃看。」 她把筷子上的半块肉递给蔡天宇，他张嘴就吃了进去。 「好不好吃？」方云薇一脸期待地看他。 「好吃。」 方云薇喝一口汤，又讚了一句，「好好喝喔，汤头看起来很清，可是味道鲜甜浓郁，觉得浓得都有胶质感了。你也喝喝看。」 方云薇舀了一汤匙肉汤餵给蔡天宇。 「好不好喝？」 「好喝。」 「那我清燉点对了。」方云薇笑得很得意。 结果他们点的东西一大半都进了蔡天宇肚子。 两人吃完麵，在外边间逛了一下午，晚上回家蔡天宇随便做了葱花蛋炒饭。蔡天宇喜欢葱，方云薇把自己饭里的葱一个一个挑出来，全都送到蔡天宇盘里。方云薇喜欢蛋，蔡天宇吃几口饭，就会舀一匙蛋特别多的炒饭餵给方云薇。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把炒饭吃得乾乾净净，心满意足。 －－－－－ 端午节快乐！ 102.好处[辅15] 方云薇和蔡天宇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突然觉得枕边人勾了勾她的手指头，然后手就被抓进他的手心里紧紧包住。 「怎么了？」 蔡天宇没有回答，只是把头靠到方云薇肩上。她可以察觉出他不太开心。 「心情不好啊？」 蔡天宇声音闷闷的，「虽然知道很难，其实我今天还是抱持着一些希望的。」 「你是说蔡妈妈吗？」 「是啊，如果我妈同意我们在一起，你就可以不必走了。老实说，我有点害怕和你分隔两地，上次去美国读书的时候想得很单纯，觉得反正放长假就可以回来找你，顶多也就是两三个月不能见面，谁晓得后来一分开就是十年。那也是当时年轻才觉得两三个月不见面也没什么，现在要我两三个月见不到你，我会疯掉。」 「这次不会了啦。有空你去找我或我来找你都可以啊，我们还可以每天视讯。刚好现在美国实验室的新研究是我很有兴趣的，等研究有初步成果我就回台湾，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知道，但是我就是不想跟你分开。你表哥表弟的工作我已经处理好了，在瀚宇我比我妈说得上话，何况我爸我哥是挺我的。如真的问题也解决了，併入瀚宇谁也动不了，乾脆你就继续待在台湾，不要走好不好？」 「说什么傻话呢？我都已经跟人家说好要去上班了。而且如果我真的连离开一下都不愿意，你妈肯定更生气，那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答应我们在一起了。」 蔡天宇不说话了，闷闷不乐了很久，一口咬上方云薇的肩膀。 「唉哟！你干嘛？」方云薇叫了一声，其实这一下不是太痛，惊吓的成份比较多。 「你为什么要说话那么实在，让我做做梦不行吗？」 「生气啦？」方云薇转头看蔡天宇，嘴唇微微嘟起，摆明了不开心。 她啾一下亲在蔡天宇嘟起的唇上，「抱歉我嘴笨，我想想啊……其实远距还是有好处的。你看啊，我们住在一起也大半年了，几乎白天晚上都在一起，差不多也该腻了，人家说小别胜新婚，这时候刚好可以分开几个月，然后下次见面就是长假，可以连续在一起几天不分开。 「你漂洋过海去看我，或者我漂洋过海来看你，两个人好久不见，在机场远远看到对方，几个月来累积的思念大爆发，迫不及待地跑向对方，跑跑跑，跑跑跑，然后我一跳跳到你身上，紧紧地抱住你……」 「你的脚缠到我腰上，我低头亲吻你，」蔡天宇接上，「重重地吻你，吻得又深入又激烈，吻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 方云薇脸颊微微发热，怕蔡天宇说出什么更刺激的字眼，赶紧再接上，「然后大家都用感动又羡慕的眼神看我们，觉得我们的深情让人动容。你看，所以远距也有优点嘛。」 蔡天宇侧过身看方云薇，坏坏地笑，「你跳得太快了，漏掉一大段就直接下结论。」他亲了方云薇一下，继续说道：「从离开机场重新开始。我们从机场用最快的速度回家，两人都扼抑不了累积多时的热情，一进门就天雷勾动地火，连床都来不及上，急急忙忙脱掉对方的衣服。」 蔡天宇用力拉开她的睡衣，绷掉了几颗扣子，边用舌尖挑开方云薇的唇瓣，边把她的手带到自己腿间，低头吸吮她柔软的胸脯。因为嘴里含着她的小尖尖，声音含含糊糊的，「从机场回家的路上我就这样了，你要负责。」 方云薇轻轻喘息，「你要我怎么负责？」 「为我打开。」 于是方云薇敞开自己，迎向他。 后来他们躺在床上又想了好几个远距离恋爱的好处。不过方云薇总觉得蔡天宇想到的都是一些很有情趣的提议，情趣用品的那种情趣。 －－－－－ 星期六继续。 103.前一天 虽然蔡天宇和方云薇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又住在一块，忙碌的两人真正可以相处的时间却不算多。方云薇离台前的几天，蔡天宇特地把工作排开专心陪她，每天一醒来就可以看见方云薇，睡前闭上眼之前看到的也是她。 蔡天宇抓紧每一寸可以与方云薇共度的时光，有时候有不得不开的会议、不得不处理的工作，方云薇就在旁边陪他，一人佔据一张书桌，他工作，她就看看书上上网。 出发前一天，蔡天宇问方云薇有没有特别想做什么，方云薇想了想，说想去大学口吃川菜。 「我想吃虾仁烘蛋还有五更肠旺，第一次和你吃饭的时候点过的菜。」 「那天你让我惊为天人。」 方云薇挑眉，「原来那天你就喜欢我了吗？」 「不是，是你的食量让我惊为天人。」 方云薇哈哈哈哈笑得很大声。 蔡天宇和方云薇停好车顶着大太阳走到餐厅门口的时候，发现餐厅门竟然是拉上的，门上贴了张小纸条写着：家有喜事，本日休息。 「唉呀，吃不到了。」方云薇有点失望，还在想要吃什么的时候，蔡天宇说：「要不然我们先去吃凤城，晚上再吃虾仁烘蛋和五更肠旺。」 「可是餐厅今天休息，晚上还是吃不到啊。」 「我给你做。」 方云薇笑了，「好啊，吃完午餐先去逛超市买材料，然后自己做来吃。虾仁爱放多少就放多少，鸭血大肠一定要比酸菜多。」 两人到凤城点了鱼片粥和皮蛋瘦肉粥，皮蛋瘦肉粥加蛋不要葱，你一口我一口分着吃。午餐吃饱后驱车到离家最近的超市。 方云薇看着身边推着购物车慢慢踱步的蔡天宇，心里甜滋滋的，住到一起以后她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可惜两人都忙，日用品都是谁方便就谁下班顺路买一买，要不就用网购，两个人一起慢悠悠地逛超市，这还是第一回。 蔡天宇低头拿起一盒盒鸡蛋仔细比较，确认鸡隻饲养时用不用药，是不是不关笼的人道饲养，神情专注又认真。 方云薇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下蔡天宇的身影。在镜头里的他嘴唇紧抿，眉头微蹙，彷彿手上的蛋盒是一份份投资额上亿的计画书，需要他做出最正确的评估。穿着休间却神情严肃的他同时透出菁英白领与居家男人的气质。按下快门的瞬间，蔡天宇侧过眼看方云薇，眼神带着笑。 他左右手各拿一盒蛋，问方云薇：「哪个好？」 「哪盒比较新鲜就买哪盒。」 「ok。」 有蛋和带壳海虾就能做虾仁烘蛋，五更肠旺就更简单了，他们买了五更肠旺罐头，再多买一些鸭血和处理好的大肠，材料就备齐了。除了这些东西，他们还拿了一堆蔬菜水果日用品，把手推车推得满满的，两个人都刻意忘记，明天深夜方云薇就要离开。 本来蔡天宇要亲自弄一桌菜给方云薇饯行，方云薇却觉得两人一起做更好。于是他们一人洗菜一人剥虾，一人打蛋一人切鸭血，分工合作做出几道菜。吃完以后，又一起收拾一起切水果，最后拿芒果当下酒菜，喝掉了大半瓶冰酒。 他们在沙发上亲吻，慢慢地来了一次。在浴室里又擦枪走火了一次，这次有点激烈，水花四溅中方云薇第一次尖叫出声。 上床的时候两人都累了，却没捨得睡，只是不停亲吻不停说话，直至窗外透进天光，才相拥入眠。 104.家 原本方云薇拒绝蔡天宇去送机。 「我不喜欢道别。」 她有过一次生离，一别倏忽十年。两次死别，与父母再不復见。每次道别都是一次失去，其实方云薇很怕。 「傻瓜，」蔡天宇揉揉她的头发，「这次道别是我们远距离恋爱的开始。不是你说的吗，远距离恋爱别有一番滋味，好处多多。你又不能偷偷跑掉，送你出大门和送你出国门还不都要道别，我当然要争取最多时间跟你在一起，去机场送你我们还可以多在一起几个鐘头，这样不好吗？」 方云薇轻叹口气，反手抱紧了蔡天宇。这是默默同意了。 蔡天宇亲自开车送方云薇到机场，一路相陪。到了出关的时候，方云薇不得不松开和蔡天宇一直拉着的手。 她走进出关札门，回头朝蔡天宇望了望，咧出一个大大的笑。 「下个月见。」 蔡天宇也笑，「下个月见。」 说的不是再见，而是确切订下下次见面的时间，这个道别只是暂时，他们后会有期。 方云薇朝蔡天宇挥挥手，狠下心扭头走进出关札门，才往里走了几步就停下来，又扭头匆匆跑了回去。她跑到门口，朝还在往门内看的蔡天宇用力挥舞双手，然后送了个大大的飞吻给他。 蔡天宇从来没见过这样张扬的方云薇，愣了一下，以致于还来不及回应她就咚咚咚跑掉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蔡天宇全程带着笑。 方云薇在飞机上入座后，把随身带着的薄外套往头上一盖，开始唸经一样喃喃自语：「下个月就再见了，下个月就再见了，下个月就再见了……」直到把自己唸睡了过去才停。 结果因为两个人都忙他们下个月没有再见，再下个月也没有，连约好的每天视讯都没办法做到。有时候是她睡昏过去他的会还没开完，有时候是他还没下班她就已经要去上班。 没办法视讯的那天，方云薇会给蔡天宇写封email，说说自己身边的大小事。 没办法视讯那天，蔡天宇会给方云薇送一枝蓝色的小花。拜发达的网际网路所赐，跨国送花这件事竟然不难办到。 两人分别的时候是夏天，原以为夏末就能再见，直至枫叶红了两人却还没见上面。方云薇拍了张照片，是某栋房屋的后院，院里有棵枫树，叶子才初初红了。她把照片寄给蔡天宇，蔡天宇看到的时候笑得很开心。 见蔡天宇盯着手机笑得像个傻瓜，坐在对面正在跟他谈事情的蔡天瀚翻了个白眼。心想：幸好这里只有他们兄弟两个，不然人家会以为瀚宇怎么用了个智商堪虑的人当副总。 「方云薇写了什么让你笑成这样？」讯息是谁传来的根本不用猜。 蔡天宇收起手机面无表情地说：「祕密。」 蔡天瀚忽然觉得弟弟那张脸看起来很欠打。 那个让蔡天宇很开心的祕密是：「我们家的枫树红了。」 那房子是蔡天宇在波士顿的住处，他直接让方云薇搬了进去。方云薇平时住在实验室配给的宿舍，就在大学校园里工作比较方便，週末的时候会回去蔡天宇的房子待一待。 在台湾的时候两人有时在蔡天宇家过夜，有时在方云薇那里，严格来说不是同居，比较难界定哪里是他们共同的家。现在方云薇一个人在美国，自动把那栋不常待着的房子称为我们家，蔡天宇可高兴了。 他给方云薇回了讯息，「之前房子只有我一个人住，装潢家具用品什么的比较没有家的感觉，你觉得家里还缺什么，随你喜欢添购。」 方云薇在忙，很久以后才回了一句，「缺了你。」 那句话让蔡天宇鼻头酸了一下，下定决心要尽早结束手边的工作，赶快飞到方云薇身边。 「很快就来了。」他这样回。 105.初雪 壁炉里劈哩啪啦燃着柴火，驱散了一室清寒。方云薇放下读到一半的小说揉揉眼睛，抬头看向落地窗外的庭院。 庭园灯低低的光线映出一棵叶子已落尽的大树，光秃的枝枒在寒风中轻轻摇摆，看起来有些寂寞。 几星期前还灿烂似火的满树枫红，如今已一片叶子也不剩。 偶尔有空方云薇会坐进这张壁炉前的单人沙发读读间书，或者看看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小鸟松鼠。枫树碧绿的叶子转为火红，再一片片落尽，在方云薇眼前演绎着时光的流逝。夏天过了，秋天来了，接着秋天也过了。方云薇和蔡天宇已经跨越一整个季节没有见过面。 到美国的前几个月方云薇还在适应新工作，经常下班回家倒头就睡，见不到面的日子还不算难熬。如今工作上手，馀暇时间突然多了起来，方云薇这才觉得偶尔汹涌而上的思念颇为难忍。 像现在，一个人坐在火炉前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方云薇开始觉得冷，分明室内是温暖的，就是打从心里觉得冷。被寒冷由内而外包围的此时此刻，让她分外想念蔡天宇温暖的怀抱。 方云薇走进卧室拿出一件黑色大衣，反过来套到身上，大衣的袖子太长、腰身太宽、长度快要拖地，明显尺寸太大。方云薇张手环住自己，像被大衣拥抱。虽然低头嗅闻只能闻到乾洗剂的味道，她还是想像那是蔡天宇的怀抱，有点开心地笑了笑。 方云薇穿着蔡天宇的大衣又坐回沙发上，拿起小说继续读，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完全沉浸到紧张的故事情节中。会不会有下个被害者？兇手是谁？方云薇读得忘我，连火堆越烧越小都没有发现，原本旺盛的火焰渐渐变小终至熄灭，只剩下暗红色的馀烬。 客厅突然冷了下来，方云薇打了个喷嚏才发现壁炉里的火几乎全灭，赶紧添了柴薪进去。回沙发坐下时不经意地朝落地窗外看了看，才发现飘雪了。 雪花一片片落下，在昏暗的光线中慢慢飞舞。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方云薇突然有股衝动，很想打电话告诉蔡天宇，下雪了。虽然现在蔡天宇在上班，算不上是恰当时间，但她就是很想听听蔡天宇的声音。 方云薇拿起手机拨了蔡天宇的号码，铃声响了一下就被接起。 蔡天宇语气有些焦急，「怎么这时候打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他们每天有固定的连络时间，方云薇很少在约定时间外打电话给他。现在是波士顿的大半夜，蔡天宇担心方云薇遇到什么紧急状况。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紧张，方云薇很不好意思。 「抱歉，你在忙吗，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当然没有打扰，你没遇到什么紧急的事吧？」 蔡天宇朝柯特助使了个眼色，拿着手机走出会议室，丢下一眾等着向他报告的下属。小柯立刻帮副总宣布会议暂停先休息半个鐘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发自内心感激打电话来的那个人，不管他是谁。 「没有没有，我没遇到什么事，只是想告诉你，刚刚下雪了，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还有……我想你了。」 蔡天宇眉眼温柔地笑了，温柔到会议室里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吓一跳，这笑容和平常小蔡副总友善的笑不同，更为私密，更为浓郁，有种情感快要满溢出来的感觉。 「我们用视讯吧，等我一下。」 蔡天宇打开视讯软体，电话接通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方云薇身上套着不合身的大衣，大衣是他的。那件大衣非常暖，搬到加州的时候蔡天宇觉得用不上，就留在波士顿的衣柜里。眼见方云薇把这件大衣穿在身上，蔡天宇的心像被掐了一下，有种酸酸的痛。是他让她寂寞了。 蔡天宇把电话换到左手，右手张开。他叫电话那头的方云薇「手张开。」 方云薇伸出空着的左手。 「然后呢？」她问。 「我抱抱你。」 蔡天宇右手微弯，做出拥抱的姿态。 方云薇回抱他。 透过电波他们的拥抱是虚空的，温暖的感觉却扎扎实实地由心底升起。 镜头里的蔡天宇将手收拢，像是要把方云薇抱得更紧。方云薇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赶紧垂下眼睛不让蔡天宇看见。 蔡天宇声音哑哑的，「对不起，是我食言了，几次说要去看你都不能成行。」 方云薇猛摇头，「别这样说，我不也忙得没办法去看你吗？不过最近工作比较上手了，我想圣诞假期可以回台湾一趟。」 「这么好！那我在台湾等你。」蔡天宇笑得很开心，「现在带我看看雪吧。」 方云薇把手机镜头对着窗外的庭院。蔡天宇的萤幕上有雪花在黑暗中飞舞，掠过枫树空无一叶的枝枒。纷飞的雪花和摇晃的树枝暗示着窗外的阵阵寒风。 蔡天宇想起那张枫叶初红的照片，惊叹时光流逝竟然如此匆匆。他很难受，非常希望现在就在方云薇身边，那样就能够将她揽在怀中，与她一起欣赏这场冬天最初的雪。 －－－－－ 改了很多遍，于是迟到了。抱歉抱歉。 106.再见 大雪接连下了几天，若是不剷雪人车都无法通行。方云薇出门上班的时候剷雪工人还没上工，宿舍往实验室的路上堆积着夜里降下的雪，脚步一踩就会在松松的雪地上踏出一个洞。 厚厚的雪上已经被前人踩出一个个洞，接续成一条通道。为图方便，方云薇跟着前人的脚印踏过一个又一个雪洞，慢慢往实验室的方向前进。西方人个子高跨步大，对方云薇来说洞与洞的距离其实有点大，她只能低头专心看着地面，小心翼翼一步一脚印地探进那些深深的洞。 正在龟速往办公室前进的时候，方云薇依稀觉得听到自己的名字。 「云薇。」 咦？还是中文呢。 方云薇觉得自己应该是冷得幻听了，没有理会这声叫唤，踩着雪洞继续走。 「云薇。」 这次声音更近了，方云薇终于抬头，只见远方有个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在朝自己招手，高?的身形非常熟悉，真像蔡天宇。 方云薇觉得自己不止有幻听，连幻视都来了。她揉揉眼睛，男人还在，不止在，还拉下防寒口罩朝她咧嘴笑，接着就在雪地上艰难地跑了起来。 他一跑方云薇就确定那人真是蔡天宇，呆愣了一秒也开始笨拙地加快速度。每个雪洞都很深，方云薇跑得磕磕绊绊，但还是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她很急，一心只想快点到达蔡天宇身边，崎嶇松软的雪地终于让她在离蔡天宇几公尺的地方绊倒了，整个人扑到地上。看方云薇跌倒蔡天宇也急，加快脚步朝她跑去，然后也跌倒在方云薇身前。 两人同时抬头问对方，「你有没有怎样？」 又同时笑了。 蔡天宇伸手抓住方云薇的手，两人相对默默傻笑了很久，直到旁人来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忙，蔡天宇才扶着方云薇慢慢站了起来。 两人帮对方掸了掸雪，擦擦乾头脸，终于能够说上话。方云薇问蔡天宇：「怎么来了？」 「想你了。想来跟你一起看雪。」 方云薇用力抱住蔡天宇，往他怀里蹭了蹭。 「我打个电话请假。我们回家。」 蔡天宇的车和司机都在校门口等着，他们互相扶持慢慢走回方云薇宿舍拿东西，然后再搭车回蔡天宇的房子。下车的时候方云薇惊讶地看着司机从行李厢里扛出一个又一个箱子，才发现蔡天宇的行李有点多。 方云薇偷偷在心里想：蔡天宇这次一定是要住很久的，要不然行李不会那么多。想着想着就开心地笑了。 蔡天宇揉揉方云薇的头发，「笑什么呢？」 「没有。」她没敢问蔡天宇要待多久，怕时间太短自己要失望。 进了房里，把门一关，蔡天宇低头就吻了起来。方云薇双手缠上他的腰背，搂得紧紧的，好似一放手人就要不见了。 他们吻了很久很久，直到方云薇觉得自己软得要融化蔡天宇才松开她。 他哑着声在她耳边说：「这次来不是度假，我会一直待在波士顿陪你，不走了。」 方云薇惊讶地推开蔡天宇，看着他的眼睛，「真的？真的可以一直陪我？」 「真的。」 方云薇尖叫起来，捧着蔡天宇的脸猛亲，抓起他的手又叫又跳。 「你来了，你不走了。你来了，你不走了。」 蔡天宇笑着任她拉着自己乱蹦乱跳。 「就这么开心？」 「开心死了。」方云薇在蔡天宇唇上用力啵了一下。「我今天晚上一定高兴到睡不着。」 「不要高兴得太早，说不定等下你就要赶我走了。」 「你乱说，怎么可能。可以和你在一起是最最棒的事。」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方云薇用力点头，「嗯嗯嗯，只要可以跟你在一起，什么都好。」这几个月没有蔡天宇，方云薇觉得自己都快枯萎了。 蔡天宇低声笑，「是你说的啊，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无业游民，要靠你养了。」 「什么意思……你是说你辞了瀚宇的工作？」 「是，我离开瀚宇了。」 方云薇兴奋的脸沉静下来，牵着蔡天宇坐到沙发上，给他泡了杯红枣茶。 「跟我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方云薇严肃的小脸，蔡天宇知道她误会了。 「放心，我不是被赶出来的，离开瀚宇是好好跟我家老爸老哥沟通过的。其实进瀚宇的时候我就跟他们说过，帮瀚宇做到一定成绩后我就要走，我想出去外面看看。瀚宇对我来说是义务，而不是权利。身为蔡家人我有义务为瀚宇付出，但不希望一辈子就被它绑住，就算之后非待在瀚宇不可，我认为至少我有在其他地方闯荡一下的权利。我爸答应让我休息几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直到他再次召唤为止。」 再次召唤啊……。 「你可以在外面飞多久呢？」知道蔡天宇不是跟家里闹翻才来美国，方云薇松口气，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等到我妈同意我们的婚事，或者我爸退休，我们就回台湾。我预估我爸至少可以再战十年，至于我妈嘛……」 蔡天宇摊摊手，「我也不知道她要固执多久，就看我爸他们怎么帮我说服她了。」 「没关係，只要可以和你在一起，什么事情都称不上难事。」 蔡天宇把方云薇揽进怀里，「是啊，只要可以在一起，什么都好。」他蹭蹭她的脸，「为了赶来看你我忙了几天没怎么休息，你要负责。」 「对不起啦。你要我怎么负责？」 「先陪我洗个澡，再陪我睡一觉。」 「是单纯的洗澡睡觉，对吧？」 方云薇眨眨清亮的眼睛，用非常纯良的表情看蔡天宇。 「你想什么！」蔡天宇戳戳方云薇的额头。「我太累了，就算想做什么都没力气啦。」 方云薇真信了蔡天宇的话。 等方云薇全身软软地被抱上床，只见他又要覆上自己，忍不住娇声抱怨，「你骗人，明明很有力气。」 蔡天宇低头亲吻她，挺身进入。「没办法，你太吸引人了。」 本来只是想让方云薇帮忙搓搓背，没想到半溼的毛衣贴在她身上，露出胸部的轮廓，当了几个月孤家寡人的蔡天宇当场就忍不住了。 两个人最后累到连衣服都没力气穿，裸着身就睡着了。 107.幸福 方云薇醒来的时候蔡天宇还睡着，看着他纯净得像个大男孩的睡脸，幸福得叹口气。是蔡天宇呢，他来了，就在自己身边。方云薇伸手想碰触他又捨不得把他吵醒，只能隔空描绘他长长的睫毛，高高的鼻子，形状好看的嘴唇，边描摹心脏边噗通噗通地跳，无论经过多少年这男人总让她心动不已。方云薇无声微笑，忍不住吻上蔡天宇的嘴角，唇瓣还没离开整个人就被紧紧箍进他怀里。 蔡天宇眼睛没有睁开，在方云薇脸上蹭了蹭，找到她柔软的嘴唇吻了回去，吻得温柔绵长。 结束了这个繾綣的吻，方云薇问蔡天宇饿不饿。 「好饿。」 「我去厨房找找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弄给你吃。」 方云薇坐起来，被子滑到腰际，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全身光溜溜，立刻缩回被子里。 蔡天宇笑起来，「害羞啦？」 方云薇不好意思地拉起被子裹住自己，用手在床上探来探去，寻找自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的衣服。 蔡天宇点点她的额头，「小傻瓜，不在这里，衣服落在浴室你忘了。」 「那你转过去，不要看，我要起床了。」 「你身体哪一寸我没看过？」蔡天宇亲亲方云薇的肩膀。 方云薇推推他，「转过去啦，我要起床帮你弄饭。」 蔡天宇突然起身下床，大理石雕像般的身材被斜透进来的阳光照耀着，美得有如神祇一般。 方云薇看呆了。 蔡天宇朝方云薇眨眨左眼，隔空给了她一个吻，才走到浴室拿衣服。 蔡天宇回来的时候下半身穿着一条成套家居服的棉长裤，上半身裸着，露出结实的胸腹腰背， 方云薇对着他好看的肌肉线条吞了吞口水。 蔡天宇给方云薇穿上自己那套家居服的上半身，手里拎着她的内裤甩呀甩，坏坏地笑。 「要不要也帮你穿小裤裤。」 方云薇微红的脸立刻爆红，一把抢过自己的内裤迅速穿上，然后跳下床跑了。 蔡天宇不急不徐地跟在方云薇身后进了厨房。她开冰箱他就帮她拿蛋，她开储物柜他就帮他找麵条。 「没什么东西可以吃，给你做个炸蛋麵。」 「什么是炸蛋麵？」 方云薇起了锅滚水，下中式乾麵条。炒锅加一大碗油烧得热热的，倒进两个打散的蛋，蛋液接触热油一下子就膨胀开来，像膨起的裙子，厨房里瞬间充满蛋的香气。 「这就是炸蛋。」 方云薇把水加进炸蛋的锅子，用大火煮，接下来需要花点时间等麵熟。 蔡天宇等方云薇停下动作，从身后抱住她，亲亲她的侧脸。 「你觉不觉得我们厨房东西太少，不太像个家？当时住这房子的时候我还在读书，忙，又只有一个人住，所以设备不太齐全。你想想厨房需要添些什么我们週末去买。还有卧室也需要更动一下，床要换掉，放衣服的空间要调整，浴室里可能还有小东西要补。另外客厅我想添一张双人沙发。除了这些你觉得房子要怎么改才会住得舒服？我既然来了你就不要再待宿舍，要天天回家，嫌上班累的话我接送你，反正现在我很间。」 「你一次讲这么多，我记不得。」 「简单来说就是，我来了，你要回家跟我一起住。所以我们想办法把房子弄成两个人住起来舒服的样子。懂？」 「懂。那我想想要怎么调整。」 －－－－－ 迟到了抱歉。星期六继续。 108.甜蜜[辅15] 冰箱空空如也，蔡天宇和方云薇去补了趟货，除了新鲜的蔬果鱼肉，一袋未剥壳的生栗子，还带回两个成对的马克杯。白色杯子上用简单的线条画了隻坐着的猫，一只杯子的猫脸朝左，另一只杯子的猫脸向右。脸朝左的那隻猫娇小一些，脸朝右的那隻猫壮实一点。 方云薇开开心心地把马克杯洗乾净，将两只杯子并排放好，看起来杯上的壮实猫咪和娇小猫咪正在鼻子碰鼻子，像是亲吻。 看她笑瞇瞇地摆弄那对马克杯，蔡天宇也凑上前去，鼻子轻轻蹭她的鼻子。 方云薇被痒得露出一串轻笑，笑完后朝蔡天宇顽皮地喵了一声，模样可爱得不得了。 蔡天宇愣了一下，大手扣住她的后脑深深吻住，结束的时候也低低喵了一声。 这次换方云薇愣住，再度嘰嘰咯咯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对蔡天宇说：「好可爱好可爱，你实在太可爱啦。喵！」 蔡天宇又喵了一声来回应。两人就这样你喵过来我喵过去，边喵边亲个不停。 晚上又下雪，蔡天宇升起火堆，丢了把栗子到壁炉角落。他坐到长沙发上对着方云薇笑，拍拍大腿。 方云薇挑眉无声问：干嘛？ 蔡天宇微微扬起嘴角，再拍拍大腿表示：来躺下。 方云薇拿本书躺到蔡天宇腿上，认真读起前几日没看完的侦探小说。 蔡天宇倒是啥事也没做，间得一会碰碰方云薇的脸，一会摸摸她的手，后来找到一件好玩的事，就是拉起一撮她的头发绕在自己手指上，玩了几次以后，蔡天宇左手五隻手指全缠上了方云薇的头发。 方云薇被蔡天宇的动作弄得很好笑，乾脆放下书和他聊天。 「明天我要上班不能陪你，你打算做什么？」 「早上开车送你上班，回来以后把家里整理整理正好吃午饭。吃完饭休息一下，花点时间规画未来几天的菜单、列一列购物清单，接下来就可以开始准备晚餐。先把牛肉燉上，洗好米进电锅，大概就到接你下班的时间了。到学校把你接回家之后，再弄一两个菜我们就可以吃饭啦。这样安排，完美。」 「哇，才来一天就准备好当家庭主夫，这么快就投入新角色啦。不先去拜访朋友吗，你应该还有不少认识的人在波士顿吧？」 「我打算等家里整理好再一次把朋友请来开party，借这个机会向大家介绍你，也顺便告知他们我要回来长住。」 方云薇久久没说话，蔡天宇低头看她：「怎么啦？怎么不说话？」 方云薇翻身抱住蔡天宇，搂得紧紧的。蔡天宇知道方云薇为什么激动，摸摸她的头笑道：「就这么感动？」 方云薇在他怀里点点头，闷闷说了声「嗯」。她有些不安，「这么大张旗鼓跟大家介绍我，你妈妈会不会不高兴？」 「事情传回台湾我妈大概会有点不开心吧。可是我们过我们的日子，是我妈自己要选择不高兴的，我又能如何？不去登记结婚已经很尊重她了，总不能因为她不高兴我就不跟你在一起吧？虽然是你坚持要我妈同意才肯结婚，这个决定最对不起的人却是你，这问题我暂时没办法解决，至少别的事情不能让你委屈。跟至亲好友介绍方云薇是我未来老婆这是最基本的，我开心，我骄傲。如果不是嫌太高调，我还想登报召告天下：蔡天宇爱方云薇，想马上娶她当老婆。」 方云薇咯咯笑，「那我也要召告天下：『方云薇爱蔡天宇，想立刻当他老婆。』」 蔡天宇俯身亲方云薇，「既然我们都如此迫不及待，週末我们去拉斯维加斯吧。」 方云薇傻傻地问：「去拉斯维加斯干……嘛。」问号成了句点，她已经意会到蔡天宇的提议是什么意思，拉斯维加斯是闪电结婚的圣地啊。 蔡天宇得意地笑，「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就这样决定了，我们週末不去买家具，飞到拉斯维加斯过夜，去结婚！」 方云薇倏地跳离蔡天宇的怀抱，逃到离他三尺远的地方。 「别诱惑我啊，你这样很不道德。」 蔡天宇又把方云薇抱回怀里，在她耳边用气音说：「我们在美国结婚，只要我们不说台湾又不会有人发现。」 「不行，答应别人的事怎么可以任意反悔。我已经跟你妈说过了，只要她不同意，我就不会跟你结婚。」 蔡天宇亲了方云薇一下，「我们又没有在台湾结婚，不算违背承诺。好啦好啦好啦，我们去拉斯维加斯结婚啦。」蔡天宇边撒娇边亲方云薇，把她亲得头昏脑胀，差点就要点头答应。直到方云薇拿出超强意志力把蔡天宇推开，头脑才终于清醒。 「去拉斯维加斯结婚的话，这婚姻在台湾还是有法律效力的，那和在台湾结婚不是一样！不行。」 「美男计竟然无法奏效，」蔡天宇叹了口气，「原来我对你来说这么没有魅力。唉……」蔡天宇再次深深叹气，眼神颓丧得像肉被抢走的狗狗。 那双无辜的大眼让方云薇心软内疚，赶紧安慰他：「你别乱想，你当然是最有魅力的。」 蔡天宇瘪着嘴耍赖：「证明给我看。」 「其实……刚刚你在我耳朵边低声说话声音好听得不得了，简直有催眠人心的魔力，我差点，真的只差一点点就要答应你了。」 「结果还不是没答应。」 「一码归一码。我的感性已经被你感动被你说服，被你的魅力淹没，」方云薇把手比到额头上，「你的魅力已经淹到这么高，快让我窒息啦。其实理性只比它再高一点点，只一根头发的粗细那么高，这点理性只够我推开你，是因为推开你脑袋才有办法运转的，不然真要被你带着走了。」 蔡天宇委屈地看着方云薇，「还以为我能让你神魂颠倒意乱情迷呢，看来是我自己想太多。」 方云薇见不得蔡天宇委屈，赶紧上前亲了他一下，「我当然为你神魂颠倒意乱情迷啊，我可以证明给你看。这样好了，你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以前没做过，不敢做的事，我现在马上去做，以证明被你的魅力折服。」 见方云薇认真又着急的模样，蔡天宇觉得她可爱得不得了，差点捨不得给她出难题。不过机会难得，蔡天宇怎么可能放弃。 「我们在这房子的每个空间都做一遍，而且要在我指定的地方。主卧就算了，随时可以用。先从客厅开始，在炉火前的地板上做吧。」 「蛤？可不可以在沙发上？」方云薇做那件事的时候比较爱乾净，除了卧室的床铺、客厅的沙发、浴室里用站姿，其他地方没办法接受。 「不是为我神魂颠倒意乱情迷吗？」 「可是地板很脏。」 「可以铺条床单。」 「地板很冷。」 「壁炉前烤火怎么会冷。」 「可是……」 「不是被我的魅力折服了吗？」 方云薇终于艰难地应了一声「好」。 蔡天宇努力收起想要朝上翘的嘴角，进储物间拿张毛毯出来，在壁炉前的地板上铺好，自己坐了上去。 蔡天宇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方云薇坐下来。方云薇在蔡天宇身边坐下，好奇地在色彩繽纷的地毯上摸摸碰碰。 「羊驼毛？」 「这你都知道，不愧是我的云薇。」 方云薇不好意思地说：「因为图案带点印地安风格，摸起来是动物毛又不像羊毛，才猜是不是南美洲来的。自己买的还是人家……」送的？ 蔡天宇用吻打断喋喋不休的方云薇，唇瓣磨碾她的唇瓣，舌尖挑开她的牙关，勾引纠缠。 蔡天宇和方云薇吻得投入，双双倒在地毯上。他慢慢剥开她的衣服，随着动作一寸寸露出她的身体，丝滑的肌肤在火光照射下闪闪发亮，诱引蔡天宇用唇舌手指将她据为己有。 蔡天宇脱掉衣服，抓住方云薇的手触摸自己，她只觉得他的每寸身体每块肌肉都泛着金色光芒，比大理石雕像还美丽，忍不住用吻顶礼膜拜。 蔡天宇浑身发烫，粗粗喘气，加重了揉弄她的手劲，他搓过她胸前的尖尖，她就娇娇地从鼻腔嗯出一声，那声音连她自己听了都害羞。 待她准备好了，他才进入，既粗暴又温柔，既急不可待又耐心十足。在劈哩啪啦的火堆前，两人一起到达安地斯山脉冰冷又炽热的火山峰顶。 结束后蔡天宇将方云薇拥在怀里，静静享受彼此靠近的感觉。壁炉角落里突然发出轻轻的爆裂声，不似木柴燃烧那般剧烈，要更温和一些。 蔡天宇没有放开方云薇，只用一隻手抄起火钳从壁炉角落捞出几颗黑黑圆圆的小物体。 「栗子。」 蔡天宇剥开一颗栗子送进方云薇嘴里，方云薇咬了一半，另一半还露在嘴巴外面。 「我也嚐嚐看好不好吃。」蔡天宇咬上那半个栗子，也不急着吃，只顾着亲方云薇了。 好不容易两人都把栗子嚼碎吞下，蔡天宇问方云薇，「火堆前的地上还行吗？」 「还，还可以吧。」 「那我们下次在厨房。」 蛤？蛤蛤？ 直到睡着前方云薇都还在思考，在厨房是要怎么做。 －－－－－ 灵感大发的超长章。 109.睡袋 下班时间方云薇回宿舍拿点东西，恰巧碰到许久不见的隔壁邻居。 邻居跟她打招呼：「好多天没见到你，该不会又在实验室过夜吧？」 「没有没有，」方云薇连忙摇手。刚好另一个邻居julia也回来了，她跟方云薇在同一个研究室。 julia笑着说：「我可以证明她最近真的没有睡在实验室，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准时下班。」 总是准时下班又经常不在宿舍过夜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是单身女性，心知肚明，三人嘻嘻哈哈开了一阵玩笑也没说开，方云薇就说有事要先走了。 邻居问：「咦？今天又不在这里过夜？」 「嗯……有点事。」方云薇不好意思多说，跟芳邻们摆摆手道完别就走了，蔡天宇还在楼下等她呢。 方云薇走了以后，邻居好奇地问julia：「云薇(yun-wei)该不会有男朋友了吧？」 「八成是。她现在每天上下班有人接送，是个很帅的男人，我们办公室好多人都看过，讨论度非常高。刚刚我在楼下有看到他，应该是在等云薇。」 「你说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一个穿黑大衣，身材很好的亚洲男人？」 julia点点头。 「我也有看到，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们实验室的人也很好奇。下星期我们办圣诞派对，她说不定会携伴参加喔。到时候应该会知道多一点讯息。好好奇喔，是怎样的男人才能让工作狂云薇准时下班呢？」 方云薇把蔡天宇带去实验室的圣诞派对，并且正式跟老闆介绍他。 两位男士点头握手还交换名片，把第一次见面弄得非常正式。打完招呼方云薇的老闆跟蔡天宇开起玩笑。 「云薇从博士班开始在这里待了好几年，聪明、友善、工作认真，大家都非常喜欢她。之前她说想回台湾，我真的非常不捨，再三挽留她还是坚持要回家。她离开的这几年大家都对她念念不忘。你知道吗？当时云薇有个绰号，叫睡袋女孩，因为她经常在实验室过夜，就睡在睡袋里。这样努力工作的她，让大家都十分尊敬，所以我们都非常好奇，是怎么样的男士拥有如此魅力，让每天加班的云薇愿意准时下班？今天看到你终于能够理解了。」 蔡天宇回头瞪了方云薇一眼。 方云薇知道蔡天宇为什么生气，赶紧陪笑脸，小声说：「回家再说。」 派对结束后，有司机来接蔡天宇和方云薇，两人坐在后座，气氛不太好。蔡天宇一言不发，在生闷气。 方云薇知道他是捨不得自己加班才生气，扯扯他的袖子说：「别生气啦，我现在上下班很正常啊。」 蔡天宇用力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怀里，还是没说话。 「我那时候就是觉得努力一点，看可不可以早点拿到学位回台湾嘛，反正回宿舍也没事做，所以忙起来的时候才乾脆住实验室，不用来来回回，这样比较有效率。而且也不是只有我这样啊。」 「不是只有你这样，但铁定是你最常在实验室过夜，不然睡袋女孩不会是你。」除了生气，蔡天宇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难过。 「别生气嘛，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在实验室过夜……呃如果有必要的话可能还是……」 「我没生气，好啦有生气，但不是气你，主要是气我自己，让你一个人辛苦这么多年。」 「不会辛苦啦。」方云薇突然嘻嘻笑起来，「同学同事都很大方，每次知道我要过夜都会把他们储藏的食物分给我吃。所以我吃过各国点心喔，很有趣。除了最普通的洋芋片、玉米片，我还吃过日本炒麵，是泡麵喔，还有德国裸麦麵包，黑黑硬硬酸酸的，印度同学给我吃一种泡过糖浆的炸麵团，甜得要命，还有一个中国同学送我他太太自己做的羊肉包子，羊肉包子吔，你没吃过吧，口味很重，但是味道蛮好的。」 蔡天宇看着越说越起劲的方云薇，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心想，怎么有这么好的女孩子，连加班过夜都可以自得其乐成这样，忍不住又爱又怜又心疼，这样想着，就想要对她更好。 「羊肉包子是吧？我下次做给你吃。」 「真的？人家太太是北京人吔，你会做北京的羊肉包子吗？」 「我去学啊，反正现在我是家庭主夫，生活以伺候女主人你为重心。」 「还主人咧，好那个喔，呵呵呵。」 「那个是什么个，还呵呵呵。」 「就女僕咖啡店啊，主人你回来啦！啊，对了，下次我下班你就这……」 方云薇的奇思妙想还来不及说出口，动个不停的小嘴就被蔡天宇用吻堵住了。 方云薇挣扎，「明明是你自己说主……」 蔡天宇恶狠狠地亲她，威胁道：「你再说晚上就叫你穿女僕装。」 然后方云薇就闭嘴了。 －－－－－ 抱歉迟到。星期六继续。本週或下週结局。 110.曝光 蔡天宇花了点心思把他和方云薇的房子重新打理过，布置成适合两人居住的温暖小窝，元宵节的时候请了朋友到家里聚会。 david是亲近的朋友，带着老婆孩子全家人来参加派对，看到来迎他们进门的蔡天宇身旁有个陌生女子，略感惊讶。 蔡天宇给他们介绍，「方云薇，我未来老婆。david，研究所学长，他太太nancy和他们家的小朋友timmy。」 方云薇没想到蔡天宇会这样介绍她，吓了一跳，很快敛下情绪，微笑着跟david一家人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方云薇，欢迎来玩。」 david把老婆孩子放进客厅就和蔡天宇到书房谈事情。 正事还没开始谈，david先笑叹：「黄金单身汉终于定下来了，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要伤心啊。」 「哪来的『多少女人』，说得好像我以前很花一样，我可不承认。」 「vivian呢？」 「她只是学生时代需要携伴参加活动时带的那个『伴』，毕业以后就没什么连络了。」 「少来，你们之前在台湾还有互动吧。」 「是去看了她的表演，吃了几次饭，仅此而已。」 david挑眉，「仅此而已？」 蔡天宇被他看得有点心虚，「我们的互动真的仅此而已，不过也许她不这样认为吧。有段时间确实没有拒绝她的邀请一起吃过几次饭，但很快就跟她说清楚我们不可能了。除了vivian我可没有跟别人的名字连在一起过，你可不要乱说害我被云薇误会。」 「有一个vivian你就该头大了。大家都知道你回台湾她就追着你过去，上星期她又回波士顿，我们都开玩笑说是为了你来的。」 蔡天宇皱着眉头，不懂为什么vivian还会追着自己跑。明明当时已经跟她说清楚，而且两人也一年多没连络了。 对于vivian消息如此灵通蔡天宇也觉得很奇怪。他来波士顿的时间还不长，并没有多少亲朋好友知道这件事。 蔡天宇来波士顿的消息是vivian从蔡妈妈陈月云那边听来的。为了追蔡天宇，vivian回台之后有一度跟陈月云连络得很频繁。 回台湾之后vivian约过蔡天宇几次，虽然不是每次都答应，但偶尔蔡天宇会跟她一起吃饭。原本以为自己和蔡天宇很有希望，但不久就被委婉而坚定地拒绝。vivian不服气，经常在公司附近盯着蔡天宇想要来场偶遇，因而发现他跟一个女孩子状似亲密地一起吃饭。 vivian把消息透露给蔡妈妈陈月云知道，问陈月云是否知道这件事。陈月云这才发现自家儿子又跟方云薇搞在一起，于是出手阻挡，先是投钱给杨智修成立如真的敌对公司，再来安排方云薇的表哥表弟调职。 陈月云这一系列操作vivian并不清楚，她发现蔡天宇和自己真的没戏唱以后，很快找到下个约会对象，然后是再下一个，再下下一个。有一年多的时间vivian没怎么想起蔡天宇，偶尔想起也只是类似「唉，条件这么好的对象怎么就溜走了呢？」这种纯粹不甘心的感叹。 前阵子vivian接到久违的陈月云的电话，告诉她蔡天宇最近要外派美国，如果vivian有回波士顿的话，顺便帮忙照顾一下蔡天宇。 vivian一听大乐，恰巧感情在空窗期又刚好没事，于是就飞回美国，准备再次接近蔡天宇。 蔡天宇的元宵派对当然没有邀请vivian，但她在共同朋友的脸书上发现他们正在蔡天宇家开party。 于是vivian就不请自来了，然后发现蔡天宇家有女主人，他还跟别人介绍那是自己未来老婆。 vivian满怀希望而去，不到十分鐘就败兴离开，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她很不高兴，觉得自己被耍，打了电话给陈月云抱怨。虽然心有怨懣，但还是轻声细语。 「陈阿姨，你怎么会叫我照顾天宇呢？他根本不需要我照顾啊。」 当时陈月云被蔡天宇的反抗弄得有点心灰意冷，方云薇又很乾脆地出国，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她。所以陈月云只知道蔡天宇去美国长期出差，根本没想到蔡天宇会和方云薇待在同一个城市。 「天宇一个大男人过日子一定很随便的，怎么会不需要照顾呢？」 「陈阿姨，原来你不知道啊，天宇不是一个人啊，他和一个女的住在一起吔。」 「什么！」陈月云惊讶地站起来，坐旁边的蔡爸爸、蔡天瀚夫妇都被吓了一跳。 陈月云匆匆结束电话，愤怒地质疑蔡爸爸：「蔡天宇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在波士顿和方云薇同居？」 蔡爸没回答，转头看蔡天瀚，把这致命的问题拋给儿子。 蔡天瀚清清喉咙，「呃……是这样吗？我不知道这件事欸。」严格来说蔡天瀚没有说谎，他知道蔡天宇去波士顿，也知道方云薇在波士顿，但他不知道两个人已经住到一起。 「还给我装傻！现在是怎样，全家只有我不知道这件事吗？」 蔡家大嫂赶紧低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因为蔡天宇去波士顿找方云薇这件事她也知道。 陈月云冷笑，「这个方云薇不得了啊，竟然可以让我们全家人帮她打掩护，了不起，真了不起！」 蔡家大嫂偷偷在心里嘀咕，明明是全家帮蔡天宇打掩护，怎么又跟方云薇有关係了？错的都是外面那个狐狸精，自己儿子绝对不会有错。啊，不对，蔡天宇和方云薇只是谈个恋爱，没什么错啊，怎么被婆婆说得好像犯了滔天大罪的逃犯一样。 其实陈月云也知道儿子不跟方云薇分手她也束手无策，本来已经决定装做不知道，视而不见了。但儿子背着她跑去美国跟方云薇同居真的就超过她的容忍范围。陈月云真的很生气。 蔡爸爸见蔡妈妈越说越离谱，出声说了公道话：「是天宇自己要去波士顿的，他也没有瞒你，跟方云薇有什么关係？」 「方云薇在波士顿，就跟她有关係。」 跟这样胡搅蛮缠的人实在说不通，蔡爸放弃。 「不管，我明天就飞波士顿把天宇抓回来。」陈月云边说边拨祕书的电话，「你帮我订一张明天往波……」 蔡天瀚抓住陈月云的手，取走她的电话掛掉，「妈，你冷静一点。」 「冷静？你要叫我怎么冷静？我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把方云薇弄到美国，怎么可以让他们又在一起？瀚宇那个外派找别人去，马上把天宇调回来。他如果不回来，就威胁开除他。」 蔡天瀚苦笑，「妈，天宇不会回来，我们也不必威胁什么开除不开除的，天宇早就辞职了。」 「什么？」 陈月云激动的情绪像被浇了盆冰水，瞬间冷却。 111.强大 陈月云像是全身的精气神都被掏空了，颓然坐下，嘴巴开开合合几遍才终于吐出一句话。 「为了方云薇，天宇竟然连瀚宇都可以拋弃，进耀你说，他是不是不要我们这个家了？」 陈月云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向自己老公。蔡爸爸蔡进耀骂人还行，对于安慰人就不怎么擅长了。看着老婆要哭不哭的脸，他觉得头大，很想装做没听到却不敢真的不理她。 他乾巴巴地说：「什么不要这个家！你不要乱想。天宇辞职的时候说过，是因为在瀚宇工作这么多年，有点累了，他想放个长假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蔡天瀚也赶紧补充：「天宇这几年真的很拚，国内国外飞来飞去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真的很辛苦。这一两年终于做出成绩，想放个长假也是理所当然的。」 陈月云低声道：「想休息可以待台湾啊，什么事在台湾不能做，为什么偏偏要去美国？也许去美国人情世故少可以清静一点，那为什么不选加州呢？我们在旧金山也有房子，那里华人多生活也方便，偏偏要去波士顿，分明就是为了方云薇。一个儿子养到这么大，竟然工作不顾家里也不管，跟着女人的屁股后面跑掉了，真正是，了然啊。」 听到婆婆用台语说「了然啊」然后重重叹口气，蔡家大嫂简郁风突然有点想笑，赶紧咬住嘴唇把笑憋下去。她觉得婆婆刚刚的表现很有八点档浮夸的味道。简郁风觉得小叔蔡天宇和方云薇是一对很相衬的爱侣，但让他们的爱情升高至感天动地层级的推手，是婆婆的固执反对。 虽然简郁风也认同门当户对的婚姻比较可能幸福，但并不表示幸福婚姻只能来自门当户对，能够让两人越过十年的光阴再次聚首，这样的爱情值得一个完美结局。 蔡家大嫂想笑，母亲的话却让蔡家大哥皱起眉头。和情感丰沛的蔡天宇不同，蔡天瀚是个理性又实际的人，很多他妈在意的事情他都觉得是小事，不太介意配合妈妈的要求。蔡妈妈认为结婚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他也同意，于是相亲以后来个闪电结婚。从小到大蔡妈妈的控制慾并没有对蔡天瀚造成太多困扰，大概因为没有真正「受害」过，所以蔡天瀚并不完全认同蔡天宇的作法，还没有彻底站在蔡天宇这一方。但现在他妈妈一句「了然」就把蔡天宇批评得一无是处，这件事他无法坐视不理。 蔡天瀚想起当年蔡天宇捂着脸说：「哥，我好难过，云薇不要我了。」痛苦的声音像在哭。终于忍不住开口帮蔡天宇说话。 「妈，别说了然，天宇每年给瀚宇创造十几亿的营业额，够优秀了。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拚吗？」 「为什么？」 问出这句话的是蔡进耀。 蔡天宇没有回答老爸的问题，却是对着蔡妈妈说：「天宇和方云薇分手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睡觉。放长假的时候他来加州找我，晚上睡不着，白天几乎都是在强顏欢笑。刚开始他跟我说要去把方云薇追回来，是我跟他说……」 蔡天瀚苦笑。 「是我跟他说找回来也没有用，妈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我也跟天宇说了，你找过方云薇，叫方云薇跟他分手，然后方云薇就乾脆地分了。妈妈反对，女朋友无意，怎么可能追得回来？所以他们不可能。」 陈月云愣愣地看着大儿子，「然后呢？天宇说什么？」 「他说『我知道。因为我还太弱小，凡事只能听父母的安排，才会连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等有一天我够强大，就能够留住云薇了。』接着他问我怎么样才能够变强。 「我给他的建议是至少要在瀚宇做出一点成绩才稍微算得上有能力。因为我这句话，他整整十年都没有跟方云薇连络过，明明知道她在哪里，却因为知道就算再来一次你还是会反对，所以他在等自己变强大。 「有十年的时间我觉得天宇并不真正快乐，只是拚命往前衝。美国大学毕业再连拿两个硕士学位，然后直接进瀚宇做国外驻点业务，那是最累的工作，是开疆拓土的战士。没有哪个有钱人家的二代做这个，你看看施家、郭家还有其他人家，有哪家的儿子不是进总公司接管理职？就算号称从基层做起的张家，至少也是个组长。天宇去当国外业务，因为那是最快能为公司业绩做出贡献的职位，是凭实力往上爬的捷径，等他爬到高位的时候，没有人敢不服气。两年前，天宇开创的医疗事业部帮公司创下十几亿业蹟，那一天他问我：『哥，我现在够强了吗？」我说是。他说：「那我要去把云薇追回来了。』」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陈月云脸色十分难看。 「我要怎么阻止他？说完那句话他就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妈，你没有见过天宇崩溃的样子，我见过。有好长一段时间天宇没有真的开心过，但是跟方云薇重逢以后，我觉得他整个人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 「你乱说，你的意思是天宇有好多年都不快乐，我怎么不觉得。」 陈月云心慌意乱地否认，她不愿意承认蔡天宇跟方云薇分手后不快乐，也不愿意承认他跟方云薇復合后变快乐。只要一承认，就是承认自己是造成儿子不快乐的原兇。只要一承认，就是承认自己十几年前做的是白工。兜兜转转，儿子还是要跟她不喜欢的女人在一起。 蔡天瀚有点悲哀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妈，从天宇去美国以后，你一年里跟他相处的时间有满月吗？他是不是一进瀚宇就搬出去住了？偶尔回台湾也不回家只在自己外面的公寓过夜，你真的认识天宇吗？你懂他吗？你…在意他快不快乐吗？」 「我当然在意他快不快乐！我当然希望他开心快乐！我不是很努力在做吗？」 蔡天瀚终于对自己的母亲发出致命一击。 「可是，我觉得他和方云薇在一起，很快乐。」你为什么要反对？那些没有宣之于口的未竟之意，大家心知肚明。不说，是基于对母亲的尊重，但现在蔡天瀚百分之百站在蔡天宇这边了。 －－－－－ 星期六结局。 112.完结篇(上) 因为蔡天宇和方云薇的缘故，蔡家人进行了一段气氛稍微火爆的沟通，男女主角并不知道，他们只是每天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主业是家庭主夫的蔡天宇每天忙着打理家务照顾方云薇，有时抽空从事他天使投资人的副业，手上最新投资项目是模拟昆虫动作的微型机器人，技术来自方云薇实验室的学长，圣诞派对的时候蔡天宇与他相谈甚欢进而有此机缘。 方云薇则全心投入眼球控制技术的研究，希望能够创造出更灵敏的眼球控制感应器，藉由补捉目光的移动来控制电脑与其他机械，让因病卧床的病患和身障者生活更加便利。 清明节的时候蔡天宇和方云薇回了一趟台湾，因为蔡家预定全员出动来接机，为免尷尬两人出关时一前一后各走各的。 蔡天宇希望能够尽量和母亲维持和谐的关係，打定主意不管她如何生气，说的话再怎么刺耳，都准备摸摸鼻子吞下去，没想到见面以后气氛竟称得上平和。 几个月下来陈月云已经憋了一大股闷气，本来打算接到蔡天宇之后对他尽情发洩，不过在见到久违的儿子是单独出关之后，脸色稍霽，但嘴角还是噙着讽刺的笑。她对蔡天宇酸溜溜地说：「你还知道回来喔，不是跑到美国逍遥自在了吗？」 蔡天宇长手一伸把妈妈搂进怀里，「我想我妈了，当然要回来囉。」 「听你在说。」陈月云对儿子的甜言蜜语毫无招架之力，低声嘟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待台湾多好，家人朋友都在这里，你这次回来就待台湾不要走了。」 蔡天宇赶紧转移话题，「好饿，我们先去找家麵包店买葱麵包和肉松麵包好不好？这些麵包波士顿很难找。」 蔡家大嫂连忙说：「芝山路有家麵包店的葱麵包很抢手，早上没买到就要等下午，现在开车过去正好赶上出炉，要不我们快走吧？」 蔡爸爸也一起催人，「那我们快回家，天宇，这次回来就住家里，不要去你公寓啦。」 蔡天宇连忙答应，「当然好，我也想在家里多待几天。」 蔡天宇这次回国的主要目的是做出姿态安抚母亲，就算短期内母亲不同意他和方云薇的婚事，至少不要再更讨厌她。 待在台湾的日子蔡天宇很少出门，专心陪伴家人。全家人也很有默契地没提方云薇的事，大家开开心心地过了几天，陈月云不爽了几个月的心情终于好转一些。 回高雄的方云薇被问了不少在美国的生活，表嫂开玩笑地说：「去那里有没有交男朋友啊？不要最后给我们带一个老外妹婿回来内，到时候鸡同鸭讲无法沟通就糟了。」 大家嘻嘻哈哈了一阵之后方云薇倒是大方承认有男朋友，「不是老外，是台湾人啦。以前大学的学长，后来又遇到就在一起了。」 舅舅舅妈很高兴，立刻催婚，「那就快结婚啊，你也不年轻了，赶快结婚赶快生，不然就要变高龄產妇了。」 这婚可不是想结就能结，得先越过一道大关卡才行。方云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用「好好好我尽快」蒙混过关。 回美国前方云薇和江舒仪在她家见了一面，江舒仪小孩刚满两个月，正在休育婴假专心带小孩。见面那天只见江舒仪一会孩子饿了要餵奶，一会孩子哭了要抱起来摇，忙得连好好聊个天都没办法。 好不容易把小宝贝抱在怀里哄睡了，江舒仪把他轻轻放在一旁，指指自己的黑眼圈说：「累爆了。经常在想，这个小不点到底是核子动力还是太阳能，为什么都不用休息的？我劝你赶快结婚生小孩，不然再老真的会带不动。」 方云薇微笑看着小朋友可爱的睡脸，点点头，「好，我结婚一定赶快生小孩。」 江舒仪突然想起，方云薇不是不想结婚，是结不了婚啊。看着她神情温柔的侧脸，江舒仪突然灵光一闪。 「你要不要先生个小孩？反正你现在和蔡天宇感情稳定，在美国也天高皇帝远，生个小孩先斩后奏又怎样？蔡天宇可以带小孩吧？不然以你们的经济能力也负担得起保姆。」 方云薇转头幽幽看着江舒仪，「没想到你观念这么开放。」 「那是你们在美国啦，你在台湾我就不敢这样建议，被三姑六婆喷口水都喷死了。而且美国同居关係也有法律效力，所以我觉得可行。更乐观地说，说不定蔡天宇他妈看到孙子心情一好就答应你们结婚了。」 「我是觉得还可以再等等，如果过几年年纪大了，倒是真的可以考虑先生个小孩。」 「生啦生啦，生下来我们家小朋友去美国找你们家小弟弟小妹妹玩。」 这厢方云薇的朋友跳过结婚直接建议她生小孩。那厢董卓彦倒是对蔡天宇和方云薇的婚事充满信心。 「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在我找到另一半之前结婚啦。先说好，不管在美国还是台湾办婚礼，我都要当伴郎喔。」 蔡天宇苦笑，「我都不知道我妈要撑多久才会松口，你倒是很有信心。」 「哎哟，只要是正常的父母都斗不过小孩的啦。你妈一定很快投降，我有信心。」 「承你吉言。如果我结婚，不只找你当伴郎，还要送你大红包和手工西装一套。」 「真的？」董卓彦眉开眼笑，「那我要赶快来减肥了，说不定你们结婚那天我也有缘可以找到另一半。」 中秋过后各家嫁娶渐多，陈月云和简郁风婆媳俩经常连袂参加婚宴。宴席上老少妇人聚在一起难免要分享一下社交圈的最新消息。这天她们又参加了某大建设集团与某大金控家族的儿女联姻喜宴。 新郎新娘敬完酒后，某贵妇望着长相清纯的新娘感叹道：「可惜了。」 一听就知道有内情，其他人立刻捧场问如何可惜。 贵妇娓娓道来惊人的内幕消息，原来新郎早就有一个交往多年的小模女友，但条件实在太不像样，新郎出国读书的时候，男方家出资也把女生送到国外一起镀金，没想到这女生不知是资质太差还是吃不了苦，混了几年连个野鸡大学的学位都拿不到。后来男方家长下令新郎和小模分手，乖乖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结婚，正好新郎对这小模也有点腻了，才打算提分手，她就说自己怀孕。去照超音波，是男胎。 故事至此，整桌女人倒吸口气，问道：「今天的女方，知道吗？」 贵妇摇摇头，「不知道。谈婚事的时候男方是说分手了，其实那个小模还养在la。」 有人不大相信这有点离谱的大八卦，质疑了一下，「既然男方瞒得很紧，你怎么会知道？」。 贵妇轻蔑地哼笑，「我也不想知道。无奈那个小模在洛杉磯就住我家隔壁，高调得不得了，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肚子里有个金孙。」 另一个贵妇感叹道：「相亲结婚就是有这样的风险，调查得再仔细也防不了有心人的隐瞒。还是让孩子们从小自然地来往，自由恋爱比较好。」 有人提出反例，「这也难说，你没看兴北林家，他们那大儿子痴情得很，从小喜欢大媳妇，等了十几年终于等到女方答应结婚，结果还不是一下子就闹离婚。闹了那么多年两家都撕破脸了，今年离婚官司终于判下来，幸好他们没小孩，有小孩更麻烦。」 有人下了结论，「现在的年轻人想法不一样了，管也管不动，劝也劝不了。再怎么千挑万选给小孩找对象，也不能保证夫妻感情美满，吵架的时候还要来怪我们挑的对象不对。乾脆放手让他们自己找，省事。儿孙自有儿孙福啦。」 简郁风看看身边的婆婆，总觉得她听了这么多故事似乎心有所感。衷心希望婆婆能够想开，让蔡天宇和方云薇早日有情人终成眷属。 整个下半年陈月云参加了不少喜宴，这些儿女亲事的八卦也听到不少，大约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说的都是离婚分手的多。那些分手的夫妻，大部份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彼此精挑细选过，婚姻还是不能美满。 除夕夜吃团圆饭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家人，想到滞美不归的小儿子，陈月云突然觉得自己的坚持好像没什么意思。 劈哩啪啦的跨年鞕炮放完以后，陈月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都睡不着。蔡进耀被她吵得也睡不着，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心里有事啊？」 「啊不然，叫天宇回台湾啦。」 「他不是新历年才回来过，现在叫他回台湾干嘛？」 「叫他回台湾了啦，不要再待美国。」对于老公和自己没有默契听不懂她的话，陈月云有点生气，口气不太好，「我是说，叫他回台湾把婚结一结了啦！」 蔡进耀惊讶地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一脸不甘心的老婆。 「你答应囉？」 「对啦对啦。你去打电话，叫天宇回来。」 蔡进耀赶紧跳下床，拿起手机拨了蔡天宇的号码。 手机一接通，蔡进耀直接了当地说：「包袱仔款款欸，准备回台湾结婚了。」 －－－－－ 明天继续，完结篇。 113.完结篇(下) 电话那头的蔡天宇心脏停了一瞬，随即怦咚怦咚剧烈跳动起来。他讲完电话，深吸几口气，声音里还是有隐约的颤抖：「我爸说我们可以打包行李回台湾了。」 方云薇放下手里的书，看向蔡天宇。是她想的那样吗？是吗？ 「我妈，」因为激动，蔡天宇的声音有点嘶哑，他清清喉咙再来一遍，「我妈答应了，我们可以结婚了。」 方云薇猛然站起，膝上的书本噗通一声掉到地上。 「我想想，要回台湾的话先要辞掉工作，等待交接完成至少要花上两个月。然后还要准备搬家，打包的日程现在就要开始排，啊，事情太多，得拿笔记下来。」方云薇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之前订了几株杜鹃花不能要了，要记得……」前一刻还在找笔，方云薇的眼泪突然无预警地汹涌而出，她直起身，张手掩面，无声哭泣起来。 再怎么表现得不介意，再怎么真心觉得只要能和蔡天宇在一起就好，方云薇终究还是想结婚的。她想光明正大地与蔡天宇成为夫与妻。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结婚了。 蔡天宇拥抱方云薇，轻轻拍她的背。 「别哭啊，别哭。」 方云薇的哭泣慢慢停下来。蔡天宇低头，从方云薇衣领里掏出一条项链，链坠是只造型简洁的鑽戒。他取下鑽戒，给方云薇戴上。 「云薇，我们结婚吧。」 这次方云薇点头了，说好。 蔡天宇低头吻去她睫毛上的泪，咧嘴笑得很开心。 蔡天宇与方云薇先回了一趟台湾，准备与家人讨论结婚事宜。 先去了蔡家，蔡天宇正式将方云薇介绍给家人。陈月云虽然全场冷脸，但也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对于这点，方云薇和蔡天宇非常感激。 方云薇带着蔡天宇回高雄，先去给父母上了香，再带他见了舅舅一家。舅舅一家听说方云薇要结婚非常开心，但一知道蔡天宇家是有钱的大户人家又开始担心。表哥表弟更是被「小蔡副总是我姐夫」这个消息吓呆了。反而是方云薇再三保证蔡天宇是很好的人，结婚以后也不用和公婆同住，终于把舅舅舅妈安抚住了。 蔡家人去提亲的时候，方云薇舅妈有点不好意思却又骄傲地表示：「云薇的几张文凭就是她的嫁粧，除此之外我们家也拿不出什么别的，所以聘金就免了。」 女方家竟然一文聘金都不要，蔡家媒人很惊讶，将准备好的空白支票又原封不动地带回。 方云薇知道蔡家有钱，但不知道到底多有钱，直到律师开始拟婚前协议才被吓到。 蔡天宇觉得对不起方云薇，「如果只有我个人资產我们根本不需要签什么婚前协议，但我名下还有些瀚宇的股票，所以不得不把法律程序走完。」方云薇完全不介意，律师说签什么就签什么。 也因为方云薇娘家和方云薇的不贪心，蔡家人对他们更是高看了一眼，于是婚事进行得非常顺利。 婚礼的筹备方云薇全权交给蔡天宇，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回母校拍婚纱照。那里有太多他们的共同回忆，方云薇想留下一些纪念。 直到结婚当天方云薇都不知道自己的婚礼会是何种模样。到了预演的时间，婚宴厅大门一开，她才见到灯光灿亮的宴会厅里满是盛放的鲜花和高高低低的绿色植物，像是一座大花园。 方云薇讚叹道：「真美呀，我好喜欢。」 她的反应让蔡天宇很满意，「喜欢就好。」 「有你懂我，更好。」 两人相视而笑，眼里有细细碎碎的光。 婚礼主持人清清喉咙，「来，新郎新娘先走一遍喔。」 蔡天宇握紧方云薇的手，踏上红毯，走进那座沐浴在阳光中的大花园。 《天有微云》全文完 －－－－－ 下週四有番外 番外1.初夜[辅15] 婚礼结束当晚蔡天宇和方云薇留在蔡家的大宅子过夜。蔡天宇的房间换了张新床，另外添了带镜子的梳粧台，镜面上贴着红色双喜字，原本单身汉住的房间就成了喜气洋洋的新人房。 紧凑的一天过去两人都累坏了，洗完澡躺到床上动都不想动，只是抱了抱亲了亲，没想多做些其他的事。蔡天宇躺下不久就睡着了，方云薇却久久没法入睡，也许是因为一整天的亢奋，也许因为身处陌生的地方，也或许是对未知的婚姻生活有些不安。 什么事都不能做，方云薇只能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睁大眼睛张望暗影模糊的房间，试图勾勒出蔡天宇在这房间里生活的模样，结果什么都想不出来。其实蔡家搬到大宅子以后蔡天宇多数时间在国外，待在这房间的时间不长，房里并没有多少生活的气息，看了一会也就觉得无聊了。 方云薇侧过身看着熟睡的蔡天宇，由头发丝到脚趾头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怎么看怎么喜欢。她轻声叫唤：「你好啊，亲爱的老公。」 闭着眼的蔡天宇突然露出一个笑，伸手把方云薇搂进怀里。「你好，亲爱的老婆。」 「吵醒你啦？」 「睡不着吗？」 同时说话的两人都笑了。 「要不要起来散散步？」蔡天问道。 「好啊。」 两人换好衣服套上鞋子，摸黑走到院子里。除了最近为了婚事来过几趟，其实很多年前方云薇也来过这里，当时这宅子还是蔡家的别墅，蔡家人住在市区的大楼。 蔡天宇牵着方云薇的手在花园里漫步，绕着绕着就到了游泳池畔。驻足池边的两人不约而同想起某个炎热的夏日午后，年轻的他们曾在这游泳池边热切地探索彼此的身体。方云薇脸热了起来，蔡天宇喉头滚了滚，凑近她耳边说：「想要你了。」 「在，在这里？」 蔡天宇觉得害羞的方云薇可爱得不得了。「傻瓜，当然是回房间。」 蔡天宇握紧方云薇的手快步走回房间，把门锁上，一把脱掉上衣。 他灼热的眼神盯着方云薇不放，「当时的你看到穿泳装的我，在想什么？」 当年蔡天宇带方云薇来别墅是为了教她游泳。他还记得方云薇望着他穿泳裤的半裸身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他也记得自己见到方云薇大片无遮蔽的胸口和又白又直的大腿时，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听了蔡天宇的提问，方云薇认真回想。 「我觉得你的身体好好看，可是又不太好意思看。还有，很想摸摸看，人家都说腹肌摸起来硬硬的，我想知道你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蔡天宇抓住方云薇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摸摸看，是不是硬的。」 方云薇认真地一块腹肌摩挲过一块腹肌。用力点头，「硬硬的，又软软的，感觉皮下脂肪很薄，你的体脂率一定很低。」 「想不想看更多地方？」蔡天宇用沙哑的声音诱惑她。 方云薇吞吞口水，「要。」 「用眼睛还是用手？」 「都要。」 「自己来。」 方云薇解开蔡天宇的裤腰扣，拉下拉链，手指摸索着腹肌外围沿着人鱼线往下探。 她停下来，说：「当年我很好奇，其实有点想摸摸看那里，可是不敢。」 蔡天宇蛊惑方云薇，「亲爱的，现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张开小小的手，轻轻握上他鼓胀的地方，听到他用力抽气。他抓住肩膀将她拉近，在她耳边低语：「当年我在泳池边，很想做一件事，可是不敢。」 方云薇轻声说：「亲爱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想剥光你。」他这样说，也这样做了。 像当年在泳池边一样，蔡天宇与方云薇尽情探索彼此的身体，只是这次两人全身赤裸，唇舌手指也自由地在彼此最私密的地方活动。 他进入她的时候，两人深深亲吻，吞下彼此的喘息。没有防护措施的他们第一次真正地肌肤相亲。蔡天宇这才明白被完整包覆的感觉，全身着火的他亢奋得像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于是创下了最快纪录。 蔡天宇像个年轻男孩般羞惭地解释，「我只是太兴奋。」 方云薇抱紧他，柔声安慰，「我知道。」 「我平常不是这样。」 「我当然知道。」 「等等我们再来一次。」 「好。」 方云薇觉得忙着辩解的蔡天宇非常可爱，彷彿年轻了十岁。 她捧着他的脸，温柔地亲吻。「好爱好爱你，不要急，整个晚上都是你的。」 结果第二天两人都顶着黑眼圈上飞机，在往蜜月旅行的航程中全程睡得天昏地暗。 －－－－－ 下週四见。 番外2.怀孕 [辅15] 蔡天宇和方云薇蜜月旅行的地点是不太热门的斯里兰卡，他们包下一栋有五星级饭店服务还附管家的殖民时期湖畔别墅，以享有兼具隐私和方便性的蜜月假期。 他们进房间的时候，发现落地窗外就是游泳池，远方有映着山色的湖景。铺着雪白床单的大床上洒满红色玫瑰花瓣，床中央还放着两隻毛巾折成的交颈天鹅。 「哇！」方云薇讚叹，「真是太有蜜月的气氛了。」 「满意吗，蔡太太。」 「满意满意，满意到想立刻上床。」方云薇倒头躺到床上抓着花瓣朝空中一洒，突然看见蔡天宇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脸颊慢慢红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蔡天宇也上了床，撑起手臂悬到方云薇上方，眼神火热地看她，「但我是，我现在想上床了。」他头一低吻上她柔软的唇，唇舌交融的吻潮溼而悠长，像山区滋养万物的空气。一吻结束，蔡天宇灼热的嘴唇没有停歇，往更私密的地方直奔而去。 方云薇有点慌，轻轻推他，「天还亮着呢。」 蔡天宇没理会她的推拒，故意舔了她的小尖尖一下。 方云薇倒抽口气，「门，门关了没？」 「关了。」 「窗帘拉了没？」 「拉了。」 「我压到花瓣了，弄脏床单怎么办？」 蔡天宇再吻住方云薇的唇，「闭嘴，专心。」 方云薇还是不安地扭动，蔡天宇撩起她的裙子探向大腿内侧，轻轻搔弄。他的手指轻轻一扫，酥麻的感觉就从手指触过的地方扩散开来，方云薇呼吸越来越急促，神志逐渐涣散，什么门啊、窗啊、床单的都被拋到九霄云外，只感觉到蔡天宇灼热的身体与她越贴越紧。 他们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整个房子漆黑一片，只剩户外走廊亮了盏昏黄的灯。 方云薇轻轻打了蔡天宇一下，「你不累的啊，昨天那么…今天又这样。」 蔡天宇轻笑，「昨天那么什么？」 那么多次！方云薇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黑暗中看不清楚蔡天宇的表情，方云薇却能想像他挑着眉坏坏笑着的模样。 「总之不能太放纵了。」 「好吧。」 说是这样说，吃完晚餐泡完花瓣澡之后，蔡天宇还是抱着方云薇在整理得焕然一新的床单上胡作非为了一番。 他们在这栋粉黄色的可爱平房里待了一星期，只出去了两次，一次是去参观附近的茶园，一次去看野生象群。两个活动方云薇和蔡天宇都很喜欢。馀下的时间蔡天宇拉着方云薇在房里各个角落亲热，还嚐试过一次在星光下裸泳缠绵。没有大城市的光害，山边的星星特别亮，他们看着彼此，眼里彷彿也有星光。 离开斯里兰卡的时候，蔡天宇发现了一句让方云薇乖乖听话的咒语。 「我们来造孩子吧。」 只要在方云薇耳边这样说，她害羞的推拒就会停下。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这话都为他们带来不少闺房乐趣。 结婚半年后的某个早晨，方云薇进浴室再出来以后，扭扭捏捏地递了根小棒子给蔡天宇。 「什么？」待他看清楚棒子上的两条红槓槓时，笑得像个傻子。 方云薇被他逗笑了，摸摸他的头说：「感谢你这几个月的辛苦耕耘，我们终于有宝宝啦。」 蔡天宇瞪了她一眼，「调皮，那件事叫makinglove，是亲密关係的展现，又不只是为了生小孩。」 方云薇嘟起嘴，不服气地说：「是谁每天说要造孩子的？」 「好，是我错。」蔡天宇举手投降。「等下带你去看医生，确认一下。」 从这一刻起，方云薇当了十几个月的「无行为能力人」。 从方云薇怀孕开始到坐完月子为止，蔡天宇不止亲自照顾，为免有疏漏之处，还请了有坐月子经验的欧巴桑提早进驻。该怎么吃、怎么动，也有专人开菜单。 怀孕初期方云薇孕吐得很厉害，体重不增反减，蔡天宇急得快疯，把刚生產完几个月的大嫂找来做技术指导。简郁风二话不说把之前协助过她的人全请回来，直接让她们给方云薇帮忙。 有段时间为了补充营养，方云薇觉得自己好像神猪一样一天要吃很多餐。因为胃口不好必须把珍贵的进食机会留给重要营养素，方云薇都是照着营养师开的菜单吃。大概因为这样，过了孕吐期胃口大开以后，方云薇时常天马行空地想吃各种东西。有天半夜方云薇饿醒了，半睡半醒之间迷迷糊糊说了句：「好想吃屏东肉丸喔，要蒸的那种，不要油浸的。」说完又睡了过去。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起床，餐桌上就出现了蒸肉丸，连蒜泥都准备好了。 方云薇当场眼泪就飆出来，抱着蔡天宇哭哭啼啼说：「老公你好好喔。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好不好？以后没办法对我这么好的话怎么办？」 蔡天宇被方云薇的「好不好好不好」弄得又好气又好笑，抱着她轻声哄着：「别胡说，我会一直一直对你好。」 「你会把我宠坏。」 「你值得我宠。」 每每事后想起方云薇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实在搞不懂当时怎么会这么矫情，结论就是怀孕真的会让人荷尔蒙不平衡，而荷尔蒙不平衡会让人做出怪事。 在眾人的悉心照顾之下，九个月后方云薇顺利產下她和蔡天宇的长女蔡妹妹(ㄇㄟ˙ㄇㄟ)，体重三千一百公克的小宝贝。 －－－－－ 下週四是最后一篇番外。 番外3.蔡妹妹 蔡妹妹是个爱笑的小孩。 还未满月时的某一天，她趴在妈妈胸口喝奶，不知道是太舒服还是太累，奶喝着喝着就睡着了。方云薇用手指顶顶妹妹的脸颊，她就咂咂嘴，吸个几口再继续睡，嘴角弯弯的样子像在笑。 方云薇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女儿是含笑睡着，赶紧把蔡天宇叫进来，用气音问：「你觉不觉得妹妹在笑？」 蔡天宇对着女儿仔细端详一番，点头同意。 「看起来是在笑。」 夫妻俩因为女儿会笑这件事，傻笑了好久。 对于蔡妹妹是不是未满月就会笑这件事，这对傻父母可能想得太多，但等她真的会笑以后，那可真是个公认的爱笑的孩子，时不时会听到她咯咯咯的笑声。 蔡妹妹最喜欢妈妈跟她玩躲猫猫。妈妈只要用双手遮住脸，说：「不见啦！」然后再把手移开说：「又出现啦！」 妹妹就会看得目瞪口呆，咯咯咯笑。 至于爸爸，是体能派。蔡妹妹最喜欢爸爸抱着她玩飞高高，每次爸爸举起她说：「飞高高囉！」，蔡妹妹会嘰咯嘰咯笑，兴奋到尖叫。 这样爱笑的孩子大家都喜欢。蔡天瀚的儿子蔡大大每次见到蔡妹妹都会热情地边叫「妹妹、妹妹」边扑上前去抱她。 江舒仪的儿子詹安安也很爱这个眼睛大大，嘴巴小小，总是笑瞇瞇的蔡妹妹，他见过的所有小妹妹都爱哭，只有蔡妹妹不爱哭，还很爱笑。他见过的所有小女生里，蔡妹妹最漂亮。所以他很喜欢蔡妹妹，喜欢到想把她带回家。 有一次几家人带着小朋友一起聚会，詹安安牵起被抱在方云薇怀里的蔡妹妹的手，问她：「方阿姨，可不可以把妹妹送给我，我想带她回家当我妹妹？」 方云薇还来不及回答，旁边的蔡大大就大声说：「不可以。」 为了不让蔡妹妹被带走，说完也拉住她的另一隻手。 年纪大了两三岁的詹安安气势十足地说：「为什么不可以？我喜欢妹妹。」 「她是我妹妹。」 「她也是我妹妹，所以要带她回家。」 「不是，她是我妹妹。」蔡大大年纪小，不太会说什么大道理，就只能一直重覆这句话。 蔡大大和詹安安两个小男生竟然就这样一人拉着蔡妹妹一隻手，用贫乏的字汇脸红脖子粗地吵起来。 「是我妹妹。」 「才不是，是我妹妹。」 大人觉得好笑，但也不敢放任他们真的吵起来，赶紧上前把自己的儿子拉开。蔡妹妹只是张大眼睛一会看看这个哥哥，一会看看那个哥哥，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蔡妹妹人见人爱，陈月云当然也不例外，爱蔡妹妹爱得要命。因为这个小孙女，她对方云薇的态度好了一点，从对方云薇视而不见进步到会对跟她打招呼的方云薇冷冷地「嗯」一声当做回答。 从蔡妹妹嘰哩咕嚕说着大家都听不懂的话开始，方云薇就抱着她看蔡天宇，说：「这是爸爸哟，爸爸，爸爸。」 蔡天宇也会教妹妹叫妈妈，两人好像在较劲，看谁的教育比较成功。 结果蔡妹妹先学会了叫爸爸，两天后又学会叫妈妈。 知道蔡妹妹会叫爸爸妈妈以后，蔡家人都很好奇下一个叫的会是谁。 有个週末全家聚在蔡家大宅子吃饭，被陈月云抱在怀里的蔡妹妹突然对她叫了声「阿嬤。」把陈月云高兴死了。 谜底揭晓。继爸爸、妈妈之后，妹妹叫的是阿嬤、哥哥，然后是阿姆、阿公，最后才是阿伯。因为这件事蔡天瀚还被简郁风嘲笑了很久。 蔡妹妹久久都没学会叫阿公，蔡进耀失落了很久，等到妹妹开口叫阿公那天，他差点喜极而泣。 从单字开始，蔡妹妹很快就学会说简单的句子，有段时间她很爱用甜甜奶奶的声音说：「xx，我爱你。」说话的时候还会专注地看着对方，彷彿世界上只看得到你。 蔡妹妹会搂着方云薇的脖子，用黑黑亮亮的大眼睛看她，然后用软软的声音说：「马麻我爱你。」 方云薇会亲亲她说：「我也爱你。」 蔡妹妹会在蔡天宇下班的时候，摇摇晃晃走向爸爸，抱住他的大腿，说：「爸爸回来啦，爸爸我爱你。」 她也会去亲陈月云，说：「阿嬤我爱你。」 被蔡妹妹这样甜甜地一抱一叫，每个人的心都要化了。 蔡天宇和方云薇大概两三个星期就会回蔡家大宅一趟吃全家团聚的週末午餐。见面时陈月云待方云薇总是冷冰冰的，从视而不见到对她的招呼简单回应已是一大进步。与她对话，那当然是没有的。 直到蔡妹妹三岁那年的除夕，蔡天宇带着老婆小孩回大宅子，蔡妹妹一马当先迈着短短的腿跑向陈月云，大叫「阿嬤阿嬤，我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陈月云看着对自己亲亲热热的小孙女，赫然发现，方云薇把她教得很好。做为蔡天宇的妻子、蔡妹妹的母亲，蔡家的媳妇，方云薇虽不能说无懈可击，但也不差了。 怀里抱着软软的蔡妹妹，陈月云抬头看向跟在女儿身后伸手护着她的方云薇，第一次主动开口：「天气冷，快进来喝桂圆红枣茶。」 方云薇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陈月云，随后漾起一个笑，点头答应：「好，妈，我知道了。」 蔡天宇随后跟上，握住方云薇的手，与她相视而笑，两人眼中隐隐有泪光。 新的一年，想来一定会更好。 －－－－－ 下週四还有小短篇 番外4.美国生活点滴(1) 情人节 情人节那天，方云薇研究室附近的花店接到一张特别的订单，花束的主色指定要用蓝色系花朵，在满档的红玫瑰订单中别具一格，更特别的是客户还附上一张手写卡片，上面的文字优美而神祕。大学旁边的花店不乏多读了点书的员工，据某位工读生表示，这应该是目前只在少数地区使用的古典繁体中文。至于卡片上写些什么，他看不懂。 美丽的蓝色花束和神祕卡片在接近中午的时候送达方云薇办公室。送花小弟一向乐于接受收花人的惊喜表现，更棒的是今天那位可人的亚裔小姐还给了不少小费。唯一的遗憾是，他还是不知道卡片上写了什么。 卡片上写着： 给最最亲爱的你，今天是情人节，我爱你。昨天爱你，今天爱你，明天也爱你。永远爱你的你的男人。 不只有送到办公室的美丽花束，方云薇下班回家蔡天宇已经准备好浪漫烛光晚餐，并递上巧克力一盒。接过熟悉的鳶尾花色纸盒，看着上面大写的iris烫金字，方云薇若有所思。一次还有可能是巧合，那两次呢？ 「之前你就送过我这家店的巧克力，我一直忘了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家的巧克力?」 「其实你们学校毕业典礼那天我去了，还参加了你的拨穗仪式。典礼结束以后，看见你特别到这家店买了巧克力。」 方云薇久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突然紧紧抱住蔡天宇，「傻瓜，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来了？」她的声音轻轻颤抖。 「我很想，可是我不敢。如果跟你见面就会想跟你在一起，那时候的我还没有跟我妈抗衡的能力，如果在一起又被逼着分开，那样心痛的经验再来一次我受不了。」 「你怎么那么好？你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很简单啊，你只要一直爱我就好。」 「好，我会一直爱你，爱到你腻了为止。」 蔡天宇亲吻方云薇，「对你，我永远不会腻。」 －－－－－ 星期六继续 番外5.美国生活点滴(2)[辅15] 春 温带地区的春天美不胜收，低处奼紫嫣红，高处繁花满树。 方云薇和蔡天宇至郊外欣赏完波澜壮阔的樱花林后，感叹道：「我想念三月的大学校园了。不知道哪里有杜鹃花可看，那些杜鹃花好美的。」 蔡天宇拿出手机默默找到一张照片，点开放大，递到方云薇眼前。 方云薇惊呼一声，「这是你排给我的杜鹃花！」 照片里是朵朵粉色杜鹃在绿色草皮上排出的图案：天爱云三字，爱字笔画太多用了爱心符号代替。 蔡天宇和方云薇的大学母校种了许多杜鹃花树，三月正逢盛开时节，树丛下总有朵朵落花。有心人会在草皮上用这些花排出示爱图样，蔡天宇也为方云薇这样做过。 方云薇抱住蔡天宇的手臂，用闪亮亮的眼睛看他。「我们在院子里种几棵杜鹃吧？」 「好啊，到时候再给你排花。你想排什么图样？」 「云爱天。」 夏 夏天是樱桃成熟的季节，蔡天宇和方云薇找了个假日去採樱桃。方云薇很内行，专挑又黑又大的樱桃下手。他们带回一堆香甜多汁的樱桃，鲜吃吃不完，剩下的乾脆拿来做果酱。 蔡天宇环抱双手倚在厨房门边，看着专心搅拌果酱的方云薇。穿着围裙的秀美背影贤慧又性感。蔡天宇心里像有根羽毛在搔弄，痒痒的。他突然想起，之前提过在房里四处都来一遍，还缺了厨房。 蔡天宇偷偷靠近方云薇，从身后揽上她的腰，拂开垂在脸侧的落发，低头吻她白皙的脖子。 「做什么啊，厨房有火很危险。」 蔡天宇边亲她耳朵边说：「你说的对，我上火了。」 蔡天宇让方云薇转过身，关上火，将她抱上中岛流理檯。他俯身将她压在身下，深深吻她，伸手探进围裙揉她。 方云薇重重喘气，「别在这里，回房间。」 「我们还没在厨房做过。」 这次他的手探进衣服里，抚摸她细緻的肌肤。「就在这里好不好？我想在这里。」 方云薇轻轻颤抖，咬着牙没答应。 他将她的腿环上自己的腰，贴近她，让她感受自己的慾望。 他哑着声音说：「就在这里。」 「好。」 在樱桃香甜的气息里，他将自己埋入她身体，两人一同陷入旖旎的糖浆之中。 于是他们有了第一次的厨房经验。有了第一次就会有之后的无数次。蔡天宇很满意。 秋 院子里的那棵枫树渐渐变红，冬天将近，叶子又一片片落下。蔡天宇和方云薇捡了几片漂亮的红叶夹到笔记本里，方云薇在纸页空白处写下：「和天宇一起捡的枫叶。于波士顿自家。」 冬 冬天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蔡天宇抱着方云薇坐在沙发上，欣赏落地窗外的片片雪花。四处静寂，只有壁炉里的火烧得嗶剥响。 方云薇靠在蔡天宇怀里，幸福地叹了口气，「你在，真好。」 蔡天宇亲亲她的头发，「我们在一起，真好。」 －－－－－ 星期天还有一点点。 番外6.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蔡妹妹三岁半的时候，蔡天宇和方云薇的老二出生了，是个男孩。 出月子以后董卓彦带着未婚妻来探望，顺便送上他的结婚喜帖。 蔡天宇答应一定给他送个大红包，董卓彦笑得很开心，道谢以后却又叹气。 蔡天宇瞪了他一眼，「你对大红包是有什么不满？」 「没有没有，」董卓彦赶紧摇头，「只是你家老二一出生，云薇復出上班又遥遥无期了。我本来打算等你家妹妹大一点就问她要不要回如真的说。」 正抱着小宝贝给董卓彦未婚妻看的方云薇笑着对他说：「感谢学长不嫌弃，可惜暂时没办法上班了。」 「最近如真新进了几个素质不错的研发人员，本来想请云薇回来当头把研发部的组织重整一下，现在要另想办法了。」 方云薇好奇问道：「怎么这么好能一次找到几个素质不错的研发人员？」 董卓彦神祕地笑笑，「接收同业的离职员工啊。某公司船快沉了，最近有一批逃难潮。」 方云薇微蹙着眉，「某公司？你是说杨智修的公司吗？」 蔡天宇给她说明：「钱烧光了没有新进帐，当然要倒。」 「你知道怎么没有告诉我？」 「这种无聊的小事不值得你花心思。」 董卓彦摸摸下巴，「说实在的他能撑这么久我都有点惊讶，那家公司根本没產品可卖啊。杨智修那张嘴超会说的，之前还真的给他弄到一些新资金。不过经营理念不对就是不会成功，所以我们业绩蒸蒸日上，他的公司就只能倒闭。」 方云薇有些感慨，但是正如同蔡天宇所说，不值得花时间的事就不必多想。 董卓彦东张西望了一下，问道：「你们家可爱的妹妹呢？」 「现在是户外活动时间，保姆带着她在院子里玩。」 「那我出去找她玩一下。」 「也把你们家雯雯一起带去啊。」 「好。」董卓彦牵着未婚妻的手到院子里找蔡妹妹玩。 小孩出生以后，为了让小朋友有比较大的活动空间，蔡天宇和方云薇搬到一户独门独院的房子。 蔡天宇抱着儿子和方云薇站在落地窗前看院子里的女儿，她边跑边笑，身边围着几个大人和一隻狗。 蔡天宇环着方云薇的腰，她把头靠到他肩上。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不禁微笑起来。 －－－－－ 番外结束啦。 写这几篇甜甜的番外，心里也有种甜甜的幸福，竟有些捨不得结束。 故事连载一年多，收获许多读者朋友的回馈，觉得很感动，感谢大家的支持鼓励。 对方云薇和蔡天宇这对爱侣还有一些想法，也许有空的时候会再以番外的形式呈现，但就不定时间了。 目前脑子里有个新灵感，是青梅竹马一路成长的故事，带点奇幻色彩，希望能够顺利写出来。新文章的通知详见修蒄拉的fb&lt;a href=<a href="/chocolatsecretgarden/" target="_blank">/chocolatsecretgarden/</a>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gt;<a href="/chocolatsecretgarden/&lt;/a&gt;" target="_blank">/chocolatsecretgarden/&lt;/a&gt;</a> 感谢大家一路相伴，我对自己的要求就是尽力呈现脑海中的想法，开了文一定把故事完结，很开心到目前为止这些都做到了。谢谢大家，祝大家平安健康喜乐，有缘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