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北上》 第20章 她很勇敢 郝彩云叨叨叨的说了十几分钟,本就是为了找吴雄飞说说话,没盼望着吴雄飞能给她什么回复。 等她说完了,问吴雄飞在那边工地上班还习惯吗。吴雄飞则是回复她刚才的话题。 他说:“不用管张桂花,她过的不好,也是她自找的。你操她的心干什么,还嫌自己不够累吗。” 郝彩云本来在床上躺着的,突然听到这话,蹭一下坐起来。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她的丈夫这是在关心她吗? 临挂电话的时候,吴雄飞还交代她,以后就踏踏实实的做一份工作就行了。至于兼职什么的,就辞了吧,没必要。 郝彩云感动的一塌糊涂,抹着眼泪睡着的。 第二天给方钟送纸壳子的时候,方钟才告诉郝彩云,说戏曲学院那个大院的老太太去世了。 郝彩云才知道,最近没让她过去做饭,原来是老太太病危了。 这下也不用她去辞了兼职工作了,老太太都没了,她也不用过去做饭收拾屋子了。 那每天多出来的时间,郝彩云想着,她就可以骑着车出去贴小广告了。 找儿子的事情,还是得放在首位。 周围的小巷子和小区内,都不用郝彩云再跑去贴了。因为方钟的三轮车前后,都贴的是郝彩云给的寻子启示。要是有消息,早就有了。 她打算去附近的各个公交车站,地铁口转转。 泥洼地铁站的门口,有一个小姑娘脚边放着花篮,是卖花的。紧挨着她的,是一个年轻的背着书包的小伙子。小伙子低着头,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张纸,写着求路费三十元。 郝彩云有样学样,将新打印出来的厚厚一叠寻子启示放在屁股底下坐着,剩下的摆在面前的地面上。 “大家帮帮忙吧,拿一张寻子启示走吧。” 郝彩云正仰头和路过的人说着,就感觉到右脸有道视线投射过来。 她转头看向那个求路费的小伙子。 “你看我干什么?” 小伙子瞪了她一眼,再次低下头去。 郝彩云继续吆喝着,直到天色都黑了,白纸上的字迹都看不清楚了,她才收拾收拾站起身来。 这一晚上,她才送出去了不到十张寻子启示。 而那个旁边的小伙子更是一分钱都没求到。 在郝彩云拎着袋子要离开的时候,年轻小伙子拽住了她的裤脚。“大姐,帮帮我吧,给我十块钱路费吧。我一天没吃饭了......” 郝彩云将自己的裤腿子扯回来。“你要真是一天没吃饭了,也没有路费回家,那你就应该去对面的肯德基做服务员。或者找任何一家饭店刷盘子,干一天,怎么也能有顿饭吃。不想吃苦,就想着不劳而获。” “我儿子要是找到了,是你这样的,我非得一脚踢他个跟头!” 郝彩云叹了口气,将装满寻子启示的袋子放进自行车车筐里,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夜色中的年轻小伙子,就骑上车走了。 她曾经也想过,吴勇现在在做什么。 是饭店刷盘子,还是路边要饭。 但是她想象中的路边乞讨,是被人打残了,没有劳动能力的要饭吃。绝对不是手脚健全,还选择乞讨为生。 骑车穿过丰益桥下的桥洞,光线瞬间暗了下来。拆除的废墟边的柏油路面上黑黝黝的,连个路灯都没有。 郝彩云脚下蹬车的迅速逐渐加快,着急走出这片让人胆寒的路程。 这时候,两束汽车照射出来的光线亮了柏油路面,也让郝彩云的心里惊喜了一下。 车辆是从后边过来的,郝彩云必须抓紧时间,趁着这辆车照出的光亮赶快向着汽修厂的方向快速骑行。 仿佛有了光亮后,心里都踏实了许多。 随后,在郝彩云将自行车快蹬成风火轮的时候,汽车跟在身后却慢下了速度。就像是特意为她照亮道路,司机也貌似是个热心又善良的人。 郝彩云回头瞅了一眼,被远光灯晃了下眼睛,什么也没看清。 于是也不管那么多了,只低着头专心骑车。 紧接着,汽车突然将远光灯调成了近光灯,车辆似乎也加速了一下,靠近了郝彩云。 她耳朵竖起来,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心脏噗通噗通的跳。也不知道是有点害怕的原因还是蹬自行车比较快的原因。 郝彩云故意咯了口痰,呸一声吐向路边,继续加紧蹬车。她又不是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应该没人会打她的主意吧。 况且,她都蹬自行车了,开汽车的人也不可能打劫她吧?! 汽车和她并行,速度也和她的自行车不相上下。车窗摇下来,露出一个男人的脑袋来。 一声猥琐又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最少五十多岁了的声音响彻在郝彩云的耳边。“妹妹!哥哥带你玩去啊?” 郝彩云从脚底板到脑瓜皮都腾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没转头,也没吱声,只是目视前方。心里却在想着,要不要停下来从路边捡个砖头啥的防身? “妹妹,别害怕,哥哥不是坏人。哥哥请你喝酒,咱们唱歌去啊?” 那男人一直跟着她,嘴里越说越不正经。 郝彩云已经能看到前方修理厂胡同口居民家的灯光了,再坚持一下,她就能到安全的地方了。有人了,她就不怕了。 可是那开车的老男人却故意用汽车别她的自行车,好几次郝彩云都差点被挤到马路牙子上的砖头堆里。 她不禁心里在埋怨,世道太过混乱,她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都能遇到这种杂碎骚扰。还埋怨开发商,房子拆了,为什么不安装路灯和摄像头。 “我在遥望,月亮之上......”郝彩云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来。她本就心里紧张,还要躲着那辆时不时别过来的大众牌黑色汽车。所以在手机音乐响起来的时候,她一个没掌好车把,整个人都摔在了路边。 她摔倒了,那辆汽车也停了下来。车上的猥琐老男人打开车门走下来,眼看着就要过来了。 郝彩云慌乱的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来电人是吴雄飞,心里的底气瞬间就足了。 她没有第一时间接听电话,而是利用手机微弱的光亮,捡起了一块砖头。 “你给我站那!再往前走,我劈了你!”先从气势上占上风,才能掩盖心中的恐惧。 郝彩云将手机铃声调大音量,用手机的光亮看清了那猥琐老男人的长相。 他脑袋顶上头发没几根,歪着的嘴张着,半口牙都没了。许是掉了的半口牙没有及时镶的缘故,剩下的半口牙,颗颗长得又歪又长。黄不拉几的,隔着两米的距离都能闻到恶臭味。 老男人似乎还不想罢休,又笑眯眯的说:“妹妹,别害怕啊,我真不是坏人......” 郝彩云听到这里,手机的铃声也停了。吴雄飞挂断了电话,四周都安静且黑暗了下来。她手疾眼快的拿着砖头,猛地上前两步,将砖头拍在了那老男人的脸上。 她只听对方哎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打中的到底是哪。抓着砖头扶起自己的自行车,推起来就跑。 跑了没几步,返回身来,将手里的砖头对着那辆黑色汽车的前挡风玻璃就扔了过去。 直到听到玻璃碎裂稀里哗啦的声音,她才满意的抬腿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的奔向了修理厂的胡同。 回到自己的小屋以后,她先是坐在床边后怕的发呆,随后就笑了起来。 拿出手机,给吴雄飞拨打过去。 本想告诉他,刚刚的遭遇和自己勇敢的做法,接过却得到了一个吴雄飞要被辞退的消息。 wap. /111/111100/28851877.html 第19章 托人找工作 自从郝彩云将丈夫接来后,修理厂内的八卦内容立马炸锅。 只要看到聚成一堆的修车工或者业务员,定然就是在谈论郝彩云将自家男人带着从厂子里来回溜达,似乎在展示的这件事。 同样被关注的焦点,还有那位处在谣言中的保洁员贾史。 郝彩云一边为吴雄飞物色着合适的工作,一边将自己的名声扳回了一成。 她带着自己的丈夫,光明正大的请贾史吃了顿饭。说是为了感谢贾史的救命之恩。 自此后,她和贾史之间,就两清了。 没多久,郝彩云就听说贾史离职走了。 有些时候谣言就是这样,不是风向刮到这边,就是刮到那边。总要伤害一方的人,才算一个热闹的八卦。 郝彩云这边是澄清了和贾史之间清清白白。可是风向刮到贾史的时候,说他骚扰郝彩云,逼得人家郝姐不得不将自己的丈夫找了来撑腰壮胆。 贾史抵不住那些异样的眼神和流言蜚语,只能选择离职。 郝彩云对此有着一丝愧疚之心。本想在贾史离开的时候和吴雄飞一起去送送,结果人家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也好,反正这辈子应该不会再见了。 吴雄飞的工作也有了着落。 收废品的老大爷方钟帮着找了一个工地上的活计,正好方钟的儿子是工地上的包工头,还有个熟人照应着。 郝彩云将丈夫拜托给方钟的儿子,一切算是步入了正轨。 让她觉得欣喜的,不仅是吴雄飞找到了工作。还有吴雄飞最近对她百依百顺的,像是换了一个人般。 人逢喜事精神爽,郝彩云就有这种感觉。 骑着自行车出门买菜的时候,都是一路哼着歌的。见到骑三轮收废品的方钟的时候,还承诺每天她会将修理厂的废品归拢到一起,送给方钟。 方钟见到她高兴,有一个消息也没开口告诉她。 自行车停在物美超市门口的时候,停车场的管理员范爱钱瞥了她一眼。郝彩云今日心情好,立刻笑呵呵的打招呼道:“范姐,忙着呢?” 那样子,好似俩人根本就没有撕过架,有过仇一般。 可能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缘故吧,范爱钱黄色鸭舌冒下的嘴角扯了扯。“是啊,忙着呢。要,你要存车吗?” 郝彩云将车子推过来,支好。“存,三毛是吧?给。”痛快的先将存车的钱掏了。 直到郝彩云的身影消失在超市门口,范爱钱还没有缓过神来。嘟囔着,郝彩云今日是不是中邪了,还是转性了。 要知道,自从俩人打架进了派出所以后,就再也没正眼看过对方。更别提说话和花钱存车了。 进了超市的郝彩云推着个购物车,低声哼哼着歌,穿过一排一排的货架。来到卖菜的区域,开始采购各类蔬菜。 放着莴笋的那个展台上,只剩下两根莴笋,其中一根有点烂根。郝彩云伸手去拿那根好的,却被人先一步抢了。 她抬头一看,这不是张桂花吗! 张桂花拿着那根莴笋,也怔愣的盯着郝彩云。 “要不,要不给你吧。”张桂花试探的将莴笋递过来。 郝彩云瞥了下莴笋,又抬头看向张桂花。“莴笋让给我,坏名声也让给我。你玩的挺好啊张桂花?!我们俩之间,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吗,你要这么阴损的害我?!” 要不是她这次回老家一趟,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声会是这样。 想一想处在谣言中的吴雄飞和吴野,他们一直在被人戳脊梁骨。 郝彩云声音有些大,张桂花心虚的四下看了看,见到有人望向这边,连忙拉着郝彩云走到了酒水区的货架子边。 “你别喊啊,让人听了多丢人啊。你听我解释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张桂花抹的雪白的脸上,透着窘迫的紧张。 “是,我是坑了你了,我的错。你听我慢慢给你解释......” 郝彩云耐着性子听着,才算明白了一些,她和张桂花分开之后,张桂花的生活轨迹。 张桂花的雇主每月都给她四五千的生活费,她存起来,打算给家里的女儿盖栋房子。 张桂花的雇主老头听说她的打算以后,就主动给了几十万,让她放心的花。 之后张桂花就带着钱回了老家,开始置办盖房子的事情。 前几年张桂花的丈夫因为喝酒,栽进马路沟子冻了一夜给冻死了。她现在也算是自由身了,就没再隐藏自己在北京有了一个男人的事。 那她花着自己男人的钱,给自己的女儿盖房子,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是纸包不住火。张桂花在和雇主老头打电话的时候,被自己的女儿听到了。 她的女儿又一直跟在奶奶身边长大,当即就将这个事告诉了张桂花的婆婆。 一下子就炸锅了起来。 张桂花被她的婆婆骂不要脸,找个年纪能当她爹的人傍大款。村里村外的人,也都对她指指点点。 张桂花就拖了郝彩云下水。 说郝彩云也在北京勾引了老头,傍了大款,不想回老家。张桂花为自己洗白,说自己最起码是没了男人的自由身。而且得到的钱,也都是为了两个女儿花。 说郝彩云婚内找男人,钱还不给家里寄回来。 就这样,把风向引到了郝彩云的身上。 “对不起,我真的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就一时口无遮拦的胡说八道了,我想着你也不回去,也不影响你什么啊。我本想着之后再回去,帮你澄清的......我这不是最近被一些事情拖住了,还没机会回老家呢吗。” 面对张桂花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郝彩云真的很想抄起旁边的酒瓶子,削到她的脑袋上。 坏人做事情,总是有理! “我也不管你那么多事,你也不用回家再澄清什么。我没做过的事,身正不怕影子斜。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就当咱俩没认识过。我还得买菜回去做饭上班呢,起开。”郝彩云将挡着自己的人扒拉开。 购物车却被张桂花拽住。 “彩云,我真错了,你别走啊。给我留个电话,我到时候找个时间去找你。我给你道歉,我给你家大哥解释清楚。” 郝彩云去掰张桂花抓着购物车的手。张桂花不松手,反而眼泪汪汪的。 “彩云,我们怎么说也是一个村的。不是好姐们了,也是最亲近的老乡的关系吧。你给我留个电话号吧,求求你了。” 两人在这边撕扯着,很多人都看了过来。 郝彩云最后还是心软了,将自己的手机号给张桂花留下了。 到了晚上给吴雄飞打电话的时候,郝彩云将今天的事情说了。 她总觉得,张桂花好像有什么话欲言又止的。难不成,是那老头欺负张桂花了? wap. /111/111100/28851876.html 第18章 去找茬 都说北京的水土养人,郝彩云确实比村里的人白了不止一个度。 所以,她回来的事情,有第一个见到她的人后,立刻传的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左邻右舍的凑过来找她聊天,郝彩云将北京特产果脯分享出去。得到了一致的夸奖和奉承。 她们说郝彩云白白胖胖的,一点不像庄稼人了。还说郝彩云言谈举止的,像个城里的媳妇。 郝彩云尴尬的呵呵笑着,心里犯嘀咕,她们这是在夸她吗?!怎么感觉,在讽刺她呢。 “孩子找着了吗?”有一个不开眼的问了一句。 郝彩云转眼看过去,一看是王叔家的大媳妇,立刻就收敛了笑意。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不是没找到才回来吗。当初嫂子你说那个算命的算的准,我才花钱找他给算的。这都七年多了,我寻思回来问问,到底准不准。要是不准啊,我就把他摊子给砸喽!” 王家大媳妇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呵呵,这事也不能赖我啊。我当初就是跟张桂花念叨一嘴,说有个算命的,可以介绍给你试一试。我当初可没打保票,说一定准啊。” 似乎生怕被郝彩云怪罪上,王家大媳妇借口着急回家喂牛,就跑了。 还有人借着谣言调侃,说以为郝彩云挣了好多钱,得开着小汽车回来呢。 郝彩云则是不客气的表明,自己在北京就是一个做大锅饭的厨子,颠勺的。撑死了,一个月能赚多少钱?还买小汽车呢!换成她追问,是听谁说的,她在外头赚钱多的?! 随后,那些八卦的妇女也都陆陆续续的说春种忙,也都走了。 家里终于清净了,郝彩云将提包里的烤鸭水果之类的分出来三份,给公公和婆家另外两兄弟家送了过去。 多年不骑马,有些生疏了。那匹枣红色的马对她也很陌生,梗着脖子和她较劲。 郝彩云没用马鞍,直接踩着几块砖头就翻上马背。 枣红马不服气,带着她一路狂奔,郝彩云紧紧拽着缰绳,奔出了村口。 村口她的那位难缠的公公,此刻正拄着拐棍站在院子里,拎着屋门口郝彩云送来的东西发呆。 听到马蹄声,抬起混浊的老眼瞄着马背上的身影,嘟嘟囔囔的。“这祸害,她怎么回来了......” 随后将手里拎着的郝彩云送来的东西扔在大门口,拄着拐棍仰着脖子骂:“丧门星!你个不要脸的丧门星!你还敢回来!” 郝彩云勒马停下,回头远远的瞪视着公公。“你说谁呢?!再说一遍!” 老头子哼哼着,踢了一脚院门口的红色烤鸭包装袋,拄着拐棍往回走。 “欺软怕硬的老家伙!有你后悔的时候!”郝彩云也哼哼着。 她一路骑着马来到隔壁村寻找那个老神棍,将枣红马也驯服了。 将枣红马的缰绳拴在老神棍家的门口,就见到院子里已经有人在排队了。 排队?! 郝彩云上前问了问,她排在第九个。 家里人多迷信,她也算是开了眼了。 问了前边排着的一个大姐,那大姐五十多岁,头发白了一半。眼睛迷迷糊糊的,像是早上忘记洗脸了。 得知这位大姐来这里看香算命,是因为眼睛模糊看不清东西。她想来算算,是不是晚上出门上厕所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郝彩云差点就没忍住,笑出声来。 有病不去医院,居然相信屋里的那老头能治! 离谱,太离谱! 郝彩云不想在跟那位大姐聊下去了,反正她这次来,也不是为了花钱的。是来找茬算账的! 略过前头排着队的那些人,郝彩云直奔白色瓷砖房的东边屋子。 这些年,看来这老头没少捞钱啊。住着的房子都从土坯房换成了瓷砖墙面,大玻璃的宽敞房子了。 期间有人质疑,嚷嚷着她怎么能插队呢。 郝彩云学着那枣红马的样子,梗着脖子:“我插什么队?!我是来找他算账的,算的一点都不准!今天,我就要揭穿他骗人的把戏,让他给我一个交代!” 郝彩云气势汹汹的走进去,嚷嚷着要讨个说法。 那些人一看有热闹,立刻不管什么排队的队形了,蜂拥上来,将东屋的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东屋内,满头白发的老头捋着同样白的山羊胡,挑着眼睛看向来找茬的郝彩云。他老神在在的盘腿坐在炕头,倒是挺有定力的。 郝彩云张口就问那老头,还记不记得她了。 老头当然说不记得了。 郝彩云就好心的帮他回忆了一下,七年前找他来算寻子方向的事情。着重提了,当时给老头二百块钱卦钱的事。 两人掰扯了半天,郝彩云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又被老头子给说服了。 主要是吧,人家说了:不准不要钱。 还告诉她,放心去北方找,早晚能找到。还说她没有耐心,心太急,做不成大事。 郝彩云咽了口唾沫,没有反驳。 于是,她雄赳赳的来,灰溜溜的走。 回到家后,拿了一些水果和整袋的果脯,又骑马去了小儿子吴野的寄宿学校。将东西送去给门卫后,本想跟小儿子见一面的。但是门卫给班主任打电话的时候,老师没有接听。 郝彩云一共只请了三天的假期,今日是第二天,明日就要返回去了。 只能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学校,回家劝说吴雄飞,准备一下明日启程回北京的事。 郝彩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告诉吴雄飞,他在家被流言蜚语困扰,她自己在外面也同样被别人指指点点。 所以,若是吴雄飞不跟她去北京,她就干脆跟他离婚,带着小儿子回北京去上学。以后娘俩相依为命,就当没有他这个男人。 还说,她都能不顾一切的带着一丝期望去走艰难的寻子路,吴雄飞作为父亲,为什么不能尝试一下改变现在的生活方式呢。 更保证了,到了北京,她帮助吴雄飞寻找工作。指定比在家种地要轻松,赚的钱要多。 说来说去,吴雄飞都没吭声。 当天晚上,两人又深入交流了一次,吴雄飞才打开他的金口答应,随郝彩云去北京。 第三天一早,两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要带的东西。 然后将家里的钥匙和学校里还没放假的孩子托付给了吴雄飞的三弟家照看。 郝彩云发现,出了门的吴雄飞,比在家里有意思多了。 大巴车中途停靠休息的时候,吴雄飞去厕所会紧紧跟在她身后,生怕自己走丢了。 到了北京之后,过马路要抓着她的胳膊肘,眼神胆怯又无助的来回扫视过往的车辆。 就连坐公交车投币的那个箱子,吴雄飞都要好奇的盯着研究很久。 等她带着吴雄飞终于到了汽修厂的小卖店水泥房里的时候,吴雄飞站在门口看着那张单人床,红了眼眶。 “站着干什么呢,快进来坐下歇会。”郝彩云没看出来吴雄飞那张黑黝黝的脸上有什么异样。抚了抚床单,自己先坐下了。 吴雄飞个子比较高,长得也壮实。他屁股刚一坐下,床板子就传来吱嘎吱嘎的声音。 他也不敢坐了,立马站起来。“你这些年,就住这里啊。” 村里所有人,包括吴雄飞在内,都以为郝彩云进了北京,一定是住的楼房。窗明几净,干净整洁又宽敞。 上次吴野回去的时候,也没说郝彩云的住处是个什么模样。 吴野不说,吴雄飞也懒得问。 这次来了一看,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在外的不容易,有些时候真的是说不出来的。 “是啊,老板人挺好的,让我住在这里,还允许我开小卖店。这个小卖店连租金都不用出,多好啊!在北京,可找不出第二个这样好的地方了。”郝彩云笑得满足又真诚。 吴雄飞站在单人床与货架子中间,稍微动一动,肩膀子就碰到了货架上的食品包装袋。 这么狭窄的空间,居然能让她这么满足?!吴雄飞不懂。 wap. /111/111100/28849128.html 第17章 亲耳听到谣言 北站的汽车票,是上车后将票钱给司机或者跟车的售票员。一般情况下,开车的是丈夫,收钱的售票员就是媳妇。夫妻俩买个车,村里县城的来回跑。 坐上车以后,郝彩云和邻座的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聊着天,才知道车站大厅里那个三角眼女人的情况。 那女人精神有问题,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听说是丈夫和孩子都因为车祸出了事,受了打击,才跑到车站里闹腾的。 有些人看她可怜,就施舍给她点钱。也不知道谁给那女人出的招,让女人在厕所旁边守着收钱。 有的人知道情况的,就给她五毛。好多人不知道的,和那女人吵了不知道多少架。 郝彩云一边感慨着,一边和旁边大哥越聊越多。 “你这是从外头务工回来啊?哪个村的?”大哥黑黝黝的脸凑过来。 郝彩云说自己是杨树沟村的,去北京打工来着,已经七年多没回过家了。 说完这些的时候,大哥就把脖子缩回去了,整个人也靠坐在座椅上,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郝彩云被看的浑身不自在,进一步追问之下,才明白那大哥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那大哥姑姑家的妹妹就嫁到了郝彩云那个村里,恰巧就和这大哥讲述了杨树沟村里面,有一个去北京打工好几年不回家的小媳妇的故事。 故事的版本就说,郝彩云在北京做保姆,不检点。勾引雇主老头,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不敢回家。 还有更离谱的传言说,郝彩云是个心肠贼狠的媳妇。将大儿子打死了,半夜背到沟里埋了。打着出门找孩子的旗号,这才顺理成章的扔下丈夫和小儿子不回家。其实是自己在外头逍遥。 郝彩云听着这话,气的脸都发白了。 用膝盖去想,也知道这些传言是谁传出来的。 除了贼喊捉贼的张桂花,再没有别人了。 “多谢大哥告诉我,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这些年不回家,居然还有这种谣言在传呢。这下我回来了,我倒是看看那个传谣言的,敢不敢出来和我对峙!” 郝彩云回家的好心情,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岔路口下了汽车,拎着两个提包走上回村的小路。 以前在家的时候觉得,这条路又长又宽,如今再次走上去,却觉得又窄又乱。 路两旁长满了杂草,原本的石子土路修成了水泥路。可是水泥路上都是坑坑洼洼,并不比石子路好走。 郝彩云穿了双黑色的,带了五厘米后跟的高跟皮鞋。走起来,确实有些累。 走到村口的时候,已经到了饭点。各家的烟囱冒着细细的炊烟,宁静又安逸。 她回家的消息没有提前和吴雄飞还有小儿子说,就是想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经过村口公公家的院子门口的时候,郝彩云瞥了一眼,看着屋门敞开着,她也没有进去看看的意思。 虽然许多年不见,她还是能想象出来,公公指着她鼻子骂的时候那副扭曲的嘴脸。 路过一家家邻居的房子,发现很多邻居的房屋都做了翻新,重新整改了院子。 以前都是砖瓦房,墙面都是红砖活着土胚。如今看过来,很多家的屋子外都贴了瓷砖。窗子也换了大玻璃,院子里都是水泥地面了。 许是饭点的原因,大家都在家里做饭或者吃饭,门口的石墩上看不到平日里经常聊天的大爷大妈。 等郝彩云站在自家土胚房院子门口的时候,眉头就拧上了。 她记得两年前,听吴雄飞说家里的木栅栏院门挡不住马匹,总是半夜跑出去找马。她就给吴雄飞转了一万块钱,让他将院墙修缮的高一点,换个铁栅栏的院门。 推开到自己胸口的院门,心情沉重的一步步走向屋门。在这段不足一百米的距离里,郝彩云一再告诉自己,不要急,不要发脾气。有什么事,好好问,好好说。 院子内正在马厩吃草的红棕马抬头望了她一眼,喷着响鼻。 这匹马,不是她离开家的时候那一匹。 屋内,吴雄飞抱着个不锈钢的大海碗,正在秃噜秃噜的吃着挂面条。 郝彩云走进门的时候,一时间被屋内的黑暗冲击,有些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吴雄飞一手端着碗,一手用筷子挑着面条,下巴上还挂着一滴摇摇欲坠的面汤。他看着背着光进门的人,也是愣住了。 “雄飞,我回来了。你这是吃什么呢?挂面条啊,也没个菜啥的?”郝彩云放下提包,蹲在坐在板凳上的吴雄飞身边。 在他怔愣的盯着她的时候,郝彩云拿过碗来,喝了一口面汤。还不忘夸奖一句:“还行,面条还知道用荤油炝锅呢,挺香。还有吗,给我煮一碗。” 吴雄飞全程没说话,像个哑巴似的,拿过来自己的碗将剩下的面条和面汤秃噜进肚子里。起身刷锅,重新切葱花炝锅,给郝彩云煮了一碗面条。 他没有问郝彩云,怎么突然回来了。他也没有提,村里村外被张桂花宣传的满天飞的谣言是怎么回事。更没有问,郝彩云这次回来还走不走。 但是郝彩云知道,吴雄飞对她的态度,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他只是不爱说话,是个闷葫芦而已。 可就算是吴雄飞连个笑模样都没有给她一个,她也觉得回家的感觉,真好。 小儿子在住校,晚上关门睡觉的时候,只有两个人。 躺在温热的火炕上,郝彩云坐了一天的车而酸痛的腰总算是舒服了些。 睡前谈心,才是最好的氛围。 “雄飞,这次我回来,是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有所求的时候,语气一定要轻缓,郝彩云是这么想的。 吴雄飞没吭声。 郝彩云知道他在听呢。 “明天我再去找那个老头问问,要是他还说大勇在北京,我们就一起回北京吧。这么多年了,我一个人在外头找儿子,心里也一直惦记着你的。家里庄稼也不挣什么钱,你就别种地了。” “分开了这么多年,你就不惦记我吗?” 郝彩云竖着耳朵等着回复,吴雄飞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静的让郝彩云以为他睡着了呢。 不过,她还是主动提起了关于自己谣言的事。 “雄飞,我在回家的车上听到了一些谣传,关于我的。我知道,一定是张桂花之前回来说了什么。不管你信不信,我也得跟你说明白。我在外头这些年,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在外头找老头的人是张桂花,不是我。” “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跟张桂花当面对质......哎?雄飞你干什么呢,你进我被窝......你......” 郝彩云也是这一晚上才知道,吴雄飞验证她是否忠贞的方法,居然这么简单粗暴。 关键是,自这一晚上以后,吴雄飞就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了。 就,离谱。 wap. /111/111100/28849127.html 第16章 回老家 既然有了回趟老家的打算,接下来就是安排好后厨的工作。 郝彩云若是休假,后厨就只剩下王芳一个人了。所以,她需要准备一些包子饺子之类的主食冻在冰箱里。 她请了三天的假期回家,所以,包子饺子准备了三天的量。 在郝彩云一个人起早备菜的时候,后厨门外就听到王芳在和库管小姑娘八卦。 断断续续的嘀咕声中,郝彩云听到了一些关键词。 两人嘀嘀咕咕的故事主角,竟然是郝彩云自己。 说的事情正是那天晚上她和贾史吃饭,手拉在一起的事情。 果然有句老话说的很对: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件事,她无法反驳,也不会去出面澄清什么。因为她自己知道,那天晚上她的想法并不清白。 这一次回家,要么就彻底留在老家不回来了。要么,就带着吴雄飞一起回来。 是躲避谣言,还是正面谣言,郝彩云现如今还不能确定。 等她准备出发回家的时候交代王芳,可以随便炒两个菜,或者拌个凉菜。给员工们热包子或者煮饺子吃就好。 王芳则是哼哼着,别以为后厨离了郝彩云就不行了。 现如今,俩人也就是嘴上斗一斗,谁也不服谁就是了。 临去车站的时候,郝彩云先去了超市。买了一些北京的特产烤鸭和果脯,又买了一些老家里不常见的水果。 从六里桥报刊亭路过的时候,郝彩云从两个提包里分别拿出了一只烤鸭和一兜桂圆送给报刊亭的冯姐。 冯姐笑哈哈的收下,祝郝彩云一路顺风。 大巴车晃晃悠悠的使离北京城,郝彩云的心已经飞回了老家。 快八年了,她离开家,已经快八年了。 车辆驶入高速后,郝彩云看着车窗外飞快闪过的一棵棵树,昏昏欲睡。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是县城的地界了。 围场满族蒙古族自治县,简称围场县。坐落在四面环山的地方,县城不大,中间贯穿着一条护城河。 郝彩云趴在窗口向外看去。除了那条护城河有些熟悉以外,其他的地方,都显得那么陌生。 她八年前离开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高楼。 如今入眼望去,好多围着绿布的,架着塔吊的在建楼房。 “围场南站到了啊,带好自己的行李物品,来来来!下车了啊!”大巴车内的售票员大声嚷嚷着。 车辆驶入围场南站,让郝彩云再次惊奇了一把。 原来的老旧车站已经不见了踪影,宽敞的车站院内,整齐的停放着蓝色和白色的大巴车。 从车站大厅出来,拎着提包站在马路边,郝彩云还没有回过神来。 果然,时代发展的太过迅速了。她的老家,也变了一个崭新的模样。 路边有出租车停靠着拉客,有人招呼着郝彩云,问她去哪里。 郝彩云听着熟悉的围场口音的老乡说话,亲切感充斥在心里,暖暖的。 这或许,就是归属感吧。 能让人听了,那股浮躁漂泊的感觉荡然无存。 本来她打算从南站走到北站去坐回村里的班车的,可是看到老乡这么热情,她没有拒绝。花了五块钱,坐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的司机师傅听说她在北京待了七年多,一直表示很羡慕。说是自己出过最远的门,是开车去承德市里面带老妈看病。 再细问郝彩云,北京和老家的区别的时候。她只是说,北京也就比老家的楼房高一点,地方大一点,人多一点。 县城不大,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汽车北站。 北站就没有南站那么高端大气了。 “大姐啊,我就把车停路边吧,就不进去了。进去了,不好掉头。”司机师傅略带难色的踩下刹车。 郝彩云也很好说话,她笑呵呵的说着没事,就拎着两个黑色提包下了出租车。 汽车北站的胡同两边,都是各种小摊位。将本就不宽敞的路,挤的更加狭窄了些。 水果摊位一个接一个,还有卖各种干货的,烤红薯的炉子也有五六个的样子。 郝彩云拎着提包一路走进去,路边的摊主都在吆喝着自家摊位上的卖点。 她没有侧头去看,因为她知道,只要侧头去看了,换来的绝对是更加热情的推销。直到你觉得不好意思不买点东西的时候,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走进胡同右侧的候车厅,视线落在候车厅白色的牌子上。 上边有每趟车的发车时间,一个车一个牌子,挂在大厅中央的绳子上。就像是,晾晒衣服那样。 大厅的白色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钟表,上边显示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零五分。 郝彩云再次看了看从围场到杨树沟的发车时间,拎着提包来到大厅左侧写着公厕的门口。 公厕的门是一个推拉门,推开以后,吱呀吱呀的刺耳响着。 “等一下,等一下,交钱再进。” 在推拉门刺耳的吱呀声中,还夹杂着一个农村典型的妇女的口音。听起来,比那推拉门的声音还要刺耳。 紧接着,郝彩云的胳膊就被拉住了。 “先交钱,交钱再进!”一个比郝彩云还矮一头的女人,长着满脸雀斑,瞪着三角眼嚷了一嗓子。 郝彩云用力将自己的胳膊扯回来,甩了甩提包,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她还没听说过,上个厕所,还要交钱?! 时代再变,也不可能有这种规定啊。她给公厕做贡献,他们拉去做肥料,她还没向车站收钱呢! 不过,碰到这种事倒是挺有意思的。 郝彩云好奇的问了一句:“多少钱?” “五毛!” 郝彩云一愣。她在北京寄存自行车的时候,人家帮忙看车才收两三毛钱。老家的车站,上厕所还要收钱,收的也够黑的。 不过,她可不会再动手打架了。 “我尿急,等我出来的。”郝彩云撂下一句,拎着提包就挤开了推拉门进了公厕。 等她解决完出来以后,看那三角眼的女人还抄着袖子等在门口。 见她出来,那女人冲过来,伸出黑黝黝脏兮兮的手掌。“五毛钱!” 郝彩云笑呵呵的:“没有。” 那女人一听没有钱,顿时嗓音就拔高了。整个车站大厅本来就空旷,女人这么一嚷,都是回音。 “什么?!没有!你刚才说你尿急,等你出来的!你怎么不认账呢?!给钱!” 郝彩云见到很多人都向这边看过来,她也不慌。“我就没听说过,上公厕还要掏钱的。我是说我尿急,等我出来的。但是我也没说,等我出来就给你钱啊。左右我现在解决完了,就是没钱,你能咋地。报警抓我啊?” wap. /111/111100/28849126.html 第15章 心猿意马了 在修理厂胡同斜对面的一个狭窄的胡同里,有一排拆除一半的平房。 剩余的几间平房内,有一家澡堂子还开着。澡堂旁边紧挨着的就是一家苍蝇馆子,各色炒菜都有。 价格平民,味道还算不错,生意一直很好。 郝彩云和贾史选择了餐馆最角落,靠近收银柜台的位置坐下。要了一盘鱼香肉丝,一盘凉菜拼盘,又要了一份酱牛肉。 “来什么酒?我家新进了一批五粮液,要不要尝尝?”柜台内的老板娘探着身子,伸着脖子努力的推销着一款包装精致的白酒。 郝彩云是背对着柜台坐着的,听到这话,转头看了一眼。 “老板娘,我就喜欢喝二锅头,其他的喝不惯。谢谢啦啊,给我拿瓶白牛二就行。” 她说完就转回头去,不给老板娘再次推销介绍的机会。 等着上菜期间,郝彩云将白酒倒进透明的玻璃杯里。捏着酒杯,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都说借酒消愁愁更愁......我就不信这一套说辞。这些年来,自己一个人闷头喝了不知道多少回酒。喝多了,迷迷糊糊的才能什么都不想的睡过去。” 菜还没上齐呢,郝彩云就喝了两口。 她喝,贾史就一声不吭的陪着喝。 郝彩云似乎在和贾史说话,又好像自顾自的和自己絮叨。从没嫁人的时候怎么在草原潇洒的骑马奔跑,到嫁人后被婆婆公公搓磨,他的丈夫却从不出面维护的各种事情说了一通。 最后,落在了多年寻子毫无音讯,她有些想放弃的话题上。 “你说,我儿子是不是找不回来了?他是不是早就在乞讨的路上饿死,或者被什么黑心的人贩卖到国外挖了心脏了?”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嘴唇是颤抖的,声音是带着哭腔的。装作不经意的抹过眼角,端起酒杯又是一大口白酒下肚。 对面一直没吭声的贾史看着郝彩云如此脆弱的样子,伸手,抓住了郝彩云握着酒杯的手。 郝彩云的手并不光滑,反而很粗糙。 就是这个安慰般的触碰,让郝彩云心中的壁垒轰然崩塌。 她哭的抽抽噎噎,引得柜台内坐着看泡沫之夏电视剧的老板娘都站起身探着脖子瞧过来。 贾史紧紧握着郝彩云的手,开口宽慰她说:“彩云,别这么想。咱们要往好处想,要盼着孩子还活着。你这么多年一个人漂泊在外多不容易,老天爷也是看在眼里的。会找到的,相信我,更要相信你的儿子有活下来的能力。” 贾史接着说了好多种可能。 他告诉郝彩云,吴勇离家出走的时候已经十五六岁了,完全可以找个工作挣钱养活自己。 况且,读过书的孩子,不可能那么容易被人骗走的。 还说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总好过哪一天警察找上门,告诉郝彩云,吴勇出了什么事,让她去领人吧。 “说不准,过几年就领着媳妇孩子,开着轿车回家去了。到时候,你可记得给新媳妇准备红包!” 经过贾史的一番安慰,郝彩云总算是缓过劲来,破涕为笑。 她被贾史握着的指尖动了动,心中也跟着悸动。 其实,她需要的,就是一个知冷知热,能给她温暖的力量的男人而已啊。 有时候,哪怕是安慰她的一句话呢。 她看着贾史笑,贾史紧了紧握着郝彩云的那只手。 有一些暧昧的东西扩散在两人周围,让屋内的温度都瞬间升高起来。 餐馆的玻璃门被人从外拉开,一股冷风随着进门的几个小伙子身边灌进来。直扑郝彩云的脸上,让她一个激灵,打了个寒颤。 “呀!郝姐!这么巧啊!” 进来的四个小伙子,都是修理厂的车间喷漆工。 他们在和郝彩云打招呼的时候,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掌上。 郝彩云有些做贼心虚的抽回手,连带着手边的白酒杯都被碰倒了,白酒撒在棕灰色的餐桌桌面上。 脸上的红色退下去,郝彩云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冰冰凉凉的。 胡乱的抽出纸巾擦拭桌子上的白酒,强颜欢笑的招呼几个小伙子过来一起吃。 那几个年轻小伙子呵呵笑着拒绝了,然后选择了门口的位置坐下,点了些烤串。 郝彩云这桌上的菜都没怎么吃,她也没了吃下去的心情。 “贾师傅,我可能有些喝多了,吹着风了。头疼,我们要不今天就吃到这吧,回去休息吧。”郝彩云从裤兜里掏出钱来,站起身就要去结账。 贾史也随后站起来,去抢着结账。 最后贾史没抢过郝彩云。 “贾师傅,这顿饭理应我请你吃。这些日子多谢你的帮忙,要不是你啊,我上次就被电褥子着火给烧糊了。这次请的有些简陋,等下次我家那口子来北京,我俩再好好请你吃顿大餐啊。” 郝彩云说的声音极大,充斥在整个餐馆内。好像是,故意说给谁听似的。 贾史听完这话以后,脸上的表情一僵。下意识的摸了摸裤兜里揣着的身份证。 这算是,给他发好人卡了,就没有后续了是吗? 郝彩云笑呵呵的说完,又跟饭馆老板娘要了一个打包盒,要将那盘酱牛肉装回去吃。 可等老板娘将塑料打包盒递过来的时候,郝彩云没有接,反而向着门口快步走去。 “贾师傅,你先打包着,我着急,先去趟公厕。” 郝彩云头也没回的扔下这句话,看都没敢看门口坐着的那桌小伙子,逃似的打开门跑出去。 出了饭馆的门,小巷子里有些黑暗。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快步走出去,向着修理厂跑。 那样子,就像身后有狼狗在追一样。 回到自己的小卖店,开锁的时候,拧了好久才打开。 躺在单人床上,心脏还在噗通噗通的跳。 不过,慌乱也没持续多久。她今天喝的白酒有点多,扛不住睡意,很快小卖店内就传来了鼾声。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郝彩云一个翻身,差点掉下床去。 胡乱的在枕头下摸了摸手机,没找到,才坐起身来,努力回忆。 先是回忆出了昨晚上自己荒唐的行为,懊恼的扇了自己一个结结实实的嘴巴子。 后来才感受到裤兜里揣着的手机,硌的她有些腿疼。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松了口气。 “还好,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要不然,我可怎么活!”嘟囔了一句,将头上的抓夹拿下来,揉了揉头皮。 “这样下去不行,我得回家一趟......” 郝彩云把昨晚上自己的行为和心里的悸动,归结于人类原始的本能冲动。 这个东西的解决办法,就是需要将她的丈夫吴雄飞带在身边就能解决。 wap. /111/111100/28849125.html 第1章 为一毛钱撕架 丰益派出所内。 “警察同志...呜呜呜...你可得给我做主啊......”一位身高一米五五左右比较壮硕的中年女人,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暗自瞪角落里带着手铐看热闹的黄毛小伙子。 黄毛小伙子一只右手被拷在了走廊的金属扶手上,被瞪了一眼后咂咂嘴,翘着二郎腿转开脸去看窗外摇曳的杨树。 “郝彩云!你别恶人先告状!哎吆,我心口疼啊警察同志......”说话的是蹲在墙边的一位瘦弱的中年女人,胳膊上带着一个黄色的袖标。袖标上的字迹已经模糊,看不出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两个中年女人哀嚎呜咽的动静充斥在狭窄的走廊和办案民警的耳朵里。 民警站在走廊中间,手里托着个本子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笔下一顿,皱眉抬头呵斥一声:“都闭嘴吧!有事说事,哭什么哭?!” 郝彩云用她那只胖胖的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撇撇嘴。见到地上蹲着的人要站起来说话,赶忙开口。“警察同志,您可要秉公处理啊。”说着,还将手心里攥着的一绺头发摊开来。 刚站起身的中年女人见到这一幕,立刻不甘示弱的咳嗦着说:“警察同志,我心口也受伤了!” “范爱钱,你别胡说八道啊,我可没打你啊!”郝彩云挺起胸脯,昂着下巴,说瞎话从来都这么理直气壮。 叫范爱钱的中年女人眼看着又要伸手去撕扯郝彩云的黑色皮衣领口,办案民警一把将两人拉开。 “站好!一个一个开始说!” 许是民警的威慑力太强,范爱钱鹌鹑一样缩了缩脖子。 郝彩云偷偷勾了勾嘴角,开始委屈巴巴的讲述自己被殴打的前因后果。在讲述的过程中,还时不时的看一眼正用小拇指甲盖剔牙的黄毛小伙。 黄毛小伙也是竖着耳朵,将这两位中年女人的矛盾听清楚了。 原来矮胖的叫郝彩云的女人,是因为将自行车寄存在停车场的费用上和瘦高的收费员起了冲突。 好笑的是,大打出手形容狼狈的背后,居然是因为一毛钱的差额?! 郝彩云为了省下来一毛钱,被那收费员薅掉了一绺头发,揪掉了一颗皮衣扣子。 在民警询问,是谁先动手的时候,郝彩云万分委屈的伸出小胖手指向咳嗦的要断气的收费员那蜡黄的脸。 “我们俩都是老相识了,我经常在她那里寄存自行车。她收停车费平时都是一毛钱,这次非要我两毛!民警同志,你说她就算是涨价,是不是得提前告诉我啊?!我是个讲理的人,要是停车之前告诉我,我怎么可能不给?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哪有取车的时候才说涨价的?!”郝彩云眨巴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真诚的望着民警。 范爱钱听到郝彩云说自己是讲理的人,心口一痛,身子一歪,靠着墙倒在了走廊上。 天知道,郝彩云在听到涨价一毛钱的时候,搬着自行车就要强行离开。别说两毛钱了,一毛钱都不想给她了。她不过是拦了一下,就被郝彩云卡着脖子一顿揍。 郝彩云一拳一拳擂在她心口上,她是为了保命才挣扎着薅了郝彩云的衣服和头发好不好?! 为今之计,只能装晕让警察送她去医院检查了。 郝彩云哪里看不出范爱钱的伎俩,抢先民警一步蹲下来,用指甲死命的抠范爱钱的人中处。 范爱钱忍受不住这种剧痛,深吸一口气假装醒过来。再看她的人中处,已经破皮出血了。 郝彩云站起身拍拍手:“我就知道你是装的!” 办案民警无奈的抬眼看了看郝彩云:知道人家是装的还下这么重的手?! 最终还是带着两人去医院做了检查,鉴定伤情。 郝彩云的伤情只有头皮秃了的那一块,而范爱钱的心口青紫一大片。虽然没有伤到肋骨,却也是软组织挫伤的鉴定结果。 最后在赔偿方面,本以为范爱钱会占优势,没想到最后败给了郝彩云那件黑色皮衣上。 郝彩云赔给范爱钱检查费和治疗费共计五百七十七元,范爱钱却要赔给郝彩云检查费、治疗费和皮衣的修复费共计两千元。 天知道,郝彩云一个为了一毛钱斤斤计较的人,怎么会穿一件几千块钱的皮衣?! ... 在泥洼三区五层的一户两居室内,郝彩云将黑色皮衣捧在手里,看着被撕裂的扣眼发呆。 脚下还穿着蓝色的一次性鞋套,证实着这户装修为西式风格的房子并非郝彩云所有。 户主是一位来自非洲的外教老师,身材和郝彩云差不多。最近这位外教老师回国了,将钥匙留给了身为小时工的郝彩云。 郝彩云要是知道会和人撕架,就算昨天天再冷,风再大,她也不会选择穿雇主的衣服出门。 本想着今天去超市买了东西,就将衣服还回来的。这下好了,偷摸穿雇主衣服的事情算是瞒不住了。 郝彩云将皮衣挂在衣架上,放回了衣柜。 一个小时后,郝彩云将屋内里里外外都擦扫干净,再次来到衣柜前。 衣柜是黑红色油漆刷上去的,上面有郝彩云的倒影。 打开衣柜,盯着那件坏了的皮衣,郝彩云内心纠结不已。 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还是主动承认错误? 可是雇主如果要求照价赔偿,她也赔不起啊! 拿着范爱钱赔给她的两千块钱去修复皮衣?她觉得一个扣眼和一颗扣子不值两千啊,钱到了她的手里,她舍不得再花出去啊!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郝彩云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关上衣柜。 难不成,是雇主回来了? 不可能,若是雇主回来了应该用钥匙开门,而不是敲门。 郝彩云忐忑的穿着鞋套来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出去。外面站着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一个白色的板子。 “谁呀?”郝彩云手掌放在门把手上。 “你好,我是来送快递的。哈尼老师说让我敲门试试,说每天这时候家里都有人在。您是郝女士吗?” 郝彩云打开房门,对着快递员点点头:“我是。” 快递员将手里抱着的白色板子递过来:“你好,这是哈尼老师的画,请您签收一下。” 郝彩云接过那副用白纸包裹的长方形的画,随手放在了屋内的墙角处。“谢谢啊。”说着就要关上房门。 快递员从宽阔的工装裤裤兜里掏出一张签收单和一根圆珠笔:“等一下郝女士,请帮我签个字,这幅画价值比较高,签个字保险一点。” 郝彩云一听价值比较高,心里哆嗦了一下。 接着快递员又说了句:“哈尼老师说如果家里没人就等她明天下午回来再送过来,我还真怕家里没人呢。这画要是磕着碰着的,我可真是赔不起啊。” 郝彩云签字的手一滑,圆珠笔就掉在了门槛上。 明天下午就回来了......?! wap. /111/111100/28849111.html 第2章 这下尴尬了 环云汽修厂食堂的打饭窗口处排起了长队,郝彩云手握着一把大勺子,无意识的来回翻动着铁盆里的白菜红烧肉。 “郝姐?!郝姐!” 眼看着盆里的红烧肉块都被郝彩云翻动碾压成泥,窗口举着餐盘的修车工张友忍不住喊了两声。 郝彩云回过神来,盛了一勺子菜放在餐盘上。 “郝姐,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这么大黑眼圈!”张友说着,示意郝彩云再给他挖一铲子米饭。 站在郝彩云左侧的王芳撇撇嘴,拿起一个不锈钢小碗,从桶里盛了一勺紫菜蛋花汤。“张友,你瞎打听啥?!吃你的饭去吧!”说着将汤碗墩在窗口伸进来的餐盘中。 郝彩云挖了一勺米饭放在张友的餐盘格子里,一句话也没说。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下午该怎么去和哈尼老师交待衣服损坏的事,哪有心思像平常一样和这些同事逗趣? 发放完早饭后,郝彩云心不在焉的制作午饭。 她是七年前来到环云汽修厂做厨师的,一切流程早就烂熟于心,菜品的制作过程也属于下意识反应。 中午是两菜一汤,郝彩云准备制作香煎带鱼和芹菜炒肉。 王芳是郝彩云的副手,负责蒸米饭、煮汤和一些收拾卫生的活计。等郝彩云炒芹菜的时候,她偷偷抓了几块炸好的带鱼装进了案几下的布兜里。 中午准点开饭,菜品一切正常,并没有出现多盐少调料的情况。但是郝彩云依然是神游的状态,让整个食堂的氛围有些压抑。要知道,之前食堂的欢乐氛围,可都是郝彩云带动起来的。 平时爱开玩笑的几个修车工窃窃私语,不知道他们一向乐观的郝姐,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下午两点,郝彩云站在501的门口。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晚都得挨。”闭了闭眼,抬手敲响了房门。 在郝彩云心如鼓跳的节奏中,房门内传来脚步声。 “o 第3章 背井离乡的原因 郝彩云是在2005年和同村的张桂花作伴,来北京开始北漂的。 以前在村里,她就只知道种地,做饭,相夫教子。 她从小在草原长大性格爽朗,嫁给吴雄飞的时候,也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若是早知道吴雄飞是个怂蛋包,死活她也不会嫁过去日日和婆婆公公斗法的。 婆婆最终因为疾病病倒在床,她作为大儿媳,不计前嫌的照顾伺候婆婆到生命最后一刻。 可就因为婆婆的死讯没告诉正在准备中考的大儿子,导致她和大儿子的关系迅速恶化。 当然了,她现在才敢承认,年轻时候的她,脾气有些冲。一言不合之下,就会动手打孩子。 大儿子吴勇离家出走的前一天晚上,她因为吴勇在学校和同学动手打架的事情,用皮带狠狠抽了他。 吴勇像是随了她,脾气也硬的很,就是不肯低头认错。 她在气头上,没收住手,打的皮带都裂了。 吴勇被打当天晚上,独自跑到荒山野岭的坟地前,奶奶奶奶的喊了半夜。 吴勇留下一张纸条,告诉家里别找他,就带着抽屉里的二百多块钱失踪了。 郝彩云一开始气愤不已,觉得吴勇简直不孝!后来报警之后得知,孩子如果不愿意回来,基本上是找不到行踪的。 那时候别说村里了,县城里都很少安装摄像头。想要找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去哪找?! 郝彩云哭天抢地的开始后悔,责怪吴雄飞这个怂蛋丈夫在她打孩子的时候没拦着。 这么一闹腾,沉浸在婆婆离世的悲伤中的公公知道了大孙子丢失的消息。跑到郝彩云家,将她一顿臭骂,激动的时候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刮子。 全程,身为丈夫的吴雄飞,都蹲在门口抽旱烟,倒真是不偏不倚谁也不帮。 郝彩云没出嫁之前是家里最小的妹妹,父母那是一根汗毛都没动过,更别说打耳刮子了。 面对不依不饶日日来闹事的公公和窝囊不管事的丈夫,郝彩云收拾衣服领着小儿子跑回了娘家。 郝彩云的父母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如今也算是寄居在儿子家中,让儿媳照顾着。 郝彩云一开始带着小儿子回娘家住的时候,自己那嫂子热情的不行,日日给变着法的做好吃的。对于大儿子离家出走这件事,也是耐心的劝导着,宽慰郝彩云,说不定过些日子孩子想家就自己回来了。 可是住娘家久了,别说自己的嫂子脸拉的一日比一日长,就连她自己的父母也是一直劝她差不多得了,已经嫁出去了,总要回夫家好好过日子的。 郝彩云在娘家也待不下去了,只能带着小儿子又回去了。 她回娘家的举动,并没有对自己的公公产生什么影响,依旧闹腾不休。 因为地里的庄稼要收成,郝彩云忍到了秋收后,最终和公公动手撕了一架。 自那以后,公公倒是不来她家闹了,改为站在村口骂大街。说她是丧门星,是克婆婆克孩子的讨债鬼。 村里和她要好的张桂花给她出主意,让她去找隔壁村的老神棍算算,看看能不能找到大儿子吴勇的下落。 只要孩子能找回来,她公公不就消停了,不再找茬骂大街了。 郝彩云本来是不信这些的,一开始拒绝了张桂花的提议。后来晚上总是做噩梦,梦到大儿子吴勇没饭吃,去偷包子被人打的满脸血。 郝彩云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于是选择去隔壁村瞧瞧。 隔壁村那个老神棍手指捻着一把山羊胡,在听到郝彩云说完孩子走失的前因后果以后,塞她手里三个铜钱。 郝彩云拿在手里瞧了,铜钱上写的乾隆通宝。 依照老神棍的指导,将铜钱捧在手心摇了摇,松手撒在炕桌上。一共摇了三次,老神棍眯着眼睛看了三眼。 郝彩云卦钱掏了二百,换来老神棍一句话:去北方找吧,孩子往北面的大城市去了。 要知道,当时的二百块钱,那是多值钱呢。郝彩云为此,心疼了好几天。暗自下决定,要是找不到吴勇,就回来砸了老头的摊子。 大城市,郝彩云只知道北京。 本打算春节前就走的,小儿子却生病了。郝彩云陪着小儿子吴野在乡镇卫生所挂了几天的吊瓶,对吴野的依赖很是心酸。 不管吴勇还是吴野,都是她郝彩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大儿子流浪在外,她不能不找,小儿子哭哭咧咧,她也放心不下。 尽管再不舍,也终究要做决定。 过完春节以后,郝彩云和同村的张桂花一起,相伴坐火车来到了北京。 一开始,俩人从电线杆的小广告上找了个家政公司,打算去做保姆。想着做保姆也就打扫卫生,做做饭,带带孩子什么的。 结果那个家政公司是个骗子,以培训费和服装费为由,骗了俩人几乎全部家当。 郝彩云俩人睡过大街,做过洗碗工、保洁员。追着路人发过传单,也被环卫工追赶着贴过小广告。 郝彩云为了留在北京,能有机会找儿子。张桂花想留在北京,是为了躲开家里终日酗酒的丈夫。 就算在外面过的再艰难,郝彩云也没想过要回去。因为当初离开家的时候,她曾对那胡搅蛮缠的公公发过誓,没找到儿子,绝不回去。 她这些年,经常给家里寄东西回去。有些是给小儿子吴野的,有些是给丈夫和公公的,还有一些,是给小叔子家的。 大侄女吴敏突然来投奔她,郝彩云心里打鼓,想着是不是自己寄回去的吃的用的,让小叔子家以为自己混的很好?! 从东管头到六里桥,骑车也不过二十几分钟。 郝彩云顶着微凉的小风,一路蹬着自行车向六里桥的方向而去。 在路上,她回想侄女八年前的样子,头顶扎两个麻花辫。也不知道现在18岁了,长成什么模样了。 随即就自然想到了大儿子吴勇,离家出走的时候才16岁,现如今也该是个24岁的大小伙子了吧! 如果,还活着的话。 也不知道是风太凉还是情绪的波动,郝彩云有些看不清前面的路了。眼睛有些发红,也有些湿润。 从六里桥客运站路口的蓝色指示牌处拐进去,一眼就能看到路边的报刊亭。 报刊亭旁有个灰色的电线杆,上面贴着两张小广告。 贴在两米高的位置上那张寻子启示的白纸,是郝彩云之前借了报刊亭的小板凳,踩着贴上去的。 环卫工总是拿着小铲子来清理,她就索性贴的高一点,让环卫工知难而退。 寻子启示上打印着一张黑白照片,是郝彩云从老家带过来的,唯一的一件用来纪念和回忆的东西。 照片上面,郝彩云和丈夫吴雄飞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小儿子吴野。站在吴雄飞身边红着脸蛋的小男孩,就是大儿子吴勇。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吴勇才10岁。 wap. /111/111100/28849113.html 第4章 她不是个好脾气的 报刊亭的大姐穿着件红色短款驼绒外套,脖子那还有一团白色的毛领。见到郝彩云将自行车停在门前,笑呵呵的从凳子上站起来。 “小郝,你来啦?今天又是来贴小广告的?!” 这位大姐姓冯,比郝彩云大了两岁而已,身材瘦弱,脸色发黄。 在冯大姐左侧的报刊亭展示版上,有一个格子放的是一叠寻子启示,和电线杆上贴的一样。 这些是之前郝彩云拿来的,寄放在报刊亭,也算是一个广告位吧。 郝彩云每次来,都会给冯大姐带一些好吃的。有时候是自己炖的肉菜,有时候是各种水果。也有时候,是一件衣服或者一条围巾。 郝彩云双手扶着自行车把,也笑呵呵的。 “冯姐,我今天不是来贴广告的,是来接我侄女的。你说这孩子,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一个人来北京了。小小年纪的,多让人操心啊。” 冯大姐瞄了眼站在报刊亭另一边的小姑娘,冲郝彩云使了使眼色。 郝彩云循着眼色看过去,就见身穿蓝色加绒卫衣的小姑娘也看向自己。 两个人对视着,都是一愣。 八年的时间,各自的变化都很大。当然了,郝彩云只是身材臃肿了很多,脸上也增添了几条岁月的痕迹。 吴敏脑后扎着一个马尾辫,不再是稚嫩的小屁孩了。整个人洋溢着青春的味道,五官精致白皙。 郝彩云试探的开口:“小敏?” 只见吴敏嘴角一瘪,眼圈立刻红了。在冯大姐惊诧的目光中,飞奔着撞到郝彩云的怀里。 自行车被撞倒,报刊亭中的冯大姐哦吆一声,立刻跑出来帮郝彩云将车子扶起来。 郝彩云轻轻拍着吴敏的后背安抚着。“小敏,你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来,跟大娘说说。” 郝彩云不说还好,一说,吴敏嗷一嗓子开始嚎啕大哭。 周围一些拉着行李箱或者背着包要进客运站的人纷纷侧目,看向这边。 在郝彩云和冯大姐轮番的安慰之下,吴敏才算是停止了哭泣。 细问之下,吴敏交待,是因为不想上学了,和家里吵了一架才跑出来的。 身上就穿了一件加绒卫衣和牛仔裤,连个背包都没有。一路上饥寒交迫的,才委屈的想哭。 郝彩云见到有一个摊煎饼的三轮车正好过来,拦下煎饼摊,给吴敏买了张煎饼。不仅加了鸡蛋,还加了块鸡柳。 郝彩云等吴敏填饱了肚子,和冯大姐告别后,用自行车带着吴敏一路骑回汽修厂。 在路上,郝彩云对吴敏进行了思想教育。 每个孩子都有一段时间的叛逆期,不想学习,和家长对着干。这个时候,打骂是没有用的,要耐心的和孩子沟通。 当然了,郝彩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间太晚了。 郝彩云只能劝自己的侄女:不吃学习的苦,就要吃生活的苦。 吴敏当初成绩不好,上的是职业高中。先学的专业是计算机,后来听说又换成了什么管理学专业。 现在倒好,直接想辍学了。关键是,还有半年就毕业了,这不是闹呢吗。 “小敏你看看,我这双手。不是切伤就是烫伤,还有日积月累在厨房泡出来的脱皮的毛病。你看看我这双糙手,再看看你的小嫩手。若是辍学了,你靠什么养活自己?” “没文化的,都是干力气活。这可比读书写字累多了,很多时候,我累的都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你说我要是学个什么专业,拿了毕业证,找个坐在办公室的工作。那我还用起早贪黑的,给好几十人炒菜做饭吗?” 说着话,自行车穿过丰益桥下。 丰益桥北面将近三站地的距离,最近几年由于要拆迁改造,几乎全部都是一堆堆的废墟。那场面看着,比老家县城的环境还差。 郝彩云就听见吴敏在自行车后座上嘀咕:“什么破地方啊,还大北京呢......” 合着,她刚刚劝这侄女的那些话,人家根本没听啊。 郝彩云脚下蹬着自行车,拐进修理厂的胡同。“现在这片正在拆房子呢,过段时间就该建起高楼了。你在我这玩几天,就赶紧回去准备上学。” 接着又提醒了一句:“我一会去厨房备菜做饭,就没时间照看你了。天黑以后,不要自己出来啊。这周围晚上没有路灯,厂子里有个库管小姑娘下班的时候还被抢过包呢。” 说着话,郝彩云进了修理厂的大门,和坐在门口正挠头皮的门卫打了声招呼。 自行车停在修理厂西北角的一间水泥房子边。这里是郝彩云在修理厂的住处,浅绿色的铁门四边翘起满是锈迹的铁皮。挨着铁门的水泥墙上用白色粉笔写着:小卖店。 郝彩云从裤腰上按下卡扣,将一串稀里哗啦的钥匙拿出来,打开铁门上乌黑的铜锁。 “小敏,你先进去休息会吧。屋里货架上的东西随便吃,要是感觉冷,把电褥子打开,进被窝躺会。我先去厨房了,一会回来给你打饭吃。” 郝彩云说这些话的时候,吴敏一直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 郝彩云也不管她听没听见,重新将钥匙挂在裤腰上,脚步急切的走向厨房。 因为去接吴敏这么一耽搁,晚饭的食材没有买,她要去看看冰箱还有哪些存货可以用。 若是不能保证准点开饭的话,她是要被扣工资的。 来到厨房的时候,郝彩云抬头看了看外间食堂墙壁上挂着的一个圆形白底的钟表。上边显示,已经下午四点零五分了。 晚饭是五点半开餐,留给她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王芳坐在厨房洗漱池边上的马扎上,背靠着冰箱,正在玩俄罗斯方块。 郝彩云进门的时候,王芳连眼皮都没抬。 郝彩云从墙上摘下一个白色的围裙,套进脖子里。一边背着手系后腰的带子,一边走向冰箱的位置。 “王芳,你换个地方坐着,我要开始做饭了。” 王芳听到郝彩云叫她的名字,才终于抬起头来。“你做饭做你的呗,我就坐在这里,碍你什么事了。” 平日里,郝彩云和王芳就不对付。 因为王芳来修理厂的时间比郝彩云久一些,她就自然而然觉得郝彩云应该奉承着她。同时她也不服气郝彩云一来就做了炒菜的大师傅,把她比下去了,她只能干杂活。 王芳不止一次去老板面前告郝彩云的状。什么浪费食材啦,什么做菜太咸了,什么给员工打菜太多了...... 郝彩云之前都是能不搭理王芳,就不搭理她。各干各的活,王芳要是有能耐,把她挤走呗!老板一天不开除她,她就在厨房掌勺,气死王芳。 今日郝彩云心情本来就不好,做饭的时间还这么紧迫。她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更别提王芳还一副欠揍的模样。 郝彩云伸手抓住王芳肩膀上的衣服,一把就将人薅起来。“这可是你自找的。” 王芳的体重,应该和那报刊亭老板娘差不多,瘦得跟个猴似的。 郝彩云平常颠勺的臂力,要薅起个人还不容易。就连镶嵌在衣柜上的横梁,她都轻轻松松拽下来了。 想到这个,郝彩云心情更加不好了。 wap. /111/111100/28849114.html 第5章 她不是幼儿园小朋友 晚上五点半,修理厂车间外墙上挂着的电铃响起来。 身穿深蓝色工装的员工,一个个小跑着冲向食堂。 食堂白色的地砖上,都是滑溜溜的积水。橘黄色的排椅上,长桌上,也都是一堆堆的水渍。 最先冲进门的张友,当即滑了个屁股蹲,捂着后腰哎吆哎吆的叫唤着。 他还没有哎吆两声,后边冲进来的人来不及刹住脚步,还踢了他两脚。 一群人堆集在食堂门口,有人将张友扶起来,有人小心翼翼的穿过食堂大厅,来到打饭窗口。探着脑袋向后厨一瞧,立刻惊呼一声天呐! 只见后厨的郝彩云和王芳,浑身湿透,正面对面的僵持着。王芳背靠着冰箱,像是防守姿态,手里抓着把菜刀。 郝彩云拿着把长勺子,勺子头抵在王芳的心口上。 窗口凑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张友也扶着后腰,伸着脖子。“郝姐,你们这是比武呢?” 郝彩云嘴角动了动,眼圈唰一下就蓄满了泪水。 这一刻,她突然感觉特别委屈。 因为王芳的阻拦,耽误她炒菜了。现在员工都来吃饭了,一个菜都没有。她要被扣二百块钱不说,还会被厂长和大老板知道。 一顿批评肯定是少不了的,她的老脸往哪搁? 刚刚忿忿不平的和王芳斗气,不服输的互相泼对方水的精神头立刻就没有了。郝彩云扔下勺子,打开后厨的门,挤开围观的那些员工。脚下一滑一滑的扶着墙面离开食堂,一路向着大老板的办公室走去。 这八年来,在修理厂,她和大老板关系最熟。 大老板叫赵凯,五十二岁,最喜欢吃郝彩云炒的菜。经常避开饭点来厨房,自带食材,让郝彩云给做出来。 郝彩云对做饭方面可能有天赋,看过的菜谱,都能完美的复刻出味道。 由于大老板赵凯带来的食材多种多样,还有些很昂贵。郝彩云会做的菜系,也因此得到了充分的锻炼。 若是考个什么证书的话,郝彩云觉得,她至少也能拿个五星级厨师的证书水平了。 来到业务接待大厅,左转,站在两扇木门的门口。 门头上没有挂任何牌子,也没有任何指向性的文字。除了内部员工知道,这里是大老板的办公室,其他来办业务的客户都以为那是库房一类的储藏室。 郝彩云无视掉业务柜台还没下班的业务员异样的眼光,伸手抓上房门的银白色金属把手。 额头前弯曲的碎发尾端,一滴水珠摇摇欲坠。 郝彩云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 脑海里想着,平日里大老板赵凯笑呵呵挺着大肚子和她调侃说笑的模样。 她为什么会来找赵凯做主呢?是因为他爱吃她做的菜,还是因为他看起来脾气很好?又或者是,赵凯这个大老板会为了她的委屈震怒?! 她一个只会做菜的厨子,真的能得赵凯这么看重吗? 她凭什么觉得,只要自己告状告到赵凯面前,赵凯就会开除王芳,给她换个副手呢?! 还有,她四十多岁的人了,要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似的来告状吗? 额前的水珠滴落,砸在郝彩云脚下的地板砖上,摔的稀碎。 郝彩云睁开眼睛,松开门把手,转身走出业务大厅。 回到自己居住的水泥房。 单人床上,侄女吴敏呼呼睡着。地上散落着食品包装袋,吴敏看样子真没少吃,估计也吃饱了。 郝彩云将地上的包装袋捡起来,数着侄女吃的东西。一个鸡腿,一个麻辣鸭脖,一个肉松面包,两个鸡肉火腿肠,一包卫龙辣条。 捡起包装袋扔进垃圾桶,见到床头柜上还放着喝了半瓶的冰红茶。 敞开的门口有凉风吹进来,郝彩云一身水,顿时打了个寒颤。同时发现,侄女蜷缩了下双腿。 郝彩云扯过墙角的被子,给侄女盖上。 床下塞着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装着的都是平时郝彩云攒着的各种可以二次利用的塑料袋。 郝彩云扯出一个手提袋,从货架子上开始拿些方便食品。 有鸡腿,有鸭脖,有辣条,有榨菜,还有火腿肠和老干妈辣椒酱。 拎着满满一手提袋的东西,再次回到食堂。 走到门口的时候,就隐约听到王芳诉苦的声音:“你们不知道郝彩云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她就是个不讲理的强盗啊......上手就打我啊...你们看我这小身板,哪里是她郝彩云的对手啊...” 郝彩云拉开食堂的白色塑料门,拎着一袋子的东西走进去。看也没看在人堆里抹眼泪的王芳,就将手里的袋子墩在了长桌上。 “今天的事,是我郝彩云做的不周到,让大家伙没能准时吃上饭。晚上没有炒菜,米饭是有的。这些是我从小卖店拿过来的一些零食,大家将就着吃一些,好赖先就着零食吃些米饭。一会还有工作,总不能饿着肚子。” 郝彩云说完,就将那包零食推给张友,让他帮着发给大家。然后她回到后厨,将蒸屉里的米饭铁盘端出来,又将一摞摞餐盘放在长桌上。 “辛苦大家,自己打饭吧,想吃多少打多少。” 郝彩云抄起一旁的拖把,开始墩地面上的水。用拖把推着水迹,一路推到后厨的下水道里。 全程,王芳都是怔愣的看着。 那些原本听王芳哭诉的员工,都纷纷起身,有秩序的拿着餐盘打饭。 他们这些车间工作的,每天晚上都会加班到很晚,吃完了饭,还要抓紧回车间赶工呢。 郝彩云在拖地,收拾一片狼藉的后厨。员工们在自助打饭,拿了袋子里的下饭零食坐在排椅上吃饭。只有王芳,一直坐在那,尴尬的眨巴眼。 郝彩云正在洗抹布的时候,张友的脑袋出现在打饭窗口。 “郝姐,我吃了一个鸡腿和一袋榨菜,一会你回去别忘了记我帐上啊。” 郝彩云将湿抹布摔在水池子里:“你吃完了赶紧滚啊,那些是我送给大伙吃的,你多什么嘴!咋地,你也想和我打一架?!” 张友被郝彩云骂了一句,立刻喜笑颜开的。“哈哈,我多嘴,我多嘴,我立马滚。哎吆,我这个腰啊......”扶着腰,故意一瘸一拐的离开。 看着他那个样子和食堂其他人笑话他的场景,郝彩云眼睛又有些发红。 陆续有人吃完,都学着张友的欠样,跑到窗口和郝彩云报备自己都吃了些什么,让郝彩云记账。 郝彩云在厂子里开的这个小卖店,受欢迎的原因就是,可以赊账。等他们发工资的时候,再来结账。 面对这么多人故意来逗她开心的场面,郝彩云真的感动的想哭。她擦了擦眼角,背过身去。 郝彩云没看到,食堂角落的王芳,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气鼓鼓的出了门。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又去告状了。 郝彩云若是看见王芳离开的话,一定会庆幸,自己刚刚没有拧开大老板的办公室门。 不然,她和王芳,有什么区别。 wap. /111/111100/28849115.html 第6章 大老板赵凯 郝彩云所在的环云汽修厂,董事长也就是大老板,叫赵凯。 修理厂内还有一正一副两个厂长,正厂长是赵凯的亲戚,私下里叫赵凯表哥。副厂长是个女人,据说原来是给赵凯家哄孩子的保姆。 要说赵凯,还真的是待人不薄。 当初郝彩云和张桂花闹掰了,自己到处应聘找工作,来到修理厂的时候,正巧遇到赵凯在接待大厅。 赵凯听说郝彩云是来应聘厨师的,就亲自带着她去后厨,让郝彩云露一手。 郝彩云手艺也确实好,当即就用一道回锅肉和一道红烧狮子头俘获了赵凯的胃。 赵凯作为董事长,亲点了郝彩云当场入职,做后厨的掌勺。 平日里,赵凯都是吃家里保姆做的饭菜,每天还得让司机开车回家取来保温饭盒。 自从郝彩云入职后,赵凯的午饭和晚饭,都是去后厨找郝彩云开小灶解决的。 赵凯和郝彩云接触的时间久了,也很喜欢郝彩云爽朗的性格,经常在食堂聊天。 后来,赵凯称自己在郊区有个四合院想卖,正好卖给郝彩云,让她把家里的亲人都接过来住。 郝彩云被赵凯狮子大开口般要价两万元的聊天内容吓住,觉得天上掉下来的一定是陷阱,绝对不可能是馅饼,于是拒绝了赵凯。 郝彩云觉得,大老板肯定是在开玩笑。 后来得知,曾经在赵凯家里做保姆的人居然成为了汽修厂的副厂长。曾经给赵凯开车的司机成为了办公室主任...再看北京飙升的可怕的房价,郝彩云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可惜啊,等郝彩云意识到的时候,别说给赵凯两万了。就是二百万,赵凯都不能卖了。 赵凯前几年过的潇洒,多贵重的东西,说送人就送人。 汽修厂有两个厂长打理,他做着甩手掌柜,每日在厂子里溜达溜达,找员工打打牌。 听说还经常去香港和澳门,一玩就是半个月不回来。 赵凯办公室有两个大鱼缸,一个鱼缸养的全是像脑子长在了外边的蠢萌模样的金鱼。后来郝彩云才知道,那叫狮子头金鱼。 还有一个鱼缸,更是宝贝的很,赵凯日日都会弯着腰对着鱼缸里的鱼说话。那鱼缸里只有一条接近两米长的银白色金龙鱼,赵凯叫它大金龙。 最近一年多,郝彩云买菜的时候经过赵凯办公室窗户的时候,再也没看见过他观赏鱼缸里的鱼。 而且,赵凯最近也没有去香港或者澳门,也不找员工打牌了。 每天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双手插兜,闲的拉着脸在厂子里转悠。 郝彩云每次问他想吃啥的时候,赵凯都是神色悻悻的,说随便,什么都行。 有些时候,晚饭也不在厂子里吃了,说是回家吃。好似对爱吃的那些东西,都没了兴趣。 郝彩云有时候觉得,赵凯最近一年来的状态,倒是和她很像。 她对什么都没兴趣,除了钱。那是因为她要攒钱,她要上电视节目里,去做一个寻找儿子的节目宣传。 郝彩云听人说,上电视的话,需要花个几十万才行。 可是赵凯因为什么呢? 他有钱,不愁吃穿,儿子都能花几百万送到美国去读书了,回来就是海归。 对了,赵凯的儿子出国了啊,也不在身边。 这么看来,境况倒是和郝彩云差不多了。 赵凯就一个儿子,从小在手心里捧大的。出国以后,更是怕孩子在外受委屈,要多少钱给多少钱。 赵凯在国内,作为一个企业的大老板,平时开的车是奥迪a4。而他的儿子,在国外租的别墅,买的车是凯迪拉克。 郝彩云听赵凯自嘲过:老子才开奥迪,小子都开上凯迪拉克了!这他妈生儿子,真是要命! 郝彩云也不知道什么凯迪拉克,只知道赵凯的儿子在国外,花钱的速度,比赵凯挣钱的速度要快。 有一次郝彩云经过财务室,听到了赵凯在财务室对着会计员拍桌子的声音。 “你告诉我!为什么会亏损?!它怎么能亏损?!钱呢?!这他妈什么报表,我看不懂!张会计你给我说!” 郝彩云很少见到赵凯发火,甚至黑脸的时候都少。她当时听见赵凯在财务室因为企业亏损的事情发脾气,就在想,是不是赵凯缺钱花了?他那个儿子,太能造钱了吧。 当爹的在国内,也说不上吃糠咽菜吧,但是也戒了好多爱好。做儿子的出国不为了学习,只为了住别墅开豪车的和同学瞎混。 赵凯的日子,也不好过呢。 郝彩云可是知道,赌博这个爱好,沾上了,就不好戒掉。澳门是什么地方?!那玩的,能是小钱? 可是赵凯以前几乎两三个月就要去一次的,现在已经一年多没去了。 不仅如此,以前和员工打牌,员工没钱了,他都是知会财务给员工预支工资陪他玩。那是一天不赌,就浑身难受。 现在也挺好,至少那几个经常被赵凯强行叫去打牌的员工解脱了。 赵凯拉着员工打牌,纯粹是为了有人陪他玩。赢了员工的钱,都让司机开车去超市,买了各种零食和水果,发给公司每个人吃了。 赵凯是开心了,那些输了钱的员工不开心啊。有些成家了有老婆孩子的,拿不回去工资,那怎么交待呢? 当然了,也有员工赢赵凯的时候。不管赢了赵凯多少,赵凯从来都是掏出黑色的纯皮大钱包,啪啪啪点出来,当场结清。 现在,郝彩云见不到他揣钱包了,都是双手插裤兜。 郝彩云一开始来修理厂的时候,一个月工资才1200.赵凯这些年,经常心情好了,吃的舒心了,就去财务说给郝彩云加工资。 如今郝彩云一个月工资5000.虽说作为一个做大锅饭的厨师,这个工资也算是高的了,郝彩云也该满足了。 可是最近一年,赵凯都没给她加过工资了。她缺钱啊,谁会嫌钱多呢? 反正最近赵凯心情不爽利,来食堂吃小灶的时间也少了,郝彩云干脆找了兼职。 之前郝彩云找了两家,一家是哈尼老师那里,下午去收拾卫生的兼职。还有一家,是晚上八点去雇主家做顿晚饭。 后来有一次,赵凯抽风,晚上九点给她打电话。说他去小卖店找她了,没找到人,让她赶紧去厨房做顿饭。 郝彩云正在雇主家里,等着雇主吃完了刷盘子。 于是告诉赵凯,她在别人家做兼职,现在是下班时间。 结果赵凯在电话里咆哮,问郝彩云是不是不想干了。 没办法,给钱的都是大爷。不能为了一份兼职,而丢掉正经工作啊。郝彩云只能放弃了晚上的那份兼职,时刻准备着赵凯半夜抽风来食堂吃饭。 最近,赵凯心情貌似又好了起来。 郝彩云听说,赵凯那宝贝儿子好像从国外回来了。貌似,是辍学回来的。 辍学,有什么可开心的?! 难道不应该,好好拎着教育教育吗?几百万啊,打水漂了! wap. /111/111100/28849116.html 第7章 失业危机 郝彩云等所有员工都吃完饭,将本来应该是王芳刷洗的餐盘全部洗干净。 湿哒哒的衣服一直没换,现在手脚冰冷的直打喷嚏。 赵总的司机来厨房喊她,说是老板找。 郝彩云知道,今天晚上这一劫,是躲不了了。 在去赵总办公室的路上,司机柳武一直特别聒噪的在她耳边询问,为什么今天晚上没炒菜?为什么和王芳打起来了? 还一直念叨着,郝彩云这下肯定完了。因为她的事情,大老板被拖住留在公司,不能回家陪儿子吃饭了,心情肯定不好。 别以为柳武是在关心她,柳武这个人,从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平时心眼子就多的很,总是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套话,好出去宣扬八卦。 郝彩云站到赵凯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柳武又怂了。“你自己进去吧,我回车里等赵总。” 郝彩云将鬓角的碎发理到耳后,挺胸抬头,敲了敲门。 听到门内赵凯说进来,郝彩云才拧开门把手,推门进去。 赵凯办公室的沙发上,不仅坐着赵凯,还坐着另外两个厂长。没想到,她和王芳这件事,竟然惊动了这么多人。 若是赵凯一个人还好,顶多是训斥她一顿。可是那位副厂长张亚静,绝对会提出,开除这种处罚方式的。 从一个看孩子的保姆,做到副厂长的位置上,张亚静每日的鼻孔都是朝天的。对待员工的要求,也是要多严苛,有多严苛。 郝彩云先是对着坐在正中沙发上的赵凯叫了声赵总,然后再对两旁面对面坐着的两位厂长打招呼。随后,瞥了一眼站在鱼缸旁,正抹眼泪的王芳。 郝彩云很少哭,因为她不会为了让别人同情,去挤眼泪。 “你知道我们找你要说的是什么事吧?!”张亚静斜靠在沙发扶手上,不悦的上上下下打量着郝彩云。 郝彩云再次看了王芳一眼,说道:“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王芳都是怎么和各位领导解释的。今天晚上耽误了员工们的晚饭,确实是我和王芳的错。刚刚,我已经拿了些下饭的零食,让员工们吃完饭,回去工作了。我和王芳打架,违反了公司制度,我认罚。” 郝彩云不卑不亢的回答,既主动认了错,也给各位领导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出了情况后,她已经积极解决了,而王芳,只顾着告状。 在听完郝彩云的话以后,赵凯搓了搓腿站起身。“行了,既然都吃了晚饭,没耽误车间的工作进度,也不是什么大事。郝彩云和王芳两个人,一人罚二百,都回去吧。”赵凯着急回家,说着话,就要先走一步。 张亚静还是斜靠着坐着,见赵凯要走,捏了把红色条绒裙子,翘起了二郎腿。 “赵总,这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什么小事。打了架,耽误了工作,就罚二百块钱,有什么威慑力?!要是以后,底下员工都觉得打架是小事。这个厂子,我们还怎么管理?现在每个员工一个月的工资都是好几大千,他们在乎那一百二百的罚款吗?” “赵总,既然您让我做这个副厂长,我就得尽职尽责的好好管理。像是郝彩云这样的刺头,就应该开除了,给其他员工一个警示。” 张亚静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赵凯站在那根翘起的腿边叉着腰无奈的踱步。 听张亚静说完,赵凯立刻说:“亚静啊,这点事,至于开除吗?郝彩云在厂里都干了多少年了,这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吗。你说,要是把多年的老员工就这么开除了,那些技术不错的老员工是不是得寒心去跳槽啊?你得往长远了考虑。” 郝彩云在听到张亚静说要开除她的时候,她就咬着后槽牙盯着王芳,想要再揍她一顿。 若是离开了这里,再找工作,可就不好找到一个月五千工资,还让她在公司里开小卖店的工作了。 要不是王芳抽风似的挡在冰箱门口,她何至于落到现在要被开除的地步?! 并且,张亚静只说开除她,还说她是刺头?!凭啥不提王芳的名字?! 她不服! 王芳见到郝彩云似乎要撕了她的眼神,立马打断张亚静接下来要说的话。“领导,你们看郝彩云,还瞪我呢!这要是她不走,回去后厨,她得打死我!” 张亚静虽然不满王芳打断她说话,但是转眼就借着王芳的话头继续说:“赵总,你自己看看郝彩云的态度,她根本就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样的害群之马留在厂里,助长的都是什么歪风邪气啊!还有,赵总你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她在厂子里开小卖铺。你看看,郝彩云一个后厨炒菜的,在厂里特立独行的。私下里,底下员工都议论她是你们家亲戚呢!王芳总和我说,郝彩云买的那些菜都特别贵,给员工打菜的时候也是一勺子一勺子的。就她这样的人,得给厂子增加多少开销啊!” 一旁老神在在坐着,作为靠着亲戚关系上位的赵凯的表弟孔厂长。在听到张亚静说郝彩云是赵凯的亲戚的时候,抬眼瞰了张亚静一眼。 赵凯被张亚静喳喳喳的声音吵得头疼,一屁股坐回沙发,破罐破摔似的说了句:“行行行,我这做董事长的说了不算,来,你们说!你们说到底怎么解决这件事!” 赵凯说你们,那就是在点孔衡说话了。 孔衡语气平淡,看向赵凯。“赵总,不如折中一下处理这件事。打架斗殴的人是两个人,那这两个人不论谁错的多,都要罚。一人罚五百,公司内部通报批评。就算开除了这两个人,新来的人也未必不会有新的问题。既然她们俩不团结,那就给一个月观察期看看。要是俩人能在后厨配合默契,再不出错,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要是俩人还闹,就一起开除。” 郝彩云一听要扣五百!当即就想辩驳几句,毕竟今天耽搁晚饭,都是王芳故意捣乱。 结果她还没说,王芳就急不可耐的上前一步。“不行啊孔厂长,我一个月才三千,您一下子扣我五百!五百块钱在您那不算个钱,也就是吃一顿饭的事,可是我要养家糊口啊。再说了,我在厨房的工作就是蒸米饭打扫卫生刷盘子。那我米饭都蒸好了,其他事也没耽误,凭啥扣我钱啊!是郝彩云没炒菜,还出手揍我,我还委屈呢!” 孔衡微微皱眉,非常不悦的转头看向王芳。“你以为我们几个领导坐在这,是跟你商量呢吗?!公司对你们做什么处置,你们要么接受,要么离职。整个企业内,最忌讳的就是不团结!你觉得,你有理?!” 这几句话一说,别说王芳了,郝彩云也是紧紧闭上了嘴。 毕竟,五百块钱和一份五千工资的工作相比,确实没啥不能接受的。但是这次的憋屈,郝彩云暗暗记在心里。 wap. /111/111100/28849117.html 第8章 找兼职 在一个月的观察期内,郝彩云必须小心谨慎。 本来侄女吴敏的一日三餐,郝彩云只需要从后厨盛一些拿回小卖店,既省事,还省钱。 可是如今她这个情况,绝对不能让别人再抓住话柄了。 不仅她要小心些,她的侄女也必须要小心些。 “小敏,你平时在厂子里不要乱逛。厕所你也知道在哪了,其他地方不要去。要是待着没意思,你就出了大门右拐,走个两站地有一个公园。你没事上公园溜达溜达,想要吃啥,就买点啥吃。”郝彩云塞给吴敏一百块钱。 “厨房做出来的菜都是给员工吃的,我不好给你端回来吃。厂子旁边那一排平房,有包子铺和拉面馆,你每顿饭去外面吃点。钱花完了,我再给你拿。” 郝彩云交待完侄女,就要骑着车出门。 后车座被吴敏扯住,她也要跟着郝彩云出门。 “我是要出门去周围找找兼职的工作,风挺大的,你还是在家吧。”哪有出去找工作,还带着个孩子的。 本来郝彩云还以为,吴敏的性子一定会和她纠缠一番。没想到,吴敏的手突然松开了后车座,还笑眯眯的让郝彩云赶紧走吧。 这孩子,突然间懂事了? 郝彩云也没多想,抬腿蹬上车,嗖一下就出了修理厂的大门。经过门卫的时候,还提醒门卫老头最好带上点帽子。这么冷的风,别把头皮吹翻了。 门卫老头笑骂了一声,揉着自己那颗像卤蛋的光头站起身,还真就回屋拿帽子了。 骑车走到胡同拐角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收废品的老大爷方钟。 方钟每天骑着三轮车走街串巷的,郝彩云在他破旧的三轮车前后左右各贴了一张寻子启示。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方钟丢了儿子呢。 郝彩云停下自行车给方钟打招呼。 “方大哥,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方钟抹了把下巴上黑白相间,刮得并不整齐的胡茬子笑了笑。“哈哈,我这算什么生意啊。勉强糊口,勉强糊口。” 郝彩云看了一眼三轮车车斗里的纸壳箱子和塑料瓶子,确实不太多,看来最近卖废品的人很少。 方钟五十六岁了,一个人住在拆除的废墟中的红色砖房里。听说当初拆迁的时候,方钟始终不同意赔偿协议,他不签字,就成了钉子户。 听着方钟冻得吸溜了一下大鼻涕,随手用袖子擦了擦。郝彩云忍不住开口:“方大哥,现在时代在进步,拆迁重建肯定是避免不了的。我们这代人啊,要与时俱进,接受新的东西。你与其风里来雨里去的骑着三轮收废品,不如就在那张赔偿协议上签个字。楼房住着住着就习惯了,没必要舍不得那砖瓦房。” 方钟则是深深的叹了口气,低垂着头,后背佝偻着。 “我儿子也劝我,你也劝我。我当然知道签了那个协议能分到楼房住,可是我老伴她不能跟我一起搬走啊。我老伴走了这么多年,每次回到那间房子里,我就觉得她还在。有时候梦里梦到她,就见她坐在椅子上给我缝衣服。要是这房子拆了,她找不到家了怎么办......” “我还能活几年啊,就想在这房子里老死,不想离开。年轻人不懂我这点念想,大妹子,你也不明白我的想法吗。” 郝彩云被方钟这几句话说的也有些心酸。 方钟对那红色砖瓦房有执念,对已逝的妻子有执念。别人说再多,都是徒劳。 “嗐,我咋不明白你的心境呢。说到底,签不签字,搬不搬走的,都是方大哥你说了算。你不想搬,就先不搬呗。我看着周边一时半会的也规划不起来,且得一阵子才能建高楼呢。别人说的都没用,最后拍板决定的还是你自己。”郝彩云蹬上自行车,打个招呼就要先走。 方钟却叫住郝彩云,问她着急忙慌的要去干啥。听到郝彩云要去找兼职工作,立马说自己这里倒是有一个。 在离修理厂四站地的距离,中国戏曲学院的斜对面有一处大院。院子里住着的都是戏曲学院的老师和家属。 郝彩云按照方钟的指引,来到大院外头。 大院内是一栋二层建筑,院门口没有保安,铁栅栏门上开着一道小门。 郝彩云进入大院,见到院子里有几棵小榆树。树干上,横七竖八的拉着几根绳子,绳子上还晾着一些衣服和床单。 一架铁质楼梯从墙外的地面架到二楼,郝彩云踩上去的时候,那楼梯咯吱咯吱的响。 她每走一步,都要紧紧抓着楼梯上的栏杆,生怕楼梯被踩坏了她再掉下去。 等来到二楼的走廊上,郝彩云的手掌上抓的全是黄色的铁锈。 二楼第三个门上,红色的模糊漆色依稀可见203字样。郝彩云拍了拍手上的锈迹,抬手轻轻敲响了浅绿色的木门。 等了差不多两三分钟的样子,郝彩云都要以为里面没有人在的时候,房门从内推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扶着门框,嘴里问着谁啊。看年纪,至少七八十岁了。 “大姨您好,我是听说您家招小时工,我来应聘的。”郝彩云笑得特别有亲和力。 老太太本来拉着脸,脸上松弛的肌肉垂在下巴两侧。听到郝彩云的话,见到郝彩云的笑,立马也换了笑脸。 招呼着郝彩云快快进屋坐,然后自己慢悠悠的扶着墙,往沙发那处挪动。 郝彩云见老太太行动不便,马上返回身去扶。 沙发上套着一个皱巴巴的灰色套布,上边堆放着一些衣服。老太太一屁股坐在衣服上,还将其他衣服扒拉扒拉,给郝彩云腾出来一处坐着的位置。 郝彩云笑呵呵的坐下,打量着这间屋子。 或许这个大院的每个房间都是一样的布置,应该是戏曲学院给提供的类似宿舍的地方。房间里面虽然厨房和卫生间都有,却狭窄的很。 郝彩云所坐着的只能容纳两个人的沙发旁边,放着一张折叠单人床。床上的被子没有叠,堆在床脚。 紧挨着门口的卫生间没有门,就这么敞开着,可以看到白色的马桶和洗漱台。卫生间旁边就是一个三平方米的小厨房,厨房边上是一间关着门的卧室。 整个屋子,一眼望去就这些。 在接下来和老太太的聊天中,郝彩云知道了她们招工的要求。 那位在戏曲学院的老师早上很早就去学校,中午跑回来给自己的老母亲做饭。晚上更是回来的很晚,老太太经常晚上挨饿。 因为老太太腿脚不便,自己做不了饭,所以想找个小时工,中午和晚上来家里给老太太做饭吃。 郝彩云觉得这个工作地点离自己所在的修理厂很近,中午虽然她要忙着厂子里员工的午饭,却也是可以做到十点左右来一趟,先把老太太的午饭解决了。 郝彩云这边觉得没问题,老太太却说自己做不得主,要等女儿回来以后,才能确定要不要聘用郝彩云来家里做饭。 看着时间还充裕,郝彩云将老太太的屋子收拾了一下,并且把那些沙发上堆着的脏衣服全部放到盆里,端着下楼去洗干净晾晒上了。 对于如何拿下雇主这件事,郝彩云非常有经验。 先不管雇主会不会聘用她,她先把活干了。等老太太的女儿晚上回到家,一看家里收拾干净了,衣服也晒好了。再考虑用不用她的时候,肯定要先感动一把的。 在郝彩云离开的时候,老太太先感动的哭了。拉着郝彩云的手,哆哆嗦嗦的说她是个好人。 她是个好人吗,郝彩云蹬着自行车想了一路。 wap. /111/111100/28849118.html 第9章 侄女惹祸 不出所料的,郝彩云在大院定下了那份小时工的兼职工作。而且那位戏曲学院的老师也不差钱,给她按12元一小时结算工资。中午一小时,晚上一小时,一个月下来她就多了七百多的收入。 如今,只剩下修理厂的这份正式工作的考察期一个月的约定,还是个随时会爆炸的雷了。 想要她走的副厂长张亚静,每日虎视眈眈。后厨的副手王芳,也是瞪着两只眼睛寻找她的错处。 但是郝彩云已经不是七八年前那个爱冲动,耐性低的农村出来的无知妇女了。想找她的错处,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个月安稳度过,正厂长孔衡宣布,考察期结束,郝彩云和王芳继续留在厂子里工作。 郝彩云当天晚上开了一瓶牛二,从货架子上拿了包花生米,开心的坐在床边喝酒。 一边喝,一边跟吴敏说着副厂长张亚静的脸今天有多绿。 正说的起劲,郝彩云听到了叮叮一声,是手机的提示音。 而她的手机,短信通知是呜呜的震动声。 小卖店就这么大点地方,有点声音格外清晰。郝彩云盯着吴敏宽松的工装裤,才想起来,最近吴敏买了几身新衣服。 她的钱,是哪来的? “小敏,你平时帮我卖货,那些拿东西的,全都是记账的吗?就没有直接给钱的?” 吴敏坐在郝彩云对面的马扎上,低头抠着手指甲回答:“没有啊,都是记账的啊。” 郝彩云放下手里的玻璃酒杯,严肃的接着问她。“既然你没有帮我收钱,那你最近新买的这几件衣服是哪来的钱?” “还有,把屁股后藏着的手机掏出来。”郝彩云啪的一下拍在床头柜上。 吴敏被吓了一跳,肩膀耸动了一下,随即仰起头来,故作坚强。“我没有拿你一分钱,衣服和手机都是别人送我的!” 听了这话,郝彩云只觉得脑袋有些眩晕。白酒没喝几口,不至于喝醉。她是被吴敏这句话给吓的! 衣服和手机是别人送的,那还不如是从她小卖店拿的钱呢。 “谁送的?你刚来这里一个月,谁会送你东西?!小敏你给我说实话,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郝彩云一把扯住吴敏的胳膊。 吴敏挣脱开来,站起身。理直气壮的说自己谈恋爱了,东西是男朋友送给她的。 郝彩云险些气的当场栽到地上。 追问那个男孩是谁的时候,吴敏死活不说,还怪郝彩云管的太宽。两人没说几句话,吴敏就跑了出去。 郝彩云下了床穿上鞋追出去,根本连吴敏的影子都没寻着。 这要是这位侄女在她这里出了什么事,她可怎么和家里的人交待?!孩子再不懂事,她也得管,也得出去找啊。 郝彩云猜着,吴敏所说的男朋友应该就是修理厂的员工。于是跑到车间后面的那一排男生宿舍,挨个屋子敲门,寻找吴敏。 吴敏没找到,郝彩云倒是知道了一些消息。 原来最近车间的两个修车工,一个叫刘宇,一个叫戴鸣。两个人在追求吴敏,甚至还大打出手的闹翻了。 郝彩云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眼看着时间都已经晚上十点多了,郝彩云急得深一脚浅一脚的摸黑回到小卖店门口,蹬上自行车就要出去找人。 修理厂的大门每天晚上十点就已经关了,看门的光头老头在值班亭子里打瞌睡。郝彩云拍了拍窗户,让老头给她开门。 老头挠挠头皮,眨巴着迷蒙的眼睛出了岗亭,问郝彩云要出去干啥。 在郝彩云问他看没看见她侄女的时候,老头又挠了挠头皮,像是在努力回忆。 还没等他回忆出个所以然来,郝彩云就见胡同里回来一个人。她认识那个人,就是修车工戴鸣。 戴鸣一身酒气的回来,见到郝彩云找吴敏,打了个酒嗝告诉郝彩云,说吴敏和刘宇确认情侣关系了,出去开房了。 还自告奋勇的表示,自己知道他们去了哪个旅馆,可以带着郝彩云去找。 结果到了那家小旅馆,前台不给郝彩云查询吴敏和刘宇入住了哪个房间。郝彩云吓唬旅馆的前台小姑娘,说吴敏是未成年,要报警举报他们旅馆。或者她一间一间的敲门去找。 小姑娘被郝彩云吓唬住了,才带着郝彩云去了二楼,来到209的门口。 等郝彩云咚咚咚的用拳头砸了几下门后,吴敏穿着旅馆的白色浴袍从里面拉开了房门。 郝彩云就感觉一个晴天霹雳,咣一下砸在脑袋上。眼前有些发黑,手脚也有些哆嗦。 心道一声:完了。 吴敏却淡定的扶着房门,问郝彩云来干嘛来了,是不是又想教育她。 郝彩云缓过来有些眩晕的劲,推开吴敏闯进去,将盖着被子坐在床上的刘宇按着一顿揍。 刘宇边躲闪边解释:“郝姐,郝姐你听我解释啊,我还什么都没干呢!真的,你看我衣服都没脱呢!” “谁是你郝姐!让你拐带我侄女!我捶死你......年纪轻轻不干好事!”郝彩云对着刘宇拳打脚踢的。 全程吴敏都站在一旁,没说话,也没拉架。还质问一旁看热闹的戴鸣,是不是他将郝彩云带过来的。 最后,旅馆见郝彩云下手打人太狠,怕出人命报了警。 还是丰益派出所,还是上次那位办案民警。熟悉的走廊,熟悉的询问过程。 这已经是因为动手打架,郝彩云的二进宫了。民警看着她,也很是无奈。 “姓名。” “郝彩云。” “为什么打人?” “因为他拐带我侄女,骗女孩子去开房!郑警官,您应该先审问他啊,审问刘宇啊。问问他都对我侄女做了什么?!我侄女吴敏刚满18周岁啊!”郝彩云越说声音越大。 郑警官皱着眉抬手按了按:“安静,别嚷嚷,有什么事慢慢说。” 而一旁的刘宇则是鼻青脸肿的抱着胳膊表示,是吴敏自愿和他谈恋爱的。并且,他给吴敏花了不少钱,光是一个手机就一千八。 等刘宇将七七八八的花费列举出来以后,竟然有接近四千块钱。吴敏这一个月的时间,还真是没少作啊!吃的用的穿的,全部都是刘宇供着的。 郝彩云气的都站不住了,倚靠在走廊窗台上,扶着墙大喘气。 在民警协调这件事怎么解决的时候,刘宇作为苦主说了,要么郝彩云给他道歉,他和吴敏继续恋爱。自由恋爱,长辈不能干涉。 要么,就将给吴敏花的那些钱和这次挨打的医药费一起算上,自此后两不相干。 郝彩云哪里肯答应。在她的想法里,虽然侄女也有错,可刘宇心思不纯的接近吴敏。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用金钱引诱去同居,这算什么,就是诈骗! 眼看着郝彩云又要上前去揍人,民警将她拉到一旁。告诉郝彩云,若是不达成和解的话,刘宇追究起她揍人的责任,郝彩云是要蹲号子的。 况且,吴敏确实花了人家不少钱。而刘宇并没有对吴敏做出什么事情来。这事,因为郝彩云打人的行为,就已经落了下风。 没办法,郝彩云只能认命的赔了刘宇的钱,将吴敏领回去了。 wap. /111/111100/28849119.html 第10章 小儿子吴野闹辍学 郝彩云将吴敏送上回承德的大巴车,郁闷的来到报刊亭和冯大姐唠嗑。 昨晚上将吴敏带回去以后,郝彩云就给吴敏的爸妈打了电话。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并且也说了,自己因为吴敏闯的这个祸赔了五千多块钱。 结果,人家倒打一耙,说自己好好个闺女被她带坏了。不仅怪她,还让吴敏赶紧回家,别在外头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郝彩云弄了个里外不是人,她一气之下,一早上就给吴敏送上了回家的车。车票这种小钱,她也不差这么点。只希望赶紧把这个麻烦送走,让她过几天平静的日子。 面对着冯大姐,郝彩云捂着心口,表示自己快要气出心脏病了。 冯大姐则表示让她去测测血压,心脏不舒服,可是大事,别真被气出个好歹来。 “最近有人看这个寻子启示吗?”郝彩云唠叨完吴敏的事,又关心起正事来。 冯大姐看了眼杂志架子上的寻子启示,叹了口气。“有倒是有,不过,都说没见过。你这个照片是孩子小时候的,现在孩子长大了,就是有人见到过,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郝彩云抽出一张寻子启示,指着丈夫吴雄飞的脸。“不用看孩子长啥样,就看他爹这个长相就行。从小啊,我大儿子就最像他爹的长相。这样,有人来买报纸杂志的,你就帮我夹在里面一张寻子启示。跟他们说,孩子就长这个样。” 冯大姐点头答应着,交待郝彩云下次过来多打印一些放在报刊亭。 郝彩云对着热心的冯大姐一阵感谢。 虽然中间岔开了话题,可是郝彩云骑车回去的路上还是心里发堵。五千多块钱啊,她得做多少小时工再赚回来啊。 当初吴敏来投奔她,兜里就剩二十块钱。这段时间在她这又吃又喝的,小卖店都快被她吃黄了。 自己牺牲了这么多,最后落了一身的埋怨,她真是有苦无处说。 回到汽修厂后,早饭的饭点还没到。 郝彩云去后厨的时候,就见到刘宇扎在车间门口的人堆里,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什么。他脸上的伤比昨晚上看着还严重,青紫青紫的。见到郝彩云走过来,刘宇低下头,话也不说了。 郝彩云知道,他肯定在说昨天的事,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她懒得搭理刘宇,直奔后厨。 王芳正在擦地,见到郝彩云进门,立刻站在那手拄着拖把。“郝彩云,我可是听说了,你昨天晚上没睡觉去旅馆抓奸了?还是去抓的好侄女?!” 虽然王芳很欠揍,但是郝彩云并不打算再次给想要开除自己的副厂长留下什么把柄。王芳爱说什么就说呗,反正嘴长在她身上。 来到冰箱前,从保鲜层拿出一块长条五花肉。放到菜板上一切两段,一段切片,一段剁馅。 当当当...后厨只剩下郝彩云双刀剁馅的声音。 王芳却不肯罢休,凑到郝彩云身边,倚靠着案板。 “听说你侄女骗了人家小伙子好些钱,挺有本事啊。哎?你教的吧?” 咣的一声,郝彩云将菜刀狠狠剁在菜板上。 王芳吓了一跳,闭上嘴,跑到食堂拖地去了。 早饭郝彩云做了一个五花肉炒芹菜,热了昨天包的茴香鸡蛋馅的菜包。 打饭的时候,郝彩云总觉得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 正在她被看的浑身不自在的时候,裤兜里的手机带着熟悉的铃声响起来。 郝彩云掀开围裙,将裤兜里的手机掏出来看。来电显示:吴雄飞。 她这个怂包丈夫平时话就少,电话也不经常给她打。都是她想小儿子吴野的时候,主动给吴雄飞打过去。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郝彩云就在想,是不是吴敏的爹妈找到吴雄飞那里,说了什么了? 烦躁的摘下围裙,郝彩云拿着电话从后厨开门来到了院子中。身后的王芳剜了郝彩云一眼,挪动一步,代替郝彩云的位置给剩下的员工打饭。 院子墙根处,郝彩云眉头拧成个疙瘩。 她一手叉着腰,一手举着电话。“跟谁学不好,跟她学!辍什么学?!我要是现在在家里,我非得打断你的腿!” 电话里是吴野的声音。“你就知道打,我大哥被你打跑了,你现在又想打我了!我就是不想上学了,你打死我我也不上!” 电话被挂断,郝彩云气的锤墙。 吴野刚刚说不想读书了,想要跟他姐姐吴敏一样,出来打工。 吴敏如今还坐在回家的车上呢,麻烦刚刚送走,又来了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儿子! 郝彩云没办法,只能再回拨电话过去。 接电话的是吴雄飞。说自己管不了孩子,不念书就算了吧,留在家里种地吧。 郝彩云将吴雄飞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可骂完了,也只能妥协。 郝彩云让吴雄飞把吴野送到北京来,他管不了,她来管。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当天晚上郝彩云一宿没睡着。 过了两天,吴雄飞再次打电话来,说将吴野送上了大巴车,让郝彩云去车站接人。还说本来打算种完地之后再送吴野到北京呢,结果回去的吴敏和吴野说北京怎样怎样好。吴野受了怂恿,多一天也不在家待了。 得知吴雄飞竟然敢让小儿子一个人坐车,郝彩云对着电话又是一顿咆哮大骂。说吴雄飞就在家跟那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吧。 去车站接吴野的时候,郝彩云给报刊亭的冯大姐带了一袋子自己炸的豆腐丸子。还有新打印出来的一叠寻子启示。 说起今天来接小儿子的事,郝彩云满面愁容。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教导孩子,因为大儿子的失踪,她对小儿子总是觉得亏欠。和吴野通电话的时候,也总是小心翼翼的。 虽说让吴野过来,她想要好好管管这个孩子。可真到了要接孩子的时候,她又有些慌了。 “嗐,这事愁什么愁?你们俩血脉相连,再怎么样也是亲生母子。孩子啊,还是依赖妈妈的。你到时候软硬兼施的多哄哄他,他肯定听你的。这么多年你们俩没在一起,你把孩子扔在家,一开始相处,肯定要有磨合期。没事,放宽心,听我的,顺其自然就好。”冯大姐一副过来人的派头,比比划划的鼓励郝彩云。 冯大姐的鼓励并没有让郝彩云散去愁容。 但是,在车站见到小儿子的那一刻,郝彩云愁绪瞬间消散。 看到小儿子对着她跑过来,郝彩云笑得眼睛都湿润了。 十五岁的小伙子了,居然比她都高了一头。 “妈!” 吴野扑在郝彩云怀里,郝彩云真真实实抱住小儿子那一刻,眼泪唰唰的往下掉。 wap. /111/111100/28849120.html 第11章 理智教育 吴野到汽修厂的前几天,郝彩云总是笑容满面的。 每天都能听到儿子在身边叫妈妈,那种久违的幸福感包围着她。 吴野有些黑瘦,郝彩云就日日换着花样的给他做各种肉菜吃。之前舍不得买的水果,也是从超市见到就买回去给吴野吃。 幸福的日子却并不长久,很快郝彩云就发现吴野偷拿小卖店的钱去网吧玩游戏。网吧的氛围特别不好,进门就是呛嗓子的烟味,还夹杂着臭味。 郝彩云去网吧抓了吴野一回又一回,每次吴野都是敷衍着答应,再也不偷钱了,再也不去网吧了。可是那些保证,像是一阵风似的,刮过了就过去了。 终于有一天,郝彩云爆发了。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吊儿郎当的,只知道玩。你现在才多大,你打算就这么混一辈子吗?!还学会偷钱了!偷东西,十六岁就能把你送进监狱了!” “好的不学坏的学!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不争气的孩子!” 郝彩云拧着吴野的胳膊,仰头教训她那一脸桀骜的儿子。“在北京玩几天得了,明天我就把你送回去,你给我好好上学!再闹着辍学,我就把你送到工地上搬砖去!让你知道知道,不上学的那些人活得有多辛苦!” 吴野则是拧了个身,躲开郝彩云的钳制。回嘴道:“现在知道管我了,我变成这样,你没责任吗?!你看看谁家当妈的,会将自己的孩子扔在老家不管,一扔就是几年!现在跳出来管我,你有什么资格?!” 郝彩云听了这句话,当时腿就软了。坐在床边,哭的呜呜的。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她根本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见到郝彩云哭的伤心,吴野撅着嘴,出了小卖店的门。走到院子中放倒的一棵杨树边,一屁股坐在树干上。隐约听着郝彩云的哭声,一下一下抠着树皮。 自那天以后,郝彩云不再催促吴野回家上学。而是答应吴野,若是从早到晚跟着她上一天班,就给吴野五十块钱,让他去上网吧。 吴野以为自己拿捏了亲妈,爽快的答应,跟着就跟着,反正又不用干活。 郝彩云每天五点起床从汽修厂的各个垃圾桶内捡拾废品,再去厨房准备六十多个人的早饭。上午要去超市买中午和晚上需要用到的食材,匆匆忙忙买回来再做午饭。下午要去附近戏曲学院的家属大院做保洁,做饭。晚上回到汽修厂做晚饭,晚饭后会用自行车带着废品去卖。 这一天下来,别说郝彩云累的腿肚子转筋,就是吴野一个小伙子,也是捂着腰揉着腿说疼。 郝彩云却说话算话,真的给吴野五十块钱的零花。也没管他去网吧玩游戏。 又过了几天,吴野晚上玩游戏玩的太晚,有时候甚至通宵。但是为了下一天的五十块钱,他不得不五点跟着郝彩云一起起床上班。只熬了三个晚上,吴野就爬不起来了。 郝彩云站在床头,喊吴野起床的时候,吴野哼哼唧唧的,说今天的零花钱不要了,他要睡觉。 因为吴野来了以后,郝彩云不可能跟吴野这么大的小伙子挤在一张单人床上。所以她在床边用砖头搭起个木板,她睡外面的木板,吴野睡里面的单人床。 见到吴野躲在墙边赖床,郝彩云趴在木板上,将吴野身上盖着的被子扯了下来。 “你零花钱不赚了,生活费还是要赚的。出门在外,吃的喝的都需要花钱。一天不赚钱,你今天和明天都没得吃!起床,以后你在我这吃住都要给我钱。我是你妈,但我也不能一直养着你,我总有死的那一天。你自己的吃喝,你自己起来赚!” “你要是不起来,我们之前的约定就算作废。我给你买张车票,你就回家吧。以后我也不管你了,你就回家跟你爸一起种地吧。” 吴野一听要给他送回去种地,立马爬了起来。 人虽然是爬起来了,可是魂好像还躺在床上睡觉。跟在郝彩云屁股后边,踉踉跄跄的闭着眼睛走着。 郝彩云做早饭的时候,吴野就趴在食堂的桌子上睡觉。 等上午要出门买菜的时候,郝彩云将一叠寻子启示递到了吴野的手上。 “今天超市做活动,进出超市的人很多。一会我进去买菜,你就站在超市门口发这些寻子启示的单子。” 吴野看了眼上头的照片,眯着眼睛。“妈,你怎么还在找我哥啊。他既然跑出去了,这么多年都没消息,就不会回来了。再说了,站在门口发这个,多丢人啊......” 郝彩云一把夺过那叠纸。“你觉得丢人的事,我干了七年了。你以为我扔下你跑到北京来,是来玩的吗。你嫌丢人,就躲一边去。” 郝彩云将吴野扒拉开,抬腿迈上自行车,就要自己走。 后座一沉,吴野坐了上去。 郝彩云嘴唇紧紧抿着,一句话没说,蹬着自行车出了大门。一路骑到丰益桥西的物美超市门口,将自行车停在马路边。 自从和停车场那个看车的范爱钱撕了一架后,郝彩云就不再让她帮着看车子了。 交待吴野看着自行车,郝彩云拿着寻子启示走向超市门口。 几乎从她身边经过的每个人,郝彩云都会递上一张,嘴里说着:“你好帮帮忙,我儿子丢失好几年了,您看看见没见过......” 有的人嫌弃的躲开郝彩云,有的人摆摆手一句话不说,还有的说着不需要...... 好不容易有个接了寻子启示的,走出没多远,就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郝彩云自然看到了,她也已经对此习惯了。 不厌其烦的和每个进出超市的人说一遍同样的话,她卑微的弓着背,语气中带着期待和祈求。 偶尔有从她手里接过寻子启示的人,郝彩云都会点头哈腰的说着谢谢谢谢。 吴野站在自行车边看着,不安的踢踏着脚下的青砖。又过了十分钟左右,吴野踢了一脚自行车的轮胎,用力攥了攥拳头,大步朝郝彩云走过去。 “求求你帮帮忙,我儿子丢失好几年了......”郝彩云一抬头,就见到了拱着嘴的吴野站在自己面前。 随后,手中的寻子启示被抽走。 吴野学着郝彩云的样子,对着从身边经过的人递起了一张张纸。 “我哥哥失踪了,能帮我找找吗,谢谢了。” “姐姐,我哥哥失踪了,能帮帮我吗,拿一张吧......” “叔叔,拿一张吧,帮帮我吧......” 似乎吴野说的话,递出去的寻子启示更有感染力。接受的人很快多了起来,郝彩云看的心里暖融融一片。 wap. /111/111100/28849121.html 第12章 下跪 晚饭的时候,吴野表示,要回去上学了。 郝彩云高兴的拆了一包花生米,喝了半瓶牛二。 “妈,我去洗碗吧。” “不用不用,我去洗,水凉。”郝彩云笑呵呵的端着电热锅,里面放着两个盘子两个碗。 今天她煮的面条,拌的炸酱卤。炒了一盘孜然鸡胗和一盘醋熘肝尖。 在院子的水池子里洗碗的时候,郝彩云还在感慨着,孩子长大了,懂事了。 有经过的同事和她打招呼,郝彩云也是笑得满脸的褶子。 “郝姐今天这么高兴啊,什么喜事啊?” “嗐,哪有什么喜事啊。还不是我那不省心的小儿子,答应我回去好好读书了。这算什么喜事啊......不过啊,你说这孩子长大,感觉就是一瞬间的事。就今天,我突然就觉得,我儿子可以照顾保护妈妈了。哎呀,想着啊,就觉得时间过的快......” 和郝彩云聊天的,是在业务大厅加班的定损员小张。 小张三十多岁,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了。郝彩云和她聊天的时候,一般说的都是孩子的话题,还能聊得来。 面对郝彩云的感慨,小张也是叹了口气表示,自家的老大,刚刚八岁,就想要和她分房睡了。 “小的才三岁,平时我都是下了班忙着小的吃饭睡觉什么的。我总觉得,平时忽略了老大。你知道他说自己一个房间睡的时候,给我解释说,看我被挤在床边睡很危险。说是怕我睡觉掉下床去,所以他要抱着自己的枕头被子去和爸爸睡。我听了心酸的吆......” 郝彩云也是被小张说的眼圈红红,想起了大儿子小时候。 在吴勇很小的时候,就被奶奶抱走养着了。她忙着种地做农活,当时也觉得婆婆帮衬着看孩子挺好。 公公家住在村头,她和吴雄飞的家在村尾。一天农活下来,累的她也懒得将孩子接回家来带着睡觉。 一周的时间里,吴勇能见到妈妈的次数,两根手指就能数明白。 农村的活计,春天忙着翻地播种,夏天忙着施肥除草,秋天忙着起土豆扒玉米。只有冬天的时候,才会窝在家里头,暖屋热炕的聚在一起。 郝彩云记得,当时六岁的吴勇趴在她的膝盖上,眼泪汪汪的说:“妈妈,能不能下次别扔下我,我想跟妈妈在一起。” 可是她当时怎么回复吴勇的?!她说:你以为我想把你扔给奶奶吗,我这不是只有两只手,得干活过日子啊! 后来,吴勇再也没说过类似的话。或许,他从那时候起,就觉得和妈妈在一起,是奢望吧。 郝彩云抹了把眼泪,笑得牵强。 小张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慰了几句,又小声询问她,大儿子还是没有消息吗。郝彩云摇摇头,嘴唇有些抖。 嘀嘀嘀,有汽车喇叭声在大门口响。 郝彩云和小张同时抬头看过去,一辆黑色的大众款汽车停在胡同里,有颗脑袋从驾驶位的窗口探出来。 郝彩云认识,那人是小张的丈夫。 “郝姐,那我先走了。” “好,路上慢点。” 目送那辆车一路倒着开出胡同,郝彩云再次抹了把眼角。转身从水池里端出洗好的碗碟,放进一旁的不锈钢电锅里,端着就要回去。 门口岗亭的光头李喊了郝彩云一嗓子。 “哎!小郝,这人是找你儿子的!” 郝彩云端着电锅,转身将门口那个穿着黑色短袖的男人打量了一遍,就认出来了。 那不是网吧的老板吗? 她上次去抓吴野的时候,见过这人。 四月的天,都穿上短袖了,身体素质倒是真好。 郝彩云重新将电锅放在水池子旁边的桌子上,走向大门口。 “你找我儿子干啥?”郝彩云的语气有些生硬,还带着些许怨气。在她想来,这些开网吧的,诱惑孩子去玩游戏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那网吧老板虽然身材魁梧,胳膊上的肌肉块若隐若现的,长得倒是和善。 没说话的时候,先挂上笑容。 “你是吴野的妈妈吧?我有点事要找他。” 郝彩云警惕的再次将网吧老板打量了一遍,随后发觉,对方看起来很强壮,她气势上有点弱。 甩了甩手上的水渍,郝彩云双手环胸,将自己的气势挤出来。 “我就是吴野的妈妈,你有什么事跟我说,找一个孩子干嘛?!” 网吧老板还是笑呵呵的表示,他要说的事,最好是吴野本人在场比较好。 郝彩云没办法,只能领着那老板往自己的小卖店走。 端上洗干净的锅碗,走在前头。 小卖店的门敞开着,吴野正躺在床上用郝彩云的手机玩俄罗斯方块。 郝彩云最先进门,将锅弯腰放在门口的冰箱上头。 吴野瞥了一眼,就看到了随后跟着的网吧老板,蹭一下就坐起来。将手里的手机放在床上,眼神有些慌乱。 “妈。” 郝彩云没应这一声,而是让网吧老板进门说。 网吧老板看了看逼仄的小卖店空间,笑呵呵的拒绝了。就站在门口,把自己的目的直接说了出来。 网吧老板首先让郝彩云付吴野欠下的网费,还有将吴野偷了网吧的一台笔记本电脑交出来。 郝彩云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偷电脑,况且她和儿子住的小屋内根本不可能藏下一台电脑。 于是理直气壮的大骂:“你这人是不是太缺德了!污蔑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偷电脑?!你们家网吧里那么多人,那么多台电脑!怎么就赖我儿子偷的?!你看看我这屋里面,哪能藏下一台电脑?!” 郝彩云以为是网吧老板要讹人,吵得很大声。 修理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很快,那些车间的工人就出来看热闹了。 就连在宿舍准备睡觉的王芳,也是披着一件外套,倚靠在墙角等着看好戏。或者说,她等着抓郝彩云的把柄。 郝彩云一看人多了,更加气愤的高声嚷着。“我儿子才来几天,你就是看我们是外地来的好欺负!我也是在北京摸爬滚打了快十年了,我能让你讹上?!不是说我儿子偷了你们店里那么大一台电脑吗?!你进来搜,我看你能搜到吗?!” “警察抓人都需要证据,你说我们拿了,上嘴唇碰下嘴唇!你网吧里的电脑全是你讹来的吧?!” 郝彩云一句句嚷着,吴野闷声不哼的站在一旁低着头。 等郝彩云嚷累了,旁边围观的人议论声也大了,网吧老板才开口说话。不过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的礼貌微笑。 “他有没有拿,你们去我网吧看一眼就知道了。” 郝彩云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就像是当初,她被哈尼老师抓包的时候的心情。 事情已经到这个份上了,郝彩云硬着头皮拽着吴野,跟在网吧老板身后出了修理厂的大院。 而几个被派做信使的修车工也紧随其后,王芳裹了裹肩膀上的毛衫,也快步跟上了。 直到网吧老板带着郝彩云去看了监控,证实了电脑果然是小儿子吴野偷的。 郝彩云当时觉得,一记闷雷砸在头顶的感觉。 她转身给了吴野一个耳刮子,质问他为什么偷电脑。吴野依旧低着头,闷着不说话。 她看着此刻闷声不哼的吴野像极了那个窝囊丈夫吴雄飞,火气直冲头顶,对着吴野拳打脚踢的。 最后,网吧老板和其他几个修车工将郝彩云拉开。 “我去找你们,本来就想着孩子小,给他一个机会的。你们要是知道错了,把电脑还给我,这事我也就不追究了。可是你看看我在你们院子的时候,你说的那些话。把我骂得十恶不赦的!” “你现在当着我的面教训你儿子,你演给谁看呢?没必要。咱们就找警察过来,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 听到网吧老板说要报警,郝彩云情急之下噗通一声跪下,求对方给吴野一条生路。 “老板,你也说了孩子还小他不懂事。要是报了警,他这辈子就毁了,就留下污点了。” “老板我求求你,别报警。多少钱我赔,我赔还不行吗......” wap. /111/111100/28849122.html 第13章 邀请她做全职保姆 郝彩云磕破了头,才让网吧老板答应了,私下解决,不报警。 吴野也将藏在修理厂院子外的一堆破木头里,用黑色垃圾袋包裹着的电脑拿了出来,还了回去。 将吴野送上回老家的大巴车后,回来的路上下了小雨。郝彩云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被儿子气的,还是淋了一场雨的缘故,当天晚上就开始发烧咳嗦。 这么多年上班的日子,她没有请过一天的假。即使发烧烧的迷迷糊糊,郝彩云还是正常将员工的晚饭做了出来。就连小时工那家的活计也没有丢下,去给家属院的老太太做了个晚饭,还帮她洗了个澡。 郝彩云说了,帮老太太洗澡的时间,不用算钱,是她自愿帮忙的。老太太也是又被郝彩云感动的掉了眼泪,还殷殷切切的关心郝彩云嗓子不舒服,想要给她找点感冒药吃。 正说着话,戏剧学院的那位老师回家了。 “童老师你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郝彩云将围裙摘下来,挂在厨房旁边的墙面上。白色的墙面上,有一些斑斑点点用抹布擦湿的水迹。 童老师妆容精致,却也掩饰不住脸上的疲惫。她扯出一抹笑容来,看了看自己那位已经洗干净澡的老母亲一眼。随后对郝彩云说:“我送送你吧。” 郝彩云推说不用送,童老师却已经挽上了她的胳膊。203室的房门被关上,郝彩云就听到身边的童老师叹了一口气。 “郝姐,最近这段时间,真是谢谢你了。” 郝彩云压下想要咳嗦出声的感觉,说这都是她应该做的。此时头越来越疼,她只想赶快回去,躺下休息。 两人走下那架咯吱咯吱响的楼梯。 “郝姐,我母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以前我也曾请过小时工和保姆,她们都不如你细心贴心。” “我知道,我母亲经常会出现大小便失禁的情况。她怕我担心,总是偷偷的在我回来之前,把自己的衣服洗干净。” “有一次,她洗衣服的时候摔倒了,胯骨摔裂了。她瞒着不和我说,一直自己忍着。等我发现她走路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去医院拍片子检查,医生说是骨裂。” 雨后的夜风很凉,郝彩云一直在打哆嗦,可还是站在院子里,静静的听童老师接下来的话。 童老师裹了裹身上的黑色风衣,抓住了郝彩云的手。 “郝姐,你在第一天来应聘的时候,我看着你帮我妈洗干净的衣服,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今天我妈又把衣服弄脏了吧,你默默的帮她洗了衣服洗了澡。我看到了,墙上的痕迹你也擦干净了......” “我妈时间不多了,我想要找个细致善良的人来照顾她,郝姐,你能全职来我家做保姆吗?你放心,薪酬方面都好说。” 郝彩云将拳头抵在嘴边压抑的咳嗦了两声。“咳咳,童老师,你让我回去考虑考虑。” 她昨天晚上在厂子的那么多同事面前跪在那个网吧老板脚下磕头求情,什么面子里子的,全都丢了个干净。 她确实,在汽修厂干不下去了,头也抬不起来了。 可是工作了七年多的地方,就这么离开,还有些舍不得。 其实伺候老人,她也不是干不得。当初她婆婆也是躺在炕上,吃喝拉撒都是她伺候着。擦洗什么的,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但是郝彩云心中还有挣扎。 日日伺候婆婆,那是实在没办法。 如今她选择留在北京,是盼着能找到儿子,不得不选择一个挣钱多的工作撑着。 但是炒菜是她喜欢做的事,和伺候老人相比,同样的工资的话,她肯定要选择前者。 郝彩云离开家属院的时候,童老师眼圈含泪的目送她出了院门。 回到小卖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郝彩云用电热水壶烧了些水,躺在床上,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迷迷糊糊之间,还是觉得冷的哆嗦。 她凭着感觉摸到电褥子的开关,咔哒一声打开,整个人缩成一团。 可能是她回来的时候被烧糊涂了,忘记从里面插上门闩了。半夜嗓子干巴巴的,郝彩云吞咽了一下,爬起来想要喝水。 睁开眼就见面前坐着一个黑影。 “谁啊?!” 她声音嘶哑的胡乱将枕头下的手电筒摸出来,啪一声将强光照向那个黑影。心脏咚咚咚的跳,手也在发抖。 “别害怕别害怕,是我,贾史。” 郝彩云见强光照射下的人脸紧紧闭着眼睛,两只手下意识的挡着她打过去的手电光。她也才回过神来,看清楚面前坐在马扎上的人。 贾史,是负责打扫修理厂院子里卫生的保洁员。 她和这人,平时并不熟悉。 她性格爽朗,爱开玩笑。贾史平日里去食堂打饭,都是闷不做声的。性格倒是和吴雄飞有点像,所以郝彩云对他有些先入为主的嫌弃的感觉。 郝彩云看清楚眼前的人以后,一股火气腾然而起。 “你他妈的有病吧你!大晚上的你跑我屋里干什么来了?!出去!滚!”喊出来的声音,沙哑的有些刺耳。 郝彩云抄起枕头边的一把剪刀,一点没客气的砸过去。那把黑色的大剪刀,是她放在床头,平日里剪脚趾甲的。 贾史躲闪着摔在地上,屁股底下坐着的马扎也是翻了,咔哒一声合上。 剪刀擦着贾史的胳膊扎进后边的货架子里,六个一打的罐啤被扎漏了一罐,咕咚咕咚冒着白色沫沫流出来。 贾史捂着胳膊爬起来,解释道:“我没想进来,是我起夜的时候见你这门开着,我来看看啥情况。本来看你睡着呢,我想帮你把门关上就回去睡觉的。可是你看看你褥子底下,电褥子着火了,我要是不进来帮你关了电,你就要自焚了。” 郝彩云听着贾史拔高了嗓门解释的话后,掀开被子看了看,果然褥子被烧糊了一片。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在骂完人之后,被人家打脸。 郝彩云有些梗住了,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感受着嗓子的疼痛,她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壶和水杯。 贾史先一步走过去,给郝彩云倒了一杯水,递给她。随后摸了下胳膊,将手指摊在她眼前。“你看看,差点扎死你的救命恩人吧!” 郝彩云喝了口水,借着手电筒的余光,看到了贾史手指上的红色血迹。越发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我电褥子着火了,你不能把我喊醒吗?坐在床头吓唬人,你什么目的!” 贾史好似更冤了。“天地良心,我弓着腰喊了你几十声,晃你肩膀你都没醒。要不是你额头滚烫,我都以为你死了呢。我还他妈的吓够呛呢!” wap. /111/111100/28849123.html 第14章 一支桃花 自从和贾史相熟后,郝彩云经常将折叠小桌板放在小卖店门口,摆上两三个下酒菜,和贾史小酌两杯。 一开始请他吃饭,郝彩云是为了表示感谢和道歉,毕竟不小心冤枉了他还失手伤了他。 后来贾史经常拎着什么久久鸭凉菜啊,一只烧鸡啊,来找她喝酒。 这人有了心事吧,有时候还是需要一个倾诉对象的。郝彩云这些年在外摸爬滚打的,一个人坚强惯了。什么都憋在心里,有苦也自己咽下去。 如今突然有了个听她诉苦的朋友,郝彩云似乎一下子就上了瘾。 五月初的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郝彩云穿了一件黑色的宽松版短袖,心口的位置一朵红色的玫瑰花周边镶着黑色亮闪闪的钻。她在早市上一眼就相中了这件衣服,将价格从68元还价到了38元拿下。 她端起透明的玻璃杯,和贾史碰了一下,咂了口52度的牛二。捏着一片牛肉片扔进嘴里咀嚼了一下才说话。 “最近他们都在说我,出身粗鄙,亲戚也都是见钱眼开不择手段的人。还说我连自己的儿子也没教好,就应该回村里当个农村妇女种地,不应该出来祸害别人。你说,我碍着他们什么事了?” 贾史身材不高,也就一米七左右的样子。脸色因为长时间在外晒着,黝黑黝黑的,倒是隐藏了很多眼角的褶子。 他在来修理厂的时候就说过,自己是个离异的人,家里有个女儿,已经上班工作了,不用他操心什么。所以他挣的钱,只够自己花就行了。 这些日子他看郝彩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 郝彩云对此毫无察觉,说着话,又端起酒杯自顾自的深深喝了一口。只有辣味充斥在口腔里,她才觉得生活的滋味不全是苦的。 她品着嘴里的滋味,继续说。“这七年多的时间,我打过很多次退堂鼓。可是一想到老家里有位像泼妇般的公公和一个窝窝囊囊的丈夫,我就一百个不愿意回去。” “在外头虽然漂浮着,却很省心。我每天就想着,什么时候能突然收到走失儿子的消息,或者想着下一顿饭炒什么菜。钱嘛,当然是挣得越多越好,但是我也不是个贪心特别重的人。” “我就想着,攒够了二十万,就去电视台做一档寻亲节目。到时候全国各地的人都能看到,我儿子,也能看到......” “我想告诉他,妈妈后悔了,当年太冲动,不该打他。” 郝彩云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很快,一瓶半斤的牛二就下了肚。她酒量很好,见到有车间小伙子过来买东西,还能稳稳的站起身,给人家拿两根老冰棒顺便掏出账本记账。 她重新坐下,夹了一筷子花生米送进嘴里。就听贾史问她,为什么不离婚,自己带着孩子过日子。 郝彩云放下筷子,两只手搓着腿。“离婚?我还真没想过。老家那边,两个人结了婚,即使过的再鸡飞狗跳,也都是将就着过一辈子。” 随即郝彩云释然的笑了笑:“嗐,离啥婚啊!一把年纪了。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到大儿子,然后给两个儿子攒钱娶媳妇。老爷们这东西,可要可不要。” 郝彩云说完这话,两人一同笑了。 不过贾史的笑意里,有着闪烁的心思在里面,郝彩云竟然捕捉到了。 联想起这些日子的相处,和贾史话里话外的试探,郝彩云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当初张桂花的丈夫还活着的时候,俩人也没离婚呢,张桂花就和自己的雇主搞在了一起。好巧不巧的,张桂花的雇主姓史。 当初她还因为张桂花如此做法,和张桂花大吵了一架,俩人因此闹掰了。 如今贾史若是对她起了心思,那她还日日找贾史吃饭喝酒,岂不是给了人家贾史错误的信息。让贾史以为,她是和张桂花一般的人? 不行,绝对不行。 如今她的名声被侄女和儿子搞的臭名远扬,本就抬不起头来做人了。若是再和贾史传出点什么花边新闻,那她才真是不要活了。 想到了关键点,郝彩云说自己有点喝的胃不舒服,要回去躺着睡一觉。将桌子上的酒瓶子菜盘子的收一收,就将贾史赶走了。 贾史在离开之前还交代郝彩云,要是没有胃药吃,给他打电话,他去买。 郝彩云更加慌乱的将人打发走,嘭一下关上了单薄的小卖店铁门,唰一下将窗帘拉上。 直到坐在床上,郝彩云的心脏还在蹦蹦跳。 若说她对贾史最近对她嘘寒问暖的关心不感动,是假的。若是她的丈夫能有一半这么贴心,她真的就满足了。 以前没往那方面想,现在一想,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念头一起,越发不可收拾的想着,若是她真的和吴雄飞那个闷罐子怂包离了婚。和贾史重新组建家庭,每天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纾解情绪。似乎,日子就没那么难熬了吧...... 郝彩云想着想着,从货架子上又拿了一瓶牛二,咕咚咕咚就是几口下肚。呛咳了两声,反而更加清醒了一些。 慌乱的将酒瓶子放下,摸起床脚的手机,找到吴雄飞的电话拨打过去。 忙音过后,就是吴雄飞略带沙哑低沉的声音。“喂?” 郝彩云听到他的声音以后,反而沉静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你睡觉呢吧?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电话那头的吴雄飞不耐烦的哼了哼,等着郝彩云的下文。还真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好在,郝彩云早就习惯了。 郝彩云脱了鞋躺在床上,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她想让吴雄飞来北京务工,总好过在家种地靠天吃饭。一年累死累活下来,年头不好收成也没多少。 说了很多后,电话那头,吴雄飞已经鼾声如雷。等郝彩云隔着电话将人喊醒,再此问他到底来不来北京和她一起的时候,吴雄飞只甩给了郝彩云一句话。“我就在家里安安分分的种地,哪也不去!” 安安分分?! 郝彩云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火气腾腾的冒。 吴雄飞话外之音是什么,她出来务工,就是不安分吗?! 她只身闯北京的这些年里,不止一个贾史对她青睐有加,还有其他人也曾对她表示过好感。她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有丈夫和孩子的人。她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即使相隔丈夫千万里,她也从没有想过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来。 以前她只觉得吴雄飞窝囊,现在听了这句话,倒是将自己气笑了。 几年不见,能耐了,还会用话影射人了! 她安分,他说她不安分。 那她就不安分一个,给他看看! 许是酒喝得多了些,郝彩云一个猛子坐起身,身形晃了晃,才稳住。穿上鞋子,从床头小黑钱包掏出二百块钱塞进裤兜里。 重新拿起电话,找到贾史的号码接通。 “喂,贾师傅,刚才没喝尽兴。走,我们出去喝。” wap. /111/111100/2884912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