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末世生存法则》 第三十五章 链式崩塌（下） 姜海月一走，林野就和丢了魂似的，随便和办案人员敷衍了几句，丢给华霖一个眼神，就急匆匆地追人而去。 黎舞小声嘀咕：“好个有异性没人性，早知道刚刚说几句他的坏话了。” 华霖叹了口气：“跟过去了解一下情况吧。” 在深夜的警局泊位处，两人很快就找到了那对正在拉拉扯扯的“痴男怨女”。 林野堵在姜海月的自航器前，死活不肯让开：“就当为了感谢你那几句实话……这种情况下，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待着。” 专案组的行动力是很快的，早在下午就彻底查封了姜家几个主事人的住所和办公室，有职位的姜家人也都在协助调查，而姜海月作为姜丹峰的小女儿因为是个没有实权只有级别的军医，这几年在医疗学术方面又颇有成绩，才幸免于牢狱之灾。 只是，现在全网都在对姜家口诛笔伐，网络暴力很自然地渗入姜海月的现实生活。 先是单位的同事时不时投来异样的眼光，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然后是上司无奈安排她休假，最后是家门口徘徊的陌生人影以及她的社交平台上留下的污言秽语，这些都严重影响着她的正常生活。 这种情形下，哪怕姜海月有着宝贵的人生自由，却也不见得有多安全的。 “我只是说了那天晚上我看到的事实…如果你真的要感激我，这段风波过去希望我们两家可以放下成见，不要再起无谓的争端。” 姜海月倔强地挺直脊背：“身正不怕影子斜，时间会还我们家清白……而且我们现在都属于案件相关人员，按照规定不应该走的太近。” 看到黎舞和华霖逐渐靠近，她不安地推了推林野：“你朋友来了，你快让开。” 林野纹丝不动：“什么规定都没有你的安全要紧，除非你有办法向我证明你有自保能力……事实上你现在连一个挡着你路的恶霸都赶不走，平时那些围着你转的保镖都去哪里了？！” 面对林野的质问，姜海月回忆起这几天的变故，委屈地双目含泪，却还是咬着牙说：“不用你管。” 因为这次事情，父亲姜丹峰只是在医院潦草治疗一番就被警方带走，几天后集团系统中的管理人员要么也被带走调查，要么匆匆递上辞呈，连家里雇佣的管事菲佣都纷纷离去，整个姜家颇有些树倒猢狲散的落魄。 覆巢之下无完卵，短短几天，曾经在姜家荫庇下养尊处优、备受呵护的大小姐四处求告，几家亲戚却避之唯恐不及，她很快便尝尽世间人情泠暖，世态炎凉。 只是尽管如此，她依旧不愿意把自己最狼狈的一面暴露在喜欢的人面前。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自航器在挨了几次林野的肘击后，居然发出了故障警报。 两个人都呆住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真是天助林野。 目睹了事故发生，黎舞忍着笑劝道：“姜小姐，你就别拒人于千里之外了，现在外头除了你，也没有人真心为姜院长奔走了，因此你更应该保护好自己……如果你再出什么意外，你里头的家人可怎么坚持得下去？” 形势比人强，姜海月到底是理智的，失去交通工具的她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只能望着林野联系维修公司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 也许她心里也明白，眼前这个男人还算正直善良，最起码不会伤害她。 就这样，骑士终于荣幸地获得送公主回家的任务，就是整个过程中还附带着两个大号灯泡。 华霖与黎舞毫无自知之明，抓着机会详细询问关于案件的点点滴滴，两人对林野的白眼相当默契地选择视而不见。 反正夜晚还很漫长，留给情人的时间很充分，浪漫的事情尽可以放到下半夜再进行。 回程半小时左右，等华霖问完事情，姜海月接到了一则通讯请求，她看着光脑上的提示愣了愣，随后迫不及待地接了起来。 自航器内的空间很狭小，虽然姜海月尽力压低声音，另外的人还是可以清晰地听到她的话语。 “二叔，是不是事情有转机？” 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几分钟后，姜海月满怀期待的神色变成了深深的失望。 “……没有什么秘方，我也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过什么药王石……算了，谢谢二叔费心，我再想其他办法吧……” 她关掉通讯，擦去双眸泛起的水光，然后疲惫地闭上眼睛，靠在自航器的窗户上，而林野专注地望着她，眼神中是掩不住的关心与怜惜。 华霖看着林野的神色，大约明白了自从那天晚宴后，林少将对他的前女友没少日思夜想，牵肠挂肚的，这相思病可严重得很。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林野了，上一次看到他这种情况还是他初恋那会，也是同一个对象。 真的喜欢一个人，大约就是这样藏不住的，也不知道这件事结束后，林野还能不能耐着性子，接受家族安排的联姻。 四人在清风雅居的酒店泊位上分开，看着林野默默地跟在前女友身后要把她送回房间，华霖在心里深深叹息。 呵，世界上那么多女人，偏偏要喜欢难度系数最大的，真的没救了。 等爱德华来接他们回去的几分钟里，黎舞抬头望着清风雅居酒店白色高耸的建筑，随口说道：“这个酒店怎么和我们上次在洛宁住的那个一模一样？” “清风雅居向来以标准化服务出名，每个酒店的内外设计装修都是一样的，就连插座的位置都不会变，他们的宣言是让旅客在全国各地都能有回家的感觉……” 说着这话，华霖往楼上的房间窗户望了一眼，随后皱起眉头。 “奇怪，刚刚姜海月说她的房间是1608号…” 他指着16楼的某个窗户，迟疑地说：“为什么那个房间亮着灯？” 四人分开也就两分钟，就是插着翅膀直接飞也没那么快到十六楼，黎舞与华霖对视了一下，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 华霖马上联络林野，可是对方却一直没有回应。 这下他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姜海月的自航器估计有人做过手脚才会那么巧合地故障，因为有人不想让她那么快回来……有人在她的房间里！” 黎舞当机立断，拉起华霖就往酒店大门跑去。 “刚刚姜海月说的话其实我也很在意，也许姜家还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我们还是跟过去看看，以防万一。” 99mk.infowap.99mk.info /131/131215/31827991.html 第三十四章 链式崩塌（上） 《官官相护！暗无天日！起底混沌虚灵观与军方医院的血腥利益链》 就在官方发出初步案件通告的第二天，国行通讯的退休记者严观在自己的博客上发表了一篇以自己的受害者亲身经历为主要内容的调查文章。 “最起先是我儿子创业濒临失败，一蹶不振，整个家庭也随之陷入低谷。我听了别人的介绍，带他去帝都最出名的虚灵道观拜拜，表面说为他转运，实际上只是想让他散心而已……可是没想到的是，后来我儿子居然真的从不知道哪儿筹集到一笔资金，把公司撑了下去。” “说起来也有些好笑，明明大家都是30世纪的人了，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相信这些……所以从那时候起，我们夫妻两就成了道观的信众，发誓为儿子还愿，一辈子给元始天尊上香捐供。” “结果几年后，我儿子忽然在应酬过程中猝死，验尸的医院告诉我们切过肝脏的人本就不该太过劳累，让我们节哀。” “当时我和妻子都震惊了，我们的儿子身体一直都很健康，怎么会瞒着我们切过肝脏……后来，我们去翻儿子的私人遗物，才从他的日记里发现整个事情的真相。” 文章到了这里，变成了一张字迹潦草的手写日记截图。 “居然能让我碰上这一条来钱的路子，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我查过了，肝脏是人体可再生器官，切掉一部分可以慢慢养回来。 既然有人急需肝脏救命，而我急需钱救命，又有帝都第一部队医院的环境与技术来做安全背书，那大家各取所需，最后都能活命，也不失为一桩善事。 爸妈这几天为我愁白了头，我就是豁出命来，也不能让他们一辈子的积蓄白费！” 短短几行字，透露着记录者在绝处时逢生机的欣喜若狂。 “我和妻子知道后简直天旋地转，原来儿子为了保住公司居然去卖自己的器官，原来神的气运带来的不是单纯的投资，而是这样血淋淋的残酷机遇。 可是，为什么那么巧？！我们刚去上香几天后就有人找上我儿子，我怀疑是虚灵观搜集了我们这些香客的信息转手给了其他人，但是我们知道没有证据对方是不会承认的。 于是，我和我妻子假装不知情的样子，反而更频繁地去上香，大额度地参与募捐，表面上依旧是忠实信众，暗中则观察那些焦虑的香客，私下偷偷接触他们。” “虽虚灵观香客众多，人人求拜各有所图，可并不是每个人都绝望到要走上这条路，过于精明的性格也不会成为道观的目标，这些年观察下来，我和我妻子只找到十几个和我儿子差不多情况的人，他们都在虚灵观烧完香后，接到了贩卖器官换取资金的电话！” “而且，这个器官贩卖的中介组织，为了让卖器官的人相信手术的安全性，都会提出手术均在正规的部队医院进行，然后引导对方去签定向器官捐赠协议来规避法律风险！……” “近日，我已经成功争取到五个做过手术的人证，准备向政府进行控告，没想到虚灵观忽然事发，我才惊觉这个道观烂透了。可是就这样一个恶贯满盈的道观，居然还有人在暗中保护着里面曾经发生过的种种，企图让那些散发着恶臭的秘密永远不被人知晓。” 一文既出，全网哗然。 严记者虽然年迈，但是行文调理依然清晰流畅，实名博文标题醒目，内容细细推敲起来无比恐怖，瞬间被广大民众疯狂转载，各关键字轮番登上热搜榜首。 “天呐，这真的是我们华夏国会发生的事情吗？！不敢想象！” “官方通报确实没提这方面的事情，只提了欺诈的部分，现在看来明显是避重就轻啊！” “烂了烂了，一切都烂透了，难怪世界末日要来了！！” “看来虚灵混沌观的后台不小啊，严查严查！！！严查到底！” 网民的怒火比夏日的高温还要灼热，把整个网络煮成一锅沸水，引出更多自发爆料的受害人，无数的投诉与举报通过现实与网络的渠道涌向各地的公安。 当天下午，华夏公安总部发表新的通告，指定津门省公安厅组成专案组来深入调查全案。 爱德华看完新闻，顺手把消息推送到三人小群里。 黎舞边看边评价：“军队的医院居然也能沾上这种事，看来姜家真的要危险了。” 华霖心想林家今年运气不错，医院属于姜家的原始阵地，现在出了这种事，姜氏为了自保肯定没有心情在军事资源上与林家争抢。 可是到了晚上，津门专案组居然通知两人再去配合调查。 这一次除了当天晚宴血案的详细经过，专案组还着重询问了华霖、黎舞关于林野在整个宴会中的一举一动。 “你们的意思是当晚11点至停电这段时间，你们与林野一直在二楼聊天闲谈，林野后来自行去吸烟处又遇到了姜海月女士，他本人看来对后面要发生的事情毫无预知，也没有任何反常行为，不是案件的幕后策划者？” 面对警方的提问，两人都否定了林野暗中组织策划事件的可能性。 几个问题翻来覆去地问，见两人的回答都没有任何反复且高度同一，警方的态度温柔了不少，好声好气地告知他们可以回去了。 签着一页页笔录，华霖看出来专案组可能是怀疑是林家为了夺权，暗中设局陷害姜家，估计林野本人也正在外头某一间密闭的谈话室里接受询问，只是不知道他情况怎么样。 华霖与黎舞先后走出各自的谈话室，两人在办案大厅的休憩处，看到了独自枯坐、满面倦容的姜海月。 二楼传来嘈杂的人声，林野与几个专案组的警官缓缓从楼梯上往下走。 有人打着官腔说道：“林野，今天暂时先这样你可以回去了，但是你目前是停职待查，事情没结束之前你不可以离开帝都。” “好。” 林野看上去还算精神，似乎也没受什么嗟磨，只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气势收敛了不少，整个人也是毕恭毕敬的。 几个警官也看到了姜海月，顺手拍了拍林野的肩膀。 “林少将是该好好感谢感谢姜小姐，如果不是姜小姐如实陈述，你今晚估计得在我们的办案区过夜了。” 两人在此时都认出彼此，却一时间没有说话，相对于林野的“状态尚可”，姜海月却只能用“苍白憔悴”来形容。 这几天姜家估计是经历了一番风波，那个在宴会上妆容精致、清冷倨傲的女人，现在变得像一片水中单薄的月影，几个水花就能把她震碎。 此时另外一个女警官拿着受案回执出来，递给姜海月。 “你报的盗窃案我们已经记录了，破案之后会再通知你……至于你说的有人跟踪你我们也排查过监控，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房间的某个角落传来小声的嘲弄。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估计现在姜小姐走到哪儿都觉得有人跟踪吧~” “就是，姜家现在可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姜海月听着刺耳的话语，却明白现在自家的糟糕局面由不得她追究发作，只得白着脸接过回执转身离开办案区。 有异性没人性的林少将也很快追着她的脚步走了。 黎舞摸着鼻子吐槽：“哇，看到我们连个招呼也没有就知道泡妞，早知道刚刚说几句他的坏话了。” /131/131215/31733999.html 第三十三章 国家征召 国家征召令、盖有华氏集团研究所同意解除竞业限制的协议书和推荐介绍信，三份文件安静地躺在客厅的茶几上。 林野与华霖相对而坐，嘴里叨叨个不停。 “你家到底怎么回事？病了把人送走还不算完，居然还有附加三十年的保密竞业限制，也太狠了吧。” 他先是盯着华霖的死人脸，迟疑道：“难道……你不是华伯伯的亲生儿子？！” 随后又自说自话推翻刚刚的猜测：“也不太可能呀，我觉得你俩嘴巴和鼻子长得还挺像……” 华霖：“……” 四肢发达的物种通常拥有野兽一般的直觉，林野靠盲猜就已经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征召令上华夏中科院的落款清晰可见，华霖粗略地看过那段纸上那一大段官方通告，明白这一次并不是单纯是来自于林家的招揽，还有国家指名道姓的指派，轻易不可拒绝。 “林野，在我给出答复之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我。” 觉得华霖的表情比平时更多了几分认真，林野收起平时的吊儿郎当，正襟危坐起来：“行，你问吧。” 第一个问题关于召令本身。 “这个征召令，并不是针对我个人的，对吧？” “没错，博研级别有科研成绩却脱离本职科研专业的人才，国家都签发了这一道指令，号召他们返回原科研领域，进入对应的项目。这道命令主要针对的能源、材料、航空等高新技术领域的人才，是为了集中科研力量突破科研瓶颈。” 听到这个详细的答复，华霖觉得心情沉重起来，结合之前发生种种迹象，其后暗藏的信息其实已经昭然若揭。 他凝视着林野，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轻声问道：“萨格尼特恒星熄灭的原因是否已经确定？” 是否存在人类之外的其他外星生命，强大到可以夺取恒星的能量。 林野回避了好友的目光，沉默了片刻，生硬地回答：“我没有权限与你谈这件事。” “好，那我换个问法……” 华霖顿了顿，平静地开口：“假设在不久的未来，全人类都会面临一场危机，根据历史，每次乱世都是军阀割据的时代，军队因为掌握武装力量成为新的秩序……现在我想问你，到时候林家的军队会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林野闻言皱起眉头：“你想得可真远…我这几天忙得头都大了，还都没想到这一层呢。” 出完任务休假回来就被迫投入相亲局，他都没仔细考虑过最近一系列状况将导致的未来局面。 年轻的少将摸了摸下巴冒出来上的胡渣，正色道：“你放心，现在国家还算稳定，后续也会有一系列政策……再说了我们家头顶上还有其他更大的势力呢……万一真的到了你说的那个程度，我郑重承诺，只要是我林野手下的军队，就一定是人民的军队，我一定不会忘记军人的本职工作，保家卫国绝不退缩。” 虽然承诺不一定会兑现，但是目前也不能期望更遥远的东西，只能说初心如此就很好了。 华霖在得到林野赤忱的回答后，便在在征召令的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希望林少将不会那么快忘记今天给我的答案。” 明明只是薄薄的一张纸，接过来的时候林野却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心里埋怨华霖的敏感，却也清晰地感到，当他为了自己的家族而对朋友提出要求的时候，两人的友谊就已经不再纯粹。 华霖却看着他说：“其实今天不管你给我什么答复，我都会答应你的……我永远不会忘记当初在我最孤独无助的时候，你给我的帮助。以后林少将不论要做什么事，只要是合乎情理，我都会支持你。” 一番话发自肺腑，林野有些触动，他大力拍了拍好友的手臂，感动道：“哎，看你说的……华霖，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前是，以后也是。” 还有其他事要忙，林野拿上文件匆匆离去，爱德华送完他回来，看到自己的主人仍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您为何改变主意？” 华霖对着爱德华解释，似乎也在说服自己：“形势比人强，何况林野切实地帮助过我……项目本身也契合我之前的工作，是关于战斗机甲的核心芯片与程序设计，这听上去很酷不是吗…” “这是您发自内心真正想做的事情吗？为什么系统数据告诉我，您并不开怀。” 人类想要获得自由，并不是那么容易。 他付出劳动，得到庇护，这已经是相对理想的结果了。 至于什么是真正想做的事情？ 他已经为了家族妥协过一次，现在又要为生存妥协一次。 前一次是为了别人，这一次是为了自己，多少算是有一点进步了。 “爱德华，你有什么真正想做的事情？” “陪伴主人就是我想做的事情。” 管家的回答让华霖略微松开了紧皱的眉头，他望着那双纯黑的眼睛，轻声问道：“抛开我给你的设定，按照这些年凭你自己的理解与运算，你有什么感兴趣的事情吗？” 爱德华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片刻后才死板地表述：“主人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系统回应给他最高的忠诚，这是它不容许更改的设定，华霖最终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让爱德华去准备午餐。 望着机械管家忙碌的背影，华霖柔软了眼光。 如果他不久后离开人世，也许真正会在意这件事的只有他制造的这台人形ai，因为所有的指令都走向终结。 光脑中，新的运算法则已经在他的思考中逐渐完善，这道程序将在他死后于爱德华的核心中激活，让他的ai摆脱最后一道枷锁，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希望爱德华觉醒意志之后，能够原谅他自私地使唤他多年，才给予他真正的自由。 这天，黎舞按照原定时间准时回家，开门就看到了丰盛的午餐，她喜滋滋地坐下大快朵颐，随后听到餐桌另一头的男人告诉她已经有的下一项工作安排。 “第一台人类战斗机甲…？这听上去可真厉害，这玩意有机会的话也让我试试呗。” 黎舞玩笑似的请求，却在华霖心里落下了一个浅浅的念头。 老旧的神明与现代科技相结合，会有怎样的效果呢？ wap. /131/131215/31659930.html 第三十二章 顺藤摸瓜（下） 就在华霖第二次失业的那天早上，黎舞拿到了她现世第一份工作的面试。 分别前的气氛有点奇妙，以前都是她看着华霖出门，现在情况却倒了过来。 “午饭我应该会回来吃，如果不回来我会提前告诉爱德华。” 她在玄关换好鞋子，回头看了看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华霖与絮絮叨叨的爱德华，笑着说了再见。 爱德华看着系统里波动的情绪值，有点想笑又不敢。 失业的丈夫目送妻子去上班，心里多少会有些沮丧和低落，华霖现在的心情估计和这个情景差不多。 管家体贴又扎心地建议：“主人要不要尝试去找下一个工作？在现代社会上，宅男是最没有魅力的。” “……你把我想得太肤浅了，我不高兴的原因不是这个。” 这是运算核心里面没有设定过答案的情景，华霖沉默了一下:“当家庭煮夫没什么可耻的，有必要的话，我也能像她之前做得那样，送一送爱心午餐。” “哦，主人的境界果然不同一般人，那现在为什么会有情绪呢？” “我也不知道。” 也许，是看着她越来越适应这个社会，就连原本奇怪的口音也快速变成了带着京腔的标普。 她不再懵懂无知，不再需要依靠着他，新的世纪逐渐向她打开大门。 而两人就这样，往注定的分离又更近一步。 “叮…” 光脑弹出关键字提示信息。 警方公开关于“凌霄楼凶杀案”对初步调查情况以及处理方案。 确认虚灵混沌观存在敛财诈骗行为，永久关闭道观，相关人员进入刑事案件程序。 超自然协会帝都分会失职，警方协助协会进行停业整顿，相关负责的管理人员渎职受罚。 邪教团伙至今下落不明，罪犯分子蒋涛面对公安讯问态度恶劣，至今未形成有效供词。 ———————————————————————————————— 在光影娱乐的大厦门口，陈大方的助理殷勤地把黎舞引到10楼的会议室。 电子合同已经提前发给黎舞看过，双方也确认没什么异议，项目缺人，甲方更是马不停蹄地要求演员赶紧签合同上工，说起面试也就是走个流程而已。 导演和甲方的人还没到，陈大方看着完全不懂行业规则的素人，简单粗暴地叮嘱道：“一会不管来的人说些什么，你就当听狗叫，然后害羞微笑，说自己需要学习进步，再把字签了就行了。” 黎舞一头雾水，懵懂地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她就体会到了陈大方的意思。 资方与导演到了之后，坐下与陈制片人寒暄了几句，就直勾勾地上下打量着她，并且当着她的面，毫不避讳地评头论足。 “这长相勉强算是贴合角色吧，就是这个肤色不够白，后期还需要处理一下的。” “虽然够瘦了，可是瘦得没什么曲线，需要服装老师加点东西弥补一下。” “这个脸应该是没动过刀子，就是太猫系了，下庭太短鼻子不够翘，垫高一些上镜效果肯定提升。” “嘴巴太薄了，现在流行嘟嘟唇，填充得厚一点就更性感了。” 黎舞：“……？” 黎舞：居然有人说我不好看？！这世界疯了。 陈大方看着黎舞的笑容逐渐僵硬，忙不迭地打断两人旁若无人的讨论。 “张总，利导，职业病又犯了吧……对素人要求别那么苛刻，再说了，咱这个片子再拖下去可真黄了，赶紧签完字好开工啊。” 导演挑剔地看了黎舞一眼：“不急，要么先来一段看看演技吧，虽然长相过关，如果动起来是个木头疙瘩也不行吧。” 陈制片皱起眉头，语气有些不赞同：“您可没说今天试镜啊，我还没请专业人士给她培训呢。” 利彬华摆摆手，随意道：“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靠天赋的，素人没潜力，培训也不顶用。” 这两人临时提出的要求让陈大方心里有些恼火，眼看着事情和设想的有出路，黎舞一边在内心感慨赚钱不易，一边笑眯眯地应承：“那您说吧，演哪段？” “选一段你印象最深刻的吧。” 《都市妖怪异闻录》是个单元类型的故事，讲得是男女主角合力破除妖怪作乱的故事，男主角是个刑警，女主角是个除妖师，黎舞这个角色算是四号女配角，反派团体中爱慕男主角的猫妖杀手，一个自私冷血神经质的恋爱脑。 官方一句话简介这样写着，“除了谭警官之外，人类对于我来说，只是食物罢了。” 黎舞对这个角色充满着不理解，来参演无非是为了钱和情报，原本的剧本安排也是打戏偏多，动作戏的话她还是有自信的。 少得可怜的台词基本上都属于疯言疯语，如果说让她印象最深刻的，应该是就那个吧。 哎，不就是演个猫嘛，说起来与她的兽形也是一些相似之处的。 气氛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虽然没人说开始，可三人看着眼前的女人姿态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她松弛地坐着，眯起眼睛，一手托腮，一手用手背擦拭着眼周与脸颊，就像猫儿用爪子洗脸似得。 随后她发出一声惟妙惟肖的猫叫，用一种天真又残忍的语气，念出那句台词。 “喵，总有一天，你会到我的笼子里来，谭警官。” 人类豢养猫做宠物，所以她也可以豢养人类来消遣。 妖怪露出一抹冰凉的微笑，带着无知的懵懂，似乎完全不明白她的要求对一个正常的人类来说是多么地扭曲与恐怖。 只是，她的眼神是那样肆无忌惮，势在必得，仿佛在无声地表达着她的决心，哪怕是她看中的人，如果不遵从她的要求，也会被她的利爪撕成碎片。 一大片鸡皮疙瘩爬过陈大方的胳膊，黎舞眼中的恶意让他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利导在一阵恍惚中比资方的人先回过神，含蓄地说：“还算凑合…签合同吧。” 剩余的事情都很顺利。 签完合同，陈大方可是乐坏了，完全没想到黎舞居然演得还行，一个劲地要给她介绍经纪公司。 资方的代表却酸溜溜地说：“黎舞小姐真是幸运，一出道就能搭上大导演，前途无量哦。” 黎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就一个要化特效妆的角色，不就是个活体模型吗…这个时代的审美严重畸形，演员这个行当不是很适合她。 进入正式拍摄阶段，主要工作就由导演与拍摄组安排进度，黎舞被拉进网络工作聊天组，接到了后续行程安排。 与男女主角拍对手戏的时间仍在待定。 黎舞看着工作群里轩辕羽和他助理的头像，觉得自己离真相又更近了一步。 wap. /131/131215/31659929.html 第三十一章 顺藤摸瓜（中） 随后对协会数据库的分析，进一步证明了华霖的判断。 协会一定程度上从政府获得授权，管理社会上的宗教灵异事件，引导正面的信仰活动，发现并扼杀破坏社会秩序的邪教组织。 为了履行职能，超自然能力研究协会拥有一定的网络监控能力，以及必要的情况下申请公安等部门联合执法的权利。 光看档案，“灾厄乌鸦”是20世纪某个外境间谍组织的标志，他们利用华夏人视乌鸦为不祥之兆的风俗，利用训练过的鸟类经常在其住宅附近出现，然后再以驱邪者对身份上门刺探情报。 这个组织暗地里运营了很久才被识破，而且陆陆续续都有发生类似的事情。 所以协会以尽早发现类似的事情发生，设下网络暗控条件。 只是最原始的乌鸦事件资料年代久远且并不详细，华霖不禁有些怀疑这个历史是否是有人为了把图腾加入网络监控杜撰或者人造的。 根据系统资料，在陈玄灵担任秘书长的这几年里，她对这个“灾祸乌鸦”这个图像设定了更宽泛的搜索条件，并且每一次监控发文都经过她的批准。 线索形成了有效串联，黎舞这才觉得她从一盘散沙状的杂乱信息中，抓到一点真正的头绪。 “可喜可贺，终于有了关键性的突破。” 黎舞嘴上说着高兴，眉头却紧蹙：“我本身更在意那些雇佣兵的问题，毕竟山民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寻找神明力量的杀手和暗中窥视她的眼睛属于同一个敌人，两个潜在对手合二为一，说明这个组织的人数不少，且能力不容小觑，可能并不能一次性解决。 把目前所有的信息拼出一张思维导图，两人一机械对着图画指指点点。 华霖罗列他的观点。 “目前我认为有两个比较确定的推断，首先我觉得他们不属于政府力量，否则就不会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去牛头山找东西了，这是最下等的手段。” “其次，他们寻找神器是想据为己有，利用神器可能产生的力量来达到他们私人、不可告人的目的，若非如此，他们尽可以正大光明地申请合作或者帮助。” “基于前两点，我甚至认为他们也很害怕被政府关注，从他们损兵折将却偃旗息鼓可以看出来，他们还是有所忌惮的。” 爱德华一边倒茶一边插嘴：“那当然了，别说是神器了，那个年代随便一件器皿都是老古董，按照规定都是要上交给国家的，这样可就不能私人占有了。” 这与他们与黎舞之间的情况有些相似。 黎舞思索道：“有了神器的线索，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武力掠夺在这个时代始终是下策略，他们肯定会采取其他手段，只是我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什么，只能被动防守。” 女神之翼已经被她回收，对方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找到了，黎舞已经让族长在村民里放出神物被毁坏的消息，只看对方会不会放弃了。 现在他们贸然栽了个跟头，肯定会观察一段时间，确定真实情况再采取行动，否则一而再的动作只会导致当地的民众与政府更加防备。 华霖凝视着屏幕，平静地说道：“比起行为，我倒是更在意他们这样做的目的。” “人生在世，世俗之人大多为名利驱使……可是看他们已经形成一定规模组织，既有武力，又能渗入政府组织，应该算是小有所成了。” 他的语气透出一股寒意：“还要更上一步的话，只能是颠覆华夏政权了。” “如果这个组织继承了袁家的意志，也不是没有可能。” 黎舞回忆道：“哪怕当时华夏内忧外患，战火四起，他们还是顶着全国百姓的唾骂举办那个登基典礼，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他们那个疯狂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为什么那么着急称帝？” 爱德华搜索了一下资料库：“现行政党里面就没有一个袁姓氏……华夏历史上袁氏是最后一个试图称帝、回到封建制度的家族，目前的共和政体恰好在他们失败后建立，并且稳定统治一千多年了……” 结合国家选人背调摸清祖宗十八代的习惯，管家笃定道：“如果真的是袁氏的后裔，他们想在进入华夏政府应该是非常困难的，因为执政党在身份历史审查方面非常严格，除非他们想办法彻底抛弃过去。” 抛弃过去，对氏族来说，是一种象征着放弃传承的耻辱，而且历史对失败者是很残酷的，有时候他们的世世代代都要为祖上的选择付出代价。 “袁氏手握轩辕剑，也知道一些上古力量的规律，必定是经营多年的华夏古老氏族……对于那时候的人，放弃姓氏，从新开始经营，或许为了一时之便可以才用这种方法……” 黎舞回忆起那张脸上的傲慢与清高。 “等东山再起之后，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回复先祖的荣耀。” “根据历史，登基大典被保华神团搞坏后，袁氏军阀内讧分裂过，少部分将领投入南方的起义军，而袁天孤似乎投奔了北方的阳国军队。” 华霖轻轻瞥了黎舞一眼：“封印你的镇石，据说是某个阳国天皇私库里出来的。” 阳国吗？ 黎舞打开轩辕羽的个人简介，指着第一行醒目的描写“华阳混血，华籍阳裔”。 “这张脸和袁天孤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虽然姓氏不一样，但我肯定这是他的后人。” 她看着照片恶寒了一下：“长得那么像，血脉的力量也太强了。” 爱德华犹豫了一下，提醒道：“现在的艺人多少会面部调整一下，说不定他原来不长这样。” 她调侃道：“哈哈，该不会照着他祖上的画像整的吧。” 华霖默默地在思维图上再添上两个关键人物。 那么眼下，还可以继续调查的有两条线，一个是陈玄灵，一个是轩辕羽。 围绕这两个人进一步搜集信息，肯定能发现对方组织更多的事情。 黎舞翻看电子资料包：“陈玄灵进去了，反而变得有些不好接近了，这轩辕羽作为艺人倒是在帝都有不少行程。” 爱德华提醒道：“黎舞小姐，说起轩辕羽，他好像在陈制片人搁置的那边片子担任反派男二呢。” 他点了一下网络百科里面关于轩辕羽的作品资料，里面赫然标注着悬疑剧《都市妖怪异闻录》。 黎舞闻言赶紧打开陈大方发来的电子剧本，仔细一瞧轩辕羽的名字果然就排在演员栏的第三位。 “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即可以赚钱，还可以接近目标，简直是一举两得的美差呀。” 就在黎舞主动联系陈大方的档口，华霖切换进超自然能力协会数据库的入口。 网页上显眼的标语这样写着。 “这世上，人类还未知晓的力量有很多。” wap. /131/131215/31574436.html 第三十章 顺藤摸瓜（上） 帝都分会接受调查期间，资金账户被冻结，日常事务暂停，所有工作人员都要配合调查。 所以，在周一早会上，古教授宣布了编纂工作暂停的消息，要求大家把所有的工作资料封存待查，把自己的个人物品拿走。 如果不出意外地话，在没有人重新接手注资的情况下，这个项目已经注定黄了。 “大家辛苦一下，这两天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 众人怨声载道，却无能为力。 面临第二次失业，华霖接受良好，坐在办公室整理大家传来的电子数据。 正无所事事的档口，石教授推门进来：“小华，之前协会送来一批古董书籍，在提供给警方查看之前，需要扫描进系统，你来帮忙一下。” 扫描是很枯燥的一个活，绝版书籍绝对不会允许拆卸，华霖带起手套，将书籍放在扫描灯下，一页一页小心地翻过去。 很快，他就发现姜丹峰送过来的《神农药经》与《姜氏族谱》。 第一本书的内容偏魔幻，主要记载了神农氏尝百草的过程，附带草药的药性与使用价值，但是上面记载的大部分药草在现实中已经没有对应的现有植株，真实性有待考证。 而族谱记录了姜氏一脉历代传承的经过，姜姓自古就是尊贵的姓氏，因此祖先自视为炎帝后人，血脉尊贵，要求后辈不得甘于平庸，要发愤图强，青史留名。 华霖默不作声地将今天所有的扫描资料都拷贝到自己的储存器中。 而另一边，黎舞乔装打扮了一番，在爱德华的陪同下前往超自然能力研究协会的帝都分会，地址在天京城隍庙步行街旁边。 一到地方，都不用找，就看到一群老头老太推搡着建筑门口的刑警，要求进去找办事人员算账。 大概是因为虚灵混沌观作为主要犯罪场所已经被查封，而里面的道士均被带走调查了，愤怒的信徒找不到第一目标，只能转移怒火，把帝都分会当做发泄的对象。 “骗子！骗子！同流合污！” “把我捐的香火钱退给我！” “骗老百姓的血汗钱！！！” 上了年纪的人最不好处理，公安们也不敢还手，只能好声好气地反复告知他们，关于分会的情况，他们目前也在调查，有确定结果就会公布出来，让大家耐心等待。 黎舞和爱德华看了一会热闹，发现公安居然还是会让来办事的正常人进出的，赶紧找了个机会溜进去。 分会内部并没有多特殊，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办事机构，只是来来往往的刑警比工作人员还多。 并没有穿着工作服的两人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有个年轻警官谨慎而客气地过来询问他们有何贵干。 黎舞今天扮演不愿意透露真实身份的豪门贵女，因此她今天主要的姿势就是带着墨镜鼻孔朝天，其他的事情由爱德华负责。 爱德华也是彬彬有礼地回应：“警官你好，我们和陈秘书长约好了今天有急事要谈。” “这样啊，那个女人在三楼协助调查，你们过去等一会吧，如果调查结束她没被带走的话，你们还能聊一会。” 一路上，几乎每个打开的房间都有刑警在里面办事，整个协会充斥着人心惶惶的氛围。 爱德华小声说道：“看这来势汹汹的架势，我觉得政府是准备要彻查整个帝都分会的档案，整顿帝都的全部宗教团体。” 黎舞点点头，心想如果再查出什么问题，那新世教派岂不是更受人追捧。 两人在秘书长的办公室门口张望了一下，只见有个清瘦的女人正在接受公安的问话。 陈玄灵五观平和，气质温婉，说话的声音也柔柔弱弱的，一幅小家碧玉的模样。 黎舞留意到她鹅黄色西装的臂膀上缠着一道黑色的绢纱，头上戴着一朵白色珠花。 这是家里有亲人逝去时的标志，黎舞在民国战争期间曾经频繁的见到。 两人乖巧地等在门口，听着陈秘书长滴水不漏地回应着公安咄咄逼人的问话。 等了一小时后，黎舞听到里面那个男性警官说了一句结束语。 “既然这样，就劳烦陈小姐陪我们走一趟了。” “那走之前，容我整理一下。” 女刑警陪着陈玄灵走向楼层另一头的洗手间，连一个眼风都没有给门口等待的两人。 眼看着今天要白跑一趟，爱德华看到桌上还开着的工作光脑，心生一计，他与黎舞稍微商量了一下，两人马上执行nb。 两人闯入办公室，给陈秘书长求起情来，要求把他们的事情先办了，黎舞挡住男刑警的视线，爱德华则悄悄地将自身的接口连入光脑，开始下载数据。 管家几乎与真人无二，男刑警果然没有过多在意，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这个胡搅蛮缠的女人身上。 “好了你别把姜会长搬出来了，我们也是照章办事。” 刑警听到军部医院掌舵人的名讳。并没有客气多少，反而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姜丹峰也不见得完全干净……我估计姜家也没有多久好蹦跶了，你还提他的名号干嘛。” 见狐假虎威不成，黎舞摘下墨镜，摆出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祈求：“警官，我最近被脏东西黏上了，吃不下睡不好还总是做恶梦，你就让我和陈小姐谈一谈吧，让她给我指个明路去去邪气。” 男人都是视觉东西，男刑警见了美人瞬间眼睛一亮，语气也软化很多，他果然不再着急地把人赶走，还耐心地听取黎舞的描述，指点她可以去某某寺庙拜一拜。 等秘书长这趟方便回来，爱德华已经完成数据下载，黎舞带上墨镜，表示理解警方的工作，两人告辞离去。 晚上，两人交换今天的所见所闻。 黎舞刚看了几页《神农药经》的故事，心里就那个气不打一处来。 “呕，这是什么马屁酸臭的文章，那老淫虫不就会种点地吗，我怎么没听说过他身体力行尝遍百草的感人故事？” 华霖却表示这个故事在华夏传播甚广，连他在小时候都听语文老师讲过。 她听罢顿了顿，长叹一声：“哎，罢了罢了，历史就是为胜利者谱写的赞歌，真相如何并不重要。” 《姜氏族谱》显示姜家行医有几千年的历史，祖上遍出御医圣手，可惜这些人黎舞一个也不认识，并看不出所以然。 倒是华霖在爱德华窃取的数据里，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首先，是陈玄灵工作单位的账户密码，或许可以通过这个尝试登录帝都分会工作系统查看内部资料。 其次，是遗留在工作电脑上的，部分电子社交账户的聊天记录。 他看到今年4月4日早上，有个备注为父亲经常与她语音的账户，发来一条信息“弟弟去世”的消息。 4月4日，黎舞当然记得，就在那天凌晨，她杀了三个企图夺宝的雇佣兵，还差点葬身火海。 时间高度重合，直觉告诉她，这绝不是偶然。 看来网络监视她的，与在牛头山上遇到的，都属于同一股势力。 “协会属于政府与民间均有参与的，应该不可能私自豢养武装力量，我猜是他们渗透到协会，利用协会的官方权利来更方便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华霖摸了摸下巴。 “目前看来，你的对手积势已久，实力不俗呀。” 黎舞则毫不心虚，“没事，现在敌明我暗，顺藤摸瓜，我不一定会输。” /131/131215/31521437.html 楔子 星星熄灭 3027年3月5日，联合国宇宙观测站——柯伊伯带观测站地面数据分析基地。 “不会错的，萨格尼特真的在逐渐熄灭……这不符合恒星演化的规律！” 观测站拓疆组的组长——迪克·史密斯，正面色苍白地陈述着他观测对比后的结论。 天幕投影将这几十年的恒星影像压缩，以3d的立体模式，高速地展现在各研究组组长面前。 因为观测站的公转周期、附近的天体运行的限制，每年能够采集的清晰片段不多，但是现在将所有的镜头汇总倍速播放，这颗恒星的变化就肉眼可见了。 萨格尼特恒星在这几十年的时间里，正变得苍白暗淡。 这颗与太阳相距25.8光年的萨格尼特恒星，因为星系结构、恒星状态和太阳高度相似，而备受联合国太空研究部门的关注。 这么多年来，拓疆组一直持续关注着太阳系附近的每一片星河，试图找出未来人类太空移民的第一站，而萨格尼特恒星系原本是最合适的一片星域。 如果萨格尼特系已经进入恒星的衰退期，那毫无疑问，它将不再适合人类的星际移民，而拓疆组100多年的详细观测资料也就变成一堆废纸。 迪克控制不住地喃喃自语：“按照萨格尼特恒星的直径和体积，遵照宇宙规律……如果它脱离主序阶段，那么氦聚变会导致其自身逐渐膨胀成为红巨星……可是，它却逐渐变暗变小……哪怕进入衰退期，恒星熄灭的速度也是用亿年计算的，不会如此迅速！” 这是为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能够解答，这个现象并不存在于目前观测到的任何资料中。 观测一组的组长姜百川回忆片刻，迟疑地开口：“……在那个方向上，这些年走到衰退期的恒星数量有点多？” 这时，观测二组的组长安洁莉娜暂停了3d投影，将画面停留在3007年的一个片段上。 她指着萨格尼特恒星的第二行星表面某处，疑惑地问：“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黑点是什么？” ——————————————————————分割线———————————————————————————————————— 3027年3月10日，联合国联邦组织召开绝密会议。 联邦秘书长在会议上，给各国代表分派了一个任务。 “万分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这场关乎于人类兴衰存亡的会议。” “近日，柯伊伯带观测站提供的一份观测报告认为，地球往猎户星系的方向，存在未知文明掠夺恒星的能量，造成数个星系提前进入衰退期。” “此说法目前兼具不确定性与合理性。” “请各位代表回国后，搜集筛选国内观测站的相关数据，并将资料向联邦移交。” “在得出确切结论、制定有效方案之前，未避免不必要的社会恐惧，请各国执行绝密级别的保密措施。” 苏俄代表切尔夫斯基拿着派发过来的存储卡，嘴里嘟噜着：“隔几年就来一次末世预言，每一次都虚惊一场，这帮科学家真是吃饱了撑得。” wap. /131/131215/30640264.html 第一章 暗杀疑云 3027年3月17日，互联网全球前三最热话题，分别是： #政治——星际移民国家版图分配#； #医学——袁氏医药成功研发银叶病毒三代变异株的抑制剂#； #离谱——细数人类历史上的末世谣言#。 在第三热度话题置顶的，是搞笑历史博主“历史菌”的末世谣言吐槽帖。 “曾经，连某顿科学家都认为2000年是千禧之年的开端，来自地狱的恶魔会被释放，人类将被屠杀殆尽。 后来，黑人宇宙学家约克预言，2800年9月9日，太阳系会出现8大行星连珠的现象，到时候时间凝固，世界就此完结。 以前科技不发达，出现这些博人眼球的谣言可以理解。 然而，在唯物主义大行其道的现代，就在今早，我楼下的老阿姨神秘兮兮地和我说，广场舞的领舞告诉大家，太阳会在30年后被外星人偷走。” 网友在帖子下面纷纷留言评论。 “哈哈哈，到底是谁编的故事，可真是个人才。” “外星人在哪？我要和他交个朋友。” “这个谣言我最近也听人说起过。” “楼上好巧啊，我也听过+1。” …… 一小时后，这个热门话题被人举报涉及虚假信息，很快被删得干干净净。 这件看不出异常的小事，就此淹没在网络的洪流中。 现实世界里，在华夏国江龙省哈瓜市天水区，建成三年的雨林庄园迎来了它的第一名访客。 华霖破天荒地停下了每天的研读工作，陪着老友——轮休期间的林野少将，通过电子眼睛巡视着自己的极净农场。 全智能气候调控的精工钢化玻璃温室覆盖在种植园上，确保阻隔雨水污染的同时维持光照和温度。 严格封闭的单向渗透膜，高韧度耐高压，隔绝地下污染。 拟态声波加信息素，驱逐鸟兽虫蚁，防止携菌生物及其排泄物落入农场土地。 灭菌水源灌溉，机械化无人耕种。 种种举措，才换来这早春种植园中，最纯粹浓郁的绿色。 监控画面中，新发的稻苗植株通体碧绿，一丝银色也无。 林野靠近画面看了许久，叹气：“虽然确实没有感染银叶病毒，但是代价未免太大了。” 看着这些器械设备，林野仿佛可以听到金钱每分每秒都在哔啦啦啦地飞速流出华霖账户的声音。 华霖撇撇嘴：“那也没办法，为了活命。” 银叶菌从土壤中滋生的第三年，虽然它依旧无孔不入地渗入、附着在植物上，造成农作物亩产显著降低，可大部分人类在反复感染之后，都对病毒产生了抗体，少量接触并不会影响身体健康。 但是，华霖属于那不幸的少数敏感人群，一旦与菌种接触，轻则发烧呕吐，重则窒息昏迷。 更因为如此，他不得不离开研究多年的项目，并且失去了在华氏芯能研究所的核心领导位置。 曾经的天之骄子，在一夜时间失去所有命运的馈赠，跌落谷底，却又咬紧牙关扛过重重打击，顽强地延续着自己的生命。 现在三年过去，荒地变成了最先进的机械庄园，原本被认为命不久矣的男人又过上了相对优质的生活。 林野感叹到：“原以为你退到这穷乡僻壤肯定过得很潦草……没想到搞得有模有样，佩服佩服。” 华霖诚恳道：“还要谢谢你帮我批下这块地。” “一块荒地而已……” 午餐是由管家爱德华亲自烹调，食材和调料都是农场自产自制，林野浅尝了一口，味道居然还不错。 只是看着眼前真人一般无二的机械管家，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啧，务农，种地，整个庄园除了他自己，别说女人了，连个男人都没有，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孤僻到令人发指。 餐毕，林少校吩咐随从送上一份“贴心”的礼物。 “你这房子冷冰冰没人气，到了晚上肯定瘆得慌……我专门给你带了件好东西。” 华霖指了指自己的脸，意思他还是个人，林野却笑嘻嘻地直接无视，一扬手掀开了“礼物”上的绸布。 “由整块天然紫水晶制作的镇宅石，我前阵子在帝都博物卖场拍下来的……这玩意据说抗争时候从我们国家被掠夺过去，在阳国天皇的私库里放了有一千多年了……你看着这光泽，晶莹水润，你再来摸一下，这宛如少女的肌肤触感……” 这确实是一件华美的礼物，连华霖在触目的那一刻都不由自主地屏息。 整个水晶镇石有一人高，半透明的石包衣下，深沉美艳的紫色晶簇天然地堆积簇拥，自下而上贯穿整个镇石中心，在灯光的映照下，整个晶“”体流光暗转，宛如一道绚烂神秘的星河。 而镇石的底部，还有留有一部分傍生岩，形状宛如抱膝而卧的少女，从身体曲线到半露容颜，可以说惟妙惟肖了。 华霖刚想蹲下去仔细观察一番，却被林野喋喋不休的迷信言论搞得有些兴致索然。 “水晶，内含磁场能力，具有纯净之力，是镇宅辟邪之上品，港省那边称为风水石，阳国又称它为能量石……” 林家是军阀世家，每有战争家里的老少爷们都要奔赴前线后勤，而眷属在家焦心等待的过程中难免要求神拜佛，因此林野在这方面也算是从小耳濡目染。 但是，华霖是彻头彻尾的唯物论者，对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从来是不屑一闻的。 他假咳一声打断了林野的喋喋不休，又用眼角扫了爱德华一眼。 管家心领神会，马上浮夸地赞美道：“进门的时候我检测过了，礼物的辐射在安全范围之内，博士可以放心收下……哎呀，这个天然紫水晶的镇石实在是稀有罕见，不如我把它放到书房里吧？博士工作闲暇，还可以赏玩放松，林少将的礼物真是送的恰到好处。” 林野被打断了思路，听到这生硬的转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爱德华面带微笑，将绸布从新拢上镇石，然后直接连镇石和底座一起端起来，稳当地踩着楼梯往下去，林野的两个下属也识趣地离开。 门被带上，餐厅里就这样安静下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林少将此行当然还有其他目的。 “你在乡下务农，实在是太暴殄天物……国家要开新的武器研究项目，如果有兴趣的话，我给你安排一下？”林野满怀期待地看着华霖：“后勤问题不用担心，农场我派人给你运营，每天给你空投口粮！” 华霖把事情在心里过了过，挑了挑眉毛说：“陈家和你们又打擂台？” 林野长叹一声：“这次可打不过，家里安排的人选都差点意思……如果你愿意重新回归核心科研体系，不妨考虑一下，让我们双赢？” —————————————————————————————————————- 满怀心事的华博士安静地躺在在床榻上，默读着光脑里的学术资料，硬生生地把入睡时间拖过午夜12点。 然而一声轻微的刺啦声后，原本运作良好的空气净化器停了下来。 爱德华开启机体自有的光牙通讯，匹配进华霖的光脑私人频道，与他对话。 “可能是市里的供电网络出现了问题，公共通讯的信号都没有了。” “你去地下室开启备用电源。” 没法上网，华霖关掉了光脑的其他功能，拉开了窗帘，借着月光在卧室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没有电，仿佛一下子回到史前时代，月光下窗外的山峦叠嶂，就好像狰狞巨兽的影子，下一秒就要迎面扑来……不知道为什么，华霖心里似乎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叮咚，光牙系统上忽然跳出一个提示，一个陌生账号正尝试对接他的私人光牙频道，账户名是“为何你不能安静地自生自灭？” 紧接着，爱德华那端就传来巨大的撞击声和惨叫声，通话瞬间断开。 华霖试了一下，私人信号、局域网全部被干扰中断，意味着整个别墅都完全无法与外界联络了！ 他冷汗直下，迅速把的床头柜里的袖珍激光枪握在手中。 虽然他枪法糟糕，但如果有正面冲突，还能有点威慑作用。 很快，卧室的密码门正发出轻微的滴滴声，有人在外部试图突破房门的密码系统，华霖打开衣柜内的暗门，闪身躲进去后，将里面机关扣死。 暗道向下联通着他二楼的书房、一楼的数据库和地下实验室。 黑暗中，他开启了光脑的录音录像功能，然后摸索而下。 果不其然，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现在没有采用过激的手段，应该是对林野的身份也有所顾忌，他可以少担一份心。 很好，还没等他决定是不是要回京都，有人就已经按耐不住，欲对他除之而后快。 在背后的始作俑者，是弟弟华冶还是堂兄华诚，抑或是…他的母亲？ 来不及细细思虑，华霖已经走到二楼书房的暗门前，轻轻旋转门锁的机关。 哪怕有一些风险，他也要尝试要带走书房里那套爱德华的备用芯片，等一会去到地下室，可能还有机会修复他的管家。 这么多年，无论是在最辉煌的时候，还是在最落魄的时候，爱德华都陪伴在他身边，华霖已经难以回到一个人的独居生活。 暗门转出一道缝隙，他推开门外遮挡的古董钟，踏入室内。 屋子正中的地板上，那被红绸覆盖的“礼物”醒目地矗立在月色中，但华霖却无暇欣赏，直径走到乱糟糟的办公桌前。 芯片就锁在办公桌右侧都第一个抽屉里，他正准备开锁，窗帘的位置传来一声轻微的扳机扣动声。 不好，有人。他反应迅速地顺势趴下，子弹还是打中了他的肩膀。 一击没有毙命，暗杀者毫不犹豫，火力全开，密集的流弹射过来，而华霖凭借办公桌的遮挡，忍着痛勉强地伏地移动。 子弹不可避免地射到房间中正的镇石上，也给华霖带来了狭小的生存空间。 但是他知道，如果没有其他变数，这只是暂时延缓了死亡的到来。 虽然本身已经命不久矣，但以这种方式死去，他真的很不甘心，况且他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完成……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重物坍塌崩裂的声音，随后，一个女人带着浓重鼻音的叹息，在房间里响起。 wap. /131/131215/30640265.html 第二章 狼狈登场 与封印对抗的分秒都被无限拉长，黎舞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没有昼夜更迭，没有风息雨落…… 只有梦靥幻术在她的识海中反复降临，企图侵蚀她残存的神志。 梦境中，翼望山燃起熊熊大火，部落残存的子民吃完最后一斛粟粒，跟着她扑向涿鹿那片死亡的平原。 梦境中，她迎着呼嚎的北风狂奔千里，还是来迟一步，保华团战士的尸体，将金陵护城河水染得鲜红。 梦境中，袁氏军阀将上古神器轩辕剑用力刺入她的胸腔，残忍而戏谑地说。 “没有信徒的神明，与废物有何区别？” 仿佛无止境一般，那些失败、痛苦、无能为力的往事重演，一遍一遍地撕扯着她的心智，动摇着她的意志。 被封印之初，她还能运用神力撕裂那些幻境，可后来，逐渐损耗的力量让她再也无力抵抗，只能被迫反复地回忆着。 渐渐地，时常有些私语在她耳边地呢喃。 你还在坚持些什么？ 九黎部落早将你遗忘，神的时代也已经没落。 人类掌管天道是大势所趋，所有的阻碍都会被命运的轮盘碾成齑粉。 世界，已经不需要你了…… 放弃吧，你坚持了数千年，是时候该休息了。 放弃你的神脉，放弃你的责任，进入永恒的安眠…… 久而久之，她时常分不清，这是封印的蛊惑，还是她内心深处真实的愿望。 荒蛮时代，她应人类的祈求而生。 生而为神，她的一切都完美地符合祝祷的设定。 南泽荒州，兽猛虫诡，毒瘴遍地，她以武神的姿态降临，带领部落开疆辟土，除邪驯兽。 神的身体美丽强大，不死不灭，让她可以经受时间的磨损，肩负氏族的兴衰荣辱。 神的七情六欲，三观五感，让她更好地共情她的子民，倾听信徒的需求。 在时间的长河中，她已经习惯于聆听神龛上绵绵不断的祈求，忽略自己心底滋生的想法。 成为女武神，并不是她自己的愿望。 在群声的环绕下，黎舞渐渐松懈下来，这一次她想要忠于自己的内心。 来吧，再说最后一千次……听过最后一千次劝诫，我就放弃。 既然决定放弃，为什么还要多受一千次折磨？ 怎么，你反复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还差这最后一千次吗？ 那声音停住了。 黎舞在封印中睁开双目，眼底恢复一片清明。 她凝视着黑暗的深处。 “或许，你的力量也将要耗尽了，对不对？” 一阵沉默后，黑暗裂开一丝缝隙，长期折磨她的罪魁祸首，终于现出真身。 那是一只魖。 鬼灵的聚合，虚妄的载体，在黑暗中是一团散发着绿色微光的雾气。 它暗哑的声音在黎舞脑海中响起。 “呵呵，你真是个难缠的女人，一不小心就被你抓住破绽。” “与你对抗千年，终究是我要输了，初代的女武神真是名不虚传……想当年，轩辕氏的后裔都没在我的诅咒中熬过百年。” 雾气睁开一只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打败自己的对手。 “永别，和我一样的……时代遗物。” 一声长叹后，长久束缚黎舞的坚壁轰然倒塌，发出巨大的碎裂声。 她望着在封印中逐渐消散的魖，心中怅然。 再也见不到了，这世间千百年来，唯一倾听过她愿望的幽灵。 ———————————————————————————————————— 解开封印的瞬间，神识让黎舞恢复了对尘世的感知。 她不用眼睛，就可以“看到”，不用耳朵，就可以“听到”。 和上一次苏醒的时代一样，此时没有神主，也没有天道，只剩人类繁杂庞大的欲望正在统治世间。 渐渐地，久违的五感也重新回归，黎舞舒展身体，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 她终于自由了！ 可是，摆脱封印的喜悦还没散去，她就感受到周遭的异常，浓烈的血腥味她鼻尖萦绕。 砰砰！ 两声轻微的撞击声后，有什么划破空气向她袭来，黎舞下意识地抬手，掌心在一阵灼热的剧痛中，握住两颗弹头。 变形的金属从她掌间落下，带给她的疼痛更胜从前。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人类的武器又进步了。 赤裸的肌肤接触到柔软丝滑的布料，意识到自己不着寸缕的黎舞皱起眉头，将手臂试探性地探向外界。 一个响指之后，蓝色的火苗从她指尖飘摇而出。 瞬间，一个男人恐惧的哀嚎响起，伴随着凌乱的的脚步声，极速远去。 嗯，既然这招依然管用，说明她还不至于在华夏陷入绝境。 黎舞摩挲到布料的边沿，快速地抖开，绕过肩膀和腋下打了个结，盖住自己赤裸的身躯。 环顾四周，陌生的时代正向她揭开幕布浅浅的一角。 地板上，碎裂的晶石碎片散落一地，宛如夏夜最璀璨的星河。 房间里满是看不出材质的摆设，它们的组合透着一股简约雅致。 满是弹孔的陈设下方，躺着一个生命之火非常微弱的男人。 看来，刚刚如果不是她的忽然出现，逃跑的杀手已经要了这个男人的命。 男人茶褐色的眼眸望过来，充满着惊异和警惕，白瓷般的肌肤在月色下微微发亮，柔软的双唇逐渐失去血色。 如果没有人救他，一炷香的时间里，他就会因为肩膀的伤口失血过多而死，变成一具秀色可餐的尸体。 黎舞舔舔了自己的嘴唇，强烈的饥饿感在腹部灼烧。 她太饿了。 如果一会有人发现，他侥幸得救，那她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理应给予供奉。 如果他不幸死亡了，那尸体就给她果腹，以报因她而得的、那片刻的苟延残喘。 这就是完美的物尽其用。 “你是谁？” 男人居然和之前悄悄给保华团提供物资的董大人一个口音，可惜她听不太懂。 黎舞对他笑了笑，自上而下轻轻地嗅着即将入口的“食物”，耐着性子地等待着。 不曾想，他的裤兜里居然还有纸包糖，实在是意外之喜。 牛乳和糖结合的香气袭来，黎舞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一股甜蜜香醇的滋味席卷她的全身。 虽然只有那么一小点，却极大地抚慰了她干枯的味蕾，饥饿是最好的调味剂，她细细地咀嚼久违的尘世味道。 灯光很快亮起来，整个建筑瞬间亮如白昼。 一个人形傀儡飞奔来到昏迷的男人身边，简单地处理了伤口，又把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带走。 黎舞惊讶地发现，人类的傀儡技术已经进步到可以以假乱真的程度，如果不是看不到命火，她肯定会把眼前这个黑眼睛的人形当做真人。 看来男人要得救了。 黎舞坐在原地等了一会，那个傀儡又急匆匆地回来，很客气地把黎舞带到另外一个完好的房间，比划着告诉她不要乱跑。 他身形高挑，穿着染血的外套，说话的时候，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给人一种很亲切温和的感觉。 黎舞望着他纯黑的眼眸点点头。 她靠在门内，打量着屋子里各种奇怪分布流动的能量源，还有许多她看不懂的器械。 这一次，她似乎苏醒在一个物质条件相对不错的环境里。 重获自由固然值得高兴，但是这一次身体残缺得更加厉害，连体表完整都无法维持。 左腿的下半部分空空荡荡，她摸到断膝处轩辕剑留下的、凹凸不平的疤痕。 虽然疼痛早已过去，但是印记依然时刻提醒着她…… 失去的力量，离散的族人，她定要一一寻回。 wap. /131/131215/30640266.html 第三章 恋残实锤？ 陷入昏迷前，华霖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出现幻觉。 这房间里还能有第三个人？ 他与暗杀者都在震惊中都暂时停下动作，看向声音的来源——已经坍塌碎裂的镇石所在。 遍地都是在月光下暗光流转的水晶残片，而绸布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蠕动。 暗杀者迟疑地调转枪口，对着绸布下的东西开了两枪。 一声疼痛地闷哼之后，一只干枯消瘦的手臂从绸布下伸出来，对着子弹来袭的方向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一簇蓝色的火焰在指尖凭空燃起，急速向暗杀者袭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有鬼啊！” 发出极度惊恐的尖叫，暗杀者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华霖从他那扭曲的声音里，勉强地辨别出他的身份。 似乎是林野的下属之一，难怪对某些事好像特别敏感。 那只手将绸布用力一扯，一个人影从里面灵巧地钻了出来。 月光下，一个纹着黑色怪鸟且瘦骨嶙峋的背影撞入华霖的眼中。 失血过多使得华霖感到有些意识模糊，朦胧中，他似乎看到那个人将绸布披在身上，转过头来。 标准的饥荒难民面容，蓬乱的头发，凹陷的脸颊，干燥开裂的嘴唇…而在一切的衬托下，那双眼睛显得格外出众。 她有一双完美无瑕的猫型眼，眼珠黑白分明、圆润光泽，在月色下熠熠生辉，睫毛纤长浓密，眼尾自然地往上方鬓发飞去。 如果是健康状态下，她应该是个美得极富攻击性的女人。 可是，她到底是如何进入他的庄园？ 她到底是谁？ —————————————————————分割线——————————————————————————————— “入侵者，密切监视，妥善管理。” 这是昏迷前，华霖给爱德华留的指令。 可惜，事情堆积得太多，昏睡也并不踏实，不是梦到枪口，就是梦到爱德华被肢解。 梦境中，有只黑色的怪鸟始终注视着他。 每次他努力想看清楚，那只黑鸟就散成一团雾气。 华霖猛地睁开眼，只觉得惊魂未定，头疼欲裂。 爱德华见他面色惨白、冷汗淋漓，忙给他递上一杯温水。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妥善处理，您安心休养即可。” 爱德华一边细细擦拭主人脸上的汗渍，一边事无巨细地汇报目前的情况。 “暗杀者，一个被我击毙，一个疯了，林少将要求将此事全权交由他处理。” “您昏迷了八个小时左右，陈医生已经来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需好好休养。” “启动备用电源后，庄园的一切暂时可以正常运作，稍后我会安排工人修缮电路。” “博士的救命恩人似乎不会说话，我把她暂时安置在客房里，已经给电子眼睛设定了观察模式。” 华霖闻言，终于感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爱德华的安排很合理。 “叮叮……” 爱德华接受通讯：“林少将，博士已醒……您可以过来和他谈谈……快到午餐时间了，我也该去准备了。” 片刻后，林野推门进来，华霖正准备问他现在查到些什么线索，却发现老友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该怎么形容呢……就是震惊中带着醒悟，怜悯中还夹杂着一点点兴奋…… “原来你喜欢那个样子的……女人？” 林野先发制人，一句话直接就把重点歪到马里亚纳大海沟里。 华霖：……？ 林少校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床边，似乎还准备就这个问题进行深入探讨：“单身久了，发展出一点奇怪的嗜好也是正常的…做为兄弟我很是理解。” 华霖扶额：“爱德华跟你到底说了些什么……” 见华霖还在故作姿态、负隅顽抗，林野咧嘴一笑：“他倒是什么都没和我说……不过凭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向清心寡欲，醉心于研究。在学校里的时候，身边多少女学员对你献殷勤，你都视而不见，唯一能占用你一点时间的就是你那个前任未婚妻了。” 林野回忆了在餐厅里面与那人短短的一个照面：“现在这个女人不仅登堂入室，还穿着你的衣物，你们关系肯定不一般……虽然少了一条腿、胃口挺大，但是眼睛是真的漂亮……” 那双眼睛在她身上，就像砂砾里的金块，野鸡里的白鹭一样突兀，无人能够忽略。 可是，原来她是残疾的吗？昨天他没有注意到…… 华霖思虑片刻，简单地解释道:“她是我的学术研究对象。” 看着林野依旧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样子，他默默深吸一口气，把谈话的中心扭回他认为最重要的事情上面。 “关于你那两个手下，你是不是该对我有个交代？” “这事怪我，一是篱笆没扎紧，进老鼠了，二是昨晚大意，被那帮孙子下药……万幸是你还活着，这群疯子敢把手伸到老子身边来，老子回去一定把这事查个底朝天！” 林少将的态度华霖很满意，他随后出言点拨：“其实幕后的人无外乎就那么几个，你回去仔细查，查到关键性证据之后就不用那么急，肯定有人着急来堵你的嘴……你如此这般……” 这次事情实在是非同小可，相信林氏也不会坐视不理，他华霖是侥幸逃过一命，现在也该轮到别人为了掩饰罪行而胆战心惊了。 华霖将遇袭的细节和林野一一分析，林野也是大家族里的聪明人，很快懂了其中关窍。 “没问题，等我得了好处，全送给你压惊……啧，话说你可算深藏不露，居然能摆平一个特种兵了。” 深藏不露吗？ 那双猫眼跃入他的脑海，又如烟雾般散去。 只是，凑巧存活罢了。 多一个外人多一份口供，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并没有否认林野的猜想。 无论怎么说，她看起来没有恶意，又救了他一命，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把她送到军方的审讯室里。 “还有，你说的项目，把我的名字报上去好了，如果能通过审核，我愿意为国家出一份力。” “真的？！太好了！” 看着林野喜出望外的样子，华霖却笑不出来。 他心想，回到京都，总比莫名其妙地死在外面强。 在爱德华稍微整理现场之后，林野联系的军部办案人员很快达到现场。 完成现场勘查与记录后，林野热情地邀请华霖跟着众人一起去天水区最好的饭店吃一顿去去晦气，华霖称病谢绝之后，少校一脸惋惜地走了。 家务机器人送来午餐，暂时得到平静的华霖吃着对伤口有益的清粥小菜，翻看刚刚林野留下的军方文书。 “在现场发现有59个弹头，55个弹孔分散在书房北部的墙面书架上，水晶镇宅石碎裂，上面的弹孔已经难以复原……” 这份看似正常的现场勘验报告，只有那天晚上亲临现场的人才能发现问题。 在华霖的记忆里，射击次数确实是59次，但是弹孔位置不对。 如果暗杀者的两枪落空，镇石底座上不可能毫无痕迹…… 如果没有落空，为什么她看起来毫发无损？ 暂时没有行动能力去求证些什么，华霖关上报告，打开光脑中的监控画面。 爱德华正死死地挡在冰箱前面。 “不行，你已经吃了一整锅饭，五个炸蛋粿肉饼，一个过期蛋糕了……可能你真的很饿，但是正常人在挨饿之后，忽然暴饮暴食，身体会受不了的……” 女人楚楚可怜地望着爱德华，嘴里叽里咕噜地发出一长串音，奈何双方语言不通，几分钟后，她见管家还是坚守阵地，只能搭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离开。 洗过澡，换上衣服，女人的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那双眼睛一颦一笑，都充满着勃勃生机。 她虽然只有一条右腿，但是行动依然灵活，男款的家居服套在她身上，随着她的行动形成纹路，看起来空荡荡的。 很好，起码从一个正在逃荒的难民，升级成了被妥善安置的难民。 见女人进入客房，华霖也准备切换主镜头。 忽然间，画面里的人抬起头，对着镜头存在的墙角看了几秒。 随后，她趴在床上，打开网络电视，选中纪录片《华夏历史》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华霖怔了怔，一种奇怪的感觉有笼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打开了存放监控追踪影像的文件夹。 然后，他在每个场景转换的画面开头中，都看到了她差不多的动作，有时候只是若无其事地看几眼，有时候还会对着镜头顽皮地笑笑。 似乎在悄然暗示着，我已经发现了你的小把戏。 华霖暂停了录影，对着画面中那双眼睛陷入沉思。 为什么她能够发现别墅里的隐藏摄像头，难道有人提前告诉她房子的布局？ 她又是用什么装备挡住那两发子弹？ 悄无声息的潜入、恰到好处的出现、凭空点起的火苗、符合审美的样貌…… 这个装神弄鬼的女人怎么看都非常可疑。 她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wap. /131/131215/30640267.html 第四章 查无此人 黎舞第一次走出庄园的别墅，看到阳光下的土地，正散发出稀薄的邪祟之力。 她忽然明白，命运让她在此时挣脱封印，必定还有其他长远的安排。 其中深意，现在她还不清楚，但是日久天长，她一定可以慢慢发现。 这并不是能够懈怠的时候。 因此，装傻充愣的日子，于黎舞而言，也并不安逸。 白天，她参与农场的劳作，尝试接受目前人类的生活模式。 庄园的主人很聪明，懂得利用各种装置来阻隔邪祟对作物的影响，虽然代价很大，但是纯净的食物是生存的根本。 所以在这里的每一餐，黎舞都很珍惜粮食，绝不放过一粒米。 夜幕降临，她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看通宵的网络电视，疯狂汲取关于这个时代的信息，同时留意关于部落的线索。 语言虽然废了，但是上个时代学到的文字在这个时代还是基本通用的，感谢华夏人不轻易丢弃他们的传统。 这一次，虽然她不用悲惨地从零开始，可是需要学习的知识却似乎无穷无尽。 在她被封印的一千多年里，华夏文明突破发展瓶颈，在政治、经济、文化方面都有了质的飞跃。 而人类其自身对世界的了解，甚至远远超越她这个上古神明。 在这个科技井喷爆发后的时代，黎舞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儿童，对着一骑绝尘、高速发展的人类文明叹息。 好在，神的时间和精力都是无穷的，她坚信自己可以勤能补拙，后来居上。 黎舞根据这几天搜集的信息，根据国内的环境，制定了一个初步的计划。 华夏国境内目前没有战乱，说明族人应该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的状态。 那么她就应该先想办法恢复一些力量，了解并且融入这个大环境，才能在归回族群之后，更好的履行她作为女神的使命。 现在，栖身的这个庄园，就很适合休养生息。 雨林庄园人口简单，唯一的活人是她那天晚上救下的男人，不过他还在养伤期间，从不露面。 他的一众傀儡负责运作农场的大小事务，而高阶傀儡爱德华已经与她建立了良好的友谊。 准确地来说，不能称“傀儡”，这个时代里，它们被称为“人工智能”。 黎舞确实已经在爱德华身上看到了“人的智慧”。 创造智慧的男人，其实也相当于拥有神的力量了。 那个病秧子，拥有深不可测的现代科技。 这个人如果能被拉拢，一定对她大有助益。 —————————————————————————————————— 华霖打开林野回传的最终匹配结果。 毫不意外的，她的指纹、瞳膜数据在公安公民信息库没有配对，这就意味着她在华夏国内没有合法身份。 看来只能靠自己查。 华霖创建了一个专属于黎舞的文件夹，将这些天搜集到的关于她的所有碎片信息集中。 再将她的面容、声音、体态、纹身等特征分析数据化，然后通过爬虫引擎，在网络数据中，抓取相似的信息。 最先出现结果的是声音匹配，华霖仔细听了几段，发现与她发音逻辑一致的，是网络上稀少流传、晦涩难懂的苏省金陵市方言。 华夏中央集权后，全国使用统一通用语已经有千年，地区方言已经逐渐弱化消失，除了北方，大部分省份都将逐渐失落的方言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 这声音资料和互联网的年龄一样久远。 随后出现的是一张人物素描。 画像来自于上海天主教会发行的华夏建国战争记录册，是一张沪市保华神团的女领袖—武娘子的侧颜速写。 “保华神团反攻沪上，屠杀驱逐洋人。徐汇区教堂的大主教保罗因为收容华夏孤儿，被娘子军首领武氏作保赦免，出于感激，保罗凭借记忆画了一份人物肖像，留作纪念。” 素描中的女人荆钗布衣，除了一双眼睛活灵活现之外，其余的部分都很潦草。 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是年代久远，华霖几乎要把画中人认为是她，那双猫眼简直是如出一辙。 他甚至很能理解文中的这段叙述。 “她救下我就匆匆离去，我只记住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据说她后来死在袁氏军阀的枪下，我再也没有机会感谢我的救命恩人。在后续长达二十几年的乱世中，我时常对着素描，向上帝祈祷，希望神能指引她去往天堂。” 也许是血脉传承，可能是一个家族线索。 他将图片保存下来。 几个小时过去，陆续新出的信息匹配度都低于50%，且内容繁杂，他粗略地浏览过去，毫无发现。 最终，搜索结果告诉华霖，在华夏的现实与网络社会中，都没有关于她过往的任何踪迹，就好像这个女人是凭空出现在他身边一样。 沉默许久，他对光脑下达新的指令。 “进入暗网搜索。” 回忆与她的初见细节，华霖心中隐约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或许，她真的没有来处，就从那块镇石中诞生。 ————————————————————————————————————— “光速快运提示，单号ta98044包裹，寄件人林sir，收件人p 第五章 致命交易 3027年3月28日，晚上10点，天京市上阳区香琴雅苑。 华诚——华氏集团ai芯能广告部门的总经理，结束繁忙的工作回到家，在自己别墅的一楼客厅里，与妻子赵雅静默相对的大伯母欧阳静。 “阿诚，你回来的好晚呀，大伯母等你很久了……” 看着妻子面色不愉，眉眼闪烁，想必是经历了一段不愉快的长辈教诲，华诚简单地吩咐了几句，就领着欧阳静往书房去了。 自从暗杀事败，他为避开大伯父一家，已经刻意躲在公司加班很多天了。 而欧阳静这个聪明面孔笨肚肠的女人，偏偏按奈不住，哪怕他多次告诫她，不要自乱阵脚，先静观其，她居然还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找上门来，真是愚蠢至极。 锁上书房的门，华诚刚接了两杯热茶放在茶几上，身后就传来欧阳静沉不住气的指责。 “事情没办成，还让林家借题发挥大做文章，你找的人可真是废物。” 华诚忍着不悦，语气平稳地强调：“大伯母，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当初david明明白白地和您说过，这事并不是万无一失……我也劝过您要三思，是您最终选择铤而走险的。” “是我一个人的选择吗？事到如今你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净？！” 欧阳静上前一步，目光阴狠地与他对视，压低声音威胁道：“是谁特意把公司会议的内容透露给我？又是谁给我提供这不见光的渠道？我告诉你，如果这件事查到我身上，你也绝对逃不掉！” 话放得越狠，心里其实越慌。 华诚很明白欧阳静的色厉内荏，知道她已经承受不住压力，先出言安抚：“好了，大伯母，稍安勿躁……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真的东窗事发，大家都要付出代价，你要相信我肯定会尽力遮掩这件事。” 得到华诚的承诺，欧阳静终于不再那么紧绷，她缓缓地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进一步询问：“david那边有什么应对的办法？” “据我了解，他们是准备好替罪羔羊，已经抛给军方了。” 欧阳静的眉头皱得更紧：“既然有人顶上了，为什么军方还不结案？为什么还要找我儿子谈话……” 华诚无奈地摊手：“军方那边我的消息就不灵通了……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欧阳静焦虑地抠着自己的美甲，光滑圆润的甲片已经变得斑驳不堪：“失败了一次就有第二次，万一他们再出纰漏……我实在没办法相信他们了！” 华诚慢悠悠地说：“不相信又能如何，俗话说得好，成王败寇，愿赌服输……” “凭什么我要输？凭什么！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一定有其他办法！” 女人的嗓音因为情绪失控而变得尖利，华诚满意地看到恐惧和不甘已经彻底控制了眼前的美妇人。 气氛已经到位，他悄声提点：“我知道您着急，如果您真想万无一失地渡过这件事，还是要仰仗您最有利的后盾。” “你是说让华韬出面？” 欧阳静下意识地反驳：“绝对不行，不能让他知道我背地里动过手脚！” 华诚耐着性子，循循善诱：“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华冶，可怜天下父母心，大伯会理解你的。何况您现在还是华氏集团能源子公司ceo的夫人，你们是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大伯一定会想方设法地保住您的。” 他暗自冷笑，起码，这一次，一定会的。 欧阳静脸色灰白，喃喃自语：“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华诚目光闪烁，望着窗外的夜色，轻声说：“我人微言轻，能力也有限，论人脉论地位哪里比得上大伯半分……目前我能做的都做了，余下的只好诚心祈求上天仁慈，让我们能安然渡过这次危机。” “……我回去考虑一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扛过这一次……以后她还可以用其他方法，重新挽回丈夫的心。 欧阳雪咬紧银牙，努力维持住平常优雅雍容的姿态，登上自航器离开了华诚的住所。 华诚洗漱完毕，回到卧房，望着妻子和儿子的睡颜，微微一笑。 大伯本就对华霖心存愧疚，知道真相后必定对华霖多有补偿，只要华霖回京，大伯家就休想安宁… 到时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一家一定可以从爷爷那边得到更多。 ———————————————————————————————————— 3027年4月1日，下午2点，江龙省哈瓜市天水区，碧水天茶楼。 华霖踩着准点到达茶楼，刚好在一楼门口遇到了华韬和他的随行秘书赵坦。 父子俩四目相对，都没有开口，倒是赵坦笑着地说了一句：“许久没见了，大少爷肯定有很多话要和华总谈，这里还不是说话的地，让我们赶紧上楼吧。” 这时，二楼的包厢忽然探出一个人影，语气疯狂地大声喊叫着“快毁灭吧，这个丑陋的世界。” 一把传单如同天女散花，洋洋洒洒地飘落到地上，黑底红字标注着醒目的标题——《异星入侵，末日降临》。 清扫机械自动开始清理地板，茶楼经理满脸尴尬地对着三人连连作揖：“意外状况，让各位见笑了，我们马上处理。” 华韬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经理赶忙将三人引入茶楼顶楼的包厢。 茶水很快就上桌，武夷红袍色泽柔亮，香气馥郁，赵坦给二人斟上，就识趣地退出房间。 华韬仔细端详一番三年没见的大儿子，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消瘦，但没有比离家之前更糟糕，心下略安，抬手给他另外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到他手边。 华霖看着他示好的举动，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华总贵人事忙，我们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 “不急，我们先聊点别的吧。” 儿子不近人情的态度都在意料之中，华韬视若无睹，品了品杯中香茗，自顾自开启话题：“听林家那小子说，你在自家庄园的建设上挥金如土，真正实现了纯净化农业生产，什么时候让我去参观一下？” 华霖望着窗外，一口回绝：“我的地方，不欢迎你。” “你的身体没有恶化，我很高兴你找到方法自救……你离家时带走的存款想必也花得差不多了，我以后每个月都会打一笔款，到你的账户上……” “所以这是这次事件的最终补偿方案吗？我拒绝接受。” 华霖实在不耐看他惺惺作态，起身就走，却发现门从外面被锁住了。 想点一根烟，考虑到儿子的身体，华韬最终只是闻了闻又放下：“和你交流还是那样费劲，你的耐性一点都没提高。” 华霖握着门把手，努力控制内心的情绪，始终没有回头。 “也对，前半生被自己的家族榨干抹尽、弃之如敝，后半生要跟与生俱来的基因缺陷做斗争，看到我这个罪魁祸首，你没耐性也是正常的。” 那样残忍的事实，就这样轻易地被他脱口而出，华霖木然地看着自己因用力而泛白的指关节，将牙关咬紧。 不能示弱，不能委屈，不要再被过往操控情绪。 见儿子久久没有回应，华韬垂下眼眸，扣了扣桌子。 “好了，言归正传。” “我承诺，那种危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光电池专利授权费的10%，也会准时打入你的账户……莫教授如果要把你介绍到其他研究所，华氏集团也不再阻拦，只要不是能源与芯片的项目你都可以参与。” 华霖深吸一口气，抹去表情，重新坐回桌边：“芯片的份额也应该给我。” 华韬有些惊讶，笑着挑了挑眉；“你胃口不小。” 华霖没有回避，直视男人探寻的眼光：“如果不是因为我把研究成果都署在公司名下，我本该拿到更多，现在我只不过是拿回我应得的。” “什么是应得？” 男人虽然笑着，目光却如鹰隼般犀利。 “如果不是华氏集团雄厚的财力支撑，让你予取予求，尖端材料设备都紧着研究所，你能够在三十岁就在专业领域取得突破？” “如果不是家族庇护，让你从胚胎开始就获得最好的资源，你能达到现在的程度？” “所以，你要记住，你能够拥有那些往日的辉煌，是因为你姓华，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华霖却不为所动。 他毫不示弱地反驳：“别偷换概念了，家族给予我的，我已经悉数偿还，我早就不欠你们任何东西。” “凭借我研发的能源技术，华氏芯能才能一跃成为国际光电池的龙头企业，我给集团创造的财富何止万亿。” “我看过集团的公开财报，在我离开的这几年，集团用于研发的经费只增不减，可笑的是一点创新成果都没……我离开的时候就说过，我的位置是不可取代的。” 双方僵持不下，场面一度陷入沉默。 十分钟后，华韬看着散去最后一丝热气的茶水，轻轻鼓起掌来。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很高兴你终于明白了财富的重要性，也懂得攫取更多的权利……这很好，作为奖励，案件完全结束后，芯片的份额也会按时到账。” 谈妥条件，华霖一秒钟都不愿意停留，毫不迟疑地再度起身。 “等等，我的话还没说完。” 华韬站起来，挡住他的去路，笑着伸手整了整他的衣领。 “听林家说，你找了个瘸腿的哑女为伴？现在经济宽裕了，眼光应该提高一点。” 眼前的男人眼角带着轻蔑，看起来还是那样意气风发，失去一个儿子，对他的好像一丝影响也无。 不愧是华氏集团的笑面虎，谈判桌上的能手，他曾经信赖的父亲，原本坚实的后盾。 所有过去的影像都被现实敲打得粉碎，当助力变成敌人，他只能感到沉重的压力。 负面情绪让华霖感到窒息，他挥开父亲的手，快速地绕过：“你已经没资格说这样的话了。” 这一次，门轻易就被推开了，他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赵坦签完单，也不知道在门外听了多少，只是笑着称赞：“大少爷看起来过得不错，很对得起老爷的良苦用心。” 华韬望着儿子离去的方向，冷哼一声：“还差得远呢。” wap. /131/131215/30640269.html 第六章 技术共享 接入交通网络，租赁的自航器根据系统自动划定陆地天空驾驶路线，载着黎舞和爱德华前往前往天水区公安局。 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这是黎舞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个时代城市的全貌。 矩形的离子光罩覆盖在光鲜都市上方，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忽略土地中散发出的邪祟之气，称得上是一派平静祥和的盛世美景。 人类完全征服了天空、陆地、海洋，成为世界的主人，掌握地球的霸权。 当祈祷不再，神明必然消亡。 这是因果循环，天之定数。 只是，血脉中残存的微薄神力，告诉她依旧有九黎氏的族人幸存在华夏的土地上。 传承没有中断，她感到欣慰，等她重返族群，一定可以和大家一起过上普通平凡的时光。 “公安会给你做一份笔录，然后采集你的面容数据、指纹、瞳膜、血液dna，进入数据库对比。结果出来之前，你可以领到一张临时身份证。” 居然还要采血？ 黎舞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想象针头在她手臂上折弯，众人目瞪口呆的光景。 为了避免骚动，或许今天就是和这对主仆告别的日子。 忽然，爱德华的光脑发出刺耳的警报。 “博士，博士你怎么了？” 得不到回应，爱德华毫不犹豫地切换紧急手动驾驶模式，向碧水天茶楼飞快行驶。 “警告，严重警告，您已经偏航并且驶入禁飞住宅区，如无正当理由将面临扣分罚款的行政处罚……” 两人最终在茶楼的地下停车场找到已经陷入昏迷的华霖。 全覆式口罩不知道为什么掉落在地上，男人无意识地紧紧捂着自己的颈部，咬紧牙关，面容狰狞。 一个纹身壮汉手持一束玫瑰，正和围观群众叫嚷解释。 “这人碰瓷，我根本没碰到他，不信你们翻监控！” 壮汉手中的玫瑰娇艳欲滴，正值花期，美中不足的是叶子根部有一些斑驳的银色。 众人议论纷纷。 “我也看到了，也就花束稍微往他脸上蹭了一下！” “装得还挺逼真，就想多讹点钱把，呸呸呸！快起来！！！” “看起来好像挺严重啊，要不还是叫一下救护车吧……” 爱德华无暇与人争辩，打开一旁停泊的自航器，找到备好的舒缓剂，然后撬开华霖的嘴巴企图硬灌下去。 可是没有意识的男人已经丧失了吞咽功能，药剂缓缓从他嘴角溢出。 “呼吸，博士，用力呼吸！把药喝下去！” 随着爱德华无助的喊叫，黎舞看着邪祟之气正缓缓地吞噬着华霖微弱的生命之火。 来不及了，他马上就要死了。 “爱德华，让开！” 运起体内残存的神力，黎舞的瞳孔浮现出一圈金色的纹路，一簇明亮的火苗在她指尖升起。 “天火佑灵，除邪去祟，千烛护体，百毒不侵！” 她轻弹指尖，火苗颤颤巍巍地扑向华霖的门面，没入他的体内。 邪祟之气最惧怕神明的力量，很快被神火焚烧殆尽。 原本躺在爱德华臂弯中一动不动的华霖，忽然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剧烈咳嗽起来。 见主人恢复知觉，爱德华几乎要喜极而泣。 而黎舞看着围观人群惊异的眼光，沉默地退后了一步。 完了，暴露了。 人群静默了片刻，很快又躁动起来。 “还说你们不是骗子！” 黎舞：？ 纹身壮汉张牙舞爪，中气十足：“都什么年代了还装神弄鬼！为了骗钱，脸都不要了！” “对对对，光碰瓷还不够，还要搞封建迷信！” “火苗还挺逼真，我tm差点就信了。” “哈哈哈，肯定在哪个角落安了迷你3d投影机……” 面对大众的唾沫星子，黎舞尬笑着松了一口气，赶紧配合爱德华把华霖搬进自航器，飞速逃离现场。 ————————————————————————————————————— 离开碧水天的停车场后，为了保险起见爱德华还是带华霖到医院检查过。 各项检查结果正常，医生确认无碍，爱德华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下。 而再次捡回一条命的华霖一语不发，只是目光深幽地看了她许久。 入夜，黎舞歪在枕头上，一边随意地切换网络电视的频道，一边想着该用什么方法再次糊弄过去。 然后，一则新闻引起她的注意。 “昨日，中川省甘南赫藏族自治州发生8级地震，当地的牛头山崩塌开裂，茂密山林下陷之后，形成一个巨大的环形山谷，内里地形地貌未明，请周边住民不要贸然进入。目前当地政府正在集中力量进行灾后救援……” 屏幕上，投放出震区媒体拍摄到的牛头山体坍塌过程。 狂风暴雨中，闪电在厚重的雷云间时隐时现，随着一道金色宽阔的电光劈落，山体剧烈震动，缓缓地一分为二，逐渐陷落…… “视频里看起来，就好像是山被雷劈成两半一样，但实际上，是地震的横波抵达山体才导致山体崩落……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奇景，大自然的力量残酷又美丽……” 黎舞按下循环播放，睁大眼睛一寸一寸地仔细端详着屏幕上的天空。 那雷光，和阿夔小时候哭泣的时候一样，又粗又亮。 夔牛是她驯养的妖兽，诞生于南沼的雷泽中，生来就带有狂风与雷电的力量，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引起天气变化。 不会错的，一定是阿夔或者是它的后代，在中川省甘南赫藏族自治州。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赶紧去到那里。 黎舞在心里盘算一番，改变了原来隐瞒能力的想法。 路途遥远，看来是时候借助现代科技的能力。 今天在外面她见到的每一个人，生命之火都比华博士明亮。 对比下来，她可以确定，华霖是因为身体素质远劣于常人，无法抵御邪祟之气的入侵，才这样深居简出。 这就是她谈判的砝码。 在预料之中，爱德华踩着8点的钟声出现，邀请黎舞往书房谈话。 华霖坐在凹陷的沙发上，看着黎舞的出现，松下心里崩着的一根弦渐渐松开。 她肯来就好，他实在是太想知道其中的奥秘。 爱德华开门见山：“非常感谢黎舞小姐又救了我家博士一命，我们对您下午施展的治疗手段非常感兴趣，想邀请您谈一谈技术共享的事项。” 黎舞故作为难：“可是，这是我的独门秘技。” 爱德华眉眼弯弯：“您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只要不严重违反国家法律法规。” 她顺势反问：“那这个共享是按次共享，还是永久共享？” 爱德华看了一眼华霖，笑着说：“当然最好是可以永久共享。” “永久共享的条件是这样的。” 黎舞对着华霖伸出一根手指。 “请我为神，一心一意，虔诚供奉，以命相托，言听计从，永不背弃。” 她的话音落下，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 爱德华看了看郑重其事的黎舞，又看了一眼愣住的华霖，忍不住轻轻扶额。 片刻后，华博士眼睛也不眨一下地说：“那还是按次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那送我去一趟中川省甘南赫藏族自治州的牛头山……换五次共享？” 黎舞试探性地伸出五根手指。 爱德华查了查光脑：“那边刚发生过地震，整个情况都非常不好，你去那边做什么？” 她眨眨眼：“呃，我最近记起来一些事情，我在那边应该是有亲戚的，所以我着急过去看看。” 华霖很快就答应下来。 黎舞满意地笑了：“那等我到达目的地，我才会把秘技的窍门告诉你们。事先声明，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能不能真的学会要看你们的悟性。” 双方初步达成合作计划。 ———————————————————————————————————— 华霖看着光脑上移动的小小光点，确定黎舞已经回到她的房间。 爱德华轻轻鼓掌：“恭喜博士，终于找到了治愈的希望。” 华霖微微颔首：“虽然这个女人鬼话连篇，但是她确实治好了我的急性感染，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无论她的到来有多少阴谋，始作俑者都精准地拿捏住他的命门，认定他会被牵着鼻子走。 下午的视频，他和爱德华都仔细分析多遍，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医疗方面并非华霖的专长，可是他也不敢贸然把情况告诉外界人士。 因为消息一旦走漏，国家力量必定会强势介入，他也就会失去对她的掌控。 在治疗方法没有明确之前，他绝对不可能放她离开的他控制范围。 爱德华望着华霖逐渐冷漠的表情，轻轻说：“虽然黎舞小姐身上有很多匪夷所思的地方，但是我始终觉得她不是坏人……毕竟她已经救了博士两次。” 华霖不置可否。 “欲将取之，必先予之……爱德华你不能这样轻易地相信别人。” “如果她欺骗我们，我们最终无法获得这项技术……就把收集到的情报上交国家研究院，我要让她在实验室里渡过余生。” wap. /131/131215/30640270.html 第七章 天下大乱 3027年4月3日，天穹轨道江龙省瓜哈站。 不知道华霖用了什么手段，黎舞在进站闸口处刷了刷食指，很顺利就通过身份验证。 天穹十七号低空定轨飞船，一趟航班可以运载500民旅客，从华夏国江龙省哈瓜站到中川省洛宁站，整个旅程需要3个小时。 甘南赫藏族自治州的交通枢纽因为这次地震基本陷入瘫痪状态，所有没有公共交通可以直达。 家用自航器并不能支撑长途旅行，三人准备在到达目的地后，使用当地租赁的自航器。 虽然在信息技术和物流体系成熟的现代，人类出行的必要性已经大大降低，然而交通枢纽中的人流还是呈现高度的密集状态。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人潮汹涌的场面，黎舞有些恍惚。 或三三两两，或独自上路，众人都行色匆匆，奔走在自己的人生旅途上。 没有战争，没有饥饿，没有杀戮，这样的热闹喧嚣，这样的人间烟火让她感到由衷地快乐。 恍惚的神色，也同样出现在华霖的脸上。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雨林农庄独居三年，不上班不通勤，宅得如鱼得水，而习惯孤独的生活后，再次面对这样密集的人群，他多少感到有些不适应。 在行李托运处，爱德华走向另一个通道。 黎舞上去拉住他：“爱德华，你去哪？” 爱德华用他的黑眼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人工智能不能上船，只能在行李舱中度过旅途……不过你放心，博士会照顾好你，我们三小时后见。” 黎舞：你可说反了吧？我觉得博士的外出自理能力不如我。 好在，爱德华虽暂时离开，三人依旧可以通过光脑联系。 黎舞用上了华霖淘汰的旧光脑，也有了自己的社交账号，被爱德华拉进一个三人沟通聊天群里。 望着账号里空白的通讯录，黎舞感到有些孤独。 华霖看到她的表情，想和她说，这种东西无所谓的，你看我满满的通讯录，其实也就只有林野一个朋友。 而他犹豫了几秒就错过了开口的时机。 黎舞短暂的惆怅，很快被爱德华在群里活跃的发言驱散。 edward：“博士，千万不要摘下呼吸面罩……黎舞小姐，和周围的人尽量保持距离，现在是早春流感爆发期。” edward：“说起来，我与博士已经很久没出远门，上次去中川还是参加3020年的芯片学术研讨会。这次托黎舞小姐的福，可以把主人拽出来走走。” edward：“中川省的饮食文化很丰富，有几家网红馆子黎舞小姐可以去尝一尝……博士不吃外面的食物，我给他准备蛋白营养液。” 在社交达人爱德华的隔空指导下，黎舞很快就摸索到网络聊天的快乐。 华霖收到了管家的私信提示，说他的前未婚妻白安然在地震灾区参与慈善救灾，搞不好会碰上。 他看了一眼正在低着头疯狂发表情包的黎舞，撇撇嘴，已读不回。 一个络腮胡大叔坐在黎舞的右边，从落座开始就不停地打网络电话。 “这个节骨眼上，迪丽娜娜居然受伤住院！我的天呐，都快要拍的她的戏份了！你让我这个时候去哪找特形演员！” “内娱再也没有比她更适合演猫妖的了！虽然她不够瘦，也没有武术功底，这些都可以通过后期弥补，就那双眼睛……” “哎，真是天灾人祸，我去看一她到底什么情况吧，实在不行也只能再看看其他人……” 乘客登记完毕，航班很快启动。 低空飞船通过天穹系统定轨，需要使用无线讯号引航，因此船体飞行的时候会占据大量通讯资源。 起飞后舱内的信号变得很差，黎舞几次发送消息都失败了，只能意犹未尽地放下光脑。 络腮胡挂断电话，无意间看了一眼邻座的女人。 她穿着藏青色的冲锋衣，一幅登山客打扮，全覆式口罩盖住她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精致的眉眼。 飞眉入鬓，柔中带刚，琥珀色的眼珠澄澈碧透，眼尾自然地上挑，带出一种优雅精致的风流。 还有比这更完美的猫眼吗？ 真想看看，她遮起来的下半张脸啊…… 虽然被自己的话甩得有点脸疼，但是他在圈内摸爬滚打数年，更懂得的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这位女士，相逢就是缘分，我们能不能认识一下？我叫陈大方，是一个制片人，想问你有没有兴趣拍电影？” 女人没说话，好奇地看着他。 “我不是骗子！去年很火的那个《鬼怪奇谈》就是我的团队拍摄的，我手上有个角色……哎哟！” 陈制片还没来得及说完，飞船却忽然减速，惯性差点让他从椅子上滚下来。 舱体内的分隔门缓缓关闭，仓顶的传讯屏幕被放了下来。 人群瞬间慌乱起来。 “怎么停了？” “对啊，才飞了半小时不到，飞船故障了吗？” …… 驾驶舱的画面被投放到传讯屏幕上，众人可以清晰地看到内里的景象。 一个穿着航空制服的男人满头是血，倒在驾驶座上，而他的同事正在拿着一把枪，轻轻擦拭。 确认视频接通后，持枪者站直身体，彬彬有礼地说道：“我是天穹十七号的驾驶员黎天高，飞船没有问题，我的同事也还活着。大家不要惊慌，请系好安全带坐回座位上。” “很抱歉，以这种激烈的方式与大家见面。我已经关闭无线引航，现在大家的私人通讯已经不会受到干扰，可以正常的与外界联系，想要求救、直播、录像、发朋友圈都没有问题。” 说着，黎天高也找了个角度放置，摆放好自己的光脑，直播起来。 “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个政府刻意隐瞒的重大消息，我希望各位乘客可以把今天看到的、听到的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传播出去，告诉更多的人。” 黎驾驶员摘下制服帽子，在镜头前清晰地露出自己的容貌。 梳得一丝不乱的头发、光洁的下巴，与他眼下的青黑、干裂的嘴唇形成鲜明对比。 黎舞看到很多人已经打开光脑开始对外求救、录音录像。 随后，黎天高不慌不忙、有条不絮地开始他的叙述。 “今年3月5日，联合国宇宙观测站发现，第一目标殖民星系——萨格尼特恒星系，被未知文明掠夺恒星的能量，提前进入衰退期。” “3月10日，华夏国内拿到联合国提供的秘密数据，组织专家汇总研究。” “3月13日，专家组确认未知文明的存在，预判其行动轨迹，推测该文明将在30年后登陆太阳系，掠夺资源，我们的世界危在旦夕。” 男人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似乎正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如果以上消息是谣言，我希望国家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天穹系统不惜透支财政，也要重启原本已经停摆的宇宙探索者项目？” “如果以上消息是谣言，为什么现在在网络上发送关于末世预警、异星文明的消息都收到限制？” “如果以上消息是谣言，为什么我的前任搭档，天穹系统华南分局局长的儿子鹏宇放弃晋升机会忽然辞职，前往美利坚进修？”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黎天高终究还是情绪失控，眼泪从这个七尺男儿的脸上落下。 “我从小接受的教育都要我热爱我的国家……因此，虽然我们的社会存在着大大小小的问题，我依旧坚信大家正迈向光明而美好的未来……” “而这些天，所有的细节都在透露一个我不想相信的真相……我对操控欺骗我的国家感到无比的绝望与悲哀。” 他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对着镜头崩溃又悲伤地大声控诉。 “太阳系的末日就要来临！！！而我们的国家，却在刻意隐瞒这个消息！” “当权者已经在寻求后路，而底层的民众，却依然无知无畏！” “今天，我就要用我的血，来揭破这个残酷的真相，来唤醒被蒙蔽的众人！” 黎天高用左手缓缓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右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我已经完成了神明赋予的任务，希望神可以救赎我弱小浅薄的灵魂。” 一声枪响，子弹贯穿黎天高的额角，而他睁大眼睛，笑着倒下，飞溅的血液染红了整个驾驶舱。 杀死男人的子弹同时击穿了飞船驾驶舱右侧的风挡玻璃，一片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 目睹这血腥的一幕，船仓中静默了片刻，随后各种声音炸开，大家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怀疑和恐惧。 “这不是在演戏吧，他真的死了？” “你录下来没有，等会给公安看一下。” “这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到底什么情况！” …… 网络上，黎天高直播间黎的观众在线人数已经突破千万，仍然在逐渐上升。 而无数的弹幕如果裹尸布一般，层层叠叠地覆盖了屏幕中央那一具逐渐变凉的尸体。 wap. /131/131215/30640271.html 第八章 乱象丛生 人们的耐心，在漫无边际的等待中逐渐耗尽。 “投诉，全都去投诉，都2个小时了，救援队为什么还没有到位！”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ai客服让我们耐心等待……” 焦虑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情况肉眼可见地非常不妙。 黎天高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发出末世警告，这行为虽然充满着悲情感与使命感，可随之而来的，必将是山呼海啸般的社会动荡。 即使消息是假的，国家如果不能快速澄清合理解释，那么随着消息的传播发酵，很多人都会信以为真。 如果消息是真的…… 在当权者没有想好对策的前提下，国家必定会宣布这个消息是假的，以保障人类生活的宝贵秩序。 黎舞看了看华霖，只见他正怔怔地盯着光脑，手下却没有进行任何操作。 她肘了肘他，想与他交换意见：“那个死掉的驾驶员说得是真是假？” 华霖被打断思路，无奈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不耐烦地说道：“辩证真假需要数据支撑，一时半会很难有结论。” 见她还一脸好奇地睁着眼睛，那样子又美又呆，华霖移开目光，生硬地说：“与其想三十年以后的事情，不如现在穿好救生衣，万一飞船出了问题，今天可能就是我们的死期。” 黎舞左看右看了一会，继续问：“那救生衣在哪？爱德华那边有吗？” 华霖沉默了几秒，从两人的椅子下找出救生装置，测试没有故障之后，先给黎舞套上。 他仔细地给她扣好保险扣，轻轻说：“爱德华储存柜有防撞系统……哪怕不幸有什么损坏，庄园也有备用零件可以修复……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黎天高为了完成他死前壮烈的表演，锁死飞船舱门，并且切断了飞船与天穹系统的连接，而他的同事目前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所以，整个飞船现在处于失控悬浮状态，正随着四月季风气流的冲击，发生颠簸和位移。 “天穹系统运营至今鲜有差错，也不知道救援队有没有懈怠操练，是否能够及时安排与实施解决方案，一般来说，飞船的能源只能维持现状6小时……” 在华霖给黎舞解释的档口，一旁的陈制片不甘寂寞地插嘴：“反正有救生装置！实在不行打开逃生门，闭眼一跳总不至于会死。” “那他怎么办？” 黎舞指了指屏幕上另外一个目前仍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驾驶员。 目前看起来唯一一个没有任何自救能力的人。 华霖沉默。 为了排除外界因素的干扰，驾驶舱在两个驾驶员入舱刷机后就会反锁，只有里面的人或者总部系统控制可以打开。” 目前这个飞行状态下，采取暴力手段强制开门，会危及整个飞船的安全，而且也没有合适的工具。 如果意外发生坠机，只能说驾驶员必死无疑。 陈大方也想不出好办法，嘟噜着说：“管不了那么多了，说不定他已经挂了……” 在众人都惴惴不安的等待中，麻烦的事情又发生了。 “靠，tmd，老子的救生气囊是坏的。”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噌地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把他的救生装置丢在过道上。 如果正常情况下，会有ai乘务员拿备用装置过来给他更换，但是此时舱门被系统锁死，根本无法打开。 而他们所在的这一节飞船舱体是满员的，并没有空余的救生装置可以匀给他。 “上了这趟航班老子真是倒了十八辈子血霉了，怎么其他人都好好的，就老子的装置有问题！” 男人站起来，在过道里来回踱步，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座位上的每个人。 还没等来救援，争抢斗殴事件眼看就要发生。 “大家安静一下，我身边的专家华博士有救援方案需要大家配合，一定可以保证每个人的安全！” 一道清丽的女声，伴随着平板的电子音响起。 华霖看着站起来打岔的黎舞，愣了愣。 女人却还在积极地赶鸭子上架：“博士，你肯定有办法的，快告诉大家。” 一股大力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华霖只能表面上礼貌地对着人群的目光微笑，内心暗骂黎舞多管闲事。 “确实有个方法可以更快解决目前的困境。” 华霖看了看黎舞。 “飞船的风挡玻璃已经被子弹打穿了，那边的已经形成明显裂痕，如果有人能打碎那块区域，进入驾驶舱，把驾驶员弄醒，然后剩下的一切都好办了。” 众人仔细看了看屏幕画面，又把目光投向所在的客舱顶部。 有人指着舱顶正中间的紧急逃生出口：“你是说从那里出去？” 华霖点头。 黎舞略作回忆：“从顶舱的逃生门出去，沿着飞船的背脊可以走到驾驶舱上面，然后顺着船头的弧度下滑，就可以抵达飞船风挡玻璃上方的防水檐体，然后……” 她做了一个打击动作。 听完专家的“高见”，不少人露出失望的神情。 “别开玩笑了，飞船现在受到气流影响，这么颠簸的情况下人哪站得稳……” 华霖却一脸云淡风轻地说：“如果失足滑落，可以打开救生装置，反正和坐以待毙的结果差不了多少。” 他把目光落在那个企图闹事的男人身上。 “这位先生看起来身体素质不错，可以试试。” 男人脖子一缩，坐回位置上：“老子才不去呢，老子恐高。” 见无人响应，黎舞撸起袖子就站了起来。 “那好办，我去试试。” 华霖看向窗外，头也没回转：“如果失败，记得在下坠途中按下气囊的按钮，现在飞船的下方是一片农田，掉下去应该也能安全。” “哎，那可不行，太危险了！何况你一个女人……” 陈制片瞪了一眼完全不知道怜香惜玉的男人，想拦住她。 黎舞却微微一笑：“别担心，我的身手还算不错。” 只见她拿下窗户旁的逃生应急锤别在腰间，踩着过道两旁的座椅站立起来，三两下就打开了客舱顶部的逃生门。 早春的寒风刚吹入客舱，女人的身影就消失在那个狭小的通道口。 探出船舱，就在千米高空之上。 黎舞直起身子张开双臂，天空的气息将她包裹，风的自由涤荡着她的神魂。 何为登高望远，万里江山尽收眼底？ 就是此时。 自她挥剑断翼之后，许久没有见到如此壮阔的景象。 背后的伤口有些蚁痒，好像在提醒她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没有了飞翔的能力。 从逃生通道到船头也就短短数十米，她轻灵漫步，如履平地。 简单到连神力都不需要使用。 短短几分钟后，众人就在客舱的传讯屏幕上，看到一只纤细的手快速果断地挥舞应急锤，几下就将风挡玻璃窗凿开一个大洞。 砸玻璃的人很有技巧，一点玻璃渣都没有溅到满头是血的驾驶员身上。 随后，一个人影灵巧地从洞口钻进驾驶舱，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落地竟然一丝声响也无。 那人站起身来，身姿纤长高挑，举止干脆利落，一回首，虽有面罩看不清全貌，但眉目如画间自有一股说不尽的英姿飒爽。 陈大方激动地双手握拳，大声称赞：“漂亮！整一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放到电影画面里面都可以一刀不剪！” 她果然做到了。 华霖望着她轻松自如的神色，本应心下渐安，却发现自己莫名有些心跳加速。 这感觉很前所未有，让他有些错愕。 黎舞探了探驾驶员鼻息，发现他还活着。 光牙里传来华霖的声音：“他头部受伤，不要大幅度移动他，如果叫不醒就算了。”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把驾驶员的左手掌放到驾驶台左边的红色扫描光屏幕上，就可以重新激活驾驶系统，触屏选择无线引航模式，我相信天穹总部很快会运用远程操控技术，直接接管这座飞船。” 天穹十七号很快便成功重启，平稳地驶向最近的站点津门天辰站点。 船仓门打开，ai乘务员给劫后余生的各位乘客送上水和食物。 陈大方把名片硬塞到华霖手里。 “哥们，咱也算同生共死过了，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女朋友有当明星的潜质，出道必火，千万不要浪费了！如果有意向请务必联系我！” 他内心挣扎了几秒，没有反驳，沉默收下。 黎舞坐在漏风的驾驶舱里，看到远处的太阳渐渐沉入地平线。 晚霞的余晖落进船舱，也落在黎天高逐渐僵硬的尸体上。 一次谨慎精心的策划，一场声势浩大的谢幕，从开始到结束，却只谋算了实施者的性命。 他原本能够让所有人为他陪葬。 但最终，连自杀的角度都被精心设计过，弹孔只留在对驾驶舱危害最小的地方。 无论他的初衷是什么，飞船上的每一个乘客都应当感谢他的善良。 黎天高的眼睛已经失去生气，却仍然固执地睁着，仿佛在不甘地追寻着什么。 黎舞脱下外套，轻轻盖住他的脸。 —————————————————————————————————————————————————————— 末日先行者黎天高感知天命，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提前拉开了时代的序幕。 —《太阳系星际初代历史》 wap. /131/131215/30640272.html 第九章 白色谎言 在签署维稳保密协议后，黎舞不仅拿到了天穹系统给的误时费，还领到一份舍己为人的好市民奖金。 光脑上的数字让她觉得很新奇。 华霖嗤之以鼻：“一整船人命才值五万，天穹系统真是做的一手好买卖……风险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也不知道你这个傻子在高兴些什么。” 但凡有一点金钱概念都知道，区区五万在帝都连一平方米的房子都买不起。 可他在心底隐约地感知，在理解这个社会的金钱逻辑后，这个傻女人很可能还是会做出之前的选择。 爱德华把天穹总局官方账号新更的两条博客发到聊天组里。 第一条博客，是将驾驶员持枪自尽的原因归结为个人精神疾病，萨格尼特恒星系的真实情况还有待进一步观察研究，没有明确的结果之前，请公众不传谣不信谣。 第二条博客，则是官方对黎舞自发救援行为的赞誉。 “她在危急时挺身而出，尽显巾帼本色，置个人安危不顾，救百人于千米高空，让我们致敬无名英雄黎某。” 文字下是黎舞破窗而入的动态视频。 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转发留言。 “人美心善！艺高人胆大！” “哇，小姐姐是特技演员吗？这身手如果不是官方认证，我都要误以为是拍电影了！” “这腰这腿这身材比例，我忍不住就疯狂舔屏！” “姐姐你就是我的斯哈之神！” …… 爱德华很应景地鼓掌：“恭喜黎舞小姐已经开始拥有粉丝了，需要我帮你开通博客账户吗？” 体内逐渐涌入的小股神力，让黎舞感到有些迷茫。 黎舞：震惊，现代人请神居然那么随意？！ 她挠挠下巴：“不用……话说天穹系统是在拿我做幌子，转移公众焦点是吗？” “嗯，也算是顺势而为，不然关于你的新闻不会在第一时间更新。” 看来她还算有自知之明，华霖赞许地点点头，思虑片刻后，又从兜里摸出陈大方的名片丢给她。 “想当演员也不是不可以，这人在业内还算靠谱。” 黎舞想起在午夜学习的时候，摸鱼看过的几部狗血肥皂剧，轻轻摇头。 “不用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回归族群仍是她作为神女最首要的责任。 ————————————————————————————————————— 深夜，三人终于抵达洛宁。 酒店的ai服务生在帮两人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见缝插针地宣传洛宁的当地特色文化。 “欢迎尊贵的svip客户光临清风雅居中川洛宁店。洛宁市是国家首批古风旅游城市，请客人尽情感受本地特有的民俗风情，品尝特色美酒佳肴。电梯右手边有政府特质的纸质宣传册，有兴趣可以取一份详细了解一下。” 酒店大堂左侧的展厅，门口挂着《古玩品鉴社春季交流会》的横幅，一群穿着汉服的男男女女正轮流上台展示各式各样的古玩器具，还互相出价。 什么玉佩、木梳、铜罐，简直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一旦藏品得到众人的认可，主人就很是洋洋得意，反之，则灰溜溜地坐到一边，一副抬不起头的样子。 黎舞在门口看得津津有味。 “中川省是华夏国内工业覆盖率最低的大省，同时也是旅游、考古、旧日文化都非常兴盛的地区。” 爱德华悄悄给她解释：“洛宁河边就有全国最大的古文化遗址——三星锥，我想这类集会在此处应当十分常见……不过，博士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 他摊摊手，指了指从头到尾都坐在休息区查看农场情况，一丝眼风都不带偏的华霖。 黎舞：啧，没趣味的男人。 “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可以陪黎舞小姐四处逛逛。” 说完，爱德华对她眨眨眼，推着博士的大堆行李进入电梯，准备先给房间消毒。 交流会上，一个穿着古民族长裙的方脸姑娘，愁眉苦脸地捧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站上展台。 台下很快有人问：“阿丽亚，你们家在甘南的牧场还好吧？” “别提了，地震塌房，什么都没了。” 阿丽亚努力打起精神，露出一个惨淡的笑脸：“参加社团很多年了，与各位已经是老朋友，这次也不瞒大家……老家地震，长辈受伤，急需用钱，所以我把家中的一柄古剑拿来出售，看看有没有社员愿意帮帮忙……” 一旁的鉴定师把古剑从盒子里托起，仔细端详外观，而社员们接二连三的发问。 “这是什么朝代的铸造的？” 她小声应着：“晚清……” “是什么王公贵族用过吗？” 姑娘更气弱地回答：“没有，铸造之后，一直放在庙里接受香火。” 此言一出，众人的表情都变得兴趣缺缺。 更有社员直白地说道：“东西不够旧，也没有故事，收藏价值不大……” 听到众人的评价，鉴定师也没出言否认，只是拿出绒布手帕擦了擦剑柄上镶嵌的红宝石，询问姑娘要不要考虑把红宝石取下单独卖。 阿丽亚微弱地摇摇头。 黎舞清晰地看到，剑柄上纹着一只双翼展开的鸟类，鸟头偏向左侧，眼睛处镶嵌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 古剑还没来被拔出，就回到剑盒中，那个叫阿丽亚的姑娘抱着它，匆匆消失在展厅的另外一个门。 黎舞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休息区的华霖，咬了咬牙。 “博士，我去上个厕所，你看一下我的包。” 华霖看着光脑的屏幕，头也没有抬一下。 刚刚，他在搜索引擎的账户和暗网的id陆续收到同一封私信。 “陌生人您好，发现您曾搜索过灾厄乌鸦的图腾，超自然能力研究学会对您的处境非常担忧。” “回忆一下您近来的遭遇，是否事态频出，多灾多难？如果是，说明乌鸦的诅咒已经降临到您身上，并且随着时间的推进，诅咒的力量会越来越强，届时您会有性命之虞！ “俗话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希望您能尽快与我们联系，我们会助您驱赶厄运，联系方式为光脑id……” 这都是什么无稽之谈。 华霖忍着内心的反感，把私信读完。 如果把最近发生的一系列遭遇都归结于黎舞，无异于忽略个人自身的决策际遇，这显然是不符合常理的。 但世人习惯关于迁怒、逃避、转嫁责任，也许其他人看到这封邮件，难免会在心里产生一些怀疑，说不定真的会把黎舞的情况透露出去…… 区区一张图片的纹身，居然可以引起网络暗势力的监控，看来她隐瞒的事情绝对不小。 思虑片刻，华霖动手销毁了自己的账号，抹去网络上搜索过的全部痕迹。 而定位系统发出轻微的警报，黎舞的光点正离他越来越远。 光牙里传来爱德华的一声叹息：“博士判断是对的，黎舞小姐果然溜走了。” “没事，只要她不卸下那条机械腿，我们还可以实时掌握她的位置和动态……” 机械腿里有他提前安装的定位装置，而对子翻译器也有休眠状态的监听程序。 两个人彼此之间从未交托过信任，目前的状况可以说早在预料之中。 只是，华霖还是感到心中有些气闷。 一方面，是气愤于她铺垫了那么些日子，居然就这样毫无成果地离去，不仅一点毅力都没有，还很有些看不起他的意思。 还有就是，气恼自己在某一刻曾经真的企图相信她。 华霖打开黎舞留下的背包，发现了光脑、衣物和一个信封。 这个傻子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逃跑居然也不把光脑顺走，身无分文看来是准备在街上讨饭过日子了…… 还是她本身还有其他身份，根本不需要他煞费苦心地“创造”一个合法的黎舞？ 这下华霖可真的气笑了，他上楼直接把包甩给爱德华。 “你把里面的信拆了看一下，如果没什么要紧就不用告诉我了。” 爱德华拆开信，看到里面的繁体字先愣了愣，又见主人面色不愉地皱着眉，才赶紧声情并茂地执行主人的指令。 “华霖博士、爱德华： 展信佳。 原谅我在旅途中不辞而别。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不想被他人知道的秘密。 在这一点上，我与世人没什么区别。 感谢爱德华一直以来，对无知无常的我，给予的温柔与指引。 感觉博士一直以来，对诸多隐瞒的我，给予的宽容与忍耐。 你们是我在这个时代最早结识的朋友，我永远不会忘记与你们相处的时光。 包里有五张符箓，点燃后的火焰可以治愈银叶菌带给博士的急性感染。 第六张符箓是不同的，如果你们遇到危险就点燃它，届时我无论在华夏的哪个角落，都会尽最大的努力赶过去营救你们。 我并非故意食言，只是不知该如何让博士相信，我眼中的世界，与你们的并不相同。 言多必妖，天机亦不可泄露。 相逢是缘，后会有期。” wap. /131/131215/30640273.html 第十章 山之消亡（上） 黎舞很快就跟上了提前离席的阿丽亚。 在寂静的安全通道里，穿着民族服的姑娘将剑匣高举过头顶，向阶梯下用力掷去。 “这么多年，日日供奉……现在明明已经是最困难的时候了，为什么你还不出现！” “你根本不配接受我们家族世代的供奉！” 巨大的撞击声伴随着阿丽亚声嘶力竭的控诉，让黎舞感到一阵难言的喜悦与悲伤。 喜得是，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姑娘是自己氏族里的一个小辈。 悲得是，她刚回归，似乎就要面对一个难堪的处境。 她该怎么和族人说，你们的神已经回来了，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她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 人力有不及，神有时候也是。 阿丽亚发泄完情绪，擦干眼泪，默默地走下楼把剑和匣子捡回来。 灯光将人影投下来，她一回头，发现阶梯上多了一个人。 这人什么时候来得？ 刚刚自己那么抓马是不是都被看到了！？ 阿丽亚瞳孔地震，抱起剑匣，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黎舞慈爱地注视着眼前小辈：“嗨，你叫阿丽亚是吧，我叫黎舞，是新来的社员，对你的古剑很感兴趣。” 一个瘦女人，戴着一个古怪的翻译机。 古玩社怪人多，阿丽亚已经习惯，社死的余波让她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这个你好，我那个……啊，很高兴认识你。” 不知为何刚刚气势如虹的姑娘忽然变成鹌鹑，黎舞只能把语气放得更缓和：“可以把剑借给我看一下吗？” 阿丽亚看了看来人的细胳膊细腿蚂蚁腰，又掂了掂手里的匣子。 她一边怀疑对方是否能提得起剑刃，一边递出她的售卖品。 “这把剑名字叫止戈。” 黎舞怜惜地抚过剑柄上的图腾花纹，随后拔剑出鞘，顺势挽了几个剑花。 剑柄入手微凉，一拳可握，剑身暗雅古朴，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森森寒芒。 没有多少花里胡哨的装饰，只是一柄简单实在的杀人利器。 而且，剑的重量、尺寸都恰到好处，对她来说都非常趁手，宛如是为她量身打造一般。 阿丽亚看到眼前这一幕，直接呆愣在原地。 利刃出鞘，剑意凛然。 女人的站姿从闲适自然转为肃然直立，温和的面容也变得有些森然冷冽。 她挥剑的姿势是那么娴熟流畅，肆意凌厉，止戈彷佛化为她身体的一部分，供她随心所欲地驱使。 多数武术爱好者只是招式华丽、虚有其表，而她不一样。 阿丽亚从那凛冽迫人的气势中，察觉到一丝天然流露的杀气。 更奇怪的是，这样的人本应当让她心生警惕，可当这个叫黎舞的女人露出微笑的时候，她竟然不由自主地感到熟悉、敬畏。 收势，将剑刃物归原主，黎舞面不改色地说：“我诚心购买，就是资金有些紧张，能不能和你的长辈见面谈一下价格？” 黎舞：我没钱，我装的，早知道把光脑留下了。 “我们那边现在一片废墟，都住在政府发放的临时帐篷里面……” 望着那双美丽的眼睛，阿丽亚发现自己没办法拒绝她这个突兀的要求。 “如果您不介意深夜路远，我也自然欢迎您的光临。” ———————————————————————————————————— 自航器的终点设定在甘南自治州牛头山旁的达芽坡村，整个行程2小时左右，预计在深夜12点达到目的地。 期间，阿丽亚和家人通了一会话，黎舞从他们的交流中获取了一些模糊的信息。 “嗯，能买的我都已经买了……就是现在东西都缺，而且洛宁这边也价格也涨得厉害，自航器能量也不够……嗯，明天我换个方向去买……” 通话结束，阿丽亚就陷入能量耗尽状态，靠在座椅上一动不动。 黎舞试图找点话题：“你们村是不是上过通讯报道？我看到过你们的事情……作为震中地区的村庄，虽然房子毁了，但是能够没有人员伤亡，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是这样的幸运，是有代价的……有人替我们付出了代价。” 阿丽亚望着前方的夜色，悲伤盈满她的眼眶。 “它替我们承受了一切，可是我们却无法回馈给它任何东西，只能眼睁睁地看它离去……” 黎舞想了想：“它是你所说的那个受伤的长辈吗？” 阿丽亚含糊地嗯了一下。 黎舞垂下眼帘：“它庇护你们，并非需要你们的回馈，只是希望你们可以把族群的生命延续下去。” “长幼交替，时代更迭，是亘古不变的传承法则……你无需太过悲伤自责。” “你不明白的……道理是这样冠冕堂皇，可承受的人并非能够完全心安理得。” 少女将脸埋进双掌中，肩膀微微颤抖，黎舞看到一点点水渍从她的指缝间落下。 她忍不住宽慰似得抚过阿丽亚的发顶。 “人在，家就在，以后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 看来阿夔把孩子们教得很不错，她感到一丝欣慰。 当自航器发出能源枯竭警报的时候，有一些微弱的光点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 黎舞拍了怕快睡着的阿丽亚：“是村上的人在里面吗？” 阿丽亚揉揉眼睛，直起身来，定定地看了一会，面色凝重。 “大部分原住民都跟着救援队去镇上的避难所了，只有我家和族长一家留在这边……现在能源紧缺，他们根本没理由大晚上打着灯进裂谷。” 她们很快降落到塌陷的裂谷旁，几个简陋的临时帐篷在月色下萧瑟地立着。 帐中空无一人，几块压缩饼干落在垫子上，阿丽亚的脸色越发难看。 她抽出止戈，背在背上，拜托黎舞帮忙照看一下营地及物资，就匆忙仓促地下到裂谷中去。 其实，一踏出自航器，黎舞就发现情况远比想象中的严重。 早春的夜晚却寂静到没有蛙鸣虫语，成片的树林在黑暗中伏倒，浑浊的河水倒映着天空中的月牙。 风里一丝生气也无，充满着腐朽溃败的臭味。 这座山，已经濒临死亡。 她在原地伫立片刻，随后也顺着阿丽亚的方向，浸入牛头山的夜色中。 ————————————————————————————————————— 光亮越来越近，黎舞放轻脚步，屏住呼吸。 原先在远处看到的光点，靠近之后竟是几个硕大的地灯，在这浓重的深夜里肆无忌惮地照亮周遭的断壁残垣。 碎裂的砖石上，有一块扭曲的石碑依然倔强地挺立着，有人正在仔细端详上面的文字，而旁边有两个持枪的男女正发生激烈的争吵。 “之前叫你检查裂谷周围的人迹，你为什么不好好执行计划？！” “我哪知道山都裂成这样了，居然还有不要命的人没走……都怪你那么着急，非要晚上开工，还开嚣张的灯，别人不发现才怪呢！！” “家主要求我们尽快拿到神器，现在就四天过去了，一点收获都没有，我可不想被责罚！” 提到责罚，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一丝恐惧。 “都给我闭嘴！正事也不干，就想着推卸责任。” 石碑前的人转过身来，先狠狠地瞪了一眼争吵不休的两人，才走向一旁树下被捆作一堆瑟瑟发抖的几人。 “既然你们是山民，这个神庙肯定是你们在供奉，这个石碑上的文字说的是什么，谁来翻译一下？” 他慢慢靠近，接近两米的身高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我劝你们好好配合，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笼罩在男子的阴影下，几人相互看了一眼，低下头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子弹上膛的声音很清晰，黑洞洞的枪口在几人的脑袋上来回晃动，最终顶在年纪最小的男孩头上。 “小弟弟，快告诉我，石碑上是不是有神器的下落？” 男孩登时被吓得大哭起来。 一个苍老的声音出言阻止：“不要为难孩子，他什么都不懂……石碑上只是关于达芽坡的历史而已。” 男子嗤笑一声：“族长婆婆，你可别想忽悠我们，你们的村落叫达芽坡，而达芽在赫藏族语的意思就是女神！” “有神自然有神器！老太婆你再不交代，这些村民就会一个一个死在你面前！” 老人抬起满是皱纹的脸，望向三人身后的石碑，平静地说：“这石碑上，只是我们祖祖辈辈代代相传的一个神话故事而已。” “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华夏上古，混沌之初，人魂开智，祈求天佑。 遂，神诞。 西河平原，气候宜人，土地肥沃，辖于烈山氏农神姜淮。 东岳大川，三山八寨，山林厚藏，辖于轩辕氏山神姬珩。 南蛮泽州，兽猛虫诡，富有矿脉，辖于蚩尤氏武神黎女。 姜淮擅刀耕火种，氏族兴盛，意欲南扩，遣使者戏言：“南泽瘠地穷乡僻壤，黎女何不以为妆奁，嫁与烈山氏为侧室？” 黎女震怒，两族开战。 蚩尤氏能兵善武，生性强悍，九隅无遗，烈山氏大败而走。 姜淮无奈求援于轩辕氏，愿次之。 姬珩狡智，知不可力敌，令旱鬼女魃潜入南泽，候机而动。 魃佯装羸弱，取信于黎女，乃长留于神龛。 次年，南州大旱，池泽干涸，鸟兽奔离，魃计成遁逃，黎女悔之晚矣。 秋，轩辕氏挥军南下，势如破竹，蚩尤氏节节败退，被困于翼望山。 望山之上，无草木，多金玉，武神黎女枕戈待旦，长宿于山门，轩辕氏三推三退，奈何不得。 十日，轩辕氏驱数千蚩尤战俘于山前，言：“神既爱民如子，可愿以心肝赎？” 战俘多老弱病残，泪眼相望，黎女不忍，剖心取肝易之。 十五日，烈山氏置千斛粟于阵前，直言女神弃双翼可得。 神不灭，惜民力衰，黎女默，断翼取粮。 当夜，蚩尤氏纵火焚山，倾巢而出，与轩辕涂山二氏激战于望山脚之涿鹿平原。 黎女凝血为翼，形容癫狂，长驱直入，竟无人能挡，先斩姜淮于大军左翼，又生擒姬珩于王帐。 神女自知命不久矣，迫轩辕氏许以神诺。 “以汝神名起誓，存蚩尤氏于南蛮泽州一隅，善待之。若有违誓，永失神格，万劫不复。” 轩辕众骇然惊惧，无有不从。 至此，兵戈止，二神殁，三族归一。” wap. /131/131215/30640274.html 第十一章 山之消亡（中） 在老人不疾不徐的叙述声中，黎舞悄悄地观察现场的情况。 那对男女挨训之后就真的不再吵架，说明看碑男不仅年纪最大个头最高，地位应当也高于另外两人。 三人行为举止训练有素，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周身都是极其复杂的能量走势，可惜黎舞只能辨别光脑和耳返，其他装置只辨其形不知其意。 吵架女的脚边，是几个鼓鼓囊囊的背包，里面应该是他们的物资。 现场除了地灯，还有一个正在运作的奇怪装置，黎舞猜测是制造信号源的，需要裸露才可以将信号铺得更广。 “囚犯”们身旁不远处，有与之人数对应的裂屏光脑。 然而，再长的故事也有说完的时候。 吵架男瞬间炸了：“死老太婆，说了半天也没提神器一个字，你耍我们呢？！” 老人瞥了他一眼，缓缓地说：“我只是把石碑上的内容转达给你们……至于你们说的神器，我在山上生活了快一百年了，从来都没有看过。” 年纪大的人到底是更稳重一点，旁边几个青壮年已经被吓得不敢抬头，族长却依然从容淡定，言辞笃定。 “那不如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达芽坡是整个震中地区受灾最小的村子？” 看碑男显然是做足了功课，有备而来，并没有因老人的言之凿凿产生怀疑动摇。 “夜半突然发生的地震，政府都没法做到及时预警，多少人在熟睡中被掩埋，而能够侥幸逃生的人大多数都狼狈不堪。……但是，在整个镇上的避难所里，只要看到一个穿戴整齐的幸存者，必定是你们达芽村的人。” “还有更奇怪的是，牛头山明明是附近海拔最高占地面积最大的山脉，为什么一夜塌陷？明明那些小山都没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不要拿祖先托梦的故事糊弄我。我相信其中必有奥秘。” 他将枪口对准老人的额头：“家主分析过，天道昭昭，因果循环，圆满之下，必有缺憾。一定是有人原本应该由你们承受的厄运，转移给了山！” 族长蜷缩着闭上眼睛：“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们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见老人油盐不进，看碑男也恼火起来。 “玄叁，动手！” 吵架男应了一声，把在小声哭泣的男孩拽到一旁的空地上，抬手往他脸上就是一拳。 男孩惨叫一声，立马就没了声响。 其中一个被捆绑的年轻女性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们都是政府名册登记过的幸存者！如果我们有什么事情，国家肯定会追查下去，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所以你们赶紧老实交代啊，我们办完事马上就走……否则，只能看看是看你们的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玄叁回头看了那个女人一眼，露出一抹残酷的笑意。 “别着急，一会就轮到你。” 再没有比当着一个母亲的面折磨她的孩子，更能让她屈服的方法了。 女人撕心裂肺的哀嚎让黎舞感到愤怒，可她知道越是愤怒就越需要冷静，而左前方树影里的阿丽亚已经快按耐不住，她选择先一步出面打断玄叁的暴行。 一个女声磕磕巴巴地说：“别动他，你们要找的东西我知道在哪！” 三人都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枪口也随之调转。 一个陌生的女人举起手双手做投降状，慢慢走入众人的视线。 一身简单的登山装居然也能衬得来人纤长高挑，腰细腿长，她从头到脚没有一点装饰，长发也只是扎成一束简单的马尾，露出她饱满的额头与充满恐惧的眼睛。 可惜，过多的害怕，让她本应该楚楚可怜的姿态变得有些丑陋。 玄叁看清女人畏缩的样子，眼中的兴致消失无踪，轻啧一声，仿佛在可惜那一幅好皮囊。 见三人暂时都不说话，女人咽了一口口水，稍微提高了声音：“我叫阿丽亚，只要你们放过我的家人，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你们想要的东西。” 她的口音有点奇怪，不像本地人，可是其他人也不反驳。 看碑男打量了她一会，转而把枪口重新指向被束缚的山民。 “那你说说看，神器是什么，到底在哪里？” “阿丽亚”走向那个昏迷的小男孩，把他抱在怀里，背对着玄叁的拳头。 “其实石碑里已经提到过了，神女虽然去世，当是世上仍有她的遗物，而我们族人世代供奉保管的东西，就是武神留下的神器——女神之翼。” 女人话音刚落，族长婆婆竟一反常态，大声斥责道：“你疯了！你胡说些什么！快住口！” “阿丽亚”低下头，声音里带着羞愧：“族长，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刚好他们把东西带走，我们也不用继续困守在这个荒山野岭了……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只有我们还活在虚妄的神话里。” 老人情绪激动，剧烈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似乎想要挣脱束缚：“那是我们祖祖辈辈的传承啊，怎么能拱手让给外人，你这个白眼狼，叛徒！我……” 可是她毕竟年纪大了，一口气没提上来，竟然晕了过去。 看着这场出人意料的“窝里反”，看碑男开心极了，连连鼓掌。 “很好，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也……只要你拿来我要的东西，我保证你们可以平安无事。” 女人没有回答，先把男孩抱回母亲身边，再走到那块扭曲的石碑前。 石碑扭曲，碑文依然清晰，她轻轻地摩挲着上面的文字，指尖却一尘不染。 有人每天都精心擦拭它，哪怕是在这里恶劣的灾祸后。 众人看到，“阿丽亚”抬起左手轻轻扣了三下石碑的正中央，，碑顶部雕塑的两个牛角上忽然燃起两簇明亮的火焰。 “老大，这不是我眼花吧？！你们都看到了吧！” 三人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心中对女人的怀疑也彻底打消，相信她确实知道神器的下落。 “火焰最终落下的地方，就是神器藏匿的位置。” “阿丽亚”回过头来，怯生生地看了众人一眼，又低下头。 “你让我的家人们先走，我自然会让火焰指引出正确的方向。” “不行，万一你这个臭x子动什么手脚……” 吵架女马上出言否定，走上去一脚把“阿丽亚”踹翻在地，就在她倒地的那一刻，石碑上的火苗瞬间熄灭。 看碑男见状，心里很是焦急，忙出言制止同伴：“玄肆，住手！” “阿丽亚”捂住肚子摇摇晃晃站起来，颤声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不会过河拆桥，杀人灭口！我也没必要骗你们，说实话我早就受够了这些老套的仪式了……我的命比神器重要，而我的家人比我的命更重要。” 女人原本怯弱的眼神变了，一种完全豁出去的、绝不退让的神情出现在她脸上。 “我为了保全家人选择交出神器，你们完成任务，大家双赢。如果继续僵持下去或者干脆杀了我们，天亮之后，其他村民联络不上我们肯定会报案，最终政府派人搜山，你们任务也一定会失败！” 这句话最终击溃了三人的心里防线。 事已至此，今天确实是最后的期限了，这些人无论杀与不杀，事态肯定会扩大化发展。 牛头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天下来他们几乎把裂谷翻遍了，依然没有丝毫线索。 没有找到神器的下落，反而引起社会关注引来诸多麻烦，三人不敢想象家主会怎么处理他们。 经过内部商量，看碑男同意了这个方案。 “大家都是聪明人，聪明人都是惜命的。比起不留活口，我们当然更想完成任务，人命能少沾就少沾一点……但是如果你欺骗我们，之后不论天涯海角，我们组织也会杀尽你们村里的每一个人。” 同意之前也不忘放个狠话。 “玄叁玄肆，放人。” 看碑男用枪顶着“阿丽亚”的后脑勺，把她按在石碑前，另外两个人则解开山民的束缚。 “赶紧走，别来什么小动作，否则这姑娘就是你们的替死鬼。” 山民在看到石碑上燃起火焰之后，就集体陷入沉默，他们相互扶持着站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离去。 “阿丽亚”没有回头“都愣着干什么，快走，我不会有事的。” 背着族长的男人是清醒人群中最年长的，他咬了咬牙，说了一句“女儿你自己保重”，就带着众人离去。 过了一会，玄叁催促到：“好了，人已经走了十分钟了，你可以开始操作了！” 就和之前一样，在“阿丽亚”三扣石碑之后，火焰重新在牛角上燃起。 不同的是，这一次火焰晃晃悠悠地升到半空，然后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往裂谷的更深处。 “火焰落下的地方，就是神器所在。” 三人交换眼神，玄叁玄肆立即追着火光往远处奔去，而看碑男则守着“阿丽亚”，通过耳返与两人沟通交流。 夜深露重，月黑风高，已经到了人类生物钟最疲惫的时候，看碑男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老大，把信源的强度调大一点，我这边好像快出信号范围了。” 他看了看那个瘦弱的女人，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把枪从她后脑挪开。 wap. /131/131215/30640275.html 第十二章 山之消亡（下） 眼前的人影快速一晃。 他下意识地开枪，子弹擦着女人的肩膀飞过，在石碑上溅起火花。 而让他真正感到恐惧的是，她在旋身之际，右手用力地按下他持枪的手臂，左手竟从虚无的空气中抽出一把短剑，精准地挥向他的喉间。 剑风凌冽，利刃划破了他的护具，一击封喉，凉意从颈部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求生的意志让他一手用力捂住伤口，另一只手疯狂地扣动扳机想给对手造成一些伤害。 而他使出全力也无法摆脱她的控制，子弹全数射偏在石块沙砾上。 很快地，腥甜黏稠的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从动脉中喷涌而出，更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气管与食道。 他的口鼻都开始出血，强烈的窒息感伴随着心力衰竭让他再也无法保持站立的姿态。 男人魁梧的身材缓缓倒下，用生命为之前的傲慢与轻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死前最后的记忆，是灯光下，短剑消失在女人手中，她满脸鲜血，面无表情，金色的眼眸中无星无月，只倒映着他将死的丑态。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甚至问不出一句，死亡的黑暗就将他吞没。 “老大，老大，你听到吗？！为什么不说话？火焰没有了！那个女人绝对有问题！” 耳返中，传来玄叁焦虑的提示，而在黎舞关闭信源机器后，这声音就戛然而止。 通讯信号中断，也不知道裂谷中的两个人能不能从密林中找到正确的方向，顺利回到这个神庙废墟。 黎舞所搜了一下现场，只找到一些物资和武器，并没有发现什么可以确认他们身份的东西，死者的光脑里肯定有信息，但是目前这个锁屏她也没法破解，只能说后续交给专业的人处理。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专业人士，华博士的面孔就出现在她脑海里。 如果是他一定可以提取里面的资料！ 她嘿嘿一笑，把她认为有用的东西打包藏到一旁不起眼的草堆里，然后拆了一块干粮和水吃起来。 为了确认情况、销毁证据，黎舞认为玄叁玄肆大概率会回到这里。 从火焰升起两人离开，到她击杀看碑男，差不多间隔二十分钟，目测在他们不迷路的情况下，留给她准备战斗的时间也不多了。 所以，现在抓紧时间吃饱喝足，等会还有架要打。 刚刚之所以可以一击毙命，主要是赢在出奇制胜，仔细推敲起来是有些胜之不武的…… 唉，这个饼干可真难吃，好想念爱德华烤的肉饼。 ————————————————禁止转载分割线———————— 事实证明，那两人还有两把刷子，居然比黎舞预算的时间回来得更早。 当玄叁玄肆气喘吁吁地回到营地，迎接他们的，是首领倒吊在石碑上被放干了血的尸体。 搏击高手竟然被人一刀封喉，同伴恐怖的死相让二人震惊不已，玄肆急忙想上前查看，却被玄叁阻拦。 她这才看到，不远处废墟的阴影下，女人正持枪指向他们。 “不用到处看了，事是我做的，人是我杀的。” 女人撕开柔弱的羊羔外皮，血迹斑斑的脸上流淌着毫不掩饰的杀气。 她明确地放出狠话：“我可以放你们一马，你们回去告诉你们家主，不要再打芽达坡的主意，否则，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杀尽你们组织里的每一个人！” 这句是三人之前威胁过山民的，现在被人原话奉还。 死者的地位之所以凌驾于其他组员之上，是因为他的战斗能力与个人素质都是组内最强的。 能将他一击必杀，说明对方不是无能之辈，这次他们再也不敢轻视。 两人对视一眼，马上摆出战斗姿态，分开两线向女人射击，慢慢逼近她所在的位置。 而她，则灵活地钻入神庙的废墟中不见了踪影。 坍塌废墟的缝隙非常狭小，玄叁的个头根本钻不进去，玄肆倒是勉强可以探入。 只是贸然跟进，只怕会中了她的埋伏。 “这贱人也不知道用什么卑鄙的方法弄死老大！我们要注意一点。” “我们的东西被动了！……老大的光脑也找不到了” 玄叁仔细监视着废墟的外围，而玄肆清点现场，发现原本鼓鼓的背包空了大半，武器弹药能源全部不翼而飞。 最可怕的是，老大丢失的光脑里有一些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信息…… 一个念头在两人的脑海中升起，就是绝对不能放跑那个女人，否则后患无穷！ 两人连好光牙，调好夜视镜的红外模式，在废墟上每一个缝隙处仔细观察，玄肆犹豫一会，找了一个看似合适的裂口准备下去一探究竟。 玄叁阻止她：“信号消失，接驳机应该不久会过来找我们。我们只要困住她就行，你不必冒险……一会一颗燃油弹下来，她必死无疑。” 玄肆却挥开他的手，咬牙切齿地说：“如果可以，我想亲手杀了她，给老大报仇！” 没想到还挺讲义气，黎舞凭借树影的遮掩隐藏在暗处，侧耳倾听他们的对话。 估计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她早就从废墟另一端的缝隙钻出来，绕到他们背后。 现在敌人在明，她在暗，情况就好办很多。 黎舞等了一会，估计玄肆已经进到废墟的更深处，才从暗处用枪瞄准了玄叁的脑袋。 子弹已经不多，而新式手枪她并没上手过，也不知道有没有以前的准头。 啧，虽说早年她也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现在是凭借能源与科技战斗的年代，她真的落伍了，需要好好修炼一下。 试着开了一枪，果不其然这一枪并没有让玄叁的脑袋开瓢，反而偏到他的肩膀上， 黎舞也不犹豫，一口气造完全部的子弹，打得男人直接倒地不起。 防具并不能完全抵御子弹的伤害，只是说可以卸掉一部分力量，剩余的能量冲击依旧会给人体带来巨大的损伤。 半死不活的玄叁很快也被割喉处理，黎舞端起新得手的枪支，看着毫无动静的神庙废墟，再次重申她的态度。 “大家都是女人，我也不愿意为难你。我还是之前那句话，可以放你一马，只要你回去转达我的意思。” 片刻后，玄肆把枪先丢了出来，然后灰头土脸地从废墟中钻出来。 她很识相地举起双手，看了看同伴的两具尸体，更咽着对黎舞说：“我想把他们的尸体带走。” 见她表情还算诚恳，黎舞点点头，准备去捡对方丢掉的枪。 就在两人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玄肆猛地一脚踢飞她手里的枪，拔出腰间的匕首就扑上来。 黎舞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打起精神应对敌方的来袭。 黎明前最浓厚的黑暗里，两个女人缠斗在一起，拳脚生风，招招致命。 几招过下来，更深的绝望在玄肆心里滋生。 敌人的身体看似纤细，拳头中却蕴含着与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强悍力量。 绝对的体能劣势下，她很快就忘记了所有的套路和招式，只是凭着求生本能与格斗经验在勉励支撑。 黎舞一记重拳挥在对手的脸上，打得她口吐鲜血，翻到在地。 她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收了手：“我说过，我不想杀你。” 玄肆勉强支撑着坐起来，吐出嘴里的碎牙，看着黎舞身后的天空。 夜空中，闪烁着两个红色的光点，她慢慢惨烈地笑出来，按下掌心的按钮。 “你不明白的，你想象不到我活着回去会遭遇什么……谢谢你……对不起……” 眼前突然出现明亮的能源反应，黎舞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玄肆的身体猛地炸裂开来。 她下意识捂住头，强大的能量冲击将她掀翻在地，血液，尸块，灰尘糊得她全身都是。 居然还有人体炸弹？现在的杀手怎么对自己也这么狠…… 不用看玄肆肯定是尸骨无存，空气里还有股烤熟的肉味，让她非常想吐。 黎舞仰面躺在地上，疼得说不出话来，脑袋在嗡嗡作响感觉，感觉全身每一块骨头都颤抖开裂，五脏六腑给也被震得稀巴烂。 体内积攒的神力也为了抵御这一波伤害，而消耗殆尽。 正当她苟延残喘之际，陌生的机械造物，撕破暗夜的伪装，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它在低空盘旋了一会，投下刺目苍白的灯光，冷漠地观察着现场状况，接着投下两颗弹药，头也不回地向远处飞去。 重物坠地碎裂，带着刺鼻味道的液体接触到空气后很快就燃烧起来。 大火自然可以销毁一切痕迹，黎舞费劲地扭头，眼睁睁地看着她藏匿物资和证物的草丛被火焰吞没。 哎，不应该心慈手软的，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座死气沉沉的山里了。 刚刚找到氏族的遗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她还没有仔细地看过这个世界…… 灼热的火舌开始舔舐她的衣服。 而此时，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黎明已至，天空渐渐亮了起来。 黎舞遗憾地闭上眼睛。 wap. /131/131215/30640276.html 第十三章 死里逃生 将第一缕晨光纳入眼中，黎舞失去了意识。 片刻后，坚硬的地面无声地裂开一个口子，抢在火焰之前，温柔地将她吞没。 山的泥土蠕动起来，隔绝夺命的高温，昏迷的女人落入地下黑暗的空洞，落在一个毛发柔软的脊背上。 “阿青，我接住她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嗯……” 营地帐篷下的地窖里，族长领着阿丽亚长跪在神龛前，正虔诚地祈祷。 “请上天保佑武神平安无事。” 每说一遍，两人就在头顶上方用力地击掌，然后左手握拳置于心口片刻。 就这样周而复始，孜孜不倦。 直到一只披着青灰长毛的独腿小牛顶开地窖地板的泥土钻出来。 半人高的独腿牛落地就化成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迅速从身后成年长毛牛的脊背上，把黎舞接下，小心摆在地上。 “天呐！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大牛有点羞愧：“对方有炸弹，我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因直面自爆炸弹的伤害，女人身体的正面遍布细小肮脏的伤口，登山服融化后又凝固，紧紧黏在她红肿的皮肤上。 机械腿的表皮已经全部损毁，骨晶支架也扭曲变形，凭着接驳处残存的黏膜绷带才不至于脱落。 而她的另一条腿，似乎整根腿骨寸寸断裂，弯曲出一个骇人的弧度。 相比肉眼可见的外伤，这种情况下，更致命的还有是身体里面无法直观看到的内脏伤害。 众人忧心忡忡，却也手足无措，虽神明回归，但是她的信众对她知之甚少。 祖辈们流传下来不少关于神的猜测，均是简陋模糊，没有经过实践检验的。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神的力量与信徒的量质息息相关，神力过度损耗超过负荷，就会损毁神明尘世的躯体，让她进入轮回。 而对于武神而言，这世间她真正的信徒已经不多了。 山鬼少年木木地戳了戳她的脸。 “她真的是武神吗？为什么那么弱，我觉得她快要死了？” 成年牛用尾巴抽了一下他的后脑：“呸呸呸，童言无忌，大吉大利！” 婆婆闻言脸色大变，当机立断道：“总不能坐以待毙！阿丽亚，给自航器换上能源，我们尽快把她送到镇上的急救中心去……” 鬼怪的直觉是天生敏锐的，如果阿青说黎舞快死了，那就真的是…… 阿丽亚不敢继续想下去，马上攀着梯子打开地窖的门。 门外的帐篷里，却出人意料地站着两个陌生人，也不知两人待了多久，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阿丽亚看着两人的着装，觉得很眼熟，仿佛和黎舞身上的登山衣是同一个设计款式。 阿青却说了一句让几人放下戒备的话：“他们的身上，有神的力量。” 光脑上两人的定位几乎重合，华霖关掉监听，皱着眉头，借着微弱的应急灯光，看着地窖中央躺着的，黑炭似的女人。 这个晚上，该听的，不该听的，他都听到了。 相信与不相信，似乎也没这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她好像快挂了。 阿丽亚看了看一语不发的男人，冲出帐篷往自航器跑去。 华霖则顺着梯子，下到昏暗的地窖里。 居然这么一会功夫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这个骗子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只要烧掉符箓，不管天涯海角都会赶来。 如果人都死了，还谈什么以后呢？ 把六张纸符都塞进她枯瘦的手里，华霖掏出打火机，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全部点燃。 他握着她的手，快速又坚定地说：“我把力量还给你。” 火焰顺着纸张，爬过两人的指缝，钻入黎舞的掌心。 慢慢地，从两人交握的指间，华霖感受到她逐渐回暖的体温。 —————————————分割线——————————— 黎舞坠入一个无限趋近于真实的梦境中。 时光回朔，天地易换，她回到了属于南泽荒野的黄金时代，也见到了阿夔和另一个在梦境中的自己。 看着年幼的阿夔正不服管教地撅蹄子，黎舞忍不住笑出声来。 细细想来，那是她生命最风头无二的时光。 彼时，她刚斩尽荒原的邪鬼猛兽，收服整个九黎部落，是南蛮泽州独一无二的神明，当之无愧的霸主。 没有战争，杀戮暂时消失，武神每天的烦恼是大祭司汇报的信息太过枯燥繁琐，进入青春期的坐骑不是特别听话。 然而，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南边涂山氏的诸多挑衅，加上她隐约想要逐鹿天下的野心，诸神的权柄之争本就不可避免，不如让她先发制人。 于是，荒蛮战争顺势开启。 一开始，她攻城略地，战无不胜，缴获无数战利品与俘虏，氏族也随着战争的胜利兴旺起来。 然而，好景不长，一场诡异的旱灾又将之前累积的所有优势归零。 轩辕氏的神明确实比她更多几分心计，她也得承认接连不断的胜利让她心生轻慢。 兵不厌诈，成王败寇。 最后，她燃烧神魂，战死沙场，才给残存的氏族留了一条不宽的后路。 故事到这里本该结束了…… 黎舞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些她的身后事。 看来这梦境的主人并不是她，而是阿夔。 后来，轩辕氏信守承诺，在翼望山附近圈了一块地，供九黎部落剩余的子民休养生息。 战争结束，百废待兴，然而失去神明的庇护，众人都活得心灰意冷。 大祭司不断地鼓励各族长老，让他们不要放弃希望：“神明一定会在众人的祈求中再度降临。” 可是，很多人已经等不了了。 黎舞死去的第三年，在轩辕氏的主动拉拢示好之下，九族中最后归降武神的北黎族宣布脱族易神，选择更贤明的统治者。 第十年，在秋收集会上，除了武神本族，其余七部明确表态，整个南泽荒野愿意接受轩辕帝的管辖，不顺从者也不勉强，自行离去即可。 黎羽族在大祭司与夔牛的带领下，带走所有部落中不愿意变换信仰的子民，离开南泽荒州，准备开辟新的疆土。 临走前，大祭司忍痛剥下阿夔腹部整一块毛皮，制成一面战鼓，与轩辕帝尘世的祭司袁氏私下交易，交换在宝库中蒙尘已久、无神青睐的武神之翼。 无人相送，背离世代生存的故土，他们向西走入从未探索过的山野。 艰苦跋涉了一个月，众人终于远远离开轩辕氏的领域，在大雪封山之前，找到了一个没有人烟的山丘。 在这里，阿夔遇到了山鬼白泽，找到了自己的终生伴侣。 第三十年，无儿无女的大祭司老死在神龛前，新的祭司接替她的位置。 “信仰不绝，神力不灭，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始终坚信，有一天，武神会回到族群中来，带领我们走向新的辉煌。” 第一千年，毛发灰白的夔牛自知寿数将尽，时日无多，召集山上所有的子孙后代，宣布临终遗言。 “神明曾为氏族付出所有，汝等绝不应让她徒劳无功。” “世代供奉，不应有粟，吾不喜。” 它苍老浑浊的眼睛，慢慢转向黎舞意识所在的方向。 “我不知她会在何时、从何处、以何种方式重新出现，我希望在那个日子，大家可以认出她，告诉她，这里就是她的家。” “如果她还记得那些前尘往事，请告诉她，我们这些年很过得去，战败的事情大家都有份责，让她不必耿耿于怀。” “如果她不记得了，你们也不必多言，只需告诉她是上一代神明的事情，大家以史为鉴未来可期。” “真希望她能在和平时期归来，这样她就可以尽情在乡野田间斗鸡走狗，做一个快乐无忧的稚童……就让她如当年的我一样。” 妖兽的身体逐渐化为点点荧光，风将之吹向黎舞的方向，她张开双臂，哭着将它们拥抱。 这是阿夔给她编织的，为了治愈她的、独一无二的美梦。 “阿夔，不要离开我！留下来吧，这世间已经没有我原本认识的人了，别只留下我一个人啊！” “你永远不会孤单，我的血脉会传承下去，我的后代就是你的家人……很快，这世间会诞生新的夔兽，它会知道我们的故事，你就把它当成我，我将永远陪你身边。”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萤火恋恋不舍，化作羽翼渗入她背后的伤口。 风吻不干神明的眼泪，无边的旷野中，她的哭声传得很远，很远。 wap. /131/131215/30640277.html 第十四章 一锅乱炖 2023年4月5日，洛宁市第一人民医院。 旅途奔波加通宵熬夜，华霖从芽达坡回到洛宁酒店就撑不住晕倒，爱德华只好又马不停蹄地把他送往附近医院治疗。 做过抽血化验等一系列检查，最终只能初步诊断为疲劳过度，精力损耗，且伴有轻微血液炎症表现，暂时无法确定感染源。 经过一夜休息，情况也并无明显好转，爱德华放心不下，安排主人继续住院观察。 特护病房里，ai护士给华霖发了今日份的药剂，换上新的点滴，按部就班地离开病房。 病房外，爱德华耐心地与值班医生交涉：“博士自身免疫系统功能欠缺，麻烦医生适当增加抗生素类药剂浓度。” 医生眉头紧锁：“病人体质确实比较特殊，但是医院也是有相关制度的，给药计量有严格规定，超出范围我也没有权限，必须打报告申请上级批准的，不然出了问题我也没办法负责……” “恳请医生尽快跟院方交涉，我也可以提供之前私人医生的联系方式，让他提供往期的治疗方案给您参考……” 医生接受意见，并提出一个友善的建议：“那太好了……有个事我提一下，病人平时也总是这样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吗？为了早日康复，请务必保持积极向上的乐观心态。” 爱德华尴尬地笑笑，恨不得把医生的嘴捂住。 从读完黎舞的信件起，虽华霖面上不显，但机械管家通过关联的健康指标监控，还是发现了主人异常的心情波动。 那是糅杂着惊讶、费解、困惑、失落的久久不能平静。 爱德华：这医生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都不敢提这事。 博士怎会承认他在为一个没认识几天、还欺骗过他的女人情绪低落？ 不拆穿是一种智慧，哪怕事实就是如此。 回到病房，爱德华刚收拾掉一下没动几口的病号饭，就听到华霖冷冰冰地说：“出门在外就是不方便，你开一些应急药品，我们下午办个出院手续，回庄园去。” “不行，我宁愿给陈医生出门费也不愿意您这样回去，万一路上有什么岔子……而且，庄园目前运转良好也没什么问题。” 爱德华极力稳住博士，给他发了两个消息链接：“对了，我刚刚在本地通上看到农场附近挂出了两块地，价格还挺合适，之前您不是想扩大生产嘛，不如考虑买下？” 情绪不好的时候，买买买什么的最管用。 博士的注意力很快被成功带偏，爱德华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抽出空来偷偷回复黎舞发来的讯息。 lili：爱德华，我在这边居然遇到博士的朋友了！他说他叫林野，想知道博士现在在哪。 edward：分享[实时定位]洛宁市第一人民医院。 lili：博士生病了？那我也过来看看他，顺便找他问点事。 edward：ok~ 华霖很快发现爱德华频繁偷发消息的行为，隐约感觉到了什么，而就在此时，礼貌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他的猜想。 打开门，爱德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华霖的前未婚妻——白安然正婷婷袅袅地立在门外。 她指了指门外的病号牌：“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呢，没想到真的是你……” “啊……白小姐您好，好久不见，真是太巧了……” 这里本来应该接一句“进来叙叙旧吧”，可是爱德华怎么也说不出口。 万一时间没有把握好，叙旧叙到一半和黎舞小姐撞上，那场面真有点没法形容。 “基金工会的管理人员在甘南赈灾的时候受伤了，就在你隔壁病房治疗，我来探病的……” 见华霖迟迟没有开口留客，白安然局促地捋了捋头发，又不愿意放弃这次难得的见面机会，只能厚颜主动提出：“真的好久不见了，我能进来和你聊聊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拒绝就显得很不礼貌了，爱德华挪开身体，看着白安然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病房，轻轻坐到床边的陪护椅上。 华霖困惑地看着多年不见的前未婚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与她谈论什么话题。 在华霖看来，两人的订婚是帝都上流社会常见的联姻产物。 十年前，他刚成为帝都大学能源动力转化专业的研究生，家里就通知他要与老京圈金融巨鳄白家的三小姐——他的学妹，帝都大学金融本科一年生——白安然订婚。 京派老式贵族培养出来的女儿总是差不多的，见面次数多了，华霖就觉得未婚妻与自己“母亲”欧阳静的在某些方面是很像的。 在外貌方面，两人都符合时下最标准的“白幼瘦”审美，日常生活中，都时刻保持着光鲜亮丽的外表，从妆容到衣着，无不精致得体。 在相处过程，就像“母亲”欧阳静经常让管家往总裁办公室送点心，自从订婚后，华霖在校期间也经常收到白安然做的爱心便当。 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两人按部就班、无功无过的交往，华霖总体而言对这个未婚妻是满意的，甚至有些庆幸不用像普通人一样经过恋爱才步入婚姻，省去不少麻烦。 毕竟，他的研究工作忙起来昏天黑地，实在是挤不出太多的时间去“花前月下”。 然而，他后来因为身体缺陷成为家族弃子，两人的婚事也自然而然地告吹。 再相见，一些尘封的往事又被想起，华霖有一些感慨，却没有感觉到遗憾。 白安然就是典型的按照老京圈的眼光，人工培养的“完美妻子”。 而这种规规矩矩的“完美”，却让他不由地想起黎舞不按套路出牌的行事作风。 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白安然看出他漫不经心的坦然，心里泛起一丝心酸。 对他而言，他们之间除了曾经的联姻关系，再无其他情谊。 可对白安然而言，华霖不仅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还是她瞩目了七年的初恋爱人。 自他们订婚之后，白安然就明里暗里地打探过华霖的情况，发现他才华横溢，生活严谨，每天过着苦行僧般的学术生活却乐在其中，是个简单纯粹的学术家。 男人有一副好相貌，却洁身自好，从不着眼于身边的莺莺燕燕，多次直白粗鲁地拒绝他人示好。 这样一个眼高于顶，傲慢自大的人，与她相处的时候，总是克制礼让，勉强自己与她讨论着并不感兴趣的话题。 7年，在他埋首研究、抽空约会的时候，她悄悄观察着他，并且逐渐沦陷真心。 虽然，他并不爱她。 白安然曾经安慰自己，豪门的联姻中哪有那么多相爱，她能和她爱的人结婚，已经是非常幸运了，剩下的可以在婚后慢慢争取。 谁曾想，造化弄人，这幸运竟然是镜花水月，美梦一场。 白安然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半响才低下头，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当年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我反而要离开你，希望你不要怪我。” 三年前，华霖病发，并且伴有一些不好的传言，迫于家族压力，她同意长辈退婚的决定，把订婚信物——她戴了7年的订婚戒指，退还给华氏。 她没有坚守住她的初恋，一直耿耿于怀。 华霖云淡风轻地回答：“一切都过去了……这个事情上，我们都没有自主权，不是你的问题。” 白安然闻言露出一丝笑容：“那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华霖顿了顿，有些迟疑地说：“……当然？” 爱德华听了这话，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往事如烟，就应该随风而逝，已经退婚的两个人其实已经没有见面的必要性，更别提做朋友了。 白安然有那样的身家背景，她的婚姻注定要成为家族的资源桥梁，充满身不由己。 这种情况下，很容易滋生出不幸的婚姻。 而与配偶被利益捆绑的情况下，一般人都不会选择离婚，而是心照不宣地通过各自找情人的方式，来解决情感缺失。 眼下，白安然这眼波流转的模样，明显是余情未了，这是准备提前把博士养鱼吗？ 想到这里，爱德华阻止自己往更不堪的方向发散思维。 两人开始谈论近况，看似和谐的氛围下暗藏诡异，华霖频频给爱德华使眼色，管家却双眼看天，绝不插嘴。 “小霖霖，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门外传来林野欢快的招呼，爱德华忙不迭地把门打开。 一身军装的林野少了平时的玩世不恭，看起来很是挺拔英俊，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赫藏族服饰、拄着拐棍的女人。 民族长裙多拼色，而且颜色俗艳，可她却穿出了三分野性，七分明丽。 好一个斑斓多彩的美人，好一双神气活现的眼睛。 两人一进门，白安然就敏锐地从华霖亮起来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灼热情绪。 交往七年中，他从没有对她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华霖无意中流露出的一点情绪，就让白安然大感伤心失落。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起身与众人告别，匆匆离去。 走到门口，她听到华霖先是语气正常地和林野打了个招呼，然后故作冷淡地说了一句。 “我说过我们已经扯平了，你还过来干什么？” wap. /131/131215/30640278.html 第十五章 契约成立 林野发达的八卦触角第一时间捕捉到一丝不对劲。 这两人怎么了？ 前几天还亲密到给人定制义肢，到今天就变成冷冰冰的“来有何事”…… 万年寡男好不容易开一次桃花，花期总不会那么短吧…… 还是因为他想要要和前未婚妻复合？ 白安然虽然看起来娴静优雅，自带着一股空谷幽兰的仙女气质，可从华霖出事，她第一时间选择退婚这个事上来说，林野对她没有太多好感。 豪门联姻就是这样冰冷无情，充满着算计利用，大家明明白白地各取所需，没有价值就会被一脚踢开，真是现实得可怕。 所以林少将宁愿带着部队跑到甘南来抗震救灾，也要奋力反抗家族安排的“相亲大业”。 黎舞则感觉到华霖语气里的冷漠疏离，知道他还在为之前她的蓄意隐瞒心怀芥蒂，连忙嘿嘿一笑，套起近乎来。 “我来给你送点新鲜的烘山芋，绝对干净卫生符合农场标准……阿丽亚烤完我就揣兜里了，现在还热乎着。” 她从毛茸茸的腰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打开就散发出一股淀粉成熟的甘甜香气。咽下嘴里的口水，她忍住顺手捡一个吃的欲望，把纸袋放到华霖的床头柜上。 分享食物是一个拉进社交距离的有效办法。 虽然博士还是一张扑克脸，爱德华却从数据上看到主人上升趋势的情绪波动。 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看了黎舞一眼，心里的一些猜测在此时得到印证。 林野见好友不表态，还以为他嫌弃东西不好，有点可惜黎舞的这番心意。 “别看不起这点芋头，甘南现在物资匮乏，食物要么靠废墟里找、要么靠政府发放，实在是很珍贵，我都吃了几天蛋白膏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帮你吃。” 就在林野伸出魔爪之际，华霖将纸袋拿到自己面前。 这山芋闻起来确实不错，以后农场里也可以种一些来吃。 很奇妙的，这几天心里隐隐的郁闷就这样在食物的香气中消散了，看来他不高兴的原因是没吃好饭。 他看着黎舞，眼神不再冰冷：“谢谢。” 气氛此时才开始融洽起来。 华霖斯条慢理地剥开山芋，缓慢而优雅地进食，林野则一屁股坐到华霖的床尾，翘起二郎腿。 “这才对嘛~都快世界末日了，哪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在闹情绪上。” 他投影了自己的光屏幕，调出一份数据汇总。 “前几天的自杀直播知道吗？死者可真是个人才，一枪就搅得华夏国内惊天动地。我带三集团刚来甘南没几天，其他团都被派出帝都搞社会违和了。” 光屏上的数据在不断变动着。 “就这么两天，全国各类犯罪案件急剧上升，人口失踪、自杀事件也层出不穷，股市暴跌，楼市跳水……政府正在商议对策，我爸他们开会开得屁股都坐麻了，哈哈哈。” 吐槽半天，林野见华霖不接茬，才直白地问道：“你觉得这世界末日的说法是真是假？” 华霖瞥了他一眼，只说了一个肯定的事实：“恒星熄灭的事情是真的，我对比过近十年的光谱图，萨格尼特的恒星亮度确实有缓慢下降的趋势，而且按照光的传播速度来算，我们观察到的其实是几十年前的图像了……至于它为什么会提前进入衰退期，可能的原因有很多，还有待其他资料论证。” 林野听得一脸懵逼，随后摇摇头：“你别说了我头疼……哎，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华霖咽下最后一口山芋，细致地擦了擦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不是我们该思考的问题，你胡思乱想也没有用。我现在只关心政府能不能好好维持社会秩序，不然不用三十年，眼下国内就要乱了……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自从开始进食，华霖就感到黎舞的眼光若有似无地往他脸上跑。 黎舞刚想解释，肚子抢先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 看着空空的纸袋，想到林野关于甘南的描述，华霖皱起眉头，让爱德华去楼下的医院超市给黎舞买点食物。 爱德华走之前给了林野一个眼风，林少将心领神会，以抽烟为借口跟着机械管家一起离开。 这下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独处。 华霖上下打量了黎舞一番，发现她露在外面的肌肤都恢复正常，一点伤疤也无。 他心下略安，嘴上却嫌弃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你，你都那么惨？要么是吃不上饭的难民，要么是快死的焦尸。” 黎舞小声嘀咕：“你还说我，你不是也差不多？不是在死亡边缘徘徊，就是病得起不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回忆起几次见面的场景，不一会儿，黎舞就先笑了出来。 她眨眨眼：“好了，这次也没那么惨……告诉你一个小秘密，虽然会饿，但吃饭对于我来说不是必要的。” 华霖看向她光亮的眼睛：“不用进食却可以快速恢复生理机能，你获取能量的模式与人类不一样。” 黎舞没有反驳，只是笑着把食指抵在唇间。 她笑起来很美，华霖看了几秒，就下意识地回避她的视线：“达芽坡既然已经困难到连你的一口闲饭都供不起了，你还准备留在你亲戚那边吗？” 黎舞毫不犹豫：“当然，那里是我的家，越是困难的时候，越是不能离开。” 试探的询问获得了肯定的答复，也许她这次过来就是为了与他好好道别。 两个人终究有不同的归属，短暂相遇后，就要分道扬镳。 一点离愁别绪涌上心间，华霖看着她澄澈坚定的眼眸，发现自己说不出分别的祝福。 “对了，既然博士都吃完了，想必我带来的烘山芋味道很不错吧？” 黎舞话峰一转，狡黠一笑：“这是牛头山特有的品种，口感香气都是一等一的好，种到别的地方就不是这个味了。” “甘南自治州是全国银叶菌覆盖率最低的地方，有华夏天然氧吧的美名。虽然它山势崎岖，土地不肥，可是工业污染少，是极净农场最理想的育化基地……” 离别的悲伤气氛被完全破坏，华霖诧异地看着她，已经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黎舞自觉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注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无知无觉地继续道：“目前，达芽坡刚好处于价值洼地，博士要不要考虑来我老家投资圈地？” 好家伙，饶了这么大一个弯子，你不如直接喊“快给我送钱来。” 华霖：还说把我当朋友，明明是拿我当冤大头。 眼见博士的表情又变得阴晴不定，黎舞识趣地停止建议，困惑地看着他。 不明白这明摆着大家能双赢的事情，为什么他听了会有些不高兴。 爱德华不是说博士一直想扩大生产，但是找不到合适的土地吗？ 论干净纯粹，难道华夏国内还有比女神之翼庇护下，更纯净无垢的土壤吗？ 华霖暗暗咬牙切齿了好一会，终于稳住了情绪。 “我可以答应与达芽坡合作。”他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只要你答应我一个额外的附加条件……” 光脑的屏幕闪动，一份多达数十页、早就拟定完毕的文稿出现在黎舞面前。 他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我要你用神的名义，与我签一份不可反悔的契约。” ———————————————————————————————————— 刚回归的武神说想到一个拯救山村经济的办法，带上一包烘山芋就跟着一个陌生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等到了晚上，她居然真的带回了一份年金优厚并且甲方已经签字的承包经营电子合同。 族长和村长都被吓得愣住了，两人难以置信地拿起合同翻来覆去地看，完全不敢相信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莫非武神这次觉醒之后，学会了新的幻术……？ 这幻术能持续多久，他们不会被抓起来吧！？ 阿丽亚忧心忡忡地问道：“对方没有强迫您做什么您不想做的事情吧？” 黎舞笑呵呵地说：“怎么会呢？我们可是好朋友…甲方就是上次救我的那个华霖博士。” 几人这才放下心来，在光脑上用村组织合作社的名义盖章签字，并且在合同备案成功的几分钟后，就收到了首年的投资款。 村长喜极而泣：“有了这笔钱就可以东山再起了。” “那重建山村的工作就先交给你们了。” 黎舞与众人挥手告别。 “我要帮我朋友办点事，办完就回来。” 与此同时，华霖关闭光脑上的网银页面，打开了与黎舞的那一份契约。 契约的标题是《神明观察分析计划》。 被观察样本：黎舞。 观察分析者：华霖。 拿到这份契约的时候，她都没有看内容，直接在最后一页签字。 “上古时期，神明的存在本来就不是秘密，我从来都是在青天白日下正大光明地行走……虽不知道为什么神道没落，既然我还存在，就不愿意藏头露尾地生活。” “我们已经是朋友，我愿意把我了解的事情告诉你。” “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而且还能帮助我更了解自己。” wap. /131/131215/30640279.html 第十六章 有敌在暗 《首期神明研究日志》，记录人：华霖，观察周期：2023年4月6日——5月5日。 被观察样本：黎舞，性别：女，出生日期：不详，年龄：不详。 身高：173.4cm，体重：44kg（本月增加1kg） 3d扫描周身数据：已存档、已建模。 外型综合备注：25岁年轻女性体态，高瘦、左腿小腿缺失、图腾纹背、天然卷毛、容貌佳。 性格：情绪稳定、耐心、活泼健谈……（此条信息由爱德华评估分析） 体内结构：未采集到心率脉搏数据，标本多次强调“五脏六腑与普通人类无异”，同时拒绝被解剖，暂无数据。 阅历：标本声称其自行撰写书面形式的自传供观察者了解详情，书写进度未知，暂无数据。（拭目以待） 已知能力：能量透视、指间起火、战斗天赋、未知能量获取模式。 本周期主要测试项目：心理测试以及一些常见物理性测试。（详细测试报告单独后附。） 本期情况汇总： 1、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强悍的力量必须有一个稳定的载体与合适的操控者，否则一定会引起不可控的灾难灾难……万幸的是标本经过测试，暂未发现人格缺失。 2、通过本期各项物理测试，探索标本身体可承受最大伤害的临界点，形成初步的风险预判标准。 3、发现奇怪特征之做题入睡。 下期研究重点： 力量运转模式、使用方式。 首期日志完结end。 把文稿存档，华霖捏了捏自己眉心，关掉了工作界面。 “神明”，一个全新的物种，带来一片神秘的领域。 发誓终身探究世界真相的学者，感受到未知事物带来致命的吸引力。 自从分析计划展开，观察、记录、思考就占据了华霖的全部时间，他亢奋地投入研究工作，兴致勃勃，毫不疲惫，之前的不明原因感染症状也不药而愈。 对于神明来说，进食非必要，只要忍得住饥渴的折磨； 呼吸也非必要，只要能耐住窒息的痛苦。 不会衰老的容颜，永远年轻的身体…… 这样强大的存在，为何会在天地间销声匿迹？ 这一切还有待后续的论证探索。 数据库里不断地更新关于她行为举止的录影，华霖每天晚上都会抽空倍速播放，观看一遍。 这次，黎舞以“被观察样本”的身份回到雨林农场，日常作息与之前也没有任何不同。 在监控视频里，她一如既往地精力充沛并安分守己。 晚上，她通常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看通宵的网络视频，除非找爱德华吃宵夜，否则从不踏出门口。 白天，她配合指示，完成各项测试。在华霖分析数据的时候，她热衷于跟在爱德华的屁股后面，到农场四处闲逛。两个人干活聊天，爱德华经常被黎舞蹩脚的普通话逗得眉开眼笑。 甚至不用去看情绪面板，华霖就能感觉到爱德华对她的好感度与日俱增。 或许，是因为黎舞把他的机械管家真正当成一个人类来相处，这一点有时候华霖自己都做不到。 “密切监视，妥善管理。” 虽然两人逐渐建立友谊，但是机械管家始终忠实履行着主人赋予的指令，记录着关于她的一切。 主显示器上正同步监控，投影着今天农场的收尾工作。 傍晚结束放牧，畜牧机器人按照程序将家畜赶回畜棚，而动物们身来爱好自由，并不十分配合，这一过程通常是鸡飞狗跳，滑稽热闹的。 混乱中，黎舞不知模仿什么鸟类，从喉间发出一连串尖利高亢的鸣叫。 随后，让人惊奇的是，动物居然一时间都停下动作，确认声音来源之后，不约而同地往她身边走去。 这一幕，让屏幕前的华霖无端地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爱德华顶着满脸鹅脚印，却浑然不觉奇怪，还傻乎乎地鼓起掌来。 “神乎其技，黎舞小姐。” 女人哈哈大笑，转头地看到爱德华的脏脸，很自然地靠过去，用袖子仔细地帮他擦拭。 通过爱德华的视角，那双灵动迅捷的猫眼似乎近在眼前，目光流转间满溢的笑容里，有几分真诚的信任。 在她与爱德华对视的每一刻，他也正凝视着她。 随着她的靠近，机械管家的情绪值瞬间到达峰值，浓郁的鲜红变得和傍晚的火烧云一样磅礴热烈。 红色，代表着欢乐、享受、冲动、热情…… 华霖觉得自己仿佛正与爱德华感同身受，意识逐渐涣散、思考渐渐停止，无法抵抗地沦陷在她的眼眸中。 …… 片刻后，光脑上弹出了林野的通讯请求，重新唤醒了华霖的自我意识。 他刚刚在做什么？ 一个偷窥的痴汉，一个不敢正面与女人交流的宅男，为什么他要做这么丢人的事情…… 华霖稍微整理了一下奔溃的情绪，才接起与好友的通话。 林野在视频那头不自然地挠挠头。 “那个，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华霖顿了顿，给自己设定了心理预期：“坏消息。” “坏消息是，之前那个武器项目姜家完全碾压了我家，你的简历被枪毙掉了……” 华霖嘴角上扬：“那可真遗憾……”谢天谢地，现在事情多得忙不完。 林野见他还算平静，才接下去说：“好消息是，之前那边说可以把你的简历调剂到一个在帝都新的研究项目上，我当时没多想就同意了……今天刚已经收到审核通过，让你去报道的通知。” “还能这样操作……是什么项目？” “帝都超自然能力研究学会牵头出资，中科院遴选人才的全国性历史考古编纂项目……那边需要一个系统管理员……” 不好的预感成为显示，华霖忍不住扶额。 “……林少将，你这明明是两个坏消息。” ————————————————————————————————————— 晚餐后，华霖把入职消息连同之前收到“厄运乌鸦”私信的事情，一并告诉黎舞。 “你的意思是，超自然能力协会在监控我背上的纹身…或者说在找我？” “不是单纯找你，而是想对你不利，毕竟对方那样的描述，是充满恶意的。” 听完这个说法，黎舞陷入沉思。 知道这个纹身，并且知道她有可能会重新回来的，除了曾经封印她的那个男人，不做第二人之想。 时至今日，黎舞想到他们家族的所作所为，还是余恨难消。 只是，已经一千多年过去了，他应当早已不在人世……也许是他的后人，还在执行他那疯狂而偏执的计划？ 想到这里，黎舞不经有些担忧。 “那么，对方有没有发现你的身份？” 华霖自信地摇摇头：“我认为暂时没有。” 看着她微蹙的眉心，他了然：“看来你知道对方是谁。” 黎舞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知道曾经的对手……并不知道现在这股力量到底由谁在操控。” 爱德华从网络上搜集了一些公开资料，学会官网上显示目前的总代理事长是姜丹峰，另有荣誉会长若干……大部分都是老派家族的代表。 机械管家惊讶地评价：“假设这些都是黎舞小姐的仇家，这样看起来阵容还挺豪华的，黎舞小姐，您是在与半个华夏国的势力为敌……” 爱德华的描述让黎舞哭笑不得。 袁氏当初将她封印，是为了让她的神明之躯彻底消失在天地间，只不过还没等来她确实死亡的事实，就丧失了对封印的控制权，使得她最终苟延残喘、逃出生天。 “如果是他的家族，对我这样大费周章地严防死守，我觉得还是挺合理的，因为他们多少知道一些神明的秘密，知道我可能不会那么容易死。” 她看着网页上一张张似是而非的脸庞，一个个陌生的名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既没有看到姓袁的，也没有看到有人长得相似，我实在是辨认不出谁是他的后人。” 华霖也有些疑惑：“你被封印前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弄得人家下令要世世代代都追杀你？” 黎舞想了想，无所谓地坦白：“也就搅黄了他们的登基大典而已……” 在她的轻描淡写间，一些历史片段电光火石般从华霖的脑海中闪过，一旁的爱德华已经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显然也是想到了同样的内容。 机械管家惊疑不定地开口确认：“你说的，是阳国扶持傀儡军阀袁氏称帝，在京南旧紫禁城举办的那个登基大典？” 不会有另外一个答案了。 华霖清楚地记得，根据官方历史，最后的封建清王朝在阳国入侵后覆灭，华夏开启了军阀割据的时代。 其中，军阀袁氏继承了清王朝的旧部，又有阳国暗中支持，逐渐占领了华夏北边的大部分领土，军阀首领袁光翼很快就声称要登基称帝。 结果登基大典上，原本归顺的保华神团刺杀了傀儡皇帝，掳走准太子妃蒋丽玲，并公布袁氏卖国求荣的十二条罪状…… 伺候，袁氏军阀民心尽失，一蹶不振，最终彻底被阳国控制，而保华团则引起两股势力的疯狂报复。 追杀并封印她的人，应当是当时袁光翼的独子——袁天孤。 所以，并不是什么搅黄而已，那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是不共戴天的，她被盯上真的一点也不过分…… 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居然就这样绵延到千年之后。 这样臭名昭著的家族，居然把仇恨的传承，做得这样顺利？ 华霖对目前的政权体系产生了一丝担忧。 曝光的新情况信息量有点大，他一边慢慢消化，一边听到爱德华小心翼翼地继续询问：“想必黎舞小姐被封印之前，还做了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能不能详细给我讲讲？” 黎舞谦虚道：“那时候我刚重生，也没什么力量，遇到了一些不平事就顺手管了管，不足挂齿！” 华霖&爱德华：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只是想知道你还有没有其他仇家。 wap. /131/131215/30640280.html 第十七章 回归帝都 就这样，在末日预言喧嚣直上、局面加剧动荡的五月，华霖悄无声息地重新回到帝都。 他本身对编纂历史毫无兴趣，但是想到超自然能力协会可能会在这个项目里提供一些关于“神明”的真相，说不定可以帮助自己进一步了解“样本”的情况，他最终还是决定接受这个看似乌龙的offer。 黎舞乐颠颠地表示要跟去凑个热闹。 黎舞：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要抓住机会进入敌人的大本营一探究竟。 华霖犹豫再三，还是答应让黎舞同行。 一方面经不起她的软磨硬泡、振振有词，说什么“已经是成年旧事，我觉得他们现在肯定认不出我了”、“我乔装打扮，低调行事”…… 一方面觉得她这种性格，其实是不愿意总是宅家发霉，也想借这个机会，去看看其他的风景。 出发前，两人捋一遍行动规则，达成一致意见，尽量把曝光风险降到最低。 第一，不可擅自行动，凡事都要互相商量。 第二，掩饰身份，循序渐进。 第三，时间阀门为半年，如果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两人尽早脱身。 新项目的办公场地，租用了帝都大学历史学院的一幢空置教学楼，这里离市档案馆与博物馆都很近，帝都大学本身也有丰富的藏书，是很理想的办公场地。 爱德华就在附近租了一间小两居，精心布置了一番，供华霖博士以及他的“未婚妻”一同居住。 第一天入住，三人收拾好房间，黎舞站在落地窗前往外望去。 没有行人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的豪华自航器鱼贯而过，络绎不绝。不远处，摩天大楼透明的玻璃墙里，时不时闪过一个个衣着光鲜的人影。 这是财富、权势高密度压缩的城市特征。 而她对此毫无概念，只是看着建筑缝隙间狭小灰蒙的天空，非常理解地拍了拍华霖的肩膀。 “首都的生活环境可真差呀…难怪博士要搬去江龙省生活。” 华霖：？ 经她这么一提，他好像确实感到帝都的环境污染问题更严重了！ 离开又归来，心境却大不相同，此时在华霖眼中，帝都已经从他的故乡，变成了一个虚有其表的精致囚笼，再也不值得他留恋惋惜。 很快，窗外传来响亮又熟悉的城市播报。 “下面进行紧急播报，因为近来尘暴频繁，导致帝都上空的偏光气护罩无法维持稳定运作，请各单位暂停户外作业，市民尽量避免外出，以保证自身健康安全。” 华霖给黎舞科普尘暴形成的原因，她一边似懂非懂地点头，一边懒洋洋地蜷缩在窗前的软垫上。 望着她含笑的侧脸，他感到了久违的温暖和放松。 来帝都是对的，庄园的别墅太大太空，他从来不曾与她这样惬意地相处。 这里空间小，以后他在书房工作，一抬头就能看到她在客厅看电视，两个人还能抽空说上几句话。 ———————————————————————————————— 华霖过上了一种奇怪的通勤日常：上班如坐针毡，下班归心似箭。 国家项目用的都是同一套办公系统，他的工作主要是负责维护系统，整理数据。 本职工作，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无所事事。 正经编纂史料的都是一些老学究，每天掰扯一些在他看来毫无价值的事情，例如古代官位制度、后宫嫔妃等级…… 随后，他自己无聊地设计了一条病毒代码，用窃取数据库里的文件，晚上拿回去分析筛选。 半个月下来，只能说一无所获。 华霖：什么都没发现，只有奇怪的知识增加了，我一点也不想知道皇帝的一百种死法。 而对于《华夏历史》编纂研究组来说，他们发现组里有个奇怪的系统管理员，整天呼吸面罩不离人，上班一声不吭，偏偏工作效率又非常高，无论多凌乱的数据都能快速处理完毕。 当编纂组都在苦哈哈地熬夜加班赶进度的时候，人家早就准时打卡下班了。 偏偏这样一个怪人，居然有一个美貌可人的未婚妻，每天中午雷打不动地来给他送饭。 真真是羡煞旁人！ 虽然华霖平时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样子，他未婚妻却善于社交，送饭的时候经常会带一些小零食过来分给同事们，几次三番下来很快就和大家混熟了。 那个未婚妻如是说：“他身体不好，找到现在这个职位非常不容易，麻烦大家多多照顾他。” 多温柔的女人啊，难怪管理员高效工作，从不拖延，那都是被家里的有人给牢牢拴住了，必须准点下班回家过“二人世界。” 同事们纷纷表示理解。 温柔女人·黎舞：成功运用“灯下黑原理”，打入敌人内部，根本没人怀疑我。 成功打造“温柔女性人设”，每天勤恳工作煮菜烧饭的机械管家非常汗颜：那可能是因为博士看起来更不正常…… 事实证明，两人的小动作丝毫没有引起黎舞对头的注意，反而引来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黎舞送完午餐回家，在门口遇到了爱德华正与一个陌生的男人交谈。 “阿，黎舞小姐你回来了……” 爱德华迟疑片刻，还是做出了介绍：“这位是博士的父亲……华氏芯能的执行总裁，华韬先生。” 黎舞吃惊地看向对方，她一直以为博士可能是孤儿，才常年过着这样的蜗居生活，没想到他居然也是有亲人的。 只是为什么他从来不提起？ 两人眉目间细看起来确实有些相似，都是浓眉深目，鼻挺唇薄，但是神态却相去甚远。 华霖大部分时候都是没什么表情的，看人总是用眼风轻轻略过，不多做停留，给人一种冷漠疏离的感觉。 而眼前的中年男人，带着一股上位者惯有的气场与威势，正皱着眉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没想到博士的老爸还挺神气威风的。 两人对视了一会，黎舞也没有套近乎，客气地说了一句“华总好。” 爱德华一时间也摸不清华韬的目的，只能试探性地说：“博士还没有下班，如果您想找……” “不是，我是来看看我儿子的未婚妻……进屋坐下说话吧。” 男人就这样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自然地与黎舞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爱德华在泡茶的间隙里给华霖狂发信息，让他赶紧回来。 气氛实属有些诡异，虽说与博士的关系是为了便于行事而编出来的谎言，但面对男方家长，黎舞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假戏真做”。 黎舞：这戏过了，当初可没有排练过“丑媳妇见公婆”的片段，万一自由发挥演砸了可怎么办？ 华韬见她很快将面上的一丝慌乱掩盖，脸上盈满笑意，不卑不亢地回答他的提问，把华霖安排给她的剧本演得一丝不漏，心里有些好笑。 环顾四周，房间里处处是两人共同生活的痕迹。 华韬看了看表，估计了一下时间，果然几分钟后，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就气喘吁吁地迈入家门，一把拉起他的“未婚妻”护在身后。 嗯，长得美，算得上聪明，人也自信大方，最重要的是华霖真的在意她。 验证这一点，就够了。 黎舞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华霖，他充满戒备地看着他的父亲，像一只遇到危险炸开毛的猫。 华韬站起来，摊开双手笑笑说：“不用紧张，我不会追究她的真实身份……你制作的假身份到处都是纰漏，我已经想办法给你圆上了，你们以后注意一点。” 黎舞心下一惊，才发现原来对方在上门前就洞察了一切。 他暗沉的目光投向黎舞，用一种长辈的口吻叮咛道：“我不在意你是什么人，既然他选择了你并且离不开你，你就是那个对的人……我儿子人很无趣又是个死脑筋，你以后要多照顾他。” 临走前，华韬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如果想办得像样一点，可以和赵坦联系一下。” 人前脚走，门就贴着后脚跟关上了，黎舞看着华霖防备的表情慢慢恢复平静，心里有许多疑惑，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的故事总是与家有关。 华霖回避黎舞的目光：“我让爱德华把我家族的照片翻出来给你看一下，以后见到这些人，尽量避开，不要与他们打交道。” 他正犹豫要不要把自己家族的内部矛盾告诉黎舞，忽然几个念头在心中闪过，他仔细地想了想父亲平时的行事作风，脸色逐渐苍白起来。 为什么他忽然那么宽容？ 一个来历不明、毫无背景的女人极有可能会成为家族的污点，就像他被极力隐藏的身份，都是不能见光的。 是因为要弥补对他的伤害，才允许他拥有短暂的个人欢愉？ 不可能的…他那种事事以家族利益为先的思想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妥协？ 爱德华刚把图片从光脑的角落里找出来，就听到华霖怔怔地看着门口的方向，说了一句。 “末日真的要来了。” wap. /131/131215/30640281.html 第十八章 把酒言欢 黎舞非常不解：“只是被关怀了一下，不用说世界末日那么恐怖吧……难道他之前对你非常差吗？” 华霖冷漠的语调透着厌恶：“你不明白的，他是一个心里只有利益的人，被关怀是因为还可以被利用……现在我已经对家族没有价值了，这关心就显得非常不合理。” 要受到多深的伤害，才会这样形容自己的家庭？ 黎舞第一次感觉到，华霖沉浸于极端的封闭生活，也许不仅仅是因为糟糕的免疫系统，还有一些心理上的因素。 “在正常情况下，在他的价值体系里，他唯一希望我做的事情，就是安分守己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去……而不是带着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重新来帝都折腾。” 看到华霖重新变成平时冷静的样子，黎舞也很懂分寸地不去追问，只是顺着他的逻辑往下思考。 “你的意思是，他现在不仅帮我们掩饰，居然还上门亲自考察我……是因为发生其他情况，改变了他对你的态度。” “没错……如果末日来临，所有的家族荣耀都不能延续，那他内心的价值取向发生巨大改变，我的首要身份才会从‘家族丑闻’上退下来，变成他的儿子，变成他良知上的亏欠……他为了谋求死前的问心无愧，进而想要弥补一下我们之间的父子关系。” 华霖站在玄关处，回头望着黎舞，也不知在说服她还是说服自己。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以后不要让那边的人再进来，我回去上班了。” 进来得太急没脱鞋，玄关到客厅的地板上有几个华霖留下的脚印，爱德华默默地拿出清扫工具，黎舞则安静地看着光脑里人数众多的全家福。 究竟是什么事，让父母可以舍弃自己的儿子？ 黎舞看着忙碌的管家，试探性地问道：“既然我要扮演他的未婚妻，为了不露马脚，有些事情也该提前和我说一下比较好吧。” 她指天发誓，绝对严格保守秘密。 爱德华叹了一口气，从系统里向华霖发起权限请求。 “是否授权爱德华管家将机主的身世情况告知黎舞？” 几分钟后，系统授权全面通过。 “告诉她吧，和她的故事比起来，我这些事情简直微不足道。” 这个春光惨淡的下午，黎舞听到了一个有悖伦常、匪夷所思的故事。 三十世纪，人类在基因生殖工程方面已经取得相当的成就，不少发达国家已经开放并且形成合法成熟的“基因定制服务”体系。 只是，华夏这个传统古老的国家崇尚自然生育，始终坚定不移地抵制着这项“制造人类”的技术，并且将“代孕”、“胚胎筛选”、“定向基因”等产业列为违法项目。 可惜这种种措施都不能彻底阻止某些人的执念，他们暗中通过极端手段，付出高额价码甚至不惜突破法律底线，也要创造一个完美到极致的家族继承人。 华韬就是那些人中的一个。 与欧阳家族联姻后，男人带着新婚妻子秘密前往国外检测基因序列，机构评判结果显示，欧阳静作为母体的素质不够，很难孕育出高智商的后代。 华韬知道后，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欧阳静，竟然使得她同意成为“代孕”容器。 就这样丈夫与不知名女人的基因融合，成功培育出符合测试的胚胎，植入妻子的子宫。 十个月后，欧阳静在国内自然分娩，生下两人名义上的“长子”华霖。 全新的科技理念冲击着黎舞老旧的三观，她无法理解地望着爱德华，不明白人类社会为何疯狂至此。 家族合照上，华霖站在华韬的右侧，而华韬搂着欧阳静，两个人都挂着标准得体的社交微笑，另外一个男孩看起来比华霖年轻个四五岁，他亲昵地靠着欧阳静，笑得阳光灿烂。 她摸了摸屏幕上华霖淡然无波的双眼：“想必博士的童年是很不愉快的。” 爱德华平静地陈述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直到主人20岁的时候，才被制造出来。” 只是当时，心理医生已经确诊华霖患有轻度自闭、社交障碍、回避依恋等心理问题。 “大约三年前，银叶病毒爆发，博士多次感染依然无法建立自身的免疫体系，而家族其他人都很快产生抗体。为了找到治愈方案，医院多次要求提取患者的基因切片进行检测，但是均遭到华韬的拒绝，后来祖父感觉到事情有蹊跷，在博士的病床前再三逼问，夫妻两个才坦白一切……” 随后就是毫不犹豫地弃车保帅。 银叶病毒留下的后遗症，让华霖身体的免疫系统崩坏，不再能够负荷高强度的研究工作。 此时，华韬已经压倒其他兄弟，得到父辈的认可，成为华氏芯能真正的掌舵人。 随着科技天才沦为长期病号，他曾经引以为傲的长子再也不能为他的权势增加砝码，反而因为携带无法治愈的基因缺陷成为他阴私动作的铁证。 一旦华霖身份曝光，欧阳家族势必要兴师问罪，而华氏芯能周围环伺的群狼一定抓住机会疯狂攻击，届时华韬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集团内会重新展开权利的争夺战，整个家族陷入内忧外患的局面。 几番权衡利弊之后，工具人华霖提前谢幕，功成身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股份。 从最终结果看来，忍辱负重的欧阳静才是最后赢家，十月辛苦怀胎，最终换来她亲生儿子华冶全面接收华霖全部的奋斗成果，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坐享其成。 黎舞听完气得牙痒痒：“博士也太好说话了，要是我肯定得折腾一番。” “当时博士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调养身体……而且如果不妥协，可能都不能活到现在。” 爱德华收起光脑，对黎舞露出一个微笑：“不过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切又好了起来……比起之前被蒙蔽在纸醉金迷的谎言里，现在这样简单纯粹的日子才是博士真正想要的。” 听完这个故事，黎舞对华霖的印象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她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博士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坚强的男人！” “我也这样觉得……博士今天肯定心情不好，我应该准备一些让他放松的东西。” 爱德华立刻动手订购了一打低度的气泡果酒。 “这是什么好东西？给我也来点……” 于是，华霖下班回来后，就在客厅里看到一个醉醺醺的女酒鬼。 屋子里回荡着温和的华尔兹，黎舞赤脚站在沙发上，快乐地向他招手：“嗨，博士！快来喝酒，哈哈哈哈，这个东西喝完了轻飘飘暖洋洋的，好舒服~” 茶几上摆着几瓶空了的“深水炸弹”，旁边是未开封的他喝惯的果酒，厨房的门关着，里面隐约传来炒菜的声音。 爱德华怎么给她喝这么烈的酒，而且她好像还喝醉了…… 华霖靠近她，想扶着她坐下，她却俯下身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华霖，不用太难过！毕竟出身这种事情，连神都没法替自己决定……” 她很没形象地打了个嗝儿，嘴里喷出一股浓烈的酒香。 “人类的一生非常短暂，能够在既定的条件里，努力达成自己的人生目标，追求自己的自由，就已经非常伟大了……你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看着她酒意酡然的脸颊，感受到她掌心的暖意，华霖肆无忌惮地望着她失去焦距的眼眸，轻轻扶住她的腰肢。 “嗯，我现在已经没那么在意了……这是我无法选择的命运……你先下来，你这样会摔倒的……” “可是，那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对吗？” 她像泥鳅一样从他指尖溜走，踩着沙发的脊背，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天花板，宣泄似得大喊。 “你的父亲和天道一样，都是自私的大混蛋！他们随意地创造，榨取造物身上的每一寸价值，最后还一点儿都不管你！……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这样草率地决定别人的命运！” 即是控诉，也是发泄，灼热的酒意让她毫无顾忌地吐露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被创造出来，除了责任与禁忌，他什么都没告诉我！从来没谁教我该做些什么才是对的，全靠自己在一片荒蛮与未知中摸索……” 回忆起过去，黎舞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 “刚诞生的那几年，我几乎没有休息过，每天都被质疑与困惑折磨得不得安宁，可是神明是氏族的北斗星，它试错的代价是鲜血淋漓的…” 华霖看着黎舞滑落下来，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小团。 “在逼迫姬珩发神誓的时候，我觉得我自己终于解脱了，就是愧对我的族人，我们数十年的积累都成了他人的垫脚石…” 原来，神的内心也是会受伤的，她似乎没有看上去那样快乐。 他轻抚她蓬乱的头发：“你已经尽力了……做事不能单纯以结果论，最重要的是问心无愧。” “是这样吗？” “是的，他们一定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们才会千百年都没有忘记你。” 受到安慰，她似乎好受了一点，用脑袋蹭了蹭华霖的手，接着歪着脖子彻底醉了过去。 虽然没喝酒，但是看着黎舞耍了一顿酒疯，华霖竟也觉得内心再不知不觉中，受到宽慰许多。 毕竟，神连神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何况他这样渺小的一个凡人呢。 wap. /131/131215/30640282.html 第十九章 事态恶化 3027年6月10日，续多个国家民间宇宙观测组织公开发表自主观测结论之后，联合国宇宙观测站终于顶不住压力，在这天深夜公开了部分观测资料，确认萨格尼特恒星“星途暗淡”，正在快速脱离主序阶段，进入衰退期，原因暂时不明。 恒星持续燃烧，由盛而衰，最终归于黑暗，这场星星的葬礼本来应该持续亿年。 而现在，根据光谱模拟推算，按照这个速度褪色下去，再有二十年的时间，萨格尼特恒星就会从一颗黄矮星彻底变成黑矮星。 公布消息的当夜，官方博文下面就堆积起上亿回复，强烈谴责联合国居心叵测，隐瞒事实。 华霖用最简单的两个原理“能量守恒”、“物质守恒”给黎舞解释这个异常状况背后隐含的风险，糅杂着宇宙起源历史、恒星演化规律，讲得她一愣一愣的。 黎舞端着夜宵泡面思考半天，举手：“我懂了，星星熄灭的这个过程，就和人走向死亡差不多。一个健全的成年人如果忽然死了，大概率就是被人杀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华霖忍了忍，再强调一次：“我的意思是，事物的发展脱离自然规律，肯定是受到其他因素的介入。” 她低头嗦面：“我完全懂了！~哧溜” 华霖看了一眼那个埋在面碗上的后脑勺，摇了摇头，走回自己的书房。 恒星之所以衰退，本质上是因为元素聚变结束，能量耗尽。 目前的主流猜测有： 第一种猜想是物质缺失，萨格尼特恒星的反应氢元素因为某种原因减少，导致聚变反应密度下降，星球的光和热度无法维持之前的强度，因此光谱分析的等级下降。 第二种猜想是能源剥夺，恒星向太阳系所在的位面上，存在某些物质剥夺了光的传导，导致我们看到的弱化的光球。 第三种…… 无论哪种猜测目前都没有得到实证，也就无法确定“介入因素”的具体形态。 华霖正在浏览各观测组织及专家在学术网站上发布的论点，身后的门缓缓拉开一条缝。 黎舞探头进来，语气带着小心翼翼地讨好：“博士，你说要是真的快末世了，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准备？” “嗯，是要准备准备……” 他看着这个伸手党充满期待的脸，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还是语气平淡地说：“这个问题，你自己先动动脑子再来和我讨论。” 门蹭着鼻尖关上，黎舞挠了挠后颈，嘟噜了一句“小气鬼”。 书房里，华霖走到窗前，望向夜空，想要看向宇宙遥远的深处。 可惜雾霾遮天，月影朦胧，一千颗星星都躲在云的后面，什么也看不见。 ———————————————————————————————————— 随后全球各地爆发了持续不断的抗议行动，人们在政府所在地，成群结队地进行游街示威、静坐反对，斥责政府蒙蔽群众，隐瞒真相，要求完全公布已知信息，保障民众的知情权与认知权。 6月12日下午，帝都大学的学生自发组织行动，成千上百的自航器违反校内禁止飞行条例，围绕着学校各个行政大楼列队示威。 编纂组正好在进行首月工作总结会议，组长石教授还没正式开始向资方代表姜丹峰汇报工作，众人就听到外头传来引擎绵延不断的轰鸣。 自航器如同虫群一般，遮天蔽日地从窗外飞过，每个自航器上都悬挂着醒目的横幅，正面用鲜红的血色书写着“宁可清醒地死去，也不愿愚昧地存活！” 反面，则是是黎天高的黑白画像。 在众人的一片沉默中，姜会长饶有兴致地走到窗边看了一会，回头对石教授笑。。。着说了一句：“看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气氛这才缓缓地松弛下来。 石教授叹了一口气：“翅膀还没长硬，这样心眼直，气性重，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外面闹哄哄的，月度报告会很快就潦草结束，姜会长的秘书去外面联络交通接送，众人在此时闲聊起来。 “年轻可真好呀……要是我们这帮老家伙参加游行，怕是明天就被开除咯……” “开除事小，我还有最后几年房贷没还呐，可不敢停下来……。” “得啦，还什么房贷！？再这样下去，还没有世界末日，人类已经开始自我毁灭了。” 石教授见众人议论纷纷，便站起来，严肃地敲了敲桌子。 “现在事情暂时还没有定论，越是这种时候，大家越要谨言慎行，不要记住我们历史学家最重要的责任！” “当然会记得。”组员们纷纷表态，“证书上都写着，书写历史，见证历史，我们不敢忘。” “要明白，真实才是历史的灵魂，不要过多的评判，不要带上个人的感情色彩，人类的认知是狭隘的，时间会论证一切。” 说完，石教授不着痕迹看了一眼会议室门口的姜会长。 姜会长回过头，轻轻地鼓掌。 “石教授的金玉良言，我这个门外汉听了也获益非凡……大家这个月辛苦了，月底我们协会要举办上半年的交流会，到时候请大家务必赏脸光临，一起吃个饭放松一下。” 姜丹峰走后，大家很快都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伴随着外头响亮的游行口号，开始心不在焉地工作。 “国家应当陈述真相，制定策略，公布社会资源流向，要把末世生存的机会与条件，公平地给予华夏的每一个公民！” “比死亡更难忍受的，是被欺骗，被蒙蔽，被肆意摆布！” 学生们打开驾驶座的窗户，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 那呼声如浪涛，覆盖校园的每个角落，也向围墙的外部满溢。 华霖靠着窗户，听了许久，心里想着，原来这个世界还不至于那么不可救药。 当年的自己，沉醉于学术的象牙塔中，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估计是不会出来参加游行的。 现在因为黎舞，他走向外面的世界，终于看到了、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有一些情绪想要诉说，他翻了翻通讯录，看着她的名字有些犹豫不决。 对方反而先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博士，你快看啊，好夸张，整个射击训练馆现在都是爆满的。” 视频的那边，人头攒动，黎舞身后的每一个靶场都有人在排队等待。 “平时我下午过来场地上都没什么人的，结果今天都排不到位置了，早知道预约提前预约一下。” 看着她有些懊恼的脸，华霖觉得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你今天过去的路上有没有遇到其他特别的是事情？” 黎舞点点头：“我在地铁口，看到有一些工人聚集在一起进行罢工游行，警察在劝阻他们，我还拍了一段视频发给爱德华……也发给博士看看。” 工人们的抗议游街与学生的环校驾游，可以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学生的游行，是理想主义带着一股浪漫的救世情怀，追求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圆满。 而工人的游行，是现实主义被逼无奈的选择，充满着辛酸狼狈。 镜头下，激愤的人群算不上衣着光鲜，每个人都情绪失控，丢失基本的礼貌与风度。 女人高举着抗议的标语口中控诉不止，男人则一边咆哮一边用毫无武装的身体冲击着维和警防。 他们对警察发出高亢的嚎叫与质问。 宪法上，我们是国家的基石，现实中，当权者却视我们如蝼蚁，肆意蒙蔽我们的双眼。 反对政权随意罗织平安的谎言！ 抗议各级人民代表的沉默行为！ 要求政府保障公民基本的生存权与知情权！ 视频并不长，华霖看着那一张张脸，无不是尖刻中透着无奈，愤怒中带着恐惧。 “博士，我觉得情况越来越糟糕了…这几天我也看了不少专家意见，如果真的存在其他外星势力夺走了萨格尼特的寿命…那太阳系的战争也不远了。” 黎舞皱着眉头，说出自己思考一夜后的观点。 “种族之间，强弱有别，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这是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 在有限的资源环境下，种族之间的斗争是不可避免的，直到出现一个强者，他消灭或者融合其他种族，最终走上统治者的位置，制定最有利于他发展的游戏规则。 这一观念，她参考自身经历的上古战争。 “所以，博士如果问我的想法，我的意见就是…” 她顿了顿，言辞笃定。 “在这个局面下，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该备战了。” wap. /131/131215/30640283.html 第二十章 机械之心 甘南那边还沉浸在灾后重建的氛围里，完全没有帝都人民敏锐的风险触角。 新的消息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当黎舞在通讯中告知她的判断，族长和村长明显都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种惊惶受挫的表情。 黎舞鼓励他们：“别怕，我也会尽可能地帮助村子的，你们可以在能力范围内筹备一下。” 两人整理情绪，开始和黎舞汇报这几个月达芽坡的情况。 牛头山裂谷的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在山民、消防与林野武装部队的通力合作之下，才完全扑灭。 火焰焚烧过后，神庙的废墟上，只留下三具碳化的焦骨，变形的枪与报废的光脑。 “根据我们的口供，警方给他们定了纵火罪与抢劫罪，现场连一点有用的dna都提取不到…罪犯全死了，线索都断了，事情也就这样盖棺定论了。” 虽然还有隐患，但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黎舞醒来之后，与族长商量过对策，看看能不能找到对方的身份，毕竟被人惦记也是件不安心的事情。 “人类社会现在有自己的规则，我们没有做违法犯罪的事情，没必要东躲西藏，该害怕的是那些躲在暗处的家伙。” 当夜她冒用了阿丽亚的名义，出于谨慎，村长托了点关系让阿丽亚进了镇上公安局的后勤部，想来对方再猖狂，一时间也不敢拿阿丽亚怎么样了。 至于其他事情，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也不会因为这点威胁就离开世代生存的故土。 “既然神翼已经回归武神的身边，他们再来也不会找到想要的东西……而且最近山里一切正常，阿青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陌生人。” “阿青已经正式成为下一任山鬼了吗？” “是的，地震之时阿途为了保护村子损耗太过，已经不能胜任山主之位……虽然阿青还有些稚嫩，但是大家都感念阿途的贡献，很是配合……” 族长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总之现在村里平安，武神又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村长也跟着汇报了一下牧场重建的进度，新注册的项目对外挂了华霖的名字，已经完成前期工作了。 两人关切地询问黎舞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族长虔诚地拜拜：“政府已经开始帮我们重建居所了，武神如果回来，不如先住在我或者村长家里……” 黎舞拒绝：“不了，太不方便。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和阿青住在牛头山里，你们和以往一样生活就可以，如果有事……可以用光脑联系。” 今时不同于往日，现在已经不是神权至上的时代。 族人虽然没有忘记她，但早已习惯根据人类社会的规则独立作出决策，他们比她更懂得在这个时代如何生存得更好。 而她的存在已经变成精神上的一种寄托。 因此，保持适当的距离，两方才能和谐共处。 这样，对她、对族人都好。 听完全程通讯的爱德华，看着黎舞有一些落寞的表情，有些不解：“费了那么多功夫帮他们恢复生产……黎舞小姐不准备再次担任领袖吗？” “哈哈哈，你会让一个知识水平连小学毕业生都不如的人当领袖吗？” 她换了一幅面孔：“就算他们肯，我也心虚呀……哎，落伍咯，要抓紧时间学习。” 在帝都的闲暇时间很多，在博士上班的时候，黎舞会在爱德华的帮助下进行基础科学的自学。 就是进度嘛，只能用龟速来形容了。 世间之物难有十全十美，最强武力在科学领域暴露出致命的学渣体质。 现代物理可太难学了，这些字虽然都认得，但是连在一起怎么越看越想睡呢？ 见黎舞越学越懊恼，爱德华有些于心不忍。 “好了，黎舞小姐今天学点其他的吧，你如果要跟着博士去参加明天的酒会，起码要学会一些基本舞步才行。” 他摆弄了一下音响，接着彬彬有礼地向黎舞伸出一只手。 “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请这位美丽的小姐跳一支舞呢？” 轻柔的华尔兹响起，两人跟着美妙的音乐翩翩起舞。 舞蹈是艺术，也是考验人体四肢协调、肌肉控制的一种技艺。 事实证明，黎舞在这方面天赋卓绝，两首曲子下来就能跟上爱德华的步伐了。 机械管家毫不吝啬地夸赞：“您看，在擅长的事物上，您总是这样让人惊奇。” 两人的身影交叠飞旋，倒映在落地窗上，黎舞跟着他的舞步旋转，在学术上受到的打击逐渐缓解，重新变得神采飞扬起来。 她眼眸含笑：“谢谢你，爱德华……无论什么时候，你总是那么贴心温柔，如果你是个真人，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 爱德华含蓄的口吻中带了一丝骄傲：“黎舞小姐过誉了，这些都依赖于博士精妙的设计。” 黎舞哈哈大笑：“跳舞也是博士设计的？你别骗我，我可不相信。” 他笑着点头：“您没说错，跳舞确实是我分析了无数视频之后自学的。” 连续跳了两个小时，两人才停下来，均是一丝汗也无。 精致的外形，灵活的动作，与真人无异的言谈举止、思维模式，黎舞很难不把爱德华当成一个普通人类来看待。 她忍不住问道：“华夏国内还有比你完美的ai吗，博士创造你一定花了不少心血吧？” “只要能购买到华氏芯能最新研发的高精芯片，要与我达到同一个硬件水平其实不难。” 思索片刻，机械管家给出中肯之言。 “更重要的是，博士给我设计了一套独立算法，让我能够自主收集、分析、评价信息…” 其实，这套算法的基本单元逻辑早就成熟，只是很少有人愿意用到ai身上…大部分认不愿意看到机械在自主学习之后，变得比他们本身更优秀。 显然，天才科学家华霖并不惧怕这一点。 爱德华简单地向黎舞讲起自己被创造的经过。 “最初，为了在繁忙的研究生活中维持正常的生活社交，也为了拥有一个完全忠于自己的助手，博士利用华氏芯能的最高科技，创造了专属于他的智能ai管家，也就是我，来应对一些无趣且他不擅长的日常琐事。” “从感观、行为、谈吐的设定，到思维模式、价值评判的算法，主人将自身喜好与社会普遍价值观折中糅合，给我设定了无限接近于人类思维的核心运算系统，并且每年不断更新完善算法公式。” 这是一个繁琐细碎的过程，华霖孜孜不倦、事无巨细地坚持了很多年。 “在没有开发者指示的情况下，我对于自身接触到的人和事物，会基于系统程序演算，形成自己的看法和理解……” 有时候，甚至比普通人类更快，更准确地做出判断决策。 黎舞往更深处理解。 所以，爱德华已经不仅仅是机械管家，还是华霖自己制作的，与他相对参考的镜子，一个能够区别于他，做出不同价值判断的参考物…让他不至于专断独行。 她惊讶地得出一个结论：“你是博士塑造出来，他心中理想化的完美人格。” “可以这样说。” 爱德华纯黑的眼眸充满温柔：“虽然我们对事物的看法经常产生分歧，但是他从来没有强行篡改过我的意志……一次都没有。” “你诞生于他的科学，自然从出生那一刻，就获得他最高的尊重，他将你视为与他平等的个体……” 黎舞轻轻鼓掌：“这就是一个科学家追求完美理性的方法。” 那样一张表情寡淡的面孔，却拥有最清醒而坚定的执着，始终用科学与理性来衡量周围的所有事物，包括他自身的一言一行。 想到那双总是清冷淡漠的眼睛，生活中多如牛毛的讲究，黎舞又产生了各式各样的好奇。 她贼兮兮地小声问：“博士那么龟毛，你会不会有时候受不了他？” 爱德华看了一眼自己的收声装置，伸手盖住它：“哈哈哈，确实有时候会受不了，不过，主人对我来说就是家人，对待家人自然会包容他的一切……我小小地抱怨一下，你可要替我保守秘密。” 科技拯救了华霖的孤独，这是他对自己的救赎，如果没有爱德华，黎舞简直想象不出博士的日子该有多糟糕。 她笑着用食指划过自己的双唇，做出一个封口的动作。 随后对话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能不能让博士也给我造一个爱德华的复制版，你让他报个价。” “也许可以，不过您得支付十个甘南牧场建设价值的华夏币哟~” “居然那么贵？！你们两个太奢侈了！！” “……” “未来你和博士肯定会喜欢上同一个女人，毕竟你的喜好是他的升级版！” “哈哈，机械怎么会喜欢人类呢？您多虑了……” 爱德华看着眼前这个让主人莫名地心绪不宁，情绪受到强烈影响的女人：“而且博士没有给我设定关于女性的好感体系……因为博士都还不明白什么是爱情。” 黎舞撇撇嘴：“啧，没有感情生活，多么无趣乏味。” 他乘机转化话题方向：“那么您呢？您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她垂下眼眸，口中不屑道：“啧，神这么无趣的生物，怎么可以拥有爱情？” 如果神明爱上某样事物，对她与她的信徒来说，一定是巨大的灾难。 wap. /131/131215/30640284.html 第二十一章 荒诞之筵（上） 3027年6月30日晚7点，天京市西和区的最高地标——金碧凌霄楼，在初降的夜色中准时点亮了第一盏华彩。 交流酒会被安排在顶楼的半开放式宴会花园。 在快速上升的观景电梯中，只要靠近一侧透明的护壁，就可以将帝都广袤无垠的灯海流光尽收眼底，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仿佛就被踩在脚下。 这样的氛围，让人好像身处于权势之巅，产生一种轻飘飘的迷醉感。 黎舞环着华霖的手臂，一边新奇地四处打量，一边小声地问东问西。 华霖则心不在焉地回答着黎舞的问题，眼光时不时地飘向两人对面锃亮的电梯金属墙面。 那里映着他们并肩站立的姿态。 两人今天的着装均由爱德华精心打理，他给黎舞挑选了一套黑纱单肩吊带衣裤套装，而给自己的则是一身裁剪利落的意式黑西服。 一致的着装风格，带着一点自然亲昵的神情，让他们看起来般配得宛如一对璧人。 他望着墙影中自己被环绕的手臂、脸上放松的神色，感受不到身体对他人接触的排斥。 毕竟两人对外的身份是未婚夫妇，总不能没有一点肢体接触，今天就先这样吧，以后还是要保持距离的……华霖在心里默默地提醒自己。 电梯门打开，两人携手随着人流而出，步入这个人声环绕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整个宴会场所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一半被透明的玻璃墙面与金色的吊顶包裹，配以精致华丽的室内装饰，而一半向外伸展，用鲜花与绿植点缀成一个露天花园。 置身其中，纯粹的夜幕在窗外四合，群星环绕，如临天境。 不得不说，现在人是真的很懂得奢靡享乐。 两人刚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就看到姜丹峰走入场地中心的结晶树下，进行开席祝词。 为了迎合宴会主题，姜会长一改往日的西装革履，换上一身阔挺合适的新式唐装，虽然他人到中年，却不见颓势，神采奕奕中更多了岁月成熟的味道。 “感谢各位来宾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闲，赏脸光临我们超自然能力协会天京分会举办的六月案例交流会。今天我看到了很多老朋友，也见到了许多新面孔，说明我们的队伍正在发展壮大，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可我们的价值理念。” 姜会长侃侃而谈，将这段主题分明宴会祝词说得张弛有度、抑扬顿挫。 “超自然现象的本质，是遵循着没有被现有科学分析理解的规律而发生的客观事件。大部分人习惯地对未知事物产生恐惧，而我们却明白世界上还存在许多人类没有理解和掌控的力量，它们值得被敬畏……” “今晚会是离奇魔幻的仲夏梦之夜，那些隐秘晦暗的故事、那些不可思议的传说，都将在群星与晚风的见证下，被一一讲述！请诸位暂时放下心中的烦恼，尽情地享受！” 言毕，四下里响起众人的热烈掌声。 端着酒杯在会场内缓慢走动，黎舞与华霖隐没在喧嚣的人群中，暗暗观察着每一位来宾。 人影重重，觥筹交错，在众多宴饮者装束时髦的锦衣华服里，夹杂着几个突兀的身影。 道士、僧侣、传教士等宗教异能人士，因为他们标志性的特色着装，很自然地成为众人视线的中心。 而且，这类仪容古怪的人士身边，都转悠着不少他们的信奉追随者，企图借着今天的宴会，从他们这里窥探天机。 黎舞想到华霖之前的某个论点，调侃道：“你不是说三十世纪的人类都是唯物主义拥趸者，鬼神之说在社会上被视为不切实际的谣言幻想吗？今天的情况来看，还是有不少人与你的观点不一致。” 华霖轻微地咳嗽了一下：“可能整个华夏信这些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了，也不算多。” 她挺直脊背，暗自窃喜：“爱德华的担心真是多余的，在这种氛围里，不论谁看到我都会觉得，我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毕竟有些人看起来比我离谱多了。” 明明近在咫尺，华霖却不敢过多地把目光给到身边的人。 那柔软服帖的布料恰到好处的包裹着她曼妙的躯体，露出她如天鹅一般线条优美的颈肩，飘逸的黑纱在她胸口被折叠成一朵繁花，给人形成视觉上的起伏感，在腹间又自然地收紧，显得蛮腰纤细，只手可握。 而黑色长裤光滑垂顺，恰到好处地替她掩饰了机械腿的存在。 爱德华的审美是被他精心雕琢过的，他为黎舞设计的造型精致而恰当，乍看之下没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却经得起细细打量，非常契合他们低调参加这次宴会的目的。 所以，嗯，不仅不离谱，还很漂亮，像一朵在夜色中悄然绽放的黑玫瑰。 黎舞却对华霖闪烁的目光无知无觉，她在仔细辨别现场诸多的陌生脸孔之后，感到明显的视觉麻木，觉得这些人全长得差不多。 在心里哀嚎一声，她把目光转向身边的男人，将他做为人脸对比，来甩脱那种线条五官混乱的错觉。 华霖也是被爱德华细致收拾过才出门的，合身衣着衬得他宽肩窄腰，腿长背直，平时蓬松柔软的碎发向后梳理成一丝不乱的背头，露出他棱角分明的整个脸庞。 人靠衣装，马靠鞍，今夜的博士看起来就是一个气质冷清、模样俊俏的贵族公子。 她心里想着，很快就把这夸赞付诸于行动。 “我现在才发现……” 她靠过去，贴着他的耳畔轻声慢语：“原来你在现代男性里面，算是长得挺可以了。” 华霖把她的脸推远了一些，故作冷淡地转过头：“巧言令色……正经点，正事要紧。” 众人宴饮了一阵，主办方就开始进行交流会的最主要议程。 “今夜，我们有幸请到几位圈中名人，给大家分享他们这段时间亲身经历的案例。” 宴会中心的水晶树t台，一个个异能人士正粉墨登场，他们的经济人与信众也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桩桩件件古怪神奇的委托事例。 年迈消瘦的道长披着刺绣暗纹的宽大道袍，对众人一挥拂尘，很是仙风道骨。 另一个较为年轻的胖道士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张嘴就来：“我的师兄想必在座不少人已经很熟悉，在这里还是给新朋友郑重介绍一下！” “玄通掌门，帝都虚灵混沌观第五百零九代嫡系传人，五十岁寿诞日于梦中受到玉清元始天尊的点化，可一卦通灵！” 玄通掌教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谦虚道：“道法自然，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万物万事，皆在其中，非吾神通也。” 另一信徒急忙上前：“大师不必过度自谦！如果不是掌门在上个月起卦为家母指点迷津，帮助她找到了丢失数个月的家传戒指，恐怕她已经抑郁成疾，卧床不起。” 又说了几个成功案例后，胖道士以拍卖方式的释明，来结束收尾。 “我师兄一月只开一卦，每卦必中！今天参加宴会的朋友们，可以通过向我暗中出价的方式，竞拍明年的通灵卦象，价高者得。” 华霖&黎舞：？ 见周围的人全都是理所当然的神色，想来已经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原来，这交流会还牵扯各方的经济利益，难怪办得如此盛大糜费。 黎舞调侃道；“看来这些大师还未脱离凡胎肉体，也是要养家恰饭的。” 华霖说了一个朴素的理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随后的出场能人都遵循这个基本节目套路。 佛陀身披袈裟，手持权杖，耳垂宽厚、眉目慈祥。 代言者：“苦嗔方丈，津门省明觉寺三百六十七代住持，脱胎于佛祖座下如意尊者的一息，于凡尘修佛七十载，渡他人苦厄。” 苦嗔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心诚则灵。” 业务模式：欢迎来明觉寺上香求签，凡有所问，无有不答，诸事皆宜，百无禁忌。香火钱分为三个等级，888元一签一香，不求甚解；8888元一签一香，拨云见月；88888元一签一香，指点迷津，赠一枚护身符。 传教士举起胸前的十字架靠在额前，上面的钻石在灯下闪着细碎的微光。 经纪人：“亚历山大神父，魔都沪上徐汇区天主大教堂第一百三十任主教，耶稣使徒雅各布的后裔，于人间布道天主的教导与福音。” 神父轻划十字：“神爱世人，普渡众生。” 业务模式：每周礼拜场所租赁，售卖圣水与十字架，西式婚礼仪式庆典一条龙服务，祛邪除恶价格面议。 …… 在科学的范畴外，在现实的篱藩中，不同的宗教信仰在此处汇聚交融，展现出非理性的罕见场景。 黎舞在台下默默鼓掌，不明觉厉。 华霖则皱着眉头，不置一词。 今夜的所见所闻，在他的认知中，本来应当是荒谬可笑的。 只是，因为她的出现，他暂时严谨地收回了这些负面的评价。 毕竟，最大最古老的谜题，已经降临在他身边。 此时，他们的注意力都在t台上，没有发现有人正在暗中慢慢靠近。 wap. /131/131215/30828321.html 第二十二章 荒诞之筵（中） “华霖？” 回过头，两人看到一脸震惊的林野。 “真的是你们俩！” 林野惊讶地指着两人，指尖带着颤抖：“刚刚看到你在人群一闪而过的时候还以为出现幻觉了……你居然会来参加这种酒会？！” 他的表情宛如在大白天撞到鬼。 “你只是谈个恋爱而已，没有被人夺舍吧……呜呜” 为了阻止林野再说出一些令人尴尬的论调，华霖捂上他的嘴，简单叮嘱了黎舞几句，就拉着好友走到一旁无人的餐台边。 拉下堵在嘴上的那只手，林野在华霖手指间摸到了一个环状物体，定睛一看才发现他左手中指已经套着一个朴素的的铂金戒圈。 “我只是出个任务，回来你就订婚了？！连个酒水都不请？！” 他深呼吸了几下，随后按住华霖的肩膀，上下仔细端详：“爱情简直让人疯狂，你这个情况可比台上那些故事更魔幻……” 华霖推开他：“我现在很清醒……这些我都是自愿的，今天过来这个酒会也是陪她，不是我自己感兴趣。” 这段时间的经历实在是有点复杂，想解释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何况林野的嘴巴向来漏风，华霖并不准备把实际情况在现在告诉他。 林野瞥了黎舞的背影一眼，放低声音：“要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你就眨眨眼，做兄弟的一定帮你。” “只是想接触一下之前不感兴趣的东西，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你不是也很信这些吗？” 华霖指了指t台，转移话题：“你们家是谁家的金主？” “那可多了……” 林野掰着手指说了几个华霖听过的，还有些没听过的名字。 “你表现得正常点，如果找我没有其他事，还是回到你那圈里继续应酬吧。” 见他情绪恢复稳定，华霖顺势想走，毕竟也不怎么放心让黎舞一个人长时间待着，而且她人已经走到较远的冰激凌吧台去了。 林野却不肯了，一把拽住华霖的胳膊：“哎呀，别走啊，再聊会，我可不想回去被品头论足。” 他心下了然：“怎么，林家居然选择这种场合相亲？难怪你今天看起来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比相亲还要糟糕。”林野翻了个白眼，“要不你俩过来陪一下我吧，不然我是真的快受不了。” 林野指了指会场一侧有保安值守的扶梯，那里通往二楼较为安静的天台雅座。 也许那边会有他们要找的人，华霖叫上黎舞，跟着林大少顺利进入二楼的svip领域。 很快，他们就见识了林野口中那比相亲还要可怕的事情。 三人步入天台，先映入眼帘的是林野的母亲正与李家夫人，两个女人相谈甚欢，一旁还坐着个低眉顺眼的姑娘。 接着是在林母左侧隔着两个卡座，姜会长在与一个男人共品香茗，一个短发旗袍女陪侍在旁。 三人刚露面的那一刻，那个短发女人状似无意地瞥了他们一眼。 什么是比相亲还要糟糕的事情？ 那大概就是相亲的时候，偏偏被前女友撞了个正着。 华霖在心里深刻地同情林野的遭遇。 见自家儿子下去转了一圈还带了两个朋友回来，林母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李家母女却没有露出半分不悦，依旧陪着笑脸说了几分钟话，才识趣地告辞。 “你这个榆木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因为有外人在，林母也不方便在这个时候过多地斥责幼子，撂下一句气话就走了。 林野如释重负，换了一个轻松的坐姿舒展双腿。 “哎呀，闪婚有闪婚的好啊，起码不用像我一样，明明任务重的要死，难得闲下来还得相亲，可真是累死我了。” 黎舞这才反应过来：“哇，你相亲还叫我们上来干嘛？也太不礼貌了。” 林大少双手一摊，玩世不恭道：“这有什么，李家小门小户的，上赶着巴结我们家还来不及呢。” “得了吧，就你这个态度，和你家世差不多的女孩才不愿意来受这个鸟气呢……”黎舞直白道：“都已经沦落到相亲了，思想还不端正一点！” “你……” “噗嗤……” 林野还来不及反驳，邻座的女人忽然发出一丝轻微的笑声，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留心了他们的对话。 很神奇的，黎舞发现林野的眼风往那个女人身上转了转，然后做出一个很不符合他性格的举动，就是闭口不言，偃旗息鼓。 没过一会，姜会长对面的男人也起身告辞，他转过脑袋后，黎舞惊奇地发现她居然在这里也能遇到熟人了。 陈大方回过头，看到黎舞与华霖也愣了一下，惊喜地主动过来寒暄。 “二位好，又见面了，咱们可真有缘份！”陈制片高兴得眼睛都直了：“上回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当面感谢您。黎小姐，几日不见如隔三秋，您看起来更美了。” 陈大方看到黎舞，就像老鼠看到大米，狗看到肉骨头，直接厚着脸皮一屁股坐下，与此同时，姜会长身边的女人自行离去，留他一人独坐。 华霖看着林野的目光黏在那个女人背后，直到她消失在天台的出口。 对于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华霖知之甚少，只听林野说起过他的初恋，一段维持了几个月的恋爱，在发现女友的真实身份是对头家女儿姜海月的那一刻告吹。 还记得林野那天喝醉得酩酊大醉，痛哭流涕，大骂姜家都不是好东西，一个年级轻轻的女人就这么狠。 “陈制片是来这里采风吗？” “一半一半吧。” 胖制片憨厚地笑着：“这段时间不是有些不好的传言嘛，政府准备出一个军事英雄题材的国标电视剧，我们公司拿下了，按照上头的指示准备用一些新面孔，刚好姜院长给我推荐推荐。” 林野凉凉地嘲讽道：“姜院长倒是不避嫌，直接推荐他女儿。”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姜丹峰肯定是听到了，陈大方的笑容直接僵在脸上，场面十分尴尬。 黎舞赶紧岔开话题：“之前那部演员受伤的剧怎么样了，那个人痊愈复工了吗？……” “哎，别提了，之前去看她的时候，说只是骨折需要休养，谁知道几天之后居然突发恶疾去世了，真是匪夷所思。” 陈制片长吁短叹：“圈里说这个角色邪门，八字轻的不适合演，会倒大霉，结果一直找不到演员。” 说完，他搓搓手，充满希望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姿态放得很低：“我觉得您的形象真的很合适，能不能来给我救救场，价格好说。” 这话也算是正中黎舞下怀，她在现代没有根基，也没有生活来源，完全是以实验体的身份寄居在华霖家里。 这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不管以后用什么模式与族人共处，还是需要一些经济支撑的。 两人交换了光脑id，说好后续进一步联系。 二楼居高临下，视线颇为不错，两人与林野继续待着，一边闲聊一边观察下方的人群。 t台上，大师及他们的经济人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介绍与展示，宴会最主要的议程顺利结束，开始进入下半场的娱乐项目。 主持人正热情洋溢地介绍：“有请新时代人气偶像，轩辕羽登场，为我们带来歌舞魔术表演《暗月的秘密》。” 听到这个姓氏，黎舞不由地对接下来的舞台多投注了几分注意。 她倒是要瞧瞧，死对头轩辕姬珩的直系后代混得如何？ 诸多伴舞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一个戴水晶面具的男人来到舞台中央，他随着音乐的节奏卡点精准地做出一些舞蹈动作，并时不时地凭空在手上变出鲜花。 台下不少年轻女性举着光脑录像，兴奋地交头接耳。 黎舞嗤之以鼻，不愧是轩辕氏的男人，惯会故弄玄虚、投机取巧的。 演出结束，男人脱下水晶面具，微笑着将它抛向人群。 她下意识地睁大眼睛。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鼻尖略带有一点鹰钩，棱角利落的下颌线……这一切勾勒出一张带着极强男性侵略感的脸。 就在这瞬间，黎舞感到脑海里亮起一盏明灯，照亮了那些灰暗不堪的过往，那张原本在记忆中有些模糊的面容，就这样变得清晰可见，与现实重合应照。 曾经用轩辕剑斩断她左腿的男人，曾经嘲笑她犹如废物的男人……就长着与台上人一模一样的脸。 wap. /131/131215/30915083.html 第二十三章 荒诞之筵（下） 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黎舞在桌子下面拉了拉华霖的衣袖，又指了指在t台上谢幕的男人。 眼神交汇，双方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找到一些线索了，华霖立刻对爱德华下达检索指令。 此时，姜丹峰转向三人的卡座，他对林野视若无物，直接笑着与华霖打招呼，让他过去谈谈。 姜家在帝都旧家族势力中算是较为古老的，他们从建国初期一个不显眼的中医世家，发展到现在几乎垄断了全国的军部医院，经历了世代运作，可谓是树大根深。 而林家是第6次世战——西海岸资源战争中凭借军功崛起的新秀家族，历史不过百年。 两个家族都想进一步扩张，双方在军备项目与资源上争抢得厉害。 面对姜会长的召唤，华霖给了林野一个眼神，才顺水推舟地坐过去。 超自然能力研究学会算他项目的真实老板，不过华霖在项目里按资排辈只能排在末尾，一时间也不知道姜丹峰要找他谈些什么。 华霖：“姜会长。” “不要太过拘泥，华霖，我知道你的。”姜丹峰一幅长辈的口吻：“你是华韬的儿子，我与他早年也算有些交情。” 华韬的儿子…… 这几个字拨动了华霖敏感的神经。 “来参加了这个宴会，对我们协会的有什么新看法？” 华霖以目前了解到的情况归纳了一下：“老式家族的联合产物，秉着存在即可合理的原则，引导国家内部的神学宗教势力良性发展。” 华霖的回答让姜会长感到有些许出乎意料。 “你的评价相当准确。”他的笑容透露出几分真实的赞许，“我看过你的履历，还以为搞科研的人对这些事情都持否定看法呢。” 华霖识趣地说：“都进到项目里了，没有理由不进一步了解甲方的背景。” “你的情况我多少有点耳闻……在这个项目上当个数据管理员，每天对着些老家伙，以你的能力来说，确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姜会长饶有兴致地对他发出邀请：“有没有兴趣到姜家的项目上来？” 两人谈话的时候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坐在一旁的林野听到这话脸色就变了。 居然当着他面拉拢他的朋友，姜老头是当他不会喘气吧。 华霖瞥了好友一眼，随后摇头婉拒：“我目前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能继续承受研究组那种繁重紧绷的工作了。” 姜会长也不在意，宽和地笑笑：“那太可惜了，有需要的话也可以到我们医院来，我会安排最好的专家给你会诊。” 眼看两人的谈话也就到此为止，姜丹峰本人似乎也没有对挖角成功这件事抱有多大期望。 就在华霖准备告辞之际，黎舞忽然挤过来挨着他坐下。 她笑得一脸谄媚：“会长，是这样的，我和华霖有个朋友，他这几年特别背，想找个靠谱的大师给看看，也不知道姜会长有没有推荐的人选。” 姜会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可以的，这也是协会的工作之一。我给你协会秘书长陈玄灵的id，她是帝都分会的主要事物负责人，你们联系她仔细说说情况。” 有了姜丹峰的引荐，相信他们可以借此机会接触到超自然能力协会的核心人员。 晚宴此时已经接近尾声，两人此行已经算得上收获颇丰。 姜会长接到个讯息，起身便往楼下走去，黎舞随后收起了做作的表情，她看着搜索栏中这个女秘书长的名字，忍不住在心里反复咀嚼。 玄灵……玄零？ 玄叁、玄肆……假设那个组织以玄开头排位，那么玄零极有可能是他们首领的代号。 在牛头山里寻找神器的三人组，莫非是超自然能力研究协会的爪牙？ 还是她太过敏感…… 这一切止于猜想，暂时无法考证。 两人回头，林野已经从原来的座位上消失，t台上也已经换了其他人在表演。 华霖低头看了一眼光脑信息：“那家伙抽烟去了。” 吸烟区一般设置在洗手间旁边，两人准备去方便一下，顺便与林野告别。 二楼本来就没什么人，顺着指示图表走过去，一路上甚是空荡。 在最后一个拐角处，他们听到林野与一个女人对话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温柔舒缓：“这么多年没见，你看起来过得不错。” 林野反倒是阴阳怪气了起来：“切，姜医生还是惯会说风凉话，你刚刚不是还在看我笑话。” 这什么情况？听这口气，这两人以前还有事？ 两个人不由地停下脚步，面面相觑，华霖犹豫了片刻，黎舞却果断地贴着墙壁露出一只眼睛，对他摆摆手。 “博士，如果你不好意思偷听，可以退后几步帮他们放哨，有八卦我回家告诉你。” 姜海月穿着一身宝蓝色刺绣旗袍，背对着黎舞站在吸烟室的门口，而林野靠着玻璃墙坐着，嘴里叼着一根点燃的烟卷。 女人的声音不疾不徐，斯条慢理：“我过来是想提醒你，一方面李小姐心有所属，她并不适合你……还有就是别那么着急结婚，再等等局面可能会有变化。” 林野有些好笑地站起来，轻飘飘地将燃尽的烟蒂丢进垃圾桶：“就是因为要乱了，林家才更需要一个靠谱的联姻对象来共度难关……” 燃尽的烟头就像他耗尽的耐心，他走到门边，不客气地把烟雾呼向女人的脸。 “姜军医这么关心我的事情做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姜林两家绝不会联姻，我都要怀疑你想要嫁给我了。” 林野比姜海月足足高了一个头，轻而易举地将女人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没有散开的烟雾中，她微蹙着眉，仰着头专注看他，眼睛里全是他的影子。 这张脸，这双眼睛，曾经在他们刚分开的时候，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她的美丽，如新月渐满，从青涩稚气到现在全盛完美，更强烈地拨动他的心弦。 可恶，看来她这些年是过得很不错。 从与她的对视中逃开，林野烦躁地别过脸，按下满心的不甘：“总之，我家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嘴，没什么其他事情就快让开。” 就在两人要擦身而过的时候，姜海月突然伸出手，一把拽住林野的胳膊。 她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坦然地迎上林野惊讶的回眸，缓慢而坚定说：“也许还有十几年就要世界末日了，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就要放手去做，晚了就来不及了。”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眼神却格外明亮。 “我一直喜欢你，从来没有变过。” 没等林野回过神，姜海月抓住他的西装领子，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上他的唇。 本来这个吻应当像蜻蜓点水一般，浅尝辄止，而在那柔软的双唇就要离开之际，男人终于将残存的理智抛之脑后，弯下腰紧紧将面前的女人扣在怀里。 耳鬓厮磨，唇齿相依，两个人激烈地亲吻着，就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 wap. /131/131215/31001803.html 第二十四章 审判之时 “铛——” 宴会的花园露台上，硕大精致的老式铜摆钟准时地敲响午夜的第一声。 如同灰姑娘的舞会来到尾声，童话的魔法随着钟声响起戛然而止，原本吻得难舍难分的两人在此时如梦初醒，满脸通红地放开对方。 哎，好好的真人秀就这样没了，俊男美女养眼得很，比电视剧还好看。 黎舞只恨手里没有一包瓜子，可以边嗑边看。 而毫无预兆地，就在第十二声钟声结束的那一刻，走廊里的灯闪烁了几下，竟然一齐诡异地熄灭了。 黑暗中，华霖打开了光脑的照明功能，走到黎舞身边，而林野与姜海月也匆匆地从拐角另一边走出。 刚一照面，林野吓了一跳：“哇，你们怎么在这！？” “嘿嘿，别激动别激动，我们在给你们放哨。”黎舞掩面偷笑，“我们什么都没看到，真的什么都没有！” 什么叫欲盖弥彰？大概就是现在的情况，华霖尴尬地避开林野的眼神，咳嗽了一声。 相比于林少将，姜海月就显得淡定多了，她柔声提醒道：“据我所知，主办方没有安排过什么惊悚环节。你们暂时不要乱走，等工作人员维修电路。”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华霖留意到光脑上消失的信标：“这里楼层太高，一断电就没信号了。” 四人汇合，摸索着往大厅走去，宴会上喧哗惊惶的人声逐渐变得清晰。 “怎么回事，没电还没信号！？” “一百多层没电梯怎么下楼，我还穿着高跟鞋呢？！” 露台花园上的宾客们更是发现，金碧凌霄楼整个外墙的霓虹灯全部熄灭，看来是整栋楼都断电了。 “经理在吗，什么情况？以后还想不想在帝都混了！” 几个在人群里的服务人员对着躁动的宾客连连鞠躬道歉，声称维修部门一定会很快完成对电路的修缮。 就在人群吵嚷混乱之际，一束白色的光芒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宴会中心。 结晶树沐浴着光辉，每一根枝桠上悬挂的碎钻晶片都显得晶莹剔透、光耀闪烁。 而这满枝的流光璀璨之下，竟不知何时地伫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他背对众人，安静肃穆地站立着，一袭华丽柔软的长袍将他包裹。 从兜帽处向下蔓延至肩背，是珍珠宝石点缀的斑斓星空，而腰部之下，是金丝银线精心编织的山海绘图。 如同众星捧月一般，他的脚下匍匐着六个穿着普通白袍的信徒。 主持人站在光芒的边缘处，原本站立的姿势变成五体投地，他趴在地上，双手不断向台阶高处的人影膜拜，众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激动的声音微微颤抖。 “让我们欢迎最后一位登场嘉宾——新世教派的神子大人，传道布教。” 人群慢慢地聚拢到t台前，抱怨吵闹的声音暂时消失了，大家看着台上的情况，低声交头接耳。 “搞了半天是隐藏压轴节目吗？这个宗教名头怎么从来都没听过？” “真是吓人一跳，还以为有什么事故呢？” 各其他宗教派别的经济人却发出不服的叫嚷。 “你这什么阿猫阿狗啊，也敢在搞这一出？！” “就是，敢情我们这些已经出过场的，都沦落成别人的陪衬呗？！” “主办方人在哪里啊？赶紧出来给个说法，否则以后别想叫我们来参加任何交流会。” 贵宾席上，姜会长不见踪影，在座的其他协会首要成员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召集自家的保镖护在身侧。 林野通过光牙联系上林母，正想过去，姜海月却尝试了数次都无法与自己的父亲联系上。 此刻，她真的有些慌了：“这些人应该不是协会安排的，也不知他们打什么主意，而且我联系不上我爸和他的秘书了……” 四人向下望去，除了宴会的中央区域笼罩在光明下，其余场地凭借自然的月华与星光根本无法辨认区分人形，找人的难度系数很大。 就在林野要跟着姜海月下楼找人的时候，众人的质疑也逐渐沸腾，在场的宾客差不多都有已经笃定认可的派别，对于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新世教派并不买账。 就在场面快失控的时候，一首陌生的乐曲响起，悠扬华丽的乐声如海浪一般四散开去，暂时没过所有嘈杂的声音。 排在最末尾的信徒在此时站立起来走向台前，她面向人群摘下兜帽，露出她真实的容颜。 此人正是刚刚完成演出的女高音演唱家胡乐洋。 只见她缓缓走到立麦前，双手交叠在胸前，闭上双眼，起声高唱道。 “末日是神对世界的洗礼。 无垢者走向新生， 污秽者没有明天。 世人皆有罪， 唯有真心的忏悔与皈依，才能洗清罪恶。 醒来吧，在末日来临之前， 祈祷吧，祈求神子的庇佑。 献祭，献祭你的灵与肉，献祭你的一切，与我们一同前往新的世界。 虔诚的信徒，将得到神明的救赎， 虚伪的恶徒，将受到神明的审判……” 女声越来越高，澎湃激昂，演唱者仿佛在歌声中揉碎了自己的灵魂抛向云端，引得听众阵阵颤栗。 整个宴会厅在此时变得鸦雀无声，大家宛如受到蛊惑一般，都安静无声地注视光束中心，注视着树下那个正在缓缓转身的人影。 兜帽之下，是一张古怪精致的面具，面具纯白的底色上一半绘制着金色的太阳，一半描绘着银色的月亮，双目的镂空之处，赫然是一双有着同样色彩的眼眸。 袍子上的图案与面具花纹相互辉映，浑然一体，仿佛暗示着穿戴者的内心深刻地包容了整个广阔的世界。 神子无言，抬首低眸，带着黑丝绒手套的双手做了一个平展的姿势，又再度合拢于身前。 俯首的信徒们受到指示，才依次缓慢起立。 歌声停止之时，主持人的脸上带着如痴如醉的狂热，大声宣布：“这是关于旧世界的第一场审判，在座的诸位，都将有幸成为神迹的见证者。” 人群中，有个不买账的道士冷不丁将一杯红酒泼向台上的主持人，嘴里还骂骂咧咧道：“妈拉个巴子，骗鬼呢！都给老子滚下来！” 主持人被酒水弄得满身狼藉，却依旧笑容满面，而神子亦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排在最首位的使徒转过身来。 只见那使徒衣着普通，脸上的面具却书写着“罚罪”二字，他抬起右手隔空虚指了一下，一道蓝色的闪电瞬时从他袖间闪过，顷刻便没入那个道士体内。 道士在被击中的瞬间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随后在剧烈的痉挛抽搐中倒下。 而使徒发出冷漠平淡的裁定。 “无知无礼者，有罪。” 周围目睹惨剧的宾客以倒下的道士为中心，瞬间散开一个圆形，胆小者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发出阵阵尖叫，各安保人士更是掏出武器牢牢地挡在自家的主人身前。 第一使徒却不慌不忙，优雅地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宽大的袖间又隐约有电光闪烁，他似陈述又似威胁道：“请诸位安静。只要你们不扰乱我们的仪式，我可以保证让各位平安地离开金碧凌霄楼，将你们今夜的所见所闻公诸于世。” 一时间，在场的宾客神色各异，有一些人大感震撼，有一些人面露恐惧，更多的人慢慢向紧急出口退去。 可是，很快大家就发现电梯停了，所有紧急通道都被封锁，整个宴会成为一个相对封闭的场所，想要离开这里，除非从露台花园纵身跃下。 异样的氛围下，惴惴不安的人群重新聚拢，大家或是敢怒不敢言，或是选择冷眼旁观，一时间也再没有人出言反对新世教派继续进行仪式。 高处的神子依旧一幅目中无人的模样，他直视前方的星月，缓缓说出他今夜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的话语。 他的声音很空，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喃呢，轻描淡写地宣告着一个教派的崛起。 “那么，第一场审判开始。” wap. /131/131215/31177422.html 第二十五章 审判之时（中） 雷光闪过的瞬间，黎舞站直了身体。 华霖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她收敛起悠闲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t台上的第一使徒。 见到有人受伤，林野再也无法袖手旁观，他对着耳麦叮嘱了几句，就断开了与林母连接，然后和华霖调频共联。 他摸出配枪：“你们三个在这边盯着，不要随便走动，有事就联系我……外界应该很快就会发现凌霄楼的异常，不出半个小时公安就会派人手过来，在这之前如果他们还要动手伤人，我要想办法拦一拦。” 姜海月见他要走，直接跟了上去：“那个道士应该还有救，我要过去看一下。” 她从军行医多年，是有点功夫的，林野也知道无法阻止她，干脆两人一道同行。 黎舞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华霖见她魂飞天外、心不在焉的样子，索性顺水推舟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吧，我自己在这边应该没什么问题……” 博士观察力依旧是那么敏锐，黎舞又看了一眼t台：“只是好像看到了老朋友的东西，还不是很确定。” “你快去吧，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帮一把林野。”借着昏暗的灯光，华霖关切地凝视着她的侧脸，“你自己更要小心。” 在黎舞连通光牙离开后，华霖就关闭了光脑照明，独自一人坐在黑暗的角落中观察楼下的情况。 林野在频道里吐槽：“一帮居心叵测的人利用末世传言混进来装神弄鬼，还旧世界的审判呢，真是好大的口气！还挺想知道他们这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华霖冷静地分析：“他们的目无非两个，一是宣扬他们的教派宗旨，二是吸纳更多成员。既然如此，他们就不会毫无逻辑地滥杀无辜。” 林野回应：“希望如此…这个情况没办法疏散人群，一旦起冲突肯定会造成民众伤亡，我暂时也想不到办法一下子制服他们全部的人。” “我的建议是，如果对方不继续伤人，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尽可能找到这个组织的所有成员再交由政府处理……虽然明面上只有8个人，可看这个场面动静，他们一定是精心策划了很久才能演出这样一场大戏…凌霄楼内部肯定有他们的内应。” 道士的同伴已经把人搬到远离t台的角落，新世教派并没有阻止，姜海月很快来到伤者身边，给他做了急救措施。 她把了把脉，结合体表特征做了一个初步诊断：“电击损害不严重，晕倒的主要原因是惊恐过度。” 陪同的几个小道士听到这话，明显松了一口气，他们给伤者披上道袍，低声讨论着。 “玄通掌门与玄镜师伯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刚刚那是什么法术？可真厉害。” “对啊，比掌门的三昧真火威风多了……” 无礼无知，罪不至死，看来他们还挺懂得罪罚相宜。 黎舞眯了眯眼睛，躲在林野身后，慢慢靠近t台。 ———————————————————————————————— “那么，第一场审判开始。” “神”的声音，轻得宛如一根羽毛。 只是话音刚落，就有个人影从黑暗的穹顶中落下，精准地咂在t台中心的空位上。 肉体撞击地板发出沉重的闷响，老道士被绑着手脚，摔得是头破血流，眼冒金星，狼狈地趴在地上呼救不止。 宾客很快就反应过来：“天呐，怎么是玄通道长？！” 虚灵混沌观是帝都最古老、香火最旺的道观，门徒香客更是数不胜数，敢在今晚的宴会上拿玄通掌门开刀，无疑是狠狠地打整个帝都宗教势力的脸面。 这个新冒出的教派，实在是很有胆子，闹得这么大，竟也不想想自己能不能在全身而退。 贵宾席上的分会管理者都脸色铁青，却始终明哲保身，没有开口让自己的保镖动手救人。 道观的其他随行人员看着仍在昏迷中的伤者，又看看台上被绑成粽子的掌门，更是畏惧地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头。 罚罪使徒轻轻挥手，一行发光的大字便清晰地浮现在t台上空。 主持人大声朗读：“罪人李槐，道貌岸然，欺世盗名。犯有不孝、背叛、嫉妒、淫乱、欺骗、贪婪、凌虐七大恶行，受害者不计其数。”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人群中自然有少不了道观的客户，他们一时间竟也忘了现在受人胁迫的处境，只顾着让使徒拿出证据来。 而每听到一项罪名，老道的脸色就更白一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所谓七宗恶行，无不对应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哪怕是暴露一星半点，也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饶是如此，可他嘴上依旧不肯承认，强撑着反驳：“你们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使徒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空中的光字随之发生变动，出现新的内容。 “李槐，幼年修道，五十岁接任混沌观的掌门，功成名就，门徒过百，却将身患绝症的双亲拒之门外，直至两人去世，都未尽一日孝。” 老道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在惨白的灯光下颤抖，他预感到今夜或许他就将从云端跌落，只是这“不孝”的罪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甘心承担的。 “贫道自幼在道观中长大，早已尘缘尽断，哪里来的父母？” 一张薄薄的报告书被放大投影到空中，使徒的声音带着愉悦，仿佛很乐意看着他的猎物在做无用的挣扎。 “那这份亲子鉴定书，你可认得？呵呵，这还是你亲自下山，与他们一齐去鉴定的……” 纸张上有关人员的名字、数据代码清晰可见，想要查证可以说轻而易举。 玄通道长圆瞪双目，怨恨不甘地看着上面的内容，仿佛正被迫回忆着自己灰败不堪的前半生。 “两个赌棍将未满月的婴儿丢弃在道观中，未尽一日父母的责任，对这样的人，何需尽孝？” 他大笑起来：“如此灭绝人性之徒，只配落得一个穷困潦倒，百病缠身的下场！贵派若要以此来攻讦贫道，贫道绝不心服！” “道家不是讲究道法自然，万物皆循，血缘关系亦是不可逆转的命运，玄通掌门，你这样道心有失呀。” 罪罚使徒的言语看似轻描淡写，其中指责却是一个修道之人难以承受的，玄通咬紧牙关不再辩驳，只是眼角的老筋盘虬凸起，暗示着他内心的激愤异常。 “那为得到掌门之位，背叛多年照拂自己的师兄，举报其挪用寺内经费，使其在竞选中落败，以及除了娶妻生子，还在帝都暗地圈养了四位红粉知己，这两件事你是不是也不承认，需不需要我说出她们的姓名住址？” 此时，最昂贵的道袍也无法抵御旁观者惊疑不定的目光。 第一宗罪，已经有相关事实。 那么其他的罪名是否确有其事？ 玄通道长心惊肉跳，仍装出一副愤恨不平的模样，耿着脖子道：“师兄本身德行有失，不配为一寺之主，我只是帮助师傅查明事实而已，何来背叛之说？！” “至于女人，我这点数量，哪里比得上在座的其他成功人士，居然也能称得上有罪，真是可笑至极。” 他转移辩论焦点：“所以，贵派是准备用这个理由血洗整个华夏？” “确实罪不至死。” 罪罚使者一边鼓掌一边赞美：“道长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实在是让人佩服。” “玄灵道长，道心高洁，只有他真正关心你们这些没人管的小道童。可惜他识人不清，养虎为患，他不知道他最关心爱护的小师弟居然一直暗中嫉妒他羡慕他，恨不得取而代之。” 他走到老道士的身边，低下头来，端详着这张鲜血淋漓，丑态毕露的脸。 “只是因为将寺内经费暂时出借给一个信徒去医治他的孩子而已，就被逐出师门……最终，玄灵道长郁郁而终，告密者却一跃成为掌门。” 字字句句的诛心之语不停地灌入耳中，玄通道长痛苦地蜷缩起自己的身体，残存的愧疚与良知折磨着他的内心，却无法逃离当下的境地。 “这就是道长所追求的大道无情、道法自然吗？” “那是他自己懦弱无能，咎由自取！与我无关！” 玄通道长失态地嚎叫着“你到底是谁……你们到底是受到谁的指派？！” 人群中，林野想到自己家每年给道观添的香油钱，暗骂了一声无耻之徒，松了松握着枪的手。 “呵呵，这就受不了了……今夜还很漫长呢。” 使徒再度挥手，空中的文字忽然变得密密麻麻。 “李槐执掌虚灵混沌观二十年，以掌门之位，串通玄镜，疯狂敛财，欺骗信徒，恃强凌弱，虐待道童……恶行繁多，罄竹难书，罪孽深重，万死难赎。” wap. /131/131215/31177423.html 第二十六章 审判之时（下） 文字详细地叙述了玄通玄镜两个道士如何购买消息、伙同线人设局欺骗这些出身名门世家的信徒，并收取高额算卦费用的经过。 “一卦通灵”的大部分故事，都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当新世教派放出玄镜道士认罪求饶的录影之后，玄通掌门虽然依旧百般抵赖，却已经无人再为他声援。 “都是我师兄逼迫我的，卦金也大部分都进入他的口袋里，少部分用于道观开销……我也是不愿意的，可掌门之令，我也不得不从呀。” 录影中，胖道士涕泗横流、连连磕头，肉乎乎的身子跪在地上起起伏伏，像个弹跳滑稽的大肉球。 玄通老道冷汗淋漓，有气无力地狡辩着：“假的，都是假的！他们屈打成招，你们不要相信他们！！！” 回应他的，只有众人冰冷愤怒的沉默。 林野纠结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妈的，这老东西简直作恶多端……华霖你给我想个办法，让我今天装死不管，事后可以不被部队处罚。” 而黎舞抱着双臂隐没在人群中，并不准备多加干涉。 好一招釜底抽薪，杀人诛心！ 这场审判已经彻底坐实了他的罪名，而虚灵混沌观百年名声，在今夜就将被彻底毁去。 新世教派展现了自己的手段与实力，想来也能吸引来不少信众，真是一石二鸟之计。 “今夜，感谢神子让我成为第一场末日审判的行刑人。” 胡乐扬是这两年通过草根选秀出身、爆红网络的女高音演唱家，保养得怡的女艺人看起来四十不到，风华正茂，只是一张艳丽消瘦的脸庞多少带着点人工制造的味道。 “您应该不记得我了吧，刚刚在走廊上遇到您，您都没带正眼瞧我。” 她离开立麦，缓慢而坚定地走向老道士瘫倒的躯体。 “我来帮您回忆一下。” “十八年前，有个胡姓商人带着他的女儿来到虚灵混沌观，想中给他早夭的孙子供一盏长明灯。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您早已经与商人的上门女婿狼狈为奸，谎称孩子已经投胎无法供灯，又指鹿为马，将她丈夫刚出生的私生子安排到孤儿院中，说成是她死去儿子的转世。” “原本伤心欲绝的女人在丈夫与道长的反复洗脑下，逐渐接受了这个说法。她把这个养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凡事亲力亲为，关怀备至，将所有对死去孩子的愧疚与遗憾都投注到这个私生子身上。” 胡乐扬睁大眼睛，泪水止不住地从她的眼眶中滚落，她用力地去擦，直擦到精致的妆容在她脸上化成一道道扭曲的颜色。 “十年后，女子的父亲亡故，企业也已经全部落入女婿的掌控，随后他迫不及待地将糟糠之妻送入精神病院，再马不停蹄将他儿子的生母接到女人曾经的家里。” “好一出精心谋划的鸠占鹊巢……五百万，区区五百万，您毁了我的整个人生。” 灯光打在女人扭曲而狰狞的脸上，那颤抖的红唇中所吐出的每一个字，都饱蘸着浓稠黏糊的恨意：“万分感谢您活到今日，如果不是为了亲自复仇，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渡过余生的每一个漫漫长夜。” 玄通惊恐地注视着眼前的陌生女人，看着她接过主持人递上来的一杯红酒，将一整盒绣花针倒入酒中。 那张遍布泪痕与污渍的面孔上，逐渐露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就让我执行神子降下惩戒，罪人李槐应得的谎言之罚——吞针之刑。” 在主持人抬起玄通的上半身时，老道士终于意识到某些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用尽全身力气剧烈地挣扎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住手！！放开我！！！” 胡乐扬在主持人的帮助下，用餐叉撬开老道士的嘴巴，把那杯掺着绣花针的红酒，灌进他的喉咙。 “吞完针之后，人不会马上死亡，针会在你体内游走，扎入你的肠胃，进入你的血脉，让你痛不欲生，我要您在恐怖与绝望中，受尽折磨慢慢死去……” 玄通道长此时就如同砧板上鱼肉，纵使反抗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杯子里的缕缕银光消失在他的鼻梁下。 绣花针扎破了他的口腔与喉咙，顺着食道划入他身体的更深处，红酒混合着鲜血从他的口角溢出来，一滴滴落在t台光洁的地面上。 “好好享受吧，这痛苦比不上您之前赐予我的万分之一。” 围观者目睹这活生生血淋淋的酷刑，纷纷掩面抽气。 “贵派是不是太过分了？” 贵宾席上，帝都分会的某个高管忍不住发言。 “私设刑堂，僭越律法，你们这是借宗教之名，行犯罪之实！华夏境内，还容不得你们这样放肆！” 保镖们拔出枪，护在贵宾席前，胡乐洋也张开双臂，挡在了t台最前面。 “何委员，您真是说的容易。您知不知道，在神拯救我之前，根本没有人相信我说的故事是真的。” 女人的身体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枪口下，她没有丝毫胆怯退缩，高声回应对方的指责。 “您去过精神病医院吗？潮湿的被褥，没有窗户的房间，整天与一群真正的疯子待在一起，你越是辩白，别人越觉得你病的不轻。你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看不到自由的希望，日复一日……” “那个时候，您说的律法，它在哪里？当我身处在炼狱中，在我无数次呼救中，为什么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胡乐洋的每一句诘问，都发自肺腑，沁着她悲惨人生的血与泪。 相比较而言，何委员说的一些场面话就显得很是冠冕堂皇，苍白无力。 在双方的争论中，年老体弱的玄通道长蜷缩着身体，他面容扭曲，表情痛苦，在恐惧与惊吓中慢慢停止了呼吸。 “李槐已经伏法，第一场审判完成了！” 站在t台前方的胡乐洋听到主持人说出仇人死亡，那一刻，她呆了呆，随后侧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神子，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感谢神明拯救我，并且实现了我毕生的夙愿！” 她的声音婉转如夜莺歌唱。 “从此以后，我会是神明最忠诚的信徒，我的灵魂与肉体、意志与财富……我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完全归属于您，请允许我匍匐在您的神座下，永远歌颂您的仁慈与力量，至死方休。” 罪罚使者松开衣袖，雷光向四散开去，明亮的电光划过黑暗空气，凝结成一道道不稳定的电弧，悬浮人群上空。 顷刻间，所有宾客都在这瞬息体会到了身体轻微过电带来的酥麻胀痛。 胡乐扬完成自己的复仇之后，无声地退到角落。 “这就是新世教派的审判，这就是教派所否定的恶，所执行的罚！” 电光在罪罚使徒周身不断流窜着，发出刺啦刺啦的细微声响 见无人对抗，使者发出一阵低沉的闷笑。 “第一场审判到此落幕，但你们要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真正大审判时代的开始。 这个世界已经从根本上腐坏……末世将至，灰烬中会诞生新的规则。 神的力量，无处不在，现在忏悔，还来得及……” /131/131215/31275035.html 第二十七章 雷霆之威 随着第一场审判的落幕，场面略有缓和，就在众人暗自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有惊无险地熬过今晚的时候，就又有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从空中自由落体，砸落在光柱之中。 主持人抓着那个人的头发提起来，将他的正面对向众人。 稍有松弛的气氛立刻又变得剑拔弩张，因为宾客们都在第一时间认出，新世教派手里最新的人质正是超自然能力协会帝都分会的会长——本次宴会咖位最大的人物，姜丹峰。 这一瞬间，黎舞听到身后的姜海月脱口而出叫了一声“爸爸”，林野也是即刻拔出了配枪，与贵宾席上的保镖一样，将枪口地指向t台。 “各位别激动，否则一个不小心枪支走火，最先受伤的一定是你们的会长大人。” 罪罚使徒一边指示主持人以姜会长的身体做屏障，一边用不紧不慢的语气威胁众人。 很显眼的，排列紧密的黑色管状物体在昏迷的男人脖子上形成一条风格独特的“颈链”，在紧贴颈动脉的位置，有一星明显的红色光点在不停跳动。 黎舞在频道里小声问道：“博士，姜会长脖子上那是什么？” 华霖：“大概率是炸弹做成的项圈。” 贵宾席上，各位高管的神色明显比刚刚老道士受审时，更显出真心实意的紧张与恐慌。 何委员谨慎地劝导：“既然你们已经完成审判了，就不要伤害其他无辜的人，快放了姜会长！” “无辜？”罪罚使者冷笑连连，“呵呵，失察之罪，弄权之罪……玄通老贼如此顺利连连作案，你们协会可以说是功不可没呀。” 何委员还准备再辩，窗外却在此时传来警车隐约的鸣笛，远处的夜空中有一些晃动的光点越来越亮。 宾客仿佛看到了逃生的希望，大家一窝蜂似得涌向露台，向外大声呼救。 使者拍了拍姜会长的脸：“大人物的命果然更值钱，只是失联了那么一会，连军队力量都出动了。” 姜海月无视林野的眼色警告，举起双手缓慢地靠近t台，试图与使徒交涉：“如果你只是需要人质，能不能放过我的父亲，我愿意代替他……。” “一个是一家之主，一个是毫无实权的三小姐，你的分量，哪里比得上你父亲？” 面具之下的嘲讽如此明显，使徒说出了让人更加不安的话语。 “你放心，关于你父亲的审判，就留给华夏的法制吧，今晚我们不准备要他的性命。” 眼看公安的自航器逐渐将整个空中花园包围，谈判专家开始通过广播语音告知人群保持镇定，似乎今晚的闹剧要接近尾声。 在这四面楚歌渐起、周遭无处可退的处境中，罪罚使者疾步走向露台，果断将袖中的物体抛向半空。 黎舞清楚地看到一面小巧的青皮手鼓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 让人惊奇得是，仿佛蕴含着某种莫名的力量，这皮鼓就这样停滞在空中，无人触动却能自主发出一声声低沉悦耳的鼓鸣。 鼓声响起的短短几秒钟后，明明是晴朗的夜晚，不知狂风从何处吹来，金碧凌霄楼的楼顶快速地凝聚起厚重的雷云。 警方的自航器，因为运行过程中自身导致的电场畸变，毫无疑问地成了闪电的天然靶标。 轰隆隆的雷声中，明亮粗壮的金色闪电自云间劈落，精准地击中环绕凌霄楼盘旋的机械，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狂乱的电光闪过，自航器纷纷发出刺耳的运行失控警报，晃晃悠悠地往下坠落。 三人的光牙通讯也受到严重的干扰，嘈杂的电波声充斥着频道，黎舞无言地注视着这一切，漫天的电闪雷鸣印落在她眼中。 “这才是真正的、操控自然的能力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声。 黎舞可以明显地感觉到现场的氛围发生了一些变化，绝对的武力展示后，某些人的怀疑变成了崇拜，还有一些人的埋怨变成了臣服。 在雷光的威慑下，新世教派的成员簇拥着神子，缓慢地从台上走下。 如同摩西分海，从t台到露台，沿途的宾客们自动分开退后，形成了一条无人阻碍的路径。 行至花园的古董钟下，神子隔空挥手，青色手鼓飞入他的掌心。 刹那间，雷鸣戛然而止，电光隐遁消弭，沉默的人群看着眼前难以置信的气候变化，不由自主地露出敬畏的神色， 神子无言，只是往后看了一眼，罪罚使者便主动挟持姜会长，让主持人跟上教派的队伍。 三辆黑色的飞艇挣脱夜色的笼罩，在露台花园的四周无声地盘旋着。 看来新世教派是准备让罪罚使者留下，挟持姜丹峰吸引警方的注意力，以保证他们可以顺利离开，不被人追踪。 罪罚使者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独自一人留在光柱中心，目送同伴们离去。 教派的队伍分成两拨，林野咬咬牙，决定不再关注准备离开的神子，还是重点保证姜会长的安全，虽然那是他们的对家。 刚刚新世教派唤雷呼电的能力让他大为震惊，他忍不住在频道里发问：“那是什么邪门的东西，你们见过吗？” 华霖老实地回答：“我也是第一次见。” 黎舞没有回应，只是望着神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过了片刻，她轻轻地说：“末日审判，异军突起，惩奸除恶，锄强扶弱……你们不觉得这个新世教派所的胃口实在是有点大？” 时事造英雄，新世教派在此时登场，可以说是抓到了一个天赐的良机，顺应了这个国家恐慌期的需求。 如果今晚的事情流传开去，对社会造成的影响简直难以估量。 目前的情况下，本来国人就因为末世传言而人心慌乱，而新世教派手段铁血，力量强悍，肯定能够吸引不少在寻找信念寄托的人，它的壮大崛起简直是势在必行。 飞艇快速地消失在夜色中，罪罚使徒失去了神秘武器，孤零零地站在t台上，似乎看起来杀伤力也降低了不少。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众人也是投鼠忌器，不敢采取进一步行动怕伤害到姜丹峰，姜海月更是承诺只要保证她父亲的安全，一切都可以谈。 十分钟后，熄灭已久的灯光亮起，警方也强行开启了紧急出口，将整个宴会场所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着狙击枪的光点密集地落在自己的身上，罪罚使徒放开了昏迷的姜丹峰，出人意料地做出一副放弃抵抗的样子，束手就擒。 被警方带走前，他望着宴会厅里神色各异的宾客，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末日降临，乱世开启，神的意志是不可阻挡的，为了创造新的世界，牺牲也是必须的。” wap. /131/131215/31346495.html 第二十八章 血案之后 当爱德华将两人从西河区的公安接回住所，时间已经来到7月1日的凌晨。 华霖在管家的督促下，喝药休息，黎舞独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复盘这个混乱的晚上。 虽然公安要求宾客在事情没有彻查之前暂时保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爱德华等在公安接待室的时候，就已经在网络上看到了宴会血案的视频。 新世教派在昨天的宴会上简直风头无二，嚣张地踩着帝都所有宗教的脸面上位，又能兵不血刃地全身而退，不得不让人赞叹一句蓄谋已久、策划周详。 看似核心的罪罚使者却成为教派离开时候的断腕，他本人却甘之如饴。 狂热的信徒愿意神明奉献一切，这种情况她自己是有所体会的。 只是他们口中所谓“末世带来的新世界”究竟要通过怎样的方式达成？ “为了创造新的世界，牺牲也是必须的。” 黎舞反复咀嚼着使徒留下的那句自言自语，不由地联想起几个月前在天穹飞船上直播自杀的那个驾驶员黎天高。 他最后一句遗言是“我已经完成了神明赋予的任务，希望神可以救赎我弱小浅薄的灵魂。” 直觉告诉她，黎天高口中所称的“神明”与新世教派的神子，也许存在着某种联系，甚至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因为他们的理念都有一个相同的前提，就是“地球上将有一场浩劫来临”。 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幕后推动事态的逐步升级发展，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而去。 而更糟糕的是，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足以让普通人民对政府的信任产生动摇，过上坐立不安的生活。 无风不起浪，黎舞隐约感觉到，华夏政府目前肯定隐瞒了一些重大信息，这些信息在少部分的高层人群中发酵，更被有心人恶意利用渲染，才会导致现在这个局面。 晨光熹微，天空渐亮，她在房间里踱步许久，很多事情还是理不出头绪。 房门被扣响，华霖的声音传来。 “出来吧，该吃早饭了。” 周末，爱德华返回雨林庄园去处理堆积的农活，顺便把下周要吃的食材运回来，意味着这两天黎舞与华霖要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显然这两天的生活质量要比平时下降一个档次。 因为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华霖看起来有些没精神，他比平时话更少，整个人有气无力地扒拉着盘子里的面条，却迟迟不把它们送进嘴里。 黎舞边吃边说：“我有预感，如果政府不采取措施，这个新世教派会发展得很快。” 华霖想了想：“其实只要能破解他们控制雷电的方法，我觉得并不会有多少人会真的相信他们。” “问题的关键是雷电吗？” 黎舞挑了挑眉毛：“力量崇拜只是个小因素，根本的问题并不是这个。你不觉得政府隐瞒了一些重要信息吗？……希望真相揭开的那一刻，民众还能保有对国家的信任。” “你是怀疑国家隐瞒了关于末世的信息吗？” 华霖不以为意：“即使能够确认恒星是因为第三方掠夺能量而提前熄灭，对人类来说也只不过多了一种被灭绝的方式而已。” “人类目前的脚步还没有迈出太阳系，临近的行星资源开发还只是初具雏形，而外星种族的科技已经可以跨越星际、毁灭恒星，我觉得两者的科技水平不在一个维度上，如果真的遭到入侵，大家象征性地反抗一下，然后躺平就可以了。” 博士的发言诚恳现实且悲观，黎舞瞬间觉得嘴里的食物都不香了。 “哇，你怎么说得这么绝望……这不是还有时间嘛，人类还有提升空间。” 她乐观道：“化压力为动力，也许我们可以快速突破科技瓶颈，开启新一轮科技革命。” 华霖看着她努力挂起的灿烂笑容，觉得非常刺眼，但是他没有反驳，只是无所谓道：“那让我拭目以待好了。” 一如既往，华霖对人类未来生死存亡的话题表现得漠不关心。 或许是因为自身疾病的关系，又或者是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学术，对他来说没有多少留恋的东西。 他不觉得未来几十年后人类的浩劫与他有关，也就不值得浪费宝贵的时间去烦恼忧愁，所以，末世降临对于他而言，是没有讨论意义的。 黎舞望着博士优雅进食的姿势，一股悲伤油然而生。 两人互相交换秘密之后，她明白博士的内心深处是乐于孤芳自赏的，却又会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看到他落寞的表情。 再强大的人格，在寻求自我与真理的过程中，也会有孤独的瞬间，这是每个生命都不可避免的缺憾。 他似乎已经准备好，就这样在追寻真理的路途上，独自远行。 作为他的朋友，她希望他活得更好，更乐观快乐，却不能把一切她所想的生活强加给他。 于是，在这个夏天的清晨，黎舞再一次提议：“要不然你还是请我为神吧，初次结缘，我可以满足你一个不过分的愿望。” 她掰了掰手指：“虽然我现在能力有限，但让你多活几年还是可以做到的。” 华霖望着她澄澈的双眼，却缓慢又坚定摇了摇头。 “不用了……” “虽然我很想活得久一点，但是我更不想在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会依赖，我已经不想再依靠他人生活了。” “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坦然接受自己的身世，也不需要你的同情。” ———————————————————————————————————— 黎舞所思所想都浮现在脸上，自从知道他的身世起，华霖时常能够看到她对着自己露出略微同情的目光。 同情，在男女关系之间，是一把双刃剑，有时间能拉进彼此的距离，让人不设防地靠近，也会阻碍好感的产生。 他感到有些不适，选择岔开话题，把爱德华收集的部分关于“轩辕羽”的资料发到黎舞的光脑上。 对头的信息完全吸引了女人注意，华霖终于感到松了口气，开始远程指示爱德华处理农场的事务。 林野的通讯请求在此时发送过来。 他随手接起来：“什么事？” “还是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先听坏消息吧。” “坏消息是，昨晚的事情现在整个帝都传遍了，上头为了平息舆论，一方面严查虚灵混沌观的问题，一方面问责超自然能力协会帝都分会，所以，你那个项目估计要停摆了。” 得了，工作没了。 骤然成为失业人员的华霖无语了一会，接着问：“好消息呢？” “哦，好消息是姜丹峰被带走调查了，之前那个武器项目大概率会转回到我们家手上了，我把你的名额再安排进去怎么样？” 按理说，这对林家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是画面那一头的林野看起来并不十分高兴。 眼看着帝都风云四起，其实华霖并不是很想搅合进去，他想了想还是婉拒了林野的邀请。 “我知道你身体会有点勉强，但是现在局面不一样了。” 林野对这个答复并不意外，却没有像之前一样轻轻放过，而是选择进一步的劝说。 “项目不错，姜家之前选择的研究院其实离你的庄园也不算远。” 忧愁和彷徨有一瞬间覆盖了林野的脸庞，但是他很快挣脱了负面情绪。 “项目的主要内容是研发战斗机甲，如果你真的不感兴趣，那我也不勉强你……不过国家现在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成为国家一级项目的科研人员对你来说也是一种庇护，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吧。” /131/131215/31400226.html 第二十九章 民议鼎沸 新世教派与李槐的名字，在这个周末无可撼动地挂在网络热搜的榜首，频繁活跃在各大话题词条里。 愤怒的网友淹没了帝都公安与政府的官方博客，斥责他们尸位素餐，没有尽到基本职能，不能发觉辖区内早就存在的犯罪行为，居然能让两个老道士靠着这种低劣的欺骗手段登上神坛，在帝都宗教领域兴风作浪多年，还能屹立不倒。 对于新世教派，网友的评论一开始是褒贬不一的。 有人斥责它是收买灵魂的邪魔歪道，也有人赞扬它是拯救绝望的光明殿堂。 直到有一个留言被顶到最前面。 “因为我们绝大多数人，都不是弱势群体，都没有体会过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所以才能站住道德的制高点上口诛笔伐。那天晚上，他们明明有能力血洗宴会，却只杀了一个该死的人，并为另外一个诉求无路的女人主持了正义，如果不是新世教派，那个披着道袍的魔鬼何时能够受到制裁？虽然它的行为超越了国家的法治，但是我认为它只是在创造寻求正义的另一种渠道。” 很快随着舆论的发酵，言论的方向开始转变，新世教派被宣扬成一个披着宗教外皮的复仇者联盟，替天行道，更有不少网友公开喊话要求加入这个组织。 等到7月2日，帝都的公安机关发布初步调查通告，一方面确定了虚灵观存在问题，一方面宣布除了罪罚使者，还抓到了凌霄楼内部新世教派的内应——安保部门管事，事发后该员工删除了当夜大厦的进出记录和监控录像，技术人员正想办法恢复文件，同时警方重点强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两个案件都会严查到底。 众多官媒下场表态，要求大家维护社会秩序，不要选择用过激的行为解决问题，要相信国家和政府。 这种场面话收效甚微，带着一种“何不食肉糜”的可笑感。 更有媒体发起了一项网络投票。 “如果你是胡乐扬本人，你是愿意在疯人院里面继续当个疯子，把希望寄托于某个大人物良心发现，还是想办法逃出来手刃自己的仇人？” 投票结果后者远超前者。 就在民议鼎沸的这个下午，黎舞与晨大方约好试镜的时间后，接到了甘南牧场的通讯请求。 阿青的身影出现在光脑屏幕上，他还是顶着那张木然的脸，毫无铺垫地问到：“我看到新闻了，那个东西是先祖的遗物吧？我在那天感受到同族的力量。” 黎舞点头，还把在现场看到的情况描述了一下。 阿青听着听着，渐渐瞪圆了眼睛：“既然你在场，为什么不把它夺回来？” 她解释道：“这是先祖们的交易，我一向来都尊重规则……当然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会想办法把它拿回来的。” 阿青不赞同的表情毫不遮掩，他皱着眉头盯着黎舞看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你是因为打不过他们，所以才没有动手吧？” 黎舞：“……？” “都说武神是千兵之主，杀伐决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你这样窝囊，和传说故事里的形象差太远了，一点也不符合我的预期。”少年嫌弃地抬起下巴，有些傲慢地说道，“长辈们说，夔兽生来就是武神的侍从，你以后还要住到牛头山里来，可是你这样弱，我一点都不想侍奉你，要么你就在外面吧，这样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黎舞笑了起来，她看着少年满头满脸的不服气，在内心感叹，历史是会轮回的。 阿青现在这个桀骜不驯的态度，像极了当年初遇时的阿夔。 她笑着纠正道：“你刚刚说的话，有一点错漏。首先，夔兽并非生来就是我的坐骑，我与你的祖先在南泽雷池中搏斗了数次，才最终降服了它，让它甘心受我驱使。” 而且最开始，他也不怎么听话。 “其次……”她竖起一根手指在屏幕前摇了摇：“牛头山和达芽坡都是我的地盘，我住哪你无权干涉。” “最后，你们的祖先承诺过，他的子嗣会世世代代陪伴我，这是我与你们族群的契约，作为他的子孙，你必须遵守且受到誓言的约束，而真正有选择权的，是我。” 女人悠闲地拨了拨指甲：“我确实需要仆从，但是并不代表什么歪瓜裂枣，我都看得上。” 阿青又呆了呆，转而愤怒到青色的短发上噼里啪啦闪过电光：“你现在这话什么意思，你居然敢说你看不上我？！” “毕竟我们没见几次，对彼此都不熟悉，存在质疑也很正常，不如这样吧……” 黎舞好似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快乐地打了一个响指。 “等我回到甘南，我们找个时间比划一下，如果我输了，你就可以得到自由，如果我赢了，你就乖乖帮我整理住所，每天扫洒侍奉，当我的仆人，至于要不要让你当坐骑，得看我心情。” 阿青愤怒的电场已经造成通讯的不稳定，颤抖的屏幕画面传来他变形的声音。 “这可是你说的，比就比，你赶紧回来。” 对面的少年骂骂咧咧地下线了，黎舞看着黑掉的屏幕，笑得合不拢嘴。 调教小孩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两人抬杠全过程华霖都听在耳里，完全符合原始文明阶段双方靠拳头解决矛盾的基本规律。 他捡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问到：“那个鼓，是什么东西？” “妖兽皮毛做成的鼓，根据妖兽本身的属性可以产生一些特殊的能量。” 黎舞想了一下，进一步说明：“但是普通人要催动这种能量，得付出很高的代价。” 华霖看着网络上的照片若有所思。 照片中，罪罚使者的眼睛被打了马赛克，看起来是个普通的中年人，利落的寸头显得他很有精神，实在是难以看出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他只能暂时记录一下这个特征。 黎舞趴在沙发的扶手上，望着窗外的天空，随口问道：“博士，咱这个研究计划啥时候结束？” “怎么，想回去了？” 华霖的反问语气平淡，黎舞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笑着回答：“这不家里有个小孩需要教育一下。” “如果有事回去可以请假，研究项目什么时候结束，取决于什么时候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 心里又有一些烦闷，华霖立刻开展对她消极怠工的督促：“之前不是说有自传吗？写了吗？” 一提这事，黎舞丧气地躺倒在沙发上：“哎呀，我也想写的，可是看到电子文档就犯瞌睡也不知道咋回事。” 她真诚地求教：“这病能治吗？” 华霖：“……” “其实牛头山人杰地灵、山高水清，博士你完全可以考虑把大本营搬到我的地盘上。” 黎舞从沙发上弹起来，大言不惭地说：“到时候研究可以慢慢来，我还能罩你，这不是一举两得。” “你倒是想得挺美。” 华霖完全不想听她不负责任地胡扯，转身走进书房带上门。 几个小时后，他再度走出书房，不出所料地看到趴在茶几上抱着《基础科学》呼呼大睡的黎舞。 明明努力学习的口号喊得很响亮，却总是瞌睡收场。 华霖看着她香甜的睡脸，心里隐约感到一些不合理的异样。 或许天道创造她的时候，根本不曾想让她去探索世界的起源。 wap. /131/131215/3140022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