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法老的恩宠-内弗尔卡拉的召唤》》 (楔子)内弗尔卡拉的召唤 尘土飞扬,我待在这间墓室里,已有半年之久。 我的同僚们还在进行挖掘作业,这间墓室里好像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宝,但是考古工作需要非常细心,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把挖掘出来的文物弄坏,因此挖掘速度依旧不快。 「这位祭司一定很受宠。」 与我一起工作,进行铭文破译工作的,是一名来自俄国的埃及文化史学者,叶卡婕琳娜博士。 她站在走道的壁画前,「许多宝物上都鏤刻着法老的名字,这些东西是法老送给瓦提耶的。」瓦提耶是墓穴主人的名字,同时也是我的名字,我们都知道我与墓室主人之间的缘分妙不可言。 「不是因为祭司本身就很尊贵吗?」我问道。 「就算是祭司,也有不受重用者、被法老除去神籍后杀害的,还有因着身分尊贵,而被西台人掳走当成战利品的……有的被当眾侮辱,体面与圣洁都不存。」 叶卡婕琳娜想了一会儿以后说道:「然而,这个墓室明明製作得美轮美奐,内室里的尸身却下葬得很匆忙,看得出对这座陵墓的规划以及建造都进行了很久,墓穴本身却是在匆匆的情况下被使用。 「或许是墓穴主人死得太过突然,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如果能破译壁画上的最后一部份,对法老的感谢那段,我想一切都会有解答的。」 关于古王国第五王朝的资料实在是太少,就连墓穴主人瓦提耶的歷史,都是由我们这些在现场工作的人员所持续补齐并叙写的。 叶卡婕琳娜眉头深锁,思忖良久。 「博士,这两天你都没什么吃饭和睡觉,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晚霞时的太阳神.拉被称为「亚图姆」。望着远处的太阳神,已逐渐西沉入尼罗河底,我拍拍叶卡婕琳娜的肩膀,「破译需要心神,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假以时日总有解答,毕竟就连苏美尔的楔形文字都能被破译了,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埃及政府提供给我们的资金,已经快要……」叶卡婕琳娜说到一半,我对她摇了头。「就算没有资金,我也要向政府申请继续待在这个墓穴里,进行自主研究。」 「那好,我也是,反正我不是为了钱才做这件事的。只要能了解墓穴主人的死因,我还愿意反过来付我们的团队薪水。」叶卡婕琳娜对着我点了头,我与她相视一笑。 她说:「那好,我先回去看些资料,然后就休息。瓦提耶,你不回去吗?」 「我留下来拍几张照,拍完就带回去继续研究。」我回答她。 「不是都拍过了吗?」她说。 「感谢『内弗尔卡拉』那段,我有些新的想法,我想做点笔记。」我说。 那段太诡譎了,其他的壁画都保存得极好,样貌如新,唯有那段充斥着大片的剥落,就像是有人想刻意抹去那段,不让后世的人知道某些真相似的,太过可疑了;可是那个人的方法儘管暴力,却很有用,我已经被那段难住了整整一个月,就连作梦都会梦见那个该死的法老掐着我的脖子,想把我掐死! 「整段誊录起来吧,但是不要誊错。誊完就回去,别待在这里,死者晚上需要寧静。」 她将她手上抱着的大素描本,连同封面上夹着的自动铅笔一起交给我,「比起我自己,我更相信你,你的名字也是瓦提耶,我相信冥冥之下自有因缘,因着你与墓室主人的缘分,埃及的眾神会给你力量的。」 我谢过她以后,就和她道了别。 夕阳西下,考古工作自然是无法再继续下去。 为了杜绝盗墓贼,埃及政府在这座墓室附近佈下定时巡逻的警力。身处陵墓群中,我相信我的人身安全是受到保障的。 在挖掘队都打道回府以后,我送走最后一批队员,独自待在我兄弟瓦提耶的墓室中沉思。 我点燃一根蜡烛,坐在墙壁前。 墓室里没有双层棺槨,也没有木乃伊,只有存放棺木的竖井。瓦提耶的陵墓这么漂亮,尸身却没有做防腐处理。 古埃及人认为好的墓穴与完整的木乃伊,使他们拥有来世;然而瓦提耶的尸身没被做成木乃伊,这几乎等于只做了一半工夫,另一半工夫付之东流。 「内弗尔卡拉,瓦提耶死的时候,你分明还在位,他不是你最宠幸的祭司与朝臣吗? 「当你还是二王子,和大王子,你的大哥.萨胡拉争权夺利时,瓦提耶照顾你、扶持你,不害怕朝臣的排挤与陷害;而你在瓦提耶死的时候,竟然没下令把他做成木乃伊,草草地下葬他,害他没有来生…… 「就这样对待一个信你、爱你的朋友,以你的人品,你实在不配作法老,也不配作为太阳神拉在人世间的化身。」 我对着壁画呢喃道。 『瓦提耶,你恨我吗?』 我闻到一阵迷魅的香气……没药,乳香,与安息香混合的气味,飘进墓室里。 迷茫间,我听见一道低沉、好听而舒缓的嗓音,彷彿就贴在我的耳边,对着我耳语道。 『我知道你一定会恨我,但是我别无选择。 『倘若你重生了一万次,这一万次里都恨着我,那么即使这是第一万零一次,我也会选择再次杀了你,然后向冥神欧西里斯祈祷,召唤你再次回来我的身边。』 『瓦提耶,这是你第几次转世?你不记得了吧? 『每一次你回到埃及,都不再记得前几世发生的事。不记得我对你的爱,也不记得我对你的恨…… 『我想告诉你,每一次,我都记得。这一次是第二十次。就与我在位的年数相同。』 『要如何破除你身上的咒语,让你永远留在现代,不再回到四千四百年前?很简单……不会有的。 『只要你想回去,我就杀了你,让你再次回到我的身边陪着我。』 『所以,只要全心全意地想着我,唸祷着「乌瑟哈乌」我的王衔,我就让你长伴我的尸身为我守墓,在阴间得到安眠。』 ……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着了。对了,好像是在闻到那股迷魅的香气以后。 我不确定方才发生的事,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在放置瓦提耶尸身的房间里,壁画上的象形文字被我称为「对内弗尔卡拉的感谢」,这是最靠近尸身的位置所写的内容,因此我认为是用来理解墓穴主人生平最重要的一段话。 而那上头不只记载了瓦提耶的一生,还有瓦提耶与法老相识的经过,法老是如何击败他的政敌们、顺利即位,法老在位二十年间的政绩、他所修建的神庙,以及他是如何带领瓦提耶御驾亲征,击败西台人,取得战争方面的卓越胜利。 就在我对着经过风化、残破不堪的铭文一筹莫展之际,墙上的文字却平白浮现出一段,而我竟对这段文字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该是这样,这里本来应该是被抹去的。 ──心脏比羽毛重,说谎。 ──心脏与羽毛等重,得永眠。 ──心脏比羽毛轻,尼罗河涨潮,灵魂周而復始。 我拿起叶卡婕琳娜的素描本,用空白页誊录着先前从来没发现过的文字,一边誊录,一边解读。 我看见伊西斯女神以及欧西里斯神的符号,我了解这段话的意思。 重生?这不应该。以古埃及人的思想,就算人真的有来世,也应该会继续前一段人生旅程而活,他们的观念不是「重来」。因为就算重来,也无法改变任何已经发生的事,就像墓室主人瓦提耶还是会死于灭门,儘管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仇杀?疾病?可能性有太多了,但是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除非我能回到四千死百年前,亲眼见证瓦提耶的一生,否则我永远都不会明白他真正的死因,还有他被草草下葬的原因。 就在我感到疲惫,想拿起烛台,明天再和叶卡婕琳娜讨论的时候,一道阴风自墓室的假门里吹了进来。 我才在稀奇假门怎么会被打开时,却看见一隻半透明的手攒着我。我定睛一看,一个容貌与我一模一样的青年男子,竟然在看着我。 「有鬼!」我爆叫出声。 那个容貌与我肖似的、脖子上戴着金饰的男子,一下将我扯进假门中。那个本该只是一面厚重的墙壁、后头不该藏有任何通路的地方。 (第一章)拉神的妻子 古埃及人相信,墓穴中的假门,能让死人在復生后通往现世,因此对于重视来生的古埃及人而言,假门也就特别重要。我亲自探勘过的所有埃及陵墓,不论富丽堂皇或是简单,终归都有假门。 但是假门终究是假的,不是真的。那只不过是一面墙上的机关。 我不相信我竟然被带入假门的后方,来到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 「青年哪,你终究是为着未完成的使命而回到了这里。」 一道极为空远的声音呼唤着我。 「这一场横跨了四千四百年的诅咒,终究是没有断绝的一天。」一名女子头戴着鸵鸟羽毛的女子说道。 我望向女子,见到女子的身旁,站着一名有着狗、不对,胡狼头的男子,两人一左一右地服侍在王座的两侧,而王座上的男子与我对了眼,不过这一对上眼,我便明白,方才与我说话的那道空远声音,便是来自这位盘踞在王座上的男子。 儘管有点玄幻,但我还是一下就理解到了眼前可能发生的情景──我人已经不在塞加拉墓穴谷里了。 鸵鸟羽毛是公义女神玛亚特的象徵,至于狗头、咳,胡狼头神,自然是阿努比斯。 那么,在我面前这位端坐在王座上,气象庄严的男子,无非就是冥神.欧西里斯。这里只可能是哪里?冥界。我甚至能看见远处流淌的冥河。 现在不正是在进行杜阿特,也就是「审判」吗?而被审判的对象,则是明明就还没有死的我。 只见阿努比斯举着他的金天秤,一侧放着一颗心脏,一侧放着一根羽毛。 我摸了摸我的心口,发现中间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我甚至能把我的手来回穿过我自己的身体,这太搞笑也太惊悚了。 我低头一看,只见我的手上全是鲜血。 然而,最可怕的并不是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胸口是个血洞,或是手上沾满自己的血,我还能看见我正在跳动的心脏被放在天秤上;而是我居然一点痛感都没有。 我竟然还能站在这里,亲眼看着这三位神祇;明明没了心脏的我不可能继续有知觉。 我合理怀疑,刚才吸到的烟雾其实不是什么安息香与没药,而是毒品,我现在人有可能还待在墓穴里,只是嗨到没知觉了也说不定。 只见金天秤两端,放着羽毛的那一侧一沉,而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却往上浮起。 传说心脏比羽毛重,就必须下地狱、心脏与羽毛等重,就能上天堂;然而心脏比羽毛轻?怎么会这样?我从来没看过这种事。 「唉。」衣着华贵,面相庄严的年轻男子,端坐在王座之上,朝我摇头,「瓦提耶,你不腻吗?」 「……什么?」我问道。 「三不五时就要来我这里报到这件事。加上这一次,就已经是你的第二十次。」欧西里斯翘着脚说道:「你是我见过最多次面的凡人,你觉得骄傲吗?」 「陛下,请不要洩漏天机。否则拉神会责罚的。」阿努比斯向欧西里斯鞠躬道。 「囉嗦,看我不劈了他,也不想想要不是有我帮他处理冥界业务,他的工作就是现在的两倍多。」欧西里斯朝着阿努比斯挥挥手。 欧西里斯所言,就和我被那阵香味迷倒时,所听见的男子声音所说的一致。我怀疑那阵香味是从假门后方传来的,然而假门后方所通向的,竟然真的是冥界?埃及神话都是真的? 「心脏不够重,不能放行。把心脏还给他。」欧西里斯懒懒地命令道。 阿努比斯鞠躬后,走向我,将天秤上的心脏取下,而后塞进我的身体里。 我就这么看着阿努比斯握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把手插入我的胸膛中。 心脏回到身体的一瞬间,我整个人一震,忽然感觉一阵晕眩。血液重新回到我的体内,我却两腿发软,无法站直。 就在我眼前模糊,即将闭上双眼之际,就听欧西里斯说道:「得到法老的真名,唯有如此,你才能破除永远轮回的诅咒。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虽然我知道你还会再来。」 …… ※ 「此为伟大的邪神.阿佩普的领域。将拉神的妻子作为燔祭,献给阿佩普,祭品的灵魂将陷入永劫,无法得到安寧。献祭者能得到一切所需所想。」 当我张开双眼时,我身在一座神殿里。透过壁上火把的亮光,我能看见墙壁上写的象形文字。 我的双手双脚都被捆着,一名蒙着面的男子,正在祭坛前生火。 我对着那名男子,喊了声:「喂!」 「醒了吗?拉神的妻子。」男子发出笑声,转过头来看着我。「你应该再睡一下,至少睡得越久越好,否则你的痛苦会变长。」 这个人说的是古埃及语,和至今通行的科普特语很类似,我听得懂。 「拉神的妻子,是在说我?」我用科普特语问道。 「可能是刚才我的下人打你的头,打得太用力了,才会害得你变得如此无知。」男子说道:「你是赫利奥波利斯的祭司,你不是拉神的妻子,谁是拉神的妻子呢?」 幸好我在开罗大学里主要教授的科目就是科普特语,本来穿越最怕的就是语言障碍,现在倒是没有这层问题了。但是…… 这男子说得不对。 埃及主神在人间的妻子,确实是由那位埃及神所掌管的城市的祭司来担任不错,可是按理而言那应该是流着王血的公主才对,毕竟王族是拉在人间的化身。我既不是什么王室的后裔,也不是个女的,我不可能是什么拉神的妻子。 我往下一看,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白色亚麻丝精绣的祭司袍,胸前的金饰和那个把我推入假门中的男鬼所佩戴的形制一样。 我的胸,一如我所习惯,是平的,大腿中间的宝贝也还在,幸好我没变性。要是男穿女,那我可就尷尬了。 而且依照古埃及的丧葬传统,不论是来生还是转世,前世的尸体都必须得是完整的;如果我的宝贝一天丢了,那我可能下面永远都不会再有宝贝了。 在我的记忆里,可没看过男性作神的妻子,何况是埃及第一主神.拉神的妻子?横竖我穿错了地方? 可是墙壁上写的文字我看得懂,这里是埃及,错不了;邪神阿佩普我也认识,他是不被埃及神话所承认的、不属于拉神体系的邪神,因为他总是和拉神作对,所以古埃及人讨厌祂,祂是被抹灭了存在的神祇。 「你想拿我来交换什么?」我对着那名生火的男子问道。 「永远的王权……不,应该说是永远。纯粹的永远。」男子在我面前蹲下来,抬起我的下頷,「你很幸运,当你进入火焰的那一瞬间,就会变成『永远』。拉神爱着你,而你被圈禁在阿佩普的领域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不都是永恆吗?」 我才想说他是不是傻了,真他妈变态。却见一根亮晃晃的东西从某方射出,就在要刺到男子的瞬间,被他躲了开来。 「哼,这事不急,下次再聊。你我还会相见的!」那名男子挥动他身着的黑斗篷,悄悄地隐没到火把照不到的暗处。 躲到哪里去了?可真会藏。早知道后来会被打,一开始为什么要做坏事呢?而且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从一个完全没人对我有兴趣的古埃及文化书虫,变成一穿越就立刻被绑架的体质了? 循着那根吹针的方向望去,一名穿着显然是贵族的褐色肌肤男子走了过来,他身量瘦长,两条手臂和两条笔直的腿全暴露在乾燥而炎热的空气中,穿着太过清凉,看得我有些招架不住。 他手持一把金匕首,将我身上的绳索砍断,「瓦提耶,你还好吗?」 这个清澈而柔软的嗓音,不正是墓穴里,在我神识恍惚之际,对着我耳边说话的那个人吗? 我点了头,「你是谁?」我看着那名面容俊秀的男子。儘管听过他的王衔,我心里已有了可能的答案。 男子闻言一愣,「你真的还好吗?没受伤?」 我总不可能告诉这位看上去像是古埃及人的年轻男子,我不知道多久前还待在开罗附近的峡谷作考古工作,我直接告诉他:「刚才有人打我,我头很痛,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失去了记忆……也好。」男子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对吗?」 我点了头。 「你知道把你绑来这里的人是谁吗?」男子问道。 我摇了头。 「我也许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我没有证据,现在的我也还不一定有能力对抗他。」男子说道:「我是你忠心的朋友,内弗尔卡拉。」 ……?! 他就是内弗尔卡拉,古王国时期第五王朝的第三任法老,王家祭司瓦提耶的主人;那个时常进入我的梦里,杀死我,甚至是……强姦我的那个男人。 不得不说,他救了我的狗命,我本来是很激赏的,但是因为在塞加拉考古的这半年来,我作了太多与他相关的噩梦,他现在是我最讨厌的埃及人第一名,没有之一。 「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内弗尔卡拉用拇指轻轻地抹了抹我的眼皮,「人还没冷静下来吗?」 「你会杀我吗?」我问他。 内弗尔卡拉闻言,显然是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愣了一会儿,才垂着眉,表情有些悲伤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永远也不会有这一天的到来。」 看来他杀我不过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既然如此,刚才他为什么要对那个黑衣人射梭子?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我死,只是被刚才那个人杀,或者是被他杀的区别罢了。 「倘若你去见欧西里斯神的话,我也很快就会去见你的。」 内弗尔卡拉说道:「就算我真的有必须杀你的一天,我也捨不得看你一个人乘坐麦塞克泰特船,通向那寂寥的冥河。」 (第二章)安努的风景 离开神殿以后,从高处往下看,能看见一座明显的太阳神方尖塔,以及拉神庙。 这个风景,我有印象。 被尼罗河冲刷出的平坦地形,以及那些围绕着太阳神方尖碑所建筑起来的都市布局,竟然横跨四千年,都未曾变过──这里是开罗!我住的地方。 当然,现在不会叫作「开罗」,开罗是现代化的名字。 此时应该叫作安努。意思是通道,因为它通向首都.孟斐斯。 我问内弗尔卡拉:「这里是哪里?」 「优努。」他说道。 优努,安努,读音不同,意思一样的。 我在心里算了一下,这里距离孟斐斯二十四公里,实在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反正开车是很快的,四十分鐘左右就到了;就算骑骆驼也不用一小时吧? 但是来太阳神的城市绑架太阳神的妻子献祭给邪神阿佩普,这个操作值得敬佩,敢情古埃及人就知道给人戴绿帽有多快乐。邪神阿佩普不是浪得虚名,祂的存在果然值得被抹灭! 「你肚子饿了吗?」内弗尔卡拉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我有带饼。」 我实在很难说心情变化太大,就算饿我也吃不下,何况是吃这个傢伙给我的食物,他会不会下毒把我毒死? 我摇头。 「喝一口水。」他把掛在骆驼身上的水袋解下来,用命令的语气跟我说话,「不喝会死。」 这倒是真的。我点了头。 他解开水袋,先自己仰头,咕嚕咕嚕地喝了一口。 我能看见他的喉结顺着吞嚥水而上下摇动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还顺着他薄薄的嘴唇落下来,滴在他袒露出的前胸上。 这个人在外表上是无懈可击的,即使是在眾法老之中都显然是属于帅的那一个,我看过法老们的雕像还有面具,我知道法老们由于近亲结婚的缘故,长相大多都在平均水平以下;但是想起他是怎么给我兄弟草草收尸的,我对他仍旧是没有好感。 他喝完以后,塞起瓶塞,拋给我。我拔掉瓶塞以后,用衣服的下襬把瓶嘴老实仔细地擦了擦。 他见状,露出奇怪的眼神,「是你的衣服比较脏,还是我的瓶子脏?」 「你的嘴脏。」说完,我把水喝了,才发现难怪我走路都没什么力气,我已经快要脱水了,但是我居然都没感觉到。 内弗尔卡拉摇摇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我以前是怎么样的人?你的忠犬?要我怎样就怎样?很可惜现在的我不是了。 他向我伸手,我没把水袋还给他,他说:「你没办法拿着那个,等一下你会摔死。」他指着单峰骆驼。 我又狂灌了好几口水,才把水袋还给他。「你就不能安排个两头来吗?」 他摇头,「我出门仓促,不久前本来在安排宴会的事。」他瞥了我一眼,「上去吧。我带你回家。」 「哪里?」我问。 他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然后还是回答我:「孟斐斯。」 我还是骑过骆驼的,以我的身高要上去也没问题,就是不太习惯。毕竟我平常大多还是开车居多,除非要去一些没有现代化公路的地方,不然我不会骑骆驼的,非常晃,比坐船还晕,我等等能吐在这位法老身上。 骆驼身上没地方好扶,儘管内弗尔卡拉骑得很慢,我还是很难保持平衡。 内弗尔卡拉一言不发,就把我的手按到他的腰上。 我勉为其难地抓着他的衣服,他乾脆把我的另外一隻手,也按到他裙子遮都遮不住的大腿上。能不害臊!我打了他一下。 我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一心二用拉着韁绳的。在路上能看到一边骑脚踏车,一边玩手机的,就是他这种奇葩。 「……我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他说:「你可以继续恨我,反正你很快就会解脱了;这里以后是你的行省。」 「很快你就不会再继续留在孟斐斯了。」儘管他说得没有情绪,我却听得出他不大开心。 确实,开罗是太阳神拉的属地,若我真是太阳神拉的妻子,那么开罗就会是我掌管的城市,我不应该回孟斐斯。 然而,墓穴主人.瓦提耶的职业是王室祭司,也就是说,一直到死,内弗尔卡拉都没有放过我兄弟。 瓦提耶一生都会留在孟斐斯,他出生在孟斐斯,也葬在孟斐斯。 这个人在说谎。 怀揣着对这个人更多的提防,在骆驼一震一震的摇晃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间房里,一名长相秀气、皮肤白皙的男子,只围着襠布,露出滑腻的身子,正蹲在榻子边,帮我擦身体。 「瓦提耶大人,您醒了。」 男子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往他白白的背上摸了一下,男子一抖,脸刷一下地红了,「大人,怎么……别别别……二王子会杀了我的!」 二王子?看来内弗尔卡拉这时还没登基。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殿下说得对,看来您真的失忆了。居然把我也忘记了,呜──」 那名白皙男子小心翼翼地将我的手从他身上拔下来还给我,「我是为您服务的宦官,我叫巴戈阿斯。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您当年在背《亡灵书》的时候,我还帮您罚抄过呢!」 我看了一下周遭的布置,这很显然是后宫的房间,敢情年纪都这么大了,瓦提耶还能住在后宫里,了不起。 为了确认,我把祭司袍往上一捞,看见里头还有东西,我还没去势,得,内弗尔卡拉是个好人。又或者该说现在的法老伊尔迈(我记得第五王朝的王表应该是这么记的)是个好人,都不怕我偷了他家的嬪妃。 巴戈阿斯用手摀住脸,又在指缝间开了好大的两个缝,偷偷地看着我,「大人!您可是尊贵的太阳神祭司,不可以做这种事!否则太阳神生气了,就不会再降下神諭给您囉。」 「这个年代的太阳神病了,居然爱男人不爱女人。」我说。 「怎么这么说呢?您是前任祭司的头生子,不论您是男生还是女生,我想拉神自然是有祂的目的和打算。 「有些事情只有男生能做,有些事情只有女生能做,这取决于拉神想要你来替祂完成什么,不论您的性别为何,这都不会影响到您的名份。 「因为您一出生,就是尊贵的,就是被世人所需要的,也是被眾神所宠爱的。不像是我……我不过是区区的螻蚁。」 巴戈阿斯把我身上的短裙盖好,又拿打溼的手巾,帮我来回擦了擦我沾满风沙的腿。 我把手伸进巴戈阿斯的兜襠布里,「啊啊,真的没有!」果然是宦官!真不愧是古代耶。 「别这样啊!再这样我要喊人进来啦!」巴戈阿斯娇嗔道。 「你那里割下来的时候会痛吗?」我摀着被巴戈阿斯打了一巴掌以后肿起来的脸。 「那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家里的人帮我弄的。我妈妈说是用石头片割下来的,割完之后用芦苇草塞在里面,维持尿道的形状,其他地方用缝衣针缝起来。」 巴戈阿斯一边帮我擦身体,一边说道:「痛不痛我其实没印象了,但是我其他的兄弟姊妹都没撑过来,去见欧西里斯神了。所以我很感谢欧西里斯神愿意放过我,让我能待在这里服侍您。偶而还能看到二王子殿下,我就开心了。」 欧西里斯?就是那个坐在王座上翘脚,吊儿啷噹跟我聊天的人,还行。我大概也要感恩祂饶过我一条小命吧。 我问他:「巴戈阿斯,我睡了多久?内弗尔卡拉他人呢?」 「已经睡了快一天了呢。殿下他带您回来的时候,不过是清晨,但是现在已经到宫宴快要举办的时候。他是主角,不能待在这里陪你,他也觉得很可惜吧?」 巴戈阿斯回答完以后,还顺便说了一些无用的资讯:「二王子殿下待您真好,他用毯子包着你,然后一路把你抱回了寝宫。我敢说就算殿下以后跟西台公主成婚,也不会对她那么好的。」 内弗尔卡拉的老婆,是肯特考斯二世吧?一位资料不多的女性,依照传统被修了王后陵,陵墓和内弗尔卡拉的紧靠在一起,形成墓葬群。我没有实际去考察过。 一想到我在骆驼上睡着的时候,十之八九是靠着那傢伙的背,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巴戈阿斯把我擦乾净以后,说道:「大人,请等我一下,我从箱篋里找一件您最漂亮的衣服出来给您穿。」 我说:「换衣服干嘛?不是都晚上了?我不可以继续睡觉?」 「大人,您在说什么!」巴戈阿斯回答道:「今晚的宴会,二王子殿下要正式宣布他的婚讯,您怎么可以不去呢?您就不会捨不得吗?」 「不会。关我屁事。」我立刻告诉他。 「不管大人您有什么样的感觉,反正不要在别人的面前表露出来,这里可是宫里呢。」 巴戈阿斯说道:「就算殿下对您再好,也不要恃宠而骄。您今晚的使命,是穿得漂漂亮亮的,陪侍在二王子的身侧。只要您安安静静的,像平时一样,面带优雅的笑容,殿下还有他的臣民们就会开心了。」 「那不是你的使命吗?」我说。 「怎……怎么可能是我这等贱民的使命呢?殿下他是那么地高贵、圣洁、不可接近,」巴戈阿斯小脸一红,「自然是只有像大人您这样的身份,才能陪在他身旁。」 埃及奴隶制度害人不浅哪。 仔细想想,我忽然整个人都知足了起来。 一来,我穿的不是一个我不知道语言、不熟悉文化的朝代,文字沟通不成问题;再来,我认识这里的人,至少我知道内弗尔卡拉是谁,到冥界时也认得那三巨头;最最最重要的──我没穿成宦官哪! 在这种奴隶时代,要是穿成奴隶会很悲剧的,也许第一天就被活活打死;假如我穿成巴戈阿斯这种层级与外表的小白脸,没准还得去坐庙,到时候菊花都被操成甜甜圈,这太恐怖了! 内弗尔卡拉,我哪里恨你?我感谢你啊!感谢你给我水喝,没让我脱水而死;感谢你没让我被邪恶黑衣人作成燔祭,冥界一日游;感谢你带我回王宫,没让我路倒沙漠风乾成天然木乃伊……想感谢的太多太多了,谢太阳神拉吧! 如果刚才我被丢进邪神阿佩普的祭坛里烧死,没准欧西里斯看见我,还会说:「呦,安安,年轻人,这是你第二十一次来了,想不想我啊?哈哈!」之类的。这些埃及人要是知道他们去见欧西里斯的时候,冥神会对他们说垃圾话,也不知道会不会难过。 「您要是看上去不漂亮,或者不开心,我会被大总管责罚的。所以就请大人您配合我吧!」巴戈阿斯说道:「虽然您不知道,对王子殿下而言,您到底有多重要。 「殿下的要求其实不多,不过是希望您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不要离开他而已…… 「然而,正因为他是一名王子,所以有些凡人就能得到的幸福,对他而言,反而是种奢侈。」 此时的我,儼然不知,包办婚姻下的牺牲品,内弗尔卡拉那不情不愿的婚配,将对我、对他、对整个埃及,造成多少的麻烦;以及未来王妃的哥哥,那位传说中的西台国王,将会送我去见欧西里斯神多少次…… (第三章)孟斐斯夜宴 古埃及人对黄金的狂热,不下于印度人。回过神来,我已经额头、耳朵、脖子、手腕、脚踝上全是金饰,眼镜蛇状的、老鹰状的,什么形状的饰品都有。 我就连拿水盆照镜子都不愿意,生怕自己看起来像是在cosplay尼罗河女儿的角色。稍微点缀是种美感,太夸张看上去就会很俗气。 巴戈阿斯帮我掛上臂釧。「太好啦!瓦提耶大人今晚简直是奎特什女神在人间的化身,就连塞赫麦特女神看了都会吃醋。倘若大人您在天空中与拉神相会,就算是未曾婚配的拉神也会忍不住娶您的。」 先不提拿前面那两个女神跟我相提并论干嘛,因为我是不会感到高兴的;要是真的上天空跟拉神相会,可能性除了我死了以外就是我死了,我可不想太快上天,更不想见到拉神啊! 「太重了,我没办法戴这么多东西在身上。」我说:「帮我拿掉。」 「咦?为什么!这些都是二王子殿下赐给您的宝物,您难道真的一次都不戴吗?」他说。 「不戴。我又不是女人,戴这些做什么?无聊。」我想把那只镶着阿富汗青金石的臂釧从手臂上拆下来,那只金臂釧却紧紧地咬着我的二头肌不放,我都不知道巴戈阿斯是怎么把它戴上去的。 「怎么这么说呢?金饰是身份尊贵的象徵,也是王子宠爱您的象徵,这些刻着王名的首饰除了您、王子们与法老的妃嬪们以外,天底下没有其他人有了,冷宫里的妃嬪们得到的待遇都远不及您呢……啊!」巴戈阿斯囉嗦到一半,往水鐘处看了下,「时间到了,大人,我们该去宴会厅了。」 他推着我出了房门,才离开房间,我却听见前方有交谈的声音,「等等。」我小声地对着巴戈阿斯说道。 巴戈阿斯才在疑惑,我指了指有交谈声的地方,对他比了个嘘。他才心领神会,与我一同躲起来听墙角。 「以为娶了西台公主就能巩固政权,笑话。」一名声音非常非常耳熟,我不知道在哪里听见过的男子说道:「你以为自愿牺牲,就能让父王赏识你。」 「那你呢?姊姊嫁给你,牺牲的是你,还是姊姊?」内弗尔卡拉说道。 哇,这太呛了。 可惜我不清楚内弗尔卡拉的姊姊是谁,只要能知道是谁,我就能立刻知道这名男子的身份,因为他们王族内部通婚的家族树图我是看过的,我就连他们各个王朝的人近亲通婚透过x染色体遗传下来的家族疾病以及显性特徵有哪些、哪几个女人是蛊王都知道。 「我们两个都没有牺牲,我们是共同获益者。将来我们会一起共治埃及。」男子说道:「你却会让西台王国有合法入侵我们的理由,短视近利地谋求短暂的和平,为埃及的长治久安种下隐患。」 「你不会的。只要让你继任为法老,你就会立刻将王后流放到菲莱岛,作伊西丝的祭司,因为你不要她成为主神的妻子,可是你又不愿意她待在你的身边与你分享权力。」内弗尔卡拉像是捡到枪一般地回击他。 我目前猜测这名男子是内弗尔卡拉的政敌,地位与内弗尔卡拉相当。 有资格娶内弗尔卡拉的姊姊的人,只可能是内弗尔卡拉的兄弟或是伯伯,王子或是亲王等级的人,不然就得远嫁出国,因为这层婚姻关係会加深婚配对象的王位合法继承权,留在国内就必须把王权留在王族内,唯有出国才能远播王血。 「啊嚏!」就在这时,巴戈阿斯打了个喷嚏。 「哈。」那名男子发出一声轻轻的笑声。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可是我到底在那里听过他的声音? 「太阳神的妻子,你终究跟错了人,就算尼罗河乾涸,我这愚蠢的弟弟也不会登基,但是你还有力挽狂澜的机会。」男子说道:「名留青史的究竟是美名,还是骂名,终究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我立刻走过转角,想看那名男子究竟是谁,长什么样子,但是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了,躲藏的功力一流,现场只留下内弗尔卡拉一个人。 刚才那番对话,令内弗尔卡拉的心情不太好,脸本来就臭,现在看上去脸色更沉。 「你听到多少?」他问。 「我刚才经过而已,什么都没有听到。」我说。 儘管站在走廊中央聊天是他们自己的不对,被人听到也不能怪人,但是巴戈阿斯说得对,这里可是王宫,步步都是杀机。秘密可以听,可千万不要掛在嘴上。 内弗尔卡拉点了头,儘管从眼神中,我可以看出他也没把我的话当真,但这种时候还是不彼此说破的好,双方都有台阶下。 「你今天打扮得很漂亮。」他把手伸到我的首饰下面,将红宝石捧起来,「即使现在是黑夜,拉神也会因为愉悦而降下阳光。」 我的天,少噁心了。我全身上下的寒毛都起立了。别一本正经地说这么油腻的话,古埃及人都是怎么学说话的,一点礼貌都没有。 我打掉他的手。 这一瞬间,我看到巴戈阿斯露出极其恐慌的表情,我便知道这是大不敬。 然而内弗尔卡拉并没有生气,脸上反而露出柔和的微笑,「伊塞诺菲特没有你好看。」 「那是谁?」我问道。 「……晚一点你就会知道。」他说。 「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人是谁?」我放弃自行揣测,直接问他。虽然我已经听出那个人是他哥哥了,大王子。可是我不知道大王子是谁,叫什么名字,什么生平。 「不要知道会比较好,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说:「如果让那个人统治埃及,眾神必然降怒,尼罗河的涨潮将漫过优努,覆灭孟斐斯。」 说话太夸张了。怕是啟示录类型文学看太多。他想再夸张一点,他可以直接说尼罗河水瀰漫到上埃及,把库施王国覆灭,这样圣经作者还能少写一点篇幅。 「走吧,上殿时间到了。」内弗尔卡拉把手放在我的腰上。 我立刻与他拉开距离。 他一愣,「怎么了?」 「让巴戈阿斯陪我吧。」我说。 巴戈阿斯立刻展现出强烈的求生慾望,跪倒在地,面朝地板,匍匐着说道:「神官大人,恕卑职无法答应……」 我回头一看,发现内弗尔卡拉在看他。对于巴戈阿斯这样的人来说,光是王室成员的凝视,就很有可能在一瞬间定下他的生死。我实在不该拿他来当挡箭牌,我该挡属于我自己的枪。 「行,我陪你去。」我对内弗尔卡拉说道:「但我是太阳神的祭司,除非你是太阳神,否则你别碰我。」 「我继任为法老以后,就能碰你了。你是我的。」他瞥了我一眼,就逕自往前走去,「别拖拖拉拉的,跟上。」 ※ 宫里灯火通明,无数烛台将宫中映得金灿灿的,王族与名门的小姐们身着华丽,拿着酒杯在人群中穿梭、与贵族们对饮,殿中衣香鬓影,更显孟斐斯的冶艳奢靡。看来,孟斐斯宫殿今夜会是个不眠夜。 除了名门少女以外,大厅里还簇拥着各级显要。在古代政治里,官家小姐们通常只会是筹码,这些政要们会齐聚一堂,除了猎艳、交换筹码以外,就是彼此拓展人际圈、拉帮结派,定期互相通个气。 对于这些官家小姐而言,能认识更多的显贵,或是嫁进更好的家庭,都是她们力争上游的方式,而豪门男子想娶美丽的女子,这种明买明卖的大型生意现场,不论最终能否有所收穫,只要是参加了,对双方而言都着实不亏。 内弗尔卡拉就着这一个场合,宣布自己即将与西台公主成婚,他的立意再明显也不过,就像那名陌生男子所言,他既然做了牺牲,就要昭告天下,让全埃及人知道他为天下人牺牲;他不会在眾人面前居功,但是他要让这件事不能被抹灭。 「是殿下!」 「内弗尔卡拉殿下!」 少女们见到内弗尔卡拉出现,立刻骚动、尖叫起来,内弗尔卡拉年轻貌美,又是王族,如此得人心是再正常也不过的。 人们让出一条路来让他行走,纷纷对着他鞠躬敬礼,恨不得能让他多看自己一眼,人墙后方还有人想挤上前来看他的;只有我觉得王子还不就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有啥好看的。 此外,王子已经死会了,他今天就是要宣布这个消息,好让这些女子对自己死心。 我本来与他保持了距离,他却硬是牵住我的手,把我从人群里拉出来。「跟好,别离开我。」他说。 他拉着我,上了台阶。一名穿着与普通士兵不同,看这打扮,像是近卫队长的人,挡在内弗尔卡拉的身后,架住我,「对不住,瓦提耶大人,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让身为最高祭司长的您参与,这有点……」 「有什么关係?玛哈特。」内弗尔卡拉对我使了个眼色,「瓦提耶,我命令你,上来守在我的身后。」 这位名叫玛哈特的近卫闻言,只能让路。其实我更倾向听近卫的话,远离纷争,然而王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命令我,我不能不给他做面子。 他牵着我的手,一路上到二楼,便在见到一名美女以后,放开我的手。 我把手往衣服上抹了抹,非常识大体地往后站,将眾人仰望的目光全留给这对俊男美女,我只想与阴影融为一体,但愿墙上的金烛台一点都不要照到我。 然而,那名衣着华贵、娇艷美丽的女子,却在见到我之后,当即扯掉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鍊,往楼底下扔了出去。 那条看上去造价不菲、做工精緻的金项鍊,早在映照着烛光,熠熠生辉地落地之前,就已经隐没进暴动女子们的手中。 儘管时间很短,但是我看见了……那条项鍊,就和我脖子上戴的一样。 我不清楚那名女子是何来歷,可不论如何,我只想明哲保身,赶紧也解下那条项鍊,紧紧地抓在手里。 「不要理他。」儘管内弗尔卡拉说话的声音很轻,大厅里的眾人嘈杂,我还是能清楚地听见他对女子说道:「这个人只是我的跟班,我用他用得习惯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能当上拉神的祭司。」 女子点了头,表示理解,儘管从她的眉眼间,我还是能看见慍怒的神情,但是她已经压抑得很好,显然受过表情管理的训练。 「今天把各位召集到此,除了与民同乐以外,还有一件事要宣布。」内弗尔卡拉对着底下的眾人说道:「这位是西台公主,伊塞诺菲特。她是我的未婚妻,不日内,我们就会在哈索尔女神的见证之下,为彼此的心脏套下束缚的咒语。」 厅内眾人顿时屏息,鸦雀无声。 而我想的是,伊塞诺菲特明明长得挺好看,至少比我好看;内弗尔卡拉刚才干嘛说我比她好看?这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谎话吗? 「是西台人……」 「难道因为王子俊美,我国也要委曲求全,用和亲来换取短暂的和平吗?」 「真是丧权辱国,不说西台王国怎么会答应,法老陛下又为何会同意这样的亲事?」 「殿下难道不爱玛哈特大人了吗?玛哈特大人可是爱了他一辈子啊!」 过了一会儿,台下开始出现议论声。本以为内弗尔卡拉的美貌能使他更得民心,然而这次民眾对他婚事的质疑,却是因着他的美貌?人真是种不可思议的动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过如是。 「啪啪啪啪啪啪啪!」站在台阶一半处的玛哈特大声地拍了手,无疑是最明显的王子暗椿。 怕玛哈特一个人身先士卒,太过尷尬,多亏圣洁、高贵的二王子殿下,不才在下小的我才能万幸成为拉神的祭司,这样的我无疑是殿下的暗椿二号了,立刻也跟着拍手。 于是乎,内弗尔卡拉有了台阶下。 他大概没想到,就算他打算英勇牺牲,埃及愤青也有不买帐的。更何况他未婚妻长得这么美,到底算哪门子牺牲? 不说他是自肥很不错了,如果我是那位西台国王,肯定是肥水不落外人田,留着自家受用,反正汉摩拉比法典从没禁止过近亲结婚。 就在内弗尔卡拉正要走下真正的台阶时,他经过我的身旁,对着我悄悄地说了声:「──我要结婚,你就这么高兴吗?为什么拍手?」 (第四章)拉身侧之人 「身为王子,早日结婚才能诞下王储。」我回答他:「这不但有功于法老、臣民以及全埃及,更是伊西斯女神所祝福、喜悦之事,为什么不该拍手呢?而且殿下也确实到了该婚配的年纪。」 虽然内弗尔卡拉看上去,年龄区段貌似在十七到十九岁之间,都不到二十岁,但是古代人见欧西里斯神见得快,不早点结婚生小孩,留不了种。 内弗尔卡拉没说话,表情看起来非常糟糕,就好像我现在说的话全是大不敬的词汇,堪比当着他的面羞辱法老,或是高举「库独」(库施王国独立)大旗似的。 我承认我这人是挺会拱火,见内弗尔卡拉这小子不高兴,我还能让他再不高兴一点。 我把手里那条用红宝石象徵着太阳、金子部分打造成地平线与双狮的项鍊,塞到内弗尔卡拉的手里。 这条项鍊的akhet图案,在圣书体中代表着日出与日落,意思是「重生」。那两头狮子分别是拉神与欧西里斯的跟班,所以牠们背对着彼此,一隻看日出的方向,一隻看日落的方向,头朝东的跟着拉神的日行船跑,头朝西的跟着欧西里斯的夜行船跑。 本来这是挺适合我的一条项鍊,既是拉神的妻子,又实际见过欧西里斯神,这个图案我不戴反而都挺可惜了;然而二王子他老婆已经把属于她的那一条丢了,总不好让西台公主远嫁而来,连个礼物都没有。我敢说这件事的丢人程度不逊于六日战争,埃及的外交形象真堪忧,身为现代埃及人的我感到痛心疾首。 内弗尔卡拉不想收回那条项鍊,我却推攮着他的手。最终,他竟然将那条项鍊扔在地上。公主也看见了,那时情形就挺尷尬。 我做球给这小子安抚老婆,奈何他王子病发作,毫不领情,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得敬老尊贤。 「别闹了。」他看着我:「走吧。」 「让玛哈特队长陪您吧。」我再次用眼睛确认了下玛哈特的装扮,能守在王子身边的侍卫,穿着华丽,应是近卫队长无误。 「『跟班』也会有不想作跟班的一天。」我说。 内弗尔卡拉毕竟还带着未婚妻,何况贵为王子,不可能拉下脸面,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跟我拉拉扯扯,便逕自离开了。 『大人,您疯了!』玛哈特离开之前,用唇语发出气音,对着我说道。 我疯了?我说的话不都很合理吗?疯的是谁呢?难道不是丝毫不给人一点尊重,还认为自己身为王子,就能要求任何人服从他的内弗尔卡拉,还有认为这种事情很正常的玛哈特吗? 反正古人对着神、法老与王族就有尊重,对着其他人却连「尊重」这两个字的大眾体怎么写都不知道。 巴戈阿斯在我面前说他自己是螻蚁,待在内弗尔卡拉的身边让我觉得我自己才是螻蚁。王权社会只是想像中给人浪漫美好的感觉,实际体会一遍,只要自己不是既得利益者,就能知道有多呕气。 离开内弗尔卡拉以后,我才发现自己在古埃及没有朋友。也不知道叶卡婕琳娜会不会担心我?她是我在这半年间最亲近的人。 巴戈阿斯人在后宫,人又畏缩,上不了檯面;而我来到这里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却是一个想把我丢进邪神阿佩普祭坛里烧掉的邪教狂信徒。要是没看到墙上的字,我会以为我穿进《创●纪》,那个人是亚伯拉罕,我是他儿子以撒。(我可没有暗示会让信徒做这种事的神是什么神) 「拉神的妻子。」此时,却听那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叫道。这个称呼无非是在叫我了。 一名高大俊朗、着紫色长袍的男子拿着酒觴,朝着我走了过来,他后头跟着浩浩荡荡一群跟班(还个个打扮得入时又骚气),所有为他让道的人都向他鞠躬敬礼,派头颇大。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这是日剧《夜王》里男公关花街出巡的场面。 除了后宫的走廊以外,我终于想起我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安努的阿佩普神庙。 埃及竟然有个邪教徒王子,何其讽刺!你爸法老可是拉神在人间的化身,要是知道你拜邪神,还不打断你的腿,废除你的王籍,然后送你去见欧西里斯神。 更夸张的是,这人才走近我,我就闻见他的身上有股浓浓的依兰花香味,这种花的味道催情,看来他今天晚上来参加宴会的目的,是昭然若揭了。 「我有名字,为何总是叫我拉神的妻子?这种叫法充分地体现出你国女性在婚配以后,其个人主体性所遭受的长期漠视。」我说。 「呵,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挺有趣的,我喜欢。」那名男子喝了一口酒,便把酒杯塞到我的嘴前,「还记得我吗?」 噁心死了,古埃及卫生习惯堪忧,一点疾病防治的观念都没有,不知道唾液能传染疾病吗?喔对,他们不知道,因为这个时期的埃及人还认为人会生病,是因为人体内的心肝肾肺水失调之类的。 我撇过头,「我连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谁,我都不知道,我要怎么记得你?这位殿下。」这人有够招摇,穿着一件紫袍在大厅里晃来晃去,就像是怕人不知道那是高价舶来品似的,暴发户,土财主,没格调! 「无礼!瓦提耶,就算你是法老陛下破格拔擢的第一大祭司暨王室御医,也不能如此对萨胡……」 就在王子后方的随从正要骂人时,王子挡了挡,「好了好了,他可是内弗尔卡拉跟前的红人,未来法老的左右手,被钦定的大维吉尔。你看看他今晚是怎么对内弗尔卡拉的?跟那比起来,他对我已经算是很恭谨了。」 王子对着侍从招手,使一个眼色,侍从就端来一杯酒给我。我接下以后一口气仰头喝光,週遭除了王子以外的人,全都露出傻眼的表情。 古埃及酿酒全靠发酵,这种完全没蒸馏过的低浓度酒,对我而言跟喝果汁一样。我不只是个纯粹的书呆子,在开罗可是享受过夜生活的人,还在酒吧里被漂亮女孩子搭訕过(虽然隔天去上课,我发现她竟然是我的学生,我就立刻和她断绝联系了,只能说我的异性缘果然堪忧)。 「好酒量,倘若塞赫麦特女神和你一样千杯不醉,人类早就被灭亡了。」他说道。 这句话称讚得挺有技巧。塞赫麦特女神是拉神的妹妹,埃及的战争女神。她曾大杀四方,就在快要把全人类都毁灭之际,拉神将啤酒假装成石榴汁,骗她喝下去,让她醉倒,全人类才得以倖存;也算是一个人类有史以来,最早的女子饮酒断片纪录吧。这件事告诉我们,女生喝酒千万要小心,就算一起喝酒的对象是亲哥哥也不例外。 「我对你致意。」王子举杯,向我敬酒后,也将杯中物仰头饮尽,「向你自我介绍,我名萨胡拉,是内弗尔的哥哥,」 他凑过来,放低声音,朝着我耳边说道:「你明白我名字的意思,我不但是『拉神身侧之人』,更是法老的第一顺位继承者。你难道不觉得,和我那愚蠢的弟弟比起来,你与我更相配吗?」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地喷吐在我的脸颊上,太gay了,我赶紧躲了躲。 萨胡拉?这廝难道不该是内弗尔卡拉的爸爸吗?难道是后世学者的研究出错?我现在所体验的一切,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是真的身处于四千年前的埃及,还是说现在我的五感所感受到的,都只不过是我吸毒以后產生的幻觉? 「这样一来,你应该对我有印象了吧?」他把手搭在我的腰上。两兄弟一副德性,说话就说话,还得动手动脚,幸好我还没见过法老,否则只怕法老也是一个样。 「在安努,你说的话是真的吗?」我把他掐在我腰际的手拍掉,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不骗你,我确实是一个有慾望的人。但是比起有所求,没有理由的混沌或者狂气,才是真正高尚而纯粹的邪恶。」 他说:「人偶而想做点坏事,难道还需要理由?你饮酒的时候,可曾问过你自己为何饮酒?」 「这个类比并不正确。我喝酒并不会伤害到其他人,但是你差点送我去见欧西里斯神,你不能拿两件罪恶值不一样的坏事来进行比较。按你这副德性,审判的时候可是要被阿穆特吃掉的。」我说。 阿穆特是欧西里斯养在冥府火湖里的一条宠物,专门负责把萨胡拉这种百分之两万一定会下地狱的人吃掉。我看萨胡拉乾脆改名叫阿穆特点心算了,什么拉身侧之人,笑话。 萨胡拉耸肩,「至少没那么快。如果我审判的时候注定要被阿穆特吃掉,那么我情愿此世活得快乐一点,然后没有来生。」 我说:「我喝酒当然不需要理由,可倘若我得亲手送一个人坐船去冥界见欧西里斯神,我会需要理由吗?会,我当然需要一个理由,而且最好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理由,足以让我说服自己下手的理由,否则我就是一个疯子。」 「所以,你是一个疯子吗?萨胡拉。」我盯着他说道。 「无礼之徒,谁允许你直呼王子的名讳!」萨胡拉身边的跟班再次上前。 萨胡拉用手挡着他的跟班,「我是一个疯子,事实上,我疯了很久,但是从来没有人看出来,或者说,就算他们看出来,也不敢告诉我,因为他们没这个胆量。」 「──你是第一个。」萨胡拉用手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太大了,我被捏得发疼。我扯了扯脸,竟没能挣脱。 「或许我们应该换个场所长谈。难得我那烦人又愚蠢的王弟,被你亲自气跑了,才没继续纠缠你。」 萨胡拉用手扶着我的背,「我相信我们还能聊很久,毕竟你在知晓我的身分以后,还能与我深入的长谈,聊到的层面也很广,我们显然非常投契,这样的投契甚至足以跨越仇恨。 「与你谈话,使我感受到托特神的智慧之光降临,你无疑是国中第一智者。没有早点看出你的价值,实在令我悔不当初。」 「我和你没什么好……」我才想说话,脚步却一阵虚浮,头晕目眩起来,站都站不稳。 「拉神的妻子居然这么堂而皇之的醉倒在其他男人的怀里,实在是令拉神蒙羞。」只听萨胡拉这么说道。 胡说。醉倒?这不可能。古代的酿酒技术这么弱鸡,只有酵母、没有啤酒花,啤酒的度数要有个3%还是4%都很困难,有个2%就算是酿造大成功的极品,完全是喝完还能开车上路都不会被警察抓的程度,当水三餐喝还能补充电解质。萨胡拉让手下在酒里放了什么东西?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萨胡拉说的:「送神官回我的房间休息。任何人都别进来,我会亲自照顾他。」 (第五章)大王子的惩罚 王宫外一片漆黑,萨胡拉的亲兵正在挖土。他们正在奉命,挖给我用的尸坑。 灯蛾在负责举火炬的士兵附近扑腾。 我看着我的手和脚被渗出血水的白麻布包裹着,一只一只扔进被刨好的坑里。 皮肤已经被扒下的身体,正在炭火上烤,一名士兵在火边搧风,保持温度,另一名士兵转动着我那具被系在烤架上的身体。 因为均匀受热的缘故,我甚至能闻见一股烤肉香,那是从我自己的身体上发出来的。尸油从身体上滴落,导致炭火不时爆出火星。 「你一定很困惑,为什么我会杀你。」萨胡拉亲切地和我聊着天,儘管我已经没办法和他说话了。 他那件昂贵的紫色长袍,已经被我的鲜血染成深褐色。他拿我脖子的断面,套弄着他的阳具。我的头成了他的飞机杯。最糟的是我还有知觉,我能感觉到他的龟头和龟头冠,来回往我的脖子肉里刮擦的触感,很粗糙,很疼,像是他在直接干我的脑子。 「翻白眼了,你还醒着吗?还是已经死了?」萨胡拉拍拍我的脸。 「我得抓紧时间,趁着你死透之前告诉你,免得你不明不白地去找欧西里斯神抱怨。」他说道:「你太聪明了,我不能放你这种人待在我弟弟的身边。」 「我明白内弗尔对你有多好,他已经宠你十年了,我并没有自信能离间你们。 「就算你真的要改投我麾下,投名状也只能是你的性命,因为你既然敢卖内弗尔,就一定敢卖我,毕竟我对你的恩情还没有内弗尔要来得重。 「总之,不论你如何行动,对我而言,你都是我王道上的隐患。除非你即刻归隐,远离孟斐斯,但这不可能,我弟弟他太需要你的扶持了。他不会让你走的。」 「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明知道我先前就想杀你,却还是给了我可趁之机……对着冥河懺悔,向奈芙蒂丝女神述说自己的罪孽,然后期待来生吧。」 在我失去知觉前,只见眼前一阵晃动,一道衝击力令我头晕,黏腻的腥臭味扑鼻而来,萨胡拉朝着我脖子里的肉射精以后,就把我的头扔到地上。 好疼。我怎么还没死呢。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群他的亲兵就围上我。 我所看见的最后一幕,是我的身体被烤熟了,有两个人把我的身体从烤架上取下来,取下腰刀,把我身上的肉沿着骨骼,一片一片地切下来吃了。随后,我就闭上双眼。 我的第二十一次转生要开始了。 ※ 我的头被从身体上割掉,被萨胡拉当成飞机杯用,还射精。我被肢解、身体被剥皮烤熟……以上的记忆,我都非常希望能被消去,只可惜,并没有。 「你当然可以选择饮下冥河水,来忘记这些过去,但是下一次你还是会碰到萨胡拉,你会因为失去那段记忆而重蹈覆辙。」 欧西里斯坐在胡狼神的肩膀上,抓着他的狗耳朵,说道:「事实上,这并不是你第一次死在萨胡拉的手里。你还曾经死在伊尔迈、内弗尔卡拉、伊塞诺菲特、凯尔的手上。」 等等,我甚至听到我还不认识的人的名字。「啥?!」 「抱歉,我不该剧透,拉会骂我的。」欧西里斯说道:「快点问我其他问题。」 「这一次还秤心吗?」我问。 「依照标准作业流程,必须秤。但是直到你身上的诅咒被破除之前,你的心脏永远都不可能与玛亚特的羽毛等重。阿努比斯,帮他秤一下。」他说道:「你可以把身上的圣甲虫拿出来试试。」 圣甲虫?我怎么会有呢? 我低头一看,当真自衣服里,摸出一只金色的圣甲虫吊饰。 据说将圣甲虫佩戴在心口,接受审判时,心脏就不会乱说话,着实呈报出主人的罪行,导致主人被丢进火湖里烤,或是被四十二位判官肢解……大概? 所以我说那四十二个判官呢?难得我都背好了名字,《亡灵书》里有写的,听说只要能精准地背出那四十二个判官的名字,就等于通过面试第一阶段,接下来通过秤重,就能上天堂。 「是我让那四十二个人不用来的。你是一个注定不能进入芦苇之境的人,又那么常来,就别浪费我冥府的社会资源了。」欧西里斯说道:「你当冥府的傢伙们,个个像你一样不必吃饭。刑求可是种体力活。」 「这隻粪金龟是哪里来的?」我问。 「『圣甲虫』是有人帮你入殮的时候戴上的。其他的你自行探究。」欧西里斯笑道:「猜一下上一世是谁帮你做了什么,也很有趣的。你猜猜看。」 我只能猜是巴戈阿斯了。不然还有谁会这么善良? 「再猜猜嘛,选择多一点。」欧西里斯说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说。 「我和拉严格说起来算是同个人,他来我这里休息的时候,我就出去替他接班,像是帮他开车把太阳从东边推到西边之类的。」欧西里斯说道:「每天看看你们这些凡人在地上玩些什么,不就是我们这些神最大的乐趣吗?」 「平心而论,就算六个时辰对我而言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只是在那边遛太阳也很无聊,不是吗?老婆。」欧西里斯笑道。 别把埃及当成蚂蚁观察箱啊!还有你老婆是伊西丝啦,干! 「偏妃?宠妾?」他说。 滚哪!在那边利用职位公器私用,拉神要是知道一定会很难过。 「其实就算坐在这里看你们秤心脏的人是拉,待在空中遛太阳的人是我,你们也分辨不出谁是谁啊。」 欧西里斯一弹指,他的头发就变成青金石的顏色,「你看,这样就长得跟拉一模一样啦。 「谁叫人类只能用外表来区别差异?其实我们这几个兄弟姊妹不论男的女的都长得一样,那些象徵物都只是为了给人类看才戴的,不过托特还有荷鲁斯为什么变成鸟头以后,就不想变回来了,这点我不清楚,可能很好玩吧。对了,我儿子变成鸟头以后,就变得很喜欢吃豆子。超可爱。」 「我没有看过拉长得怎么样,我无法评论。」我说。 「呵啊,无聊。句点王。」欧西里斯打了个哈欠,「奈芙蒂丝,你代替我和这个人说吧。阿努比斯,带我去别的地方走走。」 「是。」胡狼神就这么维持着把欧西里斯扛在肩膀上走的状态,去别的地方遛欧西里斯了……或是欧西里斯遛他,或者是两个人互相遛对方。 一位背后长着一对鸟翅的女神迎上来,与我一起待在冥河畔,看着飘在河上的麦塞克泰特船。她肯定就是欧西里斯的妹妹,奈芙蒂丝了。 「没想到这么快又看到你。」儘管我没见过这位女神,然而奈芙蒂丝的态度却非常自来熟,「上一回你来的时候,我在做脸,所以错过了你的秤心。」 「等等,欧西里斯刚才不是说要秤的吗?」我这才想起来,我把冥府当成什么了,死了才能办一次的茶话会吗?我不是来跟欧西里斯互相讲垃圾话的啊!凭什么我必须买单欧西里斯提供的那些无用豆知识啊?我才不想要知道荷鲁斯喜欢吃豆子之类的。 「刚才就已经秤好了,你没发现吗?」奈芙蒂丝隔空抓来一颗形状有点眼熟的心脏,「有点脏,等我一下。」她拆下身上的裹尸布,把我沾满血水的心脏擦了一下。 裹尸布粗粗的。我浑身一震,这就是被猫舌头舔心脏的感觉,好痒好痒好爽别弄了快死了。 「等等!别擦了,我会有感觉……」我忙说道。 「好的,还给你。」奈芙蒂丝瞧了我的胯下一眼,就将心脏交给我。 就在我要把心脏塞回胸口时,奈芙蒂丝又开口说道:「瓦提耶,诅咒正在啃食你的灵魂。」 「那又如何呢?」我问她。 「你的重生并不是无限次的,因为你不是神,只是凡人。」她回答道:「当诅咒将你的灵魂啃食殆尽,你的存在就会消失于三界。没有来生,也没有永生,纯粹只是消失了。」 「不是留在这里受苦?」我问她。 她摇头,「当你的灵魂被『那个神』侵蚀完毕,你就是那个神的所有物,这是诅咒者向祂承诺的。 「那个神应许诅咒者,在你转世期间,完成诅咒者的心愿;交换条件是你的灵魂。 「以上都是我根据你的情形推测出来的,实际的契约内容只有那个神和施咒者自己知道,就算是拉神都不能窥知,所以我所说的情形,会跟现实有所差异,或许是如果那个神能达成施咒者的心愿,代价就失效,所以施咒者实际上是在根据你每一世的变化来赌博……不能完成心愿的话,那就让你毁灭之类的。人类这种生物啊,果然还是少招惹为妙。 「不论如何,我们主神不会做这种事,这过于介入人世间的纷争,会与因果律发生衝突;但是那个神并不在乎影响因果律,反而恨不得世界崩坏。」 「哪有这么好的无本买卖!」我忍不住骂道:「被折磨的是我,被交换的是我,实现愿望的是他?!」 「有代价,也有报酬,交易对于世界而言,自然是成立的。并不是无本买卖。」奈芙蒂丝说道。 「那个神所处的空间,跟我们的不一样。当你被那个神所收用以后,届时我们会忘记你,人类也会忘记你。你会像是从来没有活过,也没有死过一样。你这二十世以来所造成的影响,将全数被抹灭。」 等等,「那个神」是谁?而且既然连神都会忘记我的存在,那这些神跟人类比起来有什么特别的?除了能把自己的头发变色以外。 『瓦提耶,这里是我所主宰的空间,你如果不心存尊重的话,我会把你餵给阿穆特吃喔。』一道极为空远的声音不知自何方传来。 「好啦!」我叫道。 「你应该有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从这一次开始,你不再忘记你前一世所发生的事。这是因为诅咒变强了。 「保留你的记忆,是那个神玩弄你、使你丧失心神,进而从你身上吸取力量的办法;但是拥有记忆,你才有机会活得更久,进而破除诅咒。所以不论你是如何回来冥府的,你都必须要忍耐。」 奈芙蒂丝说道:「谨慎一点,不要死在同样的地方。我们其实都不想一直见到你,因为……那是一件令人很悲伤的事。」 说完,她把手盖在我的心口上,把我的心脏吸回身体里,「每个人都可能是你的敌人,但是每个人也都可能是你的朋友。找出对你下咒的那个人是谁,他为何要咒你,只要能在其中一世破除原因,你灵魂上的诅咒,就会自因果律上被除去。」 「我必须要花几世才能做到这件事……不,应该说我还能活几世?」我问她。 奈芙蒂丝摇头,「我不能告诉你。」 『时间到了,你走吧。别回来得太快。』欧西里斯传声道:『我去人间运动的时候会记得探望你。别太想我。』 我才不要你探望咧,我也不想见到你啊,又不是我自愿的。 (第六章)荷鲁斯之眼 一阵温柔的光包覆住我,将我整个人吞没。 当我回过神,首先听见的是宫廷乐师演奏着乌德琴,那轻缓如水的乐声,在广袤的空间里自在的流洩。 我张开眼,只见眼前人是内弗尔卡拉,他离我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繚绕着令人放松的淡淡檀香味;在他身旁,站着那名受尽委屈的西台公主,也是他的未婚妻;玛哈特站在台阶下。 这里是孟斐斯王宫的宴会厅,我人还置身于宴会中。 幸好我没有整个人生重来,不必再见到萨胡拉。欧西里斯神确实待我不薄……我下次应该耐心点,多听听他的垃圾话,否则我无以为报。 「内弗尔卡拉!」 「……怎么了?」内弗尔卡拉摸摸我的背,「你好久没有像这样抱过我了。」 唔,这里是公眾场合,我在做什么。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居然抱住他。可能是因为终于又回到人世间,见到熟人,我太高兴了。 「对不起,我失态了。」我说。 内弗尔卡拉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变了。 他本来肯定想说些什么,但我不清楚自己的存档点在哪里,我是在对话进行到何时的时候回来的。 「你可以再说一次你本来想说什么吗?我恍神了,一时没听清楚。」我说。 内弗尔卡拉露出无奈的表情,先是摇摇头,而后笑了出来。 「伊塞诺菲特,今晚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先回去吧。」他对着身旁的公主说道。 「可是接下来我们应该要去拜见王后……」公主说到一半,忽然无语。我看向内弗尔卡拉,却没从他的表情看出异状。 「我知道了,王子。对不住。」由于还没有正式行成婚仪式的缘故,公主只称呼内弗尔卡拉为王子。 她忽然道了歉,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公主竟还向我点了头,就准备要离开。 她难得盛装打扮,首次在埃及的显贵们面前露面,内弗尔卡拉不但不陪她,也不与她一起拜见王后?这实在不是身为一国王子,对待未婚妻的正确态度,更何况他所谋求的还是政治利益。若是处理得不好,只怕西台不但不会与埃及维持和平关係,还会发兵过来,屠戮生灵。 「王子殿下!」玛哈特喊他的语气充满心焦。 「我意思已决。倘若连这一晚,我都不能自行决定我想与谁待在一起,那么生而为人又有什么意思。这个王籍我可以不要。」 内弗尔卡拉说道:「玛哈特,你若真的要紧我,就替我去守着伊塞诺菲特,别让她出半点差池,你知道她是我的筹码。」 筹码……他把他那美丽恭顺的未婚妻,当成毫无感情的、冰冷的私人财產。我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我想起他哥萨胡拉是怎么对我的:想把我烧死,甚至是直接将我分尸,拿他的老二插我的脖子,把我的头颅当成他的飞机杯,只因为我是他「王道上的阻碍」,只因为他想追求做坏事所带来的快感。他们两个都是王族,还是亲兄弟,谁能保证他们的体内没有同样的坏基因呢? 对内弗尔卡拉而言,倘若我不是法老钦点的神官,我对他的政治生涯而言没有半点用处,那么他是不是也会像对着伊塞诺菲特那样,看都不看就放生;或是像对着瓦提耶的前世一样,将他草草地塞进竖井里下葬,把陪了他一辈子、墓志铭里满满的都是他,这样一个对着他心心念念的人说丢就丢? 我驀然忆起他的冷酷。回到古埃及以后,我唯一的靠山,竟然是这么一个阴晴不定的人,这让我恐惧。在现代,我的靠山就是我自己,我可以依靠我的才学在大学里餬口饭吃,还是铁饭碗;然而,在这里,若不依靠着内弗尔卡拉的照拂,我可能随时都会被萨胡拉杀死。 就算我确实有些知识,这也取决于内弗尔卡拉愿不愿意继续用我,否则我依然是一个没有用的人。就如同伊塞诺菲特就算美丽,但这并不代表什么,内弗尔卡拉愿意娶她,只因为她和西台国王的亲缘关係。 古代人身为个体的基本价值是极为薄弱的,在君权神授的封建统治之下,古人是没有丝毫人权可言的,所以萨胡拉才可以这么为所欲为。坦白说我并不恨他,因为造就他如此扭曲行为的,是这个世界赋予他的权力,以及社会对他的过度纵容。 玛哈特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立刻追了上去。 「走吧。」内弗尔卡拉执起我的手,往我的指根和手背上亲了亲,一碰到他的嘴唇,我立刻把手抽了回来。 「怎么了?」他微笑道。 「有人在看,我不习惯。」我说。事实上我心里有疙瘩,但我不敢把这些情绪表露出来。 「总得慢慢习惯的。日后你要见识的场面比这大多了,不可以这么没胆量。」他说。 我不习惯的不是这里有其他人,而是他亲我的手……麻麻痒痒的,我能透过我的皮肤,感觉到他的嘴唇是多么柔软而湿润。 「这次我不放开你,只要你不再拒绝我。」他握住我的手,带我离开了二楼。 ※ 王宫的露台上本来有士兵在瞭望值夜,却被任性的王子赶走了。 「红宝石项鍊,不戴上吗?」我俩席地而坐,王子问道。 我从小袋子里摸出那只项鍊,交给王子,王子才拨开我的长发,要帮我戴上,我说:「刚才有人把公主的项鍊捡走了,我不想和他们戴一样的东西。」 「我本来以为你会像以前那样,默默地忍着,就算心里不高兴也不告诉我。你会继续戴着,然后在我面前强顏欢笑。」 他说道:「这会让我在无意间继续伤害你。愿意说出来是件好事,你需要直率一点。」 我一直都很直率。但是直率会为我带来危险,从今以后,我必须谨慎行事,步步为营。 况且他拿两副一样的项鍊,一条送给我,一条送给他未婚妻,真不知道在试探什么,看我和他未婚妻谁比较不高兴?我会有什么想法和情绪?得了吧,让那位公主好过点。 王子振臂一挥,将那只项鍊丢进夜空中。红宝石在星空映照下闪烁着光芒,拋物线的轨跡彷彿一颗即将落地的流星,直到它隐没在数不尽的繁星之中。 「你在做什么?」我说。 「让它回到天空中,与真正的太阳合为一体。」他回答道。 敢情下次我再死,我会在冥界里看到玛亚特或是奈芙蒂丝其中一位女神戴着这条项鍊…… 「以后只要所有人看见这个,就会知道你是我的人。」内弗尔卡拉自右耳上解下一只金色的荷鲁斯之眼耳环,就在想为我戴上之时,却发现我没有耳洞,表情微微一变。 见到他要将最为贴身的物品送给我,还是刚解下来的,耳针方自他的耳洞里拔出的;这样的行为无疑是过分地亲密,配戴象徵王子地位的耳环,对于我这样的平民而言也并不适当,甚至可能招致旁人的议论;然而,一种赢过伊塞诺菲特的奇妙感受,在我心里油然而生。 他在意我,大于在意他的未婚妻。 我说:「你帮我吧。」 「好。」 内弗尔卡拉自衣服里摸出一根长针,和我之前在阿佩普神庙里见到的一样,当时他拿这个东西攻击过大王子。这可能是他惯用的贴身暗器。 「没有淬毒,上头有一点点的麻药,不会很疼,有点辣辣的。」 内弗尔卡拉坐在我的身边,把我的耳朵含进嘴里吸了吸。 「!」我整个人抽了一下。 「你的耳朵很敏感……」他用手揉了揉我的耳朵。冰冷的长针靠近我的耳垂,我忍不住发抖。 「吸一口气,我数到三的时候就下去。」他说。 我吸了一口气,我在现代都没穿过耳洞,却回到古代穿了,穿环需要的或许就是一个契机…… 「一,二……」 内弗尔卡拉还没数到三,一阵椎心刺骨的辣疼传来。 「哈啊──…!」 随着那根针穿过,我的耳朵湿湿的,能闻见血腥味。 「戴上去了。」他说:「和我的一样。」 我一时间没敢动作,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那只金耳饰有些沉,勾得我伤口痛,而这种细微的痛,此时甚至比起前一世本应比这要痛上千百倍的死法,要来得更为鲜明。是内弗尔卡拉亲自赋予我的。 内弗尔卡拉的手,轻轻地、温柔地抚过我的脸颊,在唇际戛然而止。 夜空下,晚风轻拂他那一头乌黑的,如同瀑布一般的长发。当他将低垂的鬓发勾至耳后,我能感受到身为古埃及的王族,内弗尔卡拉的气质是何等冶艳,那独属于近东男子的迷人之处。 如此美貌,又位高权重,他自然可以要所有他想要的人,巴戈阿斯与玛哈特,不都仰望着他、渴求着他吗? 能让他来替我穿耳洞,与他分享同一对耳环,或许我真是得天独厚的……不论我是否在壁画上的文字看过他的生平,在图书馆中看过他的资料。 而他凝视着我,捧着我的脸,「辛苦你了,我知道你很痛,但是现在的我是幸福的。」 「告诉我,当你站在我的背后,看着我向宫中的重臣们,宣布我的婚事时,你有吃醋吗?」他问道。 「会吗?……我不知道。」我说道:「但是那又何必呢?」 彷彿我破坏了气氛,内弗尔卡拉微微一怔,表情有些不对劲。 我告诉他:「我承认我对你,确实是有些特殊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的,我并不清楚,或许只是因为我无依无靠,所以我不得不把我整个人都交给你。你其实对我很好,但是接下来你会迎娶正妃,而后是偏妃…… 「十个偏妃也好,二十个偏妃也罢。我不会是那二十个里面的其中一个,我也不想,神的律法也不允许。所以,把你的心思收拾得隐密一点,不要表现得那么鲜明。 「接下来,你只要打败萨胡拉,藉着伊塞诺菲特的帮助登基就好。我只想默默地站在你身后,成为你的大维吉尔。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敢想,也不敢要。」 说完,我才发现自己此刻也颇不清醒,怎么会说出这些不恰当的话。我想试图控制一名王子,王子又岂是我能控制的?何况他还是下一任法老。 「真是这样的话,你又为什么要戴上我的耳环?为什么不拒绝我?」他如此问道,声色俱厉。 我不禁讶然,甚至是被他吓到了,良久都没能回答他的问题。 「还有……」内弗尔卡拉把手向下游移,紧紧地掐在我的脖子上,虎口加重了力道,「──你在什么时候见过他?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 (第七章)赛汉姆权杖的烙印 儘管多亏内弗尔卡拉的保护,早在这时候我就该死了,此时却没死,我心里当然是感激他的;但我不可能告诉他,我刚才死过一次,然后我又回来了。我怕他不信,把我当成疯子。 随着内弗尔卡拉的手劲越来越大,我的呼吸越发困难。 他想杀掉我。意识到这一点,一股无可名状的恐惧感,袭上我的心头。 「放开……我!」 内弗尔卡拉放了手。 他不但没道歉,还继续紧紧地掐着我的肩头。「回答我的问题,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大哥的名字。」 「咳咳……咳……」我痛苦地喘息着,差点以为自己要再度去见欧西里斯。「……我在宴会厅里看见他走过来的时候,有人喊的。」 「这不可能,我们一直都在一起,我没看见他,你就不该看见他。」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不要对我说谎。」他用手指戳着我的腰,「别忘记我给过你的惩罚。」 「!」我把手摸在内弗尔卡拉指着的地方,摸见一块清晰的凸疤,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摸出形状。 是一把赛汉姆权杖,象徵统治的符号。 我眼前的场景乍然一变。 黑夜的草丛里,一名少年压在我的身上。儘管长相与现在不同,我却看得出那玩世不恭的眼神,还有邪魅而俊美的长相,那是萨胡拉。 我感到一阵晕眩,呼吸急促,萨胡拉起伏的胸膛摁在我的身上。他撕开我的衣服,我能听见衣帛被撕裂的声响。 被侵犯的恐惧袭上脑门,我疯狂地挣扎着,对方却纹风不动,硬是分开我紧闭的双腿。 『放轻松,别夹得太紧,否则我怕会太快出来。』萨胡拉把手伸进我的两腿间。 画面闪回至另一个场景。一灯如豆的昏暗囚室内,我的双手被铁鍊拴在高处,身体悬空吊着。 『为什么私底下见了萨胡拉?回答我。』更加年轻,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内弗尔卡拉平视着我问道。 我浑身痠痛,早已不知被吊在这里多久。 不安,绝望,恐惧,疲劳──儘管我知道这是这一具身体,或者该说是这个灵魂的回忆,这些情绪却依旧如同潮水般灌满我的脑中,令我疯狂。 自从我回到古埃及以后,不像其他小说的主角一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过顺风顺水的日子;相反地,我受尽非人道的折磨,把古代社会中黑暗且不文明的部分全都体会了一遍,完全抹煞了我对古代的任何嚮往。 我太难受了,现在的我肯定会哭。 『我没有!』但是记忆里的我很坚强。我哀求地说道:『请你相信我,王子……』 『你说谎。巴戈阿斯看见了,他说是你主动上前和大哥说话的。』 内弗尔卡拉手持钳子,自炭火中夹出烧红的烙铁。 见状,我知道那块烙铁即将要用在谁的身上,求生本能使得我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疯狂地在半空中晃动着身体,『──王子,不要!我求你!拜託!』 『说谎的人必须得到惩罚。这是为了让你以后再也不要对我说谎。』 随着烙铁与我的皮肤越来越接近,我动得越来越厉害,直到高温碰触到我皮肤的一瞬间,一股刺鼻的烧焦味扑面而来。 『啊啊啊啊啊──!』随着我在半空间扑腾,锁链互相摩擦,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带着铁锈味的液体一滴滴地落在地板上,我全身上下都是止不住的汗水。 就在我因为被烙印的痛楚而昏死过去以后,眼前的场景回到现实。 「哈啊…!」我的心脏一紧。 见到眼前的内弗尔卡拉,我的牙齿不由得打颤。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挠着心口,彷彿要把这颗早已经被胡狼神秤重过两次的心脏,从体腔里挖出来似的。 「怎么了?」内弗尔卡拉对着我伸出手,我不由得躲了躲。 他用手紧紧地按住我的胸口,「别抓,你流血了!你在发什么疯。」 「哈啊……哈啊……」我克制不住地粗喘着,「别管我!你别管我!你们两个都一样!我恨你们!」我短短的指甲,将内弗尔卡拉抓破了皮。 「唔……!」内弗尔卡拉紧咬着下唇,忍耐着痛楚。「……无所谓。恨我就好,别恨大哥。反正都是我害的。」他强硬地抓住我,把我塞进他的怀里。 「你在颤抖。」他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你告诉我原因,我就原谅你。」 我不需要得到他的原谅…… 「我刚才被萨胡拉杀死了……现在的我……是死过一次以后、回来的。」 我的胸口还在随着情绪而剧烈地起伏着。那些回忆还在折磨我。伤心,难过,痛苦,愤怒,这些情绪如同被打翻的调味罐般,充斥在我的胸中。我无法平静。 这些记忆很可能只是瓦提耶这二十世的经歷之中的凤毛麟角,要是忘记也就算了,可偏偏让我想起来。我要怎么在知道自己受过这些待遇以后,继续在这个世界里头骯脏、卑猥地活下去! 我根本不是什么太阳神的祭司……我比在伊南娜神庙里坐庙的男妓都不如! 内弗尔卡拉点了头,「我信你,这是我答应你的。不论我能否理解这件事。」 我抬头看着他的脸。我还记得在囚室里,他狠戾的面容,那恨不得把我连皮带骨、拆吃入腹的表情。 倘若不死的代价便是受尽折磨,那么我情愿死,也不敢继续待在他的身边…… 可是被他这么搂着,靠着他温暖的胸膛,我却感觉到这副身体停止了颤抖。 这不应该。这个男人才是全埃及里我最应该要害怕的人。他想掐死我,他伤害我,他烙印我…… 「大哥想杀你,这很正常。他当然可以杀你,只要他做得到。」内弗尔卡拉说道:「我唯一不能容忍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让他佔有你……像五年前那样。 「他是为了使我噁心,让我丢掉你才这么做的。可是我没有这么做,我没丢掉你。」 我能感觉到,当我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嘴角一弯。 这句话太荒谬了。 对你而言,我是什么?一个可以被你用锁链吊起来烙印的人。空享有祭司的称号,却拥有这副男奴的身体。 正因为我如此卑贱,所以被杀死也无所谓;然而我被上却不可以,为什么?因为受到损害的,不只是我那被轻视的、生而为人的尊严与自由,更是内弗尔卡拉的权威性。 我身为人的价值是什么?就因为有人强暴我,而我没有反抗的力量,我就应该要被当成垃圾对待吗?就因为我没有被丢掉,所以必须要感恩戴德吗? 「因为我的身上已经被你打上烙印,我是你的所有物,你不能容许你的玩具被玷污,玷污你的玩具,就是在挑战你的权威,是吗?」曾几何时,我已将心思脱口而出。 「换作是你的妻子被人佔有,你也不能容许这种事。」 他竟认真地说道:「如果你是个女子,你早就已经被斩首,尸体不但不能被下葬,还要用草蓆包起来,拋进尼罗河里。因为被恶徒夺去贞洁的荡妇,必须为自己的罪行负责,不配得到永生,更无法在欧西里斯神的面前被宽恕。」 「认清自己的本分。离大哥远一点,越远越好。」说完,他逕自起身,准备离去。 离开前,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去河边洗个澡,你身上有股阿佩普神庙的尸臭味……我相信你确实死过,因为你现在的味道像极了尸体。」 ※ 我依言来到尼罗河畔洗澡,思考着身上「尸臭味」的由来。 听着尼罗河水平缓流动的声音,看着河边紫色的蓝睡莲,我整个人着实放松许多。为了除去身上的气味,我甚至把一朵睡莲花瓣揉碎了,将汁液往自己的身上涂抹,也不怕过敏。 其实古埃及很好……什么都好,只有这里的人不好。 在我死过一次之前,我没有听别人说过我身上有味道,事实上我也闻不出来。或许是因为我对自己身上的味道太熟悉了,久居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 我所能联想到的,只有诅咒──诅咒将随着我死去的次数越来越多而变强,而这尸臭味,很可能与我身上诅咒的强度相关。 ──你现在的味道像极了尸体。 还记得内弗尔卡拉那个混帐东西所说的话。倘若我身上的气味,全然变成尸体的味道,那么,我就会完全属于「那个神」。 由于不确定究竟要怎么洗,才能把身上的味道洗掉,我洗了很久都没上岸,但还是该上去才行。我的皮肤都快泡烂了。 就在我转头回岸之际,我从水面上的倒影,看见了一个人。 人影在黑夜里并不清晰,水面上有涟漪,我无法看清这个人的脸。他的身材很削瘦,长得比我矮,看上去有点熟悉。 而后,我感觉有人自我背后,狠狠地推了一把。 不过一瞬间,我便整个人跌入尼罗河之中,沉了下去。 「!!」 大量的河水呛入我的喉咙中,我无法呼吸。 四面八方的水,进入我的眼睛、耳朵、鼻子。我在水中奋力地挣扎,身体却像是被灌了铅一样,一味地往下沉。我在做困兽之斗。此刻的我无助而绝望…… 内弗尔卡拉,你在哪里? ……这一次,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第八章)回到开罗 穿越四千年,我回到孟斐斯那王权依旧、富丽堂皇的王宫中。姿态曼妙、千娇百媚的舞者们,在千盏灯火如星河的宴会厅里轻解罗纱,为身穿长袍的贵人们,表演撩人的七重纱之舞。 月光下蜿蜒的尼罗河水上飘浮的千瓣蓝睡莲,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淡淡焚香气味,朦胧远方尘沙中的金字塔。 阿佩普神庙中的雕像与壁画,色色如新。时间彷彿未曾流逝,一切不过发生在昨日。 只在昨日。当我张开眼时,见到自己躺在一间加护病房里。 一名黑色长发,背影熟悉的男子,如同鬼魅般,又好似是我的幻觉,驀然地消失在我眼前。 而叶卡洁琳娜告诉我;这一睡,已有一个月之久。 ※ 我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很长的恶梦。 但愿我从未见过欧西里斯,灵魂上未曾缠绕任何诅咒,且从未实际与那个只该在壁画上出现的名字──古埃及第五王朝的第三任法老.内弗尔卡拉交谈过。 我寧愿从来没认识过内弗尔卡拉。 我希望能作为一名开明的现代人,每天听见祷鐘的声音,平淡地继续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我爱我的工作,也爱我的生活。 不论是被作为燔祭献祭,或是被掐死、烙印、肢解、推入水中淹死,都不是像我这样的凡人,所能想像得到的经歷;而我也并不情愿去体会这些。 听说我是被尼罗河畔巡逻的警察发现的。 「有一些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脱离悲惨生活的人,即使到了死前,对这个世界本该没有任何牵掛,却因为来生还想再作埃及人,于是选择跳入尼罗河的急流中,直到身体被滚滚东逝的水流所吞噬。」 我被转移到普通病房以后,当晚负责巡逻的那名警察,同时也是我的救命恩人,阿里.雪瑞夫来探望我。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拯救更多人,让他们不要纵身跳入尼罗河水中。这不是真主愿意看见的。 「人应当珍惜真主所赐予的生命,并以保护生命为荣、糟蹋生命为耻。自杀使这些人不但没有来生,更无法在死后进入舍希德(天国)。 「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伤痛的事,会使得你想在尼罗河里自尽。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把这次的笔录,当成是我们之间家常的间谈就好,别感到有压力。」 他说:「不论要花费多久的时间,我都愿意听你说,所以请你把使你感到不安或者痛苦的事情告诉我,不要藏在你的心里。」 「我……我不是去自杀。」我的声音沙哑。「我没有……真的没有!我并不是这种人!真的不是!你可以问我在大学里的同事还有学生,我本来是一个很开朗乐观的人……我热爱我的生活与职业……」 直到阿里递来一包卫生纸,我迟迟没接过,他直接拿着纸巾,轻轻地帮我抹了脸,我才发现我竟然哭了。 我想,现在的我看起来,一定更像是一名自杀未遂的人了。因为我太歇斯底里了。我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人,那些戕害身心的古埃及体验,对我造成的影响太坏了。 即使事实上我是被一个我不知道是谁的人给推下去的,但是倘若被埃及当局定案成投水自杀,这将对我本来在开罗大学的教职有很大的影响,我很可能会被解聘。 「你的情况让我很担心。你说话的时候会颤抖,眼神飘向别的地方,有时紧握着拳头,有时过度换气。你看起来很惊惧、不安,有点像是ptsd的症状,通常是被绑架或者是受到重伤害的倖存者,会发生的情形。」 作完笔录以后,阿里递了一瓶矿泉水给我。 我竟迟疑了一会儿,没接过。 萨胡拉是怎么往我酒里掺东西的,情景仍歷歷在目。饮下那一杯酒的后果就是惨死! 「虽然这么说可能没什么说服力,但是我非常希望,能因为我是警察的缘故,多少赢得你的一点信任。」 阿里无奈一笑,亲自为我扭开矿泉水瓶盖,放到我的手里。 我大口地饮着水,试图去平息我胸中的骚动,「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 阿里摇头,「你铁定还有许多的经歷,是你不方便告诉我的。人的性格是被经歷形塑出来的,这怪不了你。别说对不起,这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不是吗?」 「谢谢你……」我哽咽着看着他,「你是一个好人。舍希德定然有你的一席之地。你的品行,真主全看在眼里。」 阿里闻言,温柔一笑,对着我柔声说道:「rouhi先生,刚才和你聊过以后,我认为有些内容,若是照实往上呈,可能等到你康復之后,还得再来警局跑很多趟,所以我会选择性地呈报,好吗?」 他接着说道:「我会将这起案件定性为失足落水,而不是投水自尽。这会为你省去很多麻烦……否则若是精神病院那里,派人将你强制送医,你很可能无法继续手头的考古工作。」 「我希望在塞加拉的现场工作,能使你的心灵得到宽慰,而不是害得你……再度寻死。」从他的表情还有声调,能感觉到他在为我担心。他是一个温柔的人。 阿里完全说到我最担心的点上。一旦像梵谷那样被抓进精神病院,很可能我就完全没有未来了。我会作为疯子度过馀生,所有人都不再相信我所说出的任何一句话;我苦心经营十年的学术事业将毁于一旦,甚至连我过往所发表的论文,也会在学术界内受尽鄙视、被弃如敝屣。 我不在乎我过往所享受的那些追捧与荣光,我在乎的是我所发掘出的真相,很可能因着学术界人士对我的偏见,而遭到弃用。很多时候,学术界在乎的是名气、噱头,而非真相。 「麻烦你了。」我握住他的手,「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向你的长官们表明,这一切只是一场意外。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我的教职,还有我的职业生涯。否则在塞加拉的考古工作结束之后,我会无处可去。」 阿里一怔,随后也把手覆在我的手背上,「这是自然。工作方面的调查,我希望可以就此打住;接下来,我只想纯然以『朋友』的身分关心你。结束完汇报以后,我明天会再来看你,请你等我。」 …… 阿里在彬彬有礼地道过一声「salaam」以后离开了。叶卡婕琳娜进入病房里,「真可惜,那个神秘的男人竟然没有来看你。」 「谁呢?」我说。 「一个褐色皮肤,身材瘦高,黑色长发,左耳戴着耳环的男子。他的瞳色是紫色的,就和伊丽莎白泰勒眼睛的顏色一样。他看起来像是外国人,五官很立体。」 叶卡捷琳娜说道:「你落水以后失去意识,托比布(医生)说你很可能变成植物人。因为工作的关係,我无法时常来看你,但是每次我来的时候,都见到那个人。 「那个人好像每天都来探望你、与你说话,你能醒来,他肯定居功厥伟。」 不知怎地,从她的叙述,我第一个想起的人,竟然是内弗尔卡拉;但是他是一个四千四百年前的鬼魂,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现代呢?更何况内弗尔卡拉是纯正血统的埃及王族,不是什么外国人…… 不,严格说起来,当代所有的埃及人,对古埃及人而言全都是外国人,就连埃及艳后都长得像是希腊人,而不是阿拉伯人。因为现在的「埃及人」大多是阿拉伯人;真正的古埃及人,早已经被入侵的阿拉伯人灭亡了。所以对比起现在埃及国内的人,内弗尔卡拉确实有可能长得像外国人。但是他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如果连在现代我都无法安心地待着,我寧可再去跳一次尼罗河。 我问她:「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她摇头,「那个人好神祕,气质很特别,是一个优雅的人,仪态非常好,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我感觉他像是个公爵。只可惜,他并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我本来以为你会知道他是谁。」 罢了,我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不会杀了我就无所谓。我就不相信都已经回到现代了,我还能再这么随随便便地被人掛掉。 『你的声音如仙乐般动听。 你的身子,洁白犹如朱迪亚山脉的初雪。 尼罗河岸里静静沉睡的蓝睡莲,也不如你的灵魂那般使我安歇。 伊人,是你使我感受到爱。 让我尝试你的嘴唇与身体。 我必将许你为我的偏妃,在美好的哈索尔女神跟前,予你神圣的誓约。 一如埃赫那吞与他的王后娜芙蒂蒂。 我要将你与我的身形,共同刻划在我墓室的壁画上供后人瞻仰,一全你这四千年来,灵魂深处的渴望。』 随着内弗尔卡拉那低沉得令人丧魂销魄的嗓音在我耳际响起,用古埃及语对我唸诵着诗篇,画面再次闪回。然而这次我所见到的,并非是我自己的视角,而是旁观者的角度。 一名长发如夜色的男子,将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即使身穿现代人的西装,他那属于古代王者的气质,仍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使我顿时明白叶卡婕琳娜的形容是多么地贴切。 就算外表与体型都比起在古代时,要来得更加成熟,神情也更为内敛、阴沉,但这人是内弗尔卡拉,错不了。就算他的外貌、穿着,都有了改变,我也认得出他。我能认出他的……灵魂。 画面中的男子,面部本是被黑雾遮住的,唯有一只鐙亮的左耳钉看得清晰。然而随着我认出内弗尔卡拉的嗓音,还有他的气质,画面中的黑雾消散。 我清楚地看见进入壮年以后,内弗尔卡拉俊美的容顏。 那双紫罗兰色的沉静双眸,在未开灯盏的病房中,明亮得犹如一潭映照着繁星的湖水;然而那双眼睛里隐藏着太多阴騭的秘密,即使身为一名旁观者,我依旧不敢直视他的双眸,就怕思绪被拉扯进他的眼底。 随着他低头俯身,亲吻睡在病床上的我的眼皮,而后竟瞥向身为观察者的我,「!」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感受袭上脑门,我的思绪猛然被抽回现实。 「──哈啊…!」我瞪大双眼,倒吸了一口气,胸中一痛,只能紧紧按住发闷的胸口,制住狂跳的速度快得我连呼吸都快要跟不上的心脏。 内弗尔卡拉是个魔鬼,他定然与魔鬼作过交易,与他对上眼,让我感觉自己的灵魂能被他撕扯殆尽……又或者,那人其实不是内弗尔卡拉。他有内弗尔卡拉的容顏和声音,但是那个眼神不像是内弗尔卡拉。 『谁叫人类只能用外表来区别差异?』我还记得欧西里斯所说的话。 是了,那人可能不是内弗尔卡拉。我不该在没有线索的情形下盖棺定论。说到底,内弗尔卡拉是不可能活到现代的。 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在这里做什么?他想怎样?他有何目的?他与内弗尔卡拉,以及我身上的诅咒之间,是否有所关联? ……我的脑子快炸了,我开始感觉晕眩,人不大舒服。 「瓦提耶,还好吗?你脸色发白,还出了冷汗,要不要帮你叫医生来?」叶卡婕琳娜问道。 「我没事……」我用手背抹了抹脸,果然涔涔是汗。 光是惊鸿一瞥,就足以使我丧失心智。不知为何,使我想起那禁忌的存在:邪神.阿佩普。 叶卡婕琳娜从包里取出绢帕,为我擦脸,「别提那个男人了,我该说点令你高兴的话才对!」她说道:「在你昏迷的这一个月里,塞加拉陵墓的最后一段铭文,已经解密了。」 「真的?!」我忍不住欣喜之情,「你是指『对内弗尔卡拉的感谢』那一段吗?」 「啊?你在说什么啊?」叶卡婕琳娜露出诧异之情,「内弗尔卡拉只是个王子,又不是法老,铭文上怎么可能会提到他呢?」 你才在说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这不可能! 内弗尔卡拉是埃及古王国时期第五王朝的第三位法老,他是墓穴主人.王室祭司瓦提耶终其一生的主人。 他统辖着孟斐斯与上中下埃及,是拉神在人世间的代表,他的统治被太阳神拉赋予正统性;他拥有两个王名,在位期间修葺了第五王朝最大的金字塔以及太阳神庙,是纵观全第五王朝所有的法老中,文治武功最强的一位圣明君主…… 我对内弗尔卡拉再熟悉不过,这些事情早就已经烙印在我大脑的皮质里,我是不可能记错的! 「内弗尔卡拉呢……他……他怎么了……」说的时候,我竟感觉呼吸不畅起来,彷彿有人在揪着我的心脏,不让血液在我身体里流动。 「瓦提耶,你看起来真的不太舒服。放松点。」 叶卡婕琳娜拿绢帕擦拭我汗涔涔的额头,拿我放在桌边的矿泉水给我喝,「内弗尔卡拉在领兵出征西台王国时,死于西台国王.苏皮卢利乌玛斯一世的剑下。 「肯特考斯一世后来改嫁给法老,这才在法老在任期间,被修了王后陵。在她陵墓的墓志铭中写道,因为内弗尔卡拉将当时的王妃.肯特考斯一世,也就是西台国王的妹妹打入冷宫,埃及与西台王国之间的外交关係急速恶化。 「法老虽想再藉由政治联姻,让内弗尔卡拉王子娶利比亚公主为偏妃,以联合利比亚,对抗最强盛时期的西台王国,但是内弗尔卡拉并不愿意,于是法老指派他去收拾残局,最终导致了他的殞命。」 儘管说的时候有些停顿,显然是在梳理思绪、组织语言,叶卡婕琳娜仍是有条不紊地说完。 而我听完,立刻就昏头了。 那位西台公主,卑微的伊塞诺菲特,就是歷史上无法被人探知其身世的肯特考斯二世;她最后不但被内弗尔卡拉打入冷宫,甚至还被法老扒灰!这他妈太变态了。 内弗尔卡拉不但没有继位法老,还死于对西台王国的远征!这不应该,这不可能…… 「──难道不是故意的吗?」我问叶卡捷琳娜:「法老故意让内弗尔卡拉去送死。」 「你怎么这么生气呢?冷静点!是有这样的可能性,但是证据不足。除非能回到古代去,质问那位法老,否则没有人能断定他的用心何在。」 叶卡婕琳娜回答道:「毕竟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何况法老已经给王子足够的兵力与补给。或许内弗尔卡拉的军事实力不足,又或者他对战场的即时研判出了问题;不论如何,早在他没能继任为法老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落败了。不是吗?」 「派他去远征的那位法老是谁?」我克制不住心中的焦急感,频繁地对着叶卡婕琳娜发问。 叶卡婕琳娜肯定觉得我非常奇怪,却还是不厌其烦地告诉我:「是萨胡拉。」 是、萨胡拉……?那个笑到最后,成为法老的人,是拜邪神阿佩普的大王子,萨胡拉…… 拉神并没有眷顾为他修葺神庙的内弗尔卡拉;然而邪神阿佩普,却眷顾了萨胡拉,令他得到他想要的王权,使他的事业永传于世,实现了他的心愿,「永恆」…… 萨胡拉在登基之后,为了剷除异己,光明正大地抓着内弗尔卡拉的小辫子不放,送他到狮子口里,毫不顾念身为兄弟的情份……他们的父亲不都是伊尔迈吗? 然而,萨胡拉并不是没有给过内弗尔卡拉一条生路;只要内弗尔卡拉愿意紆尊降贵、娶利比亚公主,表示对萨胡拉的服从,他大可不必去参与对西台王国的这场血战。 到底是为什么……他不但将对他大有益处的伊塞诺菲特打入冷宫,还拒娶利比亚公主? 倘若内弗尔卡拉只是一个单纯的疯子,毫无头脑的昏君,那么他就不可能在位统治长达二十年,使古王国时期的埃及达到全盛。 内弗尔卡拉,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对我这个一生都在进行古埃及研究的人而言,歷史脱轨、发生巨变,这件事所带来的衝击性,实在是太大了……更何况,还是在我回到过去以后发生的;我本来以为那些都只是幻觉,我不可能真的穿越回到古代,还看见欧西里斯神,和祂聊天,听祂说起祂是怎么帮拉神作职代的。 如今仔细想来,造成这一切变故的发生,唯一的变因只可能是什么?我!在那之后的,都不过是蝴蝶效应罢了。 我甚至可以想到,前十九次的转生,说不定都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歷史被不断地改变,只因着我没有过去转生的记忆,才没认知到古埃及史本身正在不断发生修正与改变。 是我害了内弗尔卡拉。 是我害他无法得到应有的荣光、失去歷史学家们对他本有的讚誉、毁了他的青史留名。 是我使他客死异乡,失去古埃及人终其一生都在追求的来世、不得下葬……我算什么东西?我……! 我的胸口开始发闷。我好难受,却连自己为何会如此难受,都说不出个原因。 「瓦提耶,你怎么哭了呢?」叶卡婕琳娜用手指擦拭着我的眼角,「对不起,我以为这些都是你已经知道的歷史。我不知道说出这些,会让你这么难受。」 「我没有,我不难受……我可能只是、深受感动……好吧,我不知道。」我抽噎着,说着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在说些什么的,极为彆脚的辩辞。 「是,我就是难受。我不知道在为着什么而难受,但我确实是挺难受。」我老实告诉她。 「你……还想继续与我聊天吗?」她迟疑地看着我,「还是你想休息一下呢?我带了switch来,你可以玩玩……玛利欧赛车。」 儘管我知道,理智上我很可能无法继续承受我所听到的内容,我却无法克制自己想更加深入了解这段被涂改的歷史的慾望──胜过于玩玛利欧赛车。 我对她摇头,「不,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必须知道才行。」 「叶卡婕琳娜,告诉我,在这一个月的期间,你解密的那『最后一段铭文』的内容是什么?」我问她。 「这一段早就已经被你破译了百分之八十,我不过是收尾罢了。也多亏剩下的铭文,被现场勘查人员进行了修復,否则我真看不出来上面写的是什么……」 她说道:「『对谢普塞斯卡拉的感谢』,这段的内容应该是你最熟悉不过的。我还有很多相关的问题想请教你呢!」 「等等!」我倒吸一口气。 谁? 谢普塞斯卡拉,那是谁?! whothefxxkis谢普塞斯卡拉?! (第九章)欧西里斯的护持 不论下一任法老是谁,这都无所谓。我只要继续待在塞加拉考古就好了。 叶卡婕琳娜已经把不论是对谁的感谢那一段全部都翻译完了,我就等着去参加成果发表记者会,然后去博物馆给媒体拍照,再写几篇论文在a级期刊发表就好了,岂不美哉? 我是挺对不起内弗尔卡拉,但是说到底,又不是我不愿意回到古代去纠正错误? 可不是我自己想留在现代,而是一来古埃及没啥好玩的,宫斗得飞起、人心险恶,我也不能分杯羹;二来,穿不穿越与否,决定权不在我自己的手中。 「瓦提耶,你表情怎么怪怪的?」叶卡婕琳娜说道:「一开始我们讨论内弗尔卡拉的时候,你情绪还挺激动的,一说到谢普塞斯卡拉,你眼神忽然死掉了。」 「没什么,只是……没兴趣。」我说。 「可是研究这些不是我们的本份吗?我看你对内弗尔卡拉的兴趣挺浓的,我还以为你是对这些有兴趣,才会投入现地考察。 「毕竟实地考古花费的时间很长,就算偶而能有些成就感,实际情形大抵枯燥乏味,挫折感重、资源又少。薪水能养活自己很了不起了,有的项目甚至还不一定能养活自己,必须靠家里人养! 「谁叫现在已经不是商博良的年代?考古早就已经不流行。大家都想发大财,谁真的想来挖死人的墓地,然后把挖出来的金银财宝上缴给国家? 「每年投入业界的人这么多,真心能坚持下去的没几个。没有一定的热忱,我想没多少人愿意这么为爱发电的。」叶卡婕琳娜说道。 「并没有,我对内弗尔卡拉没啥兴趣,内弗尔卡拉他算个屁?拉美西斯二世才正点!」我忿忿地说道。 「拉美西斯二世,学界都已经做烂了,没什么好继续研究的空间。我明白是个人都对拉美西斯二世有兴趣,但是如果想靠他混口饭吃,还是先不要吧。 「等塞加拉的考古结束,你的新题目就写内弗尔卡拉也很好啊,和这个陵墓的年代相近,他的歷史资料也不多,你只要能随便挖一点点东西出来,国家地理杂志就要来採访你囉! 「只不过能不能在考古上有新发现,比较看运气。你也知道他只是个王子,没有自己的王陵。」叶卡婕琳娜说道。 笑死,内弗尔卡拉本来不但有自己的王陵,还是整个第五王朝最大的。看他的金字塔规模,就知道他这个人有多好大喜功。当时的埃及一定很发达,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力物力给他挥霍? 「醒醒吧,现实是世界上87%的人都对拉美西斯二世没兴趣,『是个人』是指我们这种做研究的人,而不是真正的所有人。」我说:「要是埃及政府和联合国不介入支援,我们早就饿死路边跟人要饭了。」 虽然我是说得挺惨的,但不得不说,就算在现实里要饭,还是比回去古代要好太多了。就算在古代不用要饭,我都不想回去。 「啊,我忘了告诉你,netfl●x在你昏迷的期间,派人来考察过,想把我们的考察情形拍成纪录片。」叶卡婕琳娜说道。 这下子要搞文艺復兴了。从《神鬼传奇》结束以后,西方影视业基本上对古埃及题材一点兴趣都没有。 「有这个吗?」我对她比了一个钱的手势。 「有。」叶卡婕琳娜双眼放光,此时的我大概也和她一样。 她小小声地说道:『比政府给的钱还多。』 「喔喔喔!不愧是网●爸爸,就连学界也要被他拯救啦!」我欢欣鼓舞。 不得不说这年头做喜欢的事,能够不出去要饭也是挺困难,我的话就算了,我是真觉得委屈了叶卡婕琳娜这位才女。 「我有告诉製作人,瓦提耶你是主任,而且你人在住院。我跟大伙们已经讨论过,只要你不在,我们就不接受拍摄,所以製作组也决定,等你出院之后再过来一趟,他们现在人都还留在开罗等你。 「你这段期间调养一下,把状态调整到最好,准备上电视吧!我们要扬名立万了!」叶卡婕琳娜兴高采烈地说道。 「哇!蒸蚌!那我何时能出院?」我问她。 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上电视不好吗?何苦回古埃及折腾自己呢!我准备好要名利双收啦,网●爸爸万岁! 「我问过你的主治医师,后天一早你就能出院了。我会开车来接你的!你的住院行李我也只带了两天份而已。」叶卡婕琳娜笑道:「大家都很想你,别在医院里待太久喔。」 我点了头,回答道:「你快点回去认真工作吧!网●乾爹能给我们团队多少钱,就端看你的劳动成果了。」 ※ 在一道白光中,我见到那名神似内弗尔卡拉的男子,抓着我的手,走进一个向下的通道里。 我就这么随他过去,在快要通过通道,来到位于地底的出口时,却听见欧西里斯神那空远的声音:『别过去。』 我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黑发男子眼里带笑,回过头来说道:「欧西里斯,你这个被分尸成十三块的败家之犬,也敢在我面前忝不知耻地和我抢男人。」 『所以?那又如何。』 欧西里斯自空中翩然飞下,站在我和男子的面前。 『离开这里。拉神早就将你驱逐于三界之外,你是不被容许的存在!』欧西里斯沉声喝道。 「早在他认知到自己的轮回转世之时,他的人性就已经被消弭。不必我来找他,他会自己来找我的。 「因为覆灭于虚无之中,与我永远同在,就是他的宿命!」男子说完,扬起纯黑的衣袍,隐没了身影。 「冥神,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总是和我抢业绩,我从太古之初就讨厌你到现在。这次先饶你一命,下次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在男子完全消失之前,欧西里斯说道:「瓦提耶是拉神钦定的祭司。挑战拉神,就等同于挑战我们九柱神。若你想再次掀起神界的战争,我们何尝不是不能配合。」 男子在消失之前,露出一个邪恶却又蛊惑人心的微笑。 『shmita!』欧西里斯雄喝道。 我眼前一黑,欧西里斯将我的眼睛遮住,随后祂才放开手。 代替祂的手掌心,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他那张俊美无儔、光耀得令人不可直视的洁白脸容。 他离我很近,青金石色的眼眸就这么盯视着我。 在壁画里,祂的脸总是被画成死青色。那是尸体的顏色,被古埃及人视作不祥;然而实际上,祂的容貌和壁画上并不相同。 「当『那个人』诱惑你的时候,不要看祂,否则你的神识将不再属于你自己。」祂站在我的面前说道。 「我刚刚怎么了?」我问道。 「他想拉着你堕落。拉神会带着你上天堂,但是『那个神』带着你,只会让你离开此世。」欧西里斯说道。 「完全消失与死亡不过一线之隔,端看逝者能否继续活在此岸生者的心中。这便是为何你能回到你的时代,因为有人思念你。 「世界的边缘本与冥界相接,跨过地平线的人,会坠落于无垠之中。只因『他』狗胆太大,经过我的领地,我才能介入你的梦境。要是我不在这里,你……会直接消失。」他摸了摸我的脸。 欧西里斯的抚触,让我感到极不真实,毫无实感。 「倘若让你这么一个唯一活着见过我的人类,消失于三界之中,不是很可惜吗?」祂轻声微笑道。 我连这里是哪里,我正在经歷什么都不知道。我无法思考。彷彿我的思绪不能受到我自己的控制,而这里也不是一个能容许我去思维的空间。 「保护人类,是我身为神明的职责,所以你别慌张。身为人类,只要一心一意地仰望身为神明的我就足够了。」欧西里斯一把揽住我的腰,「抓好,我要破坏这个亚空间。」 我抓住祂身穿的盔甲,这才发现欧西里斯穿着战衣,有别于平常审判时穿的亚麻丝薄袍;祂今天是来争战的。 他化出赛汉姆权杖,振臂指着这充满白光的空间,沉声一喝:『abracadabra!』 顿时,空间轰然爆裂开来,白光碎裂成一片片。 白色碎片后的背景,再次变化成我所熟悉的区域,静静流淌的冥河,飘浮在冥河上的平底船。 远远地,我能看见阿努比斯、奈芙蒂丝、玛亚特在底下看着我,我和欧西里斯竟飘浮在冥界的空中。 「『那个神』在试探你,祂想拥有你,让你永远属于祂,所以祂想让你堕落、万劫不復,直到你的精神无法再继续维系你自身的存在。 「但是不论你接下来会遭遇到什么样的事情,瓦提耶,你都必须记住:你不是被厌弃的存在。你很讨人喜欢,至少我不讨厌你,所以不愿意见到你时常来看我。 「你定然是人类之中最好的。正因为你心地善良、灵魂纯洁,拉神才会拣选你,让你坐在祂的右侧。」欧西里斯说道。 「接下来,回到你的梦境里。梦里的世界并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你自己。好好地作个美梦吧。就算是拉神,也没有资格去干预你想作什么样的梦。 「我向来只保证死者的安眠,而你是个例外──今夜,我以『光明神.欧西里斯』之名赐福与你,令你安歇。」他放开我,随后把我轻轻一推。 我猛然远离冥界,周围场景开始剧烈而快速地变化着。 在周身流动的光芒中,我听见内弗尔卡拉的声音,却是十六岁时的他。与此同时,我还看见叶卡婕琳娜趴在她的书桌上睡着了,桌上是她那本交给我的素描本,她在我写下的圣书体附近,夹註了数行俄文。 我人难道不是在现代吗?我究竟在哪里?冥界?「那个神」的亚空间?还是古埃及? 当时光的回溯终于停止,空间的扭曲被收缩为稳定值,我站立在地面上,用手遮盖着眼皮,自神殿里遥望着蔚蓝天空中,那刺眼而金灿的拉神之光。 我本来应该要感到迷惘,此时的我却坚信,我已经回到了我十四岁的时候。而不论是何种岁数的、哪一世的、古代或者是现代的我,终究都还是我。 我就是我,我是瓦提耶。我不是被厌弃的存在。至少欧西里斯祂喜欢我,愿意守护我,过来救我。 这里是安努,现代称开罗,希腊语称「赫里奥波里斯」,意思是「太阳神的城市」。 由于一年一度的太阳神庆典在此举办,全国的埃及人自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他们搭着船顺流而下,不辞辛劳地来到安努。 街上有男女老少,一路上,少女们手打响板,唱着讚美太阳的乐曲,歌声悦耳而动听;男人们吹着笛子,帮少女的乐曲伴奏,乐声和谐而欢快。 安努的港口,还有更多载满人与祭品的平底船要靠岸。远道而来的外地人,朝着歌舞的女子们喊叫,或是投掷花果。整座发达而繁荣的城市里,都瀰漫着歌舞昇平的气氛。 由于祭仪还在准备的缘故,神庙并未对外开放。我有义务在神庙里准备祭品,按着册子上的纪录数点祭器,在拉神的日子让祂享受祂应得的顶礼膜拜。 我人并不在街上,而是在关闭的太阳神庙里,可是我明白外面在发生什么事,因为我感觉得到。 此刻的我,并不是待在我的记忆空间里,以过去的我那有限的认知、受限的五感来体验这场庆典。我是真的回到过去,置身于那时的安努;不论是空间还是时间的概念,对我而言都已经消弭──因为我是那个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存在,我的意识能在那之间穿梭。我已经距离「神」的概念不远了! 我的感知超越凡人。在我所知晓发展的时空中,我是全知的。 内弗尔卡拉等一下就会过来找我,因为他想喝一年一度才会自酒窖中开封的,献给拉神的圣礼酒。 「瓦提耶。」有人在喊我,他的声音温润如玉。 来找我的人并不是内弗尔卡拉,而是一名身材高瘦,五官秀美,着一身白祭司袍,戴着金饰的长发男子。 「你……不是瓦提耶,不,应该说,你不是这个时代的瓦提耶。」 那名男子看着我,微微地瞪大了一双杏眼,略显讶异地说道:「这、不可能。你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难道你取代了原本的瓦提耶吗?」 (第十章)成为神妾的过往 这个男人的问题并不好回答。然而,我也并没有回答的必要,毕竟我不见得晓得答案。 「老师。」我对着他鞠躬,「或许这个时代的瓦提耶,此时人正在别的地方。我不能和他相遇,他不可以认知到这个时代还有第二个他。因果律自然会替我安排得所有人都无法意识到介入者的存在,否则世界的秩序定然会崩溃。」 「喔,是吗?这个规则是谁告诉你的?」老师用不屑的眼神看着我,语气轻蔑地问道。 「……」我总不能告诉他,我是从别的穿越时空、改变世界线的动漫里看来的。古埃及人哪里知道那是什么。 「不论如何,这件事,请您为我保密。」我说。 「哼,从别的地方来,就自以为能点破天机了。」他嗤之以鼻道。 「罢,你说的也不算错。还算是有点成长,你这不成材的弟子。」 「谢谢老师。」我忍着内心的不高兴,向他低头。 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他会出现在这里,我也并不意外。 他就是当年让我罚抄《亡灵书》的前任太阳神祭司,我的老师,礼塔赫。 他是全埃及国中最漂亮的男子,没有之一。因为前一任法老还在位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太阳神祭司,所以他已经就任五十年了。十足的老妖怪。 更可怕的则是他驻顏有方,至今看起来外表仍不超过三十岁;有女信徒来问他,到底是怎么保持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他都唬烂说他用黑娜(指甲花)的汁液来洗头,而且他洗头绝对只用尼罗河水、不用井水,号称这样能得到阿努凯特(尼罗河女神)的祝福;至于他到底用了什么巫术,只有他自己晓得了。 他非常受到法老的信任,但是是因为他的智慧,而非是因着他的外貌。 小时候因为他对我太过严厉,总是动不动就把我关进地牢里挨饿,所以我总是在私底下告诉别人,说老师是法老的情妇,白天在太阳神殿里当祭司、主持祭仪,接受信徒的告解、帮信徒传达旨意上达天听;晚上就搭轿子进孟斐斯的王宫,躺在后宫的床上张开双腿,用他的身体当法老的圣杯;也因为我私底下散布谣言,免不了又得吃一顿毒打。 我不明白,为何老师能看出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那也并不是非常重要。可能身为太阳神祭司的人,在拉神的加护之下,多少都有点神通吧? 「二王子殿下等一下要在民眾入庙之前,先来对拉神覲礼。法老陛下刚才传召我,进宫的轿子与轿夫们,都已经在神殿外面等候。」老师说道:「我没有空服务二王子,所以来告诉你一声,麻烦你代个班。」 敢情要在拉神祭典当天,进宫里去找法老偷汉子。很好,真有你的一套啊,礼塔赫。 「老师,这怎么会麻烦呢?这是我份内的工作。陛下在等您,您先去底比斯吧。」我嘴上乖巧而顺服地答应道。 礼塔赫微挑秀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瓦提耶,就你那花花肠子,你太好懂了,肯定要趁着大人不在家,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你要是敢惹毛我,小心我把你的皮扒了,肚子切开来,肠子洗乾净,扔进尼罗河里献祭给阿努凯特女神。」 「老师,弟子不敢!」我忙说道,声情虔诚无比。感觉后颈都沁出冷汗来。恐怖啊!恐怖到了极点。 若不是我十岁那年,拉神就降下諭旨,钦命我为下一任太阳神祭,老师是绝对做得出这种事情的。 「你照着经典所写,让王子照做,别让王子逾矩。王子若能顺利完成覲礼,对埃及未来的国运大有好处──还有你自己也是。」 老师对着我,声色俱厉地说道:「我不管你来自什么年代、来自何方,只要你身处太阳神殿的至圣所,穿着拉神钦命製造的细亚麻祭司服,你就必须做好你的职责,我会用天上的标准来衡量你在人间的行为;如若不然,我会把你逐出师门,让你永世不得再踏入太阳神殿。」 我向他低头鞠躬,「是的,老师,我知道。」儘管我心里明白,待会要发生的事情,足以让我被逐出师门一万遍了。 我还记得,当时老师他非常生气,直接在太阳神祭典当日,当着全国国民的面前求告拉神,问拉神要不要把我逐出师门。 然后拉神给他降下神諭──不但不把我逐出师门,还让我出任「神妻」,即拉神在地上的侍妾。 这就是「拉神的妻子」这个该死的称号怎么来的,这本来是女祭司的职责。 我一个大男人在拉神面前戴着舞铃,披着纱綾,跳该死的祭舞,这能看吗?怕不是所有来观礼的人都能瞎了狗眼。 儘管如此,后来我还是接受了女祭司的祭舞训练,所以我是全埃及歷任所有的男祭司中(不是唯独拉神的祭司,而是所有的男祭司),唯一会跳神妻祭舞的。 我最长的纪录,是喝了圣礼酒以后,连续跳个七天七夜都没死;连女祭司都没打破这个纪录,放在现代我能拿个金氏世界纪录……这不是重点。 那时,在至圣所外面看热闹的,可是从全埃及远道而来的人民们。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老师到底在为了什么事情而生气,只知道我就任为神妻,然后安努接下来又全城祭典了一个星期──为了庆祝拉神亲自指任的神妻,在时隔一百五十年后诞生了!我是拉神所喜悦的男子(要命!)之类的。 说起来羞愧得不得了,反正那场为时七天的祭典,我是一天都没参加。至于为什么?之后就知道了。 老师瞥了我一眼,说道:「别丢为师的脸。我是相信你,才将这等重责交付给你。」居然有点苦口婆心的意味。 「老师,我明白您对我的用心。」我没敢直视他,只是继续看着地板,用头顶对着他,把腰弯得不能再弯了。 说起来,我对那两个王子都没这么恭敬,老师对我的主宰,实在深入我的骨髓。 老师一脸严肃地点了头,「我相信你。可别带坏了二王子,不然仔细你的皮。」便扬起轻飘飘的衣袍,仙女一般的态势,转身缓缓地步出殿门。 内弗尔卡拉那个杀千刀的傢伙哪里要我带坏?他满肚子都是黑水,他是个坏人!我才是真正的好人,芦苇之境绝对有我的一席之地。 啊,天哪,我对老师说谎。管他的,反正我没有要修正这件事,已经发生的事,自然会发生,就算想修正都没有用,只会成为「必然」的助力,甚至是成全了因果。 说到底,我是回到这里来做什么?我并没有自己决定要回到这一天,那么我此时此刻,置身于此是因着什么?我想,冥冥之中的因缘,只有拉神明白。 ……就连为什么在发生「那种事」以后,使我就任神妻,也只有拉神晓得。至于要如何使用我来为祂做事,拉神祂自有安排。 (第十一章)蓝莲花的圣礼酒 送别老师的时候,我头都不敢抬一下,弯着腰直到老师离去。 却感觉腰间一紧,低头一看,只见两隻纤细手腕上戴着金鐲子的大手扣着我。少年人薄薄的胸膛,隔着衣袍摩擦着我的背,贴服着我的背胛。我能感觉到他的体温,还有他的心跳。 『瓦提耶,我想你。』身后那人对着我耳语道:「为了准备日祭,你已经关在神殿里一旬了……没有你在身旁陪着我,我很寂寞。」 「巴戈阿斯和玛哈特都在你身边,有什么好寂寞的?」我说道。 本来我是没打算搭理他,不知怎的,嘴巴上却说出这些话来。 「我不需要他们。一个都不要。」 内弗尔卡拉回答道:「你是我唯一的所需。没了你,就算给我再多人,我依然会感到匱乏。」 儘管他的说法很浮夸,我却不是不能接受。 十天……吗? 我与内弗尔卡拉实际认识,恐怕都不超过两天,而我却……很掛心他。我不知道他在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堕落到那种境地。 尤其是当我意识到自己恐怕无法再回到古代的时候,我本来以为,我再也无法见到他。 我尽量按捺住自己也想附和他,告诉他,我确实也掛记着他的感觉。 「这就是你说要来覲礼的理由?」我笑道:「你用心不诚,拉神会生气的,与其覲礼,不如不要。」 「对,与其麻烦你,也麻烦拉神,不如不要。」 内弗尔卡拉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间,朝我戴着首饰的脖子上亲了一下,「替我祷告,告诉拉神我很抱歉,我来神殿不是为了祭祀祂。」他吸了我的脖子肉一口,湿湿热热的吻,痒得令人有些心猿意马。这种状态下没可能祭神。 「我会来优努,是因为穿着祭司袍的你太好看。一年到头来,我所期待的日子,不过这一天而已。 「我想见你。」 他按在我腰间的手,开始不规矩地解起我的腰带。速度之快,束带一下就滑落在地板上。 「在神的面前不可以这样。」我打了他的手,忙蹲下来拾起那条带子。 「什么时候可以?」他问道。 「……你在说什么?总之不可以。」 意识到他在说些什么,我在想些什么,我们之间的交谈内容可能很下流,而且我们正在同个频道上,我忽然感觉脑袋有些发热,昏昏胀胀的,像是中了暑。 「我是个男人、还是个祭司。你是个王室贵族,还是个王子。这里不是巴比伦,不可以这样。」我说得很没底气。 「就算天降硫磺我也不在乎。等到天火降临的那一天,你再告诉我不可以。」他说道。 内弗尔卡拉说的是邻近西亚地区,被某「耶」姓神明毁灭的平原五国…… 如果我和内弗尔卡拉之间,真的发生了不被眾神所饶恕的「那种事」,埃及会不会被毁灭呢?我想不会的,因为埃及拜的神不是「祂」,基本上不要明白地和祂的旨意对干,就不会自寻死路。 儘管如此,在这个诸神实际存在的时代,面对邻国覆灭的例子,还是令我对于自己身为男祭司这件事有了自觉。我应当谨守本份才对,可我为什么…… 「别拿国运开玩笑,这不好。」我旋即站起身来,把腰带系回去。 我把带子束紧。 我提醒我自己,身心灵都不乾净的人没有资格作祭司。 不适合作祭司的人在不诚心的情形下献祭,有可能招致大型的灾厄,诸如蝗灾、旱灾,或是某本希伯来宗教经典《塔●赫》里提到的「十灾」(除了击杀头生子比较魔幻,没有天使下来执行无法做到以外,其他的都有可能发生)…… 届时我难辞其咎。 「你是怎么进来的?没有人知道该如何进入至圣所,你是世俗的君王,你更不该知道。」我说。 「我只是个不一定会继位的王子。」他的声音自我身后传来,「而且你带我亲自走过,你忘了。」 一来,我不清楚这时候的内弗尔卡拉是否是曾经对我烙印的那一个,如果是的话,他还能表现得这么亲热、自若,这个人就是个没良心的变态;二来,我曾经做过的迷惑行为,又增加了一椿。 至圣所位于太阳神殿的最深处,需经过九曲回肠的通道才能到达,十分隐蔽。 这里是拉神的圣灵所在的位置。 与外头的大殿经常聚集着会眾有所不同,至圣所需要保持绝对的圣洁、乾净、安静与严肃,举凡太阳神祭司以外的人,尤其是会眾,绝对不可以踏入此地。让祭司以外的人进入至圣所,明显有违律法。 内弗尔卡拉如果要进来的话,必须像今天一样,先告诉我老师,让我老师带他过来,然后他待在帘幕外面,由老师为他代祷,求告拉神。 即使拉神不算是特别刁鑽的神,触犯这一点依然很糟糕。 如果今天这里是隔壁棚,我们敬拜的是「某邻国」的「万军」的战神,名字第一个字是「耶」的那位神明大人,我和内弗尔卡拉此时此刻就会立刻被闪电击杀,杀到整个人碎开来,肚破肠流(与此同时,会有某位先知与他的秘书立刻过来取材,振笔疾书,写成异常血腥的经卷,永传后代,被记录下来的话会很可耻),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由此可知,此罪当诛…… 到底为什么以前我会带内弗尔卡拉过来?我没有资格,也不该做这种事。这真的是我会做出来的蠢事吗?我没有印象。 难不成是其他人带内弗尔卡拉走过,或是他自己知道该怎么进入至圣所,却赖在我的头上,说是我教他的?可是除了我和我老师以外,还有谁会知道进入至圣所的路径? 别怪我不相信内弗尔卡拉,只因为我不认为,像我这么一个从小就开始学习律法的人,会犯下这么愚蠢且不可原谅的错误。 「瓦提耶,今天是你建功立业的日子,我不该这么打搅你。」他说道。 什么?他在说什么?这是内弗尔卡拉这个人会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我转过头来看着他。 「阔别十日,能再见到你,像这样抱抱你,我已经很满足了……大哥和我还有个约会,」内弗尔卡拉说道:「──我该走了。」 我希望我的脸上没有表情,最好不要露出沮丧的眼神,一点点都不该有。 我希望我的内心不要有任何的挣扎,我大可让内弗尔卡拉赶快滚,反正他没有要礼拜拉神。 我赶紧把至圣所内的礼器布置好,清点好,写完清册,将祭司每日任务做完,开放神殿,让信徒们进来朝拜,我好好地服务信徒,然后离开这个梦境……我大可选择最平顺的生活方式,然后无忧无虑地回到现代。 我却捨不得。 我不想内弗尔卡拉走。我还想和他在一起,和他说话……我想要他抱我,碰我。为什么呢? 我感觉自己迎来试探,不是外界在试探我,问题在于我自身──我动摇了。 我身为凡人的那种情感,开始与我与生俱来的工作发生衝突。这种矛盾的心情非常难言明。 早在内弗尔卡拉那么放肆地碰我、抱我,而我一点都不讨厌,反而熟悉他肌肤的触感、留恋他的体温之时,我就该察觉到这一点……这是什么感觉?我不懂。 「别走。」我看着他,「还不够……」 只是这么一点点的碰触,还不够……我,还想要更多。 「怎么了?」内弗尔卡拉对着我,缓缓地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 「你的眼神好湿润。」他的嗓音沉稳,语声甜腻地说道:「为什么你要露出这么沮丧的表情呢? 「你还想要我为你做些什么?神官大人。」 为什么要离开我,去和萨胡拉那个贱人在一起? 你们的关係不是不好吗?他只是你的哥哥,还是你的政敌。 如果不和萨胡拉在一起的话,那么你是不是要去和巴戈阿斯、玛哈特在一起呢? 「喔,我都忘了!你还有伊塞诺菲特……哈!可是我只有你一个…… 「我明明就很无助,不知道待在这里该怎么办才好。我从头到尾都只能仰望你一个人,奢求你来保护我。这真的很无趣!这算什么?你是什么东西……!」 「你在说些什么?伊塞诺菲特是谁?」内弗尔卡拉说道。 我恨恨地摇头。 我知道我失言了,那又如何?我要让他困惑!就算只是让这个时代的他暂且困惑、或许不会影响到实际的歷史,我也不在乎。 我不想为他解答,我要为他製造麻烦。 他既然敢来找我,使我困扰,让我心乱,我也不会让他全身而退。 「一年到头里,最期待的就是看见着太阳神祭司袍的我,这句话难道是骗人的?为什么才来一下就想走?」 「你觉得呢?」内弗尔卡拉轻笑道。 他连碰都不碰我,只是看着我,与我保持距离,端庄有礼地与我谈话,就像一名最普通的贵族,在神庙里与祭司谈话,各自履行着彼此的职责;就好像他并不是为了我而来。 可是我不习惯,我不喜欢这样…… 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我的记忆里,应该是内弗尔卡拉过来缠着我,跟我要圣礼酒才对。 就好像内弗尔卡拉也知道我已经来过,我经歷过这一段过往,所以他也改变了态度。就算是已经成长的我,也仍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选择以退为进,他在与我斗法。 他能掌握我,我却掌握不住他,永远都不能。 太阳神祭典用的圣礼酒,是用蓝睡莲、风茄、天仙子与洋茴香等香料,加入葡萄酒中调味以后,酿製而成。 蓝睡莲在古埃及很常看见,但是现代的尼罗河畔里,已经没有这种花了。 洋茴香带有浓鬱的辛辣香气、甜甜的果实香味,放入酒中能提供特殊的口感,而且很可能引发精神上的快感。苦艾酒这种据说有致幻作用的酒,就使用了大量的洋茴香。 埃及人天生就带有嗜酒基因,尤其是祭典期间,全国民眾喝掉的酒,要比一年里的其他时间加总起来所喝掉的酒还多。 这也就意味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当中,埃及人民们在五天内喝掉的酒,大于其他三百六十天里的总量。 然而,圣礼酒非但一年一藏,且并非是给凡人喝的。这种带有迷幻剂效果的酒,就类似于中南美洲的巫医会在降神时食用古柯,是用来获取神諭的。 当人神志不清时,属于自身的理智渐渐远离,相对地,属神的圣智却会降临,使得人与神之间的关係更加紧密。 圣礼酒的用途,绝非是如此,更不可以在这里…… 即使如此,我却走向帐幕,微微地掀开幔子,既让内弗尔卡拉能窥见帐后的景象,又不至于让至圣所内部的空间完全表露在凡人的面前。哪怕内弗尔卡拉他将来会是拉神在人间的代表……他不是什么凡人,他天生就比我还要尊贵,他才是那个真正的「被拉神所宠爱的男子」。 「内弗尔卡拉,你既然都已经远道而来了……有没有兴趣喝只有祭司才有资格喝的,专门献给神的祭酒?」我问他。 天不怕地不怕的内弗尔卡拉,闻言竟微微蹙眉。「你会受罚的。」他说道:「你喝吧,我不能碰这个。我不想害你。」 我早就已经体会过被处罚的滋味。 我不在乎受罚一次还是两次,我在乎的是当时为何我受了罚,却依然心甘情愿,只因为那滋味太好。 「如果我因为你而受罚,你会感觉到愧疚吗?其实不会吧?」我说。 内弗尔卡拉没有作声。他没辩解,连说话都不肯。不愿意去费力隐藏他那浅薄的心思。 那么我就要为了他而受罚,如果他愿意、且能为了我有丝毫的心痛与动摇,那么我要他自责;就算牺牲自己,我也要鱼死网破。 我要破坏他的名声,更甚于毁掉我自己的职业生涯。他阻止不了我。 这是我成为神妾的过程,既是命运中那绕不过去的坎,而我也在所不惜。 我的老师曾这么告诉我:『圣礼酒或许是世上最富诗意之圣物。金杯所盛的圣礼酒,与一轮落日有何区别?当我取来饮下,便感觉大簇大簇的芦苇草在抚弄着我的脚,让我忘忧,进入幻觉;随之,一切的烦恼都结束了。』 一醉方休,而我就不必去猜测,内弗尔卡拉特意选在闭庙日过来见我,过没多久就想走,是不是想玩我,他到底有没有那些意思。 认识他是我人生苦难的开始。 我走进幔子后方,将埋藏了一年,只用于今日的圣礼酒,自金柜里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喝这个,会有被圣灵充满的感觉,你真的不想试试吗……?」 我转过头,本想对内弗尔卡拉说话,却对上内弗尔卡拉那双明眸,看见他瞳孔里燃烧的火焰。 他逕自进入幔子后方?这是大忌! 「喂,王子,你──」 我才要让他出去,他却忽然把我压倒在用来献祭品给拉神的祭台上。 「等等…!」我叫道。 金烛台上的长明烛火正在摇曳。拉神的雕像圆睁的双眼,像是在监视着我们不轨的一举一动。 「嘘。」内弗尔卡拉一隻手摀住我的嘴,另一隻手撩起我的祭司袍,露出我的腿,把手沿着小腿抚摸上来,直到大腿。「不要被人发现……我知道你在期待什么。其实我也是。」 他将手伸进我未着片缕的双腿间,握住某个在圣殿里不可言说的器官。我顿时感觉一股说不出的酥麻与痠胀感袭上脑门。 「哈啊……」 随着他长期持剑,那长了剑茧的掌心,圈握住那个耻物,上下摩娑,那个不该被任何人、甚至是我自己所触摸的部位所带来的强烈快感笼罩住我,使我不由得发出几声低低的、不甚对劲的声音。 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刻、此地的,不论是我、内弗尔卡拉,还是拉神的圣灵,都定然听得很清晰的呻吟声。 而我却开始耽溺于这种不该拥有的、应当被消除的,罪恶的感受。 内弗尔卡拉盯视着我,伸出鲜红的小舌,舔了一下他乾涩的唇瓣。他看着我的眼神,如同在校阅着他的财產。 「你在戏弄我。这有什么好玩的。」他把脸埋进我新沐过的头发里,咬着我的耳垂,在我耳边说道:「也不怕把你自己整个人都赔进来……」 内弗尔卡拉欺在我的身上,我的身体底下枕的,是雪花石打造成的拉神的祭台。我如同砧板上的鱼肉,我是那个即将被献给拉神的祭品。 我开始知道,为何拉神在此事过后,会选择我作为他的神妾……这一切绝非偶然,却也太过淫乱,与神祇的神圣、圣洁、不可侵犯性背道而驰。 太阳神拉,您到底在计画些什么? 「看着我,想着我。别思惟我以外的事物。」 内弗尔卡拉只着襠布的胯下,摁在我已然因着兴奋而发热、坚硬的下方,他紧紧地靠着我的身子。「呼唤我的拉名。」用手捧着我的脸庞,额头轻轻贴服着我的脸。 「内弗尔卡拉……」 当我叫他的名字时,声音已有些沙哑,混杂些许带有慾望的喘气声。这本应该是在神殿中,最不该发生的事情。 能相拥着一起毁灭,我得偿所愿。哪怕内弗尔卡拉他之后恐怕是一点事都不会有。 会出事的只有我一个人。我不过是区区的平民,本是没有资格这么高攀王族,请求王子与我一起堕落的;就算只是请求他来褻玩我、使我作他的玩物,我都不配。 然而此刻的我尚未饮酒,不过是与内弗尔卡拉在一起,就已经有了如此强烈的自我毁灭倾向。 我分明是愿意的,可内弗尔卡拉他到底想从我的灵魂里索求什么? 为何要把我从现代一而再、再而三地召唤回他的年代? 为什么要对我隐藏他的真名,使我四千年来,都被困在这段无法被解开的情咒中? …… 他赤裸着上半身,被均匀地晒成焦糖色的精壮身材令人挪不开眼。他的肋骨蹭在我的身上刮着我,仅仅只是如此,也能带给我一种触电感。 我们的两副凡躯即将摩擦而生火。而我无疑是非常贪恋这样的感觉,甚至足以为此放弃通往芦苇之境的门票…… 内弗尔卡拉墨染的如瀑长发,微微地撩拨着我的脸,带着沉香味,令人难耐。 他轻轻地咬着我的下唇,「瓦提耶,你在引诱神国的王子堕落。最可怕的永远不是坏人,而是好人堕落以后变成的坏人。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我没后悔过。」我把他落在脸颊边的长鬓勾到耳后,「如果我后悔了,那么我人现在就不会待在这里。」 (第十二章)不洁的圣金杯 拉神的祭台成了我们的婚床,拉神的圣酒是我们的婚酒。 在伟大的拉神见证之下,我和内弗尔卡拉在最圣洁的地方做最淫乱的事。 我们唇齿相接。内弗尔卡拉放肆地把舌头伸进我的口中。我把手按在内弗尔卡拉的胯下,却迟疑着没有把手伸进兜襠布里,只是隔着布料,蹭着他那昂扬的外轮廓。 「哼嗯……」内弗尔卡拉的体温随着我的碰触而升高。他发出一声细细的咽呜,轻颤着宛若猫咪在打呼嚕。 我们既在行淫,却没有越线。 内弗尔卡拉的手恣意地抚遍我的全身,我被抚触过的每一片肌肤都犹如被火舌吻过般烧烫着。 我们正在急速下坠,彷彿在大氧层中燃烧的陨石,势必烧尽,直到自己被完全地消灭在对方的里头,失去形体、存在与意识。 若要用音乐来表达此刻的我们慾火焚身的状态,歌剧《莎乐美》的下半部是最好的例子。不论是犹太公主莎乐美,还是那位为了公主而自杀的叙利亚亲卫队队长都一样,他们不只失去理智,连情感都丧失殆尽,惟存佔有的慾望。 内弗尔卡拉执起原先装圣礼酒的圣杯。那是一只被雕刻成莲花花瓣模样的金杯,如今却用以盛装我所射出的不净之物。不论是酒,还是杯,皆是献给拉神的祭器,然而它们都被我亲手毁坏了。 祭祀期间不可手淫,不可与人发生关係、着祭司袍时亦同,不可使祭司袍沾染阳精──这些被芦苇笔刻在泥板上的戒律,全被我一个人打破。 我这十年来的辛勤学习,与我在老师面前建立的信用,都在这一天,因着一个人而毁于一旦。 「……你被我玷污了。」他用微微沙哑的嗓音,甜腻地说道。 一头长发被汗水打湿,略显凌乱地随兴披垂在肩膀上,内弗尔卡拉趴在我的身上,眼神湿润地看着我,像是隻吃了大老鼠以后,饜足的非洲野猫,模样倒没有平时那么坏了。 「那又怎样,我本来就只是个人,我不具备丝毫的神性,我当然没有乾净过。」我把手放在他削瘦的背上,「你也一样。」 祭司在饮用完圣礼酒,得到拉神的旨意后,将金爵重新盛满圣礼酒,随后把酒水泼撒在祭台的根基上。此举是为了将葡萄酒敬献给至高者.万有的君王ra,作为令祂悦意的馨香。 内弗尔卡拉将因着兴奋而硬挺的性器插在我赤裸的大腿间摩擦。我搂着他的后颈,紧紧地夹着他的东西,感受着他的热度,想像这么硬挺的事物,如果能进到身体里,刮擦我那与他的阳具同样炙热的体内,究竟能带给我多少的欢愉;与内弗尔卡拉一起做这种淫靡的罪行,又能带给我多少愉悦。 我们对上眼,明明只差一步,而我终究是不敢,他也还恪守着分寸。 神思恍惚之际,我打翻了酒。 他伏在我的身上喘息,细碎地啜吻着我的脖子。他的精液与我打翻的酒,一起撒在祭台下,成了献给拉神的祭物,上达天听…… 这是对拉神最赤裸的蔑视与大不敬。 「真正被我玷污的人是你。」我在内弗尔卡拉的耳边说道。 我们拥抱着。喝了太多的圣礼酒,几乎要失去意识,只能一起躺在紫色的地毯上。我缠着内弗尔卡拉的腿,内弗尔卡拉依偎在我身旁,用胸膛贴着我的身体。 「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内弗尔卡拉看着我,「可惜,你还是要『回去』。」 「回去哪里?」我用手梳着他滑顺的长发。 「没有我存在的地方。」他眼神黯淡地说道。 我闻言,不由一愣。 「你们人呢? 「王子不是应该在帘幕外吗?」 直到我的老师.礼塔赫,掀开朱红的幔子,看见我们在祭台上残留的痕跡,还有依然胆大妄为地在至圣所里交叠的身影,他便全然失去了理智。 当他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着刑具,包括軛、锁链,以及刀子──我可以想见,这些东西全都不会用在那个悠哉悠哉整理着脖子上首饰的男人身上。 「瓦提耶,你在圣殿……不,你和王子做了什么?」老师问道。 眼前翻倒的酒杯、被精液濡湿的地毯与幔子……一切都很明瞭。既要问斩,又何必明知故问。 最让我讶异的,是在圣殿里行不洁之事,还有与王族通姦,二罪孰重孰轻?从老师的反应看来,后者显然更不能轻放。 就像我所说的,被玷污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内弗尔卡拉。不过如此。 我无从辩解,只是老师…… 「干!你不是在孟斐斯跟法老幽会吗?怎么就回来了呢?!」 ※ 我被老师关入神殿的地牢中,没有东西吃,只能喝水。 人不吃东西,可以活三天;人不喝水,只能活一天。 到了第三天,我再没东西吃,就会去见欧西里斯神。 人彷彿已经消失了一百年的内弗尔卡拉,直到这天,才送麵包来给我吃。 此时的我,已经饿得没有力气,只能靠着湿冷的墙壁,坐在老鼠横行的地板上。 就连这第三天也是我自己推测的,因为我早已没了时间感。 我隔着牢笼,看着外头的内弗尔卡拉。他那双结实的小腿,除了一块缠腰布以外,什么都没穿的精瘦身躯总是让我忍不住贪婪地多看几眼,一时半会挪不开视线。 能见到他,无疑是让我欣慰的;但是就算我死在梦里,再也没见到他,我也不会不高兴。 「想我吗?」 内弗尔卡拉将木头钥匙,插进栅门里,打开牢门,弯腰鑽进牢笼里。 我摇头。 「后悔吗?」他居高临下地站在我面前,低头看着我。 我还是摇头。 「吃吗?」他拿麵包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垂着眼。 「你没力气说话了?样子有点可怜,但是挺惹人怜爱,这没什么不好。 「反正除了我以外,不会有别人心疼你。这不都是你自找的么?」 内弗尔卡拉在我面前蹲了下来,拿着麵包,放进嘴里咬了一大口。 他咀嚼了一会儿,便捧着我的头,将他那一对薄唇贴上我的嘴。他把咬过的麵包连同他甘美的唾液,一起度入我的口中。 我第一口嚐见的,甚至都不是命悬一线的自己得救的味道。 我自那被咬碎的,湿润的麵包里,除了能吃到橄欖油的香气以外,也再度品嚐到圣礼酒那甘美的滋味。 我发现我能理解老师所说的,圣礼酒它像是夕阳。但是真正好的,不是圣礼酒本身,而是那个时候和我一起放纵自己、饮酒无度的那个人。 「呼唔──…」 内弗尔卡拉因着他的唇齿在我的嘴里受到的纠缠而蹙了眉。 他抽开口,将纤长的发丝一把拢到修长的颈后,扬起下頷来看着我。 「贪得无欲,索求无度。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作礼塔赫的后继者? 「本以为你天资聪颖,本性却是如此淫荡。瓦提耶,你真让我感到失望。 「一想到你是下一任的太阳神祭司,我就为埃及的国运感到忧心。」他把脚轻轻地辗在我沾满尘土的大腿上。 他踩着我,而我只从他微微的施力上,感受到一股难耐的酥麻感。 我能从内弗尔卡拉漆黑如黑曜石的眼睛里,看见我自己的倒影。 即使我已经骨瘦嶙峋、不堪一击,而我依然是这么看着他的。我彻底地感受到年少时的自己对他的心醉,并为此无能为力。 即使我知道,试图去向内弗尔卡拉索求些什么,都不过是在引火自焚罢了。我却依然没有办法改变自己心底对他的渴望。 就像他说的──没有人会为我感到心疼,就连我都不心疼我自己,这都是自找的。 可年少时的我,确实忍俊不住。为着那一口被他嚼过的、带有丝丝甜味的麵包,即使后来,我又在地牢里被关押了十天,内弗尔卡拉再也没来看过我一眼,我都甘之如飴。 或许直至现今,我的心早已不再年少,而我依然如此…… 这个人让我发狂。我恨不得他能陪我一起死,可终究是无法。 也许他还会继续折磨我。就算我能躲藏在现代,他也要进到我的梦里来找我…… 内弗尔卡拉端视着我,过了一会儿,却歛起神情,「你快崩溃了,是吗?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我没答话。 「我知道对你太好,你反而要恨我。」他勾起唇角,看上去精神奕奕,神采飞扬,与如今跌落神坛、沦为阶下囚的我大相径庭。 我们一点都不相配。我知道自己就连给他作裙下之臣都没资格。 「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吃。我没空陪你玩游戏。」 内弗尔卡拉站起身子。 他准备要走了。他这样的身份也不可能紆尊降贵,在这种全埃及国中最阴暗的地方里待太久。 对埃及人而言,地下就是黄泉,是死者的国度。 我被关在地牢里,就形同是个死人,却比一般的死者更卑贱。死者有防腐膏、裹尸布、陪葬的木乃伊与豪华的棺槨。 它们被巫师精心地挖出大脑、剖开肚子,取出内脏,往尸身抹上香料,仔细薰香,最后被烘乾并缩小为精緻的模样…… 而我什么都没有。 因为我什么都不是。我只不过是个败德的失格祭司。 坐在地上的我,仰头就能看见内弗尔卡拉的阳物。那是我亲自抚触过的东西,正是因为我让它解放,所以我现在才在坐牢。 或许是注意到我的视线,内弗尔轻轻一笑,微微摇了下窄紧的屁股,像是在炫耀,「喜欢吗?」 我撇了头。 「别死得太快,我有空再来看你。撑着点。」 内弗尔卡拉亲自将牢笼的门闔上,「儘管我很希望你永远都被关在这里,这样一来,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囚徒了……没有人知道你被关在这里。 「没有人能来看你,由我来决定你的生死。彷彿我是拉神,我能裁夺你的一切。」 「你忘了你名字的涵义。你本来就是拉神。」我说。 「真是如此的话,拉神无疑是很可悲的,因为祂总是无能为力。」内弗尔卡拉说道。 我目送他那双牛奶糖色的小腿,戴着金丝编织脚环的纤细脚踝,还有趿着金履凉鞋的脚逐渐离我远去。 随着他的脚步缓缓地离开地牢,爬上石阶,迎向光明,内弗尔卡拉眇远的歌声唱道:『这一片我曾驻足的沙漠,如今将我掩埋。 『我之所以在此等待,令你魂魄归来,只为让你遵从我心中所盼──』 …… 不知过了多少天。或许是十天,或许更久。喉咙因着乾渴而灼烧。身体里缺少水份,致使我没了尿液,也无法排汗。 我的视线逐渐变黑,神识愈发模糊,感受不到自身躯壳的重量。 我明确地感受到死亡的到来,并为此感到不可思议。 我轰然倒在地上,再也睁不开双眼。在我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地牢的老鼠鑽进我的嘴里,而我却连将牠们吐出去的力气都没有。 这一轮的我,不若回忆中,在内弗尔卡拉离开后没多久就被释放。 我竟活活地被饿死在地牢里。直到我死,都无人闻问。 我就像空气里的尘埃,悄无声息地消融在这广大无垠的沙漠国度中,成为后世考古学家发现的无数遗骸中,无法辨认身分的其中一份子。 而我终究在拉神的见证之下,为着我所犯下的罪行,清偿了罪孽。 (第十三章)狄奥斯库里亚的覆灭 当我又穿越回先前走过的那条时空通道时,我看见了我的某一世──那一世,我离开神庙,与凡间的女子偷情,而后成功地逃脱了我身为祭司的职守,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要远离内弗尔卡拉。 我的妻子为我生下孩子,我们搬离了孟斐斯,不住在安努。我的妻子爱我,而我也很疼惜她,她是个好女孩,名叫薇蕾特塔。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对她產生过恋爱的感觉。我只知道,她是附近村落的一位平民,她对宗教非常热诚,也勤奋好学,所以时常来问我问题。 当时的我自然是不会知道,女孩子接近心仪的人,办法是多么地含蓄…… 在我和她偷情的那一晚,她告诉我:「母亲已经为我安排好婚事,我即将嫁给一位富有的古实人……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会把今晚与你发生的一切,带进我的墓穴里。」 她不但委身于我,还想保全我的名誉,让我继续作祭司……正因为薇蕾特塔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我无法眼睁睁地看她远嫁给异族人。 是她让我体会到家人的关怀与付出。或许我无法对一个人付出同等真挚的感情,但是我明白这就叫作「爱」。 当晚,我决定带她私奔。我从神殿里偷盗纯金、镶嵌着宝石的器物,作为旅资,做好破釜沉舟、不再回头的打算。 她本想趁夜回家,和弟弟道别,我告诉她:「你的父母会为了库施人给你家的好处而抓住你!相较于库施人的金子,你能算是什么?你只是他们的财產。」 而我也正是为了不再继续当内弗尔卡拉的私人财產、被他摆布,才会选择离开、再也不回头。 我知道那种感受,旦不保夕的恐惧,不能让薇蕾特塔承受相同的风险,与我过相同的日子。 于是我与薇蕾特塔远离埃及,来到米坦尼王国。那里邻近着西台、巴比伦与亚述。 儘管我不会说阿拉姆语和亚甲语,我们的语言无法与当地人沟通,亚述的强盗还时常打劫我们,但是我们过得清贫而快乐。 我对祭祀的知识使我得以温饱。当我察觉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住在云顶上的人,我是一个活在纷纷扰扰的人世间、真真切切的血肉凡躯以后,我毅然决然地背叛了我一直以来所坚信的太阳神.拉,转而祭祀战神马杜克、雨神阿苏尔,这些当地的神祇也张开臂怀接纳我,只要我愿意用最甜美的话语对着祂们歌功颂德,祇使米坦尼永远风调雨顺、歌舞昇平。 我对这些神明很陌生,而这些血腥的、残暴的、野蛮的异邦神明们甚至还保留着坐庙、阉割以及生祭的古礼。 我瞧不起这些外邦人,正如同我瞧不起外邦人所祭拜的神祇;我自觉是文明古国的住人,崇拜着理智、啟蒙、高尚的埃及九柱神,可是那又如何呢? 我得赚钱,我的家人才有东西吃!我是他们的依靠,正如同这里的神明是这些外国人的倚靠。而今,我的膝盖下是没有黄金的,我必须跪下去! 我必须向现实妥协;正如我的妻儿为我牺牲,与我一起远离故土,我也要为了他们而牺牲,使他们三餐有继是我的责任,而我甘之如飴。 确实,我自此失去了身为神职人员的荣光以及锦衣玉食。哪怕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埃及人之中,都不一定能出一个最低等的瓦卜祭司,我却是堂堂太阳神祭司的接班者──那又如何? 这是身为孤儿的我,第一次有了家人。 我组织了家庭,我是四个孩子的爸爸,我是我妻子的丈夫。我终于感受到生而为人的责任感,还有我能为我的家庭所做的付出。 这远比身为飘渺的祭司,领高薪俸禄,穿细亚麻的祭司袍,意气风发地登场于太阳神祭典上,更让我感到踏实。我发现,我终于找到生而为人的意义。 就在我以为自己能得到凡人的幸福,喜悦地终老之时──内弗尔卡拉没放过我。 我远离故土,而他依然能找到我。他对着我不依不挠,我拿他没有办法。要我如何能不恨他? 当时,我听到埃及即将对米坦尼开战的风声,我以为那与我无关。毕竟埃及向来好大喜功,歷代法老的心愿都是统一北非,接着进军西亚,歷朝对接壤邻国之侵略从不间断;不论我是否待在米坦尼,米坦尼与埃及都势必要决一死战。 然而,我的老师.礼塔赫他来了。 他不但不追究我十年前私逃的责任,还携来重金,上头铭刻着法老内弗尔卡拉的拉名。 「回来孟斐斯吧。」他说:「拉神并没有拋弃你,就算你拜了别的神,祂依然爱着你。只要你愿意悔改,你和你的家人可以终生在太阳神殿里服事,这是拉神所降下的旨意,不会改变的。」 究竟真是拉神所降下的旨意,还是法老假借着拉神的名义所下的諭旨呢? 「老师,对不起,我意已坚。」我对着礼塔赫鞠躬。 我的孩子们在偷听我的谈话,妻子决定不干涉我,独自躲在闺房里。她定然会顺服我所做的一切决定,就像十年前我带她私奔那样。正因为如此,所以我绝对不能背叛她。 「谢谢您带给我的宝物,但是这些请您带回去吧,我不能收。」我说道。 要是我听老师的话,带着我的家人回去,不只我自己危险,我全家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成为人质──因为内弗尔卡拉已经继任为当朝的法老,他绝无放过我的可能。 老师严厉地说道:「傻孩子……就为了保全你全家五口性命,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整个美索不达米亚生灵涂炭吗?拉神会降罪予你的!」 闻言,我不禁吸了一口凉气。「什么意思……?」 「陛下准备出兵了……你听过西台王国的神话吧?伊莱恩斯人在献给诸神的马型祭祀物中,塞入满满的士兵,最终将特洛阿德全城的人民杀光的那段故事…… 「没想到在遥远异国发生的残虐歷史,也要在这里重演,只为着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毛头!」 说到这里,礼塔赫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他拍拍我的肩膀,「别作千古罪人,在青史上留下你的臭名。好自为之吧!」 礼塔赫去后一个月,第二个人来了,是巴戈阿斯。他动之以情地劝说我到孟斐斯作王室祭司,儘管他看起来并不愿意作这个说客、儘管我开始怀疑我与他之间的友谊。 第三次,则是玛哈特过来威胁我,他说我若不听从法老的命令,法老就要将我和我的家人们永世打入奴籍,让我们和犹太人们一起去做泥砖、糊墙壁、盖神庙、筑金字塔、凿斯芬克斯像。 恩威并施,一糖果一鞭子,不愧是法老,熟知拢络人心之法。要是其他人,恐怕早在看到礼塔赫这么位高权重的人紆尊降贵亲访之时,就该服从了。 我说,他能怎么着?他咋不上天呢?我他妈甚至都已经不是个埃及人了,他怎么不去吃大便? 玛哈特气个半死,说我侮辱拉神在地上的化身,是无可饶恕的重罪。他本来已经抡起拳头要打我,举起枪头要刺我,可最终仍顾忌着他诚心侍奉了一生的主人,就连打我一下都不敢。 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内弗尔卡拉亲自过来了。 他没有坐轿子,而是骑着战马过来,穿得也很朴素,不像是个王族,这让我嗅到危险的气味。 他没进我的家门,而是待在他的帐子里头。 玛哈特让我过去,我不想,他便把擦得錚亮的枪头架在我小女儿的喉咙上。 就在小女儿的咽喉即将被刺破的那一瞬间,我妥协了。我决定和他过去,我要面见法老,一口气解决我和内弗尔卡拉之间,长达三十年的恩怨。 军帐之中,法老端坐在君王的宝座上。他翘着脚,一隻手托着那张俊美无儔的脸容,高高在上地问我:『瓦提耶,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回答他:「就算只是和你在一起,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如此而已。到底有什么『为什么』是我可以告诉你的?」 他说:『倘若我让你今世所有的牵掛都消失,你能听我的,回孟斐斯作神諭祭司吗? 『我能保证你一生的荣华富贵,让你钱、权在握,也能让你的子女们进宫,使他们享受贵族的待遇。 『我待你的亲生子女,必然像待我朝的王子、公主们一样,让他们高枕无忧、僕从无数。』 我问他:「所以呢?我的妻子,你会怎么待她?」 法老一晌无话,最后只说了句:『神諭祭司不可婚配,那名女子按律当斩。』 我说:「那好,你就是我此世最大的、唯一的牵掛。请问你可以为了我去死吗?」 于是,当我在破烂的小土屋里,搂着妻子熟睡时,那个本该清凉的夏夜,却有一阵高热袭来,随着火光亮如白昼,我、我的妻子,我的四个孩子,我家养的藪猫,全被烧成灰烬。 我被毒烟呛死得早,死得没有知觉;我的妻子却为了保护我的孩子们,被活活地烧死,皮肉分离,尸体烂得分辨不出个人形,死状尤其悽惨。 动手的人不是内弗尔卡拉,但是他站在高处看,看了一整晚,直到确定我和我的家人全都变成焦炭,一个都没逃掉,他才转身离开。 那场大火,直到我全家都死透了也没平息,甚至延烧附近的民居、引爆地底的石油,直到把整座城都夷为平地,致使该地百年来颗粒无收,从此无人敢再到此居住,成了被诅咒的鬼城──没人知道是内弗尔卡拉干的。 后世学者考古时,探测到该地的遗址曾经遭受高热,误以为那里就是所多玛、蛾摩拉的旧址,却不知道那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 那把火不是耶姓神明扔下的天火,而是内弗尔卡拉在我心里纵放的一把无名火,引爆我无边无尽的恨意与杀意。 我在塞加拉考古的时候,曾经非常地困惑;而今却得到了解答,为何我在自己的墓室里,看见死在同一时间的六具尸体。 以前的我被灭门了。这种碳化的尸体,若要做成木乃伊,恐怕也只能勉强用裹尸布裹着、保持一个并非原貌且不自然的形体……因此我与我的家人都不得善终,只被草草地包起来,丢入竖井中;然而,就算我的尸体能被做成木乃伊,我想内弗尔卡拉也不会赐与我这份仁慈。 内弗尔卡拉的心太歹毒。他的杀性太强、不配作统御埃及千秋万代的法老。 我无法认可他、也绝不认可他;我不可能喜欢他,更不会顺他的意思……永远不会。 对着内弗尔卡拉,我的心要刚强、坚硬、悖逆。我要比当着耶姓神明的面前拜巴力、给祂戴绿帽的以色列人更加顽抗。他就是杀我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不愿妥协。 那一世的我实在不该娶妻生子。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我不该以为凭我的一己之力,就能对抗命运──更甚是对抗内弗尔卡拉。 除了痛苦以外,我不知道他还想自我身上获得什么;但是这难道还不够多吗? 只要折磨我一个人就够了,为何要波及我的家人,甚至是让一整个王国的无辜生命下去陪葬呢? 我不敢捫心自问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可是米坦尼王国的人做错了什么?凭什么他们要无缘无故地就此从歷史上被抹煞呢? 米坦尼,那里本是一座环绕着幼发拉底河、土地肥沃而滋润,极其繁华的古城,因着冶铁技术与商业贸易的发达,被希腊人讚誉为「狄奥斯库里亚」,却在一朝一夕间覆灭得不为人知。 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那个王国遭逢何种变故;除了我一个人。 所以我必须永远背负着一万条人命的罪恶感,独自继续我那痛苦的永生。 (第十四章)阿佩普的生祭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人还在医院里。 太好了!我还没有去见欧西里斯,也没有回到古代…… 这意思难道是──我安全了? 我安全了?! 我安全了!! 耶咿──!!!! 我拿起叶卡婕琳娜带来给我的switch,本来想打一场玛利欧赛车庆祝一下,瞄到时间,却发现是深夜。 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发现我竟然直接睡到隔天。 此时是翌日的深夜……不好,阿里不是说要来看我吗?这样我岂不是晃点他了? 「……哈、哈啾!」向来身强体壮的我打了个喷嚏。 房间里有点冷。 这里明明是开罗,一个入夜以后,气温也有摄氏30度的地方。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冷气,led面板没亮。病房里明明就没开冷气,我却冷得想找一件外套披上。 『现在「回去」找我还来得及……若不回去,只怕会有所牺牲。』 一道声音轰然出现在我脑子里。 「谁!是谁!」我叫道。 『我要夺走所有你最珍贵的事物,直到你一无所有,只剩下我……』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幽幽地出现在我耳边,朝着我的耳朵里吐着寒气。 「……!」我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隻戴着圣甲虫金戒指的苍白的手,自黑暗中隐隐约约地显露出来,捧着我的脸。我不敢转头,用馀光往旁一瞥。 一名男子的脸容在黑暗中浮现,紫罗兰色的眼珠子荧荧地发出诡异的光芒。 『你明明就知道该怎么回去,却继续顽抗你的命运…… 『不听话的猎物,总是能给我很多趣味。抵抗得越多,你的灵魂就越美味……哼呵呵呵哈哈哈──!』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你就继续挣扎下去吧,这样一来,你和「他」的灵魂,就都是我的了。』 「他」?「他」是谁? 这个人说的话,让我如堕五里雾中。我越来越困惑。 我转头一看,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呃……」 该死,我的头好痛。我整个人好不舒服,身体好沉,没有力气。 「哈啊……哈啊……」 我连呼吸都很困难。脖子后面湿湿的,房间里很冷,可是我在出汗。 病房里漆黑一片,我想下床开灯,却看见窗边有个摇晃的影子。 百叶窗帘把那影子遮得不太清楚。 我走到窗边一看,那个摇动着的物体的影子,外轮廓越来越清晰,活脱脱的像是……像是个…… 不会,不是的。 别乱想,这不可能。 这里可是埃及的首都,怎么可能会有人顶风做案呢?是吧! 我不会这么倒楣的,凭什么我都已经回来现代了还能发生这种事呢?哈,一定是我想多了。 别成天被害妄想症,胡思乱想,整个人都歇斯底里。我可是个阳光健康的考古青年呢! …… 儘管我拼了命地安慰自己,可是没用。因为我那些不安的臆测,还有那个在现代频繁骚扰我的,像是鬼魂一样的男人,我的心里开始发毛。 我拉了吊绳,将窗帘打开,然后我看见── 吊在窗外的,是一具血淋淋的身体。 这里是二楼,我的窗外却吊着一个人。 为什么?这个人是怎么把自己吊在那里的?还是有人把他吊在那里?谁能做出这种事?难不成是刚刚那个男人吗?所谓的「牺牲」,难不成就是…… 今晚没有月亮。 透过玻璃,我能看见被吊在外头的人浑身是血。他身上的血,还在持续往下流淌。他就吊在我的窗户外面,与我之间只隔着一层带血雾的玻璃,而他的血滴落在我窗台上的声音,滴答,滴答,就在我耳边,我听得异常清晰。 恐惧,惊惶,不安。我后退了几步,虽然不想再看眼前那恐怖的东西,却透过馀光,骇然地发现── 那个被吊在我窗户外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要来探望我的朋友,阿里。 我忍不住抽气,颤抖,彷彿全身的力气都被抽乾,肩膀一颓。 噩运再次找上我。不是我死,就是我认识的人死。 为什么这种事又双叒叕发生在我的身上啊啊啊啊啊啊?!!!! 干!!!!! 我快要崩溃了。 这里可是他妈的现代,还是医院里头。 这是开罗,现代化都市国家的首都,正因为这里不是古代,不是未开化的蛮荒地区,才更让我觉得惊悚。 危险竟然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而我始终离死亡如此接近──死我一个就算了,还要在我面前弄死人给我看,还是我认识的人!究竟是谁这么恶趣味,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我应该要怪谁?我应该要恨谁?我现在应该干嘛?我要报警吗?警察会不会以为那个人是我杀的?!我需要一个人和我商量。 为什么我会独自一个人,待在这种阴森的地方? 没有人陪我! 我的双腿抖到没有办法走路。我强自爬到床边,拿起手机,打给叶卡婕琳娜,可是不论我打了多少次,发给她多少则whatsapp,她都没接。 现在是深夜,我知道她没有接我电话的义务,可是我面前有死人,我一个人该怎么办才好? 算了,不接也好,万一下一个死的人是她,我怎么办?我会没有朋友!我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一辈子。 ……就算有内弗尔卡拉,我也不要他。谁碰他谁倒楣! 我颤抖着,用手遮着眼睛,透过指缝,再次确认了那个人是我刚认识的、对我非常温柔,为人善良的吾友.阿里。 「哈啊……!」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惊吓,我惶恐。 「啊……呜呜……啊啊……哇啊啊……」 我无法克制自己的音量,撕心裂肺地跪倒在地,哭了出来。 我没有报警,也没有按下房内的求救铃。 我只是隔着窗户,跪在那具尸体前。 我低着头,用脸贴着地板,用手抓着自己的胸口,闷声叫道:「拉神!我有罪,惩罚我吧!可是不要惩罚我身边的人!不管现在主宰我命运的神究竟是谁!我求求你──」 「砰砰砰!砰砰砰!」 就在这时,我的窗户玻璃上响起一阵急促的拍打声,无数个血手印被印在我的玻璃上。 拍玻璃的人是阿里。他还没死! 「#$%︿&*&……︿%$#$%︿&」 什么?! 我赶紧推开窗户。 外头阴风阵阵。 被悬掛的身体上,倒流的血随着风吹,流淌到阿里的眼睛里。阿里的两隻眼睛里头全是血,眼白都变成红色的。 看到这样惨烈的情景,我实在没办法停下自己的眼泪,压抑想哭的衝动。他昨天才人好好地和我聊过天,没想到今天就变成这样;而且极有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 我用手把滴到他眼皮上的血抹掉。 「阿里,你想对我说什么……?」我捧着他的头,把耳朵贴在他的嘴边。 「快走……不要……待在这里……」阿里气喘吁吁地说道,只剩下半条命吊着了。 「不要,我想救你,我要救你! 「我不要像那个时候一样,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老婆还有小孩死掉……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要你死!」我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 我将身子探出窗外,仔细观察他的身体是被什么东西掛在哪里。那是一条从不知道多高的地方垂下来的绳子,但是绑着他的绳结离我很近,我的身高有175,我搆得到! 阿里猛然撞了我一下,把我撞进房间里,「瓦提耶……你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在这里……是魔鬼!真主都对抗不了的……我就算了……你快……」 他话还没说完,就「噗──」的一声,往下喷出一大口鲜血,「咳咳咳……呕……!」 阿里满嘴是血,神情痛苦地朝着我喊道:「别碰我……你会有危险……求求你走,别管我。」 「我怎么可能对着我的朋友袖手旁观呢?你危在旦夕啊!我已经看到掛着你的东西是什么了,你等我。我这就放你下来。」我再次跨着窗台,爬出窗户。 「──别碰!!」阿里剧烈地摇晃着身体,大叫道。 「为什么?你难道不相信我能救你吗?」我抓住那条绳子,不让他的身体继续摇晃。 「──瓦提耶,我好高兴认识你。」阿里忽然衝着我,露出一个悲愴的微笑,「可是请你忘了我……然后、好好地活下去……」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可他的眼神坚毅而决绝。 我听见手枪上膛的清脆金属声响,像是从很近的地方发出的。在哪里? 「保重,我的朋友……来生再让我与你相见。」 只闻「砰!」的一声,我的视线变成红色,热血像雨一样喷在我的脸上。 大量的血透过窗户喷进病房里。窗户被血染成红色。 我全身上下都被血溅得黏稠稠的,扑鼻的血腥味使我晕厥。我一阵腿软,「啪」的一声溅起血的水花,往后坐倒在地上,才发现我的屁股下面是鲜血积成的水洼。 我抬头一看,远远地,能看见阿里他不动了。 那把枪的威力不小,他的头被射破了。深红色的鲜血纠缠着他的黑发,而黑发中间露出来的,即使在黑夜里头也能被明显看见的,糊糊的、快要从破掉的头壳里头掉出来的、有弹性的、一团一团的、白花花的东西是什么…… 是他的脑子。 阿里他……死了? 「阿里,阿里……!」我赶紧扶着地板爬起来,走到窗台前,拍拍他的脸颊。 他开花的脑袋,随着被我碰到,掉了几坨粉白粉白的脑花出来。 我转过他的身体一看,发现他被绳子綑绑在身后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把枪,直到死都没有放开。 那把枪的枪口,指着他的脑袋,就好像是有人故意把枪放在他手里。那个人没让阿里死,却有自信,阿里一定会选择自杀。 比起性命被别人了结,下定决心去了结自己的性命,无疑会遭受更大的恐惧与痛苦。 贪生怕死是人类的动物性本能。一个人要用理智来反抗本能,该有多困难?若不是走投无路,若不是逼不得已,谁会选择用这么痛苦的方式自杀? 「你干嘛这样?有事就不能好好说吗?你的命难道不值钱吗?你是疯子吗?明明我只差一步就能救到你了…… 「你明明还能像是在尼罗河畔救我一样,在你的有生之年,救更多的人,争取你在天堂的福份,为什么就这样自尽了呢……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 到底为什么阿里要自杀?就为了不让我碰他、救他下来吗?我不明白啊! 我的身体还在颤抖,我很疲倦,我不想做这件事,我不想看,我想逃跑,但是我觉得这件事非做不可,这是我的义务,我的责任。 我必须努力,更努力,再努力!我不能软弱,不能害怕。 ──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 「阿里,我不会让你维持这样的死状,我会把你好好地下葬,我不会让你像我一样……」 我把身体从窗口探出去,踩着窗台,使尽吃奶的力气,伸长了手,往上搆,终于碰到吊着阿里的那条绳索打成的绳结。 就是这个结,撑持着阿里整个人。只要把这个结打开来,我就能把阿里的尸体抱进来……只要再一下下就结束了。 我不能让他的尸体这样死状悽惨地吊在外头,等秃鹰来吃他。等我把他的身体抱进来,我就报警,我就通知医护人员…… 就在我跨着窗台,一隻手抱着阿里的尸体,另一隻手用拇指与食指,将打得非常紧的绳结抠松的那一瞬间。 「嘶──」 绳结忽然变成一隻朝着我张开大口的眼镜蛇! 「啊!」我大叫一声。 在我眼前浮现出一个包裹在紫光里头的,蛇的符号,与那隻半透明的、像是法术变出的眼镜蛇重叠在一起。是某个我曾看过的圣书体文字,但是不完整。很像是在哪里……安努? 不过剎那。 「轰──!」 绳结爆炸了。 突来的强光使我几近失明。 有限的视线内,我看见窗櫺被炸破。我剧烈疼痛,无数的碎玻璃同时插到我的脸上、手臂上、身体上。 「呃……!!」可能有内脏被插到了,我疼得站立不住。 病房的墙壁被轰得焦黑。病床与桌子因为爆炸力的缘故被推向房间的另一端。 一股非常熟悉的感觉袭上我的身体──高热。 火舌缠上我的身体,太烫了,我首先感觉到的居然不是热,而是冷,极度的冰冷,随后是急遽疼痛,非常痛,比被玻璃插到身体还痛,浑身上下都痛,没有地方是不痛的。 「啊啊……」 爆炸引发的火焰缠着我的身体,我是火的燃料,可是烧的东西不够多,没有足够的浓烟让我吸入。我死不了。 被火烧身很痛,非常痛。我的老婆被火烧了好久,不停地惨叫着,可是过了好久都没死,皮肤都被烧光,鲜红的肌肉全都露出来了,也没死。直到整个人被烧成骨架才死透,那火却不放过她,非要把她烧成骨灰为止。 我能闻到自己的身上散发出烤肉味,还有头发被火燃烧所发出的蛋白质恶臭。 痛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我不知道还得继续这么痛多久?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吼叫,可我却痛得连声音都叫不出来。我可能在流眼泪。 我从窗框上拔下一大片碎玻璃。我的手里被玻璃割伤,很痛,玻璃扎进我的掌肉里,可是我全身上下都在痛,我已经不知道我到底在痛哪里了。 「──欧西里斯神!如果祢还眷顾我,就让我去见祢!」 我颤抖着手。没有犹豫的时间与空间。我无法思考。精神开始恍惚。被火焚身,真的太痛了。 我闭上眼睛,将那块大玻璃碎片,对准自己的喉咙,往正中间一插。 「呃、啊……咳咳咳……!」 我的喉咙中间一阵辣痛,令我的脑子太过清醒。我想晕厥,可我的痛觉并不容许。腥甜的味道涌上喉管,我在咳血,我吐了一大口血出来,我的嘴里全是血,可是我还没死…… 「欧西里斯,救我……欧西、里斯──」 我费尽最后的力气,抓紧玻璃;然而我的手上都是血,玻璃太沉,快要从我手里滑出去。 我用力攥紧,将那块玻璃的边缘,插进我的掌肉里。 「──呃……!!」 刺痛。撕裂的痛。割伤的痛。好痛,真的好痛。 「呼……呼……」 我把嵌着玻璃的手,再次插进我的喉咙里,往左右两侧拉扯。玻璃变钝了,或者我没力气,扯开皮肤变得异常艰难。 「咳咳咳……咳咳咳……!」 一摊血从我的脖子里涌出来,地板成了血海。 我跪倒在地,头不由得一沉。我的脖子,终于被我撕开了,因此没办法继续支撑我头的重量。 我没有任何选择馀地的跪倒在地,那块玻璃抵着地面,直直地插进我的喉咙里。脖子后面又辣又凉,玻璃块整片插过去了。甜甜圈是我。 我的睫毛上都是阿里的血,视线又黑又红。随着视野缩小,渐渐的,我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为什么会想叫我来接你?』 就在我的眼皮要闔上的时候,我看见欧西里斯那熟悉得令我格外安心的身影,或者说,我不是用眼睛看见的。 病房消失了,窗户消失了,现实里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温暖的光芒,光芒中的色彩无法被言语描述,那不是存在于这个维度的顏色。 祂的长发被这道灿烂的圣光,映照成青金石的顏色。祂身着君王的衣袍,光芒万丈的模样,就像是我曾在太阳神殿里头见过的──尚未与荷鲁斯崇拜融合之前的,太阳神.拉的模样。 欧西里斯缓缓地走向我,当祂走来之时,每一步,祂的足下都盛着一朵才绽放开来的埃及蓝睡莲。 祂身上的味道很香,有蜂蜜、沉香、檀香木与香桃木的气味,沉静得令人心醉。习习的薰风,夹带着欧西里斯身上的香气,自祂那一侧吹向我。 时间暂停了。我的意识脱离我的身体。 『小傻瓜,我明明就告诉过你,别太快见到我。总是不肯听老人家的劝,爱做傻事,让人忍不住操心……』 祂垂着眼瞼,面带悲伤,表情难得庄严,可又万分哀戚。祂对着仆倒在地上的我,跪了下来,伸出戴着戒指与金鐲,十指修长的手。 『……瓦提耶,不要怕,你不会再痛了。 『因为我就在这里。 『我在你身边陪着你。直到永远。』 (第十五章)欧西里斯的牺牲 醒来的时候,我看见周遭的岸上是一些死青色皮肤的、没穿衣服的亡者,穿着衣服的想必是判官,正在驱赶或者刑求它们。 我们坐在通往冥河的船上。 我感觉不到船身的晃动,睡得很舒服,动了动,发现自己枕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很像是躺在云朵上的感觉,儘管我从来没有躺在云上过。 「睡得好吗?」欧西里斯摸摸我的头。 「还不错,挺舒服。」我说。 「那你还要在我的腿上睡多久呢?」 吓! 我赶紧把头抬起来。这些古埃及人每天都穿着条短裙在到处乱跑,里面还不穿内裤,直接枕着人家的大腿,脸是要离对方的鸡●多近啊! 「我没有鸡●喔,这件事你知道吧?」欧西里斯笑道:「当年被塞特切……」 「我不想听你被切鸡●,还有你老婆弄丢你的鸡●的陈年往事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明明就可以把我挪开啊!」我直接打断祂的发言说道。 「你……最近挺辛苦的吧?」欧西里斯垂着眼瞼说道:「所以我不想吵醒你。」 「喔……嗯。」 我坐到祂的对面,「谢谢祢。」 而祂只是用手撑着头,看着週遭的风景,想来祂都已经看过无数遍了。 「喵。」 有一隻戴着红宝石项鍊与金耳环的黑猫,乖巧地坐在我的身旁,不知道是何时出现的。 「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本神啊?」欧西里斯瞥了我一眼。 「嗯。」我点了头。 「我知道你的问题,一定已经多到满出来啦。来我这里,就是让你尽情发问的。你问吧!」欧西里斯勾勾手,那隻猫跳到祂的腿上。 我看着祂摸猫咪的背,问祂:「到底是谁在现实里对付我?」 「我怎么知道?」欧西里斯一秒答道。 「……」我又问祂:「那条绳子是怎么爆炸的?」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搞工程学的。」祂说。 「一问三不知,到底有什么是祢知道的啊?!」我的口气变得有些不善。 「人间又不是我的管辖范围,何况在你那个时代,除了你以外,已经连一个信我的人都没有了,我在那里没有法力很正常。你真的以为是个神就能为所欲为啊?」祂捏着猫咪的肉球。 确实,古埃及多神信仰即使在古代开展得如火如荼,在现代也已经是灭绝的宗教了……说来惭愧,不过比起某无所不能的耶姓神明,我感觉得到埃及神们所受到的侷限。 就连很多西亚的神明,都已经进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里面当恶魔了,埃及神还能坚守节操,不去改行当恶魔挺好。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 「我在死前看过这个符号。」我在空中比划着。 「呵啊。」欧西里斯跟祂的猫一起打了个哈欠,「你在瞎比些什么?本神看不到。」 「你有泥板吗?」我问。 欧西里斯掀开裙子,把手伸进去,见到我在看祂,就把裙子放下来,把手拿出来,对着我嘻嘻笑道:「没、有!看什么啊?」祂用那对金色的眼眸子笑盈盈地看着我,「色鬼。」 祂流转的眼波,还有俊美的容貌顿时让我起了玩心。 「你其实有,对吧?」我伸过手去掀祂的裙子,「让我看看!」 「里面连老二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欧西里斯按住短裙。 「哎呀祢不懂,看到裙子就想掀,绝对是身为雄性的本能。谁叫你们个个都不穿衣服,有意思得很。」我恨不得把头都塞进祂的胯下里看个仔细。 「天气热是要穿多少衣服?你知道我一天要进冥河里洗几次澡吗?」欧西里斯用赤脚朝我肚子上轻轻踢了一脚。 除了肚子肉微微一动以外,我毫发无伤,笑着把祂按倒在船上。 欧西里斯待在我的身下看着我,「瓦提耶,你这小子,就是这么对你的恩人恩将仇报吗?如果不是我,你早就已经──」 我抓住祂戴着金鐲子的脚踝,捏着祂富有弹性的脚底板,「早就怎样啊?」 「哈啊……!」欧西里斯竟浑身哆嗦了一下,「别碰、那里……」 「碰哪里啊?」 我用拇指往祂细皮嫩肉的脚心上摩娑,「身为埃及人崇拜的冥神,阴间的主宰,脚居然这么敏感,要是被祢的信徒们知道了,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没想到欧西里斯神的身体居然这么下流……」 「说什么傻话。」欧西里斯用白眼对着我。 祂是个神,儘管不穿鞋子,脚底却非常白净,不染尘埃,甚至带着祂身上的沉香与没药味。明明就是男人、不,男神的脚,却让我很想再握住捏捏…… 欧西里斯的反应好玩得紧。我忍不住又朝他柔软的脚底板里抠了一下。 「唔……!」欧西里斯一抖。祂有些气恼地看着我,「就叫你别摸,感觉怪噁心的。伊西斯都没这样抠过本神的那里。」 「喜欢吗?还是讨厌?」我欺上祂的身子,「有本事就用法力把我弄下船啊。哈!」 「我没法力了嘛。」祂的神情看上去竟然有点委屈。 「关我屁事。」我说。 骚动间,麦塞克泰特船都快翻了。就在我按着欧西里斯的腰肢,掀开祂的裙子的那一瞬间,那隻黑猫从祂的裙子里飞了出来,伸出爪子,往我脸上一抓。 「呃啊,痛痛痛──!」我往后坐倒在地。 「谢啦,芭丝特。」欧西里斯坐直了身子。黑猫跳回祂的腿上端坐着,两眼放光地看着我。 「别趁人之危啊。」祂翘着脚说道。 欧西里斯苍白的,修长的小腿平放在另一条腿的膝盖头上,打开的胯下让人想不看都难。这已经不是有没有礼貌的问题了……虽然祂是冥神,这里是冥界,祂爱怎样就怎样。 「祢把脚合起来好吗?」我说:「里面长啥样子我都看光了。丢不丢人。」 「不是很想看吗?给祢看啊。」祂笑着把腿打得更开,胯下朝着我的方向顶了一下。那隻猫咪赶紧跳到祂的腿中间,遮住我不想看到的地方。贴心哪! 「……」我感觉自己的眼睛已经受到伤害,我被侮辱了。 我才不想看男人的下面呢!掀裙子这种行为所带来的快乐并不一定源自于看到里面长什么样子啊。 「不然,祢的手过来。」我说。 「嗯?」欧西里斯把那隻戴着戒指与金鐲子,骨节分明,手指细长,指甲的形状与色泽都像是贝壳一样的手伸了过来。 我一把抓住祂的手,放在我的膝盖上,把祂的手翻过来,用食指往欧西里斯的掌心里比划。 「哎……!」欧西里斯的肩膀抽了一下,露出微妙的表情,「……很痒。」 「你全身上下到底有哪里是不敏感的?」我说。 「我们身体的用途,并不是被用来抚摸。我们也本来就不应该被凡人碰触,不习惯是正常的。」祂说。 「所以我是第一个这么摸你的凡人?」我说。 欧西里斯迟疑了一会儿,貌似是想了一下,才点点头。「嗯啊!」 「为什么?」我把一隻手指放在祂的掌心里,另一隻手抓着祂没有温度的手,看着祂。 祂握住我的食指,澄澈而晶亮的金色眸子直勾勾地看着我,「因为你信我。」 「就这么简单?」我说。 「对啊。」祂回答道。 「所以全上下埃及的四百万人,都可以像我一样,把你按倒在船上,看你的光屁股?」我说。 「这不可能。」祂说:「我没带别人坐过冥船,这不是我的职责。凡人只能仰视我,因为我决定它们死后该去哪里。我不会让任何人碰我。」 「除了我?」我问。 「对啊。」祂说。 「为什么?」我又问。 「因为你信我。」祂想了一下以后,说道:「你在现代呼唤我的名字。你是四千年以后,第一个这么做的,也是唯一一个。你的信心就是我法力的来源。只要你想,我能让你和我一起永恆不死,因为你也能使我永恆不死。」 欧西里斯这个神的经歷也是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祂现在到底算是死的还是活的?这一点很薛丁格,暂且按下不表。 「所以你保护我?」我再问道。 「对啊。」祂回答道:「我保护我最忠诚的第一信徒有什么不对吗?你可是我神蹟的见证者。」 「所以你允许我把你推倒在船上?」我说。 「我没同意啊,是你自己这么干的。」祂说。 「……」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对话陷入了某种死胡同里。我不知道我想求证什么,祂也不知道我到底想从祂那里得出什么答案。算了。 「我的手握起来舒服吗?」祂看着我,笑瞇瞇地说道:「你要握着我的手多久?真的超色。」 「囉嗦,你以为我喜欢。」看祂那个样子,就知道祂根本就没有感觉到被骚扰,而且还挺开心的吧?欧西里斯的垃圾话水平简直突破天际,带师级绝色。 我朝欧西里斯的手掌心里,画了我在绳结引爆前看见的那个符号,弯曲身体四次的蛇。 「这……」欧西里斯一愣,表情一变,「『祂』的法力在现代居然如此强悍。看来九柱神已经衰弱,祂却随着人类与日俱增的邪念而变强了。」 「『祂』到底是谁?」我问道。 「邪神……『阿佩普』。」欧西里斯说完,血丝便顺着他的唇角流淌下来。我伸手帮祂抹掉唇际的血。祂的血是金色的,冰凉冰凉的。 「『祂』的名字,本身就是一个诅咒,是不是?」我问祂:「祢还好吗?」 欧西里斯点了头,儘管祂面有难色。 祂握着我的手,「忍耐一下。」 「这是『祂』的名字。」欧西里斯用手指,在我的手心里写下符号。 我能辨认得出一把剑,很可能是击打的意思;还有我刚才写给祂的,那条弯曲身体四次的蛇。 「好痛!」 一道烟雾自我的掌心里冒出来,高温在我的皮肤上灼烧,被写下的符号裂开来,变成正在冒血的伤口。 「对不起。」 欧西里斯执起我的手,往我掌心里亲了一下,有点痒痒的,而且……凉凉的?像是擦了薄荷膏,感觉很舒服。 「可是你必须记住祂的名字。这会是你解咒的线索。」 伤口迅速结了痂,虽然伤痕还在,凸凸的,但是不痛,也不冒血了。 我的手心里以后会永远留着邪神的名字吗……好中二啊! 「欧西里斯,」我抬起脸来看着祂,「等我解咒了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再看到祢了?」 「……嗯。」祂扬起唇角,笑意似是有几分苦涩:「瓦提耶,等你寿终正寝的时候,我再去接你。我们约定好,好吗?」 「那又不是你的职责……」我说。 祂对着我摇摇头。 「好,到时候,我会叫你的名字。」我回答祂。 「我相信你。」祂微笑着点了头,「就像你也相信我。」 「以后别提『祂』的名字,就叫祂『那个神』。」 欧西里斯说道:「祂是被拉神驱逐的、不被容许存在于此世的东西。我知道很可能是祂捣的鬼,但我不想谈论祂。」 「因为我问你,你才说的?」我说。 欧西里斯朝着冥河里吐出一口金色的血,「对,不然呢?」 「……好。」我答应了祂。 欧西里斯站起身子,拍拍裙子。那隻黑猫立刻从祂身上跳下来。「我要走了。芭丝特,你送他去彼岸。」 「喵。」黑猫摇摇尾巴,答覆道。 「我最近不想见到你。没事少来这里玩啊。」欧西里斯对着我眨眨眼,我会了意,祂便扬起披风,闪身飞走了。 什么嘛,既然早就能离开,干嘛跟我一起坐船呢?怕船睡起来太硬?为了给我当枕头? 『你想得到的解答,吾主.欧西里斯都已经尽数予你知晓。接下来,你的冥界之旅也该结束了。你就这么顺流而下,直到冥河的尽头吧。』 那隻猫没在说话,但牠的声音直接传进我的脑子里。 猫,冥界,冥界的猫? 「啊,你是猫神!」 「喵。」黑猫爬到我的身上踩我。 「这次不用秤心嘛?」我偷偷地问祂。 「你在死前,是否呼求了吾主的神名?」祂问道。 「对。」我点了头。 「你是否坚信,祂会及时出现,保护你,拯救你脱离邪恶的控制?」祂问道。 「对,怎么了?」我说。 「因为你呼求祂的名号,所以祂亲自到阳间去接你了……那里不但不是祂管辖的区域,更不是祂的法力尚存的年代。 「在你那个年代死掉的人,是无法到这里来的。 「你是祂强行破开时空缝隙,接过来的人。吾主为了你,与整个世界作对。如今的你虽暂且逃脱世界的法则,如若秤心的话,只恐世界发现吾主将你藏匿在此,你不但去不了芦苇之境,也无法留在阴间。」祂说道。 「为什么呢?」我问。 「吾主既然为你违反规定,祂就必须付出祂身为神祇所应当付出的代价。 「神是秩序的归纳者、维护者与实行者,比起人类,神若犯罪,罪加一等。 「目前的祂,没办法再送你去任何地方,也无法为你遮盖气息。但是拉神可以。所以吾主要我送你,回去『我们的』年代,让其他的神代替祂来保护你。」祂说。 「祢的意思是,欧西里斯祂现在没了法力?可是祂刚刚不是才飞走?」我问道。 「吾主是被召唤过去的。吾主答应过太阳神,太阳神网开一面,让祂为你解答心中的疑惑。时候到了,祂就必须去领受祂应得的惩罚。」猫神回答道。 「责罚欧西里斯的,是拉神?我还以为祂就是……」 猫神说道:「我们的模样与认知,来自于你们对我们的想像。我是从我姊姊.塞赫麦特身上分离出来的。我们可以是同一位,也可以是不同位。端看凡人的认知罢了。」 祂没说我对,也没说我错…… ……算了,倘若欧西里斯真的就是拉神,我也不敢想像我过去顶着神妻的名号跳过多少次祭舞,吐过多少口嚼酒,这太丢人了。 我在痴心妄想些什么?神妻也好、神妾也好,终究只是一个职位,而不是实质上的涵义。 欧西里斯的老婆就是伊西斯,也只能是伊西斯,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毕竟伊西斯为祂吃过这么多的苦头。 跟女神伊西斯相比,我等屁民对高高在上的埃及神而言,又算得上是什么呢? 若不是因为那个神的诅咒,我只会和其他四百万名埃及子民一样,在死前匆匆地瞥见欧西里斯一眼,而祂昂着头,端坐在宝座上,用看螻蚁的眼神看着我,一名判官在祂旁边为祂提鞋子,另一名判官拿着鸵鸟羽毛扇为祂扇风。 祂拿芦苇笔在泥板上一划,便决定了接下来要把我发派到哪里去。是天国还是地狱?只在祂的一念之间。 我本来应该要和其他四百万名古埃及人一样寿终正寝,也就不必承受那么多不必要的苦难。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神,我根本不会认识欧西里斯,与祂相处,与祂长谈,然后……相信祂,在死前呼喊祂的名字,认为祂会来救我,然后祂就真的来救我。 「不是死者的话,就不要希冀去留在只有死者才能待的地方。 「吾主终究并非你的神明,祂是死者之神。你对祂的期待若超越了祂原本的权能,你就是在害祂。你会削弱祂的法力。 「你应当对祂心存敬畏,而非抱持别样的情感。这并非是你这个凡人该有的态度。」芭丝特说道。 祂说得对极了…… 我的思考被祂窥视,这让我很害怕。但愿刚才欧西里斯坐在这里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我在想些什么。 「我可以问问吗?欧西里斯要受什么样的惩罚?」我说。 猫神舔了舔祂的手,「你不会想知道内容的。」 「被剁成十五块?」我问。 「不,更多。」祂说。 「……」 我居然猜中了?! 那不是欧西里斯的耻辱黑歷史吗?居然到现在都还在发生。 「你是特别的。拉神与吾主都对你眷顾有加。不要辜负祂们对你的期待。 「『那个神』以前就曾经被拉神打倒过,祂不是不可击败的,也不是毫无弱点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在吾主被剁成肉酱,撒入尼罗河里堆肥,滋养三角洲黑土的这段期间,接下来,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能再发生这种事,否则……没有神会去救你。」祂说道。 芭丝特的话,令我不寒而慄。 「回去解开属于你自己的宿命之谜吧。 「唯有如此,吾主才不会再次为了你,领受本来不该属于祂的惩罚。」 说完,猫神就不再向我说话了,只是窝在我的腿上打呼嚕。 我摸摸祂毛茸茸的,毛皮带有光泽的,柔软的猫背,「对了,我一直很想问,祢戴的这条项鍊是?」 我用手指勾起猫神的脖子上掛着的一圈红宝石项鍊。我肯定见过这条项鍊,只是何时呢?在哪里见过? 「你的法老.内弗尔卡拉,向我进贡的。」祂说道。 啊,对了。原来是他送给伊塞诺菲特的项鍊。 「内弗尔卡拉不是把这条项鍊拋向夜空了吗?」我说。 「那段时间是我护送亡者,前往冥界的执勤时间。 「以后如果想给我罐罐吃的话,就在那个时间,朝空中丢东西吧。」祂说道。 (第十六章)淫邪的间谈 我听见内弗尔卡拉的声音,他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他说:有一次,他曾经与伊塞诺菲特离婚;可是就算他绝嗣,只能立贵族的孩子为法老的继承人,无法将法老之位传承给他自己的血脉,他付出了牺牲与代价──可我依然不是他的。 帝国的后位空悬。 或许我是为了国家好,才会去犯顏直諫,请求内弗尔卡拉迎娶努比亚的公主,因为那时候的努比亚打算与埃及和好,若不抓住这次的机会,只怕努比亚将再次叛乱。 我让他非常生气。因为我完全无法理解,离婚也好、绝嗣也好,他所做出的一切,终究是为了我。 为了惩罚我,他命令身为宫廷御医的礼塔赫,我的老师,亲自把他的学生,我的脚筋挑断。 礼塔赫为此表达抗议与不满,身为大祭司,他不可以做这种不洁的事情。内弗尔卡拉告诉他:你如果不做,那么那个被挑断脚筋的人,就是你。 老师用刀切开我的脚,将里头的筋割断,我疼痛难耐,再也无法走路,被内弗尔卡拉软禁在宫中,无法再担任太阳神祭司一职;于是我的老师復位。 礼塔赫觉得我太惨了,打算进宫去找当时年纪已经六十岁的前任法老.伊尔迈商量。 他叫人送了一床新被子给前法老。 伊尔迈打开被子的时候,发现礼塔赫把自己捲在被子里头,没穿衣服地躺在前法老的床上。 一夜过后,老师成功向伊尔迈借兵,把我从宫里救了出去。 内弗尔卡拉说道:藉着太阳神庆典的机会,他邀请了时任太阳神祭司的礼塔赫,还有前任法老.伊尔迈过去。举国同庆的祭典,全埃及最位高权重的贵族都在场,共同商议国家大事,他们不能不去。 在宴会上,内弗尔卡拉命身为宫廷总管的巴戈阿斯往葡萄酒里投毒,他父亲伊尔迈,以及我老师礼塔赫在饮酒过后,肝肠寸断,倒在地上抽搐,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最后口吐白沫至死。 在国宴上当着眾臣的面前,杀了前任法老与太阳神祭司,引起国中的混乱。祭司与贵族集团都大为震怒。 萨胡拉把矛头指向内弗尔卡拉,他找到投毒的人是巴戈阿斯,而巴戈阿斯虽然到死都没有招供,萨胡拉却佯称巴戈阿斯已经招供。 于是他藉口除掉暴君,集结军队,联合背叛法老的亲卫队长.玛哈特,衝进王宫里,杀了内弗尔卡拉。 内弗尔卡拉死的时候,被玛哈特的剑刺穿,他的身体被插在剑上,玛哈特举起他的身体,法老的血液沿着他的剑尖流淌到他持剑的手上,致使玛哈特流下痛苦的泪水。 内弗尔卡拉说,接下来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与他对话的那个人告诉他:萨胡拉打开关押我的房间时,我的锁骨已经被内弗尔卡拉用锁鍊穿过去,我变成废人了。 没有内弗尔卡拉的保护之后,萨胡拉阉割我,把我当成性奴玩弄。 我被阉割的时候,差一点就死掉了。但是萨胡拉却让全宫廷里的医生都来救活我。 我问他:为什么不让我死。 他说:因为内弗尔卡拉有的东西,我也要。内弗尔卡拉得不到的东西,我一定要。你怎么可以就这么下去和内弗尔卡拉作伴呢? 他不让我吃东西,只让我喝黏稠的啤酒。他用黄金打造肛塞,让御医调製草药,为我的肛门润滑。我无法正常排泄,终日里都戴着肛塞,嘴和肛门失去了本来的用途,成了新任法老的性玩具。 那个人说道:「瓦提耶其实非常喜欢性爱。 萨胡拉并没有解开瓦提耶锁骨上的铁鍊。他非常满意你对你性奴的处置方法。 你把瓦提耶的脚筋挑掉之后,他除了给男人洩慾以外,就没有其他的用途了。他连当个人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称为畜生,或者比畜生都不如。 他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被人为所欲为的对待。 萨胡拉一开始只是用手抠弄瓦提耶的小穴,却发现那里早就已经被你操松、干软了。 于是他把自己硬挺的老二直接插进瓦提耶的后穴里。 非常地粗暴,不留情面。那是你的爱人,正因为如此,萨胡拉操干起来格外地愉悦。 萨胡拉的阳具很大,瓦提耶痛苦地呻吟着,他能感觉自己的屁股简直要被胀破,无法容忍这么粗大的异物在他的肚子里捣弄。 他明明就感觉很痛苦,却不由自主地射精了,还射得很多。 萨胡拉插得很深,深度超越瓦提耶所想,如果瓦提耶是个女人的话,那么萨胡拉的龟头现在就撞着他的子宫口。 当萨胡拉在瓦提耶的体内深处射精时,瓦提耶又射了一次,被另一个继续软禁他的男人,射在他的里头,想必是又羞耻、又愉悦的,他因为自己被羞辱、强迫,而感受到剧烈的快感。 萨胡拉干完屁股以后,尿在了瓦提耶的嘴里。他用阳具顶着他的嘴,捏住他的脸,逼他把尿全部吞下去。 瓦提耶吞了下去,然后呕吐出来。 很可惜的是,你囚禁了他五年,在这五年间,他的身体已经习惯、并且迎合了男人对他的侵犯。所以就算是你以外的男人,粗暴地操干他的屁眼,直到屁穴都闔不起来,只能滴滴答答地淌出男人的浓精,他的身体也会享受的。 你知道吗?瓦提耶其实可以接受所有的男人干他──只有你不行。因为他就是讨厌你。就算萨胡拉对着他,比你对着他还要恶劣,很抱歉,比起你,他会更喜欢萨胡拉。 而他会变成这样的元凶是谁呢?说起来,不还是你吗?内弗尔卡拉,你是这场悲剧与闹剧的始作俑者。 如果说,你软禁他,强迫他,使他痛苦;那么你哥哥对他做了同样的事,对他而言就是千倍的痛苦,同时也是千倍的快感、耻辱、快乐加诸在一起,令他的脑子都要变得不对劲了。」 内弗尔卡拉说:噁心,真是恶趣味。 那个人说:谁呢? 内弗尔卡拉说:告诉我这些的你。与你谈话,使我想吐。 那个人说:我以为你想听关于瓦提耶的一切。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内弗尔卡拉说:真不知廉耻。 那个人说:谁呢? 内弗尔卡拉说:你觉得我在说谁呢? 那个人笑了一声:哈。 内弗尔卡拉说:早在这种时候,就该咬舌自尽了。继续苟活,无非只是贪恋着被操的感觉。 那个人说:你就不高兴他喜欢被别人操的感觉,你怎么不检讨你自己? 内弗尔卡拉说:你就喜欢说这些噁心的话题,怎么不闭嘴? 那个人说:能把瓦提耶干得出汁,你哥哥的老二是不是比你还大? 内弗尔卡拉说:我没用过,不知道。你去用用看,你和他关係好。你去求他操你。他一定高兴。 那个人说:你在生气?你只是忌妒萨胡拉能这么使用他。他是你调教好的肉奴隶,便宜了你哥哥。 内弗尔卡拉说:用那种没有灵魂的肉便器,有什么好玩的?不过就是我用过的破鞋。早点死了算了。 那个人继续说道:「我能感觉到此时的瓦提耶,确实已经没了生的意志。 不论是穿琵琶骨,挑脚筋,被阉割,还是当性奴,这里头没有一样痛苦,是他能忍受的,又何况是全部加起来呢?」 那个人继续说,某一日,已经登基为法老的萨胡拉,命令新的宫廷总管,将我裹在被子里,送到他的房间。我为他口交的时候,咬断了他的子孙根。 萨胡拉在临死之前,拿出防身的匕首,割断我的舌头。我与他血流如注,血顺着倾斜的床而流淌到地上。 最后,我与萨胡拉一起死在床上,死状悽惨。 萨胡拉由于即位时间不长,尚未修建陵墓,尸体被葬入塞加拉。 我身为一名阉人、宫妓、男奴,尸体直接被丢进沙子里头,被烈日曝晒为人乾。 而后,谢普塞斯卡拉即位。 那个人问内弗尔卡拉:真是皆大欢喜。我看得非常满意。你觉得这一轮如何?有没有意思? 内弗尔卡拉回答他:我唯一不满的只有一点──凭什么我的人,必须和别的男人一起死在同一张床上。 那个人又问道:喔?所以你虽然依旧深爱着瓦提耶,却不为他所受到的遭遇感到心疼吗? 内弗尔卡拉回答道:他所经歷的那些,我通通都经歷过。我可以忍,他就可以。我对我自己并没有任何心疼的感觉,所以我也无法对他有任何心疼的感觉。 那个人说:你没有感情,又怎么会知道你爱瓦提耶呢? 内弗尔卡拉告诉他:我没有说过我爱他。我只是不允许他属于我以外的人,就算他只属于他自己,也不可以。 那个人说:这是爱吗?还是恨呢? 内弗尔卡拉回问道:你说呢? 那个人说:你的愿望很难达成。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内弗尔卡拉说:所以我才将我的灵魂抵押给你。 那个人说:哪怕你将为此受尽无数的折磨? 内弗尔卡拉说:我不在乎。这无所谓。只要能达成我的目的。 那个人说:我要赐与你更多的痛苦,消磨你的意志,给你更多的敌人,击打你,直到你的精神毁灭。 内弗尔卡拉说:只要你按照约定,让瓦提耶完完全全地属于我。 那个人说: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总会飞出去,除非你把牠的翅膀剪断。 内弗尔卡拉说:我不要把牠的翅膀剪断。我要他认识到我才是他的主人。我要他明明就有翅膀,当我把笼子的门打开,他却不愿意飞出去。 那个人说:你的愿望会实现,我以■■■之名向你保证。 内弗尔卡拉没有回答他。 两人的对话似乎是停止了。 而后,那个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在与内弗尔卡拉对话的人,他的声音来到我的耳边,回响在我的脑中。 他说:听得还高兴吗?我的故事是不是让你也慾火焚身了呢?你这隻听墙角的小偷猫。 ──欢迎你回来,我已经等你好久了。 !! 一种强烈的,精神受到污染的感觉,忽然击打着我的脑壳。 啊──啊──!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但是,我很痛,很难受。我看不见任何东西,却感觉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挤压出来。 『瓦提耶。别哭。』 是■■■■的声音。 祂轻柔的手,抚上我的脸。 『离开这里,醒过来。』 『这只是一场梦。这些都不是真的。』 那个人讲得这么真实,这些怎么可能不是真的? 我是一个下贱的、没有价值的,即使被人强姦,都能射精的贱货。 『不会的。你不是。你没有。不要这么想。你很好。』 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为什么要让我活着? 『没事的,你安全了。没有人会害你。』 我不想要被穿琵琶骨,也不想被阉割。我不想变成别人的禁臠! 『我会尽我所能的守护你。所以,听我的话,好吗?』 『睁开眼睛。收敛心神。不要听那个神的话语。』 我无法张开我的双眼,我醒不来。我很痛苦,我能怎么办才好? 『呼唤我的名字。与我立约。让我带你离开那个神的挟制。』 欧西里斯…… 欧西里斯。 欧西里斯! 我默祷祢的神名,我愿永远信你,奉你为我的真神。求祢带我脱离黑暗与恐惧。 『瓦提耶,我应许你的默祷。让我用权杖为你开路。握住我的手,随我来。』 欧西里斯半透明的形体,飘然地来到我的面前。 祂牵住我的手,揽着我的肩膀,带着我,走进一道柔和而温暖的、令人安心的光芒之中。 (第十七章)拉神的化身 就在我与欧西里斯偕行着,即将一同走向光的尽头时,我感觉脚底彷彿有千斤重一般,终究是停住了脚步。 一种恋恋不捨的感觉,使我无法继续前行。 欧西里斯回头看着我,用一双带笑的眼睛看着我,柔声问道:「怎么啦?瓦提。」 「我……不想走。」我说。 手持权杖的欧西里斯,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一双金色的眼眸子看着我。 他露出为难的表情,苦笑道:「别这样,我知道回去那里,你会很辛苦,可是你不能不回去,不是吗?」 「不是这样。」我摇头。 待在祂的身边,实在是太安心了…… 就算人在现代,我也一样恐惧。除了祂以外,没有人能给我同样的感觉。 除了祂以外,没有其他人能保护我。我的诅咒还没有被解除,儘管如此,我却觉得欧西里斯拯救了我的灵魂。 欧西里斯佇立着,脸色突然一变。 「瓦提耶,你的阳寿未尽,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你不可以这么任性。」祂说。 祂肯定是察觉了我的心思…… 这让我很羞愧。但是既然已经如此。 「──我不想离开你。」我直接了当地告诉祂,「求求你,别让我回去。」 闻言,欧西里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祂伸出手,抚上我的脸庞,摸娑着我的唇角,微微地低头靠近我。 祂青金色的发丝,垂在我的脸颊边,让我有点痒痒的。 我离祂很近,能感觉到祂的吐息。祂分明是冥神,我却可以从祂的呼吸间,感觉到生命的萌发。 祂看着我良久,都不发一语,而后才说道:「快点回去你那边吧。」便收了手。 「你就……不想留下来陪我吗?」我抓住那隻手。 「等你变成死人再说。」欧西里斯低垂着眼瞼,「现在还不是时候。」祂轻轻一抽手,便脱离我的箝制。 「你在阳间还有必须追求的事物。」祂摸摸我的头,而后一挥权杖,扬起一阵夹带着光芒的强风── 「──别走!」 我猛然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房间,这里是孟斐斯的后宫里。 「叫谁别走啊?」巴戈阿斯坐在我的床边,用曖昧的眼神看着我,「大人,你该不是梦见陛下了吧?」 不知怎地,见到巴戈阿斯,令我有一种非常不愉快的感觉。 我发现他的脖子上掛着一条金项鍊。古埃及的奴隶连衣服都不配穿,这不是他这个阶级的人该配戴的饰品。 「你升官了,是不是?」我问他。 「多亏陛下提拔。等到登基大典的时候,我就能得到正式的誥命。」巴戈阿斯笑道。 「登基大典还没举行?」我问道。 「太阳神祭司大人还在沉睡,自然是无法举行了。」 他回答我:「虽说陛下现在名面上还是摄政王,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他的身份早已今非昔比。 「宫里那些叛党也被陛下清除殆尽,现在的孟斐斯已经被陛下牢牢捏在手心里了,陛下的地位在全埃及无可动摇!」 巴戈阿斯说得很开心,神采飞扬的,看来他非常在意内弗尔卡拉,并且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不像是我,对此一点情绪都没有。 巴戈阿斯继续问道:「所以呢?大人,你刚刚到底是梦见谁了?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还是陛下?」 「都不是。」我回答他。 「真是薄情啊,大人。在你昏迷的期间,陛下可是每天都来看你呢。」巴戈阿斯从我的额头上,把浸了凉水的亚麻布取下,放进金水盆里。 「你为什么开口闭口都是『陛下』?现在的法老到底是谁?」为了确认目前的情形,我问道。 「当然是内弗尔卡拉陛下啦,你在说什么呢?神官大人。」巴戈阿斯说道:「果然是把脑子烧坏了吗?」 「巴戈阿斯,你先退下。」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那冰冷的语声,低沉的嗓音,让我浑身冷颤。 「是,陛下。」巴戈阿斯伏地,以脸贴面,随后便起身,面朝着内弗尔卡拉往后退步,恭敬地自小门离开。 内弗尔卡拉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坐到我的床边,用厚实的胸膛靠着我。 被他这么一碰,我不由得浑身打颤,躲了躲。 他掀开我的头发,用他的额头碰了碰我的额头。「看来已经退烧了。」 他把我抱在他的怀里,「你还会觉得不舒服吗?」 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没有。」我推开他。 我不想与他说话。 他喜怒无常,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对我,我不相信他,也对他一点都不放心。 「幸好你醒了,我很担心你。」他伸手想把我的鬓发拨到耳后,我却几乎是反射性地撇了头。 他见状一怔,手隔着薄被,放在我的腿上轻轻地摸娑。 想到他与那个神祕人之间的谈话,就让我作呕。 我又怕他杀我,还是要虐待我,不敢动弹,只能任凭他这么摸。儘管这让我非常不舒服。 我曾经贪恋过他肌肤的触感,我的手指记得他焦糖色的皮肤那弹润的触感,可是现在的我已经不喜欢他碰我……再也不喜欢了。 他瞧着我一会儿,似是若有所思,便收了手,只是规规矩矩地坐在床畔。 本来他已经伸出手,想揽我的肩膀,又强自收了回去,看上去像是有些不习惯,也有点侷促。 「你这一个月以来的状况并不乐观,连御医都束手无策。」 他别开目光说道:「我以为你会死。」 我恨恨地笑道;「我就是个死贱民。对你这么高贵的摄政王而言,不论我死几次,或是死掉几个我,都不算什么,不是吗?」我刻意不尊称他为法老。 「你会这么想,我并不意外,可是我还是想让你知道,你对我而言很重要……非常重要。」他说。 「我不相信你。」我终究还是无法压抑我对他的憎恨与不满。 我瞪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把这句话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哪怕他现在是摄政王,之后是法老,我依然想噁心他。 「瓦提耶。」他看着我,握住我的手,一派虔诚地说道:「──我想娶你。」 「……什么?」我差点以为我听错。 「我想立你为我的偏妃。你会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他说:「等你被我收房,我就立刻把伊塞诺菲特打入冷宫。」 「笑话,把你的正妻打入冷宫,对你有什么好处?因为本来就是想登基成为法老才娶她,等你成为法老,就可以把她当成废物一样丢掉吗?」 我说:「那么,你现在想利用我来为你做什么?你先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你也把我丢掉!」 内弗尔卡拉摇摇头,「我要怎么做,才能重新获得你的信任? 「就算是要把伊塞诺菲特废后,我也愿意,只要你开口求我。」 「我为什么要求你废后?万一西台国王上门寻仇,到时候我岂不是成了上下埃及的罪人。」 我说:「你真是个疯子……男人怎么能当偏妃?你让我好好地继续当太阳神祭司,为埃及尽心尽力地做点事,难道不好吗? 「伊尔迈陛下明明就钦点我当大维吉尔。你觉得大维吉尔的位置跟你的偏妃,我比较想当哪一个? 「就因为你是法老,所以你想怎样就怎样,可你尊重过我的意思吗?」 「你不能继续当太阳神祭司。」他几乎没有思考,立刻就回答道:「你的权力太大,已经能与我抗衡。你会不受我的控制。」 「说到底就是想控制我,你到底是哪里有猫饼……」 「啪!」 我话还没说完,内弗尔卡拉就赏了我一计耳光。 我的脸颊热辣辣地发疼。 我用手摸摸脸颊,貌似是肿起来了。 他的手劲可真不小,是看准了我很能忍痛吗? 内弗尔卡拉伸过手,我往后一缩。 他凑过来,用手指往我嘴边一揩,抹出血来。我才发现自己的嘴里腥甜腥甜的,有铁锈味。 「为什么你总是与我作对,不愿意顺服我?」他蹙了眉,「《汉摩拉比法典》里没有规定男人不可以娶男人。巴比伦与米底国王都纳了许多男宠。」 他连道歉的意思都没有,想打我就打我;不像欧西里斯,明明就为了我而吐血,却还反过来向我道歉。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既无奈又好笑。 「那是男宠。男宠只比奴隶好一点,说到底还不就是性奴。那些男宠都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有数。」我说。 「你只要嫁给我,就是公主。不是什么男宠,更不是性奴。 「没有人可以不尊重你。我会使你的位份比伊塞诺菲特更尊贵。」他说道。 如果是欧西里斯说要纳我当偏妃或是小妾,我可能还会高兴一点呢!我搞不好会叫伊西斯一声「姊姊」。 「我不稀罕。」我说:「作祭司能服事,作大维吉尔可以为人民服务,可是作你的偏妃可以干什么?每天给你吸屌,让你插屁眼吗?谁想要这种位份!」 「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不碰你。」内弗尔卡拉回答道。 我说:「问题不在这里!这不是碰不碰的问题,你早就碰过我了,我其实无所谓。跟你多弄几次我又不会死,也不会少块肉。我不高兴的是……」 内弗尔卡拉看着我,像是在等我把话说完。 「……你从来就不给我选择权。」 我缓缓地告诉他:「有时候,我觉得你没拿我当人看。你太霸道,让我感觉不舒服。 「我想当你的朋友,和你平起平坐,而不是你的奴隶。」 「我是为了你好。」他回答道:「我从来没有拿你当奴隶看,是你想多了。 「我已经给你最多的自由与权力,让你在我面前放肆。我对你很宽容了。」 哈!宽容?这就叫作自由、权力和宽容?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萨胡拉那个人渣,是不是也跟他一个屌样。 「你怎么知道什么是为了我好?你是为了你自己好,因为做这些事会让你开心。你就是想为所欲为,才会成为法老。」 我质问他:「你其实不在乎我高不高兴,对不对?」 内弗尔卡拉闻言一愣,而后,他嘴角微扬,邪邪地笑道:「对,你说得都对,非常对。不愧是你。 「所以呢?你能拿我怎么办?瓦提耶。」 「……」我一阵默然。 「登基大典将在一週后举办,由你为我加冕。这将是你身为太阳神祭司的最后一件职责。」 他说道:「我的第一道誥命是解除你的太阳神祭司职位。你依然是神官,是祭司团的一份子,但你不会是最高的。 「你必须居于我之下,服事我,而不是拉神;你应该仰望我,而非拉神。你只能看着我,望着我,陪着我,不许离开我。因为你的命不在拉神的手上,而是在我的手上。 「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明白这一点,不是吗?」他用手掐住我的脸颊。 我瞪着他,没说话。 他把脸凑近我,我能闻到他的身上有白麝香的味道。 内弗尔卡拉看着我的眼神炯然,此刻的他无疑是兴奋而喜悦的。 而他继续说道:「我会让礼塔赫復任太阳神祭司一职。」 他根本就没有要跟我商量的意思,讲这些屁话给我听,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所以你求问过拉神的諭旨吗?拉神同意你这些荒唐的行为?」 我问他:「你想过你做这些蠢事,会造成国内什么样的后果吗?贵族们会怎么想?其他的地方长官,还有祭司团的长老们又会怎么想呢?上埃及那里的人会怎么想? 「你老爸把埃及的政局维持得很稳当,可是你一登基就想兴风作浪,害得埃及国内又要动盪不安。这就是你想看见的局面?」 他猖狂地笑道:「无妨,正好拿来作个试金石。谁敢在这个时候强出头,就是碰在我的刀口上。我从来都不在乎作个暴君。」 他都已经想把伊塞诺菲特打入冷宫了,连与西台王国之间的关係都不管不顾,而我居然还痴心妄想他会顾全大局? 问他这些话的我,真是脑子烧坏,巴戈阿斯说得一点都不错。 「我是拉神在人间的化身,我代行拉神的职务。我做任何事,不必求问拉神,凡人才要──而你,只需要问我一个人,这就够了。」 内弗尔卡拉说道:「礼塔赫会为我们在拉神面前主持婚礼,在拉神的见证下被确立的婚姻是神圣的。没有人能质疑拉神──就像没有人能质疑我。 「我没给过伊赛诺菲特婚礼,但是我会给你一个盛大非凡的婚礼。」 我告诉他:「就算你刻意贬低、羞辱伊塞诺菲特来捧我,我也不会高兴,因为我丝毫没有要与伊塞诺菲特争宠的意思──我是个男人,还是个精通医术、建筑、律法、祭祀的能臣,我干什么去跟一个女人争宠?」 让我作他的妃子,却不让我在该有的舞台上发挥能力,这完全就是在羞辱我!我生生世世都跟他对着干,他一定也心里有数。 他端起我的下巴,笑道:「你自然是非常好的。 「瓦提耶,你什么都好,但是我情愿你什么都不好,什么都不会。这样一来,你才安全、乖巧、听话。」 我撇开视线不看他,也不跟他答腔。 他放开我的脸,说道:「我要让全埃及的人民知道,你.王室祭司瓦提耶,不是什么『拉神的妻子』。你是我一个人的,就是天上的拉神都别想碰你。」 这话说得我整个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何况他看着我的眼神还这么认真。他简直是个疯子,我根本就不该跟疯子讲道理。 「所以,老师他同意了?」我问他。 「他想活着。」内弗尔卡拉笑道。 这他妈的是赤裸裸的胁迫!礼塔赫位高权重,算上内弗尔卡拉,他都已经是三朝元老了,内弗尔卡拉居然敢这么对他?都不怕法老的位置还没坐上去,就先被刺杀或是毒死。他就这么有自信? 「像你这种人也能当法老,真是够了!伊尔迈到底是瞎了,还是老糊涂了?」我骂道。 内弗尔卡拉扬起手来,显然是想再打我一巴掌,可终究是收了手。 他歛起神情,淡淡地说了句:「别侮辱前法老。那是我的亲生父亲,也将是你的父亲。如果再犯,就算是你,我也会亲自治罪。」 「你想怎样?割断我的手脚筋?往我锁骨里头穿锁链?你来啊!我有说你不可以嘛!哈!」我大笑。 「……我捨不得这么对你。 「但是如果你一定要与我作对,我会这么做的。」内弗尔卡拉说道:「直到你乖乖听话为止。」 想到欧西里斯的肉块还在尼罗河里等着给黑土堆肥,我顿时不敢说话了。 「一週后是我的登基大典,也是你的婚礼。 「这阵子养好身体。把自己弄得漂亮一点,别总是这副窝囊样。看了晦气。」 他端起我右耳上那只荷鲁斯之眼的金耳坠,轻轻地吻了一下,「那一天你要正式着装,我会让巴戈阿斯替你打扮。你必须比以往参加任何一次太阳神祭典更漂亮。」 「为什么?因为你会跟拉神吃醋?」我笑道。 他竟然点了头。「知道就好。你是有慧根的。」 我骂道:「我不想嫁给男人,更不想作你的偏妃。这很噁心,这很讨厌。我不喜欢,我不高兴!」 「到底是不想嫁给男人,还是不想作『我』的偏妃?」他瞪了我一眼。 「都不想。你是听不懂人话?」我说:「你要什么没什么?你那么喜欢男人,宫里多的是男人恨不得把自己给阉了,排队等着给你操。」 内弗尔卡拉叹了一口气,「才说你有慧根,立刻就变蠢。」 他认真地看着我,对着我说:「我没有喜欢男人,我只喜欢你。 「瓦提耶,我只要你一个。其他什么都不要。」 「可我偏不要你! 「你怎么不乾脆一刀抹了我的脖子算了?反正你又不是没这么干过。」我说:「我没有答应要嫁给你!」 「我没有徵询你的意见。」他冷冷地瞟了我一眼。 说完,他起身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他转过身来,回头向我说道:「你如果再像上次一样逃跑的话,就不只是水牢这么简单了。」说完,他便扬起披风,缓缓地步出房间。 水、牢……? 我的头突然开始痛起来。 一段原本已经被我遗忘的记忆片段,霎时回到我的脑海中,迫使我想起来。 (第十八章)内弗尔卡拉的临幸 内弗尔卡拉想娶我这件事,当时他还没亲自告诉我,但是老师已经先知道了。 「他不惜跟伊尔迈陛下,还有祭司团的元老,王宫里的贵族们作对……这是一件丑闻。 「孟斐斯已经满城风雨了,不都是因为你吗?」老师说道。 「为什么是因为我呢?」我苦笑,「去怪内弗尔卡拉啊,关我什么事?」 「因为你不是他,所以是你的错。」老师告诉我:「你今晚就走,别让他找到你。」 老师说的话很难听,然而他说的并不差,我也知道他这都是为了我好。 他交给我一些可以换钱的錙重,于是我在半夜逃跑了,却在出城的关口,被守在那里的玛哈特给逮住。 ※ 熟悉的地牢里四下无人,寂静至极。 内弗尔卡拉打量着我。 他凑过来,把脸靠在我的胸前,将我一侧的乳头含进嘴里叼着。 「……!」那里特别敏感,害得我浑身抖了一下。 我的双腿被吊在半空中打开,不该见人的地方全都赤裸裸地对着他。 「你的屁股好瘦,平常怎么不多吃一点。」内弗尔卡拉拍拍我的屁股肉,响亮的啪啪两声在仅容二人的囚室里回盪着。 「你现在放我走,我保证吃得肥一点。」我说。此时我的表情铁定是无比乞怜。 「那怎么行。」他一隻手往我臀缝里抠搔,另一隻手掀起襠布,把性器抹好了油,硕大的龟头靠在我的穴口边磨蹭,来来回回地画圈,爱进不进的。实在令人心痒难耐。 「……别折磨我,想怎样就快点。」我说。 「如你所愿。」他掰开我的臀肉,便扶着他的东西,插进我的屁股里。 「哈啊……!」 当内弗尔卡拉插进来时,我浑身一颤。 「发抖了?真敏感。」 他扶着我的腰,长舒一口气,开始动起来,「你用起来真棒。」 「当祭司太浪费了,为什么不当我的女人。」他说。 「啊……啊嗯……」随着他的东西在我体内进出,刮擦着我的穴肉,我忍不住呻吟出声。 他的东西在我里头胀大,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我的喘息随着他的动作而起伏。他凑近我,盯着我,紫罗兰色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喜欢和我做爱吗?」 他撞得太过用力,以至于我的屁股肉都在抖动。囚室里很安静,只有水声和他的下腹撞着我的屁股发出的啪啪声。 我感受到极端的恐惧──我很可能会死。 我必须讨好他。 他的阳具深深地往我屁股里头挖。他插得到我想被插的地方,我不喜欢他,可是我喜欢他下面那根狗东西,够粗也够长;尤其是往上翘,好像狗老二有倒鉤似的,用起来太酥麻,简直不要让我太喜欢。 身体里被碰到的地方又痛又爽,实在有种饥渴感迫切地需要被舒缓。 好想要。 我真是恨不得能被他多弄几下。 「……喜欢。」此时的我已经泪眼婆娑,发出不少丢人的淫叫。而且我勃起得飞快。我或许都不是在骗人。至少不讨厌。 他按着我的大腿,往我的膝盖窝里摸着,时不时的抠搔。被他摸的地方真的很痒。他的龟头冠在我的里面来回刮弄,清晰的感觉很舒服。 我很想摸自己的老二,可是我两隻手都被铁鍊吊着。我的东西就这么硬梆梆地翘在那里,随着内弗尔卡拉往我体内一波波的顶送而晃动着。 我能听见囚室里回响着冰冷的锁链摩擦声响。我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么不安全,可身体却依旧能感受到做爱的欢愉,情绪阻止不了肉体的兴奋。 我正在用下半身思考,不论是我的前面还是后面都很想要。 「内弗尔……帮我摸摸…、…哼嗯──…」 「骚浪的小东西。」他轻轻地笑道:「你现在是个女人,怎么可以靠前面高潮呢?」 他拿捏着节奏,轻缓的抽送就好像在磨豆浆似的,搔刮着内壁,往肠子肉里头画圆,也不抽送,令我感觉搔不到痒处;可动得兇猛时,又令我招架不住。 「啊……哈啊……唔嗯……啊……!」我实在无法忍耐自己的声音。 「舒服吗?」他用那根东西,往我穴口处搅了搅,我感觉肠子肉都快被他翻腾出来。 「舒服…、…很舒服……」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讨好他了。若不是铁鍊吊着我的双腿,无法动弹,我可能会用腿夹住他那覆着薄薄筋肉的后腰。 「哼。」内弗尔卡拉冷笑一声,表情上看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他的大手来回摸着我的肚子,冰冷的金戒指刮着我的肚脐。痒痒的有点舒服。 「一辈子就这么被我干,不好吗?」他说。 「唔……嗯……」我没答话。 内弗尔卡拉一时竟无话,只是默默操干。 「呼……」他流了点汗,有些喘,不断地撞着我的屁股,好似在打椿,没给我休息的空隙。快感来得又急又猛,我的脑子都快不对劲。有种感觉快来了。 他抓着我的脚踝,挺起腰来,往我最里面狠狠一送。我的臀口顿时撞到他的阴囊,发出啪的一声。 「……啊!」他插得太急太猛,我忍不住叫出声。 我射精了。 光是用后面,就被他干射了,这很丢人。可做爱的感觉确实很好。平时打个手枪都要被我老师剁手,我憋坏了。内弗尔卡拉长得好看,身材好,不论个性只作砲友的话那挺好。 要是我的小命能留住会更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内弗尔卡拉都没射,一味操弄,还把我整个人翻来覆去地摆弄,铁鍊都缠在我的身上。期间我又射了一次。很疲累。 就在一股痠胀感自后门袭上,只要再弄一下,我就能射的时候,内弗尔卡拉却抽了出来。他的分身顶端与我的后穴之间联系着一丝薄薄的精水。深粉色的分身看起来水亮水亮的,特别美味的样子。 「别拔出来……」我说。毕竟我还在舒服呢。 「求我。」他对着我晃晃手里硬梆梆的东西。 我顿时没了话。 「刚才果然都是装的。呵。」 他握着阳具,上下搓揉几下,便对准我的脸,把他的精液全都射在我的脸上。 我赶紧闭起眼睛。 他捏住我的嘴,拉出我的舌头,把三根手指插进我的嘴里。腥臭的精液顿时射进我张开的嘴里。 「咳咳咳……呕……!」我忍不住反胃。 这傢伙不适合当砲友,怪噁心人的。 直到一阵一阵的射精停止了,我才睁开眼睛,看着内弗尔卡拉。我的头发上全都是他的精液,湿湿的,很黏稠。 他摸我的脸,然后说道:「心意不诚。如果只是要个男妓,我可以有无数个替代品,不一定非得是你不可。」 我心里有了底,这砲打了,可我没法被放出去。 「待在这里反省一下,自己好好地想想,我要的到底是什么。」他系好襠布,就爬上楼梯离开了。 如果只是这么吊在这里,倒也还好,反正不是没这样过。 然而,过没多久,开始有浓稠的液体注进房里。 还没意识到那无色无味的液体究竟是什么,我就吐了出来。可胃里没东西好吐,只吐出一些酸水。 那种液体在狭窄的囚室里越积越多,逐渐淹没我的小腿,腰,肩膀,直到鼻子口。 「咳咳咳……!」 一开始只是胸闷,后来眼睛剧烈地疼。 直到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十九章)摄政王的需索 当时我挺懵,自然不知道那些有毒的化学气体是怎么来的,如今这些回忆重新想起来,我就很明确地知道当时究竟是怎么了。 我并不是因为跟内弗尔卡拉打砲太爽,马上风而死,而是待在被灌满水银的水牢里,因为水银进到我的七孔、脑子还有血管里,不知道过了几天以后,汞中毒而死。 内弗尔卡拉的心真狠。要我如何喜欢他肉体以外的地方,真是。 也就是说,我这是直接继续从那之后开始过活了。 接下来,内弗尔卡拉就开始养猪。我是被他养的猪,只是不知道何时养肥了取肉吃。 我待在房间里闷得慌,看守在房门口的士兵不让我出去。 内弗尔卡拉下朝之后就到后宫来看我。为什么我知道他来得挺急的呢?因为窗外的天色还很亮,太阳快要下山了,可还没下山。 内弗尔卡拉走进我的房间里,巴戈阿斯见状,立刻就从小门出去。 「病养得怎么样?」他坐在我床边问道。 操你全家,我汞中毒他妈的是你这个浑蛋搞出来的。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又死过一次,只是我没证据。 「待在屋子里有点无聊,你让我去图书馆看点书好不好?」我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 「好,」他点了头,用另一隻戴着金饰的手,覆住我的手,「我怕你觉得那里的泥板不够多。需不需要我再徵一点书过来给你看?」 这傢伙顿时好说话得多了。 可以向邻国买,也可以跟贵族徵。怎样都可以啦,反正不关我的事。 「我该怎么报答你?吾主。」我躺在床上看着他。 内弗尔卡拉笑了,「只要一直像现在这样就好。」 他的笑容自然是极其好看的,夕阳的馀暉撒在他的脸颊边,使他英俊得宛若神明。 而我心里的盘算,不能让他知道。 我向他点了头,「你如果能一直对我这么好的话。」把手放在他的襠布上。 内弗尔卡拉的东西还没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很大,被我这么一碰,形状就出来了。他没碰我,只是任凭我摸他,看上去特别高兴,「你这是想肉偿来报答我。」 「不可以吗?」我问他。 「你何时成了一个圣娼?」他笑道。 「你在水牢里对着我放了水银之后。」我说。 他表情一变,忽然自他身上挪开我的手,而后起身,想走了。 我说:「你不多待一下吗?我一个人很无聊。」聊聊天,打打砲,抱着躺一下什么的,随便,不都可以吗? 他脚步一停,佇立在那里,没看我。「你既然对我气恼,又为什么要笑瞇瞇的,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废话,因为老子想跑,但不想正面跟你对着干。 反正内弗尔卡拉不是神,他大概也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人难搞得很,从侧面我能看见他表情苦大仇深的。 「我今天没办法再和你继续说话了。」他说完,一时间还没走。说要走的人是他,捨不得走的人还是他。 看见他那模样,我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难过。我不是故意要整他、让他不舒服。 可是──没办法和你继续说话的人,明明就是我吧? 要不是记忆回溯,让我知道前面出了什么事,你都差点把我弄死了,搞不好我还要以为你对我特别好,皇恩浩大,感恩戴德的。 你就不道个歉吗?你不肯道歉,结果最后心里不舒服的人是你,这逻辑是打哪来的?真是妈死得早,特别没家教。 「陛下,你快点去忙啊!」我恭送他。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明天再来看你。」 「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像是本来就非常应该要有的道歉之类的。 「你喜欢我吗?」他问道:「我没陪你的时候,你会想我吗?」 聊天鬼才!我一时之间,实在是回答不上。 「那我无话可说。」他逕直离去。 ※ 翌日,我终于可以离开那间富丽堂皇的公主房间,到图书馆里活动。 我也确实看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泥板,像是我国的传统神话长篇八点档《冥界的诱惑》、《伊西斯的反击》,欧西里斯睡塞特的老婆,塞特睡欧西里斯的老婆,两人互相拿绿帽丢对方,然后塞特把欧西里斯切成十五块丢进尼罗河里,伊西斯再用美色智取塞特、荷鲁斯上演埃及版王子復仇记云云。 我也看了苏美尔的神话,像是伊南娜进入地府时需要经过七道大门,她每进一道门,守卫就逼她脱一件衣服,直到她进到冥府的最深处,然后脱光为止──于是女神闯冥界,活生生地成了一场脱衣舞表演。 听说巴比伦和亚述那边,每年办伊南娜庆典时,他们的庙妓都会演一次这个;这种古代娱乐绝对是每个男人一生一定要去看一次,不看一定会后悔。 苏美尔人民的色情天赋,居然点在了如此惊奇之处!身为一名男性,我不得不叫好。 细细品味以后,我发现古代的娱乐也不算匱乏,对着乾泥板发呆,总比滑手机健康。就是泥板上能记载的文字太有限,泥板很重,一本书要十几块泥板才能看完,还有苏美尔那个鸡爪型的文字看得我脑壳疼,眼睛痛。 「玛哈特!enumaelish的第十三片在哪里?你帮我拿过来啊!」我叫唤道。 有个人从后头搂住我。我往下一看,看见他拇指上的金戒指,和纤细手腕上的金环。 「《当在上》好看吗?」那个人从后头亲了我的耳边一下。 他呼出来的气息,让我的耳朵有点痒。 「所以第十三片去哪里了?」我说。 他一声不响地把泥板放到我的腿上。我盘着腿,坐在地板上看书,他把手伸进我的大腿和泥板之间的空隙里。 「如果让你作我朝的史官,来写我的歷史,你会怎么写?」他从后方抱着我,把手放在我的裙子里,作些不乾不净的事。 「不就是个荒淫无道的暴君吗?」我说。 他的手指往下游移,伸进我的臀缝里,随着他的手指碰到我的臀口,在那里抠搔、绕着圈,我心跳陡然加快,心脏跳得突突的。 「那就让你当我的史官。」他靠在我耳边说道:「高薪俸禄养你,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好吗?」 这倒是令我挺高兴,「所以我就不必嫁给你了,对不对?」 他没了话,手指忽然插进来。 「!」 一开始只是一隻手指,我还能忍住。 然而随着第二隻手指、第三隻手指、第四隻手指……甚至是他的指根戴着的戒指,强硬地将我本无任何空隙去容纳这些异物的体内撑开,我紧咬着牙关,蹙着眉,额头都沁出汗水。 「别这样……!」我抓住内弗尔卡拉那隻往我体内翻搅得越来越暴力,速度越来越快的手。 我攒着内弗尔卡拉的手腕,内弗尔卡拉的手掌向上对着我,四根手指头不住地快速进出,往我体内翻弄,掌根拍打着我,发出阵阵的啪啪声。 「哈、啊……」疼得厉害,我把身体缩成一团。 听见不寻常的水声,我馀光瞥见自己的肉穴里,竟被他抠出血来。他的四隻手指上,除了水渍以外,还沾了一层薄薄的血水,实在令人怵目惊心。我一下子没了刚刚那种享受的感觉。 「!」身体的瑟缩与发抖控制不住。我併拢了腿,他却更用力地把我禁錮在他的怀中。 「哈啊、……啊啊……啊嗯──…」 他的动作急促得如狂风骤雨,我被他插得双腿发软,渐渐打开了双腿,无法再合拢。体内的感觉太过强烈,几近麻木,我差点要把抓着的泥板给掰碎。 内弗尔卡拉的另一隻手,用力地掐住我一侧的乳头,拉扯着。 「……哈嗯…!」强烈的快感袭来,我昂起头,往后撞了内弗尔卡拉一下。他没躲,只是任由我抒发着忍俊不住的难受感,一下一下地用背撞着他。 敏感的壁肉能感受到他的手指不只是在里头旋转,更是用他的指甲恶意地挠着我。正因为看不见,只能感觉,这种尖锐而激烈的疼痛感也就特别清晰,我感觉自己的肠肉都快被他挠穿。我会死的。 「啊……!哈啊…、…为什么……!」 他快速地用几乎是整隻手来撑大我的后面、往我的体内搅动。 我痛得两条腿朝空气里乱踢,紧紧抓住他的那隻手,十隻指头的指甲都陷进他的皮肤里。即使我已经把他抠出血来,他依然没有丝毫地减缓速度,更不曾把至少一根手指给抽出来。 他就是不让我好过…… 「为什么……总是这么对待我…、…哼嗯……」我带着哭嗓,有气无力地呻吟着。这呻吟的来源除了痛苦与难受以外,不可能包含情慾与快感;除非我是天生的变态,喜欢被这么对待。 正是因为待在这里要受他的宰制,所以我才不想待在这里。 嫁给他更意味着我连待在太阳神庙里,受到祭司团的保护都没办法。还没嫁给他之前,他都可以这么对我,我当然不会想嫁给他,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伸出舌头,往我湿湿的眼角舔了一下,「……因为你也总是这么对待我。」 「你现在的感觉,就是我的感觉。」他说:「我想对你好,你却践踏我对你的期望,一次次地让我对你失望。」 「我也很想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可终究是做不到。你太让我心烦了。」 「你为什么、不肯……哈啊…、…放过我,然后、忘了我……」我每次说话,总是被他朝我下体里抽送的动作刺激而打断。我竭力地说出一句话,而后他停了。 他把手从我的屁股里拔出来,插进我的嘴里,用充满血腥味的手指,夹着我的舌头。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 内弗尔卡拉用指节紧紧地夹住我的舌头,金戒指坚硬的戒台来回刮擦着我敏感的舌面。他在变着法子让我痛。 「我也很想乾脆忘了你。我试过很多次,用各种方法……只是你从来都不知道。」 (第二十章)圣娼的背叛 那天夜里,在睡着之后,我能看见一个房间。走廊里暗暗的,唯独那间房里透着亮光。能听见房里微微的有些人声。 我顺着光线走过去,发现自己踏出脚步的脚,肤色有些不同,好像比较深,像是牛奶糖的顏色。而且我的腰间佩着一把长剑。为什么我会佩着一把剑,在夜里的后宫走来走去的呢? 我拿起自己的手一看,观察着指节还有指甲的形状。这隻手的指根上戴着金圣甲虫的戒指,骨骼分明,薄薄的皮肤下是微微的青筋;这不是我的手的长相,却像是……内弗尔卡拉的手。 他用那隻手摸过我、碰过我很多次。我摸摸自己的手,更觉这肌肤的触感,是内弗尔卡拉的不错。 有亮光的那间房,看起来像是我现在住的那间。我顺着光线走近房间,悄悄地将门推开一个缝隙。 从门缝里,我看见油灯映照之下,是一个像羊脂一样滑腻的背,还有一隻在背上来回抚摸、游走的大手。 那个人的背并不宽,既骨感又漂亮,薄薄的肌肉,纤细的腰肢,滑腻的后颈,精緻的身板;即使没看见长相,也能知道这是一位美人,他将一头金色的长发高高地用一把骨簪挽起,比起把长发单纯披垂在身上,这样看起来更性感了。 我在欣赏着那个漂亮的人,然而这副身体非但没被勾起丝毫的情慾,甚至是紧握着拳头,胸中翻涌着一股怒意。 那个美人坐在一个身形魁武的男人身上。房里烛火摇曳,两人夜半私语,显然是在偷情;然而这里可是后宫,谁能在后宫里头偷情?也只有王族能干这种荒唐事。 「怎么会想在这个时候见我?」男人说道。仔细一看,我发现是萨胡拉。 「虽然名头上是王室祭司,可宫里人人都知道,你已经是法老的人了。」萨胡拉说道。 他捏着那个美人润泽的屁股,手势颇为色情地搓揉起来。 美人顺着他的动作,晃动着仅用一件薄纱半掩的臀部,欲盖弥彰的感觉更色情了。 两人的下半身贴合在一起,随着萨胡拉抽送起来,美人把手掛在萨胡拉的脖子上,哼哼唧唧地吟喘起来,萨胡拉有一下没一下地顶着他,样子不太急色,反而像是在调情。 「因为这种感觉很棒……在法老的后宫里,和大王子做爱的感觉。」 那个人样态娇憨可爱,他捧着萨胡拉的脸,如沙漠玫瑰般淡粉色的唇瓣贴在萨胡拉的脸上,而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像是……像是…… 「你是不是被太多人爱过、干过、宠过也糟蹋过,所以就变得没办法再正常地去爱一个人了?」萨胡拉握住那个人的分身。那人耻毛很稀疏,是淡淡的金粉色。他深粉色的性器顶端,打了一只红宝石的龟头钉,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看起来非常淫荡。 他一边抽送,一边帮那人手淫。「我弟弟他不知道该怎么糟蹋你,你就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对不对?」说完,弹了那只龟头钉一下。 那人浑身一震,甜甜地叫嚷着:「啊……别碰那里……!」 「回答我啊?你说我是不是很了解你?」萨胡拉拧了那人淡红色的乳头。 「唔嗯──」金发男子发出颇为喜人的声音,「没、没有啊,怎么会这么说……?」 「我不是很爱你吗?」他含情脉脉地说完,还往萨胡拉的嘴上亲了几下,萨胡拉立刻张开嘴,含住他的舌头,吸吮他的舌环。唇齿递送间发出情慾的水声。 「呵,这是因为我已经有老婆了……我虽然干你,可是我一点都不爱你。你就不配被人爱,也从来不想被爱。」 萨胡拉拍了那个人的屁股一下,「如果我像内弗尔一样,把你当成初恋,你一定会把我当成毒蛇猛兽,唯恐避之不及。」 「或许你没说错。」那人非但不躲,反而用光滑的胸脯蹭着萨胡拉,好像恨不得萨胡拉再多摸摸他似的。 「既然你把我说得那么难听,又为什么答应过来陪我?」那人把手贴在萨胡拉的腰上,手掌抚摸着他线条分明的腹肌。 「你和内弗尔卡拉一样,也是我的弟弟啊……自家人的屁股不给自家人用,有违我们文明古国的传统。」 萨胡拉帮那人手淫的速度微微的加快,「何况我们不是有同样的利益关係吗?」 「嗯……」那人的眼神越发湿润,自己也想碰分身,却被萨胡拉撵开手,于是他只能往下坐,用臀口研磨着萨胡拉插在他里头的东西,想藉此获取更多快感。 「胡说……你才恨内弗尔卡拉。我没恨他。」那人一边上下动腰,一边用娇滴滴的声音回答道。 萨胡拉闻言大笑,拍了那人的大腿一下,「那你为什么要听从我的命令接近他? 「我以为你忌妒他。同样是伊尔迈陛下的血脉,我居于宫中,内弗尔登基即位,只有你……因为交换质子的缘故,不但被送到巴比伦尼亚,身体还变得这么会取悦男人。 「你难道不觉得,他所享尽的荣华富贵,全是你在异国他乡出卖身体换来的?如果不是因为你在床上征服了『那两个人』,那两个国家原本可是计画共同出兵来攻打我们呢!」 「我并不觉得。」那名男子攀附在萨胡拉厚实的胸膛前,双腿紧紧夹着萨胡拉的腰肢,一边做爱,一边游刃有馀地调笑道:「我根本不在乎内弗尔卡拉……哈啊……你说恨他也好,爱他也好……我、怎么回答你呢?」 「你很淫贱。可是内弗尔卡拉比你更贱,他简直可悲。」萨胡拉替男子手淫的那隻右手,已经沾上薄精的水光,他上下打动着,动得飞快。 「为什么这么说?我对内弗尔很好啊。」男子说道:「你不知道我怎么对沙姆希的。我只用脚踩他,让他射精,碰都不让他碰。」 「笑死,你拿亚述国王跟他比,只显得他更可怜。」萨胡拉笑道:「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却第一次就遇到像你这样的人……一个睡遍全美索不达米亚国王的圣娼!一个再也不会对任何人动心的娼妓。他太可怜了。」 「不是你安排的吗?」男子说道:「你觉得我是他喜欢的类型。」 萨胡拉摇头,「你忘了他从小时候就喜欢你,是不是?他不知道你是他弟弟。 「那时候陛下没想过把你送出去,只是把你偷偷养在宫外。礼塔赫教你礼仪和识字。 「内弗尔那小子,整天正事不做,就往神庙里晃,从宫里偷点心出去给你吃,太阳下山都不回宫,你们还一起去尼罗河里洗澡。他带你回宫里过夜,母后就打他又骂他。你那个时候应该是喜欢他的啊。难道不是吗?」 「有这回事?我怎么没印象。」男子困惑道。 萨胡拉竟一边大笑,一边拍手起来,看上去愉悦极了。他朝门口看了一眼,我赶紧别过目光,生怕被他发现,却又觉得他好像知道我在听他说话。 「你知道他对你有多认真。他在考虑你的将来,立你为王室祭司,就是想洗净你的经歷。本来就你这骯脏的身体,有什么资格祭祀拉神?」萨胡拉继续说道。 「喔。很好啊。」男子淡淡地回答道,好像不太稀罕。不过如果是我,被说这种话,很可能也是这个反应。 「就连他当上法老,也只是想藉由权力,来给你一个名分。他可以把整个埃及的江山双手奉送给你,只要你愿意多看他一眼。 「他告诉我,他想諭令你为摄政王……可到头来,你只是在利用他,哈哈哈。 「你对他没有印象了,一点点都没有了,他要是知道,心里会怎么想?」萨胡拉的语气里充满讥讽,想来是挺高兴的。内弗尔卡拉的痛苦就是他的快乐。 「心甘情愿的事怎么算得上是利用?」男子笑道:「是他非得要缠着我,整天告诉我他爱我。 「其实我特别烦他。我对自作多情的人没兴趣;但是他非得要对我好,我有拒绝他的道理吗?这是我对他的仁慈。 「更何况他一路升官,位份越来越尊贵。如果我拒绝他,直接当着他的面告诉他,岂不是要掉脑袋?」 萨胡拉说道:「我敢说,他其实也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他;可是他无法不爱你!谁叫你的屁股这么会吸男人的老二。不愧是王室御用的。」 随着萨胡拉朝他的深处狠狠地顶了几下,那人一阵痉挛,「……啊!……萨胡拉,你……操亲弟弟的人、真敢说……呼嗯……你没操过、内弗尔吧?……哈啊!……哈啊…」 「你是在吃我的醋,还是吃内弗尔的醋呢?小傢伙。」萨胡拉上下抚弄着那人的性器,用拇指抠他的龟头钉。「我不爱你,但我爱操你这个被几十根屌插过,都一样紧嫩的小淫穴。」 「啊……哈啊……!」或许是太过舒服,那人弓着背,扬起下頷,「好了……别弄……我要出来了……哼嗯…」 「那你喜不喜欢我啊?瓦提耶。」萨胡拉说道。 等等,他叫的人是谁?是我?还是…… 那人射了精以后,喘吁吁地说道:「不喜欢你的话,怎么会想见你……」他从被子里摸出一把灿金的孔雀石匕首,想趁隙往萨胡拉的身上刺。我看见了。我不确定身体的主人,有没有留意到那人准备要行刺萨胡拉。 而后我的身体却不听使唤。我抽出腰间的剑,用力地踹开房门,简直能把木头做的房门踢破。 我在熟悉的房间里,曾经睡过的床上,看见了我自己──才碰到的匕首掉进床底下,形状精緻的小屁股里头插着萨胡拉粗硬而硕大的分身,画面极其淫靡。而我现在的身体气得浑身发抖,呼吸紊乱,充斥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情绪。 那是我吗?是我的前世?还是别人?如果说那是我,那么现在在看这一幕的我,又是谁?这个精神是谁的?而这副肉体,又是谁的呢? 「呦,我愚蠢的弟弟,你怎么迟到了?害我等这么久。」 萨胡拉按着那名金发男子的腰,往他的下体继续翻弄着,直把水红色的媚肉都翻出来。金发男子立刻撇过头,不看我,像是在遮羞,儘管没什么用。 大王子不急不徐地射了精,才把爬着青筋、精水淋漓的性器「啵」地一下拔了出来。「啊…!」男子周身一震。 萨胡拉自粉嫩的穴嘴边,牵出一丝乳白色的浓稠精液。 他炫耀似地朝着我,挥挥自己沾着体液的孽物,「活春宫看得还开心吗?有没有跟着摸一下自己?需要哥哥我帮你摸吗?」 一股噁心、作呕的感觉,涌上我的胃。 我紧锁着眉头,没看萨胡拉,而是看了那个满脸惊恐的人一眼。「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是吗?」 那个人海水蓝的眼睛里写满了绝望。他摇头,「内弗尔卡拉,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我手起剑落,砍了萨胡拉的头。那颗头滚落在地,艷红的血水喷满亚麻布的床单,将布以泼墨的方式染成了粉红色。 而我提着长剑,用剑尖指着那名男子,心中却充斥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捨不得,还有痛苦的情绪。 「你想对我解释什么?我就那么好骗?是吗?」我说道,可这声音不是我的。 我能感觉到这副身体的主人,他的心里有多么难过,因为遭到背叛与欺骗,而悲伤、心痛、愤怒。一种长年以来的等待终究成空,以及自作多情的落寞、失望感。我在体会他心碎的感觉。我忍不住觉得他很可怜。但是,事情或许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我是想帮……」没等那名男子说完,我直接拦腰将那名男子的腰斩断。 「呕……!」男子吐了血,上下半身分了家,上半身却还没死。 而后,我拿剑对准我自己的喉咙。 「你不喜欢我,我什么时候不知道?……我只是不想亲耳听见。」我说。 「我知道你是萨胡拉派来杀我的人,你和父亲还有礼塔赫淫乱、巴比伦国王替你破身、西台国王宠幸过你……我什么都知道…… 「当初无法挽救你、阻止你离开埃及,都是因为我的无能。或许我一生都无法偿还使你堕落的这份罪愆, 「可我就想把你留在我身边。奢求你能像以前一样,只喜欢我一个人……为什么,我还是失败了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名金发的男子眼白里都是血,两道血泪自眼眶里溢出,他呕着血、抽搐着剩馀的肢体,「不是……不……」 「巴比伦尼亚的庙妓,西台国王的男宠,礼塔赫的学生,还是父亲的私生子──不论下辈子,你会以哪种身份出现在我面前,我只希望,下一次,我不要再继续喜欢你。 「你一次又一次地背叛我,这远比把我的灵魂投入火湖中烘烤还煎熬。我不想再这么继续下去了,我想停止这一切。 「但愿我能不再想你。向你乞讨爱情,使我活得不像个人……我本不愿如此。」 我的脸上湿湿的。眼泪很烫。我在哭,说话声都在颤抖、哽咽。 「内弗尔……陪我……上路……」那名被斩成两截的男子,即使肠子都已经从身体里掉出来,散落在床上还有地上,可他居然还在笑。 「好。我陪你。」我果断地说道。 「因为我捨不得看你一个人坐冥船,通向寂寥的冥河。」 说完,我便高举起剑,插进自己的嘴里。 就在我已经肠穿肚烂,坐倒在地时,那名金发的男子,吃力地爬到床缘。 「内弗尔……你……爱我吗?」他对着我笑道,嘴里又喷涌出血。 「你再也……不愿意……想我了……吗?」他伸出满是鲜血的手。 我的身体早已稀烂糊涂得一片,视线开始黯淡。 儘管意识都快不分明,我却还是咳着血,下意识地回答道:「爱……」 「瓦提……我……爱你──」 「证明、给我看……」那名男子颤抖着手,自萨胡拉的脖子上,扯下一只镶嵌着宝石的眼镜蛇首饰,塞进我的手里,而后,我胸前一痛。 那名男子,曾几何时抓起掉在床底下的匕首,插进我的心口里。他对着我,露出一个狠毒至极的笑容,而后死在我的身边。 「呕──!」自我插着剑的嘴里,再次喷出鲜血,从剑柄处涌了出来。 就在我即将失去知觉的时候,那只眼镜蛇首饰自我掌中发出脉动。 『告诉我,你的心愿是什么?内弗尔卡拉。』古老神明自渺远的空间里呼唤着我。首饰发出紫色的妖异光芒。 我告诉那条首饰:「让他……永远……只属于我一个……否则、我死不瞑目。」 古神回答道:『我收取你的灵魂作为代价。你的愿望已经实现。』 (第二十一章)王室祭司的性慾 我痛醒以后,才发现一切都是梦。 我的手还是我的手,我的身体还是我的身体。 「内弗尔卡拉。」我去了他的房间,站在门口,往里面探,发现他点着灯,半夜了还坐在桌子前面看莎草纸,手上拿着芦苇笔沾墨。 他用舌头舔笔,好像太认真,没听到我叫他。 我直接走进去,从后头抱着他,把手放在他的胸上。他没穿衣服,胸膛揉起来很腻手。 就在我用手指调弄他小小的乳头的时候,他一把摁住我的手,看着我,「来找我做什么?」把椅子往后一退,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我也没推辞,就一屁股坐到他身上。方才梦的什么,我也记不清了。 「我说一件事,你别生气。」我说。 「嗯。」内弗尔卡拉点了头,「我做好准备了。」 「我……我想……」我把手放进他的襠布里,握住他的好东西,摸娑起来。 内弗尔卡拉露出困惑的表情,「嗯?」 「想和你……」我用屁股蹭了蹭他的胯下,「弄一下。」 「为什么?」内弗尔卡拉扬起嘴角,「不久前,我才伤了你,你居然还想和我做吗?」 我点了头。 「我以为你终究是不待见我。」他说。 「也没有不待见你,只是……」我把他手上的笔弹掉,抓着他的手,放在我的大腿根上,「不想嫁给你嘛。」 内弗尔卡拉再次露出困惑的表情,「你的意思是,可以当床伴,可是不愿意结婚?」 哇,太开明了! 我赶紧点头,「对对,就是这样。」 内弗尔卡拉的脸色立刻黑如锅底,「……我今天晚上不想碰你。」他把我从他的身上推下来。 ?! 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不该是这样的啊?! 难道发情的公狗只有我,内弗尔卡拉他居然不是吗?那他之前都在跟我做几毛钱的?做身体健康的吗?! 「可是,我、很想要嘛……」我跪在他的大腿边,掀起他的裙子,儘管他的下面已经起来了,表情却臭不可闻。 「我们都还这么年轻,你不会三不五时就很想做爱吗?大概三到七天左右就想来一次。」我说。 「你是祭司,怎么可以这么不得体。」他说。 「你不是祭司,你可以不得体啊!」我说。 「身为摄政王,我的时间应该拿来关注政事,而不是那些无聊的事。」他说:「红海的港口尚未兴建,上下埃及之间的堤坝正在停工,奴隶们在造反,我很忙。」 「再忙也得『打打砲』啊……『清清枪』什么的。」我尽可能挑选了可以表达意思的语句。 「所以你每三到七天都去找谁『打打砲』、『清清枪』?」他有样学样地说着粗鄙之语。 「没有啊,这里卫生条件差,万一到处跟人乱来,得了什么不乾净的东西怎么办?当然是只有跟你啊,谁叫你第一个操我。你不知道人对第一个操自己的人会一辈子印象深刻的吗?」我说。 「呼。」他居然松了一口气。 「那你……」他偷偷抬眼瞥着我。「喜欢和我做爱吗?」 我点头。 「喜欢我吗?」他问。 呃…… 呃…… 怎么说? 他皱着眉说道:「出去。」 我握着他翘起来的阴茎,「你的小内弗尔没叫我出去啊,他在叫我帮你吹一吹耶。我想舔这个,看起来很好吃。有人说过你的龟头像糖葫芦一样吗?」 「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目带兇光地瞪着我,「滚。」 我的手已经摁着自己的下面了,右手握着他的大肉棒,一边撸,一边感觉自己特别想给他插,也不知道究竟是梦见了什么,说不定是春梦吧?不然怎么会发了疯似的特别地飢渴。 随着我的手动得特别快,他往后靠在椅背上,腰微微地往上浮,长舒一口气,语气放软了,「如果答应和你做这种事的话,你就会喜欢我吗?」 我摇摇头。 「怎么样才能喜欢我呢?」他说道。堂堂古埃及摄政王,模样简直不要再更卑微囉!说好的帮红海建港口呢? 我直接把他的鸡巴放进嘴里含着,然后对他耸耸肩。 「做了你就嫁给我吗?」他又问。 我「吱吱」有声地吮着他的肉棒,实在没空理他。再忙都先别打搅我给等等要用的肉棒吹喇叭。 约莫弄了两次以后。内弗尔卡拉把自己缩在被子里头不看我。 想做的时候有喜欢的肉棒,形状样子顏色硬度长度尺寸都很合意,内弗尔卡拉与我的身体很契合,这实在是很满足。 他挖得我很舒服,但是他还可以再跟我一起多训练训练。我搂着他戴着臂釧的手臂,把他的二头肌放在胸前磨蹭,「以后我们每三天做一次好不好?」 「忙。」他说:「不要。」 「为什么?」我问。 「结婚?」他问。 「不要。」我说。 他休息了很久,快睡着了。 我晃晃他的肩膀,「做吗?」 他把自己缩到床的边缘,差点掉下去,还被我抓回来。 「不想。」他的声音实在有点委屈。 我就自己去把他吹硬,发现他早就休息够了,不知道在逃避什么。奇怪? 结果从第三次开始,内弗尔卡拉从头到尾都一副死人样,全程都是我自己坐在他身上动,他躺着像是一条性冷感的死鱼。 他快射精的时候,躺在我下方,衝着我叫了声:「从我身上滚开。」 我说:「不要啊,想要精液啊,下面的嘴很渴……射我里面嘛!」 他挑了眉,「结婚?」 我一边摇屁股,用下面的嘴软磨硬泡地磨他硬梆梆的鸡鸡,一边跟他聊天,「男人嫁给男人很丢脸啊,我不想当着全埃及人的面嫁给你。」 他往后缩了缩,硬是想从我体内拔出来。我往下一坐,用全身的体重压着他,不让他动。 「不然……我们私底下去伊西斯神庙里……」他才在思考,我控制着,用下面的嘴一缩一缩地吸了他几下,「哼嗯……」他微微一颤,硬生生被我榨出来。 「哈啊……!」刚好这时候我也打出来了,全射在他的腹肌上。我用自己的衣服帮他抹了抹肚子,他的表情又开始臭起来,「瓦提耶,我不懂你。」模样有够怨妇。 ……难道真的是我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对他负责任,还硬要睡他?这样我岂不是成了人人喊打的渣男、没尊重内弗尔卡拉的身体自主权? 「什么?」我从他身上下来,随便从床上挤了个位置,拉起被子,准备要躺了。 他背对着我,「你不愿意和我结婚,却可以和我做爱,为什么?你不觉得讨厌或是噁心吗?」 「你觉得跟我做爱讨厌或噁心吗?」我把手放在被子里,往他屁股肉上抓了一下,他立刻浑身一抖,反应激烈,活像是猫炸毛了。 「我觉得挺舒服啊。」我沾了些他的精液,把手指放在他的后穴口抠搔,「我们还小的时候就做过了,那时候不也还没结婚?一定要结婚才能做爱是哪个年代的观念?」 「……哈…!」内弗尔卡拉竟洩出一声好听的低吟,只因为我的两根手指头「不小心」滑进内弗尔卡拉的屁股里,又有一点不小心地翻弄起他体内的穴肉,我感觉到他的大腿在发颤,只听他大叫一声:「──玛哈特!」 「吾主,何事!」玛哈特为了保护他,就住在隔壁,比我住得离内弗尔还近。他立刻拿着一根长矛衝了进来。 内弗尔卡拉掀开被子,居然直接对着玛哈特露出他的屁股跟我的手,「太阳神祭司想强姦我。请让他回自己的房间。」 这下子场面就挺尷尬。 「强强强,呃,这,唔,啊,喔──」玛哈特瞬间就红了脸,立刻转过身子,「是的,吾主……!」 他背对着我,叫道:「祭司大人,对摄政王陛下进行暴力行为是不对的,依据汉摩拉比法典,你那样插……插……陛下的那里,陛下可以插……插……插回来的。」 「他说依照法典你可以插回来,你要不要现在就插回来?」我说。 「呕……!」 然后内弗尔卡拉就往我的肚子揍了一拳──所以我就说我不要嫁给他的嘛,这种会家暴的男人谁嫁谁倒楣。 (第二十二章)阿拜多斯的情咒 说起来,为什么我还是没办法和内弗尔卡拉在一起呢?如果只是当当朋友、或是砲友,就挺好。但是当兄弟的话不行,又何况是结婚呢? 总归来说,我还是不放心他、不信任他,觉得跟这人在一起有危险。 我也曾经信任过他,换来的是他放着我在地牢里活活饿死、他让玛哈特放火烧了米坦尼王国,还有他在水牢里头灌满水银,把我毒死。 我觉得如果要我和内弗尔卡拉在一起也不是不行──他把自己的手和脚剁掉,把自己的嗓子毒哑,向我证明他无法威胁我,这就好了,不然放弃王位也行。 傻子才会跟一个对自己有危险性的人在一起,农夫与蛇的故事我也不是没读过。 但是我知道内弗尔卡拉不可能放弃王位,更不可能把自己毒哑或是把双手双脚全剁了,因为换作是我也不那么干。 ※ 玛哈特拿着矛,戳着我的背,赶着我回房间。 他一边戳我,一边问道:「神官大人,你为什么这么排斥嫁给吾王呢?」 事实上我心里挺清楚,我有我自己的答案,但这不容易向玛哈特解释。 我回头看着他,「这是个好问题。如果你是我,内弗尔卡拉把你屁股抠流血了,害得你连走路都像是痔疮破掉,你要不要?」 玛哈特说:「你中午才被抠,晚上就过来抠陛……」 我立刻打断他:「区区禁卫队长,怎么可以质疑我的话?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玛哈特这才正气凛然地回答道:「我可以!只要是为了吾王、为了埃及,我都可以。」 「──就算要为了陛下痔疮破掉一百次,我也心甘情愿。」他坚定地说道。 ……那其实也得看内弗尔卡拉想不想抠你或者是操你了。 我说:「就是因为他的身边,都围绕着像你们这种人,他的个性才会这么扭曲。」 「不要开口詆毁吾王,吾王是真理,吾王是正确的!」玛哈特说完,用矛头戳了一下我的背,「所以我们『这种人』有哪些?」 「你啊,巴戈阿斯,还有萨胡拉。」我说。 「大王子殿下不与吾主亲近的,大人您是不是搞错了?」他说。 嗯?是吗?我怎么一直有他们两个始终有在接触的印象?是我脑子里的记忆太混乱,记错了吗? ※ 我又继续回房间睡觉,此时都已经接近凌晨,自然没睡得很久。睡的时候却感觉有个软软的东西特别好抱。我抓了抓。 「瓦提,有想我吗!」就听有个人笑道。声音是挺耳熟,可是怎么像小孩子? 我醒来,发现怀中躺着一个皮肤苍白的小傢伙,头发是青金色的。万一被其他人,发现这是个神该怎么办? 我说:「你快点把头发换个顏色!」 「这样?」少年模样的欧西里斯一敲响指,头发立刻变成黑褐色。我点了头。 「好捏吗?」他夹着我的腿动一动。我才发现我把两隻手都放在他的屁股上。 「挺好捏的,可是这样不道德。」毕竟他现在的年纪看起来好小,可能才12岁左右。「你人怎么在这里?」 「我的肉身在尼罗河里,现在到涨潮的时间,碎片冲到岸上来了。拉神的光照有神力,加上我在人间现在有个凭依,我就来看你啦!」欧西里斯往我怀里蹭一蹭,「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真的很开心。」我躺在床上面对着他,捏了捏他的腰肉,「你居然有身体,还能待在人间……」 「我以前也住在人间啊,是死掉之后才下去的嘛。而且刚好那边也没人管,我才住在那里。我签的是责任制合约!」他笑道,嘴里有虎牙,超可爱。 我捏了捏他那张白糯米糰子一样的脸颊,「你不在冥府,那些亡者死的时候,发现眼前的审判场景,跟《亡灵书》上写的不一样,该怎么办?」 「奈芙蒂丝、芭丝特、哈索尔、玛亚特、阿努比斯都是我的职代,而且我们本来都会轮流放个假,你瞎操心什么?埃及这里可是很自由的!我们是公务员!」他说。 他一定不认识希腊的神,希腊的神比他们还自由,简直放飞自我、不守本份、扰乱人间。 「我本来怕你回来以后就出事,结果不但没出事,还做了羞羞的事,喔……」欧西里斯伸手,往我臀缝间揩了一下,「你这里的精水,都还没乾呢。」 ?! 「你怎么……」你怎么发现的。 「我可是大名鼎鼎的生育之神喔,我的信徒只要来阿拜多斯诚心朝拜我,我就开放我的神庙,让他们在里面得子嗣。 「我亲眼看过的●●,可是比你二十二世以来做过的还多呢。你以为刚做过羞羞的事,能瞒过我的眼睛吗?你这个不忠的信徒!」欧西里斯假装生气了一下,然后就自己破功,笑了出来。 他没有吃醋啊……不如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想拿来笑话我而已。 我松了一口气,又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既然被你发现我做坏事,我怎么可以放过你呢?」我往他白嫩又乾净的腋下挠痒。欧西里斯夹紧腋下,满床打滚,「哈哈哈!别弄别弄!」 「变成人之后的身体跟以前一样敏感啊?」我说。 欧西里斯笑得脸都红了,眼睛还淌着泪,床都能给他掀掉。 他用手指往我的身上点了一下,我看见一个咒印浮现,是一把弯杖的图案。我顿时不能动弹。 「我没变成人啊,这本来就是我的肉身嘛,不完整的。 「这是我很久很久以前的样子,我爸爸和妈妈还没有被爷爷分开的时候,我就是长这样的。」他说。 他说的是大地和天空之神。本来世界是一片浑沌,于是拉神命令空气之神拆散恩爱的盖布和努特,大地和天空才被分开。 「身体当然还是本来的身体,只有一个,不会分裂成两具。」欧西里斯坐起身子来看着我,「你还有什么困惑的地方?说啊。」他再朝我身上点了一下,我才得以说话。 「所以你这小孩子的样貌是……」我问他。 「有一些肉块被冲走,还有一些被鱼吃掉了嘛,身体不完全啊!」他笑道:「你是不是想看我比较帅的样子?很可惜,我现在无能为力。」 「……不要把被大卸八块这种事看得这么理所当然好不好。」我说。 「又不是没被这样过,赛特偶而来找我玩,我还会陪他呢。他现在特别喜欢黏我,虽然我讨厌他。」欧西里斯说完,对着我露出困惑的表情,「怎么啦?为什么伤心呢?」 「不会觉得很痛吗?」我问他。 「只要有受肉,就会疼啊。但是我们九柱神,谁没有经歷过这样的疼痛呢?我这已经是很轻微的了。」他说:「就算是拉神,也曾经被阿蒙杀死过……当然不是你现在这个时代的事,而且祂们也已经和好了。我其实不该拿出来说的。」 我握住他小小的手,「等等,你的意思是,阿蒙神存在?那么,阿顿神呢?」 在我的认知里,拉、阿蒙、阿顿是古埃及在不同王国时期崇拜的神祇。祂们都是太阳神,可是是不同位。 欧西里斯瞟了我一眼,笑道:「你想听什么啊?阿肯那顿这臭小子的八卦吗?」 我点了头。 阿肯那顿是埃及史上非常有名的一位法老,他废除埃及的诸神信仰。佛洛伊德甚至推测摩西之所以创立犹太教,是受了阿肯那顿的影响……大概?如果我没记错。 「奖励?」他笑瞇瞇地说道。 我立刻往他脸上亲了一下。 欧西里斯露出有些彆扭的表情。一隻黑猫从我床底下鑽出来,欧西里斯忙向那隻猫说:「芭丝特!别让我老婆知道!」 「喵──」那隻猫咪就静静坐在床脚下,舔着自己的手。 他看着我。我握住他的手,把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间。他抖了一下,没躲。反应特别敏感,很可爱。 他说:「简单说就是阿蒙以前因为信徒多了,法力变大,就从无名小神变成能与拉神一战的强大神明,那祂自然要来挑战拉神的地位了。 「当时的埃及天上有两颗太阳,轮流烤埃及人,尼罗河都快乾了,埃及人们快要死光。只要拉神与阿蒙神之间的战争一天不终结,世界就会毁灭。」 「你在唬烂。」我说。 欧西里斯拍了下我的大腿,哈哈笑道:「随便嘛,听听八卦,开心就好啊!」 「好吧。」我叹息。 「然后啊,阿蒙那小子……」欧西里斯的表情开始变得猥琐,「和我主有一天打着打着,有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就插──」 「唔嗯──?」我怀疑你在开车可是我没有证据? 「总之祂们就『合体』了嘛!所以埃及就只剩下一个太阳囉。你知道两个男的要怎么合体的方法,对吧?」欧西里斯满脸淫荡地说道。 「怎么合体的啊?」靠,这个话题简直不要让我太有兴趣。我就色!特别喜欢听两个男的合体! 「酱酱酿酿!」他抓着我的手,用他的掌心,往我掌中发出「啪啪」两声。 「喔……你们埃及之间的男神,也会『酱』。」我也抓着他的手,有样学样地发出「啪啪」两声。 「正确说起来意图不一样,这是一种军事与地位上的征服行动啊。阿蒙想『征服』吾主对吧。」儘管欧西里斯嘴上说得冰清玉洁,脸上的表情却逐渐猥琐。 可以可以,我们都是男人,我懂。 我抠着他的手心,「那阿顿祂……」 「阿顿没有受肉。」欧西里斯捏住我的手,不让我抠他,「所以祂来征服吾主和阿蒙的时候,吾主和阿蒙已经在一起了,两个神同时都感受到一股,『嘿嘿』的感觉,你懂得──」 「什么是『嘿嘿』的感觉啦!」我朝欧西里斯的大腿上捏了一下。 「唔!」欧西里斯居然露出又痛又爽的感觉。「怎么一直摸我……」 「摸你又不用钱。」我朝他瘦瘦的后腰肉上揪了一下,「快点继续说故事给我听啊,我很喜欢。」 欧西里斯露出痒痒的表情,扭了扭腰。我没收手,把手覆在他的屁股上,没动。他才继续说道:「就是,你知道嘛,阿顿神祂没有肉身,那祂就『无孔不入』了。 「所以吾主和阿蒙输得很惨,一下就不行了,是真的『不行』了。一个男神一旦不行了,那祂就……」 他用色色的眼神看着我,「反正有一段时间,拉神被阿蒙神压在下面,阿顿神在祂们的身上动。」 「太重口了,太刺激了。」我说。 「你们人类记载下来的,都是修正后的版本喔。」他说。 ……那当年他自己和赛特绿帽互丢的情形,未修正版又是如何啊?还有他自己和奈芙蒂丝的双方婚外情。 「阿顿神能居上,也是因为阿肯那顿这个臭小子强制全埃及的人拜他。那段时间就连我的信徒都得偷偷躲起来拜我! 「多亏他,在他的法老任期内,尼罗河不涨了,小麦枯死了,我的信徒们想怀孕可是生不出小孩,他是我们九柱神还有八元神共同的敌人! 「他死了之后,拉神跟阿蒙都让我修理他,所以他现在是我乾儿子,也是我孙子。」他说。 我无语……阿肯那顿自己才是最大的叛教者。 欧西里斯挑了眉,「嘛!因为我现在在人间,才可以说这些话,在其他地方你别跟我谈论这个,我会倒大楣的。」 人间居然是法外之地吗?!我可不可以当作人类其实已经被诸神拋弃了。 「芭丝特,你要帮我保密喔。」欧西里斯凭空变出一条小鱼乾,拋给那隻黑猫吃。 「喵!」黑猫咬住了小鱼乾。 我摸摸他的胸,欧西里斯立刻露出又喜欢又讨厌的表情,「干什么啦!」 「酱酱酿酿?」我说。 「吼,不可以啦!」他鼓起脸颊,「我有老婆还有小孩呢!少在那边色了。」 「不想还来看我?」我隔着薄亚麻衫,揪住欧西里斯胸前上的小点,轻轻地转了一下。 「唔……」欧西里斯一抖,脸上微微一红,有些瑟缩。我把手放在他的胸前抠搔。 「我怕你死掉。我人没办法回冥界,又不知道你的情形,才来看看你。我能看到你的情形的话,我就不会来了。」他说。 「你不愿意来看我?」我问他。 「没有啊……」他说:「只是没有必要。」 「那等你法力恢復以后,回到冥界,是不是就永远都没有来看我的必要了?」我说。 「你想见我的话,睡前你就向我默祷,让我到你的身边,然后默念我的拉名直到入睡。你向我敞开梦境的大门,我就进到你的梦里,陪你直到早上。」他说。 我的脸上大概在偷笑。 「你以前都在监视我?」我说。 「那叫保护!我不看着你,我要怎么救你? 「别忘了,你先前跟我订过契约。我现在来看你,只是因为契约。」他说:「就算没有法力,我也是称职的守护神。别对着拉神告我的状喔。」 真是爱面子。 我看着他纤细的身板,吞了一口口水。 「瓦提,怎么啦?」欧西里斯把手摸在我的脸颊上,「怎么不说话?有什么心事想和我说吗?」 「我……」怎么办,我有点兽性大发,我该告诉他吗? 我爬到他的身下,掀起他的裙子,里头自然是什么都没穿。没有……鸡鸡。 「喵──!!!」黑猫在我的床底下炸毛。 神是辟榖而洁净的,我忍不住伸出舌头,朝他歙动的小肉洞里来回舔了舔。 「瓦提……!」欧西里斯动了动身子,「别瀆神,你这是在自杀。」 惨了,我在,我在炼铜……可是克制不住啊。欧西里斯变成小孩子以后,太可爱了。 我把舌头伸进插进他的体内,朝柔软而潮湿的香甜穴肉里转了转。 「喔……!」欧西里斯肩膀一颤,发出一声甜甜的低吟。「别别别,那里不可以舔──」 我往上看着他。 「这里会有法力的啊。」欧西里斯没用刚才的咒印阻止我,而是把手伸到他的花穴口前面遮着,「你把我破身了,法力就漏出去了,我会没有法力。」 我把手指头插进他的手指缝里,沿着我留下的口水,往他的小穴里戳刺起来。 「唔嗯……」欧西里斯夹紧粉嫩的脚趾,表情有些忍俊不住,「瓦提……我是神,人是不能……嗯……征服神的。」他说出来的话很强硬,可是小脸薰红,眼里雾气朦胧,着实委屈。 他太像个人了。除了身体冰凉冰凉,没有体温以外,他的大腿摸起来这么光滑。他这么好。捫心自问,什么时候我真的把他当成神明来看待过? 我把脸埋在他的大腿间,往上看着他,「不然,你来征服我,好不好?」 欧西里斯眼神一变。他苦笑道:「傻瓜。你总是这么放肆。」 他没有说要,也没有说不要。这使我感觉有些难耐。 「不是因为你都纵容我吗?」我说。 「你是我的信徒。」他说:「我们不可以……我会害你被惩罚。」 「如果是你逼我的话,我是不是就不会被惩罚了?」我说。 他睁大了眼,「瓦提,你……怎么会这么色胆包天?」 我抓着他的手,放在我的胸前,「你愿意为了我,被剁成多少块?」 欧西里斯的神情有些落寞,「无数块。」 他把手按在我的心口上,我的心脏开始有些扑腾。 「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刚才那些事。凡人确实不该听见这些内容。 「神的话语是有咒力的,你的诅咒和感情有关。拉神的兄弟.『那个神』为了使你.拉神的妻子蒙羞,在你的身上下了情咒。」他说。 「我不想做拉神的妻子,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说。 「是拉神派我来守护你的。拉神祂很爱你,也很照顾你。不要说出背叛拉神的话。我不想害你被惩罚、得到更多的痛苦。」 欧西里斯柔声说道:「我本来不该参与你的人生,不论是第几世都不可以。你本来也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我的生育能力,还有那个神的咒力影响了你。」 我摇摇头,「欧西里斯,是我自己想和你在一起,我想与你更亲密……」 他把手指轻轻地点在我的额头上,「瓦提,听我的话,把眼睛闭上。我帮你把刚才听到的那些不好的话语消除掉,好吗?」 「我不要!」我直接掰开他的双腿,暴露出他的私处,「欧西里斯,如果当神有这么多规矩的话,你就不要当神了。跟我一起留在人间当人吧?我想带着你堕落。」 欧西里斯没躲也没抵抗,只是望着我,「一旦我灰飞烟灭,就不能继续守护你了。可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 「瓦提耶。」 这时,一声熟悉的叫唤,使我浑身僵硬。 我停下动作,猛然望向门口。 内弗尔卡拉就站在那里。 他双手抱胸,靠着门,表情难看,紧锁着眉头,额角还爆出青筋,似是有些痛心地说道:「你……为什么会找我以外的人,『清枪』呢?」 (第二十三章)大王子的劝诱 「内弗尔卡拉……!」 就在我以为我自己死定了,内弗尔卡拉一定会拔剑出来杀我的时候,时间忽然停住了。 光芒大放,一道极为耀眼的身影翩然降临。 『孩子我带走了,谢谢你替我照顾他,吾妻。』 我意识到那个影子,就是太阳神.拉。 我彷彿着了魔般,视线无法从祂的身上离开,可是祂太过刺眼,宛如太阳一般不可直视。我看不清祂的样貌,眼睛彷彿被灼烧般疼痛,我忍受着痛楚却还是想继续凝视着神的降临。 惟有间散慵懒的声音,穿入我的脑中,使我陡然地放心下来。 『下一次再见到你,就是■■的时候了。』 拉神朝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随着光芒退去,祂和欧西里斯消失了。 「内弗尔卡拉,对不起,我……!」 要是让他看见我和别的男人做这种事,他会很难过的。 我拍他的肩膀,内弗尔卡拉回过神来,扬了眉,「为什么道歉?」 他忘了?太阳神竟然救了我一命。 我抓着他的手,拉他到床边坐着,「早上好啊。」我对着他又抱又摸。他对着我的戏弄露出苦笑。 我贴在他的耳畔,闻着他身上使人薰然而陶醉的麝香味,「怎么了?上朝之前,特地来看我?」 他没回答我,只说:「你今天跟我一起上朝。」 「为什么?」我反问道。 「我想整修优努的太阳神庙,因为财政的缘故,贵族们没有答应。我需要你来发个话。」他说道。 「我是你的偏妃,不是太阳神祭司了,没资格说话。」我说。 内弗尔卡拉挑了眉,「你想拿这点来威胁我,是吗?」 「没有啊,我只是说,既然我手中无权,就算你带着我去上朝,我也帮不上你的忙。」我回答他。 他立刻将我推了开来,即使我想把他攥在怀里,他也不愿意。我含着他的嘴唇,挑逗般地舔吻他,他虽然没拒绝,表情却越来越不愉快。「唔嗯……」 直到我一边吸着他的嘴,一边把手放进他的两膝之间,伸进他的裙子里,他颤抖一下,低吟一声,立刻推开我,站了起来。 「够了。」他说:「圣婚之后,再行爱仪。在那之前别烦我。」 ??? 他老兄裙子里的天空龙,不是都已经站起来了吗? 「萨胡拉今天一定会来找你。如果他和你提出一样的要求,不准答应他。」说完,内弗尔卡拉就想离开。 「你不陪我吗?」我问他。 他回头看着我,「……我晚一点再来找你。」 「不准……像刚刚那样摸我。」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什么?这下子我不是成性骚扰惯犯了吗? 我看着他伟岸的身材,还有他的腰身,有些悵然若失。 还有五天,我就要和内弗尔卡拉结婚了。 虽然以后就不能再和他欢爱,但是我必须逃跑。至少得先回到安努,和老师会面,取回我身为太阳神祭司的职位,否则只要待在孟斐斯,我就会屈居于内弗尔卡拉之下。 我可是条錚錚的铁汉子,我得想想办法…… 「大人,早点备好了,请随我到宴会厅去用膳。」巴戈阿斯从小门里爬进来,伏在地上说道。 进到宴会厅里,萨胡拉已经坐在玉座上。我走到他身边,「殿下,这里不该是你的位置吧?」 「不然该是谁的?」萨胡拉执着金杯,性感的薄唇轻抿了一口葡萄酒。他用手指拭去嘴边鲜红的葡萄酒残液,「能得到像你这么效忠他的一员助力,我真羡慕他。」 我效忠他?还是说我只馋他身子呢?我看重的只有一点,就是能不能让我活到足以破除我身上的咒语,然后回到现代;除此之外就是少吃点苦头,在古代过得舒服点。 他深邃的浅栗色盯视着我,眼神犹如豺狼一般,「只可惜,他却偏偏要亲自斩去自己的羽翼,将你拔除神职,呵……」 「他不把我拔除神职,怎么能控制得了我?」我直接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巴戈阿斯端上麵包和葡萄酒,就想退下,我抓住他,「为什么你没告诉我殿下在这里?」我往他耳边细声道。 「是我让他带你来的。」萨胡拉耳朵挺灵的。他说道:「你在躲我,可不是吗?因为你要和我弟弟结婚了,就躲着我这位大哥,真使我寒心。」 「我为什么要躲你?你真以为你面子就这么大?」我说。 「难道不是为了避嫌吗?内弗尔卡拉出使叙利亚的时候,最『照顾』你的人,可是我呢。」他把手覆到我的手上,用手指玩着我手上的戒指。 怎么照顾的,具体我是真不清楚。 萨胡拉高傲地扬起头,对着巴戈阿斯说道:「奴隶,你先退下。」 「是。」巴戈阿斯鞠躬后,面朝着我们离去。 他玩着我的手,我也把手盖到他的手上,「大王子,有什么话想谈,非得摒退下人?」 「我可以让你回到优努,去见礼塔赫。」他抓着我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湿湿的一个吻,带着焚香的味道,引人性慾,也令人发痒。 「代价是?」我把手指插进萨胡拉的嘴里。萨胡拉含住我的食指和中指,吸吮出声,小舌极为淫靡地绕圈舔着我的手。一股酥麻感传来,我盯视着他五官立体的俊俏脸庞。 「支持我支配优努,作优努的行政长官。」他笑道:「孟斐斯已经是内弗尔的了,可优努这座太阳神的城市还不是。 「只要身为大神官的你能同意,就算是内弗尔这个摄政王也不能违抗你──因为你说出的话语便是『神的话语』。」 「哈!」我把手从他嘴里抽出来,把他的口水,抹在他的王袍上。 萨胡拉提出的条件非常诱人,但是这个人跟内弗尔卡拉一样,甚至有可能更糟糕。他生性残暴、个性阴险,倘若我为了摆脱内弗尔卡拉,而投向他的怀抱,下一次我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只能利用他,但是不能相信他。 「我想,我还是有拒绝你的权利。」我说。 「你有考虑的权利。」他说道:「除非你想一辈子待在内弗尔卡拉的后宫里,给他的王妃提鞋子,那么王妃如果多生了几个孩子,你或许可以靠过继沾点光;但是如果你想重新站回权力的顶点,这不可能,因为你是个男人,你不能生孩子,这注定你没有资格成为王后,就像女人不被允许当法老,现实总是不公平的。 「聪明人如你,就该知道,成为内弗尔卡拉的偏妃,抑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比起法老,拥有更高话语权的太阳神祭司,哪一样才是你最好的归属。」 他一边说,那隻大手一边爬上我的大腿婆娑起来。 「我压根没有想要当王后啊,这个职业怎么会是一个男人的理想呢?」我把裙子掀起来,抓着他的手,按进裙子里头,然后盖上,「我可以理解女人会想当法老,可是我真不能理解男人怎么会想当王后。」 萨胡拉一愣,随即露出满意的笑容,「瓦提耶,你何时变得这么懂事了?」他顺势握住我的东西,上下摸娑起来,稍稍紓解了我的慾望,可总是令人感到有些更加难耐。 我抬起脚,用脚底娑了娑他的膝盖头,金脚环发出清脆的铃响。 他抓着我的脚,放在他的胯下。我朝着那个地方按了按,萨胡拉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 「谈事情的话,懂事一点对你来说不是比较方便吗?」我笑道:「可是现在有求于我的人是你,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一点保证?」 儘管我们两个都已经开始在用下半身谈事情了。不论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交易,想必都不会太纯洁。 「你想要怎么样的保证?」他把拇指按上我的铃口,用指甲轻轻地抠搔我那敏感的地方。 「呼……」他手活不错,虽说不是刚起床,但我感觉快要晨勃了。 「如果你能说服礼塔赫,让贵族支持我……就算是和你共治埃及,那也不成问题。」他笑道。萨胡拉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谈笑起来无非是很勾人的。 但我的小头还没控制大头。我明白得很,所谓的「共治」只是一个虚位,事实上他不会把权力放给我;一旦他达成目的,即位以后,他一定会做掉我。原因无他,他不必也不该与我分享他的权力。 内弗尔卡拉现在就把我从位置上拔下来,是因为他不需要倚赖我,也能成为法老;萨胡拉想要我把位置留着,是因为我能成为他的助力,但是一旦我成为他的阻碍,他将除之而后快。 就在这时,我听见有脚步声在靠近宴会厅。我记得内弗尔卡拉说过他等等还要来找我。 一方面我认为与萨胡拉的合作可以考虑,但是必须从长计议;另一方面,假如来的人真的是内弗尔卡拉,那么我就不可以在他面前暴露,否则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对我。 「大王子殿下,我可是五天后就要举行婚礼了,这样真的好吗?」我刻意往后退出椅子,露出萨胡拉那隻在桌子底下挑逗我的手。 「怎么反悔了?你这不是很喜欢吗?看你的两条腿夹得这么紧。」萨胡拉笑道。他握着我的分身,抠了一下我的系带。 「…啊!」该死,这太舒服,他太能挑逗男人,我感觉能被他控射。 「──大哥,我会用剑割下你的鼻子。」远远地,内弗尔卡拉的声音,自宴会厅门口传来。他拿着剑,杀气腾腾地走了过来,「只要你再继续非礼我的未婚妻。」 内弗尔卡拉瞪了我一眼,我立刻向他露出无助的眼神。『是他弄我!不是我勾引他!』我朝他气音道。 「内弗尔,我的傻弟弟,你还在作梦,」萨胡拉轻笑出声,「你以为我会怕你?」 内弗尔卡拉拿剑指着萨胡拉的鼻尖,萨胡拉却伸手摸了内弗尔卡拉的屁股一下,抚摸的手势很是色情。 「……」内弗尔卡拉露出难看的表情,用剑尖在萨胡拉的脸颊上划了一痕。 萨胡拉舔去脸上流淌的鲜血,不以为意,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王弟,「要动手的话就快一点,不然……我连你都敢非礼。」 (第二十四章)与摄政王议和 「愿邪神诅咒你生生世世。」内弗尔卡拉二话不说,用剑削去萨胡拉的鼻子。 「呃……!」萨胡拉顿时血流如注。他发出吃痛的哀鸣,一隻手摀着脸上的患部,另一隻手却冷不防地自怀里拔出一把嵌着红宝石、剑柄上爬着一条蛇的匕首,刺向内弗尔卡拉的心脏。 「呕……」内弗尔卡拉一时间没躲过,被刺倒在地上。 等等,那把剑的形制……我有印象。 无数的记忆自我的脑海中闪过。我看见自己被供奉在「那个神」的庙中,我被绑缚在祭台上,萨胡拉自那个神的神像前,拿起那把匕首,插进我的肚子里,将我的心肝肠肺一一剜了出来,献祭给那个神……而那时的痛楚,就算仅仅只是透过回忆想起,仍铭鏤五内,如热铁烙肤。 这是那个神的祭器!萨胡拉简直太狠毒了,他怎么会想这么对待他的亲弟弟呢?! 事发突然,只听欧西里斯在我脑中说道:『别让内弗尔卡拉死于那把匕首之下,他的灵魂会被吞噬进永恆的虚无中,你快点帮他补一剑。』 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随着内弗尔卡拉倒地,我自他手中夺过剑来。 内弗尔卡拉睁大了眼,「瓦提……咳……!」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拔出那把匕首,内弗尔卡拉的胸口已经破了一个洞,我用那把剑插了进去,直到插入一个正在跳动的,如生物一般柔软的脏器,我往下一突,刺破了那个东西。 只听「噗!」的一声,无数的鲜血自内弗尔卡拉的心口喷出,扑鼻的血腥味袭来,他的热血把我全身喷得一塌糊涂。 「瓦提……我恨……!」内弗尔卡拉吐出最后一口血,躺在地上,死不瞑目。 我伸手去探内弗尔卡拉的鼻息,他已经断气了。我用手闔上他的双眼。 欧西里斯继续对我说道:「解咒的条件已经没了,这一轮你重来吧。」 『什么意思?』我在心中问祂。 「自杀。」祂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相信欧西里斯,儘管我不想死,也不想痛──然而,我终于意识到,影响我解咒的那个至关重要的人是谁。 内弗尔卡拉。 「大王子,杀了我。」我说道。因为我实在是不想自杀。 「──为什么?」 萨胡拉表情不大对劲,几近丧失心神。他张狂地笑道:「哈!我弟弟已经死了,既然没人要削去你的神职,你就是稳妥的太阳神祭司。如果连你都死了,谁来宣扬我继位的正当性,嗯?」 我二话不说,提起内弗尔卡拉的剑,往心口刺了下去。 萨胡拉见状,嘴一时间没闔起来,露出非常莫名其妙的表情。确实,我的所作所为他一定是无法理解的。 如今我活在这里,就只是为了解决我唯一的问题──那个神的诅咒。 「──噗啊!」我吐出血来,胸前一痛。 还没死,我还没死透…… 我用力地把那把剑往身体里头刺,直到剑柄摁在胸口,剑身刺穿我的身体。 「咳咳咳……」 视线逐渐模糊,我往后倒在地上,死前的最后一幕,却是看见萨胡拉走向内弗尔卡拉的尸体,抱起他,甚至是……低着头,往内弗尔卡拉的唇瓣上一吻。 内弗尔卡拉削下他应挺的鼻子,使他破相,他却在为了内弗尔卡拉而流泪。 为什么呢?萨胡拉他不是非常痛恨内弗尔卡拉吗?怎么会……? ※ 这一次醒来之后,我发现还是在第二天。为什么我会知道呢? 因为内弗尔卡拉同样在早晨的时候进入我的房内。 他坐到我的床畔,看着我,柔声问道:「睡得还好吗?」 我朝他点了头。 「你下面的伤口如何了?」他问道。 他说的是在王立图书馆里头弄的伤。我把手放在他紧嫩的大腿上摸娑,「不痛了。」 本来的我,定然会在这时,问他我是否能去花园散心,藉口接近宫门之时离开,但是我现在的想法已经改变了;内弗尔卡拉是那个解咒的关键。 我必须待在他身边,死都不能离开,直到我明白解咒的方法为止。至于替我下咒的人是谁?或许是内弗尔卡拉,但是这无所谓,我不会恨他;只要把诅咒解开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瞥了我放在他腿上的手一眼,而后看着我,说道:「你今天陪我上朝。」 我点了头。 他露出诧异的表情,「你不问为什么?」 当然不问,我早就活过这一天,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忙的?」我问他。 「我需要你向贵族与长老们发话。安努的神庙已经二十年没有整修过了,但是迫于财政问题,贵族们不愿意放权。」 他说道:「太阳神的庇护与埃及国内的繁荣息息相关。前朝曾有过不好的先例,因为疏于供奉太阳神,导致努比亚的异族入侵,替代了我们的政权。这是拉神要藉着异族人的武器来击打我们,让我们顺服。」 我点了头。身为现代人,我绝对不会说他是迷信,毕竟埃及的九柱神是确确实实的存在。在明知这是个神还没死的世界里,还敢不拜神,这才是头铁。 「你……身为摄政王,权力是不是还没完全到手呢?」我摸娑着他的大腿肉,朝他的腿肉上轻轻地捏了一下,「陛下给了你这个名头,却还是放着元老院的大臣们制衡你,是不是?」 内弗尔卡拉眼神一沉,没有说话。 我握住他的手,「我是想帮忙你,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向我坦白,不论是你遭遇了什么样的困难,你都应该和我商量。」 他看着我,有些迟疑。 我告诉他:「或许是打从娶了伊塞诺菲特开始,你就不明白婚姻对一个人的意义,但是你想和我结婚的话,我们就是夫妻。夫妻是互相扶持的;我可以作你的支柱,你就不必孤军奋战了。」 内弗尔卡拉双眼圆睁,而后变了脸色,「……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瓦提耶。 「别耍心机,试图用话术来控制我。我告诉你,在登基大典结束之后,我依然会削去你的神职。我会把你控制在孟斐斯。我不会给你外援,更不会给你回到优努的机会。」 他太多疑了,但是我不能怪他。毕竟就连我在非礼欧西里斯,这种事都能被他当场抓到,虽说拉神已经使他忘记,但是我能理解他为何不信任我;我都不太信任我自己。 我握住他的手,摸娑着他的指关节,「没关係,就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考虑到欧西里斯曾说过,我身上中的是一个情咒,而今内弗尔卡拉又是那个解咒的关键人物,那么诅咒内容十之八九与内弗尔卡拉对我的感情跑不掉。这是一个理所当然的推理。 我思量再三以后,告诉他:「内弗尔,我想让你知道,作不作太阳神祭司,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对我而言,真正重要的其实是你。」儘管说完我都觉得很想打死我自己。我要吐了,我尷尬得脚趾头都在抠地。 内弗尔卡拉非但没中招,看起来甚至很困惑。他说:「成为太阳神祭司,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不是吗?」 「那你又为什么会想剥夺我的心愿呢?」我问他:「如果你真的在乎我的话,就不应该这么做。」 「……我会把那个位置还给你。」他说:「等我控制了元老院,控制了全埃及的行省,等到太阳神祭司所说的预言不能动摇国本,我就会把那个位置还给你。」 原来如此……也不是不能谅解。 只要他确保我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确信他的力量大过于我,他自然不会介意我坐在哪个位置上。 「我……只是作梦。」他低着头,沉吟道:「我梦见以前你在逃婚之后,联合大哥起兵。大哥把我杀死在王宫里,你当着我的面,赐与大哥象徵拉神詔命的石板,为他戴上象徵上下埃及一统的红白王冠。」 「因为你是神的代理人,所以他的出兵是拉神的旨意,你为他加冕也是拉神的旨意──而我什么都不是。」 说完,他苦笑道:「我知道,这对你而言不公平,你会觉得这只是个『梦』。但是我知道,我必须力挽狂澜。」 「你在运筹帷幄,而我又何尝不是?」他伸手抚上我的脸。 这话实在令我感觉事有蹊蹺。内弗尔卡拉,他,难不成也是…… 「我问你,你知道萨胡拉他为什么针对你吗?」我看着他。 他露出茫然的眼神,「他恨我,不过如此而已,有什么好问的。」 是因为前一世萨胡拉褻瀆他的尸体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所以没有感觉吗?还是说,他在向我装蒜呢? 如果事情跟我想的一样,那么,身为一位「玩家二」,他已经入局了多久?他又比我多经歷了哪些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你……可以多跟我说说,你那些梦境吗?」我握住他的手,「我只是纯粹好奇而已。」我希望不要暴露出我自己的身份,也不要让他知道,我已经察觉了他的身份。 「我的眼睛曾经被你挖出来过。我的舌头也被你割断过。一次是你让西台国王做的,一次是你让萨胡拉做的。还有一次……你亲手刺破了我的心脏。所以,我觉得你憎恨我。」 说到这里,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有些惆悵,「但终究不过是梦而已。瓦提,我希望你不要当真。」 「如果你除了恨以外,对着我并没有其他的感觉,那么我……很可能无法再继续下去。」他说道。 他的模样,竟然让我感到有一丝丝的心疼。倘若他和我一样身不由己,那么他的无助感,全天下恐怕只有我一个人能体会。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总是该有一个游戏动力,假如没一个盼望,只能受苦,那么他会很想跳game的。可是他跳game了,我的解咒就没有盼头了,我不能让他发生这种事。 「我很对不起你。」我相信我很可能真的对他做过这些事情,只是我没有记忆。至于最后那一次也才刚发生不久,他跟我说话居然还不怕我,也算是难为他了。 「我该怎么样才能补偿你?」我问他。 「……这一次,不要再和其他的人在一起。」 他显然心事重重。他紧锁着眉头,缓缓地说道:「不论是萨胡拉,还是西台国王,都不要。」 考量到萨胡拉这么勇,不只敢杀我,还敢杀内弗尔卡拉,我肯定是不敢靠近他,能离他多远就多远;西台国王的话,我根本不认识他是谁,怎么和他在一起?不管我是不是同性恋,反正我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 「好,我答应你。」我回答道。 闻言,内弗尔卡拉一怔,紧锁的眉头顿时紓解开来。他惊诧地看着我,「你是说,真的?」 我点了头,「而且我答应嫁给你。所以你不必再把我软禁在宫里了。」 内弗尔卡拉面露犹豫。我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然而过了一会儿以后,他也点了头,「好,这次我相信你──只要你不会再背叛我。」 他终于露出一抹笑容,却是邪魅而狂气的微笑。 内弗尔卡拉微微地笑道:「如果你胆敢再背叛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而他望着我的眸色越发冰冷,使我胆寒。 (第二十五章)太阳神的洁净礼 四天后,我随内弗尔卡拉一起搭着船,顺着尼罗河而下,来到安努。 为了赶在考亚克月26日时开始加冕仪式,我们必须先到太阳神庙里,取庙中的水洁净沐浴。 此时正是尼罗河开始氾滥的月份。若能在尼罗河氾滥的第一个月结束前,完成加冕与登基仪式,就能为新王的统治带来和平,这是古埃及一直以来的传统;儘管歷史上还是有少数的王不愿意遵守这项传统,例如传说中的拉美西斯二世。 在我们临行之前,除了一眾待在王宫门口,为我们十八相送的贵族、元老以及女眷们以外,伊塞诺菲特与巴戈阿斯都来了。 巴戈阿斯想服侍我,伊赛诺菲特则是想服侍内弗尔卡拉。内弗尔卡拉没有说话,看起来是要答应了,我告诉王妃:「女人不可以参与登基仪式。」 内弗尔卡拉顿时露出疑惑的表情,我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他便说道:「你们两个都不必来了。」 挺好,看来我们两个还是挺心有灵犀的。 孟斐斯的保护神是卜塔,卜塔是工匠的守护神,当地设有富丽堂皇的卜塔庙;但是新王登基需要得到拉神的承认,因此我们必须去安努。 幸亏安努距离孟斐斯非常近,搭船会比单纯骑骆驼更快。 我们坐在王船里,路途中,水手在调整风帆。 内弗尔卡拉问我:「为什么不让王妃同行?」 我说不上原因。 他说道:「在宫里你就不安份,在外头你得乖一点。」 我笑道:「我什么时候不乖了?」 他回答道:「这四天里,你让我腰很疼。没事别折腾我,让我将养一下。」 我立刻没了话……心虚啊! 在安努的港口上岸以后,我们改骑骆驼。 太阳神庙是全安努最大的地标,也是人们生活的集散地。自港口远远地,就能看见庙前的方尖碑,以及守卫、信徒们,可谓人龙聚集。 到达太阳神庙以后,我们下了骆驼,侍卫们将围观群眾们驱散。 有不少民女想来骚扰内弗尔卡拉,我说:「登基典礼结束以后,陛下就会到埃及各地巡幸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哈!」然后照样让御前侍卫把她们赶走。 先是萨胡拉,然后是伊塞诺菲特、数不清的埃及民女们……看来内弗尔卡拉颇为抢手,我得好好地顾着他才行。他可是我解咒的关键! 其他的庙僕过来牵我们的骆驼去休息,守卫们纷纷向我们行礼,「陛下好!神官大人好!」 老师早已站在神庙的门口,等着迎接内弗尔卡拉。我向老师打过招呼。 老师瞟了我一眼,不看还没事,一看到我的脖子,便伸出手指,往上头的吻痕弹了一下。 他目露凶光,显然是想掐死我,因为加冕仪式前的七天本来是应该要绝对禁慾的……然而内弗尔卡拉已经过来了,见到陛下,老师也只能和顏悦色地鞠躬道:「陛下,请让微臣替您擦身更衣。」 内弗尔卡拉本来没说话,我撞了他一下,他说:「好……」 我又撞了他一下,他才改口道:「不必了。」 「我负责膏抹他,为他画上安卡的符号。」我说。 老师闻言,竟然笑了出来,或许是气到笑,「瓦提耶,你……」 我把手伸进内弗尔卡拉的披风下面,往他的屁股肉上掐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打掉我的手,乖乖地向老师说道:「我答应过他,加冕与登基都由他进行,所以不必劳烦你了,礼塔赫。」 老师对着内弗尔卡拉,伏首贴耳地说道:「谨遵指令。」 然而,内弗尔卡拉进庙以后,老师又拉住我的手,「瓦提耶!为法老进行加冕仪式的祭司非常重要,通常会是这位法老一辈子合作的对象,而且一生都难以忘怀。 「你可以是本朝最重要的开朝圣师,也可以是亡国的罪人。你可别把全埃及国中最最最重要的一种祭典搞砸了,若是国运因此衰退,你赔不起!」 「我知道这一点。」说完,我对他比了个鬼脸,直接衝进圣殿,省得老师等等拿起连枷,像打麦子一样地打我。 ※ 庙门口有其他的小祭司捧着盛水的金盆子,等着给我们洗手。我带着内弗尔卡拉一起洗过手、脚,脱去外袍与披风以后,领他进入洁净所。 里头静悄悄的,只有水声。这里是圣殿深处的圣所,除了我和老师以外,无人能进入,所以特别的安静。 壁画上,是拉神与月神孔苏替第三王朝的法老.佐塞尔洗澡的画面。 原因无他,第一与第二王朝的法老,皆定都于提尼斯,那么位于安努的太阳神庙,不是佐塞尔命人修建,便是他的后人了。 壁画上除了图案以外,还有圣书体,上头写着:「拉神与孔苏替佐塞尔洁净身体,拉神将洁净后的佐塞尔抱在怀中,在眾神面前宣布他为自己在人间的化身,眾神认可他。」 内弗尔卡拉褪去身上所有的金饰,穿上薄麻衫,浸泡在蓝色琉璃瓦的水池里。 流动的冷水自狮子状的吐水口里吐出,浇在他的身上,白色的衣物微微透露出他的小麦肤色。紧贴在他身上的衣服,显露出他精壮的胸脯,还有修长的大腿。沾上水气的黑色长发浮在水面上。 要是全裸,或许还没这么色情,但这种要露不露的样子真是太要命了,好一个性感的美人!我把眼睛都看直了。 「看什么?」他问了声。 「没什么!怕你溺死。」我赶紧收回目光。我才不好意思承认,我刚才已经用我的眼睛把他强姦了二十遍。 「哈,就这水池,拿来给婴儿洗澡都溺不死人。」他瞇着眼笑道。看起来,他今天的心情很好。 我耸耸肩。 他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以后,睁开眼睛看着我,问道:「为什么你还待在这里?」 我向他咧了咧嘴角,「……内弗尔,我帮你擦澡,好吗?」我此时的语气大概是非常淫贱。 内弗尔卡拉沉默片刻,脸色微红地回答道:「不太好。」 「为什么?」我问他。 「这是重要的仪式,不可以闹事。别触怒了拉神。」 他黑曜石般的眸子,明亮地盯着我,眨了下睫毛纤长的眼。 由于今天来进行仪式的缘故,他化着传统的埃及眼妆,眼线加上一些调色盘上研磨过的青金石粉,这样的眼睛简直能把我看硬。下面硬。 古埃及的男人实在有很多很多说不完的美好之处,喜欢画眼线、时常化眼妆、身上都是宝石跟金子、不爱穿衣服、小麦色的肌肤、下空的铁壁短裙,还有……露出来的身材特别结实,而内弗尔卡拉集所有古埃及男人最令人爱不释手的特点于一身。 「回孟斐斯以后,就是你要和我一起共浴,我也允许你,可以么?」他说道。他完全没发现自己今天到底有多诱人。 他心里大概也知道我在打什么算盘。确实,越是这种重要的时刻,我淫心就越重,拉神早该用太阳把我烤死才对,还立我这种人当什么祭司。果然还是早点卸任得好,省得我遭天谴。 「陛下,容微臣先告退。」我说。 我本来想离开了,内弗尔卡拉却叫住我:「等等。」 「?」 内弗尔卡拉瞟了水池边的棉布一眼,「帮我擦背。」 他背对着我,褪去湿淋淋的衣服,露出背胛形状精緻的背,他的背肌练得恰到好处,不賁张却又结实,宽阔的肩膀,薄薄的肌肉很引人心动。 我忽然觉得这是拉神在考验我的定性。拉神明知道我这人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定性。我这人又色又淫荡,是谁给我的勇气,让我来替内弗尔卡拉行加冕仪式?洁净礼还只是第一步,我就已经坐不住了。 我蹲在水池边帮他擦背,而后从池子里打了一点水出来洗棉巾,又替他擦了背。 室内水声粼粼,水雾颇为清凉。洁净所里贴的琉璃瓦片使得整个空间犹如仙境般美轮美奐;但是壁画上的拉神在提醒我,不要做不该做的事。 内弗尔卡拉静静地趴在池子边,露出锻鍊有素的二头肌与手臂。我用手背抹了抹我的口水。 「呼……」 大概是被擦背擦得很舒服,他时而发出低吟,很明显就是在诱惑我。我忍不住往他的后颈上啃了一下。柔软又有弹性的颈子肉,实在让人想把他整个人都拆吃入腹。我恨不得与这位即将成为神王的预备法老共赴西奈山,直到精尽人亡为止。 「嗯……」内弗尔卡拉才发出一声好听的声音,随后便转过头来看着我,用手挑起我的下巴,眼神里夹带着笑意,「你让伊塞诺菲特不要跟来,就是为了这个?」 「……为了什么?」我装蒜道。 他抓着我,直接把我摔到水池里。 「痛痛痛……!」水花溅得特别大,池子不深,我屁股都撞到池子底了。 就在我自池子里坐起身时,只见内弗尔卡拉的俊俏脸庞在我面前越放越大,他身上混合的尼罗河睡莲与焚香味道扑面而来,令人意乱情迷。 而他压在我的身上,不论我怎么推他,他都紧箍着我的四肢。 「明知现在是胜利月,你我都需要洁净,否则就是对神的不敬,可你为什么要在加冕期间刻意挑逗我?」 他把我紧紧地搂在怀中,掀起我已经被水打湿的短袍,抚摸着我的大腿,把手缓缓地往上移,直到圈住我那要命的、绝对不可以在这里被人摸的地方。 「哈啊……」他修长的指节挑逗着我敏感的部位,我待在他怀里轻轻一颤,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内弗尔……」 「瓦提耶,你这是想亡国。」他笑着往我脸上亲了一口,「可我为了你,不在乎作亡国君。」 (第二十六章)加冕的斋期 「可是我在乎。」我紧紧地攥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胡来,「你相信神的存在吗?」 内弗尔卡拉点了头,看着我,「我相信。」 「这是为了你好。」想起他先前曾对我说过的,萨胡拉和西台国王是怎么对付他的,我为他的身家性命感到忧心忡忡;自然不是因为我在乎他,而是因为我还需要他来为我解咒。 「我们……回到孟斐斯之后,再一起玩吧。」我说。 内弗尔卡拉露出微笑,点了头,「好,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我对他露出小指。 他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我掰起他的小指,和我的勾在一起,「这是誓约,有魔咒的。如果我违背这个约定,我就被拉神惩罚。」 「好。」他勾了勾我的小指。 ※ 翌日是考亚克月26日,也是胜利月的第一天。 依照惯例,法老必须在太阳神庙中斋戒沐浴、净化身心,虔诚向拉神祈祷,如此在翌日加冕时,拉神才会降临到他的身上,与他合而为一。 前一晚,我和内弗尔卡拉说好,不去打搅他,我们各睡各的;然而我却还是忍不住到他房间里看他。 内弗尔卡拉挺乖巧,他坐在神殿祭司用的书房里读书,桌上摆了一些只有亲自到太阳神殿来才能查阅的档案,平时都被列为机密,想来老师也给他开了不少门路。 他显然注意到我来了,却立刻撇开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怎么来了?」他问。 我轻轻带上木门,拴上门栓,走到书桌前,想看他的表情,他又把头撇向另外一边。 「我……有点不习惯。」我按着他的肩膀。 「不习惯什么?」他用手遮着脸。 「这些日子,你不是每天都陪着我吗?我……」我凑到他的耳边,对着他说道:「有点想你。」 内弗尔卡拉一愣。 我把他遮在脸上的手拔开,才发现他脸红了。 「你用牙棒和薄荷刷过牙了没?」我问。 「嗯,怎么了吗?」他说。 「我今晚用的是鳶尾花。」我把舌头伸进他的唇瓣里,朝他的贝齿上舔了一下,他的嘴里香香的,有盐巴的味道。「你没骗人。」古代人都是用盐巴、胡椒、薄荷、鳶尾花製成的草药膏刷牙的,味道极为沁人。 「……」内弗尔卡拉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下我的嘴唇,望着我,苦笑道:「我准备要就寝了,你也快点回去。」他看了门閂一眼,「你把门锁上,等等离开的时候又要打开,不是不方便么?」 「我不想回去睡觉。」我说:「规矩是要身心洁净,那我们一起睡也不会影响规矩,不是吗?」 他露出诧异的表情,「你是怎么想的?我一定忍不……」 我望着他,「在孟斐斯的时候,大总管晚上都把伊塞诺菲特用被子裹起来,送进你房间里。碍于身份,我无法和你一起过夜,但是我很喜欢抱着你的感觉,你抱起来又软又舒服。」 内弗尔卡拉垂了眉,「我也想,不过……」 我握着他的手,「我们互相督促吧。你是法老,我是祭司,我们都必须守戒律,才能在地上正确地执行拉神的旨意。我们本来就应该要互相帮忙。」 「嗯。」内弗尔卡拉最终答应了下来,「儘管这很难熬。但是我也想要你陪着我,不然确实是有点寂寞。」 不知怎地,听到他也想要我陪他,又老实地承认他感觉有些寂寞,我总觉得他没有以前那么讨人厌了。 我们就这样抱着彼此睡了一晚。但是因为我夹着他的腿,又抱着他的腰,内弗尔卡拉颇受干扰,就背对着我睡,却还是一整晚都没睡好。 清晨,老师来叫门的时候,门被锁着打不开。我听见敲门声,赶紧躲进床底下。 内弗尔卡拉替老师开了门。老师疑神疑鬼地问话,内弗尔卡拉以性命担保道:「昨晚什么事都没有。」 「瓦提耶那浑小子不在你房里?」他问道。 「你不相信我吗?」内弗尔卡拉沉声道。 「陛下愿意为他担保的话,微臣便不能不信。」礼塔赫鞠躬说道:「祭仪将在太阳初升,拉神自东边拂晓时进行。请陛下着礼服与金缕鞋,至方尖碑前的祭场。」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他颇有威严地说道。 老师离开了。内弗尔卡拉回头,瞥了躲在床下的我一眼,「你也该去着装了。」 「我……动不了。」我指了指自己把薄睡裙顶起来的胯下。 内弗尔卡拉脸色一变,随后说道:「我先离开,你自己想办法处理吧,别影响今日的祭仪,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 按律法书,这七日内我是不能自瀆的,可我也实在是控制不住生理反应。 我去院子里打了井水,冰凉凉地冲在自己身上,碰都不敢碰自己的要害,一边为了祭仪沐浴,一边想着:『拉神,求祢原谅我。』 『拉神祂不原谅你。』欧西里斯的声音传到我的脑中:『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吗?』 我回答祂:「我的思想不洁净。我没遵守这七日的斋期。」 『看来你心里有数。对神的崇敬是由内而外的果效,不是单单谨守着肉体上的洁净就有用的。这段期间你只能思惟拉神,你不应该思恋其他的男子。』祂说道。 「怎么办?我能怎么补救?」我问祂。 『命定之数无法挽救。你和内弗尔卡拉接下来会有灾难的。况且……你的心已经改变了,这也让我不太高兴。』 欧西里斯笑道:『看来肉慾便是你命中注定难以克服的关卡,但是我和拉神都明白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九柱神皆有其慾望,人类又何尝不是呢? 『拉神会给你机会。克服拉神给你的最后一个考验,你就能得偿所愿。』 (第二十七章)荷鲁斯的王衔 古埃及的登基仪式所追求的结果,是新法老与太阳神拉的完美结合。 我曾研究过其他法老的登基铭文,就古埃及的传统而言,大多是在前任法老去世以后,才会进行下一任法老的登基仪式,因为古埃及人相信,一旦前任法老驾崩以后,人世间的平衡会就此崩解,因而亟需新任法老来调解人与神的关係,这种观念造就了古埃及的王权交替仪式。 在现代,我曾看过内弗尔卡拉的登基铭文,上头写着:「当下一个清晨黎明时,太阳圆盘照耀前方,天空变得明亮。尊贵的法老.内弗尔卡拉被安排在荷鲁斯神的御座上。太阳神拉的身体与内弗尔卡拉结合起来,拉神创造了他。」 在巨大的拉神雕像前,我为内弗尔卡拉戴上被希腊人称为「普肯斯特」的红白双冠。莲花状的白冠代表着上埃及,平头红冠代表着下埃及。 「愿拉神赐予你欢愉、丰饶与富庶。你将领导普天下所有的生命。」 我扬声宣布道:「内弗尔卡拉的王冠与他永远的王权已经获得拉神的认可!奉荷鲁斯神之名义,我赋予你王衔──『乌瑟哈瑟』。」 登时,祭台下方来自全埃及各地的民眾们呼声雷动。从太阳神庙内,一直排队到神庙外,无数的人们皆是为着这一生不见得能看见一次的登基仪式,还没天亮就来到太阳神庙等候。 礼塔赫低头持书卷作着记录。我知道如今我所说的话,还有今天的仪式,都将被铭刻在石板上永远流传,而远在现代的叶卡捷琳娜,极可能在我的陵墓中找到蛛丝马跡──因为我成了为法老加冕的那位最神圣的大祭司。 如今,在埃及,我已位极人臣。为内弗尔卡拉加冕的这一刻,便是我的人生中最灿烂的那一刻,然而流星易逝,不久之后,我将去职,而这也是我所应允内弗尔卡拉的。 我匍匐在内弗尔卡拉的面前,抬起他的脚,为他穿上纯金缕编织成的凉鞋。内弗尔卡拉看了我一眼,我低着头,抬眼看他,当我们眼神交会的那一刻,我们都知道登基已经完成了,内弗尔卡拉从此具有统治上下埃及的正统性。 礼成之际,天上却聚集七彩的祥云,有大放的光芒自云层中射出。 「是神蹟!」有民眾喊道。 强烈的太阳光照射在内弗尔卡拉的王座上。我没看见拉神的模样,但是能听见拉神的声音。 那道温润而醇厚的嗓音,轻柔地说道:『内弗尔卡拉,我在人间的化身,我将赐与你我的誥命,还有我最心爱的妻子。』 一块石板从天而降,缓缓地落在内弗尔卡拉的手中。 内弗尔卡拉扬起披风,自象徵永远王权的荷鲁斯神的御座上站起身子来。 他一起身,太阳神的神光,便洒落在他全身,使他熠熠生辉。 那挺拔的身姿,穿着王服时那英俊阳刚的模样,还有他庄严肃穆的表情,皆使我感受到身为浑然天成的王者所应具备的王霸之气;即使如此,他却朝着太阳的方向,顺服地单膝跪下,「──谨遵父神之命。我会将祢交给我的这个国家,还有祢之妻子,看得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不过一瞬间,我竟觉得内弗尔卡拉身为神王的姿态,使我心悦诚服。我愿接受他的统治,拜倒在他面前,亲吻他的脚背,发誓作他永远的忠僕,就像他在太阳神的面前所发誓的那样。 见状,我跟随着内弗尔卡拉,一起拜倒在太阳之下。与此同时,在场的所有人,也纷纷跟着一同下跪,场面何等壮观,我能感觉到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氛。 宗教与王权完美的交融莫过于是,而这无疑是在君权与神权已然分立、诸神已死,唯物论盛行的现代所难以窥见的美妙光景──而我,竟身处于这可歌可泣的美妙史诗之中,扮演着要角。我不再后悔回到古代,甚至是对身上的诅咒心生感激。 一想到我的身影将会被铭刻在内弗尔卡拉还有自己的陵墓壁画之上,礼塔赫将会把有我参与的这场盛宴,以僧侣体书写在莎草纸上,归藏于神庙的金柜中,而这份永远的荣光将跨越四千四百年的时光,传递给后人,今日的我已青史留名──忆此,我便觉得此生已然无悔。 只听边上的礼塔赫低声说道:「最后一次有此神蹟的记载,是美尼斯陛下刚统一上下埃及之时。 「难不成……这预示着内弗尔卡拉陛下,将为埃及缔造比美尼斯陛下更为光辉的盛世?」 空中四射的光芒褪去,神圣的气息消失无踪,拉神已回到天上,但馀点点残辉在空气中闪烁。 内弗尔卡拉在我面前站起身子。我对着他伏首说道:「陛下,请宣布您登基后的第一道誥命。」 底下的民眾闻言,本来才起身,又再次跪倒在地。 看到这情景我实在想笑,不愧是古代。但是如果有人还站着,这才是件坏事,因为那个人非杀不可。新王登基的第一天就见血,这很不吉利,象徵日后政权将不稳定。 内弗尔卡拉手持梨形权杖,怀抱着那块从天而降的誥命石版,说道:「我的第一道誥命,便是迎娶太阳神的妻子.瓦提耶为我的第一位偏妃。 「他是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除了他以外,我这一生将不会再迎娶任何的偏妃,直到我回到拉神的怀抱。」 底下的民眾开始骚动起来,「男妃?!」 「巴比伦人儘管性好男色,却也没出过男妃子……」 「在亚述,男同性恋将处以死罪。」 「继索多玛与娥摩拉,下一个遭殃的都城将是孟斐斯……」 人声鼎沸,内弗尔卡拉的第一道誥命就掀起了千层浪。 他举起权杖,精壮的手臂一挥,直接把那柄权杖往祭台下投掷出去。 「呃啊……!」其中一个暗示孟斐斯可能会被天火烧掉的民眾,直接被那柄厚重的权杖打倒在地,他喷了一口血在地上,里面混着三颗牙齿。说起来,古代君王的权杖本来就是兵器,法老握着的权杖就象徵他的兵权。 该死!见血了。真的是一百种惹拉神不开心的方法,全都使出来了。 我赶紧朝内弗尔卡拉摇头。或许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正在行使属于他的王权,内弗尔卡拉完全没理睬我。 暴力是有用的,民眾不敢说话了,只是沉默地待在那里,行他们的本份──围观。 「礼塔赫,你将復任太阳神祭司,做你该做的事。」内弗尔卡拉冷冷地说道。 「谨遵旨命。」礼塔赫低头说道。 待方尖碑的日影指向吉时,礼塔赫站在拉神的雕像前,我与内弗尔卡拉面对着礼塔赫。 我早已除去了祭司袍,因为我不可以再作拉神的妻子了……儘管这说起来挺不可思议,我怎么不论怎样都是别的男人的妻子? 「我奉拉神之命,为你们证婚。你们要替彼此戴上约束心脏的金戒指,互相亲吻,使爱情的誓言生效──你们一生不可以背弃对方,否则将是欺神之罪。拉神将对你们施行最严厉的惩罚。」 我这辈子还没跟其他人结婚过,直到内弗尔卡拉捧着我的脸亲吻时,我脑子忽然一片空白,整个人恍惚起来。 内弗尔卡拉的嘴唇有些羞涩地蹭了上来,湿湿的,软软的,香香的,一股沁凉的甜味透过他的舌头度了过来。是茴香子的香气。他……该不是为了和我接吻,才嚼的茴香子? 我听见台下有民女在抽气。奇怪,那些女孩子是什么反应? 「我爱你,瓦提耶。」他替我套上戒指,深情地看着我,柔声说道:「我们永不分离。」 套在左手无名指上的金环,是连接心脏的。这是在拉神的眼皮子底下结的婚,若不遵守这句誓言,我深信自己一定会死,而且是死于非命。我虽替他套上戒指,却没能像他一样,把那句话说出口。 我实在无法当着拉神的面前,说出一句我无法承担后果的誓言。 「……」他苦笑着看我,眼神颇为落寞,紧锁的眉间写满苦涩,却只是按着我的肩膀,轻柔地说道:「没关係,我等你。不论多久,我都等得起。」 他对其他人毫无容忍,却对我如此温柔,这使我感到对他由衷的愧疚。 为什么呢?明明答应和他结婚,我却…… 加冕、登基、结婚,三种仪式完成以后,方尖碑的日影已指向中午的位置。在礼塔赫宣布礼成以后,汗流浹背的民眾们终于散伙了。 内弗尔卡拉坐在御座上,牵起我的手,「瓦提耶,我要带你到各地游行,向世人宣布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偏妃。」 新王登基后,为了通告全埃及的人民,通常会有一段为期不短的全国巡幸;然而陪同在新王身旁,接受民眾欢呼的,通常是王后,而不是一个偏妃,何况我又是个男的……这样很可能会引起新政权的动盪。 我才想拒绝他,却有一名士兵风尘僕僕地闯进祭祀会场。他着装不正、神情急促。 礼塔赫见状,厉声喝斥道:「大胆!是谁允许你这般无礼地进入拉神伟大的祭祀场?」 那名士兵面朝着内弗尔卡拉,匍匐在祭台下,「陛下,急报!急报!」 内弗尔卡拉挑了眉,搭在扶手上的手托着脸,「说吧,什么事这么慌张,非得这个时候闯进来说?」 士兵得令,才抬起脸来,不敢直视法老,颤抖着说道:「大、大王子殿下,伙同西台人起兵叛乱,佔据了王宫!」 内弗尔卡拉闻言,竟然没什么表情,像是早就料到这般景况。他淡淡地说道:「还有其他事想向我稟报吗?」 士兵吞了一口口水,声音有些乾哑,似是还有些惊魂未定,也辛苦他一路自孟斐斯来到这里了。他继续说道:「大王子,在、在王宫前广场,当着全孟斐斯人民的面前……斩首了前任法老!」 (第二十八章)阿佩普的使徒 「喂,醒醒。」 「唔……」 有个男人拍了拍我的脸,这个低沉的嗓音,我很熟悉……是萨胡拉? 我睁开双眼,发现眼前是孟斐斯的宫门外广场,矗立着一座方尖碑,我转头一看,发现王宫的门口掛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头上还戴着法老的头巾以及假鬍子,看来是前任法老。 这里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发现身上什么都没穿,连一块遮羞布都没有。 我被绑在木椿上,双手双脚都无法动弹。 「难为你刚新婚,就必须跟我跑这一趟。」萨胡拉挑起我的下巴。 他……居然坐在王宫门口的楼梯上抽菸,他的菸盒旁还放着一罐伏特加。 「呵,现在才注意到?」 萨胡拉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雾来,「表情怎么这么震惊?你以为拥有邪神阿佩普力量的人,只有你一个?」 他站起身来,用手指摸娑着我被绑在木椿上的手,我的手心里烙印着邪神的名字,而他说出来却丝毫没有事……就连欧西里斯说了祂的名字都会吐血,可是为何? 此时,猛然一个记忆回溯,进入我的脑中。 有一名占卜师来到宫中。当时,伊尔迈还是法老。占卜师奉法老之命,替他占卜他的三个儿子,究竟谁适合成为下一任法老。 那三个人分别是萨胡拉、内弗尔卡拉,还有……我。 秘仪不可被打扰,占卜师独自进入密室中测算。我们不知道占卜师何时完竟,萨胡拉却率先进了门。 我想跟着进去,内弗尔卡拉却紧紧地抓住我,对着我摇头,「别进去,兰尼弗雷夫。」 而后,当宫廷大总管来催促,于是我们也跟着进了门以后,只见那位占卜师已经惨死。 …… 『拉神将你的一切交託给我。我握持着你命运的丝线。』 『在你每一次的挣扎与逃离过后,我抚慰你。』 『你是我唯一的情绪,也是我唯一的爱慾。』 『瓦提耶,我的爱……我愿运使我的力量,使你得见世界的真相。』 湿淋淋的香气袭入鼻间,欧西里斯的声音传入我的脑中。 他朝我脸上呵出一口气,我立刻张开嘴,将那口气吸了进去。我的唇瓣上感觉到一个如烟雾般,转瞬即逝的轻吻。 这次,我以上帝视角看见了事情的经过── 萨胡拉进入房中,逼问女占卜师结果。 女占卜师本来不愿意说,但是萨胡拉拿着一把金匕首,朝她面前晃一晃;是他曾经拿来杀内弗尔卡拉的那一把。 占卜师这才说道:「二王子内弗尔卡拉,是拉神在地上的子嗣。三王子瓦提耶,是欧西里斯的后代,而你,大王子──」 「乃邪神●●●所生,与大王子、三王子势不两立。」 于是萨胡拉上前,用匕首割开了占卜师的喉管。他冷酷地笑着,看那个女人痛苦地死在他的刀下。鲜血喷溅在他身上,成为他杀人最鲜明的罪证。 萨胡拉杀了那个人,可是宫中无人问罪…… 那一晚,他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独自躲起来垂泪,渴望不被任何人所打扰。 在族谱上,连同伊尔迈都是拉神的子嗣,然而自己却是邪神在地上的血脉,这使得萨胡拉心灰意冷。 既然已知自己无缘于王位的争夺,他便灰心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用那把已经被他擦净血跡的匕首,割破自己的喉管。 内弗尔卡拉却出现在他的身旁。 「你来干什么?」萨胡拉露出嘲讽的笑容。 「我听见了,王兄。」内弗尔卡拉说道:「那个占卜师所说的。」 登时,萨胡拉怀里揣着的刀有了别的用途──他想杀了内弗尔卡拉。 「我没告诉兰尼弗雷夫,放心吧。他还小,不必懂这些。」 内弗尔卡拉当着他的面,解开佩剑,扔到萨胡拉的面前。「杀了我吧,如果这样会让你比较好过的话。」 「……什么意思?」萨胡拉惊讶道。 「你很不安,对吧?」 内弗尔卡拉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身为亲兄弟,我们却是彼此未来的竞争者。我们两个之间,只有其中一个人可以好好地活下来,而另一个人註定会是为了国家而消磨的弃子。」 内弗尔卡拉低声笑道:「大哥,我……并不觉得自己成为法老,会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 萨胡拉的手,离开了兜里。他垂着手,看着内弗尔卡拉,「这算什么?」 「没什么,你是我大哥。」内弗尔卡拉拍了拍萨胡拉裸露的膝盖头,「即使我们的母亲是不同的人。但是只要你愿意对我好,我也愿意对着你好。」 萨胡拉当时并没有答话,但是他的心态自此以后,悄悄地发生了改变。 长大成人以后,他依旧与内弗尔卡拉争夺着王位,但是他争的不是王位本身,而是为了参与内弗尔卡拉成长的过程,看着内弗尔卡拉如何在他一次次地陷害、对着我施暴,以及在他的言语调唆之下个性丕变。 他喜欢破坏、抢夺内弗尔卡拉所拥有的一切,如此一来,就等同于他拥有了内弗尔卡拉,比起单只是拥有肉体要来得更多。 他不喜欢内弗尔卡拉对他好,他想要内弗尔卡拉对他坏,正因为内弗尔曾经是这么纯真的一个小孩子,「剥夺」内弗尔卡拉这件事才会使他感到痛快。 他享受着这个过程,如同是他在形塑着内弗尔卡拉的性格。他本以为自己能一直主宰着内弗尔的人生,直到他所主导的一切失去控制──我的出现。 他想利用我,给内弗尔带来一次沉重的打击,但是他渐渐地无法控制我,一如他也无法再控制内弗尔卡拉,于是他藉助年少时就曾经接触过的,巫术的力量,求问了邪神…… 画面一转,紧接着,是萨胡拉在现代的经过。 他出身于沙乌地阿拉伯的王室,因着喜欢考古,家里钱多而且他没事干,而且即使已经转世,根植于他骨子里的对内弗尔卡拉的想念依旧未曾断绝,于是他组织了考古队,去尼罗河沿岸挖掘内弗尔卡拉的陵墓。 在解读出壁画上的最后一行圣书体之后,他在陵墓里发现了陪葬品──那把属于他的金匕首。 他拿起金匕首以后,一道本不该出现在墓室里的沙漠颶风,将他捲进了四千四百年前。他曾和我一样迷惘;但是引导他的,并非拉神,也非欧西里斯,而是邪神。 在邪神给予他前世的记忆以后,他笑了。 他来到安努,捧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心,在邪神的祭坛前虔诚地跪下。 邪神扬起一抹幽蓝色的火焰,抹去他手中的祭品。祂端坐祭台之上,轻抚着萨胡拉的头,用舒缓而慵懒的嗓音问他:「吾忠心的使徒,萨胡拉,你可知你因着什么样未竟的心愿,而重新回到吾之面前?」 萨胡拉伏在邪神的膝盖前,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要内弗尔卡拉作我一生一世的奴僕。 「我要征服他,让他舔我的脚,奉我为他的真主,让他对着我心悦诚服。 「我要让他从云顶掉落至冥界的最深处,使他抬头仰望时,只能看见我一个人。 「只有我一个人能对他伸出援手,而当他知晓我不会救他时,我想看见他绝望的神情──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看见。」 于是邪神应允他:「拉神之子便是吾之敌人。人子,你血统尊贵,甚合吾意。吾拣选你,将力量借予你,只因你打倒光明之夙愿,与吾相配。」 萨胡拉得到邪神的默示以后,趁着法老命他往努比亚平叛,在那里筑了邪神祭坛──他以全努比亚人的性命,炼製出那只眼镜蛇金坠。 努比亚归顺埃及,自此,歷代法老统领了上、下埃及与努比亚,萨胡拉被奉为功臣。 而后,他在明知道我是想刺杀他的情形下,来到后宫与我偷情。他配戴着那只项鍊,而我在邪神的暗示下,竟是恍然无知。 萨胡拉趁着我没有自主意识时,以魅惑的嗓音告诉我:『让内弗尔卡拉戴上这条项鍊──只有这样,你才能与他永远在一起。你才能让他只爱你一个人! 『这是唯一实现你愿望的办法,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相信邪神!邪神会帮助你,使你与你最爱的哥哥永结同心。』 我被萨胡拉催眠,内弗尔卡拉杀了萨胡拉,也杀了我,我在临死之际将邪神的项鍊交给内弗尔卡拉,邪神收下内弗尔卡拉的灵魂作为代价,于是内弗尔卡拉的诅咒发生──而这一切,都是起因于萨胡拉对内弗尔卡拉的渴望。 萨胡拉,就是那个黑幕,他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若说内弗尔卡拉对我的诅咒,是源于邪神为了成全萨胡拉的欲望所做出的指示以及安排,一点都不过份。 画面转换。安努的太阳神庙中,那名跪在内弗尔卡拉面前的士兵,忽然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 当时的我吃了一惊──这东西是硅胶做的,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古埃及?! 半张人皮面具后方的轮廓尤其英俊,眼神如此邪魅,明显是萨胡拉。 萨胡拉拿出一颗手榴弹,内弗尔卡拉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我立刻扑倒他,「快趴下!」萨胡拉朝我们扔出手榴弹,但是被拉开插销的手榴弹,非但没有爆炸,却大量地喷出某种气体。我立刻感到昏沉。 「……该死的,大哥,为什么、为什么、你永远都要这么对我──! 「我明明是尊敬你、景仰你的……我是喜欢你的!可为什么……!」 内弗尔卡拉崩溃而失态地咆啸道。他强自支撑着身体,拔出剑,砍向萨胡拉,他虽中毒,却还是与萨胡拉打得有来有往。 萨胡拉在即将不敌之际,看向礼塔赫,「喂,贱人,还不快点动手。」 礼塔赫向他行礼,旋即走了过来,用一块布盖住我的口鼻。 「瓦提耶!」内弗尔卡拉转头看着我,朝着我惊叫道。 萨胡拉立刻砍将过来,划破内弗尔卡拉身上的王袍,袒露出他赤裸而结实的胸膛。 他用饱含慾望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视着他的王弟,「内弗尔,还有空担心别人? 「就连打个架,都不愿意正眼看我,可是会让我很伤心喔,哈!」 内弗尔气急了,扬手举起剑来,「你竟敢杀了父王,我要在拉神的面前除掉你!」 「能的话你就儘管试试。」 萨胡拉愉悦地拿着剑与内弗尔卡拉搏斗,每一次闪躲都像是在跳着华尔滋,脚步轻盈而灵巧。 金属碰撞之间,发出「鏗」、「鏘」的清脆声响。内弗尔卡拉的表情非常着急,而我却四肢发软,逐渐失去意识…… 「人皮面具还有那个毒瓦斯,是你从现代带来的,对吧?……你可以一直回到现代,是不是?」我问他。 「回答这个有什么意思?那一点都不重要。」萨胡拉将一枝抽了三分之一的烟,按在我的胸膛上。 「呃……!」肉的烧焦味,刺痛的感觉。萨胡拉狠狠地将菸蒂按了进去,直到在我的皮肤上掐熄了菸蒂。 他弹去菸蒂,「连作为菸灰缸的资格都不够,可怜的小贱人。或许你的无能还有软弱,就是小弟始终中意你的原因,这样才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慾吧,呵。」 我的胸前还在刺痛,狠辣的痛觉良久都没有消失。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会想绑我这种废物回来,不就是因为你连中毒的内弗尔卡拉都打不过吗?这样的你,还有什么资格说我?」 萨胡拉把笑声含在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阴险又邪恶,「头脑真简单,拉神的妻子……啊,对了,你已经是内弗尔明媒正娶的『偏妃』了。瓦提……不,兰尼弗雷夫,你真丢父王的脸。」 他掬起我的头发,亲了一下,而后志得意满地说道:「既然绑了你,就能得到他,我又何必浪费心神,去跟他正面对峙呢?」 我一愣,「……什么意思?!」 他走下台阶,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朝着远方的地上一丢。 「砰!」地板爆炸了。 赤焰冲天,爆炸的地方顿时变得光秃秃的一片,没有东西好烧,火很快就熄灭了。 可是……爆炸? 「是地雷?」我吃惊道:「你从现代,带了地雷过来?」 拿现代兵器去对付古代人?简直无耻!我真希望内弗尔卡拉他也是现代穿来的,然而他……唉,算了,我不指望。 「我不打没有胜算的帐。」萨胡拉双手抱胸,悠悠地看着地雷引爆以后,仍在原地冉冉上升的烟雾,「轻松的方式比较适合我。我想过怎样的画面会比较漂亮,果然还是这个好。 「我想看内弗尔卡拉一步步提着剑,浴血走来。他的手脚都被炸断,而他的眼里只有你,直到他的眼睛也被爆炸的碎片射瞎……光只是这么想想,就使人愉悦。」他说道。 我发现他穿的襠布下头,已经勃起了…… 萨胡拉笑道:「我的慾望很纯粹,我只是想这么看着痛苦挣扎,既想求生,又想拯救所爱的内弗尔──这将会是他的人生中最璀璨光耀的一战,远胜他攻打叙利亚还有利比亚的时候! 「他很美,而我将啟发他的美。我会使他更加耀眼动人。这不单单是阿佩普赐与我的使命,更是我生而为他大哥的原因。」 他到底是想看见内弗尔卡拉怎么样?在他面前粉身碎骨吗?我敢说内弗尔卡拉个性会扭曲,十之八九是他带坏的。 「你傻了,你说内弗尔会来,他就会来吗?他……!」 我才想辩解,却看见远处扬起沙尘。 萨胡拉拿起掛在胸前的望远镜,朝沙尘处一看,「这不是来了吗?王师。」 ?! 随着沙尘越来越近,我逐渐看到战马上高悬的旗帜──是王室的紫纹。 不好,要死,内弗尔卡拉他来了,而这里……他妈的有地雷! 不只是内弗尔卡拉会死,他率领的那些千军万马都会死的!冷兵器要怎么对付热兵器?! 萨胡拉放下望远镜,舔了舔唇,「我弟弟总是使我兴奋,因为他这么愚蠢。你不觉得和他一起玩乐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件愉快的事吗?」 我摇头,「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自愿来的。我只想回到现代!」 「可怜虫。你蒙邪神的召唤,得以回来玩这么有趣的游戏,却心心念念着离开?这个机会真该让给别人才对。」萨胡拉又点了一根菸。 他把菸叼在嘴边,「但愿你身上的诅咒永不终结,如此我就能一直享受与我弟弟在一起的时光──不被时间所约束,不忌生死,没有开始,也没有终点。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因为太过快乐,以至于我早已忘记时间的存在。」 我说:「萨胡拉,你也死了很多次吧?难道你就不痛苦吗?」 「能死于内弗尔的刀剑之下,我是舒服的。」他说道:「我不是你,所以你不必以你卑陋的价值观来衡量我。」 我无语了,这人心理跟精神都有问题,我不能跟他沟通的。 萨胡拉接着说道:「我很享受你的加入,你也时常成为我的助力。 「你的存在几近摧毁我弟弟的心神,使我弟弟无数次臣服于我的膝下,甚至曾经成为我的性奴──我非常满意这样的结果,讚叹阿佩普给予我的筹码。 「本来我并不捨得完结……一直以来,都不捨得。」 萨胡拉浅栗色的眸子,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他的眼中闪烁着紫色的幽火光芒。他高涨的情绪,只不过是这么一对视,依然能传递给我,却令我不寒而慄。 他太恐怖了,说他是邪神的化身,确实不错。他享受着死亡与破坏的快感,而我与内弗尔卡拉,都只不过是被他的游戏牵涉其中的棋子而已。 萨胡拉微笑道:「只可惜,你的愿望与我的互斥。时候已经到了,总有一人必须成为赛局的赢家,而人选除了我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候补。」 (第二十九章)光明与黑暗的争战 萨胡拉一敲响指,无数的军人自四面八方倾巢而出。其中有些人的服饰不太像是埃及人。 「你伏了人?」我问他。 「这当然,不然只靠地雷吗?」他朗声笑道:「事实上也可以,只是我想给内弗尔卡拉一点面子──因为我爱他。这是我爱他的方式啊。」 「杀──!」 随着两军即将交战,萨胡拉的亲兵在衝锋队长的带领下持兵砍了过去,他们走过的地方,都没有地雷引爆。 「出阵。」内弗尔卡拉身先士卒,率军骑马砍了过来。 「砰!」 「砰砰砰!」 紧随在他身后的骑兵们,却接连引爆了地雷,马因为被炸断腿而发出悲鸣声。 「啊啊啊!」王师们在落马后,旋即被萨胡拉军举刀拦腰斩断。 「萨胡拉……我要你血债血偿。」 内弗尔卡拉立刻勒马。他举起一把大猎弓,自背后的箭筒抽出箭,将箭矢搭上弓弦,戴着红玉髓扳指的大拇指一放,箭如流星,射向萨胡拉。 「呵,傻弟弟总爱跟我玩闹,真是个小坏蛋,这次可要让我尽兴点。」 只听萨胡拉开口吟唱道:「anaarmramess’s.anahesetnetyapophis.」 我的头突然开始疼起来。 他颂讚的邪典内容意思,同时传进我的脑里。 ──thesonofrashallbeundertakenagainsttheforcesofthesonofdarkness,thearmyofapophis. 拉神之子将被邪神阿波菲斯的军队所败。 向来万里晴空的孟斐斯天空,竟笼起乌云。霎时间风云变色,草木无光。 只见萨胡拉一伸手,霎那间竟支起一层紫色的邪火,箭矢在碰到火墙的瞬间发出「嘶」的一声,瞬间被消融殆尽。 内弗尔卡拉也看见了。然而他并没有愣在那里太久,他回头望着自己尚未出兵的后军,叫道:「三,二,一,放箭!」而后驾马退到一旁。 随着内弗尔一声令下,数不清的后军军人们全都搭起弓,拉开弓弦。「为法老陛下而战!」他们齐声喝道,同时放箭射向萨胡拉。 「没用!没用!没用!哈哈哈……」萨胡拉振臂大笑道。 即使箭如雨下,那道火墙却像是虚无般吞噬了一切的攻击。 这使得内弗尔卡拉流露出挫败的神情。 如今的他,正试图用人的力量与邪神的力量相抗衡。 内弗尔卡拉跳下马背。他拋去背上的弓,自腰间拔出剑,衝了过来。「萨胡拉!哈啊!」 「别过来!」我朝他叫道:「你哥他……他……!」 我想告诉他,他现在身上有邪神的力量,然而我的嗓子却哑了。 只见萨胡拉将手指插进我的喉咙里。 「咳咳咳!」我吐出血。 他吹熄手指上的烟,「别打搅我和小弟相聚的快乐时光,因为这是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小废物。」 内弗尔卡拉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每一步。后军有人要过来助阵,他回头喝令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击。」 「是!」后军将领回答道。 他又往前一步,「!」立刻跳开,过没多久,他刚踩到的地方就引爆了,若不是他发现得快,只怕他刚才已经被炸断了一隻脚。 他虽侥倖躲过一枚地雷,萨胡拉的亲兵却衝着他杀过来。 四个人、不,有五个人一起提着剑上来砍他,其中一个最慢上来的,是一个挥舞着流星锤的彪形大汉,但是内弗尔卡拉还能对付。 我看着萨胡拉,萨胡拉也察觉到我的视线。 「你在疑惑我的塞特军为何不会误触地雷吗?凯尔洛斯的亲兵们,实力当然挺好……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困惑?看来你应该不记得了吧?那可是你前一位老公。」 不行,别告诉我这个,我会想起来……! 「我们一起在哈图沙,当着全西台国民的面前用过你。因为你是来自埃及的替罪羊,对西台人而言,你本来就该死,非常该死,连活下去浪费空气的意义都没有。 「如此没用的你含着我的老二,舔得欲罢不能,凯尔洛斯就在后面干你的屁股,你看起来非常爽,而事实上你也的确非常爽。除了很会做爱,还有长得好看以外,我还真没观察出你到底身负哪些才能。 「阿拉鲁神对于我们献给祂的表演非常满意,于是凯尔洛斯在你高潮的时候,一剑砍去你的头颅,将那颗头放在一只银盘上,献祭给阿拉鲁神。」 闭嘴,别说了,啊啊啊── 光只是这么听着他的话语,前几世曾与凯尔洛斯交手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汹涌地进入我的脑中。 『灿金色的长发,蔚蓝海水的眼睛──看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太阳神之妻.瓦提耶,是不是? 『你是全埃及最漂亮的美人,听说只要得到你,就能君临整个美索不达米亚……我是为了你,而专程来到埃及。』 他是一名容姿端丽的银发男子,头发的顏色就像薄雾下的月光,绿荧荧的双眼,在星夜下绽放着祖母绿的光彩。 他曾经在巴戈阿斯派人追杀我的时候,在沙漠里杀了我后头的追兵,把我带往西台;却也曾当着我的面,强制他的大将军拉开内弗尔卡拉的嘴,亲自用刀割去他的舌头,一边听着内弗尔痛彻心扉的哀鸣,一边露出嗜虐的笑容,愉悦地舔着刀口上的鲜血,将内弗尔卡拉流淌的鲜血以金杯盛装着,如饮美酒一般地喝下…… 不行了,我好难受。 就在无数倒流的回忆,使我几近失神时,我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在我的下体。 ! 那是一把刀缘带着锯齿的军刀。 「不乾净的东西,就别用我主的祭物了。」萨胡拉用刀子,往我阴囊与身体的接合处,轻轻一碰。本能的恐惧,使得我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颤抖。 他往我颓萎的分身上,亲了一口,「既然已经身为内弗尔的妻子,你就该尽忠职守,这一根是时候去掉了。 「看来我为我小弟操碎的这颗心,终究是无法改变的,你说是不是?最爱我大鸡巴的弟媳。」萨胡拉瞇着琥珀色的眼睛盯视着我,脸上夹带着令人憎恶的笑意。 …… 内弗尔卡拉,救命──! 「呵,干嘛露出这种表情。」他对着我,扬起一抹淫贱的笑容,「这也不是你第一次受阉刑了。你忘了在尼尼微坐庙的时候,我为了赶上迈利塔节,还特意快马加鞭地过去……只是你不记得我吧?你不认得我是谁。」 他说道:「欧西里斯是无能的废物,为了保护你的心智,不让你一次取回全部的记忆。 「我拥有完全的力量,而你一无所有。废物只能崇拜废物一般的神明,九柱神没有一个是有用的。」 更多的情景刺激着我的意识。 迈塔利就是米塔利,祂是两河流域地区的人民,苏美尔、亚述、巴比伦与迦南人共同信奉的爱神与生育之神。相传坐庙礼就是为了替迈塔利女神庆生。 我包着花头巾,跟随其他的亚述女子,排成一排,坐在迈利塔女神的庙中。一名穿着华丽,就好像是怕自己不能被认出来是富家子弟的俊雅男子,将一枚纯金的金币投到我的膝盖前。 『愿迈塔利女神赐福予你。』说完,他便蹲下身,拉开我的头巾,往我的嘴上亲了一下。附近与我一同坐庙的女子们,都对他光天化日之下所做出的亲暱举止感到惊骇,有的女人甚至对我投来忌妒的视线…… 对亚述与巴比伦女子而言,她们一生中必须成功坐庙一次,也就是必须要有客人买她们;若不成功,下一次的爱神节她们还必须再来,直到她们人老珠黄,在缴纳罚金以后,才能除去庙妓之籍。然而并不是每位妇女都有强运,也并不是每位客人看上去都斯文又帅气。我才来不久,就被看上去英俊又多金的男子挑中,这很显然是她们忌妒的原因。 然而她们实在是错了。 我面上蒙着薄纱,穿着女子的装束,跟随他进入亚述国王沙姆希的宫殿。 留意到沙姆希那放肆的眼神,萨胡拉含着薄薄的笑,凑到沙姆希的耳畔,低声说道:「这是来自埃及的礼物,我国的三王子,兰尼弗雷夫,请您一定要收下。」 萨胡拉握着沙姆希的手,引导他碰触我的下体,直到摸见那里光溜溜的,没有任何东西,沙姆希竟露出兴奋而喜欢的表情,「你们的三王子做了什么错事,怎么会被处以如此极刑?」 「他天生喜欢男人,而且还秽乱宫廷。他被禁卫拘捕时,人正骑在我二弟的身上,与他淫乱……」 萨胡拉撩起我的裙子,露出我的臀部,将手指强硬地插进我的甬道中。 那里早已被他塞了一根入药的玉棒,令我感到遍体清凉,而那根药棒子一直分泌出甘甜的汁液,又使我的小穴里麻麻痒痒地发热。 见到如此淫靡的情景,沙姆希的神情明显动摇了。 萨胡拉扬起下頷,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幅度,懒懒地瞥了我一眼。 当时我早已被他催眠,得令以后,立刻跪在沙姆希的面前。沙姆希见状,命令左右侍卫们全部退下。 我掀起沙姆希的襠布,「哈呜…、…姆……」贪婪地将陌生男人的阴茎含进口中。亚述国王的分身早已变红、胀大,夹带着汗垢的包皮包覆着棒身,而棒身上爬着青筋。我终于明白我在第一世为什么不愿意让他操我,因为这人的老二没洗乾净! 他不安份的龟头频频地戳刺着我的喉口,浓烈的男人气味扑面而来,丧失心智的我却喜欢这种感觉,恨不得能得到更多……不只是上面的嘴,就连下面的嘴也飢肠轆轆。发觉自己能有如此淫荡的心绪,我真恨不得一刀抹了我自己的脖子。 『只要您愿意借我一万亲兵,助我起事。』萨胡拉亲热地揽着沙姆希的肩膀,修长的手指爬上国王的肌肉,用他那沙哑的嗓子,蛊惑人心地低语道:『我最爱的弟弟,出身王室的埃及三王子就留在尼尼微,任君差遣。』 「大哥,别这样!」内弗尔卡拉一声惊呼,将我自思绪中抽离出来。 此时他已将那五名战士悉数击倒,以一敌五,使他变得有些狼狈,儘管他身着战甲,没被包覆到的手脚处却几无完肤,全是被利器扎破的伤口正在淌血。他浴血奋战的模样,令我无比揪心,我却只能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全然帮不上忙,这使我憎恨自己。 狂风颳起内弗尔卡拉的披风,他拿着剑,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小弟,和大哥说话该有什么礼貌?」萨胡拉拿着刀,拍了拍我的下体。 此时,我脸上的表情应该很惊惶。我朝着内弗尔摇头,我的喉咙还没恢復,我无法说话。 「鏗啷。」内弗尔卡拉没接受我的示意,他二话不说,直接拋却手中的剑。这下可好,他没了武器。 「砰!」 「呃……!」 震耳欲聋的枪响,与浓浓的烟硝味使得我差点以为自己在看好莱坞电影,然而这是现实!还是四千四百年前,萨胡拉这个作弊狗竟然掏出一把沙漠之鹰,朝内弗尔的膝盖上开了一枪。 「呼。」他游刃有馀地吹熄枪口冒出的硝烟。 内弗尔卡拉的面上已经流露出无法理解的神情,「那是什么……」 「等一下要插进你屁股里的东西。」萨胡拉亲切地回答他。卑鄙的异乡人! 该死的,这他妈的是沙漠之鹰,他居然会用沙漠之鹰,能用沙漠之鹰?我以前当兵的时候,因为后座力太强,枪身又太重,根本没办法用这种枪打靶!他居然能在内弗尔正在移动的时候瞄得这么准,何等怪物…… 我的心里忽然有种可怕的猜想。说不定,他早已练习了很多次,而古埃及,这个时代,就是他专属的猎场。他早就不知道用这把枪杀了多少人,因为无人生还,所以无人揭露。 这就是他可以灭亡与埃及王朝抗衡多年的米坦尼王国的原因。他根本不需要带军队,他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兵器,他的军队只是个幌子。 想到这里,我便不寒而慄。 「不喜欢?不高兴?生气?」萨胡拉笑盈盈地瞟了我一眼,「你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的话,我可是会忍不住再开一枪喔。」 说完,只听一声枪响,夹杂着内弗尔卡拉痛苦的闷哼,萨胡拉又朝他弟弟的另一个膝盖上开了一枪。 「哈啊…!」 子弹贯穿过去,内弗尔卡拉仰倒在地,面上满是痛苦与不甘的神情。他的两条腿都快要断了,只能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如此强大的威力,是点357麦格农子弹,错不了,这种子弹只有少数如沙漠之鹰这样巨大的枪枝能使用,也是左轮手枪能使用的子弹中威力最强的。 他居然捨得用这种破坏力极强的武器,开枪打他的亲弟弟…… 内弗尔卡拉再这样下去,不出十分鐘,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我看着内弗尔卡拉,与他对上眼。 我听见他在心里吶喊着:对于无法救我,又要再次眼睁睁地看着我坠入深渊,他感到很抱歉,非常抱歉。 儘管内弗尔眼睛中的光芒逐渐黯淡、失去生机,我却能感受到与他之间的共情──如今面对着萨胡拉,我们都无能为力。我是如此,而他亦然。 邪神的力量统治了我们。不论是拉神还是欧西里斯,都没有来救我。 我曾转生二十三次,而这一生,是我所遭遇过的所有人生中,最差、最黑暗的一条世界线。 『萨胡拉,吾之爱子。你是吾杯中那至为甘美的酒。你是使人欢欣的人子。你是吾所悦爱的馨香。 『吾与你同在。吾将如你所愿,使你辖制地上的一切。』 我能听见邪神那令人战慄,使我精神发狂的话语。 邪神依稀可见的黑影站立在萨胡拉的身后。祂双手环抱着萨胡拉,而祂在耳边的亲吻,与亲暱而甘甜的吐息,皆给予萨胡拉力量,令他愈发猖狂。 此世的萨胡拉,身为黑暗王子的邪恶力量,已完全甦醒了。 这一回的神战,光明终将落败。 此刻的我们已经输了,没有任何力量可供顽抗。 我与内弗尔卡拉,以及支持着我们的神,已在人间一败涂地。 (第三十章)法老的败仗 我不能明白,为何萨胡拉要开枪射内弗尔卡拉的膝盖?他明明就已经丢下武器了。 「你没被他用拳头打过。」萨胡拉看了我一眼,「我是一个会记取教训的人,不会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 「啪啪。」随着萨胡拉一拍手,他的亲兵们拽着内弗尔卡拉的长发,把满身鲜血的他,架到萨胡拉的面前。 「砰!」 和那些身材賁张的士兵相比,身材颇为精壮的内弗尔卡拉,竟然显得瘦弱许多。那名拿着流星锤的壮士,就像在拎隻小猫似的,把内弗尔卡拉甩到萨胡拉的脚边。 「呵。」萨胡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内弗尔卡拉,看起来很是满意自己的战绩,内弗尔卡拉屈居在他脚边的模样。他扬起一抹阴沉的笑容,「剥了他。」简洁的命令,却足以粉碎法老高傲的自尊。 「是。」亲兵们依序剥去内弗尔卡拉的战甲,还有襠布,直到他赤身裸体。 「哈啊……」随着他腿伤渗出的血越来越多,内弗尔卡拉的呼吸沉重,脸色变得苍白,眼神颇为迷离。 萨胡拉拿起刀子,碰了碰我的阴囊。 「!」见状,内弗尔卡拉立刻伸出手,抓住萨胡拉的脚踝,「别这么做……大哥,算我求你了……」从他颤抖的声音可以听得出来,此时的他很痛,他在忍着痛说话。 我对他摇头,大不了就是去死,我怕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紆尊降贵地求他呢?我努力想说话,却还是没办法发出声音。这让我既无力又绝望,而且难堪。就像萨胡拉所说的那样,我果然是一个没有用的废物,我什么都做不了。 「你可以为你的妻子做到什么程度?嗯?」萨胡拉伸出舌头,舔了舔刀子,寒冷的刀光映照着他无情的脸容。 「……我什么都答应你。」内弗尔卡拉坚定地说道。 萨胡拉穿着凉鞋的脚,踩在内弗尔卡拉的头上,来回辗了辗。 「唔……」儘管眼神充满怨懟,内弗尔卡拉却还是没有反抗。 直到萨胡拉将脚收了回来,内弗尔卡拉才抬头仰望着萨胡拉,说道:「大哥,我可以将法老之位禪让给你。」 怎么可以让这种人统治埃及?他是一个暴君,歷史会改变的。想看埃及生灵涂炭吗? 「如果我并不稀罕呢?」 萨胡拉解开兜襠布,蹲了下来,用他已然肿胀的孽物,拍了拍内弗尔卡拉的脸颊。 「你……!」内弗尔卡拉露出深恶痛绝的眼神。 「动手。」萨胡拉冷冷地说道。 一名士兵立刻举剑,架在我的子孙根上。只要刀身微微落下,那块肉就会和我说再见。剑身保养得很好,隐约散发着一股寒气。我感到下体一阵冰冷,不只是身体的感觉如此,心理上的感觉更是如此。 我很恐惧。 「先从哪里开始割好呢?睪丸?阴茎?」萨胡拉笑道:「你知道国内每年因为阉割而死去的男人,一共有多少吗?」 这话说得很吓人,向来内敛的内弗尔卡拉,如今不但动摇了,还露出如堕深渊的表情。 别理他了。你自己不也弄死过我很多次吗?大不了我就去死吧,你管他阉不阉我?为什么要这样苦苦地去求萨胡拉呢?我知道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不会理你的。他只是想玩弄你而已,你可以全程装死就好。别求他,也别答应他啊! 「你想怎么做呢?内弗尔,你的爱人是死是活,只在你的一念之间──你真的爱他的话,又怎么忍心亲手送他去见冥神呢?」 萨胡拉握着他的孽物,将顶端抵在内弗尔卡拉紧抿的唇瓣间。 内弗尔卡拉竟然张了嘴,任凭萨胡拉将那根东西塞进他的口中…… 「不是含着就可以了,要舔一舔。反正不是第一次做了,你会吧?」萨胡拉命令道。 内弗尔卡拉露出羞愤至死的表情,却还是依言照做,将那根血管賁张的东西自口里拿出来,伸出艷红的小舌,往深粉色的龟头上,小小地舔了一口。 「很好。只要你表现得服贴点,也许我会考虑放过你们两个也说不定。」萨胡拉动着腰,往他弟弟的口腔里来回戳刺。 「呕……!」内弗尔卡拉发出反胃的声音,他的眼眶里含着泪水,看上去非常痛苦。 萨胡拉的神情陡然一变,他狠戾地说道:「不高兴,不愿意是吗?」 「不,大哥,我只是……呕、咳咳咳……」内弗尔卡拉望着萨胡拉,话没说完,就吐了出来。他的胃里没什么东西,只有酸水,但还是吐得异常凄厉。 「──你就觉得我这么噁心吗?」萨胡拉盯视着内弗尔卡拉的视线里写满了狠毒,令我感到莫名的战慄和恐惧。 或许内弗尔卡拉自生理上对他表现出的排拒,使萨胡拉这个作哥哥的人感到受伤,可是他在欺负、玩弄、凌虐他的王弟,是不争的事实。 这不只是对内弗尔卡拉的折磨,更是对我良知、理智以及情绪上的折磨。见到内弗尔卡拉在我面前流露出如此模样,我很难受;我甚至觉得,过去我在肉体与精神上曾经遭受过的任何挫折,都远不及眼前的这一刻。 只因为内弗尔卡拉他在乎我。他不愿意见到我受伤,他想救我。 萨胡拉自内弗尔卡拉的面前站起身子,重新穿起兜襠布,瞟了眼站在我身旁的士兵。 我才庆幸终于不必再继续看着内弗尔卡拉受虐,下身却猛然一痛。 『啊啊……啊…!』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气音。 我看见一团形状完整的东西,连皮带血,萎靡地掉落在地上。剧烈的疼痛感使得我眼前一黑。 这就是被阉割的感觉,我要痛晕了。 「瓦提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能听见内弗尔卡拉急促而慌张地在喊我,我很想回应他,可是,我快不行了。我也想维持我的神智,但是…… 在我失去意识前,只听萨胡拉说道:「内弗尔,既然你讨厌我,那就让其他的人来代替我吧。你,干前面、你,干后面。」 「是,殿下。」 「是,殿下。」 「不,大哥……唔、……啊…!」 此刻的我,已经不忍再知道,后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三十一章)侧妃的活葬 开罗从来不雨,此刻的天空女神努特却在哭泣。 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使我转醒。我张开眼仰头一望,天色十分阴沉。 我躺在一台板车上,驴子正在拖车,路况非常颠簸。在我身旁的,是奄奄一息的内弗尔卡拉。此情此景简直像是劫后馀生的人在逃难。 内弗尔卡拉面色惨白,他的胯下盖着一件薄被,仍是衣不蔽体,身上满是被凌辱的红痕,乾涸的体液凝固在他的胸前与大腿边,其馀的或许是被擦乾净了,却还是透出一股浓浓的精臭味…… 他太惨了。看到他这个模样,我差点哭了出来。 「大人,你醒了!」 玛哈特想上前搀扶我,可他的大腿上枕着内弗尔卡拉的头,我摇摇头,让他不必帮忙,我自己坐起身来。 我摸了摸喉口,萨胡拉留下的那道烧伤处,有一块指头大小的凸疤。伤口本身并没有随着重生而消失,身体上如此,心理上也是如此。 「内弗尔卡拉,他、怎么了……」我哑着声问道。可喜的是,至少我可以说话了。 玛哈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道:「军医说陛下他、肝胆俱碎,伤势太过沉重,恐怕无法活到优努。」 「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在孟斐斯吗?」我问道。 玛哈特摇摇头,「王师已经全数败亡,活的全被俘虏了。孟斐斯被大王子佔领,大王子已经自命为法老,孟斐斯的百姓都听从他的指示,在那里我们孤掌难鸣,只能先到优努另做打算。」 他本来垂着头,看上去沮丧异常,却又强撑着笑容,说道:「我相信各地的地方长官不会服从大王子,我们还有机会;毕竟拥有正统继承权的是陛下,而大王子他……只不过是个弒亲禽兽。 「只要陛下能撑到优努,或许还有反攻的机会!」 这不应该,内弗尔卡拉的命运不该是如此,他难道不是被拉神亲自祝福的法老吗?怎么会半路出逃,还几至战死呢? 「……瓦提耶,别管我。」身旁的人有气无力地说道。 「内弗尔卡拉!」我惊喜地叫了出来。「你还好吗?」我跪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的脸。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咳咳、咳……」 兴许是受了内伤,或者被殴打,内弗尔卡拉咳出血来,他的两只眼圈都泛着青紫色,死气沉沉。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虚弱的模样。他虽然还活着,但是看起来……确实是时日无多。儘管古埃及的医疗观念与现代比起来相差甚远,但是军医恐怕是没有误诊。 这让我很难受──我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为什么他要说那是他的错呢?明明……明明就是我的错啊! 要不是因为萨胡拉能随随便便、轻轻松松地抓住我……要不是因为内弗尔卡拉他关心我、在乎我,我们就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只要内弗尔卡拉不要来救我、不要管我,他大可继续当他的法老,君临天下;萨胡拉又能拿他怎么办呢? 「玛哈特,别去优努了,」他沉声说道:「让我……直接归葬吧。」 这句话使得玛哈特露出诧异又心疼的神情。 他紧紧地攒住内弗尔卡拉的手,拨开贴服在内弗尔脸颊边的鬓发,抚摸着他的脸,「陛下,您的陵墓还没开始动工,现在绝非您离开王位的时候!只要您好好地将养身体,要拿下大王子并非难事。」 内弗尔卡拉吃力地摇摇头,「谢谢你。」 他气喘微微地说道:「把我……埋到塞加拉,让我跟祖灵们一起回到拉神的怀抱……这是我唯一的愿望。」他看起来还有些话想说,可他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终究是无法说得太多。 「陛下,不,别这样……」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玛哈特落泪了。雨水与他的两行热泪混合在一起,令人看不真切。 他的泪水扑簌簌地落在内弗尔卡拉沾染着尘土的脸上。 「……」内弗尔卡拉使劲地抬起手,勉强地抹了抹玛哈特的脸,却在玛哈特的脸上抹出血痕。 他无力地扬起嘴角,哑声笑道:「为什么要哭呢?玛哈特。能带有尊严地死去,是一件好事……这是大哥他对我……最后的仁慈,咳、咳咳……」 他猛然弓起身子,又在咳血。 我用手背抹去他嘴边的鲜血,「你别再说话了,就照玛哈特说的话做吧。到安努以后,我们一起另做打算,好吗?」 内弗尔卡拉微微地摇了头。此刻他的眼神竟异常地温和,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怨懟,而且十分平静。我收了手。 他认真地凝视着我,而后啟唇,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瓦提耶,你自由了。 「从今以后,随心所欲地活着吧。 「我不会再为你带来不幸了。」 我叫道:「你在说什么?!谁说你为我带来不幸?谁说你剥夺我的自由?你没有!你没有!是我为你带来不幸!我是自愿跟你在一起的!」 玛哈特插话道:「神官大人,您也受了伤,情绪别激动,这对您的身子不好。」 我没理他,继续对着内弗尔卡拉说道:「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和你一起回塞加拉。」 内弗尔卡拉却没再说话。他早已闭上睫毛纤长的双眼,一脸安详的憨甜容顏,就像是睡着了。 「……内弗尔卡拉,你?」我赶紧摇摇他的肩膀。 「喂,喂,醒来啊,你,喂!」我使劲地摇晃他的身体,他却像是一只断了线的木偶。身体软绵绵的。他没有反应,也不会动。 玛哈特伸手探了他的鼻息,而后抓住我的手,不让我继续晃内弗尔卡拉,「瓦提耶大人,我知道您很痛苦,但是……请节哀。 「法老陛下他,已经回到拉神的怀抱里。」 ※ 「瓦提耶大人,这样真的好吗?请您三思。」 在我即将抱着内弗尔卡拉的尸身,进入地下墓室之前,玛哈特站在楼梯口。从他紧抿的唇瓣,紧锁的眉头,纠结的握拳,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与不捨。 我回头看着他,衝他一笑,「玛哈特,这是我的决定。 「我既然已经在拉神的面前嫁给他,那么不论他是生是死,我都会与他同行。 「不论是内弗尔卡拉自伊西斯女神的怀中出生,以至于即将下到冥界,接受欧西里斯的审判,我都会与他同在。 「这是我与他一生一世的约定,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你来拦阻我,我的决心都不会改变。」 我进入冰冷的墓室中,这里没有丝毫生机,遑论人的气息。过了许久,我的眼睛才习惯这完全的黑暗。 自从第四王朝的法老.斯尼夫鲁兴建了红金字塔,作为自己的墓室,此后的法老们便将自己的金字塔,盖在邻近开罗的塞加拉。塞加拉是古王国时期的「死者之城」。 如果后世的考古学家,在这里发现内弗尔卡拉的尸体,一定会感到极其震撼吧?他身为王表上列名的法老,却没有他自己的金字塔。但是我不管,只要能继续和他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打开沉重的棺材盖,我缓缓地将内弗尔卡拉的尸身,放入棺槨之中。 即使我捨不得,即使我不愿意,但内弗尔卡拉终究是死了,死在我的面前。在这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的死,会使我如此心痛。 这种感觉就像是凌迟。千刀万剐,几至麻木,心里终究是淌着血,并疼痛着。 内弗尔卡拉临死前对我说的那句话──我自由了,令我惆悵不已。 我不太服气。我发现内弗尔卡拉一直到死,都还是不明白我要的到底是什么。或许是尊重与同理心,或许是温柔,又或许只是……想要他一直像是登基前的那个斋期一样,对着我笑,在我身边陪着我读书,握我的手,替我点起房内的蜡烛,与我聊天。 我忽然想起,他曾在我们出发往安努之前,告诉我:『你愿意嫁给我,这让我觉得很不真实。我害怕现在运气太好,之后可能会出什么乱子。』 当时我回答他:『我是太阳神的祭司,有我在,就是有太阳神与我们同行。哪里会出什么乱子?』如今看来,却是他一语成讖。 内弗尔卡拉就算死了,也只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曾经用盈满热情的目光凝视过我。他风情万种,如歌如画。凛然的双眉,高窄的鼻樑,两片隐忍的薄唇。他很漂亮,也很好看。凝视着他静美的容顏,在这里彷彿没有时间的流动,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我实在捨不得盖上棺材盖。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玛哈特虽然救了我们,但是萨胡拉的追兵还在后头,我们无法替他製作木乃伊;儘管如此,我却依然期盼着他能有来生。 只要他的愿望还没完成的话,我相信他会有来生的。 他不是想拥有我吗?可是我都还不是他的,我都还没怎么跟他在一起……拉神给我的时间,实在是不够多。 他本来约好要带我去埃及各地游行,他要告诉全埃及的人,他是大家的法老,还有他和我在一起了,他说到要做到啊! 我伏在棺材边良久,而后终于忍不住爬进棺槨里。棺材里头很深,待在里面的我爬不出去,也无法将棺材盖闔上。这就是我的选择。 我躺在内弗尔卡拉的身边,告诉他:「内弗尔,其实我不想自由。一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其实我和萨胡拉一样,我所想的,并不是回到现代,而是留在这里,和你在一起。 「我很庆幸能与你结婚,因为在名义上,我们已经是夫妻了。这让我有理由以亲属的身份进来陪着你。 「在玛哈特看来,这可能很疯狂,但是我想为你殉葬的心意是真诚的。我想和你一起平静地迎接死亡,再如同尼罗河的河水涨退一样,周而復始地转世、轮回,直到我们再次一同降生在尼罗河母亲的怀抱。 「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只有潮湿的空气。我想,玛哈特和他的士兵们已经在为墓室的入口填土,过没多久,他们就必须要离开,否则他们也会有危险。 「我不知道要过多久,或许是三天以后,我就会死在这里,但是我并不后悔。这是我活得最自由的一世,我选择了自己喜欢的死法,而我情愿如此。 「我希望,等我死后再次醒来,当我睁开双眼,还能见到你像现在一样,和我在一起。 「或许,萨胡拉会再一次羞辱我,也凌辱你,这使人痛苦,但是不要紧,只要我还能再见到你,和你一起活在同一个时空下就好。 「所以,千万不要放我自由。真的很对不起,谢谢你,还有──我爱你。」 我往他画着精緻的眼线,却已经被血污覆盖的眼角边亲了一下。 儘管他的尸体已经僵硬,他死了,却有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像是一点星光般,点缀着他俊美的容顏,流淌而下。 「内弗尔卡拉,我爱你。」 我抱住内弗尔卡拉逐渐冰冷的尸身,就像是我在太阳神庙里抱住他,与他同眠一样。这不但为我,也为他惹来灾祸,我却觉得很值得。因为我终于发现他对我的心意,也发现自己对他抱持的情感。 我敢说我喜欢他。 我终究是喜欢他。从我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喜欢他,他是我一直以来最喜欢的哥哥;就连第一世的时候也喜欢他。若不是因为我对自己没可能和内弗尔卡拉在一起这件事感到绝望,萨胡拉就不可能利用我的心魔,趁虚而入,来控制我的行动。 我把手放在他的心口,隔着他结实的胸膛,抚摸那不再跳动的心脏。 我躺在他的身边,对着他的耳畔说道:「内弗尔卡拉,我们来世再见。」而后,我便闭上双眼。 我的世界是一片黑暗,寧静的虚无,那里没有视觉,也没有知觉。 直到我听见欧西里斯的呼唤。 ──瓦提耶,我的爱人,我来接你了。 (第三十二章)内尔加勒的救赎 我试着张开眼睛,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我飘浮在空中,能看见自己的尸体与内弗尔卡拉相拥着。我看见了我自己──原来,我已经死了。 『你要带我回去冥界吗?』 能再次见到欧西里斯,让我感觉很欣慰;不知怎地,我总觉得再也见不到欧西里斯了,这让我很慌张,有种失去唯一的救命稻草的感觉。 我想搭住欧西里斯的手,却发现不论如何都摸不着祂。 欧西里斯泛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对着我摇摇头,「瓦提耶,诅咒已经解除了。你已经是凡人了。」 『什么时候解开的?诅咒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我不懂。』我问祂。 「只要你由内而外、永永远远地属于内弗尔卡拉,身上的诅咒就会破除。」 祂灿金色的瞳子直勾勾地看着我,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在灵魂剩馀的最后一点能量用尽之前,爱上了内弗尔卡拉;你救了你自己,也救了你的爱人。 「如若不是,你就会在这一次死后,永远消失在黑暗与虚无里──你的爱人亦如是。」 「那个神无法得到你与内弗尔卡拉的灵魂,便只能拿萨胡拉的来代替。所以,你们安全了。」欧西里斯解释道。 『这不是一件好事吗?我大哥他罪有应得,我和内弗尔都不必再受折磨了……可是为什么祢的表情,看起来这么悲伤又寂寞呢?』我想抚上欧西里斯的脸,可是没办法,我的手穿过了祂,就好像我们分属在两个次元。 这是第一次,我确实地感觉到自己与欧西里斯之间的距离。 「我也知道这是件好事,可我总有些捨不得。这就是像我们这种曾经身为人类的神,所具备的不完美之处;我们还保有些许的『人性』。」 欧西里斯一隻手握着赛汉姆权杖,另一隻手拿着连枷,他用连枷向空中击打,霎时间,无数灿烂的星点飞跃而出,祂破开了一道充满虹光的绚丽通道。 「瓦提耶,属于你的人生开始了。 「你不会再被邪神玩弄于股掌心;不会再有人想控制你、掌握你的生死,你也不再需要向我告解,倚赖我的力量。」祂缓缓地说道,儘管声调不变,神情却愈发哀戚。 我知道祂想对我说什么。我告诉祂:『我想和你一起去冥界,我想见芭丝特、奈芙蒂丝还有哈索尔,我想再看一次冥河……我们再一起坐一次冥船好不好?我想躺在祢的腿上睡觉。』 欧西里斯摇头,「对不起,我不可以答应你。」 那一声淡而真切的「对不起」,简直使我肝胆俱裂。 「求求你……不要亲手把我从祢的身边推开!」我衝着祂叫道。 欧西里斯只是看着我,我能感受到祂的寂寞,可是祂没有说话。 我望着祂,『我需要做什么事才能再次和祢在一起?多久我都愿意等。』 欧西里斯沉吟了良久,终于说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懂得体谅人……就像你的第一世。」 这一刻,我所失去的最后一段回忆,倏然回到我的脑海里。 当时,我作为质子,被交换到巴比伦尼亚。 那里的国王.帕拉萨尔在见到我以后,第一晚就将我召进他的寝宫。在他掀开我的衣服之后,我看见他那贪婪的视线,我知道他要做什么。我拔出他的腰刀,刺伤他,而后逃了出来──这是我后来受罚,成为庙妓的原因。 我隐瞒自己的身份,连夜出宫,身无长物。 天边星河灿烂,我独自离开繁华的都城,一路逃避着王宫的追兵。鑽出狗洞以后,我跪在荒凉的沙漠中嚎啕大哭,却只是令缺水的身体更为乾燥。 我累坏了,自埃及来到巴比伦,再逃出巴比伦,这段旅程使我痛苦不已。我撑不下去了。 我听着哭声被热风带走,消逝在无垠的死寂荒漠中,感受沙漠夜晚的寒冷,我不由得悲从中来──莫名其妙失去身为祭司的资格,被带到巴比伦尼亚,而国王对待我,就像是在对待一个他掌控着生杀大权的男奴。 曾经对我最好的内弗尔卡拉,并没有来救我;当时的我是这么想的,现在的我已经知道这全是误会,他不是不来救我,而是被困在王宫中出不来。我们当时年纪都还小,各有各的无力之处。 但是那时的我,把内弗尔卡拉当成全世界。我曾以为,只要我继续全心全意地爱着他,他就会给我一切我想要的东西…… 遭受背叛,心如死灰的我,顿时没了生的动力。 「你还好吗?」这时,有个棕黑色头发的小孩子出现在我面前,我完全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更没察觉到这里在宵禁时间以后,根本不应该有活人。 那小子有一双浅浅琥珀色的眼睛,在黑夜里就像是金子一样地发着光。他柔软而稚嫩的小手,握住了我的手,把我从沙子里头扶了起来,「你饿了,对吧?」 我对着他点了头。 他解开身上的皮囊,递给我,「这是水,你放心吧,没掺毒。」或许是我对着他露出恐惧的神情,于是他仰头喝了一口,当着我的面吞了下去。 见状,我立刻抢过那个皮囊。我没顾及他是否也需要喝水,只是一鼓作气地把里头的水全部喝完。至此,我才意识到自己其实还不想死,而我的身体也早已濒临极限;若不是这孩子现身得及时,我将会成为沙漠中无数的白骨之一,我的尸身永远也不会被人发现。 「我知道没有人接纳你的感觉。很久以前,我弟弟也曾经这么对我。祂使我的家人都不待见我,把我赶了出去…… 「我没地方好去,只好在一个什么人都没有的地方待了下来。很寂寞,孤零零的,我讨厌那种感觉,却只能这么独自一个人,在那里待了很久、很久。」 那孩子牵着我的手,带我一步步远离沙漠。 我们来到一座看上去极为贫困又寒磣的小镇。那里没有守卫、没有大门,自然也就没有宵禁,镇上却连一个路人也没有,街上不见灯光,屋子里也无人点灯,看起来不像是有人居住。 这是一座死城,是从前的我绝不肯踏足的,却是那时的我最求之不得的救命场所。 「这里是我的家。」他领着我进入一座破落的小庙──供奉死神内尔加勒的庙。 在西亚,内尔加勒象徵着疾病、瘟疫、战争与贫穷,因此向来是不被人欢迎与待见的神明。如果这是一间祭拜恩基、马杜克或是伊南娜的庙,这里也就不会是一座死城了。 他自供奉着内尔加勒像的法柜里,拿出一盆饼,「这是我的珍藏,吃吧。」 当下我也没管那饼到底放了多久,只觉得当碗递到我的面前时,饼上的香油味特别的馋人。我确实是饿了,这孩子给我的一切东西都如此地及时,它们或许看上去很稀松平常,可缺了任何一样,我都会死。他真是我的及时雨。 当晚,我宿在庙里,小孩子与我相对而眠。 寂静的月光穿入泥砖糊成的窗牖。我睡在铺着破布的地上,问他:「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有什么目的。」 他睡着的地方连破布都没有。他对着我笑道:「对你这样的人,我能有什么目的嘛!不就是因为你在心里面求救,我才来的吗?照顾像你这么麻烦的人类,就是我一直以来的职责啊。」 …… 我的思绪回到如今,这才发现,那个小孩的长相与欧西里斯来人间见我那时,容貌如出一辙。 内尔加勒是冥神,欧西里斯也是冥神,也就是说,苏美尔、巴比伦与亚述共同祭祀的内尔加勒,其实就是欧西里斯。名字虽然在各地区不一样,可这几个地方拜的神是同一个。 内尔加勒庙就是欧西里斯的家,而我与祂,早从我们第一世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要不是祂让我感觉到人性的温暖、给了我安心的感觉,对我伸出援手,还没等到回国见内弗尔卡拉,我就已经死在沙漠里了。 祂救了我……而且祂救了我很多次,非常多次。 『我怎么、怎么会忘了你……』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为什么就连这么重要的事,我都会忘记呢?』 或许是出于无奈,欧西里斯在苦笑,「没有关係,我不介意你记不记得我。因为每一次来见你,都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祂终于对我伸出手,祂想抹我脸上的泪水,可祂无法碰触我,这使祂露出洩气的表情。 我赶忙把自己的眼泪鼻涕用手抹了抹。我不想看到祂对我露出这样的神情。我不想祂因为我的事情而难过。我想祂永远都开开心心地和我聊天、对着我讲垃圾话还有眾神的八卦。 祂不要我的回报,祂对我永远都如此地无私;身为一介凡人,我却总是无止尽地向祂索求,这让我感觉特别惭愧。 在我怨叹自己的命运,怪罪诅咒使我痛苦之时,我从没想过,欧西里斯祂始终在等我、陪我、迎接我、帮助我,祂……就是我的力量。 我绝非单靠我一个人的力量,破除了邪神阿佩普的诅咒;如若欧西里斯在这段期间没有扶持我,我早就葬身在无穷尽的黑暗中,永世不得救赎。 儘管如此,我却还是无法忍住自私──我就是想要欧西里斯。我要祂和我在一起。 「次元通道快关上了,你该出发了。」欧西里斯对着我吹了一口气。一阵好闻的兰麝香气袭面而来,我的灵魂自原地飘起,即将被吸入通道中。 我对着他摇头。我不要走,我不要! 欧西里斯站在通道前看着我,「等你寿终正寝之后,我再来接你,让你永远住在冥界。答应我,好吗?」祂对着我,伸出祂的小指头。 儘管我明白,我很可能碰不到祂,却还是对着祂,同样地伸出我的小指头。我想勾住祂的手,「好,我答应你!就这么说定了,这一次祢不可以骗我,绝对不可以!」 这一刻,我们两个的手指勾上了。一股触电般的麻痒感,自小指头处袭来。而我透过与祂的联系,自脑海里,听见祂的心声: ──瓦提耶,其实我一直都捨不得离开你。 ──下一次,我不会再眼睁睁看着你走。 ──我会永远待在你身边。 我的身体已经有一半没入次元通道中。 随着入口越变越小,欧西里斯在我的视线里也逐渐消失。 祂松开了我的手,就在这一瞬间,通道关上了。我堕入无边无际的空间里,欧西里斯自此离开了我。 ……而我儘管想着祂,念着祂,却再也没有见过祂。 一次都没有。 (第三十三章)重返现代 回到现代以后,我听说了阿里的死,至今原因不明 儘管我推论,那是邪神阿佩普在人间追杀我所造成的,但是警察仍找不出证据;毕竟算是超自然现象吧。 我很婉惜他的牺牲,然而唯一能报答他的,也只有继续用他救下来的这条命,好好地活下去才行。 我还记得欧西里斯以前曾经告诉我的,只要在睡前呼求祂的神名,祂就来见我,可是,祂始终没来见我。 和萨胡拉的那场大战太过惊心动魄,事实上我很掛念他之后的结局,也不认为全然无法和他作朋友;只可惜我作为一介凡人,视角毕竟是太过侷限。如果没有欧西里斯将更多的记忆或是画面给我,我就什么都看不到。 回到现实虽然很好,我却开始觉得没什么意思。 太无聊了。我越来越觉得待在古埃及其实没什么不好,毕竟那里有我在乎的人;即使诅咒缠身让我很困扰,但是一直定睛在解咒这件事上,过程中仍然非常有意思,最后得以成功解咒,也给了我很大的成就感。 我很珍惜能够从头开始认识内弗尔卡拉的经过,一开始我在埃及古王国史上看过他的简单生平,他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单纯的名字,是埃及无数个国王的其中之一;然而现在已经不是了。 他对我而言,已远远不再是壁画上的王名框中所写下的一串象形文字。 这段期间,我尤其想念起内弗尔卡拉…… 奇怪的是,或许是欧西里斯的帮助,又或许是这个世界施捨给我的最后仁慈,那只纯金的荷鲁斯之眼的耳坠,跟着我一起回到现代了。 除此之外,我的耳洞、下腹上的王权烙印,还有我手心里的邪神名疤,都跟着我一起来到二十一世纪,就彷彿是想提醒我,我此次的经歷并不是吃毒吃多了所造成的幻觉。每当我洗澡、换衣服,或是在无意间摸到手心时,都让我想起这每个留在我身上的印记下,代表了我曾有过什么样的经歷。 那只金耳坠,让我感觉像是内弗尔卡拉还陪在我的身边,我实在是捨不得不戴。 自然,这只耳坠那么大,虽然符合古埃及的审美,却与如今的当代审美完全不相应,便引起了很多人的侧目。 叶卡婕琳娜看到这只耳环以后,她的第一反应是问我:「瓦提,拿它来做个碳十四鉴定吧?」 我一惊,「为什么要这样?」 她说:「我瞧这形制很古旧,怀疑是古董……你在哪里买到的?」 我回答她:「──我老婆送我的!」 这下换她露出惊讶的神情,「你老婆?什么时候结婚的呢?我怎么都没听说过,我们考古队里还有女队员喜欢你呢。」 我居然说溜嘴了,情形一下子就很尷尬;况且内弗尔卡拉如果知道我说他是我老婆,应该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我还在烦恼说辞,叶卡婕琳娜却没继续问下去,只说:「你自从来塞加拉以后,多久没回家了?」 「两年了。」我回答她。「你自己不也一年才回一次俄国吗?」 「这不一样。我是单身嘛,可是你有老婆的话,要小心婚变喔。你们有小孩了吗?」她问道。 我想了一下内弗尔卡拉大着肚子的样子,差点把自己的头从脖子上拧下来。 不想则已,一想,我便完全管不住自己这颗该死的脑子,竟然又顺便想了一下我推倒内弗尔卡拉,把他这个、内个的情景…… 我把内弗尔卡拉推倒在卧室的席梦思大床上。『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生孩子会很疼吧?』他亲热地搂着我,还是我熟悉的肌肤触感与体温,『我捨不得你生。』 『那就你来生啊?』我起身,跪在床上,对着他解开皮带,『我精虫含量很高的,一发就能中奖喔。』 『!』内弗尔卡拉闻言,如临大敌一般,怵然变色,只可惜他想逃,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展现出自己最为自豪的蛮力压制,硬是抓着已经有一半身体吊在床边的他,强硬地把他拖回来,剥下他身上本来就穿得不多的衣服(他怕热),将他修长的牛奶糖色双腿强硬地分开,低头舔了一口他覆着薄薄筋肉的小腿,『嘻嘻……』 内弗尔卡拉别过头,不肯看我,只抱着枕头,说道:『下不为例。』内弗尔卡拉的好,作兄弟的最知道,怪不得萨胡拉这么喜欢他,能理解,能理解。我跟大哥就这个相近的性癖,本来还是能作个朋友的,何况我们以前还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要是萨胡拉也能跟着一起回现代就好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脱下内裤,握着自己已然鼓胀的神兵,往他柔嫩的股间戳了戳。 『!』被我这么一碰,内弗尔卡拉忽然整个人抖了一下。他夹紧了双腿,不肯让我掰开,『瓦提耶,我果然还是……』 直到我拉起他的大腿,高高地露出他瘦窄的小臀,『夹那里没有用啦。』一隻手扶着性器,往他鲜嫩的后穴里直直地插了进去。 『…啊……』他说了一半没说的话,立刻被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沙哑的低沉喘息。 碍于身下人还未经开发、十分青涩,我只把顶端送了进去,他高热的体内紧紧地夹着我,使我难以动作。 光只是被他的处男穴口这么吸着龟头,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快要射了。 『还可以吗?』我轻声问他。 内弗尔卡拉紧蹙着眉,点了头。看上去隐忍又娇羞,真可爱。 『唔……』内弗尔卡拉的眼角难掩几滴忍俊不住的泪珠,我知道他疼。 『不痛,不痛喔。』我俯下身子,亲了亲他的眼角,『我爱你。』 他疼得十隻脚趾头都紧紧地揪在一起;儘管如此,他还是对着我,硬挤出一个笑容来,『……我也是。』 我握着他柔软的脚底板,将手指插进他的脚趾缝里,『我慢慢动。』 『好……』他回答道。我感觉身下人开始有些放松了。 『哈啊……啊…!』内弗尔卡拉随着我的顶送,一下、一下地抽噎着气。两条修长的美腿,被我插得逐渐张开,甚至是主动夹上我的腰,双脚爬在我的背上。 他已然沾染了慾望顏色的勃起分身被我一览无疑,晶莹的玉柱上也已然流露出一些无色的天然体液,看上去颇为色情。 『对不起,我忍不住了。』我撩开他的额发,亲了他的额头一下,随即开始肆意地大抽大弄起来。 随着我在他体内的动作加快,频频戳刺着他柔软穴肉中的一块凸起处,『哼嗯…!』内弗尔卡拉敏感地弓起身子,露出难耐的表情。 『哥,我真的好喜欢你。』我往他拱起身子所突显出的肋骨处亲了一下,『回到现代以后,你就好好享福吧,接下来换我照顾你了。』 『好……』内弗尔卡拉挣扎着,用手臂扣住伏在他身上的我。『这次换你养我……哼嗯──…』 …… 在这之后,他不知道从哪里(还能是哪里?!)生了一颗鸵鸟大小的蛋出来,蛋裂开以后,孵出一个金色头发、紫色眼睛、胖嘟嘟、水灵灵的小糯米糰子。 『这是我们的孩子……』内弗尔卡拉气喘微微地躺在病床上,抱着怀里裹着毛毯的小婴儿。 『眼睛很像你,长得真好看,长大以后一定跟你一样是个大美人!』我贴在床边看着我们的小孩。 『一直以来我的爱情都太多,也太过沉重;从今以后有了孩子,我就可以把爱分给你们两个。』他水汪汪、亮晶晶的两隻眼睛看着我,更增添我几分爱怜之意。 『内弗尔,我爱孩子,可是更爱孩子的娘。』我一把抱住他跟孩子。 ……等等?!这样好像有点不错耶。 (撇除我想像中的内弗尔卡拉,表情实在太过明艳,说出来的话也完全不像是他会说的话这两点。简单说的话,就是「outofcharacter」了,哈!) (第三十四章)终曲 「瓦提耶!我们的纪录片上线了!」 开罗大学的学生食堂里,叶卡婕琳娜兴高采烈地拿出平板放在桌上播放,「是本日国内点阅排行榜第一名!」 「如果埃及政府看了这支纪录片,能大发慈悲,再拨点经费给我们,我们就能继续工作了。」我说。 在我復工后没多久,网飞爸爸就拍了我们的纪录片。我作为主要翻译人员之一,在里头有不少戏份,不消说,我还真是有点帅,不只那么一点点上镜。 而且网飞还拍了一些復原当时情境的埃及剧,说来惭愧,因为导演相中我,所以我在里面客串我自己,哈哈哈。 『这位王室祭司非常自恋。』对着摄影机,我说道:『从他的壁画铭文上,可以看出他提了非常多次的他自己的名字,想来他对自己的美貌、身材,或是地位相当地有自信。 『次要多的则是与他同时期的法老,内弗尔卡拉的名字。内弗尔卡拉的陵墓壁画上也有提到祭司瓦提的名字,两者可互相做个参照。如今能在塞加拉挖到这座祭司墓,为我们研究古王国史提供了更多现地资料。』 当剧组人员问起为何棺槨中有两具尸体时,我回答道:『或许是活人殉葬。虽然通常只有法老会殉活人葬,而且殉葬者通常是陵墓的工匠,因此不太符合常规,但也不一定没有例外。』 儘管我知道事情的一切经过,但在节目上说话还是得实事求是,无法从现有证据中推敲出来的事情就别说了…… 还记得我回去之前,王室祭司墓里的尸体是没有装在棺槨里、被倒入竖井的;我回来以后,专程开了一趟小差,到内弗尔卡拉的陵墓里探查,发现他的尸体跟图坦卡门墓的一样,消失了。 回来之后,问了叶卡捷琳娜,才知道他们早就挖出内弗尔卡拉的尸体,但是因为经费不足,没送去英国验dna,因此无法确认身份…… 太好了!要是让他们发现法老的尸体死在祭司的陵墓里,这两个还都是男的,那还得了?!古埃及法老是男同性恋的事情一定会被bbc大肆报导,谁叫英国人多同性恋(这是地域歧视)。 「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听见人声,叶卡婕琳娜连忙按了暂停键,「还有空位!请坐。」 这个声音真耳熟……? 我转过头来,抬眼一望,只见来人一只金色的荷鲁斯之眼的耳环,掛在左耳,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子,带着盈盈的笑意看着我。他身材修长,胸大腰细,穿着一件白衬衫与西装裤,映衬他牛奶糖色的皮肤,真不是一般好看,格外地出尘。 儘管他留着短发,还戴着一副菁英似的眼镜,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是谁。 「咦,这不是你之前住院的时候,来探望你的那个人吗?」叶卡婕琳娜惊叫道。 ……不是同个人啦。 「内弗尔卡拉……」我忍不住叫唤出他的名字。 「瓦提耶,好久不见了,」他倾身抱住我,「我很想你。」 我忍不住流下泪水,沾湿了他的衬衫领。 「怎么了?这么爱哭,真不像你。」他英俊的脸庞凑近我,用修长的手指替我拭泪。 我大声地告诉他:「──我也是! 「我真的好想你,不论如何都忘不了你。 「你居然敢半年都不来找我!我悲伤都逆流成河了!」说到这里,此时叶卡婕琳娜小声说道:『瓦提,附近的同学老师们都在看你喔……』 「哪条河?尼罗河吗?」他歪了头。 我一愣。聊天鬼才! 「呃,这个是年轻人的用语,哎呀、不管了……反正我只要你一个!没了你以后,我整个人都变奇怪了。」我紧紧抱住他,不让他走。 他摸摸我的头,「我也是。这段日子我过得不太习惯,但是还没学会当代的语言,也还没找到工作,所以不好意思出来找你。」 啊,原来这半年他都在忙这些,他这可是古人穿越到现代的反穿越了,像我这种身负异能者,真不该怪他。 「这一次你会陪我多久?」我把头靠在他宽广的肩膀上。 「一辈子。」他肯定地回答道。 我放开了内弗尔卡拉,对着他点了头,握着他的手,摸娑着他无名指上与我一对的金戒指,「就这么说定了。」 「这位先生耳朵上的耳环和你的是一对。」叶卡婕琳娜插话道:「难不成这位就是你的『老婆』吗?」 『嘘!嘘!』我赶紧对着她示意。 这时,已经来不及了,我感觉回握住我的手渐渐收紧,快把我捏疼了。 「瓦提耶。」 儘管内弗尔卡拉笑容满面地看着我,但是我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妙。 『原来嫁给你的人是我吗?』他凑到我耳边轻声问道。 「我、我可以解释吗?」我忙回答他。 「不行。晚上你得接受惩罚。」他抬起我的脸,声音里带着几分甜意,衝着我坏笑道:「不习惯的话,可得忍一下,因为我真的太喜欢你了。我亲爱的祭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