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娘子是一品女官》 第80章 信口开河的麒麟侯 李思与谢晚晴各自回了自己位置。 得偿所愿,李思那是满脸的笑容。 谢晚晴的眼眸里也是藏不住的欣喜。 抛开赐婚的插曲。 武帝十六年最后一个大朝会,正式开始。 兵部尚书筱宸站了出来,“陛下,北地将士的粮秣拖欠已超过两月余,隆冬时节运输不易,臣恐军心不稳。” 武帝一听怒了。 “钱有利,边关将士的粮秣款你也敢克扣?” 户部尚书钱有利出列:“陛下,国库空虚,臣也只能勉力维持,这还是因为臣是钱氏子弟的,否则哪里能赊欠15万两的粮秣款啊。” “赊欠粮秣款?” 武帝愣了下,问道:“国库今岁岁入可有清算完成?” “回陛下,户部已核算出国库岁入。” “多少?” “回陛下,共入纹银231万4598两又872文。” “结余多少?” “回陛下,因北地战事,加之西江、湘南两地干旱,国库今岁共亏空纹银35万8230两。” 亏空? 李思难以置信。 “何处亏空?” “北境边军粮秣款尚有约21万两未集齐,西境边军粮秣款是赊欠刘氏与钱氏共计15万。” 一个这么大的王朝,岁入230万两白银。 然后一年到头,还欠了军队与供应商将近36万两的银子? 李思觉得自己在听天书。 “亏空这么多为何不早点奏报与朕?” 武帝盯着钱有利,目光锐利。 “回陛下,岁入的账簿昨夜方才清算完,臣今日本是要奏报的,只是筱尚书先一步提起饷银的事。” 钱有利一点都不慌。 国库没银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朕内帑调拨的二十万两银子呢?用到何处去了?” “陛下,若非那二十万两,北境边军的粮秣早就成问题了啊。” 钱有利接道:“今年西江、湘南两地干旱,用于赈济款项20万;南边用于兴修水利的款项18万两;朝廷在册官员12459人,俸禄年支出112万两;30万军队粮秣、抚恤等支出115万两;合计支出265万两。” 李思默默算了算,好家伙,岁入230万两,加上武帝自己贴补的20万两,共计250万,欠15万两,合计265万。 账倒还是对上了。 然后北境的边军粮秣款还差21万没凑齐。 好在洛朝将士的饷银是用课役来抵消的,屯兵也是自给自足,否则一旦要发饷银,哪怕就是一两一个月,那随便就是好几百万两点亏空。 李思终于对整个洛朝的收支有了初步的概念。 合着正常年份,偌大一个国家,一年的收入就仅仅够用于官员俸禄与军队的粮秣。 一点抵御天灾人祸的能力都没有。 这怎么行? “陛下,臣已是殚精竭虑,但实在是捉襟见肘啊。” 钱有利就差声泪俱下了。 “不是,朝廷一年发那么多银子,合着就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李思忍不了啊。 人武帝多好啊。 说赐婚就赐婚,一点都不含糊。 人投以桃,我报之李。 “麒麟侯此话何意?竟然敢辱骂我等朝廷大员?今日若不说个清楚,老夫与列位大臣必定要弹劾于你!” 钱有利转身朝李思怒喝道。 他堂堂六部尚书之一,竟然被一个黄口小儿辱骂成废物。 抓住李思的话,直接将在场的人拉到统一战线。 “麒麟侯说话还需注意,此是朝堂,并非集市。” 尚书令慕文轩说道。 李思压根没理他,而是朝钱有利问道:“我问你,户部是干什么的?” “户部掌管天下土地、户籍、赋税、财政收支等事务。” “那就是说国库一应收支归户部管理,我的理解没错吧?” 李思冷笑着问道。 钱有利想了一下,回道:“可以这么说,不过各种税收杂役皆有定数,此事陛下与列位大臣都清楚。” “既然是收支就必须每月核算收入与支出之数,发现收支失衡就得及时汇报,得想办法纠错。 可户部在干什么,一年结束了才统计出来? 黄花菜都凉了还有个屁用。 说你们尸位素餐,拿银子不办事有错吗?你告诉我,我哪句话说错了? 哦,对,是有句话说错了。 你们,连废物都不如。” “放肆!” 钱有利怒不可遏,“我朝330州府,下辖乡县1578个,光州府交上来的账册就有近千本。如此多的账目怎么可能一月一清算?朝廷一应开支更是繁多,你说算出来就算出来?真是黄口小儿,满嘴荒唐言。” “嘿...” 李思被气乐了,“合着自己无能还讲的如此理所应当?” “你能你来算一个看看。” 钱有利简直被气蒙了。 李思一愣,好家伙,差点将自己绕了进去。 可李思的犹豫,在钱有利看来,分明就是无力核算,退缩的表现。 钱有利紧接着说到:“你可知户部花了多少人,用了多长时间厘清330个州府的全年账目?” “多少?” “二十名算学教授,整整用了两月时间。” 就算1000本账簿,二十名算学教授,花了60天时间,合着一个人每天完成不到一本账薄的核算? 洛朝的账簿是什么样的,李思在永泽县时可是听谢晚晴提起过。 这效率也太低了点。 钱有利不知道李思在想些什么,他也不关心。 而是转身朝武帝说道:“陛下,臣弹劾麒麟侯血口喷人,辱骂朝廷重臣,若此举不施以惩戒,臣无颜立于朝堂之上。” “此事的确是麒麟侯的不是,臣等恳请陛下惩戒麒麟侯。” 百官呼应。 李思总算明白了谢晚晴说的,百官裹挟朝廷是什么样的场景了。 难怪要求取消价格战的那几天,谢晚晴这般疲倦。 合着每次朝堂上一有什么争论就得舌战百官。 “麒麟侯...” 武帝开口了,想着怎么将此事圆过去。 “陛下,臣以为,户部钱尚书的的确确是尸位素餐,才不配位,德不配位,若此等人掌控户部,国库当永无盈满之日。 臣请求陛下革其官职,永不录用。” 李思这话引起轩然大波。 群臣激怒。 骂了人不认错,居然还说别人尸位素餐,还要请旨革人家的职? “麒麟侯,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吏部尚书宗元良出列指着李思怒道:“钱尚书每年在吏部的考核皆为优等,何来才不配位,德不配位?依我看,麒麟侯才是德不配位,当剥夺爵位。” 谢晚晴思索了片刻,觉得李思不是那种信口开河之人,于是问道:“麒麟侯说钱尚书尸位素餐,才不配位,可有证据?空口白牙诬陷朝廷大员是要被罚俸禄的。” “方才钱尚书亲口说的,二十名算学教授,两个月方才算出朝堂一年用度与收入,这就是证据。” “这算何证据?简直是无稽之谈。” 宗元良对李思的话嗤之以鼻。 “陛下,臣以为,朝廷一年用度只需五人,十五日时间便足以清算完毕。” 哗然声又起。 众臣皆以为李思疯了,胡乱攀咬人,口不择言。 五人十五日核算朝廷一年收支,这不是信口开河是什么? ... wap. /87/87860/20772587.html 第79章 赐婚 “还有此事?” 武帝很是惊讶的问道。 “确有此事。”兵部尚书筱宸出列接道:“那弓弩臣也看过,的确可让骑兵战力突飞猛进。” “陛下...” 尚书令慕文轩出列。 “慕爱卿有何事?” “麒麟侯年轻有为,小小年纪便取得偌大功绩,的确当赏。” 慕文轩顿了顿接道:“只是麒麟侯到底年幼,又新晋开国县侯,若这么快便晋爵县公,怕引起官吏不满,是以臣建议...” “慕爱卿有话但说无妨。” “臣以为,谢女官与麒麟侯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陛下可赐婚两人,算是褒奖。” 此话一出群臣附和。 谢女官嫁了人总是要生孩子的吧。 届时陛下就失了左膀右臂。 又能夺了李思晋爵县公,妙啊。 列位大臣顿时齐声附和,说尚书令果然是老成谋国,思虑周详。 李思都惊呆了。 这真是瞌睡遇上枕头啊。 他甚至想冲上去,对那姓慕的老头亲亲抱抱举高高。 “少年慕艾,也算人之常情。” 武帝看了看李思,又看了谢晚晴接道:“只是朕却不知晚晴是什么意思。晚晴...晚晴?” 被李思突然当着群臣的面曝光两人情愫,谢晚晴整个人都怔立原地,再到辅国公出来横插一脚,紧接着群臣竟然请求陛下为自己与李思赐婚? 谢晚晴忽然醒悟过来,这是陛下与辅国公给列位大臣下的套。 拿一个莫须有的开国县公轻松搞定赐婚的阻力。 “晚晴...” 武帝有些无奈的再喊了声。 谢晚晴这才回过神来,“臣...臣在。” “麒麟侯心悦于你,诸位大臣也觉得你两是天作之合,提议朕为你俩赐婚,不知你是如何想的?你放心,朕视你若己出,断不会违背你心意胡乱赐婚。” 谢晚晴下意识的看向李思。 后者正微笑的看着自己。 谢晚晴此时只觉满心欢喜,容颜都艳丽了三分,躬身行礼后开口了: “回陛下,臣想认识麒麟侯,最初是源于李家村合作社墙上的两句话: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刚看到这两句话时,臣想着这大概又是某个书生的豪言壮语吧。 但事实上,臣与筱女官在李家村所见,所闻,无一不印证着墙上这两句话的意思。 陛下,臣觉得李家村真乃天下第一村。 朝堂的这些大员们若有暇,当赴岭南亲眼瞧瞧什么是为民什么是公心。 臣了解的越多,就越对麒麟侯产生好奇之心。 慕其才华,敬其品德。 臣也如愿找到了麒麟侯府上。 但陛下,那时还是布衣的麒麟侯竟然家徒四壁,所居之处不过三进。因臣与筱柔借居其屋地缘故,麒麟侯只能屈居杂物间... 要知道,当时的李家村可是有好几座工坊,月入纹银数万两啊。 可麒麟侯将银子全用来给慕名迁来的村民盖屋子,发工钱...” 群臣听着谢晚晴如同回忆般的话语默不作声。 这些事他们都不清楚。 他们也乐意听一听李家村的消息。 武帝同样很感兴趣,并未打断谢晚晴的思绪。 “如麒麟侯所言,臣由此与他相识于岭南,亦相知于岭南。” 说到这时,谢晚晴美眸虽是水汪汪的,但却极其坚定的说道: “臣属意麒麟侯,愿请陛下赐婚。” 此言一出,紫薇殿内顿时哗然一片。 李思成为县公与李思娶了谢晚晴,诸人当然希望是后者。 否则以李思那等搞事情的性子,这京都之中还有谁能制的了他? 只可惜,好一朵鲜花,却要插了牛粪上。 大殿内好一阵沉默。 武帝开口了。 “晚晴的话倒是让朕想起了麒麟侯曾写过的一篇雄文,今日说与诸卿听,当共勉之。”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这是李思在阳州献策时随手抄的一段话。 大臣们议论纷纷。 若天下皆如此... 哪个人少年时不曾有过雄心壮志,梦想着出将入相后该如何如何。 可最终都败给现实,学会妥协,同流合污。 大臣们的确有那么一瞬间的意动。 但想想现实,却又冷静了下来。 “麒麟侯大才,老夫自愧不如也。” 国子监祭酒,大学士沈知叹道。 “既如此...” 武帝嘴角微微勾起,接道:“两情相悦,郎才女貌倒也是天作之合。” “朕便遂了你俩的心愿。只是...” 武帝嘴角再次勾了起来,“麒麟侯,朕给你选择...开国县公与赐婚,你选一个。” 诸位大臣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大丈夫何患无妻? 是个人都会选县公吧。 成年人谁做选择题。 李思笑道:“臣能两个都要吗?” 贪心! 没想到这麒麟侯竟然是如此贪心之人。 不过,人若有贪欲就好对付了。 不少人在心中记下一笔。 “须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谢女官可是洛朝最美的女子,是无数洛朝人的意中人。何况麒麟侯还年轻,日后若是再立新功,陛下自然不会吝啬于赏赐。” 慕文轩抚着斑白的山羊胡笑道。 “是啊,届时别说县公,就是郡公、国公都有可能。” 户部尚书钱有利附和道。 “好难选啊...” 李思装作左右为难,思考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既如此,臣请陛下为臣与晚晴赐婚。” 李思说完看向谢晚晴,正对上她的目光,还不忘朝她眨了眨左眼。 那脸上忽然洋溢起的笑容,让谢晚晴精致的脸颊倏地泛起桃花。 她知道李思对什么公侯不敢兴趣。 刚才这般说,想来也是明白了陛下与辅国公整出这一幕的用意。 “麒麟侯李思...女官谢晚晴听旨...” 谢晚晴下了台阶,走到李思身旁,两人一起跪了下去。 武帝先是将谢晚晴夸了一通,什么蕙质兰心,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云云... 接着又将自己夸了一通,这才进入正题,“着礼部有司择吉日良辰完婚。” “臣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思一激动,将电视剧里的经典台词都给搬了出来。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 连武帝都被雷打得外焦里嫩。 好小子。 不过,这马屁拍的...好舒心。 wap. /87/87860/20744353.html 第78章 上朝 寅时时分,李思就被小莲喊起来了。 外面漆黑一片。 李思人还有点懵。 不明白小莲这么早喊自己干什么。 “少爷,少奶奶可是特意交代我了,说是今日大朝会,您可是亲口主动说过要上朝的,可不敢耽搁时辰。” 李思这才想起来。 可上朝至于这么早吗? 凌晨3、4点爬起来去开会,能有精神才怪。 在小莲的帮忙下,将那从未穿过的,代表从三品官员身份的制服穿戴整齐。 又昏昏欲睡的爬上马车。 王猛与陈留两人驾车。 抵达宫门时,已有许多马车候着,等候开门。 大约一刻钟后,宫门打开,马车里的大臣们这才下了车。 “少爷,醒醒,该进宫了。” 陈留喊醒马车里打盹的李思。 李思揉了揉脸,将事先准备好的湿毛巾搽了把脸。 冰冷的感觉让他打了个激灵,瞬间精神起来。 进宫的廓城通道很宽,两侧是笔直的城墙。 城墙上禁军甲胄鲜明,长枪在火把映衬下微微发亮。 李思好奇的打量着一切。 同行的不少大员朝他投射来目光。 窃窃私语者众。 却唯独没人与他说话。 他自然无所谓,反正跟在群臣身后走着,能到紫薇殿不迟到就行。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第一次上朝就迟到,让谢晚晴被皇上数落。 转了许多道弯后,这才算是真正进入皇城。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你是麒麟侯李思?” 一个紫色官服,胸前绣着一朵无枝叶散答花,腰间系着金鱼袋。 与自己的官服颜色、款式、图案一样。 李思知道,这是一个三品大员。 “正是。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我是筱柔大哥。常听她提起你。” “原来是筱尚书。” 李思恍然大悟。 兵部尚书筱辰,难怪会与自己打招呼。 这算是自己人了吧。 “你那杜康酒不错,就是太贵了,筱柔拿回来的那几瓶,还没老头子给收了...” 李思秒懂。 “筱尚书放心,回头我便让人给您府里送去。” 筱辰拍了拍李思肩膀笑道:“那香水、华路是...你是知道的,家有悍妇,囊中羞涩啊...” “一并送上。” 李思当然知道,兵部尚书筱辰不缺钱。 这种做派不过是表示我拿你当自己人。 当然,香水的确是贵。 一套就要上千两,寻常官员的确买不起。 买的起的自然不是靠俸禄过日子的。 “第一次上朝吧,一会跟着我走,免得出了差错,那些御史又得弹劾了。” “多谢筱尚书。” “你和筱柔是朋友,便也喊我大哥吧,喊尚书,端的显得生分。” “好的。” 筱柔可以嘛,看来在家里没说自己坏话。 看来那些香水、花露水什么的没白拿。 说话间一座四层高的宫殿轮廓出现在不远处。 恢弘壮阔。 宫殿前是99级的白玉台阶。 也就是世人口中的天阶。 意为面圣见天子,乃登天阶。 上了99级白玉天阶。 李思仰望着代表着洛朝权力中心的紫薇殿。 脑中自然而然浮现出金碧辉煌、庄严肃穆八个字。 古人的智慧无穷尽啊。 将奢华与庄重结合的完美无瑕。 李思跟着筱辰从右侧进了大殿。 远远的,一眼便看见站在台阶中段的谢晚晴与筱柔,分列两侧,注视着列位大臣鱼贯而入。 群臣就位,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陛下驾到!” “恭迎陛下!” 百官皆是抱拳躬身。 李思有样学样。 武帝很开明嘛,居然不用下跪? 李思来之前还特地在膝盖垫了两块棉布,一来可以暖暖膝盖,二来就是怕行跪礼时能舒服点。 “众卿平身。” “谢陛下!”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标准的流程。 “朕听闻今日麒麟侯也来上朝?人呢?” 李思有点懵。 啥情况? “臣在。” 李思高呼一声。 “上前来让朕好好瞧瞧。” 百官虽不敢交头接耳,但目光却已交换过许多意见。 众目睽睽下,李思硬着头皮出列,往前走。 目光却落在右侧一身紫色常服的谢晚晴身上。 这一身装束帅啊。 干练简洁。 给人英气勃发的感觉。 谢晚晴俏脸微微发红,众大臣目光注视之中,却又不好提醒李思注意礼仪。 好在李思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然后居然直直看向陛下。 等等,这龙椅上坐的武帝为何这般眼熟? “牧亲王?” 李思脱口而出。 这谢晚晴喜欢女扮男装的习惯,不会就是跟着武帝学的吧? “咳咳...” 谢晚晴用咳嗽声提醒李思。 “臣李思,拜见陛下。” “免礼平身。” “谢陛下!” 李思站直身体,目光瞟向谢晚晴,意思是,你不厚道啊。 谢晚晴眸光含笑,看了眼李思后便迅速转向台阶正下方。 “朕听闻岭南出了个麒麟子,今日一见,果然是器宇轩昂,卓尔不群。” “陛下慧眼识珠,且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臣本布衣,偏安岭南一隅。幸赖陛下给了密旨,否则湘南、西江两道灾祸断然无法如此顺利便得平复。” 武帝乐了。 这小子,当着朝堂百官之面依旧这般马屁连天。 哪里有初次面圣之人的紧张。 武帝这般想着,朝群臣笑道:“众卿家,这便是朕的麒麟子,以一己之力挽救两道灾荒。通过海贸交易,不仅没从朝堂要一文钱,还为朕的内帑带来十万两纹银的收入。” “麒麟侯少年聪慧,陛下慧眼识珠。” 群臣捏着鼻子说道。 “今日你也算与众卿家认识了,当众志成城,为洛朝百姓谋福祉。” “臣定当谨记陛下教诲,广开海路,努力为百姓谋福,为陛下解忧。” 陛下何曾说过要广开海路? 这李思拿着鸡毛当令箭是要做什么? 户部尚书钱有利眉头皱了起来。 若是李思真将海贸搞得有声有色,岂不是显得他这个户部尚书很无能? 要知道,就在年中的时候,海贸靡费甚巨,请旨停办的奏折可是他亲笔所写啊。 “如此甚好。这几年战乱不止,国库空虚,朕的内帑也搬空了。朕可是等着麒麟侯再接再厉,将朕的内帑填满。” “臣定当竭尽全力。” 李思说完却没有动。 “麒麟侯可以退下队列了。” 谢晚晴怕李思不懂,特意提醒道。 退下? 凭什么退下? 说好的面圣时就给赐婚啊。 您老该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陛下...” 李思索性挑明了:“臣与谢女官自岭南相识,定下海贸之策,又共同历经了粮商囤积居奇、勾结山匪袭击李家村与永泽县衙,再被蛮人突然出现打了个措手不及...所幸谢女官吉人自有天相,有惊无险。 臣与谢女官算是同生死共患难的交情了。 可自谢女官回京后,臣这才发现已是对谢女官情根深种,当真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臣斗胆请陛下为臣...” “陛下...” 辅国公突然开口打断李思的话。 “辅国公何事?” “陛下,臣为麒麟侯请功。” “哦?” “麒麟侯改良了弓弩,使我洛朝骑兵战力提高数倍,臣提议封赏其为开国县公!” 李思惊呆了。 这辅国公怎么回事? 自己求的是赐婚圣旨,谁特么的要什么开国县公了? wap. /87/87860/20720521.html 第77章 侯府的空地闲着太浪费了 洛朝工部沿袭前朝旧制。 掌山泽、屯田、工匠、诸司公廨纸笔墨之事。 下设工部、屯田、虞部、水部。 早上来寻李思的,正是由从五品的工部郎中田明勇以及他带来的三名工匠。 让李思颇为意外的是,这些工匠,包括工部郎中田明勇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很强。 甚至那三个工匠在仔细看过工坊图纸与纺车图纸后,竟然只小半个时辰便融会贯通了。 而这小半个时辰里,工匠问的更多的,是李思绘制图纸的方式。 以及标尺的规制。 原本以为耗上一整天都未必能解释清楚,结果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完成了实地校核。 “那接下来就辛苦田大人与廖工匠、冯工匠、闵工匠了。” “侯爷客气了,这是下官等的分内之事。再说,能参与这水力纺车以及工坊的建造,也是我们几人的荣幸。” 那三名工匠下意识的点头。 原本田郎中与他们三人说,此次一应设计皆以麒麟侯为准时,他们还很是不满。 只是碍于长官之命不得不来。 甚至还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觉得一个成天惹是生非的侯爵能懂什么? 哪承想,麒麟侯拿出图纸的那一刻,他们就将这些心思抛到九霄云外了。 等接触一阵,知道这些东西全是麒麟侯一个人倒弄出来的,工匠的那点倨傲早已化为钦佩。 “谢女官能让你们来主持工坊的事,本侯也就信得过诸位。” 李思沉吟了会接道:“我那里有些格物的研究,诸位若是不嫌弃,可以到府上来,我送与诸位。”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 李思相信只要有耐心,知识的萤火终将燎原。 “已经过了午时,去醉仙楼太远,不如今日便到我府里,咱们好好喝上一顿。” “这如何使得。” 田明勇与三位工匠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备礼物啊。 到一个侯爵府中做客,哪有空手去的道理。 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甚至会被人参一本,说是藐视勋贵。 “走吧,就是朋友间吃个饭喝个小酒,算不得什么。” 李思笑道:“怎么,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如此,下官等便叨扰了。” 等王猛将马车驾了过来,李思看几人要步行,笑着说路途不远,硬是将几人推上了马车。 还说大冬天的,挤一挤暖和。 这让田明勇四人心中感动。 他们觉得麒麟侯与其他的勋贵真的不一样。 有学识,有涵养,一点架子都没有。 他们感受的到,李思的言行都是出于本心,并非装出来的礼贤下士。 等马车行驶过一段路后,李思忽然想起忘了问洛河每年水位变化的事,于是问道: “田大人,建工坊处的河段,四季水位变化可大?” “麒麟侯有所不知,工坊处往前三十多里处,有一堤坝拦河蓄水,因此洛都城内的河段水位,尤其是工坊那一带往堤坝方向,四季间水位变化并不太大。” 李思恍然大悟。 洛河这样天然的护城河,朝廷怎么可能不加以利用。 李思甚至怀疑之前几个朝代选址此处作为都城,洛水便是重要原因之一。 田明勇想了想接道:“当然,若有严重的旱涝灾情则水位上下变动还是比较大的。” 冯工匠则接道:“水位大的时候倒是可以更换阻水板与咬合牙盘上想想办法,但若是水位...” 廖工匠点头同意道:“的确,水位过低要挪动整个牙盘与轴,那便等同于纺车重造了。” 三个工匠顿时你一语我一语的,开始讨论起如何更便捷、可靠的应对水位变化。 李思很喜欢这种氛围。 有种前世做项目时攻关的熟悉感。 其实他早有解决办法,但他想看看工匠们能讨论个什么结果。 田明勇与三名工匠讨论了几种处置方案,最终选定的方案是查阅历年来水位低限,单独做一组水车轮盘用以应对水位回落时的情况。 这已经很厉害了。 有模块化的思维了。 迎着几人目光,李思笑着点了点头: “人力有时穷,面对天灾这等事,咱们只要做好应急预案便可以,不用在常态考虑的范围内。” 李思顿了顿接道:“当然,更换轮盘这个方案很好。但还可以再进一步。” “还能再进一步?还请侯爷细说。” 廖工匠倒不是不服气李思的点评,而是对李思说的再进一步有些迫不及待。 “侯爷莫怪,廖工匠只是急于知道更好的方法,并非对侯爷不敬。” 田明勇瞪了眼廖工匠,转身朝李思抱拳说道。 “我与诸位投缘,也喜欢诸位一门心思搞格物的精神。事实上,我与你们一样也是个匠人。”李思笑道。 “侯爷说笑了,下官惶恐。” 匠人可是九流之末。 麒麟侯这样说,的确是让几人不安。 李思笑着摆了摆手。 日久见人心。 匠人地位低下积弊已久,不是他几句话能抵消的。 “诸位放心吃,敞开了喝。若是喝多了,府里有客房,尽管放心。” 酒菜上桌,包括田明勇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杜康可是五两银子一瓶啊。 工部是个清水衙门,没什么人孝敬。 他一个从五品的官也不算小了,但他一个月的俸禄,哪怕不吃不喝也只够买一壶。 更别提那三个俸禄微薄的匠人了。 小莲为几人斟满酒,持壶站在一旁,说道:“少爷,方才徐茂名来过,说是欧阳氏在京都的主事人欧阳添彩,在铺子里等少爷。” “欧阳氏?他来寻我做什么?” “说是有事与少爷谈。” “我与他没什么好谈的。” “那我让人去回一下徐茂名。” “不急,让他候着吧。” “好的。” 工部的几人对视一眼,暗暗心惊。 那可是欧阳氏在京都的主事人啊。 麒麟侯居然连面都不见。 “来,今日与诸位畅饮。” 李思举杯一饮而尽。 “咳咳咳...” 四人没想到这杜康酒竟然这般的烈。 一口酒吞下去就咳嗽了起来。 “好酒!” 而三个匠人显然也是好酒之人。 平日里连醉仙酿都买不起的他们,顿时觉得酒入喉,一道火线沿着喉咙直烧到胃里。 缓过气来后,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齿颊留香。 “那便多喝点。” 小莲给几人再次斟满酒,笑着说道。 少爷这是第一次带客人回家吃饭吧,她很开心。 开心少爷这么快就在京都结交到了友人。 一桌菜,两壶酒。 小莲正要打开第三壶时,田明勇却无论如何都不让开了。 说是杜康虽好也不敢多饮。 李思想了想笑道:“小莲,这样,马上便新年了,一会给几个大人准备两瓶杜康,再带上几斤腊肉...” “这可万万使不得...” 本身空手到麒麟侯府里做客已经很令人不好意思了,若是再拿东西走,那岂不更令人难堪? “田大人别急着拒绝,本侯这是有事请你们帮忙。” “侯爷又吩咐尽管说。” “是这样,我这府邸太大了,空着也是空着,打算在新修几间大棚,再搭建些屋舍。” 李思早有计划,在侯府内修建酿酒工坊与花露水、香水工坊。 原本想着开了春通过谢晚晴去找工部,如今直接对接上了,就省的谢晚晴居间传话。 “侯爷想修什么样的屋舍?” 听说是修建屋舍大棚,田明勇等人心里就安定了下来。 这事他们擅长。 “具体的等我把图纸画出来再请诸位来商议。” 酒足饭饱,李思安排马车将几人连同杜康与腊肉送回家。 等工匠回到家中,将这些往桌案上一摆,顿时引来家中婆娘的惊呼。 光那些看着就让人流口水的五花腊肉就有上十斤,更别提那两瓶杜康酒可是价值纹银十两。 等家中男人说是麒麟侯亲自送的,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家中那口子,何时与麒麟侯搭上关系了? 若早会钻营,又何止今日这般? 于是欣喜之余,自然温柔不断。 wap. /87/87860/20701539.html 第76章 把我卖了还帮你数钱,当我傻啊? “你要上朝?” 谢晚晴疑惑道。 李思之前对当官百般推阻,今日竟然自己提了出来? “嗯,去会会那些老狐狸。” 今夜他想过很多。 既然是入了局,还想着置身事外,那就未免太过一厢情愿了。 而且自己去上朝,多少能分担火力。 自己可以唱白脸嘛,让谢晚晴和皇上唱红脸。 “确定?” “嗯。” “好,我和陛下说说。三日后有大朝会。那时你来。” “好。” “李思...” “嗯?” “真好。” “嗯,真好...” 冬日的夜,星月越发显得清冷。 黎明的阳光也显得懒洋洋的。 谢晚晴睁开眼时,李思已经不在身边。 她看了眼窗台与房门,依旧是上了锁的。 不用说,又是从暗门离去的。 嘴角勾起笑意,谢晚晴望着房顶出了一会神,这才坐了起来,舒了个懒腰。 玲珑的曲线就连秋衣都阻隔不住。 “女子低头不见足尖...” 谢晚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伟岸,想着昨夜李思不太安分的手,顿时眸光潋滟羞不可抑。 这人,真是过分。 谢晚晴捂着双颊,又羞又恼。 说了安生睡觉,结果并未老实多久。 “少奶奶,您醒了吗?少爷让我喊您起床了。” 小莲的喊声将谢晚晴从羞赧中惊醒,定了定神回道: “醒了,稍等。” “你家少爷呢?” 直到吃完早餐准备离去时,谢晚晴依然没看到李思,不由奇怪的问道。 “瞧我这记性...”小莲拍了下自己脑袋,不好意思道:“工部一大早便来了几个人,少爷和他们去洛河边商议工坊与纺车的事去了,让我和您说声。” “哦...” 谢晚晴略略有些失望。 “那成,我先回宫了,李思回来你和他说一声。” “好的少奶奶,我送送您。” …… 欧阳添彩这几日为了布行的事,那是吃不香,睡不安稳。 昨日朝堂发难成功的消息一传回来,几个世家主事人就在醉仙楼摆了一桌,个个喝的醉醺醺的。 回到府里的欧阳添彩抓了两个婢女回房。 沉醉在温柔乡里,好不惬意。 操劳到半夜这才疲倦且深沉的陷入梦乡。 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人被左右两边的柔软簇拥着,欧阳添彩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看着窗纸的光亮判断,想来不过是辰时初。 “要死啊,大清早的敲什么门。” 欧阳添彩火气腾的就起来了。 “老爷,钱府管家过来了,说是钱老爷喊您速去醉仙楼,有急事商谈。” 门外是府里管家的声音。 婢女也被惊醒,光着身子忍着寒意起身,为欧阳添彩更衣。 “钱镇德有毛病吧,这么早能有什么事?” 等欧阳添彩赶到醉仙楼时,正巧碰到崔永康与王田岷一同走来。 “两位老哥也是被镇德兄喊来的?” “谁说不是呢。今日若非真有急事,可得好好说说他。” “就是...昨日喝的有点高,现在脑袋还疼的很。” 三人边数落着钱镇德边到了楼上厢房。 刘学平与赵永义已经到了,正坐在椅子上打哈欠。 桌子上放着馕饼与一些糕点。 钱镇德则是在吃着馕饼。 世家的几个主事人又聚在了一起。 “老钱,什么事这么急的把我们喊过来?” 崔永康坐了下来,随手拿起块馕饼吃了起来。 “解忧杂货铺的告示你们还不知道?” “告示?涨价的告示?” 欧阳添彩来了神,“看来那李思也是懂规矩的嘛,这么快便出了涨价的告示?” “对,的确是涨价的告示,只不过,价格涨了,又好像没涨。” 钱镇德看了眼欧阳添彩说道。 “什么意思?涨了就是涨了,没涨就是没涨,什么叫好像没涨?” 崔永康不解的问道。 “嘿,那告示上的布匹价格的确是恢复到市价了。” “那不是昨日朝堂上就定好了吗?为这事大清早的饶人好梦?” 欧阳添彩有些不满的说道。 “告示上还写着,解忧杂货铺开业十五日店庆活动大酬宾,回馈新老客户,买布送盐。” 钱镇德的语气有些沉重。 “啥玩意?开业15天搞特么的店庆大酬宾?” 欧阳添彩有些懵。 “对,送的细盐折算起来价格正好补齐了涨价的幅度。” 钱镇德的话让崔永康眉头皱了起来。 这样一来还会影响到他青盐的销售。 “他李思敢抗旨不遵?” 欧阳添彩怒道,“还是说那谢晚晴阳奉阴违,耍我们呢?” “我问你,解忧杂货铺的麻葛布与绢帛的的确确是涨到了300文与3000文一匹,你能说他没涨价?” 钱镇德冷笑了声,反问道。 “可他白送细盐,不等于变相的降价吗?” “他是变相的降价了,可能拿他怎样?” “我...” 欧阳添彩愣住了。 他能如何? 弹劾李思? 还是再次发动世家联合官员逼宫武帝? 这种事情偶尔搞一下还行,真要惹恼了武帝,大家都没伙子吃。 更何况武帝若是来一句,李思要做善事,朕还管得着他做善事吗? 诸位若是觉得他沽名钓誉,大可自己也送盐,哪怕是送银子都成。 厢房忽然安静了下来。 气氛有些沉闷。 买布送盐,这是人能干的出来的事? 为什么要和银子过不去? 几人实在想不通那李思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样,欧阳氏也卖布送盐如何?” 王田岷开口说道。 “可我欧阳氏不产盐啊?” “欧阳氏不产盐,我王氏与崔氏产盐啊。” 崔永康看了眼王田岷,若有所思。 他知道,王田岷素来小气,绝不可能会提亏本的主意。 “田岷兄与永康兄要资助我青盐?” 欧阳添彩眼睛一亮。 这可以啊。 你解忧杂货铺送细盐,我欧阳氏的布行送青盐。 “不是资助,是欧阳氏向我与崔兄采买青盐。添彩兄放心,世家一家亲,我与崔兄一定会按最优惠的价格给欧阳氏。” “??” 欧阳添彩算是看出来了。 这两人是要卖盐给自己,然后自己拿去送给买布的人。 我特么有病啊我。 京都送了,其他州府怎么办,送还是不送? 若是送了,以欧阳氏一年销售的布匹数量来说,得要采买多少青盐? 那欧阳氏不是成了崔氏与王氏的附属了吗? 这事我若答应了,且不说族里会如何处置自己,光眼前这几人,怕是会在心里嘲笑自己是脑子坏掉了吧。 特么的,还真是一家亲。 把我卖了还得帮你们数钱,真当我傻啊? 欧阳添彩想骂人。 自然又是不欢而散。 出了醉仙楼的欧阳添彩没有回府,而是乘车去了北城。 解铃还须系铃人。 事情是李思搞起来的,自然得找正主来解决。 他打算亲自去解忧杂货铺找李思。 给足他面子。 wap. /87/87860/20683791.html 第75章 我不乱来,我只是蹭蹭 营业15天。 日均盈利4276.3两。 比李思预估的高了近千两。 刘笑笑与夏竹也还好。 账是她们算的,早就经历了从震惊到麻木再到淡然了。 陛下来解忧杂货铺的那日,谢晚晴虽然听李思说过每日的利润能达到上千两,但没想到,利润竟然超过了4000两。 那一年下来,岂不是要赚取超过百万两纹银? 接近国库岁入的一半了。 皇室占比五成,也有大几十万两。 若来年开了春,十家解忧杂货铺开了起来,哪怕只有京都店铺一半的营收,那对朝廷来说,也等同于岁入翻了一倍。 这能办多少事? 谢晚晴捧着粥碗,一时间都忘了吃。 “瞧你那点出息,这才多少银子,就惊掉下巴了?” 李思笑道:“快喝吧,粥都凉了。” “对了夏竹,你拟个公告,就说解忧杂货铺为答谢京都百姓的厚爱,举办开业十五日店庆活动,买布送盐...具体是这样...” “好的少爷。” 书房里就有笔墨纸砚。 夏竹写完递给李思过目。 “成,就这样吧。明日你早些去杂货铺,张贴在门口。” “好的少爷。” “行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去休息吧。” 李思开始赶人。 “那我去给少奶奶铺床。” “咳咳咳...” 小莲一句铺床让谢晚晴一口粥呛到了气管。 剧烈咳嗽起来。 李思一边帮谢晚晴拍着背顺气,一边偷偷朝小莲竖了竖大拇指。 知我者小莲也。 “客...房...收拾间客房就行。” 谢晚晴好不容易缓过气来。 “少奶奶,少爷早就给你安排好房间了,就在少爷房间隔壁。” “对了,皇室和你的银子怎么处理?” “啊?银子?什么银子?” 谢晚晴思绪有些乱,一时没听清李思的问题。 “解忧杂货铺的盈利啊。一半份额是皇室的,一成份额是你的。” “我,我不要。” 谢晚晴没有做什么,拿着这银子不合适。 再说她要来也没用。 “也成,我人都是你的了,银子自然也是你的。” 李思笑道。 “什么叫你人是我的?” 谢晚晴白了他一眼,接道:“至于皇室的银子,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陛下的银子,要入内帑的。具体的等我问过陛下后再定个章程。” “成。反正银子先放在侯府里,要的时候随时招呼。” “嗯。” …… 等谢晚晴洗漱完,躺在床上时,时间已是到了亥时末。 这间屋子她熟悉。 一应家具什么的都是自己置办的。 原本应该这间是主人家住的,隔壁是客房才对。 谢晚晴心中感动。 知道这是李思特意留给自己的。 睡的迷迷糊糊时,听见一些动静。 谢晚晴瞬间精神了起来,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伸手就从挂在床头的衣服里,将匕首摸了出来。 难道是世家大族派人来行刺李思了? 谢晚晴这般想着,整个人精神高度紧张起来,双眸在黑暗中,注视着窗户与门的方向。 “咔”哒一声轻响。 谢晚晴听出来了,是靠着李思房间墙壁的那个方向传过来的。 ? 为什么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声响? 难道李思这么晚了还未入睡? 柜门被打开的声音。 谢晚晴确定了。 声音的确是李思房间传过来的。 松了口气,将匕首放在枕头底下。 这么晚了不睡,折腾什么呢? 谢晚晴想着,将被子掖好,合上双眸准备入睡。 可她听到了脚步声。 睁开双眸时,一道人影在黑夜里朝床边走来。 “什么人?” 谢晚晴从枕头底下将匕首抽了出来。 “怎么,想谋杀亲夫啊?” 李思的声音传来。 “你,你怎么进来的?” 谢晚晴有些懵。 她记得很清楚,明明是锁好了门窗的。 “这两间房间被我开了个暗门。平时用柜子挡着,看不出来。” 谢晚晴睁大了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黑暗中,李思的轮廓。 这间房间是留给自己的,隔壁是李思自己的房间,这人,这人到底想干嘛? 很显然,李思是想要半夜爬床。 事实上,他将谢晚晴匕首收起来时,已经爬了上去,钻进了被窝。 “你,你想干什么?” 谢晚晴的声音因为紧张,显得有些干,有些颤抖。 她甚至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意识很清晰,想要动,想要阻止李思爬上来,但身体却僵硬的很,不听使唤。 “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李思将谢晚晴搂在怀里,发现玉人身体僵硬的很,轻声道:“我只是想抱着媳妇睡觉,像在李家乡的那夜一样。” 李思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那部电影:我不乱来,我只是蹭蹭... 李家乡的那夜。 谢晚晴想着那夜也是如此这般被李思拥在怀中一整晚,心绪慢慢安宁下来。 “你...我...” 谢晚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个被子是用棉花做的被芯,怎么样,还暖和吧?” 李思知道谢晚晴紧张,开始转移她的注意力。 “棉花?” “嗯,就是咱们穿的亵衣一样的棉花制成的。” 是的,谢晚晴和李思都穿着那套秋衣秋裤。 “棉花还能做被子?” 谢晚晴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思绪恢复正常,立刻便意识到棉花的重要性。 “不仅仅能做被子,还能做袄子。这样将士们冬日的时候就不用挨冻了。” 原本侧身抱着谢晚晴的李思,调整了个姿势,仰面躺着。 让谢晚晴枕着自己的手臂。 他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那啥,血气上涌,冲冠为红颜。 懂得都懂。 谢晚晴忽然侧过身来,呼吸声就在李思耳畔。 吐气如兰。 “我记得你说过,棉花明年就可以大批量种植了?” “也不算大规模吧,今年收获的种子估计种个一两亩不成问题。要成规模,估计还要个两年的样子吧,这个急不来。不过来京都前,我已让人带着棉花的样本去各地问询了。只是希望应该不大。” 这些人是去找麻葛已经桑蚕养殖户,保证李家村的纺织原料不至于短缺。 黑夜没有什么光亮。 谢晚晴脸上发烫的感觉已经慢慢褪了下去。 她也借着黑夜,静静看着李思那如同雕琢出来的,棱角分明的侧脸,也不怎地,竟然就伸手抚了上去。 谢晚晴柔弱无骨、纤细的手指划过李思眉心,淌过鼻梁,掠过鼻尖后抚在脸颊上。 手指略有些冰凉。 若是平时,李思肯定就反手就抱了过去占点便宜。 可此刻,他只觉心中温暖,无关欲望。 转过头在女孩额头上啄了一口。 谢晚晴脖子微微一缩,人却往前靠近了些,将臻首贴着李思肩膀上。 “侯爵是有资格上紫薇殿的吧?” 李思摩挲着女孩的背,忽然说道。 wap. /87/87860/20644370.html 第1章 穿越都逃不了催婚 洛朝以东,阳州。 阳角县,李家村。 六月天偶尔刮起的晚风,热情依旧。 李思行走在田埂上。 身后跟着个十一二岁提着灯笼的小女孩。 此刻,那小女孩的大眼睛,正恐惧的盯着被灯火引来的,盘旋在头顶密密麻麻的蚊虫。 “少爷,为什么蚊虫老是咬我?” “大概,你是o型血吧?” 想着心事的李思随口回了句。 “什么是o型血?” “呃,就是,就是人有男女老少之别,血呢,也有,嗯,就这么回事。” 李思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笑道。 李思手掌落在头上时,小女孩如同猫咪般眯起了眼。 “少爷,您这都躲出来好几天了,要不,咱还是回去吧...和老太爷好好说说,没准他老人家就改主意了呢?” 又被蚊虫叮了好几口,一路絮絮叨叨的小女孩,终于忍不住扭过头,开口哀求。 那扑闪的大眼睛,委屈的就要哭出来似的。 “那老头子会改主意,母猪都会上树。” 这事整的,穿越了,还是逃不了逼婚。 这三年来,在他不懈努力下,李家村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打去年秋,方圆十里大大小小的村落更是如同无赖般举村迁来,一副要我走就是逼我死的架势。 于是李家村的总人口迅速破万,早已不能用传统意义上的村落来形容。 得亏是李家村偏远,村落大规模聚集的情况并未引起关注。 可自打正月里,隔壁老王家添了个胖大小子后,李思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老爷子放出风要为李思讨个媳妇,于是连着三个月,各路媒婆那是隔三差五就跑家里来。 整的好像是竞赛一般。 可在媒婆眼中,这可是给李家村的李思说媒啊。 那个仅仅用了三年不到就凭一己之力,改变周围十里八乡百姓命运的李思啊。 少年多金,有本事,模样还俊俏。 关键人还谦逊有礼。 这等人的媒若是说成了,那这十里八乡的,还有说不成的媒吗? 若只是媒婆说亲也就罢了,李思多少还能应付。 可老爷子成天见着他就说自己时日无多,唯一的心愿就是抱上大胖曾孙。 到了后来,竟然连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都搬了出来,说着说着眼眶还时不时红了起来。 要搁在地球,那简直就是影帝级的演技。 这种情况在一个多月前,突然发生了变化。 媒婆再未踏足家里。 正当李思狐疑且窃喜时,老爷子忽然很是严肃的说给他定了门亲事。 原本李思是没当回事的。 可随着时间推移,老爷子越发反常。 近来更是时常对着把锈迹斑斑的长刀发呆。 李思知道,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父亲,生前用的战刀。 “丫头,你说那老头子是不是有事瞒着少爷?” 李思嘀咕了一句。 小丫头听到这话眼睛快速眨着,心虚的扭过头。 “丫头,你是不是知道些啥,伙同老爷子骗少爷我来着?” 李思对小丫头太了解了。 一撒谎就眨眼睛。 “老太爷交代了的...小莲不能说的。” 小丫头说着加快了脚步。 “大前年的腊月,少爷我把你从被雪压塌的屋子里巴拉出来,十根手指可都冻坏了...” 李思轻笑着说道。 “少爷!” 小丫头跺了跺脚,回眸委屈巴巴的看着李思。 对杨小莲而言,少爷是她的救命恩人的同时,也是她最亲近的人。 可老太爷说了,为了少爷好,这事得瞒着少爷。 再说老太爷说的也没错。 京都的名门闺秀啊。 那可不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端庄贤淑,倾国倾城的存在。 嫁给少爷是好事儿啊。 不能让少爷搅和黄了。 所以她才会配合老太爷瞒着少爷。 可如今,少爷这般说,分明是有些怪她了。 这让小丫头一时间乱了心神。 “好啦,和你开玩笑的啦。” 李思敲了敲小丫头脑袋,笑着接道,“把灯笼给我吧,再忍一忍,算算时间,花露水应该差不多了。到了园子里,给你涂点。涂上之后就不痒了,也不怕蚊虫叮咬。” “那酒泡着的绿叶叫花露水?名字真好听。” 小丫头倒宁愿少爷骂她一顿。 这样她就不会有这般浓重的愧疚感。 “少爷,之前您在山里的时候,家里来了几个客人。小莲送茶水时听闻他们与老太爷说着京都故人什么的...” 小丫头终究没忍住心里的负疚感,给少爷提了个醒。 “京都来的么?少爷知道了。” 李思愣了一下,摸了摸小丫头脑袋。 好家伙,老头子该不会是真的从京都坑蒙拐骗,给自己弄了个媳妇过来? 李思想起什么,眉头忽然皱起。 去岁,李思刚把酒捣鼓出来时,老王大醉。 絮絮叨叨,不无缅怀的说起老李家的光辉往事。 那是妥妥的军旅世家。 洛朝战神般的存在。 按老王的说法,若非父亲为情所困,引得老爷子心死隐退。 否则,开国功勋里,绝对少不了老李家的一席之地。 可惜了... 话到这里,被老爷子听见了。 李思还是第一次看见老爷子发那么大的火,棍子都打断了几根。 打那日之后,李家村里那些追随老爷子在此地安家落户的老人们,再无人提过往事。 在李思看来,老李家躲在这穷乡僻壤里,要么是在政治倾轧里失败,要么就是被狡兔死走狗烹,鸟尽弓藏了。 至于为情所困,大抵也是美人计吧。 也许,自己那未见过面的父亲就是这么被坑死的? 开国女帝啊。 李思用脚想都知道,这样的年代里,开国皇帝是个女子,这背后得藏着多大波澜。 说是腥风血雨都毫不夸张。 李思其实对现状挺满意的。 作为理工男,穿越前他就挺烦这些钩心斗角的事。 在这山清水秀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靠自己双手自由自在的过活,怎么都比京都那种权贵遍地走,需要谨小慎微活着要好得多。 所以,三年来,老爷子不说,他也默契的不问。 只是,这次京都来人,真的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婚事吗? “小莲,把你那日见到的,听到的,细细说与少爷听。” 婆娑的月色下,昏黄的烛火跳动中,正打算拒绝的小莲,忽然瞧见少爷脸上的凝重。 她知道,少爷大概是想岔了。 “少爷,那日京都来的人对老太爷很是尊敬。老爷子就像是对待子侄般托着他们的手,不让行跪拜礼。少爷,小莲看,他们不像是坏人,您不用担心。” 小莲认真回忆着,将那日看到的画面仔细说了一遍。 行子侄礼,恭敬有加。 老爷子旧部? 还是故人之子? “对了,小莲刚进屋时,隐约听到他们提及赐婚啊,大学士之女什么的。” “大学士之女?”李思愣了愣,嘀咕了句:“搞半天是故人有喜事,送请柬来的?” 这时代讲究的是门当户对。 大学士之女嫁给草根这样不着调的事,他压根没想过。 人得有自知之明。 “少爷说什么?” 小莲没听清,歪着脑袋问道。 “少爷在想啊,咱们合作社的产品不是一直没有高端销路吗,这下似乎有眉目了。” /87/87860/19383514.html 第2章 传说中的太监? 两人上了半山腰。 走过蜿蜒的小路,前面显出竹篱笆拉起的围墙。 篱笆上爬满了藤蔓植物,绿油油的,颇为好看。 手臂粗的竹子立柱中间挂了个牌匾,歪歪斜斜刻着五个字。 “无双小观园”。 虽谈不上丑,但绝对和好看靠不着边。 “少爷,怎么屋里好似亮着烛火?” 正想着怎么利用大学士千金的李思听到这话愣了愣,举目望去。 林荫深处的竹屋里,的确有隐约的灯火微光。 李思甚至看到了窗纸上的剪影。 “屋里有人。” 李思拉住小莲。 “会不会是老太爷遣人来抓少爷回家了?” 小莲问道。 李思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自打无双小观园建成后,李思再三立规矩,甚至于找人来演戏、钓鱼执法什么的都干过。 这让李家村的人都明白,私自闯入小观园,最轻的都会被削减红利,性质恶劣的,将会被剥夺参加合作社的资格,乃至逐出李家村。 开玩笑,那可是李家村合作社的红利啊。 加入早的人家,听说每年都能分到几十两纹银。 更何况李思年初就说过,今年的分润会更多。 这对苦日子过惯了的李家村人来说,可是头等重要的收入。 谁家敢轻易触犯。 于是李家村多了条不成文的规定。 小观园所在的地方,成了李思的禁地。 非请勿入。 所以,小观园里多半是来了窃贼。 商业间谍? 还是谋财? 李思脑子里迅速闪过几个念头。 “你先在这候着,若是少爷我一刻钟内没出来,你立刻下山找王叔,让他带人上山。” “少爷,要不小莲进去瞧瞧吧,万一...” “听话!” 李思严肃的说着,随手将灯笼递给小莲,人却猫着腰往竹屋方向摸去。 跨过薄荷种植地时,李思顺手抄起了地上锄头。 “咔嚓”一声,一根枯枝被踩断,这让精神高度紧张的李思吓了一跳。 等了几息,屋内并无反应后,李思缓缓吐了口气,踏上木屋前的台阶。 站在这个角度,李思透过窗纸的剪影,看到了两道细长的身影。 紧了紧手里的锄头把子,李思试着挥舞了两下,正打算踹门时,竹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 寒光掠过。 还没等李思反应过来,一柄长剑就架在了脖子上。 紧接着一个瘦高男子出现在门口的阴影中。 男子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遍李思。 被这目光扫过,李思觉得自己整个人仿若刺果果的一般,浑身不自在。 “好汉,有话好说。” 李思突然有些后悔没好好习武。 男子轻笑了一声。 也不见如何动作,呛的一声,长剑回归剑鞘。 仿若从未出鞘一般。 “可是李思公子?我家主子等你许久了。” 声音尖细,如同被人捏着嗓子似的。 “你家主子是谁?” 反正打不过,李思索性将锄头丢到一旁。 就方才这男子拔剑的速度,怕是自己一锄头还没敲下去,身上得先多几个窟窿。 “筱柔,不得无礼,还不快请公子进来。” 屋里响起清脆的声音。 瘦高男子撇了撇嘴,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李思下意识是想跑的。 哥靠的是脑子,谁干那打打杀杀的事? 但瘦高男子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以及虚按剑柄的右手,让李思不得不硬着头皮跨过门槛。 一灯如豆。 昏黄的烛火下,木桌旁坐着个男子。 淡蓝长衫。 眉目如画,肤若凝脂。 有淡雅幽香弥漫。 两个大男人,涂脂抹粉的,一副娘娘腔。 李思腹诽着。 “我们自京都来,并无恶意,公子无须紧张。” 男子笑了笑,示意李思坐下。 这一笑如同暗夜花开,让李思有一瞬的失神。 随即反应过来,心中一阵恶寒。 等等。 京都来的,香粉,声音尖细,举手投足一副女儿态。 李思悟了。 这两就是传说中的太监! 这么看来那大学士千金与她那夫婿身份金贵的很啊。 竟然能使得动宫中太监前来送帖子。 一直苦于销路,无法打开高端市场的李思瞬间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下意识的问道: “不知两位公公...呃,公子...” 李思忽然想起电视剧里的太监脾性。 这些净身的人大多性情乖戾。 既然隐藏身份在外行走,多半是不想让人知道身份吧。 想通此事,李思改口问道:“两位公子千里迢迢到这鸟不拉,呃,穷乡僻壤之地,可是为了大学士千金的婚事而来?” 李思这话让两人大吃一惊。 难不成身份被识破了? 这小子在扮猪吃老虎? “公子为何这般问?” 坐着的那位试探道。 “哦,前阵子京都来了客人,家里丫环送茶水时无意间听到一二。” 李思顿了顿接道:“想来是这大学士与我老李家有旧,特意让两位公子送喜帖来了?” 说到这里,李思忽然一脸羡慕,神神秘秘地问道:“就是不知哪家公子哥能蒙皇上赐婚,抱得美人归。想来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了。啧啧,听说大学士家的千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倾国倾城的容貌...” 千穿万穿,马屁总是不穿的。 不管如何,先博点好感,这样才好提要求嘛。 可在筱柔看来,李思这情报简直歪楼的离谱。 表情怪异,憋笑憋的五官都有些扭曲的筱柔开口:“我们晴公子与大学士家千金交相莫逆,好的如同一人似的。不如请晴哥哥为公子解解惑?” 晚晴白了筱柔一眼:“……” 李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仔细思量却又一无所获。 到底是乡下地方,信息严重不对等啊。 得套点消息。 这般想着,李思一拍脑袋道:“瞧瞧,这大热天的,酒水都忘了上。” “小莲,小莲...你还在吗?” 李思朝门外喊道。 “少爷,小莲来救您来了。” “啊...”把灯笼做刺刀使的小莲丫头尖叫着冲进了竹门。 “啪”的一声,李思敲了敲傻丫头脑门,“小姑娘家家的,能不能稳重点?这两位是京都来的贵客,快把少爷藏的好东西拿来。” 小莲举着灯笼有些茫然。 “傻乎乎的,快点,去把库房左边柜子里的瓷瓶拿来。” “啊,那个不是少爷要珍藏的好酒吗?” “让你拿就去拿,哪来的这么多话?” 李思忍不住又想敲这丫头的脑门。 平日子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这种时候就这么蠢呢? 不把人灌醉了怎么好套话? 是不是傻? 李思觉得自己有必要交代几句,于是朝两位公公笑道:“小丫头笨手笨脚的,我还是去盯着点,二位稍等。” 筱柔轻手轻脚的靠近隔壁房间。 却听房间里,李思刻意压低的声音。 “给我机灵点,这两位可是京都来的公公。嘘,没错,就是传说中的太监...少爷我招呼好他们当然有目的,你别傻乎乎的坏了事。” “公公?公公都长这么漂亮的吗?少爷不说,小莲还以为她们是女子呢。” “嘘,小声点。你傻啊,净身后的习性可不就是和女子相似?笨。” 李思侧耳凝神听了听,没察觉什么异常,低声道:“走吧,看少爷怎么把他们喝趴下。” /87/87860/19383515.html 第3章 大号练废了,准备开小号? 翌日。 李思醒来时,只觉脑袋昏沉沉的。 止不住的犯恶心。 “少爷可算是醒了。” 一直守在门外听到动静的小莲推门而入,将手里装了温水的木盆放在木桌上,接着熟练的替李思穿戴整齐。 只是小嘴撅着,看向李思的目光极为古怪。 “啧啧,这是谁惹小莲不高兴了?告诉少爷,少爷替你教训他。” 李思就着盆里的温水洗漱完后笑道。 “少爷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就知道会这样。” 小莲叹了口气,提示道:“昨夜少爷在小观园喝酒来着。” “呃?” 李思想起来了。 “对了,那两太监呢?是了,就他们那点酒量,多半是醉的不省人事,还在呼呼大睡吧。” 小莲翻了个白眼。 昨日也不知道谁喝的烂醉,被人套了话。 拦都拦不住的那种。 “少爷,人家早就起床了。” “呃,起床了?人呢?” “说是对公子口中的合作社颇为好奇,上街去了。” “合作社都知道了?你这丫头,到底太年轻了,嘴上把不住门,少爷告诉你,人心隔着肚皮呢,可不能啥事都和他们说。” 李思摇了摇有点疼的脑袋训诫道。 小莲低声嘀咕道:“还不是都是少爷您自己说的。” “你说什么?” 李思没听清,扭头问道。 “我说,老太爷说了,今日家里有贵客到,让您无论如何必须回去,否则,他就让王大爷来,把您的小观园一把火烧了。” 李思:“不去。还贵客?不就那两太监吗?” “少爷,王大爷带了人,就守在院门口。您不想回去,怕是不成了。” 不至于吧? 李思走到窗子边,轻轻推开一角。 视线里,王大爷晃了晃身上背着的麻绳,朝自己咧嘴一笑着。 好家伙,老爷子这次是真上火了啊。 李思一边想着一边朝小莲嘱咐道:“一会我从后面的篱笆丛里偷偷溜出去,你在前面吸引王大爷他们注意力。” “可是...” “别可是了,快去...” 不等小莲回答,李思匆匆将桌上的瓷瓶往怀里一揣,撒腿朝后院跑去。 那里,有他专门留的后门,就是为了防止老爷子堵门。 “幸亏早有准备,不然这次...”辛辛苦苦扒拉开篱笆,从后门钻出去的李思正得意时,一道声音懒洋洋的响起:“李思少爷怎么这么慢,等你好久了。” 一个铁塔般的壮汉抱着手臂站在树荫下,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 王猛。 让他这几月过得烦心不已的罪魁祸首。 没错,生了儿子的,正是他老婆。 “王大哥,打个商量如何,你就当没看见我,下次有好东西,我先给你留着。” “这次真不行。” “当真要如此?” “没办法,老爷子这次铁了心了。” “一坛桃花酿!” “没法子啊。”王猛上前一把拉住李思,接道:“若是让你跑了,老爷子可是放出话了,说是要收养我儿。” “那不错啊,认个干孙子,挺好不是?” 李思不解道。 “嘿,认的是干儿子。” “干儿子?” 李思傻眼了。 老头子这是大号练废了,准备开小号? “所以,少爷还是同我走一趟吧。” …… 就在李思被押回家的同时,李家村的街上多了两个陌生面孔。 在这两个身形窈窕的陌生人后面,跟着几个装作路人的精壮汉子,时不时警惕的看着四周。 “晴姐,你这未来夫婿还真挺有意思,就是脑子不太好使,居然把我们看成太监...咯咯咯,就他那点酒量,居然想着灌醉咱们套话?笑死我了。” 筱柔想起昨夜李思反过来被套了许多信息的事,不由开怀大笑。 “什么未来夫婿,休得胡言乱语。” 晴姐白皙的脸颊浮起朵红晕,嗔道。 “谢晚晴,你给我清醒点好不好。” 筱柔转过头认真的看着谢晚晴,“你知道的,赐婚的旨意已经拟好了。虽说皇上对姐姐青睐有加,纵容到让你亲自来瞧瞧再做定夺,但你不会真以为这事还有回转的余地吧?” 谢晚晴默不作声。 筱柔诚恳的说道: “虽才初见,但我观这李思相貌谈吐俱佳,虽是白丁身份,但老李家与皇上的渊源你不是不知道。这门婚事也算得上门当户对。至少,比嫁给京都那些只会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要强吧。” “筱柔,你有没有觉得这李家村与别的地方很不一样?” 谢晚晴岔开了话题。 筱柔当然知道谢晚晴岔开话题的目的,终究不想给她太大压力。 “原以为昨日看到的城墙已经足够令人惊诧的了,今日到这街上才发觉,这李家村竟然比寻常的州县都要繁华。” 寻常村落能有个篱笆防范野兽都算好的了,这李家村,城墙竟然有丈余高。 谢晚晴摇了摇头,看着街道上逐渐多起来的行人,思量了下说道:“这里的百姓身上多了股气息,生活的气息。” “生活的气息?” 筱柔有些不解,正打算细问时,街道拐角处传来喧闹的声音。 谢晚晴仔细看了看后说道:“听着倒像是他说过的集市。” “挺热闹的,看看去。” 筱柔喜好热闹,拉起谢晚晴就往前凑。 拐过街角,一块巨石竖在街口,巨石上有几个字潦草大字“天下无双”。 “天下无双?好丑的字,好大的口气。” 筱柔撇了撇嘴。 谢晚晴目光在那四个字上停留了片刻,眼眸里有着笑意。 拐过巨石,一间铺子前摆着好几张桌子,桌子四周挤满了人。 “哇,姐姐,那家铺子好热闹,我去瞧瞧。” “哇,好香!” 还未等谢晚晴反应过来,筱柔就挤到人群后,也未见如何动作,挡在前面的人忽然就让出了位置。 “这丫头,出了宫就彻底变了个人样。” 谢晚晴叹了口气。 但这李家村毕竟是个陌生之处,筱柔自恃剑术高明,但她却不敢大意。 朝身侧不远的中年男子摆了摆手,后者点点头,紧接着两名大汉快速挤进人群,站在了筱柔身后。 她素来不太喜欢这种闹哄哄的,杂乱无序的感觉。 “姑娘是第一次来李家村?” 正当谢晚晴准备四处走走看看时,身侧一个大娘开口问道。 大娘约莫四十许,身侧坐着两个小伙子,一个小姑娘,看着就是一家人。 “嗯。” 被识破女儿身,谢晚晴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运气不错,今儿个猪社宰猪,正新鲜着哩。” “猪?那不是腥臊的很吗?” 谢晚晴楞了。 猪肉腥臊,洛都里,哪怕是寻常百姓也是没什么人吃的,为何这李家村却这般多人哄抢? 谢晚晴不理解。 “这可不是寻常的猪。” 大娘对谢晚晴惊异的表情很满足。 这让谢晚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村里来的乡巴佬。 这般想着时,大娘又笑着说道:“我们要去瓷器工坊上工了,姑娘赶紧坐这。” “王婆子,这座位我可是等了许久了。” 旁边一人不满。 “一个位置而已,二麻子你好意思和人小姑娘抢?” “小姑娘?” 二麻子仔细看着谢晚晴,好半晌方才恍然大悟。 “姑娘快坐吧,没事。”大娘很热情拉起谢晚晴往木凳上坐,“对了,这个瓷罐里是盐,这个是酱油,一会若是觉得味道不合口味,可以自己添。” 大娘说着还将瓷罐上的木塞打开,接了句:“不要钱的。” 谢晚晴的眼眸瞬间睁大。 忍不住将盐罐拿了起来仔细查看。 那细细的,雪白的,不掺杂一丝泥沙的颗粒是盐? 便是宫里的盐都没这个品相啊。 谢晚晴放下盐罐,又拿起那墨汁一般的酱油,放在鼻端前轻轻嗅了嗅。 成色竟然比御用的酱料更好? 这怎么可能? 甚至于装盐与酱油的瓷罐,竟然都做工精良。 看上去与自己父亲新近得的那个花瓶风格极其相似。 这些就放在桌上,任凭取用? “这些都是不要钱的?” 这一切,无不在冲击着谢晚晴固有的认知。 大娘看到谢晚晴的神情一如自己想象的那般,满意极了。 “这些啊,都是咱们李思公子弄出来的,又带着乡亲们搞合作社,家家户户都有份额的,不算什么稀罕物件。” 大娘轻飘飘丢下这么句话,脚步轻快的领着三个孩子离去。 就喜欢你们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大娘脑子里闪过公子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87/87860/19397307.html 第04章 所谓一见钟情皆为见色起意 “你个小兔崽子给老子站住!要是敢跑老子打断你的腿!” 喝骂声打断了谢晚晴的思绪。 循声望去,不远处的桌子旁,一个小男孩正捧着个竹筒状的物件,奋力挣扎 “跟老子到瓷器工坊干活怎么就不行?就你这样的半大小子,怎么也能有个十文钱一天,活儿轻松,又能贴补家用,不比读那劳什子糟蹋钱的书强?” “我不要做工,我就要读书。” “你个兔崽子,就咱们这样的出身,认个名字会识数就顶天了,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能中个举人老爷不成?” 小男孩忽然扭头,一口咬在中年男子手背上,趁对方吃痛收手的瞬间跑开,边跑边扭头回道: “公子说了,读书是为了明理辨是非,和中不中举无关。再说了,学堂是公子自己掏腰包建的,先生也不收束脩,哪里有花过你一文钱?” 身后的中年男子,挥舞着棍子,骂骂咧咧的,紧追不舍。 小男孩将竹筒抱在怀里,慌不择路的跑着。 “小心!” 小男孩慌乱下踢到自己脚后跟,手里竹筒飞了出去,踉踉跄跄的就要一头栽倒。 好巧不巧的,竹筒里的竹简如同天女散花般朝谢晚晴飞来。 这要是摔下去,怕是免不了头破血流。 边上的护卫反应很快,一个将空中飞向谢晚晴的竹简接住,另一个将将在男孩摔倒前拉住了他。 男孩父亲快步赶了过来,一边拉过小男孩,一边弯腰道歉: “娃儿不懂事,毛毛躁躁的,差点冲撞到诸位,我代他赔个不是。” 中年男子早已从谢晚晴的穿着与护卫上,判断出她并非寻常百姓。 “没摔着就好。” 谢晚晴说着俯身将三片掉落在脚下的竹简捡起来。 竹简上大概是蒙学的内容吧,晚晴这般想着就看了一眼。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朗朗上口的一句话顿时让谢晚晴极为惊异。 再看第二片:“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 第三片竹简:“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就在谢晚晴还想仔细看其他竹简时,小男孩急了。 挣脱开父亲,冲上来一把夺过竹简,大声说道:“这是我的。” 谢晚晴愣了愣,旋即笑道:“嗯,姐姐只是想帮你瞧瞧有没有摔坏了,若是摔坏了,姐姐可以给你重新写一片。” “真的?你识字?” 小男孩看着一片裂开的竹简,不太相信又颇为期待的看着谢晚晴。 “真好笑,这位可是京都第一才女,你问她识不识字?” 筱柔端着两个碗,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你告诉姐姐,这两片竹简是哪里来的,姐姐就让人修好,给你送到家里可好?” “这是李思少爷写的蒙学,好像叫《三字经》吧。” 小男孩的父亲赶忙回道,“竹简我让学堂的先生重新写一份,不敢劳烦姑娘。” “那这片又是什么?” 谢晚晴好奇的指着那片写着“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的竹简问道。 “哦,这个啊,这个是公子随口编的曲子,说是能让小孩识字更有兴趣些。” “先生很厉害的!肯定比你厉害!” 小男孩临走前忽然说道。 …… 去往李家的路上,谢晚晴思绪飘得有些远。 洛朝新立,武帝以女儿身执掌朝堂十六载。 与世家周旋了十六载。 自小便跟在武帝身旁的谢晚晴,比谁都清楚其间的艰辛与困苦。 若非武帝一开始便把军队牢牢控制在手中,怕是早已在六大世家的联合逼迫下难以为继。 可武将打天下可以,让他们治理天下却难如登天。 世家掌控书籍刊印、把持盐铁,也便掌握了文人,把持了天下财权。 世人皆道,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 这天下,是世家的天下。 寒门与世家之间有天然的鸿沟。 世上能如父亲这般机缘巧合下,以寒门出身官至大学士的,十六年来,那是绝无仅有。 “筱柔,你说,李思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重要吗?” 筱柔看向谢晚晴,认真的接道:“我只知道,重要的是,他,李思,将会成为你的夫婿。” 夫婿? 谢晚晴第一次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走,先回客栈先。” “不是要去拜访老爷子吗?回客栈干嘛?” “换衣裳。” …… 李思家其实不大。 前后三进的院子。 “停!” 大门前,李思试图与自己古稀之龄却精神矍铄的老爷子谈判。 “老头子,够了啊!不就是皇宫里的两太监吗,至于搞得这般隆重?还得咱们站在大门前迎接?” 李思被抽了两藤条,眼看老爷子火气慢慢熄了下去,忍不住抱怨道。 怎料老爷子听到“太监”两字,刚刚压下的怒火腾的就冒了起来。 人都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两大姑娘摆在面前,硬是给看成太监,怎么就有这么混不吝的小子? 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在这种事上就这般不开窍? 老爷子越想越气,举起藤条就抽。 “行了行了,怕了你了。” 李思一把抓住藤条放弃抵抗,“我等着还不行吗?要不然我去焚香沐浴,换身新衣...衣裳...” 李思忽然呆住。 家门口的青石板路上,一高一矮两女子踩着夕阳余晖款款而来。 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李思忽然就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深受媒婆困扰的李思觉得,幸福得自己争取。 盯着那身段婀娜,个子略高的女子,李思高喊道: “那个儿高点的姑娘,不知可曾婚配?” 老爷子:“……” 谢晚晴:“……” 筱柔:“不行了,笑死我了...” 两人顿了顿,接着娉婷而来。 近了。 近了。 李思看的分明。 这不是昨晚那两太监吗? “窝草,老头子,这两太监这么变态的吗,居然女装来赴宴?居心叵测,其心可诛啊!” 孙子不开窍,他有什么办法? 老头子觉得心好累。 “少爷,小莲昨天就觉得她们是女子...” “晚辈谢晚晴,见过李将军,代陛下问好将军!” “晚辈筱柔,见过李将军,代家父家母问好将军!” 声音清脆悦耳,哪里还有那种声音尖细,被捏着喉咙的感觉? “乡野之人,可当不得将军之称。” 老爷子微微避开身体,受了半礼。 “你们...你们真是女的?” 李思盯着款款行礼的两人,脚趾头都能抠出个洞来。 “见过李思公子。” 那叫谢晚晴的女子朝李思点了点头,霞飞双颊。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 “我们可没说是太监,是你自己没眼力见儿这么以为的。” 筱柔打断李思的话,俏皮的接道:“不过,我们家晚晴倒的确有了婚约。” “啊?有了婚约了?” 李思眼里有着小小的失落。 寂寞啊。 穿越三年多来,还是第一次碰到有女子能让他心跳加快,产生爱慕的情绪。 结果,就要这么夭折了吗? “啪”的一声,李思后脑勺挨了一巴掌,老爷子低声骂了句:“别丢人现眼了,还不请客人屋里坐。” /87/87860/19397308.html 第5章 小鹿乱撞 “将军府上,竟然如此,如此...简陋?” 穿过前院进的厅堂,看着并无多少装饰的木屋,筱柔脱口而出。 不应该啊。 来的路上,谢晚晴简单提了几句。 提及李思捣鼓的这些东西,若是能让她以朝廷的名义去运作,那是洛朝幸事,是百姓幸事。 筱柔清楚的记得谢晚晴说的一句话,这些已经远远超脱银钱的范畴。 说是关乎洛朝国本都不为过。 筱柔相信谢晚晴的眼光。 也就是,李思掌握的这些技艺里,任凭哪一项,都足以让李家成为富甲一方的豪门大户。 可为什么主导这一切的李家,反而清贫如此? 筱柔百思不得其解。 “将军不要误会,白日里我与筱柔妹子四处走了走,看到那些刚加入李家村不久的村民,建的屋舍大多都用了条石青瓦,反倒是将军家里还是这种有些年头的木屋...” 谢晚晴怕老爷子误会,赶忙补了一句。 “这屋子是当初几个老伙计帮忙建的,住久了也就有了感情。再说,陋室也好,豪宅也罢,睡觉也就六尺地方,舒心就好。” 老爷子随口回了句。 听得这话,李思嘀咕了句“倔老头”。 去年规划李家村时,他都已经在山脚下规划了土地,想着重新建个屋子,一是离小观园近点,再就是弄点新物件好住的舒适点。 可老头子死活不愿,说是就算建了他也不会去住。 李思开始无法理解。 直到隔壁王叔提起,说是最初帮忙建房的几个老伙计都是跟随老爷子驰骋战场多年。 每一个都有着过命的交情。 哪一个身上不是大大小小几十道伤痕? 早些年里大伙的日子太苦,有时连饭都吃不上,更别提费银钱的郎中与药材。 老伙计们没熬得住,一个个相继离世。 老爷子这是睹物思人,心里苦啊。 “将军豁达,晚晴极为钦佩。” “豁达啥,说好听点叫念旧,说难听的点就是冥顽不灵。” 李思忍不住吐槽了句。 “做饭去,别杵在这里碍眼。” 老头子瞪了李思一眼。 “得,您是大爷,您说了算。” 李思翻了个白眼,起身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做饭? 这让谢晚晴与筱柔大为惊异,不可置信的问道: “将军府上难道没有服侍的下人?” “少爷收留小莲之前,家里只老太爷和少爷两人。” 小莲一边给两人倒茶,一边说道,“小莲原本是想做饭的,只是小莲笨手笨脚的,总是做不好。” 正当谢晚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时,老爷子忽然说道: “小莲,王猛今日摘了些野果,你去拿点过来给客人解解暑。” 待小莲离去后,老爷子朝谢晚晴说道:“今日你执晚辈礼以女子身份进府,想必对婚事已经有了决断。但李思这孩子性子惫懒,想让他去京都怕是很难。” “还有赖将军美言...” 没等谢晚晴说完,老爷子摆了摆手打断她接道:“婚事也好,李思的去留也罢,我不从中作梗,但也别指望我帮你们。” “将军恐怕有所不知。如今世家把持朝堂、掌控盐铁,导致朝堂岁入远不足以支撑开支,加上塞北蛮人、西部黎人虎视眈眈。” 谢晚晴目露祈求的接道:“陛下经年操劳,身子骨越发不好,加之没有子嗣,皇室那些素有野心之人也是蠢蠢欲动。将军,陛下真的很难。将军又怎忍心看着陛下一个人于群狼之中辛苦周旋?” “是啊将军,您可是看着陛下长大的,可以说洛朝的江山是您与镇军大将军亲手打下的...” “住口!” 提到上将军,老爷子一瞬间便压抑不住怒火。 眼神凶悍欲要择人而噬般盯着两女:“若非洛武一意孤行觊觎皇位,吾儿岂会身死?” 筱柔还打算说些什么,谢晚晴用眼神制止了她。 当年,上将军李沐之死众说纷纭。 传说最广的则是武帝洛武为了帝位,怂恿镇军大将军李沐坑杀父兄。 之后又为了彻底把控李沐的常胜军,借故将他害死。 谢晚晴与筱柔不清楚实情,自然无法置喙。 但世人从老将军李景恒,宁可归隐也不接受国公封爵一事猜测,此说法是最接近事实真相的。 毕竟,那可是从一品的国公,食邑三千户啊,是异姓所能取得的最高爵位。 说不要就不要了。 来之前,谢晚晴她们还想着,皇上既然赐下了这桩婚事,想来将军的怨气应该散了去才是。 哪曾想,将军依旧对上将军之死耿耿于怀。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谢晚晴忽然起身行了一礼,“将军,晚晴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说完朝筱柔使了个眼色。 筱柔会意,从袖口摸出封盖了火漆的书信接道:“来之前,父亲让筱柔带了封书信给您。” 李景恒的目光在“大将军亲启”几个潦草大字上扫过。 这熟悉的字迹,多少年没见过了。 李景恒思绪有了一阵的恍惚。 …… 还未走进厨房,谢晚晴就闻到一股肉香,混合着浓郁的酱味。 踏入厨房,正瞧见李思用筷子从一个陶器里捞出一块骨头,深深嗅了一口,正准备往口里送。 “好香。” 谢晚晴忍不住脱口而出。 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李思一跳,手里的筷子一抖,骨头滑落。 好在李思反应快,迅速接住,又因为烫,左右手不断倒腾着。 模样滑稽,惹得谢晚晴噗嗤笑出声来。 “人吓人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李思回头没好气的说道,正巧看到谢晚晴绽开的笑颜。 有梨涡浮现。 这笑颜如花盛开。 好似直接开在了李思心巴上。 小心脏扑通扑通跳着。 “这是第二次了。” 李思叹了口气。 “什么第二次?” 谢晚晴不解的问道。 “一看到谢小姐,我这小心脏啊,就和受惊了的小鹿般开始乱撞。” 李思鬼使神差的来了这么一句油腻大叔的话。 要不怎么说宅男都是闷骚呢。 回过神的李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自己。 可这话直接让谢晚晴娇嫩且精致的脸颊,在顷刻间红润起来。 自己这是被调戏了? 自打成为第一女官以来,就连皇室的那群纨绔都不敢再调戏于她。 一种自怜的情绪涌上来,谢晚晴心思忽然有些复杂起来。 “谢小姐当真定了亲?” 被迷了眼的李思不死心的问道。 “当真。” “可能退婚?” 李思不死心的问了句。 /87/87860/19397309.html 第6章 低头不见足尖 “退婚?” 谢晚晴心中一动,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思一眼接道:“公子可知我夫家为谁?退婚当付出什么代价?” 那就是有的商量咯? “想来你也知道,李家村的瓷器、酱、改良的猪,这些都是我捣鼓出来的,莫说是花些银钱,就算拿这些技艺去换你自由身,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李思眼睛一亮,豪气的接道:“能用钱摆平的都不叫事儿。” 李思这话让谢晚晴觉得有些轻佻。 虽说李思避而不谈那细盐,但单凭这三样技艺的价值,也是无所估量。 谢晚晴不相信有人真正舍得用这等数量的财富来讨一名女子的欢心。 哪怕自己有着京都第一美人的称谓。 她与李思算上昨夜乔装的那一次,也不过两面之缘。 李思觊觎她的美貌她是相信的,但要说有多喜欢她,谢晚晴是不信的。 这些年,为了点蝇头小利抛妻弃子的事她见得太多。 李思在拿她开玩笑,在轻薄于她。 想到这,谢晚晴俏脸冷了下来,淡漠道: “你们男人都这般油嘴滑舌,不负责任的吗?” 这话让李思楞了一下。 不等李思回话,谢晚晴檀口轻启似笑非笑的接了句:“我的婚事乃陛下御笔亲书,你可知道让陛下收回成命,可是有被杀头的风险?这样你也愿意吗?” “你就是那被赐婚的京都大学士之女?” 谢晚晴没说话,美眸清冷的看着李思。 李思皱眉,沉思。 果然,一听到要杀头就退缩了。 谢晚晴唇角闪过一抹自嘲,又很快隐去。 她是陛下最倚重的女官。 此行的目的早已从看看赐婚对象是个怎么样的人,换成了拿下池盐与三字经的全文。 此刻不是自怜自艾的时候。 这是牵涉国本的事。 她不允许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正事。 当谢晚晴准备直入主题时,李思忽然开口了:“既然皇上能为你赐婚,那想来你是能见到皇上的咯?” “忘了告诉你,我除了是大学士之女,还是陛下的第一女官。” 李思恍然大悟。 难怪第一眼就觉得谢晚晴与其她女子不同。 刚刚捣鼓出来石盐的李思曾经想放手大干一场。 但被老爷子制止了。 科普了一番洛朝现状。 李思很清楚,所谓女官,本质上是皇上组建的小内阁。 而第一女官的头衔,意味着谢晚晴是皇上绝对的心腹。 那是连宰辅都得礼让三分的存在。 这年代,女子抛头露面的都少,更别提为官了。 谢晚晴能做到第一女官,周旋于百官之中,搁这年代,妥妥的女权践行者。 “怎么,怕了?” 谢晚晴眼眸里毫无波澜。 如李思这般打退堂鼓的所谓青年才俊,她见过太多,太多。 在李思看来,站在厨房门口的谢晚晴,整个气质忽然有了变化。 准确的说,那是来自上位者的气势。 事实上,若非顾忌李景恒老将军与陛下之间的渊源,她有无数办法令李思听命于她。 李思忽然笑了起来:“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谢晚晴听李家村的村民提过,知道李思之前患有脑疾,就在大家以为他熬不过去的时候,忽然又活了过来。 李思从谢晚晴的表情中大概猜出她在想什么,也没解释,正色道:“既然你是第一女官,是皇上的心腹,那这事就好办了。” “什么意思?” 谢晚晴不明白李思这话的意思。 “若我了解的不差,洛朝绝大部分的盐皆为池盐所出。主要由河东崔氏、运城王氏把持。其中以河东崔氏为最大,直接垄断了京畿之地的食盐供给。” “你想说什么?” 谢晚晴直截了当问道。 李思看向谢晚晴,“盐税是历朝历代最大的收入,洛朝也不例外。但大型的盐池早被世家把控,朝廷又不能撕破脸直接抢,只能忍受世家在食盐专卖上赚的盆满钵满。想来,皇上对别人在自家口袋里掏钱是很不爽的吧。” “你到底要表达什么?” 这些话不太好听,但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强如武帝,短时间内也无法解决。 “你看过我提炼的食盐,觉得如何?” “品相、纯度绝佳,与世家所产之盐不可同日而语。” 谢晚晴实话实说。 “李家村没有盐池。” 李思忽然说道。 “没有盐池...”谢晚晴愣了愣,大失所望的接道,“所以,李家村产出的是海盐?” 众所周知,海盐受气候、地形影响,极为耗费人力,不仅产量极低,而且品相、纯度都不好。 若李思是蒸煮海水制盐,那这法子对洛朝而言并无大用。 “不对,就算是蒸煮海盐也做不到李家村的那种精盐。” 谢晚晴忽然反应过来,正打算追问时,李思却转身打开陶罐盖子,处理起大骨。 “来一块?”李思夹起一块筒子骨放在碗里递给谢晚晴。 “我不饿...” 收完汁的酱大骨香味越发的浓郁。 面对近在咫尺的大骨,谢晚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咱们边吃边聊。”李思忽然抓起谢晚晴胳膊,直接将碗筷塞进她手里。 忽然被抓住手臂,谢晚晴都懵了。 等到反应过来时,李思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转身又夹起块大骨,也不用碗,直接呼哧呼哧的啃了起来。 “好烫...”李思张大嘴呼气的同时,口齿不清的说道:“吃啊,刚出锅的大骨最是鲜美了,凉了肉就会变柴的。” 想来这事也急不来。 许是饿了,又或是有求于李思,红了双颊的谢晚晴终究没有发火。 于是便出现了两人在厨房里啃大骨的画面。 李思狼吞虎咽的,三两下就啃完了。 而此时的谢晚晴,正背对着李思,用筷子戳着肉,一点一点送入口中。 这让李思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眼前的丽人。 柳腰纤细,盈盈可握。 他甚至从侧面都看到了谢晚晴隐在裙装里的峰峦轮廓。 这身材是真的好。 李思忍不住嘀咕了句:“女子低头不见足尖,便是人间绝色。” 谢晚晴动作一僵,回眸问道:“什么意思?” “呃,没什么,夸你美丽呢,那啥,我先把菜端出去,晚饭后若有时间,你来找我,咱们再接着谈。” 毕竟是第一女官,李思觉得自己的话多少有些轻佻,边说边端起酱大骨的陶罐开溜。 谢晚晴放下碗,忍不住低头看向脚尖。 除了包裹在衣裙下的圆润,的确是看不到足尖。 随即反应过来,脖子都红透了,怒斥道: “李思,你个登徒子!” /87/87860/19397310.html 第7章 登徒子 厅堂里,收好书信,正唏嘘不已的李景恒与筱柔都听到“登徒子”三字。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道谢晚晴为何这般说李思。 正纳闷间,便看到李思端着个陶罐脚步匆匆的走来。 李景恒看了眼李思身后的谢晚晴,敏锐察觉到她脸上还未完全消散的红晕,忍不住骂道:“你这混小子,对人姑娘家干了什么?” “不就夸她长的好看吗,不然你以为我能在厨房对人姑娘干什么?”面对老头子狐疑的眼神,李思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李景恒见谢晚晴并未反驳也就作罢,咽了口唾沫后说道:“来了客人,还不把你藏起来的桃花酿拿出来。” 李思:“...小莲,去将桃花酿取一瓶来。” 好家伙,就知道老头子惦记着这个。 “桃花酿?莫非是用桃花酿的?” 筱柔好奇道。 须臾之间,小莲抱着坛酒进来。 闻言笑道:“少爷说叫桃花酿有两重意思,一呢,酿酒那会院前的桃花开了;二来呢,叫桃花酿可以混淆视听,让那些想仿造的人走些弯路。” 谢晚晴:“...” 小莲给几人倒满杯。 李景恒举杯简单说了几句,饭局就这么展开。 谢晚晴与筱柔哪曾吃过小炒? 直接化身饕餮。 谢晚晴还好,时刻注意着形象。筱柔却是连形象都顾不上了。 以至于李思中途不得不去厨房加炒了两道菜。 一坛酒很快见底。 正当李思让小莲去再拿一坛时,谢晚晴想起李思那酒量,忍不住开口道: “晚上还有正事要谈,还是少喝点吧。” “听你的。” 李思从善如流。 这让筱柔的目光在谢晚晴与李思脸上来回流转。 方才两人在厨房里干什么了? 怎滴李思如此听话? 直到谢晚晴瞪了她一眼,这才有所收敛。 时间已是临近亥时。 “时辰不早了,你们可有落脚之处?” 自从看过书信后,李景恒对两女的态度明显和善了许多。 “晚辈已在客栈订了房...” “要什么客栈?就睡我房间。” 醉意有些上头的李思直勾勾看着谢晚晴。 谢晚晴有些头疼。 当着李景恒将军的面,她也不好发火,秀眉微微皱了起来。 “小姐放心,少爷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干净,床单和被子都是换了干净的。” “就在家里吧,让这小子滚去杂物间睡。” 李景恒定调。 …… “笃笃笃”,叩门声响起。 “来了。” 小莲领着简单梳洗后的谢晚晴与筱柔来到一间屋子前。 门楣上挂着个木牌,上书“无双工作室”。 “少爷平日里喜欢捣鼓些新奇玩意,就将原本的杂物间改成了...嗯,工作室。” 小莲介绍道。 “少爷可曾睡下?谢小姐与筱小姐寻您来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李思挡在门口,看了眼筱柔,笑道:“时辰不早了,筱小姐应该也困了吧,这样,小莲先带筱小姐回房休息,我与谢小姐还有些事要商量。” 筱柔颇为英气的眼眸扫向李思:“???” “是这样,我与谢小姐有些关乎终身的大事要谈,你在场,不方便。” “筱柔也是陛下的心腹女官,忠诚没有问题,这些事她在场无妨。” 谢晚晴一眼看穿李思想要两人独处的小心思。 说实话,她倒不排斥两人独处,但她担心李思又说些让她难以招架的话,有筱柔在场,想必李思也会收敛些。 “那可不行。”李思摆了摆手,看向谢晚晴义正词严道:“制盐一事往大了说关乎国运,往小了说关乎我老李家身家性命,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至于你交给皇上以后,皇上爱告诉谁那是皇上的自由。但现在,我只告知你一人。” 谢晚晴准备开口时,筱柔直接就爆炸了。 一个箭步,旋身,裙摆宛如鲜花般绽放的瞬间,皮靴已到了眼前。 出乎筱柔意料的是,李思竟然纹丝不动,冷冷看着她。 “呦,胆儿有点肥。” “筱柔,不得无礼。” 谢晚晴赶忙喊道。 “身家性命?”筱柔缓缓收回腿,盯着李思冷声道:“就你采盐贩盐一事,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把你关入天牢,又或者给河东崔氏去个书信,顷刻间便能把你吃的渣都不剩?” “你大可以试试。” 李思眼睛微微眯起。 李思多少还是有点底气的。 老爷子的李家村,可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瓷器与猪肉生意利润丰厚,李思到阳角县贩卖瓷器与猪肉没多久就被县令盯上了,最初只是吃拿卡要,但后来眼见生意着实火爆,到最后竟然想要以纹银一两占八成份额强行入股。 这李思如何能接受。 一开始李思为这事没少发愁。 可老爷子知道后,没过两天,王猛就跑来告诉他,说是那县令走路不小心,摔死了。 听到这消息后,李思还带了王猛专程进城确认消息真伪。 结果发现那县令的确是死了。 只不过不是摔跤死的,而是被人从家中搜出私通蛮人的罪证,畏罪自杀的。 而县丞前倨后恭的态度,让李思将怀疑的目光转向老爷子。 老爷子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以后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就找王猛。 打那以后,就算李思把生意铺向阳州,也没有再出过一次问题。 筱柔盯着李思看了好一会,忽然笑了起来:“不错,不愧是敢让陛下收回成命的人。” 李思:“?” “晚晴姐就交给你了。若让我知道你敢欺负她,别怪我打断你的腿。” “筱柔!” 谢晚晴大为羞恼。 “夏夜虽长,良宵也自苦短,可莫要荒废时光,晚晴姐快进去吧。” 筱柔笑着拉过谢晚晴,一把将她推进房间,关上门,留下一串笑声。 好家伙,原来是最强助攻,自己人啊。 李思摸了摸鼻子,迎着谢晚晴羞恼的眸光,笑得欢快: “呃,没想到筱柔妹子还挺有趣,嗯,倒是显得我小气了。” 都已经这样了,谢晚晴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扭头走人吧? “来,咱们到实验台那边,我告诉你如何将石盐制成精盐。” 李思突然伸手拉起谢晚晴衣袖,朝里屋走去。 /87/87860/19411555.html 第8章 百宝屋 没走两步,李思忽然牵住了她的手。 正当谢晚晴想要挣脱时,李思回头严肃的说道:“别动,跟紧我。这屋里的每一件东西的价值都超过了百万纹银。我敢保证,每一件都将打破你的认知。” 价值百万纹银? 还每一件? 有很多吗? 谢晚晴一时竟忘了挣扎。 等回过神时,李思已经拉着她拐过屏风。 谢晚晴这才发现,屏风背面,竟然是洛朝舆图。 与谢晚晴在宫里看到的舆图不同。 面前的这张舆图很粗糙。 许多州府、河流流域、山川的位置并不那么准确。 甚至有些缺漏。 但谢晚晴还是从江河流域的分布上,大体分辨了出来。 舆图上有几处地方被人用墨汁圈了起来,有着她看不懂的符号。 “你居然私画舆图?知不知道这是杀头的大罪。” “额,这个是去年秋,我在阳州找了行商打听的一些各地特产,随手涂鸦记录的,算不得舆图。咱们看别的。” 李思指了指工具台那侧说道。 谢晚晴看了一眼李思,不再说舆图的事。 工具台上摆放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左边是一个柜子,柜子上陈列的一些瓷器,瓷器上贴着标签。 谢晚晴走近一看,这标签上写的一些符号,跟舆图上的类似,同样不明其意。 但她看出来了,有好几个瓷器上的符号与舆图上标记的地点一模一样。 谢晚晴指了指那个画了左半圆的符号开口道,“我可以拿下来看看吗?” 她在舆图上看过好几个这个符号。 “没事看吧,那里面装的应该是碳。”李思笑着接道,“这可是个好东西,不过我还没去实地考察,暂时用处不大。” 李思寻思着,焦炭、煤炭,也算碳吧,不算骗人。 说话间,谢晚晴已经把瓷罐拿了起来。 与谢晚晴想象中的木炭不同,这是一些不规则形状的黑炭。 “这不就是石炭吗?这石炭可是有毒的。” 谢晚晴正色说道,她们怕李思不清楚石炭的危害。 要知道,前朝还在时,就有百姓冬日里烧石炭,整个村落都没了的情况不在少数。 “你知道石炭?”李思诧异道,“难道洛都已经有人用石炭了?” “前朝有人冬日用石炭取暖,毒死了不少百姓。洛朝建立后,武帝颁布法令禁止百姓使用石炭。” “那是他们不知道怎么用。” 李思指了指地上放着的炉子接道:“石炭本身是没有毒的,有毒的是石炭燃烧之后的烟雾。” 这种说法谢晚晴还是第一次听说。 于是好奇的蹲下来仔细察看李思所说的炉子。 “这个口子是导气用的,接到屋外。这样,房间里就可以放心的使用…” 李思走到另一边,指着炉子的烟道口说道。 可马上,他的视线就被那一抹白腻吸引,话也就断了。 蹲下身仔细研究炉子构造的谢晚晴,压根没注意到裙子随着俯身的动作垂了下去。 春光乍泄。 谢晚晴见李思突然中断话语,诧异的仰头看去。 这下让李思的目光更加畅通无阻的投射在峰峦上。 这浑圆的峰峦,让干渴了三年的李思哪里抵抗的住,顷刻间觉得鼻子有温热液体流出。 顺着李思目光低头,发现自己领口走光后,红霞瞬间弥漫。 “李思!” 谢晚晴羞怒交加,声音都尖锐了起来。 “那个,我晕血了。” 李思往前就倒。 晕过去前,李思脑海里只剩下“软玉温香”一个词。 谢晚晴被扑倒在地,整个人都是懵的。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用力推着李思。 “流氓,快起开。” “我真生气了。” “…” 李思是真晕了。 将门世家的李思会晕血,谢晚晴是万万没想到的。 或者这就是李景恒将军没让他习武的原因? 谢晚晴坐在地上看着李思。 “还别说,这家伙安静的时候其实模样还是挺俊俏,可惜长了张可恶的嘴。” 谢晚晴这般想着,俏脸上罕见的露出女儿态。 方才她仔细想过,前朝所有记录使用石炭中毒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在相对密闭的环境中。 这可以佐证李思所说,石炭燃烧后气体有毒的说法。 接触下来,谢晚晴其实并不反感李思。 从她执掌第一女官开始,她就知道,嫁给什么样的人,从来都不是她能做主的。 李思这样的,已经很好了。 谢晚晴想着想着,脸色又红了起来。 “呸,想什么呢。” 谢晚晴站了起来。 她得转移注意力。 工具台一侧摆放的一个木制品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走上前研究了半晌,谢晚晴喃喃自语道: “这是何物?看起来像是织机,又像是水车。” “晚晴好眼力,这是水力纺车。” 身后的声音吓了谢晚晴一跳。 醒过来的李思笑道:“打小就晕血,不过这两年已经好很多了,不知怎滴,今天居然又晕了过去,没吓到你吧?” 谢晚晴不想谈这个话题。 “你是说,这个纺车可以用水力带动?” “对,这是个模型。”李思上前与谢晚晴并肩而立,扭头笑道:“想不想看看它是怎么运作的?” “这也能试?” “当然,你等等。” 李思走到柜子前翻了几下,拿出几个小物件。 将几个缠着麻线的锭子一一套在水力纺车上,仔细将麻线头牵好后将模型搬到了屋子一侧,那里,有根竹筒垂直而下。 竹筒口是做了收口的,塞了块布。 “这是模型,只安了几个锭子。若是真的成品,锭子至少可以增加到五六七八十个。” 李思说完,摆好模型,调校了下位置后将竹筒口晒着的布扯掉一半。 水流哗哗而下。 模型上的水车在水力牵引下开始旋转。 李思快速回到纺车正面,开始操作纺车模型。 梭子穿越经线。 纬线交织。 如是反复。 与宫里的织女相比,李思的动作谈不上熟练,甚至可以用笨拙来形容。 织出的布也毫无美感可言。 可架不住速度快啊。 小片刻间,锭子上的麻线便没了。 李思满意的看了看手里不过二指宽的布条笑道:“如何,我若去做织男,便没织女啥事了。” “这水力纺车真能放几十个锭子?” 此时的谢晚晴,眼里满是凝重与期待。 若是朝廷有了这水力纺车,那还有江南欧阳家什么事? 谢晚晴想着心里忽然热切起来。 /87/87860/19411556.html 第9章 制盐 “限于材料,目前只能做几十个锭子。”李思不无遗憾的说道。 他当然知道织布机器改良对这个年代带来的变化。 吃穿住行。 穿仅次于吃。 这年代,布匹可是等同于铜钱的硬通货啊。 “怎么样?我将此水力纺车献给皇上,能换来赐婚吗?” 谢晚晴这次没有躲避,而是直视李思,“若此事当真可行,我当尽全力说服陛下。” “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谢晚晴忽然有些喜忧参半。 若日后真个嫁给了李思,然后他知道了实情,会不会一怒之下将自己给休了? 谢晚晴眸光流转,轻声问道:“想来你是知道这水力纺车、盐的价值的,为了我放弃这许多利益,值吗?” “说来不怕晚晴笑话,这几个月来,老爷子想抱孙子,四处找寻媒婆想要逼我成婚,说实话,我也看过不少女子,其中不乏长相绝美的。但都毫无感觉。 感觉你懂吧,就是那种一眼看去,就认定这辈子就是你了的感觉。 原以为这辈子,我大概会孤独终老了。可当看见你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爱情来敲门了。 咱们接触时间虽然不长,但我知道,我等的这世上唯一契合的灵魂,出现了。 所以,我不会逃避,我会很认真。 至于这些身外之物,为了你值得。” 李思低沉的唱,呃,说道。 谢晚晴的脸上又浮现了红晕,眼睛里痒痒的,似乎有情绪要化泪而出。 她怎么都没想到,李思居然说了这么一段如此露骨的话。 但深心里,却又莫名感动。 她倒不是第一次听男子说情话。 但李思所说,确实让她有了共鸣。 就在谢晚晴的情绪达到高点时,李思又笑道:“再说,皇上收了这些大礼还能不给点好处,随便封我个国公什么的当当?” 好家伙,一下把谢晚晴气乐了。 “你以为国公是什么?还随便封个国公当当。” 深吸了口气,谢晚晴平复了下情绪开口说道:“不过我可以给你向陛下讨个工部员外郎的封赏。” “工部员外郎?算了算了,我这人性子惫懒,做不得官。就不能给赐个爵位啥的虚衔?” “我看你挺喜欢捣弄这些物件,工部员外郎的职务不是挺好吗,那也是从六品上的。” “不行不行,我喜欢整这些,但不喜欢被人管束。还是搞些闲散爵位的好些。” 谢晚晴看了李思一会,想着也不急于一时,“那就开国县子吧。食邑五百户,正五品上。” “县子,这名字好像不太好听。”李思砸巴了说道。 县子名字不好听? 谢晚晴有种想咬人的冲动。 这种想法让谢晚晴忽然间怔住了。 她是个内敛的人。 跟在皇上身边久了,她也就潜移默化的将自己情绪收敛起来。 虽不如陛下那般,能做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也差不离了。 可她发现,自己在李思面前,情绪起伏特别大。 敏锐察觉到身旁女子气势汹汹,李思立刻说道:“县子不错,就县子吧。” “盐呢,不是说制盐吗?” 谢晚晴不想被李思拿捏住节奏,跟着他的脚步走。 “喏,那不就是。” 李思指了指水力纺车模型边上的一块琥珀色的石头。 “你让开点,我敲一块下来。” 谢晚晴看着李思敲打石岩,又将它磨细,加水,用丝布滤出杂质。 “大规模操作时可以用麻布加木炭过滤杂质。”李思边说边拿起个罐子,倒了些清水进去。 原本过滤后比较清澈的盐水瞬间浑浊了起来。 “这是什么水?为何忽然浑浊了?” “这是草木灰煮出来的碱水,可以将盐里面的杂质除掉。” 草木灰煮出来的水还有这般用处? 谢晚晴暗自诧异。 李思再次用丝布过滤浑浊盐水。 “接下来煮干就可以了。正好给你看看这个石炭炉的用法。” 谢晚晴就这般看李思忙前忙后,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好了,接下来就看等出盐了。”李思拍了拍黑乎乎的手,很是自然的往衣服上擦了擦。 这人,那边竹筒内不是有水吗,竟然这两步都不想走,倒的确是有够懒的。 谢晚晴在心里吐槽。 “你别看这样弄起来麻烦,真要在石岩矿区整一个这样的工坊其实效率是很高的。” 李思解释了一番如何用浓卤水来吸收稀盐水提高效率,谢晚晴虽然听不大懂,但莫名觉厉。 等待盐水煮开,两人一时有些沉默。 谢晚晴忽然开口问道:“这样的盐,成本如何,可能竞争过崔氏?” 李思知道谢晚晴的意思,想了想说道: “我不从政,也不清楚洛朝的实际情况。但想来,既然皇上不想用武力解决,那要想打破世家的垄断,只有商业竞争。 同质的商品咱们价格最低,同价的商品咱们质量最好。一点点蚕食他们,等他们感受到切肤之痛,朝廷大势已成,那时便掌握了主导权,可以兵不血刃,轻松解决。” 这年代信息滞后交通不便,有心算无心下,大事可成。 “若是世家破罐子破摔又当如何?” 谢晚晴脑海里浮现那三字一句的启蒙读物。 “那就让他们滚好了。这样的竞争中,百姓得了实惠,日子好过了,世家还想裹挟民意?百姓日子好过了,就会有余力去为下一代筹谋,朝廷再响应民声重开科举,一举两得。” 谢晚晴蹙眉思索着。 李思所说固然有道理,但真要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 “别想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定好目标走稳每一步,事情自然也就顺了。” 说话间,陶罐里的盐水已经开始结晶,李思拿起根竹签搅动着。 屋内再次沉默下来。 大概是石炭烧的,屋内有些热。 李思额头有汗水沁出,眯了眼。 眼见他就要用黑乎乎的手去擦,谢晚晴没多想就掏出帕子递了过去。 “我手脏,要不你帮我擦擦?” 这人,又得寸进尺了。 李思也就随口说说。 她就喜欢谢晚晴羞恼无措的模样。 可让李思意外的是,谢晚晴竟然真的上前两步,将香帕打开,重新折好,微微颤抖着手替他将额头与眉眼间的汗水一一擦拭干净。 “你这也算是为朝廷效力,我,我帮你擦擦汗也没什么。” 谢晚晴红着脸,欲盖弥彰的解释道。 “好香。” 李思满脸陶醉。 /87/87860/19417068.html 第10章 爷儿两的秘密 谢晚晴回到房间,轻手轻脚除去衣裙钻入被窝时,已是寅时末卯时初。 筱柔果然睡了。 正当谢晚晴这般想着,刚刚松口气的时候,筱柔忽然如八爪鱼一般缠绕在她身上,“说,这一整晚,孤男寡女的,有没有发生些男女授受不清的事?” “…” “快说。”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谢晚晴颇有些头疼。 “一想到晚晴姐与一男子独处一宿,我哪睡得着啊。” 筱柔极为兴奋,她都已经脑补了无数画面了。 现在正主出现,哪能不问个清楚。 “说的好像我在外面私会男子一样。” 谢晚晴有些无语。 “你敢说你这不是社会男子?” 筱柔撇了撇嘴,八卦之火越发浓重,“快说说,这么长时间,你们两人都做了些啥?” “睡觉,好困。” “说不说,不说我可下手了噢。” 筱柔的手攀上了高耸之处。 “你一个女孩子家能不能别老是这样?” 谢晚晴的脸在烛火下微微发红。 闺房私处时的筱柔与平日里的时候完全不同。 经常会拿她那比寻常女子要大上许多的胸脯开玩笑。 “我说我说。” 感受到筱柔不安分的手,谢晚晴放弃抵抗。 “李思那个工作间里的物件都很新奇。” 谢晚晴回想着晚上看到的种种,“你知道吗?李斯弄出来了一种水力纺机,按他的说法一个昼夜之间,平均一人可完成上百斤的布匹。 还有,石炭还记得吧...对,就是被陛下了禁令的那个石炭。原来有毒的不是石炭本身,而是石炭燃烧后产生的烟雾。 李思制作了一种炉子,用这种炉子烧石炭能把有毒的烟排到室外,完全没有中毒的风险。筱柔你知道吗,这种炉子,还有那水力纺机若是推广开来,洛朝的冬日能少死多少人。” 谢晚晴话里的意思筱柔自然懂。 “这种东西他舍得交给陛下?” “你说我这样骗他是不是有点过分?” 谢晚晴将李思提的条件说了一遍,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直愣愣看着屋顶斑驳的木板。 筱柔沉默了。 准确的说是羡慕了。 若有一个男子愿意这般为她,哪怕只有一半,她也愿与他厮守终身。 “其实姐姐也不算骗人,是李思自己想岔了。但不管怎么说,姐姐终究是嫁与他为妻,这点没有变。 或许一直待在李家村的李思会难以接受,可娶了姐姐的李思终归是要去京都的,到了京都,他便能了解姐姐的处境,我想,他会理解的。姐姐莫要担忧。” 筱柔沉默一会接着问道:“那如果再给姐姐选一次,姐姐还会如此选择吗?” “再选一次?” 心里浮现李思的那句“我在等,等灵魂唯一契合的那一个”,一时间竟是无法回答。 …… 谢晚晴走后,李思躺在工作间的地板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谢晚晴第一女官的身份出乎他的意料。 这意味着娶了谢晚晴后,李思将彻底站到世家的对面。 六大世家,说实话,李思了解的并不多,甚至他只知道掌握盐买卖的河东崔氏、运城王氏;掌控冶铁的河北刘氏;掌控布匹的江南欧阳氏。 但这不妨碍李思对世家大族实力的理解。 洛朝说起来与唐朝有些类似的地方。 唐朝的五姓七望贯穿整个唐朝历史。直到唐朝末年,黄巢起义战乱四起,这才彻底分崩离析。 世家大族根基之深厚由此可见一斑。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未休息?” 李思坐起来,诧异的朝李景恒问道。 “咱们爷儿俩有一阵没坐下来聊聊了。” 李景恒拉过一旁的木凳坐了下来。 打李景恒给李思张罗对象,李思每次见到老爷子,不是挨骂就是被追着打,哪里还敢坐下来聊聊。 “还不是您老眼红王叔抱上孙子给搞的。” 李思哭笑不得的说道。 “我都入土大半截了,想抱孙子怎滴?” 李景恒说的理直气壮,火气又有些上头。 “得,这次我真相中媳妇了,您老要不了两年就能抱上孙子了。” “谢晚晴那娃儿,你真看对眼了?” “对,非她不娶,您老可别整幺蛾子了。” 李思这话令李景恒陷入沉默,半晌方才说道:“你可知娶了她意味着什么?” 李思明白老爷子的意思。 想了想正色回答:“选了谢晚晴,意味着在世家与皇室之间作出选择。若我平庸便罢了,可您知道,我意外来到洛朝继承了您的血脉,这三年来,我也习惯了李家儿郎的身份。 这时代我有很多看不惯的,而这些不习惯,又大体与世家大族有关。我想要做点什么改变下这令人窒息的,没有活路的世道。 如此,也算不虚此行...不论有没有谢晚晴,李家村要做大,终究免不了与世家大族为敌。” 李景恒看着李思,神色复杂。 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孙子,又不是自己的孙子。 还魂之说李景恒之前是怎么都不信的,但这三年来,李思所作所行所言皆与之前不同,事实如此,容不得他不信。 发现这个秘密时,李景恒无数次想要手刃李思,好换回他真正的孙子。 可那个冬日大雪中,李思奋不顾身,泪流满面的去救那些被压在房子里的乡亲们时,李景恒突然就释怀了。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自从两人开诚布公的谈过一夜后,李家乡就开始发生改变。 这些改变,他全都看在眼里。 也越发庆幸当初没有动手。 这是他们爷儿两的秘密,再无第三人知晓。 “你决定了就好。” 李景恒起身,临到门口时忽然转身说道:“既然决定了,那就放手去做吧,我会让王猛将李家村真正的底子交给你。” 说完转身往门外走去。 “老头子。” 李景恒跨过门槛时,李思忽然喊道。 李景恒回头看向李思。 “我是李景恒的孙子,老李家的血脉,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李思神色肃穆,“我不是圣人,性子懒散,喜欢美女,也喜欢金钱,但我向您保证,绝不会做那种欺压百姓,让老李家丢脸的事。” “知道了。” 李景恒挥了挥手,走了。 这么煽情的时候就给我留个背影...不是,好歹也把门带上啊。 李思无奈吐槽。 /87/87860/19417069.html 第11章 老贼,是你! 对于老头子说的李家村真正的底子,李思很是好奇。 三年前第二次去阳角县推销猪肉时,李思就曾被山贼绑过票。 后来还是王猛带着二十几个青壮将他救了出来。 那次绑票事件后,他听邻村的老人提过,李家村那块地最初是山贼横行的。 便是李思当作禁地般的后山——青山山脉里,可是盘踞着最大的山贼。 据说有好几千人。 可王猛带着二十几个人就将自己救了出来。 那时候起,李思便知道李家村绝不是表面上这般人畜无害的样子。 也正是那次绑票事件后,青山山脉的山贼,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要说不是老头子的原因,李思是不信的。 哦对了,李思还有个证据。 他捣鼓出来的那些买卖,赚的银子有一半都被老头子拿走了。 一个老头子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养人,养一大群人。 想着这些事,李思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该出发了。” 隐隐约约间,李思似乎听到了老头子的声音。 翻了个身,继续睡。 他实在太困了。 可紧接着就被人从地上扯了起来。 “谁特么的...老头子,你吃错药了?” 被暴力叫醒的李思,满肚子怨气却又无从发泄。 透过打开的房门看了眼天色,李思就更郁闷了,不过是辰时初刻。 他可是卯时末才睡着的啊。 不过小半个时辰。 “年轻人底子就是好。睡这么点时间就恢复过来了。”李景恒抚了抚不算长的胡子催促道:“快点,王猛已经在外面等了。” 出了院门,王猛正骑在一匹颇为高大的马上。 “还要骑马?” 李思头更疼了。 穿越后,他的确对策马扬鞭,笑傲灰尘有着浓厚的兴趣。 于是威逼利诱抢了村里唯一的马,也就是这匹高大的战马。 可没几天,他就对骑马深恶痛绝,彻底放弃。 没等李思反应过来,就被老爷子如小鸡般拎起来,放在王猛身前。 “驾” 王猛一声轻喝,骏马扬蹄而驰。 刚出李家村不久,王猛就发现身后有两匹马跟着。 “有人跟着,我要加速了。” 话音刚落,没等李思开口,王猛一鞭子下去,骏马如飞般疾驰,欢快的扬起漫天尘土。 感受着王猛温暖的怀抱,强有力的臂弯,以及耳畔呼呼的风声,李思只能用力抓紧马鞍,试图与王猛不要那么亲密接触。 可没片刻,颠簸导致的眩晕感以及酸软的手臂,让李思彻底放弃了。 认命的靠在王猛胸前,生无可恋。 “少爷乃将门世家,将军又已经决定让少爷接手我们这些人,那这骑马就得学。” 王猛大声说道。 “跟着我们的是什么人?” “还能是谁,那两姑娘的随从呗。” 李思勉力扭头望去,尘土飞扬里,两匹马正越追越近。 “他们追上来了。” “马上他们就跟不上了。” 王猛缰绳往右一拉,马匹高速转向。 “啪”的声音中,马蹄踏碎石子。 “差点忘了,这匹马被我安了马蹄铁了。” 那时自己想要成为马术高手,可才练了一天,王猛便说马蹄受损要休养半个月。 李思这才想起马蹄铁。 找村里铁匠打造了一副。 就在李思找人将马腿绑在柱子上准备修剪马蹄异常生长的角质层时,王猛带着气呼呼的老爷子赶来了。 离着老远就破口大骂李思败家子,要在马掌上钉钉子。 对长年征战的老兵而言,马匹就是他们最好的伙伴。 更何况这匹战马正值壮年,是匹不错的良驹。 可李思将装上马蹄铁的好处给老爷子说了。 老爷子哪里肯信? 直到李思说试试,万一失败了也不过一匹马的损失,可万一成功了呢? 老爷子到底还是同意了。 于是在王猛肉痛的目光中,李思先是修剪了马蹄角质层,然后比划了半天,用锤子将几根钉子钉了下去。 马匹没有嘶鸣。 于是有了洛朝第一匹安了马蹄铁的战马。 当时可把老爷子给激动坏了,那么大年龄了还亲自试马。 完了还不忘拍拍李思肩膀。 “为什么他们两人一骑还敢从这乱石堆里安然穿过?” 跟着的两个人在刚进入乱石地带时便扯着缰绳停止追随了。 毕竟,他们接到的指示是跟着看看,并不是生死搏斗,犯不着伤了马。 再说,也追不上不是。 一个时辰后。 王猛在一片林子里勒马,朝李思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一会见到的那人也算是少爷老熟人了。” 吹了声口哨。 唏唏嘘嘘声中,林子里冒出来许多人。 李思粗略估了下,怕不得有千多人。 绝大多数都与他的年龄一般无二。 而那当先走来的一人,年约三十许,上来就与王猛来了个拥抱,互相拍着对方脊背,发出嘭嘭嘭的声响。 “好了,先去见过少爷吧。” 那人从林荫间走来,间或撒下的阳光投注在脸上,忽明忽暗。 可李思还是看清了。 “老贼,是你!”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绑票李思的山贼头子。 别以为黑了就认不出你来。 李思恍然大悟。 好家伙,原来这一千多山贼就是老头子说的底子。 想明白后,李思差点吓出一身冷汗。 老头子够狠啊。 自己还以为他只是纠结要不要干掉自己,可实际上,老头子真动手了。 “当年多有得罪,还请少爷恕罪。” 山贼头子说着跪了下去。 紧随他的动作,周围乌泱泱的山贼齐齐跪了下来。 包括王猛。 “见过少爷,愿为少爷效死!” “见过少爷,愿为少爷效死!” ... 不太齐整却声势震天。 这一刻的李思被震到了。 “起来,起来说话。” 这三年来倒也不是没人跪过他。 那些被他从大雪中挖出来的乡民,那些走投无路被李思接济过的乡民,有不少都跪谢过。 涕泪交加的那种。 可一千多人齐齐跪在眼前的感觉太过不同。 李思一时间觉得大脑有点宕机。 还是王猛开口: “当年将军安排陈留绑了少爷,是想让弟兄们认识认识少爷,并无他心。” 陈留不解释,王猛却必须替他说清楚。 主仆之间有了隔阂绝不是什么好事。 “...” 李思一阵无语。 难怪当年自己被绑到山里好些时间,仍旧吃好睡好,毛都没掉一根。 “过去的就过去了。”李思走到陈留面前扶起他,好奇道: “你们和老爷子什么关系?看起来也不像是军伍里偷溜出来的逃兵?” “我们绝大部分都是将军麾下兵将的后人。” 陈留回道。 “父兄战死后,他们绝大部分都成了孤儿。” 王猛补充道。 /87/87860/19424502.html 第12章 都给我绑了 晨起后,谢晚晴与筱柔刚走出李家,守在外面的属下就开始汇报,说是李思与王猛清晨便共乘一骑,离开李家村。 筱柔大声说道: “什么?李思居然敢对晴姐始乱终弃?” “什么始乱终弃,别乱说。” 谢晚晴忍不住瞪了筱柔一眼。 她注意到那人说到他们没追上时不是羞愧,而是满脸不解的表情,于是问道:“为何两人共乘一骑,这样都能跟丢了?” “回大人话,李思他们的马匹跑入了乱石滩,居然速度不减的穿了过去。属下特意下马去看了看,那乱石滩至少有三里长。” “乱石滩?乱石滩怎么可能跑马?” 筱柔诧异道。 那人从怀里掏出了几块石子,“大人请看,这一块大的就是那一片乱石滩的石头大小,而这几块小的碎片就是被那马蹄踩碎了的属下敢拿人头担保,这的确是被那马蹄踩碎的。” 筱柔接过碎石,断面的确很新。 “可他的马怎么可能踩碎了石子?” 筱柔倒不是怀疑属下的话,而是这事超出了她的认知。 谢晚晴想起那被李思称作百宝屋的房间,说道,“你先下去吧,把人散出去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李思他们去哪了。” “诺。” “姐姐可是想到了什么原因?” “那倒没有。不过,此事发生在他身上,我倒不觉得太过奇怪。或许,他找到了方法,能让马蹄不受石子影响。” “若真有这种法子,那咱们的骑兵哪里还用担心蛮人。”筱柔眼前一亮,“不行,我得赶快找到他李思问清楚。” 洛朝每年都遭受蛮人袭扰,除了对方确实擅长马战外,就是因为对方骑兵在草原上耗损小,且马匹数量众多。 而洛朝不产战马,多是与游牧民族易货所得。 本就数量少,再加上一个骑兵至少要配三到四匹良驹这才具备基本的追击战力,骑兵数量就更少了。 如果李思能解决马蹄受损问题,那洛朝骑兵数量与战力,顷刻间就能提升不止一倍。 “人都不知道在哪你去问谁。”谢晚晴没好气的拉住筱柔。 “呦,我怎么听到了一股埋怨的味道?” 筱柔也是一时心急,待谢晚晴提醒后想明白李思反正丢不了,也就不那么急切。 于是便开始打趣谢晚晴。 “若是他真能解决马蹄耗损的问题,不如你去和筱将军说说,让他给李思请旨加爵?” 谢晚晴说完都不敢看筱柔那睁大的眼眸。 俏脸又浮现红晕。 “你不对劲,你完蛋了。” 筱柔啧啧称奇。 “姐,你可是京都第一美人耶,他李思凭什么一晚上就征服了你?再说,你自己不是可以请旨的吗?为何要我爹爹去?” “我为他请子爵,筱将军为他请伯爵。” 筱柔:“…” …… 山贼,不,李家村的家底总计一千两百二十八人。 李思一时间也记不住这许多人名字。 只能让陈留将各队队正喊来,好了解下情况。 这一千二百余人分为十队,由陈留为总指挥,王猛副之,队正十二人,副队又十二人。 二十六人围在李思身边,席地而坐。 “这些年大伙都在山里?日子不好过吧?” “倒也不是全都在山里。年景好时,大伙会到附近州县做些工换些钱粮,年景差时大家伙也会想办法劫掠商队…” 陈留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过少爷放心,我等谋财十取一二,也从未侵扰百姓。后来日子久了,商队经过青山山脉时,也就主动交些钱粮,日子也就勉强过的下去。” “自从少爷烧制瓷器开始,那些商队也就成了我们最大的买主。说来还得感谢少爷,自从少爷弄出瓷器和猪肉后,山里日子也就好过了起来。” 陈留与众队正齐齐朝李思感谢道。 “都是自家人,无须这般客气。” 李思摆摆手。 “对了少爷,这些经过青山山脉的商队,多为江州、湘州那边来的,前往阳州港的走私商队。” “海路走私?洛朝的海船很多吗?” 李思来了兴趣。 说是醍醐灌顶也不为过。 这是海上贸易啊。 若是真能打通海贸路线,那洛朝的各种律政就管不到自己头上。 那些在受世家大族钳制的产业就可以开展。 李思心思瞬间活络了开来。 “是的。” “带的什么货?” “多是丝绸、瓷器、纸、茶之类的。” “阳州盛产茶。” 李思眼睛一亮,“丝绸、瓷器、纸,这些自己都可以做啊。” 李思甚至想到了拉那个女皇下水。 不是被世家大族拿捏了命脉吗,那就从海上打开局面。 若是能弄点辣椒种子回来就好了。 对于无辣不欢的李思而言,这是最大的不习惯。 甚至超过网瘾。 对,红薯、土豆之类的也可以弄回来。 多多益善啊。 不同于辣椒,土豆和红薯推广开来的话,李思不敢说解决了洛朝百姓吃饱饭的问题,但绝对能极大改善。 这种既可以赚钱又能改善民生的物种自然是多多益善。 李思越想越来道理,恨不得马上跑回去找谢晚晴炫耀一番自己的规划。 抛出去前,怎么也得牵牵小手吧。 不行,这得抱一下...嗯,还是亲一下好了。 “少爷为何突然发笑...” 李思忽然猥琐的笑容令王猛颇为不解。 “呃,没什么。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李思正经的笑道。 “全凭少爷吩咐。” 陈留与王猛对视一眼,肃然回答。 “这样吧。”李思沉吟片刻接道:“辛苦你们继续守在青山山脉。但我有一事拜托你们。” “少爷万万不可说拜托...先有将军收留,后有少爷开建工坊,让大伙有了活路...有事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留说着又要跪地。 “男儿膝下有黄金。”李思正色道,“都是自家弟兄,我做主了,今后大家都不许再跪。” “这...” 陈留看了眼王猛。 “听少爷的吧,少爷不兴这个。” 这两年王猛跟着李思,对他的脾性清楚得很。 不许跪拜之说绝非客套。 “陈留等遵命。” 李思拍了拍陈留肩膀,“一打岔差点忘了正事。” “少爷请吩咐。” “把从青山山脉过往的商户都给我绑了。” “啥?” 陈留、王猛等以为自己听错了。 /87/87860/19424503.html 第13章 月色撩人 “绑了好像不太好听。这样,把他们都留下好酒好肉招待着,让他们话事人来一趟青山,少爷我要见他们。” “还有,这些商队的底子要摸清。世家大族的一律抢了,务必要让他们放弃走青山山脉出海这条路。” 事实上,能走青山山脉去阳州港的商队,多半也不会是六大世家。 从谢晚晴言辞中以及李思自己的了解,六大世家敢和皇上叫板,平日里是跋扈惯了的。 家族标志往商队一挂,哪有人敢检查,又何必这般辛苦的走山路费力不讨好。 聊了一阵,李思又去陈留他们的驻地转了一圈,踏上返程时,夕阳已经在山的那头落下。 踏着星光走入院子里时,谢晚晴正蹲在墙角的一排排植株面前。 昨日入府时她便看见这一片与l的植株,当时也未在意。 傍晚时看见小莲在这施肥,谢晚晴随口问了句 这才知道这些植株都是李思亲手种下的。 还说是少爷去年从山里偶然碰见的一些种子,非常重视。 这让谢晚晴很是好奇。 筱柔早已按捺不住去找属下了解李思动向,左右无事的谢晚晴便想起这些植株。 李思轻手轻脚的走到谢晚晴身后,这才含笑问道: “晚晴是在等我吗?” “嘶...” “呀...” 过于专注,被李思声音吓了猛的站起来的谢晚晴,后脑勺直接撞在李思下巴上。 两人同时发出痛呼。 “小心!” 李思探手揽住谢晚晴纤细的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李思脑海里忍不住跳出一句话: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 真个是色授魂与。 李思感觉到了谢晚晴的身体在颤抖。 这一刻的李思有些后悔。 这毕竟是古代。 讲究男女授受不亲。 将谢晚晴扶正,李思松开手,讷讷道: “那个...我说我是担心你摔跤压坏这些棉花苗,你会信吗?” “你...” 谢晚晴原本通红的,吹弹可破的脸颊瞬间出现怒容。 什么叫怕压坏棉花? 所以这些是一种叫做棉花的花卉? 谢晚晴转身就走。 她发现,自己在意的竟然是李思担心花卉多过担心自己摔倒。 “开个玩笑,别走啊。” 李思追了上去。 “你就不好奇我今天去了哪里吗?” “爱去哪去哪,与我何干。” “嘿,还真与你有关系。” 谢晚晴止住脚步。 未料到谢晚晴突然停住的李思一时间收不住脚,直接撞了上去。 “这下真不是故意的。” 那方才那下就是故意的了。 谢晚晴脑中冒出这种想法的同时,心底又羞又恼。 忍不住踢了李思一脚。 “哎呦!” “能不能正经点?” 谢晚晴有些头疼。 踢到李思的时候自己已经收力了,哪至于让李思捂着脚蹲地上? 谢晚晴从未遇到李思这样毫不顾及她身份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说正经的。” 李思站了起来,“我今日去了趟青山。” 谢晚晴不接话,李思接着说道:“有许多商队借道青山山脉前往阳州港,你可知道?” “阳州港?走私入海的商队?” 洛朝承袭前朝,鼓励与海外国家通商,由此自然少不了为了高利润铤而走险的走私商队。 朝廷自然知道这种情况。 但这些走私商贩极为狡猾,多买通了各地州府,以至于地方上阳奉阴违,根本禁止不了。 久而久之,朝廷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没错。” 李思点点头,“昨夜咱们说过蚕食、挖断世家根基,现在多了一条路子,那就是另辟蹊径开源。” “你是说与海外国度贸易?户部之前也曾往海外运送过瓷器,但海上风浪无情,时间久损耗多,风险还极大...” “利润不大又如何有人冒着葬身鱼腹的风险出海?户部不会告诉你说瓷器贸易亏了吧?” 李思从她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神色古怪的看着谢晚晴,“想来户部也是世家控制的了。” 谢晚晴自然知道户部被世家控制了。 事实上,被世家控制的又何止户部。 “此事当初是户部递了章程与我,我也调查过,瓷器运往他国的确是有利可图,于是向陛下请旨。最初的确是赚了银子的,可后来...” “后来就诸事不顺,什么海上风浪太大,瓷器损耗太大...甚至船毁人亡,是这样吧?” “是。” 谢晚晴叹了口气。 这是掌控户部的钱家,抛出的橄榄枝。 谢晚晴接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可在户部尚书钱有利透露出让自己与他儿子亲近的意思,被自己严词拒绝并被陛下下旨训斥后,海船出海就再未曾顺利过。 当初因为瓷器出海一事初成,加上钱有利的推波助澜,整个京都都在传谢晚晴即将嫁入钱家。 武帝如何能接受自己心腹女官嫁入世家大族。 其他世家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钱家人财两得。 然后,出海一事就没有然后了。 若自己与李思的婚事真的成了,别的事可以暂时不说,户部尚书钱有利却不得不提。 “这钱家是干什么的?” 李思问道。 有人差点截和他,这如何能忍。 “山东道钱家在前朝、前前朝时就是最大的粮商,也是六大世家之首,家族绵延数百年,历经三朝久盛不衰。” “粮商啊。”李思皱眉。 粮食这一块非他所长。 杂交水稻他是知道,但也仅仅是知道个大概。 他相信动手去试,还是大有机会的,但这事没个几年时间成不了气候。 “钱家势大,急不得。再说,我...我并不喜钱家。” 李思愕然。 谢晚晴在李思的注视下,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睑微颤。 这大概是她能说出的最露骨的话了吧。 李思这般想着。 “我晓得的,你莫担心。对了,回来时发现今夜还算凉快,不如出去走走?” “嗯。” 谢晚晴微微颔首。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月色渐渐将两人身影拉的很长。 一时无话。 走着走着,不知何时,两人渐渐走成了并肩。 脚步频幅亦趋于一致。 这条街道李思走过无数次。 可今夜,或许因为身边多了谢晚晴的缘故,他第一次觉得街道太短。 李思侧头看着谢晚晴。 在后者略显羞赧的与躲避的眸光里,轻声道:“今夜月色真美。” “甚是撩人。” 谢晚晴听懂了李思话里的意思。 两片桃红开在双颊上。 螓首朱唇。 有浅浅梨涡乍现还隐。 /87/87860/19435063.html 第14章 你们俩背着我干了啥? 有种温情随着夜风荡开。 李思很享受这种暧昧的氛围。 快走两步跟上谢晚晴步伐。 “先生,可算找到了。” 拐过街角时,迎面跑来一男一女两个稚童。 “虎子,小凤,这都戌时了,你们怎么还在街上乱窜?” 李思板着脸问道。 “先生,这位漂亮姐姐是谁呀?” 小凤仰着脑袋好奇的看着谢晚晴。 “这可是你们未来的师娘。” 李思含笑看了眼谢晚晴。 “学生虎子见过师娘。” 大个两岁的虎子朝谢晚晴行了一礼。 “学生小凤见过师娘。” 小凤有样学样。 谢晚晴白了李思一眼,却也没和两个稚童解释。 “你们这是去先生家里了?” 李思问道。 “回先生,爹爹捕鱼归来,让我们带了些海鱼给先生。有那么大的螃蟹,还有好大好大的虾...” 小凤说着用手比划着,小模样煞是可爱。 “回去后替先生谢谢许伯。”李思摸了摸小风脑袋,“这两天功课有没有做,可曾偷懒?” “小凤很用功的,《数鸭子》都会唱了呢,哥哥笨,老是唱不好。” 许小凤颇为得意的看着哥哥。 “噢,数鸭子会唱了啊,那你唱给师母听听可好?” 好家伙,直接喊师母了。 数鸭子? 谢晚晴想起昨日清晨看到的那根书简心中一动。 难道那是首曲词? “门前大桥下 游过一群鸭 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咕嘎咕嘎小鸭真多呀 数不清到底多少鸭... 小孩,小孩,快快上学校 别考个鸭蛋抱回家...” 这是种谢晚晴从未听过的唱腔。 曲词意思的传达也很直白。 可稚嫩声音传达出来的童趣与欢快,不知不觉间让谢晚晴唇角漾起。 “师母师母,您说我唱的好不好?” 许小凤有些自来熟,上前就牵着谢晚晴的手,边摇晃边娇声问道。 这些年,谢晚晴何曾被小孩拉着手撒娇过?有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浮现心头。 “小凤唱的的真好。” 谢晚晴夸道。 可惜没有带礼物做见面礼。 李思也蹲了下来笑道:“先生教你们《数鸭子》可不仅仅是让你们唱曲的...” “先生放心,虎子已经识得这些字了。” 许小虎终于有表现的机会了,抢先回道。 “小凤也快学会了。” “虎子真棒,小凤也很棒。”李思欣慰的点点头接道:“时辰不早了,我和师娘先送你们回家。” 送完两个小娃儿,谢晚晴脸上的笑容洋溢了许久,这才朝李思问道:“数鸭子是你写给他们的蒙学教材?” “算是吧。” 李思摸了摸鼻子。 “我昨日还看到几片书简,写着人之初性本善...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这些也是你写给他们的?” “这是《三字经》里的一小段,也是给村里孩童启蒙识字用的。” “你还懂蒙学教习?” 谢晚晴好奇道。 “略懂。” 李思有点不好意思。 对于地球上的科技,他用就用了,那是他的专业,是自己真切掌握并结合这个年代的实际情况所开发出来的,他用的理直气壮。 但例如三字经、数鸭子之类的完全照抄的东西,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可惜,前朝昏君奢靡无度,不事教学,致使国子学、太学院没落,陛下登基后虽有心重开国子学,但奈何如今的读书人多为世家子弟,也是有心无力啊...” 这就离谱了。 李思算是听明白了,合着一个国家建立十几年了,居然没有正经的公办学校? 全都是世家大族或者权贵家族里开的私学。 李思忍不住叹了口气,“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这话李思在地球上都听得耳朵起老茧了,自然而然说了出来。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这话在她听来无异于惊雷。 她知道没有学堂就意味着没法为国家取仕。 谢晚晴喃喃,“真的有这般严重吗?” “不严重?我问你。”李思转身直视谢晚晴,“若你是世家,自家学堂招收的子弟,首先教的是什么?” “经学”两字在谢晚晴脑海里一闪而过,可她又觉得不对劲,仔细思量片刻,“忠诚。” 李思:“对了,忠诚。忠于谁还用说吗?” 反正不会是皇室。 “那该如何做?重开学堂?” 这事李思不想多谈。 “办学一事,你若要与皇上说,最多提提重开学堂的事,其他的最好别提。” “兹事体大,为何不能提?” 谢晚晴不解的问道。 “民智未开,则天地君亲师,君仅次于天地的想法在百姓看来理所当然,没人会去质疑。 可一旦民智开了,人们就会去思考,对于不公也就没法坦然接受,会给掌权者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这是动摇皇权根基的所在。” 李思郑重说道。 谢晚晴听到这话愣住了。 她还以为李思在顾虑什么,原来是这个原因。 知晓李思顾虑后,谢晚晴知道李思是真在为她着想。 心间有暖意涌出,谢晚晴轻笑道:“陛下只要规范好学堂教习教授的课业,比如博士教授儒学,教授治国之道,忠君之道等等。前朝景帝时期,办学达到巅峰,甚至连乡学、里学都极为普遍,但这丝毫不影响皇权。纵观历朝多因暴政而亡,还从未见过有因推广学堂而导致覆亡的。” 还的确是如此。 自己一个现代人,居然没古人想的明白。 李思倒也没觉得惭愧。 毕竟术业有专攻嘛。 上历史课时他在干嘛? 睡大觉啊。 “你心里有数便好。” 既然谢晚晴想明白其中关节,李思也就放了心。 “真是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啊。”李思脱口而出。 谢晚晴没回话。 却暗自里抿嘴一笑,心中想着,这时间能超过自己的女子,唯陛下耳。 “你可否将三字经全文借我抄录一遍?” “不行。” 谢晚晴愕然。 “岳父大人是大学士吧?这三字经自然得献给他老人家。” 李思严肃道。 “岳父”两字差点让谢晚晴脚步错乱。 她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李思的厚脸皮。 索性不理他,加快脚步往李家赶去。 她怕自己搭了话,不晓得李思又得冒出什么样的话来。 “姐姐,姐姐,你去哪了?我告诉你,我找到李思的那匹马了...” 刚刚踏进院门,筱柔的声音便急切的传来。 随即看到前后脚进门的李思,戛然而止。 “你们,你们两背着我做了啥?” /87/87860/19435064.html 第15章 顾虑 “干了啥?你说孤男寡女的,除了那啥,还能干啥?” 李思朝筱柔眨了眨眼。 这话把筱柔都问蒙了。 好好的,出来个电灯泡,让李思心里很不爽。 筱柔:“...” 她算是明白谢晚晴说的,李思这人有时候脸皮儿比城墙还厚是啥意思了。 “回屋,别理他。” 谢晚晴羞恼的瞪了李思一眼。 “不行,我还得问问他,为什么他的马在乱石堆里奔行,马蹄居然不受损。” 筱柔往李思面前一站,问道:“我去检查了你的马匹,并未发现有何不同。” 李思早防着这点,进李家村之前就将马蹄铁收了起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的马血统高贵能够无视石子?” 筱柔眉头一挑刚要开口,李思就接道: “再说了,你是我什么人,就算我真有办法,凭什么告诉你?” 李思语气有点冲,话有些刺耳。 谢晚晴了解筱柔脾气,生怕她爆炸。 果不其然,筱柔脸色立马就黑了下来。 她可是真正的将门之女,从小就被当儿子养,讲道理的方式就是用拳头说话。 被陛下选入女官前,那是妥妥的混世大魔王。 早些年征伐北边蛮人时,其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当今的兵部尚书筱宸,乃是她大哥。 便是世家子弟见着她也只有绕道走的份。 倒不是惹不起她,而是惹了得先挨顿揍。 好在谢晚晴早有准备,在筱柔发飙前,先一步把她拉住。 “姐姐你放开我,这家伙太可恶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真是的,暴力能解决问题吗?” 打是打不过的,李思有自知之明。 “你可能不知道,洛朝的骑兵之所以战力不足,便是受制于战马。你若真有解决马蹄受损之法...” 谢晚晴忽然顿住了。 她能叫李思交出来吗? 以她第一女官的身份,发现有办法解决马蹄受损之法,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要过来。 哪怕是强抢。 可她不仅仅是第一女官,更是李思赐婚的对象。 尤其是,她觉得自己欺骗了李思。 谢晚晴发现自己没有立场说这句话。 “这事你得问老爷子,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若是敢骗我,你给我走着瞧!” 筱柔瞪了李思一眼,风风火火的又跑了。 李思:“...” “筱柔自幼习武,性子直率,眼里容不得沙子,你别见怪。” 谢晚晴轻声说道。 “她这种性格挺好的,我喜欢有什么事直来直去,不用弯弯绕绕的。” 李思顿了顿接道:“这东西关系重大,若是无法确保秘密,一定不能展露在世人面前。” 马蹄铁这东西也就战斗初期有奇兵之效。 打几仗后敌人马上就能察觉异常之处,再在战场里抢几个回去,要不了多久,双方又回到了同一个起跑线。 “所以,的确有办法保护马蹄不受损?” 谢晚晴好奇道。 “喏,就是这玩意。” 李思说着从怀里掏出两片马蹄状的铁片递给谢晚晴。 “这里,还有这里...用铁钉穿过去固定在马蹄上就好了。当然,要先将马蹄上的角质层,你可以理解为马的指甲,修剪好后就可以钉上去,这样才能平整,不影响马匹行动。” 谢晚晴没想到李思竟然直接将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自己。 什么条件都没提。 “那筱柔去找将军...” 谢晚晴看向李思。 “当然是骗她的。” 李思笑道。 “你这人...” “反正都洗给你了,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吧。” 李思想了想,接道: “不过我有一法子能挣银子,要不要听听?” “什么法子?” “这东西骑兵具体怎么用我不管。不过驮马装上这玩意能降低至少五成损耗,并且装上之后马车不受地形限制、负重、跑的里程也能增加不少。” 谢晚晴明白了。 李思这是想赚商队的银子。 “可他们只要看到这马蹄铁就会自己去打造,如何还会花银子买?” “这买卖本来就做不长久,赚一笔就够了。不如你去游说陛下,将这笔买卖交给我来做,赚的银钱五五开如何?” 这事对朝廷没有坏处。 谢晚晴正色道:“此事我便可以做主答应你。问题是,你准备如何做才能不被人学了去?” “看来你这第一女官权力很大啊。” 李思笑着接道:“其实也简单...不如晚些时候你来工作间找我,我细细与你说如何?” 谢晚晴在李思灼热的,毫不掩饰的目光注视下,忽然觉得有些心慌。 她对于与李思独处很是纠结。 那种既排斥又隐隐有些期待的矛盾感,让谢晚晴心很慌。 这些年固有的认知里,她知道自己免不了联姻,但也仅限于联姻。 可从李思揽住她腰肢的那一刻,谢晚晴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对李思是欢喜的。 并且随着了解越深,这种感觉越发强烈,甚至早已隐藏的少女心都开始萌芽。 随之而来的,就是她对李思的愧疚感。 打一开始,她的出发点就不纯粹。 这一刻,她多希望自己就是个普通的民女,不需为洛朝考虑,也无须面对世家大族。 但她不是。 她怕害了李思。 所以,她想回京都了。 她需要时间想清楚后面的事。 “虎子和小凤送了虾和蟹,京都应该吃不到这么新鲜的。我先去准备准备,弄好了一起尝尝。” 李思看出谢晚晴的纠结,“那啥,我先走了,不然一会那个暴力女回来发现被骗了,估计又得发飙。” “少爷,您回来了。” 小莲快步跑了过来,小脸上洋溢着笑容: “您吃晚饭没,小莲给您留了饭的。” “还是小莲心疼少爷。” 李思揉了揉小莲脑袋,笑道:“小虎送来的虾蟹在哪,带少爷去瞧瞧。” “李思。” 谢晚晴喊住李思,顿了顿接道:“我乏了,先回房间休息…明日一早,我与筱柔便启程回京…” 李思愣住了,直视谢晚晴,想从她的表情里分析出点什么。 可惜,谢晚晴脸色平静,什么都看不出来。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回去了? 李思想了想,朝小莲说道:“你先去厨房把水烧上,少爷一会就过来。” 朦胧月色下,院子里的两人都没说话。 许久,李思走到谢晚晴跟前,在后者绷不住想要退开时,李思拉住她的手开口道: “如果你是怕牵累我,大可不必。” 谢晚晴杏眼圆睁。 她没想到,李思居然猜中了她的心思。 “就算没有你,李家村要不了两年也一样会和世家对上,真的,不是你把我拖下水的。” 李思手上用力,将美眸含泪的谢晚晴拉入怀中,“所以,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而这一幕,恰恰被那得知自己被忽悠便火急火燎赶回来的筱柔,看在了眼里。 /87/87860/19435065.html 第16章 风雨同程 漫天星光洒落。 李家院子里。 筱柔与小莲坐一侧,李思与谢晚晴坐一侧。 中间的石炭炉上架着个经过打磨后的薄石板。 上面的海蟹与虾等食材已经煎的通红。 烤肉两女吃过不少,可这种煎烤的方式她们还是第一次。 香味散开,筱柔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指着那个最大的蟹钳说道:“我要这。” 李思随口应了句,将剁好的蒜泥洒了上去,又刷了层猪油,须臾之间,蒜香弥漫开来。 “来,尝尝,小心烫。” 李思将最大的那个蟹钳递给谢晚晴。 顶着筱柔要择人而噬的目光,细心的将几个蟹壳碎片挑了出来。 “我,我自己来。” 谢晚晴娇俏的脸上好似要滴出血来。 之前被李思强行拥在怀中,珠泪横流的狼狈模样被筱柔看在眼里,本就被好一通取笑。 现在他又将筱柔中意的蟹钳给抢了,还这般亲昵的喂给自己,这让她今后如何面对筱柔,怕是会被取笑死。 “我说李思李大少爷,我怎么说也是客人,主人家怎么厚此薄彼到这般地步?” 筱柔郁闷道。 “筱小姐,您尝尝这个,少爷手艺很好的。” 小莲拿起一个大虾,熟练的剥开虾壳递给筱柔。 “呃…小莲真懂事。” 咀嚼着虾肉,筱柔更郁闷了,“瞧瞧,你家丫头都比你懂得待客之道。” “别唧唧歪歪了,明天你不是要赶回京都的吗,赶紧吃了回去睡觉,别明天起不了床瞎耽误正事。” 李思嫌弃的看了她一眼。 筱柔气炸了。 可看到晚晴姐美眸里的恳求,她只得硬生生忍住。 合着你们两狗男女在这卿卿我我,呸,晚晴姐才不狗。 自己一个人得千里迢迢的赶回京都,辛苦就不说了,结果倒还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若非看在晚晴姐也算得遇良人的份上,她都想将李思嘴巴拧烂。 “快点把三字经默出来,姑奶奶乏了,要去休息了。” 筱柔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骄傲的直视李思。 默三字经总是正事吧,怎么也得小半个时辰吧。 这样就没人和本姑娘抢了,还能让李思不在面前碍眼。 筱柔觉得自己真是个大聪明。 “小莲,带这位回房间,顺便把柜子里的三字经拿两套给她,让那位当枕头枕着睡。” 谢晚晴瞟了李思一眼,眉眼弯弯,眸光里略带嗔意。 筱柔:“…” 合着三字经有现成的! 那开始说什么一起吃个宵夜,等有力气了再默,纯粹是骗人的? 就为了给晚晴姐献殷勤。 知晓真相后的筱柔抑郁了。 越想越气,转身又走了回来,也不顾烫,将石板上的食材直接一扫而空。 完了还示威似的瞪了李思一眼。 李思一副郁闷的模样。 待小莲与筱柔离去后,李思冲谢晚晴眨了眨眼,神神秘秘的拿出个她没见过的吃食。 像是超大号的虾。 “这东西叫大龙虾,可比蟹钳好吃多了。许叔出海打鱼,一年都不见得能遇到一回。” “筱柔也真是的,全都拿走了,你辛苦那么久,还一口没吃上。” 谢晚晴拿着蟹钳,羞赧的说着,根本不敢与李思对视。 “倒的确是有些饿了,你要不介意的话,把你手上的蟹钳分我一些?” “可我吃过了。” 谢晚晴的脸,刹那时就红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 不等谢晚晴拒绝,李思握着她的手,直接上嘴,将那被咬了几口的蟹钳肉一口吞下。 谢晚晴哪里遇到过李思这样的人,当场大脑就宕机了。 好在李思开始忙着煎烤大龙虾,这让恢复过来的谢晚晴舒了口气。 那个拥抱之后,两人间的关系也算挑明了。 李思说的一段话她很认同:与世家的斗争,朝廷没有退路,李家村同样也没有,既然都没有退路,那就一起面对风雨同程。 或许正是这段如同灵魂契合一般的话,让谢晚晴卸去了心中负担。 坐在木凳上,谢晚晴时不时偷偷瞧一眼认真料理大龙虾的李思,唇角不知不觉间微微扬起。 …… 为了海贸及马蹄铁等事,谢晚晴留在了李家村。 一待就是一个半月。 算算日子,筱柔应该早就回到京都了。 可为何迟迟未来信? 谢晚晴正发呆时,“少奶奶,少奶奶...” 一声小心谨慎的呼唤,将谢晚晴拉回了现实。 自从李思向工坊里的乡亲们介绍,说自己是他未来媳妇后,少奶奶这个谢晚晴以前从未想过的称呼就代替了她的名字。 “嗯,瓷器入库吗,马上就来。” 谢晚晴跟着工坊管事的,来到一旁的简易库房处,记录并检查一批又一批精美的瓷器。 她觉得这段时间是自己记事以来过的最舒心的日子。 “少奶奶,少奶奶,少爷让我来唤您回去。” 小莲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李家村的瓷器工坊建在青山脚下,离李家少说也有十里地,小莲就这般小跑着过来。 “可有什么事?” “说是筱小姐派人送信来了。” “人呢?” 谢晚晴眼睛一亮。 “在家里等少奶奶呢。” 回到李家时,谢晚晴一眼就认出门前的八匹马。 那是禁军骑兵的战马。 跨进厅堂,谢晚晴一眼看见了李思正陪着四人聊天。 其中一人赫然是禁军中郎将陆志明。 筱柔的姐夫。 瞧见谢晚晴归来,还没等李思打招呼,那四人躬身行礼,恭敬道:“见过谢大人。” “陆将军,诸位将士不用多礼。”谢晚晴径直走向主位的椅子坐下,淡淡接道:“可是陛下有何旨意?” “正是。” 陆志明从怀中摸出个竹筒,竹筒上有火漆封口,封口上还有着印鉴标识。 “皇上口谕。” 谢晚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朝京都方位跪了下去。 “一切请谢大人便宜行事。” 陆志明传完口谕后将竹筒递给谢晚晴,紧接着又从怀中掏出个竹筒看向李思振声道: “李家村李思接旨。” 李思愣了。 怎么还有自己的份。 难道是赐婚的旨意来了? “还不快跪下。” 谢晚晴上前拉着发愣的李思并肩跪在一起。 作为拥有现代人灵魂的李思满心别扭。 一通辞藻华丽的褒奖,末了,陆志明大声道:“封李家村李思开国县伯,食邑七百户,赐阳州境内永业田1000亩,钦此...” “没了?赐婚的旨意呢?” 李思说完看向谢晚晴。 这一问把陆志明都问蒙了。 这可是开国县伯啊。 洛朝建国十六载,除了建国那年以及洛朝三年因北部战事有封爵外,这十来年来里,李思可是唯一一个被封了爵位的。 这人竟然好似还很不满? 还有赐婚是几个意思? 陆志明下意识的看向谢晚晴。 这一看让他大吃一惊。 此刻面色酡红的谢晚晴,哪里还有那个铁腕执政第一女官的模样? /87/87860/19435066.html 第17章 干旱 宣完旨后,陆志明带着三名禁军将士,如同来时那般,满头雾水的走了。 说是去阳州还有要事要办。 水都没喝一口。 李思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关心的是,为什么赐婚的旨意没有来。 “难不成是因为子爵升格成了伯爵,抵了赐婚?若真是这样,那可就亏大了。” 李思皱眉喃喃自语着。 子爵和伯爵虽只一级之差,但能跨过这一级的人,少之又少。 他好像还不太满意。 这让刚刚看完密旨的谢晚晴,感动之余又有些想发笑。 “想来是筱柔带回去的那些东西都太过重要,陛下为了保密,这才没有下旨赐婚。伯爵大人也无须担忧。” 许是想活跃下气氛,谢晚晴俏皮的安慰道。 “伯爵?嗯,那乡亲们就得改口喊你伯爵夫人了。实在不行,咱们就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 谢晚晴娇嗔的横了李思一眼,转过身去不搭理他。 一个多月的相处,她在应对李思调笑时已是有了经验:你越搭理他,他就越来劲。 李思笑吟吟的看着谢晚晴,想起她还有一封密信:“对了,皇上和你交代了什么?可有提盐和马蹄铁专卖的事?” “陛下已经答应了。” 谢晚晴想着密旨里的另一件事,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但此事还得等些时日,未完全确定前,她不好与李思说。 “这么说来,咱们可以撸起袖子加油干咯?” “嗯,对了,陛下交代说要把水力纺车做出来,很快就能派上用场。另外,石盐工坊也可以开建了。” “石盐工坊倒是没什么,就是那纺车,做倒是可以做,但做出来后没有麻线也是白搭。” “麻线的事我来想办法。” …… 第二日一早,李思被皇上赐开国县伯的事,就在小莲的宣传下,快速在李家村传开。 “真的假的,小莲,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 “就是就是,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小莲笑吟吟的说圣旨就在李家摆着呢,大伙不信可以去看。 真有识字的人跟着小莲去看了,证实封爵属实。 这下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整个李家村人都荡了起来。 乡亲们高兴的,好像自家被赐爵位了一般。 “看看,我早就说了吧,少爷,不,伯爵大人少年聪慧又多才,陛下迟早会发现的。” “那还用你说?” “李家村谁人不知道伯爵大人乃人中龙凤,迟早要封侯拜相的。” ... 李家厅堂内,午膳时间。 小莲给李景恒、李思、谢晚晴摆好碗筷后,叽叽喳喳的,像个麻雀般将乡亲们的兴奋与赞誉之词模仿的惟妙惟肖。 李景恒看了眼李思,神色复杂。 “老爷子想夸就夸吧,不用不好意思。” 李思笑道。 “吃你的饭,不就一个开国县伯,瞧你那出息。” 李景恒没好气道。 “既然当了县伯,就好好做事,莫要忘了你答应我的。” “放心,忘不了。老头子...”李思接道,“等着吧,要不了多长时间,我就能给咱老李家恢复荣光。” 恢复荣光? 李景恒一阵恍惚。 “你知道怎样才算恢复老李家荣光吗就敢夸下这种海口。” 李景恒训斥了顿李思后,忽然没了说话的兴趣。 李思不知道老李家之前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但他知道,那一定是无限接近巅峰的存在。 从给自己整媒婆开始,老头子就有点反常。 这个自己穿越后唯一血统意义上的亲人,三年朝夕相处,李思还是很珍惜的。 有些事李景恒不愿提。 李思也可以不问。 但既然决定入世,那他就不能不做。 晚饭后,李思再一次与谢晚晴肩并肩走在李家村大街上。 街道两边有不少乡民正在晾晒谷子。 看到两人,连忙丢下手里的活跑到近前喊着伯爵老爷与伯爵夫人,行拱手礼。 洛朝沿袭了前朝旧制,民见官只需要行拱手礼即可。 “今年夏收如何?” 这段时间李思忙着工坊的事,并未关注夏收,要不是看见晒谷子,他还想不起来。 “回伯爵老爷的话,今年少雨,收成少了两三成。” “不是有水车吗,怎么会没有灌溉的水?” 李思诧异道。 “听说湘州、江州那边大旱,江水水位下降的厉害,不久前,流经咱们李家村时已经低于水车打水的位置了。” 李思忽然自责起来。 这些日子自己空下来就和谢晚晴腻在一块,忽略了村里的情况,连干旱都没关注到。 想想也是,这两月的确只下了几场雨,还是很小的那种。 阳州靠海,空气湿度本来就大。 再加上青山山脉的存在,这片区域如果都受到干旱影响的话,那一山之隔的江、湘两州岂不是赤地千里? 谢晚晴和李思同时想到了这点。 “收成少了,日子可有困难?” “回伯爵夫人的话,托伯爵老爷的福,工坊给的工钱贴补家用还有盈余,日子倒是没什么影响。” 谢晚晴又和乡亲聊了几句,没了继续逛的心情。 她是第一女官,江、湘两州出了灾情,户部拨不出赈灾钱粮,朝堂不定得闹成什么样子。 怪不得皇上命她巡视岭南道,甚至将岭南道的兵符都交给了她。 谢晚晴还以为陛下是要以江州为据点施行李思的经济振兴计划,没承想,还有赈灾这一层含义在里头。 “我想去江、湘两州走走。” 谢晚晴说道。 “什么时候走?” 李思沉默片刻问道。 她的职责所在,李思没有挽留。 “明日便走。” 此刻谢晚晴不知道江、湘两州是什么光景,心里着急的很。 “走青山山脉还是走海路?” “穿过青山山脉吧。走海路要穿行三州,时间上更慢。” 谢晚晴想都没想就选了走山路。 “那顺道和我去趟青山吧,那里我邀请了海贸走私的话事人,把海贸的事大体定一下。然后,我让人带你们穿过青山山脉。” “好。” 谢晚晴答应下来。 按李思的话说,海贸一事她得代表朝廷出面背书,这才能让那些走私客心里有底。 最重要的是,有她在,李思才能实现预售款的目的,将风险扼杀。 这也是为何谢晚晴一待便是月余的目的之一。 归途依旧星月争辉。 无风。 平添几许燥热。 /87/87860/19437331.html 第18章 泼天富贵 翌日清晨。 盛妆走出房间的谢晚晴,迷了李思的眼。 眉若细柳,双眉间描金三点。 胭脂晕染了双颊,平添几许俏丽。 青色的小袖高腰束裙,将上身的黄色半臂罩衫收在腰间,越发显得腰肢轻盈,体态修长。 莲步轻移间,金鈿垂下的翠玉轻轻碰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雍容,华贵。 却又不失干练。 这是女官常服,谢晚晴既然要以女官身份见走私客,那就不能弱了威仪。 “大人,马车已备好,是否即刻出发?” 当初随筱柔与谢晚晴同来的禁军护卫,有一半留了下来保护谢晚晴。 李思将他们安排在了百姓家中。 “出发吧。” 谢晚晴轻声说道。 “诺。” 马车是临时找的。 自然谈不上豪华。 李思与谢晚晴相对而坐。 王猛与谢晚晴的护卫头子策马走在前头,另有九名护卫跟在后头。 两个时辰的时间,在王猛的引领下,马车抵达一处岩洞。 李思当先跳下马车,然后扶着谢晚晴下车。 山洞门口,有名黑壮汉子守在两侧。 陈留站在洞口,好奇的打量着谢晚晴。 这是他们的少夫人,不现在应该叫伯爵夫人。 待谢晚晴下得马车,李思朝陈留点了点头,后者朝洞里喊了声:“都给我站好了,伯爵与大人到了。” 岩洞阴凉,很深,颇大。 大概因为透气孔多的缘故,虽有五六十人聚在一起,但空气新鲜如故。 两侧点着许多火把,将洞里照的如同白昼般。 谢晚晴与李思并肩穿过人群,走向一旁放置的两把木凳。 李思做了个请的手势,谢晚晴也不客气,当先坐下。 李思随后坐下,这才开口道:“以这种方式把诸位请来,先说句抱歉。” 众人自然有怨气。 被“请”来的早的人,都在这洞里待了大半月了。 要说没怨气,谁信啊。 “诸位都在想,请诸位来是为了什么?听底下弟兄说,很多人私下找了他们,说是愿意出重金买自由。 诸位想错了。此行的目的不仅不是为了坑诸位钱财,更是有一场泼天财富送给诸位。” 众人大多不信。 这话谁人能信? 但前面站着的几位年长者中,有两人在悄声私语,互相求证。 他们在京都也是有买卖在的,偶然间见过谢晚晴出游。 但他们不太确定。 陛下的第一女官,谢大人,又如何会跑到这般偏僻的地界,还将他们囚禁了起来? 若是因为走私的事情,就他们这点体量,如何够资格让谢大人千里迢迢的跑一趟。 “这位是陛下的第一女官,谢晚晴,谢大人,不知可有人认得?” 众人哗然,齐齐看向站在第一排的诸人。 那些人里有不少是在京都做过买卖的,兴许有见过第一女官。 “关小毛,拿本官宫牌给诸位家主与主事的瞧瞧。” 谢晚晴开口。 “使不得使不得,小的有幸在京都见过谢大人出游,自信不会记错。” “还是看看吧。” 谢晚晴将宫牌交给护卫头子关小毛。 很快,令牌在众人手里转了一圈。 “不知大人召集小的们有何吩咐?” “听你口音,像是湘州人?” “大人好耳力,小的徐茂名,是湘州一小家族的家主。” 谢晚晴朝徐茂名点了点头,指了指李思道:“这位是新晋开国县伯,李思。” 新晋开国县伯? 这怎么可能? 众人大吃一惊。 但这话是谢晚晴说的,没人怀疑她对陛下的忠诚度。 也没人怀疑她会在这种事上作假。 “还未恭贺大人新晋伯爵,待徐某回去后定会亲自登门备上厚礼致贺。” 徐茂名当先说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边在心底暗骂徐茂名滑头,一边纷纷说着同样祝贺的话。 “诸位无须多礼,随便送点就成,万不可破费。” 李思笑了笑接道:“说送一场天大的富贵给诸位,并非本开国县伯信口开河。陈留...” “小的在。” “去把东西搬进来。” “诺。” 徐茂名等人交互几眼,不明白这泼天财富与要搬进来的东西有何干系。 片刻间,二十人搬着十个木箱走了进来,在李思示意下一一打开。 八箱瓷器,两箱细盐。 徐茂名看到这两样东西,结合这些人都买卖,心中一动,抱拳道:“不知可否让小的仔细瞧瞧?” “徐家主尽管看便是,诸位有想要看清楚点,拿到洞外细看也无妨。” 徐茂名当先走到细盐处,仔细看了半晌,又轻轻抓起一把闻了闻,终于确认是盐。 但这世上当真有这般雪白细腻的盐? 徐茂名忍不住黏了几颗送入口中。 满口咸味。 是的,只有咸味而无苦、涩味。 有几人察觉徐茂名的异常,围了过来。 “茂名兄可有什么发现?” “这细盐比青盐好太多了。” 徐茂名声音都激动了起来。 他明白为什么谢晚晴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找到他们了。 走海外,避开河东崔氏、运城王氏的主场。 “这是盐?” 围上来的几人大吃一惊。 那些精致的瓷器本就让他们足够惊艳了,现在再多了这种品相的细盐...他们中有人也像徐茂名那般想通了其中关键。 徐茂名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几人。 几人心中有犹豫。 那可是河东崔氏与运城王氏啊,六大世家里的两个。 若是让这两个世家知道自己贩盐,那不得把自己撕碎了? “你们别忘了,上头坐着的可是陛下的绝对心腹。她出现在这,又给咱们看了这些,意味着什么,你们还不明白?” 几人怵然。 是啊,瓷器也就算了,关键是这盐啊。 原本皇室无法制盐,只能被崔氏与王氏拿捏住命脉,可如今皇室能制盐了。 那就是只有一个结果。 鱼死网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皇室会输吗? 他们不知道。 但他们非常清楚一点,知晓了这等秘密还想退出,那就只能被灭口。 没有退路。 几人看向徐茂名,缓缓点头。 毕竟,财富动人心啊。 万一皇室赢了呢? 这也算从龙之功了吧。 不敢指望有封爵的可能,但混个小官身,那也好多了不是吗。 “茂名兄还没看过瓷器吧,去瞧瞧,那成色也是一绝,只要质与量有保障,绝对是笔大买卖。” 李思看着身旁端坐笔直,面容肃然的谢晚晴,默然想到,大概,这种生人勿近的模样,才是她平日里的状态吧。 /87/87860/19440211.html 第19章 开工没有回头箭 谢晚晴自然察觉到李思的目光。 想了想,侧过身问道:“如果这些人里有想退出的,你准备怎么办?” “他们不会退出。” 李思肯定的说道。 “为何?”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巨大利益摆在商人面前,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想要退出。” 李思笑道,“更何况,还有你在这坐着,他们会想,朝廷准备动崔氏和王氏了。知道这个秘密,他们还有退路?” “万一有人退出呢,你准备怎么处理?” 谢晚晴问道。 他怕李思心地善良,又不曾在朝堂呆过,会低估了世家报复的力量。 “丢到海里喂鱼。” 听到李思这么回答,谢晚晴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这事牵涉朝廷与世家,关系到你我以及李家村上万人的身家性命。我虽心地善良,但绝非迂腐之人。有时候道理是靠刀剑讲出来的。” 这是律法不全的年代。 李思不会天真到毫无底线的循规蹈矩。 “你能明白这些我就放心了。” 谢晚晴颇为欣慰。 她生怕李思是那种愚善之人。 这般想着时,却听李思连连摇头说道: “不妥不妥。” 谢晚晴柳眉微蹙。 难道李思也如那些腐儒般不懂这世间艰险? 却见李思接着道:“若是有人想退出,那就让他们到石盐矿区挖矿去。那边劳力还有不少的缺口,这等免费的劳力,浪费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倒也是个办法。 谢晚晴在意的李思是否有腐儒的毛病,至于那些不识时务之人如何处置,她并不关心。 想了想,谢晚晴正色道:“我会让人将他们家眷送往京都。” “怕他们告密?” “人多嘴杂,不得不防。” 李思没有反对。 这一块谢晚晴肯定比他有经验的多。 只要这些人不作妖,那他们的家眷就不会有危险。 听话,那就老老实实把赢钱赚了完事。 若真犯糊涂,做那二五仔,那就得有被砍头的觉悟。 而那一头,徐茂名等人看过瓷器与盐后,众人便不觉间聚在了一起。 将利害关系与众人一一说明。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善类。 哪个普通百姓会去走私? 众人虽心有担忧,但更多的是对财帛的贪念。 于是大伙一合计,推举了三位德高望重的人出来主事。 徐茂名三人走到谢晚晴、李思身前一丈处,齐齐跪了下来。 “我等愿追随二位大人,绝无二心。” 徐茂名抬头看了眼两人,小心翼翼的接道:“不知这瓷器与细盐的价格如何,供货量可能保证?” 谢晚晴看了眼李思,发现他在等自己开口,“诸位起来说话。” “谢大人。” 谢晚晴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说道:“此中细节由伯爵大人全权做主,诸位可稍后找他了解具体流程。诸位大都是湘南、西江两道之人吧?” “正是。” “陛下听闻南方大旱,尤以湘南、西江两道为最,特遣本官前去查探。却不知两州现下旱情对夏收影响几何,粮价可有波动,百姓可还好?” 徐茂名沉吟一会道:“回大人话,湘南、西江两地稻谷几近绝收。今春,斗谷价格在80文左右,小的来之前,斗谷价格听说一日一涨,如今怕是得超过200文了吧。” “茂名兄来的早,小弟从湘州过来时,斗谷价格已是超过260文,有些县乡已是有市无价。” “有市无价?” 每逢灾年必有粮商囤积居奇,屡令不绝。 谢晚晴美眸含怒,“义仓就没有开仓平抑粮价?” 徐茂名等人互视一眼,不敢搭话。 义仓里哪还有粮。 就连徐茂名都听说过永泽县的义仓起火,粮食一把烧了个精光。 个中缘由谁都懂,但他们不敢说。 谢晚晴从他们神色中看出端倪,当下便站了起来。 地里绝收,殷实人家里能顶的住,但那些靠天吃饭的人家,当下便得断粮。 断粮,变卖家财,买粮,卖地,买粮,乃至卖儿女之事,哪一次灾年不是这样。 谢晚晴朝李思道:“这里交给你,我得走了。” “对了。”谢晚晴朝徐茂名等人说道:“你等家眷本官会安排入京,三年后,返回家乡也好,留在京都也罢,随你们。” 徐茂名等人面面相觑。 “此事不容商量。” 谢晚晴加重语气。 “但凭大人做主。” 徐茂名当先说道。 换作是他也会这般做,想通关节,倒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如此甚好。” “我送送你。” 李思起身。 “不用。” 谢晚晴态度坚决。 李思想了想,开口道:“那我派点人跟着你,这事没得商量。” “陈留。” “在。” “你亲自带二队人护送谢大人,若有闪失,皮都给你扒了。” “少爷放心,若大人少了根寒毛,陈留提头来见。” 谢晚晴走了。 事情还得继续。 李思压下空落落的感觉,将徐茂名等人喊在了一起。 “这样,我看在场的也有好几十号商家。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往,就不拐歪了。” “伯爵大人只管说,我等定然配合。” “如此甚好。” 李思点了点头,接道:“在海外,咱们都是洛朝人,当守望相助。” “伯爵大人说的在理...” 徐茂名像个捧哏似的。 “你别说话,听我说。” 李思抢先打断徐茂名接道:“洛朝人不坑洛朝人,但可以坑其他国家的人嘛。你们人太多了,各自为战难免会互相压价,这损失的都是咱们自己的利钱。 我的想法是,你们这些人按照自家的实力出资,化零为整重新组合成三家远洋贸易商社,推选几个话事人,握紧拳头一致对外,这样既能够利润最大化,又能增加抵御风险的能力。” 众人都在想着李思所说整合的事。 “你们先商量商量,我去撒泡尿。” 李思也不急,留了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消化。 出了山洞,站在陡坡前的巨石上,望着水柱被风拉扯成点点滴滴,消失在视线之外,原本记忆中已经淡漠许久的,烟草的感觉忽然又涌了上来。 远处山色青黛。 如卧龙般绵延开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 李思并不后悔将自己的命运与谢晚晴乃至洛朝捆绑在一起。 老天给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谢晚晴的出现让李思觉得心头缺的那一角补全了。 若是连家都护不住,那不如找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 王猛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自家少爷。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少爷好似有什么变化。 仔细一看,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87/87860/19442620.html 第20章 万事开头难 徐茂名等人久经商场,对于商社的模式并不陌生。 待李思回到岩洞里时,众人已经拿出了章程。 茂名远洋商社,徐茂名领衔出资银钱二十五万两,占比五成份额;另外十六户中小商户出资二十五万两,合计占比五成份额。 永记远洋商社,易永领衔出资银钱二十万两,占比五成份额;另外二十户中小商户出资二十万两,合计占比五成份额。 德盛远洋商社,郭德胜领衔出资银钱十五万两,占比五成份额;剩下的十八户中小商户出资十五万两,合计占比五成份额。 三家商社拢共能筹集到的银钱有一百二十万两。 当然,这些出资肯定有水分,且不会一步到位。 但哪怕到位一半,这个体量也是让李思暗自咋舌。 怕是洛朝国库都没这么多银钱吧。 这还只是洛朝地方上的豪强,那六大世家两朝累积下来的财富,得到什么程度? 李思对富可敌国有了直观的概念。 再看看他们的报价。 细盐每斗1200文。 洛朝目前的青盐价格也在每斗1000至1200文。 这种青盐纯度不够,使用前还需加水化掉,除去渣滓后才能入菜。 且大都有苦、涩味。 洛朝的计量沿用前朝。 一升约为地球上的600毫升;一斤则为十六两。 李思对这种非标准计量单位深恶痛绝。 三年了,他还是喜欢折算成自己习惯的计算方式。 混杂了杂质的盐比重按2.0计,一斗约为19斤。 按1200文算,青盐价格为63文每斤。 李家村窑洞里的存盐最多不过五万斗。 这还是一年半载时间慢慢留存下来的。 李家为什么没钱? 赚的钱全变成货了。 而这,也不过六万两银子的价值。 李思再次感慨这些商贾的壕横,开始看起瓷器的报价。 小件瓷器每件80文,大件400文至500文不等。 瓷器买卖还算不错,库存也就更少,冲顶了不过20000件。 谢晚晴统计过,小件数量约为13000件,大件不过7000余。 如此算来,瓷器这一块拢共也才4800两。 盐与瓷器加起来六万五千两的样子。 体量还是太小啊。 这些货,光徐茂名一人就可以吃下。 僧多肉少。 还是得抓紧扩产能啊。 李思一直不语,这让徐茂名等人心中越发不安。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徐茂名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伯爵大人若是觉得价格不合适,我们还可以商量。” 这个报价他们自然有大利的。 这种质地的瓷器和盐,获利三五倍都算少的。 做生意嘛,本来就是讨价还价有来有回。 “就这个价吧。” 李思的话让徐茂名等人大吃一惊。 “不过,你们出海的收益,我要四成。” 李思狮子大开口,紧接着说道,“另外,每一次交货时都需要预付下一次提货款。” 这条件很苛刻啊。 徐茂名等人迟疑了。 如果李思把报价抬高四成,哪怕是五成,他们都会立马答应下来。 毕竟,哪怕是寻常的陶器与青盐运到海外也能有数倍利润,更何况这些质量明显要好不少的瓷器与细盐。 徐茂名开口道:“海上风险极高,伯爵大人要四成纯利,未免要价太高了。” 原本就打算给伯爵大人与谢大人各一成干股。 如今却要额外搭上两成,徐茂名觉得难以接受。 “诸位要知道,这四成里,我只占一成。谢大人的背后是谁,诸位不会不清楚吧。” 李思看了眼徐茂名等人,面无表情的说道:“诸位莫要忘了,这天下跑船的人有多少。单就说朝廷航运司辖下的海船数量都是极多。 若是这样的货物大量流向海外国家,海贸的生意哪还有诸位倒手的份? 况且,有谢大人做后盾,大可让你们光明正大的通过阳州港口轻轻松松入海。到时候我再和谢大人说说,调派阳州驻守的将士随你们同去,届时别说是洛朝,便是到了海外,又有谁敢坑你们?” 末了,李思语重心长的说道:“让出四成利润,诸位还是占大头的,做人要知足,眼光得放得长远点。” 徐茂名想了想说道:“还请伯爵大人稍候,我等商量一下。” “对了,告诉你们个内部消息。皇上已经派遣禁军入驻阳州。” 是派了啊。自己又没说派了多少人。 徐茂名、易永、郭德盛三人走到一旁窃窃私语起来。 一番激烈且克制的争论过后,徐茂名三人同意让出四成纯利。 如李思所言,此事有朝廷参与,他们的远洋商社就几乎没有风险。 只要不去太远的航线,两三个月一趟,获利还是非常可观的。 再说,伯爵大人可以提前收货款,他们同样可以在海外预收货款。 毕竟这细盐与瓷器可是独一份。 事实上,徐茂名等人就是看到了这一点,这才拿出全部身家参与进来。 “知道为什么把大头让利给你们吗?” 徐茂名等人茫然的摇了摇头。 “你们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我与谢大人都希望你们能尽快强大起来。” 李思扫视一遍众人,严肃道:“但我不希望你们成为下一个崔氏,朝廷也不允许再有世家产生。我的意思,你们明白?” “伯爵大人放心,我等定以大人,朝廷,马首是瞻,绝不效法世家大族。” 李思盯着众人看了许久,他相信或许此刻他们都是真心的,但在利益面前,又有多少人能谨守本心。 “如此甚好。” 大方向定下了,剩下的无非是钱货交割等琐事。 李思也耐着性子一一解答。 末了,徐茂名等人提出想去工坊亲眼瞧瞧。 李思也未推脱,亲自带着三位商社代表去了一趟工坊。 当大批的与岩洞里的细盐、瓷器一般无二的存货出现时,算是彻底打消了三人的顾虑。 “只是这产出是否还能增加?” 这是徐茂名三人最关心的事。 李思笑道:“诸位放心,第一趟虽只有十万两的货物,但等到诸位第二趟来,数量至少能翻上两、三倍。” 星夜兼程,李思赶回了李家乡。 带着每一个商户的姓名、籍贯、家庭成员表等信息。 连同谢晚晴留的一封书信统统塞进了一个竹筒里,密封好,唤来王猛。 仔细交代一番后,让他星夜赶往阳州,交给禁军中郎将陆志明。 ... /87/87860/19445349.html 第21章 江应流 青山山脉会谈结束后的第十天,十万两货款,二十万两预订款全部就位。 徐茂名等人借口在李家村走走。 这些走私商户的家人都被带走了。 他们来查查自己的口碑如何,再正常不过。 李思也就由着他们去。 当总计三十万的金银铜子堆在库房里,那场面是相当的壮观。 王猛与小莲两人点着点着,人都麻了。 李思上辈子有钱。 但钱存在银行不过是一串数字,远没有这种真金白银堆砌在眼前来的震撼。 银钱到位,意味着李思开始忙碌起来。 陶瓷工坊要增建土窑。 制盐工坊要增加蒸煮的锅子。 煤矿、盐矿、高岭土的开采同样需要大量的人手。 现下农忙刚过,李家乡的人手还是够用。 等远洋商社将生意彻底铺开时,李家乡这点人就完全不够看了。 更何况,李思还想发展纺织业,并推广石炭炉。 一切都需要人。 尤其是工坊的管理者更是急缺。 站在成堆的金银前,李思将主意打到了学堂里。 那里有他的学生。 格物与算学的学生。 时间长的那几个跟着他学了两年多。 这些半大小伙子历练历练总归是能用的。 要不然怎么办,李思可不想把自己的精力全都耗在工坊的生产上。 想到就做。 于是久未出现在学堂的李思出现了。 这让正认真上课的学生们瞬间欢呼起来。 江应流这才看到站在门口的李思,没好气的说道:“伯爵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说起这江应流,倒也是个妙人。 很是费了李思一番心思,这才机缘巧合的忽悠来了。 毕竟李家村情况特殊。 并非随便一个儒生李思都敢请回来做教习先生。 江应流在武帝六年初,便被山东钱家举荐至朝廷,任职户部员外郎。 武帝十年,时任户部侍郎的江应流发觉钱家在赈灾的粮食上低买高卖,囤积居奇。 这种事他如何能忍,一道奏折便捅了上去。 这下彻底惹毛了钱家。 关键是,这道奏折检举的事,竟然被有司证明是假的,还一一列举计算。 江应流这样的书生知识是渊博,但在算术上却依旧是门外汉。 吃了个闷亏。 好在皇上心里有数,罚俸禄一年了事。 自那之后,江应流便在户部里举步维艰,被多方打压,无奈之下愤而辞官。 结果无意间看到李思写给学生用的算经。 等江应流搞明白算经里的阿拉伯数字后,极度敬佩,这才答应来李家村任教。 这一待便将近三年。 只可惜,江应流早已心灰意冷,只答应教学生,别的一概不管。 朝堂以及世家之间的事那是缄口不提。 在朝为官四载,江应流自然知道爵位有多难封赏。 李思到底如何获得伯爵爵位封赏的,这是江应流最好奇的事情。 “江先生辛苦。” 李思笑着回应。 “不知伯爵大人此来...” “我来找陈旭、陈光以及李成、刘笑笑。” 这四个都是最早跟着李思的学生。 学堂外。 四名学生恭敬的站在一旁等候先生教诲。 目光里有着狂热。 这四个学生,最大者十三,最小者不过十一。 若非实在无人可用,李思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 陈旭、陈光两兄弟性格木讷,却在格物一道上极为着迷。 筱柔带回京都的那个水力纺车模型,便是两兄弟根据李思的介绍,愣是花了三个月给做了出来。 李成性子沉稳,算是这伙学生的带头人,没事时就喜欢往瓷器与制盐工坊跑。 初始李思还以为李成只是去工坊里瞧瞧,可有一次,李思居然在工坊里看到了简略的操作规章。 没错,就是操作规章。 李思找来管事的一问,这才知道是李成弄出来。 至于刘笑笑,这家伙年龄最小,脑瓜子在这群学生里属于顶尖的。 痴迷数学。 江应流抱着手臂站在一旁。 李思也不避讳,笑着说道:“你们跟着我也学了三年了,老师说过理论需与实际结合,这样才能学得深学的透,你们可还记得?” “学生们记得的,先生,这是打算让我们去实践了吗?” 李成问道。 “先生准备干一番事业,但是现在没有人帮衬。你们四个算是一开始就跟着我的学生,我准备让你们接手工坊,体验实际操作,有没有兴趣?” “先生有吩咐,学生定当全力以赴。” 依旧是李成开口,其他三人眼里有着跃跃欲试。 “那成。晚上回去和你们家里人谈一谈,明天一大早来找我。” “是。” 江应流在旁边听了许久,眉头皱了皱。 等四个学生返回教室后,这才走了上来,不解道道:“他们还未冠礼,会不会太早了。” “有志不在年高,古有甘罗,十二岁任宰相,李成他们再不济,管理一两个工坊还是没问题的。” 李思笑到。 “甘罗?那是哪个朝代的宰相?老夫为何从来没听过?” 江应流苦思许久。 “呃,江先生把他当成古时少年得志的天才吧。” 李思知道自己说漏嘴了,随口搪塞了句笑着接道:“要不然先生出山帮我,正好带带这帮小子。大丈夫当有所作为,不能因为世家势大就避世不出,那是懦夫的行为。” 谢晚晴来过几次学堂,认出了江应流。谢晚晴还说,武帝曾评价江应流是洛朝鲜有的,不与世家大族同流合污的文人,颇有风骨。 “对了,先生还不知道我媳妇的身份吧?说来先生七八年前还见过她。” “京都来的?我是瞧着有点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 “当年应该是武帝身旁的一个小姑娘,叫谢晚晴。先生可有印象?” “谢女官?” 江应流大吃一惊。 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当年那个聪慧又怯生生的女娃儿,如今已出落的这般美貌。 江应流联想到李思获封爵位,恍然大悟道: “这么说来,你的伯爵爵位是因为谢女官得来的?” “瞧不起谁呢?我是那种吃软饭的人吗?” 李思翻了个白眼想骂人,没好气道:“我的爵位是凭本事挣来的,先生若不信,那就加入我们,亲自确认一番。” “对了,我媳妇说,他已将先生在李家村的事情,上报了皇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先生大才,我想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起复。” 江应流沉默了。 他也曾满怀抱负。 却被现实打击的遍体鳞伤。 他甘心吗? 自然是不甘心的。 李思几句话,又让心中抱负死灰复燃。 /87/87860/19448442.html 第22章 砍头 什么,烧瓷器的土窑温度不对? 找李成去。 制盐的工具不好用? 找陈旭陈光去。 账目...账目找刘笑笑,不对啊,江应流如今也是算学大家了。 搁这年代,学完初中数学的江应流,那是毫不夸张的算学大家。 有了江应流与几个学生的加入,李思索性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整整一个月,他只去过工坊三次。 一次是介绍五人给工坊的管事的,一次是新窑初成,他去验收,最后一次则是制盐工坊挖矿的规划上,他去把了下关。 谢晚晴走后的第二十八天。 李思带着陈旭两兄弟以及早就培训过的织女,准备开始调试水力纺车。 李家村再往东便是是江水入海的汇聚口,只是因为多地干旱水位下降的厉害,给水力纺车安装带来不少麻烦。 但也仅止于此。 当最后一个麻线锭子套上去时,小莲的声音远远传来。 “少爷,少爷...大事...大事不好了...” 小莲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的。 “别急别急,喘口气再说。” 李思下意识觉得可能是矿区那里发生问题了。 这年头材料有限技术落后,李思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安全事故。 “村里,村里来了许多士卒,点名要找少爷您。” 撑着膝盖喘过气来的小莲急的都快要哭了:“少爷快跑吧,来不及了。” 跑? “天杀的,日子刚好过点就要断人后路?”村妇们下意识觉得这些士卒是来抓李思的。 大概是盐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不是有意外发生就好。 难不成那些走私户走漏了消息? 不应该啊。 李思满头雾水。 随即觉得不对劲,武帝对军队的掌控力是很强的,既然是士卒那就应该不是世家的人。 “是士卒,不是官差?” 李思问道。 “肯定不是官差,他们都拿着长矛,腰间佩刀。” 说话间有马蹄声传来。 小莲怵然回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带着哭腔,小莲推着李思想要让他走:“少爷快跑吧,小莲,小莲去拦住他们。” “伯爵老爷快跑走,咱们就是死也会拖住他们。” 二十几个农妇围了上来,挡在李思身前。 断人希望如同杀人诛心。 这些刚过上好日子没两年的农妇如何肯答应。 李思心中感动。 他何德何能啊,得这些乡亲们这般拥戴。 “前面可是伯爵大人?” 呦呵,原来是陆志明。 “大家散开吧,来的是自己人,无须担心。” 李思笑着朝众农妇说道,走上前看向陆志明: “却不知陆将军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陆志明自然看到了围在李思身周,防贼似的盯着自己的农妇,好一阵无语。 “此处说话不便,请随我来。” 两人行至一旁林荫下,陆志明这才开口说道:“谢大人之前来信,要末将运了铁、牛筋、麻线等给伯爵大人,此次正好过青山山脉,就顺道带过来了。对了,还有两个靠得住的匠人。” “辛苦陆将军。”李思客套了一番,接着问道:“陆将军过青山山脉,是要到湘南、西江两道吗,可是晚晴...谢大人那边遇到了麻烦?” “湘南、西江两道灾情比想象中更糟。” “可能详细讲讲?” 陆志明犹豫了下,朝不远处的副将招了招手,让他先带着队伍出发。 “最初还好,有伯爵大人的人护着,谢大人便隐匿身份走了上十个县,结果无一例外,夏粮颗粒无收。” 陆志明的声音有些沉重,“更坏的消息是,原本百姓手里还是有点余粮的。可有人在月余前以高出市价一到两成的价格,把百姓手里的粮食都收走了...” 我勒个去。 李思听的瞠目结舌,又怒火中烧。 对于这些农户而言,马上就要夏收了,新粮上市价格又得跌。 能有高出一两成价格卖掉陈粮这么划算的事,那还不赶紧的卖。 “这是粮商的盛宴。 并且,收购的不仅仅是百姓手里的粮。 那些州县的义仓 即便下了雨,因为之前的干旱,今夏收成减少是一定的,只是减产多少,谁心里也没数。 可若干旱持续...那将是财富的盛宴。 他们赌赢了。 这些农户压根就没想到,今年夏粮竟然颗粒无收。等他们回过神来想买粮食时,那价格,早已成倍成倍的涨。 等农户手里高价买的粮食也吃完了...能怎么办,总不能一家人等着饿死吧...” 李思说到这顿住了。 好一阵沉默。 这在他而言只在电视剧里看过的情景,如今可能就发生在青山山脉的那一边。 陆志明有些好奇,为什么李思单凭几句话就将事情发展猜的八九不离十。 他没有问。 而是接着说道:“谢大人一行是七日前在永泽县被当地县令发现的。” “永泽县?”李思想起来,徐茂名提过,说永泽县的义仓起火了,粮食全没了。 “没错。” “那就麻烦了。这永泽县令为了自保,多半会对谢大人不利。” “永泽县从县令到主簿,再到寻常小吏,被谢大人砍了八个。县城里的三个粮商也被砍了。” 李思又一次目瞪口呆。 谢晚晴这么虎的吗? “我看话本,不是一般要秋后问斩什么的?” 李思的确是不懂。 陆志明古怪的看了眼李思,“谢大人的宫牌有一面可是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字。也就是说,谢大人在外时,等同于钦差,有先斩后奏的职权。” “原来如此,呵,之前没听谢大人提过。” 李思也没觉得尴尬,接着问道:“所以,义仓的粮食落入了三个粮商的手中,官商勾结坑壑一气,所以被谢大人一锅端了? 那粮食呢,粮食可还在粮商手中?” 陆志明接道:“若是粮食找到了,谢大人或许还不会砍他们头。” “粮食没找到,银子总找到了吧?” 有银子哪怕粮价再贵,好歹也能应应急。 “银子也不见了。” 李思都无语了。 幕后黑手藏的挺深。 “那谢大人为何遇到麻烦?难道是城中百姓迁怒于她?” “那倒不是。”陆志明说着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钦佩的道:“谢大人令人持宫牌,直接命两道十一州刺史,亲自将辖下所有义仓的账簿,全都送到永泽县衙,并去信西江、湘南两道观察使到永泽县汇报灾情。” 李思傻眼了。 这么虎的吗? 打算掀盖子? /87/87860/19450724.html 第23章 海贸的暴利 李思知道,洛朝汲取前朝覆灭的经验,并未设置“道”道实际职权。 但又担心各州刺史不勤于政,于是设观察使以做监视各州之用。 两道存粮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各州刺史突然接到谢晚晴的命令,肯定会炸了锅,忙于捂盖子。 但谢晚晴代表着陛下,她宫牌出现的地方就意味着武帝亲临。 刺史又不得不带上账簿亲自前往。 别人不知道谢晚晴在算术上的能力。 可李思知道啊,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领先上千年的做账知识。 账目没问题也就算了,只要动了手脚,那就无所遁形。 想到这,李思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他很想亲自去一趟。 但他又知道这种想法太过不理智。 李家村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他去做。 这些都是计划里最重要的开端。 不能因为自己过早暴露,而引起世家大族注意。 那时就是直接拼刺刀。 李思不怕商业上的竞争。 但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玩法。 否则强如武帝又如何能被世家掣肘。 “却不知朝廷赈灾的钱粮何时能到?” “此事末将不晓得。按惯例,从灾情爆发到朝廷筹集钱粮,再运送到地方,快则半月,慢则月余时间。” 陆志明犹豫了下接道:“不过,每一次有灾情发生,如同钱家这种囤积居奇者都会赚的盆满钵满。所以,只要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都是能拖就拖。” 李思默然。 那些熟读圣人书,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岂不正擅长这些? “谢大人特意托末将给大人带一句话。” “什么话?” “安心待在李家村,湘南、西江两道的事我心里有数,无须担心。”陆志明说完,古怪的看了眼李思,接道:“等我回家。” 回家。 她说的是等我回家而不是等我回来。 “不知陆大人与谢大人可有渊源,还是仅仅只是职责所在?” 陆志明不明白李思问这话的意思,但还是回道:“三年前,末将被奸人构陷,是谢大人帮末将洗脱冤屈,这才得出天牢。” “我能信得过你吗?” 李思直直看向陆志明。 事实上,筱柔回去汇报了这边的情况后,武帝能派陆志明过来宣读旨意,已经表明了陆志明是可信之人。 只是李思不放心,这才问了一句。 “只要没有不利于皇上,不利于谢小姐,伯爵大人只管吩咐。” “这样,陆将军也帮我带句话,就说若是赈济的钱粮到了,让她尽量拖着时间,不要去买高价的粮食。等月余,或许情况有转机。” “你有粮食?” 陆志明急切之下连敬语都忘了。 那是数以万石计的粮食啊。 并且,如若秋收也指望不上,那粮食的缺口将以百万石计。 “粮食肯定有,但具体数量要到时才知,现在我也说不准。” 知道了灾情后,李思就交代了徐茂名等人,返程时尽量多买粮食,就是租船也得多来者不拒。 并且答应了价格上不会亏待他们。 “麻烦将军转告谢大人,就说,要让那些囤积居奇的人付出代价,要让他们高价收来的粮食砸在手里。” …… 徐茂名、易永、郭德盛三人立在船头,看着身后绵延开来的上百艘海船,颇有点志得意满。 与泰罗国皇室的这一趟买卖真是赚大发了。 那细盐的畅销程度比他们预估的还要好。 原本开价八两银子每斗是想着虚报个价,三人再假模假样的进价几回,拉扯几回。 最终将价格控制在五六两的样子成交。 结果倒好,买家试了之后直接不还价,将三家商社的总计八千石的细盐全都给包圆了。 这一下就是六十四万两银子。 而那些精致的瓷器就好卖了。 小件的直接卖到五两银子一个。 大件的卖到十两一个。 瓷器共卖了一十五万余两。 细盐与瓷器拢共回笼资金近八十万两。 扣掉成本、损耗、打点费用,净利达到了六十万出头。 这是他们以前一年都做不到的啊。 三人激动之余,对李思要求的采买粮食一事就更上心了。 泰罗国是个岛国。 稻米一年三熟。 连着好些年的风调雨顺,库房里堆着的粮食早已装不下。 对徐茂名等人想采购稻谷,亲王更是欣喜不已。 给的价格也是极其有诚意。 不过只肯出售陈年谷子。 徐茂名等人去看过了,储藏的还算好,没什么霉味。 关键是价格香啊,每石开价450文。 徐茂名等人与这亲王接触也有好几回了。 之前总是端着架子,这回大概是这些细盐与瓷器他有大用,态度都好了许多。 酒酣耳热之际,徐茂名朝自己带来的舞姬使了个眼色,大殿内顿时多了几许春色。 “有那样的亲王,真是我等幸事。只是可惜了老夫的小桃红。” 徐茂名黝黑的面庞上却是颇有得色。 “若非徐大哥睿智带上了小桃红,哪里能用300文每石的价格拿下粮食。” 易永笑着恭维道。 “就是。”郭德盛也是笑容满面的说道,“再说,没了小桃红,还有小桃花,小竹子,小桃子嘛。” 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此次还真多亏了亲王借船。否则这么多粮食,我们还真得头疼。” 五万两银子,将泰罗国能跑的,得空的船几乎都包圆了。 “你们说,若是伯爵大人知道我们带回来这么多粮食,会不会对我们高看一眼?” 徐茂名眼里精光四射。 易永与郭德盛对徐茂名比较了解,知道他肯定有了什么想法。 “徐大哥有话直说,又没有外人在。” “我是这样想的。”徐茂名看了眼两人正色道:“伯爵大人不是说要高价收购粮食吗,我们干脆反其道而行之。” “什么意思?” 易永不解。 郭德盛不太确定的问道:“徐大哥的意思是...白送?” “没错,白送。银子是赚不完的,你们想想,伯爵大人要收购粮食肯定是为了湘南与西江两道受灾的百姓。那伯爵大人又是为了谁?还不是谢大人与皇上。” 徐茂名接道:“这事干的漂亮,那就在伯爵大人与谢大人心里留下印记了。今后,我是说万一,万一伯爵大人想甩开我们单干,怎么也得想想咱们今日这雪中送炭的情谊在里头吧。” “可倒是可以。只是这次收益里,伯爵大人要拿走四成...加上粮食、海船费用也占了近两成利...咱们那么多人,可就只剩四成了。” 易永有些不舍的说道。 “我赞成徐大哥的建议。” 郭德盛说道。 “就算只剩四成,那也是二十几万两银子。”徐茂名看向两人,“这可只是第一次跑船。” /87/87860/19452814.html 第24章 伯爵大人有点阴 水力纺车已经成功运行了半个月。 织女们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如今的驾车就熟,直观的体现在了麻布的产量上。 三个人不间断的操作,一天能织布四十五至五十匹。 按麻、葛布料300文每匹计,一天也能有个15两。 李思也换上蚕丝试过。 产量就低了许多,三人,一天织绫不到三十匹。 当然,这是没算缫丝的人工。 但就这产量,在这个时代已经属于吓死人的存在。 要知道,一般的织女,两人三日,才能织绫一匹。 这效率提高了三十倍不止。 要知道,洛朝的绢帛价格可是达到了三匹万钱。 换言之,就这样一匹绫的价格在3300文。 一天三十匹,那就是99两纹银。 以至于操作水力纺车的织女们,即便已经上手了半个月,依旧是难以置信。 洛朝可是钱帛兼用。 掌握纺织就如同获得一定程度的铸币权。 在没有先进生产力之前,这不算问题。 但一旦水力纺车大面积铺开,那这绢帛的价格一定会下跌。 李思觉得可以用这个做点文章,坑一下江南掌控织造的欧阳氏。 不过还是得提醒下谢晚晴,免得到时候钱帛兼用的体系因为大量绢帛入市而乱套。 “爵爷,爵爷,有人找。” 王猛的媳妇儿跑了过来。 “王嫂,什么人找我?” 王嫂如今是这群织女的头儿,帮着李思管理收发料,记记工时等。 “回爵爷的话,来人自称徐茂名。” “他来了,在哪?” 李思眼前一亮,放下手里的绢帛。 终于有消息了。 “小莲正在家里招呼着。” …… 李家。 徐茂名三人正襟危坐,略显尴尬的看着满脸警惕的小莲。 原本三人出于好意,从泰罗国带回来的那些造型颇具风格的银饰品中,挑了两件送给小莲。 哪知小莲直接就拒绝了,还说自己绝不会收首饰,然后出卖少爷。 一番话义正辞严,让徐茂名三人哭笑不得。 李思进来时,小莲小声将他们贿赂自己的事说了一遍。 “家里丫环不懂事,让三位见笑了。” 李思摸了摸小莲脑袋,朝赶忙起身的三人笑道,“坐,坐。” “哪里哪里,家里丫环都这般明事理,可见伯爵大人平日里管教的严厉。” 徐茂名三人忙不迭说道。 宾主落座。 徐茂名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这才半遮半掩的说道:“伯爵大人,此行非常顺利。” “你的意思是...” “二十五万石粮食,明日可到阳州港。” “二十五万石?” 李思大吃一惊。 “是的。只是这么多粮食,我等怕入港后引起骚动,这才自作主张,嘱咐船家明日入港。只是明日该如何装卸,还需伯爵大人与谢大人拿主意。” “做得好,这事你们思虑周详。” 李思正色道。 这么多粮食,若是大摇大摆的入港,要不了多久便消息满天飞。 到时别说坑一下那些囤积居奇的人,三大远洋贸易商社就得直接倒霉。 “小莲,去将客栈里的宋都尉请来,就说少爷找他有急事。” “好的少爷。” 这是陆志明特意留给李思的人,副官果毅都尉宋晓鸣。 如今的陆志明已是总领岭南府兵的最高长官。 正四品的折冲都尉。 这事找他靠谱。 也只有他才能办到,让这二十五万石粮食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阳州港上岸。 等人的间隙,徐茂名将此次出海的收益说了下。 “六十万两?” 李思震惊道。 他知道会大赚,但从未想过净利润能达到六十万两之巨。 要知道,谢晚晴说,去岁洛朝朝廷的岁入,也不过二百万两出头。 这才多久时间? “正是。为感谢伯爵大人与谢大人提携之恩,我们商量了下,这二十五万石粮食算是我等的一点心意...” 这话倒是令李思颇为意外。 “你们可知这二十五万石粮食放到湘南与西江两道,能卖出多少银子?” “如今两道受灾,斗米价格已飙升至800文每斗。” 徐茂名沉声说道。 他很清楚,送归送,这些粮食的价值还是得说清楚。 当然,这么多粮食流入市场,肯定会导致粮价顷刻间崩盘。 但这批粮食卖个几十万两还是随随便便的。 “诸位高义,我替谢大人,替湘南、西江两道受灾的百姓感谢你们。” 李思沉吟片刻接道:“客套话我就不说了。今后只要诸位不离心叛德,赚钱的行当我都会带上你们。历朝历代商人地位低贱,但只要你们不通敌卖国,不贪赃枉法,我与谢大人必保诸位富贵无人敢觊觎。” 徐茂名三人大喜过望,起身就要跪下去。 李思先一步托起三人,“无须这般多礼,就朋友间相交便可。” “我等也是湘南、西江两道之人,为乡亲们做点事本就是分内之事,却得伯爵大人与谢大人厚爱,惶恐莫名,受之有愧啊。” “坐下说话。” 李思肃然道:“话说到这,我提醒诸位,这天下堂堂正正赚钱的法子多了去了,万不可被财迷了双眼。要知道贪欲无厌,自取灭亡。” “谨遵伯爵大人教诲。” 三人也全都肃容回答。 “眼下有桩买卖,诸位若是有兴趣,倒是可以安排人在洛朝内跑一跑。” “不知是何买卖?” “麻、葛布匹,绫罗绸缎,原本还有一些肉制品,不过现在都给了谢大人应急了。” 李思说的是盐渍猪肉脯、肉松、腌肉之类的。 手段有限,就算如此,这个天气保质期还是很难超过半月。 “这些可是硬货啊,海贸也很好做。” “不知大人有多少货?” 三人一听是绢帛生意,立刻来了精神。 “不急,一会等宋都尉来了,安排好事情后,我带你们去看看绢帛的制作。” “大人自己产的?” 洛朝织造无人能及江南欧阳氏。 这是常识。 “见了便知。” 说话间,小莲带着宋晓鸣走了进来。 “见过伯爵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宋晓鸣抱拳行礼。 “这三位是我与谢大人的友人。”李思为诸人介绍后接道:“他们从泰罗国弄了二十五万石粮食过来,捐献给朝廷,并打算走阳州港入永泽县。不知都尉可有办法掩人耳目?” “捐献二十五万石粮食?” 宋晓鸣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都尉没听错,是捐献,二十五万石。” “什么时候到阳州港?” “明日午时。”李思回道,“我知道这事不简单,但都尉知道,早一日到永泽县,便能早一日解救灾民于水火之间。” “大人放心,末将这便回阳州安排。” 宋晓鸣就欲抱拳离去。 “都尉稍候。” 李思凑上前去,低声说了几句。 “这也成?” “如何不成?” 宋晓鸣离去前,看李思的眼神很古怪。 但有一点他知道,千万要提醒陆将军,这伯爵大人有点阴,别被卖了还帮人数银子。 /87/87860/19454240.html 第25章 小鸡啄米 西江道,饶州,永泽县。 县衙。 谢晚晴将最后一本账簿合上。 这些记录凌乱,毫无章法的上百本账簿,让她整整耗在里头半月之久。 是的,她一个人。 前后整理了三遍。 每看一遍,她就压抑不住想将那些刺史与县令们统统砍了。 但谢晚晴很冷静。 她知道当下,最重要的是赈灾。 不是算总账的时候。 并且,稳住这些蛀虫,还能借助这些贪官污吏上传下达。 谢晚晴将自己整理好的账簿贴身藏好。 然后又一次的将刺史交上来的账簿打乱,甚至用力的摔在窗上。 做出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 深深吸了一口气,谢晚晴这才走出这间临时的账房。 走出房间的刹那,谢晚晴苍白的脸颊上有着烦乱与急躁之色。 她知道,那些看不见的角落里,有人在盯着这一切。 她也知道,那些刺史为什么会事事配合,然后每日里在她面前倒苦水,说义仓亏空乃历年积弊所致。 守在账房四周的人,包括陈留总共有十人。 自从陆志明带队到了永泽县之后,谢晚晴就将陈留带来的人潜入几个最大的粮商所在州府探听消息。 剩下的二十人分成两组,全天候守护这间账房。 她担心有人起歹意,将账房连同账簿一把火给烧了。 拐过亭廊,即将到达房间时,陆志明从阴影里走出。 “大人。” “陆将军有事寻我?” “有人想见您。” 谢晚晴看了眼陆志明。 她相信陆志明知晓自己的脾气,不会去做那说客。 “什么人?” “那人说您去了就知道了。” “我乏了,有事明天再说。” 谢晚晴想了想拒绝了。 这种时候,找上门来的多半没什么好事。 “那人说能助您破开眼前困局。” 陆志明的话让谢晚晴停下了脚步。 她转身盯着陆志明好一阵,忽然笑了起来,“稍等,我洗漱一下。” 这一笑倒是把陆志明给搞糊涂了。 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透露,但谢大人的神情,分明又像知道了什么。 小半个时辰后。 谢晚晴换了身衣裳。 陆志明驾着马车,领着谢晚晴绕了许久,与暗桩确认过无人跟踪后,这才朝永泽县郊外驶去。 马车在一处山谷密林前缓缓停下。 车厢内却没有丝毫动静。 林间有两人走出。 赫然是李思与宋晓鸣。 李思走到马车前,和陆志明打了声招呼后,打发他去找宋晓鸣了解情况。 陆志明看得出来,李思的心思全在车厢里的谢晚晴身上。 他将马车拴好,识趣的走开。 李思撩开车帘布,爬入马车。 另一侧木凳上,谢晚晴正倚着车厢安静的睡着。 比之前瘦了,黑了。 李思静静的看着,并未吵醒她。 他能想象的到,这两个多月谢晚晴是怎么过来的。 来的路上,李思已从宋晓鸣处知晓朝廷发下来赈灾款,十万纹银已经花的精光。 剩下的粮食,哪怕每日只是施粥,也顶不住几天。 她已经砍了上百人的脑袋了。 可仍旧有人顶着掉脑袋的风险,打赈济钱粮的主意。 与这些蛀虫勾心斗角这么长时间,铁打的人都受不了。 更何况一个弱女子。 许是发丝垂到了鼻尖有些痒,谢晚晴睡的并不安稳。 李思起身蹲在谢晚晴身前,轻轻将那缕发丝拨开。 他还是第一次在这般近的距离,看着这张天然去雕饰的精致脸庞。 哪怕是在睡梦中,谢晚晴的眉头依旧微微蹙起。 李思心疼了。 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将谢晚晴眉间隐约的“川”字抚平。 便在手指触碰到眉心的刹那,谢晚晴醒了。 四目相对。 空气忽然静止了下来。 两朵红晕悄然绽放。 李思的手没有收回来。 而是抚在了那朵红晕上,轻轻摩挲着,心疼的说道:“辛苦了。” 谢晚晴慌乱坐直身体,眼眸水汪汪的,快速闪动,颤声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喊醒我?” “看你睡的正香,不忍吵醒你。” 李思一屁股坐在谢晚晴身旁,在她的轻呼声中,探手将她揽入怀中,不容置疑的接道:“别动,听我说。” 谢晚晴哪里经历过这些。 被李思揽在怀里,浑身僵硬。 虽不习惯,但莫名的,悬着的心忽然安稳了下来。 李思感受到怀中女子身体渐渐软了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胳膊,柔声道:“徐茂名他们出海回来了。赚了六十万两纹银。” 谢晚晴有点懵。 六十万两? 还没等她发问,李思又接道:“他们还从泰罗国带回来二十五万石的粮食。” “什么?” 谢晚晴大惊,直接就坐直了身体。 “二十五万石粮食。 这是真的?” “宋晓鸣宋都尉已经运了十五万石粮食到了永泽县郊。你放心,存放的地方很安全,有岭南府兵守着。” 谢晚晴相信李思不会拿这种事和她开玩笑。 冷静下来的她,想了想问道:“你们准备用这十五万石粮食做买卖?” “对,做买卖。”不等谢晚晴开口,李思接道:“不过不是和百姓做,而是和粮商做。” 谢晚晴愣了愣,蹙眉思索片刻,想到李思说的粮食数量,恍然道:“你是打算先将十五万石粮食高价卖给粮商,再拿出另外的十万石来赈济百姓?” “真聪明,不过不全对。不把粮商的心理防线击穿,粮价就崩不了盘。 所以这十五万石粮食,我准备卖十万石给粮商,五万石运到永泽县交给你处理。 另外的十万石粮食分两次运抵永泽县,摆在百姓的眼皮子底下,一来可以安民心,二来也可以给那些粮商压力。” 李思笑道。 “但这天如果不下雨,秋粮眼看就无法播种了,便是十五万石粮食再省,也撑不了三月。” “所以需要你来发起舆论战。” “舆论战?” “对,就是向外界传达朝廷已经解决了粮食问题,后续会源源不断的运送而来。” 谢晚晴沉思许久,眼眸亮了起来,“我明白了,你每次运五万石,就是让粮商刚涌起的希望又破灭,如此反复,这就是你说的击穿心理防线。” “没错。让百姓、让粮商相信朝廷的的确确有源源不断的粮食供给。” 李思说完看着整个人都明艳了起来的谢晚晴,忽然张开双手,做了个拥抱的姿势。 方才那一会软玉温香满怀的感觉令他很留恋。 谢晚晴微微一愣,明白过来。 轻轻的,轻轻的将额头抵在李思肩上,羞赧不语。 “等粮价崩了,再用从粮商那得来的银钱,低价收购。” “那时候就该朝廷亮起屠刀,秋后算账了。” 谢晚晴抬起头,咬牙说道。 那气鼓鼓,奶凶奶凶的模样,端的是好看又可爱。 李思一时没忍住,低下了头。 飞快的在那温润的红唇上啄了一口。 然后在谢晚晴错愕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跳下马车。 /87/87860/19456883.html 第26章 军爷饶命 谢晚晴端坐在车厢内,素手轻捂着唇,眸光如同要溢出水来。 想起李思仓皇跳下马车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 事实上,她从来都不反感李思亲昵的举动。她能感受到李思的心意。 甚至每次李思有出格的动静后,谢晚晴心底都如饮了蜜般甜丝丝的。 只是方才确实有点突然,让她整个人都懵了。 谢晚晴唇角微微扬起,掀开帘布轻声道:“你上来。” “你不打我?” “我打你干嘛...” 谢晚晴有点好笑又好气。 想着是不是自己平时太过刻板了,要不然李思怎会落荒而逃,想到这,“和我说说那舆论战的事吧。” 李思半信半疑,谨慎的爬上马车。 令他意外的是,谢晚晴表现的很平淡,仿若方才他亲的是空气般,啥事都没发生。 “说说你的计划吧。” “我记得朝廷是有邸报的吧?” “你要用邸报传递消息?” “邸报发送各地,将朝廷已将湘南、西江两地灾情妥当处置,粮食问题已彻底解决的消息散播开去。 这是第一步,是做给那些粮商背后的人看的。” 李思接道,“然后你要在湘南、西江两地发小纸条…呃,就是广发告示,宣扬朝廷的安抚政策,尤其是宣扬粮食问题已彻底解决。 家中无粮的百姓可以以借贷的方式购置粮食,如果秋粮无法种下去,那就明年夏粮收成的时候再来还。” “嗯,陛下仁慈,多半会免了两道百姓的粮税,这样一来,百姓明年的日子也不至于有太大影响。” “没错。”李思接道:“最重要的是要给粮商传递一种信号,粮食供应源源不绝,要表现出朝廷对那些囤积居奇,坐地起价的粮商秋后算账的态度。这个可以发动百姓检举那些黑心的粮商。” 李思想起后世的各类排行榜,坏笑道:“你还可以在衙门、城门前张榜。” “张什么榜?粮商的名单吗?” “不全对。比如名字可以叫黑心粮商前十大揭晓之类的,目的是让百姓选出那些最黑心的粮商,将他们的劣迹广而告之。” 谢晚晴懂了。 她能想象的到,一旦上了这榜单的粮商,个个都会惶恐终日,怕朝廷杀他们以平民愤。 “你有没有想坑的贪官?如果有的话,可以装作无意间被他们听到消息。” 谢晚晴有些不明白,问道:“故意泄露什么样的消息?” “假如那些和粮商沆瀣一气的贪官知道可以用缴纳银钱或者粮食来降低排名,甚至直接将他们从榜单上除名,你说这些贪官污吏会不会悄悄传消息给那些榜单上靠前的粮商?” 谢晚晴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与粮商捆在一起的贪官,也怕粮商临死前反咬他们一口,“要让他们把吃进去的全都吐出来。” 谢晚晴有些好奇的看着李思。 这人脑袋里怎么就那么多奇思妙想呢? 不过对那些黑心粮商,谢晚晴觉得怎么坑他们都不为过。 坑了再杀头。 “只苦了那些为了口粮将田地给卖了的百姓。” 谢晚晴叹息一声。 “无妨,到时候将这些田地全都汇总在一起,朝廷赊给百姓也好,开办合作社搞点桑蚕养殖啊,养猪、种点棉花什么的都可以,总之,要让那些无家可归,无田可种的百姓有工可做。这样才不会引起大的变动。” 李思想起差点忘了件事,接道:“对了,水力纺车已开始运作了,你猜每日能纺出多少绢帛?” “十匹?” “十五匹?” “难道有二十匹?” 李思还是摇头,笑道:“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谢晚晴的脸腾的就红了,娇嗔道:“你说不说?” 李思涎着脸笑道:“你亲不亲?” “哎呦...”李思揉着腰间软肉痛哼道:“谋杀亲夫吗,下手这般重...” 就在李思准备开口时,谢晚晴突然飞快地在他脸上点了一下,随后捂着脸,头都埋到了膝盖里。 李思摸了摸脸颊上的湿润,只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他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否则谢晚晴真发火了,那可够自己喝一壶的。 “麻、葛布匹能达到五十匹;丝绸绫罗能达到三十匹每日。” “这般多?” 谢晚晴惊呼出声,一瞬间连害羞都顾不上了。 “等日后有空我再将纺车改善改善,兴许还能高个两三成。不过,有个事情你得考虑考虑。” “什么事?” “我记得洛朝是钱帛兼用吧,若是水力纺车推广开来,那整个绢帛的货币属性就会乱套。 若仅仅是百姓手里的绢帛,大不了朝廷下个告示,再控制出货速度,让百姓把手里的绢帛兑成其他物资或者铜子。 但显然,这与我们的目的有冲突。” 水力纺车的目的是为打击江南欧阳氏的。这个打击对象牵扯在里头,没法子面面俱到。 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相信谢晚晴会作出正确选择。 李思的计划是先囤积绢帛到一定数量,再在短时间内向市场抛售大量廉价的绢帛,将价格彻底打下来。 他有工具上绝对的优势,要让江南欧阳氏吃一笔大亏,将他们的产业一网打尽。 “只是苦了那些织女,辛辛苦苦织出来的绢帛,可能一夜之间就不值钱了。此事的确难以两全,为了朝廷万年计,却又必须推行。” 谢晚晴叹了口气,沉思片刻接道:“等真正施行了,就可以将那些织女凑在一起,开个官办的工坊,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密谋许久。 星空越发的明亮。 “该回去了。” 谢晚晴眼里有着不舍。 她不能离开太久。 免得那些刺史又弄出什么幺蛾子。 “嗯,我也得去和宋都尉交代下卖粮的事。对了…” 李思拍了拍脑袋,从怀中掏出个瓷瓶,“这是花露水,可以提神醒脑,驱除蚊虫,也能缓解被蚊虫叮咬后的麻痒。” 谢晚晴好奇的接过,拔开塞子。 塞子下插着根竹签。 “这样用…” 李思将竹签抽出,一股清冽的香味弥漫开来。 “我帮你涂点。” 李思将竹签上的花露水点到食指上,凑到谢晚晴太阳穴上轻轻揉了几下。 谢晚晴只觉精神一振,困乏之意顷刻间消散。 “这么神奇?” “嗯,这东西本来就是定位高端市场的,对读书人和当官的用处最大。” 李思笑道。 马车缓缓离去。 李思许久才收回目光,朝身旁的宋晓鸣说道: “走吧,最后再过一遍,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当夜,有骑兵六百里加急往京都而去,星夜兼程。 …… wap. /87/87860/19458749.html 第27章 老实人卖粮 孙建最近日子过的很舒心。 作为湘南道永平州最大的粮商,他的库房早已塞满了粮食与银子。 还有上百张的地契。 大掌柜正束手站在堂前,他来问今日开市的粮价。 孙建不紧不慢的躺在太师椅上享受着丫鬟的服侍。 一人揉着太阳穴,一人捶着腿,还有一人挑出餐桌上各式糕点喂给孙建。 这些女子衣着暴露,举手投足间春光无限,却无一例外,全都胆怯委屈的很。 大掌柜的低下眼睑,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知道,这些又是被家里卖掉的女人。 许久之后,孙建才说道:“今日粮价便按斗米一千二百文。” 又涨了两百文。 大掌柜的心道。 “我这便通知下去。” 出了孙府,大掌柜的这才舒了口气。 他的感觉很复杂。 这段日子钱是没少赚,但随着赚的越多,看到流离失所的人越多,他的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他不是东家。 但这年头掌柜的给东家背锅的事屡见不鲜。 他担心自己没有好下场。 就在大掌柜的忧心忡忡时,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被麻袋套住,然后又被人扛在肩上。 小片刻之后方才被人丢了下来。 “好汉饶命,我只是个掌柜的,我没银子啊!” 大掌柜的慌忙求饶。 他以为那些卖了田地,然后日子没法过了的百姓终于找他泄愤了。 “他奶奶的,是个软蛋。” 一道粗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哥,会不会抓错人了?” 大掌柜的抬头看去,却是个身材高大的军士。 那军士肩上扛着根狼牙棒,正朝自己不怀好意地笑。 “问他,1000文每斗的粮食是不是他们家的,不是就直接砍了。” 逃兵? “军爷饶命...小的真不是东家啊!” 听到砍了,大掌柜的直接吓尿了。 “这么说,你们粮价真卖到了1000文每斗?” “那是昨日的价格,今日已到了1200文每斗...”大掌柜的跪在地上,朝军士哭喊道:“军爷若是要买粮,小的做主了,给您1000文的价格。” “他奶奶的,这是奸商啊,明明1200文,这是想昧了俺们200文一斗吗?砍了算了。” 那大汉气恼的说着,手里的狼牙棒挥舞着,随时要砸下来似的。 “军爷,搞错了,不是昧了200文,是让利了200文啊。” 大掌柜的连忙解释道。 “胡说,当俺们没读过书还不知道算数吗?” 那大汉怒道:“你自己说的,今天粮价1200文每斗,凭什么我卖给你粮食,就变成1000文一斗了?” 卖粮? 大掌柜的有点蒙。 这时候找他都是买粮的,还从未听说过来卖粮的。 “军爷手里有粮?小的做主,1200文收了。” 大掌柜的想着,这些军士大概从哪抢了粮或者从大营里偷了粮食出来卖。 估摸着也没多少,倒手就能卖了。 活命要紧。 “当真1200文每斗?敢骗俺们,他奶奶个熊,把你们全给砍了。” “当真1200文,小的不敢骗军爷。” “那成,准备好银子,跟俺收粮去。” “不知军爷有多少粮食,小的好准备银子。” “一万石。” “多少?” 大掌柜的以为听错了。 “一万石,每斗1200文,那得多少银子来着?” 大汉掰着手指头数着,数着,便放弃了,恶狠狠的说道:“他奶奶个熊,不数了,要是敢骗俺,杀你全家。” 一万石,那得十二万两纹银啊。 他一个小小掌柜如何做的了主? 掌柜的真哭了。 涕泪交加哭诉道:“十二万两的买卖小的真做不了主啊...” “做不了主要你何用?” 军士举起了狼牙棒。 “等等,小的虽然做不了主,但可以带军爷去见东家。” “带路。” 军士拎小鸡一般将掌柜的拎了起来。 孙建看到大掌柜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六七个穿着府兵制服的陌生人,眉头皱了起来,苛斥道:“姓刘的,你特么的是不是不想干了,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老子这里领?” 大掌柜生怕军爷发飙,赶忙说道:“东家,这几位军爷有粮要卖。” “卖粮的?” 孙建愣了下,随即眉头一挑勃然大怒,一巴掌甩在大掌柜脸上:“特娘滴,几个府兵有多少粮食能卖,这种小事都要来烦老子,要你干啥吃的?” 大掌柜被一巴掌打倒在地,左脸上有五道鲜红的指印。 “东家,一万石,是一万石啊。” 大掌柜崩溃了。 今天真是流年不利。 “开什么玩笑,这几个府兵能有一万石粮食?” 想来这姓刘的不敢骗自己,孙建眼睛亮了起来。 怕是把整个府兵营地的粮食都盗了吧? 这种黑吃黑的买卖利润可就高了,尤其是现在极度缺粮的时候。 “这样,3000文一石,你去把粮食收了。” “狗日的,瞧不起谁呢?” 拿狼牙棒的军士上前一步一脚踹出,孙建只觉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紧接着屁股落地,脑袋磕在墙上,有热乎乎的液体顺着耳边流下。 呕了一地,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孙建捂着脑袋,凄厉的喝道: “护院,护院呢,给老子宰了他们。” 自打他投了钱氏门下后,何曾被人这般欺辱过? 更别说是这些地位低贱的府兵。 十几名护院提着刀便围了上来。 “兄弟们,干他们。” 那军士咧嘴一笑,挥舞着狼牙棒当先冲了上去。 短兵相接,血肉横飞。 狼牙棒下竟无一合之敌。 不片刻,孙建高价请来的十几名护院全都倒地,生死不明。 那军士几步走到孙建身前,狼牙棒挑起孙建脑袋,咧嘴笑着,将嘴边的血水舔掉,呸的一声吐在孙建身上。 “好汉饶命,有话好说。” 孙建顾不上恶心,开始求饶。 他在心里发狠。 默默记下这几日的样貌。 等过了今日,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直娘贼,俺们找你做买卖,好好的,你非得打打杀杀的。” “做买卖,做买卖,十万两,军爷的一万石粮食我全收了。” 孙建眼睛微微眯起。 好汉不吃眼前亏。 大丈夫能屈... “啪”的一声,孙建自我安慰的话在心底还未说完,就被军士一耳光打蒙了。 “那掌柜的分明说了,1200文每斗,一万石明明是十五万两纹银,直娘贼,你个奸商,你敢坑老子?” 反手又是一巴掌。 孙建吐出口血水,里面有两颗牙。 “就算1200文每斗,那也是十二万两啊,怎么会是十五万两?” 孙建捂着脑袋说道。 “别欺负俺们不懂算数,每斗1200文,一万石分明就是十五万两。”军士怒容满面的接道:“狗日的,俺们在北边每日里提着脑袋与蛮人作战,结果护着的就是你们这等奸商?” “十五万就十五万,军爷别打了。” 孙建看那军士又扬起了蒲扇般的巴掌,立马答应了下来。 北方的? 给老子等着。 “去,让弟兄们把粮食运过来,准备收银子。” 军士朝身后的同伙吩咐了句,回过头拍了拍孙建脸颊咧嘴一笑,“俺们都是老实人,卖点粮食容易吗俺...可得仔细着你们这些奸商。” wap. /87/87860/19943071.html 第28章 黑心榜 永泽县城郊。 李思又来了。 只不过这次是来看看卖粮的事情有无变化。 王猛就站在他身旁。 好家伙,赫然就是那拿着狼牙棒的大汉。 此刻,他正绘声绘色的说着这段时间卖粮的收获。 “这些奸商,不知害了多少百姓,真想一棒子将这些祸害给拍死。” 王猛想起这几日的所见所闻,怒向胆边生,可最终也只能叹息了声。 也正因此,他对少爷做的一切越发的景仰。 何止于他王猛。 山上的一千多弟兄在这次卖粮的过程里,全都被折服了。 心悦诚服五体投地的那一种。 “先让他们蹦跶一阵子吧,等朝廷腾出手来,谢大人会收拾他们的。” 陆志明目送最后一车银子运走后走了过来。 “谢大人让我告诉伯爵大人一声,说是北边的蛮人又不安分了,让你有办法的话尽量多备些粮食。” “真是内忧外患啊。” 李思叹了口气。 这个时节的草原水草依旧丰茂,正是繁育下一代的好时机。 按常理讲,蛮人通常不会在这个时节发动入侵。 那就只有一种情况,洛朝有内鬼。 “洛朝新立,百废待兴,又有世家大族掣肘...正因为难,所以才更需要伯爵大人这般的英杰挺身而出。” 陆志明到底在都城里做了好几年禁军指挥,见识还是有的。 多少知道谢晚晴与李思在筹谋什么。 “有了这十三万两银子,与五万石粮食在,谢大人会轻松上不少,湘南、西江两道百姓也不至于流离失所,末将代他们谢过伯爵大人。” 显然,谢晚晴只告诉了陆志明有五万石粮食。 并非不信任他,而是知道的人越少,消息走漏的可能越小。 “陆将军客气了。”李思想了想接道:“眼下到了收网的时候,那些官吏也好,粮商也罢,要防止他们狗急跳墙破罐子破摔。” “伯爵大人放心,末将会护着谢大人。” 李思点了点头。 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见招拆招了。 “那成,我得回去了,李家村那边还有一堆事。” 两人说话间,一人双骑在远处官道上扬起尘土。 “那是传递紧急消息的驿卒。” 陆志明虽看不清马匹身后飘着的旗帜,但从轮廓判断了出来。 看来,京都那边已经动起来了。 “陆将军可以起运粮食了。” …… 谢晚晴身前的桌案上有三份文书。 一份是邸报,朝廷解决西江、湘南两道粮食问题的报功邸报。 里面通篇写的是谢晚晴如何力挽狂澜,救两道百姓于水火之间。 关于李思的事迹只是用民间有识之士的春秋笔法一笔带过。 一份是陛下给她的密旨,让她放手去做,无须顾忌。 另一份是筱柔写来的信件。 正是这封信令谢晚晴芳心乱了。 她父亲竟然揽下了钦使的活,要到岭南路给李思宣旨。 算算时间,大概没两日就能抵达。 筱柔还在信里八卦她与李思之间有没有捅破关系。 好家伙,那个“捅”字写的格外大。 这让谢晚晴想不想歪都难。 忍住羞赧,谢晚晴不确定陛下是否将赐婚的事与父亲说过。 但想来,父亲是有察觉到吧。 筱柔信里还说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陛下在大朝会里给那些大臣们下了个套。 说衮衮诸公,难不成连一场灾祸都无法解决? 陛下说这话时是看着户部尚书钱有利说的。 钱有利当即出列。 说他虽为钱家子弟,但既已入朝为官就该守为官的本分,与钱家几近断了往来。 又说若是朝廷有足够的银子,他这个户部尚书可以抛开脸面去当说客,游说钱家家主低价卖粮。 他是户部尚书,朝廷有没有银子他能不知道? 筱柔的信里明显很气愤。 陛下甚至发了话,谁能解两道之困,可许爵位。 那些大臣们依旧不接茬,只谈钱粮。 陛下佯怒,说若有那麒麟子解两道之困,就把姐姐嫁给他。 嘻嘻,陛下已经在做铺垫了。 只是这话却让谢伯父急了,出列就要反驳。 陛下眼疾手快,一道奏报摔在台阶下让诸公自己看。 姐姐,你是没在现场,你若是在的话,肯定会很解气。 那些大臣们看到姐姐解决了两道缺粮困局,那表情是相当的精彩。 好了好了,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陛下可是私底下抱怨过,说姐姐也是个没良心的,有了情郎忘了皇上。 还说那谁得了爵位也不知道面圣谢恩。 哈哈。 谢晚晴当然知道陛下这话是玩笑之言。 不过李思倒的确该进京面圣了。 谢晚晴又看了一遍后,将桌案上的密旨与信笺放在一起,凑到火烛上点燃。 眼下邸报已通传各州。 造势已起,该收网了。 思及此,谢晚晴朝门房处喊道: “来人。” “大人有何吩咐?” “去将各州刺史喊来,本官有要事吩咐。” “诺。” 一个时辰后。 永泽县衙里汇聚了两道十一州刺史。 “陛下发来邸报,诸位看看吧。” 谢晚晴坐在首位,环视四周。 除了个别刺史心怀坦荡毫不避讳她的目光外,其余人全都目光闪烁,游离。 谢晚晴什么时候解决了粮食困局? 诸位刺史用眼神交流着,然而没一个人知道。 甚至有人想,这谢晚晴是不是在好大喜功,粉饰太平? 崔泽忽然开口:“谢大人果然不愧为陛下的第一女官,我等束手无策的事情,谢大人一纸奏报便轻易解决了。佩服佩服。” 这崔泽乃是河东崔氏的嫡系子弟,乃湘南道最大的州府,沙州刺史。 “崔大人此话何意?莫非以为本官在欺瞒陛下?” “下官可没这个意思。”崔泽靠在椅子上,接着道:“只是在座的都是各州刺史,粮食问题有没有解决,我等才是最有发言权的吧?” “来人。” 谢晚晴微微一笑,也不搭理崔泽的话,而是朝门外的陈留喊道。 “大人。” 陈留跨步而入,目光锐利的扫了眼诸位刺史。 他不是官府中人,自然不怕这些刺史。 “将那榜单挂出来给诸位刺史大人瞧瞧。” 崔泽等人莫名其妙,不明白谢晚晴所说的榜单是什么意思。 片刻间,陈留拿了一副卷轴过来,左右一看,直接在门楣上挂了上去。 “黑心榜”三个大字最先出现。 第一名:钱得乐。湘南道沙州粮商,山东钱家子弟。囤积居奇哄抬粮价,低买高卖,逼良为娼,强抢民女,占人田地... 第二名:钱子寻。湘南道潭州粮商,山东钱家子弟。囤积居奇哄抬粮价,低买高卖,逼良为娼,强抢民女,占人田地... 第三名:孙建。湘南道永平州粮商,永平州人。囤积居奇哄抬粮价,低买高卖,欺行霸市,占人田地... 第四名... 第五名... wap. /87/87860/19943072.html 第29章 这就封侯了? 随着一个个名字出现在卷轴上,刺史们交头接耳,眉头紧锁。 这榜单上的名字,每一个他们都不陌生。 甚至那些恶事具体到了时间地点人物以及证人。 “这些不知所谓的罪责是何人所定?” 崔泽问道。 湘南道沙州的刺史可是他崔泽。 但他这位刺史可没听判司提过钱得乐的问题。 由此他确定,谢晚晴这什么榜单上的罪责肯定是道听途说来的。 “有这些苦主的证言还不够吗?至于是谁,这些崔大人就不需要知道了。” “陈留。” 谢晚晴接道。 “在。” “将准备好的卷轴全都张贴出去,让百姓们看看,这些道貌岸然的粮商背后,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心的事。” “慢着!” 崔泽不悦道,“谢大人,这些都是地方州府上的案情,未经有司便定人罪责,怕是有些僭越了吧?况且,此举有毁人名誉的嫌疑,不太妥当吧?” “崔大人说的不错,岂能道听途说就给人定罪,还广而告之,这岂不是寒了那些为民办事的人心吗。” “是啊,要是谢大人这般一言堂,那还要我们这些刺史、判司干什么?” 不少刺史附和道。 “怎么,莫非各位大人愿意为这些人作保?诸位若是肯画押作保,本官倒是可以考虑将被保之人名字撤下来。” 半晌,无人回话。 谢晚晴嘴角噙着冷笑,朝陈留说道:“愣着干嘛,贴!” 随着谢晚晴的一声“贴”,早就备好多时的黑心榜单,如雨后春笋一般在各地衙门与城门处贴了出去。 李思怕这种涉及权贵大贾的新鲜事,百姓不敢议论,还专门派人提醒谢晚晴,让她安排人带节奏。 事实证明李思低估了百姓苦粮商已久的积怨。 如今有官府撑腰,顷刻间民怨沸腾。 许多榜单上并未提及的罪证都冒了出来。 谢晚晴安排的混在百姓中的人便默默记下,跟上那些哭诉着的百姓,一一记录下来。 消息传到粮商耳中。 最初他们是不屑一顾,一副刁民能成什么事。 可随着百姓聚集在他们粮店前讨要说法,不知谁一句“乡亲们,抢回我们自己的粮食”,冲突便爆发了。 粮店是有打手的。 可这些打手面对汹涌的民意,转身就加入哄抢的队列。 美其名曰,保护东家粮食。 这年头,谁会嫌弃家里粮食多了? 钱得乐听到消息刚到粮店时,百姓早已一哄而散。 这个粮店至少有五千石粮食啊,就这么没了。 钱得乐气的当场就要昏厥过去。 “报官,给我去报官,将那些抢粮食的刁民统统给我抓起来。特么的,崔泽是干什么吃的,治下乱成这般模样。” 谢晚晴翻着陈留递上来的各地消息,嘴角微微翘起来,心中畅快。 “辛苦你跑一趟,让带节奏的弟兄们注意下分寸。劫掠一事到此为止,此风不可长,否则人就会失去敬畏,没法控制。” 谢晚晴沉吟片刻接道:“这样,我让陆将军去抓几个典型关到大牢里,做做样子。” “好。那邸报是否可以张贴了?” “贴。对了,各州县的粮食可都就位了?” “西江道各州县已就位;湘南道怀州与界州最远,估摸着还需个两三日才能到。” “如此便好。”谢晚晴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的花露水瓶子上,忽然问道:“你家公子近来可有消息传来?” “这几日不曾有。” “你去忙吧,对了,帮我把陆将军找来。” “好。” 翌日天还没亮,各地就响起了锣鼓声。 “咚...” “谢女官已筹集到粮食,即将运抵义仓。” “咚咚...” 睡梦中的百姓顿时惊醒,一窝蜂爬了起来。 “当家的,听说有粮食了。” “哪来的粮食?” “谢女官筹来的。” 如是对话在各处展开。 而当一车车的粮食堂而皇之的穿堂过巷,堆在粮仓里时,百姓们简直是敲锣打鼓,如同过年般欢欣雀跃。 这些堆在粮仓、库房里的粮食,如同甘霖般滋润了两道百姓惶恐看不到希望的内心。 ……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赈济有功,乃吾洛朝麒麟儿,当为表率...封开国县侯,食邑千户,赐地千亩,阳州境内任意挑选...当恪尽勤勉...钦此。” 李思愣住了。 这就封侯了? 说实话,封侯固然可喜,可那赐婚的旨意为何迟迟不来? 难不成那女帝吃干抹净,不认账了? “还不快点接旨?” 李景恒有点无奈的看着李思。 “乃吾洛朝麒麟儿”,别人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他李景恒可明白的很。 李思既然决定做点什么,有些事终归是躲不掉。 更何况李思做的远远超出李景恒的预期。 他无法,也不想去阻止。 顺其自然吧。 至少目前来看,李思所作所为无从诟病。 “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李思接过圣旨,随口问了一句。 他发现这个宣旨的中年大叔异常的帅。 “老夫翰林待召谢梓文。” “原来是谢大人...” 李思拱手笑道,“谢大人远来辛苦,快里面请,歇息歇息。” 寒门出身而晋升翰林待召,他是独一个。 要知道,翰林院组建的原因便是皇帝察觉到世家大族的掣肘,专门给民间奇人异士设置的官职。 只是这些年下来,翰林院也就出了一个谢梓文还堪用,其余的不是被世家大族吓跑了,就是同流合污了。 可以说翰林院让武帝很失望。 这也养成了谢梓文谨小慎微的习惯。 所以他对李思看上去散漫随性的模样有些不甚喜欢,觉得他不够稳重。 宾主落座,小莲给三人倒上茶水。 李思笑道:“巧了,我刚认识一个姓谢的女官,没想到大人也姓谢。说来,我老李家与谢家有缘呐。” 谢梓文看了眼李思,没说话。 “咦,还别说,谢大人与我认识的那谢女官还真有几分相似,我是说长相。” “侯爷说的女官是谢晚晴?” “没错,就是她。想来同在京都为官,谢大人应该认识她?” “认识?”谢梓文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末,接道:“自家女儿能不认识吗?” “那还真巧...” 李思手里的茶水都洒了。 整个人蚌埠住了。 “原来是岳父大人当面,失敬失敬...” 李思也顾不上擦拭茶水,“不是说大学士吗,怎么是待召?” “翰林院里都是学士,也叫待召。”李景恒嫌弃的看了眼李思,接过话头:“你去炒几个菜,我与谢大人聊聊。” 这个李思还真不懂,讪笑道:“那您们先聊着,我去炒几个拿手菜...小莲,小莲,把少爷珍藏的好酒统统拿出来。” 没走几步李思又折返回来,“对了,岳父大人已有数月未见晚晴,本该让晚晴过来见您,但您知道,最近正是两道灾情收尾的时候,比较忙。 不如您先在李家村住着,过两日我带您去永泽县衙找她如何?” …… wap. /87/87860/19943073.html 第30章 翰林待召谢梓文 李思不知道老爷子与谢梓文说了什么。 他端着菜上桌时,两人正有说有笑。 看那模样,怕是已经喝了几杯,兴致正高。 李思倒了杯酒,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索性就一口蒙了,“小婿敬岳父大人一杯。” “晴儿这孩子打小就没有娘,机缘巧合下幼年便入了宫。这些年跟在陛下身边倒也学了不少本事,这孩子重感情,嘴里虽不说,但我知道她拿陛下当亲娘一般看待。” 谢梓文端起酒杯一时没喝,而是感慨道:“你跟晴儿也接触了一段时间,想来你也清楚她的性子。 要她丢下陛下,舍弃女官事务嫁入李家村,那是不可能的,至少短时间内不现实。 你应该清楚你们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你们总不好天南海北各居一地。若真心想要娶她,你当早去京都早做谋划。” “岳父大人教导的是,小婿会认真考虑。” 李思正色回道。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谢梓文能说这些,至少说明他不反对这门婚事。 这就够了。 “吃菜吃菜…”老爷子指着桌上色香味俱佳的几道炒菜笑道:“这小子就这德行,木讷、无趣、固执,但做菜的本事比他说话的本领可强得多。” 李思当然知道老爷子在替自己说话,微微一笑,“那还不是因为您老只会拿水煮菜,逼得我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一顿饭倒也吃的宾主尽欢。 桃花酿第三瓶也已见底。 “对了,你托筱柔带给我的那本三字经我看过了,这真是你撰写的?” “是。” 酒意上头,李思很自然的回答。 “既然有此学问,为何不走仕途?” 李思明白谢梓文的意思。 地球上的古代阶层分明。 洛朝也不例外,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而商贾,属于下九流末,地位低微。 洛朝因为世家的缘故,对商贾的打击更大。 “岳父大人的想法小婿不敢苟同。”李思酒意涌了上来,晕乎乎的,也就没想那么多:“历朝历代重农抑商,这在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有利于国力发展,毕竟,那时候商品少,吃饭最重要。 上千年下来,朝代都换了多少个了,重农抑商的国策却雷打不动。你们有没有想过,那时候的生产力和现在有多少差别,未来又将发展到何等程度。 头疼…” 李思晃了晃脑袋,思路有些跳跃:“在我看来,六大世家的本质就是商贾。 出仕了为家族生意护航,持续做大;生意做大了又反哺出仕的,为他们提供物质帮助,金钱开道。 若是商贾地位真如你们这些文人所言般低贱,世家为何不仅不将生意舍弃掉,反而致力于垄断地位,用这些作筹码对抗朝廷? 没有商贾活跃经济带动生产力飞跃,靠种的那点地纳完税后自个饭都吃不饱,谈什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全是书生文人在放屁…” 半瓶桃花酿下肚,李思终究是醉倒了。 话题也就戛然而止。 可谢梓文的思绪却飘了起来。 从来没有人将世家比作商贾。 众人眼里的世家全都是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员。 可李思说的有错吗? 若非世家富可敌国的底蕴,又哪来的源源不断的子弟被推举入仕? “这小子的话说的没头没尾的,但老夫知道一个事实。” 李景恒接道:“在这小子捣鼓各种工坊前,李家村的百姓全都靠种田谋生,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三年前,这小子开始捣鼓工坊,结果谢大人看得到,李家村改头换面,乡亲们个个家有余钱,日子过得滋润的很。” 谢梓文想起今天入村后的所见所闻,下意识点了点头。 固有的认知被动摇,加上酒精的作用,令谢梓文思绪凌乱,满脑子浆糊般,无法思索。 翌日。 在仔细参观了水力纺车工坊、瓷器工坊、制盐工坊、养猪合作社后,谢梓文给谢晚晴留了封信,匆匆离去。 李思再三挽留无果,只能在老爷子想刀人目光下,将剩下几瓶桃花酿硬塞到车架上。 花露水谢梓文颇为喜欢,李思也一并送了十几瓶。 还是遗憾啊。 多好的机会献殷勤,就这么没了。 若非谢梓文今日态度依旧和蔼,他都要认为是不是自己酒后乱说话,得罪老丈人了。 …… 永泽县衙。 崔泽找到了谢晚晴。 说是粮商钱得乐愿意捐献粮食一万石,希望能将他的名字从黑心榜上抹掉。 一万石粮食就想抹掉? 谢晚晴冷笑道:“不是本官不通人情,实在是这钱得乐仗着钱家的势坏事做绝,罄竹难书...” 不论榜二到榜十如何变化,榜一大哥钱得乐始终稳坐第一名。 崔泽眉头微微皱了皱,接着笑道:“商贾嘛,本就是昧着良心赚钱。只不过这钱得乐在下官治下,平日里还算听话,这不,知道谢大人为了两道百姓殚精竭虑,除了捐献一万石粮食外,愿意额外出资一万两纹银,帮助谢大人救助百姓。” “我记得现在粮价应该掉到了600文每斗?” 谢晚晴忽然问道。 “对,百姓都在观望,买粮的意愿低,粮价自然也就跌了。” “可今春,粮价只要80文每斗。” 崔泽眉头皱的更深了。 谢晚晴什么意思? 她是想80文收购粮食,还是觉得钱得乐诚意不足? 崔泽倾向于前者。 因为各地存粮已经不多。 “你去告诉钱得乐,五万两银子,本官做主将他名字降低一位。” 谢晚晴冷声接道,“你再转告他,便说本官说的,榜单前三名一律问斩...崔大人若是有不同意见,只管向陛下上奏折弹劾本官。” 五万两。 她敢开口! 谈崩了。 崔泽拂袖而去。 待崔泽离去后,谢晚晴花露水点在太阳穴上,轻轻揉着。 整个人又瞬间精神起来。 明日便有第二批粮食到位。 这将给死扛的粮商沉重一击。 果不其然,当第二批粮食再一次在锣鼓声中,穿堂走巷堆满粮仓时,两道各地粮商价格瞬间降了一半。 每斗300文。 如同后世买房子买涨不买跌那般,两道百姓看到粮价短短半月内暴跌掉七八成,越发的不敢买粮。 他们在等,等粮价跌破100文,甚至跌到灾祸之前的价格。 300文,粮商已经小亏了。 辛苦几个月,到头来不仅不赚钱,还要亏钱。 这让一众粮商觉得不可思议。 过去压根就没这种先例。 全都怪那个黑心榜的幕后操手谢晚晴。 粮商开始密谋。 资本在危机面前选择抱团。 到了如今,早已没人怀疑谢女官筹集的粮食究竟够不够两道百姓挨过这个寒冬。 而随着黑心榜的深入人心,百姓最爱议论的便是黑心榜中,谁将是前三。 以及前三是否真的会被砍头。 wap. /87/87860/19943074.html 第31章 合谋与应对 湘南道沙州。 钱得乐在郊外的一处庄园忽然热闹了起来。 美婢如云,燕瘦环肥。 这可是近几年来,两道粮商难得的盛会。 若是在过往,这些粮商大概已经抱着美婢乐不思蜀了。 可今日,这些粮商却提不起丝毫兴致。 愁容满面的。 “钱大哥,你说姓谢的娘们是不是真要整死我们?” 排名黑心榜榜四的唐亮忧心忡忡的说道。 他不得不担忧啊。 排在前三的有两个山东钱家子弟。 砍谁都砍不了他们脑袋。 况且,他也收到风声,说是可以出粮,出银子降低排名,甚至直接从榜单上除名。 “整死我们,她谢晚晴也得有那个胆!” 钱得乐轻蔑道。 族里已经来信了。 让他无须担心。 但最重要的是,找出武帝口里的那个麒麟子,打探粮食来源。 钱家主事的人很清楚,那幕后之人手里的渠道,才是真正能撬动钱家根基的所在。 至于一城一地的损失,钱家主事并不放在眼里。 钱家可以不在乎,但他钱得乐在乎啊。 那可是他的全部身家。 “诸位,诸位安静下。” 钱得乐双手虚压,待大家安静下来后,将婢女仆人全都赶了出去,这才沉声道:“族里来信了。” 粮商们一下来了精神。 他们为什么敢囤积居奇不顾百姓死活,全都因为有带头大哥山东钱氏在前面顶着。 “诸位可知咱们这次的发财大计为什么功亏一篑?” “姓谢的娘们坏我等好事。” “那谢晚晴不知从哪调来的那么多粮食。若没有那些粮食,姓谢的女娃子还不是得求着咱们要粮。” “对啊,那些粮食到底哪来的?” “我打听过,附近几道虽说受灾不重,但存粮都被户部提早调集往北边,说是蛮子要南下了。” 众粮商七嘴八舌的说着。 钱得乐也不急,慢条斯理的啜了口茶,在众人期待中开口:“诸位说的没错,当务之急是不惜代价找出那个幕后黑手。这么大体量的粮食采买渠道,岂能落在旁人手中。” 众人当然知道这事很重要,关系到今后他们能否维持暴利的根本。 但眼下这一关怎么过? “当然,家主也说了,眼下的关键是要稳住谢晚晴。” “如何稳住?真交银子?那可不成,我已经让刺史去打听过了,没个十万两银子根本没得谈。” “十万两?她怎么不去抢?” 这个消息有些粮商并未收到,一时觉得难以接受。 要知道,在座的粮商里,按资产算都远超过十万两银子,但银子大部分都变成了粮食。 拿不出十万两现银的大有人在。 “他娘的,老子前些天还被一伙北方来的兵蛮子硬给卖了一万石粮食,1500文每斗的价格啊。” 孙建想起这事觉得牙齿又隐隐作疼了。 “孙哥也被兵蛮子给欺负了?” 孙建这话倒是引起好些人的反响。 “你看我这脑袋,到现在还疼着。” 孙建将帽子摘了下来,右后侧的脑门头发缺了一块,一道已经结痂的伤口触目惊心。 这让其他人有点庆幸自己没有和兵蛮子硬碰硬。 合着就自己挨了揍? 孙建气的牙疼。 好家伙,钱得乐一统计,拢共十万石粮食,十二万两现银。 钱得乐眉头皱的很深。 显然,没有哪个边军能有这么大量的粮食出售。 “多半是那幕后之人与谢晚晴联合起来高位抛售粮食给我等。” 钱得乐消化掉这个消息后接道:“诸位想想,是不是朝廷的邸报以及两道安民告示便在这之后马上贴了出来。” 还真是。 孙建这回是真的牙疼了。 他们这些粮商其实还抱有最后一点期待。 期待谢晚晴的粮食不够过冬。 那他们手里的存粮还是能卖个好价格。 可现在,这期待幻灭了。 很残酷。 “你说你们,这么重要的消息也不知道通个气。” 钱得乐埋怨道。 “特娘的,这么丢人的消息,老子好四处炫耀?” 那被强迫买粮的商家纷纷点头。 若非孙建说了出来,他们压根就不打算说。 “钱哥,您就说吧,咱们现在该怎么做?我们都听您的。” 丢弃幻想后,孙建脸色阴沉的说道。 “钱、粮肯定是不能交的。” 一直没说话的钱家另一个子弟钱子寻开口,“把那幕后黑手找出来,必要时,不惜...” 钱子寻做了划脖子的动作。 众人皆惊。 且不论那人背景如何,明面上,那可是刚被封赏侯爵的存在啊。 “不然你们有更好的办法?难不成还能烧了各地粮库不成?” 钱子寻不耐烦道。 烧粮库? 对啊。 那样一来粮食不就没了? 这么大的缺口,就算那什么麒麟子有渠道,调集、运输、分发都需要时间。 大家完全可以趁机拿捏住谢晚晴。 “钱哥,干不干?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孙建目光灼灼。 “咱们是守法粮商,肯定是不能干这种事的,但那些山贼就不好说了,你说呢,孙老弟?” “没错,山贼、马匪,刁民,爱谁谁。” 粮商大会达成了三点共识:一是找到幕后黑手,逼迫粮食渠道;二是无视那劳什子榜单;三是烧粮仓。 …… 粮商大会这边刚刚聚集时,谢晚晴就得到了情报。 只可惜,她安排的人被排除在会场之外,探听不到确切的消息。 此刻,她正与陆志明与陈留商讨可能的应对之策。 陈留与陆志明的第一念头就是加强护卫,确保谢晚晴安危。 谢晚晴对此倒是不反对。 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更何况这些良心被狗啃了的黑心商贾。 “陆将军,拿我手信快马传讯各地府兵,让他们务必守好粮仓。” “他们敢烧粮食?” “别忘了,这永泽县的县令都敢干,那些粮商有什么不敢的?” “好,末将这就去安排。” “陆将军稍等。” 谢晚晴冷冷接道:“将钱得乐、钱子寻、孙建的名字从榜单上去掉,立刻在两道宣扬此事。” 陆志明愣了下,随即目光亮了起来。 女官好计谋。 这样一来,粮商之间就会互相猜忌。 同盟就会被撕开一道口子,埋下燎原的火种。 “陈留,你马上派人通知李思。我估摸着,京都里的那些大员多半会将他的存在透露给这些粮商。要李思注意下李家村出入的陌生人,嘱咐他注意安全,这段时间就不要四处乱跑。” “诺。” wap. /87/87860/19943075.html 第32章 千金悬赏 黑心榜单上忽然没了钱得乐、钱子寻、孙建的名字。 更有小道消息满天飞,谢女官收了这些粮商的银子,这才把名字从名单上划掉了。 如今的榜一是西江道仓州的粮商唐亮。 榜二是湘南道涟州的粮商杜腾远。 榜三是西江道饶州的粮商丰原。 这三位原先位列榜单四五六名。 现在直接顶到了前三。 唐亮已经将书房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 钱子寻、钱得乐、孙建,都是钱氏子弟,或投身钱氏的粮商。 他唐亮虽有后台,但和钱氏相比差点太多。 可以说他的后台如今也是自身难保。 被顶到榜一,再想想那些情绪汹涌,跑到他府门前谩骂的百姓,他觉得天要塌了。 “老爷发这般大火却是为何?” 唐亮新娶的小妾烟视媚行进了书房。 “去去去,老子今日没心思。” “奴家听说老爷今日没用膳,特意熬了莲子羹过来,结果老爷却这般对奴家...果然吃到嘴里了就开始嫌弃了...嘤嘤嘤...” 小妾将莲子羹往桌案上一摆,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是烦你,实在是钱氏那伙人欺人太甚。” 唐亮将小妾搂进怀里。 这个醉仙楼里的头牌他可是花了许多银子这才纳进府里的。 “老爷说的可是那榜单名次变换的事?” “可不是吗。”唐亮怒气冲冲,“前些时日才说好的,大家都不理那谢家娘们,结果转头他们就私底下运作,把老子架到了火上烤。” “他们不仁,可怨不得老爷不义。” 小妾环住唐亮脖子,吐气如兰:“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爷也去找那谢家娘子,不就花点银子嘛,再赚回来就好了。” 唐亮心中一动,这话在理。 若等到被砍了头,那就是有千万家财又有何用? “还是兰烟聪明,我这就托人找谢晚晴去。” “老爷别急啊...” 兰烟眼波横流娇柔一笑,脸色嫣红。 这让唐亮哪里忍得住,当下便将兰烟按在桌案上。 曲径通幽。 …… 柳挚接到陈留的示警后,立刻便找到了王猛。 陈留去了永泽县,山上的弟兄暂时由柳挚协助王猛统领。 王猛一听有人要对少爷不利,哪里敢耽搁,当即便带着柳挚一起,找到在“无双小观园”里酿酒的李思。 听完王猛与柳挚的汇报,李思并未太放在心上。 宣旨的钦差就来了两拨,徐茂名等人也来过几回。 难保有人说漏嘴,或被有心人查到些端倪。 只是李思没想到泄露的这么快。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还能怎么办。” 李思边说边往灶台里添柴火。 老爷子对他把最后的桃花酿用来讨好老丈人一事很有意见。 这不,得空了,他得再捣鼓点出来。 酒精的味道弥漫在屋中。 不过,这事倒是提醒了李思,得弄点高度酒精出来。 在这没有抗生素的年代,可能一点点刀剑伤口,都能令人感染,发烧,死亡。 王猛想了想,少爷说的也没错。 总不能因此让少爷整日里待在屋里吧。 “暂时先加强要道与城门处的防卫,其他的随机应变。” 李思看两人还是不放心,笑道:“总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再说,真有不开眼的毛贼过来,山上的弟兄,李家村的百姓可都不是吃素的。 王猛与柳挚商量后,将山里的兄弟派了四百人伪装成逃难的百姓进了李家村潜伏下来。 另外八百余人守着三条进入李家村的山道。 结果还真发现了好几批不太专业的斥候。 柳挚将消息传给王猛。 王猛又告诉了李景恒。 老爷子一听顿时怒了。 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他孙子身上,真当他老李家的人都死绝了? 等李思将桃花酿灌好,又弄了几瓶估摸着有七十几浓度的酒精出来后,距离王猛示警已经过去五日。 “这柳挚怎么还没来?” 昨日他让王猛转告柳挚,让他来取一瓶酒精。 这些整日舞刀弄枪的人,难免会有些伤口,不消毒感染了,可真要命。 让柳挚没想到的是,居然有老熟人找上门。 红狐。 柳挚记得这个额头有个红印记的人。 这人原本也是盘踞在青山山脉上的山匪,手底下号称两千余人。 当初自己与陈留大哥好不容易将青山山脉的商户关系打通后,这人眼红了,说自己等人抢了他生意。 双方狠狠斗了几次。 柳挚记得这红狐被陈大哥一刀制服,当场跪地求饶。 大哥没杀他。 打那之后,红狐一伙人就消失于青山山脉。 没想到是找到了靠山,摇身一变成了商贾的马前卒。 人模狗样的。 红狐大咧咧坐在岩洞里,打量着四周,叹息道:“老弟,就你这身本事,困在这山里未免太可惜了。” “哦,红狐大哥有何高见?” “嘿,高见不敢当。”红狐抖了抖身上的锦缎,神神秘秘的说道:“老哥我早就不做山匪了,老弟可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柳挚心底冷笑,神色却装作很惊奇的模样。 “老哥我找到靠山了。说出来吓死你,六大世家听说过没,那可是连皇上面子都敢不给的存在。” “略有耳闻。” 红狐将背囊解了下来,随手丢到地上,叮的声响,几颗黄澄澄的金子滚了出来。 “老哥这是什么意思?” 柳挚露出贪婪的目光。 “青山山脉下有个村子,叫李家村,老弟知道吧?” “当然知道,这李家村如今做大了,都建起城墙来了。” “有个赚钱的活,不知老弟感不感兴趣,放心,这百两金子只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九百两黄金的酬金。” 红狐笑道:“可别说老哥没照顾老弟,换作别人,这么轻松又来钱的买卖我可得抽五成。” 红狐伸出手掌,比划着。 “什么人居然值千两黄金?” 柳挚的目光有寒意涌出。 红狐也没在意,以为柳挚心动了,想刀人了。 “那李家村里有个叫李思的文弱书生,绑了他,带到西江地界,这买卖就算成了。到时候有人会在那接应你,将剩余的酬劳给你。” 果然是少爷。 “啪”的一声,柳挚猛地跺脚,站起身,抽出腰间佩刀,厉声喝道: “好你个红狐,我就说呢,有这么好的买卖,你为何自己不动手却来找我,坑我呢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李家村里都传遍了,那李思刚刚被皇上赐封开国县侯。那可是侯爵啊,他娘的,千两黄金就想买个侯爵的脑袋,有钱赚,我特娘的也得有命花。” 洞外值守的人听到动静,瞬间冲了进来。 十几把明晃晃的长刀指向红狐。 wap. /87/87860/19943076.html 第33章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老弟老弟,激动了不是。” 红狐笑着站了起来,“不是老哥不想接这活,实在是老哥手里的人另有他用,分身乏术啊。” “什么事说来听听,谁知道你是不是坑我的。” “这可不能说,金主交代了,泄露消息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你走吧,另请高明,不送!” 柳挚拂袖便往洞里走去。 “唉唉,脾气怎么还这般暴躁,什么事都好商量嘛。” 红狐看了看左右,“你先让人退下,老哥再和你细说。” 山洞里又只剩下两人。 红狐凑近,低声道:“这可是个大买卖,湘南、西江两地道上讨生活的,能叫上名号的,可全都来了,上万人呢。” “就为了一个侯爵?至于吗?” “这事可不能传出去,真会掉脑袋的。”红狐下意识看了看左右,“谢女官听说过吧,那可是京都第一美女,啧啧,只可惜,脾气比身段还火辣。知道吗,那妞弄了个黑心榜,阵仗可大了。把湘南、西江两道的粮商给逼急了,这不,准备釜底抽薪,将两道各州县的粮食全都一把火烧了。” 柳挚皱起眉头。 这下他是真被惊到了。 若真被这些黑心粮商得逞,那少爷和少奶奶辛苦这么久,岂不是都白忙活了? “这个买卖可以啊,活儿轻松,什么时候动手,我和大哥说一声,咱们也加入。” 柳挚沉声道。 “那恐怕是来不及了。”红狐得意的笑道,“今夜就会动手,老弟已经赶不及那边了。但是,今儿这笔买卖活儿也轻松,钱给的更多。” 红狐看柳挚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的样子,趁热打铁道:“做完这笔买卖,老弟肯定就入了贵人法眼。到时候随便动动手指漏点银钱出来,老弟就可以像老哥这样,轻轻松松把钱赚了,体体面面生活在城里,再也不用提着脑袋过日子,多好。” “那如果要绑的人反抗,我失手把人杀了呢?” 柳挚问道。 “老哥得提醒老弟一句,非万不得已还是别杀,毕竟,贵人可是说了,人如果死了,尾款就只给四百两金子。” “成,干了。” “这就对了嘛。”红狐眼底闪烁的厉色一闪而逝,随即笑着拍了拍柳挚肩膀:“拿着,今夜便动手。得手后,将此物挂在西江与青山山脉交汇处,自有人来与老弟对接。” …… 两道各地这几日有些不太平。 粮商因为钱得乐、钱子寻、孙建三人从榜单上消失一事生了嫌隙,很是闹了一阵。 众人纷纷指责钱氏不讲信用,明里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套。 这把钱得乐给气坏了。 他知道这肯定是谢晚晴得知粮商结盟后出的分化之计。 但任凭他们三人如何解释,就是没人相信。 最终,还是钱得乐利用钱氏大旗甩出一句“信就继续谋大事,不信就滚蛋各安天命”后,争议才被暂时搁置。 于是有了绿林强人聚集。 而这些强人又无法无天惯了。 虽多番交代,但滋扰百姓的事屡禁不绝。 时有百姓报官,说是有绿林强人出没。 单就谢晚晴知道的马匪烧杀抢掠,欺辱女子案件就不下十起。 各地州府为了义仓帐簿的事早已人心惶惶,根本没有心思处理公务。 于是诉状便递到了谢晚晴这里。 谢晚晴看着这些诉状,以及陈留递过来的几份情报,蹙眉沉思。 陈留静立一旁,等候谢晚晴做决断。 情报的内容不复杂。 陈留监控的那几处州府,边远点的县里,被强人抢了几个粮仓。 好在那些地方人口少,粮仓里存粮不多。 加在一起拢共没超过两千石。 但当地县府不作为这事,让谢晚晴极为恼怒。 她甚至怀疑,那些地方官与强人蛇鼠一窝。 “真是胆大包天。”谢晚晴骂了句,“让你的人跟着这些马匪,切记莫要打草惊蛇。” “诺。” “对了,你亲自去一趟,找到唐亮,告诉他,本官同意将他名字撤下黑榜,前提是拿情报来换。” “诺。” 陈留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又走了回来。 “可是你家少爷那边有什么状况?” 两月余的接触,谢晚晴知道,陈留不是那种犹犹豫豫的人。 让他这般纠结的,只有李思。 “柳挚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贵人找到他,出价千两黄金,让他今晚将少爷给绑了。” “找柳挚绑架李思?” 谢晚晴有点无语。 “对。”陈留接道:“少爷准备将计就计,引出背后的人来。” “糊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怎么就敢以身犯险,万一…” 谢晚晴急了。 “你刚才说的是今夜?” 谢晚晴看了眼天色,估摸着已是过了亥时。 这时候再让人通知李思,显然时间上来不及了。 谢晚晴忽然心慌的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陈留,你这样...” 谢晚晴上前两步,低声嘱咐了几句话。 “诺!” 便在此时,门外脚步声急促。 “陆将军?” 谢晚晴诧异道。 此时他不应该在粮仓那边吗? “大人,永泽县附近多了很多绿林强人,末将估计晚上不太平。为安全计,还请您先避一避。” “那就一定是今晚来。” 谢晚晴将有人找柳挚绑李思的事说了一遍,再结合陆志明得来的信息,肯定的说道。 “陈留,你去找把唐亮带来,带上小五他们,速去速回,记得,尽量隐匿行踪。” “带走了小五,大人这边...” “无妨,有陆将军在。” 陈留也知道事情紧急,匆匆将这边的二十人带走,快步往唐亮居所跑去。 陆志明再次说道:“还请大人先避一避。” “陆将军,你带几个人将账房里的账册运到安全的地方去。” 谢晚晴将心底的担忧藏了起来。 她知道,急切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自乱阵脚。 “大人不走?” “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我,此时怕也是走不成了。” “大人,末将这边的人都派了出去,县衙这边能战的,不过三十人!” 陆志明急了。 他的人、陈留的人,全都散了出去,保护几个不容有失的粮仓。 “现在看来,倒是小瞧了钱氏。”谢晚晴轻笑一声,“好一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 谢晚晴不走,陆志明也没有法子,只得将有限的力量全部集中起来。 好在留在这边的三十人全是军中好手,对付寻常几十个绿林强人还是问题不大。 但既然敌人布了这么大个局,会在这点上犯错误吗? 谢晚晴是不信的。 正因如此,她知道自己走与不走结果都一样。 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听天命了。 谢晚晴推开窗户,看向青山山脉的方向。 黑漆漆的一片。 wap. /87/87860/19943077.html 第34章 风波起 丑时末。 月色朦胧。 星光不显。 西江昌州粮仓附近空无一人。 安静的有些诡异。 漆黑的夜里,忽然燃起几堆篝火。 紧接着这种静谧被呼啸声打破。 篝火后方涌出数百人。 不少人引燃火把,朝不远处的义仓冲去。 有人鬼叫着,有人挥舞着火把。 也有人将手里浸染了膏油布的箭矢引燃,隔着老远便射了出去,落在义仓前的土地上,继续燃烧。 久旱的地面尘土飞扬,能见度极低。 整个乱哄哄的,毫无章法。 “杀!” 一声大喝。 义仓的大门忽然被打开。 有数十甲胄齐全的士卒提着长枪稳步推进。 两伙人迅速撞在了一起。 匪徒的刀砍在甲胄上,火星绽放的同时,刀口崩碎。 “杀,杀,杀!” 士卒长枪动作简单,就是平刺。 一枪一个窟窿。 血水混夹着哀嚎声,撕裂夜的静谧。 左右两侧的矮房子忽然开了门。 二十个手上绑着白布的人,悄无声息的鱼贯而出。 从两侧切入战团,打了匪徒一个措手不及。 “风紧扯呼!” 有匪徒发现中了埋伏,厉声疾呼。 然而已经太晚了。 两侧切入的二十人,如同锥子般刺入匪徒两肋,长刀所向摧枯拉朽般,片刻间凿穿了匪徒。 首尾异位,又杀了回来。 这二十个如同杀神般的黑衣人,让匪徒亡魂皆冒,战意全无。 混乱中,有人丢了兵器跪地求饶。 战斗结束的很快。 快到出乎士卒们的预料。 而那二十名黑衣人只是朝士卒头领点了点头,便迅速隐入黑夜中,朝永泽县方向而去。 这一幕在湘南、西江两道并不鲜见。 大同小异。 而此刻的永泽县衙门前,数百名匪徒喊叫着,潮水般开始冲击县衙大门。 衙门里,谢晚晴正站在厅门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志明提着长刀,站在谢晚晴身前两步。 再往前,则是三十名全身甲胄,手持长枪,腰间佩刀的禁军。 这是陆志明的亲兵,从禁军里带过来的。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 “哐当”一声,门被撞开。 “杀!” 禁军士卒大喝一声,长枪刺出。 门口狭窄,匪徒一时间竟然无法冲破,但也毫不退缩,悍不畏死地发起冲锋。 不少搭着人梯翻墙而入。 “杀!” 喊杀声中,长枪一次次刺出。 谢晚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战争的残酷。 不少禁军手里的长枪卡在骨骼间,一时抽不出来,索性弃了,抽出长刀替身边战友警戒。 当当声不绝于耳。 一刻钟不到的时间。 禁军士卒便只剩十人。 而匪徒,还有七八十人。 这些剩下的都是匪徒里的骨干。 凶残,蛮横,不拿性命当回事。 禁军士卒开始后退,收缩,直到距离陆志明跟前一丈,方才重新列阵。 陆志明抽出长刀,“大人,退后。” “陆将军只管杀敌,无须管我。” 谢晚晴忽然眺目看向门外。 原本静悄悄的街道上,忽然间响起奔跑的脚步声,紧接着人声鼎沸。 “乡亲们,这些贼人要加害谢女官,要抢咱们粮食,不让咱们有活路,乡亲们咱们该怎么办?” “杀了他们。” “杀!” 谢晚晴眼眸忽然就红了。 那些淳朴的百姓,或举着锄头,或拿着菜刀,一窝蜂的冲了上来。 陆志明低吼一声“杀”,连同剩下的十名禁军士卒冲杀了过去。 陆志明知道,百姓们凭着一腔热血发起的冲锋,很快便被击垮。 血肉模糊中、哀声遍地里的惨状,会让他们四散而逃,不仅不是助力,反而成为累赘。 这是陆志明的经验。 可让他意外的是,百姓们竟然悍不畏死,硬生生用锄头与菜刀纠缠住了半数悍匪。 陆志明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看到一个老者,一手抓着穿透腹部的长刀,一手挥舞着菜刀割破那名悍匪的喉咙,血水从那老者口中溢出。 陆志明看的分明,那老者脸上带着笑。 这颠覆了陆志明固有的观念。 “嗖”的一声弓弦声从屋檐处响起。 一只箭矢射中贼人。 “有弓箭手?” 匪徒顿时一惊。 “在那,飞檐的位置。” 有贼人发现了弓箭手的位置。 仔细看去,不过是一老头趴在飞檐处弯弓射箭。 原来是个猎户。 猎户的弓力量不够,距离这么远,只要不被射在要害,通常死不了。 持着大砍刀的匪徒放下心来,迎上陆志明。 没有任何花哨的硬碰。 匪徒退了两步。 低头看了眼崩掉一角的大砍刀。 “好刀。” 匪徒盯着陆志明手里的长刀,目露贪婪之色。 陆志明不说话,踏步上前,腰腹猛地发力,长刀由上往下劈下。 这是百姓用生命换来的机会。 那匪徒也不后退,吐气开声,双手握住刀柄,斜刺里往上撩。 “当”的一声,匪徒大砍刀崩断。 陆志明好似早有准备,原本该劈向地面的长刀,忽然变了向,刺向匪徒肚子。 “噗”的,白刃入肉声。 那匪徒不可置信的看着肚子上的长刀,眼神渐渐涣散。 “三弟!” 一声悲呼,杀进人群里的一个大汉顺手操起把长枪,甩向陆志明。 陆志明不退反进,一脚将刀锋上的匪徒踢向长枪。 长枪穿透匪徒,去势不减,固执地刺向陆志明。 “叮”的一声,长刀准确的劈中枪尖,火星在暗夜里耀开。 借尸体阻隔视线,大汉手里的砍刀由下而上划向陆志明。 突兀而狠辣。 这一刀若是划实了,免不了开肠破肚的下场。 陆志明反应很快,就地一滚避开刀锋的同时鱼跃翻滚,长刀划向大汉右脚。 大汉勉力跳开。 低头一看,大腿外侧的裤子裂了道口子,有鲜血溢出。 那大汉闷不吭声。 手起刀落。 势大力沉的一击,令陆志明连消带打,仍旧扛不住巨力连退两步。 与一般匪徒不同,这大汉一招一式皆为军中杀人技。 大汉对自己的力量很有信心。 陆志明后退的刹那,大汉便猛然一踏步,双手握刀猛然劈下。 就在刀势达到顶点时,大汉左手猛然一扬,白色粉末在空中散开。 凝神蓄力,准备应对雷霆一击的陆志明哪里料到对手竟然这般龌龊。 眼睛瞬间被粉末迷住。 灼烧感传来,根本无法睁开。 劈空声传来。 危急关头,陆志明只能将长刀横举借力侧步。 左腰侧刺痛。 终究是慢了一丝,被砍刀划伤。 “将军!” 还活着的四名亲兵怒吼一声,舍下对手,朝大汉杀来。 已经浑身是伤,早已是强弩之末的亲兵又如何是那大汉的对手。 狞笑一声,大汉一刀劈翻一个,拖着受伤的脚,朝陆志明走去。 陆志明长刀驻地,目不能视。 左肋鲜血涌了出来,摇摇欲坠。 大汉砍刀缓缓举起,“你很厉害,但这是江湖,不是战场。” 陆志明不后悔。 只是觉得憋屈。 他不怕死,也早有这个觉悟。 但死在这下三滥的江湖手段中,他不甘心。 wap. /87/87860/19943078.html 第35章 你猜 “住手!” 大汉手里的刀就要劈下时,谢晚晴手里出现一柄镶嵌着玉石的匕首。 一看便不是凡物。 大汉看向谢晚晴,目光在她手里的匕首上略做停留,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最后才盯着谢晚晴精致的脸上,咧嘴笑道:“小娘们莫急,等爷解决了这姓陆的再来宠幸你。” “大哥小心!” 便在那大汉砍刀准备劈下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 大汉猛地后撤一步。 “叮”的一声,一支羽箭钉在他方才站的位置。 大汉惊出一身冷汗。 抬头看去,那猎户手里的弓弦犹在颤动。 “去几个人,将那猎户给老子砍了。” “是。” 谢晚晴抽出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 她不怕死。 只是觉得对不起那两百余赶来支援的乡亲们。 那两百多人早已死伤大半。 剩下百余人并未退缩。 但败亡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些善良的,平日的胆小懦弱的乡亲们,此刻爆发的血勇之气,令谢晚晴动容。 难道自己的推断错了? 谢晚晴的眸光落在县衙外,那被暗夜笼罩的街道上。 猎户的箭壶已空。 只余搭在弓弦上引而未发的最后一支箭矢。 真正的军伍里用的箭矢。 他清楚的知道只有一次机会。 这只箭矢射空,不仅那将军再无生还的可能,就是谢女官恐怕都难逃毒手。 他必须射死那匪徒头领。 猎户这般想着,忽然从飞檐上站了起来。 在下面的人看来,那猎户是为了躲避已经从窗户那边攀上飞檐的人。 大汉看了眼谢晚晴,“你若敢自刎,我保证,将这永泽县屠戮。” 活着的女官才是女官。 大汉的注意力再次放在半边身体被染红的陆志明身上。 这个人让他觉得很危险。 所以,陆志明必须死。 他不容许出任何意外。 大汉再次举起来大砍刀。 那猎户忽然奔跑了起来,在细细的飞檐上健步如飞。 然后猛的腾空而起。 弓弦拉满。 箭矢飞出。 “大哥小心!” 那颤颤巍巍走在飞檐上的匪徒看到这一幕亡魂皆冒,厉声大喊。 大汉只来得收刀护在胸前。 “叮”的一声,箭矢射中刀身。 “哈哈哈...” 大汉死里逃生狂喜的笑声突然终止,低头看向心口的长刀。 这一刀用尽了陆志明全身力量。 猎户坠落。 陆志明、大汉同时软倒。 谢晚晴奔向陆志明。 费劲的拖着他往回走。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等到匪徒反应过来,哪里还顾得上苟延残喘的百姓,全都跑向大汉。 “大哥!” 那大哥,早已没了呼吸。 “啊...”匪徒瞬间失了理智,就要冲向谢晚晴。 这个女人是罪魁祸首,他们要杀了她,为大哥陪葬。 “嗖嗖嗖”的箭矢破空声。 冲在前的几名匪徒中箭倒地。 难道是官兵援军到了? 匪徒大惊。 县衙四周的屋顶上不知何时竟然站着十二名弓手。 夜色中,众人看清了那十二人全都光着膀子,腰间围一块兽皮。 “啪啪啪”的掌声。 “精彩,精彩万分。” 声音自衙门院墙外传来。 口音有些别扭。 谢晚晴听着觉得像是蛮人使臣说中原话的口音。 但这里不是京都,怎么可能有蛮人出没。 谢晚晴唯一确定的是,幕后的人要出现了。 紧接着中门有人处鱼贯而入。 当先跨进院子里的那人口音古怪。 “蛮人!” “是蛮人!” 百姓忽然骚动起来。 谢晚晴大惊。 她有过无数猜想,唯独没有想过蛮人。 北地到西江道少说也有三千余里路,蛮人怎么可能出现在永泽县,而朝廷未收到丝毫消息? 有些人已经丧心病狂到引狼入室的地步了? 近百名蛮人穿过县衙大门。 中间那穿着锦缎的蛮人站在那,饶有兴致的看着蹲在地上给陆志明处理伤口的谢晚晴。 目光里有着贪婪。 谢晚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继续将金创药撒在陆志明伤口处,再用绢帕捂住,最后用撕下的布条绑好。 她不知道陆志明能不能活下来。 做完这一切,谢晚晴又走到那名猎户身边。 谢晚晴蹲下来检查后发现猎户只是摔断了腿,晕了过去。 让几个百姓将猎户抬到县衙大堂内,这才缓缓站了起来,朝那一身锦缎的壮汉问道: “你们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是钱家还是崔氏?” “你猜。” …… 青山山脉与西江道接壤处的这场包围与反包围战已经结束。 浑身是血的柳挚,拎着红狐来到李思身前,一脚踹在红狐腿弯处。 后者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早在战斗开始不久,李思便吐过了。 好在没有因为晕血而昏迷。 渐渐的,李思发现自己竟然习惯了这种画面。 甚至有闲情琢磨着骑兵每一次都队形变化。 他不知道这是属于老李家的血脉传承还是自己本身就有这方面的天赋。 李思跳下马,居高临下看着红狐,问道: “是谁要你绑我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 红狐盯着李思,目光里有深深的恨意。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等柳挚将李思绑来,再在此地设伏,将柳挚等人一网打尽,来个黑吃黑。 同时报当年的羞辱之仇。 可谁知道,他确认好李思身份,刚撕破脸,獠牙才刚露出来时,就从斜刺里杀出几十名骑兵。 配合着柳挚的八百人,硬生生将自己两千五百人给打垮了。 这约莫五十人的骑兵,装备好的不像话。 人手一把弩弓。 战刀也是从未见过的样式。 弩箭准的不像话。 骑术也精湛莫名,就好像那马与人心意相通一般。 好不容易挨到骑兵收起弩弓,红狐为首的山匪发现,噩梦才刚刚开始。 这些骑兵横冲直撞的,杀人就像砍瓜切菜一般。 这样也就罢了,就连那马匹,竟然能在石子路上持续奔跑一个时辰。 要知道,这条山路因为持续干旱的缘故,表层的土壤沙化,官府铺的石子裸露在地面的可不在少数。 红狐想不通。 李思笑了笑,忽然拿起一把弩弓,对着红狐。 “说起来,这弩弓做出来后,我还没试过威力如何。”李思咧嘴笑了笑,“也不知道这么近的距离能否穿过身体?” 说话间往弩弓的卡槽里上了根弩箭。 “嗖”的一声,射中红狐的右腿。 “哎呀,不好意思,走火了,走火了...新东西嘛,总有个改善的过程,嗯,没穿透,难不成是射到骨头了?” 李思笑着说着,伸手在红狐大腿上的弩箭上拔了拨,“嗯,的确是卡到骨头了。” 又往卡槽里填了根弩箭。 红狐额头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忽然大笑了起来,“也不知道,那女皇帝最信任的女官被人杀了,你这个一丘之貉的开国县侯还能不能活命?” “是个硬骨头。” 李思心里急躁,脸上没有丝毫表露。 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 老头子拉出一百五十人的骑兵队伍时,李思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还有那弩箭与唐刀。 这些都是自己喝多了与老头吹牛时画的图纸。 哪知道老头子偷偷摸摸让人造出来了。 不讲武德啊。 说好了将李家家底交给自己的,结果还藏了一手王炸。 这段时间他右眼皮总是跳,索性央求老头子带骑兵去永泽县驰援。 wap. /87/87860/19943079.html 第36章 猜你妹 想着心事,李思手里却没歇着,不紧不慢的将弩箭指向红狐的另一条腿。 “嗖”的一声,红狐左腿中箭。 整个身体向后倒去。 “呵...呵...” 从那骑兵出现,并展露超强战力时,红狐就知道自己活不了。 既然活不了,他也光棍的很。 总得拉个垫背的吧,这样才不亏。 “呵...呵...”红狐喘了几口气这才气若游丝的说道:“你猜谢晚晴落在那些人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猜你妹啊,猜。” 李思一脚踩在那支嵌在红狐骨头里的弩箭,再次往卡槽上填弩箭,指向不远处那群缴械跪在地上的匪徒。 红狐惨叫出声,随即大笑道:“听说那女帝还准备给你们赐婚,哈哈哈,赐个冥婚吗…” 李思目光微缩。 匪徒竟然连这种信息都知道? 那女帝是干啥吃的? 李思忽的举起弩弓,随手一指扣下扳机。 “嗖”的一声,箭矢从一名匪徒耳边划过。 那匪徒当场倒地。 也不知是被吓死了还是吓晕过去。 李思没心思去看,笑着拿出一块金锭:“谁能告诉我永泽县那边什么情况,立刻可以带着金子离开。本侯说话算话。” “呵呵,别说他们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没人会告诉你...” “真的给金子?” 匪徒里有人问道。 红狐挣扎着看过去,却是他那死鬼妾室的弟弟,大怒道:“王八蛋,你特么疯了,敢背叛老子?” 那人浑身抖了抖,随即眼睛厉色闪过:“你,你若能杀了他,我立刻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保真?” 李思抽出王猛身上的佩刀。 “保证句句属实。” 那人大概明白保真的意思,肯定的回答。 在红狐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李思挥刀。 刀光划破红狐的喉咙。 李思就这么看着红狐用双手捂着喉咙,指缝间有鲜血流出,嘴唇翕张却一个音都发不出。 这是李思第一次杀人。 他以为自己会有诸如恶心、不适之类的感觉。 可事实上并没有。 他甚至感觉到了隐隐的畅快。 好像这一刀划过,将心中的某种桎梏给割裂了。 直到李思站在那要告密的人面前时,那人才猛地一哆嗦,嚎哭起来。 “姐,姐,你看见了吗,这个恶人死了…他死了啊。” 是个有故事的人,可惜李思没兴趣听。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冯浩。” “你都知道些什么?” “永泽县那边去了两拨人。一拨是湘南道最富凶名的马匪,人称一丈红,岳山,手底下有超过三千人;另一拨,家姐只来得及写了个“蛮”字,其余一概不知。” “一丈红岳山?蛮?” 李思看向王猛,后者摇摇头,表示从未听过以“蛮”字做代号的匪徒。 李思皱眉道,“这些消息应该都是绝密的,你是如何知道?” “小的家里原本也算殷实,家姐自小读书习字,在小的县城里算是略有才名与艳名。”冯浩的眼神满是痛苦,“去年秋,红狐路过县城,无意间瞧见了家姐,于是便起了歹心,当夜就带人将小的全家屠戮。 唯独留了小的性命威胁家姐屈从于他,否则就将小的砍死。 家姐为了保全小的性命只得委曲求全,虚与委蛇,等待报仇的机会。 那日家姐发现寨子里来了许多大人物,便动了心思。怎料偷听时不小心漏了行迹,匆忙间留了封血书藏匿于墙根。” 冯浩眼里闪过痛苦与杀气,“那处地方是家姐早就告诉小的,说是如果哪天她死了,就让小的到那处地方找找看。大人,家姐死的惨啊...她是被那些人给活活糟蹋死的啊。” 李思皱眉沉思。 他相信冯浩说的是真的。 但那代号为“蛮”的神秘势力信息太少,无从判断。 “大人,小的知道的全都说了,句句属实。您杀了红狐,就是我与家姐的恩人,小的断不敢欺瞒恩人您。” 那冯浩跪地磕头,“那金子小的不敢要,只求您将红狐那恶贼的人头交给我…” “金子拿着吧,头颅自己去砍。” 李思将金子塞进冯浩手里,把手里长刀调转方向递给他。 王猛一看就急了。 这冯浩若是有歹心,往前一捅,后果不堪设想。 可李思用眼神制止了王猛。 冯浩看着他费劲地砍下红狐头颅,一步三回头的走远,然后狂奔而逃。 所有人看着冯浩消失在远方,而李思所属并未动。 李思向其他人:“还有没有人知道什么?” 没人回答。 就在李思以为再无所获时,一个干瘦男子站了起来,期期艾艾的说道:“大人,小的,小的猜测,那蛮字,指的或许是蛮人。” 蛮人?! 这两个字引起哗然。 前朝建国百余年,与蛮人征战百余年。可以说洛朝能够立国,与蛮人干系极大。 这里的干系倒不是说双方有什么勾连,而是前朝国力在百年征战里不断被消耗,加上天灾不断,苛捐杂税让百姓不堪重负,这才有了洛氏建国。 即便如此,洛朝建国不过一十六年,可与蛮人,大大小小也打了上十仗。 可以说,蛮人两字是可以令婴童停止啼哭的存在。 蛮人怎么可能深入到西江道? 李思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往深了一想,为什么不能是蛮人? 世家本就与蛮人有生意上的往来,给个方便瞒天过海弄个百八十人,浪花都不会扬起一朵。 王猛将那瘦弱男子带到李思身边。 “告诉我,为什么猜是蛮人?” 那男子畏畏缩缩的,说话都不利索起来:“小,小的是个偷儿,平日里都在鹿山附近讨生活。半个月前夜晚,小的注意到了两个藏头藏尾的人。” 那男子说话渐渐流利起来,“小的看的出来,那两人的钱袋鼓囊囊的,是个肥羊。” “所以你偷了他们?” 王猛忍不住问道。 “没有。”那男子连连摆手,“小的跟着他们进了一座青楼,原本是想等他们干活的时候再下手...” 男子眼里有恐惧之色。 “发生了何事?” 王猛追问。 “小的没想到,他们,他们两人竟然只点了一名青楼女子...那女子说了句蛮人...当时小的还以为那女子说两男子野蛮,还没想到北方蛮人的头上,可那两人竟然掐着那女子的脖子,霸王硬上弓,然后还把那女子给弄死了。” “小的当时躲在暗处根本不敢动弹,直到一人用蛮语数落另一人,小的这才醒悟过来蛮人的意思。” “因为害怕,小的不小心发出了声响被那两人听到。得亏他们当时没穿衣服,小的侥幸逃了出去,慌不择路下便跑到了山里,被红狐的人给抓了,还是红狐知道小的有一手开锁的本事,这才没杀小的。” 李思遵守承诺,给了这男子一锭金子让离去。 “王猛你带着我和骑兵一同去永泽县,其他弟兄把这些人押回李家村,交给江先生,让他们去挖矿。敢逃跑的,杀无赦。” 李思跨上马,接着说道:“留一半人守着村子,别被人偷了家。” wap. /87/87860/19943080.html 第37章 疯王 陈留一行赶到唐亮府外时,就发觉了不对劲。 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大门紧闭。 陈留让小五等人在外等候,自己一个箭步翻上了墙。 月色里,唐府静悄悄的。 陈留翻身落地,悄无声息。 庭院里有几名下人倒在地上,地上的血已经凝固。 唐亮倒在书房内的地板上。 从血液的凝固程度看,至少死了有小半个时辰。 床榻上仰躺着一名女子;桌案旁趴着一名女子。 两女皆是衣裳褴褛。 陈留谨慎的四处看了看,没发现有其他人的踪迹。 这才走到那趴在桌案上的女子身边。 人早已没了呼吸,尸体冰冷。 除了脖颈上有几道指印,看不出别的伤痕。 看得出来,这是活生生被人掐着,扭断脖子而死。 有血迹顺着大腿而下,干涸在脚踝处。 床上那女子同样是没了呼吸,眼珠充血,嘴角却噙着笑意。 种种迹象表明这女子是在极度兴奋时被人突然扭断脖子杀死的。 陈留拿起床上被子盖在女子几近裸着的身体上,开始在书房找寻线索。 书房里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墙上一幅山水画有些歪。 陈留上前仔细看了看,将画移开。 画的后面有个被打开的暗格,暗格里空无一物。 很显然,东西被凶手拿走了。 这一趟可谓一无所获。 想了想,陈留将唐亮的尸体翻了过来。 地上的血迹上有被踩过的痕迹。 唐亮的右手食指血肉模糊。 陈留知道,这是唐亮临死前想要留下信息,只可惜被凶手发现,直接踩在他的手指上,将字迹破坏。 陈留想起什么,仔细检查了唐亮的双手,指甲缝里很干净。 桌案上趴着的那个女子双手指甲同样很干净。 唯独床上那名女子,指甲缝里有些黄棕色的毛发。 陈留小心取了下来。 他敢肯定这是大虫的毛。 可问题是,这个季节,洛朝哪有谁会围着块动物的毛皮在身上? 陈留随手取了桌上的宣纸,将那一小撮毛包好,收入怀中。 又四处看了看。 除了下人的尸体,一无所获。 无一例外,这些下人都是被利刃割破喉咙而死。 凶手擅长用刀。 刃很薄的刀,而非陈留自己用的这种长刀。 “大哥,里面什么情况?” 看到陈留出来,低声问道。 “死光了,连同唐亮在内,三十四口,无一活口。” “什么人干的?” “不清楚。” “你说什么人会在这个季节围着大虫的毛皮?” 陈留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洛朝人谁这个大热天的围着毛皮啊,除非不是洛朝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留瞪大了眼睛。 小五自然也反应过来。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蛮人!” 他们的父辈可是常年与蛮人、黎人作战的。 黎人处处与洛朝人相似,唯有蛮人,喜欢在腰间围着兽皮,戴猛兽獠牙。 “糟了!” 陈留失声,“快,谢大人有危险。” 等陈留一伙即将进入永泽县衙所在的永平街时,正好远远看到猎户从飞檐上跃起,一箭射出。 陈留当即让众人停下脚步,各自隐入街道的阴影中。 便在诸人刚刚隐匿好身形时,永平街的一处房子屋门忽然打开。 有蛮人涌出。 果然是蛮人。 陈留与小五对视一眼,都知道事情难办了。 十二个弓手居高临下,外加近百名蛮人。 怎么看实力对比都太过悬殊。 少夫人还在里头,陈留没有退路。 他答应过李思,要保护好谢晚晴。 县衙內。 谢晚晴紧了紧手里的匕首。 这让她的心安定了下来。 至少,她还有最后的i选择。 “早就听闻武帝座下第一女官艳冠洛都,原以为是夸大其词,今日一见才明白,谢女官哪里是艳冠洛都,简直是艳压寰宇嘛。” 那锦缎蛮人看了眼谢晚晴手里的匕首,轻笑道:“你最好不要有寻短见的想法。当然,即便是谢女官真的死了,我保证会把你的尸体带回王庭,制成干尸挂在城头。” 这话引起剩下的百姓不满,情绪瞬间激动起来。 谢晚晴自然不理会这种威胁,安抚好百姓,正打算开口时,那锦缎蛮人又笑了起来:“当然,本王仁义,也不忍看谢女官孤零零一人上路,当叫这永泽全县百姓陪着你,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 谢晚晴眼睛眯了眯,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开口问道: “你是三皇子拓跋风?” “果然是聪慧的女人。” 拓跋风被叫破身份,颇为意外的感叹了一句,“这是我第一次来洛朝,你又是如何识破本王身份的?” “都说三皇子拓跋风是疯王,疯子的疯。能从王庭跑个几千里深入我洛朝腹地,三皇子不愧疯名。” “王爷,咱们得走了,迟恐生变。” 眼看拓跋风和谢晚晴聊了起来,边上的一名蛮人低声提醒道。 “啪”的一声,拓跋风一巴掌甩在那人脸上,“你在教本王做事?” “属下不敢。”那人跪了下去。 拓跋风转头朝谢晚晴笑道:“本王有个提议,不知谢女官可否考虑考虑?” “什么提议?” “不如谢女官随本王回王庭,嫁给本王如何?” “痴心妄想,就凭你这蛮人也想娶女官大人,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啊…” “嗖”的一声弓弦响。 那说话的百姓胸口中箭,缓缓倒下。 百姓们顿时怒了,当下便冲了上去。 弓箭“嗖嗖嗖”声中,一个接一个倒下。 陈留与小五趁着弓箭手注意力在县衙的机会穿过街口,隐入两侧房屋阴影里。 十二个人将长刀别在腰带上开始爬楼。 “住手。” 谢晚晴怒喝一声,眼眶都红了。 拓跋风抬起手。 弓弦声停止。 百姓还活着的不足二十人。 “如何,本王的提议考虑的如何?”拓跋风笑了笑问道。 “就算本官答应你,这永泽县百姓,我洛朝官兵也不会同意。” 谢晚晴忽然笑了起来,反问道:“看来三皇子在王庭也不得志啊,想来是汗位之争希望渺茫了。不如三皇子随我回京都,本官可以向陛下进言,支持三皇子争夺汗位如何?又或者,三皇子要赌一把,困在我洛朝,然后与汗位彻底无缘?这样的话,我想,大皇子和二皇子多半会很开心。” 拓跋风笑了,“你不用挑拨本王。本王既然敢深入洛朝腹地,自然有周全安排。忘了告诉你,这永泽县里的百姓这会已经忙于救火,怕是顾不上谢女官了。” 听到这消息,谢晚晴反而松了口气。 她怕那些百姓跑来枉送性命。 拓跋风笑容已收:“时辰也不早了,你该做决断了。” 便在此时,一道蛮语暴喝而出:“有刺客!” 谢晚晴看的分明,那两侧屋顶上,与弓箭手纠缠在一起的,正是陈留的十二名手下。 只是不见陈留,也未见小五。 wap. /87/87860/19943081.html 第38章 逃亡 陈留与小五各自带着几人,趁着左右两侧屋顶上的捉对厮杀吸引蛮人注意力后,绕到了衙门院墙一侧。 翻墙而入。 赶在蛮人回过神前,迅速冲到谢晚晴身前,将她护住。 确认谢晚晴并未受伤后,陈留这才松了口气。 “陆将军?” 陈留看到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陆志明,大吃一惊。 “中了一刀,上了金创药,看起来血是暂时止住了。” 谢晚晴回道。 拓跋风眉头皱了起来。 这突然出现的二十一人让他感觉很不好。 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屋顶上的战斗开始的突兀,结束的也很快。 结局让双方都有些难以接受。 陈留的手下全歼了十二名弓箭手,但还能站起来的不过五人,其余人不知死活。 在陈留看来,青山上的兄弟们突袭弓箭手应该是手到擒来,没想到,这十二个弓箭手反应竟然这般快,近战也是强的离谱。 若非一开始突袭的时候砍死了两个弓箭手,形成微弱的人数优势,否则这胜负还真不好说。 拓跋风脸色更加难看。 这次他带出来的可是王庭最精锐的战士,居然被十二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给杀了? “给我将他们杀了。” 蛮人里分出两队人马约莫二十人,朝两侧屋檐攀爬而去。 拓跋风说完不再看两侧屋顶的黑衣人,而是脸色难看的朝谢晚晴说道,“这就是你的底牌?很好,你成功激怒了我。” “走,带少夫人走!” 屋顶上突然一声大喝。 却见一名青山战士腹部插着把刀,却死死抱住对面的蛮人,冲出屋面朝地上坠落。 小五握刀的手青筋毕露。 那些都是自家兄弟啊,亲眼看着他们被屠杀,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陈留按住小五握刀的手,缓缓摇了摇头。 “先把少夫人带出去,其他留待日后再说。” 陈留松开小五的手,拍了拍他肩膀,深吸口气平复心情,这才沉声对谢晚晴说道:“少夫人,该走了。” 百姓离得近,自然听到了。 “是啊是啊,若不是您解决了粮食问题,咱们全家早就饿死了。” “快走吧,不要让那些战士和乡亲们白白死了。” 那猎户竟然在此刻醒了,虚弱的说道:“大人,您快走吧,不用管俺们,俺们能杀一个蛮人,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我会记住你们。” 谢晚晴美眸红了。 她不是优柔寡断之人。 她更清楚,如果自己落入蛮人手中,那是灾难性的结果。 洛朝的脸面将被踩在地上狠狠摩擦。 这是每一个洛朝人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想走,也得问问本王同不同意。” 拓跋风冷笑一声,手一挥,四队蛮人抽出弯刀冲了上来。 “走!” 陈留一把背起地上的陆志明,朝衙门后院跑去。 百姓们发了狠。 有的捡起地上禁军的长刀,毫无章法的劈砍着;有点索性就冲了上去,死死抱住蛮人。 到了后院时,衙门里的官吏一个个畏缩的躲在里头。 谢晚晴这才发现,竟然一个刺史的都没有。 要知道,平日里他们为了探听账簿的事,可没少在县衙耗着。 谢晚晴有理由怀疑,这些刺史提前得到了消息。 “得罪了。” 陈留将陆志明交给小五,让他与其他几名战士一起将陆志明送出院墙。 自己则是抓起谢晚晴的手臂,箭步前冲,纵身跃起,脚尖在墙上一点,人便上了一丈高的院墙。 站在院墙上,可以看到永泽县四处都起了火光。 院墙外空寂漆黑。 一行十人沉默的在街道上奔跑。 “嗷...” 大概是被奔跑导致的颠簸痛醒的,陆志明竟然清醒了过来。 “大人,大人...” “陆将军醒了?” 谢晚晴惊喜的问道。 “可是陈留回来了?” “我是回来了,但蛮人也来了。” “蛮人??” 陆志明惊诧道。 “眼下最重要的是保护少夫人的安危。”陈留打断陆志明的话,“陆将军还有没有后手?” “这是哪里?” 陆志明问道。 “县衙后院翻墙出来的巷子。” 陈留边回答边回过头去看。 身后已经出现追兵了。 “你们把我放下吧,带着我走不远...” “别废话,快说。” “往前走四条街,右侧第二间的屋,那是我用来存放银子的地方,那里有一间密室,是比较隐蔽的所在。” 陈留看向那个方向,心沉了下来。 那里,火光冲天。 “大哥,你带着少夫人先走,我留下断后。” 过了一个街口,追兵已经很近了。 小五当下停住脚步快速说道。 陈留拉着谢晚晴的衣袖,奔跑的步伐有了一丝紊乱。 谁都知道停下来意味着什么。 理智告诉陈留,小五的决定是对的。 否则大家都得一起死。 但感情上,陈留很难接受。 小五是和他差不多一起来的李家村。 这么多年朝夕相处,比亲兄弟还亲。 “大哥,来世还做兄弟。” “大哥,我也留下来。” “算我一个。” “干他娘的蛮子,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汉子。” 谢晚晴的眼眸早已红肿。 贝齿紧紧咬着下唇,有殷红血液渗出。 她知道自己连累了李思手底下这些重情重义的汉子。 身后很快传来兵刃的撞击声。 “尖刀!” “锋矢!” ... 身后传来小五的呼喝声。 以及越来越远的兵刃撞击声。 陈留以及剩下的四个青山战士们知道,小五几人选择了常胜军最一往无前的战阵。 以命搏命的打法。 拐过街角时,谢晚晴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小五一马当先,身后的几人在两翼,如同箭矢的三角形,直刺敌人中心位置。 砍翻数人后,去势已竭,被数倍的蛮人围困。 拐过街角,画面戛然而止。 离陆志明说的密室还有一条街的距离。 但陈留知道,追兵的呼喝声再次接近。 “把我放下吧,带着大人走。” 陆志明沉声说道。 背着陆志明的青山战士看向陈留。 “得罪了。” 陈留一把提起陆志明腰带,将他甩向一旁的院子里。 陆志明说的没错,再带着他,大家都走不了。 “大哥,你带着少夫人走。” 身后的四名青山战士对视一眼后,骤然停下来脚步齐声说道。 他们的命是老爷子给的。 现在,是时候报恩了。 这是他们心底最朴实的想法。 wap. /87/87860/19943082.html 第39章 用生命践行承诺 李思与王猛带着五十骑兵赶到永泽县时,天色已是大亮。 还未走进城门就闻到了烧焦的味道与血腥气。 一路走来,路边不时有人在抱着尸首哭泣。 干涸的血迹混杂着黑灰,一步一个脚印。 也有那孩童哭泣着,寻找着父母。 那些烧成残垣仍旧在冒着烟的屋舍前,有白发斑斑的老者在默默垂泪。 或许,是在缅怀那祖祖辈辈传下来,却在一夜间化为灰烬的屋舍。 又或许是在悼念那些逝去的亲人。 这一幕幕人间炼狱般的惨状,给了李思极大的心理冲击。 王猛跟在李思身后,警惕的看着四周。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怯生生的走到李思身前,仰着哭成花猫般的脸问道: “哥哥,哥哥,你,你们是官兵吗?能不能救救俺娘,俺娘被蛮人抓走了,呜呜呜...” 天杀的蛮人。 即便心中焦急,李思仍旧蹲了下来,从怀里摸出块肉干递给小女孩,“哥哥不是官兵,但哥哥答应你,若是寻到了蛮人,定会把你娘救出来。” 如果你娘亲还活着的话。 李思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顶,站了起来。 他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那双透彻、畏缩与期待的目光。 这小女孩的目光,将李思原本因为没有谢晚晴与老爷子等人消息的郁结之气,彻底点燃。 如燎原之火蔓延开来。 这人命如草芥的世道。 真他娘的艹蛋。 李思沉默的走着,步伐越来越快,心中也越发焦躁。 就这般走着,看着,县衙出现在眼前。 “父亲?” 王猛大喊一声。 “王叔!” 终于看到熟人了。 李思快步向前。 王猛的父亲。 跟着老爷子一起赶来支援那百名骑兵之一。 王叔阴沉着脸朝李思点了点头,手里动作却丝毫没停。 他在收尸体。 青山战士的尸体。 洛朝禁军的尸体。 永泽县百姓的尸体。 小小一个县衙里,摆满了。 李思原本以为方才路过的那些已经算是人间炼狱,怎料到与县衙这一方土地相比,真个是小巫见大巫。 走到衙门里面,又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许叔。 那个时常出海捕鱼,憨憨笑着的许叔,此刻脸上杀气腾腾的。 他正在努力分开两具尸体。 一名百姓死死抱着一个蛮人。 李思看的分明,那人的身体被利刃穿透,而牙齿却咬在蛮人喉咙上,咬的死死的。 李思捡起地上的一把长刀,费劲的将那蛮人头颅割开,这才将两人分开。 等许叔将那百姓尸体放置好后,这才问道:“老爷子呢?” “追蛮人去了。” “陆将军和谢女官还有陈留、小五他们呢,有没有消息?” “在后面的巷子里发现了小五的尸体。” 许叔指了指不远处一具被鲜血染透了的尸体,狠狠的接道:“这些天杀的蛮子,老子恨不得杀到王庭,将那些畜生千刀万剐。” 小五也是一个小队的队长。 陈留将他一起带了过来保护谢晚晴。 可如今... 李思有些茫然。 他心中有愧啊。 作为拥有现代人灵魂的李思,他记忆里更多的是那种喊着要为主子效死,背后却恨不得一刀捅死你,然后笑死。 不过是一句口号罢了。 他从来不认为别人喊你一声主子,为你卖命就是理所当然。 可陈留、小五他们是真的效死啊。 那些逝去的战士,在用生命践行承诺。 李思突然想起那一千多青山战士,齐齐跪在地上说着“愿为少爷效死”的画面。 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些人里面没有谢女官、陆志明与陈留。” 王叔走了过来,接道:“从现场痕迹与战斗的情况来看,陈留他们应该是护着谢女官从后院翻墙逃了出去,小五与另外的人分两批阻挡蛮人追击。我们赶到的时候,蛮人正在全城四处乱窜,见人就杀。看的像是在找人。” 李思点了点头,他想沿着谢晚晴她们逃命的路线走一走,看看有什么发现没有。 王猛两父子陪着他。 “这里就是小五战死的地方。”王叔指着脚下斑驳的血渍,“他们五个人,杀死了十一名蛮人。” 李思看着墙上如同泼墨般的血迹,能想象到当时战况的惨烈。 三人沉默着前行。 直到走到一连片的断壁残垣前。 “线索到了这里就断了。” 王叔说道。 李思仔细打量着四周。 他有提醒过陆志明,让他在永泽县里面物色隐秘的地方,存放卖粮得来的银子。 也用来做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后的紧急避难所。 眼前这一片废墟,会不会有这样的所在? 这一路走来有许多岔路口。 如果单纯要出城的话,这条线路绝非最好的一条。 李思相信陈留、陆志明选择这条逃跑路线一定是有他们的道理。 结合王叔开始说的,蛮人在城中四处杀人放火... 李思推断谢晚晴她们多半是藏了起来。 最可能的藏匿地点,就是线索消失的地方。 李思将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 王猛看了看四周的断壁残垣,想着即便藏在里头又如何能存活下来。 但他看李思那副样子,又不好直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没看见尸首终归是有希望的。” 李思说着朝王猛说道:“去让弟兄们过来,把这一块清理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废墟的清理工作依旧在紧张进行着。 陆志明与陈留派出去保护粮仓的人马也陆续回来,加入了清理的队列。 还有那些百姓。 在知道这些人在找谢女官时,一声不吭的就加入进来。 越来越多。 现场清理的很快。 直到一名花甲老妪在一名女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您老有事?” 李思问道。 “你们是官军?” “这位大人是陛下亲笔赐封的开国侯爵的,李思李大人。” 王猛说道。 “侯爵大人?” 百姓哗然。 这个与他们一起,浑身脏兮兮的人竟然是侯爵大人? “见过侯爵大人。” 老妪行了个礼,这才颤巍巍的说道:“昨夜有一名穿着盔甲的将军,忽然从墙外砸到了老妇家中。” “可是陆志明陆将军?” 李思惊喜的问道。 “不知道,人到现在还昏迷着,应该是受了刀伤,好在血止住了。” 李思朝老妪道:“能带我去看看吗?陆将军是我朋友,而且,谢女官下落不明,陆将军可能知道消息。” “萱儿,你带侯爷大人去瞧瞧。”老妪朝孙女吩咐完又对着李思说道:“老妇腿脚不利索,侯爷大人又心切将军伤情,自作主张让孙女带侯爷过去,侯爷不会怪老妇怠慢,不懂礼数吧?” “老人家哪里话。”李思客套了句,“那就有劳姑娘了。” “王猛,去把我带的那个竹筒拿来,我们去瞧瞧陆将军。王叔,这里还得麻烦你盯着点,加快速度。” wap. /87/87860/19943083.html 第40章 谁换的衣裳 “阿姐,阿姐。” 就在李思与那叫萱儿的姑娘走过一条街时,一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从倒了一半的墙后头探出脑袋喊道。 “不是让你在家中待着,怎么不听话?” 萱儿姑娘怒道。 “阿姐,那个叔叔醒了,想起来,我,我就想着来找阿姐和娭毑。” 小男孩委屈的说道。 “人醒了?” 李思惊喜道。 “你,你是谁?” 小男孩躲在墙后,有些害怕的看着李思。 “还不快见过侯爵大人。” 萱儿姑娘怕自己弟弟惹恼李思,赶忙道歉,“小孩子不懂事,侯爵大人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快带我去见那位叔叔,这个肉干就是你的了。” 李思自然没生气,而是又从怀里掏出块猪肉干递给小男孩。 “外面...外面可是侯爵大人?” 陆志明的声音传来。 李思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从倒了的墙那里走了进去,进屋前还不忘将肉干塞到男孩手里。 进了屋,李思看到躺在床上的陆志明。 人已经卸了甲,双眼被一条有些泛黄的麻布裹着。 “你的伤...眼睛怎么了?” 李思问道。 “谢大人呢?可还安全?”陆志明没有回答李思的问题,而是焦急的问道。 “你别动。” 李思按住陆志明,“晚晴、陈留他们暂时还没找到。根据现场的判断,人应该躲了起来,只是暂时还没找到。” 李思将逃跑路线的猜测大致说了一遍。 “那就好,大人他们或许躲到那放银子的密室去了。” 陆志明稍稍松了口气。 “密室?在哪?” “就在距此两条街的那处右侧第二栋的院子里,有个密室。” “果然是那附近。” 李思的心又提了起来。 那一片都烧成了废墟。 躲在里头,岂不是要被热死或者闷死? 李思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不行,我得去看看。” 陆志明一听就着急了,想起身。 “你的伤...” 李思的目光落在陆志明侧肋处的伤口。 看上去足有半尺长。 褐色的血液结痂在麻布上。 “放心,死不了。” “那我做个担架,抬你过去。” 李思四处看看,实在是没什么可用的。 “侯爵大人喊个人来背我过去吧。” 恰此时,王猛拿着竹筒走了进来,一听这话,就说道:“我来背将军。” 王猛将陆志明背了起来。 李思看的分明,那伤口又崩开了。 萱儿姑娘在一旁看的直着急。 “无妨,正好一会要重新处理下伤口。” 李思说道。 竹筒里装的正是他提炼出来的高度酒精。 要打仗,他就带了两筒。 这年头,若是因为创伤感染了,那十有七八是要丢掉性命的。 几人重新来到那片废墟前。 陆志明将眼睛上的麻布扯了下来,让王猛背着他往前走几丈后又往右走了几步,这才停了下来。 看东西还是很模糊、刺痛,但也能大致看得出轮廓。 很痒,陆志明下意识就想揉眼睛。 “不能用手揉的。” 萱儿姑娘一直注意着陆志明,看到他想揉眼睛赶忙出声阻止。 “就是这里了。” 陆志明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救了自己性命的女孩,听话的没有揉眼睛。 “大家来一下,麻烦把这里清出来。” 这一块离主屋距离比较远,压在上面的主要是围墙垮塌的砖石等。 地面很快被清理出来。 李思也看出来了。 所谓的密室,大抵是主人家挖的地窖,用来储藏粮食之类用的。 众人合力,将被砸坏的木门整个掀了起来。 白花花的银子在日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王猛一个没留神,李思就当先跳了下去。 银子不远处躺着两个人。 李思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跑了过去。 躺着的人正是谢晚晴与陈留。 李思伸手一探,还好,只是昏迷了过去。 也幸亏是砖石压在上面,若是烧塌的房子跨在上面,李思都不敢想象。 密室不大,王猛下来后,已经很难再容纳的了其他人。 “你把陈留背出去。” 李思说着将外衫脱了下来盖在谢晚晴湿透的身上,将她抱了起来。 “外面的人散开。” 李思踩着银子,在许叔与王叔的帮助下将谢晚晴送了出去,再帮着王猛将陈留送出去。 “是谢女官,谢天谢地,老天开眼啊。” 百姓们看到谢晚晴被救了出来,顿时欢呼出声,“快,谁那里有水,取点来。” 爬上来后,李思看到了自发组织起来的百姓。 人心都是肉长着的,将心比心他知道,谢晚晴这一趟没白付出。 …… 谢晚晴觉得脑袋刺痛。 记忆潮水一般涌入脑海。 她猛然坐起,丝被滑落。 那如同云雾上露出半边风貌的山峰,兀自微微颤动。 这是李家村? 谢晚晴住了许久,一眼便认出这是李家村原本李思的房间。 看来自己没有落入拓跋风手中,而是被李思救了。 轻舒口气,谢晚晴觉得上身有些冷,低头一看,顿时心跳都漏了半拍。 自己竟然只穿着亵衣! 还披头散发着。 这年头,女子发髻要纹丝不乱。 披头散发,那是有伤风雅的行为。 门口传来脚步声,谢晚晴慌忙躺了下去,将丝被拉了上来。 门被关上。 脚步声到了床前。 手背落在额头,那熟悉的声音轻声道:“早上已经退烧了,怎么现在额头又热起来了?” 谢晚晴甚至都能想到李思皱眉的模样。 紧接着脚步又到了一侧的桌案那边。 水声响起。 谢晚晴偷偷睁开眼眸。 映入眼帘的是那道以为再也见不到的背影。 密室门被堵住,热浪袭来,空气越来越稀薄时,她以为自己活不了了。 失去意识前,谢晚晴最后想到的竟然是自己还没有向李思坦白骗了他的事。 庆幸的是陛下赐婚的圣旨还未公布出去,这样对他的影响会小很多。 看着,想着,谢晚晴眼眸里不知何时起了水雾,化为涟漪,满溢而出。 李思将面巾的水拧的差不多,转身。 谢晚晴忽然意识到李思要干什么。 他,他不会是想给自己擦身子吧? 原本就有些红的脸颊,瞬间变得血红。 李思走到床头,看着谢晚晴睫毛微微颤抖着,轻声道: “醒了?” 李思用冒着热气的毛巾轻轻将谢晚晴额头的汗水与脸颊上的泪珠擦掉,柔声道: “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谢晚晴摇了摇头,根本不敢看李思。 好在李思没有进一步动作。 她也不好问,自己的衣裳是谁给换的。 “饿不饿,我熬了瘦肉粥,让小莲盛点进来。” 李思正想起身时,谢晚晴忽然拉住他的手。 被子随着手臂掀开一角。 香肩锁骨就这么映入眼帘。 谢晚晴大羞,松开李思,整个人都缩到了被子里。 要是有道地缝,估计她早就钻进去了。 “这有什么好躲的,衣服都是我帮你换的,要看早就看光了。” “你...” “你放心,没其他人在场。” 李思笑着掀开被子,谢晚晴紧紧抓着被角,露出个脑袋。 “开玩笑的啦。衣裳是小莲帮你换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然小莲来了之后你自己问她。” 谢晚晴松了口气。 若真是李思给自己换的,那以后自己还怎么面对他。 羞都羞死了。 “不过,用酒精擦拭身体帮你降温是我自己做的,怕小莲她们不懂,弄不好。” 谢晚晴:“??” “嗯,你更适合头发披肩的样子,整个人的气质都柔美了几分。” wap. /87/87860/19943084.html 第41章 媚眼随羞合 谢晚晴有点没听明白。 “嗯,就是用高度的酒擦拭身体来快速降温。” 李思说着坐在床沿,轻柔的将被子重新掖好。 “嗯,很白,很香。” 李思知道谢晚晴刚经历生死关头,情绪上还没缓和过来,就故意拿话语逗她,不让她胡思乱想。 “李思...你,你怎这般无赖?” 谢晚晴羞恼的瞪着他。 真个是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 “这话说的,夸自己媳妇怎滴就变成无赖了?”李思笑着接道:“我其实可以更无赖的,日后你就知道了。” “你,你...我...永泽县的百姓如何了?陈留呢?陆将军呢?” 谢晚晴索性转移话题。 “不急,先吃点东西,你已经昏睡三天了。” 李思拍了拍谢晚晴手背说道。 “我,我昏迷三天了?” “对。你放心,陈留没事,昨天就已经回了青山;陆将军的伤也在恢复中。你可能不知道,那个救了陆将军的,叫做萱儿的姑娘兴许是看上他了。 永泽县的房舍烧毁大半,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我也问了,随我来李家村的有一千多户,还有十几个找不着父母的孤儿也一并带回来了。剩下不愿意离开故土的,我也做了妥善安顿,你不用担心。” 一千多户人来了李家村? 谢晚晴震惊的看着李思。 “这些人口的迁徙落户我不太懂,还得你这个女官大人赶紧好起来再去解决。” “那拓跋风与蛮人呢?” 谢晚晴问道。 “你说的那个蛮族的丧家之犬啊,跑的比兔子还快,老爷子追上他时,好家伙,这什么狗屁王子,居然拿身边的人挡箭,硬生生被他给逃了。不过那百来名蛮人,逃走的不超过十人。” “跑了就跑了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谢晚晴眼里有厉色。 她也知道抓住拓跋风的可能不大。 正如拓跋风所言,他敢来,一定是做足了准备。 “对了,湘南、西江两道的粮食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徐茂名他们又运了粮食回来?” 算算时间应该还未到才对。 “那倒不是。”李思笑了笑接道:“湘南、西江两道大旱,山匪日子也不好过啊。大概是知道这些粮商家里的粮食堆积如山,心一横,就派人去抢了。” 谢晚晴狐狸的看着李思。 她觉得李思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 “就算山匪抢了粮食,那为何你说两道粮食问题解决了?” “大概,可能,也许,这些山匪看老百姓可怜,就将抢来的粮食分给他们来吧,正所谓,人间处处有真情啊。”李思笑道,“你是不知道,我听到这消息,恨不得给这些山匪点个赞,再请他们喝顿酒。只可惜,缘悭一面,缘悭一面呐。” 谢晚晴仔细看了看李思,嘴角撇了撇,点点头,“抢了就抢了吧,只希望这些山匪莫要露了痕迹,毕竟是山匪,行的是劫掠之事,若是有人抓了证据检举揭发,朝廷也难办呐。” “放心,那些山匪很快就会消失了。”李思秒懂,笑着接道:“对了,山匪还给永泽县的百姓留了不少银子,说是看百姓家园被毁,聊表一点心意,算是帮这些百姓重建家园。” “好一个重情重义山匪。”谢晚晴叹了口气,“有些事,山匪做得,朝廷却做不得。” “是吧,我也觉得抢的好,一下就解决问题了。只可惜那些山匪胆子还是小了点,不敢将欺负你的刺史也给劫掠了。” 李思不无遗憾的说着,“你是不知道,到了永泽县看到横尸遍地与那断壁残垣,我才知道那些人有多可恶。” 劫掠那些粮商,李思心里没有半点愧疚。 这些粮商从百姓手里巧取豪夺来的,自己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顶多他们再贴补点银子,权当赔礼谢罪了。 他们不是勾结匪徒吗,分赃不均,窝里反也很正常嘛。 反正青山战士自己也准备召回李家村了。 就当是村里巡逻的卫队。 侯爵食邑千户,名正言顺嘛。 “我,我有件事想和你道个歉。” 心里的大石头落地,谢晚晴就准备坦白了。 李思能明显感觉到谢晚晴被自己握着的手,无意识的用力。 她一直纠结这件事。 不知道如果告诉李思实情,他会对自己有什么样的看法,会不会就此不理自己了? 但她还是想说。 谢晚晴裹着被子坐了起来,轻声接道,“我,我...” “如果你是说赐婚的事,我原谅你了。” 李思笑道。 “...” 谢晚晴想了想,“老爷子告诉你的?” “你自己告诉我的啊。” “我告诉你的?啥时候?” 谢晚晴诧异道。 “就昨夜,我不是瞧你睡不安稳,便在房里陪你睡吗...” 谢晚晴瞪大了双眸,什么叫陪自己睡? 难道... “你这人,思想有问题哦,我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吗?可别想歪了,我只是打了个地铺。” 你可不就是这种人?谢晚晴心里吐槽了句,问道:“我,我梦魇了?” “嗯,那时你还烧着,脑子糊涂,一直在说着这些。” 李思隔着被子抱住谢晚晴。 “其实这事有很多破绽,我早已经想到的。你和筱柔是什么身份,和老爷子又是初识,就算长辈们是旧识,送喜帖这种事哪里需要你们千里迢迢的亲自跑一趟?” 李思松开谢晚晴,将她脸颊上的发丝撩到耳后笑着接道:“不管真相是什么,你会嫁给我这个不会变,对吧?” 谢晚晴没想到李思问的这样直白。 心底有些委屈。 自己被你看也看了,摸了摸了,亲也亲了,不嫁你还能嫁谁?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李思也知道这年头的女子都很含蓄,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岳父大人也没有反对。” “你和我父亲说了咱们的事?” “那可不,我可是一口一句岳父大人,他老人家也没反对。” 李思得意的说道。 谢晚晴小嘴微张。 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她自然了解。 他那是无可奈何吧,碰上你这样上来就喊岳父的。 谢晚晴又觉得有些好笑。 “可制盐、水力纺车、马蹄铁等等,你本来可以用这些...” “傻瓜,岳父大人可是说了,你视皇上如娘亲,那我送给皇上,不就等于送给岳母大人了?再说,送出去了,又不代表着我就不能用了。” 李思略显得意的说道:“若是要赚钱,洛朝我说第二,还真没人敢说第一。” 李思这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嘚瑟模样惹得谢晚晴噗嗤一笑,心里那点担忧也随之淡了去。 她很感动。 知道李思是故意这样,好让她没有心理负担。 既求无价宝,又得有情郎。 谢晚晴忽然想起筱柔调侃自己的一句话,眸光都变得柔软了起来。 “李思...” “嗯?” “我想吃酱大骨了。” 谢晚晴忽然说道。 酱大骨? 两人第一次与她正儿八经聊天时,两人在厨房啃的正是酱大骨。 李思忽然明白过来。 “行,你先喝点粥,我去弄大骨。” wap. /87/87860/19943085.html 第42章 好困,我先眯一下 出的房门,院子里有几人正在聊天。 陈留、王猛以及被萱儿搀扶着的陆志明,谢晚晴的护卫关小毛,还有在给棉花浇水的小莲。 关小毛这次差点被吓死。 谢晚晴将账簿调查的结果秘密发往京都,别人她不放心,只得让关小毛亲自跑一趟。 可哪里想到,竟然差点犯了大错。 “呦,这不是萱儿姑娘和陆将军吗,我没看花眼吧?” “萱儿脸皮薄,侯爵大人莫要笑她。” “呦呵,这就护上了?” 李思看了眼脸红躲在陆志明身旁的萱儿,笑道:“萱儿是个好姑娘,陆将军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可莫要辜负人家。” 说完不等陆志明回话,朝小莲喊道:“小莲,别浇水了,快去端碗粥给少奶奶。” “少奶奶醒了?太好了。” 小莲扔下手里的木勺撒腿就跑。 “慢点慢点这丫头...王猛,你去老张那弄点大骨,速去速回。” “好嘞。” “怎么样,恢复的如何?” 李思走到陆志明面前问道。 “再有月余应该能使得上劲了。” 陆志明肃然道:“还得感谢侯爷救命之恩。” 陆志明听萱儿说过,说他的伤口有肿疡的迹象,人也开始发热。 还是侯爷亲自给他重新清洗了伤口后,这才缓了过来。 作为将军,陆志明当然知道肿疡的厉害。 一场战斗下来,伤兵如果得了肿疡,十有六七是活不了的。 这就是救命之恩了。 “我也是赶鸭子上架。”李思摆摆手,“还是陆将军底子好,这才恢复的快。” “好了,咱们认识这么久,互相也算了解,这次永泽县一行算是过命交情,再谢来谢去的,岂不显得生分了。” “侯爷说的对,是末将着相了。” “坐坐,都坐。” 李思招呼几人坐下来。 “有个事情和你们商量下。” 几人坐下后李思朝陈留说道接道:“村里一下来了三四千人,虽暂时安顿在乡亲们家中,但毕竟是外来人员,又刚刚经历劫难,难免比较敏感,容易和乡亲们起冲突。 我想把青山上的弟兄们全调回村里,你去问问弟兄们的意见。我这侯爵食邑千户,如果弟兄们愿意的话我会让晚晴帮忙,为他们提供入籍证明。” 陈留眼前一亮:“那肯定愿意啊。” 能有个正经身份,谁愿意在青山上做那山匪? “那成,造册什么的这事你去办,算了,我和江先生说一声,让他帮忙造册。” 李思顿了顿,接道:“还有个事,这次永泽县战死的弟兄,我打算统一葬在青山脚下,在那建个园子,竖上石碑,刻上每个人的名字以及他们的功绩。” “这是为何?” 关小毛与陆志明好奇的问道。 将士死在沙场再寻常不过,他们哪里听过有人要为将士立碑? “一来是让我们这些活着的亲人,想他们时有个缅怀的地方,二来要让英烈们的事迹流传下去,要告诉后人,他们如今安稳的生活,都是这些先辈们用血换来的,要让他们无畏、无私、敢战的精神传承下去...” 陆志明听的是目瞪口呆。 又热血澎湃。 战士不怕死,怕的是自己战死后,家里妻儿老小怎么办? 可李思这些举措一旦成了事实,那这青山众,将成为李思最强的战力。 陈留忽然起身,朝李思深深行了一礼。 这一礼,是为青山的兄弟,为小五。 “说了是自家兄弟,不用见外。” 李思扶起陈留接道:“大体就是这么个流程,等我晚上有空的时候起草个章程,正好那些来的永泽县的乡民挺多,还可以做做工,免得整日无事,容易出乱子。” 说话间王猛回来了,提着好几根筒骨、龙骨。 “今天都别走,晚上一起吃,萱儿去把你阿奶和弟弟喊来一起,还得辛苦你跑一趟,去将江先生请来。” 江应流最近忙的很。 李思这个甩手掌柜他已经许久未见。 听说他喊自己吃饭,第一反应是没什么好事。 可当晚饭后,李思将自己的想法和江应流说了之后,他瞬间想到若是将此事在洛朝推广开来... 也不仅仅局限于将士。 江应流如今算是被开了眼界。 思维早已不再局限在仕族,读书人上。 各行各业作出巨大贡献的人若是都能获得这种荣光,那得爆发出怎样的...嗯,生产力,创造力。 这两个词李思是这般说的。 江应流当即和李思热烈讨论了起来,并将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 “这个太难了。”李思沉思片刻说道,“士农工商,工与商列入九流之末,这种想法历经无数朝代,早已根深蒂固,不是小打小闹就能改变的。” 李思说的很隐晦。 穿越三年多,他想过这个问题,想的很认真。 可既得利益集团不可能支持这样的改变。 在李思看来只能自下而上,去推翻封建帝王的统治。 也就是想想。 这种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沉疴已久啊。” 江应流明白李思的意思,无奈的叹了口气。 “倒也不必那么悲观,江先生可以在李家村拟个章程嘛,也算是试点,积攒经验。万一今后用的早呢?” 江应流好不容易有了这种思想觉悟,李思可不想给他泼冷水。 “也只能如此了。” 江应流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如此,我先回去想想,再写出来给侯爷看看。” “如此便辛苦江先生了。” …… 烛火微黄。 许是这几天睡的多了,谢晚晴一时无法入眠,索性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 突然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 随即李思推门而入。 “刚巧路过,看到你房里还亮着灯。” 李思手里拿着几张纸。 “嗯,有些睡不着。” 谢晚晴悄悄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香肩,只露出个脑袋。 “饿不饿?” “不饿。” 谢晚晴好奇道:“你为何还未入睡?” “长夜漫漫,孤枕难眠啊。” 谢晚晴白了李思一眼,这人,越来越放肆了。 李思笑着走到床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举动让谢晚晴吓了一跳。 “写了点东西,既然睡不着,不如你给瞧瞧,再提点意见。” “好。” 谢晚晴探出藕臂接过李思递过来的纸。 不是宣纸,也不是草纸。 谢晚晴有些奇怪这些纸张的质地。 还没问,便被纸张上的内容吸引。 “英烈碑”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英烈碑下面画的是图纸。 很直观。 恢宏壮观。 盘面有小字注释。 “你先看着,我眯一下。” 李思说着直直躺了下去。 大概觉得不舒服,将谢晚晴身后的枕头给拉了过来,枕了上去。 谢晚晴有些懵。 李思居然真就躺在自己身边? 这样合适吗? “嗯,最近比较累,有些倦了,你看完再喊我。” 谢晚晴惊醒,低头看去,李思闭着眼,满脸倦容。 谢晚晴知道,这段时间自己忙,李思也未歇着。 眯一下也无妨,一会再喊他吧。 谢晚晴偷偷看了眼李思,这般想着,专心看起纸上的注释。 wap. /87/87860/19943086.html 第43章 同床共枕 谢晚晴明白这英烈碑推行的难度。 自然也明白这事若推行成功后,将给将士们带来多大的鼓舞。 问题的关键还是银子啊。 李思定的标准很高。 一次性补偿纹银二十两,如果家里有未冠礼的孩童,每人每年五两纹银,直到孩童行冠礼。 若有老人赡养,且无其他子女者,同样每人每年纹银五两。 逢年过节的,还专门派人送上米面茶炭等物资。 谢晚晴很清楚这些对将士而言意味着什么。 敢战,敢死战。 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啊。 谢晚晴看了眼李思。 后者真的陷入沉眠。 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他了。 谢晚晴放下手里的纸,红着脸想了想,银牙一咬,轻轻掀开被子,跨过李思下了床。 将李思的鞋袜脱了,又费劲的将他推入床上好让他睡的安稳点。 做完这些,谢晚晴没有犹豫,自己也爬上床,细心的替李思盖好被子,这才再次拿起那几张纸,继续看。 “创新、革新优选赏金?” “项目申报章程?” “资金支持章程?” 第二张纸上的内容分为三块。 谢晚晴能看懂。 但却从未听过哪个朝代有这种做法。 创新技术开发成功直接奖励纹银千两至十万两不等。 革新技术成功奖励纹银百两至万两不等。 还有个特殊贡献奖。 这个居然直接十万两起步,上不封顶。 备注密密麻麻写着评选条件。 能与李思所写内容对上的,大抵也只有工部了。 可工部那些匠人做出来东西,压根没有赏赐。 拿了俸禄,这些就是他们分内之事。 谢晚晴想了很多。 工部那些匠人尸位素餐,只会闭门造车。 但谢晚晴知道,工部清水衙门,哪来的银子做革新? 李思就不一样了。 他直接对要革新的技术进行评估,然后拨银子。 哪怕最终革新失败也没关系,不需要担责,只需总结经验,再接再厉。 李思这人很有才华。 她忍不住想着,若是李思去主导工部,陛下想必会全力支持,那时候他能鼓捣出些什么来? 可惜,这人有些懒,不愿意入朝为官。 谢晚晴放下手里的纸。 看着熟睡的李思,谢晚晴忍不住探出手,轻轻抚在他脸颊上。 李思身体动了动。 谢晚晴吓了一跳,迅速收回手臂。 李思没有后续动静。 谢晚晴这才松了口气,用手臂撑着自己脸颊侧身躺着,一时也不知道是该起身还是该唤醒李思。 可是她只穿着亵衣。 外衫也不知道被小莲拿去哪了。 正犹豫之际,李思翻了个身,手直接搭在了她身上。 然后朝她这头拱了过来。 呼吸近在咫尺。 谢晚晴大气不敢出。 好半晌,才试着将李思搁在身上的手臂挪开。 “嗯,别动,睡觉,好困。” 李思直接将谢晚晴揽入了怀里,梦呓般的说着。 太羞人了。 谢晚晴蜷着双臂撑着胸前,鼻尖传来李思身上的男人味。 真一刹如那日李思所说般,心头有小鹿乱撞。 她一动不敢动,怕李思醒来会更加尴尬。 想着一会他睡安稳了,再偷偷爬起来。 这般想着,她逐渐放松下来。 ...... “少奶奶,少奶奶,您醒了吗?” 门外传来小莲的喊声。 “吵什么吵,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李思被吵醒,没好气的说道。 “少,少爷?” 小莲人都傻了。 这是少爷房间没错,但现在里面住的应该是少奶奶啊。 难道少爷昨夜? 小莲呀的一声惊呼,跑了。 可房间内,李思啊点一声摔下来床。 “我,你...” 谢晚晴也没想到,自己刚刚醒来,发觉有人抱着自己,受惊之下下意识推了一把。 没想到竟然将李思推下了床。 “呃,早啊。” 两人都想起怎么回事了。 “那个,我去让小莲准备洗漱的,顺便把你衣裳拿来。” 李思看着躲在被窝里的谢晚晴接道:“你放心,小莲嘴巴比较紧,不会到处乱说的。” 他人也有点蒙。 难怪昨晚睡的那么香。 直到房门被关上,谢晚晴这才探出脑袋。 自己怎么就睡的这么沉。 这下还怎么见人? 谢晚晴有点发呆。 若是寻常女子,这时候大概已经急哭了吧。 这年头,未婚男女同床共枕,那得被口水淹死。 敲门声响起。 “少奶奶,我给您拿衣服过来了。” “进,进来吧。” 谢晚晴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强壮镇定的看着小莲。 只是那如血般红的脸颊出卖了内心的紧张。 “少奶奶放心,小莲不会乱嚼舌根的,再说,您是少奶奶,和少爷...那不是名正言顺的吗。” 小莲说道。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莲不说还好,这一说,谢晚晴更尴尬了。 她知道两个昨夜没发生什么。 但这事解释不清啊。 解释就像是掩饰一般。 “我懂。” 小莲伺候着谢晚晴把衣裳穿好,人小鬼大的说道,“少爷说了,要注意影响,小莲懂的。” 谢晚晴:“...” 磨磨蹭蹭洗漱完,谢晚晴红着脸出了房门。 她不后悔昨夜的选择。 只是觉得不好意思。 终究要面对的。 厅堂里,李思正与江应流相对而坐,在讨论什么。 桌案上摆着昨夜谢晚晴看过的几张纸。 很显然,李思是让江应流在主持这些。 “谢女官早。” 江应流看到谢晚晴赶忙起身,执礼甚恭,“之前未认出谢女官,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谢晚晴回了一礼,“晚晴幼时便仰慕先生才华与风骨,没想到竟然在李家村得遇先生。先生之事我已上秉陛下,想来不日就有消息,先生大才,当为朝廷效力才是。” 江应流压下心中激动。 那日李思与他提了这事,将他心中早已落满灰尘的抱负又给唤醒。 “若陛下有昭,老朽敢不鞠躬尽瘁。” “既然都是老熟人,那就坐下聊聊,不用这么生分。” 李思看两人达成共识,便招呼谢晚晴坐下来。 江应流何等老练。 一看两人互相躲避的眼神,尴尬中分明有着满满的情愫。 起身道:“想起工坊那边还有事未安排,我得先过去一趟。待我将方才讨论的加进去后再拿来给侯爷瞧瞧。” “吃了早饭再走吧。” “吃过了吃过了。” 江应流说着顺手拿起两个包子,走了。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吃了早餐带我去纺车工坊瞧瞧吧。” 谢晚晴首先打破沉默。 “好啊。” 李思松了口气。 他担心谢晚晴害羞,躲着他。 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小瞧了她。 “吃饭,老看我做什么。” 谢晚晴脸颊又一次浮现红晕。 善睐明眸瞟了眼李思,娇嗔道。 这一眼风情万种。 李思知道,要想守护这份美好,就得改变这吃人的世道。 这一刻,他的决心越发坚定。 “真美,真好。” wap. /87/87860/19943087.html 第44章 为入京做准备 接下来几日,李思忙于英烈碑与永泽县那边迁移过来的百姓房屋。 每日在工地上忙着。 谢晚晴则多数时间待在纺车工坊。 李思专门让陈旭、陈光两个学生来陪着她,给她讲解着制作与运行的原理。 尤其是陈旭、陈光两人做的一些小革新。 谢晚晴能听懂。 正因为能听懂,她才更加明白李思所说的技术就是第一生产力。 要不吝于给这些勇于创新的人予高薪,高福利。 如今的水力纺车已经达到了六部。 因为熟练度以及制作上更加精良的关系,产量稳定在了每日麻、葛布料五十多匹,绫三十几匹。 这样的速度早已超过了原料的供应。 所以六部纺车,真正织布的只有四部,剩下两部是给人练习用的。 谢晚晴知道库房里的麻葛布料已经存了一万五千匹,价值4500两;蚕丝类的绢帛三千匹,价值近万两。 这才多久,不到两月的时间。 用十几个人创造出来的。 尤其是绢帛,扣除成本,纯利高的惊人。 “晴姐,晴姐!” 谢晚晴觉得自己有些幻听了,居然听到筱柔的声音? 她可是在京都。 摇了摇头,谢晚晴坐在纺车前,专心织布。 她已经学会了,只是不太熟练。 “哼...”肩膀被拍了一下,“晴姐果然没良心,有了郎君,连好姐妹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筱柔说着瞪了眼在旁傻笑的李思。 “呀,你怎么来了?” 谢晚晴惊喜道。 “陛下收到你的密折后勃然大怒,将满朝大臣痛骂了一通。”筱柔绘声绘色的说着,“你是不知道,吏部尚书郭大志、户部尚书钱有利还有御史台点几位大人全都被骂的狗血淋头,罚俸三年。” “就这?” 李思皱眉道。 罚俸三年,对这些有世家大族背书的人来说,哪个在乎? “急什么。” 筱柔瞪了李思一眼,接道:“陛下下了旨意,就是按你密折里的检举,一个个拔了乌纱帽。还有那黑心榜,陛下说了,全都问斩以平民愤。” “如此就好。” 谢晚晴想起那些刺史与粮商,心头仍旧堵得慌。 “对了,陛下在朝堂上说的原话是:朕的女官受委屈了,朕就得替她出这口气。听听,陛下多疼你,让你亲自处置这些贪官与粮商后再回京。” “回京?什么时候?” 李思问道。 “处理完这些估摸着也要个几日吧,那就定五日后启程。” 谢晚晴回答道。 筱柔看了看两人,“不对劲,你们该不会是真那个啥了吧?” “就那啥了,你管得着么?” 李思不客气的回道。 他心头不爽着呢。 “你,你,李思听旨。” 筱柔气鼓鼓的道。 “你别公报私仇啊。” “还不跪下接旨,怎么想抗旨么?” “筱柔,这话可不能乱说,还有外人在呢,再说此地宣旨未免有点不太妥当。” 筱柔这才说道,“算了,回去再说。” 几人回了老李家,筱柔立刻掏出圣旨朝李思晃了晃,笑道:“这可不是给你的,你只有口谕。” “啊?” “陛下口谕:李思你小子懂不懂得礼数?得了朕的赏赐,不仅不进京谢恩,还想着拐跑朕的女官?朕实话和你说吧,赐婚的旨意朕已经拟好了,想要的话,到京都亲自找朕。对了,正月前见不到你小子,可别怪朕将赐婚的旨意一把火给烧了。” “啥玩意?” 李思傻眼了。 “大胆,竟敢对陛下不敬!” 筱柔怒道。 “不是,这是几个意思,过河拆桥吗?” 李思不满道。 “什么过河拆桥,陛下就是很想见见你。” 谢晚晴赶忙安慰李思。 她了解陛下。 陛下能以这种口气下谕旨,甚至拿赐婚的旨意来诱惑于他,说明陛下的确是想亲眼看看李思。 这叫简在帝心,搁别人不得乐疯了,李思倒好,居然说陛下过河拆桥。 想到这,谢晚晴凑到李思耳边低声道:“不论如何,先把旨意拿到最重要。” “喂喂,你们干啥呢,说啥悄悄话?” “怎滴,我们夫妇间的私房话还得告诉你不成?” 谢晚晴有些头疼,这两人一见面都斗嘴,跟个孩子似的:“我说,离正月还有三个多月呢,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那成。” 李思想了想接道:“出去走走瞧瞧也好,正好琢磨下这些生意怎么开展。” “你答应了?” 谢晚晴大喜过望。 之前每次说过去京都,李思不是直接拒绝就是顾左右而言他,从不肯给答复。 “搞的好像去京都委屈了他似的。” 筱柔嘀咕了句,想起陛下交代她的事,只得朝李思说道:“陛下要我提醒你,钱家已经通过海路发现了粮食的渠道。再通过粮食渠道发现细盐的存在不过是时间问题。一旦钱家知道了,那崔氏与王氏也会知道细盐的存在,会第一时间盯上你。” “知道了。” 这事根本避免不了。 原本李思想着慢慢来,但谁知道海贸的利润实在大大超出他的预期。 最关键的是,没收两道粮商的不义之财数量惊人。 李思没去点过,但超过百万两的收益应该不在话下。 这让他有了底气去进行下一步计划。 …… 随后的几天里,谢晚晴在筱柔、禁军的护送下重返两道。 岭南道府兵四处出动,缉拿各地要犯。 黑心榜上的前三的粮商钱得乐、钱子寻、孙建,在游街示众后被百姓要求砍头。 谢晚晴没有丝毫迟疑,满足百姓要求,当场就砍了他们三个脑袋。 并将榜单上其他人打入大牢。 这让百姓们拍手称快,高呼陛下圣明。 而后“谢青天”的呼唤声不绝于耳。 在谢晚晴将以刺史崔泽为首的几十名大大小小官吏拉了出来,当场宣布这些贪官污吏的罪责后,这种情绪爆发了。 当谢晚晴公布这些贪官污吏的处置决定:革职的革职、流放的流放,甚至关入天牢秋后问斩等等处罚之后,现场欢呼声达到了顶点。 说来也巧。 就在这欢呼声中,久未落雨的天空飘起了雨点。 哪怕这些雨如牛毛般,连衣物都打不湿。 但这是个好的开始。 每个人都这般想着。 便在这种想法中,岭南、湘南、西江三道气温骤然开始下降。 “冷空气来了。” 李思裹了件外套,看着越来越远的马车,用力挥了挥手。 谢晚晴回京了。 他也得开始为进京做准备。 wap. /87/87860/19943088.html 第45章 解忧杂货铺 谢晚晴离去的第十天,徐茂名等人归来。 李思约了他们到家中吃饭。 这让他们受宠若惊,个个雇了几辆马车,带着一大堆礼物登门拜访。 要知道,李思现在可不是伯爵,而是侯爵了啊。 他们就从来没听过有谁从一个白丁晋升伯爵,又在短短两月里成了开国侯爵。 按他们三人的理解,礼多人不怪嘛。 小莲说少爷去了工地,马上就回,还请几人入内饮茶稍候。 三人自然不觉得李思故意怠慢自己等人,自来熟的将东西搬进屋。 进的厅堂时,边上已经是吐絮期的棉花吸引了徐茂名注意。 “这是何物?似花非花,似茧非茧,竟是从未见过...” “大概是侯爷从哪里淘来的稀罕物?” “稀奇,的确是稀奇。” 小莲在一旁看了笑道:“此物叫棉花,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之物。不过,这些棉花可都是少爷亲自栽种的。” “竟然是侯爵大人亲自栽种的?” “莫非此物有大用?” “诸位看,此物与蚕丝是否很像?” 郭德盛从地上捡起几根白丝。 “倒的确是像。” “难道侯爵今日找我们来,与此物有关?” “诸位对这棉花有兴趣?” 几人说话间,李思跨进门笑道。 几人看到李思,立刻躬身抱拳口呼“侯爷大人”。 “今日只是朋友小聚,随便聊聊,三位无须这般拘谨。” 李思笑着说道,语气轻柔,让人如沐春风啊。 “侯爷大义,我等...” “我这人不兴这一套...走走,咱们边喝边聊。” 宾主落座,徐茂名三人多少还是有些拘谨。 “来,今日这第一杯酒,我代表女官敬三位捐赠的二十五石粮食。” “不敢,不敢。” “这第二杯酒,我要和诸位说声抱歉。” “侯爷为何如此说?可是折煞我等。” “侯爷有何吩咐只管说便是。” “就是,我等定当全力而为。” 李思一句抱歉可把三人给吓坏了,当即便站了起来行礼。 “坐着坐着。” 李思摆摆手,接道:“事情是这样的,诸位也知道我这个人长的也就一般般,也没什么才华,得谢女官青睐,两情相悦定了终身。本来陛下说好了要下旨赐婚的,结果这次居然改了主意,要我入京面圣然后才肯将赐婚旨意给我,你们说说,这不是为难我吗。” 李思这一席话,让徐茂名三人面面相觑。 侯爷这长相叫一般般的话,那这世上大概也没什么人配的上俊朗了。 至于才华,若说诗词文章,侯爷可能逊色一些,但若论奇技淫巧...呃,科技之术,又有谁人能及侯爷半分? 至于入京面圣,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啊。 是莫大的荣誉啊。 说是光宗耀祖丝毫不夸张。 “那个,侯爷入了京,不知李家村这边的生意...” “坐坐坐。” 李思让三人坐下,“今天喊你们来,主要就是说这个的。” “李家村的生意是肯定要继续的,不仅要继续,还要做大做强。” 李思的话让三人松了口气。 他们生怕李思去了京都,这边的生意就看不上了。 “那侯爷的意思是...” “陛下那边托筱女官送来消息,说海贸已经被钱家盯上了,要我们暂时收缩点,不要正面和对方起冲突。如果没有足够的护卫,这段时间先缓一缓。” “侯爷的意思是,世家已经盯上我们了?” 徐茂名、易永、郭德盛三人大惊失色。 不论是山东钱家还是河东崔氏,运城王氏,随便哪个都能轻易捏死他们。 “两次出海,赚了上百万两点银子,世家若是还没注意到我们,那就未免太辣鸡了。” 李思笑了笑,“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原本海贸这条路也只是辅助,并非主打线路。如今我要进京,那便和世家掰掰手腕吧。” 李思示意众人吃菜,边吃边聊。 可三人哪来的心思吃饭。 即便这些菜色全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侯爷的那句和世家掰掰手腕,让他们忧心忡忡。 这些年跑江湖,他们见过太多小家族被世家打压、吞并、打垮的。 还从没人能与世家掰手腕。 从商业的角度而言,皇室也不行。 “怎么,这就怕了?” 李思笑道。 徐茂名看了易永与郭德盛一眼,斟酌着道:“侯爷,您就直说吧,要我们做什么?” 徐茂明知道,他们没有选择。 侯爷与女官背后站的是武帝。 世家大族不好惹,难道武帝就好惹了? 开玩笑,拍死他们比拍死蚊虫还要简单。 再说,他们若是在这时候投了世家,恶心完皇室后,谁能保证世家就不会对他们弃如敝屣,甚至拿他们开刀,平息武帝的怒火。 “如同之前的远洋商社一样,这次的商社以我和谢女官为主,你们三一人入一成份子。做大型商场...呃,大型杂货铺子。” 李思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接道:“商社名字嘛,就叫解忧杂货铺。” 解忧杂货铺? 这是李思的恶趣味。 “咱们的商铺都要建在繁华之地,上下三层结构。第一层针对百姓需要的物品,咱们价格要全城最低;第二层针对中高端客户,价格可以高,但品质一定要是最好的;第三层则是vip...呃,就是大客户,我们可以接受定制,也可以提供精品,价格一定要高,高到普通人家望而却步的程度。 要让这些大客户知道,解忧杂货铺的货,不仅高端,而且独一无二。 解忧杂货铺的宗旨就是顾客来了,什么都可以买到,就算买不到的,客户提供想法,我们来实现。这叫高端定制化。 要真正做到为顾客排忧解难。 当然,这有个过程,但不打紧。” 徐茂名三人简直如听天书。 但他们三人很清楚一点,若真如侯爷所说,这解忧杂货铺一开,哪里还有其他商铺的活路? “侯爷,这想法好是好,但若是有人闹事...” “嘿,放心,前期咱们的商铺不用太多,占领大的州府,这时候的人手不需要太多,我来解决。有皇室的份子呢,朝堂上的事不需要咱们操心,再说了,谁还敢派兵来征伐一间商铺不成,不要命了?” 李思笑道,“我们要做的,是在商业上堂堂正正的击溃世家,要让一切在明面规则上来玩。” “至于来阴的...那就交给谢女官,交给皇室。” 李思这段时间想了很多。 小打小闹不好搞。 干脆就做商城模式,动静弄大点。 每个店子派他二三十个青山战士过去,一来是监督,二来则是维护秩序,这样一来寻常人谁敢闹事? “你们先在李家村住下,过两日我会将商铺的样式绘出来,你们再去江南、河东等地物色铺子地块,记住,咱们要买地,盖楼。” wap. /87/87860/19943089.html 第46章 武帝秘事 李思将解忧杂货铺的大体思路绘成图纸,又将半成品丢给了陈旭、陈光两兄弟。 让他们完善图纸。 对于理工男而言,画图是最基本的技能。 他的学生里,也只有陈旭、陈光两人能胜任。 这几天晚上,李思每天都会抽出一个时辰为陈旭、陈光答疑解惑。 说实话,这个年代的工程建筑因为没有钢筋混凝土,用的多是榫卯结构的实木结构,里面的一些弯弯绕绕反而复杂了不少。 细节很多。 连着几天,布局、设计、装饰,总算是完成了图纸的设计与标注。 图纸一出来,李思将陈留、王猛、江应流、刘笑笑、陈旭、陈光、李成等人全都喊了来。 这些都是绝对的自己人,李思目前最得力的助手。 “正月前我打算去京都的事大家都清楚。趁着今天,咱们开个小会。” 等诸人坐好,李思直奔主题。 “江先生,陛下有意起用先生,想来先生是免不了要入京的。” “此事还未有定论,侯爷可不好乱说。” 江应流脸上波澜不惊,但心中却如被砸了颗石子般,涟漪不断。 “我与晚晴提过,让她举荐先生到阳州做刺史。” “阳州?” 江应流有些意外。 “对,阳州。” 李思接道:“李家村隶属阳州,这里是我们的大本营,刺史必须握在自己人手中。” 这事她与谢晚晴商量过,也是他敢放心去京都的前提。 谢晚晴也明白李家村的重要性,答应会与陛下举荐江应流。 “江先生放心,折冲都尉陆志明、果毅都尉宋晓鸣会接管岭南道府兵,他们也算是自己人,会给江先生最大的支持。” 江应流有些发呆。 为官十几载,他何曾有过这种待遇? 他甚至有种错觉。 就好像洛朝是李思的一般,一应官职人命皆由他一言而决。 可江应流又十分肯定,李思所说的安排十有八九会获得陛下首肯。 他太清楚李家村对皇室而言意味着什么了。 “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村里的学堂。”李思叹了口气接道:“这些学生都是洛朝未来的栋梁啊,不能因为咱们的离开而夭折。” 可这事他虽托了岳父谢梓文去物色人选,但说实在的,没抱太大希望。 “老朽倒是有几个同窗,这些年也有书信往来,侯爷若不嫌弃,我可去信他们,到李家村学堂来做先生。” 江应流想了想接道:“侯爷放心,这些人都是被世家大族打压,郁郁不得志之人,立场上绝无问题。” 李思眼睛一亮,乐道:“先生早有安排,为何不早说?” “老朽知道学堂教习的内容有多重要,轻易不敢透露于人。” 江应流老脸一红,实际上,刚开始的时候,他在书信里有颇多不满,觉得李思不尊圣人之道,教习的内容简直就是误人子弟。 可真香不论朝代。 江应流很快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也在书信里与他的那几个同窗讨论过。 “先生举荐的人我自然放心,这样,先生赶快去信他们,不不,王猛,你让人去接,将那些先生的家人全都接到李家村来。” 王猛应了声,看向江应流。 江应流当先取过纸笔,写下四名老友的地址与名讳。 “还好,快的话也就半月时间。”李思看了下地址,估摸着时间说道,“我会将教材重新编过,让几位先生有个大体认知,这样也能成体系的教学。” 李思沉思着,朝几位学生说道:“你们会比较辛苦。” “先生,学生们不怕辛苦。” “好孩子。”李思点了点头,笑容满面的接道:“刘笑笑随我一道去京都,其他人先辅佐新来的先生,待这边学堂的教学步入正轨后,你们到京都来寻我。” “先生,学生,学生也想随先生去京都。” 李成、陈旭、陈光三人急了,谁都想去京都那等繁华之地开开眼界。 何况他们两个都是先生的学生里面最优秀的。 “正因为你们优秀,先生才更需要你们辅佐新来的先生,将最重要的事交给你们。要知道,学堂的那几十名学生都是先生的心头宝贝,是未来的中流砥柱。再说,这边的工坊是先生去京都弄潮的底气,还需要你们来主持大局。” 李成、陈光兄弟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先生将最重要的事托付他们,固然让他们欣喜,可不能随先生去京都,到底是件令人遗憾的事。 “你们可以从学堂里物色合适的人,先生答应你们,只要你们培养出了接班人,先生第一时间就会接你们入京。” “学生听先生的。” 李思都这般说了,三人只得答应下来。 唯独刘笑笑,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 “你也别开心的太早,先生带你去京都,可有一摊子事丢给你,可莫要误了事。” 李思朝刘笑笑说道。 “先生放心,学生定会谨慎行事,断不会误了先生的事。” 这些事情安排好,李思让几人先回去,留下王猛与陈留。 “少爷,我们去多少人?” 陈留问道。 “京都水深,咱们的自己人除了留下必要的防御力量,其他的都去,你与王猛商量下,拿出个章程给我。” “诺。” 王猛、陈留离去。 厅堂里只剩下了李思一人对着烛火思索着什么。 李景恒走了进来。 “既然要去京都,有些事我得交代一下。” 李景恒神色复杂。 洛武那丫头的密信他看了。 让他心中的疑惑消弭了一部分的同时,也多了其他的疑惑。 “您有什么吩咐的尽管说。” “我们李家曾是前朝将门世家,我是镇北大将军,你父亲李沐为上将军,镇守北地。” 李景恒坐了下来,看着烛火,眼神有着缅怀。 “那时的洛家一门两宰相,发展势头很猛,二十几年时间从一中等世家发展到隐隐能与山东道传统豪门钱家分庭抗礼的程度。而我李家与洛家世代交好,你父亲与洛武也算是青梅竹马。” “彼时,洛武与你父亲两情相悦,两家人也在商讨联姻的事。”李景恒目光忽然出现厉色:“皇帝昏庸,怕李家与洛家联姻危及皇室地位,便与蛮族王庭合谋,一边设陷阱欲坑杀你父亲,另一边下旨将洛武许给蛮族太子。” 李思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自己那便宜老爹与当今皇帝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关系? wap. /87/87860/19943090.html 第47章 居不易 “你父亲识破陷阱,杀出重围。昏君又诬陷你父亲与时任宰相的洛明远勾结蛮族,意图谋反...” “那一年北地大旱,南地大涝,加上连年战事,户部为了增加朝廷税收,不顾灾情,不予百姓休养生息的时间,悍然在这等情形下加了各种杂税,弄的民不聊生。民无法生自然要揭竿而起。” “洛武得到消息,一人一马悄悄出了京到了北地,找到你父亲。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你父亲未与家中商量,就那样反了。带着麾下最精锐的将士,径直杀回了京都。” 好家伙,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李景恒说的简单,李思却能想到其间的凶险。 这让李思对洛武这个女帝更加多好奇。 巾帼英雄啊。 “那后来父亲...” “那时我在北地抵御蛮族反扑,你父亲与洛武迅速控制了京都。” “等我得的消息赶回京都时,洛武家里已是发生巨变,你父亲也死于非命,手下的将士竟然投了洛武。黄袍加身,好一个女帝。” 李景恒眼中有着茫然。 他到现在都想不通,那些跟着李沐出生入死的弟兄,为何就这般轻易的投了洛武? 这些年他暗地里查了很久。 但所获不多。 “去了京都,若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困难,你可以去找筱牧远,就是筱柔的父亲。他是你父亲过命的兄弟,也是沐儿的副将。” 李思眉头皱了皱。 这筱牧远当年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父亲死的不明不白,他不仅不为父亲鸣不平,竟然还拥护武帝登基? 去找这样的人,怕不是羊入虎口了? 李景恒知道李思在想什么。 “别人,甚至武帝都不可信,但筱牧远,你可以相信。” 李思不知道李景恒凭什么这么说,他不想说,李思也就没问。 事实上,求人不如求己。 李思是不打算找的。 何况,他有事也是找谢晚晴,找筱牧远算怎么回事,还得看筱柔那丫头的脸色。 犯得着吗。 李景恒看了眼李思,欲言又止。 “老爷子不与我一同去京都?” “我这老头子若去京都,怕是有许多人要睡不好觉,还是不去招人嫌了。” 李景恒冷笑了声。 “行了,该说的我也说了,你是个有主见的人,自己看着办吧。” 李景恒说着就要起身。 “不是,咱老李家有仇人没?您好歹给我透个底啊,我好心中有数。” “仇人?” 李景恒笑了,“上到皇亲国戚,下到京都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拉出来,拉十个出来,起码有三四个是老李家仇人你信不信?” 李思无语了。 不带这样的。 这不得被人坑死? 李景恒丢下这么句话,背着手走了。 “老头子,说话说一半算怎么回事?” 李思无奈的问道。 “去了京都自己多留个心眼,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李景恒丢下这么句话,就走了。 冲着老爷子背影,李思喊道:“老头子,你的骑兵呢?借一点给我呗。” “就那点骑兵你带到京都顶有什么用,留在李家村,万一有什么不测,我还可以去给你收尸。” “呸呸呸,老头子,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老李家可得靠我传宗接代。” “传宗接代?”老头子转过身,摇了摇头,“我看我还是在青山那些孩子里过继一个过来靠得住的多。” 李思:“...” “老头子,教我练刀吧。” 李思忽然说道。 老爷子转身,认真看了李思几眼,“想学刀,晚了。” “真晚了?” 李思多少有些遗憾。 “想成为高手是没希望了,不过练练也好,战场上总能多两分活命机会。”老头子转身离去,传来声音:“明日卯时,院里练刀。” 这老头,还挺傲娇。 李思吐槽了句。 小莲端着碗莲子羹走了进来,安慰道:“少爷,老爷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您别生他的气。” “跟他生气,犯得着吗?” 李思接过莲子羹,喝了一口温度正好,夸道: “还是小莲最贴心。” “那少爷,您会带我去京都的,对吧?” 小莲满眼期待的仰着头问道。 “那当然,谁都可以不带,小莲是必须要带的。” 李思摸了摸小莲脑袋笑道。 小姑娘眼睛眯了起来,眯成道月牙儿。 喝了碗莲子羹,李思继续琢磨到京都的计划。 也不知道晚晴找好地方了没有。 谢晚晴走的时候,李思让她带走了十万两银子用于购买门面与房屋。 总要有个落脚点吧。 李思私底下问过谢晚晴洛朝官员的收入结构。 很复杂,李思听的云里雾里的。 但总的来说,洛朝官员的收入由禄米、土地、俸料三大块组成。 所谓禄米,李思的理解就是年薪的意思。 比如一品大员禄米700石每年,按正常年份粮价计算,也就是年薪600两的样子。 外加土地,诸如永业田、职分田等,约莫也是几百两的收成。 当然,这些都是六品以上大员与勋贵才有的。 六品以下,那就只有职分田与俸料了。 所谓俸料,大体可以理解为月俸。 一名九品官员,每月明面上的收入大抵在1500文的样子。 看上去的确不高。 但谢晚晴说京都寸土寸金。 紧挨着皇城东城的朱雀街,地段好一点的府邸,没个几万两银子根本拿不下来。 几万两银子搁在后世那就是以千万计的价格。 就这,还根本买不到。 当然,谢晚晴也说了,京都二十三坊被朱雀、玄武、白虎三条大街分开,除了赏赐给勋贵的那部分府邸,其他大部分都在皇家的名下。 这也是内帑最大的来源。 在京都,百官的府邸一般都在玄武街、白虎街交界的那一带。 那里随便一间三进的宅子,价值也在两万两以上。 寻常官员根本不可能买的起。 李思也问过谢晚晴官员买不起房怎么解决。 谢晚晴答曰京官多是租房子。 租皇室的房子。 根据房子大小以及官职高低,租金不等。 的确,若是要买一栋像样点的府邸,再加上修缮、装饰、请点下人什么的,没个几万两银子还真拿不下来。 正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这样的房价与收入比,那些官员想要不贪都不行。 “果真是京都居不易啊。” 李思叹了口气。 当时他没想明白,为何皇室手上明明拽着那么多的房产却只用于出租。 这会想清楚了。 一来,若真放开了买卖,整个京都怕是除了皇宫,都会落入世家的手中吧。 二来,低价租给那些京官,好歹还有地方可住,否则京官都去西城与百姓挤在一起,未免有失体统,面子上过不去。 “说到底还是经济太不发达了。” 对于皇室而言,百官的生活成本与收入比是个恶性循环。 但对世家而言,洛都的高房价,反而成了世家大族控制官员的手段,滋生贪腐的温床。 …… wap. /87/87860/19943091.html 第48章 海阔凭鱼跃 连着三日,李思都在无双大观园里教李成、陈旭陈光三人酿酒。 同时将花露水的制作方法告诉了三人。 这段时间,永泽县那边迁过来的一千多户人家,男丁帮忙盖房子,妇孺则被安排力所能及的采摘薄荷与金银花。 这让永泽县那些百姓们大为欣喜。 不仅家里男人做工有收入,妇孺也能力所能及的做点事情换取收入。 甚至有那手脚轻快之人,女子收入比家里男人还多的。 这让这些来时忐忑不安的外乡人,把心放了下来。 与李家村的人相处的更加融洽。 不稳定的因素在每日开的工钱里消弭无形。 刘笑笑与小莲拿出前几日泡着的一罐花露水,小心翼翼的用丝绸过滤着鲜花碎片。 清香怡人。 两颗小脑袋都凑到了一块,脸上充满着骄傲。 是的,她们学会了正在制作香水。 听了李思随口叨叨了几句,两丫头漫山遍野的跑。 将山上当季的鲜花给采了许多回来。 也不分类,也不管制作出来的香型。 两人是看着哪个好看就丢两瓣,完了又抓了一把桂花撒了下去。 成品出来了,淡淡的黄色里透着点粉。 闻着倒也挺香。 桂花香里透着点月季的味儿。 李思少不得夸了两人几句。 把两小姑娘夸的眼睛都眯成了条缝。 正在这时,徐茂名三人联袂找了过来。 “好香,这是何物?” 徐茂名好奇的盯着刘笑笑与小莲手上的瓷瓶。 香味正是从瓷瓶上散发而出。 闻着令人精神振奋。 “这是少爷教我们做出来的香水。” 小莲骄傲的说道。 “香水?” 徐茂名好奇的问道。 他已经意识到这所谓的香水,怕是在贵妇间大有市场。 “嗯,好闻吧?有桂花香哦。” 刘笑笑举着瓷瓶,当作宝贝一般。 小女孩都喜欢香香的东西,刘笑笑也不例外。 “这次过来,可是海贸那边的事安排妥当了?” 李思从酿酒的工作间走了出来,问道。 “回侯爷,海贸那边的事我等已经交代好了,由其他几个小股东负责,主要是维系那几个国家的路子不断了,赚不赚钱倒是其次。” “很好。” 李思笑道,“钱呢还是要赚的,只是换种法儿来赚。” 李思指了指刘笑笑与小莲手上的香水,又将一旁的花露水拿出一瓶递给三人。 “这个叫花露水,有提神醒脑,防止蚊虫叮咬、缓解蚊虫叮咬后奇痒难耐的效果。” 徐茂名等人大为惊异,接过李思递过来的花露水,倒了些在手里仔细闻了闻。 疏于运动上山有些喘息的状态,似乎也在这花露水的香味里淡薄了许多。 “此物真是神奇。” 徐茂名三人议论着,很敏锐的发现了这里面的商机。 “不知此物作价几何?” “这东西制作起来比较复杂,工序多时间久,这么一小瓶,成本在600文的样子。” 李思指了指徐茂名手上的100毫升瓶子说道。 事实上,成本主要是粮食酿酒的成本。 按四斤粮出一斤酒,粮价100文计,加上人工什么的,一斤酒的成本在500文到600文之间。 这一瓶100毫升的花露水卖个600文,算上瓷瓶的成本,也就不到200文。 三倍的利润。 “这么高,那不得买个两三千文?” “是这个理。况且,这花露水寰宇之内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李思笑道。 本来这就是走的高端路线,卖便宜了,人家还不稀罕买。 走奢侈品路线。 洛朝有钱人是真有钱啊。 “海贸那边暂时就卖酒、瓷器、花露水和绢帛吧。细盐暂时不卖了。” 李思接道:“泰罗果那边的粮食不要断了,但不需要那么大的量,够酿酒就行。” 安排好海贸的事,李思沉吟了片刻,“你们收拾一下,去京都,我给你们写封信,你们去找谢女官,落实铺子的事。我们在京都先把第一家解忧杂货铺开起来,务必一炮打响,等开了春,再往其他大的州府复制过去。到时候也还要辛苦三位跑一趟。” “但凭侯爷做主。” 三人也知道,这解忧杂货铺一旦开起来,只要能扛得住世家的倾轧,那就是日进斗金的买卖。 毕竟,卖的东西样样都是稀罕玩意。 等三人离去,李思开始梳理出发前要准备的事。 水力纺车要抓紧制作,届时直接在京都运作。 石炭炉的制作不能停,只等冬日来临再推向市场,铁不多了,还得找陆志明解决。 细盐、瓷器工坊一直都开足马力在生产,这一块已经很成熟,倒是不用怎么操心。 酒和花露水也已经教会了陈旭陈光他们,剩下的就是要叮嘱他们抓紧这个时节,将薄荷与金银花的扦插种植搞起来。 至于猪肉,李思的想法是直接做成肉干、腊肉的形式再贩卖,否则运输种猪到京都也是个麻烦事。至少目前没工夫弄这一块。 还有棉花种植与桑蚕养殖,这一块只能交给王婶了。 一条条梳理过去,李思觉得李家村这边的事也交代的差不多了。 现在就等江应流的那几个同窗过来,交代一下就要准备动身前往京都了。 说实话,李思对京都之行是做足了心理建设。 到了洛朝权力的中心,天知道会遇到什么麻烦。 想也无用,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李思交代了几个学生几句,起身到英烈碑的工地视察。 这是李家村的重点工程。 青山上的战士们除了执勤巡逻的,几乎都在此地帮工。 徐立正好在工地外搬运木头,远远看见李思过来,将扛着的巨木放下,上前见礼。 “都还好吧?” “挺好的,大伙都很感激少爷。” 徐立眼里有着激动。 这位少爷给他们的感觉与众不同。 不是那种口头上喊着兄弟,背地里却你行你上的那种虚伪作派。 为这样的主子卖命,他们心安。 而且,少爷还专门说了,要让兄弟们在明年内成亲,要有自己的家室,要延续血脉。 以后危险的任务,会优先考虑有子嗣的人。 “那就好,你忙,我随便走走看看。” 李思拍了拍徐立肩膀,朝工地里走去。 远远望去,条石堆砌而成的九级台阶已经就位。 中心垒起来的巨石看上去气势恢宏。 工地上的人知道李思到来,一个个围了过来,“侯爷好”的问候声不绝于耳。 尤其是永泽县迁徙过来的那些人,激动的跪了下去。 李思将众人一一扶起,笑道:“到了李家村就是自己人,诸位不要有什么负担,若有困难尽管开口,能帮的我一定帮。” “侯爷大义,吃穿不愁,还有工钱,乡亲们都想着给侯爷供奉长生牌呢。” “没困难就好。”李思笑着接道:“不日我将前往京都,但诸位放心,李家村的一切照旧,好日子在后头呢。” 与乡亲们聊了一会,又指点了一些安装不到位的地方,李思回到了家中。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洛都,我来了。” wap. /87/87860/19943092.html 第49章 洛都,下马威 武帝十六年,腊月初十。 寒风凛冽,万物飞白。 洛朝都城外来了十几辆马车。 当先一辆马车上,陈留与王猛坐在车辕上,哈着白气,扭头说道: “少爷,洛都到了。” “总算到了,这一路颠的死人。” 李思掀开马车帘子,冷风呼啸而入,让他打了个寒颤。 从温暖的马车里走出来,他感觉从春天直接一步跨入凛冬。 李思将裘衣包裹严实,跳下马车。 映入眼帘的是被漫天雪花裹挟着的,宽阔高耸的城墙。 银装素裹。 第一次看到洛都这般雄伟的城墙。 夯土垒起来的四丈高墙,斑驳着,沿两侧绵延开去,直欲融入远山。 呼啸的北风如同在诉说着什么。 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李思被震撼到了。 发自灵魂的战栗。 前世,他也曾到西安看过城墙,但绝对没有这般强烈的感觉。 或许是这一世自己融入了时代,有了参与感后才有的这种感慨吧。 李思想着从谢晚晴那听到的一句话: “洛都控山带河,为天下形胜之地。” “少爷,入城吗?” 后面的马车陆陆续续跳下二十名青山战士。 堵在城门口,挡住了后方入城的车架,已经引起了城门卫不满。 “你们干什么的,要进城就赶快了,堵在这里干嘛?” “马上马上。” 陈留说着看向李思,在后者首肯下,开始入城。 “拿来。” 城门卫看了眼陈留与王猛的穿着,目露鄙视。 “哪里来的田舍奴,一点规矩都不懂。” “说谁是田舍奴呢?” 陈留不满了。 说他也就罢了。 可少爷是开国县侯,竟然被一名城门卫说是田舍奴,这让他怒火中烧。 “说的就是你们。” 城门卫吊儿郎当的,斜蔑着李思方向。 他知道,这个才是正主儿。 要银子? 李思多少听过城门卫的这种恶习。 “让开,你一个小小城门卫也敢堵开国县侯的道?” 陈留怒喝道。 开国县侯? 城门卫吃了一惊。 仔细看看李思的穿着,再看看车架,啥标志也没有。 洛都有几个县侯他们这种人门儿清。 “弟兄们来活啦。” 城门卫朝后头一招呼,哗啦啦跑出好几个人,瞬间就围了上来,浑然不把李思等人看在眼里。 “你们要干什么?冲撞了侯爷你们担得起吗?” 陈留手按刀柄,怒目而视。 “好家伙,还带着兵器。” 当先那城门卫看了一眼陈留腰间用布裹着的兵器,顿时来了神:“我怀疑你们进城图谋不轨,现在搜车。” “搜车?” 李思笑了。 昨日他已让人先一步快马赶到京都通知谢晚晴自己到的时间。 谢晚晴也说会在南城定鼎门处接自己。 刚开始李思还以为谢晚晴是有重要的事耽搁了。 但以谢晚晴的聪慧,即便有事耽搁了,也绝对会安排人来接引。 但现在,城门口就有人闹幺蛾子。 李思明白了。 这趟京都之行怕是会很有趣。 “我若不肯呢?” “他说他要不肯呢,弟兄们听见了没?” 哄笑声传来,轻蔑而冷酷。 “干什么呢?堵在城门口,闹哄哄的像什么样?” 人群后头走来一名将官模样的人。 “回长史大人,这伙人个个带的刀兵,属下怀疑他们欲行不轨,想搜查马车,他们拒不配合,还说自己是县侯。” “县侯?” 长史眼睛眯了眯,看向李思,意味深长。 “京中有几个县侯你们不知道吗?本官刚刚查看过,近来并无县侯出城记录,你们是监门卫的军士,岂能因随便一个阿猫阿狗说自己是县侯就畏首畏尾,干什么吃的?” “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小的,这就去搜查。” 城门卫手一挥,呼啦啦十几个人就往马车走去。 青山战士个个怒极。 主辱臣死,他们当下就要掏兵器。 “让他们搜。” 李思开口。 “搜!” 长史一摆手,身后士卒列队而出。 明晃晃的长矛竖起在地。 李思知道,这时候但凡有违抗,立刻便会迎来痛击。 刘笑笑与小莲拦在马车旁都要急哭了。 那城门卫一把推开小莲,后者跌坐在雪地里,强忍着泪水。 李思走上前将她扶起,盯着城门卫看了一眼,做了个请的手势。 城门卫笑笑,浑不在意李思的目光,径直上了李思坐的那辆马车。 炭火正燃着。 温暖如春。 长凳下有几个箱子,那人随手拉了一个出来,打开,顿时被亮瞎了眼。 满满的一箱金子。 再打开一个,依旧是金子。 连着五箱。 每一箱,怕不得有五百两。 最后一个箱子里倒是没有黄金,而是放着两个竹筒。 李思开口了:“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碰这两个卷轴。” 城门卫的眼睛早就直了。 只感觉逮到了大肥羊,哪里会理会李思的话。 当下便拧开竹筒。 将里面油纸包着的的卷轴抽了出来,又随手打了开来。 这是圣旨? 他大字不识得几个,但圣旨上那几个开国县侯还是识得。再一看底下盖着的大印,人都傻了。 “这,这…” 圣旨啊,真是开国县侯。 他这种小小城门卫哪里曾见过敕封县侯的圣旨。 回想那手下说的开国县侯,这次踢在铁板上了。 城门卫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李思。 “大人,好多金子。” “大人,这人应是贩卖私盐的。” “大人,好几车都装的是铁器。” … 听着外面一句句的汇报,拿着圣旨的那个城门卫都快哭了。 李思朝陈留使了个眼色,目光看向拉车的马匹。 陈留心领神会。 从怀中摸出几个铜板弹了出去,正中马匹鼻梁。 马儿受惊,扬蹄而起。 王猛与陈留早有准备,在马儿即将开始奔跑时拉住了缰绳。 马车内正手忙脚乱将圣旨塞入竹筒内的城门卫顿时摔了个四仰八叉,手里的圣旨连着竹筒掉落地上。 一箱黄金滚落,遍地金黄。 哗然声起。 围观的百姓与两侧士卒顿时眼中只余黄金,哪里看得到那炭火倒在竹筒上,有绢帛边角被炭火燃着。 颤颤巍巍,浑浑噩噩的,那城门卫下了马车。 李思走上前,一巴掌重重甩在那城门卫脸上。 这下让那些城门卫的士卒大怒,长枪斜斜指向李思。 陈留等青山战士自也刀兵出鞘,围在李思身前。 剑拔弩张。 李思好整以暇,走过那倒在地上的城门卫,又一脚踹了过去。 这才俯身捡起竹筒。 那长史正欲发难,却看到李思拨开雪地上的炭火,从竹筒内扯了一块明黄色绢帛出来,朝着阳光的方向展了开来。 绢帛被炭火烧了个洞,不过拇指大小。 “毁坏圣旨就是打皇上的脸,作为县侯承蒙帝恩,真是是叔忍婶特么的不可忍啊。王猛,陈留,给我打,往死里打!” 青山众人早已怒火填膺,有了主子命令,哪还管什么监门卫士卒,冲上去围着那些城门卫就是拳打脚踢。 李思不管那些陈门卫的哀号与告饶声,直直来到那长史身前,将圣旨甩在他身上,一脚踹了过去,“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瞧瞧。” 那长史摔了个狗吃屎,却护着怀里的圣旨,展开一看,整个脸色瞬间就白了。 “好你个姓钱的狗娘养的,敢坑我。” 说完爬了起来,朝李思拱手道:“下官不知侯爷驾到,多有误会,还请海涵...” 啪的一声,那长史甩了自己一个耳光,看李思没反应,顿时左右开弓。 很快一张脸便肿了起来,嘴角有血丝溢出。 这种人李思一点都不觉得无辜。 这要是换作别人,还不得被抢了家财还被安个图谋不轨的罪名。 谋财害命啊。 其心可诛。 “入城。” 李思连地上的黄金都不捡就上了马车。 这些黄金少说也有几百两,在白雪映衬下越发显得金灿灿的。 可在场那么多人,愣是没人敢捡。 wap. /87/87860/19943093.html 第50章 李思这是打朕的脸啊 方才的小插曲除了让两小姑娘受了点惊吓外,并未被李思等人放在心上。 十几辆马车嘎吱嘎吱的驶过定鼎门,入了城。 就在李思入城的同时,紫薇殿最高处,谢晚晴、筱柔,正陪着武帝对坐饮茶。 只是谢晚晴那坐立难安的模样,哪里有丝毫饮茶的雅趣。 武帝皱眉道:“不过是世家给的点下马威罢了,朕是如何教你的,临事要有静气,你瞧你,哪有点第一女官的模样,端的是丢朕的脸。” “陛下,臣...” 谢晚晴慌忙就要起身。 “坐着吧。”武帝接着说道:“到了京都,他要面对的是可就不是那些粮商了,而是直接和世家门阀对上。朕故意透了消息出去,便是要让他知晓京都不易,行事当谨小慎微。” “陛下英明,是臣...臣...” “关心则乱。” 筱柔在一旁笑着补充道,“姐姐放心啦,监门卫那里我已与中郎将打过招呼,他会在那里照看着,若是那些人做的太过威胁到李思,他会出面的。” “李思那小子远没有表面上那般谦和。” 武帝吹了吹茶叶沫子接道:“扮山贼抢粮商,青山脚下红狐应是他亲手击杀的第一人吧,可你们看他,丝毫没有不适,不愧是朕的麒麟子。 朕很期待这小子能在京都里掀起多大风浪。” 这话多少有点歧义,谢晚晴与筱柔倒是没有多想。 陛下夸李思为麒麟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安心候着等内廷来报。” 武帝放下茶盏,“若是这点困难都解决不了,这京都他也呆不安稳。” “是。” 谢晚晴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来。 道理她都懂。 可那是这两月来她魂牵梦萦的人,如今就在都城内,却不能得见,着实令她心中难过。 “陛下,孙公公求见...” “来了。” 谢晚晴美眸瞬间有了颜色。 这孙公公执掌内卫乃陛下最信任的宦官。 陛下居然派他亲自盯着这事,谢晚晴的心这次是真的安了下来。 “奴婢见过陛下,见过谢大人、筱大人。” “起来吧,李思可进城了?” 武帝挥挥手问道。 “回陛下,已经进城了。” “还挺快,事情如何解决的?” “回陛下,长史郭明与城门卫要搜车...” 孙公公将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不带丝毫个人观点。 “打了人?好,好,打的好。” 武帝站了起来,双手负于背后,看上去颇为高兴。 “不对,这小子说毁坏圣旨就是打朕的脸,他好大的胆啊,竟然真将朕赐给他的旨意给烧毁了?” 谢晚晴正高兴之时,武帝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那个是意外,是马匹受惊...” “你相信那是意外?” 武帝的反问让谢晚晴难以回答。 那当然不是意外,孙公公可是将那铜钱、黄金都给捡回来了。 证据确凿啊。 “今日你不许去见他,也不许派人找他,就让他在客栈住着。” 谢晚晴看了眼漫天飞雪,顿时想说什么,武帝看了她一眼,“怎么,一日都等不了?” “臣遵旨。” “哎,到底是女大不中留啊。” 武帝有些吃味地说道。 “哎呀,陛下,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姐姐两个来月没见情郎,这得有多少秋?怕是快熬成婆咯。嘻嘻...” …… 一条能并行至少四十辆马车的大道笔直的延伸开去,一眼望不到头。 恢弘壮阔。 两世为人,李思从来没见过这么宽的马路,怕是超过百米了吧? 两侧皆是木质民房,不少墙体都疏于修缮,用布匹、不知名的毛皮遮盖着,看上去很是凌乱。 “少爷,这真的是京都吗?” 小莲没心没肺的,与刘笑笑嘀嘀咕咕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 “怎么,摔傻了?” 李思笑着摸了摸她脑袋,“若非是京都,哪来的那么高大的城墙,这么宽阔的街道?” “可这京都的街道感觉还没李家村的干净,房屋也没李家村漂亮。” 小莲不解的问道。 “你傻啊,洛都的建筑都是多少年前的了,哪能和李家村新建的比,再说了,那可是少爷设计的,能不漂亮吗?” “还是少爷厉害。” 小莲深以为然。 在她心里,少爷的才华与容貌就是天下无双。 “不过,这里算是洛都廓城,差一点也正常。” 李思补充了句。 “少爷可有去处?” 沿着街道走了一阵后,王猛问道。 这话倒是把李思给问住了。 原本想着晚晴来接,就可以到她买的府邸去住。 现在她人没出现,府邸买在哪,李思也是两眼一抹黑。 “先找家客栈住下吧。” 李思想了想说道。 “那是否需要让人通知下少夫人?” “不用,咱们自己先走走瞧瞧。” 今儿这事闹的虽不大,但人多嘴杂消息肯定捂不住,甚至李思都怀疑边上看热闹的会不会就有宫中暗卫之类的在旁观。 洛都是谢晚晴的地盘,她要找到自己一行人也容易的很。 洛都廓城住的多是普通百姓与贩夫走卒。 到底是当今天底下最繁华的都城。 街道上行人极多。 令李思等人奇怪的是,客栈、酒家一间没看见。 沿着这条宽阔的街道一直走,穿过两巷子,前面忽然开阔了起来,两侧竟然是森林与山峰。 山虽不高,但植被丰富,绿树成荫。 这是真正的山,而非园艺的那种假山。 “大人,您是第一次来京都吧,可需要向导?我只要五十文钱就可以,很便宜的。” 正在李思等人摸不着头脑时,一个与刘笑笑差不多大的男孩跑了过来,装的一副老练的样子,但手抓着衣服的模样,暴露了其内心的不安。 这可是连将官都敢揍的人啊,能不紧张吗。 李思知道,这个男孩在他们入城时就跟了一路。 “五十文?” 李思打量着这个穿着破破烂烂,但却极为干净的男孩。 “那,那三十文,不能再少了。” 男孩眼里有些失望。 他可是看到这个老爷一箱的黄金掉在地上都不去捡的。 “给你一百文,带我们找家干净的客栈,再找个好点的酒家。” “一百文?能先给五十文吗?” 男孩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有了一百文,他不仅可以替阿姐请郎中,甚至还能抓点药。 “我家少爷可是侯爷,还能差你一百文钱不成。” 小莲不满道。 男孩本就害羞,被小莲一句话问的满脸通红,想解释却紧张的说不出话。 “王猛,给他一百文。” 男孩接过铜钱的手有些颤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了个头后才爬了起来,有些难为情,却满怀期待的问道: “谢过大人。”小男孩犹豫了会,壮着胆子接道:“南城好一点的客栈都在南市那边,一会路过小的住所时,能不能耽搁一会让小的给阿姐请个郎中,然后再带大人去找客栈?大人放心,耽搁不了多久,最多一刻钟便够了。” “行啊。” 男孩大喜正要道谢时,李思忽然说道:“闲着也是闲着,咱们一起去你家里瞧瞧,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这如何使得。” 男孩大惊失色,想将铜钱还回去,又不舍得。 “你这人,我家少爷是开国县侯,还能谋你钱财不成?好不识趣。” 小莲瞪了男孩一眼训斥道。 “侯,侯爷?” 男孩惊呆了。 “那可不...” 小莲骄傲的说道。 “走吧,我们也是第一次入京,四处走走瞧瞧也好熟悉熟悉京都。” 一路走着,雪也渐渐小了。 wap. /87/87860/19943094.html 第51章 逼良为娼 男孩叫夏仁。 与他姐姐借居在宣教坊的大伯家中。 父亲原本也是个从九品的律学助教,母亲是教坊小有名气的琴师。 去岁时夏仁母亲因病弹错了曲,被人当场打破脑袋。 父亲气不过,与人理论,不小心将那大人的腰佩扯掉摔碎。 这下算是闯了大祸了。 那人说玉佩是祖传的,价值纹银万两,不赔钱便要报官。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他父亲便因此被罢了官,一气之下卧床不起。 母亲伤口不舍得花钱医治,发展成疡症不治而亡,父亲激怒攻心没拖几个月也走了。 留下姐弟两孤苦无依,祖上传下来的房子也被人强行夺走,还倒欠了十几两银子。 那人不知道哪里听说姐姐琴艺精湛,要将姐姐卖入青楼抵债,姐姐不从,便被人打伤。 若非乡亲们实在看不下去,怕是他姐姐当时便被抓走了。 等到自家原本位于永太坊的宅院被改为青楼院子时,夏仁姐弟这才知道,当初殴打母亲的那人,竟然是南市最大青楼的东家。 强取豪夺,草菅人命。 皇城脚下也无天日啊。 小莲与刘笑笑听完夏仁的故事,早已是眼泪汪汪。 李思沉默着。 世间不平事那么多,他也不是圣母心,听过也只是感慨一番罢了。 说话间到了宣教坊夏仁的大伯家门口。 “大伯母,请你将母亲的琴还给我,那是母亲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了。” “你一个没了爹的女娃子,还有个拖油瓶弟弟,去青楼怎么就委屈你了?成天好吃懒做的,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什么活都不用干?老娘辛辛苦苦给人浣衣,一日赚的铜子还不够你们两小杂碎吃用的。” “哭哭哭,就知道哭,真是上辈子作了孽才有你们这两祸害...” “好了,你就少说两句。” 一中年男子的声音打断了中年女子的声音。 “你吼什么吼,有本事你拿银子回来啊。”妇女一句话让那男子没了声音,“你若答应去青楼,琴马上还给你,否则转头我就把它给砸了。再说了,哪个女子不要经人事,眼睛一闭,管他是什么人,要是运气好被哪个富商看上纳做小妾,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还没等敲门,一道道尖酸刻薄的喝骂声便传了出来。 夏仁眼睛顿时就红了。 用力拍打着门。 “你个小兔崽子,拍什么拍,拍坏了...” 门被打开,李思视线越过中年女子,落在里头跪在雪地里女子瘦削的背影上。 夏仁用力甩开大伯母的手冲了进去,扶起姐姐,哭喊道:“姐,姐...” 中年女子这才看到门外一堆人,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估计是青楼里的人又来讨债了,立马换上笑脸说道:“几位爷,冤有头债有主,夏竹姐弟欠的银子可不关我家的事。” “少爷...” 小莲扯了扯李思衣袖,目露祈求。 她也是骤然间失去父母的,感同身受。 想起之前夏仁还说伯父待他们不错,可眼下所见所闻,哪里有半分不错的样子? 刘笑笑看李思面色不太好,悄悄拉了拉小莲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 逼良为娼啊。 李思算是开了眼了。 “啪啪啪”,李思忽然鼓起了掌,往院子里走去。 “这位是?” 院子里的中年男子神情有几分紧张。 “你叫夏竹?” 李思问道。 “要我去青楼,我宁可死!” 夏竹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从怀里掏出把剪刀抵着心口。 这些天她整日里担惊受怕的,一怕青楼里的人上门,二怕大伯母将她卖到青楼。 “姐,这位是开国县侯,不是青楼的人。” 夏仁从怀中将紧紧捂着的一百文掏了出来,大声说道,“侯爷还给了我一百文请郎中呢,姐,你看。” “开...开国县...县侯?” 那中年男子说话都结巴了起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没出息的东西,你说你是县侯就是县侯啊?我还是第一女官呢!” 那中年女子久居京都,哪里相信开国县侯会屈尊纡贵的到宣教坊里,来管一个没爹妈的女娃儿的死活。 李思看都没看那中年女子一眼,而是继续朝那女子问道:“你叫夏竹?” 李思再次问道。 “民女夏竹见过侯爷。” 夏竹颤抖的站了起来,在夏仁的搀扶下行了个礼。 李思这才从女子队妆发上判断还未到及笄之年。 夏竹见李思打量自己,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手里的剪刀握的更紧了。 一个高高在上的侯爷为什么要帮他们姐弟? 这些日子的遭遇早已让她明白人心有多险恶。 “会抚琴,那就识字?” 李思问道。 “回侯爷,阿姐不仅会识字,还会作诗词呢。” “我刚到京都,府里还未请下人,不知你可愿带着夏仁一起到侯府里做事?” “我,我...” 夏竹根本没法判断李思的话。 真能到侯府当个丫环那固然好。 可侯府那等地方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啊。 “姐姐,我也是少爷的丫环,少爷待我可好了。” 小莲忍不住开口了。 “是啊阿姐,去了侯府就不怕青楼的人来抓人了。” 夏仁和李思这位侯爷说了一路话,从最初的拘谨到后来的放开,他直觉李思与一般官员不同。 夏仁一句“青楼抓人”让夏竹幡然惊醒。 是啊,还有什么比被卖身到青楼更难接受的呢? “夏竹愿到侯府为婢,还请侯爷一并收留弟弟。” 夏竹拉着弟弟一同跪了下去。 “起来,咱们走。” 李思点了点头。 京都不同李家村。 侯府的面积也非老李家那几间破屋能比。 靠小莲一个人就是累死也忙不过来。 能有个识文断字的丫环帮衬小莲也是不错。 “走?就算你是县侯也管不了我们家事吧?要走可以,十两银子,这丫头卖给你了。” 那妇人一把拉住夏竹的胳膊不松手。 煮熟的鸭子飞了她如何能接受? 青楼那边的人可是说了,只要让夏竹答应到青楼,就会给她五两银子。 王猛快步走了上来,恶狠狠的瞪着那妇人。 那妇人被王猛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了一跳,脚下一滑,顿时摔了个结实,随即嚎啕大哭起来: “县侯打人啦,快来看啊,县侯欺负百姓啊...” 凄厉的哭声顿时引来了街坊邻居的围观。 齐齐朝着李思他们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有个老者站出来斥责道:“这里皇城,你们青天白日的就敢强抢民女?” 显然,老者以为又是青楼来抢人了。 那中年男子看见李思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想着自己那死去的弟弟,忽然爬了起来,“啪”的一声,猛然一个巴掌甩在妇人脸上,怒斥道:“住口。” “小竹,小仁,你们走吧,是大伯对不起你们。” 李思看了那男子一眼,“走吧。” “少...少爷,奴婢,奴婢的琴...” 夏竹怯生生的说道。 “把琴拿来。” 王猛怒喝一声。 那中年妇女被自家男人一巴掌打蒙了。 这会才回过神来,刚想撒泼,却发现自家那口子正双目赤红的瞪着自己,拳头捏的紧紧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砸在自己身上。 那妇人哪里还敢撒泼,慌忙爬起来跑进屋里将琴抱了出来还给夏竹。 “小莲,去拿件袄子给夏竹。” “好嘞。” wap. /87/87860/19943095.html 第52章 给我砸了 离开大伯家的夏仁,明显开朗了不少。 李思知道夏竹姐弟两不安,索性让他们与小莲、刘笑笑同乘一部马车。 面对小莲好奇宝宝般的问题,不停的回答着。 她从小莲的精神气貌上就看得出来,侯爷对这丫环是真的好,甚至可以用宠溺来形容。 这让夏竹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对于京都,李思是做过功课的,找江应流了解了不少常识。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来到京都的第一天,居然要去找客栈。 南城八十三坊,北城二十四坊,总计107坊。 江应流说三年前,都城内统计的户籍数就在四万多户,人口近二十万,再加上禁军、府兵的八万人,洛都常住人口接近三十万。 搁这时代,妥妥的大都市啊。 又走了一阵,到了南市已是午时末。 王猛停下马车说南市到了的时候,李思靠着车厢壁已是睡了一阵。 连着一个多月的时间都在路上奔波。 没到京都时感觉还好,这到了京都,精神松懈下来,疲倦便涌了上来。 “先找酒家填饱肚子吧。” 醉仙楼。 说是南城最好的酒家。 上下五层,倒也颇为气派。 留看马车的人,二十个将三楼占了一半。 李思其实没有什么期待。 可菜一端上来就让他大失所望。 那被小二吹嘘了上了天的羊肉汤,虽是放了胡椒,但仍旧有很重的膻味。 还有那煮出来的韭菜,李思看了一眼就没了胃口。 尤其让他接受不了的是洛都不吃米饭啊。 那烙饼,硬邦邦的,吃的他腮帮子都痛。 还有那腌笋,一口下去,咸的要命不说,牙齿都快被崩了。 炙烤的羊肉火候挺好,勉强入得了口。 哦,对了,那什么醉仙酿,号称京都最好的酒,结果也是难喝的要命,还要八百文一壶。 坑的要命。 这样常年呆在洛都,那吃饭真是个大问题了。 “少爷,京都的菜怎么这么难吃啊。” 小莲吃惯了李思做的菜,一样也是难以下咽,哭着脸说道。 “这可是南城最好的酒家了,平常人家都吃不起呢,这还不好吃吗?” 隔壁桌的夏仁,听到小莲的话很是惊异的问道。 “那是你没吃过少爷做的饭菜,老好吃了,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少…少爷还会做饭菜?” 小莲的话,让夏仁与夏竹极为吃惊。 县侯做菜,丫环吃? 天底下何曾有这样离谱的事? “等到了家里,你们吃过少爷做的菜就知道了。” 小莲能跟侯爷坐在一桌吃饭,他们可不敢。 “唉,这小二将醉仙酿吹的花一样,还以为有多好,没想到实在是难以下咽。” 王猛是喝惯了桃花酿的人,这醉仙酿自然看不上眼。 “大哥说的是,还要800文一壶,真坑。” 陈留也摇了摇头,接道:“和少爷酿的桃花酿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看来在京都开间酒家也是个不错的营生。” 李思算了下,这几个菜加上醉仙酿,起码要1300文。 “好大的口气。” 正好从楼上下来的几人,听到王猛等人的话顿时嗤笑出声,“现在的贩夫走卒,都这般爱吹牛的吗?” 李思他们一行,在外人看来的确像是外地刚入京都的商贩。 “钱公子何必与乡野村夫置气。”另一名书生笑道,“天下人谁不知道钱家的醉仙酿乃洛朝第一名酒。” “说来钱公子也该跟府里说说,这醉仙楼,怎么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放进来了。” 李思看了一眼,几个书生模样的人。 他原本没想搭理,也懒得搭理。 只是好奇这个钱家,是不是六大世家的那个钱家? “只可惜听父亲大人说,户部统计的收成比往年差了两成,再加上北地时有征战,只怕这醉仙酿很快就要超过1000文了。” 钱氏,户部… 李思心中一动,起身走向几位公子哥拱手笑道:“莫非是户部钱大人家的公子当面?” “钱公子,这乡野村夫,品味不咋地,但认人还是有一手呢。” “谁说不是呢?这些商贾啊,溜须拍马的本事好的很呐。” 左右的两个书生,贬低李思恭维着站在中间的钱公子。 身后的书生则是说道:“还不快让开,就你们这些低贱的商贾,也敢挡户部尚书家公子的道?” “却不知钱尚书家有几个公子?” 李思接道:“是这样,今秋家里遭了灾,多亏谢女官帮衬这才侥幸熬了过来,此次入京一是做买卖,二呢便是乡里百姓托我带点山货给谢女官。” “你是湘南、西江道那边过来的?” 钱公子皱眉道。 “正是。” “你带东西给谢女官关本公子何事?” “这不是听说谢女官与钱尚书家的公子有旧嘛,便想托公子帮忙和谢女官说一声,不然我们怕是等到正月也见不着谢女官。” “哈哈,何止是有旧啊,钱公子和谢女官都差点订了亲。” 一名书生说道。 那钱公子也是面有得色。 莫非谢晚晴在两道救灾时还曾提起过自己? 她心里果然有我。 “果然是你!” 李思忽然一脚踹了过去。 可怜的钱公子,上一秒还沉浸在谢晚晴属意自己,下一秒就被一脚踹翻在地,整个人都蒙了。 “你,你怎么敢打人?” “来人,来人呐…” “就凭你也敢打晚晴的主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啥样?贼眉鼠眼,一脸猥琐样,别让老子看见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特么的什么玩意。” 酒家的人呼啦啦围了七八个上来。 可这些人如何是青山战士的对手,不片刻间就倒了一地。 “你,你给我报上名来!” 钱公子被人搀扶起来,色厉内荏的说道。 “怎么,想摇人?”李思挑过条凳子坐了下来,笑道:“告诉你老子,打人的是岭南道李思,他会知道我是谁。” 事实上,听到李思名字时,钱公子就知道了。 作为户部尚书钱有利的嫡长子,他能不知道李思就是陛下说的麒麟子,开国县侯吗? 钱公子恶狠狠的盯着李思,看了看他身后的二十名手按刀柄的护卫,知道眼下讨不回场子。 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们钱家要整死一个人,哪里需要打打杀杀的。 “咱们走。” 几名书生面面相觑。 这李思是谁? 没听过啊。 居然能让钱进来吃瘪了不找回场子? 几人深深看了李思一眼,将这人容貌记了下来。 下次见到了得避着点,钱进来都惹不起的人,他们就更不用说了。 “慢着。” “你要怎滴?” 钱进来看着李思,目光要喷出火来。 “这醉仙楼是你家产业?” “山东道钱氏的产业。” “那没事了。” 钱进来带人走了,刚到楼梯口时,却听那李思说道:“这醉仙楼坑人钱财,给我砸咯。” wap. /87/87860/19943096.html 第53章 青楼 那可是户部尚书家的公子啊。 少爷就那么打了。 醉仙楼是山东钱氏的产业。 少爷也是说砸就砸了。 酒家管事的,还不敢拦。 关键是,少爷晚膳居然还是到醉仙楼吃的。 这是甩人耳刮子,还叫被人把脸凑上来的感觉。 令夏竹没想到的是,掌柜的亲自出来迎接,一口一个侯爷的叫着,倒是让少爷很是郁闷。 少爷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啊。 看少爷喜欢吃那鱼烩,掌柜的二话不说又给送了两条。 这可是寒冬啊。 鱼烩可是极为稀罕的。 便是在平时,鱼烩也是一两银子一份,还不一定吃的上。 晚饭过后,坐在南市最好的客栈房间里,夏竹回想觉得这一天的经历,简直如在梦中。 侯爷对下人是真的极好,一点架子都没有。 把望鹤楼客栈最好的院子给包了下来,让护卫与自己这样的丫环都能住的舒适。 她并不觉得少爷今日的种种行为飞扬跋扈。 相反的,她觉得为这样的主子做事特别的安心。 可是少爷晚饭后说闲来无事,晚上要去青楼开开眼界。 对,就是那间害死她父母的青楼——浣花馆。 这让她担心不已。 她怕少爷初来京都,招惹太多仇家 也担心少爷为她姐弟出头。 因为少爷专门问了她,被抢的老宅是不是就是浣花馆旁的那间屋子。 “阿姐,少爷是要帮我们抢回老宅吗?” 夏仁问道。 “不知道,但你千万不能和少爷提这事,咱们万万不能给少爷添麻烦。” 夏竹猜测,那浣花馆背后肯定有位高权重者站台,否则那东家不过富商罢了,如何敢这样嚣张跋扈。 “对了阿姐,我听小莲说,谢女官是少爷未过门的夫人。” “什么?” 谢女官可是京中女子的楷模。 夏竹自然也不例外。 没想到谢女官居然是少爷的夫人。 怪不得少爷要踹那钱公子一脚。 如此说来,少爷也是皇上信赖之人了。 想明白这点,夏竹忽然对晚上少爷的青楼之行,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与此同时,李思房中,王猛与陈留正在向少爷请示,是否从李家村那边再调一些人手过来。 他们担心少爷招惹到厉害的人物,他们这点人手根本护不住。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不过少爷我惹的事越多反而越安全。” 李思的话让王猛与陈留满头雾水。 “你们想啊,皇上要对付世家,那我跟世家以及他们的羽翼作对,岂不就是站在皇上这一边,皇上能不向着我们?” 京都里还有谁斗得过皇上。 王猛与陈留恍然大悟。 难怪少爷入了京就一反常态,第一天就四处惹事…呃,打抱不平。 嗯,打抱不平,这是少爷的原话。 “要不然的话,你以为那姓钱的被揍了还能这么收敛?咱们打了城门卫的脸还不得被那些兵蛮子找回场子啊。” “所以少爷晚膳时又去醉仙楼,就是看钱家会不会来找麻烦?” “对头。既然没人来找麻烦,那就说明皇上在背后出了力。意思很明显,要我来做这条鲶鱼。” 事实的确如李思所想。 当李思砸了醉仙楼不少座椅,还打了钱进来的事情传入武帝耳中时,武帝不但不以为意,反而还调侃谢晚晴,说她的小情郎有点意思。 并且当即就让人大张旗鼓的,将城门卫那些搜查车子的士卒给抓了起来。 那长史更是被当场革了官职打入天牢。 这个消息传开后,蠢蠢欲动的人暂时都收敛了。 知道陛下在用这事告诉他们,朕,在盯着你们。 可当李思去了浣花馆的消息传入宫中,武帝顿时恼了。 说男子没一个好东西,还要谢晚晴悠着点,别人没过门就多了几房妾室。 谢晚晴有些奇怪陛下对李思的态度。 朝中大臣去青楼的也不在少数。 尤其是那些文人更是以风流自居,流连青楼,砸银子作诗文,就为博美人一笑。 可也没见陛下为这事发过火。 但她却不好问。 她唯一确定的是,李思不是那种贪恋女色,流连烟花之地的人。 要不然的话,李家为何只有小莲这么一个丫头。 只是陛下正在盛怒之中,她也不好替李思说话,怕火上浇油惹怒陛下,真个怪罪于李思。 而浣花馆中,李思正带着王猛与陈留坐在一楼看台最好的位置。 这是他直接用一锭金子砸出来的位置。 浣花馆里的歌妓、舞妓都是清倌人,不做皮肉生意。 老鸨迎来送往,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一眼便看出李思是真正的财大气粗。 一锭金子砸出去,没有半分不舍。 再喊来一名舞妓稍微试探便知,李思不仅是刚来京都,还是个初哥。 虽然掩饰的好,装的很老成,但身体下意识的僵硬,却是没有逃过老鸨的眼睛。 于是老鸨将那舞妓赶走,喊了名长相清纯可人,声音甜美娇糯,还未出过台到歌妓过来服侍。 老鸨有些日子没见过这种冤大头,不,大金主了。 自然要逮住机会拼命薅一把羊毛。 只是她不明白,李思为何随身带着个极为精致的瓷器。 看着像酒壶,但饶是她经验丰富也猜不透贵客随身携带是何用意。 老鸨看李思左顾右盼,似乎对台上衣着清凉,扭着腰肢卖弄风情的表演不甚感兴趣,于是笑道: “公子今日来的好巧,一会便是花魁秀秀姑娘的表演。” “花魁?” 李思终于来了兴致。 闲来无事,青楼看秀吃酒。 这可是他曾经的向往。 老鸨一看有戏,顿时那歌妓使了个眼色。 歌妓端起酒壶就给李思倒了杯酒,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李思,“奴家请公子饮酒。” “姑娘叫什么名字?为何不见你上台?” 李思端起酒杯饮了口便放下,问道:“有没有好点的酒?这也太寡淡了点。” “奴家叫巧儿,技艺不精,还未获得上台的资格。” “巧儿这是自谦呢。”老鸨瞪了巧儿一眼,“巧儿可是浣花馆里新出歌妓里数一数二的,琵琶与筝双绝。” “这可是醉仙酿,已经是天底下最好的酒了。” 老鸨委屈的说道。 “罢了,换壶茶来。” “愣着干嘛,少不了你银子。” “好嘞,公子稍候。” 不片刻间,一壶茶水便端了上来。 此时台上也落下帷幕。 “公子今日可有眼福了,花魁秀秀登场了。” 老鸨不说李思也知道。 这不,四周那些文人雅士、商贾老爷全都激动了起来。 更有人喊着“秀秀”、“秀秀”的名字。 宛若后世疯狂追星的粉丝。 鼓乐声起。 帷幕被缓缓拉了起来。 台上中央,一名脸上蒙着薄纱身着红衣的女子,开始随着温婉的乐声动了起来。 wap. /87/87860/19943097.html 第54章 花魁唱名 舞步蹁跹。 柔软的像是没有骨头般。 每一次扭动都卡在鼓点上。 妥妥的卡点狂魔。 忽而抬足踢腿。 那红衫自足尖滑落的瞬间,纤细白皙的小腿露出。 还没等人看清便又被红衫遮盖。 只余脚踝上红绳系着的银铃发出脆响。 鼓点忽然绵密了起来。 却见那舞妓浑身关节如蛇般扭动,波浪汹涌间忽而扭身旋了起来。 手上的碧绿的镯子衬托下,修长的十指状若白莲,从胸口延伸至头顶。 宛若白莲出水。 穿越近四年,李思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地欣赏古代美人儿跳舞。 作为各大视频网站的常客,李思还是有一定鉴赏能力的。 不得不说,这舞妓秀秀,不愧花魁的头衔。 现场早已叫好声成片。 不少人朝舞台前的空地上扔牌子。 看李思有点疑惑,巧儿在旁羡慕的介绍道:“这是看官打赏呢,牌子上有恩客名讳以及打赏的银钱数额。” 好家伙。 李思算开了眼界。 “这些赏银东家要抽成?” “嗯,花魁魁首抽一至两成;榜眼抽三成;探花抽五成,其余的抽七成。” 巧儿看老鸨不在就说了出来。 虽然这也不算啥秘密,但她说这些却是坏了馆里的规矩。 李思离得近,看到不少牌面上都写着纹银十两,也有几枚纹银百两的牌子。 “对了,赏赐纹银十两以上会由舞妓或者歌妓唱名;纹银百两以上的赏赐,被赏赐者不仅唱名还会亲自敬酒。” 套路满满啊。 “有趣。”李思摸了摸下巴,“一个牌子,不仅带动了看客们的虚荣心,还容易引发看客争风吃醋,撒银子斗富显实力...” 巧儿忍不住又偷偷瞧了李思几眼,在心底叹道:这男子长的真俊。 既然他清楚里面的门道,想来老鸨想坑他银子也就难了吧。 没承想,李思转头就问了句:“牌子在哪?” “公子既然明白...为何还要打赏?” 巧儿不知不觉间竟然有些替李思操起心来。 “无妨,图个乐子嘛。” 李思看了眼巧儿,发现这姑娘好像生怕自己多花了银子被坑似的。 再想到方才她老是偷偷瞧自己,不由摸了摸脸颊,果然俊男靓女都是有天然buff加成啊。 巧儿去替李思取了牌子与笔墨。 “你来替我写吧。就写岭南王猛,赏金二十两。” 王猛与陈留正在对饮,两人差点没被一口酒呛死。 剧烈的咳嗽声引来附近看客强烈的不满。 “不是,少爷,您打赏,为何写我的名字?” “少爷自有少爷的道理。怎么,花魁给你敬酒还不乐意吗?要不我写陈留的名字?算了,不能厚此薄彼,干脆也写个陈留名字。” 榜一大哥是随便能做的吗? 万一这玩意落到谢晚晴手里,那不是妥妥的铁证如山吗?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才是最高境界。 看着李思提着毛笔随意的写了两张黄金二十两,又在一旁写上两名护卫的名字,随手就扔了出去。 巧儿的眼睛瞪的老大。 她见过也听过不少豪客一掷千金的。 但如李思这般一次赏了四十两黄金,还写上旁人名字的,却是绝无仅有。 鼓乐之声已经停了。 帷幕再次落了下来。 “唱名,唱名...” 周围不少人开始起哄。 老鸨走到台前,带着几名丫环在清点。 她可是看见李思丢了两个牌子进去的。 亲自将它们捡了起来,一看,先是一愣,继而笑颜如花。 别说,老鸨虽年过三旬,但保养的不错,风韵犹存。 “呦,这是捡到宝了,老鸨都笑的这般开心。” 有那公子哥模样的人将折扇打开,摇啊摇的。 装个毛线,这大冬天的带把扇子。 李思腹诽着。 老鸨朝那公子哥风情一笑,将丫环收拾好的牌子装到一个盒子里上了台。 不久帷幕拉开。 老鸨则是不知去向。 只见花魁秀秀换了身衣裳,站在台子中央。 白衣如雪。 脸上薄纱也去了。 瓜子脸,柳叶眉,肌肤若雪。 倒也生的一副好模样。 也不知道是看到四十两黄金的缘故还是刚跳完舞,秀秀脸上有着潮红之色。 接连唱名三十个。 好家伙,这里怕也就四五十人吧,打赏率竟然这么高。 大家都看到了,秀秀手里还有三张牌子。 那公子哥眉头皱了起来。 竟然有人敢与他争? 他可是这里的常客,之前也有人与他争过,但没几天就被人打断脚。 消息传开,浣花馆内再看到崔鎏,就无人敢与他争了。 没想到今夜竟然一次蹦出两个不怕死的人。 崔鎏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过一遍。 最后落在李思背影上。 他记得这人砸了十两金子。 老鸨求了自己半晌,说要宰割肥羊,自己这才勉强答应将位置让出来。 没想到,此人竟敢坏自己好事。 崔鎏目光阴沉下来。 “崔鎏公子赏银百两,奴家谢谢崔公子。” “咳咳咳...” 李思也被一口茶水呛到,缓过气来才嘀咕了句:“吹牛?还有叫这名字的?” “是崔鎏...鎏金的鎏。” 巧儿低声说道,“河西崔氏子弟,公子今日抢了他风头...” 那秀秀说着端着酒杯款步而来,巧儿立刻低头闭嘴不再说话。 “感谢崔公子,奴家敬公子。” 那崔鎏此刻哪里还记得有人抢他风头的事,早已是色授魂与。 接过酒杯时,手指碰到秀秀手背,后者含羞娇嗔的模样,顿时让崔公子整个人如同飘在空中一般。 秀秀返回台上。 “岭南王猛,赏黄金二十两,王公子威武,秀秀感激。却不知哪位是王公子,还请起身让秀秀好好瞧一眼。” 哗然声起。 二十两黄金啊,这够普通四口之家在京都过上五六年的好日子了。 岭南何时出了这么个豪客? 王猛在李思的戏谑的目光下,只得无奈站了起来。 他何曾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过? 铁塔般的猛男,也有娇羞之时。 秀秀的眼睛从李思身上挪开,眼里的失望之色一闪而逝。 端着酒杯下了台,眉眼含笑的朝王猛走来。 秀秀一扭一扭的越走越近,白晃晃的跳啊跳的,顿时让王猛目光不知道往哪放,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奴家敬王公子。” 王猛接过酒杯时,秀秀的小指头不着痕迹的在他掌心划过,俏脸却露出羞涩之意。 李思看的分明,嘴角噙着抹笑容,心道,好一个绿茶。 等王猛坐下,重重呼出口气时,陈留忽然开口道:“秀秀姑娘也不用跑来跑去了,我自己饮酒一杯,就算你敬过酒了。” 说完不等秀秀做出反应,飞快的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这...” 秀秀从来未遇到这样的恩客。 可又不好薄了人家面子,只得笑道:“感谢岭南陈留公子,赏黄金二十两。” 现场再次响起吸气声。 一晚上出了两个二十两黄金,还都是岭南来的。 岭南是出了金矿吗? 唱名结束。 老鸨带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李公子,这位是浣花馆的东家,感谢公子豪气打赏,特来认识下公子。” “鄙人霍渊,幸会幸会。” 李思起身客套道:“原来是霍东家,久仰久仰。” 王猛与陈留对视一眼,知道正主出现了。 wap. /87/87860/19943098.html 第55章 李思碰瓷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李思,来自岭南阳州。” “之前没见过李公子,是第一次来浣花馆?” “今天刚抵达京都。” “这么说来,鄙人得给李公子摆席接风。” 霍渊很是自来熟的笑着,吩咐老鸨去准备酒菜,完了还不忘把招呼崔鎏一起坐坐。 端的是八面玲珑,不冷落一人。 若非李思知道霍渊为了一栋屋子便设计害人性命,还真得被他这副好客、和善的模样给蒙蔽了。 崔鎏知道霍渊背后有人站台,也不好太过驳了他的面子。 “不知李兄家中是做什么买卖的?出手竟然这般豪气?” 王猛、陈留以及巧儿很知趣的起身让出位置。 “巧儿留下吧,咱三个大老爷们喝酒没有美人,岂不是无趣的紧。” 霍渊看了李思一眼笑道。 “听说巧儿姑娘琵琶与筝技艺双绝,不如趁这个机会露一手?” 李思想了想笑道。 他准备搞事情,不想连累她。 霍渊当然知道巧儿还没到登台的时候,可李思提出来了,他也就应了下来。 “听见没,能让李公子指明要你演奏,是你的福气。” “巧儿谢过李公子。” 行完礼,巧儿自下去准备。 酒菜很快便端了上来。 李思小心点将自己带来的瓷瓶放在身前,一副很是贵重,生怕被人顺走的模样。 “这瓷瓶倒是挺精致的。” 看李思明显不想介绍,霍渊打了个哈哈,也就没问。 烤羊肉、羊肉汤。 嘿,居然还有盘鱼烩。 只是酒嘛,又见醉仙酿。 推杯换盏,一盘鱼烩几乎全进了李思肚子。 台上响起琵琶声。 “好,弹的好!” 不过几个音,崔鎏实在没听出好在哪。 “王猛,给巧儿姑娘赏金五十两。” 好家伙,直接赏五十两黄金? 这让台上弹奏的巧儿琵琶弦都按错了几处。 “来来来,喝酒喝酒。” 霍渊看李思的目光越发亲热。 就如同看着一只洗的白白的肥嫩羔羊。 “不是我说,这什么醉仙酿真是狗屁不是。” 李思忽然大放厥词。 “这醉仙酿可是天下最好的酒了,莫非你还喝过比这更好的酒?” 崔鎏冷笑道。 这岭南来的乡野人,居然又一次豪掷五十两黄金。 算算今夜他已经丢出去黄金百两了。 河东崔氏自然富可敌国。 崔鎏甚至见过万两黄金堆在一起的壮阔场景。 可那是家族的,不是他能随意挥霍的。 “你懂什么,毛都没长齐都小屁孩。” 李思好似酒意上头般,开始出言不逊。 霍渊皱了皱眉头,担心崔鎏发火,想着面子已经给足李思了,正准备开口闪人。 李思忽然神神秘秘的凑上来,说道:“我这次入京可是给皇上献宝的。” 献宝? 霍渊心头一动,看向李思一直护着的瓷瓶。 可无论怎么看,那也只是个精致的瓷瓶罢了,哪里算的上是宝物? 莫非,里面装的东西才是宝物? 果不其然,李思神神秘秘的道:“不是我吹牛,这瓷瓶里装的酒,才是真正的天下无双。” “吹牛吧你。” 一听是酒,崔鎏顿时没了兴致。 霍渊也是满脸失望,觉得李思喝多了,满口胡言。 “你们不信?” 李思猛地一拍桌子,拿起瓷瓶就递给霍渊,“你自己闻闻试试,光是那酒味就能让你们醉倒。可得小心点,这可是世上独一份。” 李思这么说,霍渊倒是起了好奇之心,伸手就要接过瓷瓶。 可他的手指才刚刚碰到瓷瓶,李思就松了手。 “啪”的一声,瓷瓶掉在地上,碎成许多块碎片。 顿时酒香四溢。 崔鎏眼睛一亮:”好酒。“ 霍渊还在发愣呢,李思忽然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怒斥道:“狗东西,你敢损坏陛下的酒?这可是天下无双的酒,是初酿第一瓶,陛下特意嘱咐我,让我千里迢迢从岭南给运过来的。” 突然发生的情况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惊呼声四起。 琴声却戛然而止。 李思这巴掌是用了全力的。 直接将霍渊从凳子上甩到了地上,脑袋还在桌角磕了一下。 好巧不巧的,手掌摁在碎裂的瓷片上,顿时血流如注。 “你陪我酒!” 李思操起凳子就砸了下去。 这下让霍渊差点痛晕了过去。 浣花馆的打手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冲了过来。 “呛”的两声兵刃出鞘的声音。 王猛与陈留抽刀站在李思身前。 这下让那些赤手空拳的打手们脚步一滞。 “愣着干嘛,抄家伙。” 霍渊终于缓过神来怒吼道,“砍死算我的。” “我家少爷是开国县侯,谁敢放肆!” 王猛怒喝一声。 开国县侯? 崔鎏终于想起来了。 开始就觉得李思这名字在哪里听过,可惜,自己知道的晚了点,不然这什么接风宴他是打死都不会参与的。 好在他看出来了,李思的目标是霍渊。 “啊,是他,对,今天中午在醉仙楼打了户部尚书家的钱公子,还砸烂醉仙楼不少座椅的人就是他!” “没错,没错,今早在定鼎门口殴打长史与城门卫的人也是他,我记起来了。” “原来这位就是开国县侯啊,我听说那位长史因为冒犯了县侯大人,傍晚时就被陛下革了官职打入天牢了。” “可不是,那些城门卫也都被抓起来了。” 躲得远远看戏的人群,这才一个个事后诸葛亮般的说起李思的光辉事迹。 特么的,现在说这个有个屁用,早干嘛去了? 霍渊当然听说过这些事。 只是没想到正主就是眼前这个被他当作肥羊的岭南客。 霍渊现在是真的头疼,骑虎难下啊。 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开国县侯。 竟然这般混不吝。 可霍渊的的确确不敢砍他。 一时间竟然有些僵持。 台上的巧儿早已目瞪口呆。 那俊俏的男子竟然是开国县侯? “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起自家人来了。” 老鸨僵硬的笑着,快步走了进来。 她若是不来打个圆场,等霍渊缓过神来,她也就不用干了。 “谁特么和你们是自家人?” 李思接道:“砸坏了本侯敬献给皇上的祥瑞头道酒,你们浣花馆准备怎么陪?” “哎呀,陪陪陪,侯爷说吧,多少银子?” 老鸨堆着笑脸问道。 “多少银子?” 李思冷笑了声接道:“献给皇上的祥瑞,你们居然用银子来衡量?是瞧不起皇上,打皇上的脸吗?” 霍渊人都快晕过去了。 手掌与脑袋还在流血呢,李思这边又给他安了个大不敬的罪名。 “侯爷说个数吧。” 霍渊知道李思句句往皇上身上扯,显然是有恃无恐。 他心里憋屈啊。 特么的,一瓶酒而已,什么时候酒也能成祥瑞了? 但这事,皇上说是,那就是。 自己不过是欧阳家的傀儡罢了,皇上要是想弄死自己,欧阳家是铁定不会出手相救。 “要什么房子,有点出息行不行?” 李思忽然朝王猛骂了起来。 把他都给骂蒙了。 什么房子,他没说要房子啊? wap. /87/87860/19943099.html 第56章 美女经济 还是陈留反应快,抢在王猛之前回道:“少爷忘了?今日新收的丫环夏竹,说隔壁的屋子本是她家祖宅,却被浣花馆强取豪夺走了。” “对对对,少爷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崔鎏都看呆了。 这样也行? 霍渊算明白了。 原来是给夏竹那丫头出头来了。 只是,夏竹这样的贱民是如何搭上李思的? “侯爷误会了,浣花馆是看隔壁屋子年久失修,好意帮他们修缮一番,再则我看那夏氏姐弟年纪小,担心房契放在他们手中会被有心人拐骗走,这才帮他们代管。如今有侯爷在,那自然是该交给侯爷保管的。不曾想,我一番好意竟然招致侯爷误会。” 事情已经这样了,霍渊索性破罐子破摔,很光棍的接道:“还不快去将夏氏姐弟的房契给侯爷拿来?” 老鸨如梦初醒。 不一会就将房契给拿了来。 李思看了一眼,夏志明。 没错,就是它了。 “既然是误会,解开了就好。”李思将房契收入囊中,“没想到霍东家是这么心善的人,本侯误会霍东家了,嗯,房子得抓紧修缮。” “侯爷放心,定尽心尽力。” “什么,修成酒家?比醉仙楼还要好?这怎么好意思让浣花馆如此破费?” 李思满脸不好意思的说道。 霍渊人已经麻了,都认怂了,也只能是打落牙齿往肚子吞。 至于能不能找回场子,那就是欧阳家的事了。 “侯爷放心,定然修的比那醉仙楼还要豪华。” “如此甚好。” 李思朝王猛、陈留二人说道:“走了,愣着做什么,回客栈睡觉了,一天天的就知道惹事,就不知道让少爷我省点心。” 陈留笑了笑,收刀入鞘。 他算是对少爷有了更深的了解。 护短,快意恩仇,爽。 崔鎏看着李思的背影,目光里有着忌惮。 这人行事毫无章法,却又目的明确,很难搞。 他必须给父亲去信,好好说说这位开国县侯,要么别去惹他,要么就一棍子拍死,否则被他盯上了,会很难过。 “侯爷且慢。” 台上的巧儿忽然喊道。 李思转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对了,瞧我这记性。王猛,拿五十两金子给巧儿姑娘。” 巧儿忽然跳下台,快步跑到李思面前,扑通就跪下来磕了个头,再抬头时,目光坚定的说道: “侯爷,巧儿想用那些黄金替自己赎身!” 赎身? 李思明白了。 可能是怕被报复,毕竟自己一次打赏了五十两金子。 遭人妒啊。 再加上巧儿一直坐在自己身边侍候饮酒,不排除被迁怒。 “去,将巧儿身契拿来。” 霍渊看都没看巧儿一眼。 一个还未登过台的歌妓,他根本不在乎。 老鸨将身契递给李思,李思转手就撕了,朝巧儿道:“现在你是自由身了。” 谁都没想到李思竟然直接将身契给撕了。 巧儿楞在当场。 出了浣花馆,李思三人哼着小曲朝客栈那边走去。 几名青山战士在王猛手势下悄悄跟在后面。 如梦初醒的巧儿这才追了出去。 “还请侯爷收留奴婢。” 衣裳单薄的巧儿,就那么跪在了李思身前。 “你没有去处?” 李思皱眉问道。 “奴婢被卖给浣花馆后就没了亲人。” 这话的意思是亲人健在,只是形同陌路了? “你是哪里人?” “奴婢是江南杭府人。” 李思沉吟片刻道:“你可愿抛头露面?” 巧儿不明白什么叫抛头露面,疑惑的抬头看向李思。 “我打算在京都开家杂货铺,正缺人手,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去那里做个前台吧。” 杂货铺的前台? 那是什么意思? 巧儿越发的糊涂。 “呃,前台的意思就是帮助客人答疑解惑,带客人去他想买的货物处,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李思也是忽然想到,如果解忧杂货铺的伙计都是美女,那生意岂不是更好? 毕竟,眼球经济或者说美女经济在后世被证明是行之有效,且性价比极高的手段。 就是在这封建时代,道德人士一边口诛笔伐,背地里还不是想看,乖乖掏钱? 巧儿身段容貌上佳,又在青楼这等迎来送往的场所待了这么久,做迎宾、前台、导购什么的,不要太合适。 李思甚至想,如果把花魁给弄来做销售,搞个大客户见面会,弄点歌舞,那岂不是财源滚滚? 是不是让晚晴,不,得找筱柔合作,让这个女汉子将浣花馆给搞死? 好像大有可为啊。 “奴婢愿意。” 巧儿的话把李思发散的思维拉了回来。 “起来吧,这大冷天的...你也不带点衣裳出来。” 李思可不会将自己的羊裘披风脱给别人。 让李思意外的是,陈留居然将自己的披风脱了下来递给巧儿。 这家伙,有点意思啊。 李思想起花魁敬酒时,这家伙就耍的一出好手段,让等着看戏的王猛直接傻眼了。 “谢陈公子,奴婢怎敢让陈公子受冻。” 巧儿连忙摆手。 “穿着吧,赶紧的回客栈,冷死了。” …… 谢晚晴平日里都是住在宫中。 出入有宫牌自是方便的很。 可今日陛下不让她去见李思,将她宫牌给收了。 长夜漫漫却了无睡意,索性披着亵裘倚在床上看书。 忽有宫女敲门,说是陛下召见。 谢晚晴心里咯噔一下,不是李思去青楼又闹出什么事了吧? 还没等进到寝宫,就听到武帝的声音:“替青楼女子赎身,他想干什么?想纳妾了?” “回皇上,探子说,侯爷收留那青楼女子,说是要让她去杂货铺做...前台。” 孙公公补充了句,“前台的意思似乎与店小二差不多。” 谢晚晴朝陛下行过礼后,与孙公公、筱柔站在一块。 武帝见谢晚晴来了,似笑非笑地接道:“你那个小情郎又闯祸了,是不是心里很慌?” “有陛下在呢,臣心里不慌。” 谢晚晴笑道。 一听武帝说话的语气,她心里就有底了。 砰砰跳的小心脏算是安稳了下来。 “就你嘴甜。” 武帝笑着接道:“明天一早去把那四处惹祸的人领回府里去,省的成天给朕惹麻烦。” 明天就可以去见李思了? 谢晚晴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可以见小情郎眼睛里都有光了?” 武帝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最倚重的女官,她怎样都未料到,让谢晚晴去了趟李家村,魂给勾走了。 “这才入京第一天,从早到晚,一天三场,他是将惹祸当饭吃吗?噢,对,他还收了三个人。” 武帝想起什么,脸上怒气又涌了上来,“成天就知道打着朕的旗号四处招摇,这都入了京了也不知道来谢恩?” “臣明日就将他绑来叩谢陛下。” 谢晚晴回道。 “算了,先安顿好,那什么解忧杂货铺不是已经建好了吗,空着也不是事,赶紧让他张罗起来,免得那些老家伙成天到朕面前打探消息。” “臣定会督促李思尽心尽力,为陛下分忧解愁。” “朕乏了。” 三人离开武帝寝宫。 谢晚晴还满头雾水呢,不知道李思又在青楼闯了什么祸。 孙公公开始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谢晚晴朱唇微启,脸色精彩的很。 逛青楼的人多了去,可在人家地盘把主人给揍了,还抢了张房契的事情,她还真没听闻。 wap. /87/87860/19943100.html 第57章 麒麟侯府? 翌日清晨。 望鹤楼客栈。 李思梦到自己坐在龙椅之上,听着大臣们奏报。 谢晚晴也在群臣之中,位列第一。 谢晚晴出列,说有事奏报。 便在此时,李思闻到熟悉的淡雅体香,觉得脸上有些痒,人就醒了。 睁开眼,那梦中的人便近在咫尺。 李思一时有些分不清在梦里还是现实。 探手就搂了过去。 暖玉温香在怀。 那柔软的压迫感令李思瞬间精神了起来。 “你来了。” “嗯。” “真好。” “嗯。” 旖旎而暧昧的氛围开始攀升。 “姐姐,你不开门我可要闯进来了呦。” 那女汉子的声音? “那婆娘怎么也来了?” 李思那个气啊。 大清早的坏人好事。 “嗯,快起来,带你去看看府邸。” 谢晚晴红着脸站直身体,将有些褶皱的衣裳整理好,接道:“小莲已经备好洗漱的,你先穿好衣裳,我在外间等你。” 有谢晚晴的马车开道,一路上十几辆马车自然是畅通无阻。 途经洛水桥时,李思忍不住探出头去看。 “这就是传说中的护城河?” 但李思看那水流速度,不像是人工挖掘的。 难道城中还有河流? “这是洛水,横穿整个洛都。若是到了夏秋之日,岸柳成荫,花草鲜美,是京都难得一见的美景。” 水势壮阔,长桥卧波,人车熙攘。 李思大体能想象到画面。 算是中原地带,难得一见的江南水乡之美。 越过河岸便是那巍峨的皇城。 古人的智慧真是无穷尽啊。 李思词穷,只能这般感慨。 “皇城最中央的便是紫微宫了,陛下处理政事与朝会所在的宫殿;紫微宫后的那座宫殿则是洛神宫,陛下寝宫所在之处。” 谢晚晴透过窗子给李思介绍皇城里的宫殿。 “姐姐也是住在洛神宫的哦。” 筱柔说道,眼里有着狡黠。 她在憋大招呢。 你不是看本小姐不爽吗,一会到了侯府,让你更不爽。 谢晚晴白了筱柔一眼,自然知道筱柔打的什么主意。 这丫头一早就跑来和自己说,千万不能告诉李思,否则姐妹情谊就此玩完。 想着筱柔也是小孩心性,也便遂了她愿。 毕竟侯府与镇国公府那么大,就算挨着,又能有什么影响? 过了洛水桥便是朱雀街了。 承福坊也被百姓们叫做公爷坊。 一分为六,住着五名公爵,三位县公,一位郡公,一位国公。 六座公爵府邸。 坐落于朱雀街与皇城御道的夹角处。 而陛下给李思选的侯府位置,就在承福坊。 那位置最好的,唯一空着的府邸。 谢晚晴知道,当麒麟侯府的门楣挂上去时,会引起多大议论。 当李思看到侯府中门挂着的,古色古香的牌匾上写着“麒麟侯府”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后,整个人都被雷得外焦里嫩。 他好歹也在古代待了将近四年,就没听过哪个爵位是以兽的名字冠名的。 “这都多中二才会取个这样的名字?” 李思嫌弃的说道,“哪怕是叫无双侯府,土是土点,怎么也比麒麟侯府好听不是?” 李思甚至怀疑皇上是在骂人。 谢晚晴白了他一眼,嗔道:“不是挺好听的吗?麒麟寓意祥瑞,陛下给你封号麒麟,正是因为看重你,可莫要信口开河,让有心人听到了,参你一个大不敬罪名...”。 说实在的,这县侯封号,她也是刚刚才知道。 之前问陛下,陛下只是说这事不用她操心。 “嘿,麒麟送子,陛下可是希望你多子多孙呢。哈哈哈。” 筱柔随口调侃的一句话,倒是点出了武帝部分心思。 “这解释还不错,看来你也是会说人话的嘛。” 一路被筱柔破坏了二人独处的时光,李思怎么看她都不顺眼,就这句话,深的李思心意。 谢晚晴瞪了两人一眼,不接茬,转移话题道:“走吧,去府里瞧瞧。” 侯府很大。 大到超出李思的想象。 花园、水榭、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毫不夸张的说,这侯府,就算住个一两千人,那也丝毫不显得拥挤。 最让李思惊喜的是那片湖泊。 这要是夏日时节在上面泛舟,不要太惬意。 “这座湖的名字叫莲湖,湖底有暗流连着洛水,夏日里荷叶连城一片,甚至比御花园都荷塘还要美上几分。” 谢晚晴看李思感兴趣,为他简单介绍了下。 李思对这莲湖颇感兴趣,几人沿着湖泊走了一段路,前面忽然出现红墙,将湖泊一分为二。 颇有点煞风景的感觉。 李思皱眉道:“对面是哪个公爵的府邸?” 筱柔终于等到这句话了,笑眯眯的回道:“对面是辅国公的府邸。” 李思觉得辅国公好像在哪听过,一时想不起来,“那辅国公可愿意卖府邸?或者把莲湖那一片卖给我也成。” 筱柔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李思。 谢晚晴也是有些无语。 那可是辅国公啊。 洛朝唯一的国公,仅次于亲王的存在。 而武帝兄弟姊妹皆亡,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王。 便是这样一个几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李思居然想买人家的府邸? “你求我啊,求我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筱柔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不要告诉我,隔壁就是你家府邸?” “嘿,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隔壁还真是我家。” 李思总算想起来了。 在李家村时,谢晚晴说过筱柔家的情况,说她父亲是天下兵马大元帅。 没承想,辅国公居然住在自己隔壁。 “改日得叫人把这墙再砌高一丈,省得有人爬墙头。” “我喊人砌高两丈!”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跟孩童似的斗嘴?” 谢晚晴无奈道,“走吧,该去让下人们见见你这主子了。” “哪来的下人?” 李思好奇道。 “陛下从宫里给你挑的。” “不会是太监吧?” “想啥呢,宦官岂有给臣子的道理?” 谢晚晴白了李思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陛下听说你四处惹是生非,又喜往府里领美人,索性便赐你宫女五十名,省得你又四处拈花惹草。” “那叫惹是生非吗,是给陛下排忧解难好不啦...”李思趁筱柔不注意,迅速在谢晚晴脸上啃了口,接道:“至于女人,在我眼中,这天底下只有两种...” 谢晚晴被李思大胆的动作吓了一跳,心虚的看了眼筱柔,发现她正在研究白玉雕栏上的兽首,这才拍了拍胸脯,好奇的问道:“哪两种?” “谢晚晴和其她女人。” “什么其她女人?” 筱柔回头问道。 “姐姐,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脸上那么红?莫不是感了风寒?” “大概是走久了,有些发热。” 一刻钟后,三人来到侯府住宅区。 好家伙,莺莺燕燕的一大群。 “这些宫女的月钱,皇上会出的吧?” “你这人怎么这么吝啬,陛下送了这么大一栋庄园给你,居然还好意思要月钱?” 筱柔鄙夷道。 谢晚晴朝李思点了点头:“这麒麟侯府的确是陛下送的。” 那永太坊的房子都是以万两纹银为单位,更何况这大上数十倍的园林、府邸。 想想也是,谢晚晴只带了十万两纹银回来,怎么可能置办如此大的家业。 wap. /87/87860/19943101.html 第58章 谢女官的男人? “少爷回来了。” 小莲欢快的跑过来,“这府邸好大啊。” “喜欢吗?” “嗯,喜欢。” 小莲心中,这才是京都应该有点样子。 夏竹、巧儿,以及五十名宫女齐齐行礼,“奴婢见过侯爷。” “初次见面,小莲,一会告诉王猛,每人赏银子五两。” 李思有点头疼,这么多人,记名字都得记许久。 “入了麒麟侯府,你们就是侯爷的家奴,当恪尽勤勉,谨守本分。” 谢晚晴知道李思素来对自己人宽厚,不太约束人,但到了京都,开了府,规矩还是要立的,否则下人散漫惯了,容易出事。 谢晚晴接道: “侯爷大度,待人宽厚,但若让我知道谁敢欺上瞒下、吃里扒外,就莫怪我不念旧情,心狠手辣。” “奴婢晓得。” “都起来吧。” 李思本来是打算以后再慢慢立规矩,但谢晚晴既然开口了,这恶人断没有让她来做的道理。 “夫人的话就是本侯的意思。”李思接道:“夏竹,一会你将各个人的名字、籍贯、擅长的事都记录下来交给本侯。侯府的规矩、月钱等本侯得空了自会说与你们听,但有一点本侯强调一下,谁若敢忤逆了夫人,对夫人不敬,那就趁早滚蛋。” “好了,都退下各自忙去吧。” 便在此时,王猛走了进来。 “少爷,来了客人,说是要见少爷。” “什么人?” 李思很奇怪。 自己在京都没认识什么人,谁会要见自己? “可有名帖?” 谢晚晴问道。 “没有,就一个中年男子,看着颇有气势,应是军中之人。” 王猛回道。 “有什么好猜的,请进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筱柔说道。 不片刻,王猛领着人走了进来。 “父...父亲大人?” 坐在大堂里饮茶的筱柔看见来人,顿时如弹簧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 父亲平日里深居简出,最不喜应酬,怎么会特地过来拜访李思? 不应该啊。 也不合规矩啊。 要拜访也应该是李思这个县侯去拜访国公才是。 “你这丫头,不在宫里待着为陛下尽心,跑这来作甚?” “陛下让我陪姐姐来的。” 筱柔低声说道。 李思有些好笑。 这虎妞见了她父亲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瞬间就蔫了。 “晚晴见过辅国公。” “李思见过辅国公。”李思拱手行礼,笑道:“该是晚辈前去拜访国公才是,怎好意思让国公亲自跑一趟。” 辅国公盯着李思看了半晌,喃喃道:“像,真像。” “像?辅国公说的是...” 让李思无语的是,辅国公没等自己说完,居然转身...走了。 “呃...” 李思有些莫名其妙。 “姓筱的,都这么莫名其妙吗?” “你什么意思?” 筱柔不满道。 事实上,她自己也觉得父亲今日有些莫名其妙。 “算了,不管他,咱们到杂货铺去瞧瞧。” 李思朝谢晚晴说道,“对了,我有个东西给你。” 不等谢晚晴反应过来,李思直接跑了。 片刻后才回来,手里多了个包裹。 “什么东西,我瞧瞧。” 筱柔好奇的凑了过来。 “一边去,这是我媳妇的,你凑什么热闹。” 李思没好气道。 “切,不就是一件衣裳吗,多宝贝似的。” 筱柔看着谢晚晴手里的衣服不屑一顾道。 “这还真不是普通的衣裳。麻葛没这么柔软,也没这么白;质地与丝绸也大不一样。” 谢晚晴摸着质地柔软、洁白如雪的衣裳,忽然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你说的棉花制成的衣裳?” “聪明。” 李思笑道,“只可惜当时采的棉花种子不是很多,今年只够做两套衣裳,一床被子。” “棉花是什么花?还能做衣裳?” 筱柔从谢晚晴手里抢过衣裳,还不忘瞪李思一眼,这才仔细观摩起来。 有点像罩衫。 “这个你可以当亵衣裤穿着睡觉,很舒服的。” 谢晚晴原本还想着这衣服似乎不太好穿出去,没想到李思竟然送的是亵衣裤。 这让她想起两人同床共枕的那个夜晚,双眸里水汪汪的,俏脸却忽然就烫了起来。 “你说有两套?还有一套呢?” 筱柔问道。 “这一套当然我自己穿着了,难不成还给你准备了一套?想什么呢?” “你...” …… 解忧杂货铺位于西市最繁华之处。 原本是连着的两个布庄铺子,因得罪了江南欧阳氏。 被逼的无法在京都立足,低价出售商铺而无人问津。 欧阳氏暗地里放出消息,说谁敢接手就是和江南欧阳氏作对。 正当两个布庄东家走投无路时,谢晚晴找上了门。 两个大商铺以市价的五成被谢晚晴截和,欧阳氏以为是陛下出的手,只能捏着鼻子吃了哑巴亏。 在工部的努力下,两个月的赶工与改造,一栋四层高楼拔地而起。 西市的许多商家都不明白谢女官买下此地是要做什么。 尤其是前面空出了一大片空地,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直到今晨,一块蒙着红绸的牌匾被挂了上去,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是个铺子。 只是这般奢华的铺子能用来卖什么? 又不是青楼,还能日进斗金不成。 要知道,周边除了酒家客栈,就没有高过两层的商铺。 李思等人抵达西市时,正是西市最热闹的时候。 人头攒动。 吆喝声、马鸣声、孩童嬉笑与哭泣声,组成了李思四年来见过的,最像盛世的画面。 八辆马车停到了那片空地。 摆的整整齐齐。 那些看热闹的商户这才恍然大悟,这片空地原来是用来停马车的。 只是,在京都北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用这么大一块空地来停马车,东家脑袋是被驴踢了吗? 当然,这话没人敢说出口。 那东家可是谢女官。 这不,第一辆马车上下来了谢女官与筱女官。 等等,还有人? 莫不是陛下来了? 可当李思跳下马车时,现场竟然是一片哗然。 居然有个男子与谢女官、筱女官同乘一车。 看上去谢女官与那男子极为熟稔,俏脸上的笑容如同花儿般绽放。 甚至两人并排而行时,胳膊都挨到了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目睹这一切的男子心中都生出股酸涩之意。 那可是京都第一美人谢晚晴啊。 无数人的梦中情人。 最让那些人崩溃的是,那男子竟然将围在自己脖子上的皮裘解下,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围在了谢女官脖子上。 后者也只是羞赧的受着,而没有丝毫拒绝的意思。 谢女官有意中人了? 那是她男人? 现场无数男子心碎一地。 另外七辆马车上的汉子则是进进出出的,将马车上的木箱一件件搬了进去。 “见过侯爷。” 那商铺里走出了三个人,朝那男子拱手行礼。 正是徐茂名等人。 这时候的三人可是真正的意气风发啊。 侯爷? 京都何曾有这般年轻的侯爷? wap. /87/87860/19943102.html 第59章 何以解忧 “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那就揭牌吧。” 李思说完朝谢晚晴笑道:“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谢女官一同揭牌?” 谢晚晴有些发愣的看着李思。 这是什么操作? 她不是没见过商家开张的。 不过也就是牌匾一挂,敲锣打鼓,吆喝几声,告诉别人自家店铺是做什么买卖的。 仅此而已。 谢晚晴在李思的指点下站在左侧,李思站在右侧。 两人手中拿着红绸的两端。 这幅画面看着,就好似新人拜堂似的。 筱柔摸着下巴,琢磨着李思是不是故意的。 “吉时已到。” “咚”的一声锣鼓声。 两人一同使力,红绸被揭下。 “解忧杂货铺”五个鎏金大字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解忧杂货铺? 啥意思? 铺子里卖的东西能解忧愁? 也有人说,不过是个杂货铺子,搞得神神秘秘的,还以为有啥稀罕玩意。 “今日小店揭牌,相逢便是有缘,所有观礼者皆送细盐二两。” 李思朝着四周看热闹的百姓、商贾已经被吸引而来的贵妇、官员大声说道。 二两盐不过二十个铜子? 没人动心。 能到西市采买的,至少也是殷实人家,谁会为二十个铜子抛下身段,做那有损颜面之事? 已经有人准备离开了。 李思自然早有准备,让徐茂名等人搬了桶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好的青盐,再将细盐拿了出来。 三个琉璃盘子摆在案上。 “这是市面上大家能买到的最好的青盐。” “这是小店研制的精品细盐。” 李思将两种盐分别倒在同一个琉璃盘上,日光下,泾渭分明。 “哇,这盐好白啊,看起来似乎没有一丝杂质的样子?” “这样摆在一起,差距好大。” “外观是挺好,就是不知道品质如何。” “这位兄台说的好,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可不讨喜。” 李思边说边在另两个琉璃盘中添了水,将青盐倒入其中一个琉璃盘,用勺子搅动许久,那盐才完全化开,盐水上还飘着些絮状的杂质,水色也略显浑浊。 而那细盐,搅动的时间明显少了许多,水面上看不出杂物,水色也透亮如初。 现场不时有人交头接耳。 有不少人还探头过来仔细瞧着。 李思这才朝那站在桌案前,质疑盐品质的中年男子笑道,“不如就请兄台现场试味如何?小店还有薄礼相赠。” 徐茂名很麻利,直接拿了个100毫升的瓷瓶出来。 里面装的,正是桃花酿,不,现在改名叫杜康了。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正好与解忧杂货铺的店名呼应。 那中年男子也不扭捏,直接上前一步。 对他而言,二两盐与那什么礼品什么的无所谓,重要的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李思递上去一个银制的勺子。 那中年男子没有尝青盐,每天都吃,味道早已熟悉的很。 轻轻舀起一点细盐,送入口中。 咸味瞬间弥漫开来,迅速占领味蕾。 很纯粹的咸。 “咸的很纯粹,而且没有丝毫苦涩感与异物感。” 中年男子颇为意外。 “再看看这盐化出来的盐水品质如何。” 李思做了个请的手势。 紧接着问道:“这盐如何卖?” 这可不是李思找来的托。 他对产品有绝对的信心,根本不需要找托。 “小店今日只是揭牌,正式营业还需三日之后,届时价格自会公布。” 李思笑着将那瓷瓶递给中年男子,问道:“兄台平日可有饮酒的癖好?” “自然。” 事实上,他不但饮酒,更是极度嗜好。 “那就请兄台再品品酒如何?” “这什么杂货铺还卖酒?” 他可是醉仙楼的常客。 是醉仙酿的忠实拥趸。 “你就不怕这酒我品了后,砸了你招牌?” 李思笑道:“兄台喝了我的酒后若觉得不好,这招牌我亲自取下来给兄台砸。却不知,兄台平日喝的什么酒?” “自然是醉仙酿,那可是天底下最好、最烈的酒了。” “醉仙酿?”李思笑了,朝后面挥了挥手。 徐茂名立刻从店里拿了一瓶醉仙酿出来。 当场开封。 “还请兄台试试,这是不是醉仙酿?” 接过徐茂名递过来的瓷杯,李思将醉仙酿倒入杯中。 那中年男子一闻就知道,这肯定是醉仙酿,错不了。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满脸满足。 “是醉仙酿。” 李思又将桌上徐茂名准备的另一坛酒打开。 泥封刚刚去掉,顿时一股浓郁的酒味飘散开来。 那中年男子条件反射般的深吸一口,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 这般浓郁的酒香他还是第一次闻到。 李思将瓷杯递给他,好心提醒道:“此酒颇烈,兄台莫要一口吞下。” 那中年男子接过瓷杯,根本不把李思的提醒放在心上。 而是凑在鼻端闻了许久,这才一饮而尽。 随即咳嗽起来。 旁人议论纷纷,以为这酒有问题。 哪知那人缓过气来后竟然连呼好酒,真乃千古一绝。 这一杯得有三两。 这人竟然直接一口闷了。 倒的确是好酒量。 “再来一杯。” 李思笑道:“兄台,小酌怡情,豪饮伤身...” “放心,我酒量好...好着呢...” 可话未说完,那人酒意已经上头,说话都不利索了。 “看得出兄台是好酒之人,这样,开了的这坛酒就送与兄台带回府中再慢慢品尝不迟。” 那人也知道这酒店烈度超乎寻常,又听李思说整坛都送给他,顿时欢喜的接过。 “这酒,叫...叫何名...名字?” “杜康。”李思心道这人真懂味,“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现场许多人都在念着这句话,再看看头上悬着的招牌,这才恍然大悟。 解忧杂货铺,原来是这个意思。 李思将那开了封的醉仙酿重新盖好,递给那人笑道:“这坛醉仙酿已开了封,索性兄台也一起带回府吧。” 怎料那人双手紧紧抱着杜康,头摇得如拨浪鼓般连声道:“什么醉仙酿,寡淡如水,哪个爱喝哪个拿去。” 好家伙,方才还夸醉仙酿是天下最好的酒,这时候送给他都不要了,还说哪个爱喝哪个拿去。 这挑起围观人群里那些好酒的人。 一名书生小声嘀咕了句:“这人不就是昨夜在浣花馆里因为一瓶酒,打了霍东家的那个岭南客吗?难道那敬献给皇上的圣酒,就是这杜康?” 他记得很清楚,那日砸碎后散发的酒香,与方才倒酒时散发的酒香完全一样。 旁人好奇,问昨夜在浣花馆里发生了何事。 等弄清事情来龙去脉,顿时对那杜康酒更是来了兴致。 “给我来一坛。” 那名书生也是好酒之人,顿时上前就想买。 “不好意思,小店货物还在整理,三日后才正式营业,还请诸位贵客三日后再来。” 李思笑道,“诸位乡亲,小店还有许多新奇物件,保管你们从未见过,今日时间有限就不一一展示了,还请三日后莅临,届时定会让各位买的痛快,用的舒心。” wap. /87/87860/19943103.html 第60章 美丽风景,吸睛无数 咨询的人实在太多的缘故,李思最终没去成南市的醉仙楼。 没能吃到鱼烩,这让他颇为遗憾。 用过午饭后,李思回侯府安排杂货铺开业的事,谢晚晴与筱柔则是回了皇宫。 侯府大院内。 李思刚一回府,王猛就找了过来,说是有要事禀报。 两人索性就到莲湖畔,边走边谈。 好在阳光正盛,也不是太冷。 “少爷,府里来的那些宫女有问题。” “有问题?啥意思?” “属下安排了人盯着这些宫女,结果发现有十几人递消息出去,还有几人接着打扫的机会,悄悄翻看那些箱子。” 李思眉头皱了起来。 原本只是随口吩咐了下王猛,让他留意下。 哪知道竟然这么多人有问题。 皇上什么意思? 监视自己? 这监视的也有点太没脑子了吧。 不对啊。 自己一上午都与谢晚晴、筱柔在杂货铺,压根没在府里。 要监视也应该等自己在府里,监视才有意义吧。 至于安排人去翻箱子,那就更说不通了。 李家村的那些个东西,皇上有哪样不清楚,犯得着去翻箱子吗? “这可能不是皇上要监视自己的意思”李思沉吟片刻接道: “排除了皇上,那就只剩六大世家了。” 李思可是记得谢晚晴说过,这些宫女全是皇上亲自挑选的。 原来还以为全是皇宫里的精英,没想到啊,居然是别人的眼线。 李思猜测皇上将世家安插在宫里的眼线,趁这个机会给清理了一遍? 既不撕破脸,又达到了清洗的目的。 李思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王猛思索片刻,也觉得这种可能性最符合当下的解释。 不过若要有确切结果,还得得跟踪的人回来后才能确认。 没过许久,陈留走了过来。 汇报着跟踪情况。 但说的地址,有茶楼、有民房、还有商铺。 三人初来乍到,哪里搞得清状况,只能面面相觑。 根本无法判断接头的人是哪方势力。 直到其中一名跟踪的说,看见消息被递到南市醉仙楼里三楼的雅间里了。 那人也聪明,装作喝高了,走错房间,进了那雅间。 结果看到昨日被李思踹了一脚的钱进来。 这就没错了。 这些宫女大概率是世家安插的眼线。 皇上有些不厚道啊。 自己辛辛苦苦的在为皇上排忧解难,她倒好,搞出这么一出。 李思沉吟了会,忽然眼前一亮。 既然与自己不是一路人,那干脆就物尽其用吧。 李思朝王猛、陈留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去杂货铺将徐茂名三人喊来。 正在焦头烂额的准备李思交代的广告标语、横幅之类的徐茂名三人匆匆赶来。 李思将自己的想法和几人说了一通。 没错,他准备搞宣传。 酒香也怕巷子深嘛。 在这个出行全靠腿,找人全靠吼的时代,还有什么比眼球经济更好的宣传吗? 更何况,放着这些身段窈窕,凹凸有致的宫女不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徐茂名等人面面相觑。 好半晌方才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这也行?” “为何不行?” 李思胸有成竹,大手一挥,“行动,行动,动起来。” 不得不说,有了陈留与王猛的手下配合,徐茂名三人的执行力是相当的高。 当天戌时三刻,近百条大红绸布与木头做成的广告牌就被运了过来。 还有那单独的,按李思要求裁剪好的绢布。 “小莲,小莲。” “少爷有何吩咐?” 刚刚端着茶水走进来的小莲,快步上前。 “去将夏竹喊来。” “少爷唤夏竹姐姐做什么?小莲也可以做的。” 李思愣了愣,看了眼有些委屈的小姑娘,心中若有所悟。 这是看到府里一下多了那么多下人,有危机感了? “成天净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少爷是什么人你不清楚?赶紧去喊夏竹过来,要不然,你来写字?” 李思用力揉着小莲脑袋,将她梳好的发髻揉的乱七八糟,这才满意的放手。 “少爷...” 小莲埋怨着,脸上却笑开了花。 少爷还是那个少爷。 “小莲这就去把夏竹姐姐喊来。” “问问她名册做好了没,做好了一并带过来。” “好嘞。” …… 翌日清晨。 当锣鼓声震天响起时,京都百姓们见到了这个时代的第一场营销盛事。 寒冬腊月,也无农事要忙。 闲汉多的很。 这不,锣鼓声一响,家家户户便开了门出来看热闹。 这一看便直呼好家伙。 美人,好多美人。 在这数九寒冬里,顶着寒风,列队举着个牌子做什么? 但这不妨碍这些闲汉们流着口水,瞪大眼睛,盯着那些走起路来婀娜多姿的美人。 这些女子无一例外,斜挎着一条巴掌大的红绸布,从左肩延伸到右胯。 定睛看去,红绸上写着“解忧杂货铺”五个娟秀的字。 第一名女子举着的牌匾上的正反面写着“腊月十四盛大开张”、“美好生活始于西市”。 第二名女子手上的牌子写着“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背面写着“贡品品质皇家认证”。 第三名女子手上的牌子写着“星海横流聚花成露”、“花香为伴健康同行”。 第四名女子高举牌子“时光知味细盐沉香”、“皇上吃了都说好”。 还有诸如“草本花露水”、“沉香细盐”、“绢帛”、“麻布”、“石炭炉”等等。 ... 一队十名女子,各个手上的牌子都有不同标语。 最让那些闲汉感兴趣的是,这些女子还时不时的同声念着牌子上的标语。 这是李思强制要求的。 念给那些不识字人听的。 五队女子,三队在南城,两队在北城。 风姿绰约,旖旎过街。 靓丽风景,吸睛无数。 那些闲汉跟在这些宫女四周。 有那胆大的还与宫女聊了起来,打听解忧杂货铺卖的这些东西的价格。 宫女们久居深宫,终日里都是战战兢兢的,何曾被这般瞩目过? 半个时辰后,已经从一开始的畏畏缩缩,含羞带怯,进化了。 进化到大大方方面对无数目光。 抬头挺胸,步伐越发的轻盈婀娜。 喊口号的声音也越发的清脆响亮。 围观的队伍滚雪球般壮大。 许多孩童追逐着,嬉闹着,拍着手,跟在锣鼓队旁。 更有青山战士将备好的果脯、糖果等撒向那些孩童。 引起欢呼无数。 这也让坊间二十米宽的巷子,变的拥堵起来。 各坊坊正与巡逻的士卒何曾见过这等情景。 驱赶也不是,听之任之好似也不行。 只得层层上报。 尤其北城那边,更有那朝廷官员与文人,被锣鼓声与喧闹声打扰,纷纷出门察看。 这一看,好家伙。 有伤风化。 有辱斯文。 再一问,居然是那什么麒麟侯府整出来的动静。 “要参他一本。” wap. /87/87860/19943104.html 第61章 弹劾 京兆尹谢克文如往常般在官署里看公文。 桌案上的热茶早已没了热气。 “这天真冷。” 谢克文跺了跺冰冷的脚抱怨道。 却见少尹舒文彬,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何事这般慌乱?” “大人,乱了,全乱了。” “什么?有人敢在京畿之地作乱,不赶紧抓起来跑来找我做什么?” “不是,不是...” 舒文彬总算缓过口气接道:“是,是有宫女在街道上举着牌子...” “宫女?一个宫女有什么好惊慌的,文斌老弟,陛下教育我等遇事要有静气,不要一惊一乍的,老夫这心脏受不了刺激啊。” “不是大人,不是一个宫女,是有好几十名宫女一同举着牌子,穿街走巷,实在是,实在是有伤风化,有辱斯文啊。” 这天下能安排出动几十名宫女出游的人,屈指可数。 “陛下安排的?” 谢克文疑惑道。 “不是,是那麒麟侯府。” “开国县侯李思?” 那个才入京一天就弄得满城风雨的人。 刚刚他才看完呈报上来的,昨日北市聚集的报告。 一听又是他,顿时头都大了。 不用说,宫女肯定是谢女官给他安排的。 “麒麟侯整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说是那什么解忧杂货铺的广告...嗯,广而告之的意思。” “那他搞就搞嘛,没惹事就好。” “可是,百姓围观,将坊间巷道都给堵了,这不胡闹吗?” “百姓为何围观?” 谢克文满头雾水。 “那可是宫女啊,穿着单薄、身材窈窕...咳咳咳...” 舒文斌差点将心里话说出来,赶紧改口:“百姓爱凑热闹,冬日里又是农闲时分,不就都扎堆了。” “那就派人去维持秩序。” “这样就完了?” “不然呢?” 不然还能把那些宫女抓了不成? 且不说谢女官会不会找麻烦,单就那麒麟侯就不是易于之辈。 “不,不驱散那些宫女?” 舒文斌不死心的问道。 他是钱家的人。 可是带着目的来着。 “那老夫问你,宫女上街,可有违律法?” “不曾。” “商家开业敲锣打鼓可有违律法?” “...不曾...” 舒文斌算是看出来了,自己上官压根就没打算招惹李思。 “既然不曾违反律法,凭什么驱散人家?”谢克文语重心长的说道:“咱们是京兆府,自然该维护京畿秩序,只要不闹出乱子,百姓瞧瞧热闹又有何妨。当然,通道还是要让出来的,堵了路也不是个事嘛。” 舒文斌走了,带着满腔郁闷的走了。 …… 如火如荼的美女,不,宫女营销持续了两天。 解忧杂货铺出售的盐洁白如雪。 解忧杂货铺出售的酒烈度第一。 那什么“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星海横流聚花成露”、“时光知味细盐沉香”等等的宣传语早已深入人心。 毫不夸张的说,京都随便找几个人问问,不知道这些广告语的人,少之又少。 被触及利益或有矛盾的钱家钱镇德、欧阳氏欧阳添彩、崔氏崔永康、王氏王田岷等世家在京都的负责人,已经秘密商量了两天。 四人争论不休,却仍旧没个定论。 都知道麒麟侯府李思的背后,站着皇上。 但这次和皇上之前的举动不一样。 之前皇上只是尝试着去打破世家的垄断,但不是技术不行,就是有限的资源早已被世家占据。 成本与质量上根本竞争不过。 被世家联合打压几次后,这十年里,武帝也偃旗息鼓了,没再这方面动过心思。 可麒麟侯府李思,开国县侯的爵位,又是正儿八经开商铺,做买卖。 你还能找陛下说不让人做买卖不成? 世家拿捏皇室靠的就是垄断了绝大部分读书人。 而要想垄断绝大部分当年读书人,背后又得靠着庞大的财力支持。 独门生意,就是维持暴利的基础。 但现在,皇上显然是要动摇他们的根基。 这让世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尤其是河东崔氏、运城王氏,对那细盐极为忌惮。 现在是不知道李思将那细盐作价几何。 但不管他卖多少文一斤,两个掌盐世家早已从京都百姓的只言片语里感受到了寒意。 “诸位。” 崔永康敲了敲桌子,“都这个时候了,再不有行动,真让那解忧杂货铺把买卖做起来,世家还有未来吗?” “那崔兄说如何行事?” 王田岷问道。 “要不然,先找人弹劾,看看陛下态度如何?” “弹劾肯定是要弹劾的,但肯定没什么用。” “要不然把那李思收买了?” 钱镇德说道。 “收买?你准备用多少银子收买?” 几人没好气的看着钱镇德。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能如何?难不成找人把他杀了?” 钱镇德不耐烦道。 “好啊,钱兄去杀吧。” 欧阳添彩没好气道。 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杀人,且不说能不能杀得成,就算杀成了,这事也坏了世家与皇上好不容易达成的默契。 到时候皇上隔三差五的逮几个世家的人砍了,找谁说理去? “不如这样,京都这边该弹劾的还是弹劾,岭南那边再找人去看看,看能否查出李思这些货物的来源和制作方法。” 崔永康叹了口气说道。 第三日凌晨。 紫微宫正殿内。 武帝坐在龙椅上,俯视百官。 孙公公尖锐的声音高呼:“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 御史关佑看了御史中丞的,随即跨出队列大声接道: “臣要弹劾麒麟侯李思。” 谢晚晴目光扫了过去。 武帝面无表情的问道:“哦,关御史弹劾麒麟侯何事?” “臣弹劾麒麟侯大不敬之罪,且目无法纪、仗势欺人、行事不端、有伤风化。” “罪名还挺多。”武帝点了点头,“说来听听。” “麒麟侯李思本是乡野之人,蒙陛下破格开恩敕封开国县侯,然而此人不仅不懂感恩,不思进取,还打着陛下名号殴打浣花馆东家,抢人房契、强行替浣花馆清倌人赎身…” 武帝忽然打断了关佑的话,“关御史当真是心怀天下,连青楼的事都这般上心,诸位当以关御史为楷模。” 关佑愣了愣,他一时无法分辨陛下是真夸他还是嘲讽他。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此其一;其二,此人生性跋扈,于醉仙楼内无故殴打钱尚书家公子钱进来,并发狂,砸毁醉仙楼桌椅无数;其三…” “朕告诉你,李思砸坏了醉仙楼七张桌子,十二把椅子。嗯,关御史继续。” 关佑话语一滞,鬓角有冷汗冒出。 陛下为何连砸坏的桌椅这等小事都知道? 他这个弹劾的人都不知道。 “其三,麒麟侯于京畿重地遣府中婢女于光天化日之下,满京城游走,抛头露面衣着不端,有碍观瞻; 其四,洛朝自建国以来,盐铁实行专卖制度,麒麟侯并未取得贩卖食盐资格,却公然出售未经检验的食盐,臣请陛下查封解忧杂货铺,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关佑一口气罗列出李思四条罪状后静立不语。 大殿内静悄悄的。 wap. /87/87860/19943105.html 第62章 人山人海 “没了?” 武帝看向其他大臣,“诸位爱卿可还有补充的?索性一并说出来。” 诸臣低头不语。 “那就朕来说说。”武帝站了起来,谢晚晴上前一步扶着武帝的手。 “浣花馆东家弄砸了的那坛酒…是朕听说麒麟侯酿出天下最烈的酒,特意让晚晴告诉麒麟侯,务必将第一坛带进宫献给朕。却不知关御史所言,麒麟侯打着朕的旗号从何说起?” “这,臣并不知情…” “不知情?”武帝下了一阶,“那祸源,是叫祸源吧?” “陛下,浣花馆东家叫霍渊。” 谢晚晴说道。 “原来不是叫祸源,朕觉得叫祸源挺好。”武帝接着说道:“关御史可知麒麟侯为何独独要那房契?” “京都寸土寸金,想来麒麟侯是看中那处房屋地理位置优越,故此心生贪念。” 关佑硬着头皮道。 “心生贪念,说得好。”武帝点点头,“若这天下官吏皆能杜绝贪念,我洛朝当盛世永昌。” 武帝说着又下了一阶,“可你却不知,那栋宅子原本乃律学助教夏知乐的祖宅,那祸源,不,霍渊,不仅占人祖宅害死夏知乐夫妻性命,还欲将其女儿卖入青楼为妓。皇城脚下,朗朗乾坤,竟然发生这等事,朕有愧啊。” “臣管理不善,还请陛下降罪。” 谢克文出列跪伏于地。 “起来吧。治下不严,罚俸一个月,谢爱卿当恪尽职守,勤勉尽责。” “臣定当谨记教诲,恪尽勤勉。” “臣不查,竟然听信市井传言,还望陛下赎罪。” 关佑跪倒,只觉后背凉冷汗直流。 该死的欧阳氏,竟然敢如此欺瞒自己。 “麒麟侯殴打钱爱卿之子,朕倒是不知个中缘由,不知钱爱卿可知?” “回陛下…” 钱有利迅速出列躬身接道:“年轻人喝了酒,发生些口角争斗也是正常,臣子并无意追究。” “还是钱爱卿教子有方。” 武帝又下一阶,“关御史说婢女游街有伤风化…但你可知,那些婢女是朕赐予麒麟侯的宫女,穿的是宫装,按关御史的说法,朕这皇宫里的宫女全都如此穿着,也全都有伤风化?” “臣,臣实在不知那些女子是陛下赐予麒麟侯的,臣…” “那关御史不如猜猜,那麒麟侯是否有食盐专卖资格?” “臣,臣只是觉得那盐未经检验,怕百姓吃了会出问题,臣一片忠心,皆为陛下考虑,还请陛下明鉴。” 关佑已经两股颤颤开始发抖了,求助的看向户部尚书钱有利,后者却低眉垂眼,如同睡着般。 关佑心里一万匹奔腾而过。 “陛下,臣倒是吃了两月那细盐,并未发觉有何问题。” 辅国公居然开口了。 他居然为麒麟侯李思说话? 这个除了军国大事外,素来不发一言的辅国公,居然开口了。 “巧了,朕也吃了两月这细盐,倒是发觉了不少问题。” 关佑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说道:“陛下也发现问题了?陛下英明。” “朕发现那细盐质地优良,没有丝毫杂质。李思那小子怎么形容来着?” 武帝看向谢晚晴。 谢晚晴回道:“时光知味,细盐沉香。” 关佑再次看向钱进来与御史中丞。 希望他们能开口帮自己说两句,向陛下求求情。 哪怕说一句谏言无罪也好。 可后者根本不与他有任何对视。 他从陛下厌恶的目光中知道自己完了。 你们不想我活,也别想好过。 “陛下,都是那欧阳氏与钱家人以及御史中丞指使臣弹劾的…”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狗东西,自己犯了事还敢攀诬旁人。” 武帝下了几阶,一脚将关佑踹翻,“来了!” 殿外禁军鱼贯而入。 “将关佑给朕押下去,刑部提审,给朕严办。” “诺!” “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啊,陛下...” 关佑被两名禁军倒拖着拖出了紫薇殿。 官帽也掉了,披头散发的样子令大殿内噤若寒蝉。 御史中丞聂元思咬了咬牙出列:“陛下,臣御下不严,自请罚俸半年...” “聂爱卿无须如此。”武帝摆了摆手,笑道:“朕虽自诩清明,但也难免疏漏之处。御史言官的谏言通道不可废,不能因噎废食。” “陛下英明。” 众臣高呼。 “谏言不等于构陷,聂爱卿当告诫御史台所属,切莫麻痹大意。” “臣谢陛下宽宏大量...臣回去后就通知所属,当谨记陛下教诲。” 聂元思跪地谢恩。 “退朝!” 孙公公高呼。 …… 朝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京都。 甚至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下,连普通百姓都知道,麒麟侯被弹劾了。 然后弹劾的御史被革职打入天牢。 人们只记得麒麟侯后台硬,陛下以及辅国公亲自为解忧杂货铺站台。 但这消息不重要。 人们关注的是解忧杂货铺要开张了。 这勾起满城风雨的店铺,终于要开张了。 不管有需求的,看热闹的,全都往西市跑。 解忧杂货铺里,十名美女导购员正排排站。 巧儿面对着她们,检查衣裳穿着与发髻、发饰等有无问题。 她与导购员不同。 她是领班。 嗯,少爷是这般说的。 她必须做好,证明自己的价值。 少爷、少奶奶正在四楼包间里看着呢。 “吉时将近,大家都最后检查一遍,可万万不能出错了。” 徐茂名三人从四楼跑了下来,按捺住心中激动。 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门外等着开门的马车、客人早已将店铺前的街道堵的死死的。 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被堵在外面。 驾车的人面白无须。 “陛下...洛公子,堵成这样,马车怕是进不去了。” “算了,朕自己走进去吧。” “陛下...” “怎么,朕的都城,朕还去不得了?” 武帝摆了摆手,径直跳下车。 当年她可也是策马厮杀于战阵之上的。 这些年虽然疏于习武,但寻常人还真未必近的了她的身。 武帝被人群裹挟着朝前走去。 这种拥挤的,闹哄哄的场面,她有多少年没感受过了? 武帝脑中不由浮现出那张面庞,那个上元节。 “开门了,开门了。” 人群的喧闹声惊醒武帝。 “各位,各位...” 徐茂名站在门口,大声说道:“大家的热情小店已经感受到了。” “但为了诸位安全,为了更好的购物体验,小店每次只放200名客人进店半个时辰。” “什么意思,还不让人买东西了不成?” “是啊,店大欺客吗?” “诸位稍安毋躁,听我把话说完。” 徐茂名笑道:“为表示小店歉意,凡是等候时间超过一个时辰的,全场商品打八折;超过两个时辰的打六折,超过三个时辰的打五折...” “那我要是等上六个时辰是不是就免费送了?” “哈哈哈...” 人群里笑声一片。 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哪个店家会做这种事? “超过六个时辰,您将我打骨折吧。” 徐茂名对那人笑着拱了拱手。 wap. /87/87860/19943106.html 第63章 这是卖香水呢还是卖诗词? “请大家不要挤,想要优惠点的朋友就往后一些,现在开始发放号牌。” 人群顿时开始议论起来。 这么多人,每200人半个时辰,那随便可以等上两个时辰啊。 那就是六折了,哪怕最低的五折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啊。 拿了号牌回家,傍晚再过来就是了。 已经有不少前面的人往后挤了。 “给我来一张号牌。” 武帝好不容易挤了上来。 拿到手里的号牌一看,顿时乐了,200号。 好家伙,正好是第一批的最后一个。 武帝步入店内。 一楼很宽阔。 即使一下涌入了200人也并不显得拥挤。 中间的屏风上画着每一层的布局与出售的商品。 一楼是盐与布匹,占地面积最大。 二楼是杜康酒与石炭炉。 三楼是花露水。 四楼则是洽谈业务的包间。 譬如接受定制什么。 虽然武帝并不明白定制有何意义。 十名导购每人身边都围了许多人。 武帝记得很清楚,这十个人全都是自己清理出来的世家细作。 倒是有些意思。 武帝原本是想借这些细作让李思吃点苦头,让他明白京都里,凡事都得小心谨慎,哪曾想到李思在发现细作的身份后,竟然还给她们派活。 “我要买百石盐,不知可有折扣?” 大客户啊。 徐茂名精神一振,立刻笑道:“小店规矩,百石盐可按八折出售,另外只要在京都范围内,小店可免费为客官送货上门,验货后再收银。” “贵店还能帮忙送回去?” 青年诧异道。 百石盐? 哪个世家子弟吗? 要这许多盐? 武帝好奇的凑近了些。 “不知客官要送到何处?小店是有送货到家服务的,只是范围只局限于京都,并且要收点跑腿费,当然,客官这样大的采购量,跑腿费就免了。” 这便是晚晴那妮子说的同城送货到家? 武帝想起昨夜谢晚晴与自己说的话,那妮子眼睛里都是光。 “跑腿费什么的好说。”那青年笑道:“送到南城从善坊,薛记酱铺。” 能一次采购百石盐的,也不会将这点跑腿费看在眼里。 一石盐二两银子,百石盐则需两百两纹银。 洛朝并无宝钞,谁都不会揣着200两银子四处跑。 能送货再收银,这个服务的确不错。 青年倒是对那麒麟侯挺感兴趣。 不论是这几天沸沸扬扬的宫女游街广而告之的手段,还是这店铺内美女导购,以及整个布置,都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在下薛桐壬,对麒麟侯此番运作颇为景仰,不知麒麟侯可在,想当面讨教几个问题。” 原来是薛记,难怪要买这许多盐。 武帝恍然。 京都最大的酱料铺子。 “麒麟侯在四楼,您请随我来。” 徐茂名找来纸笔登记好,那青年确认无误后这才带着薛桐壬往四楼走去。 原来这小子在四楼。 武帝心潮忽然涌动起来。 要不要去见见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疯狂滋生。 不行,这小子不来见朕,还得朕去见他? 武帝压抑住心中的念头。 巧儿忽然走了过来,笑道:“客官您好,需要采购些什么吗?二楼是酒水与石炭炉,三楼是花露水与少量香水的专区。” 巧儿是青楼出身,一个人的气度与贵气自然一眼就看了出来。 “香水?” 花露水什么的晚晴给过她不少,倒是这香水从未听晚晴提起过。 “对,有花香的馥郁,还能提振精神,是本店最新开发的产品,数量极其稀少。” “带朕...正好闲来无事,去瞧瞧。” “您请跟我来。” 巧儿很是恭谨的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知道,眼前这男子是女扮男装。 所以特意着重介绍了香水这等奢靡的物件。 一小瓶就要一百两银子啊。 巧儿看到公布的价格时,简直如听天书般。 100两银子啊,就那一小瓶,估摸着也就二两的模样,要是酒的话,一口就喝没了。 三楼的装饰明显要更上档次。 木质的墙上挂着绫罗绸缎做点缀。 椅子也是红木的,雕花颇为精致。 房间的右侧放着木架子,隔成许多块小格子,每个格子后有一面铜镜,铜镜前放着不同规格与样式的瓷瓶。 武帝走了两步竟然有些热的感觉。 这可是寒冬腊月啊。 “为何这房间这般的暖和?” 武帝好奇道。 “三楼、四楼都是隔间,有专门的石炭炉供暖。”巧儿笑着接过武帝手里纯白的皮裘。 一上手她便确认了,这是上好的白狐制成的狐裘。 这让她越发确认眼前女扮男装者乃是贵人。 “贵客您先请坐。” 巧儿将包间内准备好的花茶倒在瓷杯里,双手托着,恭敬的放于武帝坐着的椅子旁。 “这是小店特意为贵客准备的菊花茶,有清心养目之功效。您稍候,我这就将香水拿过来。” 巧儿用蒙着红绸带托盘将铜镜前的瓷瓶一一放了上去,轻手轻脚的拿着。 能不小心吗,这些可是价值上千贯啊。 花露水的瓶子武帝认识。 可这香水的瓷瓶武帝没见过。 每一个瓷瓶的上的青花画的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武帝随手拿起一个细细看着,转过瓶身,背面却是几个“晓看天色暮看云”。 ?? 什么意思? 一句诗? 拿起第二个瓶子,侧面同样有几个字:“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武帝恍然。 李思这浑小子,竟然将一句连贯的词拆开来写在了两个香水瓷瓶上。 这是要让人一次买两个啊。 奸商啊。 武帝嘴角微微抽了抽。 拿起第三、四个瓷瓶,直接转到侧面。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第五、六个瓷瓶上写着“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武帝有些发愣,怎么这般不通顺? 拿起第七个瓷瓶“银汉迢迢暗渡”。 这是写织女的诗? 武帝寻思着。 拿起第八、九个“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妙啊这两句。 武帝仔细品味了一阵,恍然大悟,原来最后五个瓷瓶才是一阕词。 不对,武帝拿起一个瓷瓶。 “柔情似水”。 武帝伸手去拿,居然没了。 “还有呢?” “没了。” “没了?” 巧儿心中对少爷的佩服是越来越浓了。 少爷早就料到客人会问这句话。 “麒麟侯说后面的诗句还在斟酌,嗯,还需时日。不过,应该也就十天半个月的样子吧。” 武帝听了微微一愣。 还没写完? 真是遗憾。 半阙词便已勾动人心... 不对,那小子是故意的。 吊胃口呢。 武帝刚刚没惊艳到了的心瞬间就来气了。 这是卖香水呢还是卖诗词? 恨不得立刻让人去楼上将李思给绑下来,亲口将下阕词写出来。 晚晴那妮子肯定是知道的。 竟然也不与朕说? 巧儿被吓到了。 她从未见过哪个人身上的气势竟然那般强。 一个皱眉竟然都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贵客若是喜欢...” “不用了。麒麟侯呢?让他来见我。” 武帝改了主意,朕就是一文不花,还全要带走。 这般想着,武帝唇角微微泛起一抹笑意。 “这个...” 巧儿有些犹豫。 “谢晚晴在楼上吧,这样,你先让她来见我,就说洛公子寻她。” 巧儿还是去了。 这个客人不一般啊。 她不敢怠慢。 wap. /87/87860/19943107.html 第64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四楼上的李思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武帝的小本本给记上了一笔。 此刻正与谢晚晴、筱柔、薛桐壬分坐桌子四角饮茶。 小莲在旁伺候着。 两人相谈甚欢。 这薛桐壬算是他到京都后认识的第一个同龄人。 谈吐不俗,却又没有纨绔子弟的那种跋扈、眼高于顶。 “我对侯爷这几日的手段佩服之至。” 薛桐壬拱手说道。 “哪里,不过小打小闹罢了。” 李思谦虚道。 “侯爷此言就过谦了。”薛桐壬笑着接道:“不论是五十名宫女穿街走巷,还是那广而告之的标语,无不令人惊艳。” 事实上,外面人头攒动的情况,早已证明李思的营销手段达到了目的。 甚至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小弟家中也有点小买卖,想向侯爷取取经。” 薛桐壬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不知薛兄家中做何买卖?” “小弟祖祖辈辈皆是做的酱料买卖。” “酱料?” 李思愣了愣。 “薛记酱料可是京都一绝,宫中用的酱料也是从薛记采买的。” 谢晚晴轻声说道。 “豆酱、麦酱还是肉糜酱?售卖的酱清还是酱泥?” 李思好奇的问道。 说实话,他在李家村没见过洛朝的酱料。 要不然他也不会自己弄出酱油来。 “薛记售卖的是肉糜制的酱和豆酱清。” 薛桐壬犹豫了一下问道:“侯爷还懂制酱?” “略懂。” 薛桐壬沉默了。 无论是细盐、杜康酒还是一楼那些麻葛、绢布,都是他见过质地最好的,没有之一。 若是解忧杂货铺里出售酱料,那薛记的生意怕是会立刻受到影响。 “不知侯爷制出的酱料如何?可有样品容我一观?” “你们薛记的肉酱料还行,但酱清不行,比不得李思的。” 筱柔心直口快,直接说道。 薛桐壬相信筱柔女官是不会信口开河的。 这让他的心沉了下来。 “不知薛记一年售卖的酱料价值几何?是否仅仅在京都一地售卖?” 李思想了想问道。 这薛桐壬给他的观感挺好的,如果薛记并非什么土豪恶霸,李思不介意换种方式。 “薛家家主薛崇德,前朝进士出身,曾牧一州,口碑极好。致仕之后便居于家中开办学堂教授学问。” 谢晚晴大概能猜出李思在想什么,她不介意撮合一下。 毕竟这薛家,算是为数不多的读书人里,没有与世家勾连的了。 但也正因此,薛崇德最终被构陷、排挤,愤而致仕。 “如果不方便说可以不说。” 李思知道销售额肯定是商业机密,自己上来就问的确有些不太妥当。 薛桐壬感激的朝谢晚晴拱了拱手,朝李思笑道:“没什么不能说的。薛记一年售卖肉酱6000斤,每斤二两银子,一年约十二万两纹银;酱清一年售卖约为12000斤,每斤500钱,一年约6000两纹银。” 那就是一年不到十三万两银子。 按50%净利润来算,一年也有六七万两收益。 搁在这年代,倒也是妥妥的一方土豪了。 谢晚晴对这个数字是心中有数的,知道薛桐壬并未隐瞒。 “我原本也是打算生产酱清来卖的,这个谢女官与筱女官在岭南有见到过。” 李思接道:“如今薛兄这边既然已经有了酱料作坊,不如我来投资入股,两家合作经营如何?届时薛记的酱料可以直接在杂货铺里售卖。” “对了,解忧杂货铺,明年便会在洛朝各主要州府新建十间铺子。” 薛桐壬眼睛一亮。 单京都的酱料缺口就有一倍,若是覆盖到各大州府,那数量岂不是以十倍二十倍计? “不知侯爷打算以何种方式入份子?薛记又作价几何?” 薛桐壬问道。 他动心了。 更何况,麒麟侯背后不仅有谢女官,听说辅国公也在为他撑腰,更遑论还有陛下在后头。 这是搭上一条通天坦途啊。 “当然是真金白银了。” 李思笑道,“当然,我会将酱油,嗯,就是你们说的酱清的制作工艺告诉你,能让酱油成本更低,口感更佳,同时会提供细盐给薛记,按市价六折。” 六折那就与青盐所差无几了。 这细盐是可以直接食用的。 不像青盐,还需化水、静置、除渣等等耗时、耗力的流程后,方才能投入酱料生产。 “我若想占五成份子,薛兄觉得我该投多少银子合适?” “兹事体大,我还须回府与家父商议后再答复侯爷。” “也成,若是有定论了,就到侯府来寻我。” 薛桐壬站了起来就要回去。 李思也起身送他。 “薛兄无须有心理负担,不论将来合作是否能成,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李思送到门口时这般说道,“今后咱们就是朋友论交,无须喊什么侯爷了。” 薛桐壬抱拳躬身,“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等李思送完薛桐壬回到四楼时,谢晚晴却不在了。 “晚晴呢?” 李思朝小莲问道。 “回少爷,少奶奶与筱女官都到三楼去了。巧儿方才上来,说是有个洛公子寻少奶奶。少奶奶一听洛公子,便带着筱女官匆匆下去了。” “洛公子?” 李思愣了下,姓洛,又能让谢晚晴与筱柔下去见的人,多半是皇室子弟了。 “三楼哪个厢房?” “玉露阁。” 玉露阁便是武帝所在的厢房。 此刻,武帝正在教训谢晚晴:“好你个妮子,这些香水你都有一整套了,不匀点给朕就算了,居然连说都不说...” “就是。姐姐连我这个妹妹也防着,实在是令人寒心啊。” 筱柔笑着在一旁拱火。 谢晚晴瞪了筱柔一眼,解释道:“陛下...洛公子,臣...我是打算等到年节的时候送给洛公子做节日礼的。” “哦?当真如此?” 武帝看了眼谢晚晴。 “不敢欺瞒洛公子。” 谢晚晴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首词的后半阙是什么?” 武帝哪能不知道谢晚晴的小心思,只是也不拆穿她,指着那“柔情似水”问道。 “这是《鹊桥仙》的词牌名,叫纤云弄巧。整阕词是这样的: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便是连筱柔这种不喜舞文弄墨的人,听得这两句都觉得美极了。 武帝喃喃了一阵。 这两句词真是写到她心坎了。 当年她与李沐征战天下,可不正是这样聚少离多。 只可惜,终是阴阳相隔。 “听说有贵客临门?” 门外响起李思的声音,紧接着厢房帘子被掀开。 三人六道目光聚了过来。 wap. /87/87860/19943108.html 第65章 武帝初见李思 武帝握着扶手的手猛然一紧。 目光落在李思脸上。 心中却涟漪翻滚。 像,太像了。 就好似年轻的李沐走了进来。 “这位是...晚晴也不晓得给我介绍下?” 李思笑道。 他有些奇怪。 好似三人正在密谋什么事,被自己突然出现撞破了一般。 一惊一乍的。 “这位是...” 李思打量着椅子上的陌生男子。 这人长得真俊。 竟然比起自己也是不遑多让。 年龄看上去已经到了不惑之年。 大概是平日疏于保养,或者事务繁多操劳过盛的缘故,面色有些苍白。 谢晚晴一时竟不知如何介绍。 “叫我牧亲王吧。” 武帝开口。 端起已经有些凉了的菊花茶饮了一口。 “这位是牧亲王,平日里对我与筱柔极是照顾。” 谢晚晴的话让筱柔翻了个白眼,不过并未反驳。 “那就是自己人咯。” 李思有些纳闷。 他听晚晴说起过皇室,说那些个亲王并不与皇上贴心。 可这从来没听晚晴提起过的牧亲王,看起来,关系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自己人? 自家儿子,能不是自己人吗? 武帝在心中说道。 “你就是那皮猴李思?” “是麒麟侯,不是皮猴。” 李思无语了。 什么人啊,见面就说自己皮。 又没惹到你。 要不是看在对谢晚晴颇为照顾的份上,不怼死你。 “听皇上说洛朝出了个青年俊杰。本来想着有机会能见上一见,没想到,人还没见到,这几日麒麟侯三字,倒是如雷贯耳。” “哎呀,那是皇上谬赞了,愧不敢当。” 李思笑道,“真要说起来,皇上才是那真正有大智慧的人,要不然怎么能在京都,就发现几千里外的青年俊杰呢,是吧。” 武帝算是见识到筱柔所说的,李思脸皮有多厚了。 自己只是客套一下,这皮猴倒好,自己给自己贴上青年俊杰的标签。 李思看了一眼桌案上的香水瓶笑道:“我看牧亲王眼里有疲态,脸上有倦容,平日应该是操劳国事过度,这些香水和花露水多少有些提神醒脑的左右,牧亲王若不嫌礼物轻薄尽管拿走,算是我与晚晴的一点心意。” 武帝有些无语了。 几瓶香水就想贿赂朕? “本王看这词甚为欢喜,却不知为何只有半阙?” “哪首?纤云弄巧那首啊...” 李思笑道:“这是我送给晚晴的,原本是不想刻在瓷瓶上出售的,不过晚晴说这么美的词就该流传千古。您也知道,晚晴是我未来媳妇嘛,媳妇的话总是要听的。” 武帝揶揄的目光下,谢晚晴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哦?那本王听晚晴说想劝你入朝为官,为何你却不听?” “牧亲王是自己人,咱也就随便说了啊。” 李思看了眼谢晚晴,见她并未阻止,想来这牧亲王的确是可信的。 于是接道:“其实咱们目光可以放长远一点,更广一些嘛。” “此话何意?” 武帝问道。 “虽然古话说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但我觉得吧,若真胸怀天下,心系君王,倒也不一定非得在紫薇殿内做高官。 岂不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嘛。”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武帝没想到李思竟然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李思接道:“就算我去做了官,陛下信任我放手让我去做,但既然为官,就得守官场上的规矩,免不了天天和朝堂上那些尸位素餐的人钩心斗角,被条条框框束缚,碍手碍脚的。 时间久了,要么被他们同化,要么被他们干掉,总之起不到多大作用。 朝廷缺的不是一个会做官的李思,而是一个能够打破世家把控经济命脉的人。 而这,恰恰是我所擅长的,也是破局的根本。 毕竟,一个王朝真正的实力,往往取决于其经济实力。 牧亲王想啊,若是国库有数之不尽的银两,天下富足安康,以皇上的智慧以及洛朝军队的实力,早就将蛮子赶出北地了,哪里还用束手束脚。 还有那六大世家以及与之勾连的同党,直接派兵剿了连根拔起便是。 皇上如今这般委曲求全,说到底还是国库空虚。 要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李思的话说到武帝心坎里了。 若非国库空虚,朕何须如此忍让。 思及此,武帝开口问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本王会向陛下转达你的意思。不过,商贾之道并非长久之计,若是事情做的差不多了,还是得回归朝堂之上。” “到时再说吧。” 武帝自然看出李思态度敷衍,但这事也急不得,于是问道:“听晚晴说,你那水力纺车日产麻葛能到三四百匹,产绢帛五十匹?” “没错。” “可有带到京都来?” “那玩意整体太过笨重不太好移动,这次过来只带了核心的器件,等忙完这段时日我再就地取材重新制作吧。” 李思想起那日过洛水时想到的问题:“不知洛河上可否搭建工坊,若是可以的话,水力纺车工坊就搭在洛河上,这样方便。” “你尽管选地方,选好了地点你就告诉晚晴,她会去找工部配合你建设工坊。” “有工部配合那可要省事不少。” 这间杂货铺便是工部帮忙改造出来的。 短短2个月时间就完成了这么一个四层楼的改建。 工部的实力李思丝毫不怀疑。 开玩笑,那紫薇宫李思虽未亲自去过,但看那巍峨的气势,古代匠人的智慧,那是没得说。 “不如等开春后,让工部派几个头脑灵活又靠得住的人跟着我一起做水力纺车。一来学会之后工部能独立制作纺车;二来我的确没那么多时间耗在纺车制作上。毕竟,开春后,解忧杂货铺就会开始扩张之路。” 这事武帝知道,谢晚晴和她说过,李思打算再开十间铺子。 “如此甚好。” 武帝想了想接道:“本王听说世家在京都的话事人已经悄悄商讨了几日,多半是想着怎么对付你的杂货铺和你这皮猴。若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本王说说。” “我唯一担心的是李家村到京都路途遥远,大部分货物又得从那里运抵京都。我倒不担心世家对李家村不利,但这么长的路途,若是世家从中作梗,或者冒出些山匪劫道...” 李思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李家村那边皇上已经做了安排,会有一支万人规模的岭南府兵守卫工坊与李家村。至于货物运输问题,走陆路的确难以防护周全...不如就从阳州出海,走海路吧。朕...正好让那些无所事事的海师活动活动筋骨。” 武帝差点自曝身份,“阳州刺史江应流、岭南府兵大将军陆志明你也都熟悉,有他们在阳州,也就不会出什么乱子了。” “江先生成阳州刺史了?何时到事?” 李思诧异道。 wap. /87/87860/19943109.html 第66章 信任的根源 这事谢晚晴之前说过,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 “今日陛下亲口说的。” “陛下英明。” 李思随口拍了个马屁。 江应流能得到起复,李思是真心为他高兴。 “对了,我看你这杂货铺里的东西卖的都不便宜,银子该没少赚吧?” 武帝忽然说道。 “今天才刚开始营业,等稳定下来,一天赚个几百上千两的应该不成问题吧。” 一天上千两? 那一个月不是得有三万两,一年就是三十万两。 开10间这样的铺子,一年的收入就抵得上洛朝举国岁入。 武帝有些吃惊。 她知道李思弄的这些买卖赚钱,但不算不知道,一算还真吓一大跳。 “有这么多?” “这叫多?”李思笑道:“洛都有三十万人口,就那盐的买卖来说,一天消耗的盐就在四十石左右。解忧杂货铺就算占两三成份子,一天少说也有十来石。一石二十两纹银,这就是两百多两。 再说那杜康酒。价格昂贵,但架不住京都有钱人多啊。就算酒鬼只有一万人,每三天一壶,一天都能卖出去3000壶。五两一壶,这就是一万五千两,纯利超过万两。当然,现在酿酒工坊的产能不足,只能每天限量供应500壶。” 李思砸吧了下嘴巴,这酒的利润这般高,是不是在京都也开个酿酒的工坊? 到时候敞开了卖,就算价格下来点,但利润还是可观啊。 “就算是500壶,那利润也在一千两以上。” 武帝默算过后说道。 “是的,这还没算花露水、香水的销售呢。当然了,这两样东西数量不多,只能当个添头。但也有个几百两吧。” 若是朝廷多了这么多收入,哪里还怕发不起军饷,不敢轻易在北地开启战端。 “还有海贸。” 武帝知道海贸并未停止,只是暂时休养生息,做的规模小了。 但即便是缩减了规模,李思一年最少也是几十万两银子的收入。 算过这笔账,武帝对李思说的经济才是衡量一个王朝实力有了确切的概念。 “我听晚晴说,这些买卖里,朝廷只有两成的份子?” 之前武帝听谢晚晴提起这事时并没有多大感觉,可如今,庞大的数字面前,她不满足了。 “海贸那一块,商贾联合体占三成,皇上占三成,李家村占一成,我与晚晴占三成。” 李思说道,“解忧杂货铺里徐茂名等商贾占比一成,皇上占五成,我与晚晴占四成。” “杂货铺你给了皇上五成?据我所知,皇上可是一文钱都没出过。” 武帝有些意外。 五成得多大一笔收入,李思就这样放弃了? “皇上是没有出银子,但杂货铺能不受官吏与世家打压,是皇上在朝堂上顶着那些蛀虫的压力。这就是最大的贡献,占五成,没毛病。” 这是李思的心里话。 有钱赚还得有命花啊。 这世上商贾地位低下,随便一个不入流的官吏都可以吃那卡扣。 没有皇上背书,这杂货铺还真开不起来。 “你这皮猴不错,还算有点良心。”武帝笑了笑,接道:“那些商贾占一成会不会太多了?” 一成可是好几十万两银子。 都够十万边关将士过个富足的冬日了。 “这可使不得。” 李思严肃道:“保留那些商贾一成份子是要做个表率,让其他商人看到不是非得跟着世家才有利可图。要让天下商贾知道,跟着陛下,跟着朝廷才是王道,才能安心做买卖。” “城门立木,千金买马骨。” 武帝笑了。 他对李思很满意。 有想法,能脚踏实地的执行。 陛下今天笑了好多次。 谢晚晴心中欢喜。 她看的出来,陛下是真的喜欢李思。 仔细看,李思竟然与男装店陛下有几分相似。 尤其是那眉眼,得有七八分相似。 大概,这也是陛下喜欢历史的原因之一? 谢晚晴这般想着。 “笃笃...” 敲门声响起。 巧儿走了进来。 “楼下有位客人,说是洛公子的管家,姓孙,奴婢看他挺着急的,就来请示下,是否让孙管家上来?” “告诉他候着先。” 牧亲王知道进来的是孙公公,点头说道。 她担心李思看出孙公公是太监,进而怀疑自己身份。 巧儿没动,而是看向自家少爷。 “愣着干嘛,没听到牧亲王的话吗?” 亲王? 自己竟然接待了一位亲王? 巧儿吓了一跳。 随即回想了一遍自己接待的过程中有没有得罪亲王。 她怕给少爷带去麻烦。 “奴婢不知是王爷大驾光临,方才若有怠慢之处还请王爷宽恕。” 巧儿跪了下来。 “起来吧。你喊李思少爷,莫非是叫小莲?” 武帝知道李思收留了女童叫小莲。 但年岁似乎有些对不上。 “回王爷,奴婢叫巧儿。” “巧儿?你就是李思从浣花馆里赎回来的歌妓?” 武帝眉头一皱,“他不是把你身契撕毁了么,为何你喊他少爷?” “孙管家还在等回复呢,莫要让人等急了。” 李思抢在巧儿说话前,将她支路出去。 “是这样的。”李思看了眼谢晚晴解释道:“巧儿还有夏竹,她们都在杂货铺里做事。巧儿擅长待人接物,我就让她干个领班,就是管理那些导购。夏竹自幼读书习字,算术也还成,就让她跟着刘笑笑在店子里做财务...嗯,就是账房的意思。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陈留...那小子好像对巧儿有意思。” 武帝知道刘笑笑。 李思的几个学生她都听谢晚晴提起过。 “陈留对巧儿有意思?” 谢晚晴诧异道。 “谁说不是呢,那日我给巧儿赎身后本来不想收留她的,是陈留给她求情,这才留了下来。” “你这府里女子倒是越来越多了。” 武帝忽然说了一句。 “嘿,还不是皇上她老人家,居然给我送了五十个宫女过来,送宫女就算了,居然还是别人的眼线。” 说到这事李思就有些郁闷,“我能怎么办,直接把人赶出府么?” 武帝嘴角抽了抽,好嘛,这就成老人家了。 能看到李思吃瘪倒也是件乐事。 李思手下那些青山战士可是李老爷子训练出来的,能够如此迅速的甄别出这些宫女细作的身份,她其实并不意外。 毕竟世家安排的这些人本就是随意落子,也没指望能有什么收获。 但李思将细作安排去走街,又安排到杂货铺里做那店小二...导购员,倒的确是出乎她的意料。 如此处置,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善良,但又不是那种滥好人。 “这事陛下提过一嘴,目的是要让你知晓京都风云诡谲,行事务必小心谨慎,不落人话柄,也要注意自身安危与防护。” 武帝说道。 “这事天子脚下...再说,只要是有利于洛朝的事,就算我把天捅破了,有陛下在呢,怕什么。” 李思笑道。 “你都没见过陛下,就这么信任陛下?” 武帝好奇道。 “我相信晚晴,晚晴相信陛下,那我自然信得过陛下。更何况陛下将视若己出的晚晴都许配给我了,就冲这一点,我还不得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嘛。” 李思说着看向身边的晚晴,眼里满是笑意。 这让谢晚晴一张脸瞬间就涨的血红。 这人,正经不了片刻就开始口花花了。 她偷眼看了眼陛下,正好与陛下似笑非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真是受不了你们...陛下这还没赐婚呢,就当着本王的面你侬我侬,就不怕本王去多句嘴,将你们好事给搅和了?” 武帝笑骂道。 “您可不会。” 李思笑道,“再说,陛下是什么人,那可是天子,一口唾沫一口钉的,说赐婚就赐婚,不带反悔的。” “行了,本王得回去了,否则孙管家可要杀上来了。” 武帝笑了笑起身道:“筱柔送我就成了,你们两个还是算了吧,省得本王看着碍眼。”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晚晴记得回去了把整阙词给本王送过来。” “好的。” 谢晚晴行了一礼。 “不是,那是我送你的...” “好吧,我再给你做些独一无二的。” wap. /87/87860/19943110.html 第67章 貌合神离 解忧杂货铺火了。 连着三日门庭若市。 对比北市附近的门可罗雀的商铺,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杜康五两一瓶,每日限量500瓶,收入2500两。 花露水10两银子一瓶,每日限量50瓶,收入500两。 香水100两一瓶,每日限量10瓶,收入1000两。 细盐每石20两,扣掉首日薛桐壬的百石大单,也依旧稳定在了60石,收入1200两。 也就是说,不算布匹的收入,杂货铺一天正常的销售额达到了5200两,纯利更是接近4000两。 利润的大头是花露水、酒以及香水贡献的。 考虑到第一个在京都建造的是纺织工坊,李思对麻葛与绢帛的定位是走量,竖口碑。 麻葛每匹200文,绢帛每匹2000文,比市价整整便宜了三四成。 即使这样,布匹买卖每天依旧贡献了三百两的利润。 而这也成为整个解忧杂货铺里卖的最好的商品。 至于那石炭炉,本身就因为石炭运输的问题,推的量就不大,再加上百姓们对石炭还不放心,暂时买的人不多。 欧阳氏在京都的话事人彻底感受到了寒意。 这几日,欧阳氏在京都的布匹铺子只剩下了花色布匹的生意。 搁在平日那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可事实就是如此。 解忧杂货铺的绢帛与麻布价格太低了。 直接压在了欧阳氏的成本上。 欧阳添彩甚至怀疑李思是知道了他们工坊的制作成本,故意压着成本线在打压欧阳氏的布匹买卖。 令欧阳添彩气愤的是,今日邀请几个世家的话事人在醉仙楼商议对策,竟然过了快半个时辰,崔氏与王氏的人这才姗姗来迟。 赵永义跑船的不见踪影也就罢了,那钱镇德与刘学平居然也不见人影。 合着你们没有感受到切肤之痛,不急是吧。 欧阳添彩压着怒火,脸上堆了笑容,起身拱手道:“永康兄、田岷兄快快入座,菜都热了几道了。” 三人落座,欧阳添彩看了看门口笑道:“钱兄与刘兄估计是有事耽搁了,要不咱们先吃,边吃边等?” “欧阳兄这话可不地道啊,哪有请客吃饭,客人没到主人家先吃点道理?” 门外传来钱镇德的声音。 身后跟着的正是刘氏话事人刘学平。 “快快入座。”欧阳添彩再次起身,满面笑容的说道:“这不是怕两位老兄有事耽搁了么。” 五人落座。 欧阳添彩招呼着几人吃饭饮酒,接着饮酒的时机打开话头:“如今那杜康酒卖的很火啊,不知镇德兄弟醉仙酿有否受到影响?” “那杜康酒固然是好,但每日不过500壶,更是卖到了五两银子一壶,暂时想来对醉仙酿的影响还不大。” 钱镇德目光有些闪烁的说道。 欧阳添彩眉头皱了皱,“若是那杜康酒产量上来,价格又往下压,镇德兄就不怕醉仙酿的份额被压缩?” “欧阳兄不懂酿酒,这酿酒的产量工序繁复,酒曲也难获得,产量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杜康那样的烈酒就更难上产量了。” 欧阳添彩总觉得今日的钱镇德有些怪。 昨日还急得火急火燎的,今日怎么就这般淡定了? 欧阳添彩饮了杯酒,看向崔永康与王田岷:“想来那细盐对两位影响也颇大吧?” “是有影响,这几日销量比往日下滑了三成。” “欧阳兄的布匹生意想来大受影响吧?有什么主意尽管说来听听。” 崔永康与王田岷这般说着,放下了筷子。 细盐如今售价高,北城那边几乎全是采购的细盐,但南城那边的百姓,多数还是买的青盐。 这与欧阳氏的惨状相比,还是要好上不少。 刘学平自顾自的喝酒吃菜,也不说话。 李思是卖了石炭炉,自然要用到铁,对他刘氏来说不仅没有影响,甚至若那石炭炉好卖,他们刘氏分分钟就能造出来,成本比解忧杂货铺的还要低。 所以他一点都不急。 甚至还盼着李思能将石炭炉给推广开来。 “那李思简直是不知死活,竟然一次性和我们几大世家作对。”欧阳添彩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有个想法,说出来诸位老兄一起商讨商讨。” “欧阳兄只管说便是。” “那李思才做了多久买卖,不知天高地厚的,岭南拿到烟瘴之地出来的田舍奴能有多少家底,不若我等联合起来,一起降价。” 欧阳添彩抛出自己的想法,“他不是要卖货吗,咱们几家联合起来和他打价格战,将他逼出京都。” “价格战?” 钱镇德嘴角撇了撇,“他的酒本来就卖的贵,我就算降价,该买杜康的还是会买杜康。” 崔永康与王田岷也是接道:“我们与钱兄想法差不多,降价解决不了问题。” “你们不要看我,我刘氏只是卖铁的,他解忧杂货铺卖铁器影响不到我刘氏,甚至他卖的好,我刘氏还可以在铁的供应上拿捏他。”刘学平筷子都没放,“不过你们欧阳家的布料生意就难过了。” 欧阳添彩嘴角抽了抽。 要不是日子难过,至于找你们这些人来商量吗。 “确实,这解忧杂货铺的布匹质地比欧阳兄家里产的质量要好,价格又便宜近四成,若是长此以往,欧阳家在布料上的买卖恐怕真的会被李思取代。” 几人说着没营养的话,又句句刀着欧阳添彩。 “世家本是一体,如今兄弟有难,诸位老兄难道就束手旁观?” 欧阳添彩的怒火终于抑制不住了。 “欧阳兄此话何意?” 刘学平不满的看向他,想了想说道:“这样,欧阳兄若是要压价逼李思,我等虽跟不了,但在银子上可以支持老兄嘛,虽说世家本是一体,但买卖上的事还是得按规矩来,利息呢,就按市面上的借贷的两分利钱好了。”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纷纷附和,拍着胸脯说欧阳兄只要有需要,尽管开口。 欧阳添彩都快气晕了。 两分利,你们怎么不去抢。 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己硬着头皮接下来,李思亏本跟着卖布匹,但酒水与细盐的盈利也足以支撑布匹的亏损。 更何况还有花露水与香水。 五个人有几十个心眼。 全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欧阳添彩又尝试了几次说服大家一起降价围堵李思。 可几人只是推脱。 这让欧阳添彩出离的愤怒。 一顿饭又是不欢而散。 不论如何,他绝不会就这样束手待毙。 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等李思露出獠牙的时候,有你们后悔的。 出了醉仙楼的欧阳添彩,却感到今日的风,格外的刺骨。 wap. /87/87860/20048970.html 第68章 名妓流云 而正主李思,此刻便在南市。 带着王猛以及陈留、夏竹、夏仁姐弟,刚从他们祖宅里出来。 今日就是听说酒家改造的差不多,过来查验的。 实际上,这个祖宅原本就是霍渊准备用来给浣花馆里那些未曾出台的姑娘们住的。 这样浣花馆就能腾出一整层的屋子用来招待客人。 正因此,改造的速度才会这般快。 李思实在有些吃不惯京都的饮食。 侯府如今人多眼杂,一来不需要他下厨,二来他可不想铁锅炒菜的技艺被偷师。 真如此,那酒家的计划,多半就要夭折了。 “夏竹夏仁,你们先回去吧,我们还得去一趟浣花楼。” 闲来无事,勾栏吃酒,醉卧花丛。 梦幻生活啊。 更何况这都到了浣花馆的门口了,不去一趟岂不是亏得慌。 三人走入浣花馆大门。 老鸨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怎么,不欢迎本侯?” 李思笑道。 “侯爷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快请进快请进。” 老鸨重新堆起笑容,恭敬有加。 麒麟侯的大名现在京都谁不知道啊。 尤其是一通骚操作,让解忧杂货铺短短几天声名鹊起。 原本这些对浣花馆里的姑娘们而言不过是个闲暇时的趣谈,可前日,那崔鎏送了秀秀姑娘两瓶香水后,解忧杂货铺与麒麟侯就成了浣花馆里的姑娘们念叨的最大话题。 谁都想要那香水。 据说一瓶都要纹银百两呢。 最让老鸨惊奇的是,这两日来馆里的读书人,谈论诗词时往往都带上了麒麟侯。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是崔鎏送给秀秀的香水瓷瓶上刻着的诗词。 也成了姑娘们念叨最多的诗词。 而昨日,当这首叫做《鹊桥仙》的诗词完整版被放出来时,浣花馆里的当家花魁流云姑娘,竟然为其谱了曲。 于是麒麟侯李思到来的消息,迅速在浣花馆的姑娘间传了开去。 李思对这些全然不知。 坐在离舞台最近的中心位置,悠哉的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台上舞妓婀娜的舞姿。 老鸨早就让人通知东家霍渊去了。 自己则是亲自站在李思身边伺候着茶水。 而此刻,楼上的包厢里,欧阳添彩正搂着一名姑娘喝闷酒。 那被搂着的姑娘脸上还有着泪痕,求助的眼神落在霍渊身上。 霍渊深吸了口气,“欧阳兄,秀秀是浣花馆新选的花魁,您这样不合规矩吧?” “怎么,你这东家做久了,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欧阳添彩目光阴鸷的扫了眼霍渊,“为了一个舞妓你敢忤逆我?别忘了,当初若非我举荐,这浣花馆的东家何时能轮到你头上?” “是是是,欧阳兄大恩霍某自然铭记在心,只是,浣花馆里出道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秀秀更是拥趸无数...” “你威胁我?” 欧阳添彩放下筷子,左手更是用力将秀秀搂的更紧了。 秀秀的挣扎,以及柔软的触感,让欧阳添彩邪火涌了上来,朝霍渊道:“别忘了是谁替你摆平夏氏姐弟的事,否则我能将你捞出来,同样能将你送进去。滚出去。” 霍渊沉默了。 夏氏姐弟的事被曝光后,霍渊一度被关入刑部大牢,若非欧阳添彩运作找了替死鬼,他又怎能一天时间就被放了出来。 霍渊起身的瞬间,秀秀就崩溃大哭。 她知道自己完了,被抛弃了。 当门被关上灯那一刻,心如死灰的秀秀任凭欧阳添彩解开自己衣襟搭扣。 无神的双眼毫无焦距的看着房顶。 衣襟滑落,寒意传来。 突然门被猛的推开,猛地砸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霍渊,你特娘的不想活了?” 被吓了一跳的欧阳添彩发现是霍渊,顿时破口大骂。 “李思来了。” “谁?” “麒麟侯李思,正在堂下坐着。” 麒麟侯三字让欧阳添彩的欲望瞬间淡了下去。 “他来做什么?” “不清楚。” 欧阳添彩放开秀秀,在房内来回踱步,猜测李思来浣花馆的用意。 自己前脚出现在浣花馆,后脚李思就来了。 他不相信这是巧合。 霍渊朝秀秀使了个眼色。 后者这才如梦初醒,抓着衣裳冲了出去。 “我去将李思请上来?” 霍渊当然知道欧阳添彩一反常态,兽性大发的原因。 “去吧。” 欧阳添彩理了理衣裳。 他要与李思谈谈。 此时的李思刚刚看完第二个表演,随手赏了一锭银子。 老鸨忽然上了台,神情激动的说道:“知道麒麟侯亲临浣花馆,流云大家一会准备首次演唱《鹊桥仙》,特情侯爷指教一二。” 浣花馆在静止了片刻后爆发如山掌声。 自己懂什么音律? 李思有点懵。 这流云是什么人? 花魁? 竟然让那些读书人这般疯狂。 至于鹊桥仙流传出来,想都不要想,肯定是牧亲王搞出来的。 李思自然无所谓。 台上的帷幕落了下来。 老鸨笑容满面的来到李思身边,知道他初来京都,大概还未听说过流云大家。 于是耐心的为他说起流云的事迹。 说话间霍渊走了过来。 “霍渊见过麒麟侯。” 霍渊抱拳行礼,脸上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不快。 “原来是霍东家,别来无恙,可喜可贺啊。” 霍渊笑了笑,“托侯爷的福,有惊无险。” “如此甚好,不过平日还是得注意些,毕竟,夜路走多难免会撞见鬼。” 两人话里夹枪带棒,面上却无波无澜。 霍渊干笑了几声,接道:“对了,欧阳氏在京都的话事人欧阳添彩,听说侯爷来了浣花馆,想请侯爷赏脸移步到楼上包厢一叙。” “欧阳家的话事人?素昧相识,有什么好聊的,不见,耽误本侯听小曲。” 李思拒绝道。 “可是...” 霍渊还准备劝一劝。 “来了来了,想谈就叫那什么添柴的到这来谈。” 李思说话间台上帷幕缓缓拉开。 一女子身着红裙坐于中央。 怀中抱着把琵琶。 “流云大家。” “流云大家。” 霍渊想了想抱了个拳,转身离去。 人群刹那间沸腾起来,呼喊着流云的名字。 那端坐中央的女子起身,抱着个琵琶款步上前。 琵琶移开,李思总算看清了那张脸。 淡月柳眉,凤眼含波,柳腰盈握,身段婀娜轻盈。 标准的瓜子脸极为精致,配着那红裙,短短几步便有了弱柳扶风的感觉。 云髻上简单插着个银钗,没有过多装饰。 好一个气质美女。 李思在心里叹道。 “流云见过侯爷。” 声音清脆悦耳,犹如空谷杜鹃。 “流云大家好。” 李思点了点头。 流云施了一礼,又款步回到椅子上坐下。 琵琶声响。 浣花馆彻底安静了下来。 wap. /87/87860/20182120.html 第69章 谈判破裂 不知怎地,李思脑子里自动浮现了《琵琶行》里那几句背的滚瓜烂熟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一曲琵琶弹的是荡气回肠如泣如诉。 这才是艺术啊。 李思第一次觉得琵琶竟然能如此好听。 直到满天掌声将李思惊醒。 “好!” 李思击掌。 忽而弦声轻柔了起来,让人无端产生种缠缠绵绵的感觉。 流云朱唇轻启: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我去。 一开嗓李思被惊到了。 这声音,这戏腔。 给他带来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让他有种天灵盖被击穿的感觉。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绝了。 短短几句词,反复吟唱了三遍。 每一遍的感受都不一样。 尤其最后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被反复唱了两遍。 一种闺中痴女盼君归的画面感扑面而来。 他前世是听过这首歌的,总感觉缺了那么点韵味。 现在他多少明白了一些,缺的,大概是这种完全融合的唱腔吧。 李思很想赋诗一首,可惜,他不是那块料。 “侯爷好大的架子。” 一名中年男子口气不善的说道。 被吓了一跳的李思自然没好气了:“你谁啊你?” 旁边站着霍渊,这男子的身份自然不难猜。 不过既然是重点打击对象,那李思当然没必要和他客气。 “你...” 欧阳添彩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位是江南欧阳氏在京都的主事人,欧阳添彩。” 霍渊抢在欧阳添彩发火前介绍道。 “哦,你就是欧阳添彩?” 李思这才正眼看了他一眼,“听霍东家说你找我?” “我找麒麟侯谈谈绢帛布匹的售卖价格...” “流云大家下来了。” “哇,流云大家还是那么温婉。” 离得近了,流云身上那种特有的气质 忽然爆发的声音打断了欧阳添彩的话。 他看了眼正往这边走来的流云,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流云走到李思身前方才款款行了一礼,轻声道:“不知李公子觉得这首鹊桥仙唱的如何?可有需要调整的之处?” 流云没有喊李思的爵位。 “太好听了。就像...就像...” “简直就是如听仙乐耳暂明啊。” 李思想了半天,总算想起这句话,脱口而出。 “如听仙乐耳暂明...好,侯爷说的好。” 旁人喝彩。 “公子谬赞,流云愧不敢当。” “真心话。” 李思由衷说道:“便是之前的琵琶曲也是弹的荡气回肠,令人不觉间沉醉与大家的乐声中。” “怕是都听不懂吧。” 欧阳添彩阴阳怪气的说道。 李思都懒得搭理他,而是朝流云笑道:“大家若是有闲暇,不如坐下饮茶?” “那边叨扰了。” 流云也不客气,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老鸨很为难,但在李思目光下,又不得不为流云大家拿了茶盅来,续上杯茶。 “我听大家...” “公子若不嫌弃便唤小女子流云吧。” “呃,那固然好。” 李思笑了笑,接道:“我方才听流云姑娘唱了三遍,每一遍给我的感受都不一样。 第一遍唱的是男女久别重逢的欣喜。 第二遍唱的是离别难舍但却期待终有相逢日的信念。 第三遍唱是相思缠绵,空闺痴怨的复杂情绪。” “公子果然对音律颇为精通。” 流云大有知音之感。 “不敢说精通,只是略懂。” 李思老脸不红,吹牛嘛,吹久了人就麻了。 “流云有个不情之请。” 流云犹豫了许久忽然说道。 “请讲。” “不知那首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可有完整的词?” 流云顾盼生辉的双眸落在李思脸上,满怀期待中又有着忐忑。 “自然。” 李思朝老鸨道:“拿纸笔来。” 老鸨眼睛都亮了。 这麒麟侯要现场赋诗? 才子佳人,千古绝唱的戏码本就是青楼最大的噱头。 也是每一个老鸨可遇而不可求的梦想。 须臾之间笔墨便被取了过来。 “我帮公子研墨。” 流云起身。 能让流云大家研墨,这一幕羡煞在场的读书人。 李思可没有这个觉悟。 捏着笔欣赏流云研墨。 不得不说,流云的名字就很绝。 一套简单的研墨都做得行云流水,极具观赏性。 大概,这就是气质的魅力吧,让她的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却又不落俗套。 让人生不出亵渎的心思。 “公子,请。” 李思收回心思,提笔蘸墨。 回忆了一遍《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闭门》的内容后,这才笔走龙蛇。 已有书生围了过来。 他们实在很好奇,写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麒麟侯,又有何种诗词问世。 雨打梨花深闭门,辜负青春,虚负青春。 李思写一句就有人念一句。 赏心乐事共谁论? 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别人是笔走龙蛇,李思自己大概只能算笔走蛇虫。 这一幅字谈不上难看,但与李思忽然冒出尖的才名一点都不相符。 流云却是越看越欢喜。 这种闺怨诗词最适合她这种多愁善感的人。 “可否请公子将墨宝赠予流云?” “呵,丑了点吧,流云姑娘若不嫌丑,拿去便是。” 流云将纸拿了起来,晾干后这才小心收入怀中,开口道:“等流云谱好新曲,再邀公子来品评。” “那敢情好。” 李思笑道。 “曲也听了,诗也写了,闲话也说完了,侯爷现在应该有闲暇聊聊布匹买卖的事了吧?” 欧阳添彩阴沉着脸问道。 他可是江南欧阳氏在京都的主事人啊。 何曾被人这般轻慢过? “你怎么还在这?” 李思皱眉道。 “公子还有事,那流云先告退。” “曲谱好了,记得派人到侯府或者解忧杂货铺通知我一声。” “公子放心。” 好在流云终于离开了。 若是他们再聊个两句,欧阳添彩头顶估计要冒出火苗了。 他真的想打人。 “你卖你的布,我卖我的布,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李思不耐烦的说道。 “天下人做买卖都为了逐利,侯爷将又何必将布匹卖的那么便宜,赔本赚吆喝呢?” “谁跟你说我赔本了?” 李思的反问一下让欧阳添彩愣住了。 这不是常识吗? 他欧阳氏几代人都是做布料生意的,成本几何他还是清楚的很。 他相信李思就算没亏,但也绝对没得赚。 “布帛成本几何我还是清楚的,侯爷又何必在这事上嘴硬?” “嘴硬?” 李思有些无语了,但也懒得解释。 欧阳添彩继续说道:“洛朝一直以来都是钱帛并举,这么多年来一匹绢帛的价格几无波动,侯爷突然这般低价出售绢帛,乱的可不仅仅是绢帛的行市,而是整个洛朝的物价。” 原本一匹绢可当3300钱使用,可如今,2500文都抵不上;一匹原本300文东麻葛,如今市面上只认可230文。 这让有大量存货的欧阳家大大受伤。 搁在现代,这叫存货贬值。 “这话有意思了。我卖的是布匹,是绢帛,至于百姓买去做衣裳也好,做钱帛易物也罢,于我毫不相干。” 李思看着欧阳添彩,接道:“而且,百姓本来就没什么银钱,能从解忧商铺的布匹里赚点差价,我这个做侯爷的也是乐见其成。” “欧阳家是几百年底蕴的世家,真要狠下心来降价出货,解忧杂货铺又能撑得了多久?” 欧阳添彩眯起了眼接道:“别看侯爷的盐和酒卖的好,要知道,六大世家进退同幅,若是联合起来降价,到时候侯爷没了进项填补亏空,却不知能撑得了多久?” “六大世家同进共退?”李思笑了,“同荣简单,共损可就难了。不信?不信咱们走着瞧。” 李思起身,时辰不早了,他准备回府了。 明日还约了晚晴去考察洛河呢。 “欧阳氏可不仅仅只有绢帛。” “忘了,你们的印染也是独树一帜。”李思笑了笑,反问道:“那就走着瞧不。” “侯爷真要一意孤行?” “咱们骑驴看剧本,走着瞧吧。” 很显然,谈判破裂了。 欧阳添彩目光阴鸷的看着李思大摇大摆的走出浣花馆。 wap. /87/87860/20304968.html 第70章 价格战 翌日。 京都的欧阳布行全都挂出了告示,麻葛布每匹180文,绢帛每匹1800文。 比解忧杂货铺还要便宜一成。 同时,欧阳氏各种花色布匹的价格,也有不同幅度的提价。 最经典的蓝染布匹,麻葛面料的,从原本的550文涨到了600文每匹;蓝色绢帛,也从原本的5500文,涨到了6000文。 李思听徐茂名说起这个消息的时候不屑的笑了笑,好家伙,降价这么点,也好意思打价格战? “这样,咱们的麻葛布料降到150文,绢帛降到1500文。” “真和欧阳氏打价格战?” 徐茂名有些担忧的说道。 那可是六大世家的欧阳氏啊,底蕴之深厚,常人根本想都想不到。 “有皇上撑腰呢,怕啥?” 这都还有利润呢就这么担心。 李思有些无语的看了眼徐茂名三人,接道:“再说了,若是其他东西打价格战咱们还得悠着点,布匹你们难道不知道水力纺车的产能? 开了春,等我们在京都的工坊建起来,那时候价格还可以降低三四成,就欧阳氏那老掉牙的织布技术,拿什么和我们竞争?” “别整天愁眉苦脸的,快去挂牌。等等,回来...” “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公告上这样写:为回馈广大客户喜爱,布匹绢帛已经采购了的,按客户实际采购价格与今日公布的销售价格补差价。” “补差价?” 徐茂名有些不理解。 卖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退差价的道理? 他不明白李思这么做有何意义。 “对,退差价。”李思想着,要是有报纸就好了。 直接将解忧杂货铺的价格公布出去。 “咱们现在的布匹出货量少,但欧阳家可不一样。他们在洛朝各地那么多的布行,要是都按150文或者1500文的价格售卖,亏不死他们。” 李思接道:“目光要放长远点。” 徐茂名不理解,但不影响他照办。 便在此时,谢晚晴的马车到了,一名禁军士卒进来通传了声。 李思跟着禁军士卒出了门,一眼便看到谢晚晴从马车上探出的脑袋,对着自己笑着。 刚要挥手打招呼时,李思看到了个老妪,抱着匹布,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又踌躇不决,很是纠结的样子。 李思的目光落在那老妪抱着的麻布上。 他认得出来,这是水力纺车纺出来的麻布。 “老人家,您有什么事吗?” 李思上前问道。 “大…大人…老妇,老妇没事。” 老妪看到李思身旁的禁军,说话都有点结巴。 “我是这间铺子的东家,若是布匹有质量问题,您尽管说,我给您换。” 东家,那不就是麒麟侯? 老妪吓得直接就跪了下去。 “使不得使不得。” 李思赶紧将人扶了起来,“外面天寒地冻的,有事咱们到铺子里说。” 李思扶着老妪往店里走去,和谢晚晴挥了挥手,示意她稍等片刻。 “侯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徐茂名拿着告示,迎面看到李思走了进来,好奇的问道。 “告示写好了?我瞧瞧。” “巧儿,去给老人家倒杯热茶暖暖身子。” “不用不用…” 老妪忽然后悔了。 不该来的,哪有买了东西看到更便宜的,又跑来退的道理。 “可以这告示贴出去吧。” 李思看完觉得没什么问题,将告示重新递给徐茂名。 “老人家,您这布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这布纺的极好。” “那您这是买多了,想退货?” 李思问道。 “不是…老妇…” 李思忽然明白过来了。 “我明白了,您是觉得欧阳布行的麻布每匹只要180文,是来退货的?” 老妪被说中心事,又想要下跪。 被李思抢先一步扶住。 老妪满脸尴尬的说道:“今日听旁人说欧阳布行的麻布只要180文每匹… 老妇知道卖出去的东西哪有找您退货的道理,但老妇无儿无女,家中老伴眼看没多少时日了。 老妇想着这十多年,老伴都没穿过一身新衣裳,就想着买半匹布给他做两身衣裳,让他心里高兴高兴。 您可能不知道,20文钱差价,够我们老两口过个三五日了。” 李思被震到了。 20文过三五天是什么概念? 按京都的粮价,怕是半斤米都买不到。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您可算来对了。” 李思笑道:“刚刚您看到的那个告示就是退差价的。咱们解忧杂货铺的麻布售价改为150文了,您这个可以按50文一匹布退差价。” “真的?” 老妪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真的,告示已经贴出去了。” 巧儿端着热茶走了过来,笑道:“老人家,侯爷心善,说解忧杂货铺的宗旨是替百姓解忧愁,怎么能让相信铺子的百姓吃亏呢。是以,执意要贴告示,退差价。” “侯爷真是活菩萨啊…” 老妪老泪纵横,说着又要跪下磕头。 “老人家您可不能折我的寿。”李思笑道,“这样,巧儿,你去喊了陈留一起就驾驶我的马车将老人家送回府里,再带上点米粮和肉松,让老人煮在粥里吃。” “侯爷,万万使不得啊。” “您就收着吧,侯爷在岭南老家那边,像老人家这样没有子女的,侯爷每月都会让人送米送粮呢。” 直到上了马车,看着脚边的一大袋米和那从未听说过的肉松,老妪觉得这一趟简直像做梦一样。 李思上了谢晚晴马车。 “这鬼天气,真的够冷的。” 钻入谢晚晴马车内,李思愕然的发现,牧亲王居然也在。 难得筱柔不在,竟然又冒出个电灯泡。 说好的二人时光呢。 李思幽怨的看了眼谢晚晴,一屁股坐在她身旁。 谢晚晴微微移开点位置,好不让两人挨的太近。 牧亲王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问道:“方才那老妪来作为何事?” “哦,我们和欧阳家打价格战呢,布匹降价了,老人家来问问能不能退差价。” “卖出去的东西哪里有退差价的道理。” 牧亲王皱眉道。 “我是准备退的告示都贴了出去。” “这却是为何?” 谢晚晴问道。 “你这人,这是要陷欧阳氏于不义之地,进退维谷啊。” 武帝想了想,大体明白了李思用意。 “没错,咱们解忧杂货铺赚钱的东西多,布匹上让点利没关系,更何况哪怕100文每匹的麻布,咱们还是能做到微利,但欧阳布行,只能喝西北风了。他们家大业大,卖的越多,亏的也越多。” “而且,他们蛮横惯了,断不会如你这般去退差价。这样一来,口碑也就坏了。” 谢晚晴想明白了李思退差价的道理。 “还是媳妇儿聪明。” 李思夸道,“对了,什么时候让我去见见陛下,把那赐婚的旨意给拿过来。” “陛下这两日比较忙,等忙完这阵子吧。” 谢晚晴红了脸,悄悄看了眼武帝。 李思点了点头,一时没说话。 “你这皮猴,似乎今日心绪不高?怎么,怕陛下不把晚晴许配与你?” 武帝看了眼一时无言的李思,奇怪的问道。 “想起方才那个老人家,无儿无女的,老两口三五日的口粮,竟然只有区区半斤米。” 想着那老人说的,类似境况的人家,在她们那个坊就有十几户,李思叹了口气,“京都这样的繁华之地,都有那许多孤寡老人日子难以为继,那其他的州县又该是怎样…这,与我来京都之前的想象,大相径庭。” 武帝沉默了。 好半晌才问道:“来京都前,你想象的京都是怎么一副景象?” wap. /87/87860/20395314.html 第71章 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这个不太好说。” 李思回道。 “本王听晚晴与筱柔说,李家村是她们见过最富足、祥和的县乡。就给本王说说你治理李家村的想法吧。” 武帝换了个角度问道。 “李家村是按我的意志打造出来的世外桃源。在那里,我个人的意志就是绝对的权威,没有掣肘。用李家村类比,没有可比性。” 李思摇了摇头说道。 “这么说吧,如果你是皇上,你希望这洛朝是什么样的?” “嘿,牧亲王,您可不能坑我,什么叫我是皇上,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明日紫薇殿里又是一大摞弹劾我的奏折。” “你这皮猴还有害怕的时候?” 武帝看了眼李思,“这样,你就说说治理李家村的举措,本王看看可有借鉴之处。” 李思想了片刻这才开口道: “李家村是有了经济依托,解决了温饱问题,这才能谈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李思看了眼牧亲王,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接道:“抛开人的基本需求谈治理之道都是空谈。” “李家村人口少,又有好几座工坊,大家看得见希望,知道再坏的情况下日子还是有保障的。这就是所谓的男有分,女有归...人性不就是如此吗。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一个几日没吃饭的流浪汉和一个家底殷实不愁吃穿的人,都偷来一个馒头。从律法角度来看,两者都属于偷窃,但从个体目的而言却迥然不同。 一个是为了活下去,一个是为了贪欲。 我们又怎么能去批判一个没了这个馒头就要饿死的人,去守着良心,说这馒头不是你的,你不能拿...不拿他就会饿死啊...” 李思编...嗯,说不下去了,索性摇了摇头,“其实我最难以理解的是,朝堂衮衮诸公与商人一样,都是逐利不事生产,为何两者地位就差那么多呢?” 这是他最难以理解的地方。 说话间马车过了转到了朱雀街。 沉默许久的牧亲王忽然开口道:“本王想起还有些事要回宫处理,查勘洛河本王就不去了。” 武帝想着李思说的“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再对比自己治理下的洛朝,忽然心中有些堵。 李思听说牧亲王不去了,眼睛都亮了起来。 二人世界这不就来了吗? “你那什么表情?怕本王耽误你们卿卿我我了?” 武帝看到李思的表情顿时气乐了。 “牧亲王这不是冤枉人吗,我这是想到了个方法,既可以做尝试,又不会引起那些守旧者大范围的反对。” “什么方法?” “陛下不是任命江先生为阳州刺史吗,那就可以让江先生在阳州试着推行李家村的那一套嘛。反正他也熟悉,再加上李家村那些学生也都是他的学生,喊几个过去帮忙调研一下,因地制宜,看看有哪些产业可以开办工坊。” “此事你仔细考虑下,拟个详细条陈,本王得空了再来问你要。” 李思傻眼了。 啥意思,还带布置作业的? “对了,听说昨夜你又到浣花馆去了?还为流云写诗?” 李思下意识看了谢晚晴,后者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那流云是命苦之人,一辈子困于情,你莫要去招惹人。” “看来牧亲王和流云大家还有故事?” 武帝瞟了李思一眼没好气道:“你们下车吧。” “下车?”李思有点懵。 这大冬天的,河边风大,不应该是把马车让给他们吗? “年轻人,活动活动身子骨挺好。” 武帝将两人赶下车。 在李思怨念的目光下,马车渐渐远去。 好在今日阳光猛烈,也没什么风。 走在洛河岸边,倒也不觉太冷。 “你在牧亲王面前能不能注意点,乱说话不太好。还有,那条陈,要用心去写。” 谢晚晴走在李思身旁,看着他说道。 “我瞧那牧亲王不似气量狭小之人,开开玩笑无伤大雅,还能拉近点距离。哎,这事整的...还要写条陈算怎么回事...” 李思看谢晚晴脸上有愠怒之色,赶紧笑道:“知道啦知道啦,会好好写的。穿这么少,冷不冷?” “还好。” “来,进来。” 李思将自己特意带的大氅掀开,示意谢晚晴钻进来。 “...” “放心啦,这大冬天的,没人会到河边挨冻。” 李思说着直接将谢晚晴裹了进来。 手顺势就搂在了她腰上。 两人就这般依偎着,默然前行。 阳光都暖了起来。 照在光秃秃的树枝上,那吊着的冰凌发出五彩光芒,煞是好看。 惹得谢晚晴看了好一阵。 “呀...” 李思忽然玩心大起。 蹲下,抱着谢晚晴双脚就将她举的高高的。 “你,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来,试试,应该够的着了。” 谢晚晴愣了愣,这才抬头看去。 却见那冰凌触手可及。 将自己当三岁孩童吗? 谢晚晴哭笑不得。 却终究抵不过真香定律。 伸手摘了一根。 李思这才将她放了下来。 “冷不冷?” “不冷。” 谢晚晴将手中的冰凌竖在空中,迎着软绵绵的太阳,不时转动着,每每有折射的五彩斑斓闪过。 “看,好看吗?” “嗯,真好看。” 李思眼里全是谢晚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样。 谢晚晴有些不好意思,娇嗔道:“我是问这冰凌好不好看。” “我说的也是这冰凌啊,不然你以为呢?” 李思笑道。 “你…” 谢晚晴本就被阳光晒的有些发红的脸颊愈发的红了,转身就要跑开。 李思灼热的目光让她心跳加速,有股难以招架的感觉。 李思哪能让她跑了,直接怀里,双手搂着柳腰,笑吟吟的看着眼前清丽可人的佳人。 看着看着就陷了进去。 凑了上去。 “唔...” 谢晚晴就如同被妲己定住似的僵直着身体,脑海一阵空白。 瞪大的眼眸里,全是李思闭着眼,陶醉的倒影。 她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 只是本能的抱紧李思,再紧点。 都说男女之事无师自通。 谢晚晴不知自己何时闭上了眼,笨拙的回应着。 直到呼吸不畅。 李思这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谢晚晴的头枕在李思肩上,眸光潋滟,满目皆春。 好半晌,李思才牵起谢晚晴的手,一晃一晃的,沿着河堤渐行渐远。 “你说我要是把这一块全都围起来,做成纺布的工坊,皇上会答应吗?” 李思指着眼前一大块空地问道。 谢晚晴这才回过神来。 自己这一路都忘了观察河道水流情况了。 “陛下说了,只要你觉得行,那就行。” “这一块若是开了春,景色倒是不错,围起来做工坊有些可惜了。” 李思笑道:“再走走,若是没有合适的,就选这里吧。” 又走了一阵,谢晚晴忽然歪着脑袋说道: “听说昨夜李大才子与流云大家相谈甚欢,还给人写诗来着...” 李思:“...” wap. /87/87860/20488247.html 第72章 李思的第一封奏折 李思与谢晚晴在河堤上走着。 脚底是冰,心中似火。 而在府邸里的欧阳添财,却是烤着炭火,心中似冰。 冰火两重天。 两种心境。 “老爷,解忧杂货铺布匹降到150文,绢帛降到1500文,这倒也没什么,咱们跟上便是了。” 几个掌柜的忧心忡忡的说道:“最让人恶心的是,那解忧杂货铺的告示上还写着要退还这几日买的差价。” “是啊老爷,这样一搞,咱们降价后,怕是免不了有人来要求退差价。” “老爷,如果有人提这要求,咱们退还是不退?” “退什么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买卖两契,何来退差之说?那我们的染布提价了,是不是要从之前买的人口袋里掏钱来补?” 欧阳添财怒不可遏。 他解忧杂货铺才开了多少天,能卖出多少绢帛布匹,就算退差也有限的很。 但欧阳家的布行单单在京都就有那么多间铺子,若是退起差价来,那将是数以万计的银子。 若真退了差价,他这个主事人也不用干了。 “那百姓若是闹了起来...” 掌柜的小心翼翼的问道。 “滚...这种事还要我教你们吗?” “那,价格是否调到麻布每匹150文,绢帛每匹1500文?” 欧阳添财瞪着他,好半晌才说道:“调,那解忧杂货铺调多少都跟上。” 几个掌柜得到确切说法后相继离去。 欧阳添财觉得冷,朝一旁伺候的丫环怒斥道:“还不加几块炭,想冷死我吗?” 丫环大气都不敢出。 事实上,炭盆里的炭才加不久,正是烧的最旺的时候。 可她不敢驳斥,只好战战兢兢的又取来几块木炭添了进去。 “麒麟侯,老子和你没完。” 欧阳添财咬牙切齿的骂着,“钱镇德、崔永康、王田岷...你们就看戏吧,等火烧到你们头上,看有谁会帮你们。” “阿嘁...” 醉仙楼最顶层的厢房里,钱镇德正与崔永康等人饮酒话事。 他们都得到了消息,欧阳氏的好几间布行前,挤满了人。 在有心人的撩拨下,群情激愤,嚷着退差价。 布行自然不肯退差。 有那市井上找来的闲汉,拿着棍子堵在店门口。 看见那往前凑的,就乱棍砸下。 事情闹的挺大,京兆府都派了人来。 “你们说,这李思是不是脑袋让门夹了,竟然想出退差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损招。” 钱镇德饮了口酒说道。 “这招是够阴损的。”崔永康附和了句,接道:“关键是欧阳氏没有多大应对办法。” “是啊。不退差,那些买了布的百姓的确是拿欧阳氏没法子,但这口碑就彻底坏了。今后但凡一样的价格,怕是没人愿意去欧阳氏的布行买布了。” 王田岷有些兔死狐伤的说道。 他没办法不这么想。 解忧杂货铺可是有细盐贩卖的。 这种细盐比青盐质地好上许多。 他已经去信族里,将问题的严重性说的通透。 接下来,如果族里无法制出同等品质的细盐,那等到李思发难的那天,欧阳氏就是前车之鉴。 “或许,咱们应该出手帮忙?” 王田岷想了想说道。 “咱们又没有布匹生意,怎么帮?难不成去弹劾李思,说他退差价,扰乱行市不成?” 崔永康有些烦躁的说道。 河东崔氏可是比运城王氏要大的多的盐商。 自然明白李思那细盐的威胁。 这人又不按套路出牌,着实有些难搞。 “这次若是处理不好,恐怕欧阳氏在京都的主事人,要换人了。” 默不作声的刘学平忽然说道。 几人都知道,刘学平说这话的意思。 欧阳添彩他们已经很熟悉了,大家知根知底的,不需要放过多精力在内耗上。 更何况,欧阳添彩能被换掉,他们为什么不能? 于是欧阳添彩便被请了过来。 “怎么,诸位是来看笑话的?” 进了厢房,欧阳添彩语气不善的说道。 退差价的事情愈演愈烈,甚至起了好几场冲突。 他想不通,原本绵顺的百姓,为何忽然间就这般刁蛮。 “六大世家同气连枝,倒也不好眼看着添彩兄被那李思这般欺辱。” 刘学平开口说道。 这话让欧阳添彩有些意外。 他不知道几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学平兄,此话何意?” “我们几人商量了一下,世家的事情还是得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钱镇德沉吟了下接道:“李思此人不按常理出牌,坏了规矩,咱们得通知族里,联合涨价。” 这是他们对付皇家的杀手锏。 每次六大世家缩小供应量,洛朝的物价便会立刻攀升。 武帝自然得掂量着看,是否能承受的了? 这便是裹挟民意了。 “那岂不是逼武帝做选择?就目前这样的情况而言会不会过了?再说这几年武帝已经妥协了许多,族里会同意咱们这样做?” “咱们也不是真个要涨价,只是表明态度而已。 武帝那么精明的人,哪里能不明白。 但她若纵容李思乱来,咱们不妨假戏真做。 毕竟,涨价符合族里利益嘛。” “那便这样。我倒要看看,若没了皇上撑腰,李思又算个什么东西?” 欧阳添彩冷笑道。 除了赵氏,五大世家在京都的主事人,当即给族长去了信,详细说了麒麟侯李思搅局的危害,不予打压任其发展后果堪忧云云。 侯府里,李思自然不知道世家都密谋。 而是被谢晚晴督促着,在写生平第一封奏折。 与其说是奏折,倒不如说是李思的随想。 前朝苛捐杂税猛如虎,更加连年战乱使得百业俱废。洛朝承袭前朝而立,国库空虚,民心思定...为与民休养生息,皇上不得不默许世家垄断盐、铁、漕运、布匹等买卖,致使世家做大,掌控力洛朝经济命脉... 李思将自己所了解的洛朝现状大致回忆了一遍,有不清楚的就问坐在一旁的谢晚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王朝立足的根本。 正所谓:欲治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 而“知”恰好是世家大族掣肘洛朝的最大的障碍。 究其本因,恰是世家大族把握了经济命脉;把握经济命脉后掌握了读书人;掌握了读书人也就掌握了绝大多数的官吏... 而朝廷要戍边、赈灾、养仕、予民福祉等等哪一项离了银子都办不成。 于是又得与世家大族妥协。 这是一个死循环。 而破局的根本还是在于让国库充盈,让百姓兜里有余钱。 国库充盈在于税收;百姓兜里有钱在于劳作。 商贾的意义便在于让货物流通。 货物流通的过程中,朝廷有税入,工坊有利润,百姓有劳动所得。 钱开始生钱,整个经济就会被盘活,进入良性循环。 ... 李思洋洋洒洒近万字,将经济建设的重要性与试点州县的重点全都阐述了一遍。 这让他找到当初写毕业论文的感觉。 当谢晚晴连夜将一叠纸递到武帝手里后,武帝失眠了。 wap. /87/87860/20539080.html 第73章 世家与群臣发难 紫薇殿。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孙公公如往常般说道。 “陛下,近来多有刁民聚在欧阳氏布行闹事,京兆府的大牢都被塞满了,甚至都将人塞到刑部大牢里了。” 刑部郎中薛伯出列接道: “陛下,臣已提审那些殴打百姓的闲汉。审问之后,都说是那解忧杂货铺扰乱行市,导致民众将怒火撒到了欧阳氏的布行身上,他们觉得百姓仗势欺人,他们看不惯,这才义愤填膺,失手打伤了百姓。” 京兆尹谢克文赶忙出列说道:“陛下,近来因为解忧杂货铺的一纸退差价公告,的确引起了多起聚众斗殴伤人事件,不过臣已令士卒守在欧阳氏布行,想来这种情况应该会好上许多。” “此事朕也有听说。” 武帝接道:“京兆府务必要将局面稳住,不要惹出大的乱子。至于说扰乱布匹行市,朕若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那欧阳氏的布行先降价,麒麟侯这才跟进降价、退差。说退差扰乱行市,有点偏颇。” “要说根源,还是麒麟侯的解忧杂货铺先以200文的麻葛、2000文的绢帛价格出售,这才惹来欧阳氏反击。” 户部尚书钱有利出列,接道:“我朝钱帛并举,税收、交易多有用布匹替代铜钱的做法。 麒麟侯突然将布帛价格调低了三四成,如此一来,扰乱的不仅是布匹行市,还牵扯到洛朝整个物价体系。臣恳请陛下降旨申饬麒麟侯,令其停止扰乱行市行为。” 果然被李思猜中了。 武帝看了一眼静立一旁的谢晚晴心道。 “钱帛并举乃延续前朝做法,但时移世易,朕已有将钱帛并举之策废除。” 此言一出满庭哗然。 “陛下,兹事体大,万万不可啊。” 钱有利肃然道:“陛下,天下绢帛无数,若是废除钱帛并举,哪来的那么多铜钱、银子用于易物?” “正因天下银子、铜钱不足,朕才考虑废除钱帛并举。” 武帝摆了摆手,抢在钱有利开口前接道:“民间以布帛、粮、器物易市者众,绢帛固然轻便,但粮、铁、盐等万物皆有其价,若以市价交易,抵扣银钱也无不可。好了,此事朕也还未厘清,不过先提了句罢了。” 武帝接道:“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事奏报?若无,便...” 被武帝一句废除钱帛并举打乱计划的钱有利索性图穷匕见,不再掩饰,开口道: “陛下,昨夜欧阳氏的主事人欧阳添彩与臣诉苦,说麒麟侯仗着陛下圣眷在身,蓄意坑害欧阳氏。当然,麒麟侯是否扰乱行市暂且按下不提,但欧阳添彩说的另一件事却不得不提。” “何事?” 武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本以为抛出废除钱帛并举之策可连消带打,转移群臣与世家发难的节奏,没想到他们这次是铁了心要抓着李思不放。 这也说明李思的作为触及他们的核心利益链。 “回陛下,说是欧阳氏的工坊失火,库房里的二十几万匹各类绢帛、麻葛布料全都被烧毁,导致短期内供货不足,恐怕会导致多地缺货,布匹价格上涨。” 武帝按在龙椅扶手上右手猛的捏紧。 他们怎么敢。 敢拿断供来要挟朕! “陛下,臣听河东来的老乡说,崔氏最大的盐池因连日暴雨被淹,加之库房里的十四万石青盐被大水冲走,短期内各地盐的供应也会出现缺口。” 吏部员外郎穆良平出列说道。 这穆良平的妻子正是河东崔氏人。 武帝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礼部郎中姚经亘出列: “陛下,臣接连几日接到族里来信,说是熔炼铁水的炉子突然垮塌,需要时日抢修,短期内要削减铁的供应。不过族里正在全力抢修,想来应该很快就能恢复。” 这礼部郎中姚经亘出身于河北道,与刘氏有莫大渊源。 “哦...” 武帝忽然问道,“那运城王氏的池盐可也被淹了?库存的青盐是否也被大水冲走了?漕运的船也被水冲毁了?” “正是,陛下英明。” 武帝气乐了。 朕还真是英明啊,有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武帝知道,这是世家又联合群臣,集中发难。 “如此说来,钱氏的粮仓也被水冲了,火烧了?” “回陛下。” 钱有利回道:“倒不是被水冲了或者烧了,而是被山匪劫了。” 好一个被山匪劫了。 上次山匪劫湘南、西江两道的事还没与你们算账。 你们倒好,合起伙来逼宫朕。 从李思来京那一天,她便预料到如今这样的局面。 只是没想到会来的如此快。 武帝深深吸了口气,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爆炸。 “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奏报,都一并说了吧。” “没有了?那朕来说说...” “百姓讨要差价成了刁民,闲汉打人成了仗义行侠,解忧杂货铺退差价就是扰乱行市,朕的理解可有误?” 武帝紧紧握住龙椅的扶手,讥诮道。 百官沉默。 “解忧杂货铺退的差价是麒麟侯自己掏的银子,与朝廷何干?欧阳氏若是觉得杂货铺抢了布行生意,跟着退差价不就行了,你们还敢拿盐铁布匹断供涨价来威胁皇上,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就不怕...” 武帝打断兵部尚书筱辰的喝骂,接道:“这么说来,盐、铁、布匹的供应都成了问题?” “是的。” “何时能够恢复?” “预计要开了春之后。陛下应该知晓,如今正是寒冬腊月时节,的确无法及时开工。” “据我所知,崔氏、王氏有大大小小盐池数百个,刘氏的冶铁炉也有几十上百座,出了这点小纰漏就供不上货?” 谢晚晴质问道。 “这些下官就不清楚了。谢大人若是需要确切的消息,下官可以去信问清楚后再回复谢大人。” 吏部员外郎穆良平回道。 礼部郎中姚经亘点头附和。 “陛下,谢大人,诸位同僚...” 一直闭目养神的尚书令慕文轩开口了。 “尚书令有何高见尽管说。” 武帝眉头微挑。 “高见不敢当,不过一点愚思罢了。崔氏、王氏、刘氏、欧阳氏等向来识大体,明事理,想来定会克服种种困难保证供给。而麒麟侯退差价的事虽说不是有意扰乱行市,但结果多多少少影响到了布匹的行市。” “麒麟侯圣眷在身,应为陛下分忧解难。老朽是这样想的,世家大族既然是担忧解忧杂货铺补差价,乱了行市,那不如就让解忧杂货铺停止补差,这样一来麒麟侯的营收也增加了,二来布匹行市也能趋稳,三来百姓也就不会聚集闹事。如此,世家大族也就没有后顾之忧,能全力保证供应...” 慕文轩说到这就闭口不语。 武帝知道,今日的一切,皆是为了慕文轩这话做铺垫。 “朕算是听明白了。李思不停止布匹降价、补差,世家就要减少供应,让物价飞涨?” 武帝猛然站了起来怒气勃发道:“谁给你们的胆子敢以民生来胁迫朕?” “陛下,老朽以为,一码事归一码事。” 慕文轩接道:“世家遭了灾祸是事实,他们既然做了专营的买卖,那克服一切困难保证供给便也是他们应尽的责任。麒麟侯停止降价、补差,于朝廷,于他自己,于世家大族,乃至百姓皆有裨益,如此各方皆得利的举措,老朽认为当为,该为。” “慕大人所言极是。” “慕大人果然老成持重,如此一来皆大欢喜,极好。” “臣附议。” “臣等附议。” “你们真是朕的好臣子,句句为朕着想,事事为朕解忧...果然是精诚团结,一心为公。” 武帝忽然笑了,“既如此,晚晴,你去找李思,补差一事就此作罢。” “臣,遵旨。” “朕还有一句话,诸卿当转告世家。供应上货物便罢了,若是哪个拖后腿,阳奉阴违,那就别怪朕不讲情面。”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武帝知道,李思那边的动作才刚开始。 他需要时间。 不能把世家逼得太急。 免得鱼死网破。 “退朝!” wap. /87/87860/20587250.html 第74章 恐怖的盈利能力 “怎么,谁惹咱们谢大美女生气了?” 侯府书房里,李思看着走进门,气鼓鼓的谢晚晴笑道。 “今日世家勾结群臣在朝会上对陛下发难了。” “为了布帛的事?” “没错。” “崔氏、王氏盐池被大水淹了,欧阳氏布匹库房失了火,刘氏的冶铁炉子损坏,钱氏粮仓被山匪所劫,赵氏的漕运船也被大水冲走许多...” 谢晚晴将朝堂上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李思听的是目瞪口呆,古代臣子都这么头铁的吗? 就不怕皇上把他们头给砍了? 电视剧老是说伴君如伴虎。 搁在洛朝,却是帝王被臣子抱团拿捏。 谢晚晴叹了口气,“我看陛下这次是真被气到了。但为了不让你成为众矢之的,有更充足的时间去准备,只能忍着怒气,与他们妥协。” “所以,麻布与绢帛的价格要恢复到300文与3000文?” 李思问道。 “没错。” 李思将谢晚晴的狐裘挂在木架上,轻轻捧着她的脸颊。 谢晚晴的眼里有着深深的疲惫。 “这次连累你要被百姓骂了。” 谢晚晴歉疚的朝李思说道。 “骂?怎么可能?” 李思不以为然。 “布匹忽然涨价一倍有余,那些还没来得及采买的人肯定会骂人的。” 谢晚晴以为李思没搞清状况,注视着李思眼睛,认真的说道。 “放心吧。” 李思轻笑了声,将谢晚晴柔软的身体揽入怀中,“明天我就出个公告,买布匹的送细盐。” “送盐?” 谢晚晴将头枕在李思肩上,疑惑的问道。 “他们不是说我乱了行市吗,嘿,那我就来个买一匹麻葛布料,送细盐二两;买一匹绢帛,送细盐两斤。” 李思笑着接道: “咱们解忧杂货铺日行一善,他们世家总不能弹劾我心善吧?” 谢晚晴在心底默算了一遍,细盐的价值正好与布匹涨价的部分冲抵了。 涨了,又好像没涨。 谢晚晴眼眸亮了起来。 李思笑道,“那欧阳添菜要是觉得不舒服,那他也送盐好了。我这人大度,不会弹劾他抄袭我的销售创意。” “你这人,歪点子怎么这么多。” “嘿,这怎么叫歪点子呢,这叫营销策略。” 李思拍了拍谢晚晴的背,沉声说道:“你放心吧,现在你们受的气,改日要他们百倍偿还。” “嗯。” 谢晚晴心情松弛了下来。 她发现自己已经迷恋上了李思的胸膛。 很温暖,很安心。 以至于她竟然有些困意涌了上来。 “对了,工部的匠人那边我已经对接上了,等我这边图纸出来,就可以开始动工。等开了春,水力纺车的工坊开起来,那时布匹就不再受制于人。” “原料的事情我这边安排了徐茂名他们去各地抢收。要赶在欧阳氏回过神来之前,将足够的原料给圈下来。” “晚晴?” 李思说了一会,发现谢晚晴竟然枕着自己肩膀睡着了。 天杀的世家大族。 李思是了解谢晚晴性子的,外柔内刚。 哪怕再难再累,也全都自己扛着,从未听她与自己诉过苦。 大概,自己突然闯入她的心扉,这才无意间流露出柔弱的一面。 李思小心翼翼的将谢晚晴放在书房的床上,盖好被子,又在她红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这才出了书房。 事实上,被李思搂着腿弯抱起时她便醒来了。 听到书房关门的声音,谢晚晴这才敢睁开眼。 轻轻抚了抚双唇,心中却如抹了蜜般甜美与羞赧。 想了想,索性闭上双眸小憩一会。 等谢晚晴再次睁开双眸时,看到李思正在桌案上画着什么。 神情专注而认真。 “这是水力纺车的图纸?” 看了一阵后,谢晚晴问道。 她从未见过如此详实的图纸。 “醒啦?饿不饿,我让厨房熬了粥...” “嗯。你忙,我自己去找小莲...” 晚饭没吃就匆匆出宫来寻李思的谢晚晴的确是饿了。 出了书房,谢晚晴就看到刘笑笑与那夏竹走了过来。 “师母,您来了?” 刘笑笑惊喜的说道。 她可是有一阵子没见到谢晚晴了。 “奴婢夏竹,见过少夫人。” 最近都跟着刘笑笑处理解忧杂货铺的账簿,以及学习数学,夏竹还是第一次在侯府里遇见谢晚晴。 “他在里面绘图,你们找他有事?” “解忧杂货铺开业半月的账算出来了,拿来给先生过目。” 刘笑笑回道。 “嗯,你们去吧,我去厨房盛碗粥。” “天冷,少奶奶还是在房里候着,奴婢去给您和少爷端来。” “也成,那就辛苦夏竹了。” “能为少奶奶与少爷做事是夏竹的福分。” 等夏竹与小莲端着两碗粥回到书房时,谢晚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四人等了一小会,李思这才放下手里用鹅毛制成的简单的画笔。 “总算搞完了。” “咦,你们怎么来了?” “先生,铺子里半月的流水与收益都算出来了,拿来给您瞧瞧。” “有些饿了,边吃边说吧。” 李思清理了下桌案台面,空了点地方出来,小莲与夏竹将粥碗搁在上面。 “多吃点肉,你太瘦了。” 李思将自己碗里的猪肉脯夹了出来放到谢晚晴碗里。 “太多啦。” 谢晚晴又夹了两片回去。 小莲笑道:“少爷对少夫人真好。” “开玩笑,自己媳妇当然得自己疼,对吧。” 李思看向谢晚晴。 谢晚晴瞟了眼李思,轻笑道:“快吃吧,一会就凉了。” “笑笑你说,我听着呢。” “好的先生。” 刘笑笑都不用打开账簿,数字她熟悉的很。 “香水卖了130瓶,实收纹银13000两,纯利12928两。另外,筱小姐拿了两套香水,说是您答应送她点。” “呃?不是一套吗?” 李思奇怪道。 这小妞居然多拿了一套? “另一套是我让筱柔拿的,送给国公夫人的。” 李思有时候真是小孩子气,尤其是对上筱柔的时候。 谢晚晴好气又好笑,“这香水的利润居然这么高?” “物以稀为贵嘛。不过做的不多,估计坚持不到春暖花开的时候。” 没办法,李思因为蚊虫叮咬的烦躁这才想做花露水的。 香水则是丢给了小莲与刘笑笑去耍,没想到,居然成了利润最高的商品。 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花露水卖了750瓶,实收纹银7500两,纯利7312.5两。” “桃花酿...杜康酒卖了8000瓶,其中500瓶给了筱小姐,实收纹银37500两,纯利30548.2两。” 谢晚晴解释道:“500瓶是我让筱柔带给辅国公的。” 李思将碗里的粥几口扒完,接过小莲递过来的毛巾笑道:“你是老板娘,你说的算。” 刘笑笑接着说道: “麻葛布卖了23506匹,因为开张那几日的折扣活动以及后续降价、退差等影响,实收纹银3540两,纯利1580两。” “绢帛布卖了3678匹,同样因为折扣与降价等原因,实收纹银6252两619钱,纯利3809两。” “细盐卖了610石,实收纹银11890两又752钱,纯利7966.3两。” “总计实收纹银79683两又371钱。” “纯利合计:64144两。” wap. /87/87860/2061103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