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满天下》 忘华发 山影朦胧,晨光熹微,湖面上被轻舟掠过阵阵涟漪,波光粼粼。舟上之人划着船桨,唱着歌谣,柳絮因风起,岸边的柳树正对着他挥舞,他呵呵一笑,一边哼着轻快的小曲,一边划船朝岸边前进。 此人华发白鬚,面颊佈满黑斑皱纹,看似个花甲的老人,粗布短衣,头戴斗笠,手臂上的肌肉与他腹部的圆肚不太符合。脚边摆放了半人长的木棍,不粗不细,似根拐杖。 「嘿!老先生,买饼不?」岸上已有些商贩出来营生,他声音浑厚,能远传数尺似如耳语,老先生嘿嘿两声,放下船桨,大喊一声「老李」,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抓起木棍,稍一提气,足尖一点飞奔过去。老李拿了一块脸大的大饼,装入油纸,还放了几块牛肉乾,对着已经到达岸上的老先生说道:「许久未见,师兄轻功越发的好了。想当年,师父传授于你的轻功水上飘的功夫,你直直落水。如今可谓是一气呵成,不脱泥带水,钦佩钦佩!」 老者大笑两声,对着老李说道:「都有长劲,你的内力越发的浑厚啦!我都自愧弗如。」两人皆是天穹山派第四代弟子,年纪较长者名为魏如风,号称西州快侠,长年位在西域,许久未踏入中原,而另一位名叫李盛,比魏如风小十岁。自二人在琴煦亭告别后,已有二十三载未曾见面,只是偶有书信往来,以报平安。 「当年我欲探中原以外,告别师父和你们这些师兄弟,去过北疆,后到西域,被那里的人物民情深深吸引,竟不捨得回来。三个月前我突然想起了家乡风味,怀念的紧,便不再犹豫,收拾行李回来了。怎么样?师父他老人家可还康健?师兄师弟们可还安好?」李盛握住他的双手,拍了两下,道:「都好都好!师父常常念叨着你呢!去年冬至来了一批学徒上山,已经传到第六代了。估计你还没收到那封信就赶来了吧!喔对了!溟定谷谷主最近要快生辰了,正好赶得上去祝寿。」 「我记得大师兄的侄子当上怀城城主吧!叫什么来着?」魏如风咬了一口从李盛拿来的大饼问道。李盛回答:「记得无错是叫做玉卿。他儿子啊可出息了,一个已承了少城主之位,一位天下公子榜便排了个第二去。相貌极佳,文武双全,我要是有他这么个儿子,也不用愁了。」说到别人家的孩子时是竖起了大拇指,可讲到自己家的儿子时确实愁云惨雾,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魏如风知晓李盛儿子年都要三十了,却不务正业,整日吃喝嫖赌,让家里担心。他不好说太多,只是道:「我得赶紧回天穹山派,不早点看师父我心里总是不安心。」听到魏如风这话,李盛立马来了精神,「是了是了,你许久未回来,师父见到定是欢喜,快!帮我把这摊子收了,一起去见师父。」魏如风又咬了一口饼,搁在一旁,帮忙李盛收摊,回天穹山派。 二人走了二十多里,已是日正中午,春日里的温度不冷不热,阳光洒在身上很是舒服,二人歇了一会儿,便又急急赶路,一路上李盛不忘给魏如风说说这二十多年来怀城的变化。怀城向来以玉家为上,后来多了两个势力雄厚的世家佔据怀城,三家鼎立,实力不分上下,而有三城主这种说法。除了玉家以外,兆家和陈家分别在怀城南方与东方,多年以来互相制衡,还算和平。 「好久都没来这大峡谷走了。」魏如风感叹道,进天穹山前必须经过清风大峡谷,其谷深不可测,两端只有两条细细的长绳,绑着一块又一块的薄木板,搭建成一座吊桥,李盛来了兴致,说道:「师兄,好久没来比赛了,咱来比比,看看谁最快到达对面。」魏如风呵呵一笑:「行!好久没这样玩啦!」二人准备就绪,便听不远处传来:「是七师叔回来了么?」转头一看,两名穿着黄色长袍的青年迎面走来,一高一矮,皆是掛着微笑,看见了陌生人询问道:「这位是?」 「这是你魏师伯!」李盛介绍道,听见是魏如风两人都不敢置信,「听说魏师伯几年前去西域便不曾回来,今日竟然有幸见到魏师伯的真容。」高的那位说道,二人纷纷抱拳作揖,李盛道:「是呀!我今日在秦口岸见到你师伯的时候还以为认错了,可他那吟唱的歌谣我怎会不知,那是你师祖做的白虹曲。」魏如风点了点头,「可你不也出声试探我,你若确信我是你师兄,便不会问要不要吃饼了。」李盛被戳中了心事,有些尷尬,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的笑。 两位学徒报上了自己名姓,都是魏如风的师弟,李盛的师兄王啟正的徒弟。高的名叫陈广,矮的那位名为林子钦。这样,四人先后过了吊桥,进了魏如风心心念念的天穹山派。 「师父,这几日我侄儿为了兆家,可是三天三夜没睡了呀!」玉明亮端着一杯热茶递给刘元川,刘元川缓缓接过,抿了一口,转头对着另一侧的二徒弟张玄哲道:「还是去年的春茶好喝。」张玄哲被师父看着,又被不被师父理会的师兄玉明亮盯着,只是尷尬的笑两声。「明亮,这茶太涩。」见刘元川手拿茶杯半举空中,玉明亮只好去接,连忙道自己不是。 「煮久了些,对不起师父。」他看着茶杯里的水位,与刚刚一样,没有减少。刘元川轻握着拳头,抵在唇上轻咳一声,道:「明亮,你们玉家的事我管不着,三家的纠纷也与我天穹山派没有关係,你可懂得?」玉明亮将茶杯放置一旁,退后一步弯腰道:「徒儿明白,只不过心疼我那侄儿罢了。」他声量变得小声,脸上有羞愧之色,张玄哲见他如此,道:「我记得玉家二公子很是了不得,十七岁年纪便上了天下公子榜,定能解玉城主许多事情的。」 听到张玄哲说到自己的侄孙就难掩脸上得意,上一刻还被自己师父训招摇过了,这一刻嚐到甜的心里头甜滋滋的。笑道:「那是。」没料刘元川泼了冷水:「是呀!人家儿子能给自己父亲排忧解难,你也不用瞎操心了。」玉明亮脸上青了又青,闭上了嘴又不说话了。 「师父和师兄聊什么呢!一块儿聊聊唄!」听着从门外传来的声音,声音带了些腔调,只见两名男子笑呵呵的进来,抱拳对三人行礼。 刘元川见了来者有些发愣,他那徒儿离开前还是乌油油的头发,如今已是黑白交错。刘元川眼眶含着泪水,站了起来,魏如风「扑通」的跪了下去,道:「徒儿不孝,远离师父那么多年,未尽孝道,服侍师父,徒儿有错,求师父责罚!」他砰砰砰的磕头,额头上已经红成一块,刘元川赶紧扶他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师弟。」玉明亮和张玄哲先后唤道,与魏如风寒暄了一番,多年未见的故人,好多话憋在心里,不是一张一张的书信便能传达的,可偏偏见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用眼神诉说。 几个人聚在一起聊天,魏如风给大家说了西域的风土民情,奇闻軼事,纵然大家都是一些老骨头了,也有了许多见识,可偏偏魏如风讲了那些奇闻时,大家都会睁开了嘴巴,不敢置信。 正当大家聊的正欢,门口进来了一主二僕,都是女子。为首的一身青衣,微微一笑,貌若天仙。她缓缓走近,蹲下福了礼,给各位打了招呼,道:「听闻师伯来了,特来将红枣银羹端来,一路风尘僕僕,定是辛苦了。」 刘元川见自己孙女来了,招手说道:「裘儿快过来坐,这是你魏师伯,他正在说西域奇事呢,你肯定喜欢。」刘裘头轻轻一撇,后面两名婢女得了命令便开始盛碗将红枣银羹递给在场诸位。而自己却默默的坐在一侧,微微笑着,不发一语。魏如风瞧她如此,说道:「小裘儿,还记愁呢!你八岁生辰的时候带你去吃糖葫芦,结果捉了一隻青蛙给你,气还没消?」眾人哈哈大笑,李盛玩笑道:「唉!你看你师伯,因为你生气躲到了西域,不敢来见你,到现在才敢回来呢!」 刘裘掩嘴一笑,道:「师伯莫要嘲笑我,我去和你们一块儿坐就是了。」这时,魏如风接过婢女手中的碗,疑惑道:「这碗怎么有缺口呢?要是被师父拿去了,岂不是要伤了师父。」婢女慌张道:「本来是不会拿这碗的,只是近来派里有些事,不足了才拿这碗的,奴婢擅作主张,还请魏师伯降罪。」张玄哲道:「没事没事,小心一点就是了。这碗啊,是几年前一个乞儿摔破的,那乞儿瘦骨嶙峋的,怪可怜。你也知道师父向来勤俭,一个小缺口也不捨得丢。若非这几日要忙秦老太太的寿礼,也不会拿这个碗。」 大家听他言语后也没再提,说说笑笑了一阵子,用过了晚饭,继续叙旧。刘裘早已回房歇着了,还吩咐厨房,给他们准备些酒水小菜。魏如风将西域的事情讲的差不多后,玉明亮便提起了溟定谷的秦谷主,说要代天穹山去贺寿,问魏如风有没有兴趣。魏如风自然是应的,二人便约好明日巳时前往溟定谷。 这夜,天穹山派的人都睡得很熟,除却怀城南方,那已是断壁残垣,烟灰漫天。 . 「师弟,老蹄楼的酱菜麵你许久未吃了,想必怀念的紧,味道还跟从前一样好,来!」玉明亮边说,边拿起木筷递给魏如风,虽说这时日出三竿,却是一片乌云遮空,看不到一星半点的青天,风又是那般的大,估计很快就要降雨。魏如风接过筷子,三下五除二把麵条和酱料混合在一起,簌簌地吃,还不忘称讚:「还是那个味道!绝!」 玉明亮看着外头的天气,「估计这雨很快就要下了,而且不会太短,我们在这歇一晚,明日再出发吧!」魏如风专心的吃着麵条,只道:「一切仅听师兄。」 玉明亮还想叫几斤羊肉几壶热酒,半举着手要叫小二,却见门外进来了几位凶神恶煞之人,目测有十位,皆是肩扛大刀,手提长剑,很是不好惹。魏如风虽未见到那几人,却放缓了动作,低声说道:「有血腥味。」玉明亮用下巴指了指方向,说道:「莫要转头。」魏如风点了头,二人很有默契的当作若无其事,听外头道了一字「搜」。十个人分头行动,开始东翻西找,还抓起他人的衣领,瞧他容貌。很快,有人走到玉魏二人的桌前,将手中大刀狠狠插进桌面,大刀卡在桌上直直站立着。 「两位老头,可曾见到一位十几二十岁的男子,约莫这样高,面皮白净,很是俊秀?」二人皆摇头道说没有,对方还有些怀疑,握住大刀刀柄,轻轻一拔,刀刃离开桌面,道:「当真没有?」二人又是点头,对方见他们似乎没有说谎正要离去,不远处突传来女子的惊呼声,玉明亮和魏如风心有灵犀,一人点了恶霸胸中定身穴,一人拿起身边武器。两人拿好自己的武器后,一左一右,青光飞舞。顿时惨叫声更盛,墙壁血花遍遍,十分骇人。 天穹山派的随行见玉魏二人行动也跟着拔剑要拼搏。天穹山派规矩并不是很严谨,去往溟定谷的队伍大家都是穿着便服,以致刚刚那名恶汉并没有对他们起疑心。而刚刚第一声惊叫的妇女是因为被拉开衣襟,这时已经包裹严实,颤抖的缩在角落。玉魏二人虽然已有了年纪,但宝刀未老,动作俐落,三两下便捉住了头儿,要来质问。玉明亮馀光瞧见有人要往窗户溜走,连忙道:「师弟,你轻功最佳,那人就交给你了。」在玉明亮还说完前,魏如风早已移步到窗前,嚷道:「正有此意。」 如此奔跑数里,不曾停下,对方也跑得极快,魏如风维持一定的速度,没急着追上,是想看看他究竟要去何处。身后有没有人。他向来精通追踪之术,在西域,有隻腿短却速度极快的白灵貂时常在沙漠中神出鬼没,擅长溜走且灵性很高,当时魏如风听闻有此灵兽,觉得很是稀奇,曾追牠数次,最终是捉到了白灵貂。自白灵貂被捉住之后,便时时跟随魏如风,直到去世。 而面前之人腿脚虽比白灵貂长,可身手和心思却没那灵兽灵敏,追他不费吹灰之力。本是这样打算,却没料在最终竟消失了踪影,魏如风自我调侃:「做人还是不要太得意。」 魏如风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在附近的房屋寻找,各个角落都小心翼翼,不让自己落下任何一个有可能的地方。 可找了许久却未曾看到什么,突然看到前面有个队伍,四辆马车。除了最前面那辆马车外,每一辆两侧皆站了两位随从。魏如风叹了一口气,正打算回去,却见其中一名随从鞋上泥巴沾染的不寻常,即有可能是刚刚追捕之人。他一边佩服自己眼尖,一边轻功一跃,飞到最后头的马车后方,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撑着头,姿势好不舒适。 侍卫们纷纷拔剑指向魏如风,连那可疑之人也迅速抽出剑来,魏如风呵呵一笑,大声说道:「顺便载个路嘿!不介意罢?」最头的马车闻声渐渐缓了下来,然后停下,一名蓝衣青年走下马车,大步流星的走近。魏如风眼睛一瞥,称讚道:「好俊俏的公子。老人家体力不支,脚有些酸,不知可否借坐一会儿,我瞧你们的方向与我的顺路!」蓝衣公子眉头微皱,看着面前头发斑白的老人,料他不会出什么么蛾子,便挥手说道:「随便吧!不耽搁行程就是了。」说完转身回马车,魏如风忍不住评价一句:「是个亲力亲为,脚踏实地的直性子。」只是他声音压低,并没有人听到他到底说了些甚么。 断情劫 溟定谷在怀城以外四五里的的地方,过城门时魏如风不知为何消失了踪影,眾人皆以为他已离去,便没有想太多。哪知出了城门过了几刻便听到后方的侍卫喊道:「你怎么又出现了?你到底是谁?」队伍又再次为了魏如风停下脚步,蓝衣公子大感奇怪,不耐烦的下了马车,对着魏如风问道:「跟了我们走了那么远的路,你到底要去哪?」 魏如风哈哈一笑,双手摸着他圆滚滚的肚子,「是要去溟定谷给秦谷主贺寿吧?礼物备的这么丰盛,是谁家的人呀?这么大方。」他两眼弯弯,看样子是要赖着不走,蓝衣公子插着腰,鼓着颊说道:「你已耽搁我们去溟定谷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是跟我们有仇么?我们得罪你老人家了么?」魏如风摇摇头,道:「我跟你没有仇,你也没得罪我什么,我连你是谁家的都不晓得,你说是不是?」语中,他若有似无的看向那可疑之人,只听蓝衣公子说道:「你······你认不得马车上的旗帜么?红莲麒麟图,玉家。我不信你认不出来,咱玉家在怀城上百年了,你若是不知这旗帜,便是不是怀城的人。」 听见「红莲麒麟」四个字,魏如风立马从记忆里找出代表玉家的图腾,他抬头一望,果真每辆马车都有掛上那图腾的旗帜。魏如风不禁疑问:「你是······」蓝衣公子哼了一声,双手环胸,鼻子朝天,似乎很是不乐意回答,一旁的侍僕见状,答道:「这可是我们怀城十七岁便进了天下公子榜的玉家二公子,你说这是谁?」蓝衣公子名淳风,是怀城城主的第二位儿子,自小对武学天赋异稟,虽说脾气急燥了些,但还是在十七岁时入了榜单,成为全天下的女子心目中理想嫁入的对象。 玉淳风见他得知自己的身份后,反问道:「那你又是谁?」魏如风如实答之,又道:「老夫此次打扰玉公子其实是有一件事的,」他转身看向那可疑之人,那人被瞧得有些不自在,拔腿就跑,玉淳风还未搞清楚状况,便见魏如风本欲说什么的嘴闭了上去,双脚轻点,纵身一跃,抓住那人衣领,说道:「逮住了吧!这世上还未有我西州快侠逮不到的人。」突然,那人两眼一翻,露出了白眼,嘴角流出紫黑色的血,全身一软竟是死了过去。魏如风哼的一声,随即听上头有窸窣的声音,正要出声却已然不及,一抹褐色的身影从上头山壁掉落下来,只听「砰」的好大声响,跌在玉淳风所搭乘的马车,登时毁坏,面目全非,那马儿受了惊吓,踢着马蹄,猛地向前狂奔,原本受不得外力的马车被马这么一牵,更是坏的一塌糊涂。 魏如风赶紧一个青天纵,跃向失控的马车,手中的木棒一拔,露出白光,木棍竟是藏着利刃。他毫不犹豫砍断绳子使马车不再前进,玉淳风等人也纷纷赶至,见马车里的人一身又是瘀青又是红血,十分骇人,一名随从立刻用两指轻压那人脖颈,虽然微弱但有跳动,道:「还活着,这人还活着。」 玉淳风抚着额,觉得事情接二连三的来,自己却搞不清楚状况,道:「快给他请大夫。」魏如风则走到刚刚自杀的人面前,搜他身上衣物,叹了一口气,便拿着手中的剑挖了一个坑来,把对方埋进土里,双手和十,道了一句:「安息。」 「玉公子,这人古怪的紧,我得去查,就此别过,多谢载我这一程,改日若需要我帮忙,到天穹山报我名号,无论是什么,我定尽力相助。」说完便朝原路方向跑去,转眼已经没了影踪。 玉淳风等人在附近找了一户人家暂歇,房屋虽然简陋,却足够遮风挡雨,这户人家的人也都相当热情,帮他们去村外找大夫过来。 两名侍僕给那位昏迷的男子换了套乾净的衣物,一名说道:「他看起来很是俊俏啊,可惜了这张脸被树枝划过一条伤痕,肯定是要留疤的。」另一人道:「长得是好看了些,可我觉得没有公子好看。」刚刚发话的人道:「是么?我觉得都好看呀!」两人讨论起男子与玉淳风的长相,突然听后方有声音道:「谁告诉你可以随随便便议论本公子的长相?事情干完了不去歇着,嫌不够忙么?」两名随从面面相覷,一声不吭的加紧脚步离开。 玉淳风看了一眼男子,想起刚刚两名随从讨论他们俩的长相,便不自觉的在意,细细瞧他脸庞,肤色白皙有如奶油一般。虽然左脸颊上有一条二指长的伤疤,一旁还有一块青紫色的瘀青,可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用「温润如玉」也不足以形容。他睡着时是那般的纯真,像一个小孩似的,睫毛又长。唯有他两道眉毛显得阳刚,又黑又浓,可又与他这般阴柔的模样搭配的恰到好处。 回过神来,想到自己这样看着男子未免有些失礼,假咳一声,退出门外。 男子醒时,已是隔日入夜。一醒来便觉得脑袋又胀又晕,好不容易坐了起来又倒回床上。他微微喘息,休息一阵,直到觉得自己好些后才慢慢起身,一起身便见有人端着热粥走进房内,见自己醒着露出了微笑,道:「你醒啦!这粥还热的,快吃吧。」说完将碗递给男子手上,也不多加叨扰,告辞离去。 男子吃得不急不徐,看起来极有教养,正当吃完要寻身上手帕拭嘴时,才发现自己衣物已被人换过,叹了一口气。处在这陌生的环境,拿着不认识的人给的热粥,他实在没有印象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直到脸颊和全身骨头隐隐作痛,警醒着自己应该休息。至于怎么伤的却是半点也想不起来。 外面传来声响,抬头一见是两个半躲在门后的人,其中一位还是甫来送粥之人,二人鬼鬼祟祟躲于门后也不知作甚,便开口道:「你们进来罢!莫要在外头吹风着凉啦!」二人听到此话才慢慢走进,并自我介绍道:「我们两个是怀城玉二公子的僕人,见公子落难前来搭救,我叫子癸,他叫辰庚。」另一人接着道:「本来我们公子会留在这里直到你醒了的,不过最近不是秦老太太寿辰么,他又是代表怀城去的,耽搁不能,因此在今早就啟程离开牛南村。」听到此处,男子不免感到奇怪,道:「等等,你是说秦老太太过寿辰?敢问现在是······」子癸只觉男子问这问题很是奇怪,答道:「今日已二月十七啦!有什么问题么?秦老太太明天就生辰了。」 男子陷入了沉思,记忆中,昨日还是元宵,怎么到了如今却是二月中旬了?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辰庚问道:「不知公子万儿?」男子答道:「我姓兆,兆恆之。」一听到他的名姓,子癸和辰庚皆是吓了一跳,从椅子上弹跳站起,子癸拉拉辰庚的衣袖,低声问道:「可是兆家的那位公子?」辰庚道:「天下叫兆恆之的多了去了,又不一定······不一定是那个兆恆之。」 两人的对话男子听得清清楚楚,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出声:「说不定······我就是你们口中的兆恆之。」子癸和辰庚听到此话倒吸一口气,辰庚问道:「是那个南怀城兆家大公子兆恆之?」男子点了头,又听子癸询问:「天下公子榜榜首的那个兆永?」男子又点了头。子癸抚着胸口,似乎受到惊吓,他道:「没想到文武双全,温和有礼,男人的效仿对象,女人梦想中的郎君竟是······竟在我面前出现了。」辰庚急急说道:「可不是么!天下公子榜榜首啊!」 原来这名落难的男子便是怀城三家中的兆家大公子,单名一个永字,字恆之。七岁时受教于七寒派掌门人樊中天下,本来樊中天不打算再收徒,却不料初次见面时,兆永一语道破樊中天学武四十八年来猜想不透的武学,因而破例让兆永进入派中,也是从那时后开始,他的名声便传到于怀城之外,都道怀城出了一位神童,很是了不得。 只不过他向来很是低调,十几年后大家逐渐淡忘,直到两年前枫都办了一场浮生幽亭的诗会,兆永无意间展露头角,男子钦佩,女子爱慕,连着名的老师也对他嘖嘖称讚,因而那时起,兆永渐渐成了天下公子榜的榜首。 兆永只觉得对方因自己是公子榜的榜首而对自己產生敬畏有些无所适从,他双手挥了挥,道:「我······你们不必这么惊讶,我们正常交流便是。」见兆永是个好说话的,两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坐在了椅子上。辰庚问道:「不知兆公子是遇到了什么仇人?竟将你追杀至此。」兆永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醒来之前的事情我一件也想不起来,能想起的已是上个月的事了。」辰庚惊呼一声,道:「竟发生这种事情,该不会昨日从山壁上摔下来脑子摔坏了吧?」子癸假意咳了两声,凑到辰庚旁边,低声道:「说什么呢。」然后尷尬的笑道:「辰庚这人向来这样,勿怪勿怪。」 道别人脑子摔坏,辰庚也有些不好意思,便起身收回椅子,道:「就不打扰兆公子歇息了,告辞。」子癸见状也立马起身,给兆永揖手。双方行完礼后,便各自休息。 等兆永可以正常活动时已是三日后,由于打扰到屋子内主人原本的生活,兆永基本上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帮忙洗菜煮饭,烧柴砍柴。屋里头的夫妻人唤陈伯陈嫂,两人见一个大伤出癒的病人没有怨言的替他们忙活,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就在两人不知该怎么办时,有人来了。 玉淳风祝完寿,也没有耽搁,便要回去怀城,想起几日前那名受伤的公子,转了弯到了牛南村,看看那公子离开了没,正好到时一群人围在一起吃饭,兆永见子癸、辰庚唤他二公子,又听陈嫂道:「风公子,这一桌菜实在丰盛,都是兆公子亲手做的,要不一块儿吃?」知他是子癸、辰庚的主人,说道:「是呀!前些日子耽搁您去办事,实在不好意思,做了些饭菜,还望大家不要嫌弃了。」陈伯嘿嘿一笑:「怎会嫌弃?我家老婆子做的饭也没你好吃。」 一群人吃了一阵,「对了,兆公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辰庚嘴里塞满白饭,可还勉强听得清楚在说些甚么,他道:「你可是有情劫?」话一出,玉淳风差点噎着,兆永头歪一边,不得其意,问道:「辰庚何出此言?」辰庚道:「你手腕上串的是恩明寺济齐大师所出的,公子也有一个呢。」兆永举起手来,露出那隻被手绳绑着的手,玉淳风则是把衣袖拉得实实的。兆永道:「我这手绳是幼时一个哥哥给我的,不是什么大师判断我有情劫,送我手绳化解的。」子癸哈哈的道:「兆公子不知道,我们家公子幼时也送了手绳给一位漂亮妹妹,还被城······老爷和夫人骂了一顿呢!」想起陈伯陈嫂都是平凡人家,知道他们身份也不太妥当,便改换了叫法。 听到子癸提起当年之事,玉淳风脸上浮上一层红晕,将筷子丢向子癸身上,慍道:「吃饭呢!话多!」还喃喃道:「当时谁知道那是挡劫的。」难得一伙人在一桌吃饭,辰庚身靠陈伯,耳语道:「当咱们公子知道那是挡情劫时就试着找过那名女孩,可惜一直找不着。」感受到玉淳风投射过来的怒光,辰庚畏畏缩缩的坐好位置,埋头吃饭。 玉淳风问道:「说什么呢?」辰庚没敢再说话,只是不停的吃饭,直到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才说上一句:「这饭菜好吃,兆公子实在太厉害了。」陈伯呵呵笑道:「指不准这位公子就是当年相赠之人呢!」兆永否决道:「不的,就算当时年纪小可能分不清男女,但是公子应该比我小上几岁,我当时分明见到一位哥哥。」玉淳风只觉得大家讨论这话题实在烦人,蹙着眉头说道:「好了好了,吃饭呢!说什么话!」 饭后,兆永独自找了玉淳风说,也得知了他是怀城之子,他道:「玉公子从刚刚便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什么麻烦事?」玉淳风悠悠叹了口气,顿了一下,道:「这件事与你有关,我告诉你便是。前两天我到溟定谷作客,见八方眾人都是神采奕奕,可怀城的有名人士却不尽然。我第一次参加这种场会也不是很了解,这才发现有件事很奇怪。」兆永接着他的话问道:「那是何事?」只听玉淳风道:「我看了一会儿席上的人,陈家在,连齐家也在,就是不见你们兆家。」 兆永很是吃惊,道:「爹爹妈妈上月就开始着手准备秦老太太的寿礼,怎么可能没有参加。」玉淳风想起子癸辰庚曾对他提起他受了伤,记忆有损,道:「玉家在北,兆家在南,溟定谷是往北的方向前进,各多帮派和世家也是怀城以北居多,也就说明兆家可能出事,而事情还未传来北方。而你的失忆即有可能是忘记了那件事情。」 「明日就回兆府。多谢玉公子。」他抱拳准备离开,却被玉淳风叫住,「一切只是猜测,可能令尊令堂平安无事的在家呢!」兆永露出一抹微笑,脸颊上的疤痕还在他的面容上,显的这笑容很是不安与徬徨。玉淳风道:「你多保重。」 隔日,向陈伯陈嫂告别后,玉淳风改了行程,不朝离玉家最近的永贵门,而是往翊翔门去,要送兆公子回家。 寻残卷 路上,兆永搭乘玉淳风的马车,前往翊翔门。行至怀溪时,玉淳风让车伕停下马车,让大家修整一番再来赶路。 兆永望着清澈的溪水,又见对面是高耸的山壁,绿叶青翠,红花点点,说不出心里的惆悵,他一边轻叹一边蹲下去掬了水在手心上,冰凉的水自手掌传入肩膀,他抖了抖,低头将水饮尽。 看着水中倒影,兆永脸颊的伤疤迟迟没有退去,他知晓无论是用了再名贵的膏药也没办法完全去除,那是会一辈子留在脸上的了。他轻轻抚着伤疤,也不知在想什么,玉淳风见他如此,又见他苦笑一声,道:「大夫说那伤疤是除不去的了,不过我这里有雪肌膏,持续敷着,应该会淡了许多,你不用在意。」 兆永向他看去,却没即刻回应,反而是两眼弯成弦月,嘴角勾着是温柔的弧度,然后才道:「多谢。」 正当眾人准备继续赶路之时,一名妇人背着孩儿佝僂走近。她表情哀愁,看着面前人突然未语泪先流,兆永最先向前,询问何事,才知那妇人无依无靠,腹中又饿得紧。兆永二话不说,将刚刚分到的馒头全全给了那妇人。夫人眼中感激万分,直直道谢。 玉淳风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妇人急急咬一口,狼吞虎嚥起来,兆永劝她慢点吃,可妇人依旧吃得急,直到将半颗馒头都吞入腹时,才拍胸顺气,说道:「是因为那个兆家!」 眾人听了无不惊诧,听那妇人又道:「你们说,城中三家势力不分上下,却是只有一个有怀城城主的头衔,其他两家怎么不覬覦。那兆家心思歹毒,表面上助人为善,实际上根本就是拿我们的钱在那边逍遥度日。平时的救济不过都是演演罢了!目的······目的就是要收买我们南怀城人民的人心。我不久前以为这是传言,说了兆家几句好话,你看看!被赶出来了。」 听到兆家已灭,兆永晴天霹靂,眼睛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但他心志坚定,虽然悲痛万分,却还是处理自己的情绪。可眼里的温柔顿时消失无踪,只剩下有些迷茫。待回过神来,玉淳风已经将钱给了那妇人打发离去。 玉淳风看着兆永,心想一个见人有难随即出手相助的人,怎会是演演而已,不过这只是心中想着,不敢多作议论。 一行人又持续赶路,车上二人皆没有说话,连鸟语风吹都格外烦人。玉淳风终是忍不住,掀开窗帘,却见不远处有一行人,男子骑着高马,一手握着鞭子,一手握着粗绳,那粗绳系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弱女子,只要走的慢些,吵闹,男子一个鞭子就会抽过去,一抽,好几个人都会遭殃。 看着远方女子哭的凄惨,身上的血痕也触目惊心,衣服上的破洞都能看见里面的肌肤。玉淳风怒极,咬牙道:「欺人太甚。」一手抓住长剑,飞身出去。兆永见他如此,也看了窗外风景,却不料竟是这么一回事,他身上没有武器,却还是上前。 「站住!」玉淳风叫道,男子果真停下了脚步,朝玉淳风看去,又瞇着眼看不远处的马车,瞧到上面缝製的红莲麒麟图,哈哈大笑:「是玉公子罢!怎么?不走永贵门,走翊翔门来了?」玉淳风哼道:「我玉淳风要做什么事情轮不到你们来说三道四。」男子朝玉家方向抱拳,说道:「我威虎帮可是帮你们怀城做事,兆家叛乱我代你们玉家把这些兆家馀孽都带到怀城外去,最近正好有个大金主要来买她们。玉公子该不会连这条财路也不给人走吧?」 说着,突然发现不对,一转头就见兆永将自己的同伙一一击倒,除了自己手里绑的的人,其他被綑绑的皆被兆永救下。男子怒道:「好大的胆子,这是城主的命令!」玉淳风拔剑上前道:「本公子不管,看招!」他长剑一划,砍断粗绳,男子抓紧长鞭,要往对方脚下抽去,玉淳风一闪,使了一招虎氏步,动作快如闪电,令人摸不着头绪,玉淳风大声道:「喂!我没问题,莫管我!」 男子脚一吃痛,低头却看一把箭刺进自己小腿上的悬钟穴,怒气更甚,将内力传入指尖,狠狠往玉淳风身上抽去,却又扑了空,侍卫纷纷赶至,缠斗男子。玉淳风用他长剑顺着长鞭划圈,一个不留神,男子发现对方的长剑与自己的鞭子捆作一起,他道:「不自量力。」说着,手往胸口收起,将长剑带离对方之手。不料便是这样一拉,鞭子竟是断了数段,纷纷掉落馀地,令男子瞠目结舌,睁着圆眼不敢相信。 另一头,兆永帮着受捆之人解开手中的粗绳,他们有的抹乾泪水,有的揉揉被粗绳勒出红印的手腕。其中一人说道:「公子,你没事吧?这几天可把我们给愁死啦!」另一人道:「是呀!我们······我们都以为你已被他们捉了去,被······杀死了呢。」兆永脸上覆上一层冷色,「那里有玉家的人,不用担心,你把事情全都说给我听。」 眾人纷纷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人群中,一名青色衣衫的女子从中而出,她比其他人受得伤还要少,脸上的污泥中还看得清楚面容秀丽,双眼清澈灵动。兆永唤她一声苏姑娘,只听她道:「别唤我苏姑娘,如今兆家有难,你却与玉家公子作伙,我不认识你。」苏十六娘蹙着眉头,怒视兆永。兆永看着眾人凄惨的模样,只觉得心里难以平静,犹如浪涛不息。他先是受伤,后又失忆,秦老太太的寿宴兆家没去,如今又见这般大难,心急如火,道:「我有好多事不记得了,发生了什么我一件也想不起来,对不起。」 十六娘看他似乎没有说谎,愁眉道:「想必这一路你也是多灾多难。玉兆陈三家二十年来各占一方,互相制衡,单是一个家族要去打另一个家族那是难上加难,可联盟就不一样了。如今,不知从何处传来兆家欲夺城主之位,如今还不明朗,陈家趁势追击,与玉家连手。玉家本就对兆家心存忌惮,能除一个是一个,玉陈两边夹击,把兆家······打得是落花流水,措手不及。」 她说这些话时压低了声音,不让玉淳风等人听见,兆永朝玉淳风看去,见他拿着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粗绳綑绑住那男子的身躯,其他同伙亦復如是,还将麻布塞在嘴里,那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玉淳风将那群人处理好,也朝兆永的方向望去,兆永转过头来,道:「玉家公子怕是还不知此事,前些天我受了伤,是他救了我的。」 十六娘看了一眼玉淳风,不徐的走至玉淳风的面前,道:「玉公子,多谢你救我未婚夫,只不过如今事情复杂,恐怕不能报答公子的恩情了。」玉淳风点了点头,「无碍,我也没想过跟他讨恩情,如今怀城已近,我们就此别过。」说着,朝十六娘揖手,又朝兆永的方向揖手,兆永瞧他似乎正在给自己道别,也回了礼。 眼看玉淳风一行人朝翊翔门走去,兆永和其他人却待在原地,听她们道如今状况。原来,不久前传出兆家意图谋反的流言,还似乎想要操控百姓,惹得百姓不满。陈家趁势与玉家结盟,趁着月黑风高,以叛乱的罪名一举攻入兆家,此等无妄之灾让兆家措手不及,一夜之间死了许多人。兆家家主和夫人都惨死在他人手里,而当天兆永带着弟弟妹妹,悲痛之下逃离兆家将他们安顿,此后便没有消息。如今兆永失忆,此下连弟弟妹妹的藏身之处在哪都不晓得,也不知有没有人照顾他们,想到此处,眾人皆是心情黯然。 「玉家本就对着兆家和陈家有所忌惮,如今兆家已没,对他们的威胁就少了几分。对付陈家定是更轻易的了。」十六娘说道,兆永看着她,突然想到什么,拍手说道:「对了!那残页还在兆家。」一名叫凡儿的丫鬟问道:「那是很重要的东西么?是要回兆家非拿不可的东西么?」眾人听到凡儿这句话,心浮气躁起来,有人道:「如今南怀城那么危险,不要去拿了。」又有人道:「是呀!免得把性命栽了进去。」另一人道:「若是去了,我们怎么办?」 十六娘略有些责备的瞪视着那些提出问题的人,眾人吓得闭上了嘴,她叹了口气,道:「如今兆家有难,不是应该想办法振作起来么?难道你们要一直赖着公子?要是哪天公子保不了你们了,你们该怎么办?」凡儿听了红了双眼,她道:「苏姑娘是苏家大地主的独生女,怀城以南多少田地都是你们苏家的。若不是公子是兆家的人,要是婚娶必是男人入赘你们苏家。您自幼便有靠山,又是唯一的独生女,靠自己自然容易,可我们都是些没家世的人,有的也只是常在深闺里的娘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们怎么靠自己?」 一名婆婆缓缓上前,她握住了兆永的双手,道:「孩子,你要做什么就去做罢!婆婆相信你,只要······只要不要丢下我们。」眾人看着婆婆,又转眼看着兆永,有人道:「婆婆说得不错,只要公子不拋下我们,公子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兆永握紧了婆婆的双手,眼眶已经泛红,他道:「婆婆放心,你们放心,有你们在,兆家就还在。怀城我非去不可,但我会小心,我定不会拋下你们的。」 兆永要向十六娘说话,大家避免打扰纷纷后退。兆永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他还未说下文,十六娘便知他心中所想,说道:「我会将他们带往苏家安顿,你不用担心。只不过······只不过这是你欠我的喔!」她突然语气转为活泼,让兆永也不禁笑了出来,「定是欠你的!」 . 「绣幃睡起。残妆浅,无绪匀红补翠。藻井凝尘,金梯铺蘚。寂寞凤楼十二。风絮纷纷,烟芜苒苒,永日画阑,沉吟独倚。望远行,南陌春残悄归骑。」翡翠屏的姑娘用她鶯燕般的嗓子唱出,涓涓泉水,沁人心肺。她虽声音甜美,却没有将词中那般被弃之痛、相思之苦唱出,略微可惜。 隔壁楼房的青衣公子对着他对面的侍卫道:「翠鸟弹水,黄鶯吟鸣,此嗓音实在美极,只不过这姑娘不适合唱这样的歌曲,忆江南之类的倒是适合她。」陈天涯点头论道,只不过面前的侍卫不发一语,他略微尷尬,摆了摆手,道:「罢了!说了这些你也不明白,还是我自己一人欣赏罢!」掀开窗帘,看隔壁翡翠屏热闹非凡,时不时的传来刺鼻的胭脂味,可陈天涯却不打紧,满心欢喜的瞧着看着,有些姑娘走近窗边瞧他模样娇羞的走了,有些则是大胆,调戏道:「这位爷往我们这里瞧好几次了,什么时后来我们翡翠屏逛逛?」 他总是不答话,只是笑着,终于想到被晾在一边的侍卫,道:「你功夫最好,去给我查查沉勿卓是何许人也。」侍卫似乎因被晾了很久,一时之间没有发觉陈天涯是在同他说话,只是不应。陈天涯瞧他没反应,又道了一遍,侍卫才反应过来,回了一声诺,翻墙而出。陈天涯不禁调侃,道:「在我面前又不是做贼,有门不出非要翻墙,改日定要好好教训他才是。」他走近另一扇窗,看着窗框那不明显的沙粒,蹙着眉头,抓起袖子在上面擦拭乾净,又拍拍衣袖上的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乐曲间,刺耳的尖叫声突然传来,他猛地朝翡翠屏的窗户跃去,见里头有一大汉狠狠地掐住老鴇的脖颈,老鴇吓得花容失色。若是放在平常,落在了某个丫头上,老鴇尚还能从容应对,可如今发生在自己身上,只要壮汉稍稍一用力,颈骨全碎,必然蹬腿。她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其他的女子用手帕捂住了嘴,却堵不住哭泣声,来这边的顾客避免麻烦争先恐后的逃了。陈天涯气得拔出长剑,喝道:「陈若元,你做什么?还不把温姑娘放下。」 陈若元两条臂膀实实的将老鴇栓在怀里,「弟弟,我在办事,莫要打扰。此等烟花之地,莫要沾染才是。」陈天涯骂道:「陈若元你这乌龟王八蛋,做什么要抓了青楼的温姑娘,此地你应该不曾踏足才是,如何与温姑娘劫的仇,你好歹是西怀城陈家之主!」 陈若元哼的一声,将老鴇摔在一边,道:「这是江湖的规矩,你不是向来懂得?」陈若元呸了一口唾沫,陈天涯道:「这里可是兆家的地盘,是南城门!」 「管他东南西北,兆家如今已经没了。陈天涯我告诉你,我当这个家主是为了称霸武林,当年三家各得残卷,单只练残卷一部分便能挤身一流高手,三个都齐全,我岂不是能在中原武林上称霸?我与玉家结盟,便是要获得玉家的残卷,那份玉家的不日便要送到我手上,就差兆家的了。」说着,陈若元走到老鴇面前,抓住她的衣领,道:「你当真不晓得兆家的残卷在哪儿么?」老鴇吓得直摇头,陈若元狠狠撒手,老鴇的脑袋狠狠撞在后面的木柱上,顿时晕了过去。 「本以为可以一石二鸟,岂知兆家这边半点收穫也无。这翡翠屏竟不是兆家的人。」说着便要朝门外走去,陈天涯跑去老鴇身边查看她的伤势,见她只是晕了,没有甚么大碍。一旁的姑娘对他说道:「公子,这里有咱们在,你不要担心。」说完,唤眾人一同把老鴇带入屋内。陈天涯叫住刚刚说话的姑娘道:「你刚刚唱歌真好听,只不过建议换首曲子,刚刚那首曲子太······」还未说完,那姑娘哼了一声,气噗噗的走了。 陈天涯还纳闷着对方为何出去,却又听到外头传来一句:「你凭什么砍我爹的头?」陈天涯暗叫一声不好,陈若元前脚刚走,这会儿该不会又惹了什么事情。他朝门外走去,走得甚急,果真见到陈若元正与一名公子说话,那公子手插着腰,很是生气。陈若元道:「反正我话说在前头,玉家答应我的事,晚了就提你爹的人头来见我。」 这公子正是玉淳风,他拉起袖子,露出他细白的臂膀,比陈若元瘦弱的多,气势也不比陈若元魁武强势,陈若元笑了笑,不想搭理,正要走时,陈天涯道:「你赶快回你陈家,不要在这里惹事生非。」陈若元只是哼笑,没有答话。 「陈家的人?」玉淳风疑惑的看着陈若元的背影,陈天涯对他揖手说道:「没错,我们是东怀城的陈家,他是我兄长陈若元,我是陈天涯。不过不要误会,三年前我已跟他没有关係,这几年来一直住在这里一带。」玉淳风听他名姓,想到了什么,道:「天下公子榜榜上有名的陈天涯?」陈天涯笑着又是揖手,玉淳风见他如此也回了礼,也道了自己名姓。 玉淳风瞧他不是坏人,问他陈若元的企图,想起刚刚他那般威胁人的口气,心里便觉得不太爽快,只听陈天涯问道:「你可知道『千叶莲剎功』?」玉淳风思忖一阵,发觉没有印象,陈天涯瞧他如此也猜得一二,道:「我们进去谈。」说着带着玉淳风来到一旁的住处,续道:「千叶莲剎功是五十年前玉、兆、陈三位好友共同创制,所取得的是天穹山派、溟定谷和泗水派三大派之长短,多年来分析利弊而延伸出的绝世武功。单单练就一些就能挤身江湖第一高手,练成全部必能称霸武林,无人能敌,不过武功之深浅,如何能练到那种地步。兆家和陈家所分到的是此神功前后部分,而玉家分到的是当年三人研究出的掌法拳脚。后来由于发现这武功害人不浅,便将此功分做三份,这是三家分剧怀城的最先目的,若有后人能够传下去,纵使其中一家没了,还有其他的残卷。」 玉淳风听到此处突然了然,道:「难怪我总听我爹说有东西藏着不给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可若是这样,为什么还要灭了兆家?我这一路上听到的风声挺多的呀!」 陈天涯摇摇头,他其实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只道:「以前三家情重如亲兄弟,如今都过了几代了,自然是各取所需。我父亲死的时候把这事情告诉我们兄弟俩,我哥哥立志当天下第一,他当家主就是为了能早日寻得兆家和玉家的残卷,好练成千叶莲剎功。」 再相救 兆永回到兆家时天色已晚,夜鹰一阵一阵的鸣叫。他脚步放轻来到大厅,一路避过巡查的侍卫,封条贴的七零八落,随地的血痕多看一眼便觉得心疼难耐。昨日还是烟火繁华,今日却是随处凄凉,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睏了睏了,要去睡了。早上那陈家主来乱可要累死啦。」不远处传来的谈话声令兆永立刻躲在隐蔽处,另一人道:「还不行呢!今日看见的丫头若是不捉住,饭碗都不保。」听到有人隐身在兆府,那便是兆家还有人活着,兆永不禁欣喜,他偷偷尾随在后,趁二人走进无人处时,向前偷袭,点住二人的安眠穴,二人登时昏迷不醒,睡在地上。 换上了巡视侍卫的衣服后,兆永寻人更大胆了,他自小在兆府长大,对兆府了解至深,可寻了半天却没见到那两人所说的「丫头」,任他平时随和从容,此刻也心急火燎。他走进了父母的寝室,寝室摆设混乱,似是曾经被人翻过,他微微蹙眉,将被褥整理好,东西摆正,直到满意才松了一口气。 他到此时还不能接受事实,只恨自己什么也记不得,怪自己无能为力,不能保护好爹爹妈妈,弟弟妹妹。心里一窒,他抓着心口衣服,眼泪在眼眶打转。喘了一口气,欲要振作,可眼泪却掉了下来,他泣不成声。就在这时耳里却传来女孩的声音,喊道:「不要抓我,呜呜不要抓我!」 兆永认得那声音的主人,瞳孔一缩,畏道:「表······表妹?」他朝声音寻去,蹲在床边,低下头来,问道:「表妹,是你么?」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从床底下爬出,她抹着泪水,扑向兆永,哭道:「表哥!我好害怕呀!外面侍卫好多都是来抓我的!吓死我啦!」兆永轻轻抚着少女头顶上的发丝,道:「没事,我带你出去。」 蓝元蒂缩在兆永身后,轻声说道:「表哥,我不会武功,你要保护好我。我还想见见玉公子呢!」兆永听她这话只是无奈,他没有答话,而是脸上覆了一层冰霜。在抽屉里拿起火摺子后便带着蓝元蒂离开父母寝房。 「表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蓝元蒂看着兆永带她走到一间仓库,很是不解,兆永只是轻描淡写的道了一句「找东西」便没有再说什么。走进去,兆永点燃了火,室内多了微弱的火光,蓝元蒂往窗外看去,道:「若是被他们瞧见怎么办呀?」 兆永道:「很快就好,这东西爹爹嘱咐过我,很重要。」他边说边推开贴在墙壁的柜子,那柜子有兆永那般高,瞧兆永推开柜子的架势,柜子定是很重。蓝元蒂一边担心的往兆永瞧,一边往窗外看,还催促道:「哎呀!好了没有啊?」 兆永使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柜子推开,在微弱的火光下,照出了本被遮挡住的红砖与其他没被遮挡住的顏色有些微不同。其中,里头有九个红砖以三乘三的方式被漆了顏色,四个角皆被涂成黑色,而东西南北四个边以及中间则是被涂成白色。蓝元蒂知道这其中必有古怪,问道:「咦?那是什么呀?」 兆永将第三行中间的那白色砖块推下,并道:「此处机关是依照洛水九宫所设,只要按照相对应的数字,将一至九依序推下,便能解此机关。」说完的同时,也按下了最后一个砖块,「喀嚓」一声,自天花板掉下一个东西,兆永借用火光,果真是千叶莲剎功的第一残卷,想起父亲之前慎重嘱託,他将残卷放入怀里,蓝元蒂心里好奇,追问着是什么东西,兆永没有回答,将柜子移回原处,拉着她的手腕,带蓝元蒂离开仓库。 途中,蓝元蒂放低了声音,穷追不捨的问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非拿不可。兆永看着她,道:「安静。」蓝元蒂只好嘟起小嘴,不情愿的不再说话。 「谁在那?」突然有人高声喊道,引来其他人的关注,见有人带着一个孩子在躲避他人的追查,定是漏网之鱼,一叫二,二叫三,追捕兆蓝二人的人越多。见二人差没几步就要离开兆府,兆永一把将蓝元蒂抱住,施展轻功跃至屋顶,将残绝递给蓝元蒂,告诉她道:「我去设法拖住他们,你想想办法逃走。这个神功残卷你务必保住,若寻到阿鲤阿雁,将残卷给他们。」 蓝元蒂哭鼻子道:「我上哪儿找他们呀?」兆永将他带至兆府外面,以一人之力击倒守在门口的侍卫,他嘴角勾起不曾有的邪魅笑容。那一笑,似乎已经没把什么放在眼里,眼前人,包括自己的生命。 他定要护他剩馀的家人周全。 蓝元蒂看着表哥的背影,面对的是二三十人,她握紧拳头,没再耽搁时间,撒腿就逃。 兆永右手画圆,将内力运至掌中,身子一倾便是打在他人胸口,被打之人吐出一口鲜血,死在原地。兆永紧接着又是一掌,眾人见他攻击,也纷纷出手,手里拿着利刃对着兆永就是不停攻击,兆永左闪右避,可以一敌眾,只不过任他是三头六臂的妖怪神仙,也无法躲过这么多的袭击。衣服上血越来越多,凌乱的发丝散落在他的面容上,很是狼狈。他咬牙忍住痛楚,不久才结痂的伤疤又成了伤口,旧伤添新伤,也不知是多强大的意志力,才让他撑过一次又一次的攻守之中。 「都散开,我俩来!」二人从天而降,眾人急急退开。此二人与他人穿着款式一致,只不过顏色不太相同,像是品阶更高之人。兆永见他俩脚步轻盈,举止流畅,想必是武功不差。他心道:「我寡不敌眾,肯定是要落难于此了。还希望表妹能顺利寻到阿鲤阿雁才是。」说着,他使了一招「凌云飞」纵身跃向二人,并使了一招「春烟醉」里的四十一招「拂堤式」,往二人的期门穴攻去,此招适合以一敌眾,只不过使用此招必定惊险,对方双手腾空,自己却无手能用,若要防御必定筋骨要软,脚步够快,不然就是攻击时一击必中,不让对手有偷袭之机。 可那两人岂是等间之辈,见有人袭来岂不躲开,二人以掌御掌,竟是拼内力多寡。二人有意耗兆永体力,微微一笑,对一旁之人道:「还杵在这里作甚,那姑娘都跑啦!」眾人才反应过来,赶紧往门口追去。兆永知道自己身负重伤,与他们秏不得,况且自己本身就是要托住那些侍卫,让蓝元蒂得以逃走,自己怎么能让他们如愿。 双方斗了几招,兆永厉眸一转,使了一招「散学式」,那二人知晓兆永救人心切,急急要解决自己,岂知此招竟是虚招,二人躲了个空,兆永趁二人无暇,轻功施展,往门外跃去。 他奔得急,身上的伤口裂得更大,衣服已被鲜血浸湿,他一边依脚印寻找方向,一边观察后方动静。很快,他感受到掌风袭来,兆永口吐鲜血,趴倒在地。他咬牙撑起,却听后面叫道:「想逃?没那么容易。」正要一掌致命,却听后头声音响起。 「且慢。」一名蓝衣少年骑马而至,身后跟了一位年纪轻轻的丫头,那丫头见兆永倒在地上狼狈不堪,虚弱的似一阵青烟欲要飘走,失声喊道:「表哥!」 那二人想着究竟是谁敢坏他们好事,转头一见却是玉家二少爷玉淳风,当他们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没来由的跪了,想起来却没有这个胆子。 「兆恆之?」玉淳风见兆永双眼已经闔上,立马用手去探他颈脉,见还有在跳动,旋即按他穴道封住他心脉。正要收手,兆永不知何来的力气将玉淳风推倒在地,如此一上一下,玉淳风措手不及。看着兆永那双凌厉的眼睛,玉淳风心里暗暗生起害怕,还记得不久前他还是那般温润如玉,笑如春风,就是连有心里有事也是那般温柔。可如今他就像一隻飢渴已久的野兽,抓着猎物就要大肆撕咬,吞入腹。 那两名侍卫见玉淳风被兆永压在地上立马站了起来,拔起身上武器对准兆永。玉淳风馀光瞧见,连忙道说不可,又道:「我不会杀你······唉!你俩把武器收一收,杀了他我要你们滚回家去。」二人面面相覷,心里很不服气,但还是听了话将武器收起。 兆永的眼神从凌厉缓和下来,玉淳风看到他眼里的怀疑,蓝元蒂叫道:「放心吧表哥,这位公子是来救我们的,我们有救啦!」听到她这一段话,兆永虽还有警戒心,但却减少了防备,最终,他再无力气,倒了下来。他落下的位置与玉淳风靠的很近,两颊几乎要碰在一起。玉淳风小心的扳开兆永的身躯,令二人道:「你俩去准备包扎伤口的全部物品。」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瓶小药瓶,倒了一颗小药丸,喂进兆永嘴里。他看着兆永全身湿透的衣裳,都是被血浸湿的,叹了口气,道:「兆家此劫太重,不过他也是大难不死,是幸运的了。」 蓝元蒂听他言语道:「难道公子你是屈屈手指便能算人命数的道士么?」玉淳风蹙着眉头看着她,向她道出自己的名姓,哪知才一说完,蓝元蒂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了,玉淳风不会哄小姑娘,只道她是因为自己出生玉家,是兆家的仇人才着急哭的。他暗暗骂道:「我这一天两天的到底是遇到什么事呀?我······」他道:「你再哭,我就真的要把你表哥一掌弄死。」 蓝元蒂信以为真,急急忙忙上前护在兆永前面,「不要,不可以。你那么兇,你不是玉公子。」玉淳风正纳闷着兇和是不是玉公子有什么关联时,蓝元蒂道:「表哥相貌俊朗,对人谦和有礼,又有天妒的才华,能与他并肩在天下公子榜的玉公子定是不会差到哪里去,你虽长得好看,但身形瘦弱,脾气暴躁,定是同名同姓,不然就是假冒的。」 玉淳风看着自己四肢,忍不住回道:「我哪里瘦弱?」说着瞪着蓝元蒂,不愿再和她多说一个字。 回到兆府,兆永躺在了自己的寝房内,蓝元蒂不问兆永状况如何,反而看着玉淳风,问道:「你真的是那个玉淳风?」玉淳风只觉得这小姑娘烦人的紧,道:「姑娘,你可晓得现在什么时辰了么?我要回去了。」说着要离开房间,却被蓝元蒂拉了回来,道:「你玉家到底想要怎么样?害了兆家,却又救下我的表哥。」 玉淳风答道:「据我了解,兆家叛怀城的证据未确凿,不必为此灭了兆家,更何况此事若真,应由法律制裁不是么?」蓝元蒂退后一步,摀住了胸口,道:「难道······我知道了,你是想要我们兆家的神功残卷?」 这神功残卷之事几乎三家都是秘密传承,蓝元蒂不过一个外姓女子怎会知晓此事,问道:「你怎知晓残卷一事?」蓝元蒂落下眼泪,哭哭啼啼的道:「你果然是,是我引狼入室了呀!那······早上那个陈家主翻天的在寻找,不知道也得知道了。表哥要我好好保管,我是绝对不会交给你的!」说完哼了一声,飞奔出去,只徒留玉淳风站在那里,觉得莫名其妙。 巳时,天空蔚蓝,万里无云。门口走进两位男子,一个是身材短胖的中年男子,身穿紫色长袍,留着八字鬍。他两颊微红,眼神迷离,步态轻浮,似是醉了。另一人也是微微醉,不过他似是那富人的僕人,随侍在身后。富人喃喃自语,道那个姑娘唱歌好听,那个姑娘身材苗条,那个姑娘最为妖艳。嘿嘿几声,见周围之人见到他并无行礼,有些怒,斥责道:「你没有见到我么?为何不喊人?」 见对方没有回应,他极为生气的踢一脚,可对方仍是不改表情,也不做疼痛,就站在那里,似乎将他当作空气。 被无视的富人气得不行,嚷嚷道:「来人!将这个······这个违逆主子的东西拖下去,打棍子!我没说好,不准停下!」他道完,却见没人听他号令,男子怒道:「好啊!你们这一个个的,我要你们都死!都死!」说着,拍着身后僕人的肩头,道:「教训他!」僕人得令,对那不理睬富人的侍卫举起拳头,准备拳打脚踢,可对方却是往右一避,僕人扑了个空,又再挥了一拳,却被对方打倒在地,僕人立刻疼得滴出两滴眼泪。 「反了······反了!」富人指着侍卫,不敢置信,却听后头有脚步声渐近,转头一看,玉淳风肃穆看着自己,富人瞧他目光,酒醒了不少,嘿嘿的道:「玉公子,这奴僕不听话,我正教训呢!」玉淳风瞧了一眼一旁的侍卫,道:「虞先生是从帐房出身的吧!怎么认不得我家侍卫?要教训我的下人来了。眼光不太好呀!」 虞岭千哑口无言,他只以为那些都是他自己的僕人,却不知竟换了玉淳风的手下,只听对方说道:「眼睛这么不好使,说,都去那儿了。」虞岭千战战兢兢的回答翡翠屏,玉淳风道:「昨儿有个兆家馀孽回来,又企图出逃被我拦下。虞岭千办事不力,无法担此重任,就由我来处置那兆家馀孽。虞岭千,你可有不服?」 虞岭千畏畏的道:「这······城主下令,见人即······即杀。」玉淳风双手负后,面无表情,道:「我需要你教我怎么做事么?我记得你老家在儋州是吧?滚回去!不要再回怀城。」听到自己要被赶出怀城,财路已断,顿时清醒,嘴里喊着不要,可身子却被下人们拖到门外,而那被打倒在地的僕人紧张的道:「我······我这是受了虞岭千的指使,是他逼我一同去翡翠屏的,是他······让我打你的手下的。」 玉淳风使了眼色,下属立即会意,将僕人带走。这时身后的子癸愁眉问道:「公子,这样不好吧!兆家是城主下的命令,如今你要保了兆公子······」玉淳风摆了摆手,「反正已经闹翻了,再多一两件也不足为奇。」话到此处,想起了蓝元蒂,问道:「那丫头跑哪去了?」 子癸四处的看,搔了搔头,道:「她天一亮就跑出去了,也不晓得去哪里,好像还没回来。」玉淳风一叹,去往兆永房间,道:「这丫头手中有重要东西,如今陈家家主估计还没回去,若是被他逮住,肯定没什么好事。」子癸想起昨日陈若元在街上嚷嚷着要砍玉卿的头,很是没有好印象,道:「也不知道他爹为何要将家主之位传给他,我觉得他弟弟倒是很好。」 玉淳风不予置评,走进房间看大夫正为兆永诊治,也没打扰,便离开了。 兆永一昏迷就是十五天,而蓝元蒂早出晚归,玉淳风本以为她是回家了,却不料她日日翻兆府墙,在她自己常住的那间房间睡着。 一日,蓝元蒂从兆府外翻墙而入,绕过兆永房间,却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急忙跟过去,看他书生打扮,手提药箱很是不习惯,询问道:「沉管家,你怎么在这?你何时当起了大夫?」 忆往事 「好啦好啦!已到午时,该回家了。」学堂里的先生顺着他花白的鬍鬚,笑瞇瞇的看着他一眾学生,有的十几二十的为考取功名而努力,有的不过五、六岁,在读书认字。明渭转而看着他得意的学生之一,这学生自三岁入学堂如今已过四年,是兆家唯一的孩子,他轻轻唤了他的名字,那孩子听见便走了过来。 「永儿,今日所说的可有问题?」他眉目尽是和蔼,兆永点了头,回道:「报告先生,今日学生没有问题。」说完他手指指着嘴唇,似乎在想些什么,他道:「先生,我有事要问您。」 明渭将册子收到一旁,问说何事,听兆永道:「前几日在先生的藏书内看到一本很是奇怪的书,里头跟画图一样,永儿看不明白。先生见多识广,学生也想学。」明渭想了一会,猜测兆永看了什么书,便从藏书柜中翻出一本,问道:「是这个对吧?」 兆永用力地点头,说道:「便是这本,里头有星星有月亮,还有小鸟。」明渭紧凑眉头,道:「这书内容很是艰难,是西域见闻,用那里的文字写的,非中原字,像你这样的小孩儿学这个会很吃力呦!」 兆永摇头,甜甜一笑,说道:「没关係先生,永儿想学。」明渭呵呵笑着揉揉他的头顶,说道:「好罢!你先回去罢!路上小心。」兆永露出微笑,圆圆白白的脸颊如奶油一般,明渭看着学堂里除了自己和兆永以外,已无他人,外头兆永的僕人在外面时不时的往里面瞧,他道:「莫要把阿聪等累了。」 兆永笑瞇瞇的说好,又弯下腰来道谢,抬起他的小腿儿奔向那叫阿聪的僕人。明渭眉头微蹙,嘀咕道:「永儿已经七岁了吧,虽说男孩长得慢些,可······」他随即被自己的烦忧给弄笑了,「长高长矮那有什么?待人处事温和有礼才是最重要的。」他哈哈一笑。 街头上热闹非凡,兆永和阿聪往兆府的方向走。自从七寒派的学武教师来到兆家,便时时叮嘱兆永能不麻烦他人工作便不麻烦他人工作,因此上下学不搭马车,而是要靠自己双脚跟大家一样走回家中;提东西时不让阿聪干活,将小小的包裹背在肩上。父母对此都表示没有意见,很是放心。 街上突然出现吵闹声,兆永寻声望去,见声音是从一个隐蔽的小巷传来,听言语似乎是在打骂人,阿聪拉了拉兆永的衣袖,道:「那些人打架不择手段,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为好,免得遭殃。快走吧!老爷和夫人在等着呢。」 兆永迟疑的应了声是,却听见那是小孩的哭叫声,道:「不要打我,求你了,你们不要打我,好疼······好疼呀!」又听见一人说道:「你这胖子,皮这么厚,打你几下又怎么了?真是。」几个人跟着附和,兆永眼珠一转,走到一个卖馒头的摊贩身边,向那老闆说道:「老闆,打扰一下。」说着,拿起两颗馒头,撒腿就跑。阿聪见状,也拿了几颗馒头,朝兆永追去,老闆看了一急,拔腿就追,喊道:「小子,干什么呢!」 那群孩子听到有大人骂来,立刻散了,只有那被欺负的孩子还缩在墙角,全身都是瘀血,畏畏的在那里哭泣。兆永见他们离去,转身走到老闆面前,道:「对不起。我们不得已出此下策。」 老闆见状也得知发生了什么,叹了口气,「救好友不要紧,只是你们弄脏了我的馒头,可是要赔钱的。」说着用拳击掌,叫道:「啊!我的摊子。」说着赶紧回去,兆永也紧跟在后。见馒头摊上有个孩子正守在那里,正是刚刚也拿几颗馒头的阿聪。原来阿聪拿完馒头后刻意转了方向,然后又回来街上的馒头摊,替那老闆暂时看店。见老闆回来,从腰带上取下几块铜钱,道:「这是赔给你的。」 老闆呵呵一笑,道:「你们主僕俩还真是默契十足啊!」说着便又继续招揽生意。而二人则是去找了刚刚那位受欺负的孩子。 那孩子长得比兆永壮些,也比兆永高了半颗头,他看着兆永,脸微微红,道:「谢谢!」取下手中红绳又道:「我没有什么好谢你的,这是寺里的和尚给我爹爹,说要给我的,应该是保平安的,就送给你啦!希望他能保你平安。」他亲手为兆永系上,他不敢系得太紧,怕对方会疼,可他小小年纪哪系得好,很快,兆永手上是一个又一个的死结。 阿聪捂着嘴偷笑,却没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见兆家门口摆了一个摊位,阿聪好奇问道:「这是谁呀?好大的胆子,在兆府面前设摊。」兆永见客人都是递碗,没有付钱,就得了一碗份量的白米,便了然,说道:「古时有富商开仓振粮,父亲这是在帮助贫穷百姓呢!」仔细一看,那摊贩上的确有个字条写着大大的兆,阿聪不认识字,但兆字多少是能认得的,便没再说什么,随兆永进府。 进府时,一名二十多岁衣着襤褸的男子踉蹌经过兆永身边,二人对视,眼神狠毒,似是厌透了兆永。兆永心里不禁一吓。急急移开视线。 当兆永再次对上那个视线时,已是十三年后,在深夜时,在灯火阑珊处。 兆永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歌声,那声音甜美,十分稚气,他知是苏十六娘来了兆府,便走向前跟她打招呼。十六娘见她来了也不罢休,做了个手势,咿咿呀呀的唱着。唱到一处突然停歇,想要再唱却总是停顿,她看向兆永,说道:「兆公子,你学问好,我这词编得不顺,你给我瞧瞧该怎么办罢!」 兆永想了一阵,十六娘见他想不出来,道:「好了好了!想不出来就算了,我自己再想想。」说着又继续呀呀的唱着,兆永被刚刚的怒目吓得不轻,至今还心有馀悸,因此并没有很注意十六娘究竟唱了什么。 十六娘唱罢,水灵双眼咕嚕一转,想到什么,说道:「青城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娘子,似乎跟你相识,他正在大厅与伯伯婶婶一块儿说话,你去见见罢!」语毕,一溜烟的跑开,也不知要去哪,做什么。 兆永和十六娘是从胎里定的娃娃亲,因为定下这层关係,苏家时常带着十六娘前往兆家找兆永玩。后来十六娘大了,知道路了,有时会自己去兆家。她自小爱唱歌,有时经不起父母碎念她时不时提出要将唱歌作为事业这个想法,就跑来兆家唱,时不时的就是告诉兆永她长大要有一个舞台,在上面表演,台下的观眾为她鼓掌。兆永不懂这些,只是觉得她这么做很是了不起。 用完了晚饭,纪先生也差不多来了。他是七寒山的教武先生,平日里督促兆永练武。然后每年一次兆永前往七寒山,给樊中天教导,如此日日復月月,月月又復年年。 有时梦境梦的是回忆,可回忆总想不起。也许你今天梦见了一盆花,这盆花在你家院口放置很久了,可醒来后才发现,这盆花,早在不知道几年,不知道几月,被人搬迁,那里也已没了往日的痕跡。 十三年岁月,一幕幕从过去到眼前,兆永身在梦中,忘了兆家早已不是眼前这般田地,而自己,也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他还坐在栏杆上,与他的父亲兆墨书望着月色凉凉,每听见屋里传来的惨叫声,父子的身体就不约而同地缩着,然后直到声音没了,才又放松。可声音再次响起,他们又同时缩在一处。 那是兆永十二岁的时候,母亲刘氏生下妹妹兆雁之时。弟弟兆鲤早已睡去,独有兆墨书与兆永坐在栏杆上,等待新生命的到来。 「你那红绳还留着啊?」兆墨书无意瞧见兆永手上系的红绳,想起那是几年前,一位哥哥送给他当谢礼的。兆永答道:「是呀!那哥哥绑得那么紧,也没人解得开,没办法收着,只好一直戴着了。」兆墨书哈哈大笑,「那是,不过我想,再没几年就要用剪刀剪开了。」话到此时,兆永随意拨弄红绳,那红绳竟出乎意料的松了开来,二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兆墨书替兆永从新打上一个可以随意调整长度的绳结,不怕兆永日復一日的长大而勒紧手腕。 在打完结的那一剎那,洪亮的哭声响彻云霄。 又是一年冬季,兆墨书独留兆永在书房。他问道:「你可知河图洛书?」兆永凭记忆吟出这一段话:「伏羲王天下,龙马出河,遂则其文以画八卦,谓之河图。」又道:「洛出书,神龟负文而出,列于背,有数至于九,禹遂因而第之,以成九类,常道所以次序。阿翁以前常常背诵,还有那个口诀:『九子斜排,上下对易,左右相更,四维挺出,载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以五居中。』我都记得很熟。」 兆墨书露出欣慰的神情,他道:「甚好甚好!你还记得这些。」兆永不太明白兆墨书为何突然问起了这个,只听兆墨书道:「你阿翁最擅五行八掛,机关铁甲之术,我今日就告诉你,关于你阿翁的秘密。」 「仓库东侧有个大柜子,其后藏着九个顏色与其他相异的砖块,你照着那九宫便能打开你阿翁先前设下的机关,盖世神功的残卷『千叶莲剎』。 你阿翁背熟了那神功所有,虽只得残缺纸卷,却也无碍。功夫之道自学经书总是不比有师教导,你自是懂得。不过我已将它记在脑中,现在我要传授于你,你需牢记,万万不可遗漏。」 兆墨书一字一句慢慢吐出那神功所要,兆永记性极好,暗暗记住。兆墨书语毕,突然跃起,手捏了一个剑诀,开始比划,他手中无剑似有剑。兆墨书不会武功,只会依样画葫芦的将兆海松以前给他比划的招式,如实的復刻给兆永,若是对上千叶莲剎功的内力,那定是不同凡响,可移青山。 兆永跃跃欲试,却被兆墨书给阻止,他道:「先别急着练,把你樊师父给的功课做好便是。你只需记住我刚刚告诉你的这些。」兆永十分不解,却没有多问,只是将兆墨书所说的一遍又一遍的记在心里,需要注意的,需要避免的都牢牢印在内心。又听兆墨书道:「其实除了那里,整个兆府上下每一室皆有镇敌机关。八个方位,离坎相对,踩下地砖,敌遭殃。同理,乾坤相对,踩下地砖,依此类推。」说着他左脚用力往下压,地上被踩出了一个方坑,与此同时兆永掉落地下,一声惊呼。 等他再次掉落地下时,已是七年后。兆家一夜之间遭了大泱,兆永思及父母安危,连忙赶去父母寝房,殊不知,等到他到达之时,父母皆亡,血流满地,触目惊心。 兆墨书苍白的面庞,胸口的血流至他垂在床边的臂膀,滴滴答答的往下掉,每有一滴血滴落地上,都宛如一条长针刺入兆永的心脏,他几乎被抽离了力气,脑袋一片空白。而有人就站在他父母身边,目露凶光的看着自己。兆永认得那是兆府的管家,沉勿卓。 「你怎么在这里?」兆永问道,语气像是濒临崩溃一般。沉勿卓皮笑肉不笑,完全不是以前亲切和蔼的模样,他道:「当年你们家害死我们全家,我便要你们来给我家人陪葬。」 沉勿卓语句冰冷,渐渐离开兆墨书夫妇的床边,然后咧起嘴角,哈哈大笑,道:「当年你兆家对我家见死不救,害得我全家全都沦为地下魂。要不是他们······我要你们全部偿命!全部!」 兆永看准时机,一脚踏入地下石砖,却丝毫没有动静,正当他纳闷之时,已经跌落地下,困入陷阱之中。兆墨书应是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兆家机关奥秘,沉勿卓能知道,不是他偶然发现,便是他在多年前的那天晚上,听见了兆墨书和兆永的对话。 「怎么样?你会武功,我可打不过你,只能出此下策了。来吧!兆恆之,告诉我你们兆家的残卷究竟在哪里?怎么取得?」兆永没有回答,一室安静。沉勿卓又道:「你说了,我便放你出来,你不说,我就让你困在地下,活活饿死。别想跟我耗,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你。」 沉勿卓以为兆永不答话是准备和他继续耗下去,可许久都没有声响,沉勿卓不禁怀疑,又过了许久,他才踩下地砖,哪知地砖一开,里头竟是一人也无。沉勿卓气极,他只知这机关是用来御敌,却没想到竟然还有逃离之法。他奔出房门,大声喊道:「兆恆之逃离,搜!快搜!」 地道下,兆永依记忆方位寻找弟弟妹妹的寝房,盼望他们没被抓住,也没遭到杀害,直到了地点,开啟机关。那地下离地面不过几尺距离,稍微一蹦便能出去,他到达位置,左右观望,却不见半个人影,他尝试着唤他们的名字,却没有半点回响。 就在这时,门外发出了声响,苏十六娘带着两个孩子走进房内,双方见到彼此都不禁一吓,却没有做出太大动静。得知是对方,兆永按下机关,让他们来到地下,准备逃出兆府。 就在此时,十六娘想起了什么,只是落下一句话,便没有随他们而去,她道:「兆府仍有很多人被抓住,我得去找他们。」兆永顾及弟弟妹妹的安全,也没多加阻拦,只是让她小心,便带着兆鲤兆雁离开兆府,往明渭府宅去。 安吾心 兆永醒来时,已是五更天快亮。他睁着双眼,屋内微暗,唯有案上残灯照明,照得身边人趴在床边,那是兆永的表妹,蓝元蒂。 兆永自醒来后便没有甚么动作,可蓝元蒂却是睁开了眼,揉了揉眼睛。她向来子时睡,午时醒,兆永以为是自己吵醒了她,有些内疚,道:「吵醒了你么?」蓝元蒂见昏迷多日的兆永终于清醒,不禁惊呼,随即怕惊动了别人摀住嘴巴。她压低声音道:「你终于醒啦!」 蓝元蒂慢慢搀扶兆永起身,兆永疑问道:「你怎么睡在这里?玉公子呢?」听到玉公子,蓝元蒂环胸鼓嘴,似乎很是讨厌玉淳风。她道:「那廝整天要打残卷主意,我早出晚归,为的就是不碰上他。这不,我本来醒了要偷溜出去,你不就醒了么?」 听到残卷,兆永不禁紧张,问道:「残卷还在你身上吧?」蓝元蒂听了展开了笑容,笑嘻嘻的道:「吶!还在我身上呢!连沉管家跟我要我都没给。」兆永听了沉管家这三个字内心的憎恶渐升,想起那日沉勿卓杀害他的父母,要兆家死于非命,又要夺得残卷,设计自己落入陷阱。他道:「他可知残卷在何处?」蓝元蒂摇摇头,她道:「当然不知,我不敢交给别人,也不敢告诉他人,那时我道:『什么残卷?你去求神问佛去,去问问我死去的姑丈姑姑去!』反正你们都喜欢那笑脸管家,我偏偏不喜欢,就要气他一气!」 兆永无奈的笑了,他道:「残卷内容我已记在脑袋中,你有空就把它烧了罢,对外也不要说出残卷消息,任何人都不行。」蓝元蒂点点头,好奇问道:「你也要瞒着沉管家么?你昏迷十几天都是他在照顾你的,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真的要把这破玩意儿交给他了。」 兆永眼里闪过一丝阴冷,这让蓝元蒂心里不禁发颤,他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你以后就继续气气他好了。」他本想着让蓝元蒂少与他接触,转而又想如此刻意必会引起沉勿卓疑心,还是照常为是。 「我没想到沉管家竟然还会医术,以前太小瞧他了。」蓝元蒂嘀咕道,兆永微微笑,道:「好了,你这些日子待在这里也该累了,我带你回家,否则舅舅担心了。」蓝元蒂也有此意,他本想拋下兆永先行离去,可是碍于情义她不忍丢下表哥在虎狼之穴中。她以为,只要一日不将残卷给玉淳风,玉淳风就一日不会杀兆永。又怕玉淳风给她实施严刑逼供,因此早早出门晚晚回来。殊不知她是太单纯了,玉淳风若是真想得到残卷,真想杀害兆永,有千万种方法也不为过。事到如今,蓝元蒂还以为是自己聪明救得表哥。 然而兆永心知肚明,猜想玉淳风并没有杀害自己的打算,也知道他没有要对兆家残卷下手,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救他。若说第一次的救命之恩是巧合,玉淳风真想把兆家逼上绝路就没有第二次再救人的道理。他是玉家人,本就对立,可他依然救自己。当所有人都不相信兆家的清白时,他还保持着质疑的态度,内心一暖,露出一笑,蓝元蒂不晓得他为何开心,只是想着如何与兆永回蓝家,想着玉淳风不会那么轻易的让兆永带自己回去。 兆永悠悠哉哉的用了早饭,唯有蓝元蒂心不在焉,东瞧西瞧,最后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去,催赶着兆永赶紧吃完出发了。 玉淳风没有阻扰,半个时辰后兆永便回来了,还多带两个孩子,玉淳风知道那是兆永的弟弟妹妹,也没说什么,让下人备些点心让孩子吃。那两个孩子乖巧的紧,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也不晓得想些什么。 「哎呀!这么说起来,咱家二公子救了兆公子两次啦!兆公子要如何谢谢咱家二公子呢?」子癸在一旁嘻嘻的笑着,兆永只是温柔浅笑,没有言语,手上提着笔在书写信纸,欲要寄往怀城以外的苏家,要苏十六娘和其他人放心。他昏迷多日没有消息,总要遣个书信报个平安才是。 辰庚这时接道:「什么谢礼好呢?不如兆公子将天下公子榜榜首让给我们公子好不?」话到此处,玉淳风手里的瓜壳扔到辰庚身上,又拾起了另一个扔到子癸身上,道:「有没有入公子榜我不在意,得榜首我就稀罕么?再说,又不是你们要上榜你们这么关心作甚?想分一杯羹,门都没有。」 子癸辰庚兴趣索然的闭上嘴,兆永呵呵笑道:「其实也是可以,只要我兆永做得到的,我都尽力去做。」听到这话,辰庚忍不住道:「听说民间话本有这么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个书生,救了一条溺水的小蛇,那小蛇其实是修炼成千年的精怪,感念书生救了自己,决定以身相许报答他昔日的恩情。」此言一出,没人接话,所有人都用着奇怪的眼神看着辰庚。辰庚嘿嘿一笑,又再次闭上了嘴。 兆永信写完毕,放下毛笔,看着坐在一旁的玉淳风,就这样轻轻的道了一句:「救命恩,涌泉报。以身相许,不知玉公子觉得如何?」他声音温柔富有磁性,清晰的字句中带来的是稳重以及信任,玉淳风竟一时被他的声音所迷住,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不知看了对方多久。他歪着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兆公子,奉劝你莫要跟子癸辰庚一般见识。」 子癸辰庚发现似乎有些不对,正想默默的离开,却没料玉淳风指着离开椅子的他们,询问去哪,他们俩纷纷找了藉口离去。等玉淳风视线重新回到兆永身上时,兆永已将信纸装入信封,收入袖子里,准备去寄信。 . 兆府庭院里的古柳随风摇曳,柳絮纷飞,飞落一旁的小小鱼池里。鱼池里的鲤鱼还自由自在的游泳,只不过水色比以前带了些黄,应是半个月前有人血滴落沾染所致。兆雁拿着细细长长的树枝,搅弄着鱼池,鲤鱼被吓得避开那处,不敢在兆雁面前游水,兆雁向来喜欢寻鱼儿开心,见牠们模样,嘴角微微勾起。却没有注意到脚下小坑,跌坐在了地上,弄得衣服全是泥渍。 她不哭也不闹,站起身来将树枝丢在一旁,兆鲤这时来了,他比兆雁高了一颗头,小小年纪板着一张严肃无比的脸。他走到兆雁身边,拍了拍兆雁的屁股,给她拂去身上的泥灰,道:「注意一些,莫要再弄脏了。」 这一切都让兆永收入眼里,他唤着兆鲤兆雁的名字,兆雁听见哥哥唤他,迫不及待的跑了过去,黏住他的大腿,笑瞇瞇的望着她的大哥哥。反倒是兆鲤,不急不徐的走至兆永身边,给他揖手,唤他一声:「兄长。」 兆雁道:「大哥哥,我好想你,明先生待我跟二哥哥很好,我们也很乖。」兆永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知道你们会乖,不会给明先生添麻烦。」兆雁听着眼眶开始湿润了起来,但看得出来她极力想将泪水逼回去,不让它流下来,她道:「我们不敢给明先生添麻烦,我们不敢哭,我······我会躲在床里哭。」 不久前发生大变,自己却没有陪伴在弟弟妹妹身边,兆永感伤的拍拍兆雁的肩,也拍拍兆鲤的背,道:「好了,放心吧!有哥哥在。」兆鲤虽然表情毫无波动,但他微红的眼框兆永看得清楚,更加让他不捨。三人就这样站着一段时间,兆雁将脸埋在兆永的身上,偷偷地掉眼泪,直到觉得舒服了才跑离开来。 兆永看着严肃的兆鲤,一如既往的想逗他开心,道:「你就没有想说的么?比如说想我啦!」兆鲤冷冷地看向兆永,令兆永摸不清头绪,愣愣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兆鲤才说道:「一言既出,駟马难追。以身相许,言出必行。」 兆鲤说完兀自离去,只留兆永还留在原地,看着他弟弟离去的背影,他冷俊不禁。古柳的柳絮落在他的肩上,东风吹得他衣袖衣摆摇曳,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人事物,可配上他玉树临风的身姿却恍若仙境。玉淳风在远处暂留,叹了一口气,大步流星的离开。 晚餐后,辰庚偷偷找过兆永,二人站在傍晚的细雨打落的屋簷下轻声聊着。 「你可知道为何咱家公子寧愿留在这里跟你们作伴,也不愿回去么?」辰庚突然去找兆永,随后落下了这么个问句,兆永自是不知。辰庚又道:「城主偏爱少城主,多年以来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先给少城主,剩下的或者是少城主不要的才会给咱公子。据说是公子的母亲生了他之后便难產去世,城主才会这么多年以来将罪责怪在公子头上。其实我觉得不管如何,公子都是城主的儿子,这是不能否认的,可能是城主跨不过那个坎儿罢!」 兆永没说什么,不敢妄断别人是非,一时之间也没接话,辰庚又接着说:「城主对公子的照顾仅是供他吃穿,就连幼时寺里的大师道他有情劫之事城主也对这件事不是很在乎。直到那大师说这劫难会影响到怀城,这才让公子戴上那破解劫难的红绳。公子那时还小,得到从城主给的红绳一开始也是爱不释手,只不过后来从少城主那里听来事情由头,便不太高兴了。」 辰庚又道:「他嘴里道着那是女孩子才戴得玩意儿,可身边的人都明白,根本不是因为这件事。他几次三番的要将红绳解下,都被城主训斥。其实他心里也很是捨不得,毕竟是城主送他的第一件东西。直到后来,他被欺负了,才将那红绳送给那位救他的小姑娘。他道是因为瞧那姑娘长得好看,觉得红绳与她很是相衬才送给了他。可实际上他何尝不是将他的宝贝送给救命之人,偷偷告诉你,公子有一段时间很是喜欢那位小姑娘呢!」 兆永听了掩着嘴笑,两个人看着灰蓝色的天空,绵绵的细雨浸湿大地,努力清洗昨日的不快。兆永想,父母对己恩泽甚重,如今他们已经归天,虽然自己内心仍不能开朗,但为了兆家和弟弟妹妹,人都是要向前走的。 「兆公子。」辰庚离开后,紧接来找的是位熟悉人,沉勿卓。他道着兆永的名姓,耳里一听到那人的声音,兆永身体一僵,可他并没有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太久,他立刻转过身来看向身后之人。果真,沉勿卓手拿医药箱朝兆永走近。兆永眼里闪过不为人察觉的阴鷲,他又是往日的笑脸春风,像以前带给人永远那么温柔的模样,他道:「沉管家,我听元蒂说了,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顾我,谢了。」 沉勿卓并不晓得昏迷前的兆永是失忆的模样,看着眼前熟悉的人,不是心里想像过的那般,内心很是疑惑。他试探道:「公子身体可好?」 兆永右手一摆,比向屋内,道:「好很多啦!别站在屋外,里面说。」沉勿卓半信半疑随他进入屋内,道:「如今这种情况大家都不愿意见,只是不知残卷······」他话说的很不明朗,沉勿卓不知兆永怎么了,也没想到失忆这一块,反而是直接道出目的。兆永一顿,表露难色之情,道:「你也知道残卷么?沉管家有所不知,兆家出事的所有事情我都忘了,我可能在记忆丧失前藏到某处去了,只不过······唉!我当真无用,发生这种大事我全都忘却,连残卷也不记得藏在了哪里。」 他似乎是个撒谎的能手,脸不红心不跳,从容把话编出,令沉勿卓听了也相信兆永的言语。沉勿卓思忖一阵,原来兆永对他如今还是这种态度只是因为他失忆,不晓得他便是陈家和玉家对付兆家的内应,内心开始得意起来,可他又怕兆永此举只是故意降低自己的防备心,只好再多观察一阵再做判断。 「残卷嘛,无碍。人间无常,但苍天有眼,虽发生这种事情,但总有一天会找到的。」看着沉勿卓以轻松的口吻与自己对谈,内心是无比的噁心,他微微沉着脸,生生拉起嘴角,「我也这么觉得,兆家过往虽然势力雄厚,可无意竞争城主之位。玉家几百年来的歷史,我们从来没有动心抢夺。只盼我能早早恢復记忆,找到残卷才是。」 沉勿卓自然是不愿意他恢復记忆,他一旦记得往事,便会将自己毙命,那么这么些年来的计画便会前功尽弃。他从医药箱里取出一个小药瓶,从中取出小指指甲般大的药丸,那药丸呈灰紫色,有淡淡的异香。沉勿卓道:「此药能活血化瘀,说不定能让你早早恢復记忆。」兆永不疑有他的接过药丸,放入嘴中,沉勿卓瞧他喉咙波动,一方面确实他真的失忆一事,另一方面也达成了他这些日子以来喂他毒药的目的。 直到沉勿卓离去,兆永脸一侧,口中药丸呸落入一旁摆放的盆栽里,没入土中,没有仔细看是瞧不出来的。紧接着漱了几次口,才抹嘴安心。正要离开此室,门口却站着兆鲤,他直直地看着自己,缓缓问道:「是他么?」 兆永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以后多加注意。」兆鲤问道:「为何不直接解决?」兆永幽幽叹一口气,答道:「若是只他一人,我定将他千刀万剐,可他目的除了兆家还有残卷,身后之人定是不简单。我需探查几时,最后一举歼灭,要他们还兆家公道。」 看着昔日温柔有礼的大哥,说着千刀万剐和一举歼灭这两种不适合他会说出口的词深感怪异,可奇怪的是,纵使这般奇怪,心里却多了几分安心。隔了很久他道:「我相信你。」 他总是说出这般令人哭笑不得的话语随而离去,可偏就他这么一句相信,前途无畏。 见故人 时间已入四月,南怀城天气愈发暖和,除了玉家人都已换上夏季的服装,而玉淳风也觉得一直待在兆家很是不妥,之前又与城主闹翻,说出切断父子关係这等话来,一时之间前途渺茫,不晓得何去何从。 怀城少城主玉辙风忙着与青城城主之女上官云提亲,无暇给溟定谷秦老太太过生辰,这差事就落在了玉淳风上。玉淳风难得有差事上身,本来是不打算耽搁,早早处理好要回府给城主交代的,哪知城主根本不理会他的辛苦,否认他的努力。在信中看到的都是责备之语,一气之下写了恩断义绝的四字回信,气冲冲衝出客栈,这才遇上蓝元蒂。 如今兆家人看起来已是无事,该是各自打算各自飞,一眾人收拾行李,准备告别。兆永在窗櫺边看向忙碌眾人,内心不晓得在想什么,一旁的兆鲤也沉默不语,忽然他走向兆永身边,道:「明日我得回一趟七寒派,顺便带上阿雁,她这年纪再不学武恐怕是要晚了。」 兆永道:「阿雁从不说有没有习武的意愿,带去自然是好的,只不过看她意思才是。」他表情似乎心不在焉,兆鲤看着他,又道:「这我明白。我会问她的。」兆永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兆鲤,道:「我带你们去罢!顺便把兆家人带去繁山,总麻烦苏姑娘不太好。」 兆鲤只嗯了一声,回房收拾行李,兆永也走出房外,却碰上玉淳风。 二人互相揖手,玉淳风道:「玉家和陈家联合害你家破人亡,一直没向你道歉,虽然已于事无补,但我在这向你说声对不起。只不过我还是想向兆公子提个醒,不管兆家是否存着夺取怀城城主之位的野心,也不管兆家是否真的採取行动,怀城城主歷百年来都是玉家掌管,不容更替也不容质疑,我希望你明白。」 兆永道:「这是自然。」玉淳风又道:「此次行动,定挫败兆家势力,想要重回往日势力已是不可能了,但好好生活还是可以的。」兆永点头称是。玉淳风瞧他态度,愣了一下,道:「你······没有想说什么吗?」兆永微微笑,摇着头,随后又再次揖手,道:「玉公子慢走,恆之就不送了。恆之下有弟弟妹妹,还有其他兆家无辜,不能捨弃,待他日,定会报答救命恩情。」 玉淳风本想问兆永是不是很恨他,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好放弃,转身离去。正如他想,玉家人害了他们兆家,兆永无论如何心里都有芥蒂,虽然这些日子朝夕相处兆永非常清楚玉淳风是无辜的,他与这整件事半点关心也无,可是他究竟姓玉,心里的那块石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搬移的。 正当他们走至大门前,却见另一个队伍朝兆家走近,他们依然配掛着红莲麒麟的图腾。为首者双手背后,一步三摇,随即「啪」的一声打开摺扇,遮住他半边面容,身后之人叫道:「少城主驾到!」 玉淳风微微蹙眉,唤他一声兄长,玉辙风邪魅一笑,道:「弟弟不回家,逗留此处,包庇罪人是何意义?」他如此开门见山的道着,兆永站在不远处,瞧见此景,心里也不太爽快,这是他第二次见玉辙风,上一次见是一年多前,在诗会上,玉辙风道出自己弟弟的诗作那次。 玉辙风面容俊美,体态甚好,在诗会上大放异彩,可就在大家欣赏他的诗作同时,一名极富盛名的老诗人道出他的错处,并非诗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而是玉辙风这个人。 原来,玉淳风在家里曾无聊创作一首,觉得不好便随意丢弃,被下人们给收拾,正好被玉辙风发现,便偷偷带到诗会欲要大展身手,谁知此诗早已不知是何缘故落入那老诗人的手里,当中批判了一番,玉辙风羞愧难当,跑离了诗会。 也因如此,玉淳风之名大大流传于世家子弟口中,被推崇至天下公子榜的第二名,而玉辙风虽然貌若潘安,可人品不佳,文武不行,只单单因为他少城主的身份,再加上他的容貌,勉强挤进了前百。玉辙风父母宠溺导致他刁蛮任性,目中无人,连弟弟也没看在眼底,只当他是父母嫌弃的孩儿,既然父母不爱,自己也没多加照顾,自然是得错处必抓之,毫不留半点情面。 玉淳风道:「怀城已不是三家分城的局面,就不要赶尽杀绝了罢!」玉辙风一手收扇,指着玉淳风的鼻樑说道:「父亲的命令你也要违背?是想让我告状去么?父母知你擅做决定救下兆恆之,还将那虞先生赶出城门,大发雷霆。淳风,你好大的本事。」 玉淳风哼道:「我便是有好大的本事又能如何,放了他们,我跟你走。」玉辙风却不大乐意,又展开纸扇向玉淳风脖颈刮去,玉淳风见势不对,急急闪去,可喉咙依然被割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子癸在一旁惊呼,说道:「少城主您疯了不是?」玉辙风朗声说道:「违背城主之命,斩无赦,就连城主之子那又如何!」说着他右手灵活运扇,往玉淳风逼去,那扇子表面虽然是一张薄纸,可却能做利刃,杀人不在话下,只听耳边呼呼两声,扇子袭来,玉淳风只好躲避,随即拔出随身长剑霍霍击退。传闻两人武力大相逕庭,可此时一看却是不相上下,难有胜负的局面,连一旁的子癸辰庚看了也不禁疑惑,兆永见玉淳风被袭,施展轻功飞身上前,玉辙风微微一笑,道:「兆公子,别来无恙啊?」 两人联手,一剑一掌,竟也不敌玉辙风。本想就依刚刚二人打斗的架势,再加一人必是稳操胜算,哪知玉辙风隐去了真正实力,如今一人敌二还能站在上风。 玉辙风招式凌厉,出手狠辣,就连不懂武的子癸辰庚也都看出来他使得必定不是正道武功,辰庚忍不住道:「少城主,您这是哪门武功,邪门至极。」 玉辙风嘿嘿两声,也不怕别人笑话,坦荡回道:「自然,我出邪门歪道也要将这两人给击倒。」子癸暗暗叫急,见双方斗得惨烈,玉淳风和兆永皆有不敌的趋势,紧张道:「该如何是好,我们两个没有武功,那些带来的侍卫都是听少城主的呀!」辰庚眼眸一转笑道:「你好歹是少城主,出此恶毒至极的武功算什么英雄好汉!」玉辙风边击边道:「英雄好汉不是,少城主便足够,你们这群低贱的狗奴才休想将我打败。」 辰庚又道:「哎呀哎呀!你这样错啦!不该如此,不该如此,你刚刚那一剑应该往右,欸?你往左作甚。」他随口一说,编出那些胡言乱语想让他分心,没料玉辙风是半点影响也无,反倒是兆永和玉淳风有些措手不及。玉淳风怒道:「死辰庚,你安静一点能不能,成事不足败事有馀,说得就你。」 辰庚虽然伤心,使敌分心之策派不上用场只好堵上了嘴。可就在那之后,一道声音传来道:「使那招斗鸡走马攻他云门穴。」兆玉二人听了,不知何时说好的默契,一人使了虚招,一人使了那招斗鸡走马,攻打玉辙风肩头的云门穴。果真,玉辙风使得招数顾及这个就没暇估计那个。玉辙风大惊,喝道:「你这卑鄙小人。」 「卑鄙小人道他人卑鄙,这真是世上的大笑话了。」白鬚老头纵身跃下,他脚步轻盈不似老者,动作灵活不输少年,他脚步一移,已是数丈,滑行似的逼身向前。玉淳风向兆永递了一个眼神,喊了一身「退」,二人便急忙忙像左右退去。玉辙风眼看不对,道:「听闻西州快侠回了中原,一回来就要凑我玉家的家事么?」 魏如风呵呵低笑,道:「玉家何时出了你这么一个宵小鼠辈,论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伯祖父呢!」玉辙风往地上狠狠的呸了一口唾沫,骂道:「伯祖父?果真笑话,玉明亮不过旁了又旁了的玉氏子弟,身份可比得过我?」 「竖人无礼,怀城城主便是这样教导孩子的么?当真为全天下的笑话。」不知何时,另有一人站在玉辙风的身后,向他走近。二人脚步细而无声,就连只是一步距离也无风声袭来,实属大奇。 玉辙风瞧见此二人年纪岁数甚高,武功也是极强,怕是自己连上那群侍卫也打不过,哼得一声,道:「我知晓了,天穹山派这是要与我玉家为敌了?」玉辙风表情不可言喻,像是气天穹山派不把他玉家当一回事,又像是等着天穹山派被玉家围剿那样的乐事笑着,又道:「好一个天穹山派。」 他嘿嘿一笑,其身后的李盛瞇起了眼,缓缓道,「你们怀城怕是管不到我们天穹山派罢!如此肆意杀人灭口只为图一时之愤,枉做为人!」他一掌打出,掌风随后打至玉辙风的臂膀,玉辙风闷哼一声,嘴里喊着「等着」,另一隻手一挥,说道:「回去!玉淳风你也跟我一起!」 玉淳风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兄长,瞧他在家里的一切丑态都尽现他人眼里,也无无奈,也没气愤,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是说不尽的愁绪。他起步向前,胳膊却被兆永握住。 玉淳风知道他想做什么,正要开口,却听玉辙风怒声道:「今天有人保你,我管不着,难道我家的弟弟也不让我带走了么?」玉淳风的手覆上那隻握住自己的手,兆永只好松了,玉淳风轻轻一推,拨开兆永的手,他就这么离去,怕是早已习惯,没有任何哀怨,令人徒增叹息与不捨。 魏如风看着玉淳风的背影,直到大门紧闭,才朗声说道:「欠你的事,我魏某肯定还!」玉淳风听到他的声音,得知是与自己说话,呵了一声,上了马车。 李盛与魏如风走到兆永面前,躲在一处的兆鲤兆雁也紧接着出来,双方双双抱拳,行了一个江湖礼,并且自道名姓,说出自己的来歷后,魏如风便道:「兆家之事,我等哀慟万分,还望兆公子能够振作,虽然不能重建往日盛景,但好歹······」这些安慰话兆永不知听过了多少遍,但他还仍然勾起嘴角,向魏如风道出谢意。 「怕是公子不认得我了,玉公子在峭壁下救得你,我也在场,当时我正在查一名以江湖的名义出来作乱的恶人,那恶人被我追查,偽装成玉公子的随从,最后东窗事发,服毒自尽。」魏如风说道,兆永听他言语,知是要说与自己有关之事,沉默不言,细细听着。 「我在他身上搜到一张信纸,信纸内容大多是说此事已成,要那人儘管放心,旁边还附有印章,那印章的图案我瞧不太懂,但一查竟是发现那是一个陈的古字,东怀城陈家内,印章便是使那样式的。我偷偷潜入里头,得知兆家被灭,乃是陈家家主陈若元为了得到一个盖世神功,与人里应外合,最后向玉家献上假证据,才造成这次灾祸。」魏如风顺了顺他花白的鬍鬚,吞了一口口水又道:「我想兆家的叛徒你应该有办法能知道,只不过陈家身为怀城势力甚大的一家,不想着造福百姓,却想着当武林盟主,实在是太异想天开。我没瞧过陈若元,但听闻他体型魁武,力量极大,年纪轻轻武功深不可测,我帮不了什么,只能帮到这里,你们兆家二十年来为了西城的老百姓造福多少我也是有所耳闻的,你自己······唉!多加注意些吧。」 魏李二人抱拳告辞,施展轻功,几个起伏便不见人影。兆雁走到兆永身边,牵着他的手道:「大哥哥,我们救救玉哥哥好不好,玉哥哥对我们那么好,如今被坏人捉去,定是很害怕的。」 兆永揉揉兆雁的头发,道:「玉家之事与我们无关,我们无从插手,再说,我们还要接回季婆婆她们呢!总不能一直麻烦苏姑娘罢!」一旁的兆鲤说道:「人命关天,救人要紧。」兆永微微叹气,刚刚玉辙风不是没有说过要杀了自己的弟弟以震权威,他忌惮魏如风和李盛二人,带着一行人离了兆府,途中又不知会使什么手段对付玉淳风。玉淳风家里不受宠,虽然在外面他是敢说敢衝,可面对家里,他却是认命的态度,实在令人担忧。 正要说什么,兆鲤又道:「事态紧急,接二连三,我知哥哥无暇他顾,我们随你,妹妹我来顾着,你放心眼前事吧。」说着拉着兆雁的手,兆雁也乖乖待在兆鲤身边,三人便这样寻着玉淳风去了。 不知不觉已是一鼓天,本来安静的夜晚,所有人准备休息入睡,外头却响起铜锣敲打声,急急打落,响的人耳嗡嗡,有些头晕。只听铜锣声暂微弱,一人喊道,「罪人出逃,封城门,搜城!」这声音自街头传到巷尾,每个地方不曾落下。兆永不得已,只好带着弟弟妹妹躲进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藏在里头,不肯出声。 等把弟弟妹妹安藏好后,兆永寻思着能躲人的地方,眼见面前有一橱柜,能躲两人有馀,心下大喜,赶紧躲了进去,说时迟那时快。他前脚一躲进橱柜,便有人搜来这个院子。 院子的主人并不知晓有人躲在自家院子里,夫妻俩赶忙上来迎接。搜查之人没多加废话,开门便进来搜,没一会儿就看见兆永躲进的那个橱柜。搜查之人比划一下,躲个两三人应是可以,便伸手要开,他打开了一条缝隙,便急急关上,同伙之人见开门者面颊微红,询问道:「发生什么?里面有什么么?」那人道:「是一些春宫图,估计是买来屯者要给谁的罢!」 别人不疑有他,继续搜查,却听刚刚那个说见着春宫图的那人指着窗外道:「那里有人,快追。」说着,拉着他人手腕,离开房间。一群人闹哄哄的一阵,终是离去。 橱柜门似乎没被关好,被风吹得更开一些,只见玉淳风满脸通红的看着兆永,兆永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的看着对方,他轻轻道:「别动,还未走远。」 进翡翠 铜锣声越离越远,叫喊声也逐渐变小,兆永和玉淳风躡手躡脚离开橱柜,在玉淳风关上橱柜门时,他急急转头来,看向兆永,手指着对方的鼻樑,也不知说什么,气急败坏的大力甩手,大大的叹一口气。兆永依旧是那般从容不迫的样子,就如他一直都是翩翩君子的模样。玉淳风不敢再直视兆永,一想到刚刚的事,就不禁全身发热。 原来,玉淳风比兆永更先一步躲在橱柜里,哪知这么恰巧兆永也躲了进来。为怕他人察觉,玉淳风没有说话,看着突然闯进的兆永,被吓着的心怦怦直跳。可是心脏还未缓和下来又听见脚步声渐近,离橱柜有不远的距离,他紧张的吞了口水,便见橱柜被开出了一道缝隙,外头火光分明。剎那间,兆永温柔覆了唇,一时之间脑袋空白,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也不晓得该做些甚么。 后来听到外头说里面有春宫图,脸红的从脸颊到耳根。他睁大了眼睛,总觉得要做些什么,可却半点想法也无只好任着兆永对自己佔便宜。直到他们离去,兆永才离开他的嘴唇,可二人依旧是一上一下紧紧贴着,他想将兆永推开,却听他道:「别动,还未走远。」 这些记忆一直在玉淳风的心里盘旋不去,像是麻烦事紧捆着他的身体摆脱不了,最终他道:「那个······你我俩都是大老爷们,刚刚的事儿都别往心里去。」他虽说这种话,可最是往心里去的人便是他。兆永微微一笑,揖手说道:「是,刚刚是我失礼,玉公子莫要介怀。」听到要自己不要介怀这种话,玉淳风几乎是要崩溃, 两人正准备出去,院子里的夫妇便带着兆鲤兆雁走了进来,妇人一见到兆永眼泪夺眶而出,上前说道:「太好了兆公子,你平安无事就好。」兆永认她面貌,知她是厨房的一位阿姨,名唤沉娘,旁边的是他的丈夫关伯,二人皆是用手袖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欣喜道:「真是太好了,自从知道发生了事情后,我一直想去兆家看看状况,可连接几日都有人把手,思来想去也没有办法,如今看到少爷和姑娘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我俩老的心也算是落下了。」 说到此处,一向安静的兆鲤突然说道:「沉娘,我饿了,给我和妹妹煮一碗吧!」沉娘应着说好,还道:「这么晚了都没有休息应该也累了,不如委屈一下,在我这里休息罢!我再煮两碗麵给两位嚐。」她说的是兆永和玉淳风,二人没有拒绝,让他忙活。关伯看着玉淳风,觉得很是面生,忍不住问道:「不知这位公子······」 玉淳风心道:「若是他得知我是玉家人,定会惹下麻烦,不如我隐去姓名再来打算。」说时迟那时快,兆永也与他有相同想法,早在他一步说道:「这位是我不久前认识的风公子,得罪了玉家的金贵,于是我们同行。」兆雁正要开口,一旁的兆鲤见状掐了他的手臂,兆雁委屈的嘟起小嘴,生气的瞪着兆鲤。 . 「如今怀城都有玉家人守着,无论是逃出怀城还是躲藏于此都不是完全之策。」深夜中,玉淳风与兆永隔着一张桌子讨论对策,桌子中只点亮一盏油灯勉强能看清楚东西。玉淳风用手在案上轻轻比划着南怀城大概位置图。兆永看着玉淳风比划的手指,对于玉淳风的顾虑说道:「没错,为了防止出逃,他们肯定重兵把守于翊翔门,并且隔三差五的就来一次大搜查,就如今晚一样。唯一可行之策,便是想办法躲开追兵,去往东怀城。」 玉淳风「嘶」一声,问道:「你是说······陈家么?」兆永点头说是,「到了东城门便是陈家的势力范围,虽然说整个怀城都是玉家的,但陈家的脸色你们玉家也还是要看的。」玉淳风脸色略沉,兆永又接着道:「虽然在兆家遭难之前玉陈两家是同盟,不过在这之后他们便成敌对,兆家以对任何一方构不成威胁,所以我们逃进陈家势力范围,最终再从胜日门离开最为保险。」 玉淳风摇摇头,他道:「你别忘了,陈若元不稀罕陈家如何,他担心的就只是能不能成为天下第一,你不担心他会为了千叶莲剎功抓了你么?」 兆永笑了笑,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恨你兄长么?」从逃离计画说到恨不恨兄长,玉淳风双手环胸说道:「你什么意思?这个跟那个有什么关係?」 兆永用着戏謔的微笑,他双手一摊,道:「没事,就问问你,恨不恨你兄长?」玉淳风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看着兆永的眼神,觉得自己是非回答不可,他犹豫了很久,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兆永没有打扰他,就只是那样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我恨。不只他,还有我父亲。」玉淳风最终缓却坚定的回答兆永的问题,兆永的表情也转为严肃,道:「很好,那便说玉辙风在兆家的时候便已经把兆家的残卷给抢走了,你觉得如何?」 玉淳风看着对方的双眼,不禁觉得害怕,对于是否与兆永同行的怀疑也加深了些,他总觉得兆永是在復仇,为玉家对兆家所做的一切,而自己不过是兆永復仇之路上的一颗小小棋子,有用即使,无用便弃。 「难道你还想着他们会对你有所顾及?对你不好的,就不要同情了。淳风,我告诉你,我兆恆之从今往后不会让你再受玉家的任何委屈。你是你,他们是他们,我对付玉家和陈家,你只要在我身后受到我的保护就好。」兆永情绪突然激动,也许他的激动,只是在表达他内心的想法和情绪,表达想保护玉淳风的那一颗诚挚的心,却与那平日那样温文儒雅的模样有些出入。 玉淳风有些无措,他不晓得该回答什么,道:「好······嗯······谢谢啊!」兆永站起身来,淡淡地回了一句「应当的」便转了身,玉淳风见他背影突然急了,唤了他的名字后却不晓得唤他作甚。兆永转过身来,看着玉淳风,轻声问道:「怎么了吗?」玉淳风不敢看着他的双眼,一双眼睛不在任何地方逗留过三秒,兆永微微歪头,只听玉淳风道:「那个······那人是谁?就是说看到春······春宫图的那位,为何包庇我们?」 兆永见他害羞的模样不禁觉得可爱,弯着眉眼哈哈笑着,道:「他呀!怕是以为见到活春宫不敢打扰吧!」 玉淳风从椅子上急急站了起来,他起的急连带着椅子向后一摔,跌出声响,玉淳风也不在意,说道:「怎么可能,你······唉!」他大大叹了口气,只想逃离这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管是兆永还是气氛,就连自己的心脏也加快了速度跳动着。 正他跨出门槛那刻,兆永才道:「听这声音,应该是我舅舅。」玉淳风听到回答却没有停下,反而是加快了脚步要回休息的房间,且道:「我管是谁舅舅呢!老子要睡了,再见。」 兆永微微蹙眉,喃喃自语道:「这么着急作甚?是太累了么?」 玉淳风一夜也没睡好觉,自他回了房间看见熟睡的兆鲤兆雁时才想到,这院子不比玉家和兆家,打地铺也只能挤着睡,本想说终于可以有喘息的时间,谁料兆永还与他同一间房。若是没发生今晚橱柜之事玉淳风可能还能将就,可兆永与自己同柜接吻,对于玉淳风来说打击太大,一时之间也无法从容,就算忘却,待哪日想起,也是一件羞愧到不能说出口之事。 月亮缓缓升起,天空朦胧亮着,玉淳风迷迷糊糊的正准备进入梦乡,他下意识的翻身,一转过去,他的唇便亲上了正要睡醒的兆永,虽说不是嘴对嘴,却也碰上了鼻尖,兆永看着睡得迷糊的玉淳风嘴唇碰上自己竟呆住了,等到好一会儿玉淳风睁开了眼睛,看见兆永便在自己的面前,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这才发现刚刚竟是亲了兆永的鼻子。他顾及到身后两个还在熟睡的孩子,又轻又急的说道:「你过去,快!」 兆永下了床,便被玉淳风拎到了外面,兆永只好随着他的脚步来到屋外。关家夫妇早已起了床,见着二人不禁问道:「少爷和风公子这是怎么啦?」兆永笑答:「无事,忙你们的吧!我们有事要聊。」待关家夫妇走远,玉淳风压低了怒声说道:「兆恆之你这个死变态!佔我便宜,昨天那样今天也······变态!」 兆永面露委屈,似个受害者,他道:「昨日那是逼不得已,今日······是你自己碰上来的。」他用了碰这个字,似乎比亲还来的好,这让玉淳风羞愧难当,自己想的是亲,结果人家却只是觉得不过「碰一下」而已。 「你······不闪呀?」玉淳风怒目瞪视,兆永双手一摊,笑盈盈的道:「这不一时愣住了么,淳风莫要见怪。」玉淳风哼了一声,道:「见怪见怪,我偏要见这个怪。」他气得要离开院子,兆永却叫住了他,道:「我有事要去一趟翡翠屏,要一块儿么?」 二人简单乔装,扮作白衣混入街里。今日人潮不似往日眾多,许是昨日玉辙风的关係,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出来,反倒是巡守的多了。玉淳风低声询问兆永道:「去翡翠屏到底作甚?你不说我没底呀!」兆永微微笑道:「你不也跟我出来了么。」二人一路走到华明街,「翡翠屏」大大的招牌很快映入眼帘。 「这······」在门口招待的姑娘见到兆永不惊一惊,他左右顾盼,面色严肃拉着兆永进翡翠屏,身后的玉淳风也紧跟进去。玉淳风用手轻掩口鼻,翡翠屏的胭脂花香味刺激的他眼角泛泪,要打出喷嚏来。那领路的姑娘要兆永稍等,看了一眼玉淳风,也不说话,转过身去,也不知往哪里去,要做什么。 兆永向玉淳风道:「翡翠屏是我兆家的產业,暗地里也是为兆家工作的,你瞧这里头穿着青色绣绿梅的都是我兆家的人,你以后若有事,我教你暗号,他们便会帮你做事。」 十多年前,兆墨书在当上兆家家主之时便有预测兆家会面临灾祸,便暗中命人组织组织。因兆墨书曾救下遭受迫害的王慕真等人的青楼女子,他们便组织翡翠屏。王慕真在还未开翡翠屏之前,遇上温娘,她长相俏丽,不过二十三岁就成了寡妇,刚生下来的女儿也因非生男孩而被夫家害死,着实可怜。便设计让她当上翡翠屏的老鴇,而王慕真等人便成了表面上的手下。实际上王慕真一直在暗中协助兆家,在兆家面临灾祸当晚,翡翠屏也得到情报,只不过情报为假,未相救成功。 如此机密之事,玉淳风很想问兆永为何这么轻易的告诉他,他不过是外人,不过与兆永有过过命的交情罢了。兆永对他说得话玉淳风听得心不在焉,当兆永说完时,看着有些发愣的玉淳风,柔声问道:「要再说一遍么?」玉淳风摇摇头,表示不用。他看着兆永,而兆永并未朝他看,自己突然觉得,也许兆永并未把他当作外人,心里竟不自觉地有些许温暖。 另一位姑娘走近,穿得也是如兆永所说青衣绣绿梅的衣裳,阿好看着二位,说道:「二位请随我来。」说着,她不经意的推了推一旁案上的牡丹瓷瓶,还笑笑道:「这东西就是易碎,偏偏每次都在边缘,若是碎了,温妈妈该骂人了。」 二人随着阿好走进一间雅室,那门是左右推开,里头不过六尺长短,小小一间,也无什么东西。唯有角落放了几瓮酒,阿好走到酒边,询问道:「两位少爷可要饮酒?那是温妈妈三年前酿的,她酿酒技术可是一絶。」兆永笑道:「便带给我一壶罢!」玉淳风紧凑眉头,低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带什么酒呀?别到时喝醉了,还要本公子给你收拾。」 兆永笑而不语,只见阿好徒手搬开半个她大的酒瓮,令玉淳风瞠目结舌,不禁感叹:「这姑娘好大力气,实在佩服。」阿好狡黠一笑,原先的酒瓮下有一条极明显的缝隙,玉淳风不用凑近便看得清楚,得知里面定有古怪,便凑上瞧瞧,阿好手指伸进缝隙向后一推,左侧墙壁竟缓缓上移,玉淳风又是一个惊叹,道:「好厉害的机关。」兆永得意的笑了笑,也不阿好带路,自个儿走进去。玉淳风和阿好也随之在后,墙后竟与其他楼的房屋相连,实属大奇。 一进去,玉淳风马上被一旁茶几上的棋给吸引,那棋已被下了一半,尤其黑子泥船渡河,他是好棋之人,目不转睛的开始研究棋盘上的局势。阿好笑一笑,道:「怎么,公子也喜欢下棋呀!」玉淳风询问:「可是还有人喜欢下棋?」阿好答道:「王姐特别爱下棋,你瞧,这就是她半年前留下的残局,」 玉淳风一下来了兴趣,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直直盯着。兆永则是找了其他姑娘说些事情,阿好看着玉淳风饶有兴趣,说道:「你能破这局么?王姐可是想了半年也想不出这黑子到底怎么走。」说着,她拿起茶杯,玉色的茶杯上刻印着牡丹花纹,茶水已是凉了,她不过解渴,喝了几口又道:「你在这里慢慢看啊!」 斗无亏 玉淳风瞧着案上棋盘良久,突然拍手一喝,喜道:「便是如此了。」阿好歪着头,问道:「可是想出什么解决之法么?王姨想了那么久的事情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反倒是你这小子想到了?」 姑娘年纪比玉淳风来的小,却唤他小子,着实不好。可玉淳风正在兴头上,不计较这个,他道:「自然,有什么是难倒我风公子的?」他正要伸手去移棋盘上的黑子,突然停到半空中,似乎在想什么。阿好以为他想错了,笑道:「怎么啦风公子,您是不是想错啦?」玉淳风摇摇头,收回手,道:「我若解了,不就坏了原本下这盘棋的人的乐趣?这样好了,若这盘棋的主人还是想不到方法,你就告诉他『取捨之道,进退有度』。」阿好不懂下棋,更不懂棋上局势。只是默默将那八字真言记下,嘴里喃喃背诵,而玉淳风则是去找兆永,看他要做什么。 只听兆永对一位姑娘说道:「那便说好,明日午时换防之际,我们在直楠村会合。」原来兆永来翡翠屏的主要目的是要托他们护送离城,一路惊险,有人护着还是好的。 玉淳风见他们事情谈完,说道:「我能请你们帮忙一件事么?」原先与兆永对谈的姑娘微笑道:「请讲。」玉淳风道:「我想请你们帮我救两个人,他们目前被少城主抓住,我怕他们撑不住。」那姑娘点头,道:「行,您是兆公子的朋友,我翡翠屏自然是要帮您这个忙的。只不过有件事必须告知公子,我们只为兆家效劳,一旦关乎性命,恕我们即刻停手。」 玉淳风点点头,道:「麻烦了,谢谢啊!」待玉淳风向那位姑娘详细说明状况后,他转身朝向兆永,准备一同回去,便见兆永手抓领口,面色微微苍白,似乎很是难受的样子。他站在角落,此举并没有太吸引他人注意,玉淳风怕他旧伤犯了,赶紧上前询问,可当他靠近时,兆永又是一副无事的模样,玉淳风心有疑虑,却还是没多说什么,道:「回去吧!」 玉淳风除了暗中观察四周有无玉家之人,还注意到了兆永,他向来步伐矫健,此时却好如迈不开脚步,在憋忍什么似的。玉淳风忍不住问道:「兆恆之,你还好么?」兆永摇摇头,道:「没事,旧伤犯了而已,回去躺一下便是。」玉淳风依旧担心,他问道:「若是不行,不然耽搁一天罢!」 兆永咬牙说道:「不必,躲在这里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我们还是儘快回去。」隔了一会儿,兆永似乎想起什么,问道:「你还记得当初为我诊治的医生么?」 玉淳风想了想,点头称是,道:「蓝姑娘说他是你们兆家的管家,还会些医术,这些日子都是他给你看病上药的。」兆永又问:「你可知药单里头写了什么?」玉淳风想了片刻,答道:「取药煎药的都是下人在处理,我也没多管,无非是疗伤的药罢!对了,我曾看过他拿着一颗药丸,灰色的,还有香味,压碎了往你嘴巴倒。」兆永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呵了一口气,无奈说道:「没事,走吧。」 不久前见到沉勿卓时,他也拿了一颗灰色有香味的药丸要兆永吃下,兆永当时怀疑他下毒,趁他离去赶紧吐掉。哪知沉勿卓却喂他毒药已有多时,怕是毒药已经发作,也不知这毒药究竟为何,该如何解。 时间落到了隔天正午,四人来到直楠村口,见有几匹马和马车在那,还有几个人在那候着。兆永一行人见着熟识的,加快了脚步,一行女子向他们福了个礼,双方碰头,皆是小心谨慎,顾及左右。为首的姑娘道:「昨日风公子要我们探查的子癸辰庚两位公子,目前还没有什么消息,不过我们已尽力去寻,待救到再遣书信告知。」 玉淳风心虽担心,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应了声好,便准备上马车。远处马蹄声渐近,听那阵势,似有百匹马奔驰而来,可定睛一看,马十几匹有,人却寥寥无几。皆是朝兆永他们靠近。几人心里渐生不好的预感,兆永说道:「快上车,莫要被他们追上了。」 哪知一人大声呼叫,声音虽小,却还算清楚。他道:「你们是逃不了的,咱们今日追来也不是要抓了你们。通告你们一声,少城主口諭:那两名贱奴目前在翊翔台上吊着,下面是护城河,要是你们不心疼那两隻狗奴才,就等着他俩在河里抓交替罢!」 语毕,一群马被勒的叫了一声,各个停下脚步。兆永表情正经道:「他们如此作派,分明是要我们自行入网。」每人心知玉辙风多么兇狠残暴,子癸辰庚被抓在他们手里定是受到严重的伤害。玉淳风更是清楚不过,当时在逃跑时,他本想带着辰庚子癸一同逃离,可辰庚子癸二人不会功夫,必是耽搁不少时间,很快就被发现,子癸辰庚拼死护住玉淳风,要玉淳风先行离去。玉淳风虽然不愿,但终究是含泪逃离。 这两天想着子癸辰庚还在魔爪之中,心里便很是难受,如今听到他们被吊在翊翔台,下面又是深不可测的河水,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又悬得更高,他道:「我去救他们。」兆永立刻反驳,肃脸说道:「不可,此一去便是自投罗网,你们都会死的。」 玉淳风彻底急了,他道:「不然要怎么办?他们自小跟着我,陪着我,跟弟弟一样。如今他们有难,我却坐视不理,如此不义,我还是玉淳风么?」兆永见他激动,松了态度,道:「可是······」他没说完,可玉淳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没有什么可是。我知道我救了你,你心存感激,要护我周全,这些我都明白。可你是我的谁呀?凭什么我要受你决定,受你保护?我玉淳风是玉家人,就算我再怎么讨厌,我还姓玉。我们家里的事情就该由我来解决,跟你姓兆的一点关係也没有,你知道么?」 在他言语之时,那群通报少城主事情的人转身离去,便就剩他们几个。兆永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可你记得么?我曾说过以身许你的,所以······我们一起去救子癸还有辰庚。」他的眉目温柔似水,如此承诺玉淳风在玉淳风的眼里像是要陷进去般。玉淳风不懂得他是什么意思,也许他明白,只不过他不解兆永为何每次都这样的站在他的身边。他便这样愣愣的看着兆永,瞧他俊美如仙的面庞,面颊上的疤痕给他增加了一丝烟火气息,是迷人的,容易让人沦陷的。 兆永道:「只不过我们不能如此单枪匹马的闯去,必须分头行动。我先潜入里头观察状况如何,你去找找天穹山派的魏前辈,他此时应该还在城中。」玉淳风点了头,此时他的情绪已缓和下来,他道:「兆恆之,刚刚是我衝动了,对不起。」 兆永微微一笑,道:「我没怪你,」他凑到玉淳风耳边,轻声说道:「我叫兆永,永恆的永,你以后唤我这个名字吧。」他的气息轻轻吐在玉淳风的耳边,温温的,柔柔的,痒痒的,玉淳风的心又加速起来。 双方分头行动,原本说好午时前往东城门的事情也耽搁了,翡翠屏的人又受兆永之託,让他们护着兆鲤兆雁先在关家候着,若是明日后还未相遇,就不必等候,护送兆鲤兆雁前往七寒派。 兆永对南城门之路甚是了解,一路躲闪隐蔽,终是见到玉辙风所说的翊翔门,虽然不见子癸辰庚,不能得知他们是否在那,但是瞧他们有重兵把守,心里已有了底子,不敢贸然闯去。只好待在原地,瞧事情经过,再见机行事。 很快,一辆轿子被人抬了过来,两边一人一面大旗,皆是红莲麒麟图的模样,兆永心道:「终是来了么。」只见玉辙风不晓得骂了什么,下人们畏畏的应着,随后他们便以最快的速度以长木棍作为支架,披上印有红莲麒麟图示的大布,做成一个临时帐篷,并且搬运桌椅,铺上软垫,让玉辙风坐在里头,不被太阳晒,还舒适的坐在里面。 兆永见玉辙风所带侍从甚多,且多是身带武器,兆永思忖一番,心里道:「他便是要等到淳风前来,必不会轻易杀了子癸还有辰庚,暂时不用担心。只不过敌多我寡,又势力悬殊,怕是打不过去。」他又左右观察一会儿,没有惹出动静,确认一番后便去了翡翠屏,等玉淳风带人过来。 其中他想了很多,想起那日父母遭沉勿卓杀害,想到兆墨书传给他的千叶莲剎功,又想起了那位要凑齐残卷的陈若元。他屏气凝神,将万物视于无物,将一切归于混沌,把那烂熟于心的神功在他体内运转,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半个时辰过去,体内舒畅许多,运起神功只感体内内力充沛。虽不过练神功之皮毛,但也是在短时间增长了不少。想到此处,兆永跃跃欲试,静坐冥想,将这招式一遍又一遍的在脑袋中演练起来,直到第七次时,耳边传来吵杂的声音。兆永回过神来,看向声音来源,竟见玉淳风、魏如风、李盛和其他乡亲朝他过来。 魏如风见到兆永,记得他的面貌,向他挥手,与李盛先后喊了一声「兆兄弟」,玉辙风则是兆恆之和兆永两个名字之间选择不定,最后叫他一声:「兆兄。」 双方碰头,纷纷行了江湖礼。魏如风率先说道:「这一路上我听了不少事情,兆兄弟此番探查如何?」 兆永肃脸说道:「来者甚多,目视有一两百兵。我在城内看不到城外,子癸辰庚是否在那无从得知。」眾人皆是一惊,抓了人用一两百个人守着,不知道者还以为抓得是什么旷世高手,一没有看住就会逃出生天。 兆永又说:「随侍也差不多有一百个人,瞧他们的步伐,都是好手。」如此威风,似是皇帝出驾。 玉淳风说道:「怕我们搬出前辈罢!怕是抓我不得才动用这么多人。」李盛哼道:「南怀城才几个人,找了两百人怕是疯了。」几个人在那边忿忿不平,兆永却见身后也差不多一两百人的阵势,很是疑惑,问道:「这群人?」 李盛答道:「玉兄弟在找我师兄的时候,我那师兄正在说着他去西洲的英雄事蹟呢!各个听得热血如沸,又听到玉兄弟说得那些事,大家便争先恐后要一同去救辰庚和子癸两个公子了。」话一说完,听李盛身后有一人道:「那是兆家的少爷么?」另一人道:「好像是,我见过他,长得如此绝伦错不了。」知道了是兆永后,所有人闹得更沸了,有人道:「竟是兆少爷,那天少城主闹着要找他和玉家公子时我还不信,如今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又有一人道:「玉城主对我们不管不顾,这些年来兆家对我们的照顾我们都看在眼里,不分贫贱不分男女,我们誓死追随。」 兆永看着大家说着要誓死追随自己云云,想起之前眾人待兆家并不是这般态度,而是多了一些怨恨在里头,也不知如今是怎么一回事,却也眼眶一热,喊道:「好!既然如此,大家一同前往,莫要让玉家将人命视如草芥。」 兆永不得知的事,玉淳风那时劝说眾人时是花费多少口舌,但当事人不说,其他人也不能多说什么。 面前欢呼声一片,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翊翔门的方向前进,却止步于华明街。玉辙风本来还悠悠的吃着美人递的水果,看着玉淳风和兆永果真前来赴约,且帮手也只带两位高手,心里一笑,心道:「我这里高手那么多,暗藏的也有,就不信打不过他们。」 「我们前来赴约,可否让我们见见被你吊在城门外的那两个人?」玉淳风朗声说道,字字清楚,玉辙风左手半举,有人见状大喊放人,一会儿的时间,便见有人扛着子癸和辰庚走了过来。 玉淳风看了急忙向前一步,却被兆永抓住手腕,玉淳风忍住性子,收回脚步。耳边听兆永言语道:「他如此轻易妥协,怕是有什么诡计。」玉淳风也知这个道理,又朗声问道:「我人已来,不知可否放人?」 玉辙风哈哈大笑,看着面前四人,只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说道:「你有什么筹码跟我谈条件?」 这时魏如风喊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少城主有没有兴趣听听?」玉辙风笑着看着他,似乎在说洗耳恭听,魏如风也不卖什么关子,直道:「我们各比一轮,其中一方输了便要给出代价。倒地不起输,杀人者输,使阴贱卑鄙者输,少城主有什么意见么?」 玉辙风心想这游戏有趣,问道:「那这要比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李盛这时回:「看看我们这里有多少人咯!怎么,不亏罢!我们的要求便只是让你放了他们两个一条生路,可我们若是输了,输者答应你一个条件。」玉辙风心想也是,就算自己暂时还打不过魏如风和李盛二人,可身边高手如云,再差也能比一个平手实在不亏。便应道:「如此甚好,那便开始罢!」 魏如风率先应战,并且报上自己名号,对方也派了一人前往应战,一看便知不是中原人士,硕大的身形在人群中格外瞩目,头上束着的长辫粗似乎头轻轻一甩就会在别人的身上打出一条红印。他与魏如风站在一块儿,就显得魏如风矮小很多。男子抱拳道:「北国勇士,纲宝勒德。」 这纲宝勒德的事蹟魏如风有所耳闻,传闻他是北疆第一武士,力量奇大,为北国增添不少功劳,只不过他嗜酒成性,一次喝得太醉轻薄北国公主。那国王怒极,本来想要将他军法处置,只不过有人替他求情,道是他为北国下了不少功劳,北国国王这才饶他性命,让他三日后与公主完婚,然后给了一些理由让他离开北国。 这纲宝勒德没有对自己的行为悔过,反而是觉得红顏祸水,时常伤害妻子,那妻子觉得忍无可忍,趁纲宝勒德不在写了一封和离书,并在上头写道:「今日去非我咎,来日方长,我们各安。」纲宝勒德见了怒极,四处去说那公主的坏话,他们的事蹟也因此在中原传开,连西疆都有所耳闻。 魏如风想起这些,嘿嘿一笑,拱手说道:「承让!」说着轻功一施,掠过纲宝勒德后面,纲宝勒德哼了一声,转身寻他,可魏如风身手哪会被他逮住,泥鰍一般在纲宝勒德转,弄得纲宝勒德眼花。李盛嘿嘿一笑,小声道:「师兄是个机敏的,莫要担心。」说着又大声喊道:「此人力量极大,使得都是硬功,师兄可要小心啊!」 魏如风呵呵笑着,二人不知不觉走过两百多招,不见胜负。纲宝勒德一掌一掌的击出,皆被魏如风闪避。魏如风长期追捕灵貂,耐力和速度训练的异于常人,可论力量却不及纲宝勒德,对方也稳得无懈可击,因此二人打了数百招,皆是平手。 魏如风突然大声喝道:「我已输了,停手罢!」纲宝勒德听了停下,不解的看着他。除了李盛,在场诸位皆是不解。玉辙风看着魏如风,不晓得他是在耍什么把戏,可此时赢了一把,心里不免高兴。 只听魏如风说道:「我自视武功极高,除了师父,秦老太太等当今宗师般的高手,无人能赢得了我。如今与纲宝勒德斗了三百馀招,竟连个上风也落不上,此局是我输了。」 兆永和玉淳风表示惋惜,又听魏如风说道:「照先前说的,我欠你一件事,少城主可有什么想法?」玉辙风笑道:「前辈客气,目前还未想到,先欠着罢!」魏如风退下,却听纲宝勒德说道:「我们分明平手,你说你输了还真是奇怪,改日再跟你比个高下!」魏如风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接下来上场的是玉淳风,对战的是刚刚坐在玉辙风身边的女子。瞧她穿着打扮,胭脂浓抹,称不上难看,却也不耐看。她不知从何处寻来鞭子,摇曳生姿走上前。还道:「少爷呀!上次你打倒我的师兄,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输青梅 玉淳风看着面前搔首弄姿的女子不禁觉得心烦,他道:「我不认得你的什么师兄,你是谁家的徒弟?」 女子掩嘴轻笑,「啪」的一声将鞭子狠狠摔在地面,土尘被劈得纷飞,她道:「咱们比试比试不就知道了么!」说着闪身到玉淳风身前,欲用她惯会勾引的眼神去迷惑玉淳风,玉淳风拔剑离鞘,道:「莫要拖时间。」 不远处观战的李盛突觉右处似有火炉在燃烧,侧脸一看,见兆永面色苍白,宛若一张白纸,鬓边冒着滴滴汗珠,他双眼紧闭,宛若进入一个状态。李盛瞧此不免紧张,怕他这是走火入魔,便与师兄魏如风说,二人心照不宣,一人一手输入绵绵内力于兆永体内。此状恰好被玉辙风看见,本来想着直说,却转念一想,告知身旁的纲宝勒德和另外一位阴柔书生杨海冬,让他们俩去坏了魏如风和李盛的好事。 于此同时,玉淳风已认得对战之人是谁,笑道:「原来是威虎帮。」女子也不惊讶,她早料到对方会猜出自己来歷,说道:「公子真是智慧无双,当日师兄大败你手,绝非我威虎帮武功不敌你苍穹山派,我今日便要让你见识我威虎帮的绝学!」 苍穹山派立宗立派已有百年之久,刘元川更是人人敬仰的大宗师,如今却被一个小门小派笑话,当真是井底之蛙。玉淳风也不跟她一般见识,道是她是个从小被宠爱大的女娃,没见过世面,便觉得身边周围已经是天是地。他道:「天穹山派武学精深,岂非你区区小辈能说道的。」 话语间,又过了五、六招,一声劈裂,女子心里震惊,她的鞭子竟被断成两半,被玉淳风的利刃削去。 「你······你这到底是什么兵刃,竟是如此锋利!」女子十分不解,她又道:「这可是南海海底深处的緋木根而製成,能使百年不朽不坏,非一般兵器能够削断的!」女子惊道。 玉淳风耸耸肩,道:「怕是冒牌货罢!我手执得剑无非是城主府製的武器罢了,也不止我有,论锋利,怕是不及少城主的。」 玉辙风也见到如今状况,那女子原先央求与玉淳风对战,玉辙风一是想着此女子身手不差,二是觉得这无非就是个游戏赌局罢了,玩玩的心态也没有当真,可玉淳风一而再再而三的将威虎帮的鞭子如削泥一样斩断,此事却也很是奇怪。 想起不久前玉淳风十八岁之时,玉卿便给兄弟俩一人一把剑。后来因缘巧合之下,玉辙风不知从哪得知玉淳风拿的那把剑很是不同,削铁如泥,是玉淳风出生时一位父亲的友人相赠的,玉辙风便将玉淳风的那把剑换来,不久便是玉淳风准备溟定谷秦老太太的贺寿离去,自己也没怀疑那把剑终于是落入了谁的手中。 原来玉卿得知这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便将剑给了自己的大儿子,玉辙风不知此事,以为东西就在玉淳风手中,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自己将好东西送给他人。 于此同时,纲宝勒德和书生杨海冬与魏如风和李盛对掌,忙得不可开交,虽然魏如风和李盛的武功在上,但是要顾及兆永还是有些心力交瘁,不免分心。 李盛不愿再多纠缠,决定快刀斩乱麻,先解决再说,便大喝一声,用脚击在杨海冬的胸口,熊熊内力一击,杨海冬一声闷哼,面色铁青,右手铁扇一收,左手判官笔一挑,皆要攻对方穴道。但是全身剧痛,嘴角噙着血,不免失了方向。李盛内力深厚,有人攻他自然是有内力护体相抗,杨海冬内力不及他深厚,自然在这方面比不上他。 「裘老的判官飞雪可不是让你在这使技俩的。」李盛肃道,杨海冬摀住胸口,嘿嘿一笑,道:「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李盛见他还很是年轻,欣慰的道:「还望你今后多像你师父学习,莫要再行不轨之事。例如那个暗器,对付小人便罢,莫要用在无辜人身上。」 李盛说教一番,另一头纲宝勒德和魏如风继续僵持不下,而兆永依旧未醒。 杨海冬道:「看来这比赛是同时进行的呀!喔不!兆公子还没有对手呢!」说着他向着玉辙风比出喊话的手势道:「兆公子还未有对手呢!想必很是寂寞罢!千万别让兆公子英雄无用武之地。」 李盛一噎,杨海冬说这话分明是要趁人之危,如今情势不可控,当初说好一会儿喊百姓让他们一窝蜂的出来,让玉辙风来个措手不及,却没料到如今是这种情势,一手点了杨海冬的哑穴说道:「你们以多欺少卑鄙无耻等话想是听不进去的,我们也不是好惹的,我们身后白衣无数,你若下令打杀,你父亲是不会放过你的。」 玉辙风缓缓走近,双手覆后道:「喔?你这是在威胁我么?你可知威胁我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李盛嘿嘿一笑:「什么好不好下场我李盛从来没放在心里,白衣没了,不止怀城城主怪罪,他城对这里虎视眈眈,想必你也清楚,他们一旦知道怀城乱了,想必会想尽一切办法攻破怀城罢!」他将声音放大,有浩然气势,玉辙风也没有怀疑他在耍什么把戏,说道:「哼!我可没见到什么白衣呀!」 话落不多时,一群人走了出来,眼看少说有五百多人有老有少,有男友女。玉辙风竟然不自觉的呆了,随后他愤然道:「你这是要反啊你!」 答话的不是李盛,而是魏如风,不知何时他点了纲宝勒德身上的定穴,纲宝勒德瞬间动弹不得,停在原地。他道:「这可不是造反,既然是比赛,那么没有观眾怎么行呢?我们比武赌输赢,以他们为证,岂不是极好。」 他们不让百姓先露出行跡,只是为了确保子癸辰庚二人一是否平安无恙,二来若是他们先来了,可能就没有机会和玉辙风等人谈判救人,所以才有了比武切磋这一齣戏。 玉淳风正不耐烦的跟对战的女子解释鞭子和剑的问题,那女子十分纠缠,只不过男女授受不亲,否则他早就点了她的哑穴。玉淳风道:「我告诉你很多次了,最后一次你听清楚了,威虎帮的武功只是苍穹山派武功的一根小指头,不值一提,要怪就怪你学术不精,别来质问我的剑!」他气得双颊鼓起,转身一看,虽然隐隐约约知道后面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可事情早就超乎进展。 兆永站在一旁,双眼紧闭,满头是汗,全身时不时的颤一下,似乎很是寒冷,可玉淳风一靠近却是像火炉一样。 玉淳风拉着他的衣袖,也不惧滚烫,担心问道:「兆恆之,你还好么?你怎么了呀?别吓人啊!」 无论他怎么问话,却总是得不到任何回应。一人靠近玉辙风,在他耳边耳语一阵,玉辙风面色铁青,怒道:「回城主府!」子癸辰庚依然还在原地,没被人带走,玉淳风赶紧跑去,给他们解开绳索,大声说道:「快来人呀!帮个忙。」 . 马车上,子癸和辰庚都醒了,兆永此时像是睡着一般,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主意。 魏如风和李盛依然尝试着将内力传送于他,可起初兆永是接受这股内力的,后来却变成抗拒,好像兆永身上有着强大的力量在阻挡外力侵入,最后竟会反弹。像是身上有着极为强大的内力在护着一般,一瞬间得到这种内力,让魏如风和李盛都大为惊奇,神奇到他们认为兆永应是无事了。 果然天色暗下来时,一行人寻了客栈歇了下来,兆永便醒转,一见外头天色已黑,心中一急,问道:「发生甚么事了?怎么已经晚上啦?是赢还是输?」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让一旁的人都哭笑不得,直到兆永见到子癸和辰庚两个人,这才安心下来,露出迷人的微笑。 此时也不早了,魏李二人也回房歇着,子癸辰庚伤的不轻,需要静养,房内就只剩下兆永和玉淳风两个人而已。 玉淳风想起刚刚兆永着急的模样,询问道:「你怎么那么着急?像是比我还要急的样子。」兆永道:「他们俩都是你十分重要的人,我自然要拼尽十分力气也要救他们回来,护他们平安呀!只不过······我连累了你们,怕拖累了救不回子癸还有辰庚,这样,你不就要伤心了。」 玉淳风微微一愣,没想到相处不多,兆永却对他很是看重,心里的那头温热暖着,嘴角也不禁上扬。他道:「谢谢,兆永。」 兆永却没承他的谢意,眉间似乎有些许惆悵,看得人心不禁揪一下,兆永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玉淳风没再多说什么,想必他是累了,要告辞回房。 「等一下。」兆永突然唤了玉淳风,玉淳风抬起来的脚尖一顿,心里竟生出些许期待和心喜,转过头去,兆永靠的离自己那般近,近的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兆永还要靠近,玉淳风却鬼使神差的闭上双眼,只觉自己的散在脸上的碎发被兆永拨起,顺至耳后,他急急的睁开眼睛,怕兆永得知刚刚自己怀着什么出格的心思。 不自在的感觉瞬间又涌了出来,正想说个什么理由逃离现场,却听兆永说道:「这日你也累了罢!早早休息。」 看玉淳风正经中带有几分慌张离开房间后,兆永这才吐出一口浊气,旋即一个微笑,这一笑有喜悦也有愁绪。那时自己昏迷不醒,沉勿卓喂了他好几天的毒药,这毒药却不知是何来头,这几天身体的不适渐渐的告诉自己:可能命不久远矣。 他想着救了子癸辰庚,自己没点能耐是不行的,于是练起了千叶莲剎功。意外的是,练了这千叶莲剎功似乎压制住了体内的毒性,只不过要想彻底解毒,应该是万万不够的,时间一长,可能依旧要丢了性命。 一瞬间,所有的打算都在兆永的心里排过一遍,最终心里浮现的脸,是玉淳风。 遥想一年前参加诗会的场景,玉辙风在台上咏了一首「无去」的诗,说道:「春风萧瑟何处去,雷雨只答叶飘零。」他便觉得,作此诗者定是心中有千万愁绪,匯集而成了几句简单的字句。他当初因他人的耸动而换了后面的两句:「待到鸿雁南飞时,又为一年寒露重。」改作了较为欢快的句调,如今想来,便是坏了原先他的意境,那多年以来一直不被温暖的心······ 从当初的相惜,到后来的恩情,最后发现他的可爱与执着,见到他虽然多年处在极寒的寒夜,却保着一颗赤子之心,心里又是不捨又是爱慕,刚刚险些的情不自禁,是他做出的忍耐。 . 五月初三,兆鲤兆雁在戏台前,听一个名曰「白娘子」的戏剧,此时他们受到翡翠屏的照料,而兄妹俩这时在那里找了个板凳坐上去观戏。 兆雁问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兆鲤摇摇头,道说不知,随即他道:「或许哥哥会清楚。」话到此时,说人人到,兆永和玉淳风一行人的马车经过此处,此时魏如风和李盛早已回去苍穹山派,马车内不过四人而已。 戏台对面便是一家客栈,他们将马车停至客栈前,订了房间,也正好见着了兆鲤兆雁。 兆雁见到自己的哥哥,欢喜的扑了上去,许久未见想念的紧,抱着他的大腿不肯松手。兆永也没拒绝,宠溺的摸摸她的头顶,说道:「刚刚做什么了呀?」 兆雁没有回答刚刚看戏一事,直接问道:「哥哥,什么是情爱呀?」子癸辰庚在一旁听了忍住笑,却意外的没有听人八卦,而是默默离开整理东西。反倒是玉淳风站在一旁倚着墙,双手环胸的,看似不在意,可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兆永身上。 兆永不假思索说道:「情爱呀,便是你吃饭想他,睡觉想他,走路想他,在人山人海中你只想看见他,看见他以后便容不下任何人,想和他黏在一起,天荒地老,永不分离。」 兆雁似懂非懂的点头,却换兆鲤问道:「兄长可有喜爱之人?想守护一辈子的那种。」起初,兆永本想回答你们二字,却想起兆鲤竟会问这种问题,又想起一旁的玉淳风,他温柔的笑道:「有,他是我一直一直都放在心上的人,一见钟情,日久深情。」兆雁贼兮兮的笑道:「所以大哥哥想跟你心爱之人黏在一起,天荒地老不分离么?」兆永嗯了一声,兆雁随即松开手,道:「那么我便不能黏着大哥哥了,这样嫂子会吃醋。」 这时的兆永没想到兆雁指的是何人,兆鲤却已猜到半分,抓着兆雁的手,道:「好了,兄长应该也累了,不要打扰兄长休息。」与此同时,玉淳风问道:「什么嫂子?兆永你竟已婚娶?」 听见玉淳风对兆永的称乎从兆恆之到兆永,兆鲤更是觉得不能再待下去,拽着妹妹的手要回房间,兆永见两兄妹突然离去很是奇怪,又见玉淳风那双着急又带点害怕的双眼,很是无奈,答道:「我倒有一个未婚妻,是我祖父给我俩许的,只不过只是青梅,我们早已说好只做兄妹,不结婚。」 玉淳风听见他有一个未婚妻时,脑袋便像高山土石崩溃下来,后面的话语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那握紧的双拳逼着自己不能做出什么其他的举动,可越是这样的隐忍,心里却越是难受。 原来他有个一见钟情的青梅,总有一天他们会在一起,就好如刚刚兆永说得天荒地老,永不分离。 玉淳风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这一阵子常常躲着兆永,可有时却是情不自禁的去注意,去观察他的一言一行,他高兴,自己比他高兴,这种像是受制于别人的情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今日听到这些言语,心里更是难过。 他故作坚强,若无其事的道:「我······原来如此。」他微微笑,心中有千万语要诉给兆永,却觉得他没这个资格。 玉淳风道:「哎呀!以后这种呢有什么困难儘管找兄弟我,追嫂子什么的虽然没经验,但可以想想主意。」说着转身离去,徒留兆永站在原地。 原来一切只是一厢情愿,当初的相吻不过是一个玩笑罢了。玉淳风回到房内,将门上牌子狠狠丢到床上,嘴里骂道:「好你一个王八兆永,惯会勾引人。」 整整三天,玉淳风都是对兆永爱理不理,所有人似乎都瞧出不对,唯有兆永像是没有察觉到,当子癸询问兆永有没有察觉到二公子最近怪怪时,兆永只是答道:「是么?我觉得他很好呀!挺开心的。」 子癸辰庚暗暗抚额直叹,连兆鲤也在无人的时候对着兆雁说道:「你以后定要找个知你懂你的夫君。」 激疯症 这日夜晚,兆永悄无声息的离开客栈,到了数十里外的一座小林,突见一处闪着火光,依光前去。原来在晚饭时分,兆永收到一张小纸条要他到这里与人会合。兆永担心有诈,一路小心翼翼,不敢有大意。 手提着油灯的正是许久不见的沉勿卓,兆永知道是他,便知他定是极为清楚自己的动向,他道:「你在这里是不是就表示你已投靠了陈家?」 沉勿卓唔一声,拍掌说道:「猜得不错,见你模样像是已经恢復了记忆,我就不哄你,点头哈腰了。」兆永本是一想到他就忍不住勒住他的脖子,亲人之仇怎能不报,可真的见到他本人,却是没有衝动,反而一如既往的冷静。兆永说道:「兆家待你不错,为何杀我父母?」 沉勿卓嘿嘿一笑,眼里像是在看一个笑话,他道:「我不止要杀害你的父母,我还想杀你,杀光那天我在兆家见的所有人!」他又是哈哈笑,又是说道:「如今就只剩下你了,不过我也不愁,我已是没有亲人的人了,没有掛念,所以就算我死了,也没有关係了。」 兆永一手勒住他的脖子,沉勿卓无法呼吸,掉落于地的灯光照得他的脸扭曲至极,且其神态令人作呕,可怕至极。二人双眼对视,兆永不禁从记忆里想出一位模模糊糊的人,那人的眼神与沉勿卓一模一样,如今对上记忆中那人的眼神,兆永心中的滋味更是道不明。 兆永渐渐松了手,他道:「你既已投靠陈家要害我兆家,想必你们也谈过条件了,陈家家主所要的东西是我兆家的残卷,东西没找着你就不怕他找你麻烦么?」随即自嘲笑一下,他道:「我都忘了你已没了家人,你已对生死置之度外了。」 沉勿卓道:「我虽然不知你为何能活到现在,不过不管你如何压制体内毒性,一个月,绝对不超过一个月,你必死无疑,哈哈!哈哈哈哈!」 一股恐惧从兆永心里缓缓生起,像是一隻魔兽在他的心里强待不离,然后他像是毫不在乎,无要紧的淡道:「目的已经达到了,我送你上路。」紧接着不等沉勿卓再多说一句话,兆永拔起剑鞘狠狠向沉勿卓的心口刺去。在确认他断气之后,兆永悠悠的道:「望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兆永从他的身上搜到一个小药瓶,他将瓶盖打开,瓶口散发出浓厚的药香味。兆永怕闻了会发生什么,将瓶盖赶紧栓紧,并且收进袖口。这香味与他当初吃的那药丸味道极为相似,怕就是沉勿卓当初为给他的毒药。 他的脸既可怕又平静,将一旁的油灯捡起掛在树枝上,也不挖土为沉勿卓埋葬,任他拋尸荒野。 他似乎冷静又疯狂,在他毫无意识的回到客栈时,他见着玉淳风,也没说一句话,便只呆呆的看他,直到良久他才向玉淳风说声晚安。 房内,那股令人窒息的强迫感似是催化着身体的毒素快速蔓延,兆永痛苦不堪,躺在床上大口喘息,眼眶佈满血丝。良久,兆永才吐一口长长的浊气,瘫在床上,徬徨无助的像个小孩子,望着天花板,呢喃道:「爹爹妈妈,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好想你们。杀你们的人被我丢在荒岭,会有土狼野狗吃他的血肉,孩儿已经报仇,你们可以心安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可是孩儿好想你们呀!感觉昨日你们还在我的身边,今日却是天人永隔。对了,爹爹妈妈,我有个心上人,我很喜欢很喜欢他,望你保佑他平安······」 一颗颗滚烫的泪水沿着脸颊落入硬枕上,今晚的夜色很黑,黑到望不见五指,无云很浓很厚,厚重的连一丝月光都透不下来,像是兆永往前的路,黑暗似没有尽头,又好似下一步便是万丈悬崖一般,深不见底,一跌落就是粉身碎骨。 兆永终是在迷迷糊糊的梦里见到一丝明亮,明亮中没有甚么,只有一对黑影,那身形兆永再熟知不过,那是他父母的身影。 兆永拼命追赶却是追不上,拼命嘶吼可面前的人却是听不见,直到兆永跑累了,没有力气,他依然不放弃,最后他瘫坐在地上,眼前的人终于停了下来,两个人转过身对着自己微笑,仅是微笑没有多说其他,又继续向前走了。 日过中午,兆永满头是汗的醒了,眼睛一睁开,还没适应从窗外洒进的明亮,便见一群人都在看着自己。恶梦说长不长,却也是睡到了正午才醒。一旁的兆雁抓着兆永的手,满眼是泪,但她勉强忍住,哽咽说道:「雁雁知道你想爹爹和娘了,不要害怕,雁雁会一直陪着哥哥,不会离开哥哥的,大哥哥跟二哥哥也不可以离开雁雁,我们三人要一直在一块儿。」 兆永听到她这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掩盖心虚说道:「哥哥不会离开你的,我们三个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么?」兆雁点点头,将头靠在兆永的大腿上,兆鲤一手抚着兆雁的背,一手握着兆永的手臂,信誓旦旦的道:「兄长无须担心,我已不小,能分担事务。」 见兆鲤稚嫩却神态老成的模样,永远是能逗笑兆永的一个解苦良方。在门侧见三位幸福模样的玉淳风,不知心里想着什么,眉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加快脚步衝了出去,直到房内再也看不到玉淳风的身影,兆永才抬起头来向玉淳风的方向看去,望着那块早已离去心里却特别眷恋的人影。 . 「羞儿,别跑了!快回来罢!别跑了!」一名老妇人杵着与她同高的悬铃木杖,大步追赶前面蹦跳的女子,那蹦跳的女子似是个疯子,停在一桌木桌前,捧起茶壶,轻轻拍打着它。子癸辰庚瞧见这般场景,忍不住见她究竟要干什么。玉淳风此时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而兆永端坐一处细细品茶,不乱看,也不乱听。 「儿子乖,娘亲疼。摇篮摇,摇篮摇,外婆赶紧瞧,瞧你是个好孩子,瞧你是个乖孩子。」疯妇将茶壶捧在怀里,做出摇篮的手势,好像真有一个孩儿在她的怀里,听她唱着歌谣。 身后的老妇人受不了般,怒道:「秦含羞!你这个不孝女,你要疯到什么时候?你儿子已被我一掌拍死了,你不找我这个女魔头报仇,还在这里作甚!」疯妇一呆,喃喃自语道:「死了?姥姥说你死了,你怎么会死了呢?你不就乖乖的在这里听娘亲唱歌谣么?」她笑着对她怀里的茶壶,又再次唱起那一首歌谣。 店里的掌柜怕吓着客人,赶紧对那老妇人下了逐客令,却没料老妇人一个眼神,掌柜的被吓的一身机灵。没有办法,只好将主意打在这名疯妇身上。他转头对着那疯妇说道:「这位······夫人,你好,我是这里的掌柜。你怀中的不是你的孩子,是我的孩子,你的孩子还在家里等你回去呢!」 疯妇不相信,对他笑道:「胡说!你看我儿子生的与我那么像,才不是你儿子呢!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儿子,要把我儿子抢走?我告诉你,我不允许,我不允许啊!」说着,将茶壶一拋,疯狂的向大门跑去。老妇人眼疾手快,两指戳中疯妇身上的昏穴,那疯妇登时瘫软无力,睡了过去。 老妇人将疯妇安置在一旁,一双怒眼瞪向掌柜,恨恨说道:「臭小子,你坏我大事。」掌柜瞧她年纪虽大,却身手不凡,更是胆怯,但觉得自己有理,不免理直气壮了些,道:「那女的疯疯癲癲,要坏我生意,还不让我阻止了?有没有理?」说着,老妇人一挥袖,不知什么东西腾空飞来,撞上掌柜脑袋,速度之快也来不急躲。掌柜往那物什看去,竟是沉甸甸的银子,心中又喜又惊。道:「好说好说,老夫人可有吩咐?不才通通去准备。」 老妇人好气的道:「也不用你准备,你坏我事情,像羞儿这般能说能跳的几个月也遇不上,好不容易能激她一激,看能不能再清醒半分,却被你······你!」她是气得再也说不下去。满脸通红的看着她的女儿,叹了气。 「瞧她是有身手的,兆公子,你见多识广,可认得这二人是谁?」子癸询问道。兆永没有答话,起身向前,揖手说道:「晚辈兆恆之拜见秦老夫人。」 当时兆家灭门血案误了兆永去溟定谷给秦老太太贺寿,这拜见参杂了一些愧疚。只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虽然秦老太太盛名远播,却数十年不曾出谷,此时前来怀城,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子癸辰庚见是秦老太太一惊,赶紧上前拜见。秦老太太见兆永,点了点头道:「我曾见过你一遍,记忆犹新,你们家的那些事我也已经听说,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兆永答道:「劳烦前辈掛心,晚辈打算将弟弟妹妹还有兆家之人安顿好。」秦老太太又问道:「你可有找玉家陈家报仇的打算?」兆永回答:「三家恩恩怨怨,是非难定,这不是一言两语就分得清,道得明的,我们认为我们没错,便不代表在他人眼底我们就是对的,他们要害我,我明白。不是我不想对他们做什么,而是自己再也清楚不过罢了。」 秦老太太冷笑一声,道:「我秦繁一声爱恨分明,非黑及白,向来是以牙还牙的个性。他今日抢我颗馒头,我便不会拱手让给他,这个道理,你可明白?」兆永低头没有答话,秦老太太又道:「他们今日杀你父母,你也应当杀他们父母才是,是也不是?」秦老太太等着兆永的回答,却没听见任何回应,心中怒极,却也不发作,道:「罢了!你这豆腐心肠,我是教训不得了。」 兆永说道:「不知秦谷主来到怀城有何要事?」秦老太太朝座位使了个眼神,示意兆永坐下,听她娓娓道来。兆永依言行事,子癸辰庚也坐近,听秦老太太说道:「她是我的孩子。」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惊讶,都道秦老太太无夫无儿,连个传宗接代的徒子徒孙也没收过一个,竟有一个三、四十岁,疯疯癲癲的女儿。秦老太太知他们惊讶,也没说什么,续道:「这件事得从好几年前说起了。」 「当时我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黄毛丫头,在怀城的一个麵摊工作。有一天有个流氓头子照常来收保护费,却比平常多了三四两钱,咱一个月也赚不了多少,因此我老闆跟那流氓头子打了一架,那流氓头子身宽体壮,我那瘦老闆连个拳脚也不用出就被人压倒在地。 不怕说了给你们笑话,年轻时我也算是风姿绰约的美人儿,流氓头子对我起了歹心,要抓了我,去当他的妾室。这一整条街呀都是那流氓们的天下,每个月逼迫交的钱呀,唉!官府更是不想插手,自古以来这件事都是睁一眼闭一眼,谁去管呀? 我那脾气也是倔的,一路上被他扛在肩上,是一阵拳打脚踢不停歇,还不停的叫骂。可我当时是半点功夫也不会,对那个流氓头子来说,不过是挠痒痒罢了。后来我遇见了一个人,一个我活了这么久唯一认过的英雄。你们可听过北凛拳客这个称呼?」 北凛拳客秦騫在当时可谓是少年英雄,曾经进过军打了一场胜仗,后来又是凭着一套北凛拳法在江湖上叱吒风云。他同时还是当时溟定谷谷主的关门弟子、得意门生。如此响叮噹的人物威名可是半点不比现在的秦老太太少,眾人一听连串起来,秦騫当时救了年轻时的秦老太太,并且收她为徒,后来更是把溟定谷传给秦老太太。 眾人回应了一声知道,却不明白这些事情到底与秦老太太回到怀城有什么关联,看似答案便在故事后面,便不多问什么,专心听秦老太太续道:「他见我被人抓了,闪电般的速度将我从流氓头子的手中救了,当时场面一个混乱呀!我什么也没瞧清楚,后来才知道来救我的是溟定谷的秦騫。 他救了我,怕那流氓头子追上来,要送我回去,可那流氓头子知道我是哪里的人呀?回去了也免不了被抓了,因此我死缠烂打要待在他的身边,他很是无奈,把我带回溟定谷去。 我在那里生活了小半个月,后来天天见溟定谷学徒习武,心中很是嚮往,秦騫他看出了我心中所想,便提议纳我为徒。我当时可不姓秦,人人都叫我阿烦,嘿嘿!是烦人的烦。他收我为徒,还给我改了名字,秦繁,繁花的繁,还随他姓,我心中很是欢喜。 学武之人最晚七岁练起,我学功夫的时候都要十五了,很晚啦!很难进展迅速,但他待我很好,也不着急,很是耐心,我心里怎会没有悸动?于是我告诉她,我喜欢他。」 子癸辰庚听了大吃一惊,辰庚道:「徒弟爱上自己的师父?在许城,曾有少城主爱上自己的教书先生,误了国事,许城城主大发雷霆,下令颁布法律,严惩城内所有师长与自己学徒相恋。许多城纷纷效仿。虽然时过境迁,这一二十年来已少有对此说三道四,可当时······夫人这是······」 秦老太太叹一口气,说道:「可不是么?当时把我给害惨咯!你说,爱一个人有什么罪?偏偏那许城的少城主误了事就要全天下同他一起陪葬,我若生在与他同一时代,我偏闯入宫中活剐了他不可。」 她这番言语实在太令人骇然,正想阻止,却见秦老太太眉眼中多了几分惆悵,又是叹道:「我若再早生一个几百年,可能连他的面也见不着,不过我要是再早生个十几二十年,不!我当初要不是答应了做他徒弟,也不会是如今这般境地。」 一瞬间,秦老太太的眼神像极了她疯了的女儿,三人怕他魔怔,要说什么,秦老太太又振作起来,说道:「人生不可逆,说这些作甚?反正他起初是不同意,可女人一向看得很准,他也喜欢我,于是我们俩······再后来便有了含羞。」 「当时他已是溟定谷的谷主,我和羞儿成了秘密,被藏着,怕被知道了惹了一堆麻烦事。又后来,他死了,谷主这个位置便交到我的手上。当时羞儿不过两岁,我一个女子要管谷内诸多事宜,实在忙不过来,因此没什么照顾羞儿。这一点,羞儿是很怨恨我的。 羞儿十八岁那年,偷偷离开了溟定谷,遇见了一个人,那人我至今查不到他是谁。羞儿似乎对他一见钟情,这段事我也不太明了,只是曾听过羞儿说过。 玉卿那一会儿是怀城的准城主,为了拓展人脉,他日日巴结权贵,又再后来,欠了些钱,怕损毁了名声,到处杀人灭口。我那至今没见过的女婿便是其中之一。 我令人将羞儿找回来,才发现她竟怀了身孕,此时的她时常恶梦,久久不能脱身,每日每日喃喃自语。那时他还没病的如今这般重,还能正常言语。后来羞儿生下了孩子,出生当日流星坠落,都道是有奇人降世。这孩子成了瞩目,我怕眾人要寻这孩子的身份,便狠下心来带着这个孩子回到怀城,遣入城主府,逼玉卿为当年的事情负责,认那孩子做亲生儿子。我还砍下他一根小指头,对他道:『我要是听到有人说这孩子并非是你生的,可就不是剁去一根手指这么简单的了。』 我武功在那时已是不同凡响,城主府的兵岂能抓到我。我走之前丢了一个宝剑在城主府,道是我那孙子长大,务必交到他的手里。」 说了这些,三个人隐隐约约猜出秦老太太的孙子是谁,若是她所言非虚,玉淳风即有可能便是秦老太太的孙子,而秦含羞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秦老太太见他们听到这里已经呆了,冷笑一声:「没见过世面的傢伙,这么个离奇的事,也难怪你们这个反应。反正这里离城主府那么远,我说玉卿那廝的坏话也没什么关係,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怕!就在上个月,我听闻玉卿的儿子来到了南怀城,并且还下令说要抓他,要与他断绝关係,这怎么得了?我立马寄了一封信去,果真他收回成命。只不过我听闻那孩子依然流落在外,便要去找玉卿一个说法。最近也想,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也没人在意多年前出生的那位婴儿是谁了,于是要带着含羞让他们母子见上一面。 羞儿三年前被我一顿骂,神智竟恢復了不少,以前总是不说话,现在清醒时能说一些了,我便想再激她一激,可每当要激她,她又不说话。这次我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却被掌柜······」 秦老太太恶狠狠的瞪向掌柜,原本忙得不可开交的他似乎感受到杀人的气息,畏畏的往秦老太太瞧去,发现她正瞧着自己,吓得假装什么也没见到,继续忙活。 诉衷情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夏天的夜晚总有蛙鸣相伴,却显得更为寧静。广阔无际的黑夜在此时终于云散,月光晕染开来。可兆永却无心欣赏夏日独有景色,他双眉紧蹙,守在门口,玉淳风自中午离去便没有回来过,怕是遇上麻烦,赶不过来。 子癸辰庚更是在长廊下来回踱步,神色紧张,一个紧张的不停询问,一个紧张的要求对方安静。 子癸终于受不了,停下脚步道:「我还是在出去找一下。」辰庚见他要走,连忙说要跟着。唯有兆永还站在原地,可内心却一点也不比那二人冷静。 时间约莫又过了一刻鐘,兆永去看了两个熟睡的孩子,终将忍不住出客栈寻找。一出去却正巧撞上赶回来的玉淳风。玉淳风带有几分歉意看着兆永,兆永却看着他不说话,瞧不出他究竟是什么心情。玉淳风怕他生气,连忙道歉,也不等兆永说什么,拉着他的手腕往外跑。 二人奔了许久,兆永有些摸不着头绪,问道:「淳风,你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玉淳风笑着不回答,很是神秘。他拿出一个袋子,将绳子解开,袋口突然飞出无数绿黄色的光点,一闪一闪的飞了出来。兆永仰头看着萤火虫飞舞,似与漫天星空混作一起,不禁展露微笑,道:「好漂亮。」 玉淳风也有同感,他插着腰,有些骄傲,「这可是我花了一下午抓来的。」他这是盼望着兆永夸他两句,又或者回应他两句也心满意足,却不见兆永有任何反应,似乎沉浸在目酣神醉的景色之中,难免有些失望。 「兆永,我有件事要跟你说。」玉淳风表情转为严肃,兆永注意他这种神情,也不免紧张起来,询问道:「有什么事么?」却见玉淳风很是踌躇,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很是奇怪,兆永柔声对他说道:「没关係的,你愿意说便告诉我罢!不愿意我也不会追问的。」 玉淳风撞上兆永不断传递波波暖流的一双明眸,脸颊发烫,要不是天色已暗,看不太清楚,兆永都要以为他发烧了。良久,玉淳风道:「你我同病相怜,我虽有父母却不得疼爱,疼爱你的父母却被奸人杀害,不如、不如我们就这样并肩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惩奸罚恶?」 兆永的眼神似乎看穿了玉淳风,却不表态。实际上在听得玉淳风说的那「并肩闯荡江湖」六字时,脸上闪过一抹不为人察觉的微笑。玉淳风见他没有答话,有些着急,道:「你别看着我呀!我······你别多想,我就是想交你这个知己,闯荡天涯。」 兆永微微点头,意味深长的「喔」一声,玉淳风眉头蹙在一块儿,问道:「你什么意思,喔什么?答不答应?以后再有人欺负你或者打你主意,我两肋插刀助你,不收钱的,这么划算你不要?」 兆永被他的一番言语弄得好笑,问道:「你抓了一下午的萤火虫,又带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要跟我说这些?」 玉淳风做贼心虚,心下沉吟道:「娘的,这爷们怎么那么麻烦?」说道:「不然你以为什么?以为本公子心悦你么?」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玉淳风很是懊悔。视线逃离兆永的方向,馀光却见兆永的影子朝自己走进,听得兆永轻柔说道:「我不知道,但我想听你说。」 「我问你一句再决定我到底要不要说好了。」玉淳风说道,兆永看着他,等待他的问题,只听到:「你是否真的很喜欢那个苏姑娘?」 兆永一噎,连忙摇手说不,他道:「没有,我对他不过是跟妹妹一样。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很是熟悉,我们之间绝对没有情爱之想。」 玉淳风愣在原地,像是石化的雕像,但脸上却藏不住心喜。问道:「可是真的?」兆永见他如此,信誓旦旦回答:「是真的。」可他转念一想,又说:「不过我俩父母之命不可违,以后会不会成婚可说不定。」 父母之命不可违,更何况兆永父母已逝,指不定他更会照着父母生前的意思娶十六娘为妻。听到此处,惊觉不好,玉淳风抓着兆永的肩膀,急忙的道:「不要成婚,莫要娶她!」兆永故作疑问:「为什么?」玉淳风心中的答案说不出口,可如今二人已是这般地步,自己的丑态早就被对方看得一览无遗,尷尬二字都能倒过来写,只好说道:「你、你我相处了那么久,对你的情义早已不同一般,我其实不喜欢跟你做兄弟,不喜欢你惦记着你的青梅,我······哎呀!我喜欢你,喜欢看着你,喜欢你好多好多,还有喜欢你亲亲我。」 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终是松懈下来,轻松许多,只不过表白这种事情对于玉淳风来说本就难以开口,如今说了更是訕訕。良久,玉淳风得不到任何回应,不禁觉得奇怪,猜测到兆永可能已经离去,便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看对方是否还在,果然他还在原地,未曾离开。 玉淳风叹了一口气,惆悵道:「你不用回答我没关係,我脑袋被抽,竟然喜欢你这个大老爷们,我不过是被你曾经的轻薄有些混乱罢了,那个你不用在意,咱们就跟以前一样。」 兆永道:「我曾经对一个人说过许诺终身的话,那句话千真万确,直至现在心意都未曾改变,只不过那个人从来都不曾当过一回事。」他的语气很是失落,玉淳风见他如此,心里揪成一团,很是不捨,可他说的又是别人,又不免觉得自己为何可怜一个惦记他人的人,不禁觉得委屈和生气,说道:「既然你心中有人,那便尽力去追好了,反正你如此优秀,也不愁找个人渡过馀生。」 兆永听他言语更是叹一口气,「我曾对他说『以身相许』,便是真的以身相许,要不离不弃的,可是他总是将这句话当作玩笑,从不当真。」玉淳风不禁一愣,只觉这句话听着很是熟悉,对上兆永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神,听他说道:「淳风,我曾说过的要以身相许,并非是要报答什么恩情,只是因为我从那时便喜欢你,虽然当时我也没有察觉自己的心意,但我是真真切切要跟着你的。你便是我一见钟情的心上人,直至今日,爱愈深。」 两人便这么么对视着,一眼万年。 兆永将双手轻捏玉淳风的肩膀,轻声说道:「淳风,我喜欢你,也喜欢亲亲你,你要是喜欢我便天天都吻你,爱你,呵护你。」 奢望许久的爱意在这浪漫的夏夜全都扑面而来,两人的心都是跳动的异常快,玉淳风只觉得在做梦一般,心喜的要晕厥过去,他往后一倒,兆永见状搂住他的腰,随即低头缠绵深吻,要将自己满腔的爱意通通都献出来给对方,却依旧觉得不够。 玉淳风被吻的意识不清,似梦非梦,似醉非醉,不争气的双脚瘫软,兆永轻轻一笑,将他横抱起来,回到客栈。 此时子癸辰庚也早已回来,看见两人却是不明所以,上前询问道:「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兆公子抱着?受伤了么?」玉淳风羞愧难当,怒道:「看什么看,转过去!」子癸辰庚半信半疑却还是依言转身,二人不禁言语讨论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玉淳风如此生气。辰庚问道:「难道是兆公子惹了我们少爷生气?」子癸想着不太可能,摇头说道:「不可能,兆公子那么知书达礼的一个人,怎会惹少爷生气。而且你试想,若是少爷生气,为何还同意让兆公子送他回来,还是抱他回来?」 辰庚觉得有理,可又想着不对,说道:「等等,这样不对啊!少爷若是脚受伤了,背着不是比较好看么?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成何体统?」 二人皆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却听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道:「你们若寻了一个一辈子都不想分离的人便明白了。」低头看去,竟是兆鲤。子癸惊道:「鲤公子,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了还不睡么?」兆鲤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看着二人。辰庚哈哈一笑,一边轻轻推着兆鲤往房间前去,一边对兆鲤说道:「哎呀不管怎么样,鲤公子先回房睡罢!您兄长跟少爷都已回来,莫要担心。」 . 一行人买了几匹马,将马车卖给客栈,过了胜日门。一路上兆雁也不知哼唱什么,只听得什么「夫君」什么「妹妹」,也不晓得是在唱什么戏曲,却听兆雁一声高音的「雷峰塔」这才笑笑瞭然。一路上虽是小心谨慎,却也很是快活。 正当唱音一罢,兆雁便向兆永说道:「大哥哥,我们去乘月岭后去找苏姐姐好不好?我想让她教教我唱戏。」兆永笑笑说好。玉淳风也不吃醋,想起兆永喜欢的是自己就洋洋得意,脸上掛着的笑意让辰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事,问道:「少爷,去见苏姑娘就这么高兴么?」 这话一问,玉淳风假意隔空一掌拍出,伴随一字「滚」,辰庚摀住胸口,假装身中重伤,痛苦说道:「奴才自认对主子您忠心不二,日月可鉴,你······你却······」 「得了吧,我们还在身处险境呢!如此嬉皮笑脸就不怕陈家家主把你抓去做练功?」玉淳风训着,兆永哈哈大笑,子癸问道:「如今照原本计画从翊翔门出去,绕道到七寒山派」 玉淳风摆了一个眼色示意不想回答,要问找兆永问去。子癸将视线转向兆永,兆永说道:「让翡翠屏跟着,恐生更多事端。」 正当大家都没听明白时,兆永续道:「当时我们去翡翠屏求助,说要找你们的时候,那些来传话的人竟然清楚我们的动向,还有兆家出事那晚,翡翠屏明明最先得知,却耽搁了,是何原因?」 辰庚这时震惊说道:「难道······翡翠屏里有奸细?」玉淳风缓缓说道:「怕是如此。」子癸着急问道:「翡翠屏就算有奸细,但是他们还是知道我们要从胜日门去呀。」 兆永答道:「没错呀!不过啊,我早在离开翊翔门的时候有先跟翡翠屏说过我们要绕道而行,假意去往胜日门,实际上走了数里之后返回翊翔门去,要去骗骗那陈家家主。后来我让他们回去之后我偷偷在他们的茶水里下蒙汗药,没睡个一两天是醒不来的。」辰庚听了嘿嘿笑着,道:「哎呀!兆公子好狡猾呀!如此一来他们要传信给那陈家家主时,我们已经出了怀城了。」子癸道:「这叫做预知了他的预知。」 突然一颗小石子飞去,撞到辰庚的胸口,辰庚紧皱眉头哀声说道:「少爷你怎么那么爱丢人呢!」玉淳风没好气的道:「你说谁狡猾?人家兆永是机智过人,这能一样么?」 辰庚觉得奇怪,今日怎么就那么维护兆永,半点话都说不得,子癸说道:「当然不一样,兆公子吾朝诸葛,料事如神,那是大大的神人。」玉淳风虽然依旧冷淡着脸,却没再多说什么,辰庚与子癸耳语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子癸答:「咱家少爷跟兆公子好上啦!你连这都看不出来,浪费你以前看过这么多情情爱爱的话本戏曲。」 辰庚被这么一提点,发现好像是这么一回事,这些日子玉淳风总随着兆永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昨天更是消失了半天,还是兆永寻他回来,还横抱回的客栈。 待辰庚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少爷跟公子好上了?」这么一闹,玉淳风怒的勒起韁绳,大喊:「你再说信不信我砍了你!」马儿受惊向前奔去,辰庚一吓也紧接勒起韁绳,这荒郊野岭的一条荒路被驰骋的马儿弄得尘土纷飞,在后人的面前蒙起一层沙雾。眾人在后面轻咳几声,在空中拨去惹人的沙子,兆永看着玉淳风的背影,温柔一笑,朗声道:「等等我们呀!」然后转身对着子癸道:「追上去。」随后二人也勒起韁绳,追向面前二人。 怀中的兆雁被快速奔跑的马儿震得说不出话,直到兆永和子癸的马儿追上玉淳风和辰庚二人而慢下来时才轻轻松了一口气,问道:「大哥哥跟玉哥哥吵架了么?」在记忆中,父亲和母亲虽然相亲相爱,如胶似漆,但也有吵架的时候,谁也不理谁持续了两三天后就会听到「老爷和夫人又好上了」这种话,因此「好上了」这三个字在兆雁心里便是二人吵架和好的词汇。 兆永笑笑,回答道:「没有吵架,但更好了。」兆雁似懂非懂的点头,一旁听二人言语的眾人都是暗暗笑着,连玉淳风也是藏不住的得意。 忽听得在东北角处有一短三长的哨声,有着节奏,似个暗号,眾人心里皆是有不好的预感。但是也没有再多想什么,只是加紧了马步朝胜日门前去。 哨声处又是「砰砰」两声,抬头望去,竟见烟花在蔚蓝的天空绽放,灰色的烟散了开来。兆永听到不远处的声响,说道:「快走!怕是有不好的事儿来。」 进陈府 一行人乘马奔驰数里,眼见胜日门便在眼前,所有人都是心喜,准备好先前假造的过城文碟要交递上去,却听后头叫唤,道一声:「且慢!」 便是这么一叫唤,所有人便知事情不好。玉淳风凑到兆永身边,说道:「你是不是今年运不太好呀?怎么每次跟着你都有事情发生?」 兆永没有回答,严肃看着叫住他们的一行人,见为首的穿着紫衣大袍,其他者也是穿戴不凡,想必是个要紧的大人物,却听那为首的人自我介绍一番后,一头雾水。 「在下天龙帮帮主上官运拜见各位公子。」他客客气气的弯腰作揖,兆永一行人也还他一礼。上官运身边的张紈见他们没有反应,说道:「这位可是上官帮主呀!天龙帮的。」玉淳风客客气气说道:「明白,这位帮主刚刚介绍过了。不知帮主找我们是有何要事?」 张紈见他似乎不把天龙帮当做一回事,呵呵道:「想两百年前,我们天龙帮可是号令天下的大帮,上官达帮主更是当初的武林盟主,声势逼人。你们却是这样看我们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没见识,井底之蛙呢!」上官运做了一个手势要张紈停止言语,他这才不甘心的住了嘴。上官运说道:「下人们不懂事,给诸位公子笑话了。」 兆永微微一笑,说道:「两百年前贵帮如何我们确实不知,在下先说声抱歉,只不过我们向来知道苍穹山派、七寒山派和泗水派等大名帮派,威名江湖,震慑天下。却不知什么天龙帮?唉!失礼失礼。」 玉淳风在一旁听了噗哧一笑,上官运却听得面有难色,脸色铁青,他道:「公子牙尖嘴利,在下佩服。在下此次来叨扰公子,是因为有件事要求见公子。」 辰庚说道:「我们与你互不相识,要求什么恐怕去找其他人罢。」上官运笑道:「小兄弟,这儿可没你什么事,而且你们虽不认识我们,我对你们可熟的很,兆恆之兆公子还有玉淳风玉公子,我认的是也不是?」 兆永说道:「承蒙前辈认识,只不过我们有要事在身,就不便······」他话还未说完,上官运比了个停的手势,并且说道:「在下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也不耽搁多少时间,只要你们将兆家和玉家的神功纸卷交上来,我保证放你们离开怀城,否则······呵呵,就别怪我不客气啦!」 子癸气道:「岂有此理,我们的东西给你们天龙帮?当你们是谁?东西不在我们这儿你们又当如何?」 上官运见一个两个下人都敢欺凌到自己头上,很是不高兴,也没有理会他,道:「东西交上然后护送你们出城,这个交易很划算罢!」兆永揖手说道:「是很划算,可是东西确实不在我们身上,不然我真的很想赶紧将东西交出去,这样两边都容易。只不过家父死的突然,连残卷在哪儿都等不及与晚辈说明。」 兆家年初遭玉家陈家双面夹击,地位一落千丈的事传至数里,天龙帮也有所耳闻,见他态度诚恳,不似在说假话,转向玉淳风,要问他残卷位置。 玉淳风收到他的眼神就冷笑一声,也不等他问就答:「你别这么看我,我一个不受宠的孩子,怎会知道残卷在哪?你看!你看看我!我这不都被赶出来了么?」 「这······」上官运有些为难,却不知道怎么办,一时拿不定主意,却见有一女子走来,一身红衣手拿佩剑。她表情严肃,见双方僵持不下,问上官运道:「如何?」 那女子是陈若元的心腹雪珞,也有人说他是陈若元双修的对象,只不过具体情况如何,雪珞在陈府的地位是不能被拿来异议的。上官运低声说给雪珞听,雪珞一听,一双清眸投射出杀人的光芒瞪向兆永等人,冷漠的声音夹杂一丝怒气说道:「既然都没东西那还放什么人,都带回去押着,严刑逼供直到吐出东西来,这么简单的问题也不会么?」 她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吓得兆雁放声大哭。雪珞一见,闪身而去,突然「啪」的一声,在兆雁的脸颊上打出一条红印,清晰的骇人。她道:「再哭,我扭断你脖子让你去见父母。」兆雁停止哭泣,连呼吸都放慢了,唯恐一丝声音被雪珞听见,要被扭断脖子。 兆永一见此状迅速抓起雪珞的右手,他抓的紧且迅速,任雪珞功夫不凡也挣脱不开。兆永道:「跟我妹妹道歉。」雪珞冷冷一笑,儘管手腕被抓得疼了也丝毫不屈服,问道:「凭什么?」兆永答道:「凭他是我妹妹。」雪珞又问:「那你凭什么?」兆永没有回答,却听身后玉淳风朗声道:「凭他是我玉淳风的人!」 兆永听了心中一甜,雪珞却没想到这一层,只是道:「落魄公子爷与遇难公子,好笑啊好笑。兆公子你要找个靠山也找个靠谱一点的,比如说陈家家主。」她科科笑着,反手攻击,往兆永手臂击去,正中穴道,兆永右手一时酸软,松开了紧握雪珞的手。兆永知此时架非打不可,运气一个「飞波掌」攻入对方的腰间,雪珞的青铜长剑亮相,一招「飞蛾扑火」直击兆永腹中,兆永一个「凌云飞」闪身而退。于此同时,上官运见二人打起来,也拔起剑鞘要朝玉淳风攻去。子癸辰庚二人从靴中掏出随身携带的保身匕首,有人来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乱舞乱砍,将兆鲤兆雁牢牢护在身后。 兆鲤见二人挥舞着匕首毫无章法,便在身后引导二人,不急不徐,不缓不慢,声音却清楚且正中要害,这让子癸辰庚听了顺利很多,他们俩也都是一点就透,举一反三,再后来,兆鲤的指点便少了许多。 兆永和雪珞打得不分输赢,雪珞见兆永某些招式很是奇怪,明明见着很是普通,却有意想不到的技能。似乎是他身上那股微微奇怪的内力在作祟,又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原因。雪珞左手比了个剑诀,右手使了一招凝珠霽月刃里的「开缝式」,此招柔中有钢,钢里又有一点柔,行云流水般,朝兆永逼去。兆永不得已向后退,撞上身后人,与玉淳风肩并肩背贴背的站在一块。 「他们人多势眾,怕是要被抓去不可。」玉淳风说道,兆永却向他道了一声放心,又继续作战。 玉淳风与上官运打了十几回合,见他招式武功很是传统,一见便知这武功有好几代的传承,便想以新制旧,一招虚招过后,利刃逼迫他右胁处,深深划破了一道伤痕,鲜血喷溅。上官运摀住伤口,哀声求饶,玉淳风却是不理睬他,担心看向兆永,却见兆永仍与雪珞打得不分上下,要去协助兆永。 二人很有默契一般,比上次二人一同击退玉辙风时还要合作无间。一白一蓝两团人影紧紧包围红影,雪珞招数施展不开,正暗暗愁苦,突然从二人眼神之中读出了什么,露出狡黠一笑,专攻玉淳风,一手扣住他的手腕,一手将她的青铜宝剑抵在玉淳风的侧颈。 兆永见状不敢贸然行动,听雪珞说道:「你是他的人,那么我将他杀了,你不就成了自由之身?」兆永知她在试探自己,可说出与玉淳风无关的话怎么道的出口,见玉淳风眼神坚定,似乎告诉他不要为了他而冒险。兆永内心挣扎,他道:「是呀!你将他杀了我便是自由之身。」 玉淳风听到这话不禁愣住,雪珞亦是如此,她道:「算我高估你们的情义了,那么你便没有价值了,怎么办?」她似乎在询问玉淳风的意见,可又不是雪珞一言两语要离间二人? 玉淳风将脸侧过去,不想理会雪珞,却听兆永说道:「但你将他杀了,我也会随他死去,我是最有可能知道残卷线索,这样不是依然得不偿失?」 雪珞暗暗思忖一番,不敢轻易将人杀了,道:「这剑有抹毒,碰上一点就要中毒,你若要求解药,必须随我去一趟陈府,不得怀着什么心思,否则如何想来你们都很是清楚。」 说着收起宝剑,右手一挥示意人马相随,兆永走到玉淳风身边要看他有没有伤到,玉淳风见状赶紧握住他的手腕,不让他碰到,他道:「都说啦!碰一点也是要中毒的。」兆永心疼的看着玉淳风,柔声说句好,便牵起玉淳风的手随雪珞而去。 . 四大两小被带进陈府的一处偏僻的小院,大门有锁,四处皆有层层防卫。待一行人稍作收拾后,玉淳风和兆永找一处坐下,二人皆是含情脉脉,离不开彼此,子癸辰庚见状识相的带着两个孩子到角落玩了去。 兆永看着玉淳风的脖颈似乎有些红肿,担忧的蹙眉。玉淳风用手指轻轻揉开兆永眉间皱纹处,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有些痒,放心罢,我不去碰,也不去挠。」兆永叹道:「那姑娘不比玉辙风,不是个三言两语就能被我们带着跑的,难缠的很。怕是一天不交东西,一天难以逃离。」 玉淳风握着兆永的双手,说道:「不如我们就造一个假的,反正留着我们并没有甚么用处,应该是会把我们给放了。」兆永展顏一笑道:「淳风真是聪明,只不过内容必须真真假假,真里掺假,假里又放真。陈家主是个武痴,要是通篇作假,必然被他瞧出破绽不可。」玉淳风嘿嘿一笑,道:「还是是永聪明。」 被玉淳风这么一叫,兆永有些反应不过来。玉淳风见他如此,道:「如今咱俩这种关係,叫永不行吗?还是你让我叫你兆永的呢!唉不说,还挺肉麻的,你不习惯我就别叫了。」兆永将玉淳风拉近怀里,温柔一笑,满眼柔情,他道:「不,这样挺好。不肉麻,以后你便这么叫我。唔,觉得肉麻就私底下这样叫我,怎么叫我都好。」 玉淳风被他弄得内心小鹿乱撞,不敢直视他的双眼,极像是娇羞的小媳妇面上一红。兆永见他如此,更是情不自禁,道:「淳风,我想吻你。」玉淳风见他如此,赶忙推开,急道:「不行,若他一直不送解药,你我都要上西天了。子癸辰庚怎么办?你弟弟妹妹怎么办?」 却没料兆永说道:「也是你的弟弟妹妹。」玉淳风面颊更红,道:「没正经!」 他们被遗忘了五天之久,只有每天送一颗馒头,一碗清水便没有了。四个男人和两个小孩怎么够吃?便是四个大人轮流饿个一天天勉强度日。 第六天,终于送来了一人一碗汤麵,里头有猪肉有青菜,香喷喷的。送饭之人说道:「怕你们饿死了,今日给你们一人一碗麵吃,雪姑娘要我问你们,东西交不交?不交就连馒头也不给了,让你们活活饿死这里。」 来接待的是辰庚,他道:「给给给!我们大人饿死没关係,小孩儿怎么受得了?还望您能给我们准备笔墨!」 见他诚恳模样,送饭人还是怀疑,想起雪珞的嘱咐,问道:「只需将残卷交来便是,还要什么笔墨?要是你们揣着坏主意弄假,岂不是害了家主?」 辰庚见他不信,表情更是无奈,说道:「这······我们风尘僕僕,一路从南方赶到这里,路上多少流氓恶霸抢钱抢物什呢!东西早被偷去啦!」送饭人听了一怒,道:「偷去了?别闹!这东西是顶顶重要的,必是揣在怀里豁出性命的东西,岂能不见?就算不见了,那你们还要笔墨作甚?」 辰庚见他怒了,做了吓着的模样,畏畏说道:「哎呀!就是因为怕弄丢了,所以早早将它背了熟了。啊!对了,我可先说,我们只有兆家部分的残卷,玉家的么······得要你去找城主要了。」 送饭人叹了一口浊气,打算要问雪珞意见,临走前他说道:「既然已经答应,我便去找个大夫给你公子解毒。」说完转身离去,辰庚本想找个说法要解玉淳风的毒的,看来是不用费这番功夫了。 约莫两刻鐘后,一名素衣女子背着一个麻布袋蹦蹦跳跳的走进小院,身上香囊系上的两颗铃鐺叮铃噹啷的响,她就站在门口,也不进去,朗声问道:「是谁?谁中毒啦?本姑娘来啦!」说着见子癸走来,那女子「欸」一声,子癸见着那女子也是震惊,见她要唤自己,连忙比出个手势要她不要发出声响。那女子也甚是可爱,一双手紧紧摀住嘴巴,衝着子癸笑。子癸向他道:「来吧!」便带着那女子进了屋子。 一眾人见到解毒的大夫都是一吓,原来这名女大夫便是兆永那十五岁的表妹蓝元蒂。她不学武、不读书,只是早年遇到一个高人,跟着他认识草药罢了,只不过那高人究竟是谁,蓝元蒂却是保密的紧。 蓝元蒂见玉淳风的脖子有一圈淡淡的红肿,把了一下脉,笑道:「没事没事!过敏罢了!吃好睡好几天就没事了。若是再不放心,我待会儿给你开几副药去!喔对了,那讨厌鬼要我给你们带的纸墨笔。你们怎么来啦?要这些要做什么?」 兆永淡道:「我才想问你,怎么在陈府?」蓝元蒂哼哼说道:「哎呀!就是路上遇见了那个雪姑娘,她发现我认得寒腥草,就把我带来陈府啦!每天逼迫我要我给那讨人厌的陈若元炼丹,助他武功日益。哼!我不过识得一些草药罢了,怎么知道如何炼丹呀!把他弄死了还差不多。」 兆永将他们是如何被雪珞带来这里的情况一一说了,蓝元蒂听了只是连叹,道:「我可怜的表哥,这可如何是好?不然这样好了,若外面有什么情况,我告诉你们好了!理由么······就说小雁儿水土不服,生病了,需要我多照看!」 蓝元蒂走后,屋内又是一片平静,兆雁咳了两声,望向兆永,问道:「大哥哥,我学得像不像?」兆永微微一笑,揉着她的发丝,没说什么。 望天清 深夜时分,蓝元蒂寻了一个藉口进入庭院,这时除了兆永大家都已入睡,二人谈了一会儿,兆永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拿了一个瓶子,蓝元蒂也不问,直接接过便打了开来。 蓝元蒂一脸震惊,询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见她这般,兆永内心更为沉重,答道:「沉管家那里。」蓝元蒂陷入沉思,突然一声低低的惊呼,说道:「知道了!难怪!当时我在那讨厌鬼管家那儿闻到清梵天的味道,只不过很淡,也没有多加留意,如今这么一说,果真是这个!」 兆永未曾听过清梵天的名字,询问道:「这是什么毒药么?」蓝元蒂解释道:「清梵天是由清梵草而製成,清梵草本身无毒,但香味却是闻之难忘的。当年师父曾经寻过清梵草,收入匣子里,这几十年来不过寻过一株罢了。这清梵草无毒,也没有什么功效,也不能当作草药,基本上是一个无用却稀有的小草。我曾在师父房内的药经看见,这玩意儿虽然无毒,可他通常与其他毒草製成清梵天。这清梵天是天下奇毒之一,奇就奇在它会潜伏在人体之中十天半个月,到时人会莫名而死,仵作医师都查不出任何原因,只知道身体的五脏六腑一时溃烂。这毒药很适合一些有杀人动机却又不是一时杀念的人使。不过嘛,这毒药会潜藏在人体多久,因人而异。但绝对不超过三个月。」 兆永问道:「中毒之人可有症状?」蓝元蒂想了一下,很是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是有的,只不过因人而异嘛!可能咳嗽,可能胸闷,可能腹痛,都不一定。症状应该是小到会令人误会成没休息好,不然也不会突然死期到了也没察觉。这毒没药可解,若是知道自己中了毒,唉!只能乖乖等死咯!」说到这里,蓝元蒂似乎察觉到不对,咦了一声,问道:「这不对呀!沉勿卓为什么有清梵天?他这是要杀谁啊?」 兆永不想和她多说,若蓝元蒂得知自己中了清梵天的毒,那么依她个性,不止院内的人都知道了,整个陈府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蓝元蒂走后,兆永沉思了一会儿。沉勿卓告诉他最多不过一个月可以活,如今也过了十多天,兆永叹了一口气,沉吟道:「得走了。」 一转身,却见到玉淳风站在身后,是何时站在那里的兆永一点发现也没有。见玉淳风面色一沉,询问道:「清梵天是怎么回事?你拿了他的药做什么?」兆永声调柔和,解释道:「因为我中了毒。」 玉淳风像是早就猜到一般,「在你昏迷的时候吧?你多次胸闷难受,我当时就该猜到的。」他声音愈来愈哽咽,眼眶都红了。「那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不想要让你死掉。」一颗眼泪控制不住的滚落下来,兆永双眉一捺,无奈说道:「其实事情并没有这么······」话还没说完,玉淳风衝上前抱住了兆永,哭道:「你还有什么事情瞒我?还有什么事情没跟我说?你今天都得全部告诉我,否则······我就不放过你!不给你烧香!不给你烧纸钱!清明不去看你!我······我不会想你,我会找一个温柔贤慧的女人娶了,跟她生一个宝宝······我,我只想和你一起。」 他将脸埋在玉淳风的怀里,哭得像个小孩。兆永拍着他的背,柔声慰道:「好啦!我都告诉你,你也不用给我烧香烧纸钱。」 玉淳风一愣,一双哭的水汪汪的双眼看向兆永,兆永说道:「我身上有千叶莲剎功护体,虽然练不到十分之一,但是我猜便是它缓了我体内毒性。」玉淳风这才缓过神来,「真的?你这个王八蛋不会骗我吧!」兆永勾起嘴角,点点头。玉淳风一下就松开怀抱,退后两步,十分有戒心的盯向兆永,眼里些悲些恨。「还有什么事情你瞒着我?」 兆永想了一会儿,将前几日秦老太太在客栈与他说的事情全都诉与玉淳风听。玉淳风只觉得很是惊奇,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份是无庸置疑,只不过不是长子,母亲生下自己后死了所以一直不受父亲疼爱,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係。他道:「所以······我的母亲是溟定谷秦老太太的女儿?我父亲当年是被我父亲······城主杀的?」 兆永点头答道:「依照秦老太太的意思,是这样没有错。」这样的答案一时之间让玉淳风有些难以承受,他嘴里喃喃自语:「笑话······这就是个笑话。」 原来他就不是玉卿的孩子,所以不受疼爱,感受不到父母给予孩子的温暖。一直以来,他都住在冰天雪地之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雪白和寒冷相伴。 「原来我······不过是个处处被人嫌弃的一个人罢了。」他脆弱且无助,失神的低下头。看得兆永内心一揪,他抓着玉淳风的肩膀,鼓励说道:「不是的,我没有拋弃你,也没有嫌弃你,我要你,要你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失魂落魄的看向兆永,他温柔的面庞背对着微弱的月光,兆永说道,「这件事我跟子癸辰庚商量过,秦老太太的话里太多模糊的地方,我也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不确定当初那个孩子是不是你。与其让你跟着我们一起猜测,不如少一个人烦恼。我们没想瞒你,只不过如今的状况实在不宜多生枝节。」 玉淳风幽叹一声,说道:「好吧!先这样子了,我睏了,先睡。」听到这些事,让他的心里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事情接二连三的来,也难怪玉淳风有些疲惫。却听兆永说道:「等等!」说着,他拉着玉淳风的手,将他牵到自己怀里,摸着他的面颊,对他的眼神总是深情款款,本来想向他说声晚安,玉淳风却见他如此,忍不住在他面颊上亲一口。触感是一瞬,心动却能很久很久。这一口,勾起了兆永藏在内心的慾望,慾火焚身,他搂住玉淳风的腰,重重的在玉淳风的唇上咬上一口。 玉淳风被咬的有些怒火,正要生气,却被兆永用他惯会的温柔对待,一点一点啃噬他所有防备。四片红唇紧紧相依,玉淳风慢慢闭上了眼,放任兆永用他最深的爱束缚自己。这是他朝思暮想的温柔,日夜掛念的触摸。 他又像当日告白时醉了,被兆永横抱起,到了一间小房间,里头伸手不见五指,玉淳风不晓得兆永带他去哪,也不知道他要带着自己做什么,只知道完全的信任于他,被他捧着呵护着,只管享受着这份温柔。 邸深人静快春宵,心絮纷纷骨尽消。花叶曾将花蕊破,柳垂復把柳枝摇。 一夜云雨,换将来八抬大轿。 . 隔日一早,昨日的送饭人早早到来,带着几颗肉包豆浆,上来讨要陈若元要的东西。兆永将半真半假的残卷递交上去,送饭人小心翼翼对折收在怀里,要去给雪珞一个交代,却被兆永叫住,他闪身至送饭人的面前,挡在门口说道:「何时放了我们?」 送饭人表情犹豫,对他说道:「我只负责送饭,至于其他什么的要依雪姑娘的意思,我无法做主。」他冷冷说道,要推开挡路的兆永,却被兆永扣住手腕动弹不得,「兆公子有何要事?」却听兆永道:「昨日你说会给我们院里的人一人一颗蛋,怎么今日什么也没看到啊?」 送饭人一瞬间眼神的飘忽不定被兆永捉住,听送饭人道:「现在不才早上而已?晚上罢!晚上我再给你准备。」送饭人似乎急忙要走,可兆永又道:「不对啊!昨日你没答应我的。」此言一出,送饭人自知已露出破绽,声音突然变细,似是个女声,道:「我易容术非一般人能识破,你是如何知晓我不是昨日那个人的?」她撕开面罩,露出一张清秀不俗的脸蛋,正是雪珞。 「长年习武之人举止都会与常人不同,就算极力隐瞒,终究抓得到破绽。昨日那人分明不会功夫,可今日······我可不信他一夜之间成为高手。」兆永说道,他一身白衣若雪,面容俊美若霜,一双明眸有如冬日艳阳,一身气质不凡,颧骨上二指长的疤痕让他平添一些烟火味。他字字句句都显从容,雪珞这么一瞧,天下公子榜第一名果真是名不虚传,久闻其名,也听过当年在诗会上关于他的事跡,脸上不禁一红。她道:「答的不错,是我疏忽了,换作是我也不免起疑。」 雪珞又道:「东西虽然上交,却不知是真是假,需得我练上一个月,没问题后再交给陈家主。否则若发生了什么,岂不甚亏?」 有这般顾虑十分正常,但这千叶莲剎功非一朝一夕便能参得透,一个月也练不出个什么。若不是当初兆墨书将当年祖父与其他二人所磨合的千叶莲剎功全全要兆永记下,又加以解释,多年来的琢磨与背诵,纵兆永资质卓绝,也不可能在这一两个月练出个什么,甚至将体内毒性压住。思及此,兆永其实并不担心会露出什么破绽,只不过他等不了那么久。毕竟千叶莲剎功不过压制住了他的毒性,什么时后倒下也不一定。 目前最重要的事是赶紧离开这里,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否则又添他人后腿。兆永说道:「随意,只不过我有一件要求,你们这里的东西我们吃不惯······」雪珞微微一笑,道:「知道了,会给你们这个院添个小厨房的。就那儿罢!」她随意指了一处三坪大的屋子,她又看了一会儿兆永,问道:「本姑娘很是欣赏你,有才华,武功又不错,虽然一脸冷漠,但待人还算温和,而且也十分有义气」她话还没说完便见玉淳风捶着腰从她刚刚指得那间屋子走出,一脸疲惫。一见到兆永立马露出恨不得将兆永拳打脚踢的模样,但一见到有外人在,便忍住了这个心思,再者,他也没这个力气。 雪珞续道:「陈家主一向看重我,待我有如亲生女儿。呵呵!虽然总传我不过是他练功双修的女人罢了!但事实并非如此,他救了我,我很是感激。」玉淳风见雪珞脸颊上的一层红晕,忍不住问道:「你这般解释是作甚?说的好像解开这个误会兆永这个王八蛋会娶你似的。」 兆永听他言语,无奈一笑,却没有说话。雪珞道:「不想让兆公子误会!我心仪兆公子,我们可以多认识认识,反正你们还有一个月要待在这里,而且这功夫是兆公子写的,我若有不懂,还可以向兆公子讨论讨论,琢磨一番,不失增进感情呀!我认为自己不差,说不准一个月后,兆公子就会为我而停留。」 玉淳风忍不住皱着眉头,询问道:「短短几天,你究竟喜欢兆永什么?」他只是单纯好奇,兆永不过皮囊长得好看一些,也不知雪珞究竟看上他什么。雪珞道:「长得好看啊!又很优秀,小女子心里怎么不嚮往?你虽然长得很好看,但是······唉!还是差了远了。」 雪珞笑吟吟的离开院子,玉淳风气急败坏,说道:「什么叫······什么叫我差的远了?这什么意思?我长得不就比你差了一点?」玉淳风打量一下兆永,兆永就静静的站在原地任由他看,听他说道:「嗯!人神共愤,足以拈花惹草。你以色相诱,我才落入你这大猛狼的口中。我以后得小心谨慎,以防女子覬覦你。」 兆永语气温和说道:「我也要小心谨慎,淳风这么好看,也要防。」玉淳风呵呵一笑,道:「有你在我身旁,足够碾压十个我了。」 「可我觉得你生的比我好看,辰庚他们也跟我一样。」兆永语气略带无辜,玉淳风本来要说他油嘴滑舌,却听子癸辰庚也是同样想法,不禁一愣,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想多了,乾咳一声,道:「他们眼光不行,连你眼光也不行么?」 兆永笑吟吟道:「你在拐着弯骂自己吗?」玉淳风一噎,不想再跟兆永废话,转过身去,顺便落下一句:「我早该发现你是这副德性。」 兆永听见朗声问道:「那你后悔么?」玉淳风右手半举,挥了两下说道:「后悔!后悔死了!」 兆永又朗声:「要给你揉揉吗!」玉淳风嘴角轻勾,一抹得意的笑容掛在脸上,却是什么也没有回答。 疑真假 那间屋子本就是一间废弃许久的灶房,如今雪珞令人打扫修理一番,不到天黑就已经可以使用,一应物品都准备妥当,也包括柴油。 这一整天,兆永不吃不喝,盘腿闭眼,似乎进了禪意,实际上他正练着千叶莲剎的上乘内功,九阶之中,已要突破第一阶,前往第二阶去。像他这种年纪的青年,本来武功就非同小覷,如今一来若是突破,便真的在同一辈人之中罕有敌手了。而玉淳风也静心伴在兆永身旁,养着内力,运气练功一遍又一遍,不闻外界事物,只觉得全身通畅,格外舒爽。 又到一个晚上,大伙儿人正准备入睡,却见西边火光窜起,熊熊火光照亮黑夜,见那方向正是兆永一行人住的地方。火势之盛,恐怕很多都已经烧成灰烬,若再不救火,恐怕会殃及整个陈府,眾人皆是兵荒马乱,急忙救火。兆永一行人趁着陈府眾人无暇,早就准备逃离陈府,顺带着蓝元蒂要一同出去。 谁知雪珞早有准备,挡住去路,身后更是有四位武功高强之人相助。见雪珞双手负后,一脸冷漠,问道:「兆公子好间情雅致,要去何处?一月未到就想离开莫不是心虚不成?」 兆永说道:「倒也不是心虚,只是我们受你们威胁,处境甚鉅,大好机会岂有不逃之理。」他话才一说完,雪珞右掌击出,向兆永身上打去。兆永早有防备,闪身避开,与此同时玉淳风正面迎上,使出一招「神龙见尾」频频对雪珞出掌。他们受制于陈府,武器自然是被缴去的,自然只能以拳脚博之。 兆永一招「虎履春冰」攻雪珞下盘,身后四人也分工合作制敌。子癸辰庚依然受着兆鲤的指示应战,只不过面对之人比上次武功更为厉害,只能智取。忽然,空中瀰漫白色粉末,原来是蓝元蒂洒了一些白色药粉,那黑衣人竟纷纷倒去。蓝元蒂嘿嘿一笑,拍去手上残留的粉末说道:「这粉末一旦习武之人吸了,动用内力必然昏迷。」 此时逆风,粉末被风吹得越来越远,兆永和玉淳风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应战着。 蓝元蒂这边的动静自然是传到雪珞耳里,雪珞「哼」的一声,朗声说道:「八卦阵!」说完三人摆起阵法,好似无坚不摧,无人可敌,兆永和玉淳风见了不禁惊呼,若要破阵必是难上加难。纵使是蓝元蒂要下手,也无从入手。正当两人烦恼之际,雪珞等人已经逼近,直直攻击,二人只好带着蓝元蒂等人回避。将他们带到角落后又随即应战。 二人看向彼此,突然想到什么,牵起手来,纵身跃起。一人一招「江船独明」,一招「神龙见尾」竟是双招合併,双掌合体,自成一招,个成一阵。只见空中一团被远处火光照射的一团澄影,似是一隻巨大火鸟展翅飞向八卦阵,八卦阵一破,便是一盘散沙。 蓝元蒂见火鸟飞舞不由得惊呼叫好,子癸拉着辰庚和蓝元蒂要带着兆鲤兆雁先行一步,免得兆玉二人分心。 雪珞手中青铜宝剑往玉淳风胁上刺去,又一招「重锦式」要削兆永右肩。二人第三次分工合作,是进是退已经无须多做言语讨论便能心灵相应。兆永一避,接连出两掌往黑衣人腹中打去,又一个转身,踢向黑衣人的右肩。雪珞咬牙,几天前自己还跟两个人勉强打了个平手,今日一见,他们武功显有大涨,自己多添两位助手也许久不见对方落入下风。只是自己已打得精疲力竭,无法再战。又见另一处火光冉冉升起,又有人放的祝融肆虐,实在可恶至极,哼的一声,朗道:「住手!救火。」便奔离开去,算是放人。 兆永一行人怕他们反悔,加快了脚步,也不敢去鑽小巷道,毕竟人生地不熟,万一困住了更是麻烦。 夏日太阳升得早,太阳缓缓升起,黑夜终是看见一丝黎明,一行人离开怀城,歇了片刻,又赶路五、六公里。兆雁已在兆永背上睡得正熟,蓝元蒂眼睛微红,不知是因为没睡好的缘故还是想要哭泣,她捶着发酸的小腿,哀愁道:「我们什么时后能休息呀?我已经走了好久了,好累啊!表哥,我肚子饿!」她嚷嚷许久,见没人回应,不禁落泪。 「我怎么遇上这种事情呀!」蓝元蒂哭着,兆永叹一口气,说道:「此处离陈府也有些距离,他们要追来怕也要些时间,先休息罢!」说着停下脚步,将兆雁放了下来,让她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玉淳风在兆永的一旁坐下,轻轻吐气,气息中似乎很是疲惫。兆永轻声在玉淳风的耳边说道:「若是累了,肩膀给你靠着。」 玉淳风微微一笑,没一会儿便在兆永的肩上睡着了。而且睡得挺香。兆永轻轻转过头,吻着玉淳风的发丝,「我定护你们安然无恙,无后顾之忧。」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眾人又前往七寒派前进,途中终是遇见一间小小的茶肆,店里不过摆了两张木桌,四张椅子。蓝元蒂先行坐了,紧接着是兆雁、兆鲤,玉淳风在兆永的劝说下也坐了下来。 茶肆掌柜很是抱歉的道:「不好意思,此路偏僻,不常有客,故而没那么多椅子给客官们歇息。那里有几块石头,若不嫌弃,可在那里稍作歇息。」 兆永轻轻向掌柜的道谢,并要了一些开水和粮食,付了些许铜钱。那掌柜见他们一时没有要走,便道:「这个月我便只有两组客人,其中一组便是你们。上一组啊!是那个有点名声的秦老太,嘿嘿!那疯女儿找儿子呀可真是头疼呦!」 他本是看他们互相没有言语,又是个温和似是不闹事的,便想聊一会儿天,道起他上一个客人来。却不知双方之间的原委,一听到秦老太太和她那个已经疯了的女儿,除了蓝元蒂和孩子们以外,大家均是脸上一沉。 可这掌柜却没有发现,又道:「听说他们是要去找怀城,哎呦!那个怀城城主呦!可真不是个好东西。若是发生大旱,还增收取城中百姓粮食,害得百姓苦不堪言。还有那个少城主,听说名声也是一个惨字!」说到这里,他终是发现了不对劲,道:「你们都是城中来的罢!说这些话可别不高兴呀!」 子癸这时忍不住说道:「不瞒你说,那秦老太太便是要找我家公子多年唤他父亲的城主。」他一下说的太绕口,掌柜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明白,脸上刷的惨白,愁苦说道:「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半辈子没有读过书,不识半个字,许许多多的事儿也都听别人说起。是我错了!求大人们原谅!」他本以为他说的那位公子便是少城主玉辙风,说他坏话指不定将要死于非命。 兆永淡道:「老先生不要紧,也别紧张,只是以后记得莫要多言,否则引来杀身之祸。」掌柜连忙点头,接连说是。兆永突然想起什么,说道:「那秦老太太可还说过什么么?」 掌柜想了一会儿,说道:「她说她要找玉城主那不受宠的玉辙风,说是陈年旧事该清了。哎!倒也奇怪,我记得不受宠的应该是那个谁阿!」他想不出名字,却看玉淳风急的站起来问道:「你可听清了?是辙还是淳?」 掌柜道:「我张阿火活那么久,什么都老了听力可还厉害着呢!不是淳,是辙!」这下眾人又被搞得一头雾水,究竟秦老太太的孙子是那高高在上的玉辙风,还是那个不受宠爱的玉淳风,令人想也想不明白。 最迷惘的莫非是玉淳风,他不喜欢生长在那里的一切,可是内心深处又是无比的渴望能从父亲身上寻得温暖。回过神来,兆永已经过来倒一杯温茶递给玉淳风,轻轻说道:「好了,走吧!」并向掌柜询问道:「这附近可有住所?」 掌柜摇摇头,说道:「这方圆十里离我最近的只有我家了,要寻到一间客栈估计这时赶路要天都要黑得看不清了。若是不嫌弃在我家挤一挤也是可以的。」兆永没有拒绝,揖手说道:「麻烦您了。」掌柜嘿嘿笑着,挥手道:「不麻烦不麻烦!这会儿也没客人了,也该回去了。」 行路不过一刻鐘的时间便见一间茅草屋,虽说朴实无华,看起来也不怎么称得上好,大风一刮或大雨一下便能摧毁,只不过挡微风遮微雨还是绰绰有馀的了。眾人吃过晚饭便早早歇息,房间不过两间,张阿火提议让兆永玉淳风和贵人们住一间比较大的,剩下的委屈挤一间比较小的,谁知辰庚说道:「少爷!大的那间让给我们罢!你和兆公子去小间的睡!」 玉淳风很是纳闷,道:「我们这帮男人挤一间就是了,让蓝姑娘和雁儿睡一间唄!」哪知话才一说完,兆永便接着说道:「我觉得辰庚说的有理。」玉淳风还要反驳,却撞见他一双冷眸,罕见的眼神,令玉淳风打从心里生出一抹畏惧,他道:「好吧,就这样了。」一答应,兆永眼里快要跳出来的野兽又消失无踪,转而是双目柔情。 「我认为辰庚定是被你带坏了,以前我还老担心你跟他们学坏。」房间内,玉淳风双唇微嘟,似乎不太高兴,连兆永走近也紧张兮兮。 兆永见到玉淳风这种反应也只是微微一笑,递了一杯水去,说道:「喝口水。」 玉淳风将茶水接过,只抿了一口,又道:「现在想想我还亏了。」兆永坐在一旁,慵懒的倚着桌子,用手撑头,微乱的发丝散在背后,只见他长长的睫毛下那一双清澈的眸子眼里全都是自己,玉淳风面颊一红,侧过脸去,一时之间要说什么做什么都忘了一乾二净。一见到兆永便是这副模样,好生惭愧。 兆永用他略微低沉又慵懒的嗓音又用着他温柔的语气说道:「要给你揉揉么?瞧你这两天都没有休息好,肩颈痠痛,下午我还看着你揉着自己的肩膀呢!」 也不知兆永手艺如何,便道:「来吧!莫要存些坏心······」思字还未说出口,兆永已将双手轻覆自己的肩颈,开始揉按起来,揉了两下兆永说道:「把衣服脱了吧!」 玉淳风一惊,护着胸口急道:「你要做什么?」兆永哈哈笑着,道:「衣服穿这么多,我就算按得再好你也感受不到啊!」玉淳风这才觉得自己想多了。想起那日在灶房缠绵,身上的口子还清晰可见,他可不敢再让兆永动自己的歪脑筋了。说道:「行吧!不过我就脱一件。」 兆永像是哄着孩子一般,点头说是,待玉淳风脱掉一件衣服之后,兆永开始按摩,每一根手指所按压的每个部位都正中酸点,玉淳风虽然觉得又酸又痛,却还是觉得全身舒畅了许多。 有一句没一句的二人对话似乎都不觉着尷尬,因为相爱之人就在身边,可以比得上千言万语,沉默便如同了金。 正当玉淳风双眼再也熬不住,要闔上之时,突觉肩上一凉,打了一个哆嗦,驀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脱去了半边衣物,若削成之肩裸露在外。玉淳风正想说什么,却觉双唇被兆永的手指轻轻一抵,耳边是那迷人的声音,要他别动。若放在平时,玉淳风肯定叫出了声,可现在,天色正黑,烛光晃动,身边又是毕生至爱,竟鬼使神差听话没有动作,也没发出任何声响。只觉肩膀上被兆永亲吻着,又酥又麻,心里头的小鹿又乱撞起来。 他渐渐吻到脖颈,玉淳风忍不住一声娇嗔,更是让兆永吻得更深,唇离肤时,一口红印印在上头。玉淳风又是这般轻易的将身子交给他所爱的男人,任他吻他、疼他、爱他,这种浓情蜜意不忍打破。 他俩渐渐唇齿相融,难捨难分,兆永丝毫不手下留情,肆意的、霸道的。平常他有多么温润如玉,待人谦虚有礼,现在他就有多么的禽兽不如,霸道入侵。 玉淳风实在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他暗暗发下毒誓,要是有一天他不反攻为上,制服兆永,也不用不姓玉,他将会全身瘀血,疼到三天下不来床。可是当兆永将他的空虚填满之时,除了感觉的到疼痛,还感觉到满足,想要永永远远的便这样。回过神来,他又气的咬着兆永的双唇,还咬出血来,吸取血液后,又是一番唇舌相抵,似挑逗,似抗衡,似在玩弄兆永最后的底线。 最后,他哭着哀声救命,却也不敢说得太大声,怕吵醒人,怕引人关心。 玉淳风敌不过兆永,更敌不过睡意,他依偎在兆永的怀里,沉沉的睡去。而兆永将手一扬,灭去烛火,一室终于恢復了平静。 入七寒 白龙山山貌青翠,绿叶繁盛,入山口便是一条笔直狭长的小径,碎石眾多,路边野花紫的黄的不太惹眼。此处背对海面,比起其它地方都还要热上许多。 一名带着斗笠杵着拐杖的男子从山上走下来,习惯性的顺着他的山羊鬍,见着下面有一群人要上山,将斗笠压得更低,遮挡住烈阳,双眼瞇成一条直线。见带头的是兆永,嘿嘿一笑,朗声道:「恆之!你来啦!师父和师叔师伯们都很担心你。」兆永寻声一望,见是自己的大师兄吴海,笑道:「恆之拜见大师兄。」 吴海加快了脚步,走下山来,他的脚底似乎抹了油,走得极快,轻功好的似乎要追上苍穹山派的魏如风。只不过二人年纪悬殊,相差二三十岁,又没有魏如风长期在西域黄沙之中锻鍊而来的脚力,若要追上,恐怕还要再等个四五十年。 他快速到达兆永面前,见着陌生面孔,问道:「恆之,这是你的朋友么?哎呀!阿鲤,你都长这么高个儿啦!」兆永一一向吴海介绍,吴海也介绍自己一番后对兆永说道:「你带这些人来不要紧,只不过乘月岭一向有不能带外人的规矩,除了你和鲤儿雁儿,都只能在荷尽园里待着。」 兆永点头说是,道:「乘月岭的规矩我明白,放心吧师兄。」说完朝玉淳风笑了笑,轻声说道:「走吧。」 他对谁都是这般的温和亲切,以至于吴海忽略掉了兆永眼里只有对玉淳风的深情,说道:「走吧!恆之你先带着阿鲤阿雁去找师父报平安,我带着他们去荷尽园。师父听说你家的变故之后可是担心得睡不着觉。」 过了山头,天空竟佈满乌云,下起细细绵绵的小雨,兆永带着兆鲤兆雁,加快了脚步,进了乘月岭。岭内的帮内兄弟见到兆永无一不是不心喜的,这边聊一会儿,那边招呼的,等到了樊中天的寒磬阁里时也不知又过了多久。 樊中天此时也已是个满头华发的老人,比上次瞧见身材又瘦了一些,只不过多年锻鍊,看起来还是十分硬朗的,只不过看着师父年迈,心里头便很是愧疚。如今父母皆亡,最亲近的长辈无非是樊中天了。见到樊中天时,他的眼眶还红起来,与樊中天互相拥抱。 樊中天见自己的关门爱徒无事,欣慰的忍不住流下眼泪来。他向来男子主义不轻易落泪,可爱徒年纪轻轻受到如此灾祸,心里怎会不心疼,但多说无益,樊中天抹去眼泪,改回平常严肃之风,说道:「已无事就好,我已收到你寄的书信,阿鲤阿雁就拜你师兄吴海为师,恆之觉得如何?」 兆永道:「师兄为人敦厚,又极为孝顺,武功又是辈中翘楚,由师兄做他们的师父,我很是放心。」樊中天点头,说道:「极好,极好。」他看向兆鲤兆雁,说道:「生的很像你的父亲。当年,我为了精进武学,不想再收弟子,但还是有不少人要拜我为师,你父亲墨书便是其中一位。」 这段往事兆永也曾经听父亲提起,只不过只是隻字片语带过,也不知详情,樊中天道:「当年你父亲隔三差五的来到荷尽园,求你那些师兄们放他进去,要来学学我这名震江湖的七寒掌,当时我觉得很是厌烦。但他似乎是三顾茅庐要来请我这个诸葛亮,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两年。当年,他十九岁,我已默许他出入乘月岭,伴我左右。他很是贴心,也很是乖巧,其实我在那时候便有心收他为徒了,只不过没来得及说出口,他便不来了。」 樊中天笑道:「你们可知,你父亲为何不来了么?」三兄妹皆是猜不出其中原委,摇着头。樊中天接着答道:「那是因为他要娶你们的母亲,整整十年,我都没有见过他。我也便这样的把你们的父亲忘了。又再后来,他将恆之带给我,说想求我收你为徒,墨书他求我整整五年我都没有答应,所以当时我很是心虚的拒绝了。岂知,哈哈!恆之解了我当初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以无知为不知为解,以知之当无知为解』哈哈!妙啊!妙啊!」 说起往事,便好如歷歷在目,兆墨书牵着自己的手一步步的踏上白龙山,走过那条狭长的步道。当时,兆永还未离家那么远,便撒娇的要兆墨书背,兆墨书将兆永背在肩上,在小道上奔跑着,自己则是欢快的大声呼喊,那是幼时最肆无忌惮的玩闹。如今想来,父母都已不在身边,又是一阵沉默难受。 樊中天说道:「恆之,我有个问题要问你,玉家联合陈家毁你家园,杀你父母,以及兆府十多馀人,可为何他留着你,留着阿鲤和阿雁?」兆永看向一旁的弟弟妹妹,只觉得他们没有回避的必要,便答道:「各城之间虎视眈眈,城主想必是要用最少的兵力来击倒兆家,而当时带头的是潜伏在兆家的管家沉勿卓,他与兆家有些许恩怨,但我想他待在兆府这么久,对一些人还是有感情的,因此他只想杀了他想要杀之人,至于其他人,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他也想杀了我,只不过没有得逞。」 樊中天听明白了其中利弊,只不过这般作风并不能打压兆家十馀年来在怀城的势力。便又询问,兆永又道:「不错,兆家要永远无法翻身,必须斩草除根,绝无留下我们任何一人的道理。只不过,只不过有淳风护着,再加上兆府各家事业都已被玉家接管,兆家就算想要重操旧业,却也再无掀起大浪的可能,故而就此罢手。而且兆家在百姓面前声望很高,若是再这么穷追莫捨······」之后的话他没再继续说下去,樊中天叹了叹,道:「这明白,不过我要是那怀城城主,我会先破坏敌人的信誉,让他们不攻而破。这样有仇报仇,便也再无人管了。」话说那么多也实属无益,便不说而散。兆永寻了下人安排弟弟妹妹的住处,像弟弟妹妹叮嘱一番后便出了乘月岭,往荷尽园去了。 荷尽园的池子里开遍了莲花,蓝元蒂在一旁光着脚丫子踢着水,水花一朵一朵的向外喷溅,子癸和辰庚在一旁躲避,吴海见他们俩如此,又见蓝元蒂如此,直接挡在子癸和辰庚的面前,似聊非聊。二人明白吴海心意,也不冷落,陪笑聊着。 蓝元蒂见兆鲤兆雁不在这里,一旁又是一些男生,很是无趣,水花踢得更是大力。一名婆婆走了过来,手中拿着毛巾呵呵说道:「这里都是一些大老爷们,莫要将你的玉足现给别人见了。要是有人看了你这丫头的脚丫子,可是要娶你的呦!」 蓝元蒂听过这个说法,摇摇头,说道:「这里又没外人,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再说,你们有要娶我么?」她朗声朝吴海三人的方向喊道,子癸辰庚二人吓得逃跑,不在此处逗留。而玉淳风本是待在屋里快要入睡,却被蓝元蒂一声叫喊赶走了睡意。怒道:「还要不要人休息啦!」 蓝元蒂嘟着嘴,撇过头去,依旧不管不顾的玩水,更是肆无忌惮的嚷嚷说道:「你跟我表哥说去啊!对我吼什么吼,你不要以为······哼!你这个面善心恶的歹人。」这些天,蓝元蒂也清楚玉淳风和自己表哥的关係,可二人依旧是见面就吵,不见面也在吵。 「懒得跟你计较!就别到时候有人见到你的脚丫子,强迫着要娶你,你拳脚不行,被人扛回家里。」玉淳风朗声道,顺便下床出门。蓝元蒂先是一吓,进而发觉他根本不是要吓唬自己,而是嘲笑他明明跟了一位武功高强的师父而不学功夫。说道:「那又怎么的?我好歹跟了一位师父,我认真还不行么?」 婆婆在一旁呵呵的笑,缓步走向吴海,对他说道:「我看了一辈子肯定不错,或许我能讨杯喜酒喝。」吴海紧凑眉头,道:「李婆婆,你年纪都多大了,不能喝酒。」婆婆面色一沉,瞇眼不悦说道:「我不过沾个喜庆,被你说的······唉!」 吴海问道:「有谁要结婚?我没看见有谁有婚配的消息呀!难道是恆之?他都二十了,跟苏姑娘还有婚约呢!」婆婆恨铁不成钢说道:「兆公子还要许久呢,少说也要三年。」吴海想到什么,点头叹道:「也是,也要个三年。」婆婆偷偷比向蓝元蒂,蓝元蒂仍在和玉淳风吵嘴。吴海立即发现什么,也不好意思的笑出来。 「你们俩啊!是挺不错的,小俩口这样吵吵闹闹。蓝姑娘不过是师弟母族的表妹,咱能不能凑进去都是一回事儿呢!」吴海说道,这时兆永朝蓝元蒂走去,见蓝元蒂在向兆永告玉淳风的状,道:「表哥,你终于来啦!你看看你看看!那讨厌鬼又欺负我,就欺负我孤孤单单一人在外没人护着。」兆永微微一笑,说道:「婆婆做的栗子桂花糕可好吃了,厨房都备着呢!」兰元蒂吞了吞口水,朝玉淳风做了一个极丑的鬼脸便拎着鞋子跑开了,见蓝元蒂跑远,兆永一手将玉淳风拉进怀中亲吻着。 吴海和婆婆吓得不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婆婆双手颤抖,似乎还没接受这样的事实,轻轻打着吴海的手臂,说道:「我在做梦么?」吴海摇摇头,结巴的道:「没······没有,我们都······都都看······见了。」 比起吴海结巴的语气,婆婆的话语显得顺畅多了,她道:「这样,讨得到喜酒了吧?」吴海呵呵笑着,闪身离开。 玉淳风害羞的躲闪兆永,低声说道:「哎呀!别闹!旁边还有人呢!」兆永邪魅一笑,无人看见,在玉淳风的耳边轻道:「这样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免得大家都以为你跟元蒂是一伙的。」 玉淳风惊诧,拉远了兆永询问道:「等等!为什么是蓝姑娘?我跟蓝姑娘根本没事儿啊!」兆永说道:「你俩刚刚互相吵嘴,像是打情骂俏的小情侣,估计师兄和婆婆都要讨论着借我名义去讨一杯喜酒吃。」玉淳风还没明白过来,两片红红的唇瓣又被兆永侵略,湿濡的感觉像是迷魂汤药,将玉淳风弄得神魂颠倒。 玉淳风想,好歹自己是个大老爷们,与心爱之人谈谈恋爱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肆无忌惮起来,还反守为攻,弄得兆永暗暗发笑,玉淳风还很认真的去抵御那一直侵略过来的唇舌。 期间,园中出现来来往往的人皆是看得清清楚楚,面红耳赤。偏偏一旁清澈的池水,点点红莲,衬得这二人绝世容顏更像是一幅仙境。似真非真,似梦如幻。好些人离不开眼,怕错过了什么重大之事一般。 吴海很自觉地带着被落在一旁的兆鲤兆雁离开,去行拜师之礼。这天地之中好像只剩下兆永和玉淳风一般,不用再顾忌什么。 良久,兆永说道:「阿鲤跟阿雁都已经安排妥当,接下来陪你去溟定谷找秦老太太,身份大事这种事情与其我们在这边瞎猜测还是亲自询问来得好。」玉淳风道:「我也正有此意。」他依偎在兆永怀里,像是需要受保护的小鸟一般。又道:「知道这件事之后,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无论我是谁,姓什么,从何而来,只要有你在,便什么都不怕了。阿永,你还胸闷难受么?」 兆永答道:「不了,自从我开始练千叶莲剎的第二层内功之时,我就不难受了。」他笑了笑,又道:「然后我们去繁山,那里有一块很大很大的庄园,我们可以在那里定居。」玉淳风问道:「兆家的么?」兆永点头,面色一沉,道:「那本是我父母打算晚年在那休养的。」沉默了片刻又道:「去溟定谷后我们去苏家庄,把兆家的人都接来繁山罢!还有,我打算将翡翠屏给苏姑娘,算是她帮了我那么多忙的答谢。」 玉淳风不解,翡翠屏有内鬼,更何况苏家本身是商人,钱财不缺,何必去揽翡翠屏这种生意?兆永似乎知道他所想,说道:「其实我一直私底下有跟王姨通过信,王慕真,那个留下棋盘残局的那一位。里面的内贼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苏姑娘喜欢唱歌,立志开一间歌馆,我还打算投资,来扩建繁山的那处别院,大一些,你住的也比较舒心。」 玉淳风点点头,又似乎察觉到不对,说道:「兆家不是都没了么?你哪来的权利跟金钱?」 「明面上是都没了,暗地里的產业还是有,足够养活你了。」兆永似乎很是认真的在思考,并且很认真的给予答覆,看他认真的说要照顾自己一辈子时,玉淳风心里不止觉得兆永很是可爱,连心里头也都暖暖的。 忽然远方一声怒吼,有如万兽王的声音传到耳边,震耳欲聋,四处观望却是半点人影也寻不到半分。吴海听到声音也急忙忙的出来,婆婆、蓝元蒂、子癸、辰庚还有其他人也因这奇怪的叫声给引了出来。池边顿时站了十几个人,互相询问,却又互相不知。 终是一名壮汉朝荷尽园而来,左手提着一人,他脚步极轻,动作异快,瞧他身手步伐武功定是不凡,连多遇敌手的吴海也忍不住瞇起双眼,眼眸之中有如遇大敌之色。壮汉站在围栏前,左手轻拋,手中那名男子被拋在了眾人面前。眾人一见一阵惊诧,难以接受,此人五官被人搅得细碎,鲜血糊着他的整张脸,看不清他是谁,也无从晓得适合身份人物。一人喊道:「你好狠的心呀!杀人至此,你究竟是谁?」 壮汉环视眾人,似乎在找谁的样子,却听婆婆突然大声哭喊:「阿罕呀!是我的阿罕么?你······我······」驀然倒地晕厥,无法叫醒。这阿罕是婆婆的独子,很是孝顺贴心。如今这么一齣,眾人才发现,似乎一下午都没见到阿罕了,至于倒地男子是谁,瞧他身材体型也多了几分确定。 吴海毕竟是七寒派的大弟子,又是掌管荷尽园之人,他上前一步,肃面问道:「来者何人?寻到白龙山来,究竟是何目的?」 壮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们之中,谁是兆恆之?」他这么一发话,惊魂未定的眾人也不免心安,毕竟壮汉要找的是兆永,而不是他们。而那些觉得此事与自己无关的便赶紧溜走,免得将自己搭进去,徒增事端。 散内力 兆永上前一步,壮汉见他清秀绝伦,眉眼间不可忽略的英气,身上散发的文武双全的气质,想起天下公子榜第一名的称号,果真里头就属他最为合适。壮汉问道:「是你么?」兆永揖手答道:「是我,我是兆恆之,不知阁下有何事相见?」 话一问完,玉淳风便气噗噗的说道:「原来是你,陈家主!」陈若元哈哈一笑,声音爽朗,场面却不见丝毫从容,他道:「你是那玉家小少爷?哈哈哈!我陈家祝你扳倒兆家,说好的以千叶莲剎功第三卷为酬却迟迟不给,怎么?因为自己统领一城就可以不遵守诺言么?」 吴海说道:「陈家主,慎言!白龙山虽然不在怀城之内,但也不是你可以随意议论他城城主之地。」他字字鏗鏘有力,引人注目,让陈若元本不想搭理他也不禁要应上两句,说道:「我爱说什么不爱说什么,你们七寒派管不着。我本邀兆公子为客,期满一个月,研究武学,不料兆公子放火烧我陈府,离了开去,我今儿来,做一件事,看是放火烧你荷尽园,还是那姓兆的随我回去。」辰庚忍不住道:「你这是邀请客人的态度么?你这是囚禁!」 吴海虽然不了解其中状况,但一句两句的也知晓其中脉络,他将兆永护在身后,说道:「今日陈家主来我七寒派是客,饮茶寒暄可以,切磋武艺可以,但伤我七寒派,带走我七寒派之人,恕在下绝不允许,你若执意,那便来战!来看看是我帮七寒掌厉害,还是你陈家拳厉害!」 说完,他磨拳擦掌,蹲了个马步,蓄势待发,陈若元暗暗说了一声雕虫小技,迈开脚步便是一拳「铁冶飞烟」向吴海击去。吴海早有准备,侧身闪避,喊道:「此人怕有助手,速速敲打鸣鐘。」鸣鐘不过几尺距离,警音鐘声一响,乘月岭之人都会听得明明白白。蓝元蒂离鐘最近,今次情况便快步跑去,胡乱敲打鸣鐘,待馀音散去,蓝元蒂怕救兵没有听到,还询问了一声,吴海专心应战,无暇回答,兆永身子一侧,面向蓝元蒂,朝她点头。蓝元蒂又跑了回来,才一停脚,面前五条人影飞来,一红四黑,甫落地,那不就是雪珞和她四位高手么? 雪珞说道:「义父!我听铜鐘响起,怕您遭遇不测,特来相助,您今日要打要骂,女儿已经管不着了,今日女儿与您并肩作战。」陈若元不答话,似是默许,雪珞也不等陈若元回答,拔起青铜剑,大喊一声上。 兆永见情况不对,细声对蓝元蒂说道:「本想用你上次洒的药来对付陈家主,如今四位高手前来,怕是有所防备。你现在赶紧将东西备好,带着鲤儿雁儿离去。」蓝元蒂还要犹豫,却见兆永难以显现的一双冷眸,也不回应,直接奔跑进屋。 雪珞挡开几个碍事的,专攻兆永,格的一声响,利器相击,耐是青铜宝剑有多锐利,也被震断。雪珞一声冷笑,说道:「兆公子练得一身好功夫啊!短短时间竟然进步如此迅速,这千叶莲剎功果真不错。」兆永没有答话,剑眉一蹙,手中长剑刷刷刷的攻去。雪珞连忙躲避,发觉背后一凉,暗叫不好,后背吃痛,闷哼一声。玉淳风早在后面见她逼近已准备出掌,一掌打出,也没歇息,又是呼呼两掌打在迎面而来的黑影。 吴海和陈若元还打火热,身上伤痕落下不少,陈若元脚下一踏驱马步,双手摆出云鹤爪,往吴海肩上的穴道勾去,吴海急忙躲避,向后一闪,身上气劲一散,陈若元驱马步趁势一踢,吴海早料此情况撇了开去。如此一躲一闪,一闪一攻,皆是比拼脑力,再者才是看人武功谁高谁低。陈若元一提气,双掌打出,吴海用掌相接,这一接吴海心中暗道不妙,全身力气像是被抽离开去。二人大声吆喝,旁人却不晓得究竟发生什么。 兆永和玉淳风再度联手破了雪珞五人的八卦阵,却听身后一声惨叫,都是住了手,吴海向后倒去,吐了一口鲜血,面色惨白如纸。兆永见了大急,赶紧过接住,吴海嘴巴微张,吐了几口气似乎是要说些什么,却半个字也挤不出来,脸色一青又是一口血吐出。陈若元哈哈大笑,原来雪珞本是打算以身试险,先练上一个月的千叶莲剎功,若是没有问题再交给陈若元。岂知陈若元称霸武林之心旺盛,知晓从兆永得来的千叶莲剎功第一卷便等不及,瞒着雪珞偷偷的练。短短一天武功大涨,他不过是与吴海比拼内力,却发觉一股绵绵热流自掌心传到身体,吸取了他人的内力。如此厉害的功夫,称霸武林指日可待,他忍不住心中欢喜,哈哈大笑。 眾人是再也知晓不过若是陈若元称霸武林,成了武林盟主,那么江湖必会乱糟糟的,到时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因而绝不能让陈若元一直这么下去。雪珞心中向来觉得陈若元武功高强,打赢吴海没什么大不得的,更没想到陈若元是吸取他人内力这种邪门功夫获胜,见陈若元心喜,自己也不禁拍手叫好。 陈若元将视线定在兆永身上,兆永也回他一个眼神,将师兄交给玉淳风,说道:「师兄说过,不让任何人伤我七寒派,如今你伤我师兄,是要与我们七寒派为敌了?」陈若元嘿嘿一笑,也不答话,心急的要抓取兆永的手掌,兆永连忙躲闪,双手负后,从容不迫,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和温和,好像谁都没有办法在他身上染上一层灰,在他脸上抹过一层红。 雪珞狡黠一笑,对着身后的黑衣人耳语,也不晓得说了什么,玉淳风只听到什么「上去」,又听的什么「延误」的听不真切,而后黑衣人纵身一跃,施展轻功飞了出去。然雪珞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玉淳风瞇起双眼,满是察觉危险神态。听雪珞说道:「我已拖着你们叫来的救兵了,接下来让我会会你。你是怀城城主之子,就算不受父母喜爱,但你是城主之子这件事无可否认,他们终究不会对你不管不顾,你说是不是?」 玉淳风冷笑一声,说道:「我明白了,你是想要以我来做挟持我爹的工具好来帮你们得到千叶莲剎拳?」雪珞一脸孺子可教之情,双手一摆,随时出招姿态,应道:「聪明。」随即驱马步逼近玉淳风,二人战了几回合。 子癸辰庚早早离开现场,卖力的劝说那些比他们更早离开的人们。如今七寒派有难,他们却这般视而不见,恍若未闻,实在大不应该。可说得再多也是枉费唇舌,无动于衷,又赶紧回来去协助两位主子。一回来救兵便赶到了,二人欣喜之下加入行列。四位黑衣高手也不知何去合踪,取而代之的是二三十位陈家的助援。 场面混乱,刀剑鏗鏘,谁也没清楚谁说了什么,更无暇顾及谁怎么了。唯有兆永一边与陈若元拼斗,一边注意着玉淳风的安全。他有暇估计玉淳风,完全在于已经不是一比一的生死打斗。 时间接近傍晚,似乎在诉说一天即将结束。 玉淳风面对的早已不是雪珞,而是面生之人,他手持之前另外寻找的武器与人相斗,馀光中,他似乎见到陈若元一个又一个的吸取他人内力,己方一个又是一个的倒下,也不知是死是活,但无恙与否却是不用猜也是知晓的。全身没了内力,空有一身功夫那也是敌不过谁的。 掌风突然袭来,陈若元竟将目标转移到了玉淳风,子癸看了大惊,飞奔而至,却被陈若元一掌打飞,落了几颗牙齿,有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不起。玉淳风终究忍耐不住,破口大骂:「陈你奶奶的,一个一个伤我至亲,你不是人!你是魔鬼!你杀了我,我咒你当不了武林盟主,成不了天下第一。」这句话似乎触了陈若元的逆鳞,他瞪眼怒视,一双眼珠子似乎要跳了出来,一手紧抓玉淳风的脖子,怒道:「再说一次,你说什么?」 玉淳风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我······我说我咒你······拿不到千······千叶莲剎······就暴毙而死。」陈若元一气之下,手上劲力更重,兆永此时也赶了过来,运起体内真正的千叶莲剎攻。陈若元没有躲避,他正等着送上门来的待宰猪羊,反正现在他身上内力雄厚,已然没有什么功夫能够伤得了他了,纵使这一掌切切打在他的身上,以他能够扭转乾坤,将他力收回己有的能力也无所畏惧。 兆永与陈若元顿时分不开来,一股力量紧紧将他们栓在一起,陈若元突然感到不妙,体内气息混乱不堪,失了秩序,又有极为奇怪的感觉不断的从后背传入全身。 应了那句咒语,陈若元暴毙而亡。玉淳风倒是不管陈若元如何,他心急的是兆永怎么了。兆永双眼渐渐迷糊,唯一认得清是玉淳风一脸担忧的脸庞。 「淳风,我很好,我没有事。别担心,我不痛,也不难受。」他这句话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但他说在了心里,好像眼神,表情都在跟玉淳风说:「乖!没事。」 玉淳风紧紧抱住兆永,将他护在怀里,面对于要攻击他们俩的人,他一手执剑抵抗,一边怒吼着滚,然后轻声对着兆永说:「阿永,别睡,你别睡着,快醒醒啊!」 学武之人最忌贪快,讲究脚踏实地,寻规渐进,可陈若元在发现自己练就了吸取他人功力的邪门功夫时,没有克制,反而一个又一个的吸取。不是兆永身上有什么逆天的武功,而是陈若元自己害死了自己,而最后的兆永不过是压死自己的最后稻草罢了。 所谓擒贼先擒王,陈若元一死,陈家的人马就是一败涂地。雪珞一惊,不管四周仍是杀伐不断,扑向陈若元,见他死前喷的一脸的血,雪珞用手袖替她擦拭乾净。她双眼的泪珠一滴一滴的落下,表情扭曲,任他长得再好看,此时也不过一个普通的伤心人罢了。 天黑了,烟消云散。 亥时二刻,吴海已经醒转,而兆永依然沉睡着,没有醒来。玉淳风心里空落落的,向蓝元蒂问道:「阿永何时能醒?」 蓝元蒂也很是无奈,摇了摇头道:「我又不是大夫,问我何用?我不过识得一些草药罢了,欸?你这什么眼神?」她看着玉淳风对他冷眼,心里怒火瞬间被点燃,辰庚在一旁劝道:「好了好了,都什么时候了,别吵了。」 处理诸事完毕的樊中天进了房内,见兆永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心中暗叹,却没有将这份悲痛显现出来。他抽出兆永的手给他把脉,良久,都没有言语。 玉淳风道:「怎么了?阿永打了一掌那个王八蛋就这样了,吴前辈早已醒转,无生命之忧,阿永他······」樊中天将兆永的手臂收回被毯里,轻声叹道:「他全身内力皆以消失不见,如今他······我也说不准。」 玉淳风想起兆永中得那清梵天之毒,忆起兆永曾经说到他身上的毒是因为体内些微的千叶莲剎功所压制。他道:「这么一说······阿永他不就会五脏六腑溃烂而死?」眾人皆是惊诧,连樊中天也吓得站起身来,凌厉的看着玉淳风,问道:「发生甚么事?」 玉淳风将兆永如何中毒之事,后来又是怎么压制的事情全部说出。蓝元蒂用拳击掌,哎呀一声说道:「难怪他那一天跟我讨论起清梵天,原来是这么回事。」 樊中天摇摇头,看着兆永,喃喃说道:「苦命的孩子,苦命的孩子。」 他自大战之后自发陷入一轮沉睡,毫未有醒来的跡象,玉淳风每一日醒来都是到兆永的房里看他醒了没有,又每一晚睡前,催眠自己这只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兆永依然站在他的身边,依旧端着他偽君子的模样。 他曾说报答要以身相许,那么他的人早就许给了玉淳风,是玉淳风的人了。那么玉淳风便不会弃他于不顾,玉淳风会等他醒来,告诉他:「我很想你。」若他不醒,一直这么睡着,那么玉淳风也有了准备,陪他直到自己入棺材为止。 依恋,便是明明看着那人不答不语,自己还能向他说好多事情,大到辰庚在七寒派看上一个姑娘,小到今儿早上在门前踩到一隻小小的蚂蚁;便是他在睡前轻轻抚着兆永颧骨上那一道二指长的伤疤,宝贝的、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然后再轻轻的在他疤痕上亲吻,说句晚安。 结往念 繁山内,冉冉炊烟升起多时,厨房内的赵嬤嬤将锅里的炒鱼乾盛入锅内,递给玉淳风,说道:「你此次去往溟定谷,怕公子您饿着,弄了些吃食,你可以在路上吃。」 玉淳风向赵嬤嬤道谢后,便道:「你们在这里生活着,彼此也有些照应。」又从怀中取出一些银两,说道:「我记得您孙女也要十七了吧?这给您,给您孙女置办一些嫁妆。」 赵嬤嬤要推却,却听玉淳风说道:「其实我有个坏心思,赵嬤嬤您孙女长得太青春貌美了,若是放在天下美人榜定能在前十以内。我怕兆永那个没良心的看到了会心动,转而不要我了。」赵嬤嬤被逗得呵呵直笑,合不拢嘴,说道:「咱们公子别的我不知道,但我就知道他一旦认真的对一个人好,那便是极力的对他好。他对你的那般心意,哎呀!怕是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及的上呦!」 玉淳风无比认同她的话语,自小,对他好的不过子癸辰庚二人,对他来自忠诚,是最亲密不可分的亲人。而兆永不同,他与自己没有任何关係,全是因为爱而对自己好,甚至是放纵自己,宠溺自己。想起他还在荷尽园里沉睡着,便忍不住的想他。 「对了,公子他什么时后回来?我们都有好几个月都没见着他啦!」赵嬤嬤问。玉淳风并没有将兆永昏迷不醒这件事告诉兆家僕人妇孺,而是告诉他们兆永有极重要的事情要办,暂时回不来。 玉淳风故作镇定,学着兆永温柔一笑,他的表情看起来是自然的,可没人比他知晓这微笑有多困难,有多僵硬。他道:「放心吧!他有和我定时通信,我想······应该很快。」 他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希望。 互相道别之后,玉淳风沿着笔直狭长的小道下山,两侧是紫的黄的野花不是很好看,但玉淳风想,如此一来,这里便和白龙山一样,兆永来到这里会不会有种回家的感觉。 出了荷尽园,经过白龙山以前,玉淳风从樊中天那里得到了苏十六娘的家中地址,并遣信于她,先是谢谢苏十六娘对兆家之人多月来的照顾,又麻烦十六娘将那些僕人妇孺送到繁山别院。并且告诉十六娘翡翠屏已经整治完毕,这是兆永送给十六娘的谢礼。 到达繁山不过几天的时间,玉淳风却是走走停停,并不着急,拖了一个月才到达繁山。期间,他是侠士,见路不平出手相助,眾人皆道他是深知民间疾苦的大侠,又给他一个麒麟侠士的名号。他没有隐藏身份,大家皆知他便是怀城城主之子,是那个名列天下公子榜的玉淳风。可每当有人向他道谢之时,他都回了一句:「麒麟双侠罢!有两个人呢!」虽然从来没人见过另外一人的踪影,只道那人性子孤僻,不爱现身。 到达繁山之时,他画了一张草图,重建别院,还时常与赵嬤嬤讨论兆永喜欢什么。如此又是花了三个多月,此时秋天已末,树叶都已泛黄枯萎。 玉淳风有时在想他是年初遇见的兆永,与他认识,共经生死,歷过悲欢离合,却也不过短短数月。二人的感情没有什么细水长流,更称不上是轰轰烈烈,可能只有鬼迷心窍一语来说比较恰当。二人都年轻,遇上喜欢的人便是要过一辈子的,这种年少纯真的诺言,如今想想也实在天真。 但这天真的诺言玉淳风并没有想要放弃,而是深深的藏在内心。或许待有一天风平浪静,有一天兆永有站在他的面前,他们会从新开始,一日覆一日,岁岁年年。 回想起当初兆永所说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情爱,那便是你吃饭想他,睡觉想他,走路想他,在人山人海中你只想看见他,看见他以后便容不下任何人,想和他黏在一起,天荒地老,永不分离。 待那思恋已深的人醒了,他会说,我很想你。 玉淳风到达溟定谷时,已经下着初雪,他换上覆上一件厚厚的大衣,手中还是当初随便在路上买的普通长剑。外头有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子守着,见玉淳风风尘僕僕的来,赶紧递给他一杯热茶。 「公子,冻坏了吧?咱们这儿一到这个时间都会比其他地方来的冷些。」男子说道。玉淳风愣愣的看着雪花飘飘,说道:「是呀!都下雪了。」男子似乎很是不喜欢下雪,麻烦难收拾,一脸嫌弃的说道:「是呀!也不知道什么时后才会停,唉!」 接过玉淳风喝尽的茶杯后,他询问道:「是要找谷里头的谁?」玉淳风答道:「我要找你们秦谷主。」 男子喔了一声,将茶具收起,走到里头一点,朗声说道:「秦三哥!有个人要见谷主,你带带路罢!」 过了半晌,里头传来不情愿的声音说道:「滚!不去,别扰了老子休息。」玉淳风一愣,只觉得声音很是耳熟,却不敢多下定论,只听那个招待他的男子又道:「唉!谷主要你多学一点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呀!我这儿要看守没暇带进去,秦三哥你就行行好,帮我个忙唄!」 里头的男人怒道:「周允琛,你再多说一句话试试。」瞧他口气声音,玉淳风更是好奇,那不是自己的哥哥玉辙风的声音么?他应该在城主府才对,思及此,他冷笑一声,却依旧没下什么定论。 面前的男人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我领你进去罢!」说罢又转头朝向里边喊着:「秦三哥!这儿交给你啦!」 隔了好一会儿那边才传出声音来,「去去去!别妨碍老子休息。」周允琛满脸歉意,将他带往溟定谷,并在一路上向玉淳风解释那个秦三哥。 「那秦三哥是三个月前来的溟定谷,其实吧!瞧他个性是决计不会让他入谷的。他便是生来好吃懒做的命呀!」周允琛叹道。若是放在别人玉淳风是没有兴趣的,可那秦三哥的声音与玉辙风如此相像,还是忍不住听周允琛说起他的事来。便问道:「那他是怎么得以入谷的?」 只听周允琛答道:「咱谷主古怪个性谁也说不准,兴许是她老人家看他也姓秦,一时高兴逮回来的唄!」玉淳风更是好奇,询问道:「怎么个逮回来法?」 周允琛想起当时情境哈哈一笑,说道:「当时谷主带着那羞夫人回来时便一手拎着秦三哥的耳朵,嘿嘿嘿!当时秦三哥骂人可不好听咯!比之刚刚还要不入耳个几倍。都说既那人不愿入谷为何还硬是要带到谷中,很多人都很不认同他的做法。却听当时谷主说道:『这人欠管教,我抓回谷里好好管教一番。』 又后来的好几天,秦三哥把谷里搅得天翻地覆,偏偏见到雇主便怂了。这些日子他真的安分了不少,谷里的长老们管事们便都安静不言语。哎呀!您说,秦三哥本身功夫不错,打个小恶小霸绰绰有馀,偏偏是生在富贵人家被宠坏了性子,生做一副流氓德行,果然就还是要谷主那种人才有办法将他制服。」 玉淳风沉思片刻,询问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只不过您是说他是富家子弟?我以前也不曾听说过秦三哥这么一个名讳呀!」 周允琛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谷主嫌弃他三脚猫功夫,呵呵!比我是好的太多了,我连我那戚吴山的表弟也打不过。说远了,我记得当初他使过一些很是阴险的功夫,像是千秋云亡啦!他那功夫本就与他本身练得大相逕庭。谷主一开始是苦口婆心的劝,直到后来是威胁他如此练下去会害了自己的性命秦三哥这才吓得不碰了。」 玉淳风唸出「千秋云亡」四字,只觉得这功夫好是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周允琛听他在说这四个字,便道:「据说是某个极厉害的武功里头其中一项。好像······好像就是怀城的那三家分散的武功。唉!这玩意儿是人人都想抢,听说怀城里头有个人为了这武功暴毙而亡。唉!这何必呢!」 玉淳风听到此处便不想再多说甚么了,正好周允琛向他说道:「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稟告谷主。」 玉淳风定住脚步,放眼一看,面前是小小透明的水晶宫殿,十分豪华,就连城主府也没有这里有气场。他被这美丽的景象所吸引住,一时三刻视线都没办法离开这座小小的宫殿。 周允琛笑着从宫殿走了出来,揖手说道:「公子,你请进去吧!」玉淳风踏入宫殿里头,里头水晶晶莹无暇,每一面都能照映出自己的容貌。他清楚这次要来是所谓何事,所以虽然很是好奇,却也收敛好奇的心情去寻秦老太太。 秦老太太正坐在炭炉旁边取暖,面容体态依旧和生辰那般无异。玉淳风揖手,道出自己来歷。秦老太太看他一眼,打量一番,然后右手指示某个方向,说道:「请坐。」 玉淳风依言坐下,听秦老太太说道:「怎么样?玉公子二次光临我溟定谷,感觉如何?」玉淳风微微一笑,说道:「之前来贺寿时没有经过这里,如今一见,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秦老太太点头,似乎是知道玉淳风还有话要说,因此没有打断。 玉淳风又道:「只不过溟定谷再好客,所有人进谷之前应当问问姓名,否则便是放了一些有心之人进谷,晚辈觉得不好。」秦老太太冷笑一声,说道:「是允琛不懂事,回头我说他去。只不过我溟定谷坦坦荡荡,没什么名贵宝物,也无什么与人有仇,放不放有心之人倒是无所谓。」玉淳风礼貌一笑,回应道:「是晚辈多虑了。」 秦老太太站起身来,走到一面墙边,玉淳风随之站起,也不晓得她要做什么,只见她指着墙上那把被掛着的长剑,说道:「拿下来。」玉淳风依言将那宝剑取下,递给秦老太太,秦老太太接过,眼神看这把剑时不知参杂多少岁月悲欢,她问道:「你可认得?」 刚刚玉淳风在远处还不确定,可一接近触上这把宝剑之时却无比的肯定那是之前玉卿赠给玉辙风的那把长剑,而后来被迫与玉辙风交换,最后又换了回来。玉淳风心中有所疑问,却听秦老太太又问道:「你在进谷之前碰到他了罢!那个常常欺负你的那个哥哥。」 这么一说,玉淳风将事情全部串连在一起,当初秦老太太出谷到了怀城是为了接回孙子,后来秦老太太将玉辙风带回了溟定谷,叫他秦三哥,并将他的武器扣在这里,让他施展不得,而玉辙风便是秦老太太的孙子。只不过他这一想不完全对,听秦老太太说道:「当年玉卿害了那苦命的女婿,我女儿又是这般疯疯癲癲,孙子又是那般小,我没办法,只好威胁玉卿去养辙风。」 「当年我断他小指,威胁他说:让他过上好日子,对外宣称他是你的孩子,若是被我听到半点他不是你儿子这种谣言,便不是断手指这么简单了。 玉卿这人恶人无胆,怕我找他,对他可是百般的照顾,相较是他的亲生儿子就疏远了多。没办法,这是他自己造的孽,便要替我那孙子的父亲养他。便是苦了你了,我没想到他为了不让半点谣言传出去,做到如此地步。 自那之后我便派人去关注怀城的动向,直到几个月前,兆家出事的时候,当时你正好与兆家的人在一起,我听见玉卿要与你断绝父子关係,要将你赶尽杀绝,我想一个父亲不可能做得如此决绝,便将我的孙子误认成是你,哈哈!如今想来是笑话啊!」 玉淳风静静地听着秦老太太的言语不发话,心里头五味杂陈很是难受。当初玉卿为了坐稳少城主之位不惜杀害多条人命,然他又为了自己不惜丢弃自己的儿子,实在令人叹息。秦老太太又道:「这是溟定谷百年前传下来的,本来要送给我那孙子,可这十多年来我孙子害得你这般,唉!给你罢!」 玉淳风想要推却,却见秦老太太严厉的眼神,似乎要重演当年威胁的戏码,二人僵持一会儿,终是秦老太太放软了态度,说道:「其实你们出城后我就有关注你们的动向,兆公子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一些,这宝剑上面别看那只是装饰用的花纹,其实那是古字,比那什么千叶莲剎功还要厉害的功夫。」 玉淳风一愣,据他所知,这世间最厉害的功夫无非是千叶莲剎功,哪知竟还有更厉害的功夫。听秦老太太说道:「这剑是一百年前都安一带,有一名极为厉害的女侠所製,这上头是他毕生所学的绝世武功沧溟心法,据说是从西域传来的。如今搁我这儿,我也看不懂这些古字,就交给你这年轻人捣鼓了,算是赔罪罢!或许这内功心法能救救你那位朋友。」 心事了却,别人的赔礼岂有不收之理。虽说玉淳风对当时秦老太太的鲁莽行动还心有不悦,可再仔细想想,若是没有当初那件事,玉卿也指不定对自己还是是那般不冷不热的态度,毕竟他的父亲本来就没有心。如此想来,心里又是如风平浪静,还是一滩静水。 然,出溟定谷时,依旧是见到了平生十分痛恨之人,玉辙风。想逃逃不过,命中一劫,本就该有始有终。 传情录 「冤家路窄。」玉辙风邪魅一笑,阴阳怪气的对着玉淳风说那四个字。好一个冤家路窄,形容此情此景再也合适不过。 玉辙风眼眸往下一移,见玉淳风手中的宝剑不禁冷笑一声,极为讽刺,他道:「我们那个父亲呀果真是偏心的紧,就连宝剑也是要给你的。」他哈哈一笑,颇为凄惨落魄,不久前还看他是穿着綾罗绸缎,头戴珠宝发冠,全身华贵的气质,如今却是粗布短衫,相比之下实在天差地远。 玉淳风心里很是纳闷,玉辙风知道他有疑问,也懒得等他询问,直接相告:「我们那个父亲呀!喔!他不是我的父亲。那个玉城主,从得到宝剑那一刻就在琢磨如何将这宝物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但他多年下来宠爱我,将这好东西赠与你实在引人怀疑,于是放了些消息给那小院里的婆婆,说你拿到的才是好东西。他熟知我的个性,因此宝物他却实给了我这个秦三哥,但东西最终还是要落在你的手里。」 他说这些时,语气何等凄凉,好配那寒冬落雪,世间冷暖好像不过如此,将一人捧至高处,再将他摔落谷底,永远无法翻身。 「好弟弟,咱们再比一次,我不使用千叶莲剎的功夫,再比一次输赢。」他突然落下这一句话,比之往昔还要不温不热,淡淡的像是在说什么家常话。这一句,是玉淳风从他嘴里听得最顺耳的一句话。玉淳风将两把长剑交给了周允琛,请他代为保管,而自己准备徒手与对方斗拳脚。 「苍穹山派武功重剑,如今你不使千叶莲剎功,我也不用剑,咱们拳脚相搏。」玉淳风缓缓的道,玉辙风眉头微蹙,轻声说道:「你变了。」玉淳风微微一笑,道:「我依旧是那个我,只是······成长了许多。」 两百回合,招招出奇、出异、出纯、出本,最后的最后,玉辙风吐了一口鲜血,倒在地上,似乎奄奄一息。玉淳风也好不上哪里去,只觉得精疲力竭,这种斗智斗勇实在累人的紧。他瘫坐在一旁,从怀中取出一瓶药瓶,取了两三颗药丸,逼玉辙风服下。突如其来入嘴的东西,玉辙风乾咳几声,眼神还是那般狠毒,似乎随随便便被他瞧见了都要被他的眼神给碎尸万段。 玉淳风淡道:「别这么看着我,你吐血了,吃点药才不会那么难受。」说完,站起身,拿回沧溟宝剑转身要走,却被玉辙风抓住了脚踝,阻他向前。但他没有抓得太久,毕竟这姿势不甚好看,目的得逞便放开了。他说道:「城主病了,你有空看看他。」 玉淳风没有回应一声,见他已无话要说就要抬步离去。玉辙风见他没将自己看在眼里,满腔怨恨说道:「玉淳风!我恨你!玉淳风!你凭什么啊!」 他的话语像是随风飘去,縈绕在整个山间,却独独对玉淳风如蚊鸣,不太要紧。脚尖一阻,似乎踩到什么东西,脚一后退,手上的红绳已经脱落。 . 玉淳风又遣了一封信封寄往乘月岭,心里头没写什么,不过一两句报平安之语。他赶往翊翔门,此时已无玉辙风搞事,无陈家主捣乱,就连玉卿也安分许多,整个南怀城又是安详和平,百姓又是生龙活虎的过着勤勤恳恳的日子。去了翡翠屏,见翡翠屏里已于之前所见不太相同,一进门便见半径五六尺大的圆形舞台,苏十六娘站在台上,青衣绿裙,上头还有金光闪片随着十六娘的移动而闪闪发光。 「人生若只如初见,朝相思,暮相思。今日对镜梳华发,朝怨叹,暮怨叹。」台上人声若银铃,一听便难以忘怀,有种沁凉,有种高旷,有些大气。 她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水灵水灵的,咕嚕一转,不知见到了谁,眼神闪过一丝不悦,可歌声依旧不受影响。直到唱到尾声,她才见到台下的玉淳风,对他相视一笑,似她这种美人,一笑便是风情万种,能痴能醉。本以为她要鞠躬下台,换下一轮节目之时,她又高歌起来,一旁的乐队愣住一会儿,随即跟着台上的女子伴起奏来。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听见这首越人歌,玉淳风不禁脸红。听苏十六娘唱这首歌时感觉气氛都与刚刚那首不同,果真是唱歌的能手才人。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唱毕,大家仍然意犹未尽,本还期待着再唱一首,却见十六娘下台去,走去幕后。 「哎呀!十六娘的歌声真真好啊!我听了这么多人的歌声就没她的好。」有人讚道,其后一个又一个的皆是夸奖十六娘的歌声,且有男有女,有老有幼。玉淳风微微一笑,心道:「难怪阿永要送翡翠屏这种谢礼,是大大的好决定。」思到此处,被身后之人拍了拍肩。他这些月以来早早养了极强的警戒心,他随即拔剑出鞘,将利刃抵在拍肩之人的颈上。一看,似是翡翠屏的人,略感抱歉,急忙收剑。 「哎呀玉公子,你吓死我啦!」女子说道,玉淳风瞧他面容,想起他是之前带牠进入密室的那个女子,向她揖手赔罪。女子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苏姑娘和王妈妈有事找你呢!跟我来罢!」 身后突然又冒出一人,玄色劲衣,高挺帅气,是陈家的陈天涯,陈若元的弟弟。女子向他翻了白眼,说道:「陈公子呀!别来啦!苏姑娘不见你。」 任陈天涯眉宇间那一丝豪放不羈,听见美人不愿待见也不免多了几分愁绪,说道:「知道啦!我不过跟玉公子打声招呼罢了。在下陈天涯,好久不见,玉兄别来无恙啊?」 见他客气,玉淳风回礼说道:「劳烦公子掛心,我无恙。」却见陈天涯嘿嘿贼笑,手臂揽着玉淳风的肩膀,好似跟他是兄弟一番。玉淳风不太高兴,将肩上的手拨了开去。陈天涯也不在意,哈哈笑着道:「兆公子还好罢?」 玉淳风点点头,撇头向女子说道:「咱们走罢!」女子向陈天涯摆了一个眼色,哪知陈天涯半点也没将这个警告放在心上,对着女子道:「你跟苏姑娘和王妈妈说一下,我跟玉公子聊一会儿,马上放人。」 玉淳风被这纠缠不禁起了脾气,说道:「公子,我跟你很熟么?」陈天涯一脸笑脸,无赖说道:「不熟,但至少见过一面,有些交情么!」女子在一旁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你还有什么事?兆永他很好我也很好,你究竟要问什么?」玉淳风是个急性子的,见陈天涯说了老半天似乎还没说道重点,不禁觉得厌烦。只听陈天涯说道:「兆公子他平日都怎么折腾你呀?」 玉淳风很纳闷为何陈天涯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答道:「就是把我吻的神魂颠倒······欸不是为什么我要回答这个问题,什么叫做他是怎么折磨我的?」 陈天涯说道:「话本都是这么写的啊!月黑风高的晚上,兆恆之和玉淳风在竹林里躲避陈若元的追赶,只为从二人身上得到千叶莲剎功这个神秘的绝世武功。不料二人掉入了陈若元预先设下的陷阱。此时夜深无人,怎么叫喊也没有人搭理,陈若元怕是有心饿他们三天三夜,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让他们说出武功秘笈的下落。没办法,只好吹开火摺子,照亮陷阱,等待一晚凉夜。这时火光照在玉淳风的面颊上似有醉人的红晕,兆恆之按耐不住,欺身向······」 「停!」玉淳风停止陈天涯的故事,说道:「为何是我们俩?我为什么要跟那负心汉兆永配做一对?」他一脸气鼓鼓的,颇为可爱,见身边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不免心慌,说道:「看什么看!太好看看不够?我给你一个一个看个够!要收钱啊!」 陈天涯看他如此,心道:「果真是要兆恆之那个学问好、修养好、足够温柔的才愿意要这隻山猪。」他摇头叹道:「你在七寒派的荷尽园被兆永啃得乱七八糟的事早传开来了,当时你还不是满心欢喜的被啃么?再说了,麒麟双侠可是你让叫的,知道的人都知道,那个双就是你还有兆公子啊!」 玉淳风眉头紧蹙,落下一句滚,便不再搭理陈天涯,并发誓不和他再说一句话。 待到他到城主府时,已是大雪纷飞,一片银白色的世界。白雪重重积在屋簷上,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清理乾净。他久久没回家,没有怀乡念家的思切,反倒是恍若隔世,依旧模糊还有些陌生。 玉城主自玉辙风被秦老太太带走后便中风,生活起居不能自理,一些幕僚大臣纷纷找寻玉淳风的下落,得到玉淳风的去处更是三天两头送信送礼的招待。盼他早早回城主府主持大局。可玉淳风将那些礼物送给了他人,信更是连看也不看就直接烧了。但他脚步丝毫不放慢,毕竟事关怀城安危,城中百姓,他耽搁不能。 时间又过了两个月,累积起来的种种事务都将有了头绪,而玉淳风也在眾人选定的日子下继承少城主之位。人人听闻麒麟大侠继任成为了少城主,无不心喜,在私底下更是欢乐设下宴席为远在怀城城主府的玉淳风贺喜。 这日,一名官员承上了一个棘手的案子。是十多年前未破的案件,以前玉卿只觉得这件事不大,便压了下来,如今玉淳风在,是该破案的时候了。 这案子说是在偏僻的郊外发现了一名老妇人的尸体,是一位採药人到那荒山採药之时发现的,仵作断定是被人用手勒住脖颈而死。玉淳风听了这件案子皱起了眉头,询问道:「是何身份?」卢志答道:「我们有查阅诸多资料,也问过附近百姓,都不晓得她的真实身份。去寻失踪人口名单时也没见过与他相貌和年龄相符的,怕是从外城来,并且进城的通城文碟也是造假的。」 玉淳风陷入一阵沉思,询问道:「还查到什么?」卢志回答:「没有,毫无任何线索。不过在那之后,我们曾获报两起案件,一件是七岁儿童,可能年纪还要再大一些,另一起是二十多岁的妇女。两个人皆是因被人掐住脖颈窒息而死,而且三起被害者都有一个共同点,极瘦,可能生前吃不饱。若是没被人杀死,我想过没几个日子他们都要被饿死。」 玉淳风深吐一口气,说道:「知道了,你先下去罢!」以往玉卿便是不给予理会,他们想要更深入的调查总是没有权利,无功而返。卢志怕玉淳风和他父亲一样,认为这件事情可有可无,也不当他做一回事,不禁急了,欲要在劝,道:「少城主,这件事虽然是个因饥荒贫困而犯下的杀人案件,但是他们三个的身份成谜,如何进城,这将关乎到我怀城安危呀!虽然······虽然这件事已存在多年,不过······」 玉淳风知他所想,说道:「放心罢!我会处理的,今晚的事情还很多,明日罢!」当时玉卿也是这般说词,却又听玉淳风说道:「明日午时,随本君一同前往书阁查阅当年卷宗。」 得到这么一个肯定的回答,卢志心喜万分,心中不禁对玉淳风多了几分推崇,多年以来心中放不下的事情终将拨云见日,他笑着告辞。 隔日,到了约定的地点,卢志便在玉淳风身后。玉淳风对他并不在意,只道自己走得路与他所想相同,因此重了。他随意翻阅一本,见里头都是近年要事,便问管事的道:「十四年前的卷宗所在何处?」管事带路而行,待到放置十四年前卷宗的地方时,玉淳风突然眼睛一亮,见到一旁被人随意放置一本书,封面样式平平无奇,一见就是不同于其他卷宗的东西。 只看上头写着「麒麟双侠仗义情录」八个大字,一旁的管事发觉不妙,急忙忙将它藏在背后,可字都被玉淳风瞧见了,又怎会当作没事发生,便摆出拿过来的手势,管事这才畏畏将话本递交上去。 内容开头很是熟悉,几个月前回到怀城之时陈天涯便就和他说过一段。玉淳风快速扫了过去,见里头每一字每一句似乎都与陈天涯所说一模一样,一开头便是这种不堪入目的类似闺房趣事的描述,脸色沉的难堪。管事吓得跪下频频磕头,却只是做做样子。玉淳风不耐烦的道:「别磕,磕给谁看?」管事这才心虚的的住了手,却依旧跪在玉淳风的面前。 玉淳风一目十行,内容皆是不堪入目,引人遐想的色情内容,一张洁净无暇的白脸终于黑了,愤愤的丢在地上,说道:「都写得什么玩意儿!消遣本君很好玩么?」在其身后的卢志也看到了书中内容,任他活了四、五十岁,也结婚一、二十年,看到里头直白的描述,也不禁脸红害羞,心脏怦怦乱跳。 却听玉淳风又肃着一张脸对管事说道:「捡起来。」管事不敢怠慢,将情录捡起来后高高举着,反倒是玉淳风见到此情景又是不太高兴,好似是他想看才叫别人捡起来的,随即他又理直气壮的说道:「没收,不要让我再看到这种或类似的东西。」 定浮生 卷宗所述乾旱那一年,除了民乱抗争层出不穷,还有一件事惹人注意。一队来自青城的使团抬着诸多大箱,里头放着的是奇珍异宝、綾罗绸缎,自翊翔门进入怀城,并且曾在兆家有所逗留。玉淳风想起幼时曾随着玉辙风和父亲来到南怀城,为的就是要亲自迎接青城商队。但好像因为发生了某件事,玉卿的脸便变得不是很好看,就连使团也不怎么待见,直接回府。 如今想来,怕是青城使团去过兆家,惹得玉卿不痛快,因而转而回府,对兆家的忌惮也就深了许多。 核对过帐房,发现卷宗所写的是十箱,可帐房所记却是八箱而已,查到此处,卢志也猜到了几分,说道:「卷宗所记向来是可信的,至于那多出来的两箱是不是就是卓沉一家人?」 玉淳风没听过卓沉这个名字,向卢志投出疑问的眼神,卢志说道:「卓沉是离怀城两里小村一个务农的,方向便是去往青城的那条路。据村民所答,卓沉不过三十岁左右,上有一个老母亲,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妻子及十多岁的孩子。当年逢乾旱,卓沉一家本就贫困穷苦,某天却发现整家人都消失了踪影。许是他们瞒着里邻,隐瞒村长,一家连夜逃出村外,想要找个可以餬口的地方。」 玉淳风问道:「那死去的孩子不是才七、八岁而已?」卢志答道:「贫困的小孩子,十多岁仍像五六岁的也是很多的。」 玉淳风低头沉思一会儿,说道:「备一辆马车,只跟几位随从,咱们秘密去青城。」卢志一惊,道:「万万不可啊!城主重病,青城又对咱们怀城虎视眈眈,此一去便是将您自身和怀城送入虎穴啊!」 玉淳风只觉他说的有理,道:「让玉瑾遥代管怀城事物,你若是还不放心,那就把伯父叫来罢!」卢志一愣,玉瑾遥是玉淳风伯父玉璮的独子,玉璮本身办事能力高,为人又小心谨慎,自然不必多加担心,但玉瑾遥性子虽好,但也是个好吃懒做的紈裤子弟,让卢志眉头的皱纹又深了几分。可瞧少城主想法已固,多说无益,只好说道:「在下明白。」 如今已是入春,积雪渐渐融化,简便的马车上没有高掛红莲麒麟的图腾,看上去真如寻常马车一般,玉淳风也掩去身份姓名,化名为风公子前往青城。 要到青城,必定经过重重高山,山路崎嶇,行走不便,耽搁了不少时间,可此处温暖潮湿,林叶青翠,繁花鲜艳,一路晴天白云,风景甚佳。与怀城的风景相比更有一番风味,很是新鲜。 这日太阳刚出,雾色濛濛,玉淳风正要上马车继续前往上官府的方向前行,却与一名蒙面男子擦身而过,这人一身青衣,光看那双眼便知俊俏非凡,那男子叫住了玉淳风,说道:「公子,他城来的罢?」 玉淳风瞧他一眼,虽然薄纱遮住他半边面容,却遮掩不住华贵之气,馀光一瞧是英俊,仔细一看,他那双凤眼,是生得一双会勾人的眼睛,绝色天姿,英俊却是擦不上边了。偏偏他身高极高,身体型态是个男人,看起来颇为奇怪。 「在下姓风,单名一个纯字。」玉淳风揖手行礼,颇有风范,却听男子嘖了一下,道:「怀城的少城主罢?」玉淳风见他知晓自己身份,也不继续隐瞒下去、拐弯抹角,问道:「如何得知?」 「我果真瞧得不错。瞧你身形样貌,与玉少城主无异呀!麒麟双侠的仗义情录可是将阁下描绘的有声有色。」男子语气之中正经里夹带着一丝笑意,玉淳风一噎,忍不住咳几声。男子见他不自在,面有歉色,说道:「抱歉呀!是在下失礼了,在下忘了自我介绍,我姓上官,名云。」 玉淳风听了名字,呆若木鸡的看着自称上官云的男子,上官云见他模样,双手一摊,道:「不相信么?我是真的上官云。」 民间曾经设立诸多的榜单,如公子榜、富贵榜、美人帮等,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其中公子榜和美人榜是里头较为着名的。人都说天下美人榜首位的上官云如神话宓妃,美艷不可方物,都以为是个女子,没料到今日一见,天下美人榜第一竟是位男子。难怪玉辙风去青城提亲,却是无功而返。 上官云从怀中拿出令牌,上头写着大大的云字,说道:「信不信?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了。」玉淳风如今是真的信他的身份,问道:「可有什么事么?」上官云没有立刻说话,反倒是沉默了一会儿,凤眼里的黑眸如寒潭深不见底,看不清,琢磨不透,有些冷漠,亦有一些看不清的愁绪。 他道:「恆之他······现在如何了?」玉淳风看着他的双眸,参杂了些莫名的担忧,听他内容似乎认识兆永,说道:「你认识他?」上官云嘴角轻勾,只不过面罩遮挡,看不清他是何表情,只听上官云说道:「认识啊!好多年了。也喜欢好多年了。」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极轻,也说得十分含糊,叫人听不清。 「没事,他身中清梵天,本是早早要归西的,却被一身的千叶莲剎护体。你应该也听说过了,陈若元吸取了里头护他的千叶莲剎功,如今只剩残留的内力在与毒抗衡,这十分花费力气,因而睡了那么久还没有醒。」玉淳风说道,他没有说太多,只是道一般去查便能查得到的事实。实际上,兆永现在的呼吸吐纳皆是在练千叶莲剎功,很快,他便能醒来,并且武功更上一层。 上官云听了有些失落,却还是故作坚强,说道:「如此甚好。我也就······放心了。」放心之语上官云说得很是违心,玉淳风察觉到一丝奇怪的情感参在里头,却保持沉默,不多说甚么。 「不知玉少城主乔装访我青城所为何事,应不是为了旅游玩乐罢?」上官云问道,玉淳风不想和他透漏太多,打算见机行事,旁敲侧击。可他性格向来直爽,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话,却听一旁卢志说道:「咱少城主刚刚继任少城主之位,诸多事情都得精心打算,是想来讨教讨教,青城物產丰饶,物资不缺,城民安居乐业,是有何秘诀?」 上官云冷不防的道:「是来偷窃军情?」卢志立马摇手笑道:「非也非也,交流罢了!咱都是为百姓做事。」上官云呵呵笑着,没有说话,玉淳风将手一摆,说道:「咱们别处说。」 上官云从容不迫,不等玉淳风请便上了马车,玉淳风担心有诈,提起三分精神留意周遭。马车行到荒外,上官云见马车停了,起身要下去,却发觉脖子一凉,玉淳风将沧溟宝剑抵在上官云的脖颈。上官云狡黠一笑,道:「我可没做错什么罢!玉少城主为何这般待我?」 玉淳风说道:「我要你想办法去调阅你们青城十三年前的卷宗。」上官云右眉轻佻,道:「要我们卷宗作甚?」玉淳风答:「十三年前苏齐乾三州发生大旱,青城的使团曾经在那时进入我怀城,其中,八箱物品进城时却是十箱。虽然事隔多年,但这关乎到我城城防,忽悠不得。」 上官云说道:「我若说不呢?」玉淳风道:「那就吃剑。」话一说完,半出鞘的剑咻的滑了出去,一不小心就会划伤上官云的脖子,上官云也不是省油的灯,早有预料侧身一闪,也拔剑出鞘,二人在马车内都不过几招马车车顶就被剑风给刮的掀开来,二人在外面又是斗十来招,玉淳风随身侍卫也来应战,卢志半点功夫也不会,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又见另一批人过来,似是上官云的人。 卢志暗道不妙,这里是青城,无论如何情况皆是对青城有利,哑巴吃黄连之时,空中掠过一抹白色的身影,如梦如幻,犹如神仙。 白光闪动两下,兆永将玉淳风护在身后,呈现面对面的对峙状态。兆永说道:「上官公子,许久未见,半分情份不给?」 上官云以为自己正在做梦,揉了揉眼睛,发现面前之人正是兆永,不禁展露笑顏,怕面前不过自己幻想出来的景象,问道:「是恆之么?你没事?」 兆永温柔一笑,道:「多谢上官公子掛怀,在下无事。」任他面容语气是多么温柔似水,可字字句句都像是冰冷的冰柱,虽漂亮但危险。 玉淳风被兆永抱住了腰,还没恍过神来,这几个月以来,他努力工作,按时吃饭睡觉,以为这样对兆永的感情便是淡了,没了,殊不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作息规律,忘掉那个熟睡的人,不还是将他牢牢记在心中,而且锁得越深,越忘不掉。 他会等,等到天荒地老,等他醒来,却没信心届时自己还会不会爱他。可是如今看到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温度,他还是依旧沦陷其中,无法自拔。最后只落下一句:「我很想你。」 上官云听见玉淳风的告白,冷笑一声,将手半举,意指身后护卫放下武器散去。他道:「不必调阅当年卷宗,我就能告诉你当年发生什么。」 「其实本来送礼确确实实是送来八箱的,多出来的两箱是空的,怕路上磕碰着落下痕跡不太好看,替换用的,更何况半路不免会出现抢匪打结,放着虚晃罢了。当时父亲说去了怀城能见到恆之,我便很高兴,每夜每夜睡不着觉,后来在途中我遇到一家人,那家人来到使团面前乞讨,却得不到好处。他们不死心,悄悄跟在身后。我们都发现了,只是不搭理。 后来途中休息,我便去找他们,给他们吃的喝的。而那名男子对我说能不能把他们送去青城,那里能够让他们一家吃得饱一些。我心想我们要去的是怀城,那里也有吃的喝的,也是差不多的,因此我偷偷将两箱木箱里头的东西拿开,让他们躲在里头。 我们来到兆府的目的恆之你应该也是知晓的,全全是因为我要找你,听说玉城主还因此忌惮兆家多年,罪过罪过。」 兆永只是听着,突然想起十多年前的事,两家本来互有认识,上官云他也是从记事起便认识的。当年青城使团从翊翔门进入,经过兆家,无非是要把上官云带来兆家玩上两天。听玉淳风说道:「那那一家人呢?」 上官云道:「我记得不错的话,当时那男的曾经央求兆府的管事收留他们,可那管事似乎看他贫穷,随时要死的模样,因而拒绝了,说兆府好心是好心,却不是收留难民的慈善家,一家都进来了指不定还有下家,如此没完没了当兆家是个什么了。」玉淳风点点头,认同道:「也是有几分道理。」 上官云又道:「后来他们一家也就出了兆家,当时兆家门口正好在发粮,便想去领一些,却不知那管事瞧见了以为他要闹事,上前阻止,不止打了那人的耳光,还推开他怀了三个月孩子的妻子。地上流了一滩的血,管事见了不妙,待人拉他们离开,那男子气不过,真的上前将那管家又挠又抓,我当时见血害怕就跑了,只听到当时他说:『我不会放过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的。』」 「沉勿卓······」兆永不禁道出这人的名字,玉淳风听他说出这个名字时,突然想到什么,拍手说道:「是了是了,就是他了,卢志,这个卓沉便是后来兆家的管事沉勿卓呀!为了报復对他们一家苦难都视而不见的兆家人,他联合陈家潜入兆府,最终一网打尽,将兆家陷入万劫不復之地。」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将事情串通起来,也明白为何沉勿卓要这么处心积虑的害死兆家人。不过杀人偿命,当初那个管家因害死了沉勿卓那还未出生的孩子,早被兆家送进官府处刑,沉勿卓也该为害死诸多人命付出代价。 玉淳风向前对上官云抱拳说道:「刚刚是我错了,上官公子莫要见谅。」上官云弯眼笑道:「无碍,若是要成亲记得遣信告知我,喜酒我就不去喝了。」说罢,他转身离去,二人依稀看见他转身时留下的晶莹泪光。 待上官云走远,玉淳风狠狠在兆永身上揍了一拳,却被兆永一身的神功反弹,还没碰着拳头就吃了痛,他不禁骂了一声混蛋。卢志见状带着随从离开,不多加叨扰。 玉淳风道:「你醒了也不写信!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还会等你,然后见到你就满心欢喜的吧?」兆永将他的腰圈在自己怀里,紧紧的锁住,玉淳风虽然不太舒服,可内心深处却渴望与兆永紧紧在一起,看着兆永那双迷人的双眼,玉淳风知道自己又沦陷了。 他沦陷在兆永那双迷人的黑眸,沦陷在他在自己耳边轻声说的那一句:「因为我也很想你。」 . 「所以说你已经练到第四阶了?」玉淳风斟酒递给兆永,兆永接过却没有喝。夜色已深,也没什么客人,只有玉淳风和兆永还在坐着,桌上摆放精緻的三菜一汤。掌柜枯等坐在一旁,有意无意的听二人言语。 「睡着时心里最是纯净,练功也就事半功倍。」兆永答道。玉淳风听了也很是心喜,笑道:「不错啊!再过几年,你就成天下第一啦!到时站在你的身边沾沾你的光芒。」兆永见玉淳风又倒了一杯酒,便将酒瓮不着痕跡的移远了些,道:「不用沾我的光,你自己本身就光芒万丈。」 也不知因为酒还是因为兆永的话,玉淳风面颊微烫,他朝自己搧了搧风,说道:「呵呵!是不是有些热啊?」一旁的掌柜听了站起来,道:「不会呀!青城四季如春,不冷也不热。」 突然这么一接话,玉淳风吓了一跳,手上的酒杯突然滑落,玉淳风一惊,兆永已扑身上前,一手接住那正往地上掉落的酒杯。一手撑在桌上,身体与玉淳风近在眉睫。掌柜似乎发现不太对劲,正想收拾东西离开,却见两个大男人开始吻起来,亲得忘我。掌柜吞了吞口水,明知道不能看却还是目不转睛,直到二人四片唇瓣分开时,他听见玉淳风说道:「咱们成亲罢!」掌柜深吸一口气,愣在原地。 兆永微微一笑,答道:「两年后,两年后我娶你。」他的眼神满是宠溺,手指拂过他的发丝,玉淳风却是不高兴,他道:「以身相许难道不是我娶你么?」兆永却不答话,揽起玉淳风的细腰,扛在肩上,起身往房间走去,还不忘向掌柜说道:「打扰了,晚安。」 又是一年秋去春来,「麒麟双侠仗义情录」已不知出了几本,而且是一本比一本精彩,一本还要一本受欢迎,只是写话本的那位先生很是神秘,连笔名也未註上,颇为可惜。麒麟双侠也在这一年之中从青城回怀城,再从怀城游歷到七寒派,到繁山,到其他地方。而遇事出手的也不再是玉淳风,而是兆永,非到万不得已才会两人一同上阵。 这日正午,这个时间点翡翠屏还未开门营业,苏十六娘一手举着温润的梨茶,一手捧着第三本仗义情录,还摇头晃脑,颇为入神。阿好走了过来坐在十六娘的旁边,问道:「姑娘,您说这二人感情这么好,到处游山玩水行侠仗义,怀城谁顾?」十六娘顿了一下,陷入沉思,也不禁疑问:「是呀,玉公子是少城主啊!如今城主重病无法管理,那么是谁呢?」 二人想了一会儿,却听见有人压低了声音道:「姑娘!苏老爷找上来啦!」十六娘吓得不轻,父亲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一心想让她继承家业,招一个赘婿入门,可她翡翠屏的工作正是得意,没有一二十年她都不愿放弃。她立马将话本丢给阿好,急道:「那个,不要告诉老头子我在这啊!也不要告诉他这是我的地盘。」说罢,一溜烟的衝上楼去。 一到楼上,十六娘紧闭木门,一转身却见兆永和玉淳风你儂我儂的亲在一块儿。十六娘却是见惯了的,也在话本里读过不少,她着急道:「我爹来了,帮我挡会儿。」却见二人分毫不理会她,十六娘又道:「见色忘友,你们要亲就在大庭广眾下亲,翡翠屏可不是让你们亲热的地。」 却见二人一步一步缓慢从窗户走去,牵线木偶似的,兆永一手推开窗门,与玉淳风走至窗台,正大光明的亲吻。有人见了这一幕不禁大喊:「是麒麟双侠么,是麒麟双侠!跟话本里的一样啊!」 下面很快就沸腾起来,连苏老爷也忍不住多瞧几眼这地方是不是翡翠屏,很是怀疑自己女儿究竟干了一些甚么,可最终她还是认为自己女儿做不出这种事来,默默离开了。 得知苏老爷离去的苏十六娘看着火热的二人不仅摇摇头,向阿好说道:「走,我们准备开始营业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