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关后情关啟》 楔子 蛇蝎美人 浓灰蔽空,足底泥濯,纹满红色斑点的箭竹丛生于小路两旁,如一柄炳溅上鲜血的长剑,参差插落黑浊的泥泞中。 箭竹根茎叶上皆有剧毒,所生长之处寸草不生。 泥泞上印出了一个鞋印,有人正朝两边长满箭竹的小路走近! 一身黑袍如墨的蒙面人手持一捲米白色的、类似书信的纸张,在小路的前端踌躇了半晌,才冒着被箭竹尖割得遍体鳞伤的苦楚,缩着身子鑽入小路中,以最快速度通过箭竹丛。 扺达小路的尽头出口后,他身上的黑袍已残破不堪,几处皮肤甚至还不慎被箭竹尖划破,渗出浓蓝色的液体,但是,他的眼神中却没有任何苦痛,只有如火焰般的欢愉。 他走上近前的一座小殿,以特殊的两片血红色木匣子在手上轻敲两下,清脆的回音便传入了小殿之内,殿中盈盈行出一人,脸上略施施粉,丽容如樱。 黑衣人随之进入了殿中,举步两侧皆是正在腐烂的尸身,貌不可辨,模样可佈。 「邢娘娘,真有你的。」黑衣人伸脚挑起一具尸身,厌恶的露出佞笑,「怎么处理掉的?」 女子娇媚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紫色小匣,里面盛满红色粉末,「看来非常毒呢。」 黑衣人露出嘉许的灿笑。 「是外头那有红斑的刺竹子?」 「是的。」女子目光下移至黑衣人手中的卷轴,「那是什么?」 「邢娘娘,阎君那边的消息,我已差人打探完毕。」话落,蒙面人摘掉脸上的黑巾,回復成一般面孔,并呈上那卷纸轴。 在女子阅读纸上内容时,黑衣人同时以口头说出其中重点。 「人间阴历再过两日就是七月初一,到时阎君将率领幽冥殿中赤炎卫一千五百人,以及四大冥神和孟乔化为人身到人间巡查,娘娘只要设法和阎君同往,除掉他及那女人不是难事。」 「对于那女人,我已有办法除她。」 「邢娘娘若是无法除她,也走不到今日这步棋了。」黑衣人笑得更得意。 「辛苦你啦。」女子在黑衣人脸上一吻,正面环抱住他的颈子,「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待大事既成,你和我结为夫妻,城主之位和我轮流执掌,也就是了。」黑衣人也拥住女子,「邢娘娘,这可是一件谋画已久的大事,事成之后,整座幽冥城和阴间四极,就全归我们两人了。」 女子头脸埋在黑衣人胸中,并无言语。 「好了,你出去吧。」女子松开双手,「我怕阎君突然过来寻我。」 黑衣人闻言,忿忿的啐了一口,「那捞什子王,也配作幽冥城主,阴间四极也归他管,连你的心也是一昧向着他。」 「好啦,忍的一时,别衝动坏了大事,我答应事成后做你妻子便是。」女子又在黑衣人脸上用力一吻,黑衣人才不捨地应了声是,缓缓退出小殿。 「你……」黑衣人走到门边,正要推门而出,突然感到胸口一阵气塞,浑身痠软无力,彷彿有成千上万隻螻蚁在五脏六腑内撕咬乱窜,吸血吃肉。 他恶狠狠地回首瞪向身后的女子,破口大骂:「邢沅婷,你做了什么!」 女子没有立即答话,只掏出怀里藏的紫色小匣,在手中晃了晃。 「这『赤竹丹』无色无味,在空气中最好传佈,一吸入即化作一摊精水,永世不得渡化。」女子用平静的声音和幽冷的眼神凝着倒在地上挣扎的黑衣男人,直到他再也不动,变得如同他刚进门时看见的腐败尸身。 「凭你的身分,也配做我夫君,也配与我共掌王位……」女子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十分不屑的再看了一眼黑衣人的尸身,胸部以下已经全部腐烂成一摊精水。 女子点燃一盏烛火,她在黑衣人进殿前早已服过解毒药物,此时她再把赤竹丹的解药倒出少许,焚起解毒的烟雾。 一刻鐘过后,窗外经过一个身穿黄袍红缎的身影,女子立刻站起来迎上前去。 「夫君,你怎么来啦?」女子娇甜一笑,扑入黄袍男子怀中。 「想来探望你,也要分昼夜?」男子不解。 「当然不用,夫君随时想来,我都在寝房里待你。」女子此话一出,勾引意味十足。 「那不是赤阎卫左统领吗?」男子惊讶地看着地上的黑衣男尸身。 「夫君,他擅离职守,到我殿中调戏我呢。」女子泫然欲泣,「我用毒把他制住了。」 「过两天人间阴历七月,我要出城一趟。」男子微微一笑,松开抱住女子的手。 「我也去吗?」 「不,你留在幽冥城中,与谢必安和范无救两人一起,谢必安会暂时担任城主。」 「那孟乔姊姊呢?」 「我会携她同往。」男子露出短暂的哀伤神情,邢沅婷心里突然一绞。 「我知道了,孟乔姊姊需要夫君多一些的关心嘛,还不都是因为我让夫君太放心了,我不管,我从今天起也要使坏,趁你不在的时候,哼。」邢沅婷用头顶摩着男子的胸口,连声娇嗔。 她看似无理取闹的言语,却深深戳中男子的心。 「你若留在城中寂寞,那就一起来。」男子再一次搂紧她后,便转身出了小殿。 殿门关上之后,邢沅婷摸出怀中的紫色小匣,拉开身旁木柜最底层,拿出一个相同大小的漆红色小盒,与紫色那只木盒一同放入了怀中。 「夫君,这步棋是你先走错啦……」 1-1 鬼门初啟 「小雅,辛苦囉。」季巧庭用抹布擦拭着不锈钢的雪克杯,一个一个整齐排列于木製的架子上,回头又跑去洗涤用过的汤匙。 「你才厉害呢。」方诗雅刚洗完甜腻的雪克杯,此时把围裙脱下摺好放在店后一排茶桶下方的矮餐柜中,「每次我晚上都想偷跑去找男友,但看到你一边挥汗一边善后的好媳妇样,叫我怎么捨得留你一人在这里呢?」 「你男友一定等你等很久了,快去吧,这边剩一些给我整理就好了。」季巧庭关上水龙头,环视过店中刚洗乾净,表面上还沾着水珠的器具,这是她整天工作下来最神清气爽的一刻。 她喜欢看到东西排列整齐,乾乾净净躺在架上的模样,因此她尽力维持店外和店内的整洁,好让整间店每天都看起来像是新开幕。 「没啦,我们两个都是想约会才临时约,对方要是刚好没空,也没办法囉。」方诗雅洒脱地笑笑,多久没和自己的男友碰面,似乎不是她生活中会特别在意的部分,「如果都能约到,那才更凸显出缘分的可贵啊。」 「哈哈,是啊。」季巧庭边脱下围裙,边把柜台上的小飞尘用指尖弹掉。 「那你男友呢?」方诗雅接着问。 「和你的差不多,最近他刚好要忙着写研究所的硕士论文,我大概两、三天会去他住的地方看他,顺便带红枣鸡汤给他喝,有时候会煮甜的汤圆。」 「好体贴的女友啊。」方诗雅轻轻搂住季巧庭,故意把声音压的低沉,在她耳边模仿男生的粗哑声线:「小姐,今晚约吗?」 「这样我会立刻报警哦。」季巧庭笑着跳开,脱离方诗雅的怀抱,「有变态呀!」 「你不要真的叫那么大声啦。」方诗雅立刻摀住季巧庭的嘴,另手勾住她的脖子,半拖半拉带她到两人停摩托车的所在,顺手把呈半晕状态的季巧庭推向她的摩托车。 「巧庭,现在才九点半耶,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啊。」方诗雅把包包丢进机车座位下的置物箱,「我现在才想起来我还没吃晚餐。」 「来我家吃吗?刚好我昨天买了麻辣锅汤底,再去我家附近的超市买点青菜和火锅料就好。」 「当然好!就等你这句话了。」方诗雅安全帽面罩下眼睛冒出两颗星星,想到麻辣锅的辛辣麻香,她不能自制地猛吞口水,「好久好久没去你家搭伙了。」 「哈哈,你明明前天晚上才来我家吃咖哩饭,你还说咖哩里的鸡腿肉是人间美味。」季巧庭也戴上安全帽,发动摩托车,「小雅,你已经让我养很久了,该给赡养费了吧?」 「唉唷,巧庭妈妈,不要这样欺负人家啦……」方诗雅肉麻地喊着季巧庭「妈妈」,季巧庭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只恨手边没有小东西可以拿来丢她,最好能把她整个人k下摩托车。 「走了啦,超市要打烊了,」季巧庭弹了方诗雅的安全帽面罩一记,说完话后便先骑走,方诗雅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猛催油门加速追上季巧庭。 「哼,你不等我一起,过分。」方诗雅嘟着嘴唇,「等等我要睡你家当补偿。」 「关我什么事啊?为什么又要住我家?」季巧庭虽然这么说,但她并不是不愿意收留方诗雅,方诗雅自己也心知肚明,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留宿在自家好姊妹的租屋处。 季巧庭总能把房间布置得很温香舒适,光是看她房中的床,就是比别人家的床还软还舒服。 「因为从今天开始是鬼月……」方诗雅幽幽地说,刚好此时号志转绿,季巧庭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只先专心骑车,等回到家后再问她。 反正方诗雅至少会在她家住一晚。 两人骑到离季巧庭家最近的超市,在空旷的停车场熄火下车,超市门前的灯已经关闭了一半,显然已准备要收货打烊。 「巧庭,停车场是不是只有我们?」方诗雅在阴暗的停车场,心里不禁微生恐惧,不敢跟季巧庭走得太开,「今天开始是农历七月欸,我们那么晚回家,会不会撞上……好兄弟啊?」 「好兄弟?」季巧庭被方诗雅这样一说,心里也觉得毛毛的,「不知道欸……」 「所以我才不敢一个人晚上回去啊。」方诗雅紧紧抓着季巧庭的上衣袖子,「我可能这一个月都要住你家了。」 「小雅,你这样我要收房租了呀。」季巧庭开了个玩笑壮壮胆,其实心里也很害怕,不敢让方诗雅离自己太远。 两人小碎步前进,花了比平常多三倍的时间才到达超市门口, 1-2 树梢上蠢动的黑影 一进入超市,冷藏柜中的生鲜商品几乎已售罄,季巧庭和方诗雅两人空着肚子,在冷藏柜前方徘徊良久,才勉为其难买下了卖相不怎么好的最后一盒鸡胸肉和手工贡丸,方诗雅去挑选冷冻火锅料的同时,季巧庭把手推车推到常温区,拿了半颗火锅良伴高丽菜和杏鲍菇。 「巧庭,我刚顺便绕去泡麵走道,架上也没剩什么泡麵了欸。」两人会合后,方诗雅一手拿一包滷味用王子麵,另手捧着一包综合火锅饺。 「正常吧,今天七月初一的话,中元普渡就是两周后了啊。」季巧庭在收银员刷前面食材的条码时,回头接过方诗雅手里的麵和火锅饺。 「也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早,婆婆妈妈们现在就在抢购普渡祭品了吗?」 「晚了就买不到了,像我们今天一样。」季巧庭一一把食材装袋,回头勾起方诗雅的手,「够吃就好,走吧。」 两女回到超市附设的停车场牵车,在她们停摩托车的车格前方有一片被铁皮墙围起来的空地,铁皮墙内盘根错节长出一棵老榕,曲折的枝干和沙沙作响的叶在风中颤动,彷彿一朵黑色的蕈状云在铁皮墙内蠢动。 季巧庭和方诗雅目睹了这个画面,同时停住脚步,互看了一眼,彼此的心意马上传达至对方心中。 「这棵树是不是又长出来了不少……」方诗雅颤颤地开口,「它之前看起来没有那么阴森。」 「我……觉得我们就走过去吧。」季巧庭手心微微麻痺,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咬住下唇,顺道勾住方诗雅。 「巧庭,你怕的话……就闭上眼睛,我拉你过去。」方诗雅虽然被季巧庭的勾手灌输了不少安全感,但在这同时,她也感觉到季巧庭整隻手臂都在发抖。 「没关係,一起走。」季巧庭和方诗雅相互勾手,一起小跑步到各自的车旁,刻意无视身边铁皮围墙之后正簌簌怪叫的老榕树,开啟电门后发动机车,把头灯开到最亮,一前一后衝离了停车场。 「呼,好险啊。」骑过一条巷子,又回到人车交流的大马路上,方诗雅率先松了一口气。 「一定是因为你讲今天是农历七月,我们才会有这样的心理作用。」季巧庭摸摸自己的脸蛋,又翻看一下方才购买的食材,确定一样都没有少,「害我也好害怕。」 「不怕不怕!等等回巧庭家吃火锅!」方诗雅情绪平復得极快,欢呼了一声之后,回头把安全帽的面罩压下,季巧庭才惊觉号志已经转绿,连忙催动油门跟上前面的车。 十分鐘的车程,就能看见季巧庭租屋处的那幢白色磁砖外墙的老公寓,但是方诗雅在离目的地还隔一条路的红绿灯前,就亮起右转的方向灯,季巧庭内心虽然狐疑,但依然跟上她的方向。 「小雅,怎么了?」两辆摩托车在路边停下后,季巧庭立刻问方诗雅。 「你看那里。」方诗雅手指着身旁那棵行道树的树梢,似乎绑着一团不规律蠕动的黑色物体。 「你不要吓我……那是什么?」季巧庭刚才在超市停车场已把胸中的勇气全数用尽,现在只剩下抱着方诗雅手臂的份,「它好像一直在动欸。」 「我不知道啊,所以才停下来看看,它实在很引人注目,我大老远就看到它了。」方诗雅不但不害怕,还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说不定它等等就会掉下来,我们先离远一点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在方诗雅拉着季巧庭后退到离树三公尺外时,那团蠕动的黑色物体即从树梢上高速坠下,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空气。 季巧庭张大了嘴,都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音,那团黑色物体便在半空中自行转了一圈,才重重地摔在地上,继续蠕动着,似乎在寻找一个对的角度脱身。 「巧庭,这是一个黑色布袋,里面装了一隻活的动物。」方诗雅在黑色物体落地之后,已看清那是一个黑色布袋包裹着的动物,袋口用麻绳扎了个死结,显然是有人刻意而为。 1-3 小白猫 「要不要帮牠一下?」季巧庭跟在方诗雅身后,两人围在黑布袋旁观察里面不知名生物的动态,但她们却没有人敢先伸手去解开布袋口的绳结。 「虽然是我带你来的……但我还是有点……」方诗雅有些为难地皱眉,同时朝季巧庭伸出手,「巧庭,我们猜个拳。」 「为什么要猜拳?」 「输的去把绳子解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两人对话时,黑布袋里的动物又挣扎了一下,过了几秒后又没了动静。 剪刀、石头、布! 方诗雅赢了。 「啊,是我。」季巧庭深呼吸壮胆,一副战士即将要上战场从容就义的悲壮模样,「如果我死了,告诉我男友……我爱他。」 「你这样讲,我们会不会一起死在这里啊?」方诗雅虽然担心袋中的动物可能很危险,但还是从自己摩托车置物箱中拿出一把美工刀,「我笔袋里的,有一点钝了,你要小心喔。」 季巧庭接过美工刀,小心地推出刀片到最底,把黑布袋袋口提起,碍于麻绳太粗刀片太薄,她选择割破布袋本身,划开一个长二十公分的口子。 「喵,喵。」季巧庭刚撕开那口子,一双发光的蓝色眼睛便骨碌碌地对着她看,黑布袋中的小白猫发出微小的呼嚕声,不停用前脚掌的肉抓着季巧庭的膝盖。 「哇!」季巧庭把手中的美工刀往一旁拋飞,框啷掉到排水沟里,「好可爱的小猫!」 「为什么是小猫!早知道应该我来开的。」方诗雅看到季巧庭把小白猫从袋子里抱出来,牠伸展腿脚的慵懒模样,也让她的心融成一摊糖水。 「哼,因为你猜拳猜赢了,这怪不了我。」季巧庭把小白猫抱到身体另一侧,故意和眼冒爱心的方诗雅划清界线。 「唉唷,谁知道嘛。」方诗雅鼓着脸不服气,伸手要去抱小猫,但都被季巧庭灵巧地躲开。 「回家吃火锅了啦。」季巧庭满脸柔情蜜意,将小白猫呵护在胸前,时不时用指尖搔痒牠的下巴,看得方诗雅既羡慕又忌妒。 「巧庭,你打算把牠带回家吗?」方诗雅跨上摩托车后问。 「是啊,至少先带回家洗个澡,然后帮他擦个药吧。」季巧庭看小猫右后脚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伤口周遭还残存着蓝色的液体。 「这是虐待动物吧,怎么可以把那么可爱的小猫装进袋子吊到树上呢?」方诗雅绷着一张脸,眼神中散发出凶光,「要是让我知道牠主人是谁,我一定把他宰了餵猫。」 「真的很过分啊……你说是不是啊小猫咪?」季巧庭把小白猫抱上摩托车后,突然想不到要让牠坐在哪里才安全,于是拉开自己防晒外套的拉鍊,暂时把小猫装进去,只露出一颗头在外面。 「你真的很适合当妈欸。」方诗雅笑着损她,「连育儿袋都自备。」 「不要把我讲得像袋鼠一样!」季巧庭哼了一声,低头顺了顺小猫后颈的毛,在方诗雅前面就先把车骑走。 「欸!你又不等我!」落单的方诗雅想起今天开始是农历七月,不敢深夜在外面久留,立刻追上季巧庭的车。 1-4 心融化的一晚 一推开房门,季巧庭先把室内灯打开,再把一盆白鹤芋旁的立灯拉亮,同时打开冷气。 「欸,猫还在你的外套里欸。」方诗雅露出邪恶的笑意,「难怪你刚才一路上看起来那么『有料』。」 「去死啦。」季巧庭被好友损得一阵羞,马上拉开外套拉鍊把小白猫抱出来,瞬间觉得胸前有些空虚,「这样被小猫垫着其实还蛮舒服的,毛毛软软的,有点捨不得拿出来。」 「噗,那表示你真的很没料。」方诗雅笑个不停,「停机坪。」 「你再乱讲话,我就跟小猫一起吃饭,不理你了。」季巧庭威胁道,这个方式在没吃晚餐的方诗雅身上產生了最大效果,她马上抱住季巧庭道歉赔罪,摩到被她嫌烦,方诗雅才笑着松手。 「这下子该换我享受了吧。」这次小猫终于被方诗雅抢到手中,「你去煮锅,我来帮牠洗澡,这样够公平了吧?」 「好啦,让你也抱抱牠,真的很舒服喔。」季巧庭把刚买回来的火锅食材一股脑儿倒在桌上,从冰箱旁边的杂物柜最上层拿出蒙古麻辣锅的汤头,装了一大锅水,把高汤粉末倒入搅拌,等汤滚的同时,她则是着手挑高丽菜和备料。 「洗完了!」约莫二十分鐘过后,一身湿淋淋的方诗雅拎着也是湿淋淋的小白猫从浴室里走出来,牠一身的短毛洗完澡后更净白胜雪,满足的发出呼嚕声。 「你是刚游完泳是吗?」季巧庭把最后一样火锅料放入盘中,刚好看见方诗雅从浴室出来,立刻进到浴室柜里拿了两条乾浴巾出来,因为方诗雅坚持要擦小猫,季巧庭只好蹲在方诗雅身后帮她擦乾头发和衣服。 「好啦,小猫乾了。」方诗雅把小白猫包在浴巾里面,先交给季巧庭,「我先去洗澡好了。」 「我也觉得你该先洗,你的睡袍在我衣柜……」 「衣柜右边的门打开倒数第二层左手边最里面。」方诗雅念出一连串像咒语的话,把两条浴巾披在肩上,回头对季巧庭微微笑,「对吧。」 「没错,就是在那边。」季巧庭也笑了,「你看你多常来我家蹭饭蹭床呀。」 方诗雅洗完澡之后,换季巧庭接着洗,等到两个人都梳洗完毕,换上乾净芳香的宽睡袍之后,已经超过晚上十一点半。 「我们终于坐下来了。」季巧庭抢先一步把小猫抱走,害后一秒伸手过去的方诗雅扑了个空,手指戳到地板磁砖上,痛的唉唷大叫。 「小雅你不是很饿吗,快开火煮啊,客气什么呢。」 「你比较会煮啦,我就和猫猫一起等就好了。」方诗雅右手五指尖还有点酸麻,先替季巧庭下了一盘高丽菜和杏鲍菇,「剩下是你的局了,小猫给我吧。」 「哼,迟早我要和你拿赡养费。」季巧庭虽然觉得小白猫很软很好抱,但她毕竟不放心让方诗雅掌厨,只好忍痛让出抱小猫的权利。 原本煮滚的汤底已冷却,现在又重新加热到滚,四合一的火锅饺率先下锅,煮到大概有一半浮起来时,再下手工贡丸。 「巧庭,小猫可以吃麻辣锅吗?」方诗雅问。 「不行吧。」她边搅拌着火锅料,一边思索着这个问题,「对耶,牠可以吃什么?」 「你家有没有……牛奶之类的东西?」 「啊!我记得有。」季巧庭跑去冰箱里拿出一瓶剩三分之一的中瓶鲜奶,倒在一个小碗里,回到桌边把卡式炉火调小,「好啦,吃饭吧。」 「小猫也吃囉。」方诗雅把小白猫抱到牛奶碗旁边,牠把头埋进碗中,先试探地舔了一口,然后才一口接一口地喝起鲜奶,喝到满嘴边都是白色的牛奶鬍子。 「好喝吧,给你加个菜,吃饱饱。」季巧庭把汤锅暂时端下卡式炉,换上一个煮泡麵的长柄小锅,装了一些清水,煮了刚刚买的鸡胸肉,捞起来撕成鸡丝餵小猫。 小白猫喝完鲜奶,又猴急地来吃水煮鸡肉,叼走一块后还不断舔着季巧庭的手指,她和方诗雅看得心花怒放,竟然一下忘记自己也要吃饭。 「牠一定饿坏了,才吃那么急。」季巧庭温柔地抚摸小猫的背,「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要是你喜欢,就住在这里陪我吧。」 「讨厌,到底是谁那么没良心,那么可爱的小猫,竟然捨得把牠绑在树上。」方诗雅气得跺脚,「明天我就去警局报案,看他哪里跑!」 1-5 美男子?大色狼? 「准备要开始囉……」 「你会输的……」 「准备好就来囉……」 「好……来吧……」 「黑白猜!男生女生配!」 「黑白猜!男生女生配!」 「啊哈,我赢了!」季巧庭笑着躺在房间地上,方诗雅则是捶胸顿足,眼睁睁看着小猫往季巧庭的方向爬去。 「我玩黑白猜永远玩不赢你,讨厌。」方诗雅虽然不情愿,但愿赌服输,还是单独爬到季巧庭床边的位置,开始铺整自己今晚的床位。 「明晚如果你还留在我家,就换你抱小猫睡。」季巧庭欢欣鼓舞地把小猫放在床上,小猫看似很疲倦了,四肢在床垫上伸展,还打了个呵欠。 「熄灯吧,我好了。」方诗雅拍手两下,季巧庭便从浴室门口边的墙上熄了灯,只留下立灯的光当作夜灯,她随后也爬上了床,把小猫搂在胸前,还替牠盖上棉被。 「晚安囉小猫。」听见小猫发出的呼嚕声,季巧庭在牠脸上亲了一下,满足地闔上双眼。 隔天清晨,季巧庭被下腹传来的尿意弄得睁开双眼。 她想要起床,但却发现自己被一对宽大的臂膀紧紧搂住,想叫又怕惊动床边的方诗雅,她顿时全身僵直,不知如何是好。 搂住她的男人留着一头奶茶色的微捲发,脸部中央的鼻梁高挺,皮肤白可映雪,呼吸时喉结规律地滚动,似乎仍睡得很沉,不知身边发生了何事。 季巧庭和一个陌生男人靠得那样近,甚至男人呼出的每一口气,都直接吹在她的脸上。 她羞红满脸,极力想规避男人的气息,但她每动一下,男人都似知晓她欲逃脱,手臂分别加了几成收紧的力道。 「小白猫呢?怎么会变成一个男人?莫非他是小猫的主人……」季巧庭心里七上八下,不禁开始胡思乱想,为了防止方诗雅突然睁开眼睛,季巧庭用脚趾勾来床尾的一样衣物,丢到方诗雅脸上,盖住她的双眼。 「嗯啊……嗯哼……」男人口中传来几声梦囈,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让季巧庭骨子一软,她不得不承认男人的声音非常好听,连说梦话都如此引人遐想。 当她女子的矜持还在作祟,男人就往她的方向翻身,整个人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到季巧庭身上,并伸手探入她宽睡袍的衣领内抚摸。 「啊啊啊啊啊!」季巧庭再也无法忍耐,高声尖叫后在床上激烈反抗,一把推在男人的脸上,殊不知他被这么一推,竟然就直接被推了下床。 「啊啊啊啊啊!」这次是床下方诗雅的惨叫,男人被推下床后不偏不倚压中方诗雅的肚子,但是他终于在此时完全清醒,从地板上跳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两女。 「季巧庭!你睡姿超差的啦,怎么会滚下床咧?」方诗雅还半梦半醒,就先朝床上一阵碎念,等到恢復八成神智,她抓起遮在眼前的物品,爬起来惊愕地和季巧庭对看。 「你丢你的胸罩到我脸上干么啦?」方诗雅把胸罩丢回到床上,她睡得正好被吵醒,说话很没好气,「看尺寸就知道是你的。」 「我随便抓的,我不知道那是胸罩……」季巧庭语声发抖,双颊泛红,彷彿什么祕密被旁人揭穿,方诗雅因为她的奇怪反应,才注意到她们身边还站了一个陌生人。 一名俊美的男子奇装异服,通身白色的俐落劲装,连合身的长裤和鞋袜都是乾净的白色,胸前衣襟交叉,酷似古代的武士,只是他的腰间没有配刀,搭上奶茶色的柔顺短微卷发,让人联想到拿铁咖啡上的香甜奶泡。 「他……是……谁?」方诗雅看看床上露出半边香肩,胸部轮廓若隐若现的季巧庭,再看看站在她床边,高大的俊脸美男子,突然领悟到了什么似的用力拍掌。 「哈哈哈,巧庭啊,原来我昨晚不是唯一一个睡你家的人啊。」她想伸手到床上去捞小猫下来捏脸,但却什么都没碰到,「那我和小猫是不是该先走了,免得煞你风景。」 「没有!不是啦!」季巧庭着急的想爬下床向方诗雅解释,但却忘记自己衣衫不整,一个不小心,另半边的睡袍也从肩上滑落。 俊美男子和方诗雅再度同时被眼前景象吓得定住。 「啊啊啊啊啊!」季巧庭双手遮住酥胸,立刻鑽到棉被里,过了十秒鐘才探出一颗头,表情泫然欲泣,「小雅……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啊。」方诗雅站起来,发现床上并没有小猫,「我相信你昨晚玩得很愉快。」 季巧庭这下真的哭了出来。 1-6 猫仙驾到! 「巧庭,谢谢你昨天晚上救了我。」美男子朝季巧庭躬身。 「你把我家小猫拐跑了是吗?」季巧庭哭得满脸泪水鼻涕,指着男子的鼻子质问,「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小雅,他一定是小猫的主人,跟踪我们回来,还偷跑进来我家!」 「对啊,原来你就是小猫的主人吗?为什么你可以进来我们家里!快滚出去!」方诗雅警觉心比季巧庭更强,立刻到卡式炉的旁边抓起一把水果刀,刀尖对着男子,「你敢轻举妄动,我就先砍你一刀再说。」 「以人间的法律,这样要坐牢的吧?」男子面对尖刀威胁却面不改色,反而挺起胸膛,朝方诗雅步步逼近,「如果你不信,就往这里刺吧,来啊。」 「神经病……」方诗雅持刀的手不自觉颤抖,「什么人间不人间的……装神弄鬼!」 男子听完,唇角弯出迷人的弧度,耳朵上方渐渐生出一对三角形的耳朵,廷拔的身躯也快速缩小成一团,尾椎附近瞬间长出一扫白尾,一个高大的俊美男人,瞬间幻化成一隻小巧的白猫。 季巧庭和方诗雅两人吓得合不拢嘴,后者手上的水果刀框啷一声掉落地上。 「喵,喵。」小白猫舔舔嘴边的鬍鬚,轻盈的跳上床铺,爬上包裹着季巧庭的棉被,在她来不及反应时,就舔了她的右脸颊一下。 「不要亲我啦。」季巧庭亲眼见到抱着自己睡觉的男人变成猫,对小猫的喜爱早已不如昨夜,伸手把小猫如毛线球般圆滚滚的身体抓住,「你不要乱来啊,色狼!」 小猫被她抓住,挣扎了几下发现无用,就瞪起一双无辜的蓝色大眼,持续朝季巧庭放电。 「唉唷,不要这样看我啦,我、我抓痛你了吗……?」季巧庭被小白猫看得心里满是罪恶感,双手不自觉松开牠的身体,小猫一落地后,立即又长成原来的十倍大,变回刚才看见的俊美男子。 「巧庭,你昨晚明明就很温柔的。」男子眉目间充满邪魅的笑,「昨天晚上明明就对我那么好,怎么今天变成这样了?」 说完,美男子摇头叹息,季巧庭翰方诗雅两人互看一眼,方诗雅立刻跳到床上。 「你坐下!」方诗雅对美男子下令,美男子这次没有耍任何花招,很乖顺的盘腿坐下。 「眼睛闭起来,先让季巧庭穿衣服。」她又说,美男子也依然照办,还为了避嫌,整个身体都转了一百八十度。 季巧庭从棉被中出来,把内衣穿上,再拉上滑落的宽睡袍,拨好刚睡醒的乱发,才叫男子可以转身过来。 「两位美女息怒。」美男子压下头上不小心翘起的猫耳朵,「我可以解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先让我釐清一下,你就是我们昨天从树上救下来的小白猫?」季巧庭坐在床边,紧张的盘绞着手指头。 「是的。」美男子篤定的点头,「我在人间的名字叫做安凯堤。」 「凯堤……」季巧庭喃喃默念几次这两个字,「跟cat有关吗?」 「还是kitty?」方诗雅接着问,后来马上改口,「不对,kitty是女生啊。」 「你们觉得是怎样都好,我都可以接受。」安凯堤微微一笑,笑的弧度十分迷人,头上的猫耳朵又不小心翘起来。 「等等等等!安凯堤。」方诗雅突然大叫。 「怎么啦,美人儿?」安凯堤露出慵懒的笑意,细长的手指滑过白玉般无瑕的脸颊。 「所以……你为什么可以变成猫?还是说,你为什么可以从猫变成人?」 「因为我是猫仙。」安凯堤脸上笑意更浓,「一般人类比较熟悉的还是狐仙吧,但是别忘了,任何动物都有可能修练成仙的。」 「那那那……」方诗雅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一切,「你再变回猫一次。」 「我可以改把你变成猫,要不要啊?」安凯堤朝方诗雅伸出手,「自己试一次会比较有感觉喔。」 「拜託不要,我不想当猫啊。」方诗雅感觉这句话是威胁,连忙求饶起来。 「那猫仙先生,你为什么会来到人间啊?」一直没说话的季巧庭开口。 「我是跟着主人来的,人间阴历七月初一子时进入人间。」 「所以……你的主人也是猫仙?」方诗雅问。 「不是,我的主人原来是人类,死后才成仙的。」 1-7 孟婆是你的主人! 两女陷入沉默,既然对方是猫仙,那牠的主人,不知又是何方神圣? 「美人儿,你们是不是很怕我啊?」安凯堤笑的很欠扁,擅自坐在季巧庭的床尾,「我是猫仙,我不会咬人的。」 「你不要把我变成猫,拜託你。」方诗雅对安凯堤刚刚的话还耿耿于怀,「我真的超怕讲话惹你生气,然后你就把我变成猫,还故意不把我变回来,那我不就要当一辈子猫了!」 「那也不错啊,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在我家了,我总不可能向一隻猫要赡养费吧。」季巧庭开起好闺蜜的玩笑。 「你应该要少说点话才好。」安凯堤笑得越和善,方诗雅不知为何就觉得越可怕。 「安凯堤,那你的主人是谁呢?」季巧庭在方诗雅担心自己会被变成猫时,把所有她听过的神明都想了一遍,后来又想,他既然是鬼门开之后来到人间,会不会是阴间的神呢? 「对啊,该不会是……阎罗王吧?」方诗雅从旁接口。 「不是,你们应该知道奈何桥上的孟婆吧?」 季巧庭和方诗雅同时点头。 「她就是我的主人,她也来到人间了,但我们没有走一起。」安凯堤随兴地躺倒在床上,方诗雅因为怕变成猫,只好让出一个位置给他躺。 「孟婆不是要负责煮汤给过世的人喝吗?她来到人间了,那……」季巧庭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农历七月说这个似乎不太吉利,「我、我的意思是,后来『那个』的人怎么办呢?」 「阎君在临行前几日从『六道正轮』中心拔出了轮回之钥,人间暂时不会有亡魂踏上奈何桥了,但有不少徘徊在阴间四极内的孤魂,会在这个月回到人间兴风作浪。」 「原来如此……」季巧庭点了点头,「还有谁来啊?」 「我主人、阎君、……你们可能也听过的『牛头马面』,还有……」安凯堤才介绍到第三个,方诗雅就先摀起了耳朵。 「别说了,我实在、实在不是很想见他们……他们又不像你一样帅……」方诗雅说着说着脸就红了。 「喔?」安凯堤显然被这句话挑起兴趣,「你如果这样想,你更该见见他们。」 「好了,我们先吃早餐吧。」季巧庭先下床去取平底锅,翻找冰箱内的剩馀食材,拿出半盒鸡蛋和吐司片,「我们早餐吃法式吐司好吗?」 「好!」方诗雅亲暱地抱住季巧庭,「我们巧庭手艺最好了!」 「哈哈,你在旁边等吃吧。」季巧庭搬下卡式炉,先预热平底锅,待锅子开始冒烟后,缓缓倒入一个五十元硬币大小的沙拉油,摇晃锅子让油均匀抹在整个锅面。 「好香喔。」安凯堤从床上跳起来,迅速跃到季巧庭身边,「巧庭,我来帮你。」 「你会做早餐啊?」季巧庭惊讶之馀,却看见安凯堤熟练的把吐司拿出来,并将鸡蛋打散在碗中,三片沾过蛋液的吐司率先下锅。 「你好厉害啊,不愧是猫仙呢!」季巧庭一阵眼花撩乱,一切的动作竟然彷彿在一秒鐘之内就完成了。 「要是你昨天没有救我出来,我不知道要被关起来到什么时候。」安凯堤在变成人之后,脸上都掛着一副玩世不恭的魅笑,直至此刻才闪过一抹惊惧。 「你手脚那么快,怎么会被抓起来呢?」 「对啊,到底是谁把你吊在树上面的?」方诗雅也凑了上去,「我一定要报警抓住他。」 「没用的。」安凯堤叹了口气,继续帮着季巧庭处理蛋液吐司,「对方是个有点棘手的人物,人间的警察根本没办法对付她。」 「听起来好有趣喔。」方诗雅啃着手指头,语气像是在欣赏一部惊悚刺激的影集,「那要怎么样才能杀死她?」 「我也还在想这个问题,因为,这件事连我主人都还不知道。」安凯堤从季巧庭手中端过一盘香喷喷的法式吐司,方诗雅一看到金黄油亮的早餐,和破关打怪相关的思绪早就先拋一边去了。 1-8 猫仙式半裸壁咚 吃完早餐,安凯堤和方诗雅双双躺在地上伸懒腰,打了两个饱嗝,同时露出满足的笑容,季巧庭则是到浴室洗手槽洗锅子和盘子。 「好幸福喔,来巧庭家都不用烦恼没东西吃。」方诗雅跟进浴室,替她接过洗净的碗盘。 「我也觉得。」安凯堤也挤进来浴室,从后面用手指穿过季巧庭的发丝顺了顺,「我决定了,我从今天开始要住你家。」 「可以不要吗。」季巧庭把他不安分的猫掌架开,「你不是有主人吗?」 「她常常派我去外面办事情,我消失个一天两天,她已经很习惯了。」安凯堤姣好的脸蛋一侧,贴住季巧庭同样白皙的后颈,「拜託,而且我可以白天和你去看她,晚上睡你这边啊。」 「你脸很热欸,你先到外面去吹冷气好不好。」季巧庭又把他的身体架开,扬手抹过脖子上的汗珠。 「如果我乖乖听你的话,你就让我住你家,怎么样?」安凯堤踮起脚尖,离开的同时还不忘回头讨价还价。 「我有男朋友,不要胡闹了。」季巧庭有些不耐的关上水龙头,「既然你有主人,那我今天就把你送回去给她,她说不定正在找你。」 「你有男朋友?」安凯堤有些吃惊,「有比我帅吗?」 「嗯,老实说,没有,但是我先跟他交往了,我就不能背叛他啊。」季巧庭甩乾双手,推着安凯堤出了浴室,方诗雅看着墙上时鐘,已经八点十分。 「巧庭店长,我们该要上工了吧。」方诗雅换上昨天的衣裤,跑到门边待命,「我先回我家换一套衣服,九点前我会到店里。」 「好,路上小心唷。」 大门关上之后,房内只剩下季巧庭和安凯堤两人。 「安凯堤,转过去眼睛闭起来。」季巧庭正要解开睡袍,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正跟一个大男人共处在一个空间。 「如果我乖乖照做,今天可不可以住你家啊?」安凯堤继续卢。 「你好烦喔……」季巧庭叹了口气,放弃和他争辩,抓了一件丝织薄长衫和牛仔裤,把自己反锁进浴室里面。 「喀!」季巧庭才刚脱下睡袍,丝织衫正抓在手里,锁上的浴室门就然从外面被打开,一颗奶茶色的头伸进来探来探去。 「啊啊啊啊啊!」季巧庭吓得滑了一跤,后背靠在浴室最里面的磁砖墙,突然一阵冰凉袭上背脊,「安凯堤!你为什么进得来!」 「我再强调一次,我不只是隻可爱的小白猫,还是一位会一点法术的猫仙呢。」安凯堤若无其事地走入浴室,一手撑在季巧庭右耳边的墙上,另一手下移到她肩旁,封住她左右的退路。 「你……不乖了!」季巧庭满脸通红,双手抓住上衣挡在胸前,她突然被一个高大的男人壁咚,羞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听起来反而有点像在撒娇。 「哈!不闹你了,我还是很乖的。」安凯堤用鼻尖在季巧庭的鼻尖上碰了一下,一边缓缓退后,她身上的压迫突然消失,浴室门又重新关上。 「色狼……」季巧庭馀悸犹存,后悔自己昨天没事找事,为什么要把这隻爱惹麻烦的色猫给拎回家,幸好方诗雅不在,否则她可就百口莫辩了。 换完衣服后,季巧庭先开了一个门缝,窥看门外安凯堤的动静,可是离奇的是,外面实在静的很诡异。 她小心地踏出第一步,左右摆头张望,都不见安凯堤的踪影。 「难道是我刚刚太兇,把他吓走了吗?」季巧庭虽然觉得安凯堤就是个放浪的花花公子,不仅有笑起来满是邪魅味道的嘴角弧线,做出来的行为更是风流又下流,但是被他这样闹了一个早晨,竟然有些不习惯没听到他的声音。 当她有些悵然,接着跨出第二步时,突然感觉到自己右脚的脚踝湿了一片,而且还像是被一种温热的软毛刷沾水不断来回刷洗,有点麻麻痒痒的。 「啊啊啊啊啊!」季巧庭低头一看,突然放声大叫,下意识用力踢出一脚,一颗圆滚滚的白毛球立刻顺着她脚踢的弧度高速飞出,碰的一声正中墙角的立灯,立灯承受不住撞击,倒下来压在白猫圆浑的肚子上。 「喵,喵,喵呜……」小白猫使劲想用一双前脚肉掌推开立灯,但试了好几次都推不开,季巧庭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突然一阵本能的母爱刺着她的良心。 「你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样乱玩,这是一个小小的惩罚。」她可以把变成人样的安凯堤推开,推几次都没问题,可是当他变成小白猫,她抵抗力却降到原来的百分之十都不到。 「你听好喔,今天在外面你不准再对我动手动脚,我要上班,很忙的。」季巧庭抓住小猫的腰身,认真地对他耳提面命,但小猫湛蓝色的眼珠子只是骨碌碌的转动,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说的话听进去。 「走了,我要迟到了啦。」季巧庭也不放心把小猫单独留在房里,万一他又变回人样,在她房中作乱,那她还不如带着牠一起去店里,至少可以就近盯着牠,等下班之后就送牠回去给牠的主人。 沿途,安凯堤变得十分乖巧,一团毛茸茸的白猫老实地跟在季巧庭右脚旁边走路,虽然没有绑上项圈,但他却自动跟她到摩托车旁边,没有走失或在路上耽搁。 季巧庭看着牠乖巧听话的模样,心又软了,轻轻地将牠抱起来放上脚踏板,捏了捏牠的尖耳朵,就直直往饮料店的位置骑去。 2-1 鲜奶大灾难 季巧庭抵达和方诗雅合开的品牌饮料店「巧珍珠」,店门口已经站了三个排队领取饮料的顾客。 「你不要趁机作乱喔,我们讲好了。」季巧庭把小白猫抱在胸前,手臂上毛茸茸的感觉让她险些克制不住想把头埋进牠白毛里的慾望,但她马上叫醒自己:他可是个男人啊,季巧庭你绝不能乱来! 「店长,你迟到很久欸。」方诗雅端着一大桶刚煮好的黑糖蜜珍珠上檯面,迅速地分装至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塑胶杯,「才早上九点!外带单就二十六杯了。」 「哈哈,总比没生意好吧。」她把小猫放在地上让牠自己走,用发带俐落地挽起头发,三步併作两步跑入店中,「不好意思久等囉。」 「欸?安凯堤又变回猫囉?」方诗雅舀完黑糖蜜珍珠,把红茶和奶精粉加入雪克杯,开始摇起第一杯珍珠奶茶;季巧庭则是负责处理店内主打的王牌饮料––黑糖珍珠拿铁蜜。 黑糖珍珠拿铁蜜原料使用红茶与鲜奶,整杯使用新鲜黑糖蜜调製,不额外添加人工果糖,因此虽然甜度固定不可客製化,但浓厚的茶味和鲜奶的香醇搭配上不过甜的黑糖点缀,还是掳获一大票死忠粉丝的心。 季巧庭倒完了一瓶两千毫升的鲜奶,把桶子往地上一摆,一杯接一杯的黑糖珍珠拿铁蜜送入封口机封膜,第一批八杯黑糖珍珠拿铁蜜先交给了排在最前面的女子。 「小雅,我去后面拿一下鲜奶喔。」季巧庭交完第一批单,预先跑到柜台后的小房间拿冰柜里的备用的鲜奶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她刚忙碌了一阵,安凯堤竟然就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了。 「安凯堤,你跑到哪里去了啊?」 季巧庭边喊着边进入小房间,只看见大冰柜门被敞开,无数瓶两千毫升的鲜奶空瓶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 季巧庭脸色直接绿了一片,尤其是当她好死不死看见一堆空瓶子的旁边不远处,正躺着一隻肚子胀鼓鼓的白猫,满足地伸懒腰翻身,不忘把滴到地板上的一小摊鲜奶继续舔得乾乾净净。 「安凯堤……」季巧庭气得眼眶泛泪,走上前到白猫肆虐过的重灾区查看人员伤亡,真的如她所做好的最坏打算,冰柜里的大包装鲜奶只剩下少得可怜的一瓶,其馀九瓶全都被她脚边罪恶的小肥猫喝光光了。 她望着眼前所见,冰柜空荡荡的鲜奶区,不断擦去从眼尾流出的眼泪,不知所措地提起倖存的一瓶,刚好听见外场方诗雅的催促。 「巧庭,你怎么拿那么久,又来了十一杯黑糖珍珠拿铁蜜,我一个人快忙不过来了啦。」 「安凯堤!你为什么不能安分一点呢!」季巧庭气得连连跺脚,很想往小白猫鼓起的肚子直接踹个三脚五脚消消气,可是当她脚抬到半空中,方诗雅不耐的催促又从外场传来。 「季巧庭,你是拿个鲜奶到外太空去了啊……啊,抱歉抱歉,您的订单马上好喔……季巧庭你赶快啦!外面真的很多人!」 「鲜奶没了啦!」季巧庭恨恨地放下抬起的脚,对外场焦躁的方诗雅实话实说。 「怎么可能?前天不是说至少可以撑到今天结束吗?我昨天点货还有十瓶欸!」方诗雅先是对躁动的顾客金主们一阵鞠躬哈腰道歉赔罪,接着转过头来,换上一张截然不同的脸孔,闯进放置冰柜的小房间。 「店长,到底怎么了啊?」她看见季巧庭怀中抱着一瓶未开封的鲜奶,她身后的鲜奶空瓶堆积如山,季巧庭脸上还掛着未乾的泪水。 这下子连方诗雅也傻住了。 「都是那隻臭猫啦!」季巧庭把仅存的一瓶牛奶保护在胸前,不让安凯堤有机会拿到手,「没办法,我昨天早上叫的货最快明天中午才会来。」 「那该怎么办才好?」方诗雅无助地看看季巧庭,耳膜瞬间又充斥着店前排队顾客的叫闹声。 「告诉他们今天黑糖珍珠拿铁蜜原物料不足,只能尽可能按照订单顺序调配,没买到的人有两个选择,第一,鲜奶茶换一般用奶精的奶茶,不然就请他们明天下午再来。」季巧庭虽然很想把安凯堤直接抓起来挤奶,但就目前的紧急状况来看,还是对顾客据实以告才是上策。 「好,我马上去,你那瓶鲜奶先拿出来应急,快呀!」方诗雅丢下这句,就匆匆回到顾客怒火不断延烧的外场,季巧庭也捧着鲜奶,赶到外面支援。 2-2 忙碌的饮料店日常 「不好意思,今天因为鲜奶存货不够,所以最多只能再卖八杯黑糖珍珠拿铁蜜,剩下的部分可以更换为一般的奶茶,或是等明天下午配送货到了之后再来,真的很不好意思。」季巧庭身为店长,首要之务当然是先平息眾怒。 持有第二张订单的上班族男子同意将鲜奶茶的剩馀部分更换为一般奶茶,其馀没买到的人大部分都离开店门口,只剩零星四、五位顾客因为还要点其他品项而留下。 方诗雅倒满八杯大杯的黑糖珍珠拿铁蜜,把一滴不剩的鲜奶瓶扔到墙边,季巧庭与她交换了工作,拿起雪克杯打开倒奶精粉和红茶,使劲地上下摇晃。 和刚才盛况相较,虽然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顾客,但两个女子还是忙单忙到晕头转向,摇饮料的手几乎从来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并不是因为订单数量多少,而是两人合作开店快三年,从来没碰过鲜奶被不速之客喝光这种离奇的事情,心上多了一桩烦恼,做起事来也是无精打采的,动作也不如以往的迅速。 等好不容易把最后一个大婶的三杯冻柠寒天饮和两杯百香果绿茶加椰果完成交给她,方诗雅累得靠在墙上,季巧庭双手撑住柜台檯面,被汗水浸溼的发尾全都掀到颊边。 她解开松掉的低马尾,重新扎了一个紧一点的高马尾造型。 「巧庭,安凯堤呢?」方诗雅偷空喝了一口水。 「不知道,可能怕被我抓起来挤奶,所以跑去躲起来了吧。」 「挤奶?」方诗雅脸上露出玩味的异样表情,「他不是公猫吗?你要怎么挤他的奶啊?」 「往牠肚子狠狠揍十拳,再像拧抹布一样扭牠,牠喝了一肚子鲜奶,我就不信牠吐不出半点东西……」 「天啊,巧庭店长发威了。」方诗雅的个性外放,平时语出惊人的总会是她,现在突然听到季巧庭说出这种威胁人的狠话,还作势要付诸实行,她为了怕明天两人一猫登上社会新闻版面,先超前部署拉住季巧庭的手,免得她突然暴衝。 平常温柔顾家的人,兇起来才是最可怕的。 「他有没有可能犯了错之后,担心被我们吊起来打,所以溜回去找孟婆搬救兵了?」方诗雅说完,又有两位顾客上门,她立刻绽开微笑迎上去。 「对欸……」季巧庭记录下两张订单内容,把用过的雪克杯在水槽快速清洗乾净,倒入柠檬原汁和红茶摇晃,一边想着孟婆的长相,还有她会有怎样的功力和法术。 既然可以制伏安凯堤,所以她会的法术应该比猫仙更强大囉? 「安凯堤他不是什么……猫仙吗,要是孟婆一来,我们说不定会被一起干掉。」方诗雅手上同样也在「雪克」,「希望他看在我们把他从树上救下来的份上,不要用太残酷的方式虐杀我们……」 「他光是把你变成猫,就很恐怖了啊。」季巧庭此话一出,方诗雅彷彿坐到图钉,马上哀嚎起来。 「不要啊……我不要变成猫啊!」方诗雅几近抱头求饶,小小声地伏在季巧庭耳边说:「巧庭,我们要不要先逃跑?难道在这里等死吗?」 「我……其实想等等看。」 「你说等死?你脑袋坏了吗?」方诗雅把封好膜的柠檬红茶加珍珠装袋,双手提给客人。 「当然不是,只是因为我有点好奇,孟婆究竟长什么样子。」 「就是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太婆嘛,传说故事都写得那么详细,你去网路上查孟婆,也都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啊,有什么好看的呢?人家一来,巧庭你说不定就变成一摊肉酱了……」 「嘶……有道理。」季巧庭必须承认,听完方诗雅的话之后,她越来越害怕了,「但我觉得安凯堤……应该不至于会对我们怎么样吧,目前都是他在捣乱、破坏我们的生意欸。」 「嗯,或许我们可以去找找牠?」方诗雅又靠回墙上小憩,「要是放任牠乱跑,牠继续去把别家店卖的东西吃乾抹净,我觉得最后倒楣的会是你和我。」 「可是,我哪知道牠去哪里了?」 「所以才要找啊。」方诗雅皱起眉头,垂头认真思考着,「先从附近店家问起,看他们刚才有没有看见一隻有点胖的白猫经过?」 「等中午休息时间好了,现在快十一点了,可能又会有一批客人在这个时间点来。」季巧庭虽然也很担心安凯堤会到处作乱危害餐饮业,但是她刚刚目睹仓储鲜奶被牠一口气喝完,真的被气到了,以至于她现在不太想理会安凯堤的死活。 2-3 红衣娇女 「你们好。」一道清亮的女声在柜檯前方响起。 「欢迎光临!」季巧庭话才刚说完就又有顾客上门,连忙换上一张温暖的笑脸,「本店的招牌黑糖珍珠拿铁蜜已经卖完了喔……」 当她要继续推荐菜单上其馀品项时,却被对方的穿着打扮吓得愣住。 对方是一名女子,年纪目测约二十岁出头,削尖的脸颊带着有蛊惑魅力的甜美笑容,一头乳白色的发在头顶盘了个髻,偶有几缕发条披落双肩。 她身着以红色为基底的连身纱裙,肉眼即可轻易看穿轻纱下的贴身内衣,腰际用同样材质的束带勒起,更显得她纤腰如握,姿态盈轻。 「你们好。」红衣古装女子再度向季巧庭和方诗雅两人鞠躬。 「你好、你好!」方诗雅看季巧庭小口微张,定格在原地不知所措,立刻替补上她的岗位,「请问想要喝点什么呢?」 「如果你们方便的话,我可以包下你们今天所有要卖的饮料,为了证明我没有说谎……」红衣女子伸手入怀中,接着一叠厚厚的蓝色千元出现在她手中。 「这有多少啊,我的妈呀……」方诗雅接过一大把千元钞,用手指沾了少许唾液,一张一张点起钞票,「季巧庭……这里有一百万欸。」 「这是一笔并不小的数字,对吗?」红衣女子轻轻一笑,垂地的裙襬略微被风扬起。 「当然,我们三个月都赚不到……」方诗雅眼中冒起两个金钱符号,肘击季巧庭的腰,就算她很想很想立刻答允,但还是要问问店长的意见。 「但是啊,我是有一个条件的,但放心,你们很容易就可以达成。」红衣女子抢在季巧庭前面开口,「你们只要把眼睛是水蓝的那隻白毛猫交给我,这些钞票就都是你们的了,饮料你们可以卖给别人,我等于是用这些钞票,和两位交换这隻白猫,怎么样?」 方诗雅「好」字就掛在嘴边,但看季巧庭眉头深锁,她倒是也不敢擅作主张。 「请问你找白猫要做什么?」季巧庭问。 「你们把我当成坏人了,是不是?」红衣女子娇媚地用宽大的袖子抹抹脸颊,「我是白猫的主人,牠不见那么久,我特地出来找牠,我循着牠的气味过来,结果在这边最浓厚,想必两位一定曾和牠共处吧?」 「所以她就是孟婆囉?」方诗雅偷偷和季巧庭咬耳朵,「孟婆不是一个老太太吗?结果真的孟婆竟然是一个大正妹,这实在是太劲爆了啦。」 「她感觉比我们年纪还要小,可是为什么传说故事里都要叫她孟『婆』呢?」季巧庭也是悄悄地在方诗雅耳边说。 「竟然主人都来了,我们不如就先收下这一百万,然后在跟她一起去找安凯堤,有她的协助,安凯堤再会躲也逃不过自己主人的手掌心吧。」 「对欸,听你这么讲,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安凯堤在哪里,要拿什么跟人家交换呢?」 「就……钱到手了再一起去找找看……」方诗雅越说越小声,最后乾脆住嘴不说了。 「对不起,白猫不见了,不在我们身边。」季巧庭对红衣女子实话实说,「很抱歉不能帮上你的忙,我们也不能收你的钱。」 「是吗?要不要再回想看看呢?」红衣女子笑容有那么瞬间僵了一下,但还是维持住完美的表情,「我找牠找很久了啊,就不能把它给我吗?」 「就真的没有啊,我们也不会骗你。」方诗雅有些不耐的接口,「不然这样,你先给钱,然后我们三人一起去找,也是可以。」 方诗雅本来对孟婆存有很强的忌惮感,但看到红衣女子美若天仙的芳姿芳容,她心中的畏惧顿时消失无踪,甚至还和她谈起条件。 「你们如果继续说谎骗我,我可能会用别的方式让你们说实话喔。」红衣女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歛起,黑紫色的彩眉向额尖一皱,「把白猫给我,这些钞票给你们,最后一次,要还是不要?」 「对不起,白猫真的不在我们这里。」季巧庭见红衣女子脸色变得不善,连忙堆笑打圆场,「很抱歉不能帮上你的忙。」 2-4 邢沅婷的剑 「哼,你以为你是谁啊?」红衣女子开始转动身子,同时拉住腰际的束带,随着她轻盈的转圈,束带被一圈一圈从她的身上解下,等整条束带都绕到她的手臂上时,她突然朝天娇喝一声,束带顶段暴长变成两公尺长,同时射出强烈的光芒。 季巧庭和方诗雅吓得躲进柜台下避难,只敢让眼睛以上的部分顺着檯面平视外面的动静。 「人间的弱女子,何苦自不量力呢!」红衣女子右手宽袖一挥,一股巨力即朝「巧珍珠」的柜台扫去,轰隆一声大响后,柜台中央印着「巧珍珠」圆形商标的位置硬生生被打出一个大洞,桌面上的纸和笔,以及钢杯勺子,通通被震落到地上。 大洞恰巧打在季巧庭和方诗雅两人躲藏的位置中间,虽然没有伤害到两人,但她们早已吓的脸色发白,方诗雅甚至脸上掛着两道泪痕和一把鼻涕。 季巧庭冒着生命危险从大洞看出去,红衣女子手中握着一柄散发着淡红色剑气的白森长剑,就算只是在身侧试探性地挥扫,也让季巧庭脸上立即感受到一股寒流逼近,立刻退回原位躲藏。 「刚刚只是牛刀小试罢了,如果你们想活命的话,就快点把白猫交出来,我一样会把这些钞票给你们,当作是我的酬谢。」红衣女子继续在身边挥舞长剑,扬起的剑气与光华逼得柜台内的两女都快喘不过气,无助的泪水簌簌滚落。 「店长,要是我们再跟她说没有,她一定会暴怒,然后一刀就把我们劈成两半吧。」方诗雅抱住膝盖,身子不听使唤地颤抖,「我不想死啊……」 「可是就真的没有啊……」季巧庭不是没遇过奥客,但直接来到她店前砸店的,她还是第一次碰见,重点还不是因为消费纠纷,而是一隻成天惹麻烦的白猫! 「愚蠢的人间弱女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红衣女子大喊,握住剑柄的掌心透出刺眼的红光,不断在长剑上蓄集能量,长剑锋利的剑身发出的光华从最初的淡红色慢慢转为深红,直到剑刃转黑的那一剎那,红衣女子右手瞬间运力,一道暗红色的光束直直朝巧珍珠店内劈去。 「轰!碰!」一阵刺耳的水泥爆裂声后,巧珍珠柜台后的那道墙整面坍塌,一排装茶饮的大茶桶应声炸开,大量的红茶和绿茶四处飞溅,各种用具也被撞得变形四散一地,柜台也像豆腐一样碎成一团细屑,地面裂出两道开口,连外面马路旁的水沟盖都被掀翻了两片。 望着现场的满地狼藉,红衣女子高声娇笑。 「是你们选择要与我作对的!」她缓缓走向前面一团瓦砾碎屑,灰头土脸的季巧庭首先从中探出头来,接着在她身后不远的方诗雅也万分狼狈地鑽出,两人手臂与双腿皆是伤痕累累。 「我只好让你们多吃点苦头了,否则你们是不会坦白的。」红衣女子白森的长剑顶住季巧庭的脸,在上面轻轻一划,一柱鲜血就从伤口淌出。 季巧庭痛得发出呜咽的低吟,但是她越是唉叫着,红衣女子的笑声就越得意。 「下一个割哪里才好呢……」红衣女子用剑尖比划过季巧庭的鼻子、耳朵、眼睛,突然皱了皱眉,万般怜惜地说道:「可惜了那么美丽的脸庞,竟然生在如此不自量力的人身上……」 季巧庭知道自己今日难逃死劫,乾脆闭上双眼,用一片漆黑作为迎接死亡的序曲。 正当红衣女子看准季巧庭的鼻樑,扬手挥落血红色的长剑时,倒塌墙壁的另一侧有人突然大吼一声,接着烟尘飞舞的墙后徐徐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邢沅婷姊姊,听说你要找我啊?」安凯堤好整以暇地行出,看见地上趴着满身伤的季巧庭和方诗雅,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歉意与悲痛。 「唷,你变成人类的模样还挺俊的啊。」邢沅婷剑尖离开季巧庭的鼻樑,从容地拍拍红色轻纱上沾附的尘土,「你该早点出来的,可怜这两个甜甜的小姑娘代你受罪了。」 「你想找我做什么?」安凯堤轮流把季巧庭和方诗雅从瓦砾堆中抱起来,清开一处空地让她们躺好。 「孟乔那女人派你到我住的殿外偷听我说话的时候,怎么从来都没想过你有可能会被我抓住呢?」邢沅婷呵呵一笑,「要不是这两个小姑娘昨夜多事,你现在还在我的『悔生袋』中呢。」 「你大概也没想过人间有利器可以破坏你的悔生袋?」安凯堤脸上从容的笑意不减,「我知道啊,邢沅婷姊姊不把我毁在你手上,我就像一根刺扎在你背上……」 「你也知道啊。」邢沅婷抿抿唇,朝安凯堤走近一步,「现在知道我的计划的人,就只有你一个,我必须得除掉你。」 「来吧。」安凯堤瞄了季巧庭一眼,她脸上的伤口还未止血,表情十分痛苦,怵目惊心的伤口遍布在她的手臂上,在她本来就白嫩的肌肤上更清晰可见。 安凯堤的头上长出一对猫耳,身后一束白尾拖曳及地,双手从掌跟开始慢慢增厚,十根指尖生出十五公分长的白森利爪,利爪的寒光把邢沅婷长剑的剑气稍稍逼回了一些。 「哈哈哈,你何苦自不量力呢?」邢沅婷话刚说完,趁安凯堤还未化身完成,立即踩住一个箭步欺近,剑光由白转红,往安凯堤的腰际横扫。 安凯堤脚步踏实,深吸一口气闭住,一个九十度下腰闪过邢沅婷横扫过来的利剑,接着马上弹起欲做反击,但邢沅婷早已料到他会立即反攻,挥剑急停之后调转剑口,掌心从剑柄灌入能量,剑尖等在安凯堤将要变换的位置上。 安凯堤第一次和邢沅婷打斗,虽已知对方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但毕竟对敌经验不足,还是中了邢沅婷的暗算,她的长剑直接砍中他的右臂,深深嵌入五公分,几乎可见肉下的白骨。 安凯堤痛的怒吼一声,左掌利爪二话不说朝邢沅婷的脸上猛抓过去,邢沅婷为了回剑自保,剑尖抽离安凯堤的血肉中,挥剑架开白森森的五指爪。 「不愧是猫仙呢,腰力和爪上功夫真不得了。」邢沅婷皮笑肉不笑地讚美,不给他任何的喘息机会,趁他不留意时,又从同一侧抢攻,剑尖急指安凯堤的左手臂,要是他失去了左右手,就只能闭目等死。 安凯堤吃亏一次,已先做好她突袭的准备,扭动柔软的腰,侧过身体逼入邢沅婷的左方,拖着半残的右臂,双爪奋力朝她的下腹猛抓。 2-5 捨身为她 「安凯堤!后面!」 安凯堤听闻叫唤,才回首往声音来源看去,竟发现邢沅婷右手运剑同时,左手已暗中抓着一把匕首朝他腰部偷袭,要是他执意进攻,忽略了邢沅婷从身后的暗算,这把匕首即会刺入他的腰部。 安凯堤急忙收起推进的双爪,分出一半力量挡向她腰边的短匕首,两道金属撞击的鏗鏘声后,邢沅婷的短匕首被猫爪击落,笔直插入脚下的人行道砖块里,但分了一隻手应急,安凯堤只靠半残的右手臂根本不可能挡住邢沅婷气势汹汹的长剑,他的整条右臂被齐肩斩落,浓蓝色的液体从他手臂被砍断的地方喷溅而出。 「等等就让你消失了啊,用不着谢我。」邢沅婷娇媚一笑,俯身看着跌坐在地的安凯堤,把长剑上沾到的蓝色液体用一条红色的丝绢擦拭乾净,接着手心一握,丝绢立时化作一团淡红色烟雾消失。 邢沅婷高高在上注视着重伤的安凯堤,又跑到奄奄一息的季巧庭旁边,拿剑在她颈部轻轻摩蹭,「小姑娘,要不是你多管间事,今天我本来想就这样算了,可是你……唉,可怜啊。」 就算没有施力,但她的长剑锋锐无比,轻轻摩擦之下,剑锋上已沾上从季巧庭颈部流出的点点鲜血。 「邢沅婷,你敢动她……」安凯堤自己接上断臂,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你以为你的真面目,只有我知道而已吗?还有……」 「就算再加一个孟乔,我也不会害怕。」邢沅婷收回长剑,认真地看着安凯堤,「我相信孟乔还没原谅阎君,不可能对他说太多话的。」 「我跟你拚了!」安凯堤活动右臂,右肩上冒出淡黄色的蒸气,同时高举左手,锐利的猫爪再度攻向邢沅婷。 「还做无谓抵抗!」邢沅婷向右边跳了一大步,躲开安凯堤的扑击,左手捏住长剑剑锋轻轻一扳,长剑从剑尖被分成两半,邢沅婷左右手分持双剑,凌厉的剑势把安凯堤逼退了几大步。 安凯堤知道邢沅婷手里有着双剑,他要靠抢攻取胜已不太可能,于是改变战术,纵身一跃到季巧庭和方诗雅的前面,双手利爪在胸前交叉,准备抵挡邢沅婷的下一波攻势。 「才到人间两日,猫仙就看上人间姑娘了吗?」邢沅婷轻蔑地哼笑两声,此时的季巧庭不只脸和颈部受到严重剑伤,刚才被坍塌墙壁和器物割破的皮肤表层也变得更加疼痛。 「这和你无关。」安凯堤心下不停踌躇要不要使用自己的必杀技,先迫退邢沅婷再说,但这绝招用完之后,他自己也会受到或轻或重的内伤。 「我把你的心上人弄伤了,你一定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吧。」邢沅婷舞动双剑,双剑交叉相击,爆闪出强烈的红色光芒,光芒过后,邢沅婷已然快步抢攻上来,「放心,我本来就没有要让你喜欢我!」 安凯堤听了邢沅婷的话,心里一紧,分神望向季巧庭,但就那么零点五秒的闪神,邢沅婷的双剑一把对准他的心脏,另把直指他的下腹,已逼近至不满三十公分的距离。 安凯堤把心一横,冒险用利爪分别架住她突刺而来的剑锋,剑势虽然稍微停缓,但还是不免刺破他的皮肤,两柱浓蓝色液体又从他剑伤处喷溅而出。 「安凯堤……」季巧庭虚弱地侧头一看,安凯堤彷彿正承受着巨大痛苦,面部表情狰狞,皮肤上也满是污泥和尘土。 「小姑娘,你还要说话啊……」邢沅婷掌心泛红,继续灌输能量到剑上,安凯堤进退两难,伤处又受到大量能量的衝击,痛苦地嘶吼一声,同时闭上双眼,邢沅婷趁他眼睛紧闭,朝插在人行道上的短匕首踢了一脚,刀刃上淬毒的匕首便笔直向季巧庭飞过去。 安凯堤耳中听闻刀刃破空,勉强睁开双眼,一把蓝色刀刃的匕首竟朝季巧庭躺的地方刺去! 「啊啊啊啊啊!」 「喔?她还真的是你的心上人啊?」邢沅婷眼中带着嘲謔,把双剑拉回到手中,安凯堤则抱着腹部,委顿地坐倒在地,痛苦中不忘对着季巧庭微微一笑。 2-6 牛头马面 原来刚才安凯堤被双剑分别插入胸膛与下腹,幸好他及时用双爪抵住剑势,才不至于伤得太深,但眼看剧毒匕首就要将季巧庭置于死地,他知道他必须有所牺牲。 于是,他果断放开右爪,让邢沅婷的剑完全刺穿他的下腹,接着奋力吸了一口气,把全身能量集中到胸口抵挡剑锋,空出来的右手往匕首的握柄一抓,把飞行中的剧毒匕首直接扯了下来,对准邢沅婷的咽喉插下。 「呀!」邢沅婷见安凯堤最后一击来势兇猛,匕首上又淬了剧毒的蓝液,知道不能和他硬拚,当下纤腰一挫,双腿腾空暴退两大步,同时收回双剑,一滴细细的汗水自眉头流下。 安凯堤喘着大气,手指再也没有力气,剧毒的匕首框啷一声掉在地上,邢沅婷弯腰捡起匕首,对狼狈不已的猫仙甜甜一笑,右手平推,散发红色剑气的长剑指向安凯堤的胸口。 「你要我把你处理掉,还是自行了断?」她这次没有再擦拭剑刃上的蓝色液体,因为她有把握,等一下整枝剑上将沾满这样的蓝色液体! 正当安凯堤准备要支起身子,突然听见一种引擎的隆隆声由远而近,一辆光彩夺目的宝蓝色玛沙拉蒂跑车高速驶来,在变成一堆废墟的巧珍珠店前停下。 一对如羽翼般的车门自动向上掀起,车内的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一个手持双斧,另一个则是双手共持一把比他身高还高的长刀。 邢沅婷见到从跑车上下来的两人,突然收起一切情绪,只顾作平静地数着人行道上一格一格的地砖,尽量不看向他们两个。 「邢娘娘金安。」带头持长刀的人刀柄底部顿地,朝邢沅婷双膝下跪,另一个跟在后方的也将双斧插回腰际,重复了相同的跪拜动作。 「牛头马面,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邢沅婷冷着一张脸问。 「阎君交代我们办事,刚好路过此地见到邢娘娘。」马面说完,看见人行道上躺着一个痛苦扭动的人形,头上有着白色的猫耳朵,大腿中间还夹着一丛毛茸茸的白色尾巴,不解的问道:「邢娘娘,地上这人这莫非是孟娘娘养的白毛灵猫?」 「没什么,没事的话快些离开吧。」邢沅婷没有回答,只挥了挥手赶人,但见两个彪形大汉不肯立刻离去,还坚持要护着她同行。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今天看见的事,不许告诉阎君,听到没有。」邢沅婷恨恨地看了倒在地上抽搐的安凯堤,手中的两把长剑合而为一,剑刃往剑柄的方向快速缩短,缩到像掌心那样的长度时,变回一捲束带,又被她重新系回腰上。 「遵命!」牛头马面同时回答,再一次跪倒在地上,对着邢沅婷万分恭敬。 「我先走了,好好保重。」邢沅婷转身离开,把一团废墟和重伤的人仙拋在后头。 「邢娘娘,白毛灵猫犯了什么错得罪娘娘,属下可以稟报阎君,交给阎君惩罚啊!」牛头还追着邢沅婷走了十几公尺,「邢娘娘不需要自己出手啊。」 「你再跟过来,罚的就是你囉。」邢沅婷娇甜一笑,牛头果然害怕阎君的惩罚,立刻止住脚步不再跟去,回头去找马面。 安凯堤盘腿坐在巧珍珠店前废墟旁调整呼吸,全身被淡黄色的雾气包围,腹部和胸膛的伤口渐渐停止疼痛,被砍断的右臂也顺利接回。 如今他一双白森森的利爪变回修长的手指,撇开气力还稍微虚弱不提,根本看不出他刚才经歷过一场恶战。 「白毛灵猫,你闯了什么祸?还冒犯到邢娘娘。」马面站在安凯堤身前,他虽然比牛头矮了一个头,但是对于坐着的安凯堤而言,他还是如同一座山一般高大。 「等会儿找到孟娘娘,我会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安凯堤扯起嘴角,倾身吐了一口气,又重新站了起来,「后面两位人间女子重伤,请牛头将军与马面将军协助我将她们送到孟娘娘那里疗伤。」 「没问题,交给我们。」牛头身上盔甲的鳞片鏗鏗作响,二话不说就衝向季巧庭躺的地方。 「牛头将军!等等!」安凯堤从后叫住牛头,说了声借过,挤到他的身前,「左边这位交给我,牛头将军协助搬另一位女子。」 牛头被安凯堤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只能答应下来,把昏迷的方诗雅抱在怀中,踏过一层层瓦砾堆走到外面。 安凯堤轻轻用手指抹掉季巧庭脸颊上的泥污,不小心碰到她脸的剑伤,让她痛得惊醒,所幸脖子上被邢沅婷割出来的伤口算浅,没有伤及动脉,也没有再流血了。 「安凯堤……」季巧庭轻抿嘴唇,还是抿到一股血腥气味,「我以为你死了。」 「你不是想揍我肚子十拳,然后把我当作抹布一样拧,因为我喝光你的牛奶,嗯?」安凯堤已恢復说笑的力气,用手臂垫着季巧庭的头,让她慢慢坐起。 2-7 旷世美男三仙行 「你都有听到啊?」季巧庭一阵脸红,尤其安凯堤离她那么近。他因为与邢沅婷激战方休,胸前和腹部的上衣都被划破,厚实的两块胸膛和结实的腹部肌肉纹理清晰可见。 「当然有,我可是猫仙呢。」安凯堤换上一张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笑脸,季巧庭看了直接往他脸上一拳击去,但拳头只有轻轻碰着他的脸。 「猫仙还被打败,丢不丢脸啊。」看他得意的眉开眼笑,季巧庭就是忍不住想要戳他痛点。 「你妄想用这个小拳头打败我?」安凯堤握住季巧庭自动送上门的手腕,往自己脸上施加了一些力道,「我吹口气你就倒了。」 「哈哈哈,少来了。」季巧庭经歷过一连串的慌张与苦难,现在终于又笑了。 「你最好不要把我赶走比较好喔……」安凯堤改换蹲姿,把季巧庭抱到怀中,尽量固定住让她的头不要转动,免得撕裂颈部的剑伤,「毕竟像刚才穿红色纱裙的女人,我赌我的一条尾巴,靠你一人绝对搞定不了。」 「哈,我第一次听见有人打赌赌尾巴的。」季巧庭想环顾被摧毁的饮料店,但安凯堤的大掌抓在她的头心,目的就是不要让她乱转脖子。 「我的尾巴很重要!而且,我刚才还帮你接了一把飞刀啊,要不是我牺牲自己,你早就到我家去了。」 「重点是我的饮料店啊……」季巧庭忍不住委屈地哭了,「什么都没了……」 「我或许可以帮你重建一家新的,但绝对不是现在。」安凯堤一抱着她走出巧珍珠的断臂颓垣,季巧庭就听见方诗雅的吵闹声。 「放开我!不要!不要啦!」方诗雅在牛头怀中不断挣扎哭喊,任凭马面怎样和她解释,她都照样大哭大叫:「你放开我啊!你好丑!好可怕!」 「马面!你来搞定这女人!」牛头被方诗雅一阵搥打飆骂,渐渐不耐烦起来,把方诗雅一拋,甩到马面怀中,「打她两个耳刮子,看她安不安静!」 马面早已留心牛头可能会突然暴怒,所以当他把哭闹的方诗雅甩过来时,他向前一个跨步,把她稳稳地接在手中。 「牛头,别衝动。」马面拍拍方诗雅的额头,但方诗雅还是哭着挣扎,「你好丑!快放我下来,我不要你抱我!」 「两位将军有意露出真面目给这位女子看看吗?」安凯堤怀中的季巧庭显得安分乖巧许多,虽然她口中不停碎念自家饮料店没了,但至少还未像方诗雅一样情绪失控。 马面点点头,单手托住方诗雅的臀部,空出一隻手把胸膛以上的部分摘下。 「这是头套?」方诗雅接过马面递来的马头头套,回眸与他相视,脸上抹上一层嫣红,马上就停止哭叫,「你明明就长那么帅,干么要戴着丑不拉机的头套吓人呢?」 「守护幽冥城与奈何桥下是我的职责,这个头套可以拿来吓唬孤魂飞魄,也能镇住他们不要作乱。」马面温声说。 「我们向来都是一起行动。」牛头说完也取下头套,方诗雅满心期待的朝牛头的方向看过去,突然嚶嚀一声,双手摀住緋红的脸颊。 「你们来到现代可以当模特儿了……要是出写真集的话,我一定买一整箱回家收藏,每天晚上睡前拿来亲一亲……」方诗雅对着牛头俊俏的脸庞垂涎三尺,又思及抱她的人是马面,也回过头来与他相视一笑,小脸蛋烧得红红的,非常单纯又可爱。 「哈,人不吵了,可以走了。」相较于马面的沉稳,安凯堤说的话就是带了那么点放荡不羈的味道,方诗雅瞪了他一眼,随即翻起旧帐:「你这大坏猫,喝光我们店里那么多鲜奶,你害巧庭哭得很伤心你知道吗?」 「那纯属意外啊……」安凯堤有些尷尬,羞红逐渐攀上他的耳根子,「她也没讲不能喝……」 「我也没说可以……」季巧庭槌了安凯堤胸口一拳,「改天你伤好了,我还是可能会打你十拳消气,再把你、把你抓起来扭乾。」 「然后要不要晾在晒衣架上,看看我什么时候会变乾?」安凯堤打趣道。 「好点子。」季巧庭白了他一眼,随后感到头顶一阵痠麻,登时昏了过去。 2-8 孟婆哪有这么美? 季巧庭昏昏沉沉的甦醒,结果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香软的床铺上,方诗雅就躺在她身旁,但还没有醒过来。 「这是哪里……」季巧庭又重新躺回枕上,她觉得好疲倦,彷彿跑了一整个下午的操场,手脚也俱感无力,但神奇的是,她手脚上的擦伤已经完全不痛,伸手一摸脖子和脸上的伤口,竟然也完全痊癒了。 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昏睡了多久?一星期?一个月?一年? 季巧庭瞪着眼睛环顾四周,最引人注目的即是头顶上的一顶木条和油纸扎成的橘黄色吊灯,五根红漆柱撑在房间的四个墙角和门边,墙壁粉刷成令人放松的米白色,并悬掛着古典书法字框与几幅水墨画,离床脚约两公尺处横过一道白屏风,上面也画了几枝寒梅,并在一旁提上了一首律诗。 「两位客人醒了啊?」一位橘色衣裙的娇俏女子端着一盆温热的水从屏风后现身,「请客人先洗洗脸和手脚,我马上请孟娘娘过来。」 「等等,孟娘娘是孟婆吗?」季巧庭突然从床上爬起来问。 「是的,如果以人间的说法,孟娘娘就是孟婆。」橘裙女子含笑頷首,立刻小跑出去稟报。 「呜哇……」方诗雅慢悠悠地醒转,打了一个大呵欠,「季巧庭,你也在这里啊?」 「你身上的伤口也都好了吗?」 「伤口啊……欸!对欸!都好了,不会痛了!」方诗雅看看自己的掌心,又把棉被掀开,四肢在床上动了动,「好舒服啊!真的都好了。」 「太好了。」季巧庭印象中刚刚才经歷过一场大难,她遇见了一位穿红色长裙的女子,她开口要两人说出白猫的下落,但两人说不知情她不愿相信,还出手砸了巧珍珠的店面,她好像和安凯堤打了一架,安凯堤受了重伤……。 「巧庭,这是哪里啊?」方诗雅翻身下床,突然感觉头顶一阵晕眩,又倒回去床上,抓住季巧庭的小腿。 「我的小腿啊。」 「不是啦,我是问我们躺的地方是哪里?」方诗雅哭笑不得,「你脑袋睡坏了吗?」 「刚刚有个很可爱的女生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好像说这里是孟婆的家。」 「真的啊……所以我们都死掉了?」 「没有吧,安凯堤不是说孟婆不是也来到人间了吗?」季巧庭捏了捏方诗雅的眼皮,「痛吗?」 「痛。」方诗雅用力拍拍自己的脸颊,「我真的还活着啊。」 当季巧庭正要起身时,突然听到屏风后方传来沓杂的脚步声,接着有五个人陆续进入房中。 为首的年轻女子一头柔顺及腰直黑发,眉目清丽,肤胜初雪,小巧的红唇如鲜摘的一颗樱桃,两片淡绿色的衣领交叠在胸前,腰际用一条织了淡绿流苏纹的白色束带系起,席地的一袭湖水绿色的裙襬带着奇特的芳香,莲步细碎轻移,有如一柄初绽的夏荷般亭亭玉立。 季巧庭和方诗雅同时看呆了,方诗雅的下巴差点撞上自己的膝盖。 「两位小姊睡得舒服吗?」绿裙女子笑容可掬,在床边对两女微一点头,宽大的衣袖在胸前交握,其他跟着她入内的四人在她身后垂头站成一排,眼光注视着地面,对她与床上的两女展现十足的恭敬。 「请问您就是孟婆吗?」季巧庭看方诗雅交换个眼神,由季巧庭代表询问。 「我姓孟,单名一个乔字,在人间大家通常都叫我孟婆。」绿裙女子欠身一礼,季巧庭和方诗雅两人连忙爬下床,双双跪倒在地上回礼。 「客人不必多礼。」孟乔右袖一挥,站在她身后的牛头马面立刻上前去把季巧庭和方诗雅两个人扶到一旁的木椅上坐着,橘衣小婢也从屏风之后般出一张相同的木椅,细心搀扶着孟乔坐下。 「那个穿红色长裙的坏女人有再来这里闹事吗?」方诗雅想到刚才饮料店被毁,气愤程度不亚于季巧庭。 「小姐放心,她无法进到我的势力范围内闹事的。」孟乔从容一笑,「我的住所附近设了一层结界,没有我的允许,她是没办法踏进来的。」 孟乔虽然说的一派轻松,但却让季巧庭和方诗雅两人心里踏实了不少。 「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她刚刚拆了我们的饮料店!重点是她态度还超差的,我们根本就没有说谎,但她就是硬说我们故意不告诉她实话!」有一个让人安全感爆棚的女神出现,方诗雅忍不住大声抱怨,「她到底是谁啊,真的没看过那么不讲理的王八蛋!」 方诗雅话声一落,却看到牛头马面脸上出现惊惧的表情,孟乔则是神情呆滞,橘衣小婢连忙上前替她送茶。 「牛头马面,你们退下。」孟乔掀开杯盖,优雅地啜饮了一口茶,牛头马面躬身向孟乔告辞,就不敢多留,快速退出房中。 3-1 阎王纳的二房妾 「孟乔姊姊,对不起!」方诗雅察觉自己话刚说完,全场就陷入一片冰冷,直觉是自己心直口快,不小心冒犯了孟婆,连忙又像古装剧里面下人向主人求饶那样跪着磕头。 「把她扶起来。」 橘衣小婢听到孟乔的指令,立即将方诗雅拉起来,重新摆好椅子让她坐下。 「为何小姐那么喜欢下跪?」孟乔眼睛睁的大大的,饶富兴趣地看着方诗雅。 「因为……」方诗雅也说不出半点道理,因为古装剧都这样演,她也就这么做了。 「请问我们两人身上的伤,是孟乔姊姊治好的吗?」季巧庭礼貌地问。 「是的。」孟乔点点头,「两位小姐还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了,谢谢你。」两人齐声说。 「那就好。」孟乔让橘衣小婢扶着起身,「安凯堤,你在此守护两位小姊,今日我有点倦了,暂时回房里歇歇。」 「没问题!孟姊姊慢走!」安凯堤把孟乔揽入怀中抱了抱,之后让开一条路让她和侍女两人缓缓行出,他自己则到屏风之后把房门关起,又回到房中。 「安凯堤,你不怕被处罚吗?」季巧庭担心的问,「孟婆不是你的主人吗?你还对她那么随便?」 「我很常这样抱她啊,她也没说什么。」安凯堤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那为什么牛头马面感觉很怕她?」季巧庭不知不觉又回到床上,因为这张床的特殊香气和柔软度都比她自己家的还要香软好几倍,简直一睡下去就不想再起来了。 「那不一样。」安凯堤也跟着爬上床,又被季巧庭骂了几声变态,一脚踹到床下。 「哪里不一样?」季巧庭用厚棉被裹住胸部,免得让眼前从地板爬起来的色猫又心生遐想。 「牛头和马面两位将军是阎君……我记得人间是称呼他为阎罗王或是阎王爷……手下的四大冥神之二,和他是君臣关係;孟姊姊名义上是阎君的妻子,而我是她养的猫,所以牛马将军要对孟姊姊行礼,并遵从她的命令,我的话就不需要,我和孟姊姊的地位可以说是平等。」 「可是你还是叫牛头马面将军欸。」 「因为我毕竟还是孟姊姊养的猫啊,不愿意真的把阎君的冥神当作下人看待。」安凯堤说完,脸颊有些红影出现,「孟姊姊真的人很好,很温柔,和她生活在一起真的很舒服。」 「像你这种坏猫,没有打过她的主意吗?」季巧庭嘟着嘴问,「还是你只敢欺负人间的女生?」 「孟姊姊名义上是阎君的妻子,也就是说她已经结婚了,我要是对她动歪脑筋,哪天被阎君发现了,我一定会受尽残酷的折磨,然后魂飞魄散……」安凯堤突然背脊一阵凉,「你要知道,阎君对待善人很宽厚,但是对于坏事做尽的人,他最多方法可以凌虐他们了。」 「等一等,『名义上』的妻子是怎么回事?」方诗雅脑筋转得比较快,发现了安凯堤话中的玄机,「该不会鼎鼎大名的阎罗王还是个……」 「是个什么?」安凯堤头顶上又长出猫耳朵,等着方诗雅的回答。 「我……讲出来会不会下地狱啊?」方诗雅想到传说故事中描写十八层地狱的惨状,剩下的话不敢再说出口。 「你想问阎君是不是纳妾,是吗?」安凯堤看透方诗雅一脸窘迫下想表达的意思,果然方诗雅连连点头:「对,你好棒。」 「咦?孟乔姊姊就那么温柔美丽了,世界上还有比她更美的女人吗?」季巧庭才与孟乔有过一面之缘,就被她如出水芙蓉般的美貌和典雅迷得久久难以忘怀。 「我们其实今天都与她见过面呢。」安凯堤无奈苦笑。 「是那个穿橘色长裙的婢女?」方诗雅歪了歪头,自己打了一下前额,「我在讲什么啊……」 「该不会是砸了我们饮料店的那个红衣女子?」季巧庭回想今天相遇的女子,除了一路和她一起受尽折磨的方诗雅,就只有红衣女人和孟乔了。 「对啊,想不到吧。」安凯堤抓了抓一头松软的奶茶色头发,慵懒地赖在季巧庭身旁,「她在外面那么心狠手辣,但你们能想像阎君一直被矇在鼓里吗?」 「太夸张了吧!」方诗雅气得打了床垫一拳,「最讨厌这种的,她一定在阎王面前装乖,然后他不在的时候就到处杀人放火。」 「她在幽冥城中基本上不会兴风作浪,但是她在进入幽冥城中某一天就突然到孟姊姊的寝殿里,对她下了毒手。」 「不会吧!」季巧庭叫了出来,把棉被抓得更紧了。 3-2 阎王妻,不可戏! 「可是孟乔姊姊看起来没怎样啊?」方诗雅不解,「我还以为像她那种冷血残酷的人,会直接把孟乔姊姊干掉呢。」 「她不能这样做,否则阎君会立刻发现,孟姊姊『名义上』还是阎君的妻子。」安凯堤像想到什么急事,飞快地从床上蹬起来,「两位要不要跟我去找孟姊姊?我有急事要找她。」 「她不是在睡午觉吗?」季巧庭担心三人冒昧前往会打扰到她。 「我就是要去陪她睡觉啊。」安凯堤邪魅一笑,发现两女很有默契地盯着他看,表情怪异。 「欸,你们两个那是什么脸啊?」 「你确定你和她真的没关係吗?」季巧庭直皱眉头,「她已经嫁给阎罗王了喔。」 安凯堤霎然大笑:「我就算是无所不能的猫仙,也没大胆到敢去跟阎君过不去啊。」 「自己讲都不害臊啊。」季巧庭白他一眼,「那我要去找我男友了喔。」 「那你把我抱过去给孟姊姊,顺便跟她拿进出结界的钥匙好了。」安凯堤话跟说完,不容季巧庭有任何反驳,摇身一变成一隻小白猫,躺在地上四脚朝天打滚撒赖。 「别忘记我是要打你十拳的。」季巧庭认命地把白猫抱起来,和方诗雅一起出了房间。 门口看出去是一道石墙,下了曲折的阶梯之后,楼下还有两个房间,其中一间的门口站了刚刚的橘衣小婢,她见到季巧庭一行人,也像见到主人一样屈身行礼。 「请问我可以进去找孟……娘娘吗?」季巧庭本想直呼孟姊姊,但想到自己没有像安凯堤一样和她熟捻,临说出之际才改口为孟娘娘。 「娘娘正在窗檯边读书,待我先入内通知一下。」橘衣小婢转身入内,过了不久后又回到门口,「两位小姊请进吧。」 「谢谢你。」季巧庭微笑点头,看了橘衣小婢一派天真的模样,不禁对她生出很多好奇,「你服侍孟娘娘多久了啊?」 「我和孟娘娘所处的阴间没有纪年的工具,但如果以人间历来说,应该有一千多年了。」橘衣小婢谈吐依然恭谨。 「一千多年?」方诗雅惊叹道,「那你今年几岁?」 「这个小婢不知道,因为阴间没有纪年的工具。」橘衣小婢对于自己无法回答技巧亭的提问而感到不安。 「那我们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季巧庭问。 「小婢名叫莲儿,请两位小姊多多指教。」莲儿又是一鞠躬,「娘娘在房里等候两位小姊,请小姊进入房中吧。」 「好,谢谢你。」这时候,季巧庭怀中的安凯堤开始躁动,一会儿用肉掌摸摸她的脸颊,一会儿又试着扯开她的衣领,季巧庭走进孟乔房中的一小段路,不知道打了安凯堤的头几下。 「两位小姊找我,有什么事呢?」孟乔半躺在一张软椅上,缓缓地整好衣襟才站起来迎接两女,像一朵极美的粉色荷花从水塘中缓缓挺出水面。 「安凯堤说要找孟娘娘,好像还有什么急事。」 「喔?傻孩子,原来还惦记着我呀。」孟乔嫵媚一笑,双手把安凯堤抱到怀中,安凯堤伸出一对猫爪,一边发出猫的呼嚕声,一边去解开孟乔胸前的衣带。 季巧庭本想开口询问孟乔钥匙的事,但被安凯堤突然的行为弄得一阵无所适从,也忘了要暂时回避,呆站在原地静观一切继续发生……。 安凯堤解开孟乔的两层外衣,又拉掉她颈后的一条带子,她最内层的贴身衣物也被松了开来,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膛,安凯堤双掌并用,缓慢地在她胸前四处按压,有时还轻柔的抚摸。 季巧庭和方诗雅看得满脸通红,但也不敢出声打扰。 「喵!」安凯堤压了压,突然大叫一声,猫掌迅速移位,一隻置于她心脏下方,一隻换放在她胸部的正中心点,同时推出一股淡黄色的烟雾,源源不绝进到孟乔体内。 「喵呜……」安凯堤用力灌输能量到她体内,却也耗尽了他自己的力气,不一会儿就滚到地上,四肢伸直,像触电一样抽搐,正当季巧庭看傻了,正要伸手去确认他状况,安凯堤就突然幻化回人的样子。 「孟姊姊,好多了吗?」安凯堤关心地问。 「嗯,好多了。」孟乔拉起方才松开的衣襟,苍白的脸虽然看不出半分血色,但从她看人的眼神能感觉到她体力已恢復了不少。 3-3 甩不开的美男猫仙 「她们想出到结界之外,所以来向孟姊姊拿钥匙。」安凯堤看两女脸都还红的像得流感发烧,先代她们提出要求。 孟乔结好衣带,站起来置房间右边一个檀香木矮柜中拉开中层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把铜绿色的骨董钥匙,「记得出去之后,要把钥匙重新插回结界中,随便找地方插入就可以,钥匙会自己陷进来,结界就会锁上,我再请莲儿去取回钥匙。」 「好,孟娘娘再见。」两女向孟乔点头致意。 「能不能请问两位小姐的姓名呢?」孟乔樱唇啟动,声音柔和动听,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如恋蝶翻飞。 「她是季巧庭,我是方诗雅。」方诗雅立刻回答。 「嗯,我记住了,两位小姊请慢走喔。」 季巧庭拿了钥匙,走在方诗雅前面,依照孟乔的指示将钥匙穿过结界,两人顺利出来之后,再将钥匙推入结界当中,钥匙真的开始一点一滴陷入,直到消失不见。 「没想到一个农历七月才到第二天,就可以那么混乱。」方诗雅槌槌痠痛的肩膀,「重点是我们要失业了,租店面给我们的人一定会把你我都杀了。」 「唉,我得去看看我的男友,我暂时不想再想关于冥界和阴间的事情了。」 「我也是,希望赶快过完这个月,鬼门关之后他们就得乖乖回去了吧。」方诗雅深有同感。 「但愿如此囉,但我其实有点捨不得孟乔跟莲儿。」季巧庭和方诗雅走了一段路,穿越过狭小的巷子才到大马路边,想不到孟乔的住处竟然位处都市中的世外桃源,周围静謐,还能看见大片的水稻田和栽种果树的私人土地。 季巧庭在路边招了一辆计程车,对司机报出巧珍珠的店址,和方诗雅两人回到恐怖的灾难现场,分别骑乘摩托车往个别的目的地。 季巧庭先骑车回家洗了澡,换上乾净的衣服,把今天几乎全毁的衣裤扔到垃圾桶,到路上买了两杯西瓜牛奶,接着就往男友的住所前进。 她把摩托车停进一个免计费的车格,才拔出机车钥匙,一回头就撞上一面宽厚的胸膛。 「安凯堤,你来干么?」季巧庭想不到自己竟然那么快又得要面对来自冥界的神仙,而且还是这隻整天惹事的白猫! 「你不去陪你心爱的孟姊姊吗?」想到清甜可人的孟乔,季巧庭于是拿她来当盾牌。 「我心爱的是季巧庭,你认识她吗?」安凯堤说完,双手不安分地环拥住季巧庭的腰,鼻子埋在她的后颈深吸了一口气,还把她的项鍊用嘴叼起,「你刚洗完澡啊?这么香甜可口。」 「你这大色猫!」季巧庭把安凯堤推开,「我要去找我男朋友,你不准再碰我了。」 「那我变成小白猫,跟你一起去可不可以?」安凯堤未等季巧庭给出答覆,就先变成一团毛茸茸的小白猫,在她的脚边兴奋地绕来绕去。 「你就一直维持这样,到我离开之前不准变回来,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季巧庭痛恨自己每次都受不了小白猫的无辜引诱,她明明就知道这是安凯堤的计谋啊! 她可以把变成人的安凯堤毒打一顿再推到火山口里面,但是她就是怎样都拿松软可爱的白猫没办法。 爬上公寓三层楼的阶梯,季巧庭拎着两杯西瓜牛奶按下其中一户的门铃,白猫很端正地坐在她的脚边,和她的脚踝刻意保持着二十公分左右的距离。 安凯堤越表现的乖巧,季巧庭反而觉得很无力,因为这样她不但没理由赶他走,也捨不得赶他走了。 过了几十秒,当季巧庭要伸手去按第二下门铃时,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才姍姍地开门。 「早上我打给你,你干么不接?」男人劈头就是质问。 「我……早上生意好啊,有点忙。」季巧庭认为告诉他自己早上遇见来自阴间的神仙等于白说,因为他也不可能会相信。 「是有多忙?忙到男友的电话都不接?」男人口气还是很差,同时手指插入一头乱发中猛烈地搔了几下,「我要忙毕业论文,还要打电话关心你,你知道我有多累吗?」 「好啦,我这不就出现了吗。」季巧庭低头看脚边的安凯堤,他还是维持着一模一样的姿势,彷彿已变成一座白色的猫咪石雕。 「这是买给我的吗?」男人一把提走季巧庭手中的两杯西瓜牛奶,「你要进来吗?还是要走?」 「一杯……是我的。」季巧庭轻声说,但马上又改口,「没关係,你要喝两杯也可以。」 「那我就不客气了。」男人向后推了一步,正要关上大门,一直很乖巧的安凯堤突然往前一扑,夹在门框与门缝之间,不让男人把门关上。 「这你养的猫?干么带来啊?」男人像没睡饱被吵醒,到现在都还没温声说过一句话。 「对不起……」季巧庭把安凯堤抱起来,他刚才失控的一扑彷彿是错觉,现在在她的怀中又乖巧的不得了。 3-4 自私的男友 「你要走还是要进来?」男人又问。 「我要进去。」季巧庭这次不假思索,男人瘪了瘪嘴,敞开大门让她入内。 「猫留在外面。」男人哑着声音下命令,「我这边不准动物进来,脏死了。」 季巧庭和安凯堤对望一眼,安凯堤转转脖子,向门口的方向看去。 「好。」季巧庭看安凯堤的反应,知道他应该不会介意,于是依照男友的指令把白猫放在门外,再将门关上,还依照男子的话上了锁。 「你房间怎么这么乱啊?」季巧庭捡起几袋压扁的洋芋片包装袋,还有满地用过的卫生纸,放了两台电脑的桌面上同样一团狼藉,三个用过的泡麵碗随意搁置在一边,其中两碗里还有剩着三分之一碗的麵汤,发出很浓的臭味。 「你不要一来我这就唸我好不好。」男人很没好气地坐回电脑桌,转身背对季巧庭。 「你自己也要打扫啊,我上次不就……」 「你闭嘴好不好。」男人一拍桌面起身,「我写论文已经很烦了,你看不惯就走啊。」 「赵博桓,我只是不想看你这样。」季巧庭每次来这边,看到的景象都是相同的混乱,「你都大学毕业了,连照顾好自己也没办法吗?」 「我已经跟你讲过几百次,我要的是一个女朋友,不是第二个囉嗦的老妈。」赵博桓插开季巧庭买来的西瓜牛奶,一口气就吸光了一杯,随后又再开了第二杯喝了几口。 「我也讲很多次,你也是没有改啊。」季巧庭眼中噙着泪水,挽着自己的双手站在电脑椅后,「我不想每次来都跟你吵架……」 「当然可以,你每次来的时候就不要碎碎念,你以为我想跟你吵架喔,才没那美国时间咧。」赵博桓转瞬间又喝下一杯西瓜牛奶,用吸管底部捞着杯底的西瓜肉泥,「这好喝,改天再买来给我。」 「嗯,好。」季巧庭在地上随意捡起一个大一点的塑胶袋,蹲在地上帮赵博桓收拾满地的垃圾和卫生纸。 「你干么每次都那样啊,搞得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赵博桓在键盘上输入几个字,从萤幕边缘的反光看见季巧庭的行为,气得推开键盘,走到季巧庭身边,居高临下的看她,「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改掉你那龟毛的个性?每次来都是一直蹲着捡垃圾,搞什么鬼啊。」 季巧庭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捡拾满地的垃圾。 赵博桓两眼一翻,走到季巧庭的身后,从她手里抢走塑胶袋,另手还推了她肩头一把,季巧庭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 赵博桓瞪了她一眼,也没打算马上去扶她,整个塑胶袋被他随手甩到墙角。 「喵!」 季巧庭正要靠自己的力量撑起身子,一道强烈的光突然伴随着敞开的门照亮整个室内,光源的中央一团白色的绒毛球跃进房中,狠狠撞向赵博桓的胸膛。 「该死的畜生!」赵博桓向后一跌,撞翻两台并排放置的电脑,电脑双双重摔在地,未处理的泡麵碗也从桌上跌落,剩下的汤汁全部泼翻在他的头上跟脸上。 赵博桓眼睛被臭餿的汤汁弄得睁不开,只凭感觉狠狠掐住白猫的腰,正准备甩手把牠丢去撞墙时,掌心的绒毛猫却突然消失无踪,赵博桓双手同时一挥,只将他整个人凌空带起,前额好死不死又撞在桌脚上面。 「畜生!畜生!」赵博桓按着剧痛的额头破口大骂,「季巧庭!你养的死畜生!」 「对不起……你没事吧?」季巧庭在旁目睹了全程,赶到电脑桌旁要搀扶赵博桓起来,但安凯堤却早了一步扑入她胸前撒娇,不让她去碰赵博桓。 「没事个鬼!你们都给我滚出去!」赵博桓好不容易才看清眼前的景物,就看见罪魁祸首白猫在季巧庭胸前磨蹭,好像在邀功一样,让他看了更火冒三丈。 「不用我帮……」 「不用!滚!」赵博桓大吼着爬起来,季巧庭吓得急忙后退,一路他被逼到门口,她才用颤抖的双手关上大门。 3-5 紫玉护身水晶 「巧庭,你要感谢我吗?」安凯堤一出到室外,就马上变回人的样子,依然乖巧的跟着季巧庭走着,不断用肩膀和她的肩膀轻轻对撞。 「你干么这样子咧。」季巧庭轻轻槌了安凯堤的胸膛,手感竟然柔软如棉花,施的力一碰到他的胸膛,就被化解的无影无踪。 「他的阳寿将尽……」安凯堤没头没脑突然吐出这句话,吓了季巧庭一跳。 「阳寿?你是说他要死掉了?」季巧庭几乎要奔回去找赵博桓,可是安凯堤从后拉住了她。 「他已经死了。」安凯堤表情变得淡漠无情,花花公子式的魅笑早就退得一乾二净。 「为什么?他刚才都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死掉?」季巧庭急的拉住安凯堤的手臂,「为什么他会突然死掉?你回答我啊。」 「别忘了,巧庭。」安凯堤森冷一笑,「我是从冥间来的猫仙,我看谁不顺眼,随时都可以宰了他。」 「你说你杀了赵博桓?」季巧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或许不会只有他一人,我只知道,孟乔姊姊和巧庭你,是我的两个救命恩人,只要有人胆敢冒犯你们其中一个,我一定不会饶过他们。」安凯堤冷哼一声,又继续说:「让那个男人那么快就去死,还便宜他了。」 「你……不乖了!」季巧庭害怕的频频后退,就像她刚刚在躲赵博桓那样,「不要因为我杀人!不要为了我……我没那么重要……」 「你错了,巧庭,你是我遇过除了孟姊姊外,最重要的女人。」安凯堤突然抓住季巧庭的手,强迫她张开五指,缓缓吸吮着她的大拇指和食指。 「我不会忘记昨夜你餵我的时候,这双手有多么温暖。」安凯堤说完,才让季巧庭的手指从他口中滑出来。 季巧庭愣愣地缩手,指尖还残存着一点他口中的温度,还有湿湿痒痒的感觉,让她不得不伸手去抓,抹去那湿凉的唾液触感。 她想要大叫变态,想要向今天白天一整天有几次那样把牠踹倒在地,可是她现在却对安凯堤產生无端的害怕与恐惧。 他是一位猫仙,是法力无边的神仙,她一个凡人弱女子,有什么资格仗着神仙的权威,默许他像杀死赵博桓那样杀死其他人呢? 一个神仙要捏死一个人,就像一个人要捏死一隻蚂蚁那么容易啊。 「我下次会乖乖的,好吗?」似乎是能看透季巧庭的心思,安凯堤的眼神又变得柔和,还带了点顽皮的白色亮点,「那个男人根本不爱你。」 「但他是我第一个男朋友,我就是因为爱他,才会任由他使唤啊……」虽然很少和赵博桓约会,每次带食物去找他也都会有小摩擦,但他却因为自己而惨死,季巧庭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如果你的第二个男朋友很爱你,你还会在意第一次是跟谁吗?」安凯堤问。 「你是猫仙,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季巧庭先堵住他的嘴,「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个,劝你赶快死了这条心吧。」 「有机会我再告诉你孟姊姊的故事吧,我来人间的目的,和救她有关……」安凯堤正要携起季巧庭的手,突然一声尖锐的笑声划破寧静。 「白毛灵猫,果然在跟人间的女子约会,艷福不浅啊。」夕阳西下的昏暗中娉婷行出一个红裙女子,手里拿着一把如鲜血柱一般的长剑,架在一个口吐白沫的男人脖子上。 「赵博桓!」季巧庭失声大叫,立即感受到双手被安凯堤抓住,拉到他的身后,以防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邢沅婷,你怎么让他復生的?」安凯堤是真的惊讶。 「唷,现在不叫姊姊啦。」邢沅婷娇甜一笑,「原来是你下的手,难不成是这男人跟你抢这位貌美的小姑娘,你一气之下就想把他杀了?」 「你到底想怎样?」安凯堤被邢沅婷的话嘲讽得一阵尷尬,选择装聋作哑。 「看过我这个样子的人,只有你而已,我不把你制住了,成天提心吊胆的啊。」邢沅婷说完,长剑剑锋又往赵博桓的咽喉送了一点,「至于这男人,我在他住处门口闻到你的气息,一进门马上就看他挣扎着爬起来,他还不停叫我『宝贝美女』呢。」 季巧庭的心抽痛了一下,安凯堤回头对她投以一个「我就说吧」的眼神。 「你色诱他?」安凯堤竖起了眉毛,表情看起来很滑稽。 「我只是问他喜不喜欢我,是他点了头之后,还扑上来亲我抱我的,我只是顺手推舟,让他佔了些便宜,然后便把他打晕了……白毛灵猫啊,该谢姊姊我吧,帮你搞定了一个情敌。」邢沅婷舔着润着微光的红唇,神情无比娇媚。 「把他打晕之后,我就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个……」邢沅婷右手掌心朝上摊开,「如果你刚才是往他胸口下手,那可要吃亏了,因为这条紫水晶项鍊,竟然替他挡下了你的攻击。」 「那是我跟他交往之后,第一个白色情人节送他的礼物……」季巧庭想起赵博桓拿到项鍊时,还一直嫌弃款式老套,但没想到居然替他挡下了一次致命攻击! 3-6 猫仙的必杀飞刀 季巧庭话刚说完,就目睹邢沅婷把赵博桓的身躯提起,手起剑落,不费吹灰之力地斩下他的人头,一股鲜血喷射而出,但她却丝毫不理会衣裙上喷溅的血跡,仰天哈哈大笑,眼中燃起心底如烈火般延烧的慾望被满足的神情。 「啊啊啊啊啊!」季巧庭放声尖叫,唇色惨白,几乎要当场晕厥。 邢沅婷拋开赵博桓的尸身,对安凯堤又是一阵大笑:「猫仙啊猫仙,你还是自我了断吧。」 「我相信阎君要是看见你这副模样,一定会把你给休了,然后扔进恶灵殿地下的十八层狱受尽折磨。」安凯堤在说话同时,猫耳和长尾又从身上长出,夜晚的双眼发出强烈的黄色光束,锐利的射向邢沅婷,一边双掌相击,白利的猫爪又瞬间从他十根指尖刺出。 「所以我要在那之前,先灭了你的口。」邢沅婷紫色的彩眉向眉心一拢,立刻踩着迅敏的凌空步法,剑尖直指安凯堤的咽喉。 「巧庭,不要离我太远。」安凯堤把季巧庭夹在腋下,先格开邢沅婷的首次攻击,但邢沅婷挥剑收放自如,被架开了一次,马上又回挺剑尖,横横朝季巧庭的腰际砍去。 安凯堤放弃抢攻的机会,先回过头来救季巧庭,双掌同时用力按在邢沅婷剑尖之上阻挡,但突然一股回弹的巨力沿着他的手臂反震,安凯堤措手不及,反让季巧庭被震离他的怀中,两人被迫分开了几大步的距离。 「猫仙啊,你这下子可中了我的计了啊。」邢沅婷抿嘴甜笑,完美动人的表情完全无法将她杀人不眨眼的残暴行径连结在一起。 「我早就看穿你了,这名人间女子,你总是想护她周全,上次甚至不惜被我的长剑洞穿下腹,也要替她接下我的剧毒匕首,哈哈哈……」邢沅婷仰天大笑,一边走过去季巧庭的方向,把她一把拎起,长剑横在她纤细的脖颈前方,她的剑刃只要向后一压,季巧庭难逃香消玉殞。 「邢沅婷,把她放下!」安凯堤大吼着,同时把利爪对准自己的咽喉,「你保证她安然无恙,我就在你面前自我了断。」 「哎呀,小姑娘,你听见了吗?」邢沅婷戳了一下季巧庭的脸颊,「一位猫仙竟然情愿为一个人间弱女子牺牲,多动人啊……」 「快点!放下她!」安凯堤利爪不离自己的咽喉半吋,一边往邢沅婷站的地方前进,「你要是敢杀了她,我一定不会饶过你。」 「你在威胁我吗?」邢沅婷娇媚一笑,淡红色的剑气逼得季巧庭眼泪直流,「你手上没有半点筹码,我手上可是有你的心上人呢,要谈条件,也应该由我来提。」 「那我只好和你同归于尽了……」安凯堤咆哮一声,利爪狠狠朝自己的白尾上一插,拔起一大撮白色的毛,分持在双手上,待毛色由白转黑,变成成千上万把飞刀,立即向邢沅婷撒出。 邢沅婷一怔,才发觉自己已被黑色飞刀四面包围,舞动季巧庭的身体想阻挡飞刀,安凯堤一声大喝之后,双爪毫不犹豫地朝邢沅婷的下盘扫去。 数十把黑色的飞刀,分别对准季巧庭身上的各个部位,就要将她插成一隻刺蝟! 安凯堤的利爪比黑色飞刀还要早一步逼到邢沅婷身前,正要下重手斩断邢沅婷的双手救季巧庭脱困时,邢沅婷长剑反手一推,又不偏不倚地刺入安凯堤猛衝而来暴露的下腹中。 安凯堤的利爪同时也将邢沅婷的裙襬狠狠扯裂一大块,一双修长的玉腿就这么在他面前现了出来。 邢沅婷一惊之下,连忙收回直刺出去的长剑,同时丢下季巧庭,勉强击落十几把黑色飞刀,但还有数千把正朝她疾飞而来,她无论怎样都难以在这波攻击下安然脱身了! 突然,一道黄色的强光一路震天裂地而来,漫天几千道金光几乎一起抵达,硬生生劈落所有在半空中正要命中邢沅婷的数千把黑色飞刀,被击落的飞刀瞬间化作烟尘散去。 邢沅婷呆立在原地,突然看见不远出狼狈地跑来两个人影,为首的那个手握一把长刀,紧跟在后的另一个分持一对大斧在双手中,正是牛头马面! 「邢娘娘,属下救驾来迟,请娘娘恕罪。」牛头马面一见到邢沅婷,立刻收起武器,双双跪落在她面前。 「我夫君可好?」邢沅婷的长剑化回原形,系回她纤瘦的水蛇腰上。 「阎君一切平安,特别差遣属下来寻找娘娘。」马面双手在胸前合握,恭敬地答道。 「知道了,你们随我去见阎君吧。」邢沅婷从怀中拿出一条面纱,将下半边的脸颊遮住,只露出一双明媚大眼,扭着纤腰缓缓啟程。 牛头马面不约而同回头看了倒在地上的安凯堤一眼,发现邢沅婷已经走远,赶紧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3-7 救猫如救火 「安凯堤,安凯堤。」季巧庭被邢沅婷用剑挟持,还差点要了她的小命,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趴在暗巷内调整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发现横卧在路中央的安凯堤。 安凯堤已变回猫的样子,浑身都是泥土,洁净的白色猫毛染成一片土灰。 「安凯堤……」季巧庭忧心的唤了几声,见安凯堤双眼紧闭,对她的话不理不睬,有如一把皮鞭狠狠抽在她的胸口,让她不由自主的把柔软的小白猫抱得紧紧的。 同时她发现安凯堤尾巴的毛缺了一大块,几乎有四分之一的毛都不见了。 「很痛吗……」季巧庭轻轻顺着他的尾巴毛,安凯堤的眼皮有那么一瞬颤动了。 季巧庭抱着奄奄一息的安凯堤,迅速跑到停摩托车的地方,油门一催往自家的方向疾驶,她一路超速、连闯了五个红灯、两次违规左右转,还不怕死地与砂石车并行,转弯时险些被大车内轮差压成肉泥,才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里。 她一进门根本衣裤都来不及脱,就先将安凯堤放到床上,进浴室拿了个脸盆装了一大盆热水,泡进一条新拆封的毛巾,端到床边把牠抱起,先让牠脚去碰水,再慢慢把牠整隻泡进水中,只露出一颗头在外面呼吸。 「安凯堤,你张开眼睛啊……」季巧庭一边帮牠擦洗身体,一边轻拍牠的脸颊,随着水盆里的水越来越混浊,也象徵了季巧庭越来越沉闷的心。 热水的催化,氤氳的蒸气,温柔温暖的一双手细心的擦洗,安凯堤终于在水盆中悠悠醒转,一双圆圆大大的水蓝色眼珠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季巧庭看。 「太好了,你终于活了!」季巧庭喜出望外,不小心溅了自己一身盆中的洗澡水,安凯堤还促狭用牠的猫掌猛泼她一脸的水。 「好啊,我把你弄活了,你就开始欺负我了。」季巧庭哼了一声,趁安凯堤现在是猫不至于作乱,伸手把牠的头按入水中几秒,再用另手把牠吐上来的气泡戳破。 安凯堤虽然头在水下,但浮起的猫掌还是没间着,还是不停拍打水面,非得要把季巧庭也一起弄湿不可。 「好湿喔,哈哈哈哈。」季巧庭放开手,屁股往后一坐,娇嗔道:「早知道就把你扔在外面了,一回来就变坏,你还是在外面乖乖的比较好啊。」 白猫端坐在水盆里,无辜无害的双眼逼近季巧庭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 「你……不要这样看我嘛。」季巧庭内心酥痒,像有一隻细长的手指弹琴一般地抚弄着她的心弦,为了防止自己失控,她飞快的爬起来,到浴室把门锁上,靠在门上喘着气。 不对,按照被外面那隻色猫各种偷窥佔便宜的经验,她这人间的笨锁根本就不可能把一隻猫仙阻挡在外面的。 思及此,季巧庭抓起吹风机,有鑑于上次等了很久猫毛才全乾,她打算今天用吹的。 「安凯堤,来吹毛囉。」季巧庭走出浴室,就看见变回人样的安凯堤,全身湿淋淋的盘腿坐在地上,身下压着他的白色绒毛尾。 「你就这样吹。」安凯堤张开双手,腰微微向后倾。 「你干么突然变回来?」季巧庭羞急地把吹风机往他怀里一丢,语带巴结的道,「猫仙不是无所不能吗?那你就自己把衣服弄乾,可以吧?」 安凯堤全身溼透,上衣巴附着他结实的胸肌和腹肌轮廓,正规律地起伏着。 季巧庭看了面红耳赤,要是方诗雅在这,一定会流着口水爬上去摸。 「我唯一不会的就是这个。」安凯堤两手一摊,眼神示意季巧庭过来,「巧庭,来。」 「还是你想要被晾乾?」季巧庭露出少见的一抹怀笑,「什么『巧庭来』啊?现在到底谁是主人谁是猫啊?」 「你终于肯承认你是我的主人了。」安凯堤熟练的推开吹风机的开关,开始吹整他刚洗完蓬乱的奶茶色头发。 「你套我话啊,臭猫。」季巧庭知道安凯堤今天救了自己一命,现在说什么也不能赶他走了,她也真的捨不得这么做。 「我今天为了救你,至少损失了我两百年的修炼底子。」安凯堤吹发完毕,涎着脸往季巧庭站的地方靠近一步,「你该怎么报答我啊?」 「对了,你尾巴怎么会这样啊?」季巧庭自动忽略掉他邀功的部分。 「我们灵猫身上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尾巴了,像我这种长度的尾巴,起码要修炼一千年以上。尾巴拔下来之后可以变成飞刀,就像你……你可能吓晕了没看见。」 「难怪你会跟我赌尾巴,我还以为你是唬烂的。」季巧庭笑着接过安凯堤用完的吹风机,「有看见啦,我都不知道我鬼门开之后到底死了几次了。」 「这都还不是最糟糕的,我想。」安凯堤压低声音,「明天我要去找孟姊姊商量一些事。」 3-8 和猫仙的早餐之约 「猫仙,你可以起床了。」季巧庭一早就站在床边,脸上都还是发丝压过的红印子,正注视着床上翻滚的白衣男人。 「不用那么急,孟姊姊虽然睡的很少,但也不用那么快。」安凯堤巴着枕头,还睡眼惺忪的,「但猫就不一样了,猫需要很长时间的睡眠。」 「奇怪,猫不是夜行性动物吗?为什么你不去外面捉老鼠什么的,要做和人一样的事呢?」季巧庭在睡袍外加了一件薄外套,以防太宽松的睡袍让某隻色猫又心生歹念。 「第一,我现在是人;第二,假如有隻猫白天很累,晚上当然也要睡觉。」安凯堤振振有词地反驳,「人类会觉得猫是夜行性,只是因为他们家的猫白天没事做都在睡觉而已。」 「然后你是猫仙,所以跟一般的猫又不同了?」 「聪明,不愧是巧庭。」安凯堤拍拍身边的空床位,「继续睡啊。」 「你当猫的时候还是可爱多了,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用眼神意淫我。」季巧庭双手环胸。 「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我也都陪孟姊姊睡啊,边睡边把她的衣服解开……」 「停!停!这还叫没怎样吗?」季巧庭面色一红,「而且你昨天早上还乱摸我胸部。」 「我、我只是想试试看我可不可以把能量传给你,就像我昨天对孟姊姊那样,就是要从胸部中间和心脏下面啊。」安凯堤满眼无辜,「可是我好像无法传递能量给人。」 「我还以为你在吃孟姊姊的豆腐。」季巧庭有点被说服了。 「并没有。」安凯堤正经地说,「孟姊姊一直都很忙碌,一回到寝房都很睏倦,我都要协助她恢復精神啊。」 「你不是说她是阎罗王的妻子吗,阎罗王都没想过要帮她吗?还要你来。」 「孟姊姊因为阎君纳妾的事,一气之下与阎君分居,但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邢沅婷对孟姊姊下了毒手。」 「对欸,那是什么毒手?」 「等等再说,我好饿。」安凯堤轻巧地溜下床,拿了一只平底锅到季巧庭面前,「吃早餐。」 「你真的蛮不要脸的。」季巧庭其实自己也饿了,她昨天一整天什么东西都没吃,连下午在路上买的两杯西瓜牛奶,都被赵博桓拿去喝掉了。 「这么帅的脸谁不要?嗯?」安凯堤露出邪魅的笑,「没意外的话,我人间阴历七月结束就会回去了,你到时又变孤家寡人了。」 「我有方诗雅陪我,她很常都来住我家。」季巧庭翻找冰箱,昨日没去超市补给,现在连半片吐司都找不到了。 「没东西吃了吗?」安凯堤挤到她身边,「那怎么办?」 「我去外面早餐店买好了。」季巧庭放弃与冰箱中仅剩的一包蒜头和半块生薑乾瞪眼,「你要吃什么?」 「我怎知人间的早餐店有卖什么。」言下之意,他想要和她一起出去买。 「好,那你该变回猫了吧,不然我怎么带你出去?」 「你那个败类男友都死了,我走在你身边,可以帮你挡烂桃花。」安凯堤说得煞有介事,这回他坚持不变回白猫的样子,季巧庭也拿他没輒,只好让他陪着出门。 「你到底是猫还是猪啊……」季巧庭和安凯堤出了早餐店低矮的建筑,季巧庭心痛的抚摸自己的钱包,「我第一次因为买早餐花了八百多块。」 「都不是,我现在是人。」安凯堤摸摸鼓起的肚子,「其实我在阴间的食量没那么大,但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人之后会这样,或许是人间的食物太好吃了。」 「算了,你不是要去找孟姊姊吗?」季巧庭又听到钱包君那边传来一阵哭泣,「你需要帮她张罗吃的东西吗?」 「不用,莲儿会负责打点。」安凯堤的话,让季巧庭的钱包君立即止哭。 莲儿不仅长得可爱、做事细心,待人又亲切有礼,实在比她还来得靠谱多了。 「那现在要过去找她们了吗?」 「不用那么早没关係。」安凯堤牵起季巧庭的手,「带我在人间逛逛吧。」 4-1 有意分别的黄昏 一束夕阳馀暉洒落,拉出两条一长一短的深灰色影子,影子的主人不停交头接耳在说话,但旁人都听不太清楚他们的聊天内容,只道这是一对正处磨合期的情侣在拌嘴。 「我本来还想养隻猫的,但想想还是算了吧……」季巧庭的步伐较小,落后了安凯堤一点,「我本来以为方诗雅已经很败家了,结果又来一隻臭猫跟我的钱包过不去。」 「你要养猫就必须得这样,人间除了我之外,也不会有第二隻猫一边花你的钱还会一边跟你聊天说话。」安凯堤很自然地搂住季巧庭的肩膀,「热狗跟爆米花我还不是分了你一半。」 「是没错啦。」季巧庭实在很少约会经验,当初她恋上赵博桓时,只想着如何把他照顾得妥妥贴贴,从没想过从他身上换取什么回报,吃的东西也几乎都给他独享,他也不会主动分给她。 「你该不会在想那个败类男人吧?」彷彿能看穿她的小心思,安凯堤一问就戳在她的心头上。 「对。」季巧庭只得承认,「虽然你没把他杀了,但他最后……还是没活下来。」 「人间不是有句话叫『生死有命』吗,该死的人,绝对活不了的。只要谢将军和范将军判定某个人的阳寿已尽,又或是他活着已对人间无用,就会来取走他的灵魂,但你那败类男友是被邢沅婷这个女仙杀的,只能说他已经没有活着的价值了。」安凯堤说话时的表情又变得淡漠。 「我真的是因为很爱他,才愿意容忍他的脾气,谁知道……」季巧庭停下步伐,双手掩面低泣,「你给我的在意太沉重,也太强烈,我真的没那么好、没那么重要……」 「神仙也不能让死人復生。」安凯堤拍拍她的头顶安慰她,又恢復轻松的语气:「不如你从现在开始寻觅第二个你愿意用真心去爱的人吧,下一个会更好的。」 季巧庭扬手抹去眼眶里的湿润,把他的手架开,带着哭音道:「反正也不会是你就对了,你真的不要想多了,你再二十几天就要回去阴间当神仙了,何苦招惹人间的一个弱女子呢?」 安凯堤突然沉默了,似已认同,又似像因为不愿接受而赌气。 「你要跟我去找孟姊姊吗?」安凯堤这样问,表示已有意与她分道。 「那你可以帮我把紫水晶项鍊找回来吗?」季巧庭虽然知道这样可能继续让安凯堤误会下去,但是以她棉薄之力,要从邢沅婷手上把紫水晶项鍊拿回来,无异于以卵击石、白白送死。 「因为是那败类男人的遗物,是吗?」安凯堤冷哼一声,鞋底摩擦着路边的小石头, 「你不要再侮辱他了!」季巧庭推了安凯堤一把,眼泪作势又要滴落。 「所以你打算借助我和孟姊姊的力量,去帮你对抗邢沅婷?」安凯堤垂着眼眸,拳头握得青筋直冒,太阳穴边也沁出斗大的汗珠。 季巧庭咬着下嘴唇,索性转过身子背对安凯堤,一方面回避他字字锋锐的质问,另方面她也不愿意让他看见她此刻的表情。 安凯堤微笑叹息,想不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就让她整个大走心了。 他很想立刻变回猫,在她脚边对她撒娇,再故意去舔她的脚踝,告诉她就算只有不到一个月,他也不会丢下她不管。 「我本来就会这么做,相信我。」安凯堤从后环勾住季巧庭白嫩的脖颈,调皮地吹了一口热气,「我知道那条紫水晶项鍊对你来说很重要。」 「真的……?」季巧庭背颈感到一阵温热,像触动了泪腺的开关,眼泪滴滴落在安凯堤交握在她胸口前方的双手。 她觉得她欠他更多了,也体会到一个人在神仙面前有多么渺小,又有多脆弱。 橘红的云霞在天边游走,似已把这个傍晚定格在这两道人影交叠的时分,空气像被蒸乾了水份,片片都流动的很缓、很慢。 「我手机响了。」季巧庭第一次主动握住安凯提的手,「让我接一下。」 安凯堤依言放开手,迎着黑下去的天色,朝前慢晃了几步。 「没有欸,没看见……昨天是有啦,差不多傍晚的时候……很可怕啊,我差点死掉……什么东西啦,我又不是你……我在、在……先到我家楼下集合好了,好,掰。」 季巧庭切断手机通话,马上安凯堤就拋来连续三个「是谁?要干么?约几点?」的眼神。 「是方诗雅,她问我有没有看见马……马面将军,她说她想再见他,问我知不知道他在哪里,然后她就想叫我问你知不知道。」季巧庭边往公车站牌走,边把刚才方诗雅连续轰炸的一篇说词全都说了。 「我不知道,坦白说。」安凯堤满脸苦笑,「我昨天差点就把邢沅婷干掉了,多亏了牛头马面两位将军从旁搅局,否则我就成功了。」 「我觉得这样也好。」季巧庭柔声说,「如果阎罗王不知道邢沅婷有多坏,你就把她杀死了,到时候阎罗王就会把错怪在你头上,说不定连孟乔姊姊也会受罚啊。」 「有道理,我为了要救你,什么都拋到九霄云外了。」安凯堤嘿嘿一笑,公车刚好在此时进站。 4-2 迷人的忘忧草香 「巧庭!」方诗雅甜腻的呼喊声在十几公尺之外就能听见,「你快点啊!」 「好嘛,是多想看帅哥啊。」季巧庭虽然已知方诗雅的刻在骨子里的花痴妹性格,但她从未看过她现在眼冒大爱心,一边傻笑一边流口水的傻萌呆样。 「他虽然工作的时候很可怕,但那只是头套,只是头套嘛!一脱下来就是一个花美男,这谁受得了啊。」方诗雅迫不及待重新发动摩托车,骑到季巧庭的摩托车旁边,「安凯堤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不知道,去孟姊姊那边找找看好了。」安凯堤为了坐车,变回一隻白猫跃上季巧庭的摩托车脚踏垫,拉长一双前脚伸了个大懒腰,好整以暇的等待,「喵……」 「你坐得那么舒适,可是我不知道路啊。」季巧庭揉揉安凯堤的头,「你如果会骑车的话,还是你走前面带路?」 安凯堤的猫耳朵动了动,从右边跳下车,又变成人的模样,「我无照喔。」 「你无照?」 「我还没说完,下一句是……但我可是猫仙呢。」安凯堤跨上季巧庭的摩托车,季巧庭被他挤下车后,到后面去和方诗雅共乘,只见安凯堤油门一催,马上直衝到巷口,方诗雅才吓了一跳,连忙跟上这位无所不能、但只是无照的「猫仙」。 骑了约半个鐘头,鑽入一条小巷弄中,安凯堤缓缓往小巷的右手边靠,方诗雅为了避免迷路,也亦步亦趋地跟随,果然一幢两层楼高的中国古典楼房越来越近,映入三人眼中。 楼房的外观并不算气派,但木纹刻印、青色琉璃砖瓦一应俱备,两片尾端向天翘起的屋簷下分别悬着一排红灯笼,纸扎的灯笼面上用黑毛笔写着歪扭的奇异符咒。 「上次看就没那么阴森啊……」方诗雅被大红灯笼和上面用意不明的符咒弄得心慌,拽着季巧庭的手臂不肯松开。 「我上次根本没仔细看。」其实季巧庭也觉得眼前的建筑物怪可怕的,但若思及居住于这幢楼房内的是从阴间来的神仙,这样的阴森恐怖似乎又变得理所当然。 待三人一起站在正门前时,季巧庭和方诗雅才感受到离他们仅一步遥的门片,其实有一道半透明的结界隔绝着。 「我们现在怎么办?」季巧庭看看安凯堤,「你有办法请她开门吗?」 「等我,我先进去,等等再来接你们。」安凯堤举步穿越结界,小心翼翼地推开两扇雕着精緻纹路的木门,先向里面张望了几眼,才跨进室内。 季巧庭和方诗雅被独留在外,不约而同的紧握对方的手。 不久后,见安凯堤从里面把门推开,用上次的钥匙插入结界,招手示意两人可以穿越。 安凯堤轮流搀扶着两女,确定她们平安进入结界之内,他再度将钥匙插入结界中,让其重新锁上。 「好香喔,这是什么味道?上次也有闻到一样的香味欸!」方诗雅挺着鼻子嗅闻,空气的浓烈的芳香让她几近醉倒,可是又说不上是来自何种动物或者植物,「像桂花加茉莉花加薰衣草加玫瑰花瓣……」 「巧庭,诗雅,欢迎你们。」孟乔知悉两女到来,特意前来门口迎接,一旁婢女莲儿手中一盘红橙黄绿蓝皆有的糕点,看上光彩夺目,像似一道七彩的虹。 「孟娘娘,你这边的香氛是用什么牌子的啊?」方诗雅忍不住再深吸一口气,面带陶醉的笑容,「我从来没有闻过那么香的香氛。」 「两位小姊不必多礼,以后不需叫我娘娘,和凯堤一起叫我孟姊姊就可以了。」孟乔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似慈母的一双玉手,在怀中孩儿的背心上游移。 「诗雅也喜欢这股香味吗?」孟乔从莲儿的大托盘上拿起一株七彩斑纹的草根,「这是生长于幽冥城中忘川河畔的忘忧草,我当初也是嗅到它的浓烈香气,才把它拿来加入在『往生水』中。」 「往生水?」 「往生水即是人间所称的『孟婆汤』。」婢女莲儿补充。 「原来如此……那我们闻到会不会死掉?」季巧庭胸内剧震,自鬼门开后,她已死里逃生不知几次,要是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也未免太冤。 4-3 被冰冻的猫仙 「不会的,巧庭你放心。」孟乔柔婉的微笑,「忘忧草只当作香料使用,往生水中主要洗去亡灵前世记忆的成份是忘川河水。」 「天啊!孟姊姊如果到二十一世纪,一定会得诺贝尔化学奖。」方诗雅忍不住讚叹,「能清除人脑中所有记忆的神奇药水,一定会造成科学界的轰动!」 她演技一百的浮夸讚美,让孟乔脸上的笑更加鲜艳明媚。 「巧庭和诗雅如果不嫌弃,要不要在寒舍暂时住下呢?」孟乔提出邀请,「人间阴历七月入夜后,街道上有不少未得超渡的孤魂游荡,我们可以看见,但你们不能,如果一起可以行动,会比较安全喔。」 孟乔说的每一句话,都给人巨大的安全感。 方诗雅很想立刻说好,但还是习惯性的转头看了一眼「前店长」的脸色。 「我……」季巧庭虽然心底暖意流动,很想一口答应,但又担心如果继续跟安凯堤朝夕相处,她欠他的只会越来越多,他对她的误会也只会越来越深。 「巧庭你不愿意吗?」安凯堤的手掌放上她的肩头,就被她甩了下来。 一男一女的微小互动,孟乔都看在眼里,一对淡眉紧了紧,眼神扫过安凯堤,「巧庭,要是凯堤得罪了你,只须和孟姊姊说一声,我会负责处罚他。」 「也不是啦……」季巧庭听孟乔语气突然变得冷若冰霜,吓得声音都在颤抖,「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答应她就好了咧?」方诗雅在她耳边搧风点火,「本来我很怕鬼,但看见来自阴间的人竟然都是帅哥美女,我超级想体验看看她们的生活的。」 「小雅,重点是……」季巧庭又要推辞,但见孟乔宽袖一指,莲儿立刻放下茶点,双掌对安凯堤推出两道蓝色光束,直接打在他的前胸上。 「啊啊啊啊啊!」安凯堤厉声惨叫,身子突然僵直,硬生生倒在地上,连手脚都没半点抽搐。 季巧庭吓了一跳,连忙跑去蹲下审视安凯堤的状态,一碰到他就觉得满手冰冷,彷彿碰在一块冰封了千年的冰山上。 「白毛灵猫冒犯孟娘娘的贵宾,小婢已奉娘娘之命施下惩罚。」莲儿收手时撒了一地的白色粉末,触地即化,状似白色雪花。 季巧庭颤抖地起身,孟乔冷淡的表情已经褪去,恢復成一贯的盈盈笑靨。 「巧庭气消了吗?」孟乔问。 「他没有错……是我不好。」季巧庭声音细如蚊蚋,满脸皆是愁绪,「如果孟姊姊不嫌麻烦,我和方诗雅就打扰了。」 孟乔满意地点点头,领着两女到饭厅圆桌上坐,吩咐莲儿端上茶点。 「这款糕点是孟娘娘加入忘忧草做的,入口香气逼人,请两位小姐嚐嚐看。」莲儿一躬身退出饭厅,留下孟乔和两女。 少了莲儿和安凯堤当桥樑,季巧庭和方诗雅对看一眼,竟一时找不到话题对眼前姿态翩翩的女神开口,只伸手取了糕点默默地吃。 「巧庭,我们是不是应该跟她聊聊天?不然那么安静,好尷尬喔。」方诗雅把季巧庭的耳朵拉来唇边。 「你不是很想知道马面在哪里吗?可以问她。」季巧庭咬下一块绿色的松糕,首先舌尖碰触到一丝浓甜,后来一种近似焦糖的芳香才缓缓在嘴中散开。 「对欸!」方诗雅欣喜地转过头去,「孟姊姊,你知道马面在哪里吗?」 「牛头马面是阎君的护卫将军,如今应一起在阎君身侧听候差遣。」孟乔说完,芳容上添了几分黯淡。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方诗雅又把季巧庭耳朵拉来,「她看起来不开心了。」 「而且她不是阎罗王的妻子吗?为什么她会用和他下属一样的称谓称呼自己老公呢?」季巧庭内心也充满狐疑。 「通常电视剧不是都叫……夫君?或是良人?」 「安凯堤不是说她是阎罗王『名义上』的妻子吗?」 「嗯?所以说……」 「可能阎罗王比较宠幸二房,所以她在生他的气。」想到外表年轻甜美却心狠手辣的红裙丽人邢沅婷,季巧庭不禁打了个寒颤。 「啊!原来是这样子。」方诗雅恍然大悟,「所以我们应该要帮她一把。」 「怎么帮?」 「安排她跟阎罗王约会啊,以前人订亲到结婚不是都没在约会的吗?既然他们都到了现代,我们不如安排他们一起去吃饭喝酒,再去包厢夜唱卡拉ok,最好能让两人独处,然后直接送入洞房一夜缠绵……」 「说的轻松,我们到现在都还没见过阎罗王,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角色,况且一位高高在上的阴间帝王,怎么可能会任凭我们两个凡人摆布呢?」季巧庭的话,让方诗雅有些气馁。 「咦?孟姊姊呢?」方诗雅才刚回头,就发现孟乔早就不在饭厅里,也不知道她是何时走的。 「都怪我们刚才自顾自聊天,都没有找她,她一定觉得很无趣,就先走了。」 方诗雅才要接话,却听见饭厅之外传来巨大仓促的脚步声。 4-4 阎罗王到访 季巧庭机警地拉起方诗雅,躡手躡脚的凑到门边窥看,只见大门口入内的正厅中站了两列人马,身着暗红色的夜行劲装,头上戴着银灰色的铁盔,手持铁链、枷锁、弯刀、短剑不一,脸都蒙上黑布,一动都不动地挺胸立正。 「该不会是那个穿红裙的王八蛋破了结界,然后攻进来了吧?」方诗雅想拉季巧庭往桌下躲避,但季巧庭却木立不动。 「我觉得不是,你看。」季巧庭微指正厅里一袭湖水绿色的苗条女子背影,「要是这样,那些人早该把孟姊姊绑起来了吧,怎么会放她站在那边。」 「有道理欸!那这那么大阵仗,莫非是阎罗王驾到!」方诗雅难掩兴奋,「我终于要看到我的男神了!」 「你说马面?人家是阴间的神耶,你这样意淫人家,不怕被阎罗王丢进油锅里吗?」季巧庭以为方诗雅会因而收起犯花痴的灿笑,但她非但没有,还直接拽了季巧庭就往正厅方向衝。 正门口首先行入两人,一个金甲一个银甲,金甲那人持长刀,银甲那人用双斧,两人身后随着一位眉目如剑的英俊男人,头戴金黄色的环,环中央镶着一颗红鑽,皮肤呈宛如女子的白,穿了一身及地的金黄色大褂,边缘滚了流苏纹金条,更凸显他的贵气与不可侵犯。 黄褂金冠的男人入内之后,跟随他身后的赭红衣侍卫立即关上正门,挺立守在正门前方。 「天啊,那个贵公子,就是阎罗王吗?」方诗雅打了自己一巴掌,直呼好痛好痛,「我一直以为阎罗王长得很兇恶又很黑。」 「我的阴间观直接刷新三百遍……」季巧庭同样叹为观止,一下冷不防被方诗雅抱住,娇羞地唸着这些男人都是极品中的极品…… 「孟娘,昨日我差牛头马面送来的礼物,你可有收到?」阎王也不害臊,直接在眾目睽睽之下抱住孟乔。 「一对蛋型坠子,昨夜用晚饭时赏给青莲仙了。」孟乔淡淡地说。 阎王一愣,不由得松开环紧的双手。 「为君知道负你甚多……」阎王面色沮丧,一旁赭红衣侍卫双手呈上一个黑盒,阎王将盒盖掀起,拿出一条纯金的项鍊和一瓶玻璃瓶装的香水。 「哇,阎罗王也太识货了。」方诗雅咬着手指,「他手中那条金项鍊可能要十几万。」 「可是孟姊姊看起来没有要收下的意思。」季巧庭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已经很久了。 「虽然说古代男人有三妻四妾很正常,但娶了孟姊姊这种仙女还能搞小三,也真的太过分了。」方诗雅静观这场男人向大老婆赔罪的画面,不禁义愤填膺,小声为孟乔打抱不平。 「嘘,小声一点。」季巧庭摀住方诗雅的嘴,惊瞥不远处的安凯堤已经能站立,只是全身湿漉漉的,奶茶色的发垂垂的贴在前额与鬓角。 「安凯堤。」季巧庭偷偷挪步到安凯堤旁边,突然眼尾涌见一股泪意,「我还以为你死了。」 安凯堤眨眨眼睛,右手食指贴在唇边,表示现在不是间聊的时候。 「如果没其他事的话,还请阎君早点安歇。」孟乔对阎王四十五度一鞠躬,阎王眼里流过一抹浓浓的黯然,轻叹了一口气,双臂向身前一拢,分立两侧的侍卫马上将他前后簇拥住,门边的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拉开大门,恭敬地让道给阎王出去。 「你刚才想说什么?」安凯堤拉扯季巧庭的衣角。 「我以为你死了,就这样。」季巧庭看他没事,心也放了半个,原先闷在胸中的话也不想说了。 「你根本就不能一秒鐘没有我。」安凯堤笑得很邪魅,季巧庭耳根一红,不再言语。 「等一下啦……」另一头的方诗雅拉着马面的左手,牛头拉着马面的右手,两人正在争抢。 「你不要胡闹,阎君要走远了!」牛头未施全力,还在与方诗雅拉锯。 「让我跟他说几句话嘛,不要那么小气行不行!」方诗雅哪里肯乖乖照办,就算拽的小手发疼,也不肯轻易松手,「那你先过去保护阎罗王嘛,又不会很久。」 「你再不放手,就别怪我!」牛头性格刚猛,一言不和便抽出腰际悬掛的短剑,直接往方诗雅雪白的手腕削下去。 「鏘!」一声金属撞击巨响后,牛头发现自己的短剑竟砍在一把铁斧的斧面上,喷出一小把细碎的火星。 「有话好说,何必动粗。」马面收起铁斧,馀悸犹存的方诗雅也同时松了手,想到要不是马面反应神速,她这隻纤白的手腕可就要落在地上了。 方诗雅吓了一身冷汗,可脸颊却烧得红通通的。 「牛头马面,你们以为这是何处,竟然如此放肆。」孟乔冷淡地声音从方诗雅之后传来,「牛头轻浮躁进,在我面前意图伤我贵宾,回去找阎君领罚。」 「属下无意冒犯娘娘,请娘娘饶恕属下一时之罪!」牛头闻言立刻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马面也跟着跪下替他求情。 「回去任阎君发落,别找我求情。」孟乔说完,莲儿明白主人心意,自动到门边将门打开,牛头马面又是一阵道歉赔罪,才惶恐地退出孟乔的府上。 4-5 和女仙的另类夜市体验 牛头马面离开之后,凝重的气氛才开始融解,孟乔脸色苍白,由莲儿搀扶着回房静养,安凯堤一行人则留在正厅内间聊。 「安凯堤,你又復活了?」方诗雅从饭厅出来一直到现在,注意力都放在马面身上,直到现在才发现安凯堤的存在。 「我本来就没怎样。」安凯堤从容一笑,「我只是暂时被结冻了而已,莲儿不久之后就出来帮我恢復了,可是就是会全身都很凉,而且肚子会很痒。」 「那就是莲儿的法术吗?」季巧庭疑问。 「她不只会这一种,基本上孟姊姊会的,她都会一些。」安凯堤拨了拨黏在额头上的湿瀏海,「但被这『寒天玉掌』击中,在解冻之后全身都会很湿,像掉到池塘里一样。」 「这个会很难学吗?」季巧庭问,「如果我也学会,之后你不乖的时候,我就可以制服你了。」 「虽然『寒天玉掌』只有女仙可以学,但前提是你要是个仙。」安凯堤很坦白,他看见了季巧庭一瞬间垂下的眼眸,突然有些想对她说个小秘密。 「但是我身上其实有个地方,只要碰一下就可以把我制服。」 「尾巴吗?」季巧庭想去拉他的尾巴,但被他快速地躲开。 「别,灵猫的尾巴不能乱摸的,就算它看起来很暖和。」 「抱歉……」季巧庭羞赧垂首,挪动身子靠近方诗雅,「那这里有地方可以洗澡吗?」 「不然孟姊姊难道不用沐浴更衣吗?」安凯堤表情变得很兴喜,季巧庭又狠狠巴了他的头一下,「你该不会每次都跟她一起洗吧?」 「你难道吃醋了?」安凯堤嘴角的酒窝深了一层。 「你真的那么不要脸?」季巧庭莫名的觉得想吐,胸口到胃都同时引上一股酸意。 「没有啦,怎么当真了。」安凯堤为了赔罪,化身回一团毛绒绒的白色小猫,蹭到季巧庭大腿上撒娇讨抱。 「打扰了,两位小姊用过晚餐了吗?」莲儿轻盈地来到三人身后,「小姊喜欢吃什么,奴婢来去准备。」 「啊,没关係啦。」季巧庭何时被如此重礼相待,连忙把白猫塞入方诗雅手中,站起来拉住莲儿的手,「不用忙,我们可以自己去买。」 「还是我们一起去外面逛逛?」方诗雅摸摸安凯堤的头,让牠舔了几下手背,「莲儿也一起来啊,感觉会很有趣。」 「孟娘娘刚好请我来招待两位小姊,莲儿愿意随小姊同行。」 「这样有点不好意思,莲儿,不用再叫我们小姊了,直接叫我巧庭、叫她诗雅就好。」季巧庭握住莲儿的手,「我们交个朋友好吗?」 「朋友?」莲儿身子一震,一时还没主意要答应还是婉拒,方诗雅就抱着白猫朝她走来,「巧庭说的对,你如果回去之后,只有孟姊姊和一隻臭猫作伴,一定会很寂寞吧。」 安凯堤张牙舞爪地「喵」了几声,像在抗议方诗雅对他的称呼。 莲儿眼眶中微泛泪光,坚定的点了头。 四人分乘两台摩托车,在路上乱晃过了几条比较繁荣餐厅多的大街,因为安凯堤想吃牛排西餐,方诗雅想吃麻辣锅,因此一行人只好把这两个选择都屏除。 最后他们决定去逛夜市,一方面选择多,食物价位也相对便宜,不用花大钱就可以吃到各种不同的美食,吃饱还能玩个小游戏消食解闷。 方诗雅和安凯堤两人一马当先衝进夜市入口,季巧庭和莲儿两人在后面苦苦追赶,才一眨眼就看见他们手中提着大包小包的食物及饮料。 「巧庭你好慢喔。」方诗雅没有手可以勾她,「我都快吃饱了,这隻猫也是。」 「你们这样逛夜市哪里好玩啊?不是……」季巧庭正想数落方诗雅,安凯堤却先塞了一带油腻腻的炸鸡排给她,「这也太好吃了吧,人间怎么这么棒。」 「你是猫仙,随时想来人间都可以吧?」季巧庭吃了一口炸鸡排,真的如同安凯堤所说,不仅皮脆肉厚,一口咬下还能感受到鸡汁在口中喷出。 季巧庭直接把炸鸡排占为己有,用竹籤插了一块给莲儿。 「谢谢巧庭,但我随孟娘娘茹素,不碰荤腥。」莲儿歉然微笑。 「唉唷,这就是女仙跟我们这种平凡女人的差别啊。」方诗雅喟然一叹,「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仙,难怪都长得那么好看。要是我从现在开始吃素,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变得跟你或孟姊姊一样美。」 「诗雅生得也很美,莲儿比不过你的。」莲儿说完,看见右手边有间卖凉麵的小摊,就去买了两盒小的素麵,携回与孟乔一同食用。 4-6 孟乔家过夜的第一晚 「你很久欸。」安凯堤慵懒地倚靠于更衣间门边,「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开门进去了。」 「等一下啦……」里头首先发话的女子话声如轻丝,时不时还听见碰到墙壁的声响。 「不准开!快好了啦!」后来传出的声音显然不同于第一个女子,但她手脚俐落不少,在门的另一侧叨念个不停,又过了几分鐘后,更衣间的门才缓缓敞开。 「想不到你也很适合穿这样的衣服。」安凯堤目光落于季巧庭身上,除了腰带系得不够紧,领口有些翻乱之外,她整个人都已完全融入这套充满仙气的水蓝色裙装。 「那我呢?那我呢?」方诗雅华丽地转动身子,裙裾沿着离心力也飞了一圈。 「两位都很融入这款水蓝色衣裙耶。」安凯堤拊掌灿笑,「就说吧,难得有机会可以穿,为什么要带人间的衣服过来呢?」 「天啊,我爱死它了。」方诗雅情不自禁地到处转来转去,差点与走过来的莲儿撞个满怀。 「诗雅、巧庭,衣服还合身吗?」莲儿轻声询问。 「很可以!」方诗雅用力点头,季巧庭还在研究要怎么把胸口的贴身衣物藏好,莲儿实在看不下去,上前协助她调整。 「巧庭腰够细,束带要再拉紧一些,贴身衣物才不会外露。」莲儿一边说明,一边替她系紧腰际的束带,「好啦,照镜子看看吧。」 季巧庭依言跟着方诗雅走到正厅角落一大面铜镜前方,看着反光面上的自己,两人皆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莲儿,你们晚上都做什么事打发时间呢?」照完镜子后,季巧庭望着偌大的挑高正厅,四周皆充满浓厚的古典气息,不禁好奇来自阴间的神仙间暇时都做什么。 「娘娘喜欢阅读,卧室里有一些书,你们要看吗?」 「是写真集吗?」方诗雅想到马面的俊顏,不住脱口而出,后来才自打一个嘴巴。 「不是,多半是经文,很少数是到现代才买的,但也都是经文一类的注疏。」 「那我们还是早点睡好了。」方诗雅一脸生无可恋,想不到孟乔一个仙气爆表又让人安全感爆棚的女神,喜好竟然如此无趣。 孟乔的住处因为结界保护,室内无法连线上网,这件事在两女进到二楼客房中躺下准备要瀏览instagram的时候才恍然大悟,这次两人同时露出哀怨的表情。 「干么那么脸啊?」安凯堤在莲儿离开后不到五分鐘又接着进来,「觉得很无聊吗?」 「有点。」季巧庭半躺在松软温香的床上,床是舒适到了极致,但就是少了些睡前的娱乐。 「那不如我来跟你们说说孟姊姊和邢沅婷的故事好了。」 「好!」安凯堤的提议让两女先后丢下只剩空壳的手机,很乖地坐到床尾。 「孟姊姊也曾经是个凡人,在她往生之后,走上了奈何桥,恰好阎君在附近散心,一眼就看上了她,于是使用他的迷药『梔勺香』将孟姊姊的魂气引回他就寝的大殿中。」 「欸欸!一见钟情然后马上下药开房间?阎罗王车也开太快了吧!」方诗雅差点摔下床,「结果咧?有开成功吗?」 「但是孟姊姊生前是一个心如止水的人,不喜欢笑,也不会悲伤,每天都在家读经、刺绣,对未来没有憧憬,到了该论及婚嫁的年龄也是,她的一生都在这样静如无波的光阴中消磨掉了。」 「好难跟现在的她联想在一起喔。」想到孟乔的温婉笑顏,还有方才冷着声音斥责牛头的画面,季巧庭小口微张,心头绕过几百张孟乔生前的仪容。 「后来,她在往生之后,被阎君引到寝宫,阎君给她吞下了一颗青绿色的药丸,孟姊姊说她服下之后,突然从头到脚开始发热……」 「那该不会是……春药吧?」季巧庭娇怯的啟口,方诗雅在一旁捧腹大笑:「哈哈哈哈,我的巧庭啊,你把我想问的问出口了……所以安凯堤,那是春药吗?」 「当然不是,孟姊姊发热完之后,她环视自己的身体,虽然还是轻飘飘的,但却已经恢復成人的模样,阎君告诉她,她已经变成一位女仙了。」 「所以他们要开始『那个』了没啊?」方诗雅敲碗催促,「刚还夸奖阎王车开得快,现在怎么又吞吞吐吐的了?下完药就没油了吗?」 4-7 孟乔的前世今生 「梔勺香的药性解了之后,孟姊姊才看清眼前的阎君,据她告诉我的,阎君缓缓蹲下,双手把她拉起来,在她耳边念了一段话……确切内容要问孟姊姊本人,但最好不要最近问,然后她平静无波的心,突然像滴进了一颗水珠,震盪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从此无可救药的恋上阎君,也拥有了许多在人间没能体验过的情感。也在阴间为阎君研发出了『往生水』,就是人间讲的『孟婆汤』。」 「如果我们去问她往生水的配方,会不会又惹她生气啊?」方诗雅好奇地心痒痒的,「还是你知道,快点告诉我们!」 「我可没说我想知道啊。」季巧庭努力撇清,「到时如果孟姊姊生气,她也只会揍你一个。」 「季巧庭!我们还是好姊妹吗!」方诗雅跨坐到季巧庭身上,双手放在她腰和腋下不停搔痒,季巧庭一边大笑一边哀号,「好啦!好!我听!」 「巧庭!诗雅!」 三人同时回头,莲儿苗条的身影现身在门边。 「刚才楼上传来大叫的声音,孟娘娘听见了,派我上来看看发生什么事情。」 「没有啦……方诗雅你还不下去,丢脸死了。」季巧庭被搔痒搔的全身酥麻,红着脸喘气,方诗雅也颇觉得自己在外人面前太过失礼,赶紧放开季巧庭的胳肢窝。 莲儿看三人一切安好,叮嚀她们早点歇息之后,也就下楼去了。 「继续吧。」方诗雅摩拳擦掌,用裙子把小腿盖住,「别看我一看到美顏帅哥就把持不住,我大学可是念化学系的呢,巧庭念的是生医,结果居然一起出道开饮料店。」 安凯堤有点犹豫,因为是天大的机密,不知好不好对凡人女子洩漏。 「不然你先讲孟姊姊发明孟婆汤的原因好了,不然直接知道配方也蛮无趣的。」 「嗯……就是,孟姊姊和阎君两情相悦,没多久就结为夫妻,孟姊姊过着丰足的生活,平时就在广大无边的幽冥城中到处游赏玩乐,结果有一次走到忘川河畔,看见奈何桥上下两层都站了一队人马,下层的人马由牛头率领,将生前坏事做尽的人砍入河中,上层是马面主持,用一大面明可鉴光的『伏羲宝镜』,帮死去的灵魂清除前世的记忆。」 「欸?伏羲宝镜是什么?」 「在有往生水前,亡灵的前世记忆都是被『伏羲宝镜』清除的,但是因投胎之后为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像是畸形或是手脚错位,慈悲心肠的孟姊姊就想帮阎君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她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继续每天在城中间逛的生活。就在有一天,孟姊姊又经过奈何桥边,发现一大丛有七彩斑纹的香草,她尝试拔了一株,加入忘川河的水捣烂,结果混浊的河水马上变得清澈,后来为了调味,还加入每个亡灵生前流过,存放在阎君判官殿地窖里的眼泪,拿了几个亡灵测试成功了之后,往生水就诞生了。」 安凯堤说的太激动,不由自主地拉开了领口,露出诱人的两翼锁骨轮廓。 「衣服穿好啦……」季巧庭羞的别开眼,一张嫩脸静悄悄地红了半边。 「我接下来要说的故事,就和你有关了。」安凯堤猫足上床,直勾勾地往季巧庭靠近,一口热气吐在她的下唇边,近到她的眼里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想当然,安凯堤被一脚踢下床铺,摔了个狗吃屎。 他把险些撞歪的下巴扶正,勉强靠自己的力量爬上椅子,又接着把故事说下去。 「孟姊姊在我心中虽然很完美,但她自从接下奈何桥上层的工作后,和阎君就是忙各的,平常只有机会碰面短叙,这就算了,等他们回到寝房之后,偏偏孟姊姊……嗯,她的温柔是细水长流的,在寝房里不太能满足阎君的需要,所以夫妻关係就渐渐变调了。」 「所以阎罗王就再找了邢沅婷?」季巧庭听了不禁有些气恼,「虽然古代男人有三妻四妾很正常,可是这样对孟姊姊也太坏了。」 「而且,这个邢沅婷,不仅外表年轻、娇美可人,还很擅长勾引男人,死后被以相同的方式留在阎君身边侍寝。」 4-8 邢沅婷的暗伤袭击 「孟姊姊知道阎君纳妾,都气哭了,好几次我看她和阎君谈完之后,都躲在后院偷掉眼泪,在他们最后一次谈完之后,孟姊姊就请求阎君让她搬出他的寝宫,改到现在她住的小殿,跟阎君的寝宫相比简陋了不少,我和莲儿就是在这时被阎君调派到孟姊姊身边的,孟姊姊很宠我,我也一直死心踏地的跟随她。」 「孟姊姊有次忙完回房,把我和莲儿叫来,就把我刚才对你们说的话,全部告诉了我们,说到后来还哭了,莲儿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起来,我就变回白猫,跳到她怀里想给她安慰,可是在这之后,意外竟然就发生了。」 「正厅门口传来清脆的敲门声,孟姊姊吩咐莲儿去开门,但只听到她的一声闷哼,后来邢沅婷就直接进到殿内,我从窗纸看见一个人影靠近,立刻跳上屋内的横樑上,看着孟姊姊朝她走去。」 「邢沅婷刚开始还对孟姊姊毕恭毕敬,说着称讚她的话,但孟姊姊对她本就没有好感,单刀直入的问突然她来访有什么事。」 「结果邢沅婷眼睛突然发出红光,双掌往孟姊姊胸口一击,两条如火焰般的绞绳瞬间贯穿她的 身体。我趴在横樑上,邢沅婷没发现我,但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邢沅婷收回双掌的同时,一团粉红色的灵气被火焰绞绳从孟姊姊胸口拉了出来,孟姊姊当场倒地不起,之后我只听到邢沅婷笑着说:『亲爱的孟乔,你是我与夫君之间的羈绊,没先除掉你,我哪能完全得到夫君的心呢……你对夫君的爱,明晨我随夫君出行,我会携到人间,你永远都别想拿回来……』。」 安凯堤模仿的话声一停,宽敞的房间顿时跌入一杯不浅的寂静中。 「我都要哭了,孟姊姊好可怜哦……」季巧庭还真的湿了眼眶,「所以她会对阎罗王冷淡,是因为她心里的爱被邢沅婷拿走,现在在人间的某个角落?」 「对,但是这种爱是男女情爱,是邢沅婷分化孟姊姊和阎君的手段,她最终的目的是要颠覆整个幽冥城和阴间四极,成为阴间新的主宰。」 「难怪她要先完全佔有阎王,这样阎王什么厉害的招都会教她。」方诗雅立刻举一反三,获得了安凯堤的首肯。 「没有错,而且我似乎发现,孟姊姊的爱,或许就依附在巧庭的紫水晶项鍊上。」 「紫水晶?」季巧庭微感讶异,语调后又转为失落,「原来你说要帮我找回项鍊,只是因为里面有你要的东西,要是没有,你说不定当场就把项鍊毁了。」 「我……」安凯堤脑中迅速刷新几种合理的解释,要是全部都没用,他还可以变回白猫跳到她身上撒赖,反正他有信心可以摆平眼前小姑娘满面的愁绪,「巧庭你听我说……」 「不用解释了,你就想办法去把紫水晶拿回来,把爱还给孟姊姊,项鍊给我,这样就好了。」季巧庭腰肢像被人使劲拧了一下,顿时丧失所有力气,如飞花飘落在池面上一样的躺平。 「你们吵架了啊?」方诗雅一头雾水,很想知道在她没参与的时候,季巧庭和安凯堤到底经歷了什么事情? 「也不算……因为她的男友在没有利用价值之后,就被邢沅婷杀了。」 「啊!为什么会找上他啊?」方诗雅大骇。 「因为……」安凯堤心里有点酸酸的,「巧庭很爱他,送他一条紫水晶项鍊,本来我看他对巧庭动粗,就想乾脆杀了他,但谁知道我击中他胸口的紫水晶项鍊,然后他还移情别恋邢沅婷,带着她找到我和巧庭,差点把我们都害死,但我看见了,孟姊姊的爱就依附在项鍊上面,只有那么无怨无悔的爱,才能连神仙的致命一击都挡下。」 「杀的好啊!那个王八蛋配不上我宝贝巧庭!」方诗雅把季巧庭拉起来,开始像个妈一样碎碎念,「死了真便宜他了,应该把他碎尸万段,然后……」 「打扰了,巧庭睡了吗?」莲儿的声音传来,接着她娇俏的身影由屏风后出现,正在争执不下的两女立刻静声。 「孟娘娘听闻巧庭和诗雅经营过饮料店,日后想向两位请教相关的事情。」莲儿的话语身段都还是非常恭敬,「同时娘娘请白毛灵猫下楼侍寝。」 「好啊,当然可以啊。」季巧庭答应之后,本想请莲儿在床边稍坐,但她却说要去陪孟娘娘,喜孜孜地又跑下楼了。 「对,我觉得我们要主动出击!」方诗雅表情儼然一位长年带兵征战的将军,「我们躲在这里也没办法夺回紫水晶,乾脆设立一家很明显的饮料店,直接叫邢沅婷来打,我就不信我们会输。」 「而且我们要在邢沅婷毁掉紫水晶前,就把它抢回来,但是邢沅婷的法力似乎比我想像的强太多了,要如何制伏她还是个问题,想要当阴间主宰的她,法力或许并不弱于阎君。」 「明天再跟孟姊姊好好谈谈吧。」季巧庭拉了棉被盖在身上,「安凯堤,你今晚不会要睡这吧?」 「你想的话我愿意。」安凯堤用鼻尖在季巧庭的鼻尖上点了一下,「算了,我还是下去陪孟姊姊睡好了。」 安凯堤关上门后,方诗雅偷偷在季巧庭耳廓上咬了一口。 「你跟安凯堤那么曖昧,我哪天可以抱乾儿子啊……」 5-1 巧珍珠復活了! 「呜啊……」季巧庭依依不捨的睁开眼睛,在这么香这么软的床上,要她连睡一个星期都没问题,身边的方诗雅也慢慢醒转,像她一样揉揉双眼,再嗅了嗅枕头棉被上的残香。 「阴间的忘忧草也太香了,可惜只有阴间有。」季巧庭打了个呵欠,窗外朝阳已攀上九宫格状的木窗櫺,透过窗纸印下一方黄色斜影在窗边地上,如结满成熟稻穗的丰田。 「巧庭!」方诗雅打开手机,立即将画面对着她,「今天是八月九号了欸。」 「那又怎样?」 「表示我们已经昏睡了十天……」 「啊?」季巧庭惊讶地张大了嘴,「怎么都没人来叫醒我们呢?」 「因为你们睡得很沉。」安凯堤从屏风之后现身,眼神带着邪魅投向季巧庭,「我都偷亲你不知道几千下了,你还是睡得跟死猪一样。」 「你这下流的色猫!色猫!」季巧庭芳心猛颤,连忙胡乱用手在脸上瞎抹,恨不得把脸皮整片扒下来换上一张新的,「你老实招来,你有没有亲……亲嘴?」 「有……」安凯堤只说了一个有,脸就被季巧庭丢来的枕头砸中。 「你太过分了……」季巧庭又羞又窘,把丢出去的枕头夺回来,使劲地又往安凯堤的头、脸、胸、腹、腿一阵猛砸猛打,「你快回去,快回去!我不要再看到你了!」 「欸欸!让我把话说完好吗。」安凯堤虽然身为无所不能的猫仙,但面对自己心上女人的小脾气,他就不打算闪躲了,「我开玩笑的啦,别当真。」 「那你说有干么?」季巧庭两滴圆滚滚的泪珠掛在眼尾。 「我本来想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两个』,谁知道枕头就飞过来了。」 「最好是能让我开心的事。」季巧庭嘟着嘴,双目含嗔的模样引得安凯堤心神荡漾。 「你的饮料店修好了。」安凯堤微笑道,「你要怎么感谢我和孟姊姊?」 「哇!」季巧庭正要跳起来欢呼,谁知安凯堤变成的白猫比她更早就撞进她的怀中,她身子一倾,和也要爬起来的方诗雅又撞个正着,三人像骨牌一样摔回床上,两个小美女笑得合不拢嘴。 「我如果有天死了,把我留在孟姊姊身边服侍她好不好?喔,天啊……」方诗雅狂槌季巧庭的手臂,「我现在的感觉就像重生了,巧珍珠竟然回来了!」 「没错没错,你们真的好厉害呀。」季巧庭抚摸着怀中白猫的背,她上一次对他那么温柔,应该是刚把他从树上救下来,还煮了鸡胸肉餵他的那晚了吧。 她怀里的小白猫舔着她的左手背,撒娇地喵了几声。 「小雅,不然我们如果重新开业,店名让孟姊姊取吧,当作是感谢她的帮忙。」季巧庭提议。 「我都愿意做她的奴婢任她使唤了,这种事还要找我商量吗?」方诗雅还沉浸在无边喜悦之中,「如果我现在衝下去抱她,她不知道会不会怎么样?」 「巧庭,诗雅,孟娘娘来啦。」 说人人到,孟乔走入房中,身后随着莲儿,一身如雨洗过的绿裙摆动,宛若一碧万顷的大湖中央被徐风扬起了波澜,剪裁恰到好处的腰带在她腰际削出两道纵线。 「巧庭、诗雅,睡得安稳吗?」孟乔语音婉转,动听似黄鶯出谷。 「很安稳很舒服,孟姊姊的床实在太棒了。」季巧庭怀中的安凯堤灵动地跳下床,到孟乔的裙边扒着,孟乔蹲下把牠抱进怀中。 「凯堤这孩子,摩着我替你们想方法修理饮料店呢。」孟乔慈爱地捏着白猫的耳朵,「他十日前你们在沐浴时还问我,有没有办法让你们暂时昏迷几日,他才可以找方法重建饮料店,于是我请莲儿在你们床铺的薰香中掺了迷药,想不到两位小姊睡到今日才醒。」 「奴婢不小心失手打翻了药盒……」莲儿红着脸坦承,「你们的身体还好吗?可有哪里不适?」 「好极了,像重生了一样!」方诗雅雀跃地跳起,「孟姊姊,你帮我们的店取个新名字吧,为了感谢你帮我们修好它!」 「我在奈何桥上开的店铺名字就叫『孟婆的店』,因为人间的人都叫我孟婆。」 「但其实娘娘不是很喜欢。」莲儿从旁俏皮地吐舌接口,「『婆』虽然是敬语,但听起来还是有上了年纪的感觉。」 孟乔微微向莲儿一瞥,后者马上闭上嘴巴,一滴冷汗从鬓边沁出。 季巧庭和方诗雅一同点头,突然腹内翻天的飢饿感直衝脑门,方诗雅首先按捺不住:「孟姊姊,我们已经有十天没吃东西了,先让我们出去吃早餐吧。」 「不如我们五人一起去吧。」季巧庭用眼神徵求着孟乔的同意,「吃完之后,再带孟姊姊去饮料店里看看。」 「嗯,就一起去吧。」孟乔微笑着点头。 5-2 旧梦重温 碍于只有两台摩托车,最后只得委屈某白猫坐在季巧庭的脚踏垫上,同车的还有莲儿,方诗雅则是双载孟乔。 到了一间西式连锁早餐店内就座,孟乔和莲儿因为吃全素,各点一份蔬菜全麦吐司和一杯无糖绿茶,其馀三人则放肆的选了一桌子好料。 「你为什么不用跟孟姊姊一起吃素啊?」看着大吃鮪鱼蛋饼的安凯堤,对比身边两位长得美食量又小的仙女,季巧庭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肚子。 「吃素的多半是女仙,我是男猫仙,为什么要吃素?」安凯堤才刚说完,马上就跟方诗雅因为最后一块柠檬鸡柳条的主权吵了起来。 吃饱后,孟乔和莲儿到柜檯付帐,季巧庭趁机问安凯堤紫水晶项鍊的事。 「啊,没找到,我这十天当中,六天都在帮孟姊姊修你的店,第七天变回猫躲起来睡了一天,第八天开始去寻找邢沅婷,但我只有碰见巡逻的牛头马面,和三三两两赶路的赤炎卫卫士,连半个邢沅婷的影子都没看见。」 「你有看见马面吗!」方诗雅眼睛为之一亮,「我好像跟他拍独照喔,这样你们要是之后回去,我才可以留作纪念。」 季巧庭摇摇正作着春秋大梦的方诗雅,她马上鼓起脸颊,「好嘛,想想都不行喔……」 「诗雅你难道也有男友了?」 「对啊,只是我被迷昏十天,她竟然都没有传半点讯息给我,我手机也连一通未接来电都没有。」方诗雅撑着头,一脸愁容,「我连他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告诉我是哪个猪头,我把他杀了,人间阴历十五快到了,派得上用场。」安凯堤说话剑及履及,季巧庭为了避免他又衝动杀人,赶紧抓住他的衣服。 「那孟姊姊有告诉阎罗王她被邢沅婷暗算这件事吗?」季巧庭连忙转了话题。 「她知道她被邢沅婷暗算,但是她和阎君本是夫妻,没有爱,她整天只会埋首于工作中,对阎君不闻不问,你前阵子也亲眼看见了他们之间的关係变得多淡漠。」 「那你既然看到,你不会偷偷去跟阎君打小报告?」方诗雅边问边注意孟乔的动态,见她收下找零的钱,正准备回到座位。 「我们每过五百年才能来到人间一次,上一次邢沅婷把孟姊姊爱的灵气丢到人间,一定要等五百年后才有机会来抢,我何必那么快就说出来,造成孟姊姊和阎君的烦恼呢?」 两女听了觉得有道里,孟乔与莲儿恰好回到座位,安凯堤也顺势闭上了嘴。 「巧庭,来去看看新的店吧,你会喜欢的。」孟乔携起季巧庭的手,五人一行鱼贯出了早餐店。 路面上还有少量无孔不入的灰尘,大抵都被清扫到店外的水沟盖上,季巧庭和方诗雅相拥着站在巧珍珠的店面前,两人后方站了喜孜孜的安凯堤,和一向温柔的孟乔莲儿。 「天啊……」季巧庭感动的热泪盈眶,「这真的是我的巧珍珠……」 「感谢我来过,所以我还记得怎么盖。」安凯堤笑意盈面,「九瓶鲜奶就不要找我算帐了吧。」 「哼,想得美。」季巧庭心神开朗,哪还记得什么九瓶鲜奶十瓶鲜奶的,但是从安凯堤垂涎着的脸和嘴巴说出来的话,她就是想打回票。 「巧庭庭,不是说要让孟姊姊取店名吗?」方诗雅伴着孟乔也走近店前。 「对啊,孟姊姊有什么想法吗?」季巧庭爱不释手的摸过柜台、调製台、雪克杯,一排装着茶的桶子,都和被毁掉之前一模一样。 「没有耶,但诗雅刚才路上有想到一个。」孟乔温声道,裙襬飘若垂柳。 眾人一听,目光转向方诗雅。 5-3 储藏室里的真情相拥 「我觉得取叫『奈何桥上望仙女』,多美的名字啊。」方诗雅昂首挺胸,甩着宽大的裙装长袖,「天底下哪家饮料店的店员顏值那么高的?更何况我们还有真的来自奈何桥上的两个大美女呢。」 孟乔和莲儿一听,有些侷促的低下头,连声害羞地推辞。 「那好,我打电话请合作的厂商配送鲜奶、茶叶和珍珠,明天早上就会送到了。」季巧庭打电话联系厂商,说好明天早上八点收货,再当面点交。 「巧庭,我和莲儿可以留下来帮忙。」孟乔拂了拂宽袖上不慎沾上的灰尘,莲步轻移,也踏入饮料店的柜台内,「我这几日兴头来了,改良了一种饮品。」 「饮品?我以为孟姊姊只会煮往生水呢。」方诗雅听了有趣,连忙追问是什么。 孟乔从莲儿怀中拿出一方折起的褐色药纸,摊开来展示里面白色与紫色相间的粉末。 「这看起来不是饮品啊。」 「嗯,这不能算是饮品,但可以掺入饮品之内。」孟乔捏起了一撮,再搓动夹起的两指尖,让粉末如漏沙般窸窸窣窣落回堆中。 「这闻起来没有味道了,不像阴间忘忧草那么香。」季巧庭有点小失望,「那它的用途是什么?」 「这种粉末叫做『负情散』,加入饮品之中无色无味,若是对于痴情之人,就不会起丝毫反应,但若是负心之徒,只要一小汤匙,就能让他三十六小时之内肝胆俱裂而死。」莲儿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娘娘欲测试人间究竟有多少负心之人。」 季巧庭和方诗雅同时倒抽一口气:阎罗王到底知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 「安凯堤,你过来一下。」季巧庭拽着安凯堤的袖子,把他拖行到柜檯墙后的储藏小间。 「你不是说孟姊姊的感情被邢沅婷抢走了吗?」 「她丢失的是情爱,她无法去爱人,连同因为爱產生的悲伤和妒恨也失去了,所以你没看上次她对阎君多么冷淡,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原来如此……那不就代表,人间可能要遭遇到一场浩劫了?」 「孟姊姊杀死负心的男人女人,我觉得没有错。」安凯堤的脸又沉下来,「像赵博桓那种败类,人间能杀一个,就少个真心的人深受其害。」 「你……可以不要再侮辱他了吗……」季巧庭感觉喉咙积痰,眼眶逐渐灼热,「别再提他了,一提到我就会难过。」 「没事,你难过的时候,记得有我在。」安凯堤将季巧庭拥入怀中,这次她很难得没有挣扎。 季巧庭待在他怀中,虽然他结实的胸膛压的她脸颊疼,但这是赵博桓从来没给过她的东西。 赵博桓成绩优异,生活中塞满的都是读书和报告,唯独就不会照顾自己的起居,生活作息搞得一团糟还浑然不觉。 季巧庭作为他同系学姊,几次晚上到总图书馆借阅参考书时,都看见他埋头苦读,嘴里念念有词,儼然是一个学霸的姿态。 她于是去和他说话,他也没有排斥,甚至还为她拉了他身旁的椅子让她入座。 也许是心里的母爱作祟,季巧庭知道他成绩优异,但是却不会照料自己的生活时,竟然对他默默动了情,虽他口气总是冷淡,对她爱理不理,但是她却因此对他更好奇了,只要有去图书馆,都会刻意绕去温书室,看一下他是不是又在里面读书。 最后的告白,也是她开口的。赵博桓只说了一声「好」,因为他那时专注在写明天早上分组计画的文案,直到季巧庭抱住他的左胳臂,他才分神来亲了她的右脸一下。 往事如绘,才奔腾过眼前,怎么记忆中的那个在总图书馆开夜车苦读的学弟,已经跟她身处不同的世界了呢? 那个真实存在的世界,安凯堤所处的那个世界。 她从回忆中抽身,安凯堤还是抱着她,只是她却推开了他。 「安凯堤,不可以……」季巧庭含着泪意啟口,「别对我这么好,我怕我又会喜欢上一个不对的人。」 「我说过,你是我心中两个最重要女人的其中之一,这点不会改变。」安凯堤刚从她的发堆中抬眸,就看见莲儿站在储藏室门边,拿着手巾不停拭泪。 季巧庭也在此时发现了她。 「你怎么哭了?」季巧庭自己也哭了,但她总是先想到别人,走过去抱住莲儿,「孟姊姊骂你还是打你了吗?」 「没有……孟娘娘对我那么好,我无以为报……刚才看巧庭与白毛灵猫相拥,我只希望娘娘能和阎君早日重修旧好,但我除了乾着急,一点方寸都没有……」莲儿越说哭得越激烈。 「别怕,孟姊姊不会有事的,我们已经知道解决的方法了。」季巧庭边说边对安凯堤挤眉弄眼,表示「你真的都没对他们提过吗?」,安凯堤只是摇头。 「那我们该怎么做才好?」莲儿忧心地问。 「我们要齐心协力除掉邢沅婷。」季巧庭于是把计画全都告诉莲儿,莲儿边哭泣边拼命摇头,「使不得啊,邢娘娘深得阎君宠爱,光是从她身边盗取紫水晶就已难上加难,更况把她制伏住呢?」 「那只是阎罗……阎君还不知道真相,要是他知道邢沅婷做了那么坏的事,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我知道阎君在竭力挽回孟姊姊,为此他还把邢沅婷安排到另外一处小殿住着,但几乎每天都在那里过夜。」安凯堤沉着声音。 「话说,孟姊姊呢?」季巧庭问莲儿。 「娘娘和诗雅上街去採买笔墨和红纸,诗雅说要贴开张大吉呢,留我在这里陪着你们。」莲儿渐渐止哭,笑弯了一双杏眼。 「太好了,好期待唷。」季巧庭也眉开眼笑,突然对上安凯堤眼巴巴的委屈目光,她抓了抓他一头奶茶色的发,柔声说,「辛苦你了,我知道你对我真的很好……」 5-4 开幕前的美男秀 三人正在小储藏室里聊着天,突然听见纷乱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靠近店门口。 不久后,两个大摇大摆的神仙,一个持长刀,一个持双斧,并立于季巧庭店前,身后跟着二十几名赭红衣的赤炎卫卫士。 季巧庭察觉外场有骚动,跟着安凯堤与莲儿出外查看。 「牛头将军和马面将军,多巧啊。」安凯堤走出店外迎向来人,「最近有碰见什么麻烦事吗?」 「何止有,简直数不清啊!」牛头无奈地捶胸顿足,「人间的中元节将近,有些未得超渡的孤魂开始四处作乱危害人间,我们是没在客气的,抓到就屠了宰了。」 牛头腰际掛着一大串葫芦,里面装着恶灵的精气,马面的身上也不惶多让。 「方才路上巡查时碰见孟娘娘,娘娘告诉我们新店开张,请我们来蹭个喜气。」马面开口没有牛头的粗獷,反而像饱读诗书的公子一般和气。 阎王手下的冥神,抓鬼、斩杀样样来,如今竟被邀请来蹭喜气,季巧庭突然觉得有些违和感,但以马面平稳的语调述说,那违和感也不太明显了。 「欸!你们真的来了啊!」方诗雅和孟乔刚好在此时回到店前,孟乔先下了摩托车,牛头马面和其身后赤炎卫卫士立刻收回刀剑,对孟乔下跪行礼。 「免礼。」孟乔一挥袖,一票人又恭敬地起身。 「马面将军,现在不用抓鬼了,你可以把头套拿掉了吧。」方诗雅想替马面摘掉头套,但她才一伸手,几名卫士立即把刀剑架在她脖颈和手腕上。 「不用。」马面一出声,刀剑即从方诗雅身上移开,她轻易地就把他的头套摘下。 「这才对嘛。」方诗雅满意的点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要戴上这样的头套,才可以执行任务呢?」 「要是没戴这头套,连你这个小姑娘都吓不走,要怎么吓孤魂恶鬼呢?」马面打趣道,方诗雅脸颊红了一片,笑嘻嘻地点头如捣蒜,「嗯,抓鬼时还是戴着好,免得有女鬼喜欢上你了。」 「胡说八道,我们替阎君办事捉鬼杀鬼,哪谈什么情爱。」牛头嗤之以鼻,「人间的小姑娘懂什么?」 「看你也是帅哥,就不能好好讲话吗?」方诗雅被牛头兇了一下,突然好奇心转到四周的人身上,偷偷像蛇一样溜到季巧庭身边,「巧庭,这些人都用黑布遮脸,说不定拿下来都是帅哥!」 「你去问孟姊姊,不然问马面允许不允许。」看方诗雅一脸跃跃欲试,季巧庭被她弄得也有些好奇。 「马将军,可以请身边的其他人都把面罩拿下来吗?我想看看。」方诗雅央求道。 马面踌躇了半晌,但还是依照方诗雅的请求,请卫士都摘下黑色面罩。 「我靠……」方诗雅一步接一步的倒退,倒在季巧庭怀中,连向来都走矜持路线的季巧庭,脸上也泛起微红。 卫士们各个脸庞如玉,倒三角的顎稜角分明,白皙的右脸上分别都印上了一个火焰形的烙痕,平均身高至少有一百七十五以上,站成一排时有如一堵高墙。 「你闹够了没啊?」牛头没好气的用刀锋指着方诗雅,吩咐卫士戴上面罩,碍于孟乔在场不能发作,还好他此刻的表情还藏在头套里。 「你也长得那么好看,要是脾气再好一点,应该很多人女生倒追。」方诗雅仗着有孟乔保护,先奚落牛头一顿,又再问了马面阴间的神仙是怎么產生的。 「卫士基本上都是阎君亲自从奈何桥上物色的,我们也曾经都是凡人,死后才到阎君身边工作,但阎君和白毛灵猫不同,他们本就是神仙了。」 「难怪你们每个看起来都那么……诱人啊。」方诗雅舔了舔嘴唇,如邻家女孩双掌掩面,躲到季巧庭身后解决她的躁动不安。 「不然你以为阴间的神仙谁都能当喔?少见多怪。」牛头自从见到方诗雅的一刻,就没给她太好的脸色看,看孟乔在饮料店柜檯上展开红纸准备写字,连忙上前去帮忙,才待了几秒鐘就被嫌碍手碍脚,方诗雅躲在孟乔后面偷笑,气的牛头差点没一刀把她的小脸削下来当面具戴。 「久没习字,写得生疏了。」孟乔由左而右写下「开张大吉」四字,季巧庭等人虽然不太懂得欣赏书法,但从字体的浑圆和有力的收尾,再看出于一名蒲柳仙女之手,忍不住大为惊叹。 「明天要重新开张了……这不是梦……」季巧庭望着柜前墙上贴满的「开张大吉」,泪水又匯聚在眼角,最后有隻手伸来把泪抹掉了。 「喵!」安凯堤在季巧庭回身的那一剎那,立刻变回一隻白猫,跳起来扒在她的长裙上,她一想到他为了还她饮料店费了不少心力,很用力的将牠抱紧。 5-5 阎王也来壁咚这招? 当晚,四女一猫用美食平台叫了外送,吃饱之后轮流洗完澡,十点之前就一起窝在孟乔的卧室里聊天。 「这里什么都好,缺点就是没网路。」方诗雅随意翻着孟乔随身带来的经书,白猫乖巧的趴在孟乔的腿上,任由她抚摸背上的毛。 「所以娘娘很习惯早睡早起,阴间也没有网路。」莲儿接过方诗雅欲放回架上的经书,把一排书籍按照大小重新整理,一本本排列妥当。 下一秒,孟乔突闻一道细微的撞门声,警惕地从床上站起,腿上的白猫也机警地跳下,变回人的模样。 「不会是结界要崩塌了吧?这不太可能啊……」 不只撞门声,还有沉重的踱步,一步一声,状似往卧房门口蠢动。 除了孟乔还是一副气定神间的模样,其馀人都已面露惊惶。 才那一失神,一身着夜行劲装的高大男人直接闯入房中,看见孟乔之后,缓缓地摘掉头套和面具,眾人才看清来人的真面目。 「见过阎君。」莲儿和安凯堤同时下跪,季巧庭和方诗雅呆立在原处,也不知该跟着跪还是不动声色,以免阎君注意到她们呢? 「孟娘。」阎王像上次一样,在眾人眼前就抱住了孟乔,「你瘦了。」 「吃得少,自然就瘦了。」孟乔话中听不出一点温度。 「为君知错在先……」阎王英俊的脸上没了戾气,反似在苦苦哀求,「孟娘,你还要多久,才愿意原谅你夫君呢?」 「时候不早了,阎君赶紧回去安歇吧。」孟乔说完欲拂袖离去,但却被阎君一把抓住,撕下了一块袖口的衣衫布料。 「不要那样叫……」阎王追上她,将她隔着一些距离压在墙上,「叫夫君。」 季巧庭和方诗雅看呆了。 敢情壁咚不是人间独有的撩妹方法? 他可是掌握阴间的阎罗王啊,他是在判官殿叱吒风云的阎罗王啊,他是一言不合就把坏人打入十八层地狱的阎罗王啊! 「这反差……」季巧庭咬着舌尖,方诗雅已经好整以暇地准备欣赏即将上演的浪漫偶像剧。 「再兇狠的人,碰到感情事都免不了要融化的,就算是阎罗王,也败给了心爱的女人啊。」方诗雅一副洞烛机先的侃侃而谈,季巧庭问她要不要趁机告诉阎王真相,方诗雅表示不想破坏一齣好戏。 「为什么你始终不唤我夫君?今晚一声就好……」阎王继续哀求着。 孟乔两扫长睫瞬了瞬眸,并没打算回覆阎王的话。 「阎王,可以听我说一些话吗?」季巧庭双脣发颤,不知集结了多少勇气才开了这口。 阎王猛地转过身子,还有些站不稳,方诗雅架了季巧庭一个拐子,表示她破坏了她面前难得一见的春色美景。 「说。」阎君又侧身想去揽孟乔,但被她躲开了,他面色又是一沉。 「孟姊姊不是故意的。」季巧庭现在脑中一团混乱,想要告诉阎王邢沅婷的事,但安凯堤之前告诉她太多,她一时慌了,就先为孟乔辩白。 「都是为君之过,孟娘没有错……」阎王垂头丧气地顿足,一点都没了阴间主宰的架势。 「阎王是不是在迎娶孟姊姊之后,又娶了第二个老婆邢沅婷呢?」季巧庭说完这句,突然觉得大大后悔,她一下忽略了与她对话的人是何等身分,他只要动怒,随时可以把她捏死啊。 季巧庭冷汗流了满头满脸,不由得双腿一软,跪倒在阎王脚尖前。 「扶起来。」阎王下令,莲儿马上俐落地拉起季巧庭,替她揉着后背。 「若……人间小女子季巧庭说话不小心冒犯阎王,请阎王多多包涵。」季巧庭冷汗越擦越多,心里暗地叫苦,明明自己才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女子,怎么那么快就见阎王了呢! 「说。」阎王明显对这房里孟乔以外的女子不感兴趣,威仪又回到话声中。 「其实邢沅婷暗杀过孟姊姊!」 5-6 何苦多结无缘情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尤其是首当其衝的阎王。 「孟娘,此话当真?」阎王抓着孟乔的肩膀,「告诉为君这不是真的。」 「阎君明察,这是事实,我可以用我的尾巴保证。」安凯堤接上季巧庭的话。 「孟娘……这是真的吗?」比起周遭的人说的长篇大论,阎王更期待从孟乔口中说出的隻字片语。 「是。」孟乔冷静地点了头,白皙面颊上笼了一层寒气。 「还有什么事,是为君不知情的?」阎王指着季巧庭,「无须担心,畅所欲言。」 「就是……」季巧庭看看阎王,看看安凯堤,看看孟乔,一下成为眾人瞩目的中心点,她突然很无所适从。 「孟姊姊因为阎王您再娶了邢沅婷,所以很不开心,有天邢沅婷就出手袭击孟姊姊,把她胸中爱的灵气夺走,没有爱,阎王做了再多也是白忙一场。」季巧庭越说越激愤,「那爱的灵气,据说依附在一条紫色水晶项鍊上,项鍊被邢沅婷夺走,我们现在要抢回来。」 季巧庭没有结巴,非常完整的简述了安凯堤告诉过她的话。 「爱的灵气……」阎王皱起了眉头,「为君知道了。」 「欸……你不要直接去找邢沅婷要啊,她万一毁了紫水晶,我们就没戏唱了!」方诗雅想叫住阎王,一下子忘了他的身分,直到被安凯堤和莲儿双双摀住嘴巴,才知道大难临头。 「阎王……我知错了!」方诗雅恐惧的全身颤抖,不敢抬头直视阎王。 阎王淡淡地看了趴在地上的方诗雅,并无一言指责。 「孟娘,为君定为你讨个公道。」说完,缓步向房门口行去,顺道将门带上。 阎王走后,气氛却未恢復先前的轻松。孟乔深蹙娥眉,似诉心中无限事,莲儿贴心的为她端上茶水润喉,安凯堤变回猫咪,跳到孟乔腿上撒着娇,短细的舌轻舔着她白皙的手指节。 「这里好像没我们的事了。」季巧庭勾起还跪在地上的方诗雅,向孟乔道声晚安后,逃难似的奔上二楼的房间。 「小雅,你刚才好孬。」季巧庭回到房中,忍不住取笑方诗雅,「阎王都走了还不敢起来。」 「就别说谁刚才流了一身的汗了啦。」方诗雅回嘴笑道,「不是啊,阎王虽然有像韩星一样的旷世美顏,但身上散发的王者气息,和牛头马面那些是不能比的。」 「说道马面,你真的不打算联络一下你男友吗?」季巧庭问,「你已经消失很久了。」 「我也觉得该连络一下了。」方诗雅转身下楼,马上又蹦蹦蹦的跑进房中,「不对啊,我没有钥匙不能出去啊,可是要我现在回去找孟姊姊,她会不会一掌就把我打死了。」 「那明天再说吧。」季巧庭招呼着方诗雅上床,随后她熄了灯火,也躺上软香的床。 「嗯……」隔天,季巧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背上横放了一长条有些份量的东西,一口温热的气正吹到她脸中央。 「安凯堤……」季巧庭在男猫仙的拥抱中挣扎,但她越是动,背上横放的手臂就收得越紧。 「你昨天很勇敢喔。」安凯堤突然睁开一双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季巧庭的眼,前额轻靠在她的额上,「就算我是无所不能的猫仙,也不敢对阎王那样说话。」 「我怕得要死呢。」季巧庭怎么去推他的身体,他都只是越抱越紧,乾脆放弃挣扎了。 「我保护你啊。」安凯堤亲了一下季巧庭的额头。 「如果有一天阎王叫你杀我,你就保护不了我了。」 「其实我在想,对抗邢沅婷的过程,坦白说我没有完全的把握可以击败她,说不定哪天我被她制伏,可能就会消失了。」安凯堤水蓝色的眸子彷彿更加深了一层色阶,变成晦暗不明的深蓝。 但他双眼都还装着同样的一人。 「人仙殊途,我真的没办法答应跟你交往,为什么你还不明白呢。」季巧庭突然想到了很多,包括把他从黑布袋中救出、把他塞进胸口取暖、餵他吃鸡胸肉、和他外出游玩一整天…… 可是他毕竟是仙,何苦在人间多结不能圆满的情呢……? 「如果有天我变成人,那时候呢?可以吗?」 「别说傻话了,今天『奈何桥上望仙女』开张,不要给我增加烦恼了。」季巧庭这下成功挣脱了他的怀抱,但是他先放开了手。 5-7 太帅太美也是罪 早上十点,「奈何桥上望仙女」开幕第一天,就吸引不少路过的民眾驻足,有的是因为新奇想一探究竟,但更多的人是因为贪看四名古典风打扮的仙女,还有笑靨盈盈的美男猫仙。 「小雅,再四杯黑糖珍珠拿铁蜜。」季巧庭帮一位男大生点完,他马上问能不能和孟乔合照,一旁安凯堤也早已被一群年轻女粉丝包围,争先恐后地要求合照。 「操,怎么会这么多人啊。」方诗雅面前同时放着四、五个雪克杯,摇完一杯马上马不停蹄换下一杯,「我觉得我今天结束后手臂一定长肌肉。」 「呼……孟娘娘在奈何桥上的店前也是成天大排长龙呢。」莲儿同样挥汗如雨,和方诗雅站在同一阵线,八个雪克杯加四隻手同时使用,订单还是严重堆积。 「生意太好的烦恼就是这样啊。」季巧庭手边同样有接不完的单,库存的十五瓶鲜奶早上十一点不到就用去一半,炉上的黑糖珍珠也供不应求,红茶桶过半数已见底。 孟乔和安凯堤一男一女两个活招牌在人行道上被顾客缠住,许多人领了饮料还不愿意走,非得要拍完照片发到限时动态炫耀一番,才欢欣鼓舞地离去。 季巧庭一边忙单,一边斜眼偷看安凯堤。他满是邪魅味道的薄唇,还有双颊边浅浅的梨涡,笑起来习惯瞇起来的猫眼,很对时下年轻女孩子的脾胃。 她明知道安凯堤是个仙,再过两週也就要回去那个她总有天也会去的地方,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心里其实有一点在意。 安凯堤照相姿势配合度极高,还擅长于逗女生开心,一群结伴来的女生被他逗得花枝乱颤,纷纷央求能不能勾住他的手臂拍照。 安凯堤当然是答应了,女粉丝们更疯狂了,每个都有样学样,一个接一个要求他搂肩或勾手。 季巧庭的笔尖「嚓」的刺破了点单纸,恰好刺进掌心。 「啊……」她痛得挨了声,连忙看着伤口,要是没给笔尖在手上戳了个伤口,她还没意会到她方才写字写得多么用力。 「方诗雅,你来接外场单,我来做饮料。」季巧庭为了避免分心,决定眼不见为净,和方诗雅交换工作,她才可以躲到里面去。 开放式的店面,挡不住此起彼落的尖叫声和欢呼,一票女孩子甜腻的声音彷彿扒附在她的耳膜上,怎么洗都洗不掉。 季巧庭开店至今从没那么状况外过。 下午两点刚到,鲜奶已经全部用尽,红茶绿茶各剩半桶,黑糖珍珠捞完剩锅底的几瓢,其馀皆卖得一点不剩。 「才半天就倦了呢。」孟乔由安凯堤扶着进入饮料店内,莲儿搬张椅子让她稍坐。 「有孟姊姊这样的扛霸子,我们不要说十五瓶鲜奶,一百五十瓶也一天卖光光。」方诗雅累得倚在莲儿身上,靠着靠着有些不好意思,也让她靠着歇息了片刻。 「巧庭,辛苦啦。」安凯堤露出阳光的笑容,拍拍季巧庭的肩膀,「刚刚在外面和一大群女学生拍照,我虽然是猫仙,但也还是会累的。」 「辛苦了。」季巧庭语气很淡,「要不要到里面休息?」 「跟你的话我当然没问题。」安凯堤虽然会比这强一百倍的法术,但对于查看女孩子小心思这件事,他可是老练的很,一眼就看出季巧庭心情正差,敢情还是在吃闷醋呢。 「别说傻话,我要清调製台,刚才忙死了,滴了一桌的黑糖蜜和鲜奶。」季巧庭拎起抹布就使劲地抹着长方形的调製台,明明没溅上污渍的地方也被她擦了十七八遍。 「巧庭,冰柜坏掉了。」安凯堤的声音自小储藏室里面传来,季巧庭擦桌子的动作僵住,抹布丢下便跑进去查看。 「哪里坏掉?试过拔掉插头重插了吗?」季巧庭蹲下身子看冰箱电源,不料两侧腋下立刻被一双不安分的猫掌同时穿过,她整个人就如纸娃娃一样被轻易拉起。 「你因为我跟其他女生拍照,还让她们碰,你就吃醋了?」安凯堤这话不是疑问,是肯定句。 「谁吃醋了啊?」季巧庭右肘拐了他的腰一下,「放开我。」 「你问我谁吃醋?呵呵,她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安凯堤不肯依,「除非你承认你吃醋了。」 季巧庭脸色潮红,他方才的确是看不惯安凯堤被一群女生包围要拍照,但要说吃醋,她能吃这个醋吗?她凭什么吃醋? 他了不起就是一隻被他短暂餵养的猫,现在变成个人,骨子里还是个仙,跟她的世界又有什么关係呢? 「没有。」季巧庭又尝试挣开他的箝制,但数次之后依然未果。 「你信不信我会抱你抱到你承认为止?」安凯堤心中暗笑,她这次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了。 一个女人突然表现得孩子气,多半对方是令她能完全信任的人,才可以闹这样的小脾气。 安凯堤感觉季巧庭没再继续抵抗,突然沉重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孟姊姊啊,你究竟有多久没尝过恋爱的滋味了呢?」 5-8 七月十五 血溅暗巷 傍晚,因为食材用尽,饮料店提早打烊。季巧庭忙到傍晚才想到要叫货,但无论她怎么拜託厂商,对方都说最快配送也要后天早上,如果延迟还得到下午。 无论怎么样,饮料店明天必须公休一天。 季巧庭解决完饮料店原料的问题后,骑车载莲儿出去张罗晚餐,在大街上绕来绕去不知道要吃什么,最后决定买外带的锅贴,莲儿到锅贴店旁的便利商店买了白吐司,回到孟乔的窝里享用。 季巧庭心中一直觉得过意不去,但莲儿表示白吐司是她和孟乔从没吃过的东西,看两人边撕边吃,也吃得津津有味,她胸中的一颗巨石才缓缓沉落。 「孟姊姊,我等等去外面打通电话给我男友,借我一下出结界的钥匙。」方诗雅吃完锅贴,随莲儿进入孟乔房中取了青铜钥匙,孟乔再三提醒她务必要将钥匙保管好,否则她将回不了结界之内。 「我陪她去吧。」季巧庭把脚边不停用毛搔她痒的白猫用脚挪开,「怕她一个人不安全。」 「要也是我陪,你们两人如果遇到邢沅婷,只能乖乖等死。」安凯堤瞬间变回人的模样,季巧庭瞪了他一眼,说她们就在门口,不会出事的。 「上次不知道哪间店被邢沅婷砸了……然后又是谁修好了……」安凯堤看似自言自语,但其实季巧庭都听得一清二楚,她勾紧了方诗雅的手,并没有回头答腔。 青铜钥匙插入结界,很快的,她们两个不具法术的凡人女子也可以轻松穿越到结界另一头。 「好久没打给他了喔。」方诗雅一键一键慎重的按下数字,等待接听的时候,与季巧庭沉在一团黑暗中。 孟乔的住所不算在市区,周遭还能看见私人的水田农地,有不知来自何方的蛙鸣声,夏虫唧唧与通话中的嘟嘟声恰好打在同一个节拍点上,几近重叠的传入她的耳膜。 「好奇怪喔?我们虽然给彼此很大的自由,但他一个没碰手机就会死的男人,不可能离开手机半步吧?怎么会没接呢?」方诗雅喃喃,不死心地再拨了一次。 「找我吗?」 一声雄浑的男人嗓音自两女身后响起,他手上握着的一支手机萤幕正显示来电。 「啊!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一看见是久未见面的男友,方诗雅立刻切断通话,快步跑近他的身边,「还想说你怎么没接电话,原来早就来找我了。」 「等等,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都找不到路,为什么你会知道方诗雅在这里?」季巧庭察言观色,咫尺之遥的男人双眼混浊,如一条解冻微腐的鱼,折着手指发出喀擦喀擦的声音,但方诗雅这小傻妹竟然毫无保留地抱住了他! 「我、就、是、来、找、你、的……」男人混浊的目光突然转起乳白色的晕华,双手交叠在方诗雅的背脊上,但闻一长声划破夜空的女子尖叫,他的指尖已经粗暴地插入方诗雅的背,鲜血汩汩从十个伤口喷溅而出。 「你……」季巧庭眼睁睁地看着方诗雅痛不欲生,喉头一哑,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一时方寸大乱,软倒在地,望着一地鲜血却不知如何是好。 「拘鬼,阎罗大帝御前擒拿官,牛头马面,金锁金令在此!」 无助之际,一道白炽光芒自不远处亮起,把整条小巷照得一片惨白,一个银灰色的身影如风一般飆近,手起斧落,硬生生将男人的双手斩断。 男人失去双手,突然发狂似的乱窜,最后往那银甲闪烁之处猛衝,但比及看见对方面目,却惊呆了一瞬,就仅仅那一瞬,男人的颈上人头早已被从他后方施袭的一把锋利长刀砍下,头颅飞了几公尺远,才掉进一条小水圳之中,在污臭的水上载浮载沉。 舞双斧的银袍将军立即将头颅打捞起,取下腰际的一个空葫芦,头颅、双臂和倒在地上的尸身同时被吸入葫芦之中。 「不自量力的女人,入夜还出来乱跑,找死。」一身金甲的牛头猛翻白眼,但方诗雅早已失血过多晕厥过去,仍然清醒的人只有季巧庭一人。 「为什么……」季巧庭惊吓过度,还在调适心情,开口只不停地问「为什么?」。 「我感应到这附近有恶灵作乱,但又不是很强烈的感觉,还是过来看看。」马面这次未脱下头套,在漆黑当中,看起来比恶灵更加骇人。 「谢谢你们……」季巧庭抱着血流如注的方诗雅,上次在饮料店被邢沅婷利剑割喉和划脸的记忆又重现至眼前。 「巧庭!诗雅!」 接连跑来了两人,是孟乔与莲儿。孟乔显然心急地赶来,耳边的发丝被风拂的凌乱。 「孟娘娘金安。」牛头马面收回武器,跪地就行敬礼。 「你两人随我回去,把方才情况一五一十稟报了。」 「属下遵命!」两位将军同时应诺,由马面抱起昏迷的方诗雅,随孟乔等人回入结界之内。 6-1 阎王的梔芍香 方诗雅在床铺上悠悠醒来,张眼所见即是马面的脸,她呜的一声别过头,正对上季巧庭满是担忧的目光。 「原来……我还没死啊?」 「你现在死了,还要过十几天才能投胎呢。」季巧庭捧着方诗雅的脸,「是马面救了你。」 「我男友呢?」方诗雅双眼无神,靠自己的力量撑起身子,「啊,他攻击了我。」 「对,你扑到他的怀中,但是他在抱住你的时候,手指插进你的背,然后你就放声尖叫,血喷得满地都是……」季巧庭馀悸犹存,不比自己被邢沅婷砍的那时受的惊吓小。 「对……对……我记得我的背好痛好痛,然后小腿后面流过一大堆温温热热的水……不,那是血,那是我的血!」方诗雅抱头尖叫,「那是我的血!」 「小姊能捡回一命,已经是万幸了。」马面虽然是阎王手下的冥神,但此刻眼中却充满疲累。 「马面。」屏风后,孟乔快步走进,身后随着牛头,「袭击诗雅的男人,确定是被迷药控制,葫芦里的精水还有大量的迷药成分,诗雅的伤口也有很浓烈的迷药残留。」 「娘娘您是用药高手,可知道是哪种迷药?」马面恭敬地询问。 「是阎君的梔芍香……」孟乔脸色惨白,无力地坐在床边,「是阎君下的手。」 「为什么阎王要对方诗雅下手?」季巧庭一听是阎王,不禁想到孟乔会进入阴间成为神仙,起初也是因为被梔芍香控制身心。 「原因……目前未明。」牛头虽然没有拿下头套,但是从他的语气,可听出他也完全不信阎王会对一个脆弱的人间女子下手。 季巧庭焦急之馀,看见安凯堤从门外走入,立即上前去缠着他问东问西。 「你觉得为什么阎王要伤害方诗雅?」 「阎君从不滥杀无辜,表示她一定有地方冒犯了阎君,可是……」安凯堤两弯浓厚的眉深锁,「我却想不到,诗雅哪里冒犯了阎君?他们顶多才见了两次面。」 「难道是上次她不小心说……叫他不要直接去找邢沅婷?」 「不可能,阎君不会秋后算帐,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如果他真的被诗雅惹火,大可以当场命令我擒抓诗雅回去,或是动手宰了她也无不可。」 季巧庭听了觉得十分有道里。 「有没有可能是碍于孟姊姊就在旁边?」 这次轮到安凯堤沉默了。 两人相对无语,季巧庭于是先回到房中去陪方诗雅,安凯堤也跟了进去。 方诗雅蜷缩着身子,棉被抱了一团在胸口,马面正与她说着安慰的话,牛头不断跪在孟乔脚边磕头,表示此事一定不是阎王所为。 「你说不是,除了阎君,谁还能使用梔芍香?说!」孟乔语气冷漠,牛头趴在地上不停颤抖,一直保证不是阎王下的手,但却无法说服孟乔,莲儿也同样跪在一旁央求娘娘息怒,气坏了身体可就不好了。 「孟姊姊,阎君那么重视你,怎么会去伤害诗雅呢?」安凯堤搭住孟乔的双肩,轻轻地从后搂住她,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人。 「对啊,孟姊姊,而且如果真的是阎君做的,他为了灭口,一定会把我们两个都杀了,他没道理留下我一个活着啊。」季巧庭也附和着安凯堤。 孟乔眉间神情稍霽,叫牛头别跪了,后者又是几声磕头,才缓缓退到马面身旁,怒瞪了一眼方诗雅。 「别老是往我的弱点鑽。」孟乔娇嗔,并没有把安凯堤推开,他知趣地变成白猫,前猫掌扒在她的背上,孟乔没有办法,只得把牠抱在胸前,一下觉得舒服多了。 「牛头马面,你们若还有要事在身,可以退下了。」孟乔似乎不愿让牛头马面看见自己宠猫的模样,连忙将他们赶走。 「巧庭,你觉得呢?」孟乔问,「你毕竟是从头看到尾的人,牛头马面说的也只是片面之词。」 「我觉得……不是阎君下的手,因为他没必要借刀杀人,唯一的可能……就是邢沅婷。」根据安凯堤方才推论的,阎君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借人杀人。 「但马面说,攻击诗雅的男人手指上具有很强大的指力,否则一般人类的手根本无法洞穿人体,但是只有阎君可以过渡法力给人类,像凯堤告诉过我,他曾想过要过渡能量给你,但却怎么样都没成功。」孟乔还未全然相信不是阎王所为。 「或许他把这股能力传给邢沅婷了,毕竟……」季巧庭打住后面的话,毕竟她们也是夫妻,这句话能说的那么白吗? 「毕竟他们是夫妻。」孟乔低吟道,「我与阎君同为夫妻,但我现在看见他,却只有厌恶,根本不会想与他多相处一秒。」 6-2 茶香中的诱敌哲学 「我猜,因为孟姊姊不喜欢阎王,邢沅婷可以用各种方式得到阎王的迷药,控制其他人来攻击我和方诗雅,而且她还特别留了一个活口,目的就是要让我回来告诉你出了什么事,你一定会看出这是阎君的迷药,变得更痛恨他,邢沅婷的目的就达到了。」 季巧庭从安凯堤的推论中又想了不少,包含自己为什么逃过一劫,还有邢沅婷种种可能的安排,把最合理的一个告诉了孟乔。 对于自己为何没事,季巧庭只有一个答案—因为安凯堤,邢沅婷也不想惹上猫仙,这样等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是她之后要是跟孟乔、阎王翻脸,还怕惹的人少了吗? 「阎君……也罢,他要纳妾,与我何干呢?不用冒险了。」孟乔几句短语,当中不知隐含了多少心情转折,「要是你和诗雅或是凯堤真的出事情,才会让我心里悔恨。」 「孟姊姊,邢沅婷最终的计画,就是要取代阎君为阴间主宰!」安凯堤化回人身,语气无比凝重地说:「孟姊姊你在阎君带你到人间之前,不是派我去暗中查看邢沅婷的动静吗?那时候我看见她毒杀了阎君派到她身边的侍女,并接见阎君禁卫军『赤炎卫』的左统领,说要在人间除掉阎君和你,我本想急速回报你,但没想到被她发现,把我困在她的『悔生袋』里一起带来人间,然后是巧庭把我救出来的。」 「想不到人间有利器可以破坏悔生袋……」孟乔睁圆了一双美丽的眼,「那左统领呢?」 「他提出除掉阎君和孟姊姊你之后,就要和邢沅婷成亲,并且共掌王位,邢沅婷就把他也毒杀了。」安凯堤暗地叹了口气。 「邢家姑娘真怀着一副蛇蝎心肠啊……」孟乔接过莲儿端上的茶,掀开了杯盖,静观热气氤氳升起,「你们知道这一杯茶喝起来是回甘,还是苦涩吗?」 「喝喝看就知道!」床上的方诗雅被茶香弄得往孟乔身边坐近,「莲儿,还有这种香茶吗?」 「有有有!诗雅稍等喔。」莲儿行至房间外,在正厅的茶几上冲起热茶。 「没有错。」孟乔嘉许的微笑,「喝喝看就知道。」 「孟姊姊的意思是……」季巧庭还是不解。 「既然邢沅婷想要颠覆整个冥界,我们就该设法去探探她的虚实,才能知道她在盘算什么。」孟乔饮下半杯热茶,脖颈间微微沁汗。 季巧庭听她只提到拯救冥界,并未提及保住阎王及她自己,忍不住开口问了,但孟乔没有再提到任何有关于阎王的事情。 「而且我们必须要得到那块紫水晶,才能解开里面的封印,把爱的灵气还给孟姊姊。」安凯堤抬头挺胸,脚下踢个正步,看上来十拿九稳。 「巧庭,能不能说说紫水晶的来歷?」孟乔问。 「那是我送给我前男友的礼物,现在听说孟姊姊爱的灵气被封印在其中。」 「紫水晶何时被邢沅婷夺去的?」 「好像是……农历七月初二傍晚,邢沅婷杀死……杀死我的前男友,然后夺走项鍊,安凯堤拔下尾巴毛攻击邢沅婷,但是被牛头马面搞砸了。」 「牛头马面对邢沅婷只怕比对我还要忠心,下次不要正面攻击她了。」孟乔对安凯堤露出责怪的表情,「猫仙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尾巴,你别忘记了。」 「孟姊姊,我一直都不敢忘记啊。」安凯堤一向扬着魅笑的脸此时写满惊惶,「因为邢沅婷用长剑挟持了巧庭,我才冒着危险用尾巴反击。」 「难怪你的尾巴毛变少了啊。」方诗雅撑着脸颊,莲儿刚好从门外端进几盏热茶,让在场的人都喝了一杯,茶刚入喉即从涓涓小溪化作浩荡江水,将一整杯的回甘茶香冲入腹中。 「巧庭,我有个想法。」孟乔徐徐开口,「我们不能再一起开饮料店,也不能再一起生活了。」 「啊?为什么?」季巧庭和方诗雅两女同时惊呼,难过的心情不言而喻。 「傻孩子,姊姊不是撵你们走,别哭。」看方诗雅真情流露,眼中出现镜面般的泪光,孟乔张开双手将她拥住。 「要是我们继续生活在一起,就不会有机会引来邢沅婷主动攻击,我和莲儿加上凯堤,人数上应已足够让她忌惮,要是我们五个又一天到晚成群结队,她必定不会出手。」 「不会出手不是很好吗?」这次轮到方诗雅疑惑了,「平安无事不好吗?」 「我们是神仙,还有好多个人间的五百年要等呢,既然知道她胸怀鬼胎,不如趁早将她除了,以绝后患。」孟乔招了季巧庭也过来,「凯堤会与你们同行,所以,别担心。」 「孟姊姊……」季巧庭本没那么想哭,但听见孟乔温柔的劝语,还有那令人放松放心的声音,只觉得胸如一锅滚水正咕嚕咕嚕冒泡,两行泪直接垂落。 想到要和孟乔及莲儿分开,季巧庭和方诗雅哭了许久,才由安凯堤护着出了结界。 6-3 红裙祸水 「夫君,你在寻什么?」一身红衣红裙的娇媚女子怯生生地靠近一个壮硕的男人,「要我替夫君找找吗?」 「没关係,你先到床铺上暖好了身子,为君等等就去。」阎王在偌大的寝房中绕来绕去,他虽在判官殿中如龙似虎,对十恶不赦之人的刑罚严酷残忍,但要他在房中寻找一块紫玉水晶,可就难倒他了。 「没有夫君陪,我睡不着。」邢沅婷娇声廝磨,不依就是不依,「夫君向来什么都对我说,为何这次给我卖关子了?」 「因为……」阎王就算有无数种凌迟恶人的方式,也半样都用不到他这小娇妻身上,突然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学会过说话。 邢沅婷见他呆住了,眼中笑意盈盈,上前去吻了他的嘴唇一下。 「看来是太久没吻你心爱的妻子,脑袋不灵光了。」邢沅婷吻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模样甚是娇媚,「夫君,还要吗?」 阎王眼前尽是这娇怯怯的红衣女子,他些微頷首,顺着她的意,再给她亲了几下。 「为君其实正烦恼着一件事,也是我在寻找的这样物事。」阎王想了又想,这捏一下就可能化作一摊蜜糖水的妻,真的有可能暗杀过孟娘吗?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人间女子谣言欺君,待她入判官殿时定要严加拷打,再把她舌头割了……可是就连猫仙和孟娘都帮那女子说话,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阎王就算一口咬定人间女子造谣欺他,但是孟娘、但是猫仙,他总不能把他们都视若尘土不屑一顾,尤其是孟娘那瞬頷首,虽然看他的眼中没有情感,可是却击垮了他胸中的一面高墙。 他可以不带一点情感的去看着坏人受尽酷刑摧残,但却不能不用含情的目光看待他的两个妻。 阎王凝着眼前妻子的双眸,她眸里润润地印出两个乌黑的他,怎么看都是只有他一人。 或许,这真的是什么误会,那么乖顺的娇妻,怎么可能在他眼皮底下生事呢? 「夫君有事,妻子应当分担的。」邢沅婷坚定地看他,「夫君只要告诉我,你在找的东西是什么,说不定被我收起来了,你直接问我比较快呀。」 阎王一听,什么对她的怀疑都涣然冰释,一边揉着她的发髻,一边亲了亲她的额头。 邢沅婷顺势依进他的怀抱,「说吧,我可以帮助夫君的。」 「是一条紫玉晶项鍊,你收到哪去了?」阎王此话一出,邢沅婷的心中顿时一片寒冷。 「夫君,不是我不肯说,是因为……」邢沅婷一秒落泪,「那条项鍊,是我上次随夫君来人间时,不小心遗留在人间的,那是我很珍贵的东西。」 「为君鲁莽了。」阎王眼中歉意明显,「若是珍宝,能否拿给为君赏玩一番?」 「夫君怀里都有我了,现在不许你碰其他东西。」邢沅婷说一说,语气中竟带着幽怨,「夫君平时忙于判案,留我一人在寝殿时,我都靠着玩赏那块紫玉晶度过寂寞的日子,要是夫君来时,我还自顾自的赏着紫玉,夫君将做何感想呢?」 阎王一怔,心疼地抱住邢沅婷,「是为君不好,冷落了娘子。」 「夫君近日有没有去寻孟姊姊?」邢沅婷的犀利提问每每让阎王舌尖打结,半晌后才有气无力地吐出一个「有」字。 「有件事……我必须坦承,日前我瞒了夫君,因为我还没准备好要说。」邢沅婷松开自己头上的髻,夺目的白色发丝大半披落在阎王颈上肩上,弄得他微微的痒,但这种抓了反而太疼的痒最是撩人綺思,如一脚踩入深秋的枯黄叶堆,窸窣窸窣地脆响。 「不要紧,你说吧,夫君听着呢。」阎王本想将邢沅婷留在城中,他才能好好在人间对孟娘赔不是,最好的情况是孟娘因为同他单独出巡而不念旧恶,但孟乔毫无要原谅他的意思,对他也几乎不理不睬,还将他送的珠宝首饰全都赠给婢女莲儿。 阎王有些恼火,一不小心将邢沅婷的发拽得太紧,她「哎」的轻叫了声,「会疼呀。」 「啊……为君对你赔不是了。」阎王来来回回的抚摸刚才被他失手拉扯到的发丝,「话说,刚才你提的是什么事?」 「孟姊姊养的那隻白毛灵猫,想造反啊。」邢沅婷颤抖着声音,阎王眼珠子立刻变色,变得一片血红,手握着的太师椅扶手喀擦裂开两条缝隙。 「邢娘何时听闻此事?」阎王怒问。 「在我寻到紫色水晶那日,我依循着紫玉晶发出的微弱气息,好不容易找到了它,但在我要去取回时,就看见白毛灵猫,勾搭着一名人间女子,还亲吻她的手背。」 「可是棕红色发,微卷,瓜子脸,眼尾微上弯勾,薄唇?」 「是,夫君也曾见过呀?」 「她和孟娘住在一起,还是她的贵客呢,和灵猫一搭一唱的。」阎王继续道,「后来呢?」 「后来,我上前去打招呼,只是戏弄了白毛灵猫一句艷福不浅,他便大开杀戒,拽下尾巴的毛就往我击来,我正举手想挡,但那飞刀成千上万,更过分的是,灵猫在我自顾不暇时,还趁火打劫,撕裂了我的裙襬,还好牛头马面及时赶到,替我击落了飞刀。」邢沅婷说到后来,眼中饱含泪水。 「夫君,你要替我做主啊……」 「赤炎卫卫士何在!」阎王一呼,立刻有一名赤炎卫卫士奔入房中,下跪听令。 「立刻命牛头马面过来,不得延迟。」阎王手一挥,卫士立刻奔出房执行命令。 6-4 一怒为红顏 牛头马面快步奔入阎王在人间的临时住所,因为是神仙,又是阎王身边的大将,他们十分轻松地穿过了结界。 「属下牛头马面,请求晋见阎君。」马面在阎王门口喊着,在得到阎王的准许后,两人一前一后咚咚咚的快步入内,在阎君一张毡毛垫太师椅前跪下待命。 「为君有件大事,要询问你们两个,若敢相瞒,为君必让你们吃尽苦头。」阎王脸色不善,语气更带着将要暴怒的凶狠。 「属下知无不言,不敢欺瞒阎君。」牛头马面全身颤抖,两排牙齿不停磕碰。 「白毛灵猫先前袭击邢娘,然后你们赶到救下了她,是否如此?」 「是!」牛头马上应声,「白毛灵猫当日和一名人间女子在一起,女子是孟娘娘身边的贵宾,属下已与她见过数次面,还有另一名女子,也和孟娘娘要好。」 「那,为何灵猫下手伤害邢娘?」阎王剑眉尾端高高翘起。 「属下不敢妄作推敲,确实情况并不清楚,属下赶到时,只见灵猫拔下尾巴白毛,对邢娘娘掷出千把飞刀,我们马上将飞刀尽数击落,娘娘当时衣衫不整,属下不敢轻侮,以至于没有查看娘娘是否受伤,请阎君恕罪。」马面惶恐地回。 「为君不是要治你们的罪,而是我听闻白毛灵猫想要造反,这件事是事实吗?」 「属下日前曾经稟报过阎君,邢娘娘曾与白毛灵猫搏斗,灵猫法力远低于娘娘,所以被娘娘制服,属下猜想灵猫对邢娘娘多少怀恨在心,所以这一次可能是为了报復,是不是造反还需要将他逮过来拷问!」牛头宏亮的声音震的房内的盆栽造景叶片纷纷摇盪。 「但如果白毛灵猫因此伤了邢娘,灵猫即是以下犯上。」阎王冷酷的沉吟立刻压下牛头的声音,牛头马面识相的闭紧嘴巴,以免触怒君王。 「夫君,可别气坏了身子。」邢沅婷乖巧地趴在阎王胸口,替他按摩胸部,「牛头马面尽忠职守,及时赶到救了我,否则……灵猫还想要强姦我呢。」 「大胆!」阎王猛地拍碎椅子的雕刻扶手,半边椅子倾了下去。 「稟阎君,属下认为这是误会,孟娘娘管教的猫仙,应不至于大胆非礼邢娘娘。」马面向前一步为白毛灵猫辩解,「属下愿意调查此事真偽。」 「暂缓,你们两先下去,今日不准离开此处,为君随时传唤。」阎王一声令下,牛头马面如逢大赦,朝地磕了一个响头,恭敬地退出房外,还贴心的把房门关紧。 「为君未能护你周全,让你吃苦了。」阎王温柔地将手指穿过邢沅婷的发丝,在里面绕着圈子,「明日为君即令牛头马面去抓捕白毛灵猫前来对质。」 「可是……我担心孟姊姊那边……」邢沅婷掐着指尖,「她会护短的。」 「有错必罚,你曾几何时看过为君对恶人恶灵心软?」阎王亲吻了一下她的发堆,如一头栽进九月漫天开放的桂花雨中,浓郁的芳香醉人若酒。 过了片刻,邢沅婷又在拭泪,樱口微抿,似诉未能语与他人之愁。 「白毛灵猫还有什么冒犯你的地方,都告诉夫君,夫君替你罚他。」 「夫君若是抓来白毛灵猫,孟姊姊必然对我有恨,也会恨上夫君,只怕她哪天对我俩不利。」 「以为君对孟娘的了解,她不会这样的,但……」阎王顿了顿,「依你看呢?」 「夫君能否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呢?」邢沅婷央求道,「夫君工作繁忙,这点小事情,岂敢多劳夫君出马。」 「好,你既是当事者,那就交给你处理吧,想你会有两全之策。」阎王思寻片刻,望着娇妻楚楚的目光,满眼都是他的倒影在冉冉浮动,实在无法狠心违逆她的意思。 「夫君倦了,奴家来侍寝吧。」邢沅婷嗲嗲软软的喊出「奴家」二字,宛如拂过半边春色的杨柳风,阎王再也把持不住,缓缓替她宽衣…… 6-5 逐渐升温的曖昧浓情 「好了,孟姊姊不会有事的。」安凯堤一边勾着一个女子的手臂,「她有莲儿做伴,她们都有修练法术可以自保,放一百万个心吧。」 「我本来还很不想见到阴间的神仙,但见了之后竟然不想分开了。」方诗雅背伤刚好,说起话来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至少我们还有饮料店。」季巧庭不提还好,一提竟然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不,奈何桥上的仙女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两个没财没色的女人……」 「我其实特别喜欢没财没色的女人。」安凯堤嘻嘻笑着,「还要胸部小的。」 街上突然划破一长声猫咪的尖锐嘶叫。 「巧庭……」安凯堤摀着疼痛的脸颊,肿得像一对蟠桃,额角还悬着掛彩的伤口,一跛一跛地跟随季巧庭回到房中,「你下手还真狠,不怕以后没人帮你打邢沅婷了吗?」 「看你下次敢不敢说那些五四三的。」季巧庭娇嗔一声,回头锁上房门,顺道把冷气和立灯打开,「你该变回小猫了吧?」 「为什么?」安凯堤盘腿席地而坐,伸了个大懒腰,「你家怎么可以舒服成这样。」 「我是这里的主人,不愿意配合的话,你可以开门出去。」季巧庭话声虽柔,但却有不可置疑的威严。 「到时候邢沅婷如果找上门,我就救不了你囉……」安凯堤故作无奈的耸肩,方诗雅在一旁笑着,要一对曖昧中的小情侣不要再拌嘴了。 方诗雅被季巧庭嫌烦,方诗雅鬼灵精怪,拿了衣服就躲进浴室洗澡,安凯堤在此时变回白猫,摊懒在地上舔着自己的前脚掌,圆滚滚的肚子朝向天花板,喵喵叫个不停。 「你呀,又肚子饿了吗?」季巧庭和水蓝色的猫眼对看一秒、再一秒,她宣告被完全击溃,轻轻抱起白猫,明明知道他是一隻很色的猫仙,但他变成猫的时候,总是能在身边女子的身上蹭到不少便宜。 「喵—」安凯堤柔软带细毛的猫掌摩娑着季巧庭的手臂,窝在她的怀中闭上双眼,过了没多久就发出呼嚕呼嚕的鼾声。 季巧庭抿着嘴唇,这小东西真懂得趁人之危啊! 她露出了小妖精般的笑,把白猫的鼻子捏住,过了不久白猫便开始张开嘴巴换气,她又把他的嘴巴捏起,感受白猫在自己怀里蠕动。 「季巧庭,你好样的。」安凯堤不愧是猫仙,在扭动挣扎一下子发现未果之后,索性直接变回人身,脱开她的怀抱,「想趁我睡着的时候偷亲我。」 「谁要偷亲你啊……」她双腮緋红,她承认小白猫睡去的呼嚕声真有些让她想亲一口,但如果她会在这色猫面前承认,她就从来没认识过他! 「是啊,不需要偷,我这就给你……」安凯堤躬身向前,高挺的身躯立时将季巧庭不算娇小的整个人覆盖住,温软的大手轻掐住季巧庭的下巴,缓缓地抬起她的双眸, 「你只敢在我变成猫的时候对我动手动脚,坏女人……」安凯堤顶住季巧庭的额头,两人四眼相对,都似要将对方看透,「但我就喜欢坏的……」 「我哪有……」季巧庭不是第一次离他那么近,更不是第一次被他壁咚,可是这次,她却莫名地感到娇羞。 「帮我洗澡的时候,把我的头按进水里;刚才又想谋杀我,你看你坏不坏?」安凯堤眼中一窝蓝白分明的瞳仁看得她心跳失速,本能地将双手护卫在胸前。 「开开玩笑罢了,你不要误会。」季巧庭忙辩解,要不是她平常都给这隻色猫占尽便宜,她怎么会在他没有办法抵抗的时候生出这种小小邪恶的復仇心理呢。 「爱玩,我就给你玩个够……」安凯堤有意松开上衣的顶端三颗银扣,他胸肌的纹路变得明显,但是他又很小人之心的未解开全部的扣子…… 因为从解开的三颗银扣下瞧见半边春色,在这之下的部分也越引人想一探究竟,剩下的部分,他是特意留给眼前的她解开的。 季巧庭不敢直视他敞开一半的胸膛,只用手去推。 「你不是很爱玩?这次我给你了……」安凯堤和孟乔莲儿等女子生活已久,对于解开女人一层层的衣裙,可难不倒他这位「无所不能」的猫仙。 「你……啊!」季巧庭来不及反应,前襟就被安凯堤麻利地解开,如同剥洋葱一般层层脱下,她都还未惊叫出声,身上仅存白色的贴身褻衣。 情急之下,季巧庭没办法思考,右手鬼使神差地向安凯堤肚脐眼处一击……。 6-6 失去依靠的一刻 「巧庭宝贝儿,换你洗囉。」方诗雅洗得香喷喷,头上挽着浴室盥洗架上借来的浴巾,穿着季巧庭陪她去买的一件宽睡袍,「说不定明……你在干么啦?」 方诗雅傻在原处,浴巾从头上松开掉落,地上躺着一隻四脚朝天的白猫,季巧庭半赤裸地靠在床边,一脸茫然不解地盯着眼前白色毛茸茸的猫团。 「你们刚刚……那个了吗?」方诗雅讲得很隐讳,但满脸邪淫的笑意可藏不住她的欢乐,「我们家巧庭终于长大了,安凯堤想必很享受当下啊……。」 「嗯?」季巧庭如梦惊醒,马上拉上白色褻衣,又将落了一地的衣裙捡起来杂乱无章地拼接在身上,模样像极了一块拼碎花布。 「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方诗雅皱眉,把季巧庭的衣裙脱下,重新替她穿好,「不对啊,我该帮你脱衣服才对,都要洗澡了还穿什么衣服。」 「安凯堤是不是被我弄死了……」季巧庭抖着身子跪落于白猫旁,戳了牠的肚子一下。 「牠是神仙欸,怎么可能被你弄死?要也是你……」方诗雅想到馀下的话太过香艳刺激,留给他们两小无猜调情时说就好吧。 「要不要打电话给孟姊姊……」季巧庭抱起白猫,发现牠触手冰冷,身体也逐渐僵硬。 季巧庭鬓边及后背冷汗直流,孟乔如果知道她把安凯堤弄死了,她会怎样折磨她呢?说不定把她活埋了,给安凯堤陪葬! 「孟姊姊没有手机啊,你傻了吗?」方诗雅敲了下季巧庭的头,「直接去找孟姊姊吧,她都能治好我们的伤,没道理弄不活一隻猫。」 季巧庭揭开暖意十足的浓黄色窗帘,窗玻璃上停留一大点一大点的雨滴,上头还有新落下的雨水和原本玻璃上的结合,一块儿坠到窗沟边。 因室内开冷气门窗紧闭,季巧庭未发现外面竟然已经下起滂沱大雨,天边浓厚的黑云中依稀还有白色的闪电抹过。 「我骑车载牠去孟姊姊那边吧。」季巧庭翻找衣橱,拎出一个帆布袋,把僵硬不动的小白猫装进去,「你都洗完澡了,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路上小心啊,我真的很怕你被邢沅婷打死,她上次居然叫我男友来杀我……」方诗雅越想越怕,巧珍珠惨遭摧毁的景象、被梔芍香控制而突然降临的袭击,都还深刻地印在两人的脑海中,如今提起,更显得外头风险重重,暗潮汹涌。 季巧庭伸向门手把的手却了。 安凯堤生死未卜,她可以催眠自己,来自阴间的神仙怎么会面临到「死」?但安凯堤的现状,的确和人类死亡的模样相同,周身僵硬,没了气息。 季巧庭眼圈有些泪影,她一个人间弱女子,没了安凯堤的协助,她要怎么和方诗雅独自对抗来自邢沅婷的巨大威胁呢? 她能有几分胜算呢?只怕是零啊。 她是人,只有一条命,但是,若她这条命能撑过到孟乔住所的这段路,那就算值得了。 季巧庭转下了门手把,毅然决定要把安凯堤平安送到孟乔的住所。 当初和孟乔说好要分散人手促使邢沅婷发动攻击的计画,才过了一个小时,竟然就被迫取消。 一出家门后,季巧庭抓了一把黑伞撑开,兀自奔入风雨之中,就算帆布鞋被雨水污泥浸得惨不忍睹,t恤上衣也半是湿透,但她只专注护着肩上揹着的小猫,能不伤了牠,她们这组才有胜算。 她不想成为孟乔和莲儿的绊脚石。 车灯一亮,季巧庭方向灯都没打,右转后直直往马路中央骑去,从下雨天回堵的车阵当中冒险鑽过,能骑多快就多快,雨水打在她的雨衣上方还犹透入皮肤表层,雨点落的部位隐隐生疼。 骑乘半小时后,季巧庭转进一处路宽只有三公尺的狭巷,几乎是贴着两旁的红砖墙走,再左弯两次,孟乔的两层楼屋厝便映入眼帘。 6-7 山雨欲来冷风萧 季巧庭心中狂喜,她终于撑过了,她还活着!她没死! 她把车停在附近,急急脱了雨衣,揹着帆布袋就奔向近在咫尺的孟乔家,连伞都忘了打。 一站定在门口,季巧庭突然想到,孟乔家外设有一层阻隔一切的结界防护,没有那把青铜钥匙,她要怎么进去呢?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白痴,一切的努力都泡汤了,只能站在这最近的距离发愣。 她无助地抬头,任雨水滴入自己的眼眸,让她眼中匯聚的泪水可以被冲淡一些,也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 「我真的尽力了。安凯堤,对不起。」季巧庭摇摇肩上的帆布袋,期盼那一丝动静,只要安凯堤赏脸略动一下,她就会瞬间重燃斗志。 可是并没有,她还是觉得自己像个傻瓜,站在雨中被淋得一身湿,全湿的红棕色长发不停有水流到她的脸上颈上,冷得她不断颤抖。 季巧庭看了二楼屋簷外悬掛的一排大红灯笼,没有一盏发出红色的光芒,只残剩油纸札的灯体,在风雨催打之下奄奄一息,就如现在的她一般。 「孟姊姊难道不在家吗?」季巧庭捫心自问,大红灯笼未点亮,难道表示主人不在吗? 她想了又想,还是不死心地伸手,欲碰触到结界,但她越走越近,直到手指尖稳实地戳在两片门板上,都没感受到一点结界的阻碍。 季巧庭没有感到一丝兴奋,刺痛的双眼凝着门上一点,轻轻地敲了两下,发现门并没有上锁。 她鼓起勇气推门而入,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软倒在地。 前厅的茶几被掀翻,几张小凳子凌乱地倒在地上,通往孟乔房间的路上洒满破碎的花盆和泥土,一进入孟乔的房中,床铺和檀木香柜已被烧得黑烂,几本经书只剩几页焦黄的破纸,呈八字型翻开散在地上,季巧庭所踩过之处,都充满着凌乱的脚印。 她嗅到阵阵难闻的烧焦臭味,空气中瀰漫的灰尘让她不停咳嗽,咳到眼泪都流了出来。 季巧庭惊恐地抱紧帆布袋,环视孟乔的房间四周,才留意到墙上有深有浅佈满着刀痕,包含门框上面也是,显然在房中刚经歷过一场激烈的近身肉搏。 季巧庭心中纳闷,如果是和她想的一样,孟乔和莲儿因为打不过邢沅婷而被抓走,按照邢沅婷的武功和法力,为何会失手在墙上留下那么多刀痕? 莫非她不只一个人来? 「孟姊姊?莲儿?」季巧庭试探性地喊着,但如她所想,并无人回应她。 邢沅婷抓走了孟姊姊和莲儿,还毁了她的家! 季巧庭突然觉得想吐,不只是因为空气中的焦臭味让她反胃,而是她现在,已经踏入了不可回头的巨浪中,要不乘浪起舞,与之相抗;要不坐以待毙,任敌宰割。 当下强烈的真实感让她真的吐了,吐到口中嚐到浓烈的苦味,她才停止呕吐,吐到胃中空无一物,她反而精神一振。 安凯堤、孟姊姊、莲儿都不能帮她了,她至少要先回到家中,和方诗雅商量对策,看是要找牛头马面帮忙,还是冒死直接去找阎王,不,她根本就不知道阎王住哪里啊,而且见到他,免不了被邢沅婷发觉,无异于是寻死。 总之她该先回去找方诗雅,她不知道她的命多长,但只希望能再撑到回家。 季巧庭头也不回地逃出孟乔的屋子,奔到摩托车旁,把安凯堤掛在车头前掛勾,穿上雨衣,出了挟巷后切过双黄线违规回转,她已听不见后方急猛的喇叭声和粗言秽语,只盼望阎王判官殿桌上放的生死簿,翻开写着季巧庭的一页时,能让她活过今晚……。 摩托车紧急煞停在人行道边,季巧庭心疼的抱起被淋得全湿的帆布袋,勉强把车移进仅剩的路边停车格,脱下安全帽雨衣随便掛在车头上,打了伞便奔往回家的路上。 爬上两层楼的楼梯,季巧庭拿出钥匙插入钥匙孔,门把一转发现是锁上的,但是她明明记得出门前特别把门锁住了,为什么会没锁呢? 重新开了一次门,季巧庭才顺利啟门而入。 6-8 没有选择的战争 「啊啊啊啊啊!」季巧庭忍不住放声惊叫,一包僵硬的小猫从她手中落下,她双腿膝盖完全没了力气,如一摊融化的冰淇淋在夏日午后被艳阳完全燃烧殆尽。 「小雅……小雅!」季巧庭哭喊着,屋内家俱东倒西倾,立灯和衣橱被砸在地上,白鹤芋盆碎成一堆土丘,满地都是零散的衣服裤子,窗玻璃被砸出一个大洞,雨水正沿着洞口溅入室内,而方诗雅早已不见人影,地上撒着一大摊腥臭的鲜血,一路滴到门口。 邢沅婷……难道又是你做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方诗雅! 季巧庭望着突如其来的两场巨变,更坚定了她已没有退路的觉悟,她既有缘分和来自阴间的孟姊姊、阎王、莲儿、和猫仙安凯堤相遇,她打从刚开始,就没有选择。 至少这个每五百年一次的农历七月,她就是要与安凯堤他们站在同一阵线! 及此,孟乔的计画算是成功了,他们确实吸引到了邢沅婷主动来攻,但是却未曾想过安凯堤突然失去战力,孟乔住所的结界竟又被捣毁,以至于两个据点被分别攻陷,当中大部分的人与神仙皆下落不明,也未知性命尚存与否。 一摊血跡还静止在原处,越来越腥臭扑鼻。 季巧庭顿时绝了勇气,张口又想呕吐,纵使她胸中有了觉悟,但她的棉薄之力,渺小如沧海中的一颗粟米,对于目前山雨欲来的局势,就如杯水车薪,几乎无济于事。 何况她才二十四岁,正值花信之年,无端奉上自己脆弱的性命去以卵击石,到底为什么,这种事情要降生在她的头上? 季巧庭正兀自心灰意冷着,被遗忘在门边的帆布袋中,传出了一丝动静…… 「喵—」低声的猫叫自帆布袋里飘出,不久之后,一团毛茸茸的白色毛球自己从袋中慵懒地爬出,季巧庭将脸埋在膝盖中间,无助地泪如雨下,根本没发现白猫的举动。 「巧庭。」白猫化身回人形,轻盈地手脚并用,移身到正伤心哭泣的女子后方,将她的头发由中间拨开,一个吻落于她雪白的后颈上,「刚刚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会变这样?」 「你不是无所不能吗?自己猜啊!」季巧庭双眼如决堤的坝,一听到安凯堤充满力量的浑厚声音,泪雨越下越猛,「你有本事就不要回来了啊……」 「好好,我没本事,我回来了。」安凯堤将季巧庭揽住,指尖替她擦去了眼窝的泪水,刚不知为何淋了一身湿,现在美人暖拥在怀,他正巧将她接了个正着,双臂间既暖且香。 「你不能没本事,我还要你保护我呢。」季巧庭在他的怀中逐渐止哭,一座巨大的依靠枕在后背,她心中安全感陡升,至少她不必一个人猜想各种可能的惨况,不必孤独一人面对强大的敌人,也不必流着血倒在黑暗的柏油路上,痛苦的呻吟等待死亡。 「我是无所不能的猫仙,说过很多次了。」不知为何,安凯堤雅痞的笑容,竟然让季巧庭心内微动,不自觉攒住他衣衫的指尖加足了一倍半力道,似在抗拒发自内心的羞意。 「先吹乾衣服吧。」季巧庭终于重拾可以起身的力量,至浴室中拿了吹风机,交给安凯堤先使用。 「不,你先来吧。」安凯堤把季巧庭强压在地上坐好,撩起她湿漉漉的红棕发,细心地帮她吹整,「我说过,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女人。」 季巧庭胸中滚盪起辛酸,不断告诉自己:他是猫仙,再过两个礼拜,他们两人就再无瓜葛了,绝对不能爱上他,绝不…… 「那你刚刚为什么拋下我?」她冷着声音问。 「告诉你吧,我的肚脐其实只要撞一下,我就会从人变回猫,而且开始一长段的时间的休眠,这是躲避敌人的时候用的自保穴位。」安凯堤在吹发的同时,手有意抚过她嫩白的脸颊,季巧庭痒的抖了一下。 「刚刚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你房间会变这样?」安凯堤以指代梳,替季巧庭拨顺了头发。 「你突然变成猫僵硬不动,我吓死了,赶快把你载去找孟姊姊,但是一到那边,发现孟姊姊的家被邢沅婷摧毁了,她整个房间都烧得黑黑的,像是经过一场激烈的混战。结果我又急忙衝回来,发现被我留在房里的方诗雅也被她抓走,可能还被杀掉了,不然……」 季巧庭说着鼻子又酸,一个形影不离超过五年的好姊妹,竟然在正青春的时候就遭遇死劫,她的鲜血还滴满她的房中! 「那孟姊姊……」安凯堤眼中流转蓝光,爪子慢慢变长,「想不到因为我,我们的计划竟然失败了,还连累了诗雅……」 「那我们要……」季巧庭馀下的话来不及说完,家门就被粗暴地撞开。 「唷,一对璧人在蜗居里情话连绵,反而显得我唐突了……」邢沅婷脸上笑容非常娇甜,随时声音听来都像撒娇。 「滚开。」安凯堤毫不客气地回呛,猫耳和长尾立刻长出,双掌的利爪也已蓄势待发。 「干么那么兇呢?」邢沅婷呵呵娇笑,解带为剑,用一股柔劲遁入室内,「白毛灵猫,我一日不除你,一日无法安歇!」 7-1 冒险出击 一室屋暖,容顏清丽的佳人一身湖水绿衣裙,娥眉微蹙,半躺于房中的卧榻上,一旁通身橘裙的小婢殷勤地侍奉上茶水,唯恐席上美人口乾。 「娘娘,邢娘娘武功底细,您可了解多少?」莲儿在孟乔的允许下,也捧着一杯热茶在喝。 「我在城中少与她打交道,况且阎君与她亲密无间,指不定她的法力已得到阎君毫无保留的真传,阎君的法力武功究竟如何,我也不甚清楚。」孟乔又紧了紧柳眉。 「娘娘为何执意要巧庭和诗雅随同白毛灵猫离开呢?」莲儿有些焦虑,「娘娘慈悲于怀,所修练之术多属镇脉疗伤的护养之术,唯有『寒天玉掌』及『三生碧掌』属攻击法术,小婢从娘娘身上习得一二,加上内家修练的法术,如果再算上一位猫仙,胜算也大一些。」 「我是有意的,我不想要两个人间的女子牵扯进来,才特别派凯堤去保护她们。」 「原来如此。」莲儿点点头,「唉,若能加上一位猫仙,我或许不会那么怕邢娘娘。」 「凯堤说邢沅婷袭击我,其实盗走我身上的灵气,如今封印在邢沅婷身上的紫玉晶中,我们要去把它夺回来。」孟乔一向温润慈爱的眼中杀机隐现,命莲儿解下外衣。 「啊?娘娘吩咐我带上此物,本只打算用于自保……」莲儿从贴身内衣中拿出一把折叠软剑,一晃剑身即暴涨成原来的三倍长。 「阎君虽待我不薄,但我看见他,却只有厌恶和憎恨……」孟乔姣好的脸蛋上静静地爬上灰影,伸手接过莲儿递来的折叠软剑。 「灵猫说,邢娘娘夺走娘娘的……」莲儿话说一半,喉间即被孟乔的剑尖正对着,吓得她立刻下跪赔罪,「娘娘,奴婢知错了……」 「以后不许你再唤邢沅婷娘娘。」孟乔平静地道,软剑「刷」地收回入衣襟中,「阎君再娶她的那时,我就对她没有半分好感。」 莲儿颤抖着爬起来,吁了一口气,替孟乔再斟了一盏热茶,「因为邢……沅婷暗伤娘娘您,盗走了爱的灵气,娘娘才无法与阎君相恋,娘娘不必自责。」 「都怪我一时大意,竟没防到她会突然下手施袭,说不定真如凯堤所言,她夺走了我胸中的一块灵气。」孟乔捂着自己的脸颊,唇角微弯,如一勾月牙初出,丽光照人,莲儿不禁看呆了,过了片刻才慌张地回神。 「奴婢也大意了,竟然在殿门口中了迷药。」莲儿对此事印象颇深,只是以她的身分,邢沅婷又是得阎君宠爱的妻子,加上孟乔对阎君态度转变,时不时冷言相向,让她更不敢对他们提出此事。 「我倒是从没想过这么做……」孟乔藏好软剑,吩咐莲儿穿好衣服,「我们去寻邢沅婷,把紫水晶拿回来。」 「她此时八成待在阎君那边,娘娘……」 「依然去。」孟乔的语气一转,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当着阎君的面请她拿出紫玉晶,她不可能不照做。」 「奴婢担心阎君要是护着她……」莲儿越说越小声,心想孟娘娘长久对阎君冷言交加,在大家都还不知道是因为邢沅婷下手夺走她爱的灵气而成时,阎君都已经对她百般包容忍让,邢沅婷和孟娘娘的性情大不相同,邢沅婷要是矢口否认,摩着阎君不肯就范,如此孟娘娘的据理力争都会变成无理取闹! 莲儿初次印象中的孟娘娘柔婉清丽,嘴角抿笑,待人温雅,几乎不曾见过她嗔怒的模样,她唯一一次看见孟娘娘掉眼泪,是在她对她及白毛灵猫吐露她来到幽冥城后的经歷,说到纳妾悲伤之处时,她当时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一直喊着娘娘,但她却充耳不闻……。 莲儿自责,她应该要在那时就机敏一些,察觉到这是一场狂风暴雨的前奏。 在邢沅婷袭击了孟娘娘之后,虽然亲切温和依旧,但她脸上有时会笼上一层冰霜,莲儿到近几日才被巧庭一番言语点悟,原来是因为丢失爱的灵气,孟娘娘才不但没办法与阎君相爱,也影响到她生活的其他部分。 「孟娘娘要是寻回爱的灵气,一定会变回原来的模样的。」莲儿心里想,也很期待这天到来。 「出什么神呢?」孟乔捏了捏莲儿的脸颊,看她匆忙回神的羞急模样,只微笑着看她。 「奴婢……只是在想,娘娘要是寻回爱的灵气,一定笑得比现在还好看、还动人。」莲儿说完自己居然也面红耳赤,不敢直视孟乔,「就像从前一样。」 「我又不会吃了你,急什么呢。」孟乔一笑而过,「从前是如何,我也记不得了……好了,准备出发吧。」 7-2 外柔内刚的三生碧掌 莲儿去檀木香柜中取出钥匙,走在孟乔前面负责推门与开啟结界,但两人才刚跨到结界之外,就看见外头站了一排黑衣蒙面人,手上握着锋利的匕首,匕首上淬了宝蓝色反光液体,孟乔微一定神细视,惊觉那蓝色匕首必定有剧毒! 蒙面黑衣人分持淬毒短刃,利索地散开围成一个圆,把孟乔和莲儿围住。 「莲儿,等会儿往屋里退,我当前开路,你跟着我。」孟乔交代完,从胸中取出摺叠软剑弹开横在胸前,和莲儿手勾手,二话不说就往屋门口衝。 如潮水般的黑衣人挥舞着毒匕首,如狼似虎地扑向孟乔及莲儿。 孟乔左挥右砍,逼退两个黑衣人,莲儿腾出一隻手击出寒天玉掌,将一名黑衣人冰冻倒地。 孟乔虽利剑在手,但她心慈手软,不知对方是何来歷,也不愿真的伤到黑衣人,好几次可以直刺咽喉的瞬间,她都微转剑尖,用平整的剑面拍向对方前额,只令他们后退。 两名女子对战十名黑衣人,加上孟乔不愿开杀戒,黑衣人逐渐占了上风,毒匕首几近刺中莲儿的腰和手臂,孟乔自己也险象环生,好不容易才退回屋内,但蒙面黑衣人似毫不畏惧,争先恐后地追入屋中。 进入屋内后,孟乔和莲儿得以併肩正面对着敌人,十名黑衣人一字排开,尖利的剧毒匕首指向眼前蒲柳之姿的两名女仙。 「娘娘,这帮人见到我们就打,肯定是邢沅婷派来的。」莲儿运起寒天玉掌,蓄势待发。 「邢沅婷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手?莫非……」莫非她又偷了阎君的梔芍香,控制了一批人类,利用完了就任他们自生自灭?反正他们死不足惜? 孟乔胸中起伏不定,她从没杀过人。人若阳寿将尽,谢范两位将军自会施法勾魂,抓恶鬼屠恶灵这种事也一律交给牛头马面包办,她只需要在奈何桥上层煮汤,按部就班地将「往生水」端给亡灵服用,然后放他们过桥,遇上乖巧的,一句话都不用说。 她下不了手。 「娘娘!」听闻莲儿的惊呼,孟乔才发觉黑衣人已经发狂似的扑上来,莲儿早有准备,双掌平推,两道蓝色光华自掌心击发,试图从后偷袭的两名黑衣人立即被击中撞上身后的墙壁,毒匕首飞上天划出两弯弧度,分别插在想过来增援的两名黑衣人胸口。 孟乔拉住莲儿,遁入她的房中,仅剩的六名黑衣人还不肯放过她们,如潮水般涌入房中,将门口牢牢堵死,匕首上的毒液在灯光照下越发慑人。 孟乔与莲儿互看一眼,今日不开杀戒,等于自断退路! 心念已定,孟乔将软剑交到莲儿手中,双手合十交扣,再分开时拍出滚滚碧色浓雾,看似轻盈可穿透的雾气,实则外柔内刚,一名意欲挑战的黑衣人刚碰触到碧色烟雾,头颅登时往外飞出,全身上下被大卸八块,碎成一堆渣滓。 「三生碧掌!」莲儿难掩兴喜,她苦练三生碧掌已不知多久,也才得到约莫五成孟乔的真传,现在亲眼目睹三生碧掌的强大威力,不禁拍手叫好。 剩下五个黑衣人非但没有退却,反而分成三二两组,从左右包抄上来,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绝模样,两女仙被逼着暂时分开,绕着整间房分散敌人攻击力。 两女仙身姿轻盈灵活,东闪西躲,令蒙面人的匕首屡屡挥空,都砍到墙上和门框上。 孟乔打完一轮三生碧掌,体内能量精气受耗甚大,短时间无法再使用同样法术对敌,只能和莲儿一起用寒天玉掌迎敌,孟乔击出的寒天玉掌威力更强,有个被莲儿击飞的黑衣人后背恰好撞上孟乔击出的寒天玉掌,从腰际直接被撕成两半。 不出多少时间,蒙面黑衣人只馀下一名,满地都是他其他伙伴的尸身。 黑衣人冷笑一声,索性摘下面罩露脸,从口中吐出一团火焰,直直往孟乔的方向喷去。 「啊!」孟乔如梦初醒,俯身避开,火焰正中她的床铺,后又引起一团爆炸,把她房中书柜及檀木香柜全数炸裂。 孟乔滚动身子熄去衣裙上的火焰,却不巧滚到黑衣人的脚尖前,黑衣人二话不说直接举起剧毒匕首,毫不留情往孟乔胸口插下。 千钧一发之间,黑衣人的胸前突然被剑尖穿透,他的身躯一软,向旁边委顿地倒下,孟乔睁眼一看,看见莲儿手握软剑,喘着气站在她的身边。 「孟娘娘!」一见孟乔没事的站起来,莲儿丢弃软剑,不顾身分地抱住她,又哭又叫:「阎君想除掉我们!阎君想除掉我们啊!」 「若她手中真握有阎君的梔芍香,控制十几名赤炎卫卫士不是难事。」孟乔轻叹了一口气,俯身拾起软剑折好收入怀中,「按照原本规划,去寻邢沅婷。」 「娘娘……您看!」莲儿拉住孟乔,「赤炎卫的尸身自己慢慢消失了……」 孟乔脸色微变,一语不发,仍唤着莲儿出了大门。 7-3 方诗雅蒙难 方诗雅躺在季巧庭的床上,虽说孟乔的家住起来很舒适,不用开冷气也很凉爽,但她过久了不能上网的日子,现在悠间地滑着instagram,一边愉快地哼着歌,也颇自得其乐。 希望季巧庭没事才好,安凯堤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她才洗个澡,一出来就看见衣不蔽体的季巧庭,还有酥软在地的猫仙? 他们两个一定不小心擦枪走火了!可是……那么快就完事了吗? 她想着安凯堤一举一动都带着猫咪的影子,不禁笑了。 方诗雅放下手机,用棉被裹住自己,本来她已经有少许睡意,但是想到季巧庭还未归来,她觉得她应该替她守夜,不该自顾自地睡觉。 她坐在床边,看向季巧庭方才绑起的窗帘,外面真的下起大雨了,窗玻璃有如一面大瀑布,几千条湍急的激流冲刷而下,一如漫天的黑云倾倒满腹的忧伤。 「不知道她到了没……」方诗雅伸手想摸窗上的水珠,但只能感受到玻璃的冰凉。 碰碰碰碰碰! 「欸?」方诗雅听见兇猛的撞门声,慌急地回头查看,但房门已被「刷」的一声打开,一片黑压压的蒙面黑衣人衝入房中,将她团团包围。 「你们是谁!」方诗雅害怕的全身发颤,手脚失去了力气,只得任凭黑衣人从窗台边抓下来,再重摔在地。 这一摔摔得她眼冒金星,后背一阵剧痛,才癒合的旧伤又被撕裂,背脊突然感觉有一股腥臭的浓稠液体流过,她痛得有如被腰斩,蜷缩在地上惨悽呻吟。 黑衣人交头接耳不知谈论什么,方诗雅痛不欲生,早已无心去细听,就算是能舒缓她身上疼痛的药方,她也再没有力气去提振精神倾听……。 巧庭,我没办法当你孩子的乾妈了……原谅我…… 方诗雅肩膀又被粗鲁地抓起,她一身宽睡袍已被自己背上流出来的血染成红色,她闭上眼睛又睁开,看了最后一眼人间,满怀苦涩地再闭上了双眼。 「拘鬼,阎罗大帝御前擒拿官,牛头马面,金锁金令在此!」 门外一段重叠的怒吼声传入方诗雅的耳中,接着她便听见一团刺耳的刀剑碰撞,还有人的肉身倒地的饱和巨响,她缓慢地睁开眼,唇角不禁上扬了。 一身金甲的魁武身影挥刀绊倒两名蒙面黑衣人,一个咽喉各补上一刀,两个头颅登时翻飞;银甲马头人身的壮硕背影灵活地转动双斧,躲开黑衣人匕首刀锋的层层夹击,所到之处哀号连绵,被大斧斩下落在地上的手腕和折断的匕首堆积如丘。 方诗雅很想叫,但是当她发觉她的脖子旁边就架了一把短刀,她倒抽一口气,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着银盔甲的马面砍翻一名从后偷袭的蒙面黑衣人,一个箭步衝到方诗雅面前,大斧一挥,方诗雅突然感觉身子一轻,肩上被紧紧抓住的剧痛消失,她转而坠入马面的怀中。 牛头瞧了马面一眼,下手越发狠毒阴辣,一口气击毙五名黑衣人,蓝色毒匕首向四处喷飞,刀锋上的毒液溅了满地。 激战了约莫一刻鐘,黑衣人被牛头马面全数歼灭,头颅手腕和伏倒的尸身散乱一地。 「马面,那不知死活的人间女子可有大碍?」牛头握着长刀走近方施雅,「说你不知死活,你还真敢一个人在家,不怕被恶鬼抓走吗?」 「这又不是我家,我朋友带猫仙去找孟姊姊了,猫仙不知道为什么四肢僵硬,不会动了。」方诗雅瞪了牛头一眼,不得不承认他和马面戴上头套之后真的恐怖的要命。 「猫仙四肢僵硬吗?你有没有撞他的下腹这边?」马面用手在自己甲冑的下腹位置比划比划,「猫仙化成人的时候,肚脐附近我记得有一个自保的穴位,一撞就不会动了。」 「啊……我不知道。」方诗雅脸红过耳,她总不能出卖自己的好姊妹其实刚刚在房间里跟猫仙那个那个……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活在人间干什么?」牛头转身出了季巧庭的房间,让方诗雅在后面对他的背影大吼大叫,他都一概不理。 「牛头嘴急,但是他没有恶意的。」马面摘掉头套,对方诗雅浅浅一笑。 「马哥,你刚才真的很帅耶,」方诗雅笑顏逐开,好巧不巧背伤又痛了一下,她笑着却滴下一滴眼泪,让人搞不明白她的心情是喜悦还是痛苦。 她下意识就叫出了「马哥」,马面微微一怔,才懂得她是在叫他。 7-4 离奇消失的尸身 方诗雅红着脸,偷看房门口好几眼,要是牛头躲在外面偷听,她可就糗大了! 「抓恶鬼是我和牛头的工作,只是今年我们化成人身来人间巡查,不然平常为了避免干扰人间的生活,我们会无声无息地把危害人间的恶灵带走。」马面把方施雅稳妥地放在床上,自己将双斧插在腰际,拔开一罐葫芦的塞子,正要吸纳精气。 「牛头!」马面往地上一看,神色突然变得紧张,扬声呼喊牛头。 「就跟你讲过,不要在人间女子身边流连,你就……」牛头一边叨唸一边进入房中,但他毕竟和马面搭档许久,看见他的目光,马上意会到铁定发生了什么怪事。 「这些黑衣……」牛头翻正一名黑衣蒙面人的尸身,扯掉他脸上蒙的黑布,发现他的脸颊上烙了一个火焰的图腾,黑衣下方是全套的赭红色衣甲。 「这是阎君的禁卫军,为什么会夜晚袭击人间女子?」马面靠近了些端详,「没错,这的确是赤炎卫无误,而且他们的尸身正在慢慢消失……」 「对,我刚刚进来就发现了……」牛头眼睁睁盯着地上尸身渐渐腐烂消失,空有一身武功法力却无计可施,「我先装一些精水起来,马上去找阎君回报。」 「我也带一些走,你去找孟娘娘,我来去回报阎君。」牛头马面一同解下腰间的葫芦,分别吸纳了一半地上的精水,把塞子重新塞紧,悬回腰上。 「马哥,我可以……可以跟你一起去吗?」方诗雅一脸羞涩,双手在胸前合十,请託意味十足,「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你还好意思说?马面刚刚盯上一大群黑衣鬼趁夜急行,硬要拖我来追查,结果竟然是要来攻击你的,这样还不造成我们的麻烦吗?」牛头显然不愿携方诗雅同往,方诗雅泪眼汪汪地看着马面。 「马哥……他兇我……」方诗雅瘪着嘴,垂头看着地面,只差没有上演一秒鐘落泪的戏码。 「她背上有伤未癒,不要对她太苛刻了。」马面轻声安抚着她,牛头气得瞪眼,但他的表情藏在头套之下,并未显露出来。 「这样吧,我和她一同去找阎君,有了阎君的保护,她不会有事。」 方诗雅心中暗喜,马上到浴室里换上刚脱下、从孟姊姊那边借来的蓝色衣裙,欢欢喜喜地和马面去找阎君了。 安凯堤双爪併拢,身子宛如一条旗鱼,直接鑽向邢沅婷的胸部要害,邢沅婷纤腰一扭,毫不费力地避开他的奋力一击,长剑向左一扫,安凯堤身子的左半部瞬间被剑光笼罩。 安凯堤知道邢沅婷长剑向左,他势必得要往右跳才能躲开,但他为了早些结束战斗,硬是往剑口上撞,一爪扣死邢沅婷的剑尖,另一爪蓄力狠狠抓向邢沅婷年轻美丽的脸蛋。 邢沅婷想不到他寧愿玉石俱焚也不要闪避,心中略感惊惶,右手向上一扳,剑尖被安凯堤硬生生拗断,她也得以顺势向后跳跃,避开安凯堤毁容的一爪。 「灵猫啊,你是嫉妒我生得美吗?」邢沅婷笑的越娇媚,下一招出手更狠,安凯堤不愿与她多费唇舌,看了一眼季巧庭确定她平安,就全力准备对付邢沅婷。 邢沅婷把缺口的剑朝下一甩,双手已分持两把完好如初的长剑,两把都散发着更强烈的红色剑气,逼得没有修炼内功能量的季巧庭一直咳嗽流泪,觉得胸部闷得难受,好像快要爆炸了。 「你再不乖乖就范,只会苦了你身边这个美美的小姑娘……」邢沅婷说完,长剑交叉在胸前,满脸杀气地扑向季巧庭,安凯堤为了救她,也只好扑上去。 谁知邢沅婷这个只是诱敌招式,她衝向季巧庭的脚步忽然止住,右手剑尖依然直指季巧庭咽喉,但左手剑却横砍安凯堤自己撞上来的肚腰,安凯堤又中了她的计,匆忙之间回身自救,只有衣服表面被割破,没有伤及肌肤。 「灵猫啊,你进步了。」邢沅婷嫣然一笑,轻灵地收回双剑,「我只不过要你自我了断,又不是什么做不到的要求,你何苦和我顽抗到底呢?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可见阎君平常多疼你啊。」安凯堤不敢放松警惕,虽然在与她斗口,但是如十把短剑的利爪还是当胸摆出架式。 7-5 顽抗邢沅婷 「阎君疼我?哼,还疼呢。」邢沅婷黛眉稍歛,唇边笑却更甜,「唉唷,我知道了,你是为孟乔那女神抱不平吧,我要除你,自然招招都是绝招,但你跟我无冤无仇,若非替孟乔出气,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何要与我拼命?」 「你要除掉我,我为什么不能除掉你?」安凯堤一句话,令邢沅婷脸色生变,先是歛笑,随后又笑得花枝乱颤,「才刚夸你进步了,怎么现在又犯蠢了呢?」 「你意图弒君自立,我身为灵猫族入到幽冥城中的猫仙,要我如何放纵你胡作非为呢?」安凯堤也笑了,身为美男子猫仙,他笑得和邢沅婷一样妖媚。 「其实你变成人身的模样还挺俊的,不输我夫君呢。」邢沅婷唇边含笑,挥剑的动作又轻又柔,漫舞的剑锋如今不是挑衅,而是轻轻慢慢的挑逗。 「如果我们携手合作,就省得在此舞刀弄枪的了,那样……多好啊。」邢沅婷灿笑着往房内跨了一步,眼波如凝脂般澄透明媚。 「你说和你一起除掉阎君,然后共掌王位?」安凯堤彷彿听见什么大笑话,仰天大笑起来,「邢沅婷姊姊,你到底为什么会想除掉我灭口啊?你连这个都忘记了吗,还不是因为我听见你和赤炎卫左统领在计画些什么,然后他说要娶你,和你共掌王位,你把他怎么了?嗯?」 他最后附带的一声「嗯」,显然要邢沅婷自己亲口回答这个问题。 邢沅婷笑容僵住,心头一紧,收起的双剑又朝前举起,「安凯堤,你少得意,因为你意图谋反,阎君震怒,所以派出禁卫军,将逮捕你的任务託付给我,我可不愿意辜负我夫君的期望。」 邢沅婷说话,尤其提到「夫君」二字,脸上的柔情蜜意,实在让人难以联想到她的心里去。 「哈哈哈哈,所以阎君给你派了赤炎卫,一部分人去对付孟姊姊,另一部份来踏平这里?」安凯堤笑到脸都僵掉了,「美丽的邢姊姊,说到用美色侍君,大概没人比你更厉害了。」 「小猫呀,阎君当初既然看上我的美,美貌就是我的利器呀,懂不懂?」 「所以……所以,你把孟姊姊、莲儿、和方诗雅都杀了?」季巧庭靠在床尾边迷迷糊糊,隐约听见安凯堤说「孟姊姊……」「踏平这里……」,马上睁开眼睛,鼓起勇气质问邢沅婷。 「唷,美美的小姑娘,你不怕我呀?」邢沅婷哈哈大笑,「就算是,那又如何?」 「你……」季巧庭气得说不出话,记忆中的奈何桥上望仙女……仙女早已不存在了! 她泪流了满面,想到孟姊姊的恬静温雅、莲儿的细心体贴、方施雅的活泼逗趣,而眼前的邢沅婷,却把她们都狠心杀害了,这…… 季巧庭晕了过去。 「喔?灵猫啊,你的小姑娘嫌弃你太久了,都等睡了,乾脆你就自我了断吧。」邢沅婷今天有些无精打采的,状似很倦,「夜深了,我还要回去服侍夫君就寝呢。」 「反正我都已经是谋反的罪名加身,再多宰一位娘娘,了不起被阎君除去神仙身分后扔进十八层狱,但好一点,说不定还能功过相抵喔!」安凯堤笑得邪恶,右爪伸到后方拔下一大撮尾巴毛,毛色由白转黑之后,对准邢沅婷大力掷出,「邢沅婷!这都是你自找的!」 这次黑色飞刀的数目比上次多上一倍,邢沅婷最初就有防到他突然施展这招,但看他拔毛的时候,若冒险抢攻,不免与他的硬爪进行贴身战,而当他毛色转换完毕,那么近的距离,他反手就能把她插成一隻刺蝟。 所以邢沅婷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攻击制住他,可是当她又被成千上万的飞刀包围,她只能舞动双剑挥挡,勉强打下几十把飞刀,安凯堤打铁趁热,挑在邢沅婷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爆吼一声,双爪同时朝她咽喉大力掐过去,只要他一击得手,邢沅婷白嫩如玉的脖颈不免被当场掐断! 「邢沅婷!今天非跟你拚个你死我活!」 7-6 祭品真相 「马哥,你开的车很拉风啊,里面的气氛灯也很棒呀!」方诗雅舒服地半躺在副驾驶座上,「这台跑车是你到人间才买的吗?」 「是啊,坐起来还蛮舒服的吧?」马面应方诗雅的请求,在车上有她的时候不要戴上头套,「其实幽冥城中也有不少跑车,只是开不过来。」 「幽冥城中为什么会有跑车?」方诗雅大惊,「我以为你们都是用飞的。」 「一般来说我是用走的,不然就是驾云,跑车都归阎君所有,平常我们也不会去动。」 「那跑车怎么来的?」 「从人间来的啊,基本上人间的人往生之后,普遍都会烧金纸给往生的亡灵,有的还会烧纸扎的屋子、跑车,但都被我们拿走了。」 「欸?怎么可以这样呢?」方诗雅皱了皱眉,「这是侵占啊。」 「话虽如此,但是善良的灵魂给孟娘娘请喝一碗往生水后,就会顺利走到到阎君的判官殿上,接着没有苦痛的进入轮回,再降生回人间;恶灵我和牛头就会把他们踢下奈何桥下的忘川河,让他们受一段时间的折磨,再捞起来交给阎君,按照罪恶大小,打入十八层狱监禁,以免危害人间。」 「恶灵不用喝往生水吗?」 「往生水清除亡灵记忆,打入十八层狱的用意就是让恶灵永世记得苦痛和折磨。」 「啊……那那,所以烧金纸烧纸房子全部都被你们搜括走啦?」 「对,因为亡灵走时身上不能有物品,来的时候也是。」马面看前方灯号转绿,又继续直行。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原来这句话是真的。」方诗雅心中默想,不禁对他所处的世界有了更深一层的敬意。 车子继续行驶,穿越过几个人山人海的街区。 「所以,就算我以后去了你那边,我也不会记得看过你了。」方诗雅看着车窗玻璃上映照的马面的脸,内心有感,言语变得细腻婉软。 「五百年才一次,碰到了你,也是很幸运啊。」一道光束照到马面脸上,擦过他白净的面皮,好像折射出一道彩光,落在方诗雅的侧脸。 「我应该算是好人吧,死掉之后也一定是善良的灵魂。」方诗雅不禁觉得有些伤感,再过十几天,鬼门关之后,身旁的他,就与她分属不同的世界了。 「这要看阎君怎么判,我不能插口。」 「不要啦……马哥,你到时候看到我替我求情啦。」方诗雅抓着马面的手臂,一直摩着他,「我我我……只是有一次和季巧庭去逛夜市,在地上捡了五十块拿去玩了射气球,不会这样我就要被丢进地狱了吧……?」 马面并未回应,只微笑着继续行车。 跑车在一幢同是两层楼高的古风建筑前停下,车门向车顶升起,方诗雅像个超级名模一样,故意先伸下一条腿,整个人再慢慢走下车。 「慢慢来。」马面搀扶着方诗雅下车,「阎君不知就寝了没,等我先去看看。」 脚步刚离,又觉得不妥,马面半路又折回来,「鬼门开,路上孤魂多,我可以看见他们,但你不行,还是跟紧我好了。」 方诗雅应了一声,马上跟着马面进入屋中。 两人直接上了二楼,方诗雅沿路东看西看,发觉这幢建物不管是外观还是室内装潢,都和孟乔的住处大同小异,阎君的寝房似乎就是孟乔那里给客人住的那一间。 「属下马面,晋见阎君。」马面躬身下跪,方诗雅也随他拜在地上,待听见阎君允许,他们才一起站起来,方诗雅替马面拍乾净银盔甲上的尘土,他则回以她一笑。 行入寝房内,一个挺拔的俊美男子双手背在身后,一身金黄色的华衣锦袍,眉宇双眼英气如剑,正凝神望着花瓶中插着的一枝红花。 「阎君,此是孟娘娘的贵宾,随我一同来晋见。」马面说完,方诗雅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不敢胡乱说话,模仿电视剧中恭谨的口吻,「人间女子方诗雅,拜见阎君。」 阎君点点头,拈了一片花瓣衔在唇间,轻抿了一下之后,收入怀中。 「何事要向为君稟报?」 7-7 双双遭擒 「阎君,我在诗雅的住处附近撞见一群黑衣鬼匆匆夜行,便请牛头驱车去追,结果黑衣鬼的目标竟是诗雅的住处,我和牛头立刻亮出金锁金令预备捉鬼,大战之后将他们全数歼灭,但这群黑衣鬼并不是恶鬼,是赤炎卫卫士。」 阎君脸上闪过一瞬阴狠,但立马消散于镇静中,「后来呢?」 「属下拿起精葫芦吸纳精气,但发觉赤炎卫卫士的尸身迅速腐烂,只吸纳少许,尸身即消失不见。」马面举起两个精葫芦,「属下将精水封在这里面。」 「尸身迅速腐烂……」阎君思忖片刻,又问道:「告知孟娘娘了吗?」 「阎君放心,牛头已去告知孟娘娘,属下来稟报阎君,请阎君定夺。」 阎君脱下外褂,神情凝重,「莫非为君的禁卫军中出了奸细?」 「阎君曾怀疑白毛灵猫意图谋反,属下想……」 「不会的!」方诗雅打断马面的话,目光含嗔地瞪了他一眼,正对着阎王说:「阎王,安凯堤僵硬不动了,季巧庭载他去找孟姊姊求助,他不可能谋反!我可以保证!」 「谋反也不是一日即可成功,长久策画之后,临门一脚再找方法脱身,也是不可不防。」阎王面冷如冰,看得方诗雅不敢再说,只用眼神不停抗议。 「马面,令你从为君携来的禁卫军中抽调出一百名协助,连同右统领一起,务必严办此事。」阎王交给马面一块金色令牌,上面绘有火焰的图腾。 「属下遵命。」马面接了军令,躬身告辞,方诗雅气呼呼地跟着他出来。 「你干么乱说安凯堤谋反啊?」方诗雅槌了一拳马面的肩膀,反而痛得哇哇叫。 「你明明知道我身穿厚甲,为什么要打我呢?」马面毫不动怒,只是反问。 「因为……因为你乱说话……因为我不高兴!」方诗雅不知他用意为何,只含糊地乱答。 马面脱下头套,露出一张俊脸,方诗雅又是怦然心动,别开目光不愿让他注意到她满脸羞红。 「我的意思是,阎君怀疑灵猫谋反,我想利用这个机会查清楚,还给他清白,谁知道你就打断我了。」 「啊……所以你在怪我囉?」方诗雅没理由又来气,不再说话,和马面一起坐在阎君住处前的台阶上,才过一会儿,方诗雅便歪头枕着马面的肩膀睡去。 马面不放心把方诗雅独自留下,只好把她抱上跑车副驾驶座,扬长去找赤炎卫右统领。 他心里,已经锁定了一个人。 xxxxx 安凯堤绝命的一扑,力大无穷,全身力量彷彿化作一把利剑,不把邢沅婷的脖子扭断,就是不肯善罢干休! 邢沅婷已被无数飞刀弄得碍手碍脚,哪能抵受安凯堤这一扑?虽有双剑在手,可以勉力抵住安凯堤的硬爪子,但这样一来,不免要被几百把飞刀割得体无完肤,当场香消玉殞。 千钧一发之际,邢沅婷举剑挡住安凯堤,喀鏘两声巨响之后,她脚下踩到门口地上滑溜溜的帆布袋,整个身子踉蹌往外扑倒,安凯堤见机不可失,决心与她玉石俱焚,正要扑上去时,一道金光闪过,接着一把长刀猛砍,半数几近刺中邢沅婷衣裙的飞刀都被击落。 金甲壮汉披风一抖,把邢沅婷合身裹住,飞刀此时一同撞在披风上,鏗鏗鏘鏘,都如石沉大海,落在地上黑压压的堆积如山,没有一把伤到邢沅婷。 「白毛灵猫!邢娘娘日前向阎君控诉你谋反,我本来主张立刻抓你回去听阎君发落,但我那不解事的马面兄弟却维护你,现在人赃俱获,你认罪吧。」牛头从邢沅婷身上拿下披风,战战兢兢地朝她下跪道:「娘娘,属下护驾不力,幸好没伤到娘娘,否则阎君定要重罚。」 「才不呢,你抓获谋反猫仙,我又丝毫未损,只是有些受惊了,那是我胆子太小,怪不得你,现在随我一同把他抓了回去,我在阎君面前再替你说几句美言,阎君定不罚你,还要重重褒奖。」邢沅婷双剑合回一把,再缩回腰带,系紧之后,显得腰身只堪一握,滴滴娇媚。 「多谢邢娘娘!邢娘娘说的有道里……白毛灵猫!受缚吧!」牛头拿出金锁,粗鲁地把安凯堤拖过来,紧紧地把他脖子箍住,「回去听阎君发落!」 「你……放下他……」季巧庭缓缓爬到牛头脚边,「他没有谋反,是邢沅婷……」 「美丽的小姑娘,脑子不灵光了吗?胡言乱语什么?」邢沅婷一脚踢在季巧庭胸部上,把她一把抓起来,似笑非笑的看她。 「牛头,给这人间女子上金锁,到我的住处监禁,阎君将调查灵猫谋反一事全权交由我负责,谋反一律以最重罪论处,不需请示阎君,免得脏了阎君耳目。」 「属下遵命。」牛头帮季巧庭上了一把金锁,分别拽着她和安凯堤,和邢沅婷比肩下楼。 7-8 彼岸花 彼岸心 「娘娘,要不要奴婢先去向阎君请示一声?」莲儿立于孟乔身边,看她久久不愿进入阎王的住处,心里百感交集,但只确定这不能怪孟娘娘。 要不是邢沅婷搅局,孟娘娘现在和阎君一定是对佳偶! 「此行意欲来寻邢沅婷,与阎君何干?为何需请示他?」孟乔一言听来无可反驳,莲儿早就流了一身冷汗,连忙劝孟乔息怒。 「若找不到她,就立刻离开。」孟乔说完,跨上阎君住处门前的小阶梯,莲儿只得紧跟在后,不时查看周遭有没有可疑的暗桩伺机偷袭。 「娘娘认为赤炎卫的事,等一下若见到阎君需要告诉他吗?」莲儿问。 「阎君身边不乏猛将,我一个女孩子家,还是不要多口。」 莲儿还想再劝,但两人已经行到门边,她于是先跑去帮孟乔推开大门,迎她先进入前厅,自己紧跟随着她,手探入胸口的衣襟中握着折叠软剑的剑柄,以防邢沅婷突施暗算。 「孟娘娘、青莲仙子,请求晋见阎君。」到达阎王寝房门口,由莲儿知会阎君,直到房中传出阎君的准允,她才伴着孟乔入内。 「孟娘?你怎么会来?」阎王已经就寝,穿着贴身的淡蓝色内袍,急忙从床上坐起,接受莲儿与孟乔一拜行礼。 「那些虚礼就免了,孟娘,请坐吧。」得到阎君的指示,莲儿才从门边拖来一张高脚木椅,伺候着孟乔坐下。 「青莲仙子,退到门外吧,为君有事情要与孟娘一叙。」阎君手一挥,莲儿即躬身退到寝房之外,轻手轻脚地将房门关上。 阎君看莲儿退走,伸手抱住孟乔,在她右脸上一吻,「孟娘何事来寻为君?嗯?」 孟乔眼帘低垂,樱口微啟,欲说还休,只惹得阎王心神荡漾,暗中寻思今夜不知邢沅婷去了何处,直到三更半夜都还未回来侍寝,正巧可以与孟乔重修旧好,甚至留她同寝一晚。 「紫水晶。」孟乔似含许多言语要说的樱口,最终只冷冷的吐出这三个字。 阎王好生失望,抱着她的手又松开,各自退回原处坐下,一度相视无语。 「紫水晶是邢娘的收藏,为君也不知情紫水晶置于何处。」阎王老实坦承,「如果她随身携带,为君这里就找不到。」 「知道了,打扰阎君就寝,孟乔告辞。」孟乔淡淡地说完,起身欲走,阎君突然闪电似的从床上跃起,扣住她的双肩,将她拉入怀中。 「孟娘,你知道你这样,为君心里有多苦么?」阎王把她丢到床上,开始解起身上的淡蓝色内袍,一边在孟乔的额前亲吻,解完自己的之后又试图去解开她的。 孟乔面冷如雪,抓紧衣裙不让阎王得逞,直到被逼到厢床一隅,她实在退无可退,但阎王慾火早已被她的抗拒浇熄,在可以将她压住得手的时候缓缓退让。 「为君不该如此,孟娘如欲离去,为君不应强留。」阎王洩气地穿上内袍,步到插了一株盛开红花的花瓶边,拈下一片花瓣,「孟娘可知这是什么花?」 「黄泉路边的彼岸花。」孟乔拉好衣服,又问阎王紫水晶的下落,在得到「为君会再替你问邢娘」的答案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孟娘……」阎王心痛如绞,搓着指间的红色彼岸花花瓣,放入口中咀嚼,一口吞了下肚。 孟乔走出阎王寝房,左右不见莲儿踪影,于是自己下了楼,在前厅才与莲儿碰头。 「娘娘,我方才和阎君住处的卫士交谈,他们言谈都很正常,没有被迷药控制的跡象。」 「嗯,若是邢沅婷下的毒,她不至于笨到去毒阎君身边的卫士。」 「她的目标是颠覆冥间,照理说,她首先应该要先控制阎君身边的人吧?」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时机未到。」孟乔自行推门出去,莲儿在旁焦急今晚要在哪里落脚,最后决定还是回去原本的住处,暂时睡在二楼客房里。 行到半途,一大批蒙面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将孟乔莲儿两女仙围在中央。 「娘娘小心。」莲儿抖出短剑交给孟乔,自己双手运起寒天玉掌,对准蠢蠢欲动的几名黑衣人。 「孟乔啊,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一道娇媚的女子声音由远而近传来,孟乔不必抬头,就知道是何方神圣驾临。 8-1 暗黑石牢 「安凯堤……安凯堤……」季巧庭彷彿睡了一个世纪,睁开痠痛的双眼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漆黑的房间内,门上閂了黑色的大锁,只有她倚着的那面墙靠近天花板处有一个小通气口,微弱的日光得以从那里射入室内,带来少许光明。 她的双脚被铁链銬在地上,脖子上戴了一具沉重的金锁,压得她肩颈处传来连绵的痛楚,但她太害怕,几乎失去反抗的能力,就算想叫嚷,也不知道该叫谁。 季巧庭昏死过去之前,依稀感觉到邢沅婷一张极尽娇媚的面庞盯着她看,似乎对她说了什么,之后就被另股滔天巨力举起,搬着走了好长一段路。 周遭一个人都没有,满地抓起都是黑泥与尘土,招呼她的只有孤僻的黑,还有一点声音都没有的密室,令人窒息的死寂逼得她要发狂。 墨黑的室中伸手微见五指,季巧庭卖力把手伸入金锁之下,按按痠痛的肩膀,她的衣服早已被换过,换成一套根本不合身的灰色麻布衣。 「安凯堤,你在哪里……」季巧庭斜斜靠在厚实墙上,一股阴凉潮湿的霉味立刻扑鼻而来,她不禁一阵作呕,但她腹中空无一物,只呕出少许胃酸和苦胆汁,眼泪就两行垂下。 她不知道她待在这边多久了,只知道自己又闷又饿,几乎连坐着的力气都将要失去。 「嘎—」大门黑锁摇晃,厚重的门被缓缓推开,一名黑衣人匆匆走进,递给季巧庭一杯透明色的液体,虽然不发一语,但肢体动作表明要她喝下。 「你是谁?这是哪里?」季巧庭抓住黑衣人的手臂,使劲地摇晃,「快点说话啊。」 黑衣人不答,只是甩开她的手,把同样的一杯透明色液体递给她,要她喝下。 「你先告诉我这是哪里,还有为什么要喝这个?」季巧庭说不依就是不依,但心头有点后悔,她不知道黑衣人下一步会怎样对她,说不定一巴掌就把她拍死了。 黑衣人依然不语,把透明色液体更递近她的手掌。 「你先喝给我看。」季巧庭想说横竖是一死,不如跟对方周旋到底,虽然口乾舌燥,但她却不愿病急乱投医,「万一是毒药,我不就中了你们的计了吗?」 黑衣人沉默着,将杯中物全部倒在地上,顺道将空杯捏碎,碎片随着他走出去的路径撒了一地,破碎的玻璃杯片落在地上,反射着微弱的阳光,晶莹晶莹地一闪一烁。 「美美的小姑娘,疑心病挺重的啊。」邢沅婷一袭红色轻纱夺目,手里握的长剑有如一根玉柱,剑尖对着季巧庭的咽喉,突然甜甜的笑了。 「你昏迷了三、四天,我请你喝杯水解解渴,但你却不领情,那就算了。」邢沅婷用衣袖擦过剑锋,目光变得柔和,娇声说:「好可怜,其实姊姊不想害你的。」 「婊子……」季巧庭平时不说粗话,但邢沅婷的浓媚目光,实在看得她全身起鸡皮疙瘩,一句问候就这样不留意从齿缝间溜出。 「婊子?你叫我婊子?」邢沅婷笑得更美艳动人,「小姑娘,你想知道叫过我婊子的人都怎么了吗?」 季巧庭不置可否,只用她仅剩的意志力奋力瞪着她。 「他们死了之后,全被我一一认了出来,我就到阎君旁边……那样那样,他们现在还在十八层狱里,每天被反反覆覆拔舌头呢……」邢沅婷露出欢愉的笑容,「想到他们的撕心裂肺的哀号声,还有他们在油锅里皮肉烧焦的恶臭……哈哈哈,就是那么动听,又令我全身上下都很兴奋啊!」 「妖女……」季巧庭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指着邢沅婷的脸叫她妖女。 「没关係,小姑娘,嘴再硬也总会有软的一天……等你看过孟乔那女人和青莲仙子的下场,还有你那白毛灵猫的下场,你指不定要抱着我的大腿求饶呢。」邢沅婷越说越得意,长剑在身侧一挥,季巧庭的脸中央即像被一颗棒球砸中,泪水扑簌簌地流下。 「省着些眼泪,到时候还有得你哭呢。」邢沅婷招来两名黑衣人,一人一边架住季巧庭,把她押出四面皆是硬石墻的牢房,沿着昏暗的长廊走了一段路,停在一间同样閂紧的牢房前。 「这是在地底下吗?」季巧庭问,邢沅婷点点头,亲自拿了钥匙开了面前这间牢房的黑色大锁,没想到锁开了之后,里层还有一道,一连开了足足五道锁,才见到通往房内的路。 「孟姊姊!」季巧庭忍不住挪动步伐,要离眼前被五花大绑在一根石柱上,全身被扒得衣不蔽体的落魄女子近一些,但无奈颈子上有金锁,双臂又被人箝制,只能无可奈何地咬牙。 被绑在石柱上的狼狈女子即是孟乔,湖水绿色的衣裙被鞭笞得只剩几片破布遮住私密处,满头乌黑的发丝凌乱不堪,白嫩光滑的脸颊如今蒙上一层厚灰,双手双脚被结实的银色锁銬分别锁在石柱上的四个接着处。 8-2 灵猫出逃 「孟姊姊,孟姊姊!」季巧庭用乾涩的喉咙奋力嘶吼,无奈石柱上的孟乔已奄奄一息,对于她的叫唤没有半点反应。 「邢沅婷,你把孟姊姊弄死了吗?」季巧庭怒问,随即感到左右两名黑衣人在握住她的手臂上又加了三成力道,抓得她筋骨好像要被折断,痛楚逼出她额前豆大的汗珠,把她的瀏海都浸湿了。 邢沅婷哈哈笑,「小姑娘,我们是来自阴间的神仙啊,本来就不是活的。」 「你把孟姊姊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季巧庭一咬牙,知道再挣扎只是徒受皮肉之苦,乾脆任由她摆佈,看她究竟要怎样。 「一个孟乔就让你失了魂,接着几个,慢慢带你去看。」邢沅婷连声娇笑,命令黑衣人锁上五道牢门,接着直接开了隔壁一间的门锁,这间有三道门,同样是费了一番力气才开啟所有的门。 「莲儿!」季巧庭不敢相信,莲儿一个娇俏的小女仙,竟然被五花大绑吊在一条粗大的横樑上,面目扭曲,想必正在承受极大痛苦,还被剃了光头,而且显然为了羞辱她,故意留了两撮发丝垂在她脸颊边,让她痛醒时随时可以看见自己的模样有多么悽惨。 「巧……庭……」莲儿紧咬下唇,吃力地挤出笑容,季巧庭这才发现她颈部和唇边都是浓蓝色的液体,和安凯堤被邢沅婷用剑刺穿腹部时流出的液体相同。 她顿时明白了,人类的血液鲜红,神仙的血液湛蓝,难怪她刚刚看见孟乔的白臂玉腿上尽是蓝色痕跡,原来那都是一条条的伤疤! 「别说话,我……我……」季巧庭哽咽,她一个人间弱女子,别说救出孟姊姊和莲儿,就算是她一人要安全逃出,也都是痴人说梦,根本不可能。 「看够了吗?」邢沅婷好整以暇地等着,见季巧庭还不肯离去,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极度无奈地向身边黑衣人说:「取刺鞭来。」 黑衣人答应,松开季巧庭离去,过了一会儿又折返,递上一根碗口般粗的刺鞭给邢沅婷。 「不要,不要……」季巧庭喉咙乾哑,眼见莲儿将遭受毒刑,她却连一点救她的办法都没有,不禁心中焦急如焚,但两名黑衣人孔武有力,她纤细的手臂只堪一握,如何能挣脱他们的掌控呢? 一阵又一阵的鞭笞声伴随着哭喊声而来,回盪在整个石牢中,季巧庭腹中又感到酸涩欲呕,张开嘴巴催吐了几下,却半点东西都没吐出来, 痛打了莲儿一顿,打到她晕昏过去后,邢沅婷把满是蓝色黏液的刺鞭交给一名黑衣人,头也不回地出到门外,黑衣人见状也架着季巧庭转身离开,并把三道门完全锁上。 季巧庭心中煎熬难受,自己只是饿了几天,加上几天没喝水,身子却安然无恙。想到孟乔和莲儿没日没夜要承受这样的鞭子毒打,她已经算很幸运了。 「邢沅婷……」 「怎么啦?小姑娘。」 「方诗雅和安凯堤,也被你抓来了吗?」季巧庭觉得自己快要蒸发,饿得头晕目眩,但想到孟乔和莲儿多半也是饿着肚子承受酷刑,她说什么也不能示弱。 邢沅婷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但马上又推起笑容道:「是,我先带你去见白毛灵猫啊。」 季巧庭此时胸中既冰凉、又火热,冰凉是因为她和安凯堤同时被邢沅婷抓住,恐怕性命难保;火热是因为数以百计和安凯堤的相处回忆,在同一时间涌上心头……。 「安凯堤,你如果再下流一点,多亲我几下,多抱我几秒,我也可以多打你几拳……这些,现在怎么想,永远都不嫌多了……」季巧庭心里默想着,明明渴的都快蒸发,眼眶却饱含了泪水。 她决定等一下不要与安凯堤四目相交,给他保留一些尊严,也让她自己可以守住眼泪的最后一道防线。 关押安凯堤的石牢和孟乔的一样有五道门,待黑衣人一道道开啟门锁,一行人才施施然进入牢中,季巧庭自从黑衣人在开第一道锁时,索性就双目紧闭。 「白毛灵猫呢?」邢沅婷不可置信的厉声质问身边的黑衣人,黑衣人连连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本该绑住安凯堤的石墙上只剩四个垂垂的银色锁銬,但这牢房四周硬墙厚不可破,出入口也被五道上锁的门封死,白毛灵猫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 两女陷入截然不同的情绪深渊:邢沅婷是怒火中烧加上不解,季巧庭是开心加上不解。只是邢沅婷城府甚深,表面上还是盈盈笑着,季巧庭心思单纯,笑顏逐开,变成两个美女一起相视而笑。 8-3 杀了你换我的命 「小姑娘,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你一人毫发无伤?」邢沅婷嘴角一扯,牵起更大的笑容,「白毛灵猫和你关係不错,我早已料想到他会出逃,你就负责去把他抓回来。」 「你放我出去,不怕我逃走吗?」 「不怕,昨日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给你服下了毒药,解药在我手上,我给你半天的时间,限你日落之前抓到白毛灵猫,来向我换解药,否则入夜之后,一个美美的小姑娘……你自己看着办。」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醒过来?你不怕我被毒死,没人帮你找回安凯堤吗?」 「你死了就死了,与我何干?」邢沅婷故作为难的一笑,「我多的是办法可以毁掉那自不量力的白毛灵猫,包括孟乔和青莲仙子,只是……哈哈哈,我更想看见你背叛他的时候,他不敢相信的表情,还有你痛哭流涕后悔一辈子的表情,啊啊,想到就很兴奋呢!」 「邢沅婷……你好狠的心。」季巧庭咬牙切齿,如果可以用眼神杀人,邢沅婷应该早已碎尸万段。 「不,我改变心意了,直接宰了吧。」邢沅婷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出鞘,刀锋上沾满宝蓝色的毒液,明晃晃的刀尖在季巧庭眼前摇啊摇。 「你用这把匕首,直接宰了白毛灵猫,只要插入他的肚脐,他立刻就会变成一摊精水,事成之后,我也用不着你了,直接回来找我拿解药,我保证之后不会再刁难你。」邢沅婷把匕首入鞘,塞入季巧庭手中。 「我如果用这把匕首自杀呢?」 「不怕,你那个人间的朋友还在我手上,如果你不怕她受苦,儘管去自杀。」 「你不准……你不准虐待她,方诗雅不可以,孟乔和莲儿也不可以……」季巧庭身心俱疲,唇齿乾涩,声音已沙哑不堪。 「你再不完成我交代的事,任何和你有关的人只会被折磨得更惨。」 邢沅婷说完,命令黑衣人松开季巧庭,她伸出指尖,蓄集一股能量,在季巧庭的眉心一点,季巧庭登时晕厥,趴倒在冰凉的石地上抽搐,几秒后就静止不动了。 「扔远一点,不要让她知道要怎么到这里。」邢沅婷一边吩咐着一名黑衣人如何处置季巧庭,一边阴狠地指使从狭窄的小路走向她的五名黑衣人。 「你们五个追踪她,要是她真的宰了白毛灵猫,就顺手杀了她吧。」邢沅婷柔媚一笑,从怀中拿出一只紫色匣子,倒出少许红色的粉末,分给五名黑衣人服下。 刺眼的阳光刺入正奋力睁开的一双眼睛,伸手触及是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红砖人行道,季巧庭从地上爬起来,发觉自己竟又穿回原本的蓝色古装,只是全身痠痒疼痛,肚子又饿。 她想要找点东西垫垫肚子,可是她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消逝,垂头一看,看不见自己的影子,表示现在是正午时分,再五个小时,也就到了该交差的时候了。 季巧庭手里还是紧紧握着匕首,时不时将它出鞘看看,一见到刀锋上沾满的蓝色毒液,她就开始反胃。 「安凯堤,你觉得我该、该因为想要活下去,而出卖你给那个妖魔吗……」季巧庭胸中柔肠百转,儘管再怕死,要她狠心把这把剧毒的匕首插入安凯堤的腹中,藉以换取解药,就算能让她活得长命百岁,也终究难逃死劫,她这一生也不会活得快乐,只会每天沉溺在痛苦阴影之中,漫漫虚掷岁月。 「还是你觉得,我该先去吃西餐吃到饱,把肚子装得饱饱的,然后……然后……」季巧庭把蓝色匕首出鞘,对准自己的咽喉,「然后,你放心,我先走一步,到阴间等你平安归来。」 她的泪珠不听使唤地从眼尾淙淙落下,握着匕首的双手不断跟着身体颤抖。 「我等等吃饱之后,就先到阴间等你了,你不用捨不得我,你有更重要的女人要照顾,你要负责救出孟姊姊和莲儿,除掉邢沅婷和她的手下,我……就会很开心,我会很佩服你的。」 「你要好好的,当你无所不能的猫仙,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别再想起我了。」季巧庭连日受的委屈全部都在此时爆发出来,明明不知多久没有饮水,眼泪却源源不绝…… 8-4 赤炎卫攻击法术 「马哥,我们绕了几天了,还没找到你要找的赤炎卫右统领吗?」方诗雅左手抓着肉松蛋吐司,右手拿着一杯奶茶,享用着早晨美好的用餐时光。 如果还是在要价不斐的跑车副驾驶座上吃,这顿早餐更显得得来不易,尤其是在一尊美男神仙旁边,害得她啃啃吐司,就忍不住转头去偷看帅到逆天的马面。 「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但应该不会离阎君的住处太远才对啊。」马面按着太阳穴,面目凝沉,因为他答应方诗雅在她面前不要戴头套,他的忧急全被方诗雅看在眼里。 「这也不能怪你啊马哥,你这三天几乎鑽遍了大街小巷,还是……要去问一下孟姊姊?」 「孟娘娘照理来说不会知道,但去问问她也好。」马面想想有理,自己瞎找了几天,也没想到回去问问阎君或者孟乔,「上次叫牛头去找孟娘娘,我们就断开联系了。」 「季巧庭也很久没跟我联络了欸,我打她手机她都不接,会不会出事情了?」方诗雅一紧张,倒楣的肉松蛋吐司被她捏个稀烂,奶茶还不小心滴到椅子上。 「哇啊啊啊,对不起……」她挪开屁股,无奈双手都拿着摇摇欲坠的食物,实在没有手去包包里抓卫生纸出来擦拭座位,「马哥我把你的千万跑车毁掉了……」 「没事的,我来吧。」马面开啟副驾驶座车门,让方诗雅先下车,自己则是闭紧双眼,眉目之间快速蓄集能量,传导到右手食指尖,滋的一声,指尖射出红色的柱状光波,把在座椅上滚动的奶茶污渍瞬间蒸发。 「这是红外线吗?」方诗雅几口解决掉三明治和奶茶,把奶茶空杯拎到前面转角处的便利商店丢弃,才回来问马面刚刚有如魔术的表演。 「不是,我只是把全身的能量聚集到指尖,指尖承受不住的时候,就发射这样的红光。」马面说完,叫方诗雅上车,以最快速度开抵孟乔的住处。 车子停妥后,马面定睛一看,孟乔的住处被一百馀名赤炎卫卫士包围,人行道上站满了赭红衣的高大身影。 「下车看看孟娘娘的住处发生什么事。」马面先跳下驾驶座,绕道另一边去替方诗雅开门,衣人一神结伴行往赤炎卫卫士群聚窃谈的所在。 「见过将军。」赤炎卫卫士一看到马面,立刻抱拳行礼,他询问了其中一名卫士,才知道原来阎王正在孟乔的住处里面。 「他们说阎君在里面,可能和牛头一起来找孟娘娘说话。」马面回头对方诗雅说,方诗雅怯怯地握住他的手,他回头对她微笑,替她在卫士群当中拨开一条路,卫士们也恭敬地退开让将军先行。 一行到室内,马面大吃一惊,再对上阎王凶狠的眼神,马上跪了下来,「属下办事不周,经过三天之后还未寻到右统领,也还未展开对白毛灵猫谋反一事的追查,但阎君放心,调动军队的令牌还在我怀中。」说完,拿出金色令牌。 阎王冷笑一声,负手站立在孟乔住处的前厅内,马面感受到当下的低气压,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否则阎君来找孟娘娘,不至于调动如此大队人马。 「马面兄弟,这次的任务,我误打误撞比你先完成了。」牛头的声音带着欢愉,还有一点骄傲,「叛逆的灵猫已被我制服了,还有护着他的人间少女,也被我一起逮捕。」 方诗雅瞪大双眼,指着牛头追问:「你怎么会那么笨,季巧庭和安凯堤都是无辜的,为什么你要抓他们两个?」 「不知好歹的人间弱女子,在阎君面前也敢出言不逊,就算有马面将军撑腰,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牛头毫不客气地回呛方诗雅,回头就看见阎王面色阴冷,不敢再继续骂。 「为君尚未啟口,下属倒是多言……」阎王只淡淡低语两句,牛头马上双膝跪地,连声求饶。 阎王没有理他,逕自走向方诗雅和马面站的位置。 「为君方才进到屋内,前厅凌乱无比,孟娘的寝房焦黑一片,而且烧焦她床铺被单的是为君赤炎卫卫士的攻击法术『烈焰吐珠』,可见确是禁卫军卫士所为。」阎王继续说道:「为君今日来访孟娘,她和青莲仙子都不见踪影……」 「稟阎君,牛头将军方才说已经抓获叛逆的白毛灵猫,若他真胆敢以下犯上,对孟娘娘如此冒犯,阎君一定不能轻饶,但是请阎君恕属下胆大猜想,这一切都是邢娘娘的阴谋!」 马面一言,让牛头从地上站起来,全身的肌肉似都在发出劈啪的声响,作势一言不合就与马面拳脚兵刃相向,以惩罚他不敬之罪。 「牛头,三日前你稟报为君孟娘的住处遭毁,说了些什么话?」阎王目光扫视牛头,牛头虽戴着头套,但面对神色不善的君王,内心的恐惧还是隐藏不住。 8-5 识破奸计 「稟阎君,属下、属下和马面分开两路之后,到了孟娘娘那里,那时候孟娘娘住处就已被毁,娘娘和青莲仙子不见踪影,我兀自觉得纳闷,墙上充满着刀砍的痕跡,料想一定是白毛灵猫谋反,还借助赤炎卫的武力,因为在那女人的住处,我和马面击毙黑衣蒙面的许多赤炎卫卫士。」牛头说到「那女人」三字,还特别指了方诗雅,说完之后拱手站在阎王身边。 「你那日不只告诉为君这样。」阎王清了清喉咙,「还有呢?」 「属下当下折返回那女人的住处,想看看地上还有没有残留精水,但没想到就恰好目睹叛逆的灵猫再次妄想用『猫尾飞刀』伤害邢娘娘,属下扑上前替邢娘娘挡刀,顺道把叛逆的灵猫和不断袒护他的人间女子制服。」 「邢娘三日前约莫四更天时回到为君寝房,而牛头和她几乎同时出现。邢娘说她抓到叛逆灵猫,关押在她住处房间里,但是,为君经这几日沉思,发现其中疑点重重。」 「第一,经过为君查看,孟娘住处墙上刀痕凌乱,显然是大批武装卫士而为,那就是为君的赤炎卫无误了,但是除了为君自己之外,要调动禁卫军,必须要有军令牌,而军令牌,为君只携了一面来人间。」 阎君说完,马面登时会意,举起金色调兵的军令在空中挥舞,证明这几日军令牌都在他身上。 「再加上,为君这三日遍寻不着禁卫军右统领,马面也是如此,可能是被白毛灵猫拘禁在先,但按照白毛灵猫的聪明,他要控制赤炎卫,就不会和右统领离得太远,但灵猫被抓,右统领不可能没有丝毫动静,这是第二个疑点。」 牛头好像要说什么,但最后选择吞回腹中。 「第三,为君就正好在三日前拈花时,失手摔翻花瓶,身子站得不稳,又撞翻了药柜,各式药粉全部混在一起,当中梔芍香药粉所剩最少。为君带迷药伤药只是备用,平时并不常开药柜,但强力迷药梔芍香却见底,这是第三个问题所在。」 「三日前,孟娘曾来与为君短叙,为君喜出望外,她却只告诉为君『紫水晶』三个字,按照时辰,那时她的住处应该早已被毁,毁掉她住处的人,八成和紫水晶有关。」 「以上,为君确定,白毛灵猫是被冤枉的,真正的谋反者,是邢沅婷。」 前厅内一片哗然,牛头气得直直跳脚,大声飆骂:「那个无耻的邢娘娘,骗我替她做东做西,还让我揹了那么大一个黑锅……马面啊,前几次护驾都是白搭了啊,我牛头竟然害了白毛灵猫!」 「第一次是你先衝过去说白毛灵猫要伤害邢娘娘,第二次我可没有参与,别把我算进去,到时候阎君要罚只罚你一个,与我无关。」马面故意不停退后,直到背心抵到方诗雅,他才停步转头看她,但因为他晋见阎君,必须戴上头套,倒是吓了方诗雅好一大跳。 「虽然你是神,但我还是要骂你几句……你看你闯了多大的祸,还要马……面将军帮你收拾,说不定阎王大人还要亲自出马,你看你啊……」方诗雅唇齿间不停数落牛头的不是,牛头虽然很想反驳,甚至扑上去把她那张利嘴撕烂了,但碍于阎王在场﹐自己也真的太糊涂,只得忍气吞声。 「稟阎君,是否现在前往邢娘娘住处,辨个是非黑白?」马面问。 「再等。」阎王眉尾上扬,「我要在房中单独问邢娘,看她怎么应对。」 中午,方诗雅依旧和马面同路,但从孟乔住处出来之后,牛头马面组合又合而为一,她走路时不时就会瞥见一张恐怖的牛脸,偏偏牛头个性固执、容易衝动,不像马面愿意顺着方诗雅的软语央求,在不抓鬼的时候摘下头套,让她一饱眼福。 「你以为戴这头套是耍猴戏吗?这是阎君手下冥神至高无上的象徵啊。」牛头和方诗雅一人走一边,中间夹着马面。 「不戴这个头套,还是一样能效忠阎王,还可以立大功呢,何必固执要戴呢,浪费了一张……」方诗雅咳了一声,虽说前面已经在夸奖马面,但后来的话顾及他可能会吃醋,夸奖牛头长得好看的部分还是不说了。 「天啊,阴间的神仙都是俊男美女啊,阎王真的很会挑耶,不愧是阴间之王,难怪老人家都说死掉之后会去到『极乐世界』,如果是这样……那就是真的极乐了……」方诗雅擦去幻想中流的口水,马上又嘻嘻甜笑起来。 「对啊,像你这种,一看就知道没机会当神仙。」牛头酸人的功力杀伤力十足,马上把方诗雅高涨的慾火浇熄的一点苗头都不剩。 「我的确比不上孟姊姊和邢沅婷……啊,好想念孟姊姊啊。」方诗雅走到跑车副驾驶座,在拉开车门前,恰好看见左前方不远处的红砖人行道上,有个熟悉的背影,手中拿着一把闪闪发光的刀子,对准自己的咽喉…… 8-6 解毒两难 「季巧庭!」方诗雅拔腿衝向前,硬把季巧庭的手腕抓住,不让她乱来,「你疯了吗?你哪来的刀子?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小雅?」季巧庭举着匕首的手被方诗雅拉下,直到看清她的面容,都还不敢置信,迟疑了几秒鐘才颤着声音问:「小雅,你没被邢沅婷抓走,然后被鞭打虐待吗?」 「没有啊,我一直都活得好好的,你那天把安凯堤抱走之后,就有一堆黑衣人衝进来抓我,幸好牛头马面赶来救我,我这几天就跟着马面一起行动。」方诗雅为了避免伤到人,把季巧庭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夺走了剧毒的匕首,扔进一旁的草丛里。 「那为什么地上会有一滩血?」季巧庭望着匕首被抢走丢弃,胸中既觉得踏实,但又深信这只是饮鴆止渴,丢了这把刀子,也等于丢了她自己的性命。 反正她本来就没打算对安凯堤下手。死路,也是一条路,什么天大的问题,一死就都解决了啊。 「血?喔,因为我被黑衣人抓住,背后伤口裂开,有够痛的。」方诗雅摸摸之前背伤的位置,「孟姊姊的治疗真的很有效,现在完全不痛了。」 「我以为你被杀了。」季巧庭摸着方诗雅的背,果然伤口已经痊癒,「还好你没事。」 「我的确是差点被杀掉,但我幸运遇见马哥,他来救了我。」方诗雅回眸对马面一笑,身披金银甲的牛头马面也徐徐走来,站在两女身旁。 「马面算老几?那天我才是……」牛头想争辩,被马面拉住。 「好啦,你是当天杀鬼mvp,马哥是体贴mvp,公平了吧?」方诗雅抱住季巧庭,这时候也不想再争执输赢,果然牛头得到一个听起来威风八面的封号之后,就乖乖闭上了嘴。 「为什么巧庭你要拿一把刀站在这里?」 「因为邢沅婷给我吃了毒药,要我在今天日落前,用刚才那把刀杀了安凯堤,然后就给我解药,之后放我离开。但我实在杀不下去,就……想说去吃到饱餐厅大吃一顿,然后用小刀自杀。」季巧庭全身颤抖,唇色发白,她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流逝,如一柄风中残烛,迎着风一明一灭,只要天顶的太阳落下,她的生命也会随之逝去。 「你又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方诗雅揉揉季巧庭的头,想她是真的吓坏了,对她也特别温柔,「邢沅婷那王八蛋,我不信她真的给你吃了什么毒药,你想想看,假如你吃到蟑螂药,不都会手脚发麻然后胃痛什么的,都会叫你去喝一大堆牛奶,但你现在身体有不舒服吗?」 「除了很饿很渴,其他好像还好……」季巧庭被方诗雅这么一说,乾涩地吞了一口口水,感觉它落入了胃袋,可是没有激起半点浪潮。 或许根本没有中毒? 「而且你想想看,你为了要解药,一定要先背叛安凯堤,失去了他和他的信任。然后你再回去找邢沅婷,她正好可以把你杀了灭口,多天衣无缝的计画啊。」方诗雅侃侃而谈,连一向和她有仇的牛头也忍不住点头。 「而且我醒在这里,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去找她。」季巧庭心中豁然开朗,但马上又低沉下来,因为这表示邢沅婷只是要利用她杀安凯堤,并无打算给她解药,就算她照做,也只是陪葬罢了。 虽然安了半个心,但她还是很担心自己有没有中毒。 「看看你,巧庭妈妈怎么会那么可怜……」方诗雅捏捏季巧庭的脸颊,「先找地方吃东西好了,说不定之后还会有大战!我跟你说,阎王已经知道邢沅婷是坏蛋了,我们就一起把她宰了吧!」 「你想宰谁啊?你不要出来捣乱,我和马面就要万分感谢了。」牛头哼了一声,显然对方诗雅要出力宰邢沅婷这个想法嗤之以鼻。 「跟你多说一句话,我就去掉半条命。」方诗雅也哼回去,一人一神面对面僵持在一起。 「等。」马面的马头头套下传出一声不容迟疑的命令,方诗雅、季巧庭和牛头都屏气凝神,且待他的下一步吩咐。 8-7 冥间大将之风 「牛头!右前方树上、树下的红色车子影子底下、对街的店门口,有黑衣人!」马面大声喊完,牛头不知和他培养了几千年的默契,几乎在他说话的同时,长刀的金色刀锋就已经劈向一个个他所提及之处。 高大的行道树被拦腰砍断,枝叶散乱,砸在一辆被掀翻的红色汽车上,对面店家门口的人行道红色地砖也被刀锋劈得啪啪弹起,碎片粉尘飞舞。 牛头挥刀孔武有力,手劲刚猛,一出手就是一连串的爆炸。 马面拔出双斧,分别斩向不远处的白色休旅车和草丛之内,又是两声巨响,一檯休旅车就这样被拋上天空,重重的摔毁在地,一排修剪整齐的草丛上端被削掉一大半,撒了满地的细碎枝叶。 烟雾散去后,方诗雅和季巧庭边咳嗽边睁开眼睛,看见脚边的地上放了五具黑衣人的尸身,牛头马面一位持刀一位弄斧,并肩站在一起,看上来玉树临风、威武八面,阎王手下大将的威仪凛凛自展。 两女心中又升起一股敬意,尤其是方诗雅,这几天被马面呵护照顾,早已对他心动不已,这时心里突现一股惆悵。 她的马哥万般好,毕竟也是一尊神仙,是阎罗王手下的猛将,他的任务是杀鬼和处罚恶灵,终日生活在阴间做着千篇一律的血腥工作,始终都不会是她的良伴,就算他再体贴,对她再好也是一样。 方诗雅突然想到安凯堤,他和季巧庭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才到现在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係吧? 以往都没这么强烈的感觉,在与他相处三日之后,她竟难以克制内心的悸动。 可是这种心动,终究会变成徒然吧。她如此自嘲着。 「没事吧?」马面摘掉头套,关心方诗雅和季巧庭的状况,「还好我发现了他们。」 「他们是邢沅婷派来监视季巧庭的?」方诗雅吞了口口水,十分不敢置信地望着地上慢慢腐烂的尸身,「欸等等,他们像之前那些黑衣蒙面人一样腐烂了欸。」 「一样把精水装回去。」马面解下葫芦,开始吸纳精水,牛头也依样照做。 「我看到孟姊姊和莲儿都被邢沅婷抓住了,被折磨得很惨。」季巧庭把她的所见毫无保留的全部告诉方诗雅和牛头马面,牛头马面大惊之下,立刻说要去找阎王,方诗雅考量到跑车只有两个座位,决定让牛头马面先办正事,她和季巧庭自己去吃中饭。 「现在给我什么我都吃得下。」季巧庭一跛一跛的走着,「我们去找找这附近有没有好吃的。」 「前面有一家卖重庆烤鱼的麻辣锅店,我身上有钱,来去试试看吧。」方诗雅掏出钱包,扶着季巧庭孱弱的身子,「当作还你赡养费啦,巧庭之前对我那么好,我也在你家白吃白喝了不少啊。」 「你真会挑时机啊。」季巧庭淡淡地扯起嘴角,虽然身心俱疲,但仍然让她高兴的是,自己身边的这个好姊妹毫发无伤。 两女走到主打道地重庆烤鱼的麻辣锅吃到饱餐厅前,由服务员划了座位,招待她们入座。 「天啊,这些东西都可以吃到饱吗?」方诗雅早餐吃了一份肉松蛋吐司和奶茶,但看见自助区的螃蟹贝类和现切肉盘都可以随意取用,硬是拿了三个人的份量,说要给季巧庭补一补。 喷香开胃的重庆烤鱼和四川麻辣锅底都已上桌,两人眼明手快,先下了一盘牛五花肉和猪里肌片,外加三隻大螃蟹到火锅中,等锅煮滚的时间,两人开始分食重庆烤鱼。 「安凯堤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季巧庭吃着烤鱼,一会儿觉得太辣了,赶紧喝了一口冰果汁,「要是他在这边跟我们一起吃就好了,他是猫,应该很喜欢吃鱼吧。」 「我也觉得,而且他那个一口猛乾两万毫升牛奶的纪录,应该没人可以打破了。」方诗雅从锅中捞起一大片牛五花肉吹凉,餵季巧庭吃下。 「好好吃—」季巧庭挨饿受怕好几天,如今置身在吹拂沁凉冷气、又飘着浓浓麻辣香气的餐厅中,真有种置身天堂的错觉。 「可惜孟姊姊和莲儿不能吃……」方诗雅叹息,想起季巧庭说她们两个现下处境悲惨,也跟着难过起来。 「两位美女,介意共桌吗?我一隻猫。」 「啊?」季巧庭最先看向桌边的高大身影,搭配上他独特的声音,还有那个微笑时眼角勾起的弧度,她的眼泪不禁簌簌滑落。 「安凯堤,真的是你!」 8-8 灵猫回归 「对,是我。」安凯堤的脸虽然比以前稍微憔悴,但无妨于他展现他的灿烂笑容。 「你怎么逃出来的?」季巧庭好奇地问,「孟姊姊和莲儿都被折磨得很惨。」 「我知道,但只有我能逃,我只能先逃。」安凯堤从容一笑,「我今天早上才逃出来的,半天就遇见了你们,在这之前,我也是被毒打了两、三天,邢沅婷问我要不要自我了断,我都当耳边风,然后她就命令手下一直用刺鞭子暴打我。」 「你既然可以逃,为什么要被打?」 「取得她的信任之后,再突然逃走,她的脸色会更难看。」安凯堤贼兮兮的笑,「好在我也有修练疗癒的法术,我的手臂都被砍下来过了,鞭子的伤只是小事。」 「哼,她笑得很甜啊,一点都没被你惹毛。」季巧庭不悦地回嘴,气安凯堤把全身被鞭子暴打受的伤和痛苦讲得云淡风轻。 方诗雅起身去夹自助区的食材,安凯堤顺势坐进方诗雅的位子,来个猫佔人巢。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巧庭啊,别忘了我可以变成猫。」安凯堤露出无比认真与骄傲的眼神,「变回猫之后,手銬根本困不住我,我就用猫爪爬上高墙,从通风口鑽出去,猫的身体可是很软的,爬墙也绝对难不倒我,一隻人间的猫都可以做到爬墙跟跳墙,更何况是猫仙呢,哼哼。」 「还好你是猫啊,否则你就死定了。」季巧庭笑了,「我们无所不能的猫仙果然厉害,还好我之前没有把你餵得太胖,不然你就准备卡在通风口了。」 「你终于肯承认我们是一对了。」安凯堤没经过季巧庭同意就亲了她的脸颊一口,「我刚才去找阎君,想请他出面救孟姊姊,但是阎君不在家。」 「他可能还在孟姊姊住的地方吧。」方诗雅正好回座,安凯堤把位子让还给她。 「欸,不对啊,孟姊姊会不会被邢沅婷杀掉了啊,她抓她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要杀了她吗?」季巧庭满脸担忧,好像要被杀的是她自己。 「孟姊姊一消失,阴间就会大乱,邢沅婷只会製毒,不会煮往生水,如果她真的想要当幽冥城主,不可能没想到这部份。」安凯堤沉思,「孟姊姊或许有一线生机,但是我们要设法护住阎君。」 「就凭她一个人,真的可以打倒阎罗王吗?我到现在都还是不太相信。」方诗雅从锅中捞起一隻螃蟹,边剥壳边啄食里面的蟹肉和蟹膏。 「她在阎君面前的乖顺,让她更深藏不露,不要说我,连阎君可能也不知道她的底细,就算最初的法力和武功是阎君给她的,但经过起码一千年的修炼之后,她不晓得偷偷研发了什么厉害的毒药和狠毒的法术。」安凯堤擦了一把汗,「像她的『赤竹丹』,我就不知道该怎么破解。」 「赤竹丹?」两女同时疑问。 「一种红色粉末,燃烧后无色无味,中毒之后过了段时间就会全身腐烂成一摊精水。」安凯堤比手画脚,把赤竹丹的威力讲得活灵活现。 「对,之前袭击我的黑衣蒙面人,被牛头马面杀死之后,就自己腐烂了。」方诗雅当晚血流如注,就算伤口已经全好,还是不免出了一头冷汗。 「他们一定是先被邢沅婷下了药,利用毒发的时间来为她办事,不管有没有办成,都能直接灭口,而且现在我们还不知道紫色水晶的下落……啊,好烦啊。」安凯堤抱着头,一脸厌世。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你也留下来吃吧,剩下的烤鱼给你。」季巧庭把一大盘重庆烤鱼端给安凯堤,安凯堤的眼睛瞬间发亮,双手抓起鱼头鱼尾,啃得津津有味。 安凯堤吃得满嘴都是鱼肉,还灵活的从鱼骨间舔出残肉,季巧庭满足的看他进食,她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曾经要亲手杀了他的这件事了。 幽暗中,只有通风孔透进少许阳光,一名身着绿裙的女神被吊在墙上,原本白嫩的手臂和双腿佈满惊悚可怖的蓝色鞭痕,她眼眸微张,樱口含抿,不知是醒着还是晕厥。 封紧的石门被从外侧开啟,一位穿得红盈盈的貌美女神,手持长剑,带着柔和的笑意进到牢房之中。 「孟乔啊,这些日子过得舒服吧。」邢沅婷一步步靠近孟乔,「我本想亲手毁了你和阎君,但念在只有你会煮往生水,我想给你一线退路,只要你答应和我合作,称我一声邢君,我就立刻放了你。」 「休想……我只为幽冥城与人间亡灵工作,不为你也不为阎君。」 「今夜我就要出手毁掉阎君啦,你若心里盘算着他会来救你,劝你趁早放弃吧。」邢沅婷哈哈大笑,「你的爱的灵气,确定是附在人间的一块紫色水晶上,但是你是找不到的,因为根本不在我身上。」 「与我无关……」孟乔哑着声音吐出这四字,又晕了过去。 邢沅婷「嗤」的一声轻蔑的笑,回头吩咐两名黑衣人,赏给青莲仙子一顿好打,下手务必要极重,打到她在孟乔这里受的气消了为止。 9-1 赤竹剧毒色诱计 嫣红的寝房,嫣红的烛火,嫣红的人儿,嫣红的唇。 阎王步履沉稳,慢慢地走进寝房之中,邢沅婷侧身半躺在床上,唇边漾笑,姿态性感撩人。 阎王不动声色,先是在床边坐下,调整了一下脸上戴的面具,邢沅婷单手一拉,将他拉倒在床上,满脸笑意地看他,她的眼瞳中浮现两个细长的倒影。 「夫君,辛苦了,把面具摘掉吧,奴家都等得倦了……」邢沅婷想伸手去帮阎王拿掉面具,但是阎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摇摇头,「为君担心一件事,等等还要外出。」 「什么事?我可以帮得上忙吗?」邢沅婷问。 「是孟娘。」阎王叹了一口气,宽开衣服后和邢沅婷一起躺下。 「夫君,今日上哪去了呢?」邢沅婷和阎王共枕同眠,与他紧紧依偎着。 「就是孟娘的住处。」阎王淡淡地回,「叛逆灵猫大胆,竟然连孟娘都敢动,谅他从来没把为君放在眼里,竟敢在为君眼皮底下生事。」 「对啊,还好我已将他抓获,夫君若要亲自责罚他,明日我就带你去找他。」邢沅婷将阎王抱得更紧,一直在他耳边吹气,时不时故意去吻,自己将身上最外层的红色轻纱脱下。 「那还真要定个重罪,扔进十八层狱受无尽之苦……」阎王翻身抱住邢沅婷,把她的贴身衣裙解开,双手抚遍她滑如凝脂的胴体后,缓缓的进入到最深处。 「啊,啊……」邢沅婷连声娇喘,跟着阎王的节奏忽急忽慢,最后长长「啊—」的一声,阎王痠软地趴在她的身上,同时离开了她的身体。 「夫君今日特别粗鲁呀。」邢沅婷感觉到一股热流注入她的体内,娇媚的笑着,美丽的双眼眨呀眨的,「灵猫已经逃不掉啦,夫君不须为此烦恼了,我再打他个几百鞭子,不信他不肯招了孟乔姊姊的下落。」 「为君不会怀疑你的办事能力。」阎王穿上衣服坐起,邢沅婷袒胸露背,想要他留下来陪她一起睡觉,但阎王坚持要走,说还有要事在身。 「哼,孟乔姊姊那么重要吗?每天服侍夫君就寝的,可是我呀。」邢沅婷嘴里娇嗔着,右手却在身后偷偷掐着数字读秒,阎王才刚走到门口,就虎吼一声,抱着胸部虚弱地跪下。 「哈哈哈,夫君呀夫君,你可想过你会有遭到你娘子暗算的一天啊。」邢沅婷眼中燃起火焰般的欢乐,慢条斯理地穿上衣裙,起身走到阎王身边,将他一脚踹倒。 「你……用了什么算计……算计为君!」阎王声嘶力竭地喊,不断痛苦地挣扎。 邢沅婷笑盈盈地从床底拿出一个紫色的小匣子,打开来展示里面的红色粉末。 「记得我寝殿前的红斑色刺竹子吗?这『赤竹丹』是我耗费了数百年的时间製成的,放在薰香罈内燃烧无色无味,如是空气传播,一吸入不出一刻就会化成一摊精水,要是口服,则可以支持半天。」邢沅婷脚踩在阎王的胸部上,使劲踢了一下。 「啊……你有愧于……有愧于为君……」阎王还在猛力挣扎,即使手脚都感到剧烈的痠麻及疼痛,胸部也有一口气塞住动弹不得,但阎王还是苦撑着,没有被赤竹丹立刻击败。 「夫君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娶了孟乔之后还把我纳入你的身侧,天天服侍你就寝,让你佔有我的身体,但你一心却掛记着孟乔,本来我们同居,你后来又另外安排了一个偏僻的小殿让我待着,为了讨孟乔的欢心,对吧?」 阎王已经答不上话,腰部以下的部份已经开始腐烂,双手虚弱地伸向邢沅婷。 「你就……哼哼,赤竹丹一吸入之后化作精水,永世不得渡化,夫君啊,你可别怨我啊。」邢沅婷的脚离开阎王的胸膛,冷冷地看着他全身烂透,直到剩一摊精水,再慢慢消失不见。 邢沅婷独自等完这漫长的过程,松开腰际的束带,綑成一卷之后,从顶端快速变长,白色光华暴起,明亮冷森的剑锋堪映日月,血红色的剑柄和剑气杀气腾腾,整枝剑像在滴着鲜血。 她知道阎王在住处里面共设下了十处岗哨,共三十名卫士,现在首当其衝的第一处,就在他们寝房门口左手边的小房中,她提着耀闪着白森剑光的长剑,一步步走向小房。 邢沅婷双手共握剑柄,往其中灌输能量,让剑气从血红色变成深红,强烈的剑气把她的一张白皙的脸照得红扑扑的,她又惯穿红衣红裙,一看有如全身浴火的凤凰,令人寒毛直竖的杀气烧了她一身及地,走过之处彷彿都被烈焰点燃,开始熊熊燃烧。 「哈!」邢沅婷蓄集大量能量进到剑中,直到剑刃转黑的剎那,她手里的剑划出一道深红色的半月形弧,携着刚猛的巨力往小房的墙上砸去。 「轰!碰碰!」深红色的半月形弧一撞上墙壁,立刻把墙壁打得粉碎,邢沅婷飞身鑽入烟尘当中,利剑横在腰际高度,一出手就是狠招,给她利剑扫中的都当被瞬间腰斩! 9-2 前厅激战 「咦?」邢沅婷扑入小房中到处挥剑,都没有砍到半个卫士,待烟尘散去,她才发觉小房内空空如也,半个卫士的影子都没砍着。 「想必是因为阎君没了,都逃跑了。」邢沅婷欣喜地一笑,从小房内行出,沿着阶梯走下楼,接连闯了几个她知道的岗哨,都没有发现赤炎卫卫士的踪跡。 这样一来,她反而没有起初的信心满满,不安的感觉逐渐充满她的胸口,防卫地站在前厅中间环视全场,回应她的只有静默,她一路走来,都没斩杀半个卫士。 「莫非有埋伏……?」她不敢大声放话挑衅,选择隐身在一张长沙发后面,都还没完全藏好,两扇大门就被突然推开,三十名赤炎卫卫士如潮水般涌入,各个手持刀剑锁銬,将她所在的位置团团包围。 「你们以为可以抓住我吗?」邢沅婷折下长剑剑锋,把长剑分成两把,左右手分持一把,全身的能量源源不绝地往剑锋匯集,「阎君都被我除掉了,你们还为他来抓我?哈哈哈,别想了,他早已变成一摊精水,消失不见了!」 「抓叛贼邢沅婷!」赤炎卫当中有个大吼,其馀卫士一呼百应,舞动刀剑就朝邢沅婷杀过来,当前几个胸膛高高鼓起,张口就使出「烈焰吐珠」法术,吐出八个大火球。 「不自量力!」邢沅婷转动身躯,在炙热的火球之间东闪西躲,赤炎卫卫士每个都练成了烈焰吐珠的攻击法术,第一批眼见伤不到邢沅婷,当先几个刀剑突刺,与邢沅婷展开近身战,第二排卫士吐出的火球又接连攻去。 邢沅婷剑术精熟狠辣,尤其舞动燃着红色剑气的双剑,更是得心应手,第一个卫士被她斩下头颅,匕首飞起刺入另名卫士的胸膛,他吐出的火球偏了准头,又击中己方的三名卫士,转瞬间就死伤了五个。 儘管如此,赤炎卫卫士还是前仆后继,第三波第四波的大火球衝着邢沅婷飞去,火球后面紧跟着八名卫士,分持锐利短剑,左右攻上,一边四个毫不手软的砍向邢沅婷。 邢沅婷纤腰弯下,躲过朝她颈子砍来的一剑,同时右手持剑横扫,把偷袭她的一名卫士双腿砍断,左袖蓄力一挥,一排猛劲又打向左手边杀来的四名卫士,把他们打得重摔在地,全身骨裂,当先一个连脖子都被扭断。 转眼间赤炎卫已经有近半数倒卧在地,但馀下的卫士由当先一名大喊「抓叛贼邢沅婷」,之后又各挺刀剑攻向她,这次十多个一起上,来袭的火球的就十多个,邢沅婷被大量火球包围,双剑无用武之地,只得左右闪躲,同时要架开从火焰中不断偷袭的刀与剑,她渐渐感到体力不支。 十多个火球交相碰撞,所到之处都开始燃起熊熊大火,邢沅婷身处火焰与高热之中,勉强闭住气息,用一把剑顶住一颗火球,把它打往反方向,顺利阻住两名卫士的进攻。 邢沅婷乳白色的长发被火焰燻得半边焦黑,脸颊也沾满焦黑的灰尘,双剑上流满了蓝色液体,不断匯聚到剑尖滴在地上,剑锋外缘又晕着红色的剑气,满室的火光剑影,把她的姿容衬托得恐怖,是美到极点的恐怖! 还好当初她灌输了大量的能量进入双剑,等火球阵一过去之后,邢沅婷又提振精神,在一片赭红衣的卫士中穿梭,双手开弓,东挡西架、左砍右杀,先是用剑顶开一个卫士的匕首,再刺穿他后面想来补位的一名卫士的胸膛,利索地夺过他的短剑,狠狠插进原先被她顶开的那卫士胸口,身子转了一圈,顺势抽回她的长剑,剑锋向右挥了个半圆,又是一名卫士被她腰斩。 邢沅婷出手狠毒,但卫士们的不畏,让她觉得非常无力,剑势越来越缓,卫士见缝穿针,一点休息的机会都不给她,接连划破了几处穿在她身上的红轻纱。 她要看的是自己的手下败将被击倒时,最后那一个鄙夷、怨恨、求饶的眼神,她就可以哈哈大笑,然后又更残酷的手段折磨他们,越是惨越是可怕,怨恨、恼火和讨饶的眼神就会让她更加欢乐,她一乐了,就会再用更残暴的手段,好让自己能获得更多刺激感与愉悦。 可是这些卫士个个勇猛,被她斩杀时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要不被斩成碎片,要不直直向后倒去,连个眼神都不给她,好像砍在他们身上颈上的一剑,和她一点都没有关係似的。 她顿时觉得手中的双剑挥得没有意义,也没了乐趣! 「噹!」见卫士所剩不多,邢沅婷双剑合併成了单剑,威力增猛一倍,收回原本要分砍两名卫士的剑尖,改为直击,鑽向一名卫士的胸膛,但当她的剑一和那名卫士的剑相击,一股反弹的巨大能量排山倒海涌入她胸中,她「啊」的一声惨叫,收束剑势,将剑横在自己胸前自卫。 所剩八名卫士皆将剑尖与刀尖对准了她,把她围在中心,包含方才震伤她的那名卫士,一共九名,团团包围了她。 「你……」邢沅婷擦去口角的一抹蓝液,那卫士也在此时将面罩摘掉,他的举动,才让邢沅婷惊觉,现场只有他一个戴了面罩! 「邢娘,连夫君的声音都认不得了吗?」 9-3 阎王的反击计画 吃完麻辣锅和烤鱼,安凯堤一手勾着一个女子,慢悠悠地走出餐厅。 「安凯堤,你答应我要找回紫水晶的,你还记得吧?」季巧庭和他久别重逢,他要牵手搂抱,她也全都依着他,不像以前那样反抗。 「那里面有孟姊姊的灵气,项鍊又是你重要的物品,我当然会想办法拿回来。」安凯堤抬眸看向远方的天空,由于已过了两点,夏日午后蠢蠢欲动的黑云在天边聚拢,轰隆隆的闷雷声响也在酝酿着接下来的一场滂沱。 「今晚会有大事情发生。」安凯堤鼻尖滴到了一滴雨,马上机警地拉着两个女子跑到骑楼屋簷下,果然一滴雨落下之后,紧跟着的就是丝丝雨线,地上越来越湿,一阵大雷巨响过后,倾盆大雨便倾泻而下。 「什么大事?」季巧庭看着路边摩托车骑士着急地停靠在路边穿雨衣,也想到她们根本就没带雨伞,除非在骑楼下等到雨停,不然就只得冒雨继续走。 但既然没有目的地,留在这里等雨停也挺不错的。 「不晓得,但是我要找紫水晶回来,还有救出孟姊姊,一定不会太容易。」安凯堤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显然正压抑着内心的焦躁,「因为我们要对付的人是邢沅婷。」 「阎王应该会想办法料理她吧?」方诗雅打了个呵欠,突然很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牛头将军跟马面将军去找阎君,阎君会告诉他们该怎么办的。」 「你知道孟姊姊和莲儿被关在哪里吗?」季巧庭用指尖绕着发尾,「我一醒来就是在这附近了。」 「我既然可以到这里,就可以走原路回去,就在邢沅婷的住处。」安凯堤拍胸脯保证,突然雨中高速驶来一台宝蓝色的玛莎拉蒂,在路边急煞急停,车上两名身穿盔甲的魁武壮汉带着武器奔下车,见到的路人都纷纷走避。 「白毛灵猫,阎君做好下一步打算了。」银盔甲的马面说,「阎君命令我们在路上找赤炎卫卫士,能找多少算多少,因为赤炎卫右统领失踪,军令派不上用场。等到子夜时,我们就联手攻入邢沅婷的住处,把孟娘娘和青莲仙子救出来。」 「那阎罗王自己呢?」方诗雅从旁问道。 「阎君会选择一名和他体格近似的赤炎卫卫士,施法改变他的声音,穿着他的衣服扮成他,晚上到他的房中去陪邢沅婷睡觉,然后阎君自己会躲在门口偷听里面的动静。阎君会事先交代他一些说词,还有要他藉口去找孟娘娘,无论如何都要从房里脱身。」 「不不不,邢沅婷这种狠角色,怎么会被这种小把戏骗了呢?」方诗雅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大名鼎鼎的阎罗王想到的方法居然是叫人假扮成他,这无论如何都会被发现吧? 「阎君的计画一定会成功,你一个人间女子孤陋寡闻,懂什么!」牛头又忍不住脾气,毫不保留地大骂方诗雅,「阎君是什么身分,哪轮得到你指指点点!」 「你就看看会不会成功啊,不成功你就是邢沅婷的奴才了,有什么了不起。」方诗雅嘟着嘴巴,尖酸的话才刚出口,就想到她这样说可是连马面都算进去了,连忙对马面投以抱歉的神情。 「我想,假如邢沅婷一心想要除掉阎君,就不会把注意力放在阎君身上的其他部分,就算有破绽,她十之八九也不会多留心。」马面耐心解释给方诗雅听,方诗雅连连点头,先夸奖阎王神机妙算,懂得利用弱点,又因晚上的进攻行动帮马面加油打气,丝毫没把牛头放在眼里。 「牛头将军,今夜子时还要大干一场,口舌争辩就先省起来了吧。」安凯堤注意到牛头还想要继续和方诗雅吵,于是先说话堵住他的嘴,又把方诗雅拉到他身后,对她摇摇手,表示不必逞口舌之快。 「喔对了,阎君还会先把住处的十个岗哨拔除,集中所有的卫士到门口,要是邢沅婷真的在房中对假扮的阎君下手了,他等邢沅婷一出房门,就会混在卫士群中设法捕捉邢沅婷,如果今夜风平浪静,阎君就会变成是主动进攻,率领卫士进到房中抓她,假扮的阎君会从里面接应。」马面补充了阎王更多详细的规划。。 「希望孟姊姊没事才好……」季巧庭突然觉得呼吸不顺,安凯堤连忙帮她拍背,要她深呼吸慢慢吐气,过了一会儿即舒缓了不少。 「晚上在现在这个位置集合,最好把碍事的人间弱女子扔在安全的地方就好了。」牛头说完,就伙同马面跑入雨中,坐上玛莎拉蒂跑车疾驶离开。 「我真的好想睡觉。」方诗雅又打了个大呵欠,「我们去找间摩铁睡一下吧。」 9-4 每每负心 「夫君……」邢沅婷大惊之下,双腿一软跪坐在地,沾满蓝色黏液的长剑委顿的搁在一边。 「邢娘,你竟然用如此歹毒的手段暗算为君。」阎王口气生冷,手持短剑指向邢沅婷,「你在寝殿前栽种血红斑点的的刺竹子,还告诉为君是要防身,结果这『赤竹』,竟然被你拿来提炼毒药!」 「没有……」邢沅婷整个身子都软了,爬到阎王的脚边,拉住他的左手摇了摇,「夫君不要听信孟乔姊姊的话,她要害我……」 「此与孟娘有何关係?为君亲耳听见你在寝房里说的,只要燃在薰香罈内,经由空气传佈,一吸入就化作一摊精水,永世不得渡化,是还不是?」阎王甩开邢沅婷柔软的小手,她无奈之下缓缓收手,满脸无辜地望着阎王。 「夫君若不念我俩以往的情意,执意要把我毁在手下,我也心甘情愿。」邢沅婷抬起头,直视阎王的寒冷目光,指指他手中的短剑,再指指自己的咽喉,「夫君,下手吧,但……奴家只求夫君一件事。」 「什么事?」 「下手快一些,别让我太疼。」邢沅婷娇楚楚的眼神凝着阎王的剑,还有他那深邃幽黯的眸,两行眼泪滴滴垂下,口气温柔嫵媚:「奴家知道错了,别让奴家太疼,好吗……」 「你既无情,就别怪夫君决绝……」阎王扬手,心中百转千回,一句温软的「别让我太疼」一直在耳边縈绕不去,他这一剑始终无法果决地挥下。 八名卫士在旁默不作声,看着阎王处决邢沅婷,但只看见阎王多次挥剑,剑尖都停在离邢沅婷脖子还有一个指节长的距离,虽然近的不得了,但都没有伤到邢沅婷一寸肌肤。 「告诉为君,紫玉晶现在何处?」 「夫君要那紫玉晶有何用?」 「白毛灵猫说,孟娘的灵气附在紫玉晶上。」阎王说完,第六度尝试挥剑,但他还是不忍心一剑就了断邢沅婷,久了,双臂竟不停发抖。 「夫君果然一心只念着孟乔姊姊,也对,我终究不是你的妻……」邢沅婷以泪洗面,看得阎王胸中绞痛不已,甚至不断告诉自己,眼前的红裙娇女是无辜的,这一切都是有旁人指使,她永世都还是他的爱一半所归……。 「先告诉为君紫玉晶在何处。」阎王压抑下满腹伤痛,语气故作冷淡的问。 「被我吞下肚了,夫君要紫玉晶,除非把我肚子剖开来才有。」邢沅婷垂头拭泪,乾脆把手中的剑递给阎王,「用这把锋利的剑,一剑两断,别……让我太疼,求求你,夫君……」 「好,为君答应你……」阎王忍下痛苦,正要伸手去拿剑,没想到邢沅婷突然发难,直接调转剑口,剑尖直直刺向阎王的下腹,阎王大惊之下连忙挥剑去挡,但赤炎卫卫士用的寻常短剑丝毫不是邢沅婷血色长剑的对手,两剑剑锋才一接触,短剑就被从中削断。 阎王失去武器,一屁股坐倒在地,正要着手反击,邢沅婷已经飞也似的跃起,长剑尖指向阎王的胸口,电光石火之间,八名卫士从她后方一扑涌上,八把刀剑齐齐斩向邢沅婷的颈、背、腰、臀部四个重要大位。 「啊啊啊啊啊!」 八名卫士的刀剑还来不及瘫痪邢沅婷,阎王即从口中吐出一颗极大的火球,邢沅婷剑势兇猛,一心又想要毁了阎王,以至于收势不及,整张脸和长剑一起往大火球上撞去,烧得她凄声尖叫,猛退了七、八步才跌坐在地,乳白色的秀发已烧得九成焦黑。 八名卫士刀剑挺前,再度把邢沅婷围住,阎王面色阴冷,缓缓走向红衣娇女和她拼命抓着不放的那柄长剑。 「邢娘,你终究负了为君……」阎王向一名卫士拿了短剑,猛一咬牙,就朝邢沅婷白嫩的颈子挥下。 「夫君,我爱你。」邢沅婷自知再无退路,柔婉一笑,闭目等待阎王制裁的一剑…… 想不到这声「夫君我爱你」,还有她一身狼狈的凄苦模样,竟让阎王有那么一瞬动了惻隐之心,剑势稍缓,但就是这一秒不到的迟疑,邢沅婷感觉出阎王捨不得痛下杀手,马上集中体内所有能量到双手,抡起血色长剑,朝阎王击出一道深红色的半月形剑光。 阎王正要退后,不料剑光比他的脚步更快更兇狠。 阎王被半月形的剑光扫倒,手中短剑拋飞上天,退到他身边护驾的卫士也无一倖免,全都被镰刀般的剑光削成碎块,蓝色的浓稠液体喷溅到满屋地上,当下狼藉惨不忍睹。 阎王因为修练的法力深厚,只受到轻伤,跌进一团卫士的尸块中,邢沅婷死里逃生,把从空中落下的那把短剑用长剑削断之后,看都不看阎王一眼,就夺门而出。 9-5 烈焰鏖战 「马哥,你要小心喔。」方诗雅抓着马面的胳膊,不断叮嘱他要注意安全。 「这女人怎么那么烦?白猫灵猫,不是说不要带她们来吗?」牛头握着长刀,站在通往邢沅婷住处的小巷口,质问着安凯堤。 「我不放心让她单独离开我的视线,她也是。」安凯堤张臂搂住季巧庭,季巧庭过了傍晚都还没有毒发,也完全相信了毒药只是邢沅婷欺骗她的说词,心情大好,乖巧地靠在安凯堤身上。 方诗雅对牛头哼了一声,她被祂惹恼或欺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要能和马面一起,她去哪里都可以。 「等等是刀剑的对决,你紧紧跟着我,我怕白毛灵猫没办法一次分神照顾两个女人,牛头力气大,刀又长,让他走第一个开路。」马面交代完,牛头马上自信满满的挺起胸膛,长刀舞动划出呼呼颳叫的刀风,方诗雅一听到马面说他要负责保护自己的安全,心里头甜甜的,牵着他的手慢慢地走入巷中,并小心别去碰到他掛在腰边的大斧头。 三神两人身后还跟随着两百多名赤炎卫卫士,花费一个下午的时间,牛头马面开车到处去寻找,也才找到这些卫士,其馀的部分,不是让邢沅婷控制去了,就是到更远的地方巡察了。 一行人逐渐逼近邢沅婷的住处,季巧庭发现不论是阎王、孟乔还是邢沅婷,住的地方外观都长得一样,料想内部格局或许也是相同的。 牛头走在最前面,手举过肩,比出一个三的手势,接着弯下一根指头变成二,最后弯下中指变成一,数到零的剎那,牛头手一挥,马面衝上前与他齐肩站立,握紧兵器,同时大声喊出: 「拘鬼,阎罗大帝御前擒拿官,牛头马面,金锁金令在此!」 话声刚落,金银两个身影率领大批赤炎卫卫士衝向邢沅婷的住处,衝在前面的还有一个全身白色劲装的灵活影子,身边跟着一名瘦弱的女子,但她跑的速度丝毫不输白衣猫仙。 牛头的长刀使劲向前一劈,两道漆红色的大门像豆腐渣一样登时碎裂,爆炸的旋风伴随着巨响崩入室内,从二楼阶梯上奔下来如黑水般的蒙面黑衣人,马上和当前的几位赤炎卫卫士打了起来。 黑衣人一见到门被撞开,漫天的火球即从二楼倾泻而下,赤炎卫卫士马上也吐出火球反击,大量的火球在半空中撞击,爆炸声回盪在整栋楼房之内,漆红的柱子和米色的墙上接二连三的裂出长缝,整座前厅处在火海里。 牛头马面全身盔甲,不怕魔火的侵烧,在烈焰中来去自如,黑衣人和赤炎卫卫士早已缠斗在一块儿,火海中凄厉的哀号声此起彼落,处处都是在魔火烈焰中翻滚的人影。 牛头长刀挥舞,先削碎一名黑衣人手上的剑,刀锋再洞穿他的胸膛,下盘腿一踢,将一个来支援他的黑衣蒙面人踢倒,从后把他拎起来扔到火焰中,再把他的尸身斩成两段。 马面双斧收放自如,在方诗雅周遭绕着她戒备,五名黑衣人各挺刀剑围上来,马面先故意露出右手的破绽,吸引黑衣人来攻,再突然矮下身子,双腿一夹,把两名当前的黑衣人绊倒,上半身再迅速打挺,俐落的将他们四隻脚砍断,砸向馀下的三名黑衣人,全都跌进火堆中。 安凯堤把季巧庭背在背上,双爪齐攻,威力迅猛无比,一爪就掐断一个黑衣人的咽喉,连毙四名之后,他一方面心系孟乔,不愿再和黑衣蒙面人纠缠,猫爪握起,一拳打穿一名黑衣人的背,把他的尸身扔在一团火中,再发挥猫仙的轻盈跳跃本领,一个垫步就踩着他的尸身过去,跳到一个没有火的角落稍歇。 「安凯堤,方诗雅在那里。」季巧庭回头看见方诗雅还在烈火中,被燻得满脸焦黑,发尾也被烧得捲曲,但她脸上却没有一丝急躁,也没有任何痛苦,现下她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魔火中穿来遁去的这个银袍身影上。 他打得卖力,斧来斧去砍杀蒙面黑衣人,就是不让他们靠近方诗雅一步。 方诗雅脸上掛着平静的微笑,平时习惯活泼多话的女人,如果在某个时刻突然安静下来,那么她心里一定非常的满足,满足到不需要开口,只需静静待着、等着,快乐就会来到。 「马哥,你最帅了!」方诗雅最后索性整好衣裙坐了下来,一张小脸被魔火映得红扑扑的,望着眼前、火中,正奋力架开五把尖刀的马面。 她当下什么都不害怕了。 这时,一把利剑侥倖越过了马面的双斧舞出的保护圈,直直往方诗雅的背心刺去。 方诗雅满脸笑意,并没有发现大难临头。 9-6 地牢脱困 安凯堤跳到一个没有火的地方,把季巧庭暂时放下,意外发现有路可以通往地下,路的尽头是一道石门,因为没有火焰的燻烧,地底下显得凉快许多。 「安凯堤,孟姊姊她们搞不好就在这里面,我们要打开这道门。」季巧庭仔细端详这一道厚重的石门,上面锁了一个黑色大锁,和她当时所见一模一样。 「孟姊姊那里没有这个门,一定是邢沅婷她自己挖的地牢。」安凯堤双掌运力,利爪努力地往黑色大锁猛砸,锁上喷出大量的火星,但却没有断裂。 「和马面借斧头砸看看。」季巧庭灵机一动,正要回头去找马面,却目睹了坐在地上满面火光的方诗雅,后背硬生生被一把利剑插穿! 「方诗雅!」季巧庭惊叫一声,也不管越来越猛烈的魔火,直接朝方诗雅奔去,安凯堤想从后拦住她却为时已晚,她人已衝入火中。 方诗雅唇角淌下一柱鲜血,利剑还插在她的背上,表情还是开心的笑着,但身子却支撑不住,恰好倒进季巧庭不顾一切扑来救她的怀里。 马面注意到身后骚动,发出如野兽般的怒吼,凌厉的眼神一扫,马上飞身向前,把袭击方诗雅的那名黑衣蒙面人碎尸万段,扔进火焰里焚尸。 「巧庭,快跟我来,诗雅伤的很重,不能待在这里了。」安凯堤也衝入火海中,衣服被烧破了几个大洞,季巧庭不敢拔出方诗雅身体里的剑,只能蹲下揹起她,逃回刚刚的地道中。 方诗雅不停的吐血,季巧庭感觉到耳边和右脸上温温黏黏的全是血,血腥味充满了她整个鼻腔,她痛苦的低头,又开始呕吐。 「我再试一次。」安凯堤深吸一口气,运足了一股能量,分别流入两利爪中。 「啊!」安凯堤猫爪高举过头顶,双爪力量交叠合而为一,向门上的黑色大锁猛地砸去,只听到「喀、鏘」两段声响,黑色的锁断裂成碎片喷飞,石门轻易地就被安凯堤拉开,但里面还有第二道门,他一连开了五道,三人才真正进入一座狭窄阴暗的地道中,只有石墙上的蜡烛勉强维持着一线光明。 「我记得位置。」季巧庭被邢沅婷押着到过孟乔和莲儿的牢房,走第一个当嚮导,马上就找到关押孟乔的那间,安凯堤用同样的方式破坏黑色大锁,又是费了五次的功力才打碎所有的锁。 「孟姊姊!」安凯堤一脚最后一道石门踹开,就看见奄奄一息的孟乔被锁在石墙之上,手腕脚踝上被手銬脚镣勒出蓝色的伤痕,唇角边正有浓蓝的液丝丝滴下,衣裙被鞭打得残破不堪,满身都是怵目惊心的刺鞭印子。 安凯堤伸出利爪,右爪运力牢牢插进石墙中,双脚一蹬,左爪又稳稳地插进石墙,左右爪交互轮替攀爬石墙,转眼间已经爬到孟乔身边。 「孟姊姊,我是凯堤啊。」安凯堤把右爪插得更深入墙中,想腾出左手去轻抚孟乔的脸,快要碰触到时他才急忙收手,一下忘了现在自己的指尖还是利爪,差点害她毁容了。 「安凯堤,你要怎么把孟姊姊救下来?」季巧庭在石壁下方喊着。 「等我先破坏她的手銬脚镣,剩下的,就看我表演吧。」安凯堤对下面的季巧庭邪魅一笑,季巧庭见识过无数次他的神力,也相信他会处理得很好,只专心照料方诗雅,仔细听着她微弱的呼吸是否没有停止。 安凯堤利爪猛插进石墙,在墙上往左一个大摆盪,跨在孟乔身上,先拔出右爪,削断孟乔左手的银銬,再反过来用左爪打断右手的手銬,孟乔的上半身获得自由,自然地向前靠在安凯堤的肩上。 安凯堤灵活的调转身体的方向,改成头下脚上,屁股顶住孟乔的上半身,再用同样的方式替她打碎左右边的脚镣,因为动作实在太滑稽,季巧庭就算对方诗雅的伤心急如焚,看见这样的画面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安凯堤对季巧庭翻了个白眼,往前一扑,孟乔四肢俱松,从半空中直直坠落。 安凯堤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回到头上脚下的正常姿势,在半空中抱住孟乔,重量一增,下坠力道更猛,他充分发挥猫的本事,在着地前一刻弯曲膝盖,把全身重量放在下半身,落地的瞬间地面吸收了所有的撞击力道,他和孟乔皆安全落地。 9-7 捡回一命又遭难 看完安凯堤的空中飞猫表演,季巧庭张大嘴巴,接着才不断喝采。 「我要立刻帮孟姊姊疗伤,你看……要转过去吗?」安凯堤嘴上说话,手上动作可没停下来,仔细揭开孟乔胸前的一片破布,化成一隻小白猫,左右猫掌贴在她的双乳之间和心脏之下,只见源源不绝的淡黄色能量通入孟乔的体内,过了几秒鐘,她的嘴唇颤动了一下。 季巧庭这次没有转过去,因她全心全意要等着孟乔醒转,这样她背上的方诗雅才有救。 「唔……」孟乔慢慢睁开双眼,眼色迷离,安凯堤马上变回人形,俯下去给她脸上一吻,欣喜道:「孟姊姊你终于醒了,我好想你啊。」 季巧庭在一旁看他亲吻孟乔,还含情脉脉地看她,突然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想巴他的后脑勺。 「孟姊姊是阎王的老婆啊,你这大色猫不要给我乱来!」季巧庭真的按捺不住醋意,狠狠巴了安凯堤的头两下,「不要脸,趁人家还没清醒就佔便宜。」 「哦?你在吃醋啊?」安凯堤笑个不停,趁季巧庭反应不及,也亲了她脸颊一下,「扯平了。」 「我真的改天要打你一顿,看你乖不乖。」季巧庭满脸通红,九成娇羞一成喜。 「再过几天鬼门关,你就要变成孤家寡人了啊,别太想我。」安凯堤笑嘻嘻的,直到想起方诗雅命悬一线,才忽地收起不正经的笑,孟乔也在此时坐起来。 「等等。」季巧庭拉住孟乔的手,只觉得柔软滑腻,孟乔转头看着她,眼神温柔。 季巧庭把方诗雅交给安凯堤抱着,脱下自己身上最外层的一件衣袍,给孟乔披在身上,「孟姊姊的衣服都被撕破了,我的这件给你挡一挡。」 「谢谢巧庭。」孟乔接过外袍穿在身上,在原地旋了半圈,季巧庭看她飘飘然的身姿,只觉得这种走唯美仙气路线的衣装,就该穿在女神身上才对啊。 「对,孟姊姊,方诗雅她……」季巧庭把事情原委简短告诉了孟乔,孟乔面露担忧,焦急地道:「诗雅的伤让我来处理吧,凯堤去找莲儿,把她也救下来。」 安凯堤应命而往,季巧庭守在方诗雅身边。 孟乔体内气息刚復,还不甚稳妥,又运气协助方诗雅疗伤,才过没多久她的额头上已满是汗珠。 孟乔蓄集能量在右掌上,左手果断地拔出插在方诗雅背上的剑,在鲜血涌出之前,就用右掌盖住她的伤口,逼住翻涌的热血倒流回体内。 孟乔见情况不坏,减弱了右掌的力量,另手替方诗雅按摩胸口顺气,直到她倾身一呕,呕出一摊紫红色的血块,气色转为红润,孟乔才慢慢移开右掌。 「好痛啊……」方诗雅一嘴都是血,表情狰狞痛苦,但背上的伤口已经止血,虽然外表撕裂的血肉糢糊,但体内伤及的经脉已被孟乔稳住。 「诗雅已经没事了,等回到我的住处,给她敷点创伤药,外伤很快就会痊癒。」孟乔连日受了苦刑摧残,清瘦的身姿显得更薄如蝉翼,映着红腮的双颊也些微凹陷。 「孟姊姊,你没有被邢沅婷杀掉,真是太棒了。」方诗雅忘情地抱住孟乔,扯到背上的伤,唉唷一声,明明笑得很开心,眼泪却不停的流。 「差点被杀掉的是你。」季巧庭故意戳了一下方诗雅的背伤,让她又叫得呼天抢地。 「我只记得我坐在火堆里,本来我觉得很烫很热,但我一看到马……面在我身边保护我,不让黑衣人接近我,渐渐的我感觉不到热和痛苦,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方诗雅说着说着,又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奇怪,我在发什么春啊。」 孟乔和季巧庭都笑了。 「孟姊姊,莲儿救出来了。」安凯堤背着一个娇小的女仙进到石牢之内,「我刚刚先灌输了一些能量到她胸口,但她还是昏迷不醒,我怎么叫他都没反应。」 「莲儿、莲儿?」孟乔拍拍莲儿的脸蛋,她的脸热呼呼的,孟乔顿时露出会心的微笑,「她觉得自己的头发被剃光了,正害羞着不敢见人呢。」 「娘娘还取笑奴婢……」莲儿被说中心事,马上就睁开眼睛,泪汪汪的看着孟乔,「娘娘没事真是太好了,不然奴婢该何去何从呢……」 「阎君已经设计处决邢沅婷,我们只要找回紫色水晶,就大功告成了。」安凯堤彷彿胜券在握,大手一张,把四个女人一起拥进怀中。 「哈哈哈,白毛灵猫,就说你艷福不浅吧……现在,你们五个都逃不掉了!」 9-8 力挽狂澜 邢沅婷一路奔跑,跑回她的住处外不远的小巷巷口时,即闻到很浓的烧焦味。 「失算……蠢材!」邢沅婷安排让赤炎卫右统领帮她守住她的住处,还有关押孟乔的地牢,看样子他是搞砸了,一切都泡汤了! 邢沅婷握着长剑,剑尖一扳,又将长剑一分为二,剑锋红的像浸过人血! 她踩着凌空步法,迅速奔到门前,只剩下一团焦黑,还有满地倒卧的尸身,尸身上走着几个黑影正在徘徊不前,前门外站了五六十个赭红衣的赤炎卫卫士,严阵以待。 邢沅婷欺身向前,仰天吹了一声口哨,门边两旁草丛中又分别窜出五十名黑衣蒙面人,迅速集合在她身后,赤炎卫卫士一见大惊,连忙逃入室内。 邢沅婷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事先埋伏的一百名黑衣人还毫发未伤,否则反击的契机就全然失去了,到时若阎王从后面赶上,她就真的完蛋了。 邢沅婷分握利剑,带头衝杀,牛头马面才刚奔到门口,就迎来她的双剑劈砍。 「牛头马面,要造反吗?」邢沅婷剑势凌厉,右手剑刃破空,砸在牛头的长刀上,牛头踉蹌退了两步才稳住下盘,马面双斧比长刀灵活,从牛头的左手边鑽出,大斧砍向邢沅婷的颈子和腰。 「马面,你真要造反了?」邢沅婷右臂运力,格开牛头的长刀,集中双剑和马面缠斗在一起,牛头挥舞长刀,从后想偷袭邢沅婷的双腿,但邢沅婷早已听见破空的风声,早了一步跳开,牛头的刀收势不及,撞在马面的大斧上,马面左掌吃痛,一把大斧应声脱手。 「让你们瞧瞧我的厉害。」邢沅婷合拢双剑,一齐插落在脚尖前,双掌合十运力,牛头发现大事不妙,连忙挥刀抢攻,马面用单斧劈杀三名黑衣人,捡回掉在地上的斧头,也跟着攻上去。 邢沅婷双目微闭,等牛头马面飞来约两大步的距离,突然睁圆大眼,一对白玉掌同时往前一推,打出一股红色暴风,沿途扫倒了十几名打斗的黑衣人和赤炎卫卫士,直朝牛头马面轰去。 牛头凭藉力大,当先横了长刀,将能量气息集中在胸膛和丹田,马面随后扑到,却往地上一趴。 「轰!」红色旋风一打中牛头,牛头马上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噬着自己的法力,突然间脚下一软,一连暴退几十公尺,才撞在一团黑炭当中,长刀也飞到九霄云外,贯穿了一面厚达二十公分的砖墙。 马面也同样遭遇到反噬旋风的撞击,当下使劲把双斧钉在地上,硬是抵抗着旋风的衝击,但最后法力被旋风抽乾,两把斧头一起脱手,和他一起往后翻飞,压在牛头身上,牛头马面全身无力,一起晕了过去。 「哼,两个蠢材。」邢沅婷拔起双剑,踩着凌波的轻盈步伐,转瞬间绕遍整座前厅,把厅内仅存的赤炎卫卫士全部歼灭,率领着剩下的黑衣人躲进地下室石牢中。 「你怎么进来的?」方诗雅大惊失色,发抖的手指着邢沅婷。 「干掉牛头马面两个蠢材之后,要解决剩下的卫士,根本不是难事。」邢沅婷一头柔美好看的乳白色发已有九成焦黑,脸上也都是被烧伤的痕跡,红色轻纱为基底的衣裙也残破不堪,唯独手上的双剑散发出的慑人红色剑气依旧不变。 「你怎么办到的?」季巧庭才刚问完,就被安凯堤拉住护在身后,唯恐邢沅婷突然施袭伤了她。 「都要临死了,还问这么多干么?」邢沅婷一声令下,黑衣人如黑色潮水般衝入室内,把他们两人三仙团团包围,邢沅婷站在包围圈内,对黑衣人群下令:「等一下我先上,你们负责包围他们就好,等我号令再上。」黑衣人一齐点头。 孟乔和莲儿肩併着肩,摆出迎敌架式,安凯堤眼中射出黄色光束,身后站了两名脆弱的人间女子,他知道他今天不大开杀戒,这一室的人和神仙都难以存活! 「安凯堤,你等等就别管我的死活了,专心对付邢沅婷。」季巧庭拉住安凯堤的衣袍一角,突然手只像被高压电流鑽过,痛得她「唉唷」一声甩开。 看着安凯堤鼓鼓胀起的衣袍,她想他一定集中了全身最后的力量,要和邢沅婷进行殊死战了。 「巧庭,虽然我本来就不是活的。」安凯堤回眸对季巧庭温和一笑,「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寧可……像人类一样死了算了。」 10-1 殊死决战 殊死战一触即发! 邢沅婷唇边咬过一抹佞笑,避开对手的锐锋,先朝安凯堤的方向衝过去,要是她一击得手,能劫到任何一个人间女子作为人质,她就可说是掌握了八成胜利。 她心知肚明,必须要在阎王来到这里之前,先将这三仙两人全部解决掉,顺利的话,她还可以争取一些时间调养体内的能量循环,让气息运转稍微回復顺畅。 方才她为了快速制服牛头马面,她不惜耗费掉修练三百年以上的内功,挥出比砸掉巧珍珠还要刚猛数十倍的「噬血腥红掌」法术,直接打得牛头马面七荤八素,双双飞去撞墙,晕死过去。 安凯堤严阵以待,他猫耳朵不停转动,听见黑衣人整齐挪步的轻响,还有邢沅婷几乎足不沾地的飞身袭击,他交叉在胸前的一双利爪已经挥出。 邢沅婷身体柔软,低头闪过右爪的当头猛击,趁安凯堤左爪还没搧到,错动腰肢在地上翻了一圈,再站起来的时候,她已离安凯堤不过一个人的距离,她要宰了安凯堤,跟安凯堤要宰了她已经是一样的容易! 安凯堤被她的虚晃弄得略为迟疑,但马上镇定心神,左爪架住她的长剑,迸出大量的火花,为让她没办法使出右手的剑,安凯堤向左一跃,把她整个人带往左边,负责护卫左边的黑衣蒙面人自动退开几步的空间,让出位置给他们搏斗。 邢沅婷方向一转,一旁凝神掠阵的孟乔和莲儿得到进攻的契机,两女仙心灵相连,一个出左掌一个出右掌,双掌合併,同时娇喝一声,两道「寒天玉掌」直直朝邢沅婷后背击去。 邢沅婷听见后方有偷袭的掌风,料想是孟乔和莲儿,她知道这不是孟乔最厉害的掌法,上次抓她到这石牢前,她就见识过她的另种威力更猛的「三生碧掌」。 不过要和她的「噬血腥红掌」相比,三生碧掌还是太小儿科了些! 思及此,邢沅婷以守为攻,飞快地蹲低身子,避过寒天玉掌的劲力,倒是安凯堤当下无所适从,要是他趁着邢沅婷蹲低时冒险抢攻,两道寒天玉掌必会打中他。 折损他一个猫仙,他们的胜算将会降低一半以上。 安凯堤不是傻子,并不急着结束战斗,原地站稳了脚步,确认季巧庭和方诗雅还是活的,当下宽心了不少。 几个黑衣人要伸手去抓季巧庭和方诗雅,都被安凯堤用利爪迫退,她们两个人间女子抱在一起,互相在耳边讲着悄悄话,温言安抚着彼此。 邢沅婷战术依旧,先专攻这两个女子,双剑齐上,和安凯堤的利爪缠斗,同时娇喝黑衣人全部上前围歼他们,如此一来,不只是安凯堤这边,孟乔莲儿双女仙组合也遭遇到巨大的压力。 这下子安凯堤不只要对付邢沅婷,还要处处提防神出鬼没的刀剑,同时要护住两女周全,他经过第一波的衝击,已经左支右絀,邢沅婷趁机偷袭,砍中安凯堤左肩,他的一隻左臂顿时无力,痛苦的嘶吼声回盪在石牢当中。 孟乔和莲儿软剑入石牢前就被邢沅婷搜出夺走,现在手中没有锋利的兵器,面对近身搏击马上就处在下风,黑衣人刀剑齐下,孟乔身上的蓝色外袍被砍出数十道裂口,柔嫩的肌肤白可鑑光。 莲儿刚开始战况还算稳妥,击出寒天玉掌打倒了五、六名黑衣人,但黑衣人越打越多,她连发数十道掌力,也差不多筋疲力尽,最后只能贴着孟乔,让孟乔护着她一起移动身子。 孟乔虽然练成了三生碧掌,但是每蓄力击发一次都要耗费大量能量,如此她和莲儿都难逃黑衣人的围攻,无奈之下,只好守多攻少,尽力使黑衣人不要近身。 安凯堤拖着半残废的左臂,使力集中体内能量到肩膀,马上他的左肩上冒起淡黄色的蒸气,邢沅婷抓住他的疗伤时机,以快打快,几乎没有缝隙的快剑一连三十几剑绕着他的身子周围削过,他全身的衣服布料都被锋利的血色长剑削得破烂,邢沅婷最后一剑指着他的咽喉,只要再前一吋,安凯堤就将倒下。 「不要!」季巧庭哭喊着,下意识衝去抱住邢沅婷的腰,邢沅婷长剑太长,向前攻击几乎所向披靡,但要砍到一个腰边的女子,势必会同步伤到自己,她一下不知所措,进攻稍缓,安凯堤大吼一声,腾空跳起,双爪掐住邢沅婷的脖子,一拧之后,邢沅婷就要身首异处! 战局登时逆转,狼狈不堪的孟乔和莲儿也看到了这幕…… 「停手!」 门口突然刺入一道充满威严的喝令,接着便是漫天细小的火针飞入石牢中,命中还尚存的八十几名黑衣人的胸口,他们都还来不及叫出声音,就一头栽倒在地,一时间满地都是倒卧不起的黑衣人。 浑身是伤的孟乔和莲儿压力顿减,呆呆地看着门口,左臂瘫痪的安凯堤缓步退开,和邢沅婷保持着两尺距离,季巧庭发现自己好死不死居然抱住了邢沅婷的腰,虽然又香又软,但她知道她再不逃跑,等邢沅婷回过神来,她就逃不掉了。 10-2 邢沅婷的悲凉前世 一身黄袍大褂的阎王负着手,掌中捏着一把火针,牛头马面头戴譎怪头套,一左一右守在阎王身边,在三神之后,站了一位俊男,衣饰贵气,也穿了金黄滚边的袍子,下巴留了一撮山羊鬍鬚,虽说如此,但他看阎王和牛头马面的眼神都十分恭敬。 「邢娘,你一再执迷不悟,枉为神仙。」阎王冷着脸,剑眉高高耸起,眼珠子状似射出橘色的火光,照得他脸庞似也扭曲变形,「你让为君多次动了旧情,想让你重回正途,但你却处处暗算为君,为君知道这回留不得你。」 邢沅婷面如死灰,手已软的提不起剑,安凯堤连忙抓着季巧庭和方诗雅去和孟乔等两女仙会合,探看她们的伤势重不重,碍于有很多男神仙在场,安凯堤无法立时由胸口灌输能量到她们体内。 孟乔法力武功较强,除了全身衣服被割破之外,只受了一些擦伤和几处刀伤,莲儿则是因为多次击出寒天玉掌,耗损较多体内能量,身子孱弱的靠在孟乔身上,最后让方诗雅扶着才不跌倒。 「夫君,你手里握的是什么?这是什么法术?」邢沅婷恨恨地问。 「尾火毒针,击中之后昏迷,直到服下解药。」阎王据实告诉她,「邢娘,你过来。」 「我不过去。」邢沅婷娇声嚷着不依,「既然夫君都已经知晓,我也没必要隐瞒了。」 「只怕你不只隐瞒为君你要造反的事,你趁为君不察,偷盗为君的迷药『梔芍香』,控制大批赤炎卫卫士,让他们神智晕迷,只听你的号令行事,是不是?」 「是。」邢沅婷这次答得很乾脆,「我也下过夫君迷药,但谁知一点用都没有。」 「你也太小覷了为君。」阎王冰冷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为君製的一千七百八十六种迷药,为君若是没有经常服用解药,岂能用得安心。」 「所以阎王你每天都吃一千七百多种解药喔?」方诗雅从旁接话,「怎么分得清楚哪种吃过了哪种还没吃?」 「为君将解药药粉全部事先混合,融在水中一起喝下。」阎王的解释非常短暂,方诗雅却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白痴,「对欸,全部倒出来搅一起加水喝掉就好了啊……」 「夫君,你可知道奴家为何要、要对你这样……」邢沅婷美丽的双目迅速变红,泪汪汪地看着阎王,「夫君,是你负我在先啊。」 阎王紧耸的眉松开了些,衣袖被风吹得飘动,孟乔和莲儿两女仙突然按住胸口,一声不响地栽倒在地。 「说说为君如何负你?」阎王看了一眼孟乔,露出了少见的惶惶不安,命牛头去守着孟乔,以防邢沅婷再伺机下手。 「夫君可知道我前世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邢沅婷樱唇颤抖个不停,「我还是凡人的时候,因为家里苦穷,早早就被爹娘卖到花街柳巷,去充娼寮的妓女,每日被骯脏的男人摧残,还要忍受他们的怪癖,粗暴、污秽的言语,我也早听得多了。」 季巧庭听到这里,不禁有点同情邢沅婷。她从没想过,邢沅婷在成仙之前也是凡人,也有属于她自己的故事。 「安凯堤,邢沅婷感觉蛮可怜的。」季巧庭偷偷在安凯堤耳边说话,安凯堤苦笑着,把她搂入怀中紧了紧,「就你感情氾滥,我被她折磨得差点没命,你怎么就没觉得我可怜?」 「有,要不然我怎么会带你回家洗澡……」季巧庭毕竟脸皮薄,说着脸竟就红透了。 「你们一起洗?」方诗雅啃着手指头,曖昧的氛围直线上升,若说她的脸皮平常厚的像坦克装甲,季巧庭的大概就薄得像一张纸。 「你才去跟你的马哥一起洗啦……」季巧庭这回反击佔尽了上风,方诗雅一张小脸被刷上浓红,乾咳了几声,专注地盯着阎王身后的银甲马头男神,捏了捏季巧庭的脸颊肉。 「我讨厌官人,讨厌无赖,什么人我都讨厌,他们只要花几两钱,就可以完全佔有我的身体,强迫我做各种骯脏的事,我在人间才活了十九岁,就因为一次反抗一名小官的淫褻,他粗暴地把我抱起来扔去撞墙,撞得我头破血流,但他却事不关己,穿上衣裤就悻悻地走了,我趴在地上,过了一天一夜都没人来理我,我就在这样的痛苦和黑暗之中死去。」 「她真的有点惨欸。」方诗雅也有点同情起邢沅婷,「比我年轻五岁就死了……天啊,我十九岁的时候刚念大一,通识课认识了季巧庭……」 「但是她在这之前,就已经被折磨了不知道多久了。」季巧庭喃喃说着,抬眸看了安凯堤的脸,从他的表情,他先前应该也不知道这些故事。 10-3 以爱之名的牺牲 「夫君,你起初对我善加呵护,让我、我一个出身娼寮的妓女净了身子,变成神仙后,还能重新相信爱是何物,但,但想不到你竟然已经有了孟乔,在孟乔跟你分居之后,你也把我幽禁在一处偏远的小殿中,再对我百依百顺,只是想洗去你心里的罪恶感罢了!」 「我不介意当小妾,真的,但夫君你给了我爱,又夺走我的爱,我只好……只好偷偷修练移魂法术,真正的夺走孟乔的爱,让你也失去她,如此一来,我才能释怀啊。」邢沅婷说着说着,自顾自的哈哈大笑,阎王一语不发,一时石牢之内全无说话声音。 「孟乔爱的灵气依附在一块紫玉晶上,而那块紫玉晶,现在被我吞下肚啦,夫君想要,除非先将我开肠剖肚,否则……想都别想!」邢沅婷颓丧的两道目光又有了光影浮动,戾气向阎王逼射,缓缓举起手中的双剑,剑锋都沾满蓝色乾涸液体的双剑! 「夫君,亲手宰了你心爱的娘子吧。」邢沅婷看着阎王,脚步却飞快地朝软在地上的孟乔奔去,双剑向地上一插,拊掌运力,瞬间将全身的五成能量全部集中在双掌之上,娇喝一击,一大捲红色的风暴朝前方直直轰去。 牛头才刚见识过「噬血腥红掌」掌风的巨大威力,但第二度掌力攻到眼前,他还是不禁乱了方寸,关键时刻用身躯护住躺在地上的孟乔和莲儿,闭上双目,全身发力,准备再次正面挑战噬血腥红掌。 安凯堤一手一个抱住季巧庭和方诗雅,双腿猛力一蹬,攀附到石墙之上,离地也有超过三公尺的高度,正巧避过掌风的爆击,只是身子被风暴弄得一晃一晃,险些从墙上失足摔下。 第一波掌风结实的击中牛头的背,他感觉全身的力量都瞬间被抽空的一点不剩,他力量丧尽,偏偏掌风又还是凌厉,他乾脆把心一横,抱住孟乔和莲儿,手指脚尖离地,被红色暴风捲走,撞碎了一面厚石墻,跌到墙的另一边去,消失在一团烟尘中,状况未明。 阎王右手抓住的尾火毒针,在邢沅婷发出噬血腥红掌的同时朝她背后撒出,马面看牛头打算硬抵噬血腥红掌的掌风,心里暗叫大事不妙,但要营救也已来不及,只好挥动双斧劈向邢沅婷的后颈和腰,跟在尾火毒针之后,就将她大卸八块! 想不到邢沅婷早料到后方必有袭击,掌风刚刚击出,就翻了个筋斗向右,双手交叠蓄集剩下的五成力量,往安凯堤的所在轰去。 安凯堤身子贴在墙上,本就重心不稳,邢沅婷的掌风来得又急又猛,他反应甚快,果断地从墙上跳下,预备屈膝着地,但掌风波及范围广阔,劲力又强,安凯堤右手臂被掌风擦过,痛得松了手,本来夹在右胳膊间的季巧庭,就这么被拋飞出去! 安凯堤一见季巧庭飞向邢沅婷噬血腥红掌的掌风最深处,不要说是人间女子,就算是修练超过一千年以上的神仙,被这正中央的掌风击中,也要四肢俱断,甚至当场魂飞魄散;修练底子超过两千年以上神仙的也会被抽乾全身劲力,被弹飞数十公尺那么远,体内能量气息也非一时半刻能復原。 地上的阎王和马面,加上一位黄袍俊男,接连打出掌风意图化去邢沅婷的噬血腥红掌,阎王伸手到怀中,摸出一把尾火毒针,又往邢沅婷的背上撒去。 但这掌风是用上邢沅婷全身能量的一半,威力强劲无比,马上将三道与之相抗的掌风衝破,就要将季巧庭打得粉身碎骨。 安凯堤长啸一声,硬是忍着剧痛,拽下尾上最后一撮毛,搓成一大束黑毛,朝邢沅婷不断击出掌风的双手与胸前掷出数千把墨黑的飞刀,自己则是把方诗雅往黄袍俊男一丢,瞬间连翻了四个筋斗,飞到季巧庭之前,往她腰部一踢,让她也顺势飞到黄袍俊男的位置。 红色凛冽风暴张牙舞爪地捲来,安凯堤情急之下,把季巧庭踢走,他整个身躯不免落在红色风暴的正中心,当下他心里只转过一个念头:「抱歉了巧庭,希望没把你踢痛了,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了吗……?」 「轰!轰!」安凯堤正面衝撞噬血腥红掌的掌风,被打得连翻十几个圈,四肢瞬间一起被折断,脖颈脱臼,浓蓝色的液体从半空中喷洒下来,他整个身子撞上石牢的墙角,附近的石头应声崩毁,全部砸在他的身上,等烟尘散去,安凯堤已被崩坍的石块活埋。 邢沅婷知道自己再也走投无路,回眸对阎王甜甜一笑,柔唤了声「夫君」,这次她不闪不避,阎王的一大把尾火毒针直接钉了她整面后背,安凯堤的千把黑色飞刀同时椎入她的前额、脸、脖颈、胸部、腹部、双腿……把她整个身子插得像刺蝟,不出一秒鐘,邢沅婷的尸身从中炸裂开来,撒了满地的浓蓝液体,尸块纷飞。 阎王冷冷的目光,注视着邢沅婷悽惨的结局,再朝孟乔飞出去的那个墙上的大口子睨了一眼,就像他站在恶灵殿中,低头注视着那些在十八层狱里面哀叫嘶嚎的恶鬼一样。 阎王站得离邢沅婷最近,她身子被飞刀斩成碎块时,溅了一滴蓝色的浓液到他的人中处,他背对着石牢内的所有神与人,将那滴蓝液轻轻舔掉,和着唾液吞入了腹中,回头招了马面和黄袍俊男,命他们一个去寻孟乔、莲儿和牛头的下落,另个设法把碎石块堆下的安凯堤救出来。 10-4 原来是城隍爷 「你是谁呢?也是阎罗王手下的将军吗?」 黄袍俊男领命去找寻牛头与孟乔等,刚穿过还在崩着碎石的大洞,方诗雅就突然回过神来,问了他那么一句。 「不敢,我是台湾的北路城隍,只有苗栗以北的城隍庙是我的势力管辖范围,一个多礼拜前因为人间举办中元普渡,我们忙得不可开交啊,直到方才阎君说遇上大劫,紧急召我来支援,下官才得以謁见阎君。」黄袍俊男如此回答。 「嗯……」季巧庭也醒了过来,只觉得下腹痠胀,噁心感直衝脑门,头还晕得不得了,又发现自己被一名黄袍俊男搀扶着,也问了他的来歷,他于是又再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 「所以你是城隍爷囉?」方诗雅眼睛亮了,「新竹的那位城隍爷吗?」 「『爷』字不敢当,而新竹城隍庙是北路的总舵,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分舵散佈在台湾苗栗以北,我多半时间会待在新竹总舵里,要是其他分舵有大事情,我才会出去巡视。」城隍爷笑咪咪的,「奇怪,牛头将军和孟娘娘哪去了?」 「我可以自己走了,谢谢城隍爷。」季巧庭脱开城隍爷的手,方诗雅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跟着季巧庭走在前头。 「对了,安凯堤呢?」季巧庭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城隍爷,「城隍爷您知道安凯堤在哪里吗?」 「白毛灵猫吗?他……他刚才情急之下,为了救小姊,把你丢到我怀中,然后他就被邢娘娘的掌力击中,还被碎石活埋了。」城隍爷说着有些伤感,「但小姊放心,马面将军已经在着手救他脱困了。」 「我要回去找他,一起帮忙挖。」季巧庭转身就走,被城隍爷从后拉住。 「小姊棉薄之力,恐怕只是杯水车薪,而且坍塌范围极大,两位小姊还是跟着我,免得又遇上危险,白毛灵猫也不乐意看到你为了他莽撞冒险吧。」城隍爷说的是残酷的事实,季巧庭心底一片冰冷,眼泪迅速充满眼眶。 「安凯堤,你不是无所不能的猫仙吗?有本事,就不要离开我……」季巧庭一边流着泪,这段话,她藏在心里没说,任凭和安凯堤的相处记忆在脑海中重复上映。 两人一神出到石牢之外,由城隍爷领路,转遍了整座石牢,也没看见牛头和孟乔的影子,最后城隍爷决定去帮助马面一起救安凯堤,让两女先回到楼上去。 「巧庭,你这样我也很难过。」上楼途中,方诗雅搂住季巧庭的肩膀摩了几下,「我们两个脆弱的人间女人,都能撑过大难不死,安凯堤可是猫仙,他也不会有事的。」 「希望是这样。」季巧庭心中很矛盾,明明知道人仙殊途,安凯堤就算再喜欢她,也不可能会修成正果,但……现在怎么换成她放不下了呢? 安凯堤消失了,她为什么会那么难过? 两女回到前厅之内,踏着一地焦黑,忍着扑鼻的臭味,穿过前厅走近一个房间,才隐约听见里面有低沉的说话声音。 「奇怪了?竟然有那么刚好的事……」 是牛头的声音,在没有马面或者孟乔在她身边罩她的时候,方诗雅其实有些怕他,忙拉住彷彿丢了魂的季巧庭。 「怎么了?」 「牛头在里面,我其实有点怕他。」方诗雅绞着手指,停步不前。 「反正孟姊姊跟莲儿都在里面啊。」 「可是她们不是醒着的啊,她们刚刚不知道为什么就昏倒了。」方诗雅才刚说完,马上听见一声喝问,接着牛头便从房中走出来,看见是季方二女,他警戒的双掌才放下来,「快过来,有新发现。」 「什么发现?」两女同时疑问着,跟着牛头进入房内,牛头向左边一指,墙上吊着一个身穿黑袍、脸颊蒙面的尸身,腹部被一把长刀洞穿,手脚软软的垂下,滴了满地的蓝色浓液体,他的身体正下方倒翻了一个紫色木匣,里面盛装的红色粉末全都撒了出来。 「这是谁啊?」方诗雅被吓得倒退三大步,恰好和牛头撞了个满怀。 「喂,走路看路,我可不会像马面一样安抚你。」牛头把方诗雅接住,叫她自己站好,才开始解释方才所见。 「我刚开始很意外,墙上这是失踪已久的赤炎卫右统领,没想到他也被邢沅婷下了迷药,一心一意为她卖命了。至于地上的红色粉末,我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十之八九是埋伏在这边,但没想到我被邢沅婷的掌风击倒,长刀飞过来贯穿了这面墙,会刚好从外面把他钉在墙上。」 「欸?」季巧庭朝右统领的尸身走去,右手指着牛头长刀的刀尖,「牛头将军,这条紫玉晶项鍊是我的!」 10-5 爱的灵气 城隍爷和马面一前一后抬着全身是伤的安凯堤走入房间中,城隍爷先向牛头点头问好,和马面一起把安凯堤轻放在地,放在昏迷不醒的孟乔和莲儿身边,成三字形排列。 「阎君呢?」牛头问马面。 「阎君在我开始打碎石块的时候,就突然消失不见,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马面勾着城隍爷的肩膀,语气变得轻松,「这位爷来得正是时候,助了我一臂之力。」 「哈哈,难得见到两位将军,真的不必跟我客气。」城隍爷回以一个灿笑。 「安凯堤还有救吗?」季巧庭蹲在安凯堤左边,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马面将军,安凯堤还有没有救?」 马面戴着头套看不见表情,但他并无回答。季巧庭一颗心彷彿沉入马里亚纳海沟。 「等阎君回来。」马面最后只吐出这五个字,一室沉默。城隍爷不断和方诗雅挤眉弄眼,一人一神用手摀着嘴巴强忍着笑。 「城隍爷,你很幼稚欸。」方诗雅终于憋不住笑,正巧此时一脸冷峻的阎王踏入房内,本来还在笑闹的城隍爷和方诗雅顿时噤声,连呼吸都脱拍成三秒一次。 「笑什么?」阎王左看右看,一下面对城隍爷,一下面对方诗雅,但一神一人都不敢接话。 阎王手中拿了一瓶便利商店卖的矿泉水,蹲下把孟乔的上半身扶起来,靠在他的膝盖上,接着旋开瓶盖,用唇舌轻柔地把孟乔的牙关打开,一点一滴倒入矿泉水进她的口中。 倒完三分之一,阎王用宽袖子擦去孟乔嘴角的水渍,又把莲儿扶起,让她上半身靠在他膝盖上,用手捏开她的嘴唇,一样倒了三分之一的矿泉水给她喝。 看阎王流畅的动作,季巧庭满心期待的等着馀下的三分之一会给安凯堤,但阎王餵完孟乔和莲儿喝水,大手一捏,整个宝特瓶就化作一缕烟雾飘散不见。 「稟阎君,属下的刀插穿叛逆右统领的下腹,刀尖上掛着紫玉晶,请阎君鑑识。」牛头从刀尖上取下紫水晶项鍊,双手呈给阎王。 「让为君看看。」阎王接过紫水晶项鍊,在项鍊最下方垂吊着的紫玉晶上,凝神催动体内能量,紫玉晶渐渐地由紫转粉,再由粉转红,慢慢又变回紫色,同时一团粉红色的灵气从紫玉晶当中缓缓浮出,阎王手一伸,将其轻托住。 「这就是孟姊姊爱的灵气了吗?」方诗雅小声地问,牛头本来想叫她住嘴,但被马面挡下来,由后者对方诗雅摇了摇手指头,表示静静的看就好。 「孟娘,为君有负于你。」阎王蹲下来,把孟乔的身子用右手搂住,左手托着粉红色灵气,叫所有人都出去,并把门关上,直到他下令才可以进入。 「可是安凯堤……」季巧庭看城隍爷和马面一前一后抬起灰头土脸的安凯堤,心急归心急,但阎王之命不可违,她只好认命地和方诗雅一起把昏迷的莲儿抬出去,牛头走在最后,负责将门关上。 一行人与神仙等在门口,也不知道里面情形,个个都表情凝重,连方诗雅的脸上都没了笑容,更别提掛心着安凯堤伤势的季巧庭了。 一会儿之后,季巧庭怀中的莲儿醒了过来,和她惊讶地对视,「巧庭,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嗯。」季巧庭双拳撑在颊边,不知曾几何时变成了句点王,莲儿有些自讨没趣,改去和方诗雅说话。 「你刚刚为什么突然昏倒了?」方诗雅小声问莲儿。 「不知道呀……话说孟娘娘呢?」莲儿露出惊慌神色,「奴婢失职,娘娘竟然不见了!」 「她和阎罗王在里面……疗伤?」方诗雅简略地告诉莲儿,包含她刚才给阎王餵水,还有阎王如何从紫玉晶里面吸出孟乔爱的灵气,现在正在房中替她治疗。 莲儿流了满头的冷汗,一直在方诗雅的胸口磨蹭,「阎君如此厚爱,奴婢担当不起……」 「至少你没事了,因为孟姊姊很喜欢你,阎罗王才费心照料你的。」方诗雅揽住莲儿的肩膀,莲儿满脸羞态,一时半刻还无法自拔。 「你头发都没了,阎罗王是不会对你动歪脑筋的。」方诗雅打趣,把莲儿弄得更羞,「诗雅你就别取笑我了……」 牛头马面和城隍爷三神站成「品」字形,以牛头为首,偷听着房中的动静,季巧庭则是守在安凯堤一动都不动的身躯旁,默默地垂泪。 10-6 灵猫之死 「安凯堤,你死掉了吗?」 他本就不是活的。 「安凯堤,你刚刚为什么要冒险救我呢?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呢?」 他没有说话。 「安凯堤,你还喜欢我吗?像刚开始一样那么喜欢吗……?」 安凯堤依然一动都不动,连眼皮都没抖一下。 季巧庭一连拋给他三个问题,全都像投入汪洋中的一根绣花针,他还是一点回应都没有。 「巧庭,你在担忧白毛灵猫吗?」莲儿坐过来季巧庭身边,「我可以试着稳住他的体内状况,但是……就怕巧庭你吃醋。」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需要解开他的衣领,然后从胸间和心脏下方灌输能量,如果……」莲儿脸颊微红,眼神不断地在徵求季巧庭的意思,「如果巧庭不介意,我愿意试试。」 「好,谢谢你莲儿。」季巧庭感激地握住莲儿的手,她连忙谦让着,说自己只是愿意一试,没准失败了反害了安凯堤呢。 儘管存在着风险,季巧庭还是愿意一赌,赌赢了安凯堤就有机会醒来! 莲儿把安凯堤又旧又脏的白色上衣解开,去除他胸部上残存的碎布,双手合十集中能量,待一股温温的暖流流窜到胸口,双掌再平平分开,能量又被她牵引到左右两掌掌心。 她一隻手贴在安凯堤胸间,另一手贴在他心脏位置,屏息凝神,一股淡黄色的能量极缓慢地进入到安凯堤体内。 「莲儿,之前看安凯堤传导能量都很快的,现在好像有点慢耶。」方诗雅刚刚耳朵伸过去季巧庭那边,听见莲儿要尝试帮安凯堤稳住体内的能量不至于耗尽,也过来旁观凑热闹。 「唉,莲儿毕竟还是功力不足,安凯堤是修练疗癒法术的灵猫,当然比我快很多啦!要是孟娘娘能助我……助我一臂之力,进展会更快的。」莲儿使劲地运气,但掌心送出的能量却越来越微弱,最后连她自己都快要累倒。 季巧庭和方诗雅在旁乾着急,却怎样都插不了手。 「莲儿,你再支持一下,我来助你了。」就在莲儿累倒前的一剎那,突然有一双同样娇嫩的玉掌覆在莲儿的双掌上,莲儿的压力顿时减轻,淡黄色的能量流动也瞬间加快。 「孟姊姊!」季、方两女欣喜地叫了出来,孟乔身上已不是披着季巧庭给她的水蓝色外袍,而是原本她的湖水绿衣裙,剪裁合身的衣裙中间以宽带一束,腰肢纤细柔软,彷彿一握就会出水。 「不,你们别白费力气了,为君数到三,孟娘和青莲仙一起收回双掌。」阎王站在旁边看着,突然下达这样的指令,孟乔和莲儿都是愣:「为什么呢?」 「等等为君会慢慢解释给你们听,三、二、一,撤!」阎王一声令下,由孟乔先收回双掌,大量的淡黄色能量退出安凯堤的胸口,馀下莲儿也无法独自支撑,也依命收回双掌,虚弱地拍拍胸口咳了几声。 受惊最严重的还是季巧庭,一听到阎王下令放弃急救,她整个人差点晕厥。 「夫君,为何不救白毛灵猫?当初是你把他派来给我的。」孟乔站起来,阎王的宽臂一搂,即把她搂住,她轻依在阎王胸前,表情十分不谅解。 「孟娘,你也知道的啊,灵猫身上最重要的就是尾巴,每一隻灵猫的尾巴都是利器,也是他们的命根子所在,白毛灵猫在人间拔光了所有尾巴的毛,即是他走到尽头的一刻。」阎王说完话,孟乔哭了,季巧庭也哭了。 「阎王,没有解决的方法了吗?」季巧庭哭得很凄惨,方诗雅也觉得鼻酸,活蹦乱跳的安凯堤,那隻白目的大色猫,怎么会说走就走了? 他从没和她提过,猫仙拔光了尾巴毛就会走到生命的终点。 猫仙,或说是灵猫,没了尾巴,和人类的死亡无异。 她只知道,安凯堤的尾巴很重要,平时不给她摸,也不给她坐,打赌都赌尾巴,那成千上万的飞刀,就是从他一根一根的尾巴毛化来的。 他不惜耗尽他所有的一切,赌上他唯一的尾巴,去护他心中唯一的她平安周全。 季巧庭跪在阎王前面哭得泣不成声,孟乔见状不捨,也蹲下去抱紧了她。 季巧庭眼泪不停滴在安凯堤的脸上,「安凯堤,我有点后悔,没给你多喝几瓶鲜奶……」 10-7 有缘重生再相见 「为君有一个方法,要是小姊与他如此难捨。」阎王见心爱的妻子和季巧庭抱在一起痛哭,心头微动,于是侃侃道:「现下有两条路,第一个,为君立刻把白毛灵猫的尸身携回幽冥城中,交还给灵猫一族处置,再不然,有第二条路。」 阎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抖出一粒蓝色的丸药。 「给白毛灵猫服下这颗药丸,会立刻除去他的神仙身分,让他变成一隻单纯的猫,接着,我在判官殿中写下判决,把他猫的灵魂归入人道,让他下辈子投胎转世为人,有机会可以与小姊相见。」 「夫君,那我……」孟乔给阎王一个不捨的楚楚目光,阎王只摇摇头,「眼下这隻白毛灵猫无法復仙,为君再从灵猫族中找几位猫仙来给你就是了,灵猫族的猫仙向来不缺美男。」 「大庭广眾的,夫君就爱轻浮我,妻子顏面该往何处摆啊?」孟乔瞪了阎王一眼,小口含笑,比起昔日高冷的模样,多了更多的可亲可爱,阎王心中泛波,牵起了她的手。 「那,阎王。」季巧庭开口,「如果我选择第二种方式,让安凯堤投胎之后变成人,降生在人间,我要怎么认出他呢?」 「对啊,这样会不会一辈子都找不到了?那还不如用第一种,让巧庭忘得乾净一点,也没有悬念,她至少不需在活着的时候一直找遍天崖海角。」方诗雅也觉得不妥。 「为君已有对策。」阎王手掌张开,掌心朝上,是一条紫色水晶项鍊。 阎王把项鍊的掛线扯断,只留下紫水晶的部分,将它放在安凯堤袒露的胸膛正中央,右掌朝下覆于其上,微微使力,只见阎王掌下冒出大量白色烟雾,隐约还有火舌的影子。 「为君已用法术,把紫玉晶烙进白毛灵猫的胸口中,皮肤表面残有一块六角紫玉晶形的烙痕,待他真的归入人道,降生为人之后,新生儿的胸前就会有这样的紫印。」 季巧庭默不吭声,她知道这样的标记,对于全球七十亿人来说,根本就如大海捞针,但阎王也说得很明白,安凯堤已经为了保护她寧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她也只好接受,并向阎王道谢。 「距离人间阴历鬼门关还有三天,为君先和牛头马面回去幽冥城处理此事,孟娘与青莲仙子可以再留人间玩赏几日,等鬼门关那日晚上,我会率领四大冥神来到,把孤魂野鬼赶回阴间,到时候顺道接你们回幽冥城。」阎王说完,牛头马面立刻各持刀斧,站在阎王身后待命,城隍爷朝地一拜,郑重的向阎王道别。 「行了,为君此行来访,看北路城隍、中城隍和南路城隍都把人间治理的很妥当,大小城隍庙香火鼎盛,庙外摊商生意兴隆,那是为君最欣慰的了。」阎王一挥手,牛头马面机灵地从地上抬起安凯堤的尸身,跟上他的步伐,就要往门口出去。 「等等!」方诗雅见阎王要离开,连忙衝过去拦在前面,「阎王,可以耽误你们三分鐘吗?」 牛头本来已经挥刀相向,阎王咳咳了两声,他便识相地收回武器,警戒着方诗雅要做什么。 「我想……想和马……面将军拍照,可以吗?」方诗雅脸红了,手机握在胸前,微感掌心间渐渐升起的热意。 「可以。」得到阎王的允许,牛头便无权组拦,马面脱下头套,站在方诗雅面前,「你说怎么拍才好。」 方诗雅喜出望外,把莲儿拉过来,告诉她如何操控手机的拍照功能后,把手机交给她,「你等等就连续按着拍照不放,直到我说停。」 「好的。」莲儿接过手机,依照方诗雅的教学,把镜头对准他们,长按下了快门。 方诗雅一会儿教马面比小爱心,一会儿又和他相互靠着,最后一个动作,马面的手臂揽住方诗雅的肩膀,垂放在她胸前,嘴角弯出了完美的弧度。 「好了,谢谢啊。」方诗雅拿回手机,依依不捨地再看了马面一眼,「马哥,我会很想你的。」 「哈哈,等你日后真的来了幽冥城,也见不到我的。」马面微笑着说,「像你这种好女孩,会走在奈何桥的上端,喝下孟娘娘的往生水,把我忘得一乾二净,但我却会一直记得你。」 方诗雅听完马面的话,一秒就哭成泪人儿,但马面的话却字字属实,就算是平时伶牙俐齿的方诗雅,也不知从何找出破绽,只不断低着头擦眼泪。 尤其当听到马面说「但我却会一直记得你」,她的泪腺才真正溃堤。 人的记忆随时随地都在消逝,就算再刻骨铭心的人事物,也在死去的那一刻,就全在一碗往生水中化得一点不剩。但神仙不同,神仙的记忆,是永恆永远的。 至少和人类相比,神仙可以活的年岁,已可说是永恆了。 「我这辈子会一直记得你……马哥。」方诗雅带着浓厚的哭腔讲完,小脸从满是泪水的手掌心离开,刚才还在眼前的阎王、牛头马面和安凯堤,都已经消失不见。 10-8 点滴之恩涌泉报 「打扰一下,娘娘。」黄衣锦袍的城隍爷蹲于孟乔身侧,「请娘娘节哀,属下领了阎君的命令,要在人间好好款待娘娘,还请娘娘珍重,先行离开这是非污浊之地。」 「知道了。巧庭,诗雅,我们离开这里吧。」孟乔先扶起季巧庭,又嘱咐莲儿去看照方诗雅。 三神两人先后走出焦黑破烂的屋宅,发现外面才刚破晓,孟乔提议要回她的住处沐浴更衣,季巧庭这才想起她住的地方根本就被邢沅婷炸毁了,现在也没办法住了,但要换衣沐浴应该问题不大。 「属下有个点子,待会沐浴更衣完毕后,往后三日让属下作东,来去北路城隍新竹总舵那一带游玩吧,附近有很多好吃的人间美食喔。」 「对啊,新竹城隍庙口有很多好吃的!」方诗雅抵不住食物的诱惑,方才的悲伤愁绪立刻被美食强势压过,「我好久没去吃那边的东西了,城隍爷,你每天都可以吃,真好啊。」 「哈哈哈,没有没有,我是因为要謁见阎君,才特意化成人身出现的,平时人类看不到我,我也不需要进食人间的食物。」城隍爷时时刻刻脸上都掛着笑容,还有清朗活泼的说话方式,和印象里的城隍爷形象相比,显得年轻许多。 「既然北城隍要在总舵请客,孟乔就打扰了。」孟乔温柔地说,城隍爷连忙结结巴巴地拱手谦让,「娘娘芳驾能到总舵一行,北路城隍大小官员俱感大喜,只怕招待不周啊。」 孟乔微微一笑,和城隍爷约好会面时间,四女即先行返回孟乔的住处,莲儿正要服侍孟乔更衣沐浴时,季、方两女说要回去换上平常惯穿的衣裤,待会再来这里会合,孟乔頷首答应。 季巧庭在走出巷弄回到干道上后,招手拦了一辆计程车,指明租屋处的地址,和方诗雅一起瘫倒在计程车后座,大风大浪都成过往,肾上腺素停止激烈分泌后,两人手脚顿时提不起劲。 「两个妹妹怎么累成这样?」司机大哥笑问,「昨晚没回家?」 「对,没回家。」季巧庭答,「我们遇到了阴间来的神仙们。」 「唉唷,为什么?」司机大哥脸上笑容歛去,「要不要先去庙里收惊一下?阿伯知道……」 「没关係,叔叔把我们载回我家就好了。」季巧庭说完,司机大哥还是惊恐万分,滔滔不绝说了一整路上关于阴间的传说和迷信,季,方两女听着听着,都忍不住闭目睡去。 季巧庭回到租屋处房间门口,拿出钥匙插入钥匙孔,一打开之后,房中的景象让她差点高兴到昏过去,「小雅,我的房间恢復成原来的样子了!」 「怎么可能?」方诗雅走在后面,也被房内整齐乾净的画面吓得愣住,「太扯了吧,你房间里面明明经过一场大乱斗,怎么可能变得那么乾净?跟原来的一模一样啊!」 「你看,这里有一行字。」季巧庭转身看向门边墙上,用黑笔工整地写了两行字。 「感谢我吧,我可是无所不能的猫仙呢!抱歉让邢沅婷毁了你的家。」 「我刚逃出来,就来修好你家,之后给你一个惊喜!现在我要去救你了,等我啊!」 「无所不能的猫仙安凯堤。」 「看来是……吃烤鱼麻辣锅的那一天,早上他就逃出来了,然后先来修好我家,才去沿路找我们两个的。」季巧庭摸着墙上的字跡,泪水滴滴答答地落于胸前。 「安凯堤真的很重义气欸,还记得要赔你一个房间,之前的巧珍珠也是。」方诗雅看着也觉得很怀念,「巧庭别哭啊,安凯堤就要变成、变成人了,再过不久又可以见面了。」 方诗雅说了违心之论,因为她也知道,七十亿人当中,要遇见特定一人的概率,比中威力彩头奖的机率还要低了好几百倍。 「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因为不够勇敢,而选择推开了安凯堤好几次,直到他现在真的走了,我……知道我心里,还是很喜欢他的。」 季巧庭忍不住抚胸落泪,把方诗雅推去洗澡,自己跪在门边那两行字前面,反覆地摸了又摸。 「安凯堤,你走了,我真的就变成孤家寡人了,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安凯堤,我好想你……」 10-9 满天星花海边的送别 季巧庭和方诗雅先后洗完澡,方诗雅向季巧庭借了一件藕色荷叶宽袖休间棉上衣,搭了一件裤长只到大腿一半的短灰热裤,季巧庭选了一件奶茶色的无袖连身洋装,在裙底穿了黑色安全裤。 「我都不知道你有那么性感的裤子欸。」方诗雅一边走一边看着自己身上的穿的灰热裤,「这超级不像你的风格的。」 「对啊,那好像是高中的时候买的,很少穿,我都忘记我有了。」季巧庭心底还在感伤,但为了不要扫大家的兴,她硬是挤出一个歪扭的笑容。 「等等我们先去买一样东西,我带路。」方诗雅跨上机车,流畅地发动引擎,和季巧庭前后骑上路,季巧庭越骑越觉得不对,方诗雅走的路不是往孟乔住处的路啊? 她一直按方诗雅喇叭,但方诗雅还是依然故我的骑,直到她车尾亮起路边停靠的右方向灯,季巧庭才明白自家好姊妹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小雅,你很过分欸。」季巧庭站在一家窗明几净的店前,方诗雅朝她扬起恶作剧的微笑。 「等等送给莲儿,她一定会很高兴。」方诗雅嘿嘿邪笑,推门入了店内。 两女把摩托车停在巷子口,方诗雅提着一包物事,和季巧庭徒步进到巷中,正巧孟乔与莲儿出来到门口。 「你们很快啊。」孟乔经过精心妆容,一头青丝在背上流泻,头上插了一根金色的发簪,上头镶着红色的宝石,脖颈上戴着一条蛋形的坠饰,湖水绿色的衣裙明显有再用薰香薰过一次,浓烈的忘忧草香扑鼻而来。 莲儿也脱去一身破烂的衣裙,换上全新的橘色衣裙,素面净衣,显得很是乖巧。 「来,莲儿,这个送给你。」方诗雅笑咪咪的递上一袋礼物,莲儿先是推辞,最后在方诗雅的坚持之下才笑着接过,一打开的瞬间,莲儿的脸充满了错愕。 「这……」她从袋中拿出一顶乌黑的长假发,方诗雅在一旁捧腹大笑,把莲儿的脸都笑红了,羞的抬不起头。 「诗雅的好意,你就戴上吧,不然还以为是人间的小尼姑呢。」孟乔忍着笑意,负手站在一边静静地瞧,任由方诗雅摆布自家可爱又可怜的莲儿。 「好看吗?」戴上长假发后,莲儿娇怯地抬头,得到了方诗雅的首肯,孟乔和季巧庭更是拍手大讚。 「哇,大家这么快就到齐了啊。」在四女都没留心的时候,城隍爷一声不响地来到,笑瞇瞇地拱手,「请孟娘娘先走,属下在后回护,这三日到新竹总舵,由属下负责招待娘娘与三位小姐。」 「快乐的日子总是特别短暂啊。」季巧庭坐在火车上,靠着香香的莲儿,眼皮半闔半开的,「我第一次知道新竹市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吃得好饱喔。」 「我们这次跟对人了。」方诗雅身边挤了大包小包的新竹名產,有香q的笋丁肉圆、扎实的海瑞贡丸、一口咬下就爆浆的石家鱼丸,还有城隍爷加码送的一大袋原味城隍肉包,「新竹都城隍果然厉害啊。」 「还好还好,到自家前院走走而已。」英俊的城隍爷搓搓下巴的一小撮山羊鬍,神色飞扬得意。 「辛苦了。」孟乔轻声道,城隍爷忙回不敢:「娘娘久久驾临人间一回,属下唯恐招待不周。」 孟乔眼色温柔,斜眼看已经快要睡着的莲儿和方诗雅,也闭上双眼小憩片刻。 城隍爷带一行人回道孟乔的住所,方诗雅心情一好,就提议要合照留作纪念。 「好呀,要摆什么动作呢?」孟乔问,方诗雅思索片刻,让孟乔站在中间,双手托腮作花,莲儿半蹲在孟乔身前比出两个小爱心,季巧庭和方诗雅分站一边,各比了一半的大爱心,将孟乔围住,城隍爷站在四女前方,拿了方诗雅的手机,按下了快门。 夕阳馀暉,剪下了一段人仙之间的奇遇,存入了名为回忆的相簿中。 「属下见过阎君。」 城隍爷交还给方诗雅手机,恰好看见阎王来到,连忙跪下行礼,孟乔柔唤了声夫君,也偎进他的怀抱中,神情十分满足。 鬼门关之日,是时候要说再见了。 「两位人间小姊相助为君之恩,为君谨记于心。」阎王对季巧庭一頷首。 「不不不,这是安……」季巧庭说到伤心处,胸口又一阵苦涩,「哪里,阎王过奖了。」 「鬼门关之日,为君将携孟娘回到阴间,四大冥神于今日子时会赶回所有逗留在人间的孤魂,两位小姊晚上不可在外逗留,等一会立刻返回住处,以免被野鬼附身袭击。」 阎王说毕,季巧庭与方诗雅互看一眼,彼此的心意全写明在脸上。 「孟姊姊,我可以和你拍独照吗?」季巧庭问。 「好呀。」孟乔站到季巧庭身边,由季巧庭掌镜,拍下一张以靛蓝色远山为背景的照片留念。 分别之前的留念。 「孟姊姊,莲儿,我会很想你们。」季巧庭几天前才失去安凯堤,就算是开心出游的三天,她晚上躺在床上还是偷弹了不知多少泪滴,转眼间三日即过,又有两位女仙要离开人间,回到那个真实存在的冥界,不捨的情绪又直衝胸臆之间。 「嗯,我们也是,你们要好好保重喔。」孟乔转过来,和莲儿一起抱住了眼眶泛泪的季、方两女,莲儿也顺便把头上的假发还给了方诗雅,「回到阴间不能携带人间的物品,诗雅,谢谢你。」 「小钱而已啦,别客气。」方诗雅抹去眼泪,和季巧庭一同目送阎王牵着孟乔的手,后面跟着莲儿,朝那夕阳落下的地平线那端走去,夕阳金光一闪,两女本能地双目一眨,再次睁开时,三位神仙已经消失在夕阳馀暉之下,城隍爷也已飘然离去,小巷中仅剩季巧庭与方诗雅二人。 她们回眸一看,本来就在身后的两层楼楼房,本是孟乔的住处,现在只存一大片满天星花海,和入夜后逐渐明显的天上繁星,如镜与水般遥相映照。 10-10 消失的相片一隅 巧珍珠的店里面,一位男员工正在洗着煮黑糖珍珠的小锅,另外一个女孩子则是在柜台边收拾散乱的笔和点单纸。 「辛苦了两位。」一位头戴安全帽的女子步入店中,手里提着两袋麻辣臭豆腐,「应该还没吃晚餐吧?趁热来尝尝看这家新开在总店对面的麻辣烫。」 「谢谢店长。」男子关了水龙头,笑着接过热腾腾的麻辣臭豆腐,「巧庭店长就是窝心。」 「是啊,总是想到我们,店长你自己吃了吗?」女子语带关心,「店长那边今天也很忙吧?」 男子名叫曾峻文,女子名叫柯语霏,两人都是方诗雅化学系小一届的同系学弟妹,上个月曾峻文来巧珍珠找方诗雅,向她提起有意愿加盟巧珍珠,为学姊分担一些工作压力。 方诗雅找了季巧庭商量,季巧庭在失去安凯堤之后,本想要暂时将巧珍珠关店休息一阵子,听到有人可以协助分担压力,本想把整个店都顶给他们,但想一想又还是捨不得,于是巧珍珠开了分店,两家店距离大概五百公尺,开在同一条路上。 但是之前季巧庭和方诗雅手下的巧珍珠做的口碑太好,就算开了一家分店,只是吸引更多的人来疯狂消费,预期的分担顾客效果一点都没达到,两方人马都还是要从早忙碌到晚上八、九点才可以打烊休息。 身为巧珍珠的店长,季巧庭有时下班后体谅分店那边的一男一女可能因为忙不过来而没吃晚餐,三不五时就会买吃的来犒赏他们。 「呼,店长,开饮料店真的很不容易啊。」柯语霏脱下围裙摺好,一边感叹道:「我们都还在收拾残局,店长就已经可以来看我们了,果然薑是老的辣啊!」 「店长才比我们大一岁,放尊重一点。」曾峻文一向崇拜季巧庭这个店长,现在又跳出来帮她说话,「店长和方诗雅学姊同年,虽然不是化学系,但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 「喔?真的吗!」柯语霏惊喜地看着季巧庭,也甜甜地叫了她一声学姊,「学姊真是少见的美女啊,跟诗雅学姊有得拚了。」 「哈哈,我这样算什么。」季巧庭笑着说,「等一下方诗雅来了,你们就知道什么叫做美女了。」 「诗雅学姊也很美啊。」柯语霏歪着头,模样天真单纯,「之前在系上就很常看到她了。」 「哈哈,不是她唷。」季巧庭神秘地转过身,走到店外的人行道上,刚好一檯摩托车靠着人行道停下,方诗雅也到了。 「巧庭!」方诗雅脱下安全帽,露出一张无比惊慌的脸,「出大事了……我们到店里说好了。」 季巧庭帮她把摩托车牵好,曾峻文见状赶紧衝出来帮忙,确认停放好后,三人一起回到店里。 「刚刚我要印照片的时候,发现孟姊姊和莲儿都不见了!」方诗雅从包包中掏出一张明信片,照片是两个女子一人比了一半的爱心,将背景的田园,还有远处即将沉落的金黄色夕阳围拢。 「怎么会……」季巧庭接过明信片一看,照片中的她和方诗雅摆的姿势和那天一模一样,可是站在她们之间的孟乔,以及半蹲在前面的莲儿,都已消失不见。 「学姊学姊,你们在看什么?」柯语霏好奇地凑近,「店长不是说有大美女要给我看吗?」 「一定是我啊。」方诗雅捧着脸蛋转向柯语霏,笑着威胁道:「敢否认你就死定了。」 「原来啊!」柯语霏也笑着,「当然不敢,诗雅学姊最美了!」 「嘴甜的小孩有糖吃。」方诗雅满意地点点头,把柯语霏的头揉进她的怀中,两人嬉闹成一团,曾峻文则步向季巧庭,问她刚才跟方诗雅为了什么事那么惊讶。 「这个吗,今年七月底鬼门开那天,我和方诗雅从树上救下了一隻小猫咪,他是来自阴间的猫仙,后来,我们见到他的主人,竟然是奈何桥上的孟婆。孟婆长得很美喔,一点都不老,我觉得人间应该没有长得比她更美的女人了……」 曾峻文静静地听,眼睛不知不觉越睁越大,最后连嘴巴都张得大大的。 「对了,巧珍珠曾经一度改名叫『奈何桥上望仙女』,这是方诗雅的点子,因为那时候,我们曾经和那位女神孟姊姊,还有她可爱的婢女莲儿一起卖饮料……只是后来她们因为鬼门关而离开人间,我才把店名改回巧珍珠。」 「原来如此啊,那猫仙呢?也跟孟婆回去了吗?」曾峻文问。 「他正在重生的路上。」季巧庭微笑了,「我相信他会好好的,我相信阎王会守信。」 一旁,被放在柜檯上的明信片,抵不过逐渐转凉的夜风,在半空中打了个回旋,被吹到了地上。 尾声 一辆在夜间有七彩霓虹灯点亮的路上疾驶的计程车,紧急煞停在敏銓妇幼医院前方。 「大哥,车钱多少?……好啦好啦,两千给你不用找,快让我下车!」一个心急如焚的女子从一辆计程车上奔下,快速衝入敏銓妇幼医院的正门。 「小姊您好,需要什么服务呢?」粉色制服的护士小姐迎上来问。 「我要探望一位季巧庭小姊,她今天是预產期,应该刚刚才生完。」 「好的,稍等我一下喔。」护士小姐进到柜檯中拨了一通电话联系妇產科端,后来有一位年纪稍长的护理长来到,在电脑中确认完后,领着方诗雅搭乘电梯到了七楼。 「是季小姐的朋友吗?还是家人?」 「朋友。」方诗雅答。 两人走在长长的走廊上,这里是专门给產妇休养的病房楼层,鹅黄色的灯光营造着温柔温馨的气氛,空气中还有一股淡淡的甜橙气味。 「巧庭啊,真快呢。」方诗雅喜孜孜地想着,等一下见到季巧庭,会有多开心啊。 「是个健康的男宝宝喔。」妇產科医师讚许着,协助开刀的护士小姐把正哭闹着的新生儿用乾净的布包好,露出一颗头和上半身,交给半躺在手术台上的季巧庭。 「嗯。」季巧庭虽然做了半身麻醉,但隐约的刺痛还是无可避免,一会儿见到自己辛苦怀了九个多月生出来的孩子,内心被满足与喜悦所填满,痛的感觉也舒缓了不少。 她微笑着接过新生儿,让他半仰卧在胸口前,护士小姐协助着她解开衣服,让新生儿和母亲之间做第一次的肌肤相亲。 季巧庭满足地注视着怀中的婴儿,虽然有些重量,压得她的手有些痠疼,不过当妈妈的欢愉还是让她的嘴角不断上扬。 「咦?」季巧庭看着看着,正要让婴儿吸吮母奶,却发现婴儿的胸前,有块六角形的红色胎记,印在胸口的正中央,十分明显。 「有哪里不太舒服吗?」护士小姐连忙问,季巧庭轻轻摇了摇头,果然婴儿一接触到母亲的胸口,就停止了哭泣,本能地用小嘴含住乳头,开始吸吮母奶。 望着他满足的小脸,季巧庭心头却有种说不出的酸,却又有种重逢的喜悦。 安凯堤,真的是你吗?你真的回来找我了吗? 「巧庭宝贝。」方诗雅跟在护理长的身后进入季巧庭的產后病房,季巧庭坐在床上,表情复杂,正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的黑天。 「喔?小雅。」听见熟悉的呼唤声,季巧庭把头侧向门口,「很顺利喔。」 「怎么样?宝宝一定很可爱吧?」方诗雅笑得比季巧庭还开心,「好想看你的宝宝,搞到我也好想生一个。」 「哈哈,宝宝很可爱喔。」季巧庭温声说,「而且他胸口有一个红色的六角形胎记。」 「六角形胎记?」方诗雅瞪大了眼,「我记得阎王不是说,安凯堤胸口的红色六角形印痕,就算投胎之后也不会磨掉,变成是与你相认的记号吗?所以,安凯堤……变成你的小孩了?」方诗雅握住季巧庭的手,替她感到无比的雀跃,「不管等了多久,有缘终究还是会重逢的!」 「没错……想不到……」季巧庭在好友面前忍不住泪水,一瞬间就流了满脸,右手轻抚着自己的下腹,「安凯堤,你终于回来找我了,谢谢你再次降临到我身边。」 「你要一直陪着我到老,这次,你不准再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