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指九霄须长剑》 第四十五章、一缕香魂缘自散,九魂殿名口相传 潜川府。 潜川令慢慢地在青石小路上踱着步子,口中喃喃自语。 “唉,五殿下真是糊涂啊,居然娶了个来路不明的江湖女子……”潜川令摇了摇头,“只可惜我身在偏远之地,无法……” “你刚才说,来路不明的江湖女子?” “谁?”潜川令猛地回头,只见一身着浅蓝色锦袍的少年稳稳地立于屋檐之上,周身还缭绕着丝丝雾气,“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潜川府?” “三个多月前,有一少女曾到过你的府上。”顾尘渊自屋檐飞身而下,提起剑抵在潜川令的脖间,“那女孩大约十二三岁,习惯束发,发间还时常戴着一支木簪。你可知道,她后来去了何处?” “你,你是她什么人?”生命遭到威胁,而且这人明显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是故潜川令也不敢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那姑娘自讳青璃,在此处待了一月后便向着京城而去了。” “京城?”顾尘渊收了剑,若有所思。 潜川令见状慌忙逃窜,只可惜还未走两步,就被顾尘渊一个拂袖扇晕了过去。 片刻后,一道白色的遁光自天际划过,遥遥地朝着京城的方向掠去。 而潜川令直到小半个时辰后才悠悠转醒,眼神迷茫地从地上爬起来。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睡着……” 日升中天,刀光掠影。 楚璃散去一身伪装,灵力外显。 “国师大人,我想,我们应该换个地方聊聊。” “炼气八层?”国师眼中的轻蔑之色愈发明显,“也罢,老道我就随你去殿中一论,看看你这小丫头有什么想说的。” 殿内空旷,楚璃和国师一人占据一方,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是格外诡异。 国师率先开口,手中拂尘也是早早地聚满灵力,伺机而动:“你是凤玄微的女儿。”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楚璃冷漠地从乾坤袋中唤出长剑,持于掌中,“家父曾于人世遗下一件东西,今日在下,特此来取。” “哈哈哈……你若是能拿出一件像样的灵器,说不定我还能高看你几分。”国师闻言哈哈大笑,“这东西既然在我手上,那它就是我的东西。你想要,也得打得过我才行。” 一言既落,术法横行。 黑色的浓雾自拂尘内甩出,如滔天巨浪般朝着楚璃席卷而来。楚璃淡然地举起长剑横空一斩,那浓浓的黑雾转瞬间便在剑下被斩为两半,随后在剑气的摧残下越来越淡,直至彻底消散。 国师眯起三角眼,语气含惊:“剑修。” 楚璃复又举起长剑,剑势破空,如蛟龙入海荡起千层巨浪,势如破竹地朝着国师面门而去。 宗门的那些精英弟子尚且不敌楚璃一剑之势,更何况是一个散修。 眼看着那道剑气就要到了跟前,国师袖袍一卷,一面泛着黑气的招魂幡就赫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随着国师持幡的手一抖,无数恶鬼争先恐后地从招魂幡内涌出,将楚璃斩出的剑气吞噬殆尽。 这一幕何其熟悉,那招魂幡的样式无疑是和楚璃记忆中的那面相互重合,所谓区别,也就是其威能大小罢了。 “邪修……我倒是不知道你居然还能同九魂殿扯上干系。” 楚璃的眼神愈发冰冷,手中的剑法也随之变得凌冽暴戾起来。每一剑出,便是一只恶鬼咆哮着消亡于剑下,那国师知道自己不敌,便存了逃亡之心。 “小丫头有几分本事,不过今日本道就先不陪你玩了!” 此言刚落,国师就将手中招魂幡一收,从袖中掏出一张不知名的符箓炸在楚璃的脚下。霎时,一阵浓郁的黑雾就从地面上升腾而起,将整座大殿都笼罩在了阴暗之中。 “跑?跑得了吗。”楚璃骈指划过剑锋,精纯的灵力注满长剑。随着楚璃一剑挥出,殿内黑雾转瞬即散,如日照深渊般,万恶皆退。那转身欲逃的国师也未逃过此剑,踉跄地跌落于大殿的殿门之前。 楚璃飞身落定,长剑直逼国师的咽喉之处。 虽未开锋,可剑气却已在国师的咽喉上开了个小口子,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其中汩汩流出。 “仙子饶命!饶命!”国师狼狈地瘫坐在地面上,“我给你,我给你,你别杀我!”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这玉佩是怎么流落到你手中的,说!”随着质问之声,楚璃手中的长剑也随之又送出了几分,“还有,你为什么想要这块玉佩,你同九魂殿,又有何干系?” “这玉佩是你父亲亲手交到云贵妃手中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去死吧!” 国师突然暴起,周身威压暴涨猛地将楚璃震开,那柄剑也未能撑住,在这灵力暴动下惨烈地碎成了几段。 “嗯哼……”楚璃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重重向后倒去,嘴角竟是在此击之下溢出了一丝血线。 那国师似乎是动用了某种秘法,七窍流血地朝着楚璃缓步走来,宛如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柄黑色的法剑在他的手中凝为实质,趿拉在大殿的地面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一股腐败的气息从其中飘逸而出。 “我本不想同你玉石俱焚,奈何你逼我死。”国师每说一句话,身体上的衰老便加剧一分,双目浑浊不明,空空洞洞地望着楚璃的方向,“想知道我同九魂殿有什么干系?去地底下问你那早死的爹吧!” “不要!” “别过来!” “噗嗤……” 法剑入体,只瞬间沈遇的气息便微弱到几乎不存。 “你找死!”纵使失了剑,楚璃仍还有一身精纯的灵力可用。阴阳运转,灵力尽显,楚璃拔下头上玉簪借为注灵之用,笔直插入国师心口,随后抬手化出光刃,利落地刺入了国师的丹田之中将其道基绞碎,直至其生机断绝。 做完这一切,楚璃脱力地跌落在地面上,费力地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回春丹,动作轻柔地塞入了沈遇的口中,揽住了她的双肩:“你不是在暗处候着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我,我担心你……” 沈遇不是修士,无法自主消化回春丹的药力,楚璃只能将自己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缓缓输入到沈遇体内,以求能保下她的一丝生机。 “青璃妹妹,我看到了。你刚刚……好厉害,你是不是,他们口中的仙人啊……” “是的,我是仙人。”楚璃打横抱起沈遇疲软的身子走向殿外,“只要你没事了,我就教你仙法,你想学什么我就教什么,如何?” “你怎么知道我想学法术呢……”沈遇依偎在楚璃的怀中,“其实,我多想你真的就是我的妹妹啊。你说你叫青璃,可是我之前有几次唤你名字的时候,你都愣愣地不回我。你真的……叫青璃吗?” “不是。” “那你叫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楚璃,我叫楚璃。”楚璃心中微颤,“楚地行微雨,琉璃弄玉瓦,正是我的名字。” 沈遇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脸颊上却依旧挂着柔柔的笑意:“楚……璃,真好听的名字……”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22.html 第四十四章、红绸素裹三千丈,刀光剑影十年忧 从叶落之秋到初雪乍寒,不知不觉中,楚璃竟在人界客居数月。 冬十二,月中,宜嫁娶。 金箔金,满执位,冲猴煞北。宿东方角木蛟,大吉。 在婢女的帮助下,楚璃褪去一身缇衣,绘红装。繁琐的珠玉环佩叮当作响,厚重的喜服层层叠叠,彻彻底底地将楚璃从一个仗剑天涯的清冷修士妆点成了俏丽的人界女儿郎。 眼看着那喜婆又要朝自己的头上叠加金钗玉饰,楚璃连忙将头偏开躲了过去。 “不必了,你且将我放在床头的香囊取来。” “喏。” 楚璃房中的这些人,既是婢女也是死士,都是要随着一起入宫的。所需的礼官也皆已安排好,只等时辰一到便随着结亲车驾混入皇宫。细节上的安排并不需要楚璃操心,她只需在最初的时候做好五皇子妃便好。 接过被她改造过外形的乾坤袋,楚璃将其牢牢地系在腰间,随后取了一条禁步饰在腰际,两者共处,竟也半分不显得突兀。 “扣扣扣——” “青璃妹妹,时辰快到了。” “我知道了。”楚璃隔着门扉应道,“你们先下去吧,我随后便至。” 听了楚璃的话,几个婢女乖觉地便退下了。 待屋内众人退去,楚璃才缓步走到书桌前,拂袖一挥,便将那柄剑收入了乾坤袋中。 但愿这柄剑能撑得久一些。 楚璃等这一日,已经等得够久的了。 坐上礼轿,闭了门帘,楚璃在礼官的高声长呼之下被轿夫抬起,朝着不远处的皇宫颠簸而去。 “起——” 街道两侧满是前来讨喜的百姓,他们或手撒花瓣,又或在口中高呼千岁,将这场虚假的娶亲之事点缀得欢欢喜喜。红绸缎、金镶边,拟把旧愁酬新曲,添作那,戏无忧。 吹吹打打中,只见一座巍峨的大门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两身披红绸的禁军遥遥地朝着首位的沈错行了一礼,随后大开宫门,将楚璃一行人迎了进去。 皇宫之内,高楼耸立。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复而行之,高殿可见。 长长的红色长毯自大殿前一路铺设到楚璃脚下,汉白玉所铺设的石阶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恢宏。阶梯两侧,是夹道相迎的命妇贵女以及前来观礼的朝廷命官。 他们有的面带微笑目不斜视,有的则是好奇着这羽扇背后究竟是藏着怎样一张国色天香的脸,竟能惹得五殿下不顾身份,亲自求娶。 “请五皇妃、五皇子——上殿!” 沈错伸出手,轻言道:“青璃,手。” “不必了。”楚璃谢绝,“没有那个必要,走完流程就是。” 沈错默默地收回了手:“也罢。待闻玉碎之声,便是行动之时。” 随着楚璃和沈错迈上第一阶阶梯,礼官的宣读之声也随之郎朗传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钦承宝命,绍缵鸿图,霈纶綍之恩,诞敷庆赐。今有凤氏青璃德才兼备,名门佳媛,诞钟粹美,含章秀出。帝赞之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敬慎持躬,树芳名于椒掖。人品贵重,性资敏慧,训彰礼则,幽娴表质。今以册宝,封为五皇妃,钦此——” 这一段话并不长,可那礼官直到两人迈上最后一阶台阶之时才将整段话宣读完毕。楚璃眉间微蹙,凤氏? 不等她细想,礼官便已经喊到了下一步。 “请五皇妃,却扇!” 羽扇已却,楚璃终于是得见了那老皇帝的真面目。同她想得差不多,老皇帝眼窝深陷、身形佝偻,眉眼中还含着一股经久不散的戾气,看起来便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只是…… 为什么他的身上,会有灵力波动? 而且以望气之术视之,那老皇帝头顶上满是黑色雾气,一丝帝王紫气在其中艰难求生,似乎下一秒便会彻底被黑气同化。 楚璃的目光扫过伴在老皇帝身后的那些人,除却一个身着道袍手持拂尘的道士外,其余的楚璃都在沈错给她的画册上见过,都是沈错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 毕竟,就算其他的记不得,但对于那个做过梁上君子的沈念,楚璃还是有些印象的。 但,那些个皇子公主头上,依旧没有紫气的存在。 楚璃似有所感地偏过头望向沈错,心下不禁一哂。 这还没开始夺位呢,她就已经知道谁是最终的胜利者了。 望气之术限制众多,要不是见了那老皇帝有修为在身,想必她也不会费这工夫来用望气之术查探。如此,沈错是不用自己操心了,那么她也就能……安心地对付那个国师了。 但是就目前看来,那个国师,修为好像比她高啊。 毕竟除了那人周身的灵力波动外,她是半分其他的都没有感觉到。 “天地姻缘,万民同证!请五皇子、五皇妃面朝国都,以敬天地万民!” 她转身跟着沈错行礼,起身后,天地暨明。 楚璃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转向大殿的方向,等候着礼官宣读下一礼节。 “一拜苍天,二拜帝王。请——” “慢着!” 顶着众人疑惑的目光,老皇帝微笑着朝楚璃走来。 “凤青璃,是吗?” 楚璃凤眸微眯:“臣女名唤青璃,至于这个凤字,乃是五殿下为臣女亲笔所提。” “是吗?”老皇帝抬手扯下楚璃腰间的禁步,重重地摔倒地面上,“朕年轻时曾遇一宵小贼子,巧的是,他也姓凤。” “你们俩,生得甚是相像呢。” “咵嚓——” 玉已碎,刀锋出。 老皇帝从一旁的侍卫手中夺过长剑,直指二人。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朕的儿子,当真是存了死志,要同朕同归于尽呢。” “噌——” 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从大殿夺门而出,将沈错带来的人团团围住。从王府带出来的那些人也意识到情况不对,一个个地也都拔出了刀刃。 一时间,双方人马,剑拔弩张。 那些前来观礼的大臣及其家眷见到此景怎能不知发生了何事,一个个都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三三两两地聚在了一起。 有的甚至还破口大骂:“五殿下,你这是要欺君犯上吗!” 对于这些攻讦讨伐之语,沈错充耳不闻。 他缓缓地从腰际抽出一柄软剑,轻笑道:“若不是父皇将儿臣逼上死路,儿臣又怎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只可惜,今日若是有人要死,那也必定不是朕。”老皇帝轻蔑地执起兵符,“今日随五皇子来此地者,杀无赦!” “嗖——” 利箭破空,锐利的箭头不仅穿过老皇帝手中的兵符,甚至还将整块兵符都钉在了殿前的石柱上。 “父皇,为君之道,逼迫臣子乃为大忌;为将之道,轻敌自大亦是绝不可取。”沈错的眼神冷冷地扫过眼前这个被他称之为父皇的人,冰冷的一字从他口中决绝喊出:“杀!” “杀——” 刀光相接,血流成河。 楚璃的目光扫向一旁稳如泰山岿然不动的老道,戏谑道:“国师大人不准备帮一帮你的这位好陛下吗?” 那老皇帝不敢区区炼气二层的修为罢了,甚至都比不上凡俗间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楚璃并不担心沈错不敌。更何况,那老皇帝头上的紫气都快被吞没了,沈错既是天命所归,又需她来操心什么。 “帮?为何要帮。”老道士将拂尘一甩,淡然道,“人世更替,同我辈修士,有何干系。” “你竟知道同你没有干系,就不该插手人间之事。那枚玉佩在你手中够久了,是时候将它还给真正的主人了。” (阴谋诡计太费脑子,显然我没有。老皇帝敢对沈错动手是因为沈错将楚璃给她的玉佩给了老皇帝,老皇帝之所以知道沈错叛乱是因为这消息就是沈错自己放出去的。其实沈错的布置远远不止他所透露出的那么多,但是老皇帝怕死,身边常有暗卫守护,倒不如给老皇帝透个底降低他的防备心。国师不管老皇帝也是因为他知道不能过度插手人间事,玉佩已经被他从老皇帝手中骗到了,那么老皇帝也就没用了。)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21.html 第四十三章、阴阳道体妙法显,月夜剑舞醉何人 身为修士,要来凡剑一柄自然没什么大用。 只不过楚璃现在手上多了不少蕴灵之物,纵是凡剑,她也能将其暂时改造成可以吸收灵气的灵剑,只是持续的时间没有那么长罢了。 三月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楚璃先是将沈错送来的那些东西中的灵气全数汲取用以填补自己空虚的丹田,然后就一连三天坐在房内熔剑。 期间沈遇倒是来过几次,就是每次来都见不上楚璃的面,只能搁着一面墙聊以慰藉。对此,楚璃倒是好奇了起来,自己好像没怎么温和地对待过这个小公主吧,怎么偏偏就缠上了自己呢? 思考片刻不得其解,楚璃也就看开了。总归此事之后山高水远,她还要去追寻返回修仙界的方法,纵使尘世凡缘万千,终是不会沾染半分。 月夜,一池幽静。 楚璃侧身坐在莲池边的亭檐上,裙身的衣角随意垂下,一腿微曲,另一条腿则随着垂下的衣角搭拢在半空中,端的便是一副风流写意之态。 手中长剑已然熔好,只不过由于楚璃并不擅长炼器之法,导致原本光洁的剑身上坑坑洼洼的。楚璃执剑向月,捻起衣袖拭去剑身上不慎染上的尘埃,又因思及远在修仙界的一众故人,竟是在此处便持着剑舞了起来。 月夜最是情满,古往今来文人骚客,无不映衬着这点。 “客居异乡最不是,一轮明月送情衷。” “哗啦——” 楚璃翩身而下、衣袂轻旋,三千青丝仅以一支木簪松松盘起,在微风的吹拂下如轻云蔽月,飘摇间又如流风回雪。 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 剑尖入水,挑起一池波澜;随后足踏绿荷,如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身形就如月之神女,逐月而去。 自从楚璃悟出了自己的剑道之后,顾尘渊就再未教授过楚璃《霜月剑法》中的其余剑势。只因两人所走大道不同,剑道亦是不同。 顾尘渊性子淡漠,未尝不是因为其所修剑法的缘故。而楚璃虽冷,却也热烈到了极致。修《穹明剑法》者无不是嫉恶如仇之辈,更何况楚璃还走了杀戮剑道,比之玉泽有过之而无不及。 杀戮愈重,业力愈深。楚璃如今未生杀孽,无非是因为修为太低,尚未外出历练的缘故。 “青璃姑娘好剑法。” 楚璃侧眸望去,发现沈错竟不知何时站在了岸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今竟是连个凡人什么时候过来的都未察觉。楚璃反手负了剑,自池中借力一跃,飞身落至沈错的身边。 “何事?” “只是月至中天了无睡意,便想着来莲池一赏,不想竟碰上了青璃姑娘。”沈错目向明月,微微一笑,“不知青璃姑娘刚刚舞的是什么剑法,好生俊俏。” “此剑法名为逐月,算是我学的第一招剑势。”楚璃瞥了眼他的胸口,“五皇子不好好养伤,大晚上的竟还有这个闲心欣赏风景去了。” 沈错挑眉:“青璃姑娘可是忘了自己背上的伤?同是天涯沦落人,谁又比谁好得到哪去?” 楚璃:“我辈……” “我辈江湖儿女,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青璃姑娘若是想说这句话,那么不如在下替你说了。”沈错转过头,面色沉静:“此次夺权,成功了便登临帝位,若是失败我们皆逃不过黄沙埋骨的命运。你只是想知道玉佩的消息罢了,或许根本没必要参与进来,白白赔上性命。想必你的师傅,也不想你因为此事命丧黄泉。” “沈错,你是在可怜我吗?”楚璃轻笑,“当初编出假话糊弄我的是你,要我护你性命想利用我的还是你,怎么临了,反而良心发现了?” 沈错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但顷刻间便将其压了下去,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良心发现?这个词用得好。我只不过是想来试试你有没有生出胆怯之心想要退出罢了,可不是因为你的过往而可怜你。毕竟你也说过,你我之间并无亲缘。” 楚璃略有些玩味地问道:“若是我退出,你是不是就要一剑刺向我的心口了?” 而沈错也只是笑笑,并无言语。 明月西移,楚璃率先开口道:“若是无事,我就先行离去了。” “昨日,老皇帝已经松口同意了你我的婚事,婚期就定在两月之后。只是下了命令不准大办,随行进宫的礼官也削减至了百人之数。” 楚璃随口答道:“我知道了。” 甚至连脚下的步伐都没有因此微微停顿一下。 沈错自嘲一笑,没想到此生第一次对一个姑娘动了情念,竟换得如此结局。也罢,就让这一切随着兵戈刀刃,埋葬于那幽深的皇宫之内吧。 至于楚璃,此刻正想着遮掩修为之事。之前她一直不知晓自己丹田处的阴阳图腾有什么作用,可就在前几日,她无意中发现每当自己运使灵力之时,阴阳图腾也会随之转动。运使的灵力越多,图腾运转得也会越快。 从前她从未注意过这些,此番沉下心来,倒是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其实遮掩修为很简单,只要将周身灵力内敛入丹田之中,停止经脉中灵气的运行即可。此举可以让修为与你同阶或略高于你的修士看不出你的修为,却无法瞒过天道。所以,只要楚璃能将丹田处的灵力内敛,就可以暂时扮作凡人,不受天道誓言的限制。 楚璃想着想着,就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她明明没有运转灵力,可丹田里的阴阳图腾却悄然运作了起来。楚璃的气息先是凝实,然后又化作云雾隐散,最后气息不显,竟真的变得跟凡人一般。 楚璃惊喜地睁开双眸,却发现自己的视感依旧和从前一样丝毫未变,这说明她不仅内敛气息,而且连修为也没遭到半分限制。惊喜之余,楚璃不由得好奇这阴阳图腾的由来。 似乎从她一踏入修行一途,这图腾就随之出现了。可是在记载中,似乎并没有修士同她一般丹田生阴阳,诸多考虑之下,她也就没有同旁人说过。只是旁人也就作罢,可那些长老似乎也看不到她丹田处的异象,那么这就有些令人说道了。 “谁?” 诡异的窥探之感再度袭来,楚璃不由得紧了紧身子,猛地望向四周。 只可惜查探许久,都未曾找到此感的缘由。 虚无中,一双枯槁的双手掠过无数星芒,最后遥遥地指向一颗近乎湮灭的星子。沙哑干涸的声音似划过无尽虚空,幽幽地遍布整个空间。 “找到……你了。”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20.html 第四十二章、生身血亲凤玄微,谋逆之事初显形 “不可能。”沈错几乎没有思考就落下此语,“我和媱媱是确定了身无皇族血脉的,而那个人……又是母妃亲口所述,绝无差错。” “我擅医,倘若你真的同我有血缘之亲,早在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了。我对你的血丝毫无感,你我二人之间,绝无可能存在亲缘关系。”解释为假,可无亲脉为真。沈错说的只是他眼中的事实,可事情的真相是不是真的是这样,倒还两说。 倘若沈错和沈遇真的是楚璃同父异母的亲兄、亲姊,那么楚璃就不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到。 惊雷一个接一个炸起,沈遇才刚做好楚璃是自己亲妹妹的心理准备,可下一秒又被告知,他们三人之间并无血缘关系。 “凤玄微确是我生父不错,可你们只是被证实了不是皇室血脉而已。”楚璃意有所指,“说不定你们那位母妃,也只是拿我的父亲做了个幌子,以保护自己真正的钟情之人。” “……” 一室寂静。 “此事延后不谈,我之前的提议亦可继续。”楚璃问道,“你刚才说,国师?所谓的长生之秘,就是从他口中传出的,是吗?” “是。”沈错神色复杂地凝视着手中的凤纹玉佩,似乎自己这么多年来所有的不幸,皆拜其所赐,“据宫中所传,国师会仙人之术,可呼风唤雨、驱邪除恶,只是也没旁人见过罢了。老皇帝深信此事,将国师引为座上宾,日日沉迷于炼丹道法。” “呵,呼风唤雨?”听了沈错的形容,楚璃轻笑出了声。 年轻的时候恶事做多了,临了居然信了鬼神之语以求长生。越是位高权重就越是怕死,这老皇帝还真的将这句话诠释得淋漓尽致。 “你应该见过那所谓的国师。” 沈错:“见过,却不甚相熟。只知其终日神神叨叨,将自己称为修士。” 修士? 如此一来,倒是合理了许多。 既然楚璃可以因为意外进入人界,那旁人就照样可以。 而那修士之所以选择高调地担任一国国师也很好理解,毕竟在修仙界可能只是小鱼小虾,但是在人界,那就是呼风唤雨的仙人。说是修士不可破坏人界秩序,可那炼气的修士就算做了什么,又有谁在乎呢? 筑基的高阶修士和金丹真人在修仙界中已是能掌一方城池的存在,楚璃不觉得他们会堕落到去一个凡俗国度担任国师。 更何况由于戒律的存在,一旦他们引动了此方世界大量的灵气,那就必会被七大宗门所查,出手干预人间之事,得不偿失。 所以那国师的修为断不会高了筑基去,只是那国师不仅觊觎着那块凤纹玉佩,而且还诱拐人界君王行那荒废朝政之事,想必也不会是什么正道之士。这也就意味着这一战在所难免,楚璃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楚璃问道:“如果按照你的计划来,最快需要多久。” 沈错定定地说道:“三月。只需要再等三个月,我便可保证——” “不需要你保证什么。”楚璃借着衣袖的遮挡从乾坤袋中取出几株艳阳草置于桌面,“当你需要用上此物的时候,用石臼碾了它再涂上玉佩便是。切记莫要用手直接触摸此物,毕竟你们和我不一样,没有过去那么多年的历练和经验。” 沈错点头:“我记下了。” “还有,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假娶假嫁之事照旧。”楚璃莞尔,“毕竟是谋权篡位的大事,总是要扯着一件其他的事做幌子比较好。” 见楚璃猜透自己心中所想,沈错的心中反而没有了那么大的起伏。 当一个人将深埋于心底的话吐露出了第一句后,剩下的话也就随之流畅地泄之于口了。 沈错原本定下的夺权时机是半年之后,只是很显然,楚璃不会等上那么久。而且谋逆这种事,夜长梦多,借着婚娶之事直入宫门,未尝不是妙事一桩。 皇朝规矩,公主皇子嫁娶皆得在正午之时于宫中拜过帝王、天地,方可回府行未尽之礼。楚璃在听过沈遇的那番话后,就将这个凡俗国度的俗礼摸了个遍,自然也不会错过这点。 至于沈错的篡权之心,那就更好猜了。 经过这么多日的相处,楚璃早已看透了沈错和沈遇二人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不得不说,沈错此人在某些方面真的跟楚璃很像,这也就意味着他绝不是一个将自己的性命弃置在他人之手的人。 当自己的生命遭到威胁,而且要取自己性命的,正是整个王朝之中地位最高的那个人,倘若楚璃是沈错,她会怎么办呢? 选择是唯一的,她不会选择狼狈窜逃,而是会暗地纠集兵力,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将那威胁自己性命之人,手刃于自己脚下。 “既然青璃姑娘已经将在下的谋划参透,那在下也就不会继续隐瞒。”沈错语气中带着尊敬,“老皇帝的身边养着一群武艺高强的暗卫,每个人的实力约莫都与在下齐平。只愿姑娘在必要之时,出手相助。” “我既然要借你之手入宫,就必然不会在危难之时袖手旁观。”楚璃并未将那些凡人放在心上,她真正的对手,当是那个修为不明的国师,“我擅用剑,还望五殿下为我寻一柄未开锋的剑来,日后或许用得上。” 沈错微愕:“未开锋的剑?” 楚璃:“是,我之前同你说的我不杀人,可不是玩笑之语。” 沈错应下:“青璃姑娘若还有什么需要之物,尽可言说。” “我要一些年份悠久的药草,年份越久越好。”楚璃也不跟二人客气,“还有,至于如何劝服那老皇帝答应五殿下你娶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女子,以及聘礼、俗礼的事,就交由二位解决了。” 楚璃走后,沈错和沈遇二人依旧凑在一起聊了许久。 或是聊往事,又或是聊谋逆,谁知道呢? 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楚璃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他们就是聊得再多她也没心思去听。 只是那日过后,楚璃所居住的院子里就源源不断地送来了各种各样年份悠久的药草,以及那些外处难得一见的奇珍异物。 想来是沈遇把自己从楚璃身上得到的信息又全数告知给了沈错,不然沈错也没必要将一些金银玉石混入其中,充作聘礼。 当然,就算楚璃是假意嫁给沈错,在某些细节方面也不可不重视。万一空子没钻好引下了天道誓言,那可就完了。 在修仙界,不乏有情投意合的男女修士洁为道侣。这结道侣和凡人嫁娶可不相同,修士双方一旦选择结篱,那就是绑定了一生一世的契约,是要向天道立誓的。若有一方违背誓言,就必会受到天罚。轻者修为倒退多年不得寸进,重者直接道途被毁身死道消。 所以若不是真正地爱上一人,同那人抱了同生共死的心思,便也不会轻易行那结篱之事。 所以在修仙界中,男修和女修之间最多的还是一夜情缘,缘起便聚,缘灭便散,情浅过后便当往事随风去,不放心间便是。 但是那种游戏花丛的修士也不少,就例如楚璃的那个便宜师兄钟承欢,这些年可是祸害了不少纯洁女修。 只是楚璃如今要想的问题,是如何钻誓言空子。虽然未告知真名,但是修士的一身修为本就来自天地,修行术法的过程更是一个同天地沟通的过程,楚璃有些担心,自己在行人界之礼的时候会无意地触碰到天道。 “或许,可以将自己的灵力内敛,扮作凡人。”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19.html 第四十一章、过往之事作何解,你我本无血缘亲 “我要先行回宫述职,媱媱,你先带着青璃姑娘去我的王府候着,我稍后就到。” “好。”沈遇掀开窗上纱幔,眉目含忧,“皇兄可要快些归来。” “莫忧。”沈错凌厉的眼神下有一瞬间的温和,“如今我身在京城之中,他们不会轻易对我出手。” 自古最是伤别离,更何况是在这吃人的京城。自从沈错知晓自己并不是当今圣上的亲生儿子之后,便日日紧着自己和沈遇的性命,时机一到便选择了出宫开府治事。 每一次面见帝王之后平安归来,都相当于一次死里逃生。 老皇帝惯会粉饰太平,又或是根本不想亲自动手,总之沈错和沈遇二人这些年过得有惊无险,虽遇上过性命之忧,却也没有真正地葬身在某一处。 当然,沈错绝对不会认为老皇帝是对自己和沈遇网开一面,毕竟他能踩着累累白骨坐上这个宝座,就绝对不会是心慈手软之人。 与其让老皇帝先动手取了自己的性命,倒不如他先下手为强,总归如今的帝王年纪也大了,夺储之争更是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往上细数十代君王,弑父杀亲者比比皆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更何况……自己还不是那老皇帝的儿子。 望着沈错策马潇洒离去的背影,楚璃悠悠地驱赶着马儿到了沈遇的跟前。 “京城已经到了,你们答应过我的事是不是该兑现了。” 沈遇正要放下纱幔的手顿了一下:“此事非一朝一夕可以实现,待皇兄归来,我们再一起商议便是。” 楚璃:“我可等不了多久,若是你们久久地拖着,我便单枪匹马杀入宫去,若是我得不到我想要的,谁也别想好过。总归我辈江湖之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被擒了,大不了也就是身首异处。” 沈遇忙道:“既是答应之事,又怎会食言?只是若想面见父皇,无非就那几种可能。一是朝廷命官,二是皇亲贵族,只是青璃妹妹的身份实在难以对外言说,为了保证你的性命安全,还需与皇兄商讨一二。” “朝廷命官,皇亲贵族?”楚璃迅速地在脑海中将这两个词过了一遍,“那我就静候你皇兄归来,同我商讨。” 说完,楚璃便用掌风将沈遇马车上的纱幔放下,自己则是退到了斜后方,不再与之并排而行。 朝廷命官显然不现实,皇亲贵族她明显也不是。 那要如何才能潜入皇宫面见帝王? 人界帝王承人界万民气运而生,无论贤德或平庸,皆是一方天地之造化。除却人族之间的内部争斗,修士无法插手人世更替,更别说直接去取人皇的性命了。楚璃此言,也只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只能说那小公主实在单纯,楚璃三言两语便骗得她真情流露,就差把“我担心你”四个字写脸上了。 面对一个对自己心存善意的人,也总比面对一个深浅不知的人好。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寻到爹爹和娘亲的踪迹。 楚璃心中微叹,皇亲贵族四字再次浮上心头。 皇亲贵族…… 沈错此次述职并未耽搁多久,楚璃还没踩着屋脊将王府逛熟,沈错便御马而归。 三人齐聚一室,屏退外人。 楚璃率先问道:“不知二位可有什么好办法?” “此事,当属从长计议。”沈错缓声道,“我已有万全之策,青璃姑娘只需候上一些时日便好。” “一些时日,是多久?三月?半年?还是一年?”见沈错不答,楚璃心中已有猜测,“那两位不如听听我的想法。” 沈错同沈遇对视一眼:“青璃姑娘请说。” 楚璃起身,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沈错,浅笑道:“不知五皇子可有婚配?” 沈错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处传来的狂跳之声,置于桌边的手指也随着楚璃此言蜷缩起来:“什么?” 楚璃静静地望着他:“我要你娶我,这样我便也算得上是皇亲贵族,想要见皇上,不就简单了许多吗?” “不行!”沈遇闻言竟是直接拍案而起,全然无了之前的皇家风范,“此事断然不可。” “为何不可?”楚璃反问道,“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总归只是走个过场,待我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之后,休了我便是,也耽误不了你们什么。” 沈遇讷言,无助地望着沈错,口中还一直喃喃念道:“不可……绝对不可。” “因为,你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若行嫁娶之事,有违天伦。”沈错眸色暗沉,终是将自己所了解的事情悉数告知:“我和媱媱并非皇室血脉,母亲是云贵妃没错,可父亲却是一介江湖中人。如果事实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那么你便是我亲妹无疑。我幼时曾远远地望过那人一眼,他面如冠玉,白衣锦袍,衣角处似还绣着红色暗纹。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眼角边的那颗泪痣。不知你可还记得,自己的生父所唤何名?” 楚璃的脑中仿佛重锤猛地敲过,一时间竟是“嗡嗡”直响。 思考片刻后,楚璃瞒下些许:“家父……姓凤。至于全名为何,我亦不知。” “他叫凤玄微。”沈错揭开往事的一角,“我的生母在未入宫前便同他相遇,更是一颗芳心暗许。只是正逢三年一次的选秀,母妃作为尚书之女亦是没能逃过此次采选。进宫前夕,母妃与他珠胎暗结,后更是在侍寝之时用药骗过了父皇,让父皇以为母妃尚是完璧之身。鉴别女子贞洁的姑姑同尚书府有旧,竟然愿意冒着欺君之罪为母妃瞒下此事。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大约是在十年前,母妃与那人在城楼上私会时被父皇在不远处看了个正着。” “后来,你父皇亲手将你的母妃亲手推下城楼,编造了那所谓的仙人之语?”楚璃的心情渐渐平复,“那玉佩呢?又是从何得来?” “玉佩是那人遗落,本不该落入我的手中。”沈错道,“父皇不是没想过将那块玉佩收入自己手中,可是只要自己一碰到玉佩,便灼热难忍。国师说这玉佩认主,还说今天发生的一切和传说相合,那块玉佩里就藏着长生之秘。只是当时母妃已死,父皇只能将那块玉佩交到了我的手中。万幸的是在我听从国师的话语将自己的血滴入玉佩后,玉佩并未排斥于我,我也因此保全了一条性命。此后十余年,更是每月用自己的血养着玉佩,以至于那块玉佩渐渐不再排斥外人。” 楚璃了然:“所以,当玉佩真正的不排斥外人之时,便是你身殒之日。” 沈错凄然一笑:“是。” 楚璃问道:“可为何,三皇子又要抢夺这块玉佩?” “他们不知内情,自然会有相信那虚无之言的人存在,父皇自是乐意看到我挣扎在生死边缘,总归他也不会真的让我死罢了。” “他亲手杀了你的生母,你居然还肯叫他父皇。”楚璃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随即道:“你如此放心地将玉佩给我,是不是想测试,这玉佩究竟还会不会排斥外人。” 沈错:“没错。可如今看来,我死期将至。” 楚璃从袖中掏出玉佩,递到沈错手中:“我有一种草药,可以让人一接触上去便有灼热之感。倘若你说的是实话,想必会很乐意利用此物。” 沈错拱手,认真地朝楚璃道谢。 “只是,你我之间绝无亲缘存在。”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18.html 第四十章、世间众生逐流去,水中玉璧久经年 《药植风物录》应当是凡界的一种记载名贵草药的书籍,楚璃既身在修仙界,没听过此书倒也正常。 树芝含灵,可其本身并非有灵之物,就像是只起到了容器的作用那般,除却灵气外,也只是凡物罢了。 楚璃问道:“你腰际一直佩着的禁步呢?” 沈遇摸向腰间,在原地找了一番无果后无所谓地回答道:“许是刚刚飞过来的时候不小心落入溪流之中了吧。” 楚璃拔下头上的木簪:“等我一会。” “诶!”沈遇接过木簪和树芝,“不用——” “扑通——” 沈遇:“……” 此处离众人暂休的地方甚远,沈遇纵是焦急也无能为力。 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楚璃能快些上来,毕竟这个人……可能是自己的亲妹妹啊。 溪水清澈,只是潜得越深,光线也就越发昏暗。由于这里得天独厚的环境,楚璃肆无忌惮地就在水底运起水系的术法,找寻水灵气的源头所在。 所谓的找寻沈遇腰间的禁步,也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那条珠翠遍布的饰物,如今正安稳地躺在楚璃胸口处的衣襟内。 忽然,楚璃感觉自己释放出的灵息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坚硬的异物,顺着那个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发现了一块泛着柔和白光的玉璧。 这块玉璧不知在这溪水底部沉寂了多久,光洁的玉面上满是因溪水日夜流淌而产生的道道沟壑。楚璃没费上什么气力就将玉璧收入囊中,心中暗道:既然得了树芝和这块玉璧,倒是暂时不用担心体内灵力不存的情况了。 只是坐吃山空终究不是明智之举,寻找其余蕴灵之物的事情或许也该提上日程。楚璃想了想,虽然这玉璧和树芝中所蕴含的灵气种类不同,但无一不是年份悠久的主,或许只要是存在的年限够长,那么就可以将空气中的灵气纳入其中,甚至是反哺。 有了此想法,楚璃对于如何寻找蕴灵之物也就有了大概的方向。 毕竟外面还有两个现成的皇家子弟,手头上若是没有些年份悠久的宝贝,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打定主意,楚璃就从胸口处拽出那条禁步握在手中,朝着岸边游去。 此时距离楚璃入水已经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沈遇早就在岸边急得走来走去,视线更是从来没离过楚璃下水的地方。 “青璃妹妹!”楚璃刚一浮出水面,沈遇就急切地迎了上去,紧紧地拉着楚璃的双手,“那物丢了便丢了,你还去寻它作甚?便是再珍贵,还能比人命贵去了不成?” 楚璃借着为沈遇佩戴禁步甩开了她紧抓着自己的双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说不准有些命贱之人,连这禁步上的一颗玉石都比不上。而且我也不是什么高尚之人,金银玉石这类东西我也喜欢得紧。那日出言拒绝,也不过是为了遵守我同你们之间的约定罢了。你若是愿意亲近我,不妨多给我送些宝贝来,想必那样我会很乐意同你们交往。” 楚璃的这番话说得十分市侩,若是换了一个人来想必沈遇都会叫他滚得远远的。可是,面前这个人不同。 沈遇心情有些烦杂,将树芝和木簪重新递回到楚璃的手中:“我们回去吧,那边怕是等急了。” 楚璃将木簪别上发髻,随手将树芝揣入袖中,随后环上沈遇的腰,足尖一点便凌空而行:“好。” 做好心理准备再来一次,沈遇也就没有那么怕了。自小她便是养在深宫里的一朵娇花不经风雨,便是后来母妃出了事也有兄长在前头顶着,她也依旧是养尊处优的六公主。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权谋武学这些她是从未接触过。像这般自由自在地御风而行,她还是头一次。 “青璃妹妹,这便是轻功吗?”沈遇望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饶有兴致地张开了一侧的手臂。 水袖迎风,翩然若飞,沈遇感觉自己好像化作了一只鸟儿,翱翔在了广阔无垠的天际。 “你的皇兄从未教过你吗?”楚璃调侃道,“我以为以你们之间的关系,该是无话不说。” 察觉到楚璃话中深意,沈遇有些无奈:“纵是亲兄妹,也非到何事都可以言说的地步。身在皇室,能得皇兄相伴庇护已是人生一大幸事,又如何再去希求其他。更何况天家威严不容践踏,我只要做好我那端庄优雅的六公主便好,至于那些我不该知道的、不该会的,不去想便好了,总会随着时间渐渐淡忘,直至不再记起。” 身处尘埃中的贱民仰望皇族贵胄,一生都可渴求那遥不可及的富贵。可身为皇族中人,又何尝没有身不由己之时。墙边雀羡笼中鸟,而笼中鸟,未尝不羡慕墙边雀。 世上芸芸众生,无不是在希求自己未曾得到的东西。只是有时候得到了,反就不再珍惜,转而去追寻他物了。 这就是欲望,倘若从一开始就未曾得到,那么也就不会种下如此深的执念。 对岸已至,楚璃缓缓将沈遇放下,转身寻了一匹马翻身跃上,举手投足之间英气尽显。 “你尚有亲兄陪在身侧,可我呢?自幼,我便失了双亲,就连他们去了何处、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留下这样一句话,楚璃就果断地御马去了队伍的最前端,独留沈遇一人愣在原地,若有所思。 燕子呢喃,夕阳西去,待楚璃抬起头愿望天边时,远处的群峰之间已是晚霞遍布,薄暮的红淡淡地涂抹了整个天际。 这世上最高明的谎言是什么?无非就是这谎言本身,并不是谎言。楚璃或许有些许感情流露在外,但那也绝对不是她的全部。 很明显,这兄妹俩见过那两个疑似她父母的“仙人”,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不肯跟自己言明罢了。 而且这沈遇,对待自己的态度也明显真诚了不少,至少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应该算不上仇人,甚至还可能有旧。 或许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到那京城之中,才有解开的可能。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17.html 第一章、不远万里求仙难,路遇邪修肝肠断 寒夜渐深,星子低垂。 月明入层山,重峦叠嶂之间,不时有各式各样的遁光飞闪而过。 而就在这道道遁光之间,有一架小巧的灵舟悠然地徜徉在其中。舟身被防护大阵牢牢护起,于外观之,依稀可见得有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静立于甲板之上,形影相依。 “外公,为什么他们飞得那么快啊?”灵舟上,一面容稚嫩的垂髫小童揪着身旁白发老者的衣角,指着天边飞驰而过的剑光问道。 “那些飞得极快的,叫剑修。”老者慈爱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女孩蓬松的头顶,“我们的阿离马上也要去仙门学艺了,说不定再过个几年,你也能像他们一样一人一剑,潇洒横空呢!” 楚离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其中满是疑惑不解:“外公,什么是剑修啊?” “这世间修士万种,所谓剑修,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老者微微抬起头,仰望着夜空中的万千星辰,“修者万道,百万年来最为昌盛的,当属法修。倒不是说剑道式微,只是相比之下,以剑入道要比其他的道难上许多。所以这么多年来,选择修剑的修士越来越少。但是阿离你要知道,在同阶之中,剑修是近乎无敌的存在,是故一旦剑修修为有成,那就必然成就一方大能,万人敬仰。” “那阿离以后也要做剑修!”楚离兴冲冲地在原地蹦了蹦,“我也要成为像爹爹、娘亲那样厉害的修士!” 老者面目微怔,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伤情的往事,神色一下子就黯然起来。 “阿离还记得自己的爹爹跟娘亲?” 楚离点了点头:“记得呀,我还记得娘亲常常和爹爹在山前的小院子里看桃花呢!只是外公,为什么娘亲和爹爹离开了那么久,都不回来啊?他们是不是不要阿离了?” 老者强颜欢笑,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支由桃木制成的簪子,动作轻柔地插在了楚离头上的小揪揪上:“怎么会呢?他们只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暂时回不来了而已。你看,这支簪子就是你娘亲托人送回来给你的生辰礼物,这说明,你的娘亲和爹爹根本没有忘记你呀。” “是吗?”楚离好奇地眨了眨眼,而老者也只是温和地将楚离揽入自己的怀中,笑而不语。 五六岁的年纪固然活跃,但是经过了一天的长途跋涉后也不禁疲累地靠在老者的胸前沉沉睡去。 老者垂眸,慈爱地将楚离额前的碎发拂到耳后。 那悠悠的一声叹息,在这静谧的夜里是显得如此突兀。 到底是年纪太小,不知晓这世间的残酷。 只是不知等你长大后,会不会因为外公今日的隐瞒而记恨于此。 “只可惜你是五灵根,也不知有没有真人愿意收你……” “轰隆——” “谁?”老者微愕,谨慎地御出一抹神识想要查探灵舟之外的情况。 不料神识才刚刚御出防护阵,就被一缕黑烟裹挟着归于湮灭。 “是邪修!” “轰——轰——” 阵法仍然被不断地轰击,老者强忍着神识被斩断的痛楚地在楚离耳边掐了个法诀,将她的听觉隔离,随后将其送到舟内,独自面对外敌。 来者不善,而且能一招斩断自己的神识,修为也必在自己之上。 老者的神色渐渐凝重,一手托着阵盘,另一只手则是掐着法诀,促使这阵法飞速运转。 “束手就擒吧,说不定我一高兴,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阴森的声音穿过阵法,悠悠地回荡在老者的耳边。 见老者不言,外面的邪修居然桀桀地笑了起来,随后一手摄来招魂幡,引无数恶鬼攻击阵法。 “九魂殿!”老者一惊,也不知这阵法能撑几时。 但是时不我待,手指翻飞间竟又是数个法诀打出,加持于阵盘之上。 “雕虫小技。既然你执意负隅顽抗,就别怪我下手狠辣了。” 邪修双手一抻,又是无数的恶鬼冤魂从招魂幡中喷涌而出,围绕着整条灵舟啃食吸灵。 不远处偶有修士经过,也都被这滔天怨气给吓退。 或是被吓得掉头返回,又或是仗着自己有几分修为选择绕路而行。 毕竟在此界中,元婴已是最强战力,而这召来滔天恶鬼的邪修,最次也是金丹修为,绝非他们能惹得起的人物。 偶尔有两三愣头青以为是有异宝出世想往此处靠,也会有修士拉住他们。 虽然修仙界人情淡薄,但是在对待魔修和邪修这一方面,大部分人还是坚定地站在了同一阵营。 “那边是什么情况?” “是金丹真人打起来了!其中一个还是邪修!” “快走快走,这里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地方,赶紧去报告最近的城池……” “……” “咔嚓。” 原本光洁无痕的阵盘中央,居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只片刻,防护大阵的阵盘就全然崩裂,化作齑粉散于空中。 阴魂遍布,恶鬼滔天,老者眼神坚定地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柄长剑,庇护在自己身前。 寒光凛冽,黝黑色的阴魂狰狞着鬼脸就朝着剑光冲来,不料在触及剑身的那一刻就纷纷被斩断,哀嚎着烟消云散。 邪修眼中闪过一丝趣味,复又加快了进攻的力度,但又不至于让老者被一击击溃,就像是猫捉老鼠那般,逗弄着自己即将到手的猎物。 “清明剑确实厉害,只可惜……你不是剑的主人!”邪修轻哼一声,“天明真人……哦不,你现在已经不是天泽宗的长老了,甚至连修为都停滞在了金丹前期,你说,你这么多年来,又是何苦呢?” 纵使老者苦苦支撑着致使额头青筋毕露,手中长剑与脚下步伐也未后退半步。 只因,背后还有自己的最后一丝亲脉。 “邪修小儿狂妄,且等你败我之后再说这些张狂之语!”老者眼神一凛,手中长剑的光芒竟是又耀眼了几分,逼得半空中的邪修不得不向后闪退。 “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邪修一时不查被老者逼退,心中也不免存了一丝气恼,当下直接双手捏诀,幻化出一柄黑色法剑,直指老者,“天明老儿,你不过是比我虚长了几百岁罢了,如今我的修为早已臻至金丹大圆满,而你不过是区区金丹前期而已!” 话音刚落,那柄黑色法剑就似如鱼得水般御空而过,剑尖直直地撞上了清明剑的剑身,逼得老者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噗——” 剑身清寒,鲜红的血液喷洒在剑身上,更凸显出了几分肃杀之气。 “外公!”灵舟在一道又一道的攻击下猛颤,纵使老者封了楚离的听觉也无济于事。 随着颠簸的幅度越来越大,楚离最终还是醒了。 她揉着眼睛朝外望去,不料就看到了这一场景,当下就慌了神,想朝老者跑去。 老者大惊,连忙喊道:“不要过来!” 可早已为时已晚,邪修新奇地腾出一只手虚虚一握,将楚离整个地提在了半空之中:“哟,我说你这老不死的怎么如此硬气,原来是身后还藏了个小娃娃啊。” “呃……啊,放开,放开我!”楚离被提溜得上气不接下气,清秀的小脸上也满是因窒息而产生的红印。 老者目眦欲裂:“放开她!” “嗯,是血脉的气息。”邪修充耳不闻,细长的手指于空中凌空划过,楚离的脖子上赫然就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但所幸并未伤到要害,血痕处也只是缓缓地流下一条血线罢了。 “今日,我便与你同归于尽!”老者面无表情地复又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枚玉珏,悬于头顶百会穴。 他放下手中长剑,用尽全身之力驱使长剑御敌,而自己则是逼出体内精血,将其尽数融于头顶玉珏中。 霎时,血光漫天。 剧烈的爆炸将三人席卷而入,邪修此时想躲,已经是避之不及,只徒留一句“玉泽真君”之语,随后就湮灭在了爆炸的火光之中。 “哗——” 桃花漫天,楚离待在阵法之中,愣愣地望着外面的惨状,久久地回不过神来。半晌,她才后知后觉地抚上了头顶的木簪,泪水也在无知无觉中流落而下。 “外公……” 邪修已死,但其留下的邪物仍在。 待阵法流转殆尽后,一只恶鬼就脱离了招魂幡的控制,张着血盆大口就朝着楚离扑来。 楚离下意识地就伸手想挡,眼睛也早已死死地闭上。 “歘——”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出现,楚离双目失神地抬起头,凝望着不远处的人。 那人手执长剑,剑尖上还残存着一丝黑色的气息,应当是刚刚斩去恶鬼所遗留下的;面容清正,看起来约莫而立之年,眉目间尚有久久不散的戾气;身着银白长袍,袖角和衣摆处皆以祥云纹之。 如若有旁人在侧,当是会惊叹一声——是天泽宗的玉泽真君! 玉泽真君是当今天泽宗的掌门,专修克制阴邪之道的穹明剑法,剑下不知斩了多少作恶妖邪才使得自己周身戾气缠绕。 只是楚离并不知道这人是何等身份,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口中喃喃念道:“救救外公……” 玉泽真君双眉一蹙,骈指一挥毁了招魂幡后,从空中摄来了一抹残碎的元神。 “师兄……”玉泽眉眼微垂,随后将自己一身精纯的灵力朝着破碎的元神注去,希望可以暂缓老者元神的消亡。 “没用的,我元神已碎,纵使你能让我多活上那么片刻,也无法再世轮回。”老者,也就是天明真人的元神虚弱地闪了闪,似有不舍地朝着楚离靠去,“我活了这几百年,早就活够了,唯一不舍的,就是阿离。师弟……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师弟了,原谅我挟恩求报,求你为我这最后的一丝血脉,找个好师尊,庇她一世无忧。” 玉泽手指微蜷,似是没有经过思考就应下了天明真人的这番祈求。 “好。” 元神之光逐渐暗淡,天明的声音也逐渐微弱:“如此,我也算去得安心了……” “外公!”楚离挣扎着想起身抓那溃散的元神之光,只可惜无论她怎么挽留,那微弱的光芒也总能从她的指尖窜逃,最后归于茫茫天际。 “修士一身修为皆来自天道,死了,自然也是回归于这天地之间。”玉泽以灵力扶起跪坐在地上的楚离,一只手虚虚抚过她的头顶,“五灵根……” “也罢,受人之托,钟人之事,总归我天泽宗传承久远,未尝没有五灵根修行之法。”玉泽望向楚离,缓缓开口道:“既然有缘,就随我上山去,做个仙家弟子罢。”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78.html 第二章、拜师明渊得仙缘,心性有损痴人怨 其实天明真人早就想好,如若这一趟可以安然抵达天泽宗,他就是拉下这张老脸来,也要为楚离择一位良师。 只可惜路遇邪修,元神尽碎之下只得将楚离托付给玉泽。 当今修仙界以单灵根或变异灵根为尊,因为灵根越多,修士进阶的难度就越大。寻常单灵根修士想要进阶只需要将体内的一种灵根修到极致即可,而多灵根修士则需要将体内灵根一同修炼并进行平衡,否则进阶时恐遭爆体之祸。 如果是双灵根或者是三灵根倒还好,传承悠久的宗门中总有那么一两个法子能够洗去多余灵根而留下最强的,但是五灵根,除了得到高阶的功法以弥补修行上的欠缺外,别无它法。 天泽宗传承数万年之久,宗门内关于五灵根的修行之法绝对有所收藏,只是这等功法绝对是门内机密,那些太上长老究竟愿不愿意……到还两说。 想到此处,纵是玉泽也忍不住轻叹。 当年若不是天明师兄坚持,这掌门之位怎么也落不到醉心修炼的他头上。 逢此大难,楚离早已哭得晕厥过去,抽嗫着蜷缩在玉泽的怀中。 剑光飞掠,转眼间就横跨数州,如寸星东行,落入望州之内。 此时正是晨光熹微之时,初阳渐出,倾吐着漫天炽阳之息。无数修行此道的弟子纷纷御器迎上朝阳,吞纳吐息。 这时,一柄仙剑划破了苍茫的云海之巅,破空而至。放眼望去,依稀可见剑上修士风光伟岸、气宇轩昂,颇有一番仙人之姿。 “是玉泽真君!”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余下的众弟子见状也纷纷俯身行礼,霎时间,呼声震天撼地:“见过掌门!” 楚离被这巨大的声响惊醒,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高悬于万丈长空之中,不由得害怕地将手紧抓着玉泽的衣领,方才安心了些。虽然外公常带着她乘灵舟遨游天际,但那毕竟有个落脚之地,而且速度也从未快到这般地步。 剑啸九天,锐利的剑气直指宗门大殿。 归来的路上玉泽就已经将此事简略地告知了门内长老,如今,应当是到的差不多了。 跃下飞剑,玉泽随手一挥就将灵剑收入自己的袖中,随后将楚离放下,说道:“随我进去吧,为你择师。” 楚离有些踌躇,拽着玉泽的衣袖半天也没有挪动一步。 玉泽感受到阻力脚步一顿,最终还是默然着一张脸,反手牵住楚离的小手将其带到了宗门大殿内。 “见过掌门。” “不必多礼。”玉泽御使灵力将他们虚虚扶起,毕竟他年纪尚幼,只是堪堪占了个掌门的位置罢了,怎还劳得门内诸位前辈向自己行礼。 “她……就是天明的后人。”一慈眉善目的老者面露戚哀,眼中满是对先人的怀念,“天明当年……糊涂啊!” “唉,非是局中人,莫言局中事……” 楚离微微一愣,疑惑的眼神悄悄扫向开口的那几位长老,心中疑窦丛生。 他们……似乎和外公很熟? 又说什么糊涂?楚离百思不得其解。 自爹爹和娘亲离去后,陪在楚离身边的便只剩外公一人。楚离不是没有好奇过过往之事,从小她就知道自己和村子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他们的爹爹娘亲不会琴、不会剑、也不会飞,可楚离不同。她将自己的疑惑说与外公听后,外公连夜带着一家人搬到了山上,从此与世隔绝。 从那以后,外公就渐渐地跟她说起修仙界的奇闻异事,楚离这才知道,她的家人,都是那传闻中的修士。可是当楚离问及为何他们要来人界落居时,外公又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迟迟不肯与楚离阐明其中原因。 久而久之,楚离也就再也不去问起,也对修仙一事兴趣缺缺,只愿闻其中有趣之事。 楚离的沉思并未持续多久,大殿内针对她的议论从未停止。 “前人已逝,好歹还留下了这么一丝血脉。吾等能做的,不过是帮其庇护后人罢了。”见楚离沉默无语,一身着宫装的貌美女子也是摇了摇头,以为她尚沉浸在哀痛中无法自拔,遂玉指轻点,落于楚离的额间,随即面目微怔:“五灵根……” “五灵根?” 此话一出,又是有多位长老目露惊叹之色。 先前说话的老者也忍不住叹言:“五灵根……这小女娃日后的修行之路,不好走啊。” “是啊……” 大殿内,一时满是众人的嗟叹之语,倒是无一人肯出这个头,收了楚离为徒。 楚离虽小,却也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意思,无非是都不想要自己罢了。她也能理解殿内长老的想法,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门下有个一眼就能看到仙路尽头的废物弟子。 只是…… 谁又能断定一个人的未来呢? 楚离垂着头,无意识地将双拳紧攥。 一旁的玉泽真君感受到手上力度的变化,不由得微微偏过头看了楚离一眼,眼中似有凝重。 正当楚离心颤之际,一样貌粗犷的壮硕修士突然嚷了一声:“说说说,说个屁啊,说到底都是不愿意自己膝下有个五灵根的弟子堕了自己的名头,你们不愿意收我收,到底我器峰山头够大,能养下这样一个小女娃。” “钟磬长老,您已是元婴修为,怎能收下一个毫无修为在身的稚子为徒,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确实,今日道场的长老元婴有,金丹亦有,只是后者畏于前者之威,不敢多言逾矩罢了。 倘若今日钟磬真君真的收下了楚离为徒,那么场上就不免有金丹长老要唤一句楚离“小师妹”了。 倘若楚离是那种单灵根或变异灵根的天才,这些长老反应倒不会如此之大,只是仅凭这五灵根之身,纵使是那天明真人之后,又如何能拜入器峰门下? “呵,不过是一内门弟子的名头,竟也让你们踌躇至今。”突然,角落一身着浅蓝色衣袍的年轻修士踏空而来,稳稳地落在了众人面前。 只见他伸出手,置于楚离眼前,缓缓开口道:“你可愿做我的弟子?” 来人背对初阳,殿门大开之下,无数的金光洒在他的背上,为其镀上了一层金边。初而望之,就好像那天界神祇,神圣而高贵。 “明渊师弟你……” 不等那人将话说完,楚离就已经将自己的手高高举起,搭在了他的掌心:“我愿意。” “这如何使得?” 玉泽望着楚离的眼神一滞,转而带着凌厉的锋芒扫向整座大殿:“明渊师弟乃是师尊最小的一位弟子,如今尚且是金丹修为,由他收下楚离,于情于理都是再合适不过。汝等若有更好的人选,不妨直接说出来,也让我看看是哪位师侄有那个能耐收下天明师兄的后人为徒。” 是天明师兄,而不是天明真人。 此话一出,场上所有的金丹长老都沉默了。 就像凡俗之中,人族惯是以亲缘血脉为传承,而修仙界,则是以师徒传承为上。 天明真人、玉泽真君和明渊真人皆是拜师于宗门内的同一太上长老,彼此之间纵使修为有差也向来是以师兄弟相称。但是在面对修为强劲的前辈之时,明渊真人也从不仗着身份压人一头,如此说来,拜入明渊门下倒是楚离的最好出路。 玉泽:“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便就此散了吧。” 话语刚落,钟磬真君就朝着之前不停跟玉泽唱反调的几个长老哼哼了两声,这才踱着步子离开了大殿,朝着器峰的方向飞去。 余下的长老也不想在殿内多待,当下也都三五成群地朝着群山之中飞身而去了。 见众人散尽,明渊也欲抱起楚离回自己的峰头,不料楚离刚被抱起就挣扎着想要下来,伸着手朝玉泽的方向抓去。 明渊眉头微皱,但也还是耐下性子问道:“怎么了?” 楚离挣脱束缚,噔噔地跑到玉泽的面前,死死地拽住玉泽的袖口:“能不能告诉我,我外公,是怎么死的。” 楚离的眼中满是怨恨,纵是玉泽,也不由得为此心惊:“天明师兄为邪修所杀。只是如今那邪修已然身死,也算得是一报还一报了。” 楚离穷追不舍地问道:“那邪修是哪来的?他是不是……” “师兄,你这是?” 玉泽将晕厥过去的楚离递到明渊手中:“此女恐心性有损,心中怨恨之气俱深,你以后要多加观察防范,切莫让其做出什么无法挽回之事。” 明渊点头应下:“好。” “另外,这把清明剑我也一并交之于你。”寒光飞过,明渊伸手一握便将长剑握于掌中,“此剑威名远慑,你且记着,在楚离未成金丹之前,都不可将此剑显于她的面前。” 明渊眼睫微垂,示意自己已经知晓后就将清明剑收于乾坤袋中。 玉泽望着楚离,眸中神色晦暗。 明渊以为他还有什么未交代的,便就站在殿中等候。 许久,玉泽才背过身去,说道:“带她回去吧。你且悉心教导她,切莫让仇恨蒙蔽了她的双眼。” “明渊知晓。” 遁光远逝,残虹遍布。 玉泽神色淡漠地从袖中掏出一枚血色令牌,丝丝邪气仍萦绕在令牌的周围,挥之不去。 “九魂殿……几百年了,还是不肯就此罢手么……”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79.html 第三章、梦魇须得真法解,引气入体誓为仙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 白日正悬,绿荫遍布,明渊收起脚下遁光,翩然落于天衍峰顶。 “心性有损,怨恨之气俱深……” 明渊将昏睡过去的楚离随意地搁置在草地上,自己则是衣袂翻飞,身子一旋,稳稳当当地落座于白玉石凳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颇有节律地敲打在石桌上,周围灵气似有所感,也纷纷聚于明渊指尖,随着他的指节一上一下,在空气中飘然起舞。 春日负暄,甫一望去似觉岁月静好。 但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方才知晓,平静的背后往往暗藏滔天巨浪。 此刻的楚离正深陷梦魇,她感觉自己仿佛深陷于一滩血水之中,脚下是万丈深渊,无数恶鬼狰狞着脸伸出不着皮肉的白骨血手,死死地抓着她的脚腕,想要将她拉入无尽深渊。 楚离拼命地叫喊,可是周身无一人应答。 仰天望去,只见整个天际都被乌云遮蔽,仅余得一丝天光微露。楚离艰难地从血水中伸出双手,想要触摸那一线天光。 可不等她触碰到光亮,乌云就以势不可摧之势朝着楚离压来。 怎么逃,也逃不过去吗…… 楚离稚嫩的脸上满是绝望,她终是缓缓阖上双眼,静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只是她等了许久,溺水般的感觉也未从袭来。 楚离睁开眼,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从前居住的小院子里,祖父坐在溪边静静垂钓,而爹爹和娘亲琴瑟和鸣,微风拂过,吹起漫天桃花,一时衬得此处恍如仙境。 楚离喜极而泣:“爹爹、娘亲、外公!” “轰——” 突然,一阵黑雾猛然袭来,将楚离面前的人全数卷入,痛苦的哀嚎声也随之袭来。 楚离肝肠寸断,慌忙地朝着黑雾跑去,不料裙角太长,一个没注意就重重地跌落于地面上。 而黑雾中的哀嚎声也越来越小,直至再也听不见后,黑雾才溘然离去。 楚离顾不得擦伤的掌心,踉踉跄跄地爬起,可是她到达的时候,只余下了泥土上猩红的血迹。 爹爹、娘亲、祖父…… 似乎都消逝在了那黑雾之中,再也寻不到半分踪迹。 突然,一阵传音响彻楚离的耳际。 像是嘲笑,又像是戏弄:“小娃娃,今日就留你一命!” “你是谁?是谁!”楚离环望四周,双目赤红,“你出来啊!有本事你便连我一并杀了,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是谁?”那个声音顿了一下,“你猜我是谁?天下邪修那么多,你找得到我吗?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 “住口,不要笑了!”楚离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额头蹲坐在地上,“我让你住口!” “……” 那道声音居然真的顺从了楚离的话,在她这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开过口,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邪修?”楚离松开手,面容冰冷地从地上掬起一抔血土,直起身子。 “总有一日,我要诛尽天下妖邪……” “我要,杀尽天下妖邪!” “呵,想要杀尽天下妖邪,也得你有那个能力才行。” 闻得明渊轻笑,楚离方茫然地坐起身子,四处打量一番后,才忽觉自己刚刚只是做了个噩梦。 “听师兄说,你叫楚离。”明渊抬眸,打量的目光肆意地落在楚离身上,“什么楚、什么离,说与我听听吧。” 楚离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不由得偏过头去,小声道:“楚江落微雨,离人缘自散。我名,就取之于此。” 明渊兴致微起:“你不是随父而姓?” 楚离摇摇头:“不知。” “这个‘离’字不好,不若选作‘璃’字,琉璃的璃,如何?”不等楚璃回答,明渊就已经裹挟着她去了一间屋舍。 屋舍就在山顶,其间云雾缭绕。 拨开层层云雾,才见得屋舍的真容。 只见一棵巨大的梨花树庇护在屋舍之前,月白色的花瓣轻舞之间,浅青色的阵法也随之微微流转。远而望之,就像是镶嵌在茫茫山林中的一颗明珠般,隐秘而璀璨。 偶有落叶打着旋儿落入阵法,霎时间就被无数剑光绞为飞灰,零落入泥,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这阵法乃我亲手布下,便是元婴真君来了也能挡上片刻。”明渊骈指一点,将一枚玉令打入楚离体内,“既然你已经被天明师兄开过脉,关于聚气入体的这些东西估计也不用我再来多教。这枚玉令可掌此间阵法,也不需要你会用,你只记得一点,在你不能完全掌握这枚玉令之前,别让旁人随意靠近这间屋子即可。” 楚璃摸了摸微热的眉心,说道:“我知道了。” 明渊眉梢微挑:“知道就好。我这人喜静,你若无事就不要过来打搅我,毕竟我也是第一次收徒,下手也没个轻重。明日自会有弟子前来带你熟悉宗内事物,至于修行……” 楚璃目含期待地抬起头。 “问道峰的那些老顽固,想必也不会怠慢你。” “……” 说完这句话,明渊就挥了挥衣袖乘风而去,草木不惊。 既然不愿意,又为何要收下我。 楚璃眸中神色暗淡些许,半晌后,终是推开了院子的大门,踏入其中。 院内不算破旧,也没有杂草丛生的情况,想来是被人提前收拾过。楚璃的心情竟然是一种诡异的平静,她慢慢地朝主屋走去,推开门,也不管屋内是个什么情况,寻了一处床榻倒头就睡。 枕头是玉质的,硌得楚璃生疼。 片刻后,她干脆抱了玉枕在怀中,幻想着有人陪在自己的身边,逼迫自己进入梦乡。 奈何天不遂人愿,楚璃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外公惨死在自己面前的画面。 血腥而又残酷。 爹爹和娘亲消失不见,如今连唯一陪在自己身边的外公,都再也不复存在…… “邪修……” “明明已经将那邪修的遗物收入囊中,为何我问起的时候又不告诉我……”楚璃死死地咬着下唇,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抽嗫出了声。 “不能哭,不能哭……” “楚璃,你今后就只剩一个人了,你哭给谁看呢?没人会哄着你、逗你玩了。” 楚璃如此劝慰着自己,可越是这么想,她心底就越是难过。 到底是一个六岁的稚童罢了。 突然,楚璃感觉到眼边似有微光。她揉了揉眼,点点繁光就好像夜空中闪烁的明星一样,在自己的身边明明灭灭,似是与自己的呼吸息息相关。 借着玉枕的反光,楚璃似有所感地摸上了头上的木簪,将其取下。簪身热热的,头部雕刻着一朵不知名的花,闪烁的繁光就从花瓣处溢出,围绕在楚璃的身侧。 “爹爹、娘亲、外公,是你们吗?” 繁光轻颤,似是在回复楚璃的话。 下一刻,无数繁光推开门扉,朝着院内飞去。楚璃着急,连鞋袜也顾不得穿就跟随着星光而去。 院内,光芒聚集。赤、金、蓝、绿、黄……待楚璃一踏出房门,这些彩色的光点就像是找到了宿主一样,猛地朝楚璃的体内袭去。 或炙热、或冰冷,五种颜色的光点最终相融在一起化作黝黑一团,随后又在楚璃的丹田内不停旋转,化为阴阳两极,最终彻底融入了楚璃的丹田中。 上,如明月高悬;下,如虚无囊括万物。 灼热之感也逐渐从小腹传来,楚璃慌乱地盘腿坐地,脑中回想着外公教给自己的法诀:“引气入脉,力沉丹田……” “气旋道基,炼气伊始。” 楚璃双眸紧闭,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表面慢慢沁出的脏污。 一股暖流也随着气流的流动畅游在楚璃的经脉之中,将原先纤细的经脉拓宽至两倍有余。气旋凝滞,尽落丹田,楚璃垂下眼眸,惊觉自己竟然可以透过身体直视自己的丹田。灵气涌动,丝丝胀痛从经脉和丹田处传来,楚璃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复又闭上眼一遍又一遍地运行法诀。 不曾想竟歪打正着,沸腾的灵气也逐渐平稳下来。 炼气已成,可仍有无数灵气光点盘旋在楚璃的身边,祈求得以进入其丹田之处。 “哗——” 劲风卷过,一缕金红色的光芒随之掠过楚璃,散尽了她一身污秽。 灵气光点也随之四散而去,院子里也再次恢复了之前的静谧,就好像之前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须臾之后,楚璃睁开眼,缓缓地伸出手,一丝微弱的灵力从掌心溢出。 “我,我也是修士了……”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终是寻得一安居之所,得枝可依。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80.html 第四章、浮云之言空缥缈,得见真人换长生 夜里楚璃睡得并不安稳,次日辰时未至便早早地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到院子里掬了一捧清泉水净了脸,方才五心朝天,坐在院中沐浴晨光。 只是这份安逸并未享受多久,明渊遣来的弟子就到了阵法外,口中喊道:“楚师妹!楚师妹!” 想到昨日明渊叮嘱的话,楚璃急忙起身走出小院。 来人是一个清俊少年,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只是修仙界向来不以外表论年岁,以楚璃那微末的修为也看不出少年究竟是何种境界,是故她也只能开口唤了句“师兄”,随后就站在原地等待少年的下一步动作。 “我叫余安,是依附于天衍峰修行的弟子。修为么……比你略高上一些,倒也禁得起你这一声师兄。”余安微笑着从腰际取下一个乾坤袋,“这里面是明渊真人吩咐我为你带来的东西,像日常的弟子服、身份令牌、灵石、符箓,真人已经全部备好,不需要师妹你再去多跑一趟。” 楚璃接过乾坤袋,认真地朝余安福了一礼:“劳烦师兄了。” 余安轻笑:“本不用如此,是真人吩咐罢了。对了,楚师妹昨日才入宗,想必对于宗门内的情况也不甚了解,正好今日休沐,不如让师兄我带你去了解一番?” 楚璃自然乐意,对于修仙界的很多东西她都是一知半解,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偌大的宗门。 昨日一见,楚璃只觉得这地方实在是大,然后就是壮观,其余的楚璃也做不得多想。 于云巅之上视野虽然开阔,却也渺茫到了极致,依稀只见得有些峰头云雾缭绕,就如天衍峰一般;有的则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灵玉所造的石桥跨空而至,端的就是一副仙家做派。 余安右手五指掐诀,一朵浮云瞬间出现在两人身下。 楚璃有些新奇,刚准备俯下身子看看这浮云是何种构造,就被这突然升起的浮云弄得重心不稳,险些跌了一跤。 余安哭笑不得地扶起楚璃,叮嘱道:“楚师妹可得小心些,这浮云上虽满是禁制,可也阻不住内里的人啊。” 楚璃讪讪地“哦”了一声,这才安静下来,仔细地聆听余安的话语。 “宗门名唤天泽宗,算得上是集百家之长,就连外界难见的剑修宗内也设有分支。是故宗门设下了七主峰,除了宗门大殿所在的天泽峰外,分别是丹之妙手峰、器之接天峰、阵之阴阳峰、符之玉岩峰、剑之万剑峰、兽之百兽峰,这些峰的长老无一不是元婴真君。门内规定,只要弟子的修为臻至金丹便可尊为长老,并可另辟一处峰头开门收徒,所以你可千万别瞧着哪处山峰荒凉就胡乱跑去,说不定就是哪位长老的居所。” “另外还有问道峰、问天峰设下,前者为弟子修行问道之所,内设藏书阁、百师坛,而后者,则是宗门磨炼弟子的秘境所在,无秘境令牌不可随意入内。” “然后就是门内弟子的区别了。”行至一座孤峰,余安蹙眉望了望林间闪烁的几道人影,似是在思虑些什么。可不过多久,那紧蹙的眉头就随着浮云的远去渐渐舒展开来,再也没多看一眼。楚璃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可除了流转的烟云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只得悻悻地收回视线,继续听着余安的讲解。 “宗门弟子分五类,分别是杂役弟子、外门弟子、记名弟子、内门弟子和真传弟子。杂役弟子多是四、五灵根且多年修为不得寸进的修士,宗门不养闲人,且由于门内地大物博的缘故,这些杂役弟子就派上了用场。或是看管灵植,又或是在低阶弟子间做个传话的人,总之没人愿意做的低端活计都推给了他们。” 见楚璃神色有异,余安忍不住多提醒了一句:“并不是宗门残忍,而是整个修仙界规则如此,强者掌控万物,弱者只能服从。那些修士本就资质低下,倘若再不去努力挣得自己修炼所需要的灵物,便只能空等寿元耗尽,没有人会怜惜。” “那外门弟子呢?”楚璃咬了咬唇,不再去想杂役弟子的事。 毕竟连她自己都只是个五灵根的修士,又哪来的资格去管其他人的闲事。 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余安大概也猜出了楚璃的想法,一时说得太快居然忘了自己眼前的楚师妹也只是个五灵根的小女孩,心间不由得有些懊悔:“外门弟子多是通过三十年一次的新弟子选拔而来,选拔设‘问心门’、‘通天途’两关,在这两关内表现优异者多被门内长老收作弟子,从此成为内门弟子,而没人看得上的,就是外门弟子了。倒不是说外门弟子一辈子都只能是外门弟子,只要他们成功筑基,就有机会入得长老眼中成为内门弟子,或选择依附于某一处长老的峰下,做个记名弟子。” 说到这,余安突然停顿了一下:“就像我,也只不过是天衍的记名弟子而已。” 楚璃惊愕,原来眼前这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余师兄居然是一位筑基前辈么…… “楚师妹不用如此惊讶。”余安安抚地朝楚璃偏了下头,然后微微转身,望着苍茫云海轻叹道:“人间不知寒暑,修仙不知岁月,我也不过是恰巧得了那么一线机缘,才有幸在耄耋之年忝为筑基修士罢了。炼气修士寿百五,筑基修士寿半千,只是人世修士何止万千,又有多少人一生都困在了这个境界……” 思及自己多年都不得寸进的修为,余安不由得有些黯然神伤。 “真是,无故说起这些做什么。”余安摇了摇头,“再说真传吧。我们这一代的真传共十人,阵、丹、器……这六峰各占了一个真传的位置,将来等他们成就元婴之后,上一代的峰主就会领太上长老一职,而新任峰主,则由这一代弟子胜任。其余四个真传,皆是掌门一脉。仔细说来,明渊真人和玉泽真君是同出一脉,那么楚师妹你应该也算得是掌门一脉,日后见了那几位掌门一脉的真传,怕是免不得要叫一句师兄师姐。其他峰的……有些十分注重辈分,有的又在乎修为,这些就要靠你自己去权衡量度了。” 楚璃拱手:“余师兄之言,楚璃必谨记于心,亦多谢余师兄教诲!” 余安瞧着她小小年纪,礼数却是如此周全,心下也不免添了几分欢喜,于是就多言了一句:“日后若是得见了那些筑基了却还是挂着外门令牌的弟子,切记离他们远些,那些人,并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楚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正常外门弟子到了筑基,不是被哪位长老收入门下就是依附于某一处,鲜少有人愿意继续维持着外门弟子的身份。 要么,是自视甚高想要自己结为金丹出人头地,不愿做那高不成低不就的记名弟子;要么,就是到处得罪人,无处愿意收留。 这两类人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不被大多数弟子所喜的。所以他们干脆自成一派,一边看不起依附各峰的记名弟子,一边又对内门弟子极尽仇恶。 当然,宗门不是不管这些,只是就算是管,也只是将这件事控制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因为门内长老不乏从外门弟子自行结成金丹之辈,但由于身边交往的人皆是同类,进阶之后则难有相熟同修之人,是故多孤傲,一边不行收徒之举,一边又暗暗支持外门的筑基修士,就像是要向众人证明着什么,祈祷有新的金丹出现。 宗门深谙此点,知晓这是两个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但好在未涉及元婴修士,也就一松一放,一边看起来像是对这件事坐视不管,一边又暗着派人行监督之事。 毕竟修者本就是与天争命,倘若连门内这小小的斗争都捱不过去,又何谈与天下修士相争、与天道相争? “此处便是问道峰了,楚师妹初来乍到,年纪尚幼,想必还有很多关于此界的常识不知。正巧今日有一位出自本脉的师叔值班,想必他也乐意教你。”浮云渐落,一处郁青的峰头斩开层雾,曳着身姿出现在两人眼前。 峰上有一座高塔,按余安所言应当就是那囊括修者万经的藏书阁。向下望去,便是一片又一片的青瓦屋舍,虽简陋,却也不失灵气与精致。 许久都在空中飘着,楚璃甫一接触实地,居然有了几分不真实的缥缈之感。余安刚将她放于一间饰以七彩琉璃的小屋前,就有一张符纸凌空而至。余安伸出两指一夹,那符纸就瞬间化为烟尘,余安的表情也肉眼可见地凝重了起来。不过片刻,余安就以自己尚有要事在身匆匆离去,临走时还将一张传音符塞于楚璃手中:“师兄有事先行一步,若有何要事,激发此传音符即可。” 楚璃虽好奇,却也不欲打探此事。她只乖巧地点了头,随后就迈着步子走向屋舍,心中怀中一丝忐忑敲响了紧闭的大门。 楚璃等了许久,屋内才悠悠地传来虚无缥缈的三个字:“进来吧。”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81.html 第五章、前人恩惠后人延,初闻往事心愈坚 屋内是一个蓄着长髯的白发老者,衣襟散漫不羁地敞开着,手中还捏擢着一根浑身通碧的烟竹,丝丝雾气正从其中连绵涌出,充斥着整间屋子。 不像是求仙问道的修士,倒像是凡俗之中的蒙人老道。 孙长老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慵懒地抬眸觑了楚璃一眼:“哪个峰头新收的小弟子,来本真人这里作甚?” 一边说着,一边还有刺鼻烟气从口中喷涌而出,一时竟呛得楚璃睁不开眼。 “回真人,晚辈是天衍峰新来的弟子,今日特来求道。” “天衍峰?”孙长老瞬间清醒,猛地从蒲团上跃起,伸手一挥散去室内雾气,方才真真切切地将楚璃打量入眼,“可是昨日由掌门带回的那小娃娃,天明师叔遗孤?” 楚璃心有猜测,这大概是外公从前的相识之人吧。 “是,晚辈楚璃,见过真人。”如此,楚璃才认认真真地朝着孙长老行了礼。 孙长老连忙走近亲手将楚璃扶起,面上似喜似悲,一会儿扪心大笑,一会儿又看着楚璃悼念前人。 只能说时候不巧,玉泽真君传令回来时孙长老尚处于闭关之中,等到他闭关结束读了传令之后,方才知晓外头发生了何等大事。 玉泽真君的直系师兄天明真人,身死道消,只余下一个年纪尚幼的稚童,托孤于此。 读过传令符后,孙长老不是没想过去宗门大殿将楚璃收于门下,只可惜他去的时候,殿内众人早已是作鸟兽状纷纷散去。 不过如今楚璃得以拜师明渊,倒也不算埋没。 孙长老双手微微颤抖,俯下身子,动作轻柔地扶着楚璃的双肩:“日后见了我无须多礼,唤我一声叔父便是。你……已经引气入体了?想必天明师叔已经传授过你一些基本的炼气常识。只是你已有师承,我也不好行逾矩之事……” 孙长老想着,明渊乃是正道修士中出了名的天才,由他来教养楚璃自己是再放心不过。但毕竟是故人之后,心中总会怀着几分爱护的念头,于是孙长老也只能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玉珏,用红绳牵了亲自挂在楚璃腰间。 看着楚璃略有些疑惑的眼神,孙长老慈爱地抚过她的头顶,微微一叹:“这枚玉珏是我亲手铸造,其中包含了我的一滴精血。本是想送我那少不更事的徒儿,如今想想,倒是赠予你比较合适。” “对了,既然你是来求道,不知是想要哪些道术?” 世上道法万千,但是在炼气初期或者是刚刚开了脉的修士面前无异于古字天书,叫人看一眼都会心慌神乱。 这时候,就需要长辈出马,教授这些修士一些基本的术法,待其修为小成,自己能够读懂玉简经文后,方才功成身退。 而且,越是大型的宗门,弟子就越难以拥有师承,为了宗门的发展,便不得不下派高阶弟子代行师长之事。 如此,便有了百师坛。 孙长老说的繁琐,直到此时,楚璃才是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外公同我讲过一些修仙界的常识,奈何我并未全数记住。” “原是这样。”孙长老虚空一指,一枚泛着莹莹绿光的玉简就从他的身后升腾而出,滴溜溜地飞到楚璃的额前,悠悠地打着转儿。 “去——” 玉简没入眉心,就像是昨日被授予玉令一样,一种若有若无的奇妙感觉将二者联系到一起。楚璃伸手微微一触,顿时,脑子里就像是被重锤闷闷敲了一下似的,钝痛无比。 孙长老连忙施法稳住楚璃识海,叮嘱道:“修士的识海十分脆弱,你日后万万不可像今日这般莽撞。玉简里的内容很多,你切记不可一次性多读,识海微痛时必须停下,否则识海将险,恐遭碎裂之祸。” 楚璃小脸惨白:“楚璃记下了。” 收下玉珏,楚璃本想就此离去,哪曾想这孙长老热情非常,拉着楚璃又是好一阵絮叨,直至仙鹤归林、夕阳欲沉方才放了楚璃离去。 楚璃本是很不喜不熟之人与自己过分亲热,但是当她听及孙长老和外公往事之时,便又耐下了性子。 余安说得不错,这孙长老确实是出自本脉,只是这本脉,却本到了前任掌门的头上。楚璃的外公天明真人是孙长老师尊的师弟,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可按辈分来说孙长老却要喊天明真人一句师叔。 更巧的是,两人还是同一届通过入门测试的弟子,只可惜因资质有异,一个被前任掌门收作弟子,而另一个只做了外门。以身份地位交友之人有之,但天明真人绝对不是这种人。两人自入门之后常有往来,关系甚笃,后来更是在孙长老筑基之后力荐于门中长老,最后才劝得自己的师兄松口,将孙长老收入门下。 此等恩情过往,也难怪孙长老对自己如此亲厚了。 楚璃步于山间小路,心中思绪万千。 修仙之人财、侣、法、地缺一不可,如此想来,这孙长老还是她必须结交之人。只是她生来性子就较为冷淡,除了面对亲友时温情氤氲,时不时地展现小儿女的情态,对于外人,她向来不假辞色。 走着走着,前方竟有喧闹声传来:“我跟你们说,天衍峰的那位真人收了个废物弟子呢!” “啊?废物弟子?”一道有些低沉的声音惊呼道:“你快仔细跟我们说说!” “对啊,是怎么个废物法?” 听着众人好奇的问语,最开始挑起这个话茬的少年也不由得洋洋自得起来:“我姐姐可是长老门下,这个消息可是她亲口跟我说的,哪能有假?” 这些人谈论的声音很大,丝毫没有顾及此处是否会有过路之人。楚璃闻得此语也是脚步一顿,本想一走了之,却又耐不住自己好奇的心,思忖片刻终是猫在了一棵双人环臂方可抱住的大树后,静静地聆听自己在他人口中的形象。 “那你倒是说啊!”其中一人显然是急了,“就知道吊我胃口。” “就是啊王小安,你该不会是在瞎诌吧?” 激将法很有效,王小安有些急了:“哪能啊!明渊真人新收的那个弟子是五灵根!五灵根,你知道吗?放在外门都不够看的,她居然成了内门!” “啊?明渊真人疯了吗?怎么会收一个五灵根的废物做弟子啊?” 听着那边一口一个的废物,楚璃忍不住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衣角,眼神冷漠,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几个侃侃而言的少年。 王小安高傲地哼了一声:“你说话小心一点,明渊真人岂是我等能随意议论的?要说,也该是说那个五灵根的!你们知道吗,那人背后的人可不一般!” “是哪个长老的亲眷?” “非也非也。”王小安卖了个关子,随后又神秘兮兮地低声说道:“她的外祖,就是几百年前投靠邪魔的天明真人!” “什么?” “天明真人?” “他是谁啊?” 王小安:“停停停,我来为你们解释一番。这件事啊,可是内门机密,寻常人我可不说给他听。话说这天明真人啊,乃是上任掌门的弟子之一,只是几百年前不知为何突然投靠邪魔,害得不少前辈阵亡于那场战争中。此后,天明真人被逐出师门,几百年都不见踪迹,不曾想如今,居然是带了一个孩子回来……” “你就编吧,那天明真人要是真投靠邪魔了,宗门还会将那个五灵根的废物交给明渊真人做弟子?” “说不准是因为念着过往的情分……” 几人聊着聊着,话题就不知不觉地偏离此事。 他们聊了多久,楚璃就在树后站了多久,就像是化作一块枯石,一丝一毫都不曾挪动过。 她的外公,乃是光明磊落之辈,绝不是旁人口中勾结邪魔之人。 夕阳已落,明月初升,楚璃死死地盯着几人离去的背影,似是要将他们的容貌刻进脑中。 “王小安……” “我不是废物,我外公也不是勾结邪魔之人。” “总有一日,我会让你知晓,让天下人知晓!” 楚璃秀眉微蹙,远去的思绪终是被掌心的刺痛唤回。她低头一看,原本淡粉色的衣裙不知何时竟被自己的指甲攥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破洞,点点血色嵌于其间。 楚璃松开手,微微颤抖着将双手举到面前。 这双手,不理俗务。 可今后,它将秉持长剑,斩尽人世宵小奸邪。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82.html 第六章、术法玄妙须深尝,月夜学剑扣仙途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楚璃初闻旁人论起前人之事心下有怨,便存了散心的想法,漫步于宗门群山之中。谁知两座看起来极其相近的山峰,走起来居然是相隔甚远,所谓望山跑死马,也不过如此。 筑基修士御器而飞,金丹修士御风而行。到了元婴,便是能缩地成寸,纵使群山之广也无处不可去。奈何楚璃不过是个小小的炼气修士,连轻身术都不曾习过,想去乘那载人仙鹤,却又闻得众鹤归山,无处可寻。 从夕阳西下到明月高悬,楚璃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走了多久。 初时尚闻得林鸟轻鸣,到后来就是一片静谧,只余得微光几许。 “这样走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楚璃暗自思忖,心中不免有了新的想法。 总归孙长老已经将这些浅陋的术法教与我,我又为何不能一试? 说干就干,楚璃轻触识海,轻而易举地就找寻到轻身术的法诀:“气行全身而聚于下金门,顺至木水,汇于昆仑经火……” 修者开脉,就是为了日后的修行打下基础。楚璃幼时便经历过这一遭,自然能理解这寥寥几语中的意思。所谓下金门,就是足尖之穴,将灵气运行全身之后逼于此处。木火,就是从前往后的几个穴位,灵气运行至此后顺着经络穴位继续往后,再汇于经火之处,继而进行下一个循环。 “聚金门……” 楚璃先是放慢了脚步,微微阖上眼眸,仔细地感受着周身灵力的运转,然后猛地迈开步伐,将气力凝聚于下。 霎时间,楚璃整个人就朝空中腾飞了一下,似蜻蜓点水般以气作点,转瞬就飞跃数丈,朝着前方飞掠而去。 劲风席卷,百草惊折。 最开始的几步楚璃尚且不稳,到后来便是越发熟练,从一步一跃到借力腾空也不过是花了几炷香的功夫。 “难怪世间凡人总是崇尚着冯虚御风的仙人,原来于空中遨游,竟是这般惬意自得。”身影流转,衣袂翻飞,原本遥不可及的漫天星辰竟也变得触手可及起来。如果这一幕让旁人看到,必然大惊。 哪有人刚修行轻身术的小修士一口气能行这么远?更何况还是个初入炼气的小丫头。 望舒渐沉,浓云悄然而至,原本月华遍布的层林也被黑夜浸染。 丛林愈深,光线昏暗,楚璃下落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足尖就落于一块圆滑的碎石上,“歘”地一下就重心不稳地朝后跌去。 “嘶……真倒霉!”楚璃愤愤地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见四下昏暗,也不敢再大剌剌地用轻身术赶路,只得揉了揉吃痛的脚踝,一深一浅地迈着步子朝山上走去。 突然,原本昏暗的前路突然闪现出一道亮光,寒意凛人。 楚璃一愣,望了望天估摸了一下时辰,随后咬咬牙就朝着那一道亮光探去。 “管他现在是何时,总归已经这么晚了,倒不如看看前方到底是何物……” 如此想着,楚璃也放轻了步伐,悄悄地摸了过去。越靠近,那一抹寒意就愈发深沉,像是要在临近万物上都覆上一件冰衣。楚璃抱紧了自己的双臂瑟瑟发抖,心神微动。 外公曾说,一旦天地有异,那大概率就是有异宝出世。 异宝…… 楚璃越想越激动,也不考虑自己那低下的修为究竟能在此等寒意下扛过几个回合。 “冷,好冷……” 行到此处,楚璃能够往前已经是全靠着自己身体的本能了。身体已经麻木,但仍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前路漫漫不见尽头,楚璃有些怕了,脚尖一挪正准备顺着来路回去,不料竟有一道剑光荡过,漫天飞霜尽数化作水汽,转瞬间蒸发而去。 寒意消融,楚璃好奇地望着剑光袭来之处,似有所感。 是有人在此处吗? 冰湖中心,一白衣云靴的年轻修士将三尺长剑收作身前,双眸轻斜望着楚璃的方向,唇角微勾。 若楚璃在此,必会知晓之前的天地异象,皆是出自这人手中。 察觉到楚璃的靠近,顾尘渊缓缓收了剑意,双眸阖起,如渊渟岳峙般静立于冰湖之上。待来人止步于一处树丛后,顾尘渊才复又举起长剑,直指苍穹。 剑身清寒,剑气所至之处无不乌云退散,原本坠入云间的明月也渐渐露出原本样貌,柔柔地将月华尽数散于顾尘渊的身侧,为其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影。 刺、斩、划、劈,剑招连贯之处,楚璃便是再怎么仔细看,也就只能看出这些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约莫就是形容这般景象的吧。 楚璃蹲在树丛后,愣愣地看着冰湖中的那人以剑起舞,心神皆颤。 内心躁动之下,楚璃也忍不住信手从身旁折了一枝草木,持在手中,幻想着自己就是舞剑之人,照着顾尘渊的样子比比划划。 “剑之一势,逐月。”剑势起,顾尘渊有意放缓了动作,目向明月,“明月清浅九天落,愿逐月华流照君。” 剑身微动,原本雾蒙蒙的月华如有实质,尽数附于长剑之上。下一刻,又如惊弓之鸟般散空而去,化作一条如光如水的长带,缠绕在剑身四周,随着持剑之人的剑势荡向四野,惊起波澜一片。 楚璃也有样学样,只可惜修为不够,做不到顾尘渊那样,剑起便是一剑霜寒十四州之势。 “逐月逐月,愿逐月华流照君。” “愿逐月华,流照君……” 楚璃练得有些入神,连顾尘渊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都不知道。 而顾尘渊则是收了剑,饱含兴致地望着楚璃小小的身影,眼中满是趣味。 一遍、两遍、三遍…… 楚璃自己也数不清自己究竟在这寥寥几个动作上纠结了多久,只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周围万物皆化作虚无,在这一方天地里,只剩下了一人、一剑,仅此而已。 “欻——” 楚璃迷茫地停下剑势,先是看了看不远处大树上那道入木三分的剑痕,然后又看向了自己手中的树枝,心脏狂跳。 这,这是她留下的剑痕吗…… “未学得半分剑意,却以剑势入木三分。”顾尘渊的视线若有所思地扫过被楚璃摧残过的树身,随后又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是个修剑的好苗子,只不过看起来,未来和自己的所修之道似乎不尽相同。 “楚璃。” 楚璃回过神来,恍然发现不知何时,原先在冰湖之中练剑的人居然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跟前,而且,就是那个领她进门的便宜师尊。 想到自己刚刚行的偷窥之事,楚璃不由得心底一惊,当下规规矩矩地朝顾尘渊行了一礼:“师尊。” 顾尘渊双唇微启:“你想学剑?” 楚璃认真应道:“是。” 顾尘渊又说:“那你可知道,剑修一道又有多么艰难。” 楚璃咬唇,剑修一道之艰难,她是知道的。 但…… “既然旁人可以以剑入道,那我又为何不行,仅仅因为我是五灵根吗?”楚璃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命定之事,毕竟这世上从来没有人证明过灵根是决定修士命途的唯一根源,“旁人可以做到的,我一定能做到;便是旁人做不到的,我也要尽自己一身之力去做到。” 顾尘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眼中的淡漠也随之散去几分:“我每月十五都会在此处练剑。” 留下这句话后,顾尘渊的身影就恍若水幕消散而去。 楚璃愣愣地望着顾尘渊离去的背影,半晌才知晓他留下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多谢师尊!” 楚璃兴奋地将手中树枝朝着天上遥遥一抛,御着轻身术飞身而起,于空中接住树枝,斩出一道剑势。 “哗啦——” 剑势虽轻,却也惊得一片哗然。无数绿叶受此一难哗啦啦地就脱离枝身而下,在半空中翩然起舞,许久才得以落入地面,树林也才慢慢归于平静。 楚璃脚步轻盈地行于山间小道上,口中时不时还念念有词:“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一剑霜寒,十四州!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83.html 第七章、器峰求剑仙鹤唳,不是冤家不聚头 世间俗事万千,任何事情经旁人口述都终会有未说到的地方。 就像余安那日为楚璃介绍宗门布局,竟将俗务堂和刑堂忽略了过去,连宗门绩点也未粗略说过。 宗门的运转和阵法的运转十分相像,宗门内的弟子就跟阵法中那一个个细小的符文一般,都是朝着特定的方向运转。余安不曾告知楚璃宗门绩点的事情,一方面可能是忘记了,更有可能的是他觉得没有必要。 虽然宗门俗务向来由杂役弟子负责,但是也不乏外门弟子囊中羞涩,想要靠接理俗务挣得绩点,或换成灵石补贴日用。毕竟等宗门分发事务不太现实,谁也不知道那等除妖降魔的任务能不能轮得上自己,也没有人敢确定自己会不会就此殒命。因为对于大多数低阶修士而言,保命,才是修行中,第一重要的事。 楚璃想学剑,就自然不可能空手去学,拥有一柄趁手的灵剑乃是如今的头等要事。修行最忌讳的就是本末倒置,纵使楚璃知道了自己可以通过完成一些小任务去慢慢攒宗门绩点,但那是“两袖清风”的穷修士所采用的方法,会耽误自己的修行不说,甚至还可能会对心志不坚的修士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顾尘渊那日可是赠了她一口袋的灵石,她又为何不去用呢? 楚璃伸手摸上腰间的乾坤袋,粗略感应了一下。里面大约有六万多的灵石,按照一灵石对应一绩点来说,那就是六万多的宗门绩点。楚璃不知道灵剑价格几何,但总归也不会比这贵了去,毕竟投喂仙鹤的灵草也才不过五灵石一株。 此次求剑,怕是要去一趟器峰。 楚璃悠悠地推开门扉,猛吸一口山间的清幽空气,待踏出第一步后,才有些不大习惯地拉了拉身上的弟子服,低叹一声朝着院子外走去。 天泽宗的弟子服十分寡淡,端的就是那种飘飘欲仙的仙人之感。衣摆皆以天蚕丝织就而成,无论是男是女,穿起来都是超然脱俗;袖口扎紧,用的是武士的那种缇衣样式,为的就是方便低阶修士在打斗之时可以放开手脚,不被服饰所缚。虽说修为到了金丹便就不再拘于服饰如何,但那毕竟距离楚璃太过遥远。在此之前,楚璃的衣服一直都是粉粉嫩嫩的,如今倒是不得不全数弃了。 不过楚璃身上这套弟子服倒是和旁人的有所不同,她的衣领和袖口上皆以金线细细绣了祥云纹,叫旁人一看上去就知晓她身份的不同。楚璃猜测,这大概就是宗门不同脉系之间的标识吧,而她,就属于掌门一脉。 微风淡扫,百草皆折。 随着楚璃脚下步伐的加快,眼前的视野也逐渐开阔起来。 不远处是一处山崖,清晨的阳光暖暖地洒在群山之上,流光溢彩,灵鸟齐鸣,另有仙鹤振翅高飞,将自己优美的身姿毫无保留地展现于世人面前。 楚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手中灵草用灵力碾碎,让灵草的气息尽可能地散发的远一些。不多时,便有一只仙鹤闻着草香轻盈地落于楚璃面前,垂下了自己修长的脖颈吸食着楚璃手中的药液。待药液流尽,仙鹤似是仍觉不够,用自己顺滑的羽翅拍了拍楚璃的后背,想要求得更多的报酬。 万物有灵,更何况是仙鹤一族。 楚璃哑然失笑地复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株灵草喂于仙鹤口中,等手中灵草食尽,那只仙鹤才悠然地抖了抖身上的羽毛,俯下身子示意楚璃上来。 “去接天峰。”楚璃摸了摸仙鹤脖颈处的绒毛,“你若是能快些到,我就再予你一株灵草。” “唳——”不知是不是楚璃的错觉,楚璃总觉得自从她说了这句话后,这只仙鹤原本小如绿豆的眼睛突然就瞪大了许多,连带着速度也快上不少。 一路上,楚璃遇上了不少乘坐仙鹤的同门,但无一例外地,都被楚璃身下的这只仙鹤追上再超过。 有的弟子震惊无比,错愕地抚平自己被羽翅扇起飓风所乱的衣袍道:“那只仙鹤疯了吧?” 只可惜楚璃听不到,她现在正在和凌乱的头发做抗争。 由于速度过快,楚璃那本就盘得不是很牢固的小揪揪没多久就全数散开了,若不是还有根簪子固定,想必楚璃如今的发型和那墙角的乞丐有得一拼。 这速度,是在楚璃意识尚存时,从未经历过的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仙鹤就已经将楚璃带到了目的地。 楚璃意犹未尽地从仙鹤的背上跃了下来,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这边的山头上光溜溜的,生怕自己想回去时又跟之前一样找不到鹤群,便又拿出几株灵草,递于仙鹤面前:“这几株灵草是奖励你的,倘若你愿意在这里等我归来,那我就多给你几株。” “吱、吱!”短促的几声鹤鸣后,仙鹤讨好地将自己的头置于楚璃的掌下,随即将她手中的几株灵草尽数叼去,尾羽一摇一摇地就寻了一处草丛蹲下来做了个窝,乖巧地看着楚璃的方向,似是在说:“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哦!” “竟是兴奋得连叫声都变了。”楚璃轻笑着转过身去,随即朝着接天峰上售卖灵器的地方走去。 说起来,楚璃倒是和这器峰峰主有过一面之缘。她初入宗门之时,第一个为自己抱不平的,就是器峰的钟磬真君。 想来,也是个看不惯喜欢背后搞小动作的嫉恶如仇之辈。 不过她今日来也只是为了求取灵剑,倒不希求可以得见钟磬真君本人。毕竟对于元婴修士而言,这寥寥几日不过须臾一瞬,不会有多少人会放在心上。 “这位……小师姐,请问你是要什么样的法器呢?” 甫一踏进售卖灵器的塔楼,就有一身着器峰弟子服的修士迎上前来。他口中对楚璃的称呼很奇怪,想必是见了自己衣服上的祥云纹,又因为自己低下的修为所致。 楚璃看不透他的修为,亦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言,当下只扯出了一个不算僵硬的微笑,说道:“我想买一柄灵剑,不知这位师兄有何推荐?” 那名弟子的表情缓和了几分,殷勤地问道:“不知你是想要法剑,还是本身是剑修?” 修仙界的灵器分天地人三个等阶,每一阶又分三品。人阶下品为炼气修士所用,中品和上品是为筑基修士,而至于地阶和天阶,则分别合了金丹和元婴修士的初期、中期、后期三个阶段。 而其中剑修又与之不同,剑修在金丹之前或可采买灵剑以作暂时之用,但是在金丹之后则是要铸就本命灵剑。从此剑在人在,剑若毁,修士本身亦会道途断绝、身消命殒。 剑之锋利,为天下修士之所追捧。而又由于剑道难入,阻挡了不少修士习剑的步伐。是故在法器之中,法剑应运而生。法剑虽不及真正的修士之本命剑,却也能习得剑修的几分威能,所以许多法修都会备上那么一柄法剑,以作对敌手段。所谓区别,无非在于法修以法驱使法剑对敌,而剑修以剑气、剑意对敌罢了。 剑道五境,剑气、剑意、剑域、剑心、人剑合一…… 楚璃不过是刚刚触摸到了剑气的门槛,想要在这一条路上继续走下去,实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师妹?” “啊?”楚璃挣脱满脑思虑,回过神来,“实在对不住,适才想事情想得有些入神了。我是剑修,师兄为我寻一柄适合剑修的灵剑便好。” “原是剑修。”那名弟子并未询问楚璃是什么灵根,想来是对她的身份有所了解。 两相对比之下,更显得那天林间少年的态度之恶劣。 楚璃松了松心神,将视线落在那人捧来的玉盒之上。 拿下盒盖,一柄通身漆黑的玄色长剑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盒中,纵使未有人御使,楚璃也能感受到其内敛的锋芒。 “此剑名为伏灵,长三尺一寸。”说着,那人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遗憾,“此剑本为人阶上品,奈何熔剑的时候出了差错,原是水属性的灵剑,竟无意中将其铸造成了无属性的灵剑,品阶也随之跌落,上不上下不下,只得卖予炼气修士了。师妹若是介意,我这就去寻一柄新的来……” “诶,不用了。”楚璃连忙拦下他,“无属性也好,倒适合我去依着自己的灵根去注灵。只是不知此剑,价值几何?” “原是筑基修士所用,门内师兄定价也就高了些。既然师妹诚心想要,我便做了主,五千绩点或灵石足以。” “好。”楚璃二话不说,就从乾坤袋中划了五千灵石出来,在地面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那名弟子显然是被楚璃的这一行为惊到了,半晌才想起来用自己的乾坤袋装好,将伏灵剑递到了楚璃的手中。 得了趁手的灵剑,楚璃的心情不可谓不好。 一路走来,便是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望着正午高悬的烈日,楚璃心觉时候尚早,不如再去问道峰一趟,听说今日有金丹长老在百师坛开门宣讲修行一道呢。 楚璃向来是行动派,一旦想法坚定便是谁来也无法动摇半分。循着来时之路,楚璃很快就找到了早上候在这里的仙鹤,只是仙鹤旁边,不知何时竟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那几人楚璃认识,其中最熟悉的一个正指着仙鹤那高高扬起的脑袋怒骂道:“这笨鸟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喂了灵草还一动不动?快飞!再不飞小爷我拔了你这一身鸟毛!”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84.html 第八章、剑破宵小入后山,阴阳道体初显形 楚璃来得凑巧,若是再晚上那么一步,这只贪吃的仙鹤怕是要遭了王小安的毒手。那鹤也是有灵,见楚璃来了,连忙扬起自己宽大的羽翅,支棱着就朝楚璃奔去。 看着仙鹤乖巧地依偎在楚璃身边,王小安满身的不自在。但又见楚璃年纪小却穿着内门弟子服,一时又不太敢直接开口得罪人,只能嗫嗫嚅嚅地说道:“这位师妹,此仙鹤乃是我先发现,按理说该是我驱使。我愿意奉上一株灵草,不知师妹可否另寻其一?” 说得倒是好听,只是放眼望去,这附近可没有鹤群的影子。 楚璃可不会对王小安有什么好脸色,当下就出言刺道:“你先发现?你且寻一二在此处修行的弟子问问,这只鹤是随着谁来的。更何况万物有灵,仙鹤亦会自行择主,你我可无法更改它的意愿。” 楚璃一边说着,一边还从乾坤袋里摸了几株灵草喂于仙鹤的口中,丝毫不将王小安放在眼里。 王小安怒上心头,这几年他凭着自己那个拜在长老门下的姐姐可是在外门积累了不小的威势,像这般被一个初入炼气的小丫头蔑视,倒还是头一次。 不过王小安如何想,楚璃并不想知道。她轻轻摸了摸仙鹤修长的脖颈,示意它低下身子让自己上去。只是这一动,楚璃也彻彻底底地暴露在了王小安的面前,衣领上金色的祥云纹更是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刺眼,王小安一愣,随即伸出食指指着楚璃道:“好啊,原来你就是那个五灵根的废物!” 楚璃眼神微冷,如有实质地刺向王小安:“口业甚之,不堪大道。” “你说什么?”王小安自觉受辱,想他在拜入天泽宗之前,也算是修仙家族里饱读道书的小公子,怎能不知楚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说他管不住嘴,成不了大事! “我今日非得好好教训你这小丫头一番!” 见王小安似乎真的动怒,双手还笨拙地掐起了法诀,一旁看戏的几个狐朋狗友终于是怕了,连忙拉住王小安道:“不能在这动手啊,宗门铁律,禁止门下弟子私下斗法,师弟你可不能——” “滚开!”王小安看着楚璃脸上略带挑衅的笑容,恨得后槽牙都咬得“咯咯”作响。奈何自己修为不济,被周围几个人紧紧地禁锢着手脚,动弹不得。 总归是少年人,一腔气性无处发泄。更何况还有楚璃在不远处煽风点火,便是换了谁来都会心中有气,更不必说是从小就娇养着长大的王小安。 “去!” 四肢动弹不得,王小安就将鬼心思打到了其他的地方上。 随着王小安口中几字轻吐,一颗浑圆的红色珠子就从他的衣领里飞来出来,周身还散发着暴戾的赤色焰火,直冲冲地朝着楚璃的面门而去。 此时想躲必是来不及,楚璃直接提起手中长剑,迎了上去。伏灵剑尚未注灵,无法跟楚璃的灵力相契合,而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颗珠子也未在伏灵剑下撑过半刻,还没触碰到剑身就被呼啸而出的剑气劈了个稀碎。 “我的赤云珠!” “剑气!” “她是剑修?!” 不同的人,对于楚璃的这番行为的着重点亦不同。或惊于她炼气一层的修为就修出剑气,又或是惊讶她能一招便破了王小安的术法。不过其中最为瞩目的,当属被逼出了一口浊血的王小安。 赤云珠乃是王小安认过主的法宝,此番陨于楚璃剑下,他本人自然也落不得好,当下就口吐鲜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而王小安旁边的几人更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便是做梦也想不到,一个炼气四层的修士,居然会被一个炼气一层的修士伤成这样。 虽说在炼气后期之前,修士修为上的区别不过是丹田灵力储存的多少和一些细小的力量上的差距,但是像楚璃这样,一剑伤及王小安根本的情况,着实少见。 事已至此,也没人敢就这么放楚璃走,直等到器峰的一位颇为威信的师兄前来,将楚璃和王小安两人一人罚了三月的后山思过后,此事才算了结。 固然宗门设有刑堂,但若是连这等小事都要烦忙刑堂的话,那刑堂长老怕是再也不用修炼了。是故门内弟子若有冲突,大概率也是由前辈私下罚了去,没有人多去过问。 对于这个处罚结果,楚璃说不上满意,但是心底却是深深地出了一口恶气。 说我是废物? 可你却伤于我手中,是不是连废物都不如呢? 领了罚,楚璃没有过多犹豫,就随着带路的师兄去了后山。只是临走时悄悄附在仙鹤的耳边轻言了几句,让那只鹤翩然高飞,去了天衍峰的方向罢了。 后山阴冷,和那日天衍峰的霜雪漫天不同,后山的冷,是一种潮湿阴暗的冷。楚璃被关在了一处山洞里,洞口被符文封死,仅凭一己之力是绝对无法从洞口出去的。虽然,楚璃也根本没想过这样出去。 湿气入骨,楚璃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身子。 “求仁得仁罢了,若不是你自己挑衅在先,也不会引得王小安如此动怒。”楚璃颤抖着缩在墙角,时不时从胸口抽出双手来放在唇边,靠着呼出的热气暖手。后山的惩罚不会致死,却也足够犯错的弟子喝上一盅,并且据说,这里之所以阴冷无比,正是因为有阴魂的存在。 阴魂无灵,是万物生机陨灭后所化,或是山中灵兽,又或是这山间的一草一木,皆有可能。洞口紧封,却仍有寒风呼啸而过,楚璃被冻得瑟瑟发抖,眼角眉梢也都因此变得麻木。 睡过去,睡过去说不定就感觉不到冷了。 楚璃如此劝慰自己,脑袋也在不知不觉中靠向潮湿的岩壁,双目无神地望着空旷山洞的黑暗深处。 不久,楚璃便靠着墙壁迷迷糊糊地阖上了双眼。 就在这时,无数白色光点从黑暗处现身,在空中游荡着,最后朝着楚璃的丹田而去。灵力运转,以气为旋,楚璃丹田处的阴阳图腾也悠悠地运转起来,如日月高悬交相辉映,一阴一阳,合作无间,转瞬间就驱散了楚璃的一体阴寒。 虚无中,一双清冷漠然的双眸赫然睁开,似穿过无尽混沌,遥遥地锁定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干涩低沉的声音亦缓缓地从他的口中吐出。 “阴阳……道体。”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85.html 第九章、阴风遍布剑气寒, 楚璃是被坚硬的石壁硌醒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感觉没有之前那么冷了,但观这洞中依旧是阴风阵阵,便只当是自己已经习惯这种环境。 乾坤袋中尚有几瓶辟谷丹在内,楚璃随手就从瓶中倒出两粒喂于口中。解决完温饱问题,楚璃忍不住盯着空荡荡的山洞发起了呆。 三个月,九十多天呢,一个人在这除了自己外廖无一人的山洞,该是多么难熬。 “对了,伏灵剑。” 想着被自己收在乾坤袋里的灵剑,楚璃顿时意上心头。对于炼气一层的楚璃而言,三个月的时间实在过于漫长,倘若在这些时日里她不去给自己找一些事做的话,怕是会憋疯在这里。 “总归是要注灵的,至于地点选在哪,似乎也没差。” 想到此处,楚璃干脆利落地就将伏灵剑从乾坤袋中取出。 “欻——” 动作大开大合间,竟是削下了一片山壁,惊落一地碎石。不过楚璃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而是用灵力划破自己的指尖,逼出了一滴精血,让其落入身前玄色长剑的剑身之上。 霎时,淡淡的红色血雾如波浪般涌过剑身,最后彻底融入长剑,使其绽放出了隐秘的光华。质朴的表像渐渐退散,余下的,是锋芒毕露的剑刃。 初时尚不明显,现如今细细观来,方发现这伏灵剑的剑身上雕刻着不少符文。楚璃只依稀识得几个,大概猜出了这上面的符文是什么意思后,就转身提剑去修习剑法去了。 新剑注灵,楚璃感觉自己在控剑的时候都轻快了不少。随着“逐月”剑势招招使出,洞内的石壁也被楚璃削去大片,虽是比之前杂乱许多,但空间确实肉眼可见地变大了很多。 毕竟这处山洞只是用来关炼气弟子的,常人想要修出剑气基本都要到筑基,谁能料到会被一个炼气初期的修士摧残到这种境地。也怪器峰的那个弟子未了解清楚情况,白白让楚璃毁了这么一个去处。 阴风呼啸,似有阴魂随之哀嚎。 楚璃缓缓举起剑,有意指九霄之势。纵使这剑已经快赶上楚璃的身高,她也未因此而动作停滞过。一举一动不仅无缓滞之相,反而因为光洁的剑身平添了几分行云流水之意。 一剑一式,似是斩尽这洞中阴邪一般,哪处风大剑尖便指向哪边,生生将阴风声劈得残碎不堪。 剑招越快,风也越快,就像是紧跟着楚璃的动作一样,似乎只要她尚有余力,就不会轻易罢休。 楚璃猜测,这或许就是后山的奇妙之处了。于修士而言,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却也是最缺不得的东西。宗门培养弟子,纵使弟子心性不佳,也不可能就这么往后山一关,一次性就关上那么几个月、几年,用楚璃的话来说,这就是浪费。如果关这么几个月就能关好的话,还要问心门做什么。所以,这后山明面上是禁闭之所,实际上更是磨炼之地。 炼身,炼心,亦可以练剑。 “想击倒我?且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年少的意气风发,欲与天公试比高。迎着怒风,楚璃的心志愈发坚定。纵使发丝皆乱,她的脚下亦未凌乱半步。 就好像在这一刻,人与剑已经融为一体,共同迎接来敌。纵使,敌人会越来越强;纵使,前路渺茫不知音讯,楚璃亦不会胆怯后退半步。 不过区区阴风罢了,又有何惧? 剑之道,乃心无旁骛,乃一往无前。 更是一场关于心境的试炼。 为何在同阶修士中,剑修总是强于旁人,便是因为剑修的心境更为强悍,不易被外物所动。所谓的极难入道,不过是为日后的茫茫前路打下基础。对于剑修而言,每一次心境上的突破,都是漫漫仙途上的再一次攀登,修为大境界上的突破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水到渠成、锦上添花罢了。故而天下修为有成的剑修,无一不是心志坚定之辈,轻易不会入魔。可一旦入魔,由于道心坚定,于魔道亦会有大成就,魔念愈深,修为也会随之大成,以至于祸害一界生灵。是故剑修入魔,乃是天下修士都不愿看到的场景。 不过虽是这么说,就修仙界这么多年的史记记载而言,以剑入魔的修士,也没几个。不然的话,这天下也就不会允许剑修的存在了。 但是万事都没有绝对,那日玉泽忧心忡忡,未必没有在这方面忧虑过。不过是念着楚璃年纪小、修为低,心中的担忧没有那么浮于表面而已。 阴风的力度仍在加强,洞内剑气横飞,楚璃手持长剑,剑随心动,在半空中划下一道道锐利的弧线,抬手间,寒光乍现。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楚璃在这洞中已然是如鱼得水,便是寒气和阴风,也不能伤她半分。 “如此就结束了么……” 楚璃意犹未尽地将伏灵剑负于背后,面无表情地望着洞内的一地狼藉:“也不知过去多久了。” “若你问的是从你被关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已经过去三天了。” “师尊?”楚璃惊愕地回过头看到来人,连忙行礼。 只是除了顾尘渊外,一同来到此处的还有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身着浅紫道袍,满头银发皆束于头顶的莲花冠中,一丝不苟;腰间系着一只宝葫芦,臂弯横卧一柄拂尘,足上还蹬着一双绣着符文的云鞋。 他的面容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就像是认识楚璃一般,可楚璃并不认识她,亦不知该如何见礼。 许是看透了楚璃的窘迫,老者拂尘轻扫,散去一起尘埃后缓声道:“或可唤我一句师祖。” 楚璃微愕:“见过师祖。” 原来,这一位就是收下自己外公、师尊还有玉泽真君的前任掌门,如今宗门的太上长老之一——徒安真君。 “倒是不错,在这后山几日,居然是彻底入了剑气之境,修为也越了一阶。”顾尘渊神色淡淡,“倒是没有辜负师兄对你的期望。” 楚璃不知道顾尘渊此言是什么意思,讷讷地望着两人未曾开口。 倒是徒安真君长袖轻拂,亲和地将楚璃摄到自己面前:“明渊已和本道说过你灵根上的难处,既然你有剑道上的天赋,吾亦不会让你就此埋没。” 说完,徒安真君的掌中凭空浮现出一枚玉令。 “此乃藏书阁玉令,凭此令可入藏书阁顶层一观,换取功法。” “另外,既然你已经参破此间洞府的根源所在,便是再留在此处亦无多大用处。不如随我一道出去,想必,你也有很多疑问存在心中。”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86.html 第十章、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时之事不可忧 殿内空旷,楚璃略有些局促地站在大殿中央。 徒安真君双手负于背后,背对楚璃在高台上静静伫立。他的眉心微蹙,似是在沉思着什么,过了半晌,才幽幽地开口说了句:“这些事情早该告知与你,不然也不会让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乱了你的道心。” 徒安真君转过身:“本道知道,你很想知道天明的事。但有些事情过早知道了,也并非什么好事。本道欲要你知晓,却也怕你知晓后,道心生瑕。” 楚璃虽不知往事,但徒安真人的犹豫却是摆在了明面上。冥冥之中,似乎有着一种特殊的指引,仿佛在告诉楚璃,倘若你将此事略过,就会后悔一生。 “我想知道。”楚璃紧咬下唇,“为什么外公当年会离开宗门,又为何在他人口中……是那样的形象。” “……也罢,你终归是要知道的。”徒安目带怜悯地扫过楚璃,明明只是个垂髫小儿,却展现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本道膝下徒弟无数,可其中资质最高的,当属你外祖。” “天明虽天资绝世,却性格平和不喜争斗,遇事若不及其底线,便大概率会选择隐忍。所以,我将其派去了魔门卧底。玉泽与天明是同期的师兄弟,两人之间亦是关系甚笃,在听闻天明去魔门卧底后,玉泽便主动请缨,去了正魔边界驻守。” “玉泽性格刚烈嫉恶如仇,初时我尚且害怕他会打乱我在魔门的布局,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我放心了,自己亦是进入了闭关,许久不闻世间之事,布下的局也全数告知于门内的另一位长老。” “只是世上之事就是如此巧合,魔门为了资源悄悄入侵了一处秘境,天明亦在其中。他们在秘境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又有人恰好将化形后的天明用留影石摄下,最后流到了玉泽手中。” 徒安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言语中满是无奈之情。而楚璃亦能猜到大概:“所以,不仅玉泽真君知道了此事,亦有其他前辈知晓。” 徒安叹了口气:“是,纵使玉泽有心想要隐瞒,但奈何魔门行事暴戾恣睢、极为不羁,此事不多时就在边界正魔边界传开。天明卧底之事,宗门里知道的人并不多,但身居高位之人,总会知晓几分。面对众人私下里的议论,玉泽终究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单枪匹马地就潜入了魔门,想要找天明问个究竟。” “此事,纵是我来,亦不知该如何解决。魔门内有一女子名唤雪姬,是当时魔门的长老。不知是不是看上了天明的皮相,还是对其不争不抢的性子产生了兴趣,总之,就是对天明情有独钟。而两人纠缠的一幕,正巧全数落入了玉泽的眼中。玉泽惊怒,从未想过,自己崇拜的师兄,居然有朝一日会和魔修纠缠在一起,甚至对正道修士动手,当下就怒上心头,拔剑刺向天明。” 楚璃眼神微冷:“所以,我外公修为多年不得寸进,是为玉泽真君所伤?” “并非如此。”徒安走下高台,“虽说当时的天明和玉泽同为金丹前期的修士,可玉泽却远远不是天明的对手。那一剑,并未伤及天明要害,倒是魔女雪姬见天明受了伤目眦欲裂,冲了上去和玉泽扭打在一起。玉泽以为天明叛入魔门,便将天明的身份宣之于口大声质问,一边跟雪姬缠斗一边还将剑气扫向天明的所在之处。”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雪姬得知天明身份后,依然毅然决然地挡在天明身前,誓死不让玉泽伤到天明半分。她说的那句话,我到现在依然记得清清楚楚——我认定的从来都只是他这个人,他是仙是魔、是正是邪,又有何干?这句话,无疑是惹得玉泽怒发冲冠,剑意愈发狠厉,誓要将雪姬斩于剑下。” “而这对于天明而言,无疑是将他陷入了两难的境界。虽然他对雪姬无意,但终究是他欺瞒在先,他根本下不去那个手对付雪姬。另一边,又是自己相伴多年的师弟,他只能选择做个旁观者,看着两人争斗,却不知如何是好。金丹真人的打斗,纵使天明有意设下阵法遮掩,也阻挡不住旁人的查探。不多时,魔门和正道的支援纷纷赶来,而天明,亦成了众矢之的。” 莽夫。 楚璃听到这,心里已是愤恨难平。 明明外公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平白被逼到此等境地。 看着楚璃变幻的神色,活了上千年的徒安,又如何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只是他们终究都不是局中人,亦无法去谈论局中事,世间善恶本就难分,遑论对错。 “后来,便是魔门和正道的一场大战,好在当时魔门的元婴仍远在天边不知此间之事,否则,正道修士危矣。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玉泽居然有了入魔的迹象。在他眼中,天明是他一直敬重着的师兄,甚至将天明都作为了自己前行的标杆与信念。一朝崩塌,道心生瑕。你修剑,当是知道剑修若是入魔,其威能有多大。雪姬不敌,若不是天明最后出了手拦下最后一剑,这痴情的魔女啊,怕是当场香消玉殒,命丧于玉泽剑下。天明何等聪慧,又怎会不知玉泽已经有了入魔的迹象。” “他为了保那魔女一命,亦为了让玉泽迷途知返,选择使用秘术献祭。毕竟是卧底魔门,其中有多艰险,想必不用赘述。在临出宗门之时,天明便去藏书阁换了秘法,只为在危急之时,保命,或是同归于尽。秘法一出,天明的修为直接飙升至金丹后期,而剑修又本是同阶中近乎无敌的存在,不多时,一帮魔修便被天明全数逼退。终是天明手软未将魔修赶尽杀绝,竟放了魔修有玉石俱焚的机会。魔修本多修自我之道惜命得很,谁料有一金丹巅峰的魔修对正道修士积怨已久,直接选择了自爆金丹。众人躲避不及,在场的修士……死了大半。除去被天明死死护着的玉泽和雪姬,场上竟是没有一个活人。” “秘法反噬,天明本是意气风发之年,可经此一难后,鬓边竟生出了斑斑白发,金丹上,也出现了一条难以愈合的裂缝。天明苦笑着将事实全数说出,玉泽这才恍然醒悟,自己竟一叶障目,做出来不可挽回之事。雪姬未死,可玉泽此时已经没有了斩妖除魔的心思。后来,玉泽带走了重伤的天明和雪姬,连宗门也未回,为了他们四处寻药。只可惜天明的金丹再也无法恢复如初,雪姬因冲击而受到的肺腑之伤亦无法挽回。” “玉泽不是没想过将天明带回宗门,可是天明不愿。他说:‘门内之事你我无法辩解,雪姬也确实在我身侧相伴,倒不如就当我弃门而去,未参与此次争斗,带着魔女潜逃不问俗事罢。’玉泽答应了,并且在我一出关的时候,就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于我。我初闻此事,虽气玉泽的鲁莽冲动,却也忽感这是人间命数。此事被我一手瞒下,门内长老大都对此事一知半解,对外也只言是天明早就带着一魔门女子归隐,不问正魔争斗,此次大战,亦与天明无关。” “树欲静而风不止,纵使门内停止了对此事的讨论,魔门那边却因此事展开了对天明和魔女雪姬的追杀。玉泽心中是遗恨的,一连许多年踪迹不显,一直保护在天明和雪姬二人身边,为其挡下魔门的追杀。后来,是天明不忍玉泽荒废岁月在自己身上,将我早就给予他的掌门令,赠给了玉泽,逼迫他成为天泽宗的下一任宗主。到底是心有亏欠,玉泽就是万般不愿,也无法违背天明的意愿。但是玉泽临走时,赠给了天明一枚玉珏,那里面,有着玉泽的一丝剑意。玉泽的修为若是提升,玉珏内的剑意也会愈发强大,这对于一直逃亡的天明而言,无疑是最好的保命之物。往事至此,便是告一段落,后来发生的事,你大概也都知晓了。” 楚璃恍然,一时竟不知该是恨,还是放下过往:“那魔门,叫什么?” “九魂殿。”徒安目光悠远,带着旁人难以察觉的伤痛,“雪姬临走时,应当是带走了九魂殿内的什么宝物,否则也不会引来九魂殿这般无休止的追杀。只是雪姬在那魔修金丹自爆后就因冲击失去了记忆,就连身体也是千疮百孔,没活个几年就撒手人寰了,如今,已是无从考证。” “所以,我的母亲是外公和……雪姬所生?”楚璃问道。 徒安摇头:“我亦不知。自从天明将掌门令赠予玉泽后,我们之间的联系就近乎于无了。” “……”楚璃沉默,心绪不由得因这沉重的往事而杂乱无比。 痴儿。 徒安终是不忍楚璃沉溺于此事:“我不求你放下自身与九魂殿之间的仇怨,但也希望你能够加以克制,量力而为。在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不要去妄想自己做不到的事。” 楚璃紧攥双拳,回道:“弟子知晓。” “罢了,你先下去吧。”徒安复又转过身去,“且去藏书阁选择适合自己的心法,其余之事,切莫多想了。” “是。” 楚璃望着徒安的背影,眼神讳莫。 虽不至于恨上玉泽,但从今往后,那救命之恩的情念,怕是要淡上许多了。 待楚璃走后,一道身影才缓缓地显现于殿内。 “师尊,您为何要告知楚璃这些?” 徒安阖上双眼,语气低沉:“堵不如疏。她心中疑窦丛生,纵使我不告诉她,她也会想着用各种方式去探寻当年之事。倒不如将事实全数告知于她,也算是添作她修行途中的一道助力。她很聪明,和当年的天明一样,只是性格却截然相反。我没有护住天明,如今若是再连他的后辈都护不住,那就是无能了。” “师尊……” 殿外,彩霞遍布,时不时有几只飞鸟掠过。 楚璃定了定心神,从乾坤袋中取出灵草扬于天空。 往事已逝,再去纠结又有什么用呢? 既然他们心怀愧疚,那不如就将这份愧疚利用到底,总归,不是自己欠了他们。 “贪吃的仙鹤,又是你啊。”楚璃有些惊喜,没想到在她之将其哄去了天衍峰之后,如今居然还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楚璃轻柔地摸了摸仙鹤背上顺滑的羽毛:“带我去问道峰吧。” “唳——” 仙鹤振翅,瞬而高飞。 楚璃缓缓闭上双眸,感受着山间微风轻轻拂过自己的面庞那细细痒痒的触感。 九魂殿…… “终有一日,我也会让你们尝到,什么叫众叛亲离的滋味。” …… 有了仙鹤作乘,不多时楚璃就到了问道峰的山巅。 时候已经有些晚了,问道峰上并没有多少人。虽然对于修士而言白日黑夜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大多数修为较低的弟子都是从凡俗而来,日出而作、夜出而息已经是深入骨髓的理念,一时改不过来,倒也正常。 楚璃朝着山间的百师坛张望了一番,果不其然,那里还有不少的屋子亮着灯。 远望高塔,楚璃将仙鹤安抚好后就迈着步子朝藏书阁而去。 刚一踏入藏书阁,楚璃就看到了一浑身酒气的劲装女子侧卧在登记台上,似是已经昏睡过去。 不登记,便是不能入内。 楚璃看不透这人的修为,但一想想在门内任职的弟子最低也要是筑基修士,便也知道眼前这人轻易招惹不得了。 女人的睫毛很长,在灯光的照射下散着光晕,双眉斜长入鬓,英气非凡。只是那一头长发显得有些凌乱,三千青丝竟只用一根红绸系了,松松垮垮地盘在脑后。许是楚璃打量的目光有些肆无忌惮,那女子不多时就颤动着双睫醒了过来。 “嗯——”女子十分不雅地伸了个懒腰,这才注意到身前站着的楚璃,表情有些尴尬,“呃,这位师妹,你是来挑选功法的吗?”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87.html 第十一章、道法万千楼中藏,日月星辰显光耀 楚璃微笑着将自己的身份令牌递过去:“是,还请师姐为我登记一番。” “天衍峰楚璃,是吧?”秦诺先是取出一面铜镜,将楚璃的样貌印上去,然后再拿出一枚玉牌,以手指为笔,辅以剑气在玉牌上刻下了“楚璃”二字,“你且将这枚玉牌收好,挑选完功法后再来我这里记录就是了。往日不曾在藏书阁见过师妹,想必你也是第一次来,我就顺便向你介绍一下吧。这第一层呢,多是一些修仙界的常识玉简和一些粗陋的功法、术法,是为炼气弟子准备的;第二层和第三层是筑基和金丹修士可修行的术法,至于第四层,则是高阶功法所在之处,寻常人也是进不去的,须得执藏书阁玉令方可入内。” “是这样的玉令吗?” 楚璃将之前徒安真君送给她的玉令拿在手中,只见一只仙鹤虚影突然就出现在了玉令之后,周身则是散布着朦朦胧胧的雾影。秦诺一看便知这玉令的真假,面色稍显凝重。 “第四层的威压非你这炼气修为可以承受,我亦不能。”秦诺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气,随后就是一个净尘术打在身上,散去异味,“你且在这等一等,我去寻长老带你上去。” “好。” 秦诺的动作风风火火,倒是御剑时那冲天而起的剑气让楚璃恍了神。 好锋利的剑气。 待秦诺的背影逐渐化为一个小点消失在天际,楚璃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而打量起藏书阁。 藏书阁内十分空旷,外部虽然将其塑造成了宝塔的模样,可内部却是和宗门大殿有些相像。灯光昏暗,除了登记处的几烛残火外,便是功法玉简自身所带的点点荧光。自下往上望去,一根巨大的石柱自第一层直冲顶端,上面还雕刻着满满的仙鹤祥云纹,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灵药常识》、《炼气诀》、《修者等阶详解》……” 白皙的手指划过一枚枚悬挂在铜铃下的玉简,楚璃望着上面镌刻着的文字,不免有些兴趣缺缺。 这些,孙长老给她的那枚玉简里全都有。而她经过这么多天的详读,也早已将里面的内容记了个大差不差,是故第一层的这些东西,便是再也于她无大用了。 绕过一圈,楚璃又回到了原处。 楚璃等得有些无聊,视线就开始四处仔细地观望起来。 “值班弟子,万剑峰记名弟子秦诺。” 未有师承? 楚璃有些好奇,按理说一个筑基期的剑气境剑修,在哪都算是不错,为何没有长老愿意将其收入门下? “诶!师妹,我回来啦!”秦诺的声音很有辨识性,纵使楚璃没有回头,也是一听就将其认了出来。 “秦师姐。”楚璃收回思绪,转过身甜甜地朝着两人笑了笑,“长老好。” “咳,王长老,这就是我跟您说的持藏书阁玉令求取功法的弟子。”秦若的脸色微微泛红,似是被楚璃的这一笑给刺激到了,说起话来也有些磕磕巴巴,“师、师妹,这位就是管理藏书阁的王长老。” “行了,你先下去吧。”王长老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文士,头戴纶巾、手持羽扇,不像是个修士,倒是和人间的文人墨客十分相像。只是修士的穿着大都随心,有的和功法相关,有的又是由着个人喜好,总归旁人也管不到这上头去。 他的眼神无波无澜,言语方面更是惜字如金。待秦诺退下后,一言不发地就往楚璃的身份令牌上打入一道灵力。灵力精纯,下一刻就从令牌上迸发四散,在楚璃的身旁凝成了一层金色的防护罩。 楚璃好奇地抬起手,眼神亦随着手臂上流动的金色符文流转。 “将灵力注入玉令,自己上去吧。” 说完这句话,王长老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楚璃抬眸,双眼正巧和回到登记台的秦诺对到一处。 秦诺眨了眨眼,微微笑过便又垂下眼睫去做了自己的事。 时候已经不早,楚璃没有过多耽误就走向了旋梯。 心中,却已是对秦诺存了几分善意。 越往上,光线愈暗。等楚璃走到旋梯的尽头之时,就像是置身虚无之中一般。 周身是驱散不去的黑暗,只余得头顶的点点星光,柔和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这里便是藏书阁的第四层了,楚璃伸出手,一颗星辰也随之化作一根红线缠绕在楚璃的指尖。 “原来,这天空中的颗颗星辰,便是功法。” 混沌生万物,便是高阶功法,也有了些许灵智,懂得自我择主。那根红线并未在楚璃的指尖停留多久,片刻后就又悠悠地回了天际,不再闪烁。 星辰漫天,却不知哪一颗属于自己。 想到世间万事自有缘法,楚璃干脆盘腿坐了下来,双眸微阖,指尖轻动之下便是几丝灵力泄出,朝着上方而去。 许是心静了下来,楚璃感觉自己并没有等待多久,就有一颗星辰循着她散去的灵力而来,稳稳地停在了楚璃的面前。楚璃睁开双眼,将自己的食指点了上去。 “刷——” 只见楚璃的周身突然光芒四射,四象齐聚。 “神兽虚影……” 而此时,那颗星辰也渐渐褪去了伪装,化成了一本古朴的书册,静静地躺在楚璃手中。周围的神兽虚影也随之被摄入书中,在封面上化作五行符文。同时,五个大字也赫然出现,楚璃手握书册,怔怔地将其读出:“《五行四象诀》。” 太极生两仪,两仪诞三才,三才化四象,四象合五行。 “道之分统,如剑修、法修、符修、器修,究其根本,皆修阴阳五行大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两仪者,阴阳也;阴阳之于三才:天、地、人。四象者,春、夏、秋、冬交以四兽。八卦,乾、坤、震、兑、离、巽、坎、艮,而震巽主木,乾兑主金,离主火、坎主水,合于五行。又有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是故万物生于乾坤大道,密不可分。” 苍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楚璃虽有些意外,却也自然地转身朝着来人行了一礼:“徒安师祖。”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88.html 第十二章、四象五行显真法,杀戮之道途远艰 徒安伸手用灵力将楚璃扶起,缓声道:“这本功法乃是本道于一处远古秘境得来,只是这么多年,都未曾有一人将其唤醒,如今被你所得,也算是一桩机缘。” 楚璃望着书册,微微有些愣神。 “不过,想想你是五灵根,此事反倒是情理之中。”徒安将藏书阁玉令从楚璃腰侧摄回自己手中,语气苍然,“你可知在数万年前,修仙界是以五灵根为尊,灵根越少,便是越无法修得大道。” 楚璃愕然:“可是……多灵根修士进阶需将体内所有灵根的灵力平衡,而单灵根修士不用,又怎么会以五灵根为尊呢?” 徒安微微地摇了摇头:“其实不然。数万年前的灵气浓郁程度,是今人无法想象的,如今以单灵根为尊,无非是因为灵气稀薄,修士无法得到足够的灵气蕴养灵根罢了。或许在修行初期,单灵根修士修炼的速度会比旁人快上那么几分,但是越往后,就越是不如五灵根修士。” 楚璃听了此话不免有些丧气,恨自己没有生在几万年前:“可如今,已经不是几万年前了。” “修士修行,灵根只为其一,机缘、大道缺一不可。我不是没有给过门内五灵根修士来此方天地的机会,可他们无一人像你这般触动此诀,是故,这就是你的机缘。”徒安的神色依旧漠然,“你不过垂髫之龄,便已经入了剑气之境,甚至连修为也到了炼气二层。你可知外面那个万剑峰的弟子,她是筑基时方才触摸到剑气的门槛,而这世上修士万千,又有几人能在百岁之前筑基?又有谁能像你这般区区一月便从凡人到修士?楚璃,每一个登上高位的修士无一不是道心坚定之辈,你不该荒废自己的天资,因为区区灵根上的差异而让自己的心境受到影响。” 楚璃了然。 她那日故意触怒王小安,除去其口无遮拦议论自己外祖之事外,辱骂自己是五灵根的废物也是很关键的原因之一。 “师祖,我明白了。”楚璃原本迷茫的双眸中绽出一抹光亮,“旁人如何,终究是和己身无关。吾辈修士,当是以自身修行为先。旁人看不起又如何,待我修为通天之时,他又可能再言半分?” “你能想通此事,也算本道不枉此行。”徒安望着她,眼神深邃,仿佛是透过楚璃,看到了其他人的影子。 当年的天明,何尝不是此般意气风发,天骄之名响彻仙门。只希望楚璃日后,不要踏上前人的老路。 他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将人世看得透彻,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那个如初阳西落的徒弟。几百年来,天明竟也成了自己的一桩心魔,久久地挥之不去。或许当楚璃长成之后扣得仙路,此心魔,也会随之烟消云散吧。 此间事了,徒安刚准备带楚璃离开藏书阁,就见一道剑光飞速地蹿到了楚璃的眉心。徒安挥袖将其拦下,待看清手中的东西是何物时,竟轻叹出了声。 “《穹明剑法》。” 他还道是明渊的剑法难学,没想到是两人的剑道不合。 只是修《穹明剑法》的弟子,无一不踏上了杀戮剑道。此道于心性要求极高,自剑法高束于此后,心性不坚者皆拒之门外,可今日……为何会找上楚璃? 徒安摇头,只道是天意。 终究还是放不下与九魂殿之间的仇怨。 但剑法已经择主,徒安断没有阻人机缘的道理。徒安左手于虚空一握,一枚面上光洁无痕的玉简就被他摄于手中。 将剑法拓印好递给楚璃后,徒安才复又准备带着楚璃离开。只是这一次,拦住徒安的是楚璃自己。 “师祖,这《五行四象诀》……” “此诀你收好便是。” “……是。”楚璃没有询问原因,乖觉地就跟着徒安离开了此处。 太上长老亲自带人,是故秦诺那边楚璃也未曾前去登记。 其中最令楚璃惊讶的,当属那只贪吃的仙鹤。 那日未见楚璃踪影,它就呼哧呼哧地又飞回了天衍峰等着,直到次日楚璃登上山崖,一人一鹤才得以再次相见。 楚璃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仙鹤高高地扬起了脑袋:“吱~” “那你以后要不要跟着我?” 仙鹤有些犹豫:“……吱。” 楚璃仿佛明白了它的意思,哭笑不得地从乾坤袋中取出几株灵草:“那这样呢?” 只见仙鹤瞬间变得欢脱起来,直接俯身将楚璃托起,“唳”的一声就展翅飞上天际。 “那以后,你就是我的专属坐骑了?”楚璃抱着仙鹤的脖颈若有所思,这些仙鹤似乎是散养在宗门里的,归属权不在百兽峰,她便是养上这么一只,问题似乎也不大? “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 楚璃沉思片刻:“白若,如何?” 回答她的,是一声短促而洪亮的鹤鸣。 “唳——” 自那以后,这只仙鹤就成了楚璃的专属坐骑。纵使后来楚璃成了筑基,仙鹤也依旧养在山头。 岁月如流水,冬时无落花。 楚璃初入宗门之时尚值春夏,如今竟是到了严寒冬日。楚璃修为不高仍畏寒暑,到了冬日也只能用厚重的衣物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是这么一来,练剑就随之难上了几分。 原就是五短身材,更何况是裹了好几层衣物的现在。 “你将自己包成这样,是把自己当成球了吗?”顾尘渊负手持剑,“脱了。” 望着顾尘渊冷若冰霜的面庞,楚璃撇了撇嘴,但也不曾墨迹,忍着寒风将自己身上的衣物一层层地脱去,只余下宗门下发的弟子服。 “连这点寒意都克服不了,遑论大道。”看着冻得瑟瑟发抖的楚璃,顾尘渊神色愈冷,“在衣服上统一镌刻寒暑不侵的阵法很简单,但宗门并未如此,你当知为何。修士修仙,亦修身、修心。” “弟子知晓。”楚璃颤抖着将伏灵剑从乾坤袋中取出,“师尊,今日仍练剑气吗?” 顾尘渊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将手中长剑收入丹田:“今日不练剑,你且在此处站上一夜,其余之事,明日再言。”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89.html 第十三章、通天之途问道心,杀戮剑道诛万恶 寒风刺骨,霜雪漫天。 或许刚开始楚璃尚会因为入骨的寒意战栗不已,可是时间一旦久了之后,也就麻木了。卷翘的睫毛上结满冰霜,乌黑的长发也被冰雪所覆盖。楚璃就这样定定地站在风雪之中,右手持剑,一动未动。 不远处,顾尘渊散去自己头上的一方风雪,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个伫立在霜雪之中的小小身影,嘴角微扬。 “很倔啊……” 望着渐渐放明的天际,顾尘渊微微抬手,于半空中划下几道剑符,随后骈指一点,那几道剑符就化作道道凌人的剑气朝着楚璃而出。 长时间除了风雪以外的寂静让楚璃的五感十分灵敏,几乎是剑气袭来的一瞬间楚璃的剑就随之举起,足尖轻点借力而上,身姿旋舞之间抖落一身霜雪,同那剑气战到一处。 长时间的站立让楚璃的肢体有些僵硬,一时不察小臂竟被呼啸而过的剑气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好在弟子服自带了一定的防护功能,不然小臂怕是就此不保。楚璃很清楚这剑气是因谁而来,是故心中并未有所畏惧。而且伏灵剑认主后威能倍增,纵使现在的楚璃无法发挥出此剑的全部实力,却也能和顾尘渊随手放出的剑气斗上一番。 总归,顾尘渊不会杀了自己,最多是受些磨砥罢了。 东方开明,剑破初阳。 顾尘渊挥手散去剑气,信步走到楚璃面前:“不冷了?” 楚璃张开被冻得毫无血色的唇,回道:“不冷。” “呵。”顾尘渊并不揭穿她,而是带着她飞上天际,朝着山门而去,“按理说新弟子入门,都是要走一遍通天途、扣一次问心门的,你已耽搁许久,如今也是时候去走一遭了。” 通天途测资质,问心门堪心境。 天泽宗招收弟子向来将年纪定死在五至十五岁之间,因为在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性大都未定,纵使心中有那么些许恶念也能扳得回来。至于修为上,倒是没什么特定的要求。 有些弟子来自依附宗门的小型家族,是故在来宗门拜师之前大多都开过脉,甚至是已经步入炼气;而更多的,是宗门派出弟子去往人界招收而来,他们或许听说过这世上有修仙者的存在,但由于所处地域受限,几乎从未行过修行之事,更遑论身怀修为了。 所以通天途从来都不是依修为选择新弟子,而是从一个人的气运、灵根等诸多方面考虑。只是气运一说本就渺茫,便是元婴真君,也少有勘破。所以灵根,就成了甄别弟子最直接的手段。但此举,并不代表五灵根修士就无法入门,拯救他们的,正是被通天途勘测而出的气运。 至于问心门,就更简单了。 问心门问心,心念邪恶者,断不会通过此关。 对于这两道关卡,楚璃无所畏惧。 站在通天途的起点,眼前是一望无际、远入云霄的长阶,而楚璃,不过是堪堪站在第一阶罢了。 周身风雪消散,整条道路就像是凭空出现在天地之间一样,楚璃猜测,这应该是某种空间阵法,只不过这方面的知识,暂时是她无法理解的。 第一阶、第二阶…… 一直到一百多阶,楚璃都是一点特殊的感觉都没有。 就好像这苍茫的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她一人,以及脚下这不见尽头的长阶。修士修行,修来修去都是一个“己”字,而这寂寥的环境,无疑是暗含了此点。 修士这一生,或许会有很多亲朋,可人生于天地间,本就是远行之客,纵使一时有好友相伴,可最后这一条路,只能靠自己走下去。人生,是孤独的。 或许修到最后才发现,从前的好友早已身死道消,又或是同道殊途、两厢不见。纵使修为通天,也只能独自看着天边云卷云舒,人世花开花落,孑然一身,茕茕孑立于这苍茫人世。 “所以,修行的意义,是孤独么。” 楚璃眼中暗含些许茫然,纵使如此,她也还是毅然决然地迈向了下一阶阶梯。 随着楚璃前进的步伐,头顶的墨色石门又张开了些许。 下一步,冰冷的石阶突然变得湿滑,温热的鲜血从上而下顺着长阶流至楚璃的脚下,濡湿了她的鞋底。 天光忽暗,身旁似有恶鬼咆哮,楚璃充耳不闻,踏着满地鲜血拾阶而上。 满地鲜血如何?纵使前方遍布荆棘,她亦会披荆斩棘、乘风而至。 就像这世上修士万千,哪一个身居高位的修士不是踏着他人的尸骨一步步攀登至今,谁的手上,又未曾沾染过鲜血?不论仙魔,只论本心。 楚璃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可即便如此,她也未曾朝后看过一步。 “楚璃,你不惧修行路上的孤独,也不怕前方道途满布鲜血,可是你,能放下心中执念吗?” “执念?”楚璃茫然的眼神瞬间清明,“何为执念?他们于我的道途种下因果,我自然也要亲自了结。” “是吗?”声音浩渺,似从天际而来。 楚璃遥望天际,可除了一望无际的浮云,什么也看不见。 “是。妖魔邪祟本就该死,更何况他们还伤害了我的至亲之人。所以我此生,必斩妖、除魔、卫道。” “呵呵……但愿你日后还能坚定此道。”那道声音轻笑几声,留下这句话后就彻底消失在了楚璃的意识中。 头顶的墨色石门彻底开启,楚璃的前方也随之出现了一个黑气覆面的邪修。 “哟,小娃娃,我们又见面了。”邪修的胸前漂浮着的黑色法剑楚璃认得,是那日灵舟上外公拦下来的那柄,那么此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之前放你一马,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楚璃面无表情地将伏灵剑执于手中:“区区心魔,我能驱你第一次,便能斩你第二次。” “是吗?” 随着邪修一声轻喝,那柄法剑就朝着楚璃飞速刺来,一如那日在灵舟之上。只可惜这邪修只是一道虚影心魔,而楚璃也不是天明。 她要做的,不是挡,而是杀。 剑气掠空,惊荡四野。黑色法剑尚未抵挡一瞬便化作黑烟消逝,连带着原本十分猖狂的邪修也不见了踪影。 “哈哈哈……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再见,我亦能一剑斩之。”楚璃收回长剑,面前,是一条坦荡的通天之途。 这一次,楚璃的身边再也没了阻碍她前行的妖邪诸难,迎接她的,是一丝明悟和披身金芒。 空间之外,顾尘渊平静的面容上终于泛起一丝波澜。 “气运……以及,杀戮剑道。”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90.html 第十四章、岁月荏苒白驹过,望仙之城丹峰名 顾尘渊或许个性上不是那么讨人喜欢,但是他,确实是个合格的师尊。 那日他将通天途和问心门结合到一处属实是给楚璃送来了一番滔天机缘,回去不久,楚璃就突破了炼气三层。 后面的日子楚璃也属实过得清闲,除了每月一次的月下剑术教导外,楚璃不是去百师坛听课就是去孙长老那里交流感情,就连和秦诺之间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唯一可惜的,大概也就是去了孙长老那里那么多次,也未曾得见他那个徒儿一面。 至于秦诺,两人在修为上有些差距,若不是楚璃常常去论道台与同门切磋将自己的剑修名声打了出来,怕是也见不到这位为灵石辛酸奔波的万剑峰师姐。 毕竟是炼气期的剑气修士,“楚璃”这两个字没多久就传遍了炼气修士的圈子,秦诺痴心剑道,虽是筑基亦是对同修剑道的楚璃十分向往,又因其是之前在藏书阁见过的师妹,结交之心也就愈发炽热。 甚至都不用楚璃主动,秦诺就一口一个师妹叫上了。两人相处,不论修为,只谈剑术。楚璃倒是好奇过秦诺为何不去和万剑峰的弟子交好,只是后来偶然往万剑峰一行后,就释然了。 除了万剑峰外,她反正是没见过哪个山头荒芜至此。 就连里面的弟子,一个个也都是痴魔状,有拉着人就要比剑的,也有蓬头垢面眼冒金光的,恣意不羁的秦诺反而成了里面最正常的人。 芳草郁郁的林间小道上,一双云靴踏破浮尘,稳稳地走向山门。许是因为初阳未明,清晨的山道上尚有薄雾,守门的弟子虽见得有人前来,却也不识来人身份。 待晨雾散去,方才得见来人真容。 来人是一位身材纤细的少女,足蹬云靴、脚踏浮云,身上穿的是再寻常不过的弟子服,只是衣领和袖口上绣着的金色祥云纹便足以昭示其身份的不同。和寻常发饰精致的法修女子不同,她的头发只简单地以一根白色束带高高竖起,发间插着一根雕刻精致的木簪,额前垂着几缕碎发。微风吹过,那碎发便再也遮掩不了少女俊美的容颜。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只是那微浓的剑眉和冷淡的面容,让人徒增一种可望不可触之感。 美则美矣,就是攻击性太强,不似寻常的凡俗女子那般娇俏喜人。 “楚师妹,这是又要去坊市?” 山中不知寒暑,修者不论岁月。 六年听起来长久,可在一日日的修炼过后,也只是徒留一抹怅然。原来,从自己刚入天泽宗算起,已过了这么久了么。 楚璃点头应道:“是啊,既是秦师姐相邀,自是要去的。” 打过招呼后,楚璃就在守门弟子艳羡的目光下凌空而去。 望着楚璃离去的背影,其中一个弟子忍不住感慨道:“唉,真是羡慕啊,上有师尊庇护,下有修为强劲的同门交好,自己更是个修剑的天才,样样都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另一人也叹息一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楚师妹如今才多大?不过豆蔻之年罢了,修为却已是炼气八层。想必用不了多少年,就能追上我们兄弟二人喽!不过人家是天才,咱们比不得,能与之交好就已经是幸事了,纠结其他也只会是自寻烦恼。倒不如看得开些,待这十年守门期过,我们就有足够的灵石去买人阶上品的灵器了。” “只是羡慕罢了……” …… 天泽宗立宗于望州的群山之间,占尽天地灵脉最足之处。在望州之内可谓是一宗独大,无数小型宗门和家族仰其鼻息。地处此人杰地灵之处,纵使四周是群山万壑也有大能修士在山脚下开辟出几处富饶的仙城出来。 望仙城,正是其中之一。 倒不是秦诺闲的没事找她闲逛,只是剑修修行,在战斗中仰仗最多的,也就这一剑而已。秦诺是筑基中期的修为,自然不可能像楚璃这般整日待在宗门之中,一出宗门,十天半个月是常有的事。或是帮凡俗之地拔除妖兽隐患,又或是找了个什么得天独厚的地方磨炼剑气,用到剑的地方也就更多了起来。 所以“养剑”一词,也因此而生。就像一件灵器,用得多了也会生瑕,更何况是剑修的剑。 这次邀请楚璃来坊市,正是因为秦诺前些日子杀妖兽的时候被妖血伤了剑,需得用灵液养护,而秦诺自己……买不起,便只能求到楚璃头上来了。 剑修的穷,乃天下修士之最,当然,楚璃这种家里有矿的剑修除外。秦诺此人,性子确实是不拘一格,但她的剑,亦是其唯一不可触碰的禁地。所以平常时候,秦诺宝贝自己的剑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各种天材地宝就跟不要钱一样往里砸,这也直接导致了她穷苦万分,不是在赚灵石,就是在赚灵石的路上。 “楚师妹!” 刚走到城门口,楚璃远远地就望见了朝着自己招手的秦诺:“秦师姐。” 宗门修士以身份令牌就可入城不用登记,是故楚璃直接就绕过了城门前冗长的队伍,径直入了城。 甚至于因为那令人瞩目的弟子服,都未有人敢将她拦下要去查询身份令牌,就连排着队的修士也没人多言一字。 开玩笑,都是天泽宗山脚下讨生活的修士,要是连天泽宗掌门一脉的纹样都认不出来,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见楚璃到来,秦诺熟稔地拉着她的手,略有些着急说道:“师妹你可算是来了,再晚上那么半刻拍卖会就开始了!” “拍卖会?”楚璃略有些奇怪,“你不在宗门里买也就算了,怎么还要去拍卖会?” “哎呀来不及了,你先跟我来。”望仙城内禁飞,是故秦诺虽然着急,却也只能拉着楚璃在街上狂奔。一路上也遇到不少修士,但大多数的人在看清楚璃和秦诺身上的衣服后也都远远避开,生怕两人是个不讲理的,撞上了麻烦。 “你又不是不知道,万剑峰的那群疯子都是什么德行,那灵液寻来还未几日,便被取用了个干净,哪还有我的份?”秦诺抱怨道,“而仙城因为这拍卖的卖品里有养剑用的灵液,竟是纷纷将自家店铺内的灵液下架。本来售卖灵液的店家就少,如此一来便是想买也没处买了。” 楚璃疑惑:“这举行拍卖会的主家是谁?面子竟这般大。” 秦诺无奈地回道:“是本宗丹峰峰主的产业。倒不是他们以势压人,只是宗门积威甚重,旁人不敢与之争锋罢了。” 如此,倒是极好理解城外那长长的队伍从何而来了。 就在两人谈话间,拍卖会的主场也随之出现在了楚璃的面前。 秦诺应当是早就将自己的名字上报过了,两人一到门口,就被一身着青色宫装的侍女请了进去。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91.html 第十五章、背靠大树好乘凉,欠债狂魔秦师姐 为什么世上大部分修士都想拜入宗门? 因为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一点,在哪里都适用。就像秦诺带楚璃去的隔间,里面的布置都是按照金丹真人的需求而来。当然,光是秦诺肯定是不够格的,但如果再加上一个楚璃,那就不一样了。 修者将师承看的极重,如今的宗门七峰峰主更是皆以师兄弟相称。如若楚璃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旁人倒也不必将其看得多重。可楚璃不仅不是废物,反而是新一代弟子中有名的天才。更因为其特殊的身份,宗门元婴那一代的长老大多与之有旧,所以在宗门内就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局面——筑基金丹不识楚璃,而炼气元婴多知于此。 又由于那个叫顾尘渊的便宜师尊,现如今楚璃在宗门内的辈分极高。入得金丹修士的拍卖席,倒也不算逾矩。 想到此处,楚璃心中也不免畅快。当年楚璃初入宗门,无数长老拿她的五灵根说事,说她不配为元婴真君之徒。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也再无一人在这上面多言。那些人心中何想楚璃不知,但至少表面上让她的耳根十分清静。 有时忽然想起那个曾经害她受罚的王小安,楚璃的心境亦十分平和。六年过去,那人不过一区区炼气五层修士,而她,已经八层了。 宗门弟子众多,两人偶尔碰上,王小安也都是战战兢兢地压着尾巴走人,根本不敢再多挑衅半句。更不用说早已将此事看开的楚璃,王小安在她眼中,不过一个过路人罢了。 “你可知强者为何漠视众生?因为在他们眼中,万物一府。正如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皆是不在意、不入本心。”楚璃恍然想起顾尘渊曾经告诫过自己的一句话,当时年幼的自己尚且理解不透,如今自己的修为一骑绝尘、王小安亦不敢与自己争锋后,楚璃方才真正地理解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正如自己这一身彰显身份的弟子服,只要还穿在身上,就让多少人不敢轻举妄动。而又如果楚璃自身就是强者,那旁人又安敢欺辱上来? 所有痛恨世事不公的人,几乎都是弱者。而强者,本身就是公理。 “唉,今日还真是托了你的福,否则我们也不能到这第三层来。”待侍者下去后,秦诺就放飞了自我在隔间里东摸摸西看看,一副十分欢脱的模样。 “哪能是因为我啊。”楚璃寻了一处位置坐下,顺手拿起手边的图册,慵懒地靠了下去,“若不是我那地位尊崇的师尊,这地方又岂是我能进得来的。” 虽是隔间,但里面的空间也是十分大,容纳下几十人不成问题。一路看来,第一层是炼气修士的席位,就开设在拍卖台的下方,与身旁之人接踵擦肩也就算了,隐私性可谓是一丝不存;第二层也是隔间,只不过远而望之空间不如楚璃所在的隔间空间大罢了;第三层,也就是楚璃所在的这一层,金丹修士和关系户的聚集地;至于顶层,楚璃猜测,那里大概就是元婴修士所在地了吧。 楚璃翻开图册,一目十行地看着,很快就翻到了最后一页。这一次的拍卖约莫是针对筑基修士的,高阶的天材地宝并不多,也难怪周围的隔间空空如也,反倒是底下热闹得很。 “各位看官,奴家这厢有礼了。”拍卖台上,一女子扭着细腰,娇笑着从小厮手上接过一盖着红布的托盘,“小女子名唤沐然,今日的拍卖会由我主持。” 楚璃抬眸,视线透过隔间前布置的绡纱饶有兴致地望向台上一副人间风尘女子做派的沐然。她身上的气息纯和清雅,想必也是个修行丹道的修士。 “咦?”秦诺的视线也被台上的沐然摄去,“这女子……竟是妖修?” “妖修?”楚璃微微有些惊讶,“妖修不是要到金丹方可化形吗?难道她……” “不,不是。”秦诺摇了摇头,“她不过是筑基初期的修为罢了,想来是因为本身是草木化形,得了些许机缘吧。” 楚璃了然,原是一株草木妖,难怪周身气息如此平和。 正是此时,沐然掀去盘上红布,露出一颗亮莹莹的珠子。 “此珠名叫水神珠,可净洗修士灵根,强悍水系灵根并祛除灵根中杂质,提升灵根强度,乃天泽宗丹峰和器峰的金丹长老共同炼制。” 对灵根能直接起作用的宝物在哪都是受人追捧的,春樱话音刚落台下就一阵骚动。 “水神珠,起拍价——一万灵石!” “一万灵石?” 果不其然,价格一出,全场哗然。 像这类对修士灵根起作用的宝物一般对筑基中期过后的修士就没什么作用了,但灵根对修士而言又是重中之重,宝物的找寻和炼制又极为不易,是故价格也一直居高不下。 寻常的练气修士身上能有个一千灵石已是不易,更何况是一万灵石。 楚璃似笑非笑地看了秦诺一眼,开口道:“这第一件拍卖品就开出了此等高价,想必你寻求的灵液价格也低不到哪去。” 秦诺捂着自己的乾坤袋,脸上也皱成了苦瓜状:“我反正破罐子破摔了,虱子多了不怕,债多了不愁。” “扑哧。”楚璃轻笑,“据不完全统计,秦师姐你还欠了我三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块灵石。如今看来,怕是还不上了啊。” 秦诺闻言,右眉猛地一挑:“明明是三万六千六百整,怎的多了六十六块?” “利息。”楚璃自然不在意这点灵石,但不知为何,她就是很想看秦诺无奈跳脚的样子,“唉,不知今天过后,秦师姐又要负债几何?” 秦诺望着楚璃,差点将后槽牙咬碎:“欠就欠了,反正我哪一次出宗门,你没让我给你带这带那的。” “谁叫师姐你还不起,只能以此代之……” 就在两人谈笑间,那枚水神珠也被二楼的二十七号隔间以十万灵石拍下。 “话说,师妹你为何不拍下那枚水神珠?”秦诺有些好奇,“对灵根有用的东西,在外面那可都是有价无市。” 楚璃端起小几上早就泡好的灵茶,递到口边轻轻抿了一口:“师姐觉得,我需要这些?” 秦诺:“……好吧。”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92.html 第十六章、闻得此名不见人,相见竟是初相识 “第八件拍卖品,蕴剑灵液。起拍价,三万三千灵石。” “这么贵!”秦诺目带期许地望着楚璃,“楚师妹,我们……” 听着下方层出迭起的报价,楚璃的眼睛都没眨一下:“慌什么?你只记得,这灵液绝对是属于你,跟在后面加价就是了。” 得了楚璃的保证,秦诺就像吃下了定心丸一样,当下也不再踟躇,跟着众人就加入了竞价的行列。 剑修虽少,比不上法修那般随处可见,但养剑的灵物却向来是可遇而不可求。灵液算得上是其中比较常见的,但纵是如此,也抵不住僧多粥少,不过片刻,这价格就直逼八万灵石。 这种竞价,已经不是炼气修士可以参与的了。是故在第一层的修士大多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态与身边相熟之人窃窃私语,讨论着会是哪家的剑修小辈将这蕴剑灵液收入囊中。 “八万五千灵石!” 秦诺紧随其后打出一道传音符:“九万灵石!” “九万五千!” 秦诺攥着自己的乾坤袋,咬牙道:“十万灵石!” 这时候,竞价的也就那么几间隔间了,甚至还有个跟楚璃在同一层。 秦诺出过价后不久,就又有一道声音传来:“十二万灵石!” “这……” 一次性加了两万,秦诺虽得了楚璃的承诺,却也不敢直接开口加价。 楚璃漫不经心地将手中茶盏放下,指尖灵光微闪,一道传音符也随之打出:“十五万灵石。” 要知道在外面,普通的灵液一瓶也不过只要花上一两万灵石便可收入囊中。纵使这蕴剑灵液等阶高些,这个价格也属实有些骇人了。 场上竞价的人本就不多,楚璃此言一出,更是让拍卖场彻底安静了下来。不是他们不想拍了,而是楚璃一次性加得太多,他们需要斟酌一番这蕴剑灵液究竟值不值这么多灵石。 许久,整个拍卖场上除了第一层的微声私语外,再无其他的声音。 沐然红唇微勾:“既然诸位道友不再加价,那这蕴剑灵液,就归三楼的这位道友所有了。” 秦诺惊愕地差点跳起来:“价格都这么高了,还拍它作甚?大不了退而求其次就是了。” “答应过师姐的,自然要做到。”楚璃并不缺灵石,十几万的灵石于她而言,不过毛毛雨罢了。 或许顾尘渊在修行方面对楚璃的要求十分严苛,可在日常花销上,可谓是宽容至极。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就塞了六万灵石的人,日后再给,也总不能比这少了去。 秦诺微叹,纵使楚璃不说,她也知道这人情债是越欠越多了。 看着秦诺得了灵液却不甚高兴的模样,楚璃不觉有些好笑:“师姐可是担心还不上?” “啊?”秦诺木然地应了一声,“把我卖了我都还不上……” 此时,已经有侍女将灵液送来了。那侍女楚璃有点印象,正是之前在门口迎接自己和秦诺的那个。 接过侍女手中的玉瓶和存放灵石的储物盒,楚璃神识往乾坤袋中一探,转瞬就分出十五万来。 银货两讫,那侍女朝着两人笑了笑,说道:“两位道友既是天泽宗高徒,如若接下来还有什么看得上眼的拍卖品的话,皆可以拍卖价的九成价拍得。” 这个优惠,可谓是十分大方了。 就比如一件拍卖品最后以十万灵石拍得,那么只要是你将其拍下,付款的时候只用出九万灵石即可。 楚璃微微颔首算是道谢,待其出了隔间后,才将手中玉瓶递到秦诺手中。 “卖身还钱不可取,师姐还是专心修炼为好。毕竟师妹我现在修为低微,在外可还得仰仗秦师姐庇护。” 秦诺望着楚璃,眼中感激之色分明。 她自己修了好几十年才到如今的境界,而楚璃才十二岁,却是练气八层的修为。如若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少年自己就会被追上,如此又何谈仰仗、庇护?此言,无非是楚璃说来宽慰自己的罢了。 秦诺自己亦是没想到,当年在藏书阁值班时偶遇的小师妹,居然会成为自己的贵人。 灵液之事告一段落,接下来拍卖的物品楚璃和秦诺二人都是兴趣缺缺。秦诺是除了自己的剑其他什么都不感兴趣,而楚璃是见得多了,看到什么都觉得也就那样。毕竟这些年来,孙长老和徒安真君没少给自己开小灶。 “最后一件拍卖品,金精。此物可弥补金灵根修士灵根上的不足,亦可融入人阶灵器作升阶之用。起拍价,五万灵石!” “这场拍卖会,关于灵根之物怎的出现许多?”楚璃心神微动,不由得想到了伏灵剑,“此物于我倒是有用。” 但只怕她若是真的要拍下此物,会阻人道途。 秦诺知晓她灵根无恙:“你要拿来熔剑?” 楚璃点头应下,随即加入竞拍的行列。 可以给灵器升阶的天材地宝有很多,金精在此道上并不特殊。而单金灵根的修士又极为稀少,是故在此物上的竞拍人数,倒是比不上前面几件拍卖品。 竞拍到最后,也就楚璃和第二层的一个隔间仍在纠结此物的归属权。 跟着楚璃加价的那道声音清脆有力,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意味:“九万灵石!” 楚璃无聊地坐起身:“十万。” “十一万!” 楚璃:“十三万。” 又开始高额加价了。 之前拍下蕴剑灵液的画面仍历历在目,场上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猜测起楚璃这一间里坐的是何许人也了。只怕他们想破头也不会想到,这里面坐着的两个人,最高也不过是筑基中期的修为, 第二层中。 一穿着跟楚璃一模一样弟子服的少女紧咬下唇,似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半晌后,少女隔间前的绡纱被自主撤去,露出了一张明媚俏丽的脸。 “十四万灵石!”在众人或惊或愕的眼神中,少女双手抱拳朝着楚璃所在的隔间行了一礼:“在下不器真人之徒孙燕燕,恳求前辈将此物舍给晚辈!” 不器真人? 楚璃肃然起身,行至隔间的绡纱之前将其卸下。 此绡纱本是起隔绝神识之用,但也总会有特殊情况。所以修士在外无法触碰,而在内部的修士可以将其主动卸下。 楚璃自己亦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到孙燕燕。 而不器二字,正是孙长老的道号。 “不敢当孙师姐一句前辈。”楚璃视线向下,正巧和孙燕燕的双眸相对。 片刻后,楚璃笑了笑:“在下明渊真人之徒楚璃,见过师姐。”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93.html 第十七章、忽闻昨日长灯明,剑锋所至敌胆寒 最后那金精楚璃自然是让给了孙燕燕,总归她并不缺灵石,日后到了筑基再寻一柄灵剑便是,金精于她,并非不可或缺。而孙燕燕,正是到了炼气巅峰准备进阶筑基的时候,急需金精来为自己弥补灵根上的不足。 说来也巧,孙燕燕也是很早就从自家师傅口中得知了楚璃的大名,可是直至今日,两人才是第一次见面。 楚璃本意是想在拍卖会结束后与孙燕燕正式见个面的,奈何孙燕燕在拍卖会结束后一溜烟就没了人影,想必是还有什么要事在身。楚璃心中虽有些遗憾,却也没想强求,毕竟日后岁月悠长,总归会有再见的一天。 秦诺是个藏不住事的,看两人在拍卖会眉来眼去的时候就存了一肚子疑问:“你和那个孙师妹,认识?” “嗯,她的师尊,于我家中长辈乃多年至交。” 楚璃的解释轻描淡写,秦诺性子虽大大咧咧,却也知道旁人之事不可多问。 这一篇两人很快便翻了过去,念及天色尚早,秦诺也干脆就拉着楚璃在坊市转了起来。 仙城繁华,夹道两处满是席地而坐、就地摆摊的小贩,虽处在各个商铺的夹缝中,却也不显得突兀。符箓、灵器、灵草……应有尽有,更凸显出了仙城之万象包罗。 楚璃寻常基本上就是问道峰、论道台和天衍峰三点一线,除了秦诺相邀便甚少去仙城闲游。像今日这般细致地游览,在往常那是万万不曾有过。 对于这种穿梭在大街小巷中的奇妙感觉,楚璃并不反感,相反,她还有一丝怀念。在遥远的记忆中,她似乎也曾被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修士举在脖间,身旁是宁静娴姝的女子对着自己温和浅笑,头顶,是布满夜晚长空的万千明灯。 她欢快地揪着挡在自己发髻,另一只手则是将男子束发的木簪拔了去,当作是剑在半空中乱舞。待老者从后面追了上来将糖葫芦递到自己跟前,才愿停下自己作乱的双手,抱着糖葫芦用那还未长成的细牙啃食。 女人无奈地重又为男子束好发,对一旁微笑着的老者说道:“爹,阿离还小,吃不得太甜的东西。” 而老者总是翻着白眼:“阿离喜欢就行。” …… 远去的回忆突然翻涌而至,楚璃惊恐地发现,她竟是快要将爹爹和娘亲的面容忘却。有多久不曾相见了呢? 十年?还是多久? 他们给楚璃留下的唯一慰藉,似乎就剩下这根木簪了。 楚璃的脚步渐渐放缓,右手也情不自禁地抚上了乌黑的发间。 外公说,爹爹和娘亲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暂时回不来了。可是那很远很远的地方,究竟在何处?其实楚璃心中早已有了一个答案,可是在消息未定之前,她不敢将那个字宣之于口。 “楚师妹,你怎么了?” 许久不见楚璃跟上自己的脚步,秦诺不禁疑惑地转过了头。 楚璃猛然回神,故作欢笑道:“没有,我只是在想宗门小比的事。” “哎呀,楚师妹何必担心这些。”秦诺回了头朝楚璃跑来,牵起她的手腕说道,“我可不信你们败在他们手中。” 楚璃低笑一声:“秦师姐对我的期盼还真是高。” “是你实力如此……” 两人聊着聊着,话题就到了宗门小比上。 周围的商铺皆成陪衬,秦诺连街也不逛了,兴致勃勃地对楚璃说道:“楚师妹你知道吗,这一次的宗门小比炼气前十和筑基前十都可入问天峰秘境!” 楚璃:“问天峰秘境不是百年开一次吗?” “是啊。只是这次赶巧,宗门小比和问天峰秘境赶上了,否则想要进入秘境,还不知要攒多久宗门绩点。” 宗门里繁琐的事务很多,就像三十年一次的新弟子选拔、五十年一次的宗门小比和随着仙门大会而展开的宗门大比。这些楚璃从未经历过,有所了解也是因为幼时的那枚玉简。 楚璃入门时新弟子选拔已经过了十年,许是受了年数上的误导,楚璃刚开始并不知晓这些事件的实际开展时间并不相同。她能知道宗门小比的事,还是因为几天前在论道台比试的时候被人吹嘘自己绝对是炼气期弟子第一名时,才知道宗门小比将近。 倒也是楚璃生在了个好年代,下一次的新弟子选拔正巧和整个修仙界的盛事仙门大会撞到了一处,也就是说,新弟子选拔、宗门大比和仙门大会会在同一年内进行。 只是苦了下一代新弟子,无法得见仙门大会的盛状了。想要去参加仙门大会,估计得再等上那么一百年。 一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可能当年还只是个垂髫小儿,一百年后就垂垂老矣、行将就木了。 “不过秦师姐,炼气期的比试倒还好,可你们筑基期……似乎是有圆满的修士参战吧?”楚璃知道秦诺的情况,若是错过了这次宗门小比,下一次想要进问天峰秘境还不知要等多久,“据我所知,现在还在宗内的筑基圆满修士,似乎就有八九位。” 更不用提,那么多的后期修士。 秦诺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是啊,可是机缘仙途,不都是自己争出来的吗?倘若我惧了、怕了,便是行那不战而败之事,这与我的道不合,更与我的剑不合。或许有一日我终会修至圆满,可到那时才敢与比自己修为低的人对战,踩着他们去获取机缘,不就是以修为压人、更是泯然众人了吗?我要做的,可不是这些。” 以筑基中期的修为硬撼圆满,能做到的,那就是天才。 炼气阶段的跨阶对敌那都不算什么,可到了筑基之后,区别就十分明显了。如果说初期的修士丹田内可储存的灵力是一碗水,那么筑基圆满修士的丹田就是一片汪洋大海,且不提多出来那么多年的磨砺修行,便是熬,也能将你熬死。 楚璃想,也许这就是自己愿意与秦诺相交的原因吧。 剑修之道,修的,不就是这一往无前。 剑锋所至,诸君退散。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94.html 第十八章、浮生若梦欢几何,路见不平拔剑助 仙城繁华,人群熙攘。楚璃并不是个喜爱热闹的人,待兴致消磨后,便不是很愿穿梭在人群聚集的街道之上,遂寻了一处茶楼,带着秦诺品茶去了。 秦诺向来是不愿待在这种逼仄的环境中的,是故一上了楼,就推开了窗,翻身上沿坐了去,一手拿着玉盏续上清酒送到嘴边,另一只手则是撑在身下,眼望窗外芸芸众生,片刻后又目醉酒中,痴痴回味了起来。 楚璃浅为自己添上一杯灵茶,转眼望去便是秦诺这副醉生梦死的模样,心觉好笑:“师姐就如此爱酒?” “平生所愿,便是这一壶酒、一柄剑,并上那两三好友,一剑天涯。”秦诺微微睁开双眸,望着楚璃道:“要不是知晓你喜静,我可不愿来这种地方。不过师妹,你这淡漠的性子着实……着实……” 楚璃端起茶盏,轻笑:“着实什么?” 秦诺将玉盏放下挠了挠头,恍然间看到楚璃的表情才知晓她是在笑自己。 至于是笑什么…… “你笑话我!”秦诺恨恨地白了楚璃一眼,但片刻后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黯然起来,“我自小便流浪街头,便是入了仙门也没读过什么书,就连知道的这些词,也都是从旁人那听来的。一时想不出来,倒也正常。” “秦师姐可不像是这般伤春悲秋之人。” 秦诺摇了摇头,将装满酒的玉盏拿起一饮而尽:“许是喝多了吧。” 楚璃笑而不语。 只要是人,便都是有感情的。所谓区别,不过是有些人将情感深埋心底以热烈或冷漠对人,故作无视;而有些人情感迸发、溢于言表,好似就要让那天下人知晓罢了。 香薰燃尽,云雾消散。 楚璃熄了墙角的香炉,透过大开的云窗望向天际。浮云尽落,晚霞也随之淡淡地涂抹了整个天际,柔和的霞光轻扫在秦诺的脸上,更衬其潇洒不羁。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秦诺求之不得,当即就从窗台上跃了下来,用灵力蒸干一身酒气:“好啊。” 正好宗门小比马上就要开始了,她也得赶紧将自己的灵剑养好了,以应对接下来的征途。 修士不论日夜,是故楚璃和秦诺离开茶楼时,街上游人丝毫不减。如此看来,倒真是有了些许人间的烟火气。 “前面怎么那么多人?” 未走多久,堵在前面的人就多了起来,而且是呈包围之势,好像是围着什么人。 楚璃对这一类事情没什么兴趣,绕道就准备走:“总归是一些无聊之人看的热闹。” “也是。”秦诺收起心中好奇,刚准备跟着楚璃走就脚步突然一顿,“楚师妹等等,前面那个人……我们可能认识。” 楚璃眉间微皱:“认识?” 秦诺点点头,飞身跃上街道旁的一处阁楼的楼顶,将前方状况一览无余。楚璃见她神情严肃,便耐不住心中疑惑,下一刻也借力腾空,翩翩落于秦诺身侧。 “我没有感觉错。”高而望远,顺着秦诺的目光看去,楚璃很快就发现了被两人围攻的孙燕燕。 “这是什么意思?”楚璃眼含愠色,只见孙燕燕手举金色小鼎,艰难地扛着对面两人的攻击。而那两人一个眼带嘲讽、手执长绫死死地缚着孙燕燕手中的小鼎,另一个则是手持阵盘,朝着孙燕燕的头顶拍去。 楚璃一眼就看出了那两人的修为,不过是两个炼气七层的修士,却凭借着阵盘之威,将孙燕燕压成这般模样。 楚璃并不怒旁人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而是怒于为何城内值守的修士为何不来解决此事。 眼看孙燕燕就要支撑不住,楚璃当机立断地唤出伏灵剑,朝着三人飞身而去。 只是此刻的宁薇和汪成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宁薇更是恶毒地拽着长绫,眼神似淬了毒般死死地盯着孙燕燕。 好不容易让她支开了值守的修士,这次定要将小鼎夺来,再好好地教训孙燕燕一番。 正当宁薇畅想着未来之事时,只见一道剑光闪过,原本坚不可摧的长绫瞬间被剑气绞碎如秋叶纷飞四落,孙燕燕也得以喘息,配合着那道剑气将阵盘轰落。 那长绫乃宁薇认过主的灵器,此番被销毁,竟是直接逼得宁薇猛退三步,胸口也是像被重锤锤过般钝痛。 “谁?”汪成心疼地揽住宁薇止不住颤抖的身子,怒视来人。可下一刻看到楚璃衣领的金色祥云纹后,原本的气势瞬间偃旗息鼓。 孙燕燕是银纹便已是不器真人之徒,那楚璃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楚璃冷冷地将孙燕燕护在自己身后,怒斥二人:“我倒是不知天泽宗何时允许同门相残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竟让二位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同门师姐下此毒手。” “这位师姐惯会颠倒是非。”宁薇此刻脸上再也不见半分恶毒之色,整个人柔柔弱弱,就像是一朵菟丝花依附在汪成身上,“明明是我们二人走得好好的,孙师姐突然就举起此鼎准备偷袭于我。” 此言一出,周围竟然附和之声迭起。 “是啊,我也看到了,是这持鼎的修士先动的手。” “人家反击也是自保,很正常啊……” 楚璃皱眉,随后偏过头去望向自己身后的孙燕燕,似乎是在询问是否是这样。 孙燕燕急得差点掉泪,拉着楚璃的衣袖大声反驳:“我没有,明明是你们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引得我的小鼎突然不受控制,它才会跑去你们那的!” 宁薇闻言,表情变得更加哀伤:“孙师姐,纵使我们在门内有些许误会,也不用编出这些谎话来搪塞这位师姐吧。难不成,我们还能自己伤害自己?” “燕燕,你寻常针对薇薇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今天你太过分了!”察觉到自己似乎占理,汪成也一改常态开始质问起来,“我确实不喜欢你,你日后也莫要再来纠缠于我,那桩婚约,家父自会前去与令尊解释清楚。” “我没有!”孙燕燕双目无神地望着汪成和宁薇,耳边是路人诘诘不断的议论与指责。 楚璃凝望着慌神无助的孙燕燕,心中存疑。她并不认为孙燕燕会是那二人口中的样子,只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她无法为其反驳。 “我瞧着那女修不像是什么心如蛇蝎之辈,怎的到你们二人口中就成了这样一个人。”突然,楚璃的身旁就有一道红色人影掠过,稳稳地站到了楚璃跟前,语气略带玩味地看着宁薇嘲弄道,“你的牵机藤养得不错,不如就赠给本真人如何?” 话音刚落,一抹绿色的线影就从宁薇的乾坤袋中浮出。 牵机藤,顾名思义,只要是有灵气的东西都能为其牵动。 事已至此,宁薇哪还不知道自己的那些小动作怕是早就被眼前这人尽收眼底了,当下就跪在地上请罪:“前辈恕罪!” 钟承欢轻笑:“捏造事实,诬害同门,你胆子倒是不小。” “回宗后自行去刑堂领罚,日后若是再让本真人发现你们续行此举,就莫怪宗门无情了。” 宁薇惊恐地将头深埋地下,连道了三四声“是”后才敢起身离去。 钟承欢回过头,眯着眼看着远处匆匆找来值守修士的秦诺啧了一声:“你这朋友倒是不错,行事还算有几分脑子。不过仙城值守竟如此散漫,该罚。” “见过前……”眼前之人乃金丹修士,话里话外亦是以天泽宗长老自居,楚璃虽不识得,但礼数不可废,收了剑就要拜见。 不料钟承欢直接伸手摁住了楚璃准备行李的双手,挤眉弄眼道:“小师妹,我可受不起你这前辈礼。”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95.html 第十九章、平生浪荡钟师兄,夜半金丹战重巅 街道之上人多眼杂,钟承欢也不欲在此处同楚璃多谈。 片刻之后,长袖一挥,几人就被钟承欢带离了这里。等楚璃眼前的景物再次稳定下来,几人已经是身处云间了。 “此处景致不错。”钟承欢五指虚握,一条灵舟赫然出现于浮云之上。他先是将几人丢进去,然后自己才信步踏入灵舟之内,倚着舟身屈膝而坐。楚璃几人一时猜不透钟承欢是个什么意思,是故几人就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 倒是钟承欢看出了她们的窘迫,随手一勾就将秦诺腰间的酒葫芦摄了去,也不管几人是个什么表情,便独饮了起来。 “那么拘束做什么,把我当成门内的寻常师兄就好。” 秦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酒葫芦见底,忍不住轻唤:“喂……” “酒不错。”钟承欢挑眉,将空了的葫芦抛回秦诺手中,“话说你们几个真是没意思,刚才在仙城可是我帮了你们,你们就没什么想说的?” 望着自己手上空空如也的葫芦,秦诺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这位师兄,你在取用别人东西的时候,是不是该跟主人知会一声?孙师妹,你拉我干嘛……” “刚才在仙城,多谢前辈相助。”孙燕燕有些尴尬地松开了自己拉着秦诺小臂的手,“师姐,这位是门内的金丹真人,不可……” “停停停。”钟承欢最烦的就是这种繁文缛节,总归自己只是随手把秦诺和孙燕燕捞起来,此刻将她们带回宗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和小师妹还有要事要谈,你们就先下去吧。” 话音刚落,孙燕燕和秦诺二人就被钟承欢从灵舟上踹了下去。 好在灵舟下方不远就是问道峰,两人没怎么伤筋动骨就安稳落地,倒是秦诺憋了一肚子气。 “什么人啊,门内怎么会有这样的金丹修士!” 秦诺话音未落,天空中就有一道炙热的火息袭面而来。紧随其后的,就是钟承欢的那一句:“我听得到!” 孙燕燕怯怯地望着被火息轰得狼狈不堪的秦诺:“……我,我们走吧?” 下一秒,秦诺就一言不发地从坑内爬起,看了眼泫然欲泣的孙燕燕,咬牙切齿地从口中挤出了一个字:“走……” 而灵舟上,钟承欢则是兴致缺缺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意犹未尽道:“这就走了?我还以为那小丫头多刚呢。” “师兄?” 钟承欢收回观望的视线,转过头来将楚璃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我姓钟,钟承欢,你叫我承欢师兄就行。” 承,承欢…… 楚璃不惧他的打量,但是那两个字,楚璃总觉得怪怪的,再配上钟承欢这样的做派,倒是让她说不出口。 “钟师兄?”楚璃最终还是决定如此称呼眼前这人,“不知钟师兄留下楚璃,是有何要事相商?” 钟承欢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古板。” 楚璃:“……钟师兄?” “别问——”钟承欢扶额,“或许我该多跟你说一些。我道号逍遥,师承玉泽真君,目前呢,占了门内一个真传弟子之位。这么说,你能明白吗?其实呢,我就是看到你了,就想跟你聊聊,没什么其他的要说。” 钟承欢,真传弟子,逍遥真人。如此一说,楚璃倒是有点印象。既然是玉泽真君的徒弟,也就难怪喊自己小师妹了。 在楚璃的印象中,这位逍遥真人可是位绝世天骄。 三十筑基、百岁结丹,如今不过是两百出头的年纪,竟已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在这个普遍四百结丹的修仙界里,钟承欢进阶的速度可谓一骑绝尘,遥遥地将其他被冠以天才之名的修士抛在身后,旁人便是想要望其项背都是难上加难。 而且他还不是那种靠丹药将修为堆上去的修士,在八十多年前的仙门大会上,钟承欢硬是以金丹初期的修为艳压全场,最后竟堪堪进入了金丹期前十的行列,为宗门赢下不小名声。当然,那一届的金丹期榜首也十分出人意料。虽然仙门大会规定了参战修士的年龄范围,但是要以金丹中期的修为胜过后期修士,也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 夺得第一的不是旁人,正是楚璃的师尊——明渊真人是也。当年顾尘渊的修为就已经是金丹中期,如果楚璃没猜错的话,这些日子之所以甚少见到顾尘渊的,估计就是因为他要准备进阶后期了。 不过百闻终是不如一见,虽然早就知道钟承欢是个以扇为器的法修,但在今日之前楚璃都以为他是个风流倜傥、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 这点,倒是和那位酒剑相伴的秦师姐有点相像。 虽然生得确实俊俏,但原谅楚璃实在是对此敬谢不敏。 或许对于相熟之人楚璃尚还能接上那么几句话,但是钟承欢……她之前可是从未见过,一时间,她竟是又变回了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话说,顾尘渊那……哦不,我那小师叔,最近都躲哪去了?” 楚璃:“师尊他最近应当是准备进阶后期,是故我也不知其究竟在何处。” 钟承欢:“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死在了自己的山头上了,这么久不见……” 楚璃:“……” 两人这种诡异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当钟承欢准备驱使着灵舟准备降落的时候,一道寒彻长夜的剑光劈天而下,将灵舟上的防御阵法劈了个稀碎。 “嗬!”见到这熟悉的剑意,钟承欢双眸一亮,“小渊儿,你终于肯现身了啊?” 人未至,剑意已是凛然。 只见原本漆黑的夜空中竟无故飘起雪来,苍茫无尽的剑意仿佛将这一方天地锁死。金丹期修士的比斗,可不是楚璃可以轻易见识的。 钟承欢邪邪一笑朝着楚璃脚边布下阵法,随后一把折扇就破空而出,稳稳地执在他的掌中:“小师妹,就让你看看你这所谓的师尊是如何被我打趴下的。” “刷——” 炙热的焰火自钟承欢的背后现出,片刻后就随着折扇的攻势呼啸着攻向天际。而顾尘渊此时也终于是从霜雪中现出了真身,眸色冷然地望着钟承欢。 “你的气息……”钟承欢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愕,但转瞬间又恢复如常,“不是吧小渊儿,你刚突破就来找我麻烦?” “……” 顾尘渊未言,骈指一挥间,悬于他身前的长剑就一分为二、二而为四,最后化作利剑无数高悬半空,随着他一声令下,就将钟承欢唤出的焰火湮灭,直朝其面门而去。 “我靠,你来真的?”钟承欢连忙侧身闪过,手中折扇轻旋挡去不少剑意,“我最近好像没怎么惹你吧?” 突然,空中飘零的霜雪就如同时间定格了一般止在原处,灵舟和楚璃也消失不见。钟承欢环顾四周,惊叹道:“你修成了剑域!?” 回答他的,是寒光凛冽的剑尖。 顾尘渊的剑势很快,快到钟承欢除了防守之外,根本做不出任何的反应。不多时,钟承欢浑身的经脉就因为剑域之因而凝滞起来,就连灵力也无法运用自如。钟承欢故技重施,想要用火驱散一身寒意,怎料手上还未有动作,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座冰雕。 “喂!顾尘渊,你疯了?”眼看着奔向自己的长剑剑势不减,钟承欢脸上放浪的笑终于有所收敛,“宗门之中可是严禁同门相残!” “刺啦——” 那柄剑,终究还是没有划向钟承欢的脖子,而是划去了他胸口的一大片衣襟。 顾尘渊收回长剑,望着钟承欢冷冷地说道:“如若再有下次,这柄剑,就会落在你的颈间。” 钟承欢微愣:“什么下次?我又没有做什么……” “你只记得收起你这幅浪荡模样,不要再出现在楚璃的面前。”顾尘渊散去剑域,将动弹不得的钟承欢直直地从高空推下。 这点高度对于金丹修士而言并不致命,却也会让人受点苦头。 待解决完钟承欢后,顾尘渊才缓步走到楚璃身前,散去她脚下阵法,带着她回到了天衍峰。 繁星渐出,云雾隐现。 树林中,钟承欢费了许久气力,终是将自己周身的寒意驱散。 望着空中远去的剑光,钟承欢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顾尘渊,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只可惜,我对十几岁的小娃娃没兴趣,否则我非得试试你这小徒儿……是个什么滋味。”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96.html 第二十章、秘境舆图心中显,举世皆浊我独清 虽然在钟承欢的话中他和顾尘渊很熟,可是在楚璃看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那么好。顾尘渊向来严肃甚少与楚璃谈笑,但是像今日这般神色冰冷、见人就砍,倒还是头一次。 楚璃不懂顾尘渊为何生气,但想来,应该也和那钟承欢脱不了干系。 “日后少和钟承欢搅和在一处。” 果不其然,顾尘渊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楚璃心中是信任顾尘渊的,像那种愚蠢的问题,她从不会多问。 “是,师尊。” 许是楚璃简洁的回答缓和了顾尘渊的心情,顾尘渊终是舒缓了紧皱的眉心,淡漠的视线亦朝着楚璃身上扫去。 不知不觉,当年那个口出狂言的小丫头,居然也长这么大了。 “近些时日我忙于突破之事,倒是将你忽略了些,给了恶人可乘之机。”顾尘渊的语气清寒,话语中竟是直接将钟承欢打入“恶人”之列,“宗门小比将至,这些时日你便在我的洞府内修炼,若无必要之事,就莫要离山了。” “师尊,此次宗门小比是否决定了问天峰秘境的弟子人选?”楚璃虽知秘境之事,但对于其中的情况终是一知半解,“弟子欲往秘境一去,却不知里面是何情景。” “炼气期的那些弟子非你之敌,你问到此处,倒也应该。”顾尘渊略一思忖,一份舆图就随着他悬在半空中的指尖缓缓从虚空之中浮现出来,“问天峰秘境百年一开,就是为了缓解修复秘境之中被破坏的万物之灵。此秘境早在万年之前就已掌握在宗门手中,经过这么多年的开放,就是再庞大,也会严重受损。是故里面的天材地宝等阶越来越低,如今已是仅能为炼气、筑基所用。当然,机缘越来越小也就意味着危险越来越小,筑基弟子除了寻宝以外,还必须承担起保护炼气弟子的责任。所以你在秘境中时,一定要紧跟筑基弟子,切莫鲁莽行事。” 紧跟筑基弟子,就意味着秘境中尚有筑基修为的妖兽。楚璃不得不将自己一人独行的想法打消,转而望向半空中展现的舆图。 秘境幅员辽阔,大体可分为四个区域。 东域乃一片汪洋大海,西域是漫天黄沙;北域是银装素裹的万里群峰,南域则是清幽山谷。四域之间皆横纵着一条长长的沟壑,直接就将炼气修士的活动范围禁锢死在了某一域,也只有筑基弟子可以御器横跨于此,去往别域探查。 楚璃疑问:“在秘境中所得,需要上交给宗门吗?” “秘境所得,皆需以五成上交。但若是仅有其一,便可为自己所有。”顾尘渊伸手变幻出一枚玉简,将舆图拓印下来递给楚璃,“这上面还有很多细节之处,你且收着自己看。” 话音刚落,顾尘渊的身影就于这间洞府中消失不见了。 这么久的论道台之行楚璃早已将自己的实力摸得一清二楚,区区宗门小比而已,难不倒她。是故顾尘渊走后,她便将自己的全部心神都投放在了秘境之上。 存在了万年之久的秘境,便是再不济,那对于楚璃而言,也是一份机缘。更别提那可以留下的五成所得,楚璃就是光想想,心中便已微动。 地图上的标注很细致,甚至在什么地方有什么都写得一清二楚。 “西域北,蛮荒之地,无甚异宝。” “北域中,冰封之地,或有冰系灵物一二。” “东域南,瀚海万丈,妖兽诸多,除妖丹以外似无可取之处,” “南域,乃福地也。” …… “这是……把整个秘境都探索了一遍啊。”楚璃微叹,指尖轻触玉简,用自己的心神将玉简的内容全数记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顾尘渊离了自己的洞府后,就被玉泽一道符令给召了去。 金丹修士相斗,其威势不可谓不大,只要门内的长老还留着一口气,就都知道是有人打起来了。门内禁止私斗,更何况是身为长老的金丹修士。 顾尘渊的剑意极为好认,是故刑堂长老一到现场就知道其中一人是谁。顾尘渊的身份确认了,那距离另一人身份的确认,还会远吗? 钟承欢那一头还没走到自己洞府呢,就被半路杀到的玉泽真君给逮了个正着,随后就被提溜到了刑堂,嗯嗯啊啊地瘫在地上控诉着顾尘渊的恶行。钟承欢此人是个什么德行,在场的人也都知道。是故他的话根本没几人听,就等着顾尘渊到来给大家阐述事情的真相了。 “师兄。” 玉泽瞥了眼自己那形容狼狈的徒弟,语气略有些无奈:“又是为了何事相争?” 顾尘渊冷冷地看着瘫在地上的钟承欢:“不为何事,只是我刚刚练成剑域,想找一人试手而已。” 钟承欢:“哈?” 玉泽、刑堂长老:“剑域?” “是。”顾尘渊拱手一礼,“前些日子突破后期之时心有所感,剑意凝结之下,竟阴差阳错地铸成剑域。” 这下,是彻底没人管钟承欢了,几人的话题也随之跑偏。倒是顾尘渊见他这副模样刺眼,自行请罪:“但宗门律令如山,明渊实不该因一己之私引得逍遥师侄相斗,不但有以长欺幼之嫌,更累得其如此狼狈、身心受挫。明渊自请离宗驻守,望两位师兄恩准。” 以长欺幼、身心受挫你大爷啊!钟承欢一口气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讽刺自己修为低就直说,还特么能扯这么一大堆? 事已至此,钟承欢究竟经历过什么已经彻底不重要了,反正他也是刑堂的老朋友了,以至于现在刑堂的诸位长老只要一看到他这张脸就觉得烦。 “可。”刑堂长老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正巧前些日子驻守边境的金丹长老回宗卸职,那逍遥师侄,你就去边境补上职位空缺吧。” 钟承欢:“……师尊、师伯,我才刚回宗不久啊!” “你不是嫌宗门律令繁杂,如今这般结果不是刚好合了你的心意?”玉泽淡然地收回自己的视线,“你也该去边境多磨炼个几十年,省得一闲下来就惹事。” 我?惹事? 钟承欢眼睁睁看着几人联袂而出把自己一个人留在刑堂里,心情就跟五雷轰顶一样。 纵使他过去有万般不是,今天的受害者也该是他而不是顾尘渊吧? “好你个顾尘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吧?跟我玩阴的,想把我支出宗门?”钟承欢咬牙切齿地盯着顾尘渊离去的背影,“担心自己的徒弟?” 那我还偏要把你那小徒儿掳过来,看看你这个做师尊的,能奈我何?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97.html 第二十一章、混元钟响荡群山,宗门小比试锋芒 “铛——” 七日后,天朗气清。 一声嘹亮的钟声荡过群山,飞鸟振翅、万兽齐喑。仰望天穹,一白发老者端坐于浮云之上,身后还盘旋着两只展翅高飞的仙鹤。只见他拂尘轻扫,一座巨大的法阵接天而起,另有无数光圈包含其中。 “呼,还好赶上了。”秦诺风风火火地赶到现场,“你都不知道,刚刚我听到混元钟响的时候有多着急!” 楚璃瞧着她腰间的酒葫芦,调侃道:“怕是师姐昨晚贪了杯,今日方才如此匆忙吧。” “呃……”秦诺挠挠头,“其实吧,我还是有点激动的。虽然只是宗门小比,但也是几十年一次,上一次我修为太低连第一轮都没撑过去,这一次,我可得好好把握一番。诶话说,那天那个穿红衣服的金丹长老,是谁啊?这些天你都不见人影,可好奇死我了。” “逍遥真人,玉泽掌门之徒。”如今谈起此人,楚璃的表情再无异色,“你在宗门这么久,应当听过他的名号。” 秦诺了然:“哦,他啊,难怪如此……” 楚璃挑眉:“你对他很了解?” “也不是,只是在这门内待得久了,听到的传闻也就多些。”说着,秦诺悄悄靠近楚璃的耳边道,“你可知道,他为何一直被外派在边境或者宗门在其他地方的驻地?” “为何?” “因为……他可是修仙界出了名的浪荡子!”秦诺的脸上写满八卦二字,“他只要在宗门里啊,那就必定会扰得整个宗门鸡犬不宁,还偏偏闹出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事,宗门无法,只能将其外放。” “浪荡子?”楚璃问道,“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他荤素不忌、老少皆宜啊。”秦诺嘿嘿一笑,“咳,楚师妹你还太小,多的事我就不和你多说了。你可记着别摆到你家长辈那去,不然我可免不了一趟后山静修。” 楚璃自然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不过秦诺的说法让她有点不自在。什么叫太小?修者极少论骨龄,而且楚璃又不是凡俗女子听不得这些。所谓情事,也不过是阴阳调和之道罢了,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辰时至,宗门小比,正式开始。” 随着此句话毕,天空中的白发老者身形渐隐,只余下一道缥缈的传音响彻天际:“此次小比,老夫我仅行监察之事,小比流程,皆由门内执事负责。望诸弟子谨守本心,比试为下,宗门情谊为上,若有行阴私之事害人性命者,皆废去修为,逐出本宗。” 晨光璀然,楚璃眯着眼遥望前方,只见人群熙攘,虽多,却不显得凌乱。 此时,老者设下的阵法也逐渐明朗起来。阵法合阴阳、分八卦,设有内外两圈。外圈有八个擂台,分别对应了乾、坤、震、兑、离、巽、坎、艮此八个方位,内圈有四,与四象相合。阵法流转时,诸弟子脚下的阴阳鱼也随之运转,在擂台周围凝成一个个精密的防护罩,防止弟子比斗时术法外放,影响到台下观战之人或是其他擂台上正在比斗的弟子。 “取签开始!炼气弟子于阴位,筑基弟子于阳位,以来时为序,不可乱之。” “取签了。”秦诺望了望拥挤的人群,“我先去了,抽完签我们再会!” 楚璃应下,随后也循着炼气弟子的队伍排了去。 天泽宗入门的炼气弟子约有万人之多,可今日来到比斗场的,不过千人。有的是自知不如旁人懒得来丢脸,而更多的,是被“炼气七层可参战”这个条件所束缚。筑基弟子更少,前来参战的甚至只有两百余人,像秦诺这般的筑基中期更是没有几个。 是故楚璃虽然排在了队伍的尾端,却也没花上多少工夫在取签上。 “乾·一号。”楚璃展开手中符纸,一抬眼就看到秦诺手里捏着张折叠的符纸朝自己跑来。 “楚师妹!” 符纸化烟,在楚璃展开的一瞬就幻化成了一道符文印于她的手腕。楚璃望向秦诺:“师姐抽中了多少号?” “我还没打开呢。”秦诺的表情很奇怪,一会儿眉心紧蹙,一会儿又是一副释然的模样,“我觉得楚师妹你的运气比较好,说不定我在你这打开的话,抽到的数会好一些。” 楚璃哑然失笑:“你信这些?” “好吧,其实我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秦诺展开符纸,霎时,手腕上就多了个“玄武·二”的字样。 秦诺:“……” 楚璃调笑道:“嗯,运气确实不错,我们俩一个一,一个二。” 不等秦诺反应完,场上的执事弟子便宣读了规则。 “第一场为一对一决战,对战双方为抽中同一比试台的单、双号弟子,如乾·一对战乾·二,乾·三对乾·四,以此类推,筑基弟子亦然。其中一方弟子认输,则另一方为胜;或有一方将对战弟子打下比试台,也可为胜。注意,除百兽峰弟子外,其余弟子不可以灵兽御敌。” “看来,我们又要暂时分开了,秦师姐。” “唉,好吧。”秦诺的眼中并无哀怨之色,“只是不知楚师妹,把握如何?” 楚璃傲然一笑:“炼气诸君,非我一击之敌也。”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98.html 第二十二章、一剑万法皆为破,世间万山我为峰 楚璃自然没说大话,让她这样一个炼气八层的剑气修士去跟那群只会粗浅术法的小修士对战,属实是降维打击了。 尤其是抽到乾·二符纸的弟子,还只是炼气七层。那人从一上场开始脸色就极为凝重,似是早就听闻过楚璃的威名,是故早已存了不战而败之心,连手上的灵器都拿不稳。楚璃有些无奈,喂了他几招后就一剑指在他的脖间。 那人也识趣,当即就认了输跳下比试台。观战的执事弟子也就顺势报出比试结果:“乾字台第一场,天衍峰楚璃——胜!” 场下有人惊叹:“这么快?” 楚璃动作轻盈地从台上跃下,为下一场的比试腾出位置。虽说炼气期弟子的比试向来花不了多长时间,但像楚璃这般三两下就取胜的,毕竟还是少数。楚璃下来的时候,其余的比试台全都处于缠斗状态,其中有一个比试台倒是有点意思,土灵根对水木灵根,两个人连招都不怎么出,一个面前竖着黄色大盾,另一个则是御使着藤蔓四处缠绕,每每当力竭之时水灵根的治疗之法又为藤蔓提供气力,一时场面就僵持了下来。 楚璃看了几眼就兴致缺缺,跑去玄武台寻秦诺去了。 相比于炼气修士的过家家,筑基修士的打斗可就精彩了许多。秦诺运气不佳,第一个对上的就是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但好在那修士出自丹峰,术法修为并不强悍,秦诺靠着精湛的剑术倒也能与之过招。 “这女弟子是万剑峰的吧?剑术竟如此精湛。” “是啊,你看,虽然她处处躲着那位丹峰师兄打出的术法,可是只要一出剑就必然会逼得丹峰师兄退让,一来一去就像是被她牵着鼻子走,叫人气极却又无可奈何。” 楚璃默默地听着,心中也不免随之安定了几分。秦诺她是知道的,虽然性子上有那么些许的不着调,但是在剑道上,她绝对是一丝不苟,容不得半分差错。 秦诺很冷静,她知道如果今日自己连丹峰的弟子都战胜不了的话,也就不用去肖想下一轮的比试了。既然拼灵力拼不过对面,那秦诺干脆孤注一掷,当下就不再克制体内灵气的使用,剑势如排山倒海般朝那位丹峰的弟子压去。那弟子显然是没想到秦诺会突然发难,手上捏诀的动作竟在慌乱中错了几分,原本松弛有度的对局也变得凌乱起来。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丹峰弟子面前矗立的灵盾竟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暴戾的金火之息转瞬间就顺着那条缝隙蔓延开来。 秦诺拖不起,见这一击效果不错便又举起手中长剑,朝着那道缝隙重重斩去。 “咵嚓——” 灵盾碎裂,那名丹峰弟子知晓自己不敌,当即放弃了这场比斗:“我认输!” “玄武台第一场,万剑峰秦诺——胜!” “秦师妹大才,想必日后必有所成。”输在秦诺剑下,那名弟子并不觉得恼怒,反而是心服口服,最多,就是心中有那么一丝遗憾吧。 秦诺有些力竭,但仍咧嘴绽开笑靥,朝那人行了一抱拳礼:“不过侥幸而胜,多谢师兄礼让。” 两人相视一笑,互相道礼后便下了比试台,各自散去。 “师姐胜了。”见秦诺脚下步伐有些紊乱,楚璃连忙上前扶住她,“可还好?” 秦诺挥了挥手:“无碍,只是一时灵力运转不过来,调息片刻就好了。” “师姐一剑破万法,当真是看得不少人艳羡。”楚璃扶着秦诺离开人群,寻了一处清静之地坐下,“可真真是扬了一番剑修威名。” “想必师妹你也是一招破敌,才有这个时间来看我比试的吧。”说完这句话后,秦诺就盘腿而坐,双手捏诀引灵气入体。 楚璃松开手静静地站在秦诺身边,周遭空气中的金灵气和火灵气也随着秦诺功法的运转肉眼可见地减少。虽说宗门之内禁止弟子间相互残害,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纵使楚璃不会做什么,却难保旁人不会。 楚璃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旁人的,是故下一秒,她就在两人脚下布下阵盘,用以阻挡旁人窥探的视线。 总归这类东西顾尘渊给了她许多,不用白不用。 秦诺调息并未花上多长时间,不过对于场上比斗的炼气修士而言,已经足够分出第一轮比试的胜负了。 原本张袂成荫的一千人,如今一轮比试下来,竟也只剩下了一半。 “炼气比试第二轮开始,请第一轮获胜的弟子再次去往阴位抽签。” “筑基比试的第二轮明日方才开始,秦师姐是否同我一道过去看看?”楚璃收起阵盘随口问道。 “去啊,为何不去。”秦诺恢复元气,朝着楚璃眨眼道,“我可是很想看看楚师妹在比试台之上的英姿。” 楚璃轻笑:“好啊,那秦师姐可要看仔细了。” 第二轮抽签的人数比第一轮少,不多时楚璃就抽取了属于自己的符纸。 秦诺咂舌:“坤·四,又是一个极为靠前的数字。” 之前楚璃手腕上印着的符文早已散去,此刻展开符纸后,竟又重新印了一道上去。楚璃无所谓地走到坤位之前,怀抱长剑:“总归我也不在乎这些,只是师姐你明日可莫要再将符纸递到我的跟前了,小心又抽个前签。” “哪怕是要让师妹你失望了。”秦诺的语气极为平缓,“筑基期的比试和你们炼气期不同,今日决出炼气前百后,明日我们就会直接进行第二轮,也就是最后一轮比试。门内此次参战的筑基巅峰的弟子共八位,正好合了八卦之位,倘若无人将他们中的某一位击败,那么他们就可直接定下前十之位,挑战失败者,也将会直接失去比赛资格。之后,便是那一百人争夺剩下的两个位置,败者,便直接无缘前十。” 这种制度无疑残忍,依楚璃看来几乎是没有人会自信到去挑战那几个筑基巅峰的修士,那么也就意味着,秦诺将要和那一百人去争那唯二的机会。毕竟打巅峰他们可能打不过,打同阶的话……总归是有机会的。 “所以,那八位筑基巅峰的弟子,就相当于已经占去了八个秘境名额。”楚璃微叹,但是对宗门的这种安排也挑不出什么错来。若是让这八个筑基巅峰的修士一齐投入一对一的比斗,还不知要淘汰多少本来有机会夺得前十的弟子,让修为不显却走了几分运的弟子顶上去。 虽说运道乃修士修行必不可少的要素之一,但此次入秘境,毕竟不是孤身一人,每一个筑基弟子的身上,都还栓着一名炼气弟子的性命。若没有足够的实力、仅凭运气的话,想必宗门也不会拿有前途弟子的性命开玩笑。 只是百进二……秦师姐她,能不能在其中脱颖而出呢? 眼看着前一对比试的弟子已分出胜负,楚璃不禁摇了摇头晃去脑中那些虚无缥缈的念想。 也罢,她人道途,非自己可加以言说。无论是胜是负,都不失为一场试炼。 “……胜!” “师姐,我先去了。”楚璃望着秦诺脸上洒脱的笑,一时哑然。 “你上去比就是,师姐我可就在下面看着呢。”秦诺扬了扬下巴,“可别一时失手被打落擂台,堕了剑修威名。” 楚璃展开双臂如翅,足下一蹬跃上擂台,齿间轻吐出四个平淡而有力的字:“不会如此。” 不过是区区一场宗门小比罢了,她楚璃,又怎会止步于此。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399.html 第二十三章、纵使前路魍魉断,我亦一剑斩天穹 “这位师妹,好生眼熟。” 楚璃本以为那日在仙城遇上的两人不过自己人生中的过客罢了,不曾想今日,居然又被她给撞上。 还是在这宗门小比之上。 宁薇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手中的长绫也换作长鞭,想必是因为那日被楚璃一剑给毁了的缘故,只能将其换了。 “楚师姐自然见过我,只是这一次,宁薇定不会像上次那般……”任你宰割四字尚未说出,宁薇手中的鞭子就已经挥了出去,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被驱使着往楚璃面门而去。楚璃冷笑,还真以为换了件品阶高些的灵器就能打得过她,却不想想自己那虚浮的根基和灵力,有哪一点配得上手中长鞭。 楚璃可不想和这种人周旋,也不想给她半分面子。 朴实无华的一道剑气斩下,那长鞭竟直接节节崩裂化成数段,就连宁薇本人,也在这一剑之下跌落比试台,身上就跟散了架似的提不起力,瘫倒在地上努力了好几次也未曾爬起。 “真不好意思,听师妹刚刚的话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就一时没收住力。”楚璃戏谑地走到比试台的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宁薇,“不曾想原来是个花架子,那日在仙城的柔软亦是真柔弱,并不是装出来的。” “咳咳……”宁薇苍白着一张小脸,泫然欲泣地望着楚璃道:“楚师姐,纵使你有什么不喜欢宁薇的地方,也不必如此羞辱于我吧?” “一个不懂得自重的人,凭什么去希求他人的尊重?”楚璃缓步踏下比试台,如鹰隼般锐利的视线扫过一旁蠢蠢欲动的男弟子,“况且,是你自己技不如人,我既没有暗害于你,也未言语讽刺于你,又何来羞辱?” 楚璃俯下身子,低声凑在宁薇耳边道:“而且,就算我真的羞辱你了,你又能奈我何?” 说完这些,楚璃头也不回地就朝着秦诺的方向而去,全然不管自己的身后是个什么景象。 “坤字擂台,天衍峰楚璃——胜!” “那小丫头不像个好的,明明都是修士了,还故作凡间女子的柔弱模样,平白叫人不喜。”秦诺自然是将刚刚的一幕尽收眼底,对于那日仙城之事,她亦是印象深刻,“不过是个外门弟子,竟也敢欺到内门头上来,行那不耻之事。” “内门如何,外门如何,那宁师妹怎么会不懂其中利害。人做一件事都是有缘由的,她既然顶着金丹真人的威名对其小辈下手,就必然是有所倚靠。”楚璃眸色微冷,“不过我既然受了孙长老的恩惠,就没道理让人欺到自己头上了还视若无睹。” 秦诺认真地望着楚璃道:“我自知你心中有数,只是断没有千日防小人的道理。刚才我可看得真切,那小丫头手里的鞭子可是朝着你的脸去的。” 楚璃心中一暖,伸手扶着秦诺的小臂道:“我知道。可我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倘若她胆敢再招惹我一次,我定让她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总归你小心些便是。”秦诺道,“只是可惜孙师妹她忙着筑基之事,没见到今日之景,否则她定然欢喜万分。” “她竟要筑基了吗?”楚璃微愕,“我这些时日待在天衍峰,竟是不知此事。” 秦诺:“她那日求金精,可不就是为了筑基。而且那天回宗门之后,孙师妹可是对你仰慕万分,对你那一剑啊,可谓是念念不忘。” 听出秦诺话中的调笑意味,楚璃也不禁勾起唇角:“看来,你和她相处得不错?” 秦诺点头:“嗯哼,还行吧,她的性格倒是挺对我胃口,就是为人处世上软弱了些。” 听了秦诺这话,楚璃若有所思。 按照孙长老那个性格,养出个性子软糯的孙燕燕……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便是楚璃自己,也常常受到孙长老那无微不至的关怀,就像是把自己当成了刚出生的婴孩一样,生怕自己在哪里受到伤害。 记得有一次楚璃因为练剑伤了身,被孙长老发现后那是好一顿打量啊,各种丹药就跟不要钱一样往楚璃怀里塞,一聊就是一夜。最后,还是因为顾尘渊久久寻不到楚璃的人,才找到了孙长老的洞府把楚璃提溜回去,让她脱离苦海。 从那以后,楚璃的身上就多了条禁令——禁止申时之后面见不器真人。 孙长老或许对相熟的晚辈很好,但是顾尘渊明显不属于这一范围。在察觉到楚璃来找自己的次数骤减后,孙长老直接就甩着拂尘找上了天衍峰。得知顾尘渊居然给楚璃下了此等“惨绝人寰”的禁令,孙长老更是怒发冲冠,一边口中叫嚣着顾尘渊不是人这么折磨自己的弟子,一边还在顾尘渊的山头一待就是半个月。 最后还是玉泽真君亲自出马,才给人劝回了自己的洞府。 往事不堪回首。 楚璃只要一想到自己师尊的黑脸,就有些忍俊不禁。 “你这场比完后,今日便只余下最后一场了吧?” 楚璃回过神来:“是。这场过后,余下的弟子也就二百来数了,再比上最后一次,便可决出前百。” 秦诺悠悠地“嗯”了一声,告别道:“那我可就恭候你晋级的好消息了。为了明日的决战,我就先回自己的洞府整顿去了,明日再见。” “好,明日再见。” 剑光飞掠,楚璃望着秦诺潇洒御剑的背影,面上露出了由衷的笑意。 前路如何,秦诺虽未言,可是在她的一言一行中,又早已展现。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纵使前路魍魉断,我亦一剑斩天穹。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00.html 第二十四章、剑道狂魔萧逢剑,榜首之名何人争 第一天的比试很快就落下帷幕。 没有丝毫意外,楚璃顺利地进入了第二日的角逐。 和前两场一样,楚璃依旧是第一个击败对手跃下高台之人,在场下观战的弟子都已见怪不怪,只祈祷明日切莫在第一轮就撞上楚璃,给自己一个步入前十的机会。 次日清晨,秦诺早早地到了场地候着。只可惜楚璃来得太晚,并未赶上抽签之前的会面。 炼气期的比试很快开始,与昨日不同的是,今日十二座擂台皆为炼气弟子所设,待前十决出后,方轮到筑基弟子比试。 这无疑是将选拔前十的速度再次加快,只不过楚璃也不惧罢了。 楚璃对敌的招式也很简单,遇上顺眼的就喂几招给个面子,不顺眼的就跟昨日的宁薇一样一剑轰下去,执事弟子也对这个实力强劲的楚璃留下了几分印象,唱名之时也是态度温和,似是想结个善缘。 日过中天,炼气弟子的比试,也是接近尾声。 “炼气期前十已定,接下来决定的,是前三名次。第一名可获筑基丹一枚、宗门绩点三千,并且在秘境之中所得可尽归自身所有;第二名可获宗门绩点两千,秘境所得宗门只取一成;第三名获宗门绩点一千,秘境所得宗门仅获三成。”执事弟子手执玉册立于半空,神色平淡地宣读规则:“根据前面多轮表现,门内金丹长老已暂时定下前三之位。第一位天衍峰楚璃,第二位万剑峰萧逢剑,第三位玉岩峰傅百离。” “请三位弟子按朱雀、玄武、青龙位入比试台。” 在不少人艳羡的目光下,三人纷纷跃上悬立半空的比试台。楚璃能感觉得到,那个玉岩峰的女弟子的目光一直在往自己和萧逢剑的身上打量,但好在这目光似乎并无恶意,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待三人站定,执事弟子才继续说道:“入围前十的弟子皆可挑战擂台上三人,每人有两次挑战不同守擂弟子的机会,只要击败其中一位,便可取代他/她的位置。而被取代的弟子仅有一次挑战他人的机会,失败便会退出前三之位,望各位好自珍重。” “请问师兄,若同为擂台之人,是否可以相互挑战?” 执事弟子被萧逢剑这句话问得一愣,但只片刻便恢复常态:“自是可以。若是挑战成功便可取代他人名次,失败则退回自己的擂台。” 楚璃若有所感地望向萧逢剑,这是要和自己比上那么一番啊。 “若诸位再无疑问,比斗便正式开始。” 一声令下,傅百离的擂台之下瞬间便热闹了起来。毕竟上千的宗门绩点可不是小数目,对于炼气修士而言,这足以支撑他们换上一件更加趁手的灵器。更何况能入得了前十的弟子也绝非泛泛之辈,攒绩点换筑基丹这件事,想必也都提上了日程。 “楚师姐,赐教。” 看着飞跃至自己擂台赛的萧逢剑,楚璃亦回他一礼:“赐教。” 明明修为比自己高却叫自己师姐,想必又是一个受了辈分荼毒的正经人。 待两人拔剑后,一股无声的硝烟瞬间在朱雀擂台上弥漫开来。 萧逢剑的剑是重剑,比楚璃的伏灵剑宽上一倍有余,动作间更是大开大合,有千钧之势。楚璃的剑法更加灵动,往往在重剑未至之时就已闪身躲开,兼之又修《穹明剑法》,所斩出的剑气极为凌厉威重。令楚璃惊讶的是,这萧逢剑居然也摸入了剑气的门槛,在面对楚璃暴戾的剑气之时,居然能持剑挡下几分,甚至能提剑反击。 《穹明剑法》乃轻剑之法,重剑修士难以以此入道。可令楚璃疑惑的是,萧逢剑的剑招虽简朴,却处处都逃不开《穹明剑法》的影子。楚璃心存疑虑,便存了试探之心收了几分气力,故作自己只能与之打个平手,欲激出萧逢剑的底牌。 相比之傅百离的那处擂台,楚璃和萧逢剑的比试无疑是更加引人注目、惊心动魄,虽然……楚璃有意喂招。 果不其然,每当楚璃使出顾尘渊曾教她的那式逐月朝着萧逢剑的薄弱之处探时,萧逢剑的剑招就如同烈日当空般狠狠地朝楚璃劈来,似要斩尽世间阴邪。 可不就是合了《穹明剑法》的其中一式——诛邪。 事已至此,楚璃也不想再耗下去,万一有后来之人趁着自己和萧逢剑力竭前来挑战,自己虽是不惧,却怕害了萧逢剑力有不逮被逐下台去。 望着萧逢剑横刺过来的重剑,楚璃凌空一跃,伏灵剑亦随之轻旋迎了上去,将剑力卸去大半的同时还将重剑往回逼了几寸。楚璃迅速地握住剑柄逼出剑气,霎时,萧逢剑就匆匆向后退了几步,重剑剑身也发出“嗡”的一声轰鸣。 两人饶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片刻后同时收回剑势。 萧逢剑深深地望着楚璃,抱拳道:“谢师姐赐教,此战是在下输了。” 楚璃回礼:“不敢。只是我心中尚有一问,萧师弟所修的剑法,可是穹明?如若师弟不愿告知,亦……” 重剑回鞘,萧逢剑并未回绝这个问题:“没有什么不好说的。此剑法乃师尊以穹明为根本修改而来,算是《穹明剑法》的分支。” 原来如此。 正当楚璃准备站回原位的时候,萧逢剑叫住了她:“楚师姐,可否赠一张传音符给我?” 楚璃愣了一下:“什么?” “师姐之剑道造诣非我可及,逢剑日后想与师姐多加探讨此道,不知师姐是否愿意。”萧逢剑言辞恳切,“若师姐日后繁忙,回绝便是,逢剑定不会叨扰师姐。” “……”楚璃难得地被一个真诚的老实人一句话堵得沉默,“剑道切磋,亦吾之愿也。” 待楚璃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传音符递过去后,萧逢剑才满意地回了自己的擂台。 经此一遭,台下众人是彻底没人挑战楚璃和萧逢剑二人了。开玩笑,就刚刚两人施展出的那些招式,自己根本一招都撑不过好不好!还是省点工夫,从那傅百离身上下手为好。 可能被评为第三的傅百离又岂是好惹的?比试虽然规定了除百兽峰弟子外不可御使灵兽,可没规定弟子比试时不能用符。当楚璃把视线投到青龙擂台时,那上面的情景可真是十分热闹。仅一炷香的时间,便不知道有多少弟子被傅百离一道符箓就给轰了下来。 御用符箓所消耗的灵力巨大,且超过自身修为的符箓修士也无法运使。不少弟子都是觉得傅百离没有足够的灵气去御使下一张符箓了才站上擂台,谁知那人就是在扮猪吃老虎,只可惜这个事实直到余下的七名其中都上去轮了个遍才总结出来。 偶有几个不甘心地跑去挑战楚璃和萧逢剑,无一例外也都以失败告终。 是故直到最后,站在台上的,依旧还是楚璃三人。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01.html 第二十五章、过往之事不可取,来日仗剑破万敌 “炼气比试结束!” “第一名,天衍峰内门弟子楚璃!” “第二名,万剑峰内门弟子萧逢剑!” “第三名,玉岩峰内门弟子傅百离!” 尘埃落定。 如若楚璃猜得不错,这炼气期前十之位,怕是没有外门弟子的存在。师承于修士而言何其重要,更何况是在仙途伊始的阶段。有师承的修士得师长倾囊相授,无师承的除了百师坛问道外便只可自行摸索,外门弟子若是想要在灵器、术法方面强过内门,可谓难上加难。 一道金光闪过,楚璃、萧逢剑和傅百离的身份令牌上瞬间就融入了些许微芒。楚璃知道,这是给自己加宗门绩点了。 “楚师妹,此乃榜首所得筑基丹,还请收好。” 接过执事弟子手中的玉瓶,楚璃拱手一礼:“多谢师兄。” 炼气九阶,九,亦为极数。修士到了炼气九层,理论上都可以成为圆满修士,需要准备筑基丹冲击筑基,而楚璃虽是炼气八层,却比绝大多数的练气圆满修士更为强悍,丹田处所蕴藏的灵气更是不输旁人。 是故炼气圆满再到筑基,不过是时间问题。而且这个时间,并不遥远,此刻获这筑基丹,倒也合得时宜。 步入人群,楚璃一眼就望见了冲着自己招手的秦诺。 “楚师妹可真是威风,炼气弟子竟无一人堪为敌手。”秦诺调侃道,“唉,看来用不上多少年,就要将师姐我给追上咯。” 楚璃弯唇一笑:“秦师姐心情不错,想必是已经做好鏖战百人的准备了。” 秦诺轻哼:“谁说我要去争那最后两个位置了?” “师姐想挑战筑基巅峰的弟子?”楚璃闻得秦诺话中含义,不由得为其担心起来,“可……” “看到那个穿白衣衣领上绣着丹纹的女修了吗?” 此时筑基巅峰的八位弟子皆已上台,顺着秦诺手指着的方向,楚璃很快就注意到了那名女修。她的面色沉静、气态雍容,手中还虚执着一银色小炉,纵是平平无奇的弟子服穿在她身上,也添了一抹别样的韵味。 秦诺的眸中战意勃发:“她叫萧逐月,是丹峰峰主亲收的弟子。上一次宗门小比我便是败在她手上,只是当时她不过是刚刚进阶筑基后期,如今却已然是巅峰了。” 楚璃:“师姐想要挑战她?可我记得规定,倘若师姐你挑战了筑基巅峰的修士之后,便不可再参与后续的争斗了。” 轻风吹过,秦诺高高束起的长发也随着轻风的吹拂扫向脸侧,更显得其潇洒不羁。她的双目炯炯,语气坚定:“若赢了,便白得一番机缘;败了,也不失为一场历练。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总归我并不是十分在意最后的结果,我要的,只是与她一战。” 也算是弥补当年败于萧逐月手中时的满心遗憾。 秦诺绑了护腕,在万众瞩目之下跃上了萧逐月的那方擂台。 “万剑峰弟子秦诺,见过师姐。” “妙手峰萧逐月。”萧逐月的语气十分淡漠,说话间双眸还微微眯起,似在打量着面前这个不自量力来挑战自己的秦师妹,“我见过你,便是你在第一轮击败了洛师弟。” 秦诺摆出剑势,艳然一笑:“或许在更早的时候,我们便见过了。” 于炼丹师而言,丹炉既是炼丹的器具,亦是对敌的灵器。在秦诺一剑斩过来的同时,萧逐月也随之而动,手中的炉鼎飞旋变大,将整个比试台都笼罩其中,就连四溢的剑气也无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剑修之利,在于剑,亦在于一剑破万法的威势。 在面对强大的对手时,秦诺早已摒弃了那些华而不实的剑法,手中长剑随心而动,无一招一式多余,剑剑朝着萧逐月术法的薄弱之处而去。 “嗡——” 炉鼎坚硬,一剑撞上之时秦诺感觉自己的虎口生疼,甚至连气血都开始翻涌。可,萧逐月甚至都还没怎么出手。 楚璃在下方看得亦是有些心惊,这筑基圆满和筑基中期之间的差距,当真就这么大吗…… 萧逐月看着秦诺的攻击一次一次地被炉鼎挡下,又一次一次地持剑攻上来,不由得眉间微蹙:“你不是我的对手。” 秦诺拭去嘴角因气血上涌而流下的血痕,冲着萧逐月露出了染着微红血意的唇齿:“胜负未分,你又怎知我不是你的对手?” 说着,秦诺的长剑瞬间脱手而出,高悬在空中化为剑阵。 “那万剑峰的弟子,疯了吗?” “不过是一场宗门小比而已,怎么如此拼命?” 这下不光是楚璃了,台下的弟子也开始有些焦急起来。 和势均力敌的比斗不同,萧逐月和秦诺的比斗更像是单方面的碾压,而秦诺纵知自己可能不敌,却从未动过放弃的心思。 观战的弟子想看的是有来有往的比试,而不是像秦诺这种……悲壮的挣扎。都是同门,亦无利益纠缠,不少弟子看到秦诺的这副模样都有些不忍直视。只可惜擂台规矩如此,不落下擂台或一方不认输,比斗仍会继续进行。 望着秦诺嘴边的血痕,萧逐月心念微动。 好像在三十年前,也有这样一个不要命的剑修同自己这般比斗过。最后是怎样来着?那剑修,好像是被自己用炉鼎一击给轰下去了。 记忆中模糊的身影和眼前的秦诺渐渐重合,萧逐月猛地收回炉鼎,赤手空拳地迎上了秦诺的剑。 没有了炉鼎的影响,秦诺的剑气本该更是一往无前,就像之前击败的那个洛师兄一样步步相逼。 可秦诺的剑气,忽然就散了。 在全场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秦诺缓缓地将自己的剑收回剑鞘,轻声道:“萧师姐天才之势锐不可当,在下不敌。” “你明明可以继续,为何不打?”萧逐月怀揣着缩小后的鼎炉,目含不解,“你该像三十年前那般。” “我想要的,是光明正大地击败师姐你,而不是因为师姐心生怜悯有意给我取胜的机会。”秦诺深深地朝着萧逐月俯身一礼,“萧师姐既然已经记起我,就该是知晓我剑道如何。今日是我不自量力了,希望来日,萧师姐还能给我与你对战的机会。” 萧逐月定定地望着秦诺,认真地将她的话应下:“我答应你。” 此战终至,秦诺飞身下了比试台,目光温和地看向楚璃的方向看了一眼后,独自离去。 “妙手峰内门弟子萧逐月——胜!” 在执事弟子宣读胜者时,她的背影略显萧索。可那直直立着的脊骨,无疑是在宣告众人,她并不是一个失败者。 只因,她有着一颗令天下无数修士羡慕的澄明道心。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02.html 第二十六章、不可为之亦可为,可为之事不可追 秦诺结束比试后并未去找楚璃,就明显是想一个人待着,是故楚璃也未去寻她。筑基期的比试尤为激烈,在秦诺之后也无一人再去挑战那几个筑基巅峰的弟子,是故很快那一百人就迎来了相互间的比拼角逐。 一百进二,他们做不到秦诺那般的洒脱。所以在规则允许的前提下,可谓是各种底牌手段齐出,只为求得那一个秘境的名额。 毕竟像秘境这种机缘可遇而不可求,修仙界的大部分秘境都掌握在各种宗门势力手中,偶有几个无主的秘境,不是过于凶险就是根本碰不上。 问天峰秘境来源已久,以往哪一次秘境开启,入得秘境的弟子不是满载而归。只可惜秘境在开启之后需得百年时间休养生息,否则那些弟子怕是要像发了疯一样去攒宗门绩点了。 雁飞高歌乘云去,夕阳西下几时回。 筑基期的比试,在那斜阳半落间,也终是宣告结束。从百人中脱颖而出的那两人楚璃不认识,但想想几日后总是要一起入秘境的同伴,楚璃也并未冷着脸,在他们看过来之时报以一个浅浅的微笑。 筑基期不分前三,在炼气弟子身上的优待一分也没有落在他们身上。 “此次宗门小比炼气期和筑基期的前十可入问天峰秘境,这件事想必诸位都已知晓。”一直隐在云间的白发老者终于再次出现,只见他目带慈色,施法之时长袖鼓风,二十枚玉珏也随之从他宽大的衣袖中飞出,分发到楚璃这些优胜弟子的面前,“这二十枚玉珏分十色,其中十枚阴玦在炼气弟子手中,另十枚阳玦归筑基弟子所有,得同色为一队,在传送至秘境之后,将会落在同一方天地。” 虽未明说,场上的所有筑基弟子也都知道自己要担起看护师弟或者是师妹的责任了。 分在楚璃面前的玉珏为白色,光芒十分耀眼。楚璃只随意一望,便找到了自己秘境之行的同伴。 “若无疑问,那么七日之后,诸位问天峰前再见。” “楚师妹。” “萧师姐。” 只能说缘这一字妙不可言,秦诺才跟萧逐月比试那一番,这厢楚璃就跟萧逐月分到了一处。 而且这萧逐月性子虽淡,看起来却不失温和。许是妙手峰那些炼丹的修士都有这样的特质,那日被秦诺击败的洛师兄也是这般谦然有礼,温润如玉。不知是不是楚璃的错觉,她总觉得这萧逐月认识自己。 刚这般想过,那边萧逐月就同楚璃交谈了起来:“逢剑他性子直不懂变通,日后若是惹恼了楚师妹,还望师妹你可以多多包容。” 萧逐月,萧逢剑。 楚璃原觉着世上同姓之人那么多,就没把两人的关系往那处想,没想到两人之间,居然还真存在着血缘之亲。 有了这一前提,楚璃再看向萧逐月时,便发现两人的眉眼处确实有几分相像。 同样的长眉入鬓,同样的淡漠如霜、高冷如月。 “萧师弟是……” 萧逐月远远地望了望萧逢剑的背影:“如若他在此,当唤我一声姑母。” “……” 楚璃终于深刻地明白了为何凡人总是追求着长生不老。若是仅看外表,说萧逐月是萧逢剑的妹妹都有人信,而这年纪一出……直接就长了一辈,做了那人姑母。只能说修士在辈分这方面分得很清,但是又十分凌乱。 就像萧逢剑见到萧逐月要依着修为差距和家族辈分唤后者一句师叔,而这两人又同时和楚璃同辈相称;顾尘渊虽是金丹,却也是太上长老之徒,甚至跟玉泽还有余下那六峰的元婴峰主是同辈,按理来说,孙长老是顾尘渊师兄的徒弟,楚璃应该喊孙长老一句师兄,但孙长老又同自己的外祖有旧,让自己喊了他一声叔父…… 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楚璃只要想起就头疼。 更别提有的活了许久且热爱拈花惹草的元婴真君,那千年一过留下的后辈都足以撑起一座小型宗门。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处理好这凌乱的辈分。 许是萧逐月和楚璃的目光太过炽热,萧逢剑总有种如芒在背的不适应,在同分到一队的师兄道过礼后就缓步朝着楚璃的方向而来。 “楚师姐,师叔。” 楚璃:“萧师弟。” 说到底,楚璃和萧家姑侄俩并未有多深的交情,是故在简单的闲聊几句后就没有了话茬。楚璃识趣地告了辞,留下萧逢剑和萧逐月二人交谈,自己则是走到崖边,寻白若去了。 这么多年白若也早就被楚璃养熟,知道天衍峰有吃不尽的灵草后,也就不处处缠着楚璃要吃食,但是对她的依赖半分没少,去哪里都想跟着。 总归楚璃现在也没筑基,白若想跟也就让它跟着了,倒也是省下不少赶路的工夫。 繁星隐现,明月将出。楚璃回了天衍峰后就将自己关入房中闭了个小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在之前楚璃一直都将这类行为标榜为不自量力。可是在今日之后,她再也无法这般想。 修士修仙,与人斗、与地斗,更是与天斗。逆天而行、与天相争,又何尝不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可千万年来,又有多少修士因为见了天道浩渺而放弃求仙问道? 不过是愈见,道心愈坚。 自己越渺小,就越想求得强大的力量。 “终究是我见识得太少,被过往的理念所束缚了。”楚璃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内视己身,猛然发现自己进阶炼气九层的瓶颈松动了几分。 怪不得徒安师祖他们总是抓着自己的心境不放,原来在心境得到突破之后,修为的突破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 想通这一点,楚璃因修为增长而略有些躁动的心也逐渐变得平静起来。 心静,则心魔不生、大道可求。 楚璃缓缓阖上双眸,周身无数闪烁的微光随着她灵力的运行汇入丹田,四象神兽的虚影也随之在她的丹田处显现。在阴阳图腾的映衬下,楚璃的丹田仿佛自成一方天地。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03.html 第二十七章、人生七日匆匆过,秘境瀚海展锋芒 君子之交淡如水,修士之间相交,又何尝不是这样。 便是再深再热烈的感情,在历经了数百上千年的风风雨雨过后,也会变得平淡如水,亦是寡淡无味。 七日,于修士而言,不过一次小小的闭关罢了。 天泽宗内含万峰,当然这个“万”字仅是虚指,至于里面究竟有多少,楚璃并未探究过。问天峰和后山离得很近,寻常除了驻守在此的弟子便鲜少见得生人,此次秘境开启,倒是让原本幽静的环境变得热闹了几分。 “此次秘境的开放时限为一月,一月后诸位手中的玉珏便会消散,带领你们脱离秘境。这也意味着在此期间,你们需看管好自己手中的玉珏,切莫在战斗中遗失。” “谨遵长老教诲。” “如此,诸位便自行前去吧。” 拂尘轻抚,法阵轰鸣。问天峰顶本来缭绕着的云雾也随之裂开了一道深深的沟壑,恍若天开之后的混沌,自云后悄然显现。 霎时,众人的脚下狂风大作,天边的那道裂缝中也散发出了耀眼的白芒,随着白发老者的施法不断扩大着自己的笼罩范围,直至将楚璃一行人全数吞没,带到了另一方世界。 “哗——” 说起来,楚璃还是第一次去往秘境探索。阵法的传送并不伤人,只是楚璃未至筑基,在诸方灵气的挤压下浑身有些酸痛。且由于光芒强烈,传送的时候楚璃一直是处于闭着眼的状态,等她再次睁开眼时,自己已经是高悬于长空之中,并且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下坠。 下方是一片蔚蓝的海域,目力所及之处望不到尽头。 楚璃看过秘境的地图,对自己所处的地域亦是心知肚明。 嗯,那个传说中除了海兽妖丹以外毫无可取之处的东域瀚海。 只不过现如今摆在楚璃面前最重要的事,是如何将自己从坠落的困境中解脱出来。 “楚师妹!”既然楚璃落在此处,萧逐月便也不会远到哪去,“此方天地有异,我无法运使御器之术,为今之计只能先落于海面查明情况。” 萧逐月一边说着,一边从手中洒出一把翠绿的种子。 那种子下坠的速度极快,想必是受了灵力驱使的缘故,甫一接触海面就开始疯狂地生根发芽,转瞬间就在海面上结成了一片翠绿的浮萍。 楚璃朝着萧逐月微微点头,将伏灵剑猛地朝浮萍的方向掷出,自己则是御着轻身术足尖轻点于剑柄之上,借力腾空,最后安然地落在海面上。 “这里的空气中,好像只存在着水灵气。”楚璃收回伏灵剑,眼眸中似有打量之色,“萧师姐刚才说,此方天地有异无法御器,不知是不是受了这方面的影响。” 萧逐月下来得比楚璃快,此刻正伏在浮萍的边缘,从海中掬了一抔海水,置于掌间仔细观察。 “许是如此。”萧逐月的面色有些凝重,“修仙界的空气中向来是五种灵气共存,不曾想居然会有单种灵气独自存在的情况。” 修士御使灵器,其实就是运用自己体内的灵气去驱使原本灵气无属的器具使之有灵,注灵成功后,修士只用施展御器诀或者自行和灵器相熟,灵器便可根据修士所注入的灵气转而从空气中汲取运转所需的灵气,从而实现御器飞行。 但是这并不代表随便一件灵器给谁都能使用,因为灵器在铸造的阶段大多都会受原材料的影响或多或少地沾染五种属性,与灵器属性相近的修士御使其起来也会更加得心应手。而且不同品阶的灵器注灵所需的灵气亦不尽相同,或许跨小阶可行,但灵器品阶若与修士本身的修为差距过大那是万万不可行注灵认主之事。 萧逐月是丹修,亦是单木灵根的修士,在此等环境之下,无疑是被限制住了其身上绝大部分的法术修为。 而楚璃因为是五灵根的修士,受到的束缚反而小了起来。 “这里应当是东域瀚海,海兽横行,我们就这样漂浮在海面上的话,似乎并不安全。” 萧逐月显然也不是对此处一无所知:“海上应该分布着不少孤岛,我们循着海鸟的方向找去便是,但……我带来的种子,不多了。” 不多,就意味着两人无法靠着脚下的浮萍寻一方向踏海而去,直至找到孤岛所在。而筑基修士的凌空之法,又只有御器此一法可行。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师姐觉得,此秘境的灵气之异是这一次才出现,还是之前就有?”楚璃的目光追随着天空中翱翔的海鸟渐渐远去,“若是之前就有,那那些师兄师姐们,又是如何踏出困境?” 是啊,倘若被投入东域的修士没有水灵根,难道就真的要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中被困上一个月吗?而且此处海兽横行,若修士连御器都做不到,又如何挥剑御敌? 想通其中关窍,萧逐月的心中也有了头绪:“纵使没有灵气可用,我亦不是人界的那种凡夫俗子。而我的肉身强度,似乎可以支持我于水中潜游上不少时间,只是那些海兽,该如何应对?” 楚璃眼眸流转,视线缓缓从天空转向浩瀚深海:“师姐的思想被束缚了。君子尚且不器,何况是这些海兽。你当它们是海兽,它们便是海兽;当它们是供你使用的器具,它们便就是器具。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又或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端看人心所想。” 萧逐月顺着楚璃的目光望向深海,一下子就望见了一群背部长鳍、脚下生蹼的海兽。 “海蛙兽,性温顺,海陆两栖。”萧逐月顿时明白了楚璃心中所想,“而且海蛙兽天性求安,在遇到危险时总会朝着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逃去。” “在海域,最危险的地方无疑是深海。”楚璃蠢蠢欲动地紧握剑柄,“萧师姐,且千万看准时机。” 许是因为阳光直射的缘故,楚璃下潜许久,身上都还是暖洋洋的。怕自己的气息惊扰到海蛙兽兽群,楚璃甫一下水就运起了敛息诀,再加上这里水灵气的泛滥,楚璃就好像是跟海水融为一体了般,悄无声息地就摸到了海蛙兽兽群的背后。 “呱——” 海蛙兽凄厉的喊叫声响彻耳际,楚璃顾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忙朝着上方道:“萧师姐,快!”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04.html 第二十八章、孤岛不孤群荫蔽,深渊万丈苦魂惊 霎时,海蛙兽四散潜逃。 萧逐月眼疾手快地抓住其中一只海蛙兽的背鳍,并着楚璃而去。 海蛙兽潜逃的速度很快,原本温和的海水也在高速遁行之下变得锋利起来。楚璃不得不紧闭双眼,将探路的工作全权交于萧逐月之手。 “快到了!”萧逐月的神识早已在浅海区铺设开来,“再有百丈,便是一片岛屿,楚师妹要做好准备。” 楚璃未习得传音之法,只能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掌中脚下亦是灵力聚集,随时准备脱身而出。 孤岛不孤,至少楚璃是这么认为的。当楚璃的双脚踩在柔软的银沙上时,这片陆地的宏伟广阔之景才彻底地在两人的眼前铺设开来。楚璃和萧逐月所在的地方只是岛屿群中最小的一处,放眼望去,两人眼前的不再是浩瀚深海,而是一大片相连的岛屿。其中最大的,甚至都望不见边际。 “我们应该是在东域的最南面。”萧逐月摊开手掌,一株两叶浮花赫然飘浮于她的掌心,无论萧逐月的身体转向何处,那两片青叶依旧执着地指着南北方向,“此处除了水灵气外,倒是多出了不少的木灵气,在这岛上,我们倒是安全许多。” 楚璃问道:“萧师姐想去往南域?” 萧逐月朝着南方站定,手中的两叶浮花也不再转动:“东域妖兽内丹于我或有炼丹之用,但南域灵草丛生、百兽聚集,无疑更是福地。” 秘境开放的时限仅有一月,自然是寻到的宝贝越多越好。萧逐月此言,无疑就是在告诉楚璃自己想要御器带着她一齐去南域,而非留在东域浪费时间。说到底,楚璃的身家性命有半数都系于萧逐月的身上,是故此刻萧逐月也并非是在与她商量,而是在宣读一个事实。 楚璃自然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总归东域于她也无甚心动之处,就此随着萧逐月前往南域也非不可取。 “楚璃心中亦是作此想法。” 敲定接下来的去向后,两人就一路马不停蹄地朝着南方遁去。 越到群岛深处,木灵气也就愈发浓郁,倒是生出了不少木系的妖兽,只不过这些妖兽皆是修为低下、灵智未开,在萧逐月散发出自身强大的气息后便纷纷退去,偶有几个退避不及的,也被站在萧逐月身后的楚璃一剑斩去。 两人一威一慑,倒是配合出了一番默契来,不过两个时辰,横纵在东域和南域之间的万丈深渊便隐隐地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中。 往下,是深不见底的沟壑;往上,是气息幽重的无边屏障。 “深渊之上或有罡风,楚师妹一定要抓紧。” 楚璃紧紧抓着银色炉鼎上凸出的纹饰:“好。” “嗡——” 刚一穿入屏障,楚璃就清楚地感受到了四周错综杂乱的罡风。那风好似一柄柄利刃,不断地朝前方御器的萧逐月砍去。 只可惜那风就是再孜孜不倦地发动攻势,也未能突破萧逐月的护体灵气,只能不甘心地盘旋在两人周围,等待可行之机。 此沟壑不仅深不见底,更是宽阔万分。远而望之,只觉其广大,凑近了感受,方知其宽度亦非寻常深沟可比。 站在高处往下望去,就好像是有一柄巨剑将一块完整的土地彻彻底底地劈成了两部分一样,而那错乱无序的罡风,就是抑制不住四逃的剑气。 行至半途,楚璃脚下的炉鼎突然狂躁地震动起来,就像是要将她甩出去一般。楚璃惊疑不定地望向萧逐月,却发现那人的脸上满是凝重之色,掐诀的双手微微颤抖,身后长发随风狂舞,原本用来束发的玉簪也碎成了两段坠落深渊。 “有什么东西影响了我的银龙鼎!”萧逐月脸色苍白,“最多半刻钟,我便支撑不住!” 从刚入屏障到此时早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若是仅剩半刻,是无论如何都回不去的,更别提那看都看不见的对岸。 楚璃深知此事的严重性,连忙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防护阵盘,加持在了炉鼎的内壁之上。 只可惜此举不过饮鸩止渴,银龙鼎依旧在躁动着,直至不受控制地朝着深渊坠去。 “逃!” 顾不得心疼那化作银光消失不见的银龙鼎,萧逐月沉着地从乾坤袋中重新取出一柄法剑充作御器之用,拉着楚璃站上剑身。 此波未平,一波又起。 萧逐月并不擅御使法剑,而且由于法剑的等阶缘故,剑身上并不能容纳得下两人。所以纵使萧逐月浑身的灵力已经运行到了一个极致,也无法缓解法剑往下坠的趋势。 唯一的好消息,也就是两人下落的速度比之前慢上了几分。 楚璃看出了萧逐月的力不从心,但倘若她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无疑是只能落得个两人同葬一处的结局。 萧逐月不是那种自私自利将旁人性命弃之不顾的人,楚璃也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己而害旁人性命之人。倘若萧逐月可以将两人全须全尾地带上去,楚璃纵使窝囊地趴在剑上也会跟着她,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如此。 御器御器…… 既然她可以控剑于半空以剑法对敌,又为何不可将这剑控得久一些、巧妙一些,实现御剑飞行? 越往下去,四周的环境也就愈发昏暗。 楚璃悄然望向自己手中的伏灵剑,长舒了一口气:“萧师姐,只望这个决定做出后,我们皆可安好。” “什么?”萧逐月惊慌地望着楚璃从剑上跃下的背影,“楚师妹你做什么!?” 罡风冷冽,只瞬间便如剜肉般在楚璃的肉身上剜出了数道口子。萧逐月的声音也在呼啸的风声中逐渐消散,楚璃目露坚定之色,将伏灵剑抛向自己的脚下。 伏灵剑甫一受到自上而下的压力便猛地往下一落,但在楚璃一遍又一遍的御器诀之下,竟也颤巍巍地减缓了下坠的速度。 “逐月。” 顾不得自己身上仍在渗血的伤口,楚璃直接使出了逐月剑法,以剑势伴着罡风艰难地往上攀行。 丹田里储备的灵力很快告罄,楚璃只能同时运行起《五行四象诀》从周身汲取灵气。一进一出之下,楚璃浑身的脉络很快就有皴裂之势,就连眼前的画面也逐渐蒙上了一层血色。 七窍……已经开始流血了么。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05.html 第二十九章、真君剑符开天门,身后之事几人闻 “楚师妹!” 狂风漫卷,衣袂翻飞。 萧逐月的面上终于没了往日的平静,她双目略有些失神地望着楚璃消失于黑暗中的背影,久久未言。 萧逐月不是那种悲天悯人救世主,她之所以愿意带着楚璃不过是因为自己有可能会摆脱困境,所以在未步入绝路之前,她不会以牺牲楚璃的性命来保全自己的。倘若最后她真的再无继续下去的气力,她也会用些手段让楚璃自己离开。 只是萧逐月万万没有想到,楚璃会做出这样一番举动。 内疚、不甘……就像是滔天巨浪一般涌上萧逐月的心头,她知道,倘若今日她就这样离去放任楚璃不管,日后必会于道途有损,亦会导致道心生瑕。 深渊里有什么没人知道,因为越到底部罡风就越是凛冽,在几千年前曾有几金丹修士于深渊底部一探,不料一入渊底,便再无音讯、身死道消,留在宗门之内的魂灯更是瞬间熄灭。 从那以后,就没有金丹修士再不自量力地往渊底探查,更遑论如今。 “楚师妹,希望在这张剑符之后,你还能留得性命。” 萧逐月决绝地从丹田处引出一张剑符,霎时,一阵恐怖的肃杀之气就从那张剑符上弥漫开来。 如今的秘境只能容纳金丹以下的力量,倘若有超出这个限制的力量存在,那就必会引得秘境崩裂,亦可以让秘境外的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从而提前打开秘境,以外力接引秘境之内的人。 至于日后秘境如何,是崩毁、还是渐渐恢复,那都暂时不在萧逐月考虑的范围之内。不论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她都认,只愿楚璃可安然无恙,她的道心不会因此有毁。 毕竟,她也不想深陷心魔,止步筑基。 “藏剑师伯,且看您这一剑威力如何了。” 剑符引动,万物齐喑,群峰崩裂。 只见那原本雾蒙蒙的天空转瞬间就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暴戾的空间乱流自其中溃散。 一剑开天门,远在万剑峰的藏剑真君心有所感,下一秒,原本盘腿坐于蒲团之上的身影转瞬间就如云雾般消散,转而站定在了问天峰之前。 秘境突发异动,监管秘境的几位长老自然知晓。此刻问天峰前,零零落落地站着数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忧心之色, “是萧家那个小丫头。”藏剑真君不好广交,能拥有自己所赠剑符的人,也没有几个。 更何况元婴期的剑符,他也只给过萧逐月。 “逐月那丫头向来沉稳,此番引动剑符,想必是遇上了什么性命攸关的事。”说话的,正是萧逐月的师尊,拜月真君。 拜月望着白发老者,低声发令:“还望师侄打开秘境入口,将入内的弟子接引出来。” 此言一出,场上诸人或有二三面带犹豫之色,但也终未有人出言阻拦。不为其他,只因为这秘境里困着的,全是宗门之中的精英弟子、下一代的希望。秘境情况不明,他们不能拿这些弟子的性命去赌。 毕竟和一个逐渐走向消亡的秘境比起来,那些弟子的性命才是真正珍贵的东西。 见众人皆是默许,白发老者便不再犹豫。 拂尘轻扫之下,数道彩光自白发老者手中的玉珏中散出,直奔秘境而去。 “此次强行开启秘境,晚辈亦不知可支撑多久。望诸位师叔在必要之时可助晚辈一臂之力,切莫在晚辈接引之时,让秘境关合。” “这是自然。”拜月真君第一个出手,借着白发老者的躯体将自己体内精纯的灵力输入那枚玉珏之中。 藏剑真君自然不甘落后:“我那新收不久的小徒儿可也在里面,可别出了事才好。” 以人力对抗天力,终究还是困难。 随着秘境内的弟子一个个被接引而出,几个出手的元婴真君的身上也纷纷泛起一股乏力之感。 大多数的弟子被强行接引而出皆是一脸茫然,有的甚至还摆着御敌之姿。 但显然萧逐月不在他们的行列之中。 “师尊!”萧逐月俯身朝着拜月真君一跪,“楚师妹为救徒儿深陷长渊,还望师尊能救她一命!” “什么?”孙长老本正在闭关中,不料突感心悸,一番感应下知道问题出在楚璃身上时,便连忙赶来了问天峰。 谁知刚到此处,就听闻了这样的一个消息:“你刚才说璃儿怎么了?” “不器真人。”萧逐月再一俯首:“是晚辈之失,在带着楚师妹横跨长渊之时一时不查,银龙鼎不受控制,害得师妹和晚辈一起坠下深渊。晚辈本借助法剑之力暂缓了下坠的速度,谁料楚师妹为了不拖累晚辈,自行跃下法剑,朝深渊而去。” “什么?那个五灵根的小丫头……” 场上不少人都对楚璃有些印象,此番更是没有想到楚璃居然杀身成仁,只为救萧逐月一命而让自己置身险境。 仔细一看现存的弟子,确实除了楚璃以外,全都在此处了。 炼气修士未燃魂灯,是故现在谁也不知道楚璃是死是活。可就孙长老那急迫的语气而言,楚璃的状况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你说,璃儿自行跃入深渊?”孙长老的呼吸有些急促,“告诉本道,她在哪里?” 萧逐月抬头:“就在东域和南域之间!” 得到消息,孙长老竟是直接腾空而起,就要往秘境一探。 “你疯了?”拜月真君收回术法,那秘境的入口瞬间就肉眼可见地缩小了几分。她袖中窜出一根细长的绿藤,死死地缠在孙长老的腰间将人拉了回来,“且不说你能否承受秘境中的天地法则,光是那深渊之地,就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多少金丹修士在那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你是不知?” “璃儿她还没死,我感觉得到!”孙长老手作剑芒砍向腰间的绿藤想要挣脱,可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是无济于事。 没有人追究孙长老的不敬,也没有人挺身而出愿去秘境一探。 或许二十个天才比秘境重要,但一个楚璃绝对比不上门内成名已久的金丹长老,至少在场上这些元婴真君眼中,是这样的。 藏剑真君也随之收手,眼中似有怜悯之色。 “楚师侄心存大善,为救同门而死,想必天明在天之灵,也会为其感到骄傲。” “轰……” 随着一声巨响,秘境彻底闭合,原本闪烁着熠熠光泽玉珏,也变得黯淡无光。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06.html 第三十章、救世济人又如何,浮生本是黄粱梦 秘境已关,纵使孙长老再怎么心有不甘,也已回天无力。 暗夜将至,萧逐月沉默地随着拜月真君回到妙手峰,一路上不发一言。萧逐月自幼便养在拜月真君的膝下,此刻拜月又如何能不知她心中所想? “逐月,你心中可对为师有怨?” 萧逐月连连否认:“未曾,只是楚师妹毕竟是因为我……” 拜月目光温和,视线柔柔地投向萧逐月。毕竟是自己养了一百来年的孩子,个性如何,她再清楚不过。萧逐月如今所想,无非就是觉得楚璃出事,她须得为此负起责任。 “楚璃之事,你不必懊恼。总归你已仁至义尽,不是你不救她,而是为师不救。往后诸事,皆与你无关。”拜月目至明月,恍若神女,“世人皆道我拜月天才,千岁不到便已是元婴巅峰。只可惜在我看来,我的仙路早已走到尽头。都说元婴之后有化神,可那化神的契机,又究竟在何处?这几十万年以来,又可有一位修士迈向了那化神之境?化神一说,不过是那不甘坐化的修士虚无缥缈的妄念罢了。元婴寿三千,为师甚至都不知那余下的寿数该如何度过。” 萧逐月恍然发觉,自己的师尊竟已有天人五衰之相。 “逐月,此事是为师之过,与你无关,你只记得这点。” 在拜月的话语下,萧逐月澄清的双眸逐渐浑浊:“是,此事非逐月之过也。” 拜月又言:“你且回自己的洞府好生修炼,明日再去器峰求钟磬真君为你炼器,记住了吗?” 萧逐月迷茫地点了点头:“徒儿记下了。” …… 明月幽悬万峰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拜月独一人伫立在群峰之间,自嘲一笑。 何为道?为何道? 年少时意气风发的轻狂之语,此刻早已是欲记而忘。走丹修一路,是为天下、为万民,还是为那沉浮在苍茫人世的芸芸众生? 事实告诉拜月,她并不是那悬壶济世、拯救万民的妙手丹仙,她只是一个仙途断绝、前路无望的可怜虫罢了。 天道之下,皆为蝼蚁。 “楚璃,死在那里,也不过是你的命数罢了,和旁人无关,更与逐月无关。” …… 楚璃觉得,自己仿佛沉浮在一片广阔无际的海域。温暖的洋流包裹着她的全身,就像是徜徉在母亲的怀抱中那样舒适而安心。 然而下一刻,她好像被谁从水中给捞了起来,背后坚硬的地面硌得她生疼。 楚璃终是缓缓睁开了眼,双目无神地望着头顶寥无一星的阴暗天际。 “哟,醒了?”楚璃起身,目带疑惑地环望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了眼前的妖艳女子身上。 “你是何人?” “我?”女人娇俏地掩唇一笑,“你这小娃娃倒是有趣。既然都到了这黄泉忘川来,居然不知这里的主人是谁吗?” “黄泉……忘川。”楚璃怔怔地问道,“我这是死了吗?” 孟婆轻笑,侧身朝着忘川之河掬了一捧水,将其撒在楚璃身侧。 “你还没死,不过也快了。” 意识回笼,楚璃想起自己因灵力无法正常运转,七窍流血后坠入深渊的事实。人界有传说,人死后是要走奈何桥、过忘川、饮黄泉的,只不过修士,大都不信这些。因为修士只要踏上道之一途,体内七魂六魄就会转化为元神,无法通过冥界实现生命的轮回。 所以修士若亡,可夺舍,也可由亲近之人护送其元神去往轮回境进行元神转世,却独独不能入这黄泉忘川。 楚璃伸手,轻触孟婆洒在她身侧的忘川之水。 只见那浑浊的水珠在触碰到她指尖的那一刻,就瞬间变得晶莹剔透,随后化作点点星痕,消失在楚璃指尖。 “我……为何会来到此处?” “因为,我不能让你死啊。”孟婆猛地凑近,眼睛灼灼地盯着楚璃的双眼,“其实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会流落到……这个地方来,但既然叫我碰上了,便是你运道如此。” “运道如此……” 孟婆的双眸似有魔力,楚璃甫一撞入其中就顿觉晕眩,下一刻就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此界中,怎会有阴阳道体的存在。”忘川河连接万界,每日不知要渡来多少阴魂。孟婆在这河上不知漂泊了多久,就连生魂也见过不少,可独独没见过入道濒死的修士。 楚璃,可谓是头一份。 “如此弱小,这阴阳道体于你而言,也不知是福是祸。”孟婆望着楚璃,就好似在透过她怀念着记忆中的某一位故人,“也罢,帮人帮到底,总归这黄泉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就,回你该回的地方去吧。” 回我……该回的地方。 半梦半醒间,楚璃仿佛听见有人凑在她的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黄泉一游,也好似黄粱一梦,在楚璃的记忆中惊不起半分波澜。 “嘶……” 她这是……怎么了? 浑身上下的骨头就像是被打碎了般,就连经脉也是皴裂剧痛。楚璃悠悠转醒,只有耳畔时不时刮过的狂风在提醒她自己如今究竟处于何种境地。 楚璃本以为这渊底必是罡风大作,谁知这里的风,甚至还没有半空中来得剧烈。她强撑着坐起身子,手边躺着的,是锈迹斑斑的伏灵剑。想来,是没撑过这深渊之中的罡风,成了柄废剑吧。 楚璃伸手拾起伏灵剑,骈指划过卷刃的剑锋。 这柄剑在不知不觉中,竟已经陪她走过六个春秋,占据了她已过的一半人生。如今就这么报废了,楚璃心中竟觉有些可惜。 只是现在,可并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好时候。 楚璃将伏灵剑置入乾坤袋,转而从里面又拿出一柄长剑来,以作支撑之用。虽然这剑品阶不高,但拿来作拐杖之用,还是绰绰有余的。 拄着剑,楚璃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步履蹒跚地朝着前方走去。 既侥幸捡回来一条命,也辨不得方向,那不如就随心所行,总比待在原处坐以待毙来得好。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07.html 第三十一章、前人埋骨后人路,虚无之境演苍生 阴风怒号,浊气迂空。 楚璃麻木地行走在渊底,除却一身褴褛的衣衫外,身上的伤口也早已结痂。此处无日月,不可昭晨夕。因此,楚璃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走到再也无法因身上的伤口而感到疼痛,走到每一步的迈出都是因为自身的毅力驱使。 终于,她久久地驻足在一座碑前。 此碑有名,亦字字泣血。楚璃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料擦拭去碑身上的灰尘,将上面碑文喃喃读出:“此渊三千丈,未明酬东西。” “吾名……清秋,今料想此生将尽,故为己立碑,以昭后人。” “回首往事,吾自忖不负天才之名,五十筑基,百年后更是成就金丹真人之位。恰逢秘境开启,吾与三两好友携手共进,欲往深渊一行。不料此乃天罚之所,非吾等可轻易入内。渊中罡风盛行,剑意凛然,吾等强撑不能,尽亡于天剑之下。” “吾幼时曾得一蕴养元神之物,幸于剑下留得一丝元灵,立下此碑,前方百丈,乃吾等埋骨之地。往事不堪回首,年少意气,终是害得吾等落到此等境地,来世,亦无可存。” 碑文至此便再无后续,楚璃枯白的手指摩挲过碑主人的留名之处,就好像是切肤地感受到了那人心中的戚哀一般,双臂止不住地颤抖。 “前方百丈,埋骨之地。” 可楚璃,刚刚就是从那个方向而来啊。 楚璃凄然一笑,摒弃掉碑文对自己心境的影响,继续朝原来的方向走去。希望过后是绝望,可绝望过后,不一定是更深的绝望。 再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她葬身在了此处,和前面的几位前辈一样,或立个碑,或元神寂灭、尸骨无存。 但楚璃总觉得,自己的命运不该是这样。至少不该,就这样死在了秘境中。 外公的仇还没有报,九魂殿依旧猖獗,爹爹和娘亲依然下落不明…… 原来,她竟还有那么多放不下的东西以及那么那么多的遗憾,所以,她又怎么能就这样轻易地死了呢? 师尊、孙叔父、秦师姐、徒安师祖…… 他们得知自己坠入深渊身死不明后,一定会很担心吧。 “我不能死,不能死。”楚璃死死地用指甲抵着掌心,尽全力保护自己脑中尚存的那一丝清明。纵使此刻孱弱如肉体凡胎,她也依旧有一颗属于修士的坚定道心。 山穷、水尽、无路。 矗立在楚璃面前的,是一道高耸且望不见顶端的光洁石壁。 “没路了么……” 楚璃伸出右手将其放在石壁上细细摸索,发现这石壁不但不冰冷,居然还散发着诡异的温热,就仿佛活物一般,在楚璃的掌下随着风一虚一盈。掌心的血迹渐渐蔓延,在楚璃没有注意到的某个角落,一双幽深的双瞳赫然睁开,高高矗立的石壁就像活过来了一样,贪婪地就楚璃手上的伤口吸食血液。 “什么妖物?”楚璃此时想抽回右手已经迟了,她的半个手掌都已经被这石壁给吞没进去。情急之下,她只能将手边的剑猛地刺向石壁,只可惜这一举动并未产生什么效果,转瞬间,楚璃整个人就被吸入了石壁之中。 随着楚璃身影的消失,石壁表面上的丝丝血迹也渐渐消散。殷红的血雾腾起,很快就将这面石壁掩盖在层层血色之下,再难寻其迹。 无光无象,无音无声,无宗无祖,幽幽冥冥。天地之间,万物不现,唯余混沌。 突然,一道蕴含着死生之气的剑气横荡天地,将这一片混沌斩为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清气上浮为阳,浊气下沉为阴。 此后世界以阴阳为界,仙神居上,妖魔居下,中部万里疆域,赐予庸庸万民。 数百万年悄然演变之后,阴阳二界逐渐外化,至两界不存,阴阳再次相合,化三千界。 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国。 君掌盛无边,刹那含永劫。 楚璃感觉自己好像就成了这混沌之中的一缕清浊之气,随着万物天地的造化死生流转。见过了接天群峰拔地而起,也见证了万界沧海桑田。天上云卷云舒,人世花开花落,世间万物好像都与她无关。 她就像是穹天之上高高在上的神祇,淡漠地旁观俗世更替。 世间万物皆于掌中,双眸轻阖思绪轻舞之下,便已身在万界之外。身化虚无,形胜于有,生生死死、虚虚实实,莫测难辨。 仙神一念,虚无缥缈。 三千界如何,诸天万界又如何? 此间生灵,皆由混沌而生,于天道,无喜、无悲,无有偏扶。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弱者于强者眼中,也不过是随手可以湮灭的尘土。”此声悠远,化作通明法言将楚璃从幻想中拉了出来,“弹指一挥间,万物寂灭。” “你是谁?”楚璃挣脱虚空幻象,发现自己仍处于一片混沌之中,“你是那面石壁?” “呵。”那道声音轻笑一声,“你这小辈好生没有礼貌,你可要记着,是我救了你。还有,那不是什么石壁,只是我身体的一部分罢了。你现在,正处于我的身体之中。” 那面石壁,居然只是其身体的一部分,那么其本体,又该有多大? “前辈。”楚璃十分上道地喊道,既然这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救了自己,想必也不会再多此一举要了自己的小命:“这里不是一处秘境吗,前辈又为何在此处?” “这里是秘境没错,可是秘境在最初之时,亦是一方完整的世界。只是有的历经数万年的演变留存了下来并诞生了文明,而有的则是未敌过时间的流逝,以至于其中生灵渐渐消亡。”那道声音的语气中满是沧桑,“连我都记不起自己究竟在这里困了多久了……小丫头,你陪我说说话,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把你送出去了。” “前辈自己尚且无法逃脱此处,又如何能将我送出去呢?”楚璃听他这话,干脆直接席地坐下。 “真是小白眼狼……亏我还为你疗伤,没想到醒了以后居然是这副样子。” 楚璃微愕,垂眸一看。果然,自己的身上除了衣衫褴褛依旧外,不管是内伤还是外伤都好了个七七八八。 刚刚受虚无幻境的影响,竟是一时没有察觉到。楚璃心存感激,眼望四周:“多谢前辈。” “哼,谢?我还是头一次从……对了,你是怎么跑到这地方来的?” 楚璃:“这里是秘境里面的一处深渊,晚辈探索秘境之时一时不查,不慎坠入其中。” 这回轮到声音的主人震惊了:“你是从深渊下来的?” 那里的剑气和罡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让其安然无恙地走到此处。 楚璃:“是。”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08.html 第三十二章、万载空言冷孤寂,洞真上清天未显 “吾名,青千玄。” “我在这里,有一万多年了吧?”青千玄的声音幽幽地回荡在楚璃的耳际,“这一万年来,我活得太孤独了。” 看着楚璃沉思的表情,青千玄不禁出言调戏她:“要不,你就别走了吧?就留在这里陪着我,可好?” 楚璃:“前辈光是在此处便寂寞了万年之久,更别提过往岁月。楚璃不过一介炼气小修,那区区的百年光阴,又如何得以陪伴前辈日后光景?” 青千玄哈哈大笑,戏言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你要知道,虽然我被困在这里了出不去,但若是我想要一人长生,那也是十分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只要你愿意,我就可以让你摆脱肉体凡胎,不用走那冗长烦闷的仙道,便可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 这是多少修士穷极一生所追求的远大目标。倘若楚璃有幸从这里逃离并将这个发现散播出去,想必便是强悍如天泽宗,也无法全须全尾地从这一场风波中脱身而出。 楚璃以为自己会为此心动,可实际上并没有。最初的震撼过后,楚璃的心中只余下了一种名为平静的心理。 她修仙,并不是为了长生。 而是为了自己能够屹立于群峰之巅、万人之上,成为一个能掌控自己命运的强者,而非像青千玄这般,被囚禁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纵使寿命悠长,到头来所余下的也不过是一片孤寂而已。 楚璃问道:“你……是仙神?” “小辈,你想听属于我的故事吗?”青千玄虽是疑问,却未等楚璃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不是仙,也不是神,只是诞生于这方世界的天地灵兽而已。我本体,乃三尾玄鸟,但是更多的人,他们称之我为三青鸟。自我于混沌中诞生意识,我的视线中便是一片虚无。我在迷惘中沉睡,当我再次睁眼时,我的脚下,出现了新的生灵。” “我把自己当成了这方世界的守护神,尽自己毕生所能去守护这个世界。当看着他们在这方天地之中繁衍生息、诞生文明时,不知为何,我的内心也随之得到了满足。只是好景不长,一种名为‘修士’的人族,入侵了这方世界。他们惊叹于这里的富饶,亦瞧不起世代生活在这里的生灵。他们说‘凡人蝼蚁,这个小世界当归属于我们之手’,甚至举兵入侵,将自己视为这个世界的主人。” 青千玄越说,语气就越激烈,言语中的愤怒更是呼之欲出:“他们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自己受天道气运所钟,才敢如此肆意妄为。于是,我出手了,第一波入侵的修士,全数被我斩杀于此。” 楚璃不解,既然修士与青千玄之间的仇怨如此之大,那他又为何要救自己?仅仅是因为太寂寞了吗?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罢了。于那些修士而言,这个世界就是一座巨大的宝库,纵使血流成河,也不能阻挡他们入侵的脚步半分。前来探查的修士越来越强大,最初的时候无一例外全数被我斩杀,可后来来了一个人,一个,气息极为恐怖剑修。” “一万多年前,他伫立在穹苍之上,手中执着一柄血色长剑,仅是远远地朝着我挥了一剑,我便被击落浮空,神魂俱散。他借旁人之手取走了此方世界的本源,使世界就此流落。本来,他也是想将我就地格杀的,只是他发现,我的性命已经彻彻底底地同这方世界联系在了一起,只要此方世界不灭,我就不会死。许是摧毁一方世界的因果太大,他并未行此之事,只是以剑气为壑,将我生生封印在了此处。” “所以秘境中的深渊,还有深渊里肆虐的剑气罡风,皆是因此而来。”楚璃惊叹,都已过去一万多年了,深渊中的剑气尚且如此凌人,可见那一剑击溃青千玄的修士,有多么强大。 但是元婴修士想要入秘境尚且不能以力破法,更何况是那种可以毁灭一个小世界的修士?听青千玄所说,这世间应当是许多世界并存,那楚璃如今所处的世界,又在诸天万界中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青千玄:“是,所以我很惊讶,心中亦有所惑,你是如何安然从深渊中过来的?” 楚璃皱眉:“我醒来时,便已在渊底。后来,我也是随意寻了个方向,谁知就走到了此处。” “呵……如此说来,倒是缘分如此了。”青千玄低笑一声,言语中满是蛊惑:“那个持剑修士,叫天衢。倘若我将你送出这个秘境,你日后便为我报仇,如何?” “天衢……”楚璃脑中似有一瞬的浑噩,但很快就摆脱了这样的状态,“你如此强大都不是他的一招之敌,更何况是我。而且,我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更遑论替你报仇了。” 青千玄轻笑:“小辈,我待你态度温和,可不是因为你自身的缘故,切莫得寸进尺。我知道你想出去,所以我也不是在跟你商量,你今日的路只有一条,便是应下此事,按我所说的做。” 若是不愿…… 想必楚璃最后的结局亦是十分明显。 青千玄不会杀了她,而是会将她关在此处,直至老死;又或是再恶毒一些,许她一世长生,却不叫她赏人世美景,只得被禁锢在这逼仄的环境中,苦度无尽岁月。 “我答应你。”楚璃紧握双拳,纵使再怎么不愿,她依旧是弱小的那一方,只能由旁人操控命运,“只是我修为低微,亦对诸天万界知之甚少,不知前辈可否将自己所知,倾囊相述?” “修为低微也不过是暂时的,在这一点上,我对你倒是并不担心。”青千玄的话让楚璃满心疑窦,但好在后续的叙述倒是令她受益匪浅:“其实我对诸天万界的了解也并不多,只知在这苍茫宇宙中,分布着无数个大大小小的世界。那天衢,就来自三千大界。而在三千大界之下,亦有三千中千世界,每个中千世界之下又遍布三千小界。其次,这世上每一分、一秒,都会有新的世界诞生、消亡,所谓三千,也皆是虚指。那些修士将大千世界称之为‘天’,天衢所在的,便是洞真上清天。” “洞真上清天……”楚璃口中喃喃念道,“只是前辈,为何相救?你刚才说对我态度温和是因为——” “或许你一开始就答应我的要求的话,我还会告诉你为什么。只是现在,我不想说了。”在青千玄打断楚璃的话语之时,一道青色的微芒就悄然钻入了楚璃的眉心。霎时,楚璃感觉自己的识海中似乎多出了一道印记,一只青色的玄鸟亦盘旋在自己的丹田,与那阴阳图腾遥遥相对。 “誓言已成,楚璃,是你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09.html 第三十三章、一波未平一波起,凤纹玉佩何处寻 天地逆转,海水倒流。 只见一道青光裹挟着楚璃直冲云霄,转瞬间便在天际融开了一道口子,跨过无尽虚空,最后落在了一座茂密的树林之内。 “这是何处?”将楚璃带出秘境后,那道青光便肉眼可见地弱了几分,此时,已经是全然找不到存在过的踪迹了。 楚璃随意地运行了一下灵力,却发现有明显的凝滞之感,空气中的灵气也近乎于无,像是什么荒芜之地。可是往旁边一看,青山重重,清水潺潺,又和寻常的绝灵之地扯不上什么关系。 那么,便只剩了一种可能——人界。 自楚璃有记忆起,她便是生活在人界之中。只可惜那时自己尚且年幼,未能游遍人界大好山河,整个幼年阶段,都被禁锢在了这人界的偏僻一角。 后来到了修仙界,方知人界和修仙界虽同属一界,却被一道封印阵法隔开,唯有七大宗门的掌权者才知如何进出人界。而且修士一旦入道,便要斩断凡尘,不可插手人间之事。所以人界鲜少会有修士前来,这也就意味着,楚璃可能又陷入了另一个囚笼。 而且身处人界的凡人和修仙界的凡人亦不相同,此处的凡人不仅不知修仙之事,甚至于体内连灵根都不存在。 “也不知隔了这两界之间的封印阵法,师尊还能不能收到我的传音。”楚璃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只是此界灵气稀薄,她体内储存的那些灵气,可得省着些用。 楚璃缓缓地从丹田处引出一丝灵力注入传音符,口中轻唤。 “师尊,师尊……” “您可以听见吗?” “……” 注入传音符的灵力就如泥牛入海般,一丝波澜也未掀起。天色渐晚,可传音符上的符纹依旧灰暗,楚璃微叹一声将其揣入怀中,朝着上山的方向走去。 “主上有令,擒拿五皇子者,赏金万两!” “追——” 听着身后追兵中气十足的嘶吼声,沈错只得紧握手中长剑,挟着怀中女子纵身一跃隐入林中。 “皇兄!”沈遇惊慌地用双臂紧紧地环着沈错,“我们会不会……” “不会。”沈错坚定地否定道,“媱媱,我们绝不会死在这里,绝对不会。” 察觉到背后越来越近的追赶声,沈错只能再次强行运起内功提速。慌不择路下,两人竟是直接被逼到了悬崖边。 沈遇慌乱地扯着沈错的衣袖,眼神不自然地朝那深不见底的崖底望去。 “皇兄……” “五皇子,倘若你能够识趣些,说不定在下还能让你少受点罪。”追兵已至,领头的黑衣人轻蔑一笑,带着身后众人步步逼近,“想必这些日子的东躲xz,也让两位十分不好受吧?其实呢,只要五皇子愿意将你胸前藏着的那块玉佩交出来,说不定在下还能放两位一马。殿下,你说呢?” “做梦!” 沈错安抚地将沈遇攀在自己身上的双手拂下,眼神决绝地扫向面前这群持刀架弩的奸佞乱臣,提剑而上。 “歘——” “想要?那就自己来拿。” 黑衣人冷然一笑:“上!只要留一口气就行。” 沈错自幼习武,若是常人自然不惧。可眼前这些人并非乌合之众,纵使沈错武艺高超,亦是双拳难敌四手,独木难支。 不多时,沈错身上便挂了彩,胸口处一道长长的刀痕自锁骨划向小腹,鲜血顿时就顺着那道伤口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大片衣襟。 “何必自讨苦吃呢?那位对你忠心耿耿的潜川令,现在估计还在和三殿下评天论地、把酒言欢呢。若是你指望着他来救你,只怕是……”黑衣人信手从身旁的一人手中取过长弩,对准了沈错持剑的右手,“痴心妄想!” “嗖——” 箭矢飞掠,纵沈错早已察觉了黑衣人的动作,也无法自主从这一箭下逃去。 待沈错倒下,黑衣人这才慢慢悠悠地走到两人面前,用绳索将他们死死捆住。 “五皇子,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道理想必你是再清楚不过。”黑衣人动作轻柔地掀开沈错胸前染血的衣襟,从里面掏出了一块色若丹赤的玉佩,“所以也别怪旁人心狠,行这手足相残之事。要怪,就怪在你生在这帝王家。” “呵……”沈错虽形容狼狈,可眼中冷傲之气半分未卸,“三哥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只可惜……” “所以,我才留你一命。”黑衣人好整以暇地将玉佩玩弄于掌中,“是你自己说,还是我逼你说。我知道你已经不在乎自己这条命,可……六公主的呢?” 话语刚落,就见一人手持短匕,死死地抵在沈遇脖间:“我问,你答。倘若你不肯说,那就只能,让这玉颜花娇的小公主,陪着你一同去死了。” “呃啊!” “扑通——” “谁?”黑衣人惊疑地望向身后,只见一白衣少女赤手空拳地就将数人放倒。 少女手法轻敏、身若游龙,那原本牢握于旁人手中的短兵于她而言就像是玩物一般,轻而易举地就被夺下。令人奇怪的是,她纵使夺了刀兵之器也不曾行杀身之事,只用刀背或刀柄寻了穴位将阻在自己面前的人打晕,直冲包围中心的几人而来。 “我倒是不知,五皇子手下何时出了此等人物。”黑衣人双眸微眯,从地上拾起一柄长刀就欲行那偷袭之事,势要将楚璃一击毙命。 可楚璃毕竟不是凡夫俗子,纵使不动用灵力修为,也非场上之人可敌。待月上中天之时,此处除了楚璃之外,便再无一人是站着的了。 忽略掉沈遇扑在沈错身边更咽的哭泣声,楚璃眸色微沉地从尘土中拾起那块玉佩,拇指细细地摩挲着玉佩上雕刻的凤纹,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楚璃转过头,冷冷地问道:“这块玉佩,你们是从何处得来?”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10.html 第三十四章、林中惊险天策应,凤纹玉佩彰其名 楚璃的父母离开时,她还很小,记不得事。但就算年纪再小,也总会有那么一两样东西留在心间,牢牢镌刻。 那凤纹玉佩,便是其一。楚璃绝不会认错,但是此物,又怎么出现在这两个人的手中。 楚璃越想,呼吸就愈发急促。她站定在沈遇面前,将玉佩置于她的视线之中:“我问你,这块玉佩,你们是从何处寻来。” “我不知道!”沈遇眼眶红肿,望着楚璃的双眼目露恐慌,“这枚玉佩一直佩在皇兄身上,若你救了我们,皇兄一定知道!” 沈遇的这番话说得颠三倒四,但好在楚璃也知道了他们是个什么意思。想让她救他们一命?可以,但是前提是他们日后提供的信息要于自己有用。 总归楚璃也未了结这些人的性命,若是这两人胆敢诓骗自己的话,她也不介意多费一番功夫,将两人重新绑了去送到这些人手中。 “好,我救你。”楚璃大步向前,望着瘫在地上惊慌失措的沈遇,利落地扯下她的外衣充作绳结,将晕过去的沈错扛在自己肩上,“跟上我。” 沈遇愣愣地抱着自己的双肩,咬着唇就跟随楚璃而去。 山路难行,沈遇自小便在深宫里娇生惯养、锦衣玉食,自是行不得这崎岖的山路。之前是因为被人追杀无奈潜逃,可如今安全了,反而有些受不住这小小的磨难。楚璃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这些年的修行之路早就将她属于女儿家的柔情全部磨光了,所以在第一次沈遇喊累的时候她就没搭理,只是自顾自地走着。没得到楚璃的回应,沈遇居然也紧闭牙关一声不吭了起来,就像是在和谁赌气一样,一路上除了忍不住溢出唇齿间的轻哼外,竟也再无旁音。 行至天色微熹,一座简陋的茅草屋逐渐显现在几人眼前。 门口坐着一位老妇,此时正端了木盆准备濯洗。 “诶!你做什么?”刚开始见楚璃一行人朝着自己走来尚有些疑虑,可就在楚璃拔下沈遇头上的金钗递过去后,那面上的疑虑就瞬间转化为了喜悦之情。 “婆婆,我们兄妹三人本是来此游猎,不料和家中仆从走散,兄长还受了重伤。不知婆婆可否收留我们兄妹三人?这支金钗就赠予婆婆你了,待来日我们回到家中,必还有所重谢。” 话已至此,哪还有什么乐意不乐意呢? 更何况几人穿金戴银,身上的料子老妇更是见都没见过。一想到自己穷苦一生,临了居然有此等福气送上门,那老妇就喜上心头。 笑着笑着,那老妇脸上的皮都笑得褶到一处,连忙将楚璃递过来金钗揣到怀中,带着几人就进了内屋:“不妨事,不妨事,姑娘公子愿意在此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家那口子一早就出去打猎了,这时候不在。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把他找来!” 正说着,老妇就转身欲走。 楚璃拉住她:“不用了婆婆,你去给我准备些热水和干净的布料就好。” “诶、诶,好。” 待老妇出门,沈遇才嚅唲道:“姑娘竟会岐黄之术。” “不会。”楚璃言简意赅地否定道,“只是现在不会也得会,你兄长现在气若游丝,再不处理这些伤口就死了。” 沈遇被她怼得一滞,担忧的目光再也未从沈错的身上挪开过。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竟是诡异地安静。 楚璃随口问道:“你叫什么。” “沈……媱媱。” “媱媱?”楚璃敏锐地发现自己说起这两个字时,沈遇的脸上竟泛着可疑的薄红。心下微哂,便不再提及此字。 “来了来了,热水来了!”不多时,那老妇就端着一盆热水闯了进来。 楚璃接过木盆:“还请婆婆在外稍候,我且为兄长处理一下伤口。” 支走老妇,沈遇依旧静静地待在屋内,似是想看着楚璃为沈错疗伤。只是用于外伤的灵药全都在乾坤袋中,沈遇在此楚璃根本无法行事。 沈遇惊恐地看着楚璃在自家皇兄身上胡乱动作的手:“你做什么!” “为其脱衣疗伤,看不出来吗?”楚璃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你是不知道他伤得有多重吗?” 看着楚璃静如秋水的那张脸,沈遇终是咬着牙跑向屋外。 男女授受不亲,这个观念早已深入了凡俗女子的心中,纵使是同胞兄妹,亦逃不开这点。 楚璃心无杂念地掀开沈错的里衣,先是用半温热的布巾将他身上的伤口擦了一遍,再将稀释过的药液抹在他的伤口上,见伤口未因灵药的药液产生不良反应后,方用干净的布料将伤处包好,染了血的布巾也被楚璃随手丢弃在一旁。 “五皇子,三殿下。看来你这凡人身份倒是不简单。” 人世波谲云诡,摧嗺而成观。 修仙界如此,人界亦是如此。可以说,只要是有人存在的地方,便会有争斗的存在。修士为那虚无缥缈的机缘而争,凡人则是为金钱权力而争。不同之处显著,可相同之处亦有。 一个人若是想要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就必定是要踩着累累白骨而去。 但是楚璃并不关心这些,从始至终她想知道的都是这块凤纹玉佩的由来,以及……那些人为何要争夺此物。 从一开始,楚璃就注意到了林中异象。只是人世纷扰本与她无关,就算被追杀的那两人死了,她也不会受到半分牵连。巧的是,那两人逃窜的方向与楚璃要去的方向竟是出奇的一致,于是楚璃就抱着一种看戏的心理在不远处观望着,直到那块玉佩被黑衣人从沈错怀中拽出。 霎时,那些被尘封的回忆就如走马观花般又一次在眼前回放。 她看到了那这块玉佩被爹爹亲手挂在娘亲的腰间,玉佩上面的凤纹镌刻精细,就像是刻在了楚璃的心间一样,散发着幽幽的红光。 一人抚琴,一人起舞。两人琴瑟和鸣,院中的那棵桃树也随着乐声悄然抖落漫天浅红,伴舞在女子的身边。 红光骤现,凤纹虚影,百鸟朝凤。 楚璃沉默着将玉佩贴在自己的心口,思绪飘向邈远天际。 “也许,这就是命数。” 只是这命数究竟是天定,还是人算,就不好说了。 巧合太多,那就不是巧合了。 想起青千玄那番似是而非的话,楚璃难以避免地就对其产生了怀疑。 “对我态度温和,不是因为我自身,那,又是因为什么?”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11.html 第三十五章、仙人之论谁可解,老妇原是旁人作 沈错在晕过去的前一刻,视线中闪现的是一片飘逸的白色裙角。他未看清楚璃的脸,但看其身形,应当是个正值妙龄的少女。 是故沈错悠悠转醒时,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是一个以前从未见过的少女时,也并未有多少惊讶。 “多谢姑娘相救。” 见沈错挣扎着就想起身,楚璃神色淡淡地伸出手把他摁回床上:“免了。” 楚璃身上穿的还是刚入秘境时的那套衣服,此刻早已是破烂不堪。沈错的视线落在楚璃的身上,难免觉得她身上的这些划痕都是因为在山上救自己而得来,言语间,也是十分软和:“姑娘此番救下我兄妹二人,在下无以为报,只……” “我不需要你那所谓的回报,你只需告诉我这块凤纹玉佩你是从何处得来即可。” 望着楚璃掌中的玉佩,沈错神色一滞,下一刻,眼中狠厉之色隐现。 “姑娘救我,也是为了这块玉佩。” “是,如果不是因为这块玉佩,我也不会救你。”楚璃肯定了沈遇的话语,“告诉我,玉佩哪来的。” “不知姑娘是谁派来的?四哥,还是七弟。”沈错神色泰然地躺在床上,“若姑娘愿意如实相告,我亦会如此。” 楚璃双眸微眯,左手作爪死死地掐住了沈错的下颚:“知道什么就说,虽然我救了你,却不代表我不会把你重新送到那伙人手里。我并没有杀了他们,所以你和外面那个娇弱的小公主依旧很危险。倘若你不识趣的话,我也不介意多此一举。” 窒息之感瞬息而至,沈错强忍不适说道:“咳咳……我可以说,但是前提是你要保证我们的安全。” “可以。”楚璃当然没有杀了沈错的打算,但有时候威吓永远比轻言细语来得有用,“还有,我与你的那些兄弟没有半分干系,把你的心思收一收。” “实是因为此块玉佩关系着皇家秘闻,姑娘莫怪在下谨慎。”沈错微微立起身子,“他们坚信,谁得到了这块玉佩并解开其中的长生之秘,便可荣登帝位。” 楚璃皱眉:“荒谬。” 修士尚不可妄谈长生,更何况是生活在人界之中的这群凡人。 “确实荒谬,不过只要有人相信,便是再虚谬的言论也会化为真实。这枚玉佩在我之手,无疑是加剧了他们的猜忌。”说着,沈错突然嗤笑一声,“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父皇会将我立为太子,可他们却信了。” 楚璃出言打断沈错的宣讲:“我不想知道你们皇族的兄弟阋墙之事,我只想知道这玉佩你是从何处得来,以及那所谓的长生之秘。” “大约是十年前,父皇将这枚玉佩赐给了云贵妃,亦是我和媱媱的生母。原本此物也就是作为一块普通的玉佩存在罢了,可突然有一天母妃就如同疯魔了一般,长跪于城墙之上,口呼仙人。待侍卫赶到之时,母妃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当场殒命。”说到此处,沈错的神色略显哀伤,“国师断言,此玉佩乃仙人所有,唯真龙之命方可承受此物之内蕴含的力量。所以父皇将这块玉佩收了回去,并且将我母妃的死和国师的话全数隐瞒了下来。”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父皇在此事之后竟悄悄让人放出了消息,说得此玉佩者,便是他内定的储君。甚至悄悄将这块玉佩交给了我,却丝毫内情也不肯与我言说。后来之事,想必也没有什么好加以言说的了,无非是一群带着血脉之亲的人相互厮杀,仅维持着表面上的体面罢了。只是不知,姑娘居然也会识得此物。” “所以我若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还得去找你的父皇,是吗?”楚璃轻笑,眼神如有实质地射向沈错的双眸,“你若不肖想着那个位置,又怎么会霸着这块玉佩不肯放手?只不过……我的身份,也不是你能这么轻易就探查出来的。” “呵呵……”沈错低笑,“姑娘大才,是在下的不是。我只是把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罢了,毕竟若是想从我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口中打听到什么,怕是不易。” “你给自己找了把很不错的保护伞。”楚璃起身,视线浅浅地落在沈错的身上,“只可惜你那天家威严在我这并不起作用,我辈……江湖中人,求的便是自在逍遥,此事结束便是天高皇帝远,你们奈何不了我。” 说完,楚璃便提高了音调朝屋外喊道:“媱媱,你兄长醒了,不进来看看吗?” “醒了?”沈遇惊喜万分地推开门扉,看着倚在床头的沈错险些喜极而泣,“皇兄……” 楚璃嘴角微勾:“你们好好叙叙旧。”叙完旧,我们就该离开这里了。 屋外,老妇正忙着筹备吃食,见楚璃出来还热情地招呼着:“这粥马上就好了,你要吃些不?” “不用了婆婆,你看护着我兄长就好。”楚璃故作忧伤道,“我想去散散心。” 老妇阻拦道:“那也得在肚子里垫些吃食啊。” “不用了。”楚璃拒绝,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中走去。 芳草青郁,层林暗染。 楚璃将自己的身形藏在树间,靠在树干上远远地观望着那座简陋的茅草屋。 沈错说的那些话楚璃最多信个三分,若是今天换个人过来,怕是半分不信者比比皆是。光怪陆离的鬼神之言、神秘的玉佩,既然此物流落之此并出现在此方世界的皇族之手,那就必是有人同楚璃的双亲接触过。 其他的,皆有待商榷。 “不过该如何接近那老皇帝……倒是一个问题。”修仙界有修仙界的规则,人界亦有人界的规则。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界,像楚璃这种无名无分的“江湖中人”,怕是还没走到御前就被驱走了。 “不过现在,还有个问题要解决。”楚璃身手敏捷地从树间跃下,动作轻盈地摸到茅草屋后。 果不其然,那人动手了。 沈遇和沈错二人再次被捆成了两个粽子丢在屋里的一个角落,原先老态毕显的妇人脊背挺立,大喇喇地坐在床上撕去脸上的面具:“真是废物,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抓到那小丫头。” 小丫头? 楚璃眉梢一挑,从地上捡了颗小石子,透过漏风的窗口精准地射在了老妇的天应穴上。窗口虽小,却也足够楚璃从那里翻进来。 楚璃身体轻旋,翩然落定在老妇的面前,莞尔道:“下次易容,记得完善一下身上的细节。我还从未见过哪个上了年纪的老妇双手还是白嫩嫩的,你说呢?” 老妇动弹不得,只能言语威吓一下:“你是何人?竟敢坏主上的好事!” “你的主上是谁,跟我可没关系。”楚璃走到屋角给两人松绑,调笑道:“毕竟,我可是五皇子的人,忠主之令,尽己之事,不是很正常吗。”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12.html 第三十六章、箭雨之下谁人挡,重围尽破向潜川 楚璃想的没错,这老妇和之前行追杀之举的人效忠的主子是同一个。就在楚璃给两人松绑后没多久,接应的人就匆匆赶到,将茅草屋围了个水泄不通。 透过屋子上微小的缝隙往外望去,依稀可见那些人手持弩箭,而站在最中间的,就是昨晚见过的那个黑衣人。 “白衣姑娘,既然是江湖中人,又何必插手朝堂之事。倘若你愿意把你身边那两个人交出来,我愿意在主上面前为你美言,说不定日后就富贵荣华加身了呢。” 楚璃心道麻烦,将地上的石子再度捡起:“是吗?不知道你的主子能给我什么样的好处呢?” “哈哈哈……”黑衣人笑道,“你想要的什么好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还是权力加身?只要你照我说的做,这些皆是唾手可及。” 楚璃刚微微拉开门扉,沈遇就忍不住上前拉住她的衣袖,小声道:“你答应过我们的,你不能反悔!” “一句承诺罢了,有口无心,你还当真了?”楚璃大声说道,“且让我出去和他们仔细谈论一番,看看他们的主子,究竟能给我什么样的好处。” “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姑娘是将这句话给吃透了。”见楚璃不着兵刃独一人而出,黑衣人也不免心安了几分,朝着楚璃的方向多走了几步。 身居上位者多惜才,像楚璃这种精于武学之人若是能拉拢最好,若是不能……杀了便是。 想到这里,黑衣人紧了紧袖中的暗箭,他可没忘记昨日楚璃赤手空拳击倒他那么多弟兄的场景,纵使是被偷袭,也侧面印证了楚璃有以一当十的实力,是个奇才。而且就面上看来,此人年纪尚幼,若是用得好,来日未必不能成为主上手中最锋利刀刃。 “只是,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不在乎。”楚璃缓缓站定,丹田处的灵力顺着经脉悄然运行至掌心。 “你——” 等黑衣人察觉到不对准备躲闪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那颗小小的石子竟是在楚璃的掌心化作齑粉,随着楚璃的奋力一挥就朝着那些人的面上袭去。 有了灵力的加持那些粉尘也和暗器没什么区别了,而眼睛又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霎时,前来围堵的人就倒了一片。 捂着刺痛的双眼,黑衣人恼怒地命令道:“放箭!” “嗖——” 箭雨破空,楚璃抽出自己的腰封于空中狂卷,只瞬间便将第一轮箭矢挡下,待第二波箭雨来袭时,楚璃也并未惊慌,而是脱去身上那破烂不堪的弟子服用以抵挡,将那箭支全数裹下。 这万箭齐发之下,楚璃竟是丝毫未伤。 只是就这么僵持终是不可行,楚璃心一横,借着箭雨腾空,期间以裹着箭支的外袍作挡,从乾坤袋中取出了迷魂草用灵力压碎,在落地的瞬间抓上一抔黄土将两者搅和在一起,接着身形隐现,如掠影般飞跃上众人头顶之上,将手中尘土尽数洒下。 毕竟有先例在前,楚璃此举并未让所有人中招,落下之时一时不察,竟被一人举着刀不慎砍伤后背。 只是炼气修士终是做不到筑基修士那般不惧凡兵,更何况此刻的楚璃因为频繁地动用灵力而无法得到补充行动上有些凝滞,护体灵气几乎不存,当即背上就赫然出现了一道骇人的伤口。 再重的伤都受过,对于背上的这道伤,楚璃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就将其忽略,转过身就去对付那些没中招的人了。 不得不说,修仙界产出的灵草就是比寻常的迷药有用些,那些中了招的人没过多久就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至于剩下的那些,也在楚璃的掌刃之下通通去梦中和自己的兄弟做伴去了。 战斗结束,楚璃微微喘着粗气,对着茅草屋说道:“别看了,我们该走了。” 最先走出来的是沈遇,她望着楚璃背上仍在滴血的刀伤眼眶泛红,似是想要说什么却又犹犹豫豫的,好半天都没憋出一句话。 楚璃皱眉:“你在等他们的援兵?要是再来一次我可不敢保证还能将你们全须全尾地从他们手中保下。”楚璃心中暗暗想道,就这种怯懦的性格,若是放在修仙界早就被吃得连渣都不剩了。 沈遇被楚璃此言说得一惊,当下就忍不住提起衣袖擦泪:“对不起……还有,谢谢。” “不必言谢,我不过是应了自己的承诺罢了。”楚璃眼带嘲弄地望向沈遇身后的沈错,“只是希望某些人,不要把自己应下的事忘了就好。” “自然。”沈错从善如流地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楚璃身上,“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楚璃被他这一举措弄得一怔,但也未拒绝。 毕竟她的那件外衣已经报废了,就这么穿着一件小衣抛头露面也确实不太好,只是身上覆盖着旁人的气息叫她有些不太适应罢了。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行至半途,沈错突然问道。 楚璃反问:“为何要杀?” 沈错:“杀了,便是以绝后患。他们见过了你的脸,日后再次相见,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楚璃摇摇头:“他们如何我都不惧。更何况他们与我之间本无仇怨,我只是因为你们才出手罢了。滥杀凡人性命,有违天和,更……总之,我不会杀人,所以你也别想着利用我去做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沈错了然地“哦”了一声:“所以你之前,也只是在恐吓我而已?” “……你若是再想着套我的话,就别怪我半途给你们抛下了。” 许是之前在短时间内灵力的消耗有些过度,此刻楚璃的脚下竟有些不稳,踩着山道上的碎石踉跄了一下。 沈遇紧张地搀住楚璃:“怎么了?” “无碍,一时力竭罢了。” 不得不说,丹田之处空荡荡确实不是一种很好的感受。虽然空气中灵气稀薄,但也聊胜于无,楚璃努力汲取了一晚上,也不过是屯回了薄薄的一层灵气。 “你们识得路吗?我们现在去哪。” “潜川,去到那处我们就安全了。”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13.html 第三十七章、雕廊画栋潜川府,软玉温香何人偷 潜川距离此处并不遥远,以三人的脚程次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遥遥地看到了潜川的城门。 “潜川令乐善好施,每日都会在城内发放免费粥食救济贫苦百姓。所以我们只要扮作难民,便可轻易入内。” 楚璃学着沈错往自己的身上和脸侧抹上尘土,了然道:“所以追杀你的人,就在这潜川之内。” “或许暗地里是这样,但是明面上,他依旧是我的兄长。”沈错帮着沈遇卸下一身钗环弃于荒草之中,然后从身后的包裹里取出几匹粗麻布递给二人,“劳烦姑娘自行裁剪了。” 披上粗布,染上尘埃,一行人很快就顺利地入了城。 其实就算几人不这么谨慎,也是能入得了城门的。毕竟潜川不是三皇子的一言堂,它真正的主人,是那位胸怀天下的潜川令。城门的守卫皆是潜川令治下的人,毕竟事关一城安危,潜川令不可能让旁人染指此事。 再次抬头,三人已经是站在潜川府前了。 沈错于潜川府是老熟人,全府上下就没有不认得他的。此番失踪多日,潜川令未必没有派过人外出寻找。如今就这样突兀地出现于门前,值守的卫兵惊讶亦有、喜悦亦有,匆匆地便向自家主子汇报去了。 “姑娘救了我们这么多次,在下竟还不知姑娘芳名。” 楚璃随口敷衍:“青璃。” 沈错:“青璃?” “琉璃无青,便是如此。”甩下这么一句话后,楚璃就跟着潜川令派来的人濯洗换衣去了。 沈错和沈遇是潜川令的贵客,可楚璃不是。而楚璃不过是顺带关照的无关人员,他们两人要跟这处府邸的主人密谈是他们的事,总归也和楚璃无关罢了。 至于青璃二字,也是楚璃现编。 修士名号向来不可为凡人所知,因为这会在仙、凡之间产生尘缘。不少出自凡尘的修士在后期面临进阶之时都要回凡世一趟斩断尘缘,可楚璃并不想未来因为此事再回一次人界。 总归她现在确实是流离无亲,也算不得是胡诌。 人界的簪缨世族的府邸不比修士洞府来得宽敞,但是内里装饰确实精美无比。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彩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片刻后,楚璃被带到了一处简单典雅的厢房。厢房内雾气腾升,一面红木精雕的美人屏风挡在浴桶的前面,旁边的小几上还放着一套颜色娇艳的罗裙。 “姑娘,我们是来服侍您洗浴的婢女,还请姑娘张开手来,让奴婢为您脱衣。”眼看着那梳着双丫髻的婢女双手就要环上自己的腰际,楚璃连忙避开。 “不必了,我自己来就行,你们下去吧。” 许是觉得楚璃身份不明不配她们侍奉,那几个婢女并未多做纠缠,反而是面带喜悦地就退了下去,就像是生怕自己若是在这多待上一刻钟就会染上什么脏东西一般。 不过此举倒也正好合了楚璃的意,她褪去身上泥泞的衣物,悠悠地坐到了浴桶之中,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片刻宁静。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青璃姑娘,幸会了。” 楚璃抬眸,面无波澜地望向眼前之人:“三皇子此举,可非君子所为。” 沈念勾起嘴角邪邪一笑,眼神似在楚璃露出水面的锁骨处流转:“梁上君子怎么就算不得是君子了?不过……你知道我是谁?”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一件事吗?”楚璃毫不在意地回以一个戏谑的眼神,“只可惜在下如今不着寸缕,无法对着三皇子行宫中之礼了。” 沈念顺势坐在楚璃浴桶的边缘,修长的手指似乎就要朝楚璃的耳侧而去:“听我手下的那些人说,你武功绝世,我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江湖侠客,原来,不过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三皇子此举,可是要做那偷香窃玉之人?”楚璃顺从地朝着沈念温婉地笑了笑,眼中锋芒一闪而过,“只是,小瞧一个自己不知底细的人,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哗啦——” 楚璃飞快地擒住沈念抚上自己耳侧的那只手往他的斜后方撇去,只听得“咯嚓”一声,沈念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有了一丝扭曲。楚璃踏着他的后背跃到屏风之后,扯过小几上的艳色罗裙三两下便套在自己身上,随后一脚踹翻屏风,露出了沈念那张扭曲的笑脸。 “真是不好意思,一不小心竟折断了三皇子的手臂。”楚璃踢开挡事的屏风,站定在沈念面前,“看来你的属下未曾跟你仔细说明,他们究竟是如何被我击败的。用这种低劣的迷药来对付我,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你就不怕,本王杀了你么。”沈念仍旧没有动怒,在楚璃的嘲弄之下忍痛爬了起来,一双眼似笑非笑地望着衣衫不整的楚璃说道:“而且,老五可不是什么仁德之士。今日你我在此相会,你猜,他会怎么想?” “三皇子若是想杀我,今日用的就不是迷药了。”楚璃漫不经心在沈念的视线下理着衣襟、掖好裙摆,听着不远处渐渐赶来的脚步声道:“三皇子若是再不走,怕是就难了。” 拖着搭拢下来的手臂,沈念轻笑两声就从一旁的窗口越出,上了屋顶再不知去处。 “凡人一世须臾数十载,却有大半的岁月都在算计阴谋中度过。” 可悲,可叹。 为之奈何? 人世本就悲苦,七情六欲、人生八苦,自人一降世便如影随形。异族常言人族应天地气运而生,得天道器重,可人族既没有妖族那般悠久的寿命,也没有灵族那样的天赋神通。正相反,他们时常深陷于心魔、仇恨之中。 楚璃本无意卷入人世之中的权柄争夺,可如今的形式,似乎并不允许她如此行事。她若是想要弄清那块玉佩的背后之事,就注定要往皇宫一行。无论沈错的话是真是假,她都不愿放弃这条已经到手的线索。 幼年过往,也早已化作了一根根尖锐的刺,牢牢地扎在了楚璃心间。 “扣扣扣……” “青璃妹妹,青璃妹妹你在吗?” “在。”屋内的残局一时肯定是收不好了,索性楚璃也就懒得去收。 至于沈念的话,她是半分都没放在心上。 沈错怀疑? 她都没想过隐瞒沈念来过此处的事,甚至已经做好了全盘托出的准备。沈错不傻,纵使再多疑也会将大头安在沈念身上。毕竟,真诚是最有效的必杀技。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14.html 第三十八章、此界生灵本相近,奈何仙凡界限清 见了屋内凌乱的景象,沈遇吓得脚上的迈出的步伐都愣在了半空。 “屋内进了贼人,现如今已经跑了。”楚璃简短地解释了一番,“那人往屋子里渡了迷烟,见我没有中招就潜逃至屋外,我当时不便就未追他而去。” 一听到迷烟,沈遇就彻底站在了门外:“青璃妹妹无事便好。” “你来找我,可是有何要事?” “大胆,竟敢对六公主不敬!”沈遇还未说话,一旁的侍女倒是冲楚璃瞪起了眼。 楚璃瞥她一眼:“我同你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你——” “退下。”沈遇此刻终于展现了自己那属于公主的威仪,面色冷然地命令道:“本宫要同青璃姑娘说话。” 那侍女被沈遇斥得面色一白,当下什么也不敢多说就跟着另外几人匆匆离去:“喏。” 待无关之人尽数离场,沈遇才缓缓地道出了自己的来意:“我与皇兄来此处是为镇压民乱,如今距离我们离京不过半月,所以若是想要归京,还需等上一月。” 楚璃微微有些不悦:“我们还要在此处待上一月?” “是的。”见楚璃面色生瑕,沈遇忙解释道:“青璃妹妹不用管镇压之事,此事断然劳烦不到你的头上。” “我知晓。” 其实楚璃不是怕这两人利用自己去平民乱,只是有些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此处罢了。而且在潜川之时尚且如此热闹,更何况是回京之后?楚璃已经对京城之中的暗流涌动有所猜想,只叹自己无可奈何。虽非局中之人,却要无奈被牵涉入局中之事。 沈遇离开后,沈错曾去找过楚璃一次。 想来沈遇也应该是将自己遭遇贼人的事全数告知了沈错,所以当他来问时,楚璃也没有什么惊讶之情,没经过什么思考就将自己那日的所遇之事全盘托出。 当然,沈念的那些调戏之语楚璃是半分没说。 一是没必要,二是……她很讨厌那种感觉。 修仙界和人界虽表面上分为两界,可说到底,都是同一界中的生灵。人界重男轻女乃常见之事,在穷苦家庭中女婴尚一出世就将其溺毙者亦有之。所谓修士,也不过是一群脱离人界的有灵根之人,他们在人界设下阵法自立新界,虽是将没有灵根的凡人禁锢在了那一方天地,可他们的理念亦是难以避免地被禁锢了些许。 修仙界并不缺乏修为高深的女修,她们也受修仙界万民的敬仰。可修为越低的修士,就越是对女修的成见愈深。如今的修仙界元婴修士不过一百多人,金丹修士的数量亦是以千为之计数,剩下最多的,便是修为不显的炼气和筑基修士。 所以那些高高在上的高阶女修距离他们很远,他们眼中见到最多的,就是同自己一样实力不显的平凡修士。越是平凡,就越是想要在某些方面找存在感,所以一部分刚刚踏入仙道的女修就遭受了荼毒。 不少寿岁过半的修士身边都带着侍妾,用客观的说法来说,就是他们已经放弃了逐仙问道,选择在其他的方面满足自己。 宗门之中虽杜绝此事,男修女修向来一视同仁,可在这广阔的修仙界中,并不是这样。 秦诺曾有一次外出历练归来,就跟楚璃说过那么一桩奇事。 在修仙界一处凡人齐聚的偏僻城池中,常有修为低微的女修和凡女失踪,秦诺前去探查,原以为是妖物或魔修作乱,没想到幕后之人居然是一个寿岁无几的筑基散修。 那散修见秦诺出身宗门又年岁极轻,一言不合就仗着自己比秦诺虚度的几百年光阴对秦诺下毒手。奈何自己实力不济,白白修了那一身筑基后期的修为,最后还被秦诺斩于剑下。 其实换作寻常散修,他们也是不敢轻易对出身宗门的修士出手的,毕竟人家有靠山,而他们没有。打了小的来了长的,打了长的又来了老的,那些散修最怕的就是这种背后牵着一群人的宗门弟子。 那修士敢对秦诺出手,无非是嫉妒红了眼,外加岁数无多咬牙决一生死罢了。 解决完散修,秦诺本想将洞府中的这十几个女子带出去,谁知其中好几个身负修为的拔了头上的簪子就要跟秦诺拼命。 秦诺问她们为何要为那散修报仇,她们说:“郎君他对我们很好,寻常我们不做错事都不会打骂我们。更何况男人三妻四妾本是正常,我们也都是自愿在此。” 秦诺当即就被这几个女修的理念给震惊到了,给人打晕后就丢到了那座城池之外。 回了宗门跟楚璃提起此事的时候,也是心有余悸。 只庆幸自己身处宗门之中,从未有过此等经历。 其实说到底,这种事情也就和正魔之争、散修和宗门之间的矛盾类似,来源不察,后事不知。 楚璃那日在仙城庇护着孙燕燕,未尝不是因为汪成那高高在上的语气所致。 所以楚璃很讨厌别人因为自己的年纪和外表而低估自己,老妇如此,沈念亦是。 明月松间照,楚璃目盈繁星,神色淡淡地望着遥远天际中的那一轮明月。 人间月,可是归处月? 楚璃不知,淡淡的月华轻洒在她的脸侧,为其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沈错凝视着楚璃的侧颜,微微愣住。 京城之中从来不缺美人,可他从未见过有一人像楚璃这般。就像是神仙话本里描写的仙人一样,遗世而独立,淡漠而清雅,仿佛下一秒就会羽化登仙,乘风而去。 “为何这般盯着我?” 沈错挪开视线:“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 楚璃回眸:“好奇?” “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青璃姑娘这样的人来。” 楚璃轻笑:“我非寻常女子,像这样的话五皇子还是留着同旁的女子说去。而且你我本就不熟,莫要得寸进尺,去问一些不该问的话。” 留下此言,楚璃便撩起裙角起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而去。 沈错的想法,楚璃也能猜到些许。 无非就是怕她毁约又或是不受控制,想要用别的方式束缚住她罢了。身居高位之人多有此病,楚璃表示理解。 “只是好奇心过重,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一日一昼夜,一月一春秋。一月之期转瞬而过,原本炎热的天气也彻底凉了下来。自那日楚璃警告过沈错后,那人倒是安分了起来,只是沈遇又巴巴地凑到了楚璃的面前,左一个“青璃妹妹”、右一个“青璃妹妹”,惹得楚璃不胜其烦。 偏楚璃的警告还在她身上不起作用,上一秒刚说了她,下一秒就又红着眼眶像受了委屈的小白兔一样杵在楚璃跟前。 以至于楚璃这一个月,过得格外充实。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15.html 第三十九章、木灵之气天造化,故人之后何处寻 楚璃不识路,但根据道路两旁开阔的空地也能猜出此次回京走的是官道。如此一来,一路上不仅未遇山贼,甚至是连截杀的人都没碰上。 马车颠簸,楚璃无奈地靠在窗边,听着沈遇在自己的耳边絮絮叨叨。原本这一途该是清闲自得的,奈何这小公主就硬是粘着她,还美其名曰替身保护。若不是楚璃有些吃软不吃硬,此刻怕是早就给沈遇丢了出去。 沈遇:“青璃妹妹,你都不饿吗?我看你这一路上,似乎并无吃过什么东西。” 楚璃:“不饿。” 沈遇锲而不舍地追问道:“那你渴不渴啊,正好前面有一处溪流,我们……” “媱媱。”楚璃打断了两人之间略显诡异的对话,“你不用凑在我的跟前替你那位兄长打探,我不喜阴谋,更不喜阳谋。” 沈遇早知会有摊牌的一刻,但当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又慌了起来:“我,我只是……” “本也不是什么不能说之事,既然你们想知道,那便说了吧。”楚璃垂下眼睫,“我的双亲在我一出生就没了消息,我所知道的,就是他们将刚刚出生的我放在了我师傅的门前,让我自幼于江湖中长大。我不记得他们名讳为何,只在一卷画像中见过他们。画像中的那名女子腰间所佩的,就是那块凤纹玉佩。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识得这块玉佩,又为何铁了心想要随你们一同入京城,因为,我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弃我而去,而那枚玉佩又为何会落入皇族之手,他们又为何这么多年没了踪迹。 你皇兄曾同我说过什么仙人之言,只可惜我并不相信。武功高强之人飞檐走壁、凌于半空并不是什么难事,我想你们的母妃又或是皇上,应当是见过我的双亲。” “你,你是她的女儿?”沈遇面色惊疑不定,随后恍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我是说,那块凤纹玉佩,就是来自你的母亲?” 楚璃抬眸,探究的目光直直地扫向沈遇:“你知道什么?” “吁——” “大家就先在此处休整一番,一个时辰后再启程。” 车架骤停,楚璃冷眸望向掀帘探视的沈错,语气漠然:“五皇子还真是及时。” “还请青璃姑娘暂避,我们兄妹想说些体己话,望青璃姑娘见谅。”沈错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想来是已经将楚璃刚刚跟沈遇的交谈之语全数听进。 楚璃故作恼怒地下了马车,走到溪流边望景生情。 她不知道那兄妹俩会将自己的话信个几分,但是只要信了一分,对楚璃而言便是足够。 马车上,沈错屏退外人,待确定无人偷听后,才面色凝重地开了口:“她是那两个人的后人。” 沈遇有些难以置信:“只是……怎会如此巧合?” “媱媱,你还记得当年母妃说过什么吗?”沈错语气沉重,“她说,凤公子曾跟她提过,自家确是有一年幼的女儿,只可惜这些年没了联系。我们是见过那个人的,你不觉得,青璃她和那人长得,十分相像吗?” “可世上相像之人不知凡几,又怎能确认青璃妹妹就是那人之后?”沈遇心有忧虑,“我们过往不是没有私下里找过,可是……” “此事机密,就连父皇都不一定比我们知道得多。”沈错扳过沈遇的身子,同她对视道:“倘若此事为真,那么青璃,就是我们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如若为假呢?” “那她也一定对当年之事知晓一二,甚至知道那人真正的后人究竟在何处。”沈错松开双手,“父皇早知我们并非他亲子,如今留着我们也不过是因为玉佩之秘。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为了惨死的母妃,亦为了自身的性命。” 沈遇点点头:“那我去找青璃。” …… 溪流潺潺,游鱼宴嬉。楚璃甫一靠近此地,便感受到了空气中浓烈的水灵气和木灵气,跟修仙界有得一比。 既有异,就必有源头。 楚璃缓缓阖上双眸,仔细地感受着空气中充盈的灵气。 “竟有两处。” 一处是在溪流底部,而另一处则是在溪流对面的山脚下。一处生水,一处生木,两者交相融合,才促生了此处磅礴的水灵和木灵之气。 楚璃刚准备入水一探究竟,就被匆匆赶到的沈遇拉住:“青璃妹妹可莫冲动行事,这溪水虽看着浅,实际上可深着呢。” “是吗?”楚璃突然伸手揽上沈遇的腰际,带着她飞掠到溪流中央。 “啊……”沈遇慌乱地死死攀着楚璃的脖颈,望着湍急的溪流一动也不敢动。 楚璃足下一掠,如蜻蜓点水般借着水面的张力转瞬间就飞到了溪流对岸的山脚下,衣袂翩然。 “你害怕?”楚璃的动作实在算不得轻柔,“既然害怕,又为何总是老是凑在我的跟前。” 沈遇松开双臂,惊魂未定地倚着一棵树低声道:“我,我只是见了青璃妹妹,想要亲近……” 楚璃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此山长青,楚璃清晰地感受到这木灵力的源头就在沈遇背后的那棵树旁。此树不高,但枝繁叶茂,比之旁边枝干粗壮的树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楚璃信手从树上捻下一片绿叶,一抹绿色的光点就瞬间从树叶里钻出,径直没入了楚璃的指尖。 沈遇不是修士,看不见楚璃指尖的变幻。当楚璃把她从树边拉开时,她都还一直处于一种十分迷茫的状态。 待见了此树的全状,楚璃才知其中之异。枝叶繁盛,却主干枯败,像是一身精气都用去哺育了枝叶一般,显得十分突兀。楚璃目空万物,眼中散去光华,只将自己的手贴在近乎腐烂的树干上,从自己的体内引出一缕灵力顺着树木的经络将之遍布其中。 “找到了。”楚璃猛地一掌击穿树干,待入得树中之后便以掌作拳,从空洞的树干之内取出了一株状似灵芝的灵草。 霎时,此树繁华尽退,满树绿叶就如被秋风卷落,呼啸着便从树上零落飘散,无数荧绿色的光点也被楚璃手中的灵草尽数吸收。楚璃拉着沈遇避向一旁,待树叶落尽,方拿起手中之物细细观察。 此物灵气内敛,楚璃在脑海中搜索许久也记不起自己手中的究竟是何物。 沈遇望着楚璃手中的灵草,忽然惊呼道:“这是……树芝!” 楚璃故作自己对此物了解甚多:“你竟识得此物。” 沈遇的眼神有些哀怨:“《药植风物录》对树芝早有记载,只是此物往往生于深山之中,不想竟会在此处出现。” 99mk.infowap.99mk.info /135/135460/3180341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