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养蛊》 Chapter.01:Before the Story Begins. 「噠、嚓……喀噠……」 金属撞击的声音在不大的空间里不断响起,这是手术开始前都会进行的消毒以及摆放整齐工作,即使那群恶魔本质上是做着违法的事情,但在保全实验体最大可利用性上仍还是会做足面子。 执刀者两名、护理师五名,以及一个实验体,这样的规格在这所设施中或许已经算得上是高级……不、应该说是特别优待的存在。他们对于那个目前排名极前的实验体保持的态度看来很是贵重,却又不觉得「实验体」是需要被珍惜的存在。 手术室内唯有一盏冰冷的灯光,却足以映照在这房间内所有人的脸上,而编号bd-051……或许他更喜欢别人称呼他为augus.ulysses,毕竟那曾是陪伴他十五年的名字。在他被收入这栋纯白地狱、在他因分化而被赐予编号bd-051之前,他一直是用「augus」这个名字活着的。 他被迫躺在钢板床上,手腕、脚踝处都被圆形铁环锁上无法动弹,与铁色拥有极大差异的皮肤上条条分明的血管无一不示意着他是人,却因为生来带来的原罪拥有「实验体」的身分而决定了命运。那双蓝眸中毫无感情地漠视周遭那些穿着白大褂,在外面的世界可以被冠上天使名讳一般的人,如今却拿着一支支透着凛光、不留情面的利刃,宛如要肢解他的那副模样—— augus清楚地知道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天使,而是恶魔。 在他被除尽衣物之后,两名护理师按照术前准备的那样,在体表上以特殊用笔绘製线条标记本次手术部位时,似乎还能清楚看见他肩膀连接手臂的地方有隐约可见的疤痕,但他们仍视若无睹。 直到手术室内陷入安静,augus晓得,炼狱即将向他开门了。 「bd重建计划于西元二一二七年五月十三日将执行第三阶段,实验体编号bd-051……」 一名执刀者站到钢板床边,刽子手的形象与童话里形容的不一样,那人如今戴着白净口罩、双手套上塑料薄手套,冷静的声音无情述说着那些augus已经听过好几遍的话语。蓝眸缓缓闭上,等待那群人宣判他的死刑。 「……无麻醉阶段,执行取心手术。」 听到这句话,不远处正观看着整场准备表演的人微微勾起嘴角,匍匐在通风管内,依靠手术房内中央的光亮看见躺在钢板床上的人握紧拳头。估摸着时间似乎差不多了,而后那人慢慢抬起手按下自己脖颈处安装的小型麦克风,小声地说句——「计划、开始!」 「嗶嗶、嗶嗶、嗶嗶——」 正当携带冷意的刀锋抵在augus身体上已经绘製好手术部位的划记时,安置于手术室中的电话机却突兀地响起。一名穿着整齐的护理师走去接起电话低语几句之后才缓慢将话筒放回原位,当回过头来见到房内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她时感觉到异常惊慌,唯唯诺诺地低下头。 「『那项计划』准备开始了,现在要将实验体移送至实验区域。」 此话一出,本来手握着刀刃的人也不禁瞪大双眼,不过最后还是将手里的尖锐物品放下。 「替实验体注射镇静药物,带至集合区——」 augus睁开眼,还没等他抵抗便看见一名手术人员使用针筒将透明的液体打进他的体内。在他们略带慌张地收拾手术室内的器物时,那双失去焦距的蓝眸注视着头顶上的灯光,而后缓慢闔起。 「为什么会突然更改出发时间啊?」 「别提了,快点把实验体送到集合区吧!」 等到原在手术室内的两名人员依照指示将augus送至所谓的集合区——也就是设施中附设的地下停车场——时,另外六名将参与「那项计划」的实验体也早已被聚集在此了。 但那些人员并没有被通融留下来观看的权利,在安置病床后就按原路返回去自己的岗位。直到偌大的停车场中空无一人的时候才响起「叮」的一声,一名身着大褂的实验人员走出敞开的电梯门,他拉着一辆小推车,上面放置着几样物品,到了集合区域才停下脚步。 「果然……『那项计划』还是得开始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压下内心中那股隐约泛起的不安,拿起推车上堆叠在最顶端的资料夹翻开,抬起脚步开始在一张张病床前驻留并且纪录着。 「su-005、ba-033、bd-051、bd-041、bd-054、ba-035、ba-038……大人居然让心科实验体也加入其中了吗?真是……下了血本啊!」 纪录着实验体编号无误与核对其拥有特殊基因的他看见排在第一位的实验体时眉头稍微皱了一下。在这个实验中心内最不缺乏的便是身科的实验体,而心科却是最难激发出来的,居然「那项计划」也将心科实验体投入进去了。 看来是真的……对「那项计划」势在必行,也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吧? 他闔上档案夹,将早已准备好的名牌按照顺序放在实验体躺着的床上。「monday」、「tuesday」、「wednesday」、「thursday」、「friday」、「saturday」和「sunday」,皆为木製的牌子,以及似乎是用以雷射雕刻上星期几的英文,在常人眼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而那份被安放在推车上的档案夹,上面的标籤正写着——「solomonproject」。 「喀噠、喀噠、喀噠。」 在按照顺序放好以后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转过头看见的便是一头拥有飘逸长发的男人,他低下头看「tuesday」床上那与男人有着七分相似的面孔,微微闭上眼,安定思绪以后方转过身去朝来人鞠躬致意。 「大人。」 「辛苦了,eli,这次很突然吧?」 被称呼为eli的人摇摇头,想着以前被hoshea的温柔而救下生命的危急时刻,如今他只是回报着大人的恩情罢了。 hoshea随手拿起solomonproject的档案夹,不过翻到第三页看见上头署名为「hugh.clarence」的档案时稍微停顿,在表格其中一栏轻轻摩娑,但随后又不带一丝感情地翻页。那点停顿微乎其微,eli也没有察觉他的不对劲。 「这次的计划格外重要,如果成功了肯定能离目标更进一步的。」 想到大人口中所说的目标,eli稍微握紧拳头,随后低下头应了声是,只是当他再转回头看向那依序排列着的七张病床,眼中也不禁带着怜悯,不过他的视线焦点更像是驻留在被放置「saturday」的床上。 ——为了大人的心愿,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 或许是这样的自我暗示对eli内心中深埋的焦躁不安起了作用,他收敛起原先的同情,又重回那股波澜不惊的眼神。hoshea虽然敏锐地察觉了身旁人的情绪波动,但却没有出声抑止,而是走到第二张病床前取代了eli的位置,而后低下头看着那张脸,手原是随意搭着但随着时间过去逐渐变得有些用力地握住床尾的握柄,脑海中浮现的是同样在病床中生死未卜,依旧陷入昏迷的人,原先那点对这七名孩子的愧疚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来,也就是自己赋予了「它们」生命,现在是应该让「它们」付出回报才对…… 看向一旁「monday」床上的人,hoshea将没有盖住的被角重新掩好,似乎是在喃喃自语着:「即使是一样的基因,也会发展出不同长相的人呢……」 「屋子的设施都确定过了吗?尽量不要出任何一点差错,eli。……我不能容许一丁点错误產生。」 「我明白的,大人。」 hoshea稍稍后退一步,歛下眸不知道在沉思些甚么,只是还不等eli开口发问就见他转身离开停车场。皮鞋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似乎还能回盪在整个空旷的地域很久,而eli只是做着最后一次的确认,再将那一张张病床推上预备好的车子,盖上后车箱,吩咐着人下来将车开往目的地。 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影,他轻轻闭上眼。 「implementthesolomonproject.」 ◇ 「这样子真的好吗?如果『先生』真的因为这项计划而清醒的话,恐怕他不会乐意那位大人被我们利用……」 昏暗的病房内仅有微弱的指示灯做照明,而于唯一一张病床上正躺着的人此刻正配戴着呼吸面罩,仅靠着胸膛微小的起伏弧度以及生理监视器发出的刺耳噪音象徵他还活着的事实,而在那张床旁站着有两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其中一位正是方才开口说话,脸色有些惴惴不安的人。他看着有些不安心,轻轻摸着床上未清醒之人的手,如同往常一样冰凉,这似乎让他放心了些,却依旧担忧自己所做之事日后遭到追究。 「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那位大人的病情也在日益加重,若是『先生』再不清醒的话,或许大人连今年冬季都无法支撑过去。」 「这……」 话音未落,看上去较为冷静的老者抬手制止了另一位还想说些什么的念想。确定那个胆小的人没有再开口,他缓缓弯下身,嘴唇靠近在病床上躺着之人的耳旁,似乎轻声说着什么话语后又直起身子,伸手拉好覆在那副躯体上的薄被,随后两人才离开了病房。 Chapter.02:The Wheel of Fortune Starts t ——重新在黑暗中醒来早已是第二天了。 这个资讯是augus从桌上摆放的小月历得知的,设施预定实验的那天正巧是自己的生日才让他记得格外清楚。说起来也真是令人发笑,生日当天还必须参与实验,这种情况或许只能让人沉默以待了吧?即使后头临时停止,被注射镇静药物昏迷过去,意识朦胧之间却依稀能感觉到那些人在身上反覆游移的双手以及若有似无的凉意。 无论如何此刻仍是在心中感谢上帝的协助,至少这次生日过得还不算特别难堪。 他安然地坐于床上,低头审视自己被穿戴整齐的衣物——并不是平常在设施中必须穿着的白衣白裤,更像是十二岁前待在育幼院时能够穿的那些常服。在被「回收」到设施之后还以为这些衣物都被扔掉了,没想到还能活着看见自己穿这些衣服的样子。 稍稍抬眼打量起周遭的环境,普通的水泥墙壁,床旁摆放着一张铁桌,床尾则靠着铁衣柜。简略的摆设似乎是都有些年头了,上面有许多清楚可见的锈跡。augus伸出手轻刮了下表面,倒是没有什么灰尘,似乎才被人清理过一样。 确定过除了飢饿以外没有其他异样后他才驱使着双腿踏在地面上,站起来时也扶着桌面稳住身子,直到身体习惯站起来时的血压变化以后就松开手,慢慢地在房间中翻找,只是铁桌的抽屉里没有任何物品,衣柜也只有排列着几件衣物,没有什么其他值得让人怀疑的事物。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反正、他还是决定先离开这房间去其他地方看看。 不过才踏出房门,抬头观察四周时就见自己出来的门板上掛着一块刻着「wednesday」的木牌,又看看旁边相邻的房间也都掛着刻有「tuesday」、「thursday」等字样,好歹他曾在育幼院读过几年的书,日历中也常见到其缩写……是星期几的英文吧?他的门前掛着星期三,有什么含义吗? 心里抱持着这样的疑惑,augus边摸索着并亦步亦趋地下楼才终于到达类似于大厅的地方,同时发现有两个人已经坐在邻近厨房的长桌旁。没有急着走过去,而是先打量起四周,警觉到对外的窗户皆被木板封起来了,没办法看到外面的景色,而房子内部也没有任何像是掛鐘一类能提示时间流逝的东西。 ——简直就像是被隔绝了一样。 「真意外,原来你也到这里了吗?augus。」 听到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augus也顺从自然地转过视线看过去,不过瞬间他的脸色就变得难堪。 ——hugh.clarence。在他的印象中总是保持着某种自信,甚至到妄想着掌控人心。如果真要说的话是augus最不想靠近的存在,没有之一。 「用得你管吗?clarence。」 augus虽然嘴上有些不饶人,但仍向着两人所落坐的那张长桌去,见桌面摆放有七个名牌,上面的字样分别就是方才在楼上房间门板上曾看到的英文,然后名牌旁摆着的就是一盘盘餐点——说实话即使他想要继续打量并且观察周遭,但仅仅是经过了一天,这副身体也早就饿到恨不得继续昏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得坐到属名wednesday的位置前开始吃着食物。 还没等他从贫血中缓过劲来就感觉到一股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那是太过于明显的打量,抬起头便看见了在设施中的熟面孔之一——hyman.ira,但并不属于同科的实验体,之所以常见到仅是因为他们被分配在同一住宿楼层里,而此刻hyman前头标示的牌子为saturday。 如果说hugh在augus心中被归属在不愿待见的范围里,那hyman或许就是他比较愿意接触的人了吧? 对上那人直率的视线,augus才稍稍咽下口中正在咀嚼的食物,有些尷尬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硬挤出了句:「咳……怎么了?」 「我从以前就很好奇,augus在用餐时都有种食物很美味的感觉,你很喜欢吃东西吗?」 hyman的视线过于端正善良,似乎就像在问着「你在吃什么?」一样,可唯有augus自己才知道在这动作背后的含义——由于身体上的特殊性,快速且过度地分裂细胞导致体力的消耗总是很大。相比于同龄人之中,他的食量算是非常大的,但这副身体总是相比他人而言看来显得特别瘦弱。 也曾发生过因实验需求在手术室里晕厥过去后清醒必须暴饮暴食、补充消耗能量的情况,这些对他来说其实都是常态。 只是从没有人跟他说过:「你吃得像是食物很美味。」 两人沉默的时间拉长,augus早已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尷尬,好在hyman被后来进来的人吸引了目光,倒也不在意他的沉默。随着人看过去的视线,他跟身旁坐着的hugh也一起看向门口。 那是个拥有灰色双眸、带着清澈眼神的女孩,同时也是augus所属科种的常见客——lotte.eudora。待她看清这里仅有的三人时似乎还有些惊讶,然后轻轻加快脚步,两步併一步地跳过来长桌旁,「augus!你也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augus只是微微勾动唇角没说些什么,看着她在「friday」的位置上落坐然后跟对面摆着「tuesday」的hugh聊天。看来特别乖巧但又带着点古灵精怪的lotte显然很得hugh跟hyman的欢心,三个人嘰嘰喳喳的途中也不落下吃饭的功夫。 在吃完饭之前总算集齐了其他位置的主人。 被许以「monday」代号的是在实验中心曾跟augus同寝过的abel.virgil,他似乎跟hugh差不多,很快就适应在这个像是被隔离的环境中生活。然后是于设施中与augus跟lotte常待一起的miriam.stacey,代号是「thursday」,也就是住在与augus相邻房间的人。最后一个到来的人是看起来有些昏昏欲睡,在设施中从来没见过的一个女孩,经过她自己的介绍后眾人才得知她是七人里最小的,仅仅只有十三岁,就是进入设施也不过才一年时间而已。名字是dorothy.enid,住在「sunday」房间里。 经过大家自己的介绍与分类之后结算在实验中心的分科,augus、lotte和miriam是身科,hugh、hyman跟dorothy属脑科,唯有abel一个人是心科,这似乎也註定了他的格格不入。不过除了十八岁的hugh与miriam、十三岁的dorothy,其馀人都是十五岁,这也是有共同点的吗? 「虽然可能会有些为难,不过……大家失去意识都是什么时候呢?」 似乎是为了要釐清现在的情况,在他们之中年龄最大的hugh率先开口交代自己没有记忆的时间点,按照醒来以后接着的说法是与hyman在差不多时间醒来,并摸索到了餐厅,后来就是过不久augus也抵达餐厅。几乎全部的人都是在昨天失去意识的,在大家齐刷刷地看向未表态的dorothy时,她还在揉揉眼睛,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我忘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大家也觉得是意料之中,只是摆摆手继续下一个话题。 「那么假设我们都是在昨天昏迷的,然后再醒来就已经身处这个地方了。想必大家应该也知道那群人并不是那种想要测试新型安眠药而大费周章把我们搞到这里来的人……」 hugh说了一连串才停下来,除了augus以外的人都赞同地点点头,他只是笑着执起水杯轻啜一口才继续说道:「我猜这次他们可能也有什么阴谋……这间屋子总共有三个楼层,除了方才三楼全是我们住的房间以外,二楼有娱乐室、书房还有一间浴室,一楼则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大厅、厨房以外就只剩浴室跟仓库了。」 他一边说着边将桌上原本铺着的餐桌纸翻面,从胸前的口袋拿出了一隻笔在白纸上刷刷刷地画着,小型地图就这样形成了——图像看起来总会比文字详细,比较不同的是二楼的浴室是分成一间厕所跟两间洗澡区,一楼浴室却是没有分离式的厕所与浴缸,看来建筑物的前主人也是挺会享受的。 ——虽然大家心里都明白,那群恶魔没有那么好心。 「再来,无论哪层楼的对外窗、门都是全数被封死的状态,估计目的是为了让我们无法逃跑吧?真是……有够讽刺的。」 hugh的话让七人之间突然陷入一阵安静,或许大家现在都想起在那个纯白色空间里象徵着白衣天使的人们所做的一个个恶行,没想到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个空间,而他们却仍然无法逃脱。他自己也沉默了一会,然后继续开口说道:「这里的食物有限,估计他们也不会那么好心送食物来,我的想法是除非必要,不然就尽力减少食物的消耗,大家觉得呢?」 这个意见让大家获得一致好评,只是miriam似乎像有意无意地看了augus所在的方向一眼,后者也只是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没说什么。 或许是对于彼此的陌生,饭后大家并没有成双成对地离开,反而是各自散开。abel、miriam都是没有说什么话便上楼,hugh选择待在大厅的暖炉前一个人待着,lotte自告奋勇地去洗碗,hyman则说着「不知道仓库长什么样子」就不见人影了,dorothy原本还坐在长桌前发呆,在打了个呵欠以后就慢吞吞抬步往楼上走,依照她一直打呵欠的样子估计是去补眠的可能性很大。 augus想不到自己该做些什么,思索片刻后就抬起步伐去厨房协助lotte一起洗碗,不过实际上也只能负责将碗盘擦乾然后把它们都放回橱柜。 在过程中lotte时不时会抬头看着被封闭的窗户,然后又低下头专心洗碗,见状,augus也以此为话题,开口跟她聊起话天来。 「很想出去吗?」 「我一直不想要待在那个空间里……可是在这里,就算没有被迫当成实验品,却也感觉只是换个地方被软禁罢了。」 听到lotte说的话,他也只能保持沉默,将最后一个盘子放回碗橱盖上木板之后才淡淡地说了句—— 「谁不想离开呢。」 Chapter.03:Breaking out. 图书室里的墨水气味十分浓厚,带着点令人昏昏欲睡的舒适跟安逸。augus稍微审视四周的摆设,与个别房间中的家具都是一样,有些接近破旧的样子,但似乎是为了迎合木质书柜的关係,桌子一同也换成木製的,上头还有一丝一丝裂开、看来年久失修的痕跡。 「augus,你在看什么呢?」 少女——也就是lotte——她凑到站在桌子边看上去像是在发愣的augus身旁,怀中也抱着两本书。 两人洗完了碗以后并没有分开,而是一同上二楼打算去图书室稍微找些书看。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其实在还没被回收到设施之前,augus与lotte就是在同一个育幼院长大的,于某些方面而言,他们的确比起其他在设施中才认识的人来说,拥有更深的羈绊。 看着那双满溢清澈眼神的眼睛,augus原先心里的不安也有些淡去,嘴角微微扯动了些。 不过,还没等到他真正说出什么可以软化这样紧张气氛的话语前,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啊——!」 尖叫声似乎贯穿了整栋房子,lotte几乎是一瞬之间便认出那个声音是来自与她在设施中最常见到面,也在许多实验药品构筑的海洋里载浮载沉、苟延残喘的朋友——miriam。抱持着担忧的心情,两人也顾不得原本是想看什么书籍而来的目的,赶紧离开图书室。 一踏出房间便看见从楼梯上下来的abel、在同一层洗手间里的hyman,以及在几人路过从半掩的娱乐室门中看见而后被他们叫醒的dorothy。一行人下楼时正看见miriam带着惊慌失措的眼神与瘫软的身子在浴室对面的墙边挣扎,手在地面乱扒,似乎想要离开那个地方。 lotte毫不犹豫地走过去,augus稍微有些迟疑,但最终也跟上她的脚步。两个人一人一边将miriam扶起来的时候,也听见了正对着他们的门里传来一阵水声。augus抬起双眸望去便看见从那条没关紧的门缝中足以窥见里头被盛满水的浴缸正伸出一隻手臂,软软地垂掛在边缘,自然落下。 「刚、刚刚楼上的洗手间里有人,我就想下楼来上厕所,结果就看见……」 miriam的话语有些急促,带着惶恐。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augus重新转过视线扫向在场的五人,加上他自己,正好六人,浴室里的人是谁几乎已经不言而喻了。但他还是松手将miriam交给lotte照顾,正当他准备上前时才发觉有一个人也站到自己的身旁。 「abel……?」 「augus,我跟你一起。」 abel的声音听来有些颤抖,但眸子里的坚定也十分明显,augus虽然沉默但也还是点点头,率先伸手将那扇门扉完全敞开。 装饰着纯白磁砖的浴室墙面此刻或多或少都有看似被喷溅而上的水渍。地面湿滑,或许都是从已经盛满的浴缸中流出的。 而他们最在意的便是那名手的主人——「他」保持着双膝跪地、面朝下的姿势,而半身以上都像是被强迫般地浸泡在浴缸里,原本穿着的白衬衫已经无法遮掩「他」的躯体,若隐若现地透露底下的肤色,但现在没人有足够的心情去欣赏这副景色。 augus能够清楚地听见身旁人在深吸一口气后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将仍处开啟状态的水龙头拧紧,确定过abel此刻的状态还算冷静时augus才用双手环住缸中人双臂之下的地方,一施力便将「他」给拖了出来。 真正看清那张脸时,abel的脸色剎那间变得有些难看。 ——hugh.clarence。 那个在刚醒来时带领大家统合着情况,算是稳定人心的存在,现在也不过是一具满溢着冷水的……尸体? augus蹲下身向前倾,在hugh毫无起伏的胸膛听了一会,再伸出手覆上那早已僵硬的手掌,尝试着弯弯看他的手指,确定一切都已成定局之后才抬起头迎向abel那双看来还有些带着期许的眼神,而后、无情地摇了摇头。 噩耗被确定,abel稍微踉蹌地后退几步,像是不能接受一般地转过视线,后才扶着浴室的门板走出去。augus则是站起身来挽了挽袖子,伸出手在浴缸中摸索着把塞子拔掉,将水放乾。 不过他的视线在转回hugh的遗体之前,先看见了一样不应该出现在洗手檯之物——黑皮笔记本。在看出那是什么时,原本还勉强能保持淡定的他霎时也有些脸色惨白。 ——被翻得有些杂乱,看起来像是被刻意丢弃在这里的。 augus伸出手拾起那本笔记本,并不是特别大本,使用衣物遮挡也完全不起眼。他犹豫了一下才将那本笔记藏在上衣之下,微凉的书皮紧贴着皮肤让人感觉有些不舒服,不过还在能忍受的范围。 而后将视线移向在地上那已经不会再睁开双眸漾着笑意的人,思量着还是弯下身将他的遗体坐起身来靠着墙壁,并且脱下自己的外套覆在其上。 做完这一切,augus才步伐有些沉重地离开浴室,外头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转过身握住门把,在缓慢的速度中看着hugh最后的身影,然后一点一滴地将门重新闔上。 「喀噠。」 augus将额头抵着已经不会再移动的门板,蓝眸缓缓闭上。 「可恶……」 ◇ 『听说聚合而成是多么可怜还可歌可泣的故事,谁说我们享有的是人生?亦或者什么都不是,只是数也数不尽的悲惨遭遇……』 在昏暗的油灯微光中,隐约只能见着一名人影坐在书桌前像是在书写着甚么。復古的牛皮信纸带着些香气,与羽毛笔中挟带的墨水相益挥发,而那人书写出的字词却让人有些哀伤。 『纵然渴望率性而为,但周遭也不容许;即便得到了安定,但失去自由也是不争的事实……』 「啪噠。」 随着一声脆响,狭小的空间剎那明亮了起来。人影回过神,转头看向在房中唯一灯光开关的地方,另一个人站在那里。 「为什么不开灯?」 「哦……这样比较有感觉?」 似乎对那人的话语感到不知道如何反应,来人只是停顿了会,但最后仍然走过去,伸出手往那人的后脑打下去。被打的人只是「噢!」了一声,但也没有跟人计较,只是摸了摸后脑,把桌上的油灯熄灭。 「那么,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你肯定想好策略了,应该开始跟我好好解释清楚了吧?」 「啊、对喔对喔……」 那人维持着坐在书桌前的姿势,稍微躬下身子拉开桌面下的抽屉,里头摆放的东西看来杂乱无章,但他却能准确地从中摸出一罐加压密封玻璃瓶装着的液体。那其中透明,看上去无色也无害的液体,来人似乎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安静看着他把玻璃瓶放在桌面上。 而后,那人又从抽屉中摸出了一条完全未拆封过的尖细针筒。 「你,该不会……」 「接下来的计划,我们需要那其中一个人才行,所以必须得让她从『这场表演』中下场才行……」 来人皱着眉头,似乎不太同意这种做法,但现在的局势对他们来说已经别无选择了。 「『hugh的死亡』或许对那些待在设施中安逸度日的人来说,肯定又会掀起一场风波吧?毕竟『那个人』是如此重视的……」 「呵、谁知道呢?真要我说的话,希望他们能够就此大乱,不要注意到剩下那六个人最好了。」 两人的视线同时看向桌上安然躺着的玻璃瓶,没有坐下的人眼神似乎黯淡了些。 「不对,真要说的话……谁不想呢?」 Chapter.04:It's Not only the Situation th 「你再说一次。」 「……实验品编号ba-033,于二一二七年五月十四日执行的『solomonproject』首日死亡,监视器观察中于一楼浴室被身着建物内原放置的斗篷的身分不明者压进水中溺毙而……」 看着桌后坐着的人越来越阴沉的脸色,eli还是默默地闭上了嘴,他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大人肯定不想知道那人仅存的复製体是如何死亡。在两年前得知那人另一位复製体因未分化成功的关係而被设施驱逐的时候,大人也是这样的脸色。 大人这样出色的人,他身边人的复製体却全数成空,或许谁知道了都会崩溃吧…… ——原本只是想放着披风让实验体能够遮掩住自己的行踪,结果第一个被针对的人却是他…… hoshea握紧了拳头,像是尽力地将内心中翻涌的情绪全数压下,看见办公桌上角落摆放着的相框,其中的照片似乎抚平他脑里瞬间竖起的无数尖刺。他深吸了一口气,确定自己平静不少以后才抬眼看向仍站在原地的eli。 「继续注意他们,记住……不,注意着他们就行。」 「是,大人。」 eli等了一会,确定大人没有其他事项交付以后才转身离开,一踏出办公室就觉得呼吸都轻松不少。据说这间办公室原本是那位「先生」的,在「先生」出了意外后大人才迅速成长茁壮起来,接管所有原先并不熟稔的企业,时间也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正当他还在想着些什么的时候,一位老人与他在走廊相逢,他一时间觉得老者有些眼熟,不过他只是轻轻点头,率先让道给人过去。见到老者往大人的办公室过去,eli想了一下还是没有贸然开口提醒,收敛思绪打算赶紧回到中心去继续看管计划的进行。 而被独留在办公室内的hoshea只是又深呼吸了几次,从抽屉里拿出小药罐倒出一粒药丸嚥下后才觉得舒缓了一些。正当他想继续处理公务时却听见门被敲响的声音。 「请进。」 看见老者的到来,hoshea只是眼神稍微闪了闪,站起身做足表面的恭迎,在一旁的沙发区接待他。 「真是稀客,毫无告知、不请自来可不是您的作风?」 「我听说实验体死了一名,是吗?」 听到这句话,hoshea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坐在其对面的老者并没有害怕,而是勾着唇角,眼尾的皱纹看上去都有点堆叠着,并不是特别慈蔼,反而似乎带点讽刺。 「hoshea……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当然还有『他』,难道你……都不考虑顾虑往日的情分?」 hoshea背靠着沙发,长腿习惯性地交叠,双手则是交握平放在膝盖头,微勾的嘴角看上去是运筹帷幄,但那双眼神的阴鬱却未被扫除。脑内一股一股的刺痛宛若在吞噬他的理智,不受控地想起那些老者口中的时日。 三个人一起待在房间中或坐或躺,他的面前会放着那本拥有许多世界的画册,另外两个人聊着其他即使他不懂却乐于给他解释的高谈阔论,但是那样的生活早在二十年前——就被破坏殆尽了。 「mr.ulysses,我想rich不会希望您再想着他的,您不是说过逝者如斯,过世的人总会在心中成为一道癒合的伤痕,不是吗?」 他放下腿,身体稍微向前倾,或许是不怀好意的笑容弧度,他对眼前的老者毫无尊敬。 「将rich忘了吧?包含另外一个冒牌货,那不过只是个有着rich基因的实验体罢了,请您不要因为一件能被取代的『物品』而忤逆我。」 「你……你简直疯了!你根本不配提起archi的名字!」 看着眼前被刺激得涨红了脸的老者mr.ulysses,hoshea像是被什么逗笑了一般,重新向后倒去,抬起一隻手盖住自己的双眼,仰天大笑几声。 「哈哈哈哈……mr.ulysses,您不会是忘了我现在所做的一切,这些可都是rich先打下的基础啊?包含您在内的策划,而我——只是一个赶鸭子上架的继承者罢了。」 hoshea勾着嘴角,单手随意搭在沙发靠背上,薄唇微啟:「rich会感谢我的,让他的基因在最后有了作用。」 「恕不招待了,mr.ulysses,我必须好好地维持rich留下来的產业,请不要打扰我。」 mr.ulysses柱着拐杖敲敲地面站起,但是在离开之前、在握上门把之后,他还是转过头看向安然在沙发上坐着目送他的hoshea。 「即使你这么做,『那个人』也不会清醒的。如果他知道醒来会看到这样疯狂的你,他肯定不会希望清醒的。」 见到因为他一席话而脸色骤变的hoshea,mr.ulysses只是又扬起那张眼角皱纹会堆叠起来的笑脸,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hoshea看着桌上原本是拿来招待客人的杯具,他笑了一下,慢慢站起身来—— 「啪!」 动作极快地举起陶瓷杯子,狠狠往地面上砸去。碎片立刻四散在办公室各处,他丝毫不在乎、不心疼,也没有要收拾的意思。 「该死、该死!该死的傢伙!啊——到底是谁告诉他的?为什么他会知道rich被当成样体了?该死!」 亮丽的长发此刻却被主人揪在掌心里,hoshea像是不在意疼痛一样。想起mr.ulysses在离开前说的那些话,他瞬间又像被抽去力气般,跌坐在沙发上,单手握拳砸在柔软的坐垫上。 他有些无助地缩起身子,手肘抵着膝盖、掌心靠着额际,指尖缓缓插入柔软的发丝之间。那双满溢着受伤的眼睛被闭上,与世隔绝。 「louis……救救我,求求你了……我到底该怎么办……」 ◇ 于封闭屋子中的或许又是一日早晨。 刚打开房门的augus几乎是立刻就看见在自己隔壁房间前驻足的lotte。她的表情看来有些不安,仰着头凝视悬掛于那门板之上高出她许多的名牌,上头写着「thursday」,那是miriam的房间。 「lotte,你怎么了?」 「啊!是augus啊……我已经准备好早餐了,原本是想来告诉miriam的,可是敲了好久的门她都没有回应,我有点担心……」 augus也跟着她的视线看向门牌,心里也有些不妙的想法,miriam一直是几人中心思特别细腻的女生,再加上昨晚第一时间目击了hugh的死亡,照道理来说不可能睡得那么熟,该不会…… 正当他有些犹豫时,身后传来的开门声吸引了他与lotte的注意,两人同时转过头便看见刚从「saturday」房间里出来的人——hyman。他有些呆滞地看着两个待在房门前看向他的人,不过又很快回过神来。 「早上好!要吃早餐了吗?」 他略带着天真的语气让原本处于紧绷状态的两人都有些松懈下来,lotte只是点着头,扬起笑容回应着:「已经煮好啦!hyman你可以先下去吃的!虽然只是简单的煎蛋跟吐司就是了……」 「说什么呢!lotte做的东西已经很好吃啦!我好喜欢的!」 hyman也用笑容回应着,不过随后他的视线便打量起两人身后的门板,微微歪着头。 「对啦!你们在miriam的门前做甚么呢?」 「啊、这……」 lotte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抬头微微看向augus,后者只是在接收到她的视线以后才主动担负起解释的角色,开口说道:「lotte原本是来叫大家起床吃早餐的,不过敲了miriam的门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所以她有些担心。」 「这样啊!的确让人有些担心,那我们进去看看吧?不然总觉得不能安心呢!」 hyman的建议被两人默许,于是即使有些心慌,augus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握住透着凉意的门把,手一用力将其拧开。 房间内并没有特殊的气味——或者说准确点是augus猜测中的血腥味——,然而就算老旧的门板在地面划过发出了「嘰哑——」的声音,在床上安然躺着的人儿却没有任何反应,miriam依旧是闭着眼,呈现一动也不动的状态。 即便是hyman这样有些粗线条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三人缓慢地走上前,augus才发现那点覆于miriam唇上泛着暗紫色调的艳彩。 他走上前,将lotte稍微隔开了靠近miriam的位置,随后慢慢跪在地面上,高专注地打量着她。不只是嘴唇,就连双手的指甲盖,以及被lotte掀开下身被褥中的脚趾头也都是紺紫色的,而本应该有心脏跳动的位置此刻也早已停止。 lotte后退了几步,死死咬着下唇,augus知道这是她不知所措时的标准反应。他走上前轻轻揽了揽她的肩膀,或许是想借此给她一些力量,但是最终他还是甚么安慰的话语都没说出口,只剩下一句—— 「我们下楼……让miriam好好休息。」 Chapter.05:Trust, Collapse, World Recons 三人在已经有abel待着的长桌落座,同样保持着安静、沉默、不发一语。augus脑海中不禁浮现昨日同样在餐桌上的场景,那时还有因为看到死亡现场而受到惊吓的miriam,即使脸色还有些苍白,手上捧着水杯,但她依旧像是极力想冷静下来地跟一旁的lotte对话,他那时候还估计lotte也是绞尽脑汁才可以想出这么多话题来让miriam分心。 然而即使长桌上表面维持着喧闹不已,但augus身边空下来的位置也仍然代表了那个人的逝去。时隔不过一个夜晚,在他另一边,属于miriam的位置也空落了下来。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hyman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着这句话,或许他并没有任何意思,但这话却让没有直接见到状况的abel敏锐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hugh、miriam,两个在一行人中年岁较长的人都在这栋建筑物死去。 一旦没有发生变卦时他们还能自欺欺人,可是有了改变之后或许陷入茫然无措才是真正的走向吗?然而在这个每个人都保持平静的表面下其实隐藏着某些秘密……一个足以让生命消逝的秘密。为什么是这两个人必须死亡呢?是他们之中的某个人所为,还是在那些他们没发现到的地方,有人在操控? 他们所有人,最终都会走向死亡的结局吗? 「你们……发生了什么吗?」 「abel……miriam她,中毒身亡了。」 听到augus说的话,abel一时间瞪大了眼、刷白了脸色,原本握着刀叉的手也松开,好在没有落下伤到他自己。 augus隐约能够察觉,在那副惊惧的脸孔之下,似乎带着某种压抑。 此刻听到确切的话语,hyman终究还是受不了地推开眼前摆放的食物,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抖一抖地,看起来是在哭泣的感觉。lotte则是与昨天不同,如今只是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的东西,abel看来有些心神不寧,好几次都是含着没有任何食物的叉子在咀嚼,脸色依旧苍白。 在这庞大的精神压力下或许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察觉到了不对劲,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开始选择独善其身,不去跟任何人有所交集。hyman便是里头最抗拒的人,他果断拒绝augus与lotte的陪伴,选择一个人离开饭厅,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他的去向,lotte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吃完饭、收拾好碗盘以后就上楼休息。 整个大厅,只剩下了abel与augus二人。 看到abel将手上的刀具放下,像是索然失去食慾的样子,他低头似乎还在想些什么,直到augus也走到他身旁伸手轻触他的肩头时才像是被吓到一样地看着人。 「你想喝杯水吗?」 「augus……麻烦你了。」 augus倒好了两杯水,原想跟abel换个地方坐着聊聊,但是看到大厅炉前的沙发时又有些握不住杯子,最终还是选择拉张椅子坐到仍在长桌旁等待的abel身边。 他们之间的沉默,是由abel先打断的。 「augus,我们会死吗?」abel的脸色依然很苍白,或许那杯温水没能让他的心情放松下来,augus稍微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而abel也像是没有想听到回答般逕自说着:「我不怕死,毕竟我们都是不该存在的人,可是我不想死在这种不知名的地方……」 听见abel说着他们是「不该存在的人」的这种言论,augus的心情突然有些沉下。 是的,他们……不过是科技进化下的產物。因为要测验各式各样的基因,甚至在基因变化后还想测试其突变性而被製造出来的產物,他们是人吗?或许谁都不晓得。而也是在这种情况下,每个原在育幼院生活得天真无邪的孩子才开始变成这样不人不鬼的怪物。 设施中曾有人评价过在他们几个名列前茅的「实验体」之中,唯有hugh才像是最完整的人类,研究员们说他是「失败品」。但在大家心里清楚的很——所谓的「失败品」,其实是他们当中最遵循自然法则的「人」。 「所谓的生命究竟是什么……究竟是神创造的?还是人自以为是地铸成?augus,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会死在这里的。」 abel像是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augus,然后勾起一抹笑容。后者即使看出来了那或许并不是什么意涵正面的笑容,但是实际上的代表意义,或许唯有笑容的主人才知道了。 「augus,你其实并不讨厌hugh,对吗?」abel的声音很轻,他总是带着淡淡又柔软的尾音来询问别人的想法,在那副嗓音的作用之下每次都会得到许多额外资讯,这或许就是他的……还没等augus开口,那人只是继续说着:「当初我跟你被分到同间寝室的时候就知道了,你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跟hugh很像的性子,会忍不住去站在他人的角度思考问题,hugh跟你很像,我也知道你不是真的讨厌他,那为什么……」 「为什么自从我搬走以后,你就变了呢?」 ◇ 坐在房间的书桌前,augus只是摸索一阵后将檯灯打开。看着那本躺在桌面上的黑皮笔记,他的心里清楚,那是属于hugh的。 在刚来到这栋建筑物的那天,他跟lotte离开大厅前往书房之前,他就是看见了hugh独自一人坐在壁炉前的沙发,微微躬着身体、拿着笔,在某样东西上涂涂画画——正是这本笔记。 在浴室目睹hugh的死亡时他曾经想过,如果更早之前他没有因为心里对hugh的厌恶、没有因为既定的印象而远离hugh的话,如果他那时带着lotte上前去询问的话,或许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hugh不会死,而他们现在也不会像微弱的风轻抚过后都会被惊扰的小动物般,一切生活都还有可能会继续转动。 当然,一切都只是勉强,甚至到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罢了。 只是一旦想到这种可能性,那种罪恶感就像是要在他脆弱不堪的心中生根发芽,好像要将他侵蚀一般地自我愧疚、痛苦。喘不过气来的难受像气球般无限膨胀,却又不会破碎,让他维持着正常面孔去对待身旁剩下的人时也觉得毫无馀裕,整个人焦虑不堪。 「这到底是什么折磨……」 augus轻轻闭上眼,将身体往后靠去,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 「叩叩。」 突兀的敲门声有点像是抽离他思绪的音乐,睁开眼时那双蓝眸还有些失神,带着点无法被驱散的迷茫。他坐起身子,视线努力聚焦在眼前的笔记本,确定意识回笼之后才伸出手把本子放回抽屉中收好。 ——原本想来看看hugh是不是留下什么足以被灭口的证据,但看来今天并不是个好时候,希望还能有点时间,而且是越快越好…… augus稍微撑着桌面站起来,晃了晃头脑,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因为情绪作祟或者是食量骤减导致的低血糖。好像是确定在这间屋子里不必做任何实验时,他就开始劝服着自己只要吃少量食物就好,尽量地减少对食物的渴求。 不过,这一年来塑造的习惯,似乎不是那么好更改的,依然困扰着他。 他打开房门,看见抱着一隻兔子玩偶的dorothy揉着眼睛站在门口,直到她抬头,两人视线才有所交集。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正式打量dorothy,她看来比lotte还矮,十分瘦弱,但那双绿色眼睛却透露着灵气,跟lotte的灰眼深埋的病气并不一样。 她并没有生病,仅仅只是沉陷在睡眠的世界中。 「晚上好,augus,那个……我饿了,你可以用点东西给我吃吗?」 「啊?当、当然,没问题。」 augus踏出房门之后反手关上门,而后与dorothy并肩走在走廊上。他想了一下,还是去敲了lotte的房门并且询问着她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想当然地,lotte也没有拒绝这个邀请。 只是在他们打算询问住在她隔壁房的hyman时,几人吃了闭门羹,虽然大部分是没有影响,但原本轻松的氛围还是有些变化的。 「真难得呢!dorothy居然会自己提出想吃东西……不对,你该不会睡了一整天?」 「嗯……因为肚子饿了才醒来……」 lotte像是想和缓有些僵硬的气氛,主动跟dorothy聊起天来。而后他们走到了abel的门前,还是打算也喊他一起吃点东西,不过没等augus伸手敲门,里面的人就先把门打开了。 「abel!你知道我们来啦?」 听到lotte说的话,abel只是微微勾着嘴角,慢慢退出房间而后关上门,一边回应着:「听见了你们在聊天,正好我也饿了,不介意多个人一起吃吧?」 「自然。」 abel走到了augus的身边,与他并肩而行,稍微往四人身后看了一眼才小声地开口:「不找hyman吗?」 听见这个问题,augus显得有些僵硬,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好像还是没有从情绪里走出来,整个人充斥着不信任任何人的感觉。」 然而,这样的情况,或许只会日益加重罢了。 Chapter.06:Hope in the name of God. 还是在那个奇异的小空间,又是同样的人在破落的书桌前慢慢撰写着什么,他古旧的羽毛笔仍然带着墨水气味,以及那不合时宜的牛皮纸。整个人透露着復古却又不融入世道的氛围,可能是想塑造耐人寻味,可能也只是一个穷途末路。 但今天看来有些不同,他主动打开了房间内的电灯,忽明忽暗,却又鲜明地照亮这四周——包含那个多出来的空间,即使被帘幕遮挡,却依旧显得特别,因为里面透出的光,十分清楚。被帘子遮挡起来的地方或许是别有洞天,又或许那只是重新的一条死路。 『这些情节,不可免俗地结尾跟开头,总有一天会再次相遇……』 在开门声响起的同时,书桌前的他也于牛皮纸上落下最后一笔。而来人,也同样是那时的人。那人习惯性地走到桌子旁,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时也不自觉有些放松,臀部默默靠着桌角,却又小心翼翼地不会动到桌上他摆放的物件。 确定他已经落笔,不会打断他的思绪后那人才开口。 「怎么样?她清醒了吗?」 「咦?我不太确定,我也刚刚醒来没多久,还在记录呢!」 他朝着人拍了拍放在桌上的那叠牛皮纸,具有一定的厚度,听到这类的话那人只是翻了个白眼,没有对于骄傲的他有任何想法或鼓励。不过想来也是,全手写在现今科技发达的二十二世纪看来是带着点毛病也吃力不讨好的一种行为,但在他的心里,还是觉得全手写才更有这种自己身陷在其中的真实感。 不过,或许也有担心着被反追踪的可能性。 「你稍微认真一点,感觉你搞得很像是在破关游戏一样,这样对那些深陷计划里面的实验体很不公平,就算计划完成,他们知道了真相以后肯定无法谅解你的。」 「啊——抱歉抱歉,稍微有点得意忘形了,我还是有很认真地在思考该怎么继续进行下去的,你不要担心。」 来人像是有些无奈,重新整理了一下被他打乱的思绪。那人转过身看向那片被拉起来的帘幕,思考片刻过后还是直接走过去拉开,而原本安然坐在椅子上的他也立刻站起来,走到人的旁边去。 隔绝用的帘幕被拉开,里面的光景曝光——墙面镶嵌进了类似化学实验室会出现的工作檯以及两个铁製柜子,在柜门上半部分也採用玻璃,足以看见里头放置着各式大小的烧瓶与实验器皿。在工作檯跟铁柜之外的便只剩下一张床,而目前于那上面正躺着一名女子,双眼紧闭,似乎是正在沉睡,但看上去睡得并不安稳,眉头深锁。 「她看上去睡得并不好,这样子会不会对计划有影响啊?」 他观察着女子的状态,才终于开始有些担忧,虽然不能要求所有人的状态都能放至平常心,但是关键时刻的冷静还是非常重要的,但涉及人类本身的心理建设就是他的能力范畴之外了,只能依靠身旁的人或者是祈祷本人原先的心理状态强大……吗? 「不……其实她是比我们想像中要更坚韧的存在,光是那些人所製作的药物她都是一一扛过来的,在排名中,她的名次可不低……你要更相信她一点。」 「唔,既然你都这样说了……」 像是被说服一样,他原本走上前打算把女子摇醒,不过却被制止举动,在他有些不解地看向身旁的人时,后者也只能开口解释着:「先让她好好睡一觉吧?我们还能有一段时间可以跟她解释,现在暂且先让她待在梦境里休息一下,毕竟人在妥善休息过后,无论什么难题都可以解决大半的……」 听到那人这样的说法,他仔细想想后也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就不拘泥于现在就将女子叫醒。不过在重新拉上帷幕之前他还是从内嵌的铁柜里拿出一个纯白的不透明磨砂长盒,以及两副已经消毒好的手套。 两人指节分明的手被套上贴肤手套,看上去有些薄但实际却有着厚度,不过并不至于会影响到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他将盒中的止血带、酒精棉片与採血针拿出来,将止血带交予另外一人,然后请人压着女子的手臂让她不要在睡梦中因为被惊扰而乱动,在她肘内侧以酒精棉片擦拭过后才缓缓刺入採血针。直到确定收集完一管血液之后才将针筒拔出,另外一人只是安静地看他将女子的血液注入培养瓶中。 「你确定真的没问题,对吗?」 「不确定,所以不是才需要她吗?不然就是那个女孩得多遭点罪……虽然本来也是要遭罪啦……」 听到这样的话那人有些无语,不过还是没说些什么,只是弯下身将消毒过的棉花覆在女子抽血的伤口上,而后用透气胶带固定着,确定一切处理好后才替女子把棉被掩实,与保存好血液的他一同离开这个小空间。 「如果顺利的话,病毒能感染成功,那接下来按照我的『感知』就会只剩下……」 ◇ 「嗶、嗶、嗶……」 病房内,hoshea将那头长发挽起在后脑梳成高马尾,看上去阴鬱的气氛减退不少,只是那双眼中还是有无法被抹去的暗沉。他测试过水温,而后拿着浸透着温热的毛巾细细地擦拭床上人有些粗糙的手,看上去乾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明明是处在植物状态的人,皮肤状况却相较于他差那么多…… 「叩叩。」 敲门声响起,坐在椅子上的hoshea并没有转头去看,视线依旧锁着床上的人,只是口头上淡淡地喊了句「进来」,随后eli的身影便出现在病房中。他看来并不是特别在意hoshea是不是关注他的到来,只是遵循命令,将手中的提袋放到病床旁的柜子上。 「大人,这是您要的护手霜跟乳液。……当然,还有您的晚餐,请记得用餐并且服药。」 「谢谢你,eli,我会记得的。……放着就好,你今天可以休息了,让你下班之后还替我送东西,真是为难你了,不好意思。」 「请大人不要多想,这是我本该做的。」eli稍微鞠躬向人致意,他一如往常地驻足了会,确定没有其他命令才转过身走到病房门前,不过而后他又像想起什么一般地松开握住门把的手,转向hoshea的方向,开口说道:「mr.ulysses这几日的行跡有些诡异,请问要派人去阻止他吗?」 经过身后人的提醒,hoshea重新想起昨天那场在办公室内不甚愉快的对话,mr.ulysses不停地往自己的底线踩,也透露了他已经知道有关rich基因复製体的存在……一切都不太对劲,不管是谁告知他那个复製体的存在,更让人在意的是因为那个复製体,难不成mr.ulysses还会想背叛他们?就为了一个冒牌货? 「……找人盯着,有任何问题随时回报给我。」 「是。」 直到全数交代完毕以后eli才离开,整间病房只剩下生理监测器发出的声响。带着尖锐、刺耳的声音有些在刺激hoshea仅存不多的理智,可是想到床上正躺着的人时,他还是强压下那股莫名泛起的不耐烦,继续手中的动作。 他重新着手于擦拭床上人身体的工作,而后拆开eli替他买来的护手霜,低头仔细地擦在那双被他批评状态不好的手上。护手霜的香味或许已经是自己的助理在所能挑选的范围里面味道最淡的一款,但是hoshea本就过于敏感的感官在闻到有股不属于这房间内本身拥有的气味之后还是不可避免地皱起眉头。 是了,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对于气味过分敏感,无论二十年前或是现在,永远都没有任何改善,也依旧不会有所改变…… 「拜託你要快点清醒……如果你不在的话,我该怎么继续支撑下去……」 或许濒临情绪崩溃的边缘,他不再那样地要求肤质,而是低下头握住有些泛着凉意的大手,稍微躬着身用额头抵住那隻手。深藏阴鬱气息的眼睛慢慢闭上,他的动作就像是教徒在向上帝祷告着什么一般。 「我由衷地期盼神能降临好运、希望你能规避此次灾祸,重返人间,即使神不饶恕我的罪孽也毫无关係……」hoshea的声音有些低了,似在呢喃又或者是懺悔于神知晓,但最终房内也没有第二个人会回应,他也只是像一字一句是捡着破碎话语拼凑而起地说着:「求求你了,快醒过来,不要再让我一个人扛着了……」 「louis……」 Chapter.07:Like Never Before, but Never 「嚖嚖、嚖嚖、嚖嚖——」 那个夏天在他的记忆中似乎很长。 伴随着暑气渐长,那是个有七成都在学校天台之上发生的故事——其实也不过就是三个少年对校规的藐视。他们总在午休时因为无趣的教学、厌烦的老师而逃离课堂,或许在多年以后他们会醒悟,认知到那并不是一个正确的行为。但在此时此刻,他们却仍然一意孤行。 「hoshea,你别再画画啦!」 「还给我——rich!」 正常的午休,又是三个人待在天台的时间。hoshea原本缩着身子在素描本上涂涂画画,不停地用铅笔在纸上描绘而后擦去,有时候会被当作是徒劳,但他依旧如此,甚至乐此不疲。看不下去的金发少年抓准hoshea拿起橡皮准备擦去某些痕跡时,快狠准地出手将素描本夺到自己怀中,将其闔上后放到另一名正躺在水泥地上闭眼休憩的少年旁边,动作行云流水,就如同少年预想中的那样。 仔细一看,那个人的五官似乎与hoshea极为相似。 「louis,你也管管自己的弟弟吧!」 hoshea本想爬过去被称呼为louis的人身边拿回素描本,没想到刚伸手就有些重心不稳,以为要倒在地上却及时被人扶住腰际。他稍微稳住身子,从惊吓中回神才发现是那个原本以为在睡眠状态的louis伸出手环住他,也像是为了更好地给他支撑,此刻那人一隻手撑在后面微半坐起来,导致两人间的距离有些贴近。 「别闹了,archi,下次的文学作业想零分了?」 在他们之中成绩最好的独hoshea莫属,要用他人的话来说就是天生资质聪颖,后天也极为努力,高中的课程都已经靠自学完备,现在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兄长以及从小就在一起的玩伴,陪他们将高中读完罢了。 而archi,也是rich——全名archibald.ulysses的少年,经过louis的提醒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课业成绩是多么需要挚友的协助。想着他们家的老头对他的成绩总是过分要求,如果不是有hoshea一直帮忙兜着,或许他现在早就被迫转学到全住宿制的高压学府院校中了…… 「呜呜呜!hoshea!我错了,因为你太沉浸在画画世界里,我只是吃醋了!对、吃醋!你现在尽量画、尽量画,我绝对不吵你了,呜呜呜呜……」 archibald一边将素描本塞回已经坐回原位的hoshea怀中,一边伸出手揽着他的脖子,在人的颈窝处装可怜卖惨,然后左右晃动头部,就像大型犬在向主人撒娇一般蹭得hoshea感觉到痒意,发出了笑声。 「走开!谁都知道你最会装可怜了,我才不吃你这套!」 「不要这样啊!hoshea!我真的错了!你快开始画画,不是下个月还有比赛吗?你赶快画!要我当模特儿都没问题!」 hoshea对archibald的无赖感到无言,只能抬头向自家哥哥投去求助的眼神,后者并没有继续闭眼假寐,自然也就注意到自己弟弟的视线,长手一伸就把那个像是无尾熊一样赖在别人身上的archibald给抓下来。 「archi,我听mr.ulysses说到,希望我们劝你下个月去国外进修是吗?他想要你去进修什么?」 听到louis所说的话,archibald像是突然有一股恶寒,狠狠地打了个冷颤,也就不是特别在意继续骚扰hoshea了。他搓搓手臂,一边摇头说起:「你别说那老头了,我现在听到你们是怎么称呼他的就觉得噁心!你快看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讲到这个我就头疼,你们知道那老头想让我去学什么吗?考古!他觉得接下来考古肯定有用,让我去探究五百年前、一千年前的古人用的是什么东西,又有怎么样的歷史,我干嘛去在意那些东西?我是要活在未来世界的人类,才不要跟那些古物打交道!」 二零九九年,身为十七岁高中生的三位少年自然是无法拥有足以沉静下心态去学习有关古代歷史的能力,更别说是出身于高层阶级,被宠坏的ulysses家独子少爷自然绝不可能会有这种心境。尤其崭新的二十二世纪就在不远处的未来,知晓他的louis与hoshea当然明白,比起过去的古典之美,深不可测的未来对archibald来说更加有魅力。 「其实我觉得考古也挺不错,以前的人类都没有好好保存绘画,好多画作都已经在时间洪流中毁损了,我很想要能够找出没有被人类发现过的遗作,或者……亲手修復几幅画作也不错。」 「不,以你的身体或许没有办法支撑考古带来的体能挑战吧……」 嘻笑声在天台重新响起,这时候的他们是如此快乐,没有一个人的缺席。这时候的他们或许能说拥有彼此是完整的。 「对了,rich你……」 「碰!」 铁门开啟撞到墙壁反弹的声音过于突然且大声,三人——尤其是hoshea——一时间被巨响吓得没及时回过神来,只见一名凶神恶煞的男子上前来,而记着每个老师脸孔的hoshea在终于回过神来后想起这人是谁时有些惊慌失措。 「教、教官……」 「你们三个!尤其是ulysses!都给我来训诫室!」 他们依旧被抓了,甚至是被学校内最兇恶的教官给抓到翘课,没有任何通融情面地就请家长来到学校。最后的通牒是抄校规十遍,今天之内必须写完,没有写完不能离开学校,这对于不怎么喜欢写字的louis跟archibald来说无疑是个坏消息,过于严厉的惩罚,却碍于大人的面子无法反驳。 三人从禁闭室抄完罚写出来后时间已经逼近黄昏,hoshea稍微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估算着接下来应该要休息几天才能继续作画,还没等他想好,手上的背包就被louis给接了过去。这似乎就像条件反射,没有人开口说话,而hoshea也只是在空落了一下后也反应过来,抬起眼无聊地盯着archibald的后脑时像是想起了什么才开口。 「对了,rich,我原本中午想问你,那除了mr.ulysses所说的考古,你自己想做什么呢?」 好像惊讶于hoshea会有这样的疑问,那名有着金黄色头发的少年俐落地转过身看向他,但是本身却没有出口质疑这个疑问,而是开心地勾起唇角,hoshea好似能从那双迎着光的蓝眸中看见无尽的星辰大海在闪耀、熠熠生辉,再过几年或许他就会明白,此刻那个少年眼里盛满了希望。 不过此时他只是安静地打量并且看着少年侃侃而谈—— 「我要当生物工程学家!在人类的演化上推进,拥有突破性的发展,然后解救更多的人类、对世界有更多的贡献!」 ◇ 身体稍微一偏,失去了支撑的头颅就撞向有些偏硬的床板,发出的些微声响与疼痛感也足以让人清醒。 hoshea慢慢睁开眼,入目仍然是louis病房中的设施,洁白的床单、薄被,耳旁便是生理监视器发出的尖锐声响。他安静地放下原先紧握着的手,看到脚边放着一脸盆的水与搁置在其中的毛巾,似乎对于自己在哪里有点想法,也渐渐想起之前的事情。 原本他只是按照惯例来照看louis,净身、擦手,然后因为看不惯那双手的粗造感所以让eli买来了护手霜跟乳液想替人保养皮肤,但是擦着擦着他好像就因为香气的关係而有些情绪不稳定,开始牵着人的手作祷告。可能因为是louis的关係,即使是拥有护手霜气味的手近在眼前,他还是松懈了紧绷的神经,就这样睡去…… 他梦见了高中时期的事情,rich还未死去,而louis也没有像现在这样陷入植物状态,那是他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可是为甚么会改变了呢? 好像是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导致一切都失控了…… hoshea站起身捧着装满水的脸盆去往洗手间倒乾净,思索片刻后就打算冲个澡让自己冷静一些,也舒缓脑中还竖着的尖刺。病症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或许是他的病情更加恶化了,下次回诊之后服用药物的剂量应该会只会增加。 如果有一天他因为服用过量药物而死亡,会有人来接手照顾louis吗?要不要提前嘱託eli呢?如果那些人有这么好心就好了,至少他现在也不需要烦恼这些…… 沐浴后稍微擦乾被沾湿的发尾,hoshea坐在病床旁的椅子,眼睛则打量床上仍闭着双眸的louis。岁月似乎没有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留下太多痕跡,除了长开的五官、身体以外,皱纹、暗沉,那些在四十岁人们身上常见的缺点中似乎都没有出现在两人身上。 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吗?但真的值得庆幸吗?可如果不值得的话,他能坚持如此之久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他轻轻抬手,温柔地覆在louis的脸侧,指腹慢慢滑过那双眼旁、鼻尖、唇畔,那无一都是自年幼就被说是两人相彷的地方,唯有性格——两人的性格天差地远,却依旧要好。对于这个双胞胎哥哥,若真要他说的话,最重的誓言便是付出生命也不为过吧? 收回手,他在床沿趴下,想到不久前曾做的梦,如果是现在的话似乎能够觉得那是个美梦。 「果然,唯有在louis身边我才能睡去,甚至做了美梦……」 hoshea闭上眼,思绪似乎又重新飘回十七岁那年,他们还怀有雄心壮志与不惧世间阻挠的勇气的时候,或许是满足、或许是期盼充斥在他的心间。 怀抱着这样的心情,或许他足以继续坠入美梦。 「其实你仍在身边这件事就让我不胜感激……如果louis你跟着rich一同消亡,或许我会陷入再也无法入眠的地狱。」 Chapter.08:The Beginning of The Quarrel. 将麵粉和水与奶油揉成团以后压平,因为没有模具的关係,lotte只是使用刀子切割开麵团,勉为其难地有了雏形之后大家才一起将压碎的巧克力轻轻撒在麵团表面。 送入烤箱之后没过多久就窜出逼人飢饿的香气,除了augus以外的几个人都喝着热牛奶,而他本人则是喝冰开水。他们一同坐在壁炉前等待饼乾的出炉,也在一边聊天舒缓着气氛,不至于几人间会过于尷尬。 「lotte真的好厉害呀!感觉好像甚么菜色都难不倒你一样。」 「我也是从书上看到然后慢慢摸索着学会的,以前虽然在育幼院时做过不少,时间久了也会有点担心,但幸好没有生疏……」 被称讚的lotte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捧着热牛奶杯子的手腾出了一隻搔搔脸颊。abel跟augus笑了笑,没有再说些什么,而dorothy自始至终都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或许是真的饿了,此刻她异常清醒。 在听到「叮」的一声以后augus遵从以前在育幼院的习惯,下意识地站起来去厨房把饼乾一片一片放到准备好的盘子上,然后再拿到壁炉前的茶几放下。dorothy悄咪咪地望向lotte,见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以后立刻伸手拿了一片吃着。 刚出炉的饼乾还散发着热气,dorothy稍微在口中呵了几口气,等到嘴里的饼乾凉一些才嚥下去。 「好好吃……!」 dorothy原本有些瞇起的绿眼都发亮了,开心地嚼着口中的饼乾,扬起看来带着幸福感的笑容。听到这番言论,其馀三人都笑了,有种终于在连日来的压抑中获得一丝放松。 「如果是lotte的话,拥有这副手艺一定能够活得很好的,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肯定会饿死吧……」 「唔唔、唔,我也是……」 原本由abel说来有些伤感的话,不知道为甚么有着dorothy那含着食物的嗓音附和起来就有些好笑,abel本人自己在听见她的话语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augus还是往abel的方向看去,目睹那点没有被及时收藏起来的哀伤。他忽然想起了在分科后的第二个月,两人难得在食堂碰到面时abel的表情也是如此,带着伤感与焦躁不安的面容,那时候…… ——「augus,你记得larry吗?他也跟你一样分到了身科。」 ——「我记得,好像是原本住在我们隔壁寝室的小棕发对吗?」 ——「嗯……在分科之后两个星期内他就过世了,你们身科的实验都这么危险吗?augus,你也会死吗?……求求你,谁都可以,但是唯有你,拜託请你绝对不要死……」 他好似又想起那个时候的abel,敏感多虑、无法被劝服,只是当初他也因为超出自身接受范围的各项实验被搞得疲惫不堪,没办法好好地去安慰abel。这件事,或许一直不会是一个人的心结,至少他可以在明明是放松的状态下想起这件事的情况上来说…… augus回过神来,看见abel微微歪着头看向他的样子,眼中带着点像似探究的困惑。他也只是勾起唇角,伸出手拿起放在桌上已经被dorothy吃去大半的饼乾,然后也朝其他人晃了晃。 「吃啊!你们怎么不吃?刚刚不是都说饿了吗?」 或许是因为augus的起头,原本都没什么动作的abel与lotte在思考过后也各自伸出手开始拿起饼乾慢慢咬着。烤得正好、不会过硬的饼乾带着麵粉的香气,似乎还因为被添加了奶粉而拥有偏淡的奶香味,有些甜腻却不会使人烦躁。 正当他们快吃完,原本在考虑着要不要留一些给hyman时大厅的门却忽然被用力地打开,反弹到墙壁上发出「砰!」的巨大声响。 几人惊慌地往门口看去,站在那的人却是hyman——他的脸色看来并不好,眼眶还泛着血丝,双手紧握着拳头,看上去就像暴躁易怒的野兽般让人不敢靠近。 「你们可真有间情雅致啊?在这里审视……又或者讨论接下来的目标是谁吗?」 「hyman,你这是什么意思?」 augus看似平静如水的态度似乎更加激怒了hyman,他愤恨地走到沙发旁,看着茶几上摆着的饼乾跟几杯空掉的杯子,指着那些大声说道:「就是这个意思!已经死两个人了,你们却依旧吃得下去,为甚么这么冷血!这种作为你们真应该替自己感到羞耻!一想到我还得继续跟你们待在这间屋子里就更噁心了!简直令我反胃作呕!」 少年不经大脑,丝毫不修饰的言词在此刻宛如利刃一般刺入在场每个人的心中,原先是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此刻被狠狠划开,鲜血直流。abel跟lotte的脸色都有些苍白,augus却站起身来看着眼前似乎有些失控的少年。 「干、干嘛!你现在就想杀了我吗?来啊!我不怕你!」 「如果我真想杀你,早在我们下来吃东西以前我就会杀了你,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机会让你说出这些挑拨大家心理防线的话……你好自为之。」 augus这话说得冷漠、不近情理。语毕,他就绕过少年去拉着abel离开大厅,直到抵达走廊时他才转过身看着那脸色有些阴沉的abel,双手搭上人的肩。后者看上去有些被话语影响,视线并没有跟他拥有交集,而是逃避似地看着地面某个方向。 「你不要多想了,那些都不是真话。」 「我知道的,augus,我都知道的……」 而被留在大厅中的两女一男,hyman只是看着仍坐在沙发上的两名少女,轻哼了声之后就转过身往厨房去,看起来他本来就是要下来装水的样子,只是正好撞破了他们难得温馨的画面。而dorothy却有些茫然,伸出手拉了拉lotte的衣角,确定她看着自己后才开口问着:「死了两个人……除了hugh,谁也死了吗?」 被问得不愿面对的问题,lotte只是抿了下唇以后才回答—— 「miriam她……中毒身亡了。」 ◇ 「你快说,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们怎么会吵起架来了?这下会不会对你准备的计划有所影响,你倒是说啊!」 一样的狭小空间,除了使用羽毛笔得心应手的「他」,以及在他面前总会被搞得无语的「那人」,还多了一位在昏迷时被抽血,如今已经全然清醒的「女子」。 那人有些担忧地询问他有关接下来计划的部分,想到方才看见那几个孩子在封闭建筑物大厅中的情景时心情就无法保持平静。但被询问的他只是依旧低头在牛皮纸上书写着什么,等到最后一笔落下,他才像是想到什么地抬头。 「我从以前就挺担心那人会成为这项计划中的『意外』,因为能力的重叠让我无法窥探他的全部……或许,这个人必须由我亲自出手去解决。」 「你……你认真的?当初并没有说过那个人会……」 他抬起手,制止那人想继续接下去说的意思,在女子的帮助下将今日份写的文件归档以后才站起身巡视房间周遭。在四方空间的角落放置着一根木棍,他走过去将其拾起,稍微在掌心掂着重量以后紧紧握住。 「你应该会手下留情的吧?如果你……」那人看着木棍,稍微后退了一步,而后抬眼看向他,摇摇头,嘴上还是想劝服他:「这样不好,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你真囉嗦!」 罕见地是他这次被那人给说服,放下木棍后又重新坐回椅子上跟两人讨论着计划。 「接下来没有意外的话会上演的是那个『异类』带来的表演,虽然很想让他多留几幕安慰人心,不过为了不干涉剧情发展,我们能做的实在有限……」 听着他说的话,女子稍微有些不安地用手指捲着头发,像是有些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问着:「那个女孩……你们打算甚么时候……」 「啊?啊啊、她是终幕的推进者,很快就能来陪你了,只要再过几天就好,她一旦退场,或许这场游戏也就能顺利结束了……还是,你感觉到寂寞了吗?」 「你真的是……他说得对,你一点都不正经!」 听到女子小声地骂着,似乎本来他就是以此为乐,嘴角微微勾勒着笑意,不过此刻自他带着的手錶中却发出了「嗶——嗶——嗶——」,似乎是象徵着下一幕的到来,几个人同时站起。第一次参与到这个环节的女子有些手足无措,却被那人安抚下来。 「好了,该开始准备迎接下一天了。」 Chapter.09:Fake and Genuine. 可能又是新的一个早晨,augus、lotte、hyman以及dorothy都在长桌旁坐着,不復以往的热闹,而是安静地各自食用面前的食物。想当然地,依旧是由lotte烹飪的,就连前一晚还对他们说着冷血的hyman也是吃着她所製作的餐点,简单的吐司夹煎蛋。 在正常人的世界中这或许是再普通不过的早晨、早点,以及普通的家庭共同用餐,可为什么现在的他们却跳脱了常人之外呢? ——或许,一切都是这个灵魂所带来的原罪。 augus稍微抓紧胸前的衣服,想将那股烦躁与不安赶出体内。自他清醒开始就有着隐约的预感,或许是因为昨晚与hyman争执的关係,他在夜间作的梦都带着一丝血腥气息,一个个曾在设施中见过的实验体都在梦中一一出现,而后又消失。 沉浸在那种世界里,连他都觉得快陷入疯魔了。 「augus,你怎么了?」 带着女性特有的柔软声线突然在他耳旁响起,augus立刻抬头看向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过来的人——是lotte。意识到这点他才放松下来,摇摇头,不过到底还是斟酌了用词才回应她:「可能是因为昨天没睡好的缘故,所以有点恍神……让你担心了,不好意思。」 因为augus看上去与往常无异,lotte也就信以为真地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继续享用早餐。 即使口头上说服了lotte,其实他心里仍然有些不安,视线缓缓移向身旁的空位,这侧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在某些方面而言来说简直就是被孤立了一样,无法理解这样的情况。他看着最右侧摆放有「monday」名牌的位置,终于察觉到了似乎哪里不对—— 在早餐时间开始前他曾去敲过abel的房门,当时虽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他还能劝说自己,或许abel只是因为睡得太熟而没听见,也可能是昨晚那人的思虑太重而晚睡的关係所以才没起来。 但现在距离那想法都已经过去一段不短的时间,难道abel真的还没醒?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或许augus并不会在意,可对方偏偏是abel……那个总是保持温柔的嗓音跟听来舒服的语调,遵循着某套无人知晓的原则与作派,看来特别异类却又柔软的abel。在这极为敏感又惊慌的时刻一定记得还有像他这样需要被安稳情绪的人,绝对不会迟到任何一个能让人确定大家安好的时刻……又或者其实只是他自己希望——abel不会。 随着时间拉长,augus心里的不安也逐渐发酵,终于支撑到自己将盘子里的食物吃完,他婉拒了lotte想要同行的请求,独自一人前行。 一楼的仓库,二楼的娱乐室、书房、浴室,当他一间一间查看过去发现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时心情感到愈发沉重,缓慢地踏上通往三楼的阶梯。第一间便是abel的房间,说实话内心应该是要期待着不如自己想像中那样的悲剧,但却又觉得想像不出任何事物,只是强压下心头的抗拒,保持冷静地握上门把。 冰冷、刺骨,就像是在设施中的那群恶魔所持的刀刃,没有希望。 深吸一口气,augus最终还是转动了门的把手,只是接下来瞬间映入眼帘的场面或许会让他觉得这扇门永远不要打开是最好的。 「不、不会的……」 abel看起来坐在床上,身体软软地靠着墙面,脖颈处有一条缠绕其上的粗製麻绳。那双温柔的眼神并没有被声音打扰,仍旧处于紧闭状态,而那面容不如以往的明亮,反而透着一股青灰感。 他移动步伐到了床边,动作极轻地单膝跪上床铺,像是想不惊扰到毫无反应的那人,只是在他更加接近abel的时候就看见在另外一侧被放置着小刀,细查之后发现那人在靠近他的手臂内处有无数道细小的伤痕,或浅或深,已经癒合或仍然透着嫣红—— augus忽然感觉到有什么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滴至手背,他愣神地低下头,晶莹剔透的水珠砸在手上,又顺着弧度滑下,直到被棉质床单吸入、消失无踪。无数次的张口像是想说些什么来发洩心中的情绪,但发现自己好像发不出声音一般,痛苦地捲缩起身子,而后握住abel有点僵硬的手放到颊边,像是孩童在汲取着安慰一样。 「为、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明说过不想死在这种不知名的地方,结果现在就成了这副样子……你要我怎么再去相信……」 从未闭紧的唇缝洩露出的话语带着宛若残破不堪的沙哑,在良久的自我疗癒中他才慢慢抬头看向仍然闭着眼的abel,把人的身体倾倒下,确定已然安稳地躺在床上后提起被子将其完全盖住,完成这一连串的动作后他才移动着有些被压得麻木的双脚离开床铺。 即使站到地面上,他的心中还是有股不真实感。 无论多痛苦的实验他都一一咬牙撑过去了,从恢復的过程中醒来时无一不是想着为什么自己没有就那样离开,反而要不断地清醒、不断地面对这些情节。很难受,却又感觉自己只是上帝不愿收留,是被遗弃的子民。 「如果我不再相信他人,或许不会是你的错吧?abel。」 又驻足了一会,但这好像就是他向abel的最终道别语。那句话之后他才移动步伐到走出房门,将门带上后转身却与lotte对上视线,她的眸中带着担忧、紧张,以及一些augus无法分辨出来的情绪,但是至少他可能还感觉得明白……那应该不是恶意。 「咳咳……augus,你还好吗?」 她似乎有些不舒服,先是捂着嘴咳几声之后才开口。augus只是抿了抿唇,原本想了好一些轻松的回覆但细想都觉得像是藉口又或者说是开玩笑的话语,特别不想说出口——至少仅是现在不想。 「会好的,lotte……至少此刻我想这样相信着,一切都会好的。」 ◇ 灯光照在室内,地点看上去像是会议室。几个人围着一张长桌而坐,他们嘰嘰喳喳地在讨论着什么,坐在主位上的人是一名老者,又或者应该称呼他为——mr.ulysses,他的神情肃穆,让底下的人只能更加迅速地讨论出一个令他满意的方案,赶紧结束这场让人感到压迫的会议。 但实际上越是这样,只是更多因为思绪紊乱而有些不着边际的提案產生罢了。 mr.ulysses挥了挥手,让那群人退下,直到办公室除他以外后就只剩下一名身着西装的黑发男子。 「sir,为何不直接向clarence索要小少爷呢?」 「唉……你不清楚『solomonproject』的真正意思,当初在策画阶段时hoshea就说过,建筑物的设置是除非只剩下一名实验体,否则一旦进入实验区域后就不可能中途放人了。」 mr.ulysses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走到会议室内唯一一扇窗户旁,看着外头明亮的天空,他似乎心事重重,眼神无光。 「都怪我太晚才去在意由他主导的实验体了,如果更早一些的话,或许我跟那名孩子就能拥有更多的时间……」想起那双与已逝孩子如出一辙的蓝眼,mr.ulysses的神色难得放松下来,不过想到那孩子如今的处境,他又有些笑不出来,继续说着:「中心指挥里似乎还没有传出他的死讯,但依旧不能放心。待在那栋建筑物越久,他的情况就会越危及,我必须快点将他救出来……」 他重新走回桌子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地掀开洁白桌面,足以让人看见原藏匿于其下的液晶屏幕——蓝光亮起,一名金发少年的投影跃然出现,那脸上的笑容似乎堪比阳光般温暖,只是在他心中却始终认为,这充其量也不过是科技產物罢了。 「父亲,您找我吗?」 听见那股与回忆中孩子极为相似的人造声音喊着父亲,mr.ulysses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但他随即闭上眼晃晃头,再睁开时仍然清明。 「archi……分析强行突破这栋建筑物的可行性。」 「咦?好难得啊!父亲居然让我分析资料了,平常您都会请『人类』解决的……这建筑物里有父亲急迫需要的东西吗?」 听着它说的话,mr.ulysses坐下时嘴角也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是啊……不是永无止尽的冒牌货,而是真正的archibald.ulysses。」 Chapter.10:Life of Solomon Grundy. 独自待在狭小却也空荡的房间内,或许多一点的时间就会造成一个人的心态变得脆弱、敏感,甚至到某个阶段就得以吸收周遭的负能量,而后在引线被点燃的时刻爆发。 augus仿製着abel临死时的坐姿,在床上靠着墙,微微抬头看向有些破旧的天花板,蓝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并没有被任何人瞧见,自然也是因为此时此刻他拒绝任何人的进入。 「abel,这就是你为什么走上绝路的理由吗?」 没有回音的问题,终究成了绝响。 自从事态发生变化不过三天时间,每天都失去一名伙伴的情况下,总会让人禁不住思考明天又会是谁?然后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死亡呢?如果可以的话,augus由衷希望是自己……不用再遭受这些折磨,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恩典吧? 他缓缓向右边倒去,直到整个人陷入被子的怀抱后才感觉到放松,视线慢慢移向书桌上随意放着的几本书,以及被压在最底下的黑皮笔记本。仍然没有察看那些被hugh藏在笔记里的秘密,是因为害怕?又或者其实已经没有所谓了,反正也不重要了…… ——「我给你准备了一些点心,要不要吃一些?我刚刚看你早餐也没有吃很多……还是得补充些体力呀!」 少女柔软的声音好像又在耳边响起,augus立刻坐起身看向四周,身旁并没有任何一个人。他想起那个总在身边陪着他的少女,即使也一样脆弱,却还是在无助的世界中苦苦撑着,从未放弃过的少女。 ——lotte。 他重新闭上眼,双手不断地握紧再松开,像是再给予自己力量一般。别无选择,他要继续努力,为了他没来得及守护的人,以及还有时间保护的人。 下床、穿鞋、坐到书桌前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augus伸出手将最底下的笔记本抽出,还没等他翻开就注意到在其中夹着的几张纸。没有花太多时间思考,几乎是立刻就按照顺序只翻开夹着纸张的页数。 ——solomongrundy,bornonamonday,christenedontuesday,marriedonwednesday, tookillonthursday,worseonfriday,diedonsaturday,buriedonsunday. thisistheendofsolomongrundy. 上面写着一串用花体英文编写而成的诗词,主要是在说一名叫所罗门.格兰迪的人,有关他的一生:出生在星期一、星期二受洗、星期三结婚、星期四生病、星期五病危、星期六弥留,而星期日的所罗门.格兰迪被埋在坟墓中,这是所罗门.格兰迪的结局。 在这首诗词里用着不长的篇幅看似说明了一个人的一生,但其实……这或许是实验中心的人变相在给他们定义结局?被许下星期几名号的他们都成那词汇里头代表的含义。monday的出生也象徵着有了生命跟呼吸,但是最后……abel脖子上的绳子,以及在那之下的肌肤也有着被勒过的痕跡,被夺去呼吸,以窒息来了结生命、tuesday受洗好像是一种教徒的仪式,需要浸在水里头听着祷词,而hugh也正是在水中溺毙。tuesday是生病……miriam的毒发也不失为是一种病症。 想到这里,augus的脸色不禁有些惨白。 这算是什么?一个个都按照这样的诗词与结局死去,这也是那群科学家想探查的吗?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剩下来的lotte、hyman跟dorothy都不要知道这些事情……他们的痛苦、难受与临近崩溃的心理状态居然只是一场有钱人们所筹划的噁心游戏附属品。 ——「我不想死在这个地方,augus,这种不知名的地方。」 那时候abel的笑容,他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了,那是苦涩。苦涩到极致的、只剩下用笑容才能来掩盖那些悲痛的苦涩。为什么呢?为什么是他们得遭遇这些事情?如果这些都是恶作剧的话…… 「神啊,拜託让我们从这场噩梦中脱离吧……」 他闔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感觉到有些酸楚的双眼,但是意识在黑暗朦胧中却愈发清楚,在脑海里奔腾而过的是一幕幕曾经歷过的场面。重新睁开眼,那双眼中彷彿失去了光彩。 安静地翻往下一张纸所在的页数,从中取出一张薄纸,摊开的纸上绘製而成的是这栋房子的平面图,图上的每个房间还有一点一点的标示,看起来像是在示意着什么,在某些点上甚至被打上叉叉的标记。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要是你现在还活着的话,我能跟你讨论看看该怎么办吗?hugh……」 ——「augus,你其实并不讨厌hugh,对吗?」 脑海里又重新想起abel曾经说过的话,如今看来他确实不讨厌hugh,相反地其实两人身上有许多共同点,他们应该要感到惺惺相惜又或者说是彼此吸引……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他与hugh第一次相处开始就跟那人极为不对盘。实验中心的人常常说hugh是「失败品」,而他就好像是成功的实验体,可是唯有他自己清楚,每当看见从hugh眼底透出的那抹怜惜就会让他知晓——他根本不是什么成功的產物,只是个被冠上augus之名的物品,没有反抗的权利,只能安静听从他们不人道的安排。 而hugh——也就只有hugh拥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在那些折磨人的实验中周旋、全身而退还不带任何后遗症。 曾经无数次的他都会想「凭什么呢?就因为我们发展出不同的能力吗?」,可是这样的问题毫无解答,即便不是他自愿开发成这样子的基因,但如今被玩弄于股掌中的依旧不是hugh,而是他。 有些瘫软的身子轻轻靠向椅背,随后仰头往天花板看去,一丝无奈的叹息从尚未闭紧的唇边溢出。 「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 一直到或许是晚餐时间,在augus真正有飢饿感的时候他才放下手上的笔记本下楼。进到大厅就听见了很清楚的咳嗽声,他眨了下眼看向声音来源,是将手上食物拿得很远,微弯着腰摀住口鼻、看来很难受的lotte。 还不等大脑赶上思考,他的腿脚就自动走上前去接过那个盛着食物的盘子,将她惊讶的眼神准确无误地收到后才把盘子放到长桌上。 估计是生病了。对于这副自在设施分科以后就常出现的场景来说并不陌生,相反来说应该是是非常习惯才对,或许五次的短暂会面中大概有三次都得看见她因生病而虚弱,可是隔不久又能重新看到她巧笑倩兮的样子。其实也不仅是她,其实他与miriam都是差不多的,好像隶属身科的人都会是这样的情况,面色苍白、看来也发育不良。 只是他刚好会大量消耗精力,所以不得不补充营养来补足那些能量,而lotte跟miriam两人本就是女生,食量小,加上应付多数的实验,所以看来就更加虚弱了。 「等等要不要再上去休息一下,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 「嗯……咳咳、我会再去睡一下的。」 听见lotte的允诺之后他才放心了不少,帮忙她摆放那些做好的食物后两人也在长桌旁坐下。开始进食后不久,hyman与dorothy也下来吃饭,几个人陷入沉默中。 不过某次augus抬头想跟lotte说话时便看见坐在对面的hyman看着他,两人就这样对上视线让彼此都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hyman的眼神总是带着一定的侵略性,就好像要透过某个人来看见什么事情一样。 这种人如果用书里常说的话来区分,应该就叫做眼神特别毒的人吧? augus极力忽略心中那点似曾相识又不舒服的异样感,扭过头看向坐在他跟hyman中间的dorothy。经过几天的观察看来,她吃东西总是很慢,食量也小,不过好像睡眠需求量特别高,而且在哪里都能睡着,还记得第一天从书房出来路过娱乐室就看见了她坐在一群玩偶中间睡着的样子,即使后来发生的事情不那么让人愉悦,但现在想起来倒是觉得特别可爱。 看到dorothy盘中还剩下大半的食物,他忽然想到了某件事—— 「食物还剩下多少呢?」 开口本是希望询问lotte的,但是却引来hyman的注目。视线坦率且直接,让他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继续解决盘中的食物就听见lotte有些沙哑的声音:「估计还有四天的量。」 四天……这样估算下来正好就是七人来这里的七天。那些深谋远虑的科学家计算得真好——不过还可以,至少还有一点时间能让他想想应该怎么做才好。 在几人刻意的沉默中,hyman很快就将自己盘中的食物吃完,离开餐桌前时还有些刻意地朝augus这里看了一眼,后者并没有特别回应他。而可能是因为生病的关係,lotte的食欲也不高,只是在augus的要求下又多喝了一杯热牛奶然后坐着等待消化时间后才上楼。 dorothy抱着一隻兔娃娃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休息看起来又有些昏昏欲睡,瞧见这副模样也让他起了点想睡觉的慾望,努力摇了摇头想让脑袋清醒一些却还是徒劳无功。有些步履阑珊地走出大厅才感觉那股想睡的感觉好一些,不禁在心中暗自思量是不是因为没睡好的关係,所以才会突然感觉到这么累? 「接下来……要继续加油了。」 Chapter.11:Only at this moment, please b 一觉醒来,或许又是新的一天。 「咳咳、咳……抱歉,augus,还要你来帮我一起处理早餐……」 「这倒是没关係,毕竟在育幼院时也做过不少……不过,你真的没事吗?虽然只休息了一晚,但脸色好像看上去比昨天更糟糕太多了?真的有好好休息吗?」 本来augus仍在房间里对着那本黑皮笔记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以及那张不知道在记录着什么的纸张都让人很在意,不过还没等他想好就听见走廊传来一阵咳嗽声,出去之后发现是前一晚就有些不舒服的lotte扶着墙弯腰咳嗽,看上去情况并不好。即使她或许有刻意地压低声音,但是在这隔音不怎么好的老房子中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当然也有可能是augus相较起来过于浅眠的关係吧? 见她不舒服的样子,augus就没想让她一个人孤单地处理食材,也打算帮着打下手,一同处理四人的餐点,过程中他总有些担心此刻看来无比虚弱的她晕倒。在这间封闭屋子中生活几天下来,他似乎从未见过有什么药品出现在任何角落,也无从协助她治疗这次突发的疾病。 只希望能如同以往一般,她好好地康復、自癒。 「咳、augus、咳咳!这给你……」 听见声音,他才回过神来看向站在瓦斯炉前的她,手里捧着玻璃杯,里头的白色液体正在冒着热气——是加热过的牛奶。自从来到这间房子之后lotte似乎非常喜欢这项饮品,几乎每次看得到她喝的饮料都只会是热牛奶。 盯着眼前的玻璃杯,他并没有接话。 「你的脸色,咳、看起来也很差呢?我希望你能好好休息,在这栋建筑物里,我很需要你……」 听到这里,augus轻轻闭起双眸,最终还是接过她握着的玻璃杯,走出厨房放到外面的长桌上,转回头看见她有些失落的样子,他才开口说道:「等下配着早餐喝下去,然后我会再回去睡一觉的,你别担心。」 似乎是对他的回应很满意,lotte也露出了笑容,虽然时不时仍会发出咳嗽声但看来也减缓许多。 只要一想到那杯热牛奶,augus不禁就有些思绪飘移——真要说的话他其实不那么喜爱温热的液体,会让他想起有关各式各样在设施中发生过的事情,而且……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如果可以的话,能选择永远遗忘是最好的吧? 直到两人煮好到食完早餐都没见到hyman与dorothy的踪影,lotte并没有选择立刻回房,而是先打算待在厨房鼓捣些什么,但他也没有深究。确定她一个人待着没有问题的时候他才离开,前往二楼的书房。 在hugh的笔记中还是有些属于十五岁的augus并不理解的艰涩词汇,好在这房子里还有间书房,翻找之下还真让他发现了不少可用的字典,或许能从里面找到答案——不过在中途,他的视线忽然被一本黑皮精装书吸引住了,看来像是童话书……不,说是童话书或许也不准确,那是一本童谣集,名字是《mothergoose》。 会注意到它的原因正是因为那首夹在笔记本中的<solomongrundy>纸页似乎就是从某一本书里撕下来的,而在纸张的右下角就写到「mothergoose-2-8」,至少在他曾看过不少书的情况下足以知道那是标示页码的位置,而某些书籍会在标示页码的同时加上书名。 augus抽出那本黑皮书,随意翻了翻,果然在相同的位置发现纸张被撕去的痕跡。他又抬头重新看向它原先所放的位置,瞧见紧邻童谣集旁放着一本看起来特别厚,却没有名字的书,抱持着好奇心将其抽出。 一开始,他只是感觉重量不对劲。 直到他发觉那并不是书,而是书本样子的盒子时,似乎已经来不及了——打开,看清里头摆放的物品,他瞪大了蓝眸,克制住想将那摔出去的激动。 「这、这不是真的……」 ◇ 在房内沉静思绪的augus有些茫然。他最终还是将那个盒子与《mothergoose》童谣集一同带了回来,放在桌子最下层抽屉的最深处。或许是想逃避着什么一样,他最终仍然无法理解,将「那样物品」放在这栋建筑物里的人会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态,然而又期待看见什么样的结局,但不管是什么,可以确定的是这种心态过于噁心。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样物品的存在。 augus坐在书桌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打算重新振作,摒除杂念般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他才伸出手将笔记本跟字典放到自己眼前打算认真地翻阅并记录不懂的地方。 「嘶!」 不知道是纸张过分锐利,或他的皮肤太薄了些。在他没有注意时手上突然传来一股刺痛,低下头就看见右手食指被划了一道口子,从其中流出血珠,沾染了肌肤与他原先捏着的纸页。但还没等他想到用卫生纸擦去时却发现那道伤口以非常快的速度正在癒合,回过神来——那个地方早已没有什么伤口,而是光洁的皮肤,乾净得像是受伤不过是他的错觉一样。 唯有纸张上残留的血跡象徵着他方才是真的受伤了。 像是看到什么厌恶的东西,augus立刻闔上书,身子往后倾靠向椅背,但是在他思索片刻后还是拉下肩头遮挡的衣物观察。那里在三天前,也就是实验手术准备执行以前还有着与原本肤色并不相同的新生皮肤,如今却已然看不出任何痕跡,恢復成了所谓「完好无缺」的模样。 「够了吧……都够了吧!别再折磨我了……」 他伸出手用力推着眼前的桌子,结果却是将自己所坐的椅子往后推去,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嘰呀——」声。或许感到有些无法承受,只好站起身来逃离这个让他感觉压抑的地方。 本来只是想换个地方透口气,但之后却有股感觉,其实哪里好像都会导向一样的结局。 他的逃避,是没有意义,也被掌握其中的。 augus走出房门,还没等到他呼出心中积鬱的恶气时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停住脚步,视线看向对面标示着「saturday」房间——那原本早晨还紧闭的门扉此刻却半开半掩着,像是在引人进入却又裹着神秘面纱。他走上去在那门板前驻足观察,原想先透过缝隙探看里面的情况,不过还没等他将眼睛凑过去看个详细,身后就传来一个微弱又带着沙哑的声音。 「augus?咳、咳咳……你在做什么?」 「噢?lotte,是你啊……」 他转过视线看见她一样微微弯着身子,手依然掩着口鼻,像是刻意保持与他隔了两步左右的距离。他也看来是习惯了,并没有主动靠近去给她说些什么,只是指了指鼻子又指向眼前的门板,不过话语是斟酌过后才说出的:「这里头……传来很奇怪的味道,你没有闻到吗?」 lotte应了他所料般地摇摇头,或许是因为生病的关係让她的脑袋跟感官都变得迟钝了起来,这也是正常现象。 他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要她在外面好生待着别进去,得到她的保证并看着她转过身去之后才重新看向眼前,伸出手将那未闔实的门板推开。其实他或许应该知道的,自己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以致于在那敞开后完整入眼的画面让他一瞬间有些反胃—— 腥红的色彩像是重新粉刷过这间房间,他推测顏色的来源是房间正中央躺着的那人——hyman.ira,以面朝地的姿势横躺在地面上,浑身鲜红,刺鼻的血腥味在此刻似乎更加重了起来。 红色的视野中,他没看见hyman的身体有任何起伏。 他应该要上前查看,不能够那么早下定论,可是发软的双腿却无一不提醒着此刻他若是敢动一步,或许也会跌落在那片鲜红之中。 没有力气支撑着自己上前,凭藉着最后一丝理智闔上那扇门,甚至克制住了想反锁门的衝动,眼中毫无焦距地看着被关上的门,他只是在恢復力气后安静地退后几步。 星期六、弥留……濒死之前的临终状态,所有生命跡象并不是剎那停止,而是一点一滴地缓慢流逝,只能被动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augus又接连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背靠在走廊另一侧的墙,无路可去的时候他才停下,原本还有些失神却被lotte抓住了肩膀,看见她宛若担忧的神情,他才慢慢地冷静下来。或许是理智消耗殆尽了,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伸出手抱住眼前乖巧的少女,嘴里则说着:「lotte,答应我不要再打开这个房间……」 「我知道的。」 或许是正躁动的情绪也间接影响了她,伸手回抱住他。那双手软软的,在背上游移的感觉十分清明,就像是要给他本人力量一样还顺带拍了拍,安抚着他焦躁不安的情绪。 「不要离开我,lotte……」 「我不会离开你的,augus。」 lotte的答应让那颗正惴惴不安的心也稍稍消停了会,直到augus松开手时她才放下手,又重新扬起了熟悉的笑顏——还好此刻仍有她能在自己的身边,给他力量继续支持下去。augus心里即使是这样想的但也没有贸然说出口,转过头打量了四周确定没什么动静之后才让她赶紧回去休息。 「……晚安,lotte。」 「晚安,augus,我们明天还会见面的,不要紧张。」 Chapter.12:Replication and Recombination 意识载浮载沉之间,他好像被什么声音干扰,被迫收拢意识,即使想拒绝那股入侵却显得弱小不堪,只能一如往常被动地接受那些安排。无助、心慌,那些未被他说出口的种种,似乎从来没被看见过。 他可能曾经幻想过,或许自己是个正常人类家庭出生的孩子,这些不过是一场恶梦,游移在现实与梦境间,不能更改也毫无意义。上帝或许会回应着他的愿望,在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之时。 绝处之后的逢生不会是希望,而是坠入谷底的深渊。 ——「这个是怎么回事啊?什么科的?」 ——「刚从培养所领回来的那批孩子,他还没分化呢!估计过没多久就得准备施打二段了吧?」 augus依稀觉得好像回到三年前,也就是刚十二岁的时候。那时候设施里的人似乎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每天除了拉着他到处做检查以外就是喝些味道不那么好闻的「饮料」,除此行径外也没做其他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 那时依旧是住两人一间的寝室,房间整体并不大,放着上下舖的床架跟两个衣柜还有一张桌子似乎就是极限,感觉有些窄,但或许已经足够了。而进入设施后唯一认识的新朋友,同时也是他的室友——abel.virgil,一直以来他都很喜欢待在abel的身边,整个人看起来和和气气的,有一种……好像春风迎面而来的感觉。 那段时日他们基本上是一起行动的,快乐且短暂。abel很聪明,温和的性子加上好听的声音,其实在设施中许多人都特别喜欢跟他相处在一起。 从育幼院离开之后虽然抱持着点不安,但两年的平静生活让augus放下戒心,原本以为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生活而已,直到满十五周岁后的某一天才知道自己根本大错特错。 也是从那天起,他开始恨极了白色。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 一群年龄好像都跟augus差不多大的孩子被聚集在一间房间,四周都是纯白色的墙面,那本来在他心中应该是个特别乾净也纯洁的顏色。他与abel站在一起,原本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但随着时间拉长,心里也隐约有了点不祥的预感。 而后,在孩子们有些不安地躁动起来时,几个比他们大上许多的男人到来了。男人们随便一伸手就能抓住一个对大人毫无防备的孩子,然后——信任却被无情践踏。大人将他们押在地面上,着实压紧确定不会被孩子反击之后就由其他穿着白大褂的女人们用针筒往孩童的身体里注入着什么,好似是一种液体,透明无色。 被迫注射后此起彼落的哀嚎声从四面八方而来,augus下意识看向abel的方向才发现人已经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他下意识缩到最角落的地方希望减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当视线对上其中一个男人的时候就知道,他或许没救了。 「不要、不要啊!」 他的挣扎在大人眼里简直不堪一击,轻松地被反制在地,一样来了一名手上拿着针的长发女子,在他的手臂上找到位置后将针头刺入。 灼热感从被注入液体的地方起开始蔓延,全身都好像要被那股滚烫燃烧殆尽,努力贴近冰凉的地面想要浇灭像是被水煮般的炙热时却不大成功。其他孩子大部分跟augus很像,都在地上反覆挣扎,也有些人可能是因为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跟abel一样昏厥过去了。在地上匍匐时augus隐约瞧见那个给他注射药物的女人就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她在欣赏他们的惨况吗?他们的悲剧在她眼里仿佛就是消遣娱乐,不……或许连娱乐都算不上吧? 只是种在见证虫子们垂死挣扎的注目,没有特殊含义,也不会为此感到愧疚。 而augus的挣扎没有持续很久,或者应该说整个房间的孩子都没有持续很久。正当他以为自己也要失去意识昏过去的时候猛然被人捉住后颈提起,刹时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微微偏过头努力看去——是那个与他对上视线的男子。 「他看来很有潜力啊?或许是第一个可以分化出来的,带去观察。」 一直到后来augus才知道那句话的真正意思,不过就是换个更加严厉的地方然后拉长这些折磨跟痛苦的时间。等到终于被说可以离开那个所谓的「观察」之后,还得在他们说是锁骨的地方烙印上一串由英文与数字组成的编号。 从那时起,似乎就代表着再也没有「augus.ulysses」这个人了。 不会有人再记得这个名字的存在,那些恶魔会一一抹去他曾用这名字所做出的贡献,然后让他只能记住一个编号,在设施里,唯有那个编号可以代表他—— 「实验体编号bd-051。」 ◇ 「大人,您来了。」 「啊?早,eli。」 eli看着眼前身着白大褂的hoshea,不管多少次他似乎都无法习惯,脑海里对大人的印象依旧维持在二十年前的雨夜里,大人冒着风吹雨打,哭喊着「救救他」的那副样子。如今这样杀伐果决的大人,与先前那副柔弱可欺的模样,或许说出去了也只会被当作笑话般引发眾人嗤笑吧? hoshea单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看起来完全没有一点不习惯的感觉,直径走入实验室内融入那些科学家的讨论中。接过身旁eli递来的报告,低头一边翻阅的同时也一边问着:「gr疫苗的情况怎么样?去年的那批在今年也应该要满十六岁了,分化的情况如何?」 「gr疫苗已经于昨日开始第五梯次的改造,这次採用了对脑科的刺激增生与混合变异,有望可以大幅度提升脑科与心科实验体的產生概率。」eli恭敬地向人匯报,确定回答完第一个问题后才开口继续解答第二个:「总培养品是三十七位,十五岁前分化与未分化比例为五比三十二,在施打二段gr疫苗后分化与未分化比例为十七比二十,仍未过半。」 放下手上的报告,hoshea抬头看向那些悬掛在实验室墙壁上的液晶屏幕,里头被分割成好几个小格,有着不断闪动的影像——如果那七位被关在封闭建筑物的孩子此刻在这里看见的话就会知道,屏幕中所放的正是那栋房子里的影像。 不过看见里面有几格都呈现杂讯画面时hoshea下意识地皱起眉头,eli见状立刻开口说道:「似乎是实验体在精神极度紊乱的状态下毁损,但主要的个人房间、大厅、厨房以及仓库的画面并没有损伤。」 「实验体的生命体徵如何?」 「bd-051、bd-054、ba-035、ba-038一切正常。」 听到这个结果似乎hoshea还是挺满意的,点点头便没有再询问其他的。 「上一次的受精卵培育似乎停在五年前,对吗?还有几个试验品?」 「是的,分散在五间育儿所,共计二十名。」 hoshea低着头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并没有马上回应,而eli也没有作催促,只是站在一旁等待。 「晚上去医院抽取先生的基因吧。」 「咦?」 见eli有些呆住的样子,hoshea也不厌其烦地重说了一次,然后补充说道:「这次的计划本来就是为了让先生甦醒而筹备的,如今也应该培养完全零基础,百分百復刻先生的实验体来测试最终gr疫苗的结果,只要确定过没有危险、没有那些不应该存在的致命因素,我们就该使用『它』了……」 想起这二十年来他从完全不懂的白纸到应该补充的知识都备齐的现在,二十年的筹划、谋略、步步为营都是为了让病床上躺着二十年的人清醒过来。他是践踏着无数条人命一步一步往上来的,任何人都想将他拉下这座高檯,享受眾叛亲离的结局,但他依旧安稳如初。 让人得以基因重组甚至更加跃升的gr疫苗、用不同族群作样体而诞生的复製品——所有的一切不都是因为那个人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的吗? 目标就在眼前,他似乎也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 所以无论如何,拥有多少人阻挠在自己面前,这项「solomonproject」只能成功,绝对不能接受任何人想将它打上「失败」的结局。 Chapter.13:Twins of Clarence. ——「clarence家的两位公子你见过了吗?上次的宴会里clarence先生第一次将他们带出来,也难怪clarence夫人一直拿他们骄傲,那两个公子真的很出色。」 ——「我见过了我见过了!不过也跟我无缘,谁不知道我女儿的风评是怎样,也不知道谁能让clarence先生接受,成为他的媳妇……」 ——「我听说啊!clarence家的继承人应该是哥哥,也就是louis少爷,虽说hoshea小少爷看起来温和有礼,也很聪明,但是比起louis少爷就是少了那么点魄力,如果把女儿嫁给他的话估计也会吃苦吧?」 是了,即使他再怎么努力,在同龄人中有多么出色,在拥有极度权力的大人眼中,他仍然比不过哥哥,louis.clarence。 明明是双生子,拥有极为相似的长相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子。louis果断、霸道,在处事上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愿意为重要的利益豪赌一把;而他却是优柔寡断,就算在高中毕业以前就提早破格被国外顶尖美院录取,但在大人眼中那却只是个没有意义的道路。 「hoshea,去国外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是的,母亲,都已经准备好了。」 hoshea低歛着眉眼,一如往常地作风让clarence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是想到他已经要离开国内了,最终还是柔和下语气继续说着:「虽然成年礼的时候你不会在家里,但你也要记得跟louis说声恭喜,在这次的成年礼上你们的爸爸也要宣布louis是正统继承人的消息了,你一定也替louis高兴的,对吗?」 出生在流连于灯红酒绿、万丈高楼之间的clarence家,hoshea早已知道他并不适合这里,那双自詡父母的夫妻像是在培养着工具般将自己与哥哥培养成人,只要louis是合乎他们继承人要求的话,就算是hoshea明日在街头因为被捲入暴乱打死的话,或许也不会被他们在意。 他只是个失败的培养品。 「我知道了,母亲,出国之前我会请哥哥吃饭,顺带恭喜他。」 clarence夫人眼中的欣慰一瞬间让他觉得有些刺眼,不过此刻他只是安静地低下头,退出了她所种植的温室。hoshea抬起头迎向那股不觉自己炙热而散发暑气的艷阳,心情却如同坠至冰窖般的寒冷。 曾几何时,原来他与louis已经差得这么远了呢? 「——hoshea!」 他瞇了瞇看着天空的眼睛,缓慢将视线所及范围下降,看见迎面走过来的人——louis.clarence,他的双生哥哥,一个与他截然不同的双生哥哥——像是没看见他的拒绝,逕直走到他的身边。带着乾净气息的louis总是身旁人的目光中心,就连他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你刚看完母亲吗?」 「是,母亲跟我说了,你要成为clarence家的正统继承人了……恭喜你。」 「啊?她跟你说了啊?我原本还想要第一个告诉你的。」louis稍微扒了扒后脑杓的乱发,思索片刻后伸手拉住hoshea的手,在后者还没反应过来前将他拉出门,嘴上也说着:「既然如此,你还可以当第一个庆祝我的人,走!我们出去兜风吧!」 在hoshea重新回过神来以后,他已经坐在由louis驾驶的轿车内,四扇车窗都被打开,疾驶而过的风窜入车间,带着点锐利跟无尽舒爽蹭过他的脸侧。他记得louis曾经说过,这是louis很喜欢的紓压方式,跟他时常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的情况不同。 louis就好比太阳,而他却像是月亮。用着满是灰尘的物质,反射着少数的太阳光,偶尔能被人看见,但最终也只是clarence家的小少爷,永远不会成为自体发光的星星。 「hoshea,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很糟糕?该不会……你症状又犯了吗?」 听到「症状」两字,hoshea的脸色剎时有些惨白——是了,从小开始他就有严重的头痛、常年性失眠。在那时的宴会上louis大放异彩,而他却因为周遭的环境与气味刺激,差点晕眩过去,自然也无法与父亲一同去认识任何人,只能一个人待在紧闭的酒店房间内环抱住自己。 一直以来的症状,或许也是导致双亲对他越来越不满意,甚至到了现在的「流放」,而只要他表现得越差劲,就会突出louis有多么地优秀。 他只是个衬托,得做好衬托的角色。 「hoshea……」 「我要回家!让我回家!快点,拜託了,我想回去!」 或许是hoshea突然的暴走让louis也有些慌张,方向盘打滑,没有关起的窗户外传来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hoshea努力地用手压住耳朵,嘴里控制不住地大叫:「不!不要!让我回家!」 那一次的兜风之行不了了之,而十八岁那年他们两兄弟并没有再见面。在hoshea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法继续维持温俭恭良的人设时立刻决定出国,除了clarence先生之外,他谁都没有告知。 再次回来,已经是两年后了。 如同走时的悄然无声,这次的回来其实也是完全没有通知的。但是当二十岁的hoshea重新见到二十岁的louis时,他还是依然觉得有哪些东西是即使逃避却毫无作用的,例如双胞胎之间的心电感应、例如十七年中形成的互补习惯。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hoshea并没有住回clarence本家,而是在louis的命令下开始与他同住。在那间louis为他所建立的画室中呆坐着,消耗完每天漫长的时间。 看着自己即使握住画笔却仍然颤抖的手,hoshea丢开画笔。沾染着顏料的笔头在墙上留下极为浓艳的色彩,纯白的墙面衬着那抹艷色显得十分突兀,他只是呆滞地看着那个在他眼中十分丑陋的痕跡,想用点什么去覆盖,脑中却一片空白。 ——他不能画画了。 这件事其实在国外进修绘画时就隐约有些徵兆,从他握笔不再是下手顺遂、转笔自然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连画画的能力都要被剥夺了。低下头看着那双手,即使保养得白净、漂亮,可是却什么事都无法去做,不过就是一具空壳罢了。 两手微微靠拢,半握住拳头,眼睛轻闭起就靠向那双仍然有些发颤的手。 不如同心中所想的暴怒,只是无力感更胜。 「我想去外面打工。」 夜晚,难得他与louis一同吃饭的时间,或许是心境的关係,他并没有感觉轻松或者是与家人在一起的心平气和。他只是安静地夹菜、配饭、入口、嚥下,所有行径像是制式化般,口中说的话也像是在平铺直叙地说着「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我不……」louis看来有些惊讶,原本听着就要拒绝的话语戛然而止,在沉默中才终于开口说了:「我知道了,我会替你安排的。」 原本还以为louis不过是在说笑,clarence家的小少爷放着好好的画家或米虫不当,反而要出去打工这件事如果在上流社会爆发开来或许会让clarence家被当成笑话。hoshea原先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几日来他不会再进去画室里浪费人生,而是选择到书房看书消磨时间。 平静的生活太久,一直到louis带他去一间生技公司时还有些恍惚,却没有漏听louis所说的话,有些迟疑地询问着:「志愿者?」 「是,这间公司的实验室在研究治疗神经衰弱的药物,你……你正好是跟他们要求的一样,是久病患者,我认为你可以胜任。」像是在担心他不会接受一样,louis想了会又继续补充道:「当然,可能会有一些药物后遗症,但我看过也听过专家分析过报告,不会对人体產生危害,可是如果你不想的话……」 「我做。」 他打断了louis的话,抬头看着那间掛在大堂中的名牌,上面写着生技公司的名字,在看见louis有些讶异的眼神之后他又重述了一次。 「我做。只要能再次画画,我愿意做。」 Chapter.14:NavoWaker Biotechnology Compa hoshea的手指稍微在平板电脑上敲击,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文字,他撑着颊微微偏过头,口中不禁呢喃着:「果然还是找不到啊……」 自从他答应要当生技公司的志愿者后,louis只说会替他处理相关手续以及详细的注意事项,但在那之后louis像是消失了一样,连续好几日都见不到人,也没有任何讯息通知。如果不是hoshea还有以前在国外进修时留下的钱加上会煮饭能够养活自己,或许什么志愿者都不用当了,louis回来时就只会看见一具乾尸。 听起来真恐怖。 hoshea原想查找一些有关于那间生技公司的消息,对它有点基本的了解,但是除了知道那是在两年前登记营业的新兴公司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公开资料能查找了。相关的研究药物、现在市面上流通之药品,一切能够对它有所了解的產物都是零,简直就像是张白纸般乾净,没有缺点却也毫无作为的公司。 当初因为clarence家的培育,他本来也学习过不少有关企业管理方面的知识,不过对于生技公司这个属于陌生领域之内的范畴似乎就有些没輒了。可是他对于louis的眼他还是十分信任的,毕竟就算再怎么讨厌两年前的不告而别,也不至于会将亲弟弟丢到会有危险的公司里白白牺牲性命吧? ……照道理来说应该是这样,对吧? 在不安中hoshea隐约听见了有什么声音响起,他及时掐断思绪,到走廊一看是好几天未见的louis开门进来时才放下心。后者看到他出来迎接的样子,原本要脱鞋的手就放下,在他疑惑的视线中朝他的方向招招手。 「你在家正好,过来,我带你去那间公司。」 耳旁只剩下这句话,后来的行动似乎都是在失神中进行完成,只知道等他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坐在由louis驾驶的车内。歷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两年前也是同样的车、同样的人以及同样的位置,但他想或许这次的结局会有所不同,毕竟现在的心情跟两年前那敏感的心境可不太一样,抱持着困扰自己许久的疾病有治癒可能的期待,他并没有太过失控。 hoshea往驾驶座看了一眼,见louis专心致志地在开车后也就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过头看向窗外,期待着未来的变化。 于是他也没有看见,在他转过头去后才看向他的louis。 等真正抵达公司,hoshea发现与上次两人前来的样子并不同,有几个人等候在大堂,看见他们走进门口后状似热情地上来迎接。 「clarence先生,非常感谢您愿意信任我们,并且将小少爷交给我们!」 「不敢当,我弟弟就麻烦你们照顾了,如果可以的话请万分小心。」 hoshea站在一旁听着,眼见那个站在一行人之中年纪看来最大,肚子也十分圆润的中年人上前来与louis握手。突然好像不是那么紧张了,他一瞬间感觉到无趣,眼神在有些飘移的情况下与某个熟人对上视线——archibald.ulysses,自幼就在一起玩的好朋友,两年前他出国后也失去音讯的人之一。 注意到他的视线,中年男子把archibald从人群后方拉来最前面,嘴上也一边介绍着:「跟小少爷介绍一下,这位是负责这次药品,也就是小少爷您要测试的神经衰弱治疗药物的主要研发者,生物技术工程学家ulysses,别看他年轻,其实……」 「没关係,我知道他。」 hoshea主动打断了眼前男人正在说的话,或许有些没礼貌,但现在在大堂中的人似乎有些多,这男人一跟他讲话后所有视线都关注在他身上,一旦意识到这点就让人浑身不舒服,无法保持礼仪。男人说到一半的话忽然被掐住,脸上的神色似乎是有些尷尬,好在这时louis开口说话也算是替人解围,缓解尷尬的气氛。 「让ulysses带我弟弟去参观一下顺便讲解志愿者的主要内容吧?不知您有没有时间,我们去会议室进一步讨论?」 hoshea没有异议,archibald自然也不会拒绝,领着人就往其他地方去了。唯有两个人待在电梯时,archibald才开口说道:「你真的是有够狠心的,说走就走了,一点情面也不留啊!」 「当年时间比较赶一些,那时候急着先去国外安置自己,再加上还有些后续的手续要处理,就没来得及告诉你了,抱歉。」 archibald耸肩,看起来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特别在意。电梯到了三楼,出去便是一片雪白,只在似乎是招待宾客的地方那里的正中央放置一大缸的水,里面养殖了些鱼。注意到他的视线被那个鱼缸吸引,archibald也就先带他往那里去,顺便介绍着:「这些是我养的鱼,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也可以让louis给你打包几隻回家,虽然不能吃,但是观赏用途还是挺充足的。」 听到archibald用「打包」这个字眼时hoshea有些无语,只是摇了摇头,眼睛认真观察着缸中的鱼身上亮丽的色彩。只是时间长了,他越看那些鱼就越觉得眼熟,甚至想起几样鱼种的名字,不过——那些种类应该是已经濒危或灭绝的,无法供人养殖。 「rich,这鱼……」 「哦?看来我们的小百科也发现啦?不错不错,果然一如当年高中时百考不倒的风采。」 hoshea困惑的样子被蓝眸全数吸收,archibald勾起唇角,微微弯腰凑近他耳边,手指弯曲,用屈起的指节敲了敲那片似乎被特殊加厚过的鱼缸玻璃,声音不大,就如同他接下来响起的嗓音般:「这些可都是基因复製鱼,为了復育那些濒危或已经灭绝的物种,政府特别通融的,利用提取基因或前人保存下来的基因复製诞生,虽然不会百分百一样,目前也在确定复製体在成长后的繁殖阶段,但这进度我已经很满意了。」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archibald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炫耀,丝毫不觉得那些话其实不应该对一个只是志愿者身份的人说起,或许只是单纯想对童年玩伴分享自己现在正在进行的成果,还顺带着想要夸奖?不过此刻hoshea只感觉到一阵晕眩——基因复製?这也太超现实了,而且本来还以为会牵涉到违法的问题,没想到政府居然同意了吗? 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会被灭口吗? 看见archibald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他也松了一口气,如果可以他真不想知道有关这些事情的内幕,只想赶快治好自己的神经衰弱,重新当回一个正常人…… 「不对,所以你手上在进行基因复製,又在处理治疗神经衰弱的药物研发,你这样分心製造出来的药物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吗?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什么危害吧?而且……而且你明明跟我同年,怎么能当上主要的研发人员,这是诈骗吧?」 hoshea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连串的问句从他嘴里脱口而出,边说还边后退几步,生怕archibald发现不对劲,就直接不顾意愿地将他抓进实验室内开始进行临床药物测试。看到他这样像是在防坏人的样子,archibald不禁笑出声来,单手撑着鱼缸,另一隻手则盖住眼部的哈哈大笑,笑到后来连他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想服输,跺了下脚后想转身离开却被人拉住。 「哎!别别别!别走啊!你要是走了,louis肯定会骂我的,hoshea你最好了,肯定不会想要我被骂得对吗?对,我懂!」 「滚!你怎么不撞墙!」 hoshea状似恶狠狠的样子,殊不知在朋友眼中不过是个小绵羊在装狠,就连好不容易摆脱生技公司掌权人纠缠,准备过来找他们的louis看见时也不禁笑了出来。 「hoshea。」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转过头去看见是louis时才放松下来,又瞪了archibald一眼之后就转过身往louis的方向走去,然后走在自己哥哥身后的位置,像是防备着什么。 见他这副模样,louis难得地没有站在他这边,而是开口替archibald稍微平反了一下。 「archi在十七岁那年就修毕高中学分,虽然一边上着大学的课程,但其实也同时跟着学者做研究。在你出国的那天其实他正巧完成了一项专案回来正式进入学者的团队执行药物研发。……虽然只过了两年,不过现在他已经是可以撑起两个研发团队的人了喔?你要多信任他一些。」 louis像是在替他解惑一样,顺带脱下身穿的西装外套覆在他有些凉的身子上,像是想到什么,又补充道:「实际上,ulysses家是这间公司的股东之一,mr.ulysses肯定是不会让他外闯的,所以也算是力排眾议把他留在这里,才会带了两个团队。」 听到louis把mr.ulysses说得像是幕后功臣一样,archibald立刻反驳:「重点是我也很优秀的好不好!不然怎么可能堵住悠悠眾口,真的带两个团队还可以让他们佩服我!」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 Chapter.15:Start with Sparks. 开始进行药物测试的第五天。 神经衰弱的药物被分为五阶段的测试,前两天都在监测hoshea本人的身体机能是否能应对药物的副作用,以及病情的严重程度,第三天开始正式施打第一剂做测试。那天夜里,hoshea似乎体会到二十年来第一次睡得无比安稳的一晚,没有刺耳的声音、没有无法被驱赶的梦境,只有令人安心的黑暗。 只是archibald曾经语重心长地叮嘱过他——一旦施打测试就是正式开始,疗程中不能中断药物的提供,否则日后无法再重新施打第一剂,也没办法施打第二剂,而且神经衰弱的状况会越来越严重。 也就是说,如果在期限内他没有施打第二剂的话将会导致测试中断,这个病症就会一直伴随着他,而且日益加重。 「放心吧!我可是比你们都更想治好这个情况的,我会好好配合的。」 「唉,你什么都不懂……不过我想louis也会提醒你的,所以不用太过担心吧?」 日子就在测试与快速的药效发作中过去,archibald一边追踪着他的状况,也一边执行着手上有关基因复製的实验。只是在某天,hoshea结束当天的睡眠监控前往办公室送数据,从未被关紧的办公室门口听见了那些事情—— 「所以呢?这针剂真的能让人基因重组?不会是你没睡醒错乱了吧?」 「才不是!你好歹也是投资人,能不能盼点好的情况,这是真的能够让复製后的基因从尚未分裂时作重组,一旦基因成功成形,该复製体的基因就会与原样体產生质的变化,甚至能够突破当代人类身体机能的极限,之后能拥有可以快速再生的组织、百毒不侵的肉体都不会再是梦了!」 从门缝看见的是louis在翻着什么资料,似乎不是特别在意,翻得有些漫不经心,archibald却看来有些情绪高昂,见louis无动于衷,他激动地补充着:「一旦有这样的先例诞生,什么无法供应的器官,只能默默等死的穷人就再也不会出现了,而且用在军事上的话也能大大增进国家的续战力,那些边界国度肯定不会再来侵犯我国了!」 「虽然我是很想恭喜你在梦想上又进了一步,但这东西的诞生会產生许多问题吧?当初的基因复製实验只有特许在濒危物种上,可不包含人类啊?……我们当初投资时承诺过了吧?你替我研发治疗神经衰弱的药物,我可以支持你进行研发,但是绝不能做违法行径的。」 「这……可是,louis……」 louis闔上手中的资料放到桌上,抬头看向明显还处在情绪高涨状态下的archibald,嘴里无情地说道:「唯有这件事情我不能支持你,你好好思考吧。」 看见louis站起来,hoshea立刻抱紧手中的档案夹转身回到一处转角,确定自己的情绪平復下来以后估算着时间,走出转角与louis相遇,他佯装惊讶地说着:「哥哥?你怎么来了?」 「啊……这阶段的监控环节结束了吧?archi说我可以来带你回家去吃些好料的,三天后再来继续下一阶段的测试。」 「好啊!我把睡眠数据送过去就可以离开了,哥哥你要先去停车场等我吗?」 见眼前的男人稍微偏头想了想,而后点点头。他想也是,毕竟louis才刚驳回archibald的提案,如果现在两人见面会很尷尬的吧?hoshea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哥哥离去的背影,微微歛下眸——他离开国内两年,这间navowaker生技公司正好也成立两年,navo、waker……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他轻轻靠着墙,想到在他情绪濒临崩溃时的不告而别就觉得很愧疚,那年为了建立这间公司,或许louis也付出了许多,可是他却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受苦。 深吸一口气,他重新迈开步伐走向办公室,屈指轻敲了几下,听到里面有人说着「进来。」才开门进去。archibald似乎已经把自己整理好了,至少表面看不出方才的激动与被拒绝的失望,只是那双蓝眸有些黯淡下来。 hoshea将档案夹放到他眼前的办公桌上,archibald伸手接过打开来翻了几眼,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就放下资料,抬头看着他说起:「看起来第一剂效果不错,整个临床测试结束之后你的病情应该也能康復九成,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吃饭吧?……啊、说起来louis才刚刚离开,你们正好错过了,你接下来可以回家休息,要不要打个电话让他顺便带你回去?」 「我知道了,我会打给他的。rich……辛苦你了。」 archibald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挥挥手让他退出去。 其实他曾经想过,如果当时他认真地说些什么,直面地说出来已经知道两人之间的事情,然后开导挚友的思想,或许后面的事情也不会变成他无法承受的局面。 ◇ 两年的时间一恍而过,三个人都已经二十二岁了。 「hoshea,早啊!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错,看来第四阶段的治疗结果很好,你也休息足够了,对吗?」 「是的,托你的福。」 在实验室的门口,louis、hoshea以及archibald相遇了,面对朋友的问候,hoshea已经能够再次习惯性地扬起微笑应对。这两年间他持续不断地进行神经衰弱的药物测试,虽然也有副作用强得让他无比作呕的时候,但整体的休息、生活都比以往二十年中的某一天都好,就感觉他以前过的不是人生,只不过是某种泡在焦躁里的苟延残喘,经过药物后才终于让他体会了人的生活。 而且,他已经能够再次握笔画画了。 这个进展让其他两人都大为欢喜,也对于接下来即将进行测试收尾的第五阶段有极大的自信与期待,所以在测试准备开始的那天,他们早早地就在实验室前集合。 不过还没等他们进去,就有另一名穿着白色衬衫、带着鸭舌帽的男子抱着一箱东西进去,他原想提醒走在三人前面的archibald注意,结果还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朋友跟那名帽子男相撞,louis眼疾手快地帮忙扶住那人怀中的箱子,不过在感觉到那箱子的重量时隐约地皱了下眉,确定那人重新抱好以后立刻退开。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你,你先进去吧?」 「我才对不起……谢谢您。」 archibald摸了摸鼻子,率先让开位置让帽子男进实验室,这次他留了个心眼先看看四周确定没有又突然冒出来的人之后才踏进实验室。 「真是的,都让你注意看路,不要顾着看后面跟我们聊天了。」 「抱歉,下次肯定会注意的,hoshea你不要太在意了啦!」archibald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向后头正在说教的hoshea讨饶,原本想直接前往监控室开始进行检查,不过看到在室内唯一空置的长桌上此刻却放着一个箱子,他有些好奇地走过去问道:「谁订了东西吗?好大的箱子啊!」 「咦?老大,这不是你的吗?刚刚才送来的,上面写着收件人是你,我们还以为是你买来要给我们分吃的呢!」 「你怎么就想着吃啊!不过真的,上面写的是我的名字,我什么时候订东西了?喂!拿美工刀来给我。」 archibald有些兴致勃勃地找了身旁的助手拿了推式美工刀,刀尖抵住封箱胶带时louis才看清那好似是方才帽子男抱着的箱子,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他拉着hoshea后退了几步,查看周遭除了四名本来就是实验室的助手之外没有其他生人,下意识先将hoshea往门外推出去,才转回去见已经要将箱子打开的archibald大喊:「archi,别开!」 「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还没回过神来的hoshea耳边响起,他跌坐在地面,失神地看着眼前原本还有几个人在里面的实验室窜出火花。浓烟、炙焰,以及绝对的高热都示意着此刻不得进入那间实验室内,正当他好不容易支撑着身体站起身想衝进去找寻louis时却被赶来的工作人员给拦下。 「放开我、放开!——louis!」 「这是ulysses的志愿者,快点,注射镇静剂,别让他处于癲狂状态!」 「不要,别碰我,你们都滚开!不要——!」 在他逐渐模糊的视线中,最终没有看见那间实验室中出来任何人,他想,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今日上午九点整于都市商业区内的navowaker生技公司发生一起爆炸,目前确定罹难者总共有六人,五人死亡,一人重伤,目前仍在确定爆炸因素为何,似乎不排除人为造成……」 Chapter.16:The Substitute of Successor. ——「听说了吗?clarence家的继承人,louis少爷……」 ——「听说了听说了!太惨了,原本好像今年clarence先生就要将產业交给louis少爷了是吗?没想到发生这种事情,你说该不会是那个足不出户的小少爷所作的吧?」 「你这个灾星!为什么是louis,而不是你!」 妇人的歇斯底里伴随着往他所在方向被拋掷而来的玻璃杯,溅出的水花无一不泼洒在他穿着的白衬衫上。玻璃破碎的声音如此鲜明,或许他该庆幸今天穿的是长裤,而不是不合时宜的装束,否则现在受苦的人估计也是他自己。 看到他的狼狈,他的父亲,地方上知名的clarence先生只是皱起眉头,挥了挥手就说着:「下去换身衣服,也不知道躲一下吗?」 hoshea按照他们的要求,转身离开书房,从尚未闔起的门缝中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害死了louis!我那么优秀的louis,不能原谅,绝对不能原谅他!」 「louis不是还没死吗?你就这么诅咒自己的儿子?我可以理解你痛恨这个人的原因,但是现在只有他才能替代louis,你以为我们还能支撑多久?稍微冷静点。」 而后的哭泣声被门板阻断,他低头看着自己握住门板的手,苍白、无力,连这几天他是如何撑过去的其实都有些忘记了。多希望这只是场噩梦,明明前几天他与louis还吃着大餐庆祝第四期的测试疗程是有效用的,为此也讨论等到他病好全以后要重新回去进修绘画的打算,可是一场爆炸却将这些期待硬生生破坏了。 自那以后,拥有神经衰弱倾向、喜爱画画的hoshea消失了。他宛若是个人偶,白天跟着clarence先生到公司视察,亲身上阵处理各种工作,晚上则是自己待在书房中学习更多管理的方法,以及知道这些年来公司的发展与圈内的走向。许多人都称讚他发展迅速,却没有人在意到他日渐消瘦的身子。 「大人,秘书长说有一位以navowaker公司名义的股东来预约与您见面。」 eli.marshall,一年前原本由于心脏衰竭濒临死亡,在某次hoshea因为回诊听到医生们在谈论他的病情时而在意起他,当时只不过是hoshea向louis提过一嘴他的事情罢了。后来在louis发生意外后这个人主动找到了hoshea,并说着要协助他,成为他的贴身助理。在调查后才知道,原来当初因为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哥哥却真的替他执行了善意,最终还是回报他自己身上。 但是,louis却仍然没有清醒。 听到他口中说的「navowaker」,hoshea有些恍惚。自从louis发生意外陷入持续性植物状态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进那间公司,再加上他极力想将louis维持的事业重新揽在手中,也没有时间再去作所谓的疗程了。 「预约见个面吧!我记得louis也有投资那家公司。」 「是。」 不过他没想过,居然会在这次的会面上看到已经许久未见的人。 ——joseph.ulysses,认识他的人都会尊称他一声「mr.ulysses」,算是跟clarence家齐名的ulysses家掌权人。中年男人,夫人似乎身体并不好,唯留下一个独生子archibald便撒手人寰,原本细心培养自己的独子,但在那场爆炸意外中因为archibald最接近炸弹包裹故伤重不治。 「好久不见了,hoshea。」 听到眼前的男人带着温和的声音,hoshea有些拘谨地坐下,他不能确定是不是眼前人也是想来向他追究自己儿子的死亡,只是对于他而言心里深处某些地方也是愧疚的。若不是因为他,archibald就不需要那么早到达实验室,或许也就会远离那场爆炸中…… 「好久不见,mr.ulysses,我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道歉的话就不用说了,我今天不是为了archi而来的。」 mr.ulysses说的话让他有些困惑,见到他的神情,男人抬手,原在一旁待命的助理便上前来从公事包从拿出几份文件,一一摆放在hoshea面前。他微微垂眸扫眼一看,股权转让、公司证明文件、收益、现正执行实验……见上面的公司名字写的是navowaker生技公司,他有些怔愣,原想说些什么,但张口了却发不出声音。 「其实navowaker生技公司真正的掌权人是louis,他曾经立过公开声明,若他发生任何无法自主行动的意外,这间公司将会原封不动地转移给你,这些资料我都替你处理好了。下一次的会议你必须出席,我会介绍你给其他股东认识,也让他们知道公司易主的事情。」 「不、不对,我不明白……为什么生技公司的掌权人是我哥哥?这不可能……」 见到他像是真的不知道此事的茫然神情,mr.ulysses也有些意外,不过他仔细思考之后或许也有了答案:「虽然想过louis可能不会告诉你详情,但没想到他是真的什么都没告诉你啊?」 「两年前,你出国之后archi正好因为跟的学者团队成功研发出能够抑制精神疾病发作的治疗药物,提早完成了学业后他并没有急着再去跟着学者研发。」mr.ulysses稍微停顿了下,执起摆在桌上的瓷杯轻啜一口咖啡后才继续说道:「他而是转身找到louis,向他说起自己在研究过程中找到疑似可以控制神经衰弱病情的方法,louis同意支持archi的研究,但是必须率先将神经衰弱药物研发出来。」 「我想你也猜到了……这都是因为你。」 ◇ 夜晚,hoshea坐在书房的办公桌前,难得没有处理任何公文,而是看着那叠由mr.ulysses拿来的资料发呆。 他曾经以为自己跟louis差得很远,即使血缘上是无比亲近的双胞胎,却因为外人的观念跟期望值不同会拥有许多差异,却从未想过,或许一定会有人不盼自己好,但是那些人中绝不可能包含louis。 无限包容他因为神经衰弱而变得暴躁的性子、无条件投资只要是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的治疗药物、为了不让clarence家的人说嘴而带着他离开本家,两个人住在小却温馨的房子里。他喜爱画画,那个人就为他打造画室,他无法画画了,就开始让他接受药物治疗。 一直以来,似乎都是那个人在默默付出。 想到那个躺在医院里只能带着呼吸面罩昏迷度日的人,一阵强烈的难受感泛上心头,他抬起手摀住嘴,为了不让无法压抑住的哭泣声传递到这个房间以外的地方,他哭得很克制。 「对……对不……求你……来……」 钝痛在心底蔓延,一想到那人为了自己承受多大的痛苦,这种感觉就无法消散。 ——「如果你接手了navowaker的话,或许louis还有清醒的可能,archi的实验……就由你继续下去吧?你应该也不希望louis一直都是『那种状态』的,他还有美好的未来,不是吗?」 ——「我很期待你的答覆,hoshea。」 视线里好像只剩下那叠资料的存在,眼泪也在不自觉中慢慢停下——是的,他必须进行下去,archibald、louis,这两个人都是因为他才发生这些事,现在应该换他开始努力,不要糟蹋这两人的心血…… 「我一定会把你救回来,我向你保证,louis。」 Chapter.17:Hallucination, Remorse, and U 「……人……大人!」 被声音猛然惊醒,hoshea仔细看着四周——是熟悉的办公室,手上也不是那些早已被他销毁的资料,而是最新的公司收益报表。他抬起眼对上eli的视线,见到那人略带不赞同的视线,稍微抿了下唇,没说什么。 「大人,您昨天并没有好好休息对吗?这样子是不行的,如果先生清醒,您却倒下了,这样先生不还得照顾您吗?」 「啊……你说得对,抱歉……替我倒杯水过来吧?谢谢你。」 看着eli转过身去的背影,他微微歛下眸,抬手轻拢了下皱着的眉间。已经多久没有想起这些事了?那几年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无法逃离的追逐,每当他精神状况出现漏洞时就会毫不犹豫地侵占他的意识,逼迫他重新想起那些事、想起那些不能遗忘的责任与愧疚,然后让他再次清醒,投身进无穷的绝望之中。 「大人。」 「谢谢……对了,计划目前怎么样了?」 听到他的疑问,eli一瞬间显得有些不自然,稍微深吸一口气后才开口回应着:「实验体编号ba-035于昨晚失血过多致死,实验体编号bd-054目前生命体徵不稳,估计无法撑过今晚。」 原本还有些困惑eli的反应,不过听到编号ba-035死亡的消息也就了然,那不就是…… 「那就只剩下两名实验体了对吗?估计快结束了……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准备过去回收吧!」 「是,我明白了。」 正当他以为eli会直接离开却忽然有种手被抓住的感觉,起先想要挣扎,看见是eli时才放松下自己。手被翻转过去,亮出了在掌心有一条细长伤口,他低下头看向原本拿着的文件,上头都染着血跡,估计是方才被纸张划出的伤口吧? 还没等他说不用在意的时候就见eli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乳白色的膏体,指头轻压就挤出了部分软膏,抹在伤口上没有多少刺激,反而有种冰凉舒适的感觉。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就有种伤口上热辣的疼痛感袭来,想收回手却被eli紧紧压住,像是被火蚁咬了般的剧痛无法被拒绝,不过伤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起来。 「你……这是拿我测试药物吗?要先说啊……」 「不是这样的,这是研发部用实验体bd-051的组织培育而成的,可以刺激细胞增生復原伤口,您的身体癒合伤口极为缓慢,所以我才……我很抱歉。」 hoshea的脸色有些苍白,额际也都是汗水,不过他只是抽回自己的手,取了几张纸巾把汗擦乾后才接过eli拿着的糖果,含着几秒后才渐渐恢復血色。 「这次就算了,下次别再这么突然。」 eli连忙应是,看见他站起身来往外边走去后也赶紧跟上。不过在那门之外的,却是带着一行人挡道的mr.ulysses,依旧是皱纹佈生的老人,用着看似慈蔼的笑容,实则让眼皮上方的皱褶更胜,看来有股老奸巨猾的感觉。 「mr.ulysses,你这是什么意思,想篡位吗?」 「hoshea你为何要这样说?你有做过甚么让董事会不满意的事情吗?」 ——董事会。 没错,他之所以会跟mr.ulysses產生嫌隙的起因除了「那件事」以外就是董事会的关係。希望由他们继续掌控公司,而hoshea只不过是louis的替代品,一个足够统一对外让顾客放心的傀儡罢了。到底是不是个有能力的人并不重要,只要足够听话,拥有足够的社会说服力,这个位置其实谁来坐都可以。 真是……有够讽刺的。 「mr.ulysses,您想到要怎么拯救那个冒牌货了吗?不知道您的消息是否灵通,那栋建筑物只剩下三个人了,他也应该有点警觉心,为了活到最后而不择手段了吧?」hoshea抬起手挡住身旁想上前理论的eli,自己则前进一步,弯下身在mr.ulysses低语着:「可究竟是他活下来,还是死在他人手上,这些都不好说呢?你不担心再替人收尸一次吗?」 看见mr.ulysses胀红的脸色,hoshea笑得天真,看来毫无遭受过什么磨难,像是一个被保护得极好的小王子。可唯有与他成为敌对的mr.ulysses与长年陪伴他的eli才知晓,眼前这个人在经过二十年的磨礪后早已不是之前那个无害的绵羊,而是吃人不吐骨的恶魔。 「他肯定会活下去的,一定!」 「是吗?你对你儿子的基因还真是万分信任呢?可是即使他成功出来,也不会是你心里想要的那个人,怎么办呢?」 hoshea的笑声很刺眼,看着单纯,实际上的话语却字字诛心,在mr.ulysses早就饱受苦痛的心上划着一道又一道的伤痕,看似浑然不觉,实际充满刻意。 「怎么办呢?mr.ulysses,他终究不会是你想要的archibald,他只是实验体bd-051而已,永远都不会成为rich。……你只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 怀抱着不安的心情迎来第五天的早晨,lotte并没有食言,她安然地坐在餐桌前陪augus跟dorothy吃着餐点,只是她咳嗽依旧,脸色看上去也更差了。似乎是病情恶化,再这样下去…… ——worseonfriday。 星期五病危。 面对可能到来的失去,augus内心感到焦躁不安却无能为力,无数次的想为什么得经歷这些事情,即使好几次想改变结局走向大家一起生活的美好未来,却发现那不过是个白日梦罢了。 「那个……那个人呢?」 「谁?」 正当他深吸一口气,想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的时候,一旁的dorothy却先开口了,她的腿上坐着隻熊布偶,看来乖巧又带点诡异。她抬头看向augus,伸出手轻轻点了hyman的位置,像是正表达着「就是他,人呢?」的意思。一时间让augus不知道该说她是单纯好又或者是天真,在这种情形下没有出现代表着什么,难道她真的不知道吗?他咬了咬下唇,最后还是没忍心直接告诉她那人已经死了,只是摇摇头当作示意。至于能不能理解就不得而知了。 可能有很多原因的影响之下,餐桌上重新安静下来,其中伴随着lotte的咳嗽声,一直到三人用餐结束。dorothy一样没吃太多就离开了餐桌,独自一个人上楼。转过头看向lotte还没把那丁点食物吃完,他只是重新转向身旁的空位,伸出手把dorothy盘子里的食物往自己的盘子倒,然后安静地处理完。 「augus,你有想法吗?对于逃离这里又或者是生出食物……你有任何想法吗?」 在厨房清洗碗盘时lotte才终于开口,他没有立刻回应似乎让她心里也隐约明白他的沉默代表了什么。随后转过身子安静地靠着檯子,手里捧着方才他塞到她手里的热牛奶。其实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明那些人的阴谋、这些人性的黑暗,似乎积压在他心头上的仇恨跟茫然只是日渐膨胀增大。 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又再次清醒了,从那些梦中醒来,然后重新开始这天的生活。 「我想啊……augus,或许接下来要离开的人是我了。」听到她的话他立刻转过头,或许是要打断少年的反驳,lotte只是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我的身体明明可以自行製造对抗病毒的抗体,可为什么这病到现在还没好呢?我想这次大家被关在这里……可能是那群人简单的肃清活动吧?」 反驳不了,lotte说的话其实不妨为一种事实。因为想证明他们的实力而强行将他们关押在这里,随着一个个实验体的死去要留下最强又或者是能力最优异的,是他们碍着谁了吗?妨害实验了吗?为什么会挑上他们这群手无寸铁的人做这些事情呢? augus将那些清洗过后的碗盘一一放回橱柜里,低下头看向还咬着玻璃杯沿的女孩,她也只是弯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仰头看向他。这世间很残忍,在他们别无选择的时候降生到这个世界,然后让人经歷这些阴暗,他知道他们不是异类,设施里头的所有实验品都不是特别的。 ——只是他们反抗不了。 在沉默拉长到快窒息的一个临界点时,lotte开口了。 「augus,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活下去,或者一定要保障dorothy活下去。」 她的声音清澈,就如同以往那样,augus的声音却有些沙哑,像是咀嚼着砂石般,低声地说着:「凭什么?」 「你能力好,如果连你也活不下去……那至少保留一个对这个世界真正有希望的,dorothy这活过来的日子都在睡觉,她接触的阴暗太少了,唯有她才能保有对这个世界的热爱继续活下去……」 lotte的话让他在某个程度上想起有关那总是在睡眠状态的女孩,她总是恰到好处地回避掉了那些令人难受的场面。他想,她的心灵会是乾净澄澈的吧?不至于像他一样污秽不堪。 对上眼前女孩睁着那双眼里头透出的信任,他上次这样那么信任一个人或者被信任是什么时候呢?好像自从abel被迫搬离跟他同寝的房间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我答应你,如果我没办法活下去,我会保证她活着的。」 Chapter.18:Worse on Friday. 中午时分,lotte的身体状况似乎已经不允许她下床了。augus跟dorothy是将午餐移动到她的房间去吃的,也顺带是照顾着她——脸色越来越糟糕,动作也愈发迟缓,似乎是一种徵兆,无法再继续支撑下去的徵兆。 或许是心里有太多的事情,又或者是没有食慾,这一次的餐点augus吃得非常缓慢。他再给自己作心理准备,一个必须再承受一次重视的人离开自己的心理准备,这是多么苦涩的感觉。 想起昨日看见hyman的死状,一股反胃感油然而生,摀着嘴快速地向外面跑去,一路到了二楼的洗手间才停下。蹲在马桶前乾呕,想起在设施中一次次看着自己被迫躺上钢板床,一次次在那血腥味瀰漫的房间中活下来,血液的流失与身体里少了什么一般的噁心感都深刻在脑海里。 他讨厌温热的东西、讨厌看来温暖的东西,因为那是他所拥有不了的幸福。就如同现在这样,他所珍视的人会一个个离开,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 在舒缓情绪过后他并没有回去lotte的房间,他担心被关怀、担心最终仍什么都无法改变。 拿着那张从hugh的笔记中翻找到的纸,虽然知道是房屋的平面图但实际作用是什么他一直都不知道,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外头间晃,是很好调查的时机点。 一路上走走停停、兜兜转转。直到最后一站他才来到了厨房,他心里已经有结果了。只是调查后确定的想法却让他有些不想面对。 「监视器……是那些科学家安装的吗?不对,为什么hugh连这些都找得到……」 安装在这房子各处的监视器数量虽说不多,但是在特殊的地方,例如:他们的房间、大厅、厨房、书房以及仓库等等都有,不过书房的却被破坏了,还有其他像是一楼浴室中的也是,估计都是hugh死前的手笔,也是因为这样才会丧失性命的吗?即使知道hugh的能力十分厉害,却没想到可以精准到到如此。 他低下头看着那张纸,原本圆点前的扇形图样还无法确定是什么,但此刻却异常清楚——或许是hugh推测出来的监控范围。 「为什么都不说出来……」 喃喃自语着将纸收起来,augus看见洗手槽里摆放着的碗,才想到午餐之后他没有回去,而lotte病重在床也没有人能收拾,估计是dorothy拿来以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就只是放着就没有再管它了,甚至连泡水的动作都没做,想到这里他就主动开始洗碗。将几人吃净的碗盘收拾乾净从厨房出来,看见壁炉前坐着的少女,他还有些恍惚。 dorothy偏着头坐在沙发上,那双充满灵气的绿色眼眸再次闭上。今天她怀里抱着的是熊玩偶,充满着绒毛的棕色熊玩偶,她将脸埋在娃娃的后脑,似乎有点看不清五官。在她的右手边放着可用在壁炉上调整木柴位置的火钩,看上去好像终于有了点危机意识,这种改变让他感到很欣慰。 或许是augus的视线太过明显,睡着的少女轻轻颤动了下眼皮后睁开,见到是augus时却没有拿起一旁放着的火钩,只是愜意地打了个呵欠。 「你不害怕我吗?现在lotte重病,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没有人可以救你的。」 「不害怕,你如果真想要下手的话机会太多了,不用到现在我可能对你有了防备才动手。」 dorothy的冷静自处在某一程度上也安慰了他焦躁不安的内心,不自觉地又想起那句lotte说的话。 ——「她接触的阴暗太少了,唯有她才能保有对这个世界的热爱继续活下去……」 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不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转过头离开。 ——「如果我无法活下去,我会保证她活着的。」 ◇ 或许应该是夜晚的时候,lotte的病情急速恶化,甚至拒绝了augus想让她进食的提议,嘴里说着只想躺着。 他坐在床沿看着她虚弱的样子,以及桌面上、地面上被丢着大量染血的纸巾,augus无一不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要是再早点接手hugh死前做的事该有多好?或许现在他可以找到一条生路将lotte带出去,就医、远离这里,什么都好。 又或者如果此时此刻他是miriam也可以,说不定他能进一步分析lotte血液里的异况,然后尝试着救她。 不管如何,他都不希望只能像现在这样在这乾等着她的死期一步步逼近却毫无作为。 lotte本人看起来却没什么害怕的样子,她说在实验中心里头比这更痛苦、更让人难受的病症更多,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只是咳了点血,身体表面却没有出现溃疡的现象,至少还能保留可爱的样貌死去,这或许也不失为一种奇蹟——这是她的原话。 而后两人开始聊起天来,前面还认真地讲解食谱好让他跟dorothy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够用最少的食物支撑下去,不过后来她逐渐飘了心思,指着桌子上那一本本绘本说让他念一次。看看那个躺在床上虽然面容憔悴苍白但眼里漾着光芒的lotte,即使他没有那个心情念故事,但最终还是认命地伸手拿起最上头的那本。 是《thelittleprince》,似乎是lotte最喜欢的一本书,他翻开书本,伴随着插画然后低声地念着故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身旁的呼吸声好像越来越微弱了,抬眼看见lotte正逐渐闔上的眼睛,他连忙把书摆到一旁,跪在地板上就握着她的手。 「augus……这世界本来就这么冷的吗?」 她的手很凉,又或者说她全身上下都慢慢冷了下来,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叫醒她,只是用自己的手慢慢捂热那副持续冰冷的身体。其实内心深处都知道这些只是徒劳无功,可是如果不继续这样下去,那他不知道该怎么坚持到lotte闭上眼。怕自己的失控,怕那些看不见的未来,而这些都因那群远在不知道哪里的白衣恶魔才发生的。远观着他们上演这部看似无趣乏味还带着陈腔滥调的生死离别。 会不会在萤幕后头的他们现在只是拍拍手,说着一个实验品又这样死去了,难道那些恶魔的心中真的都不会有一丝愧疚自责,甚至连一丁点惋惜都没有吗?或许在那群人眼中他们只是可有可无的实验品,但在他们的世界里,彼此就是唯一了。 想到这里augus将她的手捉得更紧,放在脸颊旁想得到一丝安慰,强力遏止想要挣脱出笼的悲伤。一直清楚着眼泪是不值钱的物品,可是现在眼睛就是感觉酸涩难耐,难道他也病了吗? 「不要、lotte,拜託不要,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augus……」 她不再考虑着挣脱他的手,而是轻轻偏过身子,极力地想要抬起手,见到她的动作,augus赶紧凑过去,温柔的手摸上金灿顏色的发,没什么力气可是十分柔软——她想要安慰他。意识到这点,房间里忽然变得沉默,或许只剩下augus在努力抑制情绪的呼吸声。 「augus,我一直有个秘密没有跟你说……其实所有的道别里面,我最喜欢明天见……因为那是我还能对这毫无希望的生活继续支撑下去的原动力……」lotte的声音很轻,似乎是也在克制着什么,额上也沁出汗水,但她还是坚持着说话:「夜、夜深了……augus,再给我说一次,明天见……」 「明天见!我们会再见面的,lotte,只要这些事情结束,我会去见你的,我答应你!」 像是听到了满意的回答,lotte努力弯起嘴角,而后她忽然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原本虚弱的手像是突然有了力气般紧紧抓着augus的手。 「呃、啊啊!这……这、这是最后……augus,再、再见……」 Chapter.19:God will be Pardons My Sin? 「嘶啦——」 hoshea拉开遮挡着床铺的帘幕,又看向那遮挡着外边景色的百叶帘,想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调整开关将它尽数拉开。 阴沉沉的月亮高掛在外头,微弱的光线或许是替旅人照明未来之路,又或者再替返家的人照亮归途,但不论何处都不是他眾望所归。如果离了太阳,月亮就什么都不是了,祈求它成为太阳的替代之物或许也太过廉价,而且……大家所喜爱的也不是真的月亮。 hoshea坐至床边放置的椅子,看着依旧紧闭双眸的louis。他有多久没看见那双眼睁开了?即使对待外人会透着锐利、不可一世,但在看见他时总会退让、显现出温柔的双眼——已经闭上二十年了。在这些年里从未再睁开,明明医师团队说过也有尚未恢復意识下睁开眼的情况,但louis就好像失去了所有能力,连睁开眼都无法。 「你是不是连我都不想看见,所以才不愿意睁眼呢?」 他开口问着,想当然是没有人回答,自嘲地勾动嘴角,语气有些低落地说着:「也是,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躺在这里二十年了,你的确有资格不想看见我。」 「你还记得以前我与母亲上礼拜堂的时候,里面的牧师给我说过的故事吗?我应该会跟你说吧?那是一个有关人鱼的故事,但我自始至终都只记得描述人鱼的事情……牧师说,人鱼的歌声是受到神灵恩赐的,所以总有人将之比喻为天籟。」hoshea抓着louis的手,轻轻替人按摩,活络指关节不至于僵硬,嘴上也依旧说道:「我曾经想过那人鱼的歌声能不能治疗百病呢?或许也会有其他功效,让人崇尚而期待获得的功效,虽然在这个已经证实没有人鱼的年代,我依旧会这样幻想……」 「因为如果有人鱼存在的话,你是不是就能清醒了呢?」 他毫无边际的话语并没有任何人嘲笑,也没有人回应,在话语停止之后,病房内再次陷入沉默。他是受不了这样子安静的,但此刻却依旧认真地替人按摩着身体,这是医师教他的——在几年刺激治疗都无果的情况下已经没有人会再来看望louis,认知到这样的事情后hoshea基本上也不会再回那间只有自己一个人住着的房子,只要不在公司,他就只会在louis的病房。 曾经那些恭维着louis的人不復存在,他曾经想过这或许是件好事,但随后发现他在眾人眼中成了louis的替代品,大家最终看见的依旧不是hoshea这个人,而是「clarence的继承者」。这样的标籤虚偽肤浅也毫无价值可言,但是却使眾人趋之若鶩,二十年间也不乏有对他拋送好感,却仍被他拒于门外。 clarence夫妇为此与他吵过骂过打过,可他依旧故我,两人乾脆撒手不管,离开了国内。而他也继续坚持着那些实验进行下去,只要有能让louis清醒的可能,他就会持续下去。 ——「如果将这个直接注射到louis的体内,或许就能使他清醒了?你不觉得这值得尝试吗?hoshea。」 不对,不是这样的。 他低下头,摀住了耳朵,奋力地摇头试图将那股声音赶出脑内,但似乎并不能如他所愿。 ——「什么时候他才能去死?louis都是被他害成那样的,我不可能会礼让他的,只要louis一清醒,我就要让他付出代价!」 ——「在犹豫什么呢?你就是因为犹豫了,louis才会昏迷这么久不是吗?还是说你还在期待真正『完美的药』?你可能又是在幻想,archi都已经死了,没人能替你研发真正的药物。」 ——「我跟你母亲要出国视察,国内的公司就交给你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再联系我……不,我想你的话应该不会吧?你可以出去了。」 ——「不要忘记照顾好louis,他好歹也是你哥哥,公司交给你,我跟爸爸都很放心,记得好好休息……」 虚偽、噁心、没有意义。所有的一切,人类生存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面孔来对待他?能不能拥有一个毫不虚偽的世界……只有「真正」的人类会待着的世界,这样肯定会美好得多。 hoshea抬起头,有些怔愣地握住louis的手,依旧没有反应、没有人会回握住他。无一不是在提醒他认识到这件事情,而后只是缓慢低下头,前额靠着两人交握的手,回想这二十年来他所做的任何事情。 「louis……我该怎么办呢?自从我决定要将rich的计划执行下去的时候开始,我就没有退路了,神不会原谅我的,我无法上天堂……」他的声音很低,与其像是在问着病床上的人,其实更像是他的自言自语:「可是我也不想自己一个人下地狱,我想要将那些人都拖入地狱,这样留给你的是不是就只能是一个完美的世界了?这样的话……你会原谅我吗?」 「如果你原谅我了,下次就再来救我一次吧……」 他维持祷告状良久,或许是在默背心中的信条,也可能是藉着那双交叠的手在假寐。临时的电话铃声响起,原本并不想管它的hoshea没有第一时间动作,只是在那不厌其烦、重复回响的声音下才终于晃动了下身子,挣脱手去接电话。 「喂。……是吗?mr.ulysses……我现在就过去公司,你先集合临时董事会议。」 直到他重新穿整好衣物,也替床上的人掩好被子,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人。 「都快结束了,louis,很快你就能清醒了,在那之前……请你等我。」 hoshea的离开似乎带着风,看上去事态紧急,不过也正因为他的迅速,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在他身后到达病房门口的人,那人只是稍微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才闪身进了病房。 看见病床上躺着的患者,那人只是从随身的包包里取出一枚针筒,其中似乎灌有什么液体,透明清澈。在针尖的地方有塑胶帽盖着,那人缓慢地把它掀开。 「初次见面,样体,或者应该喊您louis先生?」 他一隻手上依旧拿着针筒,空置的手则抬起来拿下遮挡脸部的鸭舌帽,若是hoshea此刻在这就会发现这人拥有与louis相似的面容——可惜的是现在病房内唯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果然跟我『感知』到的一样,hoshea离开病房去处理joseph.ulysses,这两个人狗咬狗的话其实可以省下我不少力气,至少现在我不应该在这里的……」他缓缓压低身子,掀开覆于louis身上的被子,针筒就这样直逼那光洁也无法反抗的手臂:「虽然你可能还想继续睡,可是为了那些孩子以及你重视的人,现在请离开二十年的沉睡,起床吧?」 将针筒里的液体尽数打进louis的身体里,那人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还是从包里拿出四条布料,将床上无法抵抗的人的手脚都跟病床的扶手绑在一起。确定过病房的门已经锁实之后他才抬眼看向床上那个已经处在抽搐状态的人。 「呃、呃啊!呃……」 louis无意识的喊叫并不大声,或许只是想将痛苦的感觉驱散,那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 「应该很痛苦吧?但是那些孩子可承受了更多,如果这样的罪孽一同加诸在hoshea身上的话,他……会死的吧?」 时间过得很慢,louis的挣扎逐渐停下来,他稍微上前去探了探鼻息估摸着应该只是昏厥了以后才收起布条跟针筒,然后将鸭舌帽重新带回头上,转身离开病房。 计算着时间与之前自己的记忆,应该能在那两方人马赶到建筑物前抵达,回收剩下的人之后离开。 接下来——就是终局。 Chapter.20:Buried the Truth. 「sir,您今天心情似乎不错?」 深夜,仅点着一根蜡烛的大厅内。西装男子替老者煮上壶茶并且已斟好一杯递过去,而接过茶杯的老者只是看着不远处发出蓝光的液晶屏幕上头有着正在跑的读取条,神色似乎放松不少。 「lawrence,以后这栋宅邸就会迎来新的主人,他能够补足archi不在后的空洞,虽然可能前期会过得有些艰难……但绝不会有人再说他是冒牌货,而是唯一一个被承认的ulysses家继承人。」即使口头上这么说着,mr.ulysses的脑海中仍然一闪而过某个人造的金发少年,心情有些复杂,但还是在喝了一口茶饮后开口:「真正的替代品,都会从这个家里消失。」 lawrence只是微微勾起唇角,看着手中握着的茶壶,语气有些轻却明显地说着:「是吗……恭喜您终于得偿所愿,我也和您一样,十分期待小少爷的回来。」 同时他也是真的希望那个孩子愿意回来这个冰冷的家中,或许可以驱散那些已经冰封二十年的冷意。不过在这里除了是被当成大少爷的替代品外,或许可能不是真的比在那间实验所中被当成实验体好吧?噁心的继承者观念、换了个地方的监控成长,或许让那孩子就此远走高飞才是好事吗? 不过这些话此刻是不可能说给他的雇主知道的,只要他还想需要「mr.ulysses的秘书」这个身分安稳地在这里生存下去的话,这些话现阶段只能深埋在他的心里,或许在他真正夺回身分以及目标之后的某一天才有可能对着某个人说出口。 「嗶嗶、嗶嗶——已破解完毕!已破解完毕!」随着响起的提示声,还有那个人造声线听来带着愉悦的喊道:「父亲您快来看啊!已经破解出怎么强行突破那栋房子了,父亲快看!可以去解救哥哥啦!」 少年的声音回盪在整个大厅,老者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走过去仔细察看由ai智能archi破解出来的路线图。不过看见在地图的右下角写着「本路线图准确率为75%」时他的脸色看来有些不好,立刻问着:「准确率只有七十五percent是怎么回事?难道不应该高达九十以上吗?这样子不确定因素是不是也增多了?」 「这个……那个建筑物位处废弃地带,网路上能查到的资料多为二十年前的,自从hoshea.clarence委託人接手以后就从未再上报该地的检查状况与报告,所以……」 「果然,不堪用的东西!」 mr.ulysses重重地哼了声,转过身离开大厅前还是向等在一旁的lawrence嘱咐着:「你先看清楚这份路线图,聚集人手在一个小时后驱车前往那栋建筑物所在的位置,按照这份路线破解,不可以出差错,知道吗?」 「是,我明白了。」 目送雇主的离开,lawrence看向萤幕中方才被责骂的少年影像此刻明显有着一股落寞,见到他的视线看过来,它有些失落地问着:「我没做好父亲要的东西,是不是会被拆解掉?我听说机器一旦不被人类所需要的下场就是被拆解,在回收场等待末路……」 「不是这样的,我觉得archi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想sir他应该也只是想要赶紧带回archi的哥哥所以比较紧张,毕竟那位小少爷现在待的地方并不好。」 「咦?哥哥他会有危险吗?难怪父亲那么紧张……lawrence哥哥你快去帮忙父亲吧!车辆的部分我会联络好的,放心交给我。」 看着重新恢復活力的人造少年,lawrence只是勾动了嘴角也开口说着:「真是可靠,那就交给你了,archi。」 他的身影慢悠悠地离开大厅,在走道中灯光昏暗处拿出一支折叠式手机,轻敲了几个按键后又顺手将其闔上。 「好了,这束缚大家二十年的事情也该做个了解了吧……」 ◇ 紧急召集的董事会最终以失败告终,如hoshea所料,mr.ulysses似乎真的想因为那个复製品而背叛整间公司。自他接到eli说着mr.ulysses正在准备车辆,甚至动用了由科技公司製造的ai智能archi的运算能力,似乎已经找到强行突破那栋建筑物的方法了。 「可恶……mr.ulysses真的是太过无情,这么迫不及待将那个冒牌货接回家。好歹archi也陪伴他超过十年,现在有了真正的替代品之后就立刻开始利用它……如果我是个真有感情的ai,我绝对会拋弃这样的主人。」 从公司出来后他一边碎念抱怨着一边坐上由eli紧急联络到的轿车,目的是赶在mr.ulysses之前抵达实验区域,不准老者继续干扰这项计划的执行。 「快到的时候再叫醒我,太累了、先休息一下。」 「是,大人。」 hoshea似乎十分信任eli,在车中只有坐副驾的他与在驾驶座的eli之外的情形下还能睡得着。为了能够赶上全副武装并且提早出发的mr.ulysses,eli挑选的是赶路速度极快的小型车种,但相对能坐的人数也少,因此也没有其他人被允许坐上这辆车,其他要协助回收的实验人员会从另一条路线坐厢型车前往,再加上还有回收所要使用的器具,或许会更晚才能抵达。 此刻只有两人的情况下也不知道是否该庆幸能够获得这样的信任,eli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收紧,脸色看上去有些痛苦。 ——「他不会有好下场的,一旦我出了什么事情,那些证据就会自动送到政府机关去,他会一无所有,这就是……利用我们ulysses家人的代价。」 明明在那些无法预料的事情中大人也是受害者,但是在他们眼里却是替代品妄图拥有自己的生活,被抓着把柄、被抓着无法抹灭的过去,大人究竟还要支撑着这些多久呢?深陷囹圄也病入膏肓,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要将那些全部隐藏起来,给外人一个毫无破绽的hoshea,clarence的继承人。 ——「他的病情已经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了,除非有奇蹟,或许……就只能一直带着这个病,直到死亡。」 所有的厄运似乎都加诸在大人身上,他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替大人解难,却无法分忧。他知道,大人会全心全意信任的唯有那个人,那个躺在病房里二十年的人。 剎时间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场景——是在指挥中心里监视封闭建物的书房画面,那个与大人有七成相似度的面貌凑到监视器前,短短几十秒的时间,监视画面便成了杂讯。随后那些明明都在自己应该待着的地方的实验体一个都没动,那个破坏监视器的实验体却死在溢满水的浴缸中。 而后死亡的实验体,是否真的是非人为死亡呢?「thursday」房间在半夜中被人潜入房间,那个不知名的人依旧身着斗篷挡住脸,在行事前甚至对着监视镜头晃了晃手里的针筒,似乎知道他就在那里看一样,而后将针筒里的液体注射进实验品bd-041体内,在他的见证下bd-041毒发,生命体徵消失。 「monday」房间的实验体su-005在睡梦中被人用以勒住脖颈,毫无抵抗地就在梦中被夺去呼吸。而「saturday」的ba-035就在他这个样体主人眼前被活活打死,逐渐微弱的心跳与呼吸,他曾想求助大人救他们,但这背后的起因都是为了那个仍处昏迷状态的先生,所以他还是忍住了。 这些实验体真正的死因最终都被他瞒了下来,没有上报给大人。 直到现在,他其实都不能理解为何那个人要做这样的事情,但是那个在深夜拨来的未知名来电并不给他了解的机会——只是说着如果想要拯救大人,就必须掩盖下那些事实的来电——让他不得不在必须上报死亡的情况下有所保留地隐瞒住这些事情。 希望终有一天若大人知晓这些事情,不要太过恨他。 Chapter.21:The Nightmare Reappears. mr.ulysses一行人还是提早一步到了实验区域,也就是封闭建物所在的位置,不过率先下车环视四周的人并不是大家想像中的老者,而是一名有着纯黑波浪长发的女子。若是augus此刻在这或许就会发现,这名女子就是当时替他注射二段疫苗的女子——stacey.edith。 她的视线仰起打量着眼前的建筑物,破败、腐旧,感觉里面的环境便是脏乱不堪,一股厌恶感油然而生,似乎是讨厌极了这种地方,她踩着高跟鞋的脚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不过接续在她后面下来的lawrence见状稍微勾动嘴角,看似有些嘲讽:「科学家为何不好好待在实验室就好,硬要跟着跑来这种荒郊野外,现在又知道害怕了?」 「谁害怕了?我是觉得这里很噁心!又脏又乱,这种情况下哪个实验体不会染病?死了也是它们的解脱!」 「咳咳!」 咳嗽声伴随着拐杖敲击石头地面的声音听来低,但却感觉像是敲在stacey的心上,她赶紧低下头认错:「是我失言了,十分抱歉……mr.ulysses。」 mr.ulysses只是眼神轻飘飘地略过她,看向好整以暇的lawrence,后者像是抓住了什么信号后从公事包中拿出一檯平板电脑,将已经从人工智能那载下来的路线图放大给老者看。确定着路线,他才将图片分享给随行而来的工人们,并且讲解着选择哪一条道路强拆过去,让人可以直接行动。 在井然有序的安排下,另一个拄着拐杖的人姍姍来迟,他习惯性地站到mr.ulysses身边,开口说着:「hoshea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董事会的人似乎没有拦住他。」 「您没有去董事会应该是他的意料之外吧?如果他看见您在这里或许会感到错愕也说不定,毕竟在圈内谁不知道您是『胆小怕事的abraham』呢?我还以为当初你敢跟我一起进去louis的病房就是极限了,没想到现在你还敢过来?」 noah.abraham只是看了一眼像似想调侃他的mr.ulysses,并没有说什么,将视线重新定在已经准备好工具要挖路进去的工人们。 「我只是想带回我的女儿……即使只是个复製品,我也不能让拥有我女儿基因的她在外头尸骨无存,孤零零地待在这里迎接死亡。」 「哈!这就是属于abraham的圣人之梦吗?你那个女儿当初也是为了救人才会沦落到死亡的下场,还被hoshea捷足先登,取了基因成为样体,就连复製品也被捲入这项计划里,多么讽刺啊!」 被迫听人提起已逝的女儿,似乎还能记起她开朗的笑容近在眼前,以及自幼教导着她以善为本的性格,难道真是错的吗?最后与女儿的对话是她语气兴奋地说着要与未婚夫一同出游的旅行,明明充满着期待,却听说在旅行过程中遇见一对夫妇被野生动物追,好心地收留他们却因为座位不够的关係被推下车子,最后被野狼咬得尸身残破不堪。 即使那对夫妇最终受到应有的惩罚,但他温柔可爱的女儿却再也回不来了。 abraham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在不远处讲着电话的男子,他莫名觉得有一丝眼熟可是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让人熟悉。在那男子上前来跟mr.ulysses搭话时,他依旧没有答案,但是此刻他却更在意男子所说的消息。 「我们可能来迟一步了,『solomonproject』指挥中心传来讯息,已经择出最后一名实验体了,是b……」 「真是让人没想到啊!原来除了mr.ulysses之外,abraham老先生也在这里,您是来见eudora的复製品最后一面吗?」 hoshea的声音在空旷的地面并没有造成回响,但是却砸在几人的心里,即使本来就已经做好准备,但实际上并没有人知道他能这么快抵达。从白色跑车下来的他指尖穿过掛着钥匙的圆环,不过晓得他的人都明白——他并不能开车,看到自驾驶座出来的eli也就都懂了,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谁都没有当成笑话说破。 「没想到stacey你也在啊?如今连你都妄图想要背叛我吗?」 「大人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呢?明明您才是处于弱势的那一方,您看清楚除了eli那个木头以外还有谁跟您站在一起了吗?就连那个聪明绝顶的先生也不愿意与您同道了,不是吗?因为……他被您害到昏迷了呀?」 突然被提起的stacey笑得美艷动人,并没有任何胆怯地迎面直击他的心理攻势。她原本只是隶属于archibald手下研发团队的一名成员,在意外发生后被mr.ulysses收留,知道当年正是因为hoshea的关係才让自己心仪的人死在爆炸意外中,这个仇恨一直深埋在她心里,终于在今天得以告终。 「是这样吗?mr.ulysses,您就是这样告诉他们的吗?因为我的关係所以才让rich提早到了实验室,害得在那里四名助手、rich还有louis遇到了爆炸意外的,对吗?」 没有人回答,似乎都是默认了这套说词,就连mr.ulysses也毫不畏惧地点头说着:「没错,就是因为你的关係才让当年那些人罹难身亡。所以即使当年其实你能够及时继续治疗神经衰弱的病情,我也是在算准超过期限之后才去告知你,因为你不配使用archi为你研发的药物。」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果然是这样……我一直不想相信,没想到居然最后还是由你自己说出来了啊!」 hoshea的身型似乎有些不稳,他主动靠向身旁停稳的车子,手抬起遮挡着那双时不时透露阴鬱的眼眸,本来应该是让人难受的场面但是他却笑出声来:「哈哈哈……如果把过错都推在我身上会让您好受一些的话我欣然接受,但是真相被您扭曲了这点实在让我无法苟同……」 「你们都只在乎是因为我的关係所以rich才会提早到研究室,可是为什么会有人给他寄炸弹包裹这件事情的本身——有人在意过吗?mr.ulysses?嗯、stacey?」他慢慢走向两人所在的位置,表情看起来已然有些癲狂,像是深陷梦魘的人在崩溃之前的退场表演。伸出手推了两人,嘴里毫不留情地大吼着:「你们只是想要一个发洩出口,将我当成标靶,因为如果发现是rich本身出了问题的话这种后果你们承受不住的……对吗?」 「事到如今,反正都要撕破脸了,我又为什么要替你们的逃避情绪负责呢?要不大家来开诚布公地说一说真相、说一说为什么是rich得死呢?」 「archi都已经死了,你不要在这里败坏他的名声!」 mr.ulysses的声音带着点气急败坏,阻断hoshea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话语,不过口里的用词却吸引了他的注意。hoshea重新扬起笑容,就亦如往常般地无害、天真,好像让人看到二十年前的他。 「死了?不是这样吧?你不是很期待那个冒牌货代替rich吗?代替那个私自进行人体基因复製实验,用gr疫苗重组复製体的基因,想要塑造出足以改变世界的怪物,结果实验却被政府发现,迫使政府用炸弹灭口的rich吗?」他的笑容依旧,就像是被人勾勒上去的绘画,不真实也没有几分实质笑意,脚步退却的同时也持续说着:「你真的是爱着rich的吗?那个人工智能archi出现或许让你很两难吧?既讨厌科技发展的產物,可是独子却死在政府手中使你无从反抗,所以只能将这种心情投射在我、投射在人造的archi上面。」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hoshea看向正朝他走来的eli,接过那个只响了一下就没了声音的手机,低头察看简讯显示。而后宛如得到糖果的孩子,他开心地仰起头,手机的画面逐渐转向眼前的老者,迫使那人看见画面里倒在地面匯集血泊中央的金发少年的最后身影。 「怎么办呢?mr.ulysses,你最终连替代品都失去了呢!是、枪、杀、哦?」 还没等mr.ulysses从他的话语回过神来,一阵巨大声响突破天际,瞬间使人耳鸣。但hoshea却只能呆愣地看着眼前的建物起火,从中窜起的火花在四周飞溅,意识忽然回到了二十年前爆炸案的那天,意外里他失去了挚友、失去了哥哥。 恐惧感将他垄罩住,火光从他的眼里消失,低下头用手紧紧抱住头,拒绝任何来自身旁eli的劝说。 「不是、都是假的,不要——!」 Chapter.22:The Unanimously-Anticipating 在两派人马尚未来到封闭建物前,第六天的凌晨时分,lotte病逝之后。 原本都待在小空间的那人回收了lotte的遗体,将她放置在邻近化学柜的床铺上,一直在旁等待的女子立刻从早就预备好的试管中用针筒抽取液体注射进lotte的体内,看上去还是有些担心。 「只要解药发挥作用,接下来就等hopuse素失效她就会清醒了,你不要太担心……当然,虽然后续也得持续服用解毒素,不过我想这难不倒你的。」 「我都知道,我就是……有些担心augus,你不觉得我们把太重的责任强压在他身上了?结局一定得要是他来进行吗?换作我们其中一个人上去,是不是都能让他好受一些……」 听到女子说的话,那人沉默下来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回应。曾经他也想过这样子进行下去的计划——包含被留下的笔记本,在那其中的证据、实验所人们的目的,以及那些污秽不堪的事实,这些是不是对一个十五岁、心智仍在成长的孩子过于残忍。但在逐渐逼近的时间与有限的能力下,或许还有另外那个人的劝说使然,最终两人仍旧决定只能如此进行下去,或许仅能够希望不会有过深的阴影埋在那孩子心中…… 「不说augus了吧……对了、他呢?」 或许是因为那人安静得太久,女子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换了另一个话题,问起那个原本总是会待在小空间里用羽毛笔书写各项记录的人。 「啊……他说今天有个特别重要的地方得去,不过会赶在那群人抵达这里之前回来的,所以我想……」 「所以你想,我也该回来了对吧?」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那人才转过头,看见他依旧没心没肺的笑容与随心所欲把东西乱丢的样子很是无奈,不过也只是点头说了声「对」之后才跟他离开处理化学器物的空间,剩女子一人在那里照顾lotte。 「辛苦你啦!临时去帮我回收了lotte到这里来,今天我要去做的事情是你们都无法做的,所以……」 「没关係,我明白。」那人说着,从一旁拿起未拆封过的矿泉水递给他,等到人接过去之后才继续说着:「augus那里……真的没有问题吗?你从来都没跟我提过。」 听到这个问题,他也罕见地沉默,收起了以往那副爱开玩笑的作派,走到原本自己常坐于前的桌子旁,从其上按序排列整齐的资料中抽出一本空白、毫无任何标籤提示的档案夹。看着空荡荡的表面,他有些失神。 「其实我也不确定这样做是否正确,把那个孩子留到最后……其实只是因为,我无法感知到他的死亡。」他的声音很轻,手指摩娑着档案夹的塑料边缘,看上去有些思虑重重,说着自己的想法:「拥有『復甦』的基因,可以使接触到其基因的细胞快速生长恢復生物原始样貌的他,怎么样才会促使他死亡?又或者如何迫使他踏上死亡的道路?这样的结局对他而言或许的确是有些不人道了……可是,我们别无选择。」 随着他的话语一边缓慢说着,一边翻开那个素色塑胶板,里头最前面摆放的纸张是一到七位按照科种排放的名单。至此,七个人的真实面貌被全部拉开帷幕——「排名」与「基因」正是他们被迫待在此处的原因。 如同augus所谓可使受损细胞快速分裂恢復原样的「復甦」基因目前于实验所的排名为第三位,miriam的身体塑造因能够吸收毒素、解毒,甚至于发展后期能自动研发毒素,该基因被赐名为「毒性激发」,基于物理实质上的功效排名第四位,而身科最后一位的lotte在以往的实验中展现出对于未知疾病產生对应免疫细胞的「抗体」基因或许是因为採样不足的关係暂列第五位。 身科的介绍过后开始是同样为b开头的脑科,hugh的能力极为特别,也是被实验所人们詬病的——「绝对推演」,可以百分百模拟人类心理揣测与三维空间任一角度推理视觉,即使被眾人质疑,基于高达满分的准确率,该基因目前仍被列为第二位。hyman演发出的基因「回顾」即是能透过与人对视并夺取限定时间内的残影,但却在传递感染的路径实验上被阻断,象徵着该基因唯有本人能使用,无法使其被留下传承的关係位列第六。最后一名,也是大家所知甚少的dorothy,其拥有基因为「深层睡眠」,在时间仍然流逝的睡眠期中无法被任何事物唤醒,因为该基因的特殊性而列于第七位,但在封闭建物中似乎发展出了能够无须透过媒介就使他人陷入睡眠情绪的能力。 最后一位是七人中排名第一位,也因为不同科而显得异类的心科实验体abel,在「神赐」基因下成长的嗓音可在平常情况可以中等幅度影响他人的情绪,在特殊类型音乐的辅佐甚至可以激发人体中潜在的另一面,或者对人进行深度催眠获得对方心中所想之事。在被送往封闭建物时中断了其嗓音对人体内所含病毒激发之实验。 无一都透露着他们……不是普通人,或许也成为不了普通人。 在这场计划落下终幕之后,他们真的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吗?有人能够接受他们这些被製作出来的「怪物」吗?又或者必须极端地使用这些带着原罪的基因来惩罚那些使他们过上这种生活的人们呢?如果真的得以选择,或许大家都会选择「那个选项」吧…… 「希望这些事情都会顺利过去。」 ◇ 「augus,你也能念绘本给我听吗?」 自他见证着lotte逐渐失去体温之后,有些浑浑噩噩地离开她的房间,却见到dorothy抱着娃娃站在门前的身影。或许是认知到真的只剩两个人的关係,他心里的不安感像是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地却是满溢出来的无尽疲惫,可是看着眼前女孩有些侷促的神情,拒绝忽然就无法说出口了。 augus听见他的声音说着:「当然可以。」,再回神时已经到另一间不属于自己的房间,那张床上有着许多娃娃。他猜想或许是dorothy从娱乐室中拿来的,为了让她能够更好地进入睡眠?不过这些并不是重点。他拉着桌前的椅子移动到床旁,看着她躺上床盖好被子,怀中依旧有着某隻玩偶的位置,那双绿眼却睁大着看他,那里头充满的信任感让人不敢直视,只能随手拿起桌上放着的绘本,开始一字一句念起来。 「『太远了,我无法再拖着这个身体前行』……」 直到这一句出口,他才有勇气将视线离开绘本看向床上的女孩,不过却看见dorothy的双眼闭起,口中原先念着的故事停顿下来——其实也几乎到了尾声。确定她入睡以后他轻轻闭了闭眼然后整理那些放在手边的各种绘本,似乎是被lotte影响得她也想要听着故事入睡。augus并没有笑话她幼稚,毕竟这个年龄层的孩子果然还是保有些童真会更好的吧?或许,这样也更像个孩子。 可是如果之后回到那个设施,还会有人像这样念故事让她陪伴着入睡吗? 在收拾好那些杂乱的书籍后augus有些虚浮地回到房间,映入眼帘的是高耸、叠在桌上的各式书本,像是某种开关一样他又被迫想起了那些有关于恶魔的顽劣游戏。如果hugh的推断没错,那些人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到在他们七个人之中拥有最强基因的那个实验体……或许是因为他们每个人拥有的「基因」都不近相同,也才成为那群恶魔的目标。 迈开步伐在桌前站稳,弯下身探出手拉开最底层的抽屉在其中摸索,而后拿起了其中一本表面为黑色皮革的书本,惟augus知晓,那实则一个书状的盒子。他轻轻翻开封面盒盖,一把纯黑色的手枪枕着红褐色的绒布安然地躺在里头。这就是那时在书房发现的,佯装成书籍的盒子被放在《mothergoose》童谣集的旁边,直到现在也无从确定起究竟是谁为了什么时机点而放在那里的。 或许是那些恶魔的手笔吧?原本是想不经意间让他们之中的谁发现然后将其沦为杀戮工具——肯定没想到,最终会落入他的手中。 「如果是我的话能以此伤人吗?伤害手无寸铁的谁,又或者是伤害那些对我们充满恶意的人们……」 augus喃喃自语着,同时将那枪从盒子里拿起。过沉的重量在掌心寻求着存在感,脑海中似乎不只一次的提醒自己,那并不是玩具、也不是摆着好看的装饰品,而是真枪实弹地可以危及他人性命的武器。 太恶质了。无论是哪个人想出这种浪费生命的游戏,他的灵魂都应该被拉入地狱,万劫不復。 ——「augus,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活下去,或者一定要保障dorothy活下去。」 lotte的话语还在记忆里繚绕,像是诺言一般地不可忘怀。要说这不长的人生里有什么遗憾的话,或许是他很后悔自己没能找到一个特别热爱的休间娱乐,整天就固执地跟hugh闹脾气,以及试图躲避那些恶魔的追赶。他、始终没有自己的人生。 在生命的终焉,他最终似乎没有对不起谁,或许只有一个人他想道歉,口中也说起那句无人能听见的歉意:「……抱歉,dorothy,没办法陪你走下去了。」 「——碰!」 枪响的声音十分庞大,似乎都震得他失去听力一般。随后剧烈的疼痛感自太阳穴开始蔓延,刺鼻的硝烟味在呼吸间被带入体内,一瞬间的失力就足以让人痛苦万分。枪枝从掌间滑落,倒在地上将醒未醒的意识茫然间联想这或许就是面对死亡的感觉。 在即将闭上眼睛的那刻,他好像看见了门板被打开,最终看见dorothy那副焦急不安的样子,失去听见的他只能见到她张口像是说着什么,然后模糊地失去意识。 「——不要!」 Chapter.23:Final Preparation. 「——碰!」 在那个空间中本还放松地谈论出去之后生活的两人,听到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时脸色都是为之一变。这声响同时引得在被隔断的化学空间里也能听清的女子出来,看着神色不算太好的两人,她有些迟疑:「刚、刚刚那是……」 不好的预感在几人心里蔓延,他立刻拿起原先收在抽屉里的平板电脑,仅仅迟疑瞬间还是决定打开收讯系统,在少数软体中找到一个绘製着相机图样的按钮点开。一进去他彷彿就能看见那个与往常有所不同的画面,真正放大时他也有些手抖,直到整个影像清楚后就立刻丢下平板电脑衝了出去。 「喂……你在这里顾着lotte,我去追他。」 另一个身影在低头看了眼画面后立刻下命令也就跟着追出去,独留下来的女子有些颤抖地蹲下身想看清楚那个平板电脑,伸出手将有些暗去的画面点亮,但是在她真正明白萤幕上的人发生什么事后也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地摀住嘴,破碎的话语从中倾泻而出:「怎么会这样!不是的、不要……augus!」 不久前还是他们话题中心的人——augus.ulysses此刻在画面上已是倒在血泊正中央的样子,他双眼紧闭,右手的枪已然掉落在地。其他人都能靠着hopuse素短暂失去生命体徵瞒过他人,可唯有augus是直接面对死亡,没有得到上帝的垂怜获得救赎,只能降于自己终焉。 这是要多大的勇气以及绝望,才能朝着自己开枪? 夺门而出的两人顺着地道爬上,推开地板门——映入眼帘的是位处封闭建物一楼的浴室。谁都没有多言,而是直接往三楼个人房间奔赴过去,令他们意外的是不仅augus的房门大敞,剩下那个少女所在的「sunday」房间门也没有闔实。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也明白对方的想法,分道而行。他率先踏进augus所在的房间,血腥味瀰漫,似乎有点对这个孩子一直以来所遭受的手术实验有些感同身受。不会有麻醉,只能被动接受那些实验人员在身上开出一道又一道伤口,体会着浸泡在血液里的味道,无法抵抗。 那样的生活,的确不是人能承受的。 他跪在地板上,丝毫不在意裤脚在血泊中被浸湿,伸出手抱augus才发现这孩子并没有断气,身体还是能对于外界的刺激有一定反应,例如此刻颤抖了一下的手指、微弱起伏的胸膛,还有在额际边缘原被枪的衝击而开口的枪弹进入位置也自现在开始缓慢癒合,包含在那附近留下的灼烧痕跡也逐渐消失。 「没有打中要害……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将augus背在背上才发现这孩子的体重轻得吓人,不过现在也算是减轻了他的负担吧? 小心翼翼地步出房门,看见那人早已抱着昏睡的女孩站在走廊里,瞧他眼神看过去才解释道:「我『推测』是因为受到augus自尽的刺激所以啟动能力陷入睡眠状态,这该怎么办?」 「嗯——先带回去吧?然后也得将lotte她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如果这样算起来,应该快到那群人抵达这里的时间了。」 「知道了。」 ◇ augus觉得自己做了很长的梦,从自幼生长的育幼院中以为是被收养的离开,结果却被告知他所谓的「育幼院」只是等待他成长到十二岁的暂居地,他不过是一个被培养出来专门参与无尽测试,而且已然成为基因重组的实验体罢了。在那之后苟延残喘度过三年,十五岁生日那天却被那群恶魔关进封闭建物中进行一场毫无人性、惨绝人寰的实验,也就是优劣竞争,最终只会剩下一名那群恶魔想要的理想基因。 为了让剩下那个保有天真的女孩活下来,他选择往自己的太阳穴开枪自尽。 这应该只是场梦吧?怎么可能会在自己身上发生这么多戏剧化的事情呢?如果是梦的话就让他清醒,或者再也别醒了吧…… 「augus……」是谁?谁在叫他? 「augus……」是他所敬爱的神吗?在那栋建物里他好像呼唤了无数次,如今终于能够得到解脱了吗? 一片黑暗中好像会导致意识逐渐薄弱,但感官却异常鲜明了起来。周遭的吵杂声不断窜进耳间,明明感觉睡了很久却依旧感到疲惫,这是为什么呢?眼皮很沉重,他似乎不想清醒,可是却听见很多熟悉的声音,在那栋建物里的每个人——abel、hugh、miriam、lotte、hyman……似乎还听到了一个新的人名,hu……hugo?是谁? 挣扎着想要移动自己的身体,但庞大的疲惫感却让他像是徒劳无功一般,好不容易稍微弯曲了指尖却被一股暖流包围。软软的、带着暖意,是神赐的温暖吗? 「天啊!hugh!你快来看augus他……」 隐约听见自己的名字被人用abel的声音喊着,然后过没有多久就有另外一股温热抓住他的手。带茧的、有些粗糙,好像常常握笔的那样?是hugh吗? 「augus?augus,快醒醒,我是hugh。」随着声音窜入意识之间,身体好像也被轻轻摇晃着。他还是好睏,于是想抽出手让那人安静消停一些,可是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力气,只不过是在做无谓的挣扎,「别睡了,augus,你快醒醒……」 睡?他不是死了吗? 听到这句话他才强迫自己将眼睛睁开花费了一些心力,待习惯刺眼的白炽灯之后第一个瞧见的是那满溢担心的lotte跟abel站立于床边,hugh坐在床沿也松开紧握着的手,只是后来又被augus本人牢牢抓住。这个行为让在场三人都有些意外,不过却没有人直接说出来。 augus还有些处在状况外,情绪有些紊乱——这是怎么回事?他被召进天堂了吗?在天堂里还能拥有这些感官跟情感,难道是种赏赐吗?可……他不是自杀的吗?自杀的人,不是不允许上天堂的吗? 直到lotte用沾着温热湿意的毛巾沾上他的脸庞时才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脑袋晕沉的疼痛感慢慢侵袭,然后靠着abel搀扶才得以勉强支撑起身子,有些恍惚地说着:「我、我还活着?」 hugh只是带着某些他看不清楚的笑意并伸手轻轻揉过augus的发顶,被抚摸着的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头上缠绕着一圈绷带。他感到茫然地看向周遭的人,他们无一不是脸上都掛着无奈的笑容。 「……你也太狠了,朝自己开枪就开枪,也不挑个比较好下手的地方,就挑最厚的地方。」还没等眼前的三人回答他,其中一个augus从未见过面的男人走上前到床尾打量他。直到augus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个人似乎跟hugh有着几分相似,不过那个人并不在意他的打量,而是继续说自己的话:「这里没有什么工具,而且你的细胞復原太快我来不及替你把弹壳取出,只能暂时先给你打麻药,等药效退去可能会稍微痛一些,等一切结束之后再去医院作详尽的检查。」 还没等他做出回应,那个人就只是拍拍hugh的肩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先跟我一起去做最后准备吧?那之后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等到那两人离开以后miriam先来问了关于augus的身体状况,听到除有些头疼以外没什么大碍时她像是松了一口气的那样。然后给了一些止痛药让他可以慢慢服用来缓解麻药退去之后的沉痛感。之后她又形色匆匆地离开,从他们的交谈中似乎一样是因为刚刚大家都在提的「最后收尾」,但是讲得都有些模糊,让人摸不着头绪。abel取来了食物要他先吃些补充体力,与此同时他也跟augus解释着目前的现况。 「刚刚跟hugh一起离开的那个人是hugo,据说两人是同卵双胞胎,听说好像两三年前也曾经是实验中心的一个实验体,但是后来因为机制的关係被研判分化不成功而被中心遗弃了。」abel一边盯着不让augus狼吞虎嚥以外还让他时不时就得多喝些水以稀释血液中带有的药效,然后才继续说着:「其实他的能力是『超前感知』,详细的发动我也听不太懂,但是可以靠着过度敏锐的神经元去预知到日后会发生的事情。照道理来说应该跟hugh一样都是脑部的过度进化……透过能力的关係其实也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事,顺着实验中心那些人的游戏配合上演,谋划这齣让我们能一起逃跑的计策。」 或许是听到感兴趣段落的缘故,他的食慾有些退去也就停下进食的动作,有些困惑地看了看四周。与那栋建物中任何一个房间的摆设都不同,这里的灯光、装潢都很明亮,墙壁被漆成米黄色,并不是死白的样子让他很满意。 似乎是见到他打量的视线,abel将水杯递给他以后才替人解答:「这里据说是hugo的朋友augustine的房子,等到你休息好了,我们得去另外一个地方……虽然可能让你休息的时间不多了。」 「另一个地方?」 「他们的目的你从hugh的笔记上看见了吧?想要找到能力最强的那个试验体,所以hugo顺水推舟地给大家安排了假死,好矇骗实验中心的那些人并且吸引人过来,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了那栋建筑物,而且hugo引发一场大火让那群人还得稍微忙一会。」 「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们得去找那个人,他可以真正结束这全部的实验,不会再有任何人像我们一样悲剧。」abel的神色看上去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将剩下的话语说完尾音:「而且,他可以给我们新的身分,一个能让我们在这个世界中活下去的身分。」 Chapter.24:Finally Spark. 二一二七年五月二十日,机密计划编号「solomonproject」执行第七日,凌晨四时。 封闭建物的火势已被后到的实验人员扑灭,一部份人进到里头收拾与清点损坏的物品,还有一部份人最重要的目标便是——回收此次参与计划的实验品,但他们却扑了个空。 「……并没有任何实验体的遗体,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 「我明白了,辛苦你们了。」 原本由eli驾驶的跑车现在仅有副驾驶座的门是敞开的,hoshea虽然坐在软椅上但双脚踏在车外的地面,手肘撑在膝盖,双手交握的地方让额头靠着,似乎是缓解着内心那股焦躁与深陷梦魘的恐惧。eli正与探查烧焦建筑物的实验人员结束对话,准备过来前看到这副场景时也停住脚步,转头跟路过的工人要了一罐水后才继续往他上司所在的方向走。 「大人。」 eli弯下身将手上的水举在hoshea面前,原先那人还没有什么反应,他也没有急着收回手,而是又等了一会才看见人微微动了下身子,握住他递过去的水瓶。在烧焦的味道伴随着风吹拂而来间,他似乎听到了微弱的一声:「谢谢。」 hoshea灌下一口水却没有着急开口询问现在的情况,垂头捏着手上的瓶子,「喀啦、喀啦」塑料变形的声音若是往常的他听在耳里或许是刺耳至极的,但如今他却希望藉由这种声音来平静心情。 「大人,接下来我会跟着实验所的人员回去将这次的报告结束归档,也必须通报相关部门来这里收拾残骸,先带您回去好吗?」 「啊?实验所?说得也是……不用,我跟你一起过去,我也必须面对这些事情才行。」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不过依然强迫自己振作起来,抬头看了看四周之后站起身迈开有些虚浮的步伐往仍在现场的两位老者过去。他重新换上微笑说着:「mr.ulysses、abraham董事,今晚事情虽然如此繁重,但因应紧急情况,一起回公司召开董事会议如何?此次的事情,必须要有对外公开一致的说法,对吗?」 mr.ulysses的脸色似乎比起这个强撑起来的继承人还好一些,但那眼里的挫败却不假。他并没有回应hoshea的话,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找自己的秘书准备驱车回都会区。abraham的样子却是相较起来淡定多了,或许是本来就知道这趟旅程不会太轻松,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失落。 「hoshea,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筹划这么多的实验?」 「……这真的重要吗?对您而言、对董事会而言,不就是在看一个不諳世事的小朋友在妄图改变命运吗?这个问题的答案……真的对您重要吗?」 老者没有回答,hoshea也没有等待他的反应,而是逕自转过身离开。那名被独留在原地的老者只是看着男子的背影,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的词句消散在风中:「明明你才是在这个实验中失去最多的……你眼里的解脱,可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啊……」 lawrence看见站在已成废墟的建物前驻足的stacey,她的神色看来失落,但他心里对这个恶劣的女人有着十分清楚的认知——这不过是在失望那个死去的复製品,好不容易自己的复製品出了「毒性激发」的基因,结果却这样消失了。不过若是那个实验体落在这女人手上或许会造成天下大乱也不一定。 这个女人,最终也不过应该是个死物。 「站在那里做什么?sir下令要回去了,你如果想要在这里悼念那些实验品的话我们就不奉陪了。」 听到他说的话,女子才转过身快步往这个方向过来,最终绕过他,一句话也没说。确定她上车往副驾驶的位置坐过去,lawrence耸了耸肩也跟着进到驾驶座中驱车离开。 不过等到一行人实验所——也就是navowaker生技公司总部的时候才发现会议室的门被大大敞开,eli跟hoshea率先进去就看见七名曾见过面的实验体坐在里头。只有实验体的他们知道,除了dorothy因为啟动能力而缺席以外,就连头上因为枪击而缠着绷带的augus也好端端地坐在那里。 「你、你不是早就……」 「早就因为没有成功重组基因分化能力而被遗弃了,对吗?你跟我感知到会说的话一模一样,或许也是辛苦你了吧?」 hoshea本指着坐在主位上,与hugh相邻坐着的人——hugo.clarence,在两年前满十六岁后因被检测未分化而被实验所判定为遗弃物,但后来的手续hoshea本人并没有参与,所以也不清楚这实验体的后果究竟是什么。 跟着两人进来的是mr.ulysses、abraham,以及背着陷入昏厥的stacey的lawrence,他随手将背上沉重的女人丢在一旁的地上,眼睛直视着在会议桌旁那个有着与记忆中那人如出一辙金发蓝眼的少年。注意到他的视线,augus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转回头去身旁坐着的abel说话。 「感知?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其实分化成功了吗?」 「不愧是能够快速接手clarence家族產业的继承者,反应果然很快。」hugo稍微摊开手,像是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不过很快又恢復原样继续说道:「借用了你的计划让其他七个人逃出来,甚至能够坐在这里与你谈判,实际上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不过为了大家能够拥有『生活』,我还是希望你能静下心来跟我对话的。」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在观测仪器中这六个人都应该死去了,为什么现在还会出现在这里?你到底做了什么……」 「咦?身为执导这些实验的你应该不会不知道我是用什么达成目的的吧?那个让全身血管膨胀增厚,血液流速急速下降,让生命体徵降至最低点甚至无法被仪器察觉的激素,实验所里应该不少才对的吧?」 听到他说的话,hoshea瞪大了双眼——hopuse,是近几年新兴起来的一种因为能够让人体趋近于「假死」状态而被管列为禁制药品的激素。在生技公司的包装下的确可以合法购入这种激素用以实验,但一个实验体可以知道得如此详细,甚至购买到…… 「你联合了augustine家?那个坐拥许多医院与製药厂的augustine对吧?」 「好喜欢跟聪明的人打交道啊……的确,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利益,所以才会因此合作。」那人没有解释有关于共同的利益为何,但也没有任何人再次开口询问。坐在那人身旁的hugh也没有多嘴,而是暗自在心中推测或许这些人尚未从实验体并未死亡以及实验体联合上流阶级的贵族中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才能放任那人的大话? 「好像有些扯远了,如果你没有其他疑问的话,应该换我来主导这场对话了。」他的思想到一半就被身旁继续说着的声音吸引回来:「我希望你能够中止基因复製与妄图重组基因的实验,其实这两年间我观察过了,你并不是强夺他人的基因来复製,而是选择那些痛失子女或家庭破碎的人们来做复製体,保证了隐密性,也可以继续你的实验……但实际上这些都是不对的。」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场的两位老者,不过那两人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而是关注着会议桌旁坐着的两个孩子。 「而且,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什么……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hugo勾动唇角笑了一下,自己站起身去会议室中预设的另一扇门后面推进来一个坐着轮椅的人,而当hoshea看到那个人影的出现时就有些神情激动,明明想要上前却被突然感觉一阵腿软,只能任由身旁的eli扶住他才不至于直接跌落在地。 ——louis.clarence,那个沉睡了二十年之久的男人。此刻虽然坐着轮椅却能清楚让人看见他睁开双眸环视在场的所有人,锐利依旧的丹凤眼仍在寻到那个与他有着相仿样貌,辛苦了二十年的人时放缓下来,轻轻地弯起唇畔。 「hoshea……辛苦你了。」 虽然他环视了一圈,但饱含歉意的话语中仍然只点名了一个人,被点名的人却是疯狂地摇了摇头,而后跌跌撞撞地跑到会议室的另一端,丝毫不在意自己必须毫无面子地跪坐在地上。他只知道唯有真正触碰到louis时,内心中原本深埋的空洞与虚无才真正结束,满溢的情感在碰到对方伸来不再是冰冷的手时才像是要倾洩而出一样,哭声喧盪在会议室内,没有人打断。 「别哭了,以后不会只有你一个人撑着了。」或许是听见他的哭声渐弱,louis伸出另一隻手轻轻揉了下枕着自己哭泣的人,语气虽然还有些方清醒的沙哑但也透着温柔:「可能迟了二十年,但之后我们还会有好几十年的时间,可以慢慢弥补回来。」 hoshea点着头,才终于克制住那仍然有些无法自拔的情绪。他站起身接手原本hugo握着轮椅的手,不过看见那人脸上的笑容却有些不解,但像是想到什么之后他才开口。 「我会解散这间公司,那些实验体我也会找回当初那些失去亲属的家庭送回去,如果他们已经不需要了,我就会替他们找到寄养家庭。」他的思绪好像比往常二十年来的任何一刻都要清晰,甚至也褪去那些本来会有的歇斯底里,冷静地跟眼前人说着:「疫苗、相关的资料也都会销毁,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其实已经过了这么多事,我也不是想站在哪一方的立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本来这一些也都只是想要圆一个『想当正常人』的梦而已。」 hugo看着眼前的两兄弟,又看向站在门口,此刻有些蠢蠢欲动的mr.ulysses与abraham,他笑了起来。 「我想你们三个家庭联手,应该能让我们过上真正想要的生活吧?」 那些对话于外人不知道的时间中结束,而原本早上还能迎接他们到来的公司,如今已经消逝于火光之中。 ——「二一二七年五月二十日中午十二点整,于都市商业区内的navowaker生技公司发生爆炸,爆炸中心似乎是公司内部拥有许多药品集中管理的研发中心所以导致爆炸范围扩散,好在没有影响周遭环境,但经过此次意外,navowaker生技公司的执行长hoshea.clarence已经决定註销该公司,一代兴盛的navowaker在今年也殞落画下句点……」 Chapter.25:The End of Ulysses. 二一三零年五月十三日,augus.ulysses的十九岁生日当天,此后展开的故事起点。 那是难得的艷阳高照,风和日丽,充满着大自然中诞生的鸟儿啁啾。宅邸内的门铃被按响,被吸引注意的除了管家,还有在花园里的男孩,见到管家与外头来的邮差正在对话,他放下原本在打理花圃与浇花的手,更换好鞋子后才拉开玻璃门踏进室内,看见迎面走来的管家问道:「是什么来信?」 「回abel少爷,是augus少爷的入学通知。」 和蔼的笑容在即将步入老年期的男人的脸上并不突兀,闻言abel同样露出笑意,接过信件认真地看了一眼属名,见到的确是他与augus彻夜比对过才决定的校名后也终于放心下来,像是感叹地说道:「太好了,如此一来他的压力肯定也会减退不少……这绝对是他今年最棒的生日礼物了吧?」 两个人开始在说着该怎么准备那人上学应该用的东西时就看见那个话题中心的少年睡眼惺忪地走下来,看起来是刚起床——其实也的确是刚起床。少年摇摇晃晃走到两人身边,好奇地想看他们在干嘛,abel也没卖关子,只是忍住笑意,将手上握着的通知信递给他,嘴上也同时祝贺着他。 「恭喜你,真的如愿以偿,成为歷史系的学生了。」 「哇!真的假的!太好了!mr.ulysses肯定会很骄傲吧?嗯……晚上宴会的时候再告诉他吧!」 看着augus与管家密谋着坏事、说要将通知信给藏起来不让家主知道的样子,abel只是笑着没说什么,转过身去吩咐佣人将午餐放上餐桌,准备开始午餐时间。 距离那些让他们曾一度深陷地狱的事情已经过去整整三年。当初augus在hoshea的安排与大家的劝说下最后还是参与一场将那时由自己亲手打进的弹壳取出脑内的重大手术,成功且安全地结束后就被mr.ulysse接回家,同时于十八岁成年礼时正式被承认为ulysses家的继承人。不过与他一同来到这个家庭的还有abel.virgil,毕竟他本人的要求是:「如果你不肯收留abel的话,那我寧愿接受clarence的安排,去找其他家庭。」 于是在他表面要求、实则威胁的话语下,mr.ulysses只能忍受abel的到来,但是也表明自己不会让abel冠上ulysses家的姓氏,好在被要求的人并不在意,于是三个人共同的生活就此拉开序幕。 三年间他们接受了迟到十五年的礼仪训练跟正统体制下的教育,如今也已经取得同等高中学歷凭证,正往大学迈进。abel比augus提早一年进入大学,更早知道自己想走的方向,选填了语言治疗专业,似乎日后也是想要踏进这个领域去作研究。augus曾经也问过他为什么会想走这个方向,还依稀记起当时得到的回答是——「虽然这样说起来好像是有点老派的感觉,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想帮助更多的人。」 然而今年,augus也在家庭里集体地讨论下确定目标是应徵歷史研究专业,他们猜想若是结果出来,整个家里最开心的人莫过于mr.ulysses。或许是当年没有说服archibald的遗憾终于在他身上实现,老者在他想要选择歷史专业之后也对他偶尔的叛逆行径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不像当初管得那样严格。 「虽然有点想立刻跟前辈说的,不过mr.ulysses还是不太喜欢前辈……但也是好有前辈的引荐下才终于突破瓶颈,也能因此获得教授的青睞,有机会再请前辈吃饭好了。」 augus收好录取通知单才转头对abel笑着,在心里盘算着下次有没有什么机会能够趁mr.ulysses不注意的时候去请lawrence吃个饭之类的。 「augus哥哥!我听说你得到录取通知了,恭喜你呀!」 少年的人造嗓音突然响起,引得两人稍微往四周看了一下,才发觉那个在走廊中慢慢移动过来的人型投影——仿製archibald的人工智能少年archi。在当初他们两个刚被接回这个家的时候曾经遇到mr.ulysses想将其销毁,还是在他的劝说下才作罢,也将这个人造少年当作自己的弟弟一般真心疼爱,拥有着想要好好照顾它的心情,不将它当作纯粹的机器。 一年半前科技公司研发出了可以移动的投影设备,augus将那个设备当作成功获得高中文凭的奖励,要来给archi更换,也让它终于得以摆脱束缚于被收藏在桌子下的液晶萤幕里的命运,可以像现在这样到处游走,甚至也能到花园看见外面的草木与太阳。当然因为不能自己开门的关係,家中除了对机器有致命危险的浴室以及厌恶科技的家主房间以外是不会关门的。 「谢啦!archi,要不要让我猜猜你准备了什么礼物给我?」 「咦?没、没有!没有那回事!才没有准备给augus哥哥的礼物,我也没有跟abel哥哥讨论,你可别问他!abel哥哥会为难的!」 人造少年的纯真让在场的两人对视一眼后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少年可爱地做出跺脚的动作,也同时说着:「哥哥你们又逗我!这样子是不对的行为!我从其他哥哥姊姊们那里知道了这叫做人类特有的『恶趣味』!不适合用在机器上面,我不可以纵容你们!」 「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archi,我下次不会了,哈哈哈哈!」augus虽然一边道歉认错却也没有控制笑声,但是那声音在少年难得隐约有的生气神情下中才渐渐变弱。他轻咳了声清痰,而后佯装正经地说着:「咳、archi说得对!你果然越来越棒了,如果以后还有人像我们这样子对你的话一定要好好骂他们,知道吗?绝对不可以坐以待毙……总之,我会期待晚上宴会结束后你给我送礼物的。」 「都说了!没有礼物啦!」 在他们伴随着笑声吃完午餐以后年迈的管家上前来向两位少爷弯腰致意,而后转向augus的方向说着:「augus少爷,ira先生的礼物已经寄到了,请问要先放到您的书房吗?」 「哦?hyman今年倒是挺准时的嘛?他这次是从哪里寄过来的?」 「寄送地是布加勒斯特,罗马尼亚的首都。」 听到跟上次收到信件不一样的寄信地,augus只是耸了耸肩,也不是特别在意,转过头询问起有关晚上宴会的服装是否准备好,而后与abel上楼一起去试穿衣服。 晚上的宴会虽然是由mr.ulysses举办,但却是以他的名义邀请宾客的,不过却没有邀请当年的几人一起参与。 当初因为他与archibald如出一辙的五官长相,mr.ulysses是以「家族分支的遗子与他的独子相像是种命定的缘分」为由头将他带回来的,在外面的人眼中,不论是家族分支的遗子,或是ulysses家主的继子,任一身分若是与其他家的养子看来有过于亲密的接触的话——那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虽然在生日当天不能见到大家这点让augus心里有些遗憾,好在前几天hugh他们早就先替他办了一场聚会,七个人虽然只能待在包厢里不能出去大玩特玩,但能够聚在一起的归属感就让他十分满足了。 宴会开始前两兄弟已经换好了正式场合穿着的西装,augus本来拿着一般的果汁慢慢喝着先做果腹,以免待会有各式各样的客人向他敬酒会容易醉的场景。他跟abel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视线习惯性地环顾四周看看这次的装潢,不算太华丽,而是有点简单。 不过他的视线忽然被落地窗外站着的人吸引,只愣了大概一秒就伸出手抓住abel一起往那里走去,拉开门的一瞬就听到少女用柔软的声音喊着—— 「augus,生日快乐!」 Chapter.26:The End of Abraham. 「lotte小姐,欢迎您回来。」 「麻烦你等我到这么晚,谢谢你……啊!这是今天多做出来的饼乾,你拿回去跟家人一起分吧!」 方进门驱散了因为在夜晚行走而上身的冷意,lotte换好鞋子先从原本背的包包中拿出两包饼乾给了迎接自己进门的家事阿姨,目送她离开以后才走进大厅,看见坐在那里的一男一女,脸上也露出笑意。 「爸爸、dorothy,我回来啦!」 「你回来了。有成功祝福到augus生日快乐了吗?」 想起方才augus看见她亲自去送蛋糕时那副惊讶的模样,她开心地一蹦一跳坐到两人之间,伸出手挽住男人的手臂说着:「当然啦!我从花园后门进去的,他可惊讶了!还赶紧找人把我送回来,生怕我被mr.ulysses看见!」 lotte看来娇气、男人无奈却温柔地笑着,这样温馨的场景或许任谁来看都是会心一笑的结果,但其实这个场景仅在一念之间就差点无法存在。当年lotte原本并不想再继续接触这些有关高层阶级的人们,可是在听说有关noah.abraham老先生的女儿——也就是她的样体,eudora.abraham——的故事之后,她仍然有些于心不忍这样的老人家最后只能孤老终生,也不希望他抱持着对自己教导女儿的迟疑与愧疚感死去,于是同意回到abraham家,正式改名为lotte.abraham。 温柔最终也会被以温柔回报。或许是担心她一个人孤独与她的担忧,noah也一同收养了当时还处于沉睡状态的dorothy。两姊妹是noah出游时遇见破败的育幼院中看见一名与自己女儿拥有相似样貌的少女,以及在其身旁看来身体并不好的孩子,他们是以这个对陌生的可怜孩子心生怜悯的故事向外宣称的。出于在上流圈子中眾人皆知的圣人之心,他收养了这对姊妹的行为并不突兀,自然也使得这对姊妹被快速地接受。 有了真正的家庭,lotte开始着手进行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做甜点。原本在abraham家里任职的厨师们基本上都被爱女心切的家主noah一一给予丰厚的金额,而后被强迫退休,最后整个家里只剩下一个专门负责三餐与整理环境的家事阿姨而已。在noah的支持下,lotte也进修起许多关于烘焙的知识,甚至于dorothy清醒后选择出国三个月去国外接受知识洗礼,对她日后真正踏进烘焙界的情况很是受用。 虽然没有继续读书,原在上流圈子中被嘲笑只是一个拥有半吊子文凭的她,现在也成了商业区中一处知名甜点店的店主,负责研发创新的口味,如今想要吃到真正由她所做的糕点是很困难的。 目前也只有每逢在实验所一起度过的大家生日时她才会亲手製作创新口味的蛋糕亲自送过去而已,就如同今天也是因为augus生日的关係才会在这么晚出门。 「姊姊,刚刚的饼乾……也有我的份吗?」 dorothy的声音有些小,不过却足以让lotte听见。她看过去时就看见那个还没长开五官的小脸趴在作业本上,绿色的大眼眨呀眨,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样地望着她。 不禁回想起三年前,dorothy因为目睹了augus的自杀,无法承受心里猛然崩塌的情绪而使用基因重组后获得的能力「深层睡眠」,在昏睡了整整一年后因为abel日以继夜不断地进行伴随音乐叫着她的名字、分享大家的事情以及念绘本的行为,或许是真的因为没有停歇的努力终于攻破了dorothy高筑起的能力堡垒,最终她被成功唤醒。经过一年的调适与学习,她成为了几人之中唯一一个真的亲自进入高中学府学习知识的人,体会着正常人会过的生活、认识了几个新朋友,但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仍然是那七个人,当然还有如今的父亲。 不过,在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基因来源于哪里时,唯有她的依旧还是一片迷雾,她本人似乎看起来并不在意。但是某天hoshea还是带着纪录相关资料的档案来到abraham家,开始对她述说起那些有关于她的样体来源以及久远的故事—— 那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孤儿。 是他所购置要来寄放待生长的实验体之育幼院本来的院长所捡到的孤儿。从婴孩时期就一直待在院长身边,院长待她宛若视如己出的女儿,在某天却传出毫无预警地坠河自杀,她知道hoshea在做的事情,以那名孤儿的基因作为代价希望他能够协助调查她的死因。 ——「她一直是个很温柔、体贴的孩子,明明还那么小,却像是装着有无限活力的小陀螺在运转一样,她不断地想要长大、想要帮助我来一起经营这间育幼院,谁都不相信她会自杀。……我希望、我希望您能找出原因,我想要知道那些未被人知晓的真相……」 ——「哪怕真相会使您万劫不復?」 ——「哪怕真相会使我万劫不復。」 hoshea在讲解这段过往时脸色看上去曾经有好几次都泛着痛苦,想让人喊停却又固执地说下去,那对他而言是第一次真正感觉到身旁的人也是有相同痛苦的时候,所以即使这件是发生得很早,是dorothy被製造出来的五年前就发生的,hoshea还是扣留着这个基因久久没有动静。 后来他调查出那名孤儿是在某次从麵包店打工回家时被当地一位上流阶级的男子看上,想要强拐她回家却因为被她激烈反抗,一气之下失手杀了那名孤儿,后来为了毁尸才佯装成她跳河自杀。那时候那名男子只是想,反正是个孤儿,又有谁会在意她的死活呢? 育幼院院长在知道事情的始末后只是沉默地送走hoshea,仅仅一个星期,那个育幼院所在的地区接连传出一名男子遭到杀害、杀害男子的兇手上吊身亡的消息。他没有声张、没有做任何撇清或替他人倾诉,而是吩咐了eli把原先收集有关男子的一切丑闻传出去,然后将被随意扔至乱葬岗的院长与孤儿搬到同一个墓中,让她们得以永远安息。 ——「enid是院长的姓氏,她曾经说过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希望能让那个孩子冠上她的姓氏,取名为dorothy,意思是上帝的赠礼。……其实我曾经想过,或许她们两个无非都是对彼此的赠礼,而你,则是她们对于生命的延续价值。」 ——「虽然我这个人好像不能做什么伟大的事情,甚至也应该将这件事永远保留在心底,至少不要那么早告诉你,可是我仍然希望你能知道你的来源其实比你想像的还要伟大。……你是被深爱着的存在。」 在那之后的一个暑假,dorothy曾找过lotte一起去hoshea所留下来的墓园地址,在那里她见证了dorothy第一次的嚎啕大哭,那时双膝跪在墓前的少女是这样说着的:「我一直觉得自己错过了好多,在那栋建筑物的时候让你们都为我着想,甚至之后还因为不想面对而陷入睡眠,在此之前,我依然只觉得自己会被丢弃却没想过其实我才是被爱着的那个人……对不起……」 即使是被创造出来的「怪物」、是「非自然產物」,她们也是有权利被深深爱着的。 或许是想要答应她们所想的这句话,那一天的天空是她们从封闭的地方出来之后看过最清澈的一次天空。这件事情在那个暑假后并没有再被任何人提起,可是她想,这或许会深刻留在dorothy的心里、记忆里,在她再次感到迷茫时重新带领着自己找到最重要的指标。 「姊姊!」 「咦?啊!抱、抱歉……我有点发呆了呢!」 回到现在看到那双因为被忽视而略带慍色的绿眼,lotte讨好似地笑了笑,伸手摸摸dorothy柔软的头发时说着:「当然会有囉!别人能有的,我的妹妹都可以有!」 「太好了,万岁!啊……说起来,今天hyman寄东西回来了,在那里。」 lotte看向自己妹妹指的方向,窗檯下方那里堆放着几个纸袋以及在上面钉着的信件。忽然被提起那个已经许久未见的朋友,lotte的心中突然也有些怀念,急迫地想知道他的近况。 「他究竟……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Chapter.27:The End of Marshall and Augus 自那些事之后,有个人所选的生活方式是与留在国内各自发展的大家并不同,也就是hyman,他的选择是独自出国。clarence家在这三年间一直资助着他在国外生活的费用,当然也包含先完善一个合理的身份让他得以出国。虽然大家都觉得他会很孤单,不过这种猜想在louis成功继承clarence家的资產、eli辞去hoshea的助理一职出国后就被打消了。 为什么会是感觉两人毫无交集的eli.marshall?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原本不知情的五人在hugh的讲解下才明白。 ——hyman.ira就是eli的复製品。 当初hoshea仅使用自己的基因复製出abel、使用louis的基因分裂出hugh跟hugo这一对双胞胎兄弟以外,其馀的基本上都是採集已逝之人的基因去做复製实验的。但在当时曾有过一期复製实验执行前发现其中一名样体基因採取并不完全的情况,时间紧急,再加上样体已经被安葬的关係无法再次採集其基因,别无他法的情况下eli只好让人採取了自己的基因替补上去。 当时复製成功的机率并不高,但却没想到真的成功复製出实验体甚至熬过了分化期,甚至成实验所排名前十的实验体之一,所以这件原本被隐瞒起来的事也是在后来的不久,hoshea收到实验人员呈上前十名的报告时才从eli口中完整得知,但也已经来不及指责了,只能选中hyman成为solomonproject的竞争者一员。 hyman本人是否知晓这件事情不得而知,但在当初他的说法只是想要自己出去看看世界,不希望被束缚在任何家庭中。但是在他出国不过一年后曾经寄过一封信给予augus,大家才知道他曾经没说出口的无助与实质的寂寞。 信件的内容大致是这样子的。 [致我亲爱的朋友augus: 希望我有这个资格称呼你是「朋友」。 好久不见,这会是我写的第一封信,所以估计如果我没有写完这封信的话,之后的abel他们也会收不到我写的信——我想,这个动力应该能驱使我写完这封信,大概。 首先,我想对你道歉,augus,当然还有abel、lotte以及dorothy。 我由衷期待dorothy清醒,希望这封信交到你手中的时候她已经醒了。 好像有些离题了,喔、对。我想对你们道歉,当初在那栋建筑物——你知道的,就是那栋周遭都封闭的建筑物内,或许你感觉到了我对你有所戒备,甚至为此对你与其他人都说了一连串很不好听的话,当时还觉得「如果是你们死亡就好了」,这个想法在后来也被证实是大错特错。 「如果我真想杀你,早在我们下来吃东西以前我就会杀了你,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机会让你说出这些挑拨大家心理防线的话。」你当时说的这句话一直在我脑海里回放,在后来我才知道当时的行为有多么蠢,在紧绷的状态下把自己的负面能量传达给你们,让你们一起陷入不安。 可是我仍然没有道歉,我真该死。 我一直觉得面对不了大家,尤其是你跟abel,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逃避吧?这是我在逃出建筑物后某次与hugh的谈话中他给我的一个词汇,我现在终于理解他的意思了。 我不是特别喜欢自己的能力,即使只是一小段时间,但是能够看见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这点一直让我觉得很噁心,甚至也觉得自己让人没有隐私可言。 所以我不想待在大家的身边,总觉得拥有这种能力的我似乎不能在心智成熟、信任足够以前回到你们身边。 在能够达成这个目的以前,请先保留我的任性吧! 对了,我目前所在的地方是义大利,这里的人都很乐观,感觉也带着很多愜意,在某些方面上我觉得跟以前的我很像,在这里我挺快乐的。喔,这里还有很多漂亮的地方,我希望如果你有一天能够出国的话可以来看看,我想你会喜欢的。 以上,我过得很好的消息希望你可以替我转达给其他担心我的人。 当然,是如果有的情况下。 祝你一切安好 曾共同经歷生死的 hyman.ira] 收到这封信以后augus很难得地除读书以外的时间拿起纸笔,撰写了一封回信,封好之后才给eli,那时他还说了一句话:「我们都有『家人』,他却还停留在过去没有前进,我不希望这样……可能会有点自私,但我希望你可以去找他跟他说他不是一个人,然后把这封信给他,说我原谅他了。」 自那以后,他们之间又少了一个人,不过在半年之后就明显能感觉到hyman的回信渐渐多了起来,甚至还会寄回来一些他与eli到哪个地方时的特產,偶尔还有两人的合照给大家比较以前的变化。 「也不知道hyman什么时候会愿意回到国内呢?」 「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他总得回来看看你们的,不是吗?」 太阳下并肩坐在长椅上的两个男人看着其中一个人手上拿着的明信片,另一个人就倒好添加冰块的水果茶给他,那人只是放下明信片,抱着杯子有些感叹地说着:「时间过得好快,当初那些在建筑物还会惊慌失措的孩子们已经成为大人了。」 「就是说啊!当初为了救他们出来还真的花了不少心力,好在他们现在总算是成长为自己心目中想当的大人了。」 「嗯……我们两个也成为一开始想要成为的那种大人了吗……」 抱着杯子的人看见花园入口有一名拿着外套的僕人站在那,像是想起什么了一般推搡着身旁的人,嘴里也说道:「说起来今天你不是跟augustine约好了吗?快去准备准备出门了,顺便把hyman送来署名要给他的礼物也一起送过去吧?」 「啊——知道了,晚上煮点我喜欢吃的吧?」 在得到那人肯定的回覆后男子才半推半就地起身,接过僕人递上的外套穿戴整齐,去今天寄来东西的暂放区有针对性地挑了一个牛皮纸袋后拿着出门。 「叮咚。」 古板的门铃声之后不出五秒就有人来开门,hugo看着眼前即使是假日仍旧穿着制式西装的lawrence有些无语,但也没有肆意评断。后者只是覷了一眼后才将人迎进门,转过身往客厅走时顺道说着:「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打算来了……我想应该是hugh叫你出门的吧?他一向比你有时间观念。」 hugo抬头看了一眼时鐘,比他们原先约好的时间只差五分鐘,这似乎还是他们见面时迟到相对比较少的时间,当然,总是迟到的人都会是他。 「给你,这是hyman从罗马尼亚寄来的礼物,是特别写说要给你的,里面还有明信片。」 「哦?原来也有我的啊?这我倒是没想过。」 「当然,你也是他们能成功逃出来的协助者之一,他们一向是知恩图报的孩子,自然是不会忘记你的。」hugo对lawrence并没有多少陌生,逕自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出来之后继续向他问起近况:「说起来最近augustine那里的人怎么样?接受你回去本家却没有传出要让你继承的意思吗?」 说起lawrence,全名lawrence.augustine,其实是与他们类似的处境,也是一名基因复製体,但并不是hoshea的手笔,而是那个一切问题的起源——archibald的第一批实验体。他的样体来自于augustine家的长子,但在十五年前因为乘坐的飞机失事身亡,所以在得知其实长子的基因有留存下来的augustine家主非常想将他迎回本家,可在听说这一连串的基因实验后决定让他去协助处理,对有可能会知道所有「基因复製」且有洩密概率的人进行封口。 也就是距今五年前,刚满二十岁的lawrence就投身埋伏在mr.ulysses身边跟进一切有关基因复製与重组的各项实验执行,顺带将eli的资讯洩露给hugo他们知晓,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了实验体逃脱的计划,包含当初曾私下与augustine家主讨论着购买hopuse给实验体的事情也是由他来推进的。在一切事情结束后他成功恢復augustine家的身份,但也因为欺瞒而被mr.ulysses赶出去,甚至不准他与现居ulysses家的两位少爷有所联络。 「谁知道?老人真是让人麻烦,跟ulysses家的那个老头一样。」 「ulysses啊……说起来,你跟augus还是没办法联络吗?」 看到身旁人耸肩的样子,hugo也无能为力,思考片刻后只留下一句话—— 「那几天后在clarence本宅举行的宴会你别忘了来,我想,用家族名义邀请ulysses来参与宴会这种方式应该还是会多少受用的吧?」 Chapter.28:The End of Clarence. Of cours ——「唉,早知道当初不应该听信那个谁谁谁说的,clarence的继承人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如今看hoshea先生立刻就将继承人的位置让出去的样子,哪里像是心狠手辣的人,听说还为了能够唤醒louis先生,那是拚尽全力呢……」 ——「可不是嘛!结果让那个做实验的女人捡漏,抢先占了hoshea先生身边的位置,不仅生下唯一有可能的继承人,就算目前已经身亡,却仍然让hoshea先生宣布终生不娶,唉……」 周末的时候,估计很多人都会利用时间陪在家人身边,做一场郊游、去一场旅行,或者最简单地带领一家人去家里附近卖场里附设的游乐区好好地玩一玩。大部分的家庭,或许都是这样子的。 但clarence家却不然。 两名已然准备迈入老年但看着却依然俊美的男子被身边的三个孩子护着,他们去的不是什么让孩子能引起兴奋感的游乐区域或放松的休假胜地,而是收入眼中尽是雕刻精美石碑的——墓园。 「父亲,您与家主先去探望ulysses先生,我跟hugo还有miriam去给母亲扫墓吧?」 「嗯,辛苦你们了。」 hugh.clarence只是带着身后的两人向面前站定的两名男子鞠躬致意后才转身离开。被称为父亲的——hoshea则是伸出手挽住现在已成为clarence家家主的louis的手臂,两人一起前往墓园的更深处,也就是archibald.ulysses的墓碑所在。 「我原本以为时间会过得很快,没想到才过三年而已,果然睡了二十年之后还是没办法好好适应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啊……」louis看着与前一年似乎没什么变化的墓园,不禁心里也泛起了点感叹,与hoshea停驻在那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墓碑前时一同弯下身除去杂草,「hoshea,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会老去呢?能够见证这群孩子所开创的未来吗?」 被询问的hoshea只是抬眼看向蹲着的兄长,此刻除去在他人眼中能见到的高高在上,彷彿与他跟一般人无异,只是两个等待时间在他们身上刻下岁月痕跡的老人罢了。不过他也只是歪头想了想,还是开口回答着眼前人的问题:「不管怎么样都好……我希望他们开创的未来,不会再有像我这样不顾一切又自私的人类。」 「不过,如果他们能一直保有这样子的正直的话,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三年前的那场对话结束之后,他们花了整整三个月将后续的事情处理完毕,包含像是augus的手术、hyman的身分安置,还有诸如lotte、dorothy故事中虚设的育幼院。而剩下有关hugh与hugo这对双生子与miriam的结局——也就是被接纳到clarence家之中。 在那场被刻意安排的navowaker生技公司爆炸中惟有一个人死亡——stacey.edith,那个以实验为乐、以archibald不明不白的死亡为生存动力的女人,最终也与她心仪的人拥有共同的死状。 在极度的纠结下,hoshea仍然决定以她的死做理由去完善那三个实验体以clarence家后代的身分出现在世人视线中的原因。他向外宣称实际上自己与stacey因为研究可以让louis脱离持续性植物状态的方法而相遇,甚至发展到后期因此相爱,为他生下hugh、hugo与miriam这三个孩子,却在爆炸案中为了已经有研究草案的治疗方法衝进烈火燃烧的实验室,即使将资料成功传送给hoshea,但她因为逃避不及而葬身火海。 为纪念他们两人之间的爱情以及她为自己兄长的牺牲,即使没有婚姻关係,他仍然决意将三名孩子正式纳入clarence家家谱,以神之名宣誓终生不娶。而louis在清醒并且重新成为真正的clarence家家主后也没有拋弃为他奔走二十年的手足,同时也跟着接纳外人所出的三名孩子,承诺自己并不会娶所谓的家主夫人,会与弟弟好好将这三名孩子扶养成人,日后他们所拥有的都会继承给孩子。 实际上只有五人知道这个家庭无法再接受外人的真实原因。因为hoshea的精神状态日復一日地糟糕,若还有其他外人想要插足这个家庭的话随时可能会导致他的崩溃。 不过自从miriam发现他的病情其实能够借助abel与dorothy的能力短暂放松与入睡之后,一直充斥在这个家庭的紧绷感才终于缓解下来。她着手进行能够使用的相关药剂,也尝试使用lotte的基因来製作可以治疗hoshea病情的解药,终于在她的努力与不经意间发现当年archibald所留下有关治疗神经衰弱的研发方法后,那个曾深受神经衰弱所害的男人已经能够成功安睡到天亮,意识也清明不少,日前也开始重新作画了。 而且这个改良后的方法没有副作用,也不会有如果出现中断期就无法继续使用的情况,这个消息一出也引得世界关注,若是再加把劲,成功研製出来治疗完整病情的方法与药物的话肯定能造成一次轰动,miriam.clarence的名字也会被眾人所知晓。 是的,在那之后的miriam选择成为一名药物研发学者,但是更多的是在研究精神疾病与毒物相关的治疗药剂,所以两位家长并没有特别反对。 不过hugh与hugo两人却没有任何跡象表露出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可在clarence家中他们却也没有含糊,而是认真地替两位家长处理许多事情,也接受关于继承人的培养训练,就是从未提出他们自己的想法。原本还没有特别察觉的两位家长在得知连augus都有自己去追寻的目标后才开始为他们两人感到担心,这阵子一直都在观察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志向想去做的却没做到的。 但即使问过当年同样的几个孩子,甚至问过lawrence,他们都没有得到答案。 「真是让人着急……」 「父亲、家主。」 整理完杂草的hoshea跟louis才刚站直身体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他们转头就看见今年都已经二十一岁的三位孩子像是富有肩膀,温柔且坚决站在那里的身影。他忽然觉得,无论孩子们想做什么似乎都是孩子们自己的决定,即使他们想操心,或许也是没有必要的。 ——这个未来是孩子们该亲手创造的天下。 他转过头看向站在身边的louis,那人眼里的认同让他明白拥有这种感觉的其实不只自己一个人,而日后他的身边不会只有louis,还有这三个优秀的孩子,或许他也不必那么担心那个尚无解答的未来。 「都好了吧?那我们该回去了,晚上还得参与宴会呢!」 「是。」「耶!回家了!」「好的。」 听到hugo嘴里喊的「回家」,他低头笑了一下,伸出手再次挽住身旁兄长的手臂,也抬头对有些错愕的那人说道—— 「哥哥,我们一起回家吧!」 ◇ 晚上的宴会有很多熟面孔的参加,有同为实验体的abel、augus、lotte、dorothy,有更加年长的noah.abraham跟因为看见埋伏在他身边许久的间谍lawrence而不开心的mr.ulysses,有终于应邀前来宣告自己继承人的augustine家主。 「恭喜你,lawrence,总算苦尽甘来了。」 hugo跟自己的双生弟弟走在一起来到lawrence面前敬酒道贺。在方才,坐拥无数医院与製药厂的医学世家augustine家主在这场聚集超过七成位处上层阶级的人们面前终于宣布augustine家将由面前的少年继承,即使年纪尚轻,但却有独特的担当,这样子的继承人其实让很多还有待嫁女儿的家族虎视眈眈,不过却被一一拒于门外。 「谢谢,你们两个呢?还打算维持这样子的生活多久?」lawrence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应下两人的酒,视线范围总是跟着不远处的金发少年,但嘴上还是关心着自己的朋友们:「我记得当初你们曾经说过是想体会正常人所过的生活,那clarence他们接受这样子的提议吗?如果……如果他们不愿意的话,我很乐意再一次参加你们的逃跑计划。」 闻言,三个人相视而笑。或许lawrence说得是认真的,但hugh却一保平时肃色的状态摇摇头,稍微偏过眼巡视了周遭自己曾多次推演过他们心里的人们,口上也说起了他与hugo在三年后终于下定的决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这才是人类『生存的意义』,虽然当初只是想摆脱实验体的身分,但现在我跟hugo已经理解了,这样的责任才是生而为人的证明。」 「我们会继承clarence家,用着我们的能力将这个家族推上顶尖,希望未来有朝一日可以成为足以让他人效仿的,最好的家族。」 hugh眨了眨眼,像是难得有些稚气地向人说着:「到时,你要小心augustine家可别被我们超越了喔?」 笑声在这个大厅里无处不在,每个人脸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笑意,即使有可能是假意奉承,但此刻惟有那些心中饱含感激的他们懂得——此刻幸福得来不易。或许终有一日他们会成为自己心目中曾经讨厌的大人,可是他们也曾为了能够先真正成为「人」而倾覆全力。 这就是他们最珍贵的收穫。 而这些收穫也会成为他们继续朝未来努力的动力。 属于实验体的他们的「养蛊之战」,就在这里落下尾声,或许在最后的结局并没有任何的强者诞生,但本来就没有任何人应该被画上排名与打着「进化」名义的怪物之称,他们只是普通的人类,在过去、在此刻、在未来的任何时刻。 所以,就静待他们成长之后的崭新未来吧! ◇.《实验室养蛊》全书完。 附件:全文英语单词中译。 本作内容中全部英文正式翻译。 非英文系本科,仅靠作者个人google翻译、百度翻译、线上英文网,以及作者友人的贡献。 若有任何错误欢迎提出指教。 【本篇内容中全角色名正式中译】 按养蛊七人gt;实验体gt;实验中心人员gt;其他相关人员顺序排列。 monday|abel.virgil(星期一/亚伯.维吉尔) tuesday|hugh.clarence(星期二/修.克拉伦斯) wednesday|augus.ulysses(星期三/奥格斯.尤里西斯) thursday|miriam.stacey(星期四/米莉安.史黛西) friday|lotte.eudora(星期五/洛蒂.尤朵菈) saturday|hyman.ira(星期六/海曼.艾勒) sunday|dorothy.enid(星期日/多洛希.伊尼德) larry(赖瑞) hugo.clarence(雨果.克拉伦斯) eli.marshall(以利.马歇尔) hoshea.clarence(赫西亚.克拉伦斯) louis.clarence(路易斯.克拉伦斯) rich|archibald.ulysses(阿尔奇柏德.尤里西斯) mr.ulysses|joseph.ulysses(约瑟夫.尤里西斯) noah.abraham(诺亚.亚伯拉罕) stacey.edith(史黛西.伊蒂斯) lawrence.augustine(劳伦斯.奥古斯汀) eudora.abraham(尤朵菈.亚伯拉罕) 【本篇各章节正式中译】 chapter.01:beforethestorybegins. (在所有故事开始之前) chapter.02:thewheeloffortunestartstospin. (命运之轮开始转动) chapter.03:breakingout. (事态异变) chapter.04:it'snotonlythesituationthat'soutofcontrol. (失控的或许不只情况) chapter.05:trust,collapse,worldreconstruction. (信任、崩毁,世界重建) chapter.06:hopeinthenameofgod. (以神之名的希冀) chapter.07:likeneverbefore,butneveragain. (前所未有,但再也不会。) chapter.08:thebeginningofthequarrel. (争执的开端) chapter.09:fakeandgenuine. (冒牌货与真品) chapter.10:lifeofsolomongrundy. (所罗门.格兰迪的一生) chapter.11:onlyatthismoment,pleasebebymyside. (唯有此刻,请在我身边) chapter.12:replicationandrecombinationofgene. (基因复製与重组) chapter.13:twinsofclarence. (克拉伦斯家的双生子) chapter.14:navowakerbiotechnologycompanyandarchibald.ulysses. (纳福维克生技公司与阿尔奇柏德.尤里西斯) chapter.15:startwithsparks. (始于火花) chapter.16:thesubstituteofsuccessor. (继承者的替代品) chapter.17:hallucination,remorse,andunequalconfidence. (幻觉、愧疚,以及不平等信赖) chapter.18:worseonfriday. (星期五病危) chapter.19:godwillbepardonsmysin? (神会饶恕我的罪孽吗?) chapter.20:buriedthetruth. (被埋葬的真相) chapter.21:thenightmarereappears. (噩梦重现) chapter.22:theunanimously-anticipatingsituation. (眾所期待的局面) chapter.23:finalpreparation. (最后准备) chapter.24:finallyspark. (终于火花) chapter.25:theendofulysses. (有关尤里西斯家的结局) chapter.26:theendofabraham. (有关亚伯拉罕家的结局) chapter.27:theendofmarshallandaugustine. (有关马歇尔与奥古斯汀家的结局) chapter.28:theendofclarence.ofcourse,andtrueend. (有关克拉伦斯家的结局,当然还有真实结尾) 【本篇内容专有名词中译】 solomonproject(所罗门计划) hopuse(赫帕斯素) navowakerbiotechnologycompany(纳福维克生物技术公司) 后记:创造者是我,但成长的他们造就更好的 没想到自己真的写完了,其实要普天同庆一下。 第一次在正式的文学网站连载、参加徵文比赛,还是在完全零存稿的情况下。说实话,压力挺大的。 虽然我一直喊着「好累」、「不想写了」,但最终还是将这部作品写完了,谢谢各位友人以及我在写这篇后记前未见过的读者们。 《实验室养蛊》为本人于八月中旬的时候因为突然翻到以前的构思,决定想重製并丰富着它的内容。真的写成一部八万字的作品或许是以前的自己从未想过,以为在很早之前就丢失了写作的热情,结果发现自己还是个能为写想写的桥段而熬夜,一天只睡五个小时也甘愿的小疯子。 这部作品承载了太多我喜欢的元素,无论是科技產物/复製人,或者是很多很多曾经幻想过的不可能出现之能力,其实我更加喜欢的是hoshea与louis之间的情感,为了对方而付出许多心力,就算是违法(请勿模仿)也再所不辞的那种感觉。 本作的角色很多,甚至在倒数几章时也有不少新出现的角色,可能篇幅较少,但还是希望大家能够明白他们出现的原因,甚至能够懂得他们其实在前面章节都曾经或多或少地出现过。 或许创造了他们的是我,但他们的成长造就了这本完整的故事。 希望大家也能在阅读过程中明白并且喜欢上书中的某一个角色,从他们身上获得成长的动力,若是这样我就足以感到欢喜了。 在本篇内容撰写中感谢遥子、洧泠、麵筋以及男友的陪伴与校稿,让我在写作过程中并不孤单,也得到许多角度的回报,让这部作品更完整。 还有在这过程中不断教我英文的男友,差点毁坏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但后来终于也彼此让步,我也在暑假里达到他要求学习英文的目标,但这部作品的标题我估计三天之后就会忘记的。(男友:……) 以上,谢谢大家对这部作品的支持。 有机会的话,我们下一部作品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