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与王爷同命相连后》 001 奇怪的梦 “咚!咚!咚!” 高墙上,小兵双手握着鼓槌,猛力敲打着铜锣。 伴随锣声的,是漫天箭雨,是将士们的嘶吼,是兵器相互碰撞的铿锵声…… 皇宫大殿,金碧辉煌,寂静无声。 宽广的大厅中,站满了侍卫。矮桌横七竖八,瓜果糕点洒落一地。 金黄台上,立着位身着紫袍的男子。 台下,程慕清一身黑金色凤袍,头上凤冠珠钗凌乱。她的身后,有两名侍卫正押着她的双臂,令她动弹不得。 紫袍男子一步步走下台阶,他左臂上的衣袖破了个大口子,上面还染着血。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倒是我小瞧你了,皇后。” “狗贼!”程慕清柳眉竖起,杏眸中带着狠意。 “若非我也会些拳脚,方才就被你杀了。”紫袍男子笑着,抬起匕首,对准她,“你猜,我扔的准不准?” “不许伤她!” 身着龙袍的的少年越过人群,跑到程慕清身边。他浑身打着颤,“放开她! 扣押少女的侍卫身子未动,甚至连多余的目光都不曾分给他,好似将他当作空气。 “放开她!”皇袍少年转身看向紫袍男子,“不然,先杀了我!” “哈~林珩。”紫袍男子轻蔑一笑,“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皇袍少年喘着气,“你说过,不会伤她的……” “但前提是,她不惹我……说起来,如今计划顺利,你这个傀儡皇帝也该下台了。”紫袍男子悠悠说着,朝少年步步紧逼,“林珩,你这一身皇袍该给我脱下来了。” 皇袍少年僵了僵。 “唔……”似是想到了什么,紫袍男子一把推开少年,手持匕首向程慕清刺去,“看着心爱之人死在面前,肯定会很好玩吧?” “不!”几乎没多想,皇袍少年纵身扑到程慕清面前。 与此同时,匕首没入他的后腰,鲜血晕染了绣有神龙的皇袍。 “林珩!”程慕清猛地挣扎起来,可任由她如何挣扎,身子却依旧动弹不得。 扣押她的侍卫可能觉得她太闹了,当即朝她的后背踹一脚,将她整个人踩在地上。 她的脸贴着冰冷的地板,她努力着抬头,去看跪倒在一侧痴痴看她的少年,“林珩……” 少年垂着头,疼痛令他说不出话来。 “咦?你怎么也流血了?”紫袍男子语气中带着些许困惑,他的目光在程慕清与林珩身上游走,“你们受伤的地方居然在同一处?” 闻言,程慕清一愣。 “我看看……”紫袍男子拿着匕首在少年脸上一划。 少年苍白的脸颊瞬间染上了鲜红。 而另一侧,程慕清的脸上也出现了一道伤痕…… 与少年脸上的伤,位置、大小、深浅,一模一样! “哈哈!神奇啊,神奇……”紫衫少年又用匕首狠狠插¥入林珩的手背,然后满意看着程慕清手上多出的伤口。 他似乎觉得很新鲜,大笑着,一下一下的用匕首去捅地上趴着的少年。 眼睛,手指,膝盖骨…… “神奇!神奇!” 因流血过多,程慕清脑子有些晕,她趴在地上,眼睛半睁。 鲜血流了一地,染红了她的视野…… …… 岁暮天寒,冷冽的风呼啸,吹落了枝头上压着的雪块。白雪洋洋洒洒,飘落于地。 齐王府。 温澜院内,一片寂静。 “哈!呼……呼……”程慕清猛的惊醒,她坐起身,大口喘着粗气。 这是什么奇怪的梦?太不可思议了……林珩怎么可能穿龙袍?她怎么可能穿凤袍?她怕不是疯了? 还有什么……受伤在同一位置?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程慕清微闭双眼,冷汗打湿了她的里衣。她忍着胸腔内那颗心脏即将要跳出来的不适,走下床为自己倒了杯水。 林珩现在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齐王,还是那种几乎没有人认识的隐居王爷。怎可能穿着龙袍,出现在皇宫?还有那个紫衫男子……是谁啊?梦里看不清他的脸,他的声音也不熟悉。 还有就是他说的启国…… 启国早亡国了,她这是从启国回来的后遗症吧? 不可能,所梦之事一样都不可能发生! 月光洒入屋内,程慕清看着杯中微荡的水,记忆的闸门被打开。 她出身于武安侯府,父兄都是晋国的大将,母族背靠英国公府。 十年前,燕晋启三国鼎立。其中燕一国独大,晋是最弱的一方。为取信启,与其联手抗燕。晋国选七皇子,也就是如今被封为齐王的林珩,送去启国当质子。 晋启两国合力击败燕国后,便又将主意打到了对方身上。两个国家表面笑嘻嘻,内心却都在合计怎么吞并另一方。 直到三年前,因为启国太子突然带兵占领晋国边境的一座城。这场晋启大战,才彻底打响。 程慕清年少时期,有过一次任性叛逆——她也想闯出一番天地。 于是她女扮男装混入了父兄的军队,随军出征。又在机缘巧合下,救下一名被招入启国皇宫做宫女的女孩。 那女孩不想入宫,想与情郎成亲,于是程慕清便顶替了那女孩的身份,潜伏到启皇宫。 后来,启国大乱,她趁机救出了林珩。 虽救出林珩是她的功劳,但考虑到她女子的身份,父母都决定隐瞒。毕竟,即便晋国国风再怎么开放。身为侯府千金,“入启国救皇子”传出去,总归对名声不好。 于是父亲拜托林珩保守秘密,她也开始低调行事。 期间,天下统一,归为晋。父兄因辅佐今上有功,被加官进爵,赏千亩良田、千两黄金。 只是父亲担心遭圣上忌惮,便以身体受重伤为由,交出兵权,选择当个闲散侯爷。兄长也选择镇守东北,无事不回京。 后来,晋明帝为感谢战场厮杀的将领。在一切安顿好后,办了一场庆功宴,还指名要求家属一同参加。 那场宴席上,林珩一直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晋明帝见了,便下令将自己赐婚给了林珩。 晋明帝对林珩没有太多感情,甚至都不知道他年纪。 林珩回到晋国后不久,晋明帝便给他二人赐婚,又赏了宅子。 就好像……尽快处理一个奏折,好早点休息。 其实,程慕清一直觉得,他盯自己,只是因为自己救了他。 婚后这一个月里,因林珩性子孤僻,喜欢独处,她便也没去打扰他。 他们就是这样,成亲月余,却连一句话都未说过的陌生夫妻。 程慕清长吐一口浊气,重新躺会床上,准备酝酿一下回笼觉。 “你们受伤的地方居然在同一处……” 她的脑海中,突然回荡起那个陌生的,奇怪的声音。 伴随着这道声音,她忽感胳膊一疼。 一开始,她只当是错觉。直到看见衣衫透出的点点血迹,她才意识到不对。她慌忙撸起衣袖,只见左臂出现了一道血痕。 “这是?”程慕清满眼迷茫,她怎么还受伤了?衣袖未坏,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出现的? 胳膊上的伤口很重,两侧皮肉外翻,内里血肉模糊。这伤口……像是鞭子造成的? 有点疼…… 她大脑一片空白,有些分不清这是看着疼,还是真的疼。 应该是梦中梦吧? 谁会隔着衣服打伤自己? 程慕清放下袖子,重新躺回床上。心中还不忘吐槽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咚!”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响声。 她抬眼望去,月光自窗外洒落,纯白无垢。 “wa——” 好像是有人在叫唤?程慕清猛地起身,满脸警惕。 与此同时,蜡烛被她带起的风吹灭,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呜——” 窗柩微微晃动,咯吱咯吱的响。屋外的呼啸声,既有些像人,又有些像风。 程慕清抓过墙上的配剑,挺着胸,迈着稳健的步子,一身正气推开房门。屋外,天空正下着纷纷扬扬的小雪,雪落到她粉扑扑的脸颊上,顷刻便融化了。 程慕清将手按在佩剑上,浑身散发着警戒。 万籁俱寂,唯有北风呼啸,不停的击打门窗。 难道,刚刚是她幻听了? 就在程慕清打算回房休息时,院外突然闪过几道黑影。 那几个影子相互交错,乱作一团,摇摇晃晃不知要去哪。 程慕清愣了一瞬,连忙关好门,跳下长廊,朝那方向追去。 她身姿矫健,踏雪前行,一追,便追到了花园。 002 溺水 花园坐落着一宽广的水池边,池前立有重峦叠嶂的假山,栽着略有些光秃的杨柳。 在黑夜的渲染下,假山纵横交错,犹如鬼怪。略有些光秃的杨柳上,几根粗枝随风飘扬,宛如女鬼。 前方那几个黑影闪入假山,程慕清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她小声喘着粗气,贴着假山,侧身一瞥。 假山后,水池边,是四名年纪不大的少年。 其中两名身材强壮,背对她站着,手中还拿着根手腕粗的马鞭。另外两名则被推倒在地。 “你一个新来的小杂役,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 “可……你们今日的确做的很过分……王爷若有个三长两短怎办? 他们对王爷做什么了?程慕清眉头微蹙。再一看去,她猛然睁大了杏眸。 其中一个跪坐在地上的男子,可不就是齐王,她名义上的丈夫——林珩! 程慕清下意识想去救人,却还是沉住了气。她要看看,这么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哈~我做什么了?”站着的少年口气嚣张,“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你明明打王爷了!” “那也不是你操心的。”少年口气顽劣,“呵~你操心有用?你看谁在乎他?王妃吗?王妃除了装样子,还能干什么?你是见过王妃跟他说话?还是见过王妃同他吃饭?这个傻子,一天天就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谁都不关心他。我做什么,谁都发现不了。” “可……可……” “可什么可?啊~皇后娘娘对他的确好,什么好衣服,好吃的都给送。但那又怎么样?都不来见她儿子。还因为他性格孤僻,直接让他出宫,自立门户。” “……” “这傻子在启国都被养废了,咱无论如何对他,他都不记仇。可怜王妃,与太子青梅竹马,到头来却被赐婚给这怂货。我猜啊,王妃肯定特别恨程侯爷救回这傻子。心里也讨厌这傻子,盼着他早点死呢……” 我可没有!程慕清在心中反驳。 而且,将林珩救回来的,就是她。 她默默在心中补上一句。 “啪——” 是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声音。 “你看啊,我这么打他,他都不躲一下。哼~没人关心他。身为人子,皇后不在乎。身为人夫,王妃讨厌……” 程慕清下意识扶胳膊,好像被打的是她般。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 “住手!”程慕清忍不了了,她眼中泛着寒光,一掌拍在假山上。 假山摇晃,发出“嗡嗡”声,上面浮着的白雪纷纷洒落。 刚刚动手打人的两名少年心下一虚,身子都僵住了。 其中一忍反应极快,抬脚将林珩揣入水中,喊同伴,“把他们踢水里!” 另一人赶忙照做。 “扑通——” “扑通——” 平静的池塘,激荡起两道水花。 两名凶手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立马钻入小道,跑了。 程慕清一愣,身体下意识去追那两人。但理智又将她拉回现实。 林珩掉水里了…… 寒风呼啸,吹得人透心凉。月色照在池面,反着明亮刺目的光。 “哗啦——”是人在水中挣扎的声音。 水面震动,一圈又一圈涟漪由内向外晕染着。 “林珩!”程慕清奔到池边,扔下长剑,跳入水中。 略带冰渣的池水无孔不入,浸湿了她的衣服。冰冷的海水刺¥激得她浑身发抖,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蹦出胸腔。 程慕清睁开双眼,咬紧牙关,朝水下那少年游去。 少年身子往后仰着,黑色长发飘散在四周,像一只只黑色触手,拉着他落向深渊。他双手在水中胡乱比划着,面色痛苦,口中有大团的气泡吐出。 差一点,就差一点! 程慕清努力向下游,伸长胳膊,拉住少年的手。 她使出浑身力气,将人托起,夹在臂弯中。可就在这一瞬,她突然觉得有些窒息,嗓子十分难受,有些耳鸣。 这种感觉……是要溺水? 想她十岁就学会凫水,这危机时刻怎么还溺水了?程慕清低下头,手掰过林珩的脸,俯身吻上。 “噗——” 一团水泡自两人嘴间飘出。 水中渡气不行!话本子害人不浅啊!程慕清心中骂骂咧咧,溺水窒息感越发明显。她抱着林珩,求生的欲望促使她继续上游。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朝她游来,拉着她与林珩稳稳朝水面游。 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片刻后露出三颗小脑袋。 “哈……” “哈……” 三人呼吸着新鲜空气,白色的水雾自他们口中往外大团大团的冒。程慕清使劲甩了甩脑袋,只觉得,自己刚刚去阴曹地府走了一趟。 “王爷,王妃,没事吧?” 程慕清这时才注意到方才救了她与林珩的黑影,是名看上去颇为年轻的男孩。男孩额头有一道不明显的疤痕,月光照在上面,颇有些凹凸不平。 “没事……”程慕清回道。 朔风凛冽,天寒地冻,再被这冰水浸泡一回,谁都不好受。 “阿嚏!阿嚏!”程慕清鼻连打好几个响鼻。她揉了揉鼻子,拉着林珩游上岸。 整个过程,林珩都像个木偶。 几人拖着一身水,狼狈不堪的爬上岸。 “哈……哈……你没事吧?”程慕清回头看林珩,嘴里喘着粗气。 对方没搭理她,只是将手抽回,埋入袖中。 程慕清撇了撇嘴,她早知他性子孤僻,与谁都不亲近。但自己怎么说,也算救了他,就得不到一点特殊待遇吗? 程慕清瞥了一眼同样浑身湿哒哒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阿风。” “呼……那两个奴才叫什么?呼……” 阿风摇头。 不知道?程慕清愣了一瞬,紧接着说道,“带王爷回静苑,叫王太医来。” “是。”阿风连连点头,想扶起林珩,但对方却没动,“王爷?” 程慕清抬眼,正好与林珩对视了个正着。 借着月光,程慕清看见他长着一双漂亮却不锋利的凤眼。只是他颧骨高凸,脸蛋干瘪,看上去十分不健康。 “你冻傻了吗?”程慕清笑,她拄着长剑站起身,“快回屋待着去!” “为什么救我?”林珩缓缓握紧手,双眼猩红。 “这有为什么吗?”程慕清不解,她歪了歪头,“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一个生命消失在我面前吧?” 林珩沉着脸,“你不用管我。我死后,你就……” “那怎么行?!”程慕清惊呼,“你现在是我的丈夫,我不管你,难道让你一直受欺负吗?还有什么死后……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能死呢!” 可能是因为那场“梦”,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林珩死了,她也会跟着死。 林珩身子一僵,掩在袖中的手指微动,捏着衣袖不断摩擦。 “王爷,我这就给你报仇。”程慕清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府有吃有喝的,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好好活着。”程慕清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看向阿风,“带王爷回院。” 夜风呼啸,吹得树枝乱晃。 程慕清叫来院内的崔护卫,差他们将院内所有奴才聚到一处。 交代好这件事,程慕清方才往林珩所住的静苑赶。 003 流血了 静苑,屋内装扮质朴,古色古香,地上的火炉烧的噼里啪啦直冒火星。 程慕清匆匆赶来,带着一身寒气。 她步入里屋,便瞧见一名老者正给林珩把脉。 里屋燃着暖香,烘的人脸热。程慕清拍了拍脸,让自己做出难受的表情。 王太医正坐在床前捋着胡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太医,王爷怎么样了?”程慕清开口,小声询问。 “老夫初步看,并无大事。”王太医恭敬的回复。 “那就好。”程慕清眉头紧蹙,双眸悲凉。 “只是……”王太医有些迟疑。 “只是什么?”程慕清连忙追问。 “只是王爷这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王太医抬手,忿忿撸起林珩的衣袖。 纤瘦雪白的小臂上,一条条红痕触目惊心,其中一条甚至皮开肉绽,有黄色液体凝块。 程慕清愣了一瞬,下意识捂住自己对应的胳膊。 难道她与他真的会一起受伤? 不不不……肯定是那梦的后遗症…… 可……好像真有点疼了…… “王妃娘娘,我知道您是奉旨嫁给齐王殿下的。”王太医撇了一眼她衣袖伤的血迹,叹气道,“只是,王府上下有那么多奴婢,您怎么就选中王爷了?” “我没有!”这家伙是以为她殴打林珩出气吧?程慕清注意力被转移,连忙解释,“这鞭痕是静苑两名奴才干的,他们欺负王爷性子孤僻,私下鞭打王爷。” 王太医似乎想说什么,但想了想,又闭上了。 “如果你认为我说谎,大可去问王爷。”她身子挺拔,正气凌然。 “不是王妃打的。”塌上的林珩适时开口。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王太医只好面上笑笑,说道,“王爷有些伤风,我给王爷开副方子,早晚各一次。” “有劳太医。”程慕清作揖,神色凄凄道,“其实我也有错。我管家不严,才养出了这样阴险的奴才。是我害了王爷……” “既然如此,王妃以后可要多加谨慎,好好照顾王爷。” “这是必然。”程慕清扑到林珩身边,“王爷,对不住,是我疏忽了。 如今她身为王妃,齐王府的掌家人。出个事,矛头都会对准她。 林珩受不住她的做戏,将脸一转,不去看她。 “我实在太愧疚了。”程慕清双手攀着床沿,硬生生挤出两行清泪,“王爷,您别生气……” 听她啜泣,林珩有些手足无措,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 程慕清顺势擒住他的手,“我只是后怕,万一王爷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 她的眼睛,毫无诚意。 林珩脸色微变,忙抽回自己的手。 果然跟他演情深意切不好使,他不喜欢任何人接触。程慕清默默放下手。 “那老夫先告退了。”王太医不打算看二人秀恩爱,双手作揖告退。 “嗯,我就不送您了。”程慕清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王太医一走,程慕清立马暴露本性。脸上也没那多愁善感的神情了,人也随性的坐在地上。 虽然她与王爷是表面夫妻,但在外人面前,戏是一定要做足的。王爷可以表现出对自己的厌烦,不理睬。但自己,一定要表现的足够好。本来王太医就怀疑她对王爷不好,再不演,他肯定会想入非非。 他想入非非不要紧,关键他若是乱传,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以讹传讹……那自己不成毒妇了? 真是想想都可怕……程慕清打了个冷颤。 “你没事吧?”程慕清转头看向林珩。 “你在水中……”林珩没回她,反问,“为什么……” 水中? “啊!我以为可以渡气!”程慕清连忙解释,“我不是有意想占你便宜!我当时有些喘不上气,再加上想救你……就试试渡气……” 林珩动作一顿,眼底隐着一丝失望。 “我先回去换衣服了,你好好休息。”程慕清莫名觉得有点尴尬,连忙起身要走。 “等!”林珩下意识去拉她,却因动作着急,身子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 还没走出房间的程慕清忽听身后一道闷声。她转身一瞧,只见林珩上半身伏在地上,下半身还搭在床榻上,四仰八叉的…… 程慕清:“……” 程慕清连忙走过去,将他扶起。 地板是实木制成的,又厚又结实。林珩这一下撞得实诚,刚扶起,便能看见一道血痕自他额间滑落。 这次应当是撞迷糊了,少年静静的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程慕清叫人去将王太医请回来,心中暗道:这人也是够笨的,居然还能从床上掉下来? 门外,王太医匆匆赶来。 “王妃……”王太医正打算弯腰行礼。 “别行礼了,你快瞧瞧王爷。”程慕清急忙拉过他的小胳膊,拽到林珩身边。这时,还不忘一顿梨花带雨,“王爷突然摔倒,妾身担心死了!” “无碍无碍,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皮外伤。”王太医一边把脉翻眼皮,一边麻利的给林珩缠绷带。到底还是经验老道,没一会儿,便处理好了。紧接着,他对程慕清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注意事项,最后道,“王妃请坐。” “啊?”她做什么? “老夫给娘娘把头上的伤处理一下。” 头上的伤?听闻此话,程慕清缓缓抬手。指甲微凉,触碰到一丝粘稠。她愣愣的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身子有些僵硬。 流血了? 004 处罚 什么时候受得伤? 刚刚吗? “王妃娘娘这伤,居然和王爷在同一个地方,真是有缘啊。”王太医调侃道。 “哈哈……”程慕清尴尬一笑,“可我怎么感觉不到疼?” 对方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着手为她包扎伤口。 她什么时候受的伤?又为何没有感觉?难道现在这一切都是梦境?程慕清满心疑惑,下意识抬手掐自己的小臂。 疼…… “最近王妃娘娘可要好好陪王爷,看着王爷按时喝药啊。” “自然。”程慕清回过神,唇角牵起,“您放心,我对王爷至死不渝,必定好好待他。” 王太医面无表情的继续手上的动作,给她上药。 药膏甫一接触她头上的伤口,程慕清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刚刚的“不疼”是她的错觉。 王太医为她绑好伤口,方才告辞。 门外,丫鬟今夕跑入房间,“王妃!您怎么在这啊,奴婢找您半天……” 今夕是她的陪嫁丫鬟,从小就跟着她。 “发生了一些意外。”程慕清拄着太阳穴,看上去颇有心事,“你去看看,所有奴才都到了没。” “是……”今夕点头。 “还有。”程慕清叫住她,“让崔护卫将静苑的奴才,全部绑起来。” “是。” 屋内寂静,唯有安神香缓缓燃烧。 不一会儿,今夕回来,表示一切安排妥当。 “阿风,跟我出来。”程慕清一面起身,叫上阿风。一面安排今夕,叫她进屋照顾林珩。 屋外站着一群男男女女,他们熙熙攘攘,夹杂着嗡嗡声。 他这将府内所有人都聚到一处了吧?不过这样也好,杀鸡儆猴。 “阿风,你认一下。”程慕清开口,“有我在,放心指认。” 虽有齐王妃撑腰,但阿风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他的目光扫过下面站着的百余人,咽了咽唾沫。 “指认。”程慕清身板挺得笔直,眉宇间带着一股威严。 阿风一副紧张的模样,他左右巡视了一圈。不知看了多久,才颤着手,指向人群中的两名小厮。 程慕清微微扬首,便有护卫像拎小鸡一样,将那两人拎到她面前。 “王妃娘娘饶命!王妃娘娘饶命!”其中一人绷不住了,哭喊着求饶。 “现在知道求饶了,方才踹王爷如水时,怎不想想下场?”程慕清冷声,“哦,是觉得,王爷与阿风会淹死。加之,我不认识你们……你们可以躲过这一劫?” 那两人身子一僵,看上去是被戳中了心事。 其实两人当时还考虑了一件事——王妃不在意王爷,说不定会放任。 “你们背后可有人指使,让你们这般冒犯王爷?”程慕清微微眯起眼,回归正题。 “没有!没有!” “没有背后人,区区两个小奴才就敢这么对主子?”程慕清也不跟这两人废话,拔出腰间的佩剑,直指两人。 见她眼中杀意外泄,一直没说话的小厮心下一横,“我打了又怎样!林珩那个傻子孤僻又懦弱,长得还那么丑!我比他强好几倍!凭什么他生来就可以享受优待,受人尊敬?哈……真是讽刺,我天天干活挣钱,媳妇却跟人跑了。他天天窝在静苑,你这样的大户小姐却心甘情愿为他守活寡!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确实。”程慕清点头,“但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反驳的小厮一噎。 “但你再怎么不甘心,也不能伤人啊。”程慕清眼中泛着精光,“若你觉得不公平,那你大可推翻这一切不公,而不是找一个比你弱的人发泄!” “我……我只是个普通人,没你们会投胎……若我父亲是当今圣上!” “谁都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所以你要接受父母的平庸,自己的平庸。”程慕清耸耸肩,“如果你真成为皇子,你敢保证,你活得有现在自在吗?看过话本子吗?皇子争储,深宫乱斗……你确定你能活下来?” “……” “你既是硬骨,我便给你个痛快。”程慕清手腕一晃,锋利的剑划破那小厮的脖颈。 “王……妃……”提出反驳的小厮瞪大了双眸,身子倒地,死不瞑目。 “依大晋律法,以下犯上,侮辱、殴打皇室人者,杀人未遂者,斩立决!”程慕清冷声道,“不管是哪条,你都活不了。” 当场,满院男女惊呼一片,恐惧映在每个人的瞳孔之中。吵吵嚷嚷了一会儿,护卫才出手压停。 眼睁睁看着自己伙伴死在面前的另一名小厮,脸顷刻白了。他身子止不住颤抖,一股暖流自腿间留下。 崔护卫见状,眼中充满了嘲讽。 其实这两个人是抓过来的,他在召集府内侍从时,发现这两人行为不对劲。他们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还总想找机会逃跑。 有胆量欺负王爷,却没胆量承认…… “我问你,你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程慕清问他。 “真……真没人……”小厮声线都变了,满眼的恐惧。 “那你为何要欺负王爷?真是只是他懦弱?” “嗯……”小厮浑身颤抖,说话也哆哆嗦嗦的。 看起来,他没骗自己。程慕清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若真有幕后人唆使,谋害林珩,事情就复杂了。 “拉下去处理了。”程慕清将剑一挥,剑上鲜血溅在雪上,染红了白雪,“这个活着的,送去大理寺。” 她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遍。 “是。”护卫应声。 紧接着,程慕清摆摆手,立马有护卫将静苑的其他奴才带上前。 “你们与王爷同院,也应该知道王爷近日遭遇吧?”程慕清冷冷的看着他们。 “王妃娘娘!此事都是他们两人所为!我们什么都都不知道!” “王妃娘娘饶了我们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跪在地上的静苑奴才们纷纷喊道。 “什么事都是他们所为?就算要编造谎言,也不能这般不过脑子吧?”程慕清翻了个白眼,直说,“你们知道有人殴打王爷,却知情不报,所以也不用留在这了。” 没有亲眼目睹,也没有证据,她不能将这群人都定为欺负过王爷的人。但她也不能将他们继续留在王府。 几人心惊胆战的不断求饶,说着自己也是碍于淫%威,不敢报告之类的话。 “今夕,带他们下去,一人领二十板子,然后连带着家人都发卖了吧。”程慕清没有理会他们的求饶,转眸看向院内站着的其它人,“齐王府中,居然有人欺负齐王,是不是很有趣?” 低下众人纷纷垂下头,感觉身上顶着一股压力。 平常王府上下都是管家管事,王妃就是个甩手掌柜。没想到这一出事,是雷厉风行,不留一丝情面。亏他们一直觉得王妃好相处,对什么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几人一边挣扎着,一边朝程清梦呼喊,请求原谅。但程清梦留给他们的,只有单薄却笔直的背影。 “静苑,我会严看,还望大家行事谨慎,要考虑好后果。”程慕清朗声道。 见低下鸦雀无声,程慕清转身离开,不再多言。 待人一走,低下的人便也跟着散了。这群人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着。他们隐隐约约觉得,这齐王妃与齐王之间,并没传闻中的那般不好。心中也在感慨,幸好从未苛待过王爷。 …… 房门甫一打开,便有寒风灌入,吹得烛灯扑闪扑闪的。 “是你吧?”程慕清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引我去救王爷。” 跟在身后的阿风连忙跪倒在地。 “起来啊。”她又没让他跪下。 但阿风未动。 “我素来喜静,院内只留了今夕一个人伺候。”程慕清见他不起,便也不再多说,说起正事来,“你为什么要用石子敲门?直接进来找我不好吗?“ “奴才毕竟是男子,即便与王爷一起,也不敢唐突,擅闯温澜院。” “以后若有急事,直接进就行。”程慕清道,“若你这次直接闯,王爷也挨不了打,落不了水。当然,我不是在批评你。只是想表达,人嘛,不要死板,要变通。” “是。”阿风连忙应下。 “看情况,他们虐待王爷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现在才来找我?”程慕清挑眉。 “奴才是刚被调到静苑的,也是第一次见他们用鞭子打王爷。”阿风立马说道,“我一开始是听那二人说什么心情不好,然后就见他们拉着王爷进屋……不一会儿,屋内就传出鞭子抽打的声音。” 程慕清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继续听他说。 “他们都看不上王爷。我跟他们说,这样不对,然后就被他们打了。”阿风委屈道,“奴才当时也是心急,趁他们歇着,便拉王爷来找您。我想着,王妃您肯定会帮王爷的。” “你就不怕我和他们一样,看不上王爷?”程慕清笑,“或者,我根本没出房间。” “我知道王妃您是将门之后,肯定是尊敬齐王殿下的。”阿风回答,“至于,如果您没追上来……那我也没办法了……本来我也是想碰碰运气。” “呵~”程慕清唇角挂着浅笑。 “王妃娘娘,王爷真是太可怜了,好不容易从启国回来,不再是质子。如今却又受下人的罪……不管怎么说,您二位表面都夫妻,就算再讨厌也不能……” 瞧着倒是个直肠子,程慕清脸上笑意愈发重了,“你可愿意待在王爷身边伺候?” “自是愿意,只是怕不够资格……” “行,那你以后就跟着王爷吧。”程慕清随意道,“什么够不够格,我只注重能力。经此之事,我也会多加关注的。若是你也步他们的后尘,小心我亲自上手,教你做人。”后半句,威胁满满。 “奴才定不辱命!”阿风磕头。 屋外寒风吹的窗柩吱呀吱呀的响。屋内燃着的暖炉中,火星劈里啪啦的乱跳。 程慕清收起一身杀气,站起身,往里屋走。进了里屋,她便瞧见今夕站在床头,手中端着个碗,她挑眉,“王爷醒了?” “醒了,但不肯吃药。”今夕转过身回道。 005 巧合吧 屋内,安神香自青铜兽口中悠悠吐出,与一旁胭脂色的梅花相互缠绕,难舍难分。炉子烧的火热,驱走了她一身寒气。 程慕清身上还穿着那身湿衣服,再加上刚刚出去走一圈,此时的衣服都冻硬了。她往前走了两步,离暖炉近了些。热气烘脸,害的她连打好几个冷颤。 床幔低垂,少年将自己包裹成一个蝉蛹躺在塌上。他似乎很冷,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王爷,该喝药了。”程慕清拿起一旁装有药的碗。 林珩将头埋入枕中。 程慕清无奈,推了推他,“生病了就要吃药。王爷,咱俩不管怎样,也算夫妻。给点面子嘛,就是喝碗药。” 林珩身子一僵,往床里蹭了蹭。 你还能躲地缝里?程慕清抬手,小手如游鱼般,探入被中,去抓少年肋骨,言语中带着几分强硬,“快来喝。” “你!”林珩红了脸。 “你看你脸红的。”程慕清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真烫……快喝……别等会儿烧糊涂了。” “苦。”林珩蹙眉。 “不苦。”程慕清睁眼说瞎话。 林珩将脸埋入枕中。 “起来,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喝药?”程慕清提溜起他的衣领。 “额……”因脖子被勒,林珩便顺势坐起了身。 “来。”程慕清将药端到林珩面前。 少年刚坐直,小脸便立马拧在了一起。他想往后退,却发现自己无路可退。 “乖,喝……”程慕清从怀中掏出一块糖,“喝完,有糖吃。”她爱吃糖,总是喜欢随身带一点。 林珩坐在床榻上,后背贴着冰冷的木板,漆黑的双眸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干嘛一直看我啊?”程慕清将药碗一抬,“喝药。” 林珩别过头,不说话。 “快喝。”程慕清催促道,“再不喝就凉了,凉了更苦。” 可能是受不了她的软磨硬破,林珩皱着眉,从她手中接过那碗药,闷头喝下。 “真棒!”程慕清摸了摸他的头,取出布袋中的荷叶,将里面的冰糖递给他,“来,吃块糖。” 冰糖入口,甜味却还是盖不住原本的苦涩。林珩皱着脸,将瓷碗递还给她。 “嗯?”程慕清刚接过那碗,就瞥见林珩手上有许多细小的伤口。 她伸手去抓林珩的手,他却像是触电般,掀起被,像只泥鳅般钻入其中。 “你往里躲什么啊?我又不吃你……”程慕清嗤笑,“王爷,我就想看看你的手。”说罢,她将碗放到一边,去抓他的手。 “你……不是讨厌我吗……”林珩声音闷闷的。 “你听那两人瞎说什么?”程慕清扬了扬下巴,“你,是我的夫君。我若是讨厌,早与你和离了。”见他不说话,程慕清又继续说道,“咱俩门当户对,我嫁入王府后直掌中馈,你又不会纳妾。我觉得,若我一定要嫁个人,你的确是个上乘选择。”她曾经也渴望爱情,但现在她觉得,相比爱情,享受生活更重要。 如今,整个王府都由她掌控,她无比悠然自在。这种生活,真是不要太美好。 见他似乎放松了些,程慕清连忙探入被中,牵出他的手。 少年的手十分白皙,却瘦如骨架。若是胖一点,肯定很好看。程慕清这样想着,目光却是一凝。 因为,少年的双手竟然布满了冻疮,裂口。 “这……”程慕清愣了一瞬,抬起自己的手,上面是同款伤口。 不光是这一处,还有其他好多地方,只要流过血,就都在一个地方。 她忽然想起手臂上的鞭伤,以及头上的撞伤。 难道! 空气顿时安静了些许。 “巧合吧?”程慕清安静的放下林珩手,站起身在屋子里绕了两圈。 一定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一直是那个梦的后遗症…… 但……她摸了摸自己头上莫名而来的伤口。这怎么解释? 林珩有些奇怪,见她抓头挠腮,焦躁不安,小声询问道,“你……” “抱歉王爷。”程慕清握住他的手。 “你……你……”林珩感觉手掌发烫,想抽却又抽不回来。 程慕清咬破自己的手指,随即转眸。 只见林珩的手指居然……出现一个咬痕,并在往外冒血! “这……”程慕清瞪大双眼,下意识将林珩的手指含在嘴中。 眼不看为净。 程慕清满心疑惑,她不相信这世上有神啊妖啊。所以对于这种非人能解释得现象,她很难接受。 “王妃……” “啊?”程慕清回神,立马松开他得手指。 林珩默默低下头,看着那根手指发呆。 此时此刻,程慕清满脑子都是——她会与林珩一同受伤?一同流血? “我们两个……会一起受伤流血?”程慕清喃喃道,“那我们……岂不是也会同生共死?”想起梦中的场景,她有些心悸。 那匕首插在林珩身上,她也跟着受伤,最后流血过多而亡…… 她消化了好一会儿,才认命般,拿出手绢给他擦手指上的血。 若真是这样,那也太邪门了。难道这世上真有什么怪力乱神?那她是不是应该找个道士,或者找个和尚驱驱邪? 不,先看看大夫吧。 明天让王太医再来看一眼…… “王爷,你手指疼吗?” “还好。” “王爷,你看出来了吧?”程慕清咽着口水,“你和我的命运被绑在了一起,咱俩同命相连。” 林珩木木的点头。 “那王爷,你要答应我。”程慕清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千万别想不开,你若是出事,那就是一尸两命了。” “嗯……” “对了,王爷,我刚刚给你新选了一名贴身小厮。”程慕清调整好心态,将阿风叫了进来。 林珩轻轻瞥了一眼阿风,楞了片刻。 “你和他好好熟悉一下。” “原先那几个呢……”林珩闷声问道。 “那几个已经被我发卖了。王爷,我知道他们对你一直都不好。之前是我疏忽,以后不会了。”程慕清认真道。 “……” “王爷,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记得派人来找我……唔,算了。”她转头看向阿风,“有什么事找我。” “是。”阿风立马应下。 “王爷,好好休息,我明早再来看你哈。”程慕清刚转身,便感觉衣袖好像被什么勾住,但一低头,却见衣袖空空荡荡。 错觉吗?她没太再意,抬脚离开。 屋内,林珩将头埋入枕头中,一只干瘦的手露在被外,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006 奇怪 看着面前宏伟的高墙,程慕清心中重重叹出一口气。今日一大早,今夕便拿着帖子来找自己,说皇后召自己。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为了林珩的事。 不管怎么说,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虽然不亲,但儿子被人打了,她肯定是要做点什么的。 比如,把她这个王妃叫去,质问一下“你怎么管家的?”之类的。 而这个状况,在昨日叫王太医来看病时,她就有所预料。王太医毕竟是宫中的人,回宫肯定会跟皇后汇报。 皇城森严,肃穆无声,官道冗长,两侧立着朱红高墙。 穿过城墙,绕过一条又一条的路,面前是一座巍峨高大的宫殿—— 正阳宫。 当今卢皇后所居。 程慕清深呼一口气,等宫女出来传唤。不想宫女是出来了,但却未传唤。 “齐王妃,皇后娘娘刚刚歇下,劳烦您在此多等片刻。”宫女低眉顺眼,言语恭顺。 但程慕清却听明白其中隐含着的深意了——罚站。 “是。”程慕清面上笑呵呵,内心苦兮兮。 她就知道自己要被罚。但她也认,毕竟的确是自己疏忽管理。身为掌家人,一直都没认真对待过王府的事务,才导致所有下人都认为自己不待见王爷。 清风喧嚣,吹散了她耳鬓的碎发。 不知站了多久,才有宫女来,唤她入殿。 殿内热气腾腾,程慕清浑身的汗毛都跟着竖起来了。 “齐王妃。” 殿正中央,垂着一层珠帘。珠帘晶莹,静静垂着。屋外暖阳透过纸窗洒入,通过珠帘折射出好几道彩光。 “儿臣见过母后。”程慕清跪拜,她有些不敢看卢皇后。毕竟昨日她梦到过自己穿着凤服,现在还有些心虚。 那种感觉不好形容,就像是“我在觊觎你的位置”? “齐王被奴才打伤了?”珠帘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张端庄高贵,略显富态的脸。 “是。”程慕清回,“此次事后,儿臣已将王爷身边的人一并换了。” “就这样?那些人,必定都是帮凶。”卢皇后声音带着威严,“胆敢侵犯皇家权威,都应发配!” “是儿臣草率。”程慕清忙回,“儿臣也是一时气愤,直接处理了。” “罢了……听说,你将人送去大理寺了。我已让大理寺将那小厮当街凌迟了。”卢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狠绝,“我要让天下百姓看看,我们王爷即便再怎样,他也是大晋的王爷!” 程慕清低着头,没有发表任何感想。 昨日她与王太医说是府上小厮伤害王爷,自然要有证据。于是才将那小厮送去大理寺,没想到,现在皇后居然要凌迟…… “齐王妃,如果你不是很擅长管家,我倒是可以派两个嬷嬷帮你……” “母后放心,儿臣在闺中学过此道,这次也只是疏忽,不会再有下次。” “哼。”卢皇后冷哼一声,不再多说。 案台前的沙漏不断流转,细沙落下,发着几乎听不到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程慕清跪得大腿都麻了。她小心翼翼的捶着,心中止不住吐槽‘皇宫规矩多’。要知道,她就算在启国皇宫当宫女都没这么跪过。- “齐王妃。” “在!”程慕清下意识挺直腰板。 “你与齐王……”她顿了顿,“最近可好?” “好,好的很。”奇怪,她应该知道自己与林珩只是表面夫妻吧? “嗯,希望来年能看到小王孙。”卢皇后的语气颇为愉悦。 王孙?她这次把我的敷衍当真了?程慕清心中困惑,面上却是一脸娇羞的笑。 “回去吧。”可能是心情好了许多,卢皇后不再过多计较。 程慕清一听,连忙行礼告退。虽然心中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但面上,还是要做出恭顺有礼,高门贵女的样子。 宫外,今夕正垂眼等候,此时见了她,连忙上前。 程慕清在她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出了皇城。 坐上马车,她一边揉腿,一遍忍不住吐槽,“谁家的儿媳都得站规距啊。这次跪的时间似乎有些太长了吧?” “王妃!”今夕朝她挤眉弄眼,提示她这才刚出皇宫。 程慕清不甚在意,懒洋洋坐在塌上。 皇后今儿怎么喜怒无常的?她心里泛嘀咕,但也没往深处想。 马蹄得得,不一会儿便会回到了齐王府。 回府后,程慕清没有直接回里屋休息,而是去了灶房。 温澜院设有灶房,灶房干净整洁,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程慕清前两年在启国皇宫做过宫女,还是御膳房的宫女。 启皇那老头子好吃好色。 皇城的厨子做饭是又香又美味。她当时就是御膳房打下手的小厨娘,因此还偷摸学了一手厨艺。 虽不精湛,却也比现在的大多数厨子强。(自认为) “王妃,这是您让准备的。”今夕小步走到灶台边,掀开一个草筐。 草筐之中,摆着个头均匀的黄桃。 程慕清撸起袖子,与今夕一起,清洗黄桃,削皮。而后放入锅中,加入冰糖,小火熬煮。 “王妃怎么想吃冰糖黄桃了?”今夕笑问。 程慕清有个习惯,就是生病的时候,要吃冰糖黄桃。现在林珩是她另一条小命,林珩生病,就相当于她生病,所以,自然要做,要吃。 “王爷生病了啊。”程慕清一边看火,一边说道,“不光今天给王爷做冰糖黄桃,以后我也要给他做好吃的,看着他吃,给他养胖!” 自发现两人与梦境一样,会一同受伤,她脑海中便一直在重复播放林珩被杀,她与他血流成河的情景。 林珩实在太瘦了,太瘦不好,容易受伤。要胖乎乎的,被人砍了,都有一层肥肉护着的那种才行! “哇~”今夕表示惊讶,“王妃,您是昨天受什么刺%激了吗?”在她的认知中,王妃与王爷只是表面夫妻,如今王妃怎么突然在乎起王爷了?! “是啊……好大的刺%激呢。”程慕清长叹一口气。 天知道,她如今还有些难以相信。自己居然会和林珩同生共死! “等会儿,你去找王太医。”程慕清道,“再给王爷再好好检查一下。” “是。”今夕连忙应下。 冰糖黄桃做好后,程慕清用勺子舀出一小盆,送去门外冷却。片刻后,才装入膳盒,拿去静苑。 今日值班的小厮十分卖力,见程慕清来,齐齐高声行礼。 “这群人平常见到您可都这么隆重。”今夕小声在程慕清身边嘀咕,“看来昨夜,您真给他们震慑住了呢。” 程慕清闻言,只是笑笑。 进了屋子,阿风率先迎上来,“奴才给王妃娘娘请安。” “嗯。”程慕清笑,“你先退下吧。” “王妃娘娘……” “嗯?” “王爷今日病得似乎更严重了。”阿风道,“刚刚奴才喂药,王爷也没喝。” “好,我知道了。”程慕清点头,“我会照顾他的。” 说罢,她站起身,走入里屋。 007 孤僻 刚步入里屋,程慕清便听床榻之上传来一串咳嗽声。 她轻声询问,“王爷,感觉怎么样?” 今夕将膳盒放到一旁的,自觉退出房间。 阿风照顾的很周到,林珩身上盖了足足有三层被子,严丝合缝,一看就冻不着。 “咳咳咳……阿嚏!咳……”林珩又是咳嗽,又是打喷嚏。 他的呼吸声很重,听上去像是鼻子中堵着什么东西。 “王爷,很难受吧?”程慕清将手搭在他额头上,还好,不算太热。 对方双眼迷离,拍开她的手。 “王爷,喝药了。”程慕清无视他对自己的不待见。一手拿起桌上的中药,一手搂起他,“身体好起来,我就不来打扰你了。” “骗子。” “啊?”程慕清一愣。 他说什么?骗子?什么骗子? 林珩抬眸,一双眼睛幽怨的盯着她。 “我吗?骗你什么了?”程慕清满脸问号。 你这眼神让我觉得,我就像话本子中的负心汉。 林珩将脸一别,抿唇不语。 “你说嘛,我哪骗你了啊?”程慕清推搡着他,“有什么事,你得说出来啊。” 但任由她怎么推,对方都是阴沉着脸,气鼓鼓的。 “你不说?不说就不说。”程慕清掰过他的脸,“但这药你必须喝!” 他脸很瘦,程慕清一只手便能握住。她放松了些手上的力道,端着碗将汤药灌下。 虽然手段有些强硬,还弄撒了些汤……但喝了就行。 “对不住了,但你以后若还耍脾气不喝药,我依旧会这么做。”程慕清擦了擦洒在他身上和被上的药汤,“你好好喝药,保护好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可能帮你。” 软硬兼施才是王道。 “咳咳……”林珩有些被呛到,他不满的转过身,背对她。 药喝完了,程慕清也不准备多留。对方不喜欢自己,她自然也不会自己去讨嫌。 “糖……咳咳……” 虽然林珩声音很小,但程慕清却还是听清了。 “给。”程慕清伸手,拿出一块糖递到他面前。 她手指粉嫩,指甲通透。林珩想起昨日她含自己手指的场景,心下一动,俯身咬住糖的同时,舔了下她的手指。 “唉唉唉!”程慕清立马抽回手,疾步跑到一旁洗手,“不能舔别人手指知不知道?你这是舔我的……若是舔着别人,肯定会以为你是登徒子呢!” 况且刚才还不待见自己,现在又舔人家手指是几个意思?程慕清生气的使劲错手指。 “王妃,王太医来了。”今夕隔着屏风汇报。 “嗯,请进来吧。”程慕清忙将一旁的膳盒打开。 膳盒之中,是一块块橙黄的桃子。 “来~”程慕清将端着碗,复又走回林珩身边,“王爷快尝尝,我亲手做的冰糖黄桃。” 林珩转过身,冰冷的勺子刚触碰到他的嘴唇,他不悦地皱眉,“我不喜欢你这么虚假……” “唉?”程慕清身子一僵。 “给王爷,王妃请安。”王太医走入里屋,双手作揖。 “太医您快给王爷看看。”程慕清深呼吸,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我感觉王爷的病更重了。” “好。”王太医走到林珩身边,一顿望闻问切,最后道,“多休息,多喝热水,药按时吃。过不了多久,就能好了。王妃娘娘不用太担心。” “好。”程慕清点头,“那能否也给我看看?” “自然。”王太医请她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好,伸手为她诊脉。好一会儿,才道,“王妃娘娘身体健康,并无大碍。” “哦……”程慕清思索片刻,说道,“您觉得,我和王爷……嗯……身子……”身子有没有共通?不对,这么说似乎太奇怪了……共通? “咳……”王太医一脸“我明白”,“王妃别急。” 程慕清:我急什么? “王爷如今还在患病,等病好了也不迟。”王太医道,“但王妃,我有一件事,还是要提醒你……”他压低声音,“王爷身子骨不好,你莫要累着他了……” “我……你……”饶是程慕清脸皮厚,此时也不免双颊泛红。 “如果您觉得……嗯,可以给王爷补补身子。”王太医继续小声说道,“当然,最好是用食物补。我瞧王爷这般瘦弱,肯定又是没好好吃东西。您要多给他补一补,吃些鱼啊,肉啊……” 他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但程慕清此刻的想法只有,这老不正经的,脑子装的都什么! “老夫就不打扰了。”不知讲了多久,王太医站起身,笑眯眯的告别。 程慕清:我觉得他的笑不怀好意,但我没有证据。 王太医一离开,房间瞬间多了一丝尴尬。程慕清转头去看林珩,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他……他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王爷,吃点冰糖黄桃吧。”程慕清转移话题,脸上的潮红却还未褪。 林珩不语。 见他半天没反应,再加上他之前的态度,程慕清心中有些气了。 “我特意给你做的,不吃就算了。”她手腕一转,自顾自吃了起来,“虽然你我生命相连,我会好好养你。但你也别太过分,对我的好意视而不见。你这样是很讨厌的行为……” 说罢,她将碗放到桌上,“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反正你也从来不会来找我……”林珩闷闷道。 程慕清没太听清他所说,但看着他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脑子暗暗脑补——林珩刚刚肯定在说:“我巴不得你不再来打扰我呢!” 无缘无故说我是骗子,好心给煮了黄桃,还不吃……若是别人这般对自己,程慕清早走了。 但眼前这个少年,毕竟是与自己存在特别羁绊的。看着他那般难受,她心中竟也有些……难受。 “你这么讨厌我吗?”程慕清叹气,“我尊重你,我不打扰你,但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喝药。这还有些黄桃,你等会儿……记得吃。” …… 对方没给她回应。 这个孤僻男!说一句话会死吗?程慕清无奈,转身离去。 少女的脚步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 林珩从被中探出头,看向绣有梅花的屏风。 他睫毛扑闪,幽怨开口,“骗子……咳咳……” 008 原因 刚踏出房门,程慕清便见一人走入静苑。 那人穿过偌大的院子,走上长廊。脚步塔在木板上,哒哒的,十分有节奏感。 少年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凤眸炯炯。是位风度翩翩,俊秀无双的俏公子。 “来看你七弟啊?”程慕清倚着柱子,“又带补品了?” “是啊。”少年点头,“你在这站着干嘛?” “你七弟不待见我,我就出来了。”程慕清语气恹恹。 “此话怎讲?”少年来了兴致。 少年名叫林砚,当今太子,与林珩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虽然没几年兄弟情,但林砚却是个面上很会做人的人。逢年过节,都会来看看这个弟弟。平时有什么好东西,也都会想着拿过来给林珩补身子。 他也是京城传闻中,她那竹马。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情谊颇深,但的的确确没有男女之情。 “我喂药,他不喝,也不搭理我。我喂亲手熬煮的桃子,他也不搭理……”程慕清撇了撇嘴,“还说我骗他,可我根本什么都没干啊……” “你什么都没干,他会说你骗他?”林砚挑眉,“你肯定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 程慕清不悦的皱了皱眉。 “对了,听说昨日,有人冒犯七弟了?” “哦……有两个奴才冒犯王爷。其中一个被我就地正法,另一个……皇后娘娘说,择日凌迟。”程慕清面无表情的说着,“院内其他人,都被我发卖了。也调了几个老实本分的奴才过来伺候。” “应该把那几人交给我。”林砚弯唇一笑。 他笑的虽温柔,程慕清却知道他心里肯定在打别的如意算盘。 “我进去帮你问问。”林砚笑着,推开了她身后那扇门。 “问什么?”程慕清明知故问。 “呵~问问七弟是不是讨厌你这个粗鄙的武夫~” 程慕清:“……” 你才粗鄙! 原本安静的房间再次响起脚步声,绣着梅花的屏风映出一身材高大的影子。 窝在被窝中的林珩悄悄抬眼,又失望的蒙上了被子。 “七弟,睡没?”林砚朝他一步步走去。 林珩翻身,被子扔覆在脸上。 “唉……”林砚走到他床前,抬手想将被子拽下一些,“你别闷到自己了。” 别看林珩瘦弱,抓被抓的倒紧。 任林砚如何拽,都没拽动。 他放弃了,改坐到他床头,“七弟啊,我刚进来时,看见程慕清了。” 对方没反应。 “听说你讨厌她?”林砚眼睛一转,“也是,她那个粗鲁的悍妇谁会喜欢?要不,兄长我替你主持公道,安排你们俩和离?谁也没折磨谁了……” 听到这句话,被窝中的林珩探出头,一双俊秀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不用他说,林砚也明白,他不愿意。 “那就这么说了,我去找程慕清,她肯定能同意……”说着,林砚佯装离开。只是刚站起身,衣袖便被人拽住了。他垂眸,看见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袖袍,“怎么?七弟你不愿意吗?” “不……”林珩闷闷的回他。 “呵~”林砚笑,“那你为何不理她?还说她是骗子?” 这个“她”,自然是指程慕清。 林珩咬着唇,沙哑出声,“她……说好,今早来看我。” “吱呀——”窗户微动。 “就这样?那你要与她说啊。”林砚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那窗户,“她那人笨,记性还不好。你得提醒着她点。” “我跟她说……她就能想起来吗?”林珩喃喃自语。 “自然。”林砚重重的点头。 房间陷入沉默,林珩不再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 见对方已经将自己当作空气,林砚便起身离开了。 刚打开房门,一雪球直直飞来,砸在了他的脸上。 京城刚下的雪,还有些绵软。打在脸上,虽不是很疼,但凉意却如刀子刮人脸。 林砚面无表情的抹了一把脸,脸上笑容温和,“偷听可不是个好习惯。” “谁偷听了?”程慕清蹲在长廊下,手里堆着雪人。 “就怕那个人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偷听。” “哦!”程慕清又朝他扔去一个雪球。 只是这次,林砚躲开了。 “咦?你头上这个伤……”林砚抬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好像跟我七弟一个位置。” “嗯……”程慕清起身,下意识捂住了额头。 “看来你与我七弟关系很好。”林砚笑,“不光一起受伤,位置也要在一处。” “……”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两人心照不宣的一起往外走,程慕清一路将他送上马车。 此刻正值午时,天空蔚蓝,暖阳明媚。 送走林砚,程慕清打了个哈切。只觉得,这天气十分适合午睡。 白雪自天空洋洋洒洒的飘落,鹅毛般的大雪落在她鼻尖上,有些微凉。 “阿嚏!”程慕清揉揉鼻子,“又下雪了,今年京城的雪还真大啊……”也不知是不是又要有什么动荡了。 前两年下这么大雪的时候,她还在启皇宫。那时候,她好像还给一个小妃子讲鬼故事来着。 “姑娘,要回院吗?”今夕歪头看她。 “先去看看林珩。”程慕清顿了顿,“算了,先陪我出去买肉吧。” “买肉?”今夕一愣,小碎步跟着她往后院走,“王妃,您去陪王爷吧,我差奴才们去买就行了。” “我要去买肥鸡,给王爷炖鸡汤。”程慕清道,“他们不懂什么是肥。” “……”今夕表示很无语。 009 满香楼 市井喧嚣,大道两侧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天空中的雪下的越发大了,原本干净的地面不过片刻便染上了一层雪白。程慕清带着今夕来到王府不远处一摊子前,挑了只最肥美的母鸡。 就在今夕掏出荷包付钱时,一男子经过,可能是步子太急,正好与今夕撞到了一处。 “哎呦!你这人怎么不看……”今夕刚想说道说道,就见男子目光阴恻恻的,瘆人的很。她有些害怕的往程慕清身边躲了躲。 男子身材高大,带着帷帽,长着络腮胡子,只是那眼神异常凶狠。 程慕清面上依旧带着浅笑,丝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着。 男子没说话,收回目光,继续向前大步流星。 他这一动,两人便见他身后还背着个瘦小的男孩。 “大哥,你背上的孩子翻白眼了。”程慕清眼尖,好心提醒。 那人置若罔闻,脚步还快了几分。 好奇怪……程慕清小跑跟上,“大哥!你背后的孩子……” 络腮胡子步伐渐大,一个箭步跑远了。 但这也让程慕清越发心疑,几乎没多想,程慕清提速,朝着那络腮胡子追去。 她跑得也是极快,可眼看着就要追上了。那男人却一个转身,钻入暗巷,人不见了。 奇怪?人呢?程慕清大着胆子,跟着走了进去。但直到走出这条暗巷,周围都没有一个人影。 人,跟丢了。 能跑哪去呢?程慕清抓头,双眼四处扫视。 暗巷另一侧,也是条街。这条街更多的是小铺子,有买包子的,有卖鸡架的。还有大大小小的小吃摊,食肆…… 各种香气扑面而来,程慕清嗅了嗅,忍不住朝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一家两层小楼的食肆,还未走近,就能听到一浪接着一浪的呦呵声。 食肆干净,食客众多。 “客官来点什么?”有伙计走到门口,笑着问程慕清。 “你们这有什么?”程慕清背过双手,朗声询问,“可是有卤大肠?” “是啊。”伙计笑着点头,“看姑娘面生,应该第一次来吧?是听说我们店的卤大肠好吃才来的?” “不,是闻出来了。” “姑娘鼻子真灵。”伙计竖起大拇指。 “你们这的卤大肠,倒是与启国……” “哎呦,姑娘,这您别乱说。”伙计连忙压低声音,“那都亡国了,您跟我们说,别人不还得乱猜我们与启国有什么关系?” “既已亡国,那就是过去的事,大可不必如此较真。”程慕清道,“你们从前是启国的人?” “不是……”伙计目光躲闪。 “启国人最喜欢猪下水,尤其是肥肠。他们对此有非常多的做法,其中卤的最为精妙。说起来,我一开始还吃不惯,后来吃着吃着,也就爱吃了。” “姑娘竟如此清楚?”伙计听完,眼睛微微泛光。 “不算吧……”程慕清摇摇头,抬手扔了几块碎银子,“给我来两斤卤大肠。” “好嘞!”伙计见钱,眼睛又是一亮。 “伙计,你可有见过一个背着男孩的络腮胡子大叔?”程慕清像是随口问的般。 “没有啊。”伙计摇头。 程慕清倚在门栏,不再追问。 “你听说了吗?齐王府有个奴才被凌迟了,死的可惨了呦……” “因为什么啊?还有……这齐王是?” 程慕清被店内的讨论声吸引,朝那一桌食客,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听说是因为有个奴才打齐王了,齐王就是齐王呗。当今圣上的第七子。” “啊?胆子这么大?敢打王爷?” “我听说啊……是齐王故意的。”那人压低声音,“齐王在京城中向来不起眼。从启国回来后,与今上,还有皇后……关系也不好。被人打压,也无人站在他的立场。于是他就设计,表现出弱小的一面,放任那些奴才打自己。这样,皇家为了自己的脸面,肯定不能不管啊。” “那齐王这是……为了让皇家重视自己?” “嗯……看来,这位从启国回来的皇子,心思不简单啊。蛰伏了这么多年,这是要崛起了。” 听到这,程慕清嘴角微微抽搐。她想说,是你们多心了。事实就是……齐王殿下他柔弱…… 不一会儿,伙计就将一包卤大肠包好,送到了程慕清手中。 “多谢。”程慕清笑笑,抬眼看了眼店招牌—— 满香楼。 % 回到王府,程慕清径直走到温澜院。 将刚买来的母鸡往灶台上一放,程慕清撸起袖子,处理母鸡。 一旁的今夕也十分尽责的跟在一旁,手上帮着忙,“王妃,您追那个人干嘛啊?我看那人好可怕啊……” “莫名感觉,他有些奇怪。”程慕清眯了眯眼,“你觉不觉得,他像话本中的……杀人犯?” “像!”说到这个,今夕表示十万个赞同,“太像了,他那眼神凶死了。” “他背上的小孩翻白眼了……你说会不会是……” “王妃,我害怕。”今夕可怜兮兮的。 “怕什么?与你又没有关系。”程慕清笑了。 “怕晚上做恶梦,梦见被他扛在肩上的会变成我……” “放心吧,王府的护卫可不是吃素的。”程慕清锤了下她的脑袋,心中却依旧有些疑惑。 为什么要扛一个小孩? 人贩? 程慕清一边想着,一边将老母鸡剁碎,放入锅中与葱姜一起炒。待炒到鸡肉微微发黄后,将肉盛出,放入砂锅中,加上香菇、白莲子、红枣开始炖。 不知煮了多久,香气溢满了整间屋子。 打开砂锅那一刻,入眼是满锅金黄,以及扑面而来的香气。 程慕清盛出许多放入膳盒,带着今夕往静苑去。 010 丢失的孩子 冬日的夜晚异常寒冷,北风呼啸,刮起一地细雪。 夜幕降临,天上星河璀璨,人间漆黑寂静。 程慕清举着灯笼,与今夕行走于王府之中。自启国回来后,她便不习惯身边有太多人人跟着,因此虽贵为齐王妃,身边的丫鬟却只有今夕一人。 正走着,不远处闪出一道人影。那人看见程慕清后,连忙朝她所在方向跑来。 “王妃娘娘!”那人突然一个健步跑到她身边,“是王妃娘娘吧?” “程慕清一开始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开口,“是我。” “王妃娘娘,我家孩子丢了。”男人面容沧桑憔悴,一双本就不明亮的双眸更是布满了血丝。 孩子丢了? 孩子? 难道白日里见的那个络腮胡子真是人贩?程慕清心下一惊,“可是一个男孩?” “不是……”男人摇头,“是女孩,今年十三岁。” “那你希望我怎么帮你?”程慕清直言,“你来找我,是因为管家不让你去找孩子?” “不是……”男人摇头,“我家孩子是家生子,一直在府上干活。丢的那天,管家还帮我找了。只是……只是找了两天了,一直没找到。我想,她可能是跑出去玩了,所以想恳求王妃娘娘,让我出去找她吧!” “嗯,我会跟房管家说的。”程慕清温言道。 “谢王妃娘娘。”男人双手紧紧握拳,扑通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程慕清不由自主往后一退。 “我想跟王妃娘娘预支……一些钱……” “好说。”程慕清搀起他,“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不必如此。” “多谢王妃……”男人看上去很颓废,双眸泛着泪。 “你去找吧,回头我再让今夕派几个护卫帮你找的。”程慕清说着,看了眼今夕。 “放心!我直接给你找崔护卫!”今夕拍着胸脯说道。 “谢王妃娘娘!”男人身子一弯,头“砰砰”撞击着地面。 程慕清望着身下那卑微苍老的身躯,忍不住说道,“起来吧,也许你家孩子只是一时贪玩,等会就会回来了。” 但这说辞显然没有安慰到男人,男人依旧低着头,双肩微微颤抖。 来找她只为了这一个请求吗?程慕清见他良久不说话,抬脚准备离开。 “王妃娘娘!” “嗯?还有什么我能帮上你的?” 他似乎在纠结,许久才道,“王妃娘娘……其实……” “王妃娘娘!” 程慕清抬眼,注意力被不远处的阿风吸引。 “王妃娘娘。”阿风小跑到她面前,一番作揖行礼,喘着粗气道,“王爷病的很重,还不肯喝药……” “不喝?”程慕清心中顿时燃气一片烈火。 林珩身子本就不好,自受风寒以来,一直卧病在床。喝的药也是五花八门,比西子还要柔弱。 不喝药,等着病越来越重,损伤身体吗? “走。”程慕清抬脚就要走,但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她垂眼看那男人,“对了,你刚刚是不是还有话说?” “我……”男人身子一僵,“没,就是恭送齐王妃娘娘。”说着,一步步,缓缓退下。 “嗯……”总感觉他有话想说呢?程慕清目送男子逐渐走远的背影,心中犯嘀咕。但想着自己另一条小命此刻不吃药,她也没心思去揣测这个仆人的想法。她迈着大步,匆匆朝静苑走去。 …… 静苑一干小厮大老远就见程慕清气势汹汹走来,顿时害怕的低下头,不敢看她。 程慕清步子跨的非常大,几步便跳上了长廊。 她的鞋子踩在木廊上,砰砰作响。 “你怎么又不吃药!”程慕清几乎是轻车熟路,推开房门,大步绕到里屋。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对方红着脸,漂亮的丹凤眼中氤氲着一层水雾。 “你……”几乎不用叫太医,程慕清也能看出他现在的状态很差。她走过去,将手覆在他额头。 有点烫啊…… “今夕,端些冷水过来。”程慕清转头吩咐道。 今夕好不容易跟上她进了屋,跑得气还没顺呢,便又被打发走了。她无奈扶额,但心中又有点为两人感情这么好而开心。 程慕清端起桌上的汤药,将林珩扶好,喂药。 “咳咳咳……”林珩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可能是她喂的过于粗鲁,林珩呛了好久。 程慕清给他顺着气,“还有一点……” “我不喝了……”林珩抿唇。 “不行,必须喝。”程慕清再次实施爆栗手段。 纵然林珩千万个不愿意,奈何太过弱小,扛不住程慕清的强硬手段。 喂完药,程慕清接过今夕递给的帕子,给林珩擦脸。 冰冷的帕子一点点掠过他的眉眼,他的鼻梁。林珩感觉脸上凉凉的,很舒服,再加上头晕脑胀,竟也没再躲避。 “今夕,阿风,你们先出去。”程慕清将俩那个人打发走。 屋内,烛灯晃动,寂静无声。 见四下无人了,程慕清方才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说我是骗子了。但早上不是我不来,是我进宫了。你是男子汉,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记恨我吧?” “咳咳咳……” 回应她的,只有一连串的咳嗽声。 “你要知道,总会存在意外打乱计划的时候。”程慕清耐着心跟他讲道理,“还有就是,我们之间……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夫妻。你有哪不满,直接与我说便好,不要一直憋在心中。若我有什么忘记的,你也可以跟我说,别让我一直猜来猜去的。” “那……”林珩开口,他舔了舔裂开了的嘴唇,“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 “那场火灾吗?”程慕清说道,“当然记得了,我救的你啊。” “不……还要更早。咳咳咳……”林珩咳嗽着,目光认真的看向她,“当时是个下雪的天,你救下了我……然后还给我吃鸡腿……咳咳……” “额……”这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程慕清尴尬一笑,“是吗?” 林珩闭眼,紧紧抿着唇。 “在……启皇宫?”程慕清迟疑,见他不理自己,忍不住抓了抓头,“王爷,你是不是记错了?” 对方翻了个身,用行动表示:不想理你。 这个人又开始了……程慕清心里犯嘀咕。 可她与他初见,的确是在那场火中啊…… 当时为了救他,她身上还落了烫伤的疤痕。 011 初见 当年,她成为启国宫女后,听说林珩被关在某个冷宫中。 她打听过,也去找过。 只可惜,那宫所在的位置太过偏僻,途中还有一条又一条分岔甬道。迷宫般,导致她一直都没找到他。 后来晋国军队一举拿下启国重地,后又乘胜追击,直攻启国宫殿。 她看见宫内管事嬷嬷,太监惊慌失措,到处搜刮金银珠宝,为钱财挣得头破血流。也看到原本金碧辉煌的宫殿,一夜之间被人刮掉金粉,变得黯淡。 眼看着晋国军队就要打进来,她一路小跑,寻人便问“晋国那个质子呢”。她拿着一串珍珠项链作为报酬,问了好几个人,才得到答案。 当然这些人中不乏有明抢的,可她毕竟有武艺傍身,当然不会让他们得手。 得知林珩被启国皇帝带走后,她便去金銮殿寻人。 途中,金銮殿冒起了滚滚黑烟。 大朵黑烟遮天蔽日,空气中飘散着烧焦木头的味道。 她当时心中一惊,几乎是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向金銮殿奔去。 皇宫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水缸,用来防火。她随便找了一个,一个猛子扎进去,将自己浸湿,又将湿帕子戴在脸上,冲入火场。 宫殿内,少年呆坐于地,他面前的启国皇帝已被房梁砸倒。 四周火焰弥漫,火蛇狂舞,热浪奔腾。大片烟尘往她鼻腔中钻,害的她直咳嗽。 火焰离得这般近,几乎触手可及。她心中害怕,有好几个瞬间,她觉得火蛇已缠绕在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退步,只要往后踏两步,自己就能平安无事了。 如果我处在他的位置呢? 在退到门槛时,这个念头突然涌入她的心房。 他今年才十六,七岁被送到启国成为质子,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到父母,国家身边,却要葬送在火海吗? 如果是自己,那肯定是……极其不甘,极其渴望获救的…… 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一步的冲到了小少年身边。她一把将他拉起,带着他往外跑。 有冒火的实木从上砸下,落在了她的后背。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抱起林珩,跳出了宫殿。 她想活,她想活…… 后背似乎着了火,但在这个信念的趋势下,她抱着林珩自高高的台阶滚落。 …… 那是她与他在启国的第一次见面…… “别想这件事了。”程慕清朗声道,“就算咱们在启国见过,那也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管之前见没见过,都过去这么久了,人要往前看嘛。 林珩依旧保持沉默。 程慕清将帕子浸入冷水中,取出,拧干,然后给林珩擦脸。 刚刚给林珩喝了药,现在再给他用冷帕子降降温就好了。程慕清这样想着,又探入被中,将他的手抓出。只是未等她擦,对方便缩回去了。 “配合一些。”程慕清严肃道,“现在,你的身子不单单是你自己的。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特殊联系,才这般关心自己……林珩暗暗捏紧了被子。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等会儿我让阿风来给你擦身子就是。”程慕清还不乐意干这伺候人的事呢。她站起身,抻了个懒腰,“过几日和我一起去找高僧或者道士。” “不去。” “为什么不去?”程慕清蹙眉,“你不去,我就给你绑去!”她很少会表达出这样强硬的态度。平时怎样都行,这种重要事情,她可拎得清。 “你就是担心自己吧?”林珩语气中带着些恼怒,“我身体不好,你担心我死了,会连累你……” 程慕清一噎,确实,她一想到梦中那紫袍男子一刀刀插入林珩身子时,自己也在流血,她就会不安。 “没错,我就是个自私的人。”程慕清坦然,“但一个正常人,在某天突然就与另外一个人一起受伤,一起死亡……任谁都会想尽快解除吧?再说……我还觉得我们之间突然产生这种联系,很奇怪。是意外还好,若是有幕后之人……总之,我们还是快些解决这个问题的好。” 其实林珩也不是傻子,也明白,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奇妙联系,任谁都想快点解除。 “我去叫阿风过来给你擦身子。”程慕清见他沉默,便当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但就在她要离开时,衣袖被抓住了。 林珩望着她,眼中情绪有些复杂。 “你这么看我,让我觉得,我就是个负心汉……”程慕清吐槽。 “陪我……” 程慕清一愣,觉得他态度转变有点大。但她没拒绝,坐回原位,继续拿着冷帕子给他擦脸。 这件问题解决完,她便又要消失在自己世界中了吧?林珩睁着眼,静静的看着她,想将她的模样印入脑海中。 他应该珍惜这段时光…… 烛灯将她白皙的脸颊照成了温暖的橙黄,鹅蛋脸,芙蓉面,一双杏眸亮的好似星星。相比三年前的初遇,她脸上的棱角越发分明了,也更漂亮了。 程慕清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一声,“王爷,我炖了鸡汤,你要不要喝点?” “好。” 突然变得好乖……程慕清将膳盒拿过来时,林珩已经自己起身了。 他从她手中接过瓷碗,小口喝着。 林珩喝汤时,很安静,一双凤眸垂着,长长的睫毛上下煽动。 可能是觉得他没有一开始那般孤僻不好相处,程慕清笑着与他搭讪,“怎么样?好喝吗?” “嗯。”林珩点头。 “好喝就多喝些。”程慕清说着,夹起大鸡腿,“我给你撕开。” “不用。”林珩道,“我自己来。” 他是不想麻烦我?程慕清笑嘻嘻得将装有鸡腿的碗递过去。 林珩将大鸡腿分为两份,将完整的,连着骨头的那块递给了程慕清。 “这是给你的。”程慕清摇头,“我不吃。” “吃……”林珩锲而不舍的将鸡腿往她嘴里怼了怼。 “好好好……”程慕清不再推脱,顺势咬住那鸡腿,大口吃了起来。 见她吃,林珩才低头啃肉。 整个过程,他都很安静,安静到像是不存在般。 沉默、内向…… 程慕清觉得他与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012 暖手炉 平淡的日子如流水,匆匆而过。 这几日,程慕清天天往静苑去。一连几日的接触,与林珩之间的关系也有所缓和。至少,他能乖乖吃药了。 此外,程慕清还不忘差今夕去找“高人”。只是还不等今夕去找,娘家便下了帖子,邀请她去林隐寺。 林隐寺,也算是皇寺了。当今圣上两年前统一天下后,就开始四处建造佛庙道馆。为追求长生,还时常托人炼丹,派使节去寻长生界。 巧的是,林隐寺有位高僧,名为“悟道大师”。 既然都叫他大师,肯定也是位高人,说不定能看出她与林珩之间存在的问题。 于是在这薄雾朦胧,空气寒冷到令人无法呼吸的日子里,程慕清扛着林珩出门了。 扛,没错,就是扛。 少女将扛着比她瘦弱的少年,在一众惊讶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到门口,上马车。 马匹秀气,车厢华贵。厢内四壁包着软皮,还做了一层保暖。车厢正中间,放着个四四方方的小茶几,上面还倒了热茶。 程慕清箍着林珩的腰身,将他稳稳放到木板上。 “咳咳咳……”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让他忍不住咳嗽。林珩面色苍白如纸,一双凤眸隐隐闪着泪光。 “今夕,拿几件衣服来?”程慕清见他咳的厉害,脸色不好,连忙说道。 林珩憋着咳嗽,脸上渐渐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王爷,先进车厢。”程慕清将车帘一挑,另一只手拥着他纤细的腰肢,将他带入车厢。 进入车厢,林珩在暖炉边坐下。 程慕清从今夕手中取过两件厚实的貂毛大氅。她将大氅披在他身上,为他拢了拢衣领。 林珩像个布娃娃,任由她捯饬自己。 成功将林珩穿成雍容大胖子,程慕清才满意,“人啊,就是要胖一点。肉厚,才不怕冷!” 肉厚,才不容易死! 此时林珩白净的小脸已经被埋入衣上的貂毛之中,看上去乖乖巧巧,有些呆萌。 这几日相处虽不算愉快。除了一开始因为她“骗了”他,他非常不满。还有现在他不愿出门,她扛出门。除此之外,他就像个木偶,任由她摆弄。 因为是在城内,马车行走的并不快。 一路上,林珩如往常那般,安静的靠在车厢内壁。他垂着眼,大半张脸都陷入了毛茸茸的领子中。 他就这样孤零零的,仿若与世隔绝。 程慕清抿了抿唇,想起他曾说的,自己就是因为与他有生命羁绊,才对他好。 现在想想,他应该很孤独吧? “王爷,不管我们这次能不能解决问题,我都会好好对你的。”程慕清开口,“我还会多给你找几个小厮,让他们陪着你。” 林珩没有回话。 很久之前,也有人说,“我会时常来看你,下次给你带好吃的。” 但只是一个月,一个月后,他便再也没看见她了。 …… 林隐寺建在京城之外的一座山上,那山高耸,山林茂密,据说是座灵山。 马车在一空地停好,由于是王府的车,四周无人敢凑近。 程慕清跳下马车,转身去扶林珩。 少女手指纤细修长,皮肤有些粗糙,虎口处还有一层厚茧。林珩默默将手上的暖手炉放在了上面。 “你干嘛?”程慕清笑了,“给我暖手炉?” 林珩呆呆的望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来。”程慕清换了一只手去拉住他,“我托着你,你慢慢下来。” 林珩感觉她的手,比暖炉还要暖和。 将他扶下马车,程慕清重新将暖手炉塞入他怀中。随即,转身朝不远处的武安侯与英国公的轿子走去。 陶氏与陶雨珊朝夫妻俩作揖行礼。 她母亲是英国公府的嫡女,出身高贵,很是规矩守礼。外祖曾任太傅,舅舅如今袭爵,在朝堂上任左都御史。陶雨珊便是她这个舅舅的嫡女,也是准太子妃。程慕清与她自小一起长大,既是闺中好友,又是亲表姐妹。 毕竟出门在外,程慕清还是懂规矩的。她一本正经的搀起两人,温和的对二人笑,宛若端庄贤淑的贵人。 “你怎么把王爷带来了?”陶氏看她,满眼责备,“王爷病还未好。” “你姑娘我头上的伤也没好呢。”程慕清小声嘟囔道,“怎么不见你关心我?” “我看你健康的很,刚刚差点就跑过来了。”陶氏皱眉,“身为齐王妃,你要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她开始唠叨起来。 程慕清垂头,不敢说话。 她自小随了她父亲的性子,喜欢无拘无束,上房揭瓦,舞刀弄枪。从小到大,全家五口人,就她成天被母亲批评。作为武安侯府唯一嫡出的姑娘,她自然也是母亲眼中的重点看管对象。 所以,她还是很怕她母亲的。 通往山上寺庙的路很长,台阶大且宽。可能是因为临近新春,山路上皆是来往的行人。 山上白云缭绕,古寺传来颇有节奏感的钟声。 寺庙由红木搭成,一层又一层,一眼望去,高大肃穆。 寺庙门口站着名女子,女子年轻,妇人装扮。而她身边,是一名上了年纪的中年女子。此刻中年女子正抬手去敲打她的头。 看上去应当是一对婆媳,程慕清在心中暗下结论。 “孩子怎么能丢?”中年婆婆伸着食指点儿媳的头,“我儿子娶你有什么用?娇滴滴的,什么都干不了,还把孩子丢了!回家,我就让我儿休了你!” “娘!”儿媳显然是被吓到了,她扑通跪在地上,“不要啊,娘,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娘!娘……好歹现在先去找孩子……” 两人立在寺门口,四周不少人投去看热闹的目光。 程慕清一边上台阶,一边抬眼望。她面上一本正经,心中却吐槽,不赶紧去找孩子,聚在这有什么用? 相比她在心中嘀咕,陶雨珊要直接很多。 “这位婆婆真是有趣,不着急找孩子,反倒给我们这群路人表演一番婆婆替儿休妻。好叫我们这群人,上香途中也不乏味。”陶雨珊声音不大,却轻飘飘传入那对婆媳的耳中。 那婆婆一听便知是在讽刺自己,她刚想骂人,便发现那小姑娘穿着华贵,身后还跟着数名家丁。 这怕是个富贵人家,她惹不起。刚提起的气立马又让她咽了下去。婆婆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婆媳俩俨然成了笑柄。 “走!”婆婆一把抓住儿媳的头发,拉她离开。 “娘!别走,我们要去找找孩子啊……”女人哭喊着。 “找什么找?”那婆婆生拉硬拽,“别在这丢人现眼!” “你们有没有看到这么高的女孩?”女人见她不帮自己,便转头看其他过路的香客,“圆脸,有点黑,有点瘦……” “原来丢的是女孩,怪不得那婆婆完全不在意。”陶雨珊眉眼微垂,“真可怜,那么大的孩子若是落在人贩手中……十有八九,是被买去当童养媳了。” 这点,程慕清也听过。有一些穷苦人家,他们娶不到正经媳妇,便会花钱买个女孩作媳妇。这种被拐来的孩子,卖出去价格也不贵。人贩子不会觉得这些女孩是人,他们眼中只有物件和利益。 女孩卖去当媳妇,男孩买给一些无后代的人当儿子或者打残疾,让他沿街乞讨。 有很多地方,见生的是女儿,便会抛弃。这也导致此地男女比例不平衡,许多男子三四十岁还娶不上媳妇。这种情况多了,贩卖人口的情况自然也随着发酵了起来。 大晋对于人贩子的刑法很重,一旦抓住,便是死刑,诛三族。买卖同罪,买方也会被斩首。但即便刑法严酷,也还是会人选择这条路。 013 线索 “最近京城常丢孩子。”陶氏叹道,“都是一些来京城做买卖的人家,孩子跟着打下手。但等父母忙完了,就会发现自家孩子丢了。” “说起来,我府内也丢了个孩子,没有官员查吗?”程慕清想起了那个跪倒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有,但这群人贩跑的都很快,而且总是追着追着,人就不见了。”陶雨珊叹气,“应该是有人接应吧?” “有计划,有组织的……”程慕清若有所思,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心情,笑着与陶氏二人分别。 陶雨珊似乎想歪了,对着她露出一副姨母笑,“我与姑母太过明亮,就不跟在表姐身边了。” 程慕清虽有些无奈,却没过多解释。 目送母亲与陶雨珊进入寺庙,她随手找来一个小和尚,“我找悟道大师。”说着,她还亮出了腰牌。 前几日在确定来此时,程慕清便提前下了拜帖。此刻小和尚一见,立马给二人带路。 两人被请到一处偏厅。 厅内配有标准座椅,粗茶淡水。 “咳咳……”林珩干咳两声,听上去有些难受。 “怎么了?”程慕清顺手给他倒茶,“喝点。” “嗯……”林珩轻声应着,有些忐忑不安的捏紧了茶碗。 不多时,帘后走来一僧人。僧人胡子花白,脸上皱纹横生,看上去有五六十岁。但他浑身气质儒雅,有一种让人想亲近的感觉。 这应该就是悟道大师了吧?听今夕说,这位大师厉害的很,就连当今圣上,都十分看中他。 “悟道大师。”程慕清起身,朝他微微颔首。 “老衲见过齐王,齐王妃。”老僧双手合十,作势要与两人嘘寒问暖。 “悟道大师。”程慕清抬手制止他的下文,“这次来,就是想让您帮忙看看我与王爷。”她想过无数说法,但最后总结,还是简单一些好。若是真有能力,肯定不需要她多说,就能看出来。 老僧抬眼,看了二人一瞬,随即低头。 “解铃还须系铃人,齐王妃找错人了。” “你看出我们俩之间的问题了?”程慕清面上一喜。 老僧只是低头,不多说。 “那系铃人去哪找?”程慕清追问。 “两位身上近日可多戴了什么相同的东西?”悟道大师道,“这东西,将二人连在了一起。” 相同的东西? 程慕清所戴有些多,不好翻找。便直接将目标锁定在了林珩身上。 林珩身上带着的装饰品很少,就一个荷包。程慕清手指一勾,便将那荷包摘了下来。 打开荷包,里面是一张符纸。 “这符纸……”程慕清下意识按住了腰间的荷包。 “可以问问给二位符纸的人。”老僧开口。 程慕清看着掌心的符纸,有些迷茫,“我好像没求过……” 等等…… 是她?!程慕清眉头微蹙,一个月前,二人成婚。皇后给她们一人一个符纸,说是保平安的。 怪不得昨日进宫,她会问自己与林珩关系如何? “看来施主已经记起。”老僧俯身行礼。 “还是要多谢大师解惑。”程慕清同样朝他拜了拜,又道,“臣妇前几日梦见一些不好的事……” “所梦不一定为真,也不一定为虚。”老僧直道,“未来可改变,一切都要看自己。” 真玄乎……程慕清恭顺的朝他行过一礼。 程慕清心情有些低沉,庆幸有线索了,但又有些疑惑皇后为何要给两人这种符纸。但皇宫不是随意出入的,想着上元节要进宫,程慕清按捺着心中疑惑,准备到那时候再问。 “走吧。”程慕清牵着他的衣袖往外走。 两人才一出门,就看见一群小孩乱跑,像一群受惊的麻雀,四处逃窜。 “王妃娘娘,您没事吧?”今夕提着裙子,小步跑来,她面容有些焦急,“这群小孩不知道躲在哪,刚刚还把侯夫人围住了,偷走了荷包。” “他们是小偷?”程慕清诧异的瞪大了双眼。 “是啊,而且不光是荷包,戒指也丢了。”今夕惋惜道。 “这群小乞丐从哪来的啊?”程慕清问。 今夕眨巴着双眼,将头一摇。 “罢了罢了~”程慕清耸耸肩,“这是那群当官的事,我们走吧。” 一行人离开寺庙,恰巧在门口遇见陶氏与陶雨珊。有了前车之鉴,两人身边的护卫瞬间多了好几个。 “母亲,阿珊,你们没受伤吧?”程慕清问道。 “没事。”陶氏摇头,但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姑母丢的那枚戒指,是姑父上个月买的。”陶雨珊说着,叹了口气。 “没关系,到时候再派人买回来就好了。”陶氏看的倒是开,“那戒指上有标记,好找。行了,走吧。”说着,陶氏带头,往山下走去。 冬日的阳光并不温暖,但地面上的温度要比清晨暖和些许。 山间林木高立,寂静无声。 陶雨珊有意放缓脚步,程慕清见状,也跟着走慢了些,蹭到她身边。 “咳……”陶雨珊掩唇轻咳。 程慕清这才发现,林珩也跟着自己往后头。她抬手挥了挥,林珩眨巴了两下眼。 最后还是阿风在林珩身边低语一番,林珩才退出一些距离。 “说吧。”程慕清低声道。 “你觉得……世上会有长得相似的人吗?”陶雨珊突然开口。 “长得相似?怎么个相似法?”程慕清问。 “说不好……” “那你应该想多了,世间长得相似的人有很多。”程慕清说道。 “呵~也许吧。”陶雨珊垂眸。 “明年开春,你就要嫁人了。”程慕清调侃道,“六年了,该放下了。” 其实在陶雨珊被封太子妃前,曾与安国公府家的公子有一段缘。安国公曾与英国公是同窗好友,陶雨珊与那位公子也算是青梅竹马。只可惜后来安国公全家被抄…… “这件事你不用与太子殿下说。”陶雨珊认真道,“你我是一类人,你不会对徐公子心心念念,我自然也不会。嫁给太子,我是自愿的。我也希望,这辈子跟他携手共度余生。” “嗯……”程慕清闷闷点头。 014 糖葫芦 明明才申时,本应正值暖阳高照,天色却是一片阴沉。 齐王府位于城中心,比武安侯府,英国公府要远。因此,程慕清与母亲、表妹分别后,又在车厢中坐了好一会儿车。 车厢中虽然暖和,但裹的太严,就会有些不透气。 程慕清撩开帘子,冰冷的空气瞬间便涌入了鼻腔。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松开窗帘。 这突然打开,还有点冷。不开,还有点闷。程慕清抿了抿唇,抬手往脸上扇了扇。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林珩掀开自己这一侧的窗帘,让冷空气进来些。 寒风涌入温暖的车厢,林珩温暖的小脸蛋立马便凉了。他冻得牙齿上下打架,心跳都快了几分。 “你不冷啊?”程慕清倾身,越过他,刚想将车帘拉下,视线就被车车窗外的情景吸引了,“咦?糖葫芦!” 她双眸微亮,看上去颇为兴奋。 “吃……”林珩小声嘀咕了一句。 “好啊!”程慕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英雄所见略同!” “停车!” 程慕清喊了一声。 车夫拉住缰绳,车缓缓停下。 “你等着,我去买。”程慕清撩开车帘。 “我……”林珩拉住她的衣袖,“我……也想去。” 程慕清先是一愣,随即朝他伸出手。 林珩默默盯着那双手,有些紧张的将手搭在上面。 “王妃,您这是做什么?”今夕一边放轿凳,一边问道,“有什么想要的,让奴婢去买就好。” “我与王爷逛逛。”程慕清道,“你们在此处等着。” “用安排几个奴才跟着吗?”今夕询问。 “不用!”程慕清想都没想,她们就是去买个糖葫芦,顺道逛一逛,能出什么事?她朝着今夕要了一两银子,带上帷帽,拉着林珩下车了。 车夫则拉着马车靠路边寻了个地方歇息。今夕自觉留在车厢边,她可不想打扰王爷王妃的独处。 街坊热闹,四处都是热闹的吆喝声。 林珩似乎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有些紧张靠了靠程慕清,头低了低,但又忍不住好奇四处张望。 “王爷,逛过集市吗?”程慕清转头看他。 阳光洒在她白皙的脸庞,她杏眸明亮,笑容灿烂,好似被一团光芒包裹住般。 林珩摇摇头。 “那你从前……”程慕清顿了顿,林珩如果一直没来过集市,在启国肯定就是一直被封在宫中。回到晋国后,这性子估计也不能出门。这么想想,他也是可怜。想这集市,她从记事起就与父母常逛了。 街道四处叫卖声此起彼伏,有香气从四面八方飘来。 程慕清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走到糖葫芦摊,要了两根糖葫芦。 糖葫芦上面的山楂一颗接着一颗,又大又圆,包裹着晶莹的糖浆,上面还撒了白芝麻。 “给。”程慕清递给林珩一根。 “谢谢。”林珩伸出双手,接过。 “吃啊。”程慕清吃下一颗,“酸酸甜甜的,很好吃的。” “嗯……”林珩点头,学着她的样子,吃了一颗。 山楂外包裹着的糖浆分外的甜,还有些粘牙。上面撒着的白芝麻很香,山楂也很酸。酸甜交织,杂糅在一起,竟阁外的好吃。 “好吃。”林珩抬眼,定定的看向程慕清,“好甜。” “自然甜了!”程慕清笑,“我看后面还有糖人,走,带你去买。” 林珩面上一柔,乖乖跟在她身边。 “这里人多,你拉着我,别走散了。”程慕清一边吃糖葫芦,一边叮嘱道。 林珩拉住她得衣角,默默跟在她身边。 可就两人挑选糖人时,不远处突然出现几名身体残疾的男孩,这几名男孩或是少了一条腿,或是少了一条胳膊。他们身上,脸上脏兮兮的,正端着破碗沿街乞讨。 见到这群乞丐的人有的会给钱,有的却是避让。 这几名小乞丐晃晃悠悠来到程慕清身前,异口同声,“夫人,赏点钱吧……赏点钱吧……好人一生平安。” “可是我也没什么钱了。”程慕清咬着糖人,“若不你们跟我回府?” 那几个小乞丐没回这个问题,只是拿着破碗上前,异口同声说着一句话。 程慕清怕他们吓到林珩,连忙将伸手将林珩拦在身后,“你们停下!” 但那群小乞丐却不听,步步紧逼,好似她不给钱,就不让走。 “王爷,我们快走。”程慕清往后一抓,却抓了个空。她心下一惊,发现身后空荡荡。 完了! “林珩!”程慕清左右张罗一圈,没看到一个人影。她只是愣了两秒,立马反应过来,低头。 却见刚刚围堵她的那几个小乞儿已朝四面八方跑远了! “小兔崽子!”程慕清足尖一点,抬手去抓。 但那几个小孩像游鱼一般,竟狡猾的四处跑开了。 “王妃!”今夕匆匆赶来,“王妃,我刚刚看到王爷被人带走了!” “怎么回事?”程慕清连忙问道,“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刚刚奴婢看见一个这么高的男人用手帕捂住了王爷,将他后拉走了。”今夕比划着,“奴婢当时提醒您,但距离太远,您没听到。” 程慕清转身跑到刚刚那小摊前,急切的询问摊主,“刚刚你有没有看到与我一起的小郎君?” 摊主只觉她脸色骇人,他小声回道,“小的刚刚忙着应对那群乞丐了,并……并未看见。” 程慕清脸色微变,去询问另一侧的摊主,结果得到的答案也是如此。 两个摊之间有三尺宽距离,站一个人绰绰有余,而小摊后面则是墙。挟持林珩的人,很明显是绕到这群小摊贩身后逃走的。 程慕清随意挑了个方向,吩咐几个小厮从另一侧找人,今夕去报案。 程慕清觉得自己这两年不出门,都是呆傻了。前几日王爷因为自己管家不严被打,如今又因为自己带他买糖人被人拐走。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是自己点子背,还是他点子背。 沿着墙,程慕清一直拐到一条暗巷。 暗巷冗长幽深,若是夜晚,此处是个适合杀人的地点。 出了暗巷,不远处便是那个飘着香臭味的满香楼。 马蹄得得,奔驰于街道之上。 程慕清愣神之际,忽听一道破空之声。她的身体先做出反应,往后一撤。 长箭坠落,狠狠的插¥入地缝之中。 015 丢失 程慕清还未做出下一步行动,突然又窜出几名手持长刀的侍卫,将她团团围住。 这群侍卫是京城中从事侦察,逮捕的金鹰卫。附属于皇家,只听从晋明帝与东宫的调遣。 一枣红色的骏马在她面前停下,马上少年朗声道,“何人?” “林砚,是我。”程慕清没摘帷帽,她微微扬头,与马上少年对视,“程慕清。” “二姐!”林砚身边的小男孩率先开口。 “程慕涵?你怎么也在?”程慕清愣了一瞬。 程慕涵是她弟弟,在程家行三。 “我跟太子殿下出来办事。”程慕涵兴致勃勃,看上去骄傲的很。 “你急匆匆的干嘛去?”林砚下马,扬了扬下巴,“我还以为是贼呢。” 程慕清瞥了一眼周边的金鹰卫。 “你们先退下。”林砚抬手。 侍卫们纷纷退到两米开外。 程慕清带着林珩走到一处角落,方才开口,“你七弟不见了。” “七弟不见了?”林砚诧异,“他怎可能不见?” “抱歉。”程慕清叹气,将原因大致讲了一遍。 林砚面色阴沉,“你怀疑是被人贩子抓的?” “嗯。”程慕清点头。 “这群人贩子连皇亲都敢抓啊……”林砚唇角微勾,笑容阴冷。转而叫来一名金鹰卫,“告诉各个城门,严加看守,不许商行通过。若是多放了什么人出去,就要掉脑袋了。” “是!”金鹰卫领命而去。 林砚杵在原地思索片刻,突然说,“奇怪,为什么要抓七弟?不可能是人贩子,人贩子的目标只有小孩。是不是被你赶出府的仆人做的?” “今夕已经将他们都卖出去了。”程慕清拧眉,“他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程慕清明白,这是怕被卖出去的那些人中,有那两个被处决之人的朋友。 但程慕清觉得,他们被卖到别的府衙干活,肯定不会出现在这。就算出现在这里,也不可能这么巧的碰见。比较,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你确定吗?你可有将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查明白?七弟常年待在府衙,不可能得罪人,唯一算得上是得罪的,应当也只有那两名已被处决的奴才。”林砚冷静的分析道,“我让金鹰卫与今夕了解一下那些人被卖去哪,先确定那几人有没有问题。” 程慕清沉下目光,虽然心中不相信是那几人所为。但去查一下,似乎也没什么损失。 “除掉报复,便是勒索。”林砚继续说着,“你回府,看看等会会不会有人上门送信之类的。” “嗯。”程慕清点头。 当下,她也不磨蹭,当即坐着马车直奔齐王府。 …… 林珩闻到一股黏糊糊的臭味,他缓缓睁开眼,却发现睁不开。眼睛被布条蒙上了,手脚被绑,他此刻像个蚕蛹,趴在满是稻草的地上。 “唔……”林珩动了动身子,不知折腾了多久,碰了一个软乎乎,暖和和的东西。 “哇啊——” 是小孩的哭声。 他好像踢到小孩了。 “不许哭!”一个粗犷的男音,“还有你们……今天就要了这么点铜板?” “啊……啊……” “他们都不给……啊!” 是鞭子抽打的声音。 身处黑暗,耳边是抽打声与小孩哭喊的声音。林珩身子一抖,一些不好的回忆涌入了他的脑海。 紧接着,地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那人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 不久,他的耳边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 “呦,醒了。”那男人嘀咕了一句。 林珩发觉这是在与自己说话,身子不由自主的僵住了。 “这小胆。”男人笑了,他脸盘有些大,左半边脸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你怕什么啊?”刀疤脸用刀背拍了拍他干瘦的脸,“我一没揍你,二没说你。” 刀背拍在脸上,有些疼。 林珩感觉嗓子发干,心中之希望他不要伤害自己。 他不怕死,但不能现在死……他希望那个阳光美好的女孩好好活着,不被自己牵连。 “小公子,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长得太瘦,太好劫了。”刀疤脸嘿嘿一笑。 “唔……”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却因嘴里塞着布说不出话。 “你要说什么?”刀疤脸伸手摘下他嘴里的布条。 “不要……伤害我。” “自然。”刀疤脸回他,“我不光不会杀你,我还要给你送去享福。” 享福?林珩是肯定不信这种鬼话的。他蹙眉,“要钱吗?去齐……唔……” 没等他说完,刀疤脸又将布条塞入了他嘴里。 “唔唔……” “别唔唔了。”刀疤脸将他扛起,“要上路了。” 上路……林珩心中一惊,不断挣扎,但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刀疤脸。 他不知道自己被带到哪了,只觉得自己被扛着,走了一段路。 “我这是送你去享福。”刀疤脸将他仍在一个小马车上。 林珩能感觉到自己在一个简陋的马车上,身上盖着一层层稻草。稀薄的空气自稻草缝隙灌入,夹杂着些许灰尘。 “老刀,城门关了。” 林珩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他安静下来,听他们说—— “关了?那咋办?我好不容易给他弄来个男人。” “送去这。” 细细簌簌,展开纸张的声音。 “哎呦,不愧是官老爷,宅子就是多。” “快去吧,天黑之前得送到。” “放心。” 脚步声越发近了。 鼻尖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凑到了他鼻翼下。林珩下意识摒住呼吸,却还是晚了。 一股幽香钻入他的鼻中,很快,他便觉得脑子晕乎乎的,四肢失去了知觉…… 016 化被动为主动 回到齐王府后,程慕清就加强守卫,等待恐吓信的到来。只是,等了一整个下午,连个信封都没看见。 程慕清有些烦躁,在屋子中踱步,时不时观察自己身上有没有新伤。 等到现在,她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说明那帮贼人并没有对林珩做什么……这点倒是让她轻松不少。 屋外天色还未全黑,程慕清靠在窗栏边,眉头微皱。 只能等吗?等贼人做选择? “阿姐阿姐!”程慕涵匆匆跑入府门,踩着青石板路,来到正厅。 “可是有王爷的消息了!”程慕清迎他。 “金鹰卫打听到,有人看见一个大胡子扛着一名身材瘦弱的少年跑了。”程慕涵说道,“因为这个组合太过奇怪,那人印象极深。” 大胡子?程慕清突然想起那日抱着小孩,行色匆匆的男人。 那人也是个大胡子…… “但我觉得应该不久就能找到王爷了,金鹰卫现在正挨家挨户的搜呢。”程慕涵找了个椅子坐好,顺便给自己倒茶,“阿姐快来坐……阿姐,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有一件事,可能需要弟弟你的帮忙。”程慕清目光微沉,“当然,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什么事?”程慕涵狐疑。 夕阳西下,夜幕即将来临。 齐王府。 正厅立着的小姑娘肤若凝脂,一双大大的桃花眼微微泛红,看上去颇有些可怜楚楚。 而这位小姑娘,正是换了一身奴婢衣裳,扎着双丫髻的程慕涵。可能是年龄尚小的缘故,乍一看,当真是雌雄不分。 “哎呀呀,我家弟弟穿上女装居然这般漂亮啊?”程慕清满意的点点头,“要不是你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换的衣服,我都认不住来。” 这句话,是真心的。她肯定认不出换了女装的自家弟弟。 “我要回家告诉母亲!你把我打扮成女孩了!”程慕涵气哄哄说道。 “你都多大了,还找娘?”程慕清挑眉,“没断奶吗?” 程慕涵一噎,缓了好久才说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姐?说话一点也不端庄……” “嘿~被你发现了。其实我是启国人,我代替了你姐的身份。”程慕清阴恻恻一笑。 程慕涵:“……” “白露,去跟林砚说一声。”程慕清交代着。 今夕被金鹰卫带走了解那日被卖出府的人员信息,到现在还未回来。如今,白露暂时留在程慕清身边。 交代完,程慕清便拉着自嫁弟弟,走出齐王府的后门,汇入了人群。 既然王爷有可能是被人贩带走,她便当一下诱饵,引鱼上钩,深入虎穴,一探究竟。 两人穿着朴素单薄,年龄稍小的程慕涵搓了搓胳膊,有些委屈的说道,“阿姐,我冷。” “我也冷。”程慕清回他。 “……”他就不该对这个阿姐产生期待! “但是咱家什么条件你不知道吗?”程慕清提高声音,“好布料都给弟弟了,咱俩有衣服穿就不错了!” 她打听过,京城虽时常会出现孩童被拐事件。但丢失的都是乞儿,或是家庭条件不好,不受重视的。这也导致报官的人寥寥无几,官府在查案的时候,也只是走个形式。 所以,引鱼上钩的前提,一定要让鱼儿觉得自己是猎物。 正值中午,街道两边行人渐多,露天茶棚瞬间都多了许多人。 汤圆铺的老板将一堆滚圆的汤圆下入铁锅,汤圆白滚滚的,在沸水中上下摇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糯米与芝麻花生的香气。 “阿姐……”程慕涵拽了拽她的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可怜楚楚的望着她。 “唉,低头走吧。”程慕清唇角下咧,一双眉毛凝成了八字,一看便是生活窘迫的平民姑娘。 程慕涵撅着嘴,无奈的任由她推着离开。但他毕竟只是个十岁大的小孩,走着走着,还是被街上新奇的小玩意吸引了。只是每次当他想凑近,程慕清就会好心的捂住他的眼睛,略带警告的掐他胳膊。 对于弟弟,程慕清下手自然不会轻。直疼的程慕涵龇牙咧嘴,不敢反抗。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以为今日可能没有收获时,突然看到一熟悉的身影。 身材高大,蓄着大把胡须的男子。 身材形体上,与那日她追过去的大胡子差不多。 那人似有所感,突然回头朝她这个方向看来。程慕清连忙正过身,牵着程慕涵继续走。 “阿姐!看!有耍猴的!”程慕涵看见不远处有杂耍的,便走不动道了。他拽了拽程慕清的衣摆,“去看看嘛……” 杂耍那边人虽然多,但大多注意力都集中在中央,若是…… 程慕清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再次提高声音,“不行!咱们还得给弟弟买肉呢。回去晚了,爹娘该打我们了!” “就去看一会儿,就一会儿……”程慕涵是真的想看。 “那好吧……”程慕清装作受不了幼妹撒娇。 两人朝那方去,因人太多,程慕清拉着幼弟往边上窜了窜。看了一会儿,见四周还无反应,便又往边上窜了窜。 直觉告诉她,危险似乎越来越近了。 看着杂耍的小猴子再一次穿过火圈,人群沸腾,高盛鼎沸。 也就在此刻,一张帕子捂住了程慕清的嘴! 帕子上传来阵阵药香,让她头晕眼花。就在意识模糊的前一刻,她将衣袖中的小绿豆洒在了地上。 男人扛起程慕清,又一掌拍晕了程慕涵,带着两人,接着夜色,逍遥离开。 017 人贩 “有点瘦啊……” “老爷,现在这些男人,要么五大三粗,要么精瘦干练,都不好抓。别看这小少年身子骨瘦弱,我们也抓得可费劲了。咱们抓这一个也不容易……价钱也比京城中的小馆馆不知便宜多少,还是一次付清,终身享用。您看,您就给这些……未免……” “行了行了,这瘦得皮包骨的玩意你们能废多少力气?这次先这些,爷如果玩的尽兴,下次肯定也少不得你的。” “老爷……” “要不你就带回去,这干瘦不够我折腾……” “……” 迷迷糊糊中,林珩头脑逐渐清醒了些。他听见带他来这的人正在与一个“老爷”商量价格。他还处在混沌之中,乍听之下,竟没发觉,那个“商品”是他自己。 好一会儿,那两方才谈妥当。 “老爷”朝他一步步走去,一把将他眼上蒙着的布条扯了下来。 明月映入眼帘,林珩有些不舒服的眯起了眼。他眨巴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来人。 来人留着半掌宽的胡子,有着一双幽黑的眼睛。他面容有些油腻,一笑还会露出满口黄牙。 “这眼睛倒是挺漂亮,不知道这滋味……如何呢?” …… 迷/药的劲很快便过去了。 程慕清清醒后,感觉自己全身都被绑起来了,她扭着身子,迫使自己坐起来。 坐好后,她安静下来,细细的去听周围的声音。有风吹过她的发梢,有稻草摩擦的声音……似乎还有小孩的声音…… 这是……人贩子的聚集点? 她摸索着一路向后,碰到了一面墙。 有风,还有墙?是哪个破落的屋子? 程慕清按捺住心中疑惑,紧紧的贴在了墙上。她稍稍抬身,费力的将藏在袖中的小刀片抖出。可就在她握住刀片时,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醒的有点快啊,老胡,你下次迷/药多放点。提前醒,太闹腾人了。” 被叫老胡的人没有说话。 老胡?不会是指那个络腮胡子吧?哈……那这样起名,也太随意了?程慕清心中吐槽。 “这小姑娘是醒了吧?怎么不哭不闹呢?”刀疤脸走到程慕清面前,蹲下/身,扯开蒙住她眼睛的布条。只见她双眸明亮,喜人的很,忍不住笑道,“果然是醒着的,怎么不哭?” 程慕清蹙起眉,配合着掉了两滴泪。 “哈哈哈!”刀疤脸拍着手,“让哭还真就哭了,老胡,你新绑来这个真有趣啊。” 程慕清顺势抬眼一看,被叫“老胡”的,还真是那个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长得膀大腰圆,凶神恶煞。此刻听刀疤脸与他说话,也依旧面无表情,不答话。 “你这哑巴。”刀疤脸似乎有些不满他不应和自己,暗暗嘟囔着。 “唔唔唔!”这个时候,躺在程慕清身边的程慕涵突然闹腾了起来。 小孩刚醒,便发觉自己被捆,看不见,说不了话,顿时害怕的挣扎起来。 刀疤脸对此见怪不怪,横出一脚,踢在他胸口。 在他眼里,程慕涵是个姑娘,所以他多多少少力道还是减轻了不少。毕竟,姑娘被打坏,可就不好出手了。 但在程慕清眼中,就是——你敢打我弟?你敢打我弟?你敢打我弟!!! 她双腿一蹬,如箭离弦,一头撞去。 那刀疤脸还没收回脚,就见眼前一道人影闪过,狠狠撞在了自己身上。 现在是程氏铁头功的主战场! “哎呦!”刀疤脸被撞翻在地,下巴像是裂开了般疼。他龇牙,一脚踹开程慕清,“去你娘的!” “嘭——”少女滚落在地。 “娘的,你个****”刀疤脸嘴里骂骂咧咧,站起身,一把薅过她的头发,“找死?好,那大爷我就让你死的痛快些!” “此人姿色还算不错,死了可惜。”一直站在一旁的络腮胡在此刻开口了。 刚想揍人的刀疤脸手上一顿,他缓缓落下手,抚摸她的脸,露出猥%琐的笑容,“别说,这小脸还挺滑。” 程慕清恶狠狠瞪着他,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了刀片。 绑住她双手的绳子有些粗,需要磨一会儿。 “你还没成家呢吧?”刀疤脸垂着眼,一只手自她脸颊滑过脖颈,眼看着就要探入衣中。 “唔唔唔!”程慕清剧烈挣扎。 “不许动!”刀疤脸扇了她一巴掌,似是想到了什么,拽着往外推。 这是一个破庙?程慕清被拖拽的过程中,还不忘巡视四周。 庙宇破落,佛像灰败,四处都结着蛛网。被拖行的这一路,还惊了不少老鼠蟑螂。 没走多久,刀疤脸便停下了。他一把将手中的少女甩到地上,抓着她的头,强迫她往前看。 只见两人正对面,是一个矮小的木桌。木桌摇摇晃晃,一副随时都要倒的模样。 木桌之上,一名小男孩伏在上面。 此情此景,程慕清莫名想到一个词——“案板上的鱼”。 刀疤脸放开她,走到木桌前。他拿起小匕首,看向程慕清,笑了一笑。 木桌上的烛灯照在他的脸上,他整个人,一般在烛灯下,一半在阴影下。刀疤脸笑着,肆无忌惮的笑着,那漆黑的眸子中还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程慕清面色平静,没被他这病态的表现所吓到。她趁机加快手上的动作,磨绳子的速度快了几分。 “知道我要做什么吗?”刀疤脸的目光落在小男孩身上。 程慕清配合着摇头。 “你也看见过吧?城里有很多要饭的小乞儿。”刀疤脸走到木桌前,扒开男孩的裤脚,露出纤细的脚踝,“那些乞儿都是我这里出去的。为了让他们可怜些,我只好动一动手脚……” 然后,手起刀落,硬生生割断了男孩的脚筋! 男孩面露痛苦,但可能是迷药的劲过大,导致他眼皮一直转,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程慕清面色虽然依旧正常,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愤恨。 “怕不怕?”刀疤脸笑着,“只要你乖,我就不会这么对你。我看你长得也挺漂亮的,不如从了我吧,我还没娶妻呢,你会是我的第一个女人……” 他像是在唠家常,说了几句,又将目标转移到了男孩身上。 就在他割断男孩另一条脚筋时,绳子被磨坏,程慕清双手获得自由。 她从怀中掏出匕首,迅速割开脚上束缚着的绳子! 018 较劲 “你怎么回事?”刀疤脸很是吃惊,但相比较思考,他的身体已率先做出行动。 他持着还滴血匕首,朝她刺去。 程慕清身子一仰,躲过这一刺。又抬脚,踹在他的胳膊肘上。 这一脚,顿时给刀疤脸整条胳膊踹麻了。他连忙大喊,“老胡!” 身在里屋的络腮胡早已跑来,他不多言语,抡起棍子,就往程慕清那挥。 程慕清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拽掉口中的布条,“呸!人渣!” 络腮胡的棍子已经落下,程慕清侧身一躲,手持匕首朝他脖颈而去。 但那络腮胡却意外的很灵敏,一把便握住了她持匕首的手腕。紧接着,便是一拧! “额……”程慕清微一蹙眉,手腕与他相反方向扭,与他较劲。 络腮胡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恢复镇定,憋着气与她较量。 这样可不行,程慕清猛地抬起腿,拿膝盖去撞他的腰窝。 这一腿有些突然,络腮胡反应过来时,疼痛也随之而来。 他手上力道一卸,程慕清抓紧时机,手腕一转,匕首往他小臂刺去。 但络腮胡也不是吃醋的,他堪堪一躲,勾拳迎面而上! 拳风将她鬓边的发丝打散,程慕清弓身,长腿一扫,来了个扫堂腿。络腮胡踉跄两步,又朝她而来。但程慕清没有给他机会,双拳不断朝他面部击打。寸拳连击,拳拳到肉。 最后,程慕清趁他被打懵,长腿一抬,狠狠的揣在他下颚处。 “住手!”刀疤脸匆匆而来,尖声喊道。他挟持着程慕涵,“你老实点,要不这小姑娘的命可就没了!” “威胁我?”程慕清朝他露出天真无邪的甜美笑容,她拎起地上的络腮胡,同样拿匕首比在他脖颈间。 她这是在与我谈条件?刀疤脸蹙眉,“你要与我相互放人?” “是啊,阁下意下如何?” “呵~好啊。”刀疤脸一笑,“但你先放?” “好。”程慕清一记手刀砍下,那络腮胡刚有些清醒,瞬间又晕了。末了,她踢皮球般踢飞了络腮胡。 她这一脚,直接将络腮胡踹到佛像下。如今三人的局势,呈一个三角。 “该你了。”程慕清扬了扬下巴。 刀疤脸心中暗惊她居然这般痛快,但很快便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我出去,就把人给你……”说着,他一步步朝外撤。 如今这个局面,自己肯定也不是对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你确定吗?”程慕清看他。 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慌?刀疤脸默默吞咽了下口水,身子依旧不停的往外蹭。 眼看着他已走出破庙,还未来得及欣喜,忽觉后背一痛! 刀疤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口上的长箭,手上使劲,打算撕票。 但早在他发愣之际,程慕清便已冲到他面前,硬生生将他唯一的筹码多夺了过去! 刀疤脸面露狰狞,举着匕首朝她挥去,却也只是堪堪划破她的衣衫。 “都这个时候了,消停点吧。”程慕清一脚将他踹开。 “你是谁?”刀疤脸喘着气,“金鹰卫?” “不是啊,我只是个寻找丈夫的苦命女子。”程慕清扯了扯嘴唇。 刀疤脸不明所以,只觉她是胡言乱语,“我顺来的孩子都是无亲无故,不受待见的,京兆尹都不爱管。再说,我把他们买了是让他们享福……” “行了,我问你。”程慕清抱着程慕涵,表情逐渐变得认真,“你今日可绑了个十七八的少年?” 刀疤脸声音如常,“没有……” “一个很瘦的少年,身上穿着朴素,长着一双很漂亮的丹凤眼。” “没有……”刀疤脸嗓子发哑。 % 收到白露送来的消息后,林砚立马布置了金鹰卫。金鹰卫穿着便衣,分布在京城各个点位。 程慕清被带走时,早有金鹰卫发现。当下,林砚便率多名金鹰卫按着程慕清扔下的豆子所指方向去寻。 这一寻,便寻到了一座小破庙。 破庙位于京城西北一偏僻区域,外表破烂,房顶露出了大大的窟窿,门窗摇曳,房梁上枯黄的杂草时而随风晃动。 金鹰卫不需要过多的语言,自动围着破庙分散开来。 月黑风高,黑影掠过,静寂无声。 “太子,屋内有不少孩童。”一名刚刚巡视过的金鹰卫向林砚禀报。 “嗯。”林砚点头,“先静观其变。” 众人等了一会儿,便瞧间屋内走出一人。那人手上似乎还抱着个小女孩。紧接着,程慕清也走了出来。 “放箭,别伤到那孩子,也别伤那人性命。”林砚沉重开口。 话音方落,一枚穿云箭稳稳射入那人的肩胛骨。 紧接着,林砚带头,众人纷纷赶上前。 “没有吗?”程慕清再次开口。 “没有。”刀疤脸知道,他若是承认,自己必死无疑。 费尽心力找这么一个人,那人一定很重要。 赶来的林砚正好听到这一段对话,他知道程慕清肯定是在指纹林珩的消息。 虽然他觉得林珩不应该被人贩拐走,但毕竟撞上了,就应该好好询问。于是,他示意金鹰卫上将人捆好。 刀疤脸见这么多人,自知活不了,刚准备吞毒自尽,便被金鹰卫一拳打掉了毒牙。 “这位大哥。”林砚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笑容诡异,带着丝丝阴寒,“这位姑娘所说的那个人是我们大晋的齐王,若你真的有见到他,还麻烦你如实坦白。” 齐王?居然是齐王?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见过他?”林砚问,“如果你提供线索,说不定,我会放了你哦。” 当然,只是说不定。 “呵,放了我?三岁小孩都不信吧?”刀疤脸笑了,鲜血自他唇角流出,染红了每条牙缝。 “可你若不说。”林砚继续说道,“我便将你的手指,一根一根剁掉……” 他目光阴森可怖,刀疤脸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痕。 “行了,时间紧迫。”程慕清推开林砚,直接拿着匕首朝他砍去,“我先割掉你一只耳朵……” “啊!”刀疤脸吓得胡乱嘶吼,“我说我说……” “说!”程慕清其实只是砍掉他一缕头发,没想到他反应居然这般激烈。 这人敢死,却不想受折磨。 019 恐惧 “是……是有一个……瘦瘦的少年……我把他给一个官老爷送去了……”刀疤脸哆嗦着,说话有些不利索,“今日出门看到一对夫妻,那两人都很瘦,很好下手……我与老胡就,就……” “这么说。”程慕清蹙眉,“那群孩子也是你指使的?” “嗯……”刀疤脸点点头,突然道,“你怎知道?” 白日她带着帷帽,刀疤脸还没认出她。 “我就是那个被孩子围着的妇人啊。”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 刀疤脸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惹了个瘟神!都怪老胡,他非要抓那男的! “你把王爷送哪了?”程慕清问。 “带……带……我有地址!”刀疤脸灵光一闪,暗自庆幸没扔那纸条,“在我衣服里,有张图!” 一旁的金鹰卫上前,从他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林砚。 林砚接过,与程慕清一瞧。 “我知道了!”程慕清叫来马匹,翻身上马,对林砚道,“你寻个金鹰卫将我弟弟送回去,我先走了!” “你!”林砚刚说一个字,少女便已策马离去。他重重叹气道,“还是这般鲁莽。”他转过身,将程慕涵身上的束缚一一解开。 “太子哥哥!”程慕涵看到林砚的那一瞬间,立马哭出了声,“阿姐她只要齐王,都不管我了!” 很显然,他方才听到程慕清的话了。 “没事没事。”林砚温柔的哄着,又叫来一名金鹰卫,“把他送回武安侯府。” 那名金鹰卫得令,抱起程慕涵,带他上马。 “太子哥哥!你等会儿帮我揍我阿姐!”程慕涵坐在马背上,小脸气鼓鼓的。 “好。”林砚弯唇一笑。 这时,在破庙中搜寻的金鹰卫也带着一群孩子走到了他面前。 这些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三四岁,他们每个人眼中都隐着深深的恐惧,看上去十分可怜。 为了利益,打这些孩子的主要,天理难容…… 林珩目光微冷,与金鹰卫交代,“这些孩子交给京兆尹,让他们帮这些孩子找到父母。这俩人,翘出买主,买卖同罪。” 金鹰卫拱手称是。 “你们几个,随我走一趟。”林砚上马,点了几名金鹰卫,又嘱咐道,“剩下的把这里处理好。” 众金鹰卫纷纷抱拳应下。 % 城中,某座小院。 院子总体布局简单,正正方方,是个比较宽敞的一进院。 院落空旷,白雪覆盖,寂静无声。乍一看,还以为没人住。 主卧明明晃晃,闪耀着温暖的烛灯。 “小公子,你也太瘦了”中年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唔唔唔!”林珩嘴被塞了布条,焦急的看着他。 “行了,别折腾了。” 灯影晃动,微微发颤。 中年男子扯出他嘴里的布条,“你想说什么?” “放!放了我!” “这地方每日都来许多人,他们都让我放。”中年男子嘿嘿一笑,“你猜,我放没放?” “我是齐王!你放开我!”林珩吼道,“要钱……给你……” 闻言,中年男子却只是吹灭了灯。 无尽的黑暗。 “好黑……”林珩后退,眼中盈满了恐惧。 刹那间,回忆似洪水涌入心头。 “齐王?拿他吓唬我?”中年男子嗤笑,“你以为前一阵那个奴才因冒犯齐王被凌迟,那齐王就是厉害人物?哈!” 林珩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重重的将他一推。 “哎呦?”中年男子踉跄两步。 脑海中骤然出现一张皱纹纵横,写满疯狂的脸,林珩抱着头,心脏像是被压着块巨石。 眼前一片虚幻的重影,胸口闷得喘不上气。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林珩跌跌撞撞站起身,一头将中年男子撞翻。 中年男子坐在地上,有些骇然。 屋外月光落在少年身上,少年双眸瞪得老大,满是恐惧。 “你疯了?”中年男子有些被他这番模样吓到,“晦气!来人!给我扔柴房!” 顷刻,屋外进来几名小厮将少年架起,送往柴房。 柴房阴冷潮湿,飕飕的凉风吹得人直起鸡皮嘎达。 少年被一把推在地上,才有所缓和。 “呼……呼……呼啊……”少年浑身发抖,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漆黑的屋顶,“走开……走开……” “这人怎么了?真吓人……”小厮甲忍不住说道,“是不是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嘘!别瞎说。快把人锁好,我们早点出去。”小厮乙说着,将镣铐戴在少年的手脚上。 这些镣铐是他家老爷为防这群人逃跑,特意去刑部讨来的。 林珩蜷缩在稻草上,一点点挪到阴暗的角落,抱紧双臂。 …… 静谧的京城,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彻云霄。 程慕清马术极好,不久便到达了纸上所指的位置。 几乎没有犹豫,程慕清翻身下马后,登上台阶,使劲敲打那户大门。 “砰砰砰!” 020 心乱 手掌与木门相互碰撞,发出隆隆响声。 “开门!”程慕清大吼一声。 这一声贯彻云霄,响破天际。 不知为何,她现在心很乱。眼看着还无人来开门,程慕清当即抬脚就是一踹。 木门意外的很结实。 程慕清加大脚力,继续揣门。 一下!两下! “来……来了!”门内传来一道颤颤巍巍的男音。 大门被打开,程慕清跳入院子,迅速巡视一圈。 “你……你是谁?来……来找谁?”男人披着外套,犹犹豫豫道。 这动静也惊动了屋内的人,一女人站在门口,掐腰骂道,“你谁家姑娘,三更半夜敲别人家大门?舔着个脸,来找男人啊?” “是,来找我夫君。”程慕清抬眸,看她,“你们买下他做什么了?” “你夫君?”女人立马将目光转到男人身上。 男人立马摆着双手,一脸惊恐,“不是我!不是我!” “你们今日有没有买下一名少年?”程慕清逐渐冷静下来,她深呼一口气,抬手比了比,“这么高,眼睛很漂亮,很瘦……比我还要瘦的那种!” 院内男人与女人相视一眼,皆摇头。 “那人是当今的齐王。”程慕清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们,“方便让我搜一下院子吗?” “真……真没有!”男人连忙说道。 “但我得到的线索直指齐王在此不见?”程慕清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我现在搜房,若是没搜到,这银子归你们。若是搜到……”说到后半句,她目光沉了沉。 夫妻俩齐齐打了个冷颤。 “让她搜吧……反正也搜不出什么男人……”丈夫说道。 “嗯……”女人没什么异议。 “请先进屋。”程慕清让男人与女人进入主卧,开始对这个宅子进行地毯式搜寻。 期间林砚也带金鹰卫赶来了。 但两伙人皆未在此搜到林珩的影子。 林砚叫来夫妻俩,“你们今日可在此看到什么可疑人?” 夫妻俩先是齐齐摇头,后在金鹰卫的压迫下,才说道,“今日午时,将这院子借出去过一个时辰。” “借院子的是何人?”林砚连忙问道。 “是……”男人回想着,目光又与林砚触碰到了一起。 面前的少年虽面上温润如玉,但笑意不达眼底,眼神更是让人身心一寒。 “是一个官爷……”男人说道,“但我也不知道是谁……” “那人既然在买……的时候,租下此院作为掩护。必定不会留下把柄。”程慕清抿唇,一张小脸冷的瘆人。 其实这句话不用说,在场上所有人心中都明镜着呢。 “那便挨家挨户的找。”林砚开口,“不放过任何一个官员。” 就在这时,程慕清双腕一阵刺痛。 她撸起袖子,只见纤细的手腕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勒出了伤痕。她转动手腕,发现手腕上,是一圈伤痕。 这个伤痕……程慕清微微眯起眼。 是……手铐? “你手怎么了?”林砚眼神尖锐,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皱。 “没事……”程慕清垂下手,大脑急速运转。 晋朝在武器方面管控的相当严格,像刀剑之类的,必须有官府批下来的资格证,才能找铁匠铺打。私藏甲胄,更是重罪。而一般家庭绑人都只用绳子,手铐只有对待犯人才用…… “刑部!”程慕清突然道,“去查刑部官员!” 林砚不知她为何突然这么说,但还是下令金鹰卫去查。 几人匆匆撤离,程慕清临走前还不忘给这家院子的主人留下一锭银子。 金鹰卫的办事能力很强,很快便将刑部大大小小的官员聚在了一处。因那家人说是个官员,金鹰卫便将筛选出的官员带到了林砚与程慕清面前。 林砚先是询问是否有见过齐王的,结果这群人齐齐摇头。程慕清又问谁家有手铐,或者谁曾讨要过手铐。现场安静了许久,方才有人表示,大理寺丞曾讨要过。 当下,程慕清便要去大理寺丞的府邸。 “程慕清,你做这一切有根据吗?”跟在她身边的林砚有些一头雾水。 “没有。”程慕清坦诚道,“直觉罢了。” 闻言,林砚无奈的弯唇一笑,他摆摆手,“走,去大理寺丞家一趟。” 于是,众人又策马来到大理寺丞家。 一天折腾这么多趟,众人都有些疲惫了。但本着职业道德,无人说累。 但好在,这一趟却是没白跑。 大理寺丞不在家,问其夫人,夫人只答“老爷出门应酬,今日不回家”。 林砚也算是个官场油条,立马看出她神色间的不对劲。在他逼问下,得到了一个地址。 原是,大理寺丞有些小癖好。只是去青楼有损身份,便在某偏僻之地买了个小宅子。 身为枕边人,大理寺丞的夫人自然会调查常不回家的丈夫的行踪。也就知道了那个宅子的位置。 林砚问话时,程慕清的目光则被府上一木雕吸引。 红木雕刻的大虎栩栩如生,弓着身,一双眼睛凶神恶煞。仿佛,下一秒冲下来,给盯着它的人来一口…… 这不是前任首辅家的吗? 袁家老太爷身为首辅,辅佐晋明帝多年,将他从小皇帝拉扯大。不想还是遭皇上忌惮,人刚离世,便被扣上贪墨罪名,子孙被杀的杀,被流放的流放…… 说起来,袁家老太爷,与她外祖父也算是世交,当年还让陶雨珊与袁家三郎了亲。可惜,亲事刚定,全家就都遭殃了。 “程慕清!” “程慕清!” 林砚喊了两声,程慕清才回过神。 “看什么呢?该走了。” “哦!”程慕清连忙跟上。 众人按照地址,来到一个普通小别院。这个院子就像普通百姓家的院,方方正正,甚至有些小。也正是因此,它看上去非常普通。 “开门!”有金鹰卫下马去敲门。 敲了好一会,门才开一个小缝。 “你们是……” “金鹰卫办案。” “我们家什么都没犯。”小厮连忙说道。 “你今日可看见过一十七八岁,这么高的少年?”程慕清比了一下,“很瘦。” 那小厮一愣,连忙摇头,“没有。” 021 粗鲁 不对劲……程慕清展开一抹笑容,“那你方才紧张什么?” “没紧张……”小厮嘴上说着没紧张,但声音越来越低了。 “那请配合一下,把门打开……”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办案?快走快走!”小厮迫不及待的想关门。 “你在心虚什么?”程慕清按着门,不让他关。 “谁!谁心虚了!”小厮高声喊道,一双眼睛直乱转。 一看就是做贼心虚。 “把门打开,不然我就踹了。”程慕清朗声道。 “就算你们办案,也不能私闯民宅……唉!” 小厮话还未说完,程慕清便爆栗的踹开了门。 “若你们清白,我自会赔罪!”程慕清一步跨入门栏。 小厮连连向后退,心中只有——这粗鄙的女人! “谁啊!谁啊!”大理寺丞披着件衣服从房间出来,“知道我是谁吗?敢……敢……太子殿下?”看见林砚站在门口,他瞬间僵住了。 今儿是什么日子?先是买了个疯子、后又不可描述到一半,太子殿下光临? “太子殿下千岁。”大理寺丞连忙行礼。 程慕清见他衣衫不整,厌恶的别过脸。 “大理寺丞,你这,可有一名身子瘦弱的少年?” 瘦弱少年?大理寺丞突然觉得头皮发麻,但还是笑着说:“不曾有,不知太子殿下寻这少年有何事?这院子……唉,说起来,是臣养外室的地方。”他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我先搜一下。”程慕清跑入主卧,见主卧没林珩的影子,便又跑到柴房。 “唉!姑娘!”大理寺丞叫住她,“柴房是在下养蛇的……蛇冷血,你进去该被咬了。” “哦……”程慕清淡淡回了一句,还是推开了门。 柴房内,阴冷幽暗,空气中带着霉味。程慕清巡视一圈,目光却突然锁定在一个角落。 角落中,蜷缩着一个人。那人身上带着手铐,衣衫凌乱,黑发披散着,玉簪摇摇欲坠。 柴房狭隘不透光,阴沉沉的。程慕清微眯起眼,有些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她上前两步,越走越近,只见这人瘦得吓人…… 她心脏扑通扑通跳了两下,一个答案浮出水面。 “这位姑娘!”大理寺丞不知何时跑到了她身边,将她往外拉,“里面都是我养的毒蛇,那个女人是专门饲养毒蛇……” “滚!”程慕清呵斥一声,踹开他,转身跑过去。 那人死死抱着双膝,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被吓的。 “林珩?”程慕清试探性的去撩开盖在他脸上的碎发。 “啊!啊——”少年突然发起疯,声音充满绝望,“不要!不要过来!求求……不要!不要!” 借着微弱的光亮,程慕清看见林珩小脸刷白,满脸憔悴,满眼恐惧。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捂住自己的耳朵,拼命将头埋入膝间,浑身打颤。 “林珩。”程慕清确认了,她蹲下身,掰开他不断撕扯自己头发的手。 “放开我!放开我!”林珩不断挣扎着。 “你安静些,看看我……听听我的声音。”程慕清一手钳住他,一手抚摸着他的后背。如同在给小猫顺毛,“是我,程慕清。我是你的妻子,我不会伤害你的。” “放开!放开!”林珩激烈的挣扎起来。 “林珩,是我,是我啊!”程慕清直接将他搂入怀中,尽量控制声音温柔,“别怕了……” 她声音温柔,如小桥流水沁人心脾,如暖阳照拂如沐春风。 指尖不断传来暖意,她指法温柔,按压着他的大椎穴。 林珩渐渐安静了下来,整个人依靠在她的身上,涣散的双眼逐渐聚焦。 抱了好一会儿,程慕清才放开他。 月色倾斜入屋,她背着光,眼神温柔。林珩看着她,彻底安静了下来。 “走吧。” 程慕清刚想拉起他,便听见手铐的哗啦声。她蹙眉,转身想去要手铐的钥匙。手却被林珩死死拉住了。 好在这时,有小厮识趣,上来解锁。 锁开,程慕清带他站起。 “你怎么穿这么少?”程慕清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他身上。 他还是那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好似方才发疯之人并不是他。 “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休息吧。”程慕清轻声说着,她握着他冰冷的手,带着他走出那个小角落,走出那片阴暗。 屋外月色温柔,照在少年苍白的脸上。他看上去憔悴极了,连步子都有些不稳。 程慕清干脆将他打横抱起,径直出了院。 “我走了。”程慕清与林砚打招呼,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大理寺丞,“明日,我再来找你。” 大理寺丞此刻的心已然全凉。 将林珩抱上白马,程慕清坐在他身后,拥着他,带他回齐王府。考虑到林珩状态不大好,程慕清驾马慢了些。 马儿悠闲的逛着,颇有节奏。 不知走了多久,程慕清突然觉得肩头一沉。再一垂眼,瘦弱的少年正靠着自己,沉沉的睡着了。 紧绷的弦一下断了,便虚脱了。 她替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回到齐王府时,夜已深。 今夕与阿风等人站在门口,见两人回来,立马迎上。 程慕清轻柔的将林珩抱下马,怀中的少年还在酣睡,只是眉头依旧紧紧的皱着,似是做了什么噩梦。 “阿风。”程慕清轻声将阿风叫来,“带王爷回院休息。”说着,她将林珩放到他的背上。 刚想松手,林珩猛地惊醒,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 他凤眸微睁,深不见底。 林珩从阿风背上下来,紧绷着下巴,直直的盯着她。 两人僵持了片刻,程慕清道,“王爷,回院休息吧。” 林珩没说话,身子僵在原地,手却没有半点松懈。 “王爷,我们回来了。在齐王府,没人敢对你怎么样。”程慕清又说。 但任由她怎么说,对方都没动。 对方就这么一直看着自己,程慕清豁然开朗,反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走吧。” “嗯。”林珩乖巧跟在她身边。 齐王府占地面积颇广,程慕清拉着他走过三进院,走过悠长的九曲环廊。 程慕清时不时将目光转到林珩身上,他低着头,跟在她身边。整个过程都安静的诡异…… “抬起头。”程慕清拍了下他的后背,“男子汉当如青松,不该弯腰驼背低头。” 林珩试着让自己直起身,但走着走着,他又控制不住的往下低。于是程慕清再拍他的背,他再直起,如此反复。 走了一会儿,两人终于到了静苑。 022 你眼睛真好看 回到静苑,今夕端来水,伺候二人梳洗。 屋内燃了好几根蜡,烛灯晃动,明明灭灭。 程慕清发现林珩一直在关注自己,只要自己脱离他的视线,他便会立马跟上来。 她想,林珩应当是害怕的心情还没缓过来,自己是不是应该在这陪他? 折腾一晚,程慕清其实是有些累的。于是她干脆留在这里过夜。 可能是从前行军时,曾因条件不允许,与一堆男人挤在一处过夜。程慕清此刻丝毫不介意与林珩同床共眠。 床榻很大,程慕清躺在边上,林珩睡在里侧。 气氛莫名的和谐。 迷迷糊糊中,程慕清突然听到林珩的声音—— “我是不是,死在启国就好了?” 也不知他是在问她,还是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啊?”程慕清转过身,不解的看向林珩。 “这样,你就不会因为救我,被烫伤。这样,你就不会嫁给我。这样,你也不会因为与我生命相连,时时刻刻都要分心……” 他将自己说成了一个累赘,一个负担。 程慕清想起后背那道因救林珩落下的伤疤,当时她闯为救林珩,被一燃着火的梁木所砸。那一砸,也给她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但事情已经无法转变,程慕清也从未后悔救人。 “你既然知道我后背上的烫伤,也知道那是为了救你留下的。你便更应该好好活着,对得起我这个疤才行啊。”程慕清笑道。 在这幽黑的夜里,她两眼弯弯,璀璨如星。 “我之前便说过,我是自愿嫁给你的。既然嫁给你,不管咱俩只见有没有这个羁绊,我都会关心你。”程慕清声音平静,“就像一开始,我知道你孤僻,不喜欢与人来往,我就不会来打扰你。但吃穿用住上,我每次都有嘱托你院内的小厮……哦,现在想想,他们应当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那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离开我?”林珩问,他语气有些快,饱含着渴望。 “是,因为我们是夫妻。” “那你,不要再像从前那般抛下我了。” “我从前好像也没抛弃过你吧?”程慕清一头雾水,“不就这一次,我疏忽了吗?” “从今往后,也要记住我。” “我一直记得你啊。” “……” 他眸色微暗,蠕动着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地方,“永远不要离开我。” 他握住她的手,往自己方向拽了拽。 想着大理寺丞那副嘴脸,再看看林珩身上单薄的里衣。程慕清想起早有耳闻的,京中有些官老爷,女色尝遍了,便会去找小馆。 他们的花样有很多,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想来林珩受到的刺/激很大,他本就是个孤僻不喜人接近的少年。这时突然被……肯定是既痛苦,又不理解。 而现在,她救出了他,她便成了他现在的依靠。 程慕清心中有些同情他,“好,我不会离开你。” 明明说会好好保护他,结果却还是让他被人抓去,还让他受了这么久的苦。程慕清长长叹出一口气,胸口闷闷的。 这一夜,林珩握着她的手,抱着她的手臂,安稳的睡了一整夜。 相比林珩的安逸,程慕清一整夜都在做噩梦。 梦中,一只妖怪拉着自己手臂,对自己的手又亲又啃,场面血腥。吓得她天还未亮,便醒了。 睁开眼,就见林珩蜷缩着,抱着她得手臂,嘴唇贴在她的手指上。 原来,不是梦啊…… 程慕清突然有种梦境照进现实的感觉。 她试着抽/出自己的手臂,但刚挪动了一寸……眼前那少年便睁开了双眼。 他眸光清澈,带着刚睡醒的朦胧与单纯。 “你……眼睛真好看。”程慕清嘿嘿一笑,顺势抽回自己的手。 她坐起身,简单活动了下麻木的关节,便下床了。 前几年的军旅生活让她完全自立,再也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了。程慕清自觉洗漱,穿好衣裳,又走到镜前束起自己的头发。 昨日她便交代今夕准备好今早需要用的一切。 原以为她不一定睡到什么时,没想到醒的会这么早。屋外还未破晓,天地还是一片漆黑。 穿着青色长衫,扎着少年气满满的马尾。程慕清满意的抖了抖袖袍,现在的自己简直就是个英气勃勃的书生! 书生用英气勃勃形容似乎不大好……这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你要出去吗?”林珩此刻正穿着衣裳,他动作有些急,好似生怕对方抛下自己离开般。 “嗯。”程慕清整理好外杉,又披了一件狐裘大氅,“王爷,我要去一趟刑部,去看昨天……那个男人。” 林珩身子一僵,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将腰带系好。 “王爷,你是想和我去吗?”程慕清见他开始束发,有些拿不准他想法。 “你说过的。”林珩道道,“不会丢下我。” “我是说过,但咱俩毕竟是两个个体,不可能一整天黏在一起。”程慕清柔声说道,“你留在王府,阿风还有崔护卫,都会照顾你。” “你要抛下我。”林珩唇角往下一咧,眼中盈满了委屈。 “没!没没……”程慕清赶忙摆手,“王爷,你别误会我。我只是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对方依旧用可怜兮兮的表情望她。 程慕清身子有些僵,无奈叹气,“好吧,你跟我一起去。” 听到她肯带自己,林珩连忙拿了根青色的发带将头发绑好。 两人出了静苑,程慕清走在前,林珩跟在她身后。 程慕清穿男子长衫时,出奇的和谐。光看背影,当真有些陌上君子之感。林珩低头盯着她捶在身侧的手,发呆。 “王爷,王爷?”程慕清扭头,见林珩发呆,叫了他两声,“你坐马车,还是与我一同骑马?” “与你一起……”这个问题,他不用思考。 “好。”程慕清点头,又抬手拍他后背,“挺起腰杆。” 林珩听话照做。 两人走出王府,府外,一匹小白马在门口安静的等待。程慕清拉着林珩上马,策马奔金鹰司。 023 金鹰司 金鹰司离齐王府不远,程慕清很快便到了。 贩卖人口属于重罪,加上牵扯的人颇多,两名罪犯直接被关在金鹰司,由金鹰卫审问看管。 她带林珩下马,出示齐王府的令牌,才被放行。 金鹰司分为外厅、内厅、玄狱门。外厅会客,内厅商讨,玄狱门关押犯人。其中内厅是机密之地,存储着各种各样的资料,有些重要罪犯也会被关押在内厅。 金鹰卫也分三等,天鹰使、地鹰使、飞鹰使。天鹰为金鹰司最高层,地鹰负责内务,飞鹰到处查案。如林砚经常带在身边的金鹰卫,便都是飞鹰使。 在一名地鹰使的带领下,两人径直走到会客厅。 会客厅不算大,正中放着一鼎正在燃烧的炭火盆,两侧摆着整齐的桌椅。严肃寂静,毫无生活气息。 程慕清拉着林珩先坐,等了片刻,林砚才到。 他看上去颇为疲惫,眼底一片乌黑,脸色也不是很好。 “通宵了?”程慕清随口一问。 “嗯。”林砚点头,又将话题扯到案子上,“审问过了,大理寺丞只是想尝鲜……七弟,他有对你做什么吗?”他抬眸,看向林珩。 林珩摇头。 “嗯,他与我说的,也是什么都没做。”林砚颔首。 什么都没做?程慕清震惊极了,她咳嗽了两声,“王爷,您能出去一下吗?就一会儿……”她满脸讨好的笑容。 “为什么?”林珩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林砚。 “我有一些事想问,你在这……不大方便。”程慕清硬着头皮,“王爷……王爷……” “嗯。”林珩泄气般,起身走出了会客厅。 他就站在门口,背对着两人,望天。 “我感觉,他好像生气了。”林砚悠悠说道。 “等会儿我再哄。”程慕清摆摆手,直接问,“昨天齐王他情绪非常不好,你确定大理寺丞什么都没做?” “你这个表情,是希望有什么吗?怪不得叫七弟出去。”林砚没具体说,但内容两人心知肚明。他抿了抿唇,“大理寺丞说,他第一次买这么大的男人,想尝尝鲜。但没想到,林珩突然发疯,他觉得有些骇人,便叫人将他扔柴房了。” 发疯……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发疯了?程慕清一头雾水。 反倒是林砚一脸淡定,“可能是在启国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 是哦,有可能。 林珩在启国的那些年里,谁都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现在看他这般孤僻沉默的样子,在启国的日子肯定很不好受。 “那你们要怎么处理大理寺丞?”程慕清询问正题,“虽然他没做什么,但他还是绑了王爷,参与贩卖人口,非法囚禁……” “放是不可能放的,牵扯到七弟,可能会将他斩首。”林砚弯唇。 “嗯。”程慕清点头。 “但他家里人斥巨资打点了一番,刑部那边有些松动……想试着给他定流放的罪行。” “这怎么行?”程慕清蹙眉。 “那他还不愿意呢。”林砚道,“他嚷嚷着,要见首辅。还以此威胁我……说他若死了,首辅还有我都会遭殃。” “垂死挣扎罢了。”程慕清顿了顿,“但我倒是很好奇……他见首辅作甚?你让他见了吗?” “不知道。”林砚笑笑,“所以,我让他见了。” “他若是抓着首辅什么把柄,你不怕他被……”程慕清在脖间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那又如何?”林砚淡淡道,“他是我的人。” 首辅是太子党。 也是最重要的棋子之一,他不会碰。 “况且,他不是说他也要我遭殃嘛……”他眼眸微垂,轻轻的笑了。 % 牢狱,狭小阴暗,空气自巴掌大的小窗流入。 狱中满是霉味,参杂着尿骚屎臭,令人作呕。 “大人,饭来了。”一飞鹰使拿着膳盒,走到大理寺丞牢狱门口。他蹲下/身,将饭菜小心翼翼递进去。 牢狱的木栏间距有些窄,递东西有些费力。 大理寺丞也是饿极了,他被审问了一整夜,此刻又饿又累。 他不顾形象的抓起一只鸡腿,狼吞虎咽。 “大人,慢点。”送菜的狱卒轻声道,“还有狮子头,红烧肉呢。” 不对……大理寺丞突然放下嘴边的鸡腿,“为何我的饭菜这般好。” 他身在大理寺任职,时常与刑部有所来往。若说因为旧情,给他加鸡腿,还说得过去。可又是狮子头,又是红烧肉。 这怎么看,像断头餐? 而且,官场上,哪有什么旧情? 嘴里原本焦香美味的鸡腿,瞬间不香了。 “因为您是大理寺丞啊。”狱卒笑笑,起身离开。 “你是谁?”大理寺丞后背发凉,冒了一层冷汗,“来人啊!来人!” “怎么了?”一道男音传来。 幽暗的冗道中,走来一慈眉善目的中年人。他看上去四五十岁,身着绯袍,头戴官帽。他的步子不急不徐,颇有节奏。 这便是当朝首辅,宋居书。 “首辅大人!”大理寺丞紧紧捏着木栏,他的眼睛瞪得滚圆,“救救我,首辅大人……救救我……” “我听说,你家给你打点了关系,加上你没对齐王做什么……刑部只是打算将你流放。” 大理寺丞也听说过,但流放……流放到北方,到了那能有什么好?受苦受难,一个不慎,死在路上都有可能,还不如砍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宋居书见他面露急色,柔声宽慰,“正常买卖同罪,你当与那些人贩一同斩首。可如今你家愿拿钱消灾……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是,首辅大人。当年我可是帮了您的……您好歹……保我一命……别让我流放到北部,去南方也好啊。” “我明白。”宋居书点头,“我会尽量帮的。” “谢谢大人!谢……”大理寺丞正道谢,突然感觉胃痛如搅,他捏着栏杆,一点点曲下/身子,“首辅大人……” “当年的事,我很感激你。”宋居书跟着他蹲下/身,“若非你,我也不会走到这个位置。多谢……” 024 疑点 “念慈……”大理寺丞七窍迸出鲜血,双眼瞳孔逐渐涣散。他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至死都未瞑目。 他说得模糊,宋居书没听清。 但一个死人的话,谁会在意呢?他站起身,抖了抖绯红官袍,原路返回。 走至牢狱门口,宋居书便瞧见一少年匆匆走下台阶。他只当少年是金鹰司的一员,没大留心,与其擦肩而过。 刚走入玄狱门的程慕清却是脚下一顿。她回眸,看了眼那绯红官袍,问道,“那位是当朝首辅?” 狱卒见她腰间配着特有的令牌,自然不敢怠慢,连忙点头称是。 程慕清默默记下,“大理寺丞在何处?” 狱卒连忙带路。 穿过狭小悠长的甬道,她停在一狱前。 狱中,男人仍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口中皆是白沫。 望着死在地上的大理寺丞,程慕清叹了口气。虽然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但她还是有些不甘。有些事,她还没问清。 比如,他是怎么与那两个人贩联系上的? 身旁的狱卒一脸惊讶,连忙叫来其他的同伴。向上汇报的汇报,处理尸体的处理尸体。 一切井然有序。 “抓着首辅什么把柄,居然处理的这么快?”程慕清喃喃自语,为狱卒们让出一条道路,转身离开。 走出牢房,她看见一披着青色狐裘大氅的清瘦少年正站在门口等自己。 因担心他看见大理寺丞,想起不好的事,程慕清便将他留在了门外。现在看他乖乖巧巧,像个温顺的兔子,程慕清的心不由软了几分。 “走吧。”她开口。 回到齐王府,程慕清先将林珩送回静苑。并让崔护卫、阿风陪在他身边,方才回温澜院。 是夜,安宁静谧。 屋内燃起数盏烛灯,程慕清坐在案台前,面前摆着一张张写满字的塘报。 “王妃,这些我也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呀。”今夕站在她身后,给她捶背,“那两名冒犯王爷的奴才,家庭干净,世代务农……这些在买的时候,房管家都已经检查过了。还有阿风……他祖籍巴蜀,家里一共四口人。逃荒的时候没了娘与兄长,到了京城,父亲又染上重疾离世了……这些我都与认识他的客栈掌柜确认过。” “嗯。”程慕清将纸放在一旁,“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自那场梦后,发生了很多事。她与齐王共生、齐王被两个小厮冒犯、如今又被人贩拐卖…… 程慕清一直认为,京城肯定有与林珩差不多瘦弱的少年。 可为何他们只挑中了林珩? 他们手里有迷香,那香的劲很大,有此物在,他们想绑谁绑不了? “今夕,你说……在大街上随便绑一个落单的少年容易,还是绑一个有人陪在身侧的人容易?” “自然是落单……”今夕顿了顿,“王妃娘娘,您是怀疑?” “我确实怀疑……”程慕清目光落在桌上的白纸上,上面记载着大理寺丞的出身。 大理寺丞,名包辉。出身于清廖县,玄和三十年的进士。先后在翰林院、国子监任职,后因锄奸有功,提拔为大理寺丞。任职期间谨慎无错…… “林砚说……他严加拷问了,但所得的证据只能证明这一切是巧合。”程慕清思索着。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他都这么说了,肯定没问题。”今夕笑嘻嘻道。 “哼,英明神武……包庇属下……”程慕清嘟囔一句。 到底是什么把柄,让当朝首辅下手毒杀大理寺丞呢? “今夕,你再帮我查查大理寺丞。”程慕清将揉了揉太阳穴,轻声嘱咐,“银子,你看着支配。” “是。”今夕应下。 静苑。 崔护卫抱着剑站在房门口,像一尊凶神恶煞的雕像。 屋内,林珩躺在床榻上,睁着双眼,怎么也睡不下。程慕清给他院里安了许多人,让他安心。但他却不喜欢这些人…… “王爷,您不知道。”阿风走到他身边,将药端给他,“您失踪这段时间,王妃可着急了。” 林珩瞳孔逐渐聚焦。 “我还看见太子殿下了,我看见他与王妃站在一起,在讨论如何救您。太子殿下过真清新俊逸,才貌双全。”阿风自顾自说道,“难怪都说王妃与太子殿下是……咳,都说他们俩是一对好兄妹。感觉还很有默契呢……哈哈……”他笑的有些不自然。 林珩抿唇不语,搭在膝盖上的手攥紧了些。 “王爷您放心,以后奴才会用心跟在您身边,好好照顾您的。”阿风打着包票,“奴才对您忠心耿耿,您怎样,奴才都不会觉得您不好……” “出去。” 他的声音有些哑。 “是。”阿风也不赖着,推门离开。 …… 满香楼。 “大人,按你所想,那人已死了。”店家恭顺朝一黑衣男子汇报,“这份诚意,您可还满意?” “让齐王入局,是你们的计划?”黑衣男子带着帷帽,声音颇有磁性。 店家笑笑,“只有让齐王入局,大理寺丞才能死的透彻啊。虽然买卖同罪,但若只是一些不受重视的孩童,他必能脱身……只有牵扯到皇室的人,才能保准他死。” “呵~”黑衣男轻笑一声。 “这只是见面礼。”店家面上是一层不变的笑容,“以后,对大人不利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黑衣男子看向他。 “什么?” “你们是谁?” “大人只需要知道,我们与林砚有仇。” 黑衣男子沉默片刻,开口问道,“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我们目标是一样的,除掉太子党。” 片刻沉默后—— “那我要你们快点除掉。” “这……计划不都应该慢慢来吗?太快,会露出破绽的。”店家面露为难之色。 “有我帮衬。”黑衣人站起身,“我喜欢快刀斩乱麻。” 店家心中虽有不满,却还是保持微笑将黑衣人送出门。 黑衣人走后,店家叫来几个杂役。 “老胡怎么样?”店家冷声询问。 “已服毒自尽,不会暴露我们。”杂役回答。 “大理寺丞常去的那个念慈堂,你们可调查过了?” “回大人,那念慈堂里住着个女人,听说是大理寺丞的外室。”杂役回答,“我们本想将那女子抓回来,不想那女子已离开念慈堂,不知所踪。” “一个外室?”店家沉默片刻,“罢了,一个外室而已。” 025 我自愿的 眼看着夜色愈浓,程慕清拄着下巴,将案台上的资料塞入书中。 “天色已晚,王妃早些睡吧。”今夕端着水盆,站在木桌边叫她。 “睡不着。”程慕清盯着跳动着的烛火,“你回去休息吧。” 两人相处多年,今夕很默契的没说什么矫情的话,径直推开房门,准备离开。 “咦?”门刚打开一条缝,今夕楞了一下,她回头,“王妃,王爷来看您了。” “看我?”程慕清起身走到门口。 屋外,林珩站在院门口,身边跟着阿风与崔护卫。 他的视线与程慕清刚一触碰,便躲开了。他似有些不知所措,挪了挪步子,想要离开。 “王爷!”程慕清叫住他,“有什么事吗?” 院门高大,阴影落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整个人都融入了黑暗,声音也有些发涩,“我……饿了。” “想吃什么?叫白露给你做?” 少年微微抬起头,“你做的……” 她做的?程慕清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好!正好我也有些饿了。”她转过头,“今夕,去备些羊肉,我带王爷吃烤肉……对了,那日买的卤肥肠也带上来吧。” 今夕应声,退下去备食材。 “这边,王爷。”程慕清招了招手,示意着林珩跟她走。 林珩步入院子,一步步朝她走去。 两人进入正厅,阿风给两人整理出一片空间,放好矮凳。 不过片刻,今夕与一干奴才端着食材,炉子,炭火进入房间。 火炉中燃着炭火,劈里啪啦直冒火星。炉上,架着一张铁丝网,上面放着红白相间的肉。 程慕清从今夕手中接过镊子,将那肉来回翻动。待肉变色,夹起一块熟肉,放在了林珩碗中。 对方很给面子,夹起便吃,结果烫的眼泪都掉下来了。他嘶哈着,将肉吃下肚。 “你吹一吹啊。”程慕清笑容颇为无奈。 “嗯。”林珩小口喝着茶,乖巧点头。 程慕清又夹起块肉,放在自己碗中。 腌制过的肉,外表焦焦的,一咬是羊膻与烟熏相容独有的味道。沾过调料后,辣椒与孜然的香杂糅在一起,更是别具风味。 五花肉也烤的滋滋冒油,那些肥油都已烤出。吃在嘴中,肥而不腻,满嘴肉香咸鲜。 “不错不错。”程慕清连连点头,又给林珩夹了几块肉,“多吃点,你太瘦了。” 林珩听话的吃着。 程慕清又拿起一叶白菜,包上烤好的、沾满调料的肉,放入口中。 新鲜爽脆又解腻的白菜中,是一块肉汁丰厚的五花。她开心的咀嚼着,白菜与肉杂糅,汁水肉香在自己的口腔中蹦跶。 她笑眯眯的拿起镊子,继续翻烤火炉上的肉。 “我来。”林珩伸手。 “你来?”程慕清看着对方从自己手中拿去镊子,将肉来回翻面。 他手腕纤细,白如羊脂玉,甚至能清楚看见青筋,她下意识问道,“能拿住吗?” 林珩有些不明所以。 “你这么瘦,能拿住镊子吗?”程慕清笑着看他,“要不还是我来吧?” 他摇头,“我已经长大了。” 其实林珩只比她小一岁,但说到长大…… “你还没及冠呢,怎么都还小。”程慕清微微扬首,“我就不一样,我早就及笄了!” 林珩静静的看着她,目光一柔。 “怎么了?”程慕清见他看自己,连忙掏出手帕擦嘴,“我是蹭到什么了吗?” 林珩弯唇,无声一笑。 “你笑什么?”程慕清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林珩垂眸,继续烤肉。 见他不说,程慕清便也没再多想。她双手一拍,喊来今夕,让她将自己买的卤大肠拿来。 片刻后,今夕一脸便秘的将卤大肠端来,放在小桌上后,一溜烟跑了。 “哎呀~”程慕清一脸兴奋,拆开荷叶。 层层翠绿的荷叶中,包裹着一块块棕褐色的猪大肠。经过佐料处理,它本身的臭味已经淡了许多。但吃不惯的人还是会闻到臭味。 肥肠入口,口感筋道弹牙,味道咸鲜香臭。程慕清吃了两块,眉头不自觉皱了皱,“倒是神奇了,这味道真跟启国那边的一样。” 林珩默默将烤好的肉放到她碗中。 “你也吃啊。”程慕清回过神来,“干嘛一直给我夹?” “嗯。”林珩象征性的给自己夹了两块。 “你吃卤大肠吗?”程慕清夹起一块,喂到他嘴边。 他表情略有些狰狞,鼻子动了动。就在程慕清以为他不会吃,准备收手时,对方却一口咬住了那肥肠。 “呕……”林珩还没嚼,就要yue了。 “呵~你不能吃,就别吃嘛。”程慕清笑了,“吐了吧。” “呕……呕……”林珩边嚼边yue,最后,满眼含泪的吞下了这块肥肠,“呕……咳咳!” 程慕清见他十分难受,抬手帮他顺了顺背,“快吐了吧。搞得我跟坏人一样,逼你吃似的。” “没有。”林珩看她,淡淡道,“我自愿的。” 他目光清澈,烛火映在他脸上,好似给他敷了一层橙黄色的粉。 “自愿……自愿什么?”程慕清心下一跳。 “你给的,我都自愿吃。” “那我给你毒药,你也自愿?” “嗯。” “你好傻啊。”程慕清满脸嫌弃。 “那……我不吃毒药。” “扑哧。”程慕清笑了,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可真是太乖了。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都好。” “鲫鱼豆腐?” “好。” “然后再来个红烧肉,小青菜……”程慕清掰着手指,算着早中晚的伙食。 林珩低着头,目光柔和,唇角微弯。 可能是因为吃了肉的缘故,程慕清感觉身子有些热。同时,她又觉得林珩盯着自己的目光实在太炙热。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抬手夹起一块肥肠,迅速塞入林珩嘴中。 “呕……”林珩一个没注意,差点吐出来。他捏住鼻子,喉结上下滑动,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吞下。 “你硬咽啊?”程慕清唏嘘。 林珩撅嘴,委屈的看着她。 “你说的,我喂你什么,你都吃。”程慕清顽皮一笑。 “哦……好吧。” 026 折服 “你到底为何一直盯着我?是我脸上有东西?还是我哪里……奇怪?”程慕清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都没有。”林珩摇头。 “那你……” 突然,一道闪光划破她的脑壳。 啊!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好看了!所以惹得他频频瞧自己! 程慕清恍然。怪不得孤僻,与谁都不亲经的王爷会与自己这般亲密。原来是折服于自己的美貌! 她就说嘛,虽然自己因前几年在启国当宫女,导致皮肤有点黑,有点糙。但她底子好,身处闺阁时,也算肤若凝脂,貌美如花。 但这么一想,她反倒有些拘谨了。 程慕清端正坐姿,抬起纤纤玉手,缓缓进食,优雅得像个贵族公主。 “你……”林珩面露不解。 这孩子一定又被我优雅高贵的行为举止折服了! “你这样不难受吗?”林珩直言。 “……”程慕清唇角一抽。 “小口吃不出肉香。”林珩夹起大片羊肉往她碗中送,“你一开始那种大口大口吃才舒服。” “……” “我来给你包饭吧。”林珩利落的拿起一片白菜叶,包上肉,撒好调料,递给她。 看着掌心大小的菜包肉,程慕清觉得自己应该不用保持贵女形象了。 她接过,一口闷入嘴中。 “还是这样吃开心吧?”林珩露出会心一笑。 “汪叶……”程慕清咀嚼着嘴里的肉,一双眼睛顿时又明亮了起来。 难道王爷喜欢的是,真真正正的自己吗? 看来是自己可爱的一面让王爷沦陷了! 原以为对方只是喜欢自己的美貌,没想到是喜欢自己有趣的灵魂! “啊?”林珩歪头看她。 “真感动啊。”程慕清说的是真心话。她这个性子,从小就不招人喜欢。 毕竟在这个女子以贤良淑德为重的时代,她的性子确实不招人喜欢。 就连遇到喜欢的人,也会因自身性格,被拒绝。 “嗯?” “你这饭包的不错。”程慕清砸吧两下,“居然和我调的一样。” “这就是当初你教的我的。”林珩小心翼翼抬头,眼中带着丝丝期待。 她教的?程慕清一愣,“我没教过你啊……” “是……我记错了。”林珩垂下眼。 屋内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来……多吃肉多吃饭。你看你瘦的都皮包骨了,快多吃些。”程慕清嚷嚷着,打破尴尬,“其实白菜换成生菜更好,可惜大冬天生菜不好买……等开春,我再带你烤。” “好。”林珩点头。 “菜也要吃。”程慕清说着,又给他夹菜。 “嗯……我……”他唇角嗫嚅着,似有话堵在嗓子眼中。 “什么?” “我……能跟着你吗?”林珩悄悄拉住她的衣袖,“以后去哪,都带着我好吗?我肯定不会给你添麻烦。” 喜欢自己到时时刻刻都要粘着了吗?程慕清身子一僵。 “因为你救了我……我感觉在你身边很安心。”似乎是怕她不答应,林珩连忙补了一句。 救了我? 激动的火苗瞬间熄灭。本以为他喜欢自己,没想到,他只是图安全感?! 估计在他眼中,自己是个比崔护卫还强大的存在吧?毕竟一年前在启国救他于水火,如今又将他带出魔爪。 “放心吧,现在你在王府很安全。”程慕清一边吃,一边说道,“你院,我安排了不少小厮。对了,还有个叫明晨的,是我新安排给你的贴身小厮。你感觉怎么样?” “好……”林珩点了点头。 夜幕漆黑,檐下点着的橙红灯笼随风摇摆。 北风呼啸,木窗被吹得嘎吱嘎吱直响。 吃过饭后,程慕清因为太撑,便没出去送林珩。对方倒也没有任何不满,还叫她好好休息。 程慕清走入里屋,坐在摇椅上,接过今夕端来的消食汤,小口喝着。 汤由山楂、山药、苹果、红枣以及冰糖熬煮而成。汤水酸甜,山楂等物先蒸后煮,此时已极其软烂,几乎入口即化。 …… 时间一晃又过了两日,程慕清的生活终于回到正轨——睡到自然醒,吃饭,读书,练武……抽空去看看林珩。 这日清晨,阳光明媒,暖风和煦。 程慕清照往常那般,在床榻上赖了好久,才缓缓爬起。 似乎听见她起床的声音,门被敲响了。 “王妃娘娘,您醒了吗?” “嗯。”程慕清闷闷的应了一声。 今夕端着洗脸盆走入房间,她脸上带着笑容,“王妃,院里现在都说,您与王爷感情特别好呢。” “哦?”程慕清打着哈切。 “平常夫妻,都是妻子围着丈夫转。到了您这,是王爷围着您。”今夕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朵上了,“后院的白露,寒露还问我,王妃您怎么做到的。” “嗯……”程慕清歪着头,“英雄救美,算不算?” 王妃是英雄,王爷是美女?今夕这般一想,扑哧笑出了声。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说,“王爷今早来看王妃您了,奴婢说您还未起,便先让阿风明晨带他回静苑了。” “嗯。”程慕清点头,心中不免有些吐槽,这也太粘人了。 “我们都觉得,王爷是真心喜欢王妃的。”今夕说着说着,莫名有些感慨,“当初您刚嫁进来时,都没去过静苑。后院谣言纷争,我听着都气。” 谣言是什么,程慕清都不需要细想。她扯了扯唇,“不过是说我为人高傲之类的吧?再不就是,又把我与林砚之间的关系以讹传讹。世人都这样,明明没接触过,却因几句谣言,想入非非……其实我也这般,我听说林珩孤僻,嫁入齐王府后,便不曾去过静苑。但到头来,王爷孤独无人陪,静苑也没有我想的那般和平。” “王妃您……真的改变了好多。”今夕看着程慕清,双眼有些发空,“若是从前听到这些谣言,估计都要气坏了。” “我外出这两年,不是玩的。” 程慕清十五岁叛逆离家,在军营待了一年,又在启国皇宫待了一年多。本以为回来能好好在家陪父母,结果又被指婚于林珩。 她在十八岁这年嫁给林珩。 算起来,在大晋,属于晚嫁。一般,女孩都会在十五之前订好亲,十五岁及笄后,便可商议婚事。 吃过早饭后,程慕清打算去看看林珩。 只是还没到静苑,便听说林珩在马厩…… 027 策马 马厩在齐王府后院,与马球场紧挨着。 马球场占地九十亩,宽敞的很,场上设备一应俱全。甚至还有靶子,木桩。 平常程慕清便会在此溜溜马,锻炼身体。 林珩站在马厩下,他身边是一匹白马。 “王爷!”程慕清向他挥手。 阳光下,他看见少女上身着水蓝色锦缎裙,披着件青绿色披风,头发绾了个单髻。暖阳照在她白皙的小脸上,衬得她面如凝脂。 她正对着他笑,一双杏眸明亮如黑曜石。 “怎么跑这来了?”程慕清走到他身边,抬手摸了摸白马。 白马见主人来,亲昵的拿头蹭了蹭她。 “随便走走。”其实是他这几天打听到,她会来此遛马。 “挺好,多出来走走。”程慕清目光落到白马上,“这马跟了我十年了,我叫它大白。好看吗?是不是一匹骏马?” “嗯。”林珩点头。 “王爷想试试吗?”程慕清问。 试试骑马? 在少女的期待的眼神中,林珩点了点头。 程慕清牵出小白马,扶着林珩上马。 “御马简单,王爷多练练就好。”程慕清仰头看他,又拍了拍他的腿,“别紧张,别夹得太紧。”她讲了一些注意事项,便跟在马身边,让林珩自己寻方式掌控。 “我……”林珩自己一个人坐在马上,感觉晃晃悠悠的。他捏紧了缰绳,朝身下那人求助,“我不行……” “别总说自己不行啊。”程慕清不悦的皱了皱眉,“谁都可以说你不行,但你不能这么想自己。王爷,放松,按我教你的来。” 林珩放眼望去,马球场很大,可以任由马儿撒野。 但他却没有勇气,他身子摇晃,双腿忍不住死死夹住了马背。马儿可能是觉得疼了,不悦的叫了两声。 “王爷!” 程慕清喊他。 “嗯。”林珩迅速低下头,有些不安的攥紧缰绳。 马被勒得躁动不安,程慕清见状连忙安抚。 “对不起……”林珩低着头,小声道歉。 在启国沦为质子,让他变得谨小慎微,胆小懦弱。他也向往在这马球场上策马飞奔,与风同行。 但他不敢抬头,只看一眼太过空旷的场地,他心中便开始打退堂鼓。 他不敢…… “我第一次骑马,胆子也小的很。”程慕清跃上马背。 林珩忽感身后一暖。 “但谁都有第一次嘛。”程慕清的双手自他身后探出,握住了他抓着缰绳的手,“可你总不能一直卡在这上……驾!” 白马兴奋的鸣叫了一声,迈开双腿,向前跑。 林珩能感觉到冰冷的风正在割自己的脸,也能听到风在耳边呼啸。他感觉白马跑的很快,身后那人的声音热情高昂。 “王爷,好好学!看好了!” 风吹得他眼睛有些疼,晶莹的泪水自他眼中留出。 “吁——” 只跑了一会儿,程慕清便勒停了缰绳。 “我是不是骑的太快了?”程慕清声音清澈,带着还未消散的兴奋。 “没。” “那你脸都白了?”程慕清语气中带着笑意。 “没事。” 程慕清将缰绳放到他手中,“王爷,什么都不做,你就认为自己不行吗?” “我……” “王爷,你带我跑一圈吧。”程慕清将手搭在他的腰间,“我们不能服输。” 握着缰绳的手一点点缩紧,林珩缓缓抬起头,眼前宽阔的场地让他心脏剧烈跳动。他想着方才程慕清的动作,抬手。 马儿带着他走了两步。 “很好,王爷,你已经迈出第一步了。” 耳边,是少女清澈的嗓音。 “王爷冲呀!带我浪迹天涯!哈哈~”说完,程慕清便笑了,她笑自己画本子看多了。 心中某一处的情绪突然迸发,他纵臂一抖缰绳,骏马如飞。 “驾——” 风在耳边呼啸,心脏在胸腔中扑通扑通乱跳,他的眼前是蔚蓝澄清的天空,广阔无垠的土地。 …… 被带到启国皇宫的第一天,他看见了那位启国皇帝。 皇帝正值中年,长相俊朗,但眼神却十分摄人。 他站在殿中央,身侧的太监一直在拉他的衣角,示意他跪下。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跪?太傅说过,男子汉只跪君,只跪父母。 启国皇帝不是他的君,也不是他的父。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启皇帝问他。 “林珩,七岁。” 他答得坦然。 “知道这是哪吗?”启国皇帝露出一丝略带玩味的笑容。 “启国。” “知道,为何不跪?” “为什么跪?”他蹙眉。 “哈哈~”启国皇帝从高椅上站起身,朝他一步步走去,“因为这里是启国,我是君主,你自当朝我下跪。” 他不解。 “跪。”启国皇帝看着他倔强坚韧的脸,脸上笑容越发深了,“我很喜欢你的骨气……这让我很想挫挫你的锐气。” 说罢,他抬脚,将他踹飞。 他不服,从地上站起。 启国皇帝再次踹飞他。 他再次站起…… 不知循环了多久,他站不起来了。 “骨气有什么用?”启国皇帝俯视他,“可当饭吃?可当衣穿?林珩,你学乖点,我还可能……对你好点。” 他还是不服气,但不服气换来的,永远都是打骂,断食。他也曾试过死,但每次都不会成功。他总是能救回自己,让自己生不得,死不能。 满长的岁月里,他变得乖顺听话,沉默孤僻。 可明明这不是他,他骨子里,是带着几分傲气的。他本心是不喜欢放弃,不喜欢被人看不起,不喜欢顺从的。 在与程慕清说自己骑不好时,内心也有另一个声音在说,“想骑,想骑!” 马儿越跑越快,他的心脏也越跳越快。 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在马背上颠簸,喜欢在风中遨游。 喜欢此刻愉快的心情,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 他骑了好久,马儿也跑了好久才停下。 他微微喘着气,望着蔚蓝的天空,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可能是云吧? “王爷,可以啊!”程慕清拍他肩膀,“这不是很好吗?下次不许说自己不行了!” “嗯……”林珩垂眼,唇角带着笑。 “王爷,饿吗?要吃馄饨吗?”程慕清问。 “好。” 028 馄饨 齐王府膳房传来一阵“咣咣咣”的剁肉声。 案板上,花白的肉,已成了一摊肉泥。 厨娘白露正带着丫鬟包馄饨,一旁的今夕与他们说笑。 几人正讨论王爷王妃感情甚笃,异常令人羡慕时,门口突然闪过一道人影。 “今夕!” 突然被点名,今夕吓得差点蹦起来。她转过身,见阿风正杵在门口,她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就是看看你干什么呢。” “哦~”白露等人的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 “我干活呢。”今夕道,“你有事吗?” “我来……其实,是来看你的。”阿风说着,咧嘴一笑。 看?看我?今夕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空气瞬间安静。 “咳……那个,王妃真厉害啊。”阿风似是在没话找话。 “自然。”今夕别过头,不去看他。 “王妃是不是学过武艺?骑马好帅啊。” 两人都看到程慕清带林珩策马的场景了。而程慕清的一举一动,怎么看,都像个练家子。 “嗯……”今夕有些卡壳,齐王妃习武,传出去会不会不好?于是她咳嗽两声,呵斥道,“你管这么多干嘛!”说着,抬手驱赶他,“别打扰我们,快去伺候王爷!” “我就喜欢打扰你。”阿风朝她吐了吐舌头,随后一溜烟跑了。 对于少年顽劣的态度,今夕只能干跺脚。 “呵呵~我看,不光是咱们王爷王妃感情好。”白露与寒露相视一笑。 今夕连马与那几人辩解。 但似乎……不大管用。 % 冬日的朝霞并不温暖,空气也带着丝凉意。 遛了几圈马后,程慕清便与林珩一同回了温澜院。 因着无事,程慕清随手拿了本书开始看。林珩则坐在案台前,端着毛笔,时不时抬眼看她,在白纸上写着什么。 气氛出奇的和谐。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今夕的声音,“王妃,早膳好了。” “请进。”程慕清合上书,余光看见林珩慌乱的藏起着什么东西。她转眸,当作没看见。 今夕推开门,带着几个丫鬟走入房间。几人将膳盒放置在木制圆桌上,布一切后,方才退下。 林珩不喜欢吃饭时身边有其他人,所以每次其他奴仆都会在门外候着。 “王爷,吃饭了。”程慕清喊他。 “嗯。”他朝她走来。 “你吃辣?或者醋吗?” 林珩摇头。 “原汁原味。”程慕清这样说着,给自己舀了一大勺辣椒油。然后,开吃。 咸鲜的汤中带着香辣,暖意顺着食道流入胃中,传遍四肢。 再尝一口馄饨,皮薄馅大,肉馅简直要占据整个口腔。 这肉新鲜,又加了花椒水,因此吃起来十分鲜美,毫无腥味。 “怎么样?”程慕清看他,眼中含笑。 “好吃。”林珩点头,又学着她加入一勺辣椒油。 “这辣,你能吃吗?”程慕清刚问完,就知道答案了。 小少年刚喝一口汤,脸瞬间红了。 他薄唇微张,不断的斯哈着。 “你这不能吃辣啊。”程慕清无奈一笑,给他倒水。 “我也想试试你的方法。”林珩顿了顿,“好吃。” 程慕清挑眉,“你都这样了,还好吃呢?” “嗯。”林珩点头,额上泛起细细密密的汗。 程慕清拿出帕子,她眉眼温柔,纤纤素手轻柔的擦拭着他的额头。 扑通—— 他下意识往后一躲,低下了头。 “不要勉强。”程慕清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收好帕子,“你那碗给我吧,我再给你盛一碗。” “不。”林珩摇头。 程慕清嫣然一笑,强硬的拿过他的碗。又迅速取出干净的瓷碗,给他舀了勺馄饨。 “我一碗吃不饱,你这碗正好给我了。”她嫣然一笑。 “哦……”林珩将手搭在瓷碗边,偷偷抬眼瞧她。 她正吃着从他那夺来的馄饨,毫不介意这碗是他曾用过的。 林珩低着头,唇角不自觉弯了弯。 房门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王妃,太子殿下来了。”今夕低声说道。 “真巧,正好赶饭点来。”程慕清起身,对林珩的道,“我出去迎一下。” 林珩的目光一路跟着她,直至她走出房间。 出了屋,程慕清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林砚,“你怎么总不去正厅候着?” “还不是不想看见你。” “……” “七弟如何?”林砚问。 “没事,连毛都没掉。”程慕清说着,将门关好,“你有没有深入调查?还有,大理寺丞,宋首辅是……” “身为王妃,不应该问这么多。”林砚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谨言慎行,你都历练两年了,总不能还是个好奇心重的鲁莽少女吧?” 程慕清一噎,随即为自己辩驳,“我只是担心王爷被抓不是巧合。” “可事实证明,就是巧合。”林砚轻叹一声,“金鹰司派人查过,那两人差不多干两年多了,经他们手的孩子不计可数。所以,这并非一时预谋。目标锁定七弟……也只是巧合。” “可……”程慕清还想说什么,却发现似乎没什么好说的。 这件事,不管怎么看,都是巧合。 没有证据,没有瑕疵…… “对了,那大胡子人贩在狱中自尽了。”林砚说道,“倒是决绝。” 程慕清沉默。 “程慕清。”林砚看她,“最近,你做事有些浮躁啊。” “嗯?”突然被点名的程慕清表情不自然的挠了挠头,“我知道,但毕竟关系到王爷。我……我也是关心则乱。” 林砚无奈摇头,“说到底,你还是太年轻。要沉住气啊……” 程慕清:…… 这种前辈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七弟,我来看你了。”林砚绕过她,走到双扇门前。 推门……没推动。 “怎么了?”程慕清见他不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推不动。”林砚回身,递给她一个眼神。 程慕清满脸疑惑,上前推门…… 额……她也没推动。 她抬手,食指微曲,敲击木门,“王爷?” 没敲两下,门开了。 林珩侧身,迎她入内。 “果然还是得媳妇啊~”林砚戏谑一声,刚想跟着进屋,门便“哐当”一声合上了。 林砚:??? 029 别说她 程慕清不解的看向林珩。 对方可怜巴巴的回望自己,似乎在问“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的表情太乖,太可怜。程慕清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笑问,“吃完了吗?” “没,等你。”林珩乖巧回答。 “七弟好好休息,为兄先走了。”门口传来林砚的声音。 程慕清下意识转身。 作为主人,应当相送。 “我送吧。”林珩抓住她的胳膊,“你还没吃完。” 还挺体贴,程慕清挑眉。 林珩走出房间的一瞬间,还不忘将门关好。 见送自己的人是林珩,林砚“扑哧”一声笑了。 似被撞破了心事,林珩身子有些弓,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回去吧,我不用你送。”林砚擦了擦眼下的泪花。 身为兄长,他自然知道,自家弟弟对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其实,他也一样。 只是自己作为太子,应该兄友弟恭,在道德上做表率。 屋内,程慕清见林珩去而复返,便知是林砚主动离开,不让他送。 “他为什么……总来?”林珩忸怩道。 “他?”程慕清手一顿,“他是你哥,自然是来看你的。” 况且也没总来吧?也就这两次? “你……一直叫他名字。” “嗯。”程慕清点头。 “为什么?” “唉?”程慕清抓抓头,“习惯吧?” “所以你叫我王爷,也是习惯吗?” “嗯。”程慕清眨巴了两下眼睛。 “哦……”林珩垂着头,看不出在想什么。 他心思向来重,还不爱表达。一开始程慕清还会开导开导,但后来她发现,他就是单纯不交流,没必要逼他。 “王爷,吃完我要回武安侯府,你要一起吗?” 休息两天,该过去看看家人了。 “好。”林珩点头。 “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与我回娘家呢。”程慕清嘿嘿一笑,“正好补上新婚那趟回门。” “成亲当日,你都没与我说过一句话……”林珩有些委屈,“后来也没来找过我……” 他这话没头没脑的,但程慕清却听出来了——我也想陪你回娘家,但你没给我机会啊。 “咳……那是因为,我知道王爷你喜欢一个人独处。”程慕清解释,“我怕我来,你会不自在,不开心。” “你……”林珩感觉嗓子发紧,喉结上下滑动,“其实你可以来……一直都可以……” “为什么?”那时候,他俩还不熟呢。 林珩呆愣一瞬,回道,“你在,很踏实。” 程慕清满脸惊讶,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留给他一个“很有安全感”的形象了吗? …… 在今夕的操持下,马车已备好,车室装了暖炉。 阳光明媒,风清气爽,倒是个出门的好天气。 程慕清抬脚,登上马车,站在马车上往下看去,“王爷,走了。” 林珩穿着条靛蓝色绣云纹衣袍,外披着带有白狐毛的披风。毛茸茸的风帽微晃,遮住了他的脸。 他这次没让她搀扶,自己跨上了马车。 程慕清目光一柔,跟在他身后,步入车厢。 马蹄得得,卷起一阵风尘。 半个时辰后,两人抵达武安侯府。 武安侯府内,下人们规规矩矩干活,话不多。 门口站着的小丫鬟恭顺的带着程慕清,林珩走入正堂。 正厅内,座椅摆放整齐对称。 一对青花瓷各摆一桌,瓶内插着株梅花。 梅花粉红,花吐胭脂,暗香浮动。摆放的位置都是对称的。 珠帘相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率先走来的是陶氏,而后是程慕清的大嫂楚氏,幼弟程慕涵。 程家大郎在晋启大战后便被封为了定远将军,自此镇守北方一带。除节日,特殊情况外,不能回京。 “臣妇见过王爷,王妃。”陶氏带着大儿媳,小儿子行礼。 程慕清按规矩回礼。 虽然这种问安的场景,林珩见怪不怪。但真面对上,他还是想逃避。 “你怎么样啊?”程慕清看向幼弟。 “托阿姐的福,好着呢!”程慕涵哼哼。 见他生龙活虎,程慕清也放下了心。 “爹呢?”程慕清左右瞧了瞧。 “公公与好友出去了。”楚氏回。 “哦……”程慕清偷偷看了眼陶氏,见对方表情冷淡。 “姐夫!”程慕涵蹦蹦哒哒的跳到林珩面前,“还是第一次看你来呢!当初我阿姐回门,你都没跟着。” “王妃没叫我……” “当时以为王爷性子孤僻,就没带回来。”程慕清笑道。 “还笑呢。”陶氏忍不住敲了下她的头。 “唔……” “这件事,我听说了。”陶氏目光锋利,“你这般莽撞,我看,必须给你安排一个人,看着你。” “母亲……” “你前两日带你幼弟深入虎穴,到底是怎么想的?”陶氏面露愠色。 “哎……那些孩子不受重视,官府不爱管。齐王府的护卫,打架还行,却不是寻人的好手。林砚不信我,只一心调查那几个被卖去其他府的奴才。我只能以身冒险……”程慕清道,“将幼弟牵扯进来,我也只是为了提高概率。” “那你可知,你这是多么冒险的行为?”陶氏呵斥。 见程慕清被教训,林珩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挺身而出,横在了程慕清身前。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不……不许,别说她了……” 空气安静了片刻。 “哇!姐夫你居然敢顶撞岳母!”程慕涵率先出声。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陶氏冷冷的撇了他一眼。 程慕涵立马消声。 “咳……”程慕清轻咳,打破这尴尬的局面,“王爷,要不你去看我小侄子啊?” 她说的正是楚氏手中抱着的婴儿。 林珩看过去,小婴儿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要抱抱吗?”楚氏面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将手中的婴儿往他面前凑了凑。 “我……”林珩身子一僵,摇了摇头。 他怕自己会把孩子摔了。 “为什么不呢?”程慕清见他眼中有些许失落,便碰了碰他的胳膊,“试试呗。” “不……” “来,试试。”楚氏将孩子往他手上一放。 林珩感觉双臂一沉,身子顿时僵住了。 030 尝试 他浑身僵硬,双臂极不协调地圈着怀中的婴儿。 楚氏耐着心在一旁教导他抱孩子的姿势。 但婴儿似乎是感受到换人了,眉毛皱起,“哇哇哇!”的开始大声痛哭。 “啊啊!又哭了!”程慕涵忍不住捂住耳朵,一溜烟跑了。 “这!王妃……”林珩神色慌乱,就差把“担心”写在脸上。 “我拖着呢。”程慕清安抚他,“你别紧张。” 楚氏不光不忙的指导他。 在楚氏的帮助下,林珩渐渐找到了其中诀窍。他试着摇了两下,怀中的小婴儿也配合着,缓缓停下哭声。 “王爷,你这不是做的很好吗?”程慕清两眼弯弯,“其实你能做到很多事,要自信些。” “嗯……”林珩垂眸,看着怀中皱吧着小脸的婴儿,目光逐渐柔和。 她每次鼓舞,都会让他拨云见日,豁然开朗。他的心中好似被暖阳填满,黑暗尽散,只剩一片璀璨。 “阿姐!阿姐!”门外,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可能是因为程慕涵的声音又大又急,林珩怀中的婴儿又开始哇哇大哭了起来。 “哦~交给我吧。”楚氏顺势从林珩手中结果婴儿,不断颠着。 “你这孩子怎么一惊一乍的?”程慕清抬手,轻捶他的头,“你吵到小侄子了。” 程慕涵闪躲不及,被捶了个正着。 他捂着头,“烦人!” “我烦人?那你有事别求我。”程慕清哼哼道。 “不求就不求!”程慕涵朝她做了个鬼脸,拉着林珩的衣袖往外走,“王爷!跟我来,我看到树上有宝贝,咱俩挖宝贝去!”其实他是想拉程慕清去的,但他不想服软。 “你拉王爷做什么?”陶氏跟上去,“找你阿姐一起。” “我才不呢!”程慕涵撅着嘴。 “嘿!还挺硬气。”程慕清嘴上没说帮,但却是跟在两人身后往外走,“我担心王爷,就顺道跟你出去看看吧。” 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穿过长廊,走到庭前。 庭前种着两排桃树。 这些桃树的年龄比程慕清还要大上许多,是当年程侯爷专门为陶氏种下的。 在程慕清的记忆中,这些桃树树干粗壮,细枝如蚯。 如今可能是因为正值冬季,树木枝干被修,显得有些光秃。 小时候,程慕清以为是母亲喜欢桃花,或者桃子,父亲才种的。后来才知道,是因为陶氏姓陶,是桃的谐音。再后来,她还知道自己名字也是根据母亲起的。 当然,不光是她,她兄长、幼弟的名字都与陶氏息息相关。 “王爷,会爬树吗?”程慕涵拉着林珩的走到一棵树下,抬手向上指了指。 “我……”林珩有点尴尬。 “小老弟啊,你还是找我吧。”程慕清嘴角挂着浅笑,“这小树,我两三下就能跳上去。” “王爷……”程慕涵不搭理她,摇晃着林珩的衣袖,“你帮帮我呗。” 程慕涵虽然是男孩,看上去也是活泼好动,但他却没有继承武将家的特长。除了骑射,他几乎是个武术白痴,拿起剑,挥不起来。程慕清为此经常调侃,说要把自己这习武天分分他些。 “你让王爷帮你,王爷就帮你?”程慕清走到他身边,抬手使劲揉搓着他的头发,“你什么身份,可真敢指使人。” 程慕清撅起嘴,从她魔抓中挣脱。 “王爷,爬过树吗?”程慕清凑到林珩身边。 林珩摇头,有些窘迫。 “那想不想尝试一下?”程慕清指了指头顶的树,“我会保护好你的。” “可以吗?”林珩眸光微微一亮。 “有什么不可以?”程慕清挑眉,“我觉得,王爷应该改变一些。第一步,骑马。第二步,咱就先爬个树吧。” 林珩喉结上下一滑,看上去有些紧张。 一旁站着的楚氏转头看陶氏,笑问,“婆母,您不阻止吗?” “王爷性子太闷,让他玩玩,也无所谓。”陶氏如是回答。 楚氏哄着怀中的婴儿,叹口气,“也不知慕陶何时回来。” “快了,上元节就回来,能待到正月初九。”陶氏知楚氏思念丈夫,安慰道,“到时候,你与老大一同去北境吧。孩子,我来带。” “谢谢婆母,只是孩子太小,我还有些舍不得。”楚氏看着怀中的孩子,目光柔和,“明年的吧。” 那方,程慕清正卖力的教人爬树。 “王爷,跟我学。”程慕清双手扶着树,“搂住树干,腿盘上,腰用力,往上蹭!” 说话间,人已窜到树上。 她稳稳的站到树杈间,低身对林珩道,“王爷,试试。” 林珩舔了舔嘴唇,伸出枯瘦的胳膊,抬起脚,手足并用地向上攀爬。 “王爷,我帮你。”程慕涵去扶他的腿。 “慕涵!”程慕清喊了一声,“王爷自己能行,不许添乱!” “我……” “慕涵。”陶氏也开口了。 碍于母亲的威严,程慕涵立马乖乖退到一边。 “人家两个小夫妻的事,你凑什么热闹?”楚氏笑他。 “哦……”程慕涵恹恹的。 那方,程慕清正认真指导着,“王爷,用力!” 林珩向上蹭去,只是移动了一小步,他的脸便已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润。他常年窝在屋子中,从未活动过。此刻一个简单的爬树,对他来说,简直堪比登天。 但他想更近一步,想靠近她,想跟在她身边。 他一点一点向上移,虽然时常还会反滑下去。但依旧他咬着牙,使出浑身力气,努力着坚持着。 “王爷,你做的已经很好了。”程慕清看着近在咫尺的林珩,笑眯眯道,“就差最后一点了。” 风吹起一地飞雪,刮落了树梢上的浮雪。 林珩挂在程慕清脚下那颗粗树枝上,双腿鼓鼓,轻轻打着颤。 “王爷,起来。” 迎上她坚定的目光,林珩双臂用力,匍匐着,爬到树干上。他撑着身子想要站起身,但余光往下一瞥。 额……有点高…… 031 会不会 见林珩半蹲着身子,半站不站的,程慕清笑了,“怕高呀?” 她将他拉起,顺势环住了他的腰身。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贴近,林珩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茉莉茶香。 “这腰……”程慕清忍不住摸了摸,“都快比我瘦了,王爷你真是皮包骨啊……但男子这般瘦,不好看的。” 他觉得腰有些痒,心脏也不受控的漏了两拍。 “那……怎么样才好看?”林珩小声问道。 “怎么……”程慕清认真思考他的问题,手从他腰间游走到平坦的小腹上,“怎么,这也要有点腱子肉啊。” 明明隔着厚实衣衫,林珩却觉得她的手如同火炉,烤得人心慌意乱。他忍不住后退,却被对方一把拉住。 “小心,别掉下去了。”程慕清叮嘱。 “嗯。”林珩点头,不再多动。 但他刚刚那一脚却意外碰掉了树上覆盖着的一块稻草。 那稻草本就摇摇欲坠,经他一踩,直接掉了。 而稻草之下,是一块块细碎的白银。 没了稻草束缚,白银依次往下掉落,稀里哗啦,犹如下雨。 “啊!是银子!”程慕涵双眼一亮,兴冲冲的跑过去,捡起一地白银。 糟了!程慕清心中暗叫不好,以她多年的经验,这怕是她父亲藏的私房钱。 她小时候也曾找到过,结果被她爹一顿教训,还被罚了抄书。 望着兴高采烈的程慕涵,她已经提前想到程侯爷一脸阴笑教训他的场景了。 “母亲!您看银子!”程慕涵举着银子,跑到陶氏身边,一脸“快夸我”。 “嗯,做的好。”陶氏颔首,面上表情平淡,看不出喜怒,“等你父亲回来,肯定会好好奖励你的。” 说曹操曹操到,程侯爷提溜着荷叶包,自不远处的长廊走来。 虽人已到中年,但程侯爷眉眼端正,给人一种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之感。 他今日穿了件宽松的靛青色长衣,衣摆绣着几根青竹。乍一看,倒像个儒雅的书生。 “王爷,我们下去。”程慕清这么说着的时候,人已一溜烟滑下去了。 树上的林珩呆了两息,学着,往下滑。虽然他有些不懂的技巧,但有程慕清接着,也没摔到。 “侯爷,你回来了?”陶氏朝程侯爷看去。 “啊……”程侯爷看了眼自家小儿子手中的银子,又看了看刚从树上下来的二女儿,二女婿。他面上立马换上一副灿烂笑容,“夫人,看,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樱桃煎。” “多谢老爷。”陶氏的声音不咸不淡。 “那走,回房吃。”程侯爷立马笑道。 “父亲!”程慕清小跑过去,“您要是早些回来好了,三弟找到了一堆银子。” “嘻嘻~”程慕涵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就知道,那里闪闪发光,肯定有东西。” “做的好。”程侯爷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拉着陶氏离开了。 “哎呦……”程慕涵揉着肩膀,“父亲下手也太重了……是太高兴了吗?” “呵~”程慕清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两句。 伴随着程慕清话音初落,程慕涵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 “啊!你个坏姐!你刚刚故意说是我发现的!” “那本来就是你发现的。”程慕清耸耸肩。 “啊!”程慕涵欲哭无泪。 “父亲不会打你,但肯定会好好带着你背书抄书。”程慕清悠悠道,“好好学着点吧,有些事是需要装傻的。” “……” 程慕涵不甘,与她又是好一番争执。 两人吵闹,最后程慕清以身高优势成功将其压制。 “哈哈~你以为长了一岁就能打过我吗?”她提溜起程慕涵,抱着他转了三圈。 “啊啊啊!”程慕涵气恼,吵嚷着,“放我下来!” 可能是被她的心情感染,林珩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阳光染上她的眉梢,她的眼睛很大,像琉璃般明亮。林珩感觉,胸腔内,总是跳的很慢的心脏似乎快了几分。 夫妻俩在武安侯府用过餐后,便回王府了。 此后的几日,两人都消停的在王府歇着。程慕清差今夕查的关于大理寺丞的情报,也一直没消息。 韶光易逝,京城步入一月份,眼看着新春来及,宫廷已经开始筹备上元节宴席。 这日傍晚,程慕清被一阵腹痛疼醒。她扶着床缓缓撑起身,手往被中一放。 “啧……果然。”程慕清嘀咕了一句,趿着鞋走下床。 经一顿翻找,她找到月事带,换上。 换好之后,她又重新躺回床上。 只是还没等合眼,她猛地弹起身。 她流血了,林珩会不会跟着流? 嗯…… 但他是男人啊。 程慕清缓缓躺下去。 万一呢! 程慕清再次弹起。 不行,她得去看看。 程慕清不舍的离开被窝,披上大氅,走出房间。 “唉?”站在门外的今夕一脸惊讶,“王妃您要去哪啊?” “去看看王爷。”程慕清说着,已经朝林珩所住走去,“你怎么还没睡?” “时间太早,还睡不着。”今夕跟在她身后。 “嗯……” 此刻,程慕清的脑海中,有两个小人。 身着白色锦衣的小人:“现在你与林珩会一起受伤,一起流血。说不定他现在也在流血,心中正在充斥着恐惧呢!我们得快点去看看他。” 身着黑色锦衣的小人:“屁!男子与女子能一样吗?他血从哪流?莫要杞人忧天!被窝不香吗?暖和和,热乎乎的被窝不香吗!” % 静苑门口值班的小厮正打着瞌睡,不断点着脑袋,好似下一刻就要把头点掉了。 火红灯笼由远到近,脚踩雪地的绵绵声音纷沓而来。小厮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愣愣的看向前方。 “王……王妃?”小厮瞬间清醒,立马作揖行礼。 程慕清颔首,也没责怪什么。 王妃深夜看望王爷?小厮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走到门口,程慕清礼貌性的敲了敲门,“林珩,是我。” 相比从前的快速开门,这次明显拖延了一会儿,且门只开了一条小缝。 “王爷。”程慕清笑着打招呼。 “怎么了?”林珩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神色有些躲闪。 “我来看看你。”程慕清抬手将门掰开了一些,眼睛忍不住往下瞟。待看见他裤子上的一丝血迹后,立马瞪大了双眼。 白衣小人成功击败黑衣小人。 “我今儿与王爷同住!”程慕清迅速侧身钻入房间,反手便将门关上。 门外站着的阿风与今夕两两相望,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032 正常现象 屋内,只点着一根蜡烛。 烛光微暗,将林珩里裤上的血迹照得有些黑。 林珩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裤子,忍不住默默转过了身。他白净的脸上飘过一丝红晕,还时不时的咳嗽了两声。 幸好有备而来。 程慕清从怀中掏出月事带,有些害羞,也有些紧张的开口道,“王爷,你……裤子在哪?应该,换一条了……” “咳咳……”林珩又咳嗽了起来,“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是。”程慕清一本正经道,“这很正常,我现在也流着血。” 对哈,现在他们是有血一起流的关系。 林珩转头看她,目光忍不住往下移了移。随后,他疑惑的歪着头,蹙起了眉。好像在说“没流啊?” “你往哪看呢!”程慕清脸上一红,将他脸轻轻拍向一边。 你不是也看我了吗?林珩有些委屈的想。 “你受伤了吗?”林珩看她完完全全站在自己面前,心中有些疑惑。 “没,这是正常现象。”程慕清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快去换条干净的亵裤吧。” 林珩默默走入里屋,听话的取出干净的亵裤。 这段时间,程慕清也没闲着。她开门,与今夕要了一盆温水。 温水刚放在桌上。林珩便拿着一条干净的里裤走来,递给了她。 “咳……”程慕清抿了抿唇,“你先擦一下……流血的地方。”后面五个字说的极快。 林珩手一抖,红晕自脖颈升起,直冲脑瓜顶。 “你洗吧。”程慕清拿走他的亵裤,转身离开。 林珩依旧处于僵硬模式。 程慕清绕到了屏风后,摆弄着林珩的里裤,打断帮他把月事带缝上。但摆弄着摆弄着,脑海中第一个想法居然是—— 这裤子怎么跟她的不太一样? 她拿着月事带比了两下,眉头紧锁。 缝在裤内,好像会窜啊,这有点大啊…… “王妃……” 屏风后传来少年低沉发紧的声音。 “哦~你洗好了?”程慕清站起身,突然想到——她是齐王妃,他是齐王,他们是合法夫妻。 那么……她看着手中的月事带。 她是不是可以亲自上手给他系? 哎呀!好害羞! “王爷。”程慕清小心翼翼的往屏风处挪动,一步步试探道,“我帮你处理一下怎么样?” “嗯?” 显然,林珩没听明白她的话。 “我,来帮你处理出血的……” “不!不!不用了!”没等她说完,林珩吓得立马拿过被子,将自己层层包裹。 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个登徒子? “别害羞嘛。”程慕清朝他走去,“我也只是想帮你嘛。” 林珩:瑟瑟发抖。 “别乱动……” “不要!” 门外,今夕红着脸,瞳孔地震的看着被窗上的两个人影。那身材苗条的女性身影正一步步靠近男性,然后被推开。然后再次靠近,再次被推开…… 今夕:王妃你今天这么猛地吗? “唉。”阿风用手肘碰了碰她,“人家小夫妻俩的事,你盯着个什么劲?” 今夕红着脸,机械的转过身。 “你要好奇……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阿风朝她眨巴眼。 “一边去!”今夕的脸更红了。 片刻后—— 程慕清拍了两下手掌,“学会了吗?” 林珩到底没让她帮,于是程慕清便简单教了下他怎么系。 “嗯……”林珩脸上的红晕还未腿去,此时更是眼睛都不敢抬。他抓着被子,将头埋如其中。 “别害羞嘛。”程慕清一脸坏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况且我什么都没干啊。” 林珩双手往上一拉,将被子蒙过头顶。 “扑哧!”程慕清笑了。 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笑着笑着还发出了猪叫。 这令林珩窘迫不已,恨不得钻入地缝。 “别闷到自己了。”程慕清说道,“快换上吧……哦,这是你的亵裤。” 被褥之中,伸出一只干瘦的手。 那手迅速抓住亵裤,后又迅速缩了回去。 程慕清背过身,绕到屏风后,“换吧,不看你。” 空气寂静了一瞬。 厚实的棉被被纤细的手指掀开一条小缝,露出一双漂亮的凤眼。 那双凤眼的视线停留在半空,最后与躲在屏风后的程慕清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 “你!” “哈哈~你换你换~”程慕清连忙转过身。 她就是想逗逗他。 林珩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偷看自己,身子一时有些不敢动。 “换完了?”那方有些疑惑的开口。 “没……” “别害羞嘛,往后我还会来,你要尽早适应才行啊。” “还……还有往后?”林珩声音微微一颤。 “是啊~”程慕清笑,“女子的月事,大概一个月来一次。所以这段时间,为了避免咱俩共生的事情被发现,我会来照看你。” 林珩启唇,还未说话,就听—— “不客气。” “那……你流这么多血,不会死吗?” “你觉得我现在像要死了吗?”程慕清反问。 林珩摇头,又问,“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反正女子都这样。”程慕清耸耸肩,“都说女子来月事是污秽,王爷别介意啊。”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为什么污秽?为什么介意?”林珩茫然,“明明很不容易。” “呵~多年积累的,对女性的偏见罢了。”就像当初她与父亲习武,好多人都不看好她,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就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林珩想了想,认真道,“我不偏见。” “好,我知道了。”程慕清拿起他那带血的裤子,端起那盆散发血腥味的水,“你换吧,我把你刚脱下的亵裤拿出去。”说着,走出西次间,来到门口,交给今夕。 这是方才他扔出来的。 站在门口的今夕倍感惊讶。 “王王王……” “什么汪汪汪?”程慕清敲她脑门,“我养的是丫鬟,不是小狗。” “王妃……你这,你和王爷。”今夕低头看了眼盆中的裤子,又抬头看她,“这个时期不能……” “什么不能?”程慕清一顿,立马明了。但碍于阿风守在旁边,她只是白了一眼今夕,“莫要想这些有的没得。” 说完,门“咣当”一声合上了。 虽然知道自家主子喜欢胡来,喜欢刺¥激。但这可是碍于身体健康的啊!今夕绕过阿风,走到窗边,小心翼翼的敲击窗栏,压低声音道,“王妃,身体要紧……” “知道了~” 屋内,传来程慕清不羁的轻笑。 今夕摇摇头,端着盆离开。 033 往事 听到今夕离开的脚步声,程慕清敛起了笑容。 “睡觉睡觉。”她双臂前伸,如猫咪那般伸着懒腰,走入东次间。 躺在床上的少年见到她,身子突然一颤。 “我睡在桌上吧。”程慕清忽视他这个小动作,从柜子中取出一套干净的被褥。 “你要睡那?”林珩开口。 “是啊~”程慕清点头,又坏笑着调侃他,“怎么?要我陪你?” “那……你睡这吧。”林珩默默往床里蹭了蹭。 程慕清有些意外,“要我和你同床共枕?” “嗯。” “当真?”程慕清挑眉。 “嗯。”林珩点头。 “好。”反正又不是没一起睡过。程慕清褪去鞋子,上塌。 林珩能感觉到她上塌时,带起了一阵风。那风似乎还带着她的体香,很清淡的茉莉花茶香。 冬日的夜晚别样的漆黑,蜡烛一灭,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林珩央求留一盏灯,程慕清自然不会拒绝。 微弱的小火苗在蜡上跳动。 程慕清是个有光就睡不着的人,她双手交叠,放在后脑勺,嘴唇嗫嚅,默默数羊。 “咳咳咳……” 林珩前一阵在大理寺丞柴房得的风寒还没好,此时正窝在角落中,闷声咳嗽。 “我睡不着,你不用憋着咳嗽了。”程慕清身子一转,对着他纤细瘦弱的背影说道,“喝水吗?” “不。”他的声音依旧有些低沉,还带着奶里奶气的鼻音。 “你这小身板……”程慕清喃喃。 看来伙食上还得上点心,明天弄什么呢?吃啥补啥,得多弄些肉才行。肘子?猪蹄?要不还是炖**? 两人各怀心思,一个脑子里全是菜谱,一个脑子里都是身材。 她很在意身材,那她是不是更喜欢丰腴的?林珩垂眸,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思考许久,他抓紧褥子,“你喜欢……强壮的男子吗?” 强壮的男子?程慕清揉了揉下巴,认真思考,“应该是不喜欢的……我之前喜……咳,哈~你知道吗?我从小特别淘气,我和你哥小时候在一玩的时候,还爬过树掏过鸟蛋呢!有一次,还在树缝里面掏出了两块银子!” “现在想想,你哥是真坏。他让我拿去给娘,说我娘肯定会夸讲我。我也真信了,兴致冲冲的拿着那两块银子去找我娘……然后,爹还把我打了一顿……”程慕清撅起嘴,“后来我才知道,我把我爹的私房钱掏出来了。哈哈~那天慕涵也是,步我后尘了~” “你……和他,关系很好吧?” 他?应该是指林砚吧? “一般。”程慕清说道,“我们从小就认识,这么多年,多少有点交情。” 林珩蜷缩着身子,神色阴晦。 黑夜瞬间寂静了下来,程慕清只当林珩已经睡下,继续在心中数羊。 屋外,今夕有些担心的守在门口,听屋内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个声音才放下心。要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 “你怎么在这听墙角?”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今夕吓了一跳。 她拍了拍胸脯,压低声音,“你干嘛啊?总是吓我!” “我就喜欢吓唬你。”阿风举着双手,像只老虎一样,“嗷”了一声。 “嘘……”今夕示意他小声。 “行了,走吧。”阿风抓起她的胳膊,“这里安全的很,不用我们守夜。” 王府自王妃嫁进来后,便一直没有守夜的规矩。原因是,已经有一批高手护卫守在王府各处。 今夕的目光落在阿风拉着自己小臂的手上,“男女授受不亲,你放开我。” “哦~”阿风将手一放。 今夕有些别扭的转头看廊外的月亮。 清冷的月光洒落于寂静的庭院中,光暗交错,月影朦胧。 但她的心情却不如月色这般平静。 “今夕,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今夕有些紧张,眼神甚至不敢往他身上看。 “王妃与太子真的如外界所说吗?”阿风问道,“我看今日,王妃与太子单独说话,感觉王爷不是很开心。” “当然不是!王妃!”今夕住嘴,转移话题,“王妃自然最喜欢王爷。” “真的吗?” “嗯。”今夕有些含糊的点了点头。 “可我看你的样子,怎么觉得……王妃另有喜欢的人呢?”阿风嘴角噙着笑。 “哪有?你不许污蔑王妃。”今夕脸色微变。 “好,我知道了。”阿风笑笑,“走吧,我请你吃瓜子?” “谁稀罕?”今夕哼了一声。 …… 天色才刚蒙蒙亮,屋内也刚有一丝亮光。 程慕清动作僵硬的坐起身,看向身侧那人。 少年蜷缩着身子,姿势像只煮熟的虾。他双手捂着小腹,一张小脸皱吧着。 程慕清缓缓抬脚,趿着鞋,走到屏风外换月事带。谁知回程的路上,脚趾撞到了桌子上。她猛吸一口凉气,双手紧捂住嘴,疼的眼泪直打转。 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脚趾撞击桌角。 听到声音的林珩身子一转,朝她望去。 微弱的烛灯只能照出她模糊的身影,她隐于黑暗,微有那双眸子狠是明亮。 林珩下床,点燃一根蜡烛,端着这跟蜡烛,朝程慕清走去。 程慕清被这多余的光亮晃了一下,她微眯着眼看去。 却见一头发披散,脸色煞白,眼下乌青,身材瘦弱的少年正朝她一步步走来。 “谁!”程慕清心下一跳,脸色有些发青。 白无常? 莫非她磕脚趾,给自己磕没了? “王妃。” 程慕清愣了一瞬,“王爷?” “你没事吧?”他垂首看她的脚。 “没事啊!”程慕清蹦跶着,“没事没事……” “……” “啊,王爷你也应该换月事带了。”程慕清打破尴尬,从怀中掏出一个月事带,“放心,这都是新的。用我帮你吗?” “我自己会。”林珩咬唇,从她手中夺过月事带,一溜烟钻入屏风后。 “真的会吗?”程慕清一脸坏笑的朝他挪动脚步。 “会!”他面上染上一层绯红,在烛火的映照下尤为明显。 “哦~” “你……”林珩撅起嘴,有些不满的望着她。 “我什么?”程慕清故意装傻。 “别看……”他语气一点点弱了下去。 “呵~”程慕清嗤笑一声,将身子一转,“不跟你闹了。” 屏风后,传来一阵细细簌簌声。 034 如果 灯光阑珊,微微晃动,将人的影子映得乱颤。 林珩低着头,从屏风后绕出。 “你休息去吧,剩下的我来收拾。”程慕清对他一笑,从他手中拿过月事带。 “你怎么收拾?” “当然是洗了。”程慕清一边说,一边往净室走。 “我来吧。”林珩跟在她身后,“你的,我洗……” 不知怎么,程慕清突然感觉有一丝紧张。毕竟这是自己的贴身物,被他要去,还真是……有点不舒服。 就在她大脑胡思乱想之际,林珩已从她手中夺走月事带。 “唉!”程慕清拉住他的小臂,“不用。” “你可以给我洗,为什么我不能给你洗?”林珩向她发出了质疑。 “额……你难道不觉得全是血,很吓人,很脏吗?” “不……”林珩摇头,“世上最脏的东西是人心。” 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眸子一沉。 程慕清:王爷,我只是想讨论这个东西,你怎么还跟我扯上人生感悟了? 林珩见她沉默,以为她是默认,便拿着两条月事带往净室走。 “哎!等等……” 林珩歪了歪头。 “咱俩的,要分开洗。”既然他一定要洗,她也不打算阻拦。 “好。”林珩点头。 净室备有盆与水,都是程慕清睡前安排人抬进来的。她想着,自己与林珩一同来月事是秘密,便打算这段时间都自己收拾。 林珩默默打了两盆水,将两条月事带分别泡到水中,拿着皂角开始清洗。 他动作娴熟,很快就将两条月事带洗干净了。 “你洗的好熟练。”程慕清双手拄着脸,默默蹲在他身边,“你是一直都自己洗衣服吗?” “嗯。” 是因为在启国当质子,所以学会了许多生活技巧? 若他留在京城呢?程慕清想,会不会成为和林砚那般狡诈的皇子呢?或者温润如玉,如书生般?可能长的也不是这般皮包骨,看他骨相,应该也会成为俊俏美男吧? 见林珩洗的差不多,程慕清连忙去接,“我拿去挂吧。”说着,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一溜烟跑了。 林珩起身回到东次间,坐在太师椅上。他感觉小腹上似乎压着千斤顶,坠坠的,疼的要命。 将月事带晾好后,程慕清回来就看见林珩靠在椅背上,脸白的发亮,与这黑夜中格格不入。 “王爷,你怎么了?”程慕清凑到他跟前。 “肚子疼……” “是不是吃坏了?”程慕清道,“我叫阿风拿恭桶来?” “不用……”林珩摇了摇头。 “那你……”程慕清一顿。 不会是痛经了吧? 虽然这个想法在她脑海中出现过,但真呈现在她面前,还是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难道是流血?有血流,肯定会疼?她越想越复杂,越想越想不明白。 程慕清晃了晃头,转身拿来暖炉,塞到他手中,又拉着他上!床休息。 夜风在屋外喧嚣,衬得屋内一片寂静祥和。 林珩疼得额头直冒虚汗,身子蜷缩成了个球。 “你疼很久了吧?”程慕清拿帕子去擦他的额头。 “还好……”林珩闷闷道。 她看,一点也不好。 “你也这么疼吗?”林珩仰头看她。 “我疼习惯了。”程慕清盘腿坐在他身边,将手放在他小腹上,一圈一圈揉着,“这样是不是好点了?” 林珩咬着牙,朝她凑了凑,将头埋入她的衣袖中。 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茶香,林珩感觉好受多了,他咬着牙,“你现在也很疼吧?” “嗯?还好啊。”程慕清是真的还好,她手下不停,有节奏的给他揉着肚子。 不多时,一只温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不用了……”林珩将手搭在她的手上,手指轻颤。 “嗯……”程慕清缩回手。 林珩又将暖炉塞入她怀中。 程慕清不明所以。 “你用吧……”林珩声音不大,“我不想你疼。” “嗨呀。”程慕清推还给他,“咱齐王府就这一个暖手炉吗?你用,我还有。” 空气安静一瞬。 …… “哦……”林珩尴尬的抱住暖手炉,想了想,又觉得太过尴尬,直接身子一翻,背对她。 “天色尚早,王爷再睡会儿吧。”程慕清见他窘迫,也不好打趣,“今儿上元节,我们还要进宫赴宴。等天亮了,咱在府上多吃些。进了宫,虽然吃的好,但吃的不痛快,肯定吃不饱。” “能不去吗?”林珩闷声问道,“我不喜欢……” “一个团圆节,你也总该见见你父皇母后。”程慕清道。 林珩攥着被子的手紧了紧,“我不想见。” 不想见?程慕清抿了抿唇,“你很在意他们送你去启国……吧?”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咳咳……抱歉,我似乎问了不该问的。”程慕清轻轻咳嗽了两声。 “十年前,他们要把我送去启国。”林珩突然开口,“一开始,还瞒着我……” 十年前,林砚找到他,告诉他,父皇要把他送去启国成为质子。 “什么是质子?”他问。 “就是……用你去换取启国的信任,让启国与我们联手。”林砚说道,“自古质子都没有好下场……七弟,要不你去求母后吧?母后最疼爱你,说不定一心软,就不送走你了。” “去便去。”他微微扬起下巴,跑到教他习武的师傅身边,“师傅!您教我两招吧。等我去启国,就没人能欺负我了。” “七弟,你怎么不明白呢?”林珩跟在他身后,“你去启国当质子,就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了。这辈子,我们都可能见不到面了……” 他心中有所触动。 “嗯……质子……”林砚想了好半天,才终于想起那个词,“就是人质!你得一直留在启国,他们不会放你回来。这样,你就看不见父皇,看不见母后,也不能跟程将军学武了!” “不能回来吗?”他呆呆的问道。 “不能。”林砚认真回他。 说到底,他还只是个七岁大的男孩。 突然被告知,你要被带走了,再也看不见爹娘了、再也不能习武、也再也不能与小伙伴玩…… 恐惧、害怕、担忧涌入心房……他心情复杂,但只有一个念头很清晰——他不想去。 “走,我们去母后那。”林砚拉起他的胳膊,“母后那么疼你,你一哭一闹,肯定不会让你走的。” “一定要哭吗?”他一边跟着他,一边茫然的问。 他不喜欢哭,师傅说,哭是最没用的。 “可你不哭,母后怎么会心软?” 然后,他哭了,硬生生挤出两行泪,求母后不要让他去当质子。 …… “父皇看到我哭了。他说,你只会哭。既然如此,那朕也别浪费了你的眼泪,你去启国吧……”林珩语气平淡,仿若在讲话本子中的故事,“然后,我被带到了启国……” “如果你当时不哭会怎么样呢?”程慕清下意识脱口而出。 屋内一片沉默。 “人生没有如果。”程慕清意识自己说错话了,她拍拍他,“别想了,睡吧……睡醒,我们还要进宫呢。” 035 似王 太阳初升,黎明破晓,天空泛起鱼肚白。奶白色的麟云与深蓝色的天空杂糅,绘成一抹画卷。 今夕轻轻敲打房门。 “王妃。” “嗯。”程慕清睁开眼睛,“醒了——” 她打了个哈欠,感觉肩头有些硌。转眸一看,居然是林珩正靠着自己的肩头。 他眉目舒展,看上去身子好受多了。 子时醒后,她不知不觉又睡了场回笼觉。 “王妃,今晚是宫廷宴席,过会儿就要去候场了。”今夕怕程慕清赖床,早早就在门口等待。 宫宴就是这点麻烦,要早早去那等着。等晋明帝卢皇后到,这席才可以开始。 “知道。”程慕清走下床,推门接过今夕手中的衣服。 屋内林珩还躺在床上,程慕清便没让今夕进来。 那方,听见关门声响的林珩坐起了身。 “王爷,该进宫了。”程慕清看着他说道。 林珩闷闷的应了一声“嗯”,虽然不是很情愿,但也配合着起身穿衣。 在程慕清的安排下,林珩穿上蟒袍,头发高高束起,带上紫金冠。 可能也是最近吃的好,他的脸比以往要圆润一些。 从前看他,总觉得他颧骨高高突起,看上去有些刻薄。如今一看,只觉少年面白如玉,凤眸如漆,倒是个略带阴柔美的翩翩公子。 “啧啧,真好看。”程慕清连连咋舌,她一直觉得那个人与林砚算得上人中翘楚了,没想到自家王爷胖起来,也是俊的一批。 皇宫的上元宫宴是在酉时开始,两人在齐王府大吃一顿后,便乘着马车匆匆赶去皇宫。 到达宫门口,两人一同下马。 皇城门口高大巍峨,朱红色的城墙十分乍眼。 “七弟?” 两人刚下车,一青年便站在不远处喊二人。 程慕清顺势看去,正巧碰上他打探的目光。那种眼神,仿佛要拨开她的妆容,审视真正的她。 身侧那人一动,挡在她面前。 这目光的确让她感觉很不舒服,程慕清便也顺势躲在了他身后。 “七弟,你护着干甚?你我亲兄弟,我还能吃了齐王妃?”那青年笑了,眼中划过一丝狡黠。 “似王殿下,快进去吧。”程慕清出声。 “好,听你的。”青年勾唇一笑,自顾自往宫门走。 青年是今上的第四子,名林伟。程慕清好早之前便听说过这人。这人喜好美色,很早就开始到处留情,如今最大的庶子都已经五岁了。 他早些年还对陶雨珊有意思,吓得陶家连忙与袁家结亲。 程慕清正准备离开,便见似王身边的女子多看了她两眼。 那女子长相柔美,桃花眼,柳叶眉,芙蓉面,似江南水乡的美人。柔柔弱弱,娇软可人。 那便是似王妃吗?早听说似王娶了个美人,没想到真长得这般好看,可以和有京城第一美人称呼的陶雨珊抗衡了。程慕清在心里嘀咕着,与林珩一同进宫。 这也算她与林珩第一次一起参加家宴。 程慕清其实很不习惯,但又不得不来。她撇了一眼林珩,发现他脸色也不是很好。 这个孤僻少年比她还不想参加。 进入皇宫,两人朝晋明帝卢皇后行礼,又同各个王爷王妃寒嘘一通后,便被分去了男席女席。林珩恋恋不舍的被林砚拉走,程慕清也是极不愿意的跟随卢皇后离开。 正阳宫。 可能是怕现场尴尬,卢皇后安排了一些节目。 乐声此起彼伏,靡靡之音不绝于耳。朱红色的房檐下垂挂着明亮的宫灯,一行婀娜宫女双手端着托盘,缓缓走来。 宫内房梁悬着香球,一股香味环绕于四周,十分好闻。 身着美艳服饰的舞女们伸展腰肢,摆弄水袖,跳着优雅的舞。 台上,卢皇后内着青纱里衣,外套大红对襟大袖,头带凤冠,腰配双玉。她长相大气,不是一眼惊艳的类型,却胜在耐看。 她身侧是宫中后妃,台下,是各个王妃。 作为皇家的儿媳,他们一个个都十分的守规矩,每位都是大家闺秀。 卢皇后一边喝茶,一边忍不住往程慕清那处瞟。她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眼皮达拉着,不时吃点喝点。 一曲舞毕,舞姬行礼告退。有宫女款款而来,接着上菜。 “多吃些,今儿御膳房做了好些吃的。”卢皇后露出营业微笑。 众女眷纷纷应和。 程慕清不喜欢这种宫廷宴席,但身为王妃,她是没有权力不参加的。往常她都会狂喝三百杯,然后以不胜酒力被带到偏殿休息。 如今因要问皇后,关于那个符纸的问题,便不能这般行事了。 “齐王妃,你头上的伤可好些了?”卢皇后率先慰问在场唯一挂过彩的儿媳。 “好了。”程慕清温和一笑。 “头可痛?”卢皇后问道。 “回母后,孩儿头不痛。” “听说齐王妃与齐王殿下头上的伤不光位置一样,伤口大小都一样,真是缘分。”代王妃笑着调侃。 “也是感情好,听说感情越好,两个人越像呢。”吴王妃接茬。 坐在高位的卢皇后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她内心隐隐猜测,这对夫妻关系变好是因为她给的那同心符。 程慕清微启薄唇,想趁机提出同心符这个话题。 “感情确实好,似王都羡慕。”似王妃唇角微弯,抿了口茶,“进宫时,似王可没少看齐王殿下和……齐王妃。”她说的意味深长。 在场谁不知似王喜好女色,听她这样说,自然明白似王看的是齐王妃。 众人不敢说话,只是低头。 “可不,也不知道他看啥,嫂嫂也不管管。”程慕清笑的人畜无害。 “是啊,他看什么呢?”似王妃故作思考一番,说道,“可能是看齐王妃你吧,毕竟你长得这般漂亮。” “哈哈哈~”程慕清突然笑了起来,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嫂嫂谬赞了,我就是眼睛大了点,睫毛翘了点……啊,其实您也很好看的,不要自卑。” 似王妃唇角微抽。 在场众人忍不住又将头低了些。 一段舞停下,又起了一段。 舞女们摆着水袖,如画般。 “禹王妃。”台上一嫔妃决定打破安静,朝坐下一名长相温婉的女子瞧去,“快生了吧?” 这位妃子是当今二皇子禹王的生身母亲,台下那女子正是她得亲儿媳。 女子微微颔首,露出一丝浅笑,“回母妃的话,太医说,差不多还有一个月。” “真好。”卢皇后点点头,又朝程慕清投去目光。 程慕清下意识将头一低,默不作声喝汤。 036 感情好 “那你如果出去透气,可千万小心一些。”那妃嫔说道,“我养的猫前一阵子不知道跑哪去了,你要当心它突然窜出来。” “是,孩儿记住了。”禹王妃点头。 “那是什么样的猫呀?”程慕清开口问道。 “一只雪白色的猫,被嫔妾养的有些肥了。”那妃子无奈的笑道,“这两天不知道怕跑哪玩去了,宫人也没找到。” “想必一定是个非常讨喜的小猫咪。”程慕清笑道,“不知好不好养?我也想送我家王爷一只。” “你家王爷~”那妃子扑哧一笑,笑盈盈望向卢皇后。 听到这句话,卢皇后面上也露出了些许喜色。 “齐王妃与齐王感情很好啊。”禹王妃笑道,“想来不久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承娘娘吉言。”程慕清迎合,“我与王爷最近,感情确实要好上许多。尤其是母后上次给过我与王爷同心符后。” “同心符?”似王妃眼前一亮,“能让感情好?” 似王是当今的四皇子,为人颇为……好色,身边总是少不得莺莺燕燕。所以似王妃对这个同心符好奇,是必然的。 “总之我感觉是这样的。”程慕清点头,脸上挂着职业假笑,“自从母后给过我与王爷同心符后,我与王爷的感情便越发好了。最近更是日日黏在一起,连睡觉都不分离。”说着,她佯装害羞的将头一低。 闻言,似王妃忍不住去看卢皇后,“母后……” “那同心符,我也只有那两个而已。”卢皇后无奈摇头,“那符纸是我同李道长要的,你若想要,可以去重华观同他要。” 似王妃在心底默默记下。 重华观?那不就是重华山上的道观吗? 还好,离的不是很远。程慕清默默想道。 “但上次交给我同心符后,她便出去云游四方了。不知如今回来没。”卢皇后看着似王妃,缓缓道,“你不用着急,怎么……册封太子妃之时,他也会回来的。” 晋明帝沉迷修仙后,有什么大事,都会请道士作法,祷告上天,请上天保佑之类的。 “是。”似王妃点头,眼底却还隐着一丝丝失落。 册封太子妃之时?那得何时啊?要不催催林砚或者阿瑶早点成亲吧。身为亲表姐的程慕清胡思乱想着。 一旁宫女走到她身侧,给她续酒。 这酒是由麦芽发酵而来的,喝着还带着小麦的清香。 程慕清对所有的酒都来者不拒,此时想问的都清楚了,她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待在这继续受苦了。 她抬起酒杯,一饮而下。 一旁的宫女略微一愣,心道,这齐王妃怎么突然豪迈喝酒了?刚刚不还小口小口抿着呢吗?就在她愣神之际,看到对方转眸示意她倒酒。 宫女机械的将酒倒满。 程慕清又是一饮而尽。 畅快! 宫女:??? 要不要喝得这么快?她快跟不上了! “齐王妃,怎么喝上酒了?”卢皇后也主意到她的异常,明明一开始还挺正常的。没保持多长时间,就又变成这副鬼样了。 “儿臣……”正说着,程慕清突然发觉手心一疼,她将手拢在衣袖中。手心一片湿润,还有些粘稠稠的触感。 好像是出血了? 林珩出事了? “齐王妃?”卢皇后又唤了一声。 “儿臣在。”程慕清忽然一动,打破了碗碟,她看着手中的伤痕,蹙眉,“儿臣现在十分想念王爷……想去找齐王。” 卢皇后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一时有些愣住了。 宴席分为男宾,女宾。她一个王妃贸然去男宾席,并不和规矩。 “不知为何,我一刻都不想与王爷分开。”程慕清蹙眉,拿着帕子可怜兮兮的擦手上的伤,“这么久见不到王爷,我就想得紧……紧的我心慌手抖,盘子都没拿稳……” …… 另一边,皇子们正面朝主位举杯,一个个说着好话。 台上,横着一副梨木雕花镶金边屏风,晋明帝坐在屏风后,背对着众人。 有道士云,修仙者,不见凡人,不食凡物。 于是,他身边也就一个公公照料,切这位公公也见不到他正脸。平常过节,开朝会,他都会隔着屏风。 至于吃饭嘛,他喝露水,吃山珍野味。他认为那是上天的馈赠,不属于凡物。 晋明帝听着台下皇子的吃酒的声音,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晋皇帝一共有七个儿子,这群儿子大多已经成家封王。此时,这群皇子正分坐两边,笑着讨论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 什么禹王妃怀孕,齐王成亲,荆州正在恢复生产…… 林珩躲在角落,佝偻着身子。他知道自己与这群人格格不入,也不打算让自己融入进去。 一旁的宫女给他上菜上酒,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块肉丁。 肉丁咸香的口,好吃是好吃,林珩却还是怀念程慕清的手艺。 宫女又为他斟酒。 林珩拿起酒杯,嗅了嗅。 难闻…… “七弟,你也要敬父皇一杯酒!”似王突然笑道,“我们可都敬过了,你也不能落!” 每次都这样……林珩缓缓捏紧酒杯。头埋得越发低了。 “咳……”林砚掩村咳嗽,“七弟不善饮酒,身子又弱,不如以茶代酒吧。” “你年年都这一套。”似王撇了撇嘴。 “因为齐王是本宫亲弟弟,本宫这也是关心他。” “太子仁厚,本王看不仅关心弟弟,还关心天下百姓……如今这百姓,谁人不知大晋的太子啊。” “似王说笑了,大晋人人爱戴的,只有父皇。” “哪说笑了?听说好几个臣子都想把女儿塞入东宫呢……”说到这,似王语气颇为不屑。 “这本宫可没听说过,本宫过一阵便要娶妻,似王还是不要乱传为好。” “乱传?”似王想了想,道,“说起这个,本王倒想起……京中常说的,太子殿下与齐王妃感情相当好啊。” 闻言,林珩瞬间皱起了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这回没理会林砚的好意,直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那方,林砚暗暗惊讶,想制止却没动。 似王挑眉,“齐王能喝酒了?” “咳咳咳!”林珩忍不住直咳嗽。 一旁的宫女见状,上前去给他顺气。 但林珩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人,连忙将她推开。他动作幅度太大,直将面前的小桌推翻。而掌心,也被瓷片划破。 叮铃桄榔后,是一片寂静。 “好了。”晋皇帝开口,“扶老七下去休息,你们也别再刁难他了。”后半句是对似王等人说的。他似乎很疲惫,抬手按压太阳穴,抬眼看一旁的太监。 他似乎背后长了眼睛,将他们之间的打闹看的一清二楚。 李公公笑着,朝几位皇子道,“诸位还请自便,陛下要先去休息了。” “儿臣恭送父皇。” 底下齐齐一片喊声。 林砚弓身作揖,眼底却有一丝凝重。 037 酒气 夜空月色皎洁,星河璀璨。宫廷四处张灯结彩,朱墙黛瓦。 月光漫过皇城,勾勒出它的巍峨与金碧辉煌。 悠扬的箜篌声,喜庆欢快的乐声在皇城缭绕。 皇宫森严,灯火通明。 “不用跟着我了。”程慕清与一旁的小宫女说着,“王爷身边也会有宫女侍从……” 一旁的宫女点头应着,却没离开。 “你自去玩吧。”程慕清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 小宫女得了银子,双眸顿时亮了,“多谢齐王妃。”言罢,转身离开。 啧……程慕清心疼的捶了捶胸口,心疼钱…… 方才在女席上,她哭的惊天地泣鬼神,终于换来离席的机会。卢皇后虽做出了退让,但却依旧不允许她进男席,只许在外面等着。 程慕清本来也没打算进男席,因此十分痛快的答应了。 程慕清悠悠朝男宾席方走。 还未等她走近,便被侍卫拦下了。 “齐王妃,这里是圣上与其他皇子宴席之地。”侍卫恭顺的提醒。 “嗯。”这个结果,程慕清也是预料到的。她转过身,走到不远处的小湖前,无聊的吹着冷风。 夜风习习,月光映在湖中,犹如洒了一湖碎银。 “齐王妃是来找齐王的?” 程慕清正神游着呢,忽听身后传来一道粗犷的男音。她眉头微皱,转身看去,“似王殿下。” 似王长相也算颇为俊朗,只是他总是喜欢眯眯眼笑,加上喜欢美人这一点,让人看到他后的第一印象就是——好色之徒。 “你去找三弟,就能看到老七了。”似王在心中感叹女大十八变,程慕清两年前还是个黑皮小丑妞。如今张开了,看上去居然还有几分娇俏,眉宇间还有寻常女子不曾有的英气。 他口中的三弟,也就是三皇子,被立为太子的林砚。 而七弟,自然就是林珩。 “多谢。”程慕清职业假笑应付,向男宾方向走。 果不其然,走了两步,她便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呦~亲自来接啊~”林砚看见她,脸上瞬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胳膊一抖,便将林珩推到了她身上。 程慕清顺势接过,她蹙眉,“喝酒了?” “嗯,他自己要喝的。”林砚赶忙说道,“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要喝酒了,是不是你带坏他了?” “瞎说。”程慕清冷哼,将林珩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走了。” “你去哪啊?”林砚覆手而立,“若没地方,去东宫坐会?” “不去不去……”程慕清头都没回,搀着林珩离开。 晚风来袭,直往人衣里钻。 “我没事。”林珩默默将胳膊从她肩上抽/出。 他一说话,嘴里还带着些酒气。 “我们先去亭子里坐会儿吧。”程慕清改搀着他,带他走到不远处的清悠亭。 冷风刺骨,吹的二人直发抖。 石凳冰凉,林珩甫一坐在石凳上,差点没跳起来。 “阿嚏!”他很配合的打了个喷嚏。 程慕清呆愣片刻,突然拍了下自己的头。 哎呀!她这是什么脑子,在这上演话本子中的月下私会吗?程慕清拉起林珩,尴尬一笑,“我带你去宫里休息,再让小厮给你拿些驱寒汤。” “不去。”林珩摇头,他睁着一双凤眸,“这里挺好的,我不喜欢他们。” “可这里冷啊?” “不怕。”林珩目光坚定,不似装的。 “好吧,那我就舍暖陪王爷。”程慕清弯唇一笑,坐在他身边的石凳上。 嘶——真冻p股! 她脸上笑容逐渐凝固,“王爷,要不我们还是找个避风的地方吧……” 林珩一愣,立马反应过来,“抱歉。” “有什么可抱歉的?”程慕清笑着摆手。 林珩起身,立在她身前。 程慕清有些不明所以的仰头看向他,“你……” 下一瞬,她眼前一黑,周身却是一暖。 她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感受到他搭在自己后背的手指在微微发颤。 “额……”程慕清下意识抬起双手,捏住了他身上披着的大氅。 林珩抱她了?为什么抱她?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王爷,放开我。”程慕清轻轻一推,便将他推远了一些。 林珩歪着脑袋看她。 “男女授受不亲,不能不经过我同意就抱我。”程慕清尴尬的解释道,“况且这里是皇宫……影响不好。”她不敢看他,转头将目光放远了些。 “抱歉。”林珩咬住下唇,往后退了两步,“我只是怕你冷。” “额……”程慕清抓头,“其实也没什么可道歉的。” 林珩将头埋入毛茸茸的衣领中,像个犯错的小孩。 “没事啦~”程慕清起身,摸了摸他的头,“我们走吧,去找个暖和地方。” “嗯。”见她没有批评自己,林珩也在心中长舒一口气。他默默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保持这半米距离。 “咦?”程慕清回身,将他拉到身边,“干嘛躲在后面啊?” “我怕碰到你。” 若是别人说这句话,程慕清肯定觉得这个人是在因为自己刚刚的说辞,阴阳怪气自己。但对于面前的少年,程慕清完全提不起气。 “没事,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程慕清微微扬起下巴,“简单的肢体接触,我还是能接受的。” “嗯……” 程慕清对皇宫并不熟悉,刚刚还把跟着自己的宫女打发走了,现在完全就是“瞎走”状态。 相比她,林珩其实是有在皇城中生活的。十六岁被接回晋国,他在皇城中待了小半年。后成亲,住到了齐王府。所以,他对皇城也不熟悉。更巧的是,他也不喜欢身边有陌生人跟着,所以也没有宫女相伴。 程慕清凭着感觉,寻了个方向朝前走。 天空密布着的云层将明月遮掩,大地瞬间阴了下来。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月黑风高杀人夜……程慕清觉得自己话本子看多了,总感觉下一刻周围会窜出个人。 两人迷路了,关键迷的很离谱,沿路居然没遇上一个宫人。 北风呼啸,发出鬼哭声,听起来凄凄惨惨,直起鸡皮嘎达。 038 刘王 这个氛围,有点诡异啊? 之前她不信神佛,但自从她与林珩同命相连后,就信了…… 程慕清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干咳一声,“王爷,你要是害怕,就抓紧我……” 没得到回应…… “王爷?”她小声唤道。 没得到回应…… 难道我周围有不干净的东西?他们不会把王爷…… “王爷?!” 程慕清猛地一回头,正好碰上一双明亮的双眼。 “王妃。”林珩正蹲在地上,一脸懵的回望她,“王妃,你看。” “啊……”原来刚刚是她自己吓自己。程慕清在心中呼出一口气,走到他身边蹲下,“什么呀?” 顺着林珩手指着的位置,她看到一团白色毛绒绒的东西。 冬日树木枯萎,被冻的十分脆。程慕清抬手随意折下一根干枯的分支,蹲下身去戳那白团。 枯树枝将那白团翻了个面,待见到白团正面时,月亮正巧挣脱乌云。 月光再次洒落人间,漫过大地。 程慕清清楚的听到自己咽唾沫的声音,以及身旁那人揪住自己胳膊的疼痛感。 两人眼前,是一只雪白的猫咪。 只是这只猫已经死了……它脖颈上缠着一根细线,肚子被开膛破腹,鲜血淋漓,连肠子都被扯出来了…… 月色明亮,将这只猫的死状凸显的淋漓尽致,甚是扎眼。 “没事没事……”程慕清回身,一把将林珩搂入怀中。 想当年,她随父亲出征,也是杀过敌人的。怎么如今看到一只死去的猫,会有种颤栗? 到底是谁会对这只猫下死手? 对了,这是那妃子的猫咪吧?那妃子要是看到,肯定非常伤心。 “为什么……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林珩小心翼翼问道,“是因为不听皇帝的话吗?我在启国,就有人因为不听话被……”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的身子止不住的打着冷颤。 “没事没事……”程慕清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她从未见过这般残忍的手段。 这般虐杀一只猫,想必那人是个残忍,内心扭曲的人的吧?程慕清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冷静分析。 这个人……说不定是受了什么委屈,找不到人或物消气……又不想默默咽下这口气。所以,才将目标放在了猫的身上? 说实话,她瞧不起这种人。 但其实凭一只猫就妄议一个人,也不大妥当…… 她脑子有点乱。 “嗯?”程慕清感觉胸口一热,她垂眸,发现林珩眼中泛着点点泪光,晶莹剔透的。她无奈一笑,“你怎么还哭了?” “抱歉,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林珩咬唇,忍着,不想让自己哭。 “什么不好的事?”程慕清抬手拭去他的眼泪,“有人欺负你?” 喝醉酒后的林珩,既有点主动大胆,又有点脆弱自卑呢? “没……”林珩身子一僵,愣愣的透过程慕清,朝她身后望去。 看什么呢? 程慕清转身。 只见月色之下,一白衣男子手持拂尘,白胡飘飘,黑色长发垂在脸边。 他背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风一吹,吹起他飘飘白衣,柔顺白胡,幽黑长发。 风声呼啸,他犹如没有脸的厉鬼,甚至可怕。 是神仙?还是…… “鬼啊!”程慕清下意识拔出头上的簪子。 但拔出后,她就有点后悔了,鬼应该不会被她的簪子杀死…… “鬼?”白衣男子摇头,“本座乃逍遥山清幽真人。” 哈啊?程慕清绝不认为自己遇见仙人了。她拉着林珩起身,微微眯起眼,借着月色看清了来人。 “刘王?”程慕清长呼一口气,原来是当今六皇子,刘王。 “叫我真人!” “好好,知道你是真人。”程慕清随口应付。 这位刘王可以说是皇家中的一股……泥石流,自小便爱看一些关于奇闻轶事的话本子,想着修仙。小时候爱拿剑乱砍,说是在练功。还喜欢将各种布披在身上,自导自演出一部仙侠话本。 据说有一回,他模仿书中的御剑飞行,将剑抛入空中,然后自己跳在剑上。 结果自然是失败。但他也不气馁,直到摔得站不起来,被侍卫抬下去才歇下。 当然,他后来还在继续尝试此等危险行为。 他绝对是当今圣上亲儿子,一样的渴望得道成仙……程慕清在心中吐槽。 “你们在此虐杀猫,就不怕遭天谴吗?”刘王捋着及胸白胡,将拂尘一甩,从鼻子中甩出一声冷哼。 “这猫不是我们虐杀的。”程慕清,“如果因为我们在此,你就这么说。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是你虐杀的?” “自然不可以!”刘王震袖,“本座乃清幽真人,心怀天下,心系百姓,怎可能做此等伤天害理之事?传出去,谁都不可能相信!” “那说不定……”程慕清露出一丝坏笑,“万一是你的心魔做的呢?” “心魔!”刘王身子一僵,配合的捂住心口,“你怎发现我有心魔?只要除掉这心魔,我便能得道成仙!是不是你!这心魔是不是你引出来的!” “不是我。”程慕清拍拍他的肩膀,“这心魔只能是你自己心中幻化而来的啊。” “我?我?”刘王颓废一瞬,一抬头,黑发之中,双眸点漆,炯炯有神,“哼~你居然能发现我?看来,你是不能留了。” 话音未落,刘王举起拂尘朝她拍去。 “行了!不跟你演了。”程慕清一掌将他拍开,“有铁锹吗?把那小可怜埋了,也算是你功德。” “你果然厉害,待我功成之时,就是你魂飞魄散之日!”刘王大笑两声,头一低,身子佝偻着,两侧垂着的黑发将他脸遮得掩饰。许久,他缓缓直起身,“多谢你帮我压制住了他。” 程慕清无奈得翻了个白眼。 还演上瘾了。 “铁锹,在楼内。”刘王转身,将拂尘搭在肩上,“仙子随我来。” “走。”程慕清拉上林珩。 “你好像很了解他?”林珩小声询问道。 “小时候也一起玩过。”程慕清随口应付道,“那阵,他嚷嚷着要习剑,我、林珩还有他就一起在我爹手下练武来着。只不过后来他御剑飞行,给自己御骨折了,今上就再也不许他跟着练了。” 原来他一直这样……林珩唇角微抽。 他虽然只在皇宫待了一阵,却也知道刘王性格实在……过于不正常。虽然被封了王,但当今圣上并不许他出皇宫住。 现在想想,可能是觉得丢人现眼。 两人随刘王走入不远处一小楼,小楼孤立于假山丛林中,由红木搭成,上面还刻着画。 039 他俩有问题 “老六!让你出去把风,怎么还回来了!”小阁楼上,探出一个长相俊秀的男子。他说完,就见刘王身后多了两道人影,“你!你怎么还带他们过来了?!” “叫我真人!”刘王蹙眉,一脸不满。 “行行,林真人,你……” “叫我清幽真人!” “……”男子翻了个白眼,“清幽真人,你把他们带回来干嘛?” “拿铁锹,积善行,早日得道。”刘王拿着拂尘左右摇了一圈。 “啊?”又犯的什么病? “禹王殿下。”程慕清拱手,与男子打了声招呼,“途经此地,忽见一具白猫尸体。其死状凄惨,妾身于心不忍。想借把铁锹,将其掩埋。” 眼前这位男子,是被封为禹王的二皇子。 “哦?白猫尸体?”禹王一愣,“是花白花白,肥呼呼的吗?” “这……”说实话,面目全非,看不出来。程慕清在心中默默吐槽,面上却平静道,“差不多。” “那不是我母妃的吗?”蹙眉,“怎么就死了呢?我跟你们去。” “去哪啊?”屋内传来其他男人的声音。 程慕清往里一瞧。 好家伙,大皇子代王,五皇子吴王。一二五六七皇子全聚齐了?就差林砚还有似王了。林砚身为太子总是繁忙的,似王……不在更好。 “七弟妹?来点吃的?”吴王笑嘻嘻抛去两块桂花糕。 “多谢。”程慕清抬手一接,随即将两块桂花糕塞给林珩,“吃吧。” “七弟七弟妹感情真好啊。”吴王笑道。 程慕清腼腆一笑,努力维护自己温柔贤淑的形象。 “走,那白猫尸体在哪?”禹王已经拿好铁锹,从阁楼走出,要求二人带路。 “请随我来。”程慕清率先向前走去。 “不玩了啊!”吴王喊道。 “等会儿的!”禹王头也未回的说道,“着急,让老六代替。” “叫我清幽真人!”刘王跟着他,“还有,我要去超度它。” “要不……”吴王看向代王,“我们也去?” 众皇子在程慕清的带领下,来到那处白猫尸体处。 “我!” 第一个惊呼出声的,是吴王。他忍不住将脸别到一边,拍拍胸口,“是谁这么重口味?太**变态了!” “**!”禹王忍不住骂了两句,“谁**有毛病?” 对于白猫尸体,真是男默女泪,禹王更是叫骂了将近一炷香。最后还是程慕清咳嗽两声,提醒他尽快掩埋,他才动手。 “这只猫是被人害死的。” 在猫入土后,刘王来了一句。 “是人都能看出好吧?”禹王忍不住吐槽,紧接着又开始叫骂害猫之人。 “放心,我会替你找出凶手的。”刘王突然半蹲下身子,抬手摸了摸……空气。 林珩眨巴着眼睛,心中有些疑惑。 莫非刘王真能看见一些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装的。”程慕清身子一斜,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 “……” “那清幽真人,你打算怎么找?”禹王目光认真,不似玩笑。 “自然是用仙术。”刘王竖起食中二指,神神叨叨的回答。 众人一阵沉默。 “好了好了,不过是一只猫,埋完就得了。”代王说道。 话音刚落,代王就收到了来自禹王的死亡凝视。他撇了撇嘴,为自己辩解,“贤妃的寝宫离这颇远,她也不可能来此闲逛……毕竟这地方只有假山树木,小阁楼。这阁楼还是春日看景,夏日乘凉,看清幽湖的。如今天寒地冻,谁爱来这?” 难怪刚刚一路上都没遇见个人,原来这里只是个观景台……程慕清在心中暗想。 “有心人既然将白猫带到这里虐杀,肯定也是算定此处无人,方便行事。”似王继续说道,“他行事这般谨慎,不可能留下什么把柄。除非,你们将所有宫中人都汇聚在一起,耍点什么小手段,揪出真凶。” 但这实在不合规矩。 众人在心中默默补充。 若是那人只是个小太监,小宫女,该怎么罚都行。但若是妃嫔,或者位分高的妃嫔身边的宫女太监……就没必要为了一只猫让对方下不来台,伤了和气。 四周空气逐渐变得凝重。 “时间差不多了,等会就可以出宫了。”吴王突然说道,“我还要去找我家夫人,就不陪你们玩了。” “我也不玩了,我要去母妃那一趟。”禹王要将白猫之事告知他母妃。 “我也去找我家夫人。”代王告辞。 “那我们也走了。”程慕清俯身作揖,然后揽过林珩,带他离开。 “七弟有程侯爷之女相护,倒也幸运。”代王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说道。 “那两人有问题……”刘王捋着白胡,喃喃自语。 众人:我看有问题的是你! *** 两人没走多远,程慕清便看见了那个被自己二两银子打发走的宫女。她似乎也正在找自己,想是门禁时间快到了,她着急带自己离开。 程慕清拉着林珩去找她。 看到朝自己走来的两人,宫女松了一口气。但看着二人身后空荡荡的,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齐王殿下也没带侍从吗?” “王爷与我不大习惯有人在身旁伺候。”程慕清笑着,但这个笑容却是冰冷的。 宫女明白自己多问了,连忙垂下头,在前带路,不敢多说。 正走着,程慕清突然看见前方不远立着名男子。 那男子正对宫女揩油,满意的看她们露出娇羞的笑容。 似王…… 程慕清拉着林珩走的快了几分。 “唉?七弟妹?” 还是被看到了……程慕清心中叹了口气,她不喜欢似王看自己的眼神,更不喜欢与他说话。 “七弟。”似王握拳,在林珩身上怼了两下,“你怎么还这么瘦弱不堪?” “你动什么手?”程慕清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拳,甩到一边。 “哼~七弟,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懦弱。从前躲在自己院里,现在躲在自己娘子身后。”似王勾唇一笑,“也不知道启国到底怎么对待你的?把你养成这般性格。” 林珩身子一僵,神色有些不自然。 040 李澜一 “怎么对待林珩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母妃对待你,肯定是相当放纵。”程慕清微微扬首,“才叫你养得这般不懂礼貌。” “哼~”似王冷笑一声,“你与我未接触,就知道我不知礼数?要不,你来我身边,我不光叫你知道什么是礼,还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安全感。” “我不需要,因为我本身就很强大。”程慕清冷笑。 有个性,可惜嫁给老七了。似王面露可惜之色,“齐王妃,敢不敢打赌?” “我为什么要跟你赌?” “你与三哥感情那般好,又是赌,又是嬉戏打闹,怎到我这就不行了?”似王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撇了两眼林珩。 “什么感情好?”程慕清蹙眉,“你想破坏我与王爷之间的关系?” “哪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似王弯唇一笑,“这京城谁人不知,你与三哥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七弟,你也知道吧?齐王妃出阁前,天天与三哥混在一起……” “太子身边侍卫众多,按你说法,太子与他们岂不都是青梅竹马的情谊?”程慕清笑起来,“似王殿下,我不明白你为何在此挑拨我与齐王之间的关系。只希望,你谨言慎行。”说罢,程慕清看向一旁看戏的宫女,“走吧。” 宫女被她这一双眼睛吓了一跳,连忙在前带路。 “自然是为了你~” 在程慕清离开那一瞬间,似王突然说道。 为我?程慕清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相信。似王爱美人,虽然她是个自信的人,但也不至于自信到认为自己是绝色的地步。 似王脸上依旧挂着贱兮兮的笑容,漆黑的眼眸犹如深海,暗潮汹涌,让人捉摸不透。 宴席结束,各路人马各回各家。上元节的聚会算是告下一段落。 众人行走于冗长的官路上,一路寂静无音。宫道两处五步一侍卫,这群人手中提着灯笼,保持着一个姿势,宛如雕塑。 寒风习习,吹得他们面颊通红,手指僵硬。 出宫的站队,也是按照排行来的。由代王打头,齐王最后。太子与刘王两人身住宫中,不在这队伍中。 “李公公。”打头的代王与从宫外走来的李澜一打了个照面,拱手作揖。 程慕清保持俯身作揖的样子。这人,她曾听父亲说过。李澜一现在是皇帝身边的掌印太监,因今上身子虚弱,很多事情都是由他通传。 也不知道他挡下过多少进谏,又拦下了多少道圣旨。奈何今上如今糊涂,身边除了李澜一,谁都说不上话。 只是,这个家伙怎么会从宫外回来? 宫外是有什么人或物值得他亲自出去?程慕清心中虽有疑惑,但也知在这宫中需保持沉默,不多问,不多看,不多听。 随着队伍离开,程慕清迅速瞥了眼李澜一,不想却被抓包。 他也在一直看我?程慕清心下一颤,脑海突然出现这个想法。 他眉眼俊秀,长得如女子般阴柔。若是穿上女装,必是个成熟美貌的熟妇。 只是……程慕清立马别过脸,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齐王妃。”李澜一开口,他说话像是在掐着嗓子般,“齐王好像胖了一些,也俊俏了些。” “多谢公公夸赞。”程慕清低声笑笑。 李公公呵呵一笑,迈步离开。 程慕清面上表情不变,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出了皇宫,门口站着各色马车。程慕清拉着林珩朝齐王府的马车走去,忽听一道俏丽的女音喊自己。她回身看去,见居然是禹王妃。 “齐王妃。”禹王妃走到她面前,到也没碍于林珩在身边,小声说道,“我家王爷让我来说一句,掌印太监并非良善,弟妹珍重。” “多谢禹王殿下提点,我自是知道其中利弊,与他并无交集。”程慕清说道。 禹王妃温婉一笑,“我家王爷也只是听说他与太子殿下不对付,所以想提醒您一句。此事,便无需外传了。” “明白。”程慕清点头,目送禹王妃离开。 “王妃?”林珩轻喊一声。 “啊。”程慕清回过神,跳上马车。 车帘内暖烘烘的,热气铺面。 “王爷,我特意在里面放了好几个暖炉,是不是可暖和了?”车窗外,阿风邀功。 “是,做的不错。”林珩没回他,倒是程慕清夸赞了一句。 车厢的保暖做的很好,加之暖炉照应,两人甫一坐下,便觉得十分舒服。 “王爷,你不要听似王说的话。”程慕清道,“我与林砚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年幼时倒常在一处玩。但成年后,我便与他没什么来往了。” “嗯。”他点了一下头。 他似乎并不在意,也是,他只是把自己当作护身符,自己与他解释,反倒显得有些心虚。 “咳……王爷,你与那掌印太监认识吗?”程慕清转移话题,她声音不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不认识。”林珩摇头。 “那你从前在宫中也没见过他吗?” “没,在皇宫,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林珩缓缓道,“我身边只有几个小太监还有宫女,我不喜欢他们,与他们也没来往。” “嗯……”这符合他的性子。 随着这几日的相处,程慕清能明显感觉到,他除了自己,根本不喜欢与其他人接触,哪怕是日日相处的阿风。 见她眉头紧皱,林珩忍不住问道,“你头疼吗?” “不……”程慕清连连摆手,“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当然没有了!”程慕清忍俊不禁,看着乖乖巧巧的王爷,她心下一动,忍不住摸他乌黑的头,“真可爱。” 林珩的脸逐渐变红,他干咳一声,“我……我帮你按按太阳穴吧。” “不用了~”程慕清笑着拒绝,但对方已经将手搭在了她头顶。 他手指微凉,有节奏的打着旋。 “怎么样?”林珩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嗯……”程慕清眨巴着眼睛,“很舒服。” 得她这样的说法,林珩按得更起劲了。 程慕清舒服得眯上了眼,她迷迷瞪瞪的将身子一转,躺在车内的塌上,头搭在林珩的大腿边上,“这样,你就举着胳膊了。” “嗯……” 扑通……扑通…… 041 奇怪 林珩能听到自己胸腔内,那颗心脏在剧烈跳动。 “哎呀……”程慕清往下挪了挪身子,“大部意思,碰到你腿了。” “没事。”林珩轻柔的抬起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你这样会舒服一些。” “可你的腿会麻啊。”程慕清眼睛扑闪,带着丝不解。 “无碍。” 车室光线幽深,遮住了他满脸的红晕。 “好吧,多谢。”程慕清闭上双眼,享受着他的按摩。 马蹄得得,穿梭于市井。 一炷香后,马车停在齐王府。 程慕清与林珩先后下轿。 知道二人回来的晚,府内上下皆点上了灯笼。灯火阑珊,光影斑驳。 “很晚了,都回去休息吧。”程慕清朗声吩咐候在身边的小厮。 众小厮齐声告退。 今夕缓缓移到她身边,“王妃,您今日……还住静苑?” “嗯。”程慕清点头,“我与王爷感情深厚,一刻都不想分开,自然要睡在一起。” 太孟浪了!今夕内心直呼,碍于周围有人看着,她只能朝程慕清挤眉弄眼,示意她,注意形象。 但显然程慕清不在乎这些,她摆摆手,“打些热水,我与王爷洗漱一番。” “是。”今夕麻木的转身去备。 “阿风。”程慕清突然点名,“今日在皇城外,你可看见掌印太监了?” “看到了。”阿风忙回。 “他去外面做什么?” “去……找一位大人。至于是谁,说什么,小的就不清楚了。”阿风低着头回道。 “嗯……你也去帮今夕断热水过来吧。” “是。” 李澜一是去找哪位大人?一个宦官为何与朝中臣子有联系?又为何将会面地点选择在皇城外?城外是有什么,必须要见的人吗? 还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看自己与林珩的眼神……有点奇怪…… 夜色俞浓,风在黑暗中翻涌。 “王妃。” “嗯?”程慕清脚步一停。 “你要去……” 程慕清眼神一转,她这是要去温澜院的路。她连忙打起哈哈,“瞧我,习惯了。” “那我跟着你去你院也行。”林珩默默贴近她。 “没事,去你院吧。”程慕清打了个哈切,“我都困了,走吧。” 两人并肩,回到静苑。 洗漱一番,程慕清拿出月事带,各自换上。 相比较昨日的扭捏,今日的林珩坦然许多。穿好后,他默默爬到床上,钻入被中,睡在里侧。 屋内的炉子滞留着暖烘烘的热气。 程慕清躺在床上,静静盯着棚顶,许久,道:“王爷,你真的……没与李澜一接触过?” “没。”林珩翻身,对着她,“我只与你接触过。” “嗯……”程慕清神游,再次回过神时,发现林珩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她心下一突,有些不自在的翻了个身,背对他。“那个,早点睡吧……明日我大哥回来,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他?” “好……”林珩应下,“你去哪,我便去哪。” 话音一落,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屋内留着的一盏灯,火苗晃动,影影绰绰。 程慕清压下心中万千疑惑,打算明日回娘家后,寻父亲商议。 次日,武安侯府。 武安侯府今日阁外的热闹喜庆。 大门被小厮擦的锃亮,门口的石狮子威风凌凌。一家子人齐齐站在大门口,对远处翘首以盼。 程慕清等得有些无聊,她打了个哈气,一垂眼,见自家弟弟正蹲着,无聊的扒拉地上的雪。 一转头,又与林珩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她笑笑,目光游离,转到其他地方。 陶氏面容依旧严肃,楚氏怀中抱着小孩,时不时朝街口望一望。她神色有些焦急,眼下乌青。 “嫂嫂,你昨日不会是兴奋的一晚上没睡吧?”程慕清忍不住调侃。 楚氏听闻,报以笑容。 “爹呢?”程慕清扫了一圈。 “夫人~” 说谁谁来,程侯爷抬着把小圆凳,急步到陶氏身边,“夫人,你先坐会儿。” “等会儿老大就回来了,你还拿凳子做什么?”陶氏嗔道。 “他回来是他的事,我不能我媳妇累到。”程侯爷按着她的肩,往下一压。 啧啧~程慕清撇了撇嘴。 “我……我也去给你拿凳子!”林珩突然喊道。 ……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些许。 “嘿!你个臭小子,怎么还学别人?”程侯爷率先发声,他一把搂过林珩的脖颈,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语气轻松,带着笑意,“以后多学学啊。” “爹!松手松手!”程慕清连忙去掰,“你别弄疼他了!” “瞧你担心的。”程侯爷松手,还顺带着将他一推。 程慕清接了个满怀,她双臂拥着林珩,面上带着些薄怒,“爹!” “放心,我有谱。”程侯爷一脸笑嘻嘻。 “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陶氏剜了他一眼。 “就是就是!”程慕清连连点头附和。 “就是……”程慕涵也想跟着帮腔,但他下一秒就迎来了父亲的死亡凝视。他缩了缩脖,这几日被罚抄书,抄的他手都疼了。他还是别惹父亲了…… 林珩摸摸从程慕清怀中站好,退了两步。 “王爷,不用凳子。我身体好着呢,让我在这扎一个时辰马步都没问题!”程慕清拍拍胸脯,信誓旦旦的对林珩说道。 林珩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正巧此刻,风卷着马蹄声而来—— “哒哒哒!”的颇有节奏。 “婆婆,公公,是慕陶回来了!”楚氏兴奋的喊道,双眼绽放出了璀璨的光芒。 众人纷纷望去,只见一骑黑马踏雪而来。骏马飞驰,卷起一地尘沙。 马上少年一身黑红劲装,意气风发。 眼看着就要到达武安侯府,马上青年双手一勒,马儿嘶鸣,稳稳站住了脚。 青年翻身下马,一旁的侯府小厮立马走到他身边,接过马绳。 “父亲,母亲。”青年拱手。 他眉目与陶氏极为相似,但他却没有陶氏那股清冷温柔气,反倒多了几分坚毅成熟。 可能是常年征战沙场,他肤色有点黑,浑身的气质,也有些生人勿近,充满杀气。 042 王爷你要学学 与其他人见过礼后,青年的目光便落在了楚氏身上。 “槿舟。”青年眼含思念,欢喜,好似有千言万语更在喉中,但话到嘴边,只有,“最近可好?” “呵~很好。”楚氏报以笑容,“怎就你一人?东时他们呢?” 东时是程慕陶的侍从。 “我着急,便先回来了。”程慕陶拉起她的手,“等会儿他们就到。” “嗯。”楚氏点头。 “唉。”程慕涵摇摇头,一脸感概,“我何时能娶妻啊?” “小屁孩,你才多大,就想着娶妻?”程慕清揉搓他的头发,直至将他的发型弄乱。 “坏姐姐!”程慕涵哼哼一句,转身径直往回走。 程慕清扯了扯唇角,目光一转,目光落在了林珩身上。 似有所感,林珩转头,迎上她的目光。 有风呼啸,吹乱了他的头发。 经过这半个月的精心喂养,林珩脸上好像长点肉了。程慕清歪着脑袋,掐了掐他的脸,自言自语道,“终于胖了点……” “哎呀!真受不了你们!”程慕涵嚷嚷道,“你们三对别腻歪了。” “谁腻歪?”陶氏抬眼,递去一记眼神杀。 程慕涵缩了缩脖子,郁闷的跑开。 空气中充满了爱心泡泡,众人面上都带着喜悦,齐齐往府衙走。 日头正好,晴空万里,连风都是温柔的。 程慕清凑到一脸深情的程侯爷身边,“爹,我问你点事。” “什么事?”程侯爷目光一直黏在陶氏身上,说话极其随意敷衍。 “如今朝廷……怎么样?是谁把持朝政?”程慕清压低声音。 “为什么这么问?”程侯爷目光顷刻变得冷凝,他撇了一眼四周,“朝上的事,你瞎打听什么?” “就是好奇嘛。”程慕清笑笑,“昨日女儿进宫赴宴,偶遇李澜一。听家中小厮说,那李澜一出宫见了一名臣子……” “哪名臣子?”程侯爷皱眉,“宦官怎能与臣子勾搭在一起?还这么明目张胆?” “这女儿就不知道了。”程慕清耸耸肩,试探性问道,“爹,圣上……是不管朝政了吗?” “如今太子监国,看起来圣上的确不管朝政。”程侯爷道,“但有时李澜一会替圣上传达圣旨。传达内容又与太子相悖……李澜一传的圣旨,也不知是真是假。” 程慕清倒吸一口凉气。 “圣上如今是被猪油蒙了心,一心求长生,不管朝政,鲜少上朝。”程侯爷叹了一口气,“只能说,幸好圣上早已提出太子监国。否则如今的朝野怕是……宦官一手遮天。” 闻言,程慕清突然觉得,林砚还挺幸运。 “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官管职多大,若如为父当年,有勇有谋,位高权重。啧啧,就棘手了……” 合着您这是变相夸自己?程慕清顿时满脸的不屑。 按照程侯爷说法,李澜一与林砚对立,李澜一权力有些大,晋明帝态度不明…… 几人穿过冗长的走廊,行至正厅。 正厅早已备好饭菜,什么红烧狮子头、珍珠翡翠汤……程慕清还在走廊,就闻到了这些味道。她嗅了嗅,笑嘻嘻的拉着林珩进屋,寻了个位置坐下。 武安侯府的家宴,比较随意。早年陶氏还会讲究一些,如今孩子接二连三成家,她便觉得这些规矩,适当放宽些,也无所谓。 程慕陶先为楚氏挪开凳子,方才落座在她身边。夫妻俩恩恩爱爱,眼神几乎要黏在一起。 “王爷,你得学学我大哥!”程慕涵小豆丁在林珩身边坐好,小声提点道,“你别瞧我姐大大咧咧,比男子都要强。其实你要是对她温柔,她也会像个小姑娘害羞心动的。” “你怎知?”林珩下意识皱眉。 虽然眼前的小男孩是自己的小舅子,但他这般了解程慕清,还是让他颇为介意。可能是觉得刚刚的态度不好,林珩平心静气,再次询问道:“你怎知道的这般清楚?” “我也是亲眼所见嘛,阿姐之前对……呜呜呜!”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程慕清越过林珩,将一块桂花糕塞入他嘴中。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 “哼!”程慕涵支吾着,“奏几道欺负喔!” “什么啊?”程慕清撇了撇嘴,“我可从来不欺负小孩的。” “骗银!”程慕涵一着急,嘴里的糕点碎渣都喷出来了。 “规矩!”陶氏重重拍了下桌子。 两人噤音,乖乖低头坐好,像两个鹌鹑。 “夫人,你手没事吧?”程侯爷一脸心疼的碰过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吹了吹。 “无碍。”陶氏抽回自己的手,面容依旧严肃。 空气紧张了片刻,最后还是楚氏干咳两声,笑眯眯的打破僵局,“我瞧妹妹与王爷的感情要比从前好上许多,是不是也打算要个孩子了?” “还没呢。”程慕清尴尬的笑笑,“我与王爷还需多交流交流感情。” 林珩见她似有些窘迫,又想起程慕涵方才的话,鼓起勇气对在座众子人道,“我!我们不要孩子!” 众人略微有些诧异的望着他,似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吓了一跳。 “王妃还是个小姑娘……我们不要孩子。”林珩紧张的喉咙上下滚动,红晕顺着脖颈,蔓延到了耳垂。 对于孤僻的林珩来说,当众说这么长一段话,相当于要了他半条命。 “咳……”陶氏干咳一声,“这是你们的事,不必说出来。” “没想到王爷对阿淑这般好,这是把将你当孩子呢。”楚氏笑呵呵道,“你们感情进展真是飞快啊。” 阿淑是程慕清的小字,母亲希望她贤良淑德,便起了这么一个小字。 “也……还好吧?”程慕清笑笑,她偷偷抬眼看林珩,忍不住笑了。 他自己怎么还把自己当孩子了?明明……自己比他大一岁啊。 其实……他也不错,可以作一个伴侣…… 不对,自己为什么会将他当成伴侣?程慕清一愣,连忙晃了晃头,将这个想法抛到脑后。 随着陶氏开口开始用膳,众人纷纷开动。 043 丹青 大户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因此整个用饭的过程,屋内只有咀嚼食物的声音。 林珩默默关注着另外两端的相处,发现程侯爷总是会夹鱼虾给陶氏。而楚氏、程慕陶也在给彼此夹菜。 他看得明白,默默夹起一块肉送到程慕清碗中。 相比陶氏的矜持,楚氏的娇羞。她豪爽一笑,大口吃下。 林珩愣了愣,没说话。 几人热热闹闹吃过一番后,便以各自分开。程侯爷与程慕陶交流北境之事,陶氏带着楚氏,程慕清闲聊。 至于林珩,则被程慕涵带着,不知去了哪里。 …… 月黑风高,乌云在夜空中漂浮,遮挡了月光。 假山嶙峋,勾勒出一道骇人的影子。 假山之后,是两道一高一矮的黑影。 黑夜幽深,月色落在人间,多了几分静谧。 “这边,王爷。”程慕涵在前带路。 “你阿姐真的喜欢有才华的男子吗?”林珩声音带着几分迟疑,“而且,我画的其实不是很好。” “画的好不好,笔画两下呗。你是王爷,肯定没人敢嘲笑你。”程慕涵说道,“再走一会儿,就到书房了。我爹收藏了许多好笔,好墨。王爷好好画,闪瞎我阿姐那漏风大眼。” 林珩跟着他走了两步,心里却有些不上不下的。原先他想一直跟在程慕清身边,可程慕涵突然挡住他的去路,问他擅长什么。 他一开始说没有,程慕涵表示,自己阿姐喜欢有才华的少年。可能是为了争口气,林珩表示,自己会丹青。 本也只是说说而已,不想程慕涵当即拉着他。带他去书房,要他画一副山水给程慕清。 可能是因为那句“我阿姐喜欢有才华的”。 他心中竟也有些跃跃欲试。 但路上,被冷风一吹,他又骤然清醒。他笔下的画作都是自己揣摩出来的,从未有人教过。 “王爷,走了~”程慕涵见他不动,连忙伸手去抓他。 “我……其实从未学过……”林珩垂眸,眼底隐约透着一丝落末,“我从前都只是随心画……” “自己一个人就能学得丹青妙手?”程慕涵双眼一亮,“王爷真厉害,我临摹都临摹不好。” 他说着,手上用力,将林珩往前带。 林珩跟在他身后,踉踉跄跄走入一间院子。 院内布置着假山松柏,小桥流水。 受在院内的丫鬟见程慕涵到,恭顺行礼。 程慕涵摆手让她们下去,拉着林珩,走入书房。 书房很大,房门正对着一长屏风,屏风上绣有仙鹤。走入里屋,是一张矮桌,四周放着蒲团。另一侧放置着一大理石案台,上面平铺着一张张宣纸,各色毛笔林立于上。 案台后,是一排木制书架,上面放着各种书籍。墙上,还挂着名人字帖。 “这书房是我爹给我母亲准备的,我母亲平时就喜欢看书写字,陶冶情操。”程慕涵说着,给砚台倒水,拿着墨在砚台上磨。 不过片刻,便磨出了一滩黑水。 “来,王爷!”程慕涵贴心的将笔递过去。 林珩有些无措,下意识往后一退。 “王爷,不要什么事都往后退。”程慕涵正色道,“我阿姐喜欢勇敢的,你这样太懦弱了。” 林珩一愣,望着他手中的笔,心中似有什么情绪在翻滚。 & 可能是不常下雪,启国的那场大雪很大,厚实的白雪将地面覆成了一片雪白。 那个人还没来,他等的有些无聊。 他心中想着那名宫女,随手捡起一根枯树枝,在地上描着线条,勾勒出了她的脸。 “呀,你画的真漂亮,是我吗?”少女声音轻快悦耳。 他害羞的捏紧了树枝,树枝本就脆,他这一捏,直接捏成了两段。 “你来了……”他转身看过去。 少女一向如此神出鬼没,像是会什么轻功。 他默默缩回了手,将手掩入袖中。 “你学过丹青?”少女转眸看他,双眼明亮。 他摇头。 “没学过画的还这么好啊?”少女一脸惊讶,“可以呀!假以时日,绝对能成为画圣!” 他被夸得飘飘然,耳根有些发热。 “等启国被灭了,咱去市井买画挣钱啊?”少女提议,“到时候,你出力,我出人!” 听着她的话,他的脑海中勾勒出了属于她们的未来。 “但战后,钱可能不大好挣了……”少女叹息,然后对他笑道,“你多练练吧,到时候我再想想办法。” 她似乎很笃定晋国能赢。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到时候跟我去晋国吧。”少女温柔的看向他。 冬日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明明并不温暖,但他却觉得很热,心脏某一处也异常柔软。 “好。” 他点头。 可能是在这个信念的趋势,他在绘画上更用功了。 没有笔墨,他便在地上练习。没有人教,他便一点点琢磨。 琢磨这个人的骨相,观察这个人的皮相…… % 红烛闪耀,灯影晃动,屋内被映得通亮。 房内,陶氏屏退了一干丫鬟小厮,只留了程慕清与楚氏。她端坐在床榻上,身下那两人坐在小矮凳上。 “阿淑,你与王爷看起来,最近关系不错。”陶氏道,“但不管怎样,你都这么大了,都不应该把自己当作小孩了。” 程慕清知母亲在说饭桌上,林珩说的话。她挠挠头,“是王爷把我当小孩的,可不关我的事……” “还往王爷身上推。”陶氏敲打她的头,“王爷对你这般好,你也一定要好好对王爷。” “我知道。”程慕清点头,“我时常给他做饭做菜,对他可好了呢。” “做饭做菜就是好?”陶氏一脸无奈,“这样说来,王府的厨子岂不是对王爷最上心,最好的人?” 程慕清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怎能与厨子比?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 “之前一直以为你与王爷是表面夫妻,如今一看,王爷当真在乎你的很。”楚氏也在一旁帮腔。 “哪有在乎我,无非是因为当初我救了他,他对我有依赖之情。”程慕清自认为看的很透。 “我看王爷是喜欢你的。”楚氏道,“你也对王爷上点心吧。” “喜欢上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程慕清嘟着嘴,“你们不懂……我喜欢比我高,温柔有才华有能力的……” “王爷不是比你高吗?”陶氏道。 “就高那么一点……” “王爷还年轻,以后还能长。”楚氏安慰。 程慕清语塞。 “王爷对你也很体贴温柔。”陶氏继续说,“你只是没发现他的闪光点,再多相处相处,你肯定也会喜欢上他的。” “是啊,夫妻一起生活,不能只看对方的缺点。”楚氏笑道,“你要多想想他的优点,多夸夸王爷,这样你们才会幸福。” “优点?”程慕清将头一歪,想起他忍着恶心吃肥肠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倒是个蛮乖的人。 “唉?”程慕清坐起身,“王爷呢?还在外面吗?”说着,她站起身,招来丫鬟,“王爷呢?” 那丫鬟回道,“王爷与三少爷出去了。” “他们俩凑到一起干什么?”程慕清歪着脑袋,又问道,“他们去哪了?” “回姑奶奶,书房。” 程慕涵那小子不会是想让林珩帮他抄书吧? 护·程慕清·短不再耽搁,提起裙摆,跑出房门。 身后,楚氏与陶氏相视一眼。 “还说不喜欢王爷,这不是挺上心的?”楚氏双眼弯弯,眼中皆藏着笑意。 044 你画的就是好 可能是在娘家,程慕清彻底解放了天性。她跑得极快,不顾丫鬟小厮投来的目光,径直跑向书房。 好在书房不远,不到半炷香时间便到了。 为免打草惊蛇,程慕清刚进院,便示意院内的丫鬟小厮不许出声。 她小心翼翼跑到房前,推开雕花木门,冲入里屋。 “程慕涵!” 正伏在桌子上的程慕涵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吓了一跳,他转身看去,拍了拍胸脯,“阿姐,你干嘛啊?吓死我了!” “这话该我问你吧?”程慕清挑眉,走到他身边,“你带王爷来这干嘛?不会是要王爷帮你抄书吧?” “书我早就抄完了!”程慕涵哼哼着,指向案板,“阿姐你看,王爷画的。” 王爷画的?程慕清迟疑片刻,走到案台前。 她的视线甫一落在宣纸上,便被深深的吸引住了。 纸上画着一女子,女子站在冗长的宫道之中,明明不远处伫立着一座又一座明亮热闹的宫殿,但画中的女子却好似浮游,浑身散发着渺小孤独的气息。 这画莫名让程慕清想起启国宫殿。启皇帝好色,美人都是一月换一批。因此,后宫之中,多有被玩腻了的可怜妃子。 他们明明正值花季,却只能被困在那幽深的后宫之中…… “阿姐,是不是画的很好?”程慕涵笑问,“你瞧那女子,臻首娥眉,亭亭玉立。” “画的很好。”程慕清抬眼看王爷,“没想到王爷居然还会丹青。” “不好……画的不好……”林珩连连摆手,“你不用安慰我……” “我安慰你什么?”程慕清笑盈盈的望着他,“我是真心的。” 林珩一愣。 “王爷,再画一副……山水吧。” “山水?”林珩呆滞,“山水……” “王爷你没见过青山流水,没见过小桥人家吗?”程慕涵歪着头问道。 林珩沉默不语。 “那日我们不是也上过山吗?”程慕清神不知鬼不觉的拱开程慕涵,站到林珩身边,“只不过现在是冬日,要不然王爷肯定能看到满目苍翠,郁郁青青的连绵山脉。” 林珩愣了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点点头,轻声道,“好。” 说着,他已经将纸铺开,准备落笔。 程慕清姐弟俩不敢打扰,静静的站在一边。 不知过了多久,那方才停笔。 程慕涵按耐不住,将头歪过去。待见到画时,她忍不住惊呼一声,“哇!这也太像了!” “我看看,我看看。”程慕清连忙赶过去。 只见雪白的宣纸上,黑墨勾勒出一条又一条精致的线条。这些线条或是散开,或是汇聚,形成了一幅画。 画中女子有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眸,细长的柳叶眉。鹅蛋脸,芙蓉面,身材高挑,漂亮又不失英气。 她身后是落满白雪高山,干枯的树木。她抱着暖手炉,笑着看画外的自己。 他不光画了青山,还画了……自己? 正是那日她上山的场景。 她抱着暖炉,站在山脚下。 “这……很好啊!”程慕清搂过他的肩膀,夸赞道,“王爷,你这画的相当好了!宫中的画师都不一定如你画的这般好!” “你别……” “我没安慰你。”程慕清连忙说道,“王爷,你要自信些。你画的就是好,你要认可自己。” 闻言,林珩低下头,耳垂红得滴血。 “这样吧,王爷。我带你出去转一圈。”程慕清吹了吹宣纸,卷好,“你若觉得我说的有假,那我们便让别人评价评价!” 程慕清在心中暗暗决定,要让林珩自信起来。 今日元宵节,街上有灯会,人多热闹。 元宵佳节,街道热闹非凡。 形形色色的人行走于大街小巷,两侧小摊买着各色吃食。今日过节,宵禁延迟,因此街上吵吵闹闹,万人空巷。 小摊贩也趁此机会摆上小摊,以谋利益。 为防止林珩再次走丢,程慕清拿了根长短适中的红绳分别绑在二人手腕上。人潮汹涌,两人紧紧靠着彼此,仿佛连体婴。 程慕清拉着林珩的衣袖穿梭于市井,她东瞧瞧,西望望,最后将目光落在一个面具摊上。 面具摊上摆着各色面具,颜色鲜艳,面具也是各式各样的。 “老板,来两个面具。”程慕清付钱,从老板手中接过两个面具。她给自己带上的是一副黑白相间的,有些妖媚,有些诡异的面具。带好后,她又将目光转向林珩,“我给你戴呀?” 少年双颊泛热,微微颔首。 程慕清将面具轻轻贴在他的脸上,双手绕到他脑后,踮起脚尖,为他系上细绳。 好近……林珩垂眸,便看着少女纤细的脖颈,他紧张的别开眼。 “好了!” 少女清脆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林珩抓住她的衣角,小声道,“人多,我怕……” “莫怕莫怕。”程慕清反手握紧他的手掌,“走。” 她挺胸昂首,迈着稳健的步伐朝前走。 “我记得前方不远,有个绘万斋。”程慕清便走边说道,“那里有不少字画玩物,可买可卖。咱俩去看看你这画值多少~” “不卖……”一听到可买可卖,林珩几乎是下意识说道,“我不卖。” 那张画是程慕清,他不卖。 “不卖便不卖,你的东西,我也不会逼你。”程慕清失笑,“我只是想让你认清自己的优点。” 正说着,两人已经走到绘万斋。 程慕清抽%出腰间悬着的长筒,大步走了进去。 “那个……”林珩有些不自在,小心翼翼跟在她身边,“这里人……好多。” 程慕清点头,用长筒敲了敲他的肩头,“害怕就跟紧我。” 绘万斋是个二层小楼,建筑颇为复古,全为木制。 小楼非常大,一进门便一排木制雕有繁花喜鹊的屏风。楼门两侧摆着绿油油的绿色植物,以及盛开的月季。房间四周摆着各种各样的画作,名人字帖。 一进门,便能感觉一股浓重的学术氛围。 这地方是各个官老爷常来之地,当官了,就会注重面子。绘万斋中有不少古今名画,这些官老爷为了装点府衙,或者保值就会来此购买。 这里的人,大多眼神毒辣。 一幅画,好不好,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045 质疑 绘万斋,木柱高立,布局宽广。 往来客人络绎不绝,有些拥挤。 “老爷,夫人,是买画吗?”有小厮走过来,谄媚的笑着。 “卖画。”程慕清晃动了两下手中的长木筒,“麻烦找个人来鉴定一下。” 小厮的目光迅速扫过二人,笑道,“稍等。” 程慕清颔首,拉着林珩走到一边落座。 考虑到客人会走累的情况,绘万斋在一些角落特意设置了桌椅。木制的矮几上还放了柔软的垫子,一旁的木桌上,还放着茶具。 为避免被小偷盯上,程慕清临走前特意与林珩换上了低调的衣服。如今又带着面具,混在人群中,完全是普通百姓。 可能也是这个原因,绘万斋的小厮有些怠慢,等了好久,那小厮才出来请两人。 两人跟着小厮往里鉴定场走,中途路过拍卖会场。 拍卖会场在二楼一间屋子,纱帐垂在两侧。向里望去,正好能看见拍卖现场。 程慕清瞥了一眼,见拍卖的物品是一女子葬花图。 “画不错。”程慕清挑眉,又在林珩耳边低声说道,“只是,没咱手里的好。” 带路小厮下意识看向二人,心下略带踌躇。 这两人是什么身份? 程慕清毫不在意的迎上他的视线,微微仰首,“我手中拿着的画,可不比你们拍卖的差。” “二位手中拿的是哪位大家的画?”小厮小声询问。 “是……齐王的。”程慕清眼睛一转,“我们俩是齐王府的丫鬟小厮,恰好得了王爷的真迹,特来拍卖。” “扑哧~” 那小厮没说话,站在一旁的男子率先笑出了声。 程慕清能听出他笑声中的不屑,身为护短达人,她当即便皱起眉,语气森森,“笑什么?” “笑你们是新去齐王府的吧?”那人转过身,对她笑,“齐王那个窝囊废什么都不会,就算能画出什么……也都是不值钱的玩意。你们俩还当宝贝哪来拍卖?呵~” 闻言,林珩睫毛微微颤了两下。 因拉着林珩的手,程慕清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手在缓慢缩紧。她脚步一挪,挡在林珩身前,“大庭广众之下,你居然敢侮辱齐王殿下!况且,你又怎知他不会画画?” “我侮辱齐王?”那人止不住的笑,摇头晃脑,看着四周,“谁看见了?谁听见了?” 四周的人纷纷别过目光,他们都是理智的人,不会趟这浑水。 “你看,谁都没听见。”那人扯了扯唇角,“听闻皇后娘娘常赏齐王府许多东西,你们手上这幅画莫不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嗯……肯定是了,齐王不学无术,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可能会水墨?” 程慕清不再反驳,而是直接将画纸从长筒中抽出,长臂一挥,将画一放。 瞬间,女子画像呈现在众人面前。 “此乃齐王所绘,画中之人正是当今的齐王妃。” 她声音响亮,带着女子特有的尖锐,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会场由一开始的寂静变得喧嚣—— “那是齐王画的?画的不错啊。” “那画中的女子是谁啊?长的真漂亮,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画不错?只是齐王妃张这样吗?我怎么记得齐王妃长得有点英气?” “……” 四周声音嘈杂,大多都是对画作的赞赏与对齐王实力的怀疑。 “大家觉得此画如何?当值多少?”程慕清朗声问道。 人群瞬间安静。 就在程慕清内心突突时,人群中,一位中年油腻大叔举起了手。 “一百两!” 可能是因有人起了头,紧接着,又有许多人抬手期价。 “一百一十两!” “一百三十两!” …… “看吧,你画的不错。”程慕清扬首,颇有些与有荣焉的自豪。 站在她身后的林珩透过她高挑的身子,看向那群眼中含着贪婪的男人,心中有些不自在。 “他们不是觉得我的画不错,而是贪恋画中人的美6色。”林珩突然说道,“我不要把你卖掉的。” 怎么变成卖我了?明明只是画……程慕清汗颜。 “嗯,我知道。”程慕清收起画纸,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方才一脸不屑的那名男子身上。 那男子脊背挺直,依旧一副满脸不屑,“你怎证明这是齐王真迹?万一是宫中哪个画师所作呢?” “那你怎么相信?”程慕清挑眉,“若不……让齐王亲自给你画一个?” “呵~那当然最好……” “逢兄。” 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一身材颀长瘦高的青年登上楼梯,缓缓而来,青年眉目俊朗,气度淡雅,看上去像某名知识渊博的学士。 方才还一脸不屑的男子脸上瞬间多了笑容,他朝青年点头,“徐锦,你怎么才来?” “来的好不如来的巧。”被叫“徐锦”的温润青年唇角微弯,目光落在程慕清与林珩身上一瞬,便移开了。他用扇子拍了拍逢耀,“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与齐王府的人对着干?” “我不喜欢齐王妃,也不喜欢齐王。”逢耀冷哼一声,“最主要的是,我不信齐王有这本事。” “逢兄……”徐锦朝着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 他怎么来了?程慕清下意识扶了扶脸上的面具。 “走吧。”似乎看出她状态不对,林珩出声提议。 “嗯。”程慕清点头,转身欲走。 “唉?你怎么走了?不卖画了?”逢耀见她要走,顿时来了劲,“莫不是要趁乱逃走吧?” “我为何要逃?”程慕清脚下一顿。 “因为你根本证明不了你手中的画是齐王……” “齐王妃娘娘万安。”徐锦突然出声,他一面按着逢耀,一面又作揖行礼。 逢耀一愣,一脸不可思议。 他认出我了? “逢公子,不知我与齐王哪里惹到了你。”程慕清收起眼底的诧异,将面具摘下,静静的看着他,“你既这般不相信殿下,不如让齐王殿下给你现场画一幅?”既然已被认出,她也没必要躲躲藏藏了。 看见面前人的相貌,逢耀神色一沉,他依旧一副死鸭子嘴硬,“好啊!那就让我看看齐王殿下有什么能耐!” “来人!”说干就干,程慕清当下叫来小厮,“笔墨伺候!” 小厮还处在一脸懵的状态,直到听程慕清又喊他一声时,才反应过来。 “齐王妃,不用折腾齐王,我们相信齐王殿下是有能力的。”徐锦侧身挡在逢耀身前,神态温润,言语恭顺,“还请王妃原谅友人的挑衅……” 程慕清抿紧薄唇,看上去有些不自在。 046 证明 小厮腿脚极快,不过片刻,便端来一套笔墨。 “徐公子,这件事都因逢公子而起,你……不要插手。”程慕清别过目光,拉着林珩走到一边的案台前。她深呼一口气,脸上复又堆满笑容,“王爷,来画个……逢公子吧。”说着,她抬手指向那还仰着头的逢耀。 她好像对徐锦有些不同……林珩神色有些复杂。 “王爷?”见林珩没动,程慕清又喊了一声,“王爷,咱得争口气。” 碰上她充满热情的目光,林珩下意识低头回避。 “来。”程慕清将毛笔塞到他掌心之中,挺着腰板,巡视会场一圈,“今日就让诸位见见,齐王殿下的实力!” 她要通过这次机会,让林珩认识到自己的优秀。 他不能一直这样颓废自卑。 林珩将目光落回手心上长长的毛笔,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程慕清抬手怼了怼他的腰,“发什么呆呢?” “我不想画他。”林珩嘟囔道。 “也是,他不英俊。”程慕清歪着头,笑嘻嘻的看着他,“那画我吧。” “嗯……”林珩盯着她,目光逐渐变得迷离。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低头扶着纸,落笔。 “那是傻子齐王?” 人群此时才反应过来,一堆人将林珩等人围成了个圈。 齐王不是傻子吗?怎么会来这? 人群缓缓汇聚,对着林珩指指点点。 “真的是齐王?莫不是找的替身?” “嘘……小点声!” “齐王这几年一直在王府待着,怎么会在这?” 程慕清随手拿起一支毛笔,顺手一扔—— “哎呦!” 人群中,传来一道呼声。 “我还在这呢!”程慕清高喊道,“谁敢说王爷,我第一个不答应!” 屋内一时寂静。 “怎么?还不让人说啊?”逢耀冷笑。 “对,我就是不让你们说。”程慕清冷冷的回道,“恶语伤人六月寒,难道逢公子不懂吗?” “可对齐王,这哪是恶语?分明是实话实说。” 他敢这样说,就是因为林珩不受重视。程慕清有些心疼的望向林珩,目光越发坚定。 熏香悠然飘向空中,屋内静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不远处,站在案板边的少年。 少年身材瘦弱,手腕纤细,好似一握便碎。但此刻,他落笔有神,修长的手在白纸上滑动。一切线条皆宛如浑然天成,勾勒,渲染,一气呵成。 原本一脸不屑的逢耀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他不由自主的朝少年挪动两步,只稍稍瞥见一点,便被程慕清拦住了。 “看什么?”程慕清言语中带威胁。 “从前可没见你这么护着徐兄。”逢耀嗤笑。 程慕清身子微顿,立马绽放出一个绚烂的笑容,“那是因为徐公子不是我夫君。” “花心的女人。”逢耀小声嘀咕一句,转过身,不去看她。 他说什么?程慕清皱眉,有些不明所以。但对方没给自己好脸,她自然也不能厚着脸问。 林珩在作画的时候,神情十分认真。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漆黑的瞳孔。耳鬓有碎发飘落,搭在他的一侧脸颊。 再一看去,他已作好一副画。 画中女子眉目间带着丝英气蓬勃,身上穿着的也正是程慕清今日所穿,头上还挂着面具。 “你倒是挺会画我的……”程慕清觉得心里还挺开心的。 “确实不错。”徐锦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与她一同观看那画,“妙手生辉,笔精墨妙。” 听徐锦这般说,逢耀也忍不住凑过去。 只撇了一眼,逢耀便忍不住低头去看程慕清,“这画里的你可比现实中的你强百倍……” “咳……”徐锦咳嗽了一声。 “王爷真是丹青妙手!”程慕清没搭理逢耀,抓起桌上的白纸,高高举起,对着人群走了一圈,“此画像,就是宫廷画师都不及!”说这话时,程慕清能清楚的看见众人眼中的诧异。 “此画怎卖!” 不多时,人群中便传来一道迫切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几道问价声。 来绘万斋的,大多都是本着买字画而来。如今林珩的画得这许多人争相抢购,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不卖。”程慕清将画卷好,放入长筒,还顺手赏了小厮二两银子,“纸墨费。”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小厮眼前一亮,瞬间连称呼都不记得了。 “王妃娘娘,您不卖手中的画,来这干甚?”人群中,有人询问。 “来带王爷证明自己的价值。”程慕清拉起林珩的手,朝他笑笑,“王爷,你真厉害。” 林珩捏着袖摆,将头埋低了些。 “那……王爷可否为在下作一幅?” “这……”程慕清抬眼去看林珩,见对方低着个头,耳朵烧得通红。她晃了晃他的手,“王爷,你要给他画吗?” “都可。”林珩回道。 “那王爷便给他画一张吧。”程慕清商量着,“王爷也不能光画我不是?” “嗯。”林珩无异议,再次拿起笔墨作画。 不得不说,林珩于作画上确有天赋。只是淡淡扫了两眼,便能将一个人惟妙惟肖得呈现在纸上。 程慕清看着他手下的男子,又看了看脸上带着期待的男子,别说,还真是一模一样。而林珩的画,更是将此人的优点放大,这么一看,像是面前的人年轻了些许,落到了画中。 待画完,林珩吹干墨迹,将纸递给程慕清。 “给他。”程慕清推着他的手,递向那名男子。 男子拿着画欣赏了半天,边夸边叫一旁的小厮拿钱给程慕清。 握着沉甸甸的荷包,程慕清笑得十分开心。 “齐王殿下,能否给小人也画一张?” “求齐王殿下也给在下画一张!” 人群攒动,不少人眼中都带着激动。能将人画得这么好看得画师,可不少见了。 “好了!”程慕清轻喝一声,拉起林珩,“今日只是让各位见识见识王爷得实力,如今各位也看清了。望诸位从今往后,不要再背后议论……”说到最后,她将目光转到逢耀身上,“逢公子难道不打算对齐王殿下道声歉?” 逢耀目光有些狠,他嘴唇蠕动,说了个无声的“对不住”。 “说话真费劲,没吃饭吗?”程慕清轻笑一声,拉着林珩往外走。 “恭送齐王殿下,齐王妃娘娘。”徐锦作揖。 程慕清淡淡的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绘万斋。 047 他为她而活 绘万斋外不比屋内温暖,刚一踏出门槛,程慕清便觉脸上一凉。冷气更是吹得她太阳穴都跟着跳动了两下。 “王爷,你冷吗?”程慕清侧身,帮他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不……”话是这么说,但人已冻得浑身发抖, “走,我们回府吧。”程慕清将面具带好,牵着他的手准备离开。 “稍等!齐王殿下!” 两人身后,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 程慕清转身,见来人是一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公子哥头戴玉冠,身着织锦长袍,披着貂毛大氅,一看便非富即贵。 “在下姓陆名修,是陆记商行的老板。”公子哥介绍着自己,“刚刚见王爷一手好丹青,所以想来问问王爷可有兴趣与我合作一笔?” “合作什么?”程慕清问他。 “自然是画。”陆修笑眯眯的做了个“请”的动作,“外面风大,我们找个茶楼细谈如何?” “王爷,要谈谈吗?”程慕清看向林珩。 “听你的。”说着,林珩还往她身边靠了靠。 “王爷,你要学会自己选择啊……”程慕清无奈叹气,眼珠一转,对陆修笑道,“那便聊聊吧。” “请。”陆修挑眉。 二人跟在陆修身后,走入一茶楼。 茶楼风阁古色古香,由几个小隔间组成,适合议事,密会。倒是京城中少见的模式。 “陆少爷。”门口小厮恭谨的对陆修行礼,带着几人一路上楼,来到一处雅间。 雅间不大,却又与一楼的隔间不同。一入屋便是个四四方方的小木桌,一旁盛开的月季插在火红色的瓷器之中,令雅间多了几分暖意。 几人落座,陆修给二人倒茶。 “客气话我便不多说了。”陆修道,“开门见山,齐王妃可愿与我合作?让王爷在陆记画舫坐镇,专给大户人家画相。笔墨纸砚皆我供,除去材料费,所赚五五分。” 程慕清将手搭在瓷杯上,面上并无表情。 陆修也不着急,他抬手,举着碗,小口抿着茶,“这茶是在下从南方运来的上好茶叶,名为含翠。” “确实不错,幽香四溢。”程慕清点头,她摸了摸自己下巴,转头看向林珩,“王爷,陆公子邀请的人是你,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我都行……” “王爷,你不能这么没主见。”程慕清面色认真,“你不是工具,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你的人生,你的选择都应该自己决定。”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林珩问她。 他为她而活。 “我?”程慕清一愣,“这件事王爷您为什么要问我呢?这应该你自己决定啊……没有谁会靠谁一辈子,你必须自立。” “那如果我来,你会陪着我吗?” “会啊。”程慕清点头,“我会保护王爷安全的。” “那我来……”林珩一脸认真,“我来。” “扑哧~”陆修突然笑出声,他拿着扇子点了点林珩,目光落在程慕清身上,“他的决定,关键还是在于你啊~” 程慕清下意识想反驳,却又说不出口。 “两位吃饭了吗?”陆修拍了拍手,叫来小厮,“我们边吃边谈。” 陆修为人很是能说,与二人谈天说地,简直就是个话筒子。谈了好久,他才将话题扯回原位。 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只求林珩一月坐镇十日,一日画一副。价格相对亲民,王府不缺银子,对此程慕清也没计较这么多。对外的宣传由陆记商行承担。期间,程慕清也提出了一些问题,陆修耐心解答。 “为什么选择王爷?”程慕清觉得条件都还可以,便开口询问道。 “因为王爷所作确实好。还有,现在的画师大多只注重山水,很少有钻研人物的。宫廷画师,他们又请不到。民间画师,要么够不上,要么画的太次。”他眼中微微倾斜出一丝精光,其实他打算邀请林珩,不光是因为他画的好这一点。还有一点,便是,他看出齐王妃那颗想要为齐王正名的心。有这颗心,合作就要轻松不少。 程慕清明了。 “若王爷还能画些山水画便更好了,绝对能名垂青史。”陆修很会说话。 如今有许多人愿意收藏画作。拥有古韵的山水风景画挂在墙上,能瞬间提高房主人的身价。 “王爷,听到没?你可得多练练。”程慕清嬉笑一声,“以后就能名垂千古了。” 林珩心下一动,耳垂红的滴血。他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虽然他没多说什么,但还是能让人看出,他心情不错。 如果这次机会,真能让林珩获得认可,重振信心,似乎真得是个稳赚不赔得买卖。 “陆老板,还有件事。”程慕清突然开口,“你身为商行老板,对京城中的大小事都会关注吧?” 陆修挑眉,“身为商人,确实应当紧跟时事。” “那以后,若我想得到什么消息……” “放心,我会帮忙打听。”陆修笑,“毕竟我手下的店铺,可多的很……” “好!来,我敬你!”程慕清倒酒,与陆修碰杯,“合作愉快。” “嗯。”陆修笑了起来。 “我来。”林珩猛地握住她的手,“我……我的合作。” 程慕清愣了一瞬,抬手点了点他的鼻尖,“你会喝酒吗?” “会。”林珩一本正经的点头。 “那~你喝一个?”程慕清歪着头,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林珩点头,从她手中接过酒杯,仰头闷下。 “感觉如何?”程慕清有些惊讶。 “还好。”林珩垂眸,脸色平常,似乎只是喝了一杯水般。 “再来一杯?”程慕清给他倒酒。 对方也是来者不拒,她倒,他便喝。 “想不到王爷还有如此海量。”陆修感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也不能一直让王爷喝,陆某奉陪到底。” 见二人你一杯,我一杯。程慕清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倒上一杯,大口喝了起来。 月色幽深,此夜满长。 林珩喝过酒后,便醉了。 于是在陆修的帮助下,程慕清背着他一路回到了齐王府。 齐王府看门的老头见两人身着朴素,头戴面具,差点就要把院内护卫都喊来。 幸而程慕清及时摘下面具,这才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今夕与阿风还在武安侯府等两人,程慕清不敢回去,怕被母亲说自己带王爷喝酒。 静苑,小厮明晨帮程慕清将林珩抬入了屋子。 黑夜幽深,碎月落了一地,清清冷冷。 点燃屋内的蜡烛,程慕清将林珩仍到床上,掐着腰,问道,“王爷,怎么样啊?” “我没事。”林珩很是乖巧的坐在床沿边,他双颊泛红,眼睛微眯。 “还没事呢,我碰你一下,你都得倒。”程慕清伸出一根食指,怼了怼他的脸。 他的脸手感不好,有点硬……但似乎比一开始要好得多,好歹,不硌手了? “我没倒。”林珩转眸,静静的看她。 “嗯?”程慕清一愣。 048 醉酒 “我没倒。”林珩重复一遍,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指。 “哦……” 两人对视,程慕清莫名觉得脸有些发烫。 一直是酒喝多了! “明晨,去弄点醒酒汤。”程慕清转身吩咐。 “是。” 明晨是她母亲身边嬷嬷的孩子,知根知底,程慕清便将他安排在林珩身边。 “我酒量,是不是很好?”林珩将唇一弯,双眼泛着亮光。 “还好吧~比我是差远了~”程慕清自信满满的说道。 “呵~”林珩沉吟低笑,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自她下巴划到下颌。大拇指与食指相交,轻轻揉搓她的耳垂。 “王爷,你干嘛啊?”程慕清打了一个机灵,下意识抬手拍开他的手。 酒后乱? “叫我……林珩。”被拍开的手不老实的搭在了她的腰间,林珩抓着她的腰带亡自己身上一带。 “你……你喝的太多了吧!”她那乖巧的小王爷呢?程慕清瞳孔地震,双手按着他的肩膀。 但喝醉了的林珩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没有半分退让。 “不要一直叫我王爷。”林珩声音微沉,眼神迷离。 “咳……林珩……”程慕清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心脏有些突突乱跳。 仔细一看,其实他长得真不丑。 他有着一双包涵柔情丹凤眼,眉目清秀,面如冠玉。 “阿淑。”林珩笑了起来,一双眼睛温柔得要掐出水。 “咕咚——” 程慕清清楚的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她捏紧他肩上的外袍,大脑瞬间空白了。 他笑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道,“不能叫你阿淑吗?那叫你……慕清可好?” “好……”程慕清下意识点头。 “清清?” “嗯……” “阿清?” “嗯……” “清清。”林珩身子前倾,慢慢站起,朝她靠近。 “啊?”程慕清往后一撤。 可能是她动作幅度太大,头一下子便撞在了木柱上。 “小心。”林珩起身,皱着眉去抚摸她的后脑勺,“不要受伤。” “放心了!我不会受伤,也不会连累王爷您!”程慕清信誓旦旦的保证。 “不关这个。”林珩认真的看着她,“我只是不想你受伤。” “你……”想起楚氏那句“王爷在乎你”,程慕清愣愣的问道,“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 也许是酒的原因,她说话,有些不经大脑了。 “王妃,醒酒汤来了。” 明晨端着托盘,上面盛着两碗汤。 “啊?”程慕清猛的清醒,连忙端过来一碗,咕咚咕咚喝下。 她居然自恋到这种情况了吗?居然会认为林珩喜欢自己?他一直都说自己能给他安全感。其实他就是将自己当作家人,当作姐姐?当作母亲?不对,怎么越想越离谱了? 就在程慕清胡思乱想之际,面前的人却是一倒,瘫在了她的肩头,发出一声闷闷的“嗯……” “喂!林珩!”程慕清拍他,“喂!喂!” 没反应。 “睡着了?”程慕清将他一推。 他身子骨太瘦小,只是轻轻一推,他便直挺挺的往床上仰去。为避免他摔到哪,程慕清伸出双手,一只手搭在他后脑勺下,一手拿枕头垫在他头下。 他这说睡就睡……好歹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啊……程慕清心中有些郁闷。 正发着呆,程慕清忽感腰间被人锢住。 下一刻,一番天旋地转,回过神时,她已躺在林珩身侧。 “睡吧。”林珩微眯着眼,扬起唇角。 “你……你……”程慕清一愣,好久才将话说顺溜,“你是不是装醉,占我便宜?!” 但这句话刚一问出来,林珩便将被子一抬,盖在了两人身上。 对方没回她,只是将她抱得紧了些。 “睡吧。”林珩声音低沉沙哑,便真就这样睡去了。 “放开我,林珩!”程慕清叫了两声,发现对方完全不搭理自己,只好放弃。 他的身子就像个火炉,直热得程慕清想踹被。奈何对方抱的太紧,让她一时挣脱不开。 立在一旁的明晨目瞪口呆,不用程慕清发话,便自觉离开了。 黑夜满长,烛光在蜡上跳动,影影绰绰。 罢了……程慕清很是无奈。她微闭上眼睛,在心中对自己说——对方是你夫君,而且又不是没同床共枕过,矫情什么? 武城侯府。 长夜漫漫,本该休息的时辰,主卧之内却燃了一整晚蜡烛。 “夫人,歇息吧。”程侯爷对坐在太师椅上的陶氏说道,“天黑了。” “孩子没回来,也就你有心睡。”陶氏冷冰冰的开口。 “咱孩子什么样我不知道吗?”程侯爷拉起她的手,往脸上蹭了蹭,“没事的,回齐王府了。” “你?”陶氏微一蹙眉,“你派人跟踪她了?” “啧,怎么能说跟踪?”程侯爷摇摇头,“自上次听闻齐王被人贩带走,我就安插了几个人,暗中保护他们夫妻俩。方才我出去一趟,才得知,这俩人喝多了,回齐王府了。” “嗯。”陶氏这时眉头才舒展了一些。 “明天孩子来,你莫要说他们了。” “嗯……” 片刻后,主卧的灯方才熄灭。 长廊外,今夕百无聊赖的输这天边的星星。 “今夕,别等了。”阿风穿过长廊,来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衣袖,“快跟我走。” “唉?”今夕连忙甩开他,“男女授受不亲。” “行吧,那你快跟我走。” “为……为什么?”今夕低垂着眼帘,不去看她。 “这多冷啊?”阿风搓了搓双臂,“别担心王爷王妃了,侯爷侯夫人都没担心……” “哦……”今夕看似十分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她低垂着头,缓缓走上台阶。 “来。”阿风拉住她的衣袖,带着她离开。 “你要带我去哪?”今夕问。 “带你开小灶。”阿风回眸,朝她眨巴了下眼睛。 这家伙是在跟我抛眉眼吗?今夕楞了一下,脸颊顿时有些红了。 他真是个轻浮之人…… 阿风感觉手上衣袖被抽走,他回身,“怎么了?” “轻浮!”今夕抿着唇,双眼带着一层薄怒。自己与他根本没什么交集,但他却对自己抛眉眼……他肯定也对其他婢女如此吧?这个孟浪! 049 程家 “我轻浮?”阿风愣了一下,他努了努嘴,“真不知道哪里惹到你了……”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荷叶包,扔到她身上。 “这是?”今夕接住,一股熏鸡的香味钻入了她的鼻腔。 “是我特意给你买的。”阿风说道,“我也没那么多钱,只能给你买一根鸡腿。唔……闻着挺香的,你趁热吃……”说罢,转身离开。 “唉!”今夕叫住他,“那干嘛才给我?” “想给你个惊喜……”阿风嘟囔着,又解释道,“还有,这不是吃东西的地方。” 两人还站在长廊上,四周寒风阵阵,吹着透心凉的风。 的确不是个吃东西的地方。 “谢谢。”今夕也明白这种熏鸡腿贵,她将荷叶包塞入他怀中,“你吃吧,我不要。” “你吃……”阿风推回去,“这鸡腿也不是白吃的!” 今夕看他,面露不解。 “王妃与太子殿下……” “不可能!这可不能瞎说!”今夕连忙制止,“不能听外界谣言,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啊……”阿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王爷今儿所绘不错,王妃是不是很高兴?很喜欢?” “肯定的啊。”今夕点头。 “王妃喜欢王爷这样有才华的男子吧?”阿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嗯……”今夕点头,“最好再会些诗作。” “王妃喜欢有才华的?” “嗯。”今夕点头。 “等王爷回来,我就跟王爷说。”阿风双手一拍,喜滋滋道,“唉,你吃了这鸡腿,别跟王妃说。我们王爷要偷偷变强,惊艳王妃。” “呵~”今夕扑哧一声笑了,“还偷偷变强呢……” “嘘。”阿风食指竖在唇上。 看着他这般滑稽的样子,今夕笑得更开心了。 “我看侯爷对侯夫人也不错,还有世子……” “武安侯府规定世代子孙可择心悦之人,但要专一,不可纳妾,置外室。”今夕说起这个,有些骄傲,“多少姑娘挤破头都嫁不过来呢。” “不怕断子绝孙吗?” “如果没有孩子,会选择过继。”今夕说道,“但程家这几代虽是单传,但却都很平安,想来是有祖宗在天保佑。” “怪不得大公子与其夫人感情那般好……”阿风若有所思道。 ¥ 宿醉不好受,程慕清忍着头疼,睁开双眼。她透过眼前的黑发,看见阳光洒落在屋内的屏风上。 由织锦绣成的屏风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 上面的线路,针脚在阳光下展露无遗。 这谁头发?她头发好像没这么软。程慕清抬手去扯。 “额……” 程慕清惊坐起身,她低头看了眼睡在身旁的林珩,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 还好还好,什么都没发生…… “王妃……”林珩跟着坐起身,他呆呆的看着她。 相比较她的凌乱,他眼神迷离,看上去还没睡醒。 程慕清翻身下床,将衣服整理好“王爷,穿好衣服,我们还得回武安侯府一趟。” “嗯……”林珩慢吞吞走下床,跟在她身后。 “你领子没弄好呢?”程慕清抬手帮他整理。 林珩静静的站着,任由她动手动脚。 别看程慕清平时五大三粗的,真伺候人穿起衣服来,还真有模有样的。 两人夜不归宿,赶到武安侯府后,被陶氏一顿斥责。好在最后看在林珩的面子上,放了两人。 再次回到齐王府,程慕清便以补觉为由回温澜院了。 而林珩则一路相送,直将她送到院门口。 暖阳和煦,便是北风呼啸,林珩也未觉得有一丝冷。 他微微扬着头,看着程慕清进屋,眼中带着几分不舍。 回到屋子,程慕清便拖了鞋,上塌休息。 刚有些困意,今夕就兴匆匆跑进了房间,“王妃,我有事跟您说。” “什么啊?”程慕清懒洋洋的问道。 “关于大理寺丞的,奴婢这几日到处调查,终于调查到了一些。”今夕凑到她跟前。 程慕清打起精神,听今夕娓娓道来。 除去她所知道的,大理寺丞是个处事圆滑,在房事上的有奇葩癖好的人…… 听着听着,程慕清突然被一条信息吸引。 大理寺丞每月都会出城,到京城外不远处的念慈堂施香火钱。 因为大理寺丞在此事上颇有规律,守城的小士兵印象还是蛮深的。 “城外的念慈堂……”程慕清喃喃,坐起身,她目光闪烁,似乎在想什么。 “王妃?” “备马。”程慕清坐起身,从衣柜中拿出一套少年服饰换上。 “王妃,您莫不是要去念慈堂吧?”今夕眨巴着眼,“奴婢派人去就好了啊……” “我太好奇了。”程慕清一边说,一边换衣服,“难道你不好奇吗?去念慈堂?他总不能好心去施舍吧?” 虽然知道自家姑娘好信,没想到居然一刻都等不了了吗?今夕满脸黑线。 “时不待我。”程慕清换好衣服,戴上帷帽,拿上配剑往外走。 她走的有些快,还未出温澜院,就撞在了一根“柱子”上。 她扶了扶有些歪了的帷帽,透过轻纱,看到面前是一身青衫。 “王爷?”程慕清扶着帷帽,有些诧异,“你怎么还在这?” “你……这是要去哪?”林珩不答反问。 “额……”程慕清尴尬的笑笑,“我出去有事。” 刚跟人家说补觉,现在就要出门。 “我也去。” “王爷,你干嘛要一直跟着我呢?”程慕清无奈的耸耸肩,“即便你把我当成护卫,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我在一起吧?而且,府上很安全,有很多侍卫。” “我没当你是护卫……”林珩有些委屈,在他眼里,从未将他当作护卫。 “那你当我是什么?”程慕清看他。 “夫妻……”林珩小声嘟囔了一遍,目光逐渐变得坚定,“夫妻。” 程慕清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个词,虽然他说的也没错。 她弯唇一笑,“夫妻也不是一天都要黏在一起的。” “那什么关系能?” “什么关系都不能。”程慕清斩钉截铁道,“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的。王爷呀,你不能再像孩子了。你也要长大,不能过分依赖我。” 林珩耷拉着脑袋,犹如一朵原本盛开的鲜花瞬间枯萎了般。 程慕清在脑子中过了一遍自己刚刚说的话,没错啊。他确实不能太过依赖自己,他都这么大了,应该学会独立。 050 我们是在私奔吗? “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程慕清道,“想干啥干啥,想去哪去哪,从不围着某个人或物转。” “嗯……” 嗯?那应该是明白了吧?程慕清抿了抿唇,绕过他离开。 但刚走两步,她便发现,林珩在跟着自己。 “我……我想帮你的。”林珩见她回头,连忙解释道。 “帮我?帮我什么?”程慕清有些好笑。 “什么都行。”林珩认真道。 看着他这小身板,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能干什么?她的脑海中,突然闪出梦中他奋力扑到自己身上,替自己挡下一刀的他。 那个梦真实到让人无法呼吸,甚至让她觉得,那就是未来。 “王爷,答应我一件事。”程慕清放缓语气,“无论什么时候,都保护好自己。” 林珩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等有空教你几招吧。”程慕清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林珩点头。 两人对视,谁都没再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个动作。 “罢了,既然你要跟着,就我屋里换身普通男装。”程慕清原路返回,打开房门,“王爷,进来换吧。” 林珩跟着她身后,看了她一眼。 程慕清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他是怕自己背着他跑了。 “放心,我说话算话。”程慕清说完,见他还没动,便伸出手,翘起小拇指,“拉钩。” “嗯……”林珩伸出小手指,与她牵在一起。 林珩换好衣服,带好帷帽,便跟在程慕清身后离开了。 鉴于林珩如今会御马,程慕清便让崔护卫准备了两匹,并让自己的小白马驮林珩。 小白马对此很不情愿,它只想驮它的小主人。 两人骑着马,径直往城门口去。 城内规矩严,无特殊情况,不可策马疾驰。 两人走到城门,差不多用了三柱香时间。 出了城门,程慕清便放肆多了。她勒紧缰绳,对身后的林珩说道,“王爷,跟住了!” “嗯。”林珩缓缓握紧缰绳。 “走了!”程慕清双手攥紧缰绳,大喝一声,“驾!” 林珩不甘落后,驱马紧随其后。小白马兴奋的嘶鸣一声,飞奔而去。 马儿跑的很快,仿佛是看到广阔官道,控制不住的朝自由奔去。 四周风声呼啸,吹得人眼泪飙升。 面前是蔚蓝的天,广阔的地。身后是繁荣的京城,辉煌的宫殿。 林珩神色有些迷离,“我们是在私奔吗?” 耳边风声虽大,程慕清却还是听清了。她笑了一声,任由风将她帷帽下的纱吹得凌乱,“你若这样想,也行!” 林珩双臂环紧了些,“你带我远离这一切吧……” 远离复杂的皇室人际交往,远离一切噩梦的起源。 他其实懂事的很早,七岁那年,被父皇带到启国使臣面前的那一刻,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向父皇撒娇,跟他哭,跟他闹…… 最后,还是被抱上马车,送往了启国。 离开晋国的那一天,母亲没来看他,父亲站在皇城门口,一脸淡漠。 他时常能听到身边的太监说,“今上那么多孩子呢,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是啊,他有六个兄长,父皇也还年轻,往后还会有更多孩子…… 他想通过大哭引人注意,却发现,根本没人在乎他的伤心。 就连同行的太监,也只会恶狠狠的让他闭嘴。 离开晋国,连他们也变了。 他是讨厌晋国的,讨厌晋国的一切……讨厌他当初送自己离开,讨厌他放弃自己,任由自己在启国自生自灭。 “远离哪?”程慕清专心御马,随口问着。 “远离京城……”说这四个字的时候,林珩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京城啊……”程慕清有些惊讶,“京城哪不好吗?多繁华啊,而且你我家人都在京城……” 他没说话,程慕清也不敢多问什么。 念慈堂。 一路风尘仆仆,终于抵达目的地,两人先后下马,朝小庙走去。 因有正事,程慕清暂时忽略林珩方才的提议,带着他往念慈堂走。 念慈堂相当于一个救济馆,里面都是一些慈悲为怀的和尚。这些地方的经济来源一般都是乐善好施者,当然也有朝廷的补助。 小佛堂不大,甚至没有林隐寺的三分之一。 佛堂有些破旧,屋顶上的瓦片被风霜洗刷得少了些棱角。 程慕清找来一名小和尚。 “施主……”忽然被点名的小和尚先是一愣,后立马迎了上去。 “大理寺丞让我来此。”程慕清道,“他现在虽出事,但我亦可照看。” 那小和尚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慌张。 “小师傅?”程慕清喊他。 “是……” “出什么事了?”程慕清面色微沉。 “施主!”小和尚心一横,“那泼妇……前几日跑了……” “跑了?”程慕清面上冷静,心中却咯噔一下。 其实她刚刚挑这个最小得和尚问话,就是想诓一下。本以为会诓出什么施钱布斋之类的。没想到,诓出来的,是个泼妇? “夫人,那泼妇都走好多天了……大理寺丞如今也……”小和尚慌张道,“您就别……” “好了。”程慕清抬手,“故人所托,不可推辞。但我没见过那人,你且说说她长何模样。” “额……”小和尚想了想,“长得很老,很瘦……” “有纸笔吗?”程慕清问。 “有。”小和尚点头。 “借用一下。”程慕清转眸看林珩,“王……咳,林珩,还得请你帮一番忙。帮我画出这个女子的样子?” “好。”林珩唇角上扬,看上去心情很好。 接下来,林珩便按念慈堂内的人所说,画出一名女子的画像。他妙笔生辉,下手所画的人栩栩如生,就连念慈堂的住持都有些惊讶。 画像拿到手,程慕清将人记在心中,带着林珩去寻。 临走前,她大致问了个方位,策马而去。 两人兜兜转转寻了一圈,拿着画像到处问。最终在一户人家寻到了此人。 这户人家一共三口人,丈夫妻子看上去是很和善的人,还有一个可爱的男孩。 程慕清跟在两人身后,走入院子。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小院,一进院,还有公鸡嘶鸣。满地都是一些谷物,一些鸡粪。 051 袁家姑娘 程慕清与林珩都是曾经吃过苦,一个曾在军营过最底层人生,一个在启国沦为质子十年。因此并不嫌弃此地,直接大大方方的走入院子。 这家妻子将两人带入柴房,柴房燃着柴火,烟熏火燎,带着热气。 “我是前两日在山上救下的她,她当时靠在一棵树下,眼瞅着就要饿死了。我们喂了些稀粥,才救活。咱夫妻俩本想带她去官老爷那的,但这人……死活不愿去。” 程慕清踏入房间,看见那名干瘦的女子正背对着自己坐在稻草堆上。 女子身上的衣服很是破旧,离得近些,还能闻到一股馊味。 “这位……夫人?”程慕清试探性问了一句。 女子轻轻撇了一眼,她面容冷漠憔悴,双目无神,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地方,看上去与山中野人别无二致。 女子看着她许久,缓缓出口,“你长大了。” 她认识自己? “你是?”程慕清疑惑的皱了皱眉。 女子垂下头,不与她言语。 程慕清伸手,将遮住她脸的头发理了理。 女子确实有些老了,但高鼻梁,桃花眼睛,从骨相上看,应当是个美人。 可,程慕清觉得,自己并不认识她。 “您是谁?”程慕清又问。 “袁珍珠。” 袁珍珠……袁…… 程慕清身子一震,“袁家?” 她身子僵了许久,直到听林珩喊自己,发散的思维才一点点聚拢。 当下,她给救下袁珍珠的夫妻俩一些银子,表示感谢。又背上袁珍珠,将其放在小白马上,与林珩往京城赶。 考虑到袁珍珠现在的身体状况,程慕清并没骑的太快。 “你好像有心事。”林珩御马走在她身侧,小声询问道。 “嗯?”程慕清笑,“别多想,没什么的。” 林珩张了张唇,却没说话。 袁珍珠带着程慕清的帷帽,虚虚的靠在她身上,仿佛睡着了般。 “王爷,你说想远离京城,为什么啊?”程慕清寻了个与他有关的话题。 “嗯……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林珩嘟囔着。 “没人?”程慕清想了想,“王爷,咱也不能不与人沟通啊。” “有你。”林珩目光认真。 “可我……家人还在京城,不能与你一起隐居啊……” 林珩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头。 接下来,两人便没再说话了。 程慕清是不知道说什么了,林珩是完全陷入了孤僻模式。 沉默让时间变得很慢,两人走了好久,方才到达京城。 武安侯府。 看见姑奶奶回来,小厮们很有眼力见的敞开了大门。 几名小厮迎上前,给二人牵马。 程慕清将袁珍珠扶下马车,差人带她洗漱一番,吃些东西,后便去见了陶氏。 陶氏对于两人的到来有些惊讶,与程侯爷一同迎接。 正厅,对称摆放着的梅花被换成了桃花,桃花粉嫩鲜艳,给肃穆的房间添加了几分温馨。 程慕清如此这般,将来龙去脉说清楚后,袁珍珠也被带了上来。 她吃了些粥,还简单清洗了一番。打扮干净的袁珍珠,虽然还是很憔悴,却多了几分温婉的气质。 “袁家姑娘。” 正堂上,陶氏与程侯爷端坐,面上表情有些复杂。 “姑娘?”袁珍珠摸了摸脸,忽而一笑,“程夫人,你还是像在闺中那样叫我吧。” “妹妹。”陶氏出声,面色依旧冷淡,“以后,你便在此歇息吧。” “不问我为什么在这吗?不把我交上去吗?我这么一个活人,居然在抄家的时候……逃出来了……”袁珍珠突然笑了起来,她一笑,黝黑的脸上爬满了皱纹。 明明只比自己小两岁,如今竟活得这般沧桑。陶氏忍不住握紧了衣袖中的拳头,“妹妹,你不想说,我不会问的。” “你怎么还是这般理智?就没有一点好奇心吗?”袁珍珠站起身,踉跄了两步,方才走到她身边,“这么多年,你一点也没变,还是与当时一样稳重。” “我也是会变得。”陶氏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你活着,真好,好歹袁家还有活口。” 袁国公造反,株连九族。 袁家上上下下数百口人,被依次带到刑场,接连斩杀…… 家中奴才流放,奴婢一律冲入教坊司…… “涵姐姐……”袁珍珠一点点抓住她的衣衫,豆大的泪水滚滚而落,“袁家……都没了!留下我这么个活口有什么用呢!” “有用,你既活着,必定是祖宗有灵,要你见证袁家被平反的那一天。”陶氏声音柔和了些,像是在哄小孩。 “不会了……这本就是晋明帝一手操作的!他怕我们袁家……怕我们篡位,我父亲辅佐了他二十年!二十年!都已经致士了,为什么他还要……还要……” 程慕清下意识看向四周,才想起方才陶氏已经将屋内所有奴婢屏退。她按了按太阳穴,这次,可救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这是个罪臣之女,按理来说,都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若没找错,大理寺丞每个月来看的人,便是她。 她与大理寺是什么关系呢? 男女之间……程慕清轻笑一声,也就只有情人了吧? 那方,陶氏安抚了好一会,袁珍珠情绪才稳定下来。她现在身子虚弱,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涵姐姐,你是相信我兄长是吗?”袁珍珠盯着她,紧紧握着她的手。 “嗯。”陶氏点头,“他为人谨慎,我一直都相信他不会做出这件事。但你也要明白,我相信是一回事,出手又是一会事。陶家、程家不可能与皇帝作对。” “我明白。”袁珍珠点头,“你相信他就行。” 程慕清挑眉,总感觉在这里听出了一丝八卦的气息呢? “程二姑娘。”袁珍珠将目光转到了她身上,“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是顺着大理寺丞这条线吗?” 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揣摩。 “嗯。”程慕清点头。 “那你肯定也能猜出我与大理寺丞之间的关系了吧?”袁珍珠笑笑,“是,没错,我是他的外室。” 程慕清舔了舔唇,没想到她居然坦白的这么彻底。 “不用吃惊,我年轻时……就是心悦于他这种少年郎。”袁珍珠看向陶氏,“我与你母亲不同,你母亲嫁人看身世看家境。我……只看人,我年少时喜欢他,就常常与她私会。没想到,他只是在利用我……呵~利用我……” 052 往事 “他利用我,了解袁家的一切,揪出袁家的错处,帮晋明帝给袁家扣上莫须有罪名。” 虽已时过境迁,她却仍记得当年的种种。 “我与他在一起多年,为了他,我甚至拒绝父亲提出的婚事……我一直以为他中举后,就会来提亲。没想到,他中了举,做了官……与我说,想把官职提一提,在来娶我。我信以为真,依旧守着他,不肯嫁。直到家破人亡,被他救出……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在利用我。” “他那个人多情,又滥情。心不恨,优柔寡断。他救下我,把我安置在念慈堂。他以为我不知道,袁家被灭门有他一脚。”袁珍珠眉头一点点皱起,“我喜欢他时,没有脑子。家破人亡后,我不可能还没有脑子……我知道是他,我知道是他……那些关于袁家的秘密,我只与他说过。” “我也知道,袁家的结局有我一份。我恨他,我也恨自己……我恨不得自缢……但我要杀了他。”袁珍珠死死捏着拳头,目光凶恶,“我要杀了他,但我身边所有能杀他的东西,都被没收了。他把我关在念慈堂,每个月都只来看我一次……我找不到机会。直到前几天,我得知他死了……哈……真是苍天有眼……我逃出念慈堂……”说到这,她目光微闪,但很快便接上,“我原想着死的,毕竟他死了,我似乎也没什么执念了……可我,可能命不该绝,遇到了那对善良夫妻……” “你不该死。”陶氏开口,“袁家本就是被诬陷的,你不该死。” “可我活着有什么意思?”袁珍珠扶额,“袁家除了我,已经没有人了……没有人了……” “后世皇帝翻供的例子不少。”程慕清开口,“说不定,林砚会给袁家翻供呢?” “林砚?”袁珍珠愣了一下,笑了,“怎么可能?他与袁家非亲非故……” 程慕清沉默,她知道,林砚那个人一向注重利益。给不熟的袁家翻供,吃力不讨好,他的确不会干。 况且,翻供哪有那么简单?当年袁家倒台,千夫所指,如今翻供……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难道就因为他们一句“相信袁家的为人”? 最重要的,当时,确实有许多人看见袁都指挥使带兵冲入皇帝寝宫。 一时之间,一片沉默。 “妹妹,你在此住吧。”陶氏开口,“你要好好活着,要等待袁家……被翻案的那一天。” “翻案……”袁珍珠喃喃,她失了神般,靠在太师椅上。 将袁珍珠安定下来后,程慕清便带着林珩离开了。 袁家…… 先帝去的早,今上登基时才十岁。于是太后指定袁家老太爷辅佐今上,袁首辅将辅佐今上二十年,帮他谋划天下,整顿民生。后为自保,主动乞骸骨,远离了朝堂。他本可以安享晚年,却还是因为十年前,在与启联合抗燕过程中冒尖被忌惮。 燕国国破之后,今上也将袁家以各种罪行抄家灭门了。 算起来,袁家被灭,六年零……三个月了吧? 程慕清一直认为袁家不会做这种事,但今上……不,帝皇总是多疑的。 现在想来,父亲致士,也是明智之举。 程慕清长叹一口气,满脸的疲惫。 “王妃。”林珩听她叹气,“你怎么了?” “没事。”程慕清笑着摇了摇头,她拍了拍自己的脸。 她本身一直都是个乐天派,怎现在还开始多愁善感起来了? “你看。”林珩顺手一指。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程慕清看见小拱桥下,一舟缓缓游荡。舟上站着一男一女,虽离得有些远,却依旧能看出两人正恩爱的依偎着。 他是在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开心一点?程慕清心中浮现出这个想法。 “嗯……王爷,想划船吗?”程慕清转眸,帷幔下,那双眼睛扑闪扑闪的,“过几日天暖和了,我带你来划船?” 林珩目光一柔,“好。” 两人回到王府时,天已经黑了。 天上星辰依次点亮,夜风带着透骨的凉意。 回到王府后,程慕清便与林珩摆摆手,返回温澜院休息。 她感觉很累, 可能是担心她等会又背着自己离开,林珩站在温澜院门口守了好久,才转身离去。 回到静苑,林珩破天荒没有将自己锁在屋子中,而是径直来到书房。 他将笔墨纸砚准备好,提起画笔,心情颇好的落笔。 他所画,是今天看到的风景。 一叶轻舟漂浮水上,是一弯拱桥连接两岸,是一对有情人互看彼此。 与从前那个阴郁,生人勿近的他不一样。现在他,身上多了份阳光。 “王爷这次与王妃出去,肯定玩的很开心。”一旁的阿风打趣道,“我瞧王爷脸上都多了几分笑。” 听闻,林珩目光柔和,下意识想点头。又听—— “我听闻王爷您的画在京城出名了,想必王妃一定很欣赏您的才华。小的跟今夕打听过,王妃就喜欢有才华的少年郎。” 林珩搭在身体两侧的手缓缓握紧,捏成了拳头。 “小的还听说,王妃早年与太子殿下情投意合。想来也是,太子殿下满腹经纶,武艺高超,骑术了得。”阿风像是没看到林珩脸色的变化,自顾自说着,“两人也是绝配……哎呀!”他捂住嘴,连忙改口,“王爷也是人中龙凤,与王妃娘娘更配才是……王爷您放心,您在小的眼中,永远都是最优秀的。” “你……”林珩转眼看他,面色阴沉,“说的当真?” 王妃喜欢满腹经纶,喜欢武艺高超…… 他……可真是,一点都没碰上。 除了那一手画,还有什么? 他将手放在白纸,一点点攥紧。 好好的一张画,随着他的动作逐渐变得扭曲,一点点聚拢,四周美好景物消散,画中那对情人也没了。 “王爷,虽然王妃不喜欢您这种类型的,但小的会一心一意跟在您身边的……” “出去。”林珩声音很冷。 阿风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默默退下了。 053 养猪 夏日暖阳明媒,有些晃眼,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桃花树傲然挺立,树上花儿粉白相间,紧簇着,艳丽至极。 一阵风吹过,落英缤纷,天空飘起花瓣雨。 林珩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夏天会有这么鲜艳的桃花。下一秒,便瞧见桃花树下,站着的两个人。 “桃花嫣然出篱笑,似开未开最有情。”少女满脸娇羞,引袖遮笑。 “情?”青年抓住了她的手腕,眉目柔和,声音温润,“我就知道,你对我有情。” “说什么呢,我只是随意读一首诗。”少女别过脸,“况且,我已嫁作人妇。” “嫁了又如何?”青年板正她的身子,缓缓俯身,“我照样可以将你抢回来……” 林珩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原地石化,瞪大了双眼。 “砚郎……” “阿淑……” 两人满眼柔情,缓缓靠近。 “不!”林珩迈开腿,双臂超前伸,想拆开那两人。 但无论他如何快速的奔跑,都到不了那两人身边。 他急的大喊,“王妃!程慕清!” “那齐王怎么办啊?”少女按住青年即将落下的唇,蹙眉道,“我还与他同命相连呢。” “关起来,天天喂吃的,好好养着。” “那岂不是喂猪?” “是啊,喂猪。”青年笑起来,“你不总想让他胖?想让他身上一层肥膘?那咱们就养着,将他养成整个京城最胖的,胖到走不动路,就不会来打扰你我了。” “哈哈~”少女笑起来,“还是你……和我心啊……” “呵~”青年一把擒住她的手,“当然了,毕竟你我相处这么久了。” 两人笑声逐渐变得阴森恐怖,回音阵阵…… “轰隆——” 天空乌云密布,云中忽而亮了一瞬,下一息,又是一道闷雷。 “不要!”林珩惊醒,双眸瞪得老大,直勾勾的看着棚顶。 好一会儿,他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的,都是自己的梦。 “王爷?” 门唧唧的响了两声。 林珩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身子。 还好……很瘦…… “王爷,王妃送来了吃的。” 他脸色有些不好。 “喂猪——” 脑海中又闪出两个邪恶的面孔。 他心下一颤,手指抖了两下。 “王爷?” 林珩僵硬的起身,“进来吧。” 阿风推开门,将膳盒放下,“王爷,您看,今日有如意八宝粥、蟹黄小笼包、富贵牡丹糕……” 看着越摆越多的早膳,林珩的脸色却越发苍白。 …… “今日白露做的卤鸭舌真不错。”程慕清一脸意犹未尽的咋把了两下,“鲜香麻辣。” “王妃,事不过三啊……”今夕在一旁默默说道,“您今日都吃了十个了。” “那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一嗦就没了。”程慕清哼哼,“这府上又没外人。” 今夕无语,跟着她进入灶房。 程慕清很快便找到了鸭舌,她伸手盛出一小碗。 “王妃娘娘,这鸭舌的味还没渗透呢。”白露在一旁说道,“若不晚点奴婢给您送去?” 程慕清捡起一个,尝了尝,“还行……这味,王爷应该能接受。” 不那么辣。 “王爷今日……似乎胃口不大好。”正在洗碗的寒露说道,她指了指桌上的东西,“剩了好多饭菜。” 桌上摆着满登登的糕点,稀粥,瘦肉,像是刚盛出锅的般,还很精致。 “这不是剩,是根本没动吧?”程慕清皱了皱眉。 静苑。 天色阴沉,大团乌云遮挡住了蔚蓝天空。 “王爷?”程慕清敲门,“王爷?” 片刻后,门开了一条小缝。 少年怯怯的露出一张小脸,“你来了……” “嗯。”程慕清点头。 …… “王爷?”程慕清唤他,“你不打算请我进屋吗?” 林珩顿了顿,侧开身。 他今天状态似乎不大对啊……程慕清满腹疑惑,推门直入。 “王爷,听说你今日吃的很少,是身体不舒服吗?”程慕清关切的问道。 林珩摇头。 “真的?”程慕清身子微微一倾,凑到他面前。 “嗯。”林珩向后一撤,双腿杵的笔直。 程慕清直起身,晃了晃手上的膳盒,“要不要一起吃?” 若平常,林珩肯定会一口答应,但现在…… “不吃?”程慕清勾唇微笑,“你今天好奇怪啊。” “吃……吃……” “呵~你怎么还磕巴了?”程慕清走到圆桌前,将膳盒中的卤鸭舌取出,“鸭舌不算太辣,你可以尝尝。” 林珩抿了抿唇,默默站在她身后。 “来,尝尝?”程慕清夹起鸭舌,喂给他。 鼻翼下,鸭舌散发着淡淡的卤香味,让人忍不住疯狂分泌唾液。 林珩缓缓别过脸,“不了……我不吃辣的……” “之前吃馄饨,你可没这么说。”程慕清更加确定有问题了,“说说看,今天怎么了?是被人欺负了?” “没……” “那你为什么这么奇怪?嗯……”程慕清摸了摸下巴,“对我有点生疏了?” 林珩低着头,额头冒着一层细密的汗。 “你不说,我就去问问阿风。” “不用……”林珩摇头,“他不知道。” “那你……” “咕——” 林珩尴尬的捂住了肚子,他羞得满面通红,不敢看程慕清。 “呵~”程慕清弯唇,叫门外的今夕,“今夕,去拿些点心来。” “是。”门外今夕应声。 林珩有些手足无措,呆呆的保持着一个姿势,像个雕塑。 “怎么不说话呢?”程慕清寻了个矮凳坐好,“坐啊。” 林珩听话的坐在矮凳上。 “说说呗,别让我猜来猜去的。”程慕清自顾自吃起鸭舌,嘴里啧啧,“真好吃,越吃越上瘾。” 林珩吞了下口水,忍着不去看。 还挺能忍,程慕清撇了一眼他,将鸭舌上的肉剃下,放在一侧的盘子中。 两人静默无声,片刻,今夕将一盘糕点呈上。 今夕哪来的糕点是梅花糕,吃起来会有淡淡的玫瑰香。 “吃吧。”程慕清将面前的糕点推到他面前。 林珩别过头,“不了,我不饿……” “咕——” “哦~”程慕清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你不饿。” “……” “哎~那这些只好我自己享用了~”程慕清起身,手上托着小盘,上面是她剔好的肉。她绕着桌子,最后走到他身前,捻起一块肉吃下,“软软的,越嚼越香啊~还有这瘦肉,虽然只有牙缝大小,但也是相当入味儿啊~” 看着她一脸享受,林珩委屈巴巴的低下头。 但下一刻,程慕清突然蹲下,将手中的肉塞入他嘴中。 林珩一惊,他本能的想吐出,但舌头却不由自主接收了美味。他缓缓咀嚼,感受着唇齿间的咸香鲜辣。 “鸭舌处理不好,会腥。”程慕清又往他嘴里塞,“但白露手法不错,处理的很好。” “嗯……”林珩不免表示赞同。 “现在,吃了我的东西,可以告诉我……”程慕清认真的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 054 好哄 “没……” “说好,有什么不满,要跟我说的!”程慕清言语中带着威慑力。 林珩看着她许久,缓缓开口,“你为什么……要让我吃这么多……” “当然是想让你长点肉了。”程慕清回答的毫不犹豫,她捏了捏他纤细的手腕,“你看看你瘦的,亏我好吃好喝养你这么久。你居然才长了,这么一点点肉。” “你也很瘦……” “我这不是瘦,是精壮。”说着,她绷紧手臂,“你摸摸,全是硬块!” 林珩一愣,试探性抬起手,将手搭在她的肱二头肌上。 很硬,很结实。 “摸起来是不是很有力量感?”程慕清笑道。 “嗯……”隔着不算薄的衣衫,他能感受到指尖传来她温热的体温。他手指轻颤,像是被针扎了般,缩回手。 程慕清没注意到他这个动作,自顾自欣赏自己坚实完美的手臂。 她就这么蹲在他面前,林珩微倾着身,贪婪的闻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 “对了,王爷……” 林珩惊得坐直身子,将脸别到一边。 “你还没说原因呢。”程慕清将一盘的鸭舌肉怼到他面前,“边吃边说。” “你是……把我当猪养吗?” 啊? 程慕清愣住了,她歪了歪头,回忆自己的所作所为。 嘶——这么一说,好像真有些啊…… 总是祈祷他胖,有什么好吃的都喂,每天都要做好多肉…… 当然,心中虽然是这么想的,她面上却不会显露。 “当然,不是。”她眼睛不眨,认真的对他说道,“我怎么可能把王爷当猪呢?王爷如此俊俏,与猪根本不符啊!” 林珩看不出她说的真假,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再说了,王爷是人,猪是牲畜。”程慕清双手一拍,“你们这根本对不上号。” 他眨巴两下眼睛,表情有些呆。 “王爷,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做了个梦……” “啊!梦啊!”程慕清莫名觉得松了口气,“梦都是相反的,我是为了王爷的健康着想。可没有想将你当猪养……” “反的?” 那她与林砚…… “对,反的。”程慕清认真点头,“相信我,以后无论梦到什么,都不要相信,那是反的。” 她感觉,自己说的这话,也在安慰自己。 安慰自己,梦中与林珩一同被折磨死的画面都是假的。 “嗯……” “这回可以好好吃饭了吧?”程慕清见他这么好哄,语气颇为轻松,“来,吃吧。”她将糕点也塞入他手中。 林珩默默咬下一口,默默咀嚼。 正巧此时,屋外雨敲石砖,响起淅淅沥沥雨声。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程慕清看着窗户,随口说道,“快到春天了,王爷。” 她前一句,念的是什么? 林珩满眼迷茫,直勾勾的看着她,甚至忘记咽下嘴里的食物。 “怎么了?”程慕清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怎么还发起呆了?” “可……” 程慕清疑惑的“嗯?”了一声。 你真的会喜欢有才华的吧? 林珩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这句话。 若是林砚在,肯定会回应什么吧? 不像他,接不上。 “王爷?”程慕清轻声唤他,“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累了……” “哦!”程慕清连忙起身,“是我打扰你太久了,先走了。” “嗯……” “饭记得正常吃哈!”程慕清笑嘻嘻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林珩努力撑起一丝笑容。 “我走了?”程慕清往外走,见林珩没起身送自己,感觉哪里怪怪的。 但她又觉得,没什么奇怪,林珩性格就是这样,孤僻。 屋外,细雨连绵,浇起一地白雾。 屋内,林珩缓缓放下手中的糕点,眼底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 “王爷还将自己关在屋中?” 雨后的空气阁外清新,仿若咀嚼一片薄荷。 天空朝霞灿烂,阳光照在微波粼粼的小池中,仿若撒了一片碎金。 天气回暖,万物复苏。程慕清靠在长廊的椅子上,目光游离。自那日起,林珩不知怎么,时常将自己关在院中,谁都不见。 程慕清去找过他几次,皆被阿风阻拦。 阿风满脸为难,告诉她,王爷心情不好,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 “回王妃,王爷这几日的确,足不出门。”今夕站在一侧,“听阿风说,也不让人进。” 里不出,外不进? 这不行啊…… 程慕清叹气拄着下巴,叹了口气,“今夕,你猜,王爷他又在闹什么别扭?” “这个……奴婢猜不出来……”今夕一直觉得,王爷的心思最不好猜。 “我也猜不到……” “王妃娘娘。” “嗯?”程慕清抬了下眼皮。 “您近日是来了月事吗?”今夕小声询问,“我看亵裤上有血迹。” “没啊。”程慕清愣了两息,不自觉摸了摸臀。 什么都没摸到。 “我想也是,王妃您月事不是这几日。”今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想着自己如今的处境,不是她,那就是…… 程慕清目光微凝,是林珩?想想他这几日将自己关在房中,想想自己亵裤上的血迹。程慕清瞬间明了,他肯定是得了什么隐疾! 嗯,必定是得了什么隐疾,才不肯见她的。林珩的面子薄的很,程慕清无奈摇头,对今夕道,“我去看看王爷。” “可是王爷……” “我偷偷溜进去。” “王妃……”今夕唇角抽搐,“为什么您总要做这种……” 偷偷摸摸的事? “这种什么?”程慕清斜睨她。 “没。”今夕连忙低下了头。 “走了。”程慕清起身,甩了甩头,“你不必跟着我,我要去劝慰王爷。” 今夕:“……” 真的是劝慰吗? 来到静苑外,程慕清先是跳到一棵树上,后又从树干跃到静苑的高墙上。 她轻功虽好,却还是惊动了崔护卫。崔护卫朝她这个方向扫了一眼,见是她,便不动声色的又转回头。 王妃怎么在自己府衙也要偷偷摸摸的?崔护卫心想。 自从林珩出事之后,崔护卫便直接被调到了静苑。 程慕清自高墙跳下,轻盈落地,踮着脚翻入长廊。 055 读书 林珩的居所,整体坐北朝南,采光充足。 正对着院门的明间是正厅,东次间会客,西次间是卧房。林珩不会客,东次间便改成了书房。书房很大,摆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听说都是林砚布置的。西次间再往里有个净房,净房北侧,有一扇小门,方便仆人进出送水收拾。 程慕清来到净房那扇小门前,轻轻一推。 落栓了。 程慕清掏出随身匕首,竖着插¥入门缝之中,小心翼翼撬开了门。 就在门栓落地那一刹那,程慕清闪身进屋,用脚接住了它。 程慕清重新将门栓放回原位,悄声进入西次房。 是什么隐疾呢?让他连自己都不见?程慕清抱着强烈的好奇心,小心翼翼挪步,朝卧房瞧去。 屋内空荡荡的,连个会呼吸的都没有。 人呢? 程慕清歪着脑袋,继续往正厅去。得了隐疾,不应该在床上趴着吗?虽然她也不知道什么隐疾……但伤在臀处…… 正想着,她已走到正厅。 结果,正厅也无人。 程慕清继续走,走到东次间,便看见少年正头悬梁,锥刺股,认真……看书? 她蒙了。 揉了揉水亮的双眸,她再一瞧去。 暖阳横斜,从窗外照在少年身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他满脸认真,全身心的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书上。 程慕清不敢打扰,寻了个小矮凳坐下。 屋内出奇的安静,程慕清拄着下巴,看着林珩。她唇角微弯,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容。 他也太认真了,自己这么个大活人突然出现,都没发现。 时光流逝,岁月静好。 程慕清头一回觉得,自己嫁给林珩,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也会很幸福,很快乐。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了。 “王爷,该用晚膳了。” 是阿风的声音。 林珩注意力还放在书上。 “王爷,饭菜我放在门口了。您记得快些吃,不然等会凉了。”阿风的语气带着些无奈。 程慕清起身,走到门口,开门取过他手上的膳盒。 “王妃娘娘?”阿风一脸吃惊。 “嗯。”程慕清对他使了个眼色。 阿风立马退下。 关好门,程慕清朝东次间一瞧,发现林珩还沉浸在书海,根本没发现。 这个呆子,别学傻了……程慕清走到案台前,将膳盒一放。 这个举动惊动了林珩,他不悦的皱了皱眉。 “王爷。”程慕清见他也察觉到自己了,便也不再遮掩,“该吃饭的时候,也要正常吃饭。” 原本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 “你……怎么来了?”林珩先是一愣,后眼中迸发出了光芒。 “之前胆小害怕,天天粘着我。如今没事了,就不乐意见我了?”程慕清笑着,将他头上绑着的布条撤下,又将锥移开,“不乐意见,我走就是了~” “没有……没……你来,我很开心。”林珩站起身,双手不停摩擦着衣袖,“别走……” “真开心?”程慕清眨巴着眼睛,歪头盯着他。 “开心。”林珩点头。 “呵~”程慕清双臂环胸,走到一旁,佯怒道,“那我之前来看你,你怎么不见我?” “你来看我?”林珩听完脸色一变,他疾步走到她面前,眼中带着点点焦急,“我不知道,我不是……” “你不是故意不让我进来见你的?”程慕清替他将话说完。 “嗯……”林珩点头,唇角下垂,看上去委屈极了。 “我知道。”程慕清装不下去了,她目光一柔,笑道,“王爷要用功读书,所以不想人打扰嘛。” 林珩抿了抿唇,“才没……” “只有知识是完全属于自己的。”程慕清敲了下他的额头,“别犯傻。” 林珩摸了摸被她敲的地方,低垂着头,没说话。 “来,用膳。”程慕清掀开膳盒,“今日让后厨炖了鲫鱼,王爷快来尝尝。” “嗯。”林珩点头,“你也吃。” “我等会儿回去吃。”程慕清将碗筷递给他,“王爷多吃些,我看着你。” 林珩双手接过,看着粒粒分明的白米饭,以及桌上的鲫鱼汤、香薰暹猪、开水白菜。他转身,“阿风!” “在!”阿风连忙推门入屋。 “给王妃拿碗筷。” 阿风抬头,笑了一下,“方才见王妃在,小的就已经叫明晨去拿了。” 话音刚落,明晨端着托盘进来了。 “说谁谁到。”程慕清笑,“真是巧了。” 明晨将饭菜布置好,便与阿风退下了。 “阿风这小滑头。”程慕清挑眉一笑,“有他在,王爷定不会受欺负。” 林珩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 “用膳了。”程慕清拿起筷子。 见她喊自己,林珩的眸光瞬间软了。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好,“这几日你不在,我……都有些吃不下去。” “我下饭嘛。”程慕清夹起一块熏猪肉递到他嘴边,“啊~” 林珩张口,吃下。 “真乖。” 林珩咀嚼两口停下了,他捏了捏筷子,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感觉自己被她当成儿子了? “怎么了?”程慕清见他发呆,开口询问道。 “没。”林珩摇摇头,继续吃饭。 “王爷,近日看书可有感悟?”程慕清舀出一勺鲫鱼汤,缓缓喝下。 汤味鲜美,唇齿留香。程慕清忍不住多喝了两碗。 “人生我才必有用。”林珩道,“王妃一直鼓励我,让我觉得,这句话……很好……很像你在鼓励我。” 程慕清点头,“王爷,你要知道,没谁活在这个世上,注定会是废物。” “嗯。” “还有,王爷,以后你一定有自己的主意。”程慕清道,“绝对不能当任何人的傀儡。” “嗯。”林珩又点头。 “来日方长,愿你我越来越好。”程慕清觉得自己应该拿碗酒,和他碰一个。 “好。”林珩点头。 “对了,王爷怎想起读书了?”程慕清好奇的问道,“难道,其实王爷一直都有看书?” “嗯……”林珩硬着头皮点头。 “你撒谎。”程慕清凑到他面前,一双眼睛亮堂堂的。 “我……”林珩低下头。 056 取而代之 林珩其实是因为那日她脱口而出的诗句,才开始读书练字的。 他心底,也想成为配的上她的人。 练字对他来说还算简单,就如绘画。但这读书,属实是有点难了……他早年受过启蒙,但七岁便被送至启国。这么多年,早就忘记当时学的什么了。 回到晋国后,卢皇后倒是给他找了个老师。但他性子孤僻,老师教什么,他都不予回应。导致那位老师以为他听不明白,便不认真教他了…… “呵呵~别紧张。”程慕清正过身子,继续吃熏肉,“我以后也陪王爷一起看书。我也荒废了好些年……” “嗯……”林珩悄悄抬眼,见她吃得高兴,便抬手,将那些熏猪肉都夹到她的碗中。 “你怎么不吃?”程慕清问。 “我不爱吃。” “那怎么行?不吃怎么长肉?”程慕清连忙夹起熏肉往他嘴里塞。 “……” “怎么样?”程慕清笑问,“其实还行吧?白露的手艺一向很好的。” “没你好……”林珩默默的反驳道。 “嘴真甜。”程慕清嘟囔一声,紧接着又随口与他谈了几句史记典故,意外发现他都能接上。她心中暗暗钦佩,这齐王在启国待那么多年,居然还能到现在这个的地步。 若是没被送去成为质子……程慕清没敢往下细想,吃过饭后,拿起诗经教林珩。对方学的慢,但却意外的很扎实。 时光流逝,转眼间,天色昏沉,暮色四合。 夕阳西落,染红了半边天。 “王爷,自己好好巩固一下,我先回去休息了。” 程慕清起身,临走之时,问林珩,“过几日是太子大婚,王爷要与我同去吗?” 太子大婚不比寻常宴席,人多又杂,时刻都要表现注意礼仪。若林珩不愿,称病不去,倒也不会被说什么。 “大婚……”林珩眼底出现一丝笑意。 “嗯。”程慕清不明所以,她怎么感觉他眼睛一瞬间就亮了? “你去吗?”林珩问。 “去啊。”不管怎么说,陶雨珊与她从小玩到大,林砚也与她相识多年。她不能像林珩那么任性,毕竟对方性子孤僻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皇后也默认他可以不参加各自宴席。 “那我也去。” “不怕人多吗?” “不怕,我跟着你。” “可是,分男女席唉?” “那……我下席找你。” “呵~”程慕清一笑,“好。” 风尘阁。 “贵客里面请~” 老鸨声音娇软,甜丝丝的。 楼内弥漫着醉人的胭脂香,楼内正中,舞姬身着轻薄衣纱,引袖作舞,身姿曼妙。 四处丝竹霏霏,灯火通明,坐落着各色宾客。 二楼雅间内燃着迷情的香,落着淡粉色轻纱。 “公子,这是阁中新出的酒,名为溶月。”娇媚女子像是没有骨头般倒在男子肩上,手中还举着小酒杯。 “嗯。”似王接过,一口闷下,“你叫什么?多大了?” “小女婉清,今年十五了。”少女长着一双漂亮幽黑的葡萄眼,肌肤又嫩又白,还带着些婴儿肥。 “你长得……”似王盯了许久,笑道,“眼睛真像她。” 少女似是不懂,歪着头,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呵~”似王抬起酒壶,仰头饮下。 “‘她’是指公子的心上人吗?”婉清小声询问道。 似王楞了一会儿,点头,“是……年少时的喜欢,只可惜她不喜欢我。” “公子长得这般俊俏,那人怎么可能不喜欢您呢?”婉清说着好话,“定是她眼光太高了。” “不……是她太漂亮,提亲的人太多。她选择的机会太多了……多到,轮不到我……”似王苦笑。 “公子,您既然这般喜欢她,为何不争一争呢?”婉清道,“如果您真的那般喜欢那位姑娘,就要挣取啊。” “你告诉我,怎么挣取?”似王微眯起眼,“过几日,她便要成亲了。” “这……”婉清想了想,“奴家也不明白,但若公子这几日想办法破坏……” “破坏不掉。”似王摇头,自嘲道,“她夫家的势力可不一般。” “既如此,那公子便努努力,挣取成为比她夫家更有势力的人。”婉清认真道,“这世道,都是有能耐的人说的算。像我,我只能听妈妈的……但若突然来个大官,妈妈都得听他的。” 似王沉默许久。 屋内灯蜡徐徐燃烧,气氛安静又诡异。 婉清很会察言观色,不再多说,只管给他捶腿。 “你说。”似王突然开口,“若我成为天下之主,是不是想要什么,都会有?” 婉清脸色一变,连忙去捂他的嘴,“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无妨,反正只有你我知道。”似王推开她的手,“你且说。” 婉清起身,检查好门窗后,才道,“嗯……婉清认为公子说的对。” 似王笑笑,看着手中的酒杯,漆黑的眼眸中不知在想什么。 “公子?”婉清唤他。 “嗯。”似王起身,随手赏她二两银子,迈步离开。 似王府的马车还停在风尘阁不远处的小巷。似王走到小巷中,从荷包中取出一小哨,对天吹了两声。 很快一只隼扑棱着翅膀飞来。 上次宫宴后,他收到一封信。信上询问他是否想争一争这储君之位,若想,便用哨子联系他。 他一开始是不屑的,但看林砚那般风光无限,他心底泛起一丝丝不甘,留下了哨子。 这几日,他也在做心理斗争。 晋明帝痴醉休闲问道,不常去后宫,他的母妃根本没有一点盛宠。外祖父也只是个四品官,母族也没个能靠得住的。 林砚是嫡子,又被封太子。不管怎么看,他都是名正言顺的正统继承人。 也不知是不是夜有所思,他这几日常看到,听到关于庶出皇子干掉正统太子的言论。 直到今日,婉清与他说了这番话,他心中那颗邪恶的种子成功冒芽了。 似王取下隼爪下信筒中的纸条,迅速看了一眼后,他先是一愣,后笑了,“没想到是他?这样的话……” 许久,他将纸条扔入灯笼中。 任由灯火将纸条烧成灰烬。 “今儿这酒……劲好大啊。”似王揉着太阳穴,缓缓登上马车。 057 太子大婚 时间飞快划过,很快,便到了太子大婚这日。 皇城一片喜庆,大殿被收拾的锃亮,高大威严。大红绸缎高高挂着,又带着几分民间的喜庆。 百官朝拜,祝贺声更是一浪接着一浪。 今日成亲的是她的好友,因此程慕清心中也多了几分兴奋。 宫女在前带路,将二人带到前殿候着。 “你似乎很不安。”林珩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不安?”程慕清不解的回头看他,她哪里表现得不安了? “你为什么一直坐立不安?” “我这不是坐立不安,是兴奋。”程慕清笑,“好友成亲,我自然高兴了。” “你和太子……” “你别多想。”程慕清连忙掐断他那似有若无的猜想。 “哦……” “齐王殿下,齐王妃万安。”一打扮喜庆的丫鬟走来,款款行礼,安静又恭顺道,“我家姑娘找齐王妃,想叙叙旧。” “绿莲?”程慕清认识她。 绿莲是陶雨珊的贴身丫鬟,在其身边服侍多年,性情稳重。 如今离大婚还有好长一段时间,程慕清想着,连忙起身,“带我过去吧。” 林珩伸手去抓她,却抓了个空。 “王爷在此等我。”程慕清回头叮嘱。 林珩神色幽怨,坐在原位,默默低下头,沉浸到自己世界中。 宫殿大开大合,金碧辉煌,无处不在彰显富贵。 在绿莲的带领下,程慕清来到大殿。 入眼是满屋大红,窗柩上贴着红纸花,地上铺着红毯子,坛上燃着红蜡烛。 大殿静穆,宫女低着头,站在两侧,队列整齐。 透过层层纱幔,程慕清隐约能看清一穿戴凤冠霞披的女子。 “进来。”女子声音清冷,带着几分威严。 程慕清挑眉,撩开纱帘,迈步进去。 纱帘后,是一张梨木雕花八步床。少女安静的坐着,她气质温婉,臻首娥眉,一双葡萄眼水灵灵的,又黑又亮。 陶雨珊很早之前,便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如今上了妆,更是漂亮的不可言喻。 “怎么找我来了?紧张了?”程慕清低下身,坐在凳子上,眼中带着笑意,“你所嫁,也算良人,怎还愁眉苦脸的?” “我只是想找你说说话。” “为何?”程慕清想了想,俏皮一笑,“不会是你不想嫁吧?” “怎么会?”陶雨珊摇头,“是他……过一阵要纳良娣。” 程慕清脸上笑容一滞。 “我也是昨日听皇后娘娘说的。”陶雨珊垂下眼眸,“她叫我不要善妒,未来的皇帝不可能只有我一人……” “要纳哪家姑娘为良娣?林砚可亲口与你说了?”程慕清蹙眉问道。 “身为太子,哪有事事顺心?”陶雨珊垂眸,“他也不可能一辈子守着我……他总会纳一个两个的。” 气氛瞬间安静下来,程慕清想安慰两句。但想想自己不是她,她心中的难受,自己自然不可能十全十的体会到。 说那么多,也是无用。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程慕清了解她。她这个人长得太漂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太过优秀也导致她为人骄傲,对什么都要求完美。当年与袁家定亲,提出的第一个要求,便是不许纳妾,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惜袁家没落,陶雨珊被赐婚给了林砚。 “你长得这般漂亮,太子殿下定会好好待你。”程慕清安慰她,“方向是别人给选的,但脚下的路却是我们自己走的。你瞧我,我现在不是与王爷相濡以沫吗?” 程慕清知道,林砚对这婚事十分满意,肯定会好好待陶雨珊。陶家名门贵族,老国公名望极高,如今袭爵的国公又是朝中大臣,任职督察院。不光如此,陶家还与许多世家有交情。这段婚姻,带给他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陶雨珊勉强牵起唇角,笑了一下,“对了,我听说王爷最近的画风靡京城,所有人都想买一副?” “是啊~”程慕清微扬起头,“别看齐王闷闷的,其实他有一副好手艺。改日,我让王爷给你画一副相?他画得可是惟妙惟肖。” “好……我还听说,你当着所有人的面,鼎力支持王爷,你们之间,可是被传得……恩爱非常。”陶雨珊笑得揶揄。 可能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悲凉,陶雨珊主动起了个话头。 “这样嘛?”程慕清挑眉,这还真有些意外。 “其实皇后一开始对你私自带齐王到那鱼龙混杂的地方很生气,但王爷因此名声大噪,她便也没寻你错。” “呵~一看,你就是没少与母后相处。”程慕清耸了耸肩。 陶雨珊只是笑。 两人又唠了会儿,渐渐的,陶雨珊的状态也要比之前好上许多。 卧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姑娘,李公公备厚礼来了,说是陛下赏赐。”是绿莲的声音。 “稍等。”陶雨珊站起身。 李公公?程慕清小声询问,“李澜一?” 陶雨珊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低头打理自己的衣服。 “见位公公,你还整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夫君来了……”程慕清开口打趣了一声。 “去。”陶雨珊知道她是在说笑,佯怒道,“你快走吧。” “走了。”程慕清起身离开。 大殿的正厅很大,程慕清走了好几步,才到门口。 门外,李澜一正弓着身子,规矩的站在阶下。 踏出东宫,她正巧与李澜一对视了一眼。对方作揖行礼,露出一副如同画在脸上的笑容。 还真是李澜一? 程慕清对他笑笑,走下台阶。 殿内。 “陶嘉翰之女陶雨珊,性情温婉,特赏万两白银,一对海南夜明珠……”李澜一滔滔不绝的说着带来的礼。末了,他将手中的礼单交给绿莲。 “臣女谢陛下隆恩。”陶雨珊规矩行了一番大礼,又差绿莲给李澜一塞了银子。 李澜一没收,他将陶雨珊搀起,“留着自己用吧,以后在宫中……用到的地方,多着呢。” 陶雨珊抬头,看他。 李澜一唇边带着一丝浅笑,弓身告退。 “多谢李公公。”陶雨珊下意识跟着走了两步。 …… 058 梁家姑娘的敌意 回到席上,离大典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伴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失,大婚终于开始。 身为宗亲,程慕清夫妻俩站的必较靠前。 稍稍一抬眼,程慕清便瞧见林珩头戴冠,着冕服,与陶雨珊缓缓而来。两人踩着大红色的地毯,昂首挺胸,伴随着有司一句句美好祝福,走过人群。 程慕清本以为自己与王爷的成婚已经够麻烦的了,没想到太子成亲更加麻烦。大婚大致与常人无异,也是六礼,但就是比普通人家更复杂。 两人到太庙行过一番礼,又回奉天殿。 殿上,皇帝身着绛纱袍,头带通天冠,坐在纱幔内,背对众人。今日的大婚似乎与他无关,完全没有一个父亲看儿子成家的喜悦,仿佛就是来走个流程。 殿下,百官严肃,侍立于两侧。 就在程慕清感觉无聊时,林砚满面春光,走上祭台。他脸上的笑容与以往不同,十分灿烂,不带一丝心机。 这家伙,居然也有发自内心笑的时候。程慕清莫名有种老母亲看儿子出嫁的情绪。 她看到林砚与陶雨珊牵着手,走上祭台,念诵着夫妻恩爱的话。 话音一落,四周便响起了欢快喜庆又不失庄重的乐声。 两人转身,站在高高的祭台上,俯视天下。 众臣子齐齐叩拜,高声祝福当今的太子与太子妃。 他们的婚姻,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 % 一系列繁琐的流程走下来,程慕清吃上席的时候,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大晋席间提倡事不过三,程慕清觉得烤鸭不错,结果就能吃上三筷子。 在场皆是皇亲国戚,她时刻都要端着些。一席下来,程慕清吃的不痛快,没吃饱,心情很不美丽。 酒席分为男席、女席。 女席这边无非唠些家常,或者互相讽刺一两句。程慕清对这些都没兴趣,便开始神游。 直到感觉有人踢自己一脚,她的魂才回归本体。 她有些迷茫看向踢自己的人。 “梁家姑娘同妹妹你说话呢。”禹王妃笑着看她。 梁家姑娘?谁啊?程慕清笑笑,放眼寻人,很快便锁定了正盯着自己的少女。 少女五官端正,着一身娇艳的嫩粉色长裙,头上带着一枚翡翠步摇。不知是不是程慕清的错觉,这姑娘好像……对她有敌意啊。 “梁姑娘。”程慕清对她颔首。 “想来臣女身份卑微,其王妃娘娘不屑与臣女说话。”梁姑娘叹气。 “哪里?我只是走神了。”程慕清笑,“再说,我也不认识你,不知道你身份,哪里会觉得你身份卑微?而且,你放心。我一向亲和,哪怕你是九品小官庶出的姑娘,我也会同你说话。” “齐王妃娘娘可真温柔啊,怪不得被那么多人惦记。” “被谁惦记了?”程慕清挑眉,“说来听听。” “此事……臣女说不出口。”梁姑娘垂着头,心道此人脸皮怎这般厚? “说不出口,还是不知道啊?”程慕清端起茶,轻呷一口,“梁妹妹尚未出阁,就胡乱说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呵~”她嗤笑一声,也没继续往下说。 “你!”梁姑娘有些恼怒,刚想说什么,便被一旁的人按下了。 “这酒吃的有些醉,我出去透透气。”程慕清起身离席。 & “臣祝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白头偕老,子孙满堂!”兵部尚书起身,举着酒杯敬酒。 “多谢。”林砚与他对饮,“梁尚书最爱喝酒,今儿这酒可是宫中特意酿的,不易醉,你可要多喝些。” “多谢太子殿下。”梁尚书客套一番,便坐下了。 席间,不断有臣子恭维,林砚也是来者不拒,痛快饮酒。 梁尚书正喝着酒,忽听一旁有人喊自己。一抬眼,见是一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他思索片刻,笑道,“户部的曹侍郎?” “正是在下。”曹达拱手,看了眼他身边的位置。 “请坐请坐。”梁尚书看出他的心思,立马引其落坐。 “多谢。”曹达坐在他身边,“听说令爱与徐大人婚期已定?” “是啊。”梁尚书点点头,“小女已及笄,这亲事便也跟着定下来了。” “不知尚书还有姑娘没……”曹达说着,“实不相瞒,在下家中有一子,今年十四还未定亲。” 一听此话,梁尚书就明白了,他这是要跟自己攀亲戚。他眼睛一眨,嘿嘿一笑,“那可惜了,本官至今只有一位姑娘……唉,你喝这酒了吗?味道不错,很是香醇。” 曹达面上一窘,还是保持着笑,“说起酒,我这也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葫芦。 “嗯……”梁尚书眼神不屑,面上依旧是客套的笑。 “我给大人倒点。”曹达拿起一个干净的酒杯,倒酒,“这酒名为溶月,是在下特意找来的好酒。” 清彻的酒水如清泉般落入酒盏。 他倒的很流畅,未洒出半滴。 梁尚书嗅了嗅,心道,这味闻着不错。 他端起酒盏,抿了一口,“嗯……” “怎么样?”曹达笑眯眯的问道。 “不错。”梁尚书点头。 曹达一笑,转身,又看向一旁的刑部尚书,“柳大人,要不要来点?” “哼,在下不喝酒。”柳尚书没给他好脸。 曹达僵了僵。 “呵~曹侍郎,你不懂,有些人,不懂酒香,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喝多误事。”刑部尚书微扬下巴,“梁尚书也少喝些为妙。” “这就是在下的事了。”梁尚书冷哼,大口灌下,“不错!不错!” “喝这么多,别等会又犯糊涂,打伤了谁。”刑部柳尚书斜睨着他,面色阴沉。 “放心,我谁都不会打。”梁尚书一笑,手上一抖,那酒盏直直的飞了过去。 酒盏准确打在柳尚书额头,他一拍桌子,“你!” 席间顿时安静一片,众人纷纷朝两人看去。 “哎呀,对不住,都怪我手滑。”梁尚书陪笑。 “哼!”柳尚书气的浑身发抖,但眼下太子大婚,他也不好发作,只能拂袖离去。 席间众人有些唏嘘,但多年的官场经验告诉他们,不能乱说话。于是,又开始了一番虚伪的相互恭维。 “唉?徐大人呢?”梁尚书左右瞧了瞧,“让徐大人来陪我喝两杯!” 此刻他口中的徐大人已然离席。…… 059 谣言 徐锦一向懂得趋利避害。 刚刚出现那番场景,他便预感会引火上身,于是早早离席了。 正打算去寻其他同僚,一名宫女拦住了他。 “大人。”宫女垂着头,“梁姑娘与齐王妃娘娘起争执了!” 这的确是梁家姑娘能干出的事……徐锦眉头微微一蹙,表情很是无奈。 “好像是因为大人您吵起来的。”宫女声音小小的,“梁姑娘身边的丫鬟叫我来找您。” 徐锦叹了口气,没说话,身子却已往女席方向走去。 席上,阿风俯身,在林珩耳边说道,“王爷,要不要去找王妃?” “找。”林珩眼中迸发出喜悦,痛快应下。 “那走吧。” …… 天色将晚,天空一片暗蓝,弯月不知何时瞧瞧挂在天边,像把锋利的镰刀。 走出宴席,程慕清打了个哈切,转头看向今夕。 “这梁姑娘是什么来头?”跟她对着干干嘛? “是兵部尚书家的嫡长女,名梁羡容。”今夕回道,“梁家是后起之秀,王妃这几年没参加各位夫人举办的宴会,自然不认识。” “见都没见过,那我与她哪来的梁子?”程慕清不解。 “嗯……”今夕垂着头,缓缓开口,“梁姑娘现在……与徐大人定亲了。” “徐?”程慕清眼睛一转,蓦然笑道,“不会是徐锦吧?” “嗯。”今夕点头。 程慕清抿唇,静静站了片刻,突然笑了。 “王妃?” “没事。”程慕清安慰,“走,逛逛御花园吧。” 在御花园逛了一会儿,一宫女突然出现,拦下两人,“齐王妃娘娘,齐王殿下差我给您传个信,叫您去清悠亭找他。” “清悠亭?”程慕清点头,那确实是个清静之地,“你带路吧。” 上次到那,是夜晚,还看到了死去的白猫……这次虽然也是夜晚,但她应该没那么点背,又碰上什么怪人怪事吧? “是。”宫女点头,走在前带路。 % “唉,真是可惜了。齐王妃与太子才是最相配的,他们两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合适的一对啊~” “是啊是啊,听刚刚那个公公说,他们两从小打到大,每次太子都胜齐王妃一筹……就跟话本子中的……欢喜冤家一样!” “齐王妃能打,性格好,还聪明。嫁给那个人……真是可惜了。” “是啊,简直就是守活寡。要知道,齐王妃也是天之娇女呢。武安侯府,就算只剩个头衔,她也是最适合太子殿下的人。” 一行宫女端着托盘,边走边说。到了前方拐弯处,突然撞上一少年。 少年脸色阴沉,一双丹凤眼透着几分薄怒。 几名宫女吓得连忙垂下头,弓身问好。 “齐王殿下万安!” “你们说下去。”林珩开口,语气森冷,“你们说说,齐王妃与太子……到底怎么回事?” 几名宫女立马伏在地上,不敢大声喘气。 “说。”林珩对外人的态度从未如此强硬过。 “……” “如果你们不说,王爷就叫人把你们杀了。”这时,待在林珩身边的阿风开了口,“毕竟只是几条贱命,以皇后娘娘宠我们王爷的程度,必定能答应。”他嘴角上扬,隐约带着一丝嘲讽。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那你们便说说,太子与齐王妃是怎么回事?”阿风随意点了个人,“你先说说。” 被点的那名宫女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看着林珩。 “王爷,其实刚刚我们说的一切,也只单纯是我们的臆想。”她当然不能将所听到的风言风语和盘托出,“王爷您千万别误会。” “那你便把你的臆想说出来。”阿风低声说。 宫女伏在地上,不敢说。 “来人!”阿风喊人,“将此宫女……” “别别!”见有侍卫往自己这边来,被点名的宫女连忙哭着说道,“太子殿下的武艺是武安侯教的,齐王妃也是。因此,两人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都觉得,他们两情投意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所以,你们认为,是王爷的出现拆散了这两人?”阿风突然提问。 “没有!没有!” 众人纷纷摇头。 “分明就有!”阿风半蹲,一双眼睛犹如鹰般,紧紧盯着其中一名最慌的宫女,“齐王妃与太子,肯定关系很好吧?要不然,你们怎么能穿出这等言语?” “没……没……”那人心下咯噔,愣愣的看着他, “那你就是诽谤?诽谤皇家国戚可是要……杀、头、的。”他一字一顿,目光锋利。 “没!不是诽谤!不是诽谤!”宫女晃着头,心脏怦怦乱跳,“齐王妃……齐王妃与太子从小便一起长大。三年前齐王妃与太子出去游玩,回来后,齐王妃便一直将自己关在侯府……很明显就是……就是……” “求爱失败,心灰意冷?”阿风替她说出剩下的话。 “这……”宫女瞪大双眼。 “是吧?”阿风朝她点点头,“怪不得王妃每次看到太子来,都会喜笑颜开。” “……”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你说的不错,王妃与太子之间的确有些暧昧不清。”阿风转头去看林珩。 林珩垂着头,一言不发,像是没听到他们之间所说的话。 “王爷,别伤心。”阿风道,“我相信以王爷的实力,肯定也能满腹诗书,武艺高超,屡获王妃的芳心。在小的眼中,您与太子殿下一样……” “但在她眼中,是不一样的。”林珩小声嘀咕了一句,对他说道,“别跟着我了。”言罢,独自离开。 他步伐有些踉跄,身子好像都有些站不稳了。 待他的纤瘦的身影消失在长廊,阿风方才回头,看着这群人,“王爷宽宏大量,不与你们计较。但若是此时传出去……” “小的不敢!小的们不敢!” 这群人连忙说道。 而那位被问话的宫女在看了一眼阿风后,咕咚咽下一口唾沫,骤然觉得浑身发冷。 林珩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有些漫无目的窜梭于林间。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找程慕清,她说过,夫妻之间,要把事情说开。 可他现在又不敢去问,怕真的得到和宫女一样的答案。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一个小阁楼前。 阁内燃着灯,灯光透过纸窗,照在他瓷白的脸上。 “王爷万安。”门口有小厮朝他行礼。 林珩仰头,看着阁楼,沉默不语。 “王爷怎到这来了?”小厮笑着搭话,其实他也不认识林珩,但他认识林珩身上穿着的靛蓝色蟒服,“这小阁楼能看见百米外那片大湖,还能看见皇城美景。王爷,要不要上楼看一眼?” 这不是上次禹王他们玩乐之地吗?林珩迟疑片刻,也不知怎么,就跟了上去…… 060 意外 前往清悠亭的途中,程慕清瞧见了阿风。她走过去,开口询问,“王爷去哪了?” “应当在清悠亭候着呢…”阿风说道,“王爷方才听了些谣言,然后就命令小的不许跟上去。” “什么谣言?”程慕清挑眉,“又是关于我与太子的?” 真是倒霉,她与林砚之间都没什么来往了,居然还有人编排?怪事,是不是有人故意传播啊? “奴才能看出来,王爷心情不是很好。”阿风叹口气,“王爷实在太可怜了,王妃您快去看看他吧。” “那奴婢就给王妃送到这了。”给程慕清带路的宫女行过一番礼,转身离开。 程慕清“嗯”了一声,往清悠亭走去。 今夕跟着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她转身看阿风,“怎么感觉你是故意不跟在王爷身边的?” “被你发现了。”阿风嘿嘿一笑,“现在可是王爷与王妃单独相处的好时机,你也别过去了。” “啊~”今夕恍然,索性也停下脚步,不去跟程慕清。她笑道:“没想到你鬼点子还挺多。” “呵~”阿风唇角一弯,没多说什么。 此时天色已快黑,天上星辰依此登场,点点璀璨。 “清悠亭怎么这么偏啊?”程慕清抓抓头,看了眼四周,居然一个宫女都未发现。 她继续无畏的往前走,走到一片湖前。 此情此景让人异常熟悉,几乎和上次宫宴一模一样。 湖面光滑,波光鳞里。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慢慢走上小桥。 清悠亭建于湖边,穿过一小段桥,便到了凉亭。 “齐王妃?” 一道声音骤然在寂静的黑夜响起,惊得程慕清身子一抖,脚底一打滑。 “小心!”那人连忙上前,抓住她纤细的胳膊。 但程慕清早已在摔倒前,便扶住了桥栏。 “多谢。”程慕清抬眼看去,蓦然一愣。她有些意外,“你?” “客气。”那人声音温润,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青年若树临风,身材颀长,一双桃花微潋秋波,看上去竟有几分摄人心魂。月色洒在他身上,将他衬得犹如从天上下凡的神仙。 “徐锦,你怎么在这?” “在等梁姑娘。”徐锦说道。 方才带路的宫女叫他在此等候,说是要去请梁姑娘。 毕竟那方是女席,他便也没推辞。 “哦……打扰了。”程慕清心中莫名有些不安,“那我先走了。” “对不起。” 程慕清脚下一顿,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他。 “我不应该对你说那些伤人的话。” 月色清冷,染上她的眉梢。少女面无表情,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好久才说,“什么啊?你有对我说什么伤人的话了?呵~” 她笑得洒脱,好似往事种种都是他随口一说。 徐锦立在原地,微微一抬眼,便能接触到她的目光。与三年前的她比,她更洒脱,也更璀璨了。 从前他一直无视她,如今再一看,她其实长得很漂亮。虽然没有女子的温婉,但眉宇间却有着平常女子没有的活泼开朗。 “你和齐王……” “徐锦!” 尖锐的叫声响破云霄。 程慕清眉心一跳,莫名有股被抓包的感觉。但仔细想想,她与徐锦只是偶遇,干嘛心虚? 那道声音的主人冲到了两人面前。 对方是一名身着华服的少女,她看上去十五六,眉眼清秀,面上带着特有嚣张与不满。 “梁姑娘……”徐锦眉头不经意间皱了一下。 过于巧了吧?程慕清几乎要惊呆自己的下巴了。 “怎么?不愿意看到我?”少女看他,气哼哼道,“我坏你好事了?徐锦,这大晚上,你们孤男寡女在此出做什么!” “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偶遇。”徐锦按住她的胳膊,想将她带走。 梁羡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甩开他。 她面色忿忿,“什么误会?我看你与她说半天话了!徐锦,你现在的地位都是怎么来的?你别忘了,要不是我爹爹,你能安安稳稳的待在翰林院?” 像是某根逆鳞被触动,徐锦面若冰霜,低吼一声,“够了!” 原本安静的夜被这一声划破,四周空荡荡的,回声悠长。 他能在翰林院稳坐,不是因为能力吗?程慕清觉得,自己可能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她轻咳一声,“这位姑娘莫要误会,我来此找我夫君……” “好啊!你都成她夫君了!”梁羡容抬手捶徐锦,“那我算什么?” “梁姑娘冷静,我夫君乃当朝齐王,并非徐大人。”程慕清连忙解释,“我来这找齐王,正好偶遇徐大人,便相他询问有没有看到齐王。” “齐王妃,你在逗我吗?”梁羡容冷笑,“你说你找齐王,那齐王人呢?没想到你与太子有青梅竹马的缘分,又与我未婚夫不清不楚……长相平平,居然还有这样的能力?” 她满口的嘲讽之意。 “不知姑娘在哪听到的谣言,我与齐王举案齐眉,互相喜欢。中间怎还多了太子,多了徐大人?” “难道不是吗?我早听说了。你与太子殿下青梅竹马那些事,我就不说了。但你当年对我夫君诉说爱意,结果被拒,为此三年不出侯府。这件事,难道有假?”梁姑娘定定的看着她,“如今,嫁了人,还对我未婚夫念念不忘……真是不要脸。” “诉说爱意?徐大人,你不解释一下吗?”程慕清抬眼,面若冰霜,“当年,我可没与你说过什么露骨的话。” 时间安静的过去了,对方却没有说话。 “哼~”梁羡容神色复杂,既有胜利的喜悦,又有一股惆怅悲伤。她深呼一口气,拉过程慕清的手,“跟我走,我倒要所有人看看,你这个不要脸的妇人!” “放手。”程慕清冷冷开口。 “不放!”梁姑娘对上她那平静淡定的双眸,气焰顿时有些消散。但为了面子,她立马扯开嗓子,“来人啊!来人啊!” 不远处,有橙红的灯光闪耀。 “有人往这边来了。”徐锦道,他将梁羡容往自己身边一带,“别闹了,等会该让人笑话了。” “我让人闹笑话?”梁羡容嗤笑,“徐锦,你是不是也对那贱人有心?三年前拒绝人家,是不是特别后悔?” 061 无力的辩解 男席。 曹达匆匆来到梁尚书旁边,“梁大人,不好了。” “嗯?”梁尚书喝得正高兴,听他说不好了,心中有些不开心。他蹙眉看他,顺势抬手将他推到一边,“好好说,谁不好了?” “是梁姑娘。”曹达爬起来,又走到他身边,俯身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什么!”梁尚书起身,步子有些摇晃,“谁都不能……欺负……嗝……我儿……” “来……”曹达扶起梁尚书,满脸焦急,虽他一同离开。 可能是两人步子太快,没走几步,便撞上迎面而来的宫女。 宫女手中还端着酒,这一撞,酒立马洒在了两人身上。 “咣当——”酒壶落在地上,打了好几个圈。 “哎呦!”曹达心疼的看着自己这一身新衣裳,酒水撒在他小腹上,顺着小腹一路往下。他懊恼的挠了挠头,“梁尚书,那个……我先去换下衣服……” “你换你的!”梁尚书一甩胳膊,“我自己去给容儿撑腰……嗝~” …… “没有……” 这两个字如圆珠落盘,在寂静的黑夜中陷其一阵涟漪。 “我管你有没有,徐锦,别忘了,你在翰林院能步步高升,都是谁在背后支持你。”梁羡容道,“如今武安侯府只有个爵位,你还想攀附?你信不信,我爹反手就能将武安侯府掀翻?” “我不信。”程慕清冷冷的看向她。 两人对视,谁都没有做出退让。 灯光越来越近,不多时,便有一群男男女女走来。 这群人手中皆提着灯笼,灯光照在三人身上,勾勒出几人的神态迥异。 “齐王妃?徐大人?”提灯的宫女看着这三人,一脸茫然。 “你们来得正好,看看,这大晋得齐王妃居然恬不知耻,勾引别人得未婚夫!”梁羡容朗声道,她胸口被气得起伏不定,脸色也有些微红。 “确实来得正好,你们来,也为我评评理,还我一个清白。”程慕清站到众人面前,她身材高挑,一下子便将梁羡容遮挡住了。 梁羡容不服,往前走了两步,“你!” “我?”程慕清将头一歪,面色隐晦不明,“本王妃来此寻齐王殿下,路上偶遇徐大人,便同他说了两句。这个时候,你出现,一口咬定我们在私会。难不成现在打个招呼,关系就不正常了吗?” “不光说话,你们还拉拉扯扯!”梁羡容怒道,“别以为我没看见!” “你看见什么了?” “你们二人抱在一起了!” “胡说!”徐锦吼道,“我与齐王妃娘娘清清白白!” 梁羡容被吓得身子一抖,眼中有泪水滚落,“好你个徐锦……你都敢吼我了!” “梁羡容,我且问你,你是怎么找过来?你怎么知道徐大人在此处?”程慕清冷静下来,开口询问道,“按理来说,徐大人应当在男席,你为何会找到这来?” “自然是宫女带我来的。” “是哪个宫女给你指的路?”程慕清追问。 “哪……就是一个宫女啊,我哪认识。” “巧了,也有位宫女,告诉我,齐王在此,带我来寻。”程慕清声音渐冷,转眸看向徐锦。 “我……有位宫女,说你生气,我本想来此安慰你。”徐锦看向梁羡容,适时开口,“这么说来,我们都是被宫女引来的。” “梁姑娘,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到底是你想来找徐大人,还是有人叫你来找?”程慕清又问。 “你什么意思?”梁羡容蹙眉。 “比如说,有人找你,对你说,徐大人与一女子关系亲密……再比如说,那女人多年前对徐大人死缠烂打,求爱不成?此时正在清悠亭密会?”程慕清仔细观察着对反的表情变化,发现她面色难看,很显然,是让她说对了。 到底是谁在造谣? “看来,有人想破坏姑娘与徐大人的感情啊。”程慕清不着痕迹的转意注意力,“徐大人当真太过招蜂引蝶,若今日梁姑娘误会了你我,你们的婚事便岌岌可危。” “齐王妃的嘴皮子还真是厉害。”看热闹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嗤笑。 程慕清循声望去,见是似王妃。 她暗暗捏紧了帕子,心中直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明明就是个四处留情的人。”似王妃皮笑肉不笑,“上次宫宴,似王还特意去找你……也不知你们俩唠了什么?似王回府后,还一直笑呢。我问他,他只说妹妹去找齐王,结果与他偶遇,畅谈了一番古今……” “太子?似王?”梁羡容有些惊讶,但随即便笑出了声,“没想到,你是这么个不要脸的*货!我看,想破坏我与徐锦感情的,是你吧!” “谁知道啊。”似王妃眼神直往程慕清身上飘,“说不定如今这一切只是有心人一手策划……咦?齐王妃与徐大人身边怎么一个丫鬟小厮都没有啊?哦~是怕他们打扰你们幽会吧?” “似王妃,我们同为妯娌,你对齐王妃说这样的话,似有些不妥吧?”禹王妃捧着大肚子,微微皱了下眉。 “我只是实话实说。”似王妃嘲讽般勾了勾唇,“女子一怀孕就傻了,看不清事实,我能理解。” 为免禹王妃动了胎气,程慕清连忙将战火引到自己身上,“似王妃,于我,你没有证据乱说。于禹王妃,你出言嘲讽。如此品行,传出去,可是对你,对似王都不好。” “你错了。”似王妃冷笑,“我说的都属实,至于为什么?你自己清楚。” 她不清楚啊! 这句话犹如碎石,即便渺小,不重要,却也能激起千层浪。 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她感觉浑身发凉,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被人摆了一道。 就在她脑子飞速运转,想解决办法时,身后的林间传来一阵脚步声。 “王妃。” 程慕清听到声音,回身看见一身着淡蓝色长袍,披着黑色狐皮大氅的清瘦少年。 “王爷?”程慕清一愣。 “你怎么才来?”林珩走到她身边,将她拥在怀中,“我都等好久了。” 062 变了 明天修细节,可以先不看。 齐王居然出现了? 众人纷纷抬眼看去,眼中绽放着好奇的光芒。 “王爷你……”程慕清对上他深邃的眸子,心中了然,“王爷你真是的,把妾身叫来,居然也不迎,害的妾身差点被人诬陷。王爷,您约妾身来,是不是想妾身了?” 她不能一直强调活不见人的宫女,没人信。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让她尽快与徐锦解绑、脱身。 若是陶雨珊在,是不是能斗得过这群人了?她那小表妹可是一身刺,不像她,一路顺顺利利,没接触过宫里或者大宅院中的暗斗。 “嗯,想你。”林珩平静的点头,“我在小阁楼等你,那能看见皇城的美景。” 程慕清了然,“我知道那,可你也没说明白,就说是清悠亭,我哪知道是清悠亭旁边的阁楼?”她故作生气,“哼”了一声。 吃瓜群众这才发现,林珩出现的方向,正好是清悠亭百米外的一个小丛林。 “那边有个父皇新建的阁楼。”禹王妃适时开口,“原来齐王殿下一直在阁楼上看着齐王妃,等她去找。都怪我们,若不是我们,这个时候齐王妃恐怕都已经与齐王殿下在楼上看风景了。” 此话一出,便有人跟着附和了起来。 在场都是人精,自然明白,要给人留台阶。 “没想到齐王殿下与齐王妃这般恩爱。”梁羡容脸色依旧阴沉,她嘲讽一声,“齐王殿下从前一直待在启国,恐怕不知齐王妃在您之前,可是有猛烈追求过徐锦的。对了,还与您的胞兄,当今的太子,有扯不清的关系。” “不可能。”林珩抬眸,直直的看向她,声音虽小,却异常坚定,“她说过,她与太子无关……我相信她。” 立在他身侧的程慕清表情有些木,愣愣的看向他。 这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 “水性杨花的女人,可不一定……” “污蔑宗亲,饶你父亲是朝中重臣,也没用。”禹王妃捧着大肚子,慢条斯理道,“梁姑娘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你也说了,我父亲是朝中重臣……” “袁家当年也是。” 短短六个字,将梁羡容喉咙中的话堵死。 “咳咳……” 人群突然朝两边散开,一身着黄袍的男子走来。 他剑眉星目,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梁尚书家的千金,还真是能说会道。” 梁羡容见来人,顿时懵了。 太子怎会来?他不应该在男席吗? “梁尚书,教育的真不错。”林砚微微偏头,拍了拍手,皮笑肉不笑,“等会儿看见梁尚书,本宫定会好好夸讲。” 梁羡容脸色微白,一瞬间犹如醍醐灌顶。 对方是宗亲,只要动动嘴,就能以“无礼”的罪名惩罚梁府…… “齐王妃,快带齐王回去。天冷,别着凉了。”林砚朗声道。 “是,臣妇告退。”程慕清行过一番礼。 梁尚书掌管军事,林砚想拉拢他,自然不会对他做什么的。她抬眼看向林珩,他们虽是贵为宗亲,却不能给林砚带来什么利益……而林砚又是个利益至上者。 “你们……还要在这吹凉风吗?”林砚头也未回,语气颇带着些嘲讽。 身后那群人立马纷纷告退。 程慕清拉着林珩快速撤离,一路来到正殿。 这风景,她是没心情看了。 正殿灯火通明,此时正上演着节目。 舞姬正在舞剑,姿势飒爽,身姿却又异常柔和。 台下人数寥寥,程慕清拉着林珩随便找了两个空位坐下。 “回来就看到这般好看的剑舞了。”程慕清勉强牵起笑容。 林珩乖乖坐在她身边,眼睛却不往台上那些舞女身上看,“你……不开心。” “王爷,谢谢。”程慕清搭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捏紧。 心上好似压着块石头,让她胸闷气短。 这件事太奇怪了,她得静下心来仔细想想。 “你要怎么谢我?”林珩开口。 “嗯?”程慕清抬眼看他。 他眼眸黝黑如暗潮汹涌的海,仿佛要把她吸入深海漩涡。 “你要怎么谢我?”林珩开口,再次询问。 “回去请你吃东西!”程慕清笑。 林珩垂着眼,静静的看着她。 被他这么一看,原本还想问他一些问题的程慕清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咳,王爷……”程慕清莫名觉得脸上发热,她向后一仰,“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你说过,你与他之间清清白白。我就信你……”林珩咬着嘴唇,“但其实……我觉得,你与他在一起,的确更……开心,更合适。” “不是哦~”程慕清摇头,“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相处方式。” “难道不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吗?”林珩一脸认真。 林砚是这样,刚刚与她交谈的徐锦也是这样。 “我……” “七弟!”林砚走来,直接坐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脖子,“哥给你报仇了。” 被打扰二人世界的林珩满脸不开心,身子往一旁蹭了蹭。 看对方不领情,林砚也不再意,他拿起桌上的酒,一口喝下。 “你怎么处理的?”程慕清隔着林珩看他。 “梁家姑娘以下犯上,我罚了她禁足。”林砚笑,“当然,不光是她,还有梁尚书。我准备叫他好好待在家中,教育子女。至于他的位置,我会找个人先顶。” 他居然没趁机拉拢梁家?这道惩罚岂不是在变相的架空梁尚书的位置? 程慕清先是一愣,似想起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她便调整好了情绪,扬起笑容,“你怎么会来?这事都传到男席那边了?” “可不是嘛,男席一堆人出去看戏。”林砚悠悠点头。 看二人唠得津津有味,林珩心中不是滋味,他猛地抓起酒壶往嘴里灌。 “王爷!”程慕清连忙抬手去夺,“这是烈酒!” 但林珩这时不知哪来得力气,死死抓着白瓷瓶,任由烈酒穿肠。 “没看出来,七弟居然这般……”林砚愣愣的酝酿了一句,“生猛?” 程慕清:“……” 你不阻止,还在这说风凉话! 程慕清使了大力,没想到竟直接将对方拽到了自己身上。 本就因酒导致大脑迷糊的林珩顿时倒下,趴在她胸前,酒也跟着撒了她一身。 “王爷……” “你这里跳的好快。”林珩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胸口,“像鼓……” 063 出事 先更后改细节~ “王爷!”程慕清连忙将他推开,“不许再喝了!” “是。”林珩端正身子,目不斜视,乖巧坐好。 林砚吹了个口哨,“要亲热回王府,这人还多着呢~” 程慕清不去看他那充满调侃意味的眼神,起身拉起林珩,“王爷,我们回府。” “我刚到,七弟就要走啊?”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略带磁性的男音,程慕清不悦的皱了皱眉。 戏台外,似王双手被在身后,缓缓走来。 随着他的到来,原本稀稀疏疏的戏台顿时涌入一批人, 这些人穿着五颜六色的官服,衣冠严肃,举止端正,一看便是朝中大臣。 因似王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二人身上。 “七弟的酒量太差了吧?”似王笑眯眯的将目光转向程慕清,“酒后,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占七弟妹便宜?” “他是我夫君,有什么不行?”程慕清大大方方的说道,“似王殿下管得莫不是太宽了?” “是~”似王点头,“我管的……是有点多。” 程慕清撇了撇嘴,搀着林珩离开。 似王坐到席上,顺手抬起一酒盏。 他手腕一转,掷出酒盏,酒盏从空中划过,砸在林珩的脚腕上。 林珩本就有些飘忽的脚顿时被绊了个趔趄,身子向前一倒。 “王爷!”程慕清下意识去捞。 但……没捞住。 林珩摔在地上,摔的很实诚。 与此同时,程慕清忽觉鼻腔内涌出一股暖流。她一掌拍在自己脸上,是触手可及的湿润感。 流鼻血了。 她随意擦了擦鼻血,俯身将林珩扶起。 果然,对方也正在留着鼻血。 他揉了揉鼻子,小脸皱吧着,有些可怜。 阿风与今夕齐齐上前,搀扶人的搀扶人,擦血的擦血。 “你们还真是夫妻同心,连鼻血都一起流。”似王笑了。 “哼~”程慕清冷哼一声,眼睛敏锐的撇到了一落在地上的酒杯。她拿起地上的酒杯,抬眼,“似王殿下,您的酒杯掉了。” 话音方落,酒杯便如箭般射出,划过似王的脸颊,撞在了他身侧的柱子上。 酒杯带着的锋利小尖划破他俊美的脸,渗出点点血迹。 戏台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只能听得酒杯在地面轱辘的声音。 似王原本还带着笑的脸顷刻僵住了。 “走了。”程慕清直接将林珩背起,走出宫殿。 等她离开,似王才笑出声,“没想打七弟妹这般厉害。” “所以,不要惹她。”林砚出声,眼中带着威胁,“你爱美女没人管,但她……可不是你能动的。” “笑话,我怎会抢弟弟的媳妇?”似王笑笑,眸光微闪,抬眸看向林砚,“你这么在意作甚?难不成,真如京城传言,喜欢她?” “我若喜欢,肯定会不择手段的娶过来。”林砚挑眉一笑。 闻言,似王脸色微沉。 台上舞女已停下了动作,四周奏乐的乐师也低着头,不敢大喘气。 殿内一片寂静,空气凝固,好似绷紧的箭弦。 “主子!”劲装少年急急奔来,跑到林砚身边,在他耳边低语。 程慕清刚踏出殿门,就见这名少年火急火燎的从自己身侧跑过。她心中有些好奇,将林珩托付阿风,回眸,好奇的观望。 不知少年说了什么,林砚面色愈发凝重。 “叫金鹰卫过来。”林砚吩咐一声,便迈着大步往外走,“控制住宴席上所有人。” “出什么事了?” 林砚经过她身边时,程慕清开口问道。 “梁家的事。”林砚看了她一眼,“好好待着。” “哦……”程慕清应了一声。 “还有,别再想今日之事了。” 他是让自己不要再想今日被陷害之事吧?程慕清叹气,无缘无故被陷害,还让她别想,当她没脾气吗? “各位大人,夫人,请在此等候。”劲装少年朗声道,“太子殿下现在有急事,还请大家配合。请诸位坐好,保持安静!” 这位精装少年,程慕清是认识的。他叫全理,林砚的贴身侍卫,功夫了得,忠心耿耿。 出了什么事,这般兴师动众? 在全理的要求下,众人纷纷寻了个位置坐好。这毕竟是太子东宫,在座的皆遵守礼制,不敢多言。 程慕清拄着下巴,开始神游,脑海中不断闪烁今日之事。 屋外跑来一名金鹰卫,这名金鹰卫进入房间后,便将梁羡容叫走了。过一会儿,又叫了几名臣子离开。 程慕清抬眼瞬间,正好瞧见这一幕。她心下一动,对全理摆摆手。 “齐王妃。”全理毕恭毕敬的朝她行过一番礼。 “我问你。”程慕清压低声音,“这事与梁家姑娘有关?” 全理摇头,往前凑了凑,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程慕清看懂了他的唇语,当下手下一抖,差点将茶碗打翻。 “齐王妃。”全理连忙提醒。 “啊。”程慕清迅速恢复镇定,她笑笑,抛出烟雾弹,“那我能出去透透气吗?” “这……”全理配合着,面露难色,“齐王妃还是在殿中忍耐一下吧。” “好吧。”程慕清微微颔首。 兵部尚书死了。 太子大婚当日,梁尚书死了? 她端着茶碗,笑容渐渐敛起。 “怎么了?”一旁的林珩开口询问。他早在被留在大殿的时候喝过醒酒汤了,如今人已清醒不少。 “没什么。”程慕清摇头,“对了,王爷帮我画个人吧?” 林珩点头。 “全理,叫人给我拿笔墨纸砚。”程慕清朗声道。 这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要求,全理便差一旁的宫人去内殿取了。 “太子殿下何时会放我们走?出了什么事?”席上,有人按耐不住,开口询问道。 “自然是要紧的事,大家且稍等。”全理微笑。 “总不能让我们一直等着吧?” “金鹰卫会尽快处理。”全理安慰。 “那要什么时候?”某位臣子语气温和,小心翼翼的问道。 “要看金鹰卫的速度。”全理说道,“着急不得。” “太子殿下扣下我们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似王忽然开口,“我们身为臣子,即便不吃不喝等到明日,也要等。” 064 阿珩 “不吃不喝未免有些严重。”程慕清笑道,“太子殿下也仁义宽厚,大晋不至于这般穷酸。” “齐王妃与太子不愧是自小一起长大,这般护着。” “又扯这些京城谣言。”程慕清蹙眉,“太子劳心朝政,还要被人这样恶意揣测……真是让人寒心。” 两人目光相触,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火药味。 “齐王妃娘娘,笔墨纸砚。”宫女走来,按吩咐摆在林珩面前。 程慕清收回目光,转身看向林珩,笑得温柔,“王爷待着也是无聊,不如画幅画吧。” “嗯。”他点头。 “王爷……”程慕清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林珩听完,沉默片刻,方才动手。 “早有耳闻,齐王殿下擅弄墨,今日终于见到了。” 众人一笑,纷纷朝两人看去,嘴里不时奉承两句。 “诸位大人,王爷喜欢安静……”程慕清脸上扬起无奈的笑容。 在场众人都算得上人精,当下便将头别过,不再注视。 沙漏中的细沙一点点流失,天色已晚,大地被一片漆黑笼罩。 林砚回到大厅时,脸色不是很好。但他依旧撑着笑容,对在场所有人表达了一番歉意,送众人离开。 程慕清与林珩最后一个走的,临走前,程慕清将林珩所绘的画交给林砚,“这个,帮我交给太子妃。” “嗯。”林砚点头,叫全理收起来。 “是什么啊?”似王看过去。 “是山水画。”程慕看了全理一眼。 全理将画展开。 山峰高耸入云,山间郁郁青青,似有薄雾笼罩,还有一番朦朦胧胧之。 好一副高山远景。 似王略有些惊讶,没想到林珩会画出这样的画。他笑了一下,“新婚贺礼?” “没错。”程慕清点头,“说不定以后会增值,先送给太子妃。”言罢,带着林珩离开。 …… 回到王府,程慕清先是交代今夕去全理那打探今日之事,便送林珩回了静苑。 明晨在一侧伺候,帮她将林珩扶到床上休息。 因为在东宫喝了些醒酒汤,林珩此刻的意识还算清醒。程慕清屏退两名小厮,蹲在林珩床前,轻声问他,“王爷,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想……找你……” “找……”程慕清一噎。 宴席前,林珩确实说过,下席找自己。 “那那名宫女?”程慕清皱了皱眉,“是你找来的?” 林珩摇头。 他从未与哪个宫女接触过。 “那……可有谁知道你离席了?”程慕清问,“或者……是不是谁提醒你,可以离席了?” 林珩呆呆的坐着,脑海中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见他没说话,程慕清陷入沉思。 难道王爷的到来,只是巧合? “对了,王爷。”程慕清抬眼,继续问他,“你找我,怎么没去清悠亭,而是去了那个阁楼?又为什么没带阿风?” 林珩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总不能说,听见宫女在被背后议论你和林砚,自己心生不悦,赌气离开吧? “怎么了?”见他不说话,程慕清开口,又问了一声。 “没……”林珩摇头。 “王爷,你能告诉我,你来找我的途中发生什么了吗?”程慕清问,“遇到什么人,什么事了?” “没遇到……”林珩目光躲闪。 “别瞒着我。”程慕清晃了晃他的手。 “遇到几个宫女……”林珩终究受不了她的软磨,和盘托出。 “哦……”这倒是与阿风所说无误……程慕清目光流转,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可能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竟也没去探究他为什么会赌气。 “王爷先休息吧。”程慕清笑笑,刚准备离开,便被林珩拉住了衣袖。 对方委屈巴巴的看她。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啊?”程慕清问。 “你说要谢谢我的。” 程慕清一愣,才想起他是说救场。 “那王爷要什么谢礼?”程慕清坐到床边。 “我想……”林珩盯着她,喉结上下滚动,“我想,你不要喜欢有才华的人。” “啊?”程慕清一时恍惚,不明白他说的意思。 “我只会画……”林珩说着,不自觉捏紧了衣袖。 “王爷不是看书了吗?”程慕清心道他有些太自卑了,“王爷,既然活在这世上,你一定是最特别的。” “你这么觉得吗?”林珩看她,漆黑的双眸好似绽放出了一丝光。 “嗯。”程慕清点头,“你兄长擅长骑射武术,但他不会绘画,书法也是差得一批。每个人都有优缺点,你不要看不起自己。你很好的,你现在都能靠作画挣银子了。” 林珩看她,动了动唇,“可是这样的我,你不喜欢。” “你为什么这么说?” 对方不说话了。 “王爷……” “你每次叫我,都是王爷。”林珩气鼓鼓道,“但面对他,都是一口一个名字!” 这个“他”是谁?程慕清想了想,方才明白,“你是说林砚?” 提到他的名,林珩看上去更不开心了。 “那我以后叫他太子殿下。”程慕清拄着脸,笑嘻嘻的看他,“你不用不开心了。” “那我呢?”林珩俯身,朝她凑近了些。 他眼中氤氲着一层水雾,湿漉漉的,有点像小鹿。 “林珩……”程慕清顿了顿,又道,“阿珩?” 阿珩…… 他心中泛起一层涟漪,甜蜜喜悦从中溢满。 “嗯……”他眼中沁出一丝暖意。 程慕清抿了抿唇,双颊有些微微发热,“阿珩。” “嗯。”林珩闷声应着,他目光温柔,轻启薄唇,“阿清。” 他知道程慕清小字叫“阿淑”,但他想拥有他专属的称呼。 “咚咚。” 房门被敲响,程慕清回过神,下意识坐直身子。 门“吱呀”一声打开,今夕走进来,将醒酒汤端来,又跑到程慕清身边,“王妃,奴婢派出去的打听到,李道长后日回道观。” 这李道长原本是打断太子大婚时回来的,不知怎么,耽误了些时间。 “哦……啊!她终于回来了!”程慕清双手一拍,满脸喜悦的看向林珩,“阿珩,我们后日去道观吧。” 去道观,解除他们之间的共生吗?林珩不想失去这种特殊纽带,但对上她满眼的雀跃,还是不得不点头。 065 旁敲侧击 先更后改…… “来,阿珩。”程慕清将醒酒汤递给他,“趁热喝,这两天好好休息,我们后天早上就出发。” “嗯……”林珩看着醒酒汤,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紧。 他……不想失去这种特殊联系。 “阿清。” “嗯?” “你还会一直陪着我吗?” “当然了!”程慕清点头,“我们可是夫妻。” “嗯。”林珩点头,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些。 见他不再说话,程慕清按了按他的肩膀,“快休息吧。” 林珩望着她,轻轻闭上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门关的声音,又听见门开。 “王爷。”是阿风的声音,“王妃回自己院了。” 他能猜到的。 她留在自己院,只是因为月事,月事过去,她自然不必在此待着。 “王爷,我跟今夕打听过王妃的喜好了。今夕说,王妃喜欢温润如玉,满腹诗文的少年。”阿风低着头,声音发紧,“但我觉得,王爷您也很温柔,很体贴。反正,您在小的心中,永远是最好的王爷。” 林珩将手搭在脸上,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说的没错,自己的确不是程慕清喜欢的样子。她与他在一起,都是因为同心符带来的特殊联系。 “王爷您长得这般漂亮,王妃真心喜欢上您也只是时间问题。”阿风笑眯眯的奉承着,“听今夕说,过两日您二位要上山去道观,届时我于今夕离远些,您二位便可好好相处了。” “我不想去。”林珩缓缓握紧抓着被子的手,眼中隐隐透着一丝挣扎。 “为何不想去呢?”阿风疑惑道,“您不是最喜欢与王妃出去了吗?” 林珩沉默。 “王爷只是不想去道观?”阿风开口试探。 林珩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既然王爷不想去,小的便去王妃那说一声?”阿风眼底一片了然。 “不行!”林珩连忙摇头,他翻身,不去面对他,嘴里默默念叨着,“不能不去……” “王爷不想去,但又不得不去?”阿风想了想,说着,“道观中有什么人,是您不想见的吗?既然这样,小的便派人将那人抓起来,让您与王妃顺顺利利上山。” “那个人,需要见。” 这一句倒是将阿风搞糊涂了,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下巴。这个道观,王爷不想去,但必须去。道观中的那个人,不想见,却又必须去见? “只是……”林珩说道,“我不想他见王妃。”阿清与他见面,一定会要求解决两人之间的特殊关系的。 他真的不想解除…… 一旦这个纽带消失,他实在无法想象阿清会怎么做。会像从前一样,从不理会自己,抑或是……逐渐疏远自己,变成点头之交? “王妃性子……想见的人,肯定是要见的。”阿风斟酌一番,笑道,“王爷是不想那人与王妃说什么吧?” “也……不算……” “王爷,您看……如果我们先见那人,对他嘱咐一番。”阿风说着,“然后再让他见王妃……这样如何?” 林珩看向他,虽未说话,但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王爷,那就让我们提前见那人,提前将所有布置好。这样王妃就算见到他,也不会从他口中得知什么。” “你……想怎么做?” “小的自有办法,只希望王爷不要与王妃说。” 也在这个时候,阿风心中浮出一个想法——林珩有把柄,在那道观之人的手中。 “什么办法?”林珩蹙眉,静静的看着他。 “王爷只管放心。”阿风笑得平淡,眼中划过一丝狡黠,“小的会安排好。” “不要伤害王妃。”林珩目光坚定。 “小的怎敢伤害王妃呢?”阿风扶着身,“况且小的是王爷的人,王爷对王妃那般上心,小的难道会背道而驰吗?” 屋内陷入一片沉默,林珩发了好久呆,才闷闷的“嗯”了一声。 “小的先去准备了,明日可能回不来。”阿风起身告退,“若王妃娘娘问起,还请王爷帮忙搪塞。” “嗯。”林珩点头。 他能感觉到,阿风一直想成为自己的心腹。他其实很讨厌阿风,也知道他每次的言语中都带着不怀好意。 但出于那份不想与程慕清分开的私心,他还是利用阿风帮自己解决。 至于为什么不直说,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林珩觉得,直说,便真如将他当作心腹了。而他内心又讨厌他。 正是这种复杂的心情,林珩才决定旁敲侧击。 晚风将木窗吹得铿锵作响,月色洁白耀眼,为大地披上了一层仙气飘飘的外衣。 屋内烛灯微微闪烁,一行烛泪划过,落在柄上,重新凝成了蜡。 此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温澜院。 “王妃,有消息了。”今夕为程慕清倒茶,端到她面前。 “这么快?”程慕清挑眉,“之前调查大理寺丞怎么那般慢?” “之前是大海里撒网,现在是有目标的,目标还那么大,哪能一样?”今夕撅着嘴。 “呵~”程慕清一笑。 “这次是崔护卫去打听的。”今夕说道,“您知道,崔护卫是全理的师傅嘛。师傅问,他还不能说?况且,这事,瞒不住的。” “确实。”程慕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个兵部尚书在宴会上死了,怎么可能瞒得住?” “全理说,兵部尚书是溺毙。”今夕道,“但梁羡容说她父亲水性极好,咬定是有人陷害。在场有一位飞鹰使,也说梁尚书像被人所害……” 说起梁羡容,程慕清就想起自己被将那一局。今日若非林珩,她便是浑身张嘴,都说不清。 “于是,太子殿下下令彻查。毕竟是朝廷命官,谁都不敢有所隐瞒,金鹰卫查下来,就发现这宴上,刑部柳尚书与梁尚书曾发生过口角……” “他们俩怎么会发生口角?”程慕清疑惑道。 她虽然没当过官,但也知道,都是官场上各个都是人精。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口角?即便再怎么生气,都应当忍着才是。 “姑娘您有所不知,这柳尚书与梁尚书还有一段亲戚呢。”今夕解释道,“梁尚书中举之时,柳家便与他结了亲,将柳尚书的妹妹嫁了过去。按理来说,男才女貌,门当户对,也算一段天赐良缘。可谁曾想,梁尚书是个嗜酒的。” 066 梁家往事 存稿,先更后改…… “梁夫人多次劝他少喝,平常梁尚书还给几分面子。但一喝上酒,就会发酒疯,不管不顾。梁夫人怀孕后,本想着保胎,便不与他计较。没想到……”今夕说道这,叹了口气,“没想到兵部尚书酒后乱来,玷污了梁夫人的陪嫁丫鬟。梁夫人一怒之下,去找梁尚书说理。梁尚书当时酒劲还未褪,见了梁夫人,一把将她推开。梁夫人怀着身子,当下便见了红。那孩子没保住,梁夫人也……” “喝酒误事。”程慕清叹气。 “是啊。”今夕点头,“所以今日柳尚书看他在那一个劲喝酒,许是想起了自己妹妹,心中不舒服,便与他发生了几句口角。” “说回正事。”程慕清示意她继续说案子。 “然后金鹰卫就叫来刑部柳尚书问话,柳尚书当然说不是他。”今夕道,“但那位提出质疑的飞鹰说,当时梁尚书离席后,柳尚书也跟着离席了。当然这不能说明什么,离席的人多了去了。” “但那飞鹰又说,梁尚书应当是被人按在水里,后又被安排成溺死的。”今夕说道,“死亡时辰差不多在戌时,而那段时间,正好有宫女看到柳尚书衣衫湿透。柳尚书说,是因为有一个宫女端水洒在他身上的。” “那宫女呢?是不是找不到了?” “嗯。”今夕点头,“今日真是邪门了,不知怎么……出来这么多行踪诡异的宫女。” “是啊。”程慕清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呢?林砚怎么解决的?抓柳尚书?” “没。”今夕摇头,“后来,有一名奴才……认罪了。” “奴才?”程慕清抬眼看她,“替罪羊?” 今夕摇头,“那人是梁尚书的贴身奴才。” 程慕清挑眉,有些意外。 “全理说,凶手原是柳家的小厮。后来柳姑娘出嫁,他便作为陪嫁,一起跟去梁家了。那人上有老母,下有两个孩子。梁尚书待他虽不能说不错,却也从未少过什么。怎么看,他都毫无作案动机。但王妃,您猜,他说为什么要杀梁尚书?” “为什么?”程慕清一笑,“莫不是话本子中写的那样?为心爱之人报仇?” “没错!”今夕连连点头,“他就是这么对金鹰卫还有太子说的。” “一开始不承认,怎么等到查到柳尚书头上了,才承认?”程慕清失笑,“他是拿别人当傻子吗?” “他说,他不希望看柳尚书因为他被怀疑。”今夕解释,“他还说,梁夫人最关心她这个兄长,若柳尚书因此仕途受阻。他下地府,也无言面对梁夫人。” “嗯……”程慕清靠在太师椅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但他此举,倒是更惹人怀疑。” “刑部是太子殿下的人,此刻多了这么个替罪羊,反倒让真相扑朔迷离,太子殿下肯定很焦头烂额。”今夕说道。 “他今儿倒是忙坏了。”程慕清勾了勾唇,“今夕,往东宫送份拜帖,看看明日下午,太子妃得空见我吗?” 按大晋规矩,新妇次日早晨要去正阳宫奉茶,下午会让人休息。 “是。” “明晨呢?”程慕清又问,“这个时辰该来了吧?” 说谁谁到。 梨花木窗传来一阵敲击声,三长两短。 今夕走过去,将窗户推开。 明晨跳入房间,拱手朝她作揖。 “请坐。”程慕清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明晨没坐,而是垂着头,向她汇报道,“阿风平日里做事规规矩矩。但……总是让属下待在外面候着,自己与王爷单独相处。属下还发现,王爷有时候会把他撵出来。” “撵出来?”程慕清挑眉,在她印象中,林珩似乎并没有对她表达过对阿风的不满。 “是。”明晨点头,“属下怀疑,阿风在您面前是一副面孔。但在王爷面前又是一副……只是暗里的那副,从未向我们展示过。” “所以说,你是觉得他又问题?”程慕清挑眉,身子向后一靠,表情颇为轻松。 “如果王妃不觉得他有问题,又怎会让属下从侯府赶过来?”明晨平静的说道,“又怎么会让我收敛锋芒,不争不抢,毫无存在感的待在王爷身边?” 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暗中观察阿风? 程慕清面上看不出喜怒。 “今日宴席怎么回事?”程慕清问,“你不也应该在王爷身边吗?为何王爷会与阿风离开?” “阿风叫属下去取清水,等属下回来,两人便已经不见了。”明晨回答,“阿风总是会刻意的避开我。” “那最近小心些,别打草惊蛇。”程慕清叮嘱。 “是。”明晨拱手告退,又从窗户跳了出去。 “王妃……”今夕站在一侧,满脸震惊。 “怎么?”程慕清一笑。 “王妃!您既然怀疑……为什么?”今夕干巴巴的说着,一脸不解。 明明有所怀疑,却还是让阿风留在林珩身边,就不怕出什么事吗? “你也说了,我只是怀疑。”程慕清道,“如果他是友方,留在王爷身边最好。如果不是,那我们也要知道他的目的。既然他想接近林珩,那我们便让他接近……反正明晨在,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王妃,您太大胆了。”今夕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怪不得王妃上次让她调查阿风……原来那个时候就怀疑了吗? “既然你都听到了,也该明白怎么做。”程慕清微笑,“原本不想让你知道的,但听白露她们说,你与阿风……” “没有!”今夕连忙否决,“我与他什么都没有!”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程慕清“嗯”了一声,说道,“回去休息吧。” 房间安静片刻。 “奴婢告退……” 今夕退出房间,刚将门合上,一颗石头便打在了她头上。她吃痛,转身,一眼便看见了院外的阿风。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居然能在这么远,将石头抛在自己头上。 “你干嘛?”今夕咬唇,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就是来看看你。”阿风嘿嘿一笑,“王妃今日受苦了,没事吧?” 067 怀疑 先更后改。 “没事。”今夕道。 “也不知道是哪个宫女,居然连王妃都敢设计!” “嗯……” “王妃这般聪明,肯定能揪出那歹人。”阿风嘿嘿一笑。 “嗯……” “你怎么了?看着不大高兴呢?”阿风凑到她面前,对她摆了个鬼脸。 今夕表情复杂,别过脸不去看他。 “怎么了?”阿风问道,“说说看,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走开。”今夕绕开他,直直往前走。 “你这么晚,是要去哪啊?”阿风问道。 “去下拜帖。” “什么拜帖啊?”阿风追上去,跟在她身边。 “不是你该管的事!” “……” 门一开一合,房间瞬间安静,只剩下火炭的声音。 程慕清有些睡不着,她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着页。 这一看,便通宵了。 次日,程慕清睡了一上午,醒来后便穿着靛蓝色长衫配同色褙子,挽着简单发饰出府。 临走前,她先去看了一眼林珩。 程慕清问他,“阿风呢?” 林珩目光躲闪,只说,“出门有事。” 程慕清不大喜欢刨根问底,既然林珩有意隐瞒,她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能也是因为心虚,林珩这次没提要与她一起走。 坐着马车,走了许久,才到东宫。 宫外,陶雨珊的丫鬟绿莲早已在门口候着。见了她,立马引她入内,送至门口。 % 满香楼。 店家正忙着,忽见门口路过一名少年。他当下眸光一闪,转身步入后院。 拉开后门,店家恭顺行礼。 “两件事,一件是明日在路上拦住齐王妃。”少年冷声道,“一件,把那两个人扔出去。” “啊?扔出去……” “金鹰司怕是会查出来,做干净些,去金鹰司打鼓时不要太张扬。” “是。”店家拱手。 打鼓,通知那名主动承认杀害兵部尚书人,让他做下一步行动——供出同谋。 东宫。 “齐王妃娘娘,奴婢就不进去了。”绿莲恭顺道。 程慕清“嗯”了一声,迈步踏入寝殿。 “来了。”陶雨珊已迎出门。 “太子妃娘娘万安。”程慕清作揖。 “你不是最讨厌这些礼制的吗?”陶雨珊一笑,伸手去扶她。 “讨厌归讨厌。”程慕清直起身,姿态端庄,“但却不可不做。” 陶雨珊唇角带着笑,拉着她到圆桌前,为她倒茶,“你昨日给我的画像,我已叫绿莲去寻了。只是,暂时没找到那人。” “多谢娘娘。”程慕清道谢,“其实我本来也抱太大希望。” 昨日她托林珩绘山水画时,还托他画了那个宫女的画像。陶雨珊如今在皇城住,打听这些事情轻而易举。 “这宫女便是昨日给你引路的吧?” “嗯。”程慕清点头,唇角一弯,笑道,“昨日可真是热闹的一天。” “是啊。”陶雨珊轻叹,坐在凳上,“昨夜,我差点独守空房。” “他要没回来,你就直接睡呗。”端起茶碗,程慕清满不在乎的说道。 “谁像你这般心大?”陶雨珊嗔道,“说回那个宫女吧。” “说回她有什么用?怕是早被处理了……只是,我想不通。”程慕清揉了揉太阳穴,“她这么做是为什么?是喜欢徐锦,想破坏徐梁两家的联姻?还是喜欢王爷?唉……要说我最近得罪的人,也就大理寺丞,还有梁羡容。前者已死,后者……应该不可能设计这种事胡闹。” 她还是能看出来,梁羡容对徐锦是有情谊的。 “没有谁会毫无缘由的出击。”陶雨珊安静道,“做这件事,必定对她有利。你可以想想,因为这件事,发生了什么。” 程慕清想了想,目光有些沉。 “嗯?” “兵部尚书溺毙……”程慕清沉声说道。 “你怀疑这两件事之间有关系?” “其实将这两件联系在一起有些勉强,但溺毙的,是梁羡容的父亲。” 空气一瞬间安静些许。 “细细想来,会不会有贼人利用你们,将众人注意力转移。然后,在施以调虎离山,叫梁尚书出去?” “说实话,我也这么想。可是,徐锦与我之事……没人知道。”程慕清不解。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陶雨珊道,“说不准是当年在宫中的某个太监,宫女透露的。” “也是。”程慕清笑了一下,“我当年也是年少轻狂,居然敢那般缠着他。” “也好了,你只是时不时与他搭话,没有做什么逾矩的行为。”陶雨珊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一直以为,你喜欢上一个人,就会热烈如火。没想到,却是细水流长般的温柔。” “因为我不确定他喜不喜欢我啊。”程慕清放下茶碗,站起身,“若他不喜欢我,我还硬贴上去,岂不是丢脸?再说了……我对他,也只是停留在有好感的基础上。” “你要走吗?”陶雨珊起身送她。 “嗯,那个宫女,还请你再留意一下。如果可以,帮我跟刑部柳尚书打听一下,将他衣服弄湿的宫女,长什么样。”程慕清道,“趁天还早,我想去一趟金鹰司。” 陶雨珊了然,送她至门口。 程慕清本想去金鹰司仔细询问一番,没想到刚到,就听案情有进展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事情居然与她和陶雨珊推断得别无二致。 那名犯人为了给梁夫人报仇,联合另外两名同样受恩于梁夫人的丫鬟导演了她、梁羡容、徐锦的事。梁羡容与徐锦完全是因为引兵部尚书去,而她,是因为她身上的舆论很多,必定能吸人眼球。 程慕清提出疑问:为什么他们三能进宫宴现场? 一位飞鹰回答:他们都是跟着梁尚书来的,且都与梁尚书家里的管事核对过。 程慕清本想申请见一眼那两名丫鬟,结果自然被拒。 罪犯怎可能让无关人员随意见? 她不舍得看了眼金鹰司的大门,无奈的离开。 “言大人回来了!” 还未走出几步,程慕清忽然听到金鹰司内传来一道欢呼声。 “苏大人也要回来了,不知道他这次会不会带土特产……” 程慕清愣了片刻,直到今夕拉她衣袖,才回过神。 回到王府后,便又有最新消息传来— 全理说如今兵部尚书的案子虽然落幕,但民间仍有传闻,说害死兵部尚书的其实是刑部柳尚书。 那三个都是替罪羊。 068 上山 皇宫。 层层金黄的帷幔中,伫立着一道人影。 殿内燃着的檀香袅袅升起,一排排烛灯映得整个屋子异常明亮。 纱幔上绣着金龙的金丝线在烛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李澜一。”晋明帝开口。 “奴婢在。”李澜一声音阴柔。 “你说,兵部尚书是怎么死的?” 他声音飘渺,犹如天籁,在空旷的屋子中回荡。 “这……奴婢也不知啊……”李澜一笑笑,“梁大人性子直,的确容易得罪人。但梁大人毕竟是陛下钦点的人……奴才想,朝中自是无人会与陛下对着干。那肯定就是金鹰司目前调出来的结果,奴才因爱复仇……” “朝中无人?因爱复仇?”晋明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选出新任兵部尚书了吗?” “是……叶大人。”可能是担心晋明帝不认识,李澜一继续补充,“宋首辅的妹夫。听闻,太子殿下有意娶叶家三姑娘为良娣。” “刚娶了陶家的女儿,这么快又打叶家的主意了。” 他语气平稳,但李澜一却在其中嗅道一丝危险。 大殿中的空气都好似凝固住了。 “陛下,似王殿下送来了养息丸。”李澜一决定说点什么,打破僵局。便从身后小太监手中拿过一小檀木盒,“听说是似王登望月山,在山中道观求来的。” 帐内之人并没说话。 李澜一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人,小心翼翼上前,将檀木盒放到帷幔一旁的小矮几上。 “他有心了。”晋明帝缓缓说道,“出去吧。” “是。”李澜一一步步后退,直至走出宫殿。 殿外,小太监见李澜一出来,立马上前。 “干爹,似王殿下有请。” “好。”李澜一点头,穿过长长的走廊。 绕到偏殿,似王正端着茶碗,要喝不喝的模样。 “似王殿下万安。”李澜一弯腰行礼。 “不敢当不敢当。”似王连忙搀扶起他,“李公公,不知父皇对养息丸可满意?” “似王辛苦寻来的,自然满意。”李澜一笑。 “父皇知道兵部的事了吧?”似王唇角含笑,抬眼看李澜一。 “自然,毕竟外界传得沸沸扬扬,殿下您还特意上了折子。”李澜一道,“关键,太子殿下到底还是让叶大人顶了兵部尚书的位置。” “呵呵~”似王唇角一勾,笑得有些幸灾乐祸,“父皇与他产生嫌隙了吧?” “说不好。” “李大人。” “不敢当。”李澜一将身子弓得很低,“奴婢只是个太监,不值得‘大人’这个称呼。” “值得。”似王重重拍了拍他得肩膀,“你好好帮我,以后若我能登上这位置,保准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多谢似王殿下!”李澜一掀开衣摆,跪在地上,行了一番大礼。 李澜一作为晋明帝身边的人,对他行此番大礼,无异于将他当作储君。 似王眼中笑意越发深了。 齐王府。 更深露重,夜晚总是阁外的寒冷。 温澜院的主卧中还点着灯,程慕清看着今夕带来的塘报,喃喃道,“这梁大人一直都是陛下的人啊?” “可不,虽然陛下现在一心修仙,不管朝政,但梁尚书还是对陛下忠心耿耿。”今夕说道,“如今他这人一没,太子殿下便扶持了兵部叶大人。” “什么来头?” “听说是首辅的妹夫。”今夕道,“我还听说……太子殿下有意纳叶家三姑娘为良娣。” 程慕清手一抖,她先是感慨陶雨珊不久就要多个妹妹,后又叹息,“他未免太着急了些。” 兵部原尚书刚死,就扶持自己的人。这在有心人眼中,不定怎么想呢,说不定还会觉得梁尚书的死就是太子间皆所为。毕竟,刑部是他的人。 今夕眨巴着眼睛,不解的歪了歪头。 “想来兵部是难找个可堪大任的。”程慕清将塘报撇入火盆。又想起婚宴当日,林砚出发梁家,说要安排人顶上兵部尚书的位置……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决定让叶大人顶替了吧? 火焰炙热,很快便将塘报烧成了灰烬。 “姑娘似乎没有从前那般快乐了。”今夕忍不住说道。 “是吗?”程慕清一笑,“可能是最近的事有些多吧。” “那也都是朝中大臣,天子该想的。”今夕上前,为其宽衣,“王妃与王爷远离这些是非,每天快快乐乐的就好。” 程慕清闻言,笑了一下,“去把明晨叫来。” % 巴蜀,时间尚早,天色还未全亮,蒙蒙天色中飘荡着一层层絮状的白云。 云朵洁白,排列整齐。 “轰轰轰——” 原本安静的山村,突然剧烈的晃动起来,鸡鸭猪狗四处乱窜,狗吠鸡鸣不绝于耳。 不多时,房屋跟着摇晃,平坦的地面裂出一条又一条细小的缝隙。 碎石子滚落,落于缝隙之中。 房屋中,不断有人往外跑。 整个巴蜀都充斥着人们的呼喊声、大地的震裂声、动物的惊叫声。 房屋树木接连坍塌,化做齑粉,灰烟四起。 …… 京城,皇宫。 一大清早,西南便传来地龙翻身的消息,随之而来的便是有关赈灾的通知。户部忙得不可开交,又是准备赈灾银,又是准备赈灾粮。 赵良旭将官银准备好,上了锁,抬眼看向曹达,“曹侍郎,恭喜啊。” “赵大人这是何意?”曹达手上还拿着厚厚一落纸,此刻听他问候自己,心下顿时一突。 “太子殿下让您护送赈灾银去巴蜀,可不就是看中你吗?” “大人说笑了,太子殿下只是给在下一个锻炼的机会。” “那你要好好珍惜啊。” 曹达一笑,转身继续认真干活。 …… 登重华山这日,天气异常的晴朗。温柔的暖阳照耀,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快开春了。” 马车迈着缓慢的步伐朝山上走去。 程慕清掀开车帘,看见原本光秃秃的山脉带着似有若无的点翠,感慨着春季的来临。她回眸,见林珩安安静静的坐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手,不知在发什么呆。 “林珩。”程慕清抬着胳膊肘,怼了怼他,“想什么呢?” “啊?”林珩身子绷紧,看着她,猛地摇头,“没!没什么!” “呵~你这还叫没什么?”都紧张成什么样了。程慕清朝他努了努嘴,“自从上了这马车,你就一直心神不宁,到底怎么了?我们之间解除那种关系,不是件好事吗?” 林珩下意识想点头,但薄唇却紧紧抿在了一处。他双臂环胸,低着头不说话。 “你到底在在意什么啊?” “你还会……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程慕清脑子转的很快,她想—— 他是害怕,我与他解除羁绊后,就不再保护他了? “当然了,我们是夫妻啊。”程慕清笑,“我会保护好你的。” 又是这句…… 林珩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复杂的情绪。 “你是不想解除我们之间的共生羁绊?”程慕清问。 他从前受了那么多委屈,自己出现后,他的日子才好过了许多。他是怕,自己卸磨杀驴,不再管他,他又会沦为任人宰割的羊了吧? “没有。”林珩连忙摇头,“没有……” 069 调虎离山(感谢订阅~) “你是怕解除羁绊后,我如往常那般,不管你吧?” “没……” “你放心。”程慕清安抚他,“我说不让你受委屈,便肯定会护着你。” 林珩低着头“嗯”了一声。 程慕清感觉他十分奇怪,直觉告诉她,今日的道观之行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可能是怕什么来什么,正行平稳行驶的马车突然一顿,紧接着,程慕清听到一声尖锐马鸣。 “吁——” 马车外传来急促的勒马声,紧跟着,马车骤停,车厢跟着狠狠一晃。 车室内的物品哗啦啦洒落一地。 林珩力气小,虽扶着把手,却还是免不了身子前倾,头正巧磕在茶几上。 “林珩!”程慕清连忙搀起林珩。 “没事吧?”程慕清紧张的问道。 “没……”林珩在她的搀扶下,重新坐回座位上。 “王爷,你流血了。”程慕清皱眉。 林珩额角冒出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你也是……”林珩眼中流露出一丝心疼,他看着她,手指微颤,停在了她额头的伤口前,“或许,我们真应该解开这种联系。” 后面这句,他说的很小声。 “嗯?”程慕清没听清,“王爷,你说什么?” “王妃!”车外,传来今夕的声音,“来了一群土匪!” “土匪?”程慕清严重怀疑自己幻听了,这里怎么可能出现土匪? 他们要去的是重华道观,这重华道观也是皇家所盖,应该是很安全的才是。程慕清带着满腹疑云,掀开车帘。 只看车外围着一群蒙脸的黑衣男。 她抬眼望天,喃喃道,“青天白日……抢劫?” “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铺,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打头的男子朝她嚷嚷道。 “此山是上天赏赐,此路是朝廷重金所修,我为何要给你钱?”程慕清反驳。 “兄弟们上!拿下这小娘子!”男子气急败坏,手上举着长刀直奔她去。 “谁拿下谁还不一定呢。”程慕清从车厢中取出长剑,抬手去迎。 “阿清!”林珩跟了出来,他面色焦急,“不要打了,其实他们是……” “王爷!”阿风不知从哪窜出来的,一把将林珩推入车厢,“您待在车厢中,里面安全。”说完,他又拿起木棍,与其余几名侍卫一同对抗土匪。 对面劈刀砍来,程慕清便迎面去接。 她发现,这群人看上去砍得毫无章法,却是招招致命。对一个人还好,但对这么多人,便有些费力了。 在一脚踢飞其中一名土匪后,程慕清跳下马车,一掌拍在马儿的臀上,高声道,“崔护卫,今夕,带王爷先走!” 马儿嘶鸣,抬脚就要走。 崔护卫打翻两名土匪,闪身来到她身边,“王妃,我留下来。” “去护王爷。”程慕清将他推往马车,持剑砍翻气势汹汹的土匪。 “王妃!”今夕此刻还坐在马车上,马儿一惊,她险些被甩下来。 “你抓紧些!”程慕清提醒她。 但今夕早已被吓破了胆,这个时候哪还能冷静下来?好在阿风早已追上,翻身上马。他双手握紧缰绳,开始有条不紊的驾车。 “呜呜呜……”今夕坐在马后,不停的掉着眼泪,“王妃!” 林珩掀开车帘,目光阴恻恻的,“阿风……” “王爷放心,王妃身姿矫健,绝对不会出事的!”阿风的声音随风落入两个人耳中。 “你就会说好听的,那么多人呢!”今夕嚷嚷道。 “是是是,我就会说好听的!”阿风道,“所以我会经常夸你,长得国色天香啊!” “你!”今夕一急,“是不是你要害王妃!” 阿风一愣,没回答她的问题,只道,“王爷,既然王妃被困,我们便先去道观吧。王妃肯定会跟上我们的。” 好一会儿,林珩才闷闷的“嗯”了一声。 另一边,程慕清带着一同出行的几名侍卫,挥剑去砍对面的土匪。 她攻势颇强,身形似影,甩出的剑花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长剑似蛇,相互碰撞下发出嗡嗡响声。 期间,不知谁说了一句,“撤!” 紧接着,这群人纷纷四散跑开。 这真的是一群土匪吗?程慕清心有怀疑。紧接着,她便意识到—— 这很有可能是调虎离山! “你们快回王爷身边!”程慕清对那几名侍卫说完,便抬脚朝其中一名土匪逃离的方向追去。 “王妃,您要去哪?”有侍卫跟上来,“让属下去追吧。” “没事。”程慕清人已踏入茂林,“你们快去找王爷吧!” 那群人跑的很快,眨眼间便没了影子。程慕清按着剑柄,低头查看地上的脚印。 脚印有深有浅,踪迹有些乱,不大好查。 环顾四周,荒凉,枯木林立。 一眼望去,只有无际的山川。 没有炊烟,毫无人气。 这地方真的会有山匪吗? 所谓山匪……果然,只是幌子吧? 是谁安排?把她调走…… 为何要这样安排呢? 林珩会不会出事? 林珩…… 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万千思绪轰然汇成长河。程慕清打了个机灵,双眼猛的睁大。 林珩从上马车开始,动作就很僵硬,刚刚土匪来临,他拉住自己,似乎也想说什么。难道……是他? 这次去道观的目的是解决二人的同生共死,他从早上开始就表现得很不情愿,方才那群土匪又撤的很痛快…… 他不想跟她解除这种羁绊。 这样想,便说得通了。他不想与自己失去共生的关系,派人破坏。这个所派之人,便只有阿风了吧? 他既然能联系到这样的杀手,到底是什么来头? 程慕清仰头望向山顶。 山峰高耸入云,重峦叠嶂,最顶端还缭绕着一层蒙蒙雾气。似是一层面纱,遮掩住了俊山真是面目。 她一路向上,朝山中的道观走去。 山路泥泞,走起来有些费劲,好在程慕清身强体壮,走起山路也是如履平地。 程慕清顺着小清泉,走在山间小路上。这条小路很是不好走,也没什么足迹,想来此处只是一条无人知的小路。 风吹细枝,吱呀吱呀的响。 程慕清擦了擦汗,穿过一段树林,终于柳暗花明。 她瞧见不远处,阿风站在一边,正逗着今夕。 而今夕,抽泣着,不搭理他。 070 李道长(感谢订阅~) “别哭了,我好着呢。”程慕清从树荫中走出。 “王妃!”今夕脸上难掩喜色,窜得老高,扑到她身上。 “好了好了……”程慕清轻拍她的背,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阿风。 阿风神态自若,完全不像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样子。 还真能装啊…… * 道观与佛庙不同,没有古钟佛像,没有袈裟木鱼。 观内干净整洁,立着名手持拂尘的道姑。 她墨发高高束起,一双清眸似水般冷淡,“齐王殿下来此,是有何事?” 道姑姓李,道号半曦,江湖皆尊称她一声“李道长”。 林珩不知该说什么,他双手捏着衣袍,嘴唇半张,喉结上下滑动。 很明显,是在纠结。 “王爷,在这样下去,齐王妃可都要赶来了。”李道长给自己倒了茶,纤长的手指摩擦着杯身。 “同心符……” “你想要同心符?”李道长看他,“好说,给钱,我现在就给你画。” “不是……”林珩连忙否认,“是同生共死的符纸。” “同生共死?抱歉,我们这是正经道观。”李道长冷声说道,“没有那种邪符,我也不会画。” “可我与齐王妃就是这种关系。”林珩说着,心里却松了口气。 若她解决不了,那…… 是不是可以维持一辈子了? “你与王妃是共生关系?”李道长面色平淡,语气却带着几分惊讶,“同身符!” “同身符?”林珩看他,“那你能解吗?” “自然。”李道长伸出手,“符纸。” 林珩身子向后一仰,双手紧紧的护着胸口,“你不是说没有这样的符纸吗?” “你不想解。”李道长看出他心中所想,不答反问。 林珩一愣。 “既如此,何必来?”李道长收手,“你想用同身符把齐王妃栓在身边吧?” 林珩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就差写“你怎么知道”? “想同心爱之人永远在一起,不光这一张符纸就能做的。” “你……”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发生意外,齐王妃也会随你一同而去?”李道长看他,“你又有没有为她想过?她会跟着你一起受伤?爱,是要以真心换真心的……如果你足够优秀,她也会被你吸引的。” 就在这一瞬间,林珩生出“她好高大”的既视感。 “这样吧,我帮你拖延你们之间牵连着羁绊的时间。”李道长说着,又伸出手,“封口费。” 林珩:“……” 幸好阿风给他准备了一些碎银,林珩掏出荷包,将里面的碎银全部交给她。 李道长掂量下,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两人在道观中坐了好一会儿,才听小道士汇报——齐王妃到。 “李道长,着装不算体面,还请见谅。”程慕清走了许久山路,此刻满身大汗,衣服也有些脏。 “无碍。”李道长一脸淡然。 “你没事吧?”林珩冲到她身前,引袖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与血。 她满面红光,额头上的碎发有些凌乱,粘在额上。因与林珩共生,在车厢上受的伤,也雨露均沾的传到了她身上。 “没事。”程慕清将头一偏。 林珩身子一僵,呆呆的看着衣袖,眸色微暗。 “女施主来此是为了同身符吧?同身符能让人同生共死,所以解除这道符术还请给……” “给你一点时间?”程慕清挑眉,笑意愈浓。 “正是。” “好。那你可以说说,为何我与王爷会中此符吗?”程慕清大步走到她身旁,大大咧咧的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皇后娘娘同你要的是同心符,为何到了你这,变成了什么同身符?修仙问道原来真的可以不理皇家?” “王妃您严重了,凭道只是给皇后娘娘想要的符纸。”李道长说道,“是皇后娘娘想要二位幸福,想要二位相濡以沫的心情太过强烈,导致同心符变为了同身符。” “你是在怪当朝皇后?” “不敢……” “同心符与同身符又有什么区别?转变为同身符后,难道效果更佳吗?” “毕竟当双方感受到对方的痛苦时,能让两位彼此重视,感情也就能迅速升温了嘛。”李道长如是说。 “你还真是油嘴滑舌,自己弄错符就说自己弄错,干嘛还扯出这么多的谎话?”程慕清撇了撇嘴,目光飘到了林珩身上。 她与他的视线刚一接触,他便回避了。 他缩了缩头,像做错事的小狗。 唉……程慕清正过身,“那什么时候能解开?” “这个嘛……”李道长掐指一算,“到时候,你们自会来此,我们那个时候再谈。” “神棍……”程慕清小声嘀咕一句,又问,“那道长能讲一下这个同身符吗?” “同身符如您所想,同生共死,将二位的命运紧紧连接在一处。”李道长缓缓说道,“它虽然会让你们一同受伤,却又不会影响你们的体质。王妃若体质好,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会比王爷好的快……” 程慕清听了好一会儿,发现都是一些废话,索性告辞离开。 见二人离开,李道长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走吧。”程慕清看了眼林珩。 她好像有些生气了。林珩心下一突,抬脚跟上。 你要变强。 林珩脚步一顿,耳边传来一道清丽的女音。 他转过身,却见李道长正背对着他,仰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走了,看李道长干甚?”程慕清唤他一声。 闻言,林珩方才回过神。 二人走出道观,下了数百台阶,才重新坐回到马车。 马车颠颠,径直像山下走去。 道路两边的树木随风沙沙晃动,隐隐露出些许绿色嫩叶。可能是因为春天即将来临,程慕清看见鸟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乱飞,还看见大雁在天上排着整齐的队伍遨游。 “林珩。” 她住着下巴,望着天。 “嗯,我在。”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程慕清声音平稳。 林珩沉默,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我最讨厌成为别人的棋子,最讨厌被设计。”程慕清偏过头,静静看他,“林珩,如果你有什么想表达的,都可以与我说。我与你是夫妻,你完全可以不需要顾虑那么多。” 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林珩忍不住吞口水,看着她的目光逐渐变得不知所措。 “阿清,我……我……” 071 静观其变(感谢订阅~) “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程慕清继续望着窗外,表情恹恹的,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 “想让对方喜欢你,是要真心换真心的。” 林珩脑海中,突然浮出李道长那句话。 他垂眸,看着自己纤细干瘦的手指,一股莫名的情绪从心中爆发。 “对不起。”林珩不知哪来的勇气,正色道,“我只是不想失去和你的这份羁绊,所以才派人中途拦你,为我争取到求李道长的时间。” 话音一落,车室陷入一片寂静。 林珩盯着她的侧颜,紧张到无法呼吸。 “以后都这样坦率不是很好?”程慕清转眸,对他一笑,“你没必要瞒着我。” 林珩闷闷的“嗯”了一声,像只犯了错的小狗,身子僵直。 程慕清揉了揉他的头发,没再多说什么。 “那你是……”林珩睫毛微颤,抬眼看她。 “我猜到了。”程慕清叹气,“早知你这般不愿意,我也不会带你来。”反正在齐王府待着,也不能出什么岔子。 “车子颠簸,你躺下来,我给你按摩。”林珩将手搭在她的头上,给她揉太阳穴。 “唉?”程慕清感觉额头一凉,有些舒服。 林珩一本正经的按摩着。 他是在讨好我?程慕清心中觉得好笑,顺势趟下。 车厢很大,车座上还垫了虎皮,毛茸茸的,十分舒服。 “多吃点。”程慕清已经记不得这是自己第几次说了。 “我会多吃的。”林珩一脸认真。 程慕清笑了一下,“王爷,那些山匪,你怎么找到的?” “那是阿风的主意。”林珩动作轻柔的为她盖上毯子,继续为她按摩,“其实阿风……” 程慕清一直要他做有思想的人。 他也的确在努力往那个方向走。 在阿风屡次言语攻击他内心防线,跟他说程慕清与林砚种种时,他心中便已觉得他不对劲了。 一开始他没跟程慕清提,是因为人是她安排的,他不想她自责。 后来,他又多了一个小心思。 他想利用阿风,让他帮自己不要与程慕清解除同生共死的羁绊。 “这次果然也是阿风啊……”程慕清一脸了然,心中却还是对林珩这么痛快承认有些意外。 果然?林珩手指一僵,“你……也觉得他不对劲了?” “别忘了,明晨是我的人。”程慕清俏皮的眨了下眼。 “可你和他……”完全看不出啊来啊。 在齐王府,程慕清重用阿风,跟明晨毫无交流,好像就是简单从娘家拉过来的衷心小仆人。 在外,程慕清依旧重用阿风,几乎从不带明晨。 “如果我与明晨交流过多,会惊扰到他的。”程慕清眼神微转,望向车帘。 两人说话声音都很小,坐在车室外的阿风只能听见两人的说话声,但内容却已被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抵消。 车室内,安静许久。 “那你要怎么做?”林珩问。 “先留着他,静观其变吧。”程慕清说道,“我们总要知道他背后是什么势力,他的目的是什么。” …… 下山的路走的很快,一路上也是异常平稳。程慕清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等她再次清醒时,已经在山下的官道上。 她缓缓坐起身,睁着尚有些迷茫的双眼,掀开车帘。 帘外,是一片光秃秃的田地,整齐的房屋,袅袅的炊烟。 新鲜空气涌入车室,驱散了倦意。 此时正好有一马车驶过,那车夫看上去坐立不安,不断抬手将斗笠压低。 一副做贼心虚样,程慕清想。 但她身为王妃,有人行为举止奇怪,也不是她该管的。于是她打了哈欠,将帘子一放。 但就在放下那一瞬,她看到地上有一道很深的车辙印。 程慕清愣了片刻,复又将车帘掀开,探头,朝那马车离去的方向瞧, 那是一个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马车。马儿似乎也并不健康,无论车夫如何挥舞手中的鞭子,都跑不起来。 那车夫越发焦急的挥舞起手上的皮鞭。 瘦马嘶鸣,速度却也只是快了几分。 程慕清踮着脚,将身子探出窗外,直勾勾的盯着那马车。 就在她盯得出神时,脚尖一滑,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程慕清惊呼一声,双手死死抓住窗框。 “小心!”林珩双手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后一带,带到了自己身上。 “王爷王妃,出什么事了?”阿风与今夕推开车门,焦急的喊道。 映入二人眼帘的,是林珩坐在车室内的茶几上,双手环着程慕清的腰身。而程慕清,则背靠林珩,坐在他腿上。 待见了眼前的场景,两人又默默的将车门合上。 程慕清缓缓从他腿上滑下,坐在木板上打着哈哈,“这车室里雕刻的花纹挺好看哈……” “你喜欢吗?” 林珩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她甚至能感受到一股热气吹着自己耳朵。 “还好!”程慕清坐直身子。 “那我也给你刻。”他说话的声音十分温柔。 “哦……你会吗?”程慕清好奇的眨巴眼睛。 “我会……学。” “……” “你放心,为了你,我肯定会好好学的。” “你这嘴一天天的……”程慕清嘟囔着,“油嘴滑舌,还是乖乖巧巧的样子可爱。” 闻言,林珩立马不说话了。 他双手搭在膝上,身子笔直的靠着车壁。 安安静静,斯斯文文。 “呵~”程慕清扬唇,“你啊,还真是……” 正说笑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王妃,我们到城门口了。”车厢外,传来今夕的声音,“但好像堵住了,我们进不去。” “进不去?”程慕清掀开车帘,站在马车上,朝城门望去。 京城的城门十分大气,一眼望去,便能看到城门挂着块写有“燕京”的镀金牌匾。 往常城门口进进出出,最为热闹。 而如今,城门四周有金鹰卫严格把守,每个入城、出城者都被严格检查。 “这是怎么了?”程慕清翻身下车,朝前走两步。 “唉!哪家妇人?快回去!”有金鹰司的飞鹰使大声斥责。 “你吼什么?这是……”今夕想为自家王妃说话,话刚到嘴边,便被程慕清拦下了。 “这位大人,敢问出了什么事?”程慕清朗声问。 072 坐山观虎斗(感谢订阅!) 她客客气气的问,结果那人没回答,还白了她一眼。 程慕清也没生气,只是将手拢在袖中,静静的望着城门口那群飞鹰使忙里忙外。 宽阔的官路上围着一圈侍卫,正中堆放着数个木箱,木箱四周散落着亮眼的碎银。 这是发生抢劫了? “哒哒哒——” 马蹄声急,扬起一地尘沙。 程慕清抬眼瞧去,恰好见一身着劲装的少年策马而来。 少年鲜衣怒马,容貌清俊,身材比例很是完美。 “林砚!”程慕清喊他。 “放肆!”刚刚那名飞鹰使死死盯着她,右手按在刀柄上,好似随时都要拔出般。 “退下。”林砚淡淡的撇了一眼他,骑着马往她那方向走去。 他面色阴沉,看上去心情不大好。 那飞鹰使立马意识到,对面那高挑妇人身份不简单。 “王妃你太低调了,都没什么人认识你。”今夕在程慕清耳边嘀咕着。 “认识我干嘛?”程慕清笑了一下,“当个普通人不也挺好?” 王妃与王爷不愧是夫妻……都一样喜欢苟着,隐藏自己…… 林砚下马,走到她身边。 双方见过礼后,林砚低声与程慕清说道:“巴蜀地龙翻身,今日清点了赈灾银,联系粮商,准备购置些粮食药材。没想到,银两在运到城门口时被劫了。” “被劫?”程慕清有些难以置信,“那么多飞鹰使还有禁军是干嘛的?” “此事……事发突然。”林砚面色凝重,“那群人行动异常迅速,先是抛了好几枚烟雾弹,后又有死士出没。银两被劫后,那些人兵分数条路离开。已派飞鹰使去追,但目前为止,还未追回来。” “那也没劫多少啊。”程慕清瞥了眼现场,“银子不还在那呢吗?” “不,那些是假银。”林砚摇头,“我觉得劫匪是在侮辱朝廷,不光劫走了银子,还用一堆假音打朝廷的脸……初步统计,少了能有五百两银子。” 五百?那应该挺沉的。 似是想起了什么,程慕清双眸微睁,对他说道,“刚刚在路上,我看到一辆马车,上面像是载了重物,车辙印很深。” “还记得那车往哪走了?”林砚追问。 “往南。”程慕清认真道。 “那人什么模样?” “身材适中,眼睛有些小……” 二人在那方讨论的如火如荼。 林珩坐在车厢内,修长的手指捏着车帘,掀起一条小缝。 缝隙中,他的五官隐于黑暗,让人看不出喜怒。 “王妃娘娘果真喜欢与胸有大志的太子殿下说话。”阿风站在车下感慨。 他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入林珩耳中。 车帘被他攥出了数条细小折痕,一股莫名的情绪在他胸腔翻滚,将他压得喘不上气。 “啊……虽然王爷您处处不如太子殿下。但小的却会永远站在您这一侧。”阿风看向他,一脸真挚,“王爷,这天下谁都不会再意你,除了我。” “闭嘴。”林珩声音有些嘶哑。 “王爷,我说的是事实。”阿风没有闭上嘴,而是继续说着,“您没有聪明的脑子,也没有矫健的身法。现在,您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妃与其他人商讨,什么都干不了……” 林珩“腾”的走出车室,他紧绷着下巴,眼底压制着不安与怒火。 见他如此模样,阿风将头一低,不再说话。 “嘎吱——” 林珩走下马车。 “林珩?”程慕清听见轿子晃动的声音,转身去看他,“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是很美丽啊。 “你们在说什么?”林珩来到程慕清身边。 他与程慕清站在一处,抬头看向林砚。 林砚一时恍惚,竟觉得他身上有某种东西发生改变了,就连眼神,也多了几分坚韧。 “七弟,你的确该与程慕清多相处相处。我看你现在,都变得有威严了。”林砚打趣。 林珩没有反驳,步子一点点朝程慕清靠近了些。 他就站在她身后,只要她动一下,便能碰到他。 林砚莫名觉得很有趣,唇角不自觉的弯了弯。 “阿珩,还记得刚才我们碰到得那个马车吗?”程慕清心思还在正事上,“那马车的车辙印实在太过异常,我怀疑有问题。还有,刚刚我与林……太子殿下,只是在讨论那人的长相罢了。” “不必讨论。”林珩说道,“我画出来。” “哦?”林砚挑眉。 “对哈!”程慕清双手一拍,双眼放光,“林珩画人乃一绝,你画出来,我们也好快些找到那几人。” “嗯。”林珩点头,看向她的目光略有缓和。 “笔墨!”程慕清高喊一声。 当即便有太监便呈上木箱,从中取出笔墨。 皇城。 “陛下,似王请旨查赈灾银案。”李澜一站在宫门口。 殿内,晋明帝背对着众人,他的身姿被重重纱帐所掩,带着几分神秘。 “他。”晋明帝声音平淡,“让他去吧。” “是。”李澜一弓身往后退。 “他也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了?” 李澜一脚步一顿。 “好好干,朕自会嘉奖。” “陛下……” “下去吧。” “是。”李澜一一步步后退,出了勤政殿。他走了两步,突然转眸回看。 晋明帝知道似王有夺嫡之心,却依旧这般放任,是准备坐山观虎斗? …… 车室中的矮桌乃实木所制,水平光滑,在此处作画,毫无阻力。 林珩盯着白纸想了好一会儿,方才落笔。 他手腕纤细,下笔的力度却不减。 画成后,程慕清忍不住拿起那画,嘴里感慨着,“了不得,居然这么像。” 一旁的林砚摸着下巴,眼中也迸发出一股不可思议,“这真是我七弟?” “不然是我掉包的?”程慕清冷哼,“我家王爷最厉害了。” “就属你护短。”林砚盯着画纸,说道,“七弟所画便是那嫌疑人?” “不能说十成十,但至少有七八成。”程慕清将画甩到他身上,“照着这个人去抓吧。” “好,抓到,肯定也少不了你们的功劳。”林砚笑道。 “君子一言!”程慕清眼前一亮。 “驷马难追!”林砚扬着下巴。 他们之间,总有他横跨不够去的鸿沟……林珩神色落寞,一双捶在身侧的手被冻得有些发紫。 “王爷。”阿风走到他身侧,低声说着,“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不管是在认知还是学识上都有一定的共鸣。您看,王妃似乎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太子殿下也是……他们之间,有一种不一般的默契。”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穿透她的耳膜,扎在他的心脏之上。林珩紧抿薄唇,一双眼睛充血了般红。 073 刮目相看(感谢订阅!) “王爷,如果你想离王妃更进一步……说不定可以试试,抓住那盗银之人。”阿风提醒。 抓住盗银之人…… 抓住后,她会对自己刮目相看吗? 对……她喜欢聪明人。 那他就变成聪明人。 “我也想……”林珩朝神色认真,双手握拳,一鼓作气的大声喊道,“我也想抓住那些人!” “啊?”程慕清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林珩,你在开玩笑吧?这件事交给金鹰卫就好了……” “王妃娘娘,王爷很少对某件事产生兴趣。”阿风站了出来,“既然王爷有这个心,何不……”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但程慕清却听得明白。 林珩目前就这么一件想干的,她还阻拦?她若是阻止,在他眼中,肯定是因为自己不信他有这个能力……好吧,其实,她确实有这种想法。 但心中所想若是表现出来,会很伤人心的。 就在程慕清沉默期间,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行来。 车上的人亮出令牌,金鹰卫们纷纷退到两侧。 “七弟想做什么?” 车门打开,少年一双眼睛微微眯着,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她们。 程慕清脸色顿时有些垮了。 “齐王妃似乎并不愿意看见我?”似王面上带着笑,他捋了捋身上的衣服,对程慕清抛了个媚眼。 “……” 程慕清嫌弃的别过头。 “似王怎有空来?”林砚笑着看向他。 “自然是父皇派我来的。”似王从怀中掏出圣旨,抛给他,“父皇让我彻查此事。” 林砚笑容有那么一瞬僵硬,但很快便恢复成以往的温和。 他将圣旨抛回去,“那就辛苦似王殿下了。” “不辛苦。”似王收好圣旨,看向林珩,“七弟刚是说想试试吗?那本王给你这个机会……就给你,十天时间吧。” “十天?”程慕清顿了顿,“也好,反正能不能破案,都有似王殿下兜着。” “齐王妃说的是。”似王笑道,“七弟难得有这个想法,加油干吧。” 程慕清担心的看了眼林珩,却见他是一脸的淡然。 难不成,他真有什么方法找到那人? 可他毫无经验啊……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七弟了。”林砚跟着说道,“你自小就聪明,说不定五日不到便能抓到那盗银的人。”说罢,牵过缰绳,准备离开。 程慕清追到他身侧,小声道,“你真不管了?好歹帮帮林珩啊。” “父皇钦点似王为主理,似王又让七弟查,我何必凑热闹?”林砚扯了扯唇,低语一声,“父皇定是对我提拔叶尚书有意见,若我再插手,恐会触及到父皇的底线。” “那你干嘛要提拔?” “叶尚书是有能力的人。”林砚背着手。 还有一点,要纳他家姑娘为良娣吧? 她撇了撇嘴,十分不屑的“哦”了一声。 也不知什么传统,自古帝王都喜欢用联姻稳固自己的地位。 稳固之后,又会忌惮,又要削。 “我去找人了。”林珩冷漠出声,绕过她,直直走入京城。 程慕清歪着头,她怎么突然觉得……自家夫君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不过……现在的他,似乎更像是真正的他—— 孤僻,冷漠,不喜言辞。 “嘿~那我也先走了。”程慕清笑着,朝林砚打招呼,却发现他正盯着林珩离开的方向。她忍不住打趣,“你不舍林珩,就去追他嘛。” “没有。”林砚笑,“我没看他。” “嗯?”程慕清再次疑惑。 “你不去帮你夫君调查吗?”林珩转移话题。 “帮啊。”程慕清说着,朝案发现场去。 现场一片混乱,地上撒着灰白相见的粉尘,收纳官银的木箱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程慕清蹲下身,捻起地上的灰尘,嗅了嗅。又拿过木箱中的银子,掂量两下,“这么轻?” “所以说是假银。”林砚说道。 程慕清若有若思,“这么多假银,你确定是贼人现场换的?” “那不然是我换的?” “太子殿下,可否借金鹰司中的飞鹰使一用?”程慕清从怀中掏出帕子,将地上烟雾弹留下的烟灰包好。 “可以。”林砚大方的将自己的令牌给她。 有此令牌者,可指派金鹰卫。 程慕清起身,叫来两名飞鹰使,将帕子交给他们,差他们去寻来源。又叫来几名飞鹰看现场,几名飞鹰往南去追马车。 这么分配下来,竟不剩什么人了。 …… 林珩走进城,先是到陆记商行借来笔墨,绘出了那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子的画像。 画好后,程慕清也追了上来。 “阿珩!”程慕清一路小跑到他身边。 林珩拿着画往前走,不与她说话。 程慕清撇了眼阿风,后者会意,放缓脚步,与前方二人保持一定距离。 “林珩,你怎么了?又是阻拦我上山,又是跟我耍小性子?” “我……”林珩一时语塞。 “是心情不好吗?”程慕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学我,心大点。” 她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哄了吧? 林珩看着她,目光复杂。 为什么不想和她解开羁绊?为什么看到她与林砚说话,气的不想说话? 其实……他明白,这种朦胧的感情叫情爱。 只是,他还不敢直言表达。 如今的自己,懦弱,无能,除了丹青,没有一样拿出手的东西。他也能看出,程慕清对自己更多的,只是责任,只是同情心疼。若袒露心意,他实在不确定,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 若是因此生疏……实在得不偿失。 于是他低着头,默默的“嗯”了一声。 他不会是在自责自己找阿风寻人拦自己吧? 程慕清挠了挠头,决定不再说这个话题。 两人带着此画像,穿梭于京城,逢人便问。 很快,便在街边遇到个少年问出了此人的下落。 少年长相颇为阴柔,端详着画像好半天,方才翘起兰花指,说道,“呦~这不是那谁嘛!” 林珩眼前一亮。 “你知道他?”程慕清开口,表情却比林珩要淡定许多。 “当然知道了。”少年捏着兰花指,说话阴阳怪气,“这不是赌坊老范嘛。” “赌坊?”林珩问道,“哪个赌坊?” “就不远那个‘财源滚滚’。”少年抬手一指。 两人齐齐看去,过真,不远处有一装修简洁的赌坊。 “王爷。”阿风抬头看向林珩,“我们要进去吗?” 林珩没有回他,而是直接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074 找人(感谢订阅!) 会修。 ‘财源滚滚’赌坊应当是全京城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共三层,每一层都挤满了人。 三人刚到赌坊,便见一批浩浩荡荡的人策马而来。 这些人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红黑相间,胸前绣有猛虎的飒爽公服。腰间陪全黑长刀,表情严肃,满脸煞气。 “是金鹰卫。”阿风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带着些惊讶。 林珩脚步不停,径直往赌坊走。 “王爷,既然太子殿下可以用金鹰卫,为何我们不让他们来当我们的帮手呢?”阿风追上,在林珩的身边说道。 但林珩似乎没听见般,依旧固执的朝赌坊走。 “是啊。”程慕清拦下林珩,“我们也可以让金鹰司帮忙啊。” 林珩默默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金鹰卫。 “苏雅亦!”程慕清伸手晃了晃。 马上青年见了她,原本冷硬的脸庞柔和了几分。 “齐王妃。” 苏雅亦是程侯爷的徒弟,与程慕清其实算得上是师兄师妹的关系。自在金鹰司当差,便时常往外地跑。前几日程慕清听说他要回来,还有些不确定,直到今日看见他。 “那言大人是不是也回来了?”那是她另一位师兄。 “嗯。”苏雅亦点头。 林珩轻挪脚步,移到程慕清身边。 “齐王殿下万安。”苏雅亦朝他行礼。 苏雅亦身材魁梧,五官立体,长相英俊,就是有点黑。但他笑起来很有亲和力,像是温暖的邻家哥哥。 她到底在哪认识的这么多人?林珩心中犯嘀咕。 “你要去哪?”程慕清开口问。 “助太子殿下破案。” “正好!”程慕清双手一击,“现在案子被移交到齐王手里了,你帮我们吧。” 苏雅亦一愣。 程慕清晃了晃手中的令牌,“现在,你们金鹰卫可是要听我的了~” “你怎么有掌金令?”苏雅亦先是迟疑,后问,“太子殿下给你的?” “是啊,现在,你先带人去城门口检查一下现场。”程慕清对他展颜一笑,“你再查一遍,我也放心。等有空,我再与你细谈。” “是。”苏雅亦满头雾水的离开了。 他心中有很多疑问,但保持缄默,听从安排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走吧。”送走苏雅亦等人,程慕清看着眼前的赌坊,顿了顿,“王爷要进去吗?” “自然。”林珩一脸认真。 程慕清挑眉,与他并肩走入“财源滚滚”。 赌坊要比程慕清想象中的乱,一进大门,便是一股子呛人的烟味与臭脚味。 “咳咳!”林珩身子骨本就不好,一进此地更是抑制不住的直咳嗽。 “林珩,你出去吧。”程慕清有些担心他这小体格。 “不。”林珩在这上的态度很坚决。 “好吧。”程慕清也不坚持,她从怀中掏出块手帕,塞入他手中。 林珩抬眼看她。 “捂着点。”程慕清掏出另一块帕子,“咱俩一人一个。” 见她还有,林珩方才用帕子掩住口鼻。 帕子上带着淡淡的香,是她身上特殊的味道。林珩握着手帕,忍不住多吸了两下。 程慕清打头阵,走入赌坊。 “二位若是来找人或者找麻烦还请在外面稍等。” 两人还未往里走,便被一满脸堆着笑容的荷官拦住了。 荷官看上去年纪尚小,身子有些瘦弱,皮肤却很白。 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身存,小荷官早已有练出火眼晶晶。 这两人,女子强势,男子弱势。一看便是找人,或者是男子输了钱,女子觉得有蹊跷,来找麻烦的。 程慕清撇了一眼四周,发现赌坊布局昏暗,明明是白日,四周却布满了烛灯。给人一种夜晚集市的感觉。 “我们来找人。”程慕清将画放开,“你们见过此人吗?” “不曾见过。”荷官笑着摇头。 借着烛灯,程慕清清楚看见荷官脸上的笑容略微有些僵。她将画往他脸上怼了怼,“小哥,麻烦看清楚些。” “啊……这人……有些眼熟,说不定是某位客人。”荷官笑眯眯道,“但在下眼熟的人多了,也不好说他是谁谁谁。” “那你便说说……反正我们也不会对你如何,更不会暴露你。”程慕清顺势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抛给他,“你说完,我还有重金。” “夫人收好。”荷官将银子还给她,“这我是真的不了解。” “既然你不配合,可别怪我们用强!”阿风气汹汹道,“你知道这两位是谁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见他这态度,小荷官顿时不开心了,他撇了撇嘴,“那你又知道我们这赌坊是什么地位?” “怎么,你们赌坊的老大背后是圣上撑腰啊?”阿风冷哼,“真当自己是一方霸主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你!你等着!”荷官竖着食指,点了点他,愤怒转身去叫人。 “阿风!”程慕清皱眉,冷呵一声。 “王妃……”阿风缩脖,一副害怕的样子,他委屈巴巴道,“王妃娘娘,奴才只是觉得,咱齐王府不能让一个赌坊欺负……” “你……”程慕清张了张嘴,闷声道,“先出去。” “是。”阿风听话,乖乖出去。 小荷官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群大汉。他们一个个膀大腰圆,身材十分魁梧。 程慕清个子也算高挑,但在这两人面前却显得十分娇小。 她挪了挪步子,下意识将林珩挡在身后。 “把他们扔出去。”小荷官说着,轻蔑的撇了二人一眼,“我倒要看看,谁能保得了你们。” 大汉上前,像老鹰抓小鸡般,拎起了程慕清得后衣领。 “放开她!”林珩扑上前,抱住他的手臂,他心下一横,直接上嘴咬住了大汉的手臂。 “你挠痒痒呢?”大汉一挥胳膊,欲将他甩飞。 “伤害皇家国戚,你可知是何罪?”程慕清一掌拍开他的手臂,并将林珩往自己身后推开了些。 小娘们居然还有两下?荷官暗暗吃了一惊,连忙飞出一脚,朝她小腹踢去。 程慕清侧身一躲,抬脚往他膝盖处狠狠一踩,压在脚下。 只见小荷官面露苦色,身形一颤,跌坐于地。 他满脸痛苦,还不忘叫壮汉帮忙。 壮汉连忙伸手抓住程慕清的衣领,将她提溜起来,才让小荷官的痛苦有所缓和。 “给我打!”小荷官恶狠狠的说道。 075 给我查(感谢订阅~) 会修 “打?还真是好久没被打过了。”程慕清双手向后伸,握住壮汉的手,左脚踢在壮汉的膝盖上,接力腾空翻了个跟头。 程慕清从壮汉头顶翻过,双手用力,身子向下落去。 壮汉猛地瞪大双眼,努力想控制住她,却不想手臂使不上力气,竟直直被掰了过去!为保全双臂不被折断,壮汉只好也跟着向后一仰,翻倒在地。 程慕清落地后,又是一个扫堂腿,将身前的两名壮汉扫了个趔趄。她面露得意之色,还不忘跑到林珩身前,一掌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壮汉,拉住林珩的手往外跑。 “站住!”小荷官瘸着腿,努力超前奔走,“不许走!” “你说不走就不走啊?”程慕清俏皮的朝他吐舌头,拉着林珩一路朝门口跑。 门口站着的几名小厮见状,已经朝二人包围。 “你先走。”程慕清低声说了一句,便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朝面前那几人撒去。 几人只觉眼前一阵花白,反应过来时,已被打得脑瓜子都肿了一片。 “走!”程慕清顺势将林珩往门口一甩,自己断后。 林珩一路趔趄,手忙脚乱的推开门。 两人齐齐跑出赌坊。 “站住!”小荷官等人追出。 “在大街上,你还敢这般造次?”程慕清双臂环胸,不怕事大的嚷嚷道,“快看啊!赌坊要打人了!” 小荷官脸憋得通红,看着她,浑身发抖。 程慕清将林珩护在身后,微微扬起头,看上去带着几分挑衅。 “哒哒哒——” 是一阵马蹄声。 “尔等不许造次!”黑红相间的官服出现在众人眼中。 飞鹰使?程慕清有些惊讶,但当看见马后小跑着的阿风后便明白了。 这小子去搬救兵了。 前后不过几息,他跑的还挺快。 “齐王殿下,齐王妃娘娘。”飞鹰使下马,朝二人行礼,“在下贺才俊。” 程慕清回礼,随后将手往上一抬,顺势指向赌坊,“刚刚此人要打我与王爷,按规矩带走吧。” “是。”贺才俊应答。 “你们干什么?”,小荷官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怎么也没到,这两名穿着朴素的男女居然真是王爷与王妃! “还有,我与王爷现在怀疑……这家赌坊有问题,给我找人查帐!”程慕清目光微凝,眼下闪过一丝狠厉。 “是!”飞鹰使们不啰嗦,立马分头行动。 小荷官等人已面如死灰。 “王爷,您没事吧!”阿风跑到林珩身边,“哎呀!王爷,您头怎么破了?” 林珩没回。 “被推了?”程慕清表示很无奈。 在车厢中本就受伤了,如今伤上加伤,怕是难好。 头伤:我是老演员了。 “王妃……您怎么……”阿风看着她的头,有些惊讶。 “啊……”程慕清怼了怼头上冒血的伤口,“咳,我见王爷受伤很自责,便一头撞在了墙上。” “……” 这个说法还真是让人很难相信,阿风不说话,眼下却多了几分思虑。 “将此赌坊围起,不许任何人出入!”程慕清将注意力转到正事上,又迈步走入赌坊,“叫老板出来!” 此时此刻,她身上充满了一种难以诉说的气场,在场众人连气都不敢大声喘。 “王爷,您不用失落。”阿风默默跟在林珩身边,“虽然王妃不管在哪个方面都比您强,但小的认为,您迟早会成为独当一面的掌权者。” 林珩眉头微皱,撇了他一眼,朝前走,来到程慕清身边。 “……”阿风抿了抿唇,眸色一沉。 飞鹰使井然有序的疏散人群,又开始按程慕清所说,开始对赌坊盘查。 金鹰司,外厅。 这阵子对于金鹰卫来说,是最忙的。 负责内勤的地鹰使提着两壶好茶走入房间,为程慕清与林珩上茶。 折腾一天,程慕清早就渴了。 她端起茶碗小口喝着,保持仪态。 苏雅亦背对着门口,站在两人面前。门外,廊檐下,放着具尸首。 “齐王殿下,齐王妃万安。刚刚我们追出城,在城外一小山隐秘之处发现一男子尸体。”苏雅亦微微弓身,“嫌犯死因初步断定为一刀毙命,连他所驾驶的马匹也被砍死。现场痕迹杂乱,有碎银洒落。贼人手段残忍利落,不似山匪所为,倒像死士。” 大致诉说一番后,他又道—— “死者是被砍断了头而亡的,且面目被匕首划得面目全非,凶器必定是削铁如泥的刀刃。从死者伤口的位置及方向,我们暂时能判断出凶手是一名身高七尺,中等身材的男子。而此次赈灾银被盗背后肯定是两个人以上的预谋。死者应当是其中一名。我们初步判断,这是一场分赃不均导致的凶杀案。” 程慕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转身瞬间露出灿烂笑容,“王爷,你怎么看?” 突然被提问的林珩身子一抖,他捏紧拳头,脑子飞速运转,说道,“还需要再看看……我要看看那个人的尸体。”他将目光转到门外沾染血迹的白布上。 “王爷,您当真要看吗?”苏雅亦问道。 “我只看一眼。”林珩说话之时,已经朝尸体走去。 碍于他身份,屋内众金鹰卫有些迟疑,却又不敢阻拦。 白布上染着通红的鲜血,扎眼又恶心。林珩甚至能闻到一丝丝血腥臭味,他大着胆子,伸手将白布掀开。 白布只是露出一角,鲜红的头颅便暴&露于空气之中。 死者瞪大双眼,满脸是血,眼中似乎还带着不甘与难以置信。他脖下是一滩血水,颈部还与肩膀半连着,甚至能看到气管。 “呕——”林珩转身,控制不住的干呕。 “王爷,过来歇歇。”程慕清连忙将他搀回茶摊,给他倒了茶。 然而林珩却什么都喝不下了,他撑着头,闷声说道,“纸笔。” 程慕清明白他的打算,便随即点了一名金鹰卫去买。 笔墨纸到,林珩控制自己颤抖的手,认真作画。他控制自己不去将心中所想填上红血,很快,他便将死去的那名男子呈现在了画上。 画上男子没了临死前的狰狞与恐怖,反倒多了几分和蔼。 076 拉着他 后修 程慕清看了半天,忍不住称赞,“王爷,你这手法,一般人绝对比不上。” 嫌疑人都已面目全非,还能画出来? “虽然死状凄惨,但还是能看出他生前容貌的。”林珩淡定的说道,“而且骨头也没变形,配合现状……还是很容易复原的。” “没想到王爷还会看骨相。”程慕清挑眉,“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王爷,你觉得我的骨相如何?是不是特别好?” 她本就是个喜欢开玩笑,喜欢嬉闹的性子。说出这话,也只是打趣。 然而这话传到林珩耳中,却有些变了味。他耳垂通红,眼神变化。 他觉得,她就像只妖精,勾勾手指,自己就不由自主走到了她身边。 “王爷!”程慕清伸出一根食指怼了怼他,“你想什么呢?” “咳……没。”林珩将脸别到一边。 “一看就没想好事。”程慕清撇了撇嘴,拿起桌上的画与林珩所绘的第一幅画对比,“这两人……似乎有七八分像,难道是同一个人?” “嗯。”林珩点头。 “苏大人,麻烦您将此人的信息问出来。”程慕清双手捧着画像,交给苏雅亦。 “是。”苏雅亦连忙接过,转身去办。 “不去看看吗?”林珩看她。 “逼供,还是他们最适合。”程慕清端起茶,缓缓喝了一口,“我们只需要等,等到最后一击。” 她出奇的有耐心。 冬季,天总是会黑的很快。 随着夜幕拉响,程慕清的思绪逐渐清晰。她起身往外走,“时间差不多了,王爷。” 林珩跟着起身,与她并肩走向玄狱门。 玄狱门,幽暗,封闭,空气中掺杂着腐肉与血腥的味道,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下玄狱门的那一刻,林珩下台阶的脚顿了顿。他双手攥着衣服,脸色逐渐发白。 他隐约听见,门中传来的鞭打声、男女的哀嚎。 “王爷?”阿风跟在他身后,见他就站在台阶,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忍不住问道,“王爷,您是怕黑吗?” 意识到身后那人没跟上来,程慕清回眸,看向林珩。 他脸色不是很好,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瞪着,瞳孔有些涣散。 “麻烦多点几盏灯。”程慕清与身旁的飞鹰使说道。 不过片刻,一盏盏烛灯被点燃,幽暗的牢房瞬间亮了许多。 烛火将狱内关押着的罪犯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今儿怎么了?点这么多蜡烛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哎呦~是哪个大官来视察了吧?你们这些贪官终于舍得点蜡烛了?” 程慕清没去听那群人的抱怨,而是朝林珩伸出手,“阿珩,来。” 烛光落在她的眉眼上,她目光柔和,唇边带着浅笑。 林珩愣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放上去。 程慕清拉着他,走到玄狱门的正厅。 似早对她的到来有预料,苏雅亦已布置好座椅,等待两人。 飞鹰使的办事效率非常高,当天晚上便帐本呈了上来,还将关于死者的信息问了出来。 “啪啪啪——” 是一阵阵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 林珩耳朵微动,身子微不可察的抖了两下。他紧紧跟在程慕清身边,嘴唇苍白。 似是感受到他的不安,程慕清握紧他的手,声音温和,“阿珩,你要不要去外面等我?” 林珩愣了一下,随即摇头。 “啪——”牢狱中又传来一道鞭打在肉上的声音。 林珩也跟着浑身一颤,好似挨打的那个人是他。 “苏大人,你们也都辛苦了,快歇歇吧。”程慕清唇角含笑,从怀中掏出二两白银,“你拿去,请这些飞鹰使们喝酒。” “多谢齐王妃。”苏雅亦连忙接过,对身边的少年吩咐了一嘴。 程慕清拉林珩先坐,不过片刻金鹰卫便带上来一个人——小荷官。 “又见面了。”程慕清拄着下巴,对他笑了笑。 小荷官盯着她,紧抿薄唇。 “齐王妃问你的问题,一五一十回答。”苏雅亦在一旁沉声说道,“对我们怎么招供的,就怎么回齐王妃的问题。” 牢房阴暗,不断传来用刑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金鹰卫发现,你们赌坊最近多了一大笔钱。这是怎么回事?”程慕清柔声问道。 “赌坊嘛……只要他们输的多,自然就挣得多。”小荷官淡淡回答。 “输的再多……”程慕清微微倾身,瞧了瞧桌子,“也不至于输一千两白银,你应该知道,这不是个小数。就算是我武安侯府,都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 刚刚经过晋启大战,晋国的经济还未完全恢复。朝廷依旧在主张轻徭赋税,官员的俸禄也控制在一定水平。哪个官员能有这么多钱? 况且如今晋明帝痴迷修仙,炼丹修道都是在烧银子。 “那是你们武安侯府落魄,这天下,有钱人多的是。”小荷官扯了扯唇,似是在嘲笑。 “你说的没错,武安侯是落魄了。”程慕清不可置否,“但一千两白银也不是普通官员家能拿出来的……除非那人是个大贪官,非常大。” 小荷官只笑不语。 “说说吧,玩的这般大的人,是谁?” 小荷官摇头。 “真不知道?” “不知道……”小荷官见一旁的苏雅亦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连忙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真不认识。那位客人玩的大,每次来都是包裹得严严实实来的,且将身份保护的非常好。他身边有好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有一回,我们老板查他,结果派去的人全被送去京兆府了。” 见他说得这般笃定,程慕清也不再为难他,而是问,“那画中之人是谁?” “是一个常客。”小荷官答,“说起来,他可是有个好兄长。” “哦?”程慕清挑眉。 “在朝中还当大官哩。”小荷官笑道。 程慕清抬眼,看向苏雅亦。 “户部侍郎曹达。” “他?”程慕清一愣,“他不是……这次的钦差吗?” “嗯。”苏雅亦点头。 程慕清沉默片刻,对苏雅亦使了个眼色。 对方会意,叫人将小荷官带下去。 “烟雾弹查出是谁制的了吗?”程慕清问,“还有那些假银。” “卑职无用,暂时还未查出。”苏雅亦连忙握拳,面向她,微微弓身。 “没事,再查查吧。”程慕清站起身,“户部侍郎在?” “在内庭。” 077 冤情 后修 丢失上千两白银,责任自然落到钦差头上。因此在出事之后,户部侍郎曹达便被立马控制住,押在金鹰司的内庭。 “去看看。” 苏雅亦张了张嘴,但想着如今是齐王负责查这个案子,便只好引两人前往内庭。 内庭四周布满了金鹰卫,他们虽然腰间配刀,一动不动,像石雕。但程慕清能清楚感觉到,如果她敢擅闯,他们就会将刀架在自己脖颈上。 出了玄狱门,林珩反倒不那么紧张,他静静打量着四周。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内庭才允许二人进入。 来接两人的是一名年轻人,他长相颇为英俊,冷白的皮肤在黑暗中都有些反光。他长着一双瑞凤眼,身姿如松。 “言大人。”程慕清抱拳行礼。 言一念凤眸扫了她一眼,又看向林珩。他眼神锋利,像刀子般打量着林珩。仿佛不是很满意,皱了皱眉。 气氛有些尴尬,就在程慕清打算说点什么缓和时,他开口了—— “请与卑职来。”言一念做了个请的动作。 二人随他进入内庭。 本以为外面重兵把守已经很厉害,没想内庭也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不要乱看。”言一念提醒。 程慕清连忙收回视线,心想,她还没看清楚这里的布置呢。 走了片刻,两人来到一间牢房前。 相比外面的玄狱门,这简直就是豪华单间。 牢房内,曹达见有人来,连忙起身。他似乎认识林珩,当下便跑到他身边,对他躬身行礼,“齐王殿下万安。” “嗯。”林珩应了一声。 “不知……齐王殿下来是?”曹达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程慕清,“啊,这位是齐王妃吧,齐王妃万安。” “这人是你兄弟?”林珩拿出画,用画纸将程慕清遮住。他不喜欢别人盯着她看。 “这……”曹达身子一僵,“这……” “怎么了?”程慕清没动,任由自己与曹达隔一张画,“不认识?” “实不相瞒,这是我远方的表弟。”曹达重重叹了口气,“他家遭了难,原本我想着身为兄弟,能帮衬就帮衬些。没想到,他居然背着我去赌博!还输了许多银子……我频频教育他,还将他打得走不了路。没想到,他居然离家出走了!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形迹。若他欠殿下钱……那便由老夫赔吧!” “只是这样?”林珩眉头微蹙。 “只是这样……难道?”曹达身子一僵,“难道他为了钱做伤天害理之事了?” “可不光如此。”程慕清从画像后探出头,“金鹰司的飞鹰使使抓住了他,他当时奄奄一息,经过太医院连夜救治,才醒。” “还活着?”曹达松了口气,“他家就他这一个独苗,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只是,他到底犯了什么错?怎么还动用金鹰司了?” “赈灾银丢失案。” “啊?”曹达如石化了般,张着嘴,一脸懵的看着她。 “他与歹人合作,劫了赈灾银。”程慕清观察着他表情的变化,“刚刚他还亲口承认,是你指使的。” “不!不可能!”曹达握住门栏,他不停的摇晃头,“我不会做的!我曹达一心为了大晋,怎可能干这种勾当!” “那为什么赈灾银会被劫?”程慕清问,“据我了解,为避免招摇,输送赈灾银的队伍会分为好几批,以此掩盖行踪。知道时间路线的,应当只有你这个钦差了吧?” “不是臣!”曹达跪下身,长长叹息,“不信,二位可以去查!臣不知表弟为何这般坑害臣,臣当真什么都没做!” 林珩看向程慕清。 程慕清回他一个笑容。 “那你说说,当时案发的情况。”林珩问。 “当时……臣在马车上,刚走到城门口,就听一阵霹雳哐啷。”曹达说道,“然后便是一团浓烟……我听见刀剑互砍的铿锵声……一切恢复平静后,就发现银子全变成假的了……然后我就被押到这了。” 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程慕清能明显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瞬间苍老了许多。 “知道这条路线的,还有谁?”程慕清问。 “尚书大人。” “银子平常都是谁看管?” “都是户部的一些小官。”曹达说道,“每日安排的人都不一样。” “最近户部有什么人形迹可疑吗?” 曹达沉默,想了许久,摇了摇头。 “那麻烦曹侍郎好好想想其中细节。”程慕清说道,“我明日再来问你。” 曹达看着她,良久,方才点头。 “我们走了。”程慕清看言一念。 “嗯。”对方冷着脸,将他们送出内庭。 出了内庭,程慕清轻车熟路的带林珩径直出了金鹰司。门口值班的地鹰使早已熟悉她,便也没多加阻拦。 车室安放火炉,程慕清抱着汤婆子,将手搭在小木桌上,“阿珩,现在你对着这个案子有什么思绪吗?” “我也不知道。”林珩摇头,“但我觉得,我们应该捋一捋。” “请说。”程慕清颔首。 “首先,案件是赈灾银丢失。现场散落假银、烟雾弹留下的灰尘。据知情人所说,是一群死士所劫。”林珩抬眼,见她一脸认真看自己,鼓着勇气继续往下说,“现在,我们知道的有……赌坊有位输了一千两白银的人,与此案牵扯并被杀害的人是户部侍郎的兄弟,户部侍郎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你观察的倒仔细。”程慕清笑道。 林珩双颊一红,继续说道,“还有一个疑点,就是……为什么现场要留下假银?” 明明劫走就好了,为何还要留下假银冒芋充数? 车室一片寂静,两人皆在思索着什么。 天色已深,车厢内的小灯笼散发着柔和微弱的光芒。 “咕——” 原本平静的车厢,突然被一阵咕噜声打破。 林珩看向程慕清,“你饿了。” 说的是肯定句。 “肯定的啊。”程慕清没否认,她向来坦率,“这都什么时辰了,我晚膳还未用……” 帐外,传来今夕清脆的声音,“王妃,已戌时末了。” “这么晚了?”程慕清惊呼,她眨巴着眼睛,看林珩,“你不饿吗?” 林珩摇头。 “我看你是饿习惯了。”程慕清忍不住说道。 此刻市井上的人已渐渐散去,马车自然也驾得快了一些。 就在程慕清思考吃点什么时,突听车厢外传来一道……不大和谐的声音。 078 遇刺 马车骤然停下,伴随着一声马鸣。 紧接着,是驾车护卫愤怒的声音—— “你走路不长眼睛吗?” 撞人了?程慕清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她挑开帘子,看见一身材颀长,打着伞的青年正缓缓从地上爬起。 “陆修?”她有点意外。 “齐王妃?”陆修撑着伞,先是一愣,后对她遥遥一拜,“抱歉,我不是有意摔在齐王府马车面前的。” “雨天路滑,我理解。”程慕清笑道,“怎就一个人?” “陆记商行的账本出了些问题,而我乘坐的马车也坏在了路上。我一时心急,便自己走来了。”陆修解释道。 程慕清“哦”了一声。 如针般的细雨顺着风打在她脸上,痒痒的,带着潮味。程慕清拿着帕子擦了擦,对陆修说道,“上来吧,我捎你一程。” “不必。”陆修勾唇轻笑,“商行不远,我自己去便好。” “怎么也是合作伙伴,上来吧。”程慕清算着,若是这次他还拒绝,自己便直接走。 不想,对方这次只是犹豫一番,便痛快的答应了。 齐王府的马车很大,车室内做五个人都绰绰有余。 但对于陆修的到来,林珩却是十分不爽。 直觉告诉他,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 果不其然,陆修一上车,便开始与程慕清闲聊。两人大多时间聊的都是林珩的画作。 林珩开始尝试山水景色后,陆修的画舫效益也越来越好了。 “王爷如今可是我们画舫的招牌画师。”陆修满脸赞叹,“我相信,以王爷的实力,不久之后便能成为丹青大家。” 虽然他是在夸赞自己,但林珩却依旧很不开心。 他讨厌他。 “王爷都不好意思了。”程慕清见林珩不搭理人家,便开始主动圆话。 “不必不好意思,王爷是真的很优秀。”陆修对林珩略一点头,脸上表情十分温柔。 林珩闭上双眸,不去与他说话。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车外的雨渐渐变大了,劈里啪啦的,似乎还夹杂着冰雹。 “王爷王妃可吃过晚饭了?若不等会儿去肴香轩吃点什么?”陆修主动提议,“二人到那,我定好好招待。” “好啊!”程慕清痛快答应,扶着下巴思考吃什么。 她这边正思考着呢,耳朵忽然一动。 “趴下!”程慕清长臂一揽,下意识将林珩带入怀中,压下&身。 “咻嗡——” 一支长箭射入车室,扎在车壁上,正好钉在陆修的耳边。 陆修脸色煞白,缓缓将脸移到一边,“真是……命大……” “嗯……”程慕清抬眼,干巴巴的应了一声。 今天这么坎坷吗?连饭都不让吃了?程慕清心中暗暗吐槽,连忙高声喊道,“快!回齐王府!崔护卫,保护王爷!” 如果没算错,应该快到齐王府了。她转眸看陆修,“你也与王爷一同回府吧。” 陆修连连点头,“好。” 他似乎还没缓过来,脸色依旧惨白。 “咻咻咻——” 风与箭摩擦,割破空气,响起刺耳的声音。 崔护卫钻入车室,“王妃,您与王爷直接骑马离开吧!” “多少人?” “至少十人。” “不行!”程慕清当即下决断。 对方有弓弩,若是将马儿射杀,那两人便会陷入十面埋伏。 “你保护好王爷。”程慕清将崔护卫拉入车室,独自走到马车外。 “王妃!快进去!”今夕虽然满脸惊恐害怕,却还是不忘保护她。 “没事。”程慕清蹲下身,将她一把拉上马车,推入车厢,“小心点。” 话说完,她拿起挂在车室中的佩剑,一剑砍断了射来数支箭。 雨水打湿了她的睫毛,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摸了一把脸,放眼望去—— 射箭的是一群身着夜行服的人,他们带着面罩,看不出男女。他们自四面八方而来,身姿轻盈,持剑斩来! 十五人?不……二十人! 己方只有自己、崔护卫,还有五个侍从会武,若硬碰硬怕是不行。程慕清心中思量着,挥剑不断与跳上马车的黑衣人对抗。 刀光剑影间,程慕清解决两名,但手下也惨失两名侍从。 “嘶——” 黑夜中又射出几支长箭。 她堪堪躲过,但马儿却没那么辛运。 一支长箭直穿马脖,马儿走了两步,还没等它呼痛,便倒下了。 马儿倒下那一瞬间,车身也跟着狠狠一震。 程慕清眼疾手快,连忙跳下车。 “嘭——”车厢翻倒,崔护卫左手林珩,右手今夕,平安落地。 看到林珩无碍,程慕清安心许多。但一转眼,她就看见不远处的陆修趴在地上,一名黑衣人正挥着长刀狠狠朝他劈去。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人间。 刀刃锋利,反着锃亮的光。 几乎是下意识动作,程慕清掷出手中长剑,足尖点地,“嗖”的一下,窜出数米。 “叮——” 长剑与刀碰撞,撞得那刀嗡嗡作响。 手持长刀的黑衣人感觉手掌一阵酥麻,长刀脱离掌心,竖着落下,插%入地缝。 “快走!”程慕清犹如踢皮球般,长腿向前一踹。 可怜陆修刚从地上爬起,便被她一脚踢飞数米。他如车轮,在地上连滚数圈,最后撞在树上,不省人事。 程慕清弓身,趁机拾起地上的长剑,长臂一抡,一剑割破黑衣人的脖颈。 霎时间,鲜血喷涌,蹦了她一脸血。 不待她喘气,又有黑衣人杀来。 这群人的刀法极其锋利,每出一击都像是拼命。程慕清不喜这样的打法,一个两个还行,一堆人围攻,属实有些吃力。 另一边,崔护卫拿着长刀,刀身与空气摩擦划出空空声。他原是程家的护卫,身为武将家的护卫,自然有两把刷子。 就在这批人再次朝她进攻时,两侧的林中窜出几名黑衣人。 不是吧?还有!程慕清连连后退,心生寒意。 “咣——” 那群黑衣人的人手持长剑,帮她挡下了黑衣人。 竟是友军?程慕清还未来得及细想,身后又是一阵刀风。 她转身,抗下这一刀。 黑云密布,人间漆黑,空气中不断传来刀剑互砍的叮铃咣铛声,以及人的痛呼。 另一方,一黑衣人忽然从树上跳下,朝林珩挥刀砍去。 “王爷!”阿风急切的张开双臂,闪身护在林珩面前。 就在他闭上双眼之时,疼痛感却未传来。 “快走啊!” 阿风睁开眼,看到的是少女瘦削的背影。 “阿清!”林珩心脏一颤,嘴唇发抖。 “快……躲起来。”程慕清压着声音说道,她的声音颇有些吃力。 林珩知道,现在的自己应该听话,他默默退后,躲好…… “当——” 程慕清拉着阿风跳开,“你怎么一直在发呆啊?” “抱……抱歉……”阿风连忙开口。 “你跑的快,去叫救兵。”程慕清将他往身后一推,自己在前开路,与黑衣人缠斗,护他一点点往后退。 阿风跑了两步,突然停下,看着程慕清击退有度的身法,眼神微暗。 “怎么了?”程慕清撇了他一眼。 “没!”阿风咧嘴一笑,掉头跑的飞快,不过片刻,便隐没于黑暗之中。 在黑衣人不断的步步紧逼下,程慕清振臂一甩,与其硬碰硬,不想剑却被震飞了。 剑被震飞的同时,程慕清虎口崩裂,鲜血直流。但她反应极快,连忙错身躲过那致命一击,又一手抓过黑衣人手腕,在他脖颈上狠狠落下一记手刀。 趁黑衣人动作微滞,程慕清一把抢过他的长刀据为己用。 黑衣人的长刀有些重,但程慕清却觉得意外的衬手。 这边,她正打得酣畅淋漓,就听—— “小心!” 声音响起的同时,程慕清感觉身子一轻,被人推在了地上。 而她身侧,是一支长箭。 暗中还有人潜伏……程慕清心底蓦然升起一股寒意。 但只是这一愣神的时间,便有人挥刀砍来。 他们是谁?为何要置她们于死地?程慕清举刀,抗下这一击。 现在她半躺在地上,接招十分被动。 林珩好不容易爬起来,便看见程慕清吃力的与面前的黑衣人抗衡,她身后还有黑衣人见机想补刀。 几乎没有多想,林珩直直冲向与程慕清对峙的黑衣人,将其撞得一个趔趄。 黑衣人恼怒,抬刀欲解决他,结果这一动反倒让程慕清抓到了机会。她反掌撑起身子,手持大刀长驱直入,狠狠扎进黑衣人的下颚。 鲜血滴在她的脸上,溅成一朵血花。 林珩倒吸一口气,呆滞瞬间,耳侧传来呼啸的风。 是那原本打算偷袭的黑衣人! “小心!”程慕清连忙掉头,一把扯过他,将他带到自己身后。与此同时,她身子向前,手中长刀朝前砍去。 随着她这个动作,前方刀锋也是一转,划过了她的胸膛。 “阿清!”林珩在她身后,拥住她。 “没事。”少女胸前衣服破裂,被刀横着划出了一个大口子,鲜血一点点渗透,将衣服浸透。 她没有向后倒,而是手持长剑倔强的伫立着。 雨水打在她手上凸起的青筋上,打湿了她的衣裳。 她就这样挡在他面前,衣角纷飞,发丝凌乱。 那黑衣人有些诧异,但很快变反迎过来,继续朝她杀去。 因受了伤,程慕清身法有些缓慢,但好在,对方也被她刺伤。 林珩看见她身上的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渗,也能感觉到自己胸口传来的疼意。他将手缓缓放在胸口,感受到一股暖意。 应该是自己的血在往外冒。 他纤细的手指微微攥紧,心中涌出一股无力感。 如果,他能像书中的侠客那般,将她护在身后便好了…… 从前,他只想一直粘着她。 可现在,他想一直保护她。 “哒哒哒——” 是骏马飞驰的声音。 紧接着,程慕清便看见一匹白马。白马上,青年英姿卓越,手持长剑而来。月色照在他冷白的皮肤上,徒增几分寒意。 他身后,还跟着五名男子。 几人下马,与友方一同过关斩将,顷刻便压制住了在场的黑衣人。 这群黑衣人皆是死士,当下便咬了毒牙,自尽身亡。但好在有两人毒牙被打掉,留了一口气。 白马上的青年一甩长刀,冷声吩咐,“带走。” 言一念,是金鹰司来人了……程慕清长呼一口气,身子晃了晃。 “齐王妃!”苏雅亦跑到她身边,“你没事吧?” “你觉得呢?”程慕清将林珩推给他,“快带他看大夫。” 此刻林珩胸口已是一片血红。 “好。”苏雅亦带着林珩翻身上马,“金鹰司有医师,我现在带他回金鹰司?” “嗯。”程慕清点头,顺势将手放在胸口上,“快救他!” “好!”,苏雅亦勒转马头,跑远了。 安顿好林珩,程慕清又去某棵树下将陆修扶了起来。 对方已经醒了,看着她,半天不语。 程慕清觉得他受了刺激,便叫人将他送去陆记商行。 安顿好哭泣的今夕后,她将目光转向那群帮助自己的黑衣人身上。 “齐王妃万安。”黑衣人们朝她一拜。 “你们是?”程慕清微微蹙眉,“我父亲的人?” 他们使用的刀法拳法,皆是程家的手笔。 “是。”打头青年点头,“我们是侯爷安排来保护您与齐王殿下的。” “多谢。”程慕清虚虚一拜。 一旁的今夕见她虚弱的模样,又开始哭起来。 “哭什么?”程慕清微微喘着粗气。 “王妃……我从没见过你伤得这么重……” “那么多人,不受伤才奇怪。”程慕清敲了下她的脑门,“你胳膊不也受伤了吗?” “不……不一样……”今夕抽搭着。 “上来。”冰冷的声音传入程慕清的耳中。 她抬头看过去,见言一念坐在马上,朝自己伸手。 “回金鹰司。” “多谢。”程慕清扶着马鞍,跨上马背。 言一念默默收回停在空中的手,调转马头,也没说去哪,径直带她离开。 马走的并不快,程慕清扶着他腰间的佩剑,一路无声。 言一念是程侯爷的弟子,也是弟子中性情最冷漠的。程慕清曾想过与他好好相处,奈何对方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她不是热脸贴人家冷p骨的性格,对方不回应她的好意,她便也不会再对他上心。所以,两人关系只能说“一般”。 079 询问 逃走的死士一路飞檐走壁,他们身着暗色衣服,与黑幕融为了一体。 一路急行后,他们来到一所宅子。 死士落地,走入正点着灯的书房。 房内,青年男子靠在太师椅上,一旁站着名长相阴柔的少年。 听见他们的动静,青年男子声音略有些疲惫,“处理好了吗?” “回大人,我们只是重伤了齐王、齐王妃。后来金鹰司赶到,我们只好逃离。” “金鹰司……”青年男子眉心一颤,霍然将桌上的茶杯扔到了地上。 “咔嚓——” 茶杯破碎,落了一地碎渣。 “气什么?”长相阴柔的男子翘起兰花指,尖声尖气道,“不是还有备选计划吗?” “可那是金鹰司,万一问出点什么?” “放心,我都已经打点好了。即便那群死士没死成,被抓住,不还有个飞鹰使嘛?”兰花指少年说着,“这样更好,更能说明,是曹达的问题。” 青年男子深呼一口气,双眸微闪。 “大人,您放心好了。”兰花指少年继续劝慰。“如今齐王夫妻受伤,这案子他们是肯定查不好了的。况且,就算太子殿下接手,他也不会动您啊。” “若是似王呢?”青年男子问他,“我听说,这件案子是由似王主理的。” “似王?”兰花指少年嗤笑一声,“朝中虽然有几个向着他的,但也都是暗中。大人在朝为官,应当比我看的清楚。您觉得……似王殿下是个聪明人吗?” “不是。”青年男子摇摇头,“他就是个登徒子,到处沾花惹草,若不是他这皇室的身份,早被人打死了。” “是啊,这样的人,您怕什么啊?”少年笑得妩媚。 然而,他们不知道得是,这一切都被屋顶上的蒙面人听了去…… % 金鹰司。 程慕清依旧靠自己跳下马,可能动作太大,她清楚的感觉到胸口有血往外冒,撕心裂肺的疼。 言一念率先如司,将她带带到外厅。 之前她没注意,此刻才发现,原来外厅很大,除却一个会议厅,居然还有带床的房间。 言一念给她的找的大夫名叫贺千元,是个很可爱的姑娘。虽然她年纪看上去还小,但技术却是一流。 金鹰司所收,的确都是人才。程慕清心中不由自主的想着。 “夫人,你这伤还真是巧妙,正好在皮肉上,未伤及根骨。”贺千元说着,给她在胸前缠上了一层又一层纱布。 “差点就没躲过去。”程慕清轻叹。 “听说习武之人,都明白如何让自己受的伤最轻。”贺千元眼睛亮亮的,“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程慕清笑笑,“在我之前来此的少年呢?他还好吗?” “那个瘦瘦的男孩啊?”贺千元撅着嘴,“虽然也没伤及根骨,但他体质不大好,一直昏迷着……” “什么?”程慕清一惊,连忙下床,“快带我去看他。” “唉唉唉!那男孩又不是醒不过来,你干嘛这么激动?”贺千元连忙按住她的肩膀,“还有啊,你伤得这么严重,不能乱动!” “没事。”程慕清坚持要站起身。 “别开玩笑了,你这么长的伤口,即便是皮肉伤,也是非常疼的。”贺千元料定她是在撒谎,死死按着她不松手。 “我一定要去,他是我夫君!”程慕清急道。 “不……” “放她走。”言一念得声音隔着屏风传来。 “啊?”贺千元一脸为难,“可她的伤……” “放。” “哦……”贺千元默默放下手。 程慕清起身,可能是起得有些猛,她眼前有些花,身子晃了两下。 “我就说不行吧?”贺千元连忙扶住她。 “没事。”程慕清拍了拍她搀自己的手,往外走。 言一念站在门口,见她出来,顺手指了个方向。 “多谢言大人。”程慕清抱拳,疾步走去。 走到那门前,她先是敲了两下,便迫不及待的推开了门,“林珩?” 金鹰司的房间都很简洁,没有飘逸好看的纱幔,也没有肃穆古雅的屏风。 屋内,阿风正拿着帕子给林珩擦身子,见她来,连忙行礼。 “王爷现在情况如何?”程慕清走到床边,见林珩脸色苍白,嘴唇上泛着死皮。 “贺大夫说,王爷身子骨太弱,这一剑后还引发了炎症。现在王爷正发着高热,刚奴才喂了药。”阿风说道,“王爷应该等会儿就能醒来了。” “嗯,辛苦你了。”程慕清长呼一口气,她按了按太阳穴,“今儿你将金鹰卫叫来,也算立功,回去定会好好赏你。” “奴才谢王妃赏赐。”阿风先是行过一番大礼,后从一旁端来一张太师椅,放程慕清身后,“王妃请坐。” 程慕清落座后,才感觉胸口疼的厉害,四肢也无力的很。 现在安静下来,她回忆起方才打斗的场景,突然有些心悸。那么多人,若自己出一点岔子,可能现在就已魂处地府了。 死士与战场上的勇士一样,都是不要命的,这与她平时碰到的都不一样。 想着想着,她又想起那支箭。当时若非林珩推倒自己,恐怕…… 这群人很强,哪怕后来言一念带人来,以金鹰司的实力,都不能做到一击毙命。 这群人是什么组织?受谁指使?程慕清拄着下巴,神色微动。脑海中,不断闪出那群人的一招一式。 不要命的进攻,刚劲的刀法。 怎么……有点熟悉? 这时,贺千元带着汤药来寻她。 程慕清喝下没多久,便觉眼皮有些沉,脑子也有些混沌了。 烛灯晃晃,在蜡上跳舞。 …… 再睁开时,她已躺在床上。她双眼空蒙,盯着棚顶,发呆。 过了好久,才猛地坐起身。 屋外阳光炙热,透过纱窗洒入屋内。 “喝水。” 一盏茶呈现在她眼前。 “多谢。”她确实有些渴了,程慕清喝下水,将茶盏还回去。她抬眼看向言一念,“言大人,那群黑衣人是谁派的?” “暂时不确定。”言一念为她倒水,“但在现场搜出了块牌子,那牌子是曹达府上的。” “那个户部侍郎?”程慕清想了想,“不应该啊……我在牢中诈他,看他的样子不像说谎啊。而且,就算是说谎,人在内庭,又是如何联系外界的?” “金鹰司出了细作。”言一念道,“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们顺着那群死士,抓到一位飞鹰使。” 程慕清抿了抿唇,有些许惊讶。 “那位飞鹰使直指是曹达让他传消息的。”言一念缓缓道,“所传的消息正是——齐王已查出曹大人,速除之。” “那他这消息传得还真挺快。”程慕清唇角微抽。 前脚刚走,后脚就传出去了。 金鹰司是摆设? “你相信吗?”言一念转身看她。 “你觉得呢?”程慕清挑眉,“内庭只有天鹰能进入,那个飞鹰使是怎么知道我与曹达说的话?除非天鹰中也有卧底……但是,当时在牢狱中的,只有你我、齐王。” 言一念没说话,静静听她往下说。 “牢狱中,若曹达撒了谎。那他的心理素质绝对很强,这样的人,不可能沉不住气,一出金鹰司就派人赶着来杀我。况且,他应该也能通过我后面所说,判断我其实并不确定他是犯人。” “再者……我与王爷刚出金鹰司没一会儿,他们就出现。”程慕清道,“像是守在金鹰司外一样……” “嗯。”言一念点头。 “看来,这件事,还是需要问一问曹达。”处心积虑,就想让他们将曹达当作嫌疑犯……曹达,肯定是个突破口。 “他已经去问了。” “谁?”程慕清不明所以。 “齐王。” 齐王……齐王?! 内庭。 “齐……” 玄狱门守门的小厮刚想行礼,便被林珩制止。他轻轻摇了摇头,不想太引人注目。 他只想问完,赶紧走。 “你说,怎么没人帮帮那齐王?” “齐王算个什么?他又破不了案,我们帮他干嘛?” 林珩刚下玄狱门,便听见一旁的小屋中传来两名地鹰讨论的声音。他睫毛微闪烁,脚步顿了顿。 一旁守门的飞鹰使刚想咳嗽一声,目光便与阿风接触到一起。 他的目光带着丝威胁,恶狠狠的。 守门的小厮到底还是……没咳出来。 “我看,苏大人,言大人还挺帮着他的啊……” “那是看在齐王妃的面子。苏大人、言大人可都是程侯爷的学生。”另一个声音回答,“但他们俩还要帮太子办事,估计啊~也不能帮到太多。现在,面上是太子殿下借金鹰司给齐王,但实际上,又跟没借一样。查了一天,就查出这么点玩意。连这案子的水边,都没沾上。” “那以齐王的实力,十天肯定也查不出来啊。” “查不出来也正常,就他那样,查出来才有鬼。” “唉……” “齐王查不出来,似王呢,更查不出来。到时候,就是我们太子殿下出马的时候了。” “嗯……我们太子殿下真是英俊潇洒,聪慧过人,肯定不出两天就能解决。” “可不,你说,这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同样是皇子,有的聪明,有的愚笨~哈哈~” “……”阿风张口,面色不愉。 林珩抬手,让他安静。 寒意浸透骨髓,让他的心变得麻木许多。 可能是上次看他怕黑,这次牢中点了许多根蜡烛。 蜡烛灯光明明灭灭,将他的影子照在墙壁上。 他安静的站在台阶上,良久,才在阿风的搀扶下,来到曹达身前。 “齐王殿下。”曹达恭顺行礼。 “这位大人,我家王爷有话想问,还请你如实回答。”阿风率先开口。 “好说好说。”曹达笑呵呵点头,“只要能证明在下的清白,想问什么都行……” “朝堂之上,可有人与你有仇?”林珩问。 “这……不好说。”曹达挠挠头,“官场嘛,不管看谁不顺眼到想挖了对方祖坟,面上依旧笑呵呵。” “你感受不到吗?” “实不相瞒,昨日您与齐王妃来问之后,我也想了一整晚。想我们户部的人,想我们户部的事……还想我那远方表弟。”曹达叹了口气,“我想起,我表弟来找我要钱时,赵大人正好在。他们两人似乎还认识……而那位赵大人,与我关系……并不大好。他年纪轻,资历浅,贪玩。身为前辈,我会时不时指点他。没想到,呵呵……被他厌烦了。” “他叫什么?” “赵良旭。”曹达道,“他父亲是户部尚书。” 林珩若有所地的低下头,“那这次赈灾银的路线,他也知道?” “嗯。”曹达颔首,“毕竟他父亲是尚书嘛。” “除此之外,还有谁?” “没了……”曹达摇头,“就算有,也是我不知道的。人心总是难以揣测的,我也不知道那些表面对我笑的人,心中是否是厌烦我的。” 了解了一些相关信息后,林方才珩起身离开。 刚走出内庭,他便碰见了迎面而来的程慕清。 她脸色惨白,脸蛋好似也瘦了一些。 林珩快走了两步,迎到她面前,“你怎么出来了?” “听说你去找曹达了?”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脱口而出。 “找你。” “嗯。” 两人又同一时间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林珩闭上了嘴,安静的等待她下一句话。 “你病还没好,快回去休息吧。”程慕清道。 “好。”林珩点头。 两人回到外厅的房间中,一同喝了药,一同挨了贺千元批。 贺千元表示,从未见过这般奇葩的夫妻。一样的伤口,一样的胡闹,一样的不听话! 两人进屋,林珩如实与程慕清说起从曹达那问出消息。 两人当下决定,将目标锁定在赵良旭身上。 如今两人身上都有伤,程慕清提议要金鹰司出人去暗中调查,但林珩却沉默了。 “你想自己查吗?”程慕清看出他心中所想。 “嗯。”林珩点头,“阿清,我想……查……” “可你还有伤啊。”程慕清道,“你四处奔波,伤口会裂开的。” “王妃,奴才可以帮助王爷。”站在一旁的阿风说道,“王妃,王爷还年轻,也是需要历练的。” 程慕清长了张唇,千言万语最后皆化作了一个笑,“那休息几日吧,等伤差不多了,再查。” “可我只有十日。”林珩顿了顿,“九日了。” “王爷,小的会帮您看的。”阿风跪下神,“奴才是王爷的人,奴才去调查那个赵良旭,就相当于您调查。奴才对您忠心耿耿,绝不会贪功!” 080 成为她的依靠 “好。”在林珩回答之前,程慕清率先开口。她怕林珩不同意,连忙接上阿风的话,“去吧,如果真查出什么,我保证赏你。” “多谢王妃娘娘!”阿风磕了两个头,甫一抬头,就见程慕清瞥了眼门口。他会意,连忙起身告辞。 屋内,一下子就剩林珩与程慕清了。 “阿珩,你别怪我替你拿主意。”程慕清开口,“你的伤还很重,不能太过疲劳。” “嗯。”林珩看着她,欲言又止。 程慕清胸口还有些疼,虽然避开了要害,但疼痛的感觉却是丝毫不减。 她走到床边,缓缓躺上去。 “很痛吗?”林珩坐在床边,低头看她。 “还好了。”程慕清尽量舒展开自己的眉头,想让他不要担心自己。 “对不起……” “嗯?” “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受伤……” “别这么想。”程慕清说道。 “是我……”林珩捏紧手指,“如果我足够强,我可以保护你。而不是像现在,被你时时刻刻保护……甚至连累你……” 程慕清一愣,忍不住抬手。 林珩见她朝自己伸手,连忙俯下身。 “要按这么说,我应该对你说抱歉吧?”程慕清捏了捏他本就不圆润的脸颊,“是我武艺不精,差点没保住你。” “哪里……”林珩抿着唇,双眼氤氲着一层水雾,“我听程慕涵说过,女孩子不管多强大,都会想要有个温柔的依靠。” 他也想成为她的依靠,保护她。 “听他瞎说。”程慕清照常贬低幼弟,“在我这,我就是要护住我的男人!” 林珩被她那句“我的男人”说得心神荡漾,耳根一红,忍不住转身干咳了几声。但也因为这剧烈的咳嗽,连带着胸腔直疼,他捂着胸口,尽量控制自己不再咳嗽。 “没事吧?”程慕清撑起身,满眼担忧。 “没事。”林珩连连摇头,“只是伤口有些疼……” “我给你吹吹。”程慕清撅着嘴,小小的朝他的胸口吐出一口气。 伤口是不能受风的,所以她吹的很小心。 她嘴唇虽然苍白,却很圆润,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啄一下。 她明明没用力吹,甚至都让人感受不到空气流动。 可林珩却觉得心脏顺着她吹出得到方向前后摇摆不定…… 热气自脖颈向上窜,让他双颊微红。 “你脸怎如此红?是不是发烧了?”程慕清吹气的动作一停。她瞪大双眼,连忙拽着他往床上按,“快躺下来休息休息。” “嗯。”林珩点头,乖乖趟在她身侧。 “好好休息,等会儿我们回府吧?”程慕清提议。 俗话说,金窝银窝抵不过自己的狗窝。 金鹰司给布置的客房再怎么舒服,也比不了自己的房间。 “好。”林珩点头,他将手放在胸口上,用力的按在心脏上,试图让那颗猛烈跳动的心脏冷静一些。 相比他的不淡定,程慕清要放松许多。她打了个哈欠,双眼微闭,片刻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林珩小心翼翼的转了个身。 日光微斜,自窗外照入房间。 时间突然变得很慢,林珩放缓呼吸,生怕惊醒她。 他缓缓撑着身子,一点点靠近她。 她睡得很香,似是做了什么美梦,唇角还微微上扬着。 扑通——扑通—— 他的喉结伴随着心跳上下滚动,林珩缓缓俯下身,在她额上的发丝间,落下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 程慕清醒来时,林珩还在一旁发呆,见她睁眼还有些小慌乱。 “你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程慕清笑着打趣。 结果,对方神色慌乱,将身子一别。 “不是吧?你真干坏事了?”程慕清一脸震惊,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干什么了?说说呗?” 林珩将脸埋入枕中,不搭理她。 眼看着询问无果,程慕清只好作罢,起身整理了一番仪容,带着林珩离开。 彼时天色已晚。 晚霞渲染碧蓝晴空,日暮西沉,光芒万千。 两人由金鹰司派出人护送回到了齐王府。 临走前,程慕清找到苏雅亦,让他将她与林珩身受重伤的消息散播出去,并帮着留意各个赌坊中有没有毒瘾极大,极有钱的人。 按照曹达的说法,他表弟很喜欢赌博。既然赵良旭跟他表弟时常一丝厮混,必定也是常去赌坊的。 …… 回到王府,两人一起喝了白粥,便回到各自房间养伤了。 这次林珩没有粘着她,而是直接回到了静苑。 程慕清这下更加确定,他做了亏心事。 到底是什么亏心事呢?她很好奇,但她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 她尊重他有自己的隐私…… 静苑。 盯着漆黑的棚顶,林珩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接受自己做了不光明的事。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自己与她是夫妻…… 可能是因为喝药的原因,发了会儿呆,他便感觉眼皮发沉。不过片刻,便沉沉的睡着了。 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中,又闪过程慕清将他拉到身后的场景—— 他清楚的看见那长刀划破她的胸,横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阿珩,保重。” 与现实不同的是,世界静止,少女回过头,微笑着看他。 血水自她嘴中涌出,大口大口的往外冒,就像是被毁的河堤,河水不断倾泻而出。 “阿清……不要……阿清……” 他拥过她的身子,看到她身后,那黑衣人意欲补刀。 “不!”他紧紧抱着程慕清,将她按在自己怀中。 “你这样根本护不住她。”林砚出现,从他怀中拽起程慕清,又反手击退黑衣人。 黑衣人如烟般消散,世间一片平静。 “只有我才能护住她。”林砚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僵在原地,愣愣的望着两个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我会变强的,我会保护住她的……” 黑暗中,他垂着头,喃喃自语。 昏昏沉沉中,他嘴里一直念叨着程慕清的名字。 醒来时,林珩已是满身大汗,犹如泡在水池中。他看见屋外已全黑,阿风不知何时回来的,正靠在他枕边沉睡。 “呼……”林珩将手搭在额上,摸了一把汗。 他真的太弱了……如果这次没有人相助,阿清岂不是要……他心中猛地悸动了一下,疼的要命。 武安侯府的嫡女,武艺高强,温和有礼,保护了他一次又一次…… 而他…… 林珩捂着头,身子轻轻颤抖。 从前,程慕清保护他,都让他很踏实,很开心。但那些保护,毕竟都不涉及两人的生命安全。 程慕清满身是血的模样再次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不能一直享受她对自己的照顾,对自己的保护。他也该……学着,照顾她,保护她……护她一世长安…… 他……一定要成为,配得上程慕清的人。 可能是察觉到他睡醒,阿风睁着空蒙的双眼,抬眼看他,“王爷,您怎么醒了?是要如厕吗?还是喝水?” “你睡。”林珩道,“我没事。” 阿风揉着脸,缓了好一会儿。 “王爷,您说,咱们这两天,也没少搜查线索。但为何我感觉这个案子还是有些……虚幻呢?”阿风抓着下巴,“现有证据,都指向户部侍郎曹达,一个是他表弟的尸体,一个是他作为这次赈灾的钦差,还有伤害您与王妃的黑衣人。您说,会不会……他真的是犯人?” 林珩捏了捏眉心,想着他与程慕清复盘的一切,突然想起那些假银。 “为什么……现场要留下假银?”林珩嘀咕了一句。 当时他与程慕清在车厢上,都在想这个问题。后来有死士追杀,两人受伤,这件事就被遗忘了。 现在想想,现场留下假银……真的是因为想用假银代替真银?可这既浪费时间,又容易留下把柄,使计划失败…… 还是说,假银,不得不留下的? “王爷。”阿风开口,“既然一切这么朦胧,为何不去源头查一查呢?银子不都是从户部流出来的吗?我们去户部查查呗?” 此话一出,林珩骤然惊醒。 他与程慕清都不是断案高手,因此忽略了这一点。 源头,白银的源头。 想查清一件案子,就要通体查下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次日清晨,林珩喝下药,换好纱布,便坐上马车,前往户部。 去户部这件事,皆是在苏雅亦的帮助下完成的。 林珩对于人际交往不是很擅长,但好在身边跟着个阿风。阿风虽然看上去对谁都恭恭敬敬,但有时候开口也能捧人开怀大笑。 两人来到户部衙门,因为在场众官员并不认识他,导致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一丝疑惑。 接待林珩的,是户部的一名掌管户籍的郎中。 这位郎中虽听说他是来随意看看的,但还是热情的招待了他。 林珩不是个爱说话的,因此都是阿风在一旁跟户部郎中说话。二人言语之中只是寒暄温暖,但林珩却总觉得话里有话。 比如,阿风一直在询问关于户部内部的结构,还问了关于赈灾银都谁接手之类的话题。 里外里都透着“其实我们是来查案的”的感觉。 “这位大人,要不要去银库查看?”一番闲谈之下,郎中眼中带了些许探查。 银库……源头…… 林珩点头,随他一同朝银库方向走。 银库设在一处十分隐秘之地,外围有侍卫把守。严密程度,与金鹰司的内庭不相上下。 郎中亮出牌子,与护卫介绍林珩。 护卫核实许久,又让两人将身上的荷包之类的物件交出来。 郎中似乎早已习惯,乖乖交出荷包。 林珩怀中有一锭银子,“不给不行吗?” 两个护卫碍于他齐王的身份,表示要看一眼。 看过后,方才放两人进去。 阿风则因为是个奴才,被拦在了外面。 银库。 整间屋子都格外的阴冷,带着淡淡的铜臭味。 “你怎么知道我是齐王?”林珩问,他自进入这里,似乎就没说自己的身份。 “当今谁不知道齐王在查赈灾银案?我不傻,我还是能听懂王爷身边那小厮的言外之词。”郎中笑笑,掀开一木箱。 木箱长约三尺,宽约两尺,是由结实的香樟木所制。 箱子内,是白花花的银子。银子排列整齐,各个膀大腰圆。 “齐王殿下,我相信侍郎大人是无辜的。”郎中突然说道,“他为人最是正直,工作态度认真,从未贪墨过什么。” 林珩没说话,而是将拿起一锭银子观察。 “要说查,我看您还不如查查赵良旭。”郎中哼哼,“托自己老爹的身份,直接爬上了这户部郎中的位置。他为人一点也不谦和,我与他说什么,他都不听。曹大人好心劝解,结果好心全当驴肝肺……咳,当然,我也不知道因为对他不满,才建议您调查他。” “嗯。”林珩放下银子,“你知道,他当时在哪?” 当时?郎中立马反应过来,“当时我们都在户部点钱呢。运出去那么多银子,我们也得留下来部署后勤啊。” “你与他来往多吗?知道他平时会去哪吗?” 郎中摇了摇头,他与赵良旭的关系也不好,怎么知道他的行? 两人又唠了会儿户部的大致情况,比如朝堂有亏空之像,当今圣上时常从户部拿钱炼丹买鼎…… 临走前,林珩又多看了几眼屋内的银子。 走出银库,护卫上前,开始搜身,检查二人有没有多拿什么。 直至没问题,才放走两人。 “所有人都必须将银子放在门外吗?”林珩问。 “自然……”郎中点点头,“但赵良旭就不一样。” 林珩侧目。 “他那小子靠着尚书大人,进银库的时候,给守卫看一眼自己钱袋里的钱。出来后,再给守卫核对数量就行了。”郎中说道,“守卫因为赵尚书,买了他几分薄面,也就任由他这么干了。” “这么说,尚书大人岂不是很有面子?”阿风忍不住说道。 “那是自然。”郎中笑笑,“毕竟都干二十多年了,从底层一直摸爬滚打到现在,自然与很多人认识。” 郎中将两人一路送回户部衙门,一路上不停的为曹达说好话。 林珩也没局限他一人说辞,反倒多问了几个人。得到的答案大抵相同,都认为曹侍郎是个老好人。虽然有的时候会和稀泥,当和事佬…… 081 赌气 东宫。 房檐上,伫立着一只只有些缺角了的貔貅雕像,檐下挂着火红的宫灯。 自晋启大战后,晋国皇室开始以节俭为主。太子宫殿虽看上去虽并不金碧辉煌,但却胜在低奢大气。 殿内,点着六盏明灯。 蜡烛垂泪,小火苗扑闪扑闪的。 “赵大人。” 堂上,少年微微转过身,似笑非笑的望着底下那位身着绯袍的,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臣在。”赵尚书拱手。 “你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林砚将手中的塘报摔在地上,脸上带着浅笑,“赈灾银案,与赵良旭脱不了干净吧?” “臣惶恐,不知殿下为何这样说?”赵尚书连忙跪倒在地。 “你儿子雇了死士,打算将齐王夫妻灭口。”林砚双手背在身后,“若非心虚,何必多此一举?” 赵尚书心下一颤,随即明白过来了什么。 太子既然知道这件事,肯定掌握了证据。 知道,却没声张,只是单独找他…… “殿下是想让臣怎么做?”赵尚书试探性的询问道。 林砚背着身,双眸漆黑,下巴绷得很紧。 他派人暗中跟着齐王夫妻,一方面想获得一手消息,一方面想试探林珩的态度。 林珩向来与世无争,不喜与人打交道,这次为何就突然要掺和进来?他的目的是什么? 还有程慕清,她前一阵打听首辅与大理寺丞的往事又是为什么?即便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这也让他心存芥蒂。 他知道自己也许是多疑了,但他还是想弄清楚。如今朝中,已有似王的党羽,若再出现个齐王党,他会很头疼。 “把赈灾银补全。”林砚开口,“我可以保你赵家平安无事。” “殿下说笑,您有证据证明这赈灾银在我们赵家手中?”赵尚书突然笑了起来,“谁又能证明小儿与那群死士有来往?” 林珩的护卫没有当场人赃并获,他就可以逆转局势。 林砚蹙眉。 “殿下,如今兵部尚书一换人,陛下对您的忌惮,我们都看在眼中。”赵尚书语气不急不徐,“虽然当今圣上将您立为了太子,但他毕竟还是一日皇帝。您随意换一个人顶上,任何帝王,都不会愿意。” 见林砚表情似有松动,赵尚书继续说道,“若我这个户部倒台,您打算推谁上任?左都御史陶大人?还是徐大人、王大人?我想,圣上是绝不允许您再安插自己人。毕竟,咱们陛下是什么样,您身为人子,最是清楚。” 早年征战沙场,一统天下后,却因年龄,选择修道。朝中上下,只要官稍微大点,都知道他修道的原因——长生,永统天下。 外界看,他是放权的。 但实际上,他对朝中所有事都清楚明白。他修道就是为了活得久一些,当皇帝久一些,统领天下久一些。 “当初上谏圣上立太子,也有微臣一份功劳。”赵尚书看着他,“太子殿下,我们赵家必是衷心于您的啊!” 林砚将手搭在木桌上,一根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桌面。 他脸色有些阴沉,赵尚书为官二十余载,不管怎么说,他的能力都不容小觑。而且,这么多年,他官场上的关系网密布。如果爆出他,说不定也会让其他臣子心生变动…… “你走吧。”林砚开口,“我不会拿你怎么样。” 但若被齐王调查出来,他也不会帮什么。 他要走险棋,就让他走,出了事,别怪自己没给过他机会。 赵尚书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只要林砚不开口跟他要银子,都好说。 …… 走了一圈户部,林珩身体便有些支撑不下去了。他捂着胸口的伤口,在马车上休息了好一会儿。 “王爷,回王府吗?”崔护卫驾着马车,开口问道。 “不……去金鹰司。”林珩回。 “可您的伤……” “无碍。”林珩从怀中掏出小瓷瓶,吃下一粒药。 崔护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依言驾车往金鹰司赶去。 到达金鹰司,林珩没有去内庭看曹达,而是找到苏雅亦,让对方带自己去看从现场带回来的证物。 这些证物都被放在外厅一个房间中,这个房间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屋内却有许多飞鹰使把守。 林珩拿起散落在现场的银子,仔细端倪。 “齐王,这些银子,我们查过了。”苏雅亦见他关注假银,连忙说道,“这些假银都是由铜制成的,但来源,属下还未查明……”其实不是他未查明,而是这几日太子那边常找,他抽不开身,没时间查。而留下的金鹰卫,看林珩实力不济,便也有所懈怠。 林珩点头,可能是一大早奔波的,他额上浮出了一片虚汗。 “王爷。”阿风在一旁稳稳搀住他。 林珩放下银子,身子虚虚一晃,靠在他身上。 “王爷,我去把贺千元叫来。”苏雅亦连忙说道。 “不用。”林珩声音有些小,“有没有其他假银?” “只有这些……”苏雅亦顿了顿,“王爷是说其他案子中,破获的假银?” “嗯。” …… 齐王府。 “王妃,王爷回来了。” 程慕清听着屏风后今夕的声音,冷淡的“嗯”了一声。 “王爷没吃早饭,你叫白露送些粥过去吧。”她道。 “是。” 今夕的脚步声哒哒哒响起,随后便是一道关门声。 程慕清穿着浅黄色褙子,外披白色毛边大袖,头发随意挽成了个髻子。她靠着靠枕,坐在床榻上,手中拿着本书。 她背后是窗柩,夕阳斜斜的照入房间,落在她细白的脸上。 “王妃……” 门外,是今夕去而复返。 见屋内那人没回话,今夕抿了抿唇,说道,“王爷回来了,说想见您。” “不见,让他吃饭。”程慕清其实心中是有些气林珩的。昨日林珩明明答应她,让阿风去看人。结果今儿一大早,程慕清就听说他出门查案去了。 他身子本就孱弱,昨日还因为伤口发炎发了高热,今儿就不吃早膳,早早出去查案…… 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了! 程慕清一时也没发觉自己现在先想的是他身子,而不是自己与其生命相连。 门外。 “王爷,您先去用早膳吧。”今夕恭敬的对林珩说。 “阿清吃了吗?” “王妃已经吃过了。”今夕回。 “药喝了吗?伤怎么样了?” “回殿下,药已喝了,伤没什么大事。”今夕一一作答。 “嗯。”林珩点点头,他脸色有些白,“那她现在是在休息吗?” “这……”今夕有些尴尬,她总不能说“王妃不想见你”吧?她干笑两声,“是在休息。” “那我就进去,看一眼她。”林珩走上台阶。 “王爷。”今夕连忙挡住他,“王妃在休息,谁都不见。” “那我……等会儿来吧。”林珩恹恹的。 待在房间中的程慕清烦躁的将书扔在桌子上,推开窗,“王爷还要去查案?” “阿清!”林珩双眼一亮,“你没休息吗?” 他双眼闪闪发光,眼中皆是她。 见他颠颠跑来,程慕清心中的气焰也消散了许多,“慢点!你伤还没好!” 林珩放缓脚步,走到窗边,笑吟吟的看着他。 “你……”程慕清抿了抿唇,“快去吃饭。” “我……已经叫阿风把早膳带这来了……”林珩腼腆一笑,挠了挠头。 程慕清:“……” “咳咳……”林珩压不住的咳嗽了两声。 “你病还没好,出去干什么?”程慕清又想起了这茬,“你再这样,身子就垮了!” “放心。”林珩温柔一笑,“死前,我肯定会让你我之间的共生羁绊解开的。” 他是觉得我其实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程慕清先是一愣,随后表情逐渐变得复杂。 她言语面上对他的担心,他难道觉得……这只是她担心她自己的表现? “啊……”林珩双手按着两扇窗,“关上吧,别着凉了,我这就进屋。” “你不用进来了。”程慕清双手用力将窗一关。 “啊?”窗外,林珩一脸懵,他轻轻瞧了瞧窗,“阿清……” “我没事。” “那你……” “睡觉。” “哦……好吧……那我先走了。你睡醒了,叫今夕来找我……”林珩恋恋不舍的转过身,虽然刚吃过药,但他还是觉得眼前有些花。 他不能在这晕倒,不能让阿清担心。 一旁的阿风识趣上前,搀着他离开。 屋内暗香流转,塌上小桌摆着的书静静的躺着。 程慕清往后一靠,将耳朵贴在窗边。 “哒……哒……”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她将窗户推开一条小缝,看见林珩已走到院门。 这家伙!真走了啊! “啪——” 她重重关上窗柩,感觉胸口那道伤口更疼了。 院外,林珩似有所感,回身望去。 院内一片安静,今夕表情淡定的守在门口。 是他的错觉吗?林珩呆愣一瞬,默默离去。 …… 吃过药,用过早膳后,林珩再次来到温澜院。 暖阳和煦,照在人身上,让人觉得暖融融的。 “王爷,王妃还在休息。”今夕再次将林珩拦在门口,她一脸汗颜,不敢看林珩。 “还在休息吗?”林珩闷闷的,神色落寞。 “王爷。”今夕转头看了眼雕花双扇门,叹息,“王爷,估计王妃要休息一天。” “阿清怎么了?”林珩下意识上前两步,想推门进屋,“是不是发高热了?” 今夕拦在门前,“王爷,回去吧。” “为什么?”林珩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握紧了,让他有一瞬间的窒息。 “王妃……”今夕顿了顿,到底还是一鼓作气,说道,“王妃应该不想看见您,她生气了。” 林珩小脸瞬间垮掉了,他皱着眉,一双瞳孔乱颤,“为什么?” 一股莫名的恐惧席卷他的内心。 今夕没说话。 “为什么……”他喃喃,心脏一颤。 “王爷……” “阿清。”林珩看向今夕身后的双扇门,声音急迫,“阿清,对不起,我不该惹你生气……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屋内没回他。 林珩心慌的紧,他回想自己今日的行为,到底是哪里惹她生气? “阿清,你是怪我早上用膳没给你带份吗?”林珩神色焦急,“阿清对不起……要不我现在就给你拿吃的……” 屋内依旧没回他。 “阿清,对不起……阿清,你见见我……”林珩不顾今夕阻拦,跑到门口,门推不开,他就用手使劲敲打双扇门。 “砰砰砰——”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劲,总之现在,他心中只想看见程慕清—— % 启国地理位置偏南,空气潮湿,冬季冷的刺骨,却又没什么雪。 林珩穿着单薄的水蓝色衣裳,站在房门口。 他面前,是一道敞开的门。 他认识了个姐姐,那个姐姐个子高高的,眼睛圆圆的,笑起来如暖阳和煦。关键,那个姐姐对他也很好。 会给他带吃的,有时候是玉米,有时候是土豆,芋头…… 他其实并不爱吃,但她给的却有别烦滋味。 天空一片清明,晨光还未破晓,空气中还带着凉气,寒意侵骨。 冷宫内栽种着一棵孤零零的梅花树,梅花粉白,簇拥在一起,十分漂亮。 风吹,吹得花瓣乱飞,飞得迷人眼。 林珩抬手,正好接住了一朵梅花。 他手指微曲,静静的看着它发呆。 这朵梅花很完整,很干净。她会不会喜欢?林珩目光一柔,唇角弯了弯。 “唉!吃饭了!” 门口,一太监嚷嚷道。 林珩将头靠在膝盖上,不打理他。 “一个质子装什么清高?”太监阴阳怪气道,见他依旧把自己当空气,忍不住走到他身边,“唉!傻子!跟你说话呢!” 林珩小心翼翼的握住那朵梅花,低着头,靠着膝盖,用袖子遮住自己的头。 他的世界只剩一片黑暗。 “嘶……”太监看他这样,有些恼怒,“你这个缩头乌龟,躲起来有什么用?去死多好啊~死了什么都没了,也就没人侮辱折磨你。”说着,他抬脚踢了踢他。 林珩身子很瘦,根本抵不住他这一踹。 他倒在地上。 与年幼时不一样,他没爬起来。 太监看着身下,蜷缩成一团的少年,面露无奈,“跟个煮熟的虾似的,我看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哦不,也可能大晋被灭,你被困在这一辈子……哈哈~”他幸灾乐祸起来。 林珩对他所说充耳不闻。 “呸!”太监见他这副死样,吐了口唾沫,离开了。 082 辟邪? 太阳缓缓升起,驱散了天空的阴霾。 林珩似是感觉不到凉,他仰头看天,唇角的笑容渐渐扬起。 天亮了…… 她也该来了吧? 她这次会给他带什么呢? 太阳自东升起,挂在正中,又缓缓西落。 今天,她没来啊…… 林珩站在梅花树下,双眼愣愣的盯着门口。 她今天肯定有什么事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但第二天,她依旧没来。 第三天,她还是没来…… 寒露打湿了他的衣裳,他浑身打着颤,依旧伫立在梅花树下。他感觉胸口空落落的,好似一瞬间被人剜去了心脏。 他也记不得,自己站了多久。 总之,他清楚的认识到,她不会来了。 …… 他不想过看不见她的日子了……林珩越敲越快,木门晃动,发出铿锵的声音。 门骤然打开。 他的手被擒住。 “你使这么大力气干嘛?”程慕清抓着他纤细的手腕,对上了他满是雾气的凤眸。 他满脸紧张焦急,看上去委屈极了。 程慕清抿了抿唇,默默放下他的手。 “不要不理我……”林珩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嗯……”程慕清不好说什么反驳的话语,因为她觉得,如果自己说了,他好像就会哭出来。 “我惹你生气……对不起。”林珩垂下头,两只手交叉在腹前,不断摩擦着,“对不起……但你可以骂我,打我……就是不要不理我……”他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她。 程慕清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她的手在空中上下乱抓,也不知道想抓什么。 “求你……”林珩走上前,凑到她身边,“别不理我。” “好说好说……”程慕清被吓得往后一退,原本心中的恼火,瞬间消散成云烟了。 现在,她想生气都难。 “拉钩。”林珩举起手,目光炯炯的盯着她。 “好……” 两人的小拇指互相牵扯。 “你不能反悔……绝对不能不理我。”林珩抿着唇,依旧是委屈的小表情。 “嗯……”程慕清点头,有点不敢看他。 他看上去太可怜,让她备受谴责。 两人在门口僵持了片刻。 一阵寒风呼啸,顺着她本就松垮的衣服吹入衣领,冻得她浑身汗毛倒立。 “进来吧。”程慕清头脑清醒了些许。 林珩默默跟进去。 屋内燃着上好的银丝碳,燃烧起来没有浓烟,一点也不呛人。 屋内暖烘烘的,程慕清坐到床榻上,盘起腿,吃着桌上的蜜饯。也不知怎么,刚刚看到林珩那副表情,她竟有点心慌? 林珩坐在她另一侧,与她之间,隔着个小木桌。 “吃吗?”程慕清推了推桌上的蜜饯。 林珩摇头,随着情绪逐渐恢复,他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好像有些过头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很害怕,很恐慌……还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屋内气氛有些僵硬。 程慕清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厚脸皮,对什么都不在意。即便对她不好,她也能转头就忘掉。 但这回……心里都有点奇怪。 她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要生他的气?还生这么大的气? “咳咳……” 沉寂的空气,被林珩一连串的咳嗽声打破。 “今夕,把我的秋梨膏冲一杯给王爷。”程慕清忙吩咐。 片刻,今夕端着碗冲好的秋梨膏走来。 她将碗放在木桌上,退下。 “阿珩,快喝。”程慕清端起碗,递给他。 “嗯。”林珩很给面子,一口喝下。 “我听说喝这个能止咳,你总是咳嗽,就多喝点。”程慕清说道,“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嗯。”林珩点头,“谢谢。” “其实我不想给你,我有点生气。”程慕清撅着嘴坦白。 “对不起……” “对不起?那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肯定是我的过错。”林珩认真道,“阿清性格这么好,不可能无缘无故生气……肯定是我哪做的不好。” 你这样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程慕清唇角一抽。 “额……”程慕清组织了下语言,“是因为你大早上就出去查案。你的伤还没好,你明明答应我,让阿风处理这件事,为什么还要自己去一趟?若是伤口迸裂了怎么办?” “是我没考虑周全。”林珩诚恳认错,“对不起。” “你就会说对不起吗?” 林珩一愣。 “阿珩,如果你觉得自己做错事,不能总三个字就混过去。”程慕清道,“你要做出弥补。比如,我打碎你的花瓶,我会跟你说一句对不起的同时,还会赔你一个……所以,你除了对不起,还有什么想补偿我的吗?” “嗯……案子的进展算不算?” 程慕清又楞住了,她明明想的是,林珩会说“我再不乱闹了,生病肯定好好养病”之类的话。 没想到……是案子。 他真的这么重视这个案子吗? 他执着于案子真相的样子,还真有点让她觉得小帅呢。 “你说。” “我发现两件事,一、散落在现场的银子,与户部银库中的银子,一模一样。二、赵良旭出入银库时,从不将银子放在护卫那。” 两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旦放在一起,就会产生奇妙的反应。 程慕清猛地抬头看他,“阿珩,你是觉得……赵良旭每日都有偷换官银?” “嗯。”林珩点头。 “可假银不都一样吗?你怎么确定现场遗留的假银是赵良旭所偷换的?” “不一样……”林珩摇头,“我看过其他假银,其他假银或多或少有瑕疵,只有现场散落的假银……特别趋近银库中的银子。” 程慕清沉默片刻,“我找苏雅亦帮忙看着赵良旭吧……” “我已经让阿风去看着了。”林珩道,“不用去找金鹰司。” 见他一脸认真,程慕清闭上了微张着的嘴。 “阿风说他在进府前,时常帮忙看人,于此道很有心得。” “帮忙看人?”程慕清注意力集中在这四个字上,“他怎么看?” “听说是,时常有妇人捉*奸。”他说得一脸坦荡。 “……” 王爷,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啊?说得未免太正气凌然了吧?! “咳……那就交给阿风吧,你绝对不能再出去乱逛了。”程慕清抬手捏住他的脸,“好好养伤。” 林珩低着头,不看她,既没答应,也没反对。 “怎么?”程慕清手上使了些力气,“你不答应?” “我……我还是想亲手解决。”林珩捏着衣角,“我会好好吃药,也会保护好自己。” 他这是拒绝了自己“好好养伤”的提议? “从前怎么没看你这么认真负责?”程慕清放下手,将头别到一边,“现在你的身体可不光光是你的,还有我的一半呢。” “放心,我会很安稳的……查。”林珩一脸认真。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倔的时候。”程慕清叹了口气,眼神飘忽,又忍不住看向他。 林珩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我肯定会保护好我们的。” 少年挡在她面前,阴影将她覆盖。 不知是不是程慕清的错觉,竟觉得他长高了一些,还……壮实了一些? 也可能不是错觉,毕竟她这一阵,可一直好吃好喝的供着他。 “好吧。”程慕清耸了耸肩,“希望你不要骗我。” “嗯。”林珩点头。 “拉钩。”程慕清翘起小拇指。 “好。” 两人表情愉悦,看向对方的眼神中,都带了一丝温柔。 两人说通之后,程慕清继续看自己的书,林珩则坐在一旁,安静的闭目养神。 午后的阳光有些慵懒,程慕清放下书,看了一眼午睡中的林珩。 他安静,乖巧,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的五官柔化了许多。 他睫毛很长,鼻子很挺,嘴唇很圆润。如果脸上再加些肉,应当是个不输林砚的美男子。 程慕清突然觉得,自己这注算是押对了。 午后不久,林珩便睡醒了。程慕清带着他一起看了两本书,教了他一些字。 晚膳,白露做了酱骨。 酱骨煮的软烂入味,咸鲜交织,酱汤配上米饭更是别具风味,特别下饭。 用过晚膳后,林珩又待在塌上,复习她交给自己的知识点。 天色已晚,月亮高高挂起,月光倾泻一地。空中星辰依次登场,暗云飘散。 …… 程慕清放下书,与对面的林珩面面相觑。 “阿珩,晚上了,你还不回去吗?”程慕清盯着他。 “我怕……” “怕?怕什么?” “怕……鬼。”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林珩自己也有些尴尬,他抓了抓头。 “我……辟邪?”程慕清一脸不可思议。 “嗯……” “嗯?”程慕清没想到,他还真答应了!她当即撅起嘴,不满道,“你什么意思啊?我真的那么辟邪吗?” 林珩摸了摸鼻子,“没……” “那你干嘛要留在我这?”问出这话的时候,程慕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她忍不住抓耳挠腮,心跳快了几分。 “我……害怕明天你就不理我了……”林珩小心翼翼道,“所以,我不想离开了。” “那你是觉得,只要你一直待在这,我就不会不理你?”程慕清挑眉。 “嗯。”再怎么,她总不能把自己扔出吧? 程慕清双臂环胸,静静的看他,“男女授受不亲。” “可之前不也一起在一张床上吗?” “那是因为特殊时期,现在有什么缘故吗?” “我怕,阿清。”林珩看她,纠结许久,“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我可以打地铺。” 程慕清靠在软榻上,“好吧。” 奇怪,她怎么还有一丝失望? 程慕清将手搭在自己胸口,眼神有些发空。 两人到底还是同床共枕了,温澜院的八步床很大,足够两个人在一起躺着。 程慕清照例留下一盏蜡烛,她侧身望着跳动着的火光,开口问道,“阿珩,你很怕黑吗?” 前几次与他一起住时,他都要点上一根蜡烛。 “嗯。”林珩闷闷的应了一声,“启皇帝总是喜欢把我关在屋子中……那个屋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 一股窒息感自心头涌上来,若是将她关入那种地方,她怕是要疯。 “阿清。”他伸出手,拉着她的衣角,“谢谢你。” 往事重提,他突然想起,那年冬季,启国下了一场大雪。 按理来说,启国的位置一年到头可能都没什么雪花。 但那年,下了一场非常大的雪。 而那个时候的他,心底全是绝望。 大雪将世界染成了干净的白色,可在他眼中,世界却是一片黑暗。 他再也受不了,他拼了命的逃跑,跑回冷宫。 通向冷宫的,是一条又一条甬道。 他身上穿着单薄的轻纱,但他却完全感受不到冷意。 盯着面前的红墙,他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一头朝着面前的墙撞去。 他敢笃定,这一下,肯定会死……肯定……肯定不会再被救回来!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撞在了一个人的怀中。 “啊……好疼啊……”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女捂着肚子,嘶哈着。 “小祖宗,你练的是铁头功吗?”少女皱吧着脸,表情痛苦的看他。 “我……”他一时有些慌,身子一下就僵住了。 “谁在那边!” 他身后,传来太监的声音。 启皇宫有宵禁,若是被抓住,又会是好生折磨 “快走!”少女起身,抓住他的胳膊,健步如飞,奔入冗道。 好似方才捂肚子说疼的人,不是她。 …… “谢我?”程慕清不明所以,“我有帮你什么吗?” “帮过很多。”林珩目色柔和,看向她的眼睛纯粹又明亮。 两人相互望着对方,氛围变得有些奇怪。 率先打破僵局的,依旧是程慕清。 她身子向前一倾,直直的看着林珩,“阿珩,我没想到你居然……” 林珩呼吸一滞,大脑一片空白。 她离得这么近,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 桌上的香薰还在缓缓燃烧,袅袅升起。 林珩从未觉得,时间会有如此满长的时候。 “你居然这么知恩图报?” “……” “还想着当初救你的事呢?”程慕清大笑,“我说你今儿怎么有点奇怪,是想起当年那场大火了吧?放心,齐王府绝对不会走水的!” 083 噩梦 刚刚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的心意要被挑破。 其实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但也害怕自己这份心意吓到她,将她吓跑。 如今的他,还什么都不是。 如果这次案件能顺利解决,他想告诉她——“你看,我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我会读书,也会有与崔护卫习武……我是不是很符合你所喜欢得那种,温文尔雅,能文能武?” 他想变得足够优秀,足够能配得上她,再向她袒露心意。 他觉得自己应该松口气,毕竟现在的自己,若是心意暴露的过早,说不定只会让两人的关系僵硬。 可他心底,还是有些失落的。 “怎么了?”程慕清歪着头看他。 “没。”林珩牵了牵唇角,“就是想起那场大火了。” “我就知道~”程慕清微微扬起头,一副“我很骄傲”的样子。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都过去了,别多想了。” 林珩“嗯”了一声,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别想了,睡觉。”程慕清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林珩微微侧身,看着她纤瘦的背影,眼皮也越发沉了。 屋内点了安神香,暗香浮动,安抚着每一条神经。 他又做梦了。 梦中,他看见少女行走于宫道之中,她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拼命向前奔跑,伸手娶抓她的衣服,却怎么也抓不到。 下一瞬,场景变换。 四周黢黑一片,他眼前也是一片黑暗。 “阿清?”他唤了一声。 四周空荡荡的,连回声都没有。 漆黑,幽暗,令人窒息。 “林珩~” 他身子瞬间战栗,他感受到自己的脸被人抬起。 他仰着头,看见一张面目可憎的脸。 启国皇帝…… “好久不见啊,来陪我玩玩吧。” “不……” “你过的不错啊,还娶媳妇了?”启国皇帝抬手抚摸着他的脸。 “走开!”林珩拍开他,转身离开。 “发什么火啊?”启国皇帝跟在他身后。 他声音空灵,飘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你觉得,你能摆脱我吗?” …… “林珩?林珩?”程慕清觉轻,隐约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便清醒了。她坐起身,看见睡梦中的林珩面露痛苦,连忙抬手去推他。 “呼……”林珩微微喘息,豆大的汗水自额头滑落。 “林珩,林珩,你是不是被梦魇了?”程慕清摇了摇他胳膊。 “呼……呼……”林珩猛地睁开双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阿清……” “嗯。”程慕清应声。 “阿清。”林珩双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向下一拉,拥在自己怀中,“阿清……”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身子不停的打着冷颤。 程慕清顺势跌入他怀中,整个身子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她先是一愣,后撑起身子,笑嘻嘻道,“做什么噩梦了?” 林珩试探性的虚虚环住她的腰,在感受到细腰不安的扭动了一下后,连忙放开。 “啪——”他的手重重摔在床榻上。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 “你梦到什么了?”程慕清从他身上起来,打破尴尬。 “梦到……启国。”林珩缓缓开口,“还有你。” “我又美救英雄了?” 林珩唇角弯了弯。 “梦里,你说要带我离开,但却再没出现。”林珩静静的看着她,言语中却没有丝毫埋怨,“然后,我一直找你…… 程慕清眨巴了两下眼睛,可能是他的眼神太过真挚,竟让她有些心虚。好似自己曾经,辜负过他。 她将目光放到不远处的茶壶身上,“那只是梦,现实你我结为夫妻,我不会抛弃你的。” “嗯。”林珩应了一声。 “你伤还没好,快起来吃药。” 他缓缓起身,“你起的好早” “还好。”其实她也才醒。 “阿风……” “他出去查案了。”程慕清笃定道,“你好好养伤。” “我也想去……” “等伤好了的。”程慕清满不在意道。 “你相信我吗?”提起查案,林珩像是钻入了什么牛角尖,“不用金鹰卫,我可以查出银子的去向。” “我相信,我相信。”程慕清点头,“那咱先吃早膳,吃完,休息会儿再去想这个案子好不好?” “好。”林珩乖巧点头。 “阿珩……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程慕清略带好奇的问道。 “我会去亲自抓。”林珩说道。 “阿珩,你看那些掌权者。曾经的启国皇帝也好,还是当今圣上,亦或者太子林砚,哪一个是任何事都亲历亲为的?” …… 林珩不说话。 程慕清见状,知道他是钻牛角尖了,便笑笑,“好了,那王爷想怎么查,便怎么查吧。” “谢谢。”林珩松了一口气,抬眼看她,轻声笑了一下。 两人用过膳后,林珩没再赖在温澜院,而是回到了静园。 程慕清后期拍今夕去打听,毫不意外听到林珩独自出门的消息。 她心中没什么气,府外,有程侯爷的护卫,他还是比较安全的。 当下,林珩用过早膳后,便出府去寻阿风。 最终两人在赵府不远处的一个摊子相遇…… …… 赵府。 “你给我好好待在祠堂思过!若你再出去惹事,老子就砍了你!” 一道愤怒至极的浑厚男音,几乎要冲破云霄。 “老爷,别气别气,旭哥也只是被贱人蛊惑。”赵夫人跟在赵尚书身侧,拍着他的胸脯。 “他都多大了?还这么不懂事?”赵尚书气呼呼道,“那贱人约他出去赌,他就出去?” “你们别一个贱人一个贱人的。”赵良旭开口,“他是我朋友。” “你!”赵尚书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真是不知道谁才是真正为你好!” 赵良旭紧绷着脸,跪在蒲团上,一言不发。 赵尚书一点点平复心情,重重的挥了下衣袖,“以后你去哪我都不管,但这一阵,你给我好好待着!等赈灾银案尘埃落定。” “齐王夫妇都受重伤了,也不知道您在担心什么。”赵良旭冷哼,“父亲,您未免太谨慎了。” “齐王是没什么能耐,但他身边有齐王妃。”赵尚书道,“齐王妃是武安侯一手带大的,才智武艺都不容小觑。” “父亲,你怎么还怕上一个小丫头了?”赵良旭笑,“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想到是我?” “你太自负了,不应该小看任何人。”赵尚书叹气,“就连齐王……也不能……” “您胆子真是太小了,他不过是个傻子。” “你为何说他是傻子?” “京城谁不知道,林珩呆傻?” “哼,有什么依据吗?”赵尚书冷笑,“齐王殿下幼时,也是聪慧至极的……” 依据?为什么呆傻?还不是因为谁跟他说话,他都不予理会,就自己一个人,呆呆的盯着某处发呆。跟他无法交流,他甚至没有喜怒。 这可不就是傻? 但赵良旭这次没有反驳,只是默默的跪着。 赵尚书按着胸口,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 “看好少爷。” 夕阳西下,祠堂内点着百根蜡烛,灯光影影绰绰。 赵良旭紧绷着脸,一只手不安的摩擦着。 他赌瘾很大,此刻满脑子都在怀念赌场的骰子、热闹的呼喊。 “咚——” 似乎是石头击打窗户的声音。 赵良旭耳朵微动,起身朝那方向走去。 他微微拉开窗户,看到一张俊俏的小脸。 “小声?” “赵大人,对不住。”少年尖声尖气的道歉,“若不是我,您也不会被赵老爷封在这里了。” “不怪你。”赵良旭摇头,“也是我太想玩了。我已经好久没出去了……” 其实也不过三日,但这三天对于他来说,度日如年。 他曾找府内小厮玩,但小厮碍于他的身份,总是主动输给他,实在无劲。 “那大人现在……还想出去吗?”少年目光认真。 “我怎么能出去?”赵良旭抿了抿唇,“阿声,你有办法吗?” 他已经三天没碰骰子,他感觉浑身有数千只蚂蚁在乱爬,难受死了…… “嗯……”阴柔少年点了点头,“可以,但大人……若是被赵尚书发现……” “他不会发现的。”赵良旭道,“太子将金鹰司的主力全调到他身边了,齐王齐王妃都是不行事的。我也只在晚上出去,他们不可能有人大半夜还盯着我。” “这……” “快!小声,帮我出去。” …… 夜幕幽深,伸手不见五指。 “王爷,有人出来了!”阿风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低声对林珩说道。 两人从早上开始便一直盯着赵府,直到现在赵府才有这么点风吹草动。此刻两人正躲在赵府后门外一个买糖饼的小铺内。 糖饼铺的老板已被两人收买,如今正点着头,坐在椅子上。 这个点已经没什么人了,但这俩人花了大价钱,要在铺中等人。不用点灯,不用伺候人,还有钱,他当然欣然答应。 听方才打更的人喊,现在应该子时一刻了。 糖饼铺老板要睡不睡的,正打算打个盹,那两人便起身离开了。他擦了擦口水,忙收拾收拾关门。 林珩没有什么跟踪人的技巧,还是阿风处处带着他,两人才没被发现。 为了隐蔽一些,两人身上皆穿着带有补丁的衣服。加上两人身子都非常瘦,看上去营养不良,像两个干净的乞丐,一路上竟也没被人发现端倪。 方才从赵府出来的黑袍人走的很快,两人紧赶慢赶才追上。 黑袍人左拐右拐,走到一条暗巷,进入赌坊。 林珩下意识想进去,却被阿风制止。 “王爷,莫要打草惊蛇。” “那怎么做?”林珩不解。 “我们在这个地方多观察几天。”阿风说着,寻了个隐蔽角落,拉着林珩坐到那。 初春的夜晚带着别样的寒气,凉风刺骨,直冻得人哆嗦。 两人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看上去真就与乞丐无疑。 “王爷,想要了解事情的真相,就要站在暗处观察。”阿风一边搓着胳膊,一边说道,“要让自己成为局外人,因为,只有局外人看的最明白。” 林珩眼中露出些许迷茫。 “我们这几日,就不跟他了。”阿风说道,“我们每日都在此处蹲着,看他是不是每日都来。这样,既不会被发现,又能一直观察他。” “万一他去别地方呢?” “他不会去其他地方。”阿风笃定,“王妃娘娘不是让金鹰司派人在各个赌坊看着嘛。” “那这……” “这个赌坊,因为在暗处,鲜少有人知道,所以没有布置金鹰卫。” 林珩看着他,眼底深得如一滩死水。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的望向那座赌坊。 月色皎洁,洒满整个大地。 两人等了许久,直到天色泛白,晨曦照耀,那黑袍人才出来。 按阿风所说,两人没动地方,在原位置假寐。 黑跑男果然没注意到两人,径直离开。 “王爷,记住这个马车。”阿风掀开眼皮,看了一眼,“今日去参加梁尚书吊唁,可以确定是不是赵府的。” 今日是梁尚书吊唁下葬之日,本来应当要早些,但因案子有疑点,梁尚书的尸体一直未得到安葬。直到最近,这案子才尘埃落定。 程慕清没打算参加,当初也就跟他提过一嘴,便没再说要带他去参加。 “王爷,走吧。”阿风站起来,“回去换一身衣裳,咱们去赵府。” 林珩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两人回到齐王府时,天色已大亮。 林珩换了一身深蓝色广袖长袍,头戴玉冠,走出静苑。 刚一走出房间,他便瞧间朝自己走来的程慕清。 他心中欢喜,唇角也不由自主的上扬,“阿清。” “你这是要去哪?”程慕清一脸不解,“穿的也太正式了。” “去梁府吊唁。” “啊?”程慕清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王爷,你与梁尚书有什么交情吗?” “没。” “那你……”程慕清顿了顿,他一向不关心这些琐事,估计连梁上是谁都不知道。那此时此刻提这件事,“你是想调查谁吗?” 林珩点点头。 “我知道了。”程慕清弯唇一笑,摸了摸她的头,“等我,我换身衣服就来。” 对于她的支持,林珩心脏顿时被温柔填满。 四月春风还很凉,但他却觉得浑身充满了暖意。 程慕清换了一身深蓝色大袖,内里搭配白色绣莲花褙子。她头上简单挽了个发髻,插着根白玉簪。 毕竟是参加吊唁,她穿的很是低调,面上也画了淡妆。 她本来身上就带着伤,加上这妆容,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她还生着大病。 084 打秋风 两人坐在马车上,一路来到梁府。 白色绸带高高挂在牌匾上,风一吹就开始飘荡。门口站着的小厮丫鬟皆身着白衣,一个个也都是哭丧脸。 夫妻二人顶着同款病态脸,走入梁府,与梁羡容打过一番招呼。 梁羡容没想到他们回来,有些惊讶,有些厌恶。看到程慕清时,还明显咬了下牙。 但可能是看她满脸苍白,一副随时要倒的模样,她也没做过多的刁难。 夫妻俩跟着吊唁,走了一番流程后,被梁府小厮带到会客室休息。 大厅坐着的都是朝中与梁尚书有来往的各位大人。 林珩这次主动去了男席,不像从前,想黏在程慕清身边。 神神秘秘……程慕清心中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她小口喝着茶。 “齐王妃。” “嗯?”程慕清转眸,“嫂嫂?” “你最近怎么样?”楚氏走到她身前,抓过她的手,柔声问道,“听说你遇刺了,怎么不在家中修养?” “嫂嫂快坐。”程慕清连忙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的空位上,“我的伤不要紧,倒是嫂嫂怎么来了?” 没听说两家有什么来往啊。 “我看梁羡容可怜,没了爹娘,就来看看。”楚氏一笑,“她现在的处境,与我当年别无二致。” 程慕清愣了一下,她对于楚氏的过往,还是有所耳闻的。听闻楚氏父亲是参与晋启大战,殉国而亡的。 父亲亡故那年,她那时刚及笄,家里一堆狼豺虎豹。大房二房都在觊觎她家的家产,她每日连觉都睡不好。 后来,她大哥从战场杀回来,来到楚家,宣布自己与楚氏结亲,为她撑腰。 那时的武安侯府,还是没有人敢去触霉头的。 “你听说了吗?” “什么?” “梁家的亲戚这几日一直住在府上。” 程慕清摇头,这她哪会知道? “都是来打秋风的。”楚氏脸上挂着冷笑,“梁羡容这几日为此,操碎了心。” 程慕清淡淡的“哦”了一声。 两人又唠了一会儿,程慕清听闻林珩还未回席上,有些坐不住,请辞去逛院子了。 梁府比齐王府要小上两圈。 程慕清没走多久,就走到了花园。 花园中几名丫鬟朝她行礼。 “你们看到……齐王了吗?”程慕清问道,她记得没错的话,林珩就是往这个方向去的。 几名丫鬟齐齐摇头。 “王妃,若不,我去叫人找王爷?”今夕在一旁说道。 “人不可能丢,不必弄得这般兴师动众。”程慕清压低声音。 今夕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听话,跟在她身侧。 两人也不知道要去哪,便围着花园开始遛弯。 今日天色特别晴朗,清风吹拂,小意温暖。 %%% 白绫挂在高堂上,豪华的府衙一片素白。 风儿喧嚣,扰人心神。 梁羡容跪在祠堂,双眼无神。她愣愣的盯着堂上的排位,唇角半张。 “姑娘……王姨娘……跑了。”婢女跪在她身侧,小声说道。 “抓回来。”梁羡容开口,“抓回来,给我爹陪葬。” “是。” 婢女刚要离开,便被梁羡容抓住了手,“偷窃贼抓住了吗?” 梁尚书死后不就,府内就丢失了一批金银。 婢女沉默。 “给我抓,挖地三尺,也要挖出来。” “是。”婢女起身,刚拉开祠堂的门,便见祠堂门口站着位身着孝服的中年女人。 女人将婢女推到一边,走入祠堂。 “容姐啊。”女人开口,“别跪坏了身子,你表哥来了,是个与你边边大的少年,你去瞧瞧?” 梁羡容眼神一暗,却没回她的话。 “你还心心念念徐大人呢?”妇人冷笑一声,“如今你父亲死了,你还指望他娶你?”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她的痛点,梁羡容猛的站起身,直直走到妇人面前,抬手钳住了她纤细的脖颈,“你再说一遍?” “我说又能如何?”妇人冷笑,“你心里也清楚,当初徐锦与你定亲,就是看中了你家的地位。” “你!” 妇人用力掰开她的手,将她推到了地上,“我怎么了?” 梁羡容躺在地上,感觉心脏抽抽的痛。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放心,我找的人绝对靠谱。” “你不过是为了掌控梁家……”梁羡容喃喃,“王姨娘也是,从前对我百般好,我被爹批评,她也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我一定以为她是好的。结果呢?她跑了……你们,没一个好人!” “我和她怎么一样?我是你亲姨母,你母亲是我姐姐。” “血缘至亲?”梁羡容嗤笑一声,“我看,你是吸血至亲!” 妇人微微蹙了蹙眉,提起气,却未说话。 她将刚才被梁羡容弄乱的头发别到了耳后,“起来吧,随我去看看。没看,你怎知人怎么样?” 梁羡容坐起身子,将脸别到一边。 “你瞧瞧你,你脖颈后面那一大片白。”梁姨母啧啧两声,“有人要你,就不错了。” 闻言,梁羡容脸色刷一下白了。她捂住脖颈,呼吸急促了两分。 “还有,府上丢失的物件……你也别着了,估计全被卷跑了。”梁姨母摇摇头,“王姨娘好狠的心,居然带走了那么多东西。亏你与她交好。” 梁羡容身子抖了抖,像在压抑什么。 “起来吧。”梁姨母拉起她,带着她往外走。 门外,站着名青年。青年长相普通,见了她,咧开唇角,笑着打招呼,“梁姑娘。” 他漏齿一笑,笑起来有些不大聪明。 梁羡容心底涌起一股怒火,她猛的甩开梁姨母,“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呵……还真是与你一般痴傻!” “你这孩子怎么骂人?”梁姨母满脸不悦,她推了一把青年,“快,按我说的来。” 青年摸了摸鼻子,朝梁羡容一步步走去。 “你!你们要干嘛?”梁羡容一步步后退,眼底出现了一丝惊慌。 “很快就好了。”梁姨母微眯着眼,“你与你表哥一起,正好亲上加亲。” “来人!来人啊!”梁羡容大声喊道。 但可怕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听到她的声音,过来救她! 青年笑吟吟的抓住她的双肩,推着她进入祠堂,将她按在案台前。 “放开我!”梁羡容挣扎着,但却无法摆脱青年的魔抓。她惊恐的大哭起来,浑身都在抵抗。 但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女子,怎可能反抗得过身强体壮的男子? 男子将祠堂的大门一关,钳制着梁羡容,一起滚到蒲团上。 他大手一挥,便将她的腰带解下。 梁羡容感觉周身一亮,尖叫出声,她一巴掌打下去。 青年脸上烙印出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梁羡容趁机抓紧衣服,猛地推开他,逃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门外有人堵着,祠堂又没有后门。她倒在案板上,看着面前父亲的令牌,嚎啕大哭起来。 父亲死了,所有人都想欺负她! 青年男子已跟到她身后,一把拽住她的后衣领。 衣领下,露出了她细腻的肌肤。 “我*!”青年男子松手,眼中充满了震惊。 梁羡容后背,是一大片白,这白就是像一滴墨水落在宣纸上,晕染了边界,蔓延到她的脖颈上。 因她常年梳头都会将头发半披散在身后,因此这块白隐藏的很好。 而此刻…… “你这是什么病?”青年男子后退两步,将手往腿上蹭了蹭,像是生怕被传染。 梁羡容默默将衣服穿好,咬着唇,不去看他。 “娘!她什么玩意?找的什么啊?这要是给我传上了怎么办?”青年一脸嫌弃。 梁羡容攥紧衣袖,明明她身上披着厚实的衣裳,此刻却觉得自己正被剥光了。 就像是发霉的玉米,外皮被一层一层掰开,露出里面参差不齐,丑陋不堪的芯。 她止不住的颤抖,胸腔之中,痛苦如海浪翻滚。 “哎呀,没事……”梁姨母安慰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年,也没见梁府有谁被传上啊。” 母子俩走出祠堂,在外面说话,毫不在意梁羡容的心情。 “姑娘!徐大人来了!” 不久后,门外传来了婢女的声音。 梁羡容一愣,一张小脸表情复杂。 期待、开心、迷茫、抵触…… 她听见门外传来婢女与梁姨母之间的推搡叫骂声。 下一瞬,门开—— 婢女惊恐的看向她,见她无恙,才松了口气。 “姑娘……”婢女看着她,“徐大人来了。” “嗯。”万千思绪想到最后,她一脸淡漠。她走出祠堂,看了眼不远处的青年,邪魅一笑,“你不去洗洗手吗?” 青年身子一僵。 “小心,你全身都会变成这样。”她语气平静,但眼神却是恶狠狠的。 青年男子后退两步,离她远了些。 “呵~”梁羡容笑了一下,缓缓走出门。 “有人要就不错了,也不照照镜子,还嫌弃我儿……” 她没什么感触,只是麻木的向前走。 “梁羡容,你是不记得身后那块骇人的白块了吗?人家徐大人长相俊秀,若不是你爹,怎么可能看得上你?”梁姨母冷笑,“现在你爹死了,他来找你……估摸着,是退婚吧?” 她好似能听见心脏滴血的声音,她低下头,身子有些驼了。 她感觉好累,她心中期盼徐锦能成为自己的避风港。 她好希望,他能抱抱她。安慰她,告诉她,一切都会过去,我会帮你处理所有对她不公的人。 梁府不是很大,但她从祠堂走到正厅,却用了很长时间。 她知道自己心中在抵触什么,但她还是想听徐锦亲口说……他来此的目的。 穿过长廊,走入正厅。她见到了徐锦,徐锦向她行过一番礼。 “你来了。”梁羡容努力想撑起一丝笑容,让自己在他面前……好看一些。 她的笑容带着丝丝悲伤,看上去就像是要哭了般。 “节哀。”徐锦当她还沉浸在丧父之中。 她淡淡的“嗯”了一声,这句话,她每天都在听。 “梁姑娘,我这次来,有件事要与你说。” 闻言,梁羡容双眼微睁,脊梁挺得笔直,好似炸毛的猫咪。 然而徐锦却没注意到她的变化,自顾自说道,“如今,你刚丧父,按大晋律法,你身为子女,应当丁忧三年。我想着,你我的婚约应当推迟三年……” 婚约……推迟…… 梁姨母的笑言一闪而过,“徐锦是来退婚的吧?” “徐锦!你再说一遍!” 梁羡容猛地向前走两步,声嘶力竭的吼道。相比前几日在婚宴时的状态,现在的她清瘦了许多,双颊凹陷,眼底乌青,看上去有些面目可憎。 “我想,我们之间的婚约应该推迟……” “啪!” 梁羡容一巴掌打在他的脸颊,她红着眼,精神有些恍惚,“你要与我解除婚约?” “没有……”林珩呐呐,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挨打。 “你要为了程慕清跟我解除婚约是不是?”梁羡容目光逐渐变得狠辣,“还有……看我爹死了,你我联谊没有用了?徐锦,你这势力的小人!” 说着,她抬手,再一次朝他打去。 徐锦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冷静些,我没想与你解除婚约。” “那你什么意思?”梁羡容喘着粗气,“你拖延时间,一拖再拖,不就为了将来某一日取消吗?” “你冷静点!”徐锦蹙眉,忍不住低吼一声,“你父亲才离世不久,你身为嫡女还需要戴孝三年,所以得推迟……” “你就是要悔婚!”梁羡容听不进去,她双手捂着耳朵,抽泣着,“为什么都这样对我?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伤害我?都是因为……我爹死了,你们一个个都欺负我……呜呜……” 徐锦身子一僵,他抬起手想摸摸她。 但两人还未成婚,这样于理不合。 他收回手,声音温和,“我不会欺负你,我也说为你着想。你父亲方才西去,你便成亲,世人会说你不孝的。” “借口!都是借口!”梁羡容哭的伤心,她抬手,拍打自己的头,看上去很痛苦。 “你冷静一下吧。”徐锦淡淡开口,“我先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 梁羡容身子一顿,她眼前一片朦胧,泪水划过她的面庞,挂在下巴处。 “你难道就没看出……我很伤心吗?” 她喃喃开口。 可能是她声音太小,徐锦连头都没回。 寒风呼啸,将她的心吹得拔凉…… 085 姑娘想怎么做 “徐锦!你真的与齐王妃纠缠不清吗!”梁羡容喊道。 可人已走远,空气中回荡着她的声音。 她身子踉跄,被一旁的婢女扶住了身子。 “姑娘,别伤心。” “我怎么可能不伤心?”梁羡容一把推开她,身子却有些坚持不住,晃了晃,靠在了长廊上。她抬眼望着天,泪水氤氲在她的眼中,要掉不掉。她摸了一把泪,抽了抽鼻子。 “姑娘……”婢女一脸心疼的看着她,心疼的骂道,“都怪齐王妃!要不是她,姑娘您与徐大人也不会产生隔阂。” 梁羡容目光一沉,搭在木栏上的手缓缓握紧了些。 “听说齐王殿下还将曹侍郎救出来了,当日明明听说大人与曹侍郎一起喝酒。怎么最后,曹侍郎被人抬到偏房,咱老爷命丧于水?” “曹侍郎不是沾染上赈灾银案了吗?”梁羡容蹙眉。 “是啊……但齐王殿下破案,将曹侍郎救出来了。”婢女说道。 “齐王救出曹侍郎?”梁羡容眼神飘忽。 “嗯……这赈灾银案一出,曹侍郎肯定要被问斩的。而如今,齐王正在努力帮曹侍郎脱罪,这可不就离救出来不远了?”婢女叹息,“也不知道怎么会有如此巧合,曹侍郎是最后一个见过老爷的,您当时又与齐王夫妇牵扯……如今,齐王又救下了曹侍郎……” 瞬间,梁羡容感觉脑袋嗡了一下。 如今的她,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一个个……都于我作对……”梁羡容猛地捶在木柱上,纤细的手泛出淡淡血迹。 想起之前种种,梁羡容感觉心脏砰砰乱跳,眼前一花,“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姑娘!”婢女尖叫一声,连忙将她扶到栏杆上。 “呼……呼……”梁羡容脸色苍白,她擦了擦唇角,涣散的目光逐渐汇拢,“程慕清……林珩……” “姑娘……”婢女一脸担忧。 “似菊,我要让程慕清与我一样。”梁羡容抓紧她的衣袖,目光狠狠。她的脸白得变态,双眼凹陷,看上去十分凶狠。 “姑娘说的有道理。”似菊点头,“那,您想怎么做?” “我……”梁羡容静静的盯着廊外。 明明春日已经来临,柳树却没如以往那般长嫩芽。 繁茂的树枝相互纠缠在一起,因无人打理,显得十分杂乱。树干干枯,皱纹横生,好似快要死了般。 “我要……所有人陪葬……” 风儿喧嚣,平廊悠长,蜿蜒曲折。梁羡容倚着栏杆,她苍白的嘴唇被鲜血染红,衣襟上还带着点血迹。 她眼底带着一丝决绝,一双搭在腿上的手握得很紧。 & 程慕清本来还蹲在地上看蚂蚁搬运石头,忽听今夕来了一句—— “梁姑娘来了!” 她连忙站起身,理了理衣服,端出自己王妃的架子。 “齐王妃万安。”梁羡容看见她,直直朝她走来,并对她行过一番礼。 程慕清抬头望了眼天,天气晴朗,太阳照常升起。 她“嗯”了一声,回礼。 梁羡容表情平淡,双目无神。 “梁姑娘,你……怎么了?” 她明明表现得很平静,但程慕清却觉得这是这平静下,暗藏凶机。 “我能怎么?”梁羡容勾唇,轻笑,“父亲死了,你还想让我表现出什么样子?对你微笑吗?” 程慕清一噎,她没失去父亲,无法安慰她什么。 “想哭就哭吧。”她如是说道,“不要憋坏了身子。” “我为什么要哭?”梁羡容反问,她脸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看上去又带着几分脆弱的破碎感。 程慕清不知怎么,突然有那么一丝心疼。 “不哭便不哭,什么让你开心,你便做什么。”程慕清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还要生活下去。” “呵~”梁羡容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有的人生下来就幸福美满,有的人生下来就是支离破碎的。 梁羡容脚步微顿,转身望去,正好对上程慕清看自己的眼神。 那眼神中,充满了心疼、同情、还有一丝疑惑。 “不要用那种目光看我。”梁羡容咬着牙,像只炸毛的刺猬。 “哦……”程慕清收回目光,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颊。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心疼上她了? “王妃……”今夕见梁羡容走远,小声说道,“这梁姑娘刚刚眼神,怎么像想杀您啊?” “我哪知道?”程慕清也是满脸疑惑。 “唉……奴婢感觉梁姑娘实在太敏感了。”今夕叹气,“姑娘您明明是为她着想,结果到她那,就变味了。” “算了,反正我与她之间也不会有什么来往。”程慕清朝与梁羡容的相反的方向走去,“别计较这么多了。” 今夕赶忙跟上,“王妃不数蚂蚁了?” “不数了,没意思。”程慕清打算回正厅,继续和嫂嫂待一会儿。 长长的回廊上,走过一群侍女。 程慕清无意中瞥了一眼,结果就是这一眼,她猛的睁大了双眼。 …… 林珩本想趁现在所有人都在大厅吊唁,去后院找确定赵府的马车。 没想到刚到,直接迎面撞上了赵尚书。 “齐王殿下。”赵尚书满面笑容的对林珩行礼. 林珩没看他,像雕塑般,直勾勾的望着他身后。 难不成,还真是个呆傻的?赵尚书默默在心中吐槽,又忍不住惋惜,这孩子当初可是很聪明的,就连今上都十分重视。 花纹、材质、棉布…… 林珩观察着赵尚书身后的马车,目光微微凝聚。 赵尚书没注意到他的目光,转身朝车夫摆了摆手,让他找个地方拴马,自己则与林珩恭维两句离开。 出门在外,哪怕再不熟的人,他都会客套两句。 但显然,林珩不吃这套,看都不看他一眼。 赵尚书继续在心中吐槽了一句:“还真是傻子!” 待他离开,阿风凑到林珩跟前,“王爷,您觉得呢?” 林珩没说话,只是摇了下头。 “唉……居然不是他吗?我一直觉得赵良旭很可疑。”阿风叹口气,“王爷,那您觉不觉得,从赵府出来的马车,可能是被人可以装扮过的?” 林珩呆站着许久,突然脚步一动,直勾勾走到方才那马车前。 车夫刚栓好马,此刻见他来,有点惊讶,“齐王殿下万安。” 林珩没看他,只是一寸寸盯着马车。 “这位大哥,跟您打听个事。”阿风掏出满满一包银子,往车夫手里塞,“你们府上,还有没有其他马车?” “自然是有的啊!”车夫经不住这么多钱的诱惑,默默收下。 “那这些马车都一样吗?” “不一样啊。”车夫面露不解,“世上哪有一摸一样的东西?” “……” “可有蓝顶,红木,绿帘的?”林珩开口问道。 “有……”车夫刚说一个字,便顿了顿,他抿了抿唇,目光有些挣扎,“你们问这个干嘛?” “兄弟,给你钱,就是让你别多问的。”阿风拍了拍他的手。 车夫看着手中的荷包,一张嘴嗫嚅着,“有……” “没想到,齐王殿下居然要买通一个小小车夫?” 一道浑厚的声音打破了几人的交易。 “老爷!”车夫手一抖,差点没拿住荷包。 “你怎么不继续说了?”赵尚书笑着。 “有什么有!”车夫登时反应过来,朝林珩吼道,“别以为有几个破钱,就能买通我!” 说罢,将荷包砸在林珩身上。 “王爷?”赵尚书歪头看他,“您打听我家马车做什么呢?” “我家王爷自然是看上你家马车了。”阿风挡在林珩身前,“所以想打听一下。” “呵呵~”赵尚书笑笑,“臣觉得,还是齐王殿下的马车更敞亮,更舒适。” 阿风抿了抿唇,脸色依旧平淡。 “齐王殿下。”赵尚书开口,“您的伤还没好呢吧?还是多休息休息,别出来吹风了。” 林珩没说话,却见他身后不知何时站着几名身材魁梧的壮汉。 “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阿风惊呼。 “下官能做什么?”赵尚书笑眯眯道,“不过是与王爷闲谈……” ¥ “今夕,你看那个侍女。”程慕清迅速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嘴唇不动,咬着牙说着。 今夕看了一眼,迅速低头,“像那日给您带路的宫女。” 她语速极快,但程慕清还是听见了。 没想到能在这遇见她? 程慕清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冲过去把她捉拿归案。但她还尚存一些理智,知道不能打草惊蛇。 那个宫女破坏梁姑娘与徐锦的关系,又找替罪羊,如今还待在梁府,肯定还是有所图谋的。 可她到底图什么? 不会是图徐锦吧? 程慕清倒吸一口凉气,暗道,徐锦真是个狐狸精。 虽心中思绪万千,程慕清面上却是未显。她淡定的喊了声,“站住。” 前方不远处的女婢脚步微顿。 “过来。”程慕清身上带着几分独有的威严。 女婢转过身,低着头向她问好。 “抬起头。” “奴婢不敢看王妃娘娘……” 尊卑有别,低等奴婢的是不能正眼看主子的。 程慕清抬起纤纤素手,抬起她的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回齐王妃,奴婢似菊。” “名字不错,希望你如菊花安逸悠然。”程慕清说道,“你看到齐王了吗?” “回王妃娘娘,奴婢没看到。” 她瞳孔微微发颤,像是害怕。 “你在怕我吗?”程慕清蹙眉,怎么还抖上了? 她长得很吓人? “没……奴婢不敢!”似菊眉头皱成了八字,登时便委屈得哭了起来。 “唉?你?”程慕清端不住了,连忙后退两步。 这……这是要赖上自己啊! “你在干什么!” 不远处,看到此情此景得梁羡容怒吼一声,疾步走来。她虽然看上去极其虚弱,但又不知哪来的力气,步步生风。 “梁姑娘,我可什么都没干。”程慕清抓紧机会,给自己撇清关系。 “没干?”梁羡容冷笑,她双眼猩红,“那似菊为何会哭?” 我哪知道?! 程慕清感觉像是吃了一万个黄连,苦死了。 “齐王妃可真是嚣张跋扈。”梁羡容咬着牙,狠狠的说道。 她状态看上去真不好,自己还是别与她计较了……程慕清抿了抿唇,“我就不在此打扰梁姑娘了,告辞……” “心虚了?”梁羡容冷笑,双眼布满了血丝。 “你冷静些……”程慕清蹙眉,她一向不与人争论,此刻见她在自己面前大吼大叫,哪怕对似菊心存疑惑,也不想逗留。 “我很冷静。”对方定定的看她,“若非我回来,你是不是就要对似菊做什么了?” …… “王爷,您若真喜欢我家的马车,不如稍后随我回府,我给您挑两套?” 林珩突然想起书中的一个成语——打草惊蛇。 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神,林珩垂着眼,“好。” “王爷,当真要来?”听到这个答案的赵尚书其实也有些惊讶。 现在四处无人,他若跟自己走,出了什么事,可谁都保不住。他是傻,还是另有图谋? 林珩点头。 双方对峙。 “好啊。”赵尚书轻笑一声,做了个请的姿势。 “王爷!”阿风一脸担忧的看向林珩,压低声音,“不行啊……王妃会担心的。” “那你去与王妃说一声不就好了?”赵尚书淡淡道。 阿风面露纠结。 “走吧。”林珩开口。 赵尚书带着他登上马车,又差小厮去与梁家说一声,自己先走了。 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阿风神色复杂,转身跑入梁府。可能是他跑的太快,差点冲撞了府内的贵人。 程慕清刚从梁羡容那脱身,便瞧间疾步狂奔的阿风。 他满脸焦急,像是后边有恶犬在追他。 “阿风!”程慕清叫他。 那方阿风一个急刹车,转头看向她,楞了两息,连忙朝她跑来。 “王妃!”阿风冲到她面前,“王爷去赵尚书府了!” 程慕清有些诧异,“他去那做什么?” “不……不……”阿风摇头,皱着眉,眼中带着些许惶恐不安,“怎么办啊?万一他对王爷……” “不会的。”程慕清安慰,“他不敢对皇室做什么。” “那王爷……” “我们先回去吧。”程慕清面色平静,不知在想什么,“走之前,先去与梁姑娘说一声吧。” 好不容易摆脱梁羡容,现在又要回去找她…… 程慕清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倍感无奈。 086 赵府 正堂。 屋内寂静,香烛静默的燃烧着,飘出一缕缕白烟。白烟自下向上飘去,缭绕于房梁之间。 堂上正中还摆着梁尚书的棺材,梁羡容安静的伫立在棺前,手搭在上面,双目空洞。 “羡容啊,你刚才也去见徐大人了,也明白,他现在不需要你了吧?”梁姨母声音尖锐,“还是听姨母的吧,姨母绝对不会害你。” “父亲还未下葬,你这个姨母打秋风就打的就这般厉害……”梁羡容笑了一下,“亏父亲在世时,念着母亲的情分,对你夫家那么好……” “就是因为你父亲对我好,所以我才对你好的嘛。”梁姨母拍了拍她的肩膀,“婶母这几日不都陪着你打理府上事务……” “所以府上才丢了那么多东西。”梁羡容平淡的说道。 “你……”梁姨母面色不佳,“你这是什么话?姨母好心帮你打理家业,怎么到你这,就便变成我私吞了什么……” “难道不是吗?”梁羡容反问。 梁姨母脸色一白,手指抖了两下,见四下无人,她狠狠道,“你个姑娘家,守着这么大的家业,暗中盯着的多少人?你倒不如让我帮着你打理,虽然我家老爷不是什么大官,但到底也是个官啊……你表哥……你不喜欢。还有我夫家的二弟,虽然年纪大点,但会疼人啊。” “四十五,丧偶,让我去做他第三任继室……”梁羡容薄唇轻启,“姨母,您对我可真好啊……” “你信姨母的准没错,姨母是过来人,绝对不会害你的。改日我让你见见他。”梁姨母念叨着,“婚姻哪有什么两情相悦?柴米油盐后都是亲人,你找个对你好的……” 她声音尖锐,传到梁羡容耳中变得模糊不清,像是麻雀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她感觉心中有一团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将她整个任烧透。 这个点,吊唁的人都已被安排到后院,堂内只剩下两人对峙。 梁羡容感觉大脑嗡嗡作响,她看着一旁燃着蜡烛的油灯,有那么一瞬间,想举起去砸梁姨母。 甚至,她眼前已经有画面了。 “大晋律法,父亲离世,儿女需丁忧三年。” 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传来,“这位夫人这么着急给梁姑娘谈亲事,不怕家中老爷被弹劾吗?” 程慕清脸上带着不屑的嗤笑,站在门口,神色有些懒洋洋的。 虽然她与这位主人闹了不愉快,甚至最后直接拿“王妃”头衔压她,才摆脱她……但,礼貌还是要有的。 按礼制,客人临走前,是要与主人打个招呼的。 但让程慕清意外的是,打个招呼,还能看到这场面。 “齐王妃?”梁姨母一愣,连忙行礼,“臣妇哪敢,臣妇只是想定下来,也让侄女有个依靠……” 依靠?程慕清笑了,她觉得滑稽,“确定不是吸血虫吗?” “王妃说的哪里话,臣妇愿一直照顾侄女。”梁姨母道,“这本就是自家事,是臣妇该做的。” “得了吧。”程慕清向来直来直去,“不就是为了那点家产嘛。” 梁姨母脸色微变,这齐王妃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人留。 “按大晋律法,家产上传父母,下传子女,你惦记什么?”程慕清双臂环胸,语气带着厌恶。 “臣妇不敢惦记……”梁姨母咬着牙说道。 “你这叫不敢惦记,那什么叫?” “我家的事,不劳烦齐王妃指点。”梁羡容突然出口,她目光悠悠,瞥了一眼程慕清。 “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今夕气的直跺脚。 “算了算了。”程慕清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 眼看着齐王妃离开,梁姨母走到门口,将门口的丫鬟小厮骂了个狗血淋头,骂他们不知道吭声。 小厮丫鬟也表示很委屈,程慕清到时,威胁他们不许说话。对方是王妃,他们哪敢反抗? * 马车辘辘行驶在街道两侧,车室内少了林珩,程慕清瞬间感觉空荡荡的,心情也跟着莫名的烦躁了起来。 她拄着下巴,望着车窗外,心中盘算着梁府如今的情况。 如今梁尚书离世,梁羡容的七大姑八大姨全冒出来打秋风。 梁羡容对她存在莫名的敌意,可能是因为徐锦……啧,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到底是谁乱传的? 想到这,她又记起了那名叫“似菊”的丫鬟。 虽然与那日带路的宫女长的很像,但性格似乎又完全不一样。 那日那个宫女性格冷静,宠辱不惊。今日这个,还没说两句话,就脆弱的哭了,像只可怜的小狗。 当然,不排除她有演的成分。 她得想个办法,确认似菊的身份。 其实她心中更认同,似菊是装的。她若是装出来的,那么基本可以确定,是她有意破坏徐锦梁羡容感情,这其中的诱因可能是她爱慕徐锦,亦或者其他。 如今梁家太乱了,守门小厮一个个都很懈怠,她今日在花园数蚂蚁,数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居然都没见到几个丫鬟经过。后来出府时,守门小厮更是看都没看来宾,任所有人进。 真是犹如一团乱粥。 嗯…… 或许,她可以在夜里探一探似菊? 在心中一顿计划后,马车停在了赵府门口。 走下马车,便有小厮引她入府,来到正厅。 赵尚书的府衙整体简洁气派,能看出搭建所用的木料是极好的。 府上丫鬟为她倒了上好的茶叶。 茶水甫一出壶,便有一道暗香扑面而来。 程慕清嗅了嗅,顿觉耳聪目明,心情舒畅。她静静观察屋内布局,似是随口问的般,“听闻赵尚书只有一个儿子?” 丫鬟低着头,没说话。 “我家王妃跟你说话呢。”今夕扬了扬下巴。 丫鬟将头低的更深了。 “你……” “不说,等我撬开你的嘴吗?”程慕清勾唇一笑,向后靠去,有些像玩世不恭的贵公子,“况且,我问的是什么秘辛吗?” “是……府上只有一位少爷。”丫鬟缓缓开口,声音细若蝇声。 “真是费劲。”今夕嘟囔了一声,“若是在齐王府,早发卖了。” 丫鬟抖了下身。 “可人家不是在齐王府的啊……”程慕清顿了顿,笑道,“若不,跟赵尚书讨要了去?” 丫鬟一愣,瞬间脑补出一部自己被买回去虐待的话本子。 “你家那个少爷呢?”程慕清装作没看到她的脸色,“上衙?不对啊,这几日户部一直在被调查,参与赈灾银案的,应该都待在家吧?” 赵良旭参与了赈灾银的押送,前一阵被金鹰司请去盘问。因没问出什么,便被放回家等消息了。 “是……在家。”丫鬟说道,“被老爷关在祠堂了。” * “被我关在祠堂了。” 赵尚书双手背在身后,迎着温柔的春风,站在长廊尽头。 他眼睛浑浊,有些有深不见底。 “为什么?”林珩站在他身后,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马车。 没有他在夜晚看到的马车…… “因为他太不听话了,他觉得赈灾银案有问题。我说,这是金鹰卫该断的……”赵尚书看着他,笑着,“不是你一个黄毛小子能解决的。” 林珩抬眼与他对视。 空气瞬间安静了一瞬。 “犬子不服气,跟下官大吵一架,下官就给他关在祠堂了。”赵尚书说着,“王爷要去看看他吗?” “好。” “马车呢?” “不要了。” 赵尚书没再说什么,带着林珩往祠堂走。 方才林珩看那些马车时,一直在问他家中的情况,似乎不是为马车,而是为赵良旭而来。 马车只是个幌子? 也是,马车有什么好看的? 可为什么他觉得哪里怪怪的? 两人去了祠堂,在那,林珩见到了赵良旭。 对方双眼凹陷,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看上去像是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对方淡淡扫了他一眼,继续跪坐在蒲团上。 “赵良旭。”赵尚书喊他,“齐王到了,还不拜见?” “齐王殿下万安。”赵良旭扭转着身子,虚虚一拜。 这一拜,更像是在拜空气。 “你这小子!”赵尚书拂袖,脸色不佳,但面向林珩时,又堆满了笑脸,“王爷,别介意,犬子性格就这样……”他嘿嘿一笑,看上去十分抱歉。 林珩在心中默默记下赵良旭的长相,又看了眼祠堂结构。 与大多数家庭一样,都是一个正正方方的大屋子,正中摆着一条又长又大的案台,上面摆放着灵位。 支撑房梁的柱子,被涂成了朱红色,看上去很结实。东西两侧各有两扇窗户,四周点着一排白蜡。 赵尚书似乎又与他说了些家长里短,林珩没兴趣,也没回应他,直接转身离开。 出了祠堂,林珩又暗中观察了一番祠堂四周。 他看了许久,赵尚书也不催促他。 直到一个小厮来报“齐王妃来了”,林珩才回过神,他不再去观察,而是跟着小厮去找程慕清。 来到正厅时,程慕清正端着身子,浅尝一口茶。 “齐王妃娘娘万安。”赵尚书拱手行礼。 程慕清微微颔首,表示回礼。 “王妃娘娘可要参观小府?”赵尚书笑笑,“刚刚王爷刚参观完。” “那我便不去了。”程慕清起身,“这茶不错。” “王妃喜欢,改日下官差人给您送去。” “那倒不必。”程慕清摆摆手,看向林珩,“走吧,王爷。” 林珩点点头,跟在她身侧,随她一同离开。 一个大男人,整天跟在媳妇身后……赵尚书摇了摇头,满脸的不屑。 市井喧嚣,四处充斥着吆喝声。 “王爷,你去赵府,是向查赵良旭吗?” 马车平稳的行驶于市井小路,车室内,两人面对面坐着,面前摆着的小茶几上燃着暖香。 “算是吧。”林珩淡淡的回道,他将那日夜晚所见告诉程慕清,又道,“我今日是想确认那辆马车是否是赵家的。” “结果呢?”程慕清忙问。 林珩摇头,“没找到……” “没关系。”程慕清笑笑,“我今日在赵府与丫鬟打听到,赵良旭被关在祠堂,而祠堂后正好有一条小路……要不,今晚去探探?” 此次赈灾银案,金鹰卫已调查过赵家父子,也问了关于赵良旭与曹达表弟的来往。但可惜,没什么都没查出来。 赵尚书毕竟是朝中大臣,没有证据就拿人逼供,也是不可取的。今日之行,程慕清便想到了暗中取证。 “那条路,我也看到了。”林珩道,“有很多树木遮掩……很隐蔽……” “你也看到了?”程慕清挑眉,“你不是与赵尚书一起?” “嗯。”林珩点头,“的确看到了。” 程慕清靠在车壁上,眼珠子一转,“赵尚书与你唠了什么?” “闲聊。”林珩道,“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她睫毛微颤,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什么。 是夜,寒风呼啸,冷气浸骨。 高墙上,一道黑影闪过,稳稳落在地上。 那黑影身姿矫健,跳上房梁,一路急行。 “谁!” 寂静的夜,下方忽然传来一道惊呼声,黑影骇然,连忙闪身躲在一颗树后。过了几息,见四周无人,他连忙连滚带爬的翻入一间院子。 院子四下无人,但屋内的油灯却点着。 黑影躲在阴影后,目光锋利的盯着主卧。 卧房内燃着烛灯,暖色的灯光从屋内渗透到寒气森森的暗夜之中。 趁着黑夜,他跑的飞快。 就在他小心翼翼撬开次间窗户,准备翻进去时,忽听身后传来一道破空之声。 他堪堪一躲,胳膊上却还是中了一箭。 埋伏?!黑影连忙顺着阴影翻出院子,原路返回,准备离开赵府。 不想刚出院子,一抬眼,便看见穿着统一的赵府小厮们。 他呆呆的站起身,栽了…… 眼看着无路可走,黑影索性夜不挣扎了,盘膝坐在地上,任由这些人像看猴子一样看自己。 “齐王妃娘娘?”赵尚书从人群中走出,“轻功不错啊。” 那黑影一愣。 “王妃娘娘,这大晚上过来,是做什么呢?” 黑影没说话。 “夜色深沉,王妃夜探下官的府衙,真是让下官受宠若惊。”赵尚书说着,又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但刚刚在下以为是进贼了,便叫人报了官……王妃……” 087 调查似菊 黑夜漫长漆黑,无形的风将油灯吹的轻轻晃动。 “俺不是什么王妃。”那人操着奇奇怪怪的口音,开口说道,“你们认错了。” “那你是王妃派来的人?”赵尚书丝毫不尴尬,继续审他,“那麻烦你回去见到王妃……” “什么王妃不王妃的,俺就是个梁上君子,不认得你说的什么妃。”那人叹口气,“还以为进来能盗不少货,没想到竟栽在这了。罢了罢了,大不了继续去京兆府蹲着……” 赵尚书皱眉,上前两步,一把拽下黑衣人的面罩。 面罩下,是一张粗糙的,陌生的男人脸。 “你不是……程慕清,也不是她带来的人?”赵尚书眉头几乎要拧在一起,他故意统一整府的口径,诱对方入细查……没想到,居然被识破了?他冷哼一句,“程慕清,倒不能小看你……” 男人缩了缩脖,“你能别这么看我吗?挺瘆人的……” “你是想进京兆府,还是想要钱?”赵尚书从腰间取下荷包。 荷包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了两番,里面碎银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男人盯着荷包,满眼渴望。 另一边—— “阿嚏——”程慕清捂着鼻子,小声打了个喷嚏。 也不知道赵府如何了,今日她雇人将“赵府祠堂后有一条小路”的消息透露给附近的扒手。 不出意外,应该会有扒手在这几日行动,盗点什么。她已经在赵府附近安排了自己人监察。一旦贼人安然无恙逃出,她的手下便会将他押个正着。 她不确定赵府有没有布置陷阱,便只好寻个“毫无关系”的贼人去探探路。 反正不管布不布置陷阱,贼人都会被抓,倒也不会影响赵府什么。 她身上穿着的黑色劲装内里带着貂绒,但在这三月的夜晚,还是很冷。 程慕清从树上跳下,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方才继续行动。 “凭什么这银子,你拿这么多?” “这可是我冒死偷出来的!你就放个哨,还想多拿?” 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她踮着脚,朝那方向跑去。 到了地方,她看见是两名身着朴素的小厮正激烈的吵骂着。 程慕清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微眯起一只眼睛,瞄准,发射! 其中一名小厮应声倒地。 “唉?你干嘛!”另外一名小厮吓得后撤一步,“你以为你装晕,我就会多分你吗?” 半响,对方没反应。 小厮怕他赖上自己,转身便要跑,但没跑两步,便觉小腿一疼,不受控的摔倒在地。 他撑起身子,刚爬起来,脖颈后边是一凉,身后有人捏住了他的脖颈。 他脸色登时煞白,“谁!” “嘘,我不伤你性命。”女子声音清亮,“我只问你一些问题。” “请……请说……” “府上的似菊,是什么来历?” “是……是……”小厮哆哆嗦嗦,一时间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是管家买来的丫鬟……” “她性情如何?” “挺好的……”小厮咽了口唾沫,“您与她什么关系?为什么问她……” “太子大婚那日,她去了吗?”程慕清不答反问道。 小厮思索两息,“不知……”在感受到脖颈间那匕首凉了几分后,他连忙改口,“去了,去了!大姑娘特意带去了!” “她是梁大姑娘的贴身侍女?” “是……”小厮说道,“原先只是个打杂的,后来得姑娘赏识,就被调去当贴身婢女了。” “你知道她的身世吗?” “不知道……”小厮摇头,他怎么可能知道似菊的身世? “她住在哪间屋子?” 小厮当下指了个方向,“应当在大姑娘的院……” “我不想伤你,现在你将银钱藏好,装晕。”程慕清说道,“你同伴醒后,就说一个黑影闪过,给你拍晕了,钱也不见了。” 她这算是在帮自己?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程慕清笑道,“双赢,你同不同意?” 人都是利己的,小厮没思考多久,便闷闷点了点头。 程慕清松开他,又问,“梁府最近是不是不大太平?” “嗯……”小厮点头,“老爷去了,大姑娘也不掌家,自然乱套……” “好。”程慕清开口叫停。 小厮识趣的倒在地上,不出声,好像真的被人拍晕了一般。 程慕清沿着小厮所指方向跑去,如小厮所说,梁家如今当真没有一点大户人家的样子。奴才偷懒,懈怠,不守职责,院子漆黑空荡,连个灯都没有。 梁尚书一死,这个家就散架了吗?程慕清微微蹙眉,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应当不至于造成如今的场面吧? 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人已经翻窗跃入似菊所在的耳房。 耳房内还有其他侍女,程慕清身法快,拍晕几人,只留下一名。 侍女原想跑出房间,不想却被程慕清抓了个正着。她缩在角落,不敢大声呼救,怕对方给自己杀了。 “这里是似菊的房间?”程慕清压低声音,询问道。 “是……” “似菊住在哪?她的东西都放在哪?” “住在这……”侍女颤颤巍巍抬起手,指了个方向,“就那……” “安静的站着,不许动。”程慕清松开她,“否则我的匕首,可不长眼。” 侍女默默面壁。 程慕清在柜子和床榻翻了两下,没发现什么可疑之物,她转头问那丫鬟,“你可觉得似菊有什么奇怪之处?” “她……她就是……在大姑娘面前一个模样。”婢女说道,“一副良善的模样,但在我们面前,又是另外一副模样……讨厌的很。” “什么另外一副模样?”程慕清追问。 “就是很讨厌。”说道这,婢女露出忿忿的表情,“冷冰冰的,像谁都欠她钱一样……” 表里不一……程慕清心下一咯噔,将东西整理好,恢复原位。 “小姑娘,不要说我来过。”程慕清推开窗户,“否则以梁府的情况,我随时都能来找你~” 婢女咽下一口唾沫,无声的点了点头。 程慕清很会躲藏自己,她隐于黑暗之中,一路急行,来到梁家祠堂。 祠堂内,点着数盏明灯,灯火通明,影影绰绰。 程慕清轻轻落到祠堂房梁上,俯身,侧耳倾听。 “姑娘,那咱们就这么干吗?” “对……我要所有人付出代价……似菊,你……” “姑娘。” 你什么啊?怎么被打断了?她才刚听唉!程慕清疑惑的皱了皱眉,心中不是很开心。 下一瞬,她耳朵微动,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谁在上面!” 糟!怎么被发现了?程慕清来不及多想,连忙起身越到另一个房顶,快速撤离。 “给我追!” 是梁羡容的声音。 程慕清轻功极好,只见她身法鬼魅,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但毕竟这里是梁家的地盘,任她溜得如何快,四面八方都有人出现的情况下,脱身还是有些困难的。 她左闪右躲,最后不知不觉跑入一个空旷,杂草横生的院子。 可能是她跑的太快,竟没注意脚下有一口废弃多时的井。 只见前一刻还在奔跑的黑影,下一瞬便消失了…… 梁羡容望着一望无际的黑暗,尖叫着让小厮找人。 & 程慕清抑制住想要尖叫的想法,双脚双手一撑,与井壁摩擦发出“斯拉”声。 终于停下后,她微微俯身,从怀中掏出火折子。 井底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带着诡异的阴冷。 她能听见黑暗中,自己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的声音,也能感受到身下散发的阵阵凉气。 拔开火折子,呼出一口气。 火折子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映亮了她半边脸。 她微微喘着粗气,额头冒着细密的汗。 在火折子的照耀中,井下反着粼粼淡光。 看上去有些泥泞,是个泥潭吗?程慕清大口喘着气,喘着喘着,突然闻到一股浓重的恶臭。 这股臭就像是肉腐败了好多天,又被加了个臭鸡蛋的味道。 她皱了皱眉,拿着火折子向下照。 这不照不要紧,一照吓一跳。 井底居然有一具尸体! 她倒吸一口充满腐臭味的空气,手指微颤。 尸体半浸泡在泥水中,头发散乱,上面歪歪扭扭插着枚银簪。可能是井下环境原因,尸体肿胀,面目全非。 程慕清向上仰头,收起火折子,强迫自己忘记方才的所见,一点一点向上蹭。 “无意打扰,对不住。”边往上爬,她边说道,“来日,我定会捞出你,让你入土为安,为你伸张正义!” 女尸:…… 终于从井中爬出后,程慕清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但不远处即将靠近的火光还是让她不得不撑着疲惫的身子,快步离开。 翻过高墙,程慕清在屋顶上飞跃,最终回到齐王府。 虽然这一夜折腾了些,但好在没受伤。 程慕清回到温澜院后,便看到站在长廊上的少年。 少年披着黑色貂皮大氅,脸色不大好,双颊更是被冻得发红。 “林珩?”程慕清楞了一下。 “你去哪了?”少年蹙眉问她,“怎么没带崔护卫一起?” “出去随便转转。”程慕清一笑。 她认为关于梁家的事情,不必告知他。 林珩走下台阶,拉起她的小臂,“受伤了……” “不就破了点皮?”程慕清觉得好笑,“没事的。” 少年长长的睫毛轻轻打着颤。 如果我可以帮到你就好了……他心中翻涌着无力感。 “阿!抱歉!”程慕清像是突然醒悟般,“是我连累你受伤了。” “不……”林珩摇头,“只是小擦伤,我没事的。” “那你怎么了?”程慕清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屋子走,“你不冷吗?我们进屋说。” “没什么。” 林珩不愿多说,程慕清便也没再继续刨根问底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房间。 屋内,今夕正看着炭。 “王妃!”今夕见她回来很开心,“洗澡水已放好了。” “嗯。”程慕清点头,对林珩笑了笑,“王爷,我就不留你。” “可我刚进来……”林珩委屈巴巴道。 “可我要沐浴了。”程慕清无奈道。 “我在这等你。” 见他如此坚持,程慕清张了张嘴,默默点了点头,“好吧。” 进入净室,今夕在一旁不紧不慢的伺候起来。 她胸口的伤因剧烈运动,撕裂开了,此时正渗着血。 “王妃,您也太胡来了。”今夕小心翼翼的为她擦身子,眼睛有些红。 “皮肉伤罢了。”程慕清毫不在意的躺在浴桶中,“你觉不觉得本王妃身上带着点味?” “什么味?”今夕不解。 “死人味……” “啊!”今夕惊呼,手中的帕子“啪”的一声,掉入水中。 “你这小胆,什么时候能大点啊。”程慕清面露无奈。 “咚咚咚——” “阿清,怎么了?” 净房外,是林珩焦急的声音。 “没事~”程慕清懒洋洋的喊了一声,“今夕看见虫子,吓了一跳。” 门外静默。 “王妃,你就知道吓唬我。”今夕低声诉说不满。 都不跟王爷这么唠,就知道吓她! “呵~”程慕清抹了一把脸,想起井下那具女尸,“今夕,你去查一下,近期梁府,除了那位王姨娘,还有什么人失踪。” “哦……好。”今夕愣愣的点头。 不知从何时起,王妃总是让她查奇奇怪怪的事情。 沐过浴后,今夕小心翼翼为她上好药,打扫好净房后才离开。 屋内静悄悄的,程慕清更是直接瘫倒在床。 胸口上的伤一抽抽的疼,让她有些浑身无力。 “阿清。”林珩端着一碗汤走到她床头,“我叫白露炖的鸡汤……” 程慕清有些意外,她撑起身子,“多谢王爷。” 林珩低着头,双颊飘过两团绯红。 程慕清“吨吨吨”的一口喝下,将碗还给他,“王爷,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要事?” “没……”林珩摇头。 “那你……” “就是看你没回来,有些担心。” “放心。”程慕清摸了摸他的头,仿佛是在给他顺毛,“我不会有事的。” 屋内氛围安静,林珩乖巧立在她床前,垂着眼,不说话。 “阿珩……”程慕清躺在床上,以她的角度,林珩站在自己面前,还是十分有压迫感的。 林珩“嗯”了一声。 “你……”程慕清抿了抿唇,“不回去休息吗?” 088 审问 哪怕林珩在迟钝,也明白她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他往后退了退,没说想留下过夜的请求,只道,“你好好休息……我这几天……出去查赵良旭” “好。”程慕清笑了一下。 待林珩离开,程慕清叫来今夕,对她叮嘱两句,便将她放出门了。 黑夜幽深,今夕穿成一个胖球,手中抬着盏油灯,走在庭院中。 “今夕!”阿风颠颠跑到她身边,“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哦……我去一趟金鹰司。”今夕说道。 “这么晚?”阿风诧异道,“不若我帮你吧,你要去做什么?” “不用。”今夕拒绝他。 “这么晚了,你知不知道你一个女孩子多危险?”阿风拦在她身前,挡住她的去路,表情认真,“你不怕与见坏人,被坏人咔嚓?或者被……” “你!你就不盼着我的点好啊!”今夕惊呼。 “我是为你好。”阿风蹙眉,“这么晚,哪有女孩在街上孤身行走的?你这不是等着别人来欺负吗?” “我……” “你告诉我,你要跟什么?我帮你。”阿风打断她。 “说了,不用。”今夕扒开他,继续走。 “那我陪你。”阿风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你……你干嘛对我……” “因为我喜欢你啊。” “……”今夕顿觉眼前一花,满面燥热。 “我没骗你。”阿风认真道,“我是真的喜欢你。” 今夕仰着头,没回他,心跳加快。 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十分诡异,寂静,尴尬,时间在两人身上过得很慢。 “所以你呢?” 阿风开口,“你出去……不会是约见情郎吧?我是不是晚了一步。” “才没有!”今夕赶忙辩解,“我……我是去帮王妃办事……” “办什么?” “帮王妃去金鹰司,找位会仵作之道的人……”今夕说道。 “为什么要去找仵作?”阿风面露不解。 “不知道。”今夕摇头,“王妃从梁府回来后,就让我去金鹰司了……” 阿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 次日,程慕清一觉睡到午时。 她感觉睡的脑子有些昏,今夕听见床榻上传来窸窸窣窣声,便知上她醒了。 “王妃。”今夕将她扶起,端来水喂她。 “消息送到金鹰司了?”程慕清姿态端庄,小口喝着白水。 “送到了。”今夕点头,“言大人说,贺大夫就会,会派她来协助您。” “贺千元?”程慕清点点头,“挺好……” 今夕转身帮她取来衣衫。 “可有人陪着你一起去?”程慕清开口,“昨日太晚,我都疏忽了,不该让你自己一个姑娘家出门的。” “没事……”今夕娇羞一笑,“阿风陪我一起去了……” 程慕清“嗯”了一声,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赵府情况如何?”程慕清算着时间,这个点应该出结果了。 “那贼说,他进去后,偷的很顺利。”今夕说道,“王妃,是您多想了吧?赵尚书怎么可能设下陷阱,等您呀?” “多顺利?”程慕清懒洋洋的问道。 “唔……”今夕想了想,“不知道。” “今夕,如果你是贼,会告诉别人……自己偷的很顺利吗?” “当然……”今夕顿了顿。 “把他带来,我问问。”程慕清道。 “哦……好。”今夕忙去带人。 片刻后,程慕清穿好衣裳,今夕也把人带上来了。 小贼身上衣服有些褴褛,上面还带着一层灰。 程慕清敏锐的观察到他手臂受了伤,破露的衣衫上带着丝血迹。 “夫人……”小贼抬眼看她,心道自己真是倒霉,好不容易从赵府逃出来,又落入另一个狼口。他重重叹了口气,“您想干嘛?” “有些事问你。”程慕清笑笑,“请坐。” 见她笑得和善,小贼缓缓起身,坐到矮凳上。 “昨夜,你去赵府行盗了?”程慕清将手搭在桌上,面上虽还是一副平静,但气势却变得威严了些许。 小贼点头。 “你遇上了谁?” “没遇到谁……” “那你偷得很顺利?”程慕清挑眉,“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往,你最好还是和和盘托出,别让我费力。” “真没遇到谁!”小贼忙摆手,“我偷完东西就跑了……结果没跑两步,就被一个壮汉给擒住了。”当时他还以为自己会被送去官府呢,没想到被送到这宅子中了。 说起来,这宅子真大,真气派。小贼在心中默默腹诽。 “说。”程慕清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木桌咯吱咯吱响。 小贼吓了一跳,“就……很多人……打头是个中年男子,他带了好多手下……” “他身边可有二十四五的年轻男子?” 小贼摇头。 “那你偷了什么?”程慕清继续问。 “十两白银……一枚玉佩。” “给我瞧瞧。” 小贼不情不愿的将赃物奉上。 “这玉一般般……”程慕清语气似乎带着点不屑,“给你这些东西的人,还真是抠。” 小贼不由自主看向她,伴随着她说出口的话,面色越发凝重。 “这些物件都是有人故意给你,故意让你偷……”程慕清道,“让我想想,他放你出来,其实也是想证明,你的确偷成功了吧?” 小贼眨巴两下眼睛,不敢看她。 “他应该是想让你好好装作顺利入府。”程慕清微微倾身,“对吗?” “额……”小贼目光微闪,表情也十分不安。 “你与我说说,你进去后所遇的事吧。”程慕清道,“一五一十,我都要听。” 小贼似乎有些犹豫。 程慕清掏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又瞥了眼小贼。 小贼盯着那银子,顿时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昨夜的遭遇。 听着听着,程慕清便被一句话吸引了—— “有个奴才中途去找中年人,也不知说了什么,中年特别生气,骂了好几句娘……哦,对了,还有个中年女子劝那男人呢……” 小贼交代完,程慕清便将他放走了。 屋内寂静一片,世界瞬间安静。 她刚刚的推论都对了,这说明什么? 赵家,真的有问题。 程慕清揉了揉下巴,赵家有意将她引去抓住。身为齐王妃,夜闯户部尚书的府邸,不管怎么传,她出处劣势。即便,她说在调查赵家,赵家也的确调查出事,可能也会让人觉得,她是在公报私仇。 089 巷中赌坊 她用这小贼试探,赵尚书又何尝不是拿小贼引诱自己? 只可惜,这小贼不是很会装。 最近,老实待在家中吧。不管是赵家,还是梁家那边,都不能轻举妄动。 想到这,程慕清趟回床上,长长呼出一口气。她静下心,思索着刚刚与小贼的对话。 按照他的阐述,他进入赵府后,他是在祠堂前被抓的。 但在场,却只有一名中年男人……应该是赵尚书。那赵良旭呢?小贼说,中间有小厮对中年男人说什么,男人很愤怒? 是赵良旭惹的? …… 狭小的巷口,一群乞儿混在这里,路过一个人,他们便举起手,祈求施舍。 “王爷,我们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阿风压低声音,凑到林珩身边。 此刻的林珩穿着褴褛的衣衫,头发披散着,端着破碗,看上去与四周乞丐别无二致。 阿风一开始提议假扮乞丐是为了更好接近目标,但没想到林珩这般认真,居然还弄了个破碗,真的行乞。 林珩皱着眉,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阿风乖乖闭上嘴,跟在他身侧。 不知不觉,林珩居然已经有自己的主见了……王妃可真有本事。 阿风眸色微闪…… ¥ 这几日京城十分安静,金鹰司那方什么都没发现,让程慕清有些怀疑是不是调查的方向出了问题。 林珩主仆二人更是日日晚出早归,与程慕清一天就下午能碰面,都快成不得拜的邻居了。 尤其是今日,林珩与阿风出去查赵良旭,这都下午了,居然连个人影都没看见。程慕清心中有些担心,她吃了几颗药丸,换好药,便出门去寻二人了。 王府的后院外是一条人迹罕见的小路,程慕清顺着小路,很快便来到了大街上。 初春的天气,还有很多人没脱厚衣。因此她即便披着个大氅,也无人感觉不和谐。 她匆匆走了两条街,按照之前的部署,来到一家赌坊。 这间赌坊在京城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而便服金鹰卫在此也有一个点。 程慕清环绕一圈,锁定目标,来到一买包子的小摊前。 “齐王呢?”程慕清倒是直接。 买糖人的金鹰卫一愣,一脸不理解的看着她,“您就不对个暗号?” “你不认识我吗?” “认识……王妃。” “那干嘛对?”程慕清撇了撇嘴,“王爷去哪了?看见没?” “这两日还真没看见。”买糖人的金鹰卫一边把手中的包子封口,一边说道,“但前几日,在下看见王爷往辰巷走了。” 辰巷? “那是什么地方?”程慕清皱眉。 “往那走。”买包子的金鹰卫顺势一指,“金鹰卫打听过,那里也有个赌坊,那赌坊不收费,好多人都去那。” “不收费?”程慕清嗤笑一声,“他不挣钱啊?” “王妃您应该明白,那种赌坊喜欢出老千,最擅捞黑钱……” “果然只要是赌坊,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程慕清说着,往那边走了两步,“那边有金鹰卫吗?” “原是有的,跟了几日后便撤了。”卖包子的金鹰卫说道,“最近太子殿下那缺人,金鹰司过去了不少。” “等会儿你带几个人去暗巷找我。”程慕清说着,继续往那方向走。 那种没有规矩的黑赌坊最喜欢开在偏僻之地,此处鱼龙混杂,很是不安全。 程慕清走过弯弯绕绕,踏入赌坊。她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一时竟也不知往哪个方向走。 城中热闹的赌坊通常与青楼开在一处,两地皆是一副万人空巷的场景。一面夜夜笙歌,一面夜夜呦呵。 在此基础,程慕清寻了个声音最大的方向走。 沿途,她还看到许多大大小小的小摊。城中大多都会支起棚子,这里却只是将布放在地方充当桌。 四周时而传来呦呵声,程慕清心中担心林珩,并未多做停留。 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视野中。 只见那瘦弱的少年站在赌坊门口,正与赌坊门前的两个小厮说什么。 不知他们唠了什么,两个小厮面上有些严肃。而就在两方僵持之下,阿风上前,嬉皮笑脸说了几番话。交涉了许久,方才被进去。 他们进赌坊做什么?程慕清随便找了个小摊蹲下,伸手随机拿起地上的发簪。 “姑娘好眼力,这发簪是上好的檀香木而制,你好好闻闻,上面还有香味呢。”蹲在对面的女妇人积极介绍自家东西。 程慕清挑眉,嗅了嗅,只闻到了一股劣质的木香,“这也不是檀木啊?老板你买东西怎么骗人呢?” “小姑娘这话不能乱说啊,你没用过檀香又怎知我这不是真的?”老板倒是淡定。 “檀木香……”程慕清想了想,没将檀木香的香味说出,她一笑,露出两行白牙,“老板,我是第一次来这,你可别骗我。我可是听外头人说,这檀木香闻着可是一种幽香……你这闻着就是木头味啊。” “唉,你这就不懂了吧?”老板说道,“你听说是你听,但你要明白现实闻到的,和听的是不一样的啊。” “哦……”程慕清挑眉,眼睛有意无意的瞥向赌坊。 “姑娘一直往那看干什么啊?”老板笑,“是不是家里男人老去?” “是啊……”程慕清叹气,“也不知道这赌坊有什么好,老往那去。” “赌博嘛,都爱上瘾。”老板摇摇头,“你不知道,这几天这赌坊好像来了个公子哥,天天都能听见赌坊的闹腾声。那公子哥不知哪来的瘾,大半夜还拉着人家玩。最后自己输了一p股……”说着,她嘿嘿笑了。 “活该,谁让他管不住自己的,全输了才好!”程慕清义愤填膺的说着。 “唉,小姑娘,你不懂.”老板压低声音,“着赌坊为了栓住人,就喜欢给你点甜头,收拾你一顿。哪个赌徒进去,想着的,都是赢钱。可玩来玩去,不还是被玩进去了。想给你丈夫戒这个……难啊。” “这赌坊真不是什么好东西!”程慕清面上忿忿。 “谁都知道,但谁能抵住诱惑呢?”老板笑着,又拿起其他发簪,“男人玩男人的,咱女人最重要的是漂漂亮亮。” “这赌坊可还有后门?”程慕清突然问到。 090 赌坊后门 “后门?”妇人想了想,“应当有,谁家没个后门了?”她想了想,又道,“说起后门……我这几天听说,有人在赌坊后门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怎么说?”程慕清挑眉。 “我认识一个摊主,她每天回家都要经过赌坊的后门,她说最近总能看到一个穿着严实的高个男子。”妇人说道,“也不知道他在等谁,我们平常收摊都够晚了,没想到他走的比我们还要晚。” “那位摊主还在吗?” “她今儿没来,但这件事我们这的都知道。”妇人一转头,看向隔壁摊。 隔壁摊主也肯定了这个说法。 程慕清若有所思,“那他……是就这几天,经常在那等着吗?” “嗯……”妇人点头,“就是因为这一阵,所以我才印象很深。” “多谢。”程慕清站起身,看向赌坊。 “姑娘,你莫不是想去堵自家夫婿?唉,别浪费那么多力气了。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家把钱藏起来。等他一死,你就逍遥快活吧。咱们女人可不能守着男人过一辈子。” “……” 这大姐说话还真是……有点意思?程慕清笑了,掏出碎银扔给她,“这簪子我买了。” “唉!”妇人一接手,便拿牙咬了咬。确认是真银后,才擦干净,揣入怀中。待她抬头,方才那姑娘却已不见。她摇摇头,“这么有钱,还将男人看的那种重要,真是个傻姑娘。” 此时的“傻姑娘”已经来到赌坊,她将披风盖过头顶,只露出一双眼睛,往赌坊走。 赌坊门口的两名小厮见她这般模样,都下意识阻拦。 “让开,老子来耍钱!”程慕清抬手,一巴掌将一侧小厮拍开。 那小厮踉跄两步,一脸吃惊的看向她。 这人到底是男是女?手劲居然这么大?小厮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你若真心来此玩,便光明正大的……” “给。”程慕清甩出两块银子,“这够不够真诚?” 这银子沉甸甸的,小厮捧在手中,与一旁的同伴面面相觑。 趁此时机,程慕清已经踏入赌坊。 与京城中的那些大赌坊相比,这简直不能下脚。满屋子都是臭气冲天的汗味与臭脚丫味。程慕清拢了拢披风,将自己的鼻子遮住,呼吸都放缓了些。 “来来来!压大!” “开!开!” “三点四点!” 屋内充斥着各种乱糟糟的嚷嚷声,形形色*色的人站在两侧,大声嘶喊着。 程慕清抬眼扫视一圈,终于看见林珩。她连忙走去,来到他身边。 “林珩。”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珩下意识转身,待看见她时,他一楞,似有些不可思议,“阿清?你怎么能进来?” “找你。” “这里交给我就行,你出去吧。” “来都来了,干嘛还走?”程慕清用胳膊肘怼了怼他,“说说吧,你为什么来这?” 提起这个,林珩将目光放远,看向不远处玩得正尽兴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带着个大大的兜帽,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他身上穿着的衣服看上去普普通通,但仔细看,却能看出布料隐隐反着光。 那应当是上好绸缎所缝制的。 “哎呦?这是?”程慕清明显一愣,他就是那妇人说的公子哥? “那个人很特别。”林珩说,“他的赌瘾很大,下赌注也无所畏惧。” 程慕清不语,耐心盯着前方那人。她摸着下巴,“你是怎么看出他有问题的?” “这几日,我在京城中各个赌坊出入,发现每个赌坊中都有不同的人。这些人有富家子弟,也有贫寒却好赌到妻离子散的人……这些人无一例外,要么小赌怡情,要么拼了命想赢。能在赌场坚持一天的,他们共同的一点,便是无所畏惧,无所顾虑。” 他省略自己装成乞丐那一段。 “只有这个人,他穿戴明明是富家子弟,却要躲在这中地方赌博。他玩的大,每次离开却又都能将银钱一次付清……据我统计,这几日,他少说,输了一千两。” “一千?”程慕清有些吃惊。 一千两银子,够多少家庭生活十年了?这家伙,简直不将钱当回事啊!程慕清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与此同时,她也有些惊讶于林珩能观察的这般仔细。 “没想到,你还挺细心。”程慕清笑。 被夸赞的林珩将头一低,双颊泛起了两片红晕。 “唉?进来人了。”程慕清出声。 只见门口走来两名身着一样服饰的少年,这两人目标很快便锁定那公子哥,朝他走。 “这几人便是日日跟在他身边的人!”阿风在一旁说道。 果不其然,这两名少年一边一个,立在公子哥身后。 “大!大!再来一把!我能赢!”公子哥好似没察觉身后多出的那两个人,他身子前倾,直勾勾的看着盯着赌局。 “啧啧啧……”程慕清看了直摇头,“人啊,一定要远离赌博。” 骰子一开,正是大。公子哥双手握圈,猛地震了一下,好似在呐喊。 “少爷,夫人让您今日早些回去。”侍卫趁机开口。 “告诉她,我有事,别找我。”公子哥瞬间变得不耐烦。 “少爷,快回去吧。”护卫开口,“夫人说,老爷发现了。” “发现便发现!你们让开!”公子哥怒道,“告诉他不管怎么关我,我都能逃出来!小爷现在玩的正尽兴,我劝你们别扫兴!” 两个护卫还想说什么,结果那公子哥直接踹开了两人。 程慕清唏嘘,“这哪里是赌博,简直是泯灭人性。” “嗯。”林珩淡淡的点了点头。 两人在赌坊待了许久,期间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程慕清还玩了两把。她见好就收,一旦输钱就立刻停止。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程慕清跟荷官要来两碗茶。 荷官莫不做声上茶。 赌坊内的沙漏流逝,门外打更人一边敲打着铜锣,一边吆喝着。 亥时已到。 那带着帷帽的人在赌下最后一轮后,意犹未尽的收起荷包,向赌坊里走。 他要去后门?程慕清站起身跟过去。 但还未走两步,那人便又出现了。 程慕清为避免他看出端倪,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 “是要解手吗?”赌坊老板笑眯眯的看着她,“这边。” 091 捉拿 他所指的,便是后门的方向。 程慕清思索片刻,转身离开。 公子哥正往门口走,程慕清与林珩对视一眼,有默契的一同跟上。 程慕清脚程快,很快便跟上了前方那几人。她高喊,“公子!要不要再玩会儿大小!” 那公子哥身子一滞,拉低了些帷帽,没搭理她。 “你们谁啊!居然敢挑衅我家少爷!信不信将你们送去牢狱!”公子哥身边的护卫嚷嚷道。 程慕清敏锐的发现,这个护卫眼中带着一丝不自然。 “少爷咱们快走吧!”护卫打头,带着公子哥,朝不远处的马车奔去。 随着离马车越来越近,他们突突的心脏也逐渐慢了下来。 只要上了车,他们就安全了。 “站住!”程慕清高喊一声,“金鹰卫!将他们拿下!” 两名小厮一愣,下一秒便觉天色一暗,一群穿着五花八门衣服的男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你们要干什么!”小厮甲心下一颤,顿时没了低气,“我家少爷是有钱,你们只要放过我们……多少钱都行。” 林珩没搭理他,直接走到那位公子哥面前,一把拉下他的兜帽。 兜帽下,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 他愣了一瞬,蹙眉看向程慕清,“不是他。” 这个“他”不言而喻,就是指赵良旭。 程慕清在原地僵了片刻,想起那妇人的话,又想起此人曾去过后门…… 糟了!是偷梁换柱!程慕清立马转身,“往西追!” 另一边,赵良旭正甩着钱袋,在这漫漫长夜中行走。他面上平静,心中却有些发怵。因为赈灾银的案子,父亲将他关在祠堂。 但他实在手痒,就偷偷溜出来了。 因为这个案子正在被查,他也害怕自己玩的太大,手中的钱财被盯上。于是,就做了些遮掩,来到这偏僻的赌坊玩。 还在后门派了一个与自己穿着一模一样的人。每天赌完,他都从后门出,那人从正门出。 虽然距离齐王查案,已过去了七八天,齐王齐王妃受伤倒下,但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这几日有人在暗中盯着他。当然,可能是他心虚作祟。 再过几天就好了,赵良旭这样想着。 只要再过几日还抓不住人,肯定会拿曹达顶罪。 他抠了抠耳朵,嘀咕道,“快点把那老家伙砍了吧……成天说教,给我耳朵都说出茧子了。” 毕竟也算出入官场的人,他早就看明白了,这官场啊……出了什么事,都有一堆替罪羊顶着。 正走着,他看见了自己停在后门不远处的马车。他裹了裹披风,脚步轻盈了些许。 可就在他上车不久,马车便被人拦住了。 “金鹰司办案,请配合。” 坐在车厢中的赵良旭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他不顾一切,推开车厢后门,小心翼翼跳下马车,准备跑。 却不想,刚跳下马车,就见一女子站在自己面前。 他缓缓抬头。 女子身着黑色斗篷,头发束着高高的马尾,一副少年装扮。 “公子。”程慕清微微喘着气,看着他,“麻烦请配合一下。” “你!你是谁啊!”赵良旭连连后退,他不记得金鹰卫有这般飒爽漂亮的女子。 “程慕清。” 齐王妃?赵良旭面色逐渐凝重。 不是说重伤齐王齐王妃了吗?她怎么还能站在自己面前? “还请配合。”程慕清拱了拱手。 “配合什么?”赵良旭咽了口唾沫。 “为何会有那么多钱财。”程慕清微微抬眼,目光犀利。 “你有什么证据?”赵良旭嚷嚷道,“知道我是谁吗?就拦我?”说着,他伸手去推她,却被擒住了手。 “证据嘛,自然是有的。”程慕清皮笑肉不笑,“没有证据,我怎么会来找您呢?公子,您是哪个府衙的?” “你管我们是哪个府的?”赵良旭瞪着她,带着几分薄怒,“总之,不是你能得罪起的。” “那先回金鹰司吧。”程慕清道。 “你敢!”赵良旭想逃跑,但却被死死抓住。 “哒哒哒——”林珩策马奔来,这是他从飞鹰使手中借来的马儿。 在场金鹰司已将车夫与赵良旭钳制住,此刻见了林珩,纷纷抱拳行礼。 赵良旭神色复杂,“齐王?” 他怎么也没事啊? “看你表情,前几天刺伤我与殿下的,莫不是你派的人吧?”程慕清凉飕飕的说道。 赵良旭一愣,他扯了扯唇,冷笑,“有证据吗?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来抓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官,你们这样……不好吧?” “带回去审。”林珩不跟他废话,直接发令。 飞鹰使得令,立马将几人押走。 “你!”赵良旭一脸震惊,但一瞬,他便被飞鹰使羁押。 他并不老实,嚷嚷着要见父亲,嚷嚷着他们没证据。飞鹰使听烦了,直接在他嘴里塞入布条,打昏带走。 林珩望着渐行渐远的飞鹰使,俯身看向程慕清,伸出手。 “王爷现在御马御得越来越好了。”程慕清将手搭在他手上。 她坐在前面,林珩坐在她身后,拉着缰绳,往金鹰司行去。 没想到他学得还挺快,程慕清将身子向后一靠。 他的胸膛并不厚实,甚至有些单薄。但却不乏有让她依靠的能力。 “阿珩。” “嗯?” “我怎么感觉你骑的有些慢?” “哦……” 马儿脚步快了几分。 “阿珩。” “嗯?” “怎么感觉你心跳有点快?” “不跳……不就死了?” “……”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金鹰司。 审问这种贵公子根本不需要什么样的酷刑,几乎只需要一点威逼利诱便可将想问的问出。 两人坐在椅子上不久,便有一金鹰卫来,向二人汇报进度。 “此人名叫赵良旭,父亲是当今户部尚书,他赌博所用钱财皆为自己便买家产所得。至于赵尚书家的资产,已有金鹰卫前去调查。”地鹰使来报。 “他这几日都在何处?”林珩开口问。 “皆在赌坊。”金鹰卫道,“但派出去调查的人发现,他有一日并未待在赌坊,那日,也正是赈灾银丢失那日。” 两人闻言,眼睛皆是一眯。 “那他这嫌疑可很大啊。”程慕清喝了口热茶,“快点调查他那户部尚书的爹吧,调查完,该是怎样,便是怎样了。” 一个赌徒,在赌自己会不会被发现?程慕清靠在太师椅上,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难道他不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吗? 092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昏暗的牢狱,四周密不透风,只有昏黄的小火苗在灯上跳动。 赵良旭仰着头,盯着漆黑的屋顶。 他被带到金鹰司后,并没有立马接受审问。林珩让他在密闭空间中待了许久,让他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思考自己该坦白什么。期间有金鹰卫把手,他一旦打盹,便会用铜锣叫醒。 牢狱之中,没有阳光,没有月光。 赵良旭双眼逐渐有些涣散,大脑一片混沌。 长时间不睡觉的结果便是,人变得异常憔悴恍惚,精神脆弱。 门“吱呀”一声打开,他看见那两名将他带到这的男女。 相比在赌坊时的状态,此时他似乎冷静了许多。只是那双眼睛依旧灰沉沉的,带着几分疲惫。 “赵良旭。”程慕清仔细看着他。 “嗯。”赵良旭闷闷的回应。 一答一问后,牢房陷入片刻沉默。 “你那些钱都是从哪来的?”林珩单枪直入,他问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颤。他还是不擅长与人沟通,“是赈灾银吧。”虽然颤抖,却很笃定。 “我赌来的。”赵良旭道,“不信,你去赌坊对账。” 他料定赌坊不会将帐记得那般详细。 “金鹰卫已经调查过,你在赌坊一直欠债,直到十天前才一次还清。”林珩开口,“而赈灾银也是在十天钱丢失的……” “你怀疑我?有证据吗?”赵良旭一副泰然自若。 “没有,我会说的这么详细吗?”林珩道,“那么大的数额,你瞒不住的。” 赵良旭表情僵了一下,但转瞬露出冷笑,将眼睛一闭,不去看他。 他到底是有什么把握?程慕清看着他,眉头渐渐紧锁。 “你在户部去银库,用手上的假银兑换真银。但长久之下,并不是办法,所以在赈灾银这事发生后,你筹划了假劫赈灾银一案。”林珩侧目看了眼程慕清,在她面前表现自己,让他有些紧张,“你得知他们的路线、时间……于是派死士拦路。不需要真的劫银,因为那些银子都是假的。他们只需要制造混乱,做出银子被掉包的假象。” 赵良旭沉默,不去看他。 “你这几日在赌坊流连。”林珩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一共输钱一千一百两,你全家的俸禄加在一起,算十年不吃不喝,也才五百两。” “祖上基业,瞬便做了点投资。”赵良旭挠了挠头,不甚在意。 “除了此物证,还有人证。”林珩说着,“你想见吗?” 人证?还有人证?程慕清一愣,有些惊讶 被押在坐位上的赵良旭眉头一蹙,下意识起身,但还是控制住了。他死死捏着拳头,面上却很淡定。 “你将所得的钱,全部藏在他家中。”林珩静静的看着他,他语气平淡,不起波澜。 赵良旭脸刷一下就白了,“你说的恐怕都是我萍水相逢的友人,我赌场认识的人很多,不知道你说是哪位呢?”他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 “说的是,与你交好的那位。你还时常与他去赌坊。”林珩接上他的话,“你信任他,所以将所抢来的赈灾银藏于他家。” “你有证据吗?”赵良旭在赌,在赌他没有找到自己藏起来的银子。 “你需要我把赈灾银放到你面前吗?”林珩垂眸,竟还带着一丝浓厚的威压。 赵良旭咽下一口唾沫,冷笑,“你在诈我。” “银子于你而言很重要,肯定不会放在明面。只要调查你身边不起眼的友人,仆从小厮,顺藤摸瓜,便能找到。”林珩并没接他的话,依旧往下说着,“那个人,金鹰司已经派人去抓了。他身为你的同党,依照大晋法律,会是什么结果?你是官,应当比我更清楚。” 赵良旭脸色有些泛白。 “王爷。”阿风走来,在他耳边低吟。 “抓住了。”林珩侧身,没有看赵良旭,但他却清楚的听见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林珩转头看他。 他面无表情的说着,好似在宣判他的死刑, “那么多白银……你想让那名少年成为替罪羊吗?”林珩语气逐渐平静下来,“我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难道,你非要等那少年被折磨死,才会认错,是吗?” 牢房封闭,阴森森的,唯有油灯啪啦作响,让人郁闷。 林珩作势要走。 “我说。”赵良旭长呼一口气,说道,“的确是我抢的,我利用我父亲身为户部尚书之便,得知了赈灾银真正的运输路线。然后雇了个人与我一起,那人是我在赌坊认识的。后来为了嫁祸……曹大人,我便将他杀了。最后,我将那些银子藏在了久声家中,打算等风头过了再说。呵~真没想到,你会查到这。” 不光是你,我也没想到。程慕清在心中默默补上一句。 “唉……我也不想赌,但我控制不住啊……”赵良旭笑了一下,回忆翻涌上心头—— 随着天气转暖,春光无限好,岸边的柳树也已经钻出了嫩芽。 赵良旭找了个春风和煦的日子,约了几个好友,准备郊游。不想这日,他来到京城中有名的江水畔,但那几名好友却爽约了。 他正对着干净的河水抒发满腔无奈与气愤,迎面走来一俊俏小少年。 小少年穿着简朴的衣裳,看上去并非大富大贵,但却也不是普通百姓。 “公子在此感伤何事?”小少年丝毫不避讳,径直来到他面前,与他搭讪,“可是感慨春日来临?春日来袭,万物复苏是好事,为何唉声叹气?” 当下,赵良旭便将自己被好友爽约的事情告诉了他。 少年听闻,摇摇头,“这是公子那群好友的问题,公子为何要因为他人生气?小人不才,若不小人陪公子踏春?” “不必。”虽然自己愿意与他说上两句,但这也不代表自己要与他交朋友。赵良旭转身,带两名小厮离开。 “春光明媚,公子要不要去满香楼吃烤鸡?”小少年问,“吃肉喝酒,肆意潇洒,正适合。” 赵良旭站住,想了想,问道,“为什么?我与你也不认识。” “因为今日,我的友人也爽约了。”少年摇摇头,“本打算在一处讨论来年的科考,不想今日全没来。”他眼中泛着淡淡的无奈,“可能是一种天涯沦落人的心理,我想与公子喝几杯。” 093 侥幸 赵良旭见他说的情深意切,且年纪尚小,看上去是个老实朴素之人。再加上自己的确也很无聊,便点头答应了他。 两人一路来到满香楼,要了花生米、烤鸡、小肉串。 觥筹交错间,两人谈了许多,赵良旭头一回发现,这个萍水相逢的人居然这般了解自己。了解自己这么多年的怀才不遇,了解自己这么多年的不被理解。 “他们根本不理解我们,我们每天要学多少东西啊?看书背书,还要自己写诗……我们的压力一点也不比他们小。偏偏那群大人还喜欢说我们心大,不如谁谁谁!难道我不想成为诗仙诗圣?不想名留青史?”小少年一边喝,一边摇头,眼泪自眼角垂落,“我也想成为名臣,或者,成功的商人。但实力不允许啊……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做不到……” “是啊。”赵良旭觉得他说的真是句句在理,“我爹也是,明明他当年科考也是考了许多次,后来还是靠我娘当上的这尚书。现在却说我不如他当年?说我一点也没上进心……哼,难道我不想成为万人瞩目的状元?难道不想大权在握?” “他们总是这样,明明自己并不优秀,却不允许自己孩子也不优秀……”小少年喃喃,舌头有些打卷,“这群大人,真是太讨厌了……” “兄弟!知音啊!”赵良旭突然握住他的手,“我那些好友从来都不像你,会站在我身边。他们只会吹嘘,溜须我有个尚书的爹……还让我多听我爹的话……哼,一群马屁精。” “对,一群马屁精,身为好友,怎能不站在你这边?”小少年重重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赵良旭问,“今日,我要与你结拜!” “我叫久声,出身普通,怎能与您结拜?”小少年连连摆手,“我一天穷的叮咣响……” “唉,别这么说。今日,你我便是异姓兄弟了!”赵良旭举起酒杯,仰头,一口闷下。 “公子你这……”小少年见状,先是一愣,后又摇摇头,笑着喝下,“好!今日,你我便是异姓兄弟!” 那日,应当是赵良旭最为痛快潇洒的一天。 也是自那日起,他时常与久声出去游玩。他们在一起会讨论学术,也会吟诗作对。不管他做什么,久声都会以朋友的角度,站在自己这边,无条件的支持自己。 再后来,久声带他去了赌坊。 第一次踏入赌坊,他浑身都充斥着抗拒。 “这赌博不是什么好东西。”久声这样说着,便率先上前,将从身上搜刮出的铜钱压在了“小”上。 “不是好东西还玩?”赵良旭不解的看他。 “没办法啊,没钱了。”久声无奈的笑笑,“这是最快的钱生钱方法。” “赵兄,你在一旁看看就好。”久声这样说道。 “……” 那场,久声输了又赢,赢了又输。 “赵兄,你觉得,我该压哪个?” 某一局,久声忽然问他。 好久,他才答,“小。” “好,那我便听赵兄的。”久声说着,将赌注压在了“小”上。 骰子在骰壶中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赵良旭伸着脖子,朝前望去。 盖子被掀开,是——小! “行啊!赵兄!”久声兴奋的拍打他的肩膀,“下场什么?” 赵良旭看着场上大大小小的碎银,听着骰子碰撞的声音,说道,“小……” “好!”久声应声,一把将所有银子压在小上。 “唉,你这赌注未免太大了……”赵良旭阻止他。 “赵兄不懂,付出多,得到回报才多啊。”久声拍拍他,示意他安心。 热闹的赌坊,鱼龙混杂,人声鼎沸,犹如一滩浑水。 就在骰壶掀开那一瞬,赵良旭突然觉得四周一片寂静,整个世界只有他与那骰子。 “小!是小!赵兄你太厉害了!” 久声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他笑了一下,笑容渐渐咧到耳边。 “赵兄,你这般厉害,要不也来玩玩?”久声突然说道,他将赢来的钱塞给他,“你若是赢了,就把本钱还给我。若是输了,就当我请你!” “这怎么行?”赵良旭推脱,“我又不是没钱……” “我可当你是兄弟才请的,你给不给面?”久声挑眉,佯怒道。 “唉,好吧。”赵良旭半推半就,就这么拿了钱。 拿钱后,赵良旭寻了另外一个桌。刚开始,他还小心翼翼,一次只压一点。可渐渐的,他越发贪心了。 他将所有赌注压下,想着,若赢了,这钱便翻了一番。 若输了,也没损失什么……他在心中做好了会输的打算。 但没想到,骰壶掀开后,竟是他所压的“大”! 仅仅在这一息,他手中的资金便翻了一倍。他看着桌上的碎银,开始思考,原来这个游戏这么简单,能赢到这么多钱? “还玩不玩啊?不玩腾地方!”一旁有人见他发呆,忍不住嚷嚷。 “玩!”赵良旭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他又喊了一声,“玩!我玩!” 说着,他已经将全部赌注压在“大”上。 这次,他又赌赢了。 赢了盆满钵满的赵良旭将久声给自己的钱还了回去,又带着刚刚赢到手的银子去赌。 输输赢赢,虽有输的时候,但下一把还是可以赢回来。 可不知为何,每次输,心底都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下把肯定能赢回来。” “下把……” “下把……” …… 随着他越玩越大,手中的银子逐渐不够他挥霍。 他这个人又是个有自尊心的,不肯与父母要。 就在这个时候,他与久声在黑市上看到了一种假银。 这假银,居然与大晋银库中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看到这批假银的一瞬间,他脑海中浮出了一个计划。 于是,上衙后,他利用职业之便,去银库,将假银与真银对调,获得真银。 门口的守卫时常会看着他。 但他换的快,且假银逼真,屋内银子又不缺,他们便也没发现自己动了手脚。 日积月累,他调换了许多银子。 他知道这样不对,一开始也想着,等赌赢了,一定会把真银换回去。 现在想想,当时的他也只是在安慰,麻痹自己。 094 还挺帅 先更后改 他其实也担心,担心这一切被发现,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在听说拨银赈灾时,他立马将主意打在了这上。 在久声的帮助下,他买下一批死士,让他们在赈灾银拨发的那日,去制造混乱。 本来,他想的很美好。这件事肯定是找不上他的,因为这案子没头没尾,最后肯定是由此次钦差——曹达,背黑锅。 那人经常训斥他,他早就烦透他了。 后来,又听说这件案子由齐王查,他便更放心了。谁不知道齐王是个窝囊废?就算太子帮他又如何?太子到最后,肯定还是会向着他们赵家的。 可令他吃惊的是,他们居然不打算让曹达定罪,反倒一步步顺藤摸瓜。 为了不被抓住,他派死士去刺杀二人。 齐王在朝中不受宠,死了也没人追究。皇上皇后对这个儿子的感情都不深,可能到时候会装模作样调查一番。死后的葬礼也会举办得很风光,然后陪葬多点,弄个称号也就过去了。 至于齐王妃,他其实不是很熟,就听过京中传闻的她与太子的二三事。 除了这个,似乎也没特别需要注意的。武安侯府如今只有爵位,没有太大的官职,他也是不惧的。 虽然没杀掉两人,但重伤了他们。他想着,这样就不会调查他了。 这几日赌瘾发作,他抱着侥幸心理,寻偏僻之地过几把瘾。 没想到,还是被抓了。 “王爷,认罪状。”阿风从赵良旭手上拿过那张纸,呈给林珩。 林珩接过,认认真真看着。等他看完,已过了一炷香时间。 “你看的真慢。”赵良旭吐槽他,“怪不得不被今上重视……”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程慕清凉凉道。 “……” 林珩将认罪书收好,“假银也是那名少年弄的吧?” “不是,你放了久声吧。”赵良旭说道,“假银是我在黑市买来的。” 当初久声将他带到这条道路时,就叮嘱他不要多玩。他没忍住,成了赌徒之一。后来也是他让自己除掉齐王,他没做到,结果自己被齐王所抓。前几日,他还叫自己别出门,可他心痒难耐,没控制住,如今真的被抓了个现行。 这样也好,他日日躲躲藏藏,回家还要被骂……这样得日子,他也不想过了。 “久声?”林珩点点头,“好,我知道他是谁了。” 昏暗的牢狱突然静默几息。 “你?”赵良旭一愣,难以置信的看向他,“你……框我?” “嗯。”林珩点头。 赵良旭胸口欺负不定,看向他的眼神几乎要冒火。 一旁站着的程慕清也颇为诧异,她乖巧懂事的王爷去哪了?怎么还学会诓人了? 林砚还说,让她多帮衬着点林珩。可现在看,完全不需要她,她就是个溜达的。 说起来,他这几日早出晚归,还以为是也是瞎逛悠,没想到真的查出来了点什么,还将银子给找到了。 嗯……他刚刚那副快狠绝的样子……还挺,帅。程慕清偷偷抬眼去瞧他,却正好迎上了他的视线。 他目光柔和,看向自己时永远都那么温柔,丝毫没有放在对待赵良旭的那般冷硬。 扑通,扑通—— 这一瞬间,程慕清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她迅速别过脸,看向还在陈诉罪情的赵良旭。 一旁的金鹰卫在本上记载他所说,记好后,赵良旭按了手印。 后续的事情,就交给了金鹰司。 林珩拉着程慕清离开,也没坐马车,就这么在街上闲逛。 “王爷……你还挺厉害的。”程慕清由衷的说道。 “还是因为你帮助我。”林珩说道,“阿风还有金鹰司都有在其中出力。” “王爷,别谦虚嘛。”程慕清用胳膊肘怼了怼他,“你真的很棒,尤其在我眼中,你简直就在发光发热!” “咳……”林珩被她说的脸一红。 “不过王爷……你说的那个少年,还能找到吗?”程慕清好奇问道。 “金鹰司说,这事交给他们。”林珩道。 “哦……”程慕清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各怀心事。 今夕与阿风还有车夫在身后跟着,十分无奈。 两个主子突然不说话,各走各的,好奇怪啊。 “林珩,你说,这个买假银的组织会不会与死士一个组织?”程慕清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而这些死士就是想利用赵良旭,掏空国库?” “不知道……”林珩诚实的摇了摇头,“也许,还需要观察。” 两人正走着,程慕清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身材颀长,着青蓝色长衫,英俊潇洒的程侯爷走入了满香楼。 买吃的去了?程慕清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但紧接着,她就看见父亲与一位女子汇合,两人有说有笑,不知在谈论什么。 嗯?程慕清满脸诧异,宠妻无度的父亲居然在外与其他女子私会? 她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 再次睁眼,父亲与那女子说着什么,女子竟然摘下了手上的戒指递给父亲! 私相授受!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程慕清阴恻恻的说道。 一旁的林珩:??? “阿清……我说哪里做错了吗?”林珩一脸委屈,他自觉自己很安分守己,什么都没做啊? “不是你。”程慕清朝程侯爷的位置扬了扬下巴。 正巧此刻,程侯爷交给女子一个钱袋。 原来父亲藏私房钱的目的竟然是——养外室! 程慕清心底一片寒凉,思量着是不是应该告诉母亲? 但她又觉得这样太鲁莽了,因为看到这个场面,就随意下定论。 程慕清思索片刻,还是决定问明白为好。 于是乎,她与林珩遥遥跟着两人,来到满香楼。 程侯爷看着满香楼,一脸若有所思。 程慕清看着程侯爷,一脸若有所思。 林珩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满脸迷茫。都在思考问题,只有他大脑一片空白。 难道还要请吃饭?程慕清蹙眉。 但程侯爷并没有进去,而是与女子作揖,两人就这样分开了。 眼看着程侯爷要转身,程慕清连忙拽着林珩转身,直直对着小吃摊。 “老爷夫人,来点麻糍吗?”老板见两人突然转身,吓得下意识问道。 “来点吧……”程慕清掏出钱串,付了钱。 她站在摊贩前,微微侧身往后看。 “找我呢?” 程侯爷的脸突然出现。 “啊!”程慕清吓得脚下一趔趄,差点摔倒。 林珩在一旁扶住她。 “你们怎么出来了?不是受伤了吗?”程侯爷背着手,问他们。 程慕清说明来意,但刚说完,就想起了那女子。 “爹,你不要做对不起母亲的事。”程慕清挑明,“母亲虽然年纪大了……不水灵……” “你这臭丫头,怎么能说我媳妇不水灵?”程侯爷横眉一竖,在她头上一个暴扣。 这一下突如其来,程慕清顿时龇牙咧嘴的喊疼。 “阿清!”林珩抬手去抚摸她的头,满眼心疼,“疼吗?” “父亲!您打我干嘛呀?”程慕清不满的嚷嚷着。 “你干嘛打阿清?”林珩也是满脸的不爽。 “谁让你说我媳妇老的?”程侯爷理直气壮。 程慕清:“……” 刚刚那个女人一定是她的错觉!父亲心中还是只有母亲! “我跟她买了这个戒指而已。”程侯爷摊开手,掌心放着一枚戒指,戒指上面镶嵌着一块蓝宝石,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是?”程慕清呆了两息,“你从别的女子手中买戒指……送……母亲?”她说的极其艰难。 有那么好几个瞬间,她都觉,这件事,不是她听错了,就是父亲疯了。 “嗯。”程侯爷肯定的点头。 “……” 一阵沉默。 林珩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还停留在程侯爷敲了程慕清脑壳的情况中。他警惕的盯着程侯爷,生怕他再做出什么伤害程慕清的事。 “这枚戒指本来就是我送媛媛……咳,你娘的。” 媛媛,陶氏的小字。 程慕清当作没听见,问道,“那为何在那个女子手中?” “你娘上次与你去林隐寺拜佛,戒指被一群乞儿抢走。回来与我说后,我就想办法寻这枚戒指。今日才终于找到。”程侯爷看着手中的戒指,缓缓说道,“我打探了多个当铺,终于找到一丝线索。那家老板说,许久之前,有位妇人到他拿,询问戒指的价格,却没有卖。” 程慕清这才想起,她一脸恍然,又听程侯爷继续往下说—— “那戒指正好与我所描述的一模一样,且蓝宝石很大很亮,老板印象很深。他告诉我是询问价格的女子的长相,后来我就托京兆府帮忙寻这个人。京兆府尹与我也算相熟,就抽空帮我找了。” “这两日才有这名女子的身份,我知道后,便立马到了银子来寻。其实这戒指本来就是我的,我不给钱也没什么。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拿了钱好好打发走才是正经。事实证明,出钱确实很省力。我软硬皆实,她立马就把戒指还给了我。还告诉我,当初,她是在方才那个食肆捡到的。” “您怎么确定这是您给母亲买的?”程慕清不解的看着他。 “因为,这戒指里面,有我亲自刻上去的字。”程侯爷目光突然变得柔和。 “什么字啊?”程慕清好奇的凑过去。 程侯爷立马缩回手,抬起另一手还想敲她头。 但这回,他的手被握住了。 “齐王?”程侯爷间林珩一脸认真抱着自己的拳头,有些失笑,“还挺护着阿淑。” “不许打她。”林珩一板一眼的说道。 “那……你替她挨打如何?”程侯爷挑眉。 “嗯。”林珩点头,抿着唇看他。那眼神仿佛再说“打我吧!” “我爹跟你开玩笑呢……”程慕清拿胳膊肘怼了怼他,“别太认真。” “哦……”林珩立马低下头,乖乖巧巧的应着。 “呵呵~”程侯爷笑了,“阿淑,看来,你与王爷相处的不错。” “那当然~”程慕清笑了。 程侯爷眼中笑意愈发深了,当初晋明帝赐婚的时候,他与陶氏急坏了,就想着怎样才能解除这个婚约。 身为父母,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家孩子喜欢什么类型? 程慕清从小生活优越,喜欢的必定也是天之骄子。不求是个状元,却要饱读诗书。不求武功高强,却也要精通骑射。家世上,也要门当户对,再不济也应该是个潜力股。 但从启国回来后,程慕清对待婚事却没有从前那般孤傲了。在夫妻俩抓心挠腮想办法时,她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表示,自己愿意嫁。 “齐王老实,齐王府简单,我愿意嫁。” 女儿当时的言语犹在耳边,程侯爷再看两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对了,父亲,您说……这个戒指是那女子在满香楼捡的?”程慕清问道。 “嗯。”程侯爷点点头,“刚刚我在满香楼逛了两圈,发现他们那的人带点启国口音。” “他们厨子做的,也是启国的味。”程慕清嘟囔着,“但启国已经灭亡,他们来这,也只是讨生存罢了。” “若真是讨生存便好了。” 程慕清敏锐的发现,其中话里有话,她蹙眉,“父亲,您是说这家食肆有问题?” “没说啊。” “那您是觉得有问题,但是没有胜局?” “没觉得啊。” “……” 程慕清满头黑线。 见自家姑娘一脸不耐烦,程侯爷终于说了,“当初占领启国后,为了统一,今上调了一批人过去,又从原启国人中调出一批人来此。但那群人都被安排在京城外。今上说到底还是对启国揣着戒心的,根本不想让启国来京城,靠近他。哪怕是平头百姓。” 程慕清明了,“那他们是怎么进城的?” “那谁知道呢?可能贿赂吧。”程侯爷耸耸肩,“但如你所说,启国都已灭国,他们可能真的只是做生意的商人。” 程侯爷这边是释怀了,程慕清心中却开始忐忑。 她脑海中又出现那名男子。 梦中那个男子好像就是说,复兴启国之类的话。 难道……满香楼存在一些问题? 程慕清不解,眼底思绪翻涌。但迷茫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逐渐聚焦。 “阿淑。”程侯爷喊她。 “嗯?” 095 劫狱 “如果要查,也不要着急。”程侯爷道,“小心,打草惊蛇。” “明白。”程慕清点点头。 她在调查梁家时就已经打草惊蛇了,经那件事后,她处事已经愈发小心谨慎。 那方,摊贩老板喊她,表示糍粑已经好了。 程慕清接过糍粑,递给林珩一块,然后才吃起来。 “我先走了。”程侯爷与两人道别,“你与王爷也早些回去。” “哦~”程慕清目送父亲走远,小口吃着糍粑。 糍粑软糯香甜,还带着颗粒感。 两人一边吃,一边往王府赶。程慕清此时放松下来,便觉有无数话语想问林珩。 “阿珩,你这几日是一直流连于各个赌坊,寻找赵良旭吗?” 林珩点头,“我与阿风一直在赵府外暗中观察,一直查到那个赌坊。为了不被赵良旭发现,我与阿风便扮成了弃儿,日日守在赌坊。直到摸清赵良旭的规律,才准备出手。” “那你又是怎么查出久声的?” “是那个叫久声的少年,他在满香楼喝醉了,嚷嚷自家后院有万两白银。”林珩说着,“这么大的数额十分可疑,我便查了他与赵良旭的关系,发现他与赵良旭有来往。” “这么巧?”程慕清挑眉。 “确实巧,一开始我也不确定。但查询了许多人,他们二人的的确确,是有关系的。”林珩压着声音说道,“他们总会聚在满香楼。” 满香楼?又是满香楼。 程慕清觉得自方才程侯爷那一提,她对满香楼充满了怀疑。 “而且为了确定他是否是酒后乱言,我与阿风还特意找到了他的家。结果,真的找到了一个埋着银子的地方。” “那他人呢?”程慕清疑惑。都已经找到地方了,人还能被放跑? “人不在。”林珩摇头,“我找金鹰司的人在那守了好几个日夜,都没守到那个人。那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般。” “难不成,他知道赵良旭入狱,便跑了?”程慕清揉了揉下巴。 “大概吧。”林珩点头附和。 “原来如此……”程慕清有些感慨,“这也不算什么朋友。” 林珩看着她,点头,“嗯。” “没想到你还有这心思!”程慕清大笑,拍他肩膀,“这也好,要不我一直觉得你太呆了。” 林珩低着头,看着她穿着的靴子,红晕悄然染红了他的耳垂。 程慕清没看到他害羞的脸颊,而是继续带着他往王府走。 身后跟着二人的阿风面上带着笑。 “怎么看你这么开心呢?”今夕见状,有些不解。 “有吗?”阿风挑眉,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深了。 …… 金鹰司。 夜晚,丑时三刻。 衙内一片寂静,看门的地鹰打着盹,头如小鸡啄米般,一下一下的点着。 几道黑影自房檐处飞入金鹰司,悄无声息。 “谁!” 平静的金鹰司内,突然响起洪亮的声音。 苏雅亦按着配刀,喊来手下,朝那群黑衣人追去。 一共五名黑衣人,这几人轻功了得,听见苏雅亦声音后,立马如林中惊鸟,四处飞散。 就在金鹰卫分头追赶时,一名身着飞鹰使官服的男子疾步走入金鹰司,跳上房梁,潜入内厅。 内厅守卫森严,男子附在房梁上,久久不敢跳下。 直到另一批黑衣人到,与内庭的天鹰使缠斗在一处,男子才落地,闪入内厅的牢狱中。 赵良旭早已听见屋外的响动,此刻正趴在墙上,听牢外的动静。 “外头来了敌人,大人让把犯人转移。” 男子头上带着兜帽,低着头,语速又快又稳。 “可有令牌或者手——”守门的地鹰使按照流程,开口询问。不想还未说完,不远处便燃起一道迷烟。迷烟自地下飘到空中,钻入地鹰使的鼻中。地鹰使眼前顿时一片昏沉,下一息便倒在了地上。 月光自狭小的天窗照射进来,映亮了空气中的尘埃,也映亮了大片浓烟。 赵良旭下意识掩住口鼻,心道谁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来劫狱?不怕死吗? 正想着,那贼人跑到了他的与门前,拿出长刀劈开了门锁。 “少爷,快走!” 赵良旭呆了:小丑竟是我自己? “少爷!等什么呢?快走啊。”男子上来,拉住他的胳膊,往外拉。 “你们是谁?”赵良旭不动,“谁叫你们来的?” “自然是老爷。”男子答道,“老爷就您一个儿子,怎么可能让您受罪?” “父亲不会这么傻,金鹰司不是这么好闯的……”赵良旭甩开他,“你快走,别连累我。” 如今的局势本就对赵家不利,绝对不能错上加错,让事情雪上加霜。 “的确是老爷让我们来的。”男子拿出腰间的令牌,“您放心,外面有人接应我们。” 赵良旭迟疑。 “少爷,如今赈灾银案牵扯这么多,您就算留在这,也是死……” “可我出去,会连累赵家。”赵良旭尚且还有理智。 这件事,他肯定会被从重发作,但父亲说不定能保下一命。可若他跟着出去,父亲也是会被连累的。 “少爷。”男子又掏出一块令牌,“您放心,背后还有人支持我们。” 赵良旭看到那块令牌,明显楞住了,他有些不可思议抢过令牌,久久不语。 “快走少爷。”男子拉过他的小臂,带着他逃出牢狱。 赵良旭还处在震惊状态,心中也有些犹豫。但此刻出了牢狱,他便也彻底放下犹豫,与男子在烟雾弹,还有死士的掩盖下,逃离了金鹰司。 次日,皇城。 奉天殿。 为了不见人,晋明帝早早就在朝堂上坐着了。 今日,他要处理赈灾银一案。 随着天色逐渐明亮,大臣们依次进入宫殿,安静站好。 “陛下,人齐了。”李澜一在一旁提醒。 晋明帝闷闷的“嗯”了一声,开口,“昨日金鹰司来报,齐王已解决赈灾银案了。为何今日又说,这件事并未了?” “回父皇,金鹰司并没有所谓的犯人。”似王从众人间站出,“金鹰司说犯人是赵良旭大人,但既然确定,为何犯人不在?儿臣觉得,这其中有些问题。” “金鹰司报,昨夜发生劫狱案。”林砚插嘴。 “父皇,金鹰司是什么地方,那是连苍蝇都进不去的地方。”说着,似王瞥了眼林砚,“除非什么人授意……” “金鹰司直属父皇,似王的意思是……父皇授意?”林砚回怼。 “谁授意,太子殿下不知道吗?”似王直起身,嗤笑道,“金鹰司现在,不是太子殿下直属的吗?” “本宫不敢,金鹰司是父皇的,就是父皇的。”林砚脸上是温柔的笑意,“四弟怎么还将白的说成黑的了?” 两人之间顿时硝烟四起。 “好了。”晋明帝开口,“赵尚书,你不准备说什么吗?” “回陛下。”赵尚书连忙上前,“臣只有这一个儿子,犬子性情温良,必不可能干出这种事的。必定是有人打算栽赃陷害犬子!请陛下作主!”说罢,人一跪,不断磕头。 如今,晋明帝手中只有金鹰卫呈上来的罪状。 上面虽然有赵良旭的落款,但到底只是一张纸,只要说它是仿造的,咬死不承认,谁都不能拿他怎么样。除非……赵尚书吞了吞口水,除非决心要将他赶尽杀绝。 他总骂儿子出去鬼混,乱赌。 但他这,何尝不是一种赌? “陛下,金鹰司在城外一座院落搜到大批官银。只说那院子的主人与我儿相交甚笃……但臣调查过了,那人与曹大人也有来往。”赵尚书微微抬起头,“还经常与曹大人吃酒……” 朝中气氛诡异的安静。 “如今犬子不见,不正是有人栽赃陷害!”赵尚书道,“所有屎盆子都能往犬子头上扣……老臣,愿以全家性命,恳求陛下主持公道!” 因为人证的缺失,让这件事像一条乱麻。 就在堂上众人面面相觑之时,响起一声嗤笑。 “呵~说起来,真是不巧,本宫昨夜闲逛,正巧抓了个人。”林砚唇角微勾,看上去不可一世。 赵尚书面露不解。 “父皇,能准许孩儿将那人带上来吗?” “嗯。”晋明帝闷闷的回他。 须臾,一男子被压了进来。 男子身上还穿着囚服,脸蛋黑黑的,一身狼狈。 看到来人,赵尚书一颗心瞬间沉下去了。他表情惊讶,差点跌倒。 “人证,赵良旭带到。”林砚开口。 空气似乎安静了些许,就连似王的表情都变得凝重了。 “赵良旭,朕问你,认罪书上写的可属实?”晋明帝声音浑厚,听不出喜怒。 赵良旭脸色惨败,他看了眼赵尚书,叹气道,“属实。” 他也不做挣扎了,若是再顶上“欺君”的罪名,赵家将万劫不复。 “昨夜你去了哪?” “昨夜,臣见金鹰司混乱,逃出去了。”赵良旭决定将所有罪名承担下来。 “不是有人救的你吗?”林砚挑眉,静静的望向他。 满香楼。 “如今朝局如何?”店家与厨子洗菜。 一旁立着的少年翘起兰花指,“还能如何?赵尚书肯定倒台了呗。话说,这次做的未免太浪费大启的人了吧?” “怎么算浪费呢?”店家挑眉,“帮助似王救出赵良旭,获得户部的支持,可以让大人取信似王。另一方面透漏一些风声,让太子警惕,时刻关注金鹰司的。再故意给太子透漏赵良旭被抓去哪里,让太子有机会去抢人。今日上朝来了大惊喜……太子与似王这次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这么想来,赵良旭能从金鹰司出来,想必也有林砚的一份功劳啊。”兰花指少年嗤笑一声,“对了,这事一出,太子与似王只会关注对方。咱们要扶持的齐王反倒只收名利金钱……还能在林老儿心中留下个印象,且他还会将齐王与似王太子必较……啧啧……一箭三雕啊。” “你还不走吗?”店家看他,“你现在可是通缉犯了。” “知道了~”兰花指摆摆手,“过一阵见~” 皇宫。 金鸿殿外。 宫殿建设在高处,站在台阶上,能俯瞰小半个皇城。 李澜一从殿内走出,正好看见正在背对着他的似王。 “似王殿下万安。”李澜一行礼。 “李公公,是本王对不住你。”似王转身,叹气道,“您借给本王那么多高手,将赵良旭救出来,没想到还是被太子的暗探发现了去。” “此事不怪殿下。”李澜一摇头,“到底还是赵家命数该然。” “本想拉拢户部,没想到还惹了一身骚。”似王嘟囔着。 李澜一昨日提出借他几位高手,帮他劫走赵良旭,以此获得户部的支持。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居然被太子的密探发现了。 “父皇……” “陛下收到殿下给求来的红丸,直说殿下孝顺。”李澜一笑着说道,“今日朝堂之事,陛下不会深究的。” “那就好。”似王长呼一口气,对李澜一尊敬的拱了拱手,“多谢公公。” “哪里话?应该的。”李澜一笑着回礼。 “公公……” “似王殿下,完事都要有个过程,急不来。”李澜一缓缓说道。 “多谢李公公。”似王拱手,转身离开。 …… 赈灾银一案,便就此落下帷幕。 案后,金鹰将户部尚书赵大人“请”来,做了笔录。赵尚书也是个聪明人,既然铁证如山,自然不能再包庇,当即表明自己毫不知情。 按理来说,这一次他可能会混过去。但谁知,朝中皇帝得知此事,立马下旨暗指他教子不严,泄露户部之事,将他贬到了凉州。 朝廷风云变化莫测,一时间,从前的大官员此刻立马便成了普通小官。而平平无奇的户部侍郎此刻却突然成了户部尚书…… 这日,风和日丽,春暖和煦。 “哗哗——” 剑破空而出,斩断空气,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一招毕,程慕清负剑而立,吹着暖风,转过身。 风吹着她的脸,带着一丝凉爽。她咧唇一笑,“你站在那多长时间了?” 对面,林珩正静静的站在杨柳下,目光一动不动的看向她,“没多久,看你,并不浪费时间。” “谁叫你的啊?”程慕清一蹦一跳的来到他身边,用剑柄怼了怼他的肩膀,“说的话这么肉麻?” “没人。”林珩目光柔和,看着她,“只是觉得你会喜欢,便说了。若你不喜欢,我便不说了。” 096 奖赏 “发什么呆呢?”程慕清拉起他的小臂,“春色大好,估计过一阵还会有春狩呢。走吧,散散步~” “嗯。”林珩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抓着自己小臂的手上。他打着胆子,反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有些瘦,上面还有粗糙的茧子,摸起来有点硬,有点硌。 “你……疼吗?”林珩将她的手拉到胸前,垂眸看着她的手。 她的手一点也不像大家闺秀,不仅有茧子,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变成了不健康的白色,好似是退了一层皮。 从前,他从没这般仔细关注过。 现在一看,他眼中便只剩下心疼。 “习武哪有不受伤的?受伤又哪有不疼的?”程慕清笑,没抽回手,笑嘻嘻跟他说着,“但就算重来,我也会选择吃苦习武。我喜欢,也愿意付出努力去做。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扎马步,一边扎,一边哭。唉~太痛苦了……” 说着说着,她便笑了,好似想到了有趣的事。 “有一次,我耍剑,还手滑将剑扔了出去。当时差点刺到母亲,可给父亲气完了,给我打得三天下不了地……” “你爹对你太狠了。”林珩皱眉。 “但确实应该罚,毕竟……若真控制不好力度,便会误伤他人。”程慕清目光坚定,“学好功夫,是为了保护百姓,为了保护国家,为了保护这大好河山。我不能因为手滑,或者功夫不扎实,就让百姓失去性命。母亲当时是被父亲护住了,可若伤的是他人,没有人护,那一条生命,岂不成了亡魂?我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林珩眼神微黯,他握着她的手。她永远这样耀眼,有自己的认知与想法。林珩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渺小得如虫蚁,怎么也追不上她的脚步。 哪怕如今赈灾银案结束,他也无法说出那份心情。 天空很晴,碧蓝天空时而飘过状如棉花的白云。 “王爷!王妃!”是今夕的声音。 手自他手中抽走,林珩先是一愣,后感觉心中空落落的。 “怎么了?”程慕清回身,见今夕急匆匆的跑来,看上去十分着急,发髻上的两条细红绳跟着她一路颠簸。 “王妃!” “慢点慢点,再怎么说你也是齐王府的人,怎么这般不稳重?”程慕清职责道,“停下!” “呼……呼……”今夕喘着粗气,“宫里……宫里来人了……要……接……旨……” “啊?”今夕说话断断续续,程慕清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宫里来人,递圣旨了? “王妃?王妃?”今夕见程慕清愣住不动,急的上手去摇她,“王妃娘娘快点去接旨啊!” 慢了该被扣上“怠慢圣旨”的罪名了。 “啊……”程慕清回过神,微微皱着眉,看了眼林珩,“你的?” 林珩一脸茫然的回望她。 应该是他的,自己又没做什么。这段时间不就是林珩抓住赈灾银案的主谋在京中广为流传嘛。 可是,这有什么下旨的? 怀揣着疑惑,程慕清与林珩匆匆来到前院。 齐王府的奴仆站在两侧,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行礼。 而众人中间,一身着宫服的男子伫立着,他很年轻,只是背有些驼了。见两人赶到,他笑了,“见过齐王殿下,齐王妃娘娘。二位,请接旨吧?” 李澜一?程慕清不知为何,一见到他,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而且,明明从未见过面,她却总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她迟疑片刻,拉着林珩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齐王林珩,破赈灾银一案,机敏聪慧,果断勇敢,实乃国家之栋梁。故赐黄金五百两,织锦十批,青花瓷一对……” 就因为破个案子,就赏这般多?程慕清忍不住咬紧嘴唇。 今上到底怎么想的?林珩作为闲散王爷,给这么多赏赐,肯定会引起外界怀疑的啊? “齐王殿下,接旨吧?”李澜一笑着,将圣旨递给了林珩。 程慕清望着这一幕,秉着呼吸,神色愈发阴沉。 …… 热闹的市井,大街皆是吆喝声与讨论声。 “听说了吗?齐王立功了。” “齐王?那个痴呆王爷?” “嘘!什么痴呆王爷,那是英明神武,断案有神的齐王殿下!” 满香楼内,一种食客议论纷纷。袅袅炊烟自窗户而出,飘向市坊。 路上行人闻着香气,一路而来,踏入食肆。 “我刚路过齐王府,看见宫里来的公公了。”小伙计将手中采买的米面放在地上,加入闲聊中。 “宫里来的公公?”那几名路人甲一听,来了兴趣,纷纷看去。 “嗯。”小伙计点头,“我还看见那群公公往齐王府送东西呢。” “肯定是赏赐吧?因为齐王殿下侦破了赈灾银案?”路人甲说着,又道,“都说齐王殿下痴傻,但痴傻的人怎么可能破案?看来都是谣言啊……” “唉,可不是。之前还说今上与皇后不待见他,一开始是想让他死在启国,好借口攻打启国的。可前一阵,皇后娘娘不还为了给齐王出气,将那个以下犯上的小厮当众凌迟了?还赏了不少好药,好东西。” “你们说……今上与皇后是不是对齐王殿下心怀愧疚?所以才这么对齐王好的?而且不管怎么说,齐王殿下也是今上最小的儿子。当年为了取信启国,还背送去当质子,任谁都会心疼小儿子,想补偿吧?” “是啊……” 几人议论纷纷,唠得火热。这几年有关林珩的传闻又被扒了个遍。 “咳……”小厮趁着倒茶的功夫,说道,“你们说,东宫会不会易主?” 此话一出,几人顿时僵住了。 “小兄弟,这话不能乱说啊。”其中一人开口,压着声音,皱着眉,“被听到,可是会小命不保的。” “小的也只是跟几位随便唠唠,几位便当没听见吧。”小厮脸色变了变,立马退下。 但这一句话却像种子,扎在了几人心中。 “你们说,这东宫真的……” “那齐王殿下与太子岂不是成了敌人?” “唉?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市井传的……那户部的赵尚书其实是太子党。” “啊?这……” 小厮望着这群人随意臆测,不再出声。 有些时候,只需要在湖水中投入一颗石子,便会激荡起无限广泛的波纹。 …… 皇城。 金碧辉煌的宫殿,四处皆雕刻着飞龙戏珠的繁复花纹。 淡黄色的纱幔层层覆盖,横栏之下的琉璃香球安静的垂落着,熏香自球内飘出,悠悠向上飘去。 殿上,一身着黄衣的男子正盘膝而坐,他的身下是一条条黑线。这些黑线相互交错,汇聚成了一个阴阳罗盘。 “咚咚——” 殿门被敲响,紧接着,门开,一略有些佝偻的身影出现。 风自外界涌来,吹起了琉璃球下的流苏。 屋内的铃铛丁零当啷作响,纱幔飘零。 “陛下。”李澜一关好门,缓缓来到殿前,“刚刚奴才去了一趟齐王府,齐王殿下身子骨还是有些虚。” “那便再多赏赐些好灵芝鹿茸。”晋明帝眼睛都没睁,随口说着,“你安排就行。” “是,奴才已经送去上好药膳了。”李澜一低眉顺眼,“齐王殿下这次破了赈灾银案,民间对齐王殿下的印象大有改变。” “哦?”晋明帝语气有些惊讶,但他却丝纹不动,依旧保持着坐姿。 “我想陛下肯定要赏赐他,便擅作主张又赐了他一些东西。” “该赏,随你。”晋明帝淡淡道。 “是。”李澜一弓着身子,抬眼看了一眼晋明帝。 只见其端坐在堂上,像一尊背对着众生的佛像。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李澜一眼中有不明思绪在翻滚,但他却依旧保持镇定,安静的立着。 “澜一,你说我会不会得道升天?”晋明帝突然问道。 “会,自然会。”李澜一语气诚恳,“陛下是天选之子,必会飞升。” “嗯。”听到他说的这话,晋明帝似是心情大好,语气颇为愉悦。 “陛下,那赈灾银的小偷……” “都可,出去吧,别耽误朕修行。” “是。”李澜一后退离开。 * 齐王府。 原本普通平淡的前厅被一箱又一箱堆满,放置在道路两侧。这些箱子中放着的或是黄金,或是上好绸缎,或是瓷洲上好的瓷器…… 为了防丢,四周还站着几名护卫看守。 “我的老天爷,这圣上给你的赏赐这么多?”程慕清唏嘘,看着身旁的林珩,“你还挺讨你父皇喜欢的呢?” “没有。” “怎么呢?”程慕清歪着头,“这还叫不喜欢?”给这么多好东西!她敢打赌,这种待遇也就只有东宫有了。 “我与他从未见过几次面。”林珩说,“话说得更少。” “哦?”父子关系看似很紧张啊?程慕清挑眉,重新将目光放到那些金银珠宝上,走到前方,拿起簪子往头上笔画着。 “这个。”林珩也凑了上去,拿起一镶有蓝宝石,状如莲花的簪子戴在她头上。他动作很轻,有些小心翼翼的。 “好看吗?”程慕清问。 “嗯。”林珩点头,“你戴什么都好看。” “呵~”程慕清笑,“你嘴真甜,是不是吃蜜饯了?” “没有!”林珩摇头否认,一脸乖巧的立着,像只兔子,“我早膳只吃了粥与鸡蛋。” 见他这反应,程慕清笑得更开心了,“你怎么吃这么清淡?我不是叫白露给你做肉粥了吗?” 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将她纯黑的头发映得更亮了,也将那枚簪子映得更美了。 “你不在……我吃不下去。”林珩将脸一别,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握住了衣服。 “那我下次陪你一起吃。”程慕清笑。 林珩的头又低了低,闷闷的“嗯”了一声。 正巧此时,长廊处突然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程慕清顺着声音看去,不由得吃了一惊,“父亲?你怎么……” 程侯爷一身紫衫,阔步而来。 “程慕清,你跟我来一下。”程侯爷先是看了一眼林珩,随即将程慕清叫道一边。 “怎么了啊?父亲?”程慕清不明所以,踉踉跄跄的跟着他来到长廊末端。 “这些赏赐是怎么回事?”程侯爷问。 “就是林珩破案,今上赏的啊。”程慕清眨巴着眼睛,“这有什么问题吗?” “哪个皇子会赏这么多啊……”程侯爷叹了一口气,问道,“我只需要确认一点——齐王,有想过东宫的位置吗?” 东宫的位置? “没有!不可能!”程慕清连忙否认,“以我对林珩的了解,他绝对没有哪个心思!” “我也知道……可……”程侯爷一脸复杂的看着她,“我听金鹰卫说了,我觉得,他这次破案……有点反常。还有就是,对幕后之人得处理方法。赵尚书是太子党,他这一端,太子便少了个得力助手。” “可查案之前,我们也不知道幕后之人会是赵良旭,更不知道,赵尚书是太子党啊。”程慕清自然是要护着自家夫婿的,她挺着胸,“要怪林珩查出幕后凶手,还不如怪赵良旭自己禁不住诱惑!” “我可没怪齐王。”程侯爷连忙反驳,“我只是害怕你与齐王陷入权力的漩涡。如今李澜一这般明目张胆的给你们送这么多赏赐,说不准坊间会流传关于齐王入主东宫的谣言。你与太子从小一起长大,齐王又是他亲兄弟。这谣言一出,对你们谁都不好。” “我明白。”程慕清点头,“放心,我与王爷绝无那种心思!” “那就好。”程侯爷叹息,“只是希望……外界别多想。” “别人的嘴,咱们又管不住。”程慕清耸耸肩,“我们不逾矩就好了。” “嗯。”程侯爷点头。 “父亲,你就因为这事,特意赶来的?”程慕清挑眉,“这么着急啊?” “听说陛下给你下发赏赐,我就快马加鞭赶过来了。”程侯爷双手负立,“这赏赐发的……不是个数啊。” “行了,您就是在官场上待久了,看什么都不正常。”程慕清道,“您也不看看林珩,他喜欢独处,喜欢作画。根本对那些权力,金钱没兴趣。这样一个人,哪里会去争皇位?女儿当初不也是因为他这与世无争的性子,才成的亲?” 097 可有打算 想起关于林珩的种种,程侯爷应了一声“嗯”。 天空明媚晴朗,乌云飘荡,遮住了日头。 燕子低飞,有风呼啸。 天地忽然一片黑暗,阴沉沉的乌云逐渐厚实。 “我走了。”程侯爷叹气,“这段时间消停些,低调些吧。” “女儿明白。”程慕清点头。 “哦,对了……关于满香楼……”程侯爷转身,望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这几日,我又寻人调查了。结果便是,他们不是启国人。” 程侯爷一生雷厉风行,想干的事,从不拖延。 就如现在,说来便来,说调查便调查。 “不是?那为何他们的饭菜与我在启国吃的一个味?”程慕清不解,“除非,他们厨子也与我一般,刚从启国回来。” 但,这更不可能了!当年晋启关系紧张,根本没有人会去启国……再者,晋启关系紧张十余年,晋国人在启国根本活不下去,那老板也不可能是晋启合一后,来到京城做生意的。 程慕清脑子快速思考一番,最后略带迟疑的开口,“难不成……是他们有意弄的假身份?” “嗯。”程侯爷闷闷应了一声,“我认为,是这个缘由。” “那他们的目的。”程慕清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了窒息。 “他们反应太过敏锐,我只是去过两次,他们便对我有了提防。”程侯爷说道,“如今不管如何查,都查不出其他有用的信息了。” “那你派人在那看着了吗?” “没。”程侯爷摇头,“你放置再多沿线也没用,他们已经对外界产生戒备了。” “哦……”程慕清言语中透露着不甘。 程侯爷又叮嘱她几句,方才离开。 待人走后,林珩忍不住好奇,走到她身边,问她,“是说我什么了吗?我哪里做错了?”他们怎么说了这么久?在说什么呢? “没有。”程慕清撇了一眼四周。 今夕很有眼力见的将那些小厮小婢带走。 “阿珩,你与我说实话,你是否有入住东宫的打算。” 虽然林珩不与外界接触,但“东宫”这两个字,他还是明白的。 “东宫有什么好?”林珩语气有些不屑,“那都是吃人的地方。” 历代皇子为了入主东宫,废了多大力气,杀了多少人?手足相残,林珩一直认为,那是个非常残忍的地方。 这句话,她还真是,不得不承认呢。 程慕清放下心来,对林珩嫣然一笑,“王爷说的对,那一点也不好。” 林珩抿了抿唇。 眼看着天色阴沉,一副快下雨之兆。程慕清连忙带着奴才们一同将赏赐搬到库房。 林珩也想帮忙,却被程慕清请回了房间。按照程慕清的说法,他是重点保护对象。若他磕了碰了,受伤的便是两个人。 想想两人现在的关系,林珩也觉她说的有理,便没反驳,任由她将自己送回静苑。 面对静悄悄的四壁,林珩发呆,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要干什么。 最后,他抓抓头发,转身去了书房。 自从知道他喜爱作画,程慕清便为他准备了一堆用品。上好的笔墨纸砚,什么羊毫,狼毫,什么徐公砚,易水砚……各种各样,林林总总的摆放在案台上。 “王爷可是要作画?”一旁的阿风问道,“小的给您研磨。” 这么说着,他已经走到案台前,将水倒在砚台上,开始研磨。 林珩只是皱了下眉,却没多说什么,静静的接过他手中的毛笔,蘸取黑墨。 “王爷,总觉得您不喜欢小的。”阿风说道,“可是小的哪里做得不好?您说,小的会改。毕竟,这整个王府,只有小的,是完全站在您的角度思考问题的。” 他手下一滞,蹙眉看他,“你和启国皇帝一样。” 一样的,喜欢对他说着各种各样的贬低话…… “呵~王爷说笑了,天下哪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阿风面上无半点多余的表情,“王爷是不是对曾经的启国怀有抵触心理,所以对谁都抱有一份戒心?这样的饿话,您大可不必对我也如此……奴才在王爷手下讨生活。即便王妃娘娘,太子殿下对您有隐瞒,奴才也不敢多满。” “我不信。”林珩说,“所有的‘好’都会建立在利益上。我不信你对我没有所图。” “那王爷为什么对王妃那般好?”阿风微眯眼睛。 “因为我也是……有所图。”林珩沉下眼眸。 他所图,是她心悦于己,愿与自己共白首。 “那王爷怎么不想想,我对您是何所图?”阿风轻声道,“也许,我所图与王爷一样呢?是希望您与王妃永结同心,子孙满堂?” 他自然不信,林珩皱眉。 “王爷,别忘了,是谁帮您阻止了王妃去找醉道士。”阿风语气诚恳,“奴才是真心为您好,您只要与奴才站在一条线上,奴才肯定会帮您得到原本该属于您的一切。” “你什么意思?”林珩皱眉。 “王爷想想,若非今上选您去启国。您是不是也同太子殿下一样,跟着陶太傅,程将军学习?您是不是与王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光如此,您自小是不是会被锦衣玉食的对待?而不是在启国受到那些遭遇?” 那些遭遇?林珩手一抖,脸色惨白,“你知道什么?” “小的什么都不知道。”阿风后退一步,“只是觉得王爷您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不应颓废,只看当下。更何况如今王妃对您的感情还是很模糊。您相信奴才,奴才必让王妃深深的爱上您。” 他说话时,唇边带着隐隐约约的笑意,像只草丛中勾引人的狡猾狐狸。 “出去。”林珩扶着桌子,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脸重合,让他作恶。 “是。”阿风没半分犹豫,“只是王爷要相信,只有奴才知道您想要什么,能带给您什么。” 说完,他转身出门,将门关好。 空荡的书房中,只剩他一人。 林珩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手扶着额头,胸口起伏不定,像是在大口喘气。 & “小珩儿~”中年男子笑眯眯的朝男孩走去,他身上穿着有些紧的金黄衣裳,张着双臂。 “别过来!”男孩抽出腰间的匕首,指着他,怒瞪他。 “嘿嘿~”中年男子笑笑,“孤就喜欢你这样的。” “启皇,这毕竟是我大晋的皇子,还请自重!”一旁的老太监连忙跪倒在男孩身前。 “大晋?”中年男子冷笑一声,一脚将老太监踹飞,“以后有没有大晋这个国家还不一定呢。” “李公公!”男孩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老太监已经被踹到墙边,头被撞得晕死过去。 “小珩儿,你别看他啊。”中年男子已经走到男孩面前,“你看看我。” 男子庞大的身躯笼罩着他,男孩在他勉强便如蝼蚁。 “我这有个很好玩的游戏,你要不要玩?”中年男子将腰间系着的鞭子取下,轻轻的抚摸,“很好玩的……只是从前与我玩的小孩都死了。” 男孩身子一颤,下一刻边举着匕首朝他捅去。 “哈~”中年男子直接握住了他瘦小的手腕,一转,将他摔在了地上,“你还是太小,以后就会明白,当什么都改变不了的时候,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男孩撑起身子,恶狠狠的看向他。 “不要蹬我,我会兴奋的。”中年男子瞪着眼睛,笑容逐渐裂开到嘴角。他一脚踩在他的脸上,“这样就好多了,你还不能死……” “让来!啊啊啊!滚!”男孩想从他脚下逃离,却发现如何使力都改变不了。他只能大声的呼喊。 男孩从未像此刻,希望天上能降下神明,帮自己摆脱一切。 “哈哈哈!” “啊啊啊!” 男人的笑声与男孩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响彻云霄,穿破了宫墙…… ¥ “今夕把帐可得记好。”程慕清一边捶着腰,一边与今夕交代着,“尤其是那几把长剑红缨枪……一共六把吧?可得给我好好保养……” “王妃,难道您不应该让我多注意一下金银珠宝吗?” “那俗物咱也不缺,主要是那几把武器,我刚刚试了,那红缨枪真是……”程慕清说起那些武器的手感,简直是滔滔不绝。 今夕:“……” “对了,你把那个长七尺的紫光檀木红缨枪,还有那劈石如泥的长剑拿到武安侯府给我大哥。算起来,过几日他就又要离开京城了呢……” 大哥大嫂好不容易见一面,没多久,又要分开。程慕清叹息,不知不觉走到静苑。 从前她一直认为林珩喜欢独处,可后来才发现,身边无人相陪,他也是孤独的。 不知嫂嫂会不会不适应?也会觉得很孤独? “王妃娘娘。”阿风双手作揖,面上带着灿烂笑容。 “王爷呢?”程慕清回过神,问他。 “在书房。” “又自己一个人在书房画呢?”程慕清来了兴致,“你们二人在此等候。”说着,独自一人朝书房走。 晚霞漫天,有紫色的光晕渲染了蔚蓝天际。 风吹过人间,吹起一地细沙。 程慕清三两步跳上台阶,刚将手放到门上便又放了下来。现在突然进去会不会打扰他的思绪?万一灵感突然断了怎办? 这样想着,她脚步一转,换了个方向,走到窗边。 春暖花开,一旁的樱桃树已经长出了嫩芽,此时树枝横七竖八。程慕清折下一根小树枝,将小树枝伸入窗缝中。她手一抬,那窗户便咔嚓一声,开了。 她拉开窗户,阳光随她的影子一同照如书房。 书房内,瘦弱的少年正一脸认真的将所有精力放在身下的纸上。 他眉目硬朗,脸色瓷白,一双凤眼黑得发光。他手腕虽纤细,下笔却十分有力。 满腹诗书气,俊美无俦。 就是,脸色不大好,太过苍白,额头还留着细密的汗。他目光坚定认真,像是在通过作画,将自己融入画中,逃离现实。 程慕清一时有些看呆,她愣愣的扶着窗户,连呼吸都忘记了。 微风吹入房间,一片嫩叶落在了纸上。 林珩捻起那片绿叶,朝着风的方向看去,“阿清。” “王爷。”程慕清回过身,“你脸色不适很好唉……” “没事。” “真没事?”程慕清上前两步,抬手抚上他的额头,喃喃道,“是没事……” 林珩张了张嘴,小脸瞬间便红了了。他有些无措的将笔放下,扭捏的将手背在伸手,相互扣着。 “你画什么呢?”程慕清抽回手的同时,还不忘说几句话活跃一下气氛。 “没画什么……”林珩往一旁蹭了蹭,给她流出位置。 “我看看。”程慕清凑过去,垂头细细看着,“这画的……也是我?” 画上是名扎着双髻的少女,少女脸有些圆,笑起来很可爱。画中的她拿着一块笋,而她身后,是一片竹林。 “好像还真是我……”而且,这个场景怎么有点眼熟?程慕清愣了一瞬,随即打着哈哈,“这是我当年在火中救你时穿着的衣服吗?” 林珩看着画中的少女,唇角微扬,“嗯。” “你还挺厉害,这都两年了,还能记住我当时穿什么衣服。”程慕清笑笑,“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画我啊……就这么喜欢我吗?” “嗯。” 她后半句有开玩笑的意思,但没想到他居然回答的这般痛快。程慕清感觉自己心跳都快了两分。 林珩似乎也感觉自己回答的这般快有些着急,便将头一转,放在腹前的双手也不安的相互纠缠了起来。 你倒是继续往下说呀,这回我真的会顺水推舟从了你的……程慕清心想。 但眼看着他半天不动,程慕清只好咳嗽两声,“王爷,过几日便是今上的寿辰了。我听说,要与春蒐一同,我们也去吗?” 往年,林珩是不参与这种狩猎活动的。但今年春蒐与晋明帝寿辰一同,不去肯定要被扣上“不孝”的罪名的。 “你决定就好。”林珩道。 “那我可是要去的。”程慕清嘿嘿一笑,“好叫王爷看看我的身手!” “嗯……”林珩点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清清,你查过阿风的来历吗?” “自然查过!”程慕清说道,“他可是待在你身边的人,我肯定要仔细调查一番。你放心,他身世很干净。” “可是……”林珩顿了顿,说道,“我觉得,他不对。” “怎么不对?”程慕清眨巴了两下眼睛,笑道,“放心吧王爷,可能是你想多了。” 见她如此,林珩只好将堵在嗓子眼的话又咽了下去。 098 姐姐,我想吃 “王爷这次这么辛苦,不若出去逛逛?”程慕清眨巴着眼睛,提议道。 “嗯。”林珩点头。 “正好也到陆修找你作画的日子了。”程慕清说着,“回屋换身衣裳,走吧。” “好。”林珩很是痛快,事实上,只要事情牵扯到程慕清,他都很痛快。 两人换上了一身青色素衣,带上帷帽,出了王府。 乍暖寒冬,三月份天气已经不是那么冷了。桃花纷纷绽放,市井一片生机勃勃。连吆喝声都比冬日大许多。 程慕清拽着他的衣袖,一双眼睛提溜转,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 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逛街。 “糖葫芦。”林珩脚步一顿。 “要吃吗?”程慕清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忽想起林珩之前被人掳走的事情,“我好像,还欠你一根糖葫芦。” “没……你不欠我。”林珩摇头。 “哦?那走吧,不吃了。”程慕清拽了拽他的衣袖。 对方眉头皱吧在一起,一脸委屈。 “王爷,想不想吃?”程慕清兴致勃勃的看向他,眼底划过一丝狡黠,“想吃,姐姐就给你买。” 林珩能感觉到她是在挑逗自己,他撅着嘴,不情不愿的说道,“姐姐,我想吃。” “真乖。”程慕清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嘻嘻买了两根糖葫芦。 糖葫芦是由一颗颗又大又饱满的山楂串成的,上面包裹着一层糖浆,撒了一层白芝麻。 咬下去,糖衣又脆又甜,山楂的酸很快便被甜、香中和。 白芝麻的香、糖衣的甜、山楂的酸,口味层层递进。 “怎么样?”程慕清吃的快,手中的糖葫芦就剩一半了。 “嗯。”林珩点头,小口吃着。 他吃的很斯文,像是在细细品味。 “阿珩,你之前吃过吗?”程慕清问他。 林珩摇头。 在启国能活下来都不容易,哪里来的这么多不一样的吃食? 程慕清眼中流露出一丝心疼,“放心,以后跟着我,我肯定让你吃好多好多好多好吃的!”她恨不得说一百个“好多”。 “谢谢你。”林珩站定,对着她,眉眼深情。 “谢什么?” “请我吃糖葫芦。” “这有什么可谢的?”程慕清拉着他的衣袖,走到一个小摊前,“老板!来一份樱桃煎。” 小摊老板立马给做了一份。 “吃。”程慕清塞入他怀中,又带着他走了几步,买了糖炒栗子、炙猪肉、凉糕…… 就在程慕清还想再买一些时,林珩适时制止。 “我吃饱了……”林珩胃涨极了,他手中还端着没吃完的小吃。 “哎呀!”程慕清惊呼,赶忙从他手中拿过剩下的小吃,“是我没估量好你的小胃。” “没……” “正好,画舫也到了。”程慕清抱着一堆吃的,对他笑道,“我们进去歇会儿吧。” “好。”林珩乖巧跟在她身后。 两人进了画坊,立马有小厮前来接应。 画坊很大,由红木雕刻而成,上面还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山水动物。阁楼分为三层,一层会客,一层置宝,一层作单独包厢。 小厮引两人直上三楼。 林珩有些怕高,在登上三楼时,紧紧跟在程慕清身边,生怕掉下去。 “殿下先在此屋等候,过后便有上门来要求画像的人了。”小厮做了个“请”的姿势。 林珩看了眼程慕清。 “阿珩,这件事你自己能解决,我就不陪你了……”程慕清说道,“可以吗?” 他知道,她是想锻炼自己。 也是,他确实太过依赖她了。 若非他过于依赖她,自私的想与她保持同命相连的羁绊。上次遇刺,程慕清就不用时时刻刻想着保护自己,导致自己受伤。 正想着,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口。 仿佛要透过衣衫,看那处伤口。 他的确不能再这样依靠她,让她时时刻刻操心了。 “嗯。”林珩闷闷的点头,转身径直走入房间。 他坐在案台前,眼神有一瞬间涣散。但紧接着,他就恢复镇定,抬头望向屋外的程慕清,对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笑得如沐春风,眼中不见丝毫紧张。 赈灾银一案,好像让他一瞬间成长了起来。 程慕清心中有些迟疑,但脸上已经露出温暖治愈的笑容。 林珩一步步变强,也是她所希望的。 很快,便有人上来,到林珩对面坐好,由着林珩绘相。 画坊出入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陶冶情操,来此找找有没有适合挂在墙上的画或书法。 程慕清在这看到许多大家的书法,以及知名的画作。 也不知道……百年后,林珩的画会不会也挂在这上? 她心中有那么一丝惆怅。 “齐王妃。” 有人喊她。 程慕清回过身,对来人作揖行礼,“陆老板。” “我刚才看见齐王殿下了。”陆修缓缓开口,“感觉他改变了许多。” 程慕清没说话,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我有点好奇。”陆修压低声音,“关于当朝户部的事,赈灾银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良旭贪墨,被抓。似王救出他后,又被太子的人黄雀在后。” “你说的倒是简单。”陆修笑着摇头,“可我怎么觉得……事情很复杂呢?” “你觉得,只是你觉得。”程慕清声音慵懒。 “还有,刺杀你们的是谁?”陆修两只手往后一背,俯瞰楼下那群来往的客人。 “上次,你也只是被波及。”程慕清道,“既然没受伤,就别计较了。”她只能这样安慰他。 “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恐惧。”陆修垂眸清叹,“谢谢,齐王妃。” “客气什么?”程慕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齐王妃,我这人经商多年,在这也算小有人脉。您有什么,想要托我传播开的吗?” “既然提起,还真有。”程慕清笑道,“齐王殿下一心只有齐王妃,这次参与赈灾银案,完全是因为……与太子争风吃醋。你这样传出去。” 结识陆修后,程慕清便叫今夕调查了一番。发现陆修这个人是个彻彻底底的富商,且人脉颇广,还拥有自己的暗哨,当真是掌握许多秘辛。一般想打听什么八卦,都可以找他。 “这是事实吧?”陆修嗤笑一声。 “不管怎样,它都是事实。”程慕清笃定。 099 心意 陆修目光微沉,“好,在下明白。” “有劳。”程慕清拱手。 “说哪里的话。”陆修摇摇头,又道,“有一句话,我还是想问。齐王妃,您到底是在提防太子,还是似王?” 程慕清神色平淡,“在提防这天下人。” 若谣言一传十,十传百,令林珩树立起威望,就会遭林砚忌惮。 她二人自小一起长大,他什么性格,程慕清一清二楚。 他身上有着帝王的通病——疑心过重。 她想保护林珩,不被林砚提防。 “对了。”陆修开口,“我要拿齐王殿下的山水画,去长安做一笔生意。” “嗯。”程慕清点头,心中感慨——林珩的画要火到长安了,说不定哪日就会火遍整个中原。然后……他岂不是要成为画圣?想想林珩如今的画作,大多数都是她。 那她是不是也会跟着遗香万年? 想着想着,程慕清嘴角都咧开了。 一旁的陆修:齐王妃这是想到什么开心事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两人齐齐望去,正是林珩。 “齐王殿下。”陆修笑着拱手。 然而林珩却是冷冷的撇了他一眼,走到程慕清身边。 “哎呦,多谢齐王殿下。”一身材厚实的男人追出来,他手里还拿着画。 程慕清看了眼那画,“王爷画的真好。” 听到她夸奖自己,林珩面色缓和了不少。 “来,随我去表上吧。”陆修说着,带那人离开 “今天这群人都画完了?”程慕清问他。 “嗯。”林珩乖巧点头。 “那……走?” “嗯。” 两人来时,天还是大亮,如今再出来,天色已然全黑。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万人空巷。 可能是到了饭点,街上的小吃也比早上多了许多。 两人回到齐王府。 自上次程慕清不理他后,林珩便时常黏在她身边,连睡觉都要在一个床上。 程慕清觉得,从前也不是没一起住过,便答应了。可不知怎么,今日在待在一个床上,她心思有点漂浮了。 她突然想起,陆修说的“这是事实吧?” 他是指,林珩为了争风吃醋参与赈灾银案? 现在想想,当时的场景……在她眼中,不过是给林砚提供线索。而在林珩眼中……可能就是她在与林砚谈笑风生。 所以他才参与进来? 又是个巧合…… 自从二人同命相连后,总是能遇到好多个巧合。 “阿清。” 林珩刚沐浴完,回来就看见程慕清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双手交叠于胸前,一副安详是模样。 “嗯。”程慕清“腾”的坐起身,看向他。 他刚沐浴过,身上还散发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清香。 经过她长时间的营养搭配,林珩也长了些肉。 他衣服规规矩矩的穿着,但能看出,没有那般空荡。他脸部线条柔和了不少,颧骨不再高突,一双凤眸炯炯,映出她的身影。 程慕清没由来的心头一跳,大脑不可控的浮想联翩。 他喜欢自己吧?他对自己……不单单是贪图自己的安全感…… “阿清?” “哦!”程慕清笑笑,起身下床,“我去沐浴。” 净室。 程慕清坐在小木桶中,身下的水方才莫过她的腰身。她胸前的伤疤已经结痂,却依旧狰狞,碰不得水。 一旁的今夕小心伺候着。 他没挑破,她主动问也不好。再说这种事情,怎么也得男方主动提吧? 程慕清还在胡思乱想。 她感觉有些激动,心脏跳的还挺快。她搞不清楚这是什么心情,有点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似乎与当初对徐锦有些一样,又似乎不大一样。 净房外,林珩听着水声,绷紧了身子。 程慕清简单洗片刻,便从净室走出来了。 她一边擦着头,一边坐到床榻上。 屋内寂静无声,两人呼吸都慢了几分。 “睡吧。”程慕清翻身,躺在床上。 烛灯跳动,旎旖着暧昧的氛围。 “阿清。”林珩唤她。 “嗯?”程慕清没转身。 “你头发还湿着呢。”林珩小心翼翼的拿着干布去擦她的头发。 她头发又黑又亮又直,还散发着一股清香。 “我就喜欢湿着头睡。”程慕清说道,“王爷,你也快点睡吧。” “这样不好。”林珩意外的很坚决,他朝她蹭了蹭,拿着干布细细擦着她的头发,“阿清,你起来一下好吗?我给你擦头发。” “哦……”程慕清默默起身,背对着他。 他半跪在她身后,动作很温柔,一点点擦过她的长发。 程慕清发呆发了许久,直到身后那人说“好了”才回过神。 头发已经有些半干,程慕清转身看他,见他头发垂在耳侧,还滴着水。水珠顺着发丝滴在他的里衣上。 “你衣服都湿了,怎么不给自己擦头发?”程慕清起身,抽出他手中的干布去擦他的头发。 “我自己来。”林珩抓住她的手腕。 “哦……”程慕清将干布还给他。 林珩耐心的将自己的头发打理好,见程慕清还在发呆,有些不解,“阿清,怎么了?” “嗯?”程慕清这才发现自己又发呆了,她干笑两声,“没什么……” 林珩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她,“我是哪里又做错了吗?” “怎么会这样想呢?”程慕清摆摆手,“只是我在胡思乱想。” “想什么?” “嗯……以后再说吧。”程慕清双手交叠于脑后,躺在床上。 现在还不时候挑破,她还得再观察观察他对自己什么感情。还有自己……她默默将手搭在胸口。 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呢? 赈灾银案后的京城逐渐恢复平静,程慕清乐得轻松自在。 这日天气晴朗,程慕清坐在摇椅上,听着今夕打听来的消息。 京城最近的风言风语有许多。 其中有两则,与林珩有关。 一则说,齐王聪慧过人,半月未到便抓住了犯人。似王与太子之间,似乎出现了什么八卦。 一则说,齐王争风吃醋,为将太子比下去,击破脑汁,在金鹰司的帮助下,才艰难破案。案子破了,也获得了齐王妃的芳心。 后者,自然是程慕清拜托陆修放出去的消息。前者可能是市井百姓瞎传的,但程慕清却总觉得,有些像是有心人故意宣传的。 可这样宣传,有什么用呢? 难道是要扶持齐王得民心,登基为帝吗? 想到这,程慕清面容逐渐冷下来了。 登基为帝…… 100 再探梁府 她忽然想起,数月前得那场梦。 如今再记起,内容已经有些模糊,但她却仍记得林珩身着龙袍得样子。 “王妃?”站在程慕清身侧的今夕见她脸色刷一下变白了,有些担心的开口,“王妃,您怎么了啊?” “没事。”程慕清按了按太阳穴,脑子有些乱。 那个梦如果是真的……那是有谁在谋划,想让林珩称帝吗? 她突然觉得有些荒谬又真实。 “王妃,禹王妃孩子快满月了。”今夕提醒道。 禹王妃上元节那阵就快临盆了,二月份诞下了一名男婴,如今阳春三月,正好满月。 “过的真快啊。”程慕清感慨,“备什么礼呢?”她将林珩称帝一事放到一边,表情平静的与今夕闲聊着。 今夕提出了不少建议,又是玉,又是金银的。 程慕清听着,在心中逐渐有了个规划。 房门被推开,是林珩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自赈灾银后,他便每日跟着崔护卫锻炼身子。他运动量不大,却每日坚持,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增加运动量。 三月的天气也逐渐回暖,午时的太阳带着一丝灼热刺眼的光。 林珩踏入房间,看见程慕清,便忍不住上扬唇角,对她展颜一笑。 他的笑相比从前,要多几分阳光。 “今夕,你按着方才所说准备。”程慕清侧身与今夕吩咐,又正过身看向林珩,“阿珩,今天累吗?” “不累。”林珩走到她面前,语气颇为轻松。 程慕清拿起帕子,抬手去擦他的脸。 为了方便她擦,林珩半蹲下身,仰头注视她。 程慕清没有太多惊讶,仔细他擦汗。 他眼眸漆黑璀璨,漂亮极了,像是漆黑的漩涡,将人不知不觉拉进去。程慕清的手游走在他眼睛上时,有些微微停顿。 “阿清?” “哦!”程慕清应他,“怎么了?” “我感觉,你最近经常发呆。”林珩担心的看着她,“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程慕清笑着摇头,“就是在想禹王家的小孩,送什么东西好。” “送一只猫,或者小狗如何?”林珩开口。 禹王一家都很喜欢小动物,程慕清有些无奈,“够多了,他家都能开个狗市、猫市了……” “嗯……” 两人沉默。 “算了,挑好的送吧。”程慕清笑笑,“阿珩,满月宴你要去吗?” “去。”林珩点头,“阿清去那,我去哪。” 他就是要粘在她身上,一刻也不分离。 …… 月明星稀,程慕清一身夜行衣,穿梭于市井,最后降落在梁府。 她身边,还跟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 “齐王妃,您慢点……我跟不上……”贺千元喘着粗气跟在她身后。 “你们金鹰司不是最注重轻功吗?”程慕清一跃而下,落到破落的院中。 与那日一样,没什么人。 “咋一个人没有呢?”贺千元朝她靠了靠,喘着粗气,“这真的是梁府?” 她表示疑惑,大户人家,谁家没几十个仆人? 整个梁府空荡无人,白绫挂在房檐下,连成一片白浪。 烛灯影影绰绰,余光照在地上,将房子的阴影拉得老长,显得孤独又寂寞。 满目悲凉,没有一点人味。 贺千元感觉自己来的不是梁府,而是阴间。 “这……” “这边。”程慕清拉她衣袖。 “哦……”贺千元跟在她身后,随她一路偷偷摸摸来到一处空院子。 程慕清几步来到那口井,从包袱中取出绳子来,“我下去把尸体带上来。” 贺千元“嗯”了一声,攥紧了粗绳。 今日的月光并不明亮,大地陷入一片黑暗。 井口不知何时被人盖上了一块大石头,天色太黑,程慕清眯着眼,才看清这是一块扁平的,满是土色的石头。 程慕清双臂一抬,将巨石移开。随即依靠直觉,摸索着,下了井。 与那日相比,井中的气味更大了,还没抵达井底,程慕清便闻到了一股臭鸡蛋与腐肉混杂的味道。 幸好下井前,贺千元给了她一块薄荷,又给她系好了面罩。 程慕清屏住呼吸三两下跳到井低。 “啪嗒——” 她的鞋子踩在泥坑之中,践踏出水声。 “呕……” 最底层的味道最为浓,饶是她全副武装,也有些受不了。 她不断眨巴着眼睛,这味有点辣眼睛…… 相比前几日所见,女尸已腐烂不堪,躯体上爬满了白色的小虫子。 她的身体肿胀如被吹了气般,放入碰一下就会爆。 让程慕清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将绳子拴在身体身上。 “喂——” 井口传来贺千元的声音,“完事了吗?” 程慕清拉了拉绳子,示意她可以拉上去了。 恕她无能,实在不想在满是恶臭的地方开口。 其实她也想过让金鹰司派人过来,她一个王妃干嘛要掺和这件事? 但金鹰司声势太响,若因此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况且,她也需要通过这次事件,确认另一件事。 女尸被慢慢拉上去,程慕清双手撑着墙壁,一点点向上攀爬,还不忘拖着尸体,以免其散架。 “啊——” 井口突然传来贺千元的呼叫。 程慕清一惊,双臂用力,爬的快了些。 就在此刻,井口暗了下来。 有人正搬起那块巨石,想将程慕清关押于井底! 程慕清脚下一蹬,掷出抓钩。 抓钩牢牢抓住了井檐,程慕清按下开关,配合抓钩,一路向上。 她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肩上还扛着那具女尸。 原还在费力推石头的妇人当下吓得惊呼出声。 程慕清从身后拔出长剑,直指妇人咽喉。 “嘘,别说话。” 妇人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程慕清站好,眯着眼瞧她。 “你是……梅姨娘?”程慕清挑眉,有些意外。前一阵来吊唁,见到过她。但也只是一走一过,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居然不是那个丫鬟? “大侠饶命!”梅姨娘眼中划过两行清泪,“饶命啊……” 她声音娇软,嗲嗲的,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程慕清放下剑,看了眼躺在地上贺千元。 “我没杀她!我没杀她!”梅姨娘立马出声,“我就是敲晕她了……” 正说着,在地上躺尸的贺千元忽然坐直身,朝她森森一笑,“抱歉哈,我并没有晕。” “啊!”梅姨娘又是一惊。 贺千元扭了扭脖子。她是大夫,自然知道如何规避危险。 若不是她有这本事,程慕清也不会带她。 “你为什么会在这?”程慕清直奔主题。 101 似菊与阿风 鱼虽然钓错了,话还是要问的。 “我担心那个死人被发现……”梅姨娘颤颤巍巍说道。 “为什么害怕?”程慕清问。 “因为……”梅姨娘脸色苍白,她咬着唇,“人是我杀的……” “谁清楚些。”程慕清追问,“你怎么杀的?” “我……”梅姨娘面露痛苦之色,“我不想杀她的……但她要告诉梁羡容,说我私吞家产。我……我也是……被逼无奈,若是被梁羡容送去官府,我会死的!” “你怎么杀她的?”程慕清问。 “就……推了她一下……”梅姨娘脸上毫无血色,“谁知道,她就死了。” “当时在场的,还有谁?”程慕清追问。 “没谁了……”梅姨娘道。 “说。”程慕清死死盯着她,双眼发光,带着渴望与期盼。 “是……似菊。” 果然是她! 程慕清手指兴奋的直抖,她唇角微翘,面罩遮住了她上扬的笑容。 似菊与阿风,果然有联系! 回想起如今的一切,包括林珩所说…… 残害朝中大臣,又将林珩往众人面前推……程慕清想起梦中林珩穿黄袍的模样。 没错。他们是想控制住林珩,让他做傀儡皇帝! 启国这群人…… 程慕清暗暗咬牙,怎能就盯着林珩呢? “那个……似菊让你来的?”贺千元起身,疑惑的问她。 “不……”梅姨娘摇摇头,“她只是跟我说,那日进贼,贼人容易发现这个地方。我本打算把王姨娘的尸体埋起来……” 但她不敢。 于是每天都会来着看看……直到今日,发现的确有人到。 为了保全自己,她决定,将他们俩一起解决。 “你怎么不找人处理?”程慕清问。 “找人,那不就把我杀人的秘密暴露出来了?”梅姨娘嚷嚷着,一副自己很聪明的样子。 “……” 没听说过卸磨杀驴吗?找几个签了死契的不就好了?程慕清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邪恶。 “这具尸体虽然腐败的很厉害,但致命伤却是中毒。”贺千元不知何时来到了尸体旁,她脚边放着一叠工具,“中毒的位置……应该是这条手臂,但尸体腐败的太厉害,我一时也看不出来……” “中毒?”梅姨娘惊呼,“可明明是我……” “人不是你杀的,你还主动替别人担罪名?”程慕清忍不住笑问。 “那是谁?”梅姨娘看着她,一脸疑惑。 “当时谁与你一起?” “我刚不是说了……”梅姨娘一顿,“似菊?” 她的表情从一开始呆愣,逐渐变得愤怒狰狞。 程慕清知道,她此刻内心一定充斥着愤怒,“要不要合作?” “合作什么?”梅姨娘一脸警惕。 “你帮我点小忙。”程慕清薄唇轻启,“事成之后,我会付你一定的报酬。” 一听“报酬”,梅姨娘双眼顿时放出了光芒。 “……” 齐王府。 似菊行色匆匆,一路飞奔。 她翻过高墙,蹲在假山丛后,嘴里发出“布谷”声。 片刻,一道黑影由远及近,来到她身边。 “似菊,这么晚了,你来作什么?”阿风面露不满,“齐王府的守卫,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轻功,你放心。” “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阿风斥责她,“你不要仗着自己轻功好,就随意进出。” 似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哦”了一声。 “有什么急事?”阿风冷静下来,开口问她。 “齐王妃现在被关在井中,金鹰司那大夫也被敲晕。”似菊说道,“咱们是杀还是?” “原先不杀,是打算利用她,控制住林珩。”阿风缓缓道,“可如今,齐王妃留在他身边,反倒不好控制……杀了吧。” 似菊点头,“齐王妃太过敏锐,的确不适合待在林珩身边。”她搓了搓手,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似菊。” “嗯?” “你确定程慕清被压在井底?” “怎么?”似菊看着他,“梅姨娘亲口跟我说的,她哭的伤心,说自己将贼人关在井中,用石头堵上了……” “那你没亲眼看?”虽然压低了声音,却依旧能听出阿风略带急躁的情绪。 “没……”似菊干巴巴的说道。 空气寂静一瞬,两人相对无言。 阿风突然有一种惊惧,他出声,“快走!” 话音未落,阿风已转身向后跑去。 可就在此刻,假山后响起一阵稀稀疏疏声。 似菊耳力好,大脑还未来得及思考,身体便已经替她做出了决定。 少女身形鬼魅,在这黑夜中穿梭不定。 她能感觉到,有很多人在追自己。 她不敢停,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 程慕清寻了个位置,安葬王姨娘后,便听贺千元说“那个梅姨娘回来了。” 这个时候回来,肯定是要报酬的。 程慕清掏遍全身,将身上仅有的二十两银子抛给不远处站着的梅姨娘。 对方看着满满一包银子,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我再问你件事。”程慕清朗声道。 “什么?”梅姨娘现在得了钱,看她就像看自己爹娘。 “这几日,梁羡容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哪会关注她?”梅姨娘目光躲闪。 程慕清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 梅姨娘被她盯得浑身发毛,她轻咳一声,“嗯……真不知道,她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谁知道她要作什么?” “你不应该很关注她吗?”程慕清牵起唇角,朝她笑了一下。 “啊……哪有……”梅姨娘抿了抿唇,干巴巴笑了两声。 “听说你们都在给梁羡容张罗婚事?” “也没……”梅姨娘笑,见她目光澄清,好似洞察了一切般。她只好道,“是……这不就为了家产嘛……” 一切都是为了家产…… 程慕清突然明白,为什么大嫂会对梁羡容产生同情了。她睫毛微闪,站起身,“梁羡容还在祠堂吗?” “你要干嘛?”梅姨娘向后一撤。 “去看看梁家姑娘。”程慕清笑了一下,身形一闪。 “唉!”贺千元没抓住她,愣在原地,与梅姨娘面面相觑。 一阵风刮起,两人尴尬的别过头。 贺千元心道:这个家伙也太随性了! 好歹……把她也带走嘛…… 102 别做傻事 祠堂。 梁羡容已经好几日没睡了。 此时,她正跪在蒲团上,双目无神的盯着案台前的灵位。不知她在想什么,连窗门被推开都没察觉。 “咚咚——” 程慕清翻入祠堂,出于礼貌,手指微曲,敲打了两下木柱。 那方依旧呆呆的,没有动作。 “梁姑娘。”程慕清缓步走到她身边。 “谁!”梁羡容猛的回过神,抬眼看她。 她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猫,浑身炸毛。 “你该好好休息。”程慕清声音平缓,“你这样就是在折磨自己的身子。” 梁羡容呆了两息,双眸登时睁大,“程慕清!”她身子一起,作势要抓她。但站起,她便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软绵绵的跌坐于地。 “吃饭了吗?”程慕清蹲下身,丛怀中掏出一张小饼。 这饼是芝麻薄饼,烘烤而成,又脆又薄。上面撒了一层白芝麻,内里是甜甜的红糖馅。口感外酥内甜,味道层层递进。 林珩爱吃,所以她出来之后,便顺路买了些。若问她为何不回去的时候再买,只能说,食铺关门太早。 薄饼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气息,梁羡容使出全身力气,将她推到一边。 程慕清眼疾手快,没让手中的饼落地。 “身为齐王妃,居然私闯民宅?”梁羡容笑了起来,尖声喊道,“来人!来人啊!” “别喊了。”程慕清将饼塞入她嘴里。 “唔!” “不累吗?”程慕清开口,她默默看着她,眼神平静,毫无波澜。 “……” “吃点东西,喝点水。”程慕清起身,给她倒了茶,“冷静些,我知道你最近受到了许多打击。” “呸!”梁羡容将嘴里的薄饼吐到地上,“你要干什么?” 虽然饼是吐了,但她却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不干什么,只是想跟你说说话。”程慕清坐在她身侧的蒲团上,支起一条腿,“我听说,王姨娘对你很好?” “别提那个贱人!”梁羡容恶狠狠道。 “她死了。” “她……”梁羡容的表情由一开始的狠厉逐渐变为迷茫,最后化作呆滞,“死了?” “是被你府上人害死的。”程慕清语气淡然。 “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梁羡容凹陷的双眼死死盯着她,“她的尸体在哪?” “……” “在哪!”见程慕清没说话,梁羡容急了,她吼了一声。 “她的尸体已经腐败,被我掩埋了。”程慕清静静的说道,“你不信,可以问梅姨娘。不要问你那贴身丫鬟,因为似菊便是那个幕后真凶。” 梁羡容愣了一瞬,下一刻突然伸手将她推倒在地。 程慕清感觉脊背一凉,她躺在地上,感受着地面传来的寒意。 “你想挑拨我与似菊之间的关系吧?”梁羡容恶狠狠的说道。 “我说过,你现在需要冷静。”程慕清没反抗,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父亲离世,一直对自己很好的王姨娘被告知卷钱跑了,还被人挑拨,认为自己的未婚夫不喜欢自己,要抛弃自己。 她本就不是那种坚韧的性格,各种各样的事情堆积在一个时间段,足以将她压垮。 她眼睛逐渐变红,泪水盈满了眼眶。 “你让我冷静?我怎么冷静?你知道我这几日怎么过的吗?我家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都来趁机打秋风,他们欺负我弱,欺负我是女子……” 她自小锦衣玉食,长这么大,毫无城府。有朝一日,大厦倾倒,她的父亲,她的天,塌了……她周围的一切都改变了。 府上只有几个衷心的,但人心善变。 面对梁府这么大的财富,谁会不动心? 她是可以报官,然后将他们都抓起来。那那群亲戚呢?那群亲戚打着奔丧的名义,住在她家,吃她家的,喝她家的。 毕竟的确是与梁尚书存在亲缘的,京兆府也不会替她赶人,定会当个和稀泥的和事佬。 “那你想怎么做?”程慕清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计划着什么?” 她记得上次来,她与似菊就在谋划着什么。 梁羡容睫毛微闪。 “别做傻事。”程慕清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都会过去的,我也愿意帮你……” “要你管?你当你是谁?”梁羡容放开她,继续跪在蒲团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你是不是觉得,你火种送碳,我便可以将你当作好姐妹了?程慕清,我告诉你,我死都不会对你产生什么改观。” 她咬牙切齿的说着。 “好好好~反正我话已经说明白了。你好好想想,就知道,我是不是在挑拨,是不是在害你了。” 程慕清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原路返回,跳出祠堂。 …… 等程慕清回到齐王府的时候,天已亮了些许。 天空泛起鱼肚皮白,晨光破晓。 程慕清是翻墙回齐王府的,若是今夕在,肯定又要吐槽她这奇怪的癖好。 “王……王妃?” 正准备离开的程慕清身子一僵,她扭过头,“你?”好面熟啊。 面前站着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男子正在清扫灰尘,见到他,动作也是一僵。 “你?”程慕清微微蹙眉,她没林珩那么厉害,看一眼就能记住这个人是谁。她甚至有些脸盲…… “奴才曾拦过您……”男子干巴巴笑了一下,“求您帮着寻我女儿。” 记忆似潮水,程慕清记起,她当时去找林珩,这男子突然拦住她,求她帮助。 那个时候,她与林珩还不熟。林珩对她的态度有些别扭,而她也对林珩没什么太多感情,只顾着他的小命就是自己的小命。 “你女儿……” 找到了吗? 男子摇头。 程慕清噤音,她怕说错,索性不说了。 “奴才去京兆府询问过,但都没得到我女儿的下落……”男子叹气,“但我就她这么一个孩子,她不见后,我夜不能寐……王妃,既然今日见到您,想必一定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什么?”程慕清有些懵。 “其实……我想与王妃您说,我家孩子喜欢阿风。”男子似乎难以启齿,说话都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她成天跟在阿风身后,我那时就是想求王妃帮忙,问问阿风,我娃丢的那日,他到底有没有看到。” “你说?”程慕清顿时变得激动起来,“你说,你家姑娘的失踪,与阿风有关?!” 103 揭晓 “没……没没……”男子吓得直磕巴。 “你别怕。”程慕清平复片刻心情,继续耐心道,“我只是了解一下,您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你女儿喜欢阿风,成天跟在他身后?” “真的!”男子竖起三根手指,开始发誓。 “你为何当时不告诉我?” “当时他瞪我了……” 程慕清:??? “我娃丢的那日,我便去找过他,但他不承认见过我娃。”男子叹气,“我当时也是气急,说要找王妃主持公道。他就说,他现在是王爷的贴身奴才,说自己现在很得王妃王爷喜爱……我就有点纠结,若真说出来,恐怕娃找不回来,我也会被赶出王府。” 怪不得那天他欲言又止,原来是这个缘故。 “我无论如何,都不能丢这份工作。”男子老泪纵横。 他家姑娘因为跟着阿风失踪,那是被灭口,还是……程慕清目光微转,又过问男子一些事情。 男子名叫荀二,今年三十有五,女儿荀佳,今年刚及笄。家中世代务农,到他这代,妻子病重,为了给妻子治病,散尽家产,导致最后只能卖身给王府。可惜厄运专找苦命人,最后妻子没救回来,父女也成了终生奴仆。 & 自在荀二那得知这个信息,程慕清去见阿风的步伐都快了几分。 柴房。 房外,围着一群护卫,守着正门的,正是崔护卫。 见程慕清到来,众人纷纷抱拳行礼。 程慕清只是略微一颔首,便急急推门入屋。 屋内,堆放着杂七杂八的物品。阿风被五花大绑,坐在木制椅上。他抬眼看向程慕清,双眸中沁出一丝丝泪光。 守在一旁的今夕见她进门,抬手拽出阿风嘴里的破布。 “王妃!冤枉啊!”阿风嚷嚷道,“崔护卫他们抓错人了!” “为什么这么说?”程慕清静静的看着他,“我听崔护卫说,你与外人勾结,那人还是个轻功了得的。” “没有!没有!”阿风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有什么目的?” 今夕将凳子放在她身后。 程慕清翩翩落座,目光冷淡,“不用演了。” “王妃,您说什么?”阿风满脸茫然,“什么演?” “跟林珩灌输,你对他是最忠诚的,而我对太子还有留恋。”程慕清安静的阐述他对林珩的言语,末了,“你想让王爷与我决裂,想让王爷完全信任你,听你的话。你是启国人……” “王妃,您在说什么啊?”阿风眉头皱成了“川”字,“启国不都已经亡朝了吗?” “可启国旧人还在啊。”程慕清道,“满香楼便是你们的据点吧?” 一直淡定的阿风在听到“满香楼”三个字后,表情略有些僵硬。 “你觉得你那些言辞可以激怒林珩,可以让他远离我。但你却小看了,他对我的感情。”程慕清道,“前一阵,你跟我说,林珩不想见任何人,包括我。但你也想错了我,你认为我会生气,不理林珩。但没没想到,我会翻入静苑,去见林珩。还因为这件事,与他感情更好了。” “这不是你所想要的结局,于是就与似菊联手,为我设下圈套。”说到这,程慕清点点头,“那件事的确让我有些意外,你真的设计到我了。” “王妃您在说什么?奴才真的听不明白……”阿风苦笑。 “你要我与王爷感情破裂,似菊要梁尚书死。”程慕清思索一番,又道,“或许,似菊的目的更多,不光是要梁尚书死,还要梁家大厦倾倒……还要梁羡容做出什么……当然,这都是后话。” 阿风表情渐渐冷了下来。 程慕清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杀意,向后一靠,靠着椅子,弯唇一笑,“是不是很想杀我?哦,对了~上次我们遭遇突袭,也是你们的人干的吧?你当时挡在林珩身前,就是为了获得他的信任。但那件事,你没收获林珩的信任,却让我有些踌躇了。我还真有点被你那忠心耿耿的模样迷惑了……当然,只是当时被迷惑,过后冷静一想,还是能察觉有一丝不对……” “当时没杀了你,真是可惜。”阿风抿唇。 “其实你也是有机会杀我的,不是吗?”程慕清道,“为何又去找金鹰司帮忙了呢?” “我发现,你与林珩之间有一种神奇的关联。” “呵~”程慕清笑笑,没说话,像是在默认什么。 房间内突然陷入一片寂静,飞尘在阳光的照射下影影绰绰,空气中带着淡淡的灰味。 “我觉得,崔护卫他们昨日能抓到你,是巧合吗?” “你早就发现我了。”说的是肯定句,阿风抿了抿唇,“什么时候?” “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你很可疑了。”程慕清解答他的问题,“你脸上的那道伤疤,很巧妙,看着只是道小伤,却是最致命的。”她抬起纤纤细指,点了点自己脑门上对应他伤的位置,“这个位置,只要在偏一点,就是太阳穴,太阳穴受损,不死也重伤。” “也可能是地痞流氓所伤吧?” “地痞流氓只会用刀瞎砍,而不是如给你伤疤的那个人,手段狠辣,快准狠的想要一击致命。” “说不定,也只是巧合。” “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那么多巧合……更何况,你手上的茧子,还有上次遇刺都在彰显你是个会武的。没记错,那次我与王爷遇刺,你也受了伤,但却都只是皮外伤……” “……” “其实一开始,我就要今夕查你的背景了。但当时却发现你身世干净,什么都查不出来。怎么说,你也算救过我吧……虽然可疑,我却没动手。现在想想,我有点太不果决了……” 当时若非他入池,捞出自己与林珩,恐怕她现在也不能坐在这里和他细谈。 他目的是救林珩,但既顺路救下了自己,她也是会感激他,对他产生信任感的。也正是因为这份信任,他才能活到现在,并留在林珩身边做事。 也是因为这份感激与信任,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太过疑心。 但随着林珩被拐、太子婚宴、赵尚书贪墨一件件事情的发生……她越发觉得,这一切都不简单。 104 利用 “你怎么知道满香楼的?” “因为我母亲的戒指。”程慕清只是粗略提了一嘴。 但阿风却想起了,他笑了一下,“没想到,一个戒指,会给满香楼惹来灾祸……我就说,那些贵重之物不能碰,可惜都不听我的。” 程慕清无奈的耸了耸肩,“也许,这就是命。” “你为什么没找些抓我?” “为了从你身上,了解你背后的人是谁,目的是什么。” “那现在怎么又抓我了?你应该还揪出我背后的人吧?”他语气笃定。 “因为,我不想让你再待在林珩身边了。”感觉到自己对林珩的心意有些转变后,程慕清便不想让林珩身边存在炸、弹。 “说我能演,我看……”阿风一笑,“明明是你最能演,表面上对我信任,有时候还跟我打听王爷的事,从不与我接触,从不试探我……你也挺能装啊。” “还好了~”程慕清一笑,“少说少错嘛,所以我索性就不跟你说。” “哼……”阿风目光狠厉,“你想干什么?想从我嘴里得到什么吗?我不会告诉你的。” “用刑也不会吗?” “不会。”他表情淡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其实我想问的,刚刚都确认完了。”程慕清起身,“你呢,我会留你的命的。” 阿风蹙眉,有些不解。 “但我会使一些小手段~”程慕清笑起来,“放心,只是让你不说话,天天躺在床上。” 她转了个身,推开门。 门外,贺千元端着药箱,眼睛亮晶晶的。 “就拜托贺大夫了。” “小事儿!”贺千元一笑。 “今夕,走了。”程慕清喊了一声。 “王妃,我……” 程慕清见她脸上带着忧愁,刚想脱口而出的话顿时咽了回去,“你想跟他说说话?说吧……” 门复被合上,房间又陷入一片死寂。 “小丫头,你又有什么想问的?”阿风挑眉,笑着看她。 “你……”今夕双手抓着裙摆。 “今夕,其实我是真的很喜欢你。”阿风笑得无奈,“但我们之间的立场不同。” 今夕看着他,薄唇微抿,没说话。 “我能抱抱你吗?”阿风仰着头,目光温柔的注视她,“不用给我松绑,过来抱抱我吧……” 今夕没动,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其实你也是对我有点好感的吧?”阿风声音柔和,“只可惜你我道不同……阿夕,我真的好喜欢你。你还记得,我特意出府给你买鸡腿的事吗?还有你晚上出屋,我都会陪着你。无论何时,我都陪着你……” “你……”今夕忍不住抬脚,迈出一步,“你真的,喜欢我吗?可我为什么感觉,我看不出真正的你呢?” “因为我身上背负的太多了……”阿风垂眸,神色落寞。 今夕捏紧裙摆,朝他走了两步,但她没抱他,而是挥手扇了他一巴掌,“喜欢我,所以从我嘴里套王妃的过往?” “你!”阿风没想到她会打自己,满眼震惊。 “你什么你!”今夕怒气冲冲道,“你这个混蛋!” 说着,又是两巴掌。 扇完,似还有些不解气,今夕抬脚往他身上踹了两下,才气呼呼的转身准备离开。 谁知还未走两步,她忽感觉脖颈一紧。 “啊——” 门“咣当”一声被推开。 “今夕!”程慕清刚推开门,便瞧见今夕被阿风挟持。 阿风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正捏着拇指大小的刀片挟持今夕。 “王妃!”今夕害怕的泪水在眼中打转,“快!快杀了他!” “你不要命了吗?”阿风在她耳边嗤笑,“我死了,你还会活着吗?” “我死就死了,绝对不能让你跑!”今夕气呼呼说着,下嘴,死死咬住他的手腕。 阿风吃痛,手下用力,想隔断她的脖子。 说时迟,那时快,一块石头直直打在他捏着刀片的手指上,害的他手一抽。 程慕清看准时间,屈指成爪,一把扼住他的手腕。她手上一用力,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阿风脸色大变,痛呼出声。 他的手以一种极其不和谐的方式扭曲着,这手竟是被生生掰折了! “王妃!”今夕扑到程慕清身上,“谢谢王妃……呜呜呜……吓死我了……” “不用谢我。”程慕清将她扯到身后,“救你的,另有其人。” “啊?”今夕不明所以的抽搭了两下。 程慕清向后看了一眼,“明晨,看好他。” 明晨?今夕半张着嘴,一脸不可思议的转身。 “是。”明晨拱手行了一番礼,上前押着阿风离开。 虽然今夕知道明晨是程侯爷的人,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厉害的吗? “怎么了?看呆了?”程慕清敲她脑门,“快去处理伤口。” “啊?”今夕先是一愣,然点点头,“哦……” “你胆子好像大了不少,明知他不是什么好人,还敢单独与他相处?”程慕清笑。 “奴婢心中不得劲,一想到他利用我,了解王妃您的喜好过往,我就恨不得抽他一百遍!” 程慕清无奈摇头,让她回去处理伤口,自己往静苑走。 阳光正好,正值春季,大地复苏,嫩芽破土而出,带给大地一片生机勃勃。 林珩正坐在静苑前庭的石凳上,他正看着天空发呆,听见院门响了,才结束神游。 他身边站着崔护卫,崔护卫膀大腰圆,一脸严肃,看上去十分不好惹。但见了程慕清,他又非常有恭敬的行过一番礼,方才退下。 院内其他奴才作揖后,也跟着崔护卫一同离开。 瞬间,偌大的院子便只剩下两人了。 “阿清。”林珩疾步走到她面前,他张了张嘴,却又沉默了。 “我没事。”程慕清知道他想问什么,她笑容璀璨,“这次不光没事,我还解开了许多疑惑。” 林珩眼中带着丝迷茫,跟着她一同往屋内走。 程慕清如此这般,大致说了一番阿风的事情。 她声音平淡,毫无波澜,像是在阐述陌生人的事情般。 “王爷,你让他一直待在你身边,难道也是为了确定他背后的人?”程慕清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从前不问,是因为对林珩的想法不感兴趣。可现在,她却产生了一丝好奇。 “他是你指给我的。”林珩道,“我如果赶走,会让你不开心的。” 程慕清呼吸一滞,“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我的感受?” 105 满月宴 “我……”林珩张了张唇,看着她瓷白的小脸,心跳快了几分。他双手缓缓交叉在一起,脸颊涨的通红,“我一直都很……” “你一直都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啊!怕我伤心是不是?下次不要这样了,我没事的~”程慕清一掌拍在他的肩膀,双眼亮晶晶的,似乎比阳光还要灿烂。 “……” “阿珩,我这次来还想让你帮忙画个人。”程慕清跟着他一同入屋,勤快的为他布好宣纸,磨好墨。 她说着荀佳的长相,林珩在一旁画。 画好后,程慕清将荀二喊来,又按着他所说,对画像进行一番调整。 最后呈现出来的少女画像十分传神,荀二看着这幅画,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程慕清明白,最后这副人像,是最贴近他女儿的一副。 她喊来今夕,叫她将画送去陆记画坊,让陆修帮着寻人。 陆修人脉广,对于寻找一个有画像的女孩,对他简直是轻而易举。 画像送到陆修那后,得到的回复是,三日之内必能寻到。 于是程慕晴便也没着急,中间还带着林珩去参加了禹王妃孩子的满月宴。 时间匆匆而过,程慕晴备礼时才惊觉,距离太子大婚,已过去了一个多月。 说来也巧,禹王妃参加完大婚典礼后没多久,就产下了一名儿子。禹王大喜,孩子刚出生,就开始张罗满月宴。 满月宴设在禹王府。 这一日禹王府宾客往来,络绎不绝。 程慕清念着禹王妃心思善良,帮过自己,这次备下的礼也是相当贵重。 两人进府,在账礼处登记了所带之物,便入席了。 禹王府内人来人往,万人空巷。禹王为了庆生,还请了戏子来。 王府正中搭着一个台子,众人落座,拿着瓜子,津津有味的望着台上的戏。 程慕清入席后,一眼便看见坐在高位上的陶雨珊了。 因她贵为太子妃,此时见了她,也只能规矩行礼,不可再像从前凑过去聊天。 两人规矩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期间并无交流。 程慕清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坐了一会儿,喝了几杯酒,便以透风为借口离开。 初春还有些凉,今夕给程慕清披上一件大氅,跟着她一同离开了宴席。 有了之前的教训,程慕清此次也不敢乱走了。她走到女席外的一座假山旁,坐在平坦的假山石上,静静望天。 天空上的白云时卷时舒,微风吹起了她的发梢。 微风将不远处的乐声吹来,令原本安静的花园多了几分喧嚣。 “跑这躲着了?” 程慕清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她站起身,俯身行礼,“太子妃万安。” 陶雨珊回礼。 “您怎么出来了?”程慕清笑着问她。 “太闷。”陶雨珊走到她身边坐下,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我在宫中调查了所有宫女,发现他们之中,没有一个符合你给我的那张画。除此之外,也没有宫女失踪。” “这个我已经猜到了。”程慕清想起那名叫似菊的姑娘,“她是光明正大进婚典的。” “光明正大?”陶雨珊诧异的看向她。 “嗯……别说这个了,说说刑部柳尚书吧。”程慕清道。 “柳尚书还是那番说辞,咬定当时是有宫女将酒水洒在他身上。”陶雨珊道,“他绝对没有报复梁尚书的想法,他说,这一切都是阴谋。有人想陷害他,从而陷害太子。” 程慕清揉着头,长叹一声。 “唉声叹气也不是办法。”陶雨珊说道,“你觉不觉得,这件事,跟似王有关?” “是因为他从狱中救出赵良旭吧?”程慕清看向她,“他有心拉拢户部尚书,自然也有可能是他陷害刑部尚书,就为了动摇太子在今上心中的地位。” 陶雨珊“嗯”了一声。 “好好当亲王不好吗?为什么这么想不开?”程慕清双手交叠,放在脑后。她抬眼望天,眼神空荡荡的,不知在想什么。 …… 林珩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所以在席上没待多久就退下了。 阿风带他到偏殿躲清静,这偏殿是阿风特意打听到的。 位置的确很偏,坐落于禹王府一个小角落,院内只有一个小厮伺候。院内一片空旷,屋内带着一股霉味。 林珩倒是不介意,他静静坐下,将头搭在木凳上。 “王爷,要不要我去找王妃呀?”阿风在他身后站着,为他捶背。 “不用……”她在女席,以她那般活跃的性子,肯定在闲谈吧?他还是不打扰她了……明明下定决心,要独立。 怎还能粘着她呢? “王爷,小的感觉您嘴上说不用,但心中却是想的紧。”阿风嘿嘿一笑,“小的还是去把王妃请过来吧。” “不……”他还没说完,阿风就一溜烟跑出了房间。 他没去追。 就如阿风所说,其实他……的确有些口是心非。 林珩站起身,将身上的衣服、头上的玉冠、还有靛青长袍整理了一番。然后,坐在太师椅上,姿势端正,看上去眼神有些忐忑。 门“吱呀——”一声开了。 这么快回来了?林珩屏住了呼吸,唇角微微翘起。 但门口站着的,却不是他想看见的人。 “齐王殿下万安。”少女作揖,朝他摇摇一拜。 她微微抬起头,五官端正,笑起来左脸颊还带着颗痣。 林珩忍不住蹙眉,这人她认识,是那日为难程慕清之人。 好像姓梁。 他将头别到一边,“出去。” “王爷。”梁姑娘就站在门口,声音平淡,“王爷难道不想知道王妃对您什么态度吗?” 林珩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有些触动。 “王爷难道不想知道那日我所说的,是否都属实吗?”梁姑娘步步紧逼,“程慕清与太子到底什么关系?难道您不好奇吗?” “他们只是儿时玩伴……”林珩抿了抿唇。 程慕清告诉过他,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年幼在一起玩,长大后就没什么来往了。 她也告诉过他,无论何时,都要相信她。 “儿时玩伴?换一种说法……”梁姑娘顿了顿,“青梅竹马。” 林珩紧绷着下巴,脸色沉了几分。 看来,他真的一直很介意程慕清与林砚青梅竹马的情谊。梁姑娘眼底划过一丝狡黠。 106 梁羡容的提议 “王爷不怕程慕清是迫于无奈才嫁给你的?”梁羡容字字诛心,“你与林砚一母同胞,长得极其相似。她就是为了林砚那张脸,嫁给你,时刻照顾你……也是因为,她在林珩身边时,也这样。” “但她现在只有我。”林珩语气肯定。 “齐王殿下,到底是什么给了你这低气?”梁羡容嗤笑,“你个子不高,与程慕清站在一起,甚至让人怀疑你是不是比她矮。你再看看太子殿下,比程慕清高出一个头,两人往那一站,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无风不起浪,如果两人真没什么,为何谣言一直不绝?” 蜷缩在袖中的手缓缓握紧了些,林珩眼底翻涌着波涛。 他相信阿清对他所说的一切,包括阿清所说的,她与林砚、徐锦毫无关系。 可……当她将这点戳破,他还是忍不住茫然。 “齐王殿下,若不,我帮你试探一下?试探程慕清与林砚的关系,看她如何选择?”梁羡容挑眉,见他没反应,自顾自说道,“我假意掌控您与太子,然后让齐王妃从你们二人中做出选择。这需要您帮忙……您看?” 时间仿佛静止,许久,久到梁羡容以为自己不会得到答复时,才听得一道沙哑得声音—— “什么?” 他知道,不应该回她。 但他确实……很想确认…… 鱼儿上钩,梁羡容眼底闪过一丝疯狂。她缓缓走过去,将一包药放入水中,“这是一包迷药,喝下后,可以让人浑身无力。你将林砚叫来,给他喝下这药……”见他不动,她轻笑,“放心,我怎么也不敢弑君啊。” 见他还是不动,梁羡容突然将门外那唯一的小厮叫来。 小厮呆呆地走入屋子,“贵人有何吩咐。” “喝吧。”梁羡容为他斟茶。 小厮目光微闪,眼底隐着一丝恐惧。 这大门大户的手段,他多少是知道的。这也是为何他要到这偏僻之地的原因,虽然挣的不多,地位低,但好歹安全啊!可如今这…… 这最安全的地方,居然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放心,不是毒药。”梁羡容淡淡道,“喝。” 她强硬的将茶塞到他手中。 “多多多……多谢贵人……”小厮两眼一闭,闷头喝下。 这水明明没有味道,却依旧让小厮感觉到了痛苦。 喝下没一会,小厮便歪歪扭扭的斜到了一边,坐在了凳子上。 “感觉如何?”梁羡容问。 “麻麻麻……”小厮哆嗦着舌头说道。 “王爷,您看。”梁羡容转身看他,“只是会麻木罢了。” 林珩睫毛微颤,手不由自主的搭在了茶壶上。 “齐王殿下,您要明白,我为了家族荣誉……是断不可能害您与太子的。”梁羡容柔声道,“害了,可就是族灭的命运。” 对上她那双眼睛,林珩莫名感觉有些病态。 她眼底,似乎锁着一只疯狂的野兽。 仿佛只要他答应,那只也野兽便会冲破牢笼,冲上来私咬他。 就在他意志再度加强时,他又听—— “王爷,难道,您就不好奇……程慕清到底对太子有没有私情?” 他好奇。 林珩心中猛地浮现出这个答案。 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亮光,梁羡容笑了,“去找太子殿下吧。” “我为什么相信你?”林珩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他知道,没有谁会没目的的做一件事。 “嗯……”梁羡容想了想,“我就是想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 她说的很直白,却也很奇怪。 “徐锦因为那日与她见面,想要解除与我之间的结亲。”她目光逐渐变得疯狂,“而我也要毁了她……如果她在你与太子之间选太子,天下人都会谴责她,都知道齐王妃与太子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选择你……我觉得她不可能选择你……” 林珩眉头微蹙。 “快去找林珩吧。” 梁羡容声音有些轻,“你不也很期待答案?” “……” 梁羡容将小厮架起,走入里屋。 …… “阿嚏——阿嚏——” 程慕清连打两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换季,有些容易生病啊……” “说不定是齐王殿下在想您。”陶雨珊唇角微翘。 “嗯……”程慕清想了想,“有可能。” “齐王妃。”陶雨珊转头看她。 “嗯?” “你脸皮太薄了。”陶雨珊一脸揶揄,“真怕别人说点什么,你受不了。” “……” 程慕清:你个老阴阳人。 “呵~”陶雨珊掩唇微笑,“我听说,上元宴会,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自己好看?” 她说的上次上元佳节,似王妃当着卢皇后等人的面讽刺自己的事。 “我觉得,似王妃说的没错,我确实挺漂亮的。”程慕清语气认真,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陶雨珊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两人闲谈之时,明晨由今夕来着走来。 “太子妃、王妃万安。明晨拱手行礼,“王妃,王爷有请。” “我算的还挺准。”陶雨珊笑道,“快去吧,别让王爷等急了。” 程慕清起身,“带我去吧。” 见两人离开,陶雨珊面上的笑容殆尽。 “绿莲,齐王对齐王妃当真不错呢。”她眼底带着些惆怅,“她当初那么高傲骄纵,我还以为嫁给齐王,她会觉得不得劲,不会与齐王过分亲近。” “太子妃,要不……我们也去看看太子?”绿莲歪着头,洞穿她心中所想。 陶雨珊与林砚成亲后,林砚每日都非常忙,两人明明在同一个地方,却还是聚少离多。 他似乎总有忙不完的活,操不完的心。陶雨珊也曾一度羡慕程慕清,活得无忧无虑,与林珩如胶似漆。 她没回应绿莲得话,只是直直的站在原位上,仰头望天。 “阳光很温暖。”陶雨珊说着,“可它却离我很远。” % “七弟,这是什么茶?”林砚将茶碗放到嘴边,却没喝。 “不知道。”林珩不动,目光有些挣扎,最后道,“你不用喝。” “七弟,你叫我来做什么?”林砚将茶碗放在桌上,抬眸瞥了一眼他的神情。 空气中带着若有似无的香气,林珩静静坐在椅子上,没说话。 “七弟……”林砚敲了敲桌子,“有什么事,说出来。” 107 选择 “没。”林珩声音闷闷的。 “那我走了?”林砚起身,作势要离开。 “等等。”林珩开口,“坐一会儿。” 林砚脚步微顿,想了想,道,“好。” 屋内安静得连针落地,都会发出清脆得响声。 两人静默的坐了片刻,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齐王与太子在我手中,你都别乱动!” 林砚眸光一沉,刚想起身,就听—— “坐会儿。” 他不解的看向林珩,见他神色紧张,一张脸绷得紧紧的。 “你想干什么……”刚问完,林砚就觉得双腿发软,他看看坐到椅子上,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没喝那茶啊? 他嗅了嗅,有气无力道,“林珩,你放了迷香?” “没……”林珩此刻也感受到了身体传来的无力感,他努力想站起来,却还是跌倒在了椅子上。他转眸,看向里屋。 香气便是从里屋飘出来的。 梁羡容当时将小厮带入里屋……难道在那下了迷烟? “是外面那人干的?”林砚见他沉默,顿时明了,“你这是在帮她?” 林珩默然。 “呵~”林砚放弃挣扎,其实他身边有许多暗卫,并不用担心自己生命受到威胁。 如今,他也有些好奇,林珩想做什么? 门外,是女子有些发颤的声音—— “齐王妃,你终于来了。” …… 程慕清觉得自己与梁羡容真是八字相克,怎么哪里都能与她发生矛盾? 小院空旷,梁羡容挡在门前,挺着腰板。 程慕清就站在院中,眼中带着一丝茫然。 孽缘。 她脑海中,浮现出这两个字。 “你在等我?”程慕清开口询问,“我真的与徐锦没有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他会为了你要与我解除婚约?”梁羡容面容变得狰狞,“你就是个贱人!” 怎么还骂人了?她与徐锦都整整三年没有来往了。当年就算有联系,话也不超过十句,徐锦怎么可能因为她解除婚约? “梁羡容,你冷静一下。”程慕清干笑两声,“好好想想前几日我与你说过的话,你要理智。” “我很理智,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梁羡容眼睛猩红,“程慕清,齐王与太子如今都在我手中,他们已经身中剧毒……” 程慕清身子微僵,大脑已经自动屏蔽掉她后面说的话了。 身中剧毒! “啊~”程慕清往后一倒,跌入今夕怀中,“今夕,我可能要死了。” “王妃!不要吓我啊!”今夕直呼。 梁羡容:“……” 梁羡容推开房门,让程慕清看屋内的林珩与林砚。她往拿起准备好的剪刀,一步步退到两人身边。 就在这时,大批侍卫臣子匆匆赶到。 梁羡容连忙用剪刀抵住林砚的脖颈。 “住手!”侍卫中有一人高喊。 “你们把武器扔下!”梁羡容道。 众人没动。 梁羡容手腕一动,匕首将林砚脖颈压出一道血痕。 “梁家姑娘,伤害皇室的罪名,你担得起吗?” 陶雨珊从人群中缓缓走来,她目光冷凝,面上表情略显严肃。她身上穿着金黄色的长袍,头上的步摇随着她一步一动。 阳光照在她瓷白的脸上,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温柔。 “胆不担得起又能怎样?”梁羡容歪头一笑,“母亲死了,父亲死了,徐锦与我退婚了……你罚没我家家产也好,还是将我家族株连也好,我什么都不怕。哦,对了,这件事是我那姨母让我做的。她希望能敲诈皇室一笔钱。” 她笑容阴恻恻的,带着丝绝望与果决。 “真是梁尚书的好女儿。”陶雨珊抬起双手,拍了拍,“为梁尚书褫夺死后名,为梁夫人史上除名。” 梁羡容手指微颤。但她还是很快镇定下来,她抬眼望去,看向院内逐渐聚集的人。 这些人中,有认识她的,她们皆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仿佛在看陌生人。 “程慕清。”梁羡容收回目光,看向程慕清,“你选一个吧,是选太子,还是齐王?” “啊?”程慕清歪着头,一脸“你没事吧?” 这话本子中的场景,居然会被应用到现实? 不光她无语,在场所有人都很无奈。 “你选一个。”梁羡容催促。 “当然是齐王。”程慕清眨巴着眼睛,很是果断。 “是吗?”梁羡容一笑,手腕一动,匕首调转方向,移到林珩脖颈。 “唉!”程慕清忍不住朝她走两步,“你干嘛?” “你选谁,我就先杀谁。” “那你提前没说明白啊。”程慕清忍不住说道,“我重选,我选林……” “等等等!” 程慕清周围忽然涌来一批人,拉着她的胳膊,七嘴八舌的说道—— “太子玉体不可受伤,还要主持朝政呢。” “太子殿下万不可有事。” “齐王妃三思啊,太子殿下不能有事……” “好了!”程慕清推开他们,“我知道,他是未来储君。” 但她也相信,他那个家伙不会留后手。 说不准哪个暗卫就待在暗处,时刻准备猎杀。 “齐王妃……” 听陶雨珊喊自己,程慕清转眸看向她,“太子妃,你也要我救太子吗?” “她问的人是你,你按着自己的想法就好。”陶雨珊垂眸,说道。 程慕清“嗯”了一声。 她身后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仿佛只要她选择林砚,第二天就会被非议。 林砚与林珩。 一个是君,一个是夫。 他们所信仰的,永远都是,先君臣,后父子。 “程慕清,你与太子多年情谊,应该是更舍不得他吧?”梁羡容笑着看她,“否则京城这么多年,为何一直存在有关于你二人的传言?” “谁知道为什么呢?”程慕清耸了耸肩,“谣言止于智者,是你们都太不理智了。” 这个谣言一开始传播的还不是很广泛,但不知为何,最近这阵子却相当火。她知道定是有人在暗中散播,但她太忙,实在无暇差人彻查。 “你敢说你对林砚一点情谊都没有?”梁羡容蹙眉。 “当然敢。”程慕清撇了撇嘴,“我只要林珩平安无事,你爱对林砚如何便如何。” 陶雨珊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没想到你居然对他这么冷血?”梁羡容嗤笑,“这么多年的情谊,一点也没舍不得吗?” 108 交换 “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儿时玩伴。这有什么好选的?”程慕清目光坚定,“我要林珩安全。” 听到她的回答,林珩心中泛起一丝涟漪。但很快,这丝涟漪便化作了平静。他喉结上下滑动,“是因为你我之间的联系吗?” 因为,同命相连的羁绊。 程慕清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她朗声道,“不光,还有很多。总之,就是不想你受伤。” “你过来。”梁羡容突然说道,“只要你愿意让我挟持,我就放了林珩。” “好。”程慕清上前。 “你把自己捆起来。”梁羡容很是谨慎。 程慕清无奈笑了一下,让今夕将自己捆上。 她步伐慢悠悠的,像是在散步。 四周大臣皆不由自主大的屏住了呼吸,看着她一步步朝着梁羡容靠近。 就在程慕清一步步靠近梁羡容之时,她突然一个高抬腿,踢在梁羡容手腕处! “啊!”梁羡容惊呼,匕首自她手中滑落。 程慕清回身踢,将人踢到一边。 “王爷,你没事吧?”程慕清别过脸,去看林珩。 “没事。”林珩扶着凳子站起,眼中情绪复杂,“你呢?” “我能有什么事?”程慕清笑道。 林珩看着她,突然将她往自己怀中一带。 与此同时,程慕清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呼啸声。 她微微偏过头,梁羡容正持匕首对准她的后脊。而林珩正抓着她的手腕,即便手在颤抖,他却没有一刻松懈。 下一瞬,四面八方不断涌来护卫,将梁羡容与她二人隔开。 “你没事吧?”林珩垂眸,看着程慕清。 “没事……”程慕清微微仰头,看着他眼中的自己,“谢谢。” “你没事就好。”林珩看上去心情颇为愉悦,他的手还不断的抚摸着她的背。 就像是给猫顺毛。 有侍卫上前,为她松开绳索。程慕清揉了揉手腕,其实今夕绑的并不紧。但勒一会儿,还是会有点麻的。 梁羡容被抓后,林珩便又跌坐在了座位上。他额上浮出一层虚汗,手指也在轻轻打颤。 “太医!”程慕清往人群一瞧,立马看见了王太医的身影,她摆摆手,示意王太医上来。 王太医本就在看热闹,突然被点名,还有些意外。 他小步跑上去,照例行过一番礼。 “看看王爷。”程慕清道。 王太医依言上前,拿出腕枕,叫林珩将手腕搭在上面,微眯着眼诊脉。 他脸上表情瞬息变化,道,“王妃,王爷这是中毒了。所中之毒,应当是让人浑身发软,破坏身体肌理的药。此毒若不快点解,会导致终身瘫痪。” “那你能解吗?”程慕清问道。 “可以,就是要费些时间。”王太医尴尬道。 “多长时间?” “额……”王太医迟疑片刻,“说不好,这是启国的一种毒,要解,有点麻烦。” 启国一贯会用毒,且每种毒都十分难解。 程慕清转头看向梁羡容,“梁羡容,你有解药吧?” 被五花大绑的梁羡容歪着头看她,“有啊,但就一粒。” 又让她做选择?程慕清无奈的走到她身前,抬手抓掏她的荷包。 “在衣襟里。”梁羡容淡淡说道。 程慕清又一把扯开她的衣襟,取出里面的瓷瓶。 瓷瓶中,的确只有一粒药。 “王太医,您看一眼。”程慕清将药递给王太医,“可是解药?” 王太医嗅了嗅,品了好久,方才点头称是。 “药方都弄清楚了?” “嗯。”王太医点头。 程慕清拿过瓷瓶,往回走。 林珩侧身望着她,面上没什么表情。 “齐王妃娘娘。”全理挡在她身前,双掌手心朝上。 “等着我把解药给太子吗?”程慕清道。 “太子殿下还要处理国事,不能有任何闪失。”全理这样说道,“还请齐王妃娘娘配合。” “王太医会研制出解药的……” “全理。” 程慕清与林砚同时开口,两人互相对视一番,又别开。 “给七弟。”林砚说道。 “可……” “听话。”程慕清拍了拍全理的肩膀,绕开他,走到林珩身边,将药喂给他。 在场的氛围有些古怪,明明说程慕清与林砚是自小在一起的感情。可如今看来,当真只是谣言。自此以后,估计关于此类的谣言必定会得到控制。 但对于程慕清只管林珩,不管太子的做法,在场还是很多人持反对意见的。 但任凭他们说什么,程慕清都是油盐不进。 药喂好,程慕清叫阿风带林珩离开。 闹剧落幕,接下来就是一些善后。 梁羡容被带入了金鹰司,事关皇室,直接被押到了内庭。 将林珩安顿好后,程慕清骑着小白马一路来到金鹰司。 她轻车熟路的步入外厅,又凭借着言一念的关系得知了一些案件的细枝末节。 原来梁羡容最近又是丧父,又是被退婚,受了打击,想报复她。便利用林珩,将林砚骗来,用迷香害二人无法动弹。她目的只是想杀了程慕清心爱之人,想让她也尝尝失去爱人的滋味。 至于迷香来源,则是她的婢女。 金鹰卫去抓那婢女,结果去的时候,已是人去楼空。 从金鹰司离开后,程慕清没有直接回齐王府,而是掉转马头,去了禹王府。 王太医说此毒不可剧烈运动,因此林砚便留在了禹王府。 她是单独一个人来的,府前立着的小厮核对了她好几遍身份,才放她进去。 如今的禹王府四周,皆是飞鹰使,以及林砚自己的暗卫。 程慕清走到林砚所在的别院,却没进去屋。 因为院门口,还守这一批人。 程慕清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见一道身影缓缓而来。 陶雨珊无论何时,都能保持端庄镇定。 “太子妃万安。”程慕清微微倾身行礼。 “嗯。”陶雨珊颔首,领着她到一旁。 两人站在一棵高大的树下,对着树,身后是别院。 “你放心,他没事。”陶雨珊率先开口。 “我没问,你怎么还主动告诉我了?”程慕清嗤笑,“我只是好奇,人抓住没。” “什么人?”陶雨珊一头雾水。 “林砚又是中毒,又是让药,又是待在禹王这的……可不就是钓鱼吗?”程慕清小声道,“那是鱼儿还没上钩?” “啊……”陶雨珊了然,“原来你都知道。” 109 转变 “别多想,我是看出来的。”程慕清拍了拍她的肩膀,“他那么惜命的人,怎么可能主动将解药借给林珩?” “还是你了解他。”陶雨珊语气似乎是在开玩笑,但玩笑之中又有一丝酸涩。 “你别告诉我,你猜不出来。”程慕清轻掐她的脸。 “我也知道……但当时我却无法做到像你这般明了。” “关心则乱嘛。”程慕清笑道。 “关心则乱……表姐,你应该知道,梁羡容会对你在乎的人下手。”陶雨珊道,“那你为何还要一直强调要齐王平安?” 若是想要在乎的人不受伤,不应该表现出不在意他吗? “如果,我真的为了不让林珩受伤,选择林砚。那林珩心中就算知道我这么做的目的,也会有芥蒂的。再说,不知为何京城谣言越发猖狂,几乎要把我与太子捆绑在一处。若我真选太子……这谣言怕是不一定要到什么地步。” 最关键的一点,她与林珩同命相连,那就是她的另外一条小命,自己怎么可能不紧张?这一紧张,大脑便连最基本的思考都做不到了。 “我还以为,你会选林砚呢……”陶雨珊笑道。 若是从前可能会真的选择林砚,但如今……程慕清忽然想起林珩将自己护在怀中的场景,心下微微一颤。 “齐王妃。”陶雨珊怼她,“发什么呆呢?” “就是想起了一些事。”程慕清笑笑,她以为自己现在满脑子都会是自己小命,可刚刚的那一瞬间,出现的,却是林珩将自己护在怀中的场景。 两人在门口站了片刻,忽然院内传来一道瓷片碎裂的声音。 “出事了?”陶雨珊凝眉,立马朝院内跑去。 程慕清跳上树,注视着院内的一切。 不过片刻,她就看见一身着侍女服饰的女子夺门而逃。而四面八方皆是去抓她的人。 女子武艺不是很高超,但轻功确实了得,犹如鱼在水中游,匆匆躲过了几次要命的攻击。 打着打着,女子突然朝程慕清所在方向跑来。 程慕清挑眉,送上门的猎物? 她屈指成爪,一个起跳,迎上女子。 按理来说,她这是偷袭,应当出其不意,一招制敌。 但那女子却是一个侧身,躲过了她这一抓,闪到一边。 “好厉害的轻功。”程慕清忍不住开口,身子却是一动,再次去抓她。 女子身法诡异,总是能躲过她一次又一次的出手。 程慕清也不急,紧跟着她,观察着她身法的规律。 正巧此刻,有飞鹰使追出。 程慕清不抓她,但脚步一挪,迫使她往苏雅亦方向逃。 两人几乎没有沟通,一个逼,一个伺机而动。 只见苏雅亦一个起跳,一把抓住了女子! “放开我!”女子挣扎起来,却被苏雅亦钳制无法动弹。 “你便是主导这一切的人?”程慕清走到她面前,看她,平静的问道,“是你挑唆梁羡容?原因是什么?” 女子安静了下来,她一脸不羁,语气狠绝,“我要梁家所有人去死。” “似菊,有什么要交代的,到金鹰司可要好好说。”程慕清一把拽下女人的面罩。 似菊恶狠狠的看她,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齐王妃,人,我先带走。有什么新消息,我会派人告知。”苏雅亦说道。 程慕清“嗯”了一声,对他笑笑。 苏雅亦将女子带走,程慕清则进院去寻林砚了。 可能是看见她方才帮助逮住女子,加之她齐王妃的身份,护卫没再阻拦。 走到门口,程慕清脚步一顿,等了片刻,门自动开了。 屋内燃着安神香,悠悠香烟自青铜貔貅口中吐出。 林砚躺在八步床上,身上披着件明黄色的长袍。 他脸色有些白,甚至有些病态,“你来了?” “嗯。”程慕清毫不客气的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没想到,还真就让你算到了。” “我也只有三成把握。”林砚道,“我其实也不确定会有人来刺杀我。” “但你赌赢了。” 林砚弯唇笑了笑,“七弟没事了吧?” “吃下药,就休息了。”程慕清说道,“那女子说……她想毁掉梁家。” 林砚沉默。 “你应该能猜得到,她与梁尚书的死有关。”程慕清道,“她,也是给我带路的宫女。我一直以为,当天带路的宫女会有两个。但看她身法,就算是她一人操控,也不为过。那日金鹰司处决的三名的奴才,皆是替罪羊。” “你觉得,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呵~我不知道。”她站起身,“但我觉得,你该小心……” 齐王府。 纱幔低垂,屋内弥漫着中草药的香气。 林珩被送到了温澜院,程慕清刚一回到自己院,就看见崔护卫等人都守在门口。 她只当林珩又要独处,不叫他们进去。 可谁知,今夕跑到她身边,耳语道,“王妃,王爷生气了。” “生气?”程慕清面露不解,为什么生气? 怀揣着不解的心情,程慕清推开门,走入房间。 “出去!” 东次间,传来少年低沉沙哑的声音。 他没有吼,但声音却压抑着丝丝烦躁。 “阿珩。”程慕清喊他,“你怎么了?” 那方听见她的声音,顿时噤音了。 程慕清拨开纱帐。 帐内,少年伏在床上,蜷缩着,双手抱着头,像只防御状态的穿山甲。 “阿珩,你怎么了?”程慕清轻轻抚摸他的后背,“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有什么问题都要说出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少年身子轻轻打颤,他抬起头,看向她,声音沙哑,“你……” “嗯?”程慕清笑着歪了歪头。 “你到底为什么选择我?”少年双眼通红,布满血丝。 “因为你是我的丈夫啊。”程慕清坦然。 “是不是因为我与你之间的关系?”少年望着她,眼底带着一丝恐慌。 原来,他是觉得,自己是因为两人之间的羁绊,才选择他吗? 程慕清半蹲下身,双手搭在床上,拄着脸,笑容灿烂,“傻瓜。” 少年瘪着嘴,双眼氤氲着一层水雾。 “除了你我之间的羁绊,其实我更在意你的生命。”程慕清俏皮一笑,抬手抚摸着他的头,“况且你不是一直心存芥蒂吗?觉得我与太子之间,有什么。现在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你,你不应该开心吗?” “没。”林珩立马打算,“我相信你。” “但你还是很介意,我与他认识多年……” 110 如果没有羁绊 “不……”林珩摇头。 他只是妒忌,妒忌他可以陪伴她那么多年。知道她的喜好,一个动作就明白她的想法……如果,和她一起长大的,是自己该多好?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林珩说,“我知道,你与他没关系。但梁羡容提出让我看看你选择谁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答案,你也看到了。”程慕清道,“不管你与谁在一起,我都会义无反顾的选择你。因为,你我是夫妻。” “如果不是夫妻呢?”林珩下意识脱口而出。 不是夫妻,没有羁绊相连…… 呵……可能,这样,她都不会看自己半分吧? 林珩自嘲的扯了扯唇角。 “如果不是夫妻……我也许会因为林砚的关系认识你。你是个性格孤僻的少年,我不会打扰你。但你的一手好丹青,会让我不得不关注你。日月轮回,我看着你一步步成长为丹青大家,看你每日锻炼,成为能跑能跳,会拳脚的成熟男人……” 林珩被她所说吸引,望向她。 她明亮的眼眸中,倒映着他充满惊讶的表情。 “我会被你吸引……”程慕清顿了顿,俏皮一笑,“之后嘛,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我……”林珩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我知道,你每天都在努力。”程慕清起身,侧身坐在床上,“崔护卫说,他每天都会带着你在连马场跑圈,打木桩,练马。今夕说,每个月,你都会用好多纸……陆老板说,你的画技突飞猛进,人物越发传神,山水也不似从前那般生涩。阿珩,每个人都是会成长的,你不必觉得自己哪里差劲。” 夕阳西下,余晖照耀大地。 天空中燃着火烧云,大片血红与白云纠缠,天空犹如撒了一层细碎的黄金。 屋内有些黑,但她的面容却十分耀眼。 “阿珩。”程慕清抬起手,“拉钩,答应我,不要再多想了。” “……” 林珩看着她,抿了抿唇。 许久,他抬起手,小拇指与她勾在一起。 “阿清,其实我刚刚不是故意耍脾气的。” 他想吸引她的注意,想让她多看看自己。 “嗯,知道了。” 几日后。 齐王府。 言一念与苏雅亦一同前来,与程慕清说起关于那女子的事情。 几人坐在正厅,程慕清差白露寒露上茶。 “今儿风大,两位辛苦。”程慕清先是客套两句,随即直奔主题,“不知,案子如何解决?” “差不多解决了,拱状也已拟好。”苏雅亦面露忧郁,“其实那名女子也是个苦命人。” 程慕清抿了口茶,静静听他说到—— “我亲自审问的她,她可能也知道自己没有出路了。便将一切和盘托出……她出身市井,父亲是名木匠,专门雕刻一些好玩的物件。母亲在家相夫教子,她那时候还有个尚在娘胎的弟弟或者妹妹。” “他们一家虽然清贫,却也幸福。可有一次,梁尚书喝醉了酒,到她父亲的摊子前,要求雕一个酒壶。她父亲看出梁尚书是个大官,也不敢推脱,着手雕刻。可梁尚书一喝酒,就耍酒疯。要求她父亲按着他的想法雕。但每次雕出来的,都不尽他心。” “她父亲不敢反抗,只能硬着头皮雕。可梁尚书在数次都得不到满意之物后,便开始大打出手。他说,连这么小物件都做不好,这双手还有什么用?” “于是,梁尚书让家中小厮将她父亲的双手剁下……”说到这,苏雅亦叹了口气,眼中泛着淡淡忧伤,“她父亲当夜便开始发烧,在医馆治了好几天,才保住了性命。她母亲因见到血腥场面,受了刺激,早产血崩,大人孩子都没保住。” “她父亲醒来后,得知这个消息,伤心欲绝,病情恶化,没几天也跟着去了。” 空气突然安静。 “所以她自愿进梁府,伺机报仇。在此期间,她认识了几名同样痛恨梁尚书的下人,与他们合谋,计划了梁尚书的死。你与徐大人,也的确是她的旗子。她打算利用您二人,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趁此机会,以‘梁羡容受欺负’,引梁尚书去。梁尚书对梁羡容还是不错的,而且还带着酒劲,便直接去了。” “她们支开梁尚书身边的小厮,将他淹死于池中。”苏雅亦道,“可光是梁尚书死,依旧不能让她解恨。她开始计划,利用梁羡容得罪皇室,从而让梁家被诛族。前几日,她去刺杀太子,其实就是想让梁家背负,谋害储君的罪名,遗臭万年。” “真狠。”程慕清忍不住说道,“她的出身是真的吗?” 苏雅亦点头,“这些已经核实。” “她出身市井,为何还有那么好的轻功?” “她家出事后,她变成了流浪儿,被一个名叫除恶门的门派收留,就修得了一身好武艺。”苏雅亦道,“她在那个门派待了十五年,两年前才离开门派,着手实施复仇。” “她今年多大?” “二十四。” “那她丧父丧母时才七岁?” “嗯。” “七岁小孩失去父母肯定伤心,但她在那个门派待了那么久,还会有那么强烈的报仇心理吗?” 苏雅亦挠了挠头,“会吧?她当时讲这件事的时候,可是很伤心呢……” “好吧。”程慕清不再反驳,“那个除恶门是什么势力?” “一个江湖门派罢了,山高皇帝远,自然就会萌生一些门派。”苏雅亦道,“听她说,当时收留她的人正好受人委托,上京除恶。正巧碰到她,收她做了弟子。” “哦……”程慕清点点头。 言一念站起身,没看两人,“我出去走走。” “哦……去吧。”程慕清摆了摆手。 言一念性格古怪,程慕清也懒得跟他计较。 待言一念出门,苏雅亦看向她,“言哥的性格,这么多年也没变。” “嗯。”程慕清频频点头。 “当年也只有你与程大哥能治住他。”苏雅亦一副感慨颇深的模样,“他一直将你与程大哥当家人。” …… 言一念刚走出房门,便看见不远处小跑而来的林珩。 他刚锻炼完,脸蛋粉扑,额头冒着豆大的汗珠。 111 命运共同体 林珩身上穿着黑色劲装,黑色衬得他瘦如纸片。 言一念蹙眉,“你这么瘦,怕是连娘子都抱不起来吧?” 林珩脚步一顿。 “弱柳扶风,你与齐王妃在一起,到底谁是男人,谁是女人?” 林珩张了张嘴,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 很多时候,都是程慕清在保护他。 言一念冷声道,“想保护齐王妃吗?” 林珩目光坚定,“嗯。” “那以后来金鹰司找我。”言一念道,“我会好好教你。” “为什么?”林珩不解。 “因为我不想把我在意的人,交给一个废物。” 林珩双目微睁,身子蓦然一愣。 “你要变强,这样,我就能放心把她交给你。”言一念抬头望天。 “你喜欢她?” …… “言哥一直将您当作妹妹。”苏雅亦开口,他目光骤然变得温柔,“如果你没嫁给齐王,可能他都要亲自娶了你。” “喂喂喂!”程慕清急急打断他,“当妹妹,还娶我?” “那是你不知道,你在京城是除了名的不端庄。你已被列为名门望族中,最不想娶的妻子之一了。” “……” 程慕清满脸黑线,“所以他是想……拯救我?” “嗯。”苏雅亦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我……我也没那么差吧?”程慕清唇角抽搐,小声嘟囔着。 “但还没等他回来,你就嫁给齐王了。”苏雅亦靠在椅背上,“他当时正在长安巡察,快马加鞭赶回来,你都已嫁人了。” 如果言一念喜欢自己,这绝对是个悲伤的故事。程慕清想。 “你突然跟我提这些做什么?”程慕清问。 “你上次不是受伤了嘛,言哥说,齐王太差劲了,他要帮你训练齐王。” “啊?”程慕清腾的站起身,“不行啊!” “为什么不行?”苏雅亦不解,“齐王变强,不就可以保护你了吗?我知道你很强,但出门在外,你也得小鸟依人……唉?你怎么流鼻血了?” 屋外。 言一念一拳击在林珩面门,“太慢,你躲得太慢了。” 林珩堪堪后退,满眼的不服。 “左边!”言一念出拳,“右边!” 林珩双臂举到面前,扛着他的攻击。 “不能一味的躲,动作快点,你不是一直在王府锻炼?怎么锻炼的?” 屋内。 “啊!你做什么?”苏雅亦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程慕清一拳擦过嘴唇,她嘴唇擦破,出了点血,“你听屋外,言一念在打林珩。我猜王爷肯定受伤了,身为妻子,命运共同体,怎能安有完卵?” “哇呜……原来这就是夫妻的真谛吗?”苏雅亦一脸“我悟了”。 程慕清没回他这话,转身出了屋子。 廊外,言一念正一拳接着一拳打向林珩。 林珩只会躲,但他似乎是被激怒了,眼底带着一丝气氛与不甘。 也不知道言一念说什么刺激他了。 程慕清单手扶着栏杆,侧身跳下长廊,“言一念!欺负比你弱的人很有成就感吗?” 率先回答她的,却不是言一念,而是林珩。 少年一脸倔强,“不!我不比他弱!” 望着他挂了一脸的彩,程慕清想说,不要勉强。 “你脸怎么了?”言一念蹙眉看她,“苏雅亦打你?” “你打的!”程慕清恶狠狠道。 “别瞎说。”言一念一本正经,“我不喜欢开玩笑。” “……” “回去。我再教齐王,你不要多管闲事。”言一念冷声道。 程慕清“啧”了一声,看向林珩,“阿珩,你当真要习武吗?” “要。” 少年回望她,漆黑的眼眸中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海浪。 他不再像从前,什么事都要过问她,什么事都不自信。 “好。”程慕清弯唇一笑,“好好练,我去给你做红烧肉。” “嗯。”林珩目光一柔,迎着阳光,看向她。 “争取早晚打过他。”程慕清朝言一念努了努嘴。 林珩“嗯”了一声,看向言一念的目光充满了敌意。 希望言一念下手轻一点……程慕清撇了撇嘴,转身离开。 再不离开,她就要一身伤,抓人眼球了。 是夜。 林珩脱着一身狼狈缓缓走入温澜院。 天色已全黑,天上繁星璀璨,星河遥遥。 他站在门口,将头抵在木门上。 “齐王殿下?” 今夕站在不远处,此刻见了他,有些惊讶。 林珩没打理她,只是轻轻闭上眼,紧绷着下巴,看上去有些难过。 他谁也不搭理,在齐王府都属于正常状况。今夕见怪不怪,只是站在他身侧,“要不要我进去叫王妃?” “她睡了吗?”林珩声音有些哑。 “应该还未。”今夕看了眼屋内亮着的灯光。 林珩直起身,其实他现在呼吸都有些累。但他还是想保持好状态去见她。 他抬起修长纤瘦的手,食指微曲,敲了敲门。 “进。” 屋内,传来少女清晰的声音。 推开木门,程慕清闻到屋内一股药香。 他反手将门关好,走到东次间。 “阿清,是我。”他努力撑起笑容,用愉快的声音与她说话。 “你回来了?” 声音是从纱幔中传来的。 程慕清拨开纱帘,她与同样鼻青脸肿的林珩对望。 两人皆是一愣。 “扑哧。”程慕清率先笑了出来,“你怎么被打成猪头了?” 相比她还有心情开玩笑,林珩心情却复杂许多。 “对不起。”他开口。 “嗯?”程慕清身子一顿。 “如果我强一些,就不会让你受伤了。”林珩凝眉,“我以为,能躲过……” 他在自责。 “习武难免受伤,我从前比你伤得都要重呢。”程慕清安慰,“快来,我都给你准备好药膏了。” “你……你上好药了吗?”林珩一脸担忧得看向她。 “当然了。”程慕清下床,将屋内蜡烛一连点亮好几根。“我在屋里待着的时候就上好了。” 蜡烛一根根燃烧,将房间映得一片通亮。 灯光一照,便将她身上的伤照得更明显了。 林珩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捏成了一团,很压抑,待着点刺痛,让他呼吸困难。 “你怎么那种表情啊?”程慕清撅着嘴,“像我死了一样……” “别!”林珩下意识抬手去捂住她的嘴。 程慕清眨巴了两下眼睛,连呼吸都忘记了。 “对不起……”林珩放下手,“对不起。” 112 会啊 掌心还残留着方才触碰她嘴唇的触感,柔软,冰凉。 林珩心跳快了几分,他低着头,不敢看她。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程慕清倒是看的开,她拉过他的手,“来坐。” 两人坐在八步床上,程慕清脱了鞋,上¥床跪坐在他身侧。 林珩则一腿搭在床上,一腿落地。 程慕清伸出食中二指,取一些药膏,然后将药膏涂抹到他的脸上。 “言一念下手也太重了。”她嘴里哼哼,“这都出血了!” “对不起。” “你怎么从进来,就一直跟我道歉啊?”程慕清一脸无奈,“你再说一句,我给你扔出去!” 林珩立刻闭上了嘴。 程慕清看上去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但她做起事来,又有些意外的温柔。 冰凉的药膏顺着她的手指涂抹在他的唇角、颧骨、鼻翼。 “阿清。”林珩突然开口。 “嗯?” “如果我与言一念一样,你会……”林珩抿了抿唇,明明只是几个字,在他喉咙中,却如石块般,沉甸甸的,难以言说。 “会什么?”程慕清眼睛比方才更亮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心中有那么一丝期盼。 两颗心脏都在剧烈的乱跳,但此刻两人眼中只有对方,因此丝毫没有注意到……其实自己的心,早已跳得不成样子。 你会喜欢我吗? 林珩想说,但看到她脸上的伤痕后,又泄气了。 她脸上的伤都是因为他不够强导致的,等他达到言一念的水平……那简直痴人说梦。 “我会成长到他那种水平吗?”林珩眉头皱成了“八”字,眼中带着丝迷茫与悲伤。 “会啊!人都是会成长的!”程慕清一拍大腿,兴奋道,“阿珩,你要相信,努力就会有奇迹!”她说完这句话,才发觉,心理似乎有些失落感。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把话说完,但既然他选择隐瞒,那她也不能拆穿。 两人坐了片刻,屋内气氛逐渐有些僵硬尴尬。 最近的天正一步步回暖,风有些大。 狂风呼啸,唧唧敲打窗柩。 “林珩,言一念都教你什么了?”程慕清挑起话头。 “一边对打,一边教的。”林珩乖巧的回道,“他说,一切理论都要应用到实战,所以让我从实战中琢磨。” 听到这个答案,程慕清完全不意外。 因为,这是程侯爷的理念——熟能生巧。 不需要学什么武功秘籍,只需要多练多打。 “想当初,我也是被揍得那一伙。”提起这个,程慕清便是一把辛酸泪,“当初我小,个子还矮。我爹不让我学武,但他越不让我学,我就越想学。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教弟子的过程都是循序渐进的。而是从一开始,便早中晚跑步。然后其他时间,一直都在带我实战对打。” “他要我们从对打中摸索出技巧,明白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守。”回忆总是能让人勾起怀念。虽然当年的日子又苦又累,但却很充实。 “你也辛苦了。”林珩眼中带着点点心疼。 “吃得苦中苦,方成人上人嘛。”程慕清笑笑,“对了,我摸索出不少呢,我教你啊?” 说着,她穿上鞋,站在空荡的地方笔画着,“我教你几招。” “就是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她连打了一套拳,回过神时,发现林珩已经靠着床柱酣睡过去了。 程慕清笑了一下,温柔的将他抱在床榻上,盖好被子。 即日起,林珩开始与言一念习武,程慕清也对外表示,闭关养身子。 …… 几日后。 由于梁羡容所作是杀害一国储君,因此三司会审,一致决定处以斩首。梁家自然也不可逃过此难,全家被株连。 临刑前,程慕清去了一趟金鹰司。 在金鹰司门口,程慕清还看见了柳尚书。他表情依旧严肃,但眼底却带着几分悲伤。 可能是因为,这是她妹妹唯一的孩子吧? 程慕清想。 柳尚书没有令牌,无法出入金鹰司。他就站在大门口,呆呆的盯着金鹰司的大门,双眼空蒙,不知在想什么。 程慕清见他这样,本打算不打招呼的。 不想,对方却先开口了。 “齐王妃,臣替臣外甥女向您道歉。”柳尚书拱手,行一礼。 “她做的,又与您无关。”程慕清淡淡道。 “臣不会替她说什么好话,只是希望您进去之后别……” “放心,我不会欺负她。”程慕清笑道。 “……”柳尚书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程慕清立在他面前,脊背挺拔。 “齐王妃,您托太子妃问我的事情……其实我也有说假。那名泼我水的宫女,是梁羡容的贴身丫鬟——似菊。” 程慕清“嗯”了一声,看向他,缓缓开口,“你知道他们想杀梁尚书。” 她说的是肯定句。 “你不阻止,是因为……你内心也有这样的想法。”程慕清顿了顿,“所以,你才没有多说什么,甘愿被人误解,连带着……让太子也被误解。” 柳尚书没有刨根问底的调查,原因也是这个。 京城出那么多风言风语,他却只有无力苍白的一句“衣服被不知名宫女泼湿,不在现场”的解释。 “你放心,我不会说什么的。”程慕清笑了一下,“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柳尚书看着她,眉头一点点皱起。 “若无他事,先告辞了。”程慕清福了福身。 她披着大氅,带着大大的兜帽,一路向牢狱走去。 内厅的牢狱虽然宽敞,却也还是阴冷刺骨。 梁羡容靠在牢狱的墙边,她眼神暗淡,身子颓废,看见她来,也只是淡淡的问,“你来看我笑话吗?” “我没必要笑话你。”程慕清蹲下身,静静的看她,“徐锦托我送来一封信。” 听到这个名字,梁羡容才有了一丝反应。 程慕清将信递给她。 看着那张穿过木栏递来的信,梁羡容迟疑了。 她没有勇气,“烧了吧。” “哦。”程慕清当即就要扔火烛上。 “等等!”梁羡容急急喊停,她捏着木栏,手指用力到发白。 程慕清再次将信递给她。 只是这次,她依旧没有去接。 “唉……”程慕清叹了口气,自顾自将信封拆开,她一目十行,说道,“羡容亲启,这封信是我托齐王妃送去的,希望你不要介意。因为,只有她能进金鹰司并且愿意帮我这个忙。你那日生气,说我要与你悔婚。其实我真的只是为你考虑,梁尚书是你的亲父亲,你要为他守孝。所以,我才提出婚期推迟。我真的是想与你共度一生的。” 梁羡容抿唇,将头抵在栏杆上。 “我知道你后背有一大块白块,在别人眼中可能是很骇人的。但我从来都没在乎过……” “他怎么知道的!”梁羡容满眼惊慌,“我从未与谁说过!那是病,那是个会乱串的病……还会传染……” “那你周边的人被传染了吗?”程慕清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没……”梁羡容看着她的手,笑了一下,“呵~你不怕吗?” “我没什么好怕的。”程慕清道,“这么多年,那白块也只是影响了你的美观,你不需要自卑。”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的心情?”梁羡容抽回自己的手,抿唇不去看她。 “是啊。”程慕清弯唇,“如果我脸上长了个大白块,或者大胎记,我一定会难过死的。” 梁羡容没看她,却静静听她往下说—— “但这不代表我放弃自己。”程慕清说道,“可能是你我家庭教育不一样。我家要求,在哪个困难处跌倒,就在哪处站起来,要直面困难。” 梁羡容眼底闪过一丝羡慕。 “所以,如果我是你的话。”程慕清笑得温柔,“我会穿上漂亮的衣服,扎好漂亮的辫子,遮住脖颈上的白块。如果白块在脸上……我就用脂粉掩盖。又不是不能解决,你干嘛要自卑?” 梁羡容看她,神色复杂,“风凉话……” “你其实是有些嫉妒我的,是吗?”程慕清歪头,笑容璀璨。 “嗯。”梁羡容这次没有否决或者沉默。 “我知道你嫉妒我这么漂亮的脸蛋,但你也很又特色的!”程慕清重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梁羡容一脸无语,扒开她的手,“你脸能不能不要这么大?” “呵~”程慕清笑,她拄着胳膊,目光柔和,“我如果处在你的位置,父母离世,家中还有虎视眈眈的亲戚,我可能也好不到哪去。如果他们把我逼急了,我可能也会选择偏激的方法。” 梁羡容沉默。 “但我会选择让他们亡,我活。”程慕清目光微沉,“梁羡容,你应该想办法让他们黑吃黑,然后坐收渔翁之利才是啊。你真笨……干嘛要采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 “我没你聪明行了吧!”梁羡容喊道,“你就是来嘲讽我的!滚!” “唉……只会玉石俱焚的笨蛋。” 如今,梁府所有人都要因为她去死,去充军! 想到这,梁羡容脸上挂起了冰冷的笑容。 所有人,都要陪她下阴曹地府! “你只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牢内阴冷,温暖的光从小窗栏射入,光中有细碎的灰烬上下浮动。 “如果有下辈子,记得……万事冷静。”程慕清淡淡道。 “可谁还能有下辈子呢?”梁羡容笑,“就算有,我也记不得……” 程慕清有些同情她,但她伤害林珩与林砚又是现实的。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程慕清问她。 那方一片沉默。 就在程慕清以为她不会说的时候,那方开口了—— “帮我与母亲合葬在一处。” 梁羡容直起身,“有刀吗?” “你要作什么?”程慕清多了几分警惕。 “削发。”梁羡容拿起自己的长发,“你把我的头发剪下,安葬在我母亲身边吧。我此次行刑,尸体肯定会被丢在乱葬岗……” “我可以帮你。” “不用。”梁羡容瞪她。 “不识好人心。”程慕清啧啧两声,“我只是想积攒功德。” “收起你的假惺惺。”梁羡容抿唇。 程慕清伸手抓过她的长发,抽出怀中的匕首,割断。 “我就知道,你会随身携带。”梁羡容说道,“粗鄙的女人……嘶……” “抱歉,手滑了。”程慕清歪头一笑。 “……” 程慕清收好她的长发,用帕子包好。 “我都要死了,我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告诉我。”梁羡容抬起头,看着她。 空气凝重了几分。 “你与徐锦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从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嗯……”梁羡容唇角微弯,似笑非笑。 “我走了。”程慕清将徐锦的那封信放在她手边,缓缓离开。 …… 从金鹰司出来,程慕清看见了等在大门口的徐锦。 他依旧如清风朗月,陌上君子温如玉。 其实程慕清也嫩好看出,他对梁羡容应该是没什么感情的。 他这个人看上去温柔,实际上,却又薄情。 “徐大人。”程慕清与他行过一礼。 “齐王妃万安。”徐锦回,“梁姑娘怎么样?” “怎么说呢?”程慕清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既解脱,又有些痛苦。” 徐锦没说话。 “这件事,我只能帮你到这了。”程慕清笑笑,“我也不能常进内廷。” “多谢。”徐锦拱手行礼。 程慕清正了正慕离,“徐大人,没什么事,先走了。” 徐锦正想说什么,一抬头忽见林珩站在金鹰司门口,满脸通红的看着自己。 他喘着粗气,鬓间的碎发黏在脸上,看上去有些狼狈。 “阿清。”林珩走的很快,来到她身边。 “咦?你怎么出来了?”程慕清知道他每日都来金鹰司与言一念习武。 “听说你来了。”林珩开口。 “我来找梁姑娘的。”程慕清解释。 “哦……”林珩抿了抿唇,垂眼看她。 他目光带着点点埋怨,程慕清莫名心下一虚,“我正要去看你呢。” 来金鹰司,看囚犯,却不看丈夫,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林珩闷闷的“嗯”了一声,但显然并不接受她这个说法。 “你不去找言一念了吗?”程慕清从怀中掏出帕子,太手去擦他脸上的汗水。 “不了。”林珩低着头,乖巧的任她擦拭。 他眼中烟霾渐消,仿佛所有的不愉快都被手帕擦去。 察觉他语气轻松,程慕清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我要去梁府一趟,阿珩与我一起?” 林珩点头,移到她身侧,一副要走的模样。 而他站的,也很巧妙,正好横亘在程慕清与徐锦之间。 113 梁府落败 “下官告退。”徐锦识趣的离开。 程慕清本想打个招呼,却不想一抬头就看见林珩可怜巴巴的目光。 那种眼神好像在说——你跟他说话,我会很伤心的。 本来已经张开的嘴缓缓闭上,化作一个温和的笑容,程慕清眨巴着明亮的双眸,“走吧。” “好。”林珩点头。 两人先后登上马车。 程慕清这次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所以选择的车厢也比较小。 两人坐在一起,便显得有些拥挤。 程慕清本想坐在另一侧的,但她一动,林珩也会跟着动。 他好像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粘着她? 程慕清抬手扇了扇风,心跳都快了几分。 “很热吗?”林珩凑到她身边,“呼——” 他朝她脸颊一吹。 温热的风,拂过她的脸颊。 “阿珩,我突然觉得……不热了……” “嗯,那就好。”林珩笑着。 程慕清有些欲哭无泪的掏出帕子,擦了擦脸。 方才的小鹿乱撞皆化作唾沫。 “阿清,我今天跟跟言一念学了一套拳。”林珩静静的讲着,“他说,这拳你打的很漂亮……” “我知道了!”程慕清兴奋起来,“是我们程家的祖传的拳!这拳,一般只有和程家沾亲带故的,才教呢。” 说起程家拳法,程慕清的兴致十分高昂。 诡异尴尬的气氛逐渐消散,逐渐变得其乐融融。 马车赶到梁府。 梁府外,站着一批又一批捕快。 天气很晴朗,没有一点风。 梁府大门敞开,有男男女女扣着锁链,被压着走出。大门上的漆暗淡无光,门前是落了一地尘沙碎石。 一副颓败之样。 程慕清向前走,便有穿捕快服的男子上前将她拦下。 “官府办差勿进!走走走!哪来的……” 程慕清亮出齐王府的令牌,“齐王府。” 几名捕快愣了一下,拱手行礼。 “王妃,梁府如今正在清点金钱还有人,您进去不妥。”捕快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我不会做什么。”程慕清道,“只是我有东西被梁羡容藏在府内,需要进去取。” “是何物,小的可以帮忙。” “你们帮不了。”程慕清温言道,“还请通融。” 捕快不动。 “也行,只是那东西非常重要,如果你没找到……还把梁府弄乱了,害我找不到。”程慕清摸了摸下巴,“那麻烦可就大了。” 那捕快神色复杂。 “齐王在这次赈灾银案中,可起了不小的作用。今上还赏了不少金银珠宝……”程慕清悠悠的开口,“其实我们也不缺什么,但梁府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 捕头听闻,愣了两息,立马侧身让路。 “齐王再怎么说,也是王爷。” 经过他身边时,程慕清说道。 捕头的头低的更低了。 齐王……这是要崛起了? 他吞了下口水,心中有些摇摆不定。 两人进了梁府。 听到声音的捕快们皆不由自主的朝二人望去。 “我与齐王来此取东西。” 程慕清对前来抄家的官员亮出齐王府令牌,便自顾自朝梁羡容所说的地方走。林珩跟在他身边,浑身警戒。他能感觉那群捕快在看他们俩,他感觉很不舒服。 梁羡容说的地方,是祠堂。 祠堂大门敞开,风吹得门吱呀乱动。堂内灵位横七竖八,散落了一地,一片狼藉。好似有劫匪,将此处洗劫一空。 此情此景让程慕清松弛的眉头有些紧绷,“哎,王爷……你看啊,这官无论做到多大,说倾倒便倾倒。” 林珩“嗯”了一声,“你是想到谁了吗?” “是想到了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个家族。” 一眼望去,满目疮痍。 她走过去,将令牌包好,“听说梁尚书曾参与过袁家的那件案子。真是报应啊,他的家族居然也是以这种非方法收尾。” 祠堂前的灵牌有些松动,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我拿吧。”林珩顺势接过,抱在怀中。 程慕清一抬眼,便看见他略带羞涩的小脸。她笑了笑,“那就多谢了?” “不客气。”林珩低下头,唇角微弯。 “王爷,出去的时候要有气势些。”程慕清道,“挺胸抬头。” “嗯……” “你瞧他们一个个的,我们刚进来的时候,面上恭顺,但行动上却是一点也不尊重你。”程慕清道,“怎么说,你也是大晋的齐王。有时候,你还是要拿出点架子的。” “嗯……” 东西取完,两人顺利走出梁府。 程慕清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总之,又去了一趟金鹰司内庭。 她熟门熟路的走到牢狱,来到梁羡容面前。 少女蜷缩在角落,手里还捏着那封徐锦留给她的信。 程慕清虽然很不想打扰她,但还是忍不住开口,“梁羡容。” “你怎么又来了?”梁羡容头都没抬,声音瓮里翁气的,有些虚弱。 “就这么不欢迎我?”程慕清挑眉,“我找到你母亲的牌位了……我会找个好地方埋葬的。” 梁羡容唯一的愿望,便是将她母亲的牌位葬在别处。让她与母亲远离梁家,永生永世不与梁家沾上关系。 “你也不用不待见我,我只是顺路。”程慕清说着,从她的牢房前经过,往更深处走去。 再深一些,是似菊所在的牢房。 似菊隐于黑暗,蜷缩在角落。 “刚刚去梁府,想起了一些事。”程慕清开门见山,“王姨娘,是你杀的?” 似菊对她的到来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是啊,她想阻止梁羡容的计划。她是整个梁府,对梁羡容最好的人……她不想让梁羡容堕落。这与我所想相悖,我自然要阻止。我其实也没想杀她,是她非要纠缠,我才失手……” 她说话时,眼睛都未眨。 她瞳孔幽深,表情淡定。程慕清忍不住拍了拍手,“你和阿风真是一样的淡定,会演啊~” 似菊抬眼看她,没有了方才的惊慌失措,“阿风果然暴露了。” “是啊。”程慕清点头,“你们都是启国人吗?” 崔护卫说,与阿风私会的人,轻功了得。 在看到似菊刺杀林砚时的身法时,她便将目标锁定在了她身上。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夜探梁府时,上房梁听她与梁羡容对话被发现的事。 对于一个轻功高手,一点风吹草动怎么可能隐藏得住? “我不是。”似菊说道,“我的确与梁尚书有仇。” “所以摧毁梁家是你的目标。”程慕清蹲下身,直直的看着他,“而阿风他们,正好与你目标一致。你打算杀我,一方面是觉得我碍眼,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想让我死……是吗?” “差不多吧。” “为什么要针对我呢?”程慕晴有歪着头,“是因为我太聪明了?” “……” 对面少女一阵无语。 良久,见她还没走,似菊说道,“我只听说,他们觉得你碍眼,总是待在齐王身边……” 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竟就这样说出来了。 程慕清又待了片刻,确定她不再说话,方才离开。 两人离开金鹰司,坐着马车来到从重华山。 山峰高耸,重峦叠嶂,程慕清秉承着助人为乐的精神,寻了块风水宝地。她先将梁羡容母亲的牌位埋好,又将梁羡容的长发埋在一旁。 梁羡容这个人,怎么说呢? 可怜,却又太过偏激。 “如果有来世,希望你能看开一些吧。”程慕清对着面前的空气,长呼一口气。 下山途中,程慕清接到陆修来信。 信中表示已经找到荀佳,还附上了地址。 当下,二人前往京兆府,以孩童失踪的旧案为由,要求京兆府尹到那小村庄寻人。 面对这几日再京城名声大噪的齐王,京兆府尹选择认真对待。 山村。 林间小路蜿蜒,空气潮湿。 此时天色尚早,林间缭绕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早起得鸟儿在树枝上跳跃,发出欢快的声音。 林间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声,惊得四周飞鸟惊叫。 一身着麻衣,身材瘦削,挺着肚子的女人穿梭其中。 她脚步踉跄,哪怕小腿被灌木滑坡,也不敢多做停留。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道嘈杂的脚步声与呼喊声。 女人满脸绝望,手扶着一旁的树干,看着脚下的山路。 崎岖坎坷,坡陡得要命。 “在那!人在那!” 一众人赶来,其中一少年长相颇为阴柔,翘着兰花指指着瘦小得女子,“蔡婶,你家儿媳这是要干嘛?” “贱人!快停下吧!”中年女子没回他,而是凶神恶煞朝大肚子女人跑去,“回来!跟我回家!” 女人抚摸着肚子,眉毛拧成了八字,她眼中有泪水滚落,绝望深深映入眼底。 “快跟我回去!”中年女子三两步上前,拽住她的手,“肚子都这么大了,还想着跑?死婆娘,你跑出去,谁会要你?你个小贱人……” 女人猛地甩开她的手,身子毅然决然的向后一倒。 “你!”中年女子伸手去抓,却没抓住。 女人顺着陡坡向下滚去。 她能感受到沿途有石头在撞击她的肚子,但她却没有选择护。她任由天旋地转,任由碎石划伤自己的脸,任由石头撞击自己的身体…… 明明很痛苦,但她却觉得十分解脱。 只希望,她所一直守着的东西,能够被爹爹知道…… ¥ 时隔几日,程慕清正在家中等消息,本以为找个人,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结果,却得到“并没有这个人”的消息。 程慕清心中奇怪,找京兆府就问,结果对方满脸无奈的表示的确认真找了,但就是没这个人。 对方认真调查过了,身上还有其他公务处理,程慕清自然不好再麻烦。但对于没找到这个人的,她心中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陆修作为京城中消息最全的人,怎么可能给错情报? 辗转反侧下,程慕清还是决定自己前往,一探究竟。 当然,临走前,她还不忘布置好一切。先差今夕去金鹰司请苏雅亦去齐王府,再从齐王府中调出二十名护卫…… 这一切安排好后,程慕清便与林珩纵马往信上的地址赶。 她本打算不带林珩的,但对方却执意要跟着,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拖后腿。 想着,进个村能有什么危险?程慕清便带着他一同了。 信上地址离两人所在的重华山并不远,但地方却很偏,要穿过一片林子,翻过一座山才能抵达。 因为要翻过一座小山,两人策马走了许久才到。 村路阡陌,纵横交错,两侧有百姓正弯着腰种田。 程慕清从未来到过这里,也从未听说过这里。 她坐在马背上,头上的帷帽被风吹起。 这里一片和谐,像是桃花源。 望着山村中的一片安静,岁月静好,程慕清都不忍开口。 就在她措辞时,有人已率先看到了她。 “哪里来的啊!” 田中干活的男子突然高声问她。 “从南方来做生意的!”程慕清卷起舌头,回他。 田中站着四五十名男子,一听她这话,纷纷朝她看去。 这些人的眼神,怎么有点怪?程慕清不自觉皱了皱眉,但声音依旧平静,“我与我丈夫要回巴蜀,你们知道,哪条路通往巴蜀吗?” 这些男子下意识朝身边的彼此看去,画面一时出奇的和谐。 “姑娘要回巴蜀?” 离程慕清最近的男子开口询问,他光着上半身,露着古铜色的皮肤。 “嗯。”程慕清点头。 很快,便有男子说话了,“巴蜀地龙翻身,那里灾情严重,怕是不好回。” “是不好回。”程慕清对他表示赞同,“但家中还有老母小孩,必须要回去了。也是着急,我竟还迷了路,你们知道哪个方向能出村吗?” “知道。”古铜肤色男子大声说道,“等我忙完,我带你们出去。” 程慕清故作思索,无奈道,“好吧,奴家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你们先忙,忙完再说。” 男人痛快答应,转身继续耕地。 日升日落,田地间干活的男人频频朝程慕清看来。 “他们的目光中带着不怀好意。”林珩开口,他抿着唇,一脸不开心。 “那就让他们欣赏欣赏我的容颜吧~”程慕清拨了下自己的头发。 “……”林珩默默挪了挪位置,努力遮挡住她。 114 奇怪的村子 风穿过寂静无比的山村,摩擦出一阵呼啸声。 杨柳低垂,柳枝随风飘扬。 绿芽从树枝中钻出,连成一串嫩绿。 两人安静的坐在杨柳下,相对无言。 “阿清,你启国话说得还不错。”林珩开始没话找话。 “啊……毕竟之前在那待过。”程慕清解释。 程慕清方才所说的话便是启国方言。 演戏嘛,就是要做全。 天地中,男人们赤?裸着上半身,插秧锄地,尽然有序。 这个时候的太阳还不算炙热,但他们却干得浑身是汗。 “王爷,你觉不觉得,很奇怪?”程慕清压低声音,“这个村子里,怎么看不到妇人呢?” “或许是,她们的丈夫不让出门。”林珩语气平淡。 “那也不可能所有人都不出来啊……”程慕清阐述自己的质疑,“这个时辰,应该用膳了。他们的家人,不送饭过来吗?” 林珩没接她的话,他有些呆愣的环顾了一圈四周,连一个送饭的影子都没有。 “或许……是他们吃的晚?再者,我们来的早?” “不……”程慕清晃了晃头,却没说为什么“不”。 这群男人干活的时候,很是齐心协力。 而且,干活的时候,他们都不会说话,就是闷头干。 也不知道,这是不成文的习俗,还是……因为她与王爷的到来,才不说话的? 两人在树荫下等那群男人。 没想到,这一等,便等到了夜晚。 天色暗沉下来,原本蔚蓝的天空好似突然被撒了一层灰。让天空不再清澈,带上了几分阴霾。 “他们是在故意拖时间。”林珩忽然开口。 此时二人早已下马,靠在杨树下依偎。 “拖呗。”程慕清不在意的说道,她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交给林珩,“如果有危险,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嗯。”林珩缓缓握紧匕首。 这段时间,他与言一念学了很多。现在想想,还都满脑子的各种拳法。 如果哪一天,自己能挡在她身前,替她挡去所有就好了…… 望着匕首,他心中默默的想到。 “阿珩,发什么呆呢?”程慕清用胳膊碰了他一下,面上带着笑,“害怕了吗?放心,我肯定会保护好你的。” “没……”林珩嘟囔着,“不用。” “呵~”程慕清一笑,“那~我等着你保护我。” 林珩听出她言语中的玩笑之意,但还是默默点了下头。 时间一点点流逝,两人一直等到了天黑。 夜幕降临,那古铜色皮肤的男子才走来。 “这活实在太多了,这还没干完呢。”男子嚷嚷着,“要不二位去我家住一宿?” “好啊。”程慕清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阿清……”林珩蹙眉,下意识拉住她的衣袖。 “怎么了?”程慕清看他,笑了一下。 她的笑带着由内而外的自信,让林珩打心底的,想相信她。 她一向如此大胆,但却每次都有大胆的底气。 林珩突然想起她叫今夕去找齐王府护院,心中踌躇,她是不是已经布局好了?所以才敢带着他独身来此? “没。”林珩摇头。 程慕清起身,笑容不变,“那就叨扰这位大哥了,敢问你叫?” 男子细细品味了一番,方才明白她是在问自己叫什么,他笑了一下,“我姓李,你叫我李大哥就好。” “李大哥!”程慕清脆生生喊他一声。 男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转身带路。 程慕清走了两步,发现林珩没跟上,她略带疑惑的转身看去。 见少年一脸哀伤,目光忧郁的望向她,“李大哥……” “……” “快走了。”程慕清摆摆手,“别在意这些细节!” 她说的是启国方言,林珩能听得懂,但他心中还是不舒服。但他还是明白的,现在这种情况,不是耍小脾气的时候。 他抿了抿唇,阴着脸走过去,侧身横在程慕清与李大哥中间。 他仿佛是块墙,只要李大哥想寻程慕清说话,便被他遮住了视角。 最后,李大哥索性也不问了。 几人沉默着,一路走到一处小屋。 小屋黑漆漆一片,林珩不由自主的朝程慕清靠近了些。他牵起她的手,目光变得十分谨慎。 “没有蜡烛吗?”林珩问。 “咱村里哪有蜡烛这新鲜物?”李大哥笑道,他打头走在前方,推开院门。 天色太黑,程慕清看不清院内的布置,脚步下意识顿了顿。 “二位快请进。”李大哥说着,又朝院内喊了一声,“翠兰!” 房门响了一声。 紧接着,露出一黑影。 黑影手上挑着一根长棍,棍子末端系着布袋,布袋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光晕渲染在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柔和。 女子看上去三四十岁,面容憔悴,满眼疲惫,脸上还有几道皱纹。 “大婶好。”程慕清打招呼。 女子身子一愣,撇了她一眼,没说话。 这一眼,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程慕清甚至在这复杂的情绪中,看出了一丝同情? 院子坐落位置偏僻,男人一再邀请二人进屋,女子一言不发,垂着头站在门口。 黑夜幽深,漆黑一片,像是被天神覆上了一层黑布。 夜风浮动,吹得树枝相互打架,发出沙沙声。 “我们还是走吧。”林珩感觉有些不安,想拉程慕清离开。 但面对如此诡异的情景,他并不想再待下去了。 “等等。”程慕清拉住他的手,压着声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这样,太危险了……”林珩抿唇,感觉像是有石块压在胸口,很压抑。 “或许,你该尝试着,走出舒适圈。”程慕清说了一句,便率先向前走,“今晚要住这吗?可似乎没房间啊……”她微微眯起眼,伸着脖子,朝房间看去。 “自然有的……”李大哥忽然露出一抹笑容,他一步一步往后退,摸索到一根木棍。 “请进。”翠兰突然开口,“你们吃过饭了吗?我给你们拿一些……” “不必,我们带干粮了。”程慕清笑着晃了晃腰间的粮食袋。 “屋子太小,住不下你们。”翠兰声音发颤,“既然你们带粮食了,便出去吧!”说着,她象征性的轰二人离开。 程慕清看了她一眼脸上没什表情,一点点往后退。 “翠兰。”李大哥突然开口,他声音沉重又带着几分刺人的冷漠。 翠兰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番,额头沁出一丝冷汗。 “大婶怎么了?”程慕清开口,好奇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她耳朵微微动了两下,地面微微震动,似乎是有人突然这方向跑来了。 黑暗的环境下,反倒让她的耳朵更灵敏了。 “快走!”女人突然尖叫出声,“他要吃了你们!” 程慕清下意识抓紧林珩的手腕,但她还是压住了自己想要跑的冲动。 这间院子虽然偏僻,却没有一丝血腥味。女人眼中虽然带着恐惧,但看向男子的目光只带着深深的恨意与不甘无奈。若男人是杀人犯,那么多少也该带着些恐惧。 她迅速思考一番,面上轻松一笑,“大婶,这么晚,你不要吓唬人啊。” “让二位见笑了。”李大哥拱了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二人进屋。 程慕清微微颔首,没多说什么,往屋子走。 木门敞开,因为没有烛灯,显得幽深黑暗无比。像是一个无底的洞穴,会将人吞的一干二净。 程慕清轻轻将手搭在腰间,淡定向前走。 “不要!”身后的女人突然呼喊出声。 程慕清回眸,正好看见李大哥一把捂住女人的嘴。 女人挣扎着,但男人却捂得更紧了。 “李大哥!你这样会捂死人的!”程慕清喊了一声。 但李大哥却没有因此停手。 “放手!”程慕清看不下去,两三步上前,一把拉开他的小臂。 女人踉跄两步,大口喘着粗气。但她没停下来休息,而是抓住程慕清的手,瞳孔乱颤,“快……快走……” “我不走。”程慕清唇角微微一勾,拍了拍她的肩膀。 女人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她。 “唉,老妹,别打理她,她这不好使。”李大哥指了指脑子,“她孩子前两年没了,受刺激了。” 程慕清“嗯”了一声,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万千思绪。 女人抓着她的胳膊,越抓越紧,喘着粗气。 “进屋吧。”程慕清柔声笑了笑。 女人眼底充满了绝望,跟在她身后,随她走入房间。 屋内漆黑一片,唯有萤火虫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窗外月色狡黠,程慕清掏出火折子,吹出一丝亮光。 “实在抱歉,屋中没有蜡烛。”李大哥说着,掀开里屋的帘子,“来,住这间吧。” 程慕清刚上前两步,便觉衣袖被人拽住了。 她回眸,发现竟是翠兰与林珩同时抓住了她。 她对二人一笑,看上去自信满满。 踏入里屋那一瞬间,李大哥突然放下帘子,从身后抱住了程慕清。 程慕清不光不忙,脚下用力,踩在对方的脚指上。 “嘶——”李大哥倒吸一口凉气。 还未等他开口,对方大力掰开他的手,一个膝盖猛击胯下! 淡碎! 程慕清眼疾手快,迅速往他嘴里塞入一块破布,让他无法喊出声。然后又从房间中找来粗绳,麻利的将他绑成螃蟹。 帘子被掀开,林珩与翠兰站在门口,呆呆的看她。 “进来坐啊。”程慕清招待着,像是把这里当作自己家。 “你……”翠兰脸色微微发白,神色看上去有些恍惚。 “怎么了?”程慕清笑着问她。 翠兰摇头。 程慕清起身,准备往外走。结果翠兰忽然挡在她面前,摇着头。 “外面还有人守着,你不能出去……” “嗯。”程慕清点了下头,“我也没想出去啊。” “你?” “大婶,我有问题想问。”程慕清说道,“你认识荀佳吗?” 听到这个名字,翠兰明显身子一僵。 “怎么了?”程慕清看出她眼底的恍惚,知道她必定是认识的。 “她……不是死了吗?”翠兰喃喃,“你是她的家人?如果再早些来……就好了……” “死了?”程慕清声音中带着疑惑,“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在哪?” 她一下子提出三连问,让翠兰有些不知所措。 她想了一会儿,说道,“就是前几天的事,是早产。” “早产?”程慕清大脑瞬间空白。 荀二不是说他家闺女刚及笄吗? “嗯……她跑了,婆家去追,她就从山上滚下去了。”翠兰眼中流露出些许同情,“孩子没了,她也……” 怀孕时期的女子都很脆弱,更不要说年龄尚小的荀佳。 程慕清眼底流露出一丝厌恶,“她是被拐到此处的,那家人难道不知道大晋律法中,有一条是,买卖同罪吗?” “山高皇帝远,知道,又怎样?”翠兰张了张嘴,“这个村子女子少,他们便想出买媳妇的方法。但为什么少?他们不知道吗?”说到这,她目光变得异常冷,就连身子都在发抖,“还不是因为他们认为女孩没用,剩下的女孩都被埋了……” “这些,根本没人管是吧?”程慕清抿了抿唇。 “在这偏僻的地方,不要指望官府。”翠兰道,“前几日,官兵来了,可不还是被挡了回去?” 程慕清抬眸看她,心中明白应该是京兆府的那群人。 “姑娘那日不在,没看见那混乱的场景。”翠兰说道,“村中所有的男子横在村口,咬定没有荀佳这个人。官兵想进村一探究竟,结果被这些臭男人挡住,那些人表示,要想过去,必须踏过他们的尸体。” “民不与官斗,他们也太大胆了。”程慕清说道,“就不怕官府真动手吗?” “那他们也不可能杀了全村的人啊。” 杀一个,都可能被弹劾下来,更别说一大半村人。程慕清叹气,头脑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荀佳生前,可有说什么?” “我与她并不熟,只是能说上几句话。”女人摇头,“事实上,这个村子,都没有那个女人和哪个女人相熟。我们被买来,就一直被关在这屋子中,就连洗衣都要被婆婆看着。我还好,我没有婆婆……但村中的人都是一条蚂蚱上的,即便没有婆母看着,还有其他人。我逃不出去,但却也比寻常人家要自由些。” 115 示范 “可能也正是因为没有婆婆看着,我能与荀佳说上几句。其实她自来了这,就一直在找机会逃跑。可惜她那婆母是个恨角色,一直在折磨她,毁掉她所有离开的希望。她那阵像行尸走肉,我看她可怜,便常去陪她。我告诉她,有命才有一切。要坚强活下来,迟早有一日,会如愿的。” “我觉得她没听进去,因为她还在不断作死……但就在一个月前,我浣衣时突然发现她心情变好了许多。她跟我说,她有希望了。还说,离开后,肯定会报官,也让我自由。”翠兰笑了笑,唇角带着丝疲惫,“我当时想,如果真这样,就好了……我知道逃跑的机会渺茫,但还是忍不住跟着她一同笑。她当时已有身孕,我问她,孩子怎么办,她还说稚子无辜,会生下来好好养,还会让孩子叫我干娘。” “但,她在逃跑的路上死了。”她目光移向窗外,“我就站在这个院子,看着那些男人,还有她婆母,手中拿着棍棒进山……他们回来后,身边却没有她。我当时还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说不定,她是逃跑了。可……她怎么可能那么幸运?她死了,听说是滚落山坡,尸体都不全……” 是什么给了她希望? 她既计划了逃跑,又为何会在逃跑的路上被追上? 程慕清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她生前可说过什么?”程慕清问。 “她话少,成天就知道哭。”翠兰道,“但我记得,她好像说过一句‘我不过是喜欢一个男孩,为什么就要落得如此下场’?” “什么?”程慕清来了精神,连忙追问。 “额……我也不大明白。但我觉得,她那个意思是……她喜欢的那个男孩,将她卖到了这里。” 阿风! “她为什么会被卖?在哪被卖的?路上碰到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荀佳只是个普通的奴婢,若是没有理由,阿风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这……”翠兰想了想,说道,“啊!我想起来了,她跟我说过,她当时看见那个她喜欢的那个少年与一个青年不知道在说什么。她不想偷听的,想离开,但刚走就被发现了。然后,她便是两眼一黑,再醒来就到这里了。” 她喜欢的少年是阿风,那……那名青年是谁呢? “这是她亲口与你说的吗?”程慕清问道。 翠兰“嗯”了一声,“她可能也是不甘,说这些的时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程慕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脑海中描绘出一个场景—— 荀佳因喜欢阿风,偷偷跟着阿风离府。不巧的是,遇见阿风与青年密谋一些不为人知的事,便被敲晕,卖到了这。 不,也许不是买。 那两名人犯既与满香楼有联系,与阿风肯定也是有关系的。 阿风是有意将荀佳扔到这村子? 程慕清拧眉,感觉脑子有些乱糟糟的。 “荀佳最近是接触了什么人吗?”程慕清问,“还是说,你们这个村子有什么隐蔽的小路可以离开?” “小路……应该是没有的,我在这待了五年,一直都没听说有人逃出去。”翠兰说道,“至于接触的人……听说村里最近来了个不男不女的人……” “不男不女?太监?”程慕清眼神微凝。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有联系,但确实……那不男不女的人来之后没几日,荀佳便死了。”翠兰想了想,又道,“那不男不女的人似乎就借住在荀佳的夫家。” 能得到这么多信息,程慕清已经很满足了。她拱了拱手,像她道谢,又问出了荀佳夫家的位置。 另一侧,林珩将男子手脚捆木凳上,他回眸间程慕清还在与女人唠,便阴沉沉的垂下眼眸,看向男子。 男子看出了他眼底翻滚着的汹涛杀意,身子不安分的扭动了起来,“呜呜呜……” 林珩将手搭在他的大腿上,掐起一块肉,用力一拧! 男子顿时疼的那叫一个酸爽! “呜!”男子扭动着身子,不安分的拿头去撞他。 听到声音的程慕清转眸,却见林珩身子向后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 她眸光瞬间一寒,疾步走去,一巴掌拍在男子的脸上。 “呜呜呜!”男子满眼的震惊,他不断呜咽着,像是在控诉。 但程慕清没给他机会,反手又是一巴掌。 一旁的女人一脸唏嘘,但暗爽的眼神却出卖了她此刻愉悦的心情。 末了,程慕清一记手刀,将他劈晕。 男子带着不甘,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阿珩,你没事吧?”程慕清转身将林珩搀起,满脸心疼。 “没事。”林珩摇头。 “言一念怎么教?就教你挨打了吗?”程慕清愤愤道,“下次,你要打回去!” 林珩看她,点点头。 “别光点头啊,会不会打人?” “嗯……还好……” “还好就是不会。”程慕清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脖颈带,“握拳,攻喉。” 甫一触碰到她纤细滑嫩的脖颈,林珩愣了一下。他急急收回自己的手,抿着唇,“我不打你。” “我又没让你真打。”程慕清歪着脑袋,露齿一笑,“我只是跟你做个示范。”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明亮,好似天空中的繁星。 林珩将头一歪,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了几分。 “大婶,你这几日在家中好好待着。”程慕清道,“我就先走了。” “好,要当心……”女人一直将二人送至门口。 两人大大方方走出院子。 程慕清耳聪目明,踏出院子那一刻,便听到了一阵稀稀疏疏的响动。她知道自己被跟踪了,但她丝毫不慌,按照原计划,前往荀佳的婆家。 村落不算大,因此没走上良柱香的时间,便到了。 漆黑的夜色中,唯独只有面前的宅院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咚咚——” 程慕清敲响大门。 村中的各家各户布局都差不多,篱笆围棋一个正方形,正中盖着小房,四周种菜养鸡。 “谁啊!” 院内,传来女子尖锐的声音。 “大婶!借宿!”程慕清喊了一声。 那方寂静了片刻,很快,门便开了。 出来迎接的是一对母女。 老妇人披着外衣匆匆而来,将门落栓。她双眼浑浊,看向程慕清的目光待着打量。 “老夫人。”程慕清行礼。 “担不起担不起……”老妇人连声道,她伸手去握她的手,“姑娘是?” “我们夫妻要回巴蜀,结果中途迷路,到了此处。”程慕清说道,“不知大婶可否通融,让我们留宿?” “可以可以……”老妇人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但面上却依旧带着和蔼慈祥的笑,“快进来,你叫我蔡婶就行,这是我儿子,你叫他蔡哥也行。” “蔡哥。”程慕清唇角微翘,朝他一笑。 她本就是高门出身,此刻一颦一笑,都带上了几分端庄温柔。 蔡大强挠挠头,干巴巴笑了两声,然后目光便移不开了。 林珩拉起程慕清的手,身子一侧,想要挡住他的视线。 “姑娘快请进。”蔡婶拉着程慕清的胳膊往屋子中走。 屋内,点着一盏油灯。 油灯的光芒并不耀眼,只够让人看清彼此的脸。 蔡婶很是热情,招待两人坐好,自去做了些粥,不一会儿便端了上来。 “你们去京城做什么啊?”蔡婶像是与他们聊加长般,语气亲和,眼中带着笑。 “去谈生意,谁知生意还未谈拢,便听闻巴蜀地龙翻身的噩耗。”程慕清佯装头痛,手指微微按在太阳穴上,“唉,我与丈夫马不停蹄的往巴蜀赶,还跟奴才失散了。” 蔡婶一听,双眼立马放出了光芒。 “蔡婶,您知道出山的路吧?”程慕清眼中带着渴望,“明日,还劳烦您带路,带我与丈夫出去。” “好嘞,没问题。”蔡婶连连点头,将完饭桌上的粥往二人面前推了推,“快吃些吧,可怜见的,赶了这么久的路,肯定没好好吃饭吧?” “是啊……”程慕清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我都饿坏了。” “来,吃点。”蔡婶又推了推。 “这怎么好意思?”程慕清摇头,“这年头,粮食贵的很……要不,您与蔡哥一起吃?” 蔡婶面容微僵,紧接着边说,“那怎么行?这是我煮来招待客人的,自己吃算怎么回事?” “你们不吃,那我与丈夫肯定也不会吃的。”程慕清态度坚定。 蔡婶无奈叹气,“好吧。” 不过片刻,蔡强取来碗筷。 烛灯的照耀下,程慕清撇了一眼母子俩,二人长得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蔡婶捧着碗,扒拉了两口,也不知道吃没吃。 程慕清学她,掩面假吃了两口,然后放下碗,身子一倒。 对面的蔡婶手一抖,碗差点摔在地上。 这药劲这么大吗? “阿清!”林珩着急的晃了晃她的身子,“阿清!” “阿清?这名字还挺好听。”蔡婶笑着站起身,给蔡大使了个颜色。 “娘……”蔡大面露犹豫,“佳娘刚死……” “怎么?人都死了,你还要给她守孝不成?”蔡婶白他一眼,“不想要媳妇?不想要孩子啊?” 蔡大一愣,扭捏着缓缓站起来。 见他接近,林珩连忙伸出双臂,横在程慕清身边。 有些坏掉了的木桌被他一撞,与地面划出一道刺耳的兹拉声。 两人对立,蔡婶直接抄起一旁的木棍,朝林珩敲去。 林珩抬起小臂去拦。 想象中的疼痛没传来,反倒听见碰的一道声。 他侧头望去,却见本该在桌上趴着的程慕清正站在他面前,踢翻了木桌。 木桌与蔡婶手中的木棍相互碰撞,木屑纷飞,扬起一地灰尘。 “哎呦!” 木板在空中反转,倒向蔡婶,蔡婶没防备,被砸了个正着。 “阿清!”林珩面上一喜,“你没事吧?” “你怎么就知道挨打啊!不知道反击吗?”程慕清撅着嘴,愤愤道。 “我怕我一动,他们会伤害你……”林珩委屈巴巴说道。 如果他一动,对方将程慕清抱走怎么办? 程慕清一愣,嘴唇微张,最后化为无奈的笑容。 “你……你没晕?”蔡婶满眼吃惊。 “抱歉,没如你愿。”程慕清挑眉,“我也不跟你们掰扯了,说说吧,你们前几日是不是遇见了一名长相阴柔的少年?” “你是他什么人?”蔡婶神色一沉。 “我啊……嗯……”她表情带着些意味深长,没说什么关系,却有些让人产生无限遐想。 “你们都不是好物!”蔡婶突然弹起身,手持木棍向她打去。 常年劳作的妇人,总是会有一身蛮力的。 程慕清侧身一躲,抬脚将她踹开。她使的是巧劲,用的力不大,却正正好能将妇人踹翻。 “娘!”蔡大伸手接住蔡婶,用一种惊恐的眼神仰头看去。 油灯倒在地上,点燃了同样倒在地上的腐木。 林珩见状,连忙取来水扑灭。 他不喜欢看到火焰。 程慕清没注意到他的举动,只是盯着面前的母子,“说说看,他叫什么,长什么样?” “臭丫头,你不得好死!”蔡婶吼她,“那臭小子把我孙子弄死了,你又要把我们弄死吗?!”她嘴里不断喷出各种脏话。 程慕清也不跟她废话,直接抓起蔡大,将他拎起。 “娘!”蔡大脸色一边,频频回头看蔡婶。 ‘你要干什么!”蔡婶护子心切,随手拿起地上一断碎木就要打她。 “站住。”程慕清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 “你!”蔡婶到底还是估计自己的儿子,身子僵硬,不敢动弹。 “娘!”蔡大满眼惊恐,“救我……” “别怕,别怕……有娘在。”蔡婶满眼心疼,看向程慕清时的目光更恶毒了。 “说吧。”程慕清扬了扬下巴。 “那臭小子姓贾,长的秀气。是荀佳捡回来的,我本以为他是个女的,能给我儿做妾,才收留。没想到,他竟是个娘里娘气的臭小子,还撺掇荀佳逃跑。荀佳趁我们休息,从房间逃出,进入后山,好在我发现的及时。” “你怎么发现的?”程慕清问。 “呵~那臭小子心虚,逃跑的时候发出了声。”蔡婶勾唇冷笑,“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长什么样,说具体点。” 116 捉拿 蔡婶刚想反驳,却见程慕清手上的匕首离蔡大的脖颈紧了些,她吓得连忙将那少年得长相一一讲出。 末了,程慕清看向林珩。 林珩点头,表示自己已记下。 林珩在这个方面,越来越熟练了。程慕清心中颇有些感慨,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荀佳的死,都是你们逼的吧?”程慕清语气淡然。 “我们逼她什么了?”蔡婶尖声道,“那个女人不嫁人?她嫁给我儿子算是她福气了。我儿子憨厚老实,她有什么好挑的?好好过日子多好!我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她还有了孩子,就更应该好好在我家带着过日子。她可真是个毒妇,居然还想用红花打胎,不想生孩子。可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 她声音尖锐刺耳,句句都是她站理。 “身体是她自己的。”程慕清面上冷淡,“她有权决定嫁给谁,有权决定生不生孩子……” “那她还是我花了五两银子买来的呢!”蔡婶叫道,“我花钱买了她,就是为她做自己的?” “呵~”程慕清突然笑了,“既如此,那我便把你们母子买了吧。我看你虽然上了些年纪,却还是可以扔给军营那伙人尝尝鲜。至于你儿子……充军好了。” “你!”蔡婶脸色当下一白,十分不可思议,“你……你一个姑娘家家,怎么有连说这腌臜事?你!你也敢?你凭什么?我告诉你,你今日都出不了这个村吧!你即便不能跟我儿子,村里还有许多男人……他们肯定把你吃的骨头都不剩,到时候我看你,还有谁要!你个臭彪子!” “我为什么不敢?”程慕清抬头,望了眼天。 夜幕漆黑一片,连星星都看不见。 昏沉的月色勾勒出她棱角分明的脸蛋,她鼻梁很高,一双杏眸好似盈满了水。 “时间快到了。” 她唇角微微勾起。 “什么?”蔡婶蹙眉。 “没什么,你们这个村要完蛋了。” 蔡婶满脸不解。 但紧接着,她就听见无奈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林珩推开门,站在面前的是崔护卫。 “王爷,王妃。”崔护卫抱拳,“金鹰司已控制住整个村子人。” 虽然过程有些困难,村落的人十分团结,哪怕金鹰位亮出自己的刀刃,也没阻止。 村中的男子们,皆拿着木棍镰刀之类的东西反抗,想击退金鹰司。 金鹰卫也不是吃素的,你们拿命抵制,那他们便拿命震慑。终于,在连杀三名壮汉后,这群人老实了。 他们给了他们三次活命的机会,既然不肯配合,就莫要怪他们手下不留情了。 程慕清看见不远处的红黑相间的官服,默默点了点头。 之前京兆尹调查时,便被在村民以命相阻拦截。当时京兆尹没理由,所以没有硬闯。 而如今,金鹰卫完全可以以“齐王殿下被绑到此处”随意调查这个村落。 虽然完全可以以“齐王”的名义,闯入村庄,拿些这群人,细细询问关于荀佳的问题。 但这样肯定会受到村中人抵制,如果在相互拉扯中伤了一两个人。林珩是会被扣上“胡闹”、“草菅人命”的罪名。 谣言是最可怕的,解释也是最难的。 她希望,林珩能像阳光一样活着,受万人钦佩。 而不是因为她查这件事,被连累,被人诟病…… 金鹰卫都是训练有素的,加上如今的事出有因,当场便将村中所有人控制了起来。 后来的事,都是今夕崔护卫报上来的。 这个村子中的所有人都是惯犯,村中一大半女性都是从人牙子手中买来的正经人家姑娘。 这群姑娘有普通百姓家的,也有小官家的庶女。 牵扯出这么多人,金鹰司也很是意外。飞鹰使们加班加点的审讯,将案件汇总,联系被买女子的家人,可谓是忙的不可开交。 至于程慕清,早已离开。 她急着往家赶,与林珩各骑一匹马匆匆往京城赶。 此时已经宵禁,城门本应该是关着的。程慕清去之前,嘱托今夕去找林砚帮忙,因此城门现在留着一条小缝。 两人亮出身份,便顺利进城了。 城中一片寂静,万家灯火通明。 齐王府。 程慕清大步来到正厅,刚入门,便瞧见地上跪着三名少年。其中一名便是阿风,另外两个……程慕清认识,是满香楼的小厮。 “正好你回来。”苏雅亦坐在一侧的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这两人夜闯王府,我给拿下了。” “多谢。”程慕清朝他拱了拱手。 苏雅亦微微扬起头,看上去居然有几分邀功的姿态。 “你们是不是好多天没看见阿风了,觉得奇怪,所以趁我不在齐王府,来找阿风?”程慕清看向他们,眉目舒展,看上去心情好极了。 今日收获颇多啊。 她心中感慨。 几人没说话,只是愤愤的望着她。 “阿风,你到底再和什么人勾结?”程慕清将目光转向阿风,“荀佳当初到底看到了谁,竟让你产生了杀心?” 所说杀心,其实也对。毕竟将一名刚及笄的少女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当一个陌生人的妻子……那岂不是,杀人诛心。 “那个人,你知道,也没办法扳倒……”阿风笑着,抬起眼睛看向棚顶。 屋内烛灯忽闪,将几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程慕清顺着他的视线上移。 目光逐渐变得冰冷。 她回过神后,突然蹲下身,去扒阿风的裤子。 幸好林珩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阿清……你想干什么?我来做。” “呵呵~”阿风笑了,身子一动不动,盯着程慕清。 “目的是什么?”程慕清沉声问,“你们为什么要选择林珩?” 阿风没说话,表情漠然,“我只是听命行动。” “林珩这辈子都不会卷入什么宫斗……”程慕清抓住他的衣领,双眼几乎要喷出火,“他会平平安安,舒舒服服的度过一生。” “这是你说得算的吗?”阿风淡淡道,“齐王妃,你真得很聪明,能猜到有人想利用齐王占据天下。但你能怎么做呢?无凭无据,你能扳倒谁?别说是我幕后得人,就连朝中任何一个大臣,你都板不掉。” 程慕清紧绷着下巴,脸色越发难看。 “想要不受人控制,就要变强。”阿风说道,“只有被人忌惮,才不会让人摆布。我给你出个主意,让程侯爷回到朝堂吧。” “想的美。”程慕清站起身,略一调整心情,转身对苏雅亦说道,“阿风与年前那两个人牙子是一伙的,前几日还雇凶杀我……这三个人,你看着办。还有满香楼,满香楼是启国旧人汇聚的地方,也参与了不正当贩卖人口的事。” “好的。”苏雅亦一笑,他打了个响指。 屋外站着的飞鹰齐齐入内,将地上三人带走。 苏雅亦起身,着手准备去调查满香楼。 人陆陆续续离开,正厅突然陷入一片安静。 “阿清。”林珩喊她,“你不要闹心。” “你啊,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状况中?”程慕清敲了下他的头,“有人想扶持你成为傀儡皇帝啊。” “我才不会做。”林珩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程慕清突然想起梦中的他,穿着不合身的黄袍,将她护在身后,“那,即便友人拿我威胁你,你也不许当。” “……” 对方有些沉默。 “答应我。”程慕清拉起他的手,与他的小拇指勾在一起,“答应我,一定要成为闲散王爷,不能卷入复杂的夺嫡之战中。” 林珩想反驳,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 “阿珩。”程慕清唤他,“你要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嗯……” 复几日。 案子接二连三结束,程慕清从苏雅亦那看到了卷宗。 对于山村中的众人,以“买卖同罪”处以死刑。这本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但拿些被卖入村中的女子居然会汇聚到一起,求朝廷放了自家夫婿。 她们跪在城门口,齐齐喊着,要求放人。 程慕清一开始很惊讶,后来听翠兰讲,那群女子都已经被命运打败。已经屈服这不公的命运,只想安稳守着丈夫孩子度过余生。 京兆府本不想理会,但奈何这群人的呼声太高,舆论压力也太大。 最后……还是如了那群妇人的心。 也是这群人被放的那日,程慕清才听到一些京城中的风言风语。大致意思是—— 女人嘛,都是要成亲嫁人的。他们虽然被卖,但好歹日子过得还不算太差。和普通女人一样,守着丈夫孩子,伺候婆婆…… 从前,程慕清一直认为大晋还不算封建。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不封建只是在她眼中,只是在身份较高的贵族高官眼中。 最普通的百姓眼中,大晋又是一个样。 对于满香楼,金鹰卫扑了个空。 他们早已转移。 程慕清出府后,曾去过一趟。 发现原本热闹的满香楼已被兑出,如今变成了客栈。客栈的老板长相颇为富态,逢人就笑。 她一时有些恍惚,竟觉得满香楼可能只是她的幻想。 日子推移,京城风平浪静,一切都回归了正规。 陆修前往长安的这日,程慕清与林珩一起去送。 五月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明明昨日还是大晴天,今儿便下起来连绵不绝的小雨。 程慕清与林珩各撑着伞,站在桥头。 虽然与陆修的交情并不是很深,但陆修帮她控制好了京城中的舆论,又帮她找到了荀佳的位置。程慕清觉得,还是有必要送行一番的。 眼下连绵细雨逐渐有变大的趋势,程慕清心中便有些后悔了。 陆修这次去长安是去照看丝绸生意的,陆记商行的小厮们早已将东西搬上船,只等着老板来便可以离开了。 两人又等了片刻,才看到一身着淡蓝长衫的年轻人匆匆跑来。 他一头转入程慕清伞中,抬眸瞬间,与她对视。 陆修其实长的很俊秀,辅一相看,竟让人有些惊为天人。 虽然程慕清不是个看脸的,但也还是不自觉愣了一下。 “抱歉。”陆修连忙身子一侧,转入林珩伞下。 林珩手腕微微一动,将伞倾斜了些。 感受到雨水直击天灵盖的陆修缓缓挪了挪步子,蹭到林珩身前。 “雨天二位还来送再下,实在是荣幸之至。”陆修朝两人拱手作揖,“若二位近期去长安,我肯定会好好款待。” “这恐怕用不着。”程慕清摆摆手,如今暗中有人盯着,满香楼的那活贼人还未被发现,她也不敢瞎走啊。 “这块牌子便送给齐王殿下,齐王妃了。”陆修双手捧着玉牌。 玉牌光滑干净,上面刻着个“陆”字。 虽然如今天色阴,程慕清还是能看出这块玉的价值不菲。 “太贵重了。”程慕清如此说道。 “拿着这玉牌,可以到陆记商行换取情报,也可以随意进出我名下所有的商行食肆等。” “你为什么要给我?”程慕清不解。 “自然是投诚。”陆修笑着说道,“况且,齐王妃救过我性命,我这个人,向来知恩图报。” 程慕清迟疑片刻,收下了这块玉牌。 以目前的情景来说,她的确需要很多关于朝政的塘报。 见她收下,陆修又是咧唇一笑。 他笑起来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十分舒服。 林珩再次默默移动了下伞。 “在下先告辞了。”雨水再次直戳陆修天灵盖时,他拱手作别,转身跳上船。 烟雨朦胧之际,男子背影肃萧,身材颀长,宛如书中的潇洒剑客。 他立在船头,再次对二人遥遥一拜。 “如果来长安,记得找我。” 少年声音带着磁性,在这连绵细雨中显得格外悦耳。 河上的小船越行越远,程慕清拉着林珩转身离开。 一阵微风吹过,雨水眯了她的眼睛。程慕清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余光瞥到一道白影。 她看过去时,林珩正呆呆的站在雨幕中,手上的伞飞到了他的身后。 奇怪,刚刚的风有这么大吗? 程慕清心中虽有疑惑,手却比脑子先一步举高,将伞撑在他的头上。 “谢谢。”林珩语气带着点愉悦。 “客气什么?”程慕清歪着脑袋看他,明亮的双眸一眨不眨的,水灵灵的,看上去十分可爱。 117 我脸上有东西吗 细雨连绵,敲打在是泥砖上,有嫩绿的小草从中探出头,顽强的顶着风雨成长。 地面起了一层水白色雾气,朦朦胧胧,和雨交缠。 “咦?你是不是又长高了?”程慕清比了比,“真的唉!你现在比我高半个头了!之前咱俩还差不多的。” 林珩舔了舔唇角,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四周水声啪嗒,染湿了二人的鞋子。 林珩抬手,握住了伞柄,也握住她握着伞柄的手。 程慕清感觉时间都要静止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愣愣的看向面前的少年。 …… 雨声淅淅沥沥。 “王爷,王妃……我们要不要先避下雨?” 今夕与明晨跟在两人身后,忍不住开口。 大雨天,两个人一起拿伞柄,雨中对视,这是什么“浪漫”场景? 程慕清回过神,下意识松开伞,将手抽回。 她转过身,朝前走,“阿珩,你伞被风吹掉了吗?” “嗯。”林珩点头,手中的伞不断往她那放倾斜,导致自己肩膀湿了大半片。 两人上了马车,程慕清怕林珩冷,便提前在马车中放了汤婆子。 此时车室内正好是暖烘烘的状态。 由于是雨天,马车并没有开的太快。 天色阴沉,乌云密布,车室内暗沉无比。 听着车外雨声阵阵,程慕清懒洋洋的靠着车壁,眼睛不时往林珩身上飘。 刚刚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他长得很好看呢? 清澈得丹凤眼,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雪白的肌肤,高挺的鼻子…… “阿清。” “啊?”程慕清坐直身子,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我……脸上有东西吗?”林珩感觉她总是用一种偷偷摸摸的眼神看自己。 “没有啊。”程慕清爽朗一笑,抬手掐住他的小脸,“干净的很。” 林珩“哦”了一声,黑白分明的眸子亮了亮。 他抓住她的手,小脸皱吧着,“疼……” “哎呀!”程慕清连忙松手,“抱歉……” “吹一吹就不疼了。”林珩满眼期待的看着她。 “额……”程慕清身子一僵。 大脑告诉她,吹一吹而已,合法夫妻,怕啥? 但身子却不听话的停在原处。 心脏的跳动,也快了几分…… “阿清?”林珩又朝她靠了靠。 “啊……”程慕清大脑一片空白,身子先行行动,朝着他的侧脸吹了吹。 林珩感觉到微弱的风吹在脸侧,连带着发丝微动,耳朵都有点痒。 噗通噗通…… 正巧此时,马车颠了一下。 林珩身子微微一倾。 柔软的唇,忽的触碰到他略有些凉的脸。 但只是一瞬,林珩便又立马正过了身子。 他像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般,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坐姿。 相比较他的淡定,程慕清猛的向后一仰,“车里好闷啊……” “嗯。”林珩面上淡淡的,手却按在胸口,希望心脏能跳的慢一些,不被对方发现。 “奇怪,雨天怎么还热了……”程慕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烫,额头还冒了一层细密的汗。 “那我给你扇扇。”林珩手忙脚乱的拿起一把团扇,轻轻的扇着小风。 时间突然安静,唯有空气被搅动的呼呼声音。 车室很暗,程慕清盯着那摆动的扇子,呆滞的双眸逐渐清明。 “不用了,我想……我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热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林珩睫毛扑扇,眼中带着迷茫。 想着这阵子的遭遇,程慕清十分确定—— 自己喜欢上他了。 她喜欢上这个无条件相信自己,永远会护着自己的少年了。 但女孩子怎么能主动呢? 程慕清干咳一声,“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想对你好。” “为什么想?” 她的问的有些气势汹汹,林珩不由自主的将身子往后靠了靠。 望着近在咫尺的脸,林珩嘴唇嗫嚅着,“你对我也很好……” 程慕清一噎,浑身气势顿时消散大半。 她对他好,首先是因为两人之间的羁绊,其次是因为那点夫妻情分。 说起来,林珩从小就被关在启国,肯定也没接触过男欢女爱吧? 回顾林珩一生,儿时被关在启国,回到晋国后,又只有自己一个人…… 程慕清目光逐渐变得略带同情。 “真可怜。”她摸了摸他的脑袋。 长这么大连猪什么样都不知道。 林珩:??? “嗯……”程慕清扶着下巴想了想,“回府后,我给你送去几本书。” 林珩“哦”了一声,表情认真,“你让我学什么,我都会认真学的。” 程慕清面颊飘过一丝绯红,有点没好意思说出口。 回府后,程慕清专门挑了几本不算刺激的画本,亲自送去了静苑,然后迅速撤离。 烛灯摇曳,林珩刚想着用什么办法将程慕清留在静苑,对方便一溜烟跑了,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虽然心中失落,但林珩惦记着程慕清方才送来的书,情绪便也没那么低沉了。 他翻开书,认真看起来。 相比那些圣贤书,这本其实就是个本闲书,讲述一对青梅竹马的爱情故事。 林珩也算是第一次看,一时竟觉得还挺有意思。 可随着时间流逝,手指翻页,他不淡定了。 这数上描述的都是什么?一旁的配图又是什么? 颠?倒? 上?下? “啪——” 林珩涨红着脸,将书一合。 他感觉心跳正在加快,身体出现了一丝异样。 烛火直挺挺的在白蜡上跳动,火苗燃得炙热,烛泪缓缓流下。 屋内太过安静,安静到,他能听见蜡烛皮拉啪啦的燃烧声,也能听见自己控制不住的,兴奋的心跳声。 过了片刻,林珩抵不住内心好奇,复又抬手掀开了桌上书。 书中内容,再次令他面红耳赤…… 深夜静悄悄的,有微风吹过,敲打着木窗。 林珩莫名有几分心虚,抱着书,蹬开鞋,蜷缩进被中。 书中的爱情描述太过详细,细到,让他在梦中,也无法忘怀。 梦中,他弓着身子,低头看着程慕清。 她肌肤如雪,修长细腻的藕臂圈着他的脖颈,红艳的薄唇在他视野中放大…… “阿珩。” 她笑着喊自己,杏眸亮闪闪的。 “清清……阿清……你是我的……” 帘帐垂落,烛灯熄灭。 细节请自行想象。 118 忸怩 次日凌晨,天色还未大亮。 天还是暗蓝色,昨夜下了一整夜雨,此时天空一片清明,没有一片乌云。 阿风被处理后,明晨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林珩的贴身小厮。 作为贴身下属,他一大早便候在门外,静下心听屋内的声音。 算着时辰,这个点林珩应该还没醒。明晨在心中计划着,今日的安排。 但下一息,门却忽然开了。 林珩捧着个盆,里面是一条泡了水的亵裤。 “王爷?”明晨有些惊讶,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交给属下吧。” 他伸手去接,对方却是一缩。 林珩皱着眉,步子往一旁挪了挪,绕开他。正准备离开,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回身将门关好。 “不许进。”他这么说道。 “是。”明晨有些不明所以,但他性格一向稳重,没有强烈的好奇心,知道沉默是金。 林珩独自打来了水,又独自找了个偏僻角落,独自的开始洗裤。 正巧这个时间,程慕清来验收结果。 她刚进院,便被明晨告知林珩一大早就去洗裤子,还不让人进屋。 “我,他也不让进?”程慕清惊讶的问道。 她给他书,是让他学的,不是让他疏远自己的! “那倒没。”明晨摇头。 他真没听到林珩说,王妃也不能进。 程慕清舒了一口气,推门进入房间。 刚踏入门槛,她便问到一股石楠花味,她凝眉扇了扇,“今夕,快把窗户打开。” 很快,屋内的窗户叮呤哐啷依次被打开。 程慕清嗅了嗅,“王爷这是养花了?” 养的石楠花吗?真搞不懂,什么趣味? 养点菊花牡丹不好吗? 她最喜欢茉莉花,清香温柔,令人心旷神怡。 对此,明晨摇头,表示不知。 这方,她正找味道的来源,忽听门口传来“咣当”一声。 程慕清回身,见是林珩呆呆的站在门口,脚边是一圆木桶。 木桶在地上打转,溅出了些许水渍,染湿了地面。 少年面色苍白,呆若木鸡,还保持着端盆的姿势。 “阿珩。”程慕清唇角发自内心的上扬,连眼睛都在笑,“你怎么浣衣去了?” “嗯……”林珩干巴巴的点了点头,大脑空白一片。 他蓦的想起昨夜的那一段梦,只觉身子一热。 春日阳光无限好,绿草挺直了腰板,享受着温柔的风。 风穿堂而过,屋内气味消失了七七八八。 “阿珩?”程慕清步伐轻快,颠了两步到他面前,“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她有意将脸凑上前,长长的睫毛微微煽动。 林珩一愣,连忙蹲下身,抬起木盆,平行于小腹前。 他怎么看上去有些心虚?神色还有些慌张?程慕清也有些不知下一步该干什么。 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应该主动些,教教这个纯情夫君。 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毕竟是女子,应当矜持些。 “那个……”林珩别过脸,表情有些不自然,“阿清你能先出去一下吗?” 如果被她知道自己在……还有被看出自己的状态,也太丢脸了。 “为什么?”程慕清第一反应是不解,她朝着他步步逼近。 对方步步后退,死活不肯看她。 “……” 程慕清脑子轰然一震。 她被讨厌了? 因为昨天给他的画本子?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太轻浮了?脑子中想了些什么? 还是说,他对自己真的只是亲情,根本没有半点男女之爱? 他肯定在想:这个女人不是好人啊!她在馋我身子! 短短几秒,她脑补出了一大段剧情。 “咳……抱歉,打扰了。”程慕清稳住心神,表情自然的对他一笑,潇洒的离开。 她背影挺拔,迈入房门的那一刻,仿佛在迎接照样。 然而事实上,程慕清正瘪着嘴,满眼不甘心,一副落败模样。 今夕与明晨很有眼力见的离开房间。 待人离开,房间内便只剩下林珩一人了。 他深呼一口气,想平复自己的心情。又见一支狼毫从笔筒中支出,他走过去,抬手一按。 没按下去…… 他觉得应该转移一下注意力了,可一回身,他便又看见了那画本。 他使劲甩了甩头,仿佛要将那画本子的内容甩出去。 …… 院外。 程慕清步伐极快,几乎要飞起来。 “王妃,王妃。”今夕跟在她身后,一路小跑,“在咱们自己府上,怎还走得这么快。” “今夕。”程慕清突然停下脚步。 今夕一头撞上她得后背,被弹的后退两步。 她揉了揉鼻子,抬眼就见自家王妃仰着头,望着天,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 “又一段还未开始,便结束的感情啊……” 今夕:??? 之后的日子中,程慕清总是每日坐在院中,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时而吟一些悲伤的诗句。 而林珩,一如既往的去金鹰司习武。只是回府后,会将自己关在静苑,背背诗,看看书。 其实他也想去找程慕清,只是程慕清一直闭门谢客。 正巧林珩也觉得,见到她,会想起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不如不见。 说起来,自看了那画本子,短短几日,他便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瞬间成长。 当然,这些,程慕清都不知道,她仍在感慨世事无常,感情更是无常,何时才能得一人心? 没两天,晋明帝又下了旨意,表示要皇子大臣齐聚,一同到野外春狩祭祀。 眼看着就要六月天了,天气逐渐热起来,程慕清默默吐槽,这哪是春狩?分明是夏狩! 但毕竟晋明帝是天子,她也只敢在低下说说。 程慕清去问林珩要不要参加,没想到得到了对方爽快的答应下来了。 两人相处还是有些忸怩。 程慕清:我送他那些画本子,他肯定觉得我是轻浮之人。我不能表现出喜欢他,否则他会觉得,我想对他做什么! 林珩:不能让她发觉我身体的变化,那样太丢脸了! 于是两人笑笑,心照不宣的分别,又心照不宣的在夜里思念对方。 …… 是夜。 繁星璀璨。 今夕:“王爷王妃什么时候能像以前如胶似漆啊?” 明晨:“以前?你说的好奇怪,她俩这样互不联系,不才过了五天吗?” 今夕:“……” 119 你书拿反了 齐王府。 林珩手中拿着副画卷,慢吞吞的走到温澜院前。 他抿了抿唇,步伐有些踌躇。 “王爷,若不属下给您送进去?”一旁的明晨开口。 “不必。”林珩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他。 已经许多日不见程慕清了,他想她了。 虽然现在一想起她,满脑子都是……那个画面。但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想她,想见她…… 如今正好有这个契机,林珩握紧了手中的画卷,深呼一口气,走入院子。 温澜院布置简单,两侧还放着锃亮的兵器。 在阳光的照耀下,这些兵器显得格外明亮。 林珩走上长廊,信步来到房门前,轻轻敲响了房门。 来开门的,是今夕。 今夕看见他,有些欢喜的侧过身,“王爷万福。” 林珩微微颔首,顿了顿,才走入房间。 房间内,染着上好的熏香。 程慕清穿着一身淡黄色的外杉,内搭一浅白色褙子,头发随意的披散着,只歪歪扭扭插着根簪子。 她正拿着本书,睫毛垂着,注意力全在书上。 “阿清。” 林珩开口。 “嗯?”程慕清似是忽然恍过神,略带诧异的看他。 “你……书拿反了。”林珩默默开口。 “……” 程慕清本想来一句,“你怎么来了?”听到他这句话,瞬间哽住了。她攥紧书卷,努力撑着笑容,咬牙切齿道,“王爷看错了,我没拿反。” 说着,她默默将书放在身后。 “哦~”林珩点头,“是我看错了。” “……” 空气安静了一瞬。 这家伙来,是拆我台的吧?程慕清没了那小鹿乱撞的心情,默默别过头,不看她。 见她不搭理自己,林珩抓了抓头,主动小步蹭到她面前,将手中的画卷递给她。 “什么啊?”程慕清接过,迅速展开。 只见画中,是一位年轻瘦削的少年,他眉眼如画,长相十分阴柔。 “这是……蔡婶口中的那个不男不女的少年?” “嗯。” 林珩点头,他这几日心性不稳,这是好不容易画出来的。 他本可以再加些细节,但为了见程慕清,便拿着草稿,来找她询问其他意见。 程慕清早忘记当时蔡婶形容的少年模样了,她细细的看着画中少年,不知在想什么,忽的站起身。 她站的太急,身子向前一倾,看上去就像是要摔倒了般。 林珩见状,连忙伸出双臂,扶住了她。 程慕清自小毛毛躁躁,走路都爱摔跤,但她反应又很快,总是在摔倒前,稳稳的站住。 “哎呀!”程慕清一头撞在林珩的胸腔,“起的太急,头有些晕……” “快坐。”林珩扶着她的腰,让她坐好。又抬手按了按她的头,一脸关切的问,“好些了吗?” 他按头的手法,确实一流。 程慕清舒服的“嗯”了一声,然后虚虚的靠在他肩膀,“好多了,就……还是有些晕……” 还在一旁伺候的今夕瞪大了双眼:我家王妃何时这般柔弱了?! 不等她魂归本体,人便被明晨拉走了。 随着一道关门声,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程慕清靠在林珩肩膀,他的肩膀不算宽厚,甚至还有些硌。但却意外的让人觉得安心,让人移不开头。 一直这么晕着吧。 林珩内心深处,忽然涌出这么一个想法。 但他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相比将程慕清拴在身边,他还是更喜欢那个自由自在,策马奔跑在阳光下的少女。 “阿清,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程慕清缓缓从他肩膀移,面上还带着些许柔弱之色。 “下次不要站那么急了。”林珩开口,“你想干什么?我帮你。” “我准备先去一趟京兆尹,问问蔡婶,是不是这个人。”程慕清晃了晃手中的画卷,“然后再去金鹰司……” “我来。”林珩道,“正好,我也要去金鹰司找言一念。” 虽然言一念教他武艺,但他还是对他没什么太大的感激。倒也不是因为他这个人孤僻,没有感激之心。而是当得知言一念有过想娶程慕清的想法后,他每次看到言一念,心中都不得劲。 让程慕清与他见面,他更是不愿的。 “又找他挨打呀?”程慕清嘿嘿笑了一下。 “才没有……”林珩不服气的撅起了嘴。 这几日言一念很忙。林珩去金鹰司,言一念只是指点几下,其余时间都是与其他飞鹰使比划的。 其他飞鹰使忌惮他的身份,并不敢下死手,因此他身上最近干干净净,没有一个伤口。 这也是为什么程慕清敢到处乱走的原因。 不是林珩变强,而是没人对他下死手了。 “那我们一起去?”程慕清提议。 她当然不会放过与林珩在一处的机会。 “嗯……”看着她期待的小表情,拒绝的话堵在林珩嗓子眼中。他嘴唇微动,嗫嚅着,最后化作一声“嗯”。 程慕清将头发束起,换了一身衣衫,与林珩一同出府。 得知二人出门,明晨早早便备好了马车。 林珩率先上马,转身朝程慕清伸出手。 “阿珩……”程慕清仰着头看他。 人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成长。 早几个月前,还是自己扶着他上马车,现在却是颠倒过来。 “嗯。”林珩见她不动,干脆俯身去抓她的小臂,牵着她上马。 程慕清欢欢喜喜的由着他折腾,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天真浪漫。 二人正要坐入车室,程慕清却是一个急刹,转身看向车夫。 似是感觉到她看自己的眼神,车夫压低了帽檐。 “怎么了?”林珩还保持着一手推开车室门的姿势。 “没……”程慕清笑了一下,转入车室。 林珩紧随其后。 两人上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京兆尹。 京兆尹是个略有些胖的小老头,见二人来,立马笑嘻嘻的出门,直将二人迎入衙门。 程慕清表示要找蔡婶,京兆尹自然不会说不行。 二人走入牢狱。 牢狱的入口很小很窄。 几人要弓着身子才能进去。 “王妃,王爷,牢狱腌臜,不若下官将那两人押出来吧。”京兆尹跟在后面,语气恭顺的询问。 “就是确认一件事,不必给你添麻烦。”程慕清回道。 二人来到蔡婶牢狱前。 蔡婶与其儿子被关在同一件牢房,二人身上还穿着那日的衣服,只是有些脏了。 “好你个小贱?货!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蔡婶依旧是那副泼辣模样,她双目瞪得滚圆,眼球中布满了血丝,向来在牢狱之中,过得并不好。 “怎么不敢?”程慕清双臂环胸,笑着看她,“我又没做什么心虚事……反倒是你,你不会怕荀佳来找你吗?” “呵~我才不怕!她生是我家人,死是我家鬼!到了阴曹地府,她还得伺候我和我儿子呢!”蔡婶恶狠狠道,“到了那,她也得给跟着我儿子,给我生孙子!” 大晋买卖同罪,蔡婶与其儿子已被判了绞刑。 她自知没几天活头,言语之中已没了束缚。 程慕清勾了勾唇,没再根她继续掰扯,而是将手中的画作放下,“是这个人吗?你说的那个……引诱荀佳离开的少年。” 京兆尹捧着油灯,小心翼翼的往画卷上凑了凑。 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整幅画卷。 “不知道。”蔡婶转身,看都没看一眼。 程慕清微微眯起眼。 “除非你放了我儿子,否则我不会告诉你,那个人的模样。”蔡婶脑子转的很快,她已不求对方放过自己了,只求自己孩子能活下来。 “好~我现在就放~” “齐王妃……”京兆尹下意识想说点什么,但立马又闭上了嘴。他转身对一旁的快手招了招手。 两名快手上前,将门锁打开,放出了蔡某。 “说吧。” 对方没想到她这么痛快,也是吃了一惊。 “怎么?不想说了?”程慕清抬手,“将蔡公子放回去……” “别!”蔡婶起身,双手抓着木栏。她胸口起伏,哑声说道,“鼻子要高一些……眼睛……是圆的……” 她断断续续说着,林珩便在一旁拿着笔进行修改。直到蔡婶说有九分像时,才停下。 眼看着自家孩子被带走,蔡婶浑浊的眼球中,流出了一行清泪。 “儿啊……以后娘不再,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嗯。”蔡某点头,满脸的不舍。 “还有。”蔡婶目光逐渐变得锋利,“将荀佳那小贱人做成人偶,给我烧来。” “娘……烧她干嘛啊?”蔡某有些不情。 “难道你要娘我死了没人伺候吗?” “人死了就是死了,还谈什么伺候?”程慕清在一旁忍不住吐槽,“你啊,人家都死了,还不放过,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蔡婶扯了扯唇,“我才不信呢,我也是被买到村子里的。卖我的人,用脏钱起了家,成了大富商。买我的人,日日就知道欺负我……最后抛弃我与我儿,拿着钱跟别的女人跑了。你说报应?我怎么没看他们有报应!我这辈子没享过被人伺候的福气,我要荀佳那小贱?人伺候我怎么了?媳妇伺候婆婆是天经地义!” “你也配!” 一带着斗笠的男子忽然抽出一把短得有些钝得匕首冲出,一把刺入蔡婶胸口。 蔡婶不可思议得看着男子,双目瞪得滚大,“还没到日子……你杀我……也得挨罚……”她一点点滑落在地,声音愤愤道。 “死我也要杀了你!”男子转身,趁蔡某发呆,又是一匕首刺入蔡某胸口。 “啊!”蔡某转身想逃,奈何被两名快手死死按着,怎么也逃不走。 男子手持匕首,在他身上扎了数刀。 “贱%货!腌臜货!说好放过我儿呢!”蔡婶嘶吼,若不是有牢笼捆着,她都要扑向程慕清了。 “我放过了。”程慕清淡淡道,“但荀佳的父亲,并不想放过。” 话音落下的同时,男人头顶上的斗笠也掉了下来。 男人满眼悲伤,看着断了气蔡某,狠狠吐了口口水。 “儿啊!儿啊!”蔡婶哭得快要崩溃,加之胸口上不断出血的伤口,很快便一口气提不上来,晕死了过去。 “不用管她了。”程慕清冷冷道。 “自然。”京兆尹点头,“她本来就是个死人,现在只是早死几天罢了。” 程慕清转头看向荀二,她没说什么“节哀”之类的话,而是淡淡道,“我已派人寻到荀佳的尸骨,还做了法。她下辈子会有幸福的。” 从上马车那一刻,程慕清便看出车夫是荀二。她不用猜,也能想到,他是为了自己女儿来的。 她也没想到,他会冲动的将这对母子杀害。 程慕清不会阻止,这本就是蔡家母子应得的。 荀二双手握拳,泪水不争气的涌出他的眼眶。 “他们不是人!”荀二气鼓鼓的说道,“这群人贩!” “嗯。”程慕清应了一声,赞同他的话。 “王妃……我……我想……”荀二鼓足勇气,转身看她,“我想抓尽天下所有的人贩!拯救那些被卖的孩子!” 程慕清愣了一下。 “哈哈~这位老弟是想来衙门当差?”京兆尹突然开口,“可惜京兆府现在……并不缺人啊……” “我不要钱!”荀二道,“供我饭就好,我不要钱!” “这……”京兆尹眼底多了几分思索。他想了许久,看了眼程慕清,“毕竟你是王妃的人,那我便勉为其难……让你待在京兆尹吧。” 他一脸无奈。 “呵~”程慕清笑了一下,“大人,您很为难吗?” “不为难不为难。”京兆尹忙堆起笑容。 “不要勉强。”程慕清收敛笑容,看着荀二,“寻找被拐走的孩子,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我知道。”荀二目光炯炯,“但我不想让天下再多出几个如我女儿那般的可怜人!” “你不怕危险吗?” “不怕,我已孑然一身……”说到这,荀二的目光暗淡了许多。 程慕清没再问什么,而是直接说道,“回头,我让今夕把你的卖身契给你。” “王妃……”荀二看向她,满眼的感激。 “不要用那眼神看我。”程慕清搓了搓胳膊。 “多谢王妃娘娘!”荀二跪下身,朝她磕了两下响头。 “希望你不忘本心,挽救更多的被拐女孩。”程慕清轻声说道。 120 胆小鬼 金鹰司。 金鹰司一如既往的森严。 二人早已是金鹰司常客,加之最近林珩名声大噪,守门的地鹰使只走个形式,便将二人放进去了。 金鹰司最近似乎格外繁忙,二人被安排在外厅等候。 有地鹰使上前,给二人上茶。 二人坐在堂上,四周静悄悄一片,没有一点声响。 程慕清缓缓端起茶碗,小口抿着茶。 “阿清。”林珩压着声音,“那个荀二……你是有意让他跟着我们的?” “毕竟受苦的是他孩子。”程慕清道,“他有权见一见凶手。” 林珩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茶倒是清淡。”程慕清将茶碗放下,抬眼看门外。 门外,一群金鹰卫来回走动,看上去很是繁忙。 “最近京城又出什么事了吗?”程慕清望向一旁给端茶倒水的地鹰使。 地鹰使只是笑笑,“不知,我们地鹰只负责内勤。” “哦。”程慕清一笑,她心中多少还是知道这句话是存疑的。但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多问什么。 两人又坐了许久,才等来苏雅亦。 程慕清知道他忙,便开门见山,直接将那阴柔男子的画像递给了苏雅亦,让他帮着寻这个人。 “最好帮我去宫里看看,说不定他藏在哪个太监堆里。”程慕清笑呵呵的说着,一副开玩笑的模样。 苏雅亦细细看过,方才将画卷收好,交给手下。 “你们最近也太忙了。”程慕清起身,“前一阵帮太子干活,这一阵还帮他呢?” “嗯。”苏雅亦只是点头。 程慕清没继续问,而是与他道别,带着林珩一同离开。 高大的乔木伫立在庭院,树冠嫩绿一片,郁郁青青。 “巴蜀今年是怎么了?坏事一茬接着一茬,大坝再不修好,百姓不就遭殃了?” “那的百姓遭殃,又不是你遭殃,紧张什么?” “那不是心疼那群百姓吗?” “……” 程慕清耳力好,与那几名金鹰卫擦肩而过时,正好听到了这两句对话。 她面无表情的继续走,像没听见般。 马车辘辘,一路行到陆记商行。 林珩见程慕清在这下车,心中有些不解,但身子已经跟上她的步伐,“阿清,来这干嘛?” “有点事想了解一下。”程慕清一边说着,一边往商行走。 两人脚前脚后,步入商行。 程慕清直接亮出陆修给的令牌。 这令牌果然好使,当下掌柜便一脸尊敬的弓着身,将她引到二楼小包厢中。 林珩自然不放心,跟着一同上了二楼。 几人落座。 “夫人,是想买什么消息?”掌柜问她。 “想知道巴蜀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程慕清问道。 “这几日,我听京城的小官讨论过。听说是前往赈灾的户部尚书贪墨,导致巴蜀修筑的大坝近日有些松动。巴蜀本就经历过一次地龙翻身。眼看着过一阵汛期来临,若再加上洪水,巴蜀那一带,可算是要完蛋了。” 掌柜说的通俗易懂,“所以近来,朝廷一直再说这件事。哦,对了,听说这次今上准备春狩,也是为了以此祭祀,祈求上天庇佑。” “那针对这件事,朝堂中说出个个所以然了吗?”程慕清更关心这个问题。 “暂时还未听到。”掌柜摇头,“唉,眼看着就要汛期了……也不知道巴蜀地区的百姓怎么活。” 程慕清抿了抿唇,眼中带着些许同情。 “唉……”掌柜又叹了一声气。 “多谢掌柜。”程慕清道谢,转身与林珩一同离开。 两人走出商行,程慕清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她默默登上马车,一副抓紧回府的模样。 “阿清。” 林珩站在马车下,抬手拽住了她的衣袖。 “嗯?”程慕清回身看他。 “我们……去买些什么吧?” “哦……好。”程慕清没拒绝。 “咳……”林珩淡淡的撇了今夕与明晨一眼,两人很识趣的推到身后,留给二人空间。 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阿清,你很关心巴蜀地区吗?”林珩问。 “嗯。”程慕清点头,“只是觉得,那里的百姓怪可怜的。若是大坝修不好,汛期来了,他们还怎么活?” 她面露不忍,好似自己就是那群可怜人。 林珩眼神有些迷茫,“为什么不能活?” 他常年独处,对于人世间的种种,还处在探索阶段。 “如果大坝不好,挡不住潮水。汛期来临,便会发洪灾。”程慕清说道,“天灾无法抵挡,洪水会淹了百姓的田,也会伤了百姓的命。” “别想了。”林珩依旧不大理解她的想法,为了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突兀,他转移了话题,“会没事的,大晋会被庇佑的。” “呵~”程慕清看向他,无奈的扯了扯唇。 两人在街上行走,走到一买糖人的摊子前。 “阿清。”林珩指着兔子造型的糖人,“喜欢吗?” “嗯……”程慕清舔了舔嘴唇,“喜欢吃。” “……” 怎么和画本子上的,有些不一样? 林珩手指微僵,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转身看老板,“能捏个我……和我娘子吗?” “哈哈~当然了!”买糖人的老板笑哈哈的点头,“二位是新婚夫妻吧?还忸怩着呢?唉~多相处相处就好了,两人别不好意思……尤其是你,男子当更主动。”说着,他朝林珩挤眉弄眼起来。 林珩面上淡定,但内心却带着些小慌张。 他现在还没跟程慕清挑破那层窗户纸。倒也不是他不想挑破,而是一直不敢确定她对自己的心思。 总觉得,她对自己好,就是因为同命相连的羁绊。 林珩这边还在纠结,程慕清那方却睁着亮闪闪的眼睛,盯着林珩的侧颜。 他看糖人看的怎么那般专注?程慕清心中默默粗糙,又干咳了两声,希望引起林珩的注意。 但林珩却咬紧了嘴唇,表情更复杂了。 他不会看出自己对他的心意了吧?程慕清脊背忍不住挺直,又想起前几日给他的画本。 他不会觉得,自己馋他身子吧? 程慕清大脑迅速转动。 两人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因这一句话,瞬间又开始别扭了。 那方老板也注意到二人之间的气压出了些问题,为避免惹祸上身,他低着头,开始认认真真捏起糖人。 他干这行许多年,很快便捏好了两个糖人。 “公子。” 老板将两个糖人递给林珩。 林珩接过,将其中的男子糖人递给程慕清。 糖人通体焦糖色,虽然与二人不像,却有几分神似。 程慕清双手捏着木棍,笑了笑,“还挺像你。” “嗯。”林珩手腕一斜,他手中的女糖人也与她手中的男糖人触碰到了一处。 不知是不是程慕清的错觉,她觉得,两个糖人像是在拥抱对方。 鬼使神差般,程慕清抬了抬手指,加深了两个糖人之间的拥抱。 林珩抬眼看她,一眨不眨的。 “老板!来个兔子!” 有人走来,将程慕清挤到一边,嘴里还不忘嘟囔着,“要亲热回家亲热,别挡路啊……” 程慕清扑到林珩怀中,连带着手中的糖人也沾到了林珩身上。 “没事吧?”林珩单手扶住她,将她带到一旁的路边。 “没事啊!”程慕清一笑,甩了甩手中的糖人,“就是可惜这个糖人了。” 糖人支离破碎,没了眼睛和鼻子。 “吃我的。”林珩将手中的糖人放在她嘴边。 程慕清舔了舔嘴唇,“那我不客气了?” “嗯。”林珩眯起了眼。 温柔的阳光穿越树梢,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笑容衬得格外温柔。 程慕清轻轻咬下一口,细细咀嚼。 “好吃吗?”林珩满眼期待。 “还不错,就是太甜了。”程慕清摆摆手,“扔了吧。”嘴里说着扔,但她双眼却似是被黏在糖人上了般,久久无法挪动。 “不……”林珩顿了顿,“花钱了的。” 说着,他咬下糖人,“还好……不是很甜……” 他刚刚咬的,是自己刚咬下的地方吗? 程慕清眨巴着眼睛,唇角忍不住向上翘起。 “怎么了?”发现程慕清一直盯着自己,林珩也有些不自在,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没事~”程慕清抓着他的衣袖,“走啊~城东头的臭豆腐也是一绝!” “臭豆腐?”林珩踉跄着步子,跟着她一步步走去。 臭豆腐,顾名思义,就是滂臭的豆腐…… 林珩跟着程慕清来到城东,脚步从一开始的轻松到如今的沉重。他满脸凝重的望向不远处那摊子…… 一股浓重,令人作呕的味道直冲他天灵盖。 “就是这个味~”程慕清深吸一口气,满脸陶醉。 林珩下意识咽了下唾沫,差点没晕死过去。 “阿清……你的口味,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林珩笑笑。 从前,他认为肥肠便是底线了。没想到,还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阿珩。” “嗯。”林珩垂眼看她。 “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吃吗?” “嗯。”林珩点头,“你让我陪你吃什么,我都愿意。” “虫子敢吃吗?” “……” 林珩噎了一下。 虫子?虫子还能吃?怎么吃?煮?蒸?还是…… 他不敢细想了。 “愿意。”大不了闭着眼睛吃。林珩回她。 “林珩。”程慕清倾身。 “嗯?”林珩身子向后一仰,眨巴了两下眼睛。 “为什么愿意?” “咳……”林珩神色不是很自然,“因为我……也爱吃。” “……” 程慕清“哼”了一声,跺了下脚,“胆小鬼!你是不是!” “齐王妃~” 程慕清还想说什么,却听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她正过身子,端着仪态,看向来人。 “哦~下官打扰齐王殿下与齐王妃了。”逢耀一脸恍然,“但没想到,多年过去,齐王妃还是喜欢在此处幽会。” “逢大人说笑,我与夫君来此,怎能说是幽会?” “也对。”逢耀撇了一眼林珩,“与丈夫当然不算了,我只是想起从前您与其他男人一起。” “逢耀,你污蔑我,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呢?”程慕清微微蹙眉,“我与你,应该没有仇吧?” “你跟我自然没有。”逢耀耸耸肩,“但你怎么能对梁家下死手?徐锦都打算过两年,就成亲。你怎么能将他的未婚妻害死?” “我给过梁羡容机会,只是她没珍惜。”程慕清说道,“逢大人,我不介意你对我不满,但我更希望您能调查清楚后,再来找我的麻烦。” 逢耀一脸轻蔑。 “不要像一条疯狗,乱咬人。”程慕清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林珩跟着程慕清,一言不发。 程慕清与徐锦,到底……发生过什么? “阿珩。” “嗯。” “我说,我与徐锦没有关系,你会相信我吗?”程慕清在前走着,声音有些紧。 “嗯。”林珩点头。 望着程慕清离开的逢耀一脸愤恨。 “阿耀。” 徐锦不知何时出现在逢耀后,“你刚刚在和齐王妃说话吗?” “是啊!我为你抱不平呢!”逢耀道,“你娘子都被她害死了!” “不是她害的。”徐锦声音平静,“是梁姑娘咎由自取。” “喂喂喂!你怎么能向着她说话?”逢耀满脸不解,“你忘记当年,她纠缠你,害得你被别人说闲话吗?还有,当年因为她约你到那个桥,被言一念揍的事情了吗?” “她也没怎么纠缠我。”徐锦缓缓道,“别说了……当年,我年轻气盛,也做了伤害她的事。” “你能做什么?” “阿耀。”徐锦蹙眉,微微摇了摇头。 “行行行,你个老好人,就我坏行了吧?”逢耀嘟囔着。 …… 因为逢耀的话,回到齐王府的程慕清有些心不在焉。 她倒没被他那些话影响,只是觉得被心上人听到,有些尴尬。 临近春狩,程慕清知道春狩要在狩猎场上待上几日,便直奔库房,带着下人一同收拾起了东西。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忆往昔。 在确认自己当时连一句爱慕之类的话都没说时,才放下心。 可能也是因为那次不好的感情经历,导致她现在,在不确定林珩想法的时候,根本不敢吐露自己的心意。 “还真是……越大,胆子越小了。” 程慕清自嘲般,勾了勾唇。 若是从前,她肯定会以“夫妻”的名义,强势的与林珩在一处吧? “王妃,一切已收拾妥当。” 不知过了多久,今夕上来报到。 程慕清点了下头,便叫她去通知林珩,过几日的春狩日程。 两人的关系没有那么僵硬了,但还是有些若即若离。 121 春狩 凉爽的风呼啸,吹散了天边的云。 蔚蓝色的天空中飞过几只麻雀,麻雀落在树梢,吱吱呀呀叫个不停。 群山沟壑之中,一行队伍浩浩荡荡的向山中前进。队伍中有不同颜色的马车,打头的车辇上挂着数层黄纱,只能看出其中坐着个人,却无法看清这个人穿着什么衣服,长什么样。 车前,是一群手持长刀的护卫。他们一个个穿着铠甲,手中拿着长矛,腰间陪着大刀,在前开路。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神神叨叨,程慕清撩开车帘的一角,望着前方不远的龙辇,心中默默吐槽。 说实话,她好像一直没见过晋明帝。 她与林珩成亲时,晋明帝也是这个造型。她不知道这样能不能长生,但她还是挺佩服他的。若让她这样不见人,只喝露水,只吃水果,她怕是要疯。 马车辘辘,走的平稳又缓慢。 程慕清忍不住打了个哈气,她正过身时,看见林珩盯着窗外。 他一如往日那般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两人已经好几日没正经说过什么话了,程慕清是既想跟她说些什么,又有些放不下了架子。 两人的关系也不能这样一直僵着,程慕清这样想着,身子也朝他凑了凑。 她虽然觉得女生不应该主动,但他们是夫妻!主不主动都在一起了,以后也还有漫长的道路在等着他们一起携手共进。 可能是天气回暖,车室内有些闷。 林珩吹了会儿风,心脏上下忐忑。他忍好几日了,为了不让自己在程慕清面前出糗,他已经好多天没去看那本书,也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的面对她。 他能感觉到她的靠近,这让他整个身子都绷紧了。 “王爷,喝点茶?”程慕清摆弄着茶杯,点好茶后,递给他。 “多谢。”林珩抬手去借,意外触碰到她纤细的手指,喉咙忍不住上下动了动。 “王爷?” 林珩正过身,一口将茶喝下。 “王爷!”程慕清吓得瞪大了双眼,她抬手,卸下他的下巴。 “噗——” 林珩“斯哈”着,茶碗从他手中划过,落在了车厢中。他被烫的眼泪直流,舌头又疼又涨。 “滚烫的茶,你喝这么着急干嘛呀?”程慕清取出准备在狩猎时用的水袋,往林珩嘴里灌水。 水袋中的水很凉,让林珩感觉好受许多。 “怎么样?”程慕清满脸关心的望着他。 “没死……” “没死?” “没细……” 程慕清唇角微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没事?你这叫没事?” 林珩挠了挠头,跟着傻傻一笑。 “我给你吹吹。”程慕清倾斜身子,对着他的唇轻轻呼气。但只是一下,她便僵住了。 她有没有口臭?会不会给他熏到? 如果这个时候车马突然停下或者突然颠簸一下,她俩是不是会亲上?哎呀,这可是自己的初吻,在这个场合会不会太草率了? “阿听?”可能是这几日画本子看的太多,林珩竟萌生一种“她是在向我索吻”的错觉。他将身子向后一仰,他也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什么阿婷啊?”程慕清笑着打破尴尬,“你舌头都这样了,就别说话了,快歇着吧。” “嗯。”林珩点头,对她一笑,“翠翠……” “我也不是什么翠翠~”程慕清一顿,“你如果想让我给你吹吹,还行。” “吹吹……”他尽量让自己发音标准些。 “那~叫我一声夫人?”程慕清捏着他的下巴,顺势给他的嘴一抬。 原本脱臼的下巴立马被安上了。 “夫音……” 程慕清“唉~”了一声,心中笑得欢,面上却不显,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似是在开玩笑的模样。 她这个样子,让林珩觉得她只是觉得好玩,跟自己开玩笑。于是他也没往深处想,又唤了她两声,希望她能更开心。 原本两人关系还有些僵硬,经此一事,顿时冰雪消融,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程慕清拿起团扇,给他的舌头扇风,又叫今夕去请贺千元。 此次春狩办的十分盛大,金鹰司还派了不少人护送,其中便有言一念与贺千元。 不过片刻,贺千元便到了。 她今日穿着红白相间的官服,胸口绣着银色的鹰,腰间配着襄着金边的腰带。她头发高高束起,没了平时的娇俏可爱,反倒多了几分飒爽。 贺千元给林珩开了烫伤膏后,便不走了。 “我听说这次春狩是为了祭祀的。”贺千元压低声音,“狩最新鲜的猎物,祭奠神仙,祈求长生。” 晋明帝一直在追求长生,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程慕清眨巴着眼睛看她,有些不明所以。 “因为祭祀官的问题,皇后暗中还偷偷说圣上呢。”贺千元虽然压着声音,但面上的笑容,和声音中的颤音却无时不刻都在表达她的兴奋。 “说什么?”程慕清也来了兴致。 “这祭祀官,皇后找来了李道长,我们圣上却在暗中找了向道长。”贺千元说道,“如今圣上一定要用向道长,李道长不就白来了吗?刚我看到李道长生气的往回走呢。” “我还真就没看到呢……”程慕清闻言,掀开车帘。 说谁谁到,甫一掀开车帘,程慕清便瞧见李道长骑着一只灰黑色的小牛,满脸不悦的朝她们走。 她逆着人流,却意外的没被人流冲散。 “李道长!”程慕清探出车窗,朝她摆了摆手。 对方原本没什么好脸色,但不知怎么见了她,双眼突然亮了一下。她调转牛头,与齐王府的马车并行。 “这不是美丽大方的齐王妃娘娘吗?”李道长满脸堆笑,她朝车厢一探头,“呀!齐王殿下!你和谁一起来的啊?” 一旁的程慕清:“……” 保持笑容。 “李道长,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程慕清一阵见血的点破。 “没有没有~无非就是被一个小人抢走了生意。”她说的咬牙切齿,听起来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联想起方才贺千元所说的话,程慕清当即猜出,“祭祀挣的多?” 李道长忽然捂住胸口,一副要吐血的模样,“何止多?还会有各种各样的奖赏,还会让我大放异彩!让重华观生意……咳咳,由我主持祭祀,肯定能给大晋再续三百年!” 你刚刚都说漏嘴了啊~ 程慕清心中吐槽。 “哎呀!今在此偶遇王爷王妃,看来是天命不可违。”李道长神神叨叨的,“二位给我同身符吧,我给你们解除。” “这回可以解了?”程慕清将信将疑的从怀中逃出同身符。 “当然了!”李道长一把拿过,在上面画上两笔,“我还给你们算便宜点,解除同身符被人我都算一千两,你们俩,我就收五百……” “打住!”程慕清连忙夺过同身符,放回怀中,“这本来就是你的错误,怎还要钱?我看就是你没挣到钱不甘心,想坑我们!” “怎么会?”李道长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但这工艺繁杂……三百两?” 程慕清放下帘子。 “一百两!” “……” “五十两总行了吧?好歹我出门一趟,皇后没让我挣着钱,你好歹可怜可怜我嘛~” 程慕清没搭理她,将同身符收好。 刚刚将同身符递出去的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是想与林珩解除生死与共的羁绊,但解除后,自己就没理由对他好,接近他了。 爱情的种子还未发芽,肥料怎么能停? 一旁的林珩也是长呼一口气,他从未想过,李道长的猜谜性情能让他还能与程慕清保持这个羁绊。 贺千元:这两人怎么都长舒一口气? 经此一个小闹剧,一行队伍终于来到春狩现场。 程慕清与林珩下马,跟在队伍中。 她好奇的向前张望,想看看晋明帝在这个时候怎么不见人。却见前方挡着大蒲扇,蒲扇中,身着金黄道袍的人举着伞。 这个伞很特别,伞的周围挂着层层薄纱,遮盖住了撑伞之人的面貌。 “……” 阳光明媚,日头正好,众人跟在来到猎场。没一会儿,李澜一突然来此宣布,暂时自由活动。 程慕清自然不会放过这次与林珩交流感情的机会,她正想着带林珩一起去猎物,好展现自己的雄(不是)风。言一念却突然出现了,对方依旧板着个脸,没看她,而是盯着林珩。 “不要丢脸。” 他只是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程慕清蹙眉,用胳膊肘碰了碰林珩,“他说什么呢?” 林珩“啊?”了一声,然后挠挠头,说道,“我学弓箭了……” “哦……”程慕清眨巴了下眼睛,“那给我射一只兔子好不好?” 射……一只兔子? 画本子中,女孩不都应该阻止射箭,然后将兔子养起来吗?林珩表情复杂,脑子转了两圈。最后还是归咎于,他的夫人,与众不同。 “走!”程慕清趁机拉起他的手,背上弓箭,带着他往树林中钻。 不远处,言一念盯着这一幕,唇角微微勾起,一副老父亲的模样。 “言掌司!” 言一念不悦地看着突然钻出来的贺千元,“正经点。” “是!”贺千元挺直腰板,站的笔直,“掌司你刚刚笑得好像一个父亲!” “……” 言一念别过脸,似是十分嫌弃她。 “我知道言掌司一直很关心齐王妃,没想到居然这么关心。”贺千元嘿嘿一笑,“您为了让齐王妃幸福,还特意将绝学都交给齐王殿下了。” “我只是对他演示一边,学不学得会,要看他自己的造化。”言一念说道,“我也只是报答师傅罢了。齐王妃虽然强大,但总要有人护着才行。师傅不可能陪她一辈子,程慕陶不能,我也不能。只有齐王殿下……” 他希望,程慕清下半辈子,能有一个依靠。 有一个,十分可靠的依靠。 …… 郊外春日阳光大好,暖风和煦,温度正好。 一片茂密的丛林中,一枚长箭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命中白兔! 那白兔不断挣扎嘶鸣,奈何腿被箭插在了地上。 “嘿!” 一纤细身影自树上跳下,顺手捞起白兔,“这小兔子的肉肯定很嫩。” “你爱吃兔?”少年跟过来,他身上穿着黑色镶金边的劲装,一头黑发高高束起,满满的少年感。 “还好吧,从前在启国烤过一只兔子……可能是那时候饿急了,觉得兔肉当真是人间美味。”程慕清将白兔扔在身后的草筐中,“谈不上喜欢,只能说是……一种怀念?”她想了想,又无声的笑了。 “我会烤。”林珩道,“我给你烤……” “好啊。”程慕清没拒绝,她拉起他的手,“但烤兔先放在一边,我们快回营地吧。” “嗯。”林珩点头。 程慕清拍了拍新弓,这弓倒是没让她失望,力道够,劲也大。 “七弟啊,我就说刚刚看躲在树后那人像你。” 两人正走着,突然听到一句略带讽刺的声音。 “似王?”程慕清顺着声音来源看去,正好看见一身着华贵服饰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长相俊朗,神采飞扬,笑容却带着几分欠扁。 此时,男人身边还真着位身着嫩粉色衣衫的少女。少女有一双亮闪闪的葡萄眼,脸蛋圆润,笑起来还有一颗小虎牙。 这长得……程慕清原本在嗓子眼中的话顿时被堵住。 “齐王妃万安。”少女向她盈盈一拜,见她还盯着自己,顿时害怕的往似王身边躲。 “齐王妃,你怎么一直盯着我啊?”似王眯着眼,语气吊儿郎当中,还带着一点羞涩。 谁看你了?程慕清回过神,嫌弃的别过脸。 “王妃没看你。”林珩蹙眉,开口解释,“自作多情……” “齐王妃。”似王没搭理他,而是自顾自的对程慕清说道,“真是辛苦你了,一直照顾七弟。” “他是我丈夫,我们夫妻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程慕清挺直腰板,瞪他,“似王未免太过操心了些。” “毕竟齐王是我弟弟,我肯定要操心。”似王笑道,“还有你,是我弟妹,我自然也要为你着想。” “大可不必。”程慕清撇了撇嘴。 122 比试 先更后改 “弟妹。”似王朝她走,“我记得,你嫁给七弟也是因为他盯着你,你们俩才会被父皇赐婚的吧?现在想想,你是不是特别恨当时七弟盯着你?” “我为什么要恨?”程慕清蹙眉,“我做事向来心甘情愿,我嫁给林珩自是自己愿意!” “真的吗?”似王瞥了一眼林珩,压低声音,“你真的幸福吗?七弟是个榆木嘎达,他抱过你吗?亲过你吗?与你有过云雨之欢……” “放肆!”程慕清高喊一声,“堂堂王爷,竟对弟弟弟媳出此腌臜之词,传出去不怕被人笑话吗?” “我怕什么。”似王耸耸肩,“只要七弟妹不怕,我还可以差人帮着宣传。” “你……”程慕清缓缓握紧长弓。 “碰——” 是拳头击打在肉上的声音。 原本风起云涌的空气被这一声搅动,很快便又静止了下来。 “啊呀——”似王身边的少女尖叫出声,立马扑到在似王身上,“殿下您没事吧?” 似王一把推开她,不可思的看着眼前那名瘦弱的少年,“你……你居然敢打我?” “呼……”林珩抿唇,咬着牙,将手藏在身后,狠狠瞪他,“不许欺负我……夫人。” “夫人?你这傻子居然还知道夫人?”似王觉得好笑,“那你与你夫人可同房了?哦~你这样的傻子怕是连同房都不知道是什么吧?程慕清真可怜啊,现在还是个黄毛丫头呢……” “我看似王还真是皮痒痒了。”程慕清抬弓,打在他的肩上。 似王灵巧躲过,握着她的长弓,身子一转,转到她面前,“唉,我其实长的也不逊色吧?你要不看看我?” “恶心。”程慕清抬脚一踢,正好提在他膝盖处。 似王当即疼得五官都要皱起来了,他踉跄后退两步,捂着腿,“性子这般烈的野马,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长相这般丑的癞蛤蟆,我也是头回见。”程慕清双臂环胸,不经意间瞄了眼那哭哭啼啼的少女。 “呜呜呜……殿下,她盯着我……”少女躲在似王身后,小声啜泣。 “婉清,没事的。”与少女说话时,似王脸上平添了几分柔和。 这个女子是谁?似王怎么对她如此重视?程慕清心中有些惊讶,她抬眼望四周,却见似王妃正站在不远处,搅着手帕,面色阴沉。 怪不得不来找自己麻烦了,是因为有不好对付的敌人了吧?程慕清唇角微抽。跟她对峙的时候挺厉害,怎么到这个婉清的面前就成闷葫芦了?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似王妃朝着她看去。 两人目光甫一交替,程慕清便察觉到了一股浓郁的醋味与杀意。 这又不关她事,对她有敌意干嘛?程慕清默默转过头。 似王没发现自己身边正有三个女人用眼神斗殴。他正要说什么,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直起身,“你心甘情愿嫁给七弟,为的就是王妃的头衔?” “自然不是!”程慕清发觉他在挑拨离间,连忙出声打断,“似王,你看不上我家王爷,我可是第一个不答应!” “哎呀,我来的不是时候,你们接着吵,接着吵。”刘王脚下一顿,一边倒退,一边说着。 “刘王留步!”程慕清喊住他,“似王嘲讽我家王爷,您觉得可对?” 刘王继续往后退。 “真人!”程慕清连忙喊道,“难道你不打算为凡人作主吗!” 一听这句“真人”,刘王立马停下了脚步。他捋了捋空荡荡的下巴,老神在在道,“确实不对,人要善良。” “……” 修仙的人都这么神叨吗?程慕清一阵无语,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你跟他这么一个神棍说这些?他能听懂吗?”似王嗤笑。 “怎么也比你强……”程慕清撇了撇嘴。 “哈哈~修仙比我强。”似王说道。 “殿下什么都是最强的。”婉清挽着他的胳膊,声音软糯糯的。 “还是你嘴甜。”似王刮了下她的鼻梁,忍不住亲了亲她的眼睛。 “殿下!”似王妃突然尖叫出声,“现在还在外面!” 似王一脸不悦的瞪她一眼,“本王想做什么,用不着王妃管。” 似王妃唇角半张,眼底翻涌着一层水雾。 “似王,敢不敢赌?”程慕清突然一笑。 “什么?”似王来了兴趣,看她。 “你敢不敢跟齐王比?”程慕清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废物?” “好啊。”似王嗤笑。 “但在你与齐王比之前,需要过我这关。”程慕清微微扬起头,“你赢得过我,才能和齐王比。” “呵呵~你是对他多没信心?”似王笑着摇头,“你分明心中知道,他肯定会输给我,才挺身而出。” “你不要小看齐王……” “比什么?”似王打断她。 “就比……”程慕清眼神一转,抬手指空,“比谁能射中那只麻雀!” 一站在树梢的麻雀无辜的歪了歪脑袋。 “刘王殿下,您眼神怎么样?”程慕清问。 “不怎么样。”刘王摆摆手,往后退,作势要离开。 “真人,修行这么多年,难道连只麻雀都看不住吗?”程慕清挑眉。 刘王后退的脚步一顿,干咳一声,颇有些骄傲的挺起胸膛,“交给我。” “交给你什么啊?”爽朗的男音自传来,英俊帅气的男子一身劲装而来,他身上的衣服刺这金蟒,看上去颇为华贵。而他身后,还跟着两名俊朗少年。 “太子殿下,代王殿下,吴王殿下。”程慕清先行过一番礼,接着说道,“今日似王殿下说我夫君手无缚鸡之力,妾身只觉他乃五十步笑百步。因而,想与似王殿下比试一番,来证明……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哼~”林砚笑了一声后立马将表情端正,他摆摆手,“可,那只麻雀是吧?开始吧~” 他说的很随意,似王还未反应过来,便觉身旁一阵风呼啸。 “咻——”箭矢离弦之声。 “中了?”吴王一脸惊讶。 “中了!中了!”代王一脸惊讶。 “承让。”程慕清朝似王抱拳。 “怪不得外界说三哥与齐王妃关系好,本王还没准备好,三哥便偏袒齐王妃,助其获胜。”说着,似王看了眼林珩,“两位青梅竹马,好生默契……但我想,七弟应当不会介意的哈?” 林珩不自觉皱了下眉,他抿唇,声音发沉,“不用你多说。” “呵呵~”似王笑笑,将手背到身后。 “似王殿下还真是挑拨离间的能手。”程慕清捡起地上插着麻雀的长箭,“既然你说不公平,那你便出一个,我奉陪。” “赌注是什么?玩这东西,总要有点乐趣。”似王笑着说道,“不如,若本王获胜,齐王妃与七弟来似王府小住片刻?” “似王,你这要求逾矩了。”林砚脸色一沉。 “哪里逾矩了?是我家夫人,似王妃觉得孤寂,想找个伴。”似王道,“我瞧齐王妃人美心善,定能开导她,所以才作此邀请的。” “别太过分……” “好啊!那若是我赢了,你就得去外界宣传,我家王爷长相俊美,又有一手好丹青!” 那方沉默片刻,似王似笑非笑道,“好。” “比什么,说吧。”程慕清仰首。 “骑射。”似王拿着扇子,顺势一指,指向营地。 营地那方,有一片空荡的场地,空地中央还围着一圈靶子。可能是因为晌午都在休息,此时场地上并没有几个人。 “骑射?唔……”林砚担忧的看了一眼程慕清,“齐王妃可愿意?若是不行,再换一个也无妨……” 他怎么一脸担忧的看自己啊?程慕清回了他一个白眼,大方道,“没问题!” 注意到两人之间互动的林珩心下有些不开心,“清清,你真的要比吗?”他现在只想与程慕清离开,找个安静的地方独处。 “自然!”程慕清回身看他,“绝对不能让他看不起你!” 阳光落在她眼中,熠熠生辉。 林珩耳根子发热,“其实不必为了我……” “不,为了你,也是为了我。”程慕清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眼中是昂扬斗志,“御马骑射,我必须要赢。” 这该死的胜负欲…… “看来齐王妃是个好强的女子。”似王说着,已经朝那方向走,“那就让在下看看你的能力。” 几人浩浩荡荡往那处走,很快便吸引了一群人的目光。这些文臣本就刚吃完饭,此刻正闲着。如今一看有事,连忙纷纷跟着,来到了那片空挡营地。 众人围在四周,好奇张望。 为公平公正,马便由随即指定的小马倌牵来。 “齐王妃先选。”似王伸出手,谦让。 “那我便不客气了。”程慕清上前,随即挑了一批红枣色的马儿。 那马儿脾气很烈,她刚一凑近,便开始打响鼻,马蹄在地上也焦躁不安的乱动了起来。 “就你吧。”程慕清从小马倌手中接过一根青菜,喂给棕马。另一手还不忘抚摸马儿。 她的手法很奇怪,看着明明很普通,但却能让那马儿瞬间臣服。 只见那原本焦躁不安的马儿顷刻间便变得温顺,低头吃她给得青草。 似王见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中却暗暗吃惊。他一直认为程慕清只是个会些武的好强姑娘,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功夫。 好在…… 似王骑上另一匹白马,扬鞭,狠狠抽打马。 马的叫声冲破云霄,但似王送了片刻,又拉紧。 “你这样,它会很难受的。”程慕清好心提心。 “只有让它知道谁能掌控它,才能让它顺从自己。”似王笑语盈盈。 程慕清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个男人……真是个变态! 骑射是军队中最常规的操作,程慕清从前偷偷溜出家,混入军队,可没少被训练骑射。也是在军队中,她才发现,自己所学不过皮毛,所经历的打架也只是小孩子过家家。 战场上,只有生与死。 想生,就要拼命的训练。不光骑射,还有长刀长枪。每一项都是保命技能。 “还是由太子殿下喊开始吧。”似王一手捏着缰绳,一手拿着弓。他身下的马儿不自觉走了两步,便被他以外力拉了回来。 “好。”程慕清翻身上马,捏了捏长弓。 场下,是文武百官,他们之中不乏有拍马屁之人,一直呼喊着“似王”的名字。 “那女子是谁?齐王妃吗?真是不知好歹,一个女子,居然还敢与似王比试。” “八成是仗着自己出身将门,以为有两三下三脚猫功夫,就是大侠了。” “呵呵~” “住嘴!”林珩转身怒瞪他们,“非议皇家,可是重罪。” 众人从未见过沉默寡言的齐王生气,此刻一见,都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但毕竟林珩是个毫无威信的王爷,虽此刻安静了下来,但很快便又沸腾了。人群中又有一些不服气的言论。 “众位爱卿可是当我耳聋?”林砚笑眯眯的看着人群,“还是当我不存在?” “太子殿下英俊潇洒,怎能看不见?”有臣子趁机拍马屁。 “呵~”林砚冷笑一声,“既然看见,还在此乱说什么话?齐王妃嫁入齐王府,难道不是我们皇室之人了吗?齐王是我亲弟弟,他说你,你难道不听着吗?” 那大臣一噎,本以为之前京中谣言,齐王与太子殿下关系不好,他可以趁机拉踩齐王,让太子欣喜。没想到,这太子殿下竟如此护着弟弟? 见太子发话,众臣也差不多摸准了他的性子,皆纷纷保持沉默,静静的围观,心中却是各有各的考量。 场上,程慕清调了下长弓,朝场下的林珩抛了个媚眼。 林珩瞬间脸红,眼睛却依旧一眨不眨的回望着她。 “不说点什么?”林砚在一旁笑问他。 林珩往旁边挪了挪。 “唉?”林砚被他这个动作看的一愣,“这么不待见我?” 林珩没说话,继续往旁边挪。 “我看你与程慕清一直也没进展,你不着急吗?你那么喜欢她,却连脸都亲不到?”林砚笑,“我与太子妃成亲至今,可是恩爱非常。你不想学点吗?” 林珩蹙眉,满眼不解。 123 适当得寸进尺 “算了,我告诉你吧。”林砚凑近,贴着他的耳朵,迅速说了两句。 适当得寸进尺…… 林珩被这六个字震惊到了,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迷茫,变作思索,最后变成了然。 得寸进尺吗?林珩大脑迅速运转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瞬间被打开。他看向场上的少女。 感受到他的视线,程慕清扬起笑,与他招手。 她的笑容很甜,像一根羽毛,挠得他心脏痒痒的。 林珩回她一个笑容,也伸出手,在空中摆了摆。 “这种东西只能意会~”林砚唇角含笑,在他耳边补充道,“但我看你这么聪明,应该很快便能领悟吧?” “……” 林砚已经习惯他不理人的性格,他正过身,对着在场众人,高喊道,“开始!” 话音一落,场上两人立马策马开始在空地上狂奔。 骑射既比试御马之术,又比试射箭。 两人绕场地五圈,朝场地中央的靶子射箭。射在中心则记一分,否则不得分。 在骑射比试中,一分未得者常有。 马蹄落地,卷起一地细沙。 两只马蹄声极不协调,哒哒哒哒的,乱七八糟,听得人有些烦躁。 程慕清双腿夹紧马背,举起长弓,盯着前方的靶子。在马儿向靶子飞奔的瞬间射出,随着马儿的奔跑,长箭稳稳插在靶子上。 只是可惜,准度不高,有些偏。 低下掀起一阵唏嘘声,有些武将忍不住捋胡子,开口称赞。 “快看!似王殿下射中了!” 人群还没开始对程慕清展开夸赞,注意力便又被另一头所吸引。 只见似王还保持着方才射箭的姿势,身姿潇洒,动作利落。 “齐王妃也射中了!” 人群又是一片沸腾。 徐锦与同僚正好经过,看到了这样一幕—— 少女骑在马背上,橙黄的暖阳洒在她身上,落入她闪烁着光芒的眼中。长弓在她手中熠熠生辉,犹如神兵利器。 她英姿煞爽,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之感。 她笑容中还带着几分骄傲,几分任性,整个人如太阳般耀眼。 徐锦莫名心下一动,愣了许久,方才笑起来。 时光仿佛过的很快,当年那个青涩倔强的少女,如今已经成为明媚的大姑娘了。 不多时,众人的目光便被吸引,纷纷聚焦在程慕清身上。 只见少女用双腿控制着棕马,从马背上站起,一手握着缰绳,双手拉弓。她目光锋利,神色严肃。 长箭破空,稳稳落在靶心。 她骑的又快又稳,握着弓的手都不曾抖过。 两人并驾,不相上下,射出的飞箭更是不相上下。 “没想到齐王妃骑射这般优秀……”有人小生唏嘘。 “似王殿下有些落于下风啊。”徐锦开口接过话茬,他饶有兴趣的注视着马上的少女,唇角微翘。 “徐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啊。”立马有人反驳。 “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感觉。”徐锦指了指不远处,“说不定,这也是太子殿下,齐王殿下的感想。” 一提太子殿下,众人又不说话了。 场上,似王压着心中的惊讶,笑道,“想不到齐王妃还有这身手!武安侯府的女子都这般凶悍吗?” “我家就我一人如此罢了,我母亲当年可是除了名的京城大家闺秀!”程慕清微喘粗气,手下又射出一支长箭。 眼看着那长箭刺入靶心,似王表情有些不淡定了。他双手拉着缰绳,驱马来到程慕清身边。 “驾!”似王扬鞭。 那鞭子在场外的人看来,是拍在白马身上,实则却是拍在棕马身上。 此时程慕清正举着弓,瞄下一个点,谁知此刻身下马儿嘶鸣,竟如箭般向前冲去! 眼看着已经最后一圈,大局已定,场上那匹棕马却突然发疯了?在场的百官皆不由心下捏了一把汗。 虽然他们面上都向着似王,但其实内心都有些被这英气的齐王妃所感染。 “驾!”似王趁机超过程慕清,手下发力。 相比似王的潇洒,齐王妃要略显狼狈,整个人都随着马儿乱颤,若非她抓缰绳抓的紧,这个时候,人可能已经上天了。 “嘶——” 马鸣阵阵—— “小老弟,你怎么了?”程慕清忍不住拍了拍马头。 棕马似乎没听到她说话,也没感受到她的动作,依旧继续往前跑,并乱晃着身子。 本来程慕清是领先于似王的,如今短短几息,似王便从她身后追了上来。 骑射比的不光是射,还有御马。 第一个跑完十圈的,便可得十分。 程慕清咬牙,不甘心被他超了去,“驾!小老弟,我们可不能输!” 既然棕马已经发疯,倒不如趁机超过似王!所谓富贵险中求,程慕清勒着缰绳,调转马头,疯狂奔跑! 马儿不受控的左右摇摆,疯狂的想甩掉程慕清。 本想利用这一点超过似王,但此刻程慕清却突然意识到,有问题。 这匹马有问题! 不是刚刚似王那一鞭子的问题…… “阿清!”林珩冲入场地,朝那失控的马儿跑去,“阿清!” 她使出浑身力气勒住缰绳。 棕马疼的嘶鸣,甩动着身子,有撞向一旁柏树的趋势。 “吁——”程慕清勒紧马绳,却还是被马儿甩飞。 她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单手撑地,平稳落地。 本想着终于安静,不想马却是一个转身! 见此场景,场外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棕马嘶鸣,扬起前蹄,朝身下的程慕清踩去。 “阿清!”林珩绕过林砚,身子前扑,将程慕清护在身下。 刚想起身逃离的程慕清只看见一瘦弱身影扑来,压在自己身上…… 然后,是一对马蹄落下…… 一对马蹄? 程慕清:“……” “哗——” 光落在长剑上,被切割成了两段晃眼的耀光。 程慕清忍不住眯起了眼,只觉眼前一红,有粘稠带着腥味得液体落在脸上。 是血…… 下一刻,她看见林砚抬脚,一个后旋踢,将马踢到了一边。 场下场上一片寂静,就连还在弯弓射箭的似王都愣住了。 林砚一脸淡定,丝毫没感觉哪里不对,他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脸,“由于此马受惊,被本宫斩杀,此次比试就此结束。结果就以靶心上的箭为准!” 124 你不能阻拦我的喜好 太子亲自发话,自然人敢非议。 当下便有小马倌上场对数。 望着天,愣神片刻的程慕清拍了拍林珩的后背。 “你没事吧?”林珩低声问她,抱着她的双臂却没松开丝毫,“太危险了,你以后别玩了……好不好?” 话到最后,竟还带着颠恳求。 “嗯……不好。”程慕清直白的回绝他,“我喜欢,林珩,你不能阻拦我的喜好。” “嗯……”林珩垂眸,“对不起,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我知道。”程慕清将他推开,默默坐起身,“不过,下回再担心我,也不要冒险了。你要相信我,相信我能处理好。就像刚刚,我明明可以站起来躲开,你却扑到我身上,都害的我站不起来了~”她言语中带着几分娇嗔。 闻言,林珩红了脸。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林珩你这份想要保护我的心。”程慕清站起身,拉着他的手,“起来吧,比试结束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嗯。”林很握住她的手,跟着她一同起身。 恰巧此刻,小马倌拿着装着长箭的箭筒走来了。 因全程都是在众人眼皮子低下进行的,便没有作弊一说了。 林砚检查一番,笑眯眯宣布结果,“似王与齐王妃……似王胜。” “呵呵~”似王脸上堆满了笑容,“我还以为,齐王妃多厉害呢。没想到,连马都御不好。齐王妃如此,想来,七弟也好不到哪去~” 程慕清脸色不是很好,自己的能力被质疑,任谁都不会觉得开心。 “唉~方才齐王妃说,我能赢过你,就让我与七弟比试比试,看看谁才是废物。”似王揉了揉下巴,突然将目光转到婉清身上。 对方接收到他递来的信号,一笑,“呵~这还用问吗?谁不知道,齐王殿下……是比女人还孱弱的男子?齐王妃一直都当他的挡箭牌,如今齐王妃都输了,他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我的马有问题。”程慕清说道,“我们不如换个比试……” “比。”林珩突然打断她,“我比。” 场上突然一片寂静,林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 似王与婉清对视一眼,突然扑哧一声笑起来,“哈哈哈~听到了吗?他要和我比唉!” “是阿~真是不自量力。”婉清勾了勾唇,满脸不屑。 “是阿,真是不自量力。”似王看向他,满脸不屑。 程慕清忍着将林珩护在身后的冲动,语气颇为镇定,“我们王爷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是吧?程慕清抬眼看林珩,希望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目光。 结果,对方没看她,而是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让她心里很没底呀! “好啊~那七弟是想比丹青吧?”似王双手抱拳,“早有耳闻……” “不。”林珩开口,“比武。” 程慕清能听到身后那群官员们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武?”似王挑眉,“什么武?舞技?哈~抱歉,我没学过。” “奴家学过。”婉清攀上他的胳膊,“青楼的许多女人都会~这是我们的必学的~” 这是在暗讽林珩?程慕清缓缓捏紧拳头。 “怪不得大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刺鼻的狐臊味。” 清丽的声音忽然传来,众人纷纷侧头看去,却见少女身着烫金的黑色绣金丝长袍,内着白色褙子,头戴华丽冠饰缓缓而来。 “青楼的就是不一样,浑身的香烟脂粉气。”少女皱着眉,拿帕子到处甩,看上去像是在驱赶什么。 婉清脸色不是很好,她可怜巴巴的望着似王,似想求安慰。却见对方直勾勾的盯着那少女,眼中迸发出渴望。 “许久不见,似王的口味居然也变了。”陶雨珊笑笑,“也是,大鱼大肉吃惯了,重要改善一下。吃点……大锅菜。” “你!”婉清听出她言语中的意思,气的瞪向她,吼道,“你什么意思!” “闭嘴!”似王低吼一声。 婉清抖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向他,又僵硬的砖头看陶雨珊。 看着她与自己极其相似的眉目,婉清终于明白,她抿着唇,捂着脸跑了。 “似王殿下不去追吗?”陶雨珊表情冰冷,语气还带着些恹恹。 “不去,还要与七弟比试。”似王这样说道,不时还撇她两眼。 “比什么,齐王殿下是京城有名的丹青好手。”陶雨珊说道,“你与他比,岂不是自取其辱?” “太子妃就是这么看我的?”似王冷笑,“那太子妃说,比什么,才能证明我?” “呵~比……放荡。” “……”似王目光阴沉,看上去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程慕清瞪大双眸,在两人之间不断游走。一开始,陶雨珊是在为林珩打抱不平,怎么到后面就开始明里暗里讥讽似王了?在这撕破脸真的好吗? “好了。”林砚开口,顺手揽过陶雨珊,“都是一家人,我知道你身子不爽利,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陶雨珊淡淡的“嗯”了一声,但很明显心情要好上许多。 这是怎么了?程慕清好奇的眨巴着眼睛。 “齐王,到底比试什么?”似王表情认真,看向林珩。 本以为这件事就翻篇了,没想到他又提起来了。 “比武。”林珩一如既往的坚定。 程慕清控制自己想去抓他的手,面上保持淡定,哼哼着,“我家王爷最厉害了,你小心被打趴下。” 她心中没有丝毫把握,但喜欢一个人,不就应该时时刻刻都站在他这一方,支持他嘛。 输了……大不了,她找机会报复回来! “好。”似王盯着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林珩上前,毫无畏惧的对上了他的眼睛。 …… 跑到一边的婉清蹲着身子,靠着树低声哭泣。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森林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你是谁?为何在此哭泣?” 婉清抬起头,见是一名身着华丽的贵人。她眼珠子一转,双手一俯,对她拜了拜,“草民见过贵人!” “草民?”贵人扑哧一笑,她用扇子抵挡住了自己笑容,“起来吧,谁你来的?来之前,没教过你规矩吗?” 125 配她 婉清低着头不说话。 “抬起头。”贵人用团扇挑起她的脸颊,待看清她的五官后,贵人将扇子一扔,眼中流露出些许厌恶,“果然和她长的很像。” 婉清连忙低下头。 “你用她的模样哭泣,还真是让人身心愉悦。”贵人笑笑。 “敢问贵人是?”婉清试探性的问道。 “这位是太子良娣。”贵人身边的丫鬟说道。 良娣,便是侧妃。 “良娣千岁!”婉清又道。 “呵呵~”叶良娣笑得很是开心,她晃了晃头,“你倒是比那……人有趣。”还给她添加了几分乐趣。 “良娣说的是……太子妃?”婉清眉头微蹙。 果不其然,刚提这个名字,叶良娣的目光就变了。 她目光阴恻恻的,就像是看见了仇人。 “太子妃真是狐媚……”婉清愤愤道,“她一出现,似王殿下就不看我了!我出来这么久,也不来找我……呜呜呜……”越说,她越觉得委屈,竟忍不住哭出了声。 她哭起来,不似正常女子那般,反倒多了几分可怜和媚态。 还真是个风尘女子,叶良娣心中掂量着。 “好不容易遇上个知心人,她一出现,似王殿下连一个眼神都不愿个我了。”她可怜巴巴的说着。 闻言,叶良娣心中对她多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她拍了拍婉清的肩膀,轻声安慰她,但看着与陶雨珊有几分相似的面庞哭泣,她心底又多了几分痛快。 “良娣,您说她是不是狐媚子!明明已经有太子殿下了,还要来招惹似王!” “没错,她就是个狐媚子。”叶良娣附和着,心中顿时顺畅许多,“你不知道,不光是似王,连太监她都不放过呢。” “啊?”婉清睁大了双眸,惊讶的看向她。 似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叶良娣忙道,“我瞎说的。” “娘娘,她真如此?有太子还不够,居然还与太监?”婉清诧异惊呼,双手握住她的手,“如此,太子殿下怎能容得下她?” 叶良娣眸光沉了沉。 “即便这样,太子殿下也宠爱她?”婉清双手缓缓握紧,“您怎能忍?” “不忍又怎样?我还能杀了她?”叶良娣呼吸有些重了。 “既然她与太监有染,我们便揭露。”婉清目光认真,“必须要所有人看清她的真面目!” “你说的简单,我揭露,谁会信?” 没凭没据,谁会相信她? “谁说,一定要揭露?让太子主动发现,不是更好吗?”婉清突然说道。 …… 风从林间穿过,卷起柳絮。 白绒绒的柳絮在空中飞舞,程慕清忍不住揉了揉鼻子,又连打了好几个响鼻。 她紧张的望着擂台,明明是林珩在比试,她却觉得比自己上还要紧张。 “咚——” 金锣敲响,咣当一声,响声十分大。 “我们快点解决吧。”似王勾唇一笑,身子一晃,瞬间闪到林珩面前,挥拳朝他的脸砸去。 他对这一拳本是信心满满,不想对方头一偏,竟然躲过了。 但他也看出来,他躲的有些勉强。 林珩面上没什么表情,一如往常那般平静。 “装什么?”似王看着他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心中莫名烦躁。他高抬腿,朝他脸甩去。 林珩赶忙抱住头,却还是被这一下带倒在地。 “呵呵~”似王笑了一下,一脚踩在他的头上,声音低沉“谁是废物?” “呼呼……”林珩双手撑着地,想站起来。 感受到他的想法,似王脚下更加用力了。 林珩撑着地,头上青筋暴起,冒着细密的汗。 林珩…… 程慕清看向他的时候,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他眼神倔强,与年少时的自己,有几分相似。 “啧……七弟这也不行啊。”林砚嘴里唏嘘,在她身边乍舌,“我以为你对他那么有信心,是传授了他什么。没想到,只是一时意气用事。” 程慕清:“……” “我觉得,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陶雨珊说道,“齐王都这般狼狈了,还伤口撒盐。” “我觉得,你们俩都不该说话。”一个比一个扎心,程慕清撇了撇嘴。 那方,林珩一直被压制,丝毫看不出能反抗成功的迹象。 “那马,是不是你动了手脚?”林珩扭着身子,努力仰起头看他。 他声音很小,但似王却通过他嘴唇蠕动的趋势看明白了。他挑了挑眉,“嗯哼~”了一声。 “是你。”林珩眼底流露些许恼怒。 对方没说话,唇角却是微微弯起,看上去有些小人得志。 那马倌是他的人,不管程慕清选哪匹,都不会是好马。至于他抽搭棕马那一鞭,只是想让棕马受惊,拉回一点局势。谁承想,药效正好到了,那马受惊后,便又因为药效,变得愈发狂野。 程慕清观察到两人神态不大对,对着擂台喊道,“王爷!” 听闻她喊自己,林珩缓缓握紧拳。 就在似王以为他没有力气反抗时,对方突然伸出一拳,砸在他的腿窝。 当下,似王便觉脚筋一酸,腿一软,有些站不住。他趔趄两步,刚站好,又见林珩站起身,朝自己攻来。 他的身法很慢,似王几乎都能想到他下一个招式是什么。 但就在他举起手,打算压制他时,对方却放慢了动作,下一瞬,鞭腿横打在他腰间。 他力气不大,但偏偏这一段巧劲让他腰身一软。 似王觉得,腰窝处似有上前蚂蚁在爬,又酥又痒,让人全身无力。 林珩乘胜追击,上前扑倒他,跨在他身上,将他按在地上,双手不停挥舞,拍打着他的脸。 他身子明明很轻,却不知用什么巧劲,让似王有力难使。 林珩使了大力气,又是抓他头发,又是对着似王的脸打上两拳。 似王被这连抓带打,打得有些懵,他双臂挥舞着,试图推开林珩,但却被对方狗皮膏药般粘着,无法动弹。 “好了~好了~”林砚无奈得直摇头,“七弟胜!停手吧!” 场下鸦雀无声,看着那瘦削少年缓缓起身,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他眼底还带着些未消散的戾气,周身竟还散发着几分君临天下的威严。 在场众人纷纷傻了眼。 皆没想到当今齐王会以这种方式取胜。这种毫无章法,毫无美感,犹如小孩子互撕……不,可能小孩子都不会这样的决斗方式…… 虽然取胜了,但在场众人却没有想喝彩的激动心情。 “好!” 一片沉寂之时,一道靓丽的女音突然响起。 “王爷太棒了!”程慕清大步冲上擂台,双臂张开,结结实实的撞在林珩身上,环抱住他。 林珩身子一僵,眼底那股子戾气消散,化作一滩春水。 他刚想回抱她,便觉怀里一空。再一抬眼,她已经走到一边,一脸嘲讽蹲下身子,看似王。 “啧啧~真狼狈啊~废物似王。”后面那四个字,程慕清说的很小声,小的几乎不会有人听见。 似王撑起身子,死死的盯着她。 盯了许久,他竟笑了起来,“七弟这招数,是跟着齐王妃学的?还真是……拿不出手的招数……” “拿不拿出手另说,赢了,就是真理。”程慕清微扬起下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管着用什么招,赢了就是赢了。” 似王望着她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恼怒,但他面上却控制的很好,“好,我输了。” 双方盯着彼此,眼神接触,仿佛要再空气中炸出火花。 “哈哈~没想到,七弟居然这般厉害。”林砚率先开口,双掌交叠,轻轻拍了拍。 紧跟着,他身后众人也纷纷鼓掌。 “我们齐王就是厉害!”程慕清朗声道,“以后,谁再说王爷一句不是,我第一个不乐意!” 百官笑呵呵的应和着。 小插曲结束,众人也跟着纷纷散了去。 林砚颇有兴趣的与林珩闲聊起来。 程慕清见状,也没好意思去打扰,便拉着陶雨珊到一旁。 她先问了一下自己给她带过去的画像。 当初按着蔡婶所说,程慕清托林珩画了幅画像。前几日,苏雅亦找到她,表示并未找到。她便又差人将画送去了东宫。 “没见过,你确定他是太监吗?”陶雨珊问,“别跟上次那宫女一样。” “应该不会吧?”这么一说,程慕清还有点不敢确定了。 陶雨珊一脸无奈。 “对了,你怎么当众打似王脸?”程慕清说起这个,本是像转移话题。但话一出口,她脸上还是带上了抑制不住的好奇与兴奋。 陶雨珊一脸淡定,“你没看出他身边的那名女子与我有几分相似吗?” “嗯……”程慕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已经不是相似的问题了,简直有你七八分像。” “所以,我要撇清与他的关系。”陶雨珊垂眸,“林砚疑心病太重,若他见似王身边那女子与我相像,怀疑似王与我存在什么就糟了。” “那这又不关你事,难道你长得好看,招人喜欢就是你的错?”程慕清蹙眉,眉毛几乎要拧成八字,“你与林砚既结成夫妻,他就应该信任你。” 闻言,陶雨珊眸光暗淡了些许。 “我……突然觉得,也许,我与他是错误的。”陶雨珊这样说着,将手搭在小腹上,“可如今……” 程慕清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搭在小腹上的手,眨巴着眼睛,有些不解。 “我腹中已有孩子了。”陶雨珊道,“为了他,我不能……” “唉……”程慕清叹了口气,“真是麻烦,你当初不是愿意的吗?怎么现在……”她顿了顿,“是因为,叶良娣?” 林砚娶叶家千金,是前不久的事。虽说是太子良娣,但毕竟也只是个妾,因此并未摆设大宴。 “呵~”陶雨珊突然笑起来,“别想了,这是我的事,你不应该跟着头疼。” 程慕清有些心疼的看着她。 “表姐,真羡慕你。”陶雨珊突然道,“遇到了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的人。” 她曾以为,婚姻不够是两个合适的人在一起过日子。把日子过得平平静静,没有瑕疵就好……直到,看到她与林珩。 那种充满幸福的笑容,是她现在所羡慕的。 相比较两人之间的悲凉气氛,那方兄弟俩的氛围要好上许多。 “七弟怎么还会这种招式了?”林砚满脸堆着温和的笑容,语气不急不徐,“阿淑教你的?” “不要这样叫她。”林珩冷声道。 “哦~齐王妃,齐王妃这样教你的?”林砚问道,“她对你可真好,还教你什么了?” “没教我。”林珩回。 “那你是自己就会?” “……” “这短短一段时间,七弟被誉为丹青妙手,又解决了赈灾银一案,拯救了被拐的女人们……”林砚忍不住想拍手叫好,“七弟,你现在,也算是名声大噪了。” 林珩蹙眉看他,眼中带着不解。 “刚刚,你起身望台下时,也是颇有父皇当年英姿。”林砚深深的看他一眼,“你现在,也想争一争我这个位置吗?” “不。”林珩说的很果决。 林砚看着他,似是想从她眼中看出什么。 但对方目光坚定,毫不畏惧他盯着自己的目光。 “那一向与世无争的你,为什么要趟这些浑水?”林砚问,“我知道,你在与言一念习武。你身子骨那名瘦弱,根本不适合习武……” “为了她。”林珩转眸,看向不远处的程慕清。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温柔,连语气都放慢了,“我希望,自己能配得上她。” “那你不用做这么多努力。”林砚脸上瞬间堆满了笑,他搂过对方的肩膀,“你是大晋的王爷,是她高攀了。与其受苦受累去跟着言一念学习,不如好好享受生活。我听说京城新开的一家樊楼,她家的烤鸭一绝。” 林珩将身子一挪,甩开他的手。 “亲兄弟,别这么冷漠嘛。”林砚这般说着,又想将手臂搭在他肩膀上。 林珩却没理会他,转身默默朝程慕清走去。 那方的陶雨珊见状,连忙抬手推了推程慕清,让她过去。 程慕清转眸,看见林珩的那一瞬间,便笑了起来。她迈着小碎步,跑到他面前,脆生生喊了一句“阿珩!” 林珩目光温柔眷恋,“嗯。” 程慕清眨巴着眼睛,她睫毛又卷又翘,看上去眼睛又大,又有神。 “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吧。”林珩说道。 “好啊!”程慕清眨巴着一双很亮的双眸,那眼中好似有星星,璀璨瑰丽。 126 年少时 程慕清与林珩跟太子夫妇道别。 程慕清正想着,去哪安静的提高一下两人的感情,却听得—— “别忘了~”站在不远处的林砚突然开口,“等会儿狩猎可要正式开始时,每个皇子都要给父皇射只梅花鹿,以表春狩开始。” “知道了~交给我。”程慕清摆摆手。 “不交给你也行,反正已经有准备好的梅花鹿了。”林砚耸耸肩,悠悠离开。 准备好?程慕清转身回望,“我才不用什么准备好的,我要亲自射一只!” “随你。”林砚摆摆手。 “你们之间,真有默契。”林珩酸溜溜的说着。 “但你放心,我与他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程慕清一脸认真,“我肯定不会喜欢一个从小玩到大的人,在我眼中,他就和我大哥一样。” “如果我与你一起长大,你会喜欢我吗?”林珩又问。 “不知道啊。”程慕清大大方方的表示,“这件事没发生过,谁知道呢?” 林珩垂眸,语气闷闷的,“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他。他与你一起长大,与你一同习武读书……” “也许你没被送去启国会与我一同成长,可是,你还会喜欢我吗?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果。”程慕清说,“王爷难道就没想过,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遇见我吗?”她俏皮的眨巴了下眼睛,“我知道这句话很脸大,但若你没送去当质子,我便不会认识你,不认识你,就不会救你。不救你,你就不会在宴席上盯着我看……父皇也就不会给我们赐婚,我们就不会成为夫妻。” 夫妻…… 两个字敲打在他的心房,林珩选择性的将这两个字听进心中。他将头一低,耳朵都红了。 “哗哗——” “谁!”程慕清下意识将林珩护在身后,紧紧盯着传来声响的地方。 “没想到姑娘听力比在下都好。”刘王缓缓从树后走出,微闭着眼,食中二指竖起,犹如街道上随处可见的神算子。 “刘王殿下啊……”程慕清有些意外他会跟上。 “你似乎并不待见我?”刘王蹙眉,“罢了,本真人不与你们一般见识。” “……” 程慕清一阵无语,又指了指他得下巴,“你那堆假胡子呢?” 那堆白飘飘的假胡子。 “此次前来,是本真人算出了虐杀白猫的幕后真凶。”刘王没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的说起自己想说的事情。 “谁啊?”不等程慕清问,便有另一个好奇的声音先开了口。 三人看去,好家伙,人够打一桌麻将,还多两人了。 代王,吴王,禹王纷纷从四面八方走来,与几人围在一起。 “你们……不会一直在此吧?”程慕清嘴角抽搐。 几人不语。 “你们在这干嘛啊?”程慕清不解。 几人不做声,他们当然不能回答“我们只是想吃个瓜”。 “咳咳,六哥,那猫是谁杀的啊?”吴王率先打破尴尬,提出问题。 “叫我真人。”刘王抿唇,脸冷成了冰山。 “真人……” 听到他说这两个字后,刘王才放松眉头,老神在在的说道,“此人就在我们身边,潜伏于龙旁,有权有势却无子。” “什么啊?乱七八糟的。”禹王撇了撇嘴,“你就直接说你查到谁了。” “不是查!是本真人观星算出来的!”刘王反驳。 “行了,不管怎样,你先说是谁吧。”代王叹气道。 “你们一个个真是不尊重人。”刘王满脸不高兴。 “林真人,那您夜观星象,算出的凶手是谁啊?”其他几人都唱红脸,程慕清自然要开始扮白脸。 这句话很明显让刘王开心了,刘王仰首,悠悠说道,“是父皇身边的太监。” “李澜一?”代王诧异。 掌印大公公?程慕清一愣,心中嘀咕着。 “怎么可能?之前李公公还给宫里的猫送吃的呢。”吴王第一个站出来,“他虽然把持朝纲,也做过不好的事,但没必要什么事都赖在他身上吧?” “我说的是,父皇身边的太监,你们为何想到的都是李澜一?”刘王蹙眉,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 “呼……果然不是他。”吴王叹口气。 “呵呵~因为你根本不了解他。”刘王突然打断他,“虐猫凶手的确是他。” “那你刚刚干嘛质疑!”吴王炸毛。 “为什么这么确定?”程慕清问,“林真人?” “嗯。”刘王应,最后说道,“算出来的,一定准。” 李澜一……虐猫?想起他曾经在太子大婚典礼时,看陶雨珊的温柔神情,程慕清便有些难以置信。 “虽然他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但他一直在今上身边,怎么可能去那?”程慕清面露不解。 晋国皇宫很大,晋明帝修生养性,将行宫设在了皇宫最偏僻的地带。 那与案发现场离得很远。 “你以为他会一直跟在父皇身边吗?”禹王冷笑着摇了摇头,“你是不是太天真了?大太监,一定就要侍奉在皇帝左右?” 看来李澜一并不是很老实啊……程慕清在心中暗暗下结论,“那他平时不在今上身边待着,去做什么了?” “做的事可多了。”禹王说完便停下了,他双手一背,没继续往下说。 “不过是欺上瞒下。”代王接过话茬,“结交了一群党羽。” “这怎么行?太子不制止吗?”程慕清诧异道,“这样下去,岂不是会祸乱朝纲?不应该将他党羽除掉吗?” 几人沉默。 她似乎管的有些多了。 “咳,我口有些渴了,去喝点水。”程慕清干咳一声,以掩尴尬。 这件事与他们说也是没有用的,只有与林砚说。可以他的性格,一直到现在还没出手,想必肯定很难解决。 程慕清离开,林珩自然也不会单独待着这。 可就在林珩转身的瞬间,刘王喊住了他—— “唉,七弟稍等!” 林珩自然不会听他的,非但没停下来,还快走了两步。 “七弟!难道你不想获得七弟妹的青睐吗?” “……” 林珩脚步微顿。 “不想和七弟妹亲热吗?” “……” 林珩默默转身。 “刚刚在赛场上我就看出了,你很喜欢七弟妹。”刘王走到他面前,“可你们之间似乎依旧没有水到渠成。你听我的,我保证让你俘获美人心。” “条件。”林珩向来不信会有人好心帮自己。 “这个。”刘王指了指他的胸口。 他所指,正是那同身符。 “不。”林珩下意识抓紧同身符,往后退了一步。 “这符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会受伤的。”刘王蹙眉,“不如交给本真人……” 林珩阴沉着脸,一副“要符没有,要命一条”的模样。 “老六,你欺负他干什么?”代王出声制止。 “本真人怎么可能欺负人?”刘王喊冤。 “来,俘获女子芳心的方法,本王告诉你。”禹王拉过林珩。 “就是就是,你得听我们这些成了亲的。老六神神叨叨,你能教你什么?”吴王笑嘻嘻道。 一时间,几个王爷围着林珩教授恋爱秘籍,唯独刘王被排除在外。 …… 李澜一如今的权力,都已经这么大了吗?居然能在皇宫一手遮天了?程慕清抱着怀疑的态度,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河水边。 天气回暖,乍暖还冬。 溪流弯弯,有清澈的溪水流淌。溪水下,是一块块圆润的大石头。 如果李澜一真这般厉害,林砚为什么不反击呢?到底是差在哪里了?程慕清弯腰捡起一块石子,扔入小溪。 “扑通!” 水面泛起一阵涟漪。 无形的风,吹动着波澜无惊的水面。 “咳咳。” “谁!”程慕清立马浑身警戒了起来。 “是我。” 男子剑眉星目,身姿高挺,既有几分少年的俊朗,又有几分中年的成熟。 “徐大人。”程慕清拱拱手,不打算与他过多接触,准备离开。 “稍等。”徐锦开口,“当年,对不住。” “没什么对不住的。”程慕清笑,“现在我已假作人妇,你也不必再提当年了。” “可我还是想对你说声对不起。”徐锦微垂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复杂的情绪。 “不必了。”程慕清潇洒转身,“年少冲动,不必细究。” “齐王妃。”徐锦追上前,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人多眼杂,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请徐大人放手。”程慕清直直的盯着他。 他的目光比年少时多了几分沉稳,却也没有那么清澈明亮了。 “对不起。”徐锦慌忙放手,他神色略有些尴尬,“我只是觉得自己年少时,太过……伤人。” 程慕清收回手,身子向后一退。 她抬眼望着他,那段不算遥远的记忆顿时如潮水般袭来—— 那年,正值秋末,阳光正好,秋高气爽。 年少的她与林砚完成学业后,一同跑上街。 两人走在车水马龙的繁荣街道上,一边吃喝玩乐,一边充满的好奇的等待状元郎抵达。 为了看热闹,两人还特意选了个视野好的小阁楼。 她那时还穿着少年的衣服,头发高高束着,腰间别着把扇子。她玩的疯,满头的汗顺着额角往下流。 她坐在窗边,直接拿袖子擦汗,又一手拿起折扇扇风。 不多时,她便听到一阵又一阵吹锣打鼓声。 她一边往嘴里送花生,一边拄着窗框,向下瞧。 街道正中,少年骑着马,两侧跟着一行官兵,身前是奏乐的礼官。百姓簇拥在两侧,满脸的好奇与羡慕。 “那便是状元郎吗?”林砚站起身,笑眯眯道,“长得确实一表人才。” 少年面如冠玉,着红袍,戴花冠,身下骑着棕红骏马,意气风发。 阳光落在他脸上,将他本就雪白的脸映照的带上了几分柔和。他长着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鼻子也很高挺,当真应了那句——陌上君子温如玉。 “啪嗒——” 筷子自她手中掉落,紧跟着,花生米也掉在了木板上,轱辘到了一旁的角落。 “看傻了啊?”林珩笑她。 看了好一会儿,程慕清点头,“嗯,看傻了。” “你喜欢这样的?”林珩笑,“要不……我帮你?让你们俩水到渠成?” “好兄弟!”程慕清重重的点头。 “喂喂~你认真的?”林砚一脸诧异。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程慕清站起身,倚在窗边,摇着扇子,“还真是风光呢,招婿当招这般俊郎有学问的男子……” 似是有所感应,徐锦在此刻抬首,正好与她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红衣状元郎颔首笑笑,继续前进。 而也就在这一瞬间,年少时的程慕清沉陷了。 她晃动扇子的手慢了几分,目光一直盯着远去的状元郎。 “林砚啊,你可真得帮兄弟我。” 她喃喃。 …… 凭借着林砚太子的身份,程慕清得以见到那位名叫“徐锦”的状元郎。 第二次见到他时,他身上穿着朴素,甚至还略带磨损的衣服。但正所谓满腹诗书气自华,再贫困的衣服穿在他身边,也自动多了几分贵气。 他当时还未正式上衙,刚从宫中领到官服,准备出宫。 她穿着太监服饰,跟在林砚身边,默默看了他一眼。 后来听说圣上赏识他,让他在翰林院任职。 而林砚便借着结识状元郎为由,将徐锦叫来了东宫。 而程慕清则穿着太监的宫服杵在东宫门口,待等到徐锦到来,连忙上前谄媚,“大人好生年轻,可是当今的状元郎?” 抱着对谁都三分客气,徐锦朝她行礼,点头应是。 “早有耳闻当今状元郎是一俊俏小哥,如今一看,果真如此!”程慕清拍起马匹。 可能是觉得这位公公热情过头了,徐锦一时竟有些无措。 “小清子。”林砚在屋内等的不耐烦,一出门便看此场景,当即便有些尴尬,“让人进来啊。” “你才小清子……”程慕清嘟囔了一句,带着徐锦进宫。 后来,徐锦经常出入东宫,程慕清便也经常去寻他找话题。 那个时候,林砚说的最多的便是—— “小清子脸皮真厚。” 年少时的喜欢很简单,很纯粹。 在某个瞬间,就喜欢上了一个人。 可能只是这个人长得好看,也可能是学识渊博…… 127 出身 一看到徐锦,她便忍不住想笑,笑点在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时候,与徐锦说上两句话,也能让她半夜笑醒。 作为在优异家庭环境生长的少女,她永远都带着几分自信与骄傲。 我与他认识这么久,他每次都与我说话,总该对我有些感觉吧? 程慕清抱着这样的想法,托林砚将徐锦约出。 将徐锦约出来的那日,正值中秋。 中秋佳节,合家团圆。但程家老爷,大公子皆上了战场,陶氏也没心情布菜过节。程慕清便也趁此,翻墙,涌入了人群。 她穿上了自己认为最漂亮的裙子,挽起了最干净立正的发髻,带上了最摧残的发簪。 街道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叫卖的呦呵声。因为是京城,城中百姓与外界的战争似乎隔着一整个世纪,毫不担心,最多也只是闲唠两句。 程慕清来到约定好的桥上,看到桥中心站着的俊朗少年。 她忍着快步跑上前的心情,迈着大家闺秀的步子,一步一步登上桥。 出身武将的确让她看上去有些鲁莽,可她骨子里却依旧是个姑娘。身为武安侯府嫡出的姑娘,她不可能一点礼仪都不明白。 待走到他身边,程慕清抬眼,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她弯唇,“徐大人。” “小清子。”徐锦看上去丝毫不惊讶。 见他喊自己,程慕清忍不住愣了片刻,“你好像知道是我。” “你只是换了身衣裳,我为何看不出?”徐锦笑,笑中带着几分无奈。 “我就不能……”程慕清说道,“如果你换了妃子衣裳,还化了妆,我肯定看不出。” “嗯。”对方回的很冷淡。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居然能随意进出宫?”程慕清疑惑道。 “我早就看出你不是宫人了。”徐锦道,“你是武安侯府的嫡长女吧?” “嗯……”他也在悄悄关注自己吗?程慕清自恋的想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晃在我面前。” “嗯?”程慕清一愣。 她是不是听错了? “你很闲吧?你知道今日中秋我还有多少活没干吗?”徐锦背着手,静静的说道,“但太子殿下下达的指令,我又无法违抗。” 她听明白了,他有许多事情没做,便被林砚派出来,找自己了。 “若你有事,不来就好。”程慕清扯了扯唇角,笑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呵~” 她听出他笑容中带着几分不耐。 “不来?不来太子会怎么想我?”徐锦冷哼,“你生来便是好人家,你体会过差点被人顶替位置的心酸吗?你又体会过大晚上抓萤火虫,只为了多看两页书的心情吗?我好不容易脱颖而出,中了状元,你又为何来纠缠我?” “我没纠缠……”程慕清暗暗握紧拳头。 “那你为何日日堵在东宫?又为何时时想要与我攀谈?”徐锦叹了一口气,“真想不到,武安侯家的嫡女竟是这般……不知羞耻的女子。” “你!你可以说我,但不可以说我们武安侯府!”程慕清气的直跺脚。 “说不过便发脾气?”徐锦扶着石桥扶手,“你吃过苦吗?挨过累吗?为了自己的前途奋斗过吗?你应该都没做过吧?毕竟,一出生,你便什么都拥有了。但我不一样……我要靠自己,我也想靠自己……” 程慕清暗暗握拳,咬牙,“我自小习武,哪里不苦?哪里不累?我面对那些高门贵女,要时刻小心谨慎,不能给侯府抹黑……你又怎知其中的苦楚?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徐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水下反射的月光。 “徐锦,我也会成为名将的,我会靠自己做出丰功伟绩!”程慕清抿唇,眼中早没了刚开始的少女怀春,眼含秋波。 她目光灼灼,带着几分坚定。 “身为女子,不可能的。”徐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若你是男子,应当很容易,如你兄长那般,十岁便能随主帅冲锋。其他孩子的十岁呢?都在为生活奔波。” “我不会依靠武安侯府的背景,你等着吧。”程慕清转身离开,淡粉色的帕子划过两人之间。 徐锦下意识去接,那轻纱便自他掌心滑落了。 “程姑娘!”徐锦叫她,“程姑娘,今日……” “今日便当你我二人未曾见过。”程慕清头也未回,声音冰冷,“徐大人,继续做你的官吧。小女子再也不会打扰您了。” 徐锦喉咙一堵,身子僵在桥边。 “还有,小女子此次来,也不过是无聊散心,还请徐大人莫要深想。” 言罢,程慕清离开,不带一丝眷恋。 她似乎与他所想,有些不一样。原以为她会与自己无理取闹,亦或者羞愤离开。不想居然这般潇洒坦荡…… 后来的许多年,徐锦总是会想起那一夜,女孩倔强又潇洒的背影。 & “徐大人未婚妻的尸骨还未寒,又何必来纠缠我?”程慕清勾唇,讥讽道。 “我不纠缠你。”徐锦道,“当年,我出入东宫没几日,便有几位大人传我要与武安侯搭上关系。我那么多年的努力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甚至连我这个人,都不入他们的眼。若我真的接受你,或者与你来往过密。不光会坏了你的名声,还会让我被说成是靠女子上位的无能小人。我那年还有些年轻气盛,所以才会叛逆到拒绝你,甚至说出那么伤你的话。” “好了。”程慕清平静的看着他,“其实我也要谢谢你,你拒绝我后的两年,我也成长了很多。” 因为徐锦的那一番话,程慕清当日便收拾行囊,逃出武安侯府,混入了程家军的队伍。 那时正值战乱,军队几乎来一个收一个。 她从一名小兵慢慢干到了前线,看到了遍地尸体,看到了漫天鲜血…… “老莫啊,等打败燕国,我们就去京城中最好的樊楼吃一顿吧!”她的一位战友曾在战前与她这般说过。 但十日后的一场攻城中,他便被乱箭射死了。 他皮肤黝黑,身中数箭,像一只靶子。 临死前,他的双眼都未曾闭过。 他可能是不甘心吧? 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不甘心还未娶妻生子,不甘心还未尽孝…… 不甘心,还没吃过樊楼最香的美食。 那一刻,程慕清想过很多。 现实总是残酷的,她以为自己够强大,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自认为武艺超群,但在茫茫沙场上,却不过只是个佼佼者。 她本以为可以靠努力成为将帅,可将帅要么努力,靠本事,要么就是官宦世家。 她也明白徐锦的那番话了。 她的自信,都来自于武安侯府。 都说出身不重要,是金子总会发光。 可历朝历代,能有几个靠自己发光的金子? 大多数的人,都是靠着祖辈,加上自身的聪慧努力,获得机会,成为一代名人的。 那些真正存在大智慧的人,可能还未展露锋芒,便已埋没在在悠久的历史中,无人知晓。 看着战友一个接着一个离世,她有些麻木。 战争是什么?它只是掌权者野心的见证。是为了扩大领土,附加在百姓身上的灾难。 那一刻,她累了。 她没在军营中待多久,就被程慕陶发现了。 程慕陶将她臭骂了一顿,送她去当了杂役。 她没过多反抗,只是要求兄长善待这些为了家国奋斗的战士。 后来,她在一次外出猎物时遇到了名逃亡的少女。 少女说自己是逃出来的,她被人拐走,要被买入宫去。可她还年轻,还有一位心上人在外等自己。 可是启国对出逃的宫人处理十分严格,一旦被抓,便被处以刑法。 程慕清想起林砚送去启国的质子弟弟,决心冒险,替少女进启国,当宫女。 一开始的日子十分压抑,宫中有点资历的都会欺负她。 身为从小没受过人欺压的程慕清来说,自然不会惯着他们。但她反抗,却会换来群攻。所以她学聪明了,她变得会看人脸色,会睁眼说瞎话,会隐忍。有许多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不像从前那般,像块臭石头,又硬又倔,不懂变通。 皇宫的生活,尔虞我诈,她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就算得知晋国军连攻下多座城池,她也只会与其他人那般愁眉苦脸。 后来,她顺利救出林珩。 出宫与程侯爷会合后,被程侯爷狠狠揍了一拳。程侯爷训斥她,但她却表示自己对此从未后悔…… …… “徐大人,您当年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仗着家境。”程慕清垂着眼,“当年年纪尚小,还请见谅。” “没……” “徐大人,若没有其他的事,我先走了。”程慕清拱手作别。 “听说每一位王爷都要献给圣上一只灵鹿。”徐锦开口,“齐王殿下应当不会亲自去猎。肯定是你去吧?我可以陪你。” “徐锦,你什么意思?”程慕清皱眉,“男女授受不亲,你我之间最好保持些距离。” “我只是想赔你一只鹿。” “不必!谢谢!” 之前对我爱答不理的,现在跟我套什么近乎?程慕清翻了个白眼,不想与他多说。 她这个人,喜欢一个人时是真喜欢。不过呢,一旦不喜欢这个人,因爱生厌,便是连一眼都不想分给那个人。 况且年少时的喜欢,也不过是单纯的喜欢他意气风发的样子。 很单纯,也很脆弱。 “告辞。”程慕清脚步轻盈,一路小跑,转眼间便转入了林子。 徐锦在溪边站了片刻,叹了口气,还是追了上去。 不远处,刚追过来的林珩躲在一棵树后,神色幽怨的望着河边的那对壁人。 他并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只是看着程慕清背对着他,与徐锦正在说什么。而徐锦低垂着头,眼神温柔,时而蹙眉,时而舒展。 林珩紧绷着下巴,一双搭在树干上的手缓缓握紧,青筋凸起。 “齐王殿下怎么在这?” 林珩身子一僵,转身看去,竟是李澜一。 他对李澜一没什么感觉,索性别过脸,将他视为空气。 “是在看齐王妃吧。”李澜一语气颇为肯定,“齐王妃与徐大人。” 林珩抬脚欲离开。 “齐王这个方向,怎么与齐王妃背道而驰?” 林珩继续往前走。 “齐王殿下是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传闻了吧?”李澜一不疾不徐道,“但其实,齐王妃与徐大人什么都没发生。” 林珩脚步微顿,转身看他,眼底带着渴望。 “王爷既然这么在意,为什么不问问齐王妃呢?”李澜一道,“您既然这么在意,为什么不问?” “……” “你是害怕问了,会得到齐王妃肯定的回答吗?”李澜一扯了扯唇角,“怕她真的对徐大人有什么……” “没。”他声音有些生涩。 “齐王殿下,沉默只会让雪球越滚越大。您如果真的想与齐王妃过好余生,为何不坦诚相见?您是怕这份心意对齐王妃造成困扰吗?” 林珩看向他。 他眸子清澈,眼底流露出几分真诚。 “你为什么要帮我?”林珩问道。 “这不是帮你。”李澜一笑笑,“只是不忍你误会齐王妃。” 林珩不解的拧起眉头。 “你就当,我与齐王妃有点交情吧。”李澜一道,“但至于什么交情,还请您别问,也不要与齐王妃说。” “如果我一定要与她说呢?” “那便说好了~”李澜一耸耸肩,无所谓的模样,“只是,齐王妃得知是因为我劝,你才选择坦诚。她可能会认为,你根本不信任她,与你产生隔阂。” 林珩喉咙一噎,没说话。 但他还是听进去了,他转身离开,这次的方向与程慕清一致。 李澜一对着他的背影规矩行礼,“恭送齐王殿下。” …… 茂密的森林,程慕清快跑两步,脚步轻盈的挎过灌木丛。 她听见身后传来的一阵脚步声,心下止不住心烦。这家伙,到底要干嘛啊?她跑了两步,脚下一转,换了个方向继续跑。 姗姗而来的徐锦只看见横七竖八的分岔口,他蹲下身,看着地上的脚印。最后循着一个方向追去。 128 陷阱 跑了好一会儿,程慕清才放缓脚步。 她微微喘了两下,确定身后没人后,才开始慢走散步。 “奇怪?我为什么要跑呢?”程慕清脚下一顿,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光明磊落,为何要躲他? 原本没什么事,现在被她这一逃跑,反倒像是有了点什么…… 程慕清拍了下脑门,暗自有些苦恼。 难道这就说话本子中的前任相见,分外眼红? 微风穿过林间,带着丝阴冷。 程慕清身上出了些许薄汗,此时经风一吹,忍不住抖了两下。她搓了搓身子,正准备原路返回,耳朵忽然一动。 林间传来杂草相互击打的声音。 几乎是下意识反应,程慕清转身绕到树后,贴着树向后一瞥。 只见嫩草颤动,一道白影闪过。 “兔子?”程慕清双眼一亮,砸吧两下嘴,她摸了摸后腰,才发现弓箭没带。与似王比试过后,弓箭就叫今夕收起来了。 刚刚与林珩待在一处,今夕为给二人留空间,也就带着弓箭离开了。 她心下有点泄气,但好在在腰间摸到了匕首,以及小弓弩。 来春狩,她的装备带的倒是多。 程慕清喜滋滋的拿起弓弩,上箭,微眯一只眼,对准那花白的兔子。 “咻——” 箭矢划破空气,稳稳插入地上。那白兔受惊,撒开腿便开始跑。 “没劲呢……”程慕清嘟囔了一声,拿着弓弩朝那兔子奔去。 一路上不乏有猎人设下的陷阱,但程慕清年少时常与林砚参加春狩,对这些陷阱的布置很是了解。因此能够轻易躲开捕兽夹,捕兽网之类的陷阱。 她举起弓弩,对着那白影,手腕微抬。 “咻——” 就在连射三发后,短箭射穿白兔长耳,插在地缝中,将其固定。 白兔疼的吱呀乱叫,身子也着急的乱扭了起来。 “嘿嘿~”程慕清笑着收起弓弩,抬脚,步伐轻盈的去抓兔子。 谁知刚跑到兔子身边,她便觉脚下一轻,整个人失重的往下落去! “哇啊——” 她脚下是滑坡,沙土飞扬,覆在她身上,落在她头发上。滑坡仿佛一只无形的黑手,想将她拉入深渊。 来不及多想,程慕清抽出匕首,插?入身前的土墙之中。 “哗哗哗——”锋利的匕首将土墙划出一条深深的裂痕。 不断有石子滑落,落在她脸上。 尘土飞扬,弄脏了她的手以及那把原本很是闪耀的匕首。 “滋滋——”匕首一路下滑,最终碰到墙体内一块坚硬的石块,方才停下。 “额……”程慕清甩了甩头,刚才四处飞溅的尘沙将她的头落了个遍。现在的她,堪称一个小土人。她伸出另一只手,扣着小土坡上凸出的口子,保持身体平衡。 她僵着身子,向身下看去。 土坑之中,是一排排木桩,只是这些木桩都被削成尖锐的箭。途土坑四处都是方才飞落的沙石,乌烟瘴气,甚至有些呛人。待飞尘散了一会儿,程慕清甚至看到了自己放在抓捕的白兔。 只是此刻,它的身子已被尖木桩扎穿,有鲜血模糊了尖木木桩原本的鲜血。 她眉头皱了一下,心中感慨着其死相太过凄惨。 程慕清抬眼瞧去,这个高度对她来说并不是很高,她暗暗计算着,脚下用力蹬土墙,打算一跃而上。 但糟糕的事往往会接二连三的发生,程慕清努力向上攀爬,脚踩着的尘沙确非常不给力的向下滑落。 石子在陡峭的土墙上一路往下蹦跶。 还未爬上两步,程慕清便觉脚底打滑,有些站不住。 她将匕首插入身前的土坑墙壁上,匕首却随她一同下落。直到她脚碰地方才停下。 程慕清缓缓转身,对着满坑的尖木桩,心有余悸的拍了拍的胸脯。 这土坑约一丈深,四周土质疏松,时不时就有沙子落下。 程慕清抬手胡乱扇着自己面前的灰尘,举头望天,不甘心的向上爬。奈何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跌落。 她有些恼火,她不喜欢这般狼狈的自己,也不喜欢被困在黑漆漆的土坑中。 可能是过于着急,再一次尝试过后,她脚下打滑,小腿一别。尖木桩刺入了她的小腿肚。 “好疼啊!”程慕清惊呼,背靠着土墙,双手抱住受伤的小腿。 血一点点渗透了她的裤子,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裤子与小腿别黏在一起的感觉。她扶着墙,努力站起来,摸了一把脸。 脚也崴了,现在自己得冷静一下了。 眼下这个情况,再希望向上爬,不现实。 “有人吗!”程慕清朝上喊道。 清丽的女音在土坑中回荡,却半天无人回应。 …… 浩浩荡荡的护卫穿梭于各个营帐,一只只梅花鹿被扔在主营帐不远,摆放的整齐。 “这是各个王爷献给陛下的灵鹿。”有小公公笑眯眯的与林砚汇报。 “嗯。”林砚唇角好似一直挂着笑,他似是无意般问道,“还差一只吧?” “是,还差齐王殿下的。”小公公恭顺的回答。 “还没送来吗?”林砚喃喃道,“不过是猎个鹿……” 小公公不知他在说什么,只是将头一低。 “齐王殿下呢?”林砚问。 “奴才未曾看到,但奴才看到齐王殿下在那方与李公公说话。”小公公抬手一指。 “嗯。”林砚眼中不着痕迹的划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恢复成了往常的样子。他背着手,示意手下不用跟着,朝那方向走去。 正巧此时,李澜一迎面走。 他脚步一顿,笑着拱手作揖,“奴才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今日春狩,李公公没待在父皇身边,跑这来做什么?”林砚双手一背笑呵呵的看他。 “自然是来给陛下取吃食。”李澜一笑着指了指林砚身后。 林砚身后,有一帐篷,帐篷外正冒着袅袅炊烟。 “刚刚似乎看到什么人过去了。”林砚面露不解,“我记得李公公在宫中没有特别要好之人啊?怎么笑得这般开心?” “殿下应当是看错了。”李澜一面上依旧淡定,“不过是齐王府的小厮,来询问我陛下喜欢什么猎物,我瞧他言语真挚,便提醒了他两句。” “小厮?问父皇喜欢什么猎物?林砚忍不住蹙眉,但只是一瞬间,他便又舒展了,“七弟关心父皇是件好事。只是,怎么不与我说,要问你呢?” “太子监国,操劳国务,哪有奴才明白陛下的喜好?况且齐王殿下一直介意您与……” “呵~不过是谣言,怎能破坏我与亲弟弟之间的感情?”林砚冷笑。 “殿下……”李澜一悠悠抬起头,“您将齐王殿下当亲弟弟,可齐王殿下呢?” 林砚一愣。 “齐王为何要来找我问陛下的喜好?”李澜一笑得很冷,“太子殿下不如好好想想,别哪日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你在挑拨我与齐王的关系?”林砚敏锐的点出。 “奴才不敢。”李澜一躬身作揖,“奴才只是随口一说,太子殿下莫要想歪了。况且这种事情,不是我揣测,就能揣测出来的。” “嗯,放心,我不会想歪的。”林砚笑笑,一双锋利的丹凤眼目光尖锐。如果目光能杀人,李澜一此刻怕是已死了许多次。 “陛下还等着奴才送人参汤,奴才便先告辞了。”李澜一行礼,饶过他离开。 “李澜一。” 林砚突然开口。 “奴才在。” “你不要打齐王的主意。”林砚语气平淡,却隐隐带着丝威胁。 “太子殿下说笑了,奴才怎么敢呢?”李澜一一笑。 林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两人互相对视,空气一瞬间剑拔弩张了起来。 最终,李澜一拱手告辞,脸上堆着莫名其妙的笑容离开。 林砚在冷风中站了许久,待苏雅亦出现在身边,才回过神。 …… “太子殿下,关于齐王殿下的贴身小厮的调查结果出来了。”苏雅亦这般说道,“那个人是启国的人,曾与李澜一暗中接触过。那个人私底下会去一个叫‘满香楼’的食肆,这几日那食肆又被查出涉嫌拐卖罪,但京兆府去的时候,已是人去楼空。” “这次齐王府随行的奴才中,也并没有这个人。”苏雅亦顿了顿,“可能是被齐王殿下处置了。” 听着他的汇报,林砚面上没什么表情, 在赈灾银案开始时,他就感觉那个小厮不对劲。 他能感觉到,是因为那个小厮,林珩才会趟赈灾银那趟浑水的。 如果那个小厮是启国的人,他的目的肯定是针对晋国。林珩如今是被他控制住了吗?不,不应该……林砚摩擦着下巴,别说林珩,便是程慕清这一关就过不去。 可时过这么久,也没听齐王府出什么事,那两个人到底怎么想的? 程慕清不可能看不出那小厮有问题,除非……她是有意为之?亦或者刻意纵容?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林砚捏了捏眉心。 那小厮若是与贩卖人口一案有关,那林珩为什么也会被牵连?回想起那日,程慕清明明可以保护好林珩,为何会纵容他被人带走? 那件事牵扯出大理寺丞,从而牵连出首辅。虽然首辅下手快,没让大理寺丞说出当年的真相,但到底还是一个雷,若有心挖掘,肯定会挖出当年那件事的皮毛。 而程慕清当时也问了关于宋首辅的问题?难不成她在调查?兜圈子的调查? “太子殿下,您是在忌惮齐王府?”苏雅亦神色复杂。 “怎么会呢?”林砚弯唇一笑,黝黑的眼睛深不见底。 “武安侯如今已不在朝中,程大公子也镇守北方,程家毫无威胁。齐王殿下又不曾在朝中结党营私,如今唯一一位比较熟悉的大人,也只是哪曹尚书。那二人也不过是因为赈灾银案结识……” “你是怕我怀疑齐王?”林砚笑着看他,“你对程家倒是好,处处都为他们着想。” “属下只是就事论事。”苏雅亦连忙将头低了些,“站在属下这个角度看,齐王并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程家也没有扶持齐王的打算。” “你的意思是,我多心了?” “属下不敢!” 林砚面无表情,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阳光穿过森林,照在土坑中,细小的灰尘在光芒中飞舞飘荡。 “来~人~啊~”程慕清朝着洞口呼喊,得到的依旧只有自己的回音。她双手交叠,靠着依旧在不断掉土的土墙,蜷缩在角落。按照她的想法,等会儿林珩发现她不见,肯定会来找自己的。来找自己,肯定不会自己一个人来,多少会带点帮手,然后自己就在这等着就好了。 这样想着,她竟还有些困。她打了个哈欠,无聊的四处观察。 这个土坑挖的其实还挺有水平的,这个陷阱正好设在一个拐弯处,土坑四壁土质很滑,掉下来几乎就上去。土坑下的尖木桩也异常尖锐,堪比利剑。 是谁设的陷阱呢?不过是一个小小春狩,有必要设这般可怕的陷阱吗?若她方才骑马经过此地,必定会身陨于此吧? 想到这,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清——清!” 正发呆着,程慕清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她仰起头,看到一张干净的小白脸正俯视着自己。 “林珩!”程慕清激动的站起身,但还未站直,便趔趄了一下。她堪堪扶住土墙,朝林珩招手,“林珩!把我拉上去!” 站在洞口的林珩乖乖的伸出手,作势要拉她。 望着距离自己异常遥远的纤细手指,程慕清抿唇,无奈的笑了下。 林珩似乎也意识到光凭手不能将她拉上来,他连忙直起身,将自己的腰带解开,向下递去。 有了腰带加持,程慕清顺利抓住了二人之间的纽扣。 “林珩!你往后退退,别掉下来了!”程慕清好心提醒。 “好!”林珩听话的后退了两步,手掌一转,将腰带转了一圈,勒在手上。 程慕清一手拉紧腰带,一手拿着匕首,忍着腿疼,一路向上。 等到程慕清爬上来时,看到林珩满脸通红,喘着粗气,额头冒了一层细密的薄汗,一副累惨了的模样。 “哈哈!你这体力可不行啊!”程慕清微微喘息,大声笑道,“言一念一定没好好教你,等回府,我教……” 129 真正的 明日改 “哦……”林珩怒了努嘴,“我会变强的……” “嗯,我知道了。”程慕清坐好,撑着身子,望着以往无尽的天边,“可算上来了。” 林珩抬眼,目光落在她的小腿上。他尝试着朝她移了两下,见她没反应,便大着胆子将手搭在了她受伤的小腿上。 被他握住的小腿有那么一瞬间有些麻,程慕清下意识想踹开他,但因为对面的人是林珩,到底还是忍住了。 “你……受伤了……”林珩看她。 “啊……”想起二人如今的状况,程慕清连忙直起身子,“那你岂不是也受伤了?你没事吧?疼不疼?” “没事。”林珩摇头,“不疼。” “你伤不爱好,我现在先给你处理一下吧。”程慕清毫不在意的抓过他的小腿,撸起裤脚。 裤腿下,是一只纤细的小腿。 “你这小腿,快赶上我手臂一样粗细了……”程慕清说这话的时候,满眼都是担忧,“万一哪天绊倒,说不定都会折。” 林珩沉默着,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什么。 她手法利落,很快便为他包好了伤。 “好了!”程慕清用绷带系了个结,回头打算包自己的伤口,却发现他的手依旧搭在她的小腿上。她干咳一声,“林珩?” “嗯。”林珩回过神,看她。 “你发什么呆呢呀?”程慕清笑吟吟的问他,“我要包扎伤口了。” “啊……”林珩像是触电了般,猛地将手一缩。但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抬手按住了她的手,“我来……” “会吗?”程慕清问。 “嗯。”林珩点头,从她手中取过布条,一下一下的缠绕在她的小腿上。末了,还扎了个蝴蝶结。 “你扎的这个结……”程慕清笑笑,“跟我从前一样。” 之前在启国受伤,她就是这么包扎的,因为她当时的身份只是个普通宫女,需要隐藏锋芒,不能暴露自己会正确包扎方式。 “阿清。” “什么?” “阿清。”林珩俯身,直朝她而来。 面对忽然靠近自己的林珩,程慕清蓦然心跳加快,她下意识握拳,屏住了呼吸。 但林珩却只是拿出一张帕子,轻柔的为她擦拭脸。 “哈哈,我现在很脏吧?”程慕清试图用笑容打破尴尬。 “不脏。”林珩道。 “你啊,怎么总是什么都向着我?”程慕清嗔道,“你怎么也要有些辨别是非的能力吧?” “在我心中,你什么都是对的。”林珩轻声说道。 “那我杀人也是对的?”程慕清追问。 “那个人肯定是该杀的。”林珩说。 他竟这般相信我?程慕清不说话了。 “阿清。” “嗯……”程慕清应。 “你和徐锦从前在一起过吗?” “没有!”程慕清当即说道,“嗯……其实我年轻时看他好看,确实有点倾心他……但我很快就及时止损了!况且,我当时才十四五,那个年纪的少女哪会没一两个喜欢的人?那个时候的喜欢也很单纯,就是觉得他很潇洒,长的英俊……” 林珩唇角耷拉着,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但我真的没有和他在一起过!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程慕清竖起三根手指,“不信,我发誓!” “别!”林珩赶忙握住她的手。 程慕清能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属于他的温度。 他的手比她凉,却意外的有些大,正好能包住她的手。 四周风平浪静,有暖阳穿越树梢,落在两人身上。 程慕清内心悸动,“阿珩?” 他盯着她,喉结上下滑动,看上去颇为紧张。 “阿清,那我们可以在一起吗?可以成为真正的夫妻吗?”林珩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她能感受到握住自己手的掌心越发紧了,就像是她的心脏,猛地缩了起来。 真正的夫妻。 程慕清脑海中就像是被敲响的古钟,轰轰直响。 片刻后,她两眼弯弯,抿唇一笑,“你猜?” 林珩一愣。 “自然是……”程慕清一把将他拉入怀中,红唇凑到他耳边,“好。” 扑通……扑通…… 林珩感觉胸腔中的那颗心脏似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他欣喜若狂,整个人都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他回抱她,与她紧紧的贴在一起。 “我喜欢你。”林珩声音颤抖,带着一丝沙哑。 “好了好了。”程慕清拍拍他的肩膀,“你抱的太紧了。” 听到后半句,林珩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手。他撅起嘴,看上去有些不满。 “阿珩。”程慕清捧起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你是不是一直都喜欢我?” “嗯。” “我就知道!那我给你画本子后,怎么还疏远我了?” “我……有点惭愧。” “什么?”程慕清没明白,眼睛眨巴了两下。 “看完那几本书后……我……”林珩舔了舔干涸的唇角,“我控制不住自己……” 程慕清顺着他的目光下移。 狩猎场内空气新鲜,因前几日的连绵细雨,春笋破土而出,挺立不倒。 “王爷。” “嗯……”林珩胡乱摆弄着衣摆,不敢抬头看她。 “真可爱。”程慕清捧着他的脸,轻轻啄了一下,露出坏笑。 只见林珩原本就红的脸,瞬间变成了红辣椒般的颜色。 “你别这样……”林珩鼓着双颊,声音细微,“我很难受。” “哈哈~”程慕清笑了起来。 阳光下,她的笑容温暖治愈,在他心中激荡起一阵海浪。 “对了!我们还要猎鹿呢。”程慕清撑着地,准备起身,“走吧……啊!”她人还未站稳,便被身下那人拉入了怀中。 林珩顺势向后一倒,倒在满是沙土的地上。他将程慕清抱在怀中,仰面望着蔚蓝的天空,心情好的出气。 今日的风阁外和顺,太阳阁外温暖,蓝空阁外干净…… “唉,你要做什么,回齐王府再说呗?”程慕清趴在他的胸口,商量着。 “我可以做什么?”林珩一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身往上一抬,一手抬起她的头。 他的手指有些纤细,硌下巴。程慕清垂眼看他,唇角微勾,“什么都可以,我们不是夫妻吗?” 林珩先是一愣,随机手上用力。 “唉?”程慕清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嘴下一软。 他……他他他!他亲自己了? 程慕清感觉不可思议,这事是她干的,她还相信。但第一次主动的人……居然是他? 他亲的很笨拙,甚至磕得她牙有些疼。 “你这不对吧?”程慕清撑起身子,看着身下一脸茫然看自己的林珩,俯身,再他唇边落下一温柔又绵密的吻。 两人温热的气息交缠在一起,不同于林珩的笨拙,程慕清要显得更加灵巧,很快,便占据了主导位置。 “唔……”林珩被亲的忍不住哼哼唧唧了起来,整个人的脸又红又热,双眼湿润,泛着浓郁的情意。 “呼……”程慕清松开他,盯着他笑。 那方林珩正微微喘息,双眼迷离,愣愣的举起手摸唇,似乎还在回味。 “走吧,我们别在这傻呆着了。”程慕清拉他起身。 “阿清。” “嗯?” “为什么你……”林珩瘪着嘴,欲言又止,小手紧张的握紧了。 “为什么我?”程慕清打趣道,“这么会亲?” 林珩紧绷着下巴,像是在默认。 “因为我小时候碰巧见过父亲母亲……长大后,又看过许多书。”程慕清坏笑道,“那书上的知识很广泛,你有兴趣,我以后再借你两本?” 碰巧确实是碰巧,当时程侯爷以为她睡着了,就追着陶氏亲,正巧被她看到。至于书嘛……懂的都懂~ “书?”她果然是喜欢学识渊博的吧?原来看书也能学会这个?林珩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你是不是又想歪了?”程慕清将手指按在他的眉心,指腹缓缓转动。 少年眉毛渐渐舒展开,看向她的目光却依旧炙热。 两人对视,空气中旖旎着暧昧的气息。 程慕清红着脸,猛的从他身上翻到一边,然后起身,身子绷得笔直。 “王爷,我们把这个陷进弄的显眼一些吧。”程慕清说道,“若是有人受伤就不好了。” 林珩对此倒是不甚在意。 但既然是她提出来的,他便会多分几个心。 于是两人找了粗树干,将陷进围起,并摆了个“叉”。在大晋狩猎中,这个表示代表着陷进。 随后两人在林中磨蹭了片刻,猎了一只傻鹿。之所以说傻,是因为程慕清拿着弩射它时本没射到。那鹿受到惊吓逃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有了前车之鉴,程慕清很顺利的调好了角度,一箭射入鹿身。 林珩本想背程慕清的,但程慕清以他身子瘦弱且也受伤,拖鹿就行了。而她自己,则迈着缓慢的步伐,跟在他身边。 夕阳西落,将两人的身影拖得老长。 林间寂静无声,连风都是温柔静默的。 “阿珩你看!”程慕清随手捡起一根半人高的木棍,手握长棍转了好几个圈,“像不像江湖侠士?” “嗯,像。”林珩认认真真回答。 “你说,朝堂之下,真的是江湖吗?江湖之中又是否真的有话本子中的侠士?” “有。” “那我们以后也去当好不好?” “好。” “就是会有些奔波……” “不会,有你在地方,永远都是安慰之地。” “哎呀!谁教你的啊?肉麻!” “没人教……我只是发自内心的。”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澄清的黑眸中,林珩一手拖着鹿,一手扶着她,语气沉稳带着异常的坚定,“我从不喜欢宫廷生活,也不喜欢尔虞我诈。我喜欢的,永远都是,你在身侧,安静生活。夏天种菜,冬天猎肉。幸苦,但却自在。” 他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像是一只小鸟,渴望飞往更辽阔的天空。 “阿珩。”程慕清站定,“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从前在启国成为质子,你的心情又是怎样的呢?” “还……好。” “怎么会还好呢?”程慕清满眼心疼,“那启国老皇帝可不是什么好人。” “真的。”林珩认真的看着她,“真的还好。” 因为,曾有一个人,带给他无尽的希望。 现在,那个人,又再一次照耀了他的世界。 回到营地时,天都快黑了。 今夕找来了太医,太医为二人上了药,又为程慕清正了骨。 程慕清有些庆幸两人只是一同受了些皮外伤,但骨头却不会一起歪。 给王爷设下的营帐很大,帐内设备齐全。程慕清坐在一长方塌子上,一旁的林珩正按照太医教的方式为她按脚。 “王爷,王妃万安,茶。”明晨端着托盘,走到两人身边。他撇了一眼林珩小腿上的伤,又看了看程慕清小腿上的伤,“王爷王妃的伤居然在一个地方?” “哈哈~那是因为我们天神一对阿~”程慕清率先一笑,从他手中取过茶碗,缓缓喝下。虽然她现在有些狼狈,但举止中却依旧透着大家闺秀该有的端庄。 明晨愣神片刻,随机认真的点点头。 送过茶水,明晨与今夕很自觉地退出了营帐。 帐外,篝火连绵,那群参与春狩的人们正享受着烤肉美食。 营帐之中,橙红的灯光在蜡身上跳动,忽闪忽闪的。 程慕清往塌子里蹭了蹭,然后拍了拍身侧。 那方,林珩郑重的脱下衣服,吹灭蜡烛,方才躺到床上。 他还有些拘谨,躺在榻上的身子有些僵硬不敢动。 程慕清却是来者不拒,直接抱紧了他的腰,将头搭在他的胸前。 “真瘦啊,你点肉没有。”说这话的时候,程慕清还捏了两下他的肚子。结果就是,他肚腩上根本没有肉。 “我会胖起来的。”林珩认真道,“我现在吃的已经很多了。” “呵~还说呢,你都没我吃的多。”程慕清捏住他的鼻子,轻轻晃了两下。 林珩乖乖的,任由她摆弄。 “七弟!可睡了?”帐外,传来一道浑厚的男音。 “林砚?”这个时辰他来做什么?程慕清起身,刚准备下塌,便被身下那人拉回了怀中。 林珩大着胆子,将她搂入怀中,捂住了她的耳朵。 “你这是做什么?”程慕清愣了片刻,将他的手拍掉,“你兄长这个时辰找你,肯定有要事。” 林珩望棚,故作听不见。 “你到底在介意什么呀?”程慕清捏住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我与林砚虽从小一起长大,但就是关系普通的同门,根本没有男女之情。” 130 冲撞 “我知道。”林珩嗓子发堵,他不是傻子,也能看出。 但他就是嫉妒,嫉妒林砚能陪程慕清从小长大……而他,却不能参与。也嫉妒,林砚总能喝程慕清传出绯闻。 程慕清仰头,轻啄了下他的嘴唇,“别多想,我们去看看林砚找我们做什么吧。” “嗯……”林珩目光温柔,露出了个不明显的微笑。 两人起身,披了件大氅,走出营帐。 帐外,林砚叫了几声,见无人理会,打算离开。谁知还未转身,便听见了程慕清的声音。 “快进来!”程慕清站在帐外朝他招手,“外面冷,我与王爷先进去了。”说着,一点也不犹豫,拉着林珩走入营帐。 “还真是不拿我当太子。”林砚无奈一笑,脚下却加快了几分。 几人进屋,围坐在矮桌边。 程慕清为他倒好了茶水,递给他,“这么晚了,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与你们打听一人。”林砚不紧不慢的接过,瞥了一眼二人,心底道,来的不巧。 “什么人?”程慕清问。 “七弟的贴身小厮,叫阿风的那个。” “阿风?”程慕清一愣,随后平淡的说道,“那个人已经被我处死了。” “处死?”林砚抬眼看她,眼睛深不见底。 程慕清“嗯”了一声,“你问他做什么?” “为什么处死?”林砚不答反问。 “以下犯上。”程慕清给出的理由很是简洁。 “怎么个犯上?”林砚追问。 “他勾结启国旧部,拐走王爷,还有意刺杀我与齐王。”程慕清直接将阿风所作之事一五一十抖出。 林砚听后,表情有那么一丝松动。 “林砚,今日你来,我便与你坦白。”程慕清末了补充道,“省的你一直怀疑我们。” “我怎么会怀疑你们呢?”林砚笑起来,“你我一同长大,我又与七弟是亲兄弟。” “别。”程慕清摆手,“正是因为一同长大,我才知道你是什么人好不?” “……” “林砚。”程慕清目光认真,“你不觉得,其实我们都是棋子吗?” 闻言,一向淡定的林砚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松动。 “可谁在暗中?”程慕清将手搭在桌上,目光炯炯的盯着他,“我们,都不知道。” 两人望着彼此,默不作声。 林珩在一侧看了看程慕清,又偏头看了眼林砚。他眉头一拧,腾的站起身,挤入两人之间。 “阿珩?”程慕清被突入起来的俊脸吓了一跳。 林珩杵在两人之间。 空气瞬间安静。 林砚站起身,轻轻扫了一眼他,勾唇,“七弟吃味了。” 林珩狠狠瞪他一眼。 但对方却没看他,而是将目光转向程慕清,良久,说道,“不会是你在暗吧?” % “哗——” 刺耳的瓷片碎裂声响彻营帐。 小守卫被吓了一跳,向声音来源看去,却见太子殿下从齐王帐中踉跄着走出。齐王妃则怒气冲冲的推搡他,“你才在暗中!” “别生气嘛~我只是说说我的想法。”林砚笑着向后退,“你我这么都年的交情,我怎么会怀疑你呢?” “可你现在重头到脚都在怀疑我。”程慕清声音发沉,“走!我不想看见你!” 小守卫连忙将脸别到一边,假装看不见。 这齐王妃胆子未免太大了,怎么还敢当面与太子殿下对峙?这不属于冲撞太子殿下吗?这可是要问责的! 林砚微扬下巴,转身离开。 程慕清气呼呼的转身进帐 瞬间,黑夜又恢复了寂静。 小守卫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打起来。若是打起来,他肯定要帮太子的,但齐王妃他又不能碰一分一毫。 夜风呼啸,吹起一地尘沙。 帐内,油灯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林珩呆呆的伫立着,有些诧异看着程慕清。 “怎么了?”程慕清拉着他的手臂,“回去休息,明天不还要狩猎吗?” “你……和他怎么?” “你没看他那副嘴脸?”程慕清撇了撇嘴,“完全就是不信任我们!” “阿清。”林珩皱了下眉,“你们……” “嘘。”程慕清用手指按住他的嘴唇,“我们不说他了。” “嗯……” “你刚刚吃味了?”程慕清戏谑一笑。 “离得太近……”林珩嘟囔道。 “哦~”程慕清双臂一抬,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道,“那也没咱俩近。” 林珩脸上一热,手不自觉的揽住了她的腰肢。 手隔着衣服,他能感受到少女腰肢的柔软,林珩垂着眼。 他看见了程慕清明亮的双眼,还看见了她眼中的自己。 “呵~”程慕清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将头埋入林珩肩颈之中,贪婪的吸了一下,“嗯~阿珩身上似乎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你身上也有。”林珩赶忙说道。 “是吗?”程慕清歪着头,“我闻不到自己的,好像只能闻到你的呢。” “我也是。”林珩点头。 程慕清仰头看着他,心跳快了几分。 “哎~阿珩,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程慕清眼睛亮闪闪的,眼底似有流光晃动。 “很早……之前。”林珩说道。 “呵呵~”程慕清笑起来,“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吧?其实一见钟情并不靠谱的。” 林珩果断摇头,“我不喜欢看表面……可能是你似骄阳般的性格吸引……总之,我倾慕你已久。” 他不会说什么漂亮的场面话,但他的每一句,都真心实意。 “阿清。”林珩抓住她的手,目光认真且坚定,“永生永世,我的心都会在你身上。” “人真的会有下一世吗?”程慕清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心慌,她半张着嘴,嗫嚅着。 “不知道。”林珩摇头,“但我希望有,这辈子的时间不够,我还想与你多相伴数十年,亦或者数百年。” “嗯!”程慕清抱住他,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 “无论时间如何改变,我的心永不会变。” “咦~肉麻死了!” “我以为你会喜欢……”林珩无奈道,“因为你给我看的画本子中,男人都会说一些海誓山盟……” “……” “好吧,我怎么感觉,我教坏你了?”程慕清拧眉。 林珩眨巴着眼睛,目光纯净的看着她。 “时候不早了,先休息吧~”程慕清拉着他往里屋走。 131 向道长 如今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两人再待在一个床榻上,氛围就有些不大相同了。 程慕清觉得自己身为女子,应当矜持些。但又忍不住朝林珩靠近。 “咳……” 黑暗之中,林珩身子有些僵硬,试探性的用手臂怀住程慕清。 他心中都已下定决心,对方只要有一点不耐,立马缩回手。 没想到,刚虚虚一抱,对方便回抱住了他。 闻着她发间的清香,林珩莫名心安。 两人皆没说话,整个营帐,只能听得两人的心跳声。 “阿清。” “嗯?” “我……能亲你吗?” “可以啊。” 林珩看着她,黑夜中,她双眼明亮,像不断闪耀的星星。 他吻上她的唇。 他吻的很简单,只有单纯的触碰。 “你的嘴巴,好软。” “你也是。” 林珩将她往怀里搂,心脏跳动的厉害。 …… 春狩的第二日也是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晋明帝的营帐被装扮的十分简朴,但用料却是肉眼可见的昂贵。粗壮的红木上,还刻着梵文。晋明帝为长生,可以说是,什么都信。 帐外,是排列整齐,穿着劲装的男男女女。大晋思想开放,加之史上出现过女皇帝,女将军,因此对女子参加春狩并不反对。但近几年太过流行“贤良淑德”,因此都以女子端庄为典范。 程慕清便是其中一员,按照等级划分,她与其他王妃站在了一处。而林珩则站的必较靠前,林珩对此不是很开心,频频向后看她。 众人正等得心烦,帐内走出一俊美少年。少年笑眯眯朝众人行了个大礼,声音不紧不慢的传来,“众位久等了。” 少年身边站着一名身着道袍,留有黑色胡须的男子。男子看上去四五十岁,身材颀长,有些瘦弱,双眼有些凹,脸上爬满了皱纹。 这便是抢了李道长生意的向道长?程慕清挑眉,多看了那男子几眼。 年岁够大,看上去确实比李道长靠谱。 “春祭始,万物复苏,佑大晋万寿无疆。”向道长甩着拂尘,神神叨叨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最后道,“法阵已摆好,诸位狩猎之后,便将祭品放在对应的位置上。” 低下众人纷纷附和。 向道士说完,人便离开了。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时,又听李澜一开口—— “陛下对昨日几位王爷献上的灵鹿很是满意,因此特意准备了一只大虫,让各位猎。”李澜一道,“那大虫额上缺一横,哪位皇子猎下,陛下有重赏。” 林子里那么多野兽,这不是大海捞针吗?程慕清偷偷打了个哈气,想着等会儿去哪偷懒。 只有一只虎,这虎肯定是要归林砚猎杀的,不能抢他风头。 正发呆着,她突然感觉身边有人怼自己。她身边站着的,只有陶雨珊。她抬眼,见她朝前扬下巴。 顺着她下巴所指,程慕清看见林珩正歪着脖子看自己。 这有点太明目张胆了!程慕清连忙抬手朝他摆了摆。 对方依依不舍的转过去了。 “众位大臣也要好好表现,猎多者,陛下也会分赏的。”李澜一一句带过,又道,“春暖花开,新一年的开始,大家都要有打出个好兆头!” 低下纷纷应合。 该走的仪式走完,人群也就散了。 “你与齐王……”陶雨珊转眼看她,仪态端庄却掩不住眼中的欣慰。 “我和齐王怎么了?”程慕清挑眉,咧唇一笑。 “有点意外。”陶雨珊语气平稳,“昨日太子与我说你们感情甚笃,是还以为开玩笑呢。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程慕清双手一背,“我们本就是夫妻,感情好难道不是应该的?” 陶雨珊笑容真挚,她又问,“那你们到什么地步了?可是……同房了?”后边这几个字,她说的声音极笑。 但纵然声音小,还是落入了程慕清耳中。 “哎呀!讨厌!”程慕清握拳,轻轻捶了她一下。 “疼……”真是个蛮子。陶雨珊捂着胳膊,后退了一步。 “我都没用力……”程慕清正说着,就见李澜一朝自己而来。她身子一僵,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太子妃娘娘,齐王妃娘娘。”李澜一拱手,“毕竟是天子眼皮下,还是莫要玩闹嘻戏了。” “好的。”程慕清颔首。 “太子妃娘娘最近身体不适,便不要参与此次狩猎了。”李澜一有条不紊的说着,“奴才叮嘱宫女炖了燕窝,太子妃娘娘回营帐喝吧。” 陶雨珊明显一愣,但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朝他点头道谢。 “太子妃身体不适都能看出来?李公公不愧常年跟在圣上身边,居然这般会察言观色。”叶良娣笑盈盈的开口。 “是我跟李公公说的。”程慕清开口,她目光转移到李澜一身上,“我看出太子妃身体不适,才与李公公说。只是没想到李公公做的这么周全。” “若不周全,怎能在这深宫中存活?”李澜一笑了一下,“伸出各位贵人之间,总是要耳听八方,了解每位贵人的状态。” 程慕清赞同的“嗯”了一声。 “唉,姐姐真是对我有防备,所有人都知您身子不适,就我不知道。”叶良娣嗔道,她看了眼林砚,撅着嘴,“太子殿下肯定也知道吧?哼,就瞒着我……” “不知。” 林砚面上依旧是那副笑容,但声音却冷酷无比。 “太子殿下居然也不知?”叶良娣拿着帕子捂住了嘴,看上去惊讶极了。 “女孩子的事,与太子殿下说,也无用。”程慕清笑着说道。 叶良娣“哦~”了一声,“那姐姐还能陪太子殿下春狩吗?我听说,大晋一直都有夫妇携手,大晋永昌的说法。太子与太子妃携手,所猎之物,都会多几分灵蕴。” “你这是从哪听来的说法?”程慕清蹙眉,“莫不是你自己编排的?” “齐王妃这说的什么啊……我哪敢啊……”叶良娣低垂着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挨骂呢。 “不需与我假惺惺。”程慕清不惯她,拧眉。 “齐王妃,我的良娣,还不需要你教训。”林砚开口。 两人昨日闹了不愉快,此时正好让他抓住机会借题发挥。 程慕清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132 纵马 “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叶良娣说道,“不管怎样,姐姐待在太子殿下身边,也算参与。肯定能给太子殿下带来好运,姐姐就陪着走……” 陶雨珊冷冷的扫她一眼。 对方顿时缩了缩脖子,往林砚身后躲,“殿下……” 林砚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心。 陶雨珊看着这一副和谐的画面不说话,她脑子有些乱。 “陪在我身侧就好。”林砚看向她,开口,“我会保护好你的。” “殿下,我还怀着孩子呢……” “我叫人给你找来一匹温顺的马。” “……” 陶雨珊没再说话,只是垂着眼眸,任谁都看不出她的想法。 “太子殿下,良娣方才所说,奴才从未在向道士那听说……可能也只是江湖谣言,不足为惧。”李澜一开口。 “你是在开口……维护我的妻子?”林砚突然笑了一下。 “奴才不敢。”李澜一忙俯身。 “来。”林砚朝陶雨珊伸出手,“我会护住你。” “妾身多谢太子殿下。”陶雨珊行过一礼,将手搭在他手上。 两人看着彼此,眼中皆无一丝柔光。 程慕清抿了抿唇,这俩人出嫌隙了。她将目光转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叶良娣,不难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精明。 这个女人……她气的直想咬牙。但理智回归后,她就又将怒火转移到林砚身上,与其说是叶良娣的挑唆,倒不如说是林砚的不分黑白。 她心中有些气,拉着林珩转身离开。 林珩跟在她身后,踉踉跄跄跟着。 对于程慕清这种不打招呼就走,林砚没放在眼中,他淡淡的挑了下眉,叫全理迁来两批马,分给陶雨珊与叶良娣。 叶良娣开心的抱住了他的胳膊,仰着头,笑着答谢。她的目光轻轻扫过陶雨珊的同时,还不忘挑衅般的挑了挑唇角。 陶雨珊捧着肚子,感觉太阳穴被气的图图直跳。 但春狩场上,人这般多,她又不能说太多尖酸刻薄的话。她翻身上马,并让一旁的绿莲牵马向前走。 叶良娣在林砚的搀扶下,登上马。 她似是第一次骑马般,身子摇摇晃晃,连带着马儿也跟着步履蹒跚起来。 林砚站在下面笑着看她,她也报以笑容。 此情此景,倒显得他们二人是正经夫妻。 陶雨珊心中郁闷,她憋着气,驾着马快走了两步。 叶良娣掌控好马儿的同时,林砚也已翻身上马,他拉了拉弓箭,仔细调整一番。 见状,叶良娣知道现在是好时机,她手上拉了拉缰绳,马儿抬脚,跑了两步。 “姐姐!”叶良娣跟上陶雨珊,策马跟在她身边,“姐姐,我们一起走吧。” 陶雨珊冷淡的“嗯”了一声。 “姐姐,您别怪殿下,他也只是想让大晋变得更好。”叶良娣小声说道,“也别怪妹妹,妹妹真的有听说这件事。” “不怪你。”陶雨珊说道,“只是,现在你能安静点吗?” 叶良娣唇角一达拉,看上去委屈极了。 正巧此时林砚经过,看了眼二人,只是一笑,“你们是姐妹,要好好相处才是。” “是,殿下。”叶良娣笑得温柔似水,看着他得双眼都盈满了秋波。 陶雨珊捏着缰绳得双手紧了些,胸腔闷闷得,似是压着一块大石头。 “太子殿下,您看,那方似乎有一只大虫。”跟在众人身后的李澜一突然开口。 林砚果然被吸引,侧目看去,果见林中有一物正在丛中穿梭。他勒着缰绳,策马疾步奔去。 “呵~殿下真是英武霸气。”叶良娣痴痴的望着,嘴里却不忘念叨,“李公公也真是会察言观色,看出姐姐心情不悦了。” “良娣说笑,奴才只是看见了那大虫才说。”李澜一弓着身子,跟着二人所乘之马,“太子殿下想猎虎讨陛下欢心,奴才自然也要帮衬。” “好一个帮衬啊~”叶良娣悠悠道,她面上平淡,但手上却是拉紧了缰绳。 马儿被勒得直叫,身子晃了晃,撞在了陶雨珊所乘的马上。 “嘶——”马鸣。 好在陶雨珊眼疾手快,稳住了身形。 绿莲连忙牵着马往一旁挪了挪,“良娣,太子妃不会骑马,还请您小心些。莫要冲撞了我家娘娘……” “一个小宫女居然敢这般与我家娘娘说话?”叶良娣身边的宫女惊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太子妃呢。” “你!”绿莲脸蛋骤然涨红,她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反倒是陶雨珊开口,“算了,绿莲,不要与不相干的人一般见识。” 叶良娣没因为她这句话而气急败坏,而是可怜楚楚的说道,“对不起姐姐,我真的控制不好这马儿。” “控制不好就别骑!”陶雨珊语气发了狠。 “嗯……”叶良娣身子一缩,手指颤了颤,不经意间又牵动了缰绳。 马儿头一歪,竟一头甩在了陶雨珊身下的那匹马身上。 “你是故意的吧!”绿莲急得直嚷嚷,她挡在马前,双臂张着,保护身后的陶雨珊。 “我怎么可能故意呢?”叶良娣说着,“我……我我我控制不住啊!” “嘶——” 那马竟直直朝她踢去! * 程慕清不想去前方,她听见前方林砚正在围捕大虫的声音,不愿去趟浑水。但也不想回后方,就她与林珩回营地,显得有些不合群。 林珩手持弓弩,盯着不远处得乔木,手指一动,“咻”的射出。 箭有些歪,斜斜的落在地上。 他憋着嘴,双眼氤氲着水雾,转身看程慕清。 “来。”程慕清亲自上手,“我再教你一番。” 她站在他身后,双手扶着他的手肘。 贴的近了,林珩甚至能感受到,她贴着自己后背时,心脏跳动的声音。他有点难以将注意力集中,所幸也放松了自己的注意力。 如果一直射不中,她是不是要这样一直教自己? 林珩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糟糕了。 他在心底里,瞧不上自己。 但人总是复杂的,一方面厌恶,另一方面又很享受。 “烁烁——” 两人正研究弓弩呢,忽听丛林中传来一阵灌木丛相互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呜呜呜——” 程慕清手一抖,“绿莲?” 从灌木丛后走出的,可不就是绿莲?陶雨珊的贴身侍女。 “齐王妃娘娘……”绿莲抽搭着,看向她的眸子浸满了泪水,“呜呜呜……” “你怎么了啊?”程慕清走过去,给她理了理头发。 她与陶雨珊算是一起长大,对于绿莲自然也是十分熟悉。 “哎呀,你脸上怎么有马蹄印?”一旁站着今夕诧异开口,“谁骑马撞你了?” “还……还不是叶良娣!”绿莲抽搭着,“她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纵马踢我的!” “那太子妃呢?”程慕清蹙眉。 “太子妃……太子妃……”绿莲突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往回走。她刚刚被马踩伤后,李澜一叫她回去上药,她就乖乖往回走了,全然忘记自己还要保护太子妃!太子妃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办啊! 程慕清将绿莲的反应看在眼中,心知陶雨珊定是遇上麻烦了。她翻身上马,径直向前奔去。 果不其然,没跑多远,她就看见叶良娣骑着马四处晃荡,而陶雨珊则对她避之不及。 陶雨珊其他侍女守在她身前保护她,却也只敢防守。防守的结果,便是被叶良娣及其坐骑的得寸进尺。 她眯了眯眼,举起弓弩,朝叶良娣身下坐骑射去。 “咻——” 弩箭飞出,扎在那棕马马蹄上。 “嘶——”棕马嘶鸣,两只后退突然一软。 “啊——”叶良娣惊呼,手忙脚乱的扯着缰绳。最后还是没拉住,人向下一倒,正好被陶雨珊身前的宫女借助。 不想她是没事了,棕马却是骤然一倒,所倒方向正是陶雨珊所在的方向。 “太子妃!”程慕清惊呼。 可就在这一息之间,一道红衣闪过,护住了陶雨珊! 马头落在那红衣身上,发出“砰”的一声。 程慕清这时方才赶到,她一脚踹开马头,本打算问陶雨珊如何,却在看到保护陶雨珊的人时,喉咙被堵住了。 “多谢李公公。”陶雨珊施施然行过一礼,与身前的李澜一保持一定距离。 李澜一只是一笑,回了个礼,便默默往后退了。 “额……”程慕清开口,“太子妃,您没事吧?” “无碍。” “哒哒哒……” 林砚坐在马背上,马儿迈着缓慢的步伐,来到几人面前。他面上冷淡,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刚刚好像看到了……程慕清抿了抿唇,这家伙疑心病可重。 “你怎么才回来?知不知道你的良娣刚刚差点害死太子妃?”程慕清决定先发制人。 “这是我们东宫的事,你怎么还是那么爱多管闲事?”他声音冰冷,常年带着笑的脸,此刻都冷了几分,“爱管,便去大街上管。” 完了完了,这气生的有些大。 “殿下……”叶良娣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衣袖,眼角的泪水缓缓滑下,让她带了几分不言而喻的忧郁与可怜。 林砚看都没看她,只是将目光放在陶雨珊与李澜一的身上。 刚刚,那棕马席来时,他看见李澜一毫不犹豫的挡在陶雨珊身前,为她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马头的撞击。 “呼呼……”陶雨珊捂着肚子,手搭在绿莲手上,“殿下……” “殿下,您刚刚是没看到,多亏了李公公,要不然姐姐就要摔倒了。”叶良娣说着,“真羡慕姐姐,遇到危险的时候有人保护,不像我……只有摔的分。” “不有宫女接你吗?”陶雨珊蹙眉,拆穿她的谎话。但很快,她就发现,林砚并未在意她所说的谎话。他依旧望着产李澜一。 他对李澜一,对太子妃其了疑心。 “李公公,没想到,你这小身板,还能挡下烈马的一击。”林砚笑笑。 “是啊……”叶良娣叹了口气,“我从马背上跌下来时,李公公看都没看,姐姐遇到麻烦,立马保护起来。公公怎么还看人下菜碟?” “自然是因为你不够格~”程慕清嗤笑,“你也不看看,自己只是个侧妃。危险来临,肯定要先保太子妃,保护正宫啊。” 叶良娣眼底划过一丝厌恶,她嘴唇嗫嚅着,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可怜巴巴的望向林砚,“殿下……” “好了,没事了。”林砚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你下次小心一些,毕竟没有哪位公公会接你。” 闻言,陶雨珊脸色有些难看。 “太子妃,你身子不是不舒服吗?”林砚开口,“李公公,就麻烦您,送太子妃回营。” “殿下,您什么意思?”陶雨珊声音冰冷,“您怀疑我与李公公?” “怎么会呢?”林砚弯唇一笑。 “殿下,姐姐身子不适,李公公也是好心。”叶良娣揪着林砚的衣袖,“您不要责备李公公将姐姐护在身下。毕竟,太监是没跟的东西,您可千万别跟奴才生气。” “良娣,你说话好歹尊重一下人吧?”陶雨珊面露不愉。 “啊?”叶良娣缩在林砚身后,不解的看向陶雨珊。 “有些东西不是人,又怎么可能学会‘尊重’一词?”程慕清搭话,“太子妃,快回去好好休息吧,不要跟牲畜计较。” “好。”陶雨珊唇角一弯,欣然答应。 “齐王妃的意思是……我不是人?”叶良娣委屈的憋着嘴,眼泪在眼中打转。她抬头看林砚,“殿下……” 林砚顺势将她搂入怀中,语气冷淡淡的,“齐王妃也不懂得尊重人呢。” “真是对不住。”程慕清冷笑,“我一向如此,对看不惯的人或物,都这个态度。”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目光在空中甫一接触,仿佛就有电光火石在闪耀。 此时林砚身后还跟着几位大臣,这几位大臣皆出言,叫程慕清道歉。说她不应该讽刺太子良娣,更不该顶撞太子。 程慕清一脸无所畏惧的翻了个白眼,将脸别到一边。 “太子妃也是,即便对方是宦官也不能那么贴近接触啊……” 臣子中,忽然有人将目标对准了陶雨珊。 陶雨珊将手搭在小腹上,额头不知何时冒出了些许虚汗。 她抬起眼皮,看向林砚,“你认为,我该跟良娣道歉是吗?” 133 必杀之 会修 正巧此时,李澜一出现。 他一眼便看见半倒在地上的陶雨珊。 当下,他二话不说,上前两步,抱起陶雨珊,往回营地的方向走。他步子很快,像是身后有人在追他。 正走着,他身子忽然一斜。 绿莲一边哭一边跟着,没注意到他此番举动。发现时,一支长箭从她耳边滑过,落在了不远处的地缝之上。 她双目瞪得滚圆,一点点会过头。 却见男子身着华服,剑眉星目,满身戾气的举着弓。 “太子殿下?”绿莲惊讶之余,甚至忘记了呼吸。 “我来的真不巧。”林砚开口,“李公公抱的美人归,我此时来,打扰了二位。” 李澜一一改往日对谁都温和的笑,他表情严肃,语气也带着几分庄重,“太子殿下,太子妃如今晕倒,等送到太医那,您再来找我好好算帐不好吗?” “不好。”林砚突然从箭筒抽出一枚长箭,拉紧弓,对准他。 “呼……”陶雨珊喘着粗气,微微睁开眼,她攥着小腹上覆盖着的布料,“太子……” “太子殿下。”李澜一目光逐渐冷了下来,“您不能杀我,您想让陛下如何想您?” “如何想?”他重复一句。 弓箭上的牛筋绷得笔直,发出阵阵嗡声。 “但染指本宫的人,必杀之。” “咻——” 李澜一一步步后退,身子灵巧躲过。他不敢多做停留,连忙转身转入林中,逃离。 林砚是骑马而来的,此时见他逃走,连忙纵马跟上。 感受到颠簸,陶雨珊微微睁开了眼,她眼中带着些许迷茫,望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的喉结并不明显,皮肤细腻如白雪。 自己好像正被他抱着…… “放……”陶雨珊咬牙,忍着小腹不断抽搐的疼痛,“放我下来。” 李澜一脚下一顿,回身看向林砚,“太子殿下!太子妃醒了,您快些带她去看太医吧。”说着,他小心翼翼的将陶雨珊放在地上,让她靠着树。 陶雨珊头上冷汗津津,她看着身下的血,脸色越发苍白。 “太子殿下,您对我穷追不舍,无非就是因为我碰了太子妃。”李澜一将双手举起,“现在,我已与太子妃毫无关联,您可……” 话未说完,他眼前便闪过一道银光。 李澜一连忙向一侧滚去。 那箭矢从陶雨珊的耳鬓擦过,狠狠的扎在了树干上。 所有的疼痛皆被这一箭驱散,陶雨珊不可思议的抬眼向林砚望去。她捂着腹部的手缓缓松开了些,无力的落在草地上。 “太子殿下!”李澜一挡在陶雨珊身前,“您刚刚那一箭,是想杀我,还是想杀太子妃?” “呵~”林砚只是一笑,“我怎可能杀掉自己的妻子?”话是这么说,但他却拉起弓,将箭搭在上面,对着李澜一。 这一箭,看似对着李澜一,但只要李澜一一躲,受伤的便是陶雨珊。 两人之间的气氛略有些剑拔弩张。 “殿下……”陶雨珊咬着唇,背靠着大树缓缓站起身,“您……” “你受伤了。”林砚说道,“别动。” 隔着李澜一略有些佝偻的身子,陶雨珊看见林砚目光坚定,双臂绷得笔直。箭在西弦上,仿佛下一息就会刺穿她的身体。 她从未见过林砚这个状态,像一只失去理智的恶狼。 “杨舒睿。”林砚低语,双眼逐渐变得越发凶狠。 “咻——” 长箭破空—— 几乎同一时间,李澜一转身打横抱起陶雨珊,脚步轻快的一路跑远。 他边跑,边对陶雨珊说道,“太子妃,您可看到了。我给您放下来,太子殿下也不准备放过我们。” “放开本宫!”陶雨珊喘着粗气,疼痛席卷而来,让她眼前变得有些虚。她撑着他的肩膀,想从他手中挣脱。 “别闹了。”李澜一轻叹,“我让你解脱这一切。” “你……”陶雨珊双眼逐渐涣散,疼痛最终还是夺走了她的理智。 两人身后,是穷追不舍的林砚。 林砚身后,也跟着赶来的大臣们。 林砚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握着弓箭。他眼底带着浓烈的杀意,但理智却无时不刻的告诉他,不应该再追了。 自己孤身一人,实在不应该往深山中追。 可就在他勒紧缰绳,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时,一道身影一晃而过。 那身影身着黑白相间的紧身衣袍,带着银白的面具。 这一瞬间,林砚像是发了疯般,突然勒紧缰绳。 林砚从未这般急切过,他夹紧马腹,控制马儿奔去! 马儿跳过林中一个个障碍,又穿梭一个又一个弯道,直直超前奔去。 刚追上来的程慕清正巧看见此幕。 她下意识朝那方向看去。 她看到林砚不知在追什么,一路向前,周身是她从未见过的气场。好似他前面追着的人,不仅是他的仇人,还是灭族仇人。 她骑着马,朝那个方向走了两步。 树梢系着的雪白绸带随风飘扬,程慕清眼了眼那绸带,又将目光转向林砚离开的方向。 那个方向好像有陷进! 程慕清当即想起那差点害自己没命的土坑。再一抬眼瞧去,幽暗的丛林,仿佛变成了地狱。 “林砚!”程慕清策马向前追。 “齐王妃!” 听见有人喊自己,程慕清也没停,只是抬头望去,“赵将军?” 来人正是大晋怀化将军——赵多福。 赵多福从另一路而来,他同样没有停下的架势,只是迅速道,“我刚刚看到一个身着夜行服的人!必定是刺客!” “我去追他!”程慕清简言,“那方向有一陷阱!” 陷阱?赵多福一愣,随即立马恢复镇定,挥鞭加快了马儿奔跑的速度。 两人并肩,一路前行。 “太子殿下!林砚!”程慕清看着前方的策马少年,努力扯着嗓子他,“停下!有陷阱!” “太子殿下!前方有陷阱!” 两人似乎要将所有肺活量用光,不断呼唤着他。 但林砚却像是着了魔般,连头都未回。 程慕清忍不住叫骂,她勒停缰绳,举弓,从背上抽出长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眼看着林砚在拐个弯,就要奔向那陷阱了,程慕清没有一丝犹豫,瞄准,发射! 长箭划破潮湿的空气,射入前方那马的后腿上! 马儿嘶鸣,后腿下跪,整个马向后仰去。而坐在它身上的林砚也被这股冲劲冲击,翻滚于地。 “太子殿下!”赵多福狠狠瞪了眼程慕清,“你怎么还是这么粗鲁?!” “救人要紧。”程慕清解释。 两人跑去。 “唉,林砚。”程慕清拿弓拍了拍他的身子。 对方没有反应。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相比较程慕清,赵多福要更温柔一些。 “他晕了。”程慕清出声。 赵多福面容阴沉,当下背起林砚,“我带太子去找太医。” “路上小心。”程慕清说着,转身跨过没几根草的灌木丛。她望着灌木丛外的又一丛林,以及平整的地面,眼睛逐渐变得锋利。 昨日明明于林珩处理好了此处,怎么现在又变回了原先的模样?到底是谁设下的陷阱?目的就是为了刺杀林砚吗? “哒哒哒”是一阵马匹踏地的声音。 程慕清回身,见来了许多金鹰卫。 他们来的倒是快。 “齐王妃。”金鹰卫拱手。 “你们应该知道太子遇刺的事了,你们搜山时,帮我查是谁设下的这陷阱。”程慕清顺手一指。 金鹰卫都是聪明人,一听此话,立马明白——这是一场阴谋。 众人心中立马沉下,不多言,分工明确的行动了起来。 这里有金鹰卫便够了,程慕清不多留,走回自己马边,翻身上马准备离开。 可就在她转身离开之际,眼尖的发现李澜一正抱着陶雨珊,眼神冷漠的看着林砚那方人。 程慕清感觉浑身冰冷,四肢有些僵硬。 不知李澜一再想什么,低下头看着陶雨珊,看了好久,方才离开。 她勒紧缰绳,向那方向追去。 似是听见马蹄声,李澜一回过身,看去。 “李公公……”程慕清目光有些复杂,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男女授受不亲,把太子妃交给我吧。” 对方没反驳,静静的托起陶雨珊。 陶雨珊此时已有些清醒,她抓着李澜一的手,脑子混沌,“你……” “太子妃。”程慕清眼睛微眯,强硬的将陶雨珊拉到自己身边。让她坐在自己身前,程慕清才便策马带着她往营地赶。 回到营地后,立马便有太医接待。 程慕清本想着把人送到,人就走。不想却看到太医颤着身子,对她作揖。 她拧眉。 太医见她拧眉,连忙跪下身,“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怎么?” “太子妃两个多月的身孕……在下实在无能为力。”太医对着她,磕了数个响头,“属下无能!属下无能!还请王妃娘娘饶命!” “孩子没了……”程慕清紧绷着下颌线,表情逐渐冷漠,“这件事,你跟太子说才对。” 对方抖了抖。 屏风后,传来女子痛苦的呼声。 “好好医治太子妃。”程慕清冷声道。 “是。”太医拱手。 程慕清并不打算在这干扰太医。 走出营帐,她看见不远处堆着一群人。不用脑子想也知道,那方堆着的都是太子党,现在一个个都在帐门口,翘首以盼。 “齐王妃。” 听见有人喊自己,程慕清回过神。 赵多福? 程慕清向他行过一礼。 “齐王妃,今日太子遇刺一事,还请您配合一下。”赵多福长相带着点凶相,看上去像市井的屠夫。 “等我将齐王带回来的,行吗?”程慕清跟他打着商量。 “齐王那边我会派人去接。”赵多福比了个请的姿势,“齐王妃,请配合。太子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他在你们眼中重要,可在我眼中,却没什么必要。”程慕清双臂环胸,语气冷冷的,“现在,必须等我去接回我家王爷,否则,你们问我什么,我都不会答。” 她为什么这么硬气,就是因为自己的身份。 身为王妃,她还是有能力掌控自己接下来的行动的。 果然,赵多福虽然目光狠狠的,却也真不敢对她做什么。 他微微侧身,“还请王妃快些回来。” “好说~”程慕清抿唇一笑,笑得极为艳丽。 她不想现在就跟他离开,一则是王爷,二则是方才陶雨珊的事。 太子妃明明怀着身孕,身子不适,他却硬要人家作陪。良娣策马伤太子妃,他却毫无理由的偏袒良娣,丝毫不顾及陶雨珊的心情。 程慕清一向知道林砚为人,眼中只有利益。 但她没料到,他既是一点温情都没有的人。 不! 程慕清一巴掌拍在自己头上,要理智。既然知道启国的人就隐藏在暗处,这一切又何尝不可能是他们导演设计出来的?为了要她与太子决裂? 她脑子有些混沌,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想。 林砚没说话,像是变相的认同。 “呵~”陶雨珊突然笑了一下,她测过身,挺着身子的不适离开。 眼下四周都是臣子,程慕清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出言怼林砚。但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握紧拳头,“太子殿下如今怎么还眼盲眼瞎了?” “齐王妃,注意你的言辞。”林砚冷冷的开口,“也要明白,尊卑。” “她说的没错。”一直待在程慕清身边的林珩突然开口,“你确实眼瞎。” “七弟可真护着她。”林砚淡淡的说道。 “太子妃家教如何,殿下应该明白。”程慕清说道,“太子妃又是怎样一个人,太子作为丈夫,更该明白。怎能因为外人的言语,就怀疑太子妃?再者说,太子妃身子不适,太子一句贴心话都没有,只会听信道听途说,让太子妃陪您狩猎。您还说会保护好太子妃,可结果呢?太子妃的坐骑频频被有心人挤兑,您当时又在哪?为何没保护太子妃?” 林砚表情有些松动,他抿了抿唇,眼神有些发沉。 “太子殿下。”程慕清郑重道,“您不觉得,应该去哄一哄太子妃吗?” “太子殿下怎能去哄一个女人?” 林砚身后的臣子中,忽然穿来一道鄙夷的声音。 “闭嘴。”程慕清压着声音,循声望去,狠狠剜了那臣子一眼。 那臣子下意识闭上了嘴,一时竟觉得她的目光有些让人恐惧。 133 不祥的预感 会修 短短几息,林砚面上又换上了那副温柔的笑容。他理了理衣襟,“那本宫便去看看太子妃,哄哄她。” 这本应是件好事,但……怎么感觉哪里有点奇怪? 程慕清一愣。紧接着,她发觉——李澜一不在了! 她大脑快速思考两息,一个模糊的念头涌上她的心头。 “林砚!”程慕清追上前,挡住林砚,“你误会太子妃后,就打算空着手去哄?未免太没诚意了。” 林砚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平淡的推开程慕清,“全理。” 全理跟着林砚数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当即,便带人将程慕晴团团围住。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她的心头,程慕清下意识去拦林砚,却被一旁的全理拦下。 “齐王妃。”全理带着几名护卫钳制住程慕清。 “你们放开她。”林珩想将程慕清解救出来,结果却是——一起被抓。 “你们若再不放手,可别怪我不客气!”程慕清闷吼一声。 护卫不放手。 程慕清扭动身子,使出浑身力气,利用他们也不敢伤害自己这一点金蝉脱壳。她心中惦记着陶雨珊,随手扯过陶雨珊方才所骑的马,便策马去追林砚。 全理本还想制止,却被程慕晴一脚踹到了一旁的树干上。 她这一走,顿时又有几名臣子跟上。 “齐王妃,不可违命!” & 林间鸟儿叽叽喳喳乱叫,扰得人心烦。 陶雨珊心情本就压抑,身子虚弱无力,经过刚刚那一遭,更是难受崩溃到想哭。 她烦躁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地上的枯树枝上。 抬脚,狠狠踢去。 树枝本就脆,哪里经受得起她这一脚?当下便断成了两段。 “娘娘,您别生气了。”绿莲在一旁劝道,“太子定是被一时蒙蔽了双眼,等冷静下来,肯定会来哄您的。” “呼……”陶雨珊身子一晃,开始大口喘着粗气。 “太子妃!”绿莲连忙扶住她,“您怎么了?我们快走疾步,回营找太医!” “我……”陶雨珊感觉腿间流出一股暖流,肚子疼得她想哭。 “太子妃!太子妃!”周边宫女吓得脸都变成了白色。 陶雨珊身子一点点滑下,虚虚靠在绿莲身上,她气若游丝的说着,“太医……” “太医!太医!”绿莲瞳孔乱颤,叫另外两名宫女去寻人。 “怎么了?” 正巧此时,李澜一出现。 他一眼便看见了半倒在地上的陶雨珊。 当下,他二话不说,上前两步,抱起陶雨珊,往回营地的方向走。他步子很快,像是身后有人在追他。 正走着,他身子忽然一斜。 绿莲一边哭一边跟着,没注意到他此番举动。发现时,一支长箭从她耳边滑过,落在了不远处的地缝之上。 她一点点会过头,看见男子身着华服,剑眉星目,满身戾气的举着弓。 “太子殿下?”绿莲惊讶之余,甚至忘记了呼吸。 “我来的真不巧。”林砚开口,“李公公抱的美人归,我此时来,打扰了二位。” 李澜一一改往日对谁都温和的笑,他表情严肃,语气也带着几分庄重,“太子殿下,太子妃如今晕倒,等送到太医那,您再来找我好好算帐不好吗?” “不好。”林砚突然从箭筒抽出一枚长箭,拉紧弓,对准他。 “呼……”陶雨珊喘着粗气,微微睁开眼,她攥着小腹上覆盖着的布料,“太子……” “太子殿下。”李澜一目光逐渐冷了下来,“您不能杀我,您想让陛下如何想您?” “如何想我不想知道。” 弓箭上的牛筋绷得笔直,发出阵阵嗡声。 “但染指本宫的人,必杀之。” “咻——” 李澜一一步步后退,身子灵巧躲过。他不敢多做停留,连忙转身转入林中,逃离。 林砚是骑马而来的,此时见他逃走,连忙纵马跟上。 感受到颠簸,陶雨珊微微睁开了眼,她眼中带着些许迷茫,望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的喉结并不明显,皮肤细腻如白雪。 自己好像正被他抱着…… “放……”陶雨珊咬牙,忍着小腹不断抽搐的疼痛,“放我下来。” 李澜一脚下一顿,回身看向林砚,“太子殿下!太子妃醒了,您快些带她去看太医吧。”说着,他小心翼翼的将陶雨珊放在地上,让她靠着树。 陶雨珊头上冷汗津津,她看着身下的血,脸色越发苍白。 “太子殿下,您对我穷追不舍,无非就是因为我碰了太子妃。”李澜一将双手举起,“现在,我已与太子妃毫无关联,您可……” 话未说完,他眼前便闪过一道银光。 李澜一连忙向一侧滚去。 那箭矢从陶雨珊的耳鬓擦过,狠狠的扎在了树干上。 所有的疼痛皆被这一箭驱散,陶雨珊不可思议的抬眼向林砚望去。她捂着腹部的手缓缓松开了些,无力的落在草地上。 “太子殿下!”李澜一挡在陶雨珊身前,“您刚刚那一箭,是想杀我,还是想杀太子妃?” “呵~”林砚只是一笑,“我怎可能杀掉自己的妻子?”话是这么说,但他却拉起弓,将箭搭在上面,对着李澜一。 这一箭,看似对着李澜一,但只要李澜一一躲,受伤的便是陶雨珊。 两人之间的气氛略有些剑拔弩张。 “殿下……”陶雨珊咬着唇,背靠着大树缓缓站起身,“您……” “你受伤了。”林砚说道,“别动。” 隔着李澜一略有些佝偻的身子,陶雨珊看见林砚目光坚定,双臂绷得笔直。箭在西弦上,仿佛下一息就会刺穿她的身体。 她从未见过林砚这个状态,像一只失去理智的恶狼。 “杨舒睿。”林砚低语,双眼逐渐变得越发凶狠。 “咻——” 长箭破空—— 几乎同一时间,李澜一转身打横抱起陶雨珊,脚步轻快的一路跑远。 他边跑,边对陶雨珊说道,“太子妃,您可看到了。我给您放下来,太子殿下也不准备放过我们。” “放开本宫!”陶雨珊喘着粗气,疼痛席卷而来,让她眼前变得有些虚。她撑着他的肩膀,想从他手中挣脱。 “别闹了。”李澜一轻叹,“我让你解脱这一切。” “你……”陶雨珊双眼逐渐涣散,疼痛最终还是夺走了她的理智。 两人身后,是穷追不舍的林砚。 林砚身后,也跟着赶来的大臣们。 林砚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握着弓箭。他眼底带着浓烈的杀意,但理智却无时不刻的告诉他,不应该再追了。 自己孤身一人,实在不应该往深山中追。 可就在他勒紧缰绳,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时,一道身影一晃而过。 那身影身着黑白相间的紧身衣袍,带着银白的面具。 这一瞬间,林砚像是发了疯般,突然勒紧缰绳。 林砚从未这般急切过,他夹紧马腹,控制马儿奔去! 马儿跳过林中一个个障碍,又穿梭一个又一个弯道,直直超前奔去。 刚追上来的程慕清正巧看见此幕。 她下意识朝那方向看去。 她看到林砚不知在追什么,一路向前,周身是她从未见过的气场。好似他前面追着的人,不仅是他的仇人,还是灭族仇人。 她骑着马,朝那个方向走了两步。 树梢系着的雪白绸带随风飘扬,程慕清眼了眼那绸带,又将目光转向林砚离开的方向。 那个方向好像有陷进! 程慕清当即想起那差点害自己没命的土坑。再一抬眼瞧去,幽暗的丛林,仿佛变成了地狱。 “林砚!”程慕清策马向前追。 “齐王妃!” 听见有人喊自己,程慕清也没停,只是抬头望去,“镇远将军?” 镇远将军从另一路而来,他同样没有停下的架势,只是迅速道,“我刚刚看到一个身着夜行服的人!必定是刺客!” “我去追他!”程慕清简言,“那方向有一陷阱!” 陷阱?镇远将军一愣,随即立马恢复镇定,挥鞭加快了马儿奔跑的速度。 两人并肩,一路前行。 “太子殿下!林砚!”程慕清看着前方的策马少年,努力扯着嗓子他,“停下!有陷阱!” “太子殿下!前方有陷阱!” 两人似乎要将所有肺活量用光,不断呼唤着他。 但林砚却像是着了魔般,连头都未回。 程慕清忍不住叫骂,她勒停缰绳,举弓,从背上抽出长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眼看着林砚在拐个弯,就要奔向那陷阱了,程慕清没有一丝犹豫,瞄准,发射! 长箭划破潮湿的空气,射入前方那马的后腿上! 马儿嘶鸣,后腿下跪,整个马向后仰去。而坐在它身上的林砚也被这股冲劲冲击,翻滚于地。 “太子殿下!”镇远将军狠狠瞪了眼程慕清,“你怎么还是这么粗鲁?!” “救人要紧。”程慕清解释。 两人跑去。 “唉,林砚。”程慕清拿弓拍了拍他的身子。 对方没有反应。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相比较程慕清,镇远将军要更温柔一些。 “他晕了。”程慕清出声。 镇远将军面容阴沉,当下背起林砚,“我带太子去找太医。” “路上小心。”程慕清说着,转身跨过没几根草的灌木丛。她望着灌木丛外的又一丛林,以及平整的地面,眼睛逐渐变得锋利。 昨日明明于林珩处理好了此处,怎么现在又变回了原先的模样?到底是谁设下的陷阱?目的就是为了刺杀林砚吗? “哒哒哒”是一阵马匹踏地的声音。 程慕清回身,见来了许多金鹰卫。 他们来的倒是快。 “齐王妃。”金鹰卫拱手。 “你们应该知道太子遇刺的事了,你们搜山时,帮我查是谁设下的这陷阱。”程慕清顺手一指。 金鹰卫都是聪明人,一听此话,立马明白——这是异常阴谋。 众人心中立马沉下,不多言,分工明确的行动了起来。 这里有金鹰卫便够了,程慕清不多留,走回自己马边,翻身上马准备离开。 可就在她转身离开之际,眼尖的发现李澜一正抱着陶雨珊,眼神冷漠的看着林砚那方人。 程慕清感觉浑身冰冷,四肢有些僵硬。 不知李澜一再想什么,低下头看着陶雨珊,看了好久,方才离开。 她勒紧缰绳,向那方向追去。 似是听见马蹄声,李澜一回过身,看去。 “李公公……”程慕清目光有些复杂,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男女授受不亲,把太子妃交给我吧。” 对方没反驳,静静的托起陶雨珊。 陶雨珊此时已有些清醒,她抓着李澜一的手,脑子混沌,“你……” “太子妃。”程慕清眼睛微眯,强硬的将陶雨珊拉到自己身边。让她坐在自己身前,程慕清才便策马带着她往营地赶。 回到营地后,立马便有太医接待。 程慕清本想着把人送到,人就走。不想却看到太医颤着身子,对她作揖。 她拧眉。 太医见她拧眉,连忙跪下身,“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怎么?” “太子妃两个多月的身孕……在下实在无能为力。”太医对着她,磕了数个响头,“属下无能!属下无能!还请王妃娘娘饶命!” “身孕。”程慕清紧绷着下颌线,表情逐渐冷漠,“这件事,你跟太子说才对。” 对方抖了抖。 屏风后,传来女子痛苦的呼声。 “好好医治太子妃。”程慕清冷声道。 “是。”太医拱手。 程慕清并不打算在这干扰太医。 走出营帐,她看见不远处堆着一群人。不用脑子想也知道,那方堆着的都是太子党,现在一个个都在帐门口,翘首以盼。 “齐王妃。” 听见有人喊自己,程慕清回过神。 是怀化将军——赵多福。 程慕清向他行过一礼。 “齐王妃,今日太子遇刺一事,还请您配合一下。”赵多福长相带着点凶相,看上去像市井的屠夫。 “等我将齐王带回来的,行吗?”程慕清跟他打着商量。 “齐王那边我会派人去接。”赵多福比了个请的姿势,“齐王妃,请配合。太子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他在你们眼中重要,可在我眼中,却没什么必要。”程慕清双臂环胸,语气冷冷的,“现在,必须等我去接回我家王爷,否则,你们问我什么,我都不会答。” 134 启国秘辛 “阿珩。”程慕清叫他。 听出她语气中的几分坚定,林珩才放开了她,一脸委屈。 “走,我们去看看太子。”程慕清拉起他的手,往外走,“回来再抱。” 两人出了营帐。 日头渐西,漫天绯红。 风自林间来,卷起一地细沙,带着几分冷意。 到达林砚营帐时,程慕清看到了一排大臣。阵仗还挺大……程慕清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朝中太子党占了一大半,这些人自然也不想看太子出事。 程慕清绕过这些人,靠“身份”进入了营帐。 帐内,站着刘王等人。 “你是不是要问太子怎样了?”刘王一手在身前打结,一手背在身后,“你没来,就由本真人告诉你吧。” “不必……” “太子遇刺,被箭刮到了皮肉,中了启国的毒。”刘王自顾自的说到,“多亏本真人在此护法,才叫王太医顺利救人。” “只是在下恰好有解药。”王太医默默开口。 王太医,你还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刘王留啊。程慕清面上笑笑,心中吐槽。 “那太子妃如何了?”程慕清此时更关心陶雨珊。 “太子妃……”王太医梗着脖子,“太子妃刚醒,现在情绪有些不稳定。老臣已经开了安神的方子,但太子妃却……没有喝。” “我去看看她。” 太子太子妃齐齐受伤,两人分别被安置在营帐的两个房间中。 营帐内燃着安神香,程慕清走入屋内。 陶雨珊双眸微闭着,眉头紧锁。 一旁的似王妃笑容璀璨,“不过是个孩子,你还这么年轻,以后还是会有的~哦,但听说太子殿下与您之间好像产生嫌隙了?唉~别怕,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没几天就过去了~” 她每句话都像在安慰陶雨珊,但句句却都是刀子。 “似王妃。”程慕清开口,她眸光锋利,好似要在似王妃身上剜下块肉。 “哦?”似王妃挑眉,“齐王妃?呵呵~您与太子妃情如姐妹,我就不在此叨扰了。” 她微微一福身,扭着婀娜的步伐离开。 程慕清转眸,欲说点什么,却听—— “齐王妃。” 陶雨珊在床榻上喊她。 “嗯……”程慕清闭上嘴,不去看似王妃,径直走到陶雨珊床前。 她才刚醒,身子还有些虚弱。 “听说,太子出事了?”她问。 “嗯。”程慕清将林砚遇害一事告诉她。 虽然对一名病人说这些很不合时宜,但她既然问了,就说明,她肯定已经事先了解了这些。 果然,程慕清讲完后,陶雨珊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你与太子又是怎么回事?”程慕清问。 “他怀疑我与李澜一。”她的呼吸急促了几分,“还想杀我们。” “杀你们?”程慕清摇头,“不,不应该……他不会杀你。若是杀了你,你父亲母亲那一方没有交代。” 陶雨珊父亲是文臣,母亲家又是将门。林砚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妒火,不管这两人。 “他拿箭,差点就杀了我。”陶雨珊此时的情绪有些激动。 “别急。”程慕清按着她的肩膀,柔声劝慰,“你怎么确定他是真的想杀你,而不是是试探?” “什么?”陶雨珊不解。 “说不定,他只是想试探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程慕清思索着,“李澜一若是拼命保护你,或者你主动站出来护他……都说明你们之间,的确存在有一方对另一方有感情。若是他抛弃你,你也表示自己与他无关,反倒可以证实你们之间并无私情。” “用我的生命试探?咳咳咳……”陶雨珊咳嗽的脸都红了,她喘着粗气,抓着她的小臂,“表姐,若是您,您真的可以理解并原谅齐王吗?” 程慕清沉默片刻,反握住她的手,“我不能,所以我也劝你能。只是希望,你能坦然面对,不要与太子顶撞。” “放心,我还没失去理智。”陶雨珊双目猩红,抓着她衣袖的手缓缓缩紧。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表姐,您知道杨苏睿吗?” “杨苏睿?”程慕清迟疑,“不会是……” 见她表情如此凝重,陶雨珊的心也莫名提起了般。 “是林砚说的吗?如果是,那应当是杨舒睿。”程慕清坚定道,“他是启国的太子。” 陶雨珊半张着唇,看上去有些意外。 “难道刺杀林砚的杨舒睿?”程慕清惊呼。 “不是……”陶雨珊目光躲闪,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谁……我甚至没看见那名刺客。” “那你怎么知道这个人?” “是从前听太子说的。” 她在说谎。 程慕清紧绷着下颌,却没有揭穿她。 “这个杨舒睿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吗?”陶雨珊问。 “一般。”程慕清淡淡回道。 “一般?” “我听说过,他是个十分残忍的人,喜欢玩弄人心。之前……”程慕清顿了顿,“之前听说,杨舒睿曾穿着太监服,伪装成太监四处游走,看谁在背后说他坏话。然后,说的人都被……”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身为太子,难道宫人都不认识他?”陶雨珊觉得可笑。 “他那个人喜欢带面具。”程慕陶解答她的问题。 “有隐疾?”陶雨珊觉得很奇怪。 “并非隐疾……”程慕清压低声音,“是因为他长得不像启皇帝。” 陶雨珊诧异,“他?难道……” “其实启国皇帝并非顺位,也不是老皇帝的亲儿子。”程慕清神秘兮兮的说道,“启国老皇帝一生只有一子一女,那女儿也就是启国的公主。公主年轻时曾爱上过一位大臣,并与他苟合。但不想那大臣居然利用她,得到一手情报,聚集党羽,杀了她兄长,杀了她父亲。” 程慕清讲的绘声绘色,“公主伤心欲绝,由爱生恨,随便找了个当年还算有能力的小将军成了亲,联合其他党羽,又以自己皇族的身份,立了这小将军为新启皇帝。公主下了死手,与这些人联合,杀了自己原先的老情人。只可惜,战争平息后,公主才发现自己已经坏了那人的骨肉。毕竟是自己肚子中的,她不舍得打掉,便生了下来。” 135 势力 “这一生下来,便有那胆大的人指出,孩子不像启皇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明明还没谱的事,顿时便在市井上流传了起来。启皇帝虽然是被公主扶持起来的,但毕竟也是男人。哪个男人忍受得了这绿帽呢?于是他对那孩子十分不好,还痛斥他长得像‘那个贼人’。在长时间的辱骂过后,太子便戴上了面具。不让启皇帝看到自己的模样,便也少了挨打的次数。” “那还立他为是太子?这不是把耻辱柱展露于世吗?”陶雨珊迟疑道。 “嗯……因为启皇帝就他一个孩子。”程慕清道,“都说,启皇帝不能人道……” “额……”陶雨珊一脸呆滞,“你居然连这秘辛都能打听到……” 她默默竖起大拇指。 “哈哈……”程慕清干笑两声。 自家表姐居然是如此八卦之人?!陶雨珊看向程慕清的目光变了。 “……” “雨珊。” “嗯?”陶雨珊还沉浸在方才的八卦中,此时听她喊自己,还有些意犹未尽。 “你怎么知道杨舒睿这个人的?”程慕清开口,“是……林砚对谁说的?对你吗?” “没……” “我猜,他不会将这些斗争带到后宫。那这些是他的梦话?”程慕清挑眉,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 “嗯……”陶雨珊垂着头,应下。 “雨珊……”程慕清蹙眉。 她还想说些什么,便听今夕来报——李澜一来了。 帐外,李澜一捧着一道黄绸。 林珩站在帐外等待程慕清,见他朝自己走来,有些不安的后退两步。 帐外原本站在太子营帐外的各位大臣见了,纷纷退开,站在两侧。知道的,是大太监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亲临呢。 李澜一带着两名小太监上前,先是对林砚一阵贴心问候,随即便将目光转向了林珩。 “那只大虫齐王殿下猎杀的?”李澜一笑眯眯问道。 林珩点头。 “齐王真乃天之骄子也。”李澜一夸赞,“陛下看到您打的那只大虫很是欣喜,叫我一定要把您带到他面前。” 天之骄子?带到他面前?程慕清捏了一下拳头。 这是什么意思? 晋明帝要见林珩? 太扯了吧? 要知道如今唯一能见到晋明帝的,只有李澜一。就连林砚去寻,都会被挡回来。而这也是为何朝中人都会卖李澜一三分薄面的原因。 一个能接触皇帝的人,可以不巴结,但绝对不能硬碰硬。 程慕清迅速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动了动唇,“承蒙父皇厚爱,只是……此次春狩每个人都有参与,父皇却只见,齐王一人吗?” 李澜一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这是陛下的旨意,陛下的确只要求见齐王一人。齐王妃是有什么质疑的?” “儿臣不敢。”程慕清连忙弓身。 众目睽睽,她不能折了皇家的颜面。 她心中有些担忧,林珩性子还是有些软,也不知道去见晋明帝是什么情况。 “齐王殿下。”李澜一目光一转,将手一挥,“请吧。” “可以与王妃一同吗?”林珩腰背挺得笔直。 林珩?程慕清没想到他会提这个,她默默抬眼看向李澜一。 他会不会让自己跟去? “呵~”李澜一笑起来,“陛下只要求见殿下一位,殿下却还要将女眷带去,殿下便这般离不开齐王妃?陛下对您这般青睐,指名见您。齐王殿下竟这般不给清面吗?”他目光一斜,“还是说程家姑娘的手,都要伸到朝廷上了?” 这是在旁敲侧击,程家想要外戚干政? 程慕清心中陡然心中一惊,脸色微白,但言语依旧镇定,“李公公说笑了,妾身不过一届粗鲁妇人,怎能管得了王爷?”她小心翼翼抬起胳膊肘,怼了怼林珩。 察觉到她想法的林珩默默上前,“走吧。” “好。”李澜一重新恢复笑容,在前领路。 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后,程慕清才直起身子。 方才李澜一言语中居然还透着隐隐约约的杀意,若她真被扣上“外戚干政”的头衔,恐怕要株连…… “王妃,您出了好多汗。”今夕赶忙拿出帕子为她擦了擦汗。 “从前是我单纯了。”看到她,程慕清喃喃,“还以为他只是晋明帝身边的大太监,只是依仗权势。”不想他其实说话行事都稳准狠。再看一旁的大臣,一个个虽然都是太子的党羽,对上李澜一,却依旧带着三分客气。 “什么?”今夕听的不打真切。 “没……”程慕清抿着唇,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钻入营帐。 她径直走回陶雨珊窗前。 在绿莲等侍女的服侍下,陶雨珊刚刚喝下药。 “雨珊,李澜一对你如何?”程慕清开口询问。 “还好。”陶雨珊有点懵,眼中还带着丝迷茫,“我与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回想起李澜一每次看陶雨珊的眼神,程慕清眉头微微蹙起。那不是表现这个人友好温和的目光,而是表现……爱恋的目光。 这个时候,她不能捅破。若是捅破,陶雨珊该怎么面对?身为太子妃,她必定是要避嫌的。李澜一也会看出她与平常的不一样……然后呢?李澜一会做什么?如果因爱生恨,与太子作对怎办? 如今晋明帝不露面,很多事都由李澜一出面。他们还不能撕破脸,也不能捅破这一层关系。 帐内沉静,像是没定住了时间,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还是刘王率先打破寂静,在帐外惊呼,“皇兄醒了!” “咳咳……”陶雨珊掩面咳嗽两声,双眸一闭,“我要休息了。” “你就要这样与太子冷战吗?”程慕清垂眸,“身处东宫,永远不适合意气用事。” “反正只要我还是一天太子妃,他就不能对我做什么。” 也不知道这个“他”是指林砚,还是叶良娣。 正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程慕清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劝她。虽然这是为她好,让她振作起来。深处东宫,哪有什么真正的躺平? 想起叶良娣,程慕清双拳握得有些紧。 她转身去往令一营帐。 原本帐外的护卫是不打算放她进去的,正巧全理在,便将她带入了营帐。 136 见晋明帝 帐内,立着各个大臣。这些大臣面上无一不是关心的状态,说着吹寒问暖的话。 程慕清甫一进屋,屋内的叽叽喳喳声顿时停下。 “太子殿下,我有些事想问。”程慕清开门见山。 “齐王妃,您这不合规矩。”当下,便有大臣语气略带斥责的对她说道。 程慕清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移到林砚身上。 “你们出去吧。”林砚摆摆手,唇角带着丝笑,“齐王妃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众大臣面面相觑,只好点头离开。 林砚不仅屏退大臣,还将身边的侍卫一同派出。 屋内一瞬间,便只剩下林砚与程慕清。 “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林砚懒洋洋的躺在床榻上,脸色不是很好,“问我去追谁?我告诉你,是杨舒睿……但我还不确定是他,只是那双眼睛,那个面具太过相似了。” “真不像你。” “呵……”林砚失笑,“我对他的执念很深。” 程慕清静静的看着他,语气平稳,“还是第一次见你失态。”居然会因为一个人失去平时该有的冷静,然后不顾前方危险,拼了命的去追。 “你应该听说过吧?两年前,我曾带着一批只有五万的军队反杀了启国十万大军。”林砚道,“但你可知道,那五万大军一开始,其实是十二万?” “嗯。”程慕清点头,却没继续说。 这是林砚的伤疤,这么多年无人提起。可今日,他却很想说,“因为杨舒睿,也因为我的自负,害的那七万大军被围剿……我至今也忘不了,那群战士横尸遍野,杨舒睿遥遥看着我,那眼神充满了讽刺。”说着,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所以他一看见杨舒睿,便会想起那七万将士的尸体,所以才会控制不住的,失去理智的去追他吗?程慕清脑海中浮现相应场景,沉默了。 屋内诡异的安静。 “已经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程慕清道,“我还有一件事问你。” 林砚抬眼看她。 “关于李澜一的。”程慕清道,“李澜一到底做的什么程度了?还有你……是不是在用陶雨珊试探他?” “我是男人,我能看出。”林砚笑容越发冷了起来,“他对太子妃的感情,我都看在眼里。至于试探?的确,我的确是在试探……我居然还抱着一丝侥幸,直到他将太子妃护在身下。” “那你……”程慕清压低声音,“你既知道,为何还要这样对太子妃?” “只是逢场作戏……” “逢场作戏,把自己的孩子都作死了吗?” 林砚身子一僵,双眸不可思议的看向她,“你说什么?” “孩子没了。”程慕清语气平静,“你与太子妃的孩子,没了。” 林砚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镇定下来。 “你这小子,不会现在还在怀疑陶雨珊有没有对不起你吧?”程慕清双手拽过他的衣领,狠狠的瞪着他。 “别急。”林砚掰开她的手,冷淡道,“我只是小心谨慎。” “哼。”程慕清压着心中怒火,放开他,“雨珊为何频频能与李澜一见面?这也是你暗中默认的?” “嗯。”林砚不置可否。 “你有病吧?” “这也是她的选择。”说到这,林砚唇边已没了笑,“若她老老实实当太子妃,便不会去见他。” “你当与她好好说的。”程慕清道,“我不相信雨珊会背着你,去与李澜一见面。说不定,一切都是巧合?” “一次两次是,三次四次呢?”林砚看她,眼中居然还带着一丝无奈,“我从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质的友谊。” “你想多了吧?”程慕清蹙眉,“你我不就是吗?” “那是因为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早已是兄妹情分了。”林砚扶额,“罢了,你自己对感情还未处理明白,我与你多说无益。” 晋明帝的营帐出奇的朴素,四周挂着罗盘,八卦盘,桃木剑之类的道家法器。一旁的红木桌上,还摆着一尊佛像。 李澜一让林珩在厅稍作等候,自己进入了内室。 内室,晋明帝盘膝而坐,四周垂着纱幔,将他整个人遮挡住。 “陛下,齐王殿下来了。”李澜一弓着身子,禀报道。 “他来做什么?”晋明帝语气中带着些狐疑。 “齐王殿下这次打了只大虫,说祝陛下虎虎生威。奴才见了,只觉齐王殿下心思赤诚,必能让天上的神仙听见,助陛下早日飞升。”李澜一笑笑,“想着陛下心中肯定高兴。所以,便请齐王来了。” “他打了一只大虎?”听到这,晋明帝语气有些惊讶。 李澜一明白,站在他的角度看,这个小儿子从启国回来后变得懦弱自卑,阴郁胆小。身为皇帝,他并不想认自己生的这个毫无优点的儿子。事实上,当初将他送去启国当质子时,他就已经准备将他当作弃子了。两年若非程侯爷当着一群大臣的面,将他带回来,他可能就随便找个地方处理了。 他一生南征北战,统一中原,可不想后世知道他的同时,还去谈论他有一个痴傻儿子。 但这,正是他想要的。 一个蝼蚁,瞬间化作巨龙,这足够吸引这位皇帝的注意。 “是啊,陛下。”李澜一笑容不减,“那大虎头上少一横,多一撇,看上去就像一个‘天’字啊。” “天?”晋明帝语气颇为激动。 “正是。”李澜一道。 小儿子给他猎来的大虫头上,是个“天”字。 这以为什么?这是代表他不久便能得道飞升吗?是代表他有仙缘吗? “哈哈哈!”晋明帝大笑,“好!好!好!把他叫上来!还有,那只大虎也带上来。” 他一口气连说了三个“好”字,喜悦之情不可言说。 李澜一弓着身子退下。不过片刻,便带着一个人,一只虎回来了。 晋明帝打开双腿,从塌上站起。 说实话,对于林珩。出了两年前那一两次见面,他便再也未见过。他是当真不喜欢这个样样不行的小儿子。 隔着纱幔,他似乎比两年前长得更成熟了,身上的肉似乎也比从前多。 少年站在他对面,低垂着头,不知再想什么。但他腰背挺得笔直,不再似从前那般含胸驼背,胆小怯懦。 “林珩,这只大虎是你所杀?”晋明帝开口问。 137 陌生 “嗯。”林珩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不错。晋明帝笑笑。 纱幔内的那个身影微微歪了下脑袋,李澜一知道,他是在看那只虎。 大虎死的非常安详,一支长箭稳稳的扎在虎头的额心。 “陛下您看,长箭破天。”李澜一笑道,“天门大开,迎新神!” “嗯。”晋明帝的笑声越发轻快。 他征战这么多年,又搞了这么多年新政。如今统一了天下,又将大晋国治理的井井有条。如今最缺的,便是寿命。只要他得道成仙,获得无尽寿命,大晋必会与天同寿!长长久久的治理下去。而他,获得长生,更是能有更多的时间去一战报仇。 北方还有一群蛮子,他还打算吞并。 北方的北方,可能还有,他也要吞并。 早晚有一日,他要整个世界都臣服于自己。他要整个世界,都归为大晋! 晋明帝此刻心情好极了,连带着看向林珩的目光都温柔了很多。他拍了拍林珩,“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也成长了许多,让为父很是欣慰。” 林珩斜眼看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表情冷漠。 “齐王殿下一向不爱表达自己的心情。”李澜一道,“我看,齐王殿下此刻开心着呢吧?” 林珩默默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这孩子,从小便不爱说,不爱动。”晋明帝也没计较,他挥挥手,“回去吧。” 这句“回去吧”让林珩如释重负,他几乎没有犹豫,匆匆离开。 李澜一在他身后笑着,“齐王殿下还会害羞呢?” “这孩子一直如此。”晋明帝随口说着。 其实他也不知道林珩是不是一直如此,但对方给自己台阶下,他自然也要顺着下。 & 林珩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帐内,程慕清正无所事事的与今夕对弈。此时见林珩进来,程慕清当场便弃了黑棋,站起来去迎他。 “阿珩。”程慕清叫了他一声。 今夕很识趣的离开,临走前还将阿风拉走了。 屋内静悄悄的,刚刚点燃的烛灯因为帐门的一开一合,被吹的摇曳生姿。橙黄的暖光洒落了一地。 “阿珩?”程慕清又叫了他一声。 “嗯。”林珩对她点头。 “怎么了?”程慕清看出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没什么。”林珩笑笑。 “你见到父皇了?” “嗯……”林珩点头。 隔着纱幔,应该……也算见到吧? “感觉怎么样?” “很陌生。” “陌生很正常嘛。”程慕清道,“毕竟……父皇一心修仙,你不常见过。” “他说我从小便不爱说话,不爱动。”林珩微微仰起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我年幼时,也是好动的……” 程慕清心下一动。 她从未问过他从前如何,甚至也从未在别人那里打听过。 林珩是七岁被送去启国当质子的,按理来说,那个年纪,他们应当是见过的。可巧的是,林珩被安排了另外一个老师。 林砚是按照太子标准来的,所以安排了最好的武将程彦钦,以及最资深的文官陶太傅。 而林珩,似乎一直都是……边缘人物。 “清清,你知道吗?其实我小时候也是能文能武的。”林珩看着她笑了起来,“说不定,那时的我,会是你喜欢的类型。” “现在的你也是啊。”程慕清挑眉,却见此次他没有如往常那般面红耳赤。她莫名有些心疼。 如果林珩没被送去成为质子,留在京城,留在皇城,他的命运会如何呢? 他是不是也会成为如林砚那般优秀?又或者早早便成为闻名天下的又名的作画大家? 程慕清不知道,但她却深深的为林珩感到悲哀。 “你小时候到启国,一定感到很陌生,很害怕吧?”程慕清握住了他的手,将他牵到一边的床榻上坐好。 “还好。”林珩笑笑。 那些不为人知的伤疤不曾被时间抹平,但他却学会了选择性遗忘。 “如果我能早点去启国就好了,那我就能一直陪着你了……”程慕清道。 闻言,林珩身子一僵。 “如果能重来,我一定去陪你,陪你度过孤独的每天。” 林珩深深的看着她,“其实你已经这般陪着我了。” “嗯?”程慕清不明所以。 “谢谢你,清清。”林珩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程慕清能感受到他薄唇传来的冰凉,也能察觉他攀向自己腰间的双手。她没动,任由他抱着。 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林珩眼中有一种莫名的情愫。 那中情愫就像是在说“其实不需要重来,你我早已相伴。” 连续折腾了两天,两人早就累了。因此,接下来没聊两句,便洗漱一番,睡下了。 次日,薄暮朦胧,清晨的空气带着如薄荷般的凉意。远在天边的太阳小小的,不远处还有更为渺小的月亮。 今夕与明晨端着洗漱用品走入营帐,帐内,夫妻俩刚醒不久。 “你先洗吧。”程慕清懒洋洋的趴着,睡眼惺忪,推搡着一旁的林珩。 林珩乖巧起身,穿好衣裳,走出内室。 到了外室,阿风立马上前,又是洗漱,又是梳头的伺候了起来。 王爷有阿风伺候,王妃当然少不得。今夕端着水盆毛巾,绕过屏风,走入内室。 此时天色还未大亮,今夕点燃了油灯。 灯火扑闪,照亮了内室。 “王妃。”今夕对于叫醒服务了然于心,她将程慕清从床上拉起。 “额……”程慕清哼哼唧唧,闭着双眼,任由她将自己拉起,坐在太师椅上。靠着椅背,她又昏昏沉沉的睡了。 这两日又是陷阱,又是大虎,又是启国问题。她是既累心,又累身。昨日都没和林珩腻歪,倒枕上便睡了。 “王妃,您快清醒殿。”今夕恨铁不成钢的揉了揉她的肩膀,“奴婢早上听到一件大事!” “能出什么大事?”程慕清迷迷糊糊的问道。 “有人说,东宫要易主了。”今夕压低声音,在她耳侧说,“易的主将会是我们王爷。” 东宫易主? 易的是齐王? 程慕清身子猛的坐直,目光锋利的看向今夕,“说清楚些。” “奴婢昨日晚上在外面散步,听到有人说……今上赏识齐王,有改立齐王的想法。” “这可不兴说啊。”程慕清抓住她的手,呼吸有些急促。 138 隼 “这不是我说的呀。”今夕感觉手腕有些疼,嘶了一声,“王妃,您别激动,激动也没办法呀。” 程慕清放开她,脸色有些发白。 “说起来,今日午时,向道士要祭天,王妃您还是快些起来洗漱吧。”今夕说道。 程慕清点头,起身穿衣。 她将自己装扮的异常低调,内着灰蓝色下褙子,外搭一件同色长衫,梳着单髻,搭配一枚银簪。 两人随宗亲一同站在前排,但位置确实刻意偏僻了些。 那些被众人狩猎而来的动物被按着顺序,依次摆在向道士所绘制的阵法上。 向道士手持拂尘,左右摆了摆,嘴里念念有词。 他像是在向天祷告什么,霎时间,风起云涌。 就在众人惊讶于此等天向时,天空大亮,灼热的太阳照在众人身上,有些晃眼。 还真是玄乎!程慕清暗暗惊讶,眼睛微微眯着。 “求上天护佑大晋!”向道士率先跪下身子,双手向前伸,他声音浑厚,每一声都犹古钟般回音。 他是用了什么扩音的东西? 就在程慕清迟疑时,她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空气被什么东西横切的呼啸声。 她急急转过头,看见是一只隼,这隼眼神锋利,展翅飞来,最后盘旋于林珩头顶。 它就这样飞着,最后竟落在了林珩的肩头。 这是? 程慕清脸色突变,就在她庆幸还没太多人注意时,那隼忽然“嗷——”的叫出了声。 “闭嘴!”程慕清低声吼它一声,可它听不懂,又叫了一声。 这隼身长一尺有余,双目黝黑精明。张开翅膀的瞬间,又威风凌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看着林珩的目光都变了几分。 程慕清抿了抿唇,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林砚。 他面上依旧是那副笑,但眼神却异常的冷。 程慕清想冲过去,叫他不要起疑心,但下一瞬便听—— “隼这动物性情最烈,若非能人,绝不能驯服。没想到,齐王殿下居然还是隐藏的高手?”李澜一有意无意的说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 “对啊,昨日王爷还将圣上放出的大虫猎杀了!齐王殿下还真是英勇啊!” “齐王看上去瘦瘦小小,结果却意外的有惊人的实力。” “我看王爷为人也非常踏实。丝毫没有因为从前是质子,就成为懦弱胆小的人。” 大臣之中不断有人吹嘘林珩,这令林珩有些不知所措。 他身子有些僵,肩头站着的隼也有些沉。 这群人看向他的目光,更是让他脊背发凉。 从前,他们总是用那种轻蔑,看呆子的目光看自己。如今,又以这样钦佩的目光看他…… “虚伪。”林珩说了一句。 在场众人没听见这两个字,依旧进行着无脑的吹嘘。 程慕清深吸一口气,迅速抬起手,一把抓住那隼。 那隼反应也是极快,扑棱着翅膀,想要逃离。 奈何程慕清死死抓着它的脖子,令它动弹不得。 “王妃,这可是灵物,不能这样擒……”有人提出异议。 程慕清瞪了那人一眼,“我看,是有人从中作祟。” “这等好事,要作祟也是齐王作祟吧?” 人群中,有人嘟囔了一句。 这些人……程慕清紧绷着下巴,心底微寒。 启国那群人,还是想推林珩继位。 众所周知,想要篡位,便要有个契机。 这契机自然不可能由老天爷提供。 所谓契机,一般都是人为制造出的一种异像。 众人安静下来。 “祭祀还在继续,你们都安静些。”向道士语气阴沉,“大晋的官员如此,我看,大晋的气数也要到了。”说罢,他目光阴恻恻的巡视了一圈。 本朝皇帝信天命,若这话传入晋明帝耳中,还有他们好? 当下,大臣纷纷正过身子,向天作揖。 “大晋文武百官,向天情愿,佑大晋风调雨顺,永世太平!” 低下臣子纷纷应和。 祭祀所用的坛子在这一瞬突然燃烧起来。 巨大的火苗映亮了众人的面庞。 这火居然这般烈?程慕清诧异的眨巴了下眼睛。 紧接着,又走了好几番流程,方才结束。 祭祀一结束,程慕清便拉着林珩回到了营帐。 大晋如今因为晋明帝,在祭祀方面特别重视,尤其是像今日这种,居然还出现了异象…… 想到这,程慕清死死的盯着手中的隼。 隼看着她,不屑的将头一扭。 “我还没吃过隼的肉呢。”程慕清从腰间拔下一把匕首,“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那隼顿时叽叽喳喳乱叫起来,好似听懂了她的话般。 这边,她还在逗鸟,便听明晨来报——晋明帝下旨赏林珩。 程慕清吓得差点让隼从手中逃出,她站起身,将隼交给今夕。 “我不要。”林珩说。 “可……”明晨还想解释什么,就听自己身后传来一道阴柔的声音。 “呦~齐王架子这么大呢?” 众人看去,是李澜一。 “陛下料想殿下不愿去,特让我带赏赐来。”李澜一说着,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便捧着长长的木盒走来了。 小太监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把长弓。 长弓上镀了一层棕油,摸起来滑滑的。且它十分有硬度,任程慕清如何握,都无法掰坏。 程慕清忍着心中的喜欢,别过脸,看天。 但林珩还是看出了她眼中的那几分喜欢。 他默默接过奖赏的圣旨。 李澜一紧接着又与他寒暄了片刻,方才离开。 天空还是阴恻恻的,有些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既视感。四周寒风四起,卷起一地尘沙。 程慕清拢了拢耳边的鬓发,“阿珩。” “嗯?”林珩转身看她,对她温和一笑。 程慕清眉心微皱,看向他的目光有些不忍。 “说好保护你,却还是让你被退到了风口浪尖。”如今,林珩已经从边缘人物,逐渐挤到中心。 “每一件事情都是必然的。”林珩抬手拂过她的脸颊,“既然躲不掉,那我们便坦然面对吧。” “嗯……” “我们不知道幕后凶手在哪,可他们也不一定了解我们。”林珩道,“你与太子离心,是真是假,幕后人也不清楚。” 程慕清一愣。 “你看出我与?” 对方颔首。 他看出自己与林砚昨晚是假争吵了。 “但今日这一事,我的确对他很不爽。”程慕清道,昨晚是逢场作戏,可今儿却不一样了,今儿,的确是林砚利用陶雨珊试探李澜一。这让她很不爽。 139 你们是一伙的 李澜一,的确很可疑。 但不应因为他的可以,就利用陶雨珊。陶雨珊,可是他的太子妃,他的妻子。 程慕清垂眸,也不知道,陶雨珊怎么样了? …… 太子妃营帐。 因滑胎,陶雨珊一直躺在帐内休息,身旁不乏伺候的侍女。 “姐姐,您是在怨恨殿下吗?殿下当时也是一时冲动,姐姐怎么能因为这件小事,就发脾气?” 还未走入营帐,程慕清便听到叶良娣娇柔做作的声音。 她目光一沉,疾步走入营帐。 叶良娣忽听厚重的布帐一抖,紧接着便看见一道身材颀长的身影。 “原想着太子妃孤苦伶仃,无人相伴,不想,良娣居然在这。”程慕清笑笑,言语中还带着些讥讽。 “姐姐刚刚经历丧子之痛,怎能不来相陪?”叶良娣挑眉,又转身看陶雨珊,对着她笑,“姐姐,别担心,您与太子殿下之后,可能还会有孩子的。” 她尤其咬重“可能”二字。 “我会随了你的愿。”陶雨珊面无表情说着,“你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吧,我不会跟你抢男人。” “什么抢不抢的?姐姐与我都是服侍太子殿下的人……” “别恶心人了。”程慕清一把钳制住她的手腕,将她从房间中拉走。 “疼疼疼!”叶良娣呼痛,甩着手腕,想挣脱她。 奈何她手劲极大,竟硬生生的将她提起。 “齐王妃!我可是太子良娣!” “好听点是良娣,可实际上,不就是个妾?”程慕清冷笑。 “我父亲可是兵部尚书!” “太子妃父亲还是督察院的左都御史呢。”程慕清抓着她一路走出营帐,然后将她重重摔在营帐外。 “你!” “呦~良娣怎么趴在地上?” 叶良娣身子一僵,抬眸便看见李澜一似笑非笑的眼睛。 那双眸子,就像是在嘲笑她。 “呜呜呜……”叶良娣垂眸,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妹妹也只是好心,齐王妃为何不让我为太子妃尽尽心?” “既然想尽心,那你便回宫礼佛吧。”程慕清半蹲下身子,掰过她的脸,“为太子妃抄一百本金刚经。” 叶良娣听闻,哭得更伤心了。 “不许哭。”程慕清手下用了些力气。 奈何她这样反倒助她哭了起来。 哭得这么伤心,等会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咳……”李澜一突然干咳一声,“齐王妃娘娘,陛下差人抗走那些被猎的动物,我刚刚来此,正巧看见帐外站着的几个侍卫,便将他们交过去了。” 言下之意,这附近已没有人了,你抓紧收拾她吧。 “哈哈~”程慕清爽朗一笑,低头看叶良娣,露出一抹邪恶的笑,“这么漂亮的脸,若是多出两道疤痕,太子殿下还会宠吗?” “你!你不能伤害我!”叶良娣也不哭了,她略带惊恐的看向她,“太子殿下不会放过你的!我父亲也不会放过你的!” “这里也没人,谁说……就是我做的?”程慕清眼珠子一转,瞥了一眼李澜一。 李澜一将头一别,一副“我什么都看不到”的样子。 程慕清的笑容愈发瘆人。 她好像有一种天生的能力,能扮成各种各样的角色。好人也罢,坏人也罢。 “你……你不能……”叶良娣被她的笑容吓得往后退,她的手触碰到一块石头。 “我怎么不能?”程慕清抬起手,摸着她的脸颊,“皮肤真好,细腻如雪,不知……如果再多两条疤痕会怎样。” “啊!”叶良娣惊呼,抓起那块石头朝她砸去。 程慕清挡下她这一下攻击,她鄙夷的轻嗤一声,“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 说罢,她站起身,收敛了一身戾气。 “太子妃既然都不把信心放在太子身上,你又何必要争这个风,吃这个醋?”程慕清凉凉道,“你守着太子过一辈子,太子妃都不会管。” “呼……呼……”叶良娣吞了下口水,眼中还带着戒备。她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李澜一,“你们是一伙的吧?” 程慕清愣了一下,“什么?” “你与太子妃关系不正常!”叶良娣直指李澜一,随后又将食指对向她,“他刚刚还有意帮你……你们不是一伙儿,又是什么?” “他帮我?他也没帮我啊~”程慕清歪着脑袋,看向李澜一,“你看到我对良娣做什么了吗?” “只是与她说了两句话。”李澜一笑着回答。 “她是在威胁我!”叶良娣嘶吼,“你个没根的!眼睛是不是也没了!” 李澜一睫毛微颤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然。 “我与二位娘娘离得远,没听清。” “这才多远……” “我声音小啊~”程慕清笑道,“良娣,你还要撒泼吗?”她一步步退回营帐旁,“等会儿就会有人过来,他们看到,会怎么想你这个狼狈得良娣呢?” 叶良娣狠狠的望着她,一咬牙,直接站起了身。 她愤愤的离开,脸上还带着未擦干的泪痕。 程慕清站在帐外,看了眼李澜一。 对方对她施施然行过一礼,“齐王妃,您不处深宫不明白这深宫的手段。良娣定会找您与太子妃的过错。” “那李公公有什么锦囊妙计吗?”程慕清问他。 对方低垂着头,“王妃肯定不会听从我的意见,不若与太子妃商讨。”说罢,他便离开了。 “等等!”程慕清叫住他,“这附近的守卫侍女……是你调走的?” 李澜一没回身,只是继续往前走,像是没听见般。 他这算什么?默认吗? 程慕清没想出什么所以然,转身进了营帐。 帐内,陶雨珊靠着枕头,由着绿莲喂自己中药。 她表情安静,丝毫没被方才的不愉快打乱阵脚。 “雨珊。”程慕清笑嘻嘻走过去。 对方淡淡的“嗯”了一声。 “雨珊~”程慕清又唤她。 “怎么了?”陶雨珊不明所以。 “我刚刚把良娣吓到了,她说要找太子。” “哦。”陶雨珊一脸看傻子一样的表情,“你惹她干甚?” “她都那么气你了,我能不给你出气吗?” “不过是说两句,又不会掉肉。”陶雨珊淡淡道。 “你啊……就算死心,也不用脑子也死了吧?叶良娣现在只是言语打压你,以后呢?”程慕清耐心劝慰,“你要一直当个不受宠的太子妃吗?” 对方眸光微黯,“那又如何?” 140 无中生有 “你当强大,这样才不会有人欺辱你,才能随心所欲。”程慕清按着她的肩膀,“你不光是你,你还是陶家的嫡长女,本朝的太子妃,将来也会成为……皇后。” “我不喜欢斗……” “但情形不允许啊。”程慕清道,“若是叶家起势,你们陶家该如何?” “你想得太多了。”陶雨珊冷淡道,“那我们陶家也不至于……” “当年的袁家呢?他们有想过吗?” “那是因为袁家手伸得太长了。” 程慕清长着嘴,想说什么,但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 “叶良娣不会是什么好人。”程慕清说。 “我知道。”陶雨珊眸色倔强,“但我明哲保身,她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程慕清叹了口气,转眸,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 走出营帐,程慕清并没有直接回去找林珩,而是找来明晨。明晨轻功好,擅长跟踪。 “明晨,你去看着点叶良娣。”程慕清叮嘱,“这几日,我总感觉她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 “疯子!就是个疯子!”叶良娣脸色苍白,步伐匆匆。 方才那一下,真的叫她感受到了什么叫“与死亡擦边而过”。 她明明没触碰到自己,却还是让她浑身发冷。 不知走了多久,她才看见自己的侍女。 侍女们纷纷围了上来,一顿嘘寒问暖。 “没事没事。”叶良娣安抚她们。 “还说没事呢?” 她听到一道宛如黄鹂鸟的清脆声音,看见来人,她忍不住愣了一下。 “你?”叶良娣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婉清扭着妖娆柔软的身肢,缓缓朝她踏步而来。她款款行礼,“良娣万安。” “嗯。”叶良娣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起身。 “良娣在太子妃那受了委屈,为何不反击呢?如今太子殿下是对太子妃心存芥蒂了,但以后若是解除误会,良娣又该如何自处?”叶良娣皱着眉,看向她的目光竟还带着一丝同情。 叶良娣本就不好的脸色又添了几分颓败。 “姐姐,您要让她永无翻身之地才行。”婉清目光凶狠。 叶良娣迟疑,她望着婉清,“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怨恨太子妃啊~” 对方哼了一声,“谁愿意当替身呢?” 叶良娣目光沉沉的,“你有什么办法,让她无法起势?” “良娣愿意听取我的意见?” 叶良娣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她。 “那……” % 烈马哒哒哒的踩在地面上,卷起一地飞沙走石。 “阿清!你看!”林珩手中带着一只兔子,策马朝程慕清奔去。 从陶雨珊那回来,程慕清便在一只发呆,此时听见他喊自己,才回过神。 林珩的御马术一日比一日好了,只见他单手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拿着兔子,兴匆匆的跑到她面前。 他身上还带着一丝阳光的额味道,额头冒着一层层细密的薄汗,双颊潮红,看上去十分健康。 “这个兔子,我给你烤了呀?”林珩询问她。 “好。”程慕清应着。 两人往回走,准备架起火堆,烤兔子。 可就在此刻,明晨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齐王妃。”明晨拱手行礼,说道,“属下发现,叶良娣身边的一位侍女与李澜一身边的小太监有勾结,那小太监收了她钱,不知要做什么。” “那名侍女呢?”程慕清忙问。 “被我抓起来了。”明晨道,“此时正被关在帐内,由今夕看守。” 程慕清急匆匆步入营帐,营帐内拉开了小窗,微风自窗外吹入,带着一丝花草的芳香。暖阳倾斜,落在帐内,映亮了木桌。 “呜呜呜!”那名侍女挣扎着,尤其是看到程慕清后,挣扎的越发激烈了。 “叶良娣派你做什么?”程慕清一把撤掉她嘴里的帕子,目光阴恻恻的看她,“你去找李澜一身边的小太监做什么?” “没……没……”侍女吞了吞口水。 叶家时代干净,家中的奴仆也是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的,所以只有给一点威压,就会将对方吓成蚂蚱。 “乖,你说,我可以保你一命。”程慕清软硬皆实,“不说,我可就给你丢入这深山之中。这山里可是有许多猛兽的……哦,你应该也听说,齐王猎了一只虎吧?我告诉你,这山中不光有虎,还有蟒蛇,有我腰这么粗……”她说得夸张,却意外的给侍女唬住了。 侍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也太脆弱了。 程慕清撇了撇嘴,说道,“别哭了,你老实回答我,谁让你解除李澜一的?” “良……娣……”她断断续续说着。 程慕清眼底一片了然,并不惊讶,“她要你接触小太监作甚?” “就让那阉人跟李太监说,似菊来报,太子妃……” 太子营帐。 账内静谧无声,林砚披着件大氅,手中握着卷书。 他看得入神,直到看到结尾,才发现面前的桌子上布满了糕点。 他环顾四周,见并无他人,便开口,将全理叫来。 站在门外的全理听他叫自己,自是不敢耽搁,连忙走入营帐,朝林砚拱手,“太子殿下。” “方才谁来过?”林砚语气平淡,手上不紧不慢的捻起一块糕点放入嘴中。 “是太子妃。”全理低着头,语气颇为愉悦。 “太子妃?”林砚挑眉,“呵~” 全理觉得林砚的笑声中带着一丝揶揄,他不明所以的看了林砚一眼,“太子殿下?” 糕点做的不错,入口香甜软糯,令人回味。 林砚品了许久,方才起身。 “去看看太子妃吧。” 全理听闻,面上一喜,“太子妃若是见到殿下,定会开心的。” 林砚眸光微暗,“但愿吧。” 他走出营帐,刚想往太子妃帐走去,便有一黑衣暗卫从阴影中跳出。暗卫移搭配他身边,低语一声—— “李澜一进入太子妃营帐了。” 林砚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嗯”了一声。 风起,枝繁叶茂的树挺立于天地之间,枝叶飘荡,沙沙作响。 林砚不知道在想什么,勒令所有人不许跟自己,而是独自朝前走去。 太子妃营。 陶雨珊生来便顺风顺水,也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这几日精神恍惚,捧着小腹的手无时不刻不在颤抖。 绿莲心疼她,为她熬了许多滋补身子的鸡汤。但陶雨珊这几日心情恹恹,却是什么都吃不下去。 “姐姐。” 帐外,传来叶良娣的声音。 “她怎么又来了?”绿莲蹙眉,“刚走多大一会儿,就又回来?太子妃,我去给她骂远些!” “绿莲。”陶雨珊蹙眉,“让她进来吧。” “可……”绿莲想说什么,却见自家主子目光坚定。她重重叹息一声,转身迎叶良娣入内。 叶良娣踏入营帐,她身上不知何时换了一件素色衣裳,双眼红肿,脸色看上去也更憔悴了些。 “良娣这次来,又是做什么?”绿莲语气冷淡淡的。 “方才被齐王妃教训一顿,妾身知错了。”叶良娣俯着身子,可怜楚楚道,“太子妃,您大人有大量,别与妹妹计较。” “放心。”陶雨珊拄着下巴,懒洋洋的瘫在榻上,“本太子妃可没心情与一个侧妃计较。” 叶良娣嘴角微微抽搐,但很快便恢复笑容,“姐姐不计较就好。” “如果只是这一件事,你可以离开了。”陶雨珊下逐客令。 “妹妹这次来,还有一件事。”叶良娣忙道,“姐姐与太子殿下和好吧。” 陶雨珊转眸,望向她的目光带着一丝疑惑。 “您不过失去一个孩子,可太子殿下却失去了您的心。殿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晋太子,您不该伤他的心。”叶良娣柔声劝慰,“李澜一再怎么说,也只是个没根的太监,您犯不着因为他,就不理太子了。” “放肆!”程慕清伸手一扫,将方才绿莲呈上的鸡汤打翻在地,“本太子妃可不是因为李公公……你莫要混淆视听!” “也是……太监毕竟是太监,却东少西,不能给您想要的幸福。”叶良娣笑笑,“李澜一不过是圣上脚边的一条狗,一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姐姐怎能看得上?” 门外,李澜一止步。 帐外未设一个护卫,就好像是在故意等他。 李澜一身边的小太监一脸愤愤,想要冲进去给干爹讨说法,却被李澜一一个手势制止。 屋内—— “你到底什么意思?”陶雨珊喘着粗气,“你将李澜一拉出来,是为了什么?” “太子要杀了他。”叶良娣开口,“因为太子妃您,太子要杀了李澜一。” “什么?”陶雨珊愣住,她满脸不可思议的额望着她,“你要诈我?呵~放心,不管李公公是真的被太子杀,还是假被杀,我都不会说什么。” “姐姐。”叶良娣一步步上前,走到她身边,“您真的不在意李澜一吗?” “不在意。”她回的很果断,面上没有一丝不自然。 “您恐怕不知道……李澜一将所有罪名都承担下来了。”叶良娣沉声道,“他说,是他自己仰慕你,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接近你。” 陶雨珊原本平静的脸庞出现一丝松动。 “真感人啊,他想保护你,但你却急着与他撇清关系。”叶良娣叹了一声,“殿下快要来了吧?你猜,他来做什么?” “你……”陶雨珊蹙眉,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心中憋着的一股气突然让她瞬间失去理智。她抬手,一把推开她,“滚!” “啊——”叶良娣身子向后倾倒,重重磕在桌角,倒在了地上。 陶雨珊也有些诧异,她觉得自己也没使多大力气啊。 “啊!”绿莲惊呼,她看见叶良娣额头流出一丝鲜红的血液。 “哈啊……”叶良娣伏在地上,双眼迷离,指着陶雨珊,“姐姐……您怎么能因为李澜一对我下死手?” 陶雨珊大脑有一瞬间麻木,她蹙眉看她,一时竟也不知该做什么。 正巧此时,营帐忽然被拉开,李澜一急匆匆步入营帐。 看到此场景,李澜一声音有些生涩,“太子妃,你杀了良娣吗?” “没有。”陶雨珊下意识反驳,却又有一瞬间茫然,“绿莲,看看良娣。” 绿莲哆嗦着,她从未见过这么多血。 鲜血自叶良娣后脑勺出,染红了沙地。 “良娣?良娣?”绿莲伸手去搀扶叶良娣,又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活着,还活着!” “去寻太医。”陶雨珊吩咐一旁的侍女。 侍女立马应声去找。 侍女离开后,绿莲也连忙搀着叶良娣走入营帐内的另一个小耳房,那里平常都是给太子妃身边的宫女住的。 这样一来,帐内,便只剩下陶雨珊与李澜一了。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陶雨珊率先开口—— “你怎么来了?” “我听闻,太子找你麻烦。” “你傻吗?太子怎么会找我麻烦?”陶雨珊急道,“这就是陷阱!你快走吧!” “我知道。”李澜一语气平淡,“但我还是想确认一下,你平安无事。” 陶雨珊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 “真是感人啊~” 两人一愣,再一望去,却见林砚不知何时站在屏风后。 他身材颀长,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的笑容,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戾气。 “你们不用这么惊讶。”林砚笑,“我是翻窗进来的。” 营帐很大,为避免闷,帐篷是设有小窗的。小窗与营帐融为一体,往上一拉便是小窗,向下一拽,便又成帐篷的四壁。 陶雨珊脸色不是很好。 “若非翻进来,我还不知道呢~”林砚笑,“雨珊,你与李澜一到底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陶雨珊咬紧牙关。 “那你刚刚与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林砚朝她一步步靠近,“我不喜欢别人欺骗我。” 李澜一挡在林砚身前,“太子殿下冷静。” “呵~”林砚依旧保持着笑,“你很紧张她?” 对方面无表情的回望着他。 屋内空气逐渐有些僵硬。 忽然,屏风后传来一道女子虚弱的声音。 “殿下……太子殿下……” 林砚回身,正好抱住了朝自己走来的叶良娣。 “殿下……您别多想……”叶良娣虚虚的靠在林砚身上,“太子妃心中肯定只有您啊……” “呵~”林砚冷笑,“你倒是会说话,这个时候还偏袒他们?” 141 误解 “这伤是妾身自己撞的!不是太子妃推的!”叶良娣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林砚这才注意到她的后脑勺. 望着掌心的点点血迹,他的目光逐渐冷了下来。 “动我的人?”林砚看向陶雨珊。 陶雨珊紧紧抓着被褥,苍白的脸蛋紧绷着,她双目瞪得通红,死死咬着牙。 “太子殿下为何这样误解太子妃?”李澜一蹙眉,“您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可现在的场景不是很明显吗?”林砚嗤笑一声,“你与陶雨珊关系不清不楚,还蓄意谋害良娣。眼见为实,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哼。”陶雨珊冷哼一声,“那你想怎么办?废了我?那你便废了……我还不稀罕当这个太子妃!” 林砚面目阴沉,将叶良娣抱起,“来人!” 账外突然涌入一群侍卫。 他们手持长矛,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看好太子妃……和李澜一。”他说。 “太子殿下不必这样费事。”李澜一甩了甩宽广的袖袍,“抓我就够了。” 营帐的帘子复又被挑起,程慕清肩上扛着个侍女,疾步走来。 “抓什么抓?抓之前,先让我说两句!” “你凑什么热闹?”林砚语气不悦,“你最近这么爱多管闲事?” “不是多管闲事,是伸张正义。”程慕清目光炯炯,“林……太子殿下,请给我这个机会。” 林砚按了按太阳穴,既没拒绝,也没同意。 “这个人,是叶良娣身边的侍女。”程慕清开口,她放下侍女,“说,你干的好事。” 侍女抖了抖,“奴婢什么都没干!” “呵~”程慕清笑了一下,直步上前,一把抓过李澜一身边的小太监,上手往他怀里掏。 “啊!”小太监顿时花容失色。 “阿阿阿清!”林珩闪身到她身边,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我来。” “哦……”程慕清身子一僵,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和礼法。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王妃。 青天白日,去掏一个太监心窝,属实……不大好看。 她干咳了一声,转身望了望天。 哦,不对,是望了望棚。 林珩顺势从小太监怀中掏出一荷包。 他抖了抖,银两顷刻便从荷包中掉落。 “一个小太监,能有这么多钱啊?”程慕清说着,还不忘看林砚。 “这银子,是哪来的?”李澜一凤眸一眯,冷冷的望向那小太监。 小太监是个没骨气的,当即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是……是她给我的!”李澜一抬手指向那名侍女,“她让我把干爹引到太子妃营帐!” “你!”侍女大惊失色,“你胡说!” “殿下,您与良娣如胶似漆,应当认识她的侍女吧?”程慕清将目光转移到林砚身上。 空气顿时静默了两刻。 “呵呵~奴才不过是一个阉人。”李澜一缓缓开口,“居然会有人想算计我?” “是啊,为什么叶良娣的侍女想将李公公引到太子妃营帐?”程慕清双臂环胸,直勾勾的盯着林砚怀中的女子,“若我推的没错,叶良娣先是用了什么手段,引太子您来,又买通这个小太监,将李澜一引到太子妃营。良娣的戏的不错,总能挑起他人的怒火。” 叶良娣能感受到外界灼灼的目光,她不敢动,也不敢睁眼。 直到,她听见林砚开口—— “良娣。” 他声音冷漠,就像腊月寒冬的雪花,飘荡在她的心窝。 叶良娣缓缓睁开眼,可怜楚楚的望着他,“殿下……” “你不解释一下吗?” 太子在给她狡辩的机会?叶良娣先是一愣,随即抽提着,哭起来,“殿下……臣妾是冤枉的啊!臣妾以太子妃的名义给您送去糕点,又来太子妃这劝她……都是为了让您二位和好啊。” “和不和好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关你这个外人什么事?”程慕清冷笑。 “殿下这几日郁郁寡欢,身为侧妃,怎能不替殿下分忧?”叶良娣道,“我知殿下是因为太子妃的事情忧郁,为了让殿下开心些,我自然要帮二人和好。” “你还真是大度啊。”程慕清说道,“哪位妻子愿意看见自己的丈夫与他人卿卿我我?” “臣妾的丈夫是大晋太子,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注定只有我一个人……”叶良娣苦笑一番,“所以我只能让让自己大度一些。” “哦?既如此,那我便给太子殿下送几个美人过去?” 叶良娣目光一沉,看向她的视线都带上了一丝寒冷。 程慕清当作没看见,自顾自说道,“本王妃不才,方才又抓住了守在太子妃营外的小厮。” 她拍了拍手,明晨与崔护卫押着个人上来。 这个人穿着铁甲,双手被捆在身后,一脸颓废样。 “你是不是太子妃营帐外的护卫?”程慕清问。 “是。”男人点头。 明晨从他腰间拽下令牌,递给林砚。 林砚接过,手指在令牌上摩擦。 这的确是皇宫侍卫专门持有的令牌。 “你既是护卫,为何不守在太子妃营?我与其他人确认过了,今儿是你当值。”程慕清问道,“是玩忽职守,还是?” “是一个侍女给了我笔钱,让我去给她抓条鱼。” “哪个侍女?指认。”程慕清冷声说道。 男人抬起头,左右晃了晃,最后竟将手指对准了林砚身后的侍女。 那侍女大惊失色,吓得往叶良娣身边躲,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良娣救我,良娣救我……” “太子殿下,如你所看,又是良娣的人。”程慕清扬了扬下巴。 “你们这群侍女!”叶良娣虚虚靠在林砚身上,手指在空中轻轻颤抖,“你们怎么想的?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其中一名侍女抬眼看她,想要解释,却见其目光凶狠,一副想生吃了自己的模样。 “是……是我们自己的主意!”另一名侍女开口,她低着头,“奴婢见良娣这么用心的想要缓和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的关系,但太子妃却不给面子……奴婢为良娣不甘心。便设计,让太子殿下撞破李公公与太子妃私会。没想到,良娣又来规劝太子妃,还被牵连进来。” “替罪羊吗?”程慕清嗤笑一声,“你们身为良娣的侍女,是怎么有时间分头去干此事的?良娣就没发现身边缺人吗?” 叶良娣一噎。 “还有,这银子……”程慕清望着散落一地的银两,“这么多锭银子,你们两个侍女,要攒多少钱啊?人都是自私的,我不信,你们肯为良娣付出一生的积蓄。” 两名侍女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说。”程慕清步步紧逼,抬手去捏其中一名侍女的下巴。 “齐王妃。” 就在此刻,林砚开口了,“算了,这是东宫的小事,这些人交给我吧,我会弄明白的。” “你已经弄明白了吧?”程慕清声音冰冷,“你知道,叶良娣故意引你与李澜一前往太子妃处,让你对他们二人产生质疑。可你,想要包庇叶良娣……” “我不会包庇。”说这几个字的时候,他还笑了一下。看上像是在自嘲。 程慕清深呼一口气,“那查清楚后,你打算怎么处置?” “我自有自己的方法。”林砚看她,“接下来的事,便不让齐王妃操心了。” “林砚!”程慕清双手握拳,一步上前,一副气势汹汹,想要打人的模样。 “齐王妃。”全理等人挡在林砚身前,将手搭在腰间配剑上,仿佛只要她一动,就能将剑刺向她的脖颈。 “怎么?你还想打我?”林砚挑眉,一脸好笑。 程慕清浑身气的发抖,她死死的盯着他,怒极反笑,“怎么敢呢?方才是我僭越了。” “知道便好。”林砚复将叶良娣拦腰抱起,一边走,一边对全理说道,“叫太医。” 随着他的离开,太子妃帐外的侍卫顷刻便少了一大半。 就连方才程慕清找来的证人,都被带走了。 直到人走,程慕清才狠狠的一脚揣在树干上。 高大的乔木嗡嗡作响,树上尘沙飞扬,自天空散落。绿叶纷纷自树梢震落,慢慢悠悠的往地上晃荡。 “阿清,别气了。”林珩安慰,“生气,也是没有用的。” 程慕清“嗯”了一声,双臂环胸,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清。” “嗯?” “你是真的生他的气了吗?”林珩有时候真的搞不明白她与林砚。 “这不是很明显吗?”程慕清无奈一笑,“也许是我与他太久不见,他变得太陌生了。” 她轻叹一声,仰头看天。 “人都是会成长的,我以为,我与他还存在之前的默契。可却忘记,他早已是太子,也有了专属帝王的疑心。” “阿清,我不会变。”林珩说道,他目光温柔,看着她,“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你。” 风吹乱了她的发梢,也吹乱了她的心。 程慕清嫣然一笑,“那你陪我给太子妃报仇如何?” “好。”林珩欣然答应。 “齐王妃打算怎么报仇?”一旁站着的李澜一开口。 这家伙居然还没走呢?程慕清倒是也没刻意躲着他,毕竟他现在对太子肯定也是一肚子怨气。 “怎么?李公公也想报复良娣?” “呵~奴婢最讨厌被人算计。”李澜一脸上堆满了笑容,只是那笑容不达眼底。 & “娘娘,齐王妃求见。” 偌大的营帐中,卢皇后半躺在摇椅上,此时听有人拜访,她忍不住蹙眉,“她来做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齐王妃,平日里只有自己找她,哪里见到过她的人影? “请进来吧。”她声音冷淡,眉头锁着,一脸不耐。 自从今上重用向道士,不搭理她找来的额李道长,她心情就没好过。整场春狩,连面都没露过。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与今上置气没用,但她就是气不过。 李道长是她花了大价钱请来的,结果到了这,便被赶走了,这让她的掩面往哪放? 程慕清走入房间,礼数周全的朝皇后行过一番礼。 “母后。”程慕清抬起头时,正瞪着一双湿漉漉的杏眸。 卢皇后眉心一跳,“怎么了?” “母后,太子妃的孩子没了。” “孩子没了?”卢皇后从摇椅上坐起,由于她动作幅度太大,身子都差点倒在地上。好在一旁已有侍女扶好她的身子。 “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的孩子……没了。” “怎么回事?”卢皇后紧抿着薄唇,眼底带着一丝疑惑与愤怒。 这可是她第一个孙子啊!她如今儿子成太子,丈夫是皇帝,后宫大小嫔妃不敢造次,这大好岁月,正需要一个娃娃来让她的生活变得充实。 “是因为李澜一,李澜一有意接近太子妃。”程慕清带着哭腔的说道,“太子殿下误会太子妃,便要杀了太子妃与李公公,太子妃伤心欲绝,导致滑胎。” 她说的很简洁,但卢皇后却听得明白。 卢皇后表情有些复杂,但想到那么个无辜的小生命,她还是无法做到包庇自己的孩子。 “叫太子来。”卢皇后对一旁的侍女吩咐。 “太子殿下现在就知道与良娣待在一处,母后您去找也没用啊。”程慕清重重叹息。 良娣?卢皇后睫毛微闪,她站起身,将手搭在一旁侍女手上,扬着下巴往外走。 “母后。”程慕清跟在她身后,心情带着几分激动。 卢皇后心情本就不好,此时听闻李澜一害儿媳没了孩子,顿时心中异常恼火。 她没兴师动众,而是直接前往晋明帝所在的营帐。 李澜一平常与晋明帝形影不离,卢皇后认为到这,便能找到李澜一。可出乎她意料的,却是李澜一不在。 % 林间静谧无声,叶良娣由丫鬟搀扶,来到一个小土坡。 土坡下,躺着三个人。 两女一男。 叶良娣捂着嘴,别开眼睛,控制自己不去瞧那凄惨的死状。 “良娣,那两位是良娣身边的贴身侍女,良娣要带走吗?”李澜一不知何时突然从叶良娣身边出现。 “啊!”叶良娣拍着胸脯,一脸惊魂未定,“你怎么在?” “我与那小太监虽是露水情缘,却也还是认为该让他入土为安。”李澜一说道,“所以我来带他走。” “你还挺重情谊。”叶良娣冷笑,转身准备离开。 142 反将 拦下二人的,是一名年轻的少年。 少年身后,则是一名穿着肃静,长相儒雅的年轻人。 “齐王殿下?”叶良娣先是一愣,后缓缓俯身行礼。 “你那两名侍女被乱棍打死了。”林珩说道。 他告诉我这个做什么?叶良娣一副不明所以。 不过是两个贱人,难不成还要她去收尸? “尸体被扔到太子营地附近。”林珩继续说道,“碍事。” 碍事?尸体离太子营地近,说不准那里会让太子殿下闻到恶臭…… 可不能让两死人碍太子的事! 本来还毫不在意的叶良娣突然转身向掩埋的地点走去,但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真假?” 林珩看了她一眼,没说话,默默走开。 “唉!”叶良娣想叫住他问个明白,接过他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怪不得都说他奇怪……这么一看,的确奇怪的紧啊。”婉清摇着头,连胜啧啧。 叶良娣有些纠结,若是尸体在,肯定会让太子殿下厌恶,连带着疏远自己。 算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叶良娣与婉清道别,便往林珩所说的位置走。 & 林间静谧无声,叶良娣由丫鬟搀扶,来到一个小土坡。 土坡下,躺着三个人。 两女一男。 叶良娣捂着嘴,别开眼睛,控制自己不去瞧那凄惨的死状。 “良娣,那两位是良娣身边的贴身侍女,良娣要带走吗?”李澜一不知何时突然从叶良娣身边出现。 “啊!”叶良娣拍着胸脯,一脸惊魂未定,“你怎么在?” “我与那小太监虽是露水情缘,却也还是认为该让他入土为安。”李澜一说道,“所以我来带他走。” “你还挺重情谊。”叶良娣冷笑,转身准备离开。 “良娣,陷害太子妃的感觉怎么样?”李澜一忽然开口。 “你在说什么?”叶良娣歪着脑袋,带着天真,“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明白?” “陷害我与太子妃关系匪浅的,不就是您吗?”李澜一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分笑,“您为得太子殿下的宠爱,还真是什么都能干出来。” 他朝她一步步逼近。 “你要做什么?”叶良娣吓得直往后腿。 “奴婢只是一个下人,能对良娣做什么呢?”李澜一恭恭敬敬的对她作揖行礼,“只是良娣就不奖赏奴婢什么吗?毕竟您与太子和心,之中也有我的因素。” “滚!你这阉人,什么奖赏都敢要。”叶良娣嫌弃的转过身,刚准备离开,便看见卢皇后正站在不远处。而她身后,是一脸平静的程慕清。 她大脑嗡的一下,有些不转了。 “良娣,怎么回事?”卢皇后问她,“为什么与李公公在一处?你们方才说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母后明鉴!”叶良娣跪下身,“是齐王殿下叫我来此,不想正好偶遇李公公。妾身也不知为何这般巧?” “王爷一直待在帐内,为何会叫你来?为何会与你说话?”程慕清声音诧异。 “齐王什么性子,难道我会不知道?”卢皇后蹙眉,“他怎么可能与你说话?” “可……”叶良娣刚想说什么,便听其喝了一声。 “够了!”卢皇后低吼一声,“莫要狡辩。” “……” 叶良娣缩了下脑袋。 “太子妃滑胎,是否与你有关?”卢皇后语气低沉,“我只问这一句。” “没有!没有!”叶良娣哭丧着。 “那你与李澜一刚刚的对话是什么意思?”卢皇后冷笑,“分明就是,你勾结他,让他接近太子妃,从而让太子产生质疑。”她的孩子,她是知道的。一旦有了怀疑的种子,会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他的疑心会越来越大,大到无论周围人说什么,他都不会听。 “李澜一啊李澜一……本以为你成天就知道跟着今上转,没想到,连太子妃的主意,你都打。” “不敢。”李澜一低下头,“皇后,奴婢只是一个阉人。此事涉及您,便不在此多留了。”说罢,转身离去。 卢皇后一直都看不惯这个死太监,如今见他四周无人,便悄悄抬了下手。 顷刻,她身后的侍卫便冲上前,向李澜一的后背攻去。 可还未等他们近身,便纷纷倒下了。 李澜一身后不知何时,站了几名身着太监服饰的少年,他们面容阴柔,手上却拿着长刀,一副誓死保护李澜一的架势。 这几个人的身法好生利落。 作为习武之人,程慕清心中是止不住的感叹。 “皇后?”李澜一语气听上去带着些惊讶,但他的表情却是非常嚣张,“你要杀我吗?” 卢皇后抿了抿唇,最后笑了一下,“怎么会?” “呵呵~”李澜一也弯唇一笑,转身离开。 “太嚣张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程慕清说到后面,立马消音了。 “你说的不错,他确实嚣张。”卢皇后语气森森。 “那他为何会与良娣?”程慕清看向跪在地上的叶良娣。 “妾身与他没关系!”叶良娣一边在心中骂程慕清给自己下套,一边逼自己流泪装可怜,“母后明鉴啊!” “因为……孩子。” 卢皇后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嗯?”程慕清不明所以的看她。 “因为孩子……”卢皇后目光坚定。 林砚虽然是太子,但这太子的位置,却是大臣劝谏来的。今上当初也是迫不得已立林砚为太子的。 之前因林砚推举叶尚书,今上已经对他产生一丝不喜。 若此刻在添个伶俐的小皇孙,今上必定会不计前嫌。毕竟,哪个皇帝会不喜欢皇孙? 自古以来,多少皇帝也都是凭借儿子受宠而上位的? 卢皇后身处深宫多年,自认对此十分了解。 而此时李澜一设计与叶良娣联手,害死了太子的孩子,他就是为了让今上嫌恶太子而设计的! 太子妃的祖父还是有名的太傅,被良娣陷害,导致滑胎。这件事一旦传播开,太子的名声便会一落千丈。 越想,卢皇后心中便越气。 “母后?”程慕清唤她一声,“母后,您说什么孩子?” “不关你的事。”卢皇后面色极不好,她凉飕飕的看了眼叶良娣,“跟我走。” 哪怕叶良娣心中十万个不想,碍于对方的地位,也不得不听话,乖乖的跟上去。 眼看着卢皇后与叶良娣的身影消失,程慕清才开怀的笑了起来。 林珩听见她的笑声,从树梢上跳下,来到她的身边。 “阿珩,辛苦了~”程慕清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林珩笑了一下。 这件事,由他出马,将叶良娣引到此处。再由李澜一出现,说些曲解叶良娣的话,最后程慕清带着卢皇后收尾。 这便是以其人之道,换治其人之人。 程慕清现在就希望叶良娣能消停点,好歹在陶雨珊养身子的这段时间,能消停些。 “李澜一呢?”程慕清问道。 “走了。” “走了?嗯……走了也好。”被人看见李澜一与他们在一起,怕是刚刚的精心计划,全化作泡沫了。 太子妃营帐。 “太子妃,这次你放心,良娣这段时间,绝不会叨扰你了。” 程慕清喜滋滋的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 对方表情淡淡的,对于她所说,只是点头应着。 “太子妃。” “嗯?” “你的心,彻底死了吗?” “嗯。” “我不会再劝你什么。”程慕清面上突然正经起来,她一改往日的嬉笑,目光突然变得带着几分温柔,“只要你觉得自在便好。” 陶雨珊抿唇一笑,“谢谢。” 所有人都再劝她,那是太子,她作为太子妃,应该学会宽容,要大度,要懂得体谅。 但程慕清却告诉她,要自在。 “但你怎么自在都好,有一点,我要强调。”程慕清说道,“离李澜一远些。” “嗯?”陶雨珊有些丈二摸不到头脑,“为什么?” “在你眼中,他可能只是一个太监,一个皇帝的走狗。”程慕清说道,“但他……的身份,其实很不简单。” “什么身份?”陶雨珊抿着唇,询问。 “说不好,他是启国的人……他是为了复仇。”程慕清道,“为了我们大晋,你绝不能与他接触。他们启国人,最擅长通过操控女子的感情,而获取塘报。” “不……他不会是启国人的。”陶雨珊说得意外笃定。 “为什么?”程慕清不解。 “没……”陶雨珊笑了一下,“总之,肯定不是。” 程慕清不明白她为什么有这样得自信,也不知是被蛊惑,还是真得如此? “雨珊。”程慕清语重心长,“对上李澜一,你一定,一定要谨慎些。” 见她一再坚持,陶雨珊只好轻轻点了下头。 …… 黑夜幽深,夜幕一片黝黑,连一颗明亮的星星都没有。 帐内,点着香蜡。 灯火影影绰绰,照在叶良娣的脸上。 她小脸刷白,手腕青筋凸起,看上去很是紧绷。 一旁的宫女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良娣,歇会儿吧,您都抄了一天的佛经了。” “出去。”叶良娣咬唇。 宫女撅着嘴,一脸不甘心的离开。 程慕清,程慕清…… 叶良娣紧绷着下巴,她一直以为程慕清是个粗鄙的人,毕竟哪家大家闺秀会刷到弄枪? 可就是这样一个粗鄙的女人,居然还能给她设下这样一个圈套! 想到这,她不由的将笔掷在地上。 毛笔啪嗒掉落在地,在地上滚了一圈,黑色的墨水在地上晕染开来。 营帐的帘子被人撩开,发出一阵响动。 “出去!” “良娣,别气了。” 叶良娣身子一僵。 婉清扭着柔软的腰肢,款款而来。 她肤色白皙,眼含秋波,暗色的衣衫也包裹不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以及浑身的艳色。 “你怎么来了?”叶良娣心情虽不好,却也知道控制。 “听说皇后娘娘罚您抄佛经。”婉清走到她身边坐下,低头去捞地上的笔。 叶良娣没回她。 “不过是抄个佛经,良娣怎就耐不住性子了?”婉清笑笑,“您这次,可是让太子妃与太子离心了。只要接下来,您牢牢抓住太子殿下的心,还愁地位吗?” 叶良娣叹了口气,“我知道。” “那您在烦什么?”婉清抬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如今太子妃与太子离心,齐王妃与太子关系爷不似从前……您不喜欢的两个人,以后都不会再打扰您与太子的生活。” 听到这句话,叶良娣眉头总算有些松懈。 “我在书中看到过,想要抓住男人,一定要抓住他们的胃。”婉清抬起一根手指,“若不,我教你些菜?” “你会做什么?” “我会做的可多了呢~”婉清笑了两声。她笑起来,神采飞扬,妩媚多姿,像一只勾人魂魄的狐狸精。 …… 春狩又持续了几日,这几日,程慕清听说叶良娣被卢皇后罚去抄佛经,而太子也被训斥了一遍。 日子逐渐变得平稳,程慕清很享受与林珩一起狩猎的时光。 春狩结束这天,向道士又挑了好时节祭天。 本以为这最后一段时间,晋明帝会出来露个面,当个压轴的。 不想,人家还是本着修仙不见人的原则,待在营帐不出来。 程慕清觉得,这辈子也就国丧的时候能见到晋明帝了。 春狩的队伍整齐排列,一同下山。 马车晃荡着,令程慕清有些困意。 她打着盹,林珩见状,直接将她按在了自己的腿上。 好在车厢够大,即便程慕清整个身体躺下,地方都够。 他的大腿有些纤瘦,枕着有些硬…… 昏昏沉沉中,她好像听见了争吵声。 “你个妖道!大晋会败在你手中的!” “拉走这个疯婆子。” “妖道!皇后娘娘!这是妖道!” “李道长……” 车外,人群吵吵嚷嚷,程慕清眉头微皱,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 “睡吧。”林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怎么了……外面……”她嘟囔了一声。 林珩轻轻捂住她的双耳,柔声道,“是李道长不甘心生意被抢,在与向道士叫嚣。” “……” 程慕清沉默了一会儿,扑哧一声笑了。 但笑着笑着,她便又睡着了。 午后的阳光温暖惬意,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 李道长站在山下,望着渐行渐远的皇家队伍,气呼呼的直跺脚。 “你们迟早会后悔的!” 她愤愤的对那群队伍喊道。 143 你……愿意吗 直到回齐王府,程慕清都没醒。 林珩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缓缓下轿。 一旁的明晨与今夕帮着他扶帘子。 天色昏暗了下来,漫天绯红,像一大团火焰。 怀中的少女眉头紧锁,双眼虽是闭着,眼珠却总是在转动,看上去像是想睁却又睁不开。 因这段时间与言一念在一起习武,林珩身体素质已经好了许多。 虽然抱着程慕清的双臂微微打颤,却能坚持将她一路抱回温澜院了。 但就在要进温澜院时,他脚步顿了顿。 随即,调转方向,走向静苑。 下人们早就知道今日两人要回来,齐王府上下早已打扫规整。此时见了林珩,也是一副恭顺的模样。 因听说齐王在此次春狩时表现,相比之前的应付,现在的他们,目光中多了几分好奇与恭顺。 穿过九曲长廊,林珩来到房门前。 明晨帮着,推开房门。 林珩踏入门槛,直奔东次间。 东次间点着熏香,满屋子都缭绕着一股清新的幽香。 林珩抖着双臂,躬下身,缓缓将程慕清安放在床榻上。 他脸憋得通红,额角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程慕清蠕动了两下身子,长臂一挥,搂住林珩的脖子,将他往怀里带。 林珩半跪在地上,头被她圈着,姿势十分古怪。 不知程慕清做了什么梦,嘴唇轻启,嗫嚅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阿清?”林珩小声唤她一声,“阿清? “哈啊!”程慕清猛地睁开双眼,手上一用力,直将林珩的头发拽起。 林珩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程慕清忙松开手。 “阿清?”林珩见她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伸手去拍打她的肩膀。 “呼……呼……”程慕清喘着粗气,她手肘杵在榻上,缓缓拱起身,“水……” 林珩连忙转身拿来一杯水。 程慕清大口喝下,一杯似乎不够,她连喝了数杯,才缓好。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林珩坐在她身边,抬手撩起粘在她额头上的碎发。 “没……”程慕清摇头,“就是被梦魇了。” 她勉强一笑。 梦到有人在她身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黑布,令她呼吸困难,怎么也醒不过来。 林珩轻轻将手搭在她的头上,缓缓揉了揉,“没事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程慕清弯唇一笑,双臂张开,抱住他,用力蹭了蹭。 林珩感觉脖颈被她的头发蹭得有些痒,似乎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阿珩。”程慕清抬眼,声音略带不满,“你怎么不抱我?” “哦……”林珩僵硬的环住她纤细的腰肢。 她的腰很软,也很细。 僵硬的胳膊逐渐缓和下来,林珩一点点加深了这个拥抱。 少女发间带着丝丝清香,林珩目光有些游离,情难自己的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额头传来温软的触感,程慕清忍不住抬头看他。 林珩又亲了亲她的眼皮,脸颊。 他感觉身上升起一股热流,心脏砰砰,几乎要跳出胸腔。 “有点热。”程慕清也红了脸。 “嗯……”林珩抿了抿唇,默默点了下头。 …… 空气安静了几分。 程慕清双臂一用力,身子一歪,便将林珩带倒在床榻上。 两人“嘭”的一声,一同倒下。 “阿珩……” “嗯。” “你……长得还蛮漂亮的。”程慕清轻轻拿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子。 林珩不自觉的弯起了唇角,双眸闪着光。 他默默将鞋褪下,朝程慕清靠了靠,再次将她圈入自己怀中。 周身瞬间被他的气息包围,是似有若无的,专属于他的味道。 淡淡的草木香,还有淡淡的阳光味。 程慕清大吸一口,往他身上靠了靠,直将头贴在他的胸膛。 “阿清。” “嗯?” “杨舒睿真的出现了吗?” 本应是浓情蜜意之时,林珩却突然提起了启国的太子。 “提他做什么?”程慕清不解。 “他不是好人。” “呵~”程慕清笑了一下,“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好人?” “我曾看见过他,他是个很讨厌的人。”林珩眼底是满满的厌恶。 “为什么这么说?”程慕清不解。 “他总是会夺走我喜欢的东西。”林珩道,“当初到启国,我还带着母后给我的护身符,那是我唯一的念想。可却被他夺走了……后来,我做了根……”说到这,他看了眼怀中的少女,“做了根簪子,那根簪子,也被他踩碎了。” “这个人……还真是你的天敌……”程慕清忍不住说道。 “你不要找他。” “怎么?害怕我也被他,从你身边夺走?”程慕清笑道。 她本是开玩笑,但落在林珩耳中,却变了一个味。 林珩抵着她的额头,“嗯,别走。” “放心了~”程慕清见他这般软软糯糯的模样,不由得身心一荡。她亲吻他的眉心,“放松些,我只是开玩笑。” “我知道。”林珩道,“但我还是很不喜欢听到这句话……” “那我以后,不说了。”程慕清笑道。 “好。” 林珩点头。 “林珩……你到底有多喜欢我?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女孩子总是喜欢问这样的问题,林珩也是很有耐心的一一回答,“在启国,我就喜欢上你了。一看见你,所有事物都变得暗淡无光,心情也不自觉好起来,我想时时刻刻粘着你,与你待在一处……” 他总是很有耐心,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磁性与温柔。 程慕清傻笑着听他说话,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她好像将鸟雀关在了心房,鸟雀在心房四处飞舞,叽叽喳喳的,喜悦中带着几分紧张。 相比较年少时对徐锦的喜欢,现在的这份心情似乎更加真实。 程慕清心下一动,倾身,吻住了他的唇。 林珩先是一愣,很快便热烈的回应她。 两人唇齿?交?融,牙齿碰撞在一起。 “呜……牙疼……”程慕清闷哼一声。 “抱歉。”林珩向后一缩。 “额……”程慕清抵着他的胸口,“我给你的书,你看了吗?” “嗯……”说起这个,林珩原本红润的双颊,更红了。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脸颊、鼻子,唇。 “你……愿意吗?” 他声音有些哑。 “呵~”程慕清的手顺着他的衣领,一路向下,“你猜呢?” 衣带散落,帷幔低垂,遮住了一室春光。 夜幕漆黑,繁星璀璨。 天空星河流转,浪漫而悠长。 …… 梅雨时节,今年的汛期似乎提前到来,京城开始下起了暴雨。 皇城。 连绵细雨浇在皇城,打湿了朱红色的石墙。 黄色的琉璃瓦上,雕刻着的青铜小兽被雨水洗刷得变换了一个颜色。 “父皇,孩儿愿前往巴蜀,筑大坝,安抚百姓。” 林砚站在百官之前,朗声请命。 大殿上,站满了熙熙攘攘的人。他们身上的官服还带着潮气,有些甚至已湿了半边身子。 殿前,一个身影在黄纱中晃了晃。 李澜一眯了眯眼,走上前,俯身在营帐边,低声重复着林砚方才的话。 “咳……”林砚对他这个行为很不满,清了清嗓子,想以此提点他。 “太子殿下的嗓子怎么了?” 一侧的似王似笑非笑的看向林砚。 “刚刚话说得太多,便清了清嗓子。”林砚笑笑。 “那过后,臣弟派人给您送些润嗓子的药。” “那便多谢了。” 在场臣子皆感受到两人之间存在的不和谐气氛。他们一个个低着头,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吵什么?” 仅仅三个字,便将如今诡异的气氛打破。 二人连忙低下?身,安静的伫立在两侧。 “赈灾,就交给齐王吧。” “什么!” 似王诧异的惊呼出口,他以为这个笼络人心的机会会落入林砚手中。没想到,居然会被林珩夺走? 既然林珩能,是不是他也能? 他想说些什么,却见殿前的李澜一对他微微摇了下头。 “怎么?” 晋明帝声音浑厚,语气不急不徐,“不行?” “儿臣不敢。”似王低下头,恭顺退至一边。 “齐王破了赈灾银一案,去巴蜀赈灾的事,也当让他来。”晋明帝道,“毕竟,从一而终。” “陛下,赈灾银一案,似王也是有参与的。”一旁的李澜一默默开口提醒。 “那似王也一同去吧。” 似王心中一喜,脸上也有些控制不住的扬了扬唇,“儿臣遵旨。” 林砚心中虽然不解,但面上却依旧淡淡的,完全没有对此事不满的样子。 “呵呵~”似王高傲的朝林砚看去。 对方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依旧挺直身板,一言不发的站在原位。 还挺能忍。 似王心中吐槽。 “其他爱卿还有什么需要讨论的?一并说出。” 当下,便有官员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晋明帝很讲究作息规律,便在众人讨论过后,按着自己的想法,一一差人处理了去。 退朝后,有不少大臣聚到林砚身边。 “齐王殿下待在府上,陛下怎么还能想起他?” “太子殿下,齐王这是要与我们对立了吗?” “那我们要下手吗?” 林砚被他们说得有些烦,他摆了摆手,将这群人驱走。 刚下几个台阶,他又觉肩膀一沉。 “太子殿下,别这么着急走嘛。”似王笑着将手安在他肩膀上,“知道我与齐王去赈灾,心中不高兴了?” 林珩抬手,将他的手想另一侧扒拉开。 “呵呵~”似王笑了笑,没因他这个举动生气。他甩了甩手,“这也许就是命~说不准,最后……皇位,父皇会传给老七。” 林珩眼皮不自觉跳了一下。 “你在害怕,在担心吗?”似王笑,“你也有今天啊~” 林砚没被他说的话激怒,脸上的笑容反倒愈来愈深,“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四弟何必这么急切的打压我?” “哈哈~打压?现在不是我打压你,而是你的亲兄弟——林珩,在跟你对着干。”似王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 林砚向前一进,直视他。 他明明一句话都没说,但似王却觉得四周空气稀薄,让他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这是林砚给自己带来的威压。他直直的盯着他,不肯退让。 …… 阴沉沉的天空中,忽然打了几道闪电。 闪电亮起的瞬间,照亮了整片天空。 程慕清被雷声震醒,她微眯着眼,将头搭在额前。她感觉浑身都像是散架了般,使不出一点力气。 “阿清?” 程慕清微微偏过头,看向靠着自己肩膀,抱着自己的少年。 少年眼中带着初醒时的迷茫,干净清澈,又带着还未消散的情意。 程慕清嗓子有些干,闷闷回了他一个“嗯”。 “还好吗?”林珩微微睁眼,亲吻她背后的伤疤。 这片烫伤,是为了救他受的。 “还好……一开始有些疼,但后面……还挺舒服。”程慕清回味了一下。 后期,她还是蛮享受的。 “那……”林珩加紧了拥抱,嘴唇凑到她耳边,“要不要再来一次?” “不~我要沐浴~”程慕清一把推开他。 昨夜两人折腾了许久。 虽然知道原理,但到底没实践过,两人磕磕绊绊,忙的浑身大汗,才悟出其中诀窍。 现在,程慕清觉得浑身上下都黏糊糊的,十分不爽利。 “我去沐浴。”她坐起身,身上的被子也跟着滑落下来。 林珩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 “我去叫今夕给你准备水。”林珩拉着她的手,将她按回床上,“你再休息会。” “哦……”程慕清默默将被子往上提了提。 林珩越过她,抓过地上散落的外衣。 “你好瘦呀。”程慕清戳了戳他平坦的小腹。 “会壮起来的。”林珩对她露出温柔的笑容,他将衣服松松垮垮系好,俯身又亲了亲她的额头,才依依不舍的下床。 他走出房门,叫来今夕,差她准备热水。 热水很快便被送到了耳房。 林珩遣走一众侍女,回东次间,将程慕清打横抱起。 “你要……侍奉我沐浴?”程慕清圈主他的脖颈,笑嘻嘻的问他。 “嗯。”林珩笑着看她。 两人进了耳房,不一会儿便听得水声哗啦哗啦的响。 再次从耳房走出时,程慕清瘫软的靠着他的胸膛,两人身上的衣服已完全湿透。林珩脸上的水渍都未擦干,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 144 等到了 他将程慕清放在塌上,转身取来干净的帕子。 “你这么瘦,居然还……”程慕清将胳膊搭在扶手上,拄着脸,“这么有力气~” 林珩半蹲着身子,一言不发的擦她的脸。 她小脸白净,双颊粉白,像刚出生的婴儿,好似稍微用些力气,便会擦破。 林珩又给她擦干身子与头发,拿来一身干净的衣裳,帮她换上。 程慕清很享受的,时而抬起胳膊,时而抬起脚。 她觉得自己很累,比练了一天武还累。 “头发没干,先不要睡。”林轻声哄着她。 “我累……”程慕清声音软绵绵的,还带着些撒娇的语气,“林珩,我累。” 林珩目光一柔,转身又换了一张干帕子给她擦头。 “我给你擦干,你再睡。”他说着,用帕子将她头发包住,轻轻的按压揉捏着。 “哈啊~”程慕清打了个哈欠,将窗户推开。 顿时,一股强劲的吹来,将她吹得,鸡皮嘎达都起来了。 林珩将窗户关严,一本正经道,“会生病的。” “没事,我体制好。”程慕清双臂环胸,脸上还带着些小骄傲,“从小到大,我几乎都没生过病。” “那也不行。”林珩说道。 “人给你,你就暴露本性了。”程慕清撅起嘴,“现在就开始教训我了。” “我没……”林珩眼底闪过一丝慌张。 “那你换个语气跟我说。”程慕清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阿清……不要开窗,不要睡……好不好?”林珩瘪这嘴,可怜巴巴的看向她。 “哦~”程慕清扑哧一笑,扑到他怀中,抱着他的腰,将头搭在他肩膀上,“那~好吧~” 林珩垂着眼,唇角向上扬起。 他仔细擦干她的头发,换了一张又一张干帕子,才给她的头发擦成八分干。 程慕清已有了些困意,迷迷瞪瞪的,她听见林珩说着—— “别睡,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啊?”程慕清声音软绵绵的,细如蚊鸣。 “从前有个姑娘捡到了一只受伤的小狗,小狗对姑娘充满敌意。姑娘便每日给拿剩饭剩菜给它,渐渐的,两人熟悉了起来。但就在某一日,姑娘不见了……小狗站在两人曾一起待过的树下等待……等啊等啊……” “等到了姑娘……”程慕清下意识附和着。 “嗯。”林珩测过脸,吻她还略有潮湿的头发,“它等到了。” “不好听。”程慕清换了姿势,躺在塌子上,枕着他的腿,呼吸逐渐便沉。 她睡着了。 林珩摸了摸她的头,确定头皮差不多干了,便没叫醒她。 这一觉,程慕清一直睡到了晌午。 不知是不是林珩讲故事的缘故,梦中,程慕清看见一只纯黑的、到人腰的狗,向她本来。 而她,则狼狈的转身逃离。 那狗锲而不舍的向她追,凶神恶煞的长着獠牙,舌头上,口水泛滥,一副将她当食物的样子。 “宫里来人了!要王爷接旨!” 还在梦中被狗撵的程慕清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锤了捶自己的头。 “阿清。” “嗯?”程慕清眨巴着眼睛,“怎么了?” “宫里来人了。” …… 程慕清一直认为,雨天应当在家中休息。但一想起不知何时会有意外发生的生活,她又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想办法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车室内,小茶几上放了几颗薄荷。 薄荷尚小,味道却十分正。 清新的味道让人头脑清醒。 程慕清坐在座椅上,一旁的林珩挨着她,为她拨荔枝。 这荔枝是从洛阳运送回来的,而荔枝被运到京城时,因环境问题,坏了大半。 齐王府也只分得十几颗罢了。 林珩手指灵动的将荔枝剥皮,露出里面白嫩水灵的芯。他小心翼翼的将荔枝放到程慕清面前。 对方一口吃下。 “好甜啊~”程慕清满脸陶醉,“如果凉一点更好了。” “呼~”林珩对着荔枝,大口吹起气来。 “哈哈~”程慕清笑起来,她掐着林珩的脸蛋,“这么吹,就能凉呀?” 林珩委屈巴巴的看着她,“那要怎么才能凉?” “用水或者冰镇一下。”程慕清道,“回府再说吧。” “嗯。”林珩默默点头,记下。 “轰——” 天际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 程慕清撩开车帘,瞥了一眼。 街道两侧的商贩已经走的差不多,路上时而有行人匆匆而过。 豆大的雨水自天空坠落,落再地上,溅落出一个雨花。 “下雨了。”程慕清望着窗外,喃喃道,“真是下个不停……” 有雨水顺着风,刮入车室,打在程慕清的脸侧。 林珩抬起袖子,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水渍。 “你说……我们能快乐轻松的过完下辈子吗?”程慕清长叹一口气,她微微垂下眼眸,看上去有些伤春悲秋。 “能。”林珩说着,提议道,“我们离开京城吧。” 他们真的能离开吗? 细品之下,已是局中人,难以出局。 “好啊。”程慕清面上一笑,“我们离开京城吧。” 说话间,马车已停在武安侯府前。 今夕与明晨撑着油纸伞,扶着二人下马。 雨水哗哗,敲打在伞上,劈里啪啦直响。 雨下的很大,伞根本遮不住,两人步入正厅时,衣裳已湿了大半。 “怎么这个时候来?”陶氏从丫鬟手中拿来帕子,给程慕清擦脸上的水珠。 “自然是有要紧事。”程慕清笑笑,自觉的从她手中接过帕子,将脸上的雨水擦干。 “什么事?”陶氏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虽然自家姑娘做事有时候很毛躁,但她说有要紧事,那这件事便不一般。 “王爷要去巴蜀赈灾了。”程慕清努力笑了一下,“我也会跟着去。” “赈灾?”陶氏不解的蹙了下眉,“自古赈灾都由皇帝心中皇位候选人前去,齐王……”她顿了顿,没继续往下说。 “齐王没有争储的心思。”程慕清替她解答,“但有人却想让齐王参与进去。” “不去,不行吗?”陶氏问。 “早上宫中便来了圣旨。”程慕清道,“我们不能抗旨。赈灾这件事,是必须要干的。” 堂上,程侯爷将这些话一样不落的听在耳中。他端起茶碗,听着屋外传来的雨声,表情平淡,没有一点惊讶,仿佛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我不知道似王会怎么对待灾民,会怎么安排。但我想……如果他办的好,我与齐王便不插手。这功劳,便让他一人得。但……如果他不顾百姓死活……”程慕清抿了抿唇,“我不能接受,我们是一定会好好赈灾的,为了百姓……我宁愿不遮掩锋芒。” “那便用心去干。”程侯爷将茶碗放下,“需要为父做什么?” “离京。” 程慕清认真道,“游山玩水也好,去找我大哥也好,总之,不要在京城待了。” 程侯爷与陶氏心中都明白,她是怕两人成为她的负担。怕京城一朝生变,他们会成为累赘。 “好。”程侯爷点头,“何时?” “越快越好。”程慕清抿了抿唇,“去北境,找我大哥。让他时刻都做好准备,因为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氛围有些凝重,屋内几人脸色都不是很好。 “嫂嫂也跟着一起去。”程慕清道,“现在的京城,已经很危险了。” 她说着,便听得一道悦耳的女音—— “我不走。” 楚氏抱着孩子,站在门口,她身后是磅礴大雨。 雨悄无声息的越下越大,瓢泼大雨自天空落下。 楚氏目光坚定,看着屋内众人,“武安侯府,不可以没有人。” “可是,留下来太危险,若是哪天你们遭遇不测怎办?”程慕清解释,“若你们被抓去成为人质,又该怎办?” “我们的确做不到,都离开京城。”程侯爷说道,“毕竟慕陶在北境,我们留在京城,就是为了避免慕陶造反,留下来当人质的。” “爹娘,你们可以离京的,但我绝对不能。”楚氏说道,“我是慕陶的妻子,我必须留在京城中……这样,也不会让人疑心啊。” 程慕清明白她的顾虑,也明白,她说的是对的。 “嫂嫂,你也我的家人,我不希望你的生命受到威胁。” 楚氏莞尔一笑,“放心,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你。相信你,不会让我涉足险境。就算我真的被抓起来,有人拿我来要挟你,我也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程慕清抿了抿唇,有些不知所措。 “阿清,如果我真的被拿来要挟你,要挟慕陶。请一定要遵从自己的内心。”楚氏拍了拍她的肩膀,“有很多事都说不出对错,所以,坚持自己心中所认为的。爹、娘……这句话,也替我转告慕陶吧。” 她回眸,对程侯爷与陶氏说道。 “嫂嫂,你这话说的,怎么跟遗言似的?”程慕清蹙眉,看上去,很担心她。 “瞎说什么?”陶氏瞪了她一眼,转身又拉着楚氏的手,好生安慰了一番。 “爹娘,我已经给您二位联系好了商船。”程慕清掏出两块牌子,对二人交待一番。末了,说道,“我与王爷后日便启程去往巴蜀,就不送二老了。” “我们都多大了,还用你送?”陶氏说道,“你一路小心才是。” “嗯。”程慕清应着。 程侯爷忽然将目光一转,看向林珩,“贤婿,来。” 林珩看了程慕清一眼,默默跟过去。 程侯爷带着他走到堂后,在小桌前坐好。 “齐王殿下。” “是。”林珩显得有些拘谨。 “放松些。”程侯爷笑了一下,他给林珩到好茶,“你与小淑,在一起了吧?” “嗯……” “小淑性子,看着没有城府,成天笑嘻嘻得……其实这孩子心思重,有时候也会心急办错事。”程侯爷缓缓说道,“王爷,我知道您得性子要比她沉稳,所以以后很多事,还需要您多费心。” “侯爷谬赞。”林珩垂着头,“很多时候,其实都是她在护着我。” “听一念说,你一直在拼命的随他习武。”程侯爷道,“虽然没什么进展,但你肯为了小淑付出努力,便很让动容了。” 林珩只是将头低得更深些。 “你看到,我与我家夫人了吗?” “嗯……”林珩点头。 “你从中发现什么了吗?” “你们……你对侯夫人……很好。” “嗯。”程侯爷点头,“但她其实对我也很好。” 房间安静了片刻。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首先是信任,其次是包容。”程侯爷道,“你要包容她的一切,做错事后,不要第一时间训斥她。而是要与她一同寻找解决的办法……女子,也总是嘴上不说,心中欢喜。我家小淑倒有话直说……但小淑太自立,你适当护着她,让她能感觉到,你的深情与温柔。” 随着雨渐渐便小,程慕清与林珩准备离开。 程侯爷等人将二人送到门口,看着二人上车。 程慕清回身与几人道别,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看见袁珍珠站在柱子后面,双眼空荡荡的看着她。 她愣了一下。 察觉到她目光的变化,众人回身看去。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袁珍珠便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她身形依旧消瘦,只是面容要比一开始见到她时好上许多。 “齐王殿下,齐王妃万安。”袁珍珠行过一番大礼,正过身,直直的盯着程慕清。 “是……有什么事吗?”程慕清不解的问她。 “王妃。”袁珍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臂撑着地,“请王妃,王爷替袁家做主!” 雨后的空气还带着一股土腥味,地面一片潮湿,有些地方还积着水渍。 “快起来。”程慕清力气大,一把便将袁珍珠拉起来。 “王妃……” “我明白,你说的为袁家做主。”程慕清道,“但王爷如今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聪慧过人,断案如神。王爷,也只是想当个闲散王爷,并不想牵扯进朝堂斗争。” “可我听说,今上有意将皇位传给齐王。”袁珍珠双目瞪得滚圆,死死抓着程慕清的袖子,“王妃娘娘,您就应了我吧……我不求您现在就给袁家正名。只要等狗皇帝驾崩,您给袁家翻案就好。只要找到司马治,当年的真相就会浮出水面。” ------题外话------ 程侯爷:《如果将抓住女子的心》限时开课,先到先得啊~ 林珩:给我来全套。 145 出行 “司马治是?”程慕清疑惑。 “之前是袁首辅的部下。”程侯爷解答她的疑惑,“后来因为袁家的事,选择归隐。” “他知道袁家的事,也能作证。”袁珍珠紧绷着下巴,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当年出事之前,他便来过,让我父亲趁早辞官保命。他一定是知道什么……只要找到他,我们袁家就能翻案!” 她越说越激动,手上的动作也发了狠,直将程慕清的衣袖捏出了褶子。 程慕清见她这般激动,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点头应着,安慰她,只要找到司马治,立马让齐王给翻供。 当然,前提是齐王登基。 有她这话,袁珍珠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 “对不住……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做。你们收留了我,我如今这般,着实不对。但我听说齐王的事迹后,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袁珍珠浑身都在发抖。 她这辈子本不报什么希望了,已做好混吃等死的打算。 但天无绝人之路,她居然听有丫鬟讨论齐王破赈灾银案,春狩现场又亲手猎下一神虎。晋明帝赏识他,又叫他去巴蜀赈灾。 要知道,这赈灾成功之后,可是会让人名声大噪的。 这不就是为了登基所设下的奠基石吗? 仗着袁家与程家的几分交情,袁珍珠决心求一把。 司马治……程慕清在心中默默记下,准备等会儿到陆记商行寻掌柜找这个人。 “等下还有雨,你们先回去吧。”陶氏将袁珍珠拉到自己身边,看着程慕清与林珩,示意二人赶快离开。 二人抱拳作别,转身登上马车,离开。 巴蜀离京城的路途十分遥远,大致有两千多公里。程慕清回府后,便开始准备日常用的物品。 林珩见她忙忙碌碌,便也跟着忙了起来。 二人各自准备着衣服,程慕清想着巴蜀地带潮湿炎热,便多带了几件清薄的纱裙。 林珩默默记下纱裙的款式与颜色,回静苑后,拿出了类似款式与颜色的衣衫。他将这些衣服一一叠好,唇角微微翘起。 接连两日,齐王府上下都在忙。 这次的时间很是紧张,两人准备差不多时,也正好到了离府之际。 此次去往巴蜀赈灾的,除了齐王夫妇,还有似王与工部尚书甄成功。 工部出人,是为了修筑大坝。 巴蜀经过一次地龙翻身后,大坝也出现了问题。前一阵,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前去赈灾,顺便善后。 那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以修筑大坝的名义,像朝廷借钱。不想他却将这批钱分了两半,光是自己,便留下了大半, 当然,他现在也因为贪墨,被关在京兆府。 引路的官员带众人走了一段陆路,便直接上船,开走水路。 连着几日,不是在路上,就是在路上。 程慕清有些厌烦这样的日子。 江水滔滔,深不见底。 她站在船头,望着船下的粼粼水波。 水面倒映出她的身影,波纹伴随着船只的漂流,一点点外扩。程慕清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个完整的自己。 她住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江上的风有些潮湿,她感觉头发很潮,身上的衣服也很潮。 “阿清。” 林珩来到她身边,靠在她边上。 “嗯……”程慕清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难受吗?”林珩关切的看着她。他听说,有人会晕船。 “没。”程慕清摇头,她身体素质一向很好,“我只是觉得无聊,我们昼夜兼程,都好几天了,这巴蜀的边还没摸到。” 她拄着下巴,撅起嘴,一脸不开心。 “快了。”林珩安慰她。 “我看还得几天。”程慕清抬眼看他,顺势瞄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 他今日穿着淡蓝色交领长衫,外搭一件同色大氅。 而自己,浅蓝色褙子,搭一件同色大袖。 “咦?”程慕清眨巴着眼睛,左瞧瞧,右看看,“我们俩穿的,可真相似。” 一旁的今夕笑了一下。 “笑什么?”程慕清扭头看她。 “笑王爷王妃不愧是天生一对,就连衣服,都这么配。” “哦~”程慕清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林珩眼底闪过一瞬间的紧张,但他很快便恢复镇定,低下头,看桥板。 木质桥板传来一阵阵水波荡漾的晃动感。 他扶着栏杆,仰头看向遥远的天。 大船穿梭于峡谷之中,峡谷两岸陡峭无比,时而能听见啪嗒声。开船的船夫对众人表示,那是猴子在活动。 他解释后没多久,程慕清便听见了猴子的狂吠声。 不知是不是不欢迎他们这群外乡人,叫声有些凄厉刺耳。 程慕清吹着风,听着两侧此起彼伏的叫声,慢悠悠道,“阿珩,你故意学我。” 她是指衣裳。 林珩本欲说些什么,但很快,他便发现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嗯。” 他点头,“我想和你般配。” “哈哈~”程慕清一听,心中顿时乐开了花。她倾身,双臂圈住了他的脖颈,“你穿什么,我们都般配~”末了,她亲了下他的脸蛋。 亲完,她还看来眼四周。 “王妃放心,无人看到。”今夕背着身,低着头,浑身都写着“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走吧,走吧。”程慕清驱赶,让今夕找个凉快地方待着。 见人走的差不多,程慕清直接抱住了林珩的胳膊,抬手指天,“你看,那朵云像我吗?” 林珩心跳快了几分,匆匆看了一眼,便点头称像。 “你看没看啊?”程慕清嗔道,她捶了下林珩的胳膊,再次指向那片云朵。 蔚蓝的天空中,飘荡着一朵奶白色的云朵。 云朵顺风飘荡,从天的另一头飘来。 它的轮廓很像一个人的侧脸,棱角分明,凹凸有致。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侧颜。 林珩看了一会儿,“即便是轮廓,也没你万分之一。” “谁教你说的肉麻话啊?”程慕清脸上笑容止不住的弯起,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吹着海风,舒服的哼起了小曲。 远离世俗纷争,世界一片安静,只有身侧的少年相伴左右。 程慕清深呼一口气,迎着风浪,伸了个懒腰。 “齐王妃,小心些呀。” 身后,传来她讨厌的声音。 程慕清双手扶着船沿,没有转身,而是继续向前看。 “齐王妃?齐王妃~”似王连着叫了两声,语气越发戏谑,有一种调戏良心妇女的感觉。 “你有事吗?”林珩测过身,看他,眼神中充满了不耐烦。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们?”似王整理了下衣襟,“齐王妃~” 听他还在叫自己,程慕清深呼一口气,转过身时,面上带上了笑。 “嗯。”她应了一声,“有事吗?似王殿下?” “我的侍从钓上来一些海货,来吃吧。”似王抬起手,一副让她牵着自己的模样。 林珩自然不会给他机会,强硬的伸出手,一把握住了程慕清的手。 程慕清本还想着将似王的手拍肿,手却被另一只手握住。 那只手有些凉,握着她的力度,也不是很重。 “不吃。”林珩冷冷的回道。 “不吃便不吃,何必一副气势汹汹,要吃人的模样?”似王摆了摆手,搂着似王妃离开。 “咦?”程慕清突然发现个问题,“你那侧妃,没带来啊?” “她身子较弱,我便让她留在府上了。”似王说道,“你想见她?回京城后,来我王府便能见到。” “呵~”程慕清摇了摇头,“我不想见她。可她没来,就有点无趣了。”她还想看婉清与似王妃掐架呢。 似王妃察觉到她言语中的挖苦之意,狠狠瞪了她一眼。 程慕清吹了一声口哨,拉着林珩离开,走进船舱。 船舱内的布置很简洁,一进门便是个屏风。 屏风后,是一张床榻,与一套座椅。 “出去吹风,还遇见他了~唉~”程慕清叹了口气,张开双臂,倒在床上。 “不想他了。”林珩坐在她身边,拉过她的手。 她手指修长,满是茧子,摸上去有些硬。 他亲她的手指,将她的手握在怀中。 “今上定这次的主办官是你,似王却硬塞了进来。”程慕清勾了勾唇角,“他还真想夺嫡啊~” “他夺他的,我们不管。”林珩缓缓躺下,侧身看她。 “嗯,不管。”程慕清点头,望着棚顶。 林珩朝她凑了凑,将她圈在自己身边。 他很喜欢抱着程慕清,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可能回从早抱到晚。 “阿珩,你不热吗……”程慕清默默向一侧挪动。 “不热。”林珩手臂一用力,便将她拉回到了自己身边。 “我热……”程慕清起身,准备离开。 但她刚站起来,便被林珩向后一拉。 林珩将她拉入自己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我给你扇风。” 他一手圈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拿起团扇,轻轻的给她扇起风来。 程慕清不安分的扭动了下腰肢,“硌……” “控制不住……”程慕清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忍着。”程慕清捏他的鼻子。 林珩委屈巴巴的看她。 “不要这么看我,我又没欺负你。”程慕清一巴掌覆在他脸上。 “哦……”林珩抱紧了她,手上还不忘扇风。 “海上真是太潮湿了。”程慕清掏出帕子,擦了擦脸的汗渍。 “早知道,不让你跟来了。”林珩道,“你待在京城,等我就好。” “那你要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灾民~”程慕清掐他的脸,“不怕吗?” “不怕。”林珩道,“因为有林伟。” 林伟,也就是似王。 “他要抢你风头,你还指望他呀?”程慕清撇了撇嘴,“说不定,他还会欺负你呢。” “欺负便欺负……” “不行!”程慕清撑着他的双肩,目光认真,“我可不喜欢懦弱的人。” 当初,也是林珩一次次站在自己立场,又一次次挺身而出,才让她喜欢上的。 “欺负,我便欺负回去。”林珩立马转变话锋,“他欺负我,我也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 他眉头一皱,语气也狠了些。 他长相气质都狠温润,即便面露凶色,也让人感觉不到威胁。 “呵~”程慕清俯身,亲他眉心。 原本锁紧的眉心瞬间松懈,林珩一仰头,便擒住了她的唇。 扇子自他手心滑落,他反手扣着程慕清的头,加深了这个吻。身子也忍不住的向她压去。 程慕清感觉浑身发软,直到后背靠在木板上,察觉到木板传来的凉意时,才清醒过来。 “呜……”程慕清撑着他的胸膛,“阿珩。” 这一声,拉回了林珩的理智。 他看着被自己逼到墙角的程慕清,拉着她的双手,将她抱在怀中。 “你们男人是不是天天都在想那点事?”程慕清佯怒。 “没。”林珩说的有些心虚。 “我看就是有~”程慕清双臂环胸,将连一转,“不理你了!” “别……”林珩忙哄着。 两人正说着,便听见一道道令人害羞的声音。 这声音……好像是似王妃…… 程慕清与林珩对望,心照不宣的当作没听见。 这船板隔音效果,还真是不好…… …… 船又开了数日,终于抵达巴蜀边界。 程慕清踩在土壤上时,终于感受到什么叫做“脚踏实地”。 但可能是连着多日乘船,她还是感觉面前的一切晃晃悠悠,身子也在飘荡。 几人下船之后,侍卫们也开始卸粮。 似王亲自站在船头指挥,他腰板挺直,还真颇有几分领导风范。 程慕清撇了撇嘴,与林珩到一旁看江。 长江的水并不清澈,能看出,里面有许多细沙。 正想着要不要抓两只鱼尝尝,程慕清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呼救声。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一妇人在急湍的海水中挣扎。 “阿宝!” 男人在岸上一路追赶,好不容易跑到妇人前,但当他跳入水中后,想要捞出妇人时,妇人却与她擦肩而过。 程慕清见状,忙唤来几名通水性的侍卫前去相救。 不一会儿,侍卫便将两人救上了岸。 程慕清走过去,将周边的男子遣散。 妇人浑身湿透,衣服黏在她的身上,将她丰满的曲线显得凹凸有致。 程慕清解开身上穿着的披风,覆在妇人身上。 147 未变 “阿宝!阿宝!”男子从地上挣扎的站起身,他走到妇人身前,摇晃着她的身体。 “别动别动!” 贺千元匆匆跑来,她一把拉开男人,双手交叠,在妇人胸口按压。 妇人“噗”一声突出一口海水,缓缓睁开眼。 “阿宝!”男子拱开贺千元,扶起妇人。 贺千元一脸不开心,但看到二人身上破破烂烂,黢黑的衣服时,又忍不住同情起他们。 “福生。”妇人睁开眼,抱住男人,“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 “说什么傻话呢,你死了,我跟着你去了。” 夫妻二人抱头痛哭起来,像是要将所有的不如意宣泄出来。 程慕清看了一会儿,才上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怎么也别当着这么多人面哭啊。 两人抽噎着,互相搀扶,站起身。 “多谢贵人相救。” 两人跪下身,朝二人叩拜。 “起来吧。” 还未等程慕清开口,似王缓缓走来,开口说道。 怎么哪都有你?程慕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陈阿宝与张福生互相对视一番,又给似王叩大礼。 似王上前将二人扶起,他脸上带着笑,看向陈阿宝的目光有短暂的迟疑。 他手指轻轻一动,程慕清为陈阿宝盖着的衣裳便滑落在地。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似王慌忙蹲下身,将衣服捡起。但他却没讲衣服还给陈阿宝,只是道,“这衣服,有些脏了。” 陈阿宝不明所以的看他。 却见他一点点解开自己的披风,然后盖在陈阿宝的身上。 陈阿宝受宠若惊,忙往丈夫身边靠去。 张福生握紧她的手,对似王颔首,“多谢这位大人的好意,只是这衣服贵重,我们夫妻二人实在消受不起。” 说着,便将披风取下,双手奉还。 似王静静的盯着二人,没说话。 一股无形的威亚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这位可是似王,你们确实不能接。”程慕清走到他身边,结果似王的披风,转手扔给似王的贴身小厮。 小厮不想接,但又不能任由披风落地。 “还是穿这个吧。”程慕清拿起原本属于自己的衣衫,交给二人,“这衣服脏了,我不要了。” 陈阿宝愣了一下,随即道,“那别浪费了,给我吧。” 她其实并不需要这件衣衫,但奈何她身材太好,有浑身湿透了。 “似王殿下人最好,最大度了。”程慕清笑道,“刚刚说看你们可怜,所以才将衣服给你。” “多谢似王殿下!” 一天眼前这个男人是王爷,夫妻俩连忙跪下身叩拜。 “这礼太大了。”似王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将二人搀起。 陈阿宝缩了缩,尽量不与他发生肢体触碰。 似王眼神闪过一丝不悦。 “行了,走吧~”程慕清对二人摆摆手。 夫妻俩见状,连忙离开。 那名妇人与陶雨珊还真是神似,程慕清望着陈阿宝的背影,一时有些晃神。 明明是完全两个不一样的人,长相也没那么搭边。可就是很奇怪,他们俩就是很神似。 “走这么快,我吃人吗?”似王嗤笑一声。 “您哪里吃人?”程慕清抬眼看他笑,“你又不是怪物,又没垂涎人家夫人。” 似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程慕清无惧的与他对视。 “齐王妃,你真的……很有意思。”似王轻挑了下眉。 “过奖。”程慕清颔首,“似王殿下也很优秀。”她别过头,与林珩走远。 明晨给二人迁来两匹马。 林珩的御马之术已经十分娴熟,他只是轻轻一跳,便跨在了马儿身上。 程慕清望向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欣赏。 一行人拉了好几车粮食,还有一些珍贵药材。金鹰卫这次派了一名金鹰,数名飞鹰,以及五位地鹰。 贺千元便是五位地鹰之中的一个,她这次来没穿官服,只穿了身鹅黄色的长裙,背上背着个竹编框,腰间挎着一个小布兜。 她跟在程慕清身边,对她挤眉弄眼。 “怎么了?”程慕清察觉到她的动作,有些疑惑。 “你看似王那个样。”贺千元压低声音,“这次的主办官明明是齐王殿下,一到这,便都是他在事事出风头。这你能忍?” “能。”程慕清点头。 “那你……”贺千元想了想,竖起大拇指,“厉害。” 程慕清牵着缰绳,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靠了靠,“你找我有事吗?” “没有啊。”贺千元一本正经道,“就是随性队伍中,只认识你。” “……” 程慕清默默御马远离她。 “王妃,你来过这边吗?知道这边有什么好吃的吗?”贺千元无视她的疏远,默默跟上。 “不知。”程慕清摇头,“我没来过。” “哦……”贺千元撅着嘴,看上去有些失落。 “但我听说,这里的人,喜欢吃古董羹。”程慕清说道,“似是将肉、菜放入沸腾的水中,煮熟捞出。” “那不就是开水炖肉、炖菜吗?”贺千元顿时没了食欲。 “不一样,这里的肉是切成薄薄一个片,然后水中加入辣椒等佐料。肉片够薄,一涮便熟,取出蘸芝麻辣椒油,吃起来又辣又上头。” 贺千元砸吧了下嘴,“你这么一说……我还有点想吃了。” 紧接着,两人又唠上了几句。 一行人走了两天,方才到达凤凰城。 名字虽然好听,但满城皆是废墟。几人走到这里时,甚至不知道早已抵达凤凰城。 这里满地的石块,还有些细碎的布条,像是一片废墟。 事实上,不光是这座城市。巴蜀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一片狼藉。这次地龙翻身带来的破坏力,百年难遇。 凤凰城地势最高,城内有一大坝。只要将此大坝修好,便不会牵连下游。 几人找了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扎营,期间不时有灾民观望众人。 程慕清看见他们满身泥泞,没有一个干净的小脸,眼中皆带着惶恐。心中不由一寒。 “阿珩,我终于看见比你还瘦的了。”程慕清立在营帐外,望向那群人,喃喃说道。 “我们把粮食给他们,他们就会胖起来了。”林珩安慰她。 程慕清无奈一笑,“呈你吉言。” …… 因为带了官兵,百姓们看见他们手中的长刀,便只敢远观,不敢近距离接触。 似王抖了抖身上刚换好的袍子,靛蓝色的长袍上绣着青竹,面料是缎面的,阳光照在上面,还略微有些反光。 他缓缓走向那群灾民。 灾民见他来,纷纷转身,如林中惊鸟般逃离。 “且慢!”似王朗声,“吾乃大晋似王!” 他声音很大,正打算逃离的灾民纷纷止住了脚步,不明所以的望向他。 “你们不要怕,我来帮助你们的。”似王上前一步,站在官兵前。 他挺直了腰板,目光认真。 听到“帮助”两字,灾民立马来了兴趣。 “赏点吃的吧——” “今上来分粮了吗?” 这群人踌躇着,往前走,不停的讨要着饭。 “稍安勿躁。”似王双手一举,示意众人安静,“我们从京城来,路途遥远,还需要整顿一番。明日午时,大家在此集合,带好碗,开始步粥!” “今儿不行吗!” 有人提出疑问。 “粮食刚到,还需清点。”似王对他笑了笑,“放心,这些粮食,都是运来给你们的。” 他长臂一挥,展现自己身后好几大车的粮食。 众灾民纷纷盯着那几大车,满眼垂涎欲滴。 “本王无法想象,你们这些天是怎么过的。但只要本王在一日,你们便有一日吃的!”似王大声说道,“不光是吃的,本王还会带人将大坝修好,带着你们重铸家园!” 人群纷纷盯着他,气氛瞬间变得高涨起来。 程慕清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练练摇头,“装起来,还真有几分样子。” “不看他。”林珩拉过她的手,将她往一边带。 “干什么了~”程慕清跟着他。 林珩将她带入营帐,反手便将她打横抱起,走到床榻上。 “还没收拾呢,你猴急什么?”程慕清推搡着她。 “我什么都不干。”林珩一笑,将头埋入她的颈窝,“只是不想你一直看他……他又没我好……” “呵~” 听到最后那句话,程慕清笑了。 她抱住他,“是是是,他没你好。” “王妃,晚膳好了。” 帐外传来今夕的声音。 程慕清推开林珩,打算出去。结果手却被林珩一把抓住。 林珩躺在塌子上,眼巴巴的看着她。 “咳……送进来吧。”程慕清朗声说道。 帐外,今夕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将晚膳送来了。 到了灾区,自然不能大鱼大肉,饭后再来个小甜点。 晚膳是两个馒头,加一小盆蛋花粥。 不等程慕清开口,林珩便自顾自的将晚膳端到她面前,之后还不忘命今夕出去。 今夕连忙出去,便走,便回头看程慕清。 那眼神仿佛再说—— 王妃,要节制啊! 程慕清瞪她一眼,对方立马逃也似的离开了帐篷。 帐内,林珩将馒头递到她嘴边。 程慕清一口咬下,松软绵密,“这馒头做的倒是好……就是不知灾民有望吃上吗?” “会吃上的。”林珩道,“我之前在启国……总吃不上饭。现在,不也吃上了吗。” 闻言,程慕清顿觉手中馒头索然无味。 “一直没问过,你之前在启国,都发生了什么?”程慕清抿了抿唇。 “就是……”他双眼空蒙,嘴唇半张,却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阿珩?”程慕清唤他。 “嗯。”林珩回过神,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怎么不说了?” “没什么值得说的。”林珩垂着眼眸,“无非就是睡醒了发呆,饿了便吃些馊饭。” 明明出身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了,但童年却比许多人要凄惨。 程慕清大口啃了两口馒头,“若能回到过去,我亲手把启国老皇帝的头拧下来!” “啊……”林珩愣了一下,“阿清,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嗯?什么?”程慕清眨巴着眼睛。 林珩倾身,亲了亲她的眼睛,“没什么。” —— 寒风凛冽,北风呼啸。 少年蹲在老树下,蜷缩成了一个团。 “唉——你干嘛呢!” 少年抬起头,便见少女趴在墙上,对他挥手。紧接着,轻巧的跳下了墙。 “你?你怎么来了?”少年望树后缩了缩,只露出了一双漂亮极了的桃花眼。 “怎么?来看看你还不行?”程慕清朝他走去,蹲在他面前。 她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 少年身子绷紧,被她盯得有些不舒服。 “你看什么!”少年猛的将她一推。 他力气不大,但少女却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最后四仰八叉的趴在了地上。 “你……”少年一惊,下意识伸手想将她扶起,却脚下一顿,踌躇着,不敢向前。 他默默蹲在少女身边,静默的看着她。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少女稍微有些黑的脸蛋,她睫毛很长,脸有些圆,鼻子高挺,唇瓣红润。 她安静的时候,像只温顺的小猫。 “喂……”林珩轻轻唤她。 少女双眸微闭,没给出一点回应。 “你……”林珩抬起一根手指,怼了怼她的肩膀。 就在这一刻,少女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少年忙收手,身子弹起。 但少女却没给他撤退的机会,手腕一用力,便将少年拽到自己面前。 少年踉跄着,在他脸差点砸在地上的之后,少女却一把拖住了他的脸。 少年还未反应过来,就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少女翻身,将少年压倒在身下。 “这脂粉也太重了。”少女看着手上的粉末,每天蹙了蹙,“你擦这么重的粉,陛下也不会好好待你……” “不是我擦的。”少年紧绷着下巴,满眼羞怒。 少女一愣,“哦……又是陛下。” 她手指轻动,撸起少年身上轻盈的细纱。 却见白皙的手臂上,满是鞭痕。 月色皎皎,映在这凹凸不平的伤疤上,将上面的鲜血照得反光。 “又是他干的?”程慕清满眼心疼。 少年用力抽出手臂,别过脸。 他的脸贴着冰冷的地面,他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寒意在侵蚀他。 但这样的侵蚀,却不如身上的胭脂水粉冷。 他双眼微闭,心想,死了就好了。 …… ------题外话------ 146章标题写错了,改不了了(尴尬) 147 再见曹达 “迟早有一天,我给你把那启国皇帝的头拧下来!” 少女信誓旦旦的说着,又起身,一把将他拉起,“你好好活着,等我把人头给你送来。” 少年愣了一下。 “还有……他对你这么差,大冬天穿这么点衣衫,还花枝招展的。他根本没把你当妃子,是把你当青楼女了!”少女目光认真,“你不能一直被动。” “啊?”少年不明所以。 “我不是说你要反抗,毕竟你没那个实力。但你一定要努力生活,找到击败他的方式。”少女目光坚毅,“如果你想杀他,我一定会帮忙。” “你……” “不要支支吾吾,你不厌恶启国皇帝吗?”程慕清道,“你不能这样柔弱,任他宰割。你要学会,反击。” 少年愣在原地。 “来,我教你一两个招式。”程慕清抓着他的手,引他一同挥拳。 ……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程慕清坐在他腿上,双手扯着他的脸。 “在想……言一念教的招式。”林珩目色一柔,“我已经忘了七七八八……” “什么招式?”程慕清来了兴趣,她从他腿上站起,双臂一挥,打了个漂亮的拳法,“我教啊?” “好。”林珩点头。 “如果有人将你从后面勒住,你就顺着他勒的方向向后仰……”程慕清说着,用胳膊夹住他的头。 林珩向后仰,一手穿过她的臂弯,另一只胳膊微微弯曲,朝她左下腹攻去。 “哎?”程慕清感觉到腹部一疼,双手放开他,“你还偷袭呢?言一念教的,是不是?” “不。”林珩笑,“是你。” “我为人这么正直,怎么可能是我呢?”程慕清双臂环胸,看上去有点傲娇。 林珩圈住她的腰身,将她往自己身边带。 程慕清一掌拍去。 她本就没使出多大力气,林珩轻而易举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大白天就不正经……”程慕清努了努嘴。 林珩只是看她傻笑,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隔着细腻的衣裳,程慕清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扑通——扑通—— 他的心跳很快,比鼓还快。 “我喜欢你……”林珩眼中是即将溢满的爱意,“我真的好喜欢你……” 程慕清呼吸一滞,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吻上他的唇,“我也是。” “呵呵~”林珩拥着她,笑着点头。 …… 翌日清晨,似王便带着侍卫搭好了粥铺,又熬好了粥。 灾民早已在此等候,若不是又官兵阻拦,他们怕是早就要蜂拥而上,将粥铺喝得连桶都不剩了。 “就等了,诸位!” 越来越多的人不停的问何时开始布粥。 似王作为压轴,终于登场。 他今日穿着一件棕黑色衣裳,低调却不失优雅与高贵。 饥饿的灾民哪里会去在意他传什么?他们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装有粥的木捅,止不住的吞咽着口水。 “大家按顺序站好,谁都不会少的。”似王双手抬在半空中,往下压了压。 似王也知,差不多得。 当即,说了几句话,便差人把持秩序,开始施粥。 程慕清与林珩站在不远处,两人看着此番场景没什么表情。 “不管怎么说,他这做得也是好事。”程慕清撇了撇,“看样子,他也能做好这次赈灾工作。” 林珩“嗯”了一声。 “那~我们到处走走?转一转?”程慕清提议。 “你不是最喜欢待在屋里吗?”林珩不解得看她。 “林珩……”程慕清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你腰真的没事吗?我听贺千元说男子日日……呜……” 林珩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道,“我还好……” 瞠目请看着他,上下打量,“看着瘦得跟麻秆似的,精力却很充沛嘛。” “哦……”林珩双颊通红,“情难自已,我看见你……就忍不住……” “忍着!”程慕清挎过他的胳膊。 两人离开施粥现场。 震后的巴蜀还是一片狼藉,有些地方的木板坍塌成了一个三角,有灾民住在临时搭建的狭小空间中,面前是用石头磨出的碗。 两人穿着很低调,都是粗布麻衣。 但在这群衣衫褴褛的灾民面前,却依旧显得格外的突兀。 两人正走着,一男子忽然停在两人面前,对他二人行礼。 “臣见过齐王殿下、齐王妃娘娘。殿下、王妃万福金安。”男子行礼,嘴里柔声说着。 谁啊?程慕清看他,看半天,最后抬起头看林珩。 林珩感受到来自她询问的目光,淡淡开口,“曹侍郎。” “曹?”程慕清双目微瞪,不可思议的看向男子,“曹达?” “哈哈~”曹达弯唇一笑,“正是在下。”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程慕清乍舌,“还黑了不少。” “天天因为赈灾忙碌……”曹达引袖擦了擦汗,“前任尚书因为用用料问题,导致大坝还在重新修筑,臣每日都要去监工,回来还要组织灾民重搭房屋……唉,忙的不可开交。” “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官。”程慕清语重心长的说道。 之前在牢狱中看见他,他还是个白胖白胖,留着八字胡的老头。如今再相见,他却絮着杂乱的胡子,又黑又瘦,脸上还带着大小不一的斑点。 看上去沧桑许多,也稳重了许多。 “听闻王爷来主持赈灾,下官昨日特意前去拜访。”曹达顿了顿,“只是王爷王妃睡得早,不得见……” 昨天睡得不算早,就是折腾得有些久。程慕清自然不会这样说,她干咳了一下,“现在大坝修筑的如何了?” “差不多了。”提气这个,曹达复杂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还有一些,但只要加班加点的干,半个月肯定能完成。” “嗯。”程慕清点点头。 半个月,可以。 那就现在着待半个月吧。 “你去帮吧。”林珩见二人你来往往的闲聊,有心支开曹达。 “是。”曹达拱拱手,十分有眼力见的离开了。 两人走在坎坎坷坷的道路上,望着这一片满无创狼,皆无心再谈论什么。 天灾带来的伤害,就像一个大创伤,连时间都治愈不了。 两人看见许多不能动的人,他们靠在倒塌的墙上,眼睛微眯着,身下是一片已经变黑了的血。 “这样的场景,我还只有在战场上见过。”程慕清说道,“血都流干了……变成了一滩黑血……” 看着她严重的而悲凉,林珩从荷包中取出一颗糖。 “给,离京前,我特意让明晨买来的。” 这块糖是用荷叶包好的。 “多谢!”程慕清一口吃下。 嘴里虽甜,满目却皆是人间疾苦。 “阿清……要不,我们回去吧。”林珩道。 “也好。”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一道黑影突然闪过,撞在林珩腿上。 林珩脚步一趔趄,好在一旁的程慕清早已抓住了他。 两人一定神,见身下竟是给看上去五六岁大的小孩子。 程慕清蹲下身,拿出怀中的手帕给小孩擦了擦脸,“怎么样?可摔到哪了?” “摔到……头了!”小孩脆生生说道。 “哦?”程慕清挑眉,揉了揉她的头,“那姐姐给你揉一揉。” “不用姐姐揉……”小孩说着,“姐姐给我块糖吧。” “呵呵~”程慕清转眸看林珩,“阿珩,给小孩一块糖吧。” 林珩不情不愿的给小孩一颗。 “哥哥……再给一颗嘛~”小孩转头拉住他的裤脚。 林珩默默扒开她的手,往后一退。 小孩鼓着脸,“小气……”她又看程慕清,“漂亮姐姐,你说是不是?他真小气!” “是是是……嗯~该怎么称呼你呢?”程慕清问。 “我叫小花。”小孩仰着干瘦黝黑的脸,认真介绍道。 她身上穿着补丁过的衣裳,满是灰尘。而她的发型更是如同好几日不曾洗头,全沾粘在一处,加上她脸上的灰尘,她整个人都像街道两侧的小叫花。 “小花?”程慕清重复一边,问道,“小花,你怎么没去领粥?”说着,她还向后一指。 不远处,人声鼎沸,人海茫茫。 小花看了一眼,“人多。” “那你不怕吃不上?”程慕清觉得惊讶,这饿了许久的灾民,看见粥像看见肉一样,都围了过去,像是从出生就没过肉般。但面前这个小花,居然不紧不慢的。 “不怕,我吃鱼了。”小花一笑。 “鱼?”程慕清一愣。 “对啊,你们要吃吗?”小花拉住她的手,“跟我来,我阿姐昨天晚上炖了鱼,今天应该还有点汤。” “你还有姐姐呢?”程慕清吃了已经,跟着她走。 “对啊!”小花肯定的点点头,“我姐姐和姐夫关系可好,他们俩说,我要有小外甥了!” 小花拉着两个人,一路向一处不知名地方走去。 “小花,你就不怕我们是坏人吗?”程慕清跟在她身后,有点奇怪。 灾民都会这么大方吗?自己还不一定能吃饱饭,还有心情管别人? 不对?难道是想将她与林珩带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抢钱?布……抢粮? 可他们也没有粮食啊? 难道是!饿急了!想要吃掉他们吧?! 夫妇俩随小花拐入一片小树林。 程慕清浑身警戒,一只手悄悄搭在腰间要的匕首上。 她心中已经计划好了一切,若是真有人抢劫,她就给一招毙命! 穿过小树林,眼前一片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之间树林之后,竟是一条蜿蜒清澈的小溪。小溪面前,是搭建成简易小屋子的营帐。 两人愣了一会儿,程慕清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是那个落水的女子。 那女子看见她也是一惊,刚想对她叩拜,便被程慕清一把捞起。 “在外,不必多礼。” “您稍等,我给您把披风拿来。”女子说着,转身钻入狭小的营帐。 不一会儿,便将披风双手奉还。 “不必了……”程慕清抬手,将披风往她身边推了推。 “民妇已用清睡将此衣裳洗干净。”陈阿宝看着她,“您莫要嫌弃。” “我不嫌弃,只是单纯不想要了。”程慕清又推了推,直至推到她怀中。 “王……” “嘘。”程慕清竖起食指,放在唇边,“不要数多于的。” “嗯……”陈阿宝点头,默默将披风抱在怀中,“谢谢夫人相助。”她不傻,能看出谁对她图谋不轨,谁对她好。 “对了,那个叫小花的。”程慕清顺手一指,“说是你妹妹……你们是姐弟?” “算是吧……”陈阿宝无奈一笑,“我只是看她可怜,便收留了她。” 原来不是亲姐妹。 “似王殿下在布粥,你不去吗?”程慕清问。 “等会儿人少些再去吧。”陈阿宝一笑,“现在人挤人的,我不喜欢。” 她性格平平淡淡的,和陶雨珊倒是有五分相似。 “再说,昨日好不容易抓到的鱼,再不做就要坏了。”陈阿宝接着说着。 “昨日你掉入水中,是去捕鱼啊?”程慕清有些意外,“那么湍流的水,你都敢?” “不敢,但饿啊……”陈阿宝抚摸的肚子。 饥饿比海水更可怕。 程慕清眼底微闪过一丝心疼。 “大姐姐~我弄到一些汤!”小花颠颠的绕过陈阿宝,自去寻汤。 “天道不公。”陈阿宝说道,“可怜小花了……” 林珩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着悲伤,便往他身边凑近了些。 对方感受到背后有他支撑,便直接半躺在他身上,抱着他的双臂,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臂上。 “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林珩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程慕清在此抬起头时,已经控制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我相信,迟早有一日,百信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林珩宠溺般,揉了揉她的头发。 “姐姐!要不要喝啊~”小花端着汤,走到两人面前。 “你们喝吧。”程慕清摸了摸她的头,语气颇为温柔。 “姐姐。”小花盯着她,“你真漂亮!你是仙女吗?你一定是仙女!要不然,我怎么会移不开眼呢?” 程慕清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她蹲下身,将她抱在怀中,蹭了蹭她鸡窝一般的头,“你也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孩子了!我弟弟若是有你一半,我做梦都会笑醒!” 远在京城的程慕涵打了个喷嚏。 148 仙女姐姐 会修 “跟姐姐说下,你们这的灾情吧。”程慕清放缓语气,逐渐正经起来。 “我知道,死了很多人。”小花童言无忌,“姐姐说,他们都去更美好的地方了……说他们还会转世,托生到富贵人家。” 说这句话时,小女孩双眼放光,眼中似还有几分期待。 “你最好不要抱这样的幻想。”程慕清想让她清醒一下。 “什么吗?”小花追问。 程慕清也不知怎么解释“死亡”。 或许,在众人都忘记你时,死亡才真正开始。 “仙女姐姐,你不用觉得伤心。他们只是去了更美好的世界,不在这个世界待了。”小花说道,“我觉得,他们不待也有道理,你看看这,这里太脏太乱了……” 她回首望着废墟,眨巴着眼睛。 顺着她的目光,程慕清看见破碎的山河,充满泥沙的河流。 “但曹大人人很好,他总是会偷偷给我一些吃的。”说着,她从怀中逃出一块馒头。 馒头呈黄黑色,上面似乎都长了绿毛。 “这馒头坏了。”程慕清说道。 “没有哦~”小花一笑,“这个泡一泡,就软了……还很顶饱。” “你真是个坚强勇敢的小姑娘。”程慕清夸她。 “哪里……别人都说我傻。”小花笑着,她正值换牙的阶段,咧嘴笑得时候,甚至能看见她空落落的牙床。 程慕清叹了一口气,起身准备去其他地方转一转。 “仙女姐姐!” 见她要走,小花连忙跟上。 小花抓住她的裙角,“仙女姐姐,你要去哪啊?我能不能跟着你一起?” “你跟着做什么?”林珩低头看她。 他眉头微微锁着,满脸写着“不情愿”。 “因为仙女姐姐太漂亮!我就想跟着。”小花抱紧程慕清大腿,然后抬眼,可怜巴巴的问道,“不可以吗?” 程慕清顿时被她这一顿溜须夸得飘飘然,她忙拉起她的手,“可以呀~” “阿清。”林珩握住她的手,“带她一起,太过招摇。” “为什么?”程慕清不明所以。 林珩想了半天,才说出一个蹩脚的理由:“我们这身衣服太过干净,带着她很奇怪。” “仙女姐姐……这个大人是……嫌弃我脏吗?”小花顿时拧巴起了小脸,委屈巴巴的看向她,。“我知道,我身上这衣服是从死去的哥哥身上扒下来的……上面有点臭了,还很埋汰……” “不嫌弃不嫌弃。”程慕清忙哄她,“小花是最安静的孩子了。” 闻言,小花扑哧一下,笑了。 “阿珩,你先回去吧。”程慕清说道,“我带着小花四处转转。” 林珩感觉憋屈极了,他摇头,双目通红。 “仙女姐姐,我怕这个哥哥。”小花将头埋入她的裙摆中。 林珩觉得,若不是程慕清在他面前,他肯定要一巴掌拍下去。 “别怕,这个哥哥不是坏人。”程慕清安慰。 “那他为什么要瞪我啊?” “额……”程慕清顿了一下,抬眼看林珩,“阿珩,回去歇会儿吧。” “我不。”林珩语气很坚定。 “那你不要吓小花。”程慕清说道。 “我……”林珩刚想说什么,便见小花瑟缩了一下。再一看程慕清,他妥协了。他转过头,不去看小花。 见他表情柔和许多,程慕清便带着小花走开了。 她先是去看了一眼大坝。 大坝上全是光着膀子的男子,程慕清刚看一眼,便伸手蒙住了小花的眼。下一瞬,她的双眼又被林珩覆盖。 “不知羞耻。”林珩对此评价。 “干活干热了嘛,你不用这么紧张。”程慕清悄悄踮起脚。 “阿清。”林珩对她这个行为十分不满,“你想看,看我的,”说着,他将手放在了领口。 “唉!”程慕清忙制止,“小花还在呢。” 林珩手指微顿,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那放她走。” “啊?”程慕清一愣。 “小花。”林珩从荷包中拿过一颗糖,塞到她嘴里,“走。” “为什么啊?”小花吃着糖,看向他的目光少了几分清澈,多了几分狡猾。 她是故意的。 林珩看出,对她却又无可奈何。 “嗯?”小花歪着头看他。 “这几颗糖给你,你回去给你姐姐尝尝。”林珩将荷包中的糖全部塞入她手中。 小花得了糖,双眼登时放出了闪烁的光芒。 她欢欢喜喜转身离开。 绕来绕去,就是为了这几块糖。 林珩一时有些无语,转眼却见程慕清孤身往山上去。他连忙跟上,不时用身子遮挡那群光着上半身的男子。 两人即将到达修筑大坝的位置时,林珩突然拦下程慕清,随后转身往上跑。 他一路小跑,正在监工的工部尚书见了他,有些惊讶。 “王爷万福……”工部尚书弓身行礼,还待说些什么恭维话时,忽听—— “让他们把衣服穿好。” 林珩声音低沉,眼眸微微垂着,看上去还带着些威严。 工部尚书甄成功身子一滞,忙转吩咐。 谣言果然不是乱传的,这齐王果真有点不同。但说他身上那股子威压,就可以与太子殿下比了。 工人们齐齐将衣裳穿好。 而此刻,程慕清也正好地方了。 她看着整齐的施工队伍,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林珩。 “王爷,你这速度还挺快。” “是他们速度快。”林珩说道。 看着他们一个个穿着得体,他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这大坝好修吗?”程慕清问,她向前走了走,“我听说,半个月差不多就能竣工?” 此时阳光摧残,风和日丽。 土黄色的河流缓缓流淌,水面平静,不见活物。 “虽然之前留下的摊子有些烂,但好在根基打的好。”甄成功说道,“如今似王殿下运来的都是好料,加班加点……半个月差不多。” “正常干吧,不要太过着急。”程慕清说道,“你们也怪不容易的,多招些人,工钱……似王都能支付得起。” “是。”甄成功连忙应下。 “嗯……根基打得很好吗?”程慕清问。 “是。” “哦……”程慕清没再说什么。 她看了一会儿他们施工,发觉自己在这,他们似乎有些不自在后,便自觉离开了。 下山得路上,夫妻俩正好鱼似王碰了个正着。 似王笑眯眯得看着二人,“七弟与七弟妹也这般关注大坝?” “随便溜达溜达。”程慕清说了一句,便打不算继续往下说了。 “七弟为人沉默,在民间毫无存在感……你带他来这,是为了让那群灾民认识他吧?然后对他感恩戴德?”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程慕清冷笑,“怎么不继续施粥了?似王殿下?” “粥已经施完了。”似王直视她,“百姓都在拜谢我。” 程慕清撇了撇嘴,“你现在所有的粮食,所带来的官兵,都是父皇指派给齐王的。我劝你低调些……不要贪功……” “哈~放心~”似王像是听到很好笑的笑话,满脸的不可思议。 “夫人!夫人!” 程慕清听出这道声音的主人是陈阿宝,便不再与似王多说,带着林珩绕开他离开。 而同样听出这个声音主人的,还有似王。 他转过身,“去看看这个声音的主人,住在何处……家中有谁?” …… 陈阿宝来,只是为了还糖。 她觉得既然认了小花做妹妹,就要对她负责。 灾后的凤凰城,别说是糖块,就连糖粒都看不见。这糖对于他们来说,实在过于珍贵了些。 “几块糖而已。” 程慕清本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但看见她捧着的糖块时,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不,这几块糖太贵重。”陈阿宝不由分说的将糖塞入她怀中,“多谢王妃娘娘!” 程慕清默默收好。 几人一同走下山,山上一片光秃,连树皮都不剩。 虽然陈阿宝没说,但程慕清已经能想象到,灾后,百姓饿成了什么样。 不知怎么走的,几人下山时正好路过一片有灾民修养的地方。 这群人或是坐着,或是躺着,皆饿的小脸蜡黄,浑身无力。 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腥臭味,程慕清只是轻轻一瞥,便看见了一对白骨。 那堆白骨被人堆成了三角形,上面的骨头很大,绝非动物的尸骨。 程慕清倒吸一口凉气。 “不必惊慌。”陈阿宝似乎见怪不怪,“有些人是自愿的,舍弃自己,让家人活命。” “他们吃的下去吗?”程慕清表情复杂,满眼的不可思议,“着实在……太荒谬了!” “是啊……太荒谬了……”陈阿宝常常呼出一口气,“可饿极了的时候,谁又会管……吃的是什么肉呢?老人,刚出生的女孩,都已经成了第一首选。” 她语气平淡,表情也没变过,看上去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程慕清还是觉得恶心。 她捂着嘴,忍不住干呕。 她听说过,粮草不充足的时候,会有人吃人的现象。但毕竟只是听说,真正看见被吃剩下的白骨时,又会是另一种心情。 “阿清。”林珩忙给她嘴里塞入一块糖。 这糖是薄荷味的,清香瞬间席卷了她的大脑,让她好受不少。 可这块糖的出现,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陈阿宝最先反应过来,她伸出手,想去拉程慕清。但在即将触碰她时,停下了。 “王妃,快走。”她说完,便打头阵,在这群灼灼目光中,一路向前。 程慕清已经调整好心态,带着林珩跟上。 几人步伐不算快。 程慕清也感觉出来周边人看他们的眼神有些不大对了。 可他们明明病怏怏的…… 就在三人要离开这个地方时,忽然有小孩昏倒在程慕清脚边。 程慕清脚下一顿,弯下腰想去看看那小孩。 “走!”陈阿宝突然喊道,“他是装的!” 程慕清的反应一向很快,同一时间直起身,拉起林珩向另一侧跑开。 本打算将二人扑到的灾民顿时扑了个空,摔倒,压在了小孩的身上。 “你们做什么?”林珩将程慕清护在身后。 “糖……给我们点糖块吃吧……”灾民们望着二人,嘴里口水泛滥。 程慕清握紧了腰间的荷包。 见她不懂,立马便有灾民飞扑上前。 林珩一脚踹去,正好踢在那人的小腹上,直将那人踹得爬不起来。 他是不是太狠了? 林珩见那人倒在地上,心里突然浮现出这个疑问。 他又转头看程慕清,见她一脸淡然,似乎没有对他不满,心中放下心来。 “滚!”程慕清忽然厉声吼他们一句。 林珩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而那群灾民缺没被喝退,反倒有人抄起家伙,向二人攻去。 林珩抬手,握住了木棍,一抬腿,便将那人踹翻。 周围的灾民见状,心生几分忌惮,但看见程慕清腰间的水袋后,又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他们像是说好了般,将三人围起。 “你们要做什么!这是大晋的王爷与王妃!”陈阿宝想让他们冷静一些。 但这群灾民已经快三天没吃上饭了,此时见到三人,只觉得是空荡荡的胃终于可以得到一丝慰藉。 即便陈阿宝将二人身份暴露,灾民们也不觉是个问题。他们操起手头上的木棍,锅碗瓢盆往林珩与程慕清身上打去。 林珩左躲右闪,抓过一人得胳膊,用力一轮,将这个人连带着其他几人一同摔倒。 “阿珩,你这不够。”程慕清小声嘀咕一句,长腿横扫,双拳左右开弓。 两人联手,很快便干倒一大半。 一旁的陈阿宝一脸诧异。 齐王妃的武艺居然这般高超? 这群灾民已连着多日未进食,自然没有多少力气,不是二人的对手。 程慕清没有下死手,她望着身下趴着的一众灾民,指了个方向,“那里又人布粥,你们去喝吧。” 灾难面前,有多少人性值得推敲? 程慕清并不想责备他们残杀同类,却也不认同。 躺在地上,骨瘦嶙峋的男子一点点朝她所指的方向爬,但爬了片刻,便倒下了。 不知是晕倒,还是…… “走。”程慕清一甩衣袖,不带一丝留恋。 陈阿宝望着她瘦削的背影,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安全感。 她跟上,“王妃娘娘……这群人其实算是被驱逐出来的。因为他们残害无辜人……所以,他们不会被允许踏进布粥地点的。” ------题外话------ 灵感来源寻梦环游记。 149 修大坝 会修 闻言,程慕清只是点头。 她只是给他们一个希望,至于他们能否掌握这个希望,当然是要看他们自己。 几人回到营地,程慕清看见似王的手下们已经带着这群灾民搭好帐篷。 棚子是用几块木头,和大布搭建的。 里面的人拥挤在一起,他们的状态看上去比早上好许多。 “似王殿下未来肯定是位明君。” “是啊是啊……殿下人真好,看见我家孩子小,还多给了两碗粥。” “也不知道似王殿下待多久?真希望他能一直在这待下去……” 明君?程慕清虽然没去看他们,脚步却顿了一下。 那家伙还挺会收买人心。 现在都被传成未来的江山继承人了,林砚若是在,肯定要被气个半死吧?程慕清默默晃了晃头,无奈的笑了一下。 但灾民日子变好了,她也不想多生事。 刚讨来一碗粥的小花看见同行的三人,顿时双眼放光。她一口闷下,随即小跑过去,“阿宝姐!仙女姐姐!” 林珩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她走到几人面前,伸手抱住了程慕清的腿,又仰头看陈阿宝,“姐,还有粥,快去吃吧。” 陈阿宝点头。 目送陈阿宝离开,程慕清摸了摸女孩的头,“你这是要跟着我吗?” “嗯!”小花点头。 “不行。”林珩开口。 “为什么?”小花不开心的撅起嘴,“仙女姐姐都没说……我知道您讨厌我……我也不想待在您身边……我只是喜欢仙女姐姐……”说着,她还啜泣了起来。 “我……”林珩顿时有些无措,他抿了抿唇,“你跟着陈阿宝不行吗?” “阿宝姐姐日子太困难了……她现在还有了身孕,我待在她身边,她还要分出些食物给我……”说着,她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林珩腰间的荷包,“我不想给她添麻烦。” “那你这是要给我添麻烦?”程慕清挑眉。 “不不不!”小花摇头,“我什么都会做,仙女姐姐,我可以给你烧火做饭,熟悉装扮,还能暖床!” “扑哧——”程慕清掩唇,“你知道什么是暖床吗?” “不知道。”小花坦然,“但我看福生哥与阿宝姐说过。” 张福生,陈阿宝的丈夫。 程慕清能看出来,那对夫妻感情很好。 “好吧,那你跟着我……” “阿清。”林珩牵起她的衣角,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 “不过是收留这孩子几天。”程慕清揉揉他的头,“等这里的一切都布置好了,我们不就回京了吗?”对于她来说,不差这几天。 小花抬头,看向他的目光,竟带着几分挑衅。 “让她与今夕在一处。”林珩做出让步。 “嗯,好~”程慕清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我当然不会让她跟我们睡在一起。” “为什么啊?”小花提出质疑,“我很乖的!” “大人的事,你不懂。”程慕清低头看她,又将食指放在唇边,“也不要问。” 小花不满的撅起嘴,“那姐姐白天陪着我好不好?” “好。” “不好。” 夫妻二人同时开口。 小花看了看林珩,又看了看程慕清,“仙女姐姐说的算!” 林珩:“……” 陈阿宝一脸失落的捧着碗回来,她察觉气氛有些诡异,便打算说点什么,“粥……没了……” “没了?”程慕清歪着脑袋,走上前,“我帮你看看。” “我也帮姐姐看……”小花想跟上,却觉得肩膀一沉,有人按住了她命运的肩膀。她回头,看着林珩,一脸不满,“干嘛!” “你缠着阿清做什么?” “我乐意,仙女姐姐漂亮,我就想缠着。”小花叉着腰,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仙女姐姐都没反对,你来什么劲?你这男人真小气!” “……” “你这么小气,小心仙女姐姐不喜欢你了!”小花说着,又笑起来,“不喜欢你了更好,我把我认识哥哥介绍给……”话没说完,她便觉肩膀一疼,骨头像是备人捏碎了般。 “不许。”林珩浑身都散发着沉沉的杀气。 “不许就不许……”小花嘟囔一声。 “你这般纠缠阿清,是为了什么?”林珩又问。 “糖!”小花双手一摊,兴致勃勃的看他。 “……” …… 大坝。 似王望着埋头苦干的男人们,问一旁的甄成功与曹达,“这大坝何时能修好?” “回王爷,需半个月左右。”曹达回禀。 “甄成功,需要多久修筑好?”似王又问。 “回王爷,半个月左右。”甄成功低着头,回禀。 曹达挺直腰板,表情平淡,看上去没有一丝尴尬。 “能快些吗?”似王看他,“我要十天完成。” “这……”甄成功有些迟疑。 “似王殿下不可!半个月已是极限。若是再缩短,这大坝还不如不修!” “甄成功!”似王理都没理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甄成功。 “臣……觉得,不妥……” “似王殿下!”曹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为了巴蜀百姓,殿下不可鲁莽,不可急功近利!” 似王因为之前赵尚书的问题,对曹达没什么好感。 如果那件事,曹达背锅,现在赵尚书便成为他的重要羽翼了。 “殿下!”曹达磕了个大大的响头。 “本王给你最好的料,你给本王十天之内修筑好。”似王微微仰起头,表情严肃,带着威严。 “殿下……”甄成功还有些犹豫,“这不是好材料的问题,是现在人手有限,图纸虽然还是那份图纸,但实际操作起来,肯定要有些变化。所以……” “十天。”似王道,“十天后,我若是看不见大坝,你也不用在当这个工部尚书了。” 甄成功抿了抿唇,低头不语。 “还有你……”似王看向曹达,一脚揣在他心窝,“滚!” 曹达在地上翻滚一圈,捂着胸口,迟迟起不来。 似王转身走向那群赶工的工匠,面上露出和蔼的微笑,“为了巴蜀百姓,大家一定要认真干!努力干!本王承诺,自今日起,你们顿顿都能吃上肉!” 一听“肉”,工人们顿时双眼冒光。 他们都多久没吃过肉了? 当下,顿时干劲十足,还不忘对似王道谢。 “哈哈~太客气了,这些都是本王应该做的。”似王笑笑,对这群人拱了拱手,“巴蜀的未来,就靠大家了!” 大坝在加班加点的修筑着,没两天便赶上了一场雨。 雨不大,细小的雨自天降落,敲在棚上。 程慕清在塌上翻了个身,微微睁开了眼。 林珩察觉怀中人动,便也跟着一动,从她身后抱住,手自觉找好位置。 阴雨天,空气很是潮湿。 程慕清动了动,往里侧靠了靠。 “怎么了?”林珩察觉她从自己身边游走,有些疑惑。 “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程慕清回答。 这里虽然不缺水,但那些水都很脏,全是泥。 干净的水又很宝贵,每天看着那群重铸家园的灾民,她自然是不舍得用的。 “我让明晨备水。”林珩起身,转身便取来衣服。 “唉。”程慕清拉住他的手腕,“算了……” “为什么?”林珩眨巴着眼睛,不解的看她。 “现在的水……太宝贵了,让他们用吧。” 林珩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他俯身亲吻她的眉心,“你这么为他们着想,他们眼中也都是林伟。” 这几日,可全都是说林伟好话的言论。 “我做这些,又不是想让他们记住我。”程慕清笑了一下,双手捧着他的脸,将他往下拉。 林珩双臂撑着床榻,在她的牵引下,吻上她的唇。 唇齿间,被一股清冽的气息席卷,好像一颗薄荷糖清新。 程慕清忽然按着他的肩膀,一用力,便将他按倒在身侧。 她坐在他身上,手指在他脸颊轻轻划过,“这么久,咱也该换换姿势了吧?” 林珩莞尔,“好。” 帐外,明晨一言不发的守在门口,与面前的小花大眼瞪小眼。 “为什么不让我进?”小花一手遮雨,一面问他。 “给。”明晨往她怀里塞了块饼,又道,“走。” “一块饼……” “给。”明晨又塞一块糖。 小花咽了咽口水,满意离开。 最近这几日,小花常常缠着程慕清。偏偏她还会说话,哄得程慕清很是开心。后来林珩为了不让她打扰自己与程慕清的二人世界,便时常给她一些吃的,让她自己玩。 这很奏效,小花拿了东西便走,不再打扰。 林珩也彻底摸清了她的目的,无论是接近程慕清,还是缠着程慕清,她的目的,都是为了吃的。 屋内充斥着暧昧的气氛。 因为天阴,帐内一片昏暗。 “我好像听见小花的声音了……”程慕清声音微喘。 “幻听……吧……”林珩眼中满是情意,他拉下程慕清,一手按在她的头,吻住她。 两人折腾了一会儿,才换好衣裳。 今夕给二人端来了肉包。 说是肉包,其实里面的肉馅总共不过拇指那么大。 两人又饿又累,连着吃好好几个包子,又喝了许多粥。 两人吃完了,雨也停了。 雨后的空气带着一股土腥味,但闻起来,却又带着些草木香。 程慕清刚一走出帐篷,便看见小花坐在石头上发呆。 她摆摆手,“小花~” 小花听她喊自己,立马跑过去。 “仙女姐姐!”她脆生生喊道。 “吃饭了吗?”程慕清问。 “从了!”小花笑盈盈点头,她伸手拉着程慕清的手,“仙女姐姐,去找和贺姐姐玩吗?” 这几日,小花很喜欢跟着程慕清与贺千元,听他们讲京城的故事。 她对那里充满了向往,但程慕清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去京城,她却又摇头,表示不想去。 林珩默默跟在两人身后,目光阴恻恻的撇了一眼小花。 “王爷你干嘛瞪我?”小花回头,与他这个视线正好撞了个正着。 林珩没说话,而是将目光移到程慕清身上。 “怎么了嘛~”程慕清一把将他搂过。 “没。”林珩摇头。 “王爷,看来您心情不是很好啊~”小花连声啧啧,“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是今儿早没睡好?还是因为没吃饱啊?” 是因为你。 林珩以目光形式回复。 他最喜欢的生活便是——日日与程慕清待在一处。 如今,与程慕清之间多了个这么个女娃娃,氛围顿时就有些不一样了。 有个孩子在一旁的感觉十分糟糕。 林珩暗暗下决心,他要喝避子药! 小花又盯着天空好一会儿,“看上去,这两天不能下了。” “你还挺会看。”程慕清顺着她的目光向上,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十分干净。 她大口呼吸一番,感觉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仙女姐姐,你还会讲什么故事啊?”小花满脸期待。 “那我会讲的可就多了,什么织女下凡、白蛇传、牛郎织女……”程慕清滔滔不绝起来,她这个人,没事的时候最喜欢看些闲散书。 小花听得满脸期待。 被冷落在一旁得林珩表情逐渐凝重,他回身。 明晨立马将一由荷叶包裹的东西呈上。 小花嗅了嗅,立马被吸引。 “给你。”林珩将荷叶鸡扔给小花,“你自己玩去。” 小花大口咽了下口水,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受伤泛黄的荷叶。 对付她,林珩早已明白,只有有吃的,她便会乖乖听话。事实上,她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了吃的。 “阿清,回帐吧……我也想听你讲故事。”林珩拉起程慕清的手。 对方一脸无奈,却没拒绝。 但就在林珩觉得自己贿赂的够好的时候,小花却将荷叶鸡还给了他。 “你?”林珩一脸诧异。 “我不要!”小花顿了顿,“但给我留着……” 林珩蹙眉,有些不明所以。 “仙女姐姐,去找贺姐姐吧!”小花转头拉住程慕清的手。 巴蜀震后,其实有许多人受伤。但那群人已经在曹达带人来时,该治的也治得差不多了。 而齐王夫妇赈灾期间,灾民很少有受伤的,因此贺千元这个大夫也少了不麻烦。 “好。”程慕清应她。 “王爷不许跟来!”小花拉走程慕清的同时,还不忘做出个制止的手段,阻止他跟上。 “阿清……”林珩不舍得看她。 “额……”程慕清受不了他这扑闪扑闪得眼睛,低头问小花,“为什么不让跟啊?” “秘密。”小花俏皮的眨巴了下眼睛。 150 补偿 会修 月色皎皎,星光璀璨。 帐内,林珩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他盯着帐篷的入口,双目灼灼,像是在期盼什么。 “王爷,要不您先吃点东西吧。”明晨端着白面馒头站在一侧,“王妃回来看见您什么都没吃,肯定会说您的。” “那就让我饿死吧。”林珩憋着嘴,将脸别到一边,嘟囔着,“她都不回来……” 他浑身散发着阴沉的气息,明晨默默将托盘放在他身边的木桌上。 主仆二人都是沉默寡言的性格,因此帐内很快便陷入了沉寂。 案板上的灯明明灭灭,将二人的影子映在帐篷上。 林珩确实有些饿了,他拄着下巴,用手指点了下茶水,然后指尖微动,在桌面上游走。 他将心间上的人画在桌面上,目光也逐渐变得温柔许多。 门口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明晨循声望去,“王爷,王妃回来了。” “不是她。”林珩依旧垂眼看桌面。 门口传来官兵说话的声音,以及通报—— “王爷,小花姑娘来了。” “嗯。” 林珩正过身子,没一会儿就见小花露出一个脑袋,紧接着便见她蹦跶着走入营帐。 “齐王殿下~”小花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那副严肃脸,忍不住笑道,“哎呀呀~还生气呢?” “没。”林珩闷闷的回应。 “没有就好。”小花说道,“我来,是想告诉王爷,仙女姐姐今天不回来了。” “什么?”林珩差点没蹦起来,“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要陪我~”小花高傲的仰起头。 “为什么陪你?”林珩抿了抿唇,手死死攥着拳头。 桌面晃动了一下,绘有程慕晴画像的线条顿时散了。 “因为我长得可爱。”小花呲牙一笑。 “你一直围在阿清身边,不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吗?”林珩抬手,将一旁的馒头推给她,“给。” “我不要。”小花又推回去,“我要早上的那只鸡。” 林珩摆手。 明晨立马将荷叶鸡拿来。 “那我就不缠着仙女姐姐了~”小花砸吧着嘴,“但你得自己去接仙女姐姐。” 林珩站起身,“她在哪?” “在阿宝姐那。” 林珩准备离开,一旁的明晨贴心给他披了件披风。 “唉!”小花突然拉住他。 林珩低头看她。 “你换身衣服。” 小花说着,见他不动,便踮脚吹灭拉住,将背着的包裹塞入他手里。 “这是仙女姐姐让你穿的。”林珩不明所以,他摸了摸那衣服,似乎还有些粗糙。 明晨想点亮拉住,却被小花一把抓住。 “不电灯,王爷怎么换?”明晨提出质疑。 “不有月光嘛!”小花说着,走到一旁,卷起帘子。 窗帘被一点点拉开,月光倾泻一地。 林珩看着手中暗色的衣服,又摸了摸。 这不是什么好衣服,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让他穿。 但既然是阿清让的,他便不会忽视。 衣服样式款式都很简单,没一炷香时间,林珩便穿好了。 明晨为他披上披风。 “走吧!”小花捧着荷叶鸡在前带路,“我想你肯定忘记阿宝姐姐家在哪了~” “我记得。”林珩说道。 小花拨开荷叶鸡,拧下一个鸡腿,一口咬下,“那王爷你记忆力真好……” 林珩的确认路,在赶路的过程中,他甚至纠正了两次小花指路的过错。 小花心中一边惊讶于他的记忆力,又一边佩服他的方向感。 很快,两人便走到了那片丛林。 穿过这片丛林,再往前,便是陈阿宝夫妻的住所。 小花默默放缓脚步,待林珩不知不觉走在前头时,一个侧身,翻入一旁的草丛中。 等林珩回过神时,周围已只剩他一人了。 这是在搞什么? 林珩下意识握紧腰间的匕首,继续下那个前。 “哗啦啦——” 树叶相互碰撞,有萤火虫自草丛中涌现。 他们一个个闪着淡绿色的光芒,如群鱼入海,从四面八方涌现。 萤火从纷纷向林外飞去,像是那方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们一样。 林珩愣了一下,跟上前,走了两步。 在萤火虫的牵引下,他来到河边。 他看见,见不远处的河边上,站着位身着红色嫁衣的女子。 女子肤若凝雪,杏眸明亮,她周身飞舞着的萤火,将她衬得犹如丛林精灵般。 “阿清?”林珩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她。 程慕晴歪着头,对他甜甜一笑。 “阿清……”林珩小跑着,来到她面前。 萤火虫被他的突然来袭吓得四处飞散。 月光落在他眼底,折射出他眼中的程慕晴。 “要不要掀盖头?”程慕晴将红盖头盖在头上。 “不……”林珩握住她的手,牵着她,与她一同面朝带着泥的河流,以及灿烂的星空,“我们拜天地吧。” …… 鞭炮声劈里啪啦的在武安侯府门口响个不停,坐在屋内的程慕晴端正着身子,任由嬷嬷给自己束发。 嬷嬷是从小照顾她长大的,因此看着她出嫁,也算是感慨万分。 “从今儿起,姑娘就是齐王妃了,事事都要端庄贤淑……”嬷嬷念叨着,“做事可不能再任性了。” “知道了。”程慕清望着镜子中的嬷嬷,脸上笑容也越发深了,“您怎么和母亲一般?”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齐王殿下若真如外界所说孤僻呆傻,那身为王妃的您,就要事事都想着他。你们成了夫妻,便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了。”嬷嬷将凤冠轻轻放在她头上,“以后啊,你一定要好好于王爷相处。” “知道了。”程慕清回。 红色的盖头覆盖了她的视野。 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今夕的声音。 “齐王殿下来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嘈杂的放鞭声。 程慕陶将她一路背出府,将她交给林珩。 她听见四周不断传来的祝贺声,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她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出嫁了。虽然婚事什么的,都是她点头答应的。 但就这样,离开自己从小生活到大的武安侯府,还是让她有那么一瞬间茫然。 她与林珩成亲是在齐王府举办的,当天,晋明帝卢皇后皆在场。 晋明帝还是那副见不得人的模样,卢皇后虽然觉得她不够贤惠,但对于她背后的程家,还是有几分敬畏的。 洞房花烛夜,程慕清秉承着母亲与嬷嬷的教导,决定与林珩相亲相爱,好好相处。 她听见门开的声音,也看见一双靴子出现在红盖头下。 那根掀开盖头的秤杆缓缓出现在她眼中。 毕竟是第一次成亲,程慕清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她抓着裙摆,一想起母亲给拿的画本子,心中止不住的抵触。 她不讨厌齐王,但若齐王与她行那事,她还是不愿的。毕竟,她与齐王根本不熟。 紧接着,她也不知哪来的涌起,忽然抬起手,一把掀开红盖头。 抬眼那一瞬间,她看见一张瘦弱的小脸。 那小脸眼中还带着茫然与疑惑。 “咳……哈哈~王爷万福金安啊!”程慕清试图打破尴尬。 林珩缓缓放下手中的撑杆,整个人僵硬的立在床前。 他额前的发丝很长,直将他双眸遮挡。 程慕清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想起外界传言他性格孤僻,不喜与人独处。便直接站起身,笑着说,“我就不在这打扰齐王殿下了,那个……我先走了。” 说完,她逃也似的离开了。 后来每每想起母亲的教诲,她都会差人给林珩送点心,送一些美味。为了让林珩日子好过,她还让房管家多买了几个仆人。 只是没想到,那几名仆人竟会欺负他。 但也正是因为欺负他,她才发现两人之间存在的羁绊。 …… 月色下,林珩缓缓抬起双手,撩开她的盖头。 盖头下,女子满眼笑意的望着他。 “阿清。”林珩捧过她的脸,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你是在补偿我吗?”他言语中,带着丝笑意。 “嗯。”程慕清点头,“你之前不说我,新婚之夜连夜搬走嘛。现在,我给你补上……” 林珩唇角带着浅笑,“那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 “怎么会记不得呢?”程慕清笑着看他,“你当时还与我闹脾气呢。” 只是那个时候,她不喜欢他,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 林珩将她拥入怀中,闻着她发间的清香。 程慕清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你真的长高了不少呢。” “我还会长壮的。”林珩又道。 “其实你现在……就已经足够精装了。”程慕清戳了戳他的腹部,感觉上面硬硬的,“你都有要成型的腹肌了……” “呵呵~”林珩突然笑了一声,一把抓过她的手,“痒~” “哦?”程慕清挑眉,“你居然……害怕痒?”她觉得有趣,又去抓他的肚子。 对方节节后退。 程慕清步步紧逼,但就在她一副势必要挠到他时,身子忽然一轻,整个人被打横抱起。 “抱紧我。”林珩说道,“我带你回营帐。” “去那吧。”程慕清指向陈家夫妻的小篷,“这里安静,陈阿宝他们去我们的营帐了。” 林珩没有异议,抱着她往那边走。 毕竟是灾民临时搭建的帐篷。 棚内,又一块大石头,石头上面铺着床褥。 一旁安置着一块几乎要倒下的桌子。 桌子上面,是一小根短蜡,还有一小壶酒。 林珩将她轻轻放在褥子上,将身上的披风解开,点燃一旁的蜡烛。 烛灯噗嗤一下,燃起火苗。 微黄的暖灯映亮了他整张脸,林珩这是才看清自己身上穿着的,赫然是一身红色婚服。 这婚服有些粗糙,但看上去还算新。 “阿清。”林珩侧身看她,“这是你安排的?” 程慕清摇头,“是小花。” 林珩一愣。 “她问我,我与你之间有什么遗憾?有什么想做却一直没做过的事?”程慕清静静的坐在石块上,眼眸低垂,陷入回忆,“其实如你我这般人,就算有遗憾,也不是她一个小娃娃就能解决的。我本来想说没有……但却突然想起,你我新婚之夜,我抛下你,自己回其他别院的事。我知道,你肯定很介意……” “所以,现在是想补偿我?”林珩走到她身前,俯身亲吻她的唇。 “呵呵~”程慕清环住他的脖颈,“不是我要补偿,是小花。她说你常给她好吃的,她很感谢你,当然,她也感谢我。于是,她抓来了萤火虫,弄来了婚服……这婚服是巴蜀地龙翻身后,她在废墟中捡来的布料,由陈阿宝缝制成的。很粗糙,但婚服该有的样子,它也有。” “她本想自己成亲的时候穿,但却还是愿意,借给你我二人。” “她真是个奇怪的人……”林珩俯身,将她压在身下。 “呵呵~小孩子嘛~”程慕清笑,“他们有时候可能会很难懂,可能也会做出让人生气的事。但他们,也会很治愈……” “嗯……”林珩应她,亲吻她的唇。 她的唇很软,让他越陷越深。 “呜……”林珩闷哼一声,抬起身子看她。 “还没喝合卺酒呢。”程慕清道。 林珩撑起身子,拿过一旁的酒壶,小心翼翼的倒了两杯酒。然后将其中一杯递给程慕清。 程慕清结果,与他挽着胳膊,一同喝下。 林珩喝不惯,只是一小杯,他表情便有些凝重了。但他还是硬咽了下去。 “瞧你。”程慕清笑看他,两眼弯弯, “不许笑。”林珩脸色登时红起来,他吻上她,唇齿缠绵。 口腔中皆是甘甜的酒香,他眼神迷离,手指轻轻挑开了她的腰带。 …… “阿宝姐姐,你说成亲就是摆个天地,挑个帘子吗?” 小花捧着一手的萤火虫,仰头看陈阿宝。 陈阿宝与张福生互相看了一眼,最后齐齐摸了摸她的头,“你长大之后就知道了。” “总是长大长大的。”小花还想说什么,却觉得自己如萤火虫般散发着光芒。她转身跑开,“我回齐王殿下的营帐了,你们等会儿记得回来……那么舒服的营帐,不住白不住!” 今夕站在不远处,听闻,她抬起手,登时便有五名护卫出现,“我送三位回营吧。” 程慕清担心天黑不安全,特意留给几人五名护卫。 “不必了……”陈阿宝摆摆手,“我……想……”说着,她看了一眼张福生。 张福生对着陈阿宝憨憨一笑。 对方也羞涩的低下了头。 今夕了然,于是她告退,护着小花离开。 ------题外话------ 好困,这章一定会修…… 151 遇匪 “今……今晚的月亮……真圆。”张福生仰头,话刚脱口而出,便见一轮弯月悬在天空中。 他尴尬一笑,挠了挠头。 “呵呵~”陈阿宝也笑了,她低着头,若非夜色遮挡,必定能看见她双颊的红晕。 张福生牵起陈阿宝的手,半天没说出话。 “我们……走走吧?”陈阿宝提议。 “好。”张福生点头。 两人并肩行走在月色下,不远处便是似王设下的赈灾棚,两人散步之地,还是很安全的。 “福生。”陈阿宝突然停下来,她抚摸着肚子,“这孩子,你说……叫什么好呢?” 张福生是个庄稼人,这辈子都没念过什么书,他想了许久,“富贵……吧。” “富贵?”陈阿宝想了想,“张富贵吗?” “嗯。”张福生点头,“我不会起什么名,也没文化。但我希望他长大之后,能成为富贵之人。” “若是男孩还好,女孩呢?”陈阿宝忍不住问道。 “那便……招娣吧。”张福生说道。 “也好……”陈阿宝点头,“你家三代单传……希望这一胎,是个男孩。” “肯定是。”张福生弯下腰,抚摸她的肚子,“富贵可要乖乖的,不要这样你娘。” “贺大夫说他才四个月。”陈阿宝道,“你说的未免太早了些。” “说起来……还真是有惊无险。”张福生叹气,“上次你掉海里,我还以为……” “没事,都过去了。”陈阿宝望着他,“似王殿下一直在带领我们重建家园,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嗯。”张福生点头。 “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好好活下去。”陈阿宝笑意温柔,“我们要好好活下去……” “好。” “哗哗——” 就在二人温存之际,林间忽然传来一阵稀稀疏疏声。 二人吓了一跳,张福生下意识的将陈阿宝护在怀中。 林间,几道黑影由远及近,月光照在几人身上,映出了他们的脸庞。 打头走来的男子面容狰狞,身上穿着的,是破破烂烂的衣裳。他看见两人,双眼顿时放出了绿光。 “这运气真不错,出来撒个尿,还碰见个小美人。”他吹了个口哨。 陈阿宝身子一僵,往张福生身边蹭了蹭。 “别怕。”张福生这样说着,却浑身冒冷汗,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劝你识趣点。”男子一把扯开腰带,朝二人走,“否则老子给你揍到亲娘都不认识。” “你要做什么?”张福生张开双臂,将陈阿宝护在身后。 “老子要做什么?”男子挑眉,面露狰狞的笑容,“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能做什么?” 张福生脸色微变,他回头迅速说了一句,“快逃!”说完,身子向前一扑,将男子扑到在地。 “玛德!”男子咒骂一声,一脚将他从自己身上踹开,“滚!老子对男的可没兴趣!” 这一脚正好踹在张福生的下腹,他蜷缩在地上,疼得冷汗直冒。 男子站起身,带着身后得小弟去追陈阿宝。 张福生见状,强忍着疼,全力抱住男子的大腿,“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媳妇……我媳妇还怀着孕……你们不能……不能……” “一边去!”男子一脚踢开他,又朝着他的命?根狠狠一踩! “啊!”张福生顿感一阵剧痛。 他痛苦的呻?yin着,疼的头上青筋直跳。 陈阿宝只知道逃,但四周漆黑,她竟也分辨不出方向。 听着身后丈夫传来的痛呼声,陈阿宝脚步更不敢停了。她摸了一把脸,大声呼喊着,“救命!救命!” 她现在忽然有些后悔,后悔没回齐王营帐,非要单独出来。 “小美人!”男子追上了陈阿宝,他一把抓住陈阿宝的衣领,将她往后一拉。 陈阿宝顿时跌入他的怀中。 “小美人~”男子长臂一挥,保住了她的腰身。 陈阿宝感觉胃里一阵恶心,差点吐出来。她拼命的挣扎着,大声呼喊,“救命救命!” 男子大力扯开她的衣服,坏笑连连,“这夜深人静的,谁会听见你的呼救?” “狗哥,玩完记得留给小弟我们啊!” 男子身后的两个男人忍不住喊道。 “啊啊啊!”陈阿宝忍不住嚎哭起来。 就在此刻,她看见一道身影急速跑来。那人身子矫健,一把将她从被称为“狗哥”的男人手中拉过去。 陈阿宝踉跄两步,跌入一个怀抱。 她仰起头,看见一张英俊的脸庞。 “似……似王殿下!”陈阿宝瞪大了双眸。 他怎么在这?哦……对,他的营地就在不远处。 “拿下!”似王一声厉喝,便有护卫从他身后冲出,去捉拿那三名男子。 那三名男子见状,立马转身逃跑了。 “别怕。”似王将陈阿宝搂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的背,像是在安慰她。 “别!”陈阿宝一把推开他,但又想起他是王爷,连忙跪下神,“民妇些似王殿下救命!” 她扑通扑通磕了两个响头。 “呵呵~”似王一笑,俯身去扶她,“怎么每次见到你,你都要给我磕头?” 陈阿宝身子一缩。 似王本想扶她的手微微一顿。 “起来吧。”似王站直身子,温言道。 “多谢王爷。”陈阿宝默默起身。 “大晚上这么危险,怎么还出来了?”似王像是聊家常般,开口询问她。 “散散心……”陈阿宝小声回答。 “散心白天散也不是不可以。” 陈阿宝将头低得更深了。 就在这时,护卫们将张福生抬来了。 “福生!”陈阿宝双眸微瞪,“你怎么了?” 张福生面色痛苦,冷汗连连,却对着她憨憨一笑,“没事。” “你这哪是没事?”似王蹙眉,“带回我营帐,去叫太医来。” “不……”陈阿宝本想拒绝,但看见丈夫这般痛苦的样子,又有些说不出来。 在心中万般纠结下,陈阿宝还是屈服了。 几人往似王的营地走。 营地支着大大小小的帐篷,似王妃站在帐外,见似王回来,脸上顿时洋溢起了笑容。但当看见似王身后的陈阿宝时,那笑容一滞,眼中多了几分妒恨。 陈阿宝低着头,缩了缩脖。 似王像是没看见般,吩咐手下带二人进空帐。 张福生被安置在草席上,陈阿宝跪坐在一旁,拿着袖子去擦他脸上的汗。 “福生……”陈阿宝忍不住哭起来,“都是因为我……我若是乖乖回齐王那,你就不会……” “没事……”张福生努力对她咧嘴一笑,握着她的手。 他微微喘着气,说完这两个字后,便半天说不出话了。 不一会儿,便有一老头走入帐篷。 老头模样儒雅,浑浊的眼球中,带着一丝精明。 “陈姑娘,这位是王太医,他要看病,你……先出来吧。” 老头身边的官兵说道。 “嗯。”陈阿宝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张福生,才出去。 王太医来到张福生身前,扒开他的裤子,一脸复杂,“唉……小伙子,你……” 张福生死死抓着草席,一股羞愧自心间涌出。 王太医摇摇头,从药箱中取出草药,用药杵捣碎。 “小伙子,这药都可贵了。要不是看在似王殿下的面子上,我可舍不得拿出来……”他一边说,一边上药。 “似王……”张福生面色复杂。 “我看似王对你那媳妇不错,估计你也是借了你媳妇的光。”王太医小声说着,“似王殿下英俊倜傥,哪几个女子不会心生爱慕?小伙子你也别太伤心……” “内子与殿下没什么……”张福生艰难的说道。 “没什么?没什么会让我一个宫中太医来给你一介草民治病?没什么,似王殿下会处处体贴照顾你们?你这憨货,好好想想吧。”王太医叹气,“你让你媳妇好好伺候似王,弄点报酬。反正似王殿下就在这个待一个月左右……” “你!”张福生半撑起身子,“你当内子是青楼女子吗!” “唉!”王太医一脸不爽,“我说的是事实。” 张福生大口喘着气,感觉伤口的疼痛越发剧烈了。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王太医按着他的肩膀,“快躺下,我药还没上完呢。” 张福生躺下,胸口依旧在剧烈的欺负。 “小伙子,我话说在前头,你这伤太严重了……以后怕是不能人道了。” 张福生心脏顿时又一咯噔。 …… 帐外,陈阿宝焦急乱转悠。 她思绪很乱,完全静不下心。 “陈姑娘。” 陈阿宝抬眼,看见来人,立马又是跪在地上行礼。 “你怎么又对本王跪拜?”似王摇头,“起来吧。” “多谢似王殿下。”陈阿宝一点点站起身,往后退了退。 “陈姑娘,你不要躲着本王。”似王强硬的蜡烛她的手,将她拽到自己怀中,“你应该明白本王的心意吧?” “王爷?”陈阿宝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本王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似王手上用力,不让她逃脱。 “王爷,别!别说……”陈阿宝慌乱的捂住耳朵,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 “本王要说。”似王用力掰开她的手,捏着她的双臂,“本王从第一次见你,就想把一切给你,让你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陈阿宝瞪大双眼。 “阿宝。”似王轻声唤她,“我会给你丈夫一笔丰厚的钱财,你跟我走吧。” “不……”陈阿宝摇头,“我……我已有身孕!” 本以为这样能劝退似王,没想到似王却只是轻笑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本王会养,你不知道,本王最喜欢孩子了。男孩女孩都好,男孩,本王就教她骑马射箭。女孩,你便教她女红……” 陈阿宝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 “还请似王殿下自重!”陈阿宝使出浑身力气甩开他,自己也踉跄了两步。 似王扶住她,然后放开手,“本王只是与你坦白心意,既然你不喜欢本王,本王也不会强求。” 说着,他默默转身。 “天亮后,本王派人把你与你丈夫送回去。” “多谢似王殿下。”陈阿宝低着头,默默说道。 她不敢看他,直到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才敢抬头。 黑夜幽深,不远处的羹火散发着温暖的橙光。 陈阿宝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她摇摇晃晃走到一边,靠着树。 不知缓了多久,她突然听有人喊自己。 她抬眼看去,是王太医。 “外子如何?”陈阿宝连忙问道。 “你自己问他。”王太医咽了口气,又将药瓶塞入她手中,“早晚一次,外敷。” “多谢……”陈阿宝愣愣的看着手中的药瓶,双眼空蒙。 她的脚犹如灌了铅般,盯着帐篷,半天走不动。 …… 帘子被轻轻跳开,张福生看见陈阿宝走了进来。 屋内点着蜡,微弱的灯光照在他惨败的脸上。 她的脸融入黑暗,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怎么了?”张福生开口问她。 “没事。”陈阿宝一点点向前走,随着她的走进,烛灯照在她身上,将她的表情一点点映亮。 “看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没事。”张福生目光一柔,“似王殿下有为难你吗?” 陈阿宝摇头。 “没有就好。”张福生抬起手。 陈阿宝俯身,跪在他身侧,握住他的手。 “似王人生的不错,还是个有钱有权的人……” “你在胡说什么?”陈阿宝低声呵斥他,“他只是比我们会投胎。” “嘘……”张福生抬起食指放在唇边,“小心被有心人听见。” 陈阿宝低着头,下巴绷得很僵硬。 “我知道,我在一天,你都不会跟似王牵扯出什么关系。”张福生叹气,“但我这个人,又傻又粗鲁,你喜欢上似王也正常。” “又在胡说什么!我不喜欢他!”陈阿宝低吼。 张福生对她笑了笑。 “你笑的真傻。”陈阿宝将脸别到一边,“头一回发现,你这么讨厌。” “我怎么就讨厌了呢?”张福生叹气,“只是,我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你不要为我守寡。你不喜欢似王,那便不与他在一起。去找个喜欢的,不要孤独的活着。你要好好活着……” “别说了……”陈阿宝道,“今天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好不好?” 张福生看着她,半响,才道,“好。” …… 152 去求齐王殿下 刚过了几日好天,天空便又开始下起了雨。 似王站在长坡上,望着低下不顾雨水冲刷的劳工,以及略有上升的水位。 “限你们五日内必须完成。”似王下发命令。 “王爷,真的完不成……”甄成功满脸无奈。 “完不成?”似王从一旁的侍从手中抽出长剑,一剑划破了他的衣衫。 甄成功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受伤的肩膀,慌忙跪地。 他不敢呼痛,怕对方再给他来一剑。 为其打伞的小厮也连忙放下手中的纸扇,跟着一同跪下。 “似王殿下!”曹达刚想说什么,却见对方满眼杀意。他自觉合上了嘴,默默的跟着一起跪在地上。 “身为朝廷命官,就要明白如何解决问题。”似王说道,“而不是只说‘办不到’。” 豆大的雨水浇在甄成功身上,他能感觉到似王散发着的威压,以及雨水渗透衣衫,伤口处传来的刺痛。 “是……” 甄成功咬着牙,低声说道。 磅礴大雨染湿了他的视线,他眼前一片模糊。 似王转身离开,只留下两位官员跪在雨中。 他耳边全是大雨敲打地面的声音,过了许久,他才听曹达说—— “起来吧,人走了。”曹达将他搀扶起来。 “唉……”甄成功叹息,“若太子殿下来便好了。” “别想这些不可能发生的事了。”曹达道。 因为似王的离开,两人身后跪在地上的小厮也纷纷举伞,为二人挡雨。 暴雨连绵,纸伞根本遮不住。 曹达摸了一把脸,“我们倒不如去找齐王。再者说,齐王才是这次赈灾的主板官……” “齐王?”甄成功嗤笑一声,“找齐王,不如求似王殿下回心转意。” 一开始,他也认为齐王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可这都过去多少天了?连个面都不曾露。他当初就是看走眼了! “甄大人,别这样想啊。”曹达忍不住说道,“齐王殿下怎么说也破了赈灾银的案子,你得相信他啊……” “赈灾银的案子,你当时在金鹰司,不会真的相信那些谣言吧?说什么齐王殿下断案如神?”甄成功挑眉,他这几日有意无意的跟金鹰卫打听到关于林珩的事。听到那些言论后,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齐王就是个废物。 “难道不是吗?”曹达疑惑道。 “当然不是!齐王能那么顺利拿下赵家,还不是因为赵良旭贪玩,让齐王钻了空子?”甄成功摇头,“齐王殿下……也是短短靠不住的!” “可如今的局势……我们又能如何?”曹达转身望着身下修坝的男人们,“这河太大,大坝本就不好修筑,再加上现在这雨……顶着雨干,大坝根本修不好。” 甄成功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满心悲凉。 “我们除了齐王殿下……没有人能求了。” 甄成功双手握着拳,深感无力。 % 雨天对于程慕清来说,很是糟糕。 她赖在床上,听着屋外雷声滚滚,滂沱大雨敲打帐篷的声音,翻了身,抱住了林珩。 林珩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像哄小孩一般。 “好几日没见小花了呢……”程慕清念叨着。 “雨大,她也不爱动。”林珩给出了这个解释。 “你倒是挺会猜。”程慕清笑了一声。 “嗯。”林珩闻了闻她的发丝。 “王爷、王妃,甄大人与曹大人求见。” 屏风外,传来今夕的声音。 对于这两位的到来,两人皆是一愣。 “让两位大人稍等。”程慕清说着,起身穿衣。 她穿了件深蓝色缎面褙子,外搭同色大袖。简单挽了个头发,便与林珩走出了房间。 外厅,两位大人浑身湿透的站着。见了二人,立马行过一番礼。 “二位大人冒雨前来是……”程慕清试探性的问道。 “齐王妃……”甄成功欲言又止。 还是曹达痛快些,他拱手,“似王殿下让我们五日内完成大坝的修筑,可此时难为。即便是修筑好了,大坝也无法阻挡涨水。” 程慕清愣了一下,“那二位来此,是想让我与齐王阻止似王继续往下干?” 两人没说话,眼中也露出了些许茫然之色。 屋外雷雨声交响,轰声中夹杂着草叶互相碰撞、雨水击打帐篷与地面的声音。 “还是去现场看看吧。”程慕清说道。 夫妻二人穿好衣衫,一同走出营帐。 雨水如天上泼下的水般,两人刚一迈出帐篷,便备浇了个透心凉。 “这伞还真是一点用也没有啊……”程慕清吐了一口雨水,想用袖子擦脸,却发现袖子已湿。 “阿清,你回去,我去。”林珩将她往回拉。 “没事。”程慕清摸了一把脸。 雨水顺着风斜斜的往衣服里转,今夕将手中的纸扇倾斜,却也隔断了林珩看程慕清的视线。 “我来吧。”林珩一手拿过纸伞,一手搂住程慕清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他抖了抖披风,正好将披风盖在她的背上。 从前两人出门,都是她在照顾他,没想到只是几个月,竟颠倒过来了。程慕清一时有些失神。 天地之间一片漆黑。 大风呼啸,吹得人有些上不来气。 林珩抬起小臂,小臂下得衣袖翻飞。 二人一路艰难的来到大坝。 因为暴风雨,劳工已全部躲在两处避雨。 这天下雨干活,怕是要掉入河中,一命呜呼。 在曹达的引领下,二人来到山上一处避雨地。 这里坐满了修筑大坝的工人,他们支着腿,随性的坐在地上。可能是太累,看见程慕清等人都未站起。还是领头的工头站起来行礼,他们才陆陆续续的站起身。 程慕清一摆手,“休息吧。” 她表情淡淡的,身子端正,一看便是富贵之人。 劳工们多看了她几眼,却意外收获林珩投来的危险目光。几人识趣的低下头,不再去看。 林珩站在程慕清身后,护着她。 程慕清站在山崖边,望着地下湍流的江水,以及看上去修筑差不多的大坝,“我看着……这大坝快修好了吧?” “看着快修好,但这大坝又长又大,实际上还有许多处细节没晚膳。”曹达回答,“先前那个钦差虽然基础打的好,但后期材料跟不上,导致许多地方都需要重弄。如今似王用料确实好,舍得砸钱,但时间紧,又处处都是漏洞……” “这水位,确实比之前看到的,要高许多。”林珩喃喃。 他记忆力一向很好,可能是跟他时常作画有关。 “这几日连续下雨,汛期来临,若是发洪灾,这大坝很有可能坚持不住。”甄成功道。 “其他明渠没建好吗?”程慕清问。 “建好了,蓄水能力没问题。”曹达回答,“怕只怕,洪灾。” “好。”程慕清点头,“你们都走吧,这里停工。” 曹达一愣。 “本王妃担着。”程慕清摆摆手,“快走吧。” “多谢王妃娘娘体恤。”曹达拱手,随即朝身后众人一摆手。 当下劳工们一一拜谢,随着他离开。 目送劳工离开,程慕清自也不会过多停留。 似王设立的营地正好便在万江下游,灾民也都在此。 若发了洪灾,怕是都逃不掉。 “王妃,其实在下发现了两处高地。”曹达道,“若是发生洪灾,可将灾民引到那两个位置。” “哦?”程慕清一挑眉,跟着他一同去了那两个地方。 她在心中默默记好位置,便一路赶到似王的营地。 来到似王营地,二人托侍卫禀报。 夫妻俩站在雨中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请。程慕清知道,林伟要怠慢他们。 她也不惯着,一把推开拦路的侍卫,对着帐篷喊道,“似王殿下!” 她声音清脆,在连绵不绝的雨声中格外响亮。 不多时,帐门被打开。 未等一旁侍女问安,程慕清便于林珩走了进去。 “哎呦,七弟、七弟妹这大雨天怎么来了?”似王穿着松松垮垮的衣衫,外面披着间神色大氅。他头发有些乱,脸上还有些红。 “本王妃来,是知会似王殿下一声的。”程慕清面上带着笑,“这几日阴雨连绵,齐王殿下作为这次的主板官,体恤劳工,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似王嘴角微抽,目光转暗。 “齐王殿下才是这次的主办官。”程慕清轻声说道,“似王殿下没有异议吧?哦~但这次,似王殿下确实下了很多工夫。若一切顺利,回京后,我们必不会揽功的。” 若自己阻拦她这个决定,她就要用齐王身为主办官这件事压自己?似王扶额一笑。 “好。” 罢了罢了,反正就下这一阵雨。 等雨后,她也没理由阻拦自己了。 “还有,似王殿下想为百姓做事是好事。”程慕清道,“但切勿急功近利,山下那么多百姓,你要为他们负责。大坝好好修,江水好好观测。若是出了事,一定要及时止损,带灾民离开。” “是。”似王微笑着,对她点头。 见他这般敷衍的模样,程慕清便没告诉他那两处高地。 程慕清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反正自己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夫妻二人离开。 两人回到营帐时,浑身都湿透了。 今夕带人备了一盆水。 水源珍贵,两人不能像在京城那般用大木桶泡澡了。 “王爷王妃在这省这省那,似王殿下天天大鱼大肉,还用大木桶泡澡……百姓还那么感激他。”今夕撅着嘴,“王妃,您说,这是个什么道理!” “好了。”瞠目请拍拍她的肩膀,“世界上从没有完全公平的道理,好人也不一定有好报。你不用为我们打抱不平,我们只求问心无愧罢了。” 今夕抿了抿唇,低着头,默默推出房间。 “阿清,你看的……倒是开。”林珩多看了她两眼,“只是,你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程慕清扯了扯唇角,“但目前为止,似王所作,确实都为百姓。我也没必要找他不痛快……捅开他每天好生活,大鱼大肉。百姓会心生厌恶,向朝廷吐露不满,索求更多。到时候连我们也会被牵连。毕竟你与他同为大晋的王爷。” 林珩愣了一下。 “永远不要低估人心。”程慕清看着他,“我们是在帮助他们,可如果他们得知我们生活比他们好太多,他们会得寸进尺,同样向我们所求更多。” 林珩默默点了点头。 “最好的‘好’是昙花一现。”程慕清慢条斯理的脱下身上的湿衣服,“在最关键的时候,鼎力帮助,然后离开。他们会一辈子记住你的好……” 望着她精明的杏眸,林珩一时有些不知说什么。 “好了~说这么沉重的问题干什么?”程慕清伸手扒开他的衣裳,“来~姐姐给你擦身子!” 方才的迟疑顿时烟消云散,林珩感觉胸口一凉。 “阿清,我自己来就行。” “早就看过了,你现在怎么还害羞上了?”程慕清笑眯眯的看他。 闻言,林珩将头低了低。 雨水粘在身上,黏糊糊的,很是不舒服,二人简单清洗一阵,才上榻休息。 “这雨下的真大啊……” 听着帐外连绵不绝的雨声,程慕清身子一转,抱住林珩,“阿珩,你怕打雷吗?” 话音方落,老天爷像是在配合她一般,轰轰打了两声雷。 暗色的天空忽明忽暗,电蛇在黑云中缭绕,十分骇人。 “还好……习惯了。”林珩轻声说道,“你怕吗?” “我也不怕。”程慕清嘿嘿一笑。 “你好像……一直都没有害怕的东西。”林珩想许久,伸手去戳她的肚子。 “干嘛?”程慕清撅嘴。 “看看你……怕不怕痒。” “呵呵~你当我是你吗?”程慕清咯咯笑了两声,手指灵巧的抓挠着他的腰。 林珩一边往后退,一边咧嘴笑了起来。 “我可不怕痒。”程慕清又抬手去抓他脖子。 林珩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程慕清见他双颊通红,怕他笑得厉害,上不来气。便停下手,将他扶起。 “清清。”林珩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歪头看她。 “嗯?”程慕清眨巴着眼,“清清?我知道你叫我名。” “不……”林珩俯身,“这次,是亲亲。” 他吻着她,一点一点吮吸着。 口腔之中,一股清冽的气息席卷而来。 程慕清热烈的回应他,一点点加深了这个吻。 153 建成 “阿珩……”程慕清向后一仰,“你学得还蛮快的。” 这吻技,越发好了。 “那也只针对你。”林珩亲了亲她的鼻尖。 程慕清双臂一挥,来了个熊抱。 “你的弱点……是什么呢?”林珩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头发,轻声问。 “我的弱点就是……没有弱点!”程慕清颇为自信的说道。 “呵呵~”林珩笑了起来。 “笑什么?” “没……” “好吧~人不可能没有弱点。”程慕清说道,她抚摸着他的脸,“我这个人……很浮躁,尤其在一些重要又紧急的事情面前,总是会控制不住的毛毛躁躁。” “还真……没看出来。”林珩吻了吻她的掌心。 “你还记得吗?你被买到大理寺丞的事?” 林珩点头。 “我当时可是很紧张自己这条小命的……当看见手腕上的伤口时。”程慕清缓缓抬起手,看着手腕,当时的疼痛仍记忆犹新,“我急坏了,我拼命的找你……踹开很多人家的门……” “对不起。”林珩目光有些复杂。 “你跟我说对不起干嘛?”程慕清笑,“你哪里对不起我?” “我不应该让你担心。”林珩顿了顿,“放心,我以后,都不会让你担心了。” 他现在虽然还不是很强,但多少是有些自保能力的。 “嗯。”程慕清俯身,将头埋入他的颈窝。 她闻着他身上独有的香气,心跳加快了些。 …… 闪电与黑云相互纠缠,暴雨浇在万江之中,水位逐渐向上升了一升。 就在无人关注的地方,大坝裂了一条极其细小的缝隙…… …… 阴雨之后,江上的水面涨了不少,甚至将下游的一些树木都给淹没了。 好在雨后阳光充足,潮湿的空气也改善了不少。 林伟穿着单薄的衣衫,一旁的护卫为他举着伞。 刺目的阳光照在江水上,水面荡漾,反着白光。 “这天说热便热起来了。”似王喃喃,“我给劳工准备了酸梅汤,等会儿喝了吧。” 站在他身后的甄成功拱手拜谢。 就在他以为似王终于仁慈一回时,又听—— “天气这么好,便多干些时辰吧。膳食,我也已经命人备好,赶工到子时……”似王顿了顿,“这半月便能完成这项工程了。” “似王殿下……” “雨天,已经让你们休息了。”似王斜睨着他,“吃喝,全部都没少。现在天晴了,难道不应该将之前的补上吗?” 甄成功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曹达拦下了。 曹达脸上是笑嘻嘻的模样,他点头应和着,“似王放心,我们肯定好好督促,好好干。” “嗯……”似王撇了一眼随身侍从,“小纪,你留下来跟着好好督促吧。” “是。”被称作‘小纪’的少年颔首作揖。 曹达笑容没有变化,看向甄成功的眼神却带着一丝复杂。 因小纪在,加上似王的命令。大坝上的劳工开始日夜兼工,修筑大坝。 大坝建成的时候,已是第十日后的午时。 程慕清还在营帐中与林珩研究书中知识,便听小花兴匆匆跑来,站在帐外大喊—— “大坝建成了!大坝建成了!” 掐指一算,不过十几天。程慕清与林珩面面相觑,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可思议。 两人穿好衣裳,走出营帐,跟着小花一同向大坝所在的方向走。 大坝四周的树木郁郁青青,地上覆着许多细碎的泥沙。 似王站在高处,身着一身深紫色交领长衫,外搭同色带影金大袖。 他头发用玉冠高高束着,插着枚贴金玉簪。看上去风流倜傥,英姿卓越。 反观他们夫妻,则穿着普通的粗布麻衣,混迹于灾民之中。 却见似王站在高处,一顿慷慨激昂。 程慕清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却能感觉到四周灾民的热血沸腾。她往前走了走,才勉强听清—— “大坝完善,大家不用担心庄稼被毁,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有生命危险!现在!本王会带领大家耕种!建房!将巴蜀恢复成比之前更繁荣的地方!” 这也没讲什么啊…… 程慕清刚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又听—— “本王已实地考察过,巴蜀地域适合种桑。我们将桑苗插下去,再与江南合作做丝绸,一亩地我们能得五百两,十亩地拿便是五千两!” “那地怎么分!”有人问。 “这个,本王自会平均分配下去。”似王说道。 “那怎么才算公平?” “按一家多少人,再按多少亩地……” 似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丝毫不怯。 程慕清听了一会儿,自觉得他这说的都挺好,但细想一下,又漏洞百出。 全种桑田,那百姓吃什么? 现在不适考虑发家致富的时候,而是考虑如果从灾后稳定下来。 灾民们似乎没有一个人为伙食超操心,竟谁都没提“吃什么”? 她连连摇头,默默挤出人群。 林珩一直默默跟在她身侧。 二人走了片刻,才远离那群慷慨激昂的队伍。 “太不靠谱了,太不靠谱了。”程慕清连连摆手,“这大坝完成了,咱俩还是快点回京吧。” 回京后,巴蜀发生了什么,就都与她二人无关了。 林伟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她不怕似王对百姓不好,毕竟对方还要名声,肯定会拼命给百姓谋福利。但就是,这福利的范围太广…… “好。”听到回京,林珩面上一喜。 与他心情相反的,是小花。 “仙女姐姐,不再待一待了吗?”小花抓着她的衣衫,可怜巴巴的询问,“小花舍不得您……” 她声音软糯,听上去很可爱,让人心尖痒痒的。 “那小花跟我一起回去?”程慕清笑问。 “不……”小花摇头,“我还是想留下这。” “你怕我们是坏人?” “不。”小花摇头,“只是,我答应父亲,不瞎走。父亲说,我还小,外面的世界太威胁,让我老实待在这。” “随你。”程慕清揉了揉她的头。 “京城如果有什么好吃的,仙女姐姐记得给我带啊!”小花忍不住说道,“您说的什么炙羊肉、肘子卷、含香粽子、腌腊风干……”说着说着,口水不争气的从她嘴角划过。她一模嘴,“姐姐,记得给我捎过来。” 154 尴尬 “好。”程慕清笑她,又问道,“好几日不见你阿宝姐了,她怎么了?” “哦……”小花眼眸微睁,“张大哥受伤了。” “受伤?”程慕清歪着头,有些不明所以。 似是感觉自己说错了,小花立马捂住了嘴,“张大哥没事,就是那天生病了……不,不是……” “那天生病……”程慕清踌躇了片刻,“是我与阿珩借宿的那天?” 小花一边点头,一边说道,“不是。” “心眼真多。”林珩忍不住道。 “齐王殿下,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小花撅着嘴,“我这么小,哪里心眼多了?” 林珩不与她多废话,只是将头别到一边。 跟谁装呢,明明是故意惹阿清注意。但这件事毕竟是那日两人借住时发生的,他便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二人没让我派去的人护送?”程慕清问道。 “嗯。”小花点头。 “次日,你便发现张福生生病了?” “嗯。”小花继续点头。 “这几日,陈阿宝一直再照顾张福生,从未出门,也从未跟你说怎么回事。” “嗯。” “走,带我去看看。”程慕清说着,顿了顿,“阿珩,你去看吧,我去找贺千元来。” 张福生身为男子,还是让林珩去看比较好。 林珩恋恋不舍的看她,十分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和她分离。 …… 片刻后—— 程慕清带贺千元赶到时,正好看见一屋子四个人眼对眼互相望着彼此。 这气氛怎么这么尴尬? “我们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贺千元摸了摸鼻子。 “不。”小花抬头,“你来的正是时候。” 贺千元无辜的眨巴了下双眼。 “贺姐姐,来看看张大哥的伤吧。”小花拉住贺千元的衣袖,将她往张福生身边带。 张福生见状,立马护着受伤的地方。 哦呦~ 贺千元挑眉,“我还没看过男科呢……我还真就有点害羞~” 众人:还真没看出来! “咳咳,但医者仁心。”贺千元双手环胸,“在我看来,男女都一样。来,我看看……” 话说完,屋内气氛更紧张了。 “阿清,出去。”林珩率先站起身,将自家媳妇推出门。 “哎呀~有什么,大同……呜——”后面的话被堵住。 林珩捂着她的嘴,将她压到一颗树干上。 陈阿宝夫妇所住的帐篷很简洁,将绳绑在两棵树干上,用一张大布蒙上,四周固定好木桩,便支起了一个小帐篷。 小帐篷平常都是透风的,唯有到了晚上,才会将布帘子放下,遮掩帐内的一切。 程慕清感觉深厚的树干有些硬邦邦的,硌得她脊背有些不舒服。 林珩也在此时放开她,“不许看他,看我。” 他语气种带着几分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强横。 “好好好~”程慕清耸了耸肩,她将手搭在他的腰带上,“那~我现在就要看。” 林珩双颊一红,左右瞧了瞧,小声说道,“也行……就是,你偷偷看……我也只能让你看……” 他声音越来越小,但程慕清还是听清楚了。 “呵呵~”程慕清跳起,抱住他,双腿一抬,夹在他腰间。 林珩有那么一瞬间踉跄,但很快便站稳了。 “阿珩。” “嗯?” “我来之后,怎么感觉你们之间的气氛有点怪异啊?” “咳咳……”林珩剧烈咳嗽了一会儿。 他这表现,让程慕清越发好奇了,“怎么回事呀?” “小花走的太快……”林珩想了想,又措辞,“我们直接闯入,正好看见陈姑娘在给她丈夫上药。” 程慕清一脸唏嘘,“那陈阿宝……” “陈姑娘还好,关键是……” 关键是伤口在那个地方的张福生。 程慕清听着,也感觉出了尴尬。 “看不出来啊~”小花刚出帐篷,便间林珩一副老父亲抱孩子的姿势,“王爷你这么瘦,力气倒是不小。” 林珩一手托着她,一手扶着她的腰,冷淡的撇了小花一眼,默默远离她两步。 小花不满的跟上前,“怎么?还怕我了不成?” 林珩没说话。 “放我下来吧。”程慕清自觉地被小孩看见,影响不好。 怎么说,她也是齐王妃! 林珩乖乖的将她放下。 因为小花杵在二人之间,两人便也没再做什么,安静的站在帐外等待结果。 等了许久,程慕清才看见贺千元走出。 贺千元一脸难色。 “这伤不死人,就是不能人道了。” 陈阿宝跟在她身后,“多谢贺大夫,我本就不报什么希望了。” “那日,是谁打伤的人?”程慕清问她。 陈阿宝摇摇头,“不知……” 她没敢说自己与丈夫被似王所救,一则想起似王,她内心抵触。二是,前两日听闻齐王夫妇去似王那里大闹。如此不对付,她又怎么说这件事呢? “放心,我会揪出幕后真凶的。”程慕清目光灼灼,一副势必腰抓住凶手的模样。 “啊……就……不必了……” “难道你不想给你夫君报仇吗?”程慕清有些不解,若是林珩被人打伤,她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抓住那个人。 陈阿宝摇摇头,“不是不像报仇,只是,王妃……您能护得了我一时,终究护不了我一世。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我们自己来解决的。” 程慕清不置可否,她说的确实对。 陈阿宝对几人笑了笑,便俯身作别了。 见她俨然一副送客的模样,几人也不好多待。 回帐的路上,贺千元随手拔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巴里,嘴里还念念有词,“奇怪了,这……张福生用的药都是好药。王妃,是您给的?” 怎么可能? 程慕清刚想回答,却顿住了。 “王妃?齐王妃娘娘?” “那药有多好?” “宫里的药,自然极好了。”贺千元眨巴了下眼睛。 宫里……是似王吗? 程慕清捏了捏太阳穴,是陈阿宝沉沦于似王对她的好中了? “别想了。”林珩按住她的手,“不要劳心费神。” “呵~哪有,我只是随意想想。”程慕清对他一笑。 “随意想想也不行,身子为重。” “说起身子……”一旁的贺千元看不下去了,“二位还是要控制自己才好吧?” “……” 两人无语。 ------题外话------ 程慕清:哎呀~大同小异。 林珩:那便让你见识见识,是否真大同小异。 程慕清:好好好~不同,你大,你最大! 155 不过是瘦弱了些 程慕清表示药不是自己给的,贺千元便没再追问了。 几人一同走,贺千元没跟两人回齐王营地,而是回到金鹰司所在营地。 刚回到营地,她便听说自家大哥贺才俊跟着似王去干活了。 她没什么兴趣,直接回帐休息了。 时间过得很快,连着几日的大太阳,天气越发闷热了。 程慕清本就不爱出门,现在更不爱出了。 似王也在这大晴天中,带着灾民一同锄地盖房。数万灾民更是对其恭恭敬敬,满眼崇拜。 程慕清夫妻二人对此没什么兴趣,天天待在营帐中看书。有时候,小花或者贺千元会来坐一会儿。他们谈的也都是关于似王的事情。 什么带领灾民将灾后的残骸整理出来,又进行废物利用,重新搭建了新棚。或者选取了最肥沃的土地,扬下桑苗,就等来年换钱…… 程慕清常听说这些事情,终究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穿上了又脏又破的衣裳,将一头秀发用头巾绑好,又在脸上摸了两把土,走出营帐。 她身侧,跟着个比她更像灾民的林珩。 林珩虽然现在身子长些肉了,但在同龄人中,还是那种柔弱不堪的类型。 “怪不得你之前扮成乞丐,赵良旭都没有一点怀疑。”程慕清上下打量着他,“真是太像清苦百姓了……” 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富贵样。 林珩眨巴着眼睛,静静的看着她,然后对她傻傻一笑。 “现在更像了……”程慕清默默念叨着。 “嗯?”林珩没听清她说什么。 “走吧。”程慕清挎起他的胳膊。 两人走出营帐,站在帐外的今夕与明晨看呆了片刻,心照不宣的聊起了天气。 今夕:“今儿天气真好。” 明晨:“嗯。” …… 灾后,曹达与前任户部尚书已经将此整顿的差不多。似王的到来,也只是稳固这一切。 如今灾民已不在似王刚到时,设立的营地中休息了。他们已各自搭建属于自己的小房。 小房略有些简陋,就是用石砖砌好墙,然后用木板封顶。 程慕清与林珩行走在田间小路上,便看到了许多这样的房子。虽然简陋,但也比和一大堆人挤在一起好。 田间,有无数百姓弯腰插桑苗。 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看上去已经从灾难中走出。 似王便站在不远处,微笑着与插秧的百姓说着什么。 他那副样子温柔和善,宛如一尊救苦救难的菩萨。 “一看就是装的。”程慕清忍不住说道,“你瞧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泥,也没有一点风尘。他那玉冠还立立整整的待着呢。” 一遇到似王,程慕清便止不住自己想要吐槽的心。 她也知道,背后说人坏话不好。但她,当着面,这些话也是该说便说。 她讨厌似王,林珩是知道的。 于是,他便就跟在一旁低声附和。 但事实证明,不能背后说人坏话。 两人还没说完,便察觉似王目光向二人这边瞟。 程慕清倒不怕偶遇,就是自己与林珩穿的这般破烂,被他看见免不了一顿讥讽。 “阿珩,别看!”程慕清长臂一挥,直接将他搂入自己怀中。 林珩猝不及防的跌入她的怀中,双手下意识握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但由于他个子高,腿半弯曲着,姿势很奇怪。就像他晕倒的前一刻,抓住了程慕清的衣服,而后双腿无力的跌跪在地…… “哎呦。”程慕清也发觉自己反应有点大了,她连忙搀起林珩,“没事吧?” “没事。”林珩默默起身,对她一笑。 “唉……我这人,就是太鲁莽。” “你已经好许多了。”林珩温声道,“每天谨慎一小点,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程慕清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安慰的人话,这要是没有人,她估计都会跳起来,亲他一口了。 “小伙子没事吧?” 程慕清还沉静在幻想之中,忽然被听有人在一旁说话,连忙反应过来,转身看去。 只见来人是一名老妇人。 老妇人看上去已年过花甲,满脸都是凹凸有致的皱纹。她浑浊的双眼透着一丝担忧,“我刚看小哥摔倒了……” “没事。”林珩默默回她。 “也是可怜孩子啊……”老妇人重重叹了口气,弯腰拍了拍他膝盖上的灰尘,“这瘦的……可怜见的……” “没……”林珩不喜欢她碰自己,身子往后一退,往程慕清身边缩了缩。 那老妇人也不尴尬,而是佝偻着身子,“你们来也是找似王殿下讨地种的?” “嗯……嗯。”程慕清点头,“似王殿下,真的给吗?” “自然真的。”老妇人笑笑,“他会按照人口给……看你们是夫妻吧?夫妻能得两亩地。来年盈利后,似王殿下也会将钱分给你们……” “可现在都种桑苗,粮食怎么办?”程慕清问,“似王殿下会一直提供吗?” “这件事,似王殿下已经说过了,不用我们管……总归是,少不了我们的。”老妇人又笑了,“似王殿下是个好人,你也看到了,大坝修筑好了,这些房子都是他带着一起规划的……现在又给地种田……多好啊。我们只需要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平平安安过完下辈子。说实话,自从地龙翻身,我这老婆子就觉得,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就是就幸运的。” 程慕清只是笑笑。 “你们吃过了吗?”老妇人目光又转向林珩,“粥铺还开着呢,小哥你若是饿了,便去喝点吧。似王殿下的侍卫也都是好人,他们看见你这般瘦,肯定会给你多盛些的……” 她盯着林珩,许久,又叹了口气。 程慕清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她默默站了片刻,又听—— “我孙儿和你一边大……”想起伤心事,老妇人泪眼婆娑,哭出了声。 “你?”林珩一愣。 “婆婆,你没事吧?” “孙!孙儿!是我这老婆子害了你!”老妇人似是受了什么刺激,双手死死抓住了林珩的小臂。 她双目瞪得滚圆,抓他小臂的手十分用力, “孙儿!对不住!”老妇人将头顶在他身上,老泪纵横。 “婆婆?”程慕清伸手想将她拉起,却发现这老妇人手劲格外的大。她又怕劲使大了,扯疼她。 就在她想办法时,上来一对中年男女。 中年男女架起老妇人,掰开了她的手。 “对不住,对不住,老人灾后受了点刺激。”中年男人对二人道歉,“地龙翻身时,孩子用身体护住了老人。所以老人一直觉得是自己害了孙子……” 他满脸沧桑,下巴处更是仗着茂密的大胡子。 失去孩子,是每个父母的伤疤。 提起这个,一旁的中年妇女,也开始抽搭了起来。 中年男子撑着苦笑,拍了拍自家媳妇的肩膀,便与她带着老人一同离开了。 周遭瞬间一片安静。 程慕清看向林珩,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 “阿珩。” “嗯。” “你被当成孙子了。”程慕清笑了一下,但这笑容转瞬即逝,化作悲凉,“都说一切都会好……但失去家人的痛,却是永远都不会好的。” 她再次抬眼看向田间劳苦的百姓时,忽然感觉,他们都在强撑笑容。 那些笑容都不达低。 纵然生活得到改善,一切都在欣欣向荣。可身边少了一同分享的亲人,到底还是一种难言的悲伤。 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悲伤会得到缓解。但每每回想起来,却依旧会带着些痛。 “别看了。”林珩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向别处走。 “哦。”程慕清跟着他,任由他攥紧自己的手,任由他带自己去往天涯海角。 “阿清,你跟我说过,没有谁离不开谁。”林珩道,“他们会满满走出来,会有更快乐的未来。” “嗯。”程慕清应声,“别担心,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林珩脚步一顿,他转身看她。 “什么?” “其实,我见证过很多死亡了。”程慕清道,“小时候,我见过我家大犬死。长大后,我看见过战友死在我面前……在启国,我也见过……我好友的死。” “你的……好友?”林珩迟疑的问出声。 “嗯……她是一个小妃子。是我在冷宫到处找你时,遇见的。”程慕清垂着眼眸,“她长得很漂亮,启国皇帝却是个畜生……总是给她画浓妆,大冬天让她穿薄纱,还不给她吃的。我一开始觉得她可怜,便时常藏些食物带给她……” “她那个人沉默寡言,一开始与我什么话都不说。我就算挨她挨近了,都会惹来她的不爽。但她是个很有耐心的倾听者,会听我说在宫里遇到的糟心事。我一直将她当作倾诉对象,她估计也是把我当作冷宫中唯一能让她不寂寞的人吧?” “直到有一回,她又穿着单薄的衣裳,被太监从启皇帝那送回冷宫。她生病了,我猜是被冻的……我在冷宫照顾了她一宿。她还挺害羞,都是女子,还不让我碰。” “我只是想摸摸她的头,看烫不烫,结果都被她一手甩开。”程慕清说着说着,唇角弯曲了一下,“但她虽然倔,但却知道我是好意。从那之后,她便不再对我冷着脸了……但虽然不是冷着脸,却还是有些别扭。我能看出,她喜欢我到她那去。但她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她对我很好……她嘴上不说,却时常给我带,她从启国皇帝那顺来的水果、衣服……启国皇帝对她虽不好,却也没打算让她自生自灭。有时候,也会大发善心,赏点什么。我记得,赏得最多的,就是胭脂水粉……” “我当时想,等一切都安定下来,我一定要把她带回武安侯府。然后……给她找个如意郎君,让她过正常人该有的生活。可……”说到着,她眼神暗淡,“她却死在了那个冬天。启国那阵子天灾人祸并起,皇城闹起了瘟疫,她也死在了那场瘟疫中。” 暖洋洋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却觉得手脚发寒。 “我一直将她当作在启国唯一的慰藉,没想到她就那么死了……”程慕清长长叹出一口气,“我当时很伤心,便一直没再踏进冷宫了。” “你……”林珩迟疑的开口,“你见到她的尸体了?” “没。”程慕清笑了一下,她没敢看。 “那你怎么知道,是她呢?” “冷宫中,有三位妃子。我认识的那位,与死去的妃子年龄一样……都是十四。”程慕清道,“而且,我也遥遥望了一眼。那妃子被人抬出去掩埋,我看着,身形的确是她。” 林珩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他觉得一切都很荒唐。 他一直猜想,她不来找自己,是因为太忙忘记了自己,又或者被限制进入冷宫。没想到,是因为把自己当作那狗皇帝的妃子,还以为自己死了? 呵~还真是意外。 他哪里像女子? 不过是……瘦弱了些…… “阿珩?”程慕清见他面色复杂,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林珩扯了扯唇角,对她展颜一笑,“没什么……” 想起自己当年被启国皇帝折腾的鬼样子,他觉得,自己还是将错就错吧。 自己本就不是她喜欢的模样,若是知道自己曾经瘦弱不堪、任人宰割、如女子般,肯定会介意吧? “说起来,你在冷宫哪个位置?我找了好几圈,也没见过你。”程慕清一改愁容,笑着看他。 “我……”林珩略有些迟疑,他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发涩,“我被关起来了,你找不到我。” “嗯……”程慕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启皇帝藏的够深啊……我前前后后出入冷宫数次,都没找到你。” 那个时候的启国已有将颓之势,皇城内人心惶惶,宫规早没了一开始的森严。 …… 因前几日的暴雨,田间小路上的地面很是潮湿泥泞。 两人走了一会儿,走到一石墩处,做了一会儿。 这里还坐着其他灾民,他们刚插完桑苗,正休息着。 阳光炙热,有几名妇人聚在树下乘凉。 程慕清听见他们在讨论那个疯了的老妇人,还听见他们在说似王英俊潇洒。 156 小花 “但听说,这次的主办官是齐王殿下啊?” “那我怎么没见到?是不是瞎说的啊?” 刚到此地时,林珩其实是露过脸的。 但后来有似王在,林伟不知是哪根筋抽对了,赈灾方面,干的井井有条。林珩本身就是个孤僻安静的人,正事有人办,他自然乐得清闲。 因此,这些灾民不认识他,也是情有可原。 程慕清本以为他们会说一些关于林珩的坏话,就像京城那群嚼舌根子的一样。 说些什么“齐王是蠢货”、“齐王是傻子”、“齐王什么都干不好”……之类的。 未曾想,他们却只是三言两语的带过。 “齐王殿下其实也可怜,当年那么小,就送去当质子了。” “反正现在人家过着好呢,多享福?娶了武安侯的嫡女,又有自己府邸……啧啧,真是让人羡慕。” 程慕清听见他们开始扯起了东家长,西家短。顿时没了兴趣,打算离开。 可还没起身,她就感觉有人拍她。 “小娘子,怎么看着你有些眼生?是咱们这边的人吗?”女人甲问。 “嗯。”程慕清默默点头。 “看着不像呢……那你是新迁到这的吧?” “嗯。” “怪不得,别拘谨。”女人乙笑着,从怀里掏出个果子,“这几日雨大,反倒将水果给养起来了。你尝尝,不大甜,但水灵。” “我吃了……你们吃什么?”程慕清倒也不客气,顺手接过,掰开,与林珩分着吃。 果子确实不甜,水分特别大,不大好吃。 “在山上采摘的,这个时候不吃,什么时候吃?”女人乙说道,“我们放着,大伏天的,也爱坏。倒不如给你们呢。” “多谢。”程慕清对她笑着答谢。 “我前几天老看见你和小叫花在一起,你是她……亲戚?” “小叫花?”程慕清对这个称呼有一瞬间诧异,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你们是说,小花吗?” 女人们没反驳,似乎是在默认。 “投缘。”程慕清笑。 “你怎么还跟她投缘呢?她可不是什么好孩子。”女人甲说道,“她一天就知道到处要东西吃,要么就是搞破坏。真是有娘生,没娘……啊!” 她正说着,脸上忽然被糊了一层泥巴。 女人甲用袖子蹭着脸,她微眯着眼睛,骂骂咧咧的抬手一指,“又是你个小兔崽子!” 小花就站在不远处,她身材瘦小,身上的衣服也是又脏又乱。 她双手还沾染着泥,让本来就浑身脏乱的她,更像泥人了。 “你舌头咋这么长呢!”小花嚷嚷道,“长舌妇都活不久的!你知不知道?!” “你!”女人甲气急,骂了两句。但因脸上全是泥,她越骂,声音越小了。最后所幸起身离开,去往一旁的小溪清洗。 其他女人见到小花,也纷纷退让,像是看见了瘟神般。 程慕清嘴里还有没咽下的果子。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才吃第二口。 林间吹来的风很温柔,轻轻吹起了小花耳鬓间的碎发。 她低着头,使劲将碎发往后别。 “小花。”程慕清叫她,“你想不想吃果子?姐带你上山采!” 小花身子一僵,她缓缓抬头,“可以吗?仙女姐姐……” 她问的这句“可以吗?”,既有能否跟着她的疑惑,又有满心的不可思议。 “当然。” 小花巴巴的望着她。 “走吧。”程慕清起身,向她伸出手。 “嗯!”小花立马开心了,她蹦蹦哒哒走过去,牵住她的手。 一旁的林珩:错觉吗?我好像有点多余? 为了让自己在程慕清眼前有存在感,林珩直接横在两人身边,一手抓着程慕清,一手牵着小花。 “哈哈~我们这样好像一家人啊!”小花突然咯咯咯笑起来。 林珩默默松开手,脸上就差写“谁跟你一家人?”这六个字了。 “啧啧~”小花摇着头,“王爷,你不用讨厌我。你迟早都会有孩子的。可能如我这般可爱,也可能如你那么难相处。” “不。”林珩默默说着,转头看程慕清,“我只想跟阿清一辈子待在一起。” 想着这阵子,两人日日缠绵。程慕清不自觉的将手搭在肚子上,莞尔一笑,“可能缘分到了,就有了呢?那你还不打算要他了?” 林珩垂着眼,看上去颇为不情愿。 “你们若是我父母就好了……”小花突然说道。 程慕清眼底划过一丝复杂。 虽然她一直都没问过小花的身世,但也能大致猜出一些。 这个世界,有太多如小花一样的女孩了。 无父无母,一切都要靠自己。铁骨铮铮,活不下去。唯有厚着脸,讨要食物,才能活下去。 但弊端,便是被人厌恶。 没有谁可以施舍、同情谁一辈子。 程慕清摸了摸她的头,“你很坚强,能活下来,已经能证明,你很棒了。” 小花歪着脑袋,对她甜甜一笑。 程慕清与林珩近日无聊,时常到田地中观察。 灾民们的生活好似回到了正轨,该干活干活,该吃饭吃饭。俨然一副岁月静好。 可这美好的时光并没持续多少天,老天爷便又开始下起了暴雨。 雨水哗啦啦的向大地泼洒,犹如瀑布般磅礴。 地面很快便积起一滩水,白色的水雾从地上缓缓升起,缭绕在半空。 雨声与雷声不绝于耳。 甄成功穿着蓑衣,带着斗笠,手上拄着一根粗树枝,缓缓向大坝走去。 虽然大坝已竣工有一段时间了,但一下雨,他这心就十万个不放心。 狂风卷着暴雨扑面而来,敲打在他沧桑的脸颊上。 他有些呼吸不上气,抱着一旁的树,稍作缓和。 风将他身上的蓑衣吹起,若非他衣服系的紧,估计现在都已经被吹飞了。 他很庆幸自己长的胖,在这狂风暴雨中还能稳住身形。 大坝另一头的水位已经涨的很高,甄成功伫立山坡上,心中隐隐有些不放心。 “轰轰轰——”电蛇在乌云中缭绕穿梭,豆大的雨落入滚滚江中。 江水翻滚,浪涛拍岸。 甄成功看了一会儿,果断转身。 在侍从的搀扶下,他来到似王营地。 营地内守着一群侍卫,这群侍卫见他这般狼狈,以为是普通灾民,直接将他拦下。 “让开!我是甄成功!”甄成功亮出腰牌,对他们怒吼,“快放我进去!” 几名侍卫翻着白眼,核对两番,才放他同行。 狗仗人势!甄成功在内心暗暗啐了一口。 他步入营帐。 帐帘一落,便隔绝了帐外劈里啪啦的雨声。 “呼呼……”甄成功大口喘着粗气,他擦了擦脸。也来不及多休息,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似王殿下!救救百姓吧!” 里屋内传来男女不可描述的声音,片刻后,似王便穿着松垮的衣衫,缓缓走出。 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又在侍女的服侍下,穿了一件大氅。 “殿下!”甄成功见他不紧不慢,胸口犹如闷了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难受至极。 “怎么了?”似王不耐烦的问道,他嗓子有些哑。 “请殿下带百姓撤到山上!”甄成功将头磕在地上,“请殿下带百姓撤离!” 屋外的雷声不绝于耳,似王从侍女手中接过一盏茶。 “理由呢?”他吹了吹茶上的浮沫, “大坝……不行……” “不行?”似王微微眯起了眼,“甄大人的意思是,本王用上好材料修筑成的大坝……不行?” 甄成功跪在地上,半天没敢回话。 “呵呵~”似王眼神逐渐变得危险,他忽然将手中的茶盏向下一摔。 “咔嚓——” 杯碎。 “给本王捡起来。”似王微微仰着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威严。 甄成功默默爬上前,将碎片一点一点捡起,缓缓举过头顶。 “杯碎了,还能盛水吗?”似王向他一步步靠近。 “不能……” “本王说过,大坝已修筑完。那我还会去告诉百姓——大坝不行吗?” “……” “回答我!”似王一巴掌扇下去。 那堆碎片再次落到地上。 甄成功咬了咬牙,“可为了您的安全,也为了百姓,我们必须撤退!” “轰轰轰——” 帐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似王没搭理他,而是直接找来身旁的侍从,“小纪,甄大人糊涂了,带他下去休息。找王太医,好好医治。” “是。”小纪带人牵制住了甄成功。 甄成功一边被侍从带人往帐外拉,一边不停的向似王喊着——“带百姓离开!洪灾要来了!” 他的声音很快便被帐外的雨声掩盖。 似王默默站了一会儿,叫来人,“收拾收拾东西,随时准备离开。” 甄成功担任工部尚书多年,他既说有发洪的可能,他自然要警惕。 只是这大坝方修筑好不久,就出现问题,他在百姓面前实在丢脸。 这次雨后,若没发生洪灾,正好可以向甄成功证明自己,说不定还能借机拉拢这个老顽固。可若是发生洪灾……那便委屈林珩了。 谁让他是这次的主办官。 大坝决堤,也是他这个主办官的问题。 最好,他也能死在这场洪灾中。 似王想着,顿感身心舒畅。 …… “听,这雨真大。” 程慕清靠在林珩的怀中,她的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她能感觉到他心脏的跳动,也能感觉到他炙热的体温。 “嗯。”林珩将头搭在她的肩膀,闭目细细听着。 “你要睡了吗?”程慕清抖了抖肩膀。 “不。”林珩笑着亲了亲她的脸蛋,“我只是在听雨声、你的呼吸声、还有你心跳的声音。他们像一曲美妙的乐曲,让人陶醉。” “哦~”程慕清笑起来,“你喜欢听呀?” “嗯。”林珩手臂一用力,带着她,一同倒在床上。 程慕清转动身子,靠在他怀里。 她正想说什么,忽听今夕敲门的声音—— “王妃!王妃!小花来了,她说大坝要塌了!” 程慕清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她匆匆换上衣衫,头发随意用簪子挽了个发髻。 相比她,林珩动作要更稳重一些。 “怎么回事?” 程慕清一手推开里屋的门。 她第一眼便看见小花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她浑身湿透,头发湿哒哒的黏在脸上,像个落汤鸡。 “仙女姐姐!”小花见她出来,立马甜甜的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程慕清走过去,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说大坝要塌了?” “是……是曹大人告诉我的……”小花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曹大人让我找您……告诉您,大坝坚持不住了,要塌了。” “他人呢?”程慕清追问。 “不知道……”小花套头,“应该去找似王殿下了吧?” 程慕清抿了抿唇,想起前几天他与甄成功来找自己,以及曹达当时特意让她留意,甚至直接带她寻找可以避雨的高地的举动。 难道,大坝真的要塌? 曹达让小花来,就是为了提醒她? “阿清。” 林珩从房间中走出,他已经穿好衣服,“怎么了?” “嗯……不好说,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程慕清呆愣在原地。 “那你想怎么做?”林珩问她。 “我想带那百姓上山……”程慕清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我要他们平安。” “现在吗?” “嗯。” “那走吧。”林珩知道她一向都是行动派,他从今夕手中拿过斗篷,给她披上。 他默默将披风系好,又给她戴上了斗笠。 “穿的太严实了。”程慕清嗔道。 “雨大。”林珩说道,“多穿些。” “多穿,衣服也会淋湿。”程慕清笑道。 “披风是用皮子做的,多少防些水,”林珩将斗笠下的挂绳在她下巴处系好。 给她装扮好后,林珩也套了件披风,带了个斗笠,随她一同出门。 说来也巧,二人出门时,雨正好小了不少。 地面多了不少白色的颗粒,看上去像是雹子。 天空虽依旧阴沉沉的,但雨却小了许多。 两人顶着小雨,坐在毛驴拉着的车子上,来到似王营帐。 “似王殿下!”程慕清没没进去,而是选择在帐外喊他,“大坝将倾,还请带灾民移步山上!” 她声音很清透,贯彻云霄。 而另一边,小花则在灾民搭建的房子周边,大声嚷嚷着—— “大坝要塌了!大坝要塌了!” 157 不信任 灾民被此事惊扰,纷纷从房中走出。 但看到是小花在到处嚷嚷这件事,灾民脸上原本的惊慌瞬间化为厌恶。 “小叫花!大家累好几日了,你别在这扰乱人心!”有壮汉高声喊道。 “要捣乱去别地方捣乱!” “走走走!那大坝是似王殿下亲自带人修筑的,不可能出问题。你再瞎嚷嚷,我找似王殿下给你抓起来!” 小花能感受到这群人的不屑,以及对她本人的轻蔑。 “真的要塌了!不信你们去找似王!” 她大声喊道。 但众人皆对她的说法不以为意。 小花抿唇不语,忽然安静下来。 其实这群人对她并不好,这里有些人甚至还打过她…… 她为什么要救呢? 她静默站了片刻,朝一个帐篷走去。 正巧此时,陈阿宝搀着张福生从帐篷走出。 小花贴心的去帮着搀扶。 三人整顿一番,缓缓朝高山走。 走了两步,小花回眸望向那群百姓,她嘴唇嗫嚅着,一双小手缓缓捏着张福生的胳膊。 “被淹死了,别怪我。” 说完,她继续往山上走。 留在原地的百姓互相对望两眼。 “看啥看啊?我们直接去找似王不就得了!”有人提议。 紧接着,便有人跟着附和。 百姓赶到时,正好碰上程慕清站在帐外愤愤不平。 他们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看向程慕清的眼中带着些好奇。 可能是灾民多了,似王到底还是出来了。 他穿着整齐,一旁的侍从给他撑伞。 “齐王妃,您是说本王带人修筑的大坝会塌吗?” “没错。”程慕清点头,“我已派人勘察过,那大坝积水眼中,坝下已出现裂缝,只要这雨再下大些,我们这群人全都会被淹死。” “你派人?派的什么人?能有本王专业?”似王挑眉,“本王为了修筑这大坝,用了多少好料,请了多少壮丁?你知道吗?” “呵~那这大坝,你是何时完成的呢?”程慕清问,“你只用了半个月!当时我们到这时,曹达便说,要竣工,还要一整月。你将一个月的工程缩短为半个月,干的是快,质量呢?” 她有理有据,“不信,你可以找甄大人或者曹大人来……哦~可能找不到了,他们被你关起来了吧?” “本王关朝廷名官?齐王妃,你越说,越离谱了。”似王不再看她,反倒转身看来此的灾民,“众位乡民,你们也都是有头有脑的人,你们想想……本王整日整夜的干,一个月的预期,能不缩短吗?” 人群中传来吵嚷的声。 “本王用的料子,你们也都看见了。那都是上好的用料!”似王随手一指,“那位!曾跟我一起干过活吧?料如何?工钱又如何?” 那人微微踮起脚,应和着,“料子那是顶天的好!似王殿下也从未拖欠过工钱!” 紧接着,又有百姓站出来指出似王辛苦,带领众人一同重建家园,怎能被人认为是急功近利? 一时间,程慕清反倒成了众矢之的。 “齐王妃,本王承认,这次的主办官是七弟。回到京城,本王也不会忘记七弟。奖赏什么的,肯定会有齐王府一份。” 被聚集在一起的百姓像是发现了什么,面面相觑,私下互相说着什么。 程慕清甚至听见百姓在背后议论,说她是想抢功。 她缓缓深呼一口气,默默离开。 一见她离开,众人的讥讽声更热烈了。、 “理亏了吧?”有百姓小声嘀咕着,“似王殿下这么好的人,怎么有这样一个弟弟弟媳?”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然是为了利益!” “这齐王妃看着面善,但人怎这样呢?” 程慕清没理会那群人怎么时候自己,她拉了拉斗笠,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众人见她不说话,议论声也渐渐小了不少。 “你们确定不跟我离开这吗?” 就在一片寂静下来时,程慕清突然开口说话。 众人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她,似乎不明白她再说什么。 “忘了跟你们说了。”程慕清唇角突然划过一抹笑,“大家日日饮用的水中,有我下的毒。” “什么——” 众人哗然。 “怎么可能呢?齐王妃,你是出于什么下毒?”似王连忙提出质疑,顺便安抚众人,“你与这群人无冤无仇,是什么原因导致你这么?我看……还是你觉得,大坝会毁,故意引百姓逃离的吧?本王虽然能力不算出众,但对父老乡亲们是真心实意的,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愧对青天!” “如果大坝没有一丝瑕疵,我们会来与你对峙?”林珩说道,“自是有证据,才来。” 这样说下去,只会将磨磨唧唧,没完没了。 “不是问,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出于什么原因下药吗?”程慕清抬手按住林珩,“自然是为了齐王!” 林珩愣了一下,但很快便镇定下来。 “这次的主办官明明是齐王殿下,凭什么你就获得百姓的一致喜爱?”程慕清声音清丽,“你们所喝下的毒药,是启国的一种。无色无味,但会让你们觉得浑身燥热,身上像是有什么东西附着……” 百姓表情万千,还真觉得是这样。 “王爷,我们走。”程慕清拉住林珩的胳膊,与他离开。 百姓们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下有些怀疑。 就在这时,身着金鹰司官府的少女忽然匆匆跑来,她手中还拿着一个竹筒,“不好了!不好了!” 来人正是贺千元。 贺千元作为此次金鹰司中唯一的女大夫,且这段时间,有什么疑难杂症都找她,众人自然认得。 “贺大夫。” 人群中,有百姓出声喊了她一声。 贺千元没回,只是喊,“谁喝井水了!” 众人迟疑。 这井是似王前不久带人挖的,众人便一直喝那井水。如今贺大夫慌慌张张前来,又有齐王妃方才的说法,众人心中只道“不妙”。 果不其然,接下来,便听—— “这水里有毒啊!这毒名叫七日无!七天之内没有解药,人就没了!” “啊!那怎办!” “贺大夫救救我!” 有的人甚至开始扣嗓子眼,想迫使自己将水呕出。 “这解药……”贺千元摇摇头,“我暂时也做不出来……到底是谁暗中下毒?竟这般恶毒!” 当下,便有百姓告诉她,是“齐王妃”。 贺千元在那沉思许久,忽然问道,“齐王妃去哪了?我们找她要解药!” 贺千元作为大夫,她都解决不了的毒,众人自然不敢怀疑。 “贺千元,你与齐王妃怕不是一伙的?”似王忽然笑了一下。 “随你怎么想。”贺千元耸耸肩,带着身后的几名医师离开。 他们离开的方向正是方才齐王妃所在的方向。 在生死存亡之时,人往往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当下,便有数人无脑跟上。 而也有些人也顾忌似王殿下在身侧,没有跟上前。 …… 程慕清在高山上待了片刻,便看见贺千元带着一众百姓自山下浩浩荡荡赶来。 “仙女姐姐!他们来了!”小花气喘吁吁的跑上山,她摸了一把汗,“都不相信,现在到底还是来了。要我说,仙女姐姐就不该救他们!” 林珩头一回这样赞同小花,他站在程慕清身边,说道,“阿清,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吗?我们明明是为了他们好……” “他们相信似王,因为似王修筑大坝、分地、盖房。我们想让他们听话,就必须要走一些不一样的路。” “不一样的路……可这路,他们并不买账。”林珩说道,“阿清,我们不管不行吗?” “人从来就不是完美的,对我们,他们恶言相向。但他们,却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每个生命,对于这个世界,都是一种特别的存在。”程慕清见他满眼茫然,继续道,“我是你的娘子,他也都是某些人的夫君、某些人的娘子、祖父祖母……你不想失去我,他们也不想失去自己的亲人,爱人。” 林珩默默听着,他抓了抓头,“嗯……” 正说着,崔护卫赶来,他先是对二人行过一礼,后汇报道,“明晨那边一切准备就绪。” “好。” 程慕清点头。 百姓跟着贺千元等人一路来到山顶。 山上空气很是潮湿,树木周围缭绕着若有似无的水雾。 树叶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水珠顺着叶子的脉络四处分散,低落于地。 夫妻二人没走几步,便瞧见了山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程慕清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刚刚不是说不信吗?怎么还来了?” “什么不信?”贺千元眨巴着眼睛,几步上前,“快!交出解药!” “没有。”程慕清觉得好笑。 贺千元,居然还入戏了。 为了让百姓跟上山,她想了两条路。 一条自然是希望百姓产生怀疑,跟着上山。 但这条路行不通。 另一条便是这个,她谎称下毒,贺千元配合。 百姓都相信贺千元,听说她下毒,心中那份迟疑自然也会变得坚定。 “晋国到底还有没有王法!王妃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有百姓怒气冲冲上前,抡起胳膊,一副干架的模样。 “有王法。”程慕清耐心的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王法适用于和平年代。现在。是灾情时代,你们要听话。” “少废话!快交出解药!”有人起头。 百姓看向程慕清的目光充满攻击,仿佛她只要不交出解药,就会集体上前攻打她。 程慕清默默的望向他们。 她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略一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哗啦啦——” 一旁树木忽然哗哗作响,一群护卫手持长刀冲出,将这群灾民团团围住。 人群哗然。 “这几日,便委屈大家,现在山上歇会儿。”程慕清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她歪了歪头,那群护卫又朝灾民紧逼了过去。 人群紧紧簇拥在一起,对四周护卫充满了警惕。 程慕清缓步走去,“委屈了。” “妖女!”一男子忽然发难,他一个虎扑,向程慕清扑去。 程慕清眼眸微睁,她略一侧身,男子扑了个空。但男子没摔倒,反倒脚尖点地,身子一转,一拳向她打去。 他出拳的手中,有银光闪过。 说时迟,那时快,林珩一脚飞踢,揣在他的腰窝,令他在半空中翻滚一圈。 男子稳稳落地,目光有些诧异的看着林珩。 一个窝囊废,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厉害? “你身法不错啊。”程慕清拍了拍手,冷眸一转,看向那男子,“想杀我吗?” 男子不看她,转身向那群百姓说道,“齐王妃不会管我们死活的!她只是想控制我们!让我们赞扬她!要抢走专属似王殿下……” “嗤——” 程慕清从腰间抽出配剑,一剑刺下。 长刀刺穿他的身体,白刀进,红刀出,鲜血四溅,绿草也被染成了鲜红。 “啊——” 百姓之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 他们有些人面露不忍,别过头。有些捂着孩子的眼睛,满脸恐惧。 “乖~”程慕清将刀背一甩,血滴溅落于地。 四周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不会伤你们的。”程慕清双手一背,脸上还是那副温柔和善的笑。 百姓们顿时不敢说什么。 “帐篷已经支好,请大家入内休息。”程慕清将手一伸,请君入瓮。 经此一遭,百姓们哪还敢反抗? 他们之中,虽有些人心中怨恨,但也不敢说出。 林珩能看出他们眼中带着的深深怨恨与恶毒,他默默挡在程慕清身前,回看那群人。 他眼神阴郁,隐隐藏着杀意。 有人只是与他对视一眼,便觉脊背发凉。 “阿清,你做的对。”林珩回身瞬间,目光一下子温柔下来,“不要在意他们的看法……也不要因为他们伤心。” 程慕清笑起来,“放心了~阿珩,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从不会后悔……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林珩将她圈入怀中,轻轻摸了摸她后脑。 他的手法很轻,很柔和。程慕清舒服的晃了下脑袋。 “阿珩~”程慕清眨巴着眼,“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杀那人吗?” “我知道……有一个成语叫,杀鸡儆猴。”林珩回。 “不光是这个原因。”程慕清看向那具尸体,“他是似王安插在百姓之后的人。” 158 永远站在她身边 山间的风有些刺骨,吹得人身上直起一层鸡皮疙瘩。 林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那男子趴在地上,血水从他的伤口滚滚流出,地上得杂草很快便被染成了黑色。 “你看到他身法了吧?”程慕清问,“他身法很利索,有些像宫中侍卫。而方才,他就站在那群百姓中起哄。他褒扬似王的一切,而后贬低我们……” 林珩睫毛微微一颤。 他想污蔑他的清清。 “杀的对。”他说。 “是不是在你看来,我所作的一切,都是对的?”程慕清掩唇一笑,“可人一生,不可能一直在做正确的事。阿珩……我也有做错的时候。” “我相信你,就算做错了,也会立马改正过来。”林珩搂过她的腰肢,头微微一低,抵着她的额头。 “那可不一定。”程慕清笑着看他。 “我永远站在你身边。”林珩柔声说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天空大晴,雨消云散。 山中空气清新如薄荷。 “谢谢。”程慕清闭着眼,拥着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 似王营帐。 甄成功被囚禁在一个帐篷中,他躺在草席上,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棚顶。 帐内布置简陋,像个牢房。屋外是不是传来雨顺着帐篷滴在地面上的声音。 滴答滴答—— 也不知道百姓们如何了? 他们能否顺利躲过这一劫? 甄成功心情烦躁,在榻上翻了个身。 黑夜幽深,门口把手的侍卫身板挺直。 灯笼挂在营帐两侧,散发着柔和,催人困倦的光芒。 甄成功睡不着,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听见地面上传来一道轻快有力的声音。 他还没听出这是什么声音,门后又传来两声刚劲有力的肉搏声。 他警惕的望着门口,一点点站起来,往桌下躲。 很快,营帐被掀开,三名身着夜行服的男子出现。 他们是谁?山匪?甄成功心跳加快了几分。想不到,他有生之年,还能看见山匪? “甄大人,快走。” 打头的黑衣人两三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小臂。 “唉!你……”甄成功刚想问“你谁啊?”,便听黑衣人说道—— “是我,曹达。” “曹……曹大人?”甄成功一脸懵,但这还是让他心理防线降低不少。他脚步踉跄着,随他离开。 帐外,一片漆黑。 甄成功看不清道路,只能跟着曹达,摸索着前进。 “曹大人……您这身手不错啊,能干掉宫中的侍卫?”尽管甄成功压着声,也不难听出他言语中的惊讶。 “哪里是我伸手不错?是我的两个护卫厉害。” 甄成功看了眼另外两名黑衣人,“下官就没碰上过这么厉害的护卫……” “那我把我这俩给您。”曹达客气的说道。 “不了不了。”甄成功连连摇头。 曹达早以摸清营地路线,依旧各个地方的设防情况。他带着甄成功,一路向前,走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似王设下的营地。 “我瞧大坝那边的情况并不是很好,咱们快往山上去吧。”曹达提议道。 “啊……好……”甄成功下意识点头,双眼不受控的向四处撇。 营地外,还有一名黑衣人牵着两批骡子等候。 骡子虽不比快马,但有的骑,就不错了。 甄成功与曹达各上一批。 “百姓呢?”甄成功坐在骡子上问。 “我听到你派人传来的消息后,立马让那名叫小花的姑娘去找齐王妃。现在,八成百姓已被齐王殿下扣在山上。”曹达简单叙述一番。 “八成?还有百姓……” “还有百姓,愿意跟随似王。”曹达接过他的话,重重叹了口气。 “一群傻子……”甄成功嘀咕着,“谁在救他们。都不知道。” “罢了罢了。”曹达安慰,“我们为百姓,也不是让百姓供奉我们,赞扬我们。” 甄成功开口,刚想说什么,便又合上了。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是……” …… 山上比山下要冷许多,尤其是黝黑潮湿,又阴冷的山冻中。 程慕清待在这里,连秋日穿的大氅都带来了。 时间飞快,程慕清刚将众人封在山洞没多久,天空便放晴了。 这场晴天持续了两天,这两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大坝那方如旧,百姓们对齐王夫妇的厌恶与不信任顿时又增加了一个倍。 没几天,天空又开始小雨连绵,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山中的雨声细密绵长,落入水中,汇成江河。 大地一片祥和,高山上的乔木受雨水灌溉,长得也更加茂盛了。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皆是一片翠绿。 林中缭绕着一层白色的水雾,将山林衬托成了仙境。 岁月静好,一片祥和。 程慕清这几日总能听见有人在背后议论她,说什么的都有。 “大坝今儿怎么还没塌啊~老娘都等得浑身长毛了。” “这大坝肯定得坏,不坏,那个谁,也得弄坏。” “是啊~我看我们别着急了。那边不有个更着急的?” 程慕清从小到大,因为习武,被人说过很多坏话。 按理来说,她应该能坦然面对这些流言蜚语的。可……听到那些,她的心,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毕竟,她现在做的,都是为他们着想。 林珩能看出她这几日心情不好,便日日陪伴在她左右。 他不擅长说什么,便默默伴在她身侧。 雨打绿叶,劈里啪啦的响。 程慕清穿着蓑衣,站在冻口外,任由细雨洗刷她身上的衣裳。 “不进去吗?”林珩打着伞,站在她身边。 他将伞微微一斜,便遮住了程慕清。只是,他身上却湿了大半边。 “不了。”程慕清双手抱住他举着纸伞的手臂,去玩他修长的手指。 他握着伞柄的手格外修长白皙,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在想什么?”林珩问。 “在想大坝……”程慕清嘟囔着,“真的会塌吗?” “前阵子,曹达与甄成功都这么说了……不会错。”林珩道。 “哦……”程慕清微微侧身。 她身后是之前与曹达一同寻找的山冻。 冻中,皆是百姓。 百姓们看她的目光颇为复杂。 一妇人忽然站起身,箭步往冻外跑。 “嗡——” 是武器相互碰撞的声音。 一妇人想离开,被冻口两名护卫阻拦。 “还有没有王法了!粮食不够吃,还不让我们出去挖些野菜了!”那妇人双膝一跪,嚎啕大哭起来。 程慕清皱了下眉,“粮食暂时够。” 她特意将所有粮食都带到了山上。 冻中数百人齐齐望着她,眼中或多或少带着不屑。 因山下还有桑苗,这群人对下山十分渴望。 程慕清理解他们的心情,但大坝那边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如今还下起了雨,让他们下山实在太危险。 “你说够就够啊!”那妇人双颊凹陷,脸色蜡黄,满脸质疑。 程慕清见她这幅样子,也有些不忍,“罢了,放她去摘野菜吧。” 侍卫退到一边。 妇人缓缓走出山冻,她低着头,像一副行尸走肉。 她摇摇晃晃的,步伐有些发飘。 就在走到两人身边时,妇人突然一头撞向程慕清。 来不及多想,林珩上前去阻拦,不想那妇人力气大的出奇,竟生生将他推飞。 林珩感觉双脚一空,自己竟腾空而起? 他听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瞥见了身后深不见底的悬崖。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下一刻,便有人抓住了他的小臂。 他本以为是程慕清,不想抓住自己的,是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满脸狰狞,她振臂一甩,将林珩抡到一边。 而她却替换到了林珩的位置。 她脚下一滑,摔入悬崖。 林珩还处于满脸震惊中,他踉跄着,走向悬崖。 崖底,云雾缭绕,白色的雾气遮住了一切。 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一阵肉欲石块相互碰撞,以及骨头碎裂的声音。 林珩呼吸一滞,腿有些软的跪在了地上。 程慕清已经控制住那妇人,她差崔护卫看好,缓步走到林珩身边。 “阿珩……” “为什么?”林珩抬眼看她,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为什么?她这是……为什么?” 程慕清张了张嘴,嗓子有些堵。 “我母亲定是将你当做她的孙儿了……”一对夫妻上前,他们互相搀扶着,脸上还带着倦容。 林珩记起,前几日,偶遇一老妇人,那老妇人将他认成她孙子的事。 刚刚救自己的,是那位老妇人。 眼前这两位,可不就是那对夫妻? 程慕清在林珩身边,对着悬崖,行叩拜大礼。 林珩有些麻木,他大脑依旧没转过来。 “为什么救我?我也不是她的亲孙子……”他嘴里喃喃。 “阿珩。”程慕清轻轻抚过他的后背,“有的时候,没有为什么……她将你当做她的孙儿,舍身救你。这是亲情……亲情最不讲道理……” 亲情? 林珩感觉很荒诞,他从未体会过的感情,居然会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感受到。 “天下百姓,形形色色。他们每一个人都独一无二。生活在这世上,他们都应该好好的活着。”程慕清将手搭在他手背上,“阿珩,你身为这次的主办官……就是要为这些百姓谋一个安稳,谋一个幸福。” “让更多的百姓幸福……” 林珩一点点看向她。 从前,他一直想,保护好她就哈卡。 只有她平安无事,什么,他都不会管。 现在,他茫然了。 他身后的那群百姓,他们都有家,有儿女,有父母。他 们本该和和美美,在酸甜苦辣咸中好好的过完一生。 不该像现在,流离失所。 他心跳忽然加快,一个念头直击他的大脑。 他想天下太平,百姓生活安稳。 程慕清感受到他反握住了自己的手,她也加了些力气,回握住他。 “我会陪着你。”程慕清,“虽然这群灾民不买我们的账,但我相信,我们能挺过去。” “嗯。”林珩重重点了下头。 他缓缓起身。 山洞的百姓,拼命的想往外逃离。 程慕清直接从今夕手中抄起红缨枪,直指那群灾民,“回去!” 她声音尖锐,颇有穿透力。 “你……你个妖妇!” 有人甚至大着胆子说道,“你这是软禁我们!” “软禁,和命,您想要哪个?”程慕清面容严肃,“只是待几日。若大坝无事,你们仍旧可以下山继续种桑。若有事,你们保住的便是命。我相信,谁都不会差这几日……” “怎会不差!” 有百姓嘶吼,“你知道我们现在多需要粮食嘛?我们就靠着这桑换粮呢!” “你们都听似王的,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种粮?我相信你们都不是痴傻人,你们种桑,无非就是因为不敢反抗似王!”程慕清说道,“为什么不敢反抗?就因为他给你们修大坝,给你们盖房子?大坝是国家出资,房子,也是你们盖的。” 众人顿时寂静下来。 “我与齐王是为你们着想,你们却不信。”程慕清叹息,“既然不信,那你们便下山吧。” 她身子一侧,目光带着一丝锋利。 空气凝固一瞬,片刻后,便陆陆续续几个人站出来向山下走。 “走啊!在这待着作甚?你们不管桑苗了吗?” 走的人中,有人说道。 留下的人面露难色。 “齐王妃这么拦着我们……应该是为我们好吧?” 一妇人小心翼翼的说着。 “为我们好,还伤人?” 他指的是被刚刚袭击林珩的女子,这名女子正被崔护卫压着,脸上还有点擦伤。 聚集在一处的百姓有些踌躇,他们心中既渴望下山培育桑苗,又有些担心程慕清所说的事情成真。 “在场的诸位。” 程慕清开口,“想要离开的,便下山。相信我的,留下,粮食肯定会供足!” 群众之中传来讨论声,有些百姓已经迈开步子,朝山下离开。 “那……” 留在原地的百姓之中,有人怯怯的出声,“我们要在这待多久?” “五日。”程慕清道,“五日之后,若洪灾并未到来,我亲自送你们下山,补贴你们一切损失!” 此番言论一出,方才正往山下走的百姓往回退了退。 程慕清不知道他们是相信自己,还想不相信自己,只为钱财。 但能留五日,便留五日…… 159 暴雨 她望了一眼天。 天空被乌云笼罩,黑云压城,大地陷入一片昏沉。 明明才清晨,却如黑夜。 她看见有许多人结伴向山下走,山路泥泞,他们互相搀扶,下山的步子并不快。 …… 这天夜里下起了暴雨,程慕清与林珩靠在墙壁上,望着洞外。 雨声哗啦啦的,甚至还有冰雹自外界滚入洞口。 程慕清起身,走到那方。 “雹子真大。”程慕清俯身,捡起地上的冰雹。 冰雹有她手掌大,晶莹剔透,在她温热的掌心中不停的融化。 “山下……如何了呢?”她喃喃。 另一边—— 灯火通明的营帐内,林伟将衣服匆匆穿好,他听见屏风外,侍卫通报着—— “似王殿下,甄成功与曹达逃走了。” “怎么逃的?”林伟咬牙。 一旁的似王妃服侍他穿衣,未等将衣服穿好,却被他一把推开。 林伟快走两步,一脚踹翻屏风。 雕刻着金龙的屏风应声倒地,发出一声沉稳敦厚的声音。 他还没问清楚那两人是怎么逃走的,便又听外面有人来报—— “殿下!殿下!不好了!” 一名侍卫急匆匆抛入营帐,他浑身湿透,脸上挂满了雨水。 “殿下!大坝出现裂痕,有水涌出!” “什么!”林伟心中有气不知往哪使。便拿起挂在一旁的佩剑,狠狠扎入屏风之中。 屏风上凸出的金龙被一剑斩断,崩裂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王爷莫要动气……”似王妃小心翼翼的上前好言安慰。 “滚!”林伟胳膊一挥,将她推到一边。 见他动怒,来报信的侍卫立马将头低得死死的。 “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林伟喘着粗气。 这几日一直下着连绵大雨,他派人去看大坝,有什么情况,立马向他汇报。 明明前几日,还无事发生。他还想着,坐等那群百姓回来,齐王夫妻丢脸。 谁城乡,今儿不知怎么,接二连三发生意外。 先是甄成功与曹达逃跑,后又大坝出水。 他握着佩剑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殿下……” 帐外,又传来侍卫的声音。 “又出什么事了?”林伟提着剑,一步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帐帘。 帐外立着的侍卫吓得连忙向后一撤,单膝跪地。 而他身后,那群刚从山上下来的百姓也是心中一骇,跟着一同跪下。 林伟甫一见到这群百姓,先是一愣,随即将剑默默被到身后,露出一丝笑,“你们都回来了?” 他笑容还是那个温柔和善的笑,但眼底却隐隐散发着寒光。 这群人回来送死……也好,正好可以掩盖,他未将大坝修好的事实。 他缓缓捏紧剑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他心中默默计划着,将这群人留在这里,自己撤退…… “没……没都回来。”有男子回答,他感觉今日的似王与平常不大一样。但不管怎么看,都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他将山上的一切重复一遍,又将程慕清所说诉说了一遍。 听完后,林伟忍不住失望。 原来,还有许多人,没回来。 “为了收你们为她用,齐王妃真是费了不少心思。”林伟微微眯起了眼。 “她就是个妖妇!”人群中说道,“若非她将他们困于山中,我们也不用遭那罪。” 山中寒冷,每日醒来,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那种寒冷无法形容,总之很瘆人。 “对。”林伟点头,“她就是妖妇,她是想控制你们……你们想想啊,如果你们都听她的话……听一个女人的话,她会让你们都待在山上,软禁你们。你们的土地,便全归她所有。她会毁掉我们的桑苗,该种其他东西……你们一辈子,就只能带着那狭小的山种……” 众人一听,更是义愤填膺。 “她不是不相信我们的大坝吗?”林伟抬眼,“我带大家去看看。” 众人皆应“好”,却未发现他眼底那份死寂。 在林伟的带领吓,众人来到大坝前。 滚滚江水被大坝阻隔,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江中,便没了踪影。 众人本也是来凑热闹的,但看着看着,脸色却是忽然一变。 “似王殿下……怎么瞧着,那大坝的确是在……漏水?” 有人开口。 他形容的颇为小心。 “对啊。” 林伟转身,“是漏水。” 众人皆一脸震惊的看向他。 “所以,我想请众位帮个小忙。”林伟笑起来,“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他轻轻一抬手,便有侍卫将众人团团围住。 “似……似王殿下,您这是干什么?” “请诸位帮忙。”林伟歪了歪脑袋,“帮我将这大坝堵住。” 侍卫手持长枪,逼迫这群百姓系上粗绳,抱着沙袋往大坝去。 他们需要将那裂口堵住。 灾民们连连叫苦,其中不乏有反抗之人,但结果却是被侍卫一刀剁死。 对于那些死者,林伟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扔江中。” 在这群人的努力下,大坝终于暂时不再漏水。 林伟知道,这样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但他也没想一直坚持,按照这群人的说法,只要再过五日……齐王夫妇便会将剩下的那些人带回来。 带回来…… 他勾了勾唇,谁也别想逃。 都成为,这江河的祭品吧。 …… 这几日的天气十分不正常,百姓下山之后,天空下了点细雨,便放晴了。可晴了两日,便又开始下起了暴雨。 这场暴雨持续了两日。 令程慕清意外的是,即便下着大暴雨,洪水也并未到来。 直到第四日,雨水减小,化作淅淅沥沥。程慕清开始有点怀疑,甄成功与曹达的判断是否正确。 但那二人一直与她说,即便过了五日,也不能放百姓离开。 山下太危险!洪水随时都可能到来! 夫妻二人也被墨迹的,心中有了那么几分动摇。 本打算明日便放人下山的程慕清,默默的加强了守卫。 她本意是好,但百姓们却不买账,时常背后说她。 程慕清早已习惯这样的指指点点,在京城,她被称作武将家的粗鲁二姑娘。现在,不过是被称为妖妇、毒妇…… 借着月色,程慕清走出山洞。 望着一望无际的黑夜,她叹了口气。 “怎么了?” 程慕清一惊,回身看了眼林珩。 “你吓我一跳!”程慕清嗔道。 “抱歉。”林珩缩了下脖。 “算了,我不计较。”程慕清微微一笑。 “还在想这群难民的事?”林珩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不要自责,你是为他们着想。” “我知道。”程慕清回,“我也没自责。”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们这么说你我,我们到底还要不要保护他们。” “若是之前的我,可能会回答……不值得,我们走吧。”林珩道,“但这几日,待在巴蜀的经历,却让我有些感悟。如那日你所说,我们享受着他们的赋税,就该保护他们。”他这几日,时常从小花嘴里听说赋税的事。 百姓辛苦劳作一年,需要呈上六分粮食。他们自己都不够吃,却要上供。林珩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平时吃的粮食也皆从百姓手中得来。 两人相对无言,程慕清忽然没话了。 林珩觉得她心情有几分低落,默默将她搂入怀中,让她靠着自己。 时过境迁,他早已不是那个瘦弱不堪的少年。 程慕清知道,他总是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不断练体。 他的胸膛,要比以往更加厚实坚硬。 “我在想,明日该如何说。”程慕清道,“明日,便是第五日。” “我来说吧。” “哈哈~你怎么说?你嘴比我还笨呢!”程慕清笑他。 林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仙女姐姐~” 小花躲在一块石头后,悄悄喊二人。 二人走过去,便被小花拉了过去。 “仙女姐姐!明日可就是最后一日了!”小花开门见山,“我听说,他们无论如何,都要离开!” “我会布好守卫。” 虽然齐王府的守卫并不多,但好歹各个都有武艺傍身,还有锋利的武器。 “可他们都联合在一起了。”小花道,“不光要下山,他们还要索取你们的钱财呢!” 程慕清明白,她指的是自己当初的承诺。 “如果一切平安,那些便不是索取,而是他们应得的。”程慕清道。 “仙女姐姐,您真是神仙……”小花一脸郑重其事,“连钱财,都不在乎!” “……” “你来,就为了说这些?”程慕清问。 “嗯。”小花点头。 她眨巴了下眼睛,看了看眼中杀气外露的林珩,又看了看满脸写着“就这?”的程慕清。乖巧的选择后退,离开。 转眼间,四下无人,漆黑一片。 因小花的离开,又恢复成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林珩忍不住往程慕清身边蹭了蹭,随后搂紧她。 程慕清侧身回抱他,藕臂挂在他脖颈上,闻着他身上略带水汽的味道。 “无论发生什么,都让我们一起面对吧。” 林珩说。 “好。” 程慕清回。 …… 翌日。 天色阴沉,小雨连绵。 灾民们纷纷收拾好行礼,汇集在一起,准备下山。他们昨日已经通过气,此时一个个都雄赳赳,气昂昂。 程慕清姗姗来迟,她身后站着崔护卫与明晨。 两人都是武安侯府出身,伸手皆不差。 “齐王妃,时日到了,你该不会不想放我们离开吧?”人群正中,有一男子出声问道。 “放。”程慕清深吸一口气,“怎能不放呢?只是,时日未到……” “怎么还没到?已经五日了!” 有人不满的吼道。 程慕清也没生气,只是手持红缨枪,立在那,像一顿石像。 “兄弟们!齐王夫妇困了我们这么多天,我们再不反抗,就要被拿捏一辈子了!”一名稍显强壮的男子忽然举起手,快步走上前,“跟我一起冲!我们下山!” 顷刻间,一众人如潮水般涌去。 “拦住他们!误伤人性命!”程慕清下发指令。 齐王府的护卫们将木棍一横,朝这帮灾民压去。 但灾民中多,足有万余人。而齐王府的护卫,却只有寥寥几十个,即便加上程侯爷安排在程慕清身边的高手,也是寡不敌众。 期间有人逃了出去,扬言要找似王讨公道。有人被压制住,躺在地上,不能动。 混沌之中,有人直直朝林珩奔去。 林珩正在对付面前的几个灾民,不想这时竟被偷袭。 他感觉后背一痛,一会身,见一名男子手持木棍,朝他劈头盖脸就是一击, 几乎是下意识反应,他抬起小臂,抗住这一下。紧接着,他微微躬下身,一个扫堂腿,便将那男子撂下。 一旁的程慕清吹了个口哨,便有那枪放倒一片。 就在双方交战火热之时,方才下山的男子跑了回来。 “洪水!洪水!” 他双目瞪得滚圆,嘴角抽搐着,半晌才喊出来,“洪水来了!” 霎时间,天地一片寂静。 交战的双方纷纷停了下来。 “哗啦啦——” 是水声流动的声音。 “后退!” 程慕清出声,“互相搀扶,回营!” 她口中的营地,便是众人一直带着的洞xue。 土黄色的江水自山下翻涌而上,拍打在山坡之处。 有一妇人抱着孩子向上登山,她脚底打滑,再加上这江水拍案,更是站不住脚。 向营地聚拢的灾民也有看到这一幕的人,虽然心生畏惧,却也还是有人向妇人跑去。 他们伸着手,试图去抓妇人。 “回去!” 程慕清拿红缨枪一扫,将那几人推回高处。但她自己,却是足尖一点,几个大跨步来到那妇人面前,抱起了她的孩子,抓住了她的手。 她轻而易举的背起妇人,向高处跑。 但山路实在太滑了,她跑的,都有些趔趄。 好在,林珩不知从哪弄来了绳子,将绳子捆在腰间,朝她走去。 程慕清清楚的看见,绳子末端由那群灾民齐心拽着。 林珩从她怀中接过婴儿,握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回高坡。 婴儿在他怀中啼哭,回到母亲怀抱,方才停下。 夫妻二人又找来几条绳子,与崔护卫等人系在腰间,一同去救方才下山,现在被水冲到四处的灾民们。 期间,不乏有灾民上前,主动要求帮忙。 那些被洪水冲散的人,有挂在树上的,有在江水中飘荡的。 他们呼天喊地,才发现来救自己的,是一直在背地埋怨的齐王夫妇。 …… 160 摆薄荷 准备修 此次洪水到来虽然突然,但好在众人都处在高地,并未受到牵连。 程慕清满身疲惫,与林珩一同顺着绳索走回营地。 他们身后皆背着面色煞白的百姓。 刚一登顶,便有一批百姓上前搀扶。 众人齐心,将二人搀到一旁倒下的树干上坐好。又主动去照顾那些因下山,差点被冲走的人们。 “什么都不干的回洞里!”曹达大声喊道,“回洞,将位置收拾出来!不要在这聚着!” 不光曹达,甄成功也在其中忙碌,帮着疏散人群。 程慕清大口喘着气。 天空中的雨水变小了许多,她摸了一把脸。 雨水顺着她的双颊向下流淌,汇聚在她的下巴。 她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水珠,遮住了她的视线。 今夕顶着小雨,迈着小碎步跑来。她拿来两个斗笠,一个递给明晨,一个给程慕清带上。 程慕清能感觉到她在给自己带斗笠。 她抓住今夕的手,“没事……反正已经湿了。” “王妃,会生病的。”今夕好言劝说。她一直知道自家王妃的性格,王妃在某些事上,很极端。就如这淋雨,要么湿透,要么一点也不湿。 “放心,我身子好着呢!”程慕清停直了些腰板。 “再好的身体,也会有生病的时候。”林珩在一旁说着,摆了摆手,叫今夕退下。 自从二人在一起,今夕的活便少了许多。 她与明晨退至一边。 林珩头上,已戴好斗笠,这是方才明晨给带上的。 他站在她身前,垂眼安静的给她戴好斗笠,又从怀中逃出一张帕子,擦干了她的小脸。 “累了?”林珩轻声问她。 “是啊。”程慕清点头,“太累了……” “下次别去救人。”林珩道,“交给我,你想做的一切,我都会帮你做……” “就你这小身板?”程慕清抬手握拳,轻轻撞了下他的胸膛。 呜……还挺结实。 程慕清舔了舔嘴唇,对他勾唇一笑。 她的笑充满了邪恶,让林珩不由得有些紧张。 那方,甄成功与曹达将百姓安顿好,立马前来见二人。 “齐王殿下,齐王妃娘娘万安。”二人行礼。 “请起。”林珩冷声开口。 二人起身。 “此次洪灾并未造成人员死亡,只是有个别百姓受伤。”曹达道,“但殿下放心,受的伤都只是小擦伤,不会有性命危险。如今,贺大夫正带着药师诊治。” “嗯。”林珩闷闷的应了一声。 人没事,他便没心情去搭理那群人了。 虽然他心态上有些转变,心中除了程慕清,也装了天下苍生。 但这苍生,也不过在他心中一角。 他的一切,仍旧是程慕清。 “我们去看看吧。”程慕清站起身,跨上他的臂弯。 “你休息,我去。”林珩道。 “怎么能只让你去呢?”程慕清努了努嘴,“我们是夫妻啊,不能什么都让你面对。” “没事……”林珩轻声说着,“我可以为你,遮风挡雨。” 站在一旁的今夕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她咋感觉周围这么冷? …… 夫妻二人一同走去。 伤员都已被安置在洞中,有些伤员伤口上缠着的,是绿色的芭蕉叶。 “怎么用叶子?”程慕清忍不住问一旁的今夕。 “有叶子就不错了。”贺千元一边忙,一边说,“布条、药膏,都在似王殿下那,我哪敢下山去要?” 她实在太忙了,以至于抬眼看程慕清的时间都没有。 “等下山,我找他要,”程慕清说道。 “那快些要来吧。”贺千元长叹一口气,“这伤口看着只是皮外伤,但若是感染了,便不好了。” 程慕清“嗯”了一声,转身打算去看看山下的洪势。 “齐……齐王妃!” 正准备离开,程慕清便听有人喊自己。她回身,见一众男女老少正站在洞口。 他们浑身上下都湿哒哒的,小脸惨白,像是生了什么大病。 就在程慕清正想着说些什么时,他们齐齐跪下。 “谢齐王殿下,齐王妃娘娘救命之恩!” 他们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在抬起头时,额上无一不带着血丝。 “起来吧。”程慕清正过身子,将头微微扬起。 众人不肯起,只是默默的跪着。 “哼哼~你们之前说仙女姐姐是妖妇,现在还有脸跪谢?”小花趁机跳出来,站在程慕清深前。她哼哼着,无情的取笑着这群人。 众人惭愧的将头低得更深了。 程慕清将手搭在她肩上。 小花识趣的闭上了嘴,安静的待在她身边。 “王爷身为晋国的齐王,便该保护天下黎民。”程慕清高声说道,“你们不必因此有负担,好好活下去,便是你们对齐王最好的回报!” 清丽的女音在山谷中回荡。 百姓们又朝二人拜了拜。 程慕清挽着林珩的胳膊,望着这群百姓,心中感慨颇深。 “虽然他们一直在误会我们,但因为我们的坚持,救下了这么多生命……”程慕清仰起头,“我觉得,还蛮值的。” “嗯。”林珩点头。 “走吧。”程慕清拉着他离开。 这几日,不管是心灵上,还是身体上,两人都累得不行。 小花跟在二人身后,叽叽喳喳道,“仙女姐姐!你刚看到他们得表情了吧?哈哈~可真有意思,当初一直在背地里说你,现在傻眼了吧!哈哈~” 她笑得十分畅快。 “小花啊。”程慕清慢条斯理的念着她的名字,“姐姐今天教你一件事。” 小花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 “得饶人处且饶人。”程慕清说道,“不要把人逼得太紧。” “哦……”小花似懂非懂得点点头。 “哦~当然,这只是为人处世上。”程慕清眨巴了下眼睛,“遇上敌人除外。” “遇上敌人怎办?”小花追问。 “杀之。” 她薄唇轻启,红艳的唇一开一合。 小花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杀之—— 林珩一直知道她对待敌人从不手软。当年,在启国,他曾试图趁着上元节,与程慕清逃出启国宫殿。 但那日,两人被一太监发现。程慕清二话不说,便一刀割断了那太监的喉咙。 当时他一脸诧异,大脑空白了大半天。 …… “你害怕了?”程慕清笑着看她,“也是~你应该都没杀过人。” “仙女姐姐杀过?”小花一脸惊讶。 “嗯。”程慕清点头。 当年晋启大战,她手上,也沾染了不少启国人的鲜血。 小花还处在惊讶的状态,她眨巴着眼睛,呆愣在原地。 “怎么还傻了?”程慕清拍了拍她的脑袋。 “啊!”小花惊醒。 “你阿姐怎么样了?”程慕清问的是陈阿宝。 “福生哥伤势更重了,阿宝姐一直在照顾。”提起这个,小花满脸愁容,“阿宝姐的心情也不好……我这几日都没敢去触霉头。” “那你也多多陪伴。”程慕清推了推她。 小花明白她这是赶自己离开,她不情不愿的转身离开。 明晨与崔护卫已将帐篷搭好。 帐篷就是用几根木棍搭建好的。 这是两人目前为止,睡过最差的营帐。 林珩细心的在褥子上铺了好几层干净的衣服。 “被褥都有些湿,好在我这衣裳干爽。”他说着,铺好床。 程慕清没脱衣服,直接坐在上面,将鞋子脱到一边,躺在上面。她蹭了蹭,拍了拍一旁的位置,“给你留半块。” “不。”林珩笑着婉拒,他拉着她的小臂,将她往回拽了拽。 “王爷,薄荷采来了。”帐外,明晨声音低沉的说道。 林珩轻轻掀起一块小角,接过薄荷,摆在床的四边。 “驱虫?”程慕清侧身躺着问他。 “嗯。”林珩点头,“这几日,蚊虫太多,我怕你睡不好。” “别忙了。”程慕清起身,抓住他的衣领,往下带。 林珩身子有些不平衡,随即跌入她的怀中。 程慕清抱着他的头,在他头顶落下一吻。 他从她身上起来,“好好休息,别……” “别什么?”程慕清笑着,“我只是想让你休息会儿。” “……” 林珩的小脸顿时红透。 他知道她是在调侃自己,便抿着唇,自顾自的摆薄荷。 “怎么了?不说话了呢?”程慕清按住他的手,“别摆了~” 林珩默默收手。 “休息会儿吧。”程慕清躺下,她感觉眼皮有些重,“你给我讲画本子吧。” “好。”林珩点头,“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程慕清笑,“我知道你一直背地里偷偷看了许多画本子,给我讲一个你最喜欢的~” “我最喜欢……”林珩想了想,“没有太喜欢的。” 程慕清叹息,“好吧。” “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林珩最见不得她失落。他摸了摸她的头,回想着往年的种种。 “从前,有一个皇子。他被家人送去敌国,一去便是十余年……敌国皇帝从未将这个皇子当作皇子。只是一味的给她穿纱裙,试图扭曲他对世界的观念。” “但好在,一位女侠出现了。只是女侠眼神有些不好使,只当皇子是妃子……呵~” 说到这,林珩笑了一下。 再一低头,少女已沉沉的睡着。 她睫毛很卷翘,脸蛋白净,像个瓷娃娃。 林珩轻轻趴在地上,看着对面的少女。 “我告诉你,当年我们的事,你也不听……”林珩轻声感慨,“那就这样吧,忘记那个穿着裙衫,一心求死的我吧……” 程慕清皱了下眉,然后将身子反了过去。 林珩小心抬起胳膊,穿过程慕清与玉枕之间的缝隙,绕到她身前,然后轻轻用力,将人唠入自己怀中。 程慕清睡得很死,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着。 …… 小花回到洞中,看见陈阿宝脸色更加憔悴了不少。她走上前,一脸担忧,“阿宝姐……” “我没事。”陈阿宝努力撑起笑,“你睡吧。” “福生哥的伤还没好啊……”小花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要不……咱们请贺大夫再来看一眼?” “不。”陈阿宝拒绝的异常果断。 小花不好再说什么,她撇了一眼她手边。 “蒲公英?”小花眼前一亮,“阿宝姐,我给你去拔些蒲公英吧!我听说这玩意解火!” “不用……”陈阿宝刚说完两个字,面前的小女孩便一溜烟离开了。 陈阿宝半张着嘴,摇了摇头。 “呵~”依靠着石壁的张福生忽然笑了一下,“小花还是这么毛毛躁躁。” “是啊。”陈阿宝看向他,“感觉怎么样了?” “阿宝。”张福生面色苍白,嘴唇泛起一层死皮,一副将死纸相。 “嗯。”陈阿宝点头。 “我怕是无法陪着你了。”张福生伸手,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 “才几个月啊……没显怀呢。”陈阿宝笑着。 “我知道啊。”张福生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说,它会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们要给它起什么名字?叫朝霞?还是……” “阿宝。”张福生打断她,他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如果我死了,你便将孩子……拿掉吧。” 陈阿宝身子一僵。 “我知道,你舍不得。”张福生别过脸,“但你带着个孩子,不好再嫁了。” “我不嫁。”陈阿宝说道,“我已是你的妻子,怎能再嫁?” “我看似王对你便不错。”仿佛没听见她说的话般,张福生自顾自的说着,“齐王妃与齐王殿下都太过独立,他们身边的侍卫宫女,也只有那么几个。况且,我也不想让你服侍别人……被别人捧起来,多好?” “我并不觉得。”陈阿宝冷淡的回答。 张福生知道她不开心,便也没再说下去。 …… 小花一头扎入一片漆黑的森林。 干净的月光落下,照在树冠上。 郁郁青青的树木顿时犹如一颗长满银子的奇树。 不管怎么说,小花也只是个小姑娘。她抱着怀中的木棍,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开始挖野菜。 她认识的野菜多,因为家里没条件,她时常上山挖野菜。 什么野菜好吃,什么野菜不能吃,她早已摸得清清澈澈。 “哗啦啦——” 小花正挖得起劲呢,忽听草丛中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她下意识僵住了身子,双手还保持着拔野菜的手势。 是蛇? 她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遇见蛇,要冷静。 只要不是大粗蛇,她就能混过去。 161 瘟疫 都说遇见蛇不能慌,不能动,要保持冷静。 小花屏住了呼吸,她身子僵硬得像是一尊石像。 就在她觉得会有蛇从她身上爬过时,她听见草木簌簌,有脚步声响起。 她小心翼翼的将身子低了低。 月亮透过乌云照耀着清冷的月光,白净的月色落在大地。 黑夜之中,有两道身影斜斜的映在树干上。 “大人,这是?” “一些小点心,你把这扔进粮中。事成后,必有赏赐。” 另一方有些沉默。 “接着。” 小花抬眼,草木遮掩住了她的视线,但她还是能看到有两道身影正在做着什么交易。 其中一名长相凶恶的男子将一包裹塞入另一名男子怀中,带着几分不容拒绝。 那是什么啊? 为什么放入粮中? 小花眨巴着眼睛,虽然好奇,身子却是一动未动。 “我不。”男子将包裹推回凶恶男子的怀中,“事实证明,齐王殿下的判断并没有错,我不想害他……” “呵~”凶恶男子冷笑一声,慢条斯理的将包裹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摔在他身上。 “你干嘛!”男子后退两步,掩住了口鼻。 被扔出来的东西,赫然是一只死老鼠! 小花身子抖了一下,连带着四周的杂草也动了一下。 但好在月黑风高,那两人并未留意自己这个地方。 “怎么?不要你媳妇孩子了?” 男子身子一滞。 “回去吧。”凶恶男子摆摆手。 “什么?”男子一脸不可思议。 “我就是想逗逗你,哈哈哈~” “疯子!”男子皱眉,转身离开。 “哈哈哈!哈哈~”凶恶男子面露笑容,他笑得十分放肆。也不知是什么事情触动了他的笑点,让他笑得,直捂肚子。 这人怕不是疯了吧? 小花在心中吐槽。 过了好一会儿,那方还在狂笑得凶恶男子突然倒地,发出“嘭”的一声。 地上的草木跟着随之一颤,轻轻晃动,有细碎的扬起。 小花又等了好半晌,发现那方还没有动静,才小心翼翼扶着身边的树干站起。 她蹲得腿有些麻,站好半天才缓过来。 “唉~”小花喊了一声。 那方仍旧一片寂静。 她转身看了眼四周,拿起一块较为尖锐的石头,迈着谨慎的步伐走去。 走到那人身前,小花拿脚踢了踢地上的男子。 男子一动未动。 “死了?”小花迟疑着,蹲下身,小手探入凶恶男子的衣中。她摸索着,想着能不能取出些钱财。 “你……”一只大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啊!”小花被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但那双手却死死握住她,不让她走。 “我不想死……啊……我不想……”凶恶男子努力抬起眼,他满脸无奈,眼中带着深深的绝望,嘴里呢喃着,“我不想死。” “那你起来!找贺大夫治病!”小花嚷嚷着,另一只手握着石块朝他砸去。 凶恶男子的手被她砸出一块血窟,鲜红的血水涓涓流出,染红了他整支手。 小花跳起,转身想跑,但想了想,又回过身,去拿男子身边的包裹。 她紧张得直吞口水。 打开包裹后,面对她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对死老鼠! 月光穿过云层,照入包中。 小花看见这群死老鼠,都已经溃烂,有些甚至只有一副挂架。 恶臭袭来,钻入她的鼻腔,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怪不得刚刚那人说他是疯子,果然是疯子! 哪有人会将死老鼠扔粮食中? 小花将包裹仍在凶恶男子身上。 她带着刚采摘好的野菜原路返回。 她时常出来单独挖菜,因此即便天色昏暗,她却仍旧成功找回了山洞。 营地上还燃着羹火,守夜的护卫抬眼看她一眼,又开始打盹。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小花回到陈阿宝夫妇落脚的地点,将野菜小心放在两人边上。 “你怎么才回来?”陈阿宝微睁双眸,看向她。 “啊……”小花想了想,“遇到了两个奇怪的人。” 陈阿宝坐直了身子,拉过她的手,“你没事吧?他们没对你怎样吧?” “没……我还想其中一个人的手砸烂了呢!”小花一笑,坐到她身边。 “没事就好。”陈阿宝长呼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头,“但为什么说那两个人奇怪呢?” “唔……”小花想了想,“他们在交易一堆死老鼠。”想起那堆老鼠的死相,她就浑身起鸡皮嘎达。 “死……老鼠?”陈阿宝满脸茫然,想破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应该只是想吓唬人吧?” “谁知道呢?”小花打了个哈气,躺在她腿边,沉沉的睡下。 …… 夜半,小花感觉浑身燥热,她睁开眼,迫切的想寻找水源。 一旁的陈阿宝已经睡下,她没叫醒她,而是站起身,摸索着,寻找水源。 她不知不觉中,走到一木桶前。 木桶中,是干净的山泉。 这些是程慕清派人特意接来的,备着给众人解渴。 头好涨…… 小花步伐虚浮,手指颤抖着,拿起水勺。 “啪嗒——” 水勺掉入桶中。 小花渴得不行,一头扎入水中,大口喝下。 她喝了许多,平坦的小腹拢得可高。 她从木桶中抬起头,水珠在她脸上形成数道分流,分流汇聚在她得下巴处。 她双眼飘忽,身子摇晃,最后倒在了地上。 & “王妃!王妃!” 程慕清烦躁的将头埋入一个坚硬的胸膛中,捂住了双耳。 “小声些。”林珩压着声音,对帐外的今夕呵斥。 今夕闭上嘴,立在外面。 “有事,等王妃睡醒再说。”林珩声音冰冷。 “是。”今夕默默后退。 明晨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叫道一边。 “怎么回事?”明晨问。 “小花姑娘生病了,病得很奇怪。”今夕道,“贺大夫说,可能会是……瘟疫。” 明晨面上冷淡,看不出什么惊讶。 “这件事说完,王爷与王妃也不可能立马解决。”明晨道,“等着吧。” 今夕咬着唇,往他身边靠了靠。 明晨拧眉,挪了挪步子。 见状,今夕也不敢再靠近了。她低着头,双手在小腹前互相揉搓。 “你在害怕?”明晨见她这样一副不安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嗯……”今夕点头,“你不怕吗?” 明晨沉默一瞬,说道,“该是我得的,我逃不掉。一切,尽人事,听天命。”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今夕垂眼,咬着唇。 她与明晨早在武安侯府就认识,他性格冷漠孤僻,不喜说话,两人并无交集。 明晨没反驳,只是道,“王爷对王妃的感情很深,你不想挨骂,就要有些眼力见。” “哦……” 程慕清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头脑刚刚清醒,她便问道一股清幽雅淡的香气。她猛地吸了一口,将手搭在对方的腰间。 “醒了?”林珩揉了揉她的头,“睡够了吗?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了。”程慕清脸打了好几个哈气,她缓缓弓起身,从榻上爬起。 她揉了揉脖颈,扭了扭腰身。 林珩起身,将手搭在她的双肩,用力给她按摩。 “呼~”程慕清吹了一声口哨,“舒服~” 林珩眼底染上了几分欣喜,揉得越发卖力。 程慕清舒服得哼哼唧唧起来,她将身子一倒,倒在他身上,“崔护卫回来了吗?” “还没。”林珩不喜欢从她口中听见其他男人的名字,哪怕是一个称呼。 “真的吗?不应该啊……”程慕清坐正身子,撩开帘子,往外走。 她昨日睡觉未脱外衣,此时直接出帐,也毫不突兀。 “王妃!”今夕看向她的目光都闪闪发光。 作为多年的主仆,程慕清立马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她招了招手,将今夕叫到身边。 “发生什么事了?”程慕清问她。 “小花……好像沾染瘟疫了。”今夕说道。 “瘟疫?”程慕清身子一僵,立马问道,“其他人都控制住了吗?” 今夕知道她说的是将小花与那群人隔离起来。 “一早贺大夫便将那些人隔开了。”今夕回。 “我去看看。”程慕清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的手帕,系在脸上。 “王妃。”今夕跟上,捧着一小瓷瓶,“贺大夫说,如果王妃您去,先把药吃了。这药不能十成十让您不被感染,但肯定有些用……” “哦……好。”程慕清接过瓷瓶,二话不说,倒出两粒,仰头吃下。 “王妃,喝些水顺一顺吧……”今夕拿出水袋。 程慕清接过,边走边打开水袋仰头喝下。 “阿清,阿清。” 林珩见她离开,连忙跟上,“你要去哪?” “瘟疫闹起来了,我去看看……”程慕清说道,“阿珩,你在帐中等我回来。” 林珩不懂。 “听话。”程慕清语气带着几分强硬,“你体格不好,别沾染上了。” “那你也别去。”林珩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我们两个人总要出去安抚人心。”程慕清道,“不然,百姓该多想的……” “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林珩紧绷着下巴,“我不要你去。” 他知道什么是瘟疫,当年启国也爆过。 地龙翻身、瘟疫爆发,宫内宦官乱政……启国皇帝被那一件件事情折磨得心情不好,连带着他,也被天天打骂。 漆黑的牢房,皮开肉绽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环绕。 那年瘟疫死了许多人,皇城中的许多宫女太监似乎也中了招。 “我去。”林珩道,“我去安抚人心,你留下。” 程慕清愣了半晌,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别忘了,咱俩谁出事,都不行。所以,一起去?” “好。”林珩接过,系在脸上。 两人径直走到被设为安全区的地带。 这里的百姓都未确认感染瘟疫,四周烧然着艾蒿等物。他们脸上也都用粗布蒙上了口鼻。 “诸位安好。”程慕清朝众人行过一番礼,她放眼瞧去,见所有人带遮好了口鼻,语气稍稍轻松许多,“水火无情,洪灾过后,竟又有瘟疫来袭。但我们有贺大夫,贺大夫肯定能帮我们逃离苦海。先在,我们需要列出规矩。” 众人看向她,表情认真。 “首先,周围人一旦出现发热晕眩,立马寻侍卫送贺大夫那。第二,口鼻都围好,若有不带者,三板子。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听贺大夫的话。不听者,我不介意,直接给他扔出去。” 众人颔首。 这场瘟疫到来的突然,但好在发现的及时。 “王妃娘娘,这次瘟疫的源头都是那个小叫花子,您还救她干嘛?” 有人喊道。 “什么叫源头是小叫花子?”程慕清蹙眉,帕子遮住了她冷漠的表情。 “那小叫花子是第一个染上瘟疫的!定是她乱吃东西,沾染上的!”那人说道,“她沾染上就算了,还到处走……昨日夜晚还到处走,还把山泉水喝了……” “但这也非她所想。”程慕清打断他,“小花作为受害者,为什么要用言语攻击她?” “可就是她带回来的……” “你又怎知是她带回来的?”程慕清目光锋利看了他一眼。 那人立马乖乖闭上嘴,不说话了。 “齐王妃娘娘!您怕是不知道吧?小花昨日回来得非常晚,这点守夜得小厮可以回答!” 顺着他所指得方向看去,程慕清看见是自家的护卫。 “昨日,小花上山了?”程慕清问。 护卫点点头,“反正她是从哪个方向下来的……” 山上有什么东西……导致的这场瘟疫?程慕清想了半晌,决定派人去山上瞧一瞧。 她与林珩兵分两路,她去寻,林珩则负责继续安抚人心。 林珩不擅长沟通,说了几句听大夫的,便离开了。 他方才想跟程慕清一同去,但被对方拒绝。林珩知道她自己一个人上山查,更方便简单,便也没再坚持。 百姓们见他一身淡漠,也没了倾诉的心情,皆乖乖坐在原位置上,不敢多说。 林珩来到小花营帐。 小花正发着热,一旁的贺千元拿着一张药方不知再想些什么。 贺千元一边拿起药掂量,一边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她十分专注,甚至连林珩进入房间都不知道。 小花满脸通红,嘴唇微张,小口喘着气。 162 分头行动 帐内一片寂静。 “喂……”林珩小声唤她。 “爹……”小花呢喃着,“爹……” 她眉头都快拧成一个“川”字,双手还在空中胡乱飞舞着。她似呼想要抓住什么,双手一直在不停的挥舞着。 “呜呜呜……”小花微微睁着眼,泪水滚落,“爹娘……孩儿要去陪您二位了……” “瞎说什么?”贺千元站起身,从一旁的药童手中接过手帕,走上前擦她的脸。 “呜呜呜……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小花哭着问。 “不。”贺千元安慰她,“你父母在天之灵,也会保护你的。” “呜呜呜——太难了!”一提这个,小花哭的更伤心了,“父母在天有灵,怎么还总不回来看看?” “安静些。”林珩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 “王爷!”小花面露痛苦,“你怎么一点人性都没有啊——” 林珩一脸冷漠。 “呼……呼……”小花胡乱扯着衣衫。 “别动。”林珩说,“女子当检点。” “烦死了!”小花吼道,“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让我死的自在些吗!” “瞎说什么?”贺千元端着一碗药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给她灌药。 “苦……”小花不由自主的别过脸。 但贺千元却十分强硬的掰过她的脸,捏住她的鼻子,将药灌下,“我什么样的病人都见过,还没法治你了?” 小花连咳好几声。 “这瘟疫的传播性虽然大,还容易死人。但你要相信我,我的医术,可是顶好的。”贺千元打着保票。 “千元姐姐……”小花满眼含泪的看着她,“我知道您只喜欢吃,所以就不用安慰我了……” “……” “她会救你。”林珩说道。 “没错,我肯定会让你好好活下来的。”贺千元婴儿肥的脸蛋出现一抹严肃的表情。 紧接着,她便转身,自去研究了。 林珩待在小花榻前,他浑身都包裹得非常掩饰,面上带着面罩,掩住口鼻,腰间还佩戴着一个香囊。这香囊中放着各种各样的驱毒药材,这都是贺千元搭配好的。 出去,要面对一众灾民。林珩不愿,便一直伫立在小花榻前。 “王爷……你干嘛一直待在我这啊?”小花声音软糯糯的,“你怎么不去找仙女姐姐?仙女姐姐怎么样啊?她怎么没来看我……也好,不来看我也好……再传染上了……” 她嘴里絮絮叨叨着。 “别说了,休息吧。”林珩道。 可小花却有些停不下来,她喃喃,“我好像真的要死了……王爷,你知道的,我是孤儿。我死了之后,你能不能给我烧些钱来?或者……烧些吃的……我饿了。” “嗯。”林珩见如何说,她也停不下来,所幸也不说话了。 “唉~我真是太可怜了~母亲生我那阵难产死了,我爹为了养活我,也为了逃避赋税,冒着生命威胁上山猎大虫。大虫猎了几只,我也过了一阵好日子。可惜,我爹最后还是死在大虫嘴下了……” 又是赋税…… 林珩默默听着。 “当时有几个地痞流氓,想把我讨去做小媳妇,我不肯,就装疯卖傻。但他们依旧没放过我……我……我……呜呜呜——”她突然哭起来,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点在褥上。 “别哭。”林珩将一块帕子放在她掌中。 “我还只是个孩子啊……我当时就想死了,如果不是阿宝姐,我可能早不在这个人世了。”小花胡乱擦拭着脸,“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与仙女姐姐,就发现你们身份不普通了。我当初缠着仙女姐姐,也都是为了讨她欢心,得来些吃的。阿宝姐太难了,姐夫还生了重病,我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我知道。”林珩能看出,她每日都是故意来找程慕清的。虽然心中对此很不爽,但程慕清从未点破,他自然也不会多插一举。 “王爷……”小花看向他,她小脸红扑扑的,“如果我死了,我能投胎成为你与仙女姐姐的孩子吗?” “不能。” 林珩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她。 小花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一脸幽怨。 “你忽悠我一下也可以啊……” “不。” “……” 小花心中有气,将脸一别,不愿看他。 林珩目光柔和些许,“快好起来吧。” % 被洪水冲刷过后的陆地一片泥泞,连空气都带着几分潮湿。 程慕清派人四处搜索,找了许久,才找到似王设立的营地。 似王的营地设在一处高坡,程慕清当初与曹达等人也发现了这个坡。这个坡地势高,位置也不错。但当时因为没有过多的物资与人力,才选择在山中。 程慕清一路攀爬道高坡处。 这里树木密集,树干被雨水浸成深棕色。 似王的营地盖得规规矩矩,主营处在营地正中,用料低奢。副营规规矩矩立在主营四周。 营地外用栏杆拦着,还有一群侍卫守门。 这一看便是早就搭建好的。 程慕清笑了一下,眼底带着不爽。 她拽着裙摆,迈着大步朝那方向走走去。 “王妃,仪态,仪态。”今夕小碎步跟在她身侧,不停的提醒着她。 但程慕清却没听她的,步伐反倒更快了几步。 直到,来到那营地面前。 守门的侍卫手举长刀,将她拦下。 “让开!连我都不认识了?”程慕清低声呵斥。 守卫像是没听见般,死死把着门。 “让开!”程慕清抓着裙摆,抬脚提在其中一人的小腹上,又抬手握住另一个人的手腕,令他动弹不得。 “哪来的泼妇!给我拿下!” 不知从哪来传来的声音,此声一落,便有侍卫从四面八方袭来。 “说本王妃是泼妇?还要杀我?”程慕清觉得好笑,“你们跟似王呆久了,脑子也出现问题了吧!” 她未带兵器,理智的向后一撤。 侍卫们其实对她的身份还是有些忌惮的,他们围在营前,不敢行动。 “似王殿下!洪水刚刚来袭,您不打算救助这些灾民吗?”程慕清声音尖锐,“似王殿下!” 她声音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般。 片刻后,似王出来了。 他脸上系着帕子,人立在主营前,与程慕清相隔数里,一副不想与她有任何接触的样子。 “似王殿下,您离我这么远干甚?”程慕清觉得有些好笑,“您怕我吃了您?” “看齐王妃这架势,本王怕你杀了我。”似王悠悠说道。 “呵~似王殿下说笑了,谁能杀得了您呢?”程慕清客套两句,直入正题,“从京城带来的药材,都在您这吧?” “实不相瞒,此次洪水来的太过突然,本王携众人逃离已是极限。哪里还管得上药材?别说是药材,就连衣服,我都没带上几件。” “那些药材是父皇赏给齐王殿下的,您私吞……可是不对的。”程慕清双臂环胸,“我不介意,回京后,在父皇面前,参您一本。” “一个落魄的武安侯府,参我?”似王笑起来,“齐王妃,本王说药材都被洪水冲走,那就是冲走了。” 他声音低沉,微一抬手。 四周立马便油金鹰卫出现。 他们身着略有些脏的官服,手持长剑,站在程慕清对面。 这群人中,程慕清甚至看见了贺才俊。贺千元的亲兄长。 她抿了抿唇,轻轻扫了一眼身后。 今夕紧张的拽着她的衣袖,像个鹌鹑。 而今夕身后,是明晨与一群齐王府的侍卫。 齐王府没养太多护卫,且这些护卫又怎么能与训练有素的金鹰卫相比? “齐王殿下,我只要几种药,您看……您……” “本王说了。”似王抬高音量,“药材都在洪水中,被冲没了。” 空气凝固了半晌。 “好!”程慕清拱了拱手,“叨扰了。” 她也不墨迹,直接转身离开,不带一丝留恋。 待人走后,贺才俊忍不住说道,“殿下,治疗瘟疫的药材不还剩……” “怎么?你想救那群得了瘟疫的人?”林伟挑眉,“可以啊,我把药材给你,你给他们送去。” 贺才俊默默低下头。 “你是不是很相信你妹妹?觉得她肯定能治好这场瘟疫?”林伟笑,“那你,就把药材拿去吧。” 贺才俊没动。 “哈哈~怎么?怕了?”林伟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才俊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要学会为自己着想,出这个圈子,就要沾染瘟疫。” “王爷……”贺才俊抬眼看他,却见他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那两个与程慕清有接触的侍卫,驱赶出去自生自灭。” “是……” 林伟默默注视着程慕清离开的方向,表情狰狞。 他要齐王夫妇,还有那群灾民,全部死在这场瘟疫中。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大坝修筑的问题,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为一己私欲,差点害了所有人。 但他作为兄长,回去会给齐王说好话的。 说他们英勇,瘟疫期间照顾灾民,鼓舞灾民。可惜,天妒英才,他们也感染了瘟疫,命也搭进去了。 到时候,父皇给个身后名,他们也死得其所。 似王心中掂量着,双眼愈发晴明。 “才俊啊,你帮本王办件事。”林伟开口,“本王要一个女人。” 一旁的贺才俊愣了一下。 …… 程慕清一无所获的回到了自家营地,她脸上没有垂头丧气的表情,只是双目难掩疲态。 林珩一早便站在山路等她,一见了她,便立马上前。 “阿清,戴好。” 他为她调整了一下帕子。 “太闷了。”程慕清道。 巴蜀现在已踏入伏天,空气潮湿,闷得人难受,带上帕子,更是让人晕眩。 “你回营吧。”林珩道,“放心,这里有我。” “没事。”程慕清挽起他的胳膊,语气轻松,“我能受得了。” 山洞内,阴冷潮湿,竟比外界要凉上许多。 程慕清一踏入山dong,便不自觉都抖了一下。 林珩将她搂入怀中,搓了搓她的胳膊。 dong内的情况不容乐观,已出现人传人的现象。如今山dong被分出来,成为感染瘟疫者的聚集点。 程慕清甚至还看见了小花。 小花满脸通红,小口喘着气,看上去痛苦极了。 “小花?”程慕清走到她面前,小声唤她。 “爹……爹……”小花嘴里念叨着。 程慕清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正巧贺千元带弟子前来,她将药汤分配下去,又忙着查看病人的情况,忙的不可开交。不光她忙,就连她收的小徒弟们都忙到起飞。 等到贺千元忙得差不多时,程慕清才上前。 “贺大夫,需要什么药材?我差人快马加鞭赶到京城去要。”程慕清说着,还叫今夕准备纸笔。 “不妥。”贺千元摇头,“这样会将瘟疫传到京城。” “那如何是好?”程慕清脱口问出。 “这样。”贺千元取出一本医书,“带人去山上寻这些药材。我之前在这游玩,看到过许多药材,你们照着这个采,能挺几日便挺几日。后续……再说吧。” “我去找。”林珩匆匆扫了一眼医书,说道,“我记住了。” 他记忆力一向很好。 “那我……”程慕清抬眼,“再去要一回。” 林珩做出努力,相对的,她也该做出一定付出才对。 “似王殿下不会给您的吧?”贺千元满脸担忧。 “不给,就抢。”程慕清咧嘴一笑,“我的红缨枪,总算有用武之地了呢~” 她最擅长的,便是耍枪。 程家最出名的,便是枪法。 “要小心。”林珩满脸担忧。 “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会小心的。”程慕清对他一笑,转身看向那群躺在地上,感染了瘟疫的人们,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了些。 她踏出山dong,点了几个人,又将崔护卫带上。 但这点人还是不够,程慕清索性来到被划为安全区的地带。 这里的灾民枯瘦,看到她来,眼睛都亮了。 “王妃娘娘,是有什么医治的办法了吗?”有人小心翼翼得开口询问。 “有啊。”程慕清一如既往的睁眼说瞎话,“但现在药材不够,众位可愿意陪我去要回属于我们的药材?” “去哪要?”有人问。 “去似王那。” 163 寻药 话音一落,人群顿时炸锅—— “似王?似王殿下为了名声,差点把我们都害了!这药,必须讨回!” “从前一直觉得似王是好人,如今一看……唉!不提也罢!” “齐王妃带我们去讨药材,是因为似王不给吗?” “似王殿下太过分了……” 见舆论发酵的差不多,程慕清抬手往下压了压,“安静!” 众人静音,眼底皆充满怒火。 “想必大家都听说过,此次赈灾主办官是齐王。所以从京城运来的药材,自然也应由齐王分配。”程慕清道,“可如今,这些药材都在似王手中。我们还有许多人等着医治,而我们这群还未沾染上瘟疫的,也应吃些药预防。但方才我去要,结果似王不肯给,还说没有。” 寥寥几句,顿时将本就在燃烧的火焰烧得更厉害了。 他们本就压制了多日,如今有一个爆发的机会,自然不会控制自己。 “现在,大家随我去要,可愿意?”程慕清问道,“大家不必做什么,只需要给本王妃造些势。” 当下,便有一批壮汉起身,走到她面前。 “好。”程慕清笑着点头,“跟我走吧。” *** 贺千元还是不大放心林珩独自前去寻药,即便他在自己这认真的将医书全部看完。于是乎,她指派了几名药童一起前往。 林珩穿着短褐,拿着锄头,背上草筐往山上去。 途中,他还路过了被设为未感染瘟疫的区域。 这片区域支着几张不大不小的营帐,帐外燃着驱毒草,帐外空落落的,好似无人之地。 “齐王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啊?”曹达就守在这片营帐,他看了眼林珩那一身行头,迟疑道,“是上山采药?” “嗯。”林珩默默回他。 “若王爷不嫌弃,臣愿跟随王爷一同上山采药。”曹达躬身作揖。 似是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其身后的营帐依次被掀开。 林珩本想回绝,却见他身后的那群灾民纷纷向他投来目光。 “齐王殿下,我们也愿出这份力!”灾民们纷纷表示自己愿帮忙。 “呵~”曹达回身看了他们一眼,面露笑容,“王爷,如您所见的,还只是一小部分呢。这里有许多人都跟随齐王妃去讨药了。” 林珩“嗯”了一声,他是知道的。 “齐王妃为了百姓,带人去讨药。您为了百姓,愿亲自上山采药……”曹达感慨万分,“似王殿下只会在太平之时出现,您与齐王妃却在最困难的时候出现拯救百姓……” “走吧。”林珩不喜言语,对于他的感慨也没放在心上。 他没放在心上,但曹达身后的灾民却将此事放在了心中。 他们接二连三站起,汇聚在一起,跟在林珩身后,随他一同向山上行去。 山路泥泞,众人寻了许久,也没见到所需的草药。林珩自觉这样找下去没用,便将众人分开来,五人一组,一组寻一样草药。 众人自然无异议。 林珩一路向上攀爬,寻得了好几株草药。 “啊——” 就在他认真寻药时,忽听得有人尖叫。 若是从前,他肯定会不管不顾,闷头干自己的。但如今,他却做不到视若无睹了。 林珩寻声走去,却见一男子吓得连连后退,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杂草丛生,长到了人的大腿。 草叶互相拍打,细细簌簌的,还有一些虫子飞出。 林珩先给自己吃了药,这药是贺千元所制,有几分驱毒功效。他用手中的木棍跳开那草丛—— 是一个死人。 男人面色痛苦,双眼紧闭,鼻下还带着晶莹的液体。他浑身僵直,所露之处,无一不长着斑点。 他的身子已经腐败,表皮腐烂,散发着恶臭。 而他手上,还抓着几日死老鼠。 看上去,真是诡异。 这个样子,很像贺千元书中,因瘟疫离世的死者模样。 林珩抬手,“后退,接触者跟着我回营。”为了避免有人隐瞒,他加上一句,“回营,寻贺千元吃药。” 那几名发现尸体的男子立马上前,跟在他身后。 “曹达,你继续带人寻草药。”林珩站在尸体旁,对远处的曹达说道。 曹达还想问些什么,下一刻却敏锐的发现了那诡异的气氛。他当即便嘱咐身后的人切勿靠近。 林珩带几人下山,走的是荒无人烟的小路,绕路来到贺千元的营前。 贺千元的营帐与感染瘟疫的人所在之地离得很近。 “王爷,您带我们来这做什么?”几人捂着鼻子,一副晦气模样。 “吃药。”林珩语气平淡,仿佛真的就是来吃个药。 他站在帐外,托门口的小药痛通报。 “帕子戴好。”林珩回眸,提醒那几人。 几人纷纷将粗布胡乱系在脸上,掩住了口鼻。 片刻后,贺千元出来了。她忙得满头大汗,手上还抓这药杵。 “怎么了?怎么了?”贺千元问得十分急切。 “山上有一名死者。”林珩静静开口,“我怀疑,他死于瘟疫。而我与他们,接触了。” “王爷!”有人不淡定了,那人哆嗦着嘴唇,连忙向贺千元扑去,“贺大夫!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林珩抬手,一把钩住他得衣领,将他往后一扔。 “好好待着。”林珩冷声说道,“贺大夫会救。” 那人被另外几人扶好。 “我明白了。”贺千元点头,“你们去那待着吧,是我让药痛收拾好的,供不确定是否感染者休息的地方。” “好。” 林珩点头,回身看那几人,“跟我走。” 那几人不想走,但面对林珩那平淡冷漠,好似在诉说“不走就没命”的眼神,一瞬间便妥协了。 贺千元收拾出的地方,是一个一个,单独的小隔间。 小隔间用木板间隔开来,小屋子,有一张不足四尺的小草席,还有恭桶尿壶。 林珩随便进了一间,放下帘子。 他平躺在草席上,双眼空洞洞的望着棚顶。 他听见隔壁传来的说话声—— “早知道不与齐王去采药了,还把自己采到这了。” “你说,齐王殿下也是的……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说这话的人压低了声音。 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林珩听的一清二楚。 “怎么办啊……我听老人说,瘟疫会一死死一片,我们是不是活不了了?” 有人唉声叹气,有人言语中略带鼻音,像是哭了一般。 一死死一片…… 我们是不是活不了了? 林珩在草席上缓缓蜷缩成一个球。 他还不想死,他与阿清才刚刚开始啊。 “阿清……” 林珩呢喃着,抱紧了双臂。 * 似王营地。 营地内,侍卫林立。 王太医揪着小胡子,迈着小碎步来到似王营外。他低声说道,“王爷放心,臣给服了药,陈姑娘过几日便没事了。但虽然没事,王爷也要注意,要多喝臣给开的方子。如今闹着瘟疫,还是要时刻预防着点。” “嗯。” 林伟应他。 他躺在太师椅上,双腿搭在奴才的背上。他手中端着一茶碗,悠悠喝着。 就当他正惬意的时候,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刀剑相拼的声音。 “谁人在外面喧嚣?”林伟问。 屋内的侍卫连忙出帐去查看。待看清来人,侍卫连忙回禀—— “是齐王妃。” “哦。”林伟知道她会再来,那个女人总是有着奇怪的毅力。 他缓缓起身,悠悠走下台阶。 营外,程慕清也没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挥起长枪一扫。顷刻,便将面前的几名侍卫抡到一边。 她面露得逞之色,乘胜追击,一个箭步迈入似王的营地,振臂一挥,长枪直入,吓得众侍卫连连败退。 在她的带领下,她身后的灾民也是英勇十足。 此时此刻,他们手中的锅碗瓢盆,已变成利器。 林伟只是稍一抬手,四周的侍卫便朝他们奔去。 这群侍卫没有一点犹豫,挥刀,便砍下了其中一人的手臂。 “啊啊啊!”那人疼得直叫。 程慕清反应过来,长枪一掷,将那伤人的侍卫一枪捅死在地。 她跑过去,将长枪抽?出。 鲜红的血液蹦了她一身,染红了她的衣衫。 她打得有些上头,长枪在她手中犹如玩具,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连杀数人。直到贺才俊出马,才拦下她。 两人你一招,我一式,打得有来有回,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皆在诧异。 齐王妃的伸手竟如此的好。 有她在前做榜样,身后的那群灾民顿时打消了心中的恐惧,跟着越战越勇。 明晨与崔护卫本就出身于武安侯府,伸手也是顶好。 两人混在灾民之中,一路探入似王营地。 二人脚步轻快,趁所有人将目光集中在程慕晴身上时,迅速潜入营地。按着似王的习惯,两人来到一帐前。 两人对视一眼,闯入帐中。 帐中,是一个个箱子…… 程慕清确实有些杀上头了,她握着长枪,一路横扫,撂下数人。 “齐王妃,还真是深藏不露。”林伟拔剑,几步上前,趁着程慕清与其他人交手,他朝着程慕清的肩膀,一剑劈下。 程慕清耳朵微动,轻巧的侧身一躲。 她抬手,用长枪抵住了他的长剑。 “你也是,似王殿下。”程慕清勾唇一笑,“剑法不错,可惜杀不了我。” 她挽了个枪花,顺利脱身。 就在双方互不让步的时候。 崔护卫与明晨出现,高声喊道—— “药材!药材拿到了!” 场面骤然一静悄,紧接着,便有百姓兴奋的吹了两声口哨。 在他们眼中,那不是药材,而是他们的命啊。 “呦~不是说,药材被大雨冲走了吗?”程慕清的笑声如银铃般。 林伟双眸微闪,心中也没想到会有杂鱼混进来。 他的手握紧佩剑,缓缓抬起。 但还未等他抬起,便觉手臂一痛。 程慕清用长枪抵住了他准备抬起的手,“似王殿下,既然有药,本王妃便不客气了。” “你……” “带上草药,走!”程慕清一声令下,灾民们便纷纷跑过去,捧起草药离开。 程慕清双手青筋凸起,用力压制着林伟。 “似王殿下,我已派人赶往京城。”程慕清压低声音,“只要我一出事,便有人带着您坐视不管,有药不给的证据给太子。” “呵呵~你觉得,我拦不住一个小小报信的?”林伟挑眉,手上一用力,便打翻了她的枪。 “急功近利、草菅人命呢?”程慕清继续说道,“我在来的路上,救下了一名灾民。那灾民正是从我那离开的。他告诉我,他们下山找你,却因你丧命。你为了隐瞒自己的过错,想害死我们所有人。那个男子,还跟我说了一些……嗯~”她一笑,没继续往下说,却给人无限遐想。 林伟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放不下。 “似王殿下,多谢您的药。”程慕清收手,一点点后退,直到退出营地,方才转身离开。 转身的那一瞬间,程慕清脸上的得意全然消散。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方才,她只是在唬他。没想到,还真唬住了。 这么说来,那群嚷嚷着下山的灾民,真的死在他手中了? 程慕清捏紧了手中的红缨枪,感觉一股凉意自脚下传来。 下山的途中,她未看见一个百姓。因此心中猜测,是遭遇不幸了。她说那些话时,还有些忐忑,担心自己猜错,如今一看…… “还真狠。”程慕清喃喃道。 …… “不是说那群人都处理干净了吗?”林伟转眸,瞪向一旁的小纪。 小纪低着头,“是属下办事不利。” “给我去找。”林伟一把抓过他的衣领,“给我杀了程慕清派去京城的人。” “是。”小纪连忙应下。 “殿下。” 林伟正心烦臆造,一旁的手下又上前来与他说话。他心情不大好,一掌排开那手下,“什么事?” “陈姑娘醒了。”那手下后退数步,最后跪在了地上。 “醒了?”林伟调整了下心情,差人叫来王太医。他从王太医处要来几颗药粒服下,又差人用艾草往身上熏了熏。 “王爷您放心,陈姑娘那边已处理好了。”王太医说道,“陈姑娘不会感染上瘟疫的。” “嗯。”林伟闷闷的应了一声,迈着缓慢的步伐来到一帐前。 …… 164 张福生之死 回家的步伐总是要比离开时轻快,程慕清回到营地,径直来到贺千元帐中。 “千元,药材带回来了。”程慕清语气中带着几分雀跃,脸上更是笑出了花。 “真巧,王爷也带回了不少药材。”贺千元抬眼望了她一眼,眼底带着几分复杂。 “真不错~”程慕清忍不住感慨,“这样,百姓们都有救了。” “齐王妃。”贺千元干咳一声。 “嗯?”程慕清眉心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就在贺千元思索如何将林珩正在隔离的事说出来时,小药童站在门外出声—— “师傅,有人死了。” 屋内顿时一静,二人皆是一惊。 瘟疫爆发了这么多天,大多数感染者只是病得严重,持续发热。 出现死亡病例,还是头一回。 两人面容严肃,方才获取药物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 走出营帐,两人直奔死者所停放的地方。 药童将死者放在一处空旷地,四周的树木大多已死,地面带着尘沙,俨然像一片乱葬岗。 死者此时已被放在山坡下。 “张福生?”甫一走近,程慕清便诧异的叫出了声。 因陈阿宝神似陶雨珊,连带着,她与陈阿宝的丈夫也认识。 “那陈阿宝可好?”程慕清问一旁的药童。 “陈阿宝?”药童呆了呆,“您说的是他的家人?” “嗯……” “在下刚刚询问了一圈,并没有人认领。”药童说道,“没看到他的家人啊……在下发现时,死者缩在角落,身旁无人,什么东西都没有。” “那陈阿宝会去哪?”程慕清喃喃,又问,“你在哪发现的?” “在去给齐王殿下送饭的路上。”小药童抬手指了个方向。 程慕清摸了摸下巴,陈阿宝是扶着张福生向他们寻求帮助来了? 可现在,只有张福生的尸体? 陈阿宝呢? “陈氏找我与王爷求助?”她低声喃喃道,“结果遇害?” 作为与小花密切接触的人,陈阿宝与张福生是被单独隔离开的。最近她忙着找药,都没过问他们如何了…… “怕是,觉得自己感染了瘟疫。”贺千元想通了,“主动离开群落的吧?” “那怎么会在去往……”程慕清一顿,转眸看向药童,“你去哪给齐王送饭?” 她忽然记起,小药童所指方向,是被设为单间,专门用来隔离有可能感染瘟疫之人的地方。 “去……单间……”小药童莫名感觉她眼神太过瘆人。 “单间……王爷,他接触病患了?” 心脏像是被人揪住了般,程慕清半张着嘴,愣了好久才回过神。 贺千元默默点了下头。 她一把扶住自己的额头,扯了扯嘴唇,“我等会儿做点什么,给王爷送去吧……” “放心,王爷人那么好,肯定不会有事的。”贺千元安慰。 “他也就对我好吧……”程慕清一笑,“不用安慰我,我相信他会没事的。” 贺千元咳嗽一声,主动走下山坡,来到张福生面前。 她抬手扒开对方的眼皮,又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观察他的口腔。 见她行云流水的手法,程慕清走过去,目光也在张福生身上走了一圈。 “瘟疫并不是他的死因。”贺千元说道,她抬起张福生的手,“是毒。” “毒?”程慕清跟着重复了一边。 “应该是服用过两种相克药材。”贺千元说道,“两种药草在他体内积压许久,形成毒素。此毒发作起来,浑身发烫,倒是与得瘟疫别无二致。” 程慕清倒吸一口凉气。 “王妃,您说,会不会是陈阿宝所作?”贺千元笑问,“上次见到她,她便有些遮遮掩掩,答非所问。” 程慕清记起,当时贺千元还问过她,是否上次过什么名贵药材。 “我未赏过什么药材,有药的……也就只有似王。” 贺千元努了努嘴,“我早看出似王对陈阿宝眉来眼去了,没想到陈阿宝居然也是那种人……” “没有证据,不能诬陷她。”程慕清及时制止,“说不定,是似王搞的鬼。” “我才不信呢~她与似王没关系,为何要接受他的药?又为何在丈夫毒发后消失?”贺千元连连摇头,“分明就是和情夫勾结,害死丈夫……我见得多了~” 程慕清无奈叹了口气。 她心中记挂着林珩,这件事便也没往深处想。 百姓们现在人心惶惶,林珩出事必定会加重他们的心理负担。这个时候,她不能倒下。 如果她没猜错,似王现在应该正在寻找她“派去京城”的人证物证。正好,她也可以趁着这个时候,与贺千元一同帮助那群灾民。 身随心动,程慕清带着身边一众侍从煮粥,分粥。 方才去抢药材时,还有些人浑水摸粮。这让本不宽裕的粮食储备,瞬间富裕了不少。 为了让众人饱腹,程慕清还在粥中多加了些野菜还有盐巴。 带有咸味的粥的确好喝许多,就是盐粒太粗糙,喝起来不光有咸,还有点苦。 但即便如此,百姓们依旧狼吞虎咽的喝光了。 程慕清拿膳盒给林珩留下一碗,恰巧有灾民看见。 那人舔了舔嘴唇,“齐王妃,那碗您是不喝吗?” 见他口水都要留到地上了,程慕清笑了一下,“给齐王殿下留的。” “齐王殿下有那么多吃食,也不缺这一顿,不入赏给小的吧?”那人贱兮兮的问道。 “王爷,还未用过晚膳。”程慕清道。 “您看我,我都饿成这样了,多给我一份也不难吧?”那人纠缠着,“王妃,你与王爷天天都有糕点,何必与我们这群百姓争呢?” “谁说我与王爷日日吃糕点?”程慕清拧眉,“我与王爷为药材犯愁的时候,你可看见?我带人,去抢药的时候,你可看见?齐王带人上山采药,你可参加?什么都没做,就不要来要求加餐。” 她句句冰冷,脸上更是勾出一抹冷笑,“想多吃也可以,来给本王妃干活。” 那人缩了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齐王妃娘娘,听说齐王殿下……生病,可是真的?”有人出声询问道。 “不是。”程慕清回道,“王爷只是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人,现在在单间之中。” 百姓们眼中纷纷流露出哀愁。 他们心情很复杂。他们既担忧齐王有事,又担忧齐王无事。 有事,就连齐王殿下都出事了,他们这群普通小百姓可怎么办? 可若是无事……说实话,人性都是复杂的,他们也想看一位高高在上的王爷死于瘟疫。 世人最爱看的,莫过于高位者自高台,重重摔下。 “齐王会没事,你们也会没事。”感觉气氛有些凝重,程慕清弯唇一笑,“挺过去,挺过去你们会有一个新的家园,会有平安喜乐的下半辈子。” 没人应和她,好似皆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们之间的气压太过低沉,所有人都活在恐惧之中。 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每日都会有人被带到单间。 到那的人,没两日,就会被确诊为瘟疫。 “怎么都一副没救了的样子?”程慕清声音抬高了些,“都打起精神来!” 有人看她,却没人附和。 “我身边现在很缺人。”程慕清说道,“现在药有了,就是没有人来熬。可有人愿意来帮贺大夫煮药?放心,是钱。我这次出京,可是带上了些许身家。” 她带上,是害怕中间出什么岔子。有钱能使鬼推磨,去哪,都得用到钱。 “我……我……”有妇人缓缓站起,“我之前经常给我家孩子熬药,我……” “好!”程慕清朝她伸出手,“不管你熬没熬过,只要认真干,本王妃肯定不亏待你。” 见有人起头,地上不少妇人都跟上一同站起了身。 “熬药用不到这么多人。”程慕清抬手压了压,“现在,有没有人愿意清洗衣物?我会给你们做好防护措施。” 虽然对此事有些抵触,但到底还是有那么几个视财如命的。 不一会儿,程慕清便招来了一群人。 她给他们将活计安排下去,便戴上一张新帕子,用驱毒草熏了下衣物,前往单间。 按着小药童的指引,程慕清来到一木屋前。 木屋搭的很简洁,瘟疫来的速度太快,这里的一切都还未完善。 明明早上还无事发生,现在…… 程慕清总算明白,什么叫做“明天与意外谁先到来”。 她站在他门前,抬起手。 “别碰。” 门后,是林珩微弱的声音。 “你知道是我来了啊?”程慕清笑了一下。 “嗯……你的脚步很轻。” 轻到,几乎听不见。 “没用膳呢吧?”程慕清将膳盒放在地上,后退了两步,“我能看看你吗?” 那方沉默了好久,方才说道—— “不行,我会忍不住与你接触。” 接触她,就意味着,间接传播出去。 他不能这么做…… 林珩将手按在扶手处,额头抵着门。 他其实,很想见见她。 他将手放在木门上,轻轻叹息,“放心,我没事……清清,你回去吧。” “我给你带了粥,现在粮食稀缺,不能给你做什么。”程慕清柔声说道,“记得多吃些。” “好。” “我要到药了,贺千元在研制。她说,这是场很普通的瘟疫,不用担心。”程慕晴道,“有药便能治。” “嗯……” 不管能不能治,他都得挺住。 望着紧闭的那扇门,程慕清的心也跟着揪住了。她抿了抿唇,“你在山上看到的那名死者,贺千元已经带人找到了。你说的没错,那死者的确是因为瘟疫死的,布袋中的老鼠,也都带着瘟疫。” 林珩双手缓缓握紧。 “得知你是在山上发现的,我想起,小花也是从山上下来后生得病。”程慕清说道,“小花不是源头,那名男子才是。看那名男子的穿着,不似常人。我现在怀疑,是似王……但没有证据,现在也不适合追查。”还有那么多百姓身处恐慌之中。 “林伟……” 觊觎他的妻子,还无辜伤人性命。 “该杀。”林珩表情阴恻恻的。 “阿珩,呵~”程慕清突然笑了一下,“你没有权利杀他的。不论是从道德方面,还是从地位方面。况且,他身边有许多侍卫,轻易也杀不着……” “若是,我们地位更高些便好了……”林珩突然说道。 只有站在最高点,才有权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这就是为什么,所有人都想往上爬的原因吗? 林珩突然醒悟。 站在最高点,无人欺辱,无人敢挑衅。 “阿珩?” “嗯。”林珩回过神。 “你刚说什么呢?”程慕清问道。 “没。”林珩摇摇头。 权力果然会让人迷失自己,他方才竟有一瞬间很渴望成为人上人。 “你既然都不出来见我,我就先走了。”程慕清向后退,满满放缓脚步。 过了许久,林珩都未听见门外的声音。 她离开了? 林珩缓缓打开房门,看着空荡荡的四周,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失落。 他俯身拿起膳盒,拉着门的扶手准备回屋。 “啪嗒——” 一张纸团包裹着石头砸在他头上。 林珩捂着头,双眼登时一亮。他急忙抬眼,视线在空中乱转,像是在寻找什么。 “别看了,我在这。” 程慕清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她正蹲在一颗树上,她双手捧着脸,痴痴的笑着,“你不是说不见我吗?怎么还那么失落?” 心脏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变得很快。 激动欢快,侵占着他的心脏。 “是我口是心非。”林珩放缓语气,“其实,我想你,想得紧。” 想到,一刻都不想分离。 程慕清目光一柔,静静的与他对视。 她知道自己不该待在这里太久,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但她……不想动。 “阿清。”林珩开口说道,“你该回去了。” “记得看我给你扔去的纸条。” 程慕清说完,跳下树,对他摆了摆手。 她一溜烟离开,生怕自己会舍不得。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林珩才不情不愿的关上门,落下栓。 小单间狭小又闷,还不透气。 但他现在满心都是程慕清。 他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块纸团,坐在草席上,一点一点打开。 165 老鼠 皱巴巴的白纸上,只写着短短几个字—— “阿珩,要好好吃饭,喜欢你呦!” 唇角向上翘起,他将纸条放在鼻翼下,让纸条遮住了他抑制不住的笑容。 他向后仰,躺倒在草席上,翻了个滚。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将纸条收入怀中,伸手拿来膳盒。 菜粥已经有些凉了,粥煮的很粘稠,喝起来还带着点糊味。但林珩却觉得,很好喝,好喝到,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 他喝的干净,将碗筷放回膳盒,拿到门外。、 不一会儿,便有药童全副武装的走来,将膳盒带走。 闲来无事,林珩呆坐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了什么,将缎面的衣裳扯开,用布将那张纸包好。 他心情舒畅,躺在草席上,兴奋得彻夜难眠。 …… 天色愈黑,帐内点着红火的烛灯。 温柔的暖光映亮了整间屋子。 陈阿宝努力睁开双眼,她大脑一片混沌,浑浑噩噩,感觉眼前的的一切都在晃动。 她努力的想撑起身子,却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 “陈姑娘,你醒了?”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陈阿宝看过去,却是一愣。 男人面容有些憔悴,身上穿着略有些旧了的衣裳。 见她醒来,男人步伐踌躇,既想来到她跟前,又碍于男女有别。 大脑涨涨的,她有些想不起来,面前的男人是谁。 “陈姑娘?” 那人目光关切,声音温和。 陈阿宝愣了片刻,连忙起身,“似王殿下!” “不必多礼。”林伟一把扶住她,“你还有身子,别动。” 陈阿宝一愣,连忙捂住了小腹。 “放心,他没事。”林伟柔声安慰,“王太医把孩子保住了。” 陈阿宝愣愣的抚摸着小腹。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腹中,有一个小生命,在顽强的祈求活下来。 “我……民妇为何会在这?”陈阿宝一手扶额,满脸茫然,不知所措。 她努力思考,这却令她头疼欲裂。 她到底为什么……会在这? “想不起来,便不要想了。”林伟拍了拍她的肩,“接下来,好好生活便是。” “外子呢?”陈阿宝脑海中的记忆有些凌乱。 她记得,她与张福生身子发了热,想寻求帮助,但药童却自动忽略他们。 她无法,只好背着张福生,去找贺千元。结果,贺千元不在。她便打算去找齐王,她听说齐王在单间,便往那边走…… 之后的事,她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夫君……”林伟面露难色。 “他怎么了?”见他神色复杂,陈阿宝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下意识拉住他的衣摆,“外子怎么了?” 她瞳孔微颤,满是焦急与不安。 地龙翻身后,她便只有丈夫了。若丈夫……她脑子嗡的一下,不敢往下想。 “他离开了。”林伟说得到很委婉。 “呜呜呜……”陈阿宝双手捂住脸,泪水滚滚掉落,“他到底……去哪了?” “陈姑娘,你忘记了吗?”林伟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往下拉,迫使她看自己,“你背着你丈夫去寻齐王,想让齐王帮助你们。但齐王却将你们拒之门外。你无法,为了丈夫,只好来找我寻求帮助。” 陈阿宝满脸茫然,甚至忘记了哭泣。 “我帮你们找来王太医,但因你丈夫身上有伤,瘟疫又来势汹汹,你夫君……没挺过去。” “轰——” 她像是被雷劈了般,愣住了。 “他……死了?” “嗯。”林伟一脸悲痛,“节哀。” 他的话,陈阿宝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大脑一片空白。 “你现在还有身子,万不可太过伤心。”林伟劝慰。 怎能不伤心? 陈阿宝抓着头,蜷缩成一团。 灾难带走了她的父母,瘟疫带走了她的丈夫。 现在就只剩,她与腹中的孩儿了。 可是……孩子生下来,她又该如何抚养? “你不该救我。”陈阿宝喃喃。 她应该随张福生一起去,这样,好歹一家三口在阴间还有个伴。 “说什么傻话?”林伟按着她的双肩,认真道,“你还这么年轻,还有孩子,你干嘛非要在掉在张福生那棵树上?” 陈阿宝楞楞的看他,一时有些听不懂。 “你看看我不好吗?”林伟言语中竟带着丝卑微的祈求,他眉眼柔情,声音低沉。 陈阿宝总觉得,他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 “可……” “别说。”林伟努力扯出一丝笑,他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额头,“在我这先待着吧,我保证,所有人都会尊敬你。” 陈阿宝心下一颤。 他,这要要把自己纳为妾室? “孩子生下来吧,我会当作自己的孩子。”他继续说,“我也会帮你报仇。” “报仇?”陈阿宝一头雾水,眉毛忍不住皱成了“川”。 她为什么要报仇?又要与谁报仇? “嗯。”林伟点头,谆谆诱导着,“都是因为齐王夫妇没有及时救下你们,才导致你丈夫去世……我肯定会帮你报仇。” 陈阿宝开口,想说些什么反驳他。 面前的林伟面如冠玉,但英俊的外表下却带着丝阴霾,眼底隐隐藏着杀意。 陈阿宝心底发寒,反驳的话含在嘴里,迟迟说不出口。 “阿宝。”林伟忽然唤她。 “别这么叫我。”陈阿宝下意识说道。 “那,我叫你什么?还叫陈姑娘?”林伟笑着摇了摇头,“太陌生了……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走呢。” 他深情的望着她,仿佛真的想与她过完下辈子。 她皮肤有些黑,眉眼没有那么清冷,嘴唇没有那么圆润,鼻子没有那么挺。但结合起来,却那么像她…… 林伟忍不住将她拥在怀中。 “别!殿下!”陈阿宝撑着他的胸膛,浑身都充满着抵抗。 “嘘……你现在情绪不可太过激动。否则,肚子中的孩子会流掉的。” 陈阿宝动作一停,双手僵在半空。 “乖。”林伟吻了吻她的发顶。 “……” 陈阿宝清晰的感觉到浑身的汗毛倒立了起来。 …… 太阳高照,阳光落在刚洗好的衣物上,上面的水珠折射出了刺眼的光。 程慕清挑着两桶水走来,将水放在正在洗衣服的妇人们身边。 “王妃娘娘,您快休息些。”清洗衣物的妇人们说道。 程慕清甩了甩衣袖,说了句“没事”,便往帐篷走。 见她离开,妇人们忍不住讨论起—— “这齐王妃还真就一点架子也没有。” “可不,比那似王妃强多了。那似王妃与我们成天都是一副,谁欠她钱没还似的。” …… 为避免感染,帐内人员并不密集。 “咳咳——” 药童正给一位老人喂药,那老人却满脸不情愿的推开他。 “你不喝药怎么好啊!”药童无奈。 “那就不好!都怪那个小叫花……咳咳……”老人咳嗽着,“王爷王妃也是,非包庇她……还给她格外弄了个地方……她是齐王妃私生女吗?” “是你私生女。”程慕清步入营帐,凉凉道。 “咳咳……”老人咳嗽的更厉害了。 说人坏话,正好被人抓住,是一种什么感觉? 程慕清眼底乌青一片,脸色惨败,看上去很没精气神。 她继续往里走,发现有些草席已经空下来了,似乎在寓意着死亡。 她来到正在熬药的妇人们身边,与她们说了两句话,感谢他们所作的一切,便离开。 这几日,程慕清带着一众人安顿百姓,没日没夜的忙。外加上贺千元配的药,死亡人数终于有所控制。 趁着这段时间空闲,程慕清决心将山上那人弄清楚。 帐帘被打开,温暖的阳光射入篷内。 小花迷迷糊糊抬手遮住了光。 “小花。” 她听见有人喊自己,小花努力睁开眼睛,看过去。 “仙女姐姐。”她声音微弱。 程慕清站在门口,“小花,姐姐问你几件事。” “嗯……” “你是从山上下来的,第二日发了高热?” “嗯……” “你在山上,可接触了什么?”程慕清顿了顿,“比如死老鼠?” “嗯……”小花努力撑开眼皮,让自己保持清醒,“我看见有两个人,他们拿着个布袋……布袋中,是一堆死老鼠……很恶心……” “你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吗?” 小花轻轻晃了晃头。 那日天色太黑,她并没看出那两人的长相。 “我只知道,他们是男人……个子和仙女姐姐一般高。” 程慕清思索一番,温柔安抚小花一番,转身离开。 百姓中,还有林伟安插的人。 得把这条鱼钓上来才行。 这场瘟疫传染性很强,与山上那男人进行交易的人,肯定也染上了病。 她缓缓迈着步,走到隔离区。 山上设置并不完善,这个区域,也只是做到两人之间隔一木板。 几个小药童蹲在药罐前,不停的扇风熬药。 一旁,还有几个妇人在烧驱毒草。 还未踏进这个区域,程慕清便隔着面罩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烟味。烟味中,还带着令人头脑清醒的薄荷清凉味。 “齐王妃娘娘。”小药童们见她来,连忙躬身作揖。 程慕清微一点头,继续往里走。 感染瘟疫的百姓们躺在草席上,双眼微闭着,满面涨红。对于她的到来,毫无察觉。 药童们陆陆续续拿着药给百姓们喂下。 有些人喝下药,还会呕吐,好好一碗药就这么浪费了。 “他爹!”有人惊呼出声。 程慕清看去,妇人正抱着一男子痛苦。 药童赶过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把脉。最后,摇了摇头。 妇人哭的声音更大了。 哭声传播开来,四周气压瞬间变得低沉,笼罩着一层死亡带来的恐惧。 “不许哭。”程慕清厉声喝止。 那妇人顿时止住了眼泪。 她瑟缩了一下,低眉顺眼的望着程慕清。 “哭解决不了任何事。”程慕清说道。 “王妃娘娘……”有男人撑着地,缓缓起身,“王妃娘娘……救救我们……” “本王妃会救你们。”程慕清道,“只是现在,还不知道一切的起源是什么。到底是怎样一个瘟疫……” “那我们怎么办?”男人焦急的问道。 “能挺一日,是一日。”程慕清柔声说道,她眉眼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瘆人,“我会好好埋葬你们所有人。” 众人哗然。 “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们家人的。”程慕清说着,准备离开。 那男人却一把扑上来,“王妃娘娘!王妃娘娘!” 齐王府的侍卫赶忙拦在他身前。 男人抓着两名侍卫的腿,仰头看程慕清,“娘娘……救救我们吧……” “我也想啊,可是,总要知道是什么导致的,贺大夫才知道用什么药啊。”程慕清满脸无奈。 绝望的气息蔓延开来,这几日,已有不少人丧命。 他们一直对贺大夫保有希望,没想到今日却听见了这样的话。 “你跟似王有什么区别!不管我们!只想要名声!”有人大声斥责后,便倒下了。 这群人又开始骂起来了。 程慕清抓了抓耳朵,一脸冷漠。 她转身准备离开。 “老鼠——” 程慕清脚步一顿。 “是老鼠——” 她回眸,看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位中等身材的男子,男子使出浑身力气站起来。他摇晃着步子,一点点朝程慕清走,“是老鼠……”他嘴里不断重复着。 程慕清推开身前的两名护卫,静静的看着他。 只是走了两步,男子便开始喘气。 “山下有鼠疫……之前下山的百姓都得鼠疫死了。是似王,似王拿来的死老鼠,传染给我们的。” 他说。 “你是似王的人。”程慕清说的是肯定句,她双手往后一背,看向男子的目光带着怜悯,“他找人带给你死老鼠,想让你传播给我们。” 男子点头。 “不管你接没接那死老鼠,你都已经感染了。”程慕清歪着头看他,“小花还真是可怜,为你背锅这么久。” 她有些感慨。 “咳咳……”男子试图用剧烈的咳嗽转意话题,“王妃娘娘,看在我告诉您的份上……救救我……救救我吧……” “放心,会救。” 治好后会发生什么,她就管不了了。 程慕清瞥了眼周围杀人的目光,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果然,人都是怕死的。 166 平安 程慕清心下感慨一番,继续问,“山下的瘟疫,是如何控制住的?” “都……烧死。”男人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你没有一直待在这里吗?” 男人摇头,“我是第一批下山的人,下山后,发生了洪灾。我和几个兄弟逃过了那一劫,但没过多久,便发生了瘟疫。只要感染,似王便会将那人烧死。我们只好往山上逃……上山的途中,我的儿子被似王抓住了。我……当时疏忽了……没看见……” “你抛下你儿子,独自上山。”程慕清直言。 男子身子一震,嘴唇嗫嚅着。 “呵~”程慕清笑了。 这个笑声中,充满了嘲讽,男子忍不住将头低得更深了。 果然如此啊,这一切都是似王所作的。程慕清微眯起了眼睛,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了些。 “回去歇着吧。”程慕清摆摆手,“我去找贺大夫。” 似王的真面目已经暴在这些人的眼前,等瘟疫结束,可就好玩了。 她一边走,一边欣赏着周围那群人的表情。 他们表情迥异,只是都或多或少带着怒火。 接连几日,百姓的之中对于小花的怨言越发少了。而关于林伟的话,日益剧增。相比之前的尊敬仰慕,如今只有咒骂。 程慕清没空幸灾乐祸,因为这几日瘟疫严重,有时候严重到一天能死五六十名百姓。 为此,程慕清身心俱疲。 % 这日,天气晴朗。 程慕清径直来到贺千元所在住处。 满帐的中药味闻得她头疼。 她揉了揉太阳穴,往里走。 “齐王妃娘娘万安。”熬着药得妇人们纷纷起身,对她行礼。 “你们辛苦了,不必多礼。”程慕清抬手压了压。 “来了。”贺千元手上攥着一张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 其实自从是上次林珩回来,告知死老鼠的事,贺千元就已经确定是鼠疫了。 她尚且年轻,对于鼠疫只是了解,却不曾遇见。所以调配药房的时间有些长。 程慕清将那人掉出来,也不是为了知道到底是怎痒一个瘟疫。而是想让他说出死老鼠的来历,让那群百姓知道,是谁在害他们。简单来说,就是揭露似王的真面目。 “药方已经配好,就是这现在的药有些不够用。”贺千元说道,“您虽然从似王殿下那弄来许多药,但能用在鼠疫上的,却少之又少。” 程慕清想起那男子曾说的,山下也闹过鼠疫的事。 想来,药已经用的七七八八了。 她叹了口气。 “不过,齐王殿下上次上山,倒是采了不少。” “那我也带人上山去采。”程慕清道。 “王妃,您认识草药吗?”贺千元问。 “嗯……”程慕清抬手挠了挠头。 见她这副心虚的模样,贺千元说道,“还是让王爷带人去吧。” 不得不说,林珩的记忆力,确实是顶好的。 “可是阿珩现在不方便啊。” “根据我这几日的观察,齐王殿下应该并没有受到感染。”贺千元扶着下巴,“而且我这几日还总给殿下送药喝,殿下应该不会有事。” “真的!”程慕清满脸惊喜,她心中其实都已经做好准备,没想到林珩居然没感染上瘟疫。 “自然。”贺千元点头。 已经七日了,齐王没有一点高热难受,脉搏舌苔也没有问题。她自然可以判定,齐王无事。 当即,程慕清一扫满脸愁容,对贺千元作别,去寻林珩。 柔和的风穿行与林间,鸟雀群飞,叽叽喳喳的乱叫。 她刚跑出营帐,便看见林珩站在不远处朝自己走来。 她笑了起来,步伐逐渐变慢了许多。 “我没事了。”林珩对她喊道。 “我知道!”她言语中,是藏不住的喜悦。 “你好像又瘦了。”程慕清抓着他的手臂,一脸担忧。 “想你想的。”林珩低声说道。 “哦~”程慕清笑了起来,她微一抬手。 身后的护卫识趣的向后撤离。 “跟我来。”程慕清抬手拉住了他的衣领,将他往自己身边拽。 林珩顺着她拽的方向走,眼含秋波。 程慕清将他带回两人的营帐。 帐内,今夕正叠着衣裳,见二人回来,先是惊讶林珩回来了,后立马意识到自己处在这里实在不好。她低着头,对二人作揖后离开。 空荡荡的帐篷内,顿时就只剩下二人。 程慕清将他拉回房间。 “清清。”林珩搂过她的腰肢。 “嗯?”程慕清拽住他的衣领,小手一探。按着他的胸膛,将他压在床上。 “呵~”林珩笑,“这么急?” “嗯,想了好几天。”程慕清努了努嘴,“天天吃素。” “我也是。”林珩钩住她的腰带,熟门熟路的解开。 程慕清抽回手,手上多了帕子,帕子摊开,里面是张纸条。 “咦?”程慕清打开纸条,一目十行,“这张纸条你还留着呢?” “自然,这是你给我的,我怎可能丢?”林珩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顺势将纸条取走。 “不过是一张纸条……”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程慕清心中却是乐开了花。她唇角弯起,脸上笑意盈盈。 “它在我这里,分量很重。”林珩将纸条重新叠好。 “给。”程慕清拿出一个荷包,“装在这里吧。” “好。”林珩接过。 荷包是纯粉色的,上面没什么图案,但针脚细密,做工不错。 “这是你做的?”林珩言语中透着些许诧异。 “嗯。”程慕清点头,“怎么说,我也是武安侯府嫡出的姑娘,怎么可能不会女红?” 林珩静静的抚摸着荷包,眼底一片温柔。 “谢谢。” “客气什么~”程慕清直接来了个熊抱。 “那个……我好几日没洗澡了。”林珩自身上一身汗味,有些不自在,怕熏到她。但当他按住她的肩膀时,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仔细一看,她脸色有些蜡黄,嘴唇起了一层白色的死皮。 他心疼的将她拥在怀中,摸了摸她的头。 睡梦中的程慕清像一只小猫,亲昵的蹭了蹭他胸口的衣裳。 过了一会儿,林珩小心翼翼翻了个身,将程慕清安顿好。 “嗯?”程慕清微眯起眼,“你干嘛去?” “沐浴。”林珩俯身亲了亲她的眼皮。 “不许。”程慕清轻盈的将他拽下,然后枕着他的胳膊,将脸贴在他的胸前。 “好吧。”林珩有些无奈,拥着她,不敢动。 程慕清最近很累,因为百姓的病情加上对她与小花的职责,她脑子有些混乱。 一觉睡到次日凌晨,程慕清清醒时,发现身上一副松松垮垮的,被换过的模样。 她她按了按酸胀的脑袋,缓缓坐起身。 一盏茶递到她眼前。 她木木的接过,仰头喝下。 “累了?”林珩摸了摸她的头。 她头发有些炸毛,有些凌乱。 “不。”程慕清笑着摇头,“睡一觉,精神气爽。” “嗯……”林珩接过她喝完的碗,“再睡会吧,我带人到山上寻药。” “嗯。”程慕清点头,“那我去帮着,照顾病患。” “歇着就好。”林珩道,“一切交给我。” “不。”程慕清拒绝他,她下榻,从包袱中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裳换好。 原想着在巴蜀只待一个月,不想……居然已经快两个月了。 两人整理一番,一同走出营帐。 出了营帐,两人依依不舍的兵分两路。 明晨带着一众护卫在门外站好,见到林珩,拱手作揖。 “走吧。”林珩表情冷漠。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山上走。 早晨的山林中还缭绕着刺骨的冷意,林珩眼神敏锐,很快便采了几株草药。 一众人四处分散,手中拿着张画草药的纸。 很寻了一上午,都没什么收获。 护卫们手持长刀,一边拍打杂草为打草惊蛇,一边俯身寻找草药。 这边,没有。 另一边,没有。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太阳一点点升起,空气潮湿,闷闷的,让人上不来气,心情烦躁。 “这根本一颗草药都没有!” 一名护卫突然爆发,他双手捂住头,泄气的蹲在一棵树下。 林珩望向他,表情依旧平淡。 “王爷。”明晨来到他身边,“前几日,咱有一个在病患那干活的兄弟染上了瘟疫。他与那人关系好,如今只是心情不大好。” “心情不好,就不找了吗?”林珩一脸淡漠。 “王爷,根本找不到啊!”那人一脸绝望。 “还没找完这片山,你怎么知道找不到?”林珩走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拉起,“是齐王妃手下的护卫,就不该轻易放弃。” 那人一脸颓废,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找不找得到,都得找。”林珩冷声道,“否则不光是你那位兄弟,我们之中若是有人感染,面临的就只有死亡。” 那人嘴唇颤抖,眼底多了份恐惧。 “走。”林珩松开他,带着众人往山林深处走。 众人走了许久,找了许久。 直到日落西山,也没什么收获。 天色愈黑,为安全着想,林珩带着众人下山。 下至半山腰,林珩便看见有一群人正举着火把,照亮了山路。 而打头的,则是程慕清。 她面容虽有些倦意,但脸上的笑容却很绚烂。 “回来了。”她高喊。 “嗯。”林珩回她,缓缓走到她身边。 她身后的百姓翘首以盼,只是看见他们背筐中寥寥无几的草药时,有些失落。 “明日……”林珩顿了顿,“本王还会继续寻找,你们放心。药会有,瘟疫也会好。”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却格外的有力,让人忍不住相信。 程慕清紧紧握着他的手,明亮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脸。 “天色已晚,都回去休息吧。”林珩说道,“休息好,明日才能继续干活。” 羹火啪嗒作响,人群渐渐散去。 …… “什么都没找到吗?”程慕清问他。 “找到了一些。”林珩安慰她,“会好起来,明日我再往深山中走走。” “山中危险,这匕首你带上。”程慕清将腰间的银色匕首取下,塞入他手中。 “嗯。”林珩握着匕首,指腹摩擦着上面的纹路。 两人静静的往回走,分享着今日的事。 程慕清今日也不大顺利,有病人不配合,四处吐口水,想拉所有人陪葬。她没惯着,拔剑上前,一剑削下那人的头发。头发散落在地,那人也就安静了。 夜风安静的吹拂着,两人朝着营帐走。 途中,有大人抱着孩童坐在草席上,双目空洞。 程慕清带人搭建的帐篷很大,棚内人心惶惶。 虽然现在有药能治瘟疫,但每日还是会有人死亡。 “他们每天都要活在恐慌中。”程慕清脚步微蹲,轻声说道,“这不是好现象……阿珩,你说,怎么办啊?” 林珩静静的站了片刻,缓缓说道,“要不,我们教他们识字绘画?” 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吗? 程慕清想了想,“好啊~” 说干就干,当下,程慕清便叫今夕准备一张未经裁剪的超长宣纸。然后,拉着林珩进入营帐。 如今受到瘟疫感染的人越来越多,几乎七层百姓都感染了。 营帐内,人员拥挤,各个满脸通红。 程慕清端着身子,步伐端庄。 片刻后,今夕捧着笔墨纸砚来到。 明晨带着几名护卫移来一张平坦的木板,将它斜立在相邻的两棵树上。 雪白的宣纸平铺在木板上。 “阿珩,这样画可以吗?”程慕清小声问道。 平面倾斜,会不会画着不舒服? “可以。”林珩点头,“放心。” 他挽起衣袖,取过狼毫。 程慕清给他研磨,她研得很快,砚台很快便汇聚出了一滩黑墨。 林珩握着狼毫沾了些墨,伸出手臂,在宣纸上落下一笔。 线条纤细,在白纸上游走。 百姓们的目光纷纷被吸引。 烛灯被点亮,温柔的暖色落在林珩的侧脸,将他的脸映得隐晦不明。 程慕清一时有些看呆。 她夫君,可真美啊。 最后一笔落下后,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 “是我!是我!” 众人回身看去,却是一壮汉。 他神情激动,抱着怀中的幼子站起。此刻,他身上仿佛并未沾染疾病。 人群安静片刻,立马像开了锅似的。 画中男子身体强壮,怀中抱着幼童。不同于两人现实的状态,画中的父子满脸笑容,身上还穿着新衣裳。 167 柳暗花明 “啪啪——” 一道掌声响起。 紧接着,掌声一阵阵想起,如鞭炮般,劈里啪啦。 程慕清听见其中有不少人夸赞林珩,也有不少人用倾慕林珩的目光看他。 此时此刻,她在心中,由衷的为林珩感到自豪。 “光有丹青没意思,我给大家吹个曲吧!”人群中,忽然有人说道。 下一刻,那人拿出一片叶子,放在唇边。 悠扬婉转的声音自他唇下传来。 “青青的山川——” 有女子唱起了山歌。 似是受到感染,紧接着又有几名女子跟着一起唱。有些人还会鼓着掌,拍打着节拍。 火红的羹火映在所有人的脸上,他们眼中充满了欢快,欣喜。忧愁的“川”字眉,一点点被笑容撑开。 “真好听。”程慕清将手背在身后。 “嗯。”林珩点头,“我学给你唱……” “你会唱吗?”程慕清忽然笑起来。 “不会。” 他双眼弯成了月牙,眸子黑白分明,摄人心神,“但我可以学。” 两人对视,程慕清朝他靠了靠。 他的肩膀很宽厚,靠着意外的很舒服。 悠扬的乐声穿过云霄,婉转清丽。 次日清晨,林珩带着一众人上山。这次,不光有齐王府的护卫,还多了几名百姓。 一夜过去,百姓们对齐王夫妇的抵触消散了许多。也有越来越多的百姓愿意帮助二人。 他们清楚的意识到,帮助齐王夫妇,就是帮助自己。 深山漆黑,树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 杂草长到人的大腿根,山路一片泥泞。 路不好走,但林珩却拿着长棍一路当先,走在众人前面。 众人跟着他,一路提心吊胆。 这位齐王殿下,看着年纪不大,瘦瘦弱弱,但胆子却不小。 “咕咕——” 乌鸦站在树梢上,歪着头看着这群人,嘴里不停发出叫声。 “乌鸦……这玩意可没有好寓意……” 有人开口,话未说完,枝叶颤动,传来稀稀落落的响声。 “啪啪——” 一群黑色蝙蝠忽然成群结队飞来。 “啊——”有人惊呼出声。 “安静。”林珩压着嗓子说道。 那人捂住自己的嘴,身子一僵,踌躇不前。 “想跟着我继续找的跟上,不想的回去。”林珩说完,继续向前走。 明晨率先跟上,他作为林珩的贴身小厮,一直都是尽职尽责的跟在身边的。 有了他打头,两人身后也陆续有人跟上。 几人越往深走,便越感觉浑身发寒。 众人时刻警惕着四周。 “嗷呜——” 森林四周传来刺耳的狼叫。 “不好!有狼!” 紧接着,是哒哒哒的脚步声。 护卫有些惊慌失措,纷纷向林珩靠拢。 “王爷,现在,你是我们的主心骨。”明晨在林珩耳边低语。 林珩愣了一下。 望着不断朝自己靠拢的护卫,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他咬着下唇,喉结上下滑动。 如果,程慕清在这,她会怎么做? 那个少女永远自信满满。 她可能会嘲讽的说一句“区区几匹小狼”,然后杀了吃肉吧? 就像她猎到兔子,将兔子烤了吃…… “拿好手上的武器!”林珩举起手上的木棍,“杀了这群狼,带回去吃肉!” 他率先杀过去,一棍敲在一匹狼的头上。 狼都是成群结队的,他刚敲晕一匹狼,便有其他狼朝他扑。 明晨眼疾手快,手持长剑斩杀两匹。 林珩见状,默默将手搭在腰间的匕首上。 他抽?出匕首,插!入狼头。那狼痛呼一声,顿时血浆四射。 他没有停,一回身,又将匕首捅入另一只扑来的狼的咽喉上。 鲜血四射,溅落在他的脸上。 瓷白的脸上,几滴鲜血格外刺眼。 见他身法这般利落,跟随他的护卫备受鼓舞,立马跟上。 他们手持长刀,一路厮杀。 林珩身子灵巧,甚至还在狼口将一名普通百姓救下。那百姓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双眼放光。 片刻后,狼群见敌不过,灰溜溜的跑了。 林珩吩咐护卫将被杀的狼带回去,又继续像前走。 他浑身煞气,自带令人恐惧的气势。 左拐右绕,穿过一片森林后,眼前是一片豁然开朗,绿意盎然的草地。 “唉!那不是那什么草?”有人兴奋的向前一指。 “这有驱毒草!”还有人蹲下身子,拔出身下的草。 “还有这个草!” 望着遍野草木,林珩长呼一口气,“当真是,柳暗花明……” …… 林珩与众人将草药带回营地时,营地的百姓们正笑着讨论什么。 “我们找到草药了!”一壮汉忍不住大声开口。 所有人望去,见他们背上背着草药,顿时呼声一片。 程慕清还带着人搭建营帐,听到林珩带着草药回来后,立马跑去寻他。 林珩察觉到她的到来,对她一笑。 他的笑容中带着温柔眷恋,她的心都要融化了。 但程慕清很快便发现他身上有血迹,她心尖一颤,赶忙走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 “你受伤了?” “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林珩淡淡道,他甩了甩手上已经死亡的狼,“我带人猎了几匹狼。” “不重视,伤不就严重起来了?”程慕清从他手中一把夺过那狼,扔给今夕,“处理一下,吃肉。” 今夕捧着黑狼的尸体,满脸嫌弃。 她怎么总做这种事? 还有,这狼肉要怎么做?! “都辛苦了。”程慕清歪着头,越过林珩,看向他身后的一众人,“把草药送贺大夫那,然后好好休息,晚上吃狼肉。” “好!” “终于开荤了!” 众人兴奋的嚷嚷着。 “你跟我来。”程慕清压低声音,拉走林珩。 两人一路回到营帐,进了屋子,程慕清便松开了手,然后翻箱倒柜,找出一个箱子。 她将箱子打开,从中拿出药膏。 “让我看看,伤在哪里。”程慕清一把扯开他的衣领。 好在,他胸口雪白,没有一丝伤痕。她长呼一口气,又去检查他的手与小臂。 “没事。”林珩反手握住她,顺势将她带入自己怀中,“我们会一同受伤,你忘了吗?” 原本还在捶打他后背的程慕清一愣,她的手缓缓垂落,落在身侧。 “我……还真忘了。”程慕清无奈一笑。 “呵呵~”林珩笑了,笑得十分开心。 “笑什么?”程慕清嗔道,她双手掐住他的脸蛋,“我让你哭!”她双手往下拉,迫使他耷拉下嘴角。 他现在,看起来,的确有几分苦大仇深的模样了。 “我开心,你能这么关心我。”林珩道。 “我肯定会关心你的嘛~”程慕清放开他的脸,倾身,吻了吻他的唇,“因为,我喜欢你嘛。” 林珩眼底多了一丝复杂的情愫,他环住她的腰肢,将她往自己身上带。 程慕清却如游鱼般,微蹲下身,从他双臂中挣脱。 她往后跳了两步,“抓不到我~” 林珩去抓她。 程慕清脚步轻盈,每当他要拉住自己时,她总能化险为夷。 最后,程慕清跳开营帐,“我们出去吧,一起吃肉。” “你还真是什么肉都敢吃。”林珩微喘着气,缓步走到她身边。 “有什么不敢的?我们比狼强壮,就有吃他的权力。如果,你没打过它。现在,你们都在他腹中。”程慕清说着,已经走出门外。 今夕将狼送去会做饭的妇人们眼前,妇人们又是退毛,又是清理内脏。后贺千元得知要吃狼肉,还特意在炖狼肉时,加了几味草药。 那草药不光能让狼肉更嫩,也能消除狼身上带着的,让人不舒服的因素。 众人围着羹火,一口汤,一口肉,好不自在。 有了草药加持,没几日,瘟疫便有所好转。 营地一片齐乐融融,弥漫着死亡恐惧的氛围逐渐消散。 瘟疫来到尾声,程慕清便将目标转到了大坝身上。 趁着汛期过去,她准备加紧修筑大坝。这样,也算造福百姓。 因齐王夫妇在瘟疫期间的表现,百姓纷纷表明立场,甚至有些人自愿去修大坝。 …… 似王营帐。 帐内一片安静,林伟坐在高位,身下那名侍从瑟瑟发抖。 “你说,看见齐王夫妇带着那群灾民下山了?” “是的。”侍从回答,“齐王妃还与甄大人,曹大人一同去了大坝,似乎是准备重新修筑……” “呵~他们没事了呗?”他问的是疑问句,但这话落在侍从耳中,却像催命符。 侍从将头低的很深,一时不知道接什么。 “小纪。”林伟叫来贴身护卫,他微一抬手,“你去给我看看,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他们俩,到底在搞什么?” 他心中清楚的知道,程慕清从自己这抢走的草药根本不够。而山上的草药,早让他寻人全部采走。 不可能,齐王夫妇不可能找到药。 这肯定是个局,想要将他拉下水的局。 他满心警惕,站起身,一脚踹开跪在地上的侍从。 “连他们有事没事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侍从身子一缩,连忙磕起头来。 “滚。”林伟低吼一声。 侍从巴不得离开,他刚准备离开,便听林伟“嗯?”了一下。侍从先是一愣,随即躺倒在地上,一路滚出营帐。 “一群废物……”林伟喃喃,“但好歹,听话。” 他一脸鄙夷。 门帐一开,小纪去而复返。 “王爷,陈姑娘在门外。” 林伟眉头有些舒展,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 片刻后,陈阿宝走来。 她肚子已经隆起,林伟连忙拉着她,让她坐在自己位置上。 “小心身子,你有什么事,让丫鬟找本王就好了。”林伟满脸心疼,他将手搭在她的肚子上,目光柔和,“这臭小子乖不乖?不怪,等你出生,本王定好好教训你。” “你不用对我,对他这么好。”陈阿宝面露难色。 “怎么不用?等回京,你就是本王的侧妃,他就是本王第一个儿子。” “那似王妃……”陈阿宝小心翼翼问道。 “她?”提起似王妃,林伟笑了一下,“不过看她性格温婉,相貌可人。但如今多年过去了,她都老了,早没了从前的水灵……放心,以后,我只站在你身边。” 陈阿宝心底发寒。 老了? 她呢?她今年也不年轻,以后也会变老。到了那个时候,他也会将自己抛弃吗? “阿宝?阿宝?”似王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什么呢?” 他声音虽然柔和,却给人一种异常寒冷的错觉。 “没……”陈阿宝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的复杂。 “回去休息吧。”似王温言说道。 “我……能不能出去透透气?”陈阿宝将手安置在小腹前,目光柔和,“王太医说,我的状态,应该多走走。” “王太医不是嘱咐你,不要多走,好好休息吗?”林伟目光微微一凝,他伸手握住她略有些粗的腰肢,“阿宝,你记错了吧?” 陈阿宝面上有些尴尬,但她很快便恢复正常,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是我忘了……” “看你,都没休息好。”林伟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转了个身,叫来侍从,“护送陈姑娘回去休息。” 侍从将陈阿宝围成一圈。 这哪里啊护送?分明就说压制…… 陈阿宝苦笑,跟着他们离开。 就在她要离开营帐时,林伟突然开口问她,“我对你不好吗?” 陈阿宝一愣,她轻轻晃了晃头,“没……” 他对她跟好,吃穿住行无一不是最高配置。 可……感情这事,真的不能强求。 林伟眸色一暗,“好好休息,不要多想。以后,我们会好好的在一起。” 陈阿宝没回他,默默走出了营帐。 营长外,风吹动着潮湿的空气,她脸上顷刻便多了一层水汽。 陈阿宝抹了把脸,往自己的帐篷走。 “哎。” 有女子喊。 “哎!” 陈阿宝垂眼走着,冷不防觉得头皮一紧。 她吃痛,回身望去,是似王妃。 似王妃长相温婉,像江南水乡的清秀美女。 但她眼中却充满了妒火。 “我跟你说话,你耳聋吗?”她声音不高,却依旧刺耳。 陈阿宝拧着眉,一手护着小腹,一手按着头。 她看了眼四周的护卫,他们一个个都在冷眼旁观。 “山野养大的就是会啊~呵~用孩子上位,你听厉害啊。”似王妃手上力道中了几分。 168 落水 “放手!”陈阿宝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放手?放手让你和似王殿下双宿双飞?”似王妃冷笑,对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会意,拿着手上的棍子敲打在陈阿宝的腿上。 陈阿宝没防备,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张得这么好看,为什么非要勾引别人的丈夫呢?”似王妃伸出食指,在她脸上轻轻抚过。 “我……”她想说没有,但又说不出口,毕竟……她的确这样做了。 “哼,说不出话了吧?”似王妃勾唇,直起身,一点点往后退,“冲撞本王妃,给我打。” 一旁的侍女举起木棍,重重的像她打去。 陈阿宝连忙蜷缩起身子,将肚子捂得严严实实。 木棍落在她身上,发出“嘭”的一声。 “额……”陈阿宝闷哼一声,眼前顿时一黑。 “继续打。”似王妃说完,转身准备走。 “放……放过我肚中的的孩子……” “让他出生,占有似王府的一切?”似王妃看着她,“本王妃还没孩子呢!你这山野贱妇怎能先有!” 陈阿宝顿住。 似王说,只有把孩子归到他名下,才能保他们母子平安。 她咬牙,感受到木棍在自己身上所留下的疼痛。 或许,她不该留在这。 她捂着肚子,目光逐渐变得坚毅。 就在婢女准备再次落下木棍时,陈阿宝忽然抓住了那木棍,用力一甩。 木棍被甩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毕竟是常年下地劳作的女子,力气是一点也不小。 “我要离开这里……”她转身,一步一步往外走。 “陈姑娘!”护卫去拦她。 “咳……”似王妃在一旁咳嗽了两声。 护卫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 似王妃在这,不能不给面子。但真把人放走看,似王肯定会骂死他们的。 “放开……”陈阿宝一把推开他们。 护卫不让。 “你们聋啊,她叫你们让开。”似王妃尖声细语道。 侍从僵着身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阿宝侧身挤出,一步步往外走。 望着陈阿宝离开的背影,似王妃拿着帕子掩住口鼻,低声说道,“跟上去,偷偷办了。” 侍女微微福身,转身离开。 …… “不管怎么说,似王殿下在这大坝上还是下了血功夫的。” 风平浪静,水面平稳。 程慕清捋了捋头发,听一旁的曹达说道—— “虽然这次洪水将大坝冲散了,但好在根基在,重修起来不难。就是,人手方面……还得请王爷王妃多找人。” “嗯。”程慕清点头。 最近瘟疫好转,甄成功表示洪水暂时不会到来,程慕清便直接将百姓带回了山下。 崔护卫最近还一直带人重修草房,房子修的七七八八,百姓总算有了个安稳的落脚点。 一切尘埃落定,程慕清决定将大坝修好。今日便与曹达等几名工匠一同来次,查看大坝的大致情况。 这几名工匠都是曹达的得意手下,水利建筑样样精通。 众人一边走,一边唠着闲话。 程慕清无所事事的望向滚滚江水。 忽然在水中看见一条熟悉的披风。 那披风整个都浮在水面,片刻后,水面不断泛起涟漪。 程慕清一把握住墙沿,倾下身。 她眼神很好,当下便看见,水里有一名女人在挣扎。 “陈阿宝?”程慕清倒吸一口起,来不及多想,她纵身一跃,跳入江中! 江水很急,程慕清拼命像陈阿宝游去,遇到的阻力也很大。 “齐王妃!”陈阿宝看见了她,手向上伸,“救命!救——” 程慕清大口喘着气,双手推着水波,不停的换气。 她来的陈阿宝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两人置在茫茫江海中,就像一叶孤舟,周围什么都没有。 “挺住……”程慕清喘着气,带着陈阿宝在水中找平衡。 已经有通水性的侍从绑好绳子下水。 他们分分朝着二人游去,带游到二人身边后,抱住二人。岸上的人见了,立马收绳,将几人拉上岸。 几人被掉在空中,一点点上升,回到了坝上。 陈阿宝被折腾的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来人,把陈姑娘抬起来送贺大夫那。”程慕清张罗着人。 几名侍从连忙架起陈阿宝,往坝下走。 几人匆匆干到贺千元所在,将陈阿宝放下。 “千元,救人。”程慕清高声喊道。 她撇了一眼,便见陈阿宝身下一摊血迹。 虽然没有生育过儿女,程慕清也莫名感觉到揪心。 “这不是陈阿宝吗?”贺千元掀开帐门,眉头拧了拧,“她怎么这样了?” “别管怎样了,快救人吧。”程慕清低声说到。 她声音有些发紧。 “看这样……孩子是保不住了。”贺千元连声啧啧,叫身后的药童将人带进帐篷。 “齐王殿下,这是俺们在山上采下来的水果,您与王妃一同吃吧,”一妇人拦住林珩,将手中的草框塞入他手中。 林珩脸上略展现出一丝诧异,随即又将草筐还回去。 “我不要。” “王爷,您不要,王妃不要吗?”那妇人笑笑,“王妃一直都没吃太好的食物……之前是我们错怪您和齐王妃了。” “现在说有什么用?”林珩蹙眉,往后退了几步,“你们自己采的,便自己收着吧。” “王爷,您何必与我们这么见外?”几个妇人围着他,满眼笑意,“我们是大晋的子民,我们给大晋的齐王上贡,完全没有问题。” “是啊,王爷,收下吧。” 众人纷纷劝道。 “王爷,百姓们也都是好心。”明晨在他身边说道,“王妃若知道了,定会很开心。” 考虑到程慕清,林珩禁闭着唇,默默收下。 “王爷,看得出来,您很喜欢王妃。”一妇人笑眯眯说道,“但您也不能一味地付出,您与王妃应当是平等的。” 林珩眨巴了下眼睛,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但那妇人只是笑笑,不再多说什么。 …… 临近夜晚,平地起了一丝风。 风刮起程慕清的衣裳,她坐在老树下,静静的望着天。 “清清。” 程慕清听到有人喊自己,嘴角不由自主的弯起来,“是谁啊~” “是我。”林珩蹲下身,默默坐在她身边。 “呵~你是谁啊~”程慕清轻轻的将头靠在他身上。 “程慕清喜欢的人。” 他郑重其事道。 “哦……” “怎么提不起精神?”林珩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脸。 “我有点担心陈阿宝。”程慕清说道,“我不想她也失去自己的孩子。” “活着就好,孩子什么的……那么重要吗?”林珩不解。 “我也不知道……毕竟我还没孩子。”程慕清说道,“但我看见陶雨珊那么伤心,莫名有些心酸。陈阿宝……她跟陶雨珊长得太过相似……”她目光逐渐发生变化,她猛的坐正身子。 她怎么就忽略了呢? 陈阿宝与陶雨珊长得相似…… 帐门被掀开,贺千元走出来,她看了眼程慕清,摇了摇头,“孩子没保住。” 程慕清“嗯”了一声,往帐内走。 “齐王妃稍等,帐内还未收拾。”贺千元拦下她。 “没事……”程慕清轻轻晃了下头,继续往屋内走去。 甫一进屋,便是一股浓重的腥臭味。 她不由自主的皱了下眉,继续往里走。 陈阿宝被安置在一张草席上。 明明是七月份的酷暑,她身上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棉被。 她小脸惨白,毫无血色,与死人无二。 “齐王妃……”她喃喃的喊着。 她声音绵软无力,气若游丝。 “陈阿宝。”程慕清坐在她身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陈阿宝咬着唇,“没事。” “哦……那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程慕清开口询问,“你是怎么掉入江中的?” “被人推的。” “被谁?” 陈阿宝张着嘴,嘴唇上下蠕动,最后道,“似王妃。” “她为什么要推你?你这几日都在哪?”程慕清眼底闪过一丝精明。 “在……”陈阿宝下意识回避她的视线,有些说不出口。 丈夫刚去世,自己便成了似王的妾室。虽然情有可原,但任谁,都说不出口。 “在似王那。”程慕清帮她说出口。 陈阿宝身子一僵,眼底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你与似王在一起了。”程慕清接着说道,“在张福生死后。” “我……我是为了孩子,才跟他在一起的。”陈阿宝面色激动,身子微微前倾,枯瘦的手拽抓了她的衣袖,“似王说,我与丈夫找您求助。您与齐王都不管……我丈夫死了,我被他救下。似王说,只要他在,我与孩子就能平安……” “你不相信他说的话吧?”程慕清问。 如果相信,怎可能对她这个间接害死她丈夫的人说这些呢? “我觉得,王爷王妃不是那种人。” 紧锁的眉头多了一丝松懈,程慕清将她按回榻上,“你丈夫的确死了,但不是因为瘟疫,而是被人毒死的。” “毒?”陈阿宝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本就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灰败。 “嗯。”程慕清点头,“而这个毒,是慢性的。是你日日夜夜给张福生熬的药中的……” 陈阿宝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药,是似王给你的,对不对?”程慕清将话引回正题,“他为什么给你药?你们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那日,我与福生随便走走。忽然出现一群人……他们打伤了福生,多亏似王相救……我……我没想到他居然……” 居然害张福生? 害借她之手,害死了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兼爱人。 “如你所说,似王设立的营地,怎可能不安全。”程慕清继续说道,“你就没想过,为什么那几个人会出现吗?” 陈阿宝看着她,“王妃……你是说……” “你怎么就没想过,那几人是林伟有意安排的?” “怎么会……”陈阿宝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她满脸难以置信。 “怎么不会?”程慕清继续说道,“这件事,你可以跟似王妃求证。我相信,她肯定知道很多……并且,她也会很愿意告诉你。” 陈阿宝脑子现在很乱,她眼神空蒙,盯着棚顶发呆。 该告诉的,也告诉的差不多了。 “陈阿宝,你现在,是想留在我这,还是回似王营帐?”程慕清问。 空气安静许久,陈阿宝明亮的双眼才缓缓聚焦—— “我要回去。” 她要回去,弄清楚事情真相。 “如果一切如我猜想,你打算怎么做?”程慕清问。 如果这些且,都是似王所作。 她一定要杀了他。 杀了似王…… 见她目光决绝,程慕清说道,“你是想杀了他?” 陈阿宝没回。 “不说他身边那名多侍卫,就算说……你与他单独在一起。以你现在这个状态,如何杀他?”程慕清就事论事,“你要冷静些。” “那我该怎么做?”陈阿宝不解。 “一切交给我就好,你只需要留在他身边。”程慕清说道。 “你想要我做什么?”陈阿宝蹙眉。 “不做什么,就待在他身边就好。”程慕清一笑。 “让我监视他?”陈阿宝了然,她是想让自己成为她的棋子。 程慕清目色一柔,她拍了拍她的手,“知道林伟为什么这么想得到你吗?” 陈阿宝望着她,摇了摇头。 “因为,你与太子妃长得很相似。”程慕清说道,“眉眼单拎出来,怎么看都不像。但组合在一起,就异常神似。你待在林伟身边,他绝对不会伤害你……” “太子妃?”陈阿宝迟疑的开口。 “是啊,林伟从小便喜欢太子妃。只可惜太子妃不喜欢他……林伟一直喜欢沾花惹草,我以为她对太子妃的感情也就那样。但男人嘛,得不到,心里总是痒痒的。”程慕清笑,“一开始,我还没注意。直到那个婉清,再然后的你……” “那似王妃?” “她肯定很嫉妒~”程慕清耸耸肩,“说不准,你能以此,从她哪知道什么。” 她的声音压的很低。 陈阿宝抿着唇,目光逐渐坚定。 “你愿不愿意与我一同扳倒似王?”程慕清歪着脑袋,笑着询问。 “好。”几乎没有犹豫,她一口答应。 “这样,我们先规划几个暗号……” “……” 169 登名造册 “走了。”程慕清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褶子。 陈阿宝身子还未养好,便离开了贺千元的住所。她拖着生疼的身子,一点一点回到似王营地。 最终,在离营地几步之远的地方,倒下了。 再次醒来,眼前是那个熟悉的男人。 男人有着一双温柔漂亮的桃花眼,眉眼深情,却又让人看不穿。 “阿宝,你醒了?” 男人满脸焦急。 “嗯。”陈阿宝应他,“似王殿下……” “感觉怎么样?”林伟握住她的手,“王太医来瞧过,说你……滑胎了……” “嗯,孩子没了。”陈阿宝语气平淡,“我落水了,被齐王妃救下,只是孩子没保住。” “没关系,以后会有的。”林伟亲吻她的手,“我们会有的。” 陈阿宝感觉一阵恶心,但她脸上却没有显露任何多余的表情。 “真没想到齐王妃会救你,当初若不是她,张福生也不会死。”林伟叹了口气,“可能也是为了赎罪,她也知道,张福生的死,与她有关……” 真是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我醒来时,没看见她。”陈阿宝说道,“贺大夫说,是我害死了福生……是我为了享受荣华富贵,害死了福生。” “你没有。”林伟目光坚定,他抬手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你没有。” “嗯……”陈阿宝抿着唇,点了下头。 她眼底盈着泪光,看上去楚楚可怜。 “好了好了。”林伟揉着她的头,“不用在意他们怎么说,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好的。” “嗯……” 林伟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打她的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会有孩子,你也会幸福……阿宝。” “嗯……”陈阿宝靠着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头,掩在袖中。 …… 漆黑的夜,一簇火光豁然照亮帐内一切。 明晨将灯点亮,默默退出营帐。 程慕清瘫倒在床上,她抬手锤了下肩膀。双眼空洞,望着蜡上跳动着的火苗,眼睛一眨不眨的。 “清清。”林珩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他拿着一把扇子,在她身边轻轻摇着。 巴蜀的七月比京城还要热上几分,加上临海,空气是既潮湿,又闷热。 “嗯?”程慕清热的将外衣解开,只露出个小抹胸。 “在想什么?”林珩手上用了些力,加大了风。 “在想……”程慕清拄着下巴,“这大坝怎么凑人。” “不是有现成的吗?”林珩道,“那些百姓不都可以。” “确实。”程慕清点头,“希望他们肯干吧……” “为什么不肯?”林珩默默拿来早上得来的一筐水果,“这是他们送的。” 他本想早点给她的,奈何程慕清一下午都在与陈阿宝说话,不给他掺进去的机会。 明明瘟疫已经安稳下来,林珩却觉得,更加忙碌了。 他有点怀念在京城的日子了。 那个时候,好歹没那么多事。 不像现在,百姓有个什么问题,都要找他们。 “哇~”程慕清双眼放光,顺手拿起沙果。一口咬下,沙沙的,果肉很是饱满,“有点酸,但还挺好吃的。” 见她吃得高兴,林珩也拿起一个吃起来。 他吃得很慢,程慕清都吃两个了,他一个还没吃完。 “问我在想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程慕清朝他靠近,“你在想什么?” “没……” “说实话。”程慕清逼近他。 她的鼻尖都要贴他脸上了,林珩心跳快了两下,别扭的别过脸,“就是觉得,我们之间的相处时间变少了。” “少了?”程慕清愣了一下,回想了一下。 确实,自瘟疫开始,两人之间就很少有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了。 “好像是呢~”程慕清双臂搭在他身上,如瀑般的黑色长发垂在肩侧,给她平添了几分妩媚。她歪着头看他,“那你现在想干什么?” 她离他很近,进到林珩能闻到专属于她的体香。 “咳……”林珩测过脸,耳朵都红了。 “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害羞呢?”程慕清笑他。 “和你在一起,我总是会控制不住的害羞。”林珩将手搭在她的腰上,只稍一用力,便将她搂入了怀中。 程慕清坐在他腿上,将头靠在他肩上。 他总是喜欢这样抱着她,像是在抱小孩。 程慕清打了个哈切。 “困了?”林珩轻拍着她的后背,身子还不由自主摇了摇。 “还好了~”程慕清撑着他的胸膛坐起来。 林珩仰头望她。 “你给我梳头吧。”程慕清弯起一个笑容。 “好。”林珩答应着。 程慕清兴匆匆的转过身,将一头黑色乌发对着他。 林珩从一侧拿过梳子,轻柔的给她梳发。 她的头发很柔顺,顺到梳子一梳就要掉了。 他不会弄什么发饰,便给程慕清弄个与自己一样的发型。 程慕清看着镜中颇有几分少年英气的自己,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好看吗?”林珩见她一脸不满,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你觉得呢?”程慕清双臂环胸,撅着嘴问他。 “我觉得,你什么样都好看。”林珩笑。 “哦……”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唯有蝉声,清脆连绵,不绝于耳。 …… 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万物苏醒,林间的小动物纷纷仰头望向天空,又在看见天空那摩亮色后,低下了头。 林珩本就觉少,他睁开眼睛,看着睡在一旁的程慕清,温柔的在她脸上落下一吻。 似感觉有些痒,睡梦中的程慕清挠了下被亲的位置。 见状,林珩笑了一下。他目光温柔,强忍着心中还想亲她的想法,默默起身。 他在包裹中找了件靛蓝色长袍,将头发挽起,戴上了一枚白玉簪。 “王爷今日,好生俊俏。”站在一旁的明晨靠赞道。 对于他的夸赞,林珩只是一个淡漠“嗯”。 若是其他人,肯定会觉得自己被冷落。但明晨本身性子也闷,因而并没有什么感觉。 梳洗一番,林珩便挂着一把佩剑,走出了营帐。 帐外的百姓正在忙忙碌碌,他们手上拿着些什么,在地上认认真真的种着地。 林珩穿梭在稻田,期间不断有百姓对他打招呼。 他只是冷漠的回应。 “齐王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啊?” 他走了许久,忽然有一人开口询问。 “去修大坝。”林珩停下脚步,转眸看向他们。 “王爷您辛苦了。”有人溜须着,“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您尽管说。” “与我一同去。”林珩直言不讳,末了,还加了一句,“有报酬。” “王爷您不顾自身安危,帮着我们共度难关,没有报酬又怎样?” 话是这么说,但若是真不给,他们肯定也会不愿意。 林珩微微眯起了眼,“那随我走吧。” 他这般爽利,反倒让众人有些措手不及。 “怎么?不愿意?”林珩开口。 “哪里哪里……”话都说出去了,不愿意,也得硬着头皮干啊。 “走。”林珩在前走着。 方才起头的一众人互相看了一眼,还是选择跟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大坝,一时竟有些拥挤。 曹达正带人修筑,见到他,立马上前拱手行礼。 “王爷,纸。”明晨不知何时出现在林珩身边,他手上还捧着雪白的纸。 林珩默默走到大坝旁临时搭建的小棚中。 明晨组织众人排好队。 林珩挽起袖子,拿好狼毫。 “这……这是做什么?”打头的壮丁有些疑惑。 “登名造册。”林珩道。 “王爷会将你们的画像与名字一一记下,到时候给你们发赏钱。”明晨接着说道。 众人有些惊讶。 只听说过记名,没想到,还有画像。 林珩只是轻轻扫了那人一眼,手上便已勾勒出大致模样。 “齐王殿下,您这一手丹青师承于哪位名家啊?真厉害……”有人连连称赞。 不同于奉承,这句夹杂了些许仰慕于真诚。 “我们王爷是自学的。”崔护卫憨憨一笑,“殿下可是极有天赋的。” 此话一出,众人眼中的钦佩更重了。 登名造册后,林珩便带着众人往大坝走去。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林珩带领这群人达到后,并没有指手画脚,安排做什么,而是令众人听从曹达与甄成功的话,开始搬沙袋,往大坝运输。 林珩看了一会儿,便也扛起麻袋,往大坝的窟窿走。 “王爷,还是让属下来吧。”明晨在他身侧,作势要去接他肩上的沙袋。 “不必。”林珩抬手按住他的手。 不体会民辛,又怎得民心? 他必须要抓住百姓的心,让似王无地自容。 江水翻涌,水面折射出粼粼波光。 林伟面容平淡,静静的往山坡上行走。 他看见不远处,林珩正扛着麻袋,与百姓一同劳作。他忍不住嗤笑一声,“呵~真傻啊,居然和那群贱民一起干活?” 话音刚落,一旁的树丛中便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 “唉,齐王殿下才是我们大晋的王爷。不像那个谁,总想着让我们死……” 树丛后,走出两名壮汉。 他们系好裤带,见了林伟,施施然作揖行礼。也不管林伟是否做出回应,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你们……”林伟紧绷着下巴,开口想叫住他们,却发现不远处的百姓正望着自己。 他们目光中带着厌恶与嫌弃。 林伟自动忽略他们的目光,脸上重新勾勒出一副温和的笑容。 他静静的朝林珩走去。 感受到他的到来,林珩默默放下身上的沙包,将宽大的衣袖放下。 他理了理衣冠,迎上林伟。 “这不是我受万人尊敬的七弟吗?”林伟笑着,他深处双手,替林珩理了理衣襟,“怎么干的满头大汗?” 林珩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二人此时正待在大坝,江面吹来的风带着浓重的潮气。 林珩脸上满是汗水与潮气,他擦了擦,“有事?” “还真是冷漠啊。”林伟一笑。 穿过他的身体,林伟看见了滚滚浪涛。 如果,林珩不幸落水丧命…… 似是察觉到他目光中带着的不怀好意,明晨朝林珩靠近了些。 “齐王殿下再冷漠,也比某些人强啊。” 在一旁扛麻袋的壮丁忽然来了一句,他没看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只顾着干活。就是那张嘴,一刻也不停歇。 林伟面色铁青,但他还是控制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林珩,跟我来,我有一件事要与你说。”林伟轻轻开口,“是关于,齐王妃的。” “齐王妃”三个字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林珩双眸微颤,看着他,目光认真。 “想知道是什么吗?”林伟歪了歪头,一脸挑衅,“跟我来……”说着,他慢慢向后退。 他站在大坝边上,江上的风吹得他衣袖翻飞。 林珩抬脚,向他走去。 “王爷。”明晨紧跟着他,生怕林伟对自家王爷做什么。 “你一个狗奴才跟上来做什么?”林伟也不管什么形象了,反正他在这群人眼中,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他一脚踹在明晨的小腹上,直将他踹得向后踉跄两步,差点没站稳。 “狗要知道自己的狗窝在哪。”林伟狠狠道。 “王爷,他这明显就是在用王妃做饵!”明晨捂着小腹,对林珩的背影喊道,“不能过去!” 林珩表情依旧淡漠,甚至没多看他一眼。 “齐王殿下,您对自己的属下,还真是狠心啊~”林伟一笑,“他都疼那样了,你都不看他一眼?” 四周空气一片安静,安静到令人窒息。 呵呵~看看吧,这就是你们爱戴得齐王殿下,一个冷漠孤僻的男人。 林伟的笑容越发张扬了。 林珩朝他一步步走去,在接近他时,一把按住了他的胸膛。 他出手迅捷,林伟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紧贴在墙壁上了。 林珩面容死寂,看着他,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心脏猛的一颤,林伟心头莫名产生一种恐惧。 但林珩怎么可能给他恐惧感? 他只是一个不善言辞,孤僻懦弱的人! 肯定是他的错觉…… “呵~七弟,你这是……额!”他还未说完,便觉得小腹被人狠狠捶打一番,疼痛难忍。林伟满脸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你……你打我?” 170 要杀了他? “没有。”林珩默默将拳头掩在袖中。 他面色平淡,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咳咳……”林伟捂着小腹,缓缓蹲下身。他疼得额头青筋都凸起来了,“你还会给下属报仇?” 站在林珩身后的明晨也愣了一下。 明晨是清清的人,他能不护着吗? 林珩一脸“你在是说什么废话”的表情,伸手去拉他。 但林伟显然是被他方才那一拳惊到了,连忙甩开他的手。 两侧的侍卫也终于反应过来,站到他两侧,搀他起来。 “让开。”林伟甩开侍卫的手,趴在墙上,看着身下翻涌着的浪涛,心脏砰砰直跳。 林珩要杀了他? 不……错觉吧? 林珩那个傻子能对他做什么? 林伟喘息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此时,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那手猛的一用力,林伟顿感身体失重,眼前一晃,他下意识反手去抓。 就算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他回身那瞬间,看见了林珩冰冷的目光。 林伟浑身都在用力,他一手牢牢抓住林珩,一手捏紧墙沿。 “喝!”林伟双手用力一甩,脚底蹬墙,顷刻便与林珩掉了个位置。 他常年习武,怎可能被这个半吊子制服? 林伟眼中闪烁着骄傲。 “王爷——”明晨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抓住林珩。 但就在他即将抓住林珩时,却被林伟一把拦住。 “让开!”明晨急得怒吼。 “让不开~”林伟一脸得逞,双手死死抓着他。 千钧一发之际,一长枪横空而出。 眼看着长枪即将扎入自己眼中,林伟忙松手后退。 他这一松,便给了明晨机会。 明晨跳下大坝,抓着林珩,回到了岸上。 看着插入缝隙的长枪,林伟倒吸一口凉气。 他紧绷着下巴,抬眸看过去。 程慕清身着一身天青色长裙,头发挽成了一个单髻,上面点缀着简单的珍珠发饰。她长相明媚,身材高挑,是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的类型。 只是此刻,她表情严肃,眼含杀意。 “七弟妹……”林伟勾唇。 程慕清足尖点地,只是一瞬便越到了他眼前。 林伟还想再说些什么,便觉眼前一黑。 竟是一个拳头砸在了自己额上。他不受控的转了一圈,扶住墙。堪堪站稳,程慕清又是一个左勾拳,击打在他的小腹上。 胃里翻涌着酸水,林伟不断的吞咽着,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 “林伟。”程慕清抓着他的衣领,瞪着他,“信不信我杀你?” “齐王妃!”站在林伟身边的侍从纷纷拔刀。 齐王他们不惧,但这齐王妃是有点实力的。若是真给自家主子伤到,他们也吃不了兜子走。 “喂喂~”林伟笑了起来,他抓住她的手腕,“别这么不讲道理啊~明明是七弟想杀我的。” “是吗?”程慕清挑眉。 “是啊。” “他为什么想杀你?你心中没有数吗?将瘟疫传播开,利用瘟疫害我们,这不是你的手笔吗?”程慕清压着声音。 “证据呢?”林伟问,“谁知道,你是不是伪造了什么证据?他们都是你的人,他们说什么……其中难保没有你挑唆的。” 他笑得极其猖狂。 “还有,我知道的。你与我说,派人去京城揭发我,是假的。”林伟继续说道,“你根本没有证据。” “你怎么知道我没证据?”程慕清眼底划过一丝狡黠,唇角一弯,笑得像一只狐狸。 林伟抿唇不语。 两人僵持着,直到今夕来报“王爷被送贺大夫那了。” 程慕清才松开对方的衣领,转身匆匆离开。 林伟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他稍稍转身,便见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遗憾。 遗憾什么? 遗憾他没有死? 刚到此地,他为他们做了那么多,结果现在都盼着他死? 林伟气得有些想笑。 …… 明晨救得及时,林珩并没有出什么事。 他浑身湿透,水珠顺着他额前的头发一点一点往下流淌。 没杀掉林伟,他觉得很是失望。 营帐被掀开,程慕清入内。 “阿珩!”程慕清径直来到林珩面前。 “清清。”林珩嘴往下一咧,眉毛皱起,一脸委屈。 “感觉怎么样?”程慕清拿出帕子,擦了擦他的脸。 “还好……”林珩勉强牵起唇角,对她笑了笑。 “刚给王爷把过脉了,王爷没事,等会儿喝些姜汤便好。”一旁的贺千元说道。 “嗯。”程慕清对她笑了一下。 “我们走吗?”林珩开口。 “好……”程慕清颔首。 林珩起身,跟在她身边。 程慕清与贺千元道了声谢,与林珩离开。 两人走出营帐,程慕清在前边走,林珩在后面跟着。 两人之间的气压莫名有些低,今夕与明晨有些喘不上气,默默远离了些。 “清清……”林珩感觉她走的很快,心底产生一丝恐慌。他追上前,一把握住程慕清的手,“清清,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程慕清说道。 “感觉……不像没事……”林珩默默的嘀咕了一句。 “真没事。”程慕清抽回自己的手。 还说没事!林珩一把握住她的手,委屈巴巴的看她,“清清。” “林珩。”程慕清面容突然变得严肃,她气鼓鼓的说道,“都告诉过你,无论何时,都要确保自身安全……” “对不起。”林珩垂着头,乖乖认错。 他耷拉着脑袋,浑身湿淋淋的,头发都粘在了一起,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程慕清张了张嘴,一时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其实,她还是有些诧异的。 “你当时真的想杀林伟?”她问出心中所想。 在她眼中,林珩是个与世隔绝,乖乖巧巧,略有些阴郁的少年。 “没有啊……”林珩摇头,眨巴着双眸,“他做的事太过分,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 他说的颇为情真意切,但程慕清却嗅到了说谎的气息。 “清清……我真的没有想害人。”林珩握住她的手,一脸真挚。 “好吧。”程慕清抿了抿嘴,抬手将垂在他脸侧的头发撩起,放在耳后,“林伟总会得到报应,但报应不该我们私下实施……” 她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171 一时兴起 似王营地。 营地一片安静,侍从们都知林伟这几日心情不好,皆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咔嚓——” 是杯子碎裂的声音。 “居然没杀掉他!” 营帐中,传出林伟的怒吼。 陈阿宝脚步一顿,站在帐外,静静的看着帐门,眼底静得像一滩死水。 “夫人。”站在一侧的侍卫开口,“属下这就进去通报。” “慢着。”陈阿宝抓住他,抿了抿唇你,最后道,“我自己进去。” 修养了几日,她身子已好的差不多。若是他想与自己……她也是能接受的。 陈阿宝刚步入营帐,便有一茶碗飞来,精确的打在她的额上。 茶碗被弹飞,落在地上,碎裂成了两半。 “滚……”林伟以为是侍从,刚想发火,看见是陈阿宝,愣了一下。 “王爷。”陈阿宝表情平淡,清冷的眸子缓缓眨了两下。 她额头被砸红,微微有些肿了。 “阿宝。”林伟连忙上前,扶着她的小臂,小心翼翼的抬手触碰她额前得伤口,“这帮狗奴才,你进来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不怪他们。”陈阿宝抓住他的手,“疼。” 林伟深深的看着她,“怪我……” 又是这个表情……他喜爱的人,就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陈阿宝心中猜想着,继续说道,“王爷,发生了什么?” “是齐王,他要杀我。”林伟一脸悲痛,“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同父的兄弟,没想到他居然想置我于死地。” “齐王……”陈阿宝垂眸,“都怪他,否则,福生不会死。” “阿宝。”林伟拥着她的腰身,“别在我面前提他好不好?” 张福生吗? 提起他,你会心虚吗? 你借我的手,杀了我最亲的人…… 陈阿宝心底嘀咕着,面上却不显。 “好。”她点头。 “嗯……”林伟抱紧她,闻着她发间的香气,“阿宝……” 他浑身发烫,抱着她的双臂缓缓圈紧了些。 “别……”陈阿宝面露娇羞,她别过脸,嘴唇嗫嚅着,“还有人呢。” 见她害羞,林伟呼吸都重了几分。 心底那片阴霾一扫而光,他略一抬手,“小纪,下去吧。” “是。”小纪带着一群侍从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将帐门关好。 帐外的暖阳撒入房间,屋内的气氛平添了几丝暧昧。 “阿宝。”林伟试探性的将手一伸。 陈阿宝抖了一下,下意识缩了腰。 但她面色绯红,咬着唇,什么都没说。 林伟眼底闪过一丝欣喜,开始得寸进尺。 “似王殿下……”陈阿宝软软的伏在他胸前,看上去多了几分娇小可爱。 “在呢~呵~”林伟将她打横抱起,步入房间。 …… 事后。 陈阿宝躺在床榻上,双眼无神。 一旁的位置已空,折腾完,林伟便去沐浴了。 她抬起胳膊,小麦色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红抓痕。 浑身疼痛难忍,更疼的,是她的心。 林伟自屏风后走出,他赤着上半身,水珠划过他的小腹,滚落到亵裤上。 陈阿宝默默抓紧被褥,努力撑起精神。 她还要给福生报仇呢。 “不睡会儿吗?”林伟躺到她身边,手又开始不老实。 “睡不着。”陈阿宝努力忽视他那双乱动的手。 “怎么?”林伟问,“在想什么?” “你对我只是一时的兴趣。”陈阿宝侧身,一双眸子出奇的冷静,“我在想,我以后怎么办?你要不要,赏我一些银两?或者,给我置办一套宅子……” “别瞎想。”林伟揉了揉她的头,将她拥在怀中,“我会给你一切,也会爱你一世。” “我不信。”她说道。 “那你怎样才会相信?”林伟柔声问她。 陈阿宝垂着眼,薄唇轻启,“让我一直待在你身边。” “好啊。”林伟果断答应,他笑呵呵的,“我求之不得呢。” 在她面前,他都没用“本王”两个字。 陈阿宝缓缓伸出手,拥抱着他的腰身。 —— “什么!那个贱妇回来了?”似王妃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连带着她腿上的绣棚也掉在了地上。 “王妃,消消气。”一旁的侍女忙给她扇风,“不过是个山野村妇,王爷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什么一时兴起?分明就是看她长得像那个贱人!”似王妃狠狠的说道。 “王妃,您才是正主,谁都撼动不了你的位置。”侍女安慰道。 似王妃紧绷着脸,双手缓缓握成了拳头。 她静静的站了片刻,到底还是忍不住,疾步走出了帐篷。 此时天色已黑,月色明亮,繁星璀璨。 乔木高挺,绿草青葱,丛林中时而还有萤火虫飞出。 明明是个大好天,她却觉得一切都让她烦的狠。 她朝着似王营帐走,但走了一会儿,又停下了。 去找殿下有什么用?他也不会为了自己,驱逐陈阿宝…… 似王妃心底叫苦,忽然问道,“那个贱人在自己帐篷吗?” 一旁的是女愣了一下,抿了抿唇,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说话啊。”似王妃催促。 “好似……不在……” “什么叫好似?”似王妃声音骤然提起。 侍女忙跪下身,“回娘娘……今早,那贱妇进了王爷的营帐,至今还未回来。” “进了王爷的营帐?”似王妃抓住那侍女的衣领,语气阴冷,“你说……进了王爷的营帐?她凭什么……进入王爷的营帐!” 她心底发酸,一股醋意直顶天灵盖。 “王……王妃……”侍女嘴唇哆嗦着,脸色有些白。 似王妃缓缓放开手,深呼一口气,往回走,“去请王爷,说我身子不舒服。” “是。”侍女匆匆离开。 片刻后,林伟便穿着松垮的衣裳赶来。 他步子不急不徐,像是在散步。 听见他得脚步声,似王妃连忙盖好被,将眼睛一闭。 走入房间,林伟看都没看床上那人一眼。他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接过一旁侍女递来的茶碗。 “王妃,你怎么了?”林伟语气随意。 “王爷……臣妾心口难受的紧。”似王妃躺在床榻上,一手捂着胸口,可怜楚楚的望着他,“王爷,给臣妾揉一揉可好?” 话音落下,帐内安静异常。 似王妃咬牙,一脸期盼。 172 真相 帐内燃着上好的熏香,香气缭绕,直往人的鼻子中钻。 “王妃。”林伟起身,走到她床边,却没有动,“你与本王夫妻这么多年,就不必在本王面前装样子了。” 似王妃身子一僵。 “好好休息吧。”林伟轻叹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王爷!您当真如此薄情吗?”似王妃抓住他的手,“有了新欢,就又将我抛弃?” 又将她抛弃。 在京城,是陶雨珊、是婉清。 他总是在垂涎陶雨珊,又在婉清出现后,与她夜夜笙歌。 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与他单独出来的机会,结果又横空而出个陈阿宝? 婉清会些狐媚子手段,可陈阿宝凭什么?长得没她漂亮,没她白,还没她声音好听…… 凭什么? “放手。”林伟冷冷道。 “王爷。”似王妃眼中氤氲着一层水雾,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好歹……喝完茶再走……” 林伟蹙了下眉。 “坐会儿?”似王妃语气卑微,带着祈求。 似王妃不管怎么说,也是个美人胚子。她落泪时,当真让人心痒痒的,多了几分“我见尤怜”的感觉。 林伟坐在她身边,将她递来的茶喝下。 “王爷,您趴会儿吧。”似王妃抓着他的衣角,“就陪臣妾一会儿……一会儿都不行吗?” “好吧。”林伟直接趴到了她身边,鞋也没脱,像是做好了随时离开的打算。 “王爷……”似王妃缩在他身边,将额头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屋内安静的诡异,不知过了多久,似王妃才听见林伟均匀的呼吸声。 她缓缓起身,小心翼翼的跨过林伟的身子,走下床。 侍女上前,搀扶着她,来到梳妆镜前。 似王妃没刻意梳妆打扮,只是披了件单薄的斗篷,她压着声音,“把陈阿宝带来。” 侍女忙应下,转身,片刻后便压着陈阿宝回来了。 陈阿宝身上的衣服还有些松散,明显是先套上的。 一想到她与自己夫君那些事,陈阿宝便嫉妒的发疯。 “贱妇……”似王妃死死盯着她,捏起她的下巴。 她手上不知哪来的力气,陈阿宝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被捏碎了。 “你居然还能回来?”似王妃冷笑,“我还以为你能死江里呢。” “果然是你!”陈阿宝呼吸一滞,手不自觉放在小腹上。 滚滚浪涛音乐出现在她脑海中。 “就算你离开,我也不能让你生下与王爷的孩子。”似王妃微眯着眼睛,“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不行。王爷第一个孩子,必须是从我肚子中爬出来的。” 陈阿宝直直的看着她,“我可以离开,离得远远的……永远不出现在你们面前,你何必要害我?” “你说永远不出现,我又拿什么信你?” “现在你要做什么?”陈阿宝直言,“杀了我吗?” “不然呢?” “你不怕……阿伟醒来,寻我吗?” 阿伟? “别这么亲昵的叫他!” “啪——” 似王妃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 陈阿宝的脸被扇到一边,脸顷刻便肿了。 她呆了一会儿,才缓缓正过身。 “王爷知道,肯定会惩罚你的。”陈阿宝语气冷静。 “你以为王爷爱你爱到极致了?”似王妃冷笑,“你以为,王爷对你是真心的?” “难道不是吗?”陈阿宝反问。 “呵……哈哈哈!”似王妃捂着脸,笑的几乎喘不上气,“你真以为,王爷喜欢的是你?哈哈啊——” 陈阿宝静静的等着她笑完。 “陈阿宝,你知道吗?”似王妃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王爷喜欢的,永远都是京城中的那位太子妃。” 陈阿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那位,京城第一美人。怎么评价她的?哦~出水芙蓉,闭月羞花,千年难遇的美人。” 陈阿宝依旧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她这样淡定,反惹得似王妃心中更加不痛快。 “陈阿宝,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带到这吗?”似王妃蹲下身,压着声音,望向她的目光带着几分笑意。 “不知道。”陈阿宝摇头 “呵呵~就是因为你这张脸啊。”似王妃笑着,“你这张脸,与太子妃相似,他爱的,也不过是你这张脸。当初,他为了得到你,不惜设计你们……哦,你忘记了吧?那我告诉你。你与丈夫有一次被打……那几个壮汉是王爷派去的,他就是要废了你夫君。除此之外,他还想上演一番英雄救美,让你迷上他。只可惜,你眼里只有你那夫君,没上勾。” 陈阿宝双眼微微一动,原本平静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波澜。 见自己说的话重要起了效果,似王妃脸上的笑容愈加深了,“后来,他让王太医往药房中多加了一些相冲的药。导致你夫君身体日日益剧下。” 一桩桩,一件件,落在陈阿宝耳中,都极为刺耳。 陈阿宝紧绷着脸,呼吸却重了几分。 “陈阿宝,我给你个痛快,让你快点去找你拿死丈夫团聚吧。”似王妃笑道,“哦,对,还有你的孩子……” 似王妃起身,只一个眼神,便有侍女押着陈阿宝起身。 “扔江里。”她说,“就让她做个江中的孤魂野鬼吧。” 两侧侍女将陈阿宝架起离开。 “王爷!似王殿下!”陈阿宝忽然大声喊起来,“小纪——” “捂住她的嘴!”似王妃一惊,忙叫人去堵。 侍女也是眼疾手快,连忙掏出一张帕子,塞入陈阿宝嘴里。 陈阿宝剧烈的抵抗着。 好不容易控制住陈阿宝,侍女却看见了一道威严颀长的身影—— “王妃,你这是在做什么?” 似王妃浑身一颤,娇俏的脸一点点转过去,“王爷……” “你眼中,还有本王?”林伟勾唇,看着那侍女,笑了一下,“放开阿宝。” 侍女连忙松开手。 “呜呜……”陈阿宝拽出嘴中的帕子,撑着地,站起身,跌跌撞撞的扑入林伟怀中,“王爷!” “阿宝。”林伟捧起她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陈阿宝低下头,“是民妇不小心撞的。” “别说了……”林伟打断她,“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没。”陈阿宝摇摇头,对他努力撑起一丝笑。 只是,这个笑,比哭还难看。 “小纪,带陈夫人回营。”林伟开口。 一旁站着的侍卫连忙上前拱手称是。 陈阿宝依依不舍的离开他,看着他的目光几乎要拉丝。 见人离开,林伟才将目光放到似王妃身上。 他目光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似王妃不自觉抖了一下身,她吞了下口水,感觉浑身发冷。 林伟走到她面前,一句话未说。 “王爷……”似王妃开口,想改变如今的局势。 “啪——” “啪——” 林伟连扇两个巴掌。 似王妃忙跪下,她扶着身,死死咬住了嘴唇。 “本王没告诉过你,本王的人,不许动吗?” “王爷息怒,是她先顶撞臣妾的。臣妾不管怎么说,也是正室,臣妾只是想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 “我们都认识这么年,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王爷……” “即日起,我不想再看见你。”林伟说道,“好好在自己的营帐待着。” “不……王爷……”似王妃伸出双手,想去抓他,却被他躲过。 “夫人,请喝茶。” 陈阿宝坐在椅子上,双眼空蒙,不知在想什么。 小纪主动为她奉茶,“王爷很快就回来,夫人您别急。” “我没急。”陈阿宝说道。 “夫人您真是嘴硬。”小纪笑哈哈的打趣。 她没嘴硬,陈阿宝撇了他一眼。 小纪没有骗她,林伟回来的,确实很快。 林伟步伐有些急,他身后还跟着王太医。 几乎不用林伟说话,王太医便自顾自的放下药箱,凑到陈阿宝身前,仔细观察者她脸上的伤势。 “这打的也太重了……”王太医呢喃。 “她的脸可还有补救的方法?”林伟忙问。 “有的有的。”王太医点头,从哦那个药箱中拿出药盒。 陈阿宝接过,她看着林伟与王太医你一言,我一语,仿佛一个木偶,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王太医才离开。 “都怪我。” 林伟忽然在她面前蹲下身,他目光柔和,“若不是我睡着了,你也不会被王妃找麻烦。” “不怪你。”陈阿宝道。 “若不是有小纪在,我可能到现在都醒不了。”林伟叹气。 当时他睡的正熟,还是小纪将他摇醒,让他来救陈阿宝。 “是啊……”陈阿宝点头。 若不是有小纪在,她也不敢羊入虎口。 “万幸,你没事就好。”林伟笑,“似王妃她精神不好,她说了什么,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陈阿宝抬眼,直视他的眼睛。 “她说,是你害死的福生。” “怎么可能?”林伟摇头,“我为什么要害?又使什么手段害?阿宝,她只是想破坏你我之间的感情,你这么聪明,不会猜不到吧?” 陈阿宝与他相视,最后,笑了起来,“你对我这么好,我不会怀疑你的。” 闻言,林伟脸上露出些许笑容。他将陈阿宝扣在怀中,抚摸着她的发丝。 林伟真的很爱她这张脸。 以至于询问王太医的第一句话,便是“脸有何补助方法”. 陈阿宝将头搭在他的肩上,双眼微闭。 四周的一切都静悄悄的,岁月静好。 可就在这一切都风平浪静时,二人听见帐外不断传来石头砸地的声音。 “我出去看看。”林伟松开她,“你好好待在屋中,不会出事的。” “嗯。”陈阿宝点头。 林伟走出营帐。 帐外,侍从们正手举着长刀,一脸警惕的看着四周。 “怎么回事?”林伟刚问出口,便看见漫天的碎石自天空飞来。 “王爷小心!”小纪挡在他面前,举着佩剑,将那些石子一一扫光。 “有一群刁民在外面闹事,他们还做了个投石器。”小纪快速解答林伟的问题,手上还不停歇的扫走那些碎石。 “因为什么?” “是齐王殿下与齐王妃,他们到处说您要害死齐王殿下。” “他们倒没说错。”林伟低声说了两句,忽然迈步上前“给本王出去抓人!敢冲撞本王,呵~本王就好人做到底,送你早日前去投胎!” 他声音威严,掷地有声。 侍从们倾巢而出,手持武器,冲出营地。 门外前一刻还在叫嚣,斥责林伟的人,顿时乱作飞鸟,四处逃窜。 他没想留活口,侍从抓住人后,便对其一剑封喉。 & 林珩身子虽然比从前好了许多,但体制还是弱。程慕清为他熬煮了好长时间的姜汤,才回到营帐。 帐内早已点上了安神香。 林珩身上被盖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后被,他连打了两三个喷嚏。 刚从水中出来时,还没感觉有什么。如今一歇会儿,竟是感觉哪哪都难受。他甚至,还有些发热。 “阿珩,喝汤。” 程慕清端着姜汤,来到他身边。 林珩接过,刺鼻的味道萦绕在他鼻翼间。 “快喝啊,凉了就不好喝了。”程慕清催促着。 “嗯。”林珩一口闷下,平淡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来,再吃快糖。”程慕清将一块糖塞入他嘴里,“甜不甜?” 林珩含了一会儿,嘴里的姜味终于散去了不少。 他俯身靠近程慕清,“没你甜。” 下一刻,程慕清便觉嘴唇一凉。 唇齿间,缭绕着姜的辣、糖的甜。程慕清闭上双眼,手忍不住攀上了他的腰间。 林珩居然还会偷袭? 程慕清双眼瞪得滚圆,眼底带着诧异。 两人吻的难舍难分,帐外却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王爷,王妃!出事了!” 两人瞬间分离,朝帐门看去。 “进来!”程慕清开口说道。 门开,明晨与今夕一同走入房间。 明晨率先行礼。 但话却是今夕先挑的头,“王妃,似王打伤百姓了!他……他甚至还杀人了!” 杀人? 程慕清忙站起来,她皱着眉,“他光明正大,杀的人?” 她感觉,林伟不像那么愚蠢的人。 那么多人,他就算杀,也应该是偷偷摸摸的吧? “人怎么样?”林珩开口询问。 “回王爷,回来的这些人,暂时都没大事。”明晨回答,“只是……还有一部分没回来的。听说,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173 杀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安。 “我去看一眼。”程慕清起身。 “我也去。”林珩跟在她身侧。 他从不浪费,每一个与程慕清在一起的机会。 等两人赶到时,林伟那方正在处理尸体。 百姓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路上,上面布满了剑痕,刀痕。 黄土上浸染着鲜血,绿草上,血如露水般低落在地,黑红黑红的。 血腥味萦绕在她的鼻翼下,胃里相对应的泛起一股酸水,让她莫名的恶心。 杀了……这么多? 程慕清满脸难以置信。 自下了战场,她还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齐王妃?”林伟正好从迎战走出,他一边擦着手上的长剑,一边说道,“来的不巧,那群人生前,还念叨着你呢。” “你有什么火对我们发,何必难为百姓?”程慕清忍不住喊出声。 站在她身边的林珩面色也有些不善。 “好好~对你们。”林伟连连点头,却没什么都没说。 “林……”程慕清刚想说什么,便感觉耳边有风呼啸。她下意识闪避,一只匕首破空,最后插在了地缝之中。 空气异常的安静,众人目光纷纷望去。 林伟还保持着投掷匕首的姿势,他目光阴恻恻的,让人不寒而栗。 “林伟,你要杀我们?”程慕清看向他。 “没有啊。”林伟一脸无辜,“刚只是手滑。” 说着,他拍了拍手。 手滑?程慕清才不信,她抿唇。 现在的局势对她相当不利,虽然林珩是这次的主办官,但带来的金鹰卫,侍卫几乎都跟在林伟身边。 齐王府也有护卫,但人少。 林伟双手一背,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来人,把他们带走安葬。”程慕清只能后退一步。 “齐王妃,这就走了?不用我送送你?”林伟开口问道。 “承受不起。”程慕清扯了扯嘴唇。 林伟笑着看她,漆黑的眼眸中,好似翻滚着汹涌的波涛。 若权利大些,若自己强些……站在一旁的林珩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强大一些,清清就不用受他干扰了。 “走吧,”程慕清不知道他心中想法,拉起他离开。 明晨与崔护卫则带人收尸。 …… 人走的差不多了,林伟也敛起了笑意。 “小纪。”他开口。 “王爷。”小纪来到他面前。 “派几个高手。”林伟说道,“事做干净些。” “是。” 陈阿宝本还站在树后,听到他这句话,心中顿时起了怀疑。 她走到林伟身边,软软的贴着他。 “王爷,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怎么?不愿意?”林伟搂过她的腰身,亲昵的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说妾身始乱终弃,妾身不想她那么轻易就离开。”陈阿宝说道,“而且……是她没救……”她抿唇,没继续往下说。 “都是因为她,我的阿宝才会伤心。”林伟搂紧她,在她耳边低语,“放心,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陈阿宝望着他眼中隐隐的亮光,脱口问出,“王爷,是要杀了他们吗?” 林伟深深的看着她,缓缓说道,“也不是不可以。” 他要杀了齐王夫妇。 陈阿宝面无表情的继续靠在他怀中。 …… 夜半三更,陈阿宝提着灯笼,走到一营前。 她掀开帐门,径直走进去。 “谁!”侍女从两侧纷纷涌来,将她钳制住。 “放手。”陈阿宝捏着手中的灯笼,冷冷的看他们,“你们这样对我,王爷可是罚你们的。” “好大的口气!”似王妃披了件淡绿色披风,从屏风后走出,她瞪着陈阿宝,“这么晚,你也敢来?就不怕我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我有似王殿下护着。” 似王妃嘴角微微一抽,她抓紧身上的披风,一双美眸几乎要着火。 “给我扔出去!”似王妃气急。 她确实不能动她,若是动她,似王与她之间的隔阂会更大。 “似王妃。”任凭周围侍女如何驱赶,陈阿宝仍站在远处,“你说的是真的吗?我被带到这里,也是似王所为?” “你自己问问他不久好了。”似王妃没有好气的说道。 她摆摆手,几名侍女使了大力,将她推出帐外,并将门落上了栓。 黑夜漫长,营地灯火通明。 陈阿宝理了理身上的斗篷,让帽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她绕过有火把的地方,停在一棵树后。 清冷的月光照落一地,交错的树影在地面微微晃动。 “咳咳……”陈阿宝闷闷咳嗽两声,双手抓住高树,试图爬上去。 “夜里凉,阿宝,你去哪?” 陈阿宝仿佛受到惊吓般,双手一松,整个人都掉了下去。 好在,林伟一把接住了她。 陈阿宝落在他怀中,视线正好与他接触。 他面无表情,眼底也如死水般平静。 “王爷……”陈阿宝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林伟重复着,又问了一遍。 “想离开,我现在脑子很乱。”陈阿宝垂眸。 “为什么?” “似王妃今日说的话,带给我很大的困扰。”陈阿宝直言,“害死张福生的,真的是你……吗?” “不是我。” “真的吗?” 还真是,死鸭子嘴硬。陈阿宝心想。 “可……” “真的。”林伟去亲她,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陈阿宝被他亲得浑身发软,抓着他衣襟的手默默揪住了他的衣裳。 “阿宝,不要离开我。”林伟喘着粗气,双眼迷离,抱着她,转身往自己营地走。 “王爷……”陈阿宝虚虚的靠在他胸膛前,“你喜欢的,真的是我这个人吗?” “自然。” “……” 想起似王妃所说的那位太子妃,陈阿宝想笑。 似王这样又算什么呢?明明喜欢的是长相,明明只是将她当作那位太子妃的替身。 是用什么样的心理,说出喜爱的? * 将坑挖好时,已是午夜。 被带回的百姓尸体依次被摆在空地上,如今坟墓已备好,程慕清打算寻个好日子下葬。 她与林珩同这些死者家属一同挖坑,如今坑挖好了,身上也全都是汗。 “呜呜呜——” 深夜幽深漫长,哀嚎哭声不绝于耳。 风的呼啸声与人的哭声融为一体,自有别样的诡异。 “这么晚了,大家都赶紧回去休息吧。”程慕清开口,“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往下活呢。” “呜呜呜——齐王妃,您要为我们做主啊!”有百姓扑通跪倒在她面前,朝她重重的磕头。 紧接着,又有人走来,跪在地上,朝她磕头。 “似王滥杀无辜,天理难容!齐王殿下,其王菲娘娘请为我们做主!” 众人齐心喊道。 程慕清知道他们阐述的是事实,但她没有军队,当初来此,圣旨上的确写着林珩是主板管。但晋明帝却什么都没给,哪怕是一个令牌…… 现在,所有侍从,金鹰卫都跟在林伟身边,她齐王府势单力薄,怎么去与他拼?难不成,收了这些百姓,带着百姓与他抗衡? 想到这,程慕清甩了甩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些百姓也是手无缚鸡之力,她有什么资格让他们冒险? “本王知道了。”林珩开口,“你们先休息,本王自会想办法,惩罚似王。” 众人仰头看他。 月光将他俊朗的脸庞映得棱角分明,他眉目俊秀,一双丹凤眼摄人心魂。 “王爷,您打算怎么做?” 有人小心翼翼得提出问题。 “那是本王的事。”林珩道,“你等着看结果便是。” 虽然什么都没透露,但他表情严肃,语气淡然,还是让人不自觉去相信他。 “走吧。”林珩对一旁的程慕清说道,“他们还要再这守夜,我们回去吧。” “嗯。”程慕清点了点头。 回营的路上,两人看见了齐王府的护卫 那护卫是专门等二人的,见二人回来,连忙上前作揖,“王爷,王妃万安。” “可是有什么消息?” “陈阿宝传来了危险的信号。”护卫禀报。 当初陈阿宝离开,两人之间定了暗号。咳嗽,便代表着危险快走。 林伟能为了面子,不顾那么多百姓的性命。也能为了名声,将瘟疫传播开来。细想之下,她隐隐觉得林伟会对她与林珩出手,便定下了这个暗号。 如今看来,还真该庆幸。 “他要对我们动手吗?”林珩脱口而出。 他能感觉到气氛变得格外凝重,也能看出程慕清面容有些憔悴。 “看来,我们得离开了。”程慕清笑着说道。 “好。”林珩点头。 他其实早就想离开了,只是…… “这里的百姓怎么办?” * 似王营帐。 与陈阿宝缠绵片刻后,林伟身着一身黑金色长袍走出营帐。 门外,小纪带着贺才俊正在等候。 “王爷万安。”贺才俊拱手作揖。 “才俊。”林伟抖了抖袖袍,眼神没看他,只是说道,“当初瘟疫爆发,你我将齐王妃拦在营地外,我们便已是一条绳子的蚂蚱了。” 贺才俊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当初瘟疫,你我隐藏草药,冷眼旁观。”林伟双臂环胸,静静的说着,“齐王妃对此是一清二楚。后来,她带人来抢夺草药,也是你带人阻拦……” “王爷?”贺才俊意识他想说什么,心底不由自主的一颤。 “等到回京,齐王妃一纸诉状,将你告到父皇那,你在金鹰司可还能混下去?”林伟轻声说道,“才俊啊,你如今混到这个地位,不容易。” “王爷,您想让属下做什么?”贺才俊小心翼翼的问道。 林伟看着他,缓缓说道,“杀了齐王夫妇。” “杀?”贺才俊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不然呢?等他们回京,等父皇降罪你我?”林伟继续说道,“不光是这件事,当初本王带人修筑大坝,你也在其中。本王是父皇的儿子,父皇不会对本王做什么,你呢?” 贺才俊低下头,下巴紧绷着。 “你当初现在跟在我身边,而不是如贺千元那般跟在林珩身边,不就是为了利益嘛。你见本王受百姓爱戴,觉得跟着本王,回京后必能获得奖赏。”林伟抬手,指腹按在他胸口处绣着的银线上,“你想升官……” 贺才俊表情虽然没太大变化,眼底却闪过一丝不自然。他没想到,似王会直接戳穿他。 “本王当初没点破你,反倒让你帮着干了许多活,既是成全你,也是成全本王自己。”林伟继续说道,“本王也想借此,获得父皇是赏识。现在,除掉齐王夫妇,你我回京后,只会有好处。” “那贺千元……” “她是你妹妹,你只要管好她的嘴,我不会拿他怎么样。”林伟笑。 贺才俊纠结片刻,最终点头应下。 只是,在下手之前,他要求先将自家妹妹接回来。 林伟也是个说干就干的人,当下便派出人。 睡得正熟的贺千元,便在这样一个月明风静的夜晚,被人扣上黑头套,掳走了。 等她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自家哥哥站在她面前,一脸严肃。 “我是在做梦吗?”贺千元眨巴两下眼睛,复将头套重新扣上。 片刻后,再摘下。 “不用合计了,不是梦。”贺才俊一把拽下她的被子。 “兄长,你这是?”贺千元愣愣的看着他,大脑瞬间空白。 “好好待在我这。”贺才俊对她说,“不要想着逃跑。” “这是哪?”贺千元环顾四周,“似王的营地?” “嗯。”贺才俊点头。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贺千元起身想离开。 “你以后,就在这待着吧。”贺才俊将她按回去。 “贺才俊!” “闭嘴。”贺才俊掐住她的脸,“要尊敬兄长。” “你瞧瞧你办的那些事,跟着似王混,做伤天害理的事,我怎么尊敬你?”贺千元不满。 “我只是听从指挥。” “那齐王才是这次主办官,你怎么不听他的?”贺千元反问,“我劝你回头是岸。瘟疫期间,我与齐王妃交情愈发身后,我这也是为了你,有我这一层关系,你再好好帮助齐王。齐王殿下,齐王妃都不会拿你怎样……” 贺才俊愣了一下,但很快双眼便恢复清明,“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不许乱跑。” “……” 174 借刀 棚内,点着根短蜡,蜡只剩一寸,周身已融化。 程慕清与林珩穿好夜行服,自帐门翻出,隐没于黑夜。 跑了片刻,二人便看见明晨与崔护卫驾着马等二人。 “抱歉,说的太多,耽误了些时间。”程慕清低声说道。 “王妃言重。”崔护卫忙道。 两人各坐一匹马,纵马离开。 “王爷,王妃,水路已被封锁,我们只能走陆路。”明晨驾着马,跟在程慕清右后方汇报着。 “好,那便走陆路。” 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几人正策马行与山中,空旷的山谷忽然响起一阵整齐的马蹄声。 “好多人……”崔护卫侧耳一听,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分头!”程慕清喊道,“我们在江州城汇合!” “王妃!”坐在明晨身后的今夕喊她,“把您的披风给我……” “莫要开玩笑。”程慕清唇角弯起,她双手控制着缰绳,眼神明亮,笑容狡黠,“本王妃,还不需要你引开人!” 说着,她吼了一声“驾——” 骏马飞驰,跑开数里。 齐王府护卫纷纷四散跑开。 林珩御马跟在程慕清身边,他看着她像一个自由自在的麻雀,策马飞扬。 * “他们分散行动了。”贺才俊等人追上时,正巧碰上他们兵分三路。 “那我们也分头去追。”小纪勒紧马绳,转身将人分开。 “小纪,借我把刀。”贺才俊笑着从他腰间抽出一把长刀。 “你!”小纪不满的皱起眉。 “好刀!”贺才俊抚摸着长刀,指腹在光滑的刀面上行走,最后放在了一凹处。 他微微眯起眼。 “你没有刀吗?”小纪问。 “我这刀忘磨了,有些发钝。”贺才俊无奈的笑笑,“你我都是似王殿下的人,不过是件兵器,别那么小气。” 小纪蹙眉,只能“嗯”一声,转头带人离开。 贺才俊望着眼齐王等人离去的方向,带着金鹰卫朝那方向追去。 “哒哒哒——” 马蹄声急,金鹰司的一众人最是会骑马。 没一会儿,便追上了程慕清与林珩。 深夜的山路不好走,程慕清注意安全,又因心中想着林珩,便时常停下脚等他。 但只是等了片刻,她便听见有人追来。 “快!”程慕清低声说道。 林珩也知情况危机,双手握着缰绳,奋力一甩。 双马齐奔,踏月而行。 但金鹰卫的身法更快,贺才俊一马当先,挥起手中的长刀,向二人劈砍。 二人堪堪一躲,躲过了这拦腰一斩。 程慕清拽过缰绳,绕到林珩身后,“你先走!” 林珩愣了一下,心底泛起一股苦涩。 他在这,什么都做不了。 他眼中满是纠结,但行动上却没有丝毫犹豫,他纵马决绝的离开了。 金鹰司的人常年接受严酷的训练,她这两年反倒有些荒废,还真有点不确定能不能打得过呢…… 程慕清甩出长枪,枪如银龙,顺势而发。 尖锐的枪尖掷出,直戳贺才俊眉心。 贺才俊连忙举起长刀,以刀面相抵。 长枪与刀面碰撞,发出“滋啦——”的刺耳响声。 贺才俊奋力一甩,将她的长枪弹开。 程慕清拽着缰绳,连人带马向后一退。 她没做过多的停顿,手腕转动,挽了个枪花。 长棍一横,击打在贺才俊的坐骑。 马儿嘶鸣一声,脚下打滑,差点摔倒。 “齐王妃当真是武艺高超。”贺才俊笑笑,不怕死的身子前倾,但在即将被长枪刺穿时,他灵巧的扭了下身,与长枪错开。 与此同时,他将长刀掷出, 程慕清扶着马鞍,用长枪挑开他的长刀。 与此同时,其他金鹰卫蜂拥而上,在后偷袭。 齐王府的护卫们纷纷阻拦,却落得被砍落马的下场。 程慕清表情未变,登着马鞍,站起身,反手一个回马枪,直接给那偷袭者捅出了个窟窿。 “齐王妃!顾后顾不了前啊!”贺才俊声音中带着得逞之意。 糟!程慕清急急退避,既然一定要受伤,那便让伤口最小化。 利刃划过她的胸口,将她衣服刺破。 他离得很近,程慕清不顾伤口疼痛,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把夺过那长刀,反手去刺他。 贺才俊果断放弃把柄长刀,向后一仰。 “王妃!”两侧护卫拼命厮杀,想去解救。 奈何对方人多,任凭他们如何厮杀,都无法去往程慕清身边。 胸口被划出一道大口子,鲜血涓涓流出,染红了衣裳。 …… 同样的痛意,林珩也感受到了,他停下马儿。 “王爷?”跟在他侍从见他停下脚步,顿时有些不明所以。 林珩没搭理他,双眼四处张望,最后道,“跟我走。” 山路崎岖,坑坑洼洼。 他心中记挂着程慕清,一点速度都没放下来。 山上坐落着许多碎石,这些碎石有些尖锐,有些又大又沉。 林珩与侍从们合力推动一块巨石。 望着山下得陡坡,以及正在激战得人群,林珩吸了一口气—— “清清——撤——齐王府的撤!” 空荡的山谷,传来少年清澈的声音。 林珩?程慕清没有过多忧郁,她调转马头,一手持枪,一手握刀,冲出重围。 “轰隆——” 与此同时,山石滚落,带起一地硝烟。 “走!”程慕清捏着缰绳,带着齐王府一众护卫撤离。 马蹄得得。 山石不算多,只是带起的齑粉有些眯人眼。 有侍卫扑棱两下手,准备继续追。 “这边!”贺才俊呵斥,“似王殿下的人,连东西南北都不分吗?” 那几名侍卫面色一僵,踌躇着,向他走去。 贺才俊带着一众人向前去追。 程侯爷教导最成功的,便是逃跑。 齐王府的一众护卫虽然身上挂彩,但好歹都把小命保住了。 程慕清带着人左拐右拐,最后潜入一片密林。 她俏脸刷白,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王妃。”有护卫上前。 程慕清将把柄从贺才俊手中夺来的长刀交给他。 护卫连忙接下。 她缓缓将手放在胸前,虽然只是皮外伤,血流的还挺多。 嗯……也还挺疼。 也不知道林珩怎么样了。 她下马,走到一棵树下坐好。 “王妃,药。”一旁的护卫将金疮药呈上。 “好。”程慕清接过,将斗篷撕碎。 护卫们有眼力见的背过身,守在四处,为程慕清盯梢。 解开衣衫,程慕清看了眼胸前的伤口。 其实这个伤口不算太深,只是一大长条,看着莫名瘆人。她咬牙,在伤口上撒下一层金疮药,随后用布条将伤口一圈一圈缠好。 “阿珩……”程慕清目光一柔,轻轻叹气。 她能听出,在山谷中,推山石滚落的人是林珩。 也不知道他逃走了吗? 稍作休息,程慕清带领众人离开。 她牵过正在吃草的马儿,摸了摸它的马头,翻身上马。 “王妃。”拿着长刀的护卫走来,他恭顺的捧着那长刀,呈给她。 “你拿着吧。”程慕清摆摆手,“不管怎么说,也是件锋利的武器……” “王妃,您看这刀柄。”那护卫又道。 “刀柄?”程慕清一愣,接过长刀。她细细一看,眉毛轻轻一挑,“林伟?” 之间刀柄上,赫然写有“似王”两个字,一旁还有一个“伟”字。 “早有耳闻,林伟喜欢将刻有自己称号的东西送人。今日,算是真看见了……”程慕清看了片刻,目光逐渐凝固。 林间阴冷习习,树叶沙沙。 “收好。”程慕清道,“好好留着,到京城,给似王殿下一个惊喜。” “是。”护卫忙应。 “都休整的如何?”程慕清翻身上马。 “差不多了。” “那走吧。”程慕清率先策马离开。 紧接着,护卫陆陆续续跟上。 为了缩小目标,程慕清又将队伍陆陆续续解散。 最终,在几日后,程慕清与林珩在江州城汇合。 林伟这几日虽然在温柔乡中无法自拔,但正事上,他还是从不缺席的。 所谓的正事,自然便是追杀齐王夫妇。 “小纪,齐王夫妇还没有下落吗?” 一大清早,林伟喘着慵懒的衣裳,坐在太师椅上,手上端着盏茶。 他看上去惬意悠闲,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但跟随多年的小纪明白,这是暴风雨的前兆。 他现在心中已积压了许多不满。 “回殿下,还未寻到人。”小纪回答。 他们又不能到处张贴二人的画像,毕竟是暗杀,不能光明正大。 “一点线索也没有?”林伟挑眉。 “线索是有的,据探子称,齐王夫妇应该已抵达江州城。” “那便去找啊。”林伟蹙眉。 江州城,没想到跑的这么快。 “是。”小纪应着。 “贺才俊如何?” “贺大人一直在寻找齐王夫妇,从中出了许多力,”小纪回答,“只是最近,一直在陪伴贺大夫。” 作为兄长,陪伴妹妹,似乎也不算什么。 “嗯……小纪,你跟随本王这么多年,等本王掌控权力那天,绝对不会亏待你。” “王爷严重,属下为王爷办事是应该的,哪里敢要什么?”小纪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呵呵~”林伟一笑,抬起脚。 小纪连忙跪在地上,主动凑到他面前。 林伟将脚搭在他的头上,“真乖。” 小纪抬头,对着他笑了笑。 “齐王离开的消息散播出去了吗?” “散播出去了。”小纪连连点头,“齐王抛下众百姓,回京享福。现在这个消息,已经在百姓中流传了。” “嗯……”林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齐王抛下众人,回京路上遭遇悍匪,因而丧命。 嗯,这样很不错。 就差除掉齐王府的所有人了。 “王爷。”帐外,传来侍卫的声音,“曹大人与甄大人认有急事相求。” “急事?”林伟想了片刻,忽然一笑,“靠山没了,想起我了?” 他笑起来十分瘆人,让人看了,直起鸡皮嘎达。 “请进来吧。”他说道。 片刻后,营帐被掀开,曹达与甄成功两人缩着脑袋,弓着身子,一脸唯唯诺诺的走了进来。 “似王殿下万安。”曹达率先出声,他双腿战战,打着鼓。 “呵~”林伟被他这表现逗乐了,“起来吧。”他摆了下手,招来侍女,“还不快给两位大人设座?” 侍女匆忙拿来两张小圆凳。 曹达抖着身子,缓缓坐在上面。 “两位来,是因为齐王的事吗?”林伟忽然开口。 “不……”曹达本就还没坐稳,一听这话,吓得差点从凳子上跳起。 “曹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林伟勾唇冷笑。 “似王殿下,从前是我与甄大人不懂事,往后必定跟着您好好干。”他说道。 “什么叫不懂事?” “之前齐王带领我们一众人撤退,我们不该跟着他。”曹达道,“他害得百姓在山上受尽潮气,还吃不到好的,喝不着干净的水……齐王夫妇实在太过分了!” “嗯。”林伟似乎很喜欢,他将林珩说的越糟,他心里就越开心。 茶碗中的茶叶浮在茶水上,轻轻动了下。 “那你们这次来,是做什么?”林伟问。 “自然是开投奔似王殿下您的。”曹达笑眯了眼,一脸讨好。 林伟转眸,看了眼甄成功。 对方努力牵起唇角,笑了笑。 “我看,没什么诚意。”林伟撇了撇嘴。 “王爷,您觉得怎样有诚意?”曹达忙问,“您让我们做什么?” 林伟拄着下巴,手纸落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气氛诡异的安静。 “现在,百姓都知道林珩不在了吧?” “齐王不顾灾后重建,抛弃众人,携款离开,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曹达回。 “那这些人中,可还有忠于林珩的?” “自是有的。”曹达低声回道。 “给我杀了。”林伟神态轻松,像是随口一说。 曹达微微一愣。 “嗯?”林伟挑眉。 “是!”曹达跪在地上,“为君效力,是臣等荣幸。” “呵~”林伟捂着额头,放肆的笑了起来。 笑了好一会儿,他才停下。 “曹达,去小纪那,他会拨给你一批人。”他说道,“下去吧。” 两人退出营帐,甄成功频频看向曹达。 “甄大人,您有什么想说的,说便是。”曹达道。 “你真?”甄成功一脸复杂。 这个曹达,还真是会察言观色,知道似王喜欢有人像狗舔他,他就真能装成狗的模样。 “不管怎样,咱总要活下去吧?”曹达缓缓说道。 175 相见 有空修 江州城。 城外,好运客栈。 骏马迈着轻快的马蹄,行至客栈前。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厮大老远就从客栈内跑出迎接。 这生意是冷清成什么样了?程慕清下马,压着嗓子,“住店。” “好嘞,里面请。”小伙计上前帮着牵马,一手引她入内。 程慕清一面走,一面四处瞧。 走了没两步,一男子忽然从客栈中跑出。 他二话不说,直冲冲跑到程慕清身前,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你!”程慕清下意识推开他。 “清清。” 程慕清手上一顿,“阿珩?” 听她喊自己,林珩抱得更深了。 “好了好了……人怪多的……”程慕清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四周。 护卫们纷纷别开脸。 林珩不依不舍的松开她,拉住她的手,仔细的看她。 他目光炙热,深邃的眼眸中饱含了温柔与眷恋。 几日不见,他下巴一片乌青,长出了些许胡茬。 “走,进去说。”程慕清反握住他的手,将他往客栈中拉。 二人进了客栈,程慕清随林珩进了他房间。 林珩房间不算大,屋内散发着一股潮湿味。 窗户敞开着,顺着窗户向下看,正好是方才程慕清下马的位置。 程慕清扶着窗,见四下无可疑人,才稍微放下心。 “阿珩,这几日如何?”程慕清转眸看他,“可有受伤?” 林珩晃了晃头。 “这……还疼吗?”程慕清将他轻轻推到床边,缓缓拉开他的衣襟。 衣襟下,是一条可憎的伤疤。 “你呢?”林珩看着她,眉头一点点拧在了一起。 “我?呵~我也没事。”程慕清拉开自己的衣裳,露出胸口上面的伤疤。 她伤口愈合的本就快,用过药后没几日便结痂了。 “看着好疼。”林珩满眼心疼,手指杵在空中,有些发颤,“如果都伤在我身上就好了。” “不疼。”程慕清将衣服穿好,又从包裹中取出金疮药,她坐在林珩身边,抬手去给她上药。 相比较她那快愈合的伤口,林珩的伤要更重一些,甚至都已经有些烂了。 “你这小身板啊……”程慕清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她喂了那么多好东西,才将林珩养胖些。结果到巴蜀没几日,他就瘦回原先的模样了。 程慕清戳了戳他凸出的锁骨,一口咬了上去。 “多长点肉!” “嗯……”林珩闷哼一声,感觉有点疼。 “这几日,可还顺利?”程慕清问他。 “嗯。”林珩点头,“并没有追兵。” “我这边也是……”程慕清扶着下巴,“真奇怪啊……” 按理来说,林伟派那么多人,不可能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啊。 还是说,有人暗中协助? 有点扯啊…… 程慕清一拍脑袋,连续几日的奔波让她大脑有些转不过来。 “累吗?”林珩摸了摸她的头。 “哎呀,好几天没沐浴了。”程慕清微微一躲。 “我也是。”林珩笑,“不嫌弃。” “我嫌弃你。”程慕清做了个鬼脸。 林珩将她拽入自己怀中,抚摸她的后背,“乖了~” 程慕清蜷缩在他怀中,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趴着。 “清清。”林珩俯身亲吻她的唇。 她的嘴唇软软的,有点干。 林珩亲昵的蹭了蹭,感觉到她嘴唇咧开的纹路。 “嗯?” “想我了吗?” “嗯。”程慕清点头。 “我也很想你。”林珩笑弯了眼,他躺在她身边,亲吻她的额头与鼻尖。他眼底氤氲着暧昧的情愫。 程慕清反手,拉下纱帐。 纱帐落下,账内人影交错。 …… 林伟身上穿着深蓝色长袍,他背着手,走出营帐。 帐外,横七竖八,倒着一堆尸体。 尸体旁边,曹达一脸恭维,“似王殿下,这便是那群刁民。他们眼瞎嘴歪,认定齐王,如今已被在下解决。” “嗯,不错。”林伟点点头,看上去颇为满意。 曹达笑嘻嘻的跟在他身边,时而举起小扇子为其扇风。 林伟笑着,从一旁站着的小纪腰间抽出一把剑。 随后,他一剑朝尸体插下。 那尸体动了一下,发出痛苦的呼声。 “你这没杀透啊。”林伟撇了撇嘴。 曹达脸色煞白,“回王爷,属下带的人,是您指派的……” “意思是,没死透,是我给你的人的问题?” “属下不敢。”曹达跪下身,双手扶着地。 林伟将剑还给小纪,又让他继续检查。 气氛异常的安静,立在两侧是侍卫纷纷将头垂下。 “曹达,现在大坝修筑的如何?”林伟询问道。 “一切顺利。” “接下来的一些收尾工作,便由你全权负责。”林伟道,“等回京,本王定好好犒劳你。” “多谢似王殿下。” “现在,本王要先走了。”连着多日,都没有林珩的消息。林伟心中着急得要死,若是被他抢先一步回京,那他所作得一切,全将泡汤。 现在,他必须要快些除掉齐王夫妇。 只要齐王夫妇死,曹达、甄成功、巴蜀的百姓就只能将他视作靠山。 “臣定不辱命。”曹达忙说道。 % 二人温存片刻,便又提起了正事。 “我在江州城外看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似王的的人。”林珩说道,“他的人还没追来了?我们要不要趁机离开?” “哦?”程慕清趴在他胸口,手指卷着他的长发,“我们躲躲藏藏都赶到江州城了,似王的人还没到?” “嗯。”林珩点头,“我三日前便达到此处,连着多日观察,什么都没发现。” “你怎么到这么早?”程慕清诧异,“你骑的不应该比我快吧?” 林珩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明白。 “你中途是不是没休息?” 林珩点头。 “我说你伤口怎么这么严重,不好好休息,伤怎么爱好?”程慕清气呼呼的说道,“你啊,快好好休息。” 她将他一把按在床上。 “没事……”林珩握着她纤细的手腕。 “有事。”程慕清抽回手,从床上站起,“你好好睡一觉,我去外面打探一番。” 说完,她便将帘子一合,走出了房间。 她径直寻到自家护卫,与一人要来长刀。 长刀坚韧锋利,上面还残留着,属于她的血。 当时,她便想着,用这个作证据,在朝中指认林伟伤人。 但现在一想,着会不会是有人特意留给她的? 她大脑迅速转动一圈,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贺才俊身上。 这长刀是从他那得来的,他身为似王的人,以及作为金鹰卫一员,他都有权力让人不往她所在的方向追。 难不成……真的是他? 这小子是想做两手准备吧?如果似王除掉他,他就顺理成章的跟着似王。如果没有,他已经前提向自己投诚了。 程慕清连连摇头,放下长刀,往客栈外走。 她将自己包裹的严实,可刚走出房门,便引得了今夕的注意。 今夕与明晨走上是另外一条绕远的路,紧赶慢赶,竟也到了。 “夫人。”今夕笑嘻嘻的走到她身边,“您没事太好了。” “我怎么可能有事?”程慕清捋了捋发丝。 “夫人,您不知道,我与明晨一路一直被追杀。”今夕蔫蔫的,“那个小纪实在太粘人了,若不是明晨带着我们一路左拐右拐,怕是都见不到您……” “小纪一直在派人追捕你们?”程慕清诧异。 今夕点点头。 程慕清心下一颤,呼吸略微有些停滞。 “夫人,您放心,我们走的路都很偏僻,他们跟不上来的。”今夕劝慰。 “不……”程慕清抿唇,表情严肃,“你们不管怎么绕,都不会偏离江州城这条线。小纪应该能猜到我们要从江州城绕路回京……” 今夕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必须要离开了。 程慕清心中定下这个结论。 “先别想了,我们买些粮食吧。”程慕清拍了拍她的肩。 走了许多日,粮食所剩无几,程慕清带着今夕一起在乡村市集走了一圈,买了些吃食。 两人边走边卖,回到客栈时,天色已黑。 还未走近,程慕清便瞧见林珩一脸阴郁的站在门口,目光森森的看着自己这个方向。 怎么有种被抓包的感觉?程慕清觉得自己想的太过了,甩了甩头,笑着朝林珩走去。 见她手上提着大包小包,林珩默默上前,顺手接过,他跟在她身边,声音低沉,“清清,你去买吃食了啊。” “嗯,我买了些糕点,你快尝尝。”程慕清笑着,从包裹中取出块绿豆糕,送入他嘴里。 绿豆味重,入口即化,带着丝丝清甜。林珩细细咀嚼,说道,“好吃。” “好吃便多吃些。”程慕清又拿出几块,与他分享。 “清清。”面对再次送上嘴边的绿豆糕,林珩却没有吃,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对程慕清说道,“你不能喝酒。” “嗯?”程慕清对于他这个话题感觉有些奇怪。 扯得有些远了吧? “你不能喝。”林珩一脸认真,又说了一句。 “有什么不能的?”程慕清朝他凑近,“我伤都好了,不能喝的,是你吧?” “好了,也不能……”林珩态度意外的很坚决。 程慕清对他突入起来的话弄得一头雾水,,直到踏入客栈。 客栈内,缭绕着一股浓重的酒味。 酒香四溢,这哪是客栈?分明就是酒馆。 “哪来的酒?”程慕清嗅了嗅。 “夫人。”崔护卫上前拱手行礼,“是店家提供的,属下见便宜,便买了几两。” “哦。”程慕清点点头,“给我来点。” 崔护卫一愣,下意识往林珩身上撇了撇。 “不可。”林珩果然制止。 “许久没喝,确实有些馋了。”程慕清笑着,“只喝一点点。”她举起手,大拇指与食指不断摩擦着。 林珩摇头,“你伤刚好,不能喝。” “有什么?”程慕清哼哼,迈着轻快的小步伐,走到桌便。她倒出一碗酒,毫无形象的一饮而下。 她喝得豪爽,像一个大糙汉。 在座有不少是从武安侯府陪嫁过来的,因而对于程慕清的这个形象,毫不吃惊。 有的,甚至举起酒碗,要敬她。 林珩瞪了那人一眼,吓得那人顿时酒醒了不少。 “啪嗒——”程慕清放下酒碗,脸色微变。她拿起一旁的酒壶,细细打量着,又闻了闻。 “不能再喝了。”林珩抓住了那酒壶。 程慕清任由他将酒壶从自己手中拿走,双目空洞,不知再想些什么。 “清清?”见她发呆,林珩忍不住推了推她。 “撤!”程慕清忽然喊道,“走!” 说完,她率先拉着林珩往外走。 “客官,别走啊~”店内出来三两名小二,拽着二人的衣袖不让走。 “让开!”程慕清现在眼睛虽然有些花,但好在不影响她挥拳。 她左右勾拳,将那两名小二打翻在地,其中一个甚至连牙都碎了。 林珩默默走出匕首,蹲在方才那触碰过程慕清的小二身前,手起刀落。 “啊——” 那小二一声惨叫,他的手被狠狠刺穿了。 程慕清现在自顾不暇,根本没心思看林珩做什么。她一直往前走,“撤……” “夫人……”崔护卫身子僵硬,看向她的眼瞳逐渐涣散。他话还未说完,人便已倒在地上了。 眼前的一切晃晃悠悠,程慕清脚步虚浮,坚持来到门外。 一个偏僻的客栈,所用之酒,是上好的女儿红。酒壶身侧,还带着个“似”字。 似王已经找到这,为了避免他们再次逃跑,用了这个招式? “清清……”林珩扶住她,一脸担忧,“你怎么了?” “快走。”程慕清没回答他的问题,走出客栈,跌跌撞撞走到骏马前。 她抓着骏马的缰绳,却没上去。 就在她犹豫之际,隐隐约约听见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你走。”程慕清一把推开林珩,“然后想办法救我们。” 林珩身子微僵,他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滚滚尘烟,打头的,竟是林伟的手下——小纪。 他们追上来了。 “只要没抓住你,林伟就有所顾及。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从内心出发,他想带程慕清一起走。不论生死,他都想与她一起。 但看程慕清现在这个状态,跟着她一同离开,八成是死路。 176 走 有空修 两人一旦被抓,一切都完蛋了。 林珩抿唇,短短一息,却比前半生还要漫长。 “阿珩,你先走,然后……记得救我。”程慕清对他虚虚一笑,回身往客栈走。 “清清。”林珩走了两步又停下,他怕自己忍不住跟着她走。 明晨与今夕等未喝酒的人正扶着醉酒的侍从走出。 “夫人!他们醉了,没法撤……”今夕话刚说到一半,便见程慕清身子摇摇晃晃,好似随时都会晕倒。她心底一颤,差点将手上扶着的人扔到一边。 “明晨,你带着没喝酒的人,随王爷离开。”程慕清猛地一甩头,继续往屋子中走。 “王妃。”今夕跟在她身边,搀扶着她。 “快走!”程慕清回身,见林珩未动,心底燃气一片火,“再不走,你我都要死!” “清清,你要小心。”林珩下定决心,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冷漠,对明晨等人说道,“走。” “你也走啊。”程慕清推一旁的今夕。 “才不。”今夕摇头,“生死都要与王妃您在一起。” 林珩投去羡慕的目光,但紧接着又被程慕清瞪了一眼。 他悻悻回过头,翻身上马,策马离开。 几日不见,他御马的能力更厉害了。只是片刻,便消失在了山间小路。 林珩前脚刚走,小纪便带人赶到了。 客栈内的小二拿着一张告示上前,“这位官爷,您要找的人,小的给您找到了。” 他缓缓打开告示,告示上面通缉的正是林珩与程慕清。赏金更是高达三十万两。 “嗯,不错。”小纪笑笑,他看了眼小二身后。 程慕清阖着双眼,靠在客栈前的柱子上。 她老神在在,像是睡着了般。 “只有她一人?” “是。”小二尴尬的笑了笑。 他也想抓两个人,奈何同伴的手被匕首插得满是血得场景令他心惊胆战,不敢去抓那个男人。 “我要的是两个人,你给我一个,让我怎么给?”小纪勾了勾唇,一抬手,便有侍卫上前,将程慕清等人捉拿。 “啊?官爷……”小二还想说什么,却被对方一个恶狠狠的目光吓得不敢动。 侍从将程慕清从地上拽起,押到小纪面前。 小纪看了一眼程慕清。 似是感受到他的视线,程慕清忽然睁开眼。 她双眸滚圆,明亮,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咳……”小纪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冒犯,忙将脸别开。 嗯? 程慕清微一挑眉,心中多了几分猜想。 “绑起来,扔到客栈的杂房。”小纪说道。 侍从压着齐王府众人进入客栈。 “官爷,您这是……”客栈老板干巴巴的说了两句。 “征用。”小纪淡淡的回他两个字。 “好说好说,就是那个钱……” “什么钱?”小纪一笑。 “啊……”客栈老板抿了抿唇,默默低下头。 他是真惹不起。 齐王府众人被押入客栈,客栈顿时人满为患。 作为齐王妃,程慕清很幸运的,获得了个单间。 她心中感慨自己的待遇倒是未变。 人嘛,就是要学会苦中作乐才对。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程慕清轻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来人。 “程慕清,你躺的,还挺舒服。” “似王殿下啊~”程慕清吹了个口哨,“您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看看弟妹你。”林伟走到她身边,俯下身,修长的手指卷起她的长发,“被关在这里,可还习惯?” “习惯,自然习惯。”程慕清对他微微一笑。 “怎么感觉,你什么都不怕呢?”林伟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我为什么要怕?”程慕清朝他凑过去,直视他的眼睛,“该怕的不应该是你吗?林珩已经进京,很快他就能把你做的那些坏事上报,还有你杀了我,杀害齐王府护卫的事,也会跟上上报。” 林伟目光冷凝,一双手掐住她的脖颈。 “呵呵~急了?”程慕清咧嘴一笑。 她笑得明媚,看上去无所畏惧。 林珩真的拿着证据,回京城了? 林伟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他手上缓缓用力。 程慕清瓷白的小脸,顿时红了起来。 她咬牙,表情未出现一丝松动。只要对方再用力,她就跟他拼了。 虽然她现在全身无力,但殊死一拼,还是能做到的。 “真有趣。”林伟松开手,站起身,他垂着眼看她,“齐王妃与齐王感情甚笃。如果齐王妃再本王身边,齐王会不会出现,来救呢?” “不会。”程慕清表情略有些松懈,声音也不由自主低沉许多。 “呵~”见终于有说动她的话,林伟不由一笑。他扶着下巴,目光在她身上流转,“好好歇着吧。” “好的,多谢似王殿下关心。” 林伟出去不久,有侍卫步入房间,拿出绳子将她手脚捆好。 “喂~你们这样绑着我,我怎么出恭?”程慕清不满的嚷嚷道。 “呵呵~到时候,属下们帮您。”两名侍卫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 “放肆!”程慕清一脚踹过去。 这一脚正好踹在其中一名侍卫的心窝,疼得他半天直不起腰。 “出去!”程慕清叱咤一声。 她虽然被绑住手脚,但浑身气势依旧让人忍不住胆颤。 两名侍卫莫名不敢上前,只能灰溜溜离开。 听到房门被锁的声音,程慕清才放松下来。她小口喘着粗气,抑制不住的咳嗽了两声。 方才,林伟是真的想对她下杀手。 程慕清长呼一口气,躺在地上,感受着心脏在砰砰乱跳。 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齐王府大部分人都喝了那酒。那么多人,无法撤离。 她不想抛弃他们,同时,她也不想拖累林珩。才选择留下这,等林伟上门。 虽然抓住她,但只要林珩一天不被抓住,林伟心中就会有所顾忌。这个时候,只要她稍加言语刺激,林伟便不会伤害她,因为,还要用她作饵。 也不知道林珩如何了? 她不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林珩身上,程慕清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 林珩带走的护卫并不多,算上他自己,也不过七八人。 再看林伟的队伍,简直是云泥之别。 程慕清翻了个身,双目空蒙,盯着桌角。 木桌有些年头,上面全是岁月的痕迹。 时间久了,都是会有裂痕的。 程慕清默默在心中念叨着。 她一个鲤鱼打挺,歪歪扭扭的站起身,一蹦一跳的来到门口。 “让似王妃来。” 门口没有得到回应。 “是个女子也行。” 程慕清继续喊道。 门口看守的侍卫自动忽视,任由她在屋内乱喊。 体内的那股迷药劲还未完全消散,程慕清歇了一会儿,并没有一直喊。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程慕清耳朵微动,听见一道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 “陈夫人。” 门口两名侍卫开口,语气恭敬。 “我听里面有人在喊。”陈阿宝语气淡然,像只是在随口询问。 “我想出恭。”程慕清道,“这位夫人,能否帮我?” 陈阿宝愣了一下,她静静的站在门口,没急着答应。 “放肆,怎能让陈夫人帮你?”侍卫连忙回身呵斥一声,又正过身陪笑,“夫人,您不要与这人一般见识。” “什么夫人啊~”程慕清的声音中带着不屑,“就是个没有名分的外室吧?” 两名侍卫脸色一变,齐齐看向陈阿宝。 他们都知道,陈阿宝近来深得似王怜爱,若惹她不开心,他们全得完! 好在,陈阿宝脸上没有露出什么不自在的表情。 “让我进去。” 她说道。 “啊?”两名侍卫更震惊了。 但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怕不是要借机惩罚齐王妃?他们自认为不应该让陈阿宝见齐王府,便拦在门口,笑着劝陈阿宝离开。 但陈阿宝却出奇的坚定,不肯走。 恰巧此时,小纪经过。 “纪大人。”两名侍卫像看见了救命稻草般,连忙出声,吸引小纪的注意。 小纪见陈阿宝站在门口,忍不住开口询问,“陈夫人,您的房间在三楼。” “我知道。”陈阿宝回他,“我听见这里有人求助。” “只是一介山野村妇,不值得夫人您亲自帮助。”小纪说道。 “我也是山野村妇。”陈阿宝说道,“这样说来,我是不是不应该留在这?” 小纪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阿宝没再管他回没回,而是抬手推门。 门上落了锁,她并没有推开。 “夫人,这个钥匙,我们也没有。”侍卫笑着说道,“还得轻您去找王爷……” “打开。”陈阿宝蹙眉,语气中带着几分强硬。 不过被是王爷随手捡来的,真把自己当妃子了?侍卫甲再心中翻了个白眼,脸上却依旧笑嘻嘻的模样。 “陈夫人,我们是真无能为力。” “这门都有些腐烂了,稍微有些力气的,就能撞开吧~”屋内,传来程慕清轻飘飘的声音。 “撞开。”陈阿宝下令。 这两个女人!侍卫甲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撞开。”陈阿宝再次说道,见他不动,作势要以身撞门。 “陈夫人。”小纪出声,“我来。” 他走过去,将门锁一开。 两人先后进了屋子。 看到陈阿宝成功进门,程慕清松了口气。她看了一眼小纪,身子歪了歪,靠在柱子上。 “齐王妃?”陈阿宝满脸诧异,“你怎么在这?” 这个表情是不是有些太假了?程慕清在心中腹诽,但面上依旧配合她,“被似王殿下抓来的呗~阿宝,你真成小了啊?” 陈阿宝脸上闪过一丝羞愤。 “啧啧~上赶着给你做小,图钱呗?”程慕清若有所思的点着头,“也是,似王殿下不光有钱,长得还帅。你为此,杀害张福生,也情有可原。” “我没害死福生!”陈阿宝朝她走进几步,脸上多了几分自然流露出的感情。 程慕清知道,她是真的很委屈。 “哦。”她表面上依旧有些吊儿郎当,目光却频频看向小纪。 陈阿宝呗她这个动作吸引,心思也转到了小纪身上。 “你怎么不是与似王殿下来的?反倒与小纪护卫?”程慕清歪着脑袋,想了想,“我知道了,你们之间有特殊关系。” “切莫胡说!”小纪连忙喊停。 他如果与陈阿宝扯上关系,似王殿下不手撕了他? “哪里胡说了?”程慕清不以为意,“前朝,有一护卫因爱慕王妃,便联合其他将军,合谋刺杀王爷,霸占了王妃。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我的猜想,也是有理有据嘛。” “齐王妃,您未免太过疯癫了些。”小纪忍不住说道。 “你今年多大了?”程慕清扬了扬下巴,“说起来,叫你小纪,你名字叫什么?嗯……明晨之前与我说过,你是叫……纪苟吧?” 小纪脸色一变。 “真难听,就是因为难听,你才一直让下属称呼小纪大人的吧?” 小纪目光阴森,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程慕清这个时候怕是已经死了许多次了。 程慕清别过脸,任由他瞪自己,“小纪啊~你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更好的名字呢?” “名字是似王殿下所赐,不可更换。”小纪将自己的立场表的很明。 程慕清看着他,良久,笑了一下,“不要这么急着说~” 她被帮助了手脚,只能蹦跳着前进后退。 程慕清跳到一旁的椅子上,做好。 “陈夫人,能否帮我脱个裙子?我想出恭。” 陈阿宝“嗯”了一声,看了眼小纪。 小纪自然知道男女有别,主动退出房门,甚至还将门关掩饰了。 屋内一片安静,程慕清将眼睛一闭,靠在椅背上,“你帮不帮?” “帮。”陈阿宝毫不犹豫。 “那可委屈你了,不是我逼你哦~”程慕清说道。 “嗯。”陈阿宝点头。 …… “陈阿宝去帮程慕清出恭?”林伟手上还那这块糕点,一听小纪上来通报的事,顿时没了胃口。 他甩了甩手上的糕点参杂,用帕子擦手。 小纪将所见所闻皆说了出来,当然其中不包括程慕清调侃他与陈阿宝的事。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愿意自己夫人与其他男人被传绯闻。 末了,小纪连带着将二人单独在屋内所说的话也一并讲出。 ------题外话------ 没存稿了,这几章赶得急,瑕疵很大,有空修改 177 小纪 “陈阿宝居然自愿帮助她?”林伟感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回味了一下二人在屋内所说的那几句话。 似乎也只是在讨论出恭。 两人似乎也没有什么。 罢了,两个女人能搞出什么? 林伟随手一挥,“出去休息吧,有事,急事通知我。” “是。”小纪连忙撤退。 小纪刚走出房门不久,便在一处拐角撞上了陈阿宝。 陈阿宝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 “夫人。”小纪忙行礼。 “没事。”陈阿宝对他甜甜一笑,“小纪,你去哪了?怎从齐王妃那出来,就不见你?” “啊……去王爷那了。”小纪回道。 “哦。”陈阿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是去跟似王殿下汇报了?” 小纪没说话。 “别这样。”陈阿宝抿了抿唇,“小纪护卫,你这样,我会不安心的。如果殿下误会我什么……” “夫人放心,殿下并没多想。” “你又不是殿下,怎么知道殿下怎么想?”陈阿宝神色哀伤,她沉默片刻,忽然拉起小纪的双手,“小纪护卫。” “陈……陈夫人?”小纪想要甩开她的手,但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小纪护卫,你答应我,下次我去帮齐王妃,不要再跟似王殿下汇报了……”陈阿宝一脸真挚。 “额……嗯……”小纪目光躲闪,被她握住的双手更是如同被火烧着了般。 “谢谢。”陈阿宝笑了。缓缓送开他的手。 小纪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他愣了片刻,才略显尴尬的放下。 天色晴朗,蓝天白云,青鸟飞过。 江州城内,郡守陪在林伟左右,奉承着,“王爷放心,为了找到这犯人,我们连臭乞丐都不放过。” “嗯。”林伟满意的看着满城关于林珩的通缉令。 这样,总能抓住他了吧? 他不信程慕清所说的,林珩已前往京城。因为自己在说林珩不会不管她时,她严重闪过了一丝慌乱。 她在担心害怕,她知道林珩肯定会管自己。 远在千里之外的林珩肯定不会,但近在眼前的,肯定会。 贴了这么通缉令,他就不信,林珩不上钩。 街道两侧,一捕快随手抓起一瘦弱乞丐。 他几乎没仔细看,便将那乞丐甩在了一边。 乞丐倒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才起身。 他默默垂着头,盯着自己面前的饭碗。 里面零星放着几枚铜板。 乞丐眼眸深邃,一双丹凤眼如古井般黝黑深沉。他默默看向墙上贴着的告示—— 是一张俊俏少年的画像,一旁还些着“程慕清已捕,择日活埋。” 他的心脏被紧紧揪住,表情逐渐变得凶狠。 不远处的林伟感觉到有一股莫名的杀意,他下意识想到林珩。但一转眼,却是谁都没看见。 错觉吗? 林伟心中嘀咕着,继续往前走。 郡守招待他来到一家酒楼,点了些名菜。 齐王府的一众人则被他关进了柴房。 柴房又潮又暗,还有老鼠蟑螂经过。 可能是因为自身没有价值了,程慕清也被关入了这里。她身上还帮着防止她逃跑的绳索,但好在捆双手的绳子不那么紧,能让她自由许多。 程慕清没有逃跑的想法,日日靠墙坐着,夜里数星星,白日看云彩。 “王妃,似王不会真的要把我们活埋吧?”今夕自听说这件事后,心神便异常不宁。 “没事~”程慕清笑,“说不准,过几日,小纪护卫就来了。” “王妃,您就这么有信心?”今夕脸上就差将“怀疑”两个字写脸上了。 “呵呵~其实我也只是有九成把握。”程慕清悠哉游哉的说道,“这个小纪,做了林伟那么多年的狗。我不信他一点也不想反抗,一点也不介意林伟对他做的一切。” “如果他就真的不介意呢?”今夕歪着脑袋,认真询问。 “那就要有一个媒介,让他反骨。”程慕清的笑容意味深长。 “王妃。” “嗯?” “您的笑容未免太邪恶了。” “……” % 酒楼内,歌舞升平,舞妓甩着长袖,款款而来。 她们模样娇媚,一颦一笑都勾人心神。 林伟只是看了一眼,便默默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王爷,您瞧,那小舞妓是新收的,今年刚及笄。”郡守在林伟一旁,给他倒酒。 “嗯。”林伟笑着,说道,“就是皮太嫩了。” “啊……”郡守微微一愣,随即笑着,“那还有十九岁……” “好了。”林伟抬手。 郡守立马闭上嘴,乖乖的看他。 “小纪。”林伟回身,却见小纪正盯着那群舞女,目光如狼似虎。 郡守见了,目光不断在两人之间流转。最后,默默低下头,心想,这要有好戏看了。 “小纪,你今年多大了?”林伟声音不高不低。 小纪猛地回过神,拱手,“回王爷,今年已双十。” “二十……”林伟若有所思的低吟两声,“还没碰过女人吧?” 听到这个话题,小纪脸顷刻便红了。 “呵呵~”林伟一笑,“还真没碰过啊?” 他起身,将小纪往舞姬那方退了退。 “王爷?”小纪一脸不明所以。 “去尝尝鲜吧。”林伟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姑娘们,好好伺候这小郎君。” 舞姬们连忙上前,缠住了小纪。 小纪顿时面红耳赤,挣脱开来。 “跑什么?就在这,我正好还能指导指导你。”林伟笑容充满了邪恶。 “王爷!”小纪这个时候哪还有那种心思?他双臂一甩,挣脱开,箭步跑到门口。 “站住。”林伟忽然开口,他阴恻恻的看着他。 小纪的手已经搭在门闩上,可多年来的服从让他此刻挪不动路。 “过来。”林伟扬了扬下巴。 小纪内心一番挣扎,最后还是默默来到了他面前。 “跪下。” 小纪跪下。 可他还未跪稳,心窝便中了一脚。整个人都被踹飞了出去,在地上轱辘了两圈。 林伟毕竟是习武之人,踹这一下,简直就快要他半条命了。 小纪缓缓从地上爬起,复又来到他面前。 “知道本王为何踹你吗?” “属下失职!”小纪连忙说道。 “怎么个失职?”林伟笑问。 “属下……属下不该盯着舞姬。” “男人看美女是天性,本王也看。”林伟扶着下巴,静静的看他。 “那……”小纪嘴唇微张,“是属下……是属下没能为王爷分忧。” “呵呵~是你,没听见本王叫你。”林伟勾唇冷笑,他一脚踹在他脸上,将他的脸按在地上,“纪苟,记着,本王叫你,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响应。” “是。”小纪低声回道。 “大点声。” “是!” “出去吧。”林伟收回脚。 小纪忙不迭的起身,跌跌撞撞跑出了房间。 他一边揉着鼻子,一边走,最后走到酒楼拐角,在一处无人的地方坐下。 四周一片安静,隔壁却传来酒肉欢乐的声音。 “再来一杯——” 他听见杯酒碰撞的声音,男人们划拳的声音,还有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 他好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小纪?” 小纪还坐在地上,听见有人喊他,他睁开充血的眼睛,抬头望去。 “小纪,你怎么样了?”陈阿宝目光担忧的看着他,见他不说话,便蹲下身,用手中的帕子去擦他鼻尖上的血。 “夫人!”小纪忙将头想后仰,但他身后是墙,那干净的帕子还是沾染上了他的鲜血。 “你怕什么?”陈阿宝笑道,“我又不会杀了你。” “夫人……您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小纪低声说道,“如果被殿下看见,你我都活不了。” “他现在……呵~还在欣赏美女呢,哪有时间管我?”陈阿宝索性坐在地上,她眼神落寞,叹息连连。 “王爷很喜欢夫人……”小纪说道。 “你不用骗我。”陈阿宝道,“我知道,他只是将我当作某个人的替代物。” “没……”小纪想说“没有”,可看到她的脸时,却说不出口了。 “小纪,你为什么一直跟着似王?”陈阿宝问,“我感觉似王殿下对你,并不是很好啊。” “也还好。”小纪摸了摸鼻子,目光躲闪。 “反正四下也无人,你便与我说说呗。”陈阿宝捧着脸,双眼放光,盯着他。 陈阿宝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最近林伟给她吃了不少补品,她面色红润,笑起来两眼弯弯。 “咳咳……”小纪莫名感觉心跳加快,他别过脸,肉心窝的手快了几分。 “怎么了?”陈阿宝的目光被他吸引,“那疼吗?”说着,她伸出手。 她的手搭在他的心窝上,缓缓揉动。 相比自己揉,她小手软乎乎的。 一圈一圈,好像揉在他心尖上。 “夫人,您这……” “看你疼的难受,帮你揉揉。”陈阿宝笑了一下。 “不用,不用。”小纪连忙推开她,撑着墙壁,站起身。 “慢点!”陈阿宝拉住他,“你身上还有伤。” 小纪见她一脸认真,眼睛不自觉撇了撇。 “要看就正大光明看嘛。”陈阿宝掰过他的脸,让他看自己。 “没……”小纪一脸忸怩。 “有药膏吗?”陈阿宝问。 “嗯。” “拿出来。”陈阿宝伸手。 小纪默默将怀中的药膏放在她手中。 他好像听命令,听习惯了。 “别动哦。”陈阿宝用食指蘸取药膏,抬手,一点点涂抹在他的脸上。 脸颊传来阵阵清凉,小纪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在这一瞬停止了跳动。 “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阿宝将药盒一收,还给他。 “多谢夫人……” “不客气。”陈阿宝一笑,转身离开。 小纪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发愣。 而陈阿宝却在转身的那一瞬,收敛了笑容。她面无表情,一路来到柴房。 她没进去,甚至没接近。 天边的太阳一点点下沉,火红的日光散布在整片清空中,燃起一片火烧云。 陈阿宝站了一会儿,便回房了。 回到房间,刚躺下没多久,林伟便来了。 他今日喝的有些多,浑身上下都充斥着酒味。 陈阿宝一脸嫌弃的将脸别开,躺在床上假寐。 “阿宝。”林伟拨开帷幔,望着床榻上躺着的美人。 “王爷找妾身有什么事?”陈阿宝闷闷的问他。 她面上冷漠,语气平淡。 林伟愣了好半天,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脸。 “陶雨珊。” 这就是那位太子妃的名字?陈阿宝惊讶他居然会将这个名字叫出声。 “我说过,当年我只是小孩心性,和那几个女子只是玩玩。”林伟扶着她的双肩,“我喜欢的,一直都只是你。” “一直?”陈阿宝笑了一下,“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纳了陈阿宝……” “不是,不是的……”林伟连连摇头,“我只是拿他们当作是你,我只是当作是你。” 他喘着粗气,身子像是没有力气般,摔在了她的身上。 陈阿宝用力将他推到一边,若这个时候,身旁有水,她肯定要好好洗一番。 “玉山……” 睡着了,嘴里还念叨着?陈阿宝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披了件外衣,静静走出房门。 自似王上次教训过,似王妃便一直待在自己房间,不再找她麻烦。 陈阿宝漫无目的的走着。 走着走着,又走到了那处无人经过的区域。 而再这无人经过的区域,她再次遇见了小纪。 小纪蜷缩成了一团,静静的坐在地上。 他双眼紧闭,呼吸均匀,看上去是睡着了。 陈阿宝脚步微顿,她站在原地好半天,才上前,默默坐在了他身侧。 “谁?”小纪惊醒,他将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一脸警惕。 “是我。”陈阿宝柔声说道。 “陈夫人?”小纪有些惊讶。 “陶雨珊,是太子妃吗?”陈阿宝一脸无奈的看他。 小纪嘴唇微张。 “不要骗我。” “是……”他回答。 “果然啊。”陈阿宝故作一脸轻松。 “夫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陈阿宝自嘲般勾了勾唇,“只是一个人的替代品,是一个赝品,一个用于思念的摆设。” “不。”小纪摇头,“夫人,王爷迟早会看到您的优点。他会喜欢上真正的您。” “那样就好了。”陈阿宝重重叹了口气,“我之前是有夫之妇,能有什么优点足够吸引王爷?我与他怕也只是露水情缘……回到京城,就会给我抛弃了。” 178 有意 “王爷……不是那种人。”小纪道。 “他对你那么不好,你还向着他说话?”陈阿宝一脸不解。 “其实王爷也还好,好歹他从来不会亏我俸禄,他对我……”小纪越说,声音越小。 空气安静,黑夜漫长压抑,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你为什么会跟在殿下左右?”陈阿宝主动扯开话题。 “我家早些年与前首辅有些关系,所以前首辅被定罪后,他的党羽也被收监。我看到许多人被分配边疆,也看到许多人上了断头台。相比他们,我比较幸运,被分配到了似王府衙,伺候似王。”他缓缓说道,“为了活下去,我便一心一意的为似王办事。” “你一心一意,可人家却也只是将你当做……”陈阿宝顿了顿,没往下说。 “当做狗吗?”小纪扯了扯嘴角,提她将后半句说出来。 陈阿宝张了张嘴唇,看上去有些悲伤。 “我……”小纪嘴唇微张,喉结上下滚动,“我的名字,其实叫纪远。” “远?”陈阿宝重复一声,“很好听。” “谢谢。”小纪脸颊泛起一丝红晕。 “谢什么?”陈阿宝拍了哦他的肩膀,“是真的很好听。” 小纪忍不住弯了弯唇,笑容灿烂。 “走了。”陈阿宝起身,她拍了拍身上的灰,抬脚离开。 小纪盯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肯挪开。 心脏碰碰,几乎要跳出胸膛。 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才回过神。 * 月黑风高,阁楼下站着一众人。 这些侍卫身板挺直,守在门口,看上去威严肃穆。但他们身后的阁楼却传来阵阵酒肉歌舞声。 黑夜之中,一道身影匆匆闪过。 那身影灵巧的绕开前门,一路行到后门。 客栈后门正对着一条大街,此时正值半夜,街上没什么人。 相比较前门的守卫森严,后门安静许多,且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空气闷热,令他额头冒出些许薄汗。 那身影微微一僵,但紧接着,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迈开脚步,一步步往后门行去。 就在他即将接近时,身子却是一转,逃离了这个地方。 几乎在同一时间,客栈内忽然冲出一群侍卫。他们手上按着长剑,急急去追那身影。 不想那身影跑的极快,打头的侍卫长抽出腰间长剑,朝那黑影一掷—— 没中! “继续追!” 侍卫们纷纷簇拥而上。 他们甫一离开,便有一乞丐颤颤巍巍的拿着缺了一角的瓷碗走到客栈前。 客栈内,又出现几名侍卫。 打头的,正是小纪。 他表情严肃,盯着幽深的黑暗。 “小纪大人,那人身法灵活,看着不像齐王殿下啊。”甲侍卫提出自己的迟疑。 “不要小看他。”小纪扬了扬下巴,“他一直在金鹰司习武,不是那种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如果抓住他,王爷是不是?”甲没说话,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是必然。”小纪低声说道,“殿下留下齐王妃,不就是为了引齐王上钩,然后一网打尽。” 他看着黑暗,忽然感觉有人在往自己身上看。 转眼看去,是一乞丐正蹲在街角。 那个人…… 小纪蹙眉看去。 察觉到他的目光,那乞丐却端着个碗,缓缓起身,朝他走。 “滚。”小纪狠狠呵斥一声。 那乞丐瑟缩一下,悻悻离开。 他刚刚怎么感觉这个人像齐王?小纪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方才那批人去而复返,但带回来的却是坏消息—— 人没找到。 对于手下的失败,小纪早已习以为常。他让他们轮流休息,自己进了客栈。 …… 林伟酒醒的差不多,他坐在摇椅上,任由椅子带着他来回晃动。 一旁的陈阿宝将葡萄一粒一粒剥好,往他嘴里送。 “阿宝。”林伟闭眼假寐。 “妾身在。” “这几日,你常去看齐王妃?” 陈阿宝沉默着,没有回他。 “嗯?”一道鼻音自他鼻腔喷涌出。 “嗯。”陈阿宝点头应着。 “为什么要去找她?”林伟睁开眼睛,直直的盯她,“看着我的眼睛。” “看她出恭费劲,想帮帮忙。毕竟当初,她也帮过我……” “她帮过你什么?”林伟追问。 “当初,给过我一件披风……” “一件披风,就值得你记这么久?呵~等回京,本王送你十件。”林伟抬手,捏住她的鼻子,扭了扭。 “疼。”陈阿宝拍开他的手。 “呵~”林伟笑得开心。 “王爷,你对贺才俊为什么那么好?”陈阿宝忽然问道。 “你为什么问这个?”林伟严重出现了几分警惕。 “只是好奇……明明小纪帮您做过许多事,但您对他却没那么好。相反,您许诺贺才俊名声地位金钱,我不明白。” “你明白,久怪了。”林伟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他们俩,一个只是狗,一个却是本王重要的盟友,性质完全不一样。” 陈阿宝测了测头,一脸茫然。 “你只需要记住,纪苟,还有那群侍卫,都是本王的狗就好。本王的狗,我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得做。”林伟说道,“他们没有反抗的权力。就算我要他们马上死,他们也只能照做。” 陈阿宝有那么一瞬感觉他们很可怜,但一想到自己惨死的丈夫,瞬间又没那么怜悯了。 “阿宝,怎么想起问这个了?”林伟笑着问她。 “忽然想起罢了。”陈阿宝低着头,继续为他剥葡萄。 “你放心,本王没有把你当狗。”林伟扣着她的脑袋,将她往自己身上带,深深咬住了她的唇。 陈阿宝吃痛一声,下一瞬便被其压倒。 屋内,传来男女不可描述的喘息声。 屋外,小纪站在门口,浑身发冷。 站在门口守夜的侍卫脸色也不是很好。 “不要说我来过。”小纪低声迅速说道。 两名侍卫颔首,表示明白。 这一折腾,便折腾了好久。 凌晨,天空泛起了鱼肚皮白。 陈阿宝拖着劳累的身子,走出房间。 推开门,是让人豁然开朗的新鲜空气。 “夫人。”门外守夜的侍卫见她出来,忙行礼。 “嘘。”陈阿宝食指竖在唇前。 她脸蛋红润,眼神还略带迷离,像个妖精。 两名侍卫忙低下头,不敢看她。 陈阿宝没注意两人的表情变化,她走到客栈外的长廊处,望着不算明亮的天色,发了会儿呆。 福生,我这样做是对的吗? 她将手搭在胸口,林伟每次触摸她,都会让她感觉一阵恶心。 她觉得,她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夫人,夜凉。” 陈阿宝还沉浸在痛苦之中,忽感身上一暖。 她一回身,便件小纪正低头看自己。 他目光阴沉,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小纪。”陈阿宝努力撑起笑容。 “不想笑,便不要笑了。”小纪说道。 陈阿宝脸上一僵,她双眸扑闪,身子在夜风中瑟缩了一下。 “夫人,您之前问我为什么一直待在似王殿下身边。那您呢?”他问。 “我啊……自然是因为生存。我一个寡妇,需要钱,需要有人养啊……”陈阿宝努力扯了扯唇,但她的笑容实在太难看。 她知道这个时候,是拉拢小纪最好的时机。她必须做点什么,让两人的关系更亲密。 虽然,这让她内心很煎熬。 小纪嘴唇微微张开,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他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说“我养你”之类的话。 但冷静下来,他发现,他们之间的交集并不多。他虽然对她有那么一丝好感,但那点好感根本不足以让他对她承诺什么。 “小纪,你是想说什么吗?”见他不再说话,陈阿宝决定主动出击。 小纪摇了摇头。 “那便回去好好休息吧。”陈阿宝道,“你一天,也怪辛苦的。” 她将披风解下,重新给他披上。 小纪身材高大,陈阿宝给他套上披风时,还需要踮起脚尖。 面前的女子身材凹凸有致,离自己异常的近。小纪甚至能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 他心脏跳的越发快了,扑通扑通的…… 陈阿宝手缓缓握紧,脚一趔趄,整个人都跌倒在了他的怀中。 小纪猝不及防的将她虚虚一抱。 她的身子……好软…… 小纪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喉结上下滚动。 “对不住。”陈阿宝慌忙推开他,俏脸微红。 “没……没关系……”小纪也有些慌张。 陈阿宝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看他,又立马低下头。她干咳两声,绕开他,慌得连话都未说,便离开了。 她径直回到房间,小心翼翼的躺在林伟身旁。 “去哪了?”林伟翻身,将她抱住。 “出去透透气。”陈阿宝面无表情的回道。 林伟没睁眼,但他周身的气氛却低迷的很。 陈阿宝莫名感觉他好像知道些什么,自觉的保持沉默。 …… 天色大亮,程慕清自然睡醒。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气,在地上蠕动着,坐起。慵懒的拿起一碗水,漱口。 当下环境恶劣,她也不管什么形象了,随意漱了一番口,用水抹了把脸,就算完事了。 说来也巧,她刚准备躺下神游,柴门便开了。 林伟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的衣裳,他身材高大,玉树临风。若非他做了那些糟心事,程慕清可能会觉得他很帅。 “似王殿下万安啊~”程慕清吊儿郎当的朝他打了个招呼。 “程慕清。”林伟笑了起来,“林珩来了,他来救你。” “你怎么知道,是我家王爷来了?”程慕清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往上一靠。 一旁的今夕紧张兮兮的待在她身侧。 “昨夜,有一身着夜行服的人来到了这个客栈。他想从后门进,但一见我布置的人,便跑了……” “跑的好!”程慕清赞同般点点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林伟知道她心大,对什么都不在乎。但没想到,大到这个地步。 就一点也不在意,那个人是谁吗? “似王殿下,还有什么事吗?”程慕清问他,“没有,就回去不。我还想睡一觉呢。” “放心,以后你会一直睡的。”林伟蹲在她面前,掐着她棱角分明的脸蛋。 她脸色有些惨白,但双眼却炯炯有神。 “过几日,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我好害怕~”程慕清露出一副惊恐的模样,“能不能让我死得,好看些?这样,王爷从京城回来,也好找我,也不会吓到她们。我母亲是个特别完美的女人……她看到我死相凄惨,肯定会受不了的。” “这些话,你到阴曹地府再说吧。”林伟勾唇冷笑,一把将她推到一边。 “好啊~”程慕清虽然被摔在地上,但她依旧能仰起头,对他笑。 她的笑容充满了挑衅。 “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林伟拍了拍手,王太医从门外走入,他手上还端着药。 程慕清察觉到一丝不妙,但面上却未显露。 王太医朝她走进,一手拿药,一手禁锢着她的下巴,往里灌。 “你做什么!”今夕一头撞在王太医腰上。 王太医“哎呦”一声,手一抖,碗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我这药熬了半天!”王太医气呼呼道,他双手叉腰,小声嘀咕着,“我这能让人浑身无力的草药有多难找,你们知道吗?” 程慕清眼眸一颤,静静的杵在原地。 “她喝了吗?”林伟走进。 似乎担心他对自家王妃做什么,今夕跪着,爬到了程慕清身前,用小身板挡在两人身前。 “程慕清。”林伟当作没看见她。 程慕清身子动了一下,但下一秒,身子一歪,竟直直摔在了地上。 “王妃!”今夕顿时慌张了起来。 她的手虽然被绑着,但好歹还能露出手指。 她就用自己被困在一起的手去摇程慕清,程慕清微睁着眼睛,却半天连胳膊都撑不起来。 林伟满意的点了点头,方才离开。 待人走光,程慕清才睁开眼睛。 “王!” “嘘。”程慕清连忙出声制止。 似王刚走,她可不想再把他招来。 今夕一噎,下一瞬,打了个嗝。 王太医是故意的。 程慕清清楚的意识到,包括他因为手抖,摔在地上的瓷碗,都是他刻意安排的。 她默默从地上拿起一块较为完整尖锐的瓷片藏在袖中。 179 归顺 “王妃,我们要逃走吗?”今夕小心翼翼的问道。 “再……等等吧。”程慕清握着瓷片,用宽大的袖袍遮掩住。 若是有登徒子,这也将是一种武器。 “王妃,刚刚似王说的意思是……王爷来救我们了?”今夕压着嗓子,小声询问。 “嗯……”程慕清有些迟疑。 她倒是,宁愿他别来救…… “王爷真是越来越男人。”今夕忍不住感慨。 “……” 枝明客栈连着几日歌舞升平,酒肉欢呼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从中路过的行人纷纷表示—— “哪家大人啊?就算享乐,也不是这么一个享法吧?” 程慕清最近也被这吵闹声折磨的睡不好,她在草席上翻了个身,对一旁的今夕说道,“林伟天天做这个样子,想让王爷知道,客栈疏于管理,引他来救我。真希望王爷他嫌吵,然后别管我……” “王妃,您又在说什么胡话?”今夕忍不住说道。 “咚咚。” 是一道轻柔的敲门声。 主仆二人齐齐望去。 片刻后,门被推出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齐王妃。”陈阿宝小心翼翼的走入柴房,反手将门关好。 “你怎么来了?”程慕清对于她的到来有些意外。 “齐王妃,张福生到底是怎么死的?”陈阿宝一步步朝她走进,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她表情复杂,目光流转,眼眸中带着一丝坚韧。 “死……”程慕清稍作迟疑,忽然明白她的用意,“是你那似王殿下害死的啊~” “可似王殿下说,是你害死的。” “嘶——林伟这家伙也太过分了吧?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程慕清眉头紧皱,“要不,你去问问似王妃,或者谁……” 陈阿宝默默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离开。 走出柴门,陈阿宝便一头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夫人。”小纪忙对她行礼。 “小纪?”陈阿宝一脸诧异,“你……你怎么在这?” “属下只是……路过。”他说完,耳朵都红了。 其实,是他从似王房间走出后,看见她往这般走,不自觉跟上了。 “咦?你脸怎么了?”陈阿宝拿起帕子去擦他的嘴角。 少年面上挂彩,嘴唇都破了,鲜血还挂在她的唇角。 “没事。”小纪咧嘴一笑。 “还没事呢,脸都肿了。”陈阿宝嗔道,“有药膏吗?” “有。” “走,我给你抹上。”陈阿宝拉着他的衣袖,带他饶到拐角。 拐角漆黑,阳光斜着照在女子脸上,将她的脸映得棱角分明。 “药膏。”陈阿宝掌心朝上,一副“你块给我”的架势。 小纪乖乖上交。 陈阿宝打开药房,用食指蘸取一些,小心翼翼的望他脸上涂抹。 “嘶……” 摸到裂开了的地方时,小纪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你别动。”陈阿宝呵斥。 小纪身子一僵,果真不动了。 “低点头。” 他低头。 陈阿宝认认真真的为他上药,将药膏均匀涂抹在他伤口处。 小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迅速跳动的心脏几乎要跳出他的嗓子眼。 “好了。”陈阿宝说完,将药膏还给他。 “嗯……多谢夫人……” “别光口头上的谢啊。” “嗯?” “小纪,我问你。”陈阿宝突然认真起来,“张福生到底是怎么死的?” 对于这种送命题,小纪一向明白“明哲保身”。 “属下也不知道。” “齐王妃说,是被似王害死的。你一直跟在他身边,肯定能了解什么吧?”陈阿宝眼底含着复杂的泪水。 这让他怎么说?小纪双手冒起了冷汗。 “是似王害死的?” “额……不算是……”小纪磕磕巴巴的说着。 “不算?”陈阿宝歪着脑袋,嘴唇带着些许颤抖,“你不要为他遮掩了……” 空气凝固,世界瞬间安静,落针可闻。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道声音忽然传来—— “什么为本王遮掩?” 两人猛的回头,却见林伟不知何时,正站在道口,静静地看着他们。 “王爷!”小纪忙跪下身,扶手叩拜。 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陈阿宝表情逐渐有些凝重,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这里人少,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林伟朝二人一步步靠近。 小纪的身子控制不住的抖了两下。 “阿宝。”林伟伸出手,“过来。” 陈阿宝没动。 “过来。”他声音强横。 但对方依旧不为所动。 林伟上前,直接将她拉入自己怀中,蛮横的吻住了她的唇。 “唔……”陈阿宝挣扎,但她力气实在太小,根本挣不脱。 林伟狠狠咬她,目光往小纪身上撇。 小纪并没有抬头,但他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陈阿宝的嘴唇被咬出了血,她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呵~”林伟松开她,舔了舔沾血的嘴唇。 “放开!”陈阿宝喘着粗气,双手抵着他的胸膛。 林伟放开她,转身走到小纪面前。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唇角还带着笑。 “小纪,你在惦记本王的女人吗?”林伟一脚踩在他的头上。 地板冰冷潮湿,还能看到虫子在怕。 小纪觉得,自己就如那虫子般,渺小柔弱,不堪一击。 “嗯?”林伟挑眉,“怎么不说话?” “属下不敢……”小纪声音沙哑。 “谅你也不敢。”林伟笑笑,“但你跟我解释解释,这几日,阿宝私自与齐王妃接触,你却隐瞒不报,是为什么?” “属下没有……” “没有?金鹰司的探子已经告诉我了,阿宝每日都会去瞧齐王妃!”林伟脚腕一转,用脚尖抬起他的下巴,下一瞬,将他踢飞。 小纪在地上轱辘了两圈,撑着地,起不来。 “前几日,你半夜与阿宝私会,又是为何?”林伟朝他走,又重重的往他身上踩了两脚。 “没……” “没?” 眼见林伟有将小纪打死的趋势,陈阿宝忙开口,“是我找到小纪的!” 林伟回眸,望向她的目光骤然变得深情。 “是我……”陈阿宝咬牙,“我想知道张福生到底怎么死的!” “回房,本王与你慢慢解释。” “你现在就告诉我。”陈阿宝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回房。”林伟将她打横抱起,径直离开。 “放开!” …… 屋内,今夕竖着耳朵,贴在门边,静静的听着门外的动静。 “王妃,有好戏。”今夕压着声音,用手指点了点门外。 程慕清翘着二郎腿,眼睛微睁,“我猜到了。” “啊?”今夕愕然。 “陈阿宝知道张福生的死因,刚刚还特意寻我做这一番戏,必定是有意为之。”程慕清想了想,继续道,“我猜,陈阿宝必定猜到小纪会跟着她,或者小纪负责看守她,她走到哪,行程都要汇报给林伟。” “她通过与我的交谈,提起张福生,从而借机去问小纪,与他独处,与他感情升温……林伟的赶到,不知道是不是她有意为之,但反正都要走这一步。” 最终目的都只是破坏林伟与小纪之间的关系。 “王妃,您在说什么啊?”今夕一脸茫然。 “自然是,让他们二人决裂。”程慕清笑,“小纪虽然没什么官职,但一切渺小的事物,都有巨大的作用。比如,一直蚂蚁,能搬得动比它庞大的石子~” 今夕歪了歪脑袋,“可听说,小纪自小便跟在似王殿下身边了,他会背叛吗?” 程慕清只是笑笑。 天色尚早,蔚蓝的天际飘过几朵祥云,鸟雀站在枝头,吱呀吱呀的乱叫着。 陈阿宝被林伟打横抱着,进了房间。 “放开我!”陈阿宝在他怀中挣扎。 “阿宝。”林伟搂进她,下一刻,便将她压在了床榻上。 “你这个杀人凶手!” “别听他们的,张福生不是我害死的。”林伟目光深情,他钳制这她的双手,将她的手举过她是头顶,“而且我对你不好吗?我们之间都有那么多次……” “不许说!”几乎是下意识的,陈阿宝脱口而出。 话说完,她也有些愣住了。 自己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大了?陈阿宝脸色有些发白,心脏碰碰跳动。 “好,不说。”林伟目光柔和,看着她的双眼却似乎在透过她看别人。 “你喜欢的那个人……真的和我很像吗?”陈阿宝忍不住问道。 此话一出口,林伟的双眼也清明了许多。 “王爷,你回京后,又要如何面对太子妃?你不觉得亏心吗?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但却和别的女人做……” 林伟松开她,猛的站起身。 他脸色阴沉沉的,“阿宝,好好在这待着,你只需要做一个安静的侧妃。其他的,都不需要你管。” “呵~”陈阿宝冷笑一声。 “好好想想,是留在本王身边享福,还是出去流浪。”林伟留下这一句话,便甩袖离开了。 片刻后,陈阿宝确认他离开后,缓缓坐起身。 她轻轻推开门,门外空荡荡的。 林伟没设侍卫? 陈阿宝心中有些许迟疑,但下一刻却毫不犹豫的往楼下走。 路过一厢房时,她还听见了里面男女欢爱的声音。 是林伟……陈阿宝面露嫌恶,这个家伙还真是让人恶心。 她没做过多停留,一直走,来到小纪的房门前。 她直接推门而入,却发现屋内空荡荡。 不在? 陈阿宝思索片刻,又往楼上走。她一路回到那条偏僻的拐角。 果不其然,小纪正趴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看上去痛苦万分。 “小纪。”陈阿宝扑了上去,一把将他从地上扶起,让他靠着墙。 “夫人……”小纪气若游丝,嘴唇微微张着。 “感觉怎么样?若不……我去找王太医?” “不用。”小纪连忙握住她的手。 “那你……” “我没事。”小纪咧嘴,勉强一笑。 “还说没事……”陈阿宝抿着唇,“都这个样子了。” “呼……呼……”小纪疼得只能靠呼吸缓解。 “你这么忠于似王做什么?他满口谎话,奸诈……” “因为,跟着他,好歹有口饭吃。”小纪眼中流漏出些许茫然,“离开似王府,我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做什么不好?”陈阿宝道,“做什么都比被人欺压好阿。”她情绪有些激动,“你就不能找个不起压你的主子?” 小纪楞楞的看着她。 “虽然人生下来是有三六九等,但你不能一直在下等待着吧?你还这么年轻,总该有点追求吧?” 小纪垂眸,满脸彷徨。 这么久,从来没有人堆他桌过这些话。 自进入似王府,他学会的,就只有服从。 “小纪,你是纪远,不是纪苟。你并不是一定要苟活的……”陈阿宝望着他,见他表情复杂,纠结。直接站起身,“似王殿下如今认为你我有私情,你若还这个状态,肯定会死的。” “那我怎办?”小纪眼中总算有了点情绪。 “跑。” “那你呢?” “我?呵~反正他拿我当太子妃的替代品,不会对我怎么样吧?” “王爷一想喜新厌旧,即便你神似……” “够了,别说了。”陈阿宝抬手,“你快走吧,我们之间也不要再见了。” 说完,她潇洒离去。 走? 女子纤瘦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拐角。 他不能走。 小纪扶着墙,一点点站起。 “你这么忠于似王做什么?” 是啊,王爷都对自己起杀心了,他干嘛还要那么忠诚? “你就不能找个不践踏你的主子?” 他为什么不能? 小纪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他或许应该……投靠齐王? 齐王…… 他迈开脚,一点点走出阴影。 来到关押齐王妃的地方,他让二人去吃饭,表示自己帮忙看着,以此支开了守门的侍从。 他与似王府的侍从关系都不错,因而两名侍从并没有产生疑心。 确认周围没人后,小纪才走入柴房。 柴房狭小阴冷又潮湿,充满霉味。 “呦~小纪护卫。”程慕清靠着墙,见到他,吹了个口哨。 她像个糙汉,浑身乱糟糟的。 “齐王妃万安。”小纪拱手作揖。 “你这是做什么?何必行此大礼?”程慕清笑。 “王妃,若我帮您逃跑……您可愿意帮我从似王府解脱?” “为什么?”程慕清歪着头。 “我……不想跟随似王殿下了。” 180 疯女人 “哦吼~”程慕清故作诧异,随后点点头,“也是,似王殿下心思狠辣,跟着他,确实……”她连声啧啧,一脸一言难尽。 小纪看着她,一脸期待。 “那好阿~”程慕清点头,“我帮你,你帮我。” “我现在就给您松绑……”小纪上前,抽出匕首。 “等等。”程慕清制止,“齐王府还有很多人需要解救,不能光救我一个人。” “可属下……” “这样。”程慕清说道,“过几日,林伟不是要离开嘛。到时候,你只需要帮似王拿武器,把我安排到他身边……” 半晌。 小纪眼底带着丝诧异,“王妃,您这样未免太冒险了的。” “但我这样,对你有好处。”程慕清点破,“你,不会被林伟怀疑。哪怕我失败了,你也可以继续活下去。” 小纪眼底有意思挣扎,但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 “怎么样?”程慕清问。 “嗯……好。”小纪拱手,“定不辱命。” “嗯。”程慕清点头。 待小纪离开,今夕蹭到程慕清身边,“王妃,他……他真的投靠您了?” “嗯哼~” “为什么啊?” “人是可以被驯化,但人也是有情绪的。小纪今年二十,连女人都没碰过,他既单纯又纯情。这个时候,不管是谁,只有稍一挑逗,就能将他心神挑得荡漾。而这个女人如果是陈阿宝,那就能促成小纪与林伟的决裂。” 程慕清解释,“我赌,小纪对陈阿宝现在,产生了私情。” 今夕一脸唏嘘。 “呵~”程慕清合眼,“休息吧,过几日,咱们就要走了。” “不知道王爷他们怎么样?他是不是也回来救我们?”今夕叹息。 “王爷没事。”因为她身上没有伤,林珩安全的很。 “哦……”今夕默默的应和一声。 “你在想什么?”程慕清问,“王爷他们?” “对啊,齐王府的护卫,当然要担心了。”今夕一副心虚的模样。 “我看着可不像,你到底担心谁呢?” “没有担心谁了!”今夕晃了晃脑袋,将头一转,不搭理她。 这小丫头……有情况啊。 程慕清悠闲的打了个哈气。 陈阿宝回到房中,反手将门关好。 也不知道小纪有没有将自己说的话听进去。她紧张的咬住嘴唇,在房中踱步。 她与小纪接触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小纪真的会被她说动吗? 陈阿宝叹息着,双臂张开,躺在床榻上。 若是齐王齐王妃出事了,她该怎么办? 没有支柱,她该如何帮福生报仇。 她抱着被,眼皮越发沉了。 再次醒来时,她清楚的感觉到身侧多了一个人。 不用睁开眼,她也知道,是林伟。 “醒了?”林伟声音沙哑,长臂还住她的细腰。 “嗯……” 林伟觉轻,且感官灵敏。只要她稍有动作,便能被他捕捉。 “小纪找到我了。”林伟说道。 陈阿宝身子一僵。 “狗还是狗啊~即便我那么践踏他,他回头还是回来继续舔。”林伟冷笑。 小纪是没听进去吗?陈阿宝的心脏瞬时便沉了下去。 “阿宝啊,你考虑的如何了?”林伟问她,“是跟着本王享福,还是自生自灭?” “我还没想好。”陈阿宝道。 她脑子现在有些乱。 林伟沉默,也不催她,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 “你别……”陈阿宝动了动。 “嗯?”林伟却没有松手。 陈阿宝握紧被褥,绷着下巴。 “阿宝,你还在想张福生吗?他都已经是个死人了,你何必还想着他?”林伟得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人要学会适应。” “嗯……”陈阿宝默默的应了一声。 她发觉自己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禁锢,索性不再乱动。 齐王妃曾让她冷静,不要冲动。 她现在虽然满脑子都是逃离这,但她逃了,就真的没有给福生报仇的机会了。 她咬着牙,在心底默默鼓励自己。 要活下去,要给福生报仇。 “阿宝?”林伟唤她。 “嗯。” “现在想好了嘛?”林伟说着,已经将唇凑了过去。 嘴唇落在她的脸颊上,令陈阿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阿宝……”林伟用力,将她腰带解开,然后欺身而上。 夜色幽深漫长,屋内床榻起伏,发出咯吱咯吱的声。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五日已过。 厢房内,气氛安静又凝重。 小纪小心翼翼的端起茶壶,为林伟倒茶。 清新浅绿的茶水自壶中涌出,落入茶碗中。 “这几日还没有林珩的消息?”林伟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入口苦涩,回味甘甜,带着股清香。 这是知府特意上供的好茶。 “不曾有。”小纪回道。 林伟面色阴沉,握着茶碗的手缓缓紧了些。 “还真能沉得住气啊。”林伟起身,“收拾收拾,叫人撤离。” 小纪微微一愣,立马回道,“是。” “对了,派人给程慕清穿好我给准备的衣裳。” “是。”小纪转身去准备。 “等等……”林伟叫住他,他笑了一下,“你去给她换吧。” “啊?”小纪表情呆滞,他干咳两声,目光躲闪,双颊瞬间红润了许多。 “去啊。”林伟扬了扬下巴,一副看笑话的模样。 小纪默默退出房间。 片刻后,林伟携陈阿宝与似王妃走到客栈门口。 门口,站着一行队伍。 骏马高挑威武,护卫排列整齐。正中有一台四四方方,挂着轻纱,由两批高挑骏马拉着的马车。 马车上贴了一层金,阳光照在上面,一时有些晃人眼。 轻纱飘荡,内里人影绰绰。 少女穿着轻薄的衣裙,曲线曼妙。她脸上还挂着一层面纱,头发半披散着,略显妩媚妖娆。只是她手腕上捆着的绳子十分扎眼。 “呵~果真是人靠衣装,弟妹穿上这衣裙,立刻漂亮了不少。”林伟笑着,迈步跨踏上马车。 他坐在程慕清身边,顺势去搂她。 程慕清轻巧一躲,“干嘛啊?” “自然是引林珩上钩。”林伟笑着,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我说过了,阿珩去京城了。”程慕清狡黠一笑,“你在这耽误这么久,估计他早就到圣上面前了。” 林伟目光阴沉,却没再对她做什么。 “小纪,走。” 林伟声音不大不小,充满了威严。 骏马迈动马蹄,一点点行动。 一行队伍出发,侍卫守在两侧,防止百姓突然窜出。 队伍严肃规整,一言不发。 “不无聊吗?”程慕清突然开口。 “怎么?齐王妃想给我唱一首?”林伟调侃。 “嗯~也不是不行。”程慕清将双手朝他拱了拱,“给我松绑。” 林伟瞥了一眼,满脸嘲讽之意。 “林伟。”见他不给自己松绑,程慕清也不急,她想后一靠,瞥了眼陈阿宝,“陈夫人……你打算怎么处理呢?自婉清之后,你又寻了个陈阿宝。因为有似王妃在,你只能让其他人叫她夫人。以后呢?以后再遇见与太子妃神似的,你又要封什么了?” “这不是你改管的……”林伟眼底泄出一丝杀气。 他现在的心情看上去非常不好,可能是被方才程慕清所说的话刺激的。 “哦~放心,我不管。哎,似王殿下真是深情。不知道,太子妃得知这件事,会什么样呢?”程慕清故作沉思,说道,“这个时候,太子妃应该知道了吧……” “你敢告诉她!”林伟霍然站起,目光凶狠的望着她。 “为什么不敢?”程慕清笑着看他,“你敢做,我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与陶雨珊多年的情谊,怎么能不让她知道,你这么多年,还只是喜欢她?” 陶雨珊性格要强,知道他四处寻找她的替身,必定会相当反感。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陶雨珊的替代品?”程慕清直直的盯着他。 “不许告诉她。”林伟嘴里呢喃着,重复这一句话。 “怎么?害怕了?我居然才知道,你的弱点是让陶雨珊知道你那点癖好。” “我让你别说了!”林伟猛地上前,双手掐住了她的脖颈。 “额……”程慕清闷哼一声,努力挣扎起来。 “王爷!”陈阿宝见状,也连忙上前拉架,“王爷,您还不能杀她。” “有什么不能的?”似王妃在一旁冷笑,她巴不得赶紧掐死程慕清。 穿的这般妩媚,是想勾引谁? 她暗暗咬牙,本以为自己身材够好了,没想程慕清的身材比她还好! 看着那两座山峰,她心中嫉妒的发狂。 “哗啦啦——” 人群忽然暴动起来。 数名黑衣人蜂拥而上,他们身子矫健,手上拿着锋利的长刀,朝似王府众人进攻。 “来了?”林伟眼前一亮,他目光流转,迅速扫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 程慕清的心立马悬了起来,她紧抿着唇,目光同样在黑衣人中流转。 忽然,一身材瘦削高挑的黑衣人直直的朝她跑来。 “快走!不用管我!”程慕清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但话刚说出口,她便是一愣。 这个人…… “给我抓住他!”林伟眼前一亮,心情激动,“给我抓住他!” 侍卫纷纷从两侧蜂拥,朝那黑衣人去。 黑衣人深深的望了一眼程慕清所在的方向,一边躲闪,一边跑过去。 “快跑!”程慕清从方才的愣神中清醒,她大声呵斥。 那黑衣人脚步微顿,在于她还剩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转身跑了。 侍卫去擒他,他却身法灵巧,躲过了好几处致命伤。 “呦呵?林珩什么时候学出这般厉害的身法了?”林伟转眸看程慕清,“你教的?” “不是。”程慕清淡淡的回道。 “呵~”林伟摇摇头,喝道,“擒拿刺客的人,有重赏!给我去追!” 顷刻,侍卫蜂拥而上。 脚步声清脆有力,轰轰作响。 “你脸上,怎么没有惊讶紧张担心?”林伟看向她,扶着下巴,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解。 “您想让我有,我就必须要有了?”程慕清不答反问。 “既然如此,只能说,你是个……冷血之人。” “我不冷血。”程慕清晃了晃两只被绳子困住的手,“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冷血吗?” 林伟挑眉。 “你过来,我告诉你啊。”程慕清唇角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告诉你,我为什么会一脸平静。” “什么?”林伟挑眉。 “你过来些。”程慕清摆摆手。 林伟见她双手上的绳子紧捆着,心下戒备少了许多。 这个狐媚子!似王妃在一旁气得牙痒痒。 她正冷眼旁观,不想程慕清忽然一动,居然将似王扑到在地板上! 马车一阵猛烈的晃动,骏马脚步踌躇不前。 程慕清双手已经挣脱绳子的束缚,她拿着陶瓷片比在林伟的脖下。 “你!”林伟没想到她居然还能这么灵活,“不可能!王太医为你吃下软筋散了的!” “忘了告诉你,那药对我没用。”程慕清咧嘴笑,一本正经道,“什么药都难不倒本王妃!本王妃百毒不侵!” 王太医:一本正经的扯谎,齐王妃脸皮是真的厚。 “怎么可能?”林伟一脸震惊,紧接着,像是明白了一般,转眼往王太医那撇。 王太医一脸淡然,一副“和我无关”的表情。 “你派那么多人去追林珩,不就给我提供逃脱的机会了吗?”程慕清歪着头,“你说,我为什么要露出伤心的表情?” 林伟奋力一挣,脖颈却多了一条血痕。 他立马安静下来,身子微微有些僵住。 “我不怕的。”程慕清道,“你想怎么折腾都随你,生或死,也随你。” 林伟的贴身护卫纷纷拔剑上前,团团围住马车。 “不许动!”程慕清一手按着林伟,一面呵退他们。 “程慕清……”林伟握住她的手腕。 女子手腕纤细,仿佛一捏便能将其这段。 但她又颇有力量,任他如何拧,都没有一丝松动。 “你们,退一丈,将齐王府众人放出来!”程慕清表情狠厉,大声喊道。 似王府侍卫面露迟疑,不敢上前。 “不想要自己主子了?”程慕清直接将瓷片往下压了压。 涓涓的鲜血落在瓷片上,一滴一滴,略显得有几分扎眼。 “你真的敢杀我?”林伟诧异。 她真是个,疯女人。 181 刚刚叫我…… “有何不敢?”程慕清说道,“让他们招我说的做。” “……”林伟与她对视,不甘示弱的抿上唇。 “嗯?”程慕清又将手压了压。 脖颈上阵阵刺痛,他甚至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放!听齐王妃的……”林伟连忙说道。 真是个疯婆子…… 侍卫四分开来,将齐王府众人放出。 “夫人。”崔护卫急急赶到她面前。 “带他们走。”程慕清扬了扬下巴。 崔护卫欲言又止,但看到她坚定的目光,默默抿上了唇。 程慕清正构思下一步,忽感身下那人握紧了她的小臂。 林伟表情认真,目光透过她,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预感到一丝不妙,身子一斜。 方才所处的位置顿时多了一茶壶。 竟是似王妃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打算打在她身上。 茶壶落地,从地板上轱辘到了地上。 程慕清这一躲,林伟连忙乘胜追击,翻身去压制她。 “崔护卫!快撤!”程慕清连忙大喊,“找王爷!” 说话间,林伟已经将她按在座椅上。 陈阿宝想要伸手去帮忙,却在上手时,看见程慕清朝她略一摇头。 车厢内一篇混乱,似王妃堪堪站稳脚,便又拿茶碗去打程慕清。 程慕清抬腿去踹他,腿却被对方死死别住。 她被圈在车座与木桌之间,动弹不得。 就在她有些无计可施之时,面前的似王却被人顶飞。 顶飞? 想到这个词语时,她也愣住了一下。 她转眸,看见一乞丐顶着一头蓬松枯黄的头,半趴在车厢地面上。她的另一侧,林伟靠在陈阿宝的腿边,捂着鼻子,疼得说不出话。 程慕清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胳膊便被乞丐一把抓住,连带着人也一同被拽下车。 乞丐率先下车,一转身便将程慕清抱在了怀中。 “你!”程慕清诧异的拽住他的衣领,“你怎么在这?” 眼前这个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乞丐可不就是林珩? “救你。”林珩言语简短,抱着她便转入了一条小暗巷。 暗巷内漆黑幽深,散发着腐臭。地上还散落着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若是初次进入这里的,必定会处处被绊。 少年下巴处一片青黑,他的下颌棱角分明,比之从前,多了几分成熟。 “我知道你会来救我,但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程慕清毫不嫌弃的抱住他的脖子,嘴上却说着,“你身上有酸臭味。” “等会就洗。”林珩微喘着粗气,温言回她。 “放我下来吧。”程慕清撑起他的胸膛,“我自己跑会更快。” 林珩知道她跑的会更快,可他就是不舍的松手。 他默默松开她。 程慕清灵巧落地,反手拉住他的手,向前奔跑。 他俩这样,真像画本子中的“私奔”。 程慕清胡乱想着,已与林珩来到大街。 两人跑的太急,刚出巷口便没刹住闸,撞翻了一车瓜果。 运输瓜果的车夫见状,一把抓住了林珩的衣领,大喊着,“赔钱!” “赔赔赔!”程慕清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拍在车夫胸口,紧接着,拉着林珩就开始逃。 两人左闪右躲,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看着身后无人追赶,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却不想,再一抬头,几名侍卫从房顶越下,手上还拿着长剑,凶神恶煞。 两人忙调转方向,途中因为太急,还撞到了行人。 “诸位百姓!抓住那两人,本王赏百两白银!”林伟的声音忽然传来,几乎要穿破云霄。 百姓看着还在奔跑到了两人,只觉得—— 行走的银子! 顷刻间,街道两边的人纷纷涌动。 “我们分头走。”程慕清见身后那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一起。”林珩言语很决绝,同时,也跟在她身侧。 他的身法要更灵活了。 程慕清忍不住挑了下眉。 两侧人潮蜂蛹而上,程慕清顺手将一旁的摊位推倒,苹果滚落一地。她顺手扔给摊主几两银子,继续狂奔。 市井一片混乱,两人一路磕磕绊绊,跑到街口。 不想街口也有似王府的侍卫,林珩四处张望,最后寻了个方向,拉着程慕清往那边跑。 正跑着,迎面走来一镖局,他们正护送着什么,一群人浩浩荡荡。 街道本就拥挤,又多了这么庞大的一行队伍,一时令二人进退两难。 程慕清四处扫视,却不见藏身处。 身后的队伍越发近了,她甚至能感受到地面的颤动。 —— “什么!人不见了?” 客栈中,林伟一掌拍在桌面上,表情略有些狰狞。 站在他身前的贺才俊弓着腰,任由他发泄不满。 “金鹰司养的都是一群废物吗?”林伟蹙眉,面露不悦,“那么多人,抓不住两个人?” “齐王妃身法高超……” “不过是一介会些拳脚的女流,说什么身法高超?”林伟斥道。 贺才俊默默低下头。 “你不拍齐王回京?”林伟忽然问他,“你的心,是不是不在本王这?我知道你们金鹰卫只效忠皇帝。那你怎能确定,本王不会成为?” “似王殿下,臣正在效忠于您啊。”贺才俊回道。 “但愿你是真的在效忠。”林伟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贺才俊表情不变,默默的回望他。 “才俊,本王必会好好待你,希望你也好好效忠本王。” “是。” 两人之间的气氛略有些僵硬。 小纪路过,正好听得这一句。他没做过多停留,只是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便看见陈阿宝站在长廊上,目光呆滞,不知在看什么。 他强忍着接近她的想法,继续向前走。 “小纪。”陈阿宝叫住他,“齐王妃会平安吗?”她试探着,问他。 “会吧,齐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小纪回答。 “你……”陈阿宝嘴唇微张,眼底有暗波流转。 他叛变了? 小纪只是低着头,对她一拱手,继续往前走。 陈阿宝呼吸忽然变得急促了一些,他这个表情…… 齐王妃成功了? 陆记镖局。 局内两侧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兵器,正前的大厅摆放着红木座椅,上面设月季花点缀。 程慕清与林珩踏入镖局。 “二位请。”打头的总镖头伸出手,引二人入内。 两人随他进屋,在椅上做好。 一旁有丫鬟上前,为两人倒茶,奉上糕点。 程慕清有些渴了,她拿起茶碗,引袖遮碗,缓缓喝下。 林珩频频看她,此时无人追逐,他才发现程慕清穿的衣服很是轻薄。 虽然在这地方,穿轻薄些两块。 但……望着衣服下,她那若隐若现的曼妙曲线,林珩心中很是不自在。他想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给她,但又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是那么破烂。 “齐王妃?”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两人顺着声音看去,一身材高大,长相俊朗的男子朝他们走来。 “陆老板。”程慕清朝他拱拱手。 “王妃这是折煞在下了。”陆修将身子弓得很低,他刚直起腰,眼底出现一丝恍惚。紧接着,他连忙将自己身上套着的大氅脱下。 他上前两步,下意识想将大氅披在她身上,可临了,却犹豫了。 “多谢陆老板。”程慕清毫不在意的从他手上拿过,往身上一套。 衣服有些大,但她身材高挑,竟也撑起来了。 林珩在一旁看得牙痒痒。 “齐王妃真是穿什么衣裳都是美女啊。”陆修忍不住说道。 “呵~谬赞。”程慕清抿唇微笑,“虽然是事实,但说出来,总归不好。” …… “哈哈~”陆修忍不住笑起来。 他扶额,唇角笑意越发深了。 “咳,清清,我们走吗?”林珩不喜看二人在这你一言我一句,当下便想走。 程慕清听闻,略有些犹豫。 “二位是在躲避谁吗?”陆修忍不住问道,但刚问出口,他便下意识补充道,“是在下唐突……” “在躲似王。”程慕清道,“他想杀了我们。” 她说的很是简短,陆修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此番,还是多亏了陆老板给的牌子。”程慕清继续说道,“我与林珩当时正在躲避似王,幸好遇见你的产业。我用了那牌子,镖头他们便掩护我们来到了这里。” 陆修听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样吧,齐王殿下,齐王妃娘娘,你们先在在下这休息。我叫丫鬟把干净的衣裳给二位送去。” “有劳。”程慕清抱拳,行了个非常江湖的礼。 当下,便有小厮带路,将二人带到后院。 院落坐落着几株常绿春,地上还有各色鲜花。什么牡丹、月季、菊花……争奇斗艳,将后院映得十分鲜艳。 “不错。”程慕清眼前一亮,忍不住评价,“当真让人心旷神怡啊。” “这是我们老板亲自建的。”一旁的侍女忍不住说道。 “你们老板还真是什么都会。”程慕清笑着应和。 “那是,我们老板不仅人长得帅,书读得也多。”侍女笑道,“连那些牲畜,都能给训练得明明白白……” 听她这一说,程慕清才看见,假山上趴着只猫,慵懒散漫。而花丛中,还有几只小狗在乘凉。 确实厉害,居然能将猫狗训得这般听话。 她在心中连连惊叹,继续跟在侍女身后。 侍女将二人带到一房间。 这房间是给护镖的大汉准备的房间,因而屋内简陋,只一张床,一张桌。 “王爷,王妃,此地简陋,还请担待。”侍女恭顺的说道。 “没事。”程慕清看了眼环境。 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 寄人篱下,别人给什么,都得受着。 两人在房间坐了片刻,便又有侍女前来送衣裳,送水桶。 桶内,是热气腾腾的水。 想来,陆修也考虑到了林珩现在急需沐浴一番吧?程慕清忍不住想笑。 侍女陆陆续续将所需物品呈上。 见差不多了,程慕清将门一关,落下门闩。 一回身,林珩正默默脱下衣裳,往热水中走。 他将全身浸泡在水桶之中,默默蜷缩起来。 “阿珩,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你不大开心?”程慕清蹦跶着,走到桶边。 “没事。”林珩开始清洗。 “我看,你这可不像没事。”程慕清嘟囔着,顺手拿起一旁的帕子,给他擦后背,“你这多久没洗了?” “大概……很久吧?” 转眼间,来到巴蜀已快三月。巴蜀资源匮乏,二人只敢拿帕子擦身子,算起来,的确有很久没沐浴过了。 程慕清莫名感觉有些痒,她抓了抓自己的后背,“等会儿我也洗洗。” 那方沉默。 “阿珩。”程慕清给他搓完后背,将帕子扔入水中,“你怎么回事?早前就与你说过,有什么话要说出来,不能憋着。” 林珩嘴唇嗫嚅了一下,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怎么了?”程慕清问他。 “你刚刚……叫我名字了。” “嗯?”程慕清满脸问号。 刚刚?她叫的不是“林珩”? “你当着陆修的面,叫我‘林珩’。” “这……有什么不对?”程慕清试探性的问道,“难道,我需要称呼您位……齐王殿下?” “不是。”林珩摇头。 他望着她,双眼放着光—— “你要叫我,阿珩。” “……” 程慕清一阵无奈,“你每次生气的点,都好奇怪。” “没有。”林珩抿唇,小心翼翼的说道,“你不喜欢,我下次边不说为什么生气了。” “不,你还是说吧。”程慕清道,“不然,我肯定猜不出来。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一并说出来吧。” 为了夫妻和谐,还是说吧。 “那……”林珩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衣袖。 他手臂皙白纤瘦,上面青筋格外凸出。 “嗯?”程慕清眨巴了两下眼睛。 “你的衣服,能换一下吗?”林珩抿唇看她。 他的眼睛是那种比较大的丹凤眼,相比其他人锋利的丹凤眼,他的,要更显可怜委屈,让人看了,忍不住心动。 “好好好。”程慕清连忙将大氅脱下,紧接着是里面的衣服。 “这衣服……是林伟给穿的?”林珩看着那略有些露肉得到衣裙,忍不住问道。 “嗯。”程慕清点头,“这已经做过处理了,衣服里,我还穿了件厚实的亵衣。” 这也要多亏小纪。 182 将计就计 只能说,幸好一切按照她所想的方向进行,才能有现在这个效果—— 小纪叛变,林伟心急。 “哦,对了。”程慕清凑近他,眨巴着眼睛,“那黑衣人是谁?明晨?” “嗯。”林珩点头。 “那……上次在那客栈晃荡的,也是他?” “嗯。” “呼……”程慕清松了口气,“明晨的轻功还是不错的。唉,我当时以为是你,担心死了。” 她的担心并无道理,林珩总是会为了她做各种各样的事。她真的怕,他为了救自己,丧失理智。 “我知道林伟是想利用你,引我上钩。”林珩说道,“所以,我索性将计就计。让他认为黑衣人便是我,这样,我便可以在他派人时,趁乱救出你。” “可就算他派很多人去追你……他身边也还有许多护卫啊。” “我……得到了一包烟雾弹。”说着,他默默从怀中掏出一团小包。 程慕清伸手去拿,将包裹打开,里面面静静的躺着一枚烟雾弹, 烟雾弹的另一侧,还刻有“金”的字样。 “金鹰司?”程慕清一顿,“贺才俊?” “我是在枝明客栈外捡到的,明晨告诉我,是烟雾弹。”林珩继续说道,“也正是因为这枚烟雾弹,我才下决心铤而走险,将计就计。” 在枝明客栈外捡的,估计十有八九就是金鹰司那群人扔的。 是有意为之吗?想起那把刀,她不由自主往深想了想。 “归我了~”程慕清顺手揣入怀中。 林珩自不会说什么。 “你是在泥地中打滚了吗?”程慕清看着他泡过的水,一脸复杂,“这么埋汰呢?” “为了更像乞丐。”林珩将头低了低。 “哦~”程慕清撩起水,泼在他脸上。 林珩下意识闭上双眼,他能感受到温热的水在他脸上散开,紧接着,是一只温柔的手,拿着帕子在他脸上揉搓。 “干干净净,真不错。”程慕清撑着木桶,歪头看他。 “嗯。”林珩忍不住一笑,“我洗好了。”说着,他从木桶中站起,连带着,溅起一道水花。 “呦~”程慕清伸出食指,在他腰腹上戳了戳,“成块了。” “嗯,你……你喜欢吗?”林珩感觉小腹一阵燥热,让他浑身发烫,“这几日,我也没闲着,有空就会练一练……” 他脸上一片绯红,但眉梢间却带着藏不住的骄傲。 不得不说,林珩很灵。正常人在他这个年纪早就过了习武的最佳时刻,即便没日没夜的练,也不会有什么好成果。 但他现在,身法灵敏了,身上还有肌肉块了。 林珩一直都是很自律,他每天早上,都会早起晨练。不跟在程慕清身边时的每一刻,他也都在想法设法的炼体。 少年赤着身子,从水中走出,他拿起一旁干净的衣裳,默默穿好。 “穿上,我也能看见。”程慕清目光下移,“忍着点吧~等回京的。” “我没想……”林珩默默说着,虽然他也知道,这样的解释很无力。 片刻后,有侍女过来换水。 程慕清泡了个美美的澡,她躺在木桶之中,感受着温水沁入肌肤的舒适。 一旁的林珩轻柔的为她按压太阳穴。 “仔细想想,现在回京是大事。”程慕清说道,“等会儿,我们去问问陆修,看他何时回京,好让他捎我们一段。” “嗯。”林珩点头。 “说来也巧。”程慕清扶着下巴,“离京前,他说去长安。没想到,我们最后会在江州城相遇。” 陆修表示,长安有一富贵人家前往江州城,为自身安全,直接请了陆记镖局。 因为那生意实在太大,陆修便也跟着一同来到了这。 程慕清不是一个呆的住的人,尤其是在外界。 在王府时,她的确更喜欢窝在温澜院。但出了门,她便喜欢四处游山玩水。 当下,她穿好衣裳,戴好幕离,一副准备出门的架势。 “清清。”林珩从身后圈住她的腰,“别出去了。” “怎么?你担心我被林伟发现啊?”程慕清一笑,“没事的,我不会让他抓住。”她最擅长,可就是逃跑。 “嗯,你出去干嘛啊?”林珩用头蹭了蹭她的脖颈,“别去了。” “想去打探一下,林伟的近况。”程慕清说道,“你说,他会继续在这等着,还是……离开回京城?” “可能是……”林珩愣了一下,“直接去往京城。” “没错。”程慕清颔首,“我们已经逃跑,他手上已经没有把柄。他所能做的,便是提前到达京城,在京城堵住我们。” “那你是想?”林珩预感到她想做什么了。 “自然是留住他。”程慕清笑,“将他留在江州城,我们走。我们要提前回宫,提前抓住时机。” “我陪你。”林珩松开她,表情认真,“我陪你一起。” “不必。”程慕清摇摇头。 “可就你一人出现,未免太过可疑。”林珩执意要跟着她。 “你也太粘人了。”程慕清忍不住说道。 “那是因为,我们分开许久了。”林珩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从前在京城,我们都一直在一起,这次去巴蜀,我们分分合合,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发生。” “那好吧。”程慕清一脸无奈。 两人一同出了门。 门外立着的侍女见到二人,恭顺的行过一番礼,“二位是要外出吗?” “对。”程慕清点头。 “老板特意交代,请老爷夫人戴好这个。”侍女递给两人一块令牌,“有此令牌,可以出入陆记任何一场所。江州城内,陆记商行有许多,可方便老爷夫人随意进出。” “多谢。”程慕清拿过。 这块令牌比陆修给的要廉价些许,只是由一块红木雕刻,上面还带着些花纹。 侍女将身子低了低,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两人从镖局后门走出,顺着人流,走入街道。 街道人群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许久没看到这般热闹的集市,程慕清的心情也莫名好上了几分。 她拉着林珩的手,蹦蹦哒哒的在街上闲逛,就像普通百姓。 即便林伟在,估计都不敢立马确认这两个大摇大摆的人是齐王与齐王妃。 但两人身形实在太过靓丽,都是高挑身材,身上穿着的衣裳也是缎面的,太阳照在上面,都看不出毛茬。 程慕清停在一摊前,俯身挑选摊上的发簪。 她的首饰其实有很多,多到根本带不过来。 但女孩子嘛,天生就会被各种各样的新鲜首饰衣裳吸引。 “有喜欢的吗?”林珩问她。 “嗯……”程慕清目光在发簪之中流转,最后选根简约的簪子。她在林珩面前比了比,“夫君,你用正合适。” “买。”林珩被她这一声“夫君”,弄得心神荡漾。 “你有钱吗?”程慕清忍不住问。 “有。”林珩默默从怀中取出几枚铜钱与碎银,凑了凑,居然也够。 “你在哪得的?”程慕清忍不住问道,“钱明明都放在我这里的啊?” “我用画挣的。”林珩忙道,“是你我分开后,我跑去卖画,挣的。” “哦?”程慕清扶着下巴,“你画的什么?” “花草。”林珩道,“在纸扇上。” “哦……”怪不得没暴露,若是画他最擅长的画像,估计他现在早就被抓住了。 “你隐藏的真不错。”程慕清忍不住对他竖起大拇指。 林珩面露害羞。 “来,我给你把簪子带上。”程慕清抬手。 少年懂事的俯下身子,任由她将木簪插在自己头上。 看惯了林珩带白玉簪,以及各种华贵的簪子,如今他这般朴素,还真有一种别一般的风味。 “好看吗?”林珩问。 “好看。”程慕清种种点头。 “你喜欢便好。”林珩目光一柔。 虽然隔着一层幕离,程慕清依旧能感受到他眼底那几乎要溢满涌出的爱意了。 “这边!” 热闹的市井中,突然传来一阵高昂的男音。 程慕清顺势望去,见是小纪正带着一种人,推搡着路人,往二人这放跑来。 她清楚的明白,小纪刚那一嗓子是在提醒她。 “跑。”程慕清忙拉起林珩,带他撤离。 两人穿过结果,踏入暗巷,林珩表示从这个巷子出去,便能到达陆记酒楼。 两人刚一钻出,迎面便碰上两个人。 程慕清急忙停下脚步,身子一动,换了个方向。 不想那两人居然齐齐向后一倒。 这?她根本没碰上好吧! 程慕清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想讹人? 身后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程慕清不敢过多停留,连忙闯入陆记酒庄。 水庄内,几名小二还未来得及问两人的需求,便看见对方拿出一块令牌。当下,便不敢多问什么,安排两人入内躲藏。 两人在水庄躲了片刻,方才出去。 “他们找不到我们吗?”林珩产生疑问。 “不一定~”程慕清俏皮的对他眨巴了下眼,“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引开。” “嗯?” “小纪,现在已经是我们的人了。”程慕清略有些骄傲的扬起下巴。 “……” “怎么了?不觉得很骄傲吗?”程慕清噘起嘴,一脸不满的看着他。 “没……”林珩摇头,又点头,“清清很厉害。” “怎么感觉这么敷衍呢?”程慕清掐住他的脸蛋。 “没有。”林珩笑。 “唔……”程慕清松开他,率先走出酒楼。 刚从酒楼出来,没走了两步,她便觉得大腿一沉。 “松开!” 不待程慕清向下看,林珩一把上前推开那令程慕清感觉沉重的“东西”。 “哎哟!”长相普通,身材矮瘦的小孩跌坐在地,他揉了揉屁股,一脸委屈。 “你你你!”孩子身后,一高龄老人颤巍着手,指两人,急得话都说不出来。 这怕不是讹人的?程慕清胡思乱想着。 “是方才我们撞到的两个人。”林珩知她没认出来,默默来到她身边,轻声说道。 “哦……”程慕清反应过来。 这爷孙是方才想碰瓷的。 她撇了眼林珩的荷包,对方识趣的从荷包中取出一锭银子。 “相逢即是缘,这些钱给你们喝个茶的。”程慕清顺手拿过,笑嘻嘻的递给爷孙俩。 “不够!”老头面上凶狠,但手却已经伸了出去,“你刚刚给我还有外孙撞倒了,怎么也得一百两!” “那这样,我们带您去看病。”程慕清收回银子,双臂环胸,“那边便有一个医所。” 她抬手一指。 老头脖子一更,脸因为着急,变得通红,“你给我钱,我自己会去看!”说着,他还上前一扑,一副要抢的模样。 “哎?”程慕清只一侧身,便躲过了他,“怎么还想抢?” 老头见她身法这么灵活,自知自己碰不着,索性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他表情狰狞起来,痛苦的呻痛起来。 “祖父!”男孩十分配合的跪倒在地,双手捶打着地面,“你这毒妇,把我祖父推倒了,还想赖账,不肯给钱!你这毒妇……” “小孩。”程慕清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拎着他的衣领,“挺会演啊。” “啊啊啊!放开我!救命啊!拐卖小孩了!”男孩挣扎起来,大声哭喊着。 孩子的哭声尖锐,几乎要穿透整个市井,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程慕清不慌不忙,将他扛在肩上,“儿啊,你不能因为为母不给你买糖就撒泼啊。” 她将男孩按在肩头,轻轻抚摸着他的后颈,然后手上一用力,男孩瞬间没声了。 那方,躺在地上的老头听不到自己孙儿的声音,有些躺不住了。他撑起眼皮,仰头看过去,才发现,自己孙儿一动不动的,就好像是……没气了。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发疯了般扑上去,“你把我孙儿怎么了!” 林珩挡在程慕清身前,拦下老头。 “让开!”老头伸手推他,却发现推不动。 这小少年明明看上去很瘦弱,为何推不动?他心下虽有些狐疑,但心中记挂着孙子,便绕开他,去抓程慕清。 不想程慕清更灵活,一侧身便躲过了他的手,还顺带将他绊到在了地。 “大爷!这是我们夫妻俩的孩子,你干嘛要抢!”程慕清一本正经的呵斥,“你怕不是个疯子?点击别人家的孩子!” 183 钱 “我……你……”老头呃呃啊啊说不出来话来。 “什么我啊你啊?”程慕清勾唇,她的表情被幕离遮住,但浑身散发出的感觉,依旧能叫人感觉到—— 她在嘲讽。 老头没想到自己碰瓷这么长时间,居然反被碰瓷! 这简直是在侮辱他! 他气得牙痒痒,指着她,“你你你!”然后,两眼一番,昏了。 “孩子莫怕,莫怕。”程慕清拍了拍男孩的后背,拉着林珩离开。 她这一走,原本躺在地上的老头立马坐了起来,“你给我站住!我都晕倒了,你们夫妻俩怎么一点善心都没有!” 怎么也得看看他怎么样吧? 夫妻俩继续往前走,不管身后那老头。 老有无法,只好去追,一边追,一边喊,“我错了,把我孙儿留下吧!” 听着身后的呼喊,程慕清走得更快了些。 林珩跟在她身边,忍不住开口,“你喜欢这个孩子吗?” “不喜欢啊。”谁会喜欢一个小碰瓷? “那你为什么……”林珩嘴唇嗫嚅,默默说道“抱着他?” 程慕清身子一僵,“不是吧?一个小孩,你也要吃醋?” 她匆匆将男孩递给林珩。 林珩捧了个满怀,他满脸嫌弃,“我也不想抱他……” “等会老爷子就追上来了,就委屈一下,抱一会儿吧。”程慕清耸肩。 “你……给他打晕了啊。”林珩问道。 “对啊,不然他怎么这么安静?”程慕清伸手掐了掐男孩的脸蛋。 男孩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睡着了般。 两人拐入一个无人的巷口,静静呆了片刻,老头便追了上来。 “你们……你们俩个拍花子……”老头气喘吁吁的用脚跺地,“放开我孙!” “还你?让小孩跟着你这么一个心术不正的老头?”程慕清不留情面,她撇了撇嘴,“还不如给我~” “好好好,我错了!你快把孙还我……”老头态度软了下来。 “那!放了吧。”程慕清道。 林珩默默将男孩放在地上。 “臭啊。”老头弓着身,推搡着地上的男孩,“臭!小臭!” 这男孩叫小臭?程慕清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为什么会给孩子起这个名字?她不理解。 老头见男孩没反应,呼吸急促了起来。他颤着手,将手放在男孩鼻翼下。 感受到那微弱的呼吸后,他才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他便站起身,怒视两人,“你对我孙做了什么!” “放心,我只是让他安静会。”程慕清耸了耸肩。 幕离垂在她脸前,她透过幕离,看见老头一副想吃人的表情。 “你急什么?只许你无中生有,不许我模仿吗?”程慕清哼哼两声。 老头噎住了,但他很快便道,“你当时突然出现,的确吓到我们爷孙了!要那点钱,是我们改得的!” 还真是歪理邪说。 程慕清不愿与他有过多交涉,也不想因为他,被似王府那群人注意到。 “走吧。”程慕清与林珩说道。 “今天,你不给我钱,就休想走!”老头倔强的拦住了二人,他明明身子都在发抖,但就是不愿离开。 躺在地上的男孩听见了他的声音,眼皮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祖父……”男孩爬起身。 与此同时,程慕清因不满老头的拦路行为,一脚踹了上去。 虽然她力道控制的非常好,老头却还是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 “祖父!”男孩跌跌撞撞跑过去,跪在老头身前,一边嚎哭着,一边怒视程慕清。 程慕清回望他,不甘示弱。 “你凭什么打人!”男孩嘶吼,“你们这群有钱人,就是爱欺负人!都欺负我们……都欺负……”说着说着,他更咽起来。 “是你们先做错的。”林珩冷冷的开口。 “小孩,你要明白,是你们先讹人的。”程慕清蹲下身,“方才,也是你祖父拦阻我们二人要钱,我才踢他的,而且,我并没有用力。” “没用力,我祖父为什么会晕倒?”小孩伸出手,直直的盯着她。眼泪还挂在他脸颊,他目光坚定,带着几分不甘。 “我送你祖父回去休息。”程慕清见状,直接扛起一旁的老头。 “我来吧。”林珩下意识伸手去接。 但程慕清却已将人扛起来,她抬手指了指男孩。林珩识趣的将小男孩抱起。 “你家在哪?”程慕清边走边问。 “关你什么事?”小孩一脸不满,在林珩怀中挣扎,“放我!放我下来!” 林珩不惯他,一张拍在他臀上。 他力道不轻不重,却也让男孩安静了些许。 男孩委屈巴巴的趴在他肩上,嘴唇嗫嚅着,想哭又不敢。 “你家在哪?”程慕清轻轻拍了下他脑袋。 男孩不情不愿的指了个方向。 左拐右拐,两人来到一家小院。 院子很小,巴掌点大的地方堆满各种各样的破草框破布。 甫一进院,刺鼻的臭味混杂着药味扑面而来。 “阿嚏——”程慕清被寻得直打喷嚏。 她感官一向很灵敏,在其他人闻来刺鼻的味道,在她闻来,那简直是放大了两倍。 “清清。”林珩从怀中取出张帕子,去擦她的鼻子。 “多谢。”程慕清接过,揉了揉鼻子。 她将老头放下来,环顾一圈,面色不善,“小孩,你忽悠我呢?这能住人吗?” “哼,谁能和你们这些贵人比啊?”小孩挣脱林珩,从他身上跳下来。 他垂着眼眸,一脸倔强,可身上还是散发着浓浓的自卑。 程慕清原想着将他们扔回家,省的在街上暴露自己,可现在一看,她却有些走不动道了。 她掀开帘子,步入房间。 房间中的草药味更浓,还混杂着腥臭味。 顺着味道散发开来的方向看去,程慕清看到一名半袒露胸膛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三四十岁,皮肤黝黑,嘴唇傻白,额头冒着一层细密的冷汗。 放眼看去,赫然能看见他手臂存在的地方空荡荡的。 鲜血染红了他半边身子,麻衣黏在榻上,与他血肉模糊的肩胛骨连在一起。 江州城这一代气温炎热,空气潮湿,男人手臂上都已经生了蛆。 程慕清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双眼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合上。 “爹爹。”男孩扑过去,他努力撑起笑,“爹爹你看!我给你带回来个媳妇!” 男人努力支起眼皮,对他一笑,却是连话也说不出来。 “她是我媳妇。”林珩毫不犹豫的将程慕清拉到自己身边,似是为了宣誓主权,他还握住了她的腰。 “爹爹……”男孩嘴唇发抖,但他努力让自己声音正常,“你看啊,这个媳妇漂亮吗?我给你带回来的……” 林珩还想说什么,却被程慕清拽了一下。他委屈极了,可怜巴巴的看她。 程慕清却没看他,只是看那对父子。 “好……”男人气若游丝。 “这是怎么搞的……”程慕清忍不住问。 “我爹去捕猎,被狼咬伤了。”男孩说道,他眼眶通红,说话也带着鼻音,但他表情倔强,“但大夫说了,能治,我爹能长命百岁!” 他用手臂擦了下脸,抽了两下鼻子。 “你家就……只有你们爷三了?”程慕清问。 房门吱呀一声,腐木略有些松动,沉沙烁烁。老头走进来,他脸上早没了一开始的生龙活虎,只剩下满脸的沧桑。 “是啊,就我们了……”老头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他捂着脸,没有说话。 程慕清能感觉到四周氛围的压抑,她一把提溜起小男孩,“小孩,你这么大,改懂事了,改学会养家了!” “我知道!”男孩挣扎。 “你知道什么知道?你那么挣钱对吗?”程慕清呵斥。 “你不懂!那样挣钱是最快的!”男孩吼道,“你们这样的富贵人家根本不知道挣钱多难!我去背麻袋……当跑堂,我得整一辈子钱,才能买药!” “你在说笑吗?治病要多少钱?”程慕清蹙眉,感觉有些离谱。 “我跟你算!”男孩见她满脸茫然,心中涌起一片怒火,“我父亲病重,光是请郎中治病就要六十两,药费……外用内用,一次就要花掉五十三两。我父亲现在用的是最便宜的药……一次都要十两……” 他咬唇,浑身发抖。 “那你能挣多少?”程慕清下意识问道。 “我去做过苦工,苦工最挣钱……一个月没日没夜的干,顶多也才一两银子,有时候活少,也就给几文钱。根本不够……问诊都要五两……”男孩看着她,眼底带着深深的绝望,“等我挣到钱,我爹!我爹……”他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几乎听不见。 一个月一两,看病买药却要花费这么多? “药这么贵吗?晋国不是有补贴?”程慕清问,“前几年晋国不是出了新政?为了让百姓都能治得起病,会给一定补贴吗?” “这个政策听着真好。”老头冷笑一声,“但谁来实施?知府大人?你知道他这几年在这上贪了多少?说是为百姓好得政策,实际也不过如此,太便宜的,还是那些个官员。” “那便上诉!”程慕清不认邪,“难道就没有人能治理?” “嘿~还真没有。”老头笑了一下,“之前,我们村出来个状元,说要为我们百姓讨公道。可结果呢?出去了,再也不回来了,就在京城,与那群人同流合污。” “徐锦?”一直保持安静的林珩忽然开口。 老头看着他,有点迷茫,“什么?” “那个状元,是徐锦吗?”他问。 “不……不记得了。”老头摇头,“我是不认识。” “肯定是他。”林珩一脸认真,又看向程慕清,“他不适好人。” “……” 程慕清一时有些无语。 “放了我!”男孩又挣扎了起来。 “好好好。”程慕清将他放回地上,绕过他,走到男人身边。 毕竟之前在军中带过,一些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比如男人这种,就要快刀斩乱麻,将腐烂部分一刀切,然后缝合,等着他愈合。他伤得严重,可能就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复。 她撸起袖子,从怀中拿出一小包药粉。 这药粉通体白色,细腻如雪。是贺千元给自己的,说是适合收到严重外伤时用。 她很少受很重的伤,因此一直也没用上。 “有火吗?”程慕清问。 男孩一脸警惕,“你要做什么?你想烧了我们的家?!” “瞎说什么?”程慕清拍了下他的脑瓜子。 “有。”林珩默默端着根火折子走近。 他将火折子打开,吹了口气,顿时亮起了点点火星。 “小孩,去拿蜡烛。” “没有。”这点小孩确实没说谎。 程慕清环顾一周,最后拿过一个小盆,将木头放里面,用火折子点燃。 小火苗一点点燃气,很快便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 老头默默走进水桶,一副随时做好准备灭火的样子。 但程慕清却只是将刀子放在上面,认真的烤了两下。又转身将一块破布条塞入男人嘴中。 “你这是做什么?”男孩忍不住问,他只见过烤鸡烤兔的,没见过烤刀的。 “反正你爹这样横竖都是死,不如让我给个痛快。”说着,她一脸邪恶,手起刀落,削腐肉。 “啊!”男人猛地睁开双眼,头上青筋紧绷着,几乎要炸裂。 “爹!”男孩一脸惊恐,他双手发抖,扑上去想推开程慕清。 林珩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 “安静。”他目光阴恻恻的,顺手便将他往后一扔。 “放开我!你们两个坏人!我要杀了你们!”男孩挣扎着,张着嘴,想去咬他。 但林珩却是反手一巴掌,拍打在他臀上,“安静!” “你们!欺负人!”男孩大声哭嚎起来。 “小臭。”老头忽然开口,“我们出去吧。” “什么?”男孩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老头,“为什么啊?祖父!他们是在害爹爹啊!” “他们是在帮你爹。”老头叹息,从林珩受伤接过男孩。他深深看了一眼林珩,身子微微弓着,“有劳。”说完,便抱着男孩离开了。 走出房门,老头还不忘将门关好。 门外,爷孙俩正进行着争吵。 屋内,程慕清削下溃烂的,耷拉着的肉,在上面撒上了药。 184 避子 男人疼得胸口上下起伏,太阳穴突突往外蹦跳,若不是嘴里咬着破布,估计此时他的牙都会被他咬碎。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程慕清将伤口包扎好,才擦了擦手,站起身。 “好……”程慕清刚想说些什么,便听闻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官府办事,让开!” 程慕清与林珩皆是一愣。 “官爷,您这是……寒舍太乱,您实在无处下脚啊……”是老头的声音。 “滚滚滚!我们看一眼就走!” 他在帮他们拖延时间?程慕清挑了下眉,既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来。”程慕清拉着林珩的手,藏入床榻之下。 两人刚藏好,门便开了。 可能是因为屋内的环境实在太差,来访的官兵并没有多待。 静默片刻,两人才听见老头的声音—— “出来吧。” 从床榻下钻出,程慕清看见男孩趴在男人身旁,满脸担心。 “我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但不及时治疗,肯定活不成。”程慕清直言。 在这种事情上,长痛不如短痛,她觉得直来直去更好些。 “嗯。”老头垂眸。 “走了。”程慕清拽着林珩离开。 径直走出院落,程慕清又绕到了诊所。 这家诊所很小,也很冷清。 两人进去打听了一下看诊费与医药费,发现即便是这么小的医馆,看个小病都要花费十两八两。 而普通人劳作一年,也才十两。 程慕清打听过药价,发现药价要比看诊费更高。 她不理解,询问原因,却得知,是因为朝廷要税高。 药本就暴利,加上高税率,一文钱成本的药,变会炒到一两,甚至二两。 溜溜转转,天色暗下。 天空繁星璀璨,程慕清与林珩回到陆记镖局。 陆修已为二人备下饭菜,两人一进屋,便有香喷喷的热米饭等着二人。 “阿珩,来,用膳!”程慕清落座,看着桌上的食物,笑着将一双筷子递过去。 她笑容还是那么灿烂,但林珩却在她眼底看出了淡淡的失落。 他们能吃的上饭,看得起病。但这个世界上,却有着千千万万人吃不上,看不见上…… 曾经一直以为小花是苦命人,但现在看来,她也不过是千千万万苦命人中的一人。 “清清。”林珩给她夹菜,“好好吃饭,不要多想。” “嗯。”程慕清点头,“我没多想。” “你所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实现。”林珩手指微动,握住了她搭在木桌上的手。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程慕清苦笑。 “想要天下太平,百姓享乐,天下寒士俱欢颜。”林珩表情认真,一字一句的说着。 “那你想为我做什么?” “为你接触权利,为你掌控权利,为你利用权利。”林珩目光柔和,“我们会被似王追杀,也是因为自身的渺小。若掌握权利,梳理威信,便能掌控一切。你不喜欢的,我都可以解决。” “你不要再林砚面前说这话,他知道了,肯定会杀了你的。”程慕清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放心。”林珩抵着她的额头,“我知道你不喜我接触皇位。我会一切顺其自然,若最后皇位真的落在我头上,我便会兑现现在的承诺。” 他要天下苍生,安康享乐。 “阿珩。”程慕清扑倒他怀中,像小猫般蹭了蹭他的下巴,“你为我做出太多改变了,其实……你也可以当你自己。” “我现在就是在当我自己啊。”林珩唇角勾起,搂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带。 他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用勺舀了一勺饭喂给她。 程慕清吃下,对他笑。 “阿珩啊~”程慕清咽下饭,捧起他的脸,在他脸上一顿乱亲。 她温软的嘴唇一下一下的亲吻的他脸颊,时而像蜻蜓点水,时而又像冰雹落地。 林珩受不了她这样的挑逗,当下撂下勺子,抱起她,往屋内走。 “不吃饭了吗?”程慕清伏在他肩上,在他耳边低语。 林珩浑身一颤,抱着她的双臂更紧了。 “不吃了。”他说。 “哦~” 两人进了屋,片刻便有吱呀吱呀的声音传出。 …… 两人运动过后,饭菜已凉。 程慕清就着凉菜,吃了两碗米饭。 饭间,程慕清咬着筷子,忽然说道,“我月事已经两个月没来了。” 林珩咬住筷子,紧张的看着她,“不来是不是对你身体不好?我们去看看吧……” “额……”程慕清无奈,“难道,你就没想过,是我有身孕了?” 筷子滑落,“啪嗒”落在座上。 声音虽然清脆,却没有他心脏破碎的声音响亮。 他委屈巴巴的望着她,嘴唇微颤,却是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啊?”程慕清去拍他的肩膀。 “我喝了避子汤的……”林珩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啊?你喝避子汤了?”程慕清几乎要喊出来。 “嗯……我看你时常与小花腻在一起。想着以后若是有孩子,你肯定会分心,就不会关注我了……” 闻言,程慕清“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她将天的手拉到自己小腹上,“我也不知道我肚子里到底有没有小孩,但若真的有,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你不要想着杀了它哦~” “嗯……”林珩默默点头。 他俯下身,将耳朵贴在她小腹上。 “咕噜咕噜”的,是肠胃蠕动的声音。 他静静的趴在她腿上,表情却越来越沉重。 “清清。” “嗯?” “若真的有小孩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为什么不会?”程慕清笑,“你对我是爱人,是要与我一辈子在一起的。孩子不一样,她迟早会长大,会离开我们。” 听到这句话,林珩安静了许多。 他圈着她的腰,贪婪的闻着她身上的味道。 “好了,吃饭了。”程慕清推搡着他。 两人用过膳后,陆修来了。 他先是敲了两声门,试探性的询问二人是否休息了。 程慕清上前推门迎接,又少不得一番问候。 “殿下,王妃。”陆修拱拱手,缓缓说道,“最新消息,似王在大肆搜城,寻找二位。” “嗯,那现在有办法,让我们离开吗?”程慕清问。 陆修表情轻松,“自然可以,只是要委屈一下二位了。” “这个好说。”程慕清笑。 “那二位便准备准备,我们明日便出发。” “好。”程慕清点头。 次日,江州城城门。 城门口站着一群捕快,他们身材魁梧,表情严肃。 一老头颤颤巍巍走到门口,捕快拿着长刀拦下他。 经过两名捕快搜身,扯脸皮,才让老头离开。 老头身后,站着一排人。 他们是准备出城的,有些是进城买物件的,有些是进城看病上集的。 “这到底是在抓谁啊?”有人窃窃私语,“都抓了好几天了,还没找到?” “说是两名悍匪,行刺了似王殿下。” “我听说是齐王派出来,要杀似王的。因为要抢在巴蜀赈灾这份功劳。” “……” “让让,让让。”陆记镖局的人推着马车浩浩荡荡走来。 仔细一数,马车有数十辆,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箱子。 檀丝木箱,红木箱……一个个上面还镶嵌着宝石。 坐在城门之上观望的林伟忽然直起身,他眼神微微眯起。 如果他没记错,陆记是陆修所开。而陆修与林珩有合作,似乎是林珩卖画,陆修作为中间商,从中赚取差价。 “拦下!”林伟一边说,一边往城楼下走。 他匆匆下楼,来到陆记镖局队伍前。 打头的镖头对他行过一礼。 “本王在抓逃犯,还请配合。”林伟面上带着伪善的笑容。 镖头体格健硕,横在队伍前,看上去并不想让步。 “查。”林伟扬了扬下巴。 小纪与贺才俊带人上前,用长刀控制住镖局的一众人。 他们打开箱子。 箱内堆放着各种各样的绸缎,还有一些珠宝。 “陆记商行还真是有钱。”林伟忍不住感慨,“这些都是你们老板的?” 镖头不想回他,但想起他的身份,只能无奈的回了一句“嗯”。 “这些要送去哪?”林伟问,“莫不是……要送去京城?” “不能说。”镖头低下头。 “大胆!在似王殿下面前,还不如实汇报!”小纪呵斥他。 “唉——”林伟瞪他,“人家为陆老板办事,自然要遵守陆老板的规矩。” “属下唐突。” “但陆老板也是大晋的子民,也应该尊重本王吧?”林伟转眸看镖头,眼神阴晦不明,面上看不出喜怒。 “……” 镖头只是低头。 无趣,林伟将目光转意到那批货物上。 其实他现在完全可以以“不敬”的罪名处罚这群人,但现在,他心中只想快些找到林珩。 还有一点,城门聚集了太多百姓,他不想破坏自己和善的形象。 不远处,贺才俊带领众人翻箱。 柔顺的绸缎被扒到地上,阳光照在上面,柔顺铮亮直反光。 眼看着所有箱子都被拆开了,却愣是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不应该啊,现在挨家挨户的搜,程慕清与林珩无人收留,肯定会被发现。他们所能做的,只有逃离,且在陆老板的帮助下逃离。 难道不是被这个镖局护送的? “会不会是有暗箱?”程慕清嘀咕一句,随手叫来一个侍从,“去,将剑一一竖插在箱中。” 那侍从点头应答,拿着剑走去。 林伟正注视着那名侍从,却见镖头的目光微微一瞥。 他顺着那一瞥看去,是一对老年夫妇正驾着老牛离开。 男人瘦高,女人身材比例极好,两人身上都穿着破布衣。 衣服虽破,却没有半点灰尘。 难道? 想起林珩故意派人引自己,调虎离山。 他脑子忽然嗡了一下,几乎没多想,他转身指向那两人,“拦住那两人!” 方才还在检查木箱的侍从立马被撇下箱子,朝他所指方向奔去。 镖头见状,连忙拉住林伟,“似王殿下,不再检查一下箱子了吗?” “哼~”林伟冷笑一声,“不必了,滚吧。” 镖头表情平淡,转身招了招手。 镖局众人将木箱收拾好,抗在肩上,跟着镖头走出城门。 走出城门,一路绕到无人小路,众人才停下。 镖头走到队伍末尾,打开箱子,又打开箱内的暗门。 重见天日的感觉非常不错,程慕清从箱中做起来。她大口吸着干净清爽的空气,舒展腰肢。 暗格设置的非常拥挤,挤得她身上的骨头都有些酸了。 她从箱子站起的瞬间,林珩也被人从暗格中拉起。 林珩朝她走,脚下却是一趔趄。 “阿珩。”程慕清连忙大步上前,搀住了他。 “腿……有点麻了。”林珩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狼狈。 “蜷缩时间太长,肯定会麻的啊。”程慕清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忍着。” 林珩一言不发,默默靠着她。 “齐王妃娘娘。”陆修牵着一匹棕马而来,他对二人行礼后,便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了程慕清。 “这马……”程慕清挑眉,看向陆修。 “就当在下献给您的吧。”陆修一笑,“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老马识途,它会带您与齐王殿下回京。” “多谢。”程慕清摸了摸马头。 马儿呼哧呼哧的,却没伤害她。 “不必客气,只希望下次能常来光顾我们店。”陆修微笑。 “那是自然。”程慕清一边笑,一边从一旁拔下草喂马儿。 马儿别过脸,对她手上的食物视而不见。 “我这马被我养刁了,还望王妃莫要介意。”陆修连忙说道。 “没事没事~”程慕清将手上的杂草一扔,握着缰绳,翻身上马。 少女动作行云流水,陆修一时有些看呆了。 她坐在马上,背对着光。 炙热的阳光将她的身影勾勒出一条优美的曲线。 “清清。”林珩出声。 “嗯?”程慕清勒转马头,走向他。 “我也上去。”林珩迎上她,翻身上马。他搂住程慕清纤细的腰肢,眼睛有意无意的瞥了眼陆修。 感受到他眼底的敌意,陆修连忙收回了目光。 他失声笑了一下,对二人躬身,“在下便送到这了,祝二位一路顺风。” …… 另一边—— 贺才俊将方才那两人抓住,带到了林伟面前。 这两人离进了些,贺才俊才发觉,他们与林珩长得根本不像! 他,上当了! 185 进殿 赤金色的宫殿之上,落着一层层轻如蝉翼的薄纱。薄纱正好遮住了帐内那男人的面容,让人只能看见他大致的轮廓。 大殿两侧,文武百官竖立,表情严肃。 “齐王回来了,便叫他进来吧。”浑厚的男音自帐内传来。 “宣——齐王觐见!” 声浪一个接着一个传播,一直传到殿外。 殿外,林珩穿着深紫色长袍,头戴玉冠,腰间悬着圆润的羊脂玉。他双手还捧着个檀木长盒。 听到传唤殿内传唤自己,林珩挺直了腰板,他目光认真,迈开腿一步步走去。 宫楼高大巍峨,红砖绿瓦,两侧的石狮子微风无比。 大殿更是金碧辉煌,镶嵌着各种各样的异石。 穿过百官,林珩停在正殿正中,他行过一番礼,抬头看向那层层纱幔。 “儿臣要曝,似王急功近利,导致巴蜀大坝被洪冲垮,百姓流离失所,感染瘟疫。”林珩一字一句的说道,“后又怕影响声誉,意欲除掉成千上万灾民,以及我与齐王妃。” 众人纷纷看向他,眼底多少都带这些诧异。 “似王怎可能干出这事!”一臣子忍不住说道,“齐王殿下,莫要胡说。” “本王有证据。”林珩斜倪他一眼,打开手上的木箱。 木箱之中,是一把长刀。 “此刀乃似王贴身护卫纪苟的刀,它伤了齐王妃。”林珩眼底闪过一模狠意,“上面所沾染的,也是齐王妃的鲜血。” “既然如此,我们便找个女官好好验一下齐王妃的伤吧。”林砚忽然开口,他唇角轻轻一勾,“别是以假乱真。” “那便验。”林珩目光灼灼的望向他。 “哦~对了,还有一点,你怎么证明,这把刀是似王的?别说伪造的。” “刀柄上,有似王独有的雕刻。”林珩说道“验一……” “殿前怎能带刀!”方才那位大臣立马喊到,“即便您是王爷,也不该带刀!”他出列,面向晋明帝,“皇上,这上对您不敬,对您安危于不顾啊!” 林珩轻轻撇了他一眼,满脸的嫌弃于厌恶。 大殿静默许久。 “拿过来。”纱幔后,传来中年人浑厚的声音。 李澜一上前,从林珩手中接过,转身呈上。 纱幔勾起一条小缝,李澜一将长刀送入其中。 账内随后传来一阵轻叹。 气压瞬间降低,方才那跪在地上的臣子也不自觉的冒出了冷汗。 “是似王的手法。”帐内那浑厚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但只有这一个证据,实在难以服众。” “皇上。”李澜一弓着身,小声开口,“似王殿下也回来了,现在正在宫外等着呢。” “那便让他也进来。” 片刻后,林伟着蟒袍而来。 几日不见,他的脸消瘦了许多,脸色蜡黄,身板也没有从前那般威武了。 “儿臣叩见父皇!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林伟伏在地上,双手叩在地上,喊出了声。 “嗯?”晋明帝发出一道质疑声。 “齐王不顾手足之情,公然对儿臣出手,欲将儿臣推下大坝,置儿臣于死地啊!” 他抬眼瞬间,眼底还泛着滚滚泪花。 泪花倔强的挂在他眼中,愣是没掉下来。 ------题外话------ 程慕清:好短哦,而且为什么我没出场? 某鞠:卡文了~ 程慕清:踹飞! 某鞠:我要飞的更高~更高~更高~~~ 186 各有人证 “你说……齐王想杀你?”晋明帝嗤笑一声,“你们可真有意思,这个说那个人想杀他,那个人又说这个人想害他。你们,到底谁说的对啊?” “父皇,儿臣有认证。”林伟连忙说道,他微微回身,跟在他身后的小纪便将身旁一男子推到在地。 那男子一脸惶恐,看看这,看看那,一双黑眼在大殿内转悠了一圈。 “说,你那日在大坝底下看到了什么?”林伟眸子一眯,看上去有些凶恶。 “啊……”男子张了张嘴,“看到……看到齐王在推似王殿下……” “当时发生了什么?齐王为何要推似王?”晋明帝问。 “小人……”男子晃了晃头,“小人不知道,就远远望见的。” “远远望见?”林砚一挑眉,“那说明,你并没有看清楚。” “小人视力极好,不可能看错的。”男子刚说完,便见林砚在望着自己。 “你可要说清楚,说实话。否则欺君……是要满门抄斩的。” 他表情明明很是温柔可亲,可他眼里却满是寒意。 男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幸好,还在…… 还不等他吐出一口气,便又听—— “将你所看到的场景,仔细说出来。”林砚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啊……”男子舔了舔嘴唇,“当时齐王殿下带我们修筑大坝,那大坝之前好像是没修太好。” “为什么没修筑太好?”林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因为……”男子看他一眼,忙缩回脖子,又转头望向似王。 “说吧,有本王在,你大可将实话说出来。”林伟对他抿唇一笑。 “因为当初下雨,齐王妃体恤我们,便让我们休息。也因为休息,耽误了几天……” “父皇,儿臣那几日顶风冒雨,带着众人修筑大坝。可齐王妃却担心儿臣抢功,便以‘下雨’为由,让工人休息。”林伟一脸无奈,“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殿内,响起讨论的声音—— “没想到程侯爷家的姑娘是这样的人?可惜程侯爷这样的人了。” “程侯爷为人豪爽大气,怎就生了这么个小肚鸡肠的姑娘?姑娘都这样,程家的大公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住口。”林珩看向说这些话的臣子,眼底闪着杀意,“妄议齐王妃者,本王现在就杀了他。” 说着,他握紧了手上的长刀。 几名臣子翻了个白眼,不行他会出手。但毕竟人家老子在殿上坐着呢,他们也不能不给面子。 “出去一趟,脾气怎还变暴躁了?”晋明帝轻叹,“还是说,是受齐王妃影响。” “儿臣本性如此,不管王妃的事。”林珩回道,“还请父皇不要错怪无辜。” “齐王殿下,您怎么这样对陛下说话!”有臣子不满。 “那你又怎能这样对我说话?”林珩不满的皱眉,“顶撞本朝王爷?还当着……父皇的面?” 他朝那名臣子走了两步,那臣子立马僵住了身子。 不过两月未见,齐王说话怎么还利索了? “好了。”帐内传来一阵低吼。 一众臣子慌忙跪下,空挡的宫殿响起细细簌簌,衣服摩擦的声音。 “继续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晋明帝在让谁说话。 “咳……”林伟掩唇咳嗽一声。 男子顿时明了,紧接着,说道,“当时,小的在干活。一抬头,就看见齐王压住了似王殿下的脖颈,将他往靠墙上按。当时看得小人提心吊胆……因为,眼瞅着,似王殿下翻到半空中,要掉下来了。” “然后呢?” “然后……似王殿下一把抓住了齐王,一下子便翻到了大坝上。”男子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他表情略微有些夸张,且极其激动。 看上去,他是被似王的所作惊艳到了。 “父皇,人证所言,句句属实。”林伟俯身,弓着身,抱着拳,“还请父皇明鉴。” “齐王,这是事实吗?”晋明帝问。 “父皇……”这么问,谁能应是啊? 林伟内心有些焦急。之前春狩,父皇单独接见林珩,这说明父皇很喜欢他这个皇子,这次会不会就偏心于他了? 那他特意找来这个苦工有什么用? 训练他多日的话术又有什么用! “是。”林珩没有遮掩,“我的确想杀他。” 什么?林伟看他,他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但,儿臣想杀他,是因为他传播瘟疫。”林珩说道,“这点,儿臣也有人证。” “传上来。”晋明帝声音平稳。 大殿外又传来层层递接的传唤声。 林珩忍不住回头,望向殿门。 门外,是温暖炙热的阳光,阳光中,他看见一清丽少妇领着一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走来。 少妇穿着青色大氅,头发盘起,插着枚精致的玉簪。她仪态端庄,容貌清秀可人。 林珩一直冷着的脸,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融化成了一滩水。 他唇角忍不住带上一丝笑意,缓缓伸出手来。 “儿臣参见父皇。”程慕清先是行过一礼,她腰板挺直,面上带笑,“父皇,此次巴蜀赈灾之行,还真是让儿臣看清了人心。” 帐内人影嗤笑。 “这位,是巴蜀的一位难民。”程慕清侧身,让身后那人露出全脸,“他还是,似王殿下安插在难民群中的棋子。” 当下,她便将似王如何传播瘟疫的事情说出。 那名男子也在一旁默默配合。 待程慕清说完,林伟忍不住说道,“这个男人,也有可能是你收买的。你怎么就能说,他是本王安插的棋子?” “王爷……”那男子上前两步。 离得近了,便能看出他不是肥胖,而是被人打肿了。 众人有些唏嘘,这得是多大的仇恨,才能将人打成这样? “王爷,您当初用犬子作为条件,让草民做您探子时,给了草民一截断指。”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 帕子单开,里面是已经腐败的小拇指。 男子重重叹了口气,“王爷,这是您给的……犬子的手指啊……您用它威胁我……” 林伟面色轻松,“你是想说那帕子上有似王府的标志吗?” 男子将帕子摊开,亮出一标。 那标,正好是个“似”字。 ------题外话------ 护·林珩·食:谁都别想说我媳妇!谁说咬谁! 187 帕子 “呵~”林伟笑,“好好看看,这帕子是用上好的丝绸所织,上面还穿插着金银丝线。此物,只有父皇所赐才能得到。本王不才,从未做过什么惊天动地,能得父皇赏赐得机会。” 闻言,程慕清蹙眉多看了那帕子几眼。 “李澜一。”晋明帝出声。 李澜一立马明白,自觉走下台阶,走到那肿脸男子面前,接过帕子。 看了好半天,李澜一弓着身,正对着晋明帝道,“回陛下,是古德上供的丝绸。这绸缎……陛下至今,赏赐过……”他顿了顿,“只赏赐过程侯爷。” 程慕清心下一颤。 “程侯爷?”林伟冷笑一声,“程侯爷还真是大方,给自家姑娘绣帕子的都是用的古德绸缎。” 程慕清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她心底却有些复杂。 这绸缎,她是完全不知道的。 难道……武安侯府有细作? 不应该啊,她父母都是精明之人,不可能犯这种错误吧? 她掐了下自己是小臂,强迫自己收拢思绪。 “这是你齐王妃带回来的人,他手上所谓的证据也与你们武安侯府有关。”林伟摸着下巴,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一块丝绸而已。”程慕清道,“人若有心,什么弄不来?是吧?似王殿下?” “古德这上好的绸缎,怕是有心也难获取啊。” 程慕清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父皇,现在已经很明显了。”林伟拱手,对着晋明帝,“齐王想谋杀儿臣,事情败露后,与齐王妃一同找来位假人证,想倒打一耙。” 殿外吹来一阵凉爽的风,纱幔微晃,账内人影抬起手,往下压了压,“不急,齐王,你还有什么话吗?” “应当将似王的贴身护卫小纪传来。” 传他作甚?林伟蹙眉。 “可。”晋明帝应了一句,又偏过头,“似王,你应回避一下。” 回避?林伟预感不好,但他刚想说什么,便感觉纱帐后那人盯着自己。 他默默退下。 大殿一片安静。 小纪赶到时,只觉得气氛压抑,无法呼吸。 他朝晋明帝行叩拜大礼。 “你是似王的贴身护卫?” “小人是。”小纪连忙回道。 “这把刀,是你的?” “铮——”长刀自纱幔中横空而出,划破天际,从台阶上滚落。叮铃咣铛的,落在小纪面前。 “回陛下,这……的确是小人丢失的长刀。”小纪抬手,抚摸着刀柄上凹凸不平的花纹,“这还有似王殿下雕刻过的痕迹。” “你就是用这把刀,伤的齐王妃?” “小人不敢!”小纪连忙将头磕在地上,“小人怎敢伤害王妃?” “那这把刀上,怎么会有齐王妃的血。” “小的不知道,小的真的不知道!”小纪连连摇头,“这刀……我到处借给贺才俊,他说丢了,小的真什么都不知道。” “贺才俊?”晋明帝语气略有些诧异,“金鹰卫也卷进来了?呵~真是有趣。” 不等他发话,李澜一已提前下台阶,去唤人寻贺才俊。 贺才俊仿佛已经料想到有这一天,他就站在宫外,身子挺拔,静静的等候着。 夏日的皇宫,闷热到令人烦躁。 他身上的官服已被汗水打湿,贺才俊没有动,直到有太监出来传唤,他才挪动步伐,朝正殿走去。 188 结果 “陛下,臣有罪。” 刚一进殿,贺才俊便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个头。 “何罪?”晋明帝问。 “臣助纣为虐,差点将巴蜀百姓害死。”贺才俊迟迟不敢抬头,他双手紧握着拳头,若是抬头,还能看见他那满脸的悔恨之意。 “助纣为虐?” “似王殿下以舍妹要挟臣,要臣帮他除掉齐王。”贺才俊抬起头,满眼的绝望,“臣无法,只能听从安排。只是如今臣被领到陛下面前,不敢欺君,有半丝隐瞒。只求圣上网开一面,不要牵连舍妹!” 说着,他哐哐哐将头砸在地上。 干净,不染一丝灰尘的赤棕色地板上多出了一抹鲜红。 这人怎么动不动就磕头?程慕清在心中犯嘀咕。 晋明帝那方沉默片刻,说道,“这是你的问题,朕不会拿贺千元如何。” “谢陛下!”说完,他又将头磕在了地上。 “叫似王过来吧。”晋明帝发话。 林伟就等在殿外,他表情凝重,方才看见贺才俊进去,他便觉得不对。如今听太监传他进去,更觉不好。 为了防止贺才俊反叛,他特意将贺千元扣在自己手里。 他……应该不会…… 怀揣着忐忑心情,林伟走入宫殿,他默默观察着—— 殿前,贺才俊跪在地上,四周鸦雀无声。 程慕清望向自己的眼睛充满了狡黠。 林伟行过一礼。 “贺才俊与齐王拱诉一致。”晋明帝说道,“似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一致?”林伟满脸诧异的抬起脸,“儿臣怎可能做出那种事?” “那你的意思是,齐王串通贺才俊?”晋明帝问。 林伟低垂着头,“儿臣不敢随意揣测,只是贺千元与齐王妃交好……”说着,他还看了眼贺才俊。 那眼神中,充满了威胁。 “你在用贺千元威胁贺才俊吗?”程慕清冷笑,“你知道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感情深厚,所以扣下贺千元,以使贺才俊为你所用。” “本王不屑用着手段!” 两人僵持片刻,被一阵咳嗽声打破。 林砚掩唇咳嗽,“父皇,今日曹达与甄成功回来,何不问问他们?毕竟……他们才是见证者啊。” 林伟顿感浑身发冷,他本打算将齐王除掉,收曹达二人到自己麾下。如今,齐王未死,他们两人岂不是会重新倒戈? 他下巴紧绷着,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一旁的小纪。 不一会儿,两位肤色黝黑,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被带入正殿。 两人跪拜行礼。 “两位爱卿,你们在巴蜀,可见过齐王推似王?”晋明帝开门见山。 “不曾。”两人齐齐摇头。 “那你们见过似王残害百姓吗?” 问到这句话,两人皆不说话了。 大殿一片寂静,众人纷纷摒住了呼吸。 “但说无妨。”晋明帝开口,“朕护你们周全。” “陛下!”曹达满脸沧桑,苦涩的说道,“臣……不敢有欺瞒。似王殿下到了巴蜀,赈灾施粮,的确为百姓做出了许多贡献。然……巴蜀汛期未过,大坝修筑匆忙,在明知有洪灾的风险,似王殿下依旧选择继续修筑,不顾百姓死活。这也是事实。” “不光如此。”甄成功接过话头,“洪灾来袭后,似王恐这有损他的声望,竟还想将瘟疫扩散!齐王殿下带领我们治瘟疫,修大坝。似王心生嫉妒,竟还想除掉齐王殿下!” 两位臣子声泪俱下,满脸愤恨。 纱幔中的人影微微晃了晃,传来一道叹息声,“老四,你还想说些什么吗?” “儿臣……”林伟大脑飞快运转,想说些什么转移罪名,“儿臣也是被小人蒙骗的啊!” 他顺手指向小纪。 小纪身子一抖,预感到接下来自己即将遭遇什么。 “都是他!都是这个贱奴!他日日都在撺掇儿臣,说赈灾可以得到父皇的青睐。说一切都是因为齐王,父皇才不看儿臣一眼……父皇,儿臣也是鬼迷心窍,想与您更清静,才……” 他眼中涌出大片泪花。 闷热的天气,燥热的心情,皆将他逼得汗水直留。 汗水自他得额角流下,挂在脸侧。 真是什么都能赖!程慕清心底痒痒,但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冷静。 现在,还是要看晋明帝什么态度。他若是想保全皇家颜面,肯定就是顺坡下驴。但若是明事理,必会好好教训林伟。 “陛下。”李澜一忽然出列,他弓着身子,“似王殿下也是一时被小人迷了心窍。”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求情之意溢于言表。 紧接着,方才顶撞程慕清得臣子也纷纷出列,齐声喊了声“陛下”! 这都是为他求情?程慕清听着声音,隐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动了动。 虽然人不多,但这也说明似王在朝中,已有自己的势力了。 “似王殿下年纪尚轻,听信小人也属正常。”一直站在前排,身着绯红官袍,长相温和可亲的中年人忽然开口,“只是似王若听其他人说什么,自己便做什么……岂不是都不会自己思考了?” 林伟今年都二十三了,这么大,居然还不懂分辨是非? 程慕清听出其中意味,忍不住扯了扯嘴唇。 宋首辅这话说的,未免有些直白啊。怎么,也得引经据典吧? 但可能是这种越直白的,越深入人心。 晋明帝咳嗽两声,“似王听信谗言,置百姓于不顾,又因妒恨,谋害兄弟。即日起,罚俸五年,禁足于似王府,为期一年。似王侍从,蛊惑主子,乱棍打死。” “似王殿下!救我!”几乎是下意识行为,小纪扑到林伟身前,抱着他的大腿,眼中闪烁着恐慌。 “你当初蛊惑本王时可层想过现在这个下场?”林伟一脚将他踢飞。 已经有太监走来,准备带他下去用刑。 “林伟!这些年我帮你做了多少事!你就这般对我!”小纪吼出声,他感觉身上的衣服被人拉扯,自己已被太监拉起。 他用力振开两名太监,转身扑到在程慕清面前,“齐王妃,救救我……救救我……我还知道似王许多东西,我可以都告诉您!求您……救救我……” “你还知道似王许多东西?”程慕清挑眉,缓缓俯下身。 两人之间的合作,除了陈阿宝与今夕,谁也不知道。 小纪知道提出合作无用,所以便另辟蹊径,以这种方式吸引她。 “不光,我还知道袁安……”小纪怕林伟的事情打动不了她,连忙又压低声音快速说了一句。 不等他话说完,林伟面色阴沉的上前,伸手按住小纪的下巴。 他手上青筋凸起,小纪双眼猛然瞪大。 “住手!”程慕清知道他想灭口,连忙去阻止。 “咔嚓——” 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小纪歪着脑袋,倒了下去。 “林伟!”程慕清气势汹汹的拽过林伟的衣领。 “齐王妃!”四周有臣子上前想拉开她。 林珩横在程慕清身后,轻飘飘的看了眼那群人。 几名臣子踌躇着,愣在原地,仿佛被冻住了般。 “呵~”林伟似笑非笑的望着程慕清,一脸无所谓。 “清清。”林珩轻声唤她。 冷静,这里是大殿。 程慕清的意识逐渐回归本体,她松开他的衣领,表情瞬间又变得亲和,“对不住,似王殿下。” “没事,本王不会记恨弟妹的。”林伟向后一退,抖了抖衣领。 他的脚正好踩在小纪的手上。 小纪痛苦的呻吟着。 “烦请似王殿下挪一挪您那高贵的脚。”程慕清咬着牙说道。 “好。”林伟后退。 程慕清知道小纪快不行了,所以她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直接蹲下身,凑到小纪面前,低语道,“袁安什么?” “当年死的,是……替罪羊……”小纪眼睛微微合上,“还有……似王……” 他最后的两个字没说出来。 但从嘴型上看,是“想传递”? 传递什么?消息?他想给谁传递消息?难不成他通敌了?通的又是哪个敌?北方蛮夷? 程慕清满心疑惑,但其实更扰乱她心智的,是那句“死的,是替罪羊。” 这么多年过去,她其实对袁家没什么感情了。 但袁家老爷对她十分好,袁安对她,也如亲兄。如今听当初被斩首的“袁安”是替身,她多少还是有些触动的。 “清清,起来。”林珩见小纪眼睛闭上,身体也没有起伏,知道他已死。便毫不犹豫的将程慕清拉起来,还贴心的给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似王,你可知在大殿杀人,是多么晦气的事?”林砚言语中满是指责之意,“父皇如今正是修炼之时,你怎可将宫殿染上这一层晦气!” 此话一出,整个宫殿的氛围都变得诡异起来了。 纱幔后的人缓缓起身,“拉出去!还有似王,一并拉出。” 晋明帝的声音带着怒火。 很明显,林砚抓准了他的弱点。 皇帝动怒,侍卫自然不敢怠慢,立马上前将小纪与似王带出宫殿。 “其他人可还有事?”晋明帝言语中的怒火并未消散,“无事退朝!” 这个时候,即便有事,也没人敢说出来啊。 大殿内鸦雀无声。 晋明帝抬手,李澜一立马上前,喊了句“退朝”,便带领其他几名太监,将晋明帝连同纱幔抬走。 跟个菩萨似的。程慕清在心中吐槽。 别怪她吐槽,原因是晋明帝地下坐着的,的确是一莲花形状的宝座。 宝座上,插着五根支撑顶部与底部的圆柱,上面挂满了纱幔…… 189 古德的绸缎 关于似王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定。 事后,林伟被禁足,贺才俊被革职,贺千元被晋明帝派人解救。 有人忧愁,自然就有人欢喜。 曹达赈灾有功,晋升为户部尚书。齐王夫妇赈灾有功,赏赐黄金白银。 …… 武安侯府。 马车缓缓停在门口,门口看门的大爷见了,连忙上前行礼,“齐王殿下,齐王妃娘娘万安。” 程慕清朝他略一点头,往府衙走。 她前脚刚到正厅,楚氏后脚便跟了上来。 “齐王妃。”楚氏上上下下打量她,“你瘦了不少。” “没有大鱼大肉,自然就瘦了。”程慕清面带无奈,“朝哥儿睡下了?” “嗯。”楚氏点头,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王妃请来。” “阿珩,你在这等我吧。”程慕清拍了怕林珩的肩膀。 虽然满心不情愿,但林珩还是听话的坐在太师椅上,一副乖乖巧巧等她的模样。 走出正厅,二人行走在木制的九曲长廊上。 鞋子与木板碰撞,有节奏的响着。 “接到你的拜贴,我便差管家将近几年圣上赏赐的东西全部整理了出来。”楚氏跟在程慕清半步之后,“账本也有。” “有劳嫂嫂了。”程慕清朝她略一颔首。 “客气。”楚氏抿唇一笑,引她来到库房。 库房方方正正,十分敞亮。 程慕清踏过门槛,看着房中的瓷器白银,问,“有古德的丝绸吗?” “古德啊……”楚氏召来一管家,从他手上接过账本,“我记得那批丝绸,我找找。” 趁楚氏翻找这一时间,程慕清在库房走了两圈。 为避免遭贼,库房采取密闭形式,四面皆为厚实的墙体,棚顶用稻草覆盖,瓦片是带着尖刺的。 “管家,仓房的钥匙有几把?由谁保管?”程慕清问道。 “是我。”楚氏回道,“有两把钥匙,备用的在母亲那。” “可曾有谁接过手?” “只有我的贴身丫鬟……”楚氏想了想,“王妃,您说觉得?” “别紧张,我只是多设几种可能。”程慕清一笑,她凑过去,“找到了吗?” “啊……”楚氏连忙指给她,“古德这一批丝绸,是五年前由圣上赏赐的。那批绸缎很是柔顺,且无论用什么刮,都刮不坏。因而,被父亲拿来给母亲做衣裳了。一共做了六套。” “都用了?”程慕清问。 “嗯。”楚氏将账本交给她。 账本上明明白白写了赏赐时间以及匹数,以及程侯爷做衣时间与匹数。 程侯爷将所有古德丝绸都给陶氏做成了衣裳。 匆匆扫过几眼,程慕清顿时脸色大变。 一旁的楚氏见状,跟着提心吊胆起来,“可有什么不对?” “我居然一件都没得到……”程慕清愤愤道。 “……” “如果真如账本上所说,侯府的古德丝绸是一点也不剩了?”程慕清顿了顿,“有没有一种可能,在制衣的过程中,有人私自藏起了一些料子?” “嗯……应该不会吧……”楚氏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头越拧越深。她问,“王妃,您一直问这料子,是为什么?这料子惹什么祸了?” 程慕清简单将皇宫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李澜一说,古德丝绸只赏赐过武安侯府……” “不光!” 程慕清话还未说完,便听得一道反驳。 姑嫂二人顺着声音看去。 “还有……我们袁家。”袁珍珠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许多,看上去就像个正常人。 她什么时候出现的?程慕清先是满脑子问号,后又被她说的话吸引。 还有袁家…… 怪不得李澜一不敢提,如今只要在圣上提“袁”字,是要被廷仗的。 “狗皇帝做贼心虚,从不肯提我们袁家半句。”袁珍珠冷笑。 等等!小纪死前曾说死的袁安是替罪羊。也就是说,袁安现在隐于暗处,与似王合作? 与似王合作…… 程慕清紧绷着下巴,双手一点点握紧。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悄然浮现。 …… 两人从武安侯府出来时,天色尚早。 夏日的夜晚总是降临的很晚,不同南方带着潮气的热,京城是更加干燥的闷。 两人乘着马车,往齐王府赶。 到达齐王府后不久,圣上下发的奖赏也接踵而至。 一回生,二回熟。 程慕清面对这些奖赏时,内心毫无波澜。 她差今夕整理好,顺便叫贺千元上门,才回房沐浴。 刚沐浴完,贺千元便上门拜访了。 正厅,林珩正襟危坐,与贺千元大眼瞪小眼。 两人见程慕清踏入房门,脸上都露出了解脱之色。 “齐王妃。”贺千元起身行礼。 “坐吧。”程慕清摆摆手,脸上带着笑。 贺千元客笑着谢她,但身子却还是在她落座之后,才肯坐下。 “林伟可有为难你?”程慕清问她。 “没有。”贺千元摇头,“有兄长护着,他不能对我怎么样。” “你兄长……” “兄长会得到相应处罚,还请齐王妃放心。” “他是你兄长,你为何这般决绝?” 贺千元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但她很快板过脸,“金鹰卫行忠君之事,此次案子的主办官是齐王,我们也应当听从齐王的安排。臣兄长与似王合谋,陷您与齐王于危险之中,即便他是我兄长,于理而言,也是不对的,也是该受处罚的。” “那他会受到什么处罚?”程慕清拿过一旁的茶碗,轻轻吹了口气。 茶碗中的茶叶随着波纹晃动。 “贺千元,知道我为何找你过来吗?”程慕清表情冷漠,言语中不夹杂任何情感,“告御状之前,贺才俊主动联系我,表示愿意投诚。还说之前那刀,以及我与齐王逃亡顺利,都是他暗中操作的。他说,他是为了两手准备。” 程慕清站起身,目光幽幽。 “他说,似王用你作要挟。你们兄妹感情甚笃,他怎么可能让你有危险?他为什么要将你抓到林伟面前?”程慕清说道,“因为,他要用你取信林伟。同时,他也知道,你肯定不会有事。他已经准备好后面的一切安排,包括到今上面前,他该说什么。” 贺千元沉默片刻,努了努嘴,略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当时被他抓去,一开始真的以为他投靠了林伟。可后来,我才发现,他是在为太子办事。” 一旁呆坐着的林珩测过脸,木讷的双眸终于有了点光。 190 真相 会修改 东宫。 全理踏入正殿,他身后还跟着个披着斗篷的男子。 “殿下。”男子上前拱手作揖。 “请坐。”林砚略一颔首。 男子将兜帽放下,露出一张黝黑俊俏的脸。 “这次巴蜀之行,难为你了。”林砚笑。 “为太子殿下分忧,是臣的本分。”贺才俊抬眼,表情认真。 …… “贺才俊从始至终都是太子的人?” 齐王府,正厅。 程慕清看着对面的少女,少女眼神飘忽,语气模糊的应了两声。 “也就是说,他帮林伟是假,帮林砚才是真?”程慕清脸色凝重,“他是故意助纣为虐,为的便是将林伟膨胀,让他自取灭亡。而我与齐王,也只是太子计划的一部分,对吗?” “额……”贺千元挠了挠脸颊,“也不能这么说吧……你们不也很讨厌似王吗?这样做,不也算间接……算计他了?” “算计他,我很乐意。但我不希望把百姓牵扯进来。”程慕清捏着眉心,脑海中浮现出林砚的面容。 那家伙总是慈眉善目,满面温和。但做的事,却总是让她这么意外。 时政上没什么作为,在这些犄角旮旯,却厉害的很。 “他真是太讨厌了。”林珩忽然开口,并抬头看向程慕清。 “嗯。”程慕清附和着,重重点了下头。 “以后不要跟他接触了。”林珩认真道。 “……” 程慕清一脸无语,她回身又去看贺千元,“对了,千元,你给林珩的避子汤有用吗?” “啊……”贺千元讪笑两声。 不用她说,程慕清也明白。 “所有汤药都不是一定的……” “我知道了。”程慕清打断她,脸上带着笑,她伸出手,“麻烦贺大夫,给我把把脉。” “啊?”贺千元一脸懵的将手搭上。 半响,她的表情逐渐化作诧异,“王妃,您!您怀有身孕了?” 林珩登时站起,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他还是会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受。 有些喜悦,却也有些酸。 若孩子出生了,清清会不会就忽视他了? 他感觉心脏跳的有些快,“清清。” “嗯?”相比他的失魂落魄,程慕清表情坦然许多。 “你喜欢孩子吗?” “还好了~”程慕清无奈的笑了一下,“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是这孩子来了,我们就要坦然接受,不是吗?” 林珩抿了抿唇,“嗯……” “王爷,这可是喜事啊!你怎么不开心呢?”贺千元满脸洋溢着笑,“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估计明年就能出生。王爷,可要好好学学如何照顾小奶娃,还有王妃。” “我会的。”林珩说道。 “到时候,满月宴,我一定多弄来些补身子的。”贺千元笑道。 “那就有劳了。”程慕清笑得温和。 她月事向来比较准,这一阵没来,她便发觉不对了。这一看,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想。 “王妃,虽然您……身强体壮,但前几个月还是要注意一下。”贺千元觉得自己说的很委婉。 “放心,我最近都不会动武。”程慕清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我送你回金鹰司。” “啊?臣自己走就行!”贺千元哪敢让王妃送?尤其是还怀着胎的王妃。 “顺路。”程慕清道。 “顺?路?” …… 东宫。 “殿下,齐王妃拜见。”太监进殿,恭顺的通报道。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林砚正与宋居书下棋。 明明晃晃的烛灯照在两人身上,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面上。 房间内燃着淡淡的木质檀香。 “殿下来客人了。”宋居书一笑,他收回手,将手掩在袖中,“老臣便不多赔了。” “那还委屈大人从后门离开。”林砚拱手,起身亲自将他送到后殿。 等再次回到主殿时,程慕清已经被请进来。 少女端正的坐在太师椅上,手上还捧着盏茶。 她老神在在的轻摇茶盖,“太子殿下万安。” “态度一点也不端正。”林砚说着,走在上座。 “呵~”程慕清拄着下巴,笑盈盈的看他。她笑起来很好看,黑黝黝的眼睛在黑夜中绽放着摄人的光芒。 “你知道了。”林砚虽然是在问,但言语之中却是肯定句。 “你没有可以隐瞒贺千元,不就是……不介意我知道吗?”程慕清道,“为什么?为君,不应该为百姓着想吗?” “这次赈灾,只有你们与似王。以林伟的性子,他肯定是要强功的。他一心一意为百姓,回京后,名声大起,于我而言,并非好事。”林砚缓缓说道,“我派贺才俊,助林林伟行恶,就为折损他的羽翼。你看……经历今日朝堂之事后,很多臣子都主动放弃跟随他了。” “若是林伟兢兢业业,并没有心急,也并没不听劝呢?” 不急于修筑完整,只在乎质量。宁可折腾,也不能让百姓有一丝危险,带领百姓上高山。 “他一定会着急。”林珩说道,“他着急给自己脸上贴金。而人一旦着急,做的事情,便很容易乱套。” 暖光将他的表情照得阴晦不明。 殿内安静异常,殿外蝉鸣阵阵。 “林砚,你即将将这些算的这么准。那你一定也算出平民百姓的生活了吧?”程慕清起身,“为什么,看病那么困难,为何要收缴那么多税收?” “你觉得,现在是本宫监国,这税收便是本宫收的了?”林砚嗤笑,“你知道,大晋的皇帝是谁吗?” “可今上……” “父皇成天休闲问卦,不见外人,他怎么与税收牵扯?”林砚说,“国库空虚,炼丹制药皆需大把钱财。你现在,还认为是我不肯轻徭赋税吗?” “晋明帝……”程慕清喃喃,思索片刻后,她道,“应当将向道士除掉。” “你说的好听,怎么除掉一个看不见人影的人?”林砚摇头,“他虽然住在皇宫,我看见他的次数却是少之又少。” 甚至可以说,看不见。 还真会隐藏。 程慕清抿了抿唇,手指缓缓握紧。 大晋,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呢? “你来找本宫就为了这两件事?”林砚挑眉。 “除此之外,还有。”程慕清道,“你能找到司马治吗?” 司马治是她临出京城时,从袁珍珠那听到的名字。 袁珍珠说司马治是袁家事件的证人,小纪说死去的袁安是替死鬼。 她觉得,应当找到司马治,好好问一下了。 /93/93555/29611212.html 191 温存 或许,关于多年前的袁家,只有找到司马治才能深入了解当年袁家的遭遇。 袁家是被圣上冤枉,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从未有人捅破这层窗户纸,也从未有人想过去捅破。 “司马治?谁?”林砚拧眉,有些耳熟。 “你忘了?他是袁首辅的部下啊。”程慕清说道,“当年,他倒戈,保全自己。事后,却也从朝堂消失。” “不记得了。”林砚捏了捏眉心,“一个小喽啰,你放心,我会帮你找的。” “那边有劳太子殿下了。”程慕清朝他拱手。 “还有事吗?”林砚见她离开的趋势,问道。 “太子妃如何?”程慕清问,“身子可还好?” “东宫有最好的太医,齐王妃多虑了。”林砚语气舒缓,脸色也很是平淡。 “嗯。”程慕清知道他不喜欢谈论这些,施施然行过一礼,转身离开。 她是以探望太子妃为由来的东宫,因而程慕清还顺路去瞧了一眼陶雨珊。 陶雨珊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两人随意唠了两句关于赈灾的事,便结束了闲聊。 偌大的寝宫,油灯燃着明媚的火焰。 叶良娣坐在榻子上,眼神空蒙,有些无神。 “良娣,安胎药。”宫女小心翼翼的汤碗呈到她面前。 “嗯。”叶良娣一手接过,缓缓喝下。 她将瓷碗放在一旁的小桌几上,发出一声“噔”的响声。 “为什么?”叶良娣忽然看向送药的宫女,“程慕清明明与殿下决裂了,为什么还有联系?她可真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要不是我去送汤时,正好遇见管事公公,都不知道他俩在正殿。还孤男寡女……” “许是有什么正事。”宫女安抚,“良娣您不要多想了,太医说,您需要保持身心舒畅。” “我如何能身心舒畅?”叶良娣扶额。 “若不……奴婢明日去请似王侧妃?”宫女试探道。自从上次春狩,似王侧妃婉清便与自家良娣关系匪浅,也许应该请她过来,陪良娣说说话之类的。 叶良娣重重叹了口气,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 折腾一天,程慕清坐着马车回到齐王府时,已然子时。 因怀着胎,今日的马车都格外的缓慢。 程慕清从车厢钻出,便看见站在府前等待自己的林珩。 月色皎皎,将高墙的影子映在了地上。 少年一袭黑衣,几乎要与黑影融为一体。他抬眼,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她。 “清清。”林珩走向她,在她准备跳下马车时,牵住了她的手。 他手上轻轻用力,将人拉向自己,双手又快速调整了下位置,拖住了她的大腿。 程慕清抱住他脖颈,任由他将自己抱下马车。 她像个挂件,四爪盘着他。 “要不要放我下来自己走?”程慕清趴在他的肩上,笑吟吟的问他。 “不用。”林珩侧脸,亲了亲她纤细的脖子。 “呵呵~”程慕清莫名感觉有些痒。 林珩抱着她,一路回到静苑。 齐王府的小厮纷纷点亮烛灯,为二人照路。 “你回来的,太晚了。”林珩心中虽然不开心,但说出的话却依旧温柔,“应该让我一起去。” “我是以见太子妃为由,下的拜帖。你跟着去,不好吧?”程慕清解释。 “那我也可以以见太子为由。” “……” 现在齐王府与东宫,表面是决裂。 大晚上,他们夫妻俩去探望太子,岂不是很奇怪? 但她去看太子妃很合情合理,太子妃与太子感情微妙,与她又是亲表姐妹。 “你与林砚谈的如何?”林珩似乎更在乎这件事。 “放心了,我只是托他帮着找司马治。”程慕清笑,“除此之外,并没有唠过其他事。” “司马治的事,就交给我吧。”林珩说着,已经走回庭院。 明晨上前,将门推开,又在二人进屋后,将门掩上。 林珩抱着程慕清进屋,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木桌上。 木桌上陈列着的羊毫左右晃动,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好好在府上休息。”林珩说着,他抚摸着她俏皮瓷白的脸蛋,忍不住俯身亲吻她的唇瓣,“清清,别再去见林砚了……” “唔……”话被堵在唇边,程慕清攀着他的脖颈,眼神逐渐迷离。 房间并没有点烛灯,两团黑影相互纠缠,几乎要与这黑夜融为一体。 “别……” 程慕清按住他的胸膛,将他推远了些。 “我什么都不干。”林珩委屈垂眼看她,他双眼黝黑,有些湿漉漉的,看上去颇为委屈巴巴。 “走开了!”程慕清嬉笑着,又推了推他。 见她眉眼带笑,林珩得寸进尺了些,他亲昵的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令她莫名有些燥热。程慕清抿唇看他,“桌子好硬。” “回床休息吧。”林珩将她打横往里走。 走入西厢房,林珩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 他身子有些许僵硬,目光下移,落在了她的小腹。 她的小腹很平坦,现在看来,腰肢也还很纤细。 “怎么了?”程慕清见他发呆,忍不住去掐他的鼻子。 “一个……小孩,在你肚子里。”林珩蹲下?身,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小腹,“你难受吗?” “唔……可能月份太小,我还没什么感觉。”程慕清没心没肺的笑着,“过一阵,可能就会有感觉了吧?” 孕育一个生命……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程慕清也有些迷茫,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但如今,却要变成另一个小孩的母亲了。 “它若是让你不舒服,就不要了吧。”林珩顿了顿,又摇了摇头,“贺千元说,打掉孩子会伤身体。可……” “好了~顺其自然嘛。”程慕清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猛亲两口,“我困了。” 林珩为她宽衣。 “哎呀,我只是有身孕,不是动不了。”程慕清嗔道。 “哦……”林珩默默点头,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谢谢~”程慕清穿着亵衣,盘着双腿看他,“快坐快坐。” 月光自窗外倾泻而下,落在她的侧脸,将她的五官勾勒得棱角分明。 () .23xstxt.m.23xstxt. /93/93555/29633793.html 192 推测 卡文厉害,会修改。 一双纤细雪白的脚被捧入带有清水的盆中,水面泛起涟漪,一圈又一圈。 “贺大夫说,每日泡脚,对身体好。”林珩蹲着身子,双手搓着她的脚。 方才程慕清叫他上床休息,他没坐,而是转身去取来了木盆。 “舒服~”程慕清双手撑着床榻,仰头长呼一口气。 林珩唇角微微勾起,搓着她的脚心。 程慕清不觉得痒,反觉十分舒适。她顺势躺倒在床榻上,长着双臂,盯着棚顶。 “如今掌控全局的人,还是父皇。”程慕清将心中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包括百姓的高赋税,也包括着空虚的国库……” “他不该这样自私。” “是啊,身为君王,怎能这般不顾百姓死活。”程慕清抿着唇,目光冷凝。 “你在生气吗?”林珩问她。 “我只是在为百姓不平。”她说,“如那对爷孙的人,还有很多。我不希望看到百姓为药发愁……也不希望看到更多像小花那样,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一切都要慢慢来,会变好的。”林珩将她的双脚擦干,握着她的脚,坐在榻上。 程慕清跟着改变了个方向,枕在头枕上。 他轻轻揉捏着她的脚,继续与她聊着,“别想了,你从前不是想过自在生活吗?我们现在不接触朝堂,就过自己的日子……不想那么多烦心事,不也,挺好的吗?” 因为那个模糊的梦境,程慕清想到的第一点便是逃避。林砚即位,她与林珩逍遥。一切都会改变,她相信以林砚的手段,晋国会国泰民安,不会出现奸臣。 可随着时间的发展,她发现,那身着紫袍的,不一定是奸臣。还有可能是启国那批想要复国的疯子。 “阿珩,我做过一个梦。”程慕清说道,“梦见你成为皇帝,我成为皇后。可我们却都死在一个紫袍少年手中。我不知道那个紫袍少年是谁,他的五官很模糊,声音也有些飘渺。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梦都是反的。”林珩安慰她。 “可我梦见你我会一同受伤的这件事却是真实的。”程慕清坐起身,黑色的长发垂在她胸前,微微有些卷曲。 蛐蛐声打破了黑夜的幽静,此起彼伏的响起。 “身着紫袍,必定是朝中之人。”程慕清道,“我一开始怀疑的人是当今的首辅宋居书。当初那位大理寺丞死前,也曾说有宋居书的把柄,我那时怀疑他所说的把柄很可能与谋权篡位有牵扯。可疑点还是颇深……那把柄不光牵扯到宋居书,还牵扯林砚。后来,救出袁珍珠,我才恍然,他所说的把柄,是袁家的事。” “当初袁家被冤枉,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袁家倒台后,宋居书继新任首辅。太子的地位也更加巩固,袁家的灭亡,不光是晋明帝一个人的猜忌心引起的,还有太子,宋居书等多方助力。” “现在,小纪说,当年死的袁安是替罪羊。就说明,真正的袁安还活着……如果说,袁安为报复,铲除林砚,扶你做傀儡皇帝上位,也说的通。”说到这,程慕清抿了抿唇,“但我觉得……袁安做不出这样的事。他应该不会……亲手将大晋推向灭亡。” “你和袁安很熟吗?”林珩问她,“为什么觉得不可能?” “大概是直觉吧?”程慕清一笑,“袁安其实是个很温柔的男子。他……也忠于自己的国家,这是袁家的祖训。” “清清,那你觉得现在我们该怎么做?”林珩问她,“要揪出这个袁安吗?” 程慕清垂眸思索,将手搭在小腹上,最后道,“算了,我们好好养胎吧。” 林珩不解的歪了歪脑袋。 “袁家当初株连了上千人,袁安既然想复仇,便让他复呗~” “啊?”林珩满脸诧异。 “呵~”程慕清扯了扯他的嘴角,“逗你呢,我会好好想想的。只是,袁安如果真活着,还潜伏在朝堂之中没被人发现。我们也不可能一下子将他揪出来啊。况且,可能不是他呢?也有可能是……启国的人。亦或者其他觊觎皇位的人……” “别想了。”林珩道“都交给我吧。” “你想做什么?”程慕清问。 “父皇赏了一套院子,在内城。那地方有些偏,没什么人来往,我们这几日去那住吧。”林珩说道。 …… 两人的行动力非常快,次日一大早便带着下人将一些常用物品整理了出来。 行李拉了两个马车,崔护卫与明晨驾着马车,在午时将二人送到了内城的院子。 这院子是之前晋明帝赏赐的,因为暂时没什么用处,因而被程慕清一直放着落灰。 推开木门,眼前是一片郁郁青青的……杂草。 杂草几乎要莫过程慕清的小腿,白石砖上满是灰尘泥土,随便一瞥,还能看见在地上乱窜的小动物。 “王妃,属下带人打扫一番,您与王爷在进去吧。”崔护卫弓着身子,向二人请示。 “嗯……”程慕清点点头,“有劳。” 当下崔护卫便带着几名丫鬟侍从开始收拾院子。 “好好收拾下屋子就行,我与王爷只是小住几日。”程慕清温言说道。 林珩转悠一圈,从车厢中取来一小矮凳,让她坐下。 程慕清要求简单,但这院子毕竟落魄许久,即便满足她这最简单的要求,也还是有些费力。 两人没坐多久,便听院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是宫里的公公。”有丫鬟来通报。 “公公?”程慕清下意识看林珩,“找你?” 林珩有些茫然。 “王妃,是太子妃找您。”丫鬟默默说道。 “太子妃找我?”程慕清迟疑着站起身,走出院子去见那太监。 别说,这个太监,程慕清还真认识,他是东宫的人。 “阿珩,等我回来。”程慕清转身对林珩说道。 “嗯。”林珩注视着她离开,直到她所乘的马车消失在他的视野。 崔护卫还在带下人们收拾院子。 “都走吧。”林珩淡淡道,“本王喜欢独处。” “王爷,就差院子没弄……” “走。”林珩认真起来,有几分不怒自威。 “是。”崔护卫带领一众人离开。 片刻后,整间院子便只剩林珩一人。 风声萧瑟,杂草微晃,满目荒凉。 () .23xstxt.m.23xstxt. /93/93555/29687010.html 193 关系 皇城寂静,宫道冗长。 去东宫要经过御花园,御花园亭台楼阁,假山丛林。正值酷暑,树木青葱,遮起一片荫凉。 正在前带路的小太监脚步忽然停顿下来,“李公公吉祥。” 李澜一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拱手朝程慕清行礼,“齐王妃万安。” “李公公。”程慕清回礼,她面上平淡,心下却隐隐有些不安。 直觉告诉她,在这遇见李澜一,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 “齐王妃这是要去东宫?”李澜一笑眯眯的问她,“您与太子殿下和好了?” “公公说笑,妾身与太子无甚往来,谈何和好呢?”程慕清垂眸轻笑,“况且此次,妾身只是去看望太子妃而已。” “太子妃?说起来,奴婢也要去给太子妃送些养身子的药。”李澜一道,“不若一道?” “不必,什么是给太子妃带去的?我亲自带便好。”程慕清微挺腰板,语气中带着几分强势。 “这些草药是太子妃与奴婢要的,奴婢必须亲自将这些药交到太子妃手上。”李澜一说道。 “就你手上这些吧?”程慕清看他手上提着几包草药,“也没多少,交给我吧。” 李澜一弓着身子,稍稍往后一退,低着头不说话。 明明是炎热的夏日,带路的小太监却觉得周身发冷。他低着脑袋,不敢看面前对峙的两位。 程慕清有时候固执的可怕,时间一点点流逝,李澜一率先开口,“太子要下朝了。” 与她有什么关系吗?程慕清不解。 “此药,不能被太子发现。”李澜一握着草药,用袖子掩了掩。 “什么药?”程慕清问。 李澜一沉默片刻,一字一句的说道,“避子药。” 不知怎么,听到这三个字,程慕清并没有因为陶雨珊避子感到惊讶。 “为何是你送?”程慕清心底有些在意这件事。 “奴婢与太子妃身边的绿莲交好,关键是,奴婢能轻而易举的拿到这个药。”李澜一回答的颇有些轻松。 他说的越轻松,程慕清越觉得可以。 “这避子药不适合您来拿,被发现,对您对太子妃都不好。” “那我便不被发现。” “齐王妃,何必如此执着?快些走吧,别让太子妃等着急了。”李澜一提醒她。 说这话时,李澜一已经转身。 “李公公……” “齐王妃。”李澜一赶在她说话前打断她,“你拎着两包草药进东宫,真的能瞒得住吗?” 那药包确实大,她用袖子遮掩不住。 “您拿入太子妃寝殿的药一定会被太子殿下关注。而我一介阉人,只要说给对食带的,他不会怎样关注。” “绿莲真是你对食?”程慕清更在意这一点。 李澜一看着她,轻轻开口,“自然。” “……” “王妃是不想与奴婢这一阉人一路吧?”李澜一自嘲般笑了笑,“齐王妃也与其他人一样,对阉人有意见啊。” “李公公说笑了。”程慕清回过神,跟着往前走。 见她动,李澜一才转回身,在前走。 他和陶雨珊什么关系? 一个答案在她心口徘徊,几乎要蹦出心脏。 “太子在上朝吗?”程慕清问一旁的小太监。 “回齐王妃,是在朝上。”小太监低声说道。 程慕清稍稍松了口气,但脚步缓慢,特意与前方的李澜一保持了些距离。 然而,就在几人走后,一身着蟒袍的男子从假山后走出。 他身旁跟着的女人挺着小腹,满脸诧异,“齐王妃?她怎么与李澜一一起?” 男子眼神晦暗复杂。 …… 穿过御花园,来到东宫,程慕清先李澜一一步进入侧殿。 “齐王妃娘娘万安。”绿莲迎她,面上还带着浅笑。只是这份笑容在看见李澜一时,僵住了。 “绿莲?”李澜一笑着开口。 “李公公。”绿莲慌忙低下头。 “你怎么每次见到咱家都这般慌?咱家也不会吃了你。”李澜一朝她走,面上是和善的笑。 “不敢……”绿莲虽是这样说,脸色却不是很好。 “李公公,追求人可不是这样追求的。”程慕清笑道。 闻言,绿莲脸色更难看了。 李澜一知道她是在讽刺自己,他也不在意,只是将药包交给绿莲,便离开了。 程慕清面上并什么表情,与绿莲一同进入正殿。 太子妃的寝殿干净整洁,正对着的长木桌上还放着送子观音。 “你来了?”陶雨珊穿着一袭鹅黄色的大氅,黑色长发披散在肩上,令她本就清冷的脸蛋上多了几分慵懒。 “见到我来,你有点惊讶?”程慕清挑眉。 “没有。”陶雨珊道,“我为什么感到惊讶?你不是来寻我讨养胎膳食谱的吗?”说着,递给她一本书,“听说你怀身子了。” “你听谁说的?我来讨食谱?”程慕清蹙眉,不解的问道。 陶雨珊抿唇不语。 见她这般沉默的样子,程慕清心底泛起一股寒意,“李澜一?” “嗯。” “我怀有身孕后,的确有将消息传给皇后。可我根本没说过想与你要食谱,你怎么从李澜一口中得知?”程慕清步步紧逼,“还有,为何李澜一会与你说这些?你与李澜一……”她话音一顿,一些画面在脑海中闪回。 前阵子春狩,林砚怀疑陶雨珊与李澜一之间有私情,还因此令陶雨珊滑胎。 她觉得林砚怀疑是因为他疑心太重,可现在,她却无法叫准了。 “你和他?” “嗯。”陶雨珊点头,面上带着一丝不自然,但还是坦然的承认了。 “你和李澜一……”程慕清问,“林砚知道吗?” “他不是早就怀疑了?”陶雨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过桂花糕,缓缓吃下。 桂花糕很甜,但她吃在嘴里却有些发涩。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足以害死整个英国公府。 “真是疯了,快断掉与他的联系。”程慕清一张拍在木桌上,漂亮的脸蛋上划过一丝愁容。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陶雨珊起身,直直的盯着她,“如果你是我,林珩是李澜一,你还会屈身于皇帝吗?” “那是两码事,我与林珩是乃夫妻,你与李澜一不是。” “是。”陶雨珊语气坚定。 “真是疯了……” 在她印象中,陶雨珊是个老顽固,是个守规矩的千金小姐。 眼前这个固执,眼中毫无礼数的女孩让她觉得陌生。 “我走了。”程慕清留下这一句话,便扭头离开了。 (本章完) /93/93555/29751131.html 194 有人? 齐王府。 两辆马车缓缓停下,车厢中各自走出一位身着绛紫色官袍的中年男子。 “下官曹达,求见齐王殿下。”曹达弓着身,客客气气的说道。 守在门口的小厮面上一笑,“王妃有孕喜静,王爷带王妃去庄子修养了。” “啊……”曹达沉吟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她,“那便有劳小兄弟将此封信交给王妃娘娘了。” 小厮双手接过,点头应是。 “唉,真是不巧了。”曹达回身,对甄成功无奈一笑。 “王妃不会介意的。”甄成功一笑,提议道,“走?去附近的勾栏听个曲?” “呵呵~”曹达抚着胡子,笑了。 两人登上马车,徐徐离开齐王府。 …… 程慕清回到小别院时,大脑还有些转不过来,她满脑子都是李澜一与陶雨珊。 她终于知道,林砚当时为什么会下死手了。 “回来了。”林珩出门迎她,在距离她一步的位置停顿了下来。 “嗯。”程慕清一向不喜欢因为自己的心情不好,去影响其他人。她努力撑起唇角,对他一笑,“你一个人收拾?” “嗯。”林珩点头,“我叫崔护卫他们回去了,我们在这,就当个扑通百姓。” “嗯。”程慕清点头,抬手去拍他身上的灰。 林珩没传华贵的绸缎,而是穿着一身淡蓝色长袍,头上别着一根简单的簪子。他长相俊秀,一双丹凤眼长而圆,少了几分锋利,倒衬得他颇有些书生气。 “回房坐会吧,我马上收拾好。” 看着院内差不多被打理好的一切,程慕清歪了歪头,“似乎还差点收尾,我帮你。咱两个人也更快。” 说着,她撸起袖子就去拿扫帚。 “小心。”她现在怀着身孕,林珩不敢让她累到。 “没事……”程慕清笑容微微一滞,反手将大门关好,落上栓。 见她如此,林珩也警惕了起来。 “有人?”林珩低语。 程慕清朝他轻轻点了下头,竖着耳朵,静静听着门外的声音。 她能感觉到,方才有人在看他们。 两人心跳俱加快了些,但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有人来。 就在二人觉得方才那一切是错觉时,门忽然被敲响—— “咚咚——” 二人对视一眼,手上的扫帚皆被捏紧。 “王爷,王妃,有信件。” “……” “信?”程慕清听出门口是今夕的声音,便直接推开了门。 门口,今夕双手捏着封信,看见她时,满脸的担忧。 “王妃,这是曹大人送来的信。”她先是将信交给程慕清,又上上下下打量起来,“王妃,您有没有饿到?衣服脱下来攒着就好,奴婢有空就拿走去洗。对了,现在正是补身子的时候,奴婢还带了许多肉……” “今夕。”程慕清出言,“我才到这一天。” “奴婢担心您嘛……”今夕憋着嘴说道。 “多谢。”程慕清扶额。 “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奴婢打扫吗?”今夕的目光移到了院子。 “没有。”林珩一脸冷漠的回复。 “……” “今夕,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自己被跟踪?”程慕清一边拆信,一边问道。 “没有。”今夕眨巴着眼,黑眼扑闪扑闪的,像只小白兔。 她这个贴身奴婢,什么都好,就是太不警觉了。程慕清在心中吐槽。 “你自己一个人来的?”程慕清问。 “嗯。”今夕点头,“奴婢知道王妃不想引起注意,便孤身来了。” “好吧。”程慕清朝她摆了摆手,“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王妃,奴婢真的不能留下来吗?”今夕一脸认真的询问,“奴婢只帮您打理下家务。” “不必了。”程慕清笑,“我想与王爷过一阵子平凡夫妻的生活。” 今夕看着她,又看了看林珩,重重的叹了口气,方才离开。 待她离开,程慕清将信摊开。 信上开头,是一段歪歪扭扭的字。 程慕清辨认了许久,才看明白,写的是—— 齐王妃亲启。 “是小花写的?”林珩凑过去,贴在她身边,同她看信。 听闻,程慕清又认真的看了一下署名,果然是小花。 小花所写的字还很稚嫩,中间还穿插着规整的字,想来是有人帮着补充。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她的日子便好了,还跟着曹达学了几个字,这封信也是曹达带着她一起写的。 “这有什么好跟你说的?”林珩嘟囔着,从她手上拿走那封信。 话虽是这么说,他脸上却带着一丝浅淡的笑。 那笑容很浅,却也令人有股如沐春风的错觉。 程慕清知道他还是关心小花的,便笑笑,任由他将那信拿走。 林珩看了许久,却点了点信上的一行字,“这行字像是一幅画。” 信上的字歪歪扭扭,但若真仔细看。这行字确实有些奇怪,像是一个人是干什么。 “初学写字的人,下笔都像作画。”程慕清笑道。 “嗯……”林珩迟疑了一下,默默将信收起。 “干活。”程慕清到底还是没闲着,拿起扫帚开始打扫别院。 别院看着不大,但打扫起来却异常简单。 两人一直收拾到了晚饭。 林珩从贺千元那里拿来了膳食谱,便着手开始为程慕清煮饭做菜。 因为不常做,林珩做的有些慢,两人吃上饭时,天色都已经晚了。 不比在齐王府时热闹,别院就他们两个人。 程慕清夹起一块肉往嘴里送,还没咀嚼,便开始夸他。 饭桌上的气氛也是欢快极了。 …… 东宫。 方正的棋盘上,线条横竖交错,黑白棋子分布在上,局势紧张。 黑衣探子单膝跪地,沉声说道,“曹达与甄成功前往齐王府送信,后齐王府丫鬟今夕带信去往齐王内城的别院。” “嗯。”林砚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他轻轻摆了下手。 探子低头撤退。 房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殿下,别再想齐王妃的事情了。她本就与太子妃从小一起长大……”叶良娣挺着肚子走到他身边,见他面色沉郁,伸手为他按压太阳穴,将话一转,“妾身给您熬了参汤,喝完再想吧。” “有劳。”林砚缓缓拍了下她的手,“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是。”叶良娣福了福身,面带笑容的离开了正殿。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本章完) /93/93555/29780843.html 195 废太子妃 夜风习习,吹走了几分暑热。 偌大的花园,花团锦簇,姹紫嫣红。静谧的月光洒落在花儿上,好似覆盖了一层薄弱轻纱的雾。 “哈哈~这花可真好看啊。”叶良娣捧着肚子,一步步走在鹅卵石路上,她眉眼弯弯,看上去颇为开心。 “太子殿下这次肯定不会在搭理那个狐媚子了。”侍女笑着,“还有太子妃,啧啧……一个个都真恶心。” “哼~是啊。”叶良娣微微扬起下巴,“一个与太监苟合,一个知情不报。” “等太子殿下将太子妃废了,您就是……” “唉。”叶良娣拍打她,“阿玫,小心被人听了去,你这小名可就不保了。” “这东宫现在,就主子您最大,奴婢才不怕呢。”阿玫笑嘻嘻道。 “呵呵~”叶良娣掩袖遮笑,看起来对这句话很受用,“说的未免太早些,我们还是要等到太子殿下……废除太子妃才行。” …… “咚咚咚——” 寂静的夜晚,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陶雨珊身子端正,坐在案台前,一笔一划的抄写着佛经。这本佛经是她给卢皇后抄写的。 她现在没有林砚庇佑,只能靠自己娘家与卢皇后。 脚步声由远及近,绿莲捧着小砂锅,气喘吁吁的来到她面前。 “太子妃!”绿莲虽然看上去很镇定,但颤抖着的手指却出卖了她现在的内心。 “慌什么?”陶雨珊头也未抬,继续抄写着佛经。 “叶良娣说太子要废太子妃!”绿莲声音不算大,但却字字清晰。 “废我?”陶雨珊轻笑,“他有什么理由?无子?” “不……”绿莲迟疑片刻,说道,“是……与李公公……” 她面露纠结,到底还是说不出那“苟合”二字。 “哦。”陶雨珊没有太大的反应。 “太子妃,我们要早做打算啊。”绿莲将砂锅放在一旁,想了想,又拿起。 “你在哪听说的?”陶雨珊问。 “在花园。”绿莲回答,“奴婢去倒药渣,正好听见的。” 这药是避子药,她担心药渣被有心人盯上,所以每次都会去花园倒掉。 “对了,她还提齐王妃了。”绿莲惊呼,“说齐王妃在协助您与李公公……” “什么?”陶雨珊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松动。 “就是……听她的意思。太子殿下不光知道您与李公公的事,还误会齐王妃在给您二位牵线搭桥。” “下去吧。” “太子妃……” “让我静静。”陶雨珊放下狼毫,双手撑着下巴,目光空洞。 内城别院。 月色皎皎,倾泻一地。杂草交横,蝉鸣一片。 程慕清晚饭吃得有些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察觉到她的烦躁,林珩抬手去揉她的头,“怎么了?” “撑。”程慕清用一个字回复。 “那我们出去走走吧。”林珩搂着她的肩膀,将她带起身。 “唉……”程慕清长呼一口气,盘腿坐着。 “不想动呀?”林珩将她往自己身上带,让她靠着自己,才去按压她的腹部。 他不敢太用力,顺时针按压了片刻,他又去揉她的足三里。 还一会儿,程慕清打了个嗝,“差不多了。” “嗯。”林珩顺势向后靠在床柱上,搂着她不松手。 “阿珩,你做好准备了吗?”程慕清侧身看他。 “嗯。”林珩点头。 “你这几日还要去金鹰司吗?” “去。”林珩道,“我需要强大到能够自保,以及……保护你。” 程慕清知道他还在跟着言一念习武。 “你今天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林珩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怎么了?” “额……”程慕清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 “罢了,我不问了。”林珩吻了吻她的额头。 “是我一位朋友。”程慕清道,“她貌似背着她夫君,与另一名男子好上了。” 空气安静一瞬。 “你不想说些什么吗?”程慕清抿唇,面露不悦。 “不想。” “……” “难道你就没什么感受?比如很惊讶之类的?” “还好。”林珩道,“与我们无关,不要多想。过多牵涉,会沾染不必要麻烦。” “你这话说得未免太过冷血了。”程慕清不悦道,她坐直身子,“若那个人是我,你还会这样淡定吗?” “你不会。”林珩目光坚定。 他总是这样相信她。 “那万一呢?”程慕清追问,“万一我真得就是喜欢上另外一个男人了呢?” 见她坚持问这个问题,林珩无奈的叹了口气,他面色舒缓,目光温柔,“那我不介意两男共供一妻。” “你这样……未免太没骨气了。”程慕清向后一仰,“你就不能硬气些,跟我说,‘程慕清!本王休了你!’。” “呵~”林珩低笑,“好不容易得来的,我怎能放手?”他一手扶着程慕清的后脑勺,一手环住她的腰身,倾身在她耳边低语,“这辈子,我都要定你了。你永远都甩不掉我,永远……” 永远都不会有另一个男人出现。 林珩眼底闪过一抹狠意。 他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耳边,程慕清偏了偏头,看向他时,他依旧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 “清清。”林珩笑着看她,亲昵的吻了吻她的嘴唇。 “你这样,能控制住自己吗?”程慕清一脸看笑话的样子。 林珩张了张嘴,面色一红,委屈巴巴的看她,“不控制,能怎么办呢?” “咳……”程慕清干咳一声,伸出手,“那我就勉为其难帮帮你吧。” “多谢娘子。” “不客气,夫君。”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两人已在别院住了有一个月。 林珩照常早出晚归,去往金鹰司习武,程慕清则待在别院中吃吃喝喝,有时候还会绣些小衣服,小鞋子。 “夫人,看报吗?” 房门被敲响,一稚嫩的男童声音传来。 程慕清从睡梦中惊醒,恍惚一瞬,才发现自己坐在藤椅上睡着了。 她抹了一把脸,慢悠悠的站起身。 可能是月份见长,她的小腹已微微隆起,平常也变得十分嗜睡。 林珩已经不止一次说过她,要她回屋睡,别在外面吹受风了。 她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夫人,看报吗?” () .23xstxt.m.23xstxt. /93/93555/29786903.html 196 言一念的话 金鹰司。 “喝!哈!” 习武的队伍整齐划一,拳头击打在空气中,发出“呼呼”声。 烈阳高照,炙热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恍惚之中,林珩看见言一念朝自己走来。 他扎着马步,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滚落,有些渗进了他的眼睛中,蛰得慌。 言一念看着他,一声不吭的去拍击他的肩膀。 对方身形未动的抗下这一击。 “齐王殿下,腰要挺直。”言一念说着,忽抬腿去踢他的腰窝。 林珩抿唇,感觉腰腹有些酸。 “不反抗吗?”言一念一把抓过他的手臂,反身一个过肩摔。 林珩柔韧性十分好,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他整个人仰着,唯有双脚撑地,摇摇晃晃,好似随时都会摔倒。 他反转身体,腾出另一只手去击打言一念的小腹。 言一念连忙松手后退。 林珩不给他退的机会,脚尖蹬地,又一个箭步从上前,握拳击向对方的脸。 拳风袭来,言一念下意识一侧头,躲过这一拳。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却是一个横扫。 他这一腿实在太快。 仅一招,便将林珩踹飞在地。 林珩在地上滚了两圈,不服气的站起来。 “好了。”言一念抬手,他知道若是自己不制止,对方很可能还会冲过来。 林珩站直身子,看他。 “太子殿下要被调到北方了。”言一念覆手而立。 这与他有什么关系?林珩有些不明所以。 “太子监国,现在变作太子镇守北疆。”言一念面无表情的说着,“齐王殿下,您觉得,这是为什么?” “晋明帝要支开太子?”林珩眉头微蹙。 “也有可能是陛下有自己的想法……”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林珩问,“你又如何确定是晋明帝有自己的想法?” “不知道。”言一念回答的甚是冷漠。 林珩一时有些摸不透。 “继续练吧。”言一念突然将话题一转,“还差火候,你这样根本保护不了齐王妃。哦,对了,她现在还有身子了。你这样怎么保护她与孩子?” “……”林珩咬唇,眼底带着几分恼怒。 “这是我送你们孩子的。”言一念从怀中掏出一锦盒,“替我交给齐王妃。” 林珩承认自己没那么大度,他不想接。 但言一念却十分强硬的将锦盒塞入他的怀中。 …… 别院。 小报童举着份单薄的纸,笑嘻嘻的问,“来份小报吗?” “来。”程慕清一手交钱,一手收货。 这种民报不同朝报那么正经,那么关心国家大事。 小报一般记载的都是官场趣闻和坊间轶事。什么朝中大官竟爱上青楼名妓,什么皇子为爱牺牲之类的…… 这些故事大部分都是杜撰的。但内容引人入胜,她也从一开始的无感变作了喜爱。 拿着小报,她一目十行。 首先入目的便是花公子千里寻爱。仔细一读,怎么看怎么像在讲诉似王——林伟。 程慕清觉得有些好笑,又继续往下看。但看着看着,她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北方蛮夷寻衅滋事,虽被程小将军击退,却屡次进犯。圣上对此心生不满,令太子前去镇压…… 这小报写的没什么文采,只是事情就这么个事情。 程慕清捏紧了些,内心有些诧异。 亲自派太子去? 这未免也太给北方蛮夷面子了。 这北方蛮夷有一部分是北方的原主民,有一部分则是燕国的旧人。 势力不算庞大,一直以晋国边境小弟的形式存在。 关键,从这份小报上看。这件事,无非就是有小弟不服,像老大哥挑衅,被老大哥手下揍了一顿。 “奇怪,是想调走林砚吗?”程慕清喃喃,顺手将门关好。 门将要合上,一只纤长的手便拦住了。 程慕清心下起了警惕的心思,但转身却见来人是陆修。 青年依旧穿着朴素却不失风度的长袍,面容依旧带着温和如风。 “齐王妃。”他行过一礼。 “陆老板?什么风给您吹来了?”程慕清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他请进院。 “我是来找王爷的,过几日便是七夕,想着王爷能去坐镇。给几对新人作画……”陆修笑,“当然,这佣金,只能比从前多,不会少。” “王爷等会儿便回来,到时候你与他详谈便好。”程慕清一边走,一边说道。 “现在,不是王妃您做主了?”陆修一脸笑意的看她。 当时与林珩第一次合作,林珩可全听程慕清的。 “早就不用我做主了。”具体有多早,她也不记得了。现在的林珩,已经完全能够掌握自己的想法。 两人往正厅走。 路面上铺着的鹅卵石凹凸不平,一旁的绿草郁郁青青,随风轻晃。 “话说……为何您二位要搬出来?”陆修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我之前看小报,说是您二位赈灾有功,遭太子记恨。为求自保,才搬出来……这,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程慕清立马否决,“我只是怀了孩子,想换个清净点的地方。” “齐王府不清净吗?” “唉……你不知道。自从王爷崭露头角,就时候会有人来送拜帖,想结交我家王爷。”程慕清揉了揉头,“实在让人心烦。” 陆修一脸了然,目光不自觉下移,“等小王爷出生,在下定送份大礼。” “那便先谢谢了。”程慕清笑着,揉了揉小腹。 两人刚进正厅,大门便被敲响了。程慕清去开门,是林珩回来了。 林珩瓷白的脸上一片通红,单薄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湿。 “快进来坐。”程慕清引袖去擦他的汗。 “嗯。”林珩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屋子中走。 到了正厅,他一眼便看见立在一侧的陆修。 对方看见他,朝他行过一礼。 林珩心中有一丝不快,但面上却不显。 “都坐着呀~”程慕清察觉空气有些尴尬,连忙招呼两人坐下。 “你来做什么?”林珩看向陆修,说话也是开门见山。 “呵~”陆修将自己的目的重复了一边。 程慕清为二人倒茶,又端起一碗茶往陆修递。 “多谢齐王妃,真是折煞在下了。”陆修连忙接过,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在这,也不用当我是王妃了。”程慕清笑。 “给本王。”林珩忽然开口,伸出长臂,抬手按住那茶碗,“不折煞你。” () .23xstxt.m.23xstxt. /93/93555/29801831.html 197 风凉 清风微起,庭院内栽种着的杨柳随风摆动着长长的树枝。 空气有些冷凝。 程慕清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林珩按住那茶碗,又是一用力,将茶碗拉到了自己身边。 他吹了吹,饮下。 “王爷,我们还是谈正事吧。”陆修到底还是经历的多,即便面对这样尴尬的场景,他依旧笑得出来。 林珩瞥了他一眼,扬了扬下巴。 “王爷,在下有意邀请您七夕坐镇,专为有情人绘一副画卷。”陆修竖着食指,脸上带着笑。 “不。”林珩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拒绝。 “王爷……” “不。”林珩重复一遍。 “好吧。”陆修不再继续追问,他起身,朝二人行礼告辞,“在下便不叨扰二位了,二位好好休息,不必送了。” 话是这样说,哪能真不送? 程慕清一直将他送出院门,才作罢。 陆修一直满脸温和的笑容,语气中没有一丝不满,就连眼神都一如既往的温和。 也就是只有他这样在市井摸爬滚打许多年的,才能有这样的素质。程慕清在心中感慨。 人送走了,程慕清双臂交叉,转身去看林珩。 “你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为什么要留?”林珩对这些人情世故一向看不清,也不想去看清。 “……”程慕清无语,“你真的在启国被养废了……” 林珩唇角向下一弯。 “咳,但这样也不错。”程慕清干咳一声,去掐他的脸蛋,“这样就不用想太多,也不会太累了。” 他侧脸,亲了亲她的手腕, “风凉,回屋吧。”林珩看她。 …… 东宫。 陶雨珊踏入门槛,望着正对着自己的那名少年。 他眉眼英俊,气度不凡。穿着一身金黄色的蟒袍,腰间配着一柄刻有繁复花纹的长剑。 “稀客啊~”林砚笑,“太子妃居然亲自来看本宫。” 陶雨珊听出了他言语中的讥讽,她不看他,只是别过头,“太子殿下当真要北上?” “父皇下发的诏令,怎敢抗旨?”他叹息,“父皇虽立本宫为太子,但说到底,他对本宫很不满。不……他对他所有的皇子都不满。呵~他就是想长生,想永远当皇帝。” 早朝,晋明帝以“合并北方,助大晋一统中原”为由,将林砚调去。他说的太过突然,几乎就是上一句还在讨论“吃什么”,下一句就成了“你该上战场了。” 这件事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意外。 “太子之前有去往巴蜀赈灾的想法,那次没去成,便这次去吧。”晋明帝如是说。 赈灾可能苦一些,但却能获得好名声。 去北方参与合并土地,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北部蛮夷骁勇无畏,惹到他们,他们便会像猛虎般进攻。 统一北部,绝非一朝一夕的时间。死在战场,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晋明帝就是想支开他,顺便拔出太子党,这样,朝野便恢复从前那般,都是他的人了。 他喜欢那种,所有人都为他所用的感觉。也喜欢,全天下只认他的感觉。 “不去不行吗?”陶雨珊抿唇,眼睛却依旧没有看他。 “当然不行。”林砚见她这样的姿态,心底莫名有一丝触动,“你在不舍吗?” “没有。”陶雨珊虽然这样说,身子却不由自主的转到了另一边。 “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啊?”林砚无奈的笑问。 197风凉 /93/93555/29829078.html 198 和好 “你觉得呢?”陶雨珊柳眉倒竖,眼中带着怒火,“我愿意嫁给你,愿意为你生子。即便孩子流掉了,我也愿意为你养身子,给你开枝散叶,你觉得……”她声音有些哽咽,“你觉得……我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 林砚看她的眼睛中,多了些探究。 “你不信我,你从来都不信我……”陶雨珊轻声感叹,她仰着头,唇角勾起一抹苦笑,“你看到李澜一时,是不是更加觉得我与他苟合?” 听到“苟合”二字,林砚的眉头不自觉拧了一下。 “林砚,太子殿下。”陶雨珊一步步朝他走,“你就没想过,为何那日那般巧?殿下您偏偏在那遇见李澜一往我宫里走?” 夏日炎炎,四周空气稀薄闷热,令人有些窒息烦躁。 “殿下看到李澜一后,就没有一丝吃味?”陶雨珊依旧在说着,“殿下对我没有一丝情爱,你娶我,也只是看上我们陶家对你的利用价值吧?” “雨珊。”林砚语气柔和,“你在说什么啊?” “那日你下朝早,我请李澜一为我送安胎药。难道你没看到吗?”程慕清微扬下巴,“我知道叶良娣肯定会发现,也知道她肯定会带你去见。让你误会我与李澜一……林砚,你既如此不信我,为何不废了我?” “本宫……” “你想说相信我?殿下,你不记得我们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滑掉的吗?那场春狩,你为何认为我与李澜一有私情?” 她圆目微瞪,浑身都在打着颤。 “那是误会,本宫一直都相信你。” “那你为何不来找我!你不应该吃味吗?齐王不喜齐王妃与其他人接触,为何你一点表态都没有?” “只是近日公事繁忙罢了。”林砚伸手去抱她,任由她在自己怀中闹腾。 “放开我!你就是不信我!”陶雨珊吼道。 可能是她挣扎的太过用力,珠钗都掉了。 她外面的大氅本就是由丝绸制成的,此刻衣领滑落,露出白嫩的颈线。 “软玉温香。”林砚笑。 “笑什么?”陶雨珊将他推开,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别死在战场上了,我还等着你废了我。” “放心。”林砚负手而立,“不会的。本宫不会死,也不会废太子妃。” “真不知道图什么……”陶雨珊嘟囔了一句,匆匆离开。 就在她离开后,林砚看到地上落着一香囊。 香囊上绣着秀丽的花纹,里面还有一个平安符。 林砚无奈的摇了摇头,眼底那几分思索却依旧没有消散。 陶雨珊出了东宫,没多久便碰上了给林砚送参汤的叶良娣。 叶良娣大腹便便,看到她时,眼神是抑制不住的诧异。 她怎么在这? 叶良娣看着她,心中甚是不解。 “良娣,看到太子妃怎不行礼?”绿莲开口呵斥。 “你……”叶良娣身边的小玫刚要开口,便被叶良娣压了下去。 “妾身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叶良娣微微附身,行了个不标准的礼。末了,她扶着腰,嘿嘿一笑,“肚子太大,娘娘莫见怪。” “你我是姐妹,我怎会怪你。”陶雨珊语气颇为柔和,“太子殿下即将启航,你赶紧去看看殿下吧。” “启航?”叶良娣皱眉,“殿下要去哪?” “你不知道吗?太子要去统一北方了。”陶雨珊缓缓说道,她眉目柔和,眼底带着分担忧,“我本想跟去,太子殿下却不让。” 叶良娣对于感情很敏感,她冷静下来,听着陶雨珊那软糯的嗓音,看着陶雨珊微红的俏脸,以及她那明显刚整理过的衣服,顿时明了。 太子与她和好了? 那李澜一呢?太子殿下便真的不在乎她与李澜一? “妹妹在想什么?”陶雨珊冷笑,“是在想那日御花园一游吗?” 叶良娣身子一僵,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 “我只是下了个套,你就真的往里钻啊。”陶雨珊掩唇轻笑。 “你什么意思?”叶良娣有些心慌,她本就还怀着孕,此时只觉得眼前有些花。 一旁的阿玫连忙去搀扶她。 “没事。”叶良娣缓了一会儿,再抬头,眼前的少妇正对她淡淡笑着。 “良娣快去送汤吧。”陶雨珊清清拍打她的肩膀,从她身侧离开。 叶良娣吞了下口水,连忙前往正殿。 正殿内,林砚已经穿戴整齐,一副即将离开的样子。 “殿下!”叶良娣挺着大肚子,叫他,“殿下!您这是要去哪?” 林砚看她一眼,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去北方,你好生养胎。” “殿下……您不能走。”叶良娣扑到他身上,小心翼翼的抱着他。 “本宫要走了。”林砚轻轻推开她。 “殿下,那陶雨珊与李澜一……” “谁准你直呼太子妃名讳的?”林砚面色骤冷。 叶良娣瑟缩了一下,低着头不敢看他。 “回去吧。”林砚叹息一声,径直离开,只留她一人。 空荡荡的正殿,房梁上悬挂着的薄纱随风轻轻晃动,孤独又迷茫。 …… 宫道两侧朱墙碧瓦,时而有喜鹊降落。 陶雨珊步子平稳,从南城门一步步往东宫走。 “太子妃,您刚那是?”绿莲看不明白自家太子妃的操作。 陶雨珊方才与叶良娣分别后,来到南天门,赏了些碎银给几名小太监,要他们看好叶良娣的人。 “你笨,就不要多问。”陶雨珊淡淡道,“等下叶良娣的人出来,你一定要派人跟好,我要看看她有没有靠山。” “哦……”绿莲耷拉下脑袋。 林砚怀疑她与李澜一之间的事,她可以任由他怀疑。但牵扯到程慕清,她是不愿的。 她能做的便是打消林砚的怀疑。 方才她说的话,虽然不能彻底打消林砚的怀疑。但却能将矛头转向叶良娣—— “我知道叶良娣肯定会发现,也知道她肯定会带你去见。” 以林砚那多疑的性子,肯定会怀疑叶良娣在派人监视她这个太子妃的一举一动。叶良娣是在寻机会让他废掉自己这个太子妃。 林砚对此时十分厌恶,他讨厌后宫中的那些恶心手段。 说不定,他还会怀疑叶良娣也安插人在自己身边监视。 反正这件事目前为止,是对她有利的。 说回来,那日叶良娣能带着林砚那名准确的出现在御花园,不可能是巧合。 叶良娣身后,一定有人在帮她谋划。 是谁呢? 李澜一吗? 李澜一配合她? 想到这,陶雨珊的拳头都硬了。 () .23xstxt.m.23xstxt. /93/93555/29838130.html 199 婉清与叶良娣 身着丫鬟服侍的婢女将一颗葡萄剥皮,小心翼翼的送到一红唇中。 陈阿宝躺在摇椅上,一旁又喂水果的,还有扇风的。 自来到京城,她便被林伟带入似王府。成天吃香喝辣,就连衣服都有人帮着穿。 但她没在这奢华中迷失自己。 “王爷今日又见谁了?”她问。 她声音平静无波,像一个普通妇人在吃味。 “有几位大人。”丫鬟回答,她没明说有哪位大人。一则怕多生事端,二则担心陈阿宝刨根问底。 林伟最近为何总是去见那些臣子?陈阿宝面色平常,心底多少有些疑惑。 自从来到似王府,看着林伟早出晚归,成天与那些臣子谈天说地,她就越发看不明白,他的真实想法了。 “王爷也真是的,呵~每日都见那些臣子,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见的。”陈阿宝冷笑。 “夫人不必吃味。”丫鬟笑着,“王爷也只是在忙大事。” “哼~他有什么大事?”陈阿宝起身,“走,去看看。” “夫人,不能打扰王爷……”丫鬟想阻止她,但却受到对方一个白眼。 “有什么不能的?”陈阿宝说着,已经迈开腿往屋外走了。 似王府由似王妃打理,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不得不说,似王妃的审美确实在线。只看那一片郁郁青青的花园,便叫人身心舒适。 陈阿宝收回目光,在心中默默吐槽一句:就是人眼光不大好,钟情于那样一个男子。 但其实这也不怪似王妃。 林伟在喜欢一个女子时,是真的很会花心思讨女孩子欢心。 陈阿宝一路来到林伟所居的别院。 别院外守着五六名侍卫。 这几名侍卫见了她,先是行礼,后便站在她面前。他们什么话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了。 陈阿宝看他们,“我找王爷。” “陈夫人,王爷在与大臣议事。”打头的侍卫回答,“还请您先回。稍后在下会告知王爷您来过。” “有什么大事比我还重要?”陈阿宝气鼓鼓的问道。 面对她的怒火,侍卫只是低头不语。 “你们真是群木头嘎达。”陈阿宝转身离开。 这一次,还是一如既往的碰了一鼻子灰。 她想进去打探林伟到底做什么,可偏偏他守的严实,愣是叫她找不到漏洞。 都快两个月了,她现在却是毫无进展。 陈阿宝内心烦躁,满脑子都是张福生。 她该如何为他报仇?为他们的孩子报仇? “夫人,您也不用着急。王爷心中还是惦记您的。”丫鬟安慰道,“等王爷忙完正事,肯定会来找夫人您的。” “嗯。”陈阿宝闷闷的应了一声。 她继续往前走,一抬眼正好看见一头戴幕离,身着华服,挺着孕肚的女子。 女子身边还跟着两名丫鬟,那两名丫鬟的穿戴看上去并不普通。 幕离遮住了那女子的容貌,却遮不住她那一身富贵气。 “那人是谁?”陈阿宝抬手一指。 她身侧的丫鬟也有些迟疑。 “是王爷的新欢?”陈阿宝冷笑,“王爷还真是忙啊……居然连孩子都有了。” “不会的。”丫鬟小心翼翼开口。 “你去打探一下。”陈阿宝扬了扬下巴。 “啊?”丫鬟有些诧异,但又不敢不遵从她的指令。她能看出陈阿宝在似王面前的很受宠,自然不愿招惹麻烦。 丫鬟硬着头皮跟上,便见那头戴幕离的女子与府上的婉清夫人聚到了一起。 她愣了两息,明白过来。刚想转身去找陈阿宝,便看见陈阿宝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 “夫人,那人应当是当朝太子的良娣。”丫鬟低垂着眼,恭顺的说道,“良娣与婉清夫人关系要好,有时婉清夫人也会去东宫寻良娣闲聊。” “嗯。”两个关系要好的女人啊…… “陶雨珊居然反将我!这下殿下对她还有程慕清……”叶良娣的声音听上去颇有些激动。 “嘘。”婉清连忙按住她,眼神不由自主飘向四周,最后落在了陈阿宝身上。 见自己被发现,陈阿宝也不虚。 她走过去,从二人身边经过,离开。 “她是谁?”叶良娣言语中透露着不满。 “王爷新带回来的人。”婉清无奈叹气。 “她怎么跟那个jian人一样……”叶良娣抿唇,眼中带着丝杀气,“真是令人讨厌的姿态。”说着,可能是不解气,一瞥眼,示意阿玫。 阿玫立即明白,跑过去拉住陈阿宝,“哪来的乡野村妇!见到良娣怎不行礼!” 陈阿宝看她,又透过她,看向叶良娣。 “见过良娣。”她行过一礼。 “没学过礼仪吧?”叶良娣嗤笑,“身子弯下的幅度不对,姿势也怪的很。呵呵~” 陈阿宝姿势未动,似乎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好了。”婉清拽叶良娣的衣袖,“我们还是谈谈那件事吧。” 想起重要的事,叶良娣也不屑与陈阿宝置气。她拉着婉清离开,不知要去哪。 待人离开,陈阿宝才直起身。 “夫人别在意,以后我们躲着点叶良娣就好了。”丫鬟在她身边说道。 “不躲。”陈阿宝抿唇,“见不到王爷就算了,还要受这等气!” “夫人莫气……” “滚!”陈阿宝突然将丫鬟推到一边,气呼呼的往后门走。 这几日只要见不到林伟,她便会佯装离府,因而早已摸清王府的各条道路了。 “夫人别生气,别跟她一般见识。”丫鬟跟上去,小声安慰着。 “我很生气。” 穿过长廊与后院,陈阿宝来到一门前。 门前守着两名小厮,小厮将她拦下。 但陈阿宝常年做农活,力气不知要比城里人大多少。当下,她一把将二人推开,孤身走出后门。 两名小厮也没想到陈阿宝有这等力气,震惊过后连忙去追。 不想,陈阿宝一头扎进人群,不见了。 …… 内城,别院。 想着长期在此居住,程慕清与林珩一连打扫了好多日,才将别院弄出了家的感觉。 今日也是最后的收尾阶段。 林珩不舍得程慕清干活,便让她敢最轻松的活——给他擦汗。 程慕清抚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肚,看着少年满脸大汗的将杂草捆成一团,将地打扫干净。 “咚咚。”后门被敲响。 () .23xstxt.m.23xstxt. /93/93555/29848101.html 200 逐渐清晰 林珩正好站在门口,他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名少女。 少女穿着粗布衣,脸上擦了些薄粉,这令她看上去多了几分病态。 “你怎穿成这样来了?”程慕清侧头,嫣然一笑,“没记错,今日是林砚出征之日吧?怎么?没去送他?” “没。”陶雨珊冷淡的回答。 “出什么事了?”程慕清渐渐直起身子,她收敛起笑容。 “你知道叶良娣算计你我的事情吗?”陶雨珊问。 闻言,程慕清先是一愣,随即摇头。 “多亏绿莲去倒药渣,意外听见叶良娣的谋害。否则,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到底怎么回事啊?”程慕清被她这一说,更觉着急。 “哼~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居然能在李澜一与你去我宫中时,设计让林砚碰见。” “那林砚岂不是会怀疑我?”怀疑她与李澜一之间的关系,也会怀疑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掌权者,永远都是这样多疑。 “是啊。”陶雨珊,“他怀疑你是我与李澜一之间的红娘。” “真是扯……”程慕清嘴角微抽,她扶着下巴,喃喃道,“怪不得关于司马治的消息,他总是敷衍我……” 回京后,她寻林砚查司马治的消息。林砚当时说可以,可最近林珩去问,那边又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说没时间查。 她本以为是他对此不在意,不着急查。现在想想,可能是他根本不想帮自己。 “呵~从前夫子有一句话说得当真对。人长大了,总会变得不可理喻,无法揣摩。”程慕清笑了一下。 “我试图打消他的疑虑,但我发现,他心中还有疑惑。”陶雨珊继续说道,她神色认真,“于是我寻到全理,他说,曾有臣子拜访齐王府。太子有疑心,也正常。” 林砚最看重的,便是自己那太子之位。他不允许其他皇子党羽林立,出个似王一个,就已经让他很头疼了。现在又看见林珩…… 等等,难道那日她感觉有异样,也是因为林砚的探子在暗中观察她与林砚? 她先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几日的事情,发现没有令人怀疑的事,才稍稍放下心。 “现在,有两点。”陶雨珊竖起两根手指,“一,叶良娣不知与谁联手,陷害你我。二,林砚已经不信任你了,他不仅怀疑你与李澜一之间的关系,还怀疑你们齐王府有夺嫡之心。你们之间,没有合作的必要。” “话别说的这么死嘛。”程慕清摆摆手,她一向不喜欢将事情往最坏着想,“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朋友或者敌人,但利益……永远都能将人绑在一起。” 只要将来,有两人共同的利益,他们还是会和好如初。 “程慕清,你说会不会是你府上有细作?”陶雨珊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否则,他为何清晰的知道你以及齐王府的事?” “我府上不可能有。”程慕清回答的很果断,“说不定是李澜一与叶良娣联手。” “不可能,叶良娣背后的人,是似王府的人。”陶雨珊面容坚定。 “李澜一对你很好吗?让你居然……这么信任他?” 微风拂面,陶雨珊将面上乱飞的发丝别在耳后。她垂眸,看着土黄色的地面,面色依旧淡然,“以后或许……你会明白……” 树木晃动,发出沙沙声。 绿草相互碰撞摩擦,蛐蛐在草叶上跳来跳去,仿佛在寻找适合落脚的地方。 日头正盛,快九月份的天终于有了那么一丝凉意。 少妇垂着眼,掩藏着眼中复杂的思绪。 察觉到氛围的微妙,程慕清忍不住咳嗽了一下。 “我走了。”陶雨珊好似大梦初醒,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后门被她合上,院中便又只剩下两人了。 “清清。”林珩转眸,“你在想什么?” “在想……府上是否有细作。”程慕清喃喃。 今夕、明晨、崔护卫……他们都是陪伴自己多年的人,他们真的会背叛自己吗? “你很信任他们。”林珩说道,“他们也很尊重你,我想,或许是没有。” “你在安抚我?”程慕清笑着,朝他凑近。 “没有。”林珩微微弓着身,在她眉间落下一吻,“我只是在实事求是。” “真希望天下太平啊……”程慕清长叹一声,“这样我们一家三口,就能过上平安喜乐的日子了。” “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林珩说着,搂住了她的腰身。她的腰确实要比从前粗了些,这令他不敢太用力。 他环着她的腰,盯着她。 “你盯着我作甚?”程慕清有些不自在的将脖子一缩。 “我只是想多看看你。”林珩道,“不知为何,我总感觉有大事会发生。” “能有什么大事?”程慕清抬手去揉他的头,“人生嘛,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林珩看着她的眼睛充满了眷恋,“对于我来说,所有关于你的,也都是大事。” “真是的……”程慕清感觉心跳有些快,她别过脸,感觉脸热热的。 她对于林珩,是喜欢的。 若是说一开始的喜欢,只是建立在“我们是夫妻”、“他喜欢我”,以及“他人好像不错,可以试试”的基础上。 那么现在,就是和林珩喜欢她一样。她也诚挚的喜欢着他。 “咕——”微微隆起的小腹中传来一阵响声。程慕清无奈的抱着肚子,一脸无奈的看他。 “想吃什么?” “嗯……”程慕清想了想,俏皮的趴在他耳边说道,“吃你。” “呵~”林珩一笑,“好啊。” 他笑着,将她打横抱起。 别院不算大,他将她一路抱到前院都没走几步。 前院被程慕清开垦出一小片花丛,还在空挡的地方设有秋千。 “吃鱼如何?”林珩将她放在秋千上,试探性询问。 “可以。”程慕清点头,表示没问题。 林珩跑到一边翻菜谱。 秋千前些日子被林珩加固了一番,现在有了靠背。程慕清惬意的坐在上面,想着着带着些许清凉的秋风。 叶良娣背后,是似王府的人。 是谁呢? 程慕清眼中带着些许思量。 似王妃吗? 不对。 几乎没来得及细细思量,她便否决了这个猜想。虽然她鱼似王妃接触并不多,但对方是个什么性子,明眼人绝对能看出来。 她有心计,也狠毒,但绝对做不出这样滴水不漏的计划。 若不是绿莲偷听到,这件事也绝对不可能泄露。 () .23xstxt.m.23xstxt. /93/93555/29889633.html 201 清晰 明日修 袅袅炊烟缓缓升起,大团的烟雾往外冒。 程慕清是被一股食物的香味诱醒的,她撑着有着涨的脑子,缓缓坐直身子。 “居然又睡着了……”程慕清嘟囔一声,想起睡前想到的问题。 叶良娣与似王府上的谁,在暗中谋划? 林伟垂涎陶雨珊,他有理由与叶良娣合作。似王妃不会,与她谋划,于她而言,没有任何价值。 这样看来,还是林伟所占的比例会更大些。 “醒了。”林珩不知何时换了一身紫色长衫,宽大的袖子也被襻膊束起,露出了他纤细白净,谷歌分明的手臂。 “嗯。”程慕清对他笑笑。 “哪来吃饭吧。”林珩道。 “好。”程慕清起身,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踏入正厅。 林珩为她做了鸡肉丸,清蒸鲫鱼,松茸汤。 其实林珩做的并不是那么好吃,但程慕清却吃的格外的香。 两人正吃着,忽听屋外传来一道“嘭”的一声。 林珩站起身,捏紧了些筷子。 “你在屋中待好。”他说了一句,便匆匆推开门往外走。 门外,一身黑衣,看不出男女的人缓缓从地上爬起。她正了正斗笠,朝林珩行一礼。 “齐王殿下。” “谁啊?”程慕清终究是耐不住好奇心,推门瞧去。 “齐王妃。”黑衣人摘下脸上蒙着的那块布。 “陈阿宝?”程慕清顿感眼前一亮,她侧身,“快请进,正好我有些事想问你。” 陈阿宝也不犹豫,几步便跨入了房间。 程慕清给她推过去一把凳子。 陈阿宝没坐,她直奔主题,“我感觉婉清在谋划什么,是关于您的。” “关于我?”程慕清嗤笑一声,“婉清……不过是个青楼女子,我与她也无冤无仇,怎么可能谋划到我身上?” “今日有位贵人,听王府的丫鬟说,是太子良娣。我偷听到,良娣在与婉清讨论您。” 程慕清脸色微变,难道叶良娣在与似王的妾室合谋? 她俩……有什么共同的目的? “王妃,您万事小心。”陈阿宝说着,看了眼四周。 这间小别院很僻静,但似乎是安静的过分,她心中竟也升起一丝恐慌。 “除此之外……似王近日总是在接见朝中臣子。”陈阿宝收回目光,“我不知道他在与那些人说什么,近日都很少看见他。不光是我,府上其他姬妾都很少能接触到他。” “好。”程慕清点头,她思量片刻,说道,“你现在,准备去哪?离开似王府,我会给你一笔钱,够你一辈子活。还是继续……” 留在似王府? 程慕清以为,她会思考一会儿。没想到,她很快便给出了答案—— “我要留在似王府。” 她说。 少妇面色镇定从容,眼神无比坚定。 “好。”程慕清面露无奈,她看着她,缓缓说到,“其实,不必一直活在仇恨中。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我明白。”陈阿宝态度坚决,“但这件事不解决,我永远都无法走出。” 程慕清目光一柔,不再说话。 “我此番回去,可能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再见您了。”陈阿宝道。 “晓得了。” () .23xstxt.m.23xstxt. /93/93555/29889634.html 202 盘点 天色太黑,程慕清担心陈阿宝一个人回似王府有危险,便将她留下,安排在了客房。 程慕清原还打算留她一起用膳,陈阿宝却不想打扰两人,只言要休息,便回客房了。 正厅。 饭菜早已凉透,松茸汤面上凝出了一滩油,在烛火的映照下,金光闪闪。 程慕清咬着箸,与一旁的林珩念叨着,“结合陈阿宝与陶雨珊的话,我们基本能确定婉清与叶良娣达成合作。这个合作便是让林砚误会——我是李澜一与陶雨珊的媒人。可我与林砚表面并不和,她们有什么理由,将我牵扯进来呢?” “会不会是叶良娣看出,你与林砚假决裂?”林珩道,“自巴蜀回来后,你曾经去寻过一次林砚。那时候林砚对你态度还与往常一样,直到最近,他的态度才发生改变。也就是说,在你见他之后,一定发生了什么。” “发生……叶良娣发现我与林砚还有联系。她嫉妒我,便设计了一个一箭双雕,让林砚误会我与陶雨珊?”程慕清竖起食指,在空中划了个圈。 “可婉清在这里又是个什么角色?”林珩提出自己的疑惑,“她有什么理由掺和进来?” “也许是因为似王……” “可陈阿宝说,看不出婉清对林伟存在爱意。”林珩坐直身子,“她有其他目的。” 少年凤眸微眯,搭在桌上的手缓缓捏紧。 “对了!”程慕清忽然双手合十,“林砚还怀疑我们与其他官员暗中有联系。” 空气静默,烛火闪耀,温暖的光将两人的脸映得阴晦不明。 破坏关系,诱导他怀疑两人有夺嫡心思。 “曹达。”林珩忽然开口,“他来齐王府,被林砚的探子发现。” “没错。”程慕清也忽然想起,前段时间,曹达带给自己的信。 那信是小花所写,却也的确是他带来的。 曹达现在在朝中任户部尚书,也算是高官。林砚必当会介意。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巧妙。”林珩抬眼看她,“清清,你觉得……” 程慕清舔了舔嘴唇,她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世间没有绝对的巧合……” “这一切。”林珩的眉头拧在一起,“幕后那个人,到底想干嘛?” 话音落下,正厅瞬间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程慕清忽然展开笑颜,“我们干嘛发愁?既然找不到源头,我们便顺藤摸瓜。” 林珩看她,“你是说……” “对啊。”程慕清挑起他的下巴,在他眉间落下一吻,“放松些,在拧……皱纹都要出来了。” “清清。” “嗯?” “过一阵便是七夕。” “嗯。” “你想做的事,能延到七夕后吗?”林珩知道她心中自有成算。 她不喜欢被人设计,被设计了,她也会想方设法的讨回来。 程慕清揉了揉他的头,“有些事情,还是要尽早解决。” 从她第一次梦见自己与林珩一同惨死,她便总在想方设法逃离那个梦境。 那个梦实在太真实,真实到她每天都想逃离、摆脱那个梦境。 她不想让梦境中的事情发生,为此,她也做出了她的努力。 努力让林珩远离夺嫡纷争,努力教他习武,策马,希望他能有自保能力…… 不知不觉,竟也过了这么久。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林珩在梦境时的样子——弱小,干瘦,像个十五六的孩子。 而现在,眼前的少年,眸光诚挚,身体精壮,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现在的他,倒是与梦中不一样。 既然他改变了…… 那么,梦中的事情,是不是也不会发生? “清清?”林珩唤她,“这是我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七夕,我……” “知道了。”程慕清抱住他,“那我们便过一次吧。” % 似王府。 因陈阿宝失踪,林伟大发雷霆,阖府上下皆忧心忡忡,尤其是将陈阿宝放出去的小厮丫鬟。 王府护卫已经在外搜寻了一整天,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林伟覆手站在庭前,微蹙着眉,看着底下的人忙做一团,心中不免升起一股火气。 “不过是一个妾室,王爷喜欢那样的,妾身再给您寻来一个?”似王妃从他身后走来,她身边还跟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男孩眉眼与她极其相似。 “父亲!”男孩叫他。 “贵儿。”林伟目光难得柔和了些,他摸了摸男孩的头,“自己去玩,为父有要事。” “不就是个妾室嘛,哪有孩儿重要?”男孩嘟囔着。 闻言,林伟面色有些不好,“谁教你说这句话的?” 虽然是这样问,他却频频看向似王妃。 似王妃对他笑了笑,心下却泛起一股子酸味。 贵儿说的话,有错吗? 她暗暗咬牙,在心中祈求陈阿宝走远远的,别再出现。 “王爷。”似王妃扬唇,她本就出身江南,笑起来自带一股水乡的温婉,“过几日便是贵儿的生辰,若不我们……” 正待此时,侍卫风尘仆仆朝林伟跑来,他面上还带着笑,“王爷!找到婉清夫人了!” 他踩着冗长的长廊,从不远处,跑到二人身边。 可能是终于将任务挽成,他脸上的表情十分轻松。 “在哪?快带本王去。”林伟面上一喜,全然不管身后的母女,只是叫侍卫带路。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似王妃好不容易撑起的笑容顷刻消失。 “母亲。”小孩子总是轻而易举的发现大人的情绪。贵儿拉了拉她的手,声音软糯,“母亲,别气,贵儿陪着您呢。” “嗯。”面对自己孩子时,似王妃总算有那么一丝宽慰。 她自嫁入似王府,便看着自己的丈夫一个接着一个的纳妾。 男子纳妾,正常。更何况对方是王爷呢? 原以为,自己能释然。 直到看见婉清,看见陈阿宝,她才明白林伟对当今太子妃竟还抱着那般龌龊的想法。 而现在,她的丈夫竟为了一个与太子妃长相相似的女人,不管他们母女。 “我真傻啊……”似王妃喃喃,“吃了这么多亏,为何还过不去?” “母亲?”贵儿担忧的看向她。 “贵儿。”似王妃摸了摸他的头,“过一阵,母亲带你去江南外祖家啊?” “好。”贵儿点头,笑得灿烂。 她准备,放弃他了。 () .23xstxt.m.23xstxt. /93/93555/29898662.html 203 假笑 院内被布置了一坛又一坛玫瑰,玫瑰鲜艳,安置在两侧。地面铺着一层鹅卵石,石缝之间似乎还有钻石在闪耀。 玫瑰花瓣上挂着水珠,在阳光的折射下,闪闪发光。 她刚朝前走一步,变有漫天的花瓣飘落。 如血般的颜色映在她眼中。 陈阿宝微眯着眼,心底不由得佩服林伟。在对待女人的时候,他总有各种手段。 鹅卵石路的尽头,林伟一身红袍,满脸笑意的看她。 皇室没有一个人长得丑,林伟也不例外。大红色的衣袍将他的肤色衬得如雪般白,也让他看上去更为张扬,热情。 “阿宝。”林伟唤她。 这一切都是提前布置的吧?他知道能找到她?陈阿宝在心中泛着嘀咕。 她走了两步,便将脸别过去,不去看他。 对于她的小任性,林伟并没有生气,反倒笑了起来。 “阿宝,别气了。我知道叶良娣让你受委屈了,放心,她以后都不会再惹你。”说这话的时候,林伟的笑容异常的畅快。 这话?陈阿宝觉得他话中有话。 林伟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拉到怀中,亲昵的搂住她的腰。 “别气了,以后我也会好好陪你的。” “让开。”陈阿宝将他推开,转身不看他。 “阿宝。” “别碰我!”陈阿宝嗔道,“你都多少日不见我了?我走了,你倒是想起我了?” “前几日忙。” “借口!”陈阿宝美眸微瞪,“分明就是因为那些官……” “嘘!”林伟捂住她的嘴,“阿宝啊,这不是什么值得张扬的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仿佛只要她再多说一句话,捂住她嘴唇的手就会用力将她闷死。 “嗯……”陈阿宝态度冷漠的点了点头。 “乖。”林伟微笑着放开她。 陈阿宝抿唇不语。 “阿宝,下次别再跑出去了。”林伟抚摸着她的头,“我会非常担心的。” “嗯。”这次就算她想出去,也难吧? “过几日便是七夕了。” 听到“七夕”,陈阿宝眸光亮了一瞬。她抬眼看他,“王爷要陪我过?” “自然。” “府上可还有许多姐妹,王爷不若一起带走。”她冷哼一声。 “呵~放心,就带你。”林伟挑起她的下巴,欢喜的望着她。 “那……多带着人。” “嗯?” “我害怕。” “发生了什么?”林伟忙问,“可是有人欺负你?” “没……”陈阿宝垂眸。 “分明就是有。”林伟捧着她的脸,迫使她抬头,“告诉本王,是什么人?本王定为你讨公道。” “没有!”陈阿宝用力甩开头,“总之……多带些人就是了。” “……” 四周早已停止撒花瓣,空气中弥漫着玫瑰的香气。 “你带不带!”见他没反应,陈阿宝又问道。 “带。”林伟这次回答的很果决,并且他也不再问陈阿宝离开之后经历了什么,而是话锋一转,“阿宝,吃饭了吗?本王让灶房准备了你喜欢的伙食。” 复几日,七夕到。 街上张灯结彩,繁茂的树枝上挂满了红绳。这个节日,无疑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因林伟还处在禁足状态,他也不敢名目张杨,只穿了一身宝蓝雕花袍子,便与陈阿宝出门了。 他手下的护卫也纷纷穿上了便服,潜伏在他周围。 两人上了马车。 夏日的夜晚,有些凉气,吹得人身心舒适。 陈阿宝拄着下巴,望着车厢外,似是无意般问道,“这几日怎么没见到王妃?” “啊……她回江南了。”林伟抬起茶几上的茶碗,浅浅抿了一开口。 “哦……”她怎么一点风都没听到?都怪林伟,这几日不让她出屋。 “护卫够吧?” “够。”林伟笑起来,“放心,肯定够。精锐我都带来了。” “那府上怎办?”陈阿宝侧头看他。 “府上还有些许护卫,足够了。” “最好别够,让盗贼将似王府全部东西都盗走。”陈阿宝狡黠一笑。 “呵~”林伟也笑了起来。 & 街道两侧全是叫卖的人,七夕的夜晚竟要比中元节还要火热。 漆黑的夜晚,月色冲破层层乌云,照耀在大地。 人间灯火辉煌,灿烂万千。 在一片喜庆之中,几道黑影越过似王府的墙,平稳落地。 其中一名高个黑影展开手上的画卷。 画卷上,正是似王府的大致地形。 “按画卷看,婉清应该在那个方向。” 高个身边站着的女子开口,女子身材高挑,一双杏眸尤为闪耀。 “嗯。”高个肯定她的话。 “你们放哨,你们去假意偷盗。”女子点了点高个身后的几名黑衣人,将他们分好任务。 那几名黑衣人连忙称是,转身去般。 “我们走。”女子一挥手,带着高个按照画卷所示的方向奔去。 两道黑影借着夜色,一路急行,最后来到一方门前。 女子身法灵巧,进入院落后,三下五除二便将一名侍女敲晕。 两人顺利进了屋。 婉清此时正在绣花,见到两位不速之客,顿时愣住了。 “你们是谁!”婉清后退两步,刚提起声想大喊,便觉嘴里多了些东西,令她说不出话。 “婉清,任务既然没完成,那边以死谢罪吧。”女子从怀中掏出一瓶毒酒,“喝了她,你就没有痛苦了。” 什么?婉清似是难以置信,她拼命挣扎,嘴里呜咽着,似乎想说什么。 “怎么?”女子抽出她嘴里的布。 “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是谁让你杀我的?!”她怒吼。 “是主子。” “不可能……”婉清一顿,“主子?” 露馅了吗?女子微微扬起下巴,等待她后续的话。 “救命啊!”婉清直接大呼救命。 “你主子是谁?”女子干脆也不装了,直言问道。 “什么主子?”婉清摇头,“不知道……你说的都是什么啊?我一介青楼女,哪有主子?” “可你刚刚明明说了。”林珩忍不住道。 “说什么了?”婉清歪着脑袋,一脸蒙蒙的样子。 “现在不承认,晚了。”程慕清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颈,“我劝你识相,这样也少受折磨。” () .23xstxt.m.23xstxt. /93/93555/29921319.html 204 带走 会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婉清咬着唇,泪水忽然从她眼中流出,“呜呜呜……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奴家只是这似王府中小小的妾室……怎么会有主子?就算有,也是……也是……似王殿下……额……” 程慕清手上力道重了几分,她没说多余的废话,而是一副指他于死地的样子。 “额……”婉清感觉到了窒息,她拼命的挣扎,却是越来越使不上力气,“救……不要……我说……” 她双眼翻白,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早些说,不就好了?”程慕清放开她,紧接着又甩了甩手。她刚刚控制着力道,想逼供,就得让她明白死也不简单。 “呼……呼……”婉清瘫软在地,脸上还有些惊魂未定。 “说吧。”程慕清开口。 婉清缓了好一会儿,迷茫的眼睛中才露出一丝光芒。她缓缓握拳,“我的主子是……” 话未说完,她身子忽然一动,朝程慕清撞去。 “小心!”林珩连忙将程慕清护在身后,一脚踹在对方的心窝。 婉清被这股劲踢飞,在地上轱辘了两圈。 “你很护主。”程慕清忽然笑了,“但你主子知道你为他做的这一切吗?” “你在说什么?”婉清眼前一片花白,她微眯着眼,嘴里还念叨着,“不知道……” “你信不信,过几日京城会出现一则谣言?”程慕清竖起食指,绕过林珩,在婉清面前蹲下。 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婉清蹙眉看她。 “太子妃只身前往北方,与太子相会。二人琴瑟和鸣,伉俪情深。齐王妃与齐王归隐山林,不知下落。”程慕清顿了顿,又道,“似王府上,一妾室失踪,似王翻天覆地,最后在东宫寻到了。” 黑夜漆黑幽暗,少妇的神情隐于黑暗之中,令人看不出喜怒。 婉清所作的一切,目的便是离间林珩与林砚。而这则言论,却好似在说“婉清被林砚收复,齐王归隐,无心夺嫡”。 这与他们这些人的想法,是本末倒置的。 “唉~这京城的传言……可能传着传着,就变成……婉清夫人在似王与太子身边反复横跳。最后由太子获得美人放心。”程慕清说着,嗤笑了一声,“有趣吗?” “你!”婉清终于有些被激怒,她挣扎着起身,双眸在月色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明亮。只是这么漂亮的眼睛中,现在充满了愤怒。 她这是将所有的污点,都扣在她身上! “我怎么?”程慕清歪头。 “咕咕——” 屋外,传来一道鸟声。 听到这个声音,程慕清瞬间直起身子。她站起来,“带她走。” “好。”林珩二话不说,将人扛在肩上。 “你们——”婉清惊呼。 “嘘!”程慕清毫不客气的在她嘴里塞入一团白布。 “呜呜呜!” 程慕清瞪她一眼,直接抬手敲晕她。随即与林珩一前一后,离开婉清的别院。 二人的速度都很快,若视力不好,只能看见两道黑影掠过,跳上高墙,最后消失不见。 内城,别院。 “似王府中的护卫,至少有五十名,且身手都不错,堪比皇城护卫,守在王府各个地方。”崔护卫说道,“除此之外,属下还发现似王府西南处有一院,院内晾晒着许多衣裳。看上去,是男子的衣裳。属下大概数了一下,感觉将近能用一千多件。” 闻言,程慕清挑了挑眉。 林伟喜好美色,他府上最多的,应当是女人的衣裳。怎么如今,男子的衣服却这般多,着实奇怪。 她转眸看向明晨。 今日她采用兵分三路的方法,她与林珩一路,找婉清。因陈阿宝说似王府最近常有臣子出入,她有些在意。便差崔护卫带人打探一番,顺便放哨。而明晨,则率人跟踪林伟,观察他是否有反常行为。 明晨微微拱手,接着汇报道,“属下带人跟踪似王,似王与陈阿宝一路游玩,并无异常。但经属下们坚定,可以判定,他身边跟着至少十名武功高强之人。” “那这样说来,光是护卫,就有六十人?”程慕清挑眉,“除此之外,还有上千男子衣服……最近还常与臣子来往。” “他要谋反?”林珩看向程慕清。 程慕清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谋反?现在的确是谋反的好时机。” 林砚不在,晋明帝掌权。晋明帝痴迷修仙,近几年在民间已经失去了不少民心,想来推翻他并不难。 只是,这晋明帝是好推翻,这皇宫如何闯进去? “我们还是需要问下那个婉清。”林珩开口。 对此,程慕清并无异议。 她扬了扬下巴,便有侍卫将人押上来。 昏暗的灯光下,两名侍卫驾着名柔弱无骨的少妇缓缓走上前。 夜已深,蛙鸣一片。 树木晃动,沙沙作响。 婉清面上依旧带着些慌乱,她吞了下口水,警惕的看着程慕清,“你……齐王妃?齐王妃,你为何要抓我?” “看起来,你并不意外我的身份。”程慕清扯了下嘴唇,她盯着她的眼睛,面色渐渐变冷,“你看我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敌人。” 她对这种眼神特别敏感。 原因无他,只是前几年上过战场,亲眼目睹过敌人看自己的眼睛。 “齐王妃说笑了。”婉清笑,“奴家怎敢呢?” “呵~”程慕清也笑了起来,“你背后的人,是宫中的?” 婉清静静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道,“不是。” “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何李澜一出现的那般巧吗?”程慕清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步步紧逼,“你与李澜一联手,亦或者你是李澜一的人?” “不是。”婉清咬着牙,身子渐渐挺直。 “你被似王带在身边,想必也知道林伟养了一群兵将吧?” 婉清猛然睁大眼睛。 看来她并不知道林伟养兵了,程慕清在心中默默下定论。 “他要谋反,皇宫中必然需要出一个内应。这个内应便是李澜一吧?”程慕清继续道,“而你则是李澜一与林伟之间的纽带。勾结大臣,宫中内侍,是会被砍头的。” “不!”婉清摇头,“李公公!不可以,你没有证据!” ( 7017k wap. /93/93555/29923293.html 205 七夕 她说得语无伦次,美眸中流转着些许慌乱,好似是被说中了心事。 程慕清直起身,对屋内的侍卫笑道,“带下去吧。” 两名侍卫照做。 “不是李公公!不是!”婉清声音嘶哑,她想扑到程慕清身前,奈何却挣脱不开侍卫的束缚。 人被带下去后,房间重新恢复安静。 “崔护卫,还得麻烦你,帮我调查一番。”程慕清交代道,“查一查似王名下的地产,去看看那里是否私自豢养士兵。” “是。”崔护卫抱拳。 “明晨。”程慕清转眸看向明晨,“去找侯爷与侯夫人。” 明晨心中了然,赶忙称是。 交代完,两人便识趣的退下了。 烛火摇曳,落在程慕清瓷白的脸上,她摸了摸下巴,一言不发。 “清清,有点奇怪。”林珩率先开口,“婉清若是李澜一送给林伟的,为何她先前会在青楼?” 这的确是个疑点。 “会不会是李澜一为了暗中监视林伟?”程慕清提出自己的疑惑。 “监视……”林珩对于这两个字陷入了沉思。 “是有这种可能的。”程慕清道,“你忘记阿风了吗?他一直待在你身边,总是妄图影响你。他被带走之前,里里外外都在暗示幕后之人是宫中之人。” “那为何要监视我?”林珩晃头,“我有什么好监视的?” “李澜一真正要扶持的,便是如你这般的皇子。”程慕清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管怎么说,你依旧是所有皇子中,最容易操纵的。” 没有权力,没有护卫。有的只有她这个软肋,若是自己被抓…… 程慕清倒吸一口凉气,寒意涌上心头。 梦中,她的确是被挟持了。 林珩似乎也说了—— “你说过,不伤她……” 也就是不伤自己? 林珩与那绯袍男子达成了什么协议?不伤害自己的协议? 若李澜一便是那个身着绯袍,杀害自己与林珩的人。那么,他定会对自己动手,利用自己掌控林珩! 只是…… 想到这,她眼底流露出些许迷茫。 李澜一身为太监,为何会穿绯色官袍? 可能是他不喜欢自己太监的身份,所以穿官袍吧? 程慕清这样在心中想着。 “清清。”林珩抓住她的手,“既然他想扶持我,我们便离开京城,到他寻不到的地方。” “别躲了。”程慕清无奈一笑,“我们总不能遇倒困难就躲避吧?” 林珩看着她,静静的说道,“那你离开,我面对吧。放心,既然他需要我这个筹码,便不会伤害我。” “他想通过控制你,控制整个晋国。这个目的达到后,他说不定就会将你……” “放心。”林珩摸了摸她的头。 “李澜一大概率是启国太子,晋国对启国有灭国之恨,他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程慕清有些急切。 林珩愣了一下。 “阿珩,不要掉以轻心。”程慕清扑入他怀中,将头埋入他的胸膛。 “嗯。”林珩点头。 “还有……虽然之前便说过……但现在我还想再强调一遍。你一定一定要答应我。” “嗯?” “答应我……”程慕清抿唇,“不要因为我,失去自我。也不要因为我,委曲求全……要做正确的事。” “清清。”林珩闻着她发丝间缭绕的香气,心底有几分触动,“我怎能不考虑你?” “答应我吧。”程慕清看他,“然后,在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 戌时已过,但因今日七夕,宵禁推迟,大街上依旧万人空巷,十分热闹。 不同的小吃摊在道路两边拜访,一直延续到桥头。 桥下,船只舳舻千里,渔火映亮了正片湖。 湖面正中,有一帆船,船身庞大,船上歌舞升平,还有舞女穿着轻纱曼舞。 “真热闹啊。”程慕清在府上换了套鹅黄色长裙,便与林珩出门了。 七夕嘛,还是要过的,况且这还是他们第一个七夕。 桥上围着的欣赏歌舞才艺的人会时不时鼓掌,有的甚至会吆喝起哄。加之桥上不断有行人往来,整个桥都是乱糟糟的。 “船上表演的,似乎是陆修安排的。”程慕清看到那船坊上挂着只写有“陆”的旗帜。她连声啧啧,“他还真有钱啊,之前听今夕打听,陆修不光有画坊,还有赌坊,药铺等等等~” “你倒是谁都打听。”他语气淡淡的,但其中却不乏带着点酸。 “与你我接触的,必然要多调查。”程慕清笑。 林珩不喜欢这样闹的地方,他拧着眉,感觉呼吸都有些压抑了。 “阿珩,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程慕清缓缓道,“但你需要适应这样的环境。” 林珩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说,转眸看她。 “下桥了。”程慕清却眉再说什么,只是嫣然一笑,“拉紧我的手,别让我走丢了。” 林珩目光柔和,缓缓握紧了她的手。 她的手并不柔软,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茧子。 两人顺着人流,一路走下桥。 “二位又见面了~” 两人刚下桥,便见一身着道袍,长相秀丽的女子笑盈盈的朝他们打招呼。 “你怎么又出现在这?”程慕清诧异。 “呵呵~”李道长一扫拂尘,老神在在的笑着,“真巧啊。” “你在这做什么?”程慕清说完,便看见她身上挂满了木牌。腰间佩戴着的荷包也已经鼓得不成样子。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李道长抖了抖道袍,将荷包堪堪遮住。 程慕清略一挑眉,“道长身上为何挂着木牌?” “这可不是普通的木牌。”李道长神秘兮兮道。 “哦。”程慕清一脸冷漠,“不会又是什么符吧?” “当然不是。”李道长否认,“这是结缘的。” “结缘?”林珩对此倒是有点兴趣。 “两位将名字生辰八字空写于木牌上,然后扔到那边的红叶树上。”李道长抬手一指,“挂上了,说明你们下一世还有缘。” “只有下一世?”林珩问。 “呵~王爷想永生永世都与王妃在一起?王爷,您没听过千年修得共枕眠吗?缘分,总是要修的。”李道长用拂尘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太过贪心。” 林珩垂眸,“嗯。” “要注意。”李道长竖起一根手指,郑重道,“你们要一起抛,木牌挂的越高……”她神秘一笑,“代表你们缘分越深。” wap. /93/93555/30735351.html 206 下一世 夜色笼罩着大地,天上点缀着璀璨的繁星。 京城内依旧热闹非凡,市坊交错,往来行人络绎不绝。 各色彩灯依次悬挂在房檐下,勾勒出街市的曲线。 两人顺着李道长所言,一路向南,在街道的尽头看到了那颗树。 乔木高大,乍一看竟觉得有五十余丈。 枝叶繁茂,鲜红艳丽。灯火辉煌之间,枝干摇晃,鲜红的叶子随风摇摆,枝叶上悬挂着的木牌也跟着相互碰撞,呤叮咣啷响个不停。 树下,还站着许多对男女。他们脸上表情各异,其中更多的是羞涩与欢喜。 程慕清拿着木牌,用手指在上面划出自己是生辰八字。 明明是空写,程慕清却有种划破手指,在那面书写的感觉。 两人写完,同一时间看向了彼此。 林珩捏着木牌的手有些发近,他抿了抿唇,看着程慕清。 “你有点紧张?”程慕清笑。 “嗯……我怕我和你下辈子缘分不深……” “听那个神棍忽悠?”程慕清抬手去掐他的脸,“有没有下辈子都是一回事,你想那么多作甚?你我抛这个,也只不过是图个乐。” “你不想下辈子与我在一起吗?”她这句话,令林珩有些曲解她的意思。 “没有。”程慕清摇头,她看着他,目光真挚,“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想太多。” 温暖的橙色灯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将她眉眼映得十分温柔。 林珩呼吸略微有些停滞。 “下辈子的你我,不再是程慕清与林珩。即便在一起,也不是你和我……所以,没必要那么较真。”程慕清缓缓说道,“我们能做的,只有活好这一世。” “嗯……”林珩点头。 “你可能会觉得,这样……好像我没有多爱你。”程慕清继续说道,“但阿珩,永远不要因为言语判断我是否在意你。” “嗯。”林珩点头。 “乖。”程慕清摸了摸他的头。 林珩侧脸,亲吻她的掌心,又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我们抛吧。”他说。 “好。” 两人齐齐看向那棵红叶树,合力向上一抛。 木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入繁茂的枝叶中。 “嗯……扔到哪了?”程慕清微眯着眼,四处寻找着。 林珩也在找,红叶树上挂着太多木牌,且木牌上都未写名,找起来也是非常困难。 “算了。”程慕清挽过他的手臂,“走了走了~事情也办完了,该走了。” “嗯……” 程慕清带着他往回走,林珩有些不甘心,频频回眸看那棵红叶树。 辉煌的灯火中,红叶树顶峰,一对木牌熠熠生辉。 不远处,一男子立于客栈之上,他的目光跟着那对男女,问一旁的少年,“久声,你知道那棵树吗?” 被唤作久声的少年翘着兰花指,细声细气的说道,“晓得,晓得。那树是什么姻缘树,牌子挂的越高,两人下辈子的缘分越深。” “姻缘树?呵~”男子嗤笑,“那我便尽量让他们到下辈子。” “殿下,您要动手?”久声闻言,眼中隐隐闪烁着兴奋。 “似王那边差不多了,待他准备一阵子……一切,都可以开始了。”男子声音低沉,一双眼睛极其有神。 “复兴启国,指日可待啊~”久声的声音都在发抖,他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可是殿下,如今的齐王……似乎并不如从前那般好掌控了。” “那你不会想办法?”男子挑眉。 “额……”久声扶着下巴,片刻后,忽然道,“用齐王妃掌控他。齐王与齐王妃感情甚笃,要说齐王在意的……应该也就齐王妃了!” “点子是好,但程慕清此人……”男子微微躬身,双手撑在雕花木栏上,“她看上去规矩,但本质是不愿受人牵制的。若外面将她控制起来,说不定会是个鱼死网破的下场。” “那我们把齐王妃控制起来后,也用齐王威胁她呢?” 男子回眸看他,眼中不带一丝感情。 殿下不愿用这个方法,久声一瞬将明了。 他连忙低下头不说话了。 “我记得父皇身边的老太监说,父皇曾给林珩穿……一些香艳的衣裳?” “回殿下,干爹确实这样说过。”久声在一旁点头。 “被启国皇帝羞辱,这件事他定不希望被程慕清知道……”男子食指微曲,轻轻敲打木栏,“用这件事吧。” 久声愣了一下,连忙称是。 “外面人手够吗?” “回殿下,够的。” “北边……也安排明白了?” “自然。”提起这个,久声笑了,“不日,太子阵亡的消息便会传来。” “做干净了?” “自然……” “可我为何听说,没看到尸体?”男子声音发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属下马上让人仔细巡查。”久声连声道。 …… 时间飞逝,转眼又过了一月有余。 程慕清最近孕吐的厉害,看什么都没胃口。林珩特意寻贺千元学了几道开胃菜,结果程慕清依旧一口不吃。为此,林珩愁坏了。 别院经过打理,变得异常宽敞。 程慕清坐在摇椅上,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她扶着脑袋,缓缓开口,“别人都是第三个月吐的厉害,怎么到我这……第五个月才开始吐?” 一旁的林珩拿着帕子给她擦汗,表情严肃。 “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程慕清感觉两人之间的气压有些低,她从一旁的石桌上拿过绣棚,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林珩放下帕子,为她剥葡萄,“男孩女孩都好。” “我又没问你生男生女好。”程慕清嗔道。 “啊……”林珩讪讪的挠了挠头。 “你有想过名字吗?”程慕清双手放到后脑勺,笑嘻嘻的问他。 林珩一脸冷漠的说道,“多余。” “……” 程慕清有些石化。 多余? 林多余? 这什么鬼名字啊?! “算了,还是我自己想吧。”程慕清一边摆手,一边拿过葡萄吃。 葡萄酸甜,暂时压下了那股子恶心。 “太子薨了!太子薨了!” 院外,传来一稚嫩的声音。 “咳咳咳!”程慕清一口葡萄没咽下去,呛的直咳嗽。她眼中泛着泪花,连忙起身去开院门。 (本章完) wap. /93/93555/30735352.html 207 隐情 皇城肃穆安静。 正殿,晋明帝懒洋洋的坐在黄色帷幔之中,虽然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还是能感觉到,此时的他无比放松。 “北方急报,太子薨于前往北方的途中。”晋明帝叹息一声,“真是可惜,太子品行甚佳,实乃天妒英才。” 他微垂眼眸,看着底下的一众臣子。 这些臣子早上便听到了风声,因而此时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的一面。 “太子为何会死于途中?”晋明帝压低声音。 四周空气冷凝,让人身心发寒。 “殿下。”李澜一弓着身,在一旁小声开口,“与太子同行的赵将军,方才赶回来了。” “赵多福?”晋明帝语气中带着丝疑惑。 “正是。”李澜一应道。 “太子没回来,他回来了?”晋明帝冷哼一声。 大殿内,一片肃然。 与赵多福关系好的,不免为他捏了一把汗。 陛下分明对太子的死没有一点惋惜,而且对赵多福……似乎有敌意。宋居书垂着眼,心中下着定论。 沉默了好一会儿,晋明帝才又开口,“宣赵多福。” “宣——赵将军觐见!”一旁的太监高声喊道。 不一会儿,殿外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喊声。 片刻后,身着马甲,腰间佩剑的中年男子迈着四方步踏入正殿。 他身上的铠甲还沾着血迹,此时血迹已干,变成了暗红色。 “赵将军赶来见陛下,一路风尘也是辛苦了。”李澜一缓缓开口。 甄成功小心翼翼的抬了下眼皮,瞥了眼赵多福的穿着。 面见皇帝,竟就这样进来了?还佩着剑? 大晋律法,进宫面圣,是不可佩戴任何利器的。就连他们这些上朝的臣子,进宫前,还需要被搜身,检查一番才行。 赵将军这样……甄成功在心中无奈的摇了下头。 果不其然,晋明帝冷哼一声,“赵多福,谁给你的特权,,允许你佩剑觐见?” 橙黄的帷幔中,人影姿势变换。 赵多福脸色变了变,他没过多狡辩,而是扑通跪在地上,行叩拜礼,“是臣疏忽。” 大殿安静一瞬。 “罢了。”晋明帝摆摆手,“赵多福,太子是因何而故的?” “臣与太子一同前往北方,不想半路遇敌军伏击,太子……” “伏击?太子的行军路线可是秘密,你们为何会被伏击?”晋明帝质疑。 “臣……不知。” “李澜一。”晋明帝开口。 “奴才在。” “你不是说……有人要上奏?” 李澜一明了,他转眸,只一个眼神,朝臣中,便有一男子出列。 那男子也是武将,他长相憨厚,身材魁梧,衣着得体,与一旁的赵多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臣黄连,要举报赵将军。”黄连的眼睛很大,看上去颇为真诚,“太子殿下行军路径途径臣驻扎的江河岭,臣与部下亲耳听到太子喊‘赵多福’。因为是四周都是高山,太子的声音空谷绝响,回音不绝。” “太子为何要喊你的名字?”晋明帝问。。 赵多福知道,这句话是问自己的。 他抿了抿唇,“当时受敌人伏击,臣与太子被迫分开。太子喊臣名字,大概是想找臣……” “想让你帮他。”晋明帝替他说,“他有难,喊你。可怜,即便喊了,也没获救。” 这说在怪他……赵多福双手缓缓握紧,后背更是沁出了细密的汗。 明明说秋高气爽时节,他却觉得浑身燥热,双眼漆黑。 “呵~都这么严肃做什么?”晋明帝笑了一声,“太子之死有疑点,按规则办事吧。” 话音放落,李澜一便叫来一众侍卫。 侍卫步伐整齐,走到赵多福两侧。 “此事由金鹰卫严查,赵将军,还得请您配合。”李澜一弓着身,笑眯眯的说道。 “自然。”赵多福点头。 两次侍卫将人带走,空旷的正殿免不得多了几道倒吸凉气的声音。 “众爱卿对此事可有什么看法?”晋明帝起身,黑影映在帘上,映出了他挺拔的身姿。 “陛下,赵将军为人忠厚,想来其中定有隐情,说不定是……”与赵多福关系好的官员忍不住出言替他说话。 “有没有隐情,查出来才知道。”宋居书打断他,“陛下英明神武,定能查明真相。” 那官员身子一僵,尴尬的笑了两声。心中却止不住的疑惑,赵多福与首辅同为太子党,怎现在听着却像是站在太子的对立面? 不过,也是……太子都死了,宋首辅重新战队,也是正常事。 宋首辅出言后,低下一众官员自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见无人说话,晋明帝懒洋洋的说道—— “退朝。” …… 太子薨于江河岭的消息已传遍京城,但因没找到尸体,卢皇后一直不同意昭告天下这个消息。因而虽然百姓都知道,却也只能心照不宣的当作不知晓。 等到局势安稳一些,程慕清才乘车前往皇宫。 皇城还是如以往那般肃穆,只是现在多了几分死寂。 程慕清来到东宫时,能看到东宫中有许多宫女神情哀伤。她早听陶雨珊说过,林砚长相俊美,有许多宫女倾慕,有的甚至使手段想爬?床。 再往里走,她见到似菊。似菊将她带入陶雨珊的寝殿,并告诉她,叶良娣难产,太子妃在跟着忙。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程慕清手指微动,摩擦着手中的杯子。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得知林砚被人埋伏,连个尸体都没有留下,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伤心。 檀香燃尽,袅袅余香向上飘散。 房门不知何时被人推开。 陶雨珊身着绛紫色长袍,扎着简单的单髻缓缓而来。她眼底带着疲惫,这也令她多了几分支离破碎的美。 “想什么呢?”陶雨珊开口。 发着呆的程慕清回过神来,她抬眼,“在想世事无常。” “生死有命。”陶雨珊说道,“你觉得太子是真死,还是假死?” 程慕清没说话。 “母后坚信,只要看不到尸体,太子就肯定没有死。”陶雨珊无奈一笑。 “我已派人传信给兄长,兄长离江河岭近,会派人帮着搜寻的。”程慕清道。 她兄长程慕陶镇守北境,林砚此次的目的地也是北境。 (本章完) /93/93555/31059783.html 208 明了 殿内焚着清悠得檀木香,陶雨珊坐到她身边,取来茶壶为自己倒茶。 她抿了口茶,沉默着不说话。 “咳。”程慕清咳嗽一声,将话头引起,“听说,叶良娣难产了?” “嗯。”陶雨珊点头,“本来太子离世的消息,我已叮嘱过宫女不要透露。耐不住她心中不安,自己到处打听。昨儿夜里,她听说太子被伏击,死不见尸后,便开始腹痛。太医来后,说是要生了。这一生,便生到了现在。” 她言语中,皆是疲惫。 “男孩,还是女孩啊?” “男孩。”陶雨珊说道,“也好,好歹……太子有后了。” “那你要过继到自己名下吗?”程慕清打趣道。 民间,正妻若是无子,可以将妾室的孩子过继到膝下。 陶雨珊摇头,“我要他作甚?” 程慕清猜到她会这样说,她将身子向后一仰头,轻声问,“你伤心吗?” “伤心吗?”陶雨珊眼中出现一丝茫然,“生老病死是常态。”她言语冷漠,似乎林砚并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一个陌生人。 自从春狩,她失去孩子后,整个人便变得更冷漠了。程慕清在心中能理解她。不被夫君信任,随便一个人的挑拨离间,夫君便想将自己置于死地,任谁都会心灰意冷。 “我查到,婉清是启国的细作。”程慕清道,“而她,与叶良娣关系甚好。” 陶雨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很快反应过来,“你觉得……这与太子的死有关?” “若是婉清通过与叶良娣接触,了解到太子的行军路线,这就能够解释,为何太子会遭到埋伏。”程慕清道。 “那你来?”陶雨珊意识到她此次来,并不是来安慰自己的,而是另有目的。 “想见下叶良娣。” 陶雨珊眉头微微一蹙,但很快便放松了下来,“走吧。” 她一向是行动派,当下便带着她一路来到叶良娣的寝宫。 叶良娣此时正虚弱的喝着汤药。 虽然林砚已经不在人世,但她还有孩子,她必须调理好身子,才能抚育孩子。 经小宫女通传后,陶雨珊带着程慕清走入寝殿。 殿内充斥着浓重的药草味,仔细闻的话,还能嗅出其中参杂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叶良娣脸色苍白,满面疲惫,额头上细碎的头发粘连在一起,像是一下老了好几岁。她捂着一身的棉被,虚虚的靠着床。一旁有小宫女举着药碗,喂药。 她大概是真累了,看到两人进来,连话都懒得说。还是一旁的小宫女明白事,引二人入座。 “恭喜良娣喜得麟儿。”程慕清先客气一句。 叶良娣白她一眼,“齐王妃来,就为此事?” 程慕清摇摇头,“有一件事,迫切的想向你了解……是关于太子的。” 房间内,一片寂静,唯有瓷勺与碗相互碰撞的声音。 “你说。”叶良娣的呼吸明显种了几分,她抬手,寝殿内的宫女立即心照不宣的撤退。 直到屋内不再有其他人,程慕清才开口,“你可与外人说过,太子的行军路线?” “我?”叶良娣忍不住笑了,“怎么可能?直到殿下离开,我才知道殿下要去收复北境……我哪能得知殿下的行军路线?即便我知道,我怎能向外人透漏一二?” “良娣确实是在殿下离开之时,知道殿下要去北境的。”陶雨珊为她作证。 “良娣,那你当真未与其他人提过一句关于太子的任何信息?”程慕清起身,朝她走近,“包括太子平常喜爱什么?喜欢做什么……甚至于,你从太子那听说过什么?” 经她这一说,叶良娣身子微微有些僵硬。 她本就苍白的脸上仿佛出现了几条细纹,令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狰狞。 “你有。”虽然心中已经有几分猜测,但真正说出来,程慕清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梦中林珩会成为皇帝…… 那是因为,身为太子的林砚,已经出事了。 “那又怎样?不光我知道殿下的喜好吧?她!”叶良娣抬手一指陶雨珊,“她也知道!不光知道,她还与李澜一走的那般近?你怎么不问问她?” 陶雨珊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自春狩之后,我与殿下见面次数寥寥无几,最后一次,也只是在他出征之前。哦,对了……其实,我也只比你早一天知道太子要出征北境。” 要说夜夜陪伴在太子身边的人,可不就只有叶良娣了吗? “是婉清吗?”程慕清问。 叶良娣忽然有几分恍惚,言语堵在她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声。 她似乎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她怎么了?” “她是启国的细作。”程慕清直接了当的告诉她。 “呵……”叶良娣扯了扯唇角,“你在骗我吗?启国?启国……不是已经灭国了吗?” “启国是被灭了。”程慕清首先肯定她的话,“但启国太子却还活着。” 叶良娣一愣。 “你应该也听过吧?太子率五万人犯傻启国十万大军。” “嗯……” “那你知道后续吗?”程慕清自顾自的说着,“后续便是,太子在尸堆中未发现启国太子杨舒睿的尸体。林砚带领那五万人寻找……连像杨舒睿的尸体都没找到。” “那又如何?他一个人能掀起什么风浪?”叶良娣梗着脖子说道。 “那如果再加上,当初我父亲攻进启国皇城时畅通无阻呢?”这是她从程侯爷那里得来的消息。 叶良娣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现在,很多事情都已经变得清晰无比…… 当年,她能顺利的在启国救出林珩,与父亲回合。原因便是——没有多余的禁军阻拦。 启国皇帝虽然糊涂,但启国的兵力并不弱。若非如此,晋国也不会献上林珩作为质子,更不会隐忍十年才敢反抗。 那时年轻,她以为自己救出林珩是本事厉害。可如今,回忆往事种种,她才惊觉——救林珩时,偌大的启国皇城,竟看不到一个禁军? 而近期,她也在父亲那得知,当年他率兵,无比顺利的攻下了启国…… 程侯爷当年自然也对这件事抱有怀疑的态度。 远离朝堂后,他曾无数次打探启国的消息。 但启国的一切,都好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痕迹,什么都查不到。 (本章完) wap. /93/93555/31149669.html 209 点心 「杨舒睿手里,有一批人。」程慕清说出自己的猜想,「伏击太子……不是不可能的。」 叶良娣脸色变换,就连嘴唇都在发抖。 「良娣。」程慕清尽量让自己语气柔和,「你也不想被人无缘无故的利用吧?」 「自然!」叶良娣情绪有些激动。 「那你可以告诉我,关于婉清的事情吗?」程慕清问,「任何关于她的事情。」 是人,就会有弱点,就会有破绽。虽然敲不开婉清的嘴,但程慕清仍然相信,她定会有疏忽大意,透漏关键信息的时候。 「我……」叶良娣的眉头越蹙越紧。 「齐王妃。」陶雨珊低声喊她一句。 「……」 听到她喊自己,程慕清才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对方还沉浸在丧夫之痛中,刚刚又费力诞下麟儿,自己在这又是在她伤口上撒盐,又是逼问她…… 她还是人吗? 「良娣,你好好休息。」程慕清扶额,她莫名觉得有些累,「如果想起什么,都可以找我。」 叶良娣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程慕清只当她是在默认,她对着陶雨珊使了个眼色。 「良娣辛苦,好生休息,本宫与齐王妃先离开了。」陶雨珊起身,言语客客气气,少了几分冷漠。 两人走出叶良娣的寝殿,程慕清也没做过多的停留,她叮嘱陶雨珊好生照顾自己,便离开了。 九月初的晌午有些闷热,空气也有些闷。 这条出宫的路,她已经走过许多遍了。可无论何时,她都觉得我这条路上好似有看不清的针,在扎她的脚心。 林砚已经遇害,启国下一个目标会是……晋明帝吗? 晋明帝出事,林珩作为卢皇后嫡出的孩子,定会顺理成章的成为新帝。 「齐王妃万安。」一旁有人向她问安。 程慕清脚下一顿,她盯着面前那人,声音生涩,「李公公。」 李澜一对她一笑。 「李公公这上要去哪?」程慕清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小太监们。 他们手中接捧满了东西,大致一看,应当有绸缎布匹,人参鹿茸等补药。 「陛下听闻叶良娣诞下小皇孙,特令奴婢走一趟,将赏赐送到良娣寝殿。」李澜一细声细语的回道。 「嗯……」程慕清愣愣的点了下头。 她目光有些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齐王妃没有其他事,奴婢便先告退了。」李澜一试探着问道。 不等他后退,程慕清忽然叫住他,「稍等。」 李澜一看她。 「太子妃曾与我说,想吃一糕点。那糕点形如云,口感绵软,入口即化。」程慕清道,「那糕点曾是我们尚在闺中时,在街上吃的。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的小吃摊早已不见。皇城御厨厨艺高超,还望李公公帮忙找御厨做一下……也给太子妃一个惊喜。」 李澜一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丝疑惑。 「咳……」程慕清干咳一声,「太子妃太过伤心,我于心不忍,所以想送些吃食安慰。」 「是,奴婢明白。」李澜一拱手。 「嗯。」程慕清抿唇,闷闷的应了一声,「那你今早让御厨做一份送去。」 「奴婢谨记。」李澜一道。 …… 似王府。 庭院深深,翠竹高耸。 碧蓝的天空中,时而有大雁南飞。 九曲长廊弯弯扭扭,一路延伸到后花园。 陈阿宝一手捧着个小碗,步伐慵懒的 从长廊走下,来到水池前,一把洒下碗中的鱼食。 池中,锦鲤摆动鱼尾,聚集到一处分食。 「似王殿下已经多久没回来了?」陈阿宝问。 一旁的侍女回答,「大概快一个月了。」 「婉清姑娘也失踪差不多一个月了吧?」 「是。」 「还没找到?」 「未曾……」 「王爷不在,王府的侍卫也懈怠了啊?」陈阿宝轻声说道。 「怎么可能?肯定是因为王爷现在的心只在夫人您身上,所以才没有关注婉清夫人。」一旁的侍女很会说话。 「那我能成为王妃吗?」陈阿宝问,「似王妃回娘家了,那我是不是……」 「夫人……」侍女面色一僵,但很快便迎合道,「王爷这般疼爱夫人,夫人定能顶替王妃的位置。」 陈阿宝笑,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向四周瞧去。 趁着这一个月林伟不常在府,她将似王府逛了个遍。 这其中,有几个地方是不允许她踏足的。经过她打听,有些地方是奴仆的住所,有些是存放宝贝的地方。 只是,有一个地方,她觉得有些奇怪。 花园西南方向,有一别院。 侍女说那别院没有人,是荒废的院子。可她有时却能听到那院子有声音传来,甚至有一次她还看到有人送饭。 她知道那里有秘密,只是想要探查,必须支开身边的侍女。 「似王殿下最近到底在干嘛啊?」陈阿宝收回目光,「你们给我去打听打听。」 两名侍女只是笑着。 「夫人说笑,我们一介小丫鬟哪有能力去打听王爷的行踪?」 「我知道了。」陈阿宝忽然说道,「王爷去找婉清了是不是?」 两人一愣。 「哼。」陈阿宝直接将碗扔到地上,「肯定是这样,否则你们为何要遮遮掩掩?」 「啊?夫人,我们没有……」 「别说了!」陈阿宝推开两人,「烦!」 另一边,被她一直念叨着的林伟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抬眼看面前的一切。 「喝——哈——」 偌大的马场上,站着整齐的士兵。他们手持长矛,正在领将的指挥下,一下接着一下的挥舞长矛。 「王爷,宋首辅到了。」 身后传来小厮的声音,林伟「嗯」了一声,说道,「请。」 片刻后,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 林伟背过手,面上带笑,与宋首辅点了下头。 「似王殿下万安。」宋首辅行过一礼,「不知殿下寻老臣来,是为何事?」 林伟没说话,只是看他。 还未见林伟,宋首辅便瞧见了这群士兵。他心中隐约有几分揣测,只是不敢捅破。 「太子死了。」林伟说,「首辅觉得,本王找您,还会有什么事呢?」 宋首辅垂眼,「太子薨毙,实乃晋国一大损失。」 「可总会有人顶替他的……不是吗?」 /93/93555/31312560.html 210 选择 “父皇修仙问道,说不定哪日神仙便随了他心愿。” 秋风起,枯黄的树叶沙沙作响。 “遵照祖宗的规矩,皇位应当由嫡长子继承。太子已死,这继承者便应由林珩继承。” 毕竟林珩是卢皇后所出。 “但是,林珩这个人实在没有那个能力。他没有一官半职,也没上过朝。首辅大人,您说,这样的人怎么管理天下?” “那……殿下的意思是?”宋居书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是他不想挑明。 若他说“您适合”,那不就是变相的煽动造反吗?再者说……晋明帝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父皇的七位皇子中,大哥二哥都在藩地,他们早就过惯了闲散生活。接下来,便是本王。”林伟眼中是野心勃勃,“本王在朝为官数载,关系网早已遍布。” 宋居书抿了抿唇。 “在看这。”林伟大手一挥,“本王的兵力,便是皇城禁军也不敌。” “殿下,在下斗胆问一句……这些兵,殿下是从哪里征集来的?” “自然是本王这些年一点点组建的。”林伟笑,“总共三万三千一十一人。” 宋居书倒吸一口凉气。 三万多兵? 他用余光扫了一下,面上依旧淡定,“殿下好威望。” “呵呵~”林伟笑道,“没有威望,怎能管理好天下?” “殿下的意思,微臣明白……只是……” “放心。”林伟将手搭在他肩上,“赢了,你可享受无上荣耀。输了,你也不会损失分毫。本王只需要登基时,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以及首辅您的认可。” 肩膀上的手上下摆动,一下一下的敲击着。 “首辅大人,您可以回去好好想一想。”林伟道,“毕竟……您也不想当年的事被曝光吧?” “殿下在说什么?”宋居书一笑。 “当年您与太子,以及其他几位臣子联手,诬陷袁家造反。”林伟抱拳,面上春风得意,“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本王知道你不会在意。但……若是本王有证人呢?” “如殿下您所说,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当年的真相是什么,又有谁会在意呢?” “十多年前,有一位小县令。他为了攀上高位,杀了结发妻子,来到京城,入赘到了长公主府。有了长公主照应,小县令一路高升。直到某一天,有人来谈合作。表示只要小县令配合伪造袁家造反,便能升为首辅。” 宋居书身子微微有些僵硬,那些尘封的回忆似潮水般袭来。 “要小县令配合,原因无他,只因两点,一是这小县令确实饱读诗书,聪慧过人,是个好苗子。二是,长公主与袁家关系尚好。小县令通过长公主的关系,搭上了袁家,并煽动袁家子弟说出一些关于谋反的言论。” “后来,一切顺利,袁家被抄。小县令也升为了首辅……长公主察觉不对,一路顺藤摸瓜,不仅查出小县令陷害袁家,还查出了他那些腌臜事。长公主与他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小县令官作大了,人也飘了,竟失手打死了长公主。” “这本是死都不足惜的,但小县令得太子庇佑,将长公主的死草草遮过。后来随着时间流逝,已鲜少有人记得这位长公主了。” “但是。”林伟话锋一转,一双眼睛盯着宋居书,“没有人记得,不代表可以将杀害皇室这条罪行遮掩。也不代表没有人证,没有物证。” 宋居书缓缓握紧手,“没想到,殿下居然掌握了这么多。” “不掌握这么多,也不会将您老请来。”林伟笑。 望着泱泱大军,宋居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伟倒是没催促他,只是慢条斯理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 林伟将驻军的地点选在了内城的一处废弃的寺庙中,按理来说,这些人连进京都困难,居然还能出现在内城。 或许,似王真的做好了所有准备。自古以来,民心、兵权都是不可或缺的。如今似王有兵,百姓对他的态度似乎也还可以。 宋居书没纠结多久,他笑笑,对林伟拱手,“微臣明白。” 从寺庙离开后,宋居书迎面便碰上了徐锦与逢耀。二人在朝一直都是太子的党羽。 “首辅大人。”二人朝他行礼。 “嗯。”宋居书和颜悦色的点了下头。 看到二人出现在此,宋居书心中多少有些明白,这俩人也是被似王找来来的。但他却只字未提,与二人打过招呼后,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眼看着宋居书离开,逢耀才开口,“似王殿下说首辅大人站他那边,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似王来信说,首辅已经成为他的人,让两人好好想想,若想投奔他,可以来到这座破庙。 二人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来看看。 没想到,这一看,便碰上了宋首辅。 这么多年,首辅都是坚定的太子党。虽说如今太子生死不明,但也不该这么快选择似王吧?徐锦心中也有些许疑惑。 他摸了摸下巴。 “只是,首辅大人就这么相信似王殿下?不考察一番吗?还有这太子才死多久……” “嘘。”徐锦将食指放在唇上,“小心隔墙有耳。” 他真是句句都没有一丝尊敬。 逢耀撇了撇嘴。 徐锦站定,他环顾一圈—— 偌大的破庙,隐约能看见不远处的溪水旁放着零零碎碎的皂角,就连空气也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 皂角洗衣,这么香,想来是洗了许多衣裳。许多……大破庙……宋首辅…… 徐锦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锦,我们进去吗?”逢耀问,“我们要不要也投靠似王殿下?” “按大晋法规,即便太子薨毙,皇位也该由嫡子继承。” “你的意思是……”逢耀压低声音,“齐王?” 徐锦颔首。 “你可拉到吧!”逢耀一掌拍在他肩上,“让他上,全天下的百姓岂不遭罪?” “……” 此时正被议论的林珩,正身着一身灰白色的麻衣行走于街道上。 他手上还提着烤鸡,以及一些樊楼新出的糕点。 (本章完) /93/93555/31359432.html 211 打听 繁华的京城,坊市规整盘列,车水马龙,往来行人络绎不绝。 相比较在其他地方,京城的治安要好许多,沿途也很少能看见讨饭吃的乞丐。 林珩没往自家别院走,而是七拐八拐,拐进了一处巷子。 巷内,聚集着三三两两的乞丐。 “公子。”打头的乞丐扯唇一笑,他端起碗,“赏几个钱?” 乞丐蓬头垢面,牙齿却白得紧。 经明晨打听,这名乞丐是因家中生变,才做了乞丐。且所生变故,与似王多少沾些关系。因此,林珩才有意与他接触。 虽然他不想争那破皇位,但如今林砚已死,林伟蠢蠢欲动。若当真让林伟称帝,他与程慕清又该如何? 巴蜀赈灾的那段时光,他想了许多。 虽然内心充满了矛盾,时而觉得自己应该拼一把,掌权者才有能力决定自己与程慕清的未来。有时,又觉得那破皇位,实在不该出现在他的世界中。 这股矛盾,一直到听闻太子不信任他们夫妇。 查个“司马治”,都那般费劲。他才意识到,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势力,是多么重要。 而听闻太子已死的消息后,那种矛盾感便也彻底消失的无影无终了。 他现在的想法很简单,他需要身边有信得过的人,也需要树立一定的威信。最重要的,便是不让林伟得偿所愿。 林珩从钱袋中掏出些碎银,“似王府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在看见钱的那一瞬间,乞丐双眼顿时亮了,“回公子的话,小的发现似王殿下经常去城隍庙。” “城隍庙?” “就是最南边那个破庙,那庙荒废许多年了。大野地,周围连个鬼都没有。”乞丐回道,“说来也巧,那庙以前是我们这群乞丐的聚集地。每到冬天,我们都会去那落脚。” “那庙有多大?” “额……很大。”乞丐双臂一挥,比划着,“能有这条街这么大。” “似王去那做什么?” “不晓得,我们进不去。” “你们在那,可有什么发现?” 乞丐看着他,眨巴两下眼。 林珩将银子递给他。 “呵呵~”乞丐接过,用牙去咬碎银。 “可有发现?”林珩又问。 “似乎……额,似乎有很多男人的声音。” 很多男人…… “对,今日我手下还看见有几个身着华贵的男子出入。”乞丐说道,“但那地方有人看着,我们只要接近那片区域,就会有人出现,驱赶我们。” 林珩微垂眼眸,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公子托小人调查的人,也有结果了。”见林珩出手阔绰,乞丐也坦诚不少。 一个月前,这位公子连续多日给他铜板。他现在虽然以乞讨为生,却也明白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 果不其然,这位公子半月前向他打听了两件事。 一是关于似王的动向,二是关于京城中可有什么不得重用的能人。 林珩扬了扬下巴。 乞丐明了,笑呵呵的说道,“北街,有一壮丁,名庄诗。他专给商铺挑米,根据咱兄弟打听到的消息,他之前背井离乡,带着所有家财到京城参加武试。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比其他所有人都强。结果最后,武举人的名号却被一个姓‘黄’的得了,啧啧……” “那人是个关系户,明明都输给庄诗,却还是能拔得头筹。”乞丐摇了摇头,嗤笑道,“咱大晋……也就这样了。” 他眼底带着些许落寞。 “你叫什么?”林珩问。 “小的……”乞丐顿了顿,“小的出声卑贱,也没人给取名啊。不若,公子给小的赐个名?” 林珩抿了抿唇。 良久,久到乞丐以为他不会给自己起名时,才听他说—— “有思。”林珩道。 “有……思……”乞丐喃喃,不知想到了什么。 “公子想归隐桃园,脱离人世间的争斗权谋……是吗?” 林珩没说话,转身要走。 “唉——”有思想叫住他,话到嘴边,道,“公子,您这糕点闻着好香啊……可否……” “不可。”林珩抬起手,便将那袋子糕点提了起来。 “公子,您要不要听听最近我们得来的趣闻吗?” 林珩一脸冷漠,他将钱袋子收好,一副转身要走的模样。 “唉。”有思起身,跟着他走了两步。 但林珩这个人,是有几分倔在身上的。他朝前,不管他。 “江州城有人造反了。”有思急忙说道。 “造反?”林珩神色复杂的重复这两个字。 “最近有不少逃难到京城的,有不少也沦为乞丐了。我在他们那打听到,江州城有人煽动农民造反。” “当真?”林珩回头问,“那几个逃难到此的人在哪?” “真的,真的。”有思道,“不信,我带公子您去。” “……” …… 齐王府。 有今夕在,即便两个月未回府,也不用担心会出岔子。 随着孕肚渐大,程慕清动作逐渐有些迟缓。她在今夕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往府里走。 她原本还在小别院,刚刚接到明晨传来的“徐锦有要事拜访”的消息,连忙起身往府里赶。 徐锦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他找自己,说有要事。那便肯定是什么大事。 正厅方正,太师椅拜访整齐对称,檀木桌上插着鲜花的瓷瓶白如羊脂,在阳光的照耀下,通透无比。 “徐大人。”程慕清踏入正厅后,率先向其行礼。 “齐王妃万安。”徐锦作揖,他的目光不自觉看向对方的孕肚,但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请坐。”程慕清引人入座,自己才坐到上座。 “王妃,此次来,是有一件关于似王的事。” “请说。”程慕清面上倒是淡定。 “首辅大人似已归入似王阵营。”徐锦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对方的神情。 听到这个消息,程慕清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也只是一瞬,对方便恢复往常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 “今日,在下受似王邀约,去了一趟城隍庙。虽然未见到似王殿下,也没看见其他什么人……但依在下揣测……”徐锦抬眼看她,声音清晰,“似王似乎在养兵。” (本章完) /93/93555/31359726.html 212 养兵造反? 听到“养兵”,程慕清脸色明显一变。 “几成把握?” 她问的是,他有几成把握确定似王在养兵。 “五成。”徐锦不自觉的将小臂搭在桌上,修长的五指舒展开来。 养兵,造反。 这四个字从程慕清脑海中浮现, 屋内出奇的安静,安静到甚至没有呼吸声。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程慕清紧绷着下巴,“你想站队齐王?” 徐锦微微颔首。 “晋国一向尊崇嫡庶有别,也讲究皇位由嫡长子继承。齐王殿下虽然能力差些,在朝没有自己的势力。但毕竟是嫡子,在坊间却有一定的声望。从一开始有两小厮怠慢齐王而被凌迟,被百姓知道晋国有齐王这个人。到后来的人贩案、赈灾银案、春狩夺魁、巴蜀赈灾。虽然这几件事都是小事,但被添油加醋传到百姓耳中……可就大大不一样了。” “反观似王,虽然关系在朝中关系盘根错杂,但却因为喜好美色,时常……”徐锦斟酌了一些,“时常纳妾。在百姓眼中,他根本不会是个好皇帝。” 他很给林伟留面子,要知道,林伟那岂是纳妾?那简直就是强抢民女! “你信齐王会称帝?”程慕清勾唇。 “自然。”徐锦笑,“齐王妃今日看到下官,应该也明白,下官是站在齐王殿下这一头的。不光是下官,还有逢大人,张大人……” 总之,与他有交情的几位官员都愿意站在齐王这一头。 “你觉得齐王会夺嫡吗?” “自然会,殿下与王妃不夺嫡,就会被似王殿下……害死。”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一双眼睛明亮又坚定,“只要齐王殿下一天是嫡,似王就不会容忍他活着。” 越过嫡子称帝,不合乎祖宗定下的规矩。即便他是皇帝,有权令所有人信服,却也难逃世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嗯。”程慕清端起茶碗,饮里面的水,“多谢徐大人特来告知,我与王爷自有决断。” “那……”徐锦起身,拱手作揖,“下官告辞。” 程慕清颔首,“府中管事已备好马车,会将你送到武安侯府附近……然后,就得您自己步行离开了。” “有劳。”徐锦知道她这是在掩护自己,便也没推辞。 行至门口,徐锦将幕离带好,方才离开。 可能也是担心被似王派人跟踪,徐锦身上只穿了件素色的长衫。 幕离一直垂于他的胸膛,将他的面容遮盖,遥遥一看,竟有些雌雄莫辨。 程慕清忽然笑道,“嫂嫂,帽子遮严实些。” 徐锦身形一滞,随即福了福身,离开。 待人离开,程慕清收敛起笑,目光不经意的朝不远处望了一眼。 树枝微晃,有枯黄的叶子吹落。 程慕清瞥了一眼明晨。 明晨了然,抬脚朝那方向冲去。 “王妃为何不让徐公子去别院议事?”今夕不解,“别院也算隐秘啊?” “就是因为隐秘,王爷不在家,别院人又少,我私见徐锦不合规矩。”程慕清道,“最关键的是,王爷回来见我与他商谈该如何想?我们是在谈正事,但毕竟先前有些孽缘。” “那王妃现在还回别院吗?”今夕忍不住问道。 “东宫位子空缺,齐王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我与王爷还是……待在别院清净些。”程慕清抚摸着隆起的小腹,眼中带着忧思。 “其实……”今夕抿唇,“皇后娘娘曾派人来传过话,她希望王爷能上朝。” 卢皇后虽因痛失爱子而沮丧了些时日,但冷静下来,她也明白现在最要紧的不是伤心,而是让晋明帝尽快确定让谁来坐东宫这个位置。 林珩与她虽然关系一般,甚至都没有普通母子该有的情分。但说到底,两人是有血缘关系的。 她希望林珩上朝谋个一官半职,甚至成为下一个太子。 程慕清“嗯”了一声,没有表态。 恰巧此时马车驶来,程慕清由丫鬟搀扶上马。她又好生叮嘱了今夕一番,方才离开。 马车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速度缓慢而又稳重。 距离太子逝世已有月余,关于朝堂的事情,程慕清不是没有托人打听。她知道似王如今的虎视眈眈,也知道卢皇后心中所想,更能看出晋明帝在装糊涂,任由各个党羽互相争斗。 烈阳高照,空气干燥,车厢内更是闷热无比。程慕清挑开窗帘,向外望去。 却见街道两侧的商贩扯着嗓门吆喝,锅贴的香味、红枣的甜味、熏鸡的烟熏味一股脑的钻入了她的鼻腔。 若是往常,她定要买一堆回府吃。但现在,她却是一丁点的胃口都没有了。 马车穿过人流,拐入小胡同,朝小别院走。 繁华的市容从她眼前消失,程慕清才回过神。她感觉胳膊有些酸,刚想将车帘撂下,便瞧见一道黑影闪过。 程慕清的视力一向很好,若是旁人,肯定觉得那黑影只是他们的错觉,但对于程慕清,甚至能看清那人隐晦不明的侧脸。 “崔护卫。”程慕清推开车门。 崔护卫双手稍稍一用力,马车便停了下来。他回身,看向程慕清,“王妃何事?” “你往那个方向追,看有没有可疑人。”程慕清眯着眼朝那黑影消失的位置看去,“快!” 直觉告诉她,那黑影有问题。 “那您……”崔护卫有些担忧。 本来程慕清就为了低调行事,只带了他一人。若自己离开后,有歹人接近怎办? “崔护卫。”程慕清捏着他的肩,“快去。” 她手劲很大,崔护卫感觉肩膀都要被捏碎了。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对方坚定的眼神打退。 “王妃小心,在下马上回来。”崔护卫松开缰绳,朝她所说的方向跑去。 程慕清扯过缰绳,驱使马往边上靠了靠,以免挡到过路行人。 当初她与林珩选择小别院的目的便是引鱼上钩。 敌人一直处于暗处,这对他们非常不利,她必须将人引到明面,才能拨开云雾见青天。 程慕清打算等崔护卫回来,毕竟她怀着孩子,不能有差池。 但不远处的一片火红却令她心头一颤。 那是,漫天的热火…… (本章完) /93/93555/31408811.html 213 思虑 日头西下,余晖万丈。 林珩跟着有思往桥下走,下坡的路很是泥泞,深一脚浅一脚的,不大好走。看着前方幽深漆黑的桥洞,他不由得眯了眯眼。 “公子?”有思回头看他。 林珩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却在离他一拳距离时,忽然伸出胳膊夹住了他的脖颈。 “哎呦!公公公子……您这是?”有思骇然,浑身都在不停的发着抖。 “当真有江州城来的人?”林珩低声在他耳边询问。 “自然有……”有思连连点头,“小人还靠您挣钱呢,怎么会骗您呢?” “为何选在这偏僻之地?” 远离内城,四周是一片荒地,眼前的这座废桥七孔八洞,横亘着一条冗长的裂痕。 “啊……这不是那个城隍庙被占了嘛,我们只好在这。”有思可怜巴巴的说道。 林珩放开他。 就在有思暗暗松了口气之时,忽然感觉有硬物顶着他的腰腹。 “公子……有话好好说……” “继续走。”林珩面色淡定,不时用眼睛瞄四周。 桥洞地势低,若真发生什么变故,倒还真就不大好逃。 他脸色有些不好,心中却还有一丝侥幸,希望有思所说都是真的。 “公子,您要相信小人嘛……” “我查过你的底细。”林珩道,“但我也不能完全相信你。” 有思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眼睛忽然被一道刺目的光晃了一下。 他下意识抬起手遮住眼,却在这一刻,感到后背被人猛地一推。 “啊——”他惨叫一声,从坡上了下去。 此地本就是一片荒地,桥下没有大片的水,只有湿润的泥土以及杂草。 即便对方是自己的金主,有思也有些不开心了。 他转身想理论,便瞧见一群穿着乞丐衣裳的人正手持棍棒,向那名年轻人打去。 年轻人身法灵巧,即便不占优势,却也能与这群乞丐打得有来有往,不跌下风。 这这这……有思心下很慌,连忙趁着无人关注自己,揪起两根杂草掩护自己,偷偷跑掉了。 林珩一手握着匕首,一手痛快的抢过一人的长棍。 他一手握棍身,一手棍柄,双臂配合,横扫开来。他也不恋战,将几名乞丐拍倒后,便转身,接着长棍,灵巧的登上了坡顶。 林珩吹了个口哨,一匹骏马奔来。 他丢掉长棍,在骏马跑来时,一把拽住缰绳,踩住脚蹬,翻身上马。 爬上坡的两名乞丐连忙去追。 而剩下的乞丐们刚上坡,就看见一阴柔少年面带愠色的看着他们。 “你们能行不?”久声掐着兰花指,指着他们的鼻子,“这都能让他们跑了?” 几人垂下脑袋。 “本想着在这将齐王擒住,看来得改变一下了。”久声按了按脑袋,“那谁,你方才说,齐王妃回府了?” 被他点到的人连忙点头称“是”。 “那奴家就走一趟他们俩的别院吧。”久声道,“备马。” 江州城有人造反不假,但造反的消息绝不能这么快传到京城。因而他听说有江州城的人逃到了京城,便连忙派人准备暗杀。 不想,这一追查,就追查到林珩正在四处调查似王的事。于是,他便打算趁此机会,将林珩控制住。 只不过,没想到,失手了。 现在齐王已经意识到危险,肯定会因为担心,回去找齐王妃。 想到这,久声随手点了一个人,“你,去引开齐王妃。” 那人抱拳称是。 此时,已有人将马牵来。 “齐王现在孤身一人,被那两人追,估计会从人多的地方走。”久声点了几个人,“你们几个,跟我抄小路追!” …… 鱼儿上钩了,林珩清楚的意识到这点。 他深呼一口气,握紧缰绳,冲入内城。 天色渐黑,市井愈发热闹了起来。有商户陆陆续续将灯笼挂起,人太多,不大好走,他索性下马,牵着马穿过人群,径直往小别院走。 当他回到了小别院时,天已暗了下来,高高的月亮挂在天上,温柔而又带着模糊的冷光。 秋风拂过,枯叶被带下,落了一地。 林珩先是向后瞥了两眼,才两步上前,将门推开,“清……” 一个“清”字还未叫出口,他便看见院内一片狼藉。 月色皎皎,清冷的月光倾斜一地。树影婆娑,交错碰撞。 一身子单薄,长相带着几分阴柔的男子正翘着兰花,小臂搭着件轻薄衣裳。在月色的照耀下,他的牙齿很白,表情却有些模糊,让人看不清。 而阴柔男子脚边,是……数名躺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年轻少年…… 一股寒意自他的脚底窜上心头。 “齐王殿下。”阴柔男子笑得妩媚,“真没想到,您这小别院居然这般卧虎藏龙。”他捋了捋额前凌乱的头发,一丝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流入袖口。 程慕清与他到小别院居住,为的就是揪出想要对二人不轨之人。因而,院内实际上还养着十名护卫。 这些护卫的职责,便是保护二人生命,捉拿贼人。 “他们确实很厉害。”阴柔男子笑着说道,“只不过,奴家这次带来的人,也很多。” 林珩这才发现,地上躺着的,并不都是自己府上的护卫。 阴柔男子不慌不忙的从袖中取出一火折子,他吹出一缕火,将倒在地上的蜡烛拿起放到石桌上,并将其点亮。 微弱的烛灯在微风的摆弄下,左右摇摆。 阴柔男子将灯罩扣上,温暖的光落在他眼中,他缓缓开口,“齐王殿下,想当皇帝吗?” “不想。”林珩道。 “不想吗?”阴柔男子挑眉看他,“当皇帝多好?有人伺候,想要什么有什么。即便要其他国家的皇子来当自己的听话木偶玩都行。” 空寂的夜里,他的话十分清晰,清晰到犹如长针,落在他耳中。 林珩握紧的拳头上,青筋凸起,骨节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王爷想来还不知道奴家是谁吧?”阴柔男子掩唇一笑,“奴家……” “久声。”林珩道,“你曾经用过这个名字吧?”这是他在赵良旭那听说的。 /93/93555/31491941.html 214 往事 随着夜幕降临,人间陆陆续续亮起了烛灯,温暖的橙光驱散了黑暗,带来了温暖。 小别院内,安静得诡异。 “哼~”阴柔男子笑了一声,他侧身往屋子中走,“天凉,我们进屋谈吧。” 林珩左右扫视一圈,才跟上他的步伐,往屋内走。 “王爷,您猜对了。”阴柔男子停在正厅,将屋内其他烛灯依次点燃,“奴家的确叫久声。” “你们启国想扶持我?”林珩问,“想让我成为你们手中得傀儡?” 久声将火折子收好,缓缓直起身。 他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手臂上披着的衣裳往林珩面前一扔。 “齐王殿下,这是奴家送您的礼物。” 看见那衣裳时,林珩的眼神瞬间凝固。他紧绷着脸,怒视他。 “不喜欢吗?这应该是您当时……穿得最厚实的衣裳了。”久声笑着从衣袖中掏出几枚玉簪,“这应该也是您当时最常戴的吧?” “你什么意思?”林珩咬着牙问他。 “什么意思?”久声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齐王殿下,您不会觉得回到晋国,当了王爷,过去的事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吧?” 房间内的烛火一点点燃烧着,烛泪滑落,又重新凝固成蜡。 秋风萧瑟,蝉鸣阵阵,绕得人心乱。 “实不相瞒,奴家曾是启国皇宫中的一名太监。”久声道,“当年您被送入启国当质子的事,奴家也曾亲眼目睹。目睹您是如何从一位铁骨铮铮的皇子,沦落为任人欺辱的……物件。” “你!”林珩抬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他喘着粗气,身子都在发抖。 “呵呵~”久声不紧不慢得将簪子插在他头上,“真好看啊,珩……美人?” 他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直将久声掐得满脸通红。 “咳咳……”久声咳嗽着,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齐王妃知道吗?您曾被启国皇帝那般虐待羞辱?被关在牢房,日日被人鞭打。穿上轻薄的衣裙,带上珠钗,被启国皇帝……呵~” 久声没继续说下去,但翻云覆海的记忆却涌入了他的脑海。 “齐王妃天之娇女,她会如何看你?尤其是知道您那不堪的过往?” 林珩手指一抖,下意识甩开他。 “你说这些做什么?” “奴家知道王爷想杀奴家。”久声揉了揉脖颈,红润的面颊上依旧带着笑,“您在启国的事,不光奴家知道,还有许多启国的人知道。王爷若不想齐王妃知道您过去那些事,就登上皇位。” “我确实不想让她知道。”林珩从袖中抽出匕首,直直的向他刺去,“但只要杀了你们这些知情人就好。” 久声侧身一躲,甩出一掌,将他推开。 但林珩却像一条发疯的狗,红着眼,朝他刺去。 “齐王殿下冷静些,奴家还有事要与您说呢。”久声对于他这样的态度,显然有些诧异。 此时的林珩哪里还听得进去?他面色阴沉,动作迅捷,眼底翻滚着杀气。 “如今似王即将称帝,他称帝后,您与齐王妃都难逃一死。齐王,现在是您出面的最好时机啊。”久声一边躲闪,一边将话题转开。 “你们想我登基,是因为我好拿捏。消灭一个王朝,最好的方法便是让它从内部瓦解。我成为昏君后,杨舒睿趁势而上,打着反抗的名义将晋国推翻。”林珩迅速分析道,“你们想光明正大的将启国复兴……” 久声立在他对面,掐着兰花指,细声细气道,“齐王殿下,您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齐王妃吧?” 林珩身子一僵。 “我们的人时刻都在盯着齐王妃,如果您不想她有闪失,就配合我们。”久声立在桌前,看着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少年眼底的戾气更重了几分,他一脚将身旁的椅子钩住,重重的朝久声甩去。 久声连忙退开。 “嘭——” 那椅子与木桌相撞,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木桌倾倒,桌上的烛灯应声落地。 “齐王,您不在乎齐王妃了吗?!”久声刚问完,便看见他整个人都隐于黑暗之中。 蜡烛倒在地上,小火苗顺着蜡油向外蔓延。 他微微抬起头,朝着他靠近。 久声心中莫名产生一股恐惧,他抿了抿唇,迅速让自己保持镇定。 “不许碰她。”林珩行至他面前,趁他还未反应过来,用匕首比住了他的脖颈。 “好说好说。” 两人脚下,火苗顺着椅子向上燃烧,一点点的将整个椅子都吞没。 耀眼的火光映亮了他半边脸,他眼睛黝黑,让人看不出情绪。 久声看了许久,缓缓开口,“齐王殿下,您长得确实很美,难怪当年启皇会那般垂爱你……呃……”话说到一半,他便被对方捏住了脖子。 “他不垂爱我……他只是喜欢羞辱我!”林珩压着嗓子,语气充满厌恶,“他就是个疯子!” “呵呵~”久声笑得很艰难,他一点点侧头,看着一旁燃烧着得火焰,“奴家记得,当年陛下想拉您一起……葬身火海。” 林珩捏着他脖子的手骨节发白,浑身都在用力。 “齐王,陛下肯定会缠着您的。”久声勾起唇角,笑容狰狞。 “珩儿——”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不!不会!他死了!他死了!”林珩用力将他推到地上,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死了?您怎么这么确定?”久声揉了揉嗓子,又站起身。他捡起那件粉色薄纱衣裙,往他身上披,“您难道没想过,如今带领我们的……不是太子殿下,而是启国皇帝吗?” 林珩猛地一惊,止不住往后退。 “王爷,还记得陛下吗?”久声步步紧逼。 火蛇蔓延,眨眼睛已将整个屋子吞噬。 “他死了……”林珩抖着唇,嘴里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 热气蒸腾,炽热的火焰将空气都烧得有些变形了。 眼前的久声正对着他笑。 热浪蒸腾间,他的模样似乎变得有些扭曲。 明明是体型矮小,如女子般阴柔妩媚的人,此时映入他眼帘的却是名身材魁梧的男子。 那男子好像在笑。 “林珩,朕会,永生永世的……缠着你。” 永生永世…… /93/93555/31523885.html 215 往昔 “呜——” 号声高昂,冲破云霄。 千军万马,兵临城下。将士们的嘶吼声如滔滔不绝的海水,一浪接着一浪。 “砰砰——”粗壮的圆木撞击着厚重的城门。 长梯搭起,有些小兵沉稳果断,有些小兵神色紧张害怕。 但他们都无惧生死,前仆后继,只为胜利。 “大启要亡了!大启要亡了!” 城墙之上,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 伴随着这一声落地,城门开裂,北风呼啸,卷起一地尘沙。 皇城之中,衣着裸露,脸上皱纹横生的男人披散着头发,撕心裂肺的笑着。他扯断梁上金黄的帷幔,拿起一旁的蜡烛,将灯油洒落一地。 宫外男女行色匆匆,盆栽洒落,尸体横飞,一片混乱。他们互相争夺物资,有的甚至为一两银子拼命。 启皇帝弯腰,拽出躲在柱子后面的小少年。 小少年头发凌乱,面容憔悴,身上却穿着俏丽的衣裳。他望向启皇帝,瞳孔乱颤。 “开心吗?”启皇帝笑着问他,“你父皇派人来救你了。” 小少年浑身汗毛倒竖,止不住的颤抖。 “开心吧。”启皇帝直直的望着他,“但你既然来到我们大启成为质子,就算死……也要跟大启一起死!” 他大手一挥,火烛落地,顺着灯油燃起一片大火。火蛇蔓延,攀上高粱。珠帘尽落,帷幔尽燃。宫殿内,房梁断裂,蹦出火星,四处皆是“劈里啪啦”的响声。 黑云压城,风起云涌。 “哈哈哈!”启皇帝狂笑,他拖着少年,一步一步走向冒着火的宫殿,“跟我一起死吧。我死后还要缠着你……你永生永世,都别想逃脱我。” “呼呼……”少年疯狂的挣扎着,却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掉。 “林珩。”启皇帝紧紧的抱着他,“和启国死在一起吧。” “不——”少年挣扎,耳边是他低沉沙哑的声音。 “既然你父皇毁了我的大启,那我就毁了你吧……”启皇帝瞪大了眼睛,他将林珩按在身下,咬住了他在空中挣扎着的手。 血腥味在他口腔中炸裂。 “啊……出血了……” “啊——”少年扭动身子,泪水自他眼中涌出,“放开我!啊!” “滚!”尖锐的女声割破了这诡异窒息的空间。 少女拎起启皇帝的衣领,一脚踹在他的心窝,直将他踹到一边。 启皇帝跌坐在地上,顿感浑身无力。 “走。”少女拉着少年往外逃。 少年跌跌撞撞得站起身,想逃跑,却在经过启皇帝身边时,被其一把拖住了脚踝。 “林珩……我会永生永世……纠缠你。”启皇帝阴森一笑,血水自他唇边留下。 少年身子僵在原地,满眼的惊恐。 “快走啊!这火都要烧眉毛了!”少女见他不动,双手横在少年腋窝,托起他就跑。 “轰——” 火烧得房梁坍塌,一块燃着火焰的木板坍塌。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少女将少年护在身下,硬生生抗住了这一下。 “阿淑!”少年诧异。 “走!”少女疼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她后背还燃着火。但此刻她已无心关心,只一心想要离开。 她抱起他,往外奔。 少年张着嘴,想说什么,却看见她身后得那片火海中,一双狰狞的脸,正对他笑…… “林珩,我会缠着你。” …… “齐王?齐王?”久声唤着面前木讷的少年,“齐王殿下,您怎么了?” 林珩浑身无力,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他抱着头,缓缓俯下身,令头紧贴着冰凉的地面。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他不想回忆那时的任何事情,但大脑好像在与他作对,不堪的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他脑海中。 林珩抓着头。 可能是他抓的太狠,原本规整的头发都散开了。 “不……”林珩恨不得将自己撕碎,他感觉那些往事正如一头猛兽,将自己吞噬。 “王爷,和我走吧。”久声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他走到林珩面前,双手托住了他的胳膊,“那些不堪,不能让王妃知晓。和我走吧……这样,王妃永远都只会记得你的好。” “我……的好?”林珩喃喃。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皇城,也燃起了漫天的火。 火光冲天,映亮了皇城周围的一切。滚滚浓烟向天空飘去,最后与空气汇聚笑容。 大街小巷不断有火师经过,他们四处寻水,往皇城运输。 这次的火,很大啊。 程慕清坐在马车上,心中忍不住想。 “走水了!这边有个院也走水了!” 程慕清被身后的声音吸引,她从马车上站起,往那声音来源瞧去。 自家院子好像就在那个方向…… 呃…… 那好像是自家院子? 程慕清呆滞片刻,忽然醒悟,“那是我家的院子!” 她捧着肚子,去拉马儿的缰绳,“驾——” 自家怎么可能走水?要知道,自家院子里,可还养着几名死士,他们不会让院子走水。 除非……出事了。 想到这,她不禁将绳子握的更紧了。 马车顺着人流径直走去,一直停到小别院。 小别院的大门敞开着,有邻居正拿着木桶试图灭火。 “哎呦,这家可真惨啊,怎死了这么多人?” “里面有人吗?” “刚好像看见一个男的急匆匆的进去了,好像是这家当家的。” “那个瘦高个啊?” “还没出来吗?” “这么大的火,怎么出的来?估计……得死在里面了吧?” 地上躺着的,是那群年轻还未娶妻的死士。眼前,是正正方方,冒着火的房屋。 周围声音嘈杂,程慕清听得模棱两可,脑子却先一步,做出了总结—— 林珩被困在这火海中了。 “林珩!”程慕清对着燃火的房屋大喊。 回应她的,是劈里啪啦的燃烧声。 “火师呢!”程慕清四处寻找。 “火师都去皇城救火了,哪有空管我们这?”邻居甲不由得说道,“妹子,我看你这怀着身子呢,可千万别着急。我们大家伙,会尽量帮着灭火的。” “那人呢?”程慕清问,“你们说的那个……我夫君……他怎么办?” “呃……”几名邻居互相对望,皆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理解。”程慕清长呼一口气。 相比一开始的紧张无助,冷静下来的她目光坚毅,表情严肃,带着赴死的决心。 她拿过其中一邻居手中的木桶,高高举起,手腕一动,那水便哗啦啦的从她头顶顺流到全身。 她浑身湿透,水珠挂在她的脸上。 “似王还是启国的人,我要杀了你们。”程慕清咬着牙,提起裙子朝那照着火的房子走去。 “哎呦,妹子你这是干什么!小心孩子啊!” “房子都着火了,你别去送死啊!” /93/93555/31533882.html 216 你是那个小妃子吧 会修改 “王爷,再不走可就晚了。”久声看着面前的火势,心中也有些担忧。 他是想让林珩失心疯,这样好控制。但眼前这火,却不是他希望的。 若等下这火将二人烧死,当真是得不偿失。 “走。”久声内心做了一番思量,俯身将去搀林珩。 此时,有黑衣人撞开房间另一侧的窗户,跳了进来,“大人,火势越来越大了!” “带人走!”久声下令。 那黑衣人拖着湿哒哒的身子,帮着去搀林珩。 但令两人意外的是,林珩倔得像头驴,死活不动地。 黑衣人打算将其拍晕,抗走。 林珩却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反手捏住他得手腕,将他推到一边。 “滚……”瘦削的少年冷冷的看着两人,他抬起手中的匕首,将匕首往自己脖颈上划。 “你这是做什么!”久声骇然。 “呵……我死了,你们就放过我,放过程慕清了吧?”他略一勾唇,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带着破碎感的笑,“放过我吧……启皇……” 他眼中还带着几分眷恋,但手中却是一狠。 见他要抹脖子,久声连忙抬起脚,将他手中的匕首踹飞。 他力气使得有些大,林珩感觉双手一麻,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 久声喘着气,看着面前表情痛苦,浑身颤抖的年轻人,心中不由得想:我是不是,做过火了? 他现在这个精神状态,就算控制他坐上皇位,其他人也不会服气的吧? “大人,快走吧。”黑衣人看着四周的环境,语气带着不安。 “走吧。”久声回身要走。 “大人?”黑衣人看了看林珩,“他……” “就让他死在这里吧。”久声冷声道,“他这个样子,已经没有价值了。” %%% 屋外,烈火熊熊,漫天的黑色烟雾,空气中不时飘散着不明物。 “我不去?”程慕清看向说话的那人,“那你会帮我救出我夫君吗?” 那人面露难色。 “可再怎么,你也不能将自己和腹中胎儿搭上啊。”有妇人劝道,“夫君可以再找,命可就只有一次了。” “可我夫君,他也只有我了。”程慕清拍了拍那妇人,转身朝火海跑去—— 火蛇缠绕着房梁,窜上房顶,烧得老高。 浓烈的烟四处弥漫,房梁上不断有木屑带着火星坠落。程慕清踏入房门,一时竟觉得似曾相识。 她面前是一道火墙,火墙另一头,跪坐着一名少年。少年衣衫艳丽,头发凌乱,看上去宛如画本子中的女鬼。 “林珩——”她喊他的名字。 刚喊了一声,她便觉得烟雾进入喉咙,熏得她直想吐。她微微侧身,咳嗽了几声。又拿出帕子系在了脸上。 “林珩——” 她又喊了一声,但回应她的,却只有四周燃烧木头的劈里啪啦声。 …… “林珩——” 少年耳朵微动,脑海中那道人影逐渐变得模糊。林珩双手撑地,抬头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火浪遮住了他的视线,但他却依旧能看清,火浪后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是……谁? 正想着,那道身影忽然破火而来。 那人披着衣袍,像头莽撞的牛,冲破一切阻碍。 待到他面前时,那人又连忙将燃着火的衣袍扔到了一边。 少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灵灵的杏眸中闪烁着愤怒。 “你疯了!这么大的火不知道逃!”她的声音被烟寻得有些发哑。 “咳咳咳……”林珩猛地可走这,他感觉四周空气越发稀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走啊!”少女拉住他的胳膊,将他往抬。 林珩还是木讷的看她。 少女与他对视,杏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以及他身后的,如蛇般的火焰。 “清……清……” “别说话……咳咳……”程慕清捂着面上的帕子,眼睛在四周转了一圈,最后将视线锁定在了一扇窗户。她喜出望外,连忙拉着林珩往那走,“快!能出去。” “清清,我……” “出去说!”程慕清回眸瞪他,“现在快走!难道,你像让我,让孩子死在这吗?!” 明明刚刚还浑身无力,现在,他却忽然醒悟。 “清清……不能死……不能死……”他抿着唇,忽然将程慕清打横抱起。 “啊——”程慕清吓了一跳,“你——” 话未说完,她便觉得眼前一晃。 一只温暖的大手护着她的头,也令她眼前一黑。 世界黑暗后,是嘈杂的火焰声,木头崩碎声,以及一道细微的风声。 林珩抱着她,跳出窗户。 恰好此时有人泼水,将他浑身都泼了个湿。 “王爷!”泼水那人喜出望外。 程慕清扒开林珩的手,抬眼去看,“崔护卫?” “王妃。”崔护卫手上还拿着木桶,他憨厚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太好了!您二位都没事!” “嗯。”程慕清微微颔首,她看见崔护卫身后还跟着许多王府的侍卫,“快灭火吧。” “是!”崔护卫抱拳。 见人离开,程慕清抬眼看林珩,她脸色不是很好,“林珩,带我去找贺千元。” 林珩心中猛地一紧,也没多问,连忙抱着她去寻马车。 翻身上马,林珩一边催促车夫快些,一边又将程慕清搂在怀中。 他抱得很紧,好似要将她融入自己身体。 “呼……呼……”程慕清喘着粗气,她捂着小腹,额上冒出一层细密得冷汗。 “阿清,你不要死。”林珩见她这个样子,心中很是自责。 “你不要咒我啊……”程慕清虚弱一笑,“我只是肚子很疼。” “我没……”林珩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她的额头,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程慕清每说一句话,都感觉疼得要命。但她希望自己能通过与他说话,保持清醒,也希望能缓解他现在得状态。 “我……没及时逃出,害的你……” 一滴泪水自他眼中滑落,打在程慕清的脸上。 “呼……”程慕清看着他,目光下移,注视着他身上穿着的衣裳,“从前在启国,那个小妃子最爱穿这件衣裳……她总是穿……” 林珩身子一僵。 “阿珩,你是那个小妃子吧?” (本章完) wap. /93/93555/31552717.html 217 往昔 有点啰嗦,后续修改再看吧~ 明明是深夜,整个金鹰司确实灯火通明。 林珩就站在房门前,双眼空洞的盯着面前那扇门。如果程慕清真因为自己出了什么事,他该如何面对她? 「言大人。」 他的身后,传来地鹰使整齐的声音。 言一念冷着脸,他身上穿着布满烟尘的官府,往日俊俏的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灰。 「齐王殿下。」言一念冷冷的瞥他,「这就是你保护齐王妃的方式?」 林珩咬紧了后牙槽,心脏更像是被人狠狠敲击,几乎要碎裂。 「吱呀——」 房门被打开,贺千元从中走出,她先是叫一旁的小药童去抓药,后对二人说道,「放心,齐王妃还有腹中的孩子都没事。」 听到这话,林珩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当真?」 「当真,多亏齐王妃身子骨好。」贺千元点头,「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确实是真的。只是这次,王妃元气大伤,恐怕得养一阵。」 「嗯……」林珩垂眸,他梗着脖子,眼底隐着丝浓浓的悲伤。 「王爷,王妃刚刚叫您进去。」贺千元道。 「啊。」林珩抿唇,张了张嘴,说道,「我知道了。」他侧过头,看向那扇门。 木门上雕刻着兰花,幽幽深夜中,烛火映照在上面,将上面凹凸不平的花样照得隐晦不明。 他缓缓上前,将门推开。 房间内,燃着灯。 冲天的药草味往他鼻孔中钻,他其实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只是用药之人变做程慕清,他便不习惯了。 「清清。」 他缓缓走到床榻前。 「嗯。」程慕清努力睁开眼睛,她抬眼看着他,露出一个笑。 仅仅一夜时间,她的脸便白了许多,嘴唇上也起了一层死皮。 林珩满眼心疼,他忍不住去摸她的头,「还疼吗?」 「疼啊~」程慕清声音娇软,「你不知道,贺千元给我施针了,扎穴位扎得我好疼。」 「对不起。」林珩声音发涩,「我不应该……」 「说起来,我也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程慕清张了张嘴,抬眼望着棚顶,「我居然一直没认出你是当年那个小妃子。怪不得你说早就认识我……原来,我们真的,早就认识。」 「不怪你。」林珩道,「是因为我穿着那种衣袍,你才会误会。况且当时我还抹了胭脂……」 「你早些其实有提示我吧?」程慕清问,「我当时却没在意,一直觉得是你记错了。」 「我那个时候,既想希望你发现,又不希望你发现。」林珩握住她的手,「那段往事,是我最不堪的。」说着,他自嘲一笑,「启国那些人,也想用那段不堪折磨我,让我失去理智,成为他们的傀儡。其实他们没做错,我的确失去理智了……但他们没想到的是,我没有给他们让自己成为傀儡的机会。」…. 他垂下头,用额头抵着她的手。 她手指尚有些凉,凉意也让他清醒许多。 「所有人心中都会有疙瘩,当时可能觉得,是一条无法横亘的沟。但经历一些事情,成长了,回头再看,便不觉得如何了。」程慕清柔声说道,「阿珩,我敢断定。如果是之前的你,在启国这一打击下,肯定会成为任人摆布的布偶。」 林珩抬眼看她。 「阿珩,不要自责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程慕清笑。 「清清。」 「放下,别说这件事了。」程慕清抬手按住他的唇,「不要一直往后看,我们要看未来。」 未?来? 「清清……你知道,启皇如何对待我的吗?我觉得,我放不下。」林珩这是第一次与她袒露心声,「我有忤逆他的地方,他便会将我关入一间黑房子。那房子真的很黑,黑得让人喘不上气。」 似乎是心有所感,他面上也是一副痛苦的神色。 「房门一关,什么都看不到……有时候,他还会拿鞭子抽我。火辣辣的,打在身上,像着火了般……我身上其实没有一处好地方。但启皇每次打过我后,都会给我用上好的膏药,把伤治好。」 程慕清忍不住去抚摸他的脸,「别想了。」 「他还让我学狗,让我学青楼的娼妓,还让我学贱奴。我曾经,也很有骨气,想着宁可饿死,也不能屈服。」林珩却没有停,仿佛要将那些年憋在心中的话一股脑倾出。 「但我没死,我身边的公公却因为我的固执,被活活打死了。」他失声一笑,「他生前劝我忍一忍,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那时候小,倔……可能是出于愧疚,我反而在他死后,听他的话了。我学着隐忍,总觉得会苦尽甘,等着晋将启灭了。」 「但这一等,等了好长时间。呵~父皇从将我送到启国后,便再未派人来看过我,甚至都没打听过我。我问过启国的太监,启皇帝没动任何手脚,也就是说,我的国家将我抛弃了。」 他一脸淡漠的抬起头,「我曾无数次想死。」 「呸呸呸!不许说!」程慕清连忙支起身子。 「你小心。」林珩回过神,握着她的双肩,将她重新按回床上。 仅仅是这样的小折腾,程慕清便开始喘粗气了。 「呼……林珩。」 「但当我真的有那种冲动时,你出现了。」林珩看着她,眼中充满了眷恋,「你将我救下了。」 程慕清想起初次见他的那一晚。 瘦弱的他,一心向宫墙撞去。 「那之后,你总是会陪着我。」林珩唇角露出一丝笑,「虽然后来你不陪我了……但你的确是我当时能活下去的支柱。」 「我不是不陪你了。」程慕清急忙道,「是我误会了。」 林珩看她。 「唉……」程慕清挠挠头,「当时启国爆发了瘟疫。你住的那个地方,死了名妃子。我曾打听过,那个地方就住着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那个妃子。然后……我就顺理成章的认为,小妃子死了。所以,我就没在……」 「我知道。」林珩摸了摸她的脸,「在巴蜀时,听你说了。」 「林珩。」程慕清看他,眼中带着丝歉意,「或许当时,我应该去求证一下。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当时确实害怕沾染上瘟疫……」 「不怪你,我怎么会怪你呢?」林珩道,「一直都是我亏欠你太多。我不是一个好夫君。」 鞠华 wap. /93/93555/31564898.html 218 挑拨 会修 他一直都不是个好夫君,曾经他像只柔弱的兔子,依偎在她身边,渴望与她长相思守。但却让她一直面对那些风浪,害得她受伤。 温柔的暖光将他的影子照在墙上,程慕清的脸也在阴影中变得隐晦不明。 “林珩,自责是没有用的。”她语气忽然多了几分郑重,“现在,你有想好之后,我们该怎么做了吗?” 闻言,林珩垂着的眼睛忽然抬起。 他眼眸漆黑幽暗,好似漩涡,让人揣摩不透。 “我想,如他们所愿。”他压低声音,“我要称帝。” 空气一瞬间寂静下来,程慕清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怦怦跳动。她忍不住问道,“你想怎么做?” “他们想利用我的软弱,让我称帝,那我便顺水推舟,做上那个位子。”林珩道,“我会集结人才,清剿启国余孽。” “他们有兵。”程慕清道。 “大晋也有。”林珩道,“大晋的男儿,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国破家亡。” 他眼底泛起微弱的光。 “嗯。”程慕清点头。 “好好休息,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吧。”林珩揉了揉她的头,笑得温柔。 程慕清微笑着拒绝他,“不可以,明晨和崔护卫回来了吗?让他们进来。” “……” 林珩叹息,“清清,你该休息。” “让他们进来。”程慕清努力支撑起身子,她明明看上去很虚弱,但眼神却意外的很坚定。 林珩想劝她,但对方却忽然倾身,在他脸侧落下一吻—— “快去把他们叫来嘛。” “哦……”林珩木讷的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准备往外走。走到半道,他忽然醒悟,不满的回身,“阿清。” “乖,我有分寸。”程慕清斜靠在床榻上,一手抚摸着肚匹,一手撑着身子。 林珩看着她许久,才转身离开。 片刻后,崔护卫与明晨齐齐走进房间。 程慕清已将帷幔落下,她虚虚的靠着床柱,透过轻薄的帷幔看外面那两道人影。 “一个个说。”她道。 那两人一对视,明晨率先开口,“回王妃,在齐王府外潜伏的探子已被捉,属下顺着他这条藤,发现他背后的人是似王殿下。属下今日还发现,似王殿下入宫,不久后,皇城便走水了。” 皇城走水?这她倒是听说过。 若非皇城走水,所有火师都去救火,她与林珩也不至于这般狼狈。 “而属下去追的那人身法很快,属下无能,没能捉到他。”崔护卫叹息,“但属下在别院外捉住了两个可疑人,相信对王妃肯定有用。” “哪两个人?”程慕清问。 “其中有一位,是久声。”崔护卫说道,“当初王爷曾画过他的画像,属下还记得。” 程慕清“嗯”了一声,当初她还将那副画像交给苏雅亦,托他帮着寻找。 她以为那个阴柔少年会是皇城中的某位太监,结果苏雅亦愣是如何找都没找到任何有关这人的消息,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看来,怪不得没找到,合着那人是启国的余孽。 “问出点什么没?”程慕清莫名感觉有点累,视线也有点黑。 “那两人嘴硬,属下无能,什么都没撬出来。” “不怪你。”程慕清缓缓趴下身,缓缓呼了一口气。 “将他们三人分开审问。”林珩出声,“让金鹰司的人去问,看能否问出他们背后的主子。” “是。”两人连忙告退。 门“吱呀”一声合上。 门外不时传来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以及铁链相互碰撞的声音。环佩叮当,既悦耳,又刺耳。 林珩回到窗前,将帷幔拨开。 帷幔后,少妇蜷着身子,脸上冒出些许冷汗。 “清清!”林珩蓦然瞪大双眼,心跳几乎也要漏半拍。 “没事!”程慕清身首抓住他,“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睡一觉就好。” “你真是的……”林珩抿唇,“都说,交给我。” “我只是说话说的有些多了而已。”程慕清道,“你陪我歇会儿就好。” “嗯。”林珩拖鞋,躺倒她身边,轻轻的搂着他,“我自然会陪着你。” 程慕清往他怀里蹭了蹭,猛地吸入一口气,又长长的舒出。 “其实问也问不出什么。”她声音很小,却清晰无比的传入他的耳中。 “万一问出些什么呢?比如……似王在与启国的人合作?”林珩道,“通敌叛国,罪不可饶。” “似王……启国……”程慕清喃喃,一双眼睛扑闪。 似王的人在齐王府盯梢,启国的人又在小别院行动? 启国应该有一小部分兵力,是当时启国灭亡时,莫名消失的禁军。 似王最近在养兵,他没有兵权,也没和那个大将军有往来。 难道…… “养兵造反?!”程慕清瞪大了双眼,“似王与启国有勾结……婉清、李澜一、似王,他们之间也是有关系的。但若似王与启国有勾结,那启国为何还要扶持你?” 两人相对无言,互相望着对方,呼吸皆是一滞。 “他们闹翻了?”林珩提出自己的想法。 “不……”程慕清摇头,“他们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你,你还记得阿凤吗?他不光是监视你,他还将你推到了百姓的面前。” 她想了想,又道—— “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你,似王只是他们的一个跳板。他们肯定想利用似王,做点什么。比如……” 望着她的眼睛,林珩接着说道,“与林砚作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程慕清点头。 “可还是有点不对。”林珩道,“既然他们想让他与林砚作对,为何还要挑拨我们与林砚的关系?” “挑拨吗?仔细想想,春狩那次,所有事情,都是在未你铺垫前程。我们之所以与林砚结怨,也不过是因为陶雨珊滑胎,以及你被晋明帝召见。其实,这不应该算挑唆。”程慕清冷静下来,静静的分析,“前一阵子,我们拜托林砚查人,他敷衍了事,那……应该才算被挑唆吧?” “司马治。”林珩道,“不会是因为我们要找的这个人,于启国而言,很重要。他们不想我们找,所以才挑拨?” /93/93555/31566359.html 219 庄诗 “司马治吗?袁珍珠说他能证明袁家当年是被冤枉的。可启国又怎可能与袁家有牵扯?难道……”程慕清想了想,说出了一种可能,“小纪说袁安未死那么袁安就在启国的队伍中。他想未袁家翻案,便与启国达成了合作?” “也不是不可能。”林珩肯定她的话。 “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敲击声。 “注意休息。”门外传来贺千元清脆的声音。 夫妻二人互看一眼,齐齐闭上了嘴。 “这件事过后再说,你先好好养身子。”林珩压低声音,语气温柔。 程慕清颔首,见他要走,忍不住去拉他,“你去哪?” “启国有启国的势力,我们也要有自己的势力。”林珩摸了摸她的头,“交给我吧。” …… 陈巷南,坐落着一排铺子,铺子上挂着红白相间的肉。不等走近,便能闻到一股子血腥味。 “交税了交税了!”一行身着官服的男子大大咧咧的往这这边走来。 “官爷,前几天不是刚交完嘛?”打头的铺子老板面上挂着笑,说话小心翼翼的,“这几日手头实在紧……” “我管你紧不紧?”小官甲微扬下巴,一脸不屑,“这税,是你交给朝堂,交给陛下的。你不交,这生意还想做吗?” “可十天前,我们就交了!”另外一个铺子的老板忍不住开口。 “就是就是!”陆陆续续有人开口,表达不满。 “活腻了!”小官甲拔出腰间佩刀,重重的砍在案板上。 刀刃锋利,深深的插在案板上。案板微微晃动,发出“嗡嗡”声。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众人愣愣的看着这些官员,敢怒不敢言。 打头的铺子老板更是浑身一抖,弓着身,像个鹌鹑不敢乱动。 场面僵持片刻,小官甲忽然笑了一下,“哎呀,大家别害怕。其实我们也是秉公办事,互相体谅一下……” “你怎么仗势欺人?”角落中,一手持菜刀,身材魁梧的男子忽然开口。 “庄诗!”男子身边的小个子拿胳膊肘怼他。 “怎么?”庄诗蹙眉,“明明刚交完税,凭什么还交啊?” “嘘!”小个子急得直跺脚。 “你小子……”小官甲挑眉,朝他走去。 庄诗蹙眉,冷冷的看他。 “记错了吧?这税是陛下要的,你难道想与陛下理论?”小官甲拎着手中的长刀,眼神中带着威胁。 “没记……”庄诗刚想说什么,便发现自家小个子老板拼命的对自己眨眼,他疑惑道,“老板,你眼睛咋了?” “你老板眼睛瞎,居然找你当伙计。”小官甲无奈的笑了笑。 他一摆手,他身后的其他小官便上前将庄诗压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庄诗不满的问道。 “妨碍公务。”小官甲道,“不肯纳税。” “可!” “庄诗!”小个子老板忍不住给他一拳,“不许说了!” “你……”庄诗张了张嘴,他看了看自家老板,又看了看其余上缴税钱的铺子老板,“你们!你们太过分了!多缴税一次两次就算了,凭什么月月都多要税钱!” “什么叫多要?”小官甲眼睛微眯,“把他嘴给我堵上。” 当下,便有人往庄诗嘴里塞布。 “去!”庄诗当下振臂一挥,既将押着自己的那两人振飞,又将那想往自己嘴里塞布的人撞开了。 “你你你!”小官甲明显已经,“袭击朝堂官员!抓起来!抓起来!” “哗——”几名小官齐刷刷的拔出佩剑,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庄诗也不示弱,回身拿起方才放在案板上的菜刀,要与那几人拼命,“老子早就看不惯你们了!” 小官甲脸色一白,没想到他脾气这般冲。 现在四周都是人,若现在不将他制服,恐以后没有威望,收税困难。 “还敢叫嚣?上!”小官甲说着,一挥长刀,向庄诗砍去。 庄诗抬起菜刀,菜刀抵着长刀,竟生生将那长刀按了下去。 其余几名小官,先是一惊,随后便有人反应过来,连忙朝庄诗后背袭击。 庄诗发觉后背一凉,连忙测过身。 可就在此刻,一匕首忽然横亘而出,接住了那背后偷袭的一刀。 “住手。”手握匕首的,是一翩翩公子。 公子穿着朴素,只是那双自带威严的凤眸,还是能让人一瞬间察觉出他身份的不一般。 “你谁啊?”小官甲蹙眉,上下打量着他。 林珩亮出腰牌,一脸冷漠。 “是否一个月缴税多次,户部应当能查到。”林珩淡淡道,“要不要查一查?连带着你们的家底有多少,都查一查。” “王爷去查便是。”几名小官面色不改。 看来,是晋明帝下达的指令。 林珩垂眸,在心中重重叹息。 “王爷,请不要妨碍公务了。”小官甲道,“属下们也是为大晋做事。王爷若想缩减税费,便与……陛下好好商量吧。” 言下之意,你们父子俩斗,别牵扯我们这些听命的小官。 “走吧。”林珩从怀中掏出银子来,“够吗?” 小官甲愣了一下,过了半晌,才伸手接过。 没想到王爷会替这些百姓交税?小官甲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王爷,您可以帮得了一时,但帮不了一世啊。” 林珩没说话,反倒抬了抬手,示意他离开。 小官甲见自己说话没用,只好悻悻离开。 官员走了,热闹没了,人群渐渐也散了。 林珩无声的撇了一眼庄诗,独自要走。 没走上两步,庄诗忽然叫住他,“王……爷……”他不认识林珩,但听方才那人说,叫王爷准是没错的。 林珩回首看他。 “您破费了……”庄诗挤出了一个笑。 林珩看了眼四周,便朝深巷走去。 “唉!”庄诗连忙跟上。 贵人就是奇怪,自己态度这般好了,居然一个字都不回。 他跟着林珩,一直来到巷子深处。 巷子三面都是高墙,黑黝黝的不透光,角落中还堆放着大小不一的草筐。 “王爷。”庄诗跟在林珩身后,小心翼翼的开口。 “嗯。”林珩站在阴影之中,默默的看着他。 两人相顾无言,空气竟也变得尴尬起来。 (本章完) wap. /93/93555/31595550.html 220 收为己用 “看样子,他们剥削你们,不是一天两天了。”林珩率先开口,“你们就没想过维护自身的利益吗?” “王爷,您想的太简单了。这事是我们告官就能维护的吗?还是打他们一顿,就能维护的?”庄诗一脸无奈,“王爷您身处高处,自然不懂得我们这样贫民百姓的日子。” 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官官相护,民不与官斗。 “你叫什么?”林珩问。 “小人庄诗。” “嗯。”林珩点头,“早听说你是名侠义之士,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啊……哈哈……”庄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谁啊,尽说大实话。” “……” 林珩干咳一声,“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娶个媳妇,三年抱俩。”庄诗一脸诚恳。 林珩再次无语,他叹息一声,问“以后打算一直卖肉吗?” 说起这个,庄诗表情瞬间变得颓废,他耷拉着脑袋,“我其实想回乡,可得攒钱才能回去。我性子直,说话不中听,没人愿意用我。我只能在现在这个老板这……” “那你回家准备做什么?”林珩继续问,“别又告诉我,娶妻生子。” “家里给留了地,我可以种地。” “你一身好武艺,甘心种一辈子的地吗?”林珩看着他,表情认真。 庄诗面色复杂,他忍不住将头侧到一边,叹息道,“我家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我有什么不甘心?” “你有一身好武艺,你现在有在京城。”林珩道,“你为何不选择,再为自己搏一把?” 庄诗不明所以的看他。 “你回乡之后,税怎么交?” “上缴一半。”庄诗抓头,眼中还带着些许愤恨, “苛税、暴政、昏君。”林珩压低声音,“你不想改变吗?” “齐王殿下您!”庄诗诧异的瞪大了双眼。 “我?” “您这是造反吧?”庄诗俯着身,压着嗓子在他耳边说道。 “现在,有两种选择。一种,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回家。一种,跟随我。”林珩看他,静静的问,“那你怎么选择?要与我一起改变这些不合理的政策吗?” 可能因为四周都是高墙,庄诗莫名觉得有些刺骨的阴寒正侵入自己的身体。 他咬着唇,鬼使神差的点了下头。 “那你便跟在我身边,保护好我与王妃的安全。”林珩道,“后续,定不会亏待你。” “啊……那个啥,有工钱吗?”庄诗跟在他身侧,“毕竟,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总要有点工钱不是?” “会有。”林珩道,“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笔。”说罢,他从荷包种掏出一锭银子,交到他手中,“这是诚意。” “哈哈~王爷这诚意真大。”庄诗忍不住咬了下银子,随后高兴的收了起来。 林珩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王爷,等等我。”庄诗连忙跟上。 拿人钱财,他自然也咬尽一份力。 当下,庄诗与肉铺老板结清雇佣费,跟着林珩离开了。 没走两步,庄诗忽然越过林珩,走在前方左右望了望。 “看……”林珩一个字还未说出口,面前的人便如箭般窜出。他张了张嘴,将即将吐出的字咽了下去。 他该不会找错人了吧? 林珩想了想,退到路边。 片刻后,庄诗拎着个人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王爷您看,属下抓住了一个贼人。这贼人刚刚一直偷瞄您呢!” 那贼人身着破烂,被庄诗像拎小鸡一样的拎着。 “有思。”林珩淡淡开口。 见对方已经认出自己,有思只好笑脸相迎,“公子。” “什么公子!这是齐王殿下!”庄诗狠狠道。 林珩感觉自己额头上的太阳穴猛地突突跳动了一下。 “齐王殿下。”有思尴尬一笑。 “你找我?”林珩依旧冷漠脸。 “齐王殿下,那几人……小的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的的确新认识了几名从江州城逃过来的,但不是他们。我也不知道……” “好了。”林珩打断他。 有思连忙闭上了嘴。 “放他走。”林珩对一旁的庄诗说道。 庄诗得令,手一松,便将有思摔在了地上。 有思连忙从地上爬起,刚准备跑路,想了想又看向林珩,“王爷,小的还听说了一些事。” 林珩扬眉,示意他说。 “皇城中,似乎是陛下居住的潜龙殿走水了。”有思声音异常小。 潜龙殿也走水了?这件事,还真未听清清提起。 “齐王殿下?”有思贱兮兮的开口。 林珩回过神,赏他几块碎银。 得了钱,有思顿时笑逐颜开。 “以后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小的都来找您!”有思说着,离开了。 …… “这人不厚道。”庄诗啧啧两声,又回头看林珩,“皇城是走水,但什么地方走水,谁受伤,朝堂都没贴出来。他怎么打听到呢?” 林珩看着已经走远了的有思的背影,沉默不语。 有思的背影混入杂乱无章的人群,消失得彻底。 林珩收回目光,“走吧。” 他将庄诗带回金鹰司后,留他在外厅吃茶,自己则来到了程慕清的房间。 程慕清正在绣花样,她身子骨底子好,此刻已经能下床了。 伤一场,她的身板明显瘦削了不少,原本圆润的脸蛋,此刻也凹陷了些许。 “别绣了。”林珩有些心疼。 “不绣,咱们孩子穿什么?”程慕清问。 “会有绣娘给缝制。”林珩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 “可我想让自己的孩子穿母亲亲手做的衣裳。”程慕清摸了摸绣面。 “你已经给他做够多了。”林珩无奈一笑。 “哦~”程慕清抬起身,双臂环住他的脖颈,“给不够嘛~” 林珩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温柔,“乖,听话。” “不听嘛~” 程慕清撒了会儿娇,才问他,“你今天做什么去了?” 林珩道,“收了一名可以成为武状元的人,为自己所用。” “可以成为武状元的人?”程慕清蹙眉。 当下,林珩将事情重复了一遍, 听完,程慕清沉默了许久。 片刻后,她才道,“与其将猛鹰栓在身边,不如放生。” “嗯?”林珩不解。 “交给我吧。”程慕清俏皮一笑。 (本章完) wap. /93/93555/31608022.html 221 夜半召入宫 子时锣声敲响,皇城一片肃穆,诡异的北风呼啸着,吹乱了高墙上的旗帜。 冗长的宫道上,五步便是一侍卫。 侍卫表情冷漠,身子笔直,就好像是雕塑。 大红色的灯笼挂在高墙之上,墙上还挂着惨白惨白的大长白绫。 明明寂静到了宵禁时间,城门却是大敞开着的。 不时有马车行来,马车上下来的人便会由门口的小太监引入皇城。 月亮被乌云所掩盖,隐隐约约透出丝光亮。 “大人,到了。” 门帘外传来小厮轻缓的声音。 徐锦掀开门帘,由小厮搀着,下了马。 他抬眼看向皇城,心脏不免突突跳动了两下。 昨日皇城走水,今日未上朝,晚上还将他们这些臣子叫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一旁小厮开口唤他。 徐锦回过神来,“你先走吧。” “那大人您?” “今夜能不能回去,都是另一番事。”徐锦摆摆手,“你去一趟齐王府,就说……我被陛下请进宫,不知何事。” “是。”小厮连忙应答。 徐锦长呼一口气,迈步超前走去。 门口站着的小太监笑眯眯的将他迎进来,便打头为其带路。 “公公,不知深夜唤下官来此是为何事?”徐锦弓着身,表现得很谦卑。他甚至还掏出几块碎银,不着痕迹得塞入了小太监手中。 但小太监却只是笑笑,反手将碎银塞回去。 徐锦缓缓收回笑容,更绝此行不简单。 小太监直接将他带到了太和殿。 太和殿金碧辉煌,柱上还盘着长龙。明明是自己日日都要来上朝的地方,此刻他却觉得很奇怪。 果不其然,刚踏入大殿,他便看见不少同僚站在大殿两侧,就如往日上朝那般。 只是,与往日相比,大殿肃穆阴寒,让人身心发冷。 他没敢多看,只是略略一扫,便瞧见大殿边站着不少手持长枪的侍卫已将他们这些文武官围成了个圈。 而大殿之上,金龙椅上,坐着的,也不是晋明帝,而是—— 似王。 似王果然造反了吗?徐锦抿了抿唇,拢在袖中的手缓缓握紧了些。 “徐大人,请站回自己该站的位置上。”殿前,林伟微扬下巴,一脸高傲的看着他。 徐锦收敛心神,施施然行过一礼,站到自己平常上朝该待的位置上。 他微抬眼,便瞧见不远处的逢耀对他挤眉弄眼。 那眼中充满了愤恨。 徐锦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陆陆续续,不断有臣子被接进大殿,甚至就连大皇子代王、二皇子禹王、六皇子刘王都到了。 也直到这三位皇子进入宫殿,林伟才直起身,他拍了拍手,便有侍卫将殿门合上。 屋内哗然。 “你这是做什么?”禹王忍不住问,“坐在父皇得椅子上,你难道是想造反吗?” “我怎么敢呢?”林伟一笑,他将手伸到身后,掏出一卷圣旨。 众人目光皆被吸引,齐齐望向他的手。 “父皇,将皇位传给我了。” 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怎么可能?”代王拧眉,“老四别闹,快下来。” “我没闹。”林伟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黄卷,“大哥,您要不要看一眼?” 代王看着他,一瞬间竟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们要见父皇,要听父皇亲耳说立你为继承人。”禹王说道。 “唉,可惜……你们听不到了。”林伟摇了摇头,表情悲伤,他扶着额,长长呼出一口气,“昨日潜龙殿走水,父皇……薨了。” “什么!”禹王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老四,你说清楚,什么交……父皇薨了?” “就是字面意思。”林伟起身,“父皇薨了,这是父皇留下的圣旨。圣旨上,写的是,立我为帝。” “怎么可能?”禹王质疑道,“父皇就算不立七弟,也要立大哥,怎可能轮到你?” “是啊,不立七弟那个窝囊废,肯定会轮到你与大哥啊~”林伟一步步走下台阶。 他笑着看两人,稍稍一抬手,站在他身后的侍卫立马持刀上前。 这侍卫明显是经过特训的,动作迅捷如兔,手中长刀稳准狠对准了代王与禹王。 两人没想到林伟居然下死手,皆一惊,慌忙向两侧逃走。但那刀似长了眼睛,紧紧追着二人。 “林伟你!你这是弑杀父兄!”禹王一边绕柱逃窜,一边喊道。 殿内大臣乱作一片,哗然声,刀剑挥舞声,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吵闹至极。 林伟抠了抠耳朵,转身走回龙椅上。 他瘫倒在上面,看着底下混乱成一团,忽的笑了起来。 “啊——” 这场闹剧,最终结束在代王凄惨的尖叫声中。 只见代王身中数刀,倒在血泊中,那双充血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林伟的方向,到死都未瞑目。 “大哥!”禹王脑子瞬间空白,他扑到代王身前,伸手晃他,“大哥——呃……” 侍卫站在他身后,将他一刀穿心。 血液的气味蔓延开来,已有文臣控制不住的呕吐。 徐锦也被次方场景吓得脸色苍白,他浑身战栗,但却硬着头皮没吐出来。 此番半夜将他们喊来,他们本就没做过多准备,似王又带着精兵,他们现在就如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哎呦呦~皇帝,不可杀生,不可杀生。”刘王摇头晃脑的捋着他那雪白的假胡须,“杀生就不能长生了。” “放眼古今,也没哪个人能长生。”林伟冷笑,“这世间本就没有神,也没什么长生的法子。” “这你就说错了,只要修行修得好,自然会飞升成仙。”刘王一甩手中的拂尘,“来来来,本仙人给你去去晦气。” 言罢,刘王拿着拂尘,四处挥舞。时而挥到臣子脸上,时而挥到代王禹王尸体上。 “把这个疯子扔出去,扔到大街,还是哪都行。”林伟摆手。 有侍卫得令,立马将刘王带走。 带刘王离开,林伟重新坐直身子,他看都没看地上那两具尸体,微笑着看向底下臣子—— “本王奉旨登基,众爱卿可还满意?” 大殿有一瞬间的沉默,但紧接着变有归顺者跪倒在地,喊道—— “吾皇万岁!” /93/93555/31613058.html 222 做我的人 深夜,齐王府。 原本还在睡梦中的程慕清忽然听到一阵细细簌簌的穿衣声。 小别院失火眼中,房屋几乎化作一片废墟,因而两人便回到了齐王府。 反正想抓的人,已经抓到了,两人也没必要守着一片废墟。 程慕清睁开眼睛,摸了摸身侧还带着余温的褥子,「阿珩?」 帷幔的另一侧,少年身子微微一滞。 「再睡会儿吧。」林珩掀开帷幔一角,伸手抚摸她的额头。 「什么事啊?」刚刚睡醒,程慕清脑子还有些浆糊,声音也有些哑。 「没什么。」林珩目光躲闪,语气似有些心虚。 因为是深夜,程慕清看不清他的表情。 「阿珩。」程慕清坐起身来,她将头发随意的挽成长辫,走下床。 拔步床空间很大,但透进来的月光却很朦胧。 「你好好休息。」林珩想将她按回床上。 「总感觉那里不对,你是不是想背着***什么?」程慕清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欺身而上,推着他,将他按在了楠木打造的,刻着花纹的栏杆上。 林珩直起身子,呼吸一滞。 「说,你到底想背着我做什么?」程慕清杏眸明亮,直勾勾的盯着他。 「真没什么……就是,明晨来报,宫里来人了。」林珩坦白。 「宫里?」程慕清微微蹙眉,她呼吸有些沉,眼中带着不解,「这么晚,找你作甚?」 「要我进宫。」 「为何?」 「不知。」林珩摇头,「但昨日皇城走水……大概是与这个有关。」 「你并没有入仕,不管什么,都不该找你……除非,除非……是陛下。」程慕清张了张嘴,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阿珩,说我昨日受惊,身子虚,有滑胎之象……你需要陪我,不能走。」 闻言,林珩点点头,表示明白。 林珩出门去应付太监,程慕清简单披了见大氅,在房间内踱步。 如今没有太子,只要皇帝没了,这皇位就空出来。 林伟是将晋明帝挟持了吗?她摸着下巴,有些心神不宁。 「咚咚——」 是一阵敲门声。 「王妃,有人来了。」门口传来今夕的声音。 「宫中来的太监吗?王爷已经去接待了。」程慕清一边说着,一边将门打开。 「王妃。」今夕先是行过一番礼,接着说道,「是徐大人府上的小厮。」 「徐……徐锦?」程慕清有些诧异,但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把人带来。」 「是。」 片刻后,林珩与徐锦家的家奴一同回的房间。 屋内已点燃了蜡,橙光照耀,将几人的影子投射在白墙之上。 程慕清沏好热水,递给林珩。 林珩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旁的徐家小厮,看上去有些不开心。 说到底,他就是个自私的,心胸狭隘的人。…. 他不希望程慕清与其他男人有牵扯。 「王爷王妃万福金安。」徐家小厮先行一礼。 「找我们有何事?」程慕清开口问。 「是这样的,我家大人刚刚被陛下召入宫。」徐家小厮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嘴唇。 「然后呢?」林珩问。 「啊?然后?」徐家小厮张着嘴,干巴巴的说道,「没有了……」 「他就让你来,带这一句话?」 「嗯……」徐家小厮点点头。 「除了 你家大人,可还有其他人被传召入宫?」程慕清语气温和。 「额……奴才走时似乎看见了逢大人的马车,还有张大人……」 「这么说来,很多朝臣都被召进宫了?」程慕清问。 「啊。」徐家小厮楞楞的点了下头。 「好。」程慕清点点头,她摆摆手,「你回去吧,辛苦了。」 「嗯。」徐家小厮起身,拱手告退。 徐家小厮由今夕送走,房门一开一合,有些许带着凉意的秋风吹入。 「回去休息吧。」林珩道。 「不了。」程慕清起身,走了两步,「阿珩,我们该做什么呢?」 「你是觉得,林伟要反,是吗?」 「嗯。」程慕清侧头看他。 屋内灯火通明,照在两人脸上,将二人严肃的表情映得清晰无比。 「阿珩,我们没有兵,也没有权。」 「会有的。」林珩语气淡淡的,「只要启国现在还想扶持我……我们就都会有。」 程慕清静静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睡觉吧。」林珩语气很轻,「明天,总会有办法。」 静苑的灯亮了一夜。 而皇城内的东宫,也亮了一夜。 雕着繁复花纹的扇门被推开,陶雨珊坐在凳子上,透过镜子看身后的人。 「还请太子妃走一趟。」站在门口的侍卫冷声说道。 「你们这群反贼!」站在陶雨珊身侧的绿莲愤愤的看向他们,眼底带着怒火。 「绿莲。」陶雨珊冷静开口,「好好在殿内待着。」 「太子妃……」 可能是为了不让她担心,陶雨珊回了个笑。 因正处于服丧期,她身上只穿了件素白的长衫,头发也简单的挽成了个单髻。 她跟着侍卫走到正宫。 路上,一片肃穆,黝黑的夜空似有乌鸦飞过。月被云遮挡,透不出半丝光亮。 殿内,点了两排灯,直将大殿映得犹如白日。 陶雨珊入殿,看着前方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青年,没有说话。 「雨珊,你来了。」林伟转身,看着她,眼含温柔。 「似王。」陶雨珊语气冷淡,「还请自重。」 按辈分来说,她也算是他三嫂。 「自重?」林伟嗤笑,「这天下都是本王的了,本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还用得着自重吗?」 谈话间,殿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得哭喊—— 「孩子!还我孩子!」 陶雨珊听出,这是叶良娣得声音。 她微微侧身,便见几名侍卫走了进来。 打头的侍卫抱着孩子,身后跟着的两名则按着叶良娣。 「殿下。」打头的侍卫将孩子交给林伟。 林伟抱过那孩子,脸上挂着笑,「长得,还真像三哥。」 「你要做什么!」叶良娣瞪圆了眼睛,她发疯了似的,拼命挣扎,试图挣开两侧侍卫的禁锢。 林伟看笑话般看着她,又转眸看陶雨珊。 「雨珊,你要救这孩子吗?」 陶雨珊面上没什么表情,她静静的看他,「你要我做什么?」 「做我的人。」林伟答的毫不犹豫。 鞠华 wap. /93/93555/31625836.html 223 誓言 他目光灼灼,仿佛一把火。 似是没料到他会说这句话,叶良娣也愣住了。 陶雨珊抿了抿唇,目光阴沉,还未等她做出回复,便听身后传来一道阴柔的声音—— 「殿下莫要开玩笑了,要太子妃做自己的皇后,恐被世人笑话。」 李澜一驼着背,笑着走入正宫。 他行过一礼,直视林伟,「殿下,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可千万不得让他人捉住把柄。」说完,他看了一眼那孩子,「此子乃林砚遗孤,也是皇长孙,殿下留下……算仁慈。不留……」 「李澜一!」叶良娣闻言,瞪大了双眼,「你不得好死!」 李澜一微扬下巴,像只把她当作扰人的苍蝇。 「你!你要害我皇儿,不就为了她吗!」叶良娣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挣开了身后那两名侍卫的禁锢。她指着陶雨珊,胸口起伏不定,目眦欲裂。 林伟微微眯眼,在那两名侍卫打算将叶良娣重新禁锢时,他抬手制止。 「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们一个个这般喜欢?」叶良娣语气中,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嫉妒。 「想多了,奴婢只是为殿下着想。」李澜一勾唇,「良娣若想离间我与殿下,算盘是打错了。」 「离间?哈!你敢发誓,对陶雨珊没有一点私心!」叶良娣嘶吼,「春狩时,谁看不出来啊!」 「我敢。」李澜一掷地有声的从嘴中吐出两个字。 陶雨珊看了他一眼,又强迫自己将目光收回。 「我李澜一,若对太子妃有一点不该有的死心,便叫我不得好死。」李澜一竖起三根手指,语气平稳。 「呵~誓言……谁不会……」 「良娣方才问我敢不敢发誓,我现在发了,你又说谁不会发。」李澜一冷笑,「良娣的要求还真多。」 「哎呀,好了好了。」似王忽然笑了,他拍了拍怀中的婴儿。 婴儿被他这一拍,顿时苦出了声。 「哇啊——」婴儿啼哭,尖锐刺耳。 「别哭了。」林伟用手按住婴儿的嘴。 「呜呜呜——」婴儿想嚎却又嚎不出,憋得小脸通红。 「你!你放开他!」叶良娣被孩子的哭声吸引,急得扑上前,想将孩子抢回自己身边。 「放。」林伟抬眸看她,笑得灿烂,「这就放。」 说着,他忽然一抬手,将孩子扔给她。 叶良娣瞪大了眼睛,伸出双手去接。但就在她要接住婴儿时,身后得两名侍卫忽然按住了她得双臂,将她按倒在地。 「哇啊——」婴儿被摔在地上,哭得嗷嗷叫。 「林伟你疯了!」陶雨珊被吓了一跳,她上前将那孩子抱起,小心翼翼得哄着。 但她毕竟没为人父母过,也不知道怎样哄小孩。只能任由婴儿越哭越厉害。 「吵死了。」林伟说道,「雨珊,你不觉得吵吗?」 陶雨珊看都没看他,只是小心翼翼的哄着怀中的小孩。 「雨珊啊。」林伟长叹一口气,「本王真的很喜欢你,本王愿意登基后,立你为后。」 「做梦。」陶雨珊淡淡的回了两个字。 「是啊,我其实每天都会做这个梦。」林伟失声笑道。 怀中的婴儿哭声越来越小,脸上的表情也略有些凝固。 「他怎么了?」陶雨珊回头看叶良娣,将孩子抱到她身边。 叶良娣面如死灰,眼睛直直的盯着孩子的被子。 手上忽然多了一股暖意,陶雨珊颤抖着,将手摊开。 是一片 鲜红的血。 婴儿后脑勺沾满了鲜血。 「陶雨珊。」叶良娣开口,直直的盯着她。 她脸色苍白,眼神木讷,嘴唇被咬破,有血点缀在唇上,看上去有些骇人。 不算明亮的光芒将她的脸照的隐晦不明,令她整个人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若我还活着,一定要给殿下烧纸。我要把你一桩桩、一件件罪行,都写在纸上,烧给殿下!」叶良娣猛地向前一冲,几乎要撞到陶雨珊的头上,「我还要用殿下赐给我的香炉,慢慢焚烧……告诉殿下,你与李澜一的私情,还要告诉殿下,似王有意立你为皇后!」 陶雨珊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小心翼翼的将孩子包好,放在她面前。 豆大的泪珠从叶良娣眼中滚落,她看着面前的孩子,所有话都被堵住了。 她任由身后那两名侍卫按着,头一下一下的磕在地上,直将额头磕出了个血窟窿。 「别磕了。」陶雨珊有些看不下去。 「陶雨珊,若是有下辈子……」叶良娣看她,「我定要弄死你这个祸水。」 「可惜,人没下辈子。」李澜一凉凉的说道。 叶良娣瞪他一眼,随后奋力起身,朝林伟扑去。 她手上,还拿着不知何时被取下的发簪。 金簪尖锐无比,上面还点缀着耀眼的红色宝石。 她是想与林伟同归于尽。 但林伟却先她一步,抽出了腰间的佩剑,一剑刺穿了她的腰腹。 鲜血喷涌,将她身上的衣服都浸湿了。 叶良娣摇摇晃晃的向后靠,直至靠到墙。 可能是人在濒死之际都会回忆起那些美好,她想起年少时,自己因为父亲官小,被排挤,甚至被嘲笑没人娶。只有林砚,笑着安慰她,让她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 他的笑总是那么温柔,如冬季的暖阳,照得人暖和和的。 然后,她嫁给他。 虽然是侧妃,她却依旧欣喜得三天睡不着觉。 再然后,她与他耳鬓厮磨,有了孩子…… 叶良娣眼眸微垂,意识渐渐模糊。 「你杀了她?」陶雨珊身子有些僵,忽感有些恶心。她捂着嘴,干呕起来。 「拉人,把这些东西拖走!」林伟忙道。 当下,几名侍卫开始清理市场。 「好了。」林伟安慰陶雨珊。 他刚将手搭在她肩上,对方便如碰到了什么脏东西,吓得连连往后退。 「殿下,您吓到太子妃了。」李澜一开口。 「李公公。」林伟看他,「外面还要请您看住朝臣,安抚好他们。」 沉默片刻,李澜一才开口,「是。」 陶雨珊捂着鼻子,见他离开,下意识想跟上去。但身子却被人一拉。 她跌入一个坚硬的胸膛。 林伟搂着她的腰,表情认真,「别走,留下来陪我。」 「滚!」陶雨珊并不给他面子,直接将他推出门。而后利落的将门反锁。 /93/93555/31635688.html 224 捡到真人 次日清晨,阳光正好,鸟儿叽叽喳喳在枝头上跳跃。 齐王府。 程慕清挺着肚子,掀开门帘,走入正厅。 厅内,明晨规规矩矩的站着,他身后还坐着名黑发白须的年轻人。 似是发觉她的到来,那白须年轻人缓缓转身看她。 刘王? 程慕清一愣。 此时的刘王身上依旧穿着那件发白的道袍,脸上也依旧沾着白色胡须。只是,胡须似乎有些歪了。 “皇宫那边如何?”程慕清没一直盯着刘王,而是转眼看明晨。 昨日她便叫明晨去打听皇宫的事,没想到今日把刘王带回来。 “属下调查过,昨夜陆陆续续有朝臣进皇宫,但直到今日,没有一名朝臣走出皇宫。”明晨回道,“而属下,也再宫外,寻到了刘王。属下寻到刘王殿下时,王爷……似是受了惊吓。”他不知道除了受到惊吓,该怎么形容这位刘王的精神状态。 “印堂发黑,你有血光之灾!”刘王忽然跳到程慕清面前,竖起一根手指,指着她的额头,眼睛都对在了一起。 看着对方那双充满智慧的斗鸡眼,程慕清唇角微微抽搐。 她摸了摸肚皮,直觉的往后挪了挪步子。 但对方却步步紧逼,紧贴着她走。 “咳咳。”林珩刚踏入正厅,便见自家兄长步步紧逼自家媳妇,顿时不高兴。他步伐快了几步,按住刘王的肩膀,将他往后一扯。 刘王踉跄两步,坐到了椅子上。 他闭了闭眼,可能是对眼的时间有点久,他竟觉得十分酸涩,甚至有泪流淌出。 “清清。”林珩顺势揽过程慕清的腰身,将她往自己身上靠了靠。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程慕清眨巴着杏眸,笑容明媚。 早晨,林珩说要去金鹰司,跟言一念打听一下皇城的情况。 “嗯。”林珩点头,“金鹰司气氛不大对,我便回来了。” “气氛不大对?怎么个不对?”程慕清不解的问道。 林珩长了长嘴,凤眸左右晃了晃,才道,“大门紧闭,有人把守。” 因为没在金鹰司待过,程慕清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但她却能感觉,似乎事情确实和棘手。 “天子出事,各方势力都不安分啊。”刘王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的说道。他一甩手上的拂尘,神秘兮兮的说道,“这金鹰司也被牵扯进来了?” “被牵扯到哪?”程慕清下意识问。 “你问他作甚?”林珩有些不理解,在他看来,刘王就是个神棍。 毕竟,除了神棍,谁会天天装大仙?天天研究如何飞升? “怎不能问我?”刘王微微扬起下巴,语气中带着不满。 “你当真知道金鹰司被牵扯到什么势力?”林珩问。 刘王略一点头。 “林真人,还请赐教。”程慕清对他行了个规矩的礼貌。 “嗯。”刘王的下巴抬的更高了。他捋了捋已经乱糟糟的胡须,压着嗓子,语气淡淡的,“你们也知道皇城走水了吧?” “自然……”程慕清刚想说,便见他眉头一皱,她连忙改口,“不知。” “你们这些平凡人当然不知。”刘王捋了捋胡子,笑的得意。 “还请问真人,皇城为何走水?”程慕清忍着想走他的冲动,咬牙笑着问。 “是因为那人间皇帝养的几名炼丹师。”刘王一甩拂尘,差点将拂尘甩到程慕清脸上。 程慕清后退两步,摸了摸肚子。 林珩为她抱来一把椅子,让她坐好。 “昨晚皇城走水便是因为着几名炼丹师。”刘王语气沉沉,他眯着眼,一脸凝重道,“那几名炼丹师昨日夜晚炼丹时,炉子炸了,顿时火星四射。令潜龙殿燃起了熊熊烈火。” 程慕清与林珩对视一眼,问刘王,“你知道,这几名炼丹师是谁的人吗?” “这——”刘王笑嘻嘻的看他们,“本王哪能不知?”他慵懒的靠在太师椅上,又将拂尘扫了一下。 “林真人,这可是大事,您老可别再卖关子了。”程慕清表现出一副急切的模样。 “好吧。”刘王语气虽然无奈,但面上却是得意洋洋。他看着两人,缓缓开口,“是那狗贼,林伟。” “果然。”程慕清忍不住感叹。 “什么叫果然?没有本真人,你还能想到这层面?”刘王挑眉。 “……”两人齐齐无语。 “现在似王召集了很多朝臣,为的就是以他们的性命做要挟,让他们臣服,从而顺利称帝。” 不知为何,程慕清觉得刘王在说这句话时,眼底似乎带着悲凉与惆怅。 但也只是那一瞬。 转眼,刘王便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听你的意思,你应该还了解什么。”林珩说完,便感觉程慕清在一旁掐了一下自己的手。他委屈的抿了下嘴,开口道,“林真人。” “自然了解,本真人掐指一算,都能算出来。”说着,刘王还像模像样的掐起手指来。 两人差不多摸清了他的套路,静静的等他说。 “似王那狗贼不光将朝臣引入宫,还将皇子请入了宫。” 皇子……程慕清忍不住看了眼林珩。 朝臣,是用来要挟的。 那么皇子呢? 自然是要清扫的。 所有皇子都被杀,林伟便也就成为光明正大的,唯一一个继承人。 “如今,代王、禹王,已转世投胎了。” 虽然心里有准备,但在听到这句话时,她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可怜禹王妃还在家带着孩子,期盼夫君归来。” 程慕清对禹王妃的印象很好,她总是在必要时,肯帮自己一把。没想到…… 她咬着嘴唇上的白色死皮,眉头皱的紧紧的。 “不要再想。”林珩给她按头,“回去休息吧,贺千元说你不能太操劳。” 她的脸已经苍白如纸,嘴唇也是毫无血色。 “阿珩,我们必须想办法将林伟擒拿。”程慕清道,“否则,吴王与你,谁都逃不掉。” “吴王在番地,估计这几日就能回来。”刘王道。 “我马上派人去追吴王,拦住他。”林珩率先出口,他握住程慕清冰凉的手,“我也会拦住那些还未被关入皇城的朝臣。” 收复朝臣,为他所用。 这种行为…… /93/93555/31639335.html 225 看手相 “你也想造反啊?”刘王嗤笑一声,“狗贼似王好歹有一卷伪造的遗诏。你呢?你有什么?兵力没有,势力没有,能力没有……啧啧……” 两人沉默。 “命数吧。”想了许久,林珩才开口说道。 命数,若按那梦来…… 他命中,的确注定会成为皇帝。 程慕清抓住他的衣袖,手指捏的很紧。 “命数?”刘王捋了捋长须,猛地去抓他的手。 好似预判到了他的行动,林珩先一步将手背在了身后,不悦道,“干嘛?” “本真人看人一向很准,让我瞧瞧你的手心。”刘王一脸严肃,“本真人一定能算准你命运的走向!” “不必。”林珩一直觉得他这个六哥是神棍,因而从发自内心的,根本也不信任他。 但刘王却坚持要看,甚至急得想扑到他身上。 林珩无奈,为免其误伤程慕清,只好摊开手,让他看。 他手掌干瘦,白净的掌心上,掌纹交错。 刘王一脸认真的盯着他的掌心,观察着脉络的走向,最后总结一句,“小年轻人,你生来富贵,可惜中途被人陷害,令这本该光明的道路上,多了一道坎坷。但你放心,未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吗? 林珩一脸无语的看向程慕清,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就说,他是神棍”。 紧张的气氛一下被缓和不少,程慕清的表情也放松了些。 “这位夫人,让我也看看你的。”刘王不由分说的拉过程慕清的手。 “你!”林珩拍开他的手,又反手握住程慕清的手,“男女授受不亲。” “什么男女啊,本真人眼中,你们都是凡人。” “那也不行。”林珩抿了抿唇,不满道。 “这位夫人的手相,真奇特啊。”刘王说道,“似是被人将命数藏起来了。” “你直接说,你看不出更好。”林珩冷冷道。 “唉,错错错!”刘王拿拂尘拍他,“本真人怎会看走眼?” 见他摇头晃脑,神秘兮兮的样子,夫妻二人无奈的对视一眼,深感无奈。 …… 东宫。 陶雨珊一夜未睡,她手中握着把匕首,盘膝坐在榻子上。 雕花双扇外传来林伟的声音。 “雨珊,一夜了,也该冷静下来了吧?” 陶雨珊抬眼瞧去,她冰冷的眸子透着丝厌烦。 “立你为后,陶氏全族都会跟着升官。”林伟语气平静,很耐心的说着,“不光你,你的族人都会沾光。为何,不答应呢?” “答应?做一个反贼的皇后?”陶雨珊嗤笑一声。 门外,安静一瞬。 “似王真是好本领。”陶雨珊捋了捋发丝,“居然能拉拢到李澜一,还弄了那么多兵。” “雨珊。” “怎么?不让夸?” “嘭——”门被暴力推开。 林伟走入大殿,直直的看她。 “似王殿下,怎么这般心急?”陶雨珊脸上挂着笑,只是那笑不达眼底。 林伟回身将门关好,“雨珊,我是真的恨喜欢你。” 见他此举,陶雨珊脸上表情虽然没怎么变,但手却将匕首捏的更紧了。 “叶良娣从前总是设计你,在皇兄面前说你的不是。现在,她死了,我这,也算为你报仇吧?” “报?仇?”陶雨珊一字一顿,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是啊,我真的很开心。你不光为我逼死了一个人,还摔死了太子唯一的孩子。” “你若喜欢孩子,我们可以生一个。”林伟道。 “似王殿下……真聪明,我都没发现我那句话体现了我喜欢孩子。”陶雨珊耸了耸肩,“似王殿下却能品出……啧啧,真厉害。” 林伟走到她面前。 他高大的身子笼罩在她面前,让她整个人都被他的影子覆盖。 今日太阳,有些大啊。陶雨珊忍不住想。 殿内还燃着带着幽幽檀木香的,林伟知道这个味道是她最喜欢的。 他忽然将她抱入怀中,手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抵在自己的肩头。 陶雨珊像个木偶,没有动。但埋在袖中的手,却缓缓按住按住了匕首的把柄。 “雨珊,做朕的皇后,为朕诞下龙嗣吧。”林伟闻着她发丝的香气,忍不住闭上眼。 “哦?好啊。”陶雨珊语气淡淡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 就在她即将将匕首拔出,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殿下,有几名臣子跑了。” 门外,是一道阴柔的声音。 “李澜一!你怎么看的!”林伟闻言,不由得浑身怒喊。 他放开陶雨珊,急切的朝门走了两步,又回头。 回头瞬间,他脸上又恢复成了那副温和的笑脸,“朕马上回来。” 现在就称自己为朕了?陶雨珊将脸别到一边,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浓了。 …… 正午阳光大好,阳光炙热,晃得人睁不开眼。 宫里又来人请林珩进宫了,且这次,还带了禁军。 整个齐王府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 正厅内,程慕清坐在主位,无聊的嗑着瓜子。 林珩站在门口,像个雕塑。 刘王则躲在角落里,念念有词的背着他那修仙大法。 “林伟这是,不拿下你,不罢休啊。”程慕清忍不住吐槽。 “嗯。”林珩应了一声,说道,“好在明晨崔护卫走的早。” “可他们回来,是一回事了。”程慕清晃了晃头,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将他们都叫进来?” “试过了,他们不进来。”林伟无奈道。 “一直躲着,也不是破局……” 正说着,府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金鹰司寻街,尔等切莫阻碍道路!” —— “这嗓门……”程慕清揉了揉下巴,“是苏雅亦啊~” “他在帮我们。”林珩对此心知肚明。 她笑了起来,嘴唇微微张开,“破。” 片刻后,院内小厮便来报,表示围在院外的侍卫少了一大半。 与此同时,小厮还带进来两个人。 那两人身上披着见斗篷,大大的兜帽遮住了脸。让人不禁怀疑,这俩人是否能看清路。 两人来到正厅,齐齐摘下兜帽。 兜帽下,是两幅沧桑的老脸。 曹达,与甄成功。 两人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凹陷的眼窝中含着泪。 (本章完) wap. /93/93555/31647380.html 226 酸儿辣女 “齐王殿下!齐王妃娘娘!”曹达忍不住扑上前,一把抱住了林珩的大腿。 “你这是?”林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想踢开他,但还是忍住了。 “王爷啊!您不知道!”甄成功也是老泪纵横,“我们差点见不到您了!” “说什么话呢,多不吉利。”程慕清笑吟吟道。 “王妃,您可知,似王他将好多朝臣都圈起来了?”甄成功道,“他要挟我们……” “本真人已经告知他们了。”藏在角落中的刘王开口,“哼~” 他扬起了高傲的下巴。 “刘王殿下?”曹达也是一愣,“您也在这?果然,刘王殿下就是厉害,知道哪里安全。我看,金鹰卫都是站在齐王殿下身边的。” “叫真人。”刘王幽幽道。 曹达笑容微微一僵,他眨巴着眼,重新将目光转意到林珩身上。 “曹大人有什么话,便直说吧。”程慕清做了个请的动作,“坐下说。” 曹达咽了咽唾沫,他紧张的向后退两步,忐忑不安的坐在椅子上。 “王爷,王妃,我……有个提议。”曹达眨巴着眼,“就是……王爷,您带兵讨伐似王,然后……” “说。”林珩微扬下巴。 “称帝吧。”这三个字吐出,曹达脸上表情瞬间变换万千。 甄成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但好似想到了什么,又无奈的摇了摇头,满眼期待的看向林珩,“齐王殿下,现在也只有您与吴王能做这件事了。” 代王、禹王、太子皆死,刘王又是个修仙者。 可不就剩下林珩与吴王? 想到之前太子大婚,众皇子齐聚一起的场景,程慕清不免感觉有些悲凉。 活在皇家,从来都是个悲伤事。 代王和禹王肯定没想到,自己只是进个宫,命就没了。 杀鸡儆猴,杀最少的人,令更多的人服众。 “为何不选吴王?”林珩问。 “因为,王爷您是嫡啊。”曹达回答的很果断。 确实,只有作为“嫡”,与似王对抗,才更合情合理。 “可,我没有兵,这又如何闯入皇城?如何压制似王?”林珩提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两人听完,齐齐陷入沉默。 他们都是文官,手里更没有兵了。 林珩见两人沉默,默默坐到椅子上。 就在这沉默之际,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明晨风尘仆仆的朝二人走来,身后还跟着名背着包袱,长相讨喜的年轻人。 “七弟,你这么着急给我找过来,皇城到底出什么事了?”吴王性子急,还不等踏入正厅,便大声询问道。 “五皇兄。”程慕清行礼。 “弟妹有喜了啊?”吴王诧异道,“你和七弟感情真好,争取三年抱俩啊。” 程慕清礼貌性的笑了笑。 “对了,听说怀身子之人都爱吃酸的。”吴王从包袱中拿出一包蜜饯递过去,“尝尝。” “多谢。”程慕清接过。 “王妃更喜吃辣。”林珩插嘴。 “辣?酸儿辣女,那是个小郡主啊~”吴王笑道。 见他这般没心没肺,程慕清也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该忧愁。 “怎么了?”感觉气氛有些凝重,吴王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裹,自己吃起蜜饯来了。 众人又是一番沉默。 还是曹达率先开头,先是将皇城发生的事说了一边,最后又提起推齐王称帝。 听到“齐王称帝”,吴王睁了睁眼,随后他双手一击掌,眼睛冒出些许星星,“太好了!四哥要是统治天下,我肯定要遭罪,还是七弟你上位吧!” 吴王这么痛快,程慕清倒是不意外。 他本身就不是个野心勃勃的人。 “你们方才说缺兵,正巧,本王可提供一些。”吴王笑,“本王手下有一猛将,叫黄连。此次本王从番地而来,也是由他护送。只是担心父皇见我带兵进城不乐意,本王便将他们留在了城外。这样,本王去将他们接进来。” “我们这是真的要造反了。”程慕清忍不住笑了,她抚摸着肚皮,脸上没什么表情。 曹达站在原地瞧了瞧,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一旁明黄色的纱幔上。他走过去,一把扯下,转身来到林珩面前,他低下头,说了句,“王爷,失礼了。” 言罢,他将纱幔披在林珩身上。 “臣愿意跟随齐王殿下,拥殿下称帝!”曹达跪下身,重重磕下头。 一旁的甄成功也跟着照做。 吴王见状,也跟风的行了一礼。只是与他们不同,他不用下跪。 林珩挺直了腰板,他的呼吸变得极慢。明黄色的披风衬得他肤色很白,他凤眸微眯,缓缓开口,“起来吧。” “你们先聊,妾身先行退下。”程慕清行过一礼,转身离开。 “清清。”林珩喊她,“我送你。”说着,他看向吴王三人,“你们现在这休息,稍后我会派人送饭菜来。” 三人齐齐点头。 秋风萧瑟,卷起遍地悲凉。 枯黄的叶子随风飘得哪都是,在房檐上落了一层。 “清清。”林珩追上走在前方的程慕清,他拉住她,“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没……”程慕清缓缓回身,她面色苍白如纸,好似随时都会晕倒。 林珩心下一愣,他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 “没事啊。”话是这么说,程慕清却温顺的环住了他的脖颈。 “你应当多休息。”林珩与她耳语,“贺千元说了,最近不能劳心费神。” “等你称帝,我便好好休息。”程慕清一笑。 “我会称帝的。”林珩道,“你只需要躺在床榻上,听我的捷报便好。” “阿珩。”程慕清呼出一口气,“我有一件事想说,这件事可能不近人情。但我还是要说……既然选择称帝,你就一定要不留后患。” 她想让自己彻底除掉似王,包括似王府上的众人,以及那些似王的拥护者。 “好。”林珩没拒绝。 他的清清,从来都有着与表面不同的狠绝。既然决定称帝,便不留余地。 “如果失败呢?”林珩抱着她,朝静苑走。 他语气平缓,像是在聊天。 “不可能失败。”程慕清只说了五个字。 林珩垂眼看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明明一副虚弱模样,却依旧能底气十足的说出这般自信的话。 他果然,好喜欢她。 什么样的她,都好喜欢。 (本章完) wap. /93/93555/31656133.html 227 似王妃被放 京城百姓依旧井然有序的生活着。 似王府内,一众人也在各干各活,丝毫没有因为似王似王妃不在而懈怠。 已经连续多日未曾见过林伟了,府上的人也都很沉默。陈阿宝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日早晨,侍女将早膳放到她面前后,便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就连侍女,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站住。”陈阿宝喊住侍女。 侍女停下步子,转身回到她面前。 “府上最近,挺热闹。”陈阿宝试探性开口,“可是王爷有什么好事?” 侍女笑笑,“夫人,等到日子,您就知道了。” “等到日子?”陈阿宝挑眉,“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王爷是背着我有新欢了吗?” “哪能啊。”侍女压低声音,“等到日子,夫人您的好日子就到了。” “哦?”陈阿宝挑眉,她微垂眼眸,想起前阵子似王时常接见朝臣,以及近日似王雄心勃勃的模样。她盯着地面,脱口而出,“王爷,要做什么大事?” “夫人您心中明白就好。”侍女满脸欣喜,“只要王爷成功了,您就是贵妃……”说到这,她捂上嘴,慌乱的左右瞧了瞧。 贵妃…… 她成为贵妃,那么林伟? 陈阿宝脑子再怎么笨,也明白,这意味什么。 林伟在干一件大事,事成之后,他便是皇帝。是造反?陈阿宝猛地瞪大双眼,她自小在乡村长大,从来没想到这种离经叛道之事。 没想到,林伟居然想造反?! “夫人,您别惊讶,王爷英明神武,必定能成功。”侍女劝慰,“到时候夫人您当贵妃,奴婢还跟在您身边伺候。” “若是失败呢?”陈阿宝淡淡的问道。 “怎么会呢……”侍女小声嘀咕道。 “你从哪知道的?”陈阿宝问,“这件事可属实?” “其实奴婢也是道听途说……”问起这个,侍女还真又殿不确定。 无风不起浪,肯定是有点真实性的。 她要把这件事告诉齐王妃。 陈阿宝猛地站起身,将身旁的侍女吓了一跳。 “夫人?” “人逢喜事精神爽。”陈阿宝笑,“我近日要吃水晶肘子,快去灶房给我做来。” “是!”侍女只当她是真高兴,连忙转身去准备。 这个侍女,也算似王府为数不多的单纯之人。是她好不容易从林伟那要来的。 她在似王府的这段日子,最成功的,恐怕也只有这个侍女了。 想到这,她无奈的笑了一下。 等到侍女完全离开,陈阿宝方才推开门。 这阵子似王府虽有规矩,但人人心中都藏着事,或是喜悦,或是担忧。加之她已经在府上住了有一阵子,众人对她的提防竟也下降了不少。 她已摸透离府的路,甚至在哪个时间段哪个路段人多,她都已经背熟。 她放轻脚步,一路小跑着,躲躲闪闪一直往前走。 只要将似王造反的消息散播出去,她便能为福生报仇了。 离府衙,要经过一荒废的别院。 别院荒废,几乎无人经过,因此也是最佳的道路。 这个别院之前她便见过,侍女们都说那里没人,但陈阿宝却总是能听到里面传来瓷片破碎或者女人和孩子的声音。 别院中,到底有什么人? 陈阿宝忽然停住脚步,侧身去望那别院。 别院上连个牌子都没有,墙檐上凹凸不平的石块经过岁月洗礼,变得破败不堪。 鬼使神差般,等陈阿宝回过神时,自己已经来到了那破门前。 她好似大梦初醒,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现在最主要的,是将似王要谋反的事情告诉齐王妃,她怎么能浪费时间待在这? 想到这,她转身。 “有人吗?” 哪知她刚要走,便听得后面传来一道微弱的女音。 这个声音? 陈阿宝微眯着眼,走到那门前,“似王妃?” 门的另一边,是一片沉默。 “哼~你怎么被关在这了?”见她不回答,陈阿宝明了,“堂堂王妃,被关在这等地方?” “陈阿宝,你现在不用冷嘲热讽,将来,你也会被带到这。”似王妃语气冷淡。 “怎么可能?王爷那般爱我……” “你是真够单纯的,王爷是爱你吗?林伟那个混蛋是爱你那张与陶雨珊相似的脸!”她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即便隔着一道门,陈阿宝依旧能想象出她此时的表情。 “王爷都要将我纳为贵妃了。”陈阿宝语气平淡,她知道,怎么让一个女子发疯,“如今,我已怀有身孕。王爷说,等他登基,便册封我为贵妃。” “……” “看你如今的落魄样。皇后……可能会是你嘴里说的那个……什么陶雨珊吧?”陈阿宝言语中,带着笑,“你便一辈子待在这破院吧~” “王爷已经走到这步了?他已经成功了?” 门忽然被剧烈的捶打了两下。 “母亲……” 与棰门声同时响起的,还有稚童的声音。 林伟说似王妃与孩子回娘家,如今看来,都被关在这了啊。陈阿宝忍不住叹气,竟然这般对待结发妻子,他果然不是人。 “回答我!他成功了!他这是造反!是要被砍头!被抄家的!” “快了。” “什么叫快了?” “只等似王殿下击败齐王,王爷便能稳坐龙椅了。”陈阿宝缓缓说道,“齐王那个傻子,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赢过王爷?” 门后是一阵沉默。 “喂,怎么不说话了?”陈阿宝将手搭在门闩上,她睫毛微微颤了颤。 依旧是沉默。 “你不会是伤心死了吧?”陈阿宝抿了下唇,一鼓作气,将门闩放下,打开。 门开,她没见到似王妃,而是见到了一根粗木棍。 木棍倒下,给她当头一棒。 “啊——”陈阿宝喊了一声,向后一倒,倒在了地上。 “呼……呼……”似王妃手上抱着木棍,看着地上唐诗陈阿宝,眼神有些慌乱。 “母亲……”贵儿紧张的拽了拽似王妃的衣袖。 “乖。”似王妃摸了摸男孩的头,俯身将陈阿宝拖到别院,将门拴好,便带着自家孩子离开了。 而破别院内,陈阿宝揉了揉头,缓缓坐起身。 似王的枕边人说似王造反,应该比她这个半路捡的……更能令人信服吧? (本章完) /93/93555/31720636.html 228 城门对峙 袅袅炊烟自蒸笼冒出,大团的雾气裹挟着香气汇入空气中。 有思买了两个肉包子,喜滋滋的一口一下,满足的咀嚼着。他走在街上,腰板比平时直好几倍。 「这上写的什么啊?」 巷子口汇聚着一众人,这群人围着一块板子,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什么。 有思停下脚步,站在人群外围,细嚼慢咽的继续吃着手中的包子。 木板上,挂着一张纸,纸上的字龙飞凤舞,很是英气。 「什么似王妃控诉似王……不……」 「是似王不管她和孩子,还将她们母子关起来了!」 「让一让,让一让。」 众人正议论着,一秀才手持折扇,推开人群,走上前来。 秀才粗略扫了两眼,忽然脸色一边,声音骇然道,「似王居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闻言,周围群众顿时沸腾起来,忙问是何事? 「诸位还记得前几日皇城走水吗?」秀才问。 「自然记得。」有人回答。 那日全城的火师都去皇城救火了,谁人不知? 「原来那场火是似王放的。」秀才摇头叹息,「似王放了那火,故意将圣上烧死。转头便拿出伪造的圣旨,准备称帝。」 「真的啊?!」人群沸腾。 「千真万确,这都是似王妃亲口所述。」秀才拿着扇子点了点纸上的几行字,「似王妃因为撞到似王与臣子合谋造反,被似王关在院子中。若非似王妃逃出来,并获得齐王帮助,怕是性命难保。」 「似王面上那么好,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似王殿下看着慈眉善目的……」 人群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很快,这则消息便一传十十传百。似王造反,成了京城百姓饭后常谈。 有思吃完两个包子,将手往身上胡乱一抹,才转身离开。 …… 「陛下不好了!」有太监一路奔到潜龙殿。 经上次火灾,潜龙殿内一片漆黑,空气中还弥留着一丝烧焦木炭的味道。 林伟站在空荡荡的殿内,望着赶来的太监,蹙眉问,「什么?」 「陛下……外面传……您杀了先帝,现在要称帝。」 林伟扯了扯唇,「哦」了一声,往外走。 「吴王、齐王还没来?」 太监面露难色。 「没用的废物,那么多兵居然两个小王爷都带不来。」林伟面露嫌恶。 「陛下……」太监偷偷抬眼,「齐王……带兵攻打皇城来了。」 「带兵?」林伟似是对这两个字很陌生,他挑眉,嗤笑道,「带什么兵?他哪来的兵?」 「是黄连将军,黄连将军是吴王殿下的手下。是前些年的武状元,后来入士后,被陛下分给性格弱些的吴王,随吴王就番,帮吴王树立威信……」 「好啊!老五居然将兵给林珩!他居然支持林珩!」林伟缓缓握紧垂在身侧的手,「现在这是做什么?帮林珩打朕?呵~也好,那朕便将他们击溃,好顺利上位。」 一行鸟刮过皇城上空,林伟抬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那几只鸟,正是通神漆黑的乌鸦。 「晦气。」 与此同时,皇城外,林珩身披黄袍,身后带领着一批人马。 士卒穿戴整齐,跟在他身后,表情肃然。 「似王林伟,弑父杀兄,齐王替天罚之!」 队伍中,传来一道喊声。 紧接着,一众士兵跟着呐喊,喊声震耳 欲聋,几乎要冲破云霄。城中百姓不敢出门,只敢躲在门口张望。 朱红高墙,金黄城门,无一不在彰显皇城的气派。 高墙之上,士兵排列整齐,手持弓箭,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林伟急匆匆的走上城楼,居高临下的望着底下的一众人,抬起手来—— 「射箭!把这群人射死!」他喊道。 但他的声音却只是埋没在呐喊声中。 见状,林珩微微抬手,制止了身后那群人的声音。 震耳欲聋的声音顷刻便停了下来。 「这是父皇留下的遗诏,父皇封本王为帝,林珩,你个乱臣贼子有什么理由攻打本王!」林伟掏出一黄卷。 黄卷随风飘扬,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耀眼。 空气寂静下来,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林珩,想看看他如何解决。 「殿下,您何必自欺欺人?那圣旨,本就是假的。」 清冷的女音响起,似王妃掀开帷幔,露出巴掌大的小脸 林伟脸色一变,骇然道,「你怎么在这?」 「王爷将臣妾关押起来,就没想过臣妾也会逃出来吗?」似王妃勾唇冷笑,「臣妾确实心悦于您,也愿意为了您做出许多疯狂之事。但您千不该,万不该,把贵儿也关起来。还将太子妃放在心尖上,将婉清、陈阿宝放在心上。将那么多的女子放在心上。」 「臣妾知道,您对一个人好时,是真的好。这也是为什么臣妾愿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无论何时,心里眼里都是您。臣妾会为了您吃醋,甚至为了您做出连臣妾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事。」 她一字一句的控诉着,仿佛要将多年来的委屈一一吐出。 「现在,臣妾不想再喜欢殿下了。」似王妃缓缓说道,「前几日,臣妾想与王爷商量,放妾身回娘家。不想竟撞破您与其他几位大臣商议谋权篡位之事。其实您完全可以将事情告诉妾身,妾身身为您的人,肯定会支持您的。但您……却不信任妾身,将妾身关在荒院。」 这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妃,你想多,本王做的一切都是……」 「别说都是为了我了。」似王妃望着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林伟,你根本不喜欢我,也不会愿意为我做什么。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得到太子妃!你这个罔顾人伦的乱臣贼子!」 林伟缓缓握紧双手,从一旁的侍卫手中夺过长箭,猛地朝似王妃投掷。 长箭破空,直直的奔似王妃而去。 在喧嚣的风声中,林珩微眯起眼,抬手一挥。 他手上的长枪精准的拦截下这支箭,将其弹到一边。 箭插在地缝之中,嗡嗡的颤抖着。 「杀!」林伟下令,「我们地势高,定能胜!给我射!射!」他指着城墙下的林珩,声音都有些哑了。 wap. /93/93555/31730601.html 229 死守 东宫。 陶雨珊身上还穿着那件素白的丧服,她脸上毫无血色,眼中布满了血丝。 她站在东宫正殿,拿起林砚挂在墙上的长剑。 剑很重,剑鞘上还镶嵌着碎碎的金子。 “你死的太早了些。”陶雨珊双手捧着长剑,目光有些呆滞。 “太子妃。” 大殿的门被推开,绿莲满脸大汗的站在门口,“太子殿下的暗卫来救我们了。” 陶雨珊微微侧身,表情冷漠,看不出半点欣喜。 “娘娘,我们快走吧。”绿莲上前几步,拉住了她的胳膊。 “似王呢?”陶雨珊问,“似王一早便急忙离开,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嗯……”绿莲点头,“听说是齐王殿下攻进来了。” “齐王要称帝啊。”陶雨珊喃喃,她抬起纤长的手指,拂过剑身,“那身为嫂嫂,我理应帮他做点什么。” “太子妃?”绿莲脸色变了变。 陶雨珊推开她,抱着长剑走出宫殿。 殿外,身着黑袍的男子恭敬行礼。 “你们便是太子的暗卫?”陶雨珊问。 “正是!”打头的男子声音浑厚的应着。 “太子死于似王手下,你们就打算这样不了了之?”陶雨珊缓缓开口,“你们只想着将本宫救出,就算帮太子干了件天大的事情吗?” 她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 “娘娘的意思是?”男子微微抬头。 “铲除似王。”陶雨珊费力拔出长剑,然后举起,“有多少人,便上多少人!给我除掉似王!” 她纤细白嫩的手腕上青筋凸起,能看出她很用力的想举起这把剑。 这把剑是林砚常用佩剑,暗卫们见了,无不睹物思人。 “属下遵旨!”男子将头叩在地上。 紧接着,其他暗卫也跟着磕头。 眼下这些暗卫都是林砚留下保护女眷的,因此人并不多。 与林伟硬碰硬是肯定干不过他的。 “你知道似王将人质都关在哪了吗?”陶雨珊问打头的人。 她被囚禁,叶良娣与孩子被害,这些暗卫都没出现,可想而知,他们一直躲在暗处。只为在最合适的时机出动。 而他们,也不会傻傻的等待。肯定也会在这个过程中,打探林伟所作的一切。 果不其然,打头的暗卫点头,称知道。 “走。”陶雨珊拖着剑,走下台阶,“将他们,都放出来。” …… 城墙高耸,狂风呼啸,秋季风沙迷人眼,阳光炙热夺目。 “射啊!” 见周围人不动手,林伟心底涌起一片寒意。 城墙上站着的小兵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上的弓箭,齐齐望向他。那眼神,仿佛是在质疑他。 “你们这是抗旨不尊!”林伟抬手指着他们,声音有些嘶哑,“现在本王给你们机会,你们只要将齐王一众人射杀,本王就下发奖赏!” 众人面面相觑,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就在林伟心底疑虑越发加深时,城楼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从似王府跟来的心腹目光焦急的望向他,紧接着几乎是扑到他身上般。 “王爷,那些兵不见了。” 心,猛地坠入了谷底。 “什么兵?”林伟抓住心腹的衣领,表情狰狞,“你什么意思!那么多人,怎可能凭空消失!” “可……王爷……”心腹面露难色。 “李澜一……”林伟咬着牙,嘴里念叨着。 他与李澜一合作,李澜一答应他,将晋明帝手底下的兵交给他,扶持他登基。只需要他协助,除掉林家其他人。 他以为李澜一是恨极了林家人,借他的手,除掉林家其他人。他心底也知道,自己可能会被李澜一除掉。 但权力,美人,让他沦陷。 “那些兵不是父皇的。”林伟幡然醒悟。 他一直以为,那些兵是晋国的兵。晋国的兵,是不会背叛自己国家的,也不会背叛手中拿着圣旨的他。 “叫王府的兵上来!换掉这些不听话的!”林伟快速道,“你们给本王死守!本王绝不会亏待你们!” 说完,他走下楼梯,发疯了般朝潜龙殿跑。 他喘着粗气,漂亮的凤眸微微眯起。 秋风萧瑟,将皇城内挂着的白绫吹得飘忽不止。 等林伟来到潜龙殿时,他眼中的愤怒已消散了些许。 他望着一片漆黑的宫殿,以及站在宫殿正中,那名背有些驼了的男子。 “陛下。”李澜一缓缓转身,微笑着看他。 “兵呢?”林伟问。 “兵?”李澜一歪了歪头,“不都跟在您身边吗?” “还想骗本王?”林伟朝他一步步走去,“你一直在骗本王,你想扶持的,根本不是本王!” 李澜一脸上依旧是那副笑。 “你想扶持谁?齐王?吴王?亦或是……谁也不想扶持。”林伟还喘着粗气,他站定,直直的看着面前的阴柔男子。 “林家所有人,都不配。”李澜一缓缓说道。 “所以,你想让本王与齐王他们同归于尽?”林伟勾唇冷笑,“打的一手好算盘啊。我们都死了,你上位?你一个太监!要上位做皇帝?!”他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嘲讽。 “奴婢不敢贪心。”李澜一缓缓道,“只是,有能力者,定能突出,也定能带领晋国百姓走向繁荣。” “你的意思是,本王不行?”林伟按着腰间的佩剑,忽然朝他跑去。 长剑犹如银蛇,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直冲对方面门。 李澜一侧身一躲,反手拍在他的小臂上。 林伟感觉小臂一麻,竟一时有些拿不住剑。 殿外,林珩首当其冲,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一边躲避箭雨,一边冲到城门前。 有他在前冲锋,其身后的小兵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 “咚——” 战鼓敲响,众将士热血沸腾,嘶吼着,跟在林珩身后,纷纷冲向皇城。 “撞!”黄连声音震耳欲聋。 紧接着,数十名小兵扛着直径约两丈的粗树干撞向城门。 城门被撞得来回晃动,发出吱呀吱呀细小的声音。 撞城门的同时,新一轮的箭雨再次落下。 似王府上养的兵势力并不弱,箭设的异常的准。林珩一边挥舞手上的长枪,一边喊道—— “似王!你不要这些兵了吗!” 城墙之上,有小兵心下动摇。 “你们王爷都不要你们了。”被似王替换下来的小兵忍不住嘲笑。 “扰乱军心!”似王心腹将那小兵一剑斩首。 (本章完) /93/93555/31735531.html 230 关系匪浅 杀得了一个,却稳不住一帮人的心。 城下,木桩撞击城门的声音越发震耳,齐王的声音也越发清晰。 “只要你们投诚,本王绝不滥杀无辜!” 如今局势明朗,对方王爷亲自上阵,而己方呢?连死亡的影都看不见。 与此同时,木桩成功将门撞开,兵马如潮水般倾泻,涌入皇城。 “擒拿反贼林伟!”林珩勒紧缰绳,嘶吼道。 “咚——”战鼓敲击的节奏快了几分。 城门破,众将士眼底也更多了几分兴奋。 黄连身材魁梧,身上还扛着一旗帜。旗帜随风飘扬,金黄色的布上,赫然是一个大大的“齐”字。 将士们的嘶吼声响彻云霄,大地似乎都被惊醒,轻微的颤抖起来。 林珩策马入城,走过冗长的宫道,仰头望去。 只见城墙上,是一片白绫。 原来是似王的兵投降了。 “似王人在何处?”林珩问。 “潜龙殿。” 不知是谁,回答了他的问题。 当下,林珩与崔护卫等将士往潜龙殿赶。 潜龙殿内,林伟垂着右臂,失神的望着殿外。 他听见轰轰的撞门声,也听见将士的嘶吼,还有马蹄得得的声音。其实现在冷静想想,此时的败局,是注定的。 他本身就不是个当皇帝的料,随便一个人便能将他设计至此。 “来了。”李澜一喃喃。 “死,本王也要拉你垫背!”林伟将剑换到另一只手,去砍他。 …… 林珩赶到时,看见李澜一身着一身黑白相间的孝服,站在大殿正中,他脚下,是林伟。 林伟显然已经死了,他浑身的鲜血,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恭迎齐王入宫。”李澜一眯起眼睛,拱手跪拜,“现乱臣贼子已被奴才除掉,王爷可顺利继位。奴才愿归顺齐王殿下,齐王殿下万岁!” 不等林珩说话,潜龙殿四周忽然涌来一批身着灰色官服的男子。这些男子都长着一副细皮嫩肉的模样,腰间皆配着剑。 来之前,程慕清曾与他说过司礼监,一个主要由太监组成的情报组织。掌印太监,便是李澜一。 想来眼前这些人,都是司礼监的人。而李澜一,正在向他投诚。 “齐王殿下。”李澜一开口唤他。 “起来吧。”林珩微扬下巴,示意他起身。 “谢殿下。”李澜一起身,恭恭敬敬的又行一番礼。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明晨带人赶到,向林珩汇报道,“太子妃率太子暗卫已将朝臣救出。” 太子妃?陶雨珊? “好。”林珩心中略有些诧异,但表面上依旧淡淡的。 齐王在城门推翻似王一事很快便流传到了民间。 人都是有想象力的,百姓之中很快就开始流传各种关于齐王的英明神武。比如齐王出生时,曾天降祥瑞。齐王春狩时,更是射中了代表帝王的猛虎。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且说眼前林珩带兵肃清似王党羽,封了似王府,将支持似王的朝臣全部关押。 金鹰司。 牢狱阴冷,没有丝毫暖意。 微弱的灯光并不明亮,点在过道上,倒是整齐。 陶雨珊一步步走下台阶,跟着一地鹰使来到一狱前。 狱中,身着绯袍的中年男子神情灰败,他施施然对陶雨珊行过一礼,“太子妃万安。” “宋首辅。”陶雨珊略一行礼,看向带路的地鹰使。 对方识趣的转身离开。 “太子妃到这腌臜地寻在下,所为何事啊?”宋居书笑着看她。 “首辅大人,本宫这有一杯酒。”陶雨珊话音方落,绿莲便将一杯酒端了上来。 宋居书双眸幽暗,在这漆黑的牢狱中更显模糊不清。 “果然。”宋居书缓缓开口,“你与李澜一关系匪浅。” “首辅想多了,本宫与李公公,也只是互利关系。”陶雨珊道,“他帮本宫免受似王毒手,本宫帮他……除掉你。” 宋居书握住两人之间横亘着的栏杆,一点点站起身。铁链因他的动作相互摩擦,劈里啪啦作响。 “太子妃,你分明就是为了他,谈何互利?你与他,分明就是有私情!”宋居书越说越激动,“他就是袁家那个遗孤!他除掉了那么多当年害袁家的人,他就是袁安!” 陶雨珊表情淡然,“首辅,冷静些。现在你就算喊破天,也不会有人听到。” 宋首辅知道自己所在地方,是一个单独的牢狱。他缓缓捏紧栏杆,呼吸粗重。 “你知道的,本宫与齐王妃有几分交情。而齐王又对齐王妃唯命是从。本宫利用此关系,单独来找你。”陶雨珊道,“齐王不会留你,所以也酒随本宫来了。你是生是死,齐王都不会在意。” 她从绿莲手中取过那杯酒,递到他面前。 宋居书没说话,也没接,只是死死的盯着她。 “首辅大人。”陶雨珊开口道,“此酒是本宫特意从金鹰司要来的烈酒,味道醇厚,能叫人一睡不起……您可以放心的喝,绝不会有一丝痛苦。” “你担心我将李澜一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吧?”宋居书无奈一笑,“李澜一现在就是个祸乱朝纲的宦官,若他真实身份曝光,袁家一辈子也翻不了案。袁家现在还背负着贪墨、篡位的罪名,若再加上袁三公子入宫做了掌印太监,将朝堂扰得乌烟瘴气,还与太子妃有染……袁家永生永世,在历史中,都是罪人。” 陶雨珊没说话,只是静静得看着他。 “太子妃,你这么护着他有什么用?难不成你们,还能再续前缘?”宋居书嗤笑。 “你的家人,本宫已派人护送离开。”陶雨珊道,“会安全将他们送往边陲小地,他们在那,会平安度过余生。” “现在的大晋,哪还有太平之地?”宋居书反问,“先帝将国库亏空成了什么样?现在哪哪,都是刁民……” “宋首辅。”陶雨珊打断他,“本宫说他们将平安度过余生,便能平安。” 宋居书看着她,目光阴恻恻的。 “请。”陶雨珊将手中的酒又往前凑了凑。 “有劳。”宋居书接过,一口喝下。 (本章完) 99mk.infowap.99mk.info /93/93555/31786205.html 231 似王败 “什么兵?”林伟抓住心腹的衣领,表情狰狞,“你什么意思!那么多人,怎可能凭空消失!” 宋居书目光渐渐冷了下来,他望着似王,“王爷,您那些兵是弃您了吗?” “不可能!”林伟嘶吼,摇晃面前心腹的衣襟,“你是不是在骗本王!” “王爷……”心腹面露难色。 “李澜一……”林伟咬着牙,嘴里念叨着。 他与李澜一合作,李澜一答应他,将晋明帝手底下的兵交给他,扶持他登基。只需要他协助,除掉林家其他人。 他认为李澜一是恨极了林家人,借他的手,除掉林家其他人。 他也能想到,自己可能会被李澜一除掉。 但权力,美人,让他沦陷。 他一直以为,那些兵是晋国的兵。晋国的兵,是不会背叛自己国家的,也不会背叛手中拿着圣旨的他。所以,在明知道李澜一不安好心时,他还是想一搏。 “叫王府的兵上来!换掉这些不听话的!”林伟快速道,“你们给本王死守!本王绝不会亏待你们!” 说完,他走下楼梯,发疯了般朝潜龙殿跑去。 他喘着粗气,漂亮的凤眸微微眯起。 秋风萧瑟,将皇城内挂着的白绫吹得飘忽不止。 等林伟来到潜龙殿时,他眼中的愤怒已消散了些许。 他望着一片漆黑的宫殿,以及站在宫殿正中,那名背有些驼了的男子。 “陛下。”李澜一缓缓转身,微笑着看他。 “兵呢?”林伟问。 “兵?”李澜一歪了歪头,“不都跟在您身边吗?” “还想骗本王?”林伟朝他一步步走去,“你一直在骗本王,你想扶持的,根本不是本王!” 李澜一脸上依旧是那副笑。 “你想扶持谁?齐王?吴王?亦或是……谁也不想扶持。”林伟还喘着粗气,他站定,直直的看着面前的阴柔男子。 “林家所有人,都不配。”李澜一缓缓说道。 “所以,你想让本王与齐王他们同归于尽?”林伟勾唇冷笑,“打的一手好算盘啊。我们都死了,你上位?你一个太监!要上位做皇帝?!”他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嘲讽。 “奴婢不敢贪心。”李澜一缓缓道,“只是,有能力者,定能突出,也定能带领晋国百姓走向繁荣。” “你的意思是,本王不行?”林伟按着腰间的佩剑,忽然朝他刺去。 长剑犹如银蛇,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直冲对方面门。 李澜一侧身一躲,反手拍在他的小臂上。 林伟感觉小臂一麻,一时竟有些拿不住剑。 殿外,林珩首当其冲,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一边躲避箭雨,一边冲到城门前。 有他在前冲锋,其身后的小兵也动了起来。 甲胄摩擦,发出铿锵声。 “咚——” 战鼓敲响,众将士热血沸腾,嘶吼着,跟在林珩身后,纷纷冲向皇城。 “撞!”黄连声音震耳欲聋。 紧接着,数十名小兵扛着直径约两丈的圆木撞向城门。 城门被撞得来回晃动,发出吱呀吱呀细小的声音。 撞城门的同时,新一轮的箭雨再次落下。 似王府上养的兵势力并不弱,箭射得也是异常准。林珩一边挥舞手上的长枪,一边喊道—— “似王!你不要这些兵了吗!” 城墙之上,有小兵心下动摇。 对方王爷打头阵,自家王爷却不见踪影…… “你们王爷都不要你们了。”被似王替换下来的小兵忍不住嘲笑。 “扰乱军心!”似王心腹将那小兵一剑斩首。 杀得了一个,却稳不住一帮人的心。 城下,木桩撞击城门的声音越发震耳,齐王的声音也越发清晰。 “只要你们投诚,本王绝不滥杀无辜!” 如今局势越发明朗,己方越来越招架不住,而似王依旧还未回来。 与此同时,圆木成功将门撞开,兵马如潮水般倾泻,涌入皇城。 “擒拿反贼林伟!”林珩勒紧缰绳,嘶吼道。 “咚咚咚——”战鼓敲击的节奏快了几分。 城门破,众将士眼底更多了几分兴奋。 黄连身材魁梧,身上还扛着一旗帜。旗帜随风飘扬,金黄色的布上,赫然是一个大大的“齐”字。 将士们的嘶吼声响彻云霄,大地似乎都被惊醒,轻微的颤抖起来。 林珩策马入城,带着一众将士杀上城墙。 双方厮杀,血溅皇城。 不知过了多久,一条白绫忽然在空中飘扬。 紧接着,空中多了两条,三条…… 一片带着血的白绫在空中左右摇摆。 原来是似王的兵投降了。 “似王人在何处?”林珩问。 “潜龙殿。” 不知是谁,回答了他的问题。 当下,林珩与崔护卫等将士往潜龙殿赶。 潜龙殿内,林伟垂着右臂,失神的望着殿外。 他听见轰轰的撞门声,也听见将士的嘶吼,还有马蹄得得的声音。其实现在冷静想想,此时的败局,是注定的。 他本身就不是个当皇帝的料,随便一个人便能将他设计至此。 “来了。”李澜一喃喃。 “死,本王也要拉你垫背!”林伟将剑换到另一只手,去砍他。 …… 林珩赶到时,看见李澜一身着一身黑白相间的孝服,站在大殿正中。他脚下,是林伟。 林伟显然已经死了,他浑身都是血,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恭迎齐王入宫。”李澜一眯起眼睛,拱手跪拜,“现乱臣贼子已被奴才除掉,王爷可顺利继位。奴才愿归顺齐王殿下,齐王殿下万岁!” 不等林珩说话,潜龙殿四周忽然涌来一批身着灰色官服,腰系孝带的男子。这些男子长得一副细皮嫩肉的模样,腰间皆配着剑。 来之前,程慕清曾与他说过司礼监,一个主要由太监组成的情报组织。掌印太监,便是李澜一。 想来眼前这些人,都是司礼监的人。而李澜一,正在带着他的人,向他投诚。 “齐王殿下。”李澜一开口唤他。 “起来吧。”林珩微扬下巴,示意他起身。 “谢殿下。”李澜一起身,恭恭敬敬的又行了一番礼。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明晨带人赶到,向林珩汇报道,“太子妃率太子暗卫已将朝臣救出。” 太子妃?陶雨珊? “好。”林珩心中略有些诧异,但表面上依旧淡淡的。 齐王在城门推翻似王一事很快便流传到了民间。 人都是有想象力的,百姓之中很快就开始流传各种关于齐王的英明神武。 比如齐王出生时,曾天降祥瑞。齐王春狩时,更是射中了代表帝王的猛虎。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且说眼前林珩带兵肃清似王党羽,封了似王府,支持似王的朝臣皆被关押到金鹰司,等待发落。 (本章完) /93/93555/31816571.html 232 称帝 金鹰司。 内院牢狱阴冷,没有丝毫暖意。 微弱的灯光并不明亮,却也排列整齐。 陶雨珊一步步走下台阶,跟着身前的地鹰使走到地牢,来到一狱前。 狱中,身着绯袍的中年男子神情灰败,见她来,便施施然的行过一礼,“太子妃万安。” “宋首辅。”陶雨珊略一行礼,看向带路的地鹰使。 对方识趣的转身离开。 “太子妃到这腌臜之地寻在下,所为何事啊?”宋居书笑着看她。 “首辅大人,本宫这有一杯酒。”陶雨珊话音方落,绿莲便将一杯酒端了上来。 宋居书双眸幽暗,表情在这漆黑的牢狱中更显模糊不清,“太子妃只是想让在下喝上一杯好酒?” “嗯。”陶雨珊眼睛都未眨一下。 “果然。”宋居书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你与李澜一关系匪浅。” “首辅想多了,本宫与李公公,也只是互利关系。”陶雨珊道,“他帮本宫免受似王毒手,本宫帮他……除掉你。” 宋居书握住两人之间横亘着的栏杆,一点点站起身。铁链因他的动作相互摩擦,哗啦啦的直响。 “太子妃,你分明就是为了他,谈何互利?你与他,分明就是有私情!”宋居书越说越激动,“他就是袁家那个遗孤!他就是袁安!” 陶雨珊表情淡然,“首辅,冷静些。现在你就算喊破天,也不会有人听到。” 宋首辅知道自己所在地方,是一个单独的牢狱。他缓缓捏紧栏杆,呼吸粗重。 “你知道的,本宫与齐王妃有几分交情。而齐王又对齐王妃唯命是从。本宫利用此关系,单独来找你。说实话,也是因为齐王不准备留你,所以才随本宫来。你是生是死,齐王都不会在意。” 她从绿莲手中取过那杯酒,递到他面前。 宋居书没说话,也没接,只是死死的盯着她。 “首辅大人。”陶雨珊开口道,“此酒是本宫特意从金鹰司要来的烈酒,味道醇厚,能叫人睡得香甜……您可以放心的喝,绝不会有一丝痛苦。” “左右我都要死,您何必送毒酒?说到底,林珩就算想我死,也要有些时日。您这么着急,无非就是担心我在这段时间,将李澜一的真实身份说出去。” 陶雨珊表情未变,眼中却多了几分杀气。 “李澜一现在就是个祸乱朝纲的宦官,若他真实身份曝光,袁家一辈子也翻不了案。袁家现在还背负着贪墨、篡位的罪名,若再加上袁三公子入宫做了掌印太监,将朝堂扰得乌烟瘴气,还与太子妃有染……袁家永生永世,在历史中,都是罪人。”宋居书压着嗓子,唇角勾起一道笑。 陶雨珊没说话,只是静静得看着他。 “太子妃,您这么护着他有什么用?难不成你们,还能再续前缘?”宋居书嗤笑。 “你的家人,本宫已派人护送离开。”陶雨珊道,“会安全的将他们送往边陲小地,他们在那,会平安度过余生。” “现在的大晋,哪还有太平之地?”宋居书反问,“先帝将国库亏空成了什么样?现在哪哪,都是刁民……” “宋首辅,您当时特意在本宫面前,与似王提李公公的身份,不就为了家人?”陶雨珊打断他,“本宫说他们将平安度过余生,便能平安。” 宋居书看着她,目光阴恻恻的。 的确,他在查出李澜一身份时,便做了两手准备。 一则便是投靠似王,他心中其实并不看好似王。只是投靠齐王,齐王妃定愿意给袁家翻案,于自身不利。代王禹王他试探过,并无夺嫡之心,吴王刘王……呵,更算了吧。 二则,便是利用这个消息牵制太子妃。太子妃与袁安的情谊,让他愿意冒险。 他其实想过很多,若李澜一真是袁安,肯定不会让他活着。即便他告诉似王,似王再昭告天下,的确可以如方才所说,袁家一辈子翻不了案。但自己呢?还有自己的家人呢? 他可以死,可自己的孩子还那么年轻,孙儿也才刚满五岁。 他不喜欢同归于尽,喜欢等价交换。 所以,他宁愿用此事,换家人一份平安。 陶家的人品,众人皆知,所以他才有意当着陶雨珊的面,将此事说出。 “请。”陶雨珊将手中的酒又往前凑了凑。 “有劳。”宋居书接过,一口喝下。 …… 程慕清被接入皇宫时,皇城满地的尸体血迹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她坐在辇上,微风吹起帷幔,露出赤红的城墙。 从前她便觉得压抑,此刻再看,更绝胸闷。 来到太和殿,程慕清扶着步辇,今夕为其掀开帷幔。 有小太监放好小凳子,低着头,伸出小臂等她下车。 太和殿一如往常金碧辉煌,丝毫不受腥风血雨洗刷。 “清清。” 她抬眼,便瞧见林珩从太和殿朝自己走来。 林珩一身黑金色的劲装佩戴着铠甲,腰间配着的长剑左右晃荡,与铠甲摩擦发出铿锵声。他表情是难掩的喜悦,有些发白的脸上,还有些挂彩。 他来到她面前,伸出手。 “阿珩!”程慕清笑起来,握住了他朝自己伸来的手。 在林珩的搀扶下,程慕清走下步辇,站在他面前。 “清清,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他唇角微弯,带着浅笑。 “要不,也没人敢欺负我啊。”程慕清傲娇的扬了扬下巴,“本王妃武艺高强,谁敢欺负我?” “嗯。”林珩点头,“有道理。” “走吧。”程慕清越过他,看向太和殿。 太和殿内,站着一众官员,她甚至看见了陶国公,徐锦等人。他们皆身着官服,腰间系着孝带。看上去有几分憔悴,但目光却又赤诚无比。 “好。”林珩牵过她的手,一步步走向太和殿。 他们脚步轻缓稳重,仪态端方。 百官齐齐躬身作揖,队列整齐,表情严肃。 似王死后,李澜一直接献出玉玺,林珩便就这么真真正正的,成为了皇帝。 两人走过百官,来到殿前。 “平身。” 林珩开口。 “谢陛下!” 夫妻二人站在众人面前,面容平和,身上却带着一股连他们都发觉的威严与大气。 晋明帝七子林珩继位,尊号晋顺帝,年号明顺。 自此,晋国开启了一场新轮回。 (本章完) 99mk.infowap.99mk.info /93/93555/31824698.html 233 事后 林珩登基后,将与林伟有关的一干人,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手段可谓是雷厉风行。 水畔,枯黄的芦苇繁茂生长,河水清澈,有渔船行在河中。一切看起来,都是这般平静安稳。 陈阿宝望着天,喃喃,“福生,你可以瞑目了。” 一马车缓缓行来,身着素白衣裳,小腹高高隆起的女子缓缓走下来。 她头上带着幕离,幕离被风吹起一角,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杏眸。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陈阿宝行礼。 “看来在似王府,没少学规矩。”程慕清轻笑。 现在她贵为皇后,行为举止与往常更加端庄了。 “的确……”陈阿宝垂下眼,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她为了福生,潜到似王身边,为了留在似王府,竟学了那么多规矩。 “似王妃已经回江南了。”程慕清道,“你呢?有什么打算?” “福生已死,大仇已报。”陈阿宝眼中露出些许茫然,“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是人,就总要有些营生,有些目标。”程慕清缓缓开口,她微微侧头。 今夕连忙上前,将提前准备好的钱袋递了上去。 看着面前鼓鼓囊囊的钱袋,陈阿宝有些不知所措,她连连摇头,“我不能要!” “收下吧,就算你助本宫扳倒似王的赏赐。”程慕清道,“你还年轻,这辈子还有很长的路。若不回巴蜀那边,你带着小花做些什么。人这辈子,不应该被坎坷绊倒到站不起来。” 微风拂面,温柔的暖阳懒洋洋的洒在陈阿宝身上。 她长呼一口气,笑着抬眼看程慕清,“多谢娘娘。” 送走陈阿宝后,程慕清又回了一趟武安侯府。 似王掌权时,曾派人封武安侯府,想以此逼她站出来。但因武安侯府只剩下楚氏,侯爷侯夫人以及她的胞弟都不在,似王便放弃了。 到了侯府,程慕清便发现楚氏面容憔悴了许多。 她赶忙上前,“嫂嫂。” “皇后娘娘万安。”楚氏见过礼,才引她入府。 “嫂嫂,朝哥如何?有没有被吓到?”程慕清一边走,一边问道。 朝哥是楚氏与程慕陶的孩子。 “托娘娘的福,一切安好。” “嫂嫂,今朝我虽成了皇后,但您却依旧是我的嫂嫂,是我的亲人。”程慕清拉过她的手,“不必这般疏远。” 楚氏看着她,无奈一笑,“正如您所说,正是因为我们是亲人,才更应该规矩。” 程慕清愣了一下。 “皇后娘娘。”楚氏见她发愣,开口唤她。 “嗯。”程慕清颔首。 “这个,是父亲送来的。”楚氏从食指上取下一枚羊脂玉戒,纯白晶透的戒指上,镶嵌着一小块金子,金子被铸成了一个“程”的字样。她温言细语的说着,“可以带领程家军。” “多谢。”程慕清将戒指带到手指上,细细端详一番,苦笑道,“到底,还是需要用上程家军。” 当年程侯爷请辞后,表面上解散了程家所有的兵马,实际上却将程家军分配到了不同的地方。晋明帝的性子让人琢磨不透,可能今日还笑盈盈,明日便勃然大怒。 为防止晋明帝突然调派自己打仗,或者除掉自己,程侯爷也是有暗中培养自己势力的。 半年前,程侯爷与陶氏离京,不光为了避难,更是为了程慕清去集结程家军。 “如今齐王殿下称帝,朝堂之上没心腹是万万不可的。”楚氏道,“娘娘您虽天资聪颖,却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朝堂之上,有许多弯弯绕绕,娘娘也莫要一时侠肝义胆,着了道。” “嫂嫂放心。”程慕清轻拍她的手,笑容温和,“登上这个位子的那天,我就想好了。” 楚氏抿了抿唇,不再言语。 “如今齐王称帝,嫂嫂您赶快去北方寻大哥吧。”程慕清道,“现在局势瞬息万变,您在京城实在不是长久之计。趁现在,我安排人护送您去与大哥回合,届时您与朝哥有大哥护着,我也好放下心。” 将家人都送离京城,她便也没后顾之忧了。 “好。”楚氏没拒绝,她俯身作揖,“有劳皇后娘娘。” “严重了。”程慕清扶起她,当下便将送她前往北方的计划定下来了。 皇城,东宫。 由于丧气未满,东宫依旧挂着白绫。道路两旁布满了白花,空荡荡的,无一人值守,凄凉万分。 如今江山易主,曾经的贤明太子便也成了过去,东宫的一切荣耀,也突然消失了。 “娘娘,您来良娣的寝殿做什么啊?”绿莲搀着陶雨珊,眨巴着眼睛往四周瞧了瞧。 “找东西。”陶雨珊语气平淡。 “东西?什么东西啊?”绿莲不理解,“听老一辈手,死人的东西,不能乱碰……叶良娣与您的关系也不好,您碰了,她肯定不愿意。” “本宫应当约表姐来。”陶雨珊笑。 “您是在嘲讽奴婢没皇后娘娘胆子大吗?”绿莲鼓着嘴,一脸不满。 “皇后对这些鬼神之事,一向不信,当作玩笑。”陶雨珊道。 “天下估计也只有皇后娘娘那样了。”绿莲嘟囔道。 走入寝殿,陶雨珊左右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一香炉上。 先前林砚外出,回来时带了好些新鲜物品。其中便有着琉璃香炉,香炉呈圆形通体半透明,阳光落在上面,便折射出了七彩光芒。当时叶良娣十分喜爱这折射出的光,当即便要了去。 此刻,香炉内装着半炉的香灰。 陶雨珊俯身看了一会,才掀开香炉盖子,拿发簪挑拨里面的香灰。 粉尘细腻,飘散在空中,化作袅袅青烟。 “娘娘!”绿莲瞪大了眼睛,“是纸!” 陶雨珊拿起那张纸,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展开纸来。 “叶良娣写了什么啊?会不会是诅咒我们的话啊?”绿莲抓着陶雨珊的衣袖,表情紧张。 “不会的。”陶雨珊大致一扫,便将纸重新折好,塞入怀中,“是给皇后的。” “皇后?”绿莲不明所以,却也没在多问。 “走吧。”陶雨珊带着她走出东宫,往凤仪殿走去。 (本章完) 99mk.infowap.99mk.info /93/93555/31839872.html 234 话外有话 程慕清回宫时,天色都已经黑了。 秋末冬初,月亮出来的也更早了些,就连夜晚都要比往常更冷了。 凤仪殿内,站着若干宫女,他们身着统一的服饰,站在殿外,低着头,一副恭顺模样。 “真不喜欢这样的感觉。”程慕清还没进殿,便开始叹气。 “娘娘,您迟早都要习惯的呀。”今夕望着气派的宫殿,忍不住说道。 是啊,迟早要习惯。程慕清笑了一下,挺了挺腰板。 “皇后娘娘!” 未等进殿,程慕清便听有人在身后喊自己。她脚步微顿,双手端在腹前,缓缓转过身。禁步因为她的动作,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响声。 “李公公。”程慕清颔首。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李澜一躬身行礼。他身板干瘦,肤色很白,乍一看,像个清秀佳人。 他找我做什么?程慕清在心中腹诽,却没有轻易开口询问。 “方才奴才经过后花园,听说太子妃来找娘娘叙旧,娘娘与太子妃的关系当真要好。”李澜一缓缓开口。 “毕竟是手帕交,关系自然要好些。”程慕清笑着回到。 “时辰不早了,娘娘早点休息。”李澜一拱手告辞。 程慕清目光微闪,面上却是一副浅笑。 眼看着李澜一消失在视野,今夕忍不住小声嘟囔,“李掌印没话找话吗?” 程慕清却没急着肯定她的话。 李澜一会没话找话?他特意提陶雨珊,还有时辰…… “太子妃可是来过?”程慕清看向一旁站着的宫女。 那宫女低着头,“回娘娘,来过。” “人在殿内候着?” 宫女顿了一下,说道,“回娘娘,刚走。” “走?”程慕清明亮的杏眸一闪一闪的,她面上扬起笑容,“抬起头。” 那宫女小心翼翼的抬起头。 “看着本宫。” “奴婢不敢。” 程慕清走到她面前,可能是步子有些快,那宫女居然打了个激灵。 “你是谁的人,本宫不管。”程慕清轻挑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你只需告诉本宫,太子妃去哪了。” 宫女抿唇不语。 “今夕,去找掌印问问,本宫宫里的宫女若是犯了期满主子的罪名,应当如何处置?” “这个不用找掌印。”今夕笑道,“奴婢就知道,轻则杖二十,遣出宫。重则杖毙。” 程慕清目光转回面前宫女的脸上,她没说话,只是嫣然一笑。 宫女毕竟还小,闻言顿时慌了,身子都在发抖。 “你们在帮谁瞒着本宫?”程慕清松开她,看向殿内一众宫女。 宫女们一言不发,嘴如同被人缝上了般。 “好啊。”程慕清笑容发冷,“一个个都不说话?” 后宫内,能将陶雨珊带走,能让李澜一避嫌到只敢旁敲侧击…… “太后。”程慕清脱口而出。 她身边站着宫女身子一晃,竟撞在了门框上。 “看来还真是母后啊。”程慕清见她这副模样,心下更确信是卢皇后将人叫走的。如今林珩登基,卢皇后也成了卢太后。 可若真实太后,这些宫女何必要瞒着她? 除非…… 程慕清心下一突,几乎来不及多想,身子率先做出反应。她步伐很急,头上的步摇都乱晃了起来。 永安宫。 宫内燃着檀香,香烟丝丝缕缕向上飘散。棕黄色的帷幔后,坐着名身着深棕色对襟大氅,内着浅黄色入群的妇人。 “儿臣给母后请安。”陶雨珊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行过一番礼。 “哀家可没有你这个儿臣。”卢太后轻抿一口茶,目光锋利的盯着她。 陶雨珊只是跪着,没说话。 “你与李澜一如何,哀家没兴趣。可你与似王日夜厮混,这让我儿在九泉之下如何想!”她声色严厉,眼睛更是瞪得老大。 “儿臣与似王什么都没有。”陶雨珊虽然是跪着得,但腰板却挺的很直。 “什么都没有?那为何会传出似王霸占嫂嫂的传言?”卢太后站起身,她盯着陶雨珊,“哀家知道,你性情温良,绝做不出对不起太子的事。可如今,毕竟有谣言传出,你让太子的脸往哪放?让皇家的脸又往哪放?” 陶雨珊咽了口唾沫,她直直的盯着卢太后,“母后,儿臣分明也是没有办法的……” “怎就没有办法?”卢太后打断她,“古有烈女未免欺辱撞墙而死,怎就没有办法?!” 殿内忽然安静下来,陶雨珊楞了一下。 灯火在蜡烛上一晃一晃的,殿内不时还会传来秋蝉的阵阵鸣叫。 陶雨珊感觉周身发冷,她似是不可思议的说道,“母后,这件事错的人,分明是林伟。为何,要儿臣这个受害者承担?” “这不是承担……” “母后就是想叫儿臣死吧?”陶雨珊冷笑。 卢太后覆手而立,站在她面前,良久才开口,“原想着,到底有一份母女情谊,但你既然这般不懂事……”他抬手,便有宫女乘上一杯酒到陶雨珊面前。 前脚刚用毒酒送走宋居书,后脚就轮到自己了?陶雨珊觉得有些好笑,她无奈的端起酒杯,向后看去。 只是殿内的大门已经关好,她看的,永远都只会是一扇门。 卢太后也不急,只是覆手,站在她面前。 她在期待什么?陶雨珊自嘲的笑了一下。 死到临头,她居然也希望有人出现能够救自己。 “母后。”陶雨珊掏出那张从香炉内拿出的纸,“麻烦请帮儿臣交给皇后娘娘。” 卢太后看着那张纸,缓缓接过。 她也没看具体内容,便交给一旁的侍女。 “这件事很重要,回影响皇帝的走向。”陶雨珊不得不说出有些价值的话,“若是丢了,皇帝皇后的路,会很难走。” 说罢,她也不管卢太后有没有听进去,直接抬手接过那杯酒,仰头就要喝。 “哐当——”殿门忽然被推开。 “陶雨珊!” 程慕清的声音意外的很大,她身上还穿着黑金色凤袍,头发上带着的步摇因为乱颤,已经挂到了发顶。 甫一进门,她便瞧见陶雨珊捧着酒盏要喝。她一个健步从上前,一把夺过陶雨珊手中的酒杯,狠狠掷在地上。 “啪嚓——” 99mk.infowap.99mk.info /93/93555/31850607.html 235 明说 酒杯碎裂,散了一地碎片。 陶瓷制的碎片微微晃动,发出嗡嗡声。 “喝没喝!”程慕清拽起陶雨珊,一掌握住了她的嘴。 “还没。”陶雨珊握住她握着自己脸的手,“疼……” “啊……抱歉。”程慕清收回手,目光一转,对上了卢太后锋利的眼睛。她正过身,拂袖将陶雨珊遮掩在身后。 “皇后。”卢太后脸色不是很好,“你这是做什么?” “母后,儿臣反倒想问问,您这是做什么?”程慕清面上露出温和的笑,“这毒酒又是做什么的?” “陶氏与林伟做出那等丑事,传出宫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哀家赐她毒酒,留她全尸,已经够仁慈的了!”卢太后说道,“皇后,这件事你不许管,给哀家回去安心养胎。” “儿臣会好好养胎,但……也不会坐视不管。”程慕清缓缓整理着头发,说道,“母后,您说陶氏与林伟做出丑事,可有证据?” “宫里流言蜚语传的还不够多吗?” “那便割了那些人的舌头。”程慕清眼中,有一股狠劲,“擅自揣测,不知礼数。” 殿内一众人皆不由自主的看向她。 “你在说什么?”卢太后一脸不可思议,“你割得过来吗?” “哼~有什么,儿臣一个人都能干。”程慕清将手搭在肚匹上,缓缓摩擦着,“谣言止于智者,儿臣必须让皇宫多出几位智者才行。” 她要杀鸡儆猴。 陶雨珊忍不住拉住她的衣袖,从前她总觉得自己这个表姐没心没肺,没想到会这般狠辣。 “你……你这般,可想过腹中的孩儿?”卢太后蹙眉,“不积德?你还要作恶?” “那母后应该也明白。”程慕清语气柔和下来,“陶氏分明是被迫与林伟相处的,这件事,陶氏分明是个受害者。为何到头来,您要处置她?处置一个受害者?就因为所谓的皇家名声,您要毁掉一个生命?你这般与孩儿又有何不同?” 卢太后目光阴沉,“皇后的嘴皮子真是厉害,哀家说不过你。” “说不过,便不要说了。”程慕清耸了耸肩膀,“儿臣倒是有一个建议,希望母后采纳。” 卢太后微扬下巴,示意她说下去。 “林珩决定封林砚为文孝王,葬于南郊皇陵。届时,陶氏以文孝王妃的身份前去,以诵一辈子经为代价,换取文孝王来世幸福安康。” “你这样不过是留她一条命,皇家的名声又该怎办?” “陶氏离京后,随着时间的消散,自会被遗忘。”程慕清道,“母后,相比您也不是不知道能这样处理,只是您单纯觉得陶氏背叛了林砚,她理应受到严惩。可您想过吗?陶氏也只是名女子,她身边没有帮她的人。面对手握军权的男人,又有什么反抗能力呢?” 殿外,忽然下起急雨。 大雨滂沱,敲打在大理石砖上,啪嗒啪嗒的扰人心神。 见卢太后不再说话,程慕清抵着身,拱手行礼,“母后若无其他事,儿臣便先告退了。” “纸。”陶雨珊在她身边轻声说了一声。 “送过去。”卢皇后使了个眼神,她身旁的宫女便规矩的将纸呈给了程慕清。 “多谢母后。”程慕清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却依旧妥善收好。 言罢,程慕清转身拉起陶雨珊往外走。 绿莲与今夕为二人撑起纸扇。 “多谢。”陶雨珊转身看她。 不知是不是因为成了皇后,程慕清身上竟多了几分不可言喻的贵气与雍容。 “客气什么?”程慕清拍了拍她的手,“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你为什么回来?”陶雨珊问。 “听宫女说,你来过,但后来被叫走了。”程慕清语气轻松,“感觉事情不对,就找上来了。”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程慕清回的肯定。 “你之前不还一直觉得,我与李澜一有什么吗?”陶雨珊忽然提起此事,“其实……我与他,还什么都没发生。” “你这话……是想发生点什么吗?”程慕清忍不住笑。 “其实……”陶雨珊止步,她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中的万千思绪。 程慕清看向她。 “他是好人,是值得信任的人。”陶雨珊抬眸看向她,“你不要再提防他了。” “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程慕清蹙眉,“让你这般……死心塌地?” “等你真正了解他,你就知道了。”陶雨珊行过一礼,“我回去收拾东西,过几日便搬去皇陵。” 她转身离开,不带一丝留恋。 “娘娘,你说着李公公什么来历?”今夕忍不住嘟囔道,“太子妃那么一个挑剔冷漠之人,居然都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知道。”程慕清答的倒是诚实,“我与李澜一也没什么接触,我能知道什么?”她一直以为李澜一是启国太子,如今被陶雨珊这么一说,倒让她有些动摇。 “说起来,李公公为何不直接说太子妃被太后带走啊。我们再晚一点,太子妃可能都没命了。”今夕不解道。 “当时我身边站着宫女,李澜一不敢直言,想来是让我清楚凤仪宫的宫女不值得信任。以及,他想与陶雨珊撇清关系……” “哦~怪不得娘娘您方才一句李公公都没提。”今夕茫然的点了点头。 “他不想陶雨珊知道,那我何必多此一举?况且,我也不赞同他们二人有来往。”程慕清道,“一个是太监,一个是太子妃……哪怕现在林砚死了,他们俩之间依旧有无法横亘的鸿沟。他们若真有感情……那也是注定的悲剧。” 她心底何尝不同情陶雨珊?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对方还一点也不信任自己。可毕竟她是太子妃啊…… 大雨连绵,打湿了宫墙,令红墙更多了几分娇艳。 李澜一站在雨幕中,他身边的小太监为他撑扇,频频看向他。 “有什么话就直说。”李澜一道。 “干爹,您又为何不直说?”小太监不解,“在皇后面前不直说,在太子妃面前,您也从未直说过自己的复出。” “呵~”李澜一笑了,他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懂,我表现的越明显,越会害她。” 小太监不明白,明明在意到在永安宫外时时刻刻守着,甚至设计将卢太后准备的毒酒都换了,为何就是不肯明说? (本章完) /93/93555/31872832.html 236 总要有人迎难而上 大雨滂沱,敲打在房梁上,毫无节奏的,扰人心神。 殿内,宫娥早早便将烛灯点燃。 明明晃晃的烛灯轻轻摇摆,将女子的身影投射到墙上。女子头发随意的披散着,身上也只是穿了件单薄的绛紫色对襟长衫。 层层明黄色纱幔外,传来一道轻盈的脚步声。 “娘娘,陛下来了。”是今夕的声音。 多了皇帝皇后的身份,很多事情都变得繁琐不少。便如现在,见个面都多了不少规矩。程慕清能想象到,以后便会有臣子觐见,要求他纳妃的场景了。 “清清。” 正胡思乱想着,林珩便出现在了她面前。 少年面上略显憔悴,他一身金黄龙袍,头发高高束起,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贵气。 “陛下。”程慕清起身行礼。 “你与我为何这般生分?”林珩面露不解,他蹙着眉将她扶起,“别这样。” “哦~”程慕清谁昂首背到身后,笑盈盈的看他,“那臣妾可就如往常那般了。” 林珩唇角微弯,牵起她的手,“你不喜欢这皇城,我们将来便将皇位传于孩子,然后我们便远走高飞。” “是不是有点太不负责了?”程慕清觉得他想得有些简单。 让一个小孩子当皇帝,那岂不是任人宰割?所有人都会盯准这块肥肉。 “我会努力为他铺好路。”林珩道,“等他能胜任一切,我们再走。” “好。”程慕清不知道他能否做到,也不知道他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是一代明君。但未来,是值得憧憬的。 “这些时日,你辛苦了。”林珩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背。 “等等!”程慕清双手按在他胸前,推开一小段距离,认真的问道,“若我肚子里的,是女孩怎办?” “女孩怎么了?”林珩反问,“女子就不能称帝吗?我们大晋的开国皇帝,不也是女子吗?” “嗯……”程慕清一脸赞同。 大晋的开国皇帝——林扶光,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女子。有人说她手段狠辣,有人说她勤政爱民,有人说她温柔和善……总之,不管怎么样,都磨灭不了,她在战火纷争的各列强国中凸显而出,统一中原。 “别多想了。”林珩拉她坐到床榻上,“早点休息吧。” “唉~”程慕清抬起手,手上赫然是那份陶雨珊寻到的宣纸。 “这是?” “叶良娣留下的。”程慕清眸光微闪,“里面的内容,我看了。都是关于婉清曾说过的话……其实也没什么重要内容。但有一条,婉清曾说,江南风光好,想一直留在那。” 对上她清明的眸子,林珩接着说道,“我派人去江南打听。” “好。”程慕清点头。 “叶良娣与孩子,我也已经派人好生厚葬了。”林珩又道。 “嗯……” “清清,你是在伤心吗?” “毕竟是两条生命。”程慕清想后一躺,她捧着大肚子,眼睛盯棚顶。 林珩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肚子上,他一点点抚摸着,甚至能感觉到里面有一个小东西在踢打自己的手。 “只要林伟造反,他们母子便活不了。”林珩说道,“除非,我比他更早造反,或者林砚平安无事的活着。” 前者,他做不到。后者,不可能了…… 事到如今,林砚的尸体依旧没有寻回,程慕清都要相信他的的确确已经死了的事了。 “算了,不想了。”程慕清缓缓测过身。 “嗯,不想了。” “阿珩啊。” “嗯?” “我有一件事,一直憋在心里。”程慕清一脸认真的看他,“不说出来,我实在难受。” “那快说出来啊。”林珩眨巴两下眼睛。 “那就是,你别纳妃,我会很不开心的。” 空气沉默片刻,林珩呆滞的脸上才有一丝笑意。 他伸手抚摸她的头,“想什么呢?我有你一个人便足够了啊。” 他的手暖和和的,像汤婆子一样。 “那可不一定~这权力大了,心里装的人……也就变多了。”程慕清伸出食指,点了点他心脏的位置。 “瞎说。”林珩一把擒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真软。”程慕清反客为主,起身去亲他。 林珩被亲的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将手搭在了自己腰带上。 “清清。”林珩按住她不老实的手,脸涨的通红。 “怎么?”程慕清一脸狡黠的笑,“老夫老妻了,还害羞?” “你现在怀着身孕,别……” “别什么?”程慕清看着他窘迫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没。”林珩低着头,叹了口气,重新抬眼看她,“歇息吧。” “好~”程慕清确实也有些困了。 林珩虚虚的拥着她,让她躺在自己怀中。 “今日想必很忙吧?”程慕清往他怀中蹭了蹭。 “嗯……还好。” “不用安抚我,我知道,他们肯定有为难你。”程慕清说道,“虽然在夺位上,你展现了属于自己的闪光点。但现在太平了,麻烦事就会接踵而来。他们也会暴露出对你的质疑。” “那我该怎么办?”林珩虚心求教。 “先暂时缓缓,等摸清他们的底牌,再逐个击破。”程慕清道,“其实我现在也想不出好点子。”可能是怀了孩子,脑子没有从前那般灵光了。 “你想的,都是好点子。”林珩肯定她,随后又道,“我想……变法。” “啊?”程慕清一愣。 “先帝在世时,曾大量纳税,害得黎民百姓生活艰难。”林珩认真道,“我想变法,我想让他们过的不那么苦。至少……能吃得起饭,看得起病。” 程慕清想起两人巴蜀之旅,也忍不住“嗯”了一声。 “阿珩,我相信你。”程慕清柔声道,“万事小心。” 大晋如今,百信艰苦,朝廷不稳。一个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一切变法都是有风险的。”林珩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目光却是异常坚定,“但,总要有人冒着风险,迎难而上。” 殿外的雨停了,雨水顺着芭蕉叶往下低落,敲打在青石砖上,滴答滴答的,清脆悦耳。 /93/93555/31893226.html 237 你莫要诈我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93/93555/31955911.html 238 推心置腹 凉风吹过,幕帘上垂挂着的风铃左右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太监弓着身子,端着一盘盘水果步入凤仪宫。 正殿内,林珩板着身子,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眼底的思绪却是波涛汹涌。 “陛下,喝点茶去去火。”陶御史亲自端起茶壶,为其奉茶。 “多谢。”林珩接过茶,抿了抿唇,“左都御史大人,今日在朝堂,多谢您。” “辅佐君王,是分内事。”陶御史拱了拱手。 “御史大人,您觉得朕的提议如何?”林珩表情认真。 “陛下。”陶御史对上他那炙热的目光,想了想,说道,“陛下,若您有心造福百信,便要静下心来,从长计议。” “还请赐教。”林珩虽然对人际交往不是很擅长,但寻陶御史解惑,却是程慕清建议。 他自小便没受过什么教育,此刻被推上皇位,自然有许多不懂。 想让天下百姓辛福安康,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其困难。 而陶御史怎么说,也是程慕清的舅舅,且为人在朝当官多年,是个清廉理智的官,自然可以助林珩分析朝局,寻破局之法。 “就今日而言,朝中两党争论皆有道理。”陶御史道,“陛下可知,国库还剩多少银钱?” 林珩露出些许茫然之色。 “陛下又知,国库空虚带来的隐患是什么?”陶御史接着问,“陛下曾南下巴蜀,体会过百姓的辛苦。但您是否掂量过大晋的财力?一切还需量力而行,且您现在刚刚登基,万万不可与老臣撕破脸。” “嗯。”林珩点头。 “过一阵秋闱。”陶御史缓缓开口,“届时,陛下可培养自己的势力。” 林珩眼皮轻抬,思量许久,问道,“御史大人,朝臣这般多,就没有一个值得信任,可与朕同行的人吗?” “自然有,大晋从不却有志青年。”陶御史直起身子,眼神认真,“只是,与陛下您一样,在朝中并不合群。” 林珩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大概是金州,王家县。有一名为廖现的官员,他曾是晋明三年的状元,后来入仕,几年后升为布政使。正值先皇修仙,他劝先皇勤俭,推出变法。变法影响颇深,先皇不喜,将他贬斥。” “是何变法,其实朕也有心……改变现在的策略。”林珩问。 “陛下若有心,届时寻到他便知道了。”陶御史笑容愈发深了,“陛下也要深思熟虑,想一想,是否当真要实施。其实,大晋如何,还是要看您的想法……若您没有决心面对可能发生的困难,变法便实施不下去,那一切都是白费。” 他很推心置腹的与他谈论着,其实在朝为官数年,陶御史并不是没想过改变大晋的现状。只是晋明帝一心修仙,无心国事。他只能装傻充愣,混迹在朝堂。 “您放心,朕是认真的。”林珩一脸认真。 陶御史眼中带着欣慰,但心情却是沉重的。 哪个皇帝一开始不是这样励精图治?可到后来…… 齐王府。 侍卫将婉清所居住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程慕清就坐在院外的石凳上,看着他们忙着将屋内的东西搬到她面前。 屋内许多东西都是她差人布置的,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对。 “好了,大家过来,都歇会吧。”程慕清拍了拍手。 一众侍卫放下手头的活,来到她面前。 “去搜搜婉清的身子。”程慕清低声示意今夕。 今夕点头,走入房间的时候还不忘关门。 “喝茶。”程慕清起身,将位置让出来。 “多谢娘娘赏赐。”崔护卫抱拳,转身带着一众侍卫坐到石椅上,大口喝起茶来。 见男子都坐好,程慕清才迈步进入屋子。 屋内门窗关的严实,味道更重了些。 今夕龇牙咧嘴的将从婉清身上取下的东西放到一边。 一旁的地面上放着胭脂、簪子、帕子……都是一些普通女子会随身携带的物品。 “今夕,将那帕子递给本宫。”程慕清强忍着恶心,开口说道。 “是!”今夕连忙捡起地上的帕子递给她。 肚子太大,程慕清站一会儿便感觉有些累。她寻了一把椅子坐下,才正眼端详这张帕子。 “这帕子绣的真好,是双面绣呢。”今夕一脸惊讶。 程慕清前后看了看,果然是个双面绣。 帕子一面的左下角绣着荷花,另一面对应的位置则是一个字——婉。 “手真巧。”程慕清忍不住感慨,她也是学过女红的,这双面绣,母亲也曾教过她,但她一直也学不会。 屋内燃着的香烟烧断了一截,灰落于炉中,松散成了一片。 “只有这些?”程慕清问。 “嗯……”今夕点点头。 “罢了。”程慕清摆摆手,“将她衣服穿好,稍后叫崔护卫带人埋了吧。” “是。” “娘娘!” 这方刚说完话,门口便传来一道粗糙的嗓音。 “怎么?”程慕清扶着太师椅,缓缓站起身。 “久声跑了。” 程慕清“哦”了一声,“逃便逃吧。” ……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男子形色匆匆,时不时向后看。他腿脚飞快,在人群中穿梭,却意外的一个人也没撞到。 他在街上走了好几圈,才转入一道巷口,七拐八拐进入一个木门。 谁知他前脚刚一踏进,后脚便有人在他身后将他擒拿。 “是我!久声!” “嘘!”男子狠狠的压住他的手臂。 “嘶——”久声疼得直咧嘴。 “你可是将齐王妃的人引过来了?”男子生的浓眉大眼,络腮胡将下巴掩盖得死死的。 “没有!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久声解似道,“大刀,快放开我!” “主子说了,你回来……便走。” “走?”久声愣了一下,连忙道,“走去哪?我对殿下忠心耿耿!现在好不容易回到……” “主子也知对不住你。”大刀忽然将一粒药灌入他嘴里,又往他手上塞了两包包子,“走吧,走去哪都好。这药可让你不带一丝痛苦死去,也算主子仁至义尽。” 久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不可思议的张了张嘴,“什么?死?” 他跟在殿下身边那么多年,什么事都干,如今的下场……居然是……死? “快走吧,迟则生变。”大刀直接将他推出门外。 /93/93555/31997450.html 239 培养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93/93555/32012722.html 240 为了大晋 “陛下将老臣调入京城,臣惶恐万飞,不知陛下需要臣做何事?”廖现面上露出一副慈笑。 此人面上却是与陶御史描述的有些出处。林珩默默想着,开口,“听闻廖大人在李家村坐知县,得百姓好评。朕想知道,您是如何做的?” “为父母官嘛,只要为百姓着想,百姓也就会信服了。”廖现打着哈哈。 林珩知道他是不信任自己,于是直接开门见山,“朕想推行新政。” “陛下想推行什么?”廖现微笑,“如今天下是陛下的,陛下想推行什么政策都不会有人阻拦。” 他是在讥讽自己?饶是林珩不会与人打交道,此时也听出了些许门道。 “朕想造福百姓。”林珩道,“首先轻徭赋税,其次想在百姓看得起病。但如今国库空虚,廖大人可有什么好想法?” “陛下才是大晋真正做主的人……”廖现眸子忽然暗了暗,“您现在可有什么想法?” “如今不管是朝廷,还是百姓,都离不开钱之一字。但朕的皇后说,钱固然重要,但活下去,却是最难的。”提起程慕清,林珩眼中便多了几分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温柔,“人之所以能活着,自然需要粮食与水源。大晋实施的是土地私有,这便造成有许多官员手上有大量的地,雇人去种。但结果却是所雇之人被压迫。” “非也。”廖现打断他,“这些都是表面问题,真正的问题却是土地兼并日益严重。那些达官显贵为了少交税,兼并了许多百姓的地。这便导致,明明大晋吞并燕启,土地广阔,但交上来的税却并不对等。” “廖大人可有什么方法?”林珩一脸恭敬,“朕想将合并的土地归为大晋国有,再将土地租给农户。国库可得租金,百信可以此活下去。” 他的想法很理想化,实施此事定会艰难万分,但的确是对国有利的。 “陛下真的要坚持变法?” “当真。” “那届时,老臣会全权负责。”廖现浑浊的眼睛中,透着一丝微弱的光,“除此之外,陛下还有什么想法?” “根据朕的调查,大多数农户春季都会吃不上饭。而这个时候,会有地主将粮食卖出高价。”林珩说的有些渴,抬手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朕打算,春季借给他们粮食,让他们秋季连本带利的还回来。利息不要多,以免造成变相的剥削。便要一成利息。也根据家庭情况,更少要些。” “陛下,您不想变相造成剥削。可大晋这么大,您如何确保每个地方都会按照您说的来呢?”廖现叹气。 “此事,会先从李家村实施。”林珩看向他,“朕希望,您能做这位实施者。除了实施这件事,还有调查漏税,合并土地等事。” 廖现缓缓直起身子,似是也没料到他会说到这。 “还有,朕希望所有人能看得起病。这件事,等国库充盈些,朕再说具体实施内容。”林珩抬眼看他,“廖大人,您应该多多少少也听说过。我,并不是万人期待的君主、所以,如果我有那里做的欠缺,请您指出,并改正我的错误。” 他说的诚恳,甚至后半句连称呼都改变了。 “臣定会协助陛下。”廖现的语气,要比刚进来时好上许多。 林珩知道他现在多少对自己是改变了些态度的,于是他拱了拱手,“多谢廖大人。” “陛下打算何时开始?”廖现问。 ”立刻。”林珩道。 “那老臣这就回去准备新变法内容。” “有劳。”林珩颔首,“廖大人,您尽管做,朕会支持您。” …… 送走廖现,林珩感觉周身一重。他长呼一口气,“去凤仪宫。” “摆驾凤仪宫!”小太监高声喊道。 当了皇帝,规矩也莫名多了不少。林珩不喜欢这些规矩,但宫归森严,他即便不想,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学,硬着头皮做。 来到凤仪宫,程慕清正在吃水果。 之前在火场救出林珩,已经消耗了她全部元气,现在正在按照贺千元给的食谱补身子。 见林珩来,程慕清放下手中的葡萄,笑着站起身。她肚子已经七个月,此是高高隆起,也令她行动有些不便。 “清清。”林珩连忙搀住她,“坐吧。” “虽然贺千元让我静养,但也没说要静到连站都不能站的程度啊。”程慕清嗔道。 “贫嘴。”林珩轻捏她的鼻子,将她按回椅子上。 考虑到她身子,椅子上放了许多柔软的垫子,还有量身定制的靠垫。 “今儿闲下来了?”程慕清问。 “嗯……也不算。”林珩将屋内宫女遣散,才蹲下身,单膝跪在地上。他抚摸着她得到肚匹,小心翼翼的。 “有没有感觉,有个小手在打你?”程慕清笑问。 “嗯。”林珩的手停在她的肚子上,他感受着肚皮内传来的阵阵微弱跳动,以及不时有东西按着他的手。 他目光柔和,抬眼看程慕清时,更是满脸温柔。 “我们的孩子,肯定和你一样健康。” “必须的!”程慕清微扬下巴,“不光要随我的脑子,还要随我的相貌。我长得这么漂亮,她肯定不能差。” “嗯。”林珩点头。 “阿珩。”程慕清将手搭在他放在自己腹部上的手,“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她的手有些凉,林珩反手握住她的手,揉捏了起来。 “我想推出一套新政,改变现在的现状。” “嗯。”这件事,程慕清是知道的。 “但似乎很难。”林珩道,“我手下的人太少,我担心没有人认可我,没有人愿意帮我推……” “今年秋闱,你亲自坐镇,选了好多个寒门出身的子弟。”程慕清道,“这将来不都是你的人?” “可他们毕竟年轻。” “放心。”程慕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我们程家啊。阿珩,我将程家军借给你,你带他们去做你想做的。” “多谢。”林珩咬唇,“我想过无数次,将你保护起来。没想到最后,还是需要你帮我。” “你是要庇佑大晋,我所作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大晋。” /93/93555/32027690.html 241 变法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93/93555/32036046.html 242 交代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93/93555/32048320.html 243 母子相谈 永安宫。 偌大的宫殿中,侍女分站在两侧。殿内正中摆放着个圆桌,圆桌上,坐着卢太后与卢映。 “母后。”林珩行过一礼。 他现在身为一国之君,便不能像从前那般对一切都视若无睹了。 “清坐。”卢太后微笑着,引他落座。 卢太后已经很久没有和林珩这样面对面坐下了。 她穿着褐色的袄子,身上还披着一件狐裘大衣。虽已至中年,她的容貌却依旧美艳。 “这是你舅舅。”卢太后介绍。 林珩面上没什么表情,他只是看了卢映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姐弟俩表情有些凝滞。 “皇帝。”卢太后叫他,“听说你最近在彻查朝中官员藏地之事。” “嗯。” “这是好事,收缴隐藏起来的地,租给农户,这会大大加强大晋的财力。”卢太后先是肯定,随后又道,“只是,这地也不是必须全部收归国有的吧?” 林珩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人无完人,朝中大臣或多或少,有那几个清白的?你刚刚登基,不应与老臣发生冲突。”卢太后语气柔和,但听在旁人耳中,却是态度坚定。 一旁有宫女为林珩夹菜,结果夹到半路,那菜竟掉在了他绣有神龙的衣裳上。 “陛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小宫女立马跪下身,她微微抬眼,一双漂亮的小鹿眼盈满了水波。她抖着手想去帮他捡起龙袍上的掉落的菜。 “下去。”林珩眼神冰冷的盯着她。 小宫女手指微顿。 “陛下让你下去,你耳聋了?”卢太后语气不善。 “是。”小宫女忙不迭转身离开。 经过这样一个小插曲,卢太后面上笑容更深了,“皇帝……” “朕也不想与那些老臣发生冲突。”林珩打断她,“在廖现带人测量之前,朕便给过他们机会。叫他们如实填报自家田地,并将这几年差的价格补上。朕没希望他们能全补上,但最起码,不要欺瞒朕。” 说到这,林珩看了眼卢映。 他面若冰霜,一双凤眸漆黑不见底,盯得人直发毛。 “朕现在在变法阶段,任何事情都要往后排。”林珩站起身。 原本掉在他身上得扣肉也跟着滚落到了地上。 “不论是变法还是什么,他们都如那块扣肉留下来得痕迹。有些事情永远也无法改变。”卢太后的目光直直的盯着那块污渍。 “那朕,便不要这衣裳了。”林珩答的痛快,“还有,卢大人不必求情。根据调查,您这些年没少仗着太后的名义圈地。” “陛下,臣当年见同僚都这样干才跟着干的。”卢映坐不住了,他立马起身,举着酒杯上前,“都怪舅舅不能坚守本心,圈了几块地……其实陛下也看到了。他们圈的比臣都多……您看,您应该也不差我……” 话未说完,卢映便察觉到自家姐姐在底下不断的踢自己。 他这时也才注意到林珩的脸色。 阴沉冷漠,不参杂一丝感情。 “卢大人,你圈的地一点也不比他们少。”林珩开口,“身为皇帝的舅舅,您更静守本分。皇帝的亲戚,也更应该重罚……” “啊?”卢映脸色一变。 “地照常圈,你……暂时革职,在府上好好思过吧。”林珩道。 “珩儿。”卢太后一拍木桌,站起身来。 “母后,歇息吧。”林珩淡淡道,“听说您前一阵子擅自打算将文孝王妃处死,母后,你上年纪了,便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他并不在意她要将陶雨珊处死,只是牵扯到程慕清。害得程慕清捧着大肚子前来,只为救人。他是不愿的。 “皇后与你说的?”卢太后冷笑,“难道哀家连处死一个人的权力都没有了吗?皇后不想杀的人,便不能杀?” “对。”林珩语气坚定,“皇后才是这后宫之主。” 卢太后胸口起伏不定,脸色青一块白一块。 “过一阵孩儿前往金州,届时会送皇后去往重华山的道观。”林珩道,“皇后会在那为孩儿诵经祈福。” “皇帝,你这是在知会哀家?你就那么怕哀家对你的皇后下手?” “是,我的妻子,绝不许任何人惹她不开心。”林珩拱手,“母后,我知道你叫我来,完全是因为舅舅。但我也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会帮。” 卢太后脸色阴沉,半天说不出话。 “孩儿先走了。”林珩告辞。 待他的身影消失,卢映才站起身,朝门口“呸”了一声。 “阿姐,你就一点也不说他?”卢映一手指着门外,脸上满是愤怒,“他还拿你当母亲吗?有这么跟母亲说话的吗!” “够了。”卢太后一掌拍在木桌上,“心里眼里只有程氏……程氏……” “舍弟觉得您给陛下选得小宫女比程氏漂亮千倍,陛下居然都看不上。”卢映靠近卢皇后,小声说道,“您说,那程氏是不是给陛下下了什么咒?不若趁陛下远行,我们将皇后……” “这件事容易,等皇后临盆,便去母留子。到时候,随便搪塞个理由,等再过一段时间,选几个可人,皇帝便也就忘了。”卢太后语气平复下来,她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从前林珩只是个普通王爷,程氏如何,她便也不想管。可如今林珩成了皇帝,他身边可不能有如程氏那般会蛊惑人心的妖后。 “阿姐好智谋。”卢映连忙为她倒茶,“阿姐,实不相瞒,舍弟府上有一丫头,长得十分水灵……” “你也想在陛下身边塞人?”卢太后冷笑,“放心吧,哀家掌控住朝局,自会让你恢复从前的潇洒生活。” “多谢阿姐!”卢映连忙拜了拜。 “唉……”卢太后叹息,“若是砚哥在便好了。” 想起自己早逝的儿子,卢太后忍不住掩面。 “砚哥聪明,说不定还没死呢。”卢映安慰。 “哀家派了好多人去寻,结果却依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卢太后眼眶中盈满了泪水。 “嗯……阿姐,若是先太子寻回来?那这皇位……” “自然是砚哥的。”卢太后毫不犹豫,“砚哥学识渊博,哪是珩哥能比的?到时候,还让珩哥当他那闲散王爷。” /93/93555/32054723.html 244 李万的请求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93/93555/32061014.html 245 摆驾,回宫 日子过的飞快,程慕清在道观中过的也是异常自在。 每日睡到自然醒,到点有饭菜吃。有时候,还能听李半曦那个神棍讲一些玄而又玄的故事。 生活就是这样舒适。 入冬后,京城下了一场大雪。雪花有食指那么大,不过片刻便讲大地覆成一片苍白。 窗外冷风萧瑟,雪花飘飘。 程慕清站在窗边,眼睛有些空洞。 “哎呀,娘娘,会着凉的。”今夕走进房间,见程慕清只开窗户看外面,连忙上前讲窗户关好。 冷气激得她打了个冷颤。 “阿嚏——”程慕清揉了揉鼻子,转身坐到榻子上。她后背靠着软枕,一手拄着茶几,端起桌上的温水缓缓喝下。 “娘娘可别任性,您想玩雪,也得等明年。”今夕一边说着,一边将托盘上的饭菜呈到她面前。 “谁说我想玩了?”程慕清哼哼两声,“本宫只是喜欢看下雪。” “娘娘年年都能看到雪,今儿这雪有什么可看的?”今夕无情的揭穿她。 “今夕,你不想要月利了?” “奴婢不说了。”今夕连忙说道。 “去,给我拿纸来。”程慕清抓起筷子,吃起饭。 有孕后,她的口味变得异常奇怪。好在今夕手艺好,为她准备的吃食,都很得她的心。 今夕转身布置笔墨纸砚,待她布置好后,程慕清已吃完,大腹便便的走了过来。 她落座,将袖子挽起,拿起笔来。 与君书—— 京城落雪,银装素裹,冷风萧瑟。妾在道观悠然自在,好不快活。不知君在金州可冷?可安康? 写到这,程慕清便落笔了。 她将笔墨吹干,叠好放入信封之中,交给今夕。 “差人送去给陛下。” “是。”今夕点头。 今夕正准备离开,程慕清却瞥见她衣角处有一丝葬。 “今夕。”程慕清喊住她。 “嗯?”今夕转身,一脸不明所以。 “你裙子脏了。” “哦~”今夕往后瞧了瞧,“道观到底不比皇宫,蹭上些土也是自然……” “不是土。”程慕清捧着大肚子,来到她面前。 “哈哈……怎么可能不是呢?”今夕往后退了两步。 “站住。”程慕清叫停她,她眼神动了动,“是鸡蛋。” 今夕抿了抿唇。 “陛下得罪的人,来找我们了?”程慕清无奈一笑。 “娘娘,您就莫要管这事了。”今夕笑了笑,“您就安心待产,这道观里里外外都是陛下安排的人,您就放心待着就成,千万别想东想西。” “这件事,是他们的错,我凭什么要躲起来?”程慕清有时候真的很固执。 “娘娘,您还怀着孩子呢,就别与那些胡搅蛮缠的争论了。” 程慕清不理,她甩开今夕的手,推门走出房间。 她走下台阶,穿过九曲长廊。 道观四周古木参天,白雪覆在枝叶上,迎着日光,银装素裹。 “你说这京城最近的传闻是真的吗?那程氏就真那么有心计?” “无风不起浪,她真什么都没做,能有这种传言?” “也是,况且现在太后生着重病,她那个做儿媳的,居然还在外面鬼混,都不回宫看一眼。啧啧……为人不孝顺,能是什么好人?” “不是说在为今上祈福吗?” “谁祈福在道观?不都去佛庙吗?” “你这就不对,我就信道……” “……” 几名身着素衣的女子互相依靠着,齐齐往道观走,路上还不时唠着什么。 寒风裹挟着冰雪打在她白嫩的脸上,程慕清将兜帽拢了拢,杏眸微眯,“她们说的是我?” “怎么可能……”话是这么说,今夕的语气却十分没有底气。 “是谁啊?”程慕清撇了撇嘴,“造这样的谣?” “娘娘您就别在意了。”今夕只能这样安慰她,“这世上以讹传讹的事多了,咱管不住世人的嘴。” “今夕,你可知道,陛下其实并没有对外宣称我去道观。”程慕清双手环胸,呼吸有些沉,“这件事,只有太后知道。” “娘娘,您是说?”今夕瞪大了眼睛,“太后散播的谣言……不对,那她怎么能散播今上不是她孩子的谣言?” “什么?”程慕清蹙眉,她忙问,“仔细说说。” “啊……”今夕捂着嘴,自知自己说错话了。但她也只能迎着头皮,声音发涩的往下说道,“外界都传……侯爷当年从启国带回来的,不是真正的齐王。他就是找的一个傀儡,为的就是扶持傀儡上位。还有更过分的,说……说……先太子就是程侯爷刺杀的。因为,太子死的时候,侯爷也正好不在京城。” 程慕清沉沉吐出一口气,她面上露出一丝冷笑,“好啊,真好,什么谣言都敢往我们侯府扣?” “娘娘,您也别生气。” “这事你不气?” “那倒也气……”今夕耷拉下脑袋。 “有人打听到我来道观,还利用我家救出林珩的事诬陷。”程慕清摩擦着下巴,杏眸微微眯起,“他的目的,是针对我。” “娘娘,您想多了吧?可能就是针对今上,您就是受连累的……”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他们说太后病倒,本宫没去看,是为不孝。” “啊……嗯……” “这是在点本宫,想让本宫回宫。” “娘娘,您是不是想的有些多啊?” “不,就是这样。”程慕清微扬起下巴,“本宫的判断,从不出错。” 今夕就佩服自家主子这一点,这种自信,是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 “想让本宫回宫,到底所为何事呢?” “不管所谓何事,娘娘只要好好待在道观就没事。”今夕一脸认真。 “今夕,听说过一句话吗?”程慕清看她,见她眼露迷茫,才说,“有些事是躲也躲不掉的。” 今夕眨巴了两下眼睛。 “本宫现在不回去,京城中的传闻便会愈演愈烈。最后我会被扣上不孝的罪名,而程家也会蒙受不该有的冤屈。”程慕清望着廊外飘落的雪花,“方才那几人声音之大,生怕我们不知道外界的传言。说明,有人有意将话递到了我面前。” “娘娘,您想的太多了吧?”今夕尴尬一笑。 程慕清回她一个笑,“摆驾,回宫。” /93/93555/32066011.html 246 站规距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93/93555/32070331.html 247 肚子疼 “这事,她直接问我便好了?”程慕清蹙眉。这是什么值得藏着躲着的吗? “谁知道呢,可能太后娘娘就是在暗中默默关心您……” 正说着,两人忽然听得一道脚步声。 寂静的凌晨,万籁俱寂,一点杂音都能引起一阵回音。 “皇后,站规距时不可闲聊。”是太后身边的王嬷嬷。 原想着四周并无他人,她才敢让今夕继续小声说下去,不想竟撞上了王嬷嬷。程慕清抿了抿唇,只能道,“此事是我不对。” 按大晋礼法,她这样的确不对。 “一声不对就完事了?”王嬷嬷微扬下巴,“无规矩不成方圆,饶您是皇后,也不能说一句就结束了。” “此事是奴婢一人自言自语,不关娘娘的事。”今夕连忙跪下,“都是奴婢一人罪过,还请嬷嬷惩罚。” 一见对方要对付自家主子,今夕立马来精神了。 “老奴还没说什么呢,你这小宫女就抢先说了?”王嬷嬷冷笑一声,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可真是主仆情深。” “呵~毕竟今夕是本宫从王府带来的。从小便跟在本宫身边,自然感情要好些。”程慕清将今夕挡在身后 “可是,娘娘。您站规距时,与丫鬟闲聊,这可是对太后娘娘不敬。”王嬷嬷见她不怕,只好将太后端出来,“按祖宗留下的规矩,不尊长者,理应罚跪。” “嬷嬷,娘娘她还怀着身孕……”今夕一听,顿时心急如焚。 “普天之下,哪个女子没怀过孕?你们出去看看,那些乡野之地,农妇挺着大肚子下地干农活的多了去了。”王嬷嬷白了她一眼,“难道娘娘就因为自己的皇后,就罔顾祖宗法制?!” 王嬷嬷这一声怒吼彻底将贺千元吵醒,贺千元猛地睁开眼睛,下一是擦了擦唇角。 什么情况?贺千元眼睛在王嬷嬷与程慕清身上转了转。 明明知道自己还有将近一个月便临盆,此刻还要法规。程慕清不自觉的将手放在肚子上,余光也见那王嬷嬷在注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她在意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 程慕清猜想到这,便开口,“今夕,扶本宫跪下。” “娘娘!”今夕摇着头。 程慕清只是看她,随后露出一个笑。 今夕无法,只能搀着她下跪。 王嬷嬷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又叫来几名宫女。也没说什么,只是叫他们好生照顾程慕清。 这哪里是照顾?分明是监管。 程慕清在这几人身上扫视一圈,又迅速将近期发生的事在脑子中过了一边。 太后在意她腹中胎儿。 太后借生病的理由,将她从道观叫回来,回来后又是侍疾又是立规矩,完全不顾她怀有身孕,这最终的目的是熬垮她的身子。 她不喜欢将事情妄加揣摩,但回到宫后的种种,包括她在凤仪宫内的吃穿用度都被削减了些许,这些都让她不得不多想。 “嘶——”程慕清忽然捧着肚子,弯着身子,气喘吁吁道,“肚子好痛……” 王嬷嬷面上闪过一丝喜色,但转瞬便换上了一副焦急模样,“今夕,快把娘娘扶进宫,叫太医!” “知道!”今夕其实已经去搀扶了,奈何她力气小,在身旁其他宫女的帮助下,才扶起程慕清。 “娘娘就留在永安宫待产便好。”王嬷嬷也跟上上前忙活,直将程慕清送去永安宫内一处干净的小偏殿。 偏殿内也是应有尽有,棉被褥子是新的,一旁的茶具晶莹剔透,似乎连灰尘都没有。 这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吧?程慕清捧着肚子,心想,也不知对不对,还是先试探一番吧。 于是她躺倒在床榻上,微微抬起眼皮看贺千元。 被一排宫女拦在后面的贺千元成功接到她传递的信号,立马警戒起来。 “娘娘稍等,奴婢这就去寻太医。”王嬷嬷转身离开。 “嬷嬷,方才叫过太医了……”今夕想提醒,但一回身,那嬷嬷早已不见了。 “咳咳……”程慕清干咳两声。 “娘娘!”今夕见状,眼泪顷刻便在眼底打起了转。 而就在所有人都关注程慕清之时,贺千元已悄悄退下。 贺千元虽是大夫,但轻功却不输男子。自上次潜入梁府,程慕清便知她不是个简单大夫。 …… 贺千元走出永安宫,她脚程快,很快便捕捉到了王嬷嬷的轨迹。她低着头,如正常宫女般,快步走去。 但令她有些诧异的是,王嬷嬷并没有去寻卢太后,而是径直出了永安宫。 难不成……想对皇后不轨的人,是宫外人? 这边她心头有些疑惑,但腿却已经先一步跟上去。 与程慕清回宫后,贺千元经常陪其瞎逛,早已将宫内大致位置摸了个遍。此时,为不被王嬷嬷发现,她还特意走了几条不同的分岔路,但最后她总能出现在王嬷嬷身后。 就这样,她跟着王嬷嬷出了皇宫。 到了宫外,王嬷嬷直接找到一个卖糖人的中年人。 不知说了什么,中年人连忙上马车,带着王嬷嬷离开。 这一路顺藤摸瓜,摸到最后,竟摸到了卢府。 贺千元心中惊奇,但面上却不显。她翻上卢府墙头,隐匿于树干之上。 冬季的树有些光秃,好在树高,她身子瘦弱,身上穿着的衣裳也不算明艳。 王嬷嬷刚被领进府,得到消息的卢映便已经赶出来。 两人将大门一关,便迫不及待的说起话来。 “卢大人,娘娘要生了!” 王嬷嬷还在喘着粗气,但她的声音却是止不住的开心。 “快,将这孩子带走。”卢映表情很复杂,既有些兴奋,又有些心虚。 果不其然王嬷嬷面露疑惑,“大人,这孩子是?” “嬷嬷,若皇后诞下的孩子是女儿,还请您……换子。”卢映声音沉了下来。 “大人!”王嬷嬷后退两步,“大人,咱可是说好的,奴婢只是给您送信的……” “嬷嬷,你跟在我阿姐身边良久,我阿姐对你不好吗?难道就这么一点小事都不肯帮本官?” “不是一回事……” “听说你家里人来京城了。”卢映看她,语气生冷。 /93/93555/32074961.html 248 吃坏肚子 “你!你要对我母亲作甚?”王嬷嬷年仅四十,家中还有位六十岁老母,也是她唯一的亲人。 “不做什么,只是希望你能配合。”卢映将孩子塞入她怀中,“程氏已死,谁还在乎她生下的是男是女?” 一股寒意自脚底蔓延至全身,王嬷嬷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个木头,“那……她诞下的女儿……” “交给我。”卢映道,“我会给找个好人家的。” 王嬷嬷看着怀中小小的婴儿,目光空洞。 “快回去吧。”卢映拍拍她的肩膀,“我与你一道,我拖住太后,你就帮着我……顺利把事办了。” 王嬷嬷有些失魂落魄,抱着孩子的手有些僵硬。 “如果皇后诞下的是男孩,这孩子也用不上。”卢映笑道,“所以你何必这般为难?” “是。”王嬷嬷低着头,跟在他身边,随他一同上了马车。 待马车离开,贺千元才跳下树。 她美眸一转,抬脚跟上去。 因林珩临行前给了快可自由出入皇城的牌子,贺千元进入皇城都是轻飘飘。 她步入皇城,却没第一时间前往永安宫,而是慌张的跑到了司礼监附近。 “站住!” 果不其然,刚跑没两步,便有人叫住了她。 “小宫女,你是哪个宫的?”有人走到她身后。 “回掌印,奴婢是凤仪宫的宫女。”贺千元转过身,低声说道。 “抬起头。” 贺千元闻言照做,她的脸因为画过妆,整个人显得有些黑,倒是与一般的宫女别无二致。 “你方才慌张什么?” “没……没什么……”贺千元摇头。 “咱家的耐心可是有限的。”李澜一直起身来,言语冰冷。 “干爹,你别跟她废话,直接酷刑拷问得了。”一旁的小太监谄媚的说道。 这司礼监的太监是真恨,说酷刑就酷刑啊?贺千元也不想演下去了,她连忙跪倒在地,“奴婢似乎在永安宫看到一名男子,但奴婢也不确认是不是眼花……” “男人?赶闯永安宫?”李澜一挑眉,显然来了兴致。他向后一扫,便有几名太监跟上来,“走,虽咱家去看看。” “干爹,那她呢?”小太监指着贺千元。 “她?”李澜一轻轻瞥了一眼,说道,“从哪来,回哪去。” “多谢掌印!”贺千元连忙道谢,直至李澜一离开,她才从地上爬起,回了永安宫。 永安宫内早已来了太医,卢太后也站在殿外,手握佛珠,一脸前程的双手合十,祈祷着什么。 “娘娘!”卢太后的贴身宫女跑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声。 “他来作甚?!”卢太后蹙眉,“告诉他,上次已经有为宫规,休想……” “阿姐。” 话未说完,卢太后便瞧见卢映身着一身浅灰色长袍站在永安宫门口。 “你疯了!”卢太后气的想破口大骂,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冷静下来,转头看身边那群宫女,“你们都下去!” 宫女立马向后撤,离开了。 卢太后咬着后槽牙,疾步走向卢映,到了卢映身边,上去便是一巴掌。 “这里是后宫,不是卢府!” “阿姐,我……” “哀家不是你阿姐!” “太后娘娘。臣明白……但臣真的有事与您商量。” “哀家现在忙正事,你过几日再来。”卢太后想把他打发走。 奈何卢映如狗皮膏药般,就拉着她的胳膊。 卢太后终抵不过,与他去了正殿。 趁着该走的都走了,王嬷嬷才带着一名小侍女进了偏殿。 小侍女背上背着一个筐,看上去十分突兀,只是现在永安宫的人要么注意力在皇后身上,要么在太后与卢映身上,哪有人会去专注一个背着筐的小侍女? 进了屋子,王嬷嬷便看见太医坐在榻子前。 床榻上,皇后捂着肚子,连声呼痛。 “太医,皇后如何?”王嬷嬷问。 “回嬷嬷,皇后……似乎只是吃坏了肚子。” “吃坏肚子!”王嬷嬷尖声,“只是吃坏肚子?”那她还这般兴奋的去将卢大人叫来。她心底暗恨自己没高清状况就来,又恨程慕清怎么生个孩子这么费劲。卢太后折腾她这么多天,都没给她折腾早产。 “今夕……”程慕清开口,她声音虚弱,脸色苍白。 “娘娘。”今夕眼睛鼻子通红,像是刚刚哭过了般。 “本宫没事,你送太医回去吧。” “是。”今夕摸了一把脸,送太医出门。 “嬷嬷。”程慕清撑起身子,看向王嬷嬷说道,“劳烦您送本宫回凤仪宫。” “这……” “嬷嬷,本宫实在起不来了。”程慕清服软,“这几日天亮,本宫怕是着了凉才会腹痛难忍。嬷嬷把我送回凤仪宫吧,免得给母后过了病气。” “是……”王嬷嬷本打算拒绝,但人家都说这份上了,不送也不好。 王嬷嬷与那侍女一人一边,搀着程慕清起身。出了宫,两人便将她安顿在了步辇上。 “她宫里还有谁?”背着草筐的侍女来到王嬷嬷身边,低声询问。 “没谁了,她唯一的心腹都被派去送太医了。”王嬷嬷回答。在她的打听中,程慕清身边只带了今夕哪一个丫鬟。其他的,不管是太后送的,还是宫里原先的,都入不了她眼。因此,那些宫女都被安排去干杂货,太后安插的眼线是一个也没用上。 回了凤仪宫,果不其然里里外外几乎都是太后的人。 “这些人虽然与皇后待了些许时间,但都是太后的人。”王嬷嬷又与那侍女说道。 “好。”侍女点头。 那两人声音真够小的,程慕清一手撑着步辇,另一只手任由身旁的宫女搀扶。 见她起来,王嬷嬷才跟上来去扶。 几人进了凤仪宫,王嬷嬷很负责的将她送到了寝殿。 殿内空气清新,显然是刚开窗换过气。程慕清方才落坐,变有宫人端来炭盆,往里面倒银炭。 火苗缓缓燃了起来,空气中有暖流浮动。 程慕清坐在榻子上,伸手接过宫女递来的汤婆子。 “王嬷嬷,坐下喝杯茶?”程慕清唇角一弯,精神状态一点也不像生病。 /93/93555/32079439.html 249 孩子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93/93555/32084738.html 250 换子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93/93555/32088903.html 251 谣言四起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93/93555/32092483.html 252 妖后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93/93555/32097408.html 253 装神弄鬼 程慕清到底没继续犟下去,她跟着太后身边的李嬷嬷来到一间房间。 房间还算敞亮,坐北朝南,开间非常广。即便到了晚上,月光顺着窗户照入房间,凭程慕清的眼神都不需要点蜡。 正中的明间摆着会客用的茶几,水壶瓷碗。右侧有一次卧,里面布置的还算干净整洁,屏风外,还有一张下榻显然是给侍女准备的。 引路的嬷嬷离开后,今夕立马将门关好,在屋子中东翻西找起来。 “找什么呢?”程慕清挺着大肚子十分不得劲,直接坐到了椅子上。 “娘娘,那张椅子还没检查呢!”今夕惊呼。 “我坐着好好的,没感觉出什么。”程慕清说道。 “娘娘,您不也经常看画本子吗?那画本子中庶女不都喜欢陷害嫡女吗?什么熏香啊之类的,然后……” “打住。”程慕清伸出一只手,“别想太多,太后难道还会找个男人来毁本宫清白?本宫不管怎么说,也是大晋的皇后,她没必要这么羞辱本宫。况且这样羞辱本宫,也是间接让皇帝难堪。” “那她会做什么?”今夕虚心求教。 “多观察观察送来的饭菜吧。”程慕清道。 “是。”今夕点头,从包袱中取出些糕点,多亏她有远见,带了这么多糕点。 程慕清微微打开窗户,见屋外没有人了,才撅起嘴,吹了两道口哨。 口哨声在寂静的佛寺中回荡,络绎不绝。 片刻后,一道黑影忽然闪过,眨眼间便翻身进了房间。 今夕吓得都要叫出来了,但她刚一张嘴,嘴里便被程慕清塞了块糕点。 等那黑影站好,今夕才看清来人。 剑眉星目,肤若凝脂,身高颀长,可不就是言一念? “言大人。”今夕连忙行礼。 言一念看了她一眼,才将目光转到程慕清身上。 “怎么是你?”程慕清面露迟疑。 今夕:娘娘你引来的人!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吗! 那边今夕还在暗自腹诽,这边言一念已经开口解释—— “苏雅亦忙不开。” “哦。”程慕清挠了挠头,也没办法驱赶人家。于是她干脆将目的说出,“帮本宫盯着点太后那边。” “好。”言一念点头。 …… 时间忽然有些沉默。 见他没有要走的姿势,程慕清摆摆手,唇角微微勾起,“替本宫向苏雅亦问好。” “好。”言一念这才拱拱手,与她作别。 待人翻窗离开,今夕才凑到程慕清身边。 “娘娘,您怎么还使唤起言大人了?”在她眼里,言一念可是金鹰司掌司!那可是手握一个机构的大人!哪怕他是侯爷的徒弟,现在也是高官,也不能这么使唤人家吧? 还使唤人家跟踪…… “金鹰卫的主子是皇帝,本宫乃皇帝的娘子,自然可以接受金鹰卫的服侍。使唤金鹰卫中的,所有人。”程慕清挺了挺腰板,莫名还有股骄傲的气势。 …… 接下来的几日,无非就是礼佛诵经。程慕清因为身怀六甲,时常只跟着跪半炷香便回屋歇着。 这几日,佛寺太平。根据言一念的消息,太后那边一直在专心礼佛,根本没有要出手的样子。 但即便这样,程慕清也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月黑风高夜,乌云密布,将明月笼起,令大地陷入一片黑暗。 树影婆娑,枝叶相互敲击,发出沙沙声。 佛寺宽敞,内里坐落着一片宽广的水池,腊月寒冬,水池中的水已然结冰。 湖上有一座小凉亭。 远远瞧着,能看见有四个人走来。 是两名太妃,和他们各自的贴身侍女。 “这天怎么说变就变?方才还是皓月当空呢。”太妃甲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道。 “许是要下雪。”太妃乙拢了拢披风,“赶紧回去吧。” “回去又要礼佛。”太妃甲叹气,“也不知道太后怎么了?非要来礼什么佛?皇帝去的是金州,干的也是变法的事。又不是上战场,有必要求什么平安吗?” 她们二人趁太后潜心礼佛,好不容易偷偷溜出来。如今天宫不作美,还得回去。 两人正走着,小路两旁的树忽然晃动了起来。 “哗哗哗——” 树枝乱颤,柳条在风中飘扬。 “我记得……我们来时,这边有灯啊。”太妃乙喃喃说道。 “我好像也有些印象。”太妃甲吞了吓口水。 忽然一阵大风吹过,一道白色身影自两人面前闪过。 “呵呵呵——” 空旷的园子中,回荡着女人的笑声。 凄惨、犀利、悲凉。 “谁!谁装神弄鬼——”太妃甲壮着胆子询问。 “呜呜呜——” 不知是风声,还是哭声,在四周不断回荡。 她们还没来得及寻找这个声音来源,一道白影再此闪过。 “啊——” 两人尖叫出声,就连两人身后的侍女吓的大惊失色。 四人乱作一团,不管不顾的顺着小路跑回了佛堂。 佛堂内一片寂静,卢太后为首,跪在佛祖面前,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什么。 “啊——” 那俩太妃闯入佛堂。 “佛祖在上,躯驱我身上的脏东西!”太妃甲刚进佛堂,便一把跪到了佛像面前,不断的磕头。 一旁的卢太后微抬眼皮,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娘娘!有鬼!”太妃乙吓得都哭出来了。 “佛庙怎可能有脏东西?”卢太后瞪了他们二人一眼。 “真是,我们听见有人哭,有女人喊!”太妃乙说道,她表情扭曲,身子都在发抖。 “许是风声吧?”在场有其他妃嫔安慰道。 “不可能……”太妃乙还想在说什么,顿了顿,到底还是保持了沉默。 “身在佛祖守护之地,怎可能撞鬼?”卢太后双手合十,“好好礼佛,别再想有的没的了。” 两人只能遵旨。 众人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不想自这日起,频频有妃嫔撞鬼。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听到这个事情时,程慕清正吃着水果。 她一边吃,一边想,难道卢太后是想变出一个不存在的鬼怪刺杀自己? 反正鬼怪这几日一直缠着宫里妃嫔,她突然被鬼吓死,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鬼怪出现的第五日,言一念来了。 他依旧是翻窗而出,一股寒气由他身上散发开来。饶是屋内点了银炭,也驱散不了。 /93/93555/32101799.html 254 表演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93/93555/3210499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