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倒数-3650》 第1章 人长得丑,就别学西施捧心 在人流如织的车站里,李子因走在月台上,惶惶不安的看着四周的场景,心中直犯嘀咕:「这里的一切,我怎么好像不是第一次经歷了?」随着人潮,李子因慢慢走上了车厢。 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之后,看见车厢门口走进一对父子,父亲大约三十出头,而儿子应该只有五、六岁。突然,李子因告诉自己「那个小孩子会挨爸爸的一巴掌。」只见小孩子哭哭啼啼吵着要买零食,不愿就坐,爸爸突然一巴掌打在小孩脸上,随后,小孩嚎啕大哭,而爸爸也不管小孩哭闹,硬是把小孩拖到座位上。说中了这件事的李子因,不但没有得意,相反的,心中涌出阵阵惧意。 此时,车厢门口走进一位长发短裙的年轻美女,李子因心中一动,暗自说道「这个小姐会跌倒!」话刚说完,长发美女因为高跟鞋鞋跟断裂,脚步踉蹌的往前扑倒,幸好那小姐及时拉住座位旁的手把,才没跌个脚朝天。李子因闭上眼睛,呼吸剧烈,不断的回忆「接下来呢?我记得接下来会有一件大事,但,是什么事呢?我怎么想不起来!」 再次张开双眼,只见火车正行驶在田野间。此时夕阳西下,映着远方的一棵大树,影子被拖的老远,颇有种凄凉感。李子因突然想起什么事,正要起身往前面车厢走去,刚好撞上一位老先生,这老先生一屁股坐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半晌站不起来。李子因歉然的说道:「真是对不起,先生,您没事吧!」说着,便弯下腰要去搀扶老先生。 此时,李子因的耳中传来一阵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叩,叩,叩,叩」。还来不及抬头,李子因看见一双光可鑑人的黑色皮鞋,优雅的走到自己面前。顺着这双鞋往上看,是一件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裤。再往上瞧去,李子因吓的倒抽一口凉气,整个身子往后跌坐在地。原来,李子因看见的,是一个穿着时髦西装,但却没有五官的男子,双手交叉在胸前,正一步步逼近李子因。 惊叫一声,李子因连滚带爬的转身想逃,却听到一道女人的声音哭喊着:「救我,救救我,不要丢下我!」李子因惊恐的回头喊道:「谁?谁在叫我?是谁?」此时,身着西装的无脸男子,突然出现在李子因的眼前,原本交叉在胸前的双手,突然伸张开来,一刀画在李子因的胸口,一道鲜血溅出,一股剧烈的疼痛几乎让跌坐在地的李子因无法动弹。汗如雨下,李子因勉强转身在地上爬行着,在火车走道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就在李子因拚了命的往前爬行时,突然一声惊天轰雷,只见一道爆炸火光吞噬自己所在的车厢,李子因感觉胸前的血液好似沸腾,全身的皮肤犹如木材被烧成焦炭。随后而来的,是一道更为猛烈,犹如火龙般毁天灭地的火焰袭向自己,转眼之间,就吞噬了这一切。 从床上惊醒的李子因,冷汗自额头流淌下来,喘息了好一阵子之后,才又躺回床上。惊恐激盪心情稍微平復,不安的望着天花板想着:「这是怎么回事?我已经接连好几天,梦见火车爆炸了!而且,同一个场景,同一群人。这有甚么特殊意义吗?…不过,虽说是梦,但,却是他妈的逼真!」 躺在床上过了大约半小时,李子因觉得再无睡意,抬头看着墙上的电子式时鐘,上面显示着2001年4月2日清晨五点十三分。「反正也快天亮了,等等七点半医院还要开早会,就起床弄点早餐吧。」于是李子因下了床,找到了电视遥控器,调到新闻台,一边听着新闻,一边烤土司、煎鸡蛋。 「…中方调查指出,九点七分时,解放军飞机在海南岛东南方约一百公里正飞行,美军飞机突然转向,两机对撞,造成解放军飞机坠毁,驾驶李志少校跳伞后下落不明…」李子因啃着吐司,满脸不可思议的说道:「中美军机对撞?这该不会是两国宣战的前奏吧!」随后又摇摇头说:「算了,这不是我这种小老百姓能管的。」于是,拿起遥控器,调到下一个新闻频道。 一位长相清秀的女主播说道:「昨日,即四月一日凌晨三点三十分左右,在中国近代史上赫赫有名,也充满争议的一级上将章汉毅老先生,逝世于台北三军后勤医院,享寿一百岁。章汉毅老先生,上个月五号因为肠胃炎住进医院,随后陷入昏迷,经过一个月时间与病魔缠斗,昨日老先生家属因不忍其受病痛折磨,故要求医院拔掉呼吸器,使其自然往生。章汉毅老先生的遗愿是将骨灰撒在台湾海峡,愿其英灵能守护台湾…。」 吞下了最后一口麵包,李子因看着这位,在中国近代史上叱吒一生的老将军过世之消息,不知为何,好像有种认识多年的老友过世般不捨与感叹,但李子因却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双手合十,暗祷老先生一路好走后,李子因便出门上班去了。 进到医院的急诊室,李子因换上医疗服,外面穿着住院医师专用的医师袍,听诊器随意的围在脖子上,才走出更衣室。此时,迎面走来一个身穿护士服,头上绑着马尾,年纪约莫在二十出头岁,长相十分秀丽的护士。这名护士双手背在身后,对着李子因笑道:「迟到大王,今天竟然准时上班!」李子因没好气地说道:「只不过迟到一两次,别说的这么严重啦!」护士赵嘉馨用狡黠的眼神看着李子因,突然从身后递出一杯咖啡,笑道:「登、登,本小姐亲自烹煮的重烘焙咖啡,生日快乐!」 李子因惊喜的接过咖啡,抿了一口,点头称讚:「果然还是重烘焙比较够味。」再度喝了一口,转头对赵嘉馨说道:「嘉馨,谢啦,亏你还记得我的生日,自从老院长过世之后,几乎没人给我庆生了!」原来,李子因与赵嘉馨都曾经在孤儿院,由当时的院长李忆良抚养照顾。只是,赵嘉馨在八岁的那一年,被现在的养父母所认养,但是对于李忆良与李子因,赵嘉馨还是有股浓浓的情感依赖。 听得出李子因的言语中,有点淡淡的哀伤,赵嘉馨赶紧用她无敌温暖的笑容,转移话题说道:「今年也二十八了,老大不小,有没有打算泡个妞,给我新添一个大嫂阿?」李子因再喝口咖啡,与赵嘉馨并肩走向急诊科会议室,笑道:「看缘份吧,不过,在我还没升上主治医师之前,恐怕没时间交女朋友。」李子因左顾右盼,见没有其他人,在赵嘉馨的耳边低声地说:「你也看到了,我们主任好像跟我有仇,不断找我麻烦,试问,在这种情况下,我哪里还有功夫交女朋友?」 赵嘉馨也小声的对李子因说道:「说到这个,我听说你又被病人投诉了,等等开早会时,如果主任念你,记得,少说几句,忍一忍就过了。」李子因拍着赵嘉馨的肩膀说:「别担心,又不是第一次被投诉,没事的。」说着,头也不回的走进会议室。 因为主任主持的科会议是医师参加的,所以赵嘉馨跟李子因道别后,便走进护理站后方的休息区。 进到会议室后,李子因自觉的找了个最后排的位子坐下。几分鐘后,会议室门口走进来几个身穿白袍的年轻男女,为首的一名年轻女子,大约二十五六岁,长着一副鹅蛋脸,皮肤白皙,眼睛灵动有神,只是,神情中却又夹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正是医院院长宋文和的女儿宋雪凝医师,旁边则围绕着两个男医师,分别叫陈振辉与梁旭峰,他们三人也与李子因一样,都是住院医师第三年,所以算是同学。 这三人见到李子因,都轻轻的点了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走进几个年轻的男女医师,见到宋雪凝三人,有礼貌地喊了「学长姐好」,但看见李子因时,却只是点了个头。看来,有人投诉李子因的事情,已经是眾人皆知了,连学弟妹们,也识相的与李子因保持距离。 这种级别的科会议,大多是年轻的住院医师参加,资深的主治医师,有的迟到,更多是直接不参加,而主任对这些老鸟的行为也大多睁一隻眼,闭一隻眼。毕竟,把这群小菜鸟们管理好,算是主任的一个工作重点,至于老鸟,就随他去吧。 急诊部主任罗明诚走进会议时,大部分的住院医师与总医师,已经分别就坐。罗明诚站在台上,简洁的说道:「我等一下还有一个会议,要赶去院长室,所以,我长话短说。」李子因暗吐一口气,想道:「既然主任没有时间,或许,不会检讨我被投诉的事情吧。」正在暗自庆幸,罗明诚指着李子因说道:「李子因医师,你…」罗明诚用右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苦恼地说道:「又是你被投诉了,而且这次投诉你的人,大有来头,我等等去院长室,就是要去解释这件事情。」 罗明诚停顿了几秒,说道:「我知道我们是医疗业,不是服务业,所以偶尔被投诉也就算了,我可以理解。但是,怎么我们科就只有你,上了全院被投诉排行榜的前三名呢?」此时,窃笑声已经此起彼落了,李子因也彷彿老僧入定般放空。 罗明诚挥舞着手上的投诉单说道:「华电集团的千金吴小姐投诉你态度不佳。这不是别人,是华电集团,每年捐赠给我们医院上千万…,几乎你们现在用的电脑与仪器设备,都是华电集团捐赠的。」不知道是气愤还是激动,罗明诚的双手隐约在发抖。随后,罗明诚把投诉单拍在桌上,说道:「这次,我不想念你的投诉单了,你自己站起来,说说那天的情况。」 李子因缓缓地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三月二十七日下午六点十三分,病人姓吴,女性,主诉是胸痛、胸闷,我给她安排心电图检查,但患者说,应该还要安排照射ct与x光,被我以没有其他症状拒绝…。」听到这里,罗明诚脸色稍缓,觉得这个处置也没有错。李子因继续说道:「吴姓女患者指责我医术不好,医德有失,我就说吴姓女病人…嗯…」 罗明诚觉得,目前为止,李子因都没有错,那问题肯定就是下一句话了,于是,着急的问道:「那你到底说她甚么?」李子因吞了一口唾沫,说道:「我说她,人长得丑,就别学人家西施捧心!」 此时,正在护理站整理病歷的赵嘉馨,突然听到会议室传来的一阵惊天笑声。 第2章 神秘的手錶 赵嘉馨按耐不住好奇心,慢慢的走到会议室门口,想听听看里面到底在说甚么?刚靠近会议室门口,只见罗明诚走了出来,一脸苦恼。赵嘉馨赶紧打招呼道:「主任,早安」但罗明诚好像没听到,自言自语说道:「怎么跟院长说呢?说病人自以为是西施,但被我们住院医师说是东施?」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急诊室。 随后,鱼贯地走出一群年轻的医师,赵嘉馨看见李子因与陈振辉等人,好奇的问道:「你们刚刚在笑甚么呢?」李子因摇头叹息了一声,便走开了。陈振辉双手摀住胸口,表情夸张的呻吟着:「医师,我的胸口好痛喔,我要照ct!」梁旭峰则配合演出,说道:「你这个妖孽,人丑就不要学西施捧心。」说完,尚未走出会议室的医师,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上午十一点五十分,李子因替病人缝合了伤口,随后走进护理站打病歷。一旁坐着三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小护士,因为早上急诊的病人不多,所以正在看资料。前方的宋雪凝,正在为一位老婆婆诊治,用呆萌的台语问老婆婆道:「係这里勒痛吗?」老婆婆痛苦的点头,宋雪凝安慰道:「阿婆,你应该是骨折喔,我安排你去照电光,你卡忍耐。」随后,宋雪凝也走进护理站开单、打病歷。赵嘉馨推着护理车走到护理站,对着宋雪凝笑道:「宋医师,你对着些爷爷奶奶级别的病人,真的很有一套!」才刚说完一句话,梁旭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补上一句话,说:「何止爷爷奶奶,脾气再差的病人,一看见宋医师,也都乖巧了起来。」宋雪凝淡淡的笑道:「哪有那么夸张。」 负责检伤分类的简素华护士,站在电话前喊道:「李子因医师,接病人。」李子因闻声,赶紧走到急诊室门口,只见门口推进一张病床,上面躺着一位大约七十几岁的老先生。随救护车而来的救护技术人员,简单的交接病人病情:「病人木忠祥,性别男,七十八岁,无外力的不明原因意识昏迷!」李子因与两个护士把病人推到定位后,开始进行处置。 下午一点,飢肠轆轆的李子因走进护理站,继续整理手上文书,突然听到罗明诚的声音说道:「宋医师,刚刚那个缝合的case,你缝的很漂亮,应该是得到宋院长的真传吧!」宋雪凝与罗明诚一起走进护理站,听到主任的夸奖,宋雪凝谦虚地说道:「谢谢主任夸奖!」说着,罗明诚拍了拍宋雪凝的肩膀,以示鼓励。等走进护理站看到李子因正低头打病歷,罗明诚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后离开,逕自走进主任办公室。 梁旭峰靠到宋雪凝的身边,低声问道:「说真的,缝合虽然是简单的手术,但要做到像你那种程度,恐怕也不容易,你是怎么做到的?」宋雪凝没好气的说:「能怎么做?还不就是练习!我有个姨婆,在抗战期间只是个战地护士,不过她会开刀与缝合,技术炉火纯青,据说一开始,也是用猪肉开始练习的。」 梁旭峰惊叹道:「天啊,你们家都是奇人,有个老爸是外科界的神刀手就算了,就连姨婆,虽然只是个护士,竟也精通开刀与缝合,如果让她当医师,岂不是飞天了!」宋雪凝淡淡笑道:「真听不出来,你是褒奖我还是损我!」梁旭峰胀红脸,想解释些什么,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李子因则在一旁叹息道:「唉!真是草菅人命的时代,所谓的外科技术,就是由一个个士兵的性命堆叠而成。」宋雪凝转头瞪着李子因,愤愤说道:「难怪一天到晚被投诉!」说完便离开护理站,梁旭峰则瞠目结舌的望着宋雪凝的背影离去。 下午三点十五分,李子因简单的吃了便利商店的饭糰,再次来到病人的床边。上午送来的木忠祥老伯伯已经甦醒,李子因看了一下生理数据,除了血压稍低,其他一切都很正常。「木伯伯,你有觉得好一点吗?」木忠祥点头笑道:「有,有,好多了,谢谢你啊,年轻的医师。」木忠祥一开口,就是浓浓的大陆东北口音,李子因不但不觉陌生,反而感觉十分亲切,因为小时候拉拔自己长大的李忆良院长,也是这种口音。 李子因亲切地拉着木忠祥的手说道:「你吃午餐了吗?等等出院时,有亲属会过来接你吗?」木忠祥依然掛着微笑,摇了摇头说:「不饿,不饿。我没有亲属,一个人在台湾,我身体状况好得很,等等一个人回去就行。」李子因没有说话,但心中,却有一股淡淡的哀愁,涌上心头。 晚上七点,终于完成一天的工作,李子因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到医院门口,发现天空正飘着雨。「妈的,下雨了,我今天没带雨衣。」看着雨势好像短时间内不会停,李子因决定先去医院餐厅先吃个饭。于是又转身进医院,走到地下一楼的用餐区。正在抬头看着晚餐要吃些甚么,突然背后有人喊着他:「子因,子因,是李子因医师吗?」 李子因一回头,看见一位中年男子,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婆婆。李子因惊喜的喊道:「魏老师!您怎么会来医院?」原来,是李子因的大学老师,三军大学医学系,专长是军医学的魏铭安教授。魏铭安笑道:「带我妈妈来做检查,刚好吃完晚饭,没想到遇到你。」与魏铭安一起走了一段路,李子因问道:「检查做完了吗?」魏铭安答道:「是阿,都做完了,下次再来看报告。对了,子因…。」说着,魏铭安从公事包里拿出了一本书,说道:「送你一本老师最近完成的书,叫做军医学史,这种书想要卖钱不容易,只好多拿一些出来送人。」说着,自顾着哈哈大笑。李子因接过书,与魏铭安多聊了两句后,两人这才分别。 李子因回到住处,已经是九点半了,经过大楼管理室时,取了两个寄给自己的包裹。此时雷声交加,雨势很大,没有带雨衣的李子因,虽然穿着一件便利商店买来的简便雨衣,但依然被淋成了落汤鸡。 洗完了澡,李子因坐在床边,拆开了第一件包裹,原来是赵嘉馨寄来的,里面是一个走可爱风格的相框,就是边边有兔子小熊装饰的那种,装在相框中的,是一张泛黄的照片,是李子因与赵嘉馨、李忆良三人的合照。这是二十年前的照片,那时李子因八岁,赵嘉馨才五岁。那一年,赵嘉馨的父母车祸双亡,因为没有其他亲戚收留,所以社福机构把赵嘉馨暂时安置在育幼院。这个育幼院是基督教教会附属的单位,好听一点的名子叫「基督教恩慈儿少之家」。 刚到育幼院的赵嘉馨,几乎每天哭闹,要找爸爸妈妈,而李忆良对小赵嘉馨的哭闹也束手无策,幸好李子因使出浑身解数,连哄带骗外加威胁,说爱哭的小女孩半夜会被野兽咬走,才制止了赵嘉馨的哭闹。之后的赵嘉馨,慢慢融入育幼院的生活,与其他小孩玩成一片,但偶有大孩子欺负赵嘉馨,李子因总是挺身而出。直到赵嘉馨八岁时,才被现在的父母领养,离开育幼院。虽然与李子因、李忆良的相处只有短短的三年,但对赵嘉馨而言,却是一段无法抹灭的回忆。 拿着照片回忆过往,李子因心中感动,也有股淡淡的哀伤。李忆良把李子因熟悉的兄弟姊妹们,一个一个让养父母带走,唯有李子因,被送走了三次,也逃回来三次。前两次的逃跑,李子因被痛打了一顿。直到第三次,看见李子因一身狼狈、双眼通红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李忆良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掩面痛哭,一直向李子因道歉,并保证之后不再把他送人。李子因读大二时,李忆良去世了,李子因守在其身边,陪伴李忆良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 第二个包裹,是育幼院现任院长吕国仁寄来的。李子因打开这个包裹,只见一支手錶,一支外表古朴精美,但却有点怪异的錶。怎么说怪异呢?因为这支錶 的錶面可以看到三组数字,第一组是很普通十二小时制的时针、分针与秒针,但所有的指针都不会动,时间停留在十点十五分,只是无法得知是上午、还是晚上的十点十五分。第二组数字是也是很普通的日期,但上面的数字却停留在1927年1月8日。第三组数字却让李子因一头雾水,只见上面用阿拉伯数字写着「3643」。 李子因把手錶拿起来轻轻摇晃,又拿到耳朵旁想听看看有没有机械转动的声音,却发现没有任何动静。突然,李子因注意到手錶旁有三个旋钮,分为大中小三颗,应该是用来调整手錶的。于是,李子因转动了中间的旋钮,只听见「噹」一声清脆响声,手錶的时间没有改变,但日期从1927年1月8日调成1927年2月8日。李子因又调了一下,日期变成3月8日。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李子因下意识的把手錶戴在手上,并接起电话。来电显示是现任的育幼院长吕国仁。李子因接听电话,电话的那一头说道:「子因阿,生日快乐,我寄过去的手錶收到没啊?」「吕院长,谢谢您,我收到了,很漂亮的手錶。只是,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好意思收呢?」 吕国仁哈哈大笑:「子因阿,老实跟你说,那手錶不是我送的,是李忆良院长送的!」李子因惊讶的说道:「老院长送的…,怎么会?」吕国仁说道:「这是李忆良院长交代的,他要我保管这支手錶,等你二十八岁生日,才交给你。千万别问我怎么回事,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按照老院长的遗愿去执行而已。」掛上电话后,李子因躺在床上,纳闷的想着老院长为何要这么大费周章?自己二十八岁才能拿到这支錶?这支錶有甚么特殊之处吗? 思考不过半个小时,虽然窗外雷雨交加,但屋内的李子因却已呼呼大睡。此时,没有人注意到,李子因手上的手錶,竟然开始转动,而第三组数字已经从3643,变成3584。 第3章 女神号邮轮 不知睡了多久,李子因只觉有阵阵寒意袭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为他盖上衣物,李子因稍觉温暖,又听到好像有人在叫他,听声音很陌生,不像是李子因认识的人。缓缓睁开双眼,只见一群人,有男有女,正团团围住自己,吓了一跳的李子因突然清醒,并坐了起来,一个看似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拍着李子因的肩膀,说道:「这位兄弟,你还好吧,怎么突然在甲板上昏倒了。」李子因觉得晕头转向,自己不是在房间睡觉吗?怎么会出现这里?而且,这里是哪里?这些人又是谁? 那个男子又对李子因说道:「我是个医师,或许可以帮你,有甚么不舒服的地方吗?」李子因摇摇头,说道:「刚刚是一阵晕眩,现在好多了,多谢你。」那男子点头道:「那就好,不过,也别坐在甲板上,容易着凉,天气冷,把我的衣服穿着。」李子因这才发现,自己在一艘大型邮轮上,而且,轮船颇为豪华。船上的乘客有男有女,只是,这些乘客的衣着有点…復古,确切的说,很像民国初年上海滩里,上流社会的男女才会有的穿着。 李子因跟着那男子走到邮轮甲板上的乘客休息区坐下。那男子跟服务人员要了两杯咖啡后,向李子因说道:「我叫做江春泰,不知您怎么称呼?」李子因迷茫不安的看着四周,并没有回答江春泰的问话。 突然间,李子因像是见鬼了一般,指着船舱墙外的日历,失声喊道:「1927年3月8日!这日期不就跟我的手錶日期一致!该不会是时鐘坏了吧!」李子因举起手来,确认了日期是1927年3月8日,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手錶竟然在动了,昨天看指针时是10点15分,现在竟然已经10点45分了。李子因挠了挠额头,自我解释道:「我应该又是在做梦了,之前不是一直梦见火车,现在梦见轮船,可见我压力太大,梦见自己到处旅行。」 江春泰看着李子因怪异的言行,再次问道:「这位兄弟,你…还好吧。」李子因稍稍稳住心神,注视着眼前这位男子,五官深邃俊朗,身穿的深色西装,虽然款式有点老气,但其翩翩风度与气质,让李子因兴起了莫名的亲近感。 李子因向江春泰歉然说道:「我叫李子因,老实说…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如果我不是在作梦,就是暂时失忆了。」江春泰好像了解了甚么,说道:「难怪你刚刚一副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样子,你…一直有…有失忆的症状吗?」李子因摇头说道:「没有,从来没有过。江…江大哥,我能请问一下吗?今年,是西元几年?这船,是要往哪里的?」 江春泰瞇着眼、皱着眉,好像怀疑李子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出来。清了清喉咙,说道:「今年是民国16年,西元1927年,3月8日。这艘船,叫女神号,是美国开往中国旅顺港。」 原本已经摸不着边的李子因,更加篤定自己是在作梦,双手搓揉着太阳穴,观察着四周。只见此时自己的座位旁边,集结了一群妇女,这些女人穿着的是剪裁合身的旗袍,外面再套上各式皮草大衣,一眼即可看出非富即贵。妇女的对面,站着一个年轻人,正在招呼着妇女们排排站,旋即在一个箱子后面,按下按钮,那年轻人这才满意地说道:「各位夫人们,拍好了。」 随后,这群妇女们在说笑间缓缓散去。李子因正看得出神,江春泰说道:「他们在照相,你没有看过照相机?」李子因点头道:「有,但是,没有见过…那种款式的照相机。」说着,伸出左手指着照相机。 此时,从甲板上走来一个西装笔挺的外国白人,看样子应该年纪不大,不过留着一脸络腮鬍,虽然修饰得很整齐,但影响了李子因对这个人年纪上的判断。那个外国人在江春泰身边坐了下来,向江春泰道了声早后,旋即注意到李子因手上的那隻錶。 江春泰跟李子因介绍道:「李兄,这位是贾约翰医师,正要往瀋阳的基督教同济医院报到。」然后向贾约翰介绍道:「这位兄弟叫李子因,他是…」江春泰这才想起,自己只知道李子因的名子,其他一无所知。 李子因接过话来,自我介绍道:「我叫李子因,我…也是个医师,来自…嗯…沿海省分。」江春泰一喜,说道:「原来你也是学医的,太巧了。」拉着李子因的手,亲切的问东问西,例如毕业于何处?专长是什么科别等等。专长是什么科别还好说,但,毕业学校却不好回答,因为西元1927年时,还没有所谓的三军大学。不过,李子因却是知道,三军大学医学系,最早的前身是东北军医学校,设立于西元1902年。所以,经过简短的思考,李子因告诉江春泰,自己毕业于东北军医学校。 两人正在热烈讨论着对医学上的见解时,在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贾约翰,开口说道:「李,你手上的錶,我好像曾经在别的地方见过,可以借我看看吗?」江春泰不知道贾约翰为何会提到手錶,所以不发一语。李子因则心中一颤,考虑了几秒之后,慢慢的把手錶脱下,递给贾约翰,并问道:「你有见过?可以跟我说,在哪里见过吗?」 贾约翰左右端详着这隻手錶,用怪里怪气的中文说道:「我就读医学院之前,曾经在伦敦的圣安东尼教会学习神学与中文三年,在那个教会里,有一个教导我们学习圣经的老牧师,就拥有一支一模一样的手錶。」说着,贾约翰把手錶还给李子因,继续说道:「不过,那个老牧师的手錶不会动。」 李子因神情一凛,问道:「不会动?是那支手錶坏了吗?」贾约翰笑着说:「真巧,我当时也问老牧师这个问题,但老牧师告诉我,手錶不会动才是正常的。如果有一天,他的手錶动了,那代表原本平行发展的时空,将会开始交叉。」 李子因与江春泰对视一眼,都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涵。正想开口询问,却听到贾约翰笑道:「这句话我当初是记下来了,但却不知道什么意思。我想问老牧师,但是,我们老牧师…嗯…怎么说呢?虽然说话充满智慧,但听懂的却没几个。」李子因问道:「我请教一下,那个老牧师人还在伦敦吗?」贾约翰摇头:「两年前,老牧师就到瀋阳的同济医院了,我这次过来,也是他找我的。」 李子因还想多问问有关于老牧师的讯息时,有个穿着侍者服装的男士,走到江春泰的身边,说道:「江医师,您轮班看诊的时间到了。」说完后便离开了。李子因有点讶异的问道:「江大哥…我以为你是乘客,原来你是船上驻诊医师?」江春泰尷尬的笑道:「我的确是乘客,但是缺生活费,所以顺便在船上看诊,赚些零用钱。」李子因笑着,点头说瞭解。 江春泰与贾约翰各自有事离开后,李子因独自一人,在甲板上漫步。远方天空乌云密布,甚至隐约听得见隆隆的雷声。这艘女神号虽然吨位颇大,但也抵不住越来越大的海浪,原本平稳的甲板,越来越颠簸了。 「各位乘客请注意,女神号即将进入暴风范围,为了确保乘客安全,从现在开始,直到脱离暴风范围为止,甲板上禁止人员进入,请各位乘客进入船舱中,以策安全。」同样的一段文字,用英文与中文广播了两次,女神号的工作人员,也到甲板上,柔性劝导乘客回到船舱中。 李子因原本也正往船舱中走去,突然看见甲板边缘的栏杆上,坐着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衣服已经都被海浪打溼了。李子因没有过多的考虑,急忙衝了过去,拉住那男子的手,焦急地喊道:「先生,你在干嘛?坐在这边很危险,赶快下来。」 经李子因这一喊叫,一旁女神号的工作人员也紧张地喊道:「先生,危险!快进船舱。」说着,快步地往李子因的方向衝了过去。李子因则继续拉扯着男人的手,突然间,那男人转头看向李子因,竟把李子因吓得整个人往后瘫倒。「那个男的…没有…脸,不,是…没有五官。」 女神号的工作人员衝了过来,抓住李子因的手,把他搀扶站起,并责怪道:「先生,你到底在做什么?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李子因再往刚刚那男子坐过的地方望去,却发现,那男子消失不见了。李子因惊恐的说道:「刚刚那边坐了一个男的,你们有看到吗?他…他…会不会跳海了?」 工作人员明显有点不耐烦,说道:「关于是否有人落海,我们会过去确认,而现在,请先生您务必马上离开甲板。」就在李子因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一阵女人凄厉的尖叫声传来,李子因与那个工作人员互视一眼,便一起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此时的甲板颠簸的厉害,两人跌跌撞撞地赶了过来,看见一群人团团围住一位妇人,李子因与那名工作人员穿越人群后,看见那名妇人跪在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孩旁边。小男孩不知是昏迷还是死亡,躺在一摊血泊当中。 妇人高声哭喊:「谁救救我儿子啊!医师在哪里?来救救我的儿子阿。」与李子因一起进来的工作人员说道:「女士,我是女神号的工作人员,名叫王翰,你的儿子怎么了!」那女人哭道:「由于船的颠簸,我儿子在爬楼梯时,不小心跌倒,撞到后脑了。」李子因则挽起袖子,说道:「我是医师!」正要动手救治小男孩的李子因,被王翰拉住手,说道:「先生,请你等等,我们船上有合格的医师。」 由于刚刚李子因一直说栏杆上有人,但从王翰看到李子因开始算起,直到跑过去把他拉回来的这段时间,根本没有第三人在场,所以,王翰不得不怀疑李子因的精神状况,加上不认识李子因,根本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是医师,因此不愿让他出手救治。 王翰问着人群中的另一个工作人员道:「小陈,江春泰医师在吗?」小陈摇头说道:「江医师人在医务室,不过很忙。现在风浪很大,医务室里聚集了一堆摔伤、撞伤的人,其中一两个人的情况也很严重,连贾约翰医师都去帮忙了,所以恐怕短时间内无法过来这里了。」王翰一脸懊恼:「那萧医师呢?」萧医师是船上专职的驻诊医师,平常除了看诊以外,其他空间时间,大都在船上酒吧喝酒把妹。 小陈的头摇得更用力一点:「刚刚去叫过了,但是…醉的不省人事。」王翰叹了口气,无奈的跟那个妇人说道:「这位女士,你也看到了,我们很尽量在帮忙,但,现在船上三个医师暂时无法来这里救你儿子,眼前这位先生是否真的是医师,我无法确认,你自己作主吧!」那名女士看看王翰,再看看李子因,迟疑三秒后,跪在李子因面前哭道:「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他…他…就快没命了。」 第4章 诡异的场景 李子因把女士扶了起来,自己则跪在小孩旁边,对着王翰喊道:「我需要手电筒、医药箱、木板、两条被子,要快。」王翰听到李子因的需求,也不敢耽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李子因要的东西凑齐。李子因撑开小孩的眼皮,用手电筒照射了一下瞳孔,兴奋的喊道:「太好了,还有反应。」 接着动手顺畅呼吸道、清理伤口,最后用被子与木板绑出了一个简陋的颈椎固定器,再用另一条被子裹着小孩的身体,以免失温。过了大约三分鐘,小孩子终于睁开双眼,哭着要找妈妈。那名女士猛擦眼泪的感谢李子因,并跪在地上安抚小孩。李子因用毛巾擦着手上的血跡,再向王翰道:「准备担架,把小孩抬到医护室,我跟你们一起过去。」 晚上八点半,女神号所处的海域,风浪稍减,但雷电交加,雨势滂沱。李子因、江春泰与贾约翰,一起在医务室旁的医师休息室吃饭,女神号的船务经理为了感谢三位医师的辛劳,提供三人许多优惠。例如,靠岸前三人的三餐免费、住宿免费升级,就连今天晚上这顿丰盛的晚餐,也是船务经理提供的。 江春泰对着李子因说道:「子因兄,说真的,你的医术比我想像中的好很多,而且很…很有创意。」李子因不太习惯邮轮的颠簸,虽然已经吃下几颗江春泰所给的晕船药,但依然觉得昏昏沉沉。听到江春泰的夸奖,拿着叉子的手摇了摇,说道:「真不敢当,有些是学校教的,有些是突发奇想。要说佩服,我对你们两位才是五体投地阿,在没有仪器辅助检测的情况下,还得判断出病灶的原因与位置,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江春泰喝了一口红酒,已经有点飘飘然,说话声量也稍大,道:「其实,大多数的什么病灶原因与位置,都是我瞎猜的,只是在病人面前假装自己很高深莫测、不容置疑而已。」说完,自己哈哈大笑。李子因当然知道江春泰这是谦虚的说法,但也陪着笑了起来。 吃完晚餐,贾约翰站了起来,说道:「我得回去休息了,亲爱的江与李,晚安。」说完,随着摇摇晃晃的船舱,走回自己卧室。江春泰问道:「你住哪一区哪一间房?明天早上,我去把你叫起来一起喝咖啡。」李子因摇头笑了笑:「我…」原本李子因想说自己在这艘船上没有住宿的地方,但双手伸进裤子口袋时,却掏出一张船票,李子因自己也觉得惊讶,因为他根本不记得何时买了这张船票。「我住在…b区504房。」 回到房中,李子因头昏脑胀的躺在床上。这是一间不太大的房间,大约只有5-6坪,床头上方是一扇正方形小窗,无法开啟,但隔着玻璃可以看到海面,只不过,现在窗外一片漆黑,除了偶尔几道闪电的光芒外,根本无法看到外面。 不知过了多久,李子因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躺在摇篮中。此时,一道闪电轰隆作响,突然感觉有一道黑影从窗户外闪过,李子因惊坐而起,满脑子思考着:「刚刚那道黑影是人吗?不可能,窗户外就是茫茫大海,怎么可能有人?」李子因慢慢把头靠往窗前,又是一道闪电落下,光芒映照出有个没有五官的男子,正把脸贴在李子因的窗外。「啊」的一声尖叫,李子因整个人往后弹去,先是在床上滚了一圈后跌落,后脑「碰」的一声,撞击在船舱地板上。 不知躺了多久,短暂晕眩的李子因爬坐起来,右手伸到脑后刚才撞击到的部位抚摸着,虽然觉得疼痛,但所幸没有流血。此时,又是一阵闪电,把房间映照的光亮如昼,李子因再次被眼前景象吓一大跳,因为,他已经回到了现实生活的房间中。 「妈的,又作恶梦了,而且竟然还掉到床下。」李子因咒骂着,伸手继续按揉着后脑,看着窗外的雷雨下个不停。「不知道几点了?」李子因举起左手看了一下錶,发现它依然不动,自嘲的笑道:「对喔,我的錶是坏的,根本不会动。」突然间,李子因想到甚么事,全身像被闪电劈到一般,几乎无法动弹。慢慢地再次举起左手,看着上面的手錶,惊讶地说不出话:「竟然,跟我梦中的时间一样,已经走到1927年3月9日凌晨三点半。只是,手錶现在又不动了!」 随即,李子因又注意到,手錶上的第三组数字,「我记得原本的数字是三千六百多…对,是3643,怎么变成3583。」李子因凭藉着自己对数字的精确记忆,慢慢推算:「我刚拿到錶时,上面的日期是1927年1月8日,我往后调了两个月,日期变成1927年3月8日,而第三组数字就变成…。」 一分鐘后,李子因手拍大腿道:「原来,第三组数字是在倒数计时,而且倒数的时限是10年,也就是3650天。但…倒数十年…有什么意义吗?1927年的十年后,就是1936年,这是甚么意思呢?这手錶,只有在睡着时做梦才会转动!太匪夷所思了!」李子因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搞不清楚这些日期代表什么意义,眼见窗外雷雨渐歇、东方鱼肚渐白,李子因只好起床做早餐。 2001年4月3日早上七点四十分。由于早早就到医院,李子因在会议室中喝咖啡,看着魏铭安教授所写的「军医学史」。这本书主要在介绍中国近代的军医学歷史与演进,虽然是属于学术方面的书籍,但李子因却看得津津有味。书中有一段,介绍了当时西方传教士医师来中国传教时,所带来的医学新知,对当时中国传统医学的衝击,甚至影响了军医学的演进。其中,传教士蓝保罗、马威廉、贾约翰等人,均对现代中国的医学產生巨大的影响。 看到这一段,李子因口中的咖啡差一点喷了出来,惊讶地自言自语道:「贾约翰?不就是我梦中所见的那个老外?」李子因放下手中书籍,急忙地跑到电脑前,打开搜寻网页,输入「贾约翰」三个字,惊讶的发现,歷史上竟然真有其人。随后,李子因输入「江春泰」,却发现资料只有几笔,而且都不是李子因要的。李子因试着再加入几个关键字,例如「民国初年」、「军医」等等,但出现的资料都是甚么「民初东北军医制度」、「民国初年军阀势力分佈」等文章。 甚至,有一篇文章是「东北名将杨湖尘灭门惨案纪实」,「作者:韜泉客」。李子因不但点进去看,还认真地看完,精采程度一百分,但是李子因却洒然一笑:「歷史课本上面说,杨湖尘原为大同承德一带的军阀领袖,后来投靠东北军,立下战功无数,甚至促成西安会谈,奠定国共联手抗日的基础。后来带着妻小辞官隐居,过着悠间愜意的生活…。这样的美好人生,跟灭门惨案如何牵连上?这些作者,想像力也太丰富了点…。」感叹完毕,李子因才发现自己分心了,继续爬梳着江春泰的资料。 就在李子因以为,江春泰只是自己梦中随意出现的虚拟人物时,却出现一则标题为「贾约翰与他的医师朋友们」的连结。李子因点入后,终于看到江春泰的资料,上面写着「江春泰医师,贾约翰的医学院同学,死于1927年3月,也因为英年早逝,没有与贾约翰医师一起名扬青史,殊为可惜。」 这段文字让李子因充满震惊,这说明了江春泰也是歷史上真有其人,但为何这么早就过世了呢?「虽然只是作梦时遇见,但江大哥真的是值得深交的朋友,英年早逝,太可惜了。」 到了交班的时间,李子因与大夜班的医师交接完毕后,开始了一天的工作。2001年4月3日十点十八分,因为太早吃早餐,李子因觉得肚子在抗议,所以决定到便利商店买些食物。走出急诊室没多久,一个让李子因觉得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李医师,又遇到你了。」 原来是昨天因为昏迷而送进急诊的木忠祥老伯,身边跟着一位年轻的女人,正搀扶着木老先生。李子因点头道:「原来是木伯伯,有好一点吗?今天怎么又来医院了?」木忠祥笑的时候,脸上皱纹径渭分明的呈现出来,给人一种苍老,但慈祥的温暖:「哎呀,人老了,不重用了。昨天进急诊室是个意外,今天来医院是既定行程,来做化疗并拿药。」 李子因昨天帮木忠祥评估病情时,就已经看过他的病歷,知道他有摄护腺癌,而且颇严重。李子因搭着木忠祥的肩膀说道:「木伯伯,要保重身体喔。」木忠祥拉着李子因的手道:「谢谢你啦,李医师。其实…我昨天遇到你,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李子因好奇的问道:「什么感觉?」木忠祥说:「我觉得,之前就认识你,在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李子因当然不信,觉得这是老人家的错觉,哈哈笑道:「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亲切感,也应该就是一见如故的感觉。」木忠祥笑着点头称是。言谈间,撇见站在一旁的女人,李子因问木忠祥道:「木伯伯,那个女孩是?」 木忠祥笑道:「我孙女,漂亮吗?」李子因连忙讚道:「漂亮,当然漂亮。」与木忠祥又寒暄了几句,李子因说还有其他事忙,两人才相互道别。李子因走出了几步,心中疑问道:「木伯伯昨天不是说,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台湾?怎么今天又多出一个孙女?」想了一会,摇头道:「管他的,木伯伯或许有难言之隐,算了,不研究。」 回到急诊护理站,李子因再次去察看病人状况。一旁,三个刚毕业的小护士坐在护理站吃东西,嘰嘰喳喳的聊着天,一副快乐模样。梁旭峰走进护理站,发现小护士在吃东西后,声音高八度的喊道:「天啊,你们在吃甚么?」三个小护士如同被定格,表情满是不解与尷尬,其中一个小护士唯唯诺诺的说道:「这是一个阿婆刚刚送的,说是感谢我们照顾她孙子。嗯…这里不能吃东西吗?」 梁旭峰摇头道:「当然可以吃东西,但是,你们在吃凤梨酥吗?」听到凤梨酥三个字,其他没有那么忙碌的护士学姊,犹如被定格一般,张大嘴巴望向这边。小护士小心地回答道:「是的,一位阿婆刚刚送一盒凤梨酥,说大家都可以吃的。梁医师,吃凤梨酥,会有问题吗?」 梁旭峰正经的说道:「如果你在其他地方吃,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是凤梨,闽南语叫旺来…」梁旭峰犹如在诉说恐怖故事,故意把声音拉低,说道:「在医院,尤其是急诊,如果吃了凤梨,那表示今天会生意兴旺,旺到你想哭。」 有两个小护士表情都很凝重,其中一个甚至快哭了。另一个比较大胆的小护士辩解道:「迷信吧,都甚么年代了,各位学姊不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吧。」梁旭峰故意放慢语调,犹如是吓唬小女孩的怪叔叔一般,声音怪里怪气的说道:「非常灵验,百试百中。」 话刚说完,负责检伤分类的简素华护士,接听完电话后,语气惊慌地喊道:「大量伤患,所有人员注意,大量伤患。总共有十六个病人,往我们这边送。」李子因赶忙问道:「什么情况?」简素华说道:「六台车连环追撞,其中一台是大客车,两辆车起火,五分鐘后会有五人先送到,请各位准备。」话刚说完,一名吃了凤梨酥的小护士已经「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第5章 将军之死 2001年4月3日早上九点二十七分,整个急诊室,犹如战场,所有人忙得鸡飞狗跳,只有三个小护士站在一旁,犹如做错事的小孩。简素华向梁旭峰与李子因说道:「有三个患者,在来医院的路上已经ohca。」李子因皱眉说道:「这么严重!」小护士一脸茫然,但又不敢出声发问。 梁旭峰跟小护士解释道:「ohca,就是急诊患者到医院前就没有呼吸心跳。」三个小护士倒抽了一口凉气,比较爱哭的那一个,眼眶又开始凝聚泪珠了。没多久,第一辆救护车终于抵达急诊,当病人从车上被推下来时,李子因暗自吞了口唾沫,心中骂道:「这是车祸造成的?真他妈见鬼,这还比较像从战场上拖回来的。」 只见病人全身焦黑,几乎可以用体无完肤来形容。其头、胸、腹部等重要部位,有肉眼可见的不明物插入,已经可以说是死的不能在死,李子因在确认了患者的各种生命跡象后,摇摇头说道:「送太平间吧!」 就在李子因签了一些文件不久后,又到了一辆救护车,但与之前三辆不同的是,这次随行的还有许多警方与军方的人马。从救护车上推下来的,是一位身着戎装的老先生,李子因看了他肩膀上的肩章,不禁肃然起敬:「居然是一星少将。」简素华喊道:「李子因医师,接病人。」李子因赶紧完成手边的工作,来到老将军的身边。 此时,随车的救护技术人员,向李子因交接病人病情,说道:「病人杨晋新,性别男,八十五岁,意识清醒,左大腿处因尖锐物刺穿动脉,导致大量出血,已经先用止血带紧急处置!如果没有问题,请医师在这里签名。」说着,那名医护人员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指着文件某处,刚好露出一截手腕,手腕上面有着精美的刺青。 但李子因可没空欣赏,快速签名后,与两个护士把病人推到定位,开始快速瀏览病人生理数据,此时,杨晋新将军突然冷汗直流、呼吸急促、接连作呕,而且皮肤上也泛起一阵怪异的红色疹子,而意识好像开始模糊不清。旋即,李子因鼻中闻到一股淡淡的苦味。 正要动手救治杨将军时,罗明诚主任突然拉开隔间围帘,出现在李子因身前。罗明诚把陈振辉往前一推,用眼神示意要他赶紧接手,并伸出左手搭在李子因的肩膀上,把李子因半推半拉的往外带,走出围帘后才说道:「李医师阿,抱歉啦,我知道你对于烧烫伤这一类的紧急救治很有一套,所以冒昧的请你帮忙处理一下那边的case,拜託了。」说完后,把李子因推入另一间隔间。 一开始李子因当然火冒三丈,这个主任大概是怕自己犯错被将军投诉,又或者是怕自己抢了医治将军的功劳,所以才叫他的心腹爱将上场。不过,李子因也知道,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只能摸着鼻子赶紧接手救治工作。 忙了大约几十分鐘,病人终于稍微稳定。李子因走出隔间,刚好遇到换药完毕的赵嘉馨。赵嘉馨先是皱了眉,指了指主任办公室的位置,用极低的音量说道:「主任,好偏心!」李子因苦笑着摇摇头,无所谓的说:「算了,我不求升官,不求晋爵,他们想求表现,我配合就是。」说着,李子因与赵嘉馨一起走进护理站,只见那三个小护士情绪低落,其中一个更是不停抹眼泪。 赵嘉馨坐在小护士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不用难过了,又没人怪你们。」小护士哽咽的说:「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大家这么忙。」赵嘉馨揉了揉学妹的脑袋,说道:「梁医师是吓唬你的,甚么吃凤梨酥会生意兴旺!根本没有科学根据,别相信他。我以前也偷偷在休息室吃过凤梨冰棒,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在一旁打病歷的李子因,突然回过头来,问三个小护士说:「那个,你们刚刚吃的凤梨酥还有吗?突然觉得肚子饿,想吃一点。」胆子较大的小护士吐舌说 :「李医师,这种情况下,你还敢吃凤梨酥喔。」李子因不屑的说:「照吃不误,不过我并不是想破解甚么封建迷信,只是肚子饿了,又懒得出去买东西而已。」说完,小护士把刚刚没吃完的半盒凤梨酥,推到李子因面前。 李子因一片凤梨酥刚吃完,梁旭峰刚好忙完,走回护理站。看见李子因在吃凤梨酥,惊讶的张大嘴巴,问道:「都这种情况了,你还敢吃,不怕大量伤患再来一次。」李子因冷笑说:「你怎么证明这次的大量伤患是因为吃凤梨酥,而不是因为你的乌鸦嘴。」梁旭峰则是胀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杨晋新将军所在的隔间,突然发出一阵阵骚动声音,有名护士惊恐说道:「陈医师,病人没呼吸心跳了,怎么办。」「准备aed,马上cpr。」陈振辉惊慌的声音,传入李子因与梁旭峰的耳中。没多久,一名护士跑到护理站讨救兵:「梁医师与李医师,你们有空吗?病人…expire了。」 梁旭峰好像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在感叹:「expire?怎么会?刚刚老将军不是还意识清楚?」李子因随即从护理站衝了过去。进到隔间,只见陈振辉正在对病人进行cpr,已经忙得满身大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李子因赶紧接替,让陈振辉空出手来。陈振辉擦着额头的汗珠,再次下医嘱:「注射epinephrine,再次准备aed。」 一个小时后,陈振辉坐在护理站两眼无光,他搞不清楚自己哪个地方做错!原本到院时,意识还算清楚的病人,竟然就死在自己手上。没多久,李子因手拿两瓶饮料,走进护理站,把其中一瓶放在陈振辉的面前,说道:「给你的。别想太多,你已经尽力了。」说着,自己喝了一大口饮料后,便又开始忙碌了。 没过多久,除了一片凤梨酥外,几乎没有其他食物入腹的李子因,正觉得头昏脑胀时,赵嘉馨与一名男子,手里拎着一大袋食物走进护理站,兴奋地对着李子因说:「子因哥,休息一下,吃点心囉。」李子因一抬头,看着赵嘉馨与身边那位穿着警察制服的男子,惊喜道:「黑仔警官,你特地带点心来看我!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欧志扬警官找个空位坐下,并把警帽脱下后,恭恭敬敬的放在桌角,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澜地说:「我当然不是特地来看你。」李子因毫不客气地在一堆食物中,找出一份生煎包子,开始大快朵颐起来,说道:「我当然知道,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傢伙,肯定不是特地来看我的。」说完后看看赵嘉馨,又看看欧志扬,不怀好意地笑着。赵嘉馨顾左右而言他,说道:「芝芝学姊最喜欢吃车轮饼了。」说完,拿了一包车轮饼,头也不回的走了。 欧志扬脸上抽搐着一丝尷尬,说道:「我不是来找你或嘉馨的,其实,我是来办案的。」说完,又把警帽戴上,低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场所,能换个地方吗?」 医师休息室,虽然不是甚么隐密的地方,但比起龙蛇混杂的急诊室来说,这里的确是比较好的谈话地方。欧志扬开门见山的说道:「早上连环车祸,有好多人送来你们这里吧!」李子因点头说:「没错,其中几个是我处置的。不过,前面三个ohca的病人,身上所受的伤一点都不像是车祸引起的,反倒比较像从战场上拉回来的,被炸弹轰的体无完肤。」 欧志扬低声说:「你说对了,的确是炸弹。」说着,欧志扬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笔与一本笔记本,画图解释道:「这是蓄意的汽车爆炸案,而炸弹就安装在杨晋新将军的座车,这是军方发派给杨将军的专用座车,平常,杨将军出门也都是坐专车。」李子因惊讶道:「可是,杨将军刚到急诊时,是我处置的,尚有意识,只有左大腿处大量出血。反而是前三个病人,应该是坐在爆炸的车上。」 欧志扬点头说:「没错,杨将军今天不知为何,让专车在前开道,自己反而乘坐私人轿车跟在后面。前导车爆炸,后面跟随的私人轿车因为煞车不及撞上,而且也被爆炸馀波波及。所以,我们推断,歹徒的目标是杨晋新将军,只是阴差阳错的情况下,没有让杨将军当场炸死…虽然杨将军最后还是没能撑过去!」 李子因摇头苦笑:「可悲,原来是有歹徒想置杨将军于死地。可叹,我们主任为了争功諉过,把杨将军从我手上抢走,却死在他的得意门生手上。」欧志扬不解地问道:「怎么回事?」李子因便把今天早上的一切经过,说了出来。欧志扬摇头说道:「唉,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这种勾心斗角。」 说话间,欧志扬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那头是欧志扬的下属陈杰仁警员。「小陈,笔录作好了吗?」李子因虽然没有听到对方说什么,但想必是已经搞定之类的话,欧志扬点点头后说道:「嗯…嗯…好,那你先回去,我晚一点回去看笔录。」说完,掛上电话,欧志扬对李子因说:「我们小陈已经跟你同事,也就是陈振辉医师做完笔录,陈振辉医师确认,杨晋新将军是死于大量出血。」 李子因唏嘘说道:「他情绪应该很低落吧,原本接手时,杨将军还…不对」一瞬间,李子因回忆着刚拿到杨晋新将军的生理资料与观察其临床状况时,发现不对劲。欧志扬急忙问道:「怎么了?」 李子因说道:「杨将军刚到急诊时,大量出血的问题已经暂时被救护车上的emt处理完毕。等到我再次去帮杨将军做cpr时,所看到的生理资料,不像是大量出血造成的休克。反而比较像是…中毒。」 欧志扬表情严肃地说:「中毒?有办法确定吗?」李子因摇头:「这是我的猜测,没有经过检验,很难给出肯定的答案。」欧志扬知道当医师的人,很不喜欢给人非常肯定的答案,所以,改变问题道:「我这样问好了,有甚么端倪让你猜测是中毒呢?」 李子因小心说道:「杨将军刚到急诊时,救护车上的emt提到,病人的意识清醒,还能说几句话。但我接手时,病人出现的临床症状是急性的皮肤出现红点、呼吸急促、噁心、呕吐等等。最怪异的是,当时杨将军身上有一股怪怪的杏仁味。这些症状,都与失血性休克的症状是不一样的。」 欧志扬问道:「照你这么说,陈振辉医师是否也应该发现,杨将军是死于中毒呢?那他说杨将军死于失血过多,不就是作偽证。」李子因摇头说:「不是很容易看出来,就像我当时也没有马上判断出来。这个结论是我们刚刚聊天时,突然想到的可能性。更何况,陈振辉接手时,杨将军的状况就急转直下,他因为心慌意乱而影响判断,也是有可能的。」 欧志扬点头,再次问道:「如果真的是中毒,那你能判断出,这个毒药是甚么时候投放的?」李子因思考了几秒,才说道:「如果杨将军真的是中毒,那这个毒药应该是短时间内被投与的。为何呢?因为我观察杨将军的中毒症状,出现的又快又急,不像是慢慢累积所导致的。所以,毒药可能是汽车爆炸前后投放的。」 欧志扬左手摸了摸下巴,重复了李子因的话:「汽车爆炸前后投放的?如果是汽车爆炸前投放的…有太多可能,不好推断。」思考了一阵子,欧志扬心中一惊,说道「如果是爆炸后才投放,那岂不是说,作案人员不是急救人员,就是军警?」李子因并没有接话,只是惊讶的看着欧志扬。 从口袋再次掏出手机,欧志扬拨电话给陈杰仁:「小陈,你还在医院附近吗?…哦,还在,好…,你帮我调监视录影带…,嗯…,从杨将军上救护车开始,一直到进医院之后,全部有设监视录影机的地方,都要调出来。」 第6章 发现陌生的自己 2001年4月3日晚上十点。李子因洗完澡后,坐在床上看了一会儿「军医学史」,此时窗外开始淅淅簌簌的下起雨来。李子因虽然捧书阅读,但心中一直想着杨晋新将军的案子。没多久,雨势越来越大,阵阵雷声轰鸣。李子因放下书籍,心中暗道:「不看书了。下雨天,睡觉天。」说完,便倒头大睡。 窗外虽然下着雷雨,但不影响李子因的一夜好眠。清晨时分,第一道阳光射入房间时,李子因就已经稍稍清醒了。不过,既然闹鐘还没响,李子因索性继续赖床。第二次清醒,觉得精神好多了,原本还赖在床上的李子因,眼睛微张,看到房间景象时,被吓得跳了起来。 揉着双眼,清楚的看着房间四周后,李子因惊讶的张开了嘴巴:「这不是…船舱…b区504号房?」举起左手,李子因看了手錶一眼,苦笑道:「手錶又开始动了,1927年3月9日早上6点。我又做梦了,而且,时间还他妈的连贯。我是不是应该去找精神科看看了。」 李子因下了床,发现自己穿在身上的衣服,是一套白色衬衫与黑色裤子,这种顏色搭配很常见,李子因衣柜里就有好几套,以应付正式场合。但这套衣裤的材质,李子因却觉得陌生。脱下衣裤后,李子因看见裤子内部靠近腰侧的地方,缝了一块商标,上面写着「瀋阳荣华製衣厂」,底下还有一排地址。就在李子因正研究商标时,斜眼一撇,看见了一件更令李子因吃惊的事。 原来,李子因竟发现自己的左大腿内侧,「新增」了一块胎记。「妈的,这里什么时候有胎记,我怎么不知道。」李子因急忙找着镜子,最后在一个小衣柜的门后找到。李子因仔细地端详镜子内的自己,吐了一口气道:「幸好,这张脸还是自己所熟悉的…。」 就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李子因在镜子中的脸庞又慢慢的凝重起来:「不对,我的右眼上方,甚么时候多了一颗这么大的痣。」李子因以为是脏东西,伸手去抠,却怎么也抠不掉。「做梦,做梦而已,在梦里我看见甚么都不奇怪。」李子因自我安慰着,旋即发现衣柜中放了一个灰色布包与一隻大行李箱。「这应该是别人放着,忘记拿走了。」,李子因抓了抓头,又补充道:「不然,就是我走错了别人的房间。」按耐不住好奇心,李子因打开灰色布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本护照,上面写着「中华民国护照」。李子因也出过几次国,知道自己常用的护照是绿色的,而这本却是墨绿色的。等李子因打开护照一看,整个人几乎瘫坐在床上。 护照的左方有张照片,虽然没有很清晰,但明显就是自己的脸。更令李子因困惑的,是照片下方写着「姓名:李子因,年岁:二十八,职业:学生,籍贯:辽寧瀋阳。」护照右方则写着「外交部,为发给护照事兹有李子因至美国留学…,中华民国一十一年三月一日。」李子因觉得自己就快崩溃了,「我什么时候有这本护照?而且还是民国11年发的,我她妈到底是民国几年出生的?」「我的籍贯甚么时候搬到瀋阳了?我这辈子都没有去过瀋阳好不好。」 李子因定了定神,告诉自己说:「冷静,一定要冷静。」随后,看见灰色布包中还有一本笔记本,李子因毫不考虑的拿起来翻阅。不看还好,这一翻阅,李子因更加怀疑人生:「这…确实就是我的笔跡阿!但,我什么时候写了这些东西?」只见上面中英文夹杂,大部分都是铅笔素描各种服装的样式,有男装有女装,有冬衣也有夏服,有的作品下面,会有落款「李子因.192x年x月x日,于加州艺术学院」等字样。 其中有一页,上面用铅笔画着一个男子穿着西装,由于是要凸显西装的设计,所以模特儿并没有五官…。李子因颤抖捧着笔记本,惊恐道:「这…这不就是…我常常看到的那名无脸男子!那名无脸男子所穿着的西装,怎么…怎么会跟这页草图的穿着一模一样!」一想到无脸男子,李子因下意识地往窗户望去,那天就是在这个窗户外面看见无脸男子,那时李子因被吓得差一点撞晕过去。幸好,现在窗外大海蔚蓝一片,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 就在此时,有人轻敲房间门,而且很有礼貌的敲三下后,就稍作等待。李子因吃了一惊:「怎么会有人敲我的房门。」躡手躡脚的来到房门口,开口问道:「谁啊?」只听见门外喊着:「老弟,是我,江春泰,来找你喝咖啡了。」 穿好衣服后,李子因打开房门,只见江春泰已经穿着正式西装,站在门口,对着李子因笑道:「对不起阿,老弟,打扰你睡觉了,今天海域天气很好,陪我去甲板喝个咖啡吧。」 海风微微,金色的阳光洒落,在这种还算寒冷的三月,增添一丝温暖慵懒的舒适感。此时坐在甲板上的咖啡桌前,江春泰正在与李子因聊着回国后的计画与抱负。「老弟,目前中国各地都面临着相同的问题,就是内有军阀割据、外有强权虎视。尤其我们东北,更是有日本与苏俄这两隻老虎,不时出没,甚至就在我们宅院内大打出手,这明摆着就是耻辱。」 江春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瞒你说,我的父亲是东三省章羽庭章大帅的手下,这次回国,正准备前往投靠,不知道老弟你…有何打算?」李子因苦笑,目前连自己是谁?家居何处都还搞不清楚!怎么谈将来计画呢?所以李子因说道:「应该…是先回家,剩下的,回家后再说。」 江春泰点头说:「应该的,应该是先回家,让父母安心。之前我好像记得你说,你来自沿海省份,不知道,你现在家居何处?」李子因很想跟江春泰说台湾,或者说不知道,不过突然想到护照上所写的籍贯,李子因说:「瀋阳。」江春泰兴奋地拍着大腿:「不是沿海省份?那太好了,我也正要到瀋阳去,下船后,一起搭火车如何?路途上也好有个伴。」李子因想了想,便点头同意。江春泰本想说服李子因与自己一起投奔章羽庭,但既然李子因家住瀋阳,而且两人还有一段路程同行,所以也不那么急了。 接下来的两天,李子因在邮轮上过着悠哉的生活,整日里不是与江春泰、贾约翰等人聊天,就是在邮轮各区晃荡、看书、赏海,彷彿在医院中所承受的压力都宣洩一空。虽然李子因觉得自己在作梦,不过应该也算是好梦,如果不是那个无脸男子偶尔出现搅局,隔三差五的出来吓人,李子因倒是有一点不想回现实生活了。至于那本绘有穿西装的无脸男子笔记本,李子因把它重新塞回灰色布包,并暗中祝祷说:「我不再打扰您,可拜託您也别再出来吓我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各位乘客您好,经过二十天的航程,再过一个小时,女神号即将抵达旅顺港,请各位乘客留心您的财物与行李。女神号全体工作人员祝您旅途顺风,期望能很快有下一次为您服务的机会。」一样是中英文两次广播,李子因靠在甲板旁的栏杆,看着1927年的旅顺港,大小船隻不计其数,更远的街上人潮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正看得出神,感觉有人在拍着他的肩膀,李子因回头一看,原来是贾约翰与江春泰。贾约翰给李子因一个拥抱,说道:「兄弟,保重了!找时间来同济医院找我。」李子因用力的点头说「一定。」随后贾约翰一样与江春泰拥抱,互道珍重。 从下船之时,一直到乘坐人力车离开港口,李子因总觉得有人在窥视、跟纵他,只是李子因偶尔回头,那人却又不见踪影。正纳闷时,江春泰从火车站走出来,手里拿着两张车票,说道:「车票买好了,时间还有点早,我们去吃个饭吧。」 李子因点头答应,两人来到车站附近的巷子,只见一颗大树下,有个卖麵的小贩,江春泰说道:「就在这里随便吃吃,不会太寒酸吧。」李子因摇头说:「不寒酸,在船上都吃西餐,正想吃吃道地的东北小吃。」 两人坐定,正在等店家上菜,李子因看见不远处,有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子,年纪应该不到十岁,正眼巴巴的看着麵摊上冒着阵阵的白烟,不断的吞嚥口水。不知为何,李子因看着这小孩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于是掏出了一包从邮轮上带下来的西式饼乾,放在桌上,并向男孩挥挥手,招呼他过来。 抵不住食物的诱惑,那小孩怯生生地走到李子因面前。李子因把饼乾塞到小孩手上,小孩难掩兴奋地吞了口水,说道:「全部都给我?。」原本正在看书的江春泰,抬头看了小孩子一眼,微笑不语。李子因说道:「好吃的很,要不,你尝一口试试!」小孩子拿了一片饼乾,迫不及待地塞到嘴里,满足的把眼睛瞇成一线,点头称讚:「好吃,好吃,咱从小到大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玩意儿。」 李子因笑说:「你叫啥名子?你爹娘呢?」那小孩子吃的笑顏逐开,回答道:「我爸过世了,我妈进当铺忙,叫我在外边等着。我叫小蛋头…。」李子因身体一震,一股回忆涌现脑海。自己小时候,有一阵子李忆良也都管自己叫「小蛋头」,李子因问李忆良为什么要叫自己小蛋头?李忆良笑说,因为他自己小时候,乳名也叫小蛋头,所以觉得亲切。只不过,整个东北,乳名叫小蛋头的小孩,没有上万,也有成千。 就在李子因想再说些什么,不远处的一间当铺,一个妇人被推出门口,「碰」的一声跌倒在地。随后两个汉子,跨过门槛走了出来,其中为首的一个男子,「啪」的一巴掌搧在妇女脸上,那妇女嘴角流血,犹自拉住男人的小腿,说道:「大爷,那玉鐲子是我们母子最后的一点盘產,你把它拿走了,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办?」。那男子怒气更盛,一脚踢开妇女说道:「你还嘴硬,这分明是你从我们这里顺手摸走的,居然还大言不惭的说是你的?」站在李子因旁的小蛋头,看见母亲被打,把饼乾随手丢在桌上,双眼微红,犹如一头小狮衝了过去,并喊道:「别打我娘!」只是还没靠近那妇人,就被壮汉一脚踢飞,头脸多处擦伤,挣扎半天爬不起来。 第7章 血溅当铺 李子因与江春泰远远看到这一幕,不自觉的双手握拳、怒火中烧。此时刚好两人的麵已经煮好,店家正把麵端上来,低声说道:「两位应该不是本地人吧,那当铺的老闆是我们这里有名的恶霸,专门干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事,我劝两位别管间事,免得惹祸上身。」李子因与江春泰两人互视一眼,有默契地站起身子,往小蛋头的方向走去,那麵店的店家,也只能摇头叹息。 李子因走到小蛋头身边,将其扶起,所幸都只是皮外伤,并没什么大碍。当铺老闆见李子因等两人颇有兴师问罪的态势,也不惧怕,自顾自地说着:「小春子,你来说说咋回事,让各位评评理。」那个叫小春子的小廝往前一站,说道:「各位佳邻好友,这女人,刚刚来我们这里典当玉鐲子。」说着,扬起右手的一支玉鐲子,显然就是暗示,这是那妇人的。 「那妇人说,因为要回故乡,没有盘產,希望我们能通融,多当些钱给她们使。我本着助人为乐的想法,正起身去求老闆,没想到,这恶毒的女人,趁我不注意,偷了我们放在柜子里的传店之宝。」说着,又晃了晃左手手上一支雕有龙凤的玉鐲,「被我发现后,居然大言不惭说,这支玉鐲才是她的,试问,有比这更可恶的吗?」说完,把右手手上那支普通的鐲子,往妇人脸上一丢。那妇人虽然被打,但依然没有一丝胆怯,流着眼泪说道:「龙凤鐲才是我的,不是我偷的。」 李子因低头问小蛋头:「你知道你妈妈的鐲子是哪一支吗?」小蛋头见母亲受委屈,也默默地流泪,听到李子因询问,才说道:「我知道,是有龙有凤的那支,那是我爸爸给我妈妈的。」李子因直觉这小孩子不会说谎,绕过几个围观的人群,站在那小廝的面前说道:「要证明这事的真假,其实也很简单,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这玉鐲是你们的,这妇人匆忙之间,必不可能记得玉鐲上细緻特徵。不如,我们来问问这妇人,如果她答不出来,不就可以证明这玉鐲是她偷的。」这小廝一愣,还不置可否时,江春泰附和道:「有理,这位女士,你可否说说这玉鐲的特徵。」那妇女知道这两人在帮她,点头说道:「那玉鐲是我夫家送我的,上面雕有龙与凤,玉鐲的底部,有个李字,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正是我夫家的本性。」 李子因心中讶异:「小蛋头的爸爸也姓李?我记得,老院长曾经说过,他的父亲在他还很小时就过世了,难不成…」就在李子因想开口询问时,江春泰在旁边鼓掌,对着当铺老闆与小廝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玉鐲是谁的就好分辨了,请问,你们敢拿出来,让乡亲们评评理吗?」 那当铺老闆脸色阴冷,对着四周看热闹的邻居与路人们说道:「你们热闹也看够了,老子有私事要了,识相的就给老子滚,等等无辜受波及的,可怨不得老子。」一旁的人,平日都知道这当铺老闆的手段,过没多久,只剩下那对母子与李子因、江春泰四人。 当铺老闆对着江春泰与李子因说道:「你们应该不是本地人,我也不为难你们,马上消失,我就当没发生过这事。」江春泰摇头说:「虽然我们也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只要你把东西还给这女士,我们立即离开。」当铺老闆阴测测的笑着:「所以,你管定这间事了,对吧。」转头向小廝说:「小春子,叫人,让这两个傢伙知道,后悔两字怎么写。」李子因低身向小蛋头说道:「扶你妈妈先躲到一旁,我们想办法帮你们拿回手鐲,如果状况不妙,你们就赶紧逃。」 就在小蛋头扶着妈妈躲到一边,巷子一侧进来三个壮汉,脸色不善的走了过来,到当铺老闆的身后,才停下来。李子因目光正盯着小蛋头母子,确认他们走远后,才放下心来。此时,李子因耳中听到一阵脚步声「叩,叩,叩,叩。」,猛然间转头,看见当铺老闆背后站着四人,其中一个,竟是无脸男子。李子因受惊吓并退了几步。 当铺老闆哈哈大笑道:「会害怕了吗?再给你一次机会,跪下磕头,马上滚。」江春泰对李子因的怯懦也有点失望,说道:「如果你害怕,可以先走。他们人多又怎样,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这种欺男霸女的人渣。」 再次定睛看去,发现无脸男子又消失了。突然间,李子因想到,之前查资料时,发现江春泰是死于1927年的3月,但不知道几号,莫非就是今天!于是,李子因在江春泰的耳边低声说道:「大哥,要不,我们今天先退开!」江春泰鄙夷的看了李子因一眼,说道:「要走,你自己先走,我可不当缩头乌龟。」当铺老闆对着李子因笑道:「这位兄弟想走,我绝不为难,至于你…」指着江春泰,当铺老闆说道:「就算现在想走,也晚了,兄弟们,上。」 当铺老闆等四人原本想绕过李子因,直接对付江春泰,但李子因一心一意想救江春泰,所以直接挡在江春泰的身前。江春泰点头说道:「好兄弟,热血男儿,就应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铺老闆皱眉说道:「既然你想死,我…」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李子因已经先赏了当铺老闆一巴掌。当铺老闆怒道:「狗娘养的,你竟然敢…」还没说完,又是「啪」的一声,挨了一巴掌。而当舖老闆身后的三个汉子,似乎也看呆了,竟不知反应。李子因不耐烦道:「把玉鐲交出来,别说一些废话,什么敢不敢的,都已经搧你两巴掌了。」当铺老闆怒吼一声,就扑向李子因。 对于生活在孤儿院的李子因来说,打架从来就不是一件陌生的事。无父无母的小孩,从小不免就有同儕的霸凌与欺负,李子因为了制止这一切,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拳头。揍到没有人敢当面嘲笑李子因后,其他孤儿院的小朋友,如赵嘉馨等,李子因也是用同样的方法,保护他们。至于江春泰,虽然是个留洋的读书人,但因为很早就立志从军,在体能训练上从不马虎,所以在打架方面,当然说不上高手,不过应付一两个地痞,还是可以的。 江春泰与李子因,各自应付两个。李子因应付一个当铺老闆与另一名地痞,显得比较轻松,虽然自己身上脸上也掛了好几处彩,但比起当铺老闆来,却不知好了多少。李子因拳头滴淌着鲜血,一名地痞已经被李子因揍的头破血流,在地上挣扎半天爬不起来。当铺老闆把玉鐲拿在手上,服输道:「还你,玉鐲还你。」李子因抓着当铺老闆的胸口领子,把龙凤鐲子放进自己口袋。说道:「贱骨头,老早就叫你拿出来了,搞得大家都掛彩。」说完,又是一巴掌,搧在当铺老闆脸上,当铺老闆扑倒在地,眼冒金星,一股鼻血喷出,浸湿了泥土地。 江春泰右眼肿起,鼻子与嘴角流淌着血,衣服残破不堪,状况十分狼狈。但对付江春泰的两名地痞,却没有好到哪里去。眼见当铺老闆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两名地痞撂下狠话:「有种别跑,在这里等着,我们叫人去。」说完,一溜烟的不见踪影。 李子因伸手擦掉自己眼角的血渍,走到江春泰身边问道:「江大哥,没事吧。」江春泰缓缓站起来,脚步有些踉蹌,说道:「没事,都是小伤,死不了。」此时两人互看一眼,只见对方脸上东肿一块,西黑一圈,不知为何,两人突然觉得无比滑稽,尽皆捧腹大笑。不笑还好,这一笑,牵动伤口,两人又都痛的蹲下身去。过了半晌,两人笑声渐收,江春泰拍着李子因的肩膀说道:「兄弟,今天多谢你出手了。」李子因摇头道:「别说谢,我也看不惯那些败类。不过这么一折腾,不知道还赶不赶得上火车。」 说着,两人互相搀扶,一拐一拐地往麵摊的方向走去。突然,李子因觉得背后有脚步声响,转头一看,只见当铺的小廝小春子手里握着一支刀,伸手向江春泰的后背刺去。李子因一惊,不及多想,喊道:「大哥,小心。」说着,便把江春泰往旁边一推,小春子手中的刀,便刺入李子因的左胸,大量鲜血喷涌而出。小春子一击得手,惊慌地转身逃走。江春泰脸上青筋浮起,眼眶红润的喊道:「兄弟!兄弟!撑住阿!」李子因的伤势严重,眼看不活了,江春泰表情狠辣道:「兄弟放心,大哥替你报仇去。」转身便往小春子逃走的方向追去。 李子因躺在地上,胸口疼痛,可能因为失血过多,头晕脑胀。此时,熟悉的脚步声「叩,叩,叩,叩。」又再次响起,李子因勉强挣扎的把头靠在墙角,看见来人,果然是无脸男子,手中握刀,缓缓从远处走来。突然,巷子处又出现一个人,是个表情猥琐、嘴角有痣,痣上还有三根毛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笑道:「得来全不费工夫阿,我从邮轮跟踪你到这里,终于让我等到机会了。」李子因惊讶,但虚弱地说道:「是…你,跟踪…我。」那男子笑道:「没错!既然你要死了,就让你当个明白鬼。其实,我在船上已经对你下过一次毒了,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在甲板上倒了下去,但,你居然没事。」此时,无脸男子已经走到李子因的面前了,李子因表情惊恐,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那中年男子以为李子因是惧怕自己,哈哈笑道:「放心,我手脚俐落,不会让你痛苦太久的。死后想要报仇,记得找对人,主使者是大少爷,你们手足相残,可不干我的事。」 就在中年男子准备动手时,无脸男子伸手一扬,李子因的前胸已经多了一道血痕,鲜血再次狂涌而出,李子因呼吸急促,脸色苍白。中年男子一脸疑惑道:「你怎么搞的,我还没出手。」李子因已经奄奄一息,想说话却已说不出口,但心中的疑问是:「那个无脸男子就站在你身边,你看不到吗?」随后,李子因觉得眼皮沉重,从此失去知觉。 第8章 蝴蝶效应 猛然从床上坐起,李子因大口大口喘着气,一想到刚刚的「濒死经验」,李子因就吓得直打哆嗦,双手不自觉的摸着自己的胸口,幸好,完全没有一丝伤痕。李子因下床后,来到浴室的镜子前,只见自己满脸冷汗,但脸部没有伤痕,连之前看见右眼上方的痣,也都不见踪跡。李子因把裤子也脱下,检查自己左大腿内侧的胎记,当然,什么也没有。 在浴室中洗了个澡。走出浴室时,墙上的时鐘显示着2001年4月4日早上八点零五分。今天李子因是小夜班,也就是下午四点,上班到晚间十二点,所以李子因并没有设闹鐘。 准备好早餐,李子因习惯性地打开电视的新闻频道,一边翻阅着「军医学史」,一边啃着吐司。此时,有一则新闻吸引了李子因的目光,闔上书本后,抬头看着电视。只见女记者站在几辆连环车祸的现场,报导说:「根据记者的追查,发现这起连环车祸,起因是国防部情报总局的前局长,也就是杨晋新将军的座车,发生爆炸。而杨晋新将军本人,也在送往医院抢救后,宣告不治。关于汽车爆炸是人为还是机械故障,警方已经介入调查,目前主要负责此案的特别调查科黄东盛科长,与其手下欧志扬警官在正接受访问,我们来听听他们的说法…」李子因喝了一口咖啡,笑道:「黑仔警官上电视了,还真是有模有样。」 就这么一分心,杯子中的咖啡,不小心溅了些许到书本封面上。李子因赶紧抽了一张面纸,擦拭着书本,但突然像是见到甚么令人惊怖的画面一般,李子因的脸庞不由自主的抽搐着。「这…,怎么可能…」原来,书本封面上的作者,原本是「魏铭安教授」,但如今,居然变成「江宽元教授」。 「这还是我原来看的那本书吗?」。李子因急忙翻开书本,之前的阅读心得虽然只有寥寥数字,但都还清清楚楚地写在书上。李子因纳闷自言自语道:「江宽元教授是谁?」这句话刚说完,突然有一股记忆,像流水一般填满李子因的脑子,让李子因回想起大学里军医学的课程,从头到尾都是江宽元老师教授的。随后,有一道更令李子因震撼的讯息,涌入李子因的脑中:「江宽元教授,就是江春泰的儿子。」李子因不敢置信,随后又想到:「那魏铭安教授呢?他跑哪去了?」 李子因关掉电视,焦急地跑到房间,打开电脑。开机时间虽然只有短短一两分鐘,对李子因来说,简直是一两个小时。电脑开机后,李子因打开搜寻网页,再次输入「江春泰」三个字,映入李子因眼帘的,竟是满满一堆讯息。李子因点入一则连结,上面显示道:「江春泰,1896年出生,死于1976,享寿80岁。1927年自美国留学归国后,成为东北辽系军阀章羽庭手下,担任少校营长…」李子因欣喜道:「太好了,江大哥…没有英年早逝了…」突然间,李子因像是意识到什么不对劲,摇头说道:「江大哥没有英年早逝固然可喜,但是,原本的歷史不是这样啊!难道说,我在梦中,替江大哥挡住那一刀,改变了江春泰这一小部分歷史?」 李子因不断的挠着头,觉得整个人快疯了。「可是,魏铭安教授呢?」李子因掏出手机,打开电话簿,寻思道:「我有魏教授的电话,打给他问问。」但找了老半天,硬是没有魏铭安的电话,倒是有江宽元教授的手机号码。 不死心的李子因,拨打电话给大学同学吴应山。吴应山被分配到外岛的小医院当医师,或许比较清间。没多久,吴应山接电话,笑道:「死傢伙,捨得打电话给我了,在本岛当医师,日子过得很逍遥吧。」李子因跟吴应山哈拉两句,但心中还是着急的想问出魏铭安教授的下落。「应山,你还记得我们学校里教我们军医学的那个教授…叫甚么来着…前几天,教授带他妈妈到我们医院看病,送我一本书…」 吴应山笑骂道:「才毕业多久,就把老师给忘了,他叫江宽元。」李子因心中震撼,但嘴里乾笑着:「喔…,对,江宽元教授。那个…应山哪,我们以前在学校时,你还记得有个教授,叫魏铭安的吗?」吴应山电话那头,爆粗口道:「我靠,你不会是失忆了吧!哪里来的魏铭安教授?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我们宿舍的隔壁巷子里,有个卖麵的傢伙,好像叫魏铭安。」李子因一惊,问道:「你确定?」吴应山说道:「有次,我去吃麵,把皮包丢在麵店忘了拿走,那个老先生人很好,打电话到宿舍,要我过去拿,并说,找一个叫魏铭安的,就对了。」 两人又寒暄的几句,这才掛上电话。李子因瘫坐在电脑前,胡思乱想道:「是因为我吗?我在梦中改变歷史吗?可是,怎么会呢?」就在李子因心绪混乱之际,电话又响了,李子因以为是吴应山打来的,但号码显示却是欧志扬。「子因,在家吗?我记得你今天上小夜班,对吧。」李子因原本正陷入怀疑人生的思绪中,幸好有好朋友打电话来,让李子因心情好了一点:「居然偷偷记住我的班表,心怀不轨。问我在不在家要做甚么?请我喝咖啡吗?」「说对了,五分鐘后,老地方见。」 李子因的住处,是租来的一间套房,除了房间,还有一个小厨房。最重要的是,离上班的医院只有十分鐘的路程。李子因刚到巷口咖啡馆,先是坐在室外的露天座位,方便等人。五分鐘过了,欧志扬没等到,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病人。李子因站起来打招呼道:「木伯伯,今天又到医院拿药了吗?」 木忠祥哈哈笑道:「没有,虽然老了不重用,可是也还没到天天上医院拿药的地步。我跟几个小辈们约在这里见面。」话刚说完,走进来一男一女,女的李子因见过,就是昨天在医院里,扶着木忠祥去拿药的「孙女」。男的虽然没见过,不过长相斯文,但体格健壮,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木忠祥笑道:「我说的小辈,到了。」说着,拉着那一男一女的手,向李子因介绍道:「这是我乾孙子与孙女,男的叫范文雄,女的是妹妹,叫范氏芳。」 三人互相点头示意,木忠祥又向两兄妹说道:「这位就是我前天进急诊时,帮我诊治的医师,名叫李子因,人很亲切。」范文雄与范氏芳双双向李子因点头道谢,李子因急忙点头还礼。此时,欧志扬也走了进来,对着李子因歉然道:「抱歉,抱歉,今天停车位比较难找,所以晚到。」范文雄看见欧志扬,兴奋的说:「我见过你,你今天上新闻了,对不对?」欧志扬疑惑的看着范文雄,问道:「这位是?」李子因赶紧上前,向双方介绍。范文雄则笑道:「我觉得,欧警官本人比电视上英俊多了。」欧志扬乾笑了两声,不置可否。木忠祥则向两人说道:「好了,我们也该走了,不打扰两位了。」说着,木忠祥便带着范文雄兄妹离开了咖啡店。 两人各自点了自己的饮料,找到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李子因刚刚喝了第一口饮料,欧志扬就开口说:「被你说中了。」李子因不解地问道:「甚么事情被我说中了?」欧志扬也喝了一口饮料,说道:「杨晋新将军,是死于送医过程。」李子因惊讶道:「确定是中毒?」欧志扬摇头说:「昨天法医解剖尸体,检体送验,报告还没出炉。但是…」 欧志扬继续说道:「法医说,以他的经验来看,十有八九,是氰化物中毒。」李子因惊讶地说道:「是车子爆炸后发生的?」欧志扬点头说:「非常有可能。我调查到一段监视录影器,有两个随车医护人员,在将军送医的途上,对将军进行初步抢救。其中一个,姓丁,他用止血带止住将军的大量失血。另一个医护人员,帮将军施打药剂。但是,施打了甚么东西,竟然没有任何纪录留在病歷资料上。」 李子因问道:「有没有去找施打完的废针与空药瓶,以进行化验?」欧志扬点头说道:「有。那天伤患太多,我们动用了很多单位的救护车。运送将军的那辆,是民间救护车公司派发的。但我们翻遍了那辆救护车,甚至连救护车公司的里里外外都翻了过来,就是找不到空瓶与针筒。」李子因点头:「所以,你们约谈了那个姓丁的,但另一个医护人员已经人间蒸发?」欧志扬懊恼的点头:「你又猜对了!」李子因问道:「对于这个人间蒸发的医护人员,姓丁的与救护车公司怎么说?」欧志扬说:「这个人,用假名卓成孝前来应徵随车医护人员的工作,到职只有半个月,所有的地址、电话都是假资料。」突然间,李子因冷笑道:「等等,这些是机密吧,你怎么会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你想干嘛?」 欧志扬笑道:「从小到大,你都是我们这群孩子的点子王,哪一次我们遇到事情?不是你想办法解决的。」欧志扬与李子因是国中同学,很早就认识。同时,欧志扬也是少数几个,明明知道李子因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却肯与李子因真心相交的兄弟。李子因笑道:「我可不吃别人拍马屁这一套,不过看在是你的份上,我们一起来想想办法。」又喝了一口饮料,李子因问道:「你们查到的影片,就是救护车上的那一段,我可以看看吗?」欧志扬点头道:「当然可以。」随后,从手提袋中拿出一台笔电,点出一段视频,说道:「就是这一段。」 视频中,拍到有个医护人员的背影,正在用止血带绑住出血处上方。另一个人员,正面被摄影机拍到,不过头戴帽子,嘴巴上戴口罩,除了眼睛,其他脸部特徵根本无法辨识。更要命的是,医护人员都戴上手套,也无法採集所谓的指纹。突然间,李子因像是想到什么,说道:「我犯了一个错误。」欧志扬问道:「怎么了?」李子因指着画面道:「那天跟我交接杨将军病情的医护人员,我以为是那个姓丁的。因为,我直觉认为,下药的兇手,应该会找机会赶紧溜走。但是,等我看到这个画面,才知道原来跟我交接的,就是这个替老将军施打药剂的卓成孝。」 李子因问道:「我们急诊室里的监视录影画面,你都去调来了吗?」欧志扬点头道:「都调来了。」李子因问道:「你们都看过了?」欧志扬再次点头,但一脸歉然地说:「都看过了,但,没看出什么端倪。」李子因道:「你帮我把急诊正门口的那支录影机的影像,叫出来给我看。」欧志扬接过电脑,再次点开一段视频,李子因则站在欧志扬的身后,指挥着道:「快转…这里快转,好,这里慢一点…,等等,往前一点…,好…停。」欧志扬还是看不出什么,困惑地抓抓头,此时的画面定格在,卓成孝伸手指着文件,要李子因签名。李子因说道:「你看看,他手腕上。」欧志扬原本疑惑的脸,此时渐渐有了笑容:「终于,有线索了。」 第9章 英雄救美 欧志扬指着画面说道:「这个角度,拍到卓成孝的手腕上,有隻类似…毒蛇的刺青。」李子因点头说:「不过这个画面太小…」欧志扬挥手道:「这倒是不成问题。」说着,欧志扬拿起手机,按了号码,接通后说道:「小张,帮我找技术组的人员过来,最好是那个阿肥…对…那个肥宅,我半小时后到局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李子因说道:「哥们,多谢你了,我欠你一顿饭,不过我要先回局里忙,改天再补请客。」说完,旋风似的狂奔而出。 2001年4月4日下午四点半,李子因正在护理站看着资料,只见赵嘉馨穿着便服,坐在李子因身边,李子因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不是下班了,怎么还不回去?」赵嘉馨抿嘴笑道:「今天早上,你跟黑仔警官,两个人偷偷去约会喝咖啡,对不对?」李子因讶异道:「哇赛,你的情报怎么这么准确,莫非,你跟踪我们。」赵嘉馨噗哧一笑:「两个臭男人,谁要跟踪你们,是黑仔跟我说的。」李子因疑惑道:「黑仔说的?这傢伙明明跟我说要到局里忙,怎么又跑到医院来找你?」 赵嘉馨摇头笑着说:「黑仔用icq跟我说的,我刚刚下班时,去看了一下留言,才看到的。我说…要不…,你…也去申请一个帐号?」李子因不屑说:「我才说,你们两个消息互通怎么这么快,原来是用这玩意。不过要我也申请帐号,那就算了吧!一来,我没时间去研究那东西。二来,想找我的人,打个手机给我不就得了。」 赵嘉馨嘟嘴低声说:「有些事不适合当面说,就是想留言给你嘛,活该没女朋友。」李子因转头看赵嘉馨表情哀怨,假装恐惧说:「看你那想杀人的眼神,莫非想揍我?」赵嘉馨「哼」的一声,说道:「本小姐要下班了,没空理你。」走出两步后又停了下来,对着李子因说道:「还有,下次你们去喝咖啡,一定要带我喔!不可以趁我上班时自己去,否则…。」说着,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两下,才又转身离开。 赵嘉馨刚走,宋雪凝便在电脑前坐了下来,问李子因道:「我刚刚跟陈振辉交班时,他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听说,你们昨天经歷了一场恶战!」李子因还没回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梁旭峰抢着说道:「何止是恶战!简直是浴血奋战,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于是,梁旭峰加油添醋的把昨天的混乱描述了一次。宋雪凝吐舌说:「天啊,有这么大的阵仗?连军警都出动了!」梁旭峰说:「可不是吗,这件事都上电视了,幸好你没上班,要不然,真的是噩梦一场。」宋雪凝微笑不语,但那表情好像是说,为甚么我昨天没上班,否则就可以大展身手。 2001年4月4日晚上八点三十分,梁旭峰下班之后,宋雪凝觉得耳根清静很多,但也有点无聊。李子因刚处理完一个车祸骨折的病人,回到护理站打病歷。宋雪凝本想跟李子因聊聊昨天的事,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作罢。此时,护士洪毓茹表情有点慌张地走到护理站,说道:「宋医师,刚刚那个病人曾宝城,曾伯伯,他儿子来医院了,脸色很难看,说要找你。」话还没说完,「碰」的一声响,护理站的门被重重踹开,走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满脸酒气,两隻手臂佈满刺青。 那男子凶神恶煞般,进到急诊室后,咆啸道:「是谁把我爸爸绑起来的,是谁?」经这男子一吼,宋雪凝的脸色惨白,但心想这是医院,这傢伙再兇悍应该也不敢乱来,所以壮着胆子说道:「曾宝城老先生,因为会不由自主的拉扯点滴,所以先把他束缚着,等点滴打完,自然帮他松开。」 那男子突然大力拍着护理站的桌子,「碰」的一声,吓的宋雪凝花容失色。那男子大声道:「你们只想着自己工作方便,有没有想过病人的感受?如果是你愿意这样被绑住吗?你们有没有同理心阿,干。」说完,就要伸手来抓宋雪凝,被李子因一手抓住,并将之往后重重一甩,男子脚步踉蹌,差一点跌倒。李子因说道:「先生,这里是医院,请你说话小声点。」男子暴跳如雷,吼道:「叫我小声点?你们今天不给我交代,我曾赐强三个字就让你们倒着念。」宋雪凝脸色煞白,正想回话,却被李子因拉开。 此时,听到急诊室有吵闹的声音传出,来了两个保安,但曾赐强也是这一带小有名气的帮派老大,所以都不敢轻举妄动,想先观察一下再说,反正双方也还没大打出手。李子因站在曾赐强面前,说道:「交代?你要什么交代?」曾赐强说道:「当然是跟我道歉,再赔偿我爸爸的精神损失。」李子因冷笑道:「道歉?你不觉得,该道歉的是你吗?」 曾赐强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说道:「妈的,我要道甚么歉?」李子因说道:「你爸爸年纪这么大,送到医院来,你没有第一时间来陪他,就是不孝。我们帮他吊点滴,你应该在一旁照顾,让他别去拉自己的针头。你自己反而跑去喝酒,造成我们工作的负担,所以是不是你该向我们道歉!」曾赐强气得满脸通红,说道:「你…,我要投诉你。」说完,又指着宋雪凝:「还有你。」 李子因把投诉专用的箱子搬到曾赐强面前,说道:「我告诉你,投诉我的人多了去,而且一个比一个大咖。就像上市公司华电集团的千金小姐也投诉过我。被你这种小角色投诉,还是有点丢脸的。」说着拿起一张投诉单,说道:「不过也无所谓,我想你国字应该也不认识几个,投诉单我帮你写。」李子因准备好纸笔,一副义不容辞的模样,让曾赐强气得七窍生烟。李子因转头瞪着那两个看戏的保全,不客气的说:「你们两个热闹看够了吗?如果看够了,也应该工作了吧。」两个保全赶紧低着头,半推半就地拉着曾赐强要他离开现场。曾赐强甩开两名保全的手,撂下狠话道:「好,别在外面让我遇到。」便气冲冲地离开。 吐了一口气,李子因坐回位置上,继续打病歷。宋雪凝说道:「谢谢你的帮忙。」李子因摇头说:「没甚么。」宋雪凝歉然道:「可能又要害你被投诉了。」李子因笑道:「我无所谓,不是第一次被投诉了。倒是你,面对你医师生涯中,第一次被投诉,应该不好受吧。」宋雪凝「哼」了一声,说:「被这种人投诉,我才不care。」几秒后,宋雪凝突然咯咯娇笑:「我突然想到,哪一天主任开检讨会时,把我们两个叫起来罚站,那画面应该很有趣。」李子因叹了一声:「你想太多,就算要罚站,主任也只会叫我罚站。」 2001年4月5日凌晨十二点半,李子因与宋雪凝准备下班,正要往医院外走去。宋雪凝扭扭捏捏的说:「嗯…那个…你…,你打算怎么回去?」李子因满脸狐疑,说:「骑摩托车阿。」宋雪凝又说:「那个曾甚么强的,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堵在外面?」李子因突然间明白,宋雪凝在暗示自己送她回家。的确,一个女孩子,刚刚又遇到那种事,确实会害怕。李子因说道:「不然我骑摩托车,跟在你的车子后面,送你回去。」宋雪凝白眼道:「这样多麻烦,不如你开我的车,载我回去。你会开车吧?」李子因迟疑的说道:「当然会开车,可是,你明天怎么上班?」宋雪凝说:「刚刚跟病人家属争辩时,伶牙俐齿,怎么这会儿又耍笨了。我们两个明天都是早班,你再开车来载我上班,不就好了!」 在梅雨季节的月份里,几乎天天下雨,但今晚天气却出奇的好。凌晨时分,街道上没有甚么行人与其他车辆。虽然自己没有车,但李子因的开车技术还算可以。两人一路上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工作上的事。随后,车子停在一栋豪华的大楼前,宋雪凝说道:「明天六点半,就在这里等,晚安。」宋雪凝离开了,但她身上的香味还縈绕在车子里,久久不散。 躺在床上时,已经快两点了,明天一早还得起床上班。李子因苦叹,不知道这种日子得过到什么时候。 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李子因被一阵火车的鸣笛声吵醒,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正坐在火车上。李子因咒骂道:「该死的,又做梦了。」举起左手,李子因发现手錶并没有在动,暗自松了一口气,道:「手錶没在动,代表我应该在现实世界。」没多久,火车进站等候旅客。李子因趴在窗边,看着窗外月台上,有个五六岁的小孩,正拉着父亲的衣角,哭闹着要买甚么,父亲不耐烦,搧了小孩一巴掌,随后,小孩嚎啕大哭。李子因惊讶道:「这一幕,好熟悉。」随后,有个身穿短裙高跟鞋的长发小姐,走过那个哭闹小孩的面前,突然鞋跟断裂,整个人往前扑倒,幸好有个先生扶住她,才避免摔个四脚朝天。 李子因抓着头发苦思道:「不对啊,我怎么记得,这些场景应该发生在车厢里,怎么搬到月台上了,这有什么意涵吗?」此时,火车慢慢往前滑行,只见有个老先生拖着行李在月台上追赶着火车。李子因疑问道:「这个老先生,应该在车厢上被我不小心撞倒才对啊。」李子因正想帮老先生一把,但火车已经远离月台,来到一片田野间。此时夕阳西下,前方的一棵大树上,坐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彷彿再对李子因微笑。 李子因惊恐说道:「不对,这个男子,没有五官,怎么微笑?」随后,一道冷意,从李子因的脚底直窜脑门,因为李子因终于想起来:「这辆车,会爆炸。」起身逃走的李子因,刚打开车厢门,回头看着满车乘客,却发现他们每一个都七窍流血,犹如丧尸搬伸出双手,抓向李子因,吼道:「你怎么拋弃我们,想自己一个逃走。」随后,一阵轰天巨响。 第10章 电梯中尷尬的一幕 2001年4月5日清晨五点半,从睡梦中惊醒。几乎快崩溃的李子因,下定决心:「今天下班后,去精神科掛个诊好了。再这样下次,我的小命不保。」虽然困顿不堪,不过李子因还是打起精神,盥洗更衣后,提早了十分鐘,出现在宋雪凝的住处楼下。 由于天色尚早,李子因把车停好之后,下车伸伸懒腰。远方有几个人正在人行道上晨跑着,为这个时间点,增添了几许活力。李子因正抬头仰望着这栋雄伟豪华的建筑,心想自己这辈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住进这样的豪宅中。正幻想着,只听背后有人喊道:「李医师,早安。在等人啊?」李子因回头一看,原来是刚好在慢跑,经过这里的范文雄。李子因点头说:「是阿,在等我同事。你天天慢跑吗?难怪体格看起来这么强壮。」范文雄笑道:「刚好今天早上没下雨,出来活动筋骨。」说话间,宋雪凝刚好走了过来,跟李子因说道:「早安,辛苦你了。」 范文雄讚美道:「李医师,你女朋友吗?好漂亮、好有气质。」李子因尷尬说道:「这是我同事,宋雪凝医师。」说着,又向宋雪凝介绍了范文雄,双方点头示意。范文雄笑道:「好啦,不打扰你们约会,我才跑到一半而已,再见啦。」说着,便转身离开。 两人上车,李子因说道:「刚刚,抱歉了。」宋雪凝问道:「抱歉?哪一件事!」「就是…让别人误以为你是我女朋友。」宋雪凝笑说:「就这件事啊,没关係,我觉得还好。」过了几秒,宋雪凝冷冷道:「应该是你会介意吧。我看…你平常就跟嘉馨关係不错,她才是你女朋友吧!」李子因摇头说:「不是,我们从小就认识,她…。」正想解释,但李子因随即想到,何必要跟宋雪凝解释自己与赵嘉馨的关係呢?于是,李子因就此闭口。 宋雪凝再次冷讽道:「没话说了吧,你们男人就是这样,明明有女朋友,还要假装单身,在外面拈花惹草。」李子因只觉得一股气从脑门窜出,心中嘀咕道:「我甚么时候有女朋友了?就算有,我何时又拈花惹草了?」但秉持着好男不与女斗,李子因硬是把这口气忍下来,好不容易到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下车后,两人不发一语的来到电梯门口。 赵嘉馨今天难得开爸爸的车上班,虽然技术不是很熟练,但当车子安全的抵达医院,赵嘉馨激动地打电话给爸爸,说自己活着到医院了。赵嘉馨的爸爸骂女儿口无遮拦,但同时也被女儿逗乐了,哈哈大笑。不过,赵嘉馨却把皮包丢在车上,所以正要搭停车场专用电梯再回车上拿皮包。 门一开,赵嘉馨走进电梯,抬头一看,却楞住了。只见李子因与宋雪凝,竟然一起从停车场上来。这可是停车场专用电梯,而李子因上班是骑摩托车,根本不需要出现在停车场。赵嘉馨艰难的开口,说道:「你…今天…开车上班吗?」李子因还没回答,宋雪凝就向李子因说道:「今天,谢谢你来接我上班。」说着,离开电梯,留下一脸茫然无措的李子因,与泫然欲泣的赵嘉馨。 宋雪凝离开后,电梯门关上了,但因为没有人按楼层号码,所以电梯一动不动。赵嘉馨语调乾涩的问道:「你…你也要到车上拿东西吗?」比起宋雪凝,李子因当然更在乎赵嘉馨的感受,更何况,他对赵嘉馨的心意也不是完全不懂。只不过,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李子因把赵嘉馨视若亲妹,心想若是这次解释清楚了,又给她希望,那将来是不是又伤她更深呢?就在李子因发呆的同时,赵嘉馨说道:「如果没事,赶紧进去会议室,你们住院医师等等要开医学新知会,主任会来主持的,别迟到了。」说着,按开电梯,把李子因推出电梯外。 好不容易,赵嘉馨撑到了车上,关起车门,赵嘉馨才敢放声大哭。两道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滔滔不绝。赵嘉馨不免会想,自己只是个孤儿,虽然养父母对自己疼爱有加,但毕竟不是亲生。哪比的上宋雪凝,有个院长父亲,加上本身条件又好,自己实在攀比不上。「这个世界上,唯一还会心疼我的,大概只有爸爸吧!」哭到伤心处,赵嘉馨忍不住,打电话给爸爸。听到女儿不断哽咽,赵嘉馨的爸爸心疼道:「女儿,怎么啦!怎么一直哭。把车撞坏了吗?没关係,爸爸虽然不是很有钱,但是再买一台还是没有问题的,别难过,车子算甚么。你继续撞,只要人平平安安的就好。」听到爸爸这样无条件的爱,那怕不是亲生父亲,却也让赵嘉馨感动,哭得更加伤心。 虽然李子因坐在电脑前,但两眼不时望向电梯。心中担心赵嘉馨,但自己却又告诉自己:「长痛不如短痛,如果你真心疼爱嘉馨,就放手吧!她是个懂事的女孩,不会做傻事的。」终于,停车场的电梯门打开,赵嘉馨手拿皮包,两眼红肿的走出电梯,抬头看见李子因正在看自己,便低头转身走进女厕。李子因知道赵嘉馨虽然伤心,但既然回来上班,就应该不会有事了。所以整理资料后,心情鬱闷的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内,年轻的医师们已经纷纷坐定,有的看资料、有的聊着天。宋雪凝此时正低着头,不知道在笔记本上写甚么。李子因则闭目养神。投影屏幕上的简报第一页,标题是「流行病学传播与预防」。台上站着梁旭峰,正恭敬安静的等待主任到来。没多久,罗明诚走进会议室,看到一切都准备就绪,满意的点头。走到第一排的左边坐了下来,开口说道:「梁医师,如果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主任,各位学长姐与学弟妹,还有,我的两位同学…」今天陈振辉没上班,梁旭峰俏皮地看着李子因与宋雪凝,继续说道:「我们都知道,人类的发展,与各种流行病,一直是互为因果的影响着彼此…。」梁旭峰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听得李子因睡眼矇矓,如果不是强打精神,此刻大概就去见周公了。「1347年的黑死病,夺走了2500万欧洲人的性命。1852年泰孔德罗加号,船上原本有八百多名乘客,但不幸爆发斑疹伤寒,一百多人死于该疾病,其中包含八十多位抵抗力低下的儿童…」 闷闷不乐的赵嘉馨,此时正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护理站。陈静芝走了进来,看见发呆的赵嘉馨,问道:「嘉馨阿,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看见是陈静芝,赵嘉馨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淡淡说道:「芝芝学姊,我在想事情!」陈静芝小声地说道:「跟李医师有关?」赵嘉馨点点头:「嗯,今天早上…,我…看见他跟宋医师…,一起从停车场上来。」说完,眼泪又不听使唤地流下。 就再李子因放弃抵抗,想去见周公时,台上梁旭峰的一句话,却让李子因惊醒。「1930年,欧洲爆发地中海流感,这波流感病毒,则透过女神号邮轮,先传到东北,再席捲整个北亚。」梁旭峰按了下一张简报,出现了一张,让李子因瞠目结舌的照片。「这张照片,拍摄于1927年3月,当时,轮船由美国,开往中国旅顺,由于女神号是当时的豪华邮轮,所以船上的乘客非富即贵…。」李子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张照片,跟自己在梦中所见的女神号景色,完全一模一样。下一张照片,更是让李子因差一点吐血,因为照片上,虽然主要是拍一群贵妇,但,也拍到稍远处,自己与江春泰正在喝咖啡的情景。 虽然这是七八十年前的照片,解析度没有很好,同时,也是黑白的。但,李子因毫不怀疑,照片里的那个人,就是自己。梁旭峰又道:「当时,这艘女神号,在1930年最后一次运送乘客,只因为搭载了一名地中海流感的病人,一个月的航程之后,最终全船三千多人,竟有高达两千多人罹患此传染病…,并把这批感染力超强的病人,运送到中国。」 陈静芝在赵嘉馨身边坐下,心疼地抱着赵嘉馨说:「傻女孩,他们一起从停车场上来,能代表甚么吗?」赵嘉馨没有答话,只是掏出手帕,不停地擦眼泪。陈静芝继续说道:「我不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有着什么关係。就算有,那又如何?李医师有自己选择爱谁的权利。同样的,你也有自己选择爱谁的权利阿。在事情还没有走到最后一刻时,谁又知道最后结局会如何呢?」赵嘉馨停止流泪,用哽咽的声音问道:「真的没人能预测结局吗?」陈静芝说道:「当然没有,除非,你自己先弃权。」说完,拍了拍赵佳馨的脑袋,便转身去忙了,留下还在静静思索着的赵嘉馨。 完全不顾李子因还陷入震撼中,梁旭峰已经按了下一页,说道:「了解了传染病的传播,接下来,让我们来讨论一下,传染病的防治…。」就在梁旭峰想往下继续报告时,罗明诚突然打断,说道:「等一下,你先回到上一页。」梁旭峰愣了一下,知道罗明诚要求很严格,有许多医师准备的不够认真,如果主任一问三不知,往往被电到体无完肤。 梁旭峰忐忑不安的把投影片回到上一页,正是女神号上一群贵妇的合照。罗明诚手里拿着雷射笔,指着照片上的一角,问道:「你们觉不觉得,这个人,长的很像李子因医师。」突然间,整间会议室爆出阵阵的笑声,连在外边的赵嘉馨,闻声后都忍不住好奇心,走到门边看看是怎么回事。只有李子因,乾笑了两声,因为这次罗明诚,没有半点冤枉李子因。 第11章 李忆良的一封信 因为李子因坐在最后一排,所以眾人哈哈大笑之时,纷纷转头看着李子因。但李子因并不生气,因为连自己都几乎相信,那个人就是自己。只是话又说回来,这种不合逻辑的事情,该怎么去解释呢? 赵嘉馨站在会议室的门口,心疼李子因被眾人嘲笑,觉得主任不该这样对待李子因,这跟职场霸凌有什么两样?随即,赵嘉馨看到宋雪凝的背影,心中又涌起一股酸涩感。突然间,赵嘉馨心里想道:「宋医师与子因哥…怎么会在座位上离这么远?他们…不是正在交往吗?」原来,心细如发的赵嘉馨观察到,李子因坐在最后一排的左边,而宋雪凝坐在第三排的右边。会议室里,医师的座位没有强制安排,完全可以选择坐哪里。「难道…,芝芝学姊说的对,他们…并不是像我想的那种关係…」此时的赵嘉馨,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感情思维之中。 会议结束后,眾人纷纷离开会议室,现场只剩下收拾东西的梁旭峰,与在一旁聊天的李子因。李子因说道:「梁医师,今天的简报很精采哦。虽然主任没有明确的夸奖,但我觉得他暗地里,应该很满意你今天的表现。」梁旭峰兴高采烈地小声问:「你也有这种感觉喔!我好像,隐约也觉得如此。唉,可惜陈振辉今天没上班!」在梁旭峰心中,宋雪凝比不过,李子因不屑比,所以只有陈振辉是对手。李子因当然听得出他的意思,但并不想在这件事上跟他纠缠,转移话题说道:「那个…,你的参考书籍,就是介绍女神号的那本…,可以借我看一两天吗?」梁旭峰大气地说:「没问题,反正我也是去图书馆借的。你看完,帮我拿去还,可吗?」 会议室中,只剩李子因一人,正在翻阅着「流行病学史」。这是一本厚重的大部头书籍,幸好梁旭峰有用书籤,标记出女神号的那一章节出来。其实这本书,并没有对女神号有太多的介绍,但那张贵妇照,李子因研究了许久,发现照片中的自己与江春泰的穿着打扮,与船上的一景一物,的的确确跟「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李子因不禁自己推敲着:「那真的是作梦吗?首先,我在邮轮上,与江大哥一起被摄影师拍到。其后,我替江大哥挡了一刀,改变了江大哥的命运。难道说,戴着这支手錶,让我可以穿越到1927年?」李子因手指敲击着桌面,继续想道:「这支手錶,是老院长给我的,那么,老院长是否知道,这支錶可以穿越时空?如果他知道,为甚么都没有跟我说,就这样把錶给我?」 想到这里,李子因拿出手机,找到了吕国仁的电话,并拨打出去。没多久,吕国仁接听电话,说道:「子因阿,怎么啦,找我有事吗?」李子因说道「就是…上次您寄给我的手錶,对…老院长给我的那一支…,那个…,老院长还有留下什么资料给我吗?」吕国仁想了想,说道:「资料阿!有的,老院长用牛皮纸袋封着一个包裹,特地叮嚀我,要我先给你手錶,等你主动索要时,再给你这个包裹。」 李子因不禁问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老院长要这么大费周章?」吕国仁苦笑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老院长对这支手錶的事情,一直都很神秘。不过,等你看到资料后,或许一切就会清楚了。」李子因点头,并与吕国仁约好下班后,过去拿资料。 李子因掛上电话后,正在思索着一些事情,突然感觉,背后有人。李子因回过头,看见是赵嘉馨,以为她想聊聊,自己与宋雪凝一起出现在电梯中的事。赵嘉馨坐在李子因身边,不满的说道:「我觉得主任好过分,那照片中的人,明明长得像猴子,丑的要死,主任怎么可以说像你,这不是人身攻击吗?」李子因哭笑不得,说道:「我…觉得,照片中的…那个人,其实…,也蛮帅的。」赵嘉馨一副「你被别人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的模样,说道:「帅个大头鬼!算了,原本我只是担心你被取笑,心情不好,但是看你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那就算了。」说完,赵嘉馨便转身离开。看着赵嘉馨的背影,李子因心中感动:「这个小妮子,明明还在介意早上的事情,却还跑来关心我。」 2001年4月5日下午六点半,李子因在医院后方巷子内,正在摩托车边,用脚猛踩发动桿,嘴上骂道:「他妈的,只不过一夜没骑,就发不动了,不至于吧。」此时,一辆豪华轿车在李子因身边停下,并摇下车窗,宋雪凝在车子里说道:「怎么了?车子拋锚了?需要我送你回去吗?」李子因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摇头说:「不用了,否则明天还是一样动不了,难道明天又让你载我回去。」宋雪凝微笑不语。 就在李子因想继续踩踏,发动摩托车时,看见巷子口走进三个男子,手里都拿着棍棒,李子因急忙对车子里的宋雪凝说:「有状况,快下车,跑到医院里。」宋雪凝也看出情况不对,下车后正准备往医院的方向跑,从后面又冒出了两个男子,围住宋雪凝的去路。宋雪凝惊恐地躲在李子因的背后,问道:「你们是谁?要干什么?」其中一个戴着棒球帽,手持棒球棍的混混,笑着说:「想看看,自己得罪过谁?还需要我们说吗?」说完,便持球棒砸向李子因与宋雪凝,李子因抱着宋雪凝往旁边一带,这一棒砸到汽车的照后镜。 此时,另有一名手持铁棍的混混,挡在李子因身前,双眼直瞪着李子因,手中铁棍慢慢举起。李子因觉得这个人应该是混混界的菜鸟,于是对他衝过去,嘴巴狂吼:「去死吧!」那名混混被这阵势吓住,居然忘了反应,被李子因一脚踹倒。拉着宋雪凝往巷子口突围,后方四人则紧追不捨。宋雪凝脚上穿的是带跟的鞋子,奔跑速度本就不快,正慢慢地被赶上。眼见几乎被追上,戴棒球帽的混混,正举起棒球棍,猛的往宋雪凝的背上砸去。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人伸手握住棒球棍,那混混吓了一跳,想把球棍往回抽,但居然动弹不得。李子因回头一看,惊讶道:「范…范文雄!」范文雄笑着对李子因说:「李医师,我们又见面了,只是在这状况下,有点尷尬。」李子因气喘吁吁,只是对着范文雄微笑,并没有搭话。范文雄对着几个混混说:「既然是我遇到了,李医师又是我的朋友,可否给我面子,这次就算了。」那名刚刚被李子因踹一脚的混混,咆啸道:「你他妈算哪根葱?凭甚么你说…」还没说完,只听「碰」的一声,还没看清范文雄怎么出手,便被踢飞。那戴棒球帽的混混很识相,知道惹不起范文雄,于是豪气地说:「好,就给你面子,我们走吧。」说着,搀扶着那名混混离开了。 李子因讚叹道:「范…先生,谢谢你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身手真好,在我认识的人里面,大概就只有一个人可以跟你比比。」听到这句话,范文雄来了兴致,问道:「是吗?谁啊?」李子因说道:「就是你那天看到的,欧志扬警官。」李子因与范文雄又聊了几句,原本李子因想请范文雄吃个饭,以示感谢,但范文雄说刚好有事,所以就先行离去。范文雄离开后,李子因说道:「我们也该回去了。」只见宋雪凝含泪不语。李子因又问:「又怎么了?被刚才的混混吓到了?」宋雪凝委屈地看着李子因点头,眼角又滑下两行眼泪。 开车把宋雪凝送回家之后,李子因又匆匆忙忙的赶去孤儿院拿资料。回到住处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李子因坐在书桌前,把一包用牛皮纸袋封装的包裹,小心翼翼地拆开。只见里面是一本日记与一封信。李子因先是把信打开,里面正是李忆良的笔跡。 子因,当你看到这封信,代表你已经收到那支手錶,也代表你可能已经体验到,那支手錶的神祕之处。原谅我这么大费周章,而且也从未跟你提起手錶这件事。因为我希望你能专心学业,等有一天,你心智成熟之后,再把手錶交给你。 把手錶与这封信分开给你,其实是我心里的两难。一方面,希望你拿到手錶后,把它当骨董,寄託对我的思念,而不是去使用它,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所以这个情况下,你将不会看到这封信。但另一方面,我又希望你使用它,因为,这样一来,我们又能再次见面,虽然那个时候的我,只是个孩子,不会记得你。只是,那时你将承受许多痛苦、危险、分离与哀伤。我自己无法替你抉择,所以交给上帝决定。 关于手錶,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对你说,例如是谁委託我给你这支手錶?例如穿越倒数十年里,你要做甚么?因为太早说,会造成你的混淆,甚至恐惧。这些事,你自己慢慢去摸索,最终还是会了解的。 我能对你说的事,我都记录在日记里,你可以直接翻到1950年的8月2日,连续几天是记载手錶的事情。 最后,感谢上帝。你看到这封信,代表我们即将见面了。 李忆良于1993年五月 李子因手里握着信,眼泪不停的流淌下来,看到这封信,好像又再度看见李忆良痀僂的身影,在自己面前,谆谆教诲。「那个小蛋头,一定就是小时候的院长,我要去,我一定要去找他。」李子因擦拭着眼泪,深呼吸平復心情,等做好了准备,李子因翻开李忆良的日记。 第12章 穿越日记 1950年8月2日天气:多云 安养院的孩子们,今天都跟着潘牧师出去踏青写生,难得自己一个人清间,所以动手整理办公室。但是当我收拾到第一个抽屉时,心情就不免沉重了起来,因为我又看到了那支手錶。这支手錶,有着太多的回忆,大口子叔叔、妈妈、纪姐姐、蓝牧师…。唉,来台湾也已经一年多了,心中还是想念东北家乡,想念一望无际的草原,想念大兴安岭的崇峻,想念在荒野上追逐火车,想念妈妈亲手烹者的酸菜白肉锅。 这支手錶停留在1927年1月1日。我不禁想着,1927年时,我才七岁,转眼间,我竟然已经30岁了。不自觉的,我也想起了父亲,他在我七岁的那年过世了,听妈妈说,是因为被一个日本兵抢劫,而被杀害。不过那个日本兵也没有好下场,听围观的村民说,被另一个见义勇为的人杀了。 突然间,我有个荒唐的想法,1927年1月1日不就是父亲被杀的前几天?如果我戴着这支手錶回去救他,有可能吗?如果成功了,我的世界是否就不一样了?就算没有救成父亲,但…就当作回故乡看看,那怕一眼都好。 于是,我将手錶戴上。 1950年8月3日天气:雷雨 早上一觉醒来,我还是好好的睡在床上,甚么事也没发生,心里非常失望,心想着,有关于这手錶的一切传闻,该不会都是骗人吧。虽然我十分懊恼,但还是没有放弃,告诉自己说:「或许是我用错了方法,再试试看。」那天中午,我在听广播时,发佈了颱风警报,预计晚上九点左右北台湾会进入暴风圈。于是,我找了潘牧师与王牧师,还有育幼院中几个年纪较大的孩子,一起做些防颱准备。 晚上八点左右,下起了倾盆大雨,加上雷电交加,院区内又停电,吓得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哭闹。之后带着孩子们祷告,说一些圣经故事给孩子们听,孩子们才安然睡着。我记得我躺在自己床上时,已经是晚上十点,过没多久,我就睡着了。 感觉睡着没多久,我又醒来。外面一样打雷下雨,正想继续睡,但随着闪电的亮光,我发现,我不是躺在自己房间中。我满心惊恐,想下床一探究竟,推开房门时,藉着闪电的亮光,我发现自己竟然在一间破屋中…。 看到这里,李子因跳了起来,似乎发现了甚么,喃喃说道:「闪电?我第一次到女神号,也就是收到手錶的那天晚上,就是下雷雨。第二次到女神号上,也是雷雨,难道说…,除了带着手錶睡觉,还要有打雷闪电,才能穿越?」李子因似乎了解了什么,继续看着李忆良的日记。 我慢慢走出房间,外面是一间简陋的土屋,因为屋顶残破不堪,不停地漏着雨水,导致泥土的地面湿滑。我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前走,因为伸手不见五指,所以我不停的伸出双手探查着。突然间,我好像摸到一个人站在前面,吓得我往后退了几步。但奇怪的是,那个人…如果是个人,应该会有反应,但却没有!「难道,是我的错觉。」我不禁这样想着。壮着胆子,我继续往前进,因为我想走到屋外,看看我是否真的回到故乡了。 然而,就在我快要走到刚刚那个人的所在位置时,一道闪电,照亮我眼前的一切。一个只有脸,没有五官,穿着日本士兵军服的男人,就站在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我吓得全身无力瘫坐在地,转身往房间的方向爬去。我告诉自己,这是错觉,不可能是真的。我不断闭眼祷告,祈求全能的主给我力量,我背诵圣经经文,希望能增添自己的信心。 看到这里,李子因不禁毛骨悚然,思索道:「院长…竟然…也看到无脸男子了!可是,为甚么他看到的无脸男子,是穿日本军服?而我看到的,是穿西装?」 我蹲在床边祷告,过没多久,天就亮了。外面虽然还在下雨,但是至少不在给人昏暗恐怖的感觉。我再次壮着胆子走出房间,发现这间破屋子,除了自己,并没有其他人。我走到厨房的灶台旁,发现灶台居然温温热热的,这代表昨天有人生过火,但为甚么现在不见一人? 雨势稍缓之后,我走出屋外,发现这是一间小土屋,土屋的背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左侧则是一条小水沟…。等等,我突然间醒悟过来,这里就是我小时候生长的村庄阿。这间破房子…不就是那个…一天到晚被我们欺负的癩痢头…他住的地方?但是,癩痢头人呢?怎么不在?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正在思考着这一切的前因后果,突然,有颗小石头打中我的头,我痛得眼泪直流,蹲下身去。转头一看,有五六个孩子正在不远处指着我嘲笑,还唱着童谣:「癩痢头,黑黝黝,掉进脏水沟,浑身湿又臭。」这正是我小时候常常唱的童谣,用来取笑癩痢头,怎么这群小孩会对我唱呢?我正想起身,问问他们,癩痢头跑哪去了?这群小孩吓得四处奔逃,并呼喊着:「快跑,癩痢头来抓人了。」我不禁愕然:「他们说的癩痢头,是在说我吗?」 追赶的过程,有个小孩被树根绊倒,我原本想过去搀扶,但那个小孩却嚎啕大哭,跑在前面的一个小孩,回过头来对我喊道:「臭癩痢头,你要是敢动小蛋头一根寒毛,我回头叫村子里的大人打你。」这个孩子,跟我小时候一样,也叫小蛋头?我仔细的盯着他看了几眼,赫然发现,这…不就是…小时候的我…。我慢慢走近小蛋头,想扶起他时,小蛋头突然转头看我,却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我吓了一跳倒退几步,但在次定睛看时,小蛋头早已起身跑走,临走时还回过头来向我吐了吐舌头,非常灵动可爱。只是,刚刚我看到的无脸男子,是我的幻觉吗?等孩子们都走了,我来到一处水潭边,从水中倒影,我看见自己,满头癩痢,鬍子稀疏,全身油垢,原来,我真的变成了自己小时候时常嘲笑的癩痢头了。 那天下午,我把头发与鬍子剃掉,到人跡较少的水池洗个澡,并随便找一块布把自己的头包起来,这样子,至少清爽一点。 来到这里的第二天。 今天,我把村子走了一圈,遇到了几个小时候就认识的一些远亲,例如十二爷、柳姨、宝叔叔等,这些人虽然不认得我,但我却知道他们,所以聊起天来,很快就热络。聊天的过程中,我几度忍不住流泪,因为在有生之年,我竟然还能回到故乡,看到这些久未重逢、甚至早已过世的亲友。亲友们以为我是远方回乡的游子,看到我这副思乡的模样,都不禁心有戚戚焉。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我该怎么回家去探望父母?该怎么说服我父亲,不要远行,小心日本士兵,以免被杀…。我试了几次,发现只要我在家…不对,我应该说,小蛋头在家,那个无脸的日本士兵,就会出现在我家屋子周围,每每把我吓退。但是,只要我别企图靠近小蛋头,就没有事情发生。除此之外,我也试图接近母亲。不过她是个传统的女性,看见我这样的一个陌生男子,竟不愿与我多谈,把我赶了出去。而父亲就更加直接了,认为我胡说八道,差一点对我大打出手。 所以,我现在只能在夜里,躲在我父母的房间外面,偷听他们的谈话,想依此了解我父亲何时会远行,再暗中保护他,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了。终于,我来到这里的第三天,偷听到我父母的一段对话。 父亲说:「蛋头他娘,我明天要去城里收租。」母亲叹息道:「可是,公公已经过世一年了,吴管家他还肯给我们租金吗?毕竟,当初公公与吴管家没有签甚么租赁契约,如果吴管家翻脸不认帐,我们也拿他没辙。」父亲也叹道:「这也没办法,该去收还是要去收,否则,时间一久,还真就没得收了。」父亲想了想,又说:「其实,我也有想过,这次去,直接把店面卖给吴管家,而且是打五折。」 母亲惊讶道:「五折?这么便宜?这怎么成,这可是我们家最后一点家產了。」父亲无可奈何地说:「有什么办法?趁着吴管家跟我们父亲的情面还在,把店面卖给他,并给他一点甜头。否则,你觉得我们这样收租,能收到什么时候?万一吴管家归西,他的三个儿子不认这笔帐,我们还能保有这笔家產吗?」 这时,母亲应该是在擦眼泪,因为我听见细细的呜咽声。不知为何,我的鼻头一酸,眼泪也扑簌簌的流下。父亲继续说道:「所以,我卖了这间店面,收了钱,有了盘缠,我们就搬家去瀋阳,那里离你娘家近。小蛋头也该上学了,就在那里,找间学校让他读书。有了这笔钱,我们可以培养小蛋头成材,以免他日后跟我们一样受苦。」随后父亲安慰母亲几句,最后终于熄灯就寝。 隔天一早,也就是我来到这里的第四天。天尚未亮,我就来到父母亲的屋子前等待,看着手錶,大约是早上六点,父亲就从屋子里走出来,我躲得老远,等父亲走远,再慢慢跟上去。我知道,父亲进城时是安全无虞的,因为父亲是出城时才出了意外。但儘管如此,我还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跟着父亲在城里绕了一圈,最后走出城门时,已经是下午五点。我的心情绷得很紧,除了观察抢劫我父亲的日本士兵何时出现,也要观察那个救我父亲的人现在在哪里?就在父亲进入林子里,我看到一名鬼鬼祟祟的傢伙,手中拿着武士刀,正偷偷的跟踪我父亲。我的心就快跳到嗓子眼上,心想:「这傢伙应该就是抢劫我父亲的日本兵,虽然不是穿军装,但看打扮十有八九是日本人。既然兇手出现了,那救我父亲的恩人,怎么还没出现? 第13章 无力回天 进了树林后,我父亲应该是察觉身后有人,加快脚步。那个日本人知道暴露行踪了,也加快步伐追了过去。父亲回头问道:「你要做甚么?」日本人用彆扭的中文说道:「我从城里一直跟着你,知道你身上有一点钱,想借你的钱用一用!」听到日本人是要钱,父亲把钱袋揣得更紧,央求道:「这些钱是我们的盘缠,我老婆与儿子都等着我拿钱回去,可不可以…」日本人打断父亲的话,说道:「我的儿子生病了,需要用钱,所以,我才出此下策。」说着,拔出武士刀,说:「放下钱袋,我不杀你。」父亲急红了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跑。日本人见状,也追了过去。 我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原本想等待救父亲的人出现,两人合作应该可以赶跑日本人。但现在,父亲的状况已经岌岌可危了,这树林人跡罕至,根本不可能有人啊!就在我还在着急时,已经听到父亲惨叫,我抬头一看,父亲的背上一道血痕,大量得鲜血已经喷洒了出来。我知道再等下去,我父亲还是必死无疑,所以我一个箭步衝了过去,准备跟日本人拼命。哪知我跨出一步,那个日本无脸士兵,竟出现在我眼前。 我又被他吓的倒退数步,转头再看我父亲时,已经被武士刀插入肩膀,整个人被钉在地上。日本人想抢父亲的钱袋,虽然父亲上身无法动弹,但不断用脚踢踹日本人,因为动作太大,肩膀伤口不断涌出鲜血。我暗吼一声:「不管你是人是鬼,今天我跟你们拚了!」衝了出去,绕过无脸人,我直接扑在那个日本人身上。那日本人似乎没想到还有人,吓了好大一跳。我把日本人压在地上,再以右手紧紧的勒住他的脖子。 突然间,我的背部剧烈疼痛,我一回头看,是无脸人用长枪上的刺刀,刺进我的腰背。我的身体因为疼痛而颤抖,但手上还是丝毫不松手,紧紧勒着日本人的脖子。日本人被我勒的呼吸困难,发出阵阵猪喘声,突然间,他的手不知道从哪边摸出一颗石头,往我的脑袋上一敲,一阵剧痛袭来,血液流下,模糊了我左眼的视线,伴随着一阵晕眩,我在地上不知道躺了多久? 这时候,我已经看到林子里,有其他人进来,不知是谁?我挣扎着爬了起来,只见日本人已经再度拔出武士刀,刺入我父亲的胸膛,父亲嘴里咳出鲜血,但还喃喃的说道:「我要…把钱…带回去…」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但心中无比愤怒,看着地上有一颗沾着血液的石头,我不加思索的捡了起来,衝向日本人。 那日本人看到我衝过来,急忙再举起武士刀,往我的腹部刺入。我只觉得腹部剧痛,转眼间,武士刀已经没入我的腹腔,从我的后背穿出。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双手举起石头,猛然砸向日本人的额头。「碰」的一声,日本人额头血液狂涌,整个人往后倒去。就在我想举起石头再砸一次时,那个无脸人又出现,举起刺刀,往我的胸口刺去。 我知道我活不了,所以拔出插在我腹部的武士刀,只见一道血液射出。我忍着痛,看着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日本人,再往他胸腔处,补上一刀。之后,我就像虚脱一般,无力的躺在地上,觉得眼皮十分沉重,几乎睁不开眼。此时,耳边传来熟悉的音声,喊道:「你不是前两天才刚回家乡的游子吗?我是柳姨啊!十二爷,你赶紧过来,看看这人是否还有救…」 1950年8月4日天气:雷雨 突然从床上惊醒,我满身汗水,不住的喘气,情绪稍微稳定之后,才发现自己原来在育幼院,颱风不知道是否已经过境,但此时窗外还在下大雨。坐在床沿发呆了几秒,我忍不住的掩面痛哭。我还是救不了父亲,我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中午用餐过后,潘牧师带着孩子们说故事。我则坐在我办公室的书桌前,端详着这支手錶,脑袋中,思考着几个问题。第一,我穿越到1927年,在那边过了五天,但是回到现实,却只过了一个晚上。奇怪的是,这支錶的日期,也是过了五天,来到1927年1月5日。第二,那个无脸人到底是甚么…东西?为甚么它既阻止我见自己,也阻止我杀日本人?不过,我知道,这些问题,并不是我在这里思考,就可以有答案。其实对现在的我而言,只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我该不该再回去1927年。我想回去,是因为我放不下妈妈,也放不下故乡的一切。我不想回去,是因为我于这支手錶的神祕之处,毫不明白,更不想再见到那个无脸士兵。 到了晚上十点,在我祷告结束之后,不知为何,我突然间想到小时候,父亲举办丧礼的期间,好像有人鬼鬼祟祟的出没,吓得小时候的我不敢入睡,该不会是日本人来寻仇闹事吧!我知道我这样想很多馀,毕竟我还是平安长大了。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告诉自己:「再一次,就最后一次,我回去看看妈妈,看看故乡。」于是,我戴着手錶入睡。 再次醒来,果然还是癩痢头的家。不过我准备出门时,却想到一个尷尬的问题,那就是,我在村民的眼中,应该是死于与日本兵的搏斗,如果让他们看到我又「復活」了,他们岂不吓晕。于是,我又在屋子里,找了个大斗笠戴上,才走出房门。这次我熟门熟路的来到母亲的屋子前,发现已经搭起一座简易的灵堂,母亲不在,只有几个大妈在摺冥纸,其中有个我认识,就是之前见过面的柳姨。那柳姨看见我,立刻紧张的向屋内喊道:「几个当家的,有个陌生人靠近,快出来,莫不是日本人来寻仇了。」说着,十二爷等几个汉子,捎上锄头、扁担、镰刀等「武器」,把我围住。十二爷问道:「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我觉得,如果这时没有解释清楚,难免產生误会。于是,赶紧脱下斗笠,说道:「十二爷,是我啊。」但是,十二爷一副不认识我的模样,说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叫十二?」我继续解释道:「我就是那个…,才回乡的游子啊,我们几天前不是见过面、聊过天吗?」十二爷摇头道:「我哪里跟你聊过天?压根不认识你。不过看你样子,应该也不是日本人。你赶紧走吧,我们村子最近有点事发生,你最好别靠近,以免误会。」说着,便连请带赶,让我离开了。虽然我搞不懂,为甚么十二爷与柳姨都不认识我,但我还是得打听母亲的消息,于是,只能採取老方法:「偷听」。 母亲坐在屋子里,不知道在整理甚么。突然,小蛋头的声音说道:「妈妈,你在忙甚么?」妈妈哽咽的说:「我把行李准备好,等你爸的丧事办完,我们就回瀋阳,找你外婆去。」小蛋头问道:「爸爸怎么办?他不跟我们一起去吗?」母亲哭着说道:「你爸爸不跟我们去了,他过世了,我们把他埋在这里。等以后有空,我们会再回来看他的。」此时,母亲在屋子里哭,我在屋子外悄声的流泪。小蛋头也哽咽的说:「可是,爸爸一个人在这里多孤单啊,要不,我们在这里陪爸爸。」 妈妈擦了擦眼泪道:「傻孩子,你爸爸过世后,会去找你爷爷奶奶,他不会孤单。我们在这里没亲没戚的,不如回瀋阳,也好跟你外婆互相照应。」小蛋头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问道:「妈妈,这是甚么?好漂亮喔!」母亲说道:「这个叫龙凤鐲,是你爸爸给我的。」小蛋头童言童语的问道:「可以给我戴着吗?」妈妈说:「不行,你年纪还小。妈妈先替你保管,等你以后娶媳妇,再送给你们。」小蛋头说:「好,不过先说好,等我娶媳妇,这鐲子我要自己戴,不给我媳妇戴。」母亲破涕为笑道:「好,都依你,赶紧去睡觉吧。」 我在屋子外不知待了多久,虽然母亲房间灯还亮着,却也没有什么声音传出。正想起身离开,突然听见小蛋头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你…是谁?」我转过头去,看见小蛋头躲在屋子的墙角处,而他的身边,站着那个无脸人。我吓的脚步不稳,差点跌倒,而小蛋头更是惊声叫道:「妈妈,有鬼。」说着,小蛋头便如同看不见无脸人似的,从他旁边跑过。我想再不走,可能会吓到母亲,于是,我便转身离开。 回到癩痢头家后,我哑然失笑,原来小时候以为是见鬼,其实居然是自己。釐清了这一切之后,我的思绪豁然开朗,突然觉得,人的一生是一条直线,有的事情过了,你再次回想时,或许会悲伤、会怀念、会后悔,但不代表你需要再经歷一次。想通了这些之后,浑身轻松。不过,现在最困扰我的一件事,就是如何回到现实。而我心中,只有一个我不想去试的方法,那就是「死亡」。 在癩痢头家,又过了一晚。隔天早上,我依然还在1927年。看来,「自杀」是无法避免的,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回去。虽然我安慰自己,不是真的自杀,而只是想方法回到现实。随后,我想起村子附近有一座小山,虽然并不是很高,但如果从上面跳下来…。说来很简单,但执行起来,真的很困难。我早早就爬上小山,来到悬崖边了。但是在一旁驻足,竟停留了将近一天,直到最后,又饿又累,才大声喊道:「上帝救我」,并纵身往下跳…。 第14章 遵守命定悖论的系统 2001年4月5日晚上十一点,李子因又看了一些李忆良日记的其他内容,发现自从那次穿越之后,李忆良再也没有用过手錶。因为李忆良在1927年待了八天,所以李子因刚拿到手錶时,时间停留在1927年的1月8日。闔上日记后,李子因躺在床上,心中不停地归纳出对于这支手錶的心得。首先,这支手錶的时间,只能往后调,无法往前转动。其次,每个戴上手錶穿越的人,都会遇到无脸男子,只是这个无脸男子的「装扮」、甚至是「武器」,都因人而异。不过,这个无脸男子的「目的」到底是甚么?就有点让人摸不清了。你说他是敌人,可是平常时间,它除了吓吓你,好像也没做什么。但朋友是绝对说不上,因为它会出手伤害你,不过几乎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别人看不到无脸男子。 李子因仔细地推敲着:「假设,老院长与我遇到的无脸男子,都有着同一套行为模式。也就是说,它们都遵守着同一套逻辑。那这个逻辑是甚么?是不能杀人吗?嗯…可能是,因为它阻止老院长杀日本兵。那救人可以吗?我在船上救了一个小男孩,那次没事。后来救了江大哥,还改变了歷史,那次就死得很惨。所以,到底是能救人,还是不能救人…」 突然间,李子因像是想到了甚么,在床上跳了起来:「无脸男子的行为模式,不是能不能杀人、救人的问题,而是在…维护…歷史的发展?」李子因坐在床上,比手画脚的自我解释道:「我救了那个小孩,无关歷史的大洪流,又或者说,那个男孩本就命不该绝,所以我没事。但是救江大哥的那次,我改变了歷史,所以出事了。」李子因又继续琢磨道:「老院长杀了日本兵,也是改变歷史,所以出事。那…为甚么老院长不能接触小蛋头呢?老院长总不可能伤害小蛋头吧!」突然,像是有一道闪光通过脑袋,李子因恍然道:「这不就是…命定悖论!无脸男子遵循的,就是命定悖论?」 所谓的命定悖论,或称命运悖论,其内容有点类似于祖父悖论。简单的说就是:「如果自己返回过去,将其祖父杀死,那么自己的父母就不会出现。随后,自己也会消失在歷史中。既然自己消失在歷史中,又怎么回去过去,杀死自己的祖父?」这样的解说,看似饶舌,实际上用简单的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时光旅行者,绝对没有办法,回到他父亲出生之前,杀了自己的祖父。」所以别说李忆良对小蛋头毫无恶意,就算是李忆良存心杀了小蛋头,在无脸男子的保护下,也绝对不可能办到。 李子因继续用手指敲着自己的脑袋:「无脸男子如果是遵循命定悖论,是在维护那个世界不被穿越者破坏,导致歷史因此改变,所以,或许可以称它为时空管理者。」这样解释起来,李子因觉得好像有点道理,因为,那个丑陋的傢伙,不时出现吓唬你,好像是在警告你,不要乱搞导致歷史发生大改变。接下来,李子因想到李忆良被无脸男子杀了之后,再次回到1927年,竟然没人记得李忆良了? 「十二爷或柳姨应该不会假装不认识老院长,因为完全没必要。如果按照前面的推论,也就是无脸男子遵循命定悖论,那么被无脸男子除掉的人,他遗留下来的一切痕跡,就会完全被抹除!」这一点李子因还不敢确定,不过即将可以证实,因为自己救了江春泰时,也被无脸男子杀了。最后,李子因还是搞不清楚,倒数十年的用意到底是什么?是要完成甚么任务吗?还是要寻找什么?还是…。 2001年4月6日早上十点零八分。李子因难得一夜无梦,早上起床时,终于觉得精神饱满,正想着要出门吃些甚么时,欧志扬打电话来了。「子因,今天放假,爽喔。」李子因惊讶道:「你真的偷偷记下我的班表?接下来,你不会是想找我出去吃饭吧?」欧志扬道:「完全命中。」李子因惊呼道:「再接下来,你不会是想向我表白吧!」欧志扬骂道:「去你的,到底要不要来?」李子因道:「当然,时间?地点?」 下午四点四十分,老地方咖啡厅,李子因喝了一口咖啡,笑道:「我才说,我的行踪怎么都被你掌握得清清楚楚,原来是有内奸。」欧志扬回道:「什么内奸,等一下被嘉馨听到,她不揍你才怪。」李子因急忙四周看了看,问道:「怎么,嘉馨会来吗?」欧志扬点头:「会,但不是现在。我跟她说,找你跟子因,三个人吃晚餐,她答应了。」李子因点头:「你提前先找我出来喝咖啡,莫非…。」欧志扬从口袋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李子因。李子因看了一眼,骂道:「妈的,大白天的,让我看这种照片,等等怎么有胃口去吃晚餐?」原来,照片上,是一个男人的尸体。欧志扬说:「那个卓成孝…,就是手腕有毒蛇刺青的傢伙…」李子因指着照片问:「死了?」欧志扬点点头:「但,我们怀疑,是『被自杀』!」 李子因追问道:「怎么死的?」欧志扬说:「注射氰化物,死前留有一封遗书,说自己嗜赌成性,留下一大堆债务,为了避免牵连家人,所以选择自杀,希望债主放过他的家人。」李子因喝了一口咖啡,说道:「这封信的笔跡你们也追查了,的确就是这个卓成孝的笔跡?」欧志扬说:「没错,他的真名叫做胡东顺,的确是护理人员,但是染上赌癮,所以我们怀疑被人控制了,但是…。」 李子因追问道:「但是怎么样?」欧志扬沮丧的说:「线索断了,现场没有打斗痕跡,没有其他指纹,没有其他可疑线索,连遗书,都是胡东顺自己的笔跡。」欧志扬懊恼的抓了抓头,说道:「杨晋新将军的死,或许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了。」李子因摇头说:「未必!」欧志扬疑惑的问道:「未必?难道说,你还有其他的办法?」李子因笑着说:「办法我没有,不过可以想像,他们还会出来犯案的。」 喝了一口咖啡,李子因说道:「这是一个手法很细腻的犯罪集团,杨晋新将军的死,他们至少就掌握了两套计画。首先是炸掉座车,但阴错阳差,杨将军没有死在车上。不过,他们居然在半年前,就开始筹画,安排人员到救护车公司,如果第一方案不成功,还有第二方案。这种縝密思考与布局,老实说,令人不寒而慄。」欧志扬点头:「的确如此,可是你怎么肯定,他们还会犯案?」李子因说:「我认为,如果他们跟杨将军有私仇,以他们如此高超的手法,大可以不知不觉干掉杨将军,不需要如此的高调。他们这样做,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在警告警方,这只是开胃小菜,后面还有一盘主餐…!」 晚餐时间,三人来到一间高级的法式料理餐厅,赵嘉馨拍手欢呼道:「哇,好有气氛的餐厅喔,这应该很贵吧,会不会,把你吃到破產?」欧志扬开玩笑说:「我跟这间餐厅的老闆有点交情,他答应,让我分期付款。」李子因贼笑道:「看来这次黑仔下重本了,嘉馨,我真要好好谢谢你呢!」赵嘉馨疑惑不解:「明明是黑仔请客,你为甚么要谢我?」李子因笑说:「如果不是你,这傢伙这么小气,大概只肯请我去吃拉麵吧。」说完,赵嘉馨哈哈大笑,欧志扬的脸上再次闪烁着一丝尷尬。 侍者带着三人来到座位前,这是一张四人座的桌子。赵嘉馨先是挑了一个位置坐下,李子因则坐在赵嘉馨的对面,欧志扬看着两人已坐定,便在李子因身边坐了下来。李子因瞪着欧志扬道:「你干嘛坐我旁边?」然后用眼神示意,要他去坐在赵嘉馨身边。从小到大,李子因总是把最靠近赵嘉馨的位置,让给欧志扬,今天也不例外。但在以往,赵嘉馨对于李子因的这种行为,总是或明言或暗示的表达抗议、不满甚至难过。不过今天,赵嘉馨竟然反常的拍拍自己身边的椅子,要欧志扬坐过来。此时的欧志扬,除了闪烁着一丝尷尬,还满脸通红。 主菜已经上桌,三人有默契的点了不同口味的菜色。因为,可以拿一些自己的食物,去换其他两人的,这样,就可以吃到三种口味的菜色了。欧志扬心不在焉的吃着食物,因为他觉得,今天赵嘉馨有点反常。怎么说反常呢?以前三个人出来吃饭,都是李子因与赵嘉馨聊着医院的事,而欧志扬在一旁默不作声。但今天,赵嘉馨突然对欧志扬的工作格外有兴趣,不停的问这问那,反而是李子因在一旁默不作声。然而,最让欧志扬捉摸不透的是,就在刚才,赵嘉馨误吃了一口辣椒,辣得眼泪直流,但杯中的白开水却喝完了。欧志扬原本想叫侍者来加水,但赵嘉馨却拿起欧志扬喝剩一半的水,问道:「你的吗?」欧志扬点头后,赵嘉馨居然一口气喝完了。要知道,之前赵嘉馨虽然一直把欧志扬当哥们,但有些事情是防守的很紧,例如身体碰触、牵手、直接或间接的…交换口水! 晚餐后,三个人在公园散步。此时,赵嘉馨走在前面,对着公园里的花讚不绝口。欧志扬则在后面,对着李子因小声地诉说着,今天赵嘉馨的种种「怪异」之处。李子因只拍着欧志扬的肩膀,笑着要他别想太多。四月的台湾,天气变换极快,转眼间,远方天空已经聚集乌云,有隆隆的雷鸣声。李子因说:「看起来快下雨了,我们回家吧。」欧志扬点头说:「好啊,我开车送你们回去。」李子因摇头说:「这里离我住的地方很近,我散步回家就好,你还是送嘉馨回家吧。」如果是以前,有这种与欧志扬独处的机会,赵嘉馨一定会拒绝,说是搭公车回去就好。但是今晚,赵嘉馨竟然点头答应,让欧志扬送她回去。只是,谁也没注意到,赵嘉馨眼中的一股酸涩。 第15章 路见不平 2001年4月6日晚上十一点三十分。外面虽然还没下雨,但是雷声大作,给人的感觉,就是大雨即将来袭。李子因躺在床上,右手一直抚摸着戴在手上的錶,脑中飞速的运转着昨天从李忆良的日记、与自己的经验所归纳出的几个重点。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等等睡着后,应该就可以穿越到1927年了。虽然李子因对于回到过去,去寻找李忆良、江春泰等人有颇大的意愿,但一想到那个无脸男子,李子因心中还是颇为畏惧。李子因只好自我安慰道:「不怕,我已经找出那傢伙的规则,只要避开这些事情,他不会伤害我的…」至于怎么回来?李子因并不清楚,不过,李子因从李忆良的日记中得知,自己在1927年无论待了多久,再回到现实,都只是经过一个晚上。所以,李子因大有时间去研究,顶多,跟李忆良一样,从悬崖上一跃而下。就这样乱七八糟的思考着,李子因便糊里糊涂的睡了。 李子因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棵大树下,全身衣服脏污破损。而之前从邮轮携带下来的行李,一个灰色布包与一隻大皮箱,就静静躺在自己身边。李子因举起左手,手錶再度运转,日期来到1927年3月11日下午一点二十分。李子因站了起来,觉得口袋有点沉,把手伸进了进去,发现上次从当铺老闆手中拿到的龙凤鐲,竟在自己口袋中。再往四周一瞧,自言自语道:「这时间,就是接续我上次来这里,被无脸男杀死后的时间点。这里,不就是那个麵摊与当铺所在的小巷,但,怎么变成无人居住的空屋…。」李子因小心翼翼的走到当铺门口,发现大门紧闭,并用锁头锁住。李子因没有去探究当铺的人渣跑哪去了,把龙凤鐲放在灰色布包中,并换了一身乾净的衣服,走出巷子,凭印象走到火车站买了一张到瀋阳的车票,看着开车的时间还早,摸了摸灰色布包中还有一点钱,于是走到一家小酒馆准备吃些东西。 走进酒馆,一个年轻的女子招呼李子因坐下,李子因环看四周,发现诺大的酒馆,只有一桌,坐着四个客人,都只是吃东西,并不交谈。李子因点了一碗麵,正吃到一半时,进来了五个身着军装的男子。这五个军人走路大摇大摆,好像横着走已经习惯了,经过李子因身边时,还撞到李子因的桌子,如果不是这碗麵已经吃了一半,里面的汤汁势必溅出来。李子因虽然有气,但心想或许他们不是故意的,就没有追究,继续吃麵。 这五个人坐定位之后,拍桌子要酒要肉,稍有不满便大呼小叫。李子因对这五人心生厌恶,决定赶快吃完走人,眼不见为净。那名年轻女侍者端了碗汤,走到军人桌前,正要把汤放好,突然其中一个军人,伸出咸猪手,往女侍者的臀部拍去,「啪」的一声,吓得女侍者的汤掉落,竟往另一名士兵的大腿泼洒,被烫伤的士兵痛得哇哇大叫。伸出咸猪手的那个显然是个军官,竟一巴掌拍的女侍者跌坐在地,骂道:「你怎么这么笨手笨脚…,怎么做事的?」那女侍者脸颊红肿,眼泪直流,却不发一语。从后台走出一个中年男子,应该是这餐馆的老闆,脸带微笑的说道:「这位官爷,很抱歉,都是小女不好。要不,我在整治些好酒好菜,免费请各位官爷嚐嚐。」 那名军官摇头道:「你女儿烫伤了我兄弟,岂能这样就算了,你不拿些医药费出来,这件事恐怕摆不平。」餐馆老闆低声问道:「那官爷,您觉得,赔多少可以了事阿?」那名军官伸出五个手指头说:「五个大洋,就件事就当没发生过。」餐馆老闆听到这个数字,哭丧着脸说道:「不是…,军爷…这是…我这小店,一个月也赚不到五个大洋,这…」那名军官摇头说:「这就不关我的事了。」那名军官站起身来,拍拍老闆的肩膀,说道:「当然,我也不是不说理的人,如果你真的手头不便,也可以有多少,给多少,其他不足的签个欠条。只不过…」 老闆赶紧问道:「只不过怎样?」那军官说:「如果是这样,我也得收些利息,你说是不是。」说着,竟伸手拽着女人的头发,往内间走去,并大声喊说:「王棒子,带着人清场,把不相关的人赶出去。」只听那女人哀号尖叫,老闆跪地哭道:「官爷,我女儿下个月就要成婚了,你这…叫她怎么嫁人?这不是逼死人吗?」 李子因原本想吃完麵走人,但一听到那女子哀嚎,忽然想道:「妈的,如果这样我都可以一走了之,还算是人吗?」这时,那个叫王棒子的士兵靠近李子因,以一种傲慢的眼神示意李子因快走,李子因卑躬屈膝的点头,好似在说:「我这就走,马上走。」突然间,李子因挥出一拳,打在王棒子的脸上,顿时王棒子鼻血直流,痛的摀住脸,蹲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另外三人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看见李子因走过来,被烫到大腿的那名士兵,指着李子因喝道:「搞甚么?不是叫你滚,不想活了吗?」李子因二话不说,手抄起椅子便往那名士兵招呼。 那士兵蛮横惯了,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对军人动手,还在吃惊时,后脑已被椅子砸中,整个人往桌子扑去,刚好跌落在一锅烧开了的火锅上,哀号的叫声不绝于耳。剩下的两个人终于意识到状况不对,两人一前一后包抄李子因。李子因上半身被紧紧抱住,无法动弹,眼见另一个士兵也如法炮製,抄了个椅子衝过来,李子因不及多想,伸出右腿,将那名士兵踢的倒退几步。 那名军官拽着女人,又走回厅中,喝道:「干甚么,这么吵吵闹闹的?」看到餐厅的混乱的场景,军官先是呆了呆,随即掏出手枪,对着李子因喝道:「跪下,双手放头上。」李子因原本双手被扣住,但这名军官掏出手枪的那一刻,李子因感觉背后的那人力道有点放松,趁此机会,原本假装放弃抵抗的李子因,突然用力一扭,把背后的士兵拉到前面,右手手臂紧紧勒住对方的脖子,对着那名军官说道:「你可以开枪试试,来赌看看打到谁?」那名军官手枪并没有放下,说道:「知不知道,你这种自以为打抱不平的行为,替你惹了一个你惹不起的麻烦。识相的,把他放了,我给你一个痛快。」被李子因勒住的士兵,犹自用力扭动,骂道:「我晾你也没胆把我怎样?还不放开我,等我挣脱开,非要你好看。」 李子因拿起桌上的一只重量颇沉的汤碗,猛然往那名士兵的额头砸去,只听匡啷一声,汤碗四分五裂,那名士兵额头鲜血迸出,还来不及大声哀号,李子因拿着手上汤碗碎裂后的尖锐瓷片,抵住那名士兵的咽喉处,说道:「你可以试试,我有没有把你怎样的胆量!」此时,瓷片已经插入咽喉,虽然没有直中要害,但那名士兵吃痛,头昏脑胀,不敢在大动作扭动。突然,老闆喊道:「小心!」李子因回头,看见有人拿着椅子往自己后脑砸去,李子因急忙侧过身体,椅子虽然没有砸中后脑,但击中后背,李子因连同那名被自己扣住的士兵,两人一起往前扑倒。 那名军官举枪指着李子因的后背,笑道:「哈哈,栽了吧。」此时,原本在一旁默不作声吃饭的四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名军官的背后,其中一位浓眉大眼,大约三四十岁的男子,看着他们左肩的肩章说道:「你们是东北军,第六军团的人吧。你们在外面干这些伤天害理之事,都没人管了吗?」那名军官暗暗吃惊,心想这个人对军队编制还蛮熟悉的。但嘴上还是硬气的说:「有没有人管与你并无关係。」浓眉大眼的男子指着李子因说道:「没错,本来跟我无关。不过这年轻人爱管间事的臭脾气,很合我胃口,所以,我要把他带走。」李子因虽然后背剧痛,但幸好没有伤到要害,所以还可以慢慢爬起身来。 那名军官说:「如果一开始你们想走,我十分欢迎。但现在,尤其是这傢伙,如果让他走了,我崔世源的面子往哪里摆?」浓眉大眼的男子说道:「你觉得,命比较重要?还是面子比较重要?」崔世源脸色阴沉的说:「你是在…威胁我?」那男子不置可否的抽动一下嘴角。原本指着李子因的枪口,突然间,崔世源举向那男子,正准备扣下板机时,那男子身形一闪,来到崔世源的身前,右手扣住崔世源的手腕。这时,枪口是抵住那男子的胸口,但崔世源竟然痛到无力扣下板机,黄豆大的冷汗涔涔流下。其他几名士兵,眼见自己的长官被制住,衝过来想帮忙,那汉子右脚一抬,一晃眼就把三个人踢飞。 那男子冷笑:「服了吗?」崔世源只觉得自己骨头快断了,点头如捣蒜的说:「服了,快放手。」那男子一松手,崔世源如蒙大赦,只见右手手腕,竟然黑了一圈。突然间,崔世源再度举起手枪,瞄准那男子并扣下板机,但那男子的反应速度之快,快到让人匪夷所思,竟已经侧身闪过枪口,并一脚踢向崔世源的右大腿。只听见「碰」的枪声与「喀啦」的骨头断裂声同时响起,崔世源躺在地上,大腿骨断裂的剧痛让他几乎晕厥。李子因看那男子,还好端端的站着,却听见老闆的女儿哭喊道:「爸爸,你怎么了?」只见老闆痛苦的摀住胸口,血液不断的涌出。那男子吃了一惊,没想到酒馆老闆被流弹打中,而且还是最致命的胸口,看来是凶多吉少。 李子因急忙来到老闆身边,对着那名浓眉男子与他的两个朋友说道:「老兄,帮我併两张桌子当病床,然后一起抬老闆上桌。」这几个人手脚利索的把人抬到桌上,李子因对着老闆说:「我是医师,我帮你看看伤口,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忍。」老闆没有说话,但点头同意。李子因对着老闆女儿说道:「找些棉布,要乾净的,擦血用。」李子因简单的止血后,观察伤口,松了一口气说:「太好了,子弹卡在两根肋骨中间,没有伤及要害。」 第16章 再见江春泰 李子因挑出卡在肋骨之间的子弹时,酒馆老闆已经痛的脸色煞白,几乎晕厥。老闆的女儿含着眼泪,跪倒在李子因面前感谢救父之恩,李子因赶紧将她扶起,并要她再去拿些乾净的布,压住伤口,避免大量失血。那浓眉大眼的男子笑道:「先生么称呼?看你年纪不大,医术却很高明。」李子因说:「敝姓李,叫子因。您先别夸我医术如何高明,倒是我刚刚看你出手的样子,虽然我不懂武术,但也猜得出你一定是个大宗师。」这句话倒不是李子因在吹捧那名男子,而是真心而论。现在哪怕是欧志扬,或者是那位范文雄,李子因断定都不是眼前这男子的对手,虽然这三人是不可能聚在一起论武的。 那男子哈哈大笑:「小兄弟过奖了,我叫姚龙俊,这三位是我的手下,我们到旅顺是有要事在身,所以不会停留太久,要不…。」说着,姚龙俊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李子因说道:「如果有空来瀋阳,记得来找我,我们一起吃饭喝酒,如何?」李子因没想到这个年代就有名片了,满心欢喜地收下。心想,改天去拜访这位大哥,再跟他学个两招,之后去找欧志扬比划比划,让他大声喊投降。就在李子因与姚龙俊聊天寒暄之时,这批军人原本要扶着崔世源离开,但被姚龙俊叫住。这几个士兵唯一的专长就是欺善怕恶,知道姚龙俊是他们惹不起的人,所以叫他们停,他们绝不敢动。 姚龙俊指着崔世源道:「既然老弟你是医师,顺便把他的腿伤治一治吧,免得他延误就医,将来行动不便,恐怕连军队都不用待了。」李子因冷笑道:「还是姚大哥善良,看在姚大哥的面子上,我就尽力吧。」姚龙俊摇头笑说:「不是我善良,其实我也是东北军的人,既然都是自己人,我想总不能做得太绝。」李子因点头,便蹲下身去,替崔世源把断骨接好。 骨折对李子因来说,其实是常常处理的病例,所以十分熟悉。但今天的李子因,却表现得非常「不专业」,除了动作粗鲁,还会故意用力过度,让崔世源几乎晕厥。随后,李子因指着地上碎裂的椅子,说道:「把椅子腿拆了,拿来绑在他的脚上。」王棒子等人乖乖依照指示,把四根木条拿来,并准备了一根绳子。李子因先简单地把四根木条绑在崔世源大腿处,随后对王棒子等人说:「照我的绑法,把木条固定在他腿上。」王棒子生怕崔世源吃痛,所以轻手轻脚地绑着绳子,李子因喝道:「如果你想要他以后瘸腿,尽管绑轻一点。」王棒子听李子因这样说,赶紧加重力道,猛然一扯绳子…,崔世源居然疼晕过去。 姚龙俊等人与那群士兵走后,李子因又替酒馆老闆看了一下伤势,觉得应该没有大碍,才准备离开去搭火车。离开前,酒馆父女准备了一笔钱给李子因,想当作诊疗费,但李子因不收。只是双方一番推拒后,李子因说:「不然,准备一些包子馒头之类的食物,让我在车上吃,以此当作诊疗费。」女儿才开开心心的忙碌,并准备了一大包食物,让李子因带上车。 火车上,李子因提着大包小包,走在车厢的走道上。突然,李子因看到江春泰,正拉低帽沿,半躺坐在一张卧铺上,看着窗外。李子因兴奋的喊道:「江春泰大哥。」,江春泰吓了一跳,以为是仇家找来,发现李子因笑容可掬地看着自己,才低声说道:「你是哪位?我们认识吗?」李子因想起自己曾被无脸男子杀了,所以跟李忆良的遭遇一样,就是自己曾经在这个世界留下的一切「足跡」,通通都被抹除乾净。李子因略作思考后,才说道:「我在女神号的医务室看过你,那时风浪很大,我摔伤腿…。」江春泰点头说:「喔…有一晚的风浪很大,很多人都受伤…,不过那天太忙,人太多…,我对你…没有印象,抱歉了。」李子因笑道:「没关係,那天贾约翰医师也在,整个医务室像战场一样。」 听到李子因提起贾约翰,江春泰更加相信李子因所说,这才问道:「老弟,怎么称呼呢?」「我姓李,名叫子因。」于是把行李放在另一个卧舖上,问道:「这里,没有人吧?」江春泰摇头说:「没有,老弟请便。」两人就这样一路上聊着天,虽然江春泰忘了李子因这个人,但个性却没变。等李子因说出:「其实,我…也是个医师。」江春泰一样用惊喜的表情,问着李子因毕业于何处?专长是什么科别等问题,李子因只好又把自己的「母校」给搬了出来。两人在火车上待了几天,江春泰觉得李子因谈吐不凡、进退有据,所以邀请李子因一起到章羽庭大帅那边谋个出路,李子因也答应了下来。 火车到达瀋阳时,下车还没走几步路,就有三四个军人跑到江春泰的身边,敬礼说道:「春泰,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江春泰一脸惊喜,表情中高兴又带有一点感伤,走上用力的拥抱对方,说道:「林副官,好久不见,我爸还好吗?」林庆凯点头说:「非常好,他知道你今天要回家了,心情很好,已经在家里摆设家宴,等你回去。」江春泰心情激动,眼眶泛红。随后,江春泰向林庆凯介绍道:「这位李子因兄弟,是我在火车上…不对,应该是轮船上就认识的,是个青年才俊,准备跟我一起投军,今天晚上,先把他安顿在咱家里吧。」李子因赶紧向林庆凯点头示意,林庆凯微笑回礼,并要手下士兵们把行李搬上车。 一行三辆车来到一座诺大的洋式庄园,李子因与江春泰一起到大厅拜访江春泰的父亲,也就是章羽庭手下的第三军团的军团长,江瑞山。三人聊着天,很快就到晚宴时间。江家当然是瀋阳数的上号的权贵,但家中成员却十分简单,只有江瑞山与两个老婆、江春泰与两个十几岁的弟弟。席间,江春泰问起最近东北的情势。江瑞山说:「目前不太妙,刚刚吃了一个大败仗。」江春泰惊讶道:「败仗?又是鲁系的巫子玉吗?」江瑞山喝了一口酒,说道:「还能是谁?这一役我军损失惨重,把秦皇岛与山海关都拱手让人了!唉…」江瑞山接口又说:「不过,只是打个败仗,也不是完全没收穫,至少,改革派的这群人,又有机会崭露头角了。」江春泰哈哈大笑,因为他的父亲,正是改革派一方的将领。 江瑞山不屑道:「你可别以为我是瞎说,这一次的辽鲁战争,虽然我们辽系打了个败仗,但也不是每一路都败。例如,汉毅与郭慕成领军的第一军团,就是败而不乱,甚至小胜了几场,如果不是他们,辽系可能败得更快、更惨。」江春泰讶异道:「原来如此。」江瑞山点头说:「可不是吗?明天大帅召见你,如果问起这次的辽鲁战争的事,记得小心回答。」江春泰点头答应。 1927年3月15日早上七点,原本李子因想先去同济医院拜访院长,看是不是能看看他们手上的手錶,并问问老牧师有关于手錶的问题。但是江春泰执意要带李子因去见章羽庭,所以李子因只好把他行李箱中,最正式的一套服装拿出来穿。林庆凯派了一辆车送江春泰与李子因来到大帅府。 大帅府的章羽庭办公室前,此时章羽庭正在接见日本使者,因此两人正端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待着。此时,大帅府的长廊,又走进两个军装笔挺的军人。等这些人一走近江春泰,其中一人兴奋的走向前来,喊道:「春泰,什么时候回来的?」江春泰见到那人,也是兴奋地站了起来,双手拍着对方的肩膀说道:「汉毅,几年不见,你越来越英挺了。」江春泰也向章汉毅身后的那名军官点头致意道:「慕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说着,三人互相寒暄聊天着,随后,江春泰把李子因介绍给两人认识。 李子因与章汉毅、郭慕成握手寒暄后,心情激动万分。毕竟,这可是歷史名人阿!尤其是章汉毅,更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突然,李子因想起,他在前几天,也就是现实世界中的新闻,提到章汉毅过世的消息,他那时心中满竟有点难过,犹如老朋友过世一般不捨,难道,与此时穿越时空后,认识章汉毅有关? 就在李子因胡思乱想之际,大帅办公室的门打开,章羽庭的传令官孙登明领着一位日本大使走出来,那日本大使看见章汉毅等人,不卑不亢的点头示意,就离开大帅府。章羽庭走到办公室门口,开朗地笑道:「都来了,来来来,都进来。」说着,便将章汉毅、郭慕成、江春泰与李子因等人都带进了办公室。刚坐定,李子因忍不住把整间办公室瞄了一眼,发现这是一间「復古」但又奢华的办公室。古董花瓶、壁上字画、留声机、古色古香的电话、各式雕刻艺术品,令人目不暇给。 章羽庭在办公桌后坐定,对着江春泰笑道:「春泰阿,到国外的读书的这几年,都看到些什么了?」江春泰微笑说道:「回大帅话,到美国读书的这几年,小姪确实颇有心得。欧美列强的国力雄厚,当然是日积月累的积攒,但归根结柢,可以先从教育说起…」江春泰开始滔滔不绝的发表意见,其他人也听的津津有味,毕竟江春泰本身就颇有才情,加上这几年除了医学本身的专业,也认真走访美国各地,研究许多美国社会与民情,因此言论中每每一语中的,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 章羽庭指着江春泰对眾人说:「我这姪子,大有长进。」说完眾人尽皆大笑。章羽庭止笑后说道:「当年,你跟汉毅还都是小孩子,是你带头的吧,带着汉毅和一堆孩子,去跟日本学校的小孩打群架。」说着,眾人又是抚掌大笑,江春泰表情尷尬的说:「大帅,这都是小时候的糗事,就别提了。」章羽庭摇手说道:「不糗,打日本人怎么会糗。虽然那次,你跟汉毅都被处罚了,但在我心中,你们孩子没有错。真要说有错,也错在小打小闹,只是意气用事。真正要打,就是要在军事上,打的日本人求饶。所以阿,这东北的重担,看来要慢慢落在你们这群孩子的身上了。」章羽庭发表完了感言,看见李子因坐在一旁,问道:「这位小朋友,要不,你自我介绍一下,让大伙认识、认识。」李子因稍感错愕,没想到章羽庭竟然会点名,要自己自我介绍。 第17章 大帅的面试 于是,李子因赶自我介绍了一番。等李子因介绍完毕,江春泰在一旁补充道:「这位李兄弟是东北军医学校毕业的高材生,在军医学上有深入的见识。」听江春泰这样说,李子因谦虚摇手说不敢,章羽庭听了之后,却对李子因感兴趣,说道:「小兄弟,军医在部队中,看起来只是眾多后勤的一环,但实际上对部队影响却很大。来来来,说说你对军医在部队的所扮演的角色,不用担心说错话,也不要谦虚,畅所欲言吧!」 李子因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有认真的读过魏铭安教授…不对,是江宽平教授的军医学史,应付一下应该可以。」李子因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说:「在各位前辈面前夸夸其谈,心有不安,若有繆误,还请指正。」李子因清了清喉咙,说道:「正式军医制度由欧美引进中国,始于清末,所以至今大约只有三四十年,可以说,我们还在摸索的阶段。但这个摸索期,对我们来说却是一大利多,何解呢?因为只要有人,就有派系的问题,但目前军医制度,还在早期摸索,因此就没有所谓派系问题。所以,现在正是我们发展军医制度的最好时机…」 李子因又继续说:「话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对军医而言,同样适用。所谓军医者,是士兵在前线打仗,如有受伤才后送至军医单位?如果是这样想,就大错特错,因为,根据统计,士兵死于瘟疫疾病,比起直接死于沙场上,多出甚多。如要维护军队的战力,就须从军队的日常生活开始做起,操课演练、注重卫生、营养均衡,缺一不可…」李子因滔滔不绝,听得台下目瞪口呆,要知道李子因所说的这些,对于现代人来说是老生常谈,没有什么新鲜。但对于章羽庭等人而言,这些言论可是领先当代整整七十多年。就在李子因正准备继续吹牛,忽见窗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西装的无脸男子,李子因吓了一跳,就此住嘴。 眾人没有注意到李子因略受惊吓,还沉浸在刚刚李子因所发表的言论当中。章汉毅打破沉默说道:「所以,子因,你认为,女人也可以进部队服役?」李子因看着窗外的无脸男子,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才敢继续发言道:「当然可以。李白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女人的体力当然比不上男人,所以我不是说让女人上战场与敌人廝杀。其实女人的聪明才智,完全不输男人,因此在一些后勤单位,例如军医,就可以啟用女人来服役。有句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们…」说完这句话,其他四人笑的前俯后仰,李子因不知道这句话这么好笑,只好停下来,让他们先顺顺气。 章羽庭笑骂道:「妈了个巴子,好一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还真是一句治世格言。」章汉毅称讚道:「这话虽然有点俗气,却也是个道理,我觉得子因说的挺好。」章羽庭对江春泰点头说:「很好,你很好,你举荐的这个小朋友也很好,都是有真才实学的。等等来讨论一下,你跟这个小朋友想发派到什么单位?」说着,转头看着章汉毅与郭慕成,说道:「你们两个,该不会,又是来找我谈军队改革吧?」章汉毅与郭慕成对视一眼,章汉毅用眼神示意郭慕成来谈。郭慕成向章羽庭点头说道:「是的,大帅。」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两三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文字,递给章羽庭,说道:「大帅,这是上次跟您讨论后,你叫我们先拟一个改革办法来给您过目,这是草案,您先看看,哪边不足?」 章羽庭收下草案,但却没有急着摊开来看,只是叹口气道:「我知道,你们这群孩子急着想改革的心理。但这些叔叔伯伯可都是跟我大半辈子的,有些还是从当马匪时期就跟着我。这些人,没文化,不知长进,甚至,字不认识几个。如今,他们大多数身居高位。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但我拉他们下来,他们会服吗?别人怎么说我?」郭慕成还想说些什么,章羽庭摇头苦叹:「我也知道,你们不是要我拉这群老头下来,而是他们手底下那群不守军纪、乱七八糟的中阶军官,但我有服眾的困扰,这群老头一样也有。你把那群中阶军官拉下来,他们生活有问题,去那群老头面前哭诉,那群老头还不到我这里哭诉。」郭慕成与章汉毅再度相视苦笑,大概都觉得,这次的改革案提议,又会不了了之了。 哪知,章羽庭话锋一转,说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也不容易,也是为东北的将来着想,我这里也拟了一个改革案。」说着,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纸,说道:「只是,我的改革案,比较简单,只针对第一军团。」章汉毅不解道:「第一军团是我指挥的,还需要甚么改革?」章羽庭说:「就是因为在你手下,才从你这里做起。我知道你手下也有一些是靠其他关係进来的人,我的改革方案实施之后,把不符合标准的人大胆刷掉。我再多给你一些经费,你们好好干,把第一军团给我练起来,当成样板,别让我丢脸。到时候,我自然要求其他老傢伙跟进。」章汉毅与郭慕成大喜,觉得虽然不是全面改革,但至少是个契机,两人点头答应。章羽庭看着江春泰与李子因说道:「至于春泰他们俩人…」章汉毅觉得这两个人才可不能被分派到其他单位,于是赶紧开口抢人:「父亲,这两人可否交给我,我有大用。」 车上,章汉毅亲自开车,载着江春泰与李子因,三人正热烈的讨论着第一军团的改革与整编。章汉毅说道:「目前我们第一军团,有八个混成旅、两个骑兵营、一个砲兵营,还有一个后勤营。目前后勤营的营长空缺,我想请春泰屈就,不知春泰的意思如何?」江春泰笑道:「哪里屈就?我还担心无法胜任,毕竟刚刚大帅可是说了,无论我担任什么职务,还得兼任他的随行医官。」章汉毅说道:「可以,可以。以春泰兄的能力,带一个后勤营不会费多少力气的。」章汉毅继续说道:「至于子因的安排,我在想,原本跟军医有关的单位,只有后勤营的一个军医排。我觉得一个排的兵力实在太少。所以,我想把军医独立出来,扩编成一个连队,由子因担任连长。这个连下辖四到五个排,这个连队的详细编制,再请子因费心编制,拟出方案后再与我讨论。」李子因点头答应。 车子开到了第一军团指挥所,章汉毅领着李子因与江春泰进来,章汉毅的传令官沉鸿钧迎了过来,恭敬地说道:「军团长,一切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整理出一间营长办公室与一间连长办公室。」章汉毅点头:「好,带两位去办到职手续。」说着,沉鸿钧领着江春泰与李子因,往内走去。 1927年3月18日早上九点,李子因准备好了连队的编制草案,准备与章汉毅讨论,正走向军团长办公室,忽然听到守门卫兵喊道:「旅长好!」李子因看见指挥所的门口,走进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姚…姚龙俊,姚大哥!」姚龙俊看到李子因,也惊喜的喊道:「李子因老弟,怎么你也在这里?」李子因简略的把自己跟江春泰一起,来投奔章羽庭的事说了一次。姚龙俊笑道:「早知道你也是要来这里的,我当初就该跟你一起,把这个引介人才的功劳,往自己身上揽。」此时,章汉毅刚好走出办公室,好奇的问着姚龙俊说:「原来,你们认识!」姚龙俊点头,把李子因在小酒馆上,如何行侠仗义的过程,说了一次。 李子因在章汉毅的办公室中,将自己拟定的卫生连编制说了一次:「我预计,设置一个医疗排,招募三十名女兵,在野战医院中担任救治主力。两个后送排,六十名男兵,全副武装,两人一付担架,主要运送伤兵,卫生连队遇敌时,后送排可担当主力。」章汉毅看完之后,没有丝毫疑问,马上让沉鸿钧去军团人事处,按照上述需求与人数进行招募。 当天下午两点,李子因在江春泰的办公室与其一起喝茶,李子因向江春泰说道:「江大哥,我想,到同济医院去拜访一下院长,你知道,我身为卫生连的连长,总是得跟这些附近区域的大型医院打个交道,以免日后有需要麻烦人家的地方。」江春泰点头说:「那没问题,我替你打个电话给贾约翰,打声招呼。」 1927年3月18日下午三点半,李子因开着向江春泰借来的车,来到同济医院。李子因刚走进大门,便迎来了两个身穿白袍的外国人,其中一个李子因认识,就是女神号上的贾约翰,可惜,贾约翰却已经不记得李子因了。看李子因身着军装,且肩章上的官阶是中尉,贾约翰致意道:「您应该就是李子因,李连长吧,幸会幸会,这位是我们医院院长,马威廉医师。」三人互相握手致意后,马威廉便带着李子因参观同济医院。对李子因而言,参观医院还在其次,主要还是想看看,能否获得更多手錶的资料。而对同济医院而言,虽然是外国人所设立的医院,在中国享有许多特权,但是,能与当权者交好,也是医院努力的方向。所以,马威廉院长在参观的过程中,尽其所能的向李子因解说。当然,同济医院的硬体设备,比起李子因工作的医院,相差很多,但比起1927年同时期的医院,却已经算是相当先进了。 参观完毕,三人在院长室内聊天寒暄。李子因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要找老牧师问手錶的资讯,却又不方便直接开口。随后,李子因想起,在女神号上,是贾约翰主动问起手錶,所以,李子因故意伸出左手,摸摸鼻子、抓抓额头等动作。终于,李子因注意到,贾约翰的目光,似乎正在看着自己手上的手錶了。 第18章 放开那个女孩 李子因又与院长聊了几句,注意到贾约翰欲言又止,李子因心中着急,说道:「院长,谢谢您今天的招待,我还有些事,需要回去处理,今天就不在打扰您了。」马威廉有些错愕道:「这么匆忙?既然如此,我也不敢留您。那我送您出去吧!」李子因婉拒道:「院长您留步,让贾医师送我就好,那就改天再来拜访了。」说着,便与贾约翰一起走出医院。终于,在走出医院的路上,贾约翰说道:「李连长,您手上的手錶,我似乎有见过。」李子因故意举起左手问道:「喔,你有见过?不知道你在哪里见过的?」贾约翰认真注视着李子因的手錶,说道:「我们医院的老牧师,蓝保罗就有一支一模一样的錶,只不过,他的手錶不会动。」 李子因假装惊讶道:「一模一样的錶?那真是太巧了,不知道这位蓝保罗牧师是否在医院?我方便去拜访他吗?」贾约翰摇头说:「很不巧,蓝保罗牧师去南京的教会访查,短期内是不会回来的。」李子因失望的说:「那真的很不巧。这样吧,如果蓝保罗牧师回来,麻烦跟我说一声,我在过来探望他。」贾约翰点头同意。 走出医院后,李子因正想走去开车,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猥琐中年男子,走到一间店铺前,购买食物。这个男子,脸上有痣,痣上还有三根毛。李子因想道:「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突然,李子因想起:「这不就是…,在当铺前,本来准备杀我的男人?」李子因见那名猥琐男买完东西,准备离去,李子因便偷偷地跟在后面。走了一段路,已经离开了市区,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破屋前,猥琐男上前以三长两短的手法敲门。门打开,猥琐男进去之后,门又随即关上。李子因心想:「不会在干些见不得人的丑事吧!这么鬼鬼祟祟。」于是,李子因绕着房子走,来到一座窗前,蹲低身子,偷听里面的一举一动。 一个男子的声音骂道:「搞甚么?叫你去买个吃的,买了一辈子似的,你是去下蛋吗?」应该是猥琐男的声音说道:「这里卖吃的店家不多,而且很多都没营业,所以稍微延误,赶紧吃。」刚刚骂人的男子又说:「喂,棒槌与板凳,你们两个不吃吗?」另一个男子说道:「我说朱老三,你是不是故意跟大少爷唱反调?」一开始骂人的男子应该就是朱老三,说道:「我朱兴汉是哪根葱?怎敢跟大少爷唱反调?死棒槌,你怎么会这么说?」棒槌说道:「出发前,大少爷明明要我们早去早回。现在,这个娘们既然被我们抓住了,不赶快回去交差,反而在这里吃起东西了?」朱兴汉说道:「原来,你是说这事。现在天色尚早,我们四个爷们绑了一个女的,那能看吗?当然是趁晚上比较没人注意时再行动。」 棒槌又继续说道:「你说这理由,我就将就信了。但是今天早上,我看你故意支开我跟板凳,偷偷摸摸地跟这女人商量些甚么?你是不是有事故意瞒着我跟板凳?」朱兴汉摇头说:「哪里有甚么事瞒着你们?要不,你可以问问长毛。」长毛应该就是猥琐男的绰号,说道:「是阿、是阿,棒槌,你们想太多了。」棒槌冷哼一声:「你长毛是朱老三的人,这点,我会不知道,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反正你们也不必多说,这次回去,我会跟大少爷说,叫他小心你这隻白眼狼。」 此时,突然有个女人的声音说道:「朱老三,你叫我考虑的那件事情,我答应你了,你是否该兑现你的承诺,放了我。」朱老三脸色一沉,喝道:「你这疯女人,我什么时候叫你考虑什么事?你可别乱说!」棒槌猛然骂道:「好你个朱老三,这下露馅了吧。纪晴,你与朱老三达成什么协议,自己说。」朱兴汉骂道:「你个死棒槌,脑子是屎糊的吗?你听不出来这是那贱女人的反间计?」棒槌冷笑:「是不是反间计,我当然会判断。纪晴,你与朱老三有什么协议?」 纪晴说道:「这个朱老三,要我与他合作,谋夺大少爷家產。」只听「啪」的一声,李子因猜测应该是那个叫纪晴的女人被打。朱老三的声音骂道:「你这贱女人,竟然捏造谎言来毁谤我,看我今天不修理你。」棒槌的声音说道:「朱老三,我劝你别动手,让我带纪晴回去跟大少爷说清楚,否则,今天你别想活着走出这间屋子了。」朱兴汉语气冰冷的说道:「棒槌,你…现在拿枪指着我,这后果…你可想清楚了?」棒槌冷笑道:「后果就是,让大少爷早一点认清你着隻白眼狼。」 此时,突然传出猥琐男长毛的声音:「板凳,你这是做什么?你疯了吗?」朱兴汉的声音道:「板凳,放下长毛…马上。」突然「碰」的枪响,李子因并不知道是谁开了第一枪,总之屋内枪声大作,几次李子因想从窗户偷窥屋里,但不时有子弹从窗户里射出,所以李子因只能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 不知过了多久,朱兴汉的声音说:「长毛?你怎么了?」那长毛没有声音传出,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又听见「啪」的一声,朱兴汉说道:「贱女人,我们四个死了三个,你心里应该很满意吧。」那个叫纪晴的女人哽咽道:「可惜,还留了一个废物。」朱兴汉哈哈大笑:「是不是废物,你等等可以试试,看我是不是可以操到你求饶。」 纪晴似乎有点害怕,但语气却又很坚定的说:「你还是让我死吧,否则,我必然会找机会杀你。」朱兴汉自信的说:「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不过…」朱兴汉语气一转,说道:「如果你答应跟我一起配合,去谋夺大少爷的家產,我可以答应让你舒舒服服地过着下半辈子。」纪晴没有回答,不知道是真心的在考虑,还是只是拖延时间。 突然,李子因听到衣服撕裂的声音,纪晴惊恐道:「你要做甚么?不是让我跟你配合?」朱兴汉淫笑道:「配不配合是等一下的事,而现在,我只想证明,我并不是废物。」话说完,更加密集的衣物撕裂声传出,李子因知道自己得想想办法了。于是李子因捡起一截粗圆的枯树枝,再用手帕包了起来。此时,纪晴流着泪颤抖着,身上的衣服被撕的残破不堪,已经露出雪白的肩膀与大腿。朱兴汉看得更是血脉喷张,正要进一步伸出狼爪时,突然间,窗户外跳进了一名军官,音调戏謔的说道:「废物,抱歉,打扰你的好事。」 朱兴汉吓了一大跳,急忙后退几步,举枪瞄准李子因。朱兴汉说道:「你是谁?」李子因用手,刻意地清理自己的肩章上的灰尘,说道:「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我是东北军的军官,名叫李…李恩。」李子因随意捏造了一个假名。朱兴汉又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李子因不屑的说:「我堂堂一个军官,有必要跟你报告的这么详细吗?」朱兴汉再问:「那现在,你想怎样?」李子因淫笑道:「被你们刚刚玩的那个游戏…,挑得浑身火,不介意,我来凑合凑合吧。」 李子因双眼低头看向自己的下半身,朱兴汉则顺着目光看去,只见李子因襠部的圆型棒状物,吓的低声暗道:「这是甚么鬼东西?与之相比,我还真成废物了。」。纪晴被李子因无耻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大声骂道:「你这个人渣、败类。」李子因没有理会纪晴的话,只是双眼注视着朱兴汉。朱兴汉冷笑道:「你可能是假军官,也可能是真军官,但现在的情况是,你没有枪,而我有,你觉得,我不敢在你身上开枪?」 李子因突然从裤子口袋,掏出了一支用布包着的圆型棒状物,说道:「我的确没有枪,但是,你不会不认识信号弹这玩意吧!除非你能把我一枪毙命,否则,我临死前,丢出信号弹,等我的手下过来,你一样要陪葬。」朱兴汉心想:「原来是信号弹,也不知是真假。不过幸好不是那玩意,否则真把人逼死了…」大声说道:「真当我三岁小孩吗?你手上的那玩意未必是真的信号弹,就算是,这附近也未必有你的部下。」 李子因在心中冷笑道:「如果你一口咬定,我的信号弹是假的,或许我就会认怂。但你又加了后面的话,显然也不知道我的信号弹是真是假。」李子因突然赌性大起,对着朱兴汉说道:「要不,我们两个来赌一盘。我数到三,你对我开枪,我丢信号弹,如何?」李子因心想:「反正我是穿越来的,如果死了,大不了重新来过。」朱兴汉也同意道:「好啊。」 露出诡异笑容,李子因气定神间的在窗户边,故意放慢速度的喊着:「一」靠在窗户边的墙上,李子因双眼盯着朱兴汉,笑容阴冷,令人有毒蛇吐信般的错觉。「二」此时的朱兴汉,脸色略显苍白,额头也留下几滴冷汗。「三」…,「等等」朱兴汉枪口朝天,表示没有敌意,虚偽的笑道:「我信你了,信你了还不成吗?」朱兴汉皮笑肉不笑的说:「既然军官老爷您,对这娘们也有兴趣,当然就献给您了。」 李子因摇头说:「你就这样拿着枪,在我身后晃荡,我怎么能安心呢?你还是滚吧!」朱兴汉脸上闪过一丝阴冷,心想好不容易到嘴的肉,我怎能放下?于是笑道:「军官老爷,我这么辛苦忙了半天,肉给您享用无所谓,但您也得给我留碗汤啊!你怕我手上这东西,我也担心你误触信号弹。要不,我们一起把这些东西放在地上,你看可好!」李子因点头说:「好啊,这样才能尽兴。」 于是,两人慢慢蹲低身体。朱兴汉冷笑暗想:「等你把信号弹放下,我还不一枪毙了你。」突然,李子因的声音恐惧地喊道:「棒槌,放下枪。」朱兴汉转头看着棒槌的尸体,冷笑道:「雕虫小技。」转过头,正想给李子因一枪。忽然,李子因手上的「信号弹」竟飞到自己的面前,朱兴汉万万没想到,这军官竟然敢把自己的保命符丢出来。何况,被这东西打到,不知是否会爆炸? 朱兴汉急忙扭头避开,此时,李子因已经出现在自己眼前,并一拳挥出。「碰」的一声,朱兴汉脸上鼻血飞溅而出,李子因一脚踩住朱兴汉握在手中的枪,喝道:「放手!」朱兴汉还想用力把枪拖回来,李子因一脚踢在朱兴汉的脸上,朱兴汉眼前一黑,鼻子嘴角鲜血四溢。李子因夺过枪枝,正在考虑要不要一枪毙了这傢伙,眼前竟然出现了一道既熟悉又恐怖的身影,无脸男子。 第19章 巧遇小蛋头 李子因一如既往,被突然出现的无脸男子吓一大跳。李子因举枪指着无脸男子说道:「你是来阻止我杀他的吗?」无脸男子不动,也没有说话。李子因突然有个疯狂的念头:「我之前曾推论,无脸男子遵循的原则是歷史潮流,无关歷史潮流的人,我杀不杀、救不救,无脸男子都不会管我,何不来做个实验呢?」于是,李子因把手枪瞄准朱兴汉。这时,无脸男子竟又迈开脚步,走到李子因的面前。李子因双眼半闭半张,心脏噗噗直跳。幸好,走到李子因面前,那无脸男子又停下脚步。只是,此时无脸男子离李子因很近,如果无脸男子有鼻子可以呼吸的话,李子因必定会感受到,从无脸男子鼻中所喷出的气流。 对着无脸男子笑了一笑,李子因举起手枪,表示自己没有敌意。突然间,李子因再度把枪瞄准朱兴汉的大腿,正准备扣下板机,无脸男子几乎是瞬间,来到李子因的面前,手中的手术刀也向李子因的手腕砍去。虽然已经算好无脸男子会对自己下手,但没想到速度竟然这么快。李子因快速收起枪,并往后退了几步,但毕竟还是慢了一些,手臂上被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虽然不致命,但异常火辣疼痛。李子因只好对着朱兴汉说:「我不杀你,趁我还没后悔,你快滚吧。」朱兴汉擦了擦脸上的血渍,眼神虽然阴狠,但毕竟枪在人家手上,嘴上也没有撂下狠话,默默转身离开。 等朱兴汉离开,李子因把枪收起来,正准备帮纪晴解开绳子,纪晴失声叫道:「不要…,你不要碰我。」李子因皱眉道:「我刚刚说要对你怎样,只不过要取信那个朱老三,让他卸下心防,你该不会以为,我是那种人吧!」纪晴颤声道:「你…别以为,随便说两句,我就能信你。」李子因觉得无趣,说道:「爱信不信,随便你。」说着,便要往门口走出去。纪晴着急道:「你…,你要去哪里?」李子因回头说道:「当然是赶快离开这里,万一那个朱老三去找人来堵我,我岂不是死路一条?」 纪晴疑惑道:「你不是有手下,赶快把他们找来啊?」李子因苦笑:「没有部下,我骗他的。离开这里,回到城镇只有一条路,朱老三一定会发现,沿路上根本没有我一个部下,试问,他能不赶紧再找一批人,上来抓我们吗?」纪晴听完李子因的分析,也开始着急了,说道:「那你…赶紧帮我松绑,我们赶快离开。」李子因冷笑道:「你刚刚,不是叫我别碰你?」 纪晴眼眶一红,流泪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只是想自我保护,难道错了?」李子因看着纪晴可怜兮兮的样子,倒是没有再出言相激,便动手将其松绑了。身上的绳子去除乾净之后,纪晴依然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李子因着急地说:「都松绑了,还不快走?」纪晴嚅囁道:「被绑太久,脚麻了,有点不利索。」李子因耸耸肩:「你是要我扶你?还是背你?」寄情双手乱摇:「不用,你还是别碰我,让我恢復一下,很快就好了。」此时的纪晴,衣服已经被朱兴汉撕的残破不堪,凉风袭来,纪晴瘦小的身子骨忍不住颤抖着。 李子因解开上衣钮扣,正要脱下上衣,纪晴尖叫道:「你…你怎么脱衣服了?你…你到底想做甚么?」李子因哭笑不得道:「我如果想对你怎样,刚刚你被绑住时,我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我只不过看你冷,怕你着凉,想给你披上一件衣服而已。」纪晴知道误会李子因,满脸通红,虽然接下李子因的衣服,但却不敢眼神接触。李子因道:「我先出去探查一下四周。」纪晴看着地上三具尸体,害怕道:「你…赶紧回来,我恢復很快的。」 因为只有一条路,所以纪晴与李子因一路上躲躲藏藏,两人并没有太多对话,走到城镇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李子因问着纪晴:「我们应该暂时安全了,等等我要回军营,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开车载你过去。」纪晴眼眶再度湿润,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可以去哪里?」李子因说道:「好吧,等等再讨论这个问题,肚子饿了,先去吃东西。」 李子因与纪晴两人走进一间小餐馆,点完餐后,正坐在位置上等待食物上桌。此时,餐馆外的小巷子一阵喧哗,李子因对纪晴说:「我去看看,发生甚么事?」说着,李子因走到餐馆外,只见一名满脸油光的壮汉,正在踢踹一名小孩,而那小孩手中兀自抓着一隻鸡腿,狼吞虎嚥中,李子因正觉得那小孩有点眼熟,想过去看个清楚。此时,巷子口走进了一个蓬头垢面、脸色苍白的妇女,哭喊着来到那踢打小孩的壮汉面前下跪哭道:「这位大爷,请您原谅我儿子,我生病无法出去乞讨,所以他饿了好几天…,这鸡腿多少钱?我给!」那壮汉说:「五角。」此话一出,周边的街访邻居彷彿炸开锅似的,窃窃私语:「哪有这么贵的鸡腿?这还不如去抢?」 那妇女咬着牙说:「我付钱,我付钱。但此时我身上没钱,可否让我宽限几天,我…」话还没说完,那壮汉「碰」的一声一脚踹向妇女胸口,妇女脸色本就已经苍白无比,这下更是毫不见血色。那壮汉吐了一口痰说:「他妈的,没有钱就给老子滚远一点。」那小孩眼见母亲被打,急忙跑到母亲身边哭道:「妈妈,你怎么了?我对不起你,只顾着自己偷东西吃,却给你惹麻烦了…」那壮汉伸手拽住小孩的头发,并将之拉在地上拖行,丝毫不顾小孩的挣扎与哀号。那妇女忍痛爬到壮汉身边,哀求道:「行行好,大爷,求你放了我儿子。」那壮汉一脸嫌恶,伸手一巴掌拍向那妇女。 纪晴在餐馆中没坐多久,也因为按耐不住好奇心,走到餐馆外,刚好看见那对孤儿寡母受欺负,再想到自己与那对母子何其相似,都是任人欺负的主,不由得流下泪水,转过头去,不忍再看。就在那壮汉的手掌即将碰到妇女的脸颊上时,突然有隻手及时伸出,抓住壮汉的手腕,并说道:「这位仁兄,适可而止吧!不过是一隻鸡腿,值得这样吗?」 那壮汉转头一看,只见李子因穿着军裤与军靴,但上半身却只穿一件白色汗衫,如此不伦不类,让那壮汉一下子不知道该对李子因採取什么态度。随后,那壮汉觉得李子因如此穿着,不见得就是军方的人,就算是,看他这么年轻,应该也只是个小兵,自己不是还有个小舅子在东北军中当排长吗?怕他个鸟。 那汉子胆色稍壮,对李子因说道:「你想出头可以,我也是讲理的人,拿出五角来摆平,否则免谈。」李子因点头说:「可以,不过我身上刚好没钱。」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堆小零钱,以示证明。不过那壮汉的眼光,却直勾勾的落在一把手枪上。看到手枪,壮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要知道,军人有配手枪,在东北军中可是上尉以上的军官,才有的规格。 那汉子语气开始软化,说道:「我也不急,要不,改天再拿也行。」李子因脸色一沉,说道:「改天再拿?你觉得我是那种会赖帐的人吗?不行,等等开我的车,你跟我一起回军团指挥所拿钱。」那汉子听到李子因还有车,几乎吓得腿都软了,因为配车,已经是少将以上等级的军官才有,就算李子因这么年轻,不可能是少将,但至少说明一件事,这个人绝对是自己得罪不起的权贵子弟。那汉子语带哭腔,哀求道:「这位少爷,我看你也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这样吧,这钱,我也不要了,就当作是为您佈施,做善事吧。」 纪晴在一旁观看,原本眼眶泛红,不捨得这对母子,没想到那个名叫李恩的年轻军官竟然出手协助,还把这恶人治的服服贴贴。纪晴心中想道:「这个李恩,根本没有部下,是个假军官,很爱说谎骗人。不过,他的本性,好像也挺善良的。」 李子因听完那汉子的话,脸色不屑道:「为我佈施?一隻鸡腿?你觉得,只佈施一隻鸡腿,就可以衬托出我的身分地位?」那壮汉都快哭了,说道:「这位少爷,那您觉得,怎么做比较妥当?」李子因环顾四週,只见围观者中,不乏有面黄肌瘦、衣着破旧的穷人小孩。李子因点名说:「来来来,你…你…你…你…」说着,点了现场十来个穷人家的小孩,让他们出来排队。李子因对着汉子说:「从今天起,一个月内,你每天给这些个小孩,一人一隻鸡腿。如果敢有少,我唯你是问。」 这群小孩与街访邻居听完后,每一个人无不拍手叫好,连纪晴也在一旁偷偷笑着。那汉子愁眉苦脸,还想再说什么,李子因说道:「我也是个说道理的人,你如果真的有困难,找人去军团指挥所找我…。」那汉子双手一摇:「没困难,完全没困难。」 等眾人尽皆散场之后,那妇女对着小男孩说道:「小蛋头,赶紧过来谢谢叔叔。」李子因吃了一惊,心想,这孩子,该不会就是老院长吧!李子因拉起小蛋头与那妇女,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一起进去吃个便饭吧。」那妇女正要推辞,小蛋头却已经拉着李子因的手,蹦蹦跳跳的往餐馆里走去。 看着小蛋头狼吞虎嚥,那妇女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位军爷,让你破费,真是不好意思。」李子因摇摇手说:「一碗麵而已,没甚么。话说,大嫂,你们是瀋阳人吗?这…小蛋头的爸爸呢?」那妇女筷子一停,双眼泛红,流泪道:「您是我们母女的救命恩人,既然您问了,我也不敢隐瞒。敝姓张,小名翠玉,夫家姓李。我们原本住在吉林的一处小村庄…」 第20章 同居生活 那妇女抹了抹眼泪,继续道:「两个月前,我的丈夫不幸被人杀害。原本想带着儿子到瀋阳投靠娘家,那知道我母亲也已经过世。最可恨的是,我原本还有一个传家玉鐲,想典当换钱,哪知道被当铺老闆骗走,所以只能沦落于街头巷尾,以乞讨维生…」 听到这里,纪晴早已泣不成声,而李子因也眼眶泛红,问道:「大嫂,那接下来,你们母子何去何从?。这小蛋头,也该是上学的年纪了…」张翠玉擦泪道:「我也想让他去上学,但以我们目前的情况,连生活都有问题…」李子因说道:「大嫂,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到我们第一军团的军眷村,一起生活,虽然生活条件不是很好,但先将就着挤一挤。」 张翠玉一听,急忙摇头道:「那怎么成?我们孤儿寡母何德何能?怎么敢去打扰军爷您的生活?想必,您太太也不会同意的。」张翠玉看李子因把自己的制服给纪晴穿,两人关係应该不一般。纪晴原本还在擦拭着眼泪,突然被张翠玉误认为是李子因的老婆,满脸通红,急忙摇头说:「我不…我不…」纪晴原本想说,我不是他太太,但小蛋头调皮地对着母亲说:「这个姊姊,她说不介意…。」 张翠玉瞪着小蛋头说:「就你多嘴!」并转头对李子因说:「这位先生,我们非亲非故,你肯这样照顾我们,我非常感谢,但是,我们真的不能…」李子因突然想到,那龙凤鐲还在自己手上,所以快速在脑中编了一个善意谎言,说道:「大嫂,有些事,我原本不打算说的。其实,我与你的丈夫,是本家兄弟,我也姓李。」张翠玉讶异道:「你跟…我当家的…是本家兄弟?」 李子因知道这个谎言很烂,迟早有一天被拆穿,不过,为了就近照顾小李忆良,让他别再受人欺负,只好撒点小谎。李子因继续说道:「我叫李…李恩。你丈夫被日本人杀害的事,我也有耳闻,同样感到痛心疾首。」张翠玉知道,刚刚她只提到丈夫遇害,完全没有说到日本人。但这个李恩却自己说出来,可见他的确知道些详情。 李子因继续说道:「想当初,我要去东北军医学校就读时,身上没有半点盘缠,如果不是本家兄弟帮忙,资助我一笔钱,我焉能有今天?做人如果不知恩图报,那跟禽兽有何区别?」张翠玉擦着眼泪道:「但是,我怎么没有听过,我那个当家的提过兄弟你?」李子因愣了一下,说道:「自从我到军校念书后,就很少与我那兄弟联络,所以他没有向你提过我,也算正常。两个月前突然知道兄弟过世的噩耗,心想如果要报恩,只能找到你们母子俩。天可怜见,好不容易今天才找到你们…」李子因低声说道:「刚刚大嫂提到传家之宝,应该就是龙凤鐲吧!好巧不巧,这隻鐲子,我几天才看到有个男子拿出来卖,被我遇到,知道这是我兄弟的传家之宝,所以我买了下来,如果大嫂不信,可与我一起回去瞧瞧。」 张翠玉听到李子因提起龙凤鐲,心中再无疑虑,说道:「这…这样啊,既然如此,那只好请李恩弟弟多加照顾。」说完,又流下泪来。李子因心中放下一颗石头,说道:「那好,我们吃完晚饭,就一起回去吧。」又转头看向纪晴,问道:「那你…?」纪晴低头吃饭,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张翠玉看着纪晴这副模样,善解人意的拉着纪晴的手说道:「姑娘,你是不是也没有地方去?要不然,跟我们母子一起如何?彼此也好有个照应!」纪晴没有说话,擦了擦眼泪后,便点头同意。其实无论是纪晴或是张翠玉,都是一般的想法,就是自己一个女人,与一个陌生男人生活在同一个屋簷下,毕竟有许多的不便与顾虑。 吃完饭,四人走到李子因停车的地方,小蛋头蹦蹦跳跳,欢呼着要搭车了,这可是自从他懂事以来,最大的心愿之一。纪晴则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因为她以为李子因跟那壮汉说,要开车去拿钱等话,又是虚张声势的谎言,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李子因让小蛋头坐前面,而纪晴与张翠玉则坐后面。一路上,小蛋头童言童语的问了很多跟汽车有关的问题,李子因也都耐心地回答。 回到军眷村的屋子里,李子因安排了眾人的房间,张翠玉却发现,这是一间两房的屋子,于是好奇的问道:「你把房间都让出来了,你自己要睡哪边?」李子因指着屋子对面的柴房,说道:「对面还有个柴房,里面是空的,我可以先睡那边。」张翠玉惊讶道:「那怎么成?要睡柴房,也应该是我们母子去睡…」李子因摇手笑道:「大嫂,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就不用跟我争了。」 隔天早上,李子因拿了点钱给张翠玉,便到指挥所上班。李子因前脚刚刚走进办公室,人事官后脚就到,两人讨论着卫生连的编制与人员招募。人事官说道:「目前,卫生连九十名士兵已经招募的差不多。至于三名排长,其中两名已经有人选。只有医疗排的排长,需要女性,还要有一点医疗背景,目前没有着落,可能需要你自己多费费心思了。」李子因敬礼,说道:「了解了,长官。」 忙到了下午六点,李子因走在回军眷村的路上,看见自己居住的屋子,烟囱升起了一阵裊裊炊烟,等距离更近一些时,飘来了浓浓饭菜香,李子因心中感动,觉得无论生活在哪个年代,还是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才有归属感。李子因走进屋子,张翠玉刚好在炒菜,对着李子因笑道:「老弟回来啦,肚子饿了吧,再等一等就可以开饭了。」李子因把公事包放在椅子上,只见小蛋头膝盖受伤,纪晴正在一旁帮他包扎。 李子因笑道:「怎么啦?是不是调皮捣蛋,摔伤啦?」李子因说这句话时,特别有成就感,因为他小时候,李忆良常常就是用这种口气语调跟他说话。小蛋头摇头说:「我才没有调皮捣蛋!是我在帮忙搬木柴时,不小心跌倒摔伤的。」李子因点头称讚道:「跌倒没有哭,才是男子汉。」 看着小蛋头伤口包扎的挺漂亮,李子因忍不住称讚道:「纪…,纪小姐,伤口包扎的不错,之前有学过吗?」纪晴点头说:「之前读女校时,有学过一点医学知识与护理。」李子因抓着额头道:「原来…,有学过一点…。」随后,张翠玉招呼着大家吃饭了。今晚的菜色简单,只是四菜一汤,但对吃尽苦头的小蛋头而言,已经犹如珍饈美味,吃得不亦乐乎。李子因也称讚道:「大嫂,这菜,味道真不错。只不过,小蛋头正在发育,所以偶尔也得有肉吃。」小蛋头满嘴食物,无法开口附和,但头点的像捣蒜似的。张翠玉说:「有食物吃,有地方住,对我们母子而言,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怎么还好意思让你破费?」李子因不在乎的说:「反正我也爱吃肉,没关係的。」 「对了,纪…小姐。」李子因说道:「我们第一军团正在招募一个新连队,叫卫生连,这个连队的主要任务,就是…。」李子因把即将成立的新军之目的与任务告诉纪晴,并向纪晴发出邀请,道:「目前,我们还一个医疗排的排长。这个排长,因为要带女兵,所以需要是女性,最好懂一点医疗,所以想找你来担任,你看…怎样?」纪晴与张翠玉都差一点被饭呛到,女人可以从军已经少见了,更何况是军官。纪晴问道:「应该有薪水吧?我可以问问,一个月薪水多少吗?」李子因遗憾的说:「薪水当然有,但没有很多,一个月只有两块大洋。」纪晴与张翠玉异口同声的喊道:「两块大洋?」纪晴毫不考虑的说:「好,我去。」张翠玉则嚅嚅囁囁的问:「嗯…,还有空缺吗?」 1927年3月20日上午九点,第一军团指挥所的会议室,章汉毅与其手下八名旅长、参谋、后勤营长江春泰等人开会。郭慕成正在发言道:「目前,我们第一军团的各旅、各营、各连队,都有专职的厨师与食材採购等人员,以每一连十人来算,那一个营就有五六十人,一个旅就有将近三百人,再算到整个军团,就有厨师相关人员两千四百名。这些人没有战力,不上战场,但一样领军事人员的薪俸…」第二旅的旅长任明璋打断说道:「按照郭旅长的讲法,这些人员该怎么处置?」郭慕成直接了当的说:「裁撤,以后以营为单位,新成立食勤排,这个排也是战斗人员,战争时,一样要上战场。平常时的操练,当然与一般战斗人员略有差异。这样的话,一来军团战力提升,二来可以节省厨师的薪资开销,最重要的是,士兵们的伙食水准与安全也可以受到管控。」 任明璋冷笑道:「这该不会又是那个…,那个卫生连的小毛头连长,提供的意见吧。」郭慕成点头说:「没错,我们第一军团戮力改革,只要有好的提议,我们都愿意接受尝试。」任明璋在心中暗暗骂娘,这样一来,等于以后无法在採购食材上做手脚了。更重要的是,各旅厨师的名额,大多是各旅长拿来养着自己的亲信,因此那时军中伙食难吃不说,常常也有因为食物不卫生,因而吃坏肚子的案例。任明璋心中咬牙道:「李子因是吧,这样屡屡断人财路,可不是一件好事,有机会,让你试试我的手段。」 李子因打了个喷嚏,心中暗道:「该不会是有人在骂我吧!」此时的李子因,正与两个后送排的士兵,一起站在操练场中。两个排长各自整完队伍后,便把部队交给李子因。李子因对着部队说道:「各位弟兄,有看到对面医疗排的姊妹们正在操练绑绷带吗?」后送排的士兵瞪大眼睛,口水直流,喊道:「报告连长,有看到。」李子因又说:「我要徵求志愿者,到对面去给姊妹们当伤患,让她们练习,在你们身上缠绷带,你们是否愿意阿?」 所有后送排的士兵无不兴奋,大声喊道:「报告连长,我们愿意。」李子因说道:「很好,但我只要挑十五个体力最好的,到对面去。其他体力差的,你们就要当心了,因为,我会不停的操到你们体力变好为止。好了,第一排排长,下令吧!」第一排排长孙连裕指着操练场中的医疗排说道:「我们以医疗排的姊妹为圆心,今天的目标是十圈,前十五名,下午可以去医疗排当伤患,预备,走!」 第21章 旅长的挑衅 后送排的士兵们开始跑步后,李子因便来到树下,看着医疗排的女兵们练习绑绷带。见李子因走近,女士兵们纷纷喊道:「连长好!」李子因摇手说:「操课时间,不用理我,你们继续练习。」此时,纪晴刚好抬起头来,眼神与李子因相对,随后赶紧又低下头去,继续指导着眾女兵。大约半小时后,后送排的士兵跑完十圈,或站或坐的,无不气喘吁吁。对于这群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而言,体力还是可以再训练的。 此时,军团指挥所的大门,鱼贯地走出一群旅长、参谋们,原来是章汉毅主持的会议结束,眾人准备离开。任明璋却一个人往李子因的卫生连方向走来。李子因跟任明璋不熟,但军中的规矩李子因却是明白的,所以尚未等任明璋靠近,李子因便敬礼道:「旅长好!」任明璋并没有回礼,问着李子因道:「你就是卫生连连长!」李子因回道:「报告旅长,是的。」任明璋脸色不屑的说:「看看你的士兵,散乱无章,这就是你带的好兵?」李子因心中暗道:「这个老傢伙,应该是来拆我的台的,只是,我有得罪他吗?」李子因没有说话,只是跟在任明璋的身后。 来到医疗排所在的区域,女兵们看见李子因与一名长官到来,纷纷停下手边动作,起身喊道:「长官好!」任明璋说道:「女人家,不在家中洗衣煮饭,却跑来当兵,打仗时顶个屁用?还不如叫几个妓女,到前线去给敌人操,这样至少还可以消耗敌人的体力!」这句话说完,无论是医疗排还是后送排,都感觉一阵愕然,有的女兵气得双手握拳,有的甚至不堪受辱,眼眶泛红。任明璋走到一名「胸前伟大」的女兵前站定,嘲笑道:「我看你,就是晚上正职在酒店上班,白天来军中兼差的吧。」那女兵虽不敢回话,却气的眼泪直流。任明璋猥琐的说道:「我看你这人不老实,连胸口这团肉也不老实。」说话间,一隻手掌便往女兵的胸部摸去。 李子因一个闪身,挡在女兵面前,那隻咸猪手刚好摸在李子因的胸口。任明璋怒道:「你在干甚么?没看到我正在训话吗?还不给我滚下去!」李子因笑道:「有长官在训话吗?我怎么看到一隻老狗在耍流氓?」话才说完,无论是任明璋还是卫生连的士兵,都吓一大跳。士兵们无不觉得,这个人虽然讨人厌,但毕竟是一名旅长,一名货真价实的少将旅长啊! 任明璋更是气得脸色涨红,一个小小的连长,居然敢这么猖狂。任明璋气的说话都有点结巴:「你…你刚刚…说甚么?」李子因依然笑容可掬,说道:「你的耳朵不好使,是吗?好,我再说一次,如果是正常的长官训话,我欢迎。但如果你是耍流氓的老狗,就马上夹着狗尾巴,给我滚。」任明璋从枪袋中掏出一把手枪,对准李子因的胸口吼道:「跪下!他妈的给我跪下!」 李子因面不改色,把手放在自己的枪袋上,对着任明璋小声说道:「如果你要开枪,最好打准一点,因为只要我不是马上毙命,我也会拖你来陪我的。」任明璋咬牙道:「你在威胁我!」李子因摇头笑道:「不敢。」话虽这样说,但李子因的手,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枪袋。 就在双方僵持着的同时,第一后送排的排长孙连裕不知何时,已经去通知了江春泰,因为江春泰,名义上就是卫生连的直属长官。远远的,江春泰就放声大喊:「任旅长,有话好说啊。」任明璋忿忿地道:「你看看,你带的都是甚么手下?」江春泰在来此之前,事发缘由就已经向孙连裕问了个清楚,便开口说道:「任旅长,这事就算了吧。」 任明璋还是不肯罢休:「算了?你的手下骂我,你让我就这样算了?」江春泰叹了口气,对李子因道:「子因啊,跟任旅长道个歉,好歹人家也是旅长,怎么可以辱骂长官呢?」李子因笑容诚恳的说道:「原来是任旅长,真是抱歉,刚刚没认出您老人家,以为是条老狗,真是抱歉啊。」这句话说完,卫生连的士兵们无不忍气憋笑,差一点没笑出声。任明璋再度气得脸色铁青,对着江春泰质问道:「这就是你手下的道歉?」 江春泰也按耐不住脾气,说道:「任旅长,我的手下正在操练部队,你没事跑来瞎闹,我也忍了。现在我的手下也跟你道歉了,不然你还想怎样?」任明璋气得说不出话,却又不敢吭声。毕竟江春泰可不同于李子因,江春泰有个军团长的老子不说,又是跟章汉毅一起长大的哥们,这傢伙虽然只是营长,但任明璋知道这个人他惹不起。任明璋只能撂下狠话说:「好,好,这件事,我非要告到军团长那里不可。」说着,便转头离去。 江春泰看着李子因笑骂道:「臭小子,任疯虎的名头没听过吗?竟然连他也敢惹?」李子因不屑道:「疯虎?我看,倒是比较像疯狗。」这次,卫生连的士兵终于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刚刚那名「胸前伟大」的女士兵,走过来站在江春泰与李子因面前,含泪敬礼道「报告营长、连长,我叫周婉玲,刚才…谢谢营长与连长。」江春泰含笑道「不用谢我,我可没帮上什么忙!」李子因挥挥手说道「好了,没事了,三个排长继续带部队操课。」说着,与江春泰一起多间聊了两句。 1927年3月28日下午三点,章汉毅正在办公室中,看着手中的资料,李子因则坐在一旁,不发一语。章汉毅放下资料后,语重心长地问道:「子因,你知道,污辱长官在军中是很严重的事吗?」李子因点头道:「我…知道。」章汉毅又说道:「既然知道,还这么做,你是不是藐视军法。」李子因摇头说:「报告军团长,我不是藐视军法,是那个老…任旅长,污辱我的手下在先,我才…」 章汉毅摇摇手说:「不用解释了,在军中最讲求的就是赏罚分明,这样都不处罚你,我也很难服眾…」说着,章汉毅在公文上批了几个字,随后对李子因说:「这样吧!我的驾驶兵刚好生病,罚你过来替我开几天车,但卫生连的事务,你还是要继续做的。」李子因讶异道:「甚么?驾驶兵,这…」章汉毅问道:「怎么?你认为,这处罚太轻,还是太重?」李子因急忙笑道:「不重不轻,刚好、刚好。」 李子因正开着车,而章汉毅没有如同以往,坐在车子后座,而是坐在副驾驶座,正指着沿路经过的城市风景,向李子因介绍着。李子因笑道:「没想到,军团长对这里这么熟悉。」章汉毅笑着:「从小在这长大,能不熟吗?还有啊,没外人在时,叫我汉毅就好,别这么拘束!」两人就这么聊着,到了章汉毅的家,章汉毅对着李子因说道:「吃个晚餐再走吧!」李子因本想拒绝,但想了想之后,又答应了。 晚餐过后,站在诺大的客厅中,李子因手中端着一杯咖啡,眼睛正目不暇给的看着四周。李子因从小就在艰难的环境中长大,所以根本没见识过有钱人的生活,李子因只觉得眼前的每一件物品、甚至桌椅杯盘,都极其有质感,但真正好在哪里,却又说不出口。此时,章汉毅正在与李子因间话家常,章汉毅的妻子徐枫芝,手中正端着托盘,从厨房走出来。 章汉毅笑道:「子因,你有口福了,快来嚐嚐枫芝亲手烘烤的饼乾。」李子因闻言,谢过徐枫芝之后,便尝了几口,讚道:「真好吃,谢谢大嫂。」徐枫芝笑道:「那里的话,是我要谢谢你。」李子因不解,问道:「谢我?这是为甚么?」徐枫芝道:「那天,我听说任疯虎去你的连队,羞辱了几个女兵,但其言语之粗俗与不堪,也污辱了我们女人。所以,还不得谢谢你!」李子因还没回话,章汉毅对着徐枫芝笑道:「你这样可不行,这个小子,污辱长官,我还在处罚他。你倒好,你这样夸他,他下次还不飞到天上去!」说完,夫妻俩自顾大笑,李子因只能尷尬的再吃几口饼乾。 三人又喝了一会儿咖啡,徐枫芝说道:「子因,有件事想找你商量、商量。」李子因问道:「什么事啊?这么慎重?」徐枫芝说:「我一个人在家,实在闷得发慌,所以,想找点事做做。所以我就想啊,我之前在学校学习时,学过一点护理,所以,想到你的卫生连,去跟姊妹们分享一下心得。」李子因喜出望外道:「这样好啊,只是,不知道汉毅的意思?」章汉毅道:「这件事,枫芝找我讨论过,我也同意了。」李子因道:「太好了。」说着,两人开始对卫生连的医疗排,应该学习什么技能,展开热烈讨论,而一旁的章汉毅,时不时地提供一些战场上会发生的状况,供两人参考。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已经晚上十点,屋外雷声大作,颇有大雨将至的态势。 告辞了章汉毅与徐枫芝夫妻,李子因开着车回到军眷村住所,此时屋外,已经大雨滂沱,雷电交加。李子因停好车,看见屋子的灯还亮着,便走了进来,只见纪晴正在纸上写着字,而张翠玉则在旁缝衣服。看见李子因进来,一个叫「李恩兄弟,回来了!」另一个则喊「连长好。」李子因找了椅子坐下,对两人说道「以后,我们的称呼不用着么拘束,这样多见外啊。」先是对张翠玉说「大嫂,我既然是你丈夫的本家兄弟,我称你嫂嫂,你应该叫我小叔。」张翠玉点头说「是应该这样称呼。」李子因又对纪晴说道「在部队前,你叫我连长,那没问题。回来后,我的年纪比你大,你就称我为大哥吧!」纪晴红着脸道「好的,子…子因哥。」李子因向两人道晚安,便到自己的「卧室」中。躺在床上,李子因感觉飘飘然,没多久,就进入梦乡。 第22章 嚣张的炸弹狂徒 不知睡了多久,李子因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本想伸手去接电话,却突然想到什么,跳了起来,说道:「我又穿越回来了,难道说…」李子因抓抓头发,说道:「难道说…也是雷雨?现代与过去一样,下雷雨,戴着手錶睡着,就能来回穿越。」李子因举起左手,手錶上的时间果然又不动了,时间停留在1927年3月29日凌晨一点十三分。李子因自嘲道:「至少,知道该怎么回来,不用像老院长一样跳崖自杀,我可真幸福。」随后,李子因接起电话,又是欧志扬打来的,一样约在老地方。 2001年4月7日下午三点二十五分。李子因刚走进咖啡厅,就看见欧志扬坐在里面,连李子因的饮料都已经点好了。李子因笑道:「臭小子,今天终于比我早到了。」说着,在欧志扬的对面坐了下来,喝了一口咖啡,说道:「今天找我出来,是不是又有什么案情,要找我分析了。」欧志扬摇摇头,说道:「今天找你,不是要你当案情顾问,而是…感情顾问。」李子因惊讶道:「感情顾问?你跟嘉馨…,该不会,进展的不顺利?」欧志扬再次摇头说:「不是,是太顺利了,顺利到…」欧志扬看看左右,小声说道:「顺利到,我都觉得,赵嘉馨被外星人附身了。」李子因一口咖啡差一点喷出来,笑道:「你小子有病吧,人家对你好,你居然说是因为外星人附身?」 欧志扬也喝了一口咖啡,说道:「昨天,我送嘉馨回家,一路上,我跟她聊着甚么,她跟以前一样,都有一搭没一搭的回我。但是,我说这周末去看电影、吃饭,她却又一改常态的都说好。甚至,我说,这周末,子因要上班,没办法跟我们一起去,她居然说没关係?你说,这奇不奇怪?」李子因不置可否,静静听着欧志扬继续说道:「最奇怪的,是我们聊到开车时,嘉馨很落寞的说,从今起,她不要开车去上班了,寧愿坐公车。你说说,嘉馨是不是在开车这件事情上,有什么障碍?」李子因想到,赵嘉馨指的应该是他跟宋雪凝一起出现在停车场的事,但这事又不好跟欧志扬解释,只好说些瞎话:「可能…,或许是,嘉馨开车上班时,把她爸的车撞坏了。」 叹了一口气,欧志扬情绪落寞的说:「其实,一直以来,我知道嘉馨喜欢的是你,如果不是你再三向我保证,你只把嘉馨当妹妹,还答应尽全力帮我,我早就放弃了。」李子因皱眉道:「现在说这些干嘛?你刚刚也说,跟嘉馨的发展越来越顺利,怎么又说丧气话呢?」欧志扬摇头道:「不知道,总觉得,这一切都有点虚假。」李子因想要继续帮欧志扬打气,而此时欧志扬的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你好,我是欧志扬,请问哪位?」李子因想等欧志扬讲完电话,再继续刚刚的话题,但却听到欧志扬的语调严肃的说道:「你说…,杨晋新将军的爆炸案,是你们做的?」欧志扬看咖啡厅此时四周没有甚么人,于是把手机调成扩音,但音量又调的极小声,以方便李子因也听到对方说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说道:「杨将军的事件只是开胃菜,接下来,我们还会有几个有趣的计画,欧警官想了解一下吗?」欧志扬问道:「什么有趣的计画?」那声音说道:「公车,接下来,我们的目标是一辆公车,现在上面坐了…十五个人。」欧志扬问道:「哪一辆公车?你们想怎样?」那人说道:「我们想怎样?这是个好问题,但我现在不想回答。按照我跟警方打交道的经验,你们现在大概以为我在恶作剧,所以我提的要求,你们不会理睬的。不如让我们展现一点实力,再来谈这个问题,如何?」 欧志扬说道:「按照杨将军的事件来看,我完全相信你们的实力,大可不必测试。我们直接来谈谈,你们想要甚么?」那人笑道:「欧警官这样吹捧我们,可不敢当。只是,这个游戏已经开始,不是我们双方哪一边能说停就停的。」欧志扬低声骂了一句,又道:「你们在公车上装炸弹吗?是哪一路公车?炸弹安装在哪里?可以给我多一点讯息吗?」那人大气的回覆:「当然可以,我给你个提示。有个清秀漂亮的小护士,正搭乘那辆公车准备上班,你们还有十分鐘。」说完便掛掉电话。李子因与欧志扬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背脊发凉,说道:「嘉馨!」 车子鸣起警笛,欧志扬正不要命的狂踩油门,在街头巷尾中狂奔,副驾驶座的李子因,正打电话给赵嘉馨,电话一接通,李子因说道:「嘉馨,你听我说,你现在在公车上,对吗?…」李子因尽量口气平淡,不让赵嘉馨惊慌,说道:「你所在的公车上,可能有一些危险物品…,应该是爆裂物…,我跟黑仔已经在路上了…」相较于李子因语气平淡,欧志扬讲电话时,语气可是急如星火,说道:「对…我要拆弹专家,全副武装,马上赶到…对,是一辆公车,此刻正开往中正路与中山路交接路口…。」 车子开到一座桥边停下,而正前方的公车正停在桥中央,而桥的两侧已经各自被两辆警车封锁,不准人车出入。这是欧志扬下的决定,让公车停在桥上,以免万一真的爆炸,才能减少人命与财產的损失。公车门一打开,车上的民眾陆续下车,表情慌张惊恐,赵嘉馨与公车司机最后下车,在警方的引导下,来到桥的左侧,也就是欧志扬与李子因的所在位置。看到赵嘉馨安全无事,李子因与欧志扬都松了一口气。欧志扬拿起无线对讲机,里面有个声音说道:「报告长官,公车内发现一个不明纸箱…。」欧志扬道:「可能是炸弹,小心点…」话刚说完,「碰」的一声响,只见公车上几片玻璃被震碎,车内白烟阵阵飘出车外,但没有想像中的巨大火球…。 欧志扬急忙举起对讲机,说道:「小简,你还好吗?听到请回答…」此时,对讲机传出一阵阵杂音,几秒后,欧志扬终于听到小简的声音:「报告长官,我没事,这个爆裂物威力不大,应该是歹徒的恶作剧。」欧志扬纳闷道:「恶作剧?」突然间,欧志扬的手机又响起,一样又是隐藏号码。欧志扬一惊,接起手机,电话那头说道:「欧警官,你们的反应速度太慢了,老实说,我很失望。」欧志扬皱眉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想怎样?」那人回答道:「我是一个善良的人,虽然我欢刺激,但又不想搞出人命,只要你们反应速度够快,我保证不出人命…,好啦,应该是说,我保证不会死太多人。而现在…」那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真正的炸弹在警车上,你只有三十秒。」说完,便掛掉电话。 此时桥的两侧,各自停了两辆警车在封锁线外,除了员警之外,另有围观民眾与记者,人员不下二三十人,欧志扬无法猜测炸弹是在哪一侧,只能跑到离自己最近的左侧,狂吼道:「快退后,炸弹在警车上。」有听到欧志扬吼叫的人,惊慌的退了几步,但更多正在聊天、讲电话的人,没有注意到欧志扬的警告。欧志扬举起自己的配枪,对空开了一枪,把桥两侧的人都吓一大跳,欧志扬再次吼道:「快退后,炸弹在警车上。」此时,眾人终于听清了欧志扬的喊声,脸色苍白的往后退去,欧志扬也拉着赵嘉馨往后狂奔。李子因刚好站的位置稍远,也是赶紧向后退去。欧志扬看着手錶大吼道:「最后五秒…五、四、三、二、一,趴下…」 突然一阵轰天巨响,左侧的一辆警车被巨大的火球拋上天空,另外一辆停在旁边的警车也遭波及,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外推移,压在逃跑不及的围观群眾身上,腿骨或手骨纷纷断裂,惨叫声不绝于耳。位置稍远的欧志扬,用身体护住赵嘉馨,背部多处皮肉被不明爆裂物刺穿,不过虽然血跡斑斑,却幸无大碍。赵嘉馨吓得紧紧抱住欧志扬不放,直到摸到欧志扬背上的血跡,才哭道:「黑仔,你没事吧!你可不要吓我…你没事吧!」欧志扬摇摇头说道:「我没事,皮肉伤而已。」此时,赵嘉馨抬头,含泪的眼眶,视线模糊不清的仰望欧志扬,竟然有一种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其实,黑仔也蛮值得依靠的,不是吗?」 位置稍远的李子因毫发无伤,正衝到几个受伤的群眾身边,动手紧急救治。没多久,救护车到达,开始将伤患后送。李子因来到欧志扬与赵嘉馨身边,说道:「你还好吧!」欧志扬点了点头。李子因说道:「这样吧,我开你的车,载你跟嘉馨到我们医院去,嘉馨去上班,而你的伤口,我帮你处理一下。」欧志扬想了想后,点头同意。 欧志扬趴在急诊室里的病床上,忍着疼痛,让李子因把伤口处理完毕,已经痛得满头大汗。李子因笑道:「幸好你皮粗肉厚,没事了。」赵嘉馨在一旁帮欧志扬敷药,问道:「你要不要在这里多休息一下?」欧志扬摇头说:「不用了,我还好,何况,我的老闆还在办公室里等我回去报告。」赵嘉馨点头说:「好,那你小心一点。还有,刚才…谢谢你了!」 欧志扬刚刚把车开出医院,手机又传来声响,一样是隐藏号码,欧志扬深吸了一口气,接起电话说道:「我是欧志扬。」对方说道:「欧警官,我们准备的游戏,你觉得刺激吗?」欧志扬说道:「你到底想怎样?」那人笑道:「欧警官,你很无趣。不过既然你直接切入主题,那我也不囉嗦了,我要一百万美金。」欧志扬愣了三秒,重复道:「一百万…美金?」那人说道:「对,你没听错,是一百万美金。」欧志扬说道:「这个金额有点大,我没办法做主,必须请示长官。」那人说道:「你去请示吧,反正时间我多的是,但对你们而言,时间可是越来越少了。」欧志扬问道:「这是甚么意思?」那人没回答,便掛掉电话。 第23章 警匪斗智 2001年4月8日早上七点二十分。欧志扬睡在警局里的休息室。 昨天回到局里,欧志扬与直属长官黄东盛暨其他重要干部开会,讨论是否支付歹徒一百万美金。一开始,黄东盛是坚决反对支付的,最后在几方人员的保证,这笔钱一定能追回来的情况下,黄东盛才点头答应。早上七点三十分,闹鐘醒起,欧志扬从休息室小床上醒来,背部微微胀痛。正走到厕所刷牙洗脸,欧志扬的手下陈杰仁敲门后,进入休息室,递给欧志扬一份早餐,说道:「老大,你的早餐。你昨天说早上八点会议室集合,现在,全员到齐了!」 会议室中,欧志扬正坐在最前方,主持着会议,说道:「小华,昨天警车爆炸的炸弹来源与安装,调查的如何?」张正华正咬着笔,说道:「我们在爆炸现场,收集到疑似雷管的金属碎片。」说着,张正华递给欧志扬两张a4大小的纸张,上面是附有比例尺的金属碎片的照片。张正华继续说道:「这两个疑似雷管的金属碎片,分别来自杨晋新将军的座车爆炸与昨天的爆炸现场。」欧志扬皱眉道:「这两支雷管…是出自同一间工厂?」 张正华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同一间工厂的產品,还就不能说这两起爆炸案是同一个歹徒所为,因为有可能是两个兇手刚好购买同一间工厂的货物。而我能断定这两起案件是同一个人的杰作,因为,这雷管是手工做的,而且做法相当精细。」欧志扬深吸一口气,说:「看来,我们遇到高手了。」欧志扬转头看向陈杰仁问道:「小陈,那一百万美金,筹备的怎么样了?」陈杰仁说道:「昨天已经使用最高权限递出申请,今天中午应该可以拿到。」 突然间,欧志扬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一看又是隐藏号码,欧志扬比着禁声的手势,然后接起电话。只听对方说道:「欧警官,不知道你那边的钱,筹备得如何了?」欧志扬答道:「快了,预计中午,就可以拿到钱了。」那人说道:「很好,这次的反应速度,还算让我满意。等你拿到钱之后,用一个大型的手提袋装好,我给你一个地址,你下午一点带着钱出现在我指定的地点。记住,你要几个人过来我无所谓,但,只能开一台车,如果让我看到第二辆车…你知道的。」说完,那人留下地址,就掛上电话。欧志扬说道:「好了,我们该上工了。小华,你准备袋子,里面放个追踪器。小陈,带两个人先到这个地址去给我探查一下,剩下的人,中午去银行把一百万美金领出来。」 2001年4月8日中午十二点五十分,欧志扬正坐在车上的副驾驶座,陈杰仁一边开车,一边说道:「老大,歹徒给我们的地址,非常奇怪,是位于山间小镇主要道路旁,一间破旧老房子。那房子我们去探查过,别说里面没人,就连旁边几间房子,都没住人!」欧志扬摸不着头绪,自言自语道:「那歹徒到底在想什么?」车子到达指定地点,欧志扬下车往前后看了一下,发现这条路只有两三间老旧的房子,路上别说行人,连经过的汽车也没几辆,路边倒是停了两三辆警方偽装成居民的汽车。正当欧志扬纳闷时,手机又响了起来。欧志扬接了电话,那人道:「欧警官,你们警察还是这么不老实,跟你说一辆车来,结果来了四五辆。」欧志扬辩解道:「你人在这里吗?哪里来的四五辆车,跟我来的只有我跟其他两个同事,倒是你,怎么没看你出现?」那人说道:「交易地点更改,你再往前开三公里。」 陈杰仁开着车继续往前移动,后面的三辆车也慢慢跟过来。突然来到一座桥上,欧志扬的手机响起,那人说道:「欧警官,到了,请带着钱下车吧。」欧志扬眼神示意,三人便下了车,依照指示来到桥上。那人说:「欧警官,请留步。」欧志扬不解地看着前后左右,根本空无一人。那人又在手机中说:「欧警官,请把钱袋放在桥墩上。」此时,欧志扬往桥下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高速公路上方,心中开始隐隐约约觉得不妙。那人说道:「欧警官,我倒数计时,数到零时,麻烦你把钱袋往下方推,可以吗?」看着下方高速公路来来往往的车流,欧志扬觉得,如果歹徒可以用这种方法取到款,也未免太神通广大了,因此,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那人道:「好,那我开始倒数了。」倒数前还故意清了清嗓子,好像在拖延时间。「十,九,八…」 当数到零时,欧志扬把钱袋往下推,三人急忙紧盯着钱袋往下坠落,随后「碰」的一声响,钱袋不偏不倚的掉落在一辆蓝色小货车的车斗上。欧志扬一惊,喊道:「记下车牌号码,小陈,开车,追上去。」三人急忙上车,陈杰仁死命地踩下油门往前狂奔,这座桥虽然在高速公路的正上方,但是从这里开到高速公路上,居然要花将近半小时。陈杰仁一路狂飆,欧志扬也没间着,打电话给张正华:「小华,追踪器啟动了吗?」电话那头的张正华说:「啟动了,看起来是在高速公路上,新竹路段往南移动。」欧志扬问:「速度呢?」张正华好像正在计算,随后说:「不快,应该在90公里左右。」欧志扬又打了通电话,说道:「小江,帮我联络国道警察局,请他们帮我拦截一辆蓝色小货车,车牌号码是…。」 陈杰仁正在高速公路狂飆,突然前方车辆开始回堵,陈杰仁只好把车速放慢,此时陈杰仁所开的警车警笛声大作,所以有些民眾会稍微让路,让警车维持大约20公里的速度。欧志扬问道:「怎么会塞车?」陈志杰比着前方道路内侧说:「老大,高速公路内侧施工。」欧志扬骂道:「妈的,偏偏这时候施工!」坐在后座的许贵裕说道:「老大,刚刚小华说,嫌犯的车子已经下交流道了。」欧志扬说道:「下哪个交流道?把资讯透露给公路警察,小陈,看能不能速度在快点!」二十分鐘后,欧志扬等人的车子终于走出车阵,下了交流道。此时,许贵裕又说道:「老大,公路警察局的人,把那辆小货车拦下来了。」欧志扬点头说:「太好了,我们马上赶过去。」 蓝色小货车停在一条两旁都是稻田的路上,货车司机正在接受警察的盘问,欧志扬则背靠在警车上,不知想着甚么。陈杰仁走到欧志扬身边说道:「老大,钱袋中的钱,都不翼而飞了,只剩追踪器还在。」欧志扬好像早就知道这结果,纳闷地自言自语,说道:「到底哪里出错?」就在欧志扬百思不解的同时,许贵裕走了过来,向欧志扬说道:「老大,问出来了。」欧志扬说道:「怎么回事?」 许贵裕说道:「货车司机说,他有个朋友,真实姓名不知道叫甚么,绰号叫山猫,用五万元的代价,请货车司机载他到高速公路的施工处。」欧志扬疑问道:「那一袋钱从两三层楼高的地方,掉落到他的后车斗,他不会没感觉吧。」许贵裕说道:「这个我问过,他说当时他音乐开很大声,以为压到石头,车子弹跳了一下,所以并没有觉得不对。」欧志扬觉得不可思议,又问道:「好,就算钱袋掉到他车上,他没注意,那接下来呢?钱怎么从他车上不见的?」 许贵裕说道:「他说,载着山猫到高速公路的施工处后,他就下车,与山猫一起抽菸聊天。抽了两根菸后,他就回到车上,开车下交流道,直到被我们拦下来…」欧志扬问道:「那个叫山猫的,跑哪去了?」许贵裕说道:「我刚刚也请高速公路施工处附近的警察过去问,他们说,现场的工人,没有一个叫做山猫的。」 2001年4月8日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刚上大夜班的李子因,正坐在电脑前,正准备开始工作,手机传来一则简讯,李子因打开来看,原来是欧志扬传来的,内容是「赎金被歹徒成功取走,心情鬱闷!」之类的话。李子因先将手边工作完成,趁着今天晚上病人较少,打电话给欧志扬,问道:「怎么回事?」欧志扬鬱闷的把今天下午的事情,跟李子因说了一遍,李子因骂道:「这不是很明显吗?你们被歹徒耍了,你们一路往南追,可是,如果我没猜错,歹徒与赎金应该是已经北上了。」 欧志扬惊讶道:「北上?怎么可能?」李子因解释道:「你不是说,因为高速公路施工,所以塞车!那我问你,施工是只有南下道路施工,还是北上道路也施工?」欧志扬浑身一颤,说道:「给你这么一问,我才想到,好像北上内侧道路也施工。」李子因说道:「所以说,如果歹徒要货车司机,把车停在南下道路施工一侧,这时北上内侧道路因为也在施工,所以如果有人接应,把钱袋里的钱从南下的车子,搬到另一辆北上的车子上,不是非常有可能吗?」欧志扬一副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如此,我马上去调看看,施工处附近有没有录影机,明天聊,掰掰。」 掛上电话后,李子因再次忙起工作。但是,在同一座城市的另一角落,也有一个人,正关掉监听器,摘下耳机,嘴巴浮起一抹微笑:「这个欧志扬,斗智完全不是我的对手,不过听李子因医师说,这个欧志扬的身手,好像很不错,可以跟他玩玩。至于这个李子因医师,如果斗智找他玩,应该会有趣很多。但是,怎么让他跟我玩呢?」范文雄站起身,走到客厅的一片落地窗前,看着二十楼的夜景,一面举着哑铃,自言自语笑道:「由不得你了,李子因医师,如果你的女朋友,宋雪凝医师在我手上,你还能说不玩吗?」范文雄不禁呵呵笑着。 第24章 被绑架的宋雪凝 2001年4月10日早上十点四十分,今天难得放假,李子因从图书馆借来一堆民国初年的歷史资料,准备好好的研究一番时,欧志扬又打了电话过来,李子因说道:「我靠,怎么每次我放假,你都准确的掌握。」欧志扬声调着急地说道:「子因,我正要开车去找你,那个歹徒刚刚跟我说,他绑架了宋雪凝医师。」 李子因吓了一大跳,问道:「绑架宋雪凝?歹徒想勒索多少钱?」欧志扬说:「那歹徒说,他不要钱,也不准我带其他警察,他要我们两个,一起过去。」李子因疑惑不解:「那歹徒,要我去干嘛?」欧志扬也苦恼道:「我也不知道,那歹徒甚至说,如果我们肯过去,他会试图告诉我一百万美金的下落。如果我们两个少一个人过去,那…宋雪凝医师…可能会遭遇不测。」 车上,欧志扬正催着油门,李子因还是搞不清楚状,问道:「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歹徒怎么会挑上我?我得罪他吗?」欧志扬也是一头雾水:「不清楚,我甚至也在想,他怎么会挑宋雪凝下手?难道,他跟宋医师有仇?」李子因好像想起什么,说道:「说到有仇,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有个病人叫曾…甚么强的,他父亲有次来急诊,宋医师经手的…。」 说着,李子因说起上次与那个姓曾的病人发生的衝突,随后又说:「如果不是有个朋友刚好经过,我跟宋医师大概就要掛彩了。」欧志扬还是不了解,说道:「可是,这个歹徒主导杨晋新将军爆炸案、公车与警车炸弹案,看起来不会是简单的人物。跟你说的那个曾甚么强的老大,不大可能是同一人!」李子因摇头说:「除此之外,我还得罪过谁呢?」 车子弯进一条羊肠小径,两边都是荒山蔓草,直到停在一座废弃的工厂前。两人一下车,便来到废工厂的铁门前,还没靠近,铁门就缓缓升起,一股由喇叭传出的合成声音说道:「你们终于来了,这次的速度,还算可以。」李子因抬头,只见一个身穿迷彩军装的男子,脸上戴着全罩式的面具,还外加一副墨镜,根本看不清楚原来的面目。然而这人,正是范文雄。 欧志扬说道:「你找我们两个人来,到底想怎样?宋医师人呢?」范文雄说道:「两位,请看看萤幕吧。」李子因与欧志扬抬头,只见萤幕里,宋雪凝被绑在椅子上,周边满是炸弹,宋雪凝嘴巴被胶带封住,发不出声音,但眼睛红肿,看来哭了好一阵子了。范文雄关掉萤幕,对着两人说道:「今天找两位来,其实,是想跟你们玩个游戏。」 李子因与欧志扬不约而同地问道:「玩游戏?玩什么游戏?」范文雄笑道:「别急,我先说说规则。」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遥控按钮,说道:「这个遥控,有两个按钮,红色的这颗按下去,工厂会马上爆炸,我们全部的人没有一个逃得过。另外这颗蓝色按钮,如果我按下去,炸弹会倒数计时三十分鐘,只要你们三十分鐘内没有结束游戏,那就抱歉了。」欧志扬问道:「如果我们过关了呢?」范文雄点头讚许道:「有志气,如果你们过关了,宋医师你们就可以带走,其次,我把那一百万美金的下落,也放在宋医师身上。」李子因说道:「所以,我们要不全赢,要不就全输。」范文雄点头说:「是的,等一下游戏有两关,都是益智游戏,我称之为文斗。为了增加游戏的刺激度,我想。额外加一场武斗。」 欧志扬问道:「武斗?怎么个比法?」范文雄说道:「来场自由搏击,除了枪枝以外,其他木棍铁鍊,随便你爱用甚么。」欧志扬不屑道:「想跟我打,乐意奉陪,只是,你怎么保证,被我打趴下后,你不会翻脸不认人,威胁要按下爆炸钮。」范文雄哈哈大笑道:「不错嘛,很有自信。这里有个狗笼子,你把你身上的枪,先放进来。」欧志扬看了看李子因,李子因跟他点了点头,欧志扬便把手枪放在狗笼子中。范文雄笑道:「我要按下倒数计时按钮了!」欧志扬急道:「你还没有说明游戏规则!」范文雄笑着,按下按钮,萤幕跳出三十分零零秒,然后是二十九分五十九秒,一秒一秒倒数,然后,范文雄才慢条斯理地把遥控按钮也放在狗笼子中,加上锁头,并把钥匙往窗外一丢,并张口说道:「系统,游戏开始。」 萤幕跳出一个可爱的卡通娃娃,但手上却握着一支炸弹,用小女孩轻柔的声音说道:「大家好,我是炸弹娃娃,现在,由我来向大家解释游戏规则。首先,厂房中有左右两个门,一个门后有炸弹,由邪恶守门员守护。另一个门后有宋雪凝医师,由善良守门员守护。这两个守门员会随机出现在萤幕中,回答您的提问。只是,邪恶的守门员永远只说谎话,善良的守门员则说真话。现在,您只能问守门员一个问题,而守门员只会回答您是或否,您再根据答案判断要开哪一个门。游戏开始,你猜猜,我现在是善良的守门员呢?还是邪恶的守门员?」 欧志扬规则听的目瞪口呆,完全不知如何是好,李子因则念念有词,好像在推算甚么。范文雄笑道:「文斗已经开始,这武斗…,你们谁来陪我玩?当然,你们两个要一起上,我也不介意。」欧志扬急问李子因道:「这个…甚么善良邪恶守门员的,你有办法搞定吗?」李子因点头说道:「应该没问题。」 范文雄一脚踢向欧志扬,欧志扬上一秒还在跟李子因说话,差点就反应不及,下一秒身子后仰躲开这一脚,范文雄的脚尖几乎贴着欧志扬的脸扫过,但因重心不稳,欧志扬的身子往下一沉…。危急中,欧志扬左手手掌拍向地面,身子一翻转,整人又重新站了起来。然而范文雄不等欧志扬站稳,正面又是踢向欧志扬,欧志扬双手护胸,只听「碰」的一声,欧志扬只是后退几步,并没有范文雄想像的跌坐在地。 李子因与范文雄同时讚了一声「好」,欧志扬却气恼的看着李子因骂道:「好你个头,你不赶快处理那个该死的守门员,还有兴致看我们打架?」其实欧志扬与范文雄都不知道,李子因有个特殊技能,就是一心两用。当你以为他正在专心看别人斗殴,其实脑中已经不断把可以向守门员提问的问题,与对方可能的回答,在心中运转。因此,李子因只是微笑,并没有理会欧志扬。 李子因眼睛看着两人打架,时不时还会讚叹一声,急的欧志扬几欲抓狂,但脑中的运算可是毫不减速:「问什么问题,可以让对方透露,他就是善良还是邪恶的守门员呢?善良的说真话…邪恶的说假话…」。突然,有一道灵光从李子因脑海中闪过:「我被一开始的炸弹娃娃误导了!何必管他善良还是邪恶?反正,我只要把哪个门有炸弹搞清楚,不就好了!」李子因走到萤幕前,问炸弹娃娃道:「请问,你是左边的守门员吗?」 炸弹娃娃回答说:「是的。」李子因心想:「现在回答我问题的这个守门员,是善良的还是邪恶的,我不知道。但炸弹一定在右边。因为现在如果是善良的守门员回答我,它说真话,因此它是左边守门员,如果是邪恶的守门员回答我,因为它说谎话,所以它也会告诉我它是左边守门员。」李子因走到左边的门,毫不犹豫地伸手开门。 欧志扬迟疑了一下,略带惊恐地问道:「你搞清楚了吗?确定是这扇门?」范文雄在背后又补上一拳,欧志扬回身一挡,往后猛退数步,右肩疼痛不已,骂道:「你这人怎么趁人不备,都来阴的。」范文雄笑骂道:「是你自己不专心,还敢怪我?不过,既然李医师开了第一道锁,你应该可以比较放心地跟我好好打一场了吧!我可不想别人说我胜之不武。」话刚说完。一记回旋踢已经扫向欧志扬的脸庞,欧志扬不假思索,乾脆蹲低身体,右腿狂扫,进攻范文雄下盘。李子因已经开了第一道门,正要走进去,猛然听见欧志扬喊道:「外面有人狙击,小心。」说完,自己矮下身体,范文雄则往另一边扑倒,随后一声「碰」的枪响,出现在李子因的耳旁。 原本以为今天是自己主场的范文雄,没想到竟然有人在外面狙击,而且目标,竟然可能是自己,因为刚刚那一枪,如果不是欧志扬提醒,自己可能中弹了。范文雄说道:「今天的武斗,算是我们平手吧。至于文斗,还有一关,你们慢慢玩,我不奉陪了。」说完,便从开枪的方向追了出去。李子因对欧志扬:「我们赶快进去。」两人进了左门后,来到一处比较小的空间,宋雪凝被绑在椅子上,椅子旁边则连接几颗炸弹。 看见两人过来,宋雪凝虽然嘴巴被塞住,仍不时发出声音,好像要李子因赶紧救她。此时,墙壁上的萤幕又跳出了炸弹娃娃,依然是用小女孩轻柔的声音说道:「欢迎来到第二关,接着,我要讲规则了,注意听哟。地上有两个容器,大的桶子是七公升,小的是五公升,利用这两个容器,把六公升的水,倒进电子磅秤上面的容器中,请注意哟,如果想用分开几次倒水,凑到六公升,是行不通的,因为磅秤只要感受到非六公斤的重量,时间就会十倍速快转。规则讲解完毕,请把握时间哟!」 就在炸弹娃娃讲解规则时,李子因已经在观察了一下现场,发现电子磅秤有几条电线连接到炸弹,而更远处的确有两个桶子,桶子旁有个水龙头开关。李子因说道:「黑仔,把大桶子装满水,并帮我计时。」欧志扬还愣在当场时,问道:「你想到方法了吗?」李子因急道:「还没,但水装满七公升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先装在说。」欧志扬这才赶紧衝到水龙头处,开始装水。 第25章 有惊无险 李子因脑中快速计算着,但双眼却看着宋雪凝,只见她虽然眼睛红肿,脸色憔悴,但应该没有受伤。欧志扬看到李子因正看着宋雪凝发呆,又忍不住念上几句:「你专心的思考行不?等你救出宋医师,爱看多久就看多久。」宋雪凝听到这话,有点尷尬地低下头。李子因则瞪着欧志扬问:「水装满没?」欧志扬说:「现在满出来了,装满七公升,大约需要两分半鐘。」 李子因看着萤幕中的时间,还有十八分鐘左右,来到欧志扬身边,把七公升的水倒到五公升的水桶中,然后把五公升的水桶倒掉,再把七公升中剩下的水倒到五公升的桶子中,然后再用七公升的桶子继续装水。欧志扬看着李子因倒来倒去,不解地问道:「你这是在忙什么?」李子因眼睛看着水流,嘴巴说道:「这道题目,有两种解法。第一种,是先把大桶子装满,倒到小桶子中,此时大桶子剩下两公升,把这两公升倒到小桶子中。再装满一次大桶子,因为小桶子里面已经装了两公升,所以再倒三公升过去,那大桶子这边还剩四公升,再把小桶子倒乾净,四公升倒过来。最后再装满一次大桶子,倒一公升到小桶子这边,那大桶子里面刚好就是六公升…。」 欧志扬听得满脸黑线,似懂非懂地看着李子因。李子因又问:「那你还想知道第二种解法吗?」欧志扬尷尬地笑着:「不必,我知道你有方法,那我就安心了。」李子因骂道:「不求上进。」就在两人的谈话中,李子因把六公升的水倒到电子磅秤上,此时,萤幕上的时间静止不动,而宋雪凝身上的金属锁竟自动跳开。李子因与欧志扬见宋雪凝脱困,无不松一口气。宋雪凝颤抖的手,揭开封在自己嘴上的胶带,艰难地说了声:「谢…谢你们来救我。」李子因点头不语,欧志扬则说:「我们赶紧离开吧。」 就在李子因与欧志扬准备转身离开,宋雪凝站起身时,竟然因为脚太久没活动,导致重心不稳,哎呀一声的往前扑倒,这一跌倒,连带把电子磅秤上的水桶一起推倒。李子因抬头看萤幕,上面原本还有十分鐘左右的时间,突然以十倍的数度快速倒数。李子因反应迅速地喊道:「还有一分鐘,黑仔,先去开车。」欧志扬头也不回的往停车的方向狂奔,李子因则将宋雪凝抱起,也往工厂门口跑去。一边跑,李子因一边抱怨着:「天啊,你是不是要减肥了,怎么这么重呢?」宋雪凝不满的说:「是你体力不好,我才四十五公斤而已,竟然叫我减肥。」 一路跑到车子旁,欧志扬先打开后座的门,才跳进驾驶座啟动引擎。李子因随后满头大汗地赶到,抱着宋雪凝一起躦进车子后座,后座车门也来不及关,欧志扬便猛然踩下油门,车子狂奔了出去。李子因此时正以一种很曖昧的姿势,压住宋雪凝柔软的娇躯,正当李子因觉得不妥,想爬起身时,一阵狂猛的爆炸声响起,几颗爆裂的砖块、石头与铁条,猛然贯穿车子的后挡风玻璃,玻璃碎渣喷洒李子因的全身,宋雪凝不自觉的紧紧拥住李子因,连欧志扬都不得不把身体往方向盘的位置趴下。约莫过了一分鐘,宋雪凝满脸通红的松开手,李子因也坐起身来。三人此时像是从矿坑中爬出来的人,虽然狼狈,但所幸只受了点轻伤。就这样,三人一路无语,回到了警局。 欧志扬泡了两杯咖啡给李子因与宋雪凝,宋雪凝接过咖啡后,问道:「我可以借电话,打跟我爸妈报个平安吗?」欧志扬点头说:「当然可以。」宋雪凝离开后,欧志扬把手中的纸条递给李子因,这张纸条是范文雄留在宋雪凝的口袋中,里面只有三个字「曾赐强」,而且是印表机列印的。 欧志扬说道:「刚刚还在讨论那个曾什么强的,现在,居然真的出现这个名子。这个曾赐强,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帮派老大,但混得不怎么好。他怎么会突然捲上这一桩炸弹勒索案?」李子因喝了一口咖啡,说道:「这个曾赐强,我也不觉得他有这个能力,筹谋这一次的炸弹勒索案。除非,他背后有高人指点!」欧志扬问道:「你觉得,谁会是高人?」 李子因摇头说:「很难说,不过,那个迷彩装男子,我觉得就是个高人!」欧志扬不解:「你说他指导整个炸弹勒索案,我觉得有可能。只是,如果是他指导的,为什么他又要指点我们去抓曾赐强?」李子因摇头说:「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我觉得,这个犯罪集团,自己内部也有问题!」欧志扬点头说:「你认为,那个在废工厂中,对我们开枪的人,也是同一个犯罪集团的人?」 李子因又喝了一口咖啡,说道:「我猜是同一个犯罪集团的人,因为他对迷彩男子约我们到废工厂的这件事,撩若指掌。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对我们开枪,而是对那个迷彩男子开枪。他很有可能是跟我们到废工厂外的,如果他要对我们两个下手,路上多的是机会。他跟我们一起到废工厂,是想对迷彩男子下手,但又不知道他人在何处!」 欧志扬点头说:「这样说,也是有道理。」宋雪凝回到座位上,对着欧志扬说:「欧警官,等等我爸爸来接我,顺便想请您跟李子因医师今天晚上吃个饭,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欧志扬摇摇手说:「哪有什么救命之恩?刚刚那些方法,都是子因想的。而且,我已经派人去抓那个曾赐强了,或许,今天晚上,我就能跟他聊聊案情。要不,改天吧!」 2001年4月10日晚上六点十一分,李子因被宋雪凝硬是拖去跟宋文和院长夫妇俩吃晚餐。吃完晚餐,回到家中,李子因刚洗好澡出来,窗外正下着雷雨。欧志扬传简讯说,曾赐强已经落网了,正在审讯中。躺在床上,李子因握着手錶,慢慢入睡。 1927年3月29日早上九点二十一分。卫生连的两个后送排正在由教官,讲解步枪结构与靶场规则等等。李子因则在军官靶场,也正在练习着以手枪打靶,旁边则站着郭慕成在一旁指导:「这支手枪可是舶来品,名子叫白朗寧m1910,是半自动手枪,弹匣可装七发子弹,子弹轨道稳定,但后座力可是有点大的,所以开这支枪的唯一口诀,就是手要稳,屏住呼吸,你再试试看。」李子因试着郭慕成的话,连开三枪,其中一发子弹射中靶子。郭慕成称讚说:「是吧,你多练习几次,没问题的。」李子因正想多练习几次,只见纪晴站在身后,李子因问道:「纪排长,有什么事吗?」纪晴说道:「报告连长,医疗排的姊妹们已经整好队,准备上靶场了!」 李子因与纪晴来到靶场,只见后送排的士兵已经摩拳霍霍,准备上靶场。而医疗排的女兵们也在后方整好队伍,不管医疗排还是后送排的士兵,看见李子因走过来,无不投以尊敬的眼神…,这可是连少将都敢叫板的傢伙,只因为自己手下士兵被欺负了。李子因走到后送排面前,全体后送排无不立正,大喊:「连长好!」李子因点头说:「各位弟兄大家好,刚刚教官跟大家说的,可都记清楚了?」后送排的士兵大喊:「都记清了!」 李子因点头说:「在场各位弟兄,将肩负我们卫生连的安危,因为你们大家就是我们连队的战斗主力,虽然我们算后勤单位,但在战场上甚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勤练枪法,我们就有多一分保命的机会。等一下,我一样要找出十五个枪法最好的弟兄,指导医疗排的姊妹们打靶,各位有没有信心?」后送排的士兵们跃跃欲试,纷纷叫嚷着:「有信心!」 听着步枪震耳欲聋的音声在耳边响起,医疗排女兵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苍白。李子因看着纪晴、周婉玲等人惶惶不安的表情,李子因笑道:「会害怕吗?」只见少数几个摇头,大多数的女兵们都是沉默不语。李子因表情转为严肃,说道:「这只是步枪的声音,等真正上战场,还会有砲弹炸裂声、飞机低空飞过的声音,还有敌人的喊杀声,与受伤士兵的呻吟声。每一种声音都令人心惊胆战,你们最好早一点有心理准备!虽然你们在后勤单位,但还是可能正面遇到敌人,所以,千万别以为自己只要懂医护就可以,听明白了吗?」女兵们纷纷喊道:「听明白了!」 1927年3月29日下午六点零二分。李子因来到章汉毅的办公室前,敲门道:「报告军团长,驾驶兵李子因报到!」章汉毅招了招手,让李子因进门,笑道:「你这傢伙,刚刚敲门报告挺有门道的,不会是驾驶兵当上癮了吧!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等等我要去日本关东军总参谋泽田春一举办的舞会,你载我去,但你在那里就恢復你的连长身分,先别当驾驶兵了。」李子因点头称是。章汉毅正要走出办公室,突然像是想起甚么,又回过头来对李子因说道:「等等的舞会,中国人这边你可能认识,都是咱东北军的人物,但日本人,你就要多多注意。」李子因还想多问几句,而章汉毅已经走出办公室了。 第26章 日本人的阳谋 李子因与章汉毅来到舞会现场,只见现场已经热闹非常,穿着军装、西服、和服、旗袍的男男女女,不断来回穿梭在会场中。章汉毅与李子因走进门没多久,就听到有人用扩音器说道:「各位女士与先生们,请大家注意,我们今天,很荣幸的邀请到东北军第一军团的军团长,章汉毅先生蒞临现场,请大家鼓掌欢迎。」大家不约而同的把目光集中在章汉毅身上,李子因走在章汉毅身后有点不太适应,不由自主地故意放慢脚步。章汉毅好像很习惯这种目光与掌声,轻而易举地走到舞台旁,与拿着麦克风的主人,也就是关东军总参谋泽田春一握手致意,并挥挥手,要大家别理他,继续喝酒跳舞。 李子因找了个离章汉毅有点距离,可是又能看清对方一举一动的位置坐下。一名女侍者便走到李子因身边,问是否来一杯调酒,李子因要了一杯果汁后,便注视着舞池中的男男女女。突然间,李子因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个人,不就是…朱老三!他不是中国人吗?怎么穿着日本军装?」李子因看见朱兴汉正在一个女孩子身边,不知道与她说些什么,但那女孩明显对朱兴汉有点不耐烦。李子因饶有兴致的走到朱兴汉身边,说道:「我们真是有缘啊,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朱兴汉看见李子因,也吓了一跳,说道:「你是…你怎么会在这里?」李子因笑道:「这不是很明显吗?我来参加舞会的。倒是你,你怎么穿着日本军服呢?你是日本人?还是汉奸?」 话才说完,一旁的女孩子「噗哧」的笑了出声。朱兴汉恼怒的说道:「你…胡说八道,每次…都是你…。」朱兴汉气的语无伦次,李子因接口说道:「每次都是我,阻止你干坏事。上次你绑架一个女孩,也是被我制止了!你真是贼星该败。」朱兴汉心想,这该死的臭小子,竟然在美女面前削自己的脸面,这口气怎么嚥得下去?于是,朱兴汉反击道:「你…满口胡言,我看你…穿着东北军的军装,到处招摇撞骗,你才是居心不良。我倒是问你,你说你来参加舞会,可有官方的邀请函?」李子因暗笑,表情不屑的说:「邀请函?没有。」朱兴汉好似终于抓到李子因的小辫子,语气兴奋道:「没有邀请函,也就表示你是偷溜进来的!我就说嘛,参加这个舞会的东北军军官,最小也都是少校,哪里来的一个芝麻绿豆上尉?我告诉你,你跪下磕头认错,然后赶快滚,我就当作没有这回事发生。」 李子因气定神间地喝了一口果汁,摇头说:「要滚你自己滚,我还有任务在身!」朱兴汉嗤之以鼻说:「有任务在身?装模作样,既然你自己不要脸,可别怪我了。」说着,朱兴汉站起身来,往一位日本军官走了过去,指着李子因的方向,并在其耳边说着甚么。那名日本军官点了点头,招呼了两名日本士兵,便往李子因的方向走来。坐在李子因对面的女孩说道:「喂,你还不赶紧走?」李子因纳闷道:「我为甚么要走?虽然我不想待在这里,可是,我还有任务在身。」那女孩急道:「如果你是东北军,怎么可能没有邀请函?如果你真的是假冒的,被日本人抓住,下场会很惨的。」李子因摇头说:「我不是假冒东北军,所以,你儘管放心!」 那名日本军官与两名士兵,早到李子因身边,问道:「这位上尉,请问,你有舞会邀请函吗?」李子因摇头说:「没有。」那名日本军官皱了皱眉,招了招旁边的士兵,用日文问道:「去查一查,这个人怎么进来的?」过了不久,那士兵用日文回道:「报告长官,刚刚守门的下士说道,这位上尉是跟章汉毅军团长一起进来的,所以没有邀请函!」这些对话,因为是用日文对谈,所以李子因听不懂。但朱兴汉还是略懂日文的,听到李子因是和「章汉毅」一起进来的,吓得寒毛倒竖。那日本军官歉然的跟李子因说道:「原来是跟军团长一起来的,误会一场,没事了。」说着,便转身瞪着朱兴汉骂道:「喂,你这傢伙,你是哪个製衣厂的,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军装,展示完就脱掉。穿在你这种人的身上,污辱我们的军装。」朱兴汉赶紧点头哈腰道:「是的,是的,我是代表瀋阳荣华製衣厂的,我马上脱掉。」便匆匆忙忙地离开现场。 听到瀋阳荣华製衣厂,李子因一愣,心想:「这个製衣厂的名子好熟,我好像在那里听过?」正当李子因思索时,对面的女孩对着李子因笑道:「原来你是跟章汉毅军团长一起来的,难怪那么有恃无恐!」李子因疑惑道:「你怎么知道?」那女孩俏皮一笑道:「刚刚日本人说的!」李子因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懂日文!」那女孩点头说:「略懂。你好,我叫赵綺灵!」李子因说道:「幸会,我叫李子因。」赵綺灵问说:「你是…,章军团长的副官?」李子因笑着摇头:「我还不够格当副官,我是新成立的连队,名叫卫生连的连长。」赵綺灵不解,问道:「甚么是卫生连?」李子因向赵綺灵解释了一下,卫生连成立的战术目标。 李子因与赵綺灵正聊着天,眼睛却看见前方章汉毅与泽田春一正在聊着甚么,只见泽田春一表情严肃,但章汉毅眼神却飘来飘去,直到也看见李子因与赵綺灵,章汉毅便缓缓的走了过来,泽田春一则紧随其后。直到近至身前,李子因听见泽田春一说道:「军团长,这次南满铁路的扩建计画,我们已经准备…」章汉毅打断泽田春一,看着赵綺灵说道:「真是美丽有气质的小姐,子因,这个小姐怎么称呼,可否替我介绍一下?」李子因赶紧站起身,说道:「军团长,当然没问题。这位小姐姓赵,名叫綺灵,父亲是…」李子因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章汉毅。旁边的泽田春一还想说什么,章汉毅挥挥手说:「泽田总参谋,现在不是舞会时间吗?容我先邀请这位美丽的赵小姐跳支舞吧,我保证,等等跳完这支舞后,我会好好跟你谈谈这个南满铁路的扩建计画。」说着,做了个邀请的动作,赵綺灵虽然有点错愕,但毕竟还是把手伸向章汉毅。 舞池上,章汉毅左手扶着赵綺灵的细腰,右手握着纤纤小手,正随着优美的音乐舞动着身躯。章汉毅邀赵綺灵跳舞,并非单纯的藉机认识美女,而是想暂时摆脱泽田春一的纠缠,好好的思考一下对策。「日本人可是越来越过分了,正式的外交场合上,逼我爸爸签正式的合约。现在连这种非正式的外交场合,也要弄个小型陷阱让我跳!但不跳好像还不行,毕竟铁路命脉都掌握在日本人手里,真他妈的憋屈!」正胡思乱想之际,章汉毅看见李子因不知是发呆还是在思考事情,突然想道:「李子因这小子,第一天见面时,颇有辩才,而且思路很清晰,如果让他去会一会日本人,可行吗?」思考几秒后,章汉毅在赵綺灵的耳边说道:「赵小姐,你听我说。你刚刚遇到的那个日本人,就是泽田总参谋!他一直要我签一份合同。」赵綺灵疑问道:「合同?什么合同?」章汉毅整理了一下脑中的思绪,说道:「日本人要扩建南满铁路,他们出钱与技术,我们出土地,但建好之后,我们使用这铁路,还需要付费…」 章汉毅向赵綺灵说了个大概,赵綺灵不满的说道:「哪有这回事?这样我们岂不吃亏,不能拒绝他们吗?」章汉毅说道:「当然可以,但要有技术。毕竟南满铁路的经营使用权在他们手上,我们可不能被日本人断了这条命脉!」赵綺灵有点困惑的问道:「那…应该怎么做?」章汉毅说道:「具体怎么做,我也不是很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以我的身分,不好直接拒绝日本人。等等这支舞结束,我会去上个洗手间,你把这些事跟李子因说,让他想想办法!」赵綺灵惊奇道:「李…连长?他不是卫生连连长,专长是医学吗?怎么,他还能有办法?」章汉毅说道:「我不确定,但这小子鬼灵精怪,鬼点子多,或许真有办法!更何况,这又不是正式的外交场合,如果闹了笑话,我出面假装喝斥李连长,这事就算过了,不会有大问题的。我只要他遵守两件事,第一,不要跟日本人直接翻脸。第二,拒绝合同,或者改变内容。」 一支舞的时间,很快就过了。才刚结束,果然泽田春一又走上前来。章汉毅说道:「泽田总参谋,我去上个厕所。你先到会议室等我,好吗?」泽田春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悻悻然地答应,他可不怕章汉毅尿遁消失,身为堂堂一个东北军第一军团长,应该不会干这种事。 几分鐘后,章汉毅与李子因、赵綺灵一起进到会议室。泽田春一看见李子因进来,已经有点吃惊了,毕竟,李子因的军阶只有上尉。至少李子因是东北军的人,陪着章汉毅进来,端茶倒水,倒还说得过去。但如果连赵綺灵一起进来的话,泽田春一可就有点不高兴,问着章汉毅道:「军团长,这是…?」章汉毅笑道:「刚刚跟这位小姐聊的很是愉快,等等与您谈完后,我要带她去四处晃晃,为了避免小姐久候孤单,所以直接请她一起进来。」泽田春一脸庞抽搐了几下,心想:「这个紈裤子弟,果然跟外界传闻的一样,是个花心大少!」 第27章 插科打諢的外交手法 忍住心中的不悦,泽田春一请三人上座,并问道:「军团长,我们是否,针对南满铁路扩建一案,进行讨论!」章汉毅点头说:「当然。」泽田春一说:「南满铁路,目前是哈尔滨经长春、瀋阳,一直到大连、旅顺。」泽田春一指着地图继续说:「我们的规划,是由瀋阳,再拉出一条支线,走丹东,横跨鸭绿江,接朝鲜半岛…」泽田春一说的口沫横飞,章汉毅却听得心惊胆战,这样的铁路网被建造起来,以后如果由日本福冈搭船,穿越对马海峡到朝鲜的釜山,再搭火车直达瀋阳,时间将大大缩减。 泽田春一说完,见章汉毅并没有回话,问道:「军团长,对于这个计画,您有什么意见吗?」章汉毅摇头说:「意见没有,您之前说我们双方合作,内容是什么?」泽田春一说:「我们日本方,负责资金与技术。并希望您们提供土地与人力。土地的部分,我们可以租借的方式,提供租金!铁路建成之后,您们一样可以使用,只要支付一定费用即可。日后如果土地租期满了,您们也可以出资购回,只是价格,须由我们决定。」 章汉毅不置可否,转头问着李子因道:「子因阿,依照你当大帅的随行医官这么久的经验,这条件,大帅会答应吗?」李子因当然不是章羽庭的随行医官,但这是章汉毅想出来的办法,藉由「章羽庭随行医官」的身分,提高李子因说话的份量。李子因恭恭敬敬的说:「这不好说,如果新建的铁路,我们也有股权,可以分红,或许大帅会答应也未可知?」泽田春一眼光冰冷的看着李子因,说道:「南满铁路株式会社可不是私人公司,是大日本帝国的国有资產,哪里有股权外流的可能?」李子因说道:「军团长,这个合同内容,让我想到我小时候的一些陈年旧事!」泽田春一本想喝斥李子因,双方正在谈正事,哪可以让他说什么陈年旧事,但章汉毅犹如唱双簧般的接口,问说:「喔,甚么陈年旧事阿?」 李子因说道:「小时候,我想玩鞦韆,但我不会搭鞦韆架子。那时有个邻居,名叫张三,他说要帮我搭鞦韆架子,就搭在我家院子,但我每次玩,都要付他一笔费用,改天他想卖这鞦韆给我,价格还他说了算!」章汉毅问道:「那你答应他没有?」李子因摇头说:「没有,因为又有一个李四,说他也要跟我合作,我出地方,他来搭架子,并开放给其他人玩,收到钱,在与我分成。」章汉毅暗暗觉得好笑,但表情正经地继续问:「那后来,你选择与谁合作啊?」 李子因认真地说道:「后来我想,这可能是一门好生意,所以,我乾脆写了张告示,把我想搭鞦韆架子的工程,发包给有这项技术的人,请他们一起来竞标,我再选择给条件最好的承包商。」章汉毅听完,不但戏謔之心全失,反而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说道:「这样啊,好像也是个好办法!」泽田春一岂能听不出李子因的言外之意,心想这样一搞,日本一方还能独霸整个中国东北与朝鲜半岛吗?因此态度放软,说道:「这个…关于股份的事…有点难度啊,毕竟,这是国有资產。不过…我回去内部开会时,提出来看看。」 车上,章汉毅坐在副驾驶座,大笑道:「这个泽田总参谋,我认识他这么久,第一次看他吃憋的样子,可真是大快人心啊。臭小子,真有你的。」李子因笑道:「正式的场合我派不上用场,也只能在这种场合插科打諢。只是,万一日本人真的愿意让我们入股南满铁路支线,我们要同意兴建这条铁路吗?」章汉毅苦叹道:「迟早是要同意的,毕竟,日本这头老虎,现在势头正猛,连苏联也不是对手。现在我们是能拖就拖,不能拖就多要点好处!谁叫我们处于弱势?」李子因并没有接话,车子缓缓开到章汉毅所住的大帅府。 1927年4月8日上午九点十一分。李子因正在第一军团指挥部的外操场,反覆练习着三招拳法,姚龙俊饶有兴趣的在一旁看着。三招拳法反覆打了几次,李子因汗流浹背地对着姚龙俊笑道:「怎么样,姚大哥,可以吗?」姚龙俊笑着说:「有模有样,不过还是要多多练习才能掌握!」李子因点头:「当然,我会多多练习的,只是…,我真的只能学这三招啊?」姚龙俊向李子因招了招手,李子因走向了姚龙俊。突然间,姚龙俊如雷电般伸手抓向李子因,李子因闪身躲过,挥出一拳击向姚龙俊腹部,姚龙俊讚道:「这招用的不错!」并伸出手掌接住这一拳,随后一扭,李子因只能吃痛地喊投降。姚龙俊放开手后,叹道:「其实你的骨架子不错,很扎实,可惜年纪太大,如果从小习武,或许成就不在我之下。所以我只让你学三招,也是为了你好,免得你伤了身子!」李子因叹道:「原本还以为可以成为张无忌或者令狐冲,没想到,我竟然只能成为韦小宝!」姚龙俊不解道:「你在说些甚么?」李子因笑说:「没事没事,我再多练习几次。」 正想继续练拳,卫生连第二后送排排长林鸿信走了过来,敬礼道:「姚旅长好,连长好!」李子因问道:「鸿信,有甚么事吗?」林鸿信回答说:「报告连长,军团人事官已经将第二医疗排的女兵资料送到,请连长过去点收。」姚龙俊见李子因要忙了,因此告辞离开,李子因送走姚龙俊后,便与林鸿信一起回到指挥部。 刚走过卫生连的操课场,只见徐枫芝正在替第一医疗排讲解止血带的用法与练习,李子因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走到军团指挥部的前庭处,几十个姑娘正聚集在树下,显得有些拘束,发型清一色的清汤掛麵,衣服则是穿着自家的便衣,只是大部分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所以衣服都是鶉衣百结。不过,倒是有个水灵的姑娘,穿着丝质的衣裙,长相也挺秀丽。李子因再走近些,那姑娘朝着李子因挤眉弄眼,李子因一愣:「这姑娘…,不就是舞会上认识的赵綺灵吗?」 赵綺灵对着李子因笑道:「李…连长,还记得我吗?」李子因疑惑道:「赵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赵綺灵抿嘴笑说:「当然是来当兵的,看不出来吗?」李子因揉着自己的额头,说道:「当兵…,你这不是开玩笑吗?你有问过你父亲吗?」提到父亲,赵綺灵脸色突然一变,说道:「我的事情,不需要他来决定!」李子因摇头暗想:「这妮子,该不会是逃家了吧!逃家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当兵?」 李子因摇摇头说:「不行,你爸爸可是北洋政府的民政局副局长,万一他来找我要人,可怎么办?」赵綺灵急得眼眶通红,说道:「我不管,我已经被录取了,没有赶我回去的道理,否则…否则…我找军团长申诉去!」李子因哭笑不得,这个小妮子跟章汉毅跳过一次舞,或许她还真能去申诉。正当李子因苦无方法劝退赵綺灵时,徐枫芝从外边走来,问李子因道:「子因啊,怎么回事?」李子因看见是徐枫芝来了,说道:「大嫂…喔,应该称呼您徐教官,这个赵小姐…」李子因把前因后果跟徐枫芝说了一次。徐枫芝笑道:「小女孩家真是胡闹,你父亲知道了,还不扒了你的皮?」赵綺灵小嘴一扁,泪珠已经在眼眶打转,可偏又强行忍住,说道:「我爸他…他才不会管我死活呢!」徐枫芝看着率真可爱的赵綺灵,彷彿看到自己年轻时的模样,笑着说道:「这样吧,我现在在卫生连当教官,也算是卫生连的人,你呢,来我身边当助理,你可愿意?」 赵綺灵疑惑道:「助理?请问您是?」李子因介绍道:「这位徐枫芝小姐,是军团长夫人,并在卫生连担任教官。」赵綺灵没想到这个有气质的小姐,原来是军团长的夫人,于是想了想之后,才点头答应。徐枫芝带走赵綺灵之后,李子因才喘口气,开始点收新报到的第二医疗排女兵,不过,这第二医疗排的女排长依然从缺。李子因跟林鸿信说道:「把这几个新兵,带去给纪晴,要她暂时兼任这第二医疗排的排长。」林鸿信道了一声「是」之后,便带着女兵离开。 晚上,军眷村李子因住所。 李子因正在教导李忆良写功课,纪晴则拿着针线,缝补着李子因的衣服。李子因看着纪晴拿着针线的样子,颇有贤妻良母的架式,不由得看得痴了。纪晴刚好也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交,李子因脸皮厚,倒是没什么反应,纪晴却不自觉的红了脸,低头问道:「是不是我缝得不好?」李子因这才回神过来,认真地看了看纪晴的缝线工作,讚叹道:「缝得很漂亮啊,你学了多久?」听李子因的称讚,纪晴靦腆笑说:「其实,刚学没多久,是翠玉姐姐教我的。」张翠玉刚刚洗完衣服,从屋外走进来,听见纪晴的话,在一旁夸奖道:「这个纪晴妹妹,心细手巧,只教她一次,她就学会了。」突然间,李子因有个想法:「如果,找几个一样心细手巧如纪晴一般的女兵,教她们缝合伤口,如果真正发生战事,岂不是多了许多帮手?」 李子因兴奋地问着纪晴道:「你怕见血吗?」纪晴不知道李子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愣了楞没有回答。李子因继续说道:「我看你衣服缝得很好,突然有个想法,那就是我想教你缝合伤口,你觉得如何呢?」 第28章 平淡却又幸福的日子 1927年4月16日上午十点三十三分。第一军团指挥部的大教室中,坐着两个医疗排约六十个女兵,每个人都屏气凝神的忙碌着。徐枫芝与赵綺灵摀着鼻子站在李子因身边。赵綺灵皱眉道:「连长,你这是让她们忙些甚么?」原来,此时每个女兵的桌上,都有个盘子,每个盘子里都装着一块血淋淋的猪肉,女兵们正用镊子,夹着一支弯弯的缝合针,在猪肉上缝出一道道缝合线。李子因与纪晴来回巡视着每个女兵的动作,想筛选出三到四个女兵,以后训练成「缝合手」。 李子因解释道:「我在训练她们做伤口缝合,这个猪肉上的血渍,是我让人故意留的,尽量模拟伤口。」赵綺灵问道:「那缝合就缝合唄,为甚么还用镊子夹着针,这不是折磨人吗?」李子因失笑道:「甚么折磨人?到时候所有器械都必须先灭菌,才不会在缝合时发生伤口感染,我还没有要求她们戴无菌手套呢?」赵綺灵吐了吐舌头说:「原来这么讲究啊!」就在李子因向徐枫芝与赵綺灵讲解之时,纪晴兴冲冲地跑来,说道:「子因哥…连长,你去看看婉玲的手法!」纪晴这一席话,引起了李子因等人的兴趣。 周婉玲正小心翼翼地完成了缝合,轻吐了一口气。一抬头,才发现李子因、徐枫芝、纪晴等人都望向自己。周婉玲嚅囁地问说:「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聚集在这里?」李子因点点头,说道:「婉玲,缝的不错!」又转头向纪晴说道:「你教的不错,我教你没几天,你就学的这么齐全,不错,不错。」李子因继续向还在缝合猪肉的女士兵说:「还没完成地继续努力,我只要选十个进入甄选。这十个人,我先放她三天假,然后进入决赛!决赛中,我在挑出四到五人,以后就是缝合手,我会要求部队给这些人加薪,算是…专业加给,各位加油吧!」 办公室中,李子因正在看着第三后送排的名单,房外纪晴敲门后,带着赵綺灵走进办公室。李子因好奇地看着两人,问道:「有甚么事吗?」纪晴说道:「报告连长,那个…綺灵妹妹说她…想申请宿舍!」李子因纳闷心想:「申请宿舍?申请军眷村的住处至少也要上尉以上,否则,我早就替纪晴申请一间了。」李子因问道:「綺灵,你这几天住在军团长他家,应该很舒服才对,怎么突然要申请宿舍呢?」赵綺灵笑说:「就是太舒服,根本没有当兵的感觉,这不,想要回归大部队的生活。」 李子因摇头苦笑,你这个妮子不是有病吧,放着舒适的日子不过,一定要来部队过上这种苦日子。赵綺灵接着又说:「徐教官这几天家里比较忙,没来部队上课,所以啊,如果没有找到地方睡觉,今天晚上就要露宿街头了!」李子因问着纪晴道:「那你…想让她住哪里?」纪晴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说道:「跟我住一起啊,我的房间很大,只要在加个单人床、衣柜什么的,住两个人完全没问题!」对于纪晴而言,满心期待赵綺灵这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一起生活,毕竟对纪晴而言,有时想找个人聊聊心里话,张翠玉是姊姊,年纪太大,而李忆良虽然活泼可爱,但又年纪太小,至于李子因就更不用说了。李子因点头道:「你们两个都同意的话,我没意见。但是徐教官那边要去打声招呼,免得人家担心!」 黄昏时刻,夕阳西下,军眷村处处炊烟裊裊,妇人们无不忙碌着准备晚餐,孩子们,则在自家庭院前游玩戏耍。李子因刚下班走进院子中,就看见赵綺灵正与李忆良踢毽子比赛,一见到李子因回来,李忆良兴奋地扑向李子因。李子因从公事包中拿出一支用竹子编製的竹剑,递给李忆良。李忆良谢过李子因后,兴奋地挥舞着竹剑,在一旁洗菜的张翠玉摇头笑道:「我说小叔子,这孩子都给你宠的,小孩子玩泥巴、石头就好,怎么能破费花钱买这些小孩子玩意儿呢?」纪晴正在帮忙用洗菜水浇灌蔬菜园圃,接口说道:「姐姐您别劝了,我看子因哥,对这个孩子很上心,比自己亲生的还疼!」李子因微笑不语,看着李忆良兴奋的身影,李子因心中暗道:「老院长,这一段时间,应该就是您童年最快乐的时光了,等再过一阵子,就…。我能给的不多,但我会尽力的。」李子因眼眶泛红,默默地看着远方。 餐桌上一样是四菜一汤,但已经多了一道红烧肉。李忆良嘴馋的想用手捏一块来吃,却被张翠玉打了手背,喝道:「小孩子没规矩,得等长辈开动,你才能动!」说着,示意李子因先动筷。李子因笑着夹了一块肉到李忆良的碗里,才说道:「大家都饿了,赶紧吃饭!」张翠玉看着李子因对李忆良的宠溺,也只能摇头苦笑。突然间,李忆良从嘴巴中抽出一条线,问道:「这红烧肉,怎么有绑线呢?」纪晴与赵綺灵捧腹大笑,李子因则恼怒说:「这群妮子,明明叫她们把线拆乾净,大家再分了回去煮来吃。别被我抓到是哪一个偷懒!」 李忆良继续追问道:「怎么猪肉要绑线呢?」赵綺灵接口说道:「小蛋头,姐姐告诉你,这叫东坡肉,是一道南方的菜餚,这东坡肉,烹煮之前就是要用绳子绑牢,以免煮的过程中散了。苏东坡你可有听过…」赵綺灵果然是名门之后,讲起东坡肉这道名菜的煮法以及其典故,把李忆良唬得一愣一愣,其他人则听得津津有味。 晚餐过后,眾人取了了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李子因问道:「今天,要讲些甚么故事啊?」李忆良欢呼道:「令狐冲,我要听令狐冲的故事!」纪晴笑道:「小蛋头,昨天,不是已经跟你说,令狐冲的故事说完了,子因哥还让我们挑接下来要说的故事,我记得,接下来应该是听我指定的爱情故事喔。」李忆良懊恼说:「什么爱情故事,无聊得要命,我要听令狐冲,故事说完了,可以再说续集啊!」李子因笑道:「小蛋头,你今天乖乖的,改天我再说张无忌的故事给你听。」李忆良问道:「张无忌?他也很厉害吗?」李子因点头说:「当然,比令狐冲厉害许多。」 李忆良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竹剑,说道:「好,我要听,我要听。」说着,在院子中大喊:「看我独孤九剑的厉害!」赵綺灵则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李子因,问道:「那子因哥,你今天要说甚么爱情故事呢?是梁山伯与祝英台?还是罗密欧与茱丽叶?」自认为看过许多爱情文学经典的赵綺灵,颇有「随便你说一本,我也可以讲给你听。」的架式。李子因窃笑,说道:「今天要说的故事,书名叫做半生缘!」 半生缘是张爱玲的作品,是一部悲剧结尾的小说。如果说男人迷金庸小说,那女人非迷张爱玲不可。李子因看过的书籍颇多,除了医学相关,其他小说传记等书也颇有涉猎。加上记性好、口才佳,虽然只挑个大概讲,但竟也八九不离十。加上这部小说的故事背景就是民国初年,纪晴等人听起来完全没有不懂的情节。唯一尷尬的是,故事中的时间线发展会来到对日抗战,不过李子因稍微加工,并分散眾女的注意力,让她们没有听出未来歷史可能的发展。 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开,让三女的情绪也随着高低起伏。原本李子因想分成两天讲完,但三女死活不肯,尤其是赵綺灵,硬是要拖着李子因说完。故事的高潮点,是女主的姐姐因为不能生育,竟与丈夫筹画强暴自己妹妹,而女主顾曼楨被姊夫祝鸿才强暴的那一段戏码,李子因又是加油添醋,加了许多令人哀伤悲愤的情节。张翠玉用手摀住李忆良的耳朵,不让听这一段,但自己则听的又是气愤,又是哀伤。顾曼楨被强暴后有了身孕,姐姐与母亲声泪俱下,希望曼楨生下孩子。最后姐姐过世,曼楨为了照顾孩子,迫不得已,竟与自己最痛恨的姊夫一起生活。十八年后,顾曼楨与男主沉世均重逢,但沧海桑田、人事全非,虽然再次相遇,但恍如隔世,令人唏嘘不已。 故事说完,张翠玉与纪晴早已泪流满面,赵綺灵更是嚎啕大哭,说道:「什么破故事、烂故事,怎么这么感人?」李忆良则是一脸纳闷:「哪里感人,我怎么都听不出来?」赵綺灵一脸不屑说道:「你听得出来才有鬼!」好不容易,在纪晴的安慰下,赵綺灵的情绪稍微平復。李忆良问赵綺灵道:「綺灵姐姐,你刚刚说哪一句台词很催泪?」赵綺灵好不容易止住眼泪,这时眼眶又红润了起来,说道:「不准说,不准你提起那句词?」 李忆良挠了挠头,说道:「啊,我想起来了,是不是…」赵綺灵摇晃着双手,说:「不准说…!」李忆良假装脸色哀戚,说道:「世均,我们回不去了!」赵綺灵「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哽咽道:「臭蛋头、烂蛋头,叫你别说,你还是要说!」李忆良向赵綺灵吐了吐舌头,李子因笑着喝道:「小蛋头,别在逗綺灵了,赶紧去睡觉,否则明天你没故事听了。」李忆良只能悻悻然的回去房间。 第29章 纪晴的心事 李忆良回房睡觉后,三女与李子因又聊了一些有关刚刚小说的内容。深夜时分,正当眾人都回到房中,准备休息时,李子因见纪晴一个人还坐在板凳上发呆。李子因问道:「小晴,怎么还不去睡觉吗?」纪晴白皙的脸蛋挤出一丝丝笑容,说道:「明天部队放假一天,想说今晚可以晚点睡觉,子因哥,你…可以陪我聊聊天吗?」李子因心中纳闷,这个小晴平常话不多,虽然同住一个屋簷下,但两人竟然还没有单独相处过。 李子因点头说:「可以啊,你想聊些甚么?」纪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问道:「那个…子因哥,你刚刚说的那个故事,是真的吗?」李子因侧头一想,说道:「是假的,捏造的!」纪晴点头说:「原来如此,因为听起来太真实了,所以才会有此一问。」纪晴顿了一顿,又问道:「子因哥,你说,这个婚姻大事,到底是自由恋爱好,还是父母长辈决定的好?」李子因想了一想,说道:「当然是自由恋爱好啊?」 纪晴看着满天星星,说道:「我以前也觉得自由恋爱好,可以选择自己心仪的对象,不是一件很美妙的事吗?可是,我刚刚听了你的故事,却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李子因问道:「怎么说呢?」纪晴说道:「那小说里,顾曼楨与沉世均都是自由恋爱的,但最后却都是与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还有顾曼楨的姊姊顾曼璐,嫁给那个祝鸿才,虽然说是个败类、人渣,但这不也是顾曼璐自己选择的吗?还不如翠玉姊姊,她的婚姻是父母决定的,虽然丈夫不幸早亡,但至少翠玉姊姊曾经过了一段幸福的婚姻生活。」李子因笑道:「小晴,你应该只有十六七岁,年纪轻轻的,怎么今晚烦恼起了婚姻大事?」纪晴淡淡的说:「其实,我已经有个未婚夫了!」听到纪晴有未婚夫,不知为何,李子因心中深处竟有一股酸涩感油然而生,但表面上古井不波的问道:「你有未婚夫?那怎么会…无家可归,与我们一起生活?」 纪晴说道:「我的父母,原本经营陶瓷厂的生意。在我十五岁那年,父母意外过世,叔叔继承我父亲的事业,但经营不善,有渐渐衰败的跡象。我叔叔为了挽救事业,把我许配给一位在瀋阳有头有脸的企业家族二公子!我原本想,就这样嫁给这位二公子也就是了,没想到…」李子因问道:「怎么了?」纪晴擦着眼泪说道:「那个家族送聘礼到我家的管家,就是你也见过的,那个卑鄙无耻的朱老三,一直暗地里接触我,说我很漂亮,要我去见见大少爷,说大少爷必不会亏待我…」李子因又问道:「那后来呢?」 纪晴红着眼睛说:「我推託说,还未过门,不方便过去。那朱老三就说,在外面的饭店见面吃饭也可,我一律推辞!直到有一天,朱老三不知道跟我叔叔说什么,我叔叔竟然答应让我跟朱老三,一起去见见大少爷。他们四个大汉开车来接我,看着我的笑容都是不怀好意的,那个朱老三还多次对我动手动脚。所以我假装要上厕所,便逃走了,一直跑到一处破屋,就是你救我的那里。再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李子因骂道:「这都是些甚么事,怎么会有人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连自己的弟妹、主母都不放过…」骂了一阵子之后,李子因又问道:「所以,你的未婚夫…,你也没见过?」纪晴摇了摇头。李子因再问道:「是哪一个名门望族,你知道吗?」纪晴又是一阵摇头,随后又补充道:「我只隐约听说,那个家族,也姓李…」李子因愕然道:「这么巧,也姓李?」纪晴哽咽道:「所以,一开始,我以为你是不是也是大少爷派来的,对你处处戒备。一直到那天晚上,你救了小蛋头母子,我才比较相信你。否则,打死我都不肯来这里住!」李子因说道:「所以,你才会问我婚姻大事该由谁决定?」纪晴点点头。李子因说道:「婚姻由谁决定,当然各有优缺点。但是,我说这个家族大有问题。你看看,先不说二少爷会不会疼惜你一辈子,光是这个大少爷,心术不正,迟早是个祸害。还有那个朱老三,也是个人渣,你嫁过去,迟早出事!」 纪晴突然瞪大眼睛,看着李子因说道:「子因哥,你是不是…不想我嫁过去!」李子因嚅囁的说道:「是…是啊,还不是担心你嫁得不好,被耽误一辈子!」纪晴摇摇头说:「不是。你是不是,希望我…别嫁人!」李子因像是被一颗滷蛋噎着,咳了半天才回道:「乱…乱说,女大当嫁,我怎么会希望你别嫁人呢?只不过想劝你睁大眼睛才嫁,毕竟女怕嫁错郎,这可是终身大事。」纪晴又问:「既然如此,子因哥,你…怎么脸红了?」李子因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说道:「又在乱说话了,我…哪里脸红了?这还不是因为太热吗?」此刻,李子因的额头果真有两滴汗水流下。但是,现在可是在瀋阳,四月的夜晚平均温度大约十几度,非常舒适宜人,根本不会太热。纪晴破涕为笑,擦了擦眼角泪珠,说道:「你…不让嫁,我就不嫁。但万一,李家的人找来…」李子因拍拍胸脯,说道:「还不有我顶着!」纪晴笑着,心满意足的向李子因道了晚安,便去休息了。 深夜时分,只剩李子因独自一人,望着满天星斗,不知在想些甚么? 1927年5月11日晚上六点十三分。军眷村李子因住所,吃完晚餐,张翠玉与纪晴正在收拾餐桌,李子因则带着李忆良在一旁洗碗,赵綺灵则还在大帅府中未归。张翠玉对着李子因说道:「小叔子,这洗碗的事,让我们来做就好,你一个大老爷,应该去休息休息。」李子因摇头说:「那可不成,现在可是个男女平权的时代,家务事应该要大家一起做啊。小蛋头,你说是不是?」李忆良点头说道:「对,叔叔说,要当一个男子汉,先从照顾家里的女人做起。」张翠玉笑着对纪晴说道:「我这个小叔子,想法挺新颖,但又让人窝心。」纪晴只笑不答,但笑容中似乎又有别样的意味。 收拾的差不多时,赵綺灵从屋外走了进来,一副神秘兮兮地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对着李忆良说道:「你猜猜,这是什么?」李忆良一靠近,就讚道:「好香啊,这是甚么味道?」赵綺灵打开袋子,里面是一大袋手工饼乾。赵綺灵说道:「这是大帅府的徐教官亲手做的,小蛋头要不要嚐嚐?」赵綺灵狡黠的说:「叫我美女姐姐,我就给你吃!」李忆良小嘴一偏,说道:「不叫。」赵綺灵颇感意外道:「唉呦,挺有志气。」李忆良正经的说:「綺灵姊姊是美女,这原本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现在,我如果为了吃饼乾,才说綺灵姊姊是美女,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说完,所有人尽皆鼓掌叫好,尤其是赵綺灵,更是笑得花枝乱颤,道:「第一次,有人不想叫我美女,但我还这么开心。真是好蛋头,乖蛋头!吃吧,尽量的吃。」 张翠玉沏了一壶茶,眾人吃着饼乾配着茶喝,只有李忆良,好像不会渴似的,连吃几大块了。张翠玉笑骂道:「好了,小蛋头,慢点吃。饼乾这么多,又没人跟你抢。」李忆良对着母亲笑道:「这饼乾味道好,妈妈,你怎么只喝茶,都没吃啊?」李子因小声的在李忆良耳边说:「你妈妈捨不得吃,想都留给你。你拿个两三块去餵妈妈吃!」李忆良抓了三块饼乾,来到张翠玉身前,说道:「妈妈,你试看看,很好吃的!」张翠玉笑着转过头去,说道:「我就吃不惯这洋人玩意儿!」话虽如此,但张翠玉拗不过儿子,只好把李忆良手中的三块饼乾都吃掉。看着李忆良年纪虽小,却懂得孝敬妈妈,赵綺灵突然想到自己不知有多久没看过自己母亲了,不禁悲从中来。张翠玉示意要李子因与纪晴陪赵綺灵多聊一会儿,自己则带着李忆良准备回房休息了。 纪晴拍着赵綺灵的肩膀,道:「怎么了?想家人了?」赵綺灵点了点头,珍珠大的眼泪一滴滴落下。纪晴说道:「如果想家人,就跟徐教官请个假,回去看看吧。」赵綺灵摇摇头说:「我爸爸刚刚打电话给徐教官,拜託徐教官照顾我。我不是想起爸爸。我…是看到小蛋头还有妈妈疼,但是我…很久没有见过妈妈了。」李子因问道:「那…你妈妈去哪里了?」赵綺灵说道:「我妈妈是个丫环,她跟我爸爸,也没有正式的婚姻关係。我妈妈生下我之后,就被我奶奶说,她勾引主人,所以被赶出家门!我妈妈有来看过我几次,后来我十岁那年,她最后一次看我,说她要结婚了,以后有新的家庭,不方便再来,希望我好好照顾自己…」说到这里,赵綺灵在也按耐不住,掩面大哭了起来。 纪晴也抹了抹自已脸上的泪,抱着赵綺灵肩膀,轻抚着她的背。李子因是从小无父无母,自己虽然也很常幻想自己如果父母健在,会是怎样的光景。不过,如果像赵綺灵一般,自己母亲虽然还在世,却无法跟自己见面,形同陌路,这种悲哀,会不会大于父母双亡呢?李子因不知道,但他也庆幸自己不知道。 第30章 赵綺灵寻母 1927年6月19日上午十点十六分。在军团指挥部的小会议室中,六个女子正聚精会神忙着手中事务,而李子因则在一旁指导着。这六名女子,除了第一医疗排的排长纪晴,还有刚刚升任为第二医疗排排长的周婉玲。纪晴与周婉玲,面对的是一块猪肉,上面则分布着几颗子弹,而另外四个女兵,依然练习着伤口缝合,这四个女兵,分别是第一与第二医疗排各抽调两名,当作缝合手。只是,对于缝合而言,这四个缝合手已经练习多次,所以显得驾轻就熟。但对于纪晴与周婉玲而言,开刀取子弹就要显得困难得多,幸好这只是一张猪肉,否则两人不知道该紧张到什么程度呢?李子因看着两人毛毛躁躁的抖着手,摇头说道:「这要是真人,虽然有上麻药,早就疼死了。」说着,走到纪晴的身边,伸出手来,握着纪晴握刀的那隻手,适度的用点力,猪皮上的皮肤被划开一道口子。 被李子因有力的手掌握住,感受到李子因手心传来的温度,纪晴脸庞一阵发热,竟心不在焉的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开刀取弹上,而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李子因。李子因低声喝道:「注意力集中,不要分心!」纪晴羞红了脸,低声答应,但吸呼依然急促,胸口明显起伏着。取出一颗子弹后,李子因问道:「这样的力道,你感受到了吗?」纪晴一双美眸盯着李子因看,但却忘记回覆。李子因还想说些什么,章汉毅的传令官沉鸿钧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后道:「子因,在忙吗?」 李子因向沉鸿钧敬礼,说道:「长官好!」沉鸿钧笑道:「臭小子,少跟我来这套。今天找你,是你那天託我找的人,有消息了!」李子因兴奋的攀着沉鸿钧的肩膀,走到会议室外,说道:「真的?鸿钧兄你办事真是太有效率了,这不是才过了几天吗?」沉鸿钧拱了拱手笑说:「别吹捧我,我担当不起。」说着,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条给李子因,两人寒暄几句过后,沉鸿钧便离开了。李子因拿着纸条暗忖:「终于帮綺灵找到妈妈了,只是,这个小妮子,个性比较衝动,该怎么悄无声息地带她去呢?」 李子因开着车,从同济医院离开,赵綺灵坐在副驾驶座上,开口问道:「子因哥,怎么光是开刀用的剪刀、镊子,就有这么多款式?」李子因点头说:「那是当然,不同伤口或用处,就需要不同的器械,那些型号规格,你都有纪录了吗?」赵綺灵扬了扬手中的纸条,说道:「都纪录好了,回头给军团的军需处,请他们找厂商採购!」李子因点头说:「很好。」 随后,李子因把车停在一处巷子口旁,赵綺灵问道:「怎么停在这里,还有事情要办吗?」李子因摇头说:「没事了,但我肚子饿了,刚好看到卖水饺的,想吃个点心,你要吃吗?」赵綺灵想了想后,也点头同意。两人在小摊位上坐了下来,只见一位大婶正忙的满头大汗,招呼道:「这位军爷,只剩三十颗水饺,够吃不?」李子因点头说道:「够吃,都给我们吧!」大婶点头说:「好哩,稍坐,马上好。」两人刚坐好,马上有一位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娃,拿着抹布奶声奶气的说道:「哥哥姊姊好,我帮您擦擦桌子。」赵綺灵摸着小女娃的头,说道:「妹妹好乖,今年几岁啊?」那女娃伸出一隻手比划道:「我今年六岁了!」那女娃边擦桌子,边与赵綺灵聊天。李子因也注意到,那大婶背上也揹着一个小娃娃,应该不到三岁,正流着口水,呼呼大睡。 小女娃走开后,李子因问着赵綺灵道:「綺灵,那天你说到想妈妈,你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听到「綺灵」两字,那位大婶好像被雷击一般,整个人突然僵住不动。但赵綺灵没有发觉异样,有点淡淡的落寞说道:「大概…六七年吧!唉,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样?」李子因问道:「那你有想过要去找她吗?」赵綺灵点头说:「有啊,我就是想去找妈妈,但我爸爸不准,我一气之下,才离家出走的。不过…」李子因问道:「不过甚么?」赵綺灵眼泪滴了下来,说道:「有时候,我也会恨她,恨她为什么拋弃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此时,大婶正背对着李子因与赵綺灵,身体不断哆嗦,因该已经泣不成声了吧。李子因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赵綺灵擦着眼泪道:「她…她怎么能整整六七年,置我于不顾。如果这样,还不如当初别生下我!」突然,那小女孩走到妈妈的身边,拉着妈妈的衣服说:「妈妈,你怎么在哭?」 那大婶蹲下身子,擦了擦眼泪,把小女孩抱了起来,柔声安慰说:「妈妈没事,没事。」李子因也问道:「这位大嫂,请问…你怎么了吗?」大婶向着李子因歉然说道:「对不起,刚刚听到你们对话,让我想起我的女儿。」赵綺灵泪眼矇矓的看着大婶,好像已经认出母亲来,眼泪不停地流下。小女娃问道:「妈妈,你是不是又想起姊姊了?」李子因问小女娃道:「小妹妹,你还有姊姊吗?现在在哪里啊?」那小女娃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姊姊人在哪?我也没见过姊姊。妈妈常常想起姊姊,就一个人暗地里哭。但妈妈说,总有一天,姊姊会跟我们相聚的。」李子因问道:「那你们有去找过姊姊吗?」小女娃点头说道:「有啊,但姊姊家有个很坏的奶奶,不准妈妈去找姊姊,还说,如果不听话,就要找人打妈妈!」话才说完,大婶忍不住泪如雨下,而赵綺灵,更是痛哭失声。李子因拍了拍赵綺灵的肩膀,随后默默地走开,让她们母女有时间可以说说话。 回去的路上,赵綺灵只是呆呆地看着车外,两人一路无话。回到军团指挥部,李子因把车子停好,赵綺灵便说道:「那个…子因哥,谢谢你。」李子因说道:「小事一桩,不用道谢的。」赵綺灵说道:「对你而言是一件小事,但对我而言,却是压在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亲吻了李子因的嘴唇一下,然后才下车离开,留下一脸错愕的李子因,在心中吶喊着:「我的…初吻,被…夺走了!」 1927年7月22日上午九点十分。卫生连的三个后送排,正在操练着担架运送伤患。而徐枫芝,则替两个医疗排上课,讲解外伤伤口的紧急处置,赵綺灵则在一旁充当助教。至于纪晴、周婉玲与另外四个缝合手,依然练习着开刀与缝合。看着这一切,李子因觉得,卫生连正慢慢走向正轨,便回到自己办公室,准备一些文书报告。只是,李子因前脚刚走进办公室,赵綺灵后脚就跟着衝了进来,气喘吁吁,连敲门报告都忘了。李子因问道:「怎么了,綺灵?怎么这么慌张?」赵綺灵喘了口气说道:「徐…徐教官,昏倒了!」李子因惊道:「在哪里?快带我去!」 两人一路奔跑,来到医疗排上课的地方,李子因看着躺在地上的徐枫芝,对着赵綺灵说:「先去军团部借车子,等一下跟我送徐教官去医院。」赵綺灵走后,李子因探测了徐枫芝呼吸心跳,除了脉搏稍弱,其他幸好还算正常。李子因稍微放下心,并询问其他目击者,确认徐枫芝的昏倒并不是因为外力產生。 同济医院中,李子因与赵綺灵正在等候室中坐着,徐枫芝虽然已经在到院后醒来,但李子因还是安排徐枫芝做一系列的检查。最后,贾约翰医师拿着一张x光片走出来,递给李子因,说道:「这是徐小姐的胸部x光片,你看看!」李子因接过x光片,只见乳头的位置下方,如棉絮般的白茫茫一团,赵綺灵也好奇的凑过来看,但也只是雾里看花。李子因震惊道:「乳癌!?」李子因知道,这个年代,还没发展出mri或者乳房超音波,没有其他手段可以确诊。虽然李子因的专长不是乳房外科,但光看这x光片,就知道徐枫芝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 贾约翰说道:「目前最重要的是,徐小姐应该准备开刀,拿掉癌细胞,剩下的交给化疗药物,虽然现在做这些已经太晚,但,只能一试!」李子因指着x光片上说:「不过,现在开刀,这个淋巴结一定要拿掉,但如此一来,包含乳头的半边乳房,势必要全部割除…!」贾约翰婉惜地说:「想要延长寿命,只能如此!」赵綺灵慢慢听懂了两人的对话,红着眼眶说:「徐教官…枫芝姊姊还这么年轻,她待人又和气,怎么可能得这种病?」 李子因双手放在赵綺灵的肩膀上,对着她说:「等等,你与贾约翰医师一起进病房,贾约翰医师解释完病情,由你来说服徐教官,接受开刀治疗。」赵綺灵眼泪垂落下来,问道:「我代替徐教官问一个问题,如果不拿掉…,可以活多久?」贾约翰沉思了一下,回答说:「如果不拿掉病灶,最多还可活三五年吧!如果拿掉,或许…唉!」最后叹这一口气,代表贾约翰心中对于治疗效果,其实也不乐观。赵綺灵点头说道:「我了解了,尽力而为。」说完,两人走进徐枫芝的病人,李子因则一个人在大厅里发呆。 第31章 大战前的准备 过没多久,贾约翰从病房里走出来,对着李子因摇头说:「病人不肯开刀,那只能药物治疗了,但是,你也知道,这效果…!」李子因说道:「我了解,尽力而为吧!」贾约翰离开没多久,赵綺灵泪流满面,走出病房,对着李子因说道:「子因哥,枫芝姊…想跟你单独谈谈!」 病房中,徐枫芝半坐在病床上,拿着手帕不停擦泪,对着李子因说:「子因,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几件事!」李子因说道:「嫂子,你说,我尽量做。」徐枫芝说:「第一件,我希望你帮我保守秘密,不要跟任何人说,尤其是汉毅。」李子因叹气道:「嫂子,你这是何苦,要自己一个人承担?」徐枫芝说道:「汉毅很忙,很多事情要处理,我不希望他因为我的事情而分心。你能做到吗?」李子因叹了口气,便点头答应。徐枫芝又说:「第二件事,是回去之后,我的生活要一如往常,否则汉毅会起疑心的。至于第三件事…」见徐枫芝吞吞吐吐,李子因更加好奇。徐枫芝顿了顿后,说道:「我见这綺灵,活泼可爱,我看着很是喜欢,能不能…让她到我府中,算是,就近照顾我。」 李子因疑惑道:「要綺灵去照顾你?这当然没问题,只不过,綺灵她活泼大方有馀,但却有些…粗心大意,可能不是照顾人的料!」徐枫芝叹气道:「綺灵去住我家的那几天,我看汉毅跟綺灵聊的很开心,似乎,汉毅对綺灵颇上心,只是在我面前,不好意思明言。」徐枫芝又流泪道:「等我有天撒手人寰,还有个人可以陪陪汉毅,我会走得比较安心。」李子因叹道:「嫂子,你也该多替自己想想…。这样吧,你说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但你也得同意我。除了药物,我另外给綺灵一些食物清单,你得配合着饮食,可以吗?」徐枫芝点头同意,眼泪又一颗颗流下。 1927年9月15日下午两点整。李子因看着正在替医疗排上课的徐枫芝,心中百感交集,原本是每天都有课的徐枫芝,发病后被李子因砍成一周只上一天,但徐枫芝跑来李子因办公室软磨硬泡,说这样上课天数太少,最后两人协商,才改成现在的一周三天。只不过,一想到自己答应她,此事不能告诉章汉毅,李子因开始觉得后悔,因为,没道理让徐枫芝自己一个人承担。更何况,如果章汉毅知道事情真相后,能不怪罪自己吗?就在李子因胡思乱想之际,一名卫生连的士兵跑了过来,说道:「报告连长,刚刚江营长派人通知您,马上到营长室开紧急会议!」李子因好奇问道:「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吗?」那士兵说道:「不是很确定,但有听到小道消息,说是要开战了!」 李子因赶到江春泰的办公室后,后勤营的其他连长,也陆续赶到。一起进到办公室,只见江春泰表情严肃地说:「昨天半夜前线传来电报,鲁系的人马,突袭了驻扎在徐家屯的杨湖尘所部。杨湖尘兵败退至葫芦岛了!」补给连的连长苏长恩说道:「天啊,这个巫子玉巫疯子,他到底想怎么样?」江春泰说道:「一大早,总司令已经与各军团长暨各旅旅长开会讨论,决定增兵援助杨湖尘。其中,我们第一军团是这次行动的核心主力,将会由我们扛住鲁系兵力的正面攻击…!」江春泰开始讲出这次第一军团后勤营的战略目标。由于后勤营不是战斗单位,因此负责的战略目标可说是五花八门,尤其是卫生连,是一个新设立的连队,可以完成怎样的战略目标,更是需要令人费尽心思推敲。 下午四点三十分,李子因把卫生连大部队收拢在两棵大树下,两个医疗排坐在前方,三个后送排坐在后方。李子因清了清嗓子,说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敌人已经逼近到我们的前线了,明天,你们可以在营休假一天,从后天开始,每一个人都管制休假,包含我在内。各位有没有问题!」此时,所有卫生连的士兵们,无论男女,都有人兴奋,有人紧张。有一个医疗排的女士兵问道:「请问连长,我们…可能会遇到敌人吗?」 李子因笑道:「在战场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当然有可能会正面遇到敌人,不过,机会不高!」又有一个后送排的小伙子举手问道:「请问连长,我们怎么到前线…,是坐卡车,还是火车?」李子因先是反问道:「你坐过火车吗?」那小伙子回答道:「报告连长,没有坐过。」此话一出,眾人嘻嘻哈哈地笑着,缓解了不少战前的紧张气氛。李子因说道:「为了尽早到前线,我们会有一段路坐火车。」那小伙子似乎很满意,一直点头微笑。接下来,这群不足二十岁的小伙子、小姑娘们问了许多问题,李子因都尽量地回答,直到六点半,大家才就地解散。 军眷村李子因住所,由于赵綺灵搬到帅府居住,就近照顾徐枫芝,所以餐桌上就只剩李子因、纪晴等四人。张翠玉先是开口问道:「小叔子,听小晴说,你们…要去打仗了?」李子因吃了一口馒头,点头说:「是啊,明天放假一天,后天起,就管制休假,我跟纪晴就暂时不回来这里了。」张翠玉似乎有点担心的说:「这…会打多久?」李子因摇摇头说:「这不好说,可能一两个月,也可能半年一年!」李忆良说道:「叔叔,我也要跟你去打仗。」李子因笑道:「你还小,留在家里,保护妈妈,知道吗?」李忆良无奈的点点头。张翠玉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你跟小晴…会不会有危险?」 李子因拍了拍张翠玉的手背道:「嫂子放心,我跟小晴都是卫生连的人,属于后勤部队,不太会正面遇到敌人,你儘管放心吧。」张翠玉擦了擦眼角泪水道:「刚刚小晴跟我说这消息,我就魂不守舍,很担心你们的安危。」纪晴对于张翠玉的掛念,也很是感动,坐到张翠玉的身边,安慰道:「翠玉姊,我跟子因哥不会有事的,您就放心吧。」张翠玉红着眼眶说道:「不然这样,你们明天都放假是吧。那我带你们到城北区的太清宫求个平安符,可以吗?」李子因正想说不用,纪晴在桌下伸出脚踢着李子因,李子因一阵吃痛,赶紧改口说道:「嗯…好啊。」 早饭吃完之后,四人便出了门。因为没有公务车可开,四人只好走路。只不过一路上有说有笑,看见好吃好玩的地方还停留驻足,让四人无不欢喜。李忆良陪着母亲东张西望,显得好奇心十足,李子因则与纪晴走在后面聊着天。李子因问道:「昨天原本不想来的,为甚么你要踢我?」纪晴小声说道:「你也看到了,翠玉姊真的很担心我们,陪她来求个平安符,其实是安她的心,让她别老是一颗心悬着。」李子因恍然大悟道:「挺有道理的,这么说来,你还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纪晴笑着对着李子因扮了个鬼脸。 两人走了几步,纪晴问道:「子因哥,你…有想过结婚吗?」李子因不知道纪晴为何问这个问题,停顿了三秒后答道:「有啊,但还没遇到理想的对象。」纪晴好奇问道:「那你…喜欢怎么样的女孩?」李子因又是一阵思索,回答说:「嗯…,个性温柔婉约,最好还要善解人意,嗯…就是…跟你一样!」纪晴突然一阵脸红,低头说道:「人家是正经问你,你这样寻人家开心,真讨人厌。」李子因问道:「那你呢?你喜欢哪一类型的男人?」纪晴也是侧头想了想,答道:「我喜欢…成熟的,能给我安全感的男人。最好是…跟你一样!」李子因突然瞪大眼睛看着纪晴,纪晴的脸瞬间涨红,双手乱摇,笑道:「我也是逗你玩的,报刚刚的一箭之仇。」说完,快步往前走去。 四人终于到了太清宫,张翠玉诚心地到庙里求了三张平安符,分别帮李子因、纪晴与李忆良掛上。李子因说道:「嫂子,你自己没有求一张?」张翠玉笑道:「我整天在家烧饭洗衣,能有甚么危险,还是别给神明添麻烦了。」李子因举起左手看着手錶说道:「刚好中午了,我们在附近吃个东西,可好?」李忆良与纪晴两人拍手赞成,于是四人又出了太清宫。此时,李子因再度举起手錶,上面的倒数已经来到3390,看着纪晴与李忆良的背影,李子因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惆悵感…。刚刚说喜欢的类型像纪晴一样,李子因其实不是开玩笑的。但随后李子因却又后悔这样说,倒不是怕纪晴拒绝,反而是怕纪晴接受,自己停留在这个年代,时间只有十年。这么短的时间,李子因又能给纪晴什么呢? 正胡思乱想之际,李忆良牵着纪晴的手,走到李子因的身边,说道:「叔叔,你们这次出征,要小心保重喔。我虽然没办法跟你们一起去,但是我会为你们祈福的!」李忆良继续说道:「叔叔,我这可是把纪晴姊姊交给你照顾了,你到时候要把她平平安安地带回来喔!」说完牵着纪晴的手,交到李子因的手中。纪晴吓了一跳,原本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李子因竟然紧紧握着,说道:「没问题,小蛋头,叔叔答应你。」纪晴的脸虽然红透,但也没再用力抽回,只是低下头,左手则静静地让李子因握着,有股安全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第32章 预料中的首战失败 1927年9月17日上午九点十六分。卫生连全体都在忙着整理与清点装备,李子因在江春泰的办公室中,与江春泰、运输连的连长赖刚信讨论着卫生连的进军路线,赖刚信指着地图说道:「根据昨天的最高军事会议开会结果指示,我们第一军团的主要目标,是攻下山海关为主,因此,我们的主力部队会驻扎在石河河口处,与杨湖尘的人马合拢。根据咱们第一军团的作战计画书,卫生连的战地医院,会驻扎在石河左岸的南海村…」李子因瞭解了赖刚信的运输计画后,便急忙地走出办公室,正想与自己手下其他排长开会,突然被补给连的连长苏长恩叫住,说道:「子因啊,有个製衣厂的商家,送了一批止血带与绷带过来,需要你去查核一下品质,如果没问题,签收即可。」李子因点头答应。 走到苏长恩所说的查核地点,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西装笔挺地站在原地,远远的看见李子因时,嘴巴竟然慢慢张大,好像看见甚么不可思议之事,直到李子因走到近前,那老先生伸出颤抖的双手,拉着李子因的手说道:「二…二少爷,我是李大福,李管家啊…你…不认得我吗?」李子因本想说你认错人,可是又想到自己曾看过「李子因的护照」,想到这一副躯体的主人可能认识这位李大福,才略带迟疑地问道「你见过我?」 李大福眼泪慢慢落下,说道:「天啊,二少爷,你不是去美国留学吗?怎么…跑来东北军当连长?」李子因正色地说道:「李…李大福,你先说说,你是谁?你认识我吗?」李大福擦了擦眼泪说:「我叫李大福,是瀋阳荣华製衣厂李家的老管家。你是我李家的二少爷,名叫李子因,五年前到美国留学,半年前,你父亲因为身体不适,所以打电报要你回国,但你离开美国后,音讯全无。你的父母亲不知道为此哭死了几回,你…全忘了吗?」 李子因知道,这个李大福所言,可能是真的。虽然自己对这个年代的父母,没有印象,也没有所谓亲情可言,但既然是这副躯体的父母,怎么说也得回去让他们两老见见,才说得过去。于是,李子因对着李大福说道:「李…老管家,我除了知道我叫李子因之外,其他的都一无所知了。我很想跟你回去见见父母,但你也知道,大军随时要出发到前线,现在的我可不能随便跑!要不然这样,等我回来,我联络你,一定跟你回去一趟,你看如何?」李大福当然知道军队的规矩,只能点头说道:「那好,我先回去跟老爷与夫人说,您还健在的这个好消息。等您凯旋归来时,再跟我回去!」说着,李大福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李子因,要他回来时一定联络自己。 1927年9月20日上午十一点十一分。李子因在瀋阳往葫芦岛的车厢上。这一列火车是军用车厢,前几节车厢是高阶军官专用,而后面几节,是运载士兵与一些装备使用。李子因现在,正在章汉毅的专用车厢中,目瞪口呆的看着这豪华程度可以媲美私人飞机的专用车厢。皮製沙发、雕工精细的桌子、马桶甚至水龙头,应有尽有。章汉毅看着发呆的李子因,只是微笑,并没有发出声音打断,直到李子因自己发觉,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章汉毅,问道:「军团长,你找我,不知道有甚么事?」章汉毅道了一杯咖啡给李子因,说道:「只有我们两个,虚衔就别加了。早上跟那群老傢伙开完会议,他们的意思是让我们第一军团正面扛住鲁系军队的火力,如果有可能,就打下山海关,乃至秦皇岛。我就想,你这个人鬼点子多,找你来研究研究!」李子因摇头笑道:「这种行军打仗的事,我并不是很专长。」章汉毅喝了一口咖啡,说道:「那倒是无所谓,有时候跟你聊完天,不知为何,就会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你先看看我方的军事布局吧。」 李子因把目光放在地图上,只见地图上标住着几个点。章汉毅指着地图说道:「我们八个混成旅,第一旅的郭慕成,驻扎在李家堡,第二旅的任明璋,驻扎在西关村,第三旅的姚龙俊,驻扎在陈家村…」章汉毅把第一军团的所有布局,一五一十地跟李子因说明,最后问李子因道:「你觉得,这样布局可否?」李子因抿了一口咖啡,不置可否地说:「这必是军团旅长会议上一致决定的,经过你的认可,我想,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不过…」章汉毅问道:「不过什么?」李子因也指着地图说道:「汉毅,根据情报,你可知道鲁系的主力部队会驻扎在哪里?」章汉毅很确定地说道:「敌方的主力部队,会集结在石河镇。」李子因说道:「如果是石河镇,那直接面对是任明璋旅长的第二旅,会不会…!」章汉毅笑道:「你这小子,对你的老仇人显然是没信心啊?」李子因乾笑两声,说道:「说是仇人太沉重了,只不过是有些误会,但信心嘛,的确是没有…!」 章汉毅笑着问道:「那你说,如果是你,你要怎么布局?」李子因坏笑地看着章汉毅,说道:「汉毅,你是不是想来个下駟对上駟、上駟对中駟、中駟对下駟的应敌之策。」章汉毅略为吃惊,说道:「你猜到什么,说清楚一点!」李子因说道:「你把我方主力,都分布在九门口附近,是否想以任旅长的第二旅,扛住敌方主力的炮火,吸引敌方注意。而我们的主力,走九门口,绕到山海关的后方,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章汉毅惊讶地合不拢嘴,因为李子因所说的,正是郭慕成的建议策略。章汉毅随后才吞了口唾沫,问道:「你觉得…这计画不会成功?」李子因说道:「很有可能成功,我能猜到你的意图,是因为你把我方的布局说给我听,不代表敌人也能猜到,只是…」章汉毅皱眉道:「你就爽快地把话一次说完,磨磨蹭蹭的!」李子因说道:「如果任旅长太快兵败,还是会引起敌人的怀疑,更何况,如果我们葫芦岛的防线如果被突破,去偷袭的部队反而会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章汉毅把咖啡一饮而尽,并没有接话。 李子因的战地医院,搭设于王家大院的前庭,而王家大院的内院,则充当军团指挥部临时办公室。此时李子因正指挥着第一医疗排,架起五六个大锅,锅内烧着热腾腾的开水,而开水中摆放着开刀器械与缝合针头等,李子因跟眾士兵解释,此为消毒灭菌。而第二医疗排则搭建着帐篷,与整理各种医疗设施。至于后送排,则安排到前线,准备后送伤患。就在战地医院刚刚准备就绪,第一后送排的排长孙连裕便与其手下,送来第一名「客户」。这是一名被子弹打中大腿的士兵,可能打中动脉,所以血流不止,已经被孙连裕先用止血带止住流血了。李子因纳闷的问道:「怎么回事,我不是记得,军团指挥部还没有下令攻击?」孙连裕急忙道:「可不是。但任旅长可能觉得对方军纪散漫,是个软柿子,于是下令进攻…」李子因骂道:「妈的,九成中招了,你赶紧回去,并把第二后送排也叫来西关村待命,我觉得很不妙。」孙连裕答应后,便急忙离开。 没过多久,李子因听到砲声隆隆,且有越来越近的趋势,许多医疗排的女士兵们,脸色开始渐渐苍白。还没等医疗排的姊妹们反应过来,伤兵开始如潮水般大量被后送排的弟兄送回,而且伤势一个比一个严重。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衝击,眾医疗排的女士兵们看见这些血淋淋的画面,竟然被吓得不知如何反应?整个战地医院一下子无法运转。虽然早就预料到这种画面,但李子因还是被气得够呛,破口大骂道:「还他妈的发甚么呆?你们面前的弟兄们都快掛了,你们还不行动?」李子因正要继续飆骂,只见纪晴首先反映过来,指挥手下注射麻醉药,自己则持手术刀,颤抖的划开她这辈子第一次在活人身上开的口子。忙忽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取出这位士兵腹腔内的砲弹碎片。纪晴的振作,激励了周婉玲,因为她也是被李子因训练成执刀手,专门开刀取出伤兵体内的子弹或砲弹碎片。这两个火车头啟动,后面的缝合手也开始一边啜泣,一边缝合纪晴与周婉玲处理过的伤口。 此时的医疗排,终于正常运作起来,虽然手忙脚乱,但至少慢慢展现了平常训练的成果。对于医疗排,李子因完全使用流水线的训练方式,两个执刀手负责开刀,四个缝合手缝合伤口,还有伤口包扎、换药…等等。也就是说,几乎每一个医疗排的女士兵,只负责一至两项的专长,只要通过考验,李子因也不再训练她们学习别的专长,让这些女兵们,对于自己的专长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直到炉火纯青。 时间接近晚上的七点整,战地医院灯火通明。李子因安排了姊妹们分批用餐,而孙连裕又送来了一名第二旅的军官。李子因看见孙连裕,招呼他过去,问道:「现在战况怎么了?」孙连裕说道:「第二旅情况很不乐观,可能撑不到明天早上,已经请求支援了…,我大概也只知道这些。」李子因拍拍孙连裕的肩膀说:「辛苦了,你吃个饭再回去吧。」孙连裕摸摸肚皮,苦笑着答应。就在两人想一同用餐时,章汉毅的传令官沉鸿钧走了过来,看着李子因说道:「子因,军团长要找你!」李子因纳闷道:「找我…?」 第33章 将计就计,东北军反击 李子因走在沉鸿钧的身后,刚到章汉毅的临时办公室前,便听到章汉毅正在大声咆啸着。沉鸿钧对着李子因尷尬的笑道:「子因,你也听到了,我…不便进去!」李子因点头说瞭解,便一个人敲门进去。看见是李子因进来,章汉毅把所有幕僚都赶走,深吸一口气说道:「子因啊,真被你说中了,任明璋这个老浑蛋,成事不足,败事有馀…。」说着,章汉毅好似要发洩心中怒火,又一次把任明璋痛骂一顿,然后才又说道:「后悔啊,后悔没听你的话,把这个老浑蛋调走。本来还想让他扛住敌人火力,结过还没正式开打,就被敌人的诱敌深入计策给打得满地找牙,真是让人光火。」 章汉毅彷彿认清事实一般,再度叹口气,语气稍缓,说道:「现在,郭慕成与姚龙俊带着我们第一军团的精锐部队,正在九门口附近准备走山路,绕到敌人后方,但眼看我们的正门即将被攻陷,子因,依你之见,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李子因替章汉毅倒了一杯咖啡,说道:「我们现在打败仗,其实也有好处的。」说着,李子因再度指着地图,向章汉毅说道:「只要把姚旅长的第三旅调回来,而你自己接管第二旅,然后调一支砲兵营、一支骑兵营,我们完全可以延续之前的计画,让郭副带着其他部队突袭山海关!」 章汉毅摸着自己的下顎,说道:「但是,依照目前的状况,还能够完成突袭的任务吗?」李子因点头说:「完全有可能。试想,绕道九门口,突袭山海关后方这个计策,我们想的到,敌人没道理想不到。现在,我们营造一种假象,就是我们的正门快被攻破,所以紧急调姚旅长回来防守大门,加上汉毅你亲自坐镇,敌人有可能认为我们已经放弃绕道九门口的策略,全力镇守石河镇!这样一来,郭副反而有机会大获成功!」章汉毅觉得有些道理,于是拍板定案,并把沉鸿钧叫进来,说道:「传令,即刻起,由我接掌第二旅,所有第二旅弟兄直接听我号令。另外,把姚龙俊调回来守石河镇!」说完,章汉毅又补充道:「让第三旅回防这事儿,告诉姚龙俊,不必躲躲藏藏。」沉鸿钧得令后,立刻着手执行。 沉鸿钧送李子因回到战地医院时,刚好听到有人大呼小叫,李子因告辞了沉鸿钧后,便走进主帐篷区,问道:「甚么回事,怎么这么吵闹?」一名医疗排的女士兵对着李子因说道:「报告连长,那个…任旅长受了点伤,到咱们战地医院求诊,但检伤分类站把他划分为轻伤,请他稍待一会儿,任旅长十分不满,指名道姓要见你!」李子因摇头道:「又是这隻老狗,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李子因走了进来,只见任明璋正指着医疗排眾人破口大骂:「什么烂医院,有伤患进来竟然不赶紧处置,别说我是长官了,就算我只是一名小兵,也不应该是这种待遇。效率这么差,平时是怎么训练的!李子因那傢伙跑去哪里摸鱼?竟然到现在还不来见我?」李子因也放开喉咙喊道:「排长呢?跟你们说过几次了,别让野狗随便跑进来,你们怎么不听呢?」随后看到任明璋正火冒三丈的瞪视自己,才假意的笑道:「唉呦,原来是任旅长,我还以为又是…。」话虽然没说完,但所有人都知道李子因意有所指,医疗排的眾女无不昂首期盼自个儿的连长,再给这个趾高气昂的旅长一点顏色看看。 任明璋怒道:「你自己看看,你的卫生连,都被你带成什么模样?真是乱七八糟,伤患来了,居然还要我等。」李子因陪笑道:「旅长息怒,这不是过来帮您看了吗?哪里受伤了,我瞧一瞧。」任明璋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只见一道颇深的伤口划开左手手臂的皮肤,可能是被子弹擦伤。李子因问道:「请问,您的右手有受伤吗?」任明璋不明所以,怒道:「混帐,左手受伤,干右手什么事?怎么问些不明不白的问题。」 李子因接话道:「照啊,虽然左手受伤,但右手还能开枪,你这一点小伤,就跑来战地医院捣乱,你这不是贱吗?故意跑来这里给我骂。」医疗排眾女再度被李子因的「勇气」给吓坏,一个小小的连长,居然真的敢呛一名少将旅长?任明璋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子因说道:「你…,居然敢…!」李子因继续说道:「如果是平常士兵,这种小伤就自己跑来战地医院,我一定关他禁闭…。看在你是一名旅长的份上,既然来了,就给我好好地等,我们还有伤势更重的弟兄们要救治!」说着,转头对医疗排的眾人说道:「别给我停下手边的工作,认真点。」李子因说完,转身便去探望伤兵,留下气得几乎冒烟的任明璋。 突然间,一名第二旅的军官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张公文,跑到任明璋面前,说道:「旅…旅长,不好了,出事了!」任明璋此时心情可说是乌烟瘴气,打了个大败仗不说,连自己来战地医院求诊,也碰了一鼻子灰,于是对着那名军官怒道:「甚么事?慌慌张张的。」那名军官把公文递给任明璋,说道:「报告…旅长,您…被拔官了,第二旅旅长的空缺,由军团长暂代!」任明璋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便昏倒在地。李子因在旁看着,虽然觉得这个人人品很差,但出于医师救人的天职,李子因还是无法袖手旁观,于是,便吩咐手下,把任明璋扶到病床上,好生照顾着。 1927年10月6日上午十点二十二分。远方砲火声响隆隆,偶尔还可以听到重机枪连珠炮般「噠、噠」的响声不绝于耳,只不过,医疗排眾女兵们,好像已经对这些枪砲声免疫了,只专注于自己手上的工作。从开战以来,至今已经半个月有馀,卫生连的运作越来越顺畅,尤其是医疗排的眾女分工合作,更是赢得许多曾经到战地医院求诊官兵们的认同。这一天早上,李子因正诊治完比较复杂的伤兵,纪晴便走到李子因身边说道:「连长,军团长与江春泰营长,来视察战地医院。」闻言,李子因与纪晴赶紧迎了出来,向两位长官敬礼。 章汉毅与江春泰,带着一群七八名军团指挥部的幕僚,一起来到战地医院,由李子因介绍并说明战地医院目前运作的状况,章汉毅与眾幕僚们无不点头称讚。中午用餐时间,章汉毅与李子因、江春泰、沉鸿钧等四人,坐在王家大宅的一座凉亭中吃着食盒,章汉毅说道:「按照计画,郭慕成已经进入九门口了,以他们行军的速度,预计最慢三到四天,应该就可以绕到秦皇岛的后面了。而且,我也调集了姚龙俊与杨湖尘过来,佯装我们要正面进攻山海关,吸引敌人主力部队的集结!接下来的几天,会是一场砲弹的消耗战。春泰,后勤补给安排得如何?」 江春泰说道:「瀋阳兵工厂生產的砲弹,可以每五天补上一千发,加上原本的库存,这一个月内,每天能跟对方耗个三四百发没问题,其他枪弹补给目前也都尚能掌控,但是,我们的人员消耗…!」章汉毅眉头微皱,问李子因道:「子因,你之前说的战地医院统计数字,你有执行吗?」李子因点头说:「有,目前佔床率,已经达到八成,这八成中,第二旅的弟兄又占了九成。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伤兵再回到战场的比例,目前已经拉升到四成!」章汉毅点点头,说道:「这第二旅平常缺乏训练,一遇到战事竟然全成了伤员,看来这个下駟,真的很『下』!」章汉毅转头跟沉鸿钧说道:「待会儿去通讯处跟姚龙俊联络一下,要他务必加快回防的速度。」沉鸿钧点头答应。 1927年10月13日下午两点十一分。姚龙俊的第三旅,已经回防石河镇整整五天,训练有素的第三旅,虽然人数只有三千人左右,搭配背后的砲兵营与骑兵营的支援,竟然扛住了鲁系将近两万人马的疯狂进攻,不过,姚龙俊的第三旅当然也付出代价,几乎半数已经掛了伤号。而李子因的战地医院,佔床率由原本的八成,已经提升到一百五十,也就是说,有将近五成的伤兵,没有床可以躺,而只是走廊、树下、桌子旁,有个地方窝身养伤而已。虽然战事吃紧,但依然有捷报传来,振奋了军心,那就是郭慕成率领的另一半第一军团的弟兄们,已经偷袭山海关得手,鲁系人马现在就像夹心饼乾,被东北军第一军团两边围着打,首尾不能相顾,败象已露。 沉鸿钧陪着章汉毅到前线视察,却不小心被流弹打伤手臂。原本不想处理伤口,但因为刚好来医院,与李子因商谈派人一些医疗排的姊妹支援郭慕成,李子因见状亲自处理并包扎伤口。两人正聊着天,周婉玲送来了一份文件,是例行性的统计各旅使用战地医院的情况,李子因对周婉玲说道:「婉玲,郭副军团长那边的伤员渐增,我要派你带着你的第二医疗排,连同第一后送排孙连裕一起过去支援,准备一下,明天动身!」周婉玲答应之后,便又忙碌去了。 李子因拿起手上文件,瞄了一眼,原本不以为意,突然惊道:「不大对劲!」沉鸿钧赶紧问道:「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文件?」李子因回答说:「这是各旅伤员的统计表。」李子因指着文件说道:「这几天的战地医院,佔床率最高的是姚大哥的第三旅,但目前已经稳定下来。只是今天早上,第二旅的伤员竟然急遽增加!」沉鸿钧不解,问道:「那代表甚么意思?」李子因表情凝重说道:「如果我没猜错,鲁系人马要绕过姚大哥这块难啃的硬骨头,直捣黄龙。巫子玉要拿下第二旅与其背后的军团指挥部!」 第34章 卫生连正面抗敌 沉鸿钧大吃一惊,说道:「军团指挥部的位置,一直是机密,连我方很多基层的军官都不清楚,怎么会…!」李子因说道:「或许是奸细…,总之,你赶紧回去通知汉毅,要他多注意。我这边,也要布置一下了!」沉鸿钧离开后,李子因摊开地图研究了一番后,立即招集了目前在战地医院的三个排长,即第一后送排的孙连裕、第一医疗排的纪晴与第二医疗排的周婉玲。 李子因对着三位排长说道:「我推测,巫子玉的鲁系人马,现在正强攻第二旅所在的西关村,万一第二旅没守住,那后面的军团指挥部与我们战地医院,就岌岌可危!」说完,三位排长显得有点惊讶,孙连裕问道:「连长,这消息…是沉鸿钧副官跟您说的…?」李子因摇头说:「不是,是我推测的。虽然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总得布置一下,万一是真的…!」周婉玲点头说:「连长,您想怎么做,我们支持您就是。」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致点头同意。李子因指着地图说:「我们后方有个之前驻扎过破庙,先把一部分重伤,行动困难的伤兵移送到此,并把几个医疗排的姊妹也先送过来。孙排长,我要你留十个弟兄在破庙保护伤兵与姊妹,剩下的,留在这里与我一起抗敌,你可敢?」孙连裕回道:「报告连长,没有问题。」说完,转头看向纪晴,还没说话,纪晴赶紧表态:「子因大哥…连长,我当然要你一起,抗敌。」李子因还没回话,周婉玲也说:「我也是,我虽然只开过几次枪,但打靶成绩还是可以的。」 李子因摇头苦笑道:「你跟纪晴排长两个是医疗排的主心骨,不可以一起冒险。周排长,我命令医疗排只留下十个射击成绩最好的姊妹,剩下的你带着过去破庙。」周婉玲虽然不大愿意,可李子因命令已下,不能不遵守。就这样,卫生连一分为二,周婉玲带着大部分的医疗排姊妹、十个后送排弟兄,以担架运送重伤的弟兄离开。剩下来的伤兵,大多还能开枪。李子因命令伤兵们原地休息,但枪不离身。眼睛瞄到了任明璋,这个早就已经痊癒,却一直停留在战地医院,也没人管。李子因走到任明璋身边,说道:「任旅长,如过你想,也可以一起退到破庙,我不阻止你。」任明璋嘴角抽动一下,说道:「战场上的大风大浪我也见的多了,岂会怕这种小场面!」李子因点头说道:「不错,我第一次觉得,你还算个男人。」任明璋怒道:「你…,算了!不跟你计较,不过,我被拔职,手枪也被缴回,你…可否借我武器?」李子因想了一下,说道:「好,我去弄一把步枪给你,步枪你还记得怎么开吗?」任明璋咬牙道:「会,不劳你操心了。」 下午五点三十九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还没有点灯。为了因应突发状况,李子因已经下令放饭。此时所有人只是埋头吃饭,没有人开口交谈,气氛有点诡异。就在这时,一名放哨的后送排士兵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向李子因说道:「连长…来了,真的来了!」李子因问道:「还有多远?」那名士兵说道:「刚过李家村,应该,还有三五里路。」李子因点头,说道:「所有人,包含不是为卫生连的伤兵们,听我号令。各自寻找掩蔽物,但我没有下令,不准开枪,听到没有?」所有人开口答应,并开始寻找掩蔽物。 李子因与纪晴趴在屋顶,正用望远镜观察着远方,一边看,李子因一边说:「敌人在前方,大约九百公尺处。他们如果再往前走,会经过一处地雷区!等敌人经过地雷区,我才会下令开枪,明白吗?」眾人应声答应:「明白。」就在眾人等待敌人通过地雷区时,突然有人挟持着一员伤兵,并往门口退出,竟然是任明璋。李子因说道:「任明璋,你搞甚么鬼?」任明璋笑道:「我一生心血都投注在东北军,但既然东北军负我,章汉毅那乳臭未乾的小子夺我军权,就别怪我投敌了!」李子因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奸细…!」任明璋冷笑一声,不置可否,就在后退了几十步后,任明璋回头呼喊道:「小心,有地雷。」然而,就这么一转头,孙连裕觉得有机可乘,连忙扣下板机。还来不及回头,任明璋的脑袋如同西瓜一般爆开,脑浆与鲜血溅的四处都是,被挟持的伤兵被溅得一身湿热,浓厚的血腥味,竟然让他呕吐了起来。李子因连忙讚道:「孙排长,好枪法!」孙连裕还没来的及回话,手拿望远镜的纪晴,连忙说道:「连长,不好了,他们,正在扫雷!」 李子因急忙接过望远镜,怒道:「该死的老狗,竟然通知敌人防备,这下子可就不妙了,他们只是延迟时间,但可以毫发无损的过来。」孙连裕突然说道:「连长,我们战地医院有分配到三门迫击砲与数十枚砲弹,会有用吗?」李子因灵机一动,说道:「对人没用,但对骑兵夸下的马,或许有点作用。但是打迫击砲要算距离与角度,没有经过训练,是没有准头的。」说完,一位大腿被砲弹碎片击伤的士兵说道:「报告连长,我是砲兵营的下士,或许我现在无法击发砲弹,但计算距离与角度,应该没问题。」李子因大喜,急忙找人预备。 鲁系的部队,此时由扫雷兵走在前方,正小心翼翼除雷,后方则跟着缓步徐行的骑兵。突然间,一阵刺耳的砲弹破空声响起,有经验的老兵立刻大喊道:「砲击,寻找掩蔽!」并立刻算准砲弹落下的方位,往非地雷区的方向躲去。第一颗砲弹爆炸后,那些马匹被近距离的砲弹爆炸声惊吓,开始有四处乱窜的跡象,只是被骑兵死死的控制住。但是,躲过的了第一颗砲弹的考验,还得面对第二颗、第三颗砲弹。此时,战马开始不受控制的乱窜,误闯地雷的不在少数,只要有一匹战马引爆地雷,就更加剧其他马匹的恐慌。原本应该是衝锋陷阵的骑兵,此时要不往前误入雷区,要不往后奔逃踏伤了不少自己人。少数几匹战马衝出雷区,还得面对东北军的卫生连的步枪袭击,鲁系的这一批前锋骑兵,可谓损伤惨重。只是,无论是地雷或是迫击砲弹,总有用完的一天。 突然,李子因耳边响起一阵刺耳的砲弹响空声,那位砲兵营的下士吼道:「对方砲弹还击,左前方主帐逢区小心。」说完,砲弹精准地落在主帐逢区,一声巨响,所幸提醒的即时,无人伤亡。李子因下令道:「所有人听令,一边还击,一边往后撤退。」话才说完,孙连裕开枪击毙两人抢攻的敌人,并把周婉玲拉在身后,两人带着卫生连士兵慢慢后退。此时,一次三个砲击响声,那砲兵营下士急忙道:「三颗砲弹袭击,李连长小心,往你那边去了!」李子因正要爬下屋顶,闻言急忙抱住纪晴的腰,往下一跳,并用自己身体护住纪晴。只听得「轰隆」巨响,李子因刚才所在的房子倒塌,飞石碎屑堆满李子因一身。李子因起身,看着被压在身下的纪晴问道:「你…没事吧?」此时的姿势颇为曖昧,因此纪晴脸色涨红,摇头说没事,但心脏犹如小鹿乱撞般砰砰直跳。李子因正要拉纪晴起身,又是一阵砲弹声响,李子因来不及多想,将纪晴拥入怀中。爆炸声响后,一阵烟雾慢慢散去,纪晴只感觉有热热黏黏的液体流到自己脸庞,定睛一看,居然是李子因的肩膀受伤了。纪晴急忙问道:「连长…子因哥,你受伤了?」李子因说道:「不碍事,赶快起来!」李子因手拉着纪晴,急忙往后退,来到孙连裕的身边,问道:「连裕,敌人还有多远?」孙连裕道:「报告连长,还有大部队还有六百公尺左右!」 突然间,又是一阵砲弹破空声,更惨的是,根本已经数不清是几颗砲弹,密集的发出恐怖的声响。正当眾人手足无措,极其恐慌之时,那砲兵营下士兴奋道:「这批砲弹的目标不是我们,是敌人,我们的援军到了!」果然,李子因抬头往前看,一阵密集的爆炸,阻止了敌人前进的脚步。李子因下令道:「兄弟们,既然援军到了,我们不在后退,守住阵地。有枪的弟兄,给我反击!」眾人士气高昂的应诺,随即展开与敌人激烈的枪战。 1927年10月13日下午六点二十分。章汉毅的第二旅主力部队救援卫生连,而郭慕成的部队也开始收拢,展开对敌人的强攻。李子因背上的伤口由纪晴处理后,此时已经包扎完毕,正赤裸着上身,与章汉毅、江春泰等人坐在一处凉亭中。李子因指挥着眾人打包行李,因为战地医院要往前推进到山海关附近了。打了几场胜仗,章汉毅显得轻松,正喝着茶看着李子因,突然哈哈大笑。李子因纳闷,抱怨道:「汉毅,我受了伤,你没有慰问,还笑我,这是怎么回事?」章汉毅还是止不住笑,说道:「不是,我不是笑你受伤。我是笑说,你这人也太神奇了,居然还可以从伤患名单,看出敌人动向!这也太玄了点!」说完,章汉毅与江春泰一阵哈哈大笑。 第35章 杨湖尘的难处 1927年10月18日上午九点一十五分。李子因与卫生连驻扎点,往前推展了三十公里,来到燕山大学附近。可别小看这三十公里,跨越了这三十公里,就可谓横跨了山海关,有着关内、关外的意义上差距。更何况,李子因的卫生连只是后勤部队,章汉毅的第一军团前线部队,如姚龙俊、郭慕成等人,已经推进到唐山,天津与北京已经是唾手可得。因此,卫生连的战地医院驻扎没几天,就考虑着再往前线推移。但也因为第一军团分兵进攻,李子因的卫生连也一分为三,第一医疗排的纪晴,连同第二后送排的林鸿信,一同支援姚龙俊的第三旅。第二医疗排的周婉玲,与第一后送排的孙连裕,前往支援郭慕成的第一旅。所以李子因手下剩第三后送排与几个医疗排姊妹,因此开刀缝合都得自己来。不过因为远离前线,所以李子因倒也清间。 就在李子因阅读着去前线支援的卫生连所送来的报表,突然听到杨湖尘的声音道:「子因老弟,在忙吗?老哥又来串门子了!」李子因抬头笑道:「我在,杨老哥来拜访,小弟怎敢不在?」杨湖尘大喇喇地走进主帐篷区,在李子因的办公桌上放了一瓶酒,笑说:「跟老弟聊天,就是有趣。今天老哥我带了一瓶珍藏已久的佳酿,想来跟你喝一杯,如何?」李子因吐舌道:「我可不敢,现在是战时,何况还是上班时间,我…!」 杨湖尘拉着李子因的手臂说:「我不管,顶多我给你靠,如果汉毅那傢伙敢责怪你,我…我就搥他。」李子因苦笑,觉得这个杨湖尘是个粗人,但粗的纯真可爱。李子因说道:「老哥,好歹你也是个大帅,是个司令,怎不知军令如山的道理?我怎敢这个时候喝酒,要喝,也是晚上再喝。」说着,李子因跟手下要了两杯茶,一杯递给杨湖尘,又问道:「老哥,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呢?」杨湖尘喝了一口茶,说道:「战事顺利,再过不久,我应该就可以回承德了,觉得与老弟相见恨晚,所以,趁着还有时间相处,过来多与老弟培养感情,顺便讨教讨教。」 李子因拱手说道:「讨教什么的,可不敢当。」杨湖尘摆摆手说:「老弟不用谦虚了,你的聪明才智,我可是听说了。这不是有件难解的事,想找你问问!」李子因问道:「哦,老哥有什么难解之事,我尽力而为。」杨湖尘看看左右,小声地说道:「其实,还不就是我杨系的势力与东北军之间的关係。」杨湖尘喝了口茶,叹道:「虽然我名面上是个总司令,但论势力,别说辽系或鲁系这两个庞然大物我惹不起,何况在这两个势力的旁边,还有个号称中央军的南京政府。我呢,大老粗一个,没能力,也没意愿去统一这些势力!但也不想莫名其妙的战死沙场。唉,只能说,做人真难!」李子因点头,好像懂得杨湖尘的痛点,说道:「既然如此,老哥何不先与东北军合併?」 杨湖尘叹道:「这个我也有想过,但我手下有一批老傢伙,死活不肯,认为这是得来不易的基业,弃之可惜。」李子因说道:「所以说,你的部下,有的赞成与东北军合併,有的反对,是吧!」杨湖尘无奈的点头。李子因又问道:「那么,支持哪一边的人多呢?」杨湖尘怒道:「他妈的,说到这个老子就有气,反对的与支持的,永远就是那一两个,其他的人,都给老子做缩头乌龟,不肯爽快的表态,只他妈的给我一句『各有利弊,从长计议』,这不是废话吗?」 李子因哈哈大笑,说道:「这不是缩头乌龟,是老奸巨猾。那老哥你的想法是什么呢?」杨湖尘说道:「我吗?我能有甚么想法。往国家大义来谈,我也希望中国早日统一,大家赶紧一致抗外,别再自己打自己了!对内而言,我只希望我那群兔崽子们平安长大,有个出息,我就满意了。」李子因略带感动的语调说道:「想不到老哥外粗内细啊!」杨湖尘笑骂道:「听你说话,好像表面上夸我心细,其实是笑我粗枝大叶。言归正传,你觉得,我刚刚提到的问题,你有甚么看法?」李子因心想:「按照歷史的发展,这中国迟早统一的,他问我意见,我当然只能顺水推舟了。」于是说道:「自古歷史的演进,无论时代怎么进步,总是离不开『分分合合』这四个字。现在是乱世,但必定会往统一的方向走,这也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歷史潮流!」 杨湖尘似乎略有所悟,随即又问:「但是,那群老傢伙不识好歹,我又该怎么做?」李子因说道:「那些人反对,我认为大部分是利益分配的问题。也就是说,他们担心,与东北军合併之后,地位、权力、金钱…等等会不会下降或消失!如果,你能跟他们保证不会有损失,或者补偿损失,甚至让他们觉得合併更好,他们当然就不会再跳出来反对了。」杨湖尘点头,随即又问:「如果我这样做了,还是有人反对呢?」李子因尷尬的笑了笑,杨湖尘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那就只好…!」说着,伸手往自己的脖子作势一抹。李子因双手乱摇说道:「这个…可不是我教你的…」杨湖尘笑道:「好啦,开个玩笑,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当大帅虽然地盘不大,但好歹也十来年了,知道有些时候需要用些特殊手段!」李子因看着此时的杨湖尘,倒有些霸王之气。 杨湖尘喝了口茶笑道:「别这样看我,身在乱世,尤其像我这种处境尷尬的小军阀,没有一些手段,是活不久的。今天来,第一件事算是让我下定决心了!这第二件事,就顺理成章地要老弟帮帮忙了!」李子因没想到还有第二件事,正想开口问,杨湖尘便说道:「我呢,有三个老婆,六个儿女。这是明面上的!」杨湖尘看看左右,小声地说道:「私底下,还有一个小老婆,与一个私生子!」李子因疑问道:「我说,老哥,以你的身分地位,取第四个老婆应该没有问题吧,怎么还会有私生子呢?」 杨湖尘苦笑道:「我这个小老婆,出身青楼,这个…,唉,不说也罢。反正呢,我这儿子啊,长的虎头虎脑,聪明非凡,我很是喜欢,等有一天,我会带他认祖归宗的!」谈到这个私生子,杨湖尘眉飞色舞,满是为人父亲的骄傲。李子因咳了两声,说道:「老哥,你还没说,这第二件事是什么?」杨湖尘笑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说道:「瞧我这老糊涂,自个儿说得开心,忘了提正事。我是想说,把我这小老婆与儿子,送到瀋阳!」杨湖尘叹了口气道:「这次战事,我学到不少。这鸡蛋,果然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我这样做,一来是确保她们母子的安全,另一方面呢,我这是向东北军表忠心。」李子因一惊,说道:「你这是…人质?」杨湖尘摇头笑道:「没这么难听,只是让章家知道我的用心而已。只不过,这是我没上过檯面的小老婆与私生子,我不想太过招摇,汉毅那边,我想麻烦你替我跟他说一声,让他知道我的用心!」李子因恍然,原来第二件事,是要自己当说客,连忙点头答应。 正当杨湖尘又要说些甚么,门外走进一个后送排的士兵,对着李子因说道:「报告连长,前线紧急电报,要您过目。」李子因心中纳闷,战事不是推展的很顺利,怎么会有紧急电报。李子因打开一看,突然觉得寒毛倒竖,双手微颤。杨湖尘问道:「怎么啦?」李子因说道:「姚龙俊旅长受伤,性命垂危,要我过去开刀!」杨湖尘吃惊问道:「战事不是很顺,怎么会…?」李子因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必须要出发了。」李子因急忙准备,随即起身赶往前线。 下午四点零五分,当李子因赶到第三旅的战地医院,纪晴已经准备好所有的开刀器械。走进简陋的『开刀房』,三个医疗排姊妹手持手电筒,从不同的角度照射,以模拟开刀房的无影灯。走到姚龙俊身边,只见其胸口血肉模糊,李子因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纪晴赶紧说道:「是手榴弹,有个假降的敌人,以同归于尽的态势衝向姚旅长与军团长。姚旅长为了救军团长,于是…!」李子因问道:「吗啡打了吗?」纪晴点头说:「打了。」李子因点头说:「好,那就开始吧。」由于比较表浅的手榴弹碎片都被纪晴清理乾净了,所以李子因只需要处理深层的碎片,其中有一块碎片差一点就刺入心脏,让李子因心中庆幸姚龙俊命大。手术持续到晚上八点半,李子因才松了口气道:「终于清理乾净了,小晴,伤口缝合交给你们了。」纪晴接手处理伤口缝合,李子因则走出手术房,迎面遇到在外面等待的章汉毅。 章汉毅焦急的问道:「龙俊还好吗?」李子因点头说:「姚大哥命大,没有伤到要害,不过,没有休养个十天半个月,恐怕下不了床了。」章汉毅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说道:「没事就好,反正这战事也已经到了尾声,巫子玉这次可是吃了大亏了,哈哈哈哈!」一听到姚龙俊没事,章汉毅心情极佳,开怀大笑。但李子因心中却苦苦挣扎着:「姚大哥的确是没事,但大嫂枫芝她却好不了…,汉毅,我到底该不该告诉你呢?」 第36章 华荣製衣厂 1927年11月3日上午十点五十五分。这次的战争,史称『第二次辽鲁战争』,结局是辽系的东北军大获全胜,地盘已经扩展至北京、天津等地,连北洋政府也在章羽庭的掌控之中。火车抵达瀋阳站时,李子因陪同章汉毅、江春泰等人一同下车。此时的瀋阳车站,挤满了人,大多穿着体面,原来是章羽庭动员而来迎接第一军团凯旋而归的。李子因知道主角是章汉毅,于是默默地退回车厢,来到卫生连所在位置。章羽庭喜上眉梢,走到章汉毅面前,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双手,抱着章汉毅,连说了几句:「辛苦了!」一旁陪同採访的各家媒体记者,镁光灯闪烁此起彼落,更有几个记者已经准备要衝过来访问章汉毅,只是被一旁维持秩序的保安队拦住。 章羽庭一手拉着章汉毅,另一隻手拉着江春泰,说道:「电报上说,姚旅长掛彩了?伤的可严重?」章汉毅微笑说:「好多了,已经能跟我们说说笑笑了。我安排姚旅长先行一步回来,到同济医院去休养了!」章羽庭点头,又问:「那个卫生连的连长,叫李…甚么?」江春泰在一旁补充说:「大帅,他叫李子因。」章羽庭拍了拍自己额头,说道:「对,瞧我这记性。那个小朋友不错啊!我压根没想过,一个小小卫生连竟然发挥了这么大的功能,他人呢?」章汉毅与江春泰这才发现李子因没有跟在身后,章羽庭挥手笑说:「没关係,回头叫他来见我,我想啊,以后每一个混成旅都再加上一个卫生连的编制,这些人通通交给他训练…!」 话说李子因,跟着卫生连一起回到军团指挥部,清点整理完装备后,李子因宣布:「奉军团长章汉毅上将指示,各位弟兄姊妹辛苦了,为了体恤各位的辛劳,长官决定,让各位休假十四天。」李子因宣布完,下面的人一阵欢呼。与卫生连各排长寒暄过后,李子因看着纪晴说道:「一起回家吗?」听到『一起回家』 四字,纪晴脸上一阵红晕,心中涌起一股甜蜜感,便点头答应。李子因突然想到自己这样说,的确有些曖昧,但话已出口,只能假装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虽然发生了些小小的尷尬事件,但在回家的路上,李子因与纪晴两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天色昏黄,已近傍晚。两人即将走到军眷村住所门口时,李忆良小小的身影衝了出来,大声喊道:「叔叔,你回来了!」李子因笑着抱起李忆良,转了好几个圈,直到两人都头晕脑胀躺在路旁草地上。纪晴笑道:「不知情的人,大概会以为这个小蛋头是你亲生的呢!」李子因起身,牵着李忆良的小手,三人一起走回家中。李子因走进门,只见张翠玉整治了一整桌的菜,约莫七八道。 李子因咋舌道:「大嫂,今天怎么整了一桌菜?」张翠玉擦了擦手,说:「隔壁的王大娘说,咱们东北军第一军团今天早上凯旋而归了,所以我一高兴,就想犒劳犒劳你们俩。快好了,等最后的酸菜白肉锅一好,就开动了!」看着丰富的菜餚,李忆良期待开饭的神情,张翠玉与纪晴两个女人忙进忙出的身影,李子因内心深处,却有着越来越浓郁的悲伤感,穿越到这个年代的日子不停倒数计时,如果有一天,这种幸福的日子过到尽头,自己能撑得住吗?自己穿越到这个年代的使命是甚么还不清楚,但是,李子因却是知道,自己已经越来越放不下这里的一切。 晚餐过后,李忆良又要求李子因说故事,张翠玉说道:「小蛋头,你叔叔打仗打了快两个月,没有好好休息睡觉过,今天第一天回家,就别叨扰你叔叔了!」李子因的确有点累,不过一想到自己在这个年代的时间『所剩无几』,于是打起精神说道:「没事,哪里累了?咱们今天还是说故事。但说甚么好呢?嗯…」李子因考虑了一下,突然想到自己曾看过的一部电影,说道:「今天呢,我们来说一个奇幻的故事,叫做『似曾相识』!」 李子因快速地整理一下剧情,开口说道:「有个名叫李茶的男学生,正在学堂读书。某天,这个李茶正在一间食堂吃饭,突然遇到一个大约八十岁的老婆婆,走过来给李茶一隻很美丽的怀錶,并小声地跟李茶说,回到我身边吧!李茶觉得纳闷,但也没多想。八年后,李茶再度回到这间食堂吃饭,却发现墙上掛着一张女人照片,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李茶多方打听,才知道,这个女人,是一个大明星,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女人,就是八年前送自己怀錶的老婆婆。李茶追查这个老婆婆,慢慢发现,这个老婆婆年轻的恋人,竟然就是自己。虽然百思不解,但李茶日思夜想的,想再见老婆婆一面,于是,李茶尝试了各种方法,终于发现,只有半夜睡觉发梦,才能回到老婆婆身边…」 故事说完,李忆良虽然觉得精彩,却没也觉得感动,但张翠玉与纪晴,又是泪流满面的感动,只觉得这段感情虽然不可思议,但最后男女主角相遇时,却又令人动容。张翠玉擦着泪痕,带着李忆良回房睡觉。纪晴则因为心情激动,坐在窗户边,看着天上的星星。李子因冲了一杯热茶,递给纪晴道:「天气冷,早点去睡吧!」纪晴接过热茶,问道:「子因哥,你刚刚说的那个故事…,是真的吗?」李子因哑然失笑道:「当然是假的,你怎么会觉得是真的?」纪晴说道:「因为…,我觉得,子因哥你这么聪明,很多观点都很新颖,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李子因吃了一惊,但脸色如常地说道:「傻丫头,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损我呢?赶快去睡吧!」 说着,李子因揉了揉纪晴的脑袋,转身要回房睡觉。纪晴突然说道:「大口子,晚安。」李子因问道:「什么大口子?」纪晴狡詰的笑道:「我有时睡不着觉,会偷偷练习写你的名子,突然发现,你的『子因』两个字,可以拆解成『大口子』三个字,真的很有趣?」李子因重复了纪晴的话道:「你睡不着,会偷偷写我的名子?」纪晴忽然发现自己不自觉地说出藏在心中的小秘密,满脸通红,赶紧跟李子因说了晚安,便匆忙回房,留下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李子因。 1927年11月4日上午九点二十五分。因为休假在家,加上李忆良上学去了,间来无事的李子因,想到之前答应李管家要回製衣厂看看「父母」,于是坐在客厅看着「李子因」的记事本。翻到无脸男子穿西装的那一页,李子因心中暗道:「一阵子不见,不知道无脸男子过得如何?希望你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不会改变歷史潮流,你就安心吧!」花了一个上午,李子因仔细研究了这本记事本,了解了一些「李子因」的生活情况。 这个李子因,留学美国已经五年,学的是艺术设计。父亲名叫李承业,是瀋阳荣华製衣厂的老闆,而「亲生」母亲名叫简明萱,已经于多年前过世了。另外,李子因有个大哥,名叫李子欣,是个不学无术的阔少爷,记事本上虽然没有对李子欣多加介绍,但李子因的直觉是,对这个大哥要多加留意。李家除了大房,李承业还有个小老婆,李子因称为二妈妈,并生有一子,名叫李子云,今年只有十岁。另外,还有一个重中之重的重点,就是这个李子因,有个没见过面的未婚妻。李子因不禁摇头苦笑:「这个年代,怎么就流行没见过面的未婚夫妻呢?原来自己跟小晴算是同病相怜了。」 张翠玉与纪晴买完了菜,从外面走了进来,李子因只听到张翠玉对着纪晴说道:「王家村哪?那可有点远,我说小晴,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跑到这么远?」李子因听到两人聊天,好奇的问道:「什么王家村?小晴你要去王家村?」纪晴点头说道:「是啊,好不容易放假,有点想姊姊了,想去看看她。」李子因点头说:「该去看看的,不过的确有点远…,对了!」纪晴问道:「大口子哥,你想到什么了吗?」李子因说道:「有个管家…嗯,约好下午来接我去…回家,刚好会经过王家村,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好吗?」纪晴惊喜道:「那太好了,我正在苦恼要怎么到我姊夫家呢?」张翠玉喜道:「那就好,否则,我可真不放心小晴一个女孩儿家跑这么远?那就吃完饭再出发吧,我中午煮几道小叔爱吃的家常菜!」 下午两点十分,管家李大福开着车进到军眷村里,因为有一半的东北军正在休假,所以此时军眷村中某处凉亭原本就聚集不少人泡茶聊天,而这台惹人注目的车子一进到村子,更是吸引眾人的目光,纷纷停驻在车子前,评论了起来。李大福没有理会眾人的品头论足,逕直走到李子因的家门口,刚好遇到李子因与纪晴在庭院中种菜,李大福向李子因点头示意,随即看到纪晴,李大福略感吃惊,问道:「您…您是纪…纪晴小姐?」纪晴也吃惊地问:「你认识我?」李大福点头说:「我认识你爸爸与你的叔叔,所以去过你家,或许,你对我没印象了,但我见过你几次。没想到…,二少爷竟然认识纪小姐。」李子因也纳闷道:「我认识小晴,很奇怪吗?」李大福急忙摇头说不奇怪,但心中嘀咕:「你们认识或许不奇怪,但竟然…同居了!这也…太快了吧!果然是留学美国的年轻人,实在太开放了。」 第37章 鸡同鸭讲的对话 虽然内心有许多疑问,但李大福毕竟是个老管家,知道主人家的事情有些能问,有些要当作不知道,所以也没有继续往纪晴身上追问什么,只是问着李子因的行李,并将之放到车上。随后,李大福问着纪晴道:「纪小姐,您的行李…,放哪?我一起提到车上。」纪晴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李大福尷尬的笑而不答,心想:「都同居了,能不一起回去吗?」 车上,李大福开车,李子因与纪晴坐在后方,李子因大概地问了一下「家中」成员的状况,李大福也都如实的说了。两人一路聊着天,过了约莫两小时,车子开到了王家村,纪晴依照记忆,指示着李大福左弯右拐,车子终于来到一间平房前停下,纪晴小心翼翼的按了几下门铃,等了许久,都没有人来开门。正纳闷会不会找错地方时,隔壁邻居有个大妈刚好要出门,看着纪晴问道:「小姑娘,你是要找宋先生吗?」纪晴想起姊夫姓宋,于是赶紧点头,那位大妈说道:「可真不巧,宋先生跟他太太上週搬家了,说是搬去天津,还留给我一个地址。请问你是…?」纪晴说道:「我是宋先生的小姨子!」大妈说道:「难怪,长得跟宋太太有点像。我把你姊的新家地址给你,等等我!」 纪晴虽然拿到了姐姐纪云的新地址,但是碍于距离太远,这次是无法如愿见到姐姐了。纪晴与李子因、李大福商量后,只好跟李子因先回去製衣厂再说。于是三人再度上车,终于在下午六点左右到家了。 车子进到一座西式花园,绕过一座喷水池,最后停在一间西式洋房前,李子因下车后,不禁前后左右好奇地张望着,这间房子,虽然比不上章汉毅或江春泰的豪华,但如果与军眷村比,那可就是豪华至极了。李子因正想踏上台阶往屋子里走,突然遇到一个不太想遇到的熟人,李子因讶异的道:「你是…朱…老三!」没错,正是李子因与之多次作对的朱兴汉,朱老三。朱兴汉也略感吃惊,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是…二少爷?」 李子因可真没想到,原来这个朱老三,是替自己家工作的?李子因还想说些甚么,李大福已经走了进来,对着李子因说道:「二少爷,老爷已经在大厅等候您了。」李子因点头,没有在理会朱兴汉,逕直往屋内走去,而朱兴汉则是看了李子因的背影几眼,最后从另一个门离开,倒是没有遇到纪晴。李大福领着李子因与纪晴,走到正厅中,李子因只见一位病重的男子坐在轮椅上,虽然奄奄一息,但掩不住满脸的喜悦,苍白的脸色露出久违的笑容,眼角掛着泪水,对着李子因说道:「儿子…你终于回来了!」 当了一辈子孤儿的李子因,突然见到自己的「父亲」,有点不知所措,嚅嚅囁囁的不知该说甚么。李大福乾咳了两声,并从李子因的背后偷偷推了一把。李子因踉蹌地往前走了两步,不小心的跪倒在地,突然一个念头划过脑中,想道:「我既然佔据了这个身体,就应该替这个身体的原主尽点心力,例如孝道。」既然跪倒了,李子因索性假装哀号,爬到「父亲」李承业的身前,说道:「孩子不孝,多年在国外求学,没有在父亲的身边尽孝,请父亲原谅!」这一席话,惹的李承业泪如雨下,连一旁的李大福也低头拭泪。 好不容易平息了情绪,李承业把李子因拉了起来,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转头看向纪晴,李承业问道:「子因,这位小姐是…?」李大福赶紧走到李承业身边,介绍道:「这位就是纪家商社的二千金,纪晴小姐。」李承业好像还在思索纪晴是谁,李大福在李承业的耳中嘀咕了几句,李承业脸上笑顏逐开,喜道:「原来是…,没想到你们不但认识了,还…。喜事,大喜事啊。」李子因摸不着头绪,不知道自己认识纪晴有什么可喜的,正想开口询问,李大福说道:「老爷,刚刚下人说晚宴准备好了,剩下的我们是否边吃边聊?」李承业点头说:「应该如此,我们去用餐吧。」 餐桌上,李大福带领着三四位僕人上菜、分菜,李承业带眾人坐定后,李子因发现,餐桌上只有五人,李承业座主位,第二位是李子因,再来是纪晴,还有二妈妈杨晓玉,与同父异母的弟弟李子云。李承业脸色不悦,问道:「子欣呢?」李大福回答道:「大少爷早上跟我说,今天晚上要出去跟人谈生意,会晚一点回来。」李承业怒道:「混帐东西,整天花天酒地,他那点料,还想跟人家谈生意?」李大福苦笑,他也知道大少爷李子欣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所以也没有接话。李承业挥挥手说:「不管他了,我们吃饭。」 席间,李承业与李子因两父子聊着天,李承业因为得知李子因在东北军当军官,兴奋的说道:「你小时候,老实说,我总是担心你太善良,太懦弱。没想到,今天回来,竟然有这样的转变!爸爸我,觉得很欣慰。」于是问着李子因在军中的一些事情,甚至问到一些战争中发生的事,只要是能说的,李子因无不仔细解说。吃饭时,李子因也观察着二妈妈杨晓玉与十岁的李子云,只见两人有些拘谨,尤其是李子云,似乎很没自信,眼光从不敢与李子因接触。酒过三巡,李子因感觉有些飘飘然,于是向眾人告罪,小解去了。 李承业吃了两口菜,看了纪晴一眼,笑着问道:「纪…小晴,你…跟我儿子,现在住在哪里?」纪晴赶忙把嘴巴里食物吞下,回答道:「我们现在住在军眷村!」李承业点头,又问:「那你…,现在在哪高就?」纪晴说道:「我也在东北军工作,是…子因哥的手下!」李承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说:「那你们两个可是一起上下班?」纪晴点头:「时间配合得上的话,是一起上下班。」李承业满意点头,暗想:「这小俩口,好像很恩爱。」又问:「那房子里,只有你们两个住吗?」纪晴红着脸,摇手说道:「不是,不是。除了我,还有个姊姊,叫张翠玉!」 李承业略感惊讶,暗想:「我儿子真是好手段,竟然可以一男训服二女?」组织了一下语言,李承业才开口说:「你们两个女的…,一起跟我儿子住吗?」纪晴只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想不透,先点头说是,随即又摇头,说道:「还有个小孩,叫做李忆良,外号小蛋头。」李承业心中一阵感动:「李…忆良,也姓李…,莫非,是我孙子?」李承业吞了口唾沫,继续问道:「那孩子…,几岁了?」纪晴说:「八岁!」李承业暗暗吃惊,心想:「八岁?那不就是子因出国前有的,今年回国才父子团聚,真不容易啊。难怪明明是三月回国,硬是拖到现在才回家,原来是陪儿子去了。」李承业说道:「那孩子,平常没有父亲在身边,生活很不容易吧!」纪晴点头同意:「可不是吗?所以子因哥对小蛋头可疼爱了,又是买玩具,又是陪他玩。」李承业点头赞同:「应该的,应该的。那你…你恨子因吗?」 纪晴不明所以,问道:「恨子因哥?不恨啊,为什么要恨子因哥?」李承业苦笑,心想:「子因已经在有个这么大的孩子,还跟你…!你怎能这么大气的不恨子因,真是善良的好女孩。」李承业换个问法,说道:「就是…,子因花这么多时间陪那孩子,你不介意吗?」纪晴彷彿头上掛满问号,不明白李承业为何会这样问,回答道:「不会啊,子因哥跟小蛋头玩,我有时也会在旁边看着,心中觉得很充实,好像…就是一种家的感觉。」 李承业震撼于李子因训服女人的手段,又问道:「所以…你们…,大家住在一起,很开心?」纪晴点头说:「对啊,我觉得,现在就过得很幸福。不久前,还有个姊妹,也跟我们一起住,可惜,因为有些事,那个姊妹不得不搬走!但她一直说,有机会要再回来住呢!」李承业终于忍不住,拍着桌子说道:「好本事,我儿子好本事!」李子因刚走从客厅外走进来,问道:「嗯…爸爸,谁好本事?」李承业没有回答,只是笑嘻嘻地举起酒杯,说道:「来,爸爸今天很开心,陪我多喝两杯!」 父子俩正喝得开心,突然外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我的二弟是不是回来了,他在那里呢?」李子因抬头,看见杨晓玉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李子云更是露出满脸畏惧的神色。没多久,声音的主人出现在客厅,满脸酒意的笑道:「原来都躲在这吃饭了。」说着,便拉把椅子在李子云身边坐下。李子云下意识地往另一旁靠去,李子欣骂道:「你是活见鬼吗?」便伸手拍向李子云的后脑,只听见「碰」的一声,李子云额头重重撞击在餐桌上,没摆好的餐盘与餐具掉了一地。李子云摀着额头,神色痛苦,但又不敢发出声音,只见眼角掛着泪水,而一旁的杨晓玉似乎敢怒不敢言,双手握着筷子发抖。李承业则怒道:「你这个败家子,好好的打你弟弟做甚?」李子欣摇头说道:「弟弟?我在重申一次,我可不承认这个弟弟,只不过是下贱婢女生的,哪有资格做我弟弟。」李子欣转头看向李子因,说道:「我的弟弟只有一个,今天回来,我得好好地跟他亲近、亲近。」 第38章 李家上演泡沫剧 李子欣正想走向李子因身旁,突然看见纪晴坐在一旁,语气惊喜的说道:「你是…纪…纪二小姐?」纪晴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会认识自己,因此没有回话。李子欣向外厅喊道:「老三?进来!」「好哩。」朱兴汉应声回答,并走进了客厅。李子因早就遇到了朱兴汉,所以没觉得什么。但对纪晴而言,这个朱兴汉当初可是绑架了自己,还差点被其污辱,可说是噩梦般的存在,如今居然会在这里见面,可说是三分意外、七分惊恐,手上一双筷子,不由自主地掉在地上。朱兴汉一进来,当然也注意到了纪晴,但随即又看见一旁的李子因,不知是喜是怒,表情十分复杂。 指着纪晴,李子欣对着朱兴汉说道:「当初,你不是跟我说,纪二小姐逃走了,跑得无影无踪?怎么纪二小姐今天会出现在我家?你这人办事,果然很牢靠啊!」朱兴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解释道:「这…,当初,纪二小姐的确被我抓了,但是…!」在一旁的李承业,突然指着李子欣的鼻子,怒道:「孽子,你刚刚说甚么?你派这傢伙去抓纪二小姐?」李子欣笑道:「死老头,我也不怕你知道。没错,的确是我派朱老三去抓纪二小姐。」 李子因越听越糊涂,只感觉这剧情很像泡沫剧的剧本,正想开口询问,李承业又道:「你…,你难道不知道,纪二小姐是你未来的弟媳吗?」此话一出,纪晴原本已经捡起来的筷子,再一次掉在地上,而李子因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想着:「李子云只不过十岁左右,居然也就订亲了,会不会太早!」李子欣点头,说道:「我知道,当初去纪家谈亲事,是我与管家一起去的。」李承业问道:「既然你知道纪二小姐是你弟媳,你怎么还能下手?」 李子欣还没回答,李子因先抢问道:「等等,嗯…父亲,你是说,纪晴就是我的…未婚妻?」李承业也惊讶道:「怎么?你不知道?你们两个都同居了,你…不知道她是你未婚妻。」李子欣满脸怒容,问朱兴汉道:「朱老三,你不是说你已经破坏了他们的婚姻吗?为什么他们现在会同居呢?」李子因觉得情况越来越混乱,问李承业道:「爸爸,这…是谁说,我跟小晴同居的?」李承业说:「一开始是管家说的,我还不怎么信!但随后我问纪晴,她也亲口证实了。」纪晴原本捡起的筷子,第三度掉在地上,急道:「我…,我是说…!」李承业又接着说:「小晴还跟我说,你除了纪晴这个老婆以外,还有个大老婆,并且有个七八岁的儿子,大家生活在一起,非常幸福愉快!」 李子因嘴巴张得比碗大,问着纪晴道:「这…你真的这样跟我爸爸说?」纪晴哭笑不得,说道:「我…我是跟老爷说…!」李承业打断纪晴的话,说道:「小晴,不能叫我老爷,你要改口,叫我父亲了!」纪晴觉得自己快疯了,说道:「父亲…不是,老爷。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我…。」 正当李家的晚宴陷入一片混乱之际,李大福急忙从外听走进来,跟李承燁说道:「老爷,这…事情不妙了!」此时,家宴的餐桌上停止了喧闹,李承业问道:「什么事情不妙?」李大福说道:「刚刚接到日本关东军採购军官的来电,说我们的设计稿还没交,时间只剩三天。三天后如果我们还不交件,他们依照合约可以对我们罚款一万银元!」李承业惊道:「什么合约?我怎么不知道?」李子欣笑说:「哈哈哈,这合约是我签的,怎么样?」 李子欣骄傲的说:「我替我们荣华製衣厂争取的,只要设计稿通过审核,我们就可以承接日本关东军的大订单。」李承业怒道:「混帐,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我们根本没有设计方面的人才!」李子欣点头说:「我知道,所以我又花了八千银元,请了一个设计大师帮我画草稿。」李子欣转头看向朱兴汉,问道:「朱老三,江大师画好设计图了吧。」朱兴汉点头说:「快…快好了,江大师说,再给他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完成了。」李子欣说道:「是吧!我说老头,谁才是真正为这个家着想的人,这不明摆着吗,我就搞不懂,你到底怎么想的,我这个娘娘腔弟弟,就真的比我强?」 李承业不屑道:「你这烂泥,永远扶不上墙!」李子欣笑道:「烂泥?老头,我想你还没有搞明白,你的这个家,貌似,只剩下我这滩烂泥还有点作用。如果没有我,你去哪里拿设计图应付日本人呢?」李子因噗哧一笑,说道:「喂,大少爷,我看你这个手下,办事不怎么牢靠,你就能确定一天后,能拿到大师的设计图?万一,这个朱老三这次又搞砸了,你可有第二套方案,甚至第三套方案。」李子欣呆住,他的确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拿到江大师的设计图,该怎么办。 李子因继续说道:「要我说,你赶紧去追一下大师的进度。就好是你能亲自登门拜访,否则,我想你那八千元,就要打水漂了!」李子欣怒目瞪向朱兴汉,说道:「你这傢伙,这次该不会又是骗我的钱吧!」朱兴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陪笑道:「不会,不会,不然…我们…明天可以过去看看。」李子欣怒气稍歛,转头看着李子因,笑道:「弟弟阿,你好像有点长进了,个性没那么胆小怕事了。这次回来,多住几天,让我好好疼爱一下你,跟…弟媳!」说着,便伸手抓向纪晴,纪晴反应不及,眼看着李子欣的狼爪探向自己的胸部。 纪晴正准备张口尖叫,李子因伸手箝住李子欣的手腕,并往上翻折,李子欣痛的叫不出声,表情扭曲,另一支没被制住的手,不停拍打李子因的手臂,但显然于事无补。朱兴汉看见李子欣被制住,急忙跑过来要帮忙,却被李子因一脚踢飞,在地上挣扎半天站不起来。眼见李子欣汗如雨下,李子因松开了手,李子欣摀着手,蹲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李子因笑道:「我说哥哥,你有空多来找找我,让我好好疼爱你,联络一下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李子欣疼痛感稍退,站起身来,本想痛骂李子因,但又怕再度吃亏,只能看向李承业,说道:「老头子,我警告你多想想,设计图交不出来,被日本人罚钱事小,但商誉损坏,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要你把工厂交给我管理…啊…」李子因再度伸手,抓住李子欣的另一支手腕,骂道:「我叫你没大没小,父亲你是不会叫吗?什么老头?你敢再喊一次吗?」这一次,李子因可是更加用力,李子欣痛的跪在地上,嘴巴不停喊痛。李子因则说道:「叫几声父亲给咱爹听,大声。」李子欣已经痛的没脾气,连续喊了几声「父亲、亲爹、老爸…」李子因才再度松开手。 李子欣满脸怒色,却又不敢发作,只能转身离开。正要离开客厅时,李子欣看着李子云正坐在一旁,突然伸脚踢向李子云,彷彿想把满腔的怒意发洩在李子云身上。李子云眼看躲避不及,双手抱头趴在桌上,却突然听到「啪」的一声,一隻飞掷而来的酒杯,命中李子欣的膝盖。李子欣抱着膝盖躺在地上,不住的哀号。李子因走了过来,把李子云拉到自己的身后,对着李子欣说道:「我可是最后一次警告你,这间客厅里的人,除了你跟朱老三之外,其他都是我的家人,我劝你以后别再动我家人,不然,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李子因说的这句话,虽然说有点霸气,别人听起来倒也觉得还好,但听在杨晓玉与李子云的耳中,却又是全然不同的滋味,尤其是李子云,从小被李子欣欺负长大,听着格外感动。刚刚被李子欣打,李子云默默忍受,没有留下半滴泪,但,此时站在李子因身后的他,眼泪竟然不听使唤的落下。李子欣被朱兴汉搀扶站起身,对着李子因说道:「这一场,算你赢。但设计图的事,你…别想我会帮你,除非,你们跪着求我帮忙!」因为担心李子因又对自己下手,李子欣催促朱兴汉扶他离开客厅。 李子欣与朱兴汉离开客厅后,呈现一片寂静的状态。李承业叹了口气,打破沉默说道:「家门不幸,怎么就会生出这么一个不孝子,这设计图,可怎么办?」李大福说道:「老爷,您忘了,我们家没有设计人才,那是之前,现在,二少爷回国了,他可是学设计的。」李承业一拍自己大腿,喜道:「可不是吗?瞧我这老糊涂,怎么就忘了呢?只不过,时间所剩不多,子因,你可有把握画出设计图?」李子因苦笑,自己是学医的,哪里会甚么设计,可是话又不能明白的说,只好敷衍道:「嗯…我试试,应该…没太大问题。」听李子因这么说,李承业稍感心安。李子因正想归座,杨晓玉与李子云走到李子因面前,李子云鞠躬道谢说:「刚刚,多谢二哥的帮忙。」李子因急忙拉起李子云,说道:「自家兄弟,有甚么好说谢不谢的,那傢伙不认你这个弟弟,我认。」李子云虽然年纪小,但毕竟从小看着别人脸色长大,所以人情世故已经略知一二,因此听到李子因这么说,心中感动,眼泪又掉了下来。 第39章 无脸男子的西装 吃完晚餐后,眾人又在客厅聊了一会儿,对于李子因回家探视自己,李承业虽然高兴,但毕竟身体状况不好,已经颇感疲惫,才依依不捨的回房休息。李大福来到李子因的面前,说道:「二少爷,您与少奶奶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现在就去休息?」听到李大福叫自己「少奶奶」,纪晴一阵脸红,又想到刚刚李承业误会李子因享齐人之福的事,还没解释清楚。本想要一间单人房的纪晴,想到这里还有个心术不正的李子欣与朱兴汉,整个人就不寒而慄,想道「还是跟子因哥一起,安全点。至于怎么睡…」想到这里,纪晴不禁俏脸通红。李子因的想法,与纪晴是一致的,觉得安全为上,而且眼看纪晴也没有反对,于是两人跟着李大福来到一间房间前。 刚进房间时,气氛说多尷尬,就有多尷尬,因为,只有一张大床,一张桌子,还有一张办公椅,可没有沙发或小床。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东北天气严寒,不可能打地铺。幸好这房间还有间浴厕,纪晴藉故躲在里面好一阵子,但再怎么躲也得出来面对,总不可能睡浴厕。纪晴走出浴厕时,只见李子因已经在床的中间摆了一条被子,对着纪晴说道:「嗯,这条被子是楚河汉界,我们都不越界,你看可好?」纪晴点头笑道:「当然好,你敢越界,我就大喊非礼。可是…,如果是我越界呢?」李子因暗自苦笑,心想:「这个小妮子,明明自己紧张、害羞得要死,躲在浴厕久久不敢出来,这下子,居然还敢耍嘴皮子!」李子因笑道:「你会玩象棋吗?如果你越界了,我就会让你变成一个小卒。」说完,转身进浴厕盥洗,纪晴则思索道:「小卒?象棋中的小卒是…」纪晴突然想到,象棋中的小卒只要一越界,是只能向前,不能回头的。纪晴再度羞的满脸通红,暗啐道:「臭大口子,又将了我一军。」 两人规矩地躺在床上,倒是不敢越界,但也没心思睡觉。不知躺了多久,纪晴突然咯咯娇笑,李子因问道:「小晴,你又哪根筋不对了,笑甚么呢?」纪晴看着天花板笑道:「你还记得,有一天你说了『半生缘』的故事给我们听,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在院子里聊天的事吗?」李子因点头说:「记得啊,你问我婚姻是自由恋爱好,还是父母决定好。」纪晴说:「是啊,可是你记不记得,你当初可是批评过我的未婚夫与其原生家庭,你可曾想过,原来你批评的是自己!」李子因说道:「我有批评过吗?我倒是忘了。」纪晴哼的一声,说道:「不过,想一想我们还真是有缘,先是你从朱老三的手中救了我。然后我阴错阳差地跟你回家,结果发现,你是我的未婚夫…」 停顿了一下,纪晴的语调转柔,轻声说道:「自从我知道,我有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时,心中当然也会幻想,他会不会疼爱我,他会不会陪我做我想做的一切。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妥协,如果我的未婚夫是个平庸之辈,我想,我就跟着他一起平庸就是了!但有时,我也会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命运要掌控在一个陌生男人手中。所以我想逃,逃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直到刚刚,知道那个男人就是你,我突然有种幸福感,突然觉得老天爷竟是那么眷顾我…」说到这里,纪晴突然听到一阵轻轻的鼻鼾声,李子因竟然睡着。 纪晴喊了两声:「大口子!」发现没有反应,纪晴居然是松了口气,说道:「你睡着也好,我才有勇气继续说,否则,一直憋在心中,太过沉重…」李子因当然也觉得这是一份奇妙的缘分,只是对李子因而言,越是有缘分,就越是一种羈绊,这种羈绊一条两条,要斩很容易,但如果是千丝万缕呢?强拉硬扯会不会血肉模糊?李子因不敢表示心中的欢喜与爱意,只能假装睡着,倾听着纪晴诉说自己的内心所感。这个夜晚,对纪晴而言,是无比幸福,但对李子因而言,却又无比压抑。 清晨时分,阳光透过窗户照入房中。李子因觉得鼻中一阵清香,胸口略沉,抬头一看,竟是纪晴把头靠在自己胸口睡着。李子因怕吵醒纪晴,因此动作不敢太大,本想研究一下,到底是谁越线,但是此时,用来分隔两人的被子,早已被两人踢到脚边。而两人所躺的位置,大约也是中间,很难说是谁越线。随后,李子因觉得好笑,这个时候,去研究到底是谁越线,完全没有意义。趁着纪晴还没清醒,李子因轻轻地把手放在纪晴的肩膀,将其拥入怀中,感受一下正常情侣该有的温度。此刻的李子因,突然有个荒谬的想法:「如果把我手中的手錶,脱下来丢掉,那么此刻是否就能永恆?那怕不行,那我是否能在这个年代老死,陪纪晴一辈子?」李子因突然又感觉悲哀,原来陪一个人终老,竟然也是种奢望。 1927年11月7日上午八点五十一分。李家客厅中,李子云正自己一个人画素描,而一旁的杨晓玉与纪晴聊着天,李承业、李子因与李大福三人,正讨论着李子欣与日本关东军签约的设计草稿,应该怎么设计,比较容易过关。李大福手中拿着一份资料说道:「这是日本人对于设计稿的说明,看完之后,对于这份合约,就比较放心了。」李承业好奇道:「喔,这资料怎么说?」李大福说:「关东军这次的徵稿,有点是比稿的意思,看谁设计好,就採用谁家的。但为了恶意避免有商家随便乱投稿,所以才有签约、处罚性条款的设计。」李子因点头说:「那这次比稿,有没有说明其设计方向是如何?」李大福说:「有,文件中说,为了庆祝朝和天皇就任,关东军校级以上军官,将获赠一套西服。比稿内容就是以这套西服为设计目标,除了要时髦,还要体面、端庄!」 李子因摇头道:「要求可不小,不知道有没有例子可以参考一下,关东军的高级军官,在正式场合都穿着怎样的西装?」李大福说道:「有的!」便伸手从书柜中取下一本剪贴本,上面都是一些从报章杂志上剪下来的图片,虽然是黑白照片,但样式还是可以清楚看出来的。李子因捧着剪贴本详细的研究一番,发现这个年代的西装,有许多燕尾服、圆筒高帽等元素,如果按照李子因粗略的看法,就是很像「魔术师」。另有些中国人穿的西服,是有稍微改良自长袍马褂的中山服。不过对李子因而言,这些服装的款式都稍嫌老气。 「唉,这些样式,都比不上无脸男子的身上那套西装。」李子因这样想着。突然间,李子因灵机一动:「无脸男子!?我记得笔记本上,有个酷似无脸男子的西装设计图,不如就用它来比稿了…」李子因急忙走进房间取出笔记本,李子因翻出那张设计图,递给李承业与李大福看,问道:「如果是这一张去比稿,可行吗?」李大福瞪大眼睛,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看着李承业。而李承业则推着老花眼镜,说道:「或许…可行。」 1927年11月10日下午三点二十二分。李子欣坐在另一栋别墅客厅中发呆,脑中不知在想些甚么,看见朱兴汉从外面急忙地走进来,李子欣还没察觉异样,笑道:「朱老三,走的这么急,可是有好消息?我家那个糟老头与娘娘腔老弟,不肯跟我低头,想必,比稿一事,应该吃憋了吧。」朱星汉满脸尷尬,说道:「这个…,刚刚关东军方面的公布的消息,李子因的设计稿…,被採用了…!」李子欣吓一大跳,随后怒气陡升,吼道:「怎么可能?就凭那个娘娘腔?我不信…。」 朱兴汉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已经事千真万确。不过,大少爷,你也别担心,并不是比稿过了,就一帆风顺啊!这不是,还要大量生產吗?」李子欣嗅出一丝阴谋诡计的味道,问道:「你可有什么好计策?」朱兴汉小声的在李子欣的耳边说道:「咱们李家的工厂生產线,最清楚不过,从量身、打版、剪裁、缝纫,其中手艺老到的师傅就那么几个,我们只要拉走一两个师傅,你觉得他们还能在时间内交出成品吗?」李子欣手指着朱兴汉笑道:「好主意,就属你最坏。」 李家别墅客厅,李子因正看着李子云绘画,纪晴则与杨晓玉在厨房中做点心,李承业则看着报表。电话突然响起,佣人接起电话后,向李子因说道:「二少爷,您的电话,李管家找您。」李子因接起电话后,电话那头,李大福气急败坏的说道:「二少爷…,咱们…咱们家的几个经验老到的师傅,都突然递出辞呈走了…这…这样下去,咱们可没办法如期交货给关东军啊。」李子因问道:「同时递辞呈?怎么会这样?莫非,有人搞鬼。福叔,您等我一下,我过去工厂看看。」掛上电话,李承业的声音响起,问道:「发生了甚么事?」李子因快速的将李大福的话说了一次,李承业的表情也瞬间凝固,随后才说:「我跟你一起去工厂!」李子因推着李承业所乘坐的轮椅,要往客厅外走时,看见李子云也站在一旁,怯懦的问道:「爸爸,二…二哥,我也能一起去工厂吗?」李承业没有说话,李子因却点头说:「好,反正大哥不像话,无法接班。我呢,还是得回东北军中,只有弟弟,最适合接班!既然迟早要管事,不如早点学习吧。」这话让李承业颇感惊讶,就连刚从厨房走出来的杨晓玉,也一脸无法置信。 第40章 见招拆招,製衣厂度过危机 工厂中,李子因走在李大福的身边,听着李大福对工厂状况作汇报,李子云则推着李承业走在一旁学习。李大福说道:「我们工厂採取团队制,一个资深的师傅,带领几个徒弟,去包揽承製西服,製作出来的成品,只要品质精良,我们就发放工资,所以做越多,领的就越多。但如今少了两个资深师傅,我们的进度,可能落后了。」李子因问道:「你刚刚说团队制,领了工资之后,他们怎么分配?」李大福说道:「这个原则上我们不管,是资深师傅分配。实际上,大约的分成比例,是师傅七成,剩下的三成给其他徒弟。」李子因点头说理解,四人又再度巡视工厂,最后,走进办公室中。 四人坐在会议桌旁,一位女祕书倒了四杯茶过来。李子因喝了一口茶,说道:「福叔,你看这样可成?」顿了一顿,李子因继续说道:「我们改成生產流水线,来製作这批西服。」李大福不解,问道:「甚么叫生產流水线?」李子因说道:「我们把製作西服的步骤,拆解成几个细项,例如量身、打版、剪裁、缝纫、袖口、扣眼…等等。把资深师傅,集中在剪裁与缝纫,其他人,依照人力需求,分佈在其他环节!」李大福似懂非懂,说道:「也就是说,我们不在像以前一样,由一个团队从无到有独立完成一件西服?」李子因点头说:「没错!」李承业点头说:「这是一个全新的想法,可能行的通,但,工资怎么分配?」李子因说:「当然依照工作的复杂度给,并且,我们可以订下目标,一天完成多少工作量,我们再提拨奖金。」李大福说:「这听起来不错,我这就去着手进行。」 当天下午,生產流水线就在李大福的策划下,分成了两批人马,分两班不停赶工。原本还有些人不想採用新方法工作,但一来听说工资比以前更多,二来看见李子因与李子云两个公子都以身作则,加入了生產线中最低一阶的环节–熨斗烫平,眾人也就没话说了。接连几天下来,就在前有加倍工资,后有李子因亲自督工,就连杨晓玉、纪晴等人都到工厂帮忙,生產的速度,居然也慢慢地由进度落后,进展到了进度持平。 到了与关东军约定交货的日期,李子欣摩拳擦掌的在自己的别墅中走来走去,电话声响,李子欣兴奋的说道:「应该是出糗了,这个糟老头,如果早一点把工厂交给我打理,就不会搞成今天这样子了。」心情大好的李子欣,接起电话愉悦的说道:「老三吗?事情进展怎么样了?」朱兴汉语气却是焦急的回道:「他们…他们准时交货了,不但数量正确,甚至还维持正常品质。」李子欣突然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怒道:「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把几个师傅挖脚到其他製衣厂了吗?他们怎么还能如期交货?」 朱兴汉深怕李子欣怪罪自己,已经又想到一损招,急忙说道:「大少爷,别急,我们还有最后一招。」李子欣明显的不耐烦,对着电话怒道:「还有什么招术,还不赶紧说出来,这次你最好保证有效,否则…。」朱兴汉说道:「大少爷,之前与关东军签约时,你不是偷出老爷的印章吗?记不记得,我们在协议中说,如果放款时,只认印章不认人。我们大可以去把关东军付款的款项领走,让他们白忙一场。」李子欣说道:「好…,很好。糟老头,这也是你逼我的!」 当工人把所有成品从货车上搬运到关东军仓库,并由关东军的品管确认无误之后,李子因与李大福走出关东军的总部时,明显松了一口气。李大福笑道:「二少爷,没想到,你对工厂管理也蛮有一套的,这个生產流水线的方法,却是有效率多了,这是您发明的吗?」李子因笑着摇头说:「我哪有这么伟大,这是…我去参观美国的製衣厂时,学到的。」李大福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又说道:「关东军虽然对品质很挑剔,不过一但品管这一关过了,就是回家等领钱了。」李子因好奇的问道:「这个年代…我是说,关东军的请款,是领现金吗?」 李大福笑道:「几万银元的现金,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当然是以支票的方式放款。」李子因失笑道:「喔对,这个年代早就开始使用支票了。」突然间,李子因像是想到甚么,问李大福道:「刚刚,那个品管员,是不是说,让我们三天后来请款!」李大福点头说是,李子因又问:「他是不是提到,要带什么…印章?」李大福也认真回忆道:「好像有提到…签约章?」李子因问道:「那么,签约章在哪里?」李大福似乎也知道李子因要说甚么,惊慌道:「这是大少爷跟关东军签的约,这签约章…就在大少爷身上!?这可如何是好?」 三天后,李子欣与朱兴汉满面出风的走出关东军总部,李子欣手中摇晃着一张支票,满脸欢喜的说道:「哈哈哈,这个糟老头不知道有没有想过,他老人家忙忽了大半个月,结果嘛,这钱,却是到我手上!」朱兴汉也是兴奋的说:「可不是吗?这次老爷大概悔的脸都绿了,哈哈哈!」两人逕自开车,来到日本东北银行,要将支票兑现。一个年轻男行员接过支票,开始办理兑现手续,大约过了三十分鐘后,年轻行员有礼貌地跟李子欣说道:「这位大爷,您的支票已经兑现了。」李子欣满意的点头说:「很好,效率不错,钱呢?」那男子笑道:「已经依照申请,匯入帐户中。」李子欣脸部一阵抽搐,咬牙切齿的说:「我刚刚,不是说兑换现金吗?」那男子不卑不亢的说道:「是的,但贵公司三天前就已经到本行申请,所有支票一率匯入帐户中,不直接提领现金。」李子欣拍桌而起,此时银行中有许多办事的客人,无不侧目看着李子欣。 朱兴汉知道这里可是日本人的產业,得罪不起,于是拉着李子欣走出银行。两人拖拖拉拉的走出银行,刚转进一条小巷,李子欣破口大骂道:「都是你的餿主意,现在可好,换成是我们白忙一场。」「我说大哥,还是你人好,捨不得我们劳碌奔波,帮我们把支票带来这里兑现了。」李子欣转头一看,正是那个自己又怕又恨的弟弟,李子因。李子欣只见李子因站在巷子口,背后停着一辆车,驾驶座中坐着李大福。李子欣怒道:「你…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李子因说道:「不是,你有甚么笑话我可不感兴趣,我只是来告诉你,你被逐出李家了。」李子欣先是一阵错愕,然后怒极反笑道:「把我逐出李家,就凭你?」李子因摇头,说道:「当然不是我,是咱老爸。他对你可是失望透顶了!」李子欣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接下来,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从此以后,由你掌管荣华製衣厂?」李子因摇头笑道:「你这种小人,才会有这种想法。」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李子欣,说道:「这是老爸立下的遗嘱,你自己看看。」 李子欣快速的瀏览纸上的文字,上面除了写着自己被逐出李家之外,还清楚的写着由李子云掌管荣华製衣厂,并由李大福与李子因辅助。李子欣不解地看着李子因,问道:「上面写的是李子云接管製衣厂,这你怎么能接受?」李子因哼了一声,说:「这是我极力跟老爸争取的,我怎么不能接受。算了,跟你这种人解释,你也不可能懂得。」说着,李子因从车上拿下一包钱,丢给李子欣,说道:「老爸说,这里有几千块,看在曾经父子一场,再帮助你一次,之后,你就好自为之吧。」随后,头也不回的与李大福开车离开了。 1927年11月22日上午十点三十分。李子因勾着李子云的肩膀,不停地打气道:「我相信你可以撑起家业的,现在的你,当然还太年轻,但你也不用过度担心,这不是还有我跟李管家在帮你吗?」李子云无奈的点点头,说道:「既然二哥这么说,我就只好试试看。只是,二哥,你真的还要回东北军吗?」李子因点头说:「当然,那里有我许多朋友与兄弟,我走不开。不过你也别担心,有空我还是会回来看看老爸跟你的。」李子云点点头。李大福走进客厅,说道:「二少爷,车子准备好了。」李子因说道:「好,这就来。」李子因与纪晴正准备走出客厅时,杨晓玉推着李承业的轮椅走了出来。 李承业朝李子因招了招手,说道:「臭小子,这去回去,可别隔一年半载才回来,我这老头子,可能没有那么久的时间可等待了!」李子因心中一酸,蹲在李承业身前说道:「放心吧,爹,只要有放假,我就会回来看你。」李承业点头说道:「这才像话。还有啊,下次回来,把我那个孙子,带回来给我瞧瞧!」李子因皱眉道:「爹,跟您解释过了,那个不是你孙子…」李承业挥挥手说:「我可不管,总之,你下次回来,就得带着他。」李子因哭笑不得,只好点头答应。 李大福把车钥匙交给李子因,李承业等人在门口,目睹两人上车后,车子慢慢离开,往远方离去。 第41章 爱情告白评选会 1928年3月2日上午十一点四十分。李子因看着操场上正在操练的卫生连,心中不免有些感概。不知不觉,自己来到这个年代,也已经一年。除了偶尔遇到无脸男子以外,李子因倒是觉得生活在这个年代,真是没有什么好挑剔的。正在胡思乱想,第一后送排的排长孙连裕就在门外喊道:「报告连长,第一后送排孙连裕排长报告。」李子因说道:「请进。」孙连裕将一份文件放在李子因的办公桌上,说道:「报告连长,这是我们第一后送排这次参与战事的报告。」 李子因说道:「好,先放着,我找时间看。」孙连裕放下文件,本想说些甚么,但又说不出口,支支吾吾半天。李子因笑道:「孙排长,你这是怎么了?」孙连裕吞了一口唾沫,说道:「报告…连长,我…我想追求连上的…周婉玲姊妹,不知…。」李子因拍手笑道:「这是好事啊,不必经过我同意,你们俩情投意合就可以。」孙连裕急忙摇头,说道:「不是,连长…我不是…要徵求您同意。我是想,向您讨教,怎么讨女孩子芳心?」 正在喝茶的李子因,听到这句话,一口茶水喷得老远,还呛的不住咳嗽,好不容易稍稍止住,才问道:「讨女孩子芳心?你怎么会想问我?你觉得,我很会把妹?」孙连裕苦笑道:「是这样的,我看咱们连上,赵綺灵与纪晴纪排长跟周婉玲排长交情不错,所以我私底下有请教她们两位,周婉玲排长喜欢什么?该怎么向她表白?没想到,她们两位,说我嘴巴太笨,不会说话。她们叫我来请教您,怎么说一些让人感动的话…」李子因总算明白,原来自己被这两个小妮子出卖了,笑道:「原来如此,其实,我也就是说了一些感人的故事、感人的台词给她们听…。」李子因想道:「不然,教他一些感人的台词就好。」 中午吃完饭,正是休息时间,李子因的办公室挤进来四五个医疗排的女孩子,其中就有纪晴与赵綺灵,都是起鬨着要来看李子因训练孙连裕。李子因拿着几张写着「告白词汇」的纸条给孙连裕,并说道:「这里有几句可能用的上的词汇,你试着酝酿感情,想像周婉玲就在面前,照着纸条说说看,这些姊妹当评审,替你找出最适合的一句。」孙连裕点头,清了清喉咙,看了第一张纸条后,表情慎重的说道:「有人说,不要轻易说爱,因为许下承诺,就是欠了债。但我遇到了你,怎能不爱?我寧愿欠债,也不愿错过你…。」 话才说完,赵綺灵就摇头说:「孙排长,说的不够深情,可能是句子太长,换下一句吧。」赵綺灵果然如同一个敬业的评审,替孙连裕把关。孙连裕也配合的换了下一句,念道:「你当我是个风箏,要不把我放了,要不把我收起来,放在你的心灵深处。别用一根看不见相思线拴着我,让我伤心!」孙连裕说完,期待的看着赵綺灵,只见赵綺灵与纪晴等人交头接耳,一副认真讨论的模样,让李子因差点笑出声来。 赵綺灵又摇头说:「这句话不够直白,没办法打动人心,下一句。」孙连裕换了一张纸条,酝酿了一下情绪,念道:「第一次哭,是因为你不在。第一次笑,是因为遇到你。第一次笑着流泪,是因为不能拥有你!如果你也捨不得我的泪,那就接受我的爱吧!」刚念完,台下的女孩子鼓掌叫好,赵綺灵评论道:「这一句,虽然简单,但又有一点画面,容易打动人心,评审们一致同意,就採用这一句了。」孙连裕满脸喜色,连连向赵綺灵等人道谢,然后又向李子因道谢,最后一群人才陆续走出李子因的办公室,只留下赵綺灵。 见眾人离开,李子因问赵綺灵道:「徐教官的病情,有什么变化吗?」听到李子因问起这个令人伤感的话题,赵綺灵脸色慢慢纠结,说道:「好像有点…,有点越来越糟的情况。军团长也几次问起,但徐教官都不敢讲…!」李子因点头,没有答话。赵綺灵又说道:「连长,我觉得,徐教官自己一个人承受病情,很不公平…。」李子因再次点头,说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这也是徐教官的意愿…,唉!」赵綺灵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李子因道:「连长,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的。」李子因哭笑不得的说道:「我是医师,不是神,我能有什么方法?」李子因思考了几秒,说道:「下午是徐教官的课吗?上完课后,我们再送徐教官到同济医院去检查一下,看看口服的化疗药物效果如何?」 李子因与赵綺灵走到卫生连上课的大树下,却见徐枫芝脸色虽然苍白,却满脸微笑地坐在草地上,看着孙连裕与周婉玲。纪晴伸手示意要大家安静,说道:「孙排长有事要跟周排长说,请大家安静。」医疗排的姊妹大多知道孙连裕要表白,所以饶有兴趣的围在一边,准备看孙连裕表演。周婉玲则是一脸不明所以,问着孙连裕道:「孙排长…要跟我说甚么事?」孙连裕胀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道:「第…第一次哭,是因为遇到你。第一次笑,是因为…你不在。第一次笑着…流泪,是因为…因为…不能拥有你…」话还没说完,几位姊妹就知道孙连裕因为紧张说错了,无不哈哈大笑。孙连裕自己也懊恼万分,脸色胀红。女主角周婉玲则是摀着嘴笑,虽然她听不懂孙连裕再说些什么,却也知道他在跟自己表白。 有些女孩子看孙连裕这么认真了,开始起鬨大喊:「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李子因与赵綺灵走到徐枫芝的身边坐下,李子因说道:「徐教官,等等上完课之后,我们再去同济医院检查看看,如何?」徐枫芝觉得煞风景,假装生气瞪着李子因,说道:「去检查又能如何?肿瘤就会消失不见吗?」李子因顿了一顿,无言以对,他总不能欺骗病人说会好。一旁的赵綺灵说道:「枫芝姊,就去检查一下吧,看看服药的效果如何?或许老天爷眷顾,让您痊癒了,也未可知。」徐枫芝苦笑,虽然明知不可能,却也点头答应。 李子因见徐枫芝同意到医院检查,才放心地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再次注视孙连裕与周婉玲,只见周婉玲红通通的脸像是涂上一层厚厚的腮红,笑容如沐春风,终于在眾人不断鼓舞下,点头答应,引的周围眾人一阵欢呼。李子因笑着摇头,心想:「这就是青春吗?真是令人艷羡。」 李子因刚走进军团指挥部,迎面看见姚龙俊坐着轮椅,被一位年轻军官推了过来。李子因笑道:「姚大哥,伤势可好多了吧!」姚龙俊笑道:「好多了,真是多亏你了。听你卫生连跟刀的小妹妹们说,你们可是花了好几个小时,把手榴弹碎片,一片一片挑出来的!真是辛苦你们了。这样说来,我可要喊你救命恩人了。」李子因说道:「那可不敢当,万万不敢当。」心中不免惭愧,暗想:「姚大哥,这是你命不该绝。如果你注定要死,无脸男子是不会让我出手救你的!你还是感谢老天吧。」 姚龙俊说道:「好了,自家兄弟不说客套话,我这条命是你帮我捡回来的,这恩情我可住在这里了。」说着,姚龙俊比了比自己的心。而站在姚龙俊身后的那名年轻军官,也向李子因敬礼。李子因谦逊的回礼后,才问姚龙俊道:「姚大哥,这位同袍气宇轩昂,不知怎么称呼?」姚龙俊说道:「他是我的得力手下,第三旅第一连的连长,曾宝城连长。」李子因伸出手与之握手寒暄一番,但心中却有一股奇怪的想法:「这个曾宝城…,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或者说,我在那里听过这个名字?」与姚龙俊寒暄两句后,李子因便回到自己办公室,处理一些文书作业。 一个多小时过后,李子因想说徐枫芝应该已经上完课,正想去开车接徐枫芝到医院检查,走出军团指挥部时,李子因的脑中闪现出一则讯息:「曾宝城…不就是宋雪凝照顾过的病人,因为年纪太大,被用束缚带绑着,结果引起他的黑道儿子曾赐强的不满…。」李子因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有三个年轻军官,正合力把姚龙俊抱到车上,而曾宝城正是三人中的其中一人。李子因的脑中又再度涌现一些画面,正是自己刚刚穿越到这个年代,第一次遇到姚龙俊的那间小酒馆,「原来,这几个人之前在酒馆就遇过了,难怪觉得眼熟。」既然弄清楚了自己为何觉得眼熟,李子因也就淡然一笑,只觉得还真是有缘,居然可以在不同年代、茫茫人海中遇到同一个人两次。 车子开往同济医院的路上,经过了市区,遇到一群抗议的人潮。李子因觉得新奇,心想「原来民国初年就流行抗议游行了,只是不知道抗议的内容是什么?」李子因原本想研究一下抗议的白布条写些甚么,但刚好车子前方清空了,李子因只好继续往前开去。到了医院后,李子因、徐枫芝与赵綺灵等三人,便进到医院。得知李子因、徐枫芝等人要来,马威廉等人已经在院中等待。进到院长室,马威廉随即请人安排徐枫芝的检查,自己则和李子因聊着天。李子因抚摸着手腕上的手錶,问道:「对了,院长,不知道,那一位老牧师…,回来了没有?」马威廉摇头说:「真是不巧,蓝保罗牧师已经从南京回英国了。」李子因惊道:「回英国?还会再回来吗?」马威廉说:「会的,只是,还不确定何时?」 正当两人说着话时,一位护理长衝进了院长室,焦急的说道:「院长…不好了…」马威廉皱眉问道:「甚么事?」那位护理长气喘吁吁地说:「我们…我们医院,被包围了…!」 第42章 非基督教运动 「医院被包围了?」听到这句话,李子因不明所以,马威廉同样也一头雾水,问道:「被谁包围?」那名护理长强行压住心中慌张,镇定的说道:「有抗议民眾,说要抵抗帝国主义侵华,反对西方文化与宗教入侵中国,已经把我们医院团团围住,要我们…滚出中国。院长…再不处理,恐怕,他们就要衝进来破坏医院了。」李子因与马威廉同时一惊,李子因想到,再来医院的路上有示威抗议的群眾,竟然是抗议西方宗教入侵中国?马威廉与李子因赶紧走出院长室,来到医院门口,果然,一片黑压压的群眾,已经包围住医院。李子因心中觉得这件事绝对不是简单的示威抗议,于是借用医院的电话,找到了章汉毅的传令官沉鸿钧…。 人群中有一位主事者,正带领群眾高呼口号,见马威廉走出医院,伸手示意群眾禁声,自己则说道:「请问是同济医院院长吗?」马威廉点头说道:「是的,我是院长马威廉。」那人也点头示意道:「你好,我姓汤,名公宪。今天来此,是要向您陈情的。」说着,递出一封信给马威廉,说道:「我谨代表中国民眾,请贵院即日起撤离中国,否则后果自负。」马威廉脸有难色,正不知是否该伸手去接那一封信,李子因却已经走了过来,接过信件,说道:「我中华乃泱泱大国,你怎敢自称代表中国民眾?你确定所有中国人民都跟你一样无知?」 汤公宪闻言,怒不可遏,但见对方穿着东北军的军服,强作忍耐,反驳道:「你说我无知,那我倒想请教你。我们发起这非基督教运动,为的是反帝国主义的侵略,无论是实质的,还是文化、宗教上的侵略,我们都予以拒之!我如此为国为民奔走,何来无知之说?」李子因摇头说道:「我肯定你为国为民奔走的节操高尚,但还是要数落你的无知。你可知道,歷史潮流的走向,是有一定轨跡的!你说儒家思想为何可以在中国流传千年?那是儒家传播的中心思想是忠君爱民,顺应了歷史潮流。为何孙先生可以领导四万万同胞,一举推翻满清政府?因为那也是顺应歷史潮流。所以你听出来,如今的歷史潮流,是流向何方了吗?」 汤公宪想出声辩驳,但李子因是何许人?那可是号称与人吵架不曾输!看清了汤公宪正想开口,赶紧大声接口说道:「没错,就是大家心中所想的,更加民主、更加自由。」李子因此时已经变成公眾演讲了,滔滔不绝的说道:「我们爱民主、争自由。可知何谓民主?那就是眾人之事,由眾人决议。何谓自由,那就是在不影响他人的情况下,自己决定自己想做的、想说的、想相信的…。对我这个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人来说,基督教是什么?就是一个宗教,一个信仰,一个教导与人为善的组织…。他跟我们中国传统的佛教、道教有何不同?我觉得本质上差不多。那你信还是不信…」顿了几秒,看着现场的民眾,每个人都静悄悄地看着李子因,李子因发现,自己的说词应该打动某些人了,于是继续说道:「信不信当然是由你自己的自由决定了!自古以来,箝制人民的宗教信仰,就等同是限制人民的思想自由,这一直以来都是独裁者喜爱採用的手段。如今,我们不但没有去维护我们自己的信仰自由,反而去做独裁者箝制思想,这种与歷史发展潮流不符的举动,能不让人心痛吗?」 再次,李子因观察群眾反应,发现有几个人已经点头认可。但汤公宪可不准备认输,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为了自由,你可有曾体认过,欧美列强使用这种软式侵略,意欲同化我国同胞,消除我中华民族的传统?」李子因哈哈笑道:「如果你真是这样想,那就显得你更加无知了!我中华民族五千年歷史,经歷过多少次文化融合?中华民族文化有无消失?没有,不但没有,反而更加炫丽、灿烂。如今你们採用这种方式,以为赶走基督教,就是赶走帝国主义,这样无知的想法,跟义和团有何分别?」 汤公宪眉头一皱,还想说些甚么,但其身后走出一个人,对着李子因怒道:「公宪,像他这种汉奸走狗,根本不需要多言,如果同济医院的院长不愿接受我们的陈情书,不愿滚出中国,那我们就动手。」说着,一个手势,要指挥群眾往医院里衝。原本一起跟来的群眾有数百,但或许是被李子因说服,此时听从号令往前进逼的,只剩寥寥数十人。李子因掏出手枪,说道:「我或许杀不死所有人,但至少前几个可以,你们儘管可以试试。」 此时,看到手枪,这群抗议群眾停住脚步,大家面面相覷,不知是否该继续往前。指挥大家前进的那名男子则说道:「大家继续往前,他不敢开枪的!」那名男子,一个人继续一步一步往前迈进。汤公宪焦急地喊着:「伍明则…伍兄,你要小心哪。」李子因则瞄准伍明则,心想只要跨过最后一阶的阶梯,李子因便开枪。就在此时,许久不曾现身的无脸男子,赫然出现在人群中,李子因表面上古井无波,心中却一阵惊惧,心想:「怎么无脸男又出现了,是要来阻止我杀这个伍明则的吗?」突然一阵枪响划破天空,吓得抗议群眾许多人纷纷寻找掩蔽物,李子因纳闷道:「我没开枪啊!怎么会…」 此时走进一群东北军,每个人都荷枪实弹,当头的人正是郭慕成,只见郭慕成喝道:「所以人在不退开,等等一律抓进监牢侍候。」汤公宪看见郭慕成时一脸错愕,说道:「慕成兄,怎么是你…?」郭慕成对汤公宪摇摇头,然后放声说道:「所有群眾听着,我命令你们马上离开,不得聚集于此,否则轻则逮捕,重则现场射杀。」说完,所有士兵持枪站在医院门口,把群眾与医院分隔开来。 抗议民眾当然不傻,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是不会跟东北军硬拚的,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慢慢散开。郭慕成来到李子因面前,说道:「老弟,幸好你在这里,徐教官与医院,应该都没事吧。」李子因点头说:「都没事。」郭慕成点头说:「我是老帅派来的,这个非基督教运动,是全国串联的行动,各地纷纷上演,我们这里还算好的,有些地方,教堂被烧,传教士被杀害…唉!」郭慕成叹了口气,又接口说道:「军团长等等就来,我先到其他地方平息这场动乱。」便带领士兵离开。见郭慕成离去,马威廉等一眾医院高层,无不向李子因道谢,如果不是刚好李子因在场,人员会不会伤亡不知,但医院的一些硬体设备,难免会遭殃。 而郭慕成离开没多久,果然沉鸿钧就开车,载着章汉毅来到同济医院。李子因与马威廉等人一起迎接了章汉毅下车。章汉毅慰问了马威廉一番,眾人来到医院外侧的一座小型花园,章汉毅才让院方人员各自忙去,自己则与沉鸿钧、李子因等人坐在凉亭。章汉毅问道:「枫芝…病情…还好吗?」李子因快速的在脑中思考了一下,决定说出实情。于是说道:「不是很好…」李子因整理一下讲法,便将所有事情跟章汉毅说。章汉毅听完,没有说话。半晌,才向沉鸿钧说道:「鸿钧,这…我有点渴,可否帮我去找些喝的。」 一样沉浸在震撼情绪中的沉鸿钧,整整过了五秒才反应过来,便离开去找茶水。沉鸿钧前脚才走,章汉毅的泪水便流了下来,哽咽地问道:「还能活多久?」李子因想了一下,说道:「多则三五年,少则…唉!」章汉毅擦了擦泪水,说道:「你认为…,我该不该让她知道…我知道了!」李子因摇头:「别…,别让她知道。最好一切如旧,这样,她才能过得安心!」章汉毅深吸了一口气,答应说:「好,就依你。」 检查完毕,徐枫芝在赵綺灵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看到章汉毅居然出现医院大厅,吓了一跳,想到是不是有人洩漏的自己的病情,急忙问道:「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章汉毅说道:「刚刚这里有人抗议示威,差一点就衝进医院了,我这才带人来看看。」徐枫芝惊讶道:「竟然还有这种事?」章汉毅说道:「可不是吗?我听到我的爱妻还在医院检查,竟有暴民想衝入破坏,我岂能让这事发生?」徐枫芝笑着啐了一口道:「爱妻?有这么夸张吗?」章汉毅对着李子因问道:「子因,这检查报告出来了没啊?我的爱妻,身体状况可还好?」徐枫芝闻言,身体一颤,急忙向李子因使眼色。 李子因知道章汉毅这是故意问的,回答道:「嫂子身体状况尚可,只不过身子骨有些虚弱,平常不可太过操劳,其他倒是没有大碍。」徐枫芝轻嘘了一口气,笑着向章汉毅说道:「你看,我平时就说我的身体没啥大问题,你总是不信。」章汉毅伸手牵着徐枫芝的手说道:「我信了,我都信了,从今起,你说什么,我都相信。」章汉毅的眼神中,闪烁着一道没有人看见的苦涩泪光。 第43章 反辽战争 1928年4月28日上午十一点零九分。大帅府上下人满为患,喧闹异常。由于江春泰已经升任第一军团第四旅的旅长,被派往丹东,镇守鸭绿江口,因此张羽庭借调李子因过来大帅府,充当随行医官一职。此时的李子因,正坐在大帅府会议室的最角落,旁听着一场会议。这场会议的参与者,无不是整个东北的权力核心,除了第一军团的章汉毅,还有东三省的执政核心人员,各军团要员,连同东北军参谋部的总参谋长杨凌阁,都参与这场会议。 李子因虽然无权发言,却因为能参与这种可能名留青史的会议而感到骄傲。坐在李子因身旁的,正是沉鸿钧,一样是虽然能参加会议,却无权发言的基层军官。不过沉鸿钧对东北军政高层却瞭若指掌,正在一旁小声地向李子因介绍。「现在发言的这个,叫章羽相,名字与大帅只差一个字,别人以为他们是亲兄弟,其实不是。只是拜把兄弟,但感情比亲兄弟还亲!」沉鸿钧详细的介绍道。 章羽相手指着外面说道:「现在,大帅府里里外外挤满了人,都快要炸开锅了,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观光?当然是为了非基督教运动被逮捕的这些人。这些人可不是甚么平头百姓?那领头的几个,例如伍明则,那可是大学教授,这群人被捕,甚至可能因为通敌叛乱罪被判死刑,你说我们若杀了这群人,那还不成为全国公敌!」章羽庭点点头,点名问道:「凌阁,你是参谋部的总参谋长,平时点子最多,你怎么看?」 杨凌阁左手摸了摸鼻子,说道:「我则认为,其实这群人有没有反基督教,甚至有没有杀害传教士,我都不关心。基督教本来就是洋教,在中国受到排挤也属正常!我关心的,却是谋划这场运动的背后势力。」说着,杨凌阁从身上取出一张文件,说道:「这是我方军情局传来的消息,策画这场运动的背后势力,可能是苏联特务与中国共產党两方合作。苏联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搅乱中国与欧美之间的矛盾,好坐收渔翁之利!那共產党图的是甚么?当然是颠覆政府,掌握政权。所以这群人,我认为该杀,但不能用现在的罪名杀。这些人排挤基督教,我认为没什大不了,如果因此杀了他们,反而会让群眾对我们反感。」 章羽庭问道:「凌阁,那你认为,甚么时候才是最好的处决时机?」杨凌阁想了想,回答道:「当然不是现在,现在各方的焦点都在注视着我们,放也不是,杀也不是,我建议先关着,搞个审判法庭,把时间稍微拖长一点。或者半年,或者一年,等舆论平息,再来处置这群人。」章羽庭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凌阁,你手中有情报,日本人手中也有情报。我不妨直说了吧!刚刚日本大使已经先来找过我,他们担心,如果释放这群人回去,他们是否会继续听命于苏联,对其他目标袭击?例如日本大使馆、南满铁路。日本大使最后语气平和的说,如果没有处决这批人,以警示其他相关人等,那下个月原本应该到货的日製步枪三万枝,日本高层可能会以安全的理由拒绝交货。」 李子因听完之后暗暗称奇,原来日本与苏俄这么不对盘,这个年代,日俄战争刚打完没几年,仇恨正深呢!章羽相摇头骂道:「这日本人,不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吗?但就算要杀,也必须要暗地里…」杨凌阁则打断章羽相,说道:「没用的。日本的态度就是要我们表明立场,让我们跟苏联撕破脸,所以我们如果用两边讨好的策略,最后反而会两边得罪。不如,就暂时先选择与日本密切合作,暗中培养我们自己的实力。」章羽庭拍板定案道:「那就处决吧,叫军法处的人拟个声明稿,声明稿发布的三日后行刑。」 1928年5月1日上午七点三十分。李子因一早就来到大帅府,属于自己的一间小办公室,而且军衔也调升了。以前是卫生连上尉连长,现在则是少校随行医官、兼任卫生连连长。除了李子因以外,抱得美人归的孙连裕也升官了,由排长升任为卫生连副连长。刚到办公室的李子因,正准备喝杯咖啡,章羽庭的传令官孙登明也走进办公室,说道:「这么早就到办公室了!」李子因也笑道:「你不也是吗?孙副官,话说,大帅都是这么早上班的吗?」孙登明点头说:「大部分是的。唉,又有几个人知道,这个位置,不好坐。」顿了一顿,孙登明又说:「等一会儿大帅要与几个首脑人物开会,既然你已经来了,就跟我进去旁听吧。」李子因说道:「这个…,可以带咖啡进去喝吗?」孙登明笑道:「可以,只要别喝出声响,就没人管你。」 大帅府会议室中,连同章羽庭在内,共有十二个东北首脑人物在内开会。带了一杯咖啡进来的李子因却不敢喝,因为现场太安静,气氛太肃杀,彷彿连掉一根针都能听闻。章羽相丢了一份报纸在桌上,说道:「昨天人民日报的社论,说咱们是刽子手,箝制东北的民主发展,把整个东北带向一人专制的回头路,极度亲日的外交政策,使得我方与日本已经不在对等的位置上,宛如儿皇帝一般…。极尽难听的评论,已经在整个东北,乃至整个中国发酵!我认为,需要做些甚么,挽回一下我们的声誉。」杨凌阁说道:「这个恐怕不是目前最棘手的。昨天,巫子玉已经发佈电报,声讨我方残暴的行为,准备联合各方势力筹组讨伐军,近日将与我们宣战…!」章羽庭哼了一声,说道:「筹组讨伐军?不过纸上谈兵而已,想藉由其他势力削弱我们的实力,难道其他军阀头子是笨蛋,看不出他巫子玉的伎俩?与其担心外在的敌人,我还是比较担心我们自己内部…。」 章羽相不解问道:「内部…,羽庭啊,你这话,什么意思?」章羽庭说道:「其实,我暗中一直在观察国民党与共產党对我东北的渗透。国民党还好,毕竟南京政府离我们十万八千里。但这苏俄就不同,近在直尺,对我东北虎视眈眈!而伍明则是中国共產党的北方负责人,也是苏俄共產国际组织的中国代理人,这样的人我不杀,杀谁?」 会议进行到一半时,有个传令兵急急忙忙跑进来,递了一张纸条给孙登明,并在其耳旁说了甚么,孙登明脸色一变,惊道:「你确认…消息无误?」那传令兵篤定的点头。孙登明点头说:「好,我知道了。」那传令兵退出去之后,孙登明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出大事了,唉!」坐在一旁的李子因还来不及问发生什么事,孙登明已经站了起来,往主席章羽庭的位置走去,正在发言的杨凌阁,知道若不是发生大事,孙登明是不会这样直接走到主席台的,也因此暂停发言,静静看着章羽庭。 听着孙登明报告的章羽庭,一开始还能保持笑容。等孙登明报告完毕,章羽庭先是愣了几秒,随后勃然大怒,拍桌子大骂道:「妈了个巴子,这吃里扒外的傢伙。」章羽相问道:「羽庭,发生了甚么事?」章羽庭怒道:「郭慕成这傢伙,宣布独立,举兵反辽!」此话一出,满室皆惊,就连来自未来的李子因也吃惊不已。因为,没有好好读歷史的李子因,压根不知道歷史上还有郭慕成反辽这件事。章羽相对着孙登明说,:「登明,郭慕成的宣言都说些什么?说来听听。」 孙登明站起身来,拿了张纸条读道:「即日起,吾投身反辽。皆因不忍目睹东北军最高首领章羽庭,擅杀异已,亲近小人!特此公告天下,愿眾生为证,若不完成三大件事,除非身死,否则绝不罢兵。第一,章羽庭退位,还政于民。第二,杨凌阁等宵小,亲日之外交政策误国误民,即刻逮捕下狱。第三,承认共產党合法地位,不再对其进行迫害…。」章羽庭虎目怒视章汉毅,道:「你们第一军团,拿我的粮餉去发展势力,然后再来反我,这是甚么道理?」章汉毅表情略显慌张,额头沁出些许冷汗,正不知如何辩解,章羽相缓颊道:「羽庭,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责怪汉毅。而是该想想如何应对?」杨凌阁认同道:「副总司令说的是,郭慕成为了平復非基督教运动,军队驻守在新民,与瀋阳只隔一条巨流河,我们应该速派军队前往。」 1927年5月6号上午八点四十五,章汉毅再次率领第一军团踏上征途,手下第二旅与第三旅,隔着巨流河与郭慕成对峙。至于李子因,因为已经升任大帅随行医官,所以并没有再次带领卫生连上战场,只能在大帅府担心着眾人的安危,尤其是纪晴。随着战事的展开,因为在章羽庭身边,所以李子因对整个战局的消息掌握得十分清楚,只可惜听到的都是坏消息,郭慕成不愧是战术教官,採取稳扎稳打的策略,一步步进逼。这一日,李子因听说自己居住的军眷村已经沦陷,心中一片焦急,十分担心李忆良母子的安危,但随后想到,自己与郭慕成其实也算熟悉,知道以他的个性,即便拿下军眷村,也不可能对无辜居民下手,更何况,这军眷村也住着许多郭慕成手下的家眷。 听闻战事连连失利,姚龙俊拄着拐杖来到章羽庭的办公室,请求道:「大帅,求你让我回到战场吧,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现在整天在家休养,全身骨头都快生锈了。」章羽庭疑问道:「你的能力我不怀疑,只是,你这身子骨…,确定没问题?」姚龙俊拍胸脯保证道:「没问题,我自幼习武,身子骨硬挺的很。」章羽庭不置可否,转头看着李子因道:「子因,你是医师,你怎么说?」只见姚龙俊投来热切恳求的眼光,李子因清了清喉咙,说道:「姚旅长身体应该没问题,不过…,如果想确保万无一失,或许,必须带上我!」 第44章 製造孤儿的战争 听李子因这么说,章羽庭先是一愣,然后才笑骂道:「妈了个巴子,还有你们这种要求上战场的法子?算了,就依你们。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他妈的活着回来见我!」章羽庭的同意,让姚龙俊与李子因相视一眼,心中放下各自的一颗石头。三日后,巨流河边的第三旅驻扎地,在砲弹与机枪声正交织出一股令人胆寒的乐章,姚龙俊正指挥着手下还击。而章汉毅与李子因在一旁,竟像无事人般喝着茶,偶尔砲弹爆炸传来阵阵灰尘,在茶里加料,章汉毅与李子因照喝不误,也不知喝进几公斤尘土了。 章汉毅纳闷道:「我比较好奇的是,郭慕成反辽也就算了,他手下第一旅的兄弟难道个个都反?他们可是货真价实的东北人,有不少人亲人眷属都住瀋阳的。」李子因摇头道:「他们或许是被蒙蔽了,说不定,郭慕成告诉他们第一旅的兄弟说,巫子玉已经打进瀋阳了,我们要回防解救亲人!」章汉毅说道:「这个的确有可能,如果…第一旅的基层官兵,确实都被郭慕成蒙蔽,那我们就该採取…。」章汉毅想了一下,随后,整个人像是触电般跳了起来,说道:「心理战!我们採取心理战,瓦解第一旅兄弟的顽抗心理!」 经过两三天的准备,章汉毅让人印製了两千张传单,并透过飞机投放。除此之外,为了预防有人不识字,看不懂传单,章汉毅另外准备了三架大型喇叭,请人日夜透过麦克风日夜向对岸宣传,让他们「不要在自己人打自己人,赶紧回家与家人团聚!」自从章汉毅採取心理战之后,不知是错觉还是事实如此,郭慕成的第一旅进攻火力开始减弱。并且不时有第一旅的逃兵从对岸「叛逃」回家,章汉毅对这些人的态度就是,只要不是主使者,一律「投降即无罪」。又过了数日,第一旅的防守开始松动,有节节败退的趋势,姚龙俊与江春泰一左一右夹攻,开始把郭慕成围着打。李子因眼见大势底定,因为担心军眷村中李忆良母子的安危,所以向章汉毅告假。而章汉毅也认为李子因是大帅府的人,并不是参战的部队人员,所以虽然战事还没结束,也就准李子因回去一趟。 万分火急的回到军眷村,李子因远远的就看见一道道黑色烟雾。心中暗叫不妙,李子因催动油门,沿路上并没有看到甚么熟悉的村民,偶尔看见几个东北军的士兵从村子口经过,李子因根本来不及叫住问话。好不容易回到了住所,李子因急忙衝进屋子,前后查看,嘴巴不断大声喊着李忆良母子的名字,却完全不见人影。焦急的李子因走出屋子,他虽然不断告诉自己:「没事的,老院长不会有事的。否则,他以后怎么照顾我?」但心中还是一直有股不祥预感,挥之不去。沿着屋子后的一条小径,李子因走到一处野林子,这是李忆良最喜欢来玩的地方,李子因告诉自己,或许,他们母子已经找到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也说不定。 连续找了几个李忆良平常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找到人。正当李子因心中揣揣不安之际,来到一颗茂密大树的树下,树上竟然传来阵阵的叫喊声:「大口子叔叔,我在上面。」李子因心中狂喜,猛的抬头一看,竟然看见包含李忆良在内的五个孩子,原来是躲在树上。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孩子,焦急地骂道:「臭蛋头,你怎么出卖咱们?」李忆良解释道:「他是我叔叔,不是坏人,放心吧!他会带我们去找妈妈。」几个孩子半信半疑,但也无可奈何,因为肚子实在饿扁了,只好选择相信李忆良,爬下树来。 李子因从身上拿出一些乾粮分给孩子们吃,并问道:「孩子们,你们爹娘,都去哪里了?」孩子们正狼吞虎嚥的吃着食物,只有一个小女孩,眼眶一红,哽咽道:「爸爸妈妈…,被坏人抓走了!」李子因纳闷的自言自语道:「被坏人抓走…,是郭慕成的手下吗?他们抓这些老百姓做甚?」那个年纪最大的孩子吃完食物,抹了抹嘴,说道:「我有偷听到那些坏人的对话,说甚么…他们人手不足,所以男的先押到前线挖壕沟,女的抓到集中场做劳动…。」李子因不知道集中场在哪里,但前线却是知道的,只是现在带着这些孩子们,当然不可能到前线去,只好先带他们回家。 孩子们吃了些麵后,加上连日来的担心受怕,纷纷支持不住,倒头便睡。李子因告诉那个大孩子与李忆良道:「我出门去找你们的父母,你们说的那群坏人,应该已经往后撤退,不会再来了,你们乖乖在家里等着,我很快回来,可以吗?」那个大孩子拍拍胸脯说道:「没问题的,我看着这些弟妹,叔叔你回来之前,我不会让他们乱跑的。」李子因摸了摸孩子们的头,便出门去了。 李子因开着车,越接近前线,建筑受到战火波及,越是残破不堪。已经到了晚上,方圆数里竟然没有一盏灯火。车子绕了个弯,李子因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红十字标记,兴奋道:「这是…卫生连的野战医院!过去打探消息好了。」下了车,刚走出车门,便有许多熟悉的声音,惊喜地喊道:「李连长…,您怎么来了?」李子因忙向眾人打招呼,突然看见一道倩影出现眼前…,虽然她的秀发凌乱,脸上灰尘、血渍、汗水交杂,但只那双灵动的双眼,便叫李子因魂牵梦縈。纪晴笑容灿烂地说道:「大口子…连长,怎么到前线了,你不是应该在大帅府吗?」李子因说道:「请假了,回去家里看看。」纪晴当然也知道军眷村沦陷的消息,着急道:「翠玉姊与小蛋头还好吗?」李子因说道:「小蛋头没事,但村子里许多大人都被抓到前线劳动,所以,我来看看。」纪晴恍然大悟道:「难怪…,我刚刚诊治的病人,有几个是村子里的军眷,我才想说他们怎么会跑来前线。」 此时,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喊道:「连长…,李连长…。」李子因转头一看,原来是孙连裕。只见孙连裕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说道:「太好了,原来,连长你刚好也在!」李子因问道:「甚么事?看你一副着急的样子。」孙连裕说道:「我们的前线,已经推展到兵工厂那边了,郭慕成的人,眼见守不住兵工厂,竟然自己引爆火药,现在,双方损伤的人员都不在少数,还有许多平民百姓被临时抓来劳动的…。」李子因心头一紧,寻思:「那孩子说的集中场…,莫非,就是兵工厂。」着急道:「那个兵工厂在哪里?我们赶紧过去救人。」 李子因、孙连裕、纪晴与第一医疗排的姊妹们到达兵工厂时,只见火光冲天,东北军的士兵们不断救火,并抢救困在当中的人员。李子因指挥着医疗排开始行动,虽然说他不是这次战役的卫生连指挥官,但眾人却还是对李子因非常信服。伤患陆陆续续被抬出火场,有些严重的伤患也由李子因亲自动手处理。正当李子因刚处理完一批伤患,只见纪晴哭红双眼的出现在李子因面前,哽咽道:「大口子,翠玉姊…找到了,她…快不行了。」李子因心头一震,连忙跟着纪晴来到一付担架前。眼前这人,哪里认得出是谁?只见全身衣服几乎已经与血肉熔合到一起,头发烧焦捲曲成球状,脸部五官已经不可分辨,只剩下眼神,或许还能分辨一二,但手上的龙凤鐲,却还是清楚可辨。 李子因跪在一旁,看见如此重伤的张翠玉,是万不可能救活了,悲从中来,流泪道:「翠玉姊…,我是子因小叔子,你…有甚么话要说吗?」李子因知道,受如此重伤还憋着一口气,张翠玉定是有话交代。只是吱哼几下,声带早已烧伤变形,张翠玉根本无法说话。李子因赶紧说道:「大嫂,不用担心小蛋头,我们会照顾他的,你放心吧!」张翠玉眼角滑下泪珠,但彷彿还有话说。纪晴擦了擦眼泪,说道:「翠玉姊,我们不会跟小蛋头说你已经…。我们跟他说,你到很远的地方,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张翠玉或许知道自己被烧的不成人形,不想让小蛋头看到作恶梦,听到纪晴这样说,才满足的微笑,终于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此辞世。 李子因与纪晴万分不捨,跪在地上痛哭失声。哭了好一阵子,想起家中还有李忆良与几个毛头小孩,李子因强打起精神,与卫生连眾人道别。回到军眷村家中,看着五个小孩睡得香甜,李子因心中忽然有一种踏实感…。替孩子们盖好被子,李子因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才退出房外。 三天后,这场史称「反辽战争」的歷史大戏,终于落幕。走投无路的郭慕成,连同妻子被东北军俘虏。对于章汉毅而言,郭慕成是曾经的老师,现在的亲密战友,当然必须想办法拯救。但对杨凌阁而言,郭慕成可是政敌。因此,趁着章汉毅人还在前线,杨凌阁在最高军事会议时,力主郭慕成夫妻当场格杀,并把尸体掛在城头曝尸三天,以求警示心怀不轨之徒,而这个提议,虽然有些人不接受,但重点是章羽庭点头了。因此,郭慕成夫妻被枪毙,郭死时只有43岁。这个消息传到章汉毅耳中时,章汉毅悲慟不已,当然,对杨凌阁的仇恨,也更加深了。 第45章 火车上的幻景 战争暂时告一段落,当初被掳走的男男女女,陆续回到村子中。李子因左手抱着小女孩小桃,右手牵着与李忆良差不多大小的小豆儿。纪晴则牵着小斌与李忆良,年纪最大的虎头走在前面领路。走了不久,虎头指着前面一间破旧的茅草屋,说道:「那个就是小斌的家…。」李子因点头,牵着小斌走到门口,刚要敲门时,房门刚好打开,一个老妇人走了出来,说道:「谁啊?谁来了?」那妇人佝僂着身子,眼睛瞇成一条线,毫无生气。小斌兴奋的衝了过去抱住老妇,口中喊道:「奶奶,我回来了。」那妇人兴奋地抱住小斌,哽咽的说:「你回来了,小斌,奶奶还以为你…呜!」看着祖孙两人相拥而泣,李子因与纪晴也十分感动,尤其是纪晴,也不断在一旁擦泪。 送回了小斌,李子因也把小豆儿送了回去,小豆儿的父母千恩万谢,想留李子因等人吃饭,但李子因说还有两个小孩子要送,所以婉拒了。来到小桃子的家,只见家中凌乱,却不见一人。李子因问了左邻右舍,知道小桃子的父母自从被抓走后,便没有再回来过,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李子因只好对小桃子撒谎说道:「你爹娘可能是被带到比较远的地方去了,要很多天才会回来,不如,先跟我们回去等你爹娘来接你,好吗?」小桃子竟然异常乖巧懂事,也不吵闹,只是红着眼眶说道:「好。」说着,小桃子走到邻居陈叔叔的跟前说道:「陈叔叔,我爹要是回来了,让他赶紧去接我,我很想念他的。」那位「陈叔叔」对于小桃子的乖巧懂事也异常感动,蹲下身子摸着小桃子的头说:「叔叔知道了,我一定告诉你爹娘。」 回家的路上,气氛格外沉重压抑。战争发生前,虎头与母亲相依为命,但战事发生后,虎头的母亲也不知去向,只好跟着李子因、纪晴回家。而对于张翠玉的去向,李忆良当然也多次询问,李子因一样以「可能被带到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后才会回来。」为藉口搪塞。李忆良当然也会哭着想找母亲,但毕竟孩子性格,如今又多了两个玩伴,三个孩子互相陪伴,稍解彼此心中苦闷。 1928年6月1日,章羽庭准备动身前往北京,主持北洋政府与南京国民政府代表谈判,并发公文给相关随行人员,准备三日后动身。李子因身为随行医官,当然是随行人员之一。纪晴虽然不用跟着到北京,但万一到时候又有什么任务,需要出差几天,家中的三个小孩该如何是好?就在李子因苦苦思索该怎么做比较好,赵綺灵敲门后走进办公室,递给李子因一份文件,说道:「这是同济医院寄来的,枫芝姊的检查报告,给您过目一下。」 李子因接过文件,问道:「徐教官的身体状况…好吗?」赵綺灵看着李子因,三秒后才摇摇头说:「有点…,比以前更糟的感觉。」深呼吸了几口空气,赵綺灵继续说道:「枫芝姊还说,这次的郭慕成之乱,死的很多人都是平民百姓,许多小孩都一夕之间成了孤儿。她想与教会合作,她出钱,教会出力,成立儿童托育中心…!」李子因心中一阵激盪,立刻清楚这便是家中三个孩子的最佳去处,虽然心中有万般不捨。李子因点头说:「很好啊,需要我帮什么忙吗?」赵綺灵点头说:「枫芝姊知道您与同济医院的院长关係很好,需要您引介,从中搓合…。」李子因当然一口答应。 李子因开着车,虎头兴奋地坐在副驾驶座,东瞧西看。小桃子则窝在纪情怀里,在后座一言不发。李忆良则静静的看着窗外发呆。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李子因下车,帮忙三个孩子提着行李,走进了一座小花园。这里原本是私塾,但荒废多年,被徐枫芝买下之后,经过整修,刚好成为教会学校的新址。虎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花园,兴高采烈地跑了几圈。小桃子则怯生生地牵着纪晴的手,参观了一下花园。只有李忆良兴趣缺缺,站在学校入口处迟迟不肯进去。李子因轻拍着李忆良的肩膀道:「怎么啦?不想进去参观新学校?你看看,虎头有多开心。」其实李子因也知道,虎头对自己应该是感激,并没有很深的感情,所以能轻松的转换新环境,但李忆良可不同,相处的这段时间下来,李忆良可能把自己当成好友,甚至是父亲了。 李忆良缓步走入学校,忽然抬头望向李子因,眼眶湿润的问道:「大口子叔叔,我妈妈…是不是死了!」李子因万没想到李忆良问的这么直接,有点慌乱的答道:「甚么死了…乱说,只是…不知道在哪里…」李忆良坐在一张石椅上,眼角滑下泪来,说道:「大口子叔叔,你别骗我了。其实,我早就猜到了!我也知道你送我来这里也是不得已,我就只问叔叔一句话,你…还会来看我吗?」这一句话,触动了李子因心中最深层的「孤儿心理」。李子因从小便是孤儿,虽然已经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毕竟内心深处,还是非常渴望有个至亲之人,偶尔可以来探望自己,甚至承诺,将来有钱,一定会接自己出去一起生活之类的话。 李子因蹲在石椅旁痛哭失声,没多久,李子因十分艰难的压抑住心中的悲伤情绪,对李忆良说:「对…对不起,我…我会回来看你的。等我这次去北京回来,再来带你回去住几天。」李忆良点头说好,两人哭了一会儿,李忆良又问道:「大口子叔叔,你跟我说实话,我妈妈…过世了对不对?」李子因心头一紧,知道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住的,于是,把那天的情况说了出来,当然,李子因是不会提到张翠玉受伤多严重,只是说了临终前,张翠玉如何再三交代,要如何照顾李忆良。虽然早猜到这结果,但毕竟证实了母亲的死讯,李忆良还是悲痛不已。纪晴牵着小桃子,远远的看着两人在石椅上哭,也不免悲从中来,不断偷偷擦拭眼泪。 稍微平復了心情,李子因轻抚着李忆良的肩膀说道:「其实,我从小就是个孤儿,也是在这种育幼院长大的。所以当个孤儿没甚么可耻的,重点是你要努力,成为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你父母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李忆良问道:「怎样才能成为对社会有贡献的人?跟叔叔你一样,成为军人吗?」李子因摇头说:「成为有用的人有很多种途径…,例如…,你以后可能也会变成一个育幼院的院长,拉拔很多失去双亲的孩子长大。」 李忆良惊讶道:「我…也有可能…,可以成为院长吗?」李子因点头说:「当然有可能,只要你够努力。将来,你或许会收养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孩子,长的很可爱,只知道姓李,没有姓名…,你可以把他取名为李子因…!」李忆良问道:「李子因?跟叔叔你同名吗?」李子因点头:「是的,就算是…怀念我吧。」李子因心情平復许多,擦乾眼泪继续说道:「这个孩子,可能有点顽皮,常常打架,但你别经常打他、骂他,用心照顾他,他长大后会很有出息的…。」李子因说得起劲,李忆良听的出神,两人逐渐摆脱了互相告别的悲伤情绪。 1928年6月3日,前往北京的火车上。李子因正坐在一节军官专用车厢中看书,孙登明递给李子因一杯啤酒,并在其身边坐了下来,说道:「我们刚出发,估计得好几天才到的了北京,先放松放松。」李子因笑着接过啤酒,喝了一口,说道:「我们就这样一路坐着火车,然后晃荡到北京吗?」孙登明笑道:「哪有这么容易,首先,我们会先停靠皇姑屯站,补给一些用品,然后保护大帅的士兵也是在这里上车,然后会到葫芦岛,大帅会下榻葫芦岛的大饭店,然后是…。」李子因听后,不禁乍舌,这行程的安排跟古代皇帝出巡,好像也没有多大差别。两人聊着天,不知不觉便多喝了几杯啤酒。 不知过了多久,李子因昏昏沉沉的醒来,看到窗外天色昏暗,火车好似停在月台不动,至于坐在对面的孙登明,却不知跑哪里去了?李子因摇摇晃晃走到马桶撒了一泡尿,本想走回座位继续睡觉,却又觉得整列火车安静得太过诡异,李子因不自觉地打开窗户,把头往窗外一探,发现月台上的人也稀稀落落,只有远方一两个行人,动作极其缓慢地行走在月台上。李子因左看右瞧,有股冷意渐渐袭上心头,但又不知冷从何来?正当李子因把头往车子里面缩,眼角馀光撇见上方有一道黑影,慢慢由上往下降。李子因定睛一看,赫然发现是无脸男子,头下脚上的慢慢垂落在李子因的面前。已经很久没有被无脸男子惊吓的李子因,倒抽一口凉气,身体往后弹出,如同虾子般倒飞出去,一直撞到对面座椅,李子因才吃痛的慢慢坐起身来。 李子因再度定睛一看,窗外落日馀暉,虽然接近傍晚,但还未天黑。李子因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又做梦了?」刚刚不知去向的孙登明,正满脸醉意的笑道:「老弟,不是醉倒了吗?怎么摔到下面去了?是不是做了恶梦?」 第46章 皇姑屯事件 李子因抚摸着摔痛的脑袋,问道:「老哥,我们到哪了?」孙登明摇头晃脑地想了一下,才回答说:「应该快到皇姑屯了,这一站是补给物资,不关咱的事,好好休息就好。」李子因头痛欲裂,东倒西歪的爬回座位上,继续呼呼大睡。又不知过了多久,李子因再度醒来,觉得口乾舌燥,正准备找水来喝,但定睛一瞧周遭,李子因不禁寒毛倒竖,惊慌道:「怎么…又做梦了吗?」还是刚刚的那一幕,火车停靠在月台不动,窗外灯光幽暗,人影稀疏。李子因打定主意,这次无论如何,绝不探头出去探查,以免再次被无脸男子吓个半死。突然间,一声轰天巨响,李子因身旁的窗户玻璃被震碎,吓得李子因抱头鼠窜,逃到车厢门口,正准备跨到月台上,转眼却看见一道火龙,正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火车,李子因全身巨震,还来不及反应,便被火龙吞噬。 再次惊醒,李子因汗流浹背,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彷彿刚刚被人掐住脖子一般。李子因用手敲击着脑袋,低声骂道:「他妈的,我到底是做梦还是清醒?」突然看见自己左手的錶带,李子因喜道:「对,看手錶。」只见手錶上的秒针不停跳动,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十点十分。李子因再看对面的孙登明,虽然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但至少让李子因更加放心:「看见这傢伙,我就是在现实世界!只是,好久没梦见的火车爆炸,与好久不见的无脸男子,怎么通通又出现了…。」李子因不断用食指敲击着脑袋,想道:「无脸男子是时空管理者,他一定是出来警告我别改变歷史…,但眼下有什么歷史可改变呢?」 李子因看着窗外,只见月台上东北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也有几个平民百姓正在等车。东北军的基层军官指挥着秩序,大声喊道:「这是军用列车,间杂人等请勿上车,以免犯法。」不远处,有个顽皮的孩子想绕过人群跑到车上来看看,却被他父亲发现,挨了一巴掌。那孩子哭道:「那火车好漂亮,我只想上车看看!」他父亲则怒道:「火车上坐的都是士兵,小心被他们抓走,你就再也回不来了。」说完,便强行拖着孩子离开。李子因心中一凛,只感觉这一幕好像在哪里看过,却又想不起来。随后,有个小姐在人群推挤中鞋跟断裂,差一点摔个四脚朝天,幸好被人扶住,才没有进一步发生悲剧。 李子因惊诧的联想到:「这是我的梦境…,是火车爆炸!但是,这可是大帅的专列,保安做到滴水不露,有可能会爆炸吗?」思考了数秒,李子因突然背脊发凉,用力拍打自己脑门骂道:「妈的,歷史上章羽庭就是死于火车爆炸,不就是日本人的杰作?我竟然犯了这么简单、粗鄙的错误!」李子因急忙起身,想警告一下章羽庭,却发现无脸男子就坐在车厢中的角落,大有一副「胆敢轻举妄动,不妨给我试试。」 正处于两难的李子因,想到这车上,除了章羽庭外,还有保护大帅安危的姚龙俊,另外还有孙连裕、周婉玲等好友,无论如何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李子因小心翼翼的面向无脸男子,缓慢地走过其身边,并自言自语道:「我有我的原则…,有些事我非做不可。例如…我无法眼睁睁看着我的朋友死去…!」走到车厢出口,李子因提着一口气往前狂奔,过了好几节车厢,才又气喘吁吁地上了车。只见姚龙俊正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突然见李子因跑进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着急?」 李子因急忙问道:「大帅呢?大帅人在哪里?」姚龙俊指着前面的车厢,说道:「大帅正在开会,讨论国民革命军北伐的事情。你找大帅甚么事?」李子因着急地说:「姚大哥,我是想跟大帅说,这台专列,可能会爆炸。」姚龙俊皱眉问道:「火车爆炸?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李子因摇头说:「这…,我并没有什么消息来源!就是…要警告大帅小心点!」姚龙俊听着李子因彷彿在胡言乱语,又闻到其身上浓浓的酒味,对李子因说道:「好,我知道了,我会帮着大帅注意一点。」 李子因知道姚龙俊并不相信自己,想把自己打发走,急忙说道:「不是,姚大哥,这事真的很重要,我要去见大帅一面!」说着,便要往章羽庭所在车厢闯去。姚龙俊低声喝斥:「李连长,你疯了吗?」便伸手要按住李子因的肩膀,哪知李子因肩膀一沉,右脚向后扫来,竟夹带着一股劲风。姚龙俊笑道:「臭小子,颇有长进喔。」说着,也踢出右脚,只听得「啪」的一声,两腿相交,李子因重心不稳,往前扑倒。身后数名士兵把李子因强行押住,不让其起身。 姚龙俊吩咐左右道:「把李连长带下火车,让他好生休息一晚,等他酒醒了,再派专车送回来。」左右手下应声,便把李子因连请带推的押了下车。走到月台时,李子因看见无脸男子坐在窗边,虽然他没有五官,无法展示表情,但李子因还是觉得无脸男子应该是在嘲笑自己愚蠢无知。走出车站,李子因知道这样胡搞瞎缠是无法解决事情的,于是假装配合,不再挣扎,与三名士兵走到车子前,正当三人讨论着这一晚要到哪里风流快活,李子因突然挣脱束缚,一手一个砍晕了三人。 翻出车钥匙后,李子因火速上车,并往车站的方向驶去。但是,只见诺大的车站,火车却早已经离去。李子因踩下油门,车子在铁轨旁的草原一路狂飆,直到看见火车的尾巴,李子因才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再度加速时,李子因看着照后镜,吓到差一点尖叫,原来,无脸男子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后座。李子因强作镇定,对着照后镜里的无脸男子吼道:「就算你来了那又如何?这件事老子管定了。」说着,把油门踩到底,车子已经追上了火车。正在想办法阻止火车的李子因,喉咙突然一紧,竟然是无脸男子掐住自己喉咙。随着手部力气逐渐加重,李子因渐渐感觉呼吸不气空气。 火车车厢中,孙登明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头昏脑胀。打着哈欠后,孙登明打开窗户,让阵阵晚风吹拂进来,只感觉通体舒畅。但突然间,孙登明看见一辆车子竟然在草地上狂奔,并且与火车的距离越来越近。孙登明怀疑自己是否在作梦,揉了揉双眼,再次定睛看去时,更是吓得两脚发软。「这…驾驶不就是李子因吗?他刚刚不是在跟我喝酒,何时跑去开车了!」只见李子因双手握着方向盘,但好似有人在后座掐住他的脖子,只见舌头长长吐出,口水直流,眼睛已经翻了白眼,随时就要晕厥。 孙登明跑到车厢口,对着李子因大声吼道:「老弟,你怎么会在车上?你怎么了?」李子因被无脸男子掐住脖子,呼吸已经困难,但仍用尽吃奶的力气吼道:「火…车…爆…炸…」孙登明听得不甚清楚,正想张口再问,只见姚龙俊也出现在车厢入口处,问道:「孙副官,发生什么事?」孙登明指着李子因的车子,惊慌地说道:「李…李连长不知怎么了?开着车狂追火车,一副中邪的样子。」姚龙俊看着李子因,果然一副快要不行了的样子。心中着急的姚龙俊,对着李子因大声吼道:「老弟,把车开过来,我跳上车救你。」但此时的李子因开车前进的轨跡呈现s形,距离火车时远时近,姚龙俊一咬牙,决定自己抓准时机跳。然而此时,孙登明却惊骇地指着火车头的方向吼道:「天啊…,有火光!」 姚龙俊顺着孙登明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火龙由铁轨下方的桥墩窜出,接着听到了一声轰天巨响,姚龙俊惊骇不已,大叫道:「火车…,真的爆炸了。」这句话还没说完,只见前方车厢已经被爆炸的威力震盪开来,纷纷扭曲变形,姚龙俊已经来不及思考,拉着孙登明的胳膊大吼:「快点跳车!」孙登明会意,两人一起纵身往火车外一跃而起。李子因脑中缺氧,已经几乎昏厥,但姚龙俊与孙登明往外一跳,让李子因大吃一惊,强做精神。车子行进的方向如果没变,必会撞上两人,以这种速度撞上,两人就算不死,也要残废了。李子因连忙催紧油门,并把方向盘往左打到底。车子顺利地闪过两人,但因为速度太快,转弯太猛烈,整台车子竟然翻了过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住。 李子因爬出车子,趴在地下猛烈咳嗽,好一阵子,眼冒金星的症状才稍微缓解,但额头、手臂等处疼痛不已,李子因用手触摸,已经流血。看着眼前火车前几节车厢火光冲天,后几节车厢则扭曲变形,李子因忍着疼痛跑了过来,先是看了看跌落地上的姚龙俊与孙登明,只见他们俩身上多处擦伤,但应该没有大碍。孙登明着急地说道:「确认大帅的安全,别管我们了,快去第八车厢!」李子因点头,便急忙奔往第八车厢的位置。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这第八车厢,整车已经陷入火海,车子里的所有人,恐怕是不可能存活的。李子因看见一名士兵被压在翻倒的车体下,下半身已经变形分离,看起来只剩一口气了。李子因急忙上前问道:「这位弟兄,有看见大帅吗!」那名士兵嘴里不断冒出血来,艰难地指着某个方向,李子因顺着那方向一看,竟然发现,章羽庭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第47章 斗不过无脸男子 李子因实在搞不懂章羽庭为何会被甩出车外,这起爆炸案显然是算计好的,而且执行得天衣无缝。犯案者,知道章羽庭等人会在第八车厢,所以等火车的第八车厢经过起爆点时,再予以引爆,因此只要人在第八车厢,那就非死不可。但任凭李子因如何聪明绝顶,也没想到竟然还是自己,间接避免了章羽庭惨死当场。时间拉回十分鐘前,第八车厢正在举行会议,包含章羽庭、黑龙江督军吴君笙等人都参与会议。会议结束后,章羽庭让大家各自休息去,第八车厢只剩下章羽庭、吴君笙等几名军官与小兵。 吴君笙说想小解,所以进了洗手间,而章羽庭突然菸癮犯了,要士兵打开窗户,想来根雪茄。士兵打开窗后,章羽庭隐约听见姚龙俊与孙登明的吼叫声,于是便问士兵怎么回事,那士兵回答道:「火车后方好像有一辆车子跟着咱们,意图不轨!」章羽庭觉得不可思议,居然有车子敢对军用专列意图不轨,于是在那名士兵的搀扶下,章羽庭走到第八车厢的入口处,探头察看,就在此时发生爆炸,章羽庭被甩出车厢,而那名士兵被翻倒的车体压住,性命不保。 话说李子因想不明白为何章羽庭人会在这里,但他也不敢多想浪费时间,救人的时间如何珍贵,身为急诊医师的李子因不会不懂。李子因跪在章羽庭身前,探测到章羽庭已经没有呼吸心跳,正要动手做心肺復甦术,突然眼前闪现出一个人影,一个没有五官的人影…。李子因受惊吓,身子往后一摊,只见无脸男子,缓缓地扬起手中的手术刀,恐吓意味十分浓厚。两人对峙数秒,李子因心急如焚,知道救人的黄金时间已经一秒一秒的流逝了。最后,李子因一咬牙,叫道:「你想杀我就动手吧,大不了被你干掉,所有人忘记我而已。」 已经豁出去的李子因,再度跪在章羽庭身前,开始抢救。无脸男子扬起手中的刀,先是在李子因胸口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李子因只感觉一阵火辣疼痛。无脸男子划出第二刀,胸口鲜血狂涌,已经浸湿了李子因身上的衣服。只感觉头昏脑胀,四肢无力,随时可能倒下的李子因,正咬着牙继续苦撑,就在无脸男子准备划出第三刀时,章羽庭突然一阵咳嗽,嘴里不断吐出血液。原本准备承受无脸男子的第三刀,李子因双眼紧闭,却发现无脸男子迟迟没有行动,再度睁开眼睛时,却发现无脸男子已经不见踪跡。李子因一阵纳闷:「怎么无脸男转性了,这是要放任我窜改歷史,不管我了吗?」摀着疼痛的伤口,李子因叫来几个刚从车厢爬出来的士兵,让他们赶紧到最近的电话联络站,通报瀋阳的大帅府。 车子停在章羽庭的府邸前,几个士兵抬着一副担架把章羽庭送进府邸。李子因则跟随其后,还没进到正厅,就迎来章羽庭的五个老婆,连同媳妇徐枫芝共六个哭红双眼的女人。大太太拉着李子因的胳膊,哭问道:「李医师,我家羽庭…状况如何?可以撑多久?」李子因皱着眉头说道:「状况非常不乐观,能撑多久不好说,但,需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闻言,眾太太们无不掩面痛哭。当天凌晨,李子因在章羽庭府邸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耳中却听到一阵骚动声,李子因醒来,只见原本在视察前线的章汉毅,已经连夜赶回,双眼红肿的向李子因道:「辛苦你了,我爸爸他…还好吗?」李子因摇摇头说:「很不好,你赶紧进去看看他吧。」 1928年6月5日,李子因帮章羽庭注射了些许吗啡,以减轻其疼痛。章羽庭虚弱的向李子因说道:「谢谢你啦,小朋友。」李子因轻拍着章羽庭的手背道:「这是我该做的,大帅,您多休息!」说着转身,要走出房门之前,对着章汉毅使眼色,轻声说道:「老爷子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你…要有心理准备。」章汉毅抹了把眼泪,点头示意。退出房门后,李子因在次坐回沙发打盹,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房间内传来一阵哭喊声,李子因知道是章羽庭过世了,不禁感叹:「一代名人啊,也免不了一死!」李子因又思考着:「说到底,我还是没能救活章羽庭啊。是不是说我挨了无脸男两刀,换来他多活一天?难怪无脸男没有砍下第三刀,因为他知道我延误了将近十秒的黄金救援时间,章羽庭是活不成了。」想到无脸男子,李子因不禁抚摸着胸前的伤口,仍旧火辣疼痛。 章羽庭的过世只有寥寥几人知道,章汉毅密不发丧,是担心东北局势不安。但对李子因而言,他这个随行医官,已经没有上司可医,自然就没事可干。但李子因也想到他的军眷村住处,如今只剩他跟纪晴两人,因为自己在这个年代的时间一天天减少,李子因不想耽误纪晴的青春,所以苦苦压抑心中感情。为了避免跟纪晴朝暮相处,自己把持不住,索性连家都不回了,李子因决定先在办公室窝个几天,之后再想办法。 此时,李子因的办公室外,姚龙俊走了进来,自己找了椅子坐下来。李子因道:「姚大哥,身上的伤没事吧!」姚龙俊说道:「没事,小伤而已。」李子因点头道:「那就好。今天,姚大哥找我…有事?」姚龙俊点头,又站起身来,先看了看办公室外有无其他人,然后顺手把门带上,才又回到刚刚的座位。感觉到姚龙俊的慎重,李子因也不禁紧张了起来。姚龙俊盯着李子因问道:「我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大帅乘坐的那辆火车,会爆炸!」李子因中心一惊,暗骂自己粗心大意。当时只想救火车上的人,所以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火车会爆炸,但事件过后,竟然没来得及想出一个藉口,这可如何推諉搪塞?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来的,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李子因假装镇定的说道:「当初跟姚大哥说,您不信。但我不怪你,毕竟,以当时的情境,的确很难说服你!不过…我也警告过孙副官…。」姚龙俊摇头说:「他忘得一乾二净。也有可能,他当时很紧张,没听清你说的话!孙副官刚刚还问我,你那时为何没在火车上,反而开车追着我们。我跟他解释,你那时喝了点酒,有借酒闹事的状况,被我赶下车。而你那时酒醉未醒,或许心有不甘,才又开车追了过来。总之,孙副官压根不知道,你曾提过火车爆炸的字眼。」李子因点头,又问道:「那其他人呢?例如汉毅,姚大哥有跟他说吗?」姚龙俊摇头说:「没有。明确听到你说出火车爆炸四个字的,除了我,还有几个当时在我身边的小兵,但…那些小兵,都死于火车爆炸了!」李子因问这些问题,一来是了解状况,二来是拖延时间,好在脑中组织一下如何交代的说词。 姚龙俊双手放在桌上,眼睛直视李子因,虽然不在说话,但眼神好像在说:「我说完了,你是否也该回答我的问题。」李子因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把窗户带上,才缓慢地说道:「姚大哥,如果跟你说,我是以推测的手法,猜到火车会爆炸,你相信吗?」姚龙俊狐疑的问:「推测?如何推测?」李子因开始胡诌,说道:「自从我跟在大帅身边当医官,也接触了不少整个东三省的机密。我只能说,最了解东三省的,除了大帅,就属我跟孙副官了!」姚龙俊想了一下,认可的点了点头。 李子因继续说道:「前几天,大帅有接到一份电报,是警备司令戚坤明发的,内容里提到,日本的工程队最近几日,一直在皇姑屯附近放哨警戒,不准人员进出,也不知在进行甚么工程?这是第一个疑点。」李子因伸出自己食指,继续说道:「第二个疑点,南满铁路使用权一直掌握在日本人手里,之前我方申请使用,都得等上十天半个月,但这一次,居然一天就下公文准了。这效率令人生疑,这是第二个疑点!」李子因感觉姚龙俊应该是越来越相信自己所言,所以更加壮胆的扯道:「第三,也是让我肯定火车会爆炸的一个疑点,就是日本人原本有五个军官向我方申请搭乘便车到天津出差,但火车停靠皇姑屯时,我亲眼看见有人鬼鬼祟祟的跟这五个人说了什么,这五个人居然就说因为他们上司改变计画,所以五人不去天津了,改在皇姑屯下车即可。你说,这不令人生疑吗?」 李子因说的大多是事实,例如戚坤明发的电报、五个日本军官申请上车等等。只有撒了个小谎,就是那五个日本军官下车,李子因没有亲眼所见,只是加油添醋的乱说,而所谓的疑点分析却是事后诸葛。不过姚龙俊却是对李子因的话全信了,咬牙骂道:「这么说来,的确是日本人干的了!」李子因疑问道:「怎么?难道外面有什么传言?」姚龙俊点头说:「大帅身亡的消息是被封锁住的,只有少数几个东北军高层知道,这些人只知道大帅身亡,却不知是谁干的,各种猜测都有,除了日本,有人猜苏联,有人猜是郭慕成的亲朋好友,甚至有人猜…是南京的国民政府。」提到「南京国民政府」,李子因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因为他发现,姚龙俊的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第48章 章汉毅的小组会议 送走了姚龙俊,李子因坐在办公桌前,长吐了一口气,暗道侥倖。虽然这一关眼前是过了,但之后,自己是否还会犯下这么明显的错误?每每想到章羽庭火车爆炸事件,李子因就羞愧难当。虽然说这件事不是自己设计的,但这原本可以避免,却被李子因遗忘的重大事件,让李子因深感愧对章羽庭父子。于是,李子因想道:「我在这个年代还有七年多的时间,或许我可以把接下来会发生的歷史事件写下来,以提醒自己,别再犯这种愚蠢至极的错误。」 于是,李子因开始在脑中回忆着中学时期学过的中国近代史,自言自语道:「现在是1928年,章羽庭死后,应该是年底,章汉毅就会与南京的国民政府统一。」于是,李子因在笔记本中写下第一笔资料:「1928年12月东北易帜,全国统一。」又敲了敲脑袋,写下:「1931年,日本发动918事变!」、「1932年,日本扶植溥仪上位,成立偽满州国。」、「1936年8月,西安会谈,国共内战结束,两党联手抗日。」、「1937年,日本发动七七事变,全面对日抗战。」、「1945年至50年,第二次国共内战,共產党胜利,国民党退守台湾。」 洋洋洒洒写了个七八条年代表,李子因认真地思考着是否有所遗漏,正忙碌间,沉鸿钧走了进来,说道:「李连长,在忙啥呢?」李子因神色慌忙地将笔记本收好,这东西要是外流,无脸男子非把自己杀了不可。看着沉鸿钧,李子因忙道:「没甚么事忙,唉,老帅过世了,我这个随行医官,没工作了!」听到李子因提到章羽庭,沉鸿钧也是一脸哀戚,说道:「等等军团长要召开会议,请各位务必参加。」李子因疑惑道:「开会?我职级这么低,能参加什么会议?」沉鸿钧低声说道:「不是正式的会议,受邀者只有八九个,职级有高有低,但都是军团长认为很重要的智囊或者可信任的人,而李连长您,是军团长指定要第一个通知的人。」李子因有点受宠若惊,连忙点头说:「我一定到,一定到。」 上午10点45分,李子因出现在章汉毅的办公室。随后办公室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准备参加会议的人,都是李子因认识的熟人。其中江春泰是从前线驻守地紧急赶了回来,双眼红肿,明显有大哭过,看见李子因时,心情激动,走过来伸出双臂对李子因紧紧的抱了一下。看见人员到齐,章汉毅让大家就座,语气平缓地说道:「今天,找大家来这里,并不是正式、公开的会议。没有会议记录,也没有官职大小,因为我想听到的,是真心话,不是场面话!」章汉毅顿了一顿,眼眶泛红,说道:「我父亲过世了,这个消息虽然暂时封锁,但总有一天还是要公布的。而整个东北的未来,我们还是要及早准备与面对的。我有三个问题,想与各位讨论!」 章汉毅与参加讨论的九人眼神一一交会,然后说道:「第一个问题,也是所有问题的根本,就是,我是否该角逐东北总司令这一个位置?」这个问题刚提出,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人提出回答,无论是讚成或反对。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江春泰,说道:「当然要争,这个位置,谁还能有资格坐?换作其他人来坐,有谁能服?」姚龙俊也赞同道:「我认同春泰的看法,汉毅你绝对是这个位置的不二人选!」 章汉毅点点头,看向戚坤明,说道:「坤明叔,你是东北的老人了,你怎么说?」戚坤明翘着二郎腿,表情严肃地说道:「于公于私,我当然都希望、也支持你去坐这个位置,但,眼前的状况恐怕没有这么顺利!」章汉毅好奇的问道:「哦,坤明叔,对于目前的状况,您有甚么看法?」戚坤明站起身来说道:「首先是章羽相,身为东北的副总司令,照道理说,是应该顺理成章的继承总司令之职。但章羽相与大帅情同兄弟,或许不会去争总司令这个职位!但别忘了,还有一个杨凌阁,这个总参谋长,在军中威望可也不小。更重要的是,日本人想扶植谁?当然就是这个杨凌阁,他可是亲日派的,日本人一直想扶植一个魁儡来控制整个东北,扶植杨凌阁,不就正是日本人所要的!」第一军团第四旅的旅长汪书长点头说道:「戚老说的没错,总司令的职位,除了汉毅与章羽相,我想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杨凌阁、黑龙江省长常英淮与黑龙江督军吴君笙。但吴君笙死于火车爆炸,自不用说,常英淮与杨凌阁是铁哥们,或许会看在杨凌阁的面子上,不会出来争这个位置,因此,这样看起来,杨凌阁还是有机会出线的!」 章汉毅觉得戚坤明与汪书长这两个老人,说的虽然都是事实,但未免有些保守,于是转头看向李子因,问道:「子因,你有什么看法?」李子因咳嗽了两声,他对于东北情势的瞭解,绝对没有在座眾人的深刻,但他可是穿越者,有了解歷史大趋势的优势,所以整理一下思绪,说道:「我认为,军团长应该去争,也一定可以成功出线!」章汉毅眼神闪过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喜色,但表情古井不波的问道:「哦,此话怎么说?」李子因说道:「首先,先谈谈章羽相副总司令。我建议,在总司令推举会议上,汉毅一定要推举章羽相当上总司令!」姚龙俊脸色一变,问道:「这…,我们正在讨论如何让汉毅出线?怎么反而要推举章羽相?」李子因还没回答,江春泰却拍手叫好道:「好主意,这是以退为进。先是推举章羽相,给足了副总司令面子,但羽相叔叔不是个野心者,必不会接受这个位置!」 李子因点头,继续说道:「至于杨凌阁,他是个总参谋长,在军中的确有很大的威望,但威望在怎么大,毕竟都算是后勤单位。我试问在座各位,整个东北五大军团,哪一个军团有第一军团的战力?想做总司令这个职位,没有够大拳头,如何做得安稳?」汪书长、江春泰等人无不微笑点头,李子因虽然说的直白,但却是事实。章汉毅点头说道:「其实,我爸过世前,有召见几个叔叔伯伯,例如第三军团的江瑞山伯伯…。」说着,并向江春泰点头示意,因为江瑞山正是江春泰的父亲。「还有第四军团长谭学忠叔叔,请他们支持我…」说到这,章汉毅眼眶一红,只觉得父亲以届将死之时,还在替自己打算、铺路,但自己却已经没有机会孝顺他了…。 江春泰说道:「如此一来,五大军团我们佔其三,可说是非常稳的了。」章汉毅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好,那第二个问题,就是,我想查清楚暗杀我爸的兇手是谁?我要报仇!」这个问题一拋出,眾人面面相覷,姚龙俊看着李子因,说道:「子因老弟,我可不可以把你早上的推理与所谓的疑点,说出来给大家听听?」李子因一愣,随后赶紧点头说道:「没问题!」心中却暗暗感到好笑,姚龙俊这傢伙简直单纯的可爱,竟然把自己塘塞他的藉口,当作案情的疑点,要分析给大家听! 姚龙俊把李子因早上说的那一套,几乎一字不漏的全盘说出。在座的几个人无不惊讶的张大嘴巴。章汉毅更是说道:「姚旅长…,你刚刚说,火车爆炸前,子因就已经预知了这件事,还试图阻止?」姚龙俊点头说道:「没错,所以刚刚那些疑点,就是我早上去请教子因老弟时,他分析给我听的!」章汉毅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问道:「这个…,那火车爆炸的前后,你可否给我说说!」姚龙俊点头,把自己所知道的前因后果,都跟眾人说了一次。因为孙登明此时没有在这里,无法查证,章汉毅问李子因道:「姚旅长所说,可就是事情的经过?」李子因点头说:「大抵如此!」也说出了自己的版本,只是,依然撒了点小谎。那就是李子因说,自己与孙登明喝多了啤酒,尿急想上厕所。而那时,火车刚好停在皇姑屯,恰巧看见五个日本人匆忙下车。然后就越想越不对劲,才赶紧去向姚龙俊回报,却被赶下了车。 姚龙俊一脸歉然,说道:「都是我不好,如果当时听了老弟的话,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章汉毅觉得,可能天意如此,如果当时自己跟姚龙俊互换位置,恐怕也不会马上就听信李子因所言,所以只是挥挥手,没有怪罪的意思。随后才说道:「坤明叔叔,你是何时注意到,日本人在皇姑屯附近进行工事?」戚坤明侧头一想,回答道:「我身为警备司令,其实早就听说许多将不利于大帅的传言,只是都被我过滤掉了。唯独日本人因为南满铁路扩建计画,迟迟无法得到大帅的同意,进而心生不满!因此,早有传言,日本将派特务行刺大帅。至于皇姑屯附近的工事,进行了好久,大约有半个月吧,我也派人偷偷盯着。我手下告诉我,他们好像在挖坑掩埋什么?除了工兵,还有地雷兵等爆破人员出入,我觉得事有蹊蹺,才发报告提醒大帅注意。」章汉毅咬牙切齿道:「这么说来,毫无疑问是日本人干的了!」 第49章 权力的斗争 汪书长脸有难色,向章汉毅说道:「汉毅,如果兇手真是日本人的话,报仇的事,可要小心谨慎啊。」从未发过言的沉鸿钧,一直以来都只是默默跟在章汉毅身边,但此刻,也难得说了话,劝道:「是啊,大帅生前虽然也不喜日本人,但对他们可说是极其小心的应付,虽说不卑不亢,但也怕有甚么口舌让日本人说嘴。」其实,章汉毅比谁都清楚日本人的实力,因为他曾经接受日本天皇的邀请,到过日本参观军事演习,船坚炮利自是不用说,但给章汉毅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是日本军队的素质与军纪,是当时中国军队远远无法比拟的。 只见眾人反对报仇一事,章汉毅习惯性地问着李子因道:「向日本人报仇一事,你怎么看?」在座的眾人无不觉得讶异,章汉毅竟然对一个小小的连长如此重视,或许,等有一天章汉毅真的当上了东北总司令,应该抱一抱这个年轻人的大腿了。李子因可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针对章汉毅的问题回答道:「报仇是一定要报的,我们跟日本迟早一战,势不可避免。但绝对不是现在,东北军五个军团,如果团结一致,能不能打赢日本尚在两说,更何况除了日本,近一点的还有鲁系的巫子玉,远一点的还有南京国民政府!这对我们而言,都是威胁。」 其实眾人都知道,李子因这样说是给章汉毅面子,东北军五个军团就算团结一致,也绝非当时日本的对手。连苏俄这种庞然大物都被日本打败了,何况东北军这种武器设备都仰仗日本支援的地方军阀?这个道理章汉毅不是不懂,只是需要有个台阶下。因此,章汉毅咬着牙道:「这么说来,我应该要忍耐囉?」李子因点头:「要忍,不但要忍,还要忍耐个彻底。」章汉毅还没说话,姚龙俊就问道:「怎样叫…,忍耐个彻底?」 李子因说道:「绝不对日本透露大帅的死讯,如果可能,找个人假扮大帅,以迷惑日本间谍。与日本人的互动一切照旧,该软就软,该硬就硬!」戚坤明点头说道:「就该当如此!」汪书长问道:「初期的确该如此做,但,大帅的死讯何时才能公布?我们总得送送大帅这人生的最后一程啊!」这句话刚说完,许人多纷纷眼眶微红,章汉毅与江春泰更是忍不住落泪。戚坤明说道:「至少,需要等到少帅坐稳总司令之位。」李子因点头说:「没错,火车爆炸是日本人干的,我想,日本人谁都可以扶植,就是不能扶植一个对自己怀有杀父之仇的人,来做总司令这位置。」眾人觉得有理,纷纷点头认可。 章汉毅说道:「好,既然这笔仇,大家都劝我暂时搁下,那就日后再说。眼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便是,各位觉得,我们东北,将何去何从?」这个问题,对李子因而言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他见证过歷史的发展,但对眾人而言,这个问题却很揪心,以东北目前的情势而言,一是与南方的国民政府统一,二嘛,便是宣布独立,或者至少维持现状。而后者的选项,是日本的最爱,她巴不得你赶紧宣布独立。但如果选择前者,那眾人握在手中的权力、利益等,还能继续掌握吗?于是眾人再度你看我,我看你,难以抉择。过了半晌,江春泰缓缓地吐了一口气,说道:「不好抉择,因为我们是既得利益者。但如果以宏观的角度,以后代子孙的角度来看,我们必是要跟南方统一的。」眾人不置可否,只有姚龙俊眼中闪烁着他人不易察觉的喜色。汪书长点头补充道:「换个方向来说,如果不统一,我们选择独立,除了面对南京政府的讨伐,还得面对日本与苏俄的压逼,说不定,哪一天东北在我们手中丢失给日本人,那我们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这个问题,虽然眾人不是很愿意直白的讨论,却是有志一同。章汉毅说道:「说到既得利益,我相信没有人的利益比我更大,但我依然主张,一定要统一,我们才能在目前这种浑沌不明的国际情势,走出一条路。如果单靠我们,别说应付列强了,就连眼前的日本与苏俄,我们都对付不了!」眾人点点头,却不在说话,章汉毅又说了几句后,便宣布散会。 正当眾人要离开之时,章汉毅对着李子因与姚龙俊说道:「子因与龙俊,你们俩稍等一下。」李子因与姚龙俊不知道章汉毅为何留住自己?于是只能在一旁等待。等眾人退去之后,章汉毅也整理好手边资料,对着两人说道:「跟我去吃个饭,下午与我一起去开会,东北最高军事会议。」李子因吐舌道:「老帅过世了,我以什么身分去呢?」姚龙俊也是皱眉道:「子因,至少你还有旁听过最高军事会议,不像我,连参加都没有参加过!」章汉毅说道:「证人,你们两个是这次火车爆炸的直接目击证人,等等我会让你们发言,把刚才日本人如何炸火车的事情,再说一次。」 东北最高军事会议,李子因并不是第一次参加,但在以往,李子因总是与孙登明一起坐在旁观席,间来无事还可以小声说话,打屁聊天。但现在,李子因与姚龙俊却坐在最中央的会议桌,还是位于章汉毅身边,主席台近在咫尺,让两人浑身不自在。见与会眾人已经差不多都到了,代理主席章羽相两眼泛红,叹了一声,说道:「这是第一次老帅没有与会的最高会议,让我们先默哀三分鐘。」只见眾人都默默闭上眼睛,甚至有不少人啜泣、拭泪。三分鐘过后,章羽相宣佈道:「好,我们今天的会议正式开始。」章羽相顿了一顿,说道:「我们今天有两件重大事情需要讨论,首先,就是大帅的接班人。其次,就是大帅的身后事!不知道各位有何见解?」 第四军团长谭学忠首先发言道:「依我之见,总司令这个位置非汉毅不可。先不说他是大帅的长子,就说他立下的赫赫战功,两次的辽鲁战争如果没有他,我们东北焉能立于不败之地?」此时,一旁的常英淮怪声怪气的说道:「对,少帅战功彪炳,如果不是他识人不明,重用郭慕成,怎么会有郭慕成的反辽战争呢?还是老帅英明,知道郭慕成不能用。」 闻言,章汉毅不自觉的双手握拳,准备反击之时,李子因轻拍了章汉毅的手臂,摇头示意不可衝动,章汉毅只好故作镇定,拿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口茶。章羽相开口说道:「英淮,听你的口气,对于这个总司令的位置,你似乎有更佳人选?」常英淮说道:「大帅生前常常说,东北总司令这个位置,将来是传贤不传子。汉毅是个将才,也是个绝佳的领导者,唯一缺点,就是太过年轻,缺少阅歷。以汉毅的战功,我建议在五个军团之上,再设一个总军团长之类的职务,由他统领整个东北军事,但总司令这个位置,我觉得还是得推一个老成之人来担任才行!」 章羽相问道:「嗯,照你的看法,你想推举何人来担任总司令一职?」常英淮说道:「我建议,先由杨凌阁总参谋长来担任,等汉毅在总军团长这个位置磨练几年后,再由他接任不迟。各位可都是东北三省的最高领导者,知道管理我们东三省,可不是打几场仗这么简单,内政、经济、教育、军事,尤其是外交,面对日本与苏俄这两头猛虎,没有老到的经验、清晰的头脑,是无法带领我们整个东北的!」有些人似乎觉得有些道理,轻轻点头附和。章羽相望向杨凌阁,问道:「凌阁,对于英淮的举荐,你有何看法?」杨凌阁笑道:「其实,英淮太抬举我了。我想,整个东北人才济济,比我有阅歷、有见识的老成之人很多,我何德何能,能担任这个位置?」 其实,明白人都知道,杨凌阁这句话,表面上是谦让,但实际上却是透露一层讯息,那就是「比我杨凌阁有经验的人或许有几人,但绝不是章汉毅这个毛头小子。」章汉毅双手在桌面下握拳,眼神闪过一丝怒色,但随即恢復平常。章羽相对着章汉毅说道:「汉毅,你呢?你说说,对于这个总司令的人选,你有何见解?」章汉毅看着李子因,李子因虽然面无表情,但手在桌下轻轻指着章羽相,章汉毅点头,说道:「我觉得英淮与凌阁两位叔叔说的都极有道理,总司令这个位置,是需要一个经验老到之人主持。因此,我的举荐人选,就是羽相叔叔你!」 章羽相吃了一惊,没想到章汉毅竟然举荐自己!章羽相虽然不是章羽庭的亲生兄弟,但从年轻时两人便一起混帮结派,一直到如今掌控整个东北,可说是比亲兄弟还亲。但章羽相为人比较没有野心,从没有对总司令一职有想法,所以才在章汉毅举荐之时竟不知所措。章汉毅继续说道:「我东北如今的处境,南面,有国民政府,北面,有日俄两大强权,带领整个东北的人选,除了经验,还要有兵权,才能在面对战争时上下一心,试问,如果不是羽相叔叔担任总司令一职,我们东北五大军团,哪会心服口服?」 常英淮与杨凌阁没有想到,章汉毅这个年轻人,竟然没有跳进自己挖好的坑中!这一点令人吃惊。原本,常英淮与杨凌阁两人,想刺激章汉毅发怒,两人才好对眾人说,章汉毅太过年轻,不够沉稳。但如今,章汉毅居然懂得以退为进,举荐章羽相,这令两人大感意外。章羽相虽说对总司令一职没有想法,但对于章汉毅这样给自己面子,还是颇感欣慰,说道:「汉毅,你太客气了。」于是,语气一转,章羽相对着眾人说道:「英淮说的有道理,领导人需要经验老到。但汉毅说的也有道理,领导人要能服眾!既然如此,我们用表决的方式来决定吧!给各位三分鐘考虑。」 第50章 议会上的唇枪舌战 虽然当时南京的国民政府,是採用选举的方式產生大总统,但毕竟东北可还没过类似经验。章羽相喝了口茶,说道:「想必各位都已经决定了,那么,支持杨凌阁当总司令的人,请举手!」章羽相这样的作法,就变成公开记名的选举,你支持谁、不支持谁,可就一目了然。万一你不支持的人选上,你会不会被秋后算帐,这可是一个不得不考虑的事情! 此时,只见常英淮缓缓举起手,杨凌阁脸色难看,虽然说他自己也没有想过今天可以拿下总司令一职,只是纯粹给章汉毅一点压力,但也不能忍受场面如此难看。杨凌阁怒目瞪向第二军团长程天恆与第五军团长赵英伟,或许平常拿太多杨凌阁的好处,程天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举手,但赵英伟假装低头看资料,对杨凌阁的眼神视而不见。就在杨凌阁用可以杀人的眼神扫视全场,另有四个人才缓缓举手。 章羽相点头说:「好,五票。那支持章汉毅的人,请举手!」说完,第四军团长谭学忠、第三军团长江瑞山、警备司令戚坤明等数十个人纷纷举手,连刚刚对杨凌阁视而不见的赵英伟,手也举的笔直,令杨凌阁怒意暗生。章羽相自己也举手,说道:「候选人只有两位,对于汉毅,我全力支持,改日他当上总司令之后,我也全力辅导,绝不会有经验不足的问题。」这话说完,剩下没举手的人,才你看我,我看你的举起手来。 章羽相宣布道:「新任的总司令,就是章汉毅,各位如果没意见,鼓掌通过。」说完,眾人纷纷兴奋的鼓掌,尤其是姚龙俊、李子因等人,更视情真意切。章羽相继续说道:「接下来,讨论大帅的身后事、还有新任总司令的接任典礼,该何时举行?」章汉毅说道:「各位叔叔伯伯,以我的浅见,是暂时密不发丧!」章羽相问道:「汉毅,你有什么看法?」章汉毅站起来说道:「之所以密不发丧,是因为要麻痺日本人的耳目,因为根据可靠消息指出,这场火车爆炸案,是日本人干的。」此话一出,现场犹如炸锅一般,与会眾人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着甚么事。 章羽庭之死,只有东北最高领导层大约四五十人知道,虽然消息封锁,但这几十人私下也在猜测兇手是谁,日本当然也是被怀疑的对象之一,但这话从章汉毅口中证实,眾人还是颇感震撼。章羽相问道:「你有甚么证据吗?」章汉毅对着眾人说道:「火车爆炸的那一天,是我第一军团的姚龙俊旅长,担任守卫队长一职,我请他向各位报告当天的经过。」姚龙俊站起身,清了清喉咙,把当天事发经过描述了一遍。 姚龙俊说完,看着章汉毅,章汉毅点头正准备要姚龙俊坐下,一旁的常英淮语调高昂的说道:「你们所说的证据,未免太过薄弱。如果依照姚旅长所说,就断定日本人是兇手,是否太过武断?」章汉毅还没开口,姚龙俊便先问道:「常英淮省长,你有何见解呢?」常英淮说道:「根据我的情报消息指出,这次的火车爆炸事件,可是南京政府派出的特务干的,原因很简单,只因为大帅生前对南北统一一事没有明确表示,这一点让国民党很不满意。江仁平委员长因此下了暗杀密令!」 姚龙俊脸色难看,说道:「常省长,你这可是颠倒是非啊,那提早下车的日本人,难道也是国民党放走的!」常英淮说道:「难保不是,如果我说,这爆炸案是国民党策画的,而为了避免得罪没必要得罪的日本人,所以国民党派人先把五个日本人请下车,难道就不可能?我问你,是你亲眼看见五个日本人下车?」姚龙俊摇头说:「我没看见。」但手指着李子因说道:「但这位李子因,李连长有亲眼看见。」常英淮说道:「那这位李连长,是否有亲眼看见,是日本人方派人来让五人下车?还是国民党让人通知请五人下车?」李子因喝着茶,并没有回答问题,而是看着章汉毅。 常英淮以为李子因不敢接自己的问题,继续说道:「大帅生前,时常接到某个组织将行刺自己的情报,当然也包含日本人在内,所以对日本人,也可谓十分提防。这一次的北京之行,大帅连续几次更改出发日期,就是为了迷惑各方,日本人根本无法掌握大帅行踪,如何刺杀?」常英淮冷笑道:「该不会,你就是国民党派来的卧底,专门掩饰国民党的阴谋,再嫁祸给日本人吧!」姚龙俊满脸通红,怒道:「你…,你胡说八道!」姚龙俊正要继续开口斥责,章汉毅伸手拉着姚龙俊的胳膊,姚龙俊吓了一跳,随即慌张地问道:「军…军团长,我…不是…!」章汉毅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实在人,口才上不是这些整天吹嘘之辈能比,换子因上去吧,你休息一下。」 李子因看着慌张的姚龙俊,虽然不明所以,但并没有多想,站起身来,说道:「各位长官,我叫李子因,是大帅的随行医官。由于整天跟着大帅同进同出,所以知道比较多的事情…」李子因话还没说完,常英淮又怪声怪调的说道:「就是你,故意编排一些似是而非的事情,来让你上司误判这是日本干的,你这样的居心不良,是不是也是国民党派来的间谍?」李子因笑道:「这位长官,很喜欢把间谍这顶帽子,扣在别人头上,不知道您有什么依据?」常英淮冷哼一声,说道:「哪里需要依据,不过是按照常理推断罢了。」李子因点头说:「不错,有些事虽然不是亲眼所见,但可以按照常理推断,那我也来常理推断一下。」说着从桌子上把刚刚写好的一张纸,整齐的摊开在自己面前。 上半场会议,焦点是推举总司令人选,虽然李子因没有发言权,但他可没间着,将这几天来看过的一些与火车爆炸有关的卷宗,整理成一张脉络表。看了几眼资料,李子因说道:「这列火车,是6月3日从瀋阳出发的。正如常省长所言,大帅的出发日期,是再三变更,以迷惑各方!原本预计是6月1日出发,但那天突然临时改期。6月2日出发了一列专车,但上面载的却不是大帅,而是大帅的五太太,与前往北京先行安排保安事宜的第二军团。而大帅的专列,是6月3日才出发的。跟着这辆列车出发的官员眾多,我如果没记错,常省长便是其中一个,对吗?」 常英淮不屑的说道:「那又如何?」李子因继续说道:「火车来到皇姑屯,日本领事馆派人来通知您,说是有要事与您商量…,好像是…军备交接吧。所以,在那个时间点,你便下了车,也就没有遇到爆炸事件,真是老天眷顾啊!」常英淮脸色大变,说道:「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李子因肩膀一耸,说道:「怎么知道?嗯…是按照常理推断的。首先,日本领事馆早就发公文来大帅府,说有一批军备,准备移交到黑龙江,大帅批这封公文时,我正在给大帅量血压呢。」李子因看着常英淮,说道:「其二,当时火车停在皇姑屯站物资补给,有外人进出时,是需要签名造册的,日本领事馆派人来见您,拜访理由是讨论军务,所以我按照常理推断,便有了这个推想!」 常英淮正在构思如何辩解,李子因又说道:「那我就纳闷了,有军备要移交,不去找主管军务的黑龙江督军吴君笙,反而去找主管内政的省长,这是何解呢?如果是我推断,那我会说,日本人觉得吴君笙是大帅的人马,被炸死就算了,无所谓,但您常大省长可不能死啊,多听话的一个人啊,死了多可惜。所以,那怕有露出马脚的风险,也要把你从死门关前拉回来,那五个日本人也是那时被日本领事馆的人带走,对吗?」 常英淮拍桌而起,大骂道:「混帐,你这狗娘养的,这是想把我往坑里推?」李子因摇头说:「常省长,可别生气,我也就是按照常理推断。更何况,我还没说完呢!」章汉毅见常英淮吃憋,见猎心喜,急忙附和道:「你还有甚么想法,说出来听听。」李子因说道:「刚才提到,大帅出发日期一日三改,常省长说日本人不可能明确知道出发日期,那是建立在没有内奸透露消息给日本人的前提下。试问,日本领事馆的人都能出现在皇姑屯,把常省长与五个日本带下车了,怎么会无法掌握大帅的行程呢?」 常英淮被逼的怒不可遏,不顾旁人阻止,衝到李子因身边,揪住李子因的衣领,怒吼道:「你说我是内奸吗?」李子因当然可以轻松地躲开常英淮的一抓,但为了把戏演好,李子因假装不敌、不敢反抗,只是无辜的说着:「我可没有明指啊,常省长您别对号入座!」常英淮气到失去理智,挥拳打向李子因的脸颊上。但一旁的姚龙俊岂能让李子因受伤,伸手将常英淮的拳头往旁一带,常英淮便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地上扑倒,鼻子重重率在地上,鲜血流淌而出。整个会议,此时乱成一团,章羽相拿起议事槌,用力的敲击着桌面,吼道:「安静点,别闹了。都给老子坐好!」 第51章 杨湖尘的家宴 章羽相参加过数不清的最高军事会议,但从没有像今天一样的混乱局势。擦了擦额头的汗,章羽相宣布道:「本席决议,大帅的丧礼暂不举办。择日举行总司令的交接典礼,等局势稳定,在举行丧礼!大帅还没发丧的这段期间,请各位务必守密,尤其是对日本方!」说着,章羽相看向常英淮,好像是说:「指的就是你,给我小心一点。」常英淮苦笑,只能视而不见,但心中对李子因可是记恨上了。随后,章羽相宣布休整半小时,因为接下来的会议已经没有李子因的事,所以李子因便离开会议室,回到了第一军团指挥所办公室。 正要走进办公室,迎面走来两个美女,原来是纪晴与赵綺灵。赵綺灵看见李子因,兴奋的说道:「李连长,好几天没看见你,忙些甚么?」李子因说道:「没有甚么好忙的。你呢?怎么有空来找小晴聊天?」赵綺灵说道:「我是刚好遇到小晴。大帅府最近很忙,好像是大帅受伤了,枫芝姊因为很忙,走不开,所以託我来军团办公室,帮她带一些文件回去。我先去整理资料,回头再聊喔!」说着,赵綺灵便转身离开。纪晴看着李子因,笑容有点尷尬,说道:「你…最近应该很忙吧!都没回去军眷村了!」李子因说道:「是阿,綺灵刚刚也说了,大帅受伤,我身为随行医官,是比较忙碌的。」 纪晴点头,本来也打算离开,但走了两步之后,又回过头来,说道:「喔,对了,昨天有人来家里找你。」李子因纳闷道:「找我?知道是谁吗?」纪晴点头说:「知道的,有个男子,自称是杨湖尘将军的管家,来找你赴宴喝酒的。」李子因恍然,说道:「原来如此,但是…,怎么不到办公室找我呢?」纪晴说:「我也是这样问,那管家说,因为是私人家宴,所以就没有来办公室找你了。不过,既然你一直都在办公室,我就请他来这里找你!」李子因点头说好,纪晴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李子因则站在纪晴身后,想再说些甚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纪晴突然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不回军眷村,应该跟大帅无关吧。」李子因愣住,问道:「你怎么会这样认为呢?」纪晴低着头说道:「大帅如果真的受重伤,你身为随行医官,不应该在大帅府吗?怎么会一直在军团办公室。这说明了,大帅可能没事,不需要你照顾。或者,大帅已经过世,也不需要你照顾。」李子因浑身一颤,突然意识到纪晴所说,非常合情合理,既然纪晴可以猜到,日本人怎么会猜不到? 李子因正思考着该怎么向纪晴说明,纪晴又继续说道:「自从小蛋头离开后,你就没回来了。我在想,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对于我是你未婚妻这件事,你是不是不满意,但又不想伤害我,所以没有直说…」此时,纪晴肩膀轻微颤抖着,虽然李子因没有看见纪晴的正面,却看见几滴眼泪已经滴落地面。心痛欲裂的李子因,很想走上前抱住纪晴,可是只要想到自己跟纪晴不可能有结果,李子因便止步不前。纪晴哽咽的说道:「我不会造成你的困扰的,等我跟我姊姊连络上,我就会离开瀋阳,不会继续纠缠你。」说着,纪晴便快步离开,李子因伸手欲言又止,两行眼泪也顺着脸庞流下。 在办公室发呆了一会儿,只听见一阵敲门声,随即从门后走进一个身着军装的汉子,那汉子对着李子因一笑,说道:「老弟,想甚么呢?这般出神…。」李子因一回神,看见居然是杨湖尘亲自到访,急忙站起身来招呼,说道:「老哥,怎么有空来瀋阳?」杨湖尘哈哈大笑道:「一则为公,一则为私。公事,是来参加东北最高军事会议,向辽系的眾位领导传达合併的善意,私事呢,就是我上次说的,我让我的姨太太与小儿子来瀋阳定居!等改天真的合併了,我在举家来瀋阳。」 李子因说道:「那可恭喜大哥了!」杨湖尘拱手笑道:「同喜、同喜。我今天举行了新居落成家宴,记得要来!你要是敢说个不字,瞧我不收拾你。」李子因笑道:「一定到,一定到。只是仓促之间,没能带上厚礼,还要老哥不怪!」杨湖尘拍了拍李子因肩膀,说道:「兄弟之间,别这么见外。咱们几个生死兄弟,除了汉毅身家我不敢比,其馀的人,哪有我身家的殷厚?照我说,人来就好,可别给我带什么礼物。」李子因只能点头答应。 晚上约莫七点,李子因搭乘专车,来到杨湖尘的新居。刚走下车,迎面便走来一位西装笔挺,留着八字鬍的男子,笑着对李子因说道:「李连长,我是管家杨天佑,咱主子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这边请。」杨天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李子因便跟随其后。这间庄园,是中西式建筑混搭,庭院的设计是採欧式设计,但建筑本身,又略偏中式,让李子因目不暇给,暗思:「这庄园气派的程度,大概只有章家的大帅府邸可以比拟。」李子因七拐八弯的走进一间会客厅,杨湖尘正在与姚龙俊聊天,看见李子因进来,热情的挽着李子因胳膊,说道:「另一位老师来了!」 李子因不明所以,笑着问道:「甚么另一位老师?」姚龙俊笑道:「还不是杨老哥,说要给他儿子请个老师来教导,而且还要一文一武。这武老师说要请我,至于文老师,他说非老弟你莫属!」李子因摇头道:「这怎么能成,杨老哥的儿子将来必成大器,怎么能轮到我这庸才来教导。」杨湖尘不依不饶地说道:「这可是我儿子,老师要请谁我说了算,你可不许有意见。先让我儿子拜师再说!」说着挥手,让杨天佑去带自己的姨太太与儿子过来会客厅。 过了半晌,杨天佑带着一位美妇与约莫五六岁的小男童走了过来。杨湖尘笑道:「这便是拙荆与犬子了。」杨湖尘伸出双手,男童兴高采烈地扑向杨湖尘怀抱。杨湖尘将男童一拥而起,顺势在男童脸颊上留下几个吻,那男童被杨湖尘的鬍子扎痒了,一直大笑着躲避,严然是一幅天伦之乐的美丽画面。杨湖尘带着儿子来向姚龙俊与李子因请安,孩童奶声奶气的喊着:「叔叔好。」李子因也逗弄着孩子,那孩子咯咯直笑,直是讨人喜欢。 李子因问道:「老哥,您这孩子,叫什么名子?」杨湖尘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瞧我一高兴,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这孩子,我给他取名为忠祥!」李子因点头说:「好名子,杨忠祥。」杨湖尘笑着摇头,说道:「不对,姓木,叫木忠祥。」李子因与姚龙俊一愣,还没来的及反应,杨湖尘就小声地补充道:「这是我的檯面下的老婆与孩子,知道的人没几个,我在承德虽说是个总司令,但敌人也不少,为了确保能分散风险,所以把这个姨太太与孩子,带来瀋阳定居,改天时机成熟,再认祖归宗。」 李子因与姚龙俊点头,了解了其中缘由。此时管家杨天佑来到杨湖尘身边,恭敬的说道:「大帅,宴席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桌了。」杨湖尘点头说:「好,两个老弟一起来嚐嚐,我承德第一名厨的手艺如何?」李子因正想转身赴席,突然想起一件事,心中暗道:「木…木忠祥?是我在医院遇到的那位木伯伯吗?」李子因思绪飞快的盘旋着,想道:「那位木伯伯,说话也是东北口音,绝对不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但…如果那个木忠祥,就是眼前的这个,怎么会堂堂的大帅之子,最后却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台湾生活?」李子因犹自发呆,杨湖尘喊道:「子因老弟,发甚么呆呢?就等你一个人了。」李子因回过神,歉然道:「就来,就来。」 酒过三巡,李子因看着杨湖尘一家三口和乐融融,想到自己与纪晴下午的对话,不自觉的多喝了几杯,杨湖尘与姚龙俊以为李子因高兴,所以三人不停地互相劝酒。席间,佣人端上了一道菜,是猪蹄膀以刀工雕成「卍」字型,再加以红烧,上桌前,周围以绿花椰菜点缀,真是色香味俱全。杨湖尘说道:「来嚐嚐我们承德名菜,万字扣肉。」姚龙俊吞了口唾沫,夹了一口肉往嘴里塞,讚道:「肥而不腻,香嫩不柴,极品。」杨湖尘满意的点头,自己也夹了一口,放在木忠祥的碗里。姚龙俊叹道:「如此美味佳餚,汉毅与春泰没能吃到,太可惜了。」杨湖尘说道:「可不是吗?我去邀请他们两人时,他们都说今天有事,没办法过来,改天一定回请赔罪。」李子因知道他们两个应该是替大帅守灵,不宜饮宴。接口说道:「所以呢,我们哥三人替他们两个多喝一点,来,乾杯。」闻言,姚龙俊与杨湖尘也纷纷举起酒杯,就连一旁的木忠祥也举起茶杯附和,眾人一饮而尽。 宴会尾声,木忠祥与其母亲已经先离席休息去了。李子因已经醉趴在桌上,杨湖尘则摇头晃脑的不知在说些甚么,唯有习武的姚龙俊,还算清醒,对着杨天佑说道:「杨管家,今天可多谢你们的招待了,要不,这就散了吧。」杨天佑急忙走到姚龙俊身边,说道:「姚旅长,我们大帅早已让我们备好两间空房,您跟李连长,今天就在这里过夜如何?」姚龙俊说道:「多谢你们的好意了,只不过,我们住所都离这里不远,何况明天一早还有事,今晚就不叨扰了。」杨天佑又挽留了几次,见姚龙俊去意已决,只好安排车子送两人回去。 第52章 李子因洩漏天机 姚龙俊搀扶着走路摇摇摆摆的李子因,一路走到车上。上车后,姚龙俊只听到李子因模糊不清的说道:「小…晴,别…离…开。」不知何意的姚龙俊,并没有多想,跟着驾驶的司机说道:「小哥,麻烦到第一军团的军眷村。」一路上,李子因只是重复说着那几个字,姚龙俊并没有接话,只是不时的轻拍李子因的背部。车子到达军眷村时,姚龙俊搀扶着李子因下车,走不到五步,李子因一副作呕的态势,姚龙俊赶紧带李子因来到一棵树下。李子因一弯腰,猛然将腹中的食物狂呕而出,由于动作颇大,衬衫口袋中掉出了一本笔记本。此时,无脸男子悄然出现在树后,可惜,姚龙俊看不见,李子因因为醉酒,也视而不见。姚龙俊捡起地上的笔记本,想塞回李子因的口袋中,但笔记本中的几行字,却深深的吸引姚龙俊的目光。 姚龙俊不禁念出声来:「1928年12月东北易帜,全国统一。」,「1931年,日本发动918事变!」,「1932年,日本扶植溥仪上位,成立偽满州国。」,,「1936年,西安会谈,两党联手抗日。」、「1937年,日本发动七七事变,全面对日抗战。」,「1945年至50年,第二次国共内战,共產党胜利,国民党退守台湾…。」姚龙俊震撼不已,心中思绪如翻江倒海,寻思道:「这…难道是预言书,今年的12月就能南北统一…,接着,中国将要面对日本的侵略…!」姚龙俊又低声问道:「溥仪还能復位?这可能吗?918事变是什么?西安会谈又是什么?」 虽然有一大堆的问号,但姚龙俊还是对笔记本的内容将信将疑:「第二次国共内战,共產党胜利,国民党退守台湾…,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我国民党此时占尽优势,连东北都即将易帜,与我南方统一,何况是不成气候的共產党…!」姚龙俊虽然满腹狐疑,但这笔记本的主人可不是一般人,而是李子因。这个年轻人外表温文儒雅,实则聪明过人,他所提出的看法或猜测,事后都证实是正确无误,这一点让姚龙俊不得不重视笔记本上的每一个字。「不管真假,先抄写下来。这件事可得祕密的回报给江仁平委员长,建议剿共的力度得加大了!」于是,姚龙俊掏出一枝刚笔,但急忙间却找不到纸张,只好把资料抄写在自己手掌心。 一旁的无脸男子,眼见姚龙俊抄写资料,却无能为力,只得蹲低身子,想吓醒李子因。李子因吐了一阵,精神稍微恢復,一抬头看见无脸男子,竟错认为姚龙俊,拍着无脸男子的肩膀道:「姚大哥,多…多谢你送我回来。」无脸男子没有表情,否则大概会额头三条线。但正所谓作贼心虚,姚龙俊听见李子因跟自己说话,刚好剩下最后一则资料没写到,急忙要将笔记本合拢,却不自觉的在笔记本上画上一条线。姚龙俊眼明手快的将笔记本放回李子因口袋中,而此时纪晴刚好出现在门口,声音紧张的问道:「是谁?」 姚龙俊抬头见是纪晴,知道纪晴是李子因的未婚妻,说道:「弟妹,是我,姚龙俊旅长。老弟跟我一起到杨湖尘大帅新家喝酒,老弟多喝了两杯,我送他回来了!」姚龙俊伸手抹了额头上的汗渍,故作镇定地向纪晴解释。纪晴听见姚龙俊称自己为「弟妹」,脸色一红,幸好当时天色已晚,姚龙俊并没有瞧见纪晴的神色。纪晴向姚龙俊道晚安后,便扶着李子因,两人往屋里走,李子因依然醉言醉语的说道:「小…晴…,别…走。」这句话姚龙俊虽然听不明白,但纪晴却是一听即懂,且羞得满脸通红。 送走了两人,姚龙俊如蒙大赦,又再次伸手抹了脸上汗水,想到:「不知道有没有被弟妹看见,我偷看了老弟身上的笔记本。」姚龙俊吐了一口气,随即想到什么,神色紧张地伸出手来,在月光下一瞧,心中狂吼道:「妈的,我怎么这么粗心大意,竟然,把手心上的字跡都抹掉了…。」原来,钢笔的墨水是水性的,一碰水就糊掉。姚龙俊急忙上车,从背包中取出一张纸,尽力的回想刚刚笔记本上的资料,却是有点模糊不清,尤其是事件发生年代,还有一些数字,都记不真切,只能含糊地先记下事件的大约内容。 话说,纪晴扶着李子因走进屋子客厅,让李子因坐在沙发上,自己则走进厨房到了杯水,递给李子因喝。喝了一杯水,李子因双眼微睁,看见纪晴,以为自己在作梦,便一把将纪晴拥入怀中。纪晴被李子因突如其来的热情举动吓了一跳,想将李子因推开,却听见李子因醉言醉语的说道:「小晴…,别走…我…不能…跟你…在一起。因为…我…不是…这年代…的人!」纪晴先是一愣,刚开始还听不懂李子因的话,但随着纪晴几次询问,李子因反覆地说着:「我…不是…这年代…的人!」 纪晴慢慢听懂了李子因想表达的意思,虽然觉得不可思议。纪晴不知道是否该相信李子因的醉言醉语,一边拿着一条湿毛巾帮李子因擦拭脸面手脚,一边红着眼眶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还是…又是安慰我的连篇鬼话?」李子因还是重复着那句话:「我…不是…这年代…的人!小…晴,我…也想…跟你…一生…廝守!」纪晴听到这句话,手颤抖了一下,毛巾滑落到李子因脸上,眼泪也从脸上滑落下来。 李子因身子一侧,一本笔记本从李子因的口袋中滑落。纪晴好奇的翻开笔记本,脸上神色由原本的呆滞,转成惊讶,最后慢慢变成泪眼矇矓,整个人趴在李子因身上痛哭失声。因为,自从看到这本笔记本之后,纪晴相信,李子因的确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原来,李子因知道自己无法给纪晴一个未来,所以把对自己的感情锁在心底最深处…。纪晴擦着眼泪说道:「为甚么不早说,我不在乎…我们是否能白头到老,我只在乎,我当你妻子,那怕只有一天,我也无怨无悔。」纪晴趴在李子因的身上哭着,而李子因似乎做了个梦,梦见他拥抱着、安慰着纪晴,也亲吻着,抚摸着纪晴…。 隔天清晨,李子因睁开双眼,鼻子闻到一股女人的香味,才惊觉自己抱着纪晴,而且,两人竟然都…赤裸着身体。李子因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自己终于与纪晴走在一起,正可谓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忧的是自己只有十年…不对,认真算,应该只剩八年…。李子因不知该如何是好,正低头看着纪晴美丽的睫毛。此时纪晴刚好甦醒,看着李子因正看着自己,又看见两人赤裸着身体拥抱再一起,俏脸一红,急忙转身下床,笑道:「我要穿衣服了,不准你偷看。」李子因只好别过头去。过了半晌,纪晴穿好衣服,才说道:「你一定饿了吧,我去弄点早餐。」也没等李子因回话,便急忙走向厨房。 餐桌上,李子因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筷子拨弄着一碗粥,看着纪晴,小心地问道:「我昨晚…,喝醉了,应该…说了不少醉话。你…都听到了些甚么?」听到这个话题,纪晴神色一紧,但随即又笑着说道:「你说,你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你来这个年代,只有十年,时间一到,还是要回去的!」李子因吓到筷子掉在桌上,暗叹:「果然喝酒误事,我居然说出来了…。」于是乾笑两声,说道:「哈哈,我说,这么荒诞的事情,你是不可能相信的,所以,听过就忘了吧。」 纪晴微笑看着李子因,说道:「很不幸,本小姐信了。」李子因惊讶的问道:「你就…这样的…相信了?不是,好歹你也是读过书,受过教育的人,怎么就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呢?」纪晴依然微笑,左手拿着馒头,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右手则放在胸前,轻拍了两下。李子因不明所以,也伸手到自己胸前拍了两下,问道:「这…什么意思!」纪晴嚥下食物,说道:「你胸口口袋有本笔记本,我看过了。」李子因一惊,急忙伸手把口袋中的笔记本掏出来,只见上面果然有着被人翻阅过的痕跡,甚至多出了一些不是自己所留的钢笔墨水痕跡。李子因懊恼的在自己额头上拍了拍,才又把笔记本收进口袋,对着纪晴说道:「如果,我说,这笔记本的内容是我胡吹乱诌的,你相信吗?」纪晴没有回话,只是对着李子因笑。 李子因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唉,是已至此,我知道瞒不过你了,我昨天所说的,都是实话。至于对你…所做的…那件事…我会…负责的!」纪晴放下手中碗筷,走到李子因面前,李子因忐忑不安地看着纪晴,心想自己这种渣男的表现,吃乾抹净就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或许会被赏个一两巴掌亦不为过。没想到纪晴竟扑到自己怀中,哽咽道:「昨天,你喝醉了。我说的话你没听见,我就再说一次!我不在乎我们是否能白头到老,我只在乎,我要当你的妻子,那怕只有一天,我也愿意。」李子因愣住了,但随即听清了纪晴的话,感动的将其紧紧拥在怀中。 第53章 死诸葛吓走活仲达 既然已经突破了那层隔阂,两人便再也不愿提起将会发生的分离。「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李子因想着:「只是这宴席时间的长短不一,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只能好好把握了。」李子因如此想着,更加怜惜抱紧纪晴。两人抱了许久,李子因才说道:「我们貌似抱了很久,早餐还没吃完呢!」纪晴一笑,两人这才分开,继续吃着早餐。纪晴说道:「你等等要去军团指挥所上班吗?」李子因摇头说:「不是,是大帅府。你昨天的一句话,提醒了我!」纪晴问道:「我能有甚么话可提醒你?」李子因说道:「你也猜到了,大帅遇难了。但我们要隐瞒消息,不能让日本人知道,否则东北只要出一点点乱子,日本人就可能藉故出兵,佔领东北!因此,我还得回大帅府上班,假装一切如旧。」纪晴点头称是。 1928年6月7日上午九点整,李子因在孙登明的带领下,进了大帅府,一路上,孙登明低声的跟李子因交代着:「等等见了大帅,别太吃惊,记得敬礼,日本人派出的间谍可是无处不在的。」李子因心中纳闷道:「见大帅?」在大帅府的庭院中绕来绕去,终于在一座小花园看见「大帅章羽庭」正在种花,李子因心中激盪,寻思:「难道,大帅没死,这不可能啊!我可是亲自诊断过生命跡象。」 走到「大帅章羽庭」的身前,孙登明立正报告说道:「报告大帅,随行医官李子因来向大帅确认伤势復原情况。」,闻言「大帅章羽庭」转身,李子因一见其五官,马上了解这个人是西贝货,但依然向其说道:「大帅,这伤势,可復原得差不多了吧。」假大帅笑着,声音竟然也极像章羽庭,说道:「死不了,我这边没事,倒是汉毅,自从我受伤后,便代理我处理大小事务,这两天忙得够呛,你去看看他吧。」李子因与孙登明向假大帅告辞,两人继续往花园里面走,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屋子,李子因才发现章羽庭的灵堂,安排的极为隐密。只见章汉毅披麻带孝,正在一张办公桌前批阅公文。 李子因走向前来,章汉毅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有去见过我父亲了吧,怎样?像吗?」李子因点头说道:「很像,尤其是背影,声音也像,但正面嘛…!」章汉毅说道:「我知道,正面骗不了人,所以只让日本人远远的看着我爸…,嗯,假大帅,推託说我父亲正在养伤,不见外人。三国演义里不是有个典故,说是死诸葛吓走活仲达,我爸现在就是死诸葛,吓走日本这个活仲达!」说到感伤处,章汉毅不禁黯然,只觉得自己父亲死后不但不能入土为安,竟然还要藉其英名震摄日本人。 李子因点头说道:「我原本是要来大帅府演戏的,假装随行医官依然每天上班,所以大帅没事。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一招,看来是我多虑了!」章汉毅说道:「这招还是你提醒我的,我还要感谢你呢。」章汉毅喝了口茶,说道:「对了,你来的刚好,我想把你调职。」李子因疑问道:「调职?调哪去呢?」章汉毅说:「一样在大帅府上班,但职称是大帅府策略顾问。」李子因侧着头,开玩笑说道:「策略顾问?听起来很威风,官职很大吗?」章汉毅哈哈笑道:「说大不大,是个虚职,没有实权。说小也不小,可以参与东北最高军事会议,有发言权的,我要你在会议上,帮我制约杨凌阁与常英淮!」 1928年7月3日上午十点十分,经过一个月的准备,章汉毅终于正式公开接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一职,并通告全国各地。这一天,大帅府里里外外格外的忙碌,虽然因为章羽庭之死,没有张灯结綵,但也经过一番精心的整理、修饰,比之从前更有一番崭新气象。大帅府的西式花园中,摆设着几道精緻的餐点与鸡尾酒,任与会宾客取用,只见纪晴搂着李子因的胳膊,想吃却又不好意思自取,只好小声的在李子因耳边说着,自己要吃什么,让李子因帮忙拿取。小俩口正在吃喝,突然听到背后一阵女声说道:「两个人在偷吃甚么呢?」 李子因与纪晴同时转头,原来是赵綺灵推着轮椅,而轮椅上坐着徐枫芝。虽然徐枫芝已经没有体力行走,需要靠轮椅代步,但今天气色看起来还是不错的。纪晴摀着嘴笑道:「这个小饼乾真好吃,徐教官、綺灵,你们俩也试试吧。」赵綺灵兔子般跳到餐桌前,说道:「真的吗?那我可不客气了。」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块饼乾,随即不屑道:「口味普通,还比不上枫芝姊亲自烘烤的好吃呢!枫芝姊,你要来一块饼乾试试吗?」徐枫芝笑着摇头,李子因蹲在徐枫芝身前,问道:「徐教官,气色不错喔,你可有按时吃药?」徐枫芝伸手拍着李子因的肩膀笑道:「你怎么比我娘还嘮叨,有吃,你就放心吧。」 此时,章汉毅在一批人簇拥之下走到花园里,登上一座临时搭建的小讲台。此时原本聊天寒暄的人,都把眼光集中到章汉毅身上,而在现场守候已久的媒体记者,也蜂拥而上围住讲台,镁光灯开始不停闪烁。章汉毅拿起麦克风,开始说道:「首先,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拨空,来参加这场就职典礼,就在我开始就职演说之前,我先要请求在场各位,与我一同默哀。因为,我的父亲,也是东三省前任的保安总司令,章羽庭老先生,于昨日辞世了…。」说着,章汉毅摘下头上的军帽,低头默祷,脸颊上也流下两行泪水。李子因不禁点头讚道:「汉毅越来越有领导人的气势与权谋了,大帅明明已经过世一个月,但汉毅却有让别人相信,真的是昨天才死的演技。」 章汉毅默哀完毕,刚伸手去拿麦克风时,台下却有一名记者,操着不甚流利的中文问道:「请问总司令,关于令尊,有传闻说被国民党所派遣的特务炸伤,应该是一个月前就伤重不治,您刚刚却说令尊昨天才过世,请问真相到底如何?」章汉毅心中恼怒,但脸上不动声色,问道:「请问你是哪个报社的?」那名记者说道:「我是日本所主持的满洲日报记者!」章汉毅冷笑道:「原来如此,各位记者稍安勿躁,等我演说完毕,会开放给记者朋友们提问题。但现在,我不会回覆任何任提!」章汉毅停顿了几秒,平復了心中的情绪,才继续开口,发佈自己的就职演说。 好不容易等到章汉毅的就职演说讲完,那些记者们开始举手准备提问,然而,章汉毅对眾多举手的记者视而不见,却点名刚刚提问的满洲日报记者。那名记者对于章汉毅会点名自己颇感意外,但还是开口问道:「我仍是刚刚的那个问题,就是…。」那名记者把自己的问题重新提问,章汉毅微笑说道:「你们日本人,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实事求是、勤勤恳恳的民族,怎么会在这一件事情上颠倒黑白呢?我可以实在的告诉你,这件事情不是我们中国人干的。至于是谁?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定的讯息,会在适当的时候公布,到时候,我也会让兇手付出一定的代价。」那名记者满脸错愕,正要开口提出其他问题,章汉毅却已经点名其他人题问,完全忽视其存在。 回答完所有记者的提问,章汉毅走到徐枫芝与李子因等人面前,问道:「我的演说,如何?」徐枫芝笑而不答,李子因则竖起大拇指道:「无可挑剔,言之有物,且打动人心。」章汉毅满意的点头,随即想到什么,对着传令官沉鸿钧道:「鸿钧,你去把王书汉找来我办公室,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找他。子因,现在可有空?」李子因看了纪晴一眼,说道:「有,不知有甚么事情?」章汉毅说道:「我想派个代表与国民政府洽谈统一事宜,我想找的代表,就是刚刚让鸿钧去找的王书汉。」章汉毅顿了一顿,又说道:「这个王书汉,现职是吉林省的省长,与南京国民政府的一些高官熟识,所以才派他去。等等,跟我到办公室,我们讨论一下!」李子因点头,跟纪晴说了一声,便随着章汉毅进到办公室,而不久后,王书汉也随后到了办公室。 三人一先是一阵寒暄,随后才坐定位置。章汉毅首先开口说:「书汉,你可知我找你来,要谈甚么事?」王书汉笑了笑,说道:「莫非,是要我代表去跟南方讨论统一事宜?」章汉毅笑道:「完全正确,这可是目前的头等大事,找别人去可办不了,非是你去不可。」王书汉摇摇手说:「那里的话,这乃是有利于国家民族的大事,我能参与,是我极大的荣幸。」章汉毅说道:「好,那我们就接下来可能发生的问题,做一次沙盘推演,子因,你有甚么看法?」李子因点头道:「显然会有既得利益者反对,而反对力量最大的,应该就是日本人了。再来就是我们内部的自己人,有的担心失去权力,有的担心失去地位,这些人也会尽力反对…。」李子因开始就目前情势分析,所有可能的反对势力,列举出来,而章汉毅与王书汉也加入讨论,试图讨论出一个初步的可行办法。 第54章 暗杀密令 章汉毅第一次主持东北最高军事会议。在讨论的诸多议题中,主席台下与会的诸多东北老臣们,明显分为两派,一派是如同章羽相这般,以辅佐章汉毅为出发点来考量事情的「忠臣派」,另一派则是有点故意彰显自己能力或地位的「能臣派」,这一派人马,事情无论对错,那怕自己其实也已经认同,但还是要提出一些不同的见解,以彰显自己的地位或能力的不同。这一派人以杨凌阁等人为首,但幸好人数不多,大约只有两三成。 这一天,正在讨论东三省与南京政府统一事宜,不出意外,杨凌阁与常英淮两人不但反对,而且砲火猛烈,抨击主张统一派的人马。但幸好章汉毅还是有识人之明,啟用李子因为顾问,让章汉毅这一派,不但有馀力反击,更常常让杨凌阁等人气的是火冒三丈,几次都差一点大打出手,就连李子因自己都偷偷想,是否回到现实世界之后,去选议员算了。在李子因与杨凌阁等人的唇枪舌战之下,章汉毅也强烈表态支持统一,最高军事会议才有条件的同意统一方案,这个条件当然是常杨两人坚持的,例如东北财政与人事独立自主,中央还得每年拨一定预算支持东北财政…等等诸如此类。 就在东北最高军事会议开会决定统一后,日本方面已经派了几波人马前来「关切」,就连日本关东军的总参谋泽田春一也亲自前来,对于东三省与南京政府决定统一,表示「强烈不满」,因为对日本人而言,统一之后对日本在东北的利益损失极大,所以当然得表示抗议。但是章汉毅对于日本人可说是很不感冒,所以对日本人採取的态度外软内硬,再加上一个可以把死的说成活的傢伙-李子因,这两个人可以说是泛亲日派人马无不头痛、恨得咬牙切齿的存在,但却又无可奈何。 1928年7月18日上午十点二十分,大帅府章总司令公室中,章汉毅正与王书汉、李子因等人讨论南北统一后东北军编制相关问题,章汉毅看了墙上时鐘后,表情疲倦的说道:「今天先到这里好了,我有点倦了,你们几个先照着我们刚刚讨论的内容执行,有什么问题再回报给我。」眾人点头答应后离去,李子因走得慢,正要离开办公室时,章汉毅叫住李子因道:「子因,晚上有空吗?带着小晴来我家吃饭,我昨天收到一台从英国进口的留声机,音质颇清脆,想请你们去鑑赏、鑑赏。」李子因点头笑道:「好啊,虽说我对留声机一窍不通,但吃饭总是会的。」章汉毅说道:「那就说定了。对了,目前东北军的各军团都已经设立卫生连,但素质良莠不齐,你去找后勤局的王局长,两人研议、研议如何改进?总之,等我忙完,你才准下班。」李子因无奈微笑答应。 李子因刚走没多久,沉鸿钧便走进办公室,向章汉毅报告说:「少帅,杨凌阁与常英淮两人有事找您…。」沉鸿钧话还没说完,杨常两人便没有通报,直接进到办公室中。章汉毅心中暗脑,但还没开口,杨凌阁先是开口训斥道:「汉毅,怎么前几天你这么早就离开办公室?我前天、昨天大约晚上六点过来,侍卫就说你下班了。以前老帅处理政务,可没有如此轻松,是你天纵英明?还是怠忽职守啊?」章汉毅心中恼怒更盛,但暗自忍耐,脸无表情地说道:「杨叔叔,刚好我这两天家里有事,所以早点回去了。」常英淮冷笑道:「家里有事吗?我怎么听说,你带着一个叫赵…,赵綺灵的女孩,跑到夜总会去玩乐?」章汉毅双手紧握,好不容易压住怒火,说道:「常叔,那已经是几天前的事了,而昨天,我的确待在家中处理家事。」杨凌阁当然看出章汉毅颇有不快,缓颊道:「我跟你常叔没有别的意思,都是为你好,希望你争气。毕竟这份基业,可是你父亲与这一群叔伯拚搏而来的…!」 章汉毅忍下了不悦,转移话题说道:「两位叔叔今天来找小侄,不知道有甚么事?」常英淮从公事包中取出一张文件,递给章汉毅道:「这份文件,你签了吧。」章汉毅取过文件,皱眉问道:「这是甚么文件?我连内容都不知道,怎么能签?」杨凌阁笑道:「这份文件呢,是日本人准备扩大南满铁路支线,所筹备的铁道管理公司。老帅还没过世前,我记得你跟日本代表有讨论过这个问题,你的提议是两方合组公司,如今日本方答应这个要求,所以今天请你签名确认。」杨凌阁一边说,章汉毅便快速瀏览了一下文件内容,说道:「这间公司的董事代表是…常叔叔?」 常英淮不发一语,杨凌阁笑道:「是啊,找一个两边都熟悉的人来管理,双方都安心。」章汉毅摇头说道:「常叔来管理这公司,我没意见,但这份文件的内容你们俩有看过吗?这里面说,双方各出资一半,但股份我们只占三成,而且只能分润,没有其他管理权?这可跟我们当初说的内容不一样啊。」常英淮终于忍不住,出口讥讽道:「这技术可是人家出的,我们只出土地与一半资金,能分享三成利润足够了。大姪子,你可想想,如果没有日本方的技术,我们连一毛都赚不到!做人可得知足啊!」章汉毅将文件放下,说道:「这件事是否可行,我们可以留着在最高会议上讨论。」 常英淮闻言,不满的说道:「大姪子,这条件可是当初跟日本人谈好的,如今人家同意了,我们反而还要考虑?这不是让人家笑我们出尔反尔?」杨凌阁也说道:「是啊,汉毅。日本人对我们决定与南京统一的事十分不满,虽说统不统一是我们中国自己内部的事,但毕竟我们与日本这头猛虎相邻,该坚持的原则我们要坚持,但也别在这种小事上惹怒日本人了!」章汉毅摇头说:「杨叔,这可不是小事,按照国际法来说,这条铁路一但建成,也等于是日本租界了,我们瀋阳到丹东这一带国土,无缘无故被日本租界一分为二,成何体统?再者,一但这条铁路建成,如果有一天我们与日本开战,日本从朝鲜运送士兵与物资到东北,只需半个月可抵达,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去抵抗?这件事我父亲到死之前都没有同意,我怎么能成为这个破口?」常英淮冷笑道:「就算没有这条支线,难道我们现在就是日本人的对手?」杨凌阁说道:「大姪子,英淮说得对,我们现在还不是日本人的对手,所以能忍则忍。对于日本人而言,这条铁路筹备已久,可说是势在必得,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入股?除了可以分享利润,到时也可以监视日本人的举动,岂不是一举两得…。」 正当章汉毅与杨常两人坚持不下之时,沉鸿钧再度敲门入内,用怯懦的声音说道:「报…报告少帅,夫人说,晚膳…准备好了,…请您…回去用膳。」为了这一点小事,打断章汉毅等人的讨论,原本沉鸿钧担心被责备,可是夫人的命令又不能不传,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进来,没想到,章汉毅却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说道:「两位叔叔,用餐时间到了,要不,今天两位到我家用餐,如何?」章汉毅此举只是转移话题,并期望两人知难而退,没想到两人对视一眼,竟然都点头同意。常英淮收起桌上的文件,自言自语道:「迟早都得签字,这样拖有意思吗?」这说话声音虽小,却刚好传入章汉毅耳中。 杨凌阁对着常英淮说道:「等等合约拿到手后,可否需要老哥我陪你走一趟日本办事处?」常英淮怪声怪气的说道:「那也得某人配合,肯签合约才行。」杨凌阁笑道:「没问题的,汉毅大姪子并非不识大体之人,会签约的!只是,如果要去日本办事处,只我们两个,可没有气势…。不行,回头我调用我的侍卫队,这样才不会被日本人轻视…。」说着,杨凌阁转头看向章汉毅,说道:「大姪子,晚上就叨扰你了。」说完,杨常两人终于离开章汉毅办公室。待两人走远,章汉毅越想越气,突然怒火中烧,将桌上的精緻茶杯摔到地上,碎片与茶水溅了一地。沉鸿钧闻声,赶紧进来办公室,紧张的问道:「少…少帅,这是怎么了?」章汉毅两眼犹如喷火般,对着沉鸿钧说道:「把姚龙俊给我找来,不管他现在人在何处?在忙些什么?我要他马上在我家书房出现。」章汉毅怒气冲冲地离开办公室,留下满脸愕然的沉鸿钧。 晚上六点三十分,章府府邸。 李子因与纪晴,正在宴客厅与徐枫芝聊着天,而赵綺灵忙着指挥僕人张罗晚宴,竟颇有女主人的气势。书房中,章汉毅正坐在书桌后,一言不发的看着姚龙俊。姚龙俊手掌在自己大腿轻拍了几下,问道:「少帅,你是说…要我杀了杨常二人?」章汉毅神色冷漠的点了点头,姚龙俊刻意把声音压低,说道:「可是,少帅,恕我直言,您可有想过,杀了这两个人的后果?这两个人…,尤其是杨凌阁,背后可是有几股军中势力支持着…。」章汉毅挥了挥手,说道:「我知道,这些我也想过,但是如果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两人,这群人不见得有时间反应的。」 姚龙俊迟疑道:「这两个人我也讨厌至极,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只是,如此一来,就没有人可以牵制日本人了!」章汉毅说道:「的确如此,但是,这两个人同时也一直阻挠我们跟南方统一的进度,这也就算了,如今,竟然拿着日本人的合约逼我签字,这口气我万不能忍。你即刻以阻挠国家统一的罪名,把这两个人,给我就地处决…。」姚龙俊深吸了一口气后,起身向章汉毅敬礼,然后退出书房。姚龙俊走后,章汉毅如洩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徐枫芝缓缓走进书房,说道:「汉毅,晚宴准备好了,正等你开动呢!」章汉毅回过神来,说道:「好,我这就来!」说着,章汉毅起身走到徐枫芝的身边,徐枫芝问道:「你是不是有甚么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章汉毅停顿了几秒,才伸出手来握着徐枫芝的手,说道:「我刚刚…已经下了命令…刺杀杨凌阁与常英淮…。」话都还没说完,徐枫芝两腿发软,差一点跌坐在地…。 第55章 血溅老虎厅 宴客厅,传来阵阵酒菜香气。章汉毅与李子因等人正谈笑风生、觥筹交错,而一旁的纪晴与赵綺灵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聊得兴高采烈。此时,管家走了进来,在章汉毅耳边说了几句话,章汉毅笑着举起酒杯道:「子因、小晴,后勤局採购了一批手枪,并抽验其中几支的品质与火力,这不,要我过去试试,等等如果后院传来枪声,切勿惊慌。」李子因笑道:「您忙,别招呼我们了。」章汉毅走过徐枫芝的身边,弯腰轻声安慰徐枫芝道:「放心,不会有事的。」随后便走出宴客厅。心细如发的李子因,当然也嗅出其中不寻常的味道,但既然章汉毅没说,李子因也自觉的不问。 老虎厅,餐桌上摆放着几盘精緻茶点,但杨凌阁与常英淮并没有取用,只是自顾聊天,杨凌阁突然拍着脑袋笑道:「我倒是忘了,我有支日本首相转赠给我的钢笔,做工极是精美细緻,等一下给汉毅签合约用极其洽当,可是我放在车上了。不行,我得去取,汉毅如果用寻常的笔签字,那就可惜了!」常英淮说道:「让手下去车上拿就好,何必这么麻烦,非得自己走一趟?」杨凌阁说道:「你可不知道,那笔表面光滑,别人拿容易留指纹,我有洁癖,不容许别人留下指纹…除非,是汉毅签字时留下的。」说完,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杨凌阁走出老虎厅,穿过一条长廊,正走到汽车停放处,姚龙俊带着十来人刚好走到这条长廊,看见杨凌阁走出房门的背影…,姚龙俊的手下杨晋新问道:「大哥,那杨凌阁莫非是要离开,要不要我带着兄弟追上去…。」姚龙俊摇了摇手说:「不用,他没要到少帅的签名,是不会离开的,何况,有眼线说,他今天带着侍卫队出门,惊动了他们可不好办…。」姚龙俊转头对着另一位手下曾宝城说道:「宝城,你带着五个弟兄去老虎厅,不需要与常英淮囉嗦,直接毙了就是。但切莫别伤了章府的僕卑下人,动手前先支开他们。剩下的人跟我堵在这里,等等杨凌阁必会原路返回老虎厅。」曾宝城说了一声了解,便带着五个士兵来到老虎厅。 常英淮正等的不耐烦,开口喝道:「人都死哪去了?怎么没有人泡杯茶服侍?」此时,曾宝城刚好带着五个士兵走进老虎厅,并挥了挥手,让手下先支开下人。有个俾女,正端着一杯热茶走到老虎厅中,却被曾宝城拦下,并伸手接过热茶,说道:「常爷我们服侍就好,没事的话马上离开这里。」那俾女知道常英淮不是个好服侍的主,听闻此言,逃命似的离开。曾宝城端着茶水走到常英淮面前,开口说道:「常爷,喝茶。」并暗自盘算,等常英淮伸手端茶,便要拔枪射杀他。 但常英淮在官场打滚多年,这种不同寻常的气息,他岂能没有警觉?下人纷纷被支开不说,竟然由这几个粗手粗脚的士兵干那端茶递水的活?更重要的是,章府府邸内明令是不能配枪的,但这几个小兵竟然明目张胆的腰间掛枪?!这些事情都在告诉常英淮,事出反常必有妖…。常英淮骂道:「你是哪个单位的浑人,竟然连个请字都不会说…。」说完,伸手打翻热茶,茶水溅了曾宝城一脸,便要夺门而出。曾宝城双眼被热水喷溅,不能视物,但并没有慌乱,开口喊道:「开枪,毙了这傢伙…。」 宴客厅,李子因闭上双眼,一隻手中端着一杯红酒,另一隻手牵着纪晴,正坐在沙发上听着留声机传来的阵阵的音乐。其实,对李子因而言,留声机的音质并没有比后世的喇叭好,但此情此景,能与自己所爱之人相守,所谓的音质好不好已经不是重点,那怕此时传来的是吵杂喧闹之声,李子因都能视为天籟…。突然,耳畔传来数声枪响,李子因睁开双眼,只见徐枫芝双手一抖,一隻酒杯竟掉落地上,跌个粉碎…。徐枫芝慌乱的弯腰想捡起酒杯碎片,竟又不小心的被割破皮肤,鲜血汨汨流出。纪晴见状,赶紧掏出手帕,帮徐枫芝压住伤口止血,李子因放下酒杯,说道:「徐教官的伤口看来不小,需要消毒止血。綺灵,伤口处理的药品与绷带放在哪?」赵綺灵正在清洁酒杯碎片,免得有人又被伤到,听到李子因询问,回答道:「老虎厅旁有一间库房,专门存放各种日用物品,医药物品也在其中。」李子因说道:「好,我过去拿。」 李子因手上拿着绷带与外敷药物,快步走在花园小径中,正准备走回宴客厅,却一脚踩到一团柔软事物,李子因低头一看,大吃一惊,吓的倒退三步:「是…是人的手掌…。」李子因低下身来,只见手掌露在小径上,手臂连同身体,都躺卧在茂密的花圃中。李子因再往花丛中一看,更觉骇然,失声叫道:「常…英淮,你怎么了?怎么躺在这里…。」奄奄一息的常英淮睁开双眼,看见是李子因,虚弱的说道:「李…救我…。」李子因愣住数秒,虽然常英淮是李子因的政敌,但毕竟李子因身为医师,无法见死不救,于是放下手中物品,将常英淮从花丛中拖出,只见他背部中了数枪,血液正不断流淌而出,李子因正准备出手止血,抬头却见无脸男子又出现在自己眼前。李子因受惊恍神了几秒,常英淮却渐渐没了呼吸心跳,慢慢闭上双眼,而无脸男子,也突然不见踪影。 杨凌阁拿着钢笔在手上把玩,只觉爱不释手,刚通过正门口章府府邸警卫队的安检站,走到花园长廊时,却彷彿看见长廊尽头有几个军装的士兵,埋伏在花园中,杨凌阁先是一愣,寻思道:「是我眼花了吗?我好像看到有士兵埋伏?是针对我吗?」过了几秒,杨凌阁淡然一笑,自言自语道:「章汉毅这小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有几颗胆自己最是清楚不过,谅他也没有这种胆色,敢伏兵对付自己…。」杨凌阁大胆的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又停在原地,心想防人之心不可无,于是又走回到自己侍卫队停驻的地方,找来自己的传令官、兼任侍卫队队长郑崇信,说道:「帮我准备一支手持式信号弹,我觉得章府府邸气氛有点怪异。」 郑崇信依言从车上取来一隻手持式信号弹,递给杨凌阁,并说道:「参谋长,您如果担心有危险,要不我带几个手下跟您进去…。」杨凌阁摇头笑道:「不用,我只是觉得气氛怪异,但还不至于有危险。章汉毅这小子是甚么角色,我比谁都清楚!我这只是预防万一,待会如果看到我引燃信号弹,你就带人杀进府邸,直到确定我安全无虞…。」郑崇信点点头,又从口袋中掏出一把袖珍手枪,说道:「参谋长,要不,您偷偷带着掌心雷进章府…。」杨凌阁本想推开这袖珍手枪,觉得不必如此大惊小怪,但思考了几秒,还是将其放在口袋,并对郑崇信说:「如果要偷渡这支掌心雷进府邸,那就得把我的配枪一起带进去。」郑崇信吃了一惊,说道:「参谋长,您的配枪太过显眼,是进不去的…。」杨凌阁笑道:「我知道。」但话虽如此说,杨凌阁依然把配枪插在枪套中,再度走回府邸警卫队的安检站。 杨凌阁把信号弹从腰间拔出,放在安检站的桌上,值班的安检军官沉鸿钧问道:「参谋长,这是信号弹,您带着这个进府邸,是甚么缘故…?」杨凌阁说道:「这是德国製的手持式信号弹,我要带给汉毅看看,让他大批採购。」沉鸿钧心想,这手持式信号弹一拉,只会喷出一点火花与大量浓烟,没有甚么杀伤力。更何况携带者是参谋长,只好放行。就在杨凌阁准备走进府邸,沉鸿钧拉住杨凌阁苦笑道:「参谋长,您…还没搜身呢!您看看,您这配枪…如果不拿下来,小的恐怕无法让您进去,这…。」 杨凌阁笑道:「我倒是忘了,对不住。」说着,取下配枪,交给沉鸿钧,并说道:「替我好生保管,它如果掉一点色,回头我要你好看。」沉鸿钧伸出双手接住杨凌阁配枪,恭敬的点头答应,竟然让杨凌阁走进府邸,忘记还要搜身了。再次走回府邸花园,杨凌阁觉得这长廊尽头有埋伏,虽然这次没有看到任何身影,但杨凌阁决定走远路,绕道改走,先到宴客厅,再绕回老虎厅。 李子因探测着常英淮的鼻息,随后探测其心跳,发现他已经死了,不禁怀疑道:「常英淮怎么会死在这里,这背上的伤口,明显是枪伤,但府邸可不许带枪进来,除非,是府邸的警卫队…。难道说,是汉毅让人下手的…,但下手的人呢?」正当李子因思考时,背后突然有人惊声叫道:「英淮…,是英淮吗?」李子因回过头来,看见杨凌阁,双眼微红,满脸怒色,对着李子因说道:「是你杀了英淮?」 李子因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我也是碰巧路过这里,刚好遇到。」杨凌阁冷厉的说道:「你以为这样的说词,我会信?」说着,从口袋中掏出偷带进来的掌心雷手枪,瞄准了李子因。李子因耸耸肩,淡然说道:「你不信,我也没法子。」杨凌阁恍然道:「我知道了,是章汉毅让人下的手,这件事,就算不是你干的,定然也是你出的餿主意…。」杨凌阁悲痛地看着常英淮的尸体,说道:「既然章汉毅不让我活,我也要拉他来陪葬。」说着,从腰间取出信号弹,张口咬掉信号弹上的插销,喷出猛烈火光与浓浓烟雾…。 第56章 大帅府枪战 在长廊尽头久候杨凌阁不至,姚龙俊的人马已经有点不耐烦。杨晋新说道:「老大,杨凌阁这廝,该不会夹着尾巴,逃走了吧!」姚龙俊摇头说:「照理说不会,常英淮还在老虎厅,杨凌阁也还没拿到章汉毅的签字,应该是不会离开的,但为何…?」姚龙俊正说话间,杨晋新突然指着一个方向低声喝道:「信号弹!?府邸怎么会有人引燃信号弹?」姚龙俊也暗叫一声不妙,说道:「这该不会是杨凌阁引燃的吧,所有兄弟,跟我过去看看。」 此时,有个人出声阻止姚龙俊道:「等等,老大,这样可不妥!」姚龙俊止住身形,看着说话的周显阳道:「显阳,你说这话是甚么意思?」周显阳说道:「这信号弹十有八九是杨凌阁引燃的,但他引燃信号弹,为的是什么?当然是想连络府邸外的人,也就是他的侍卫队。一旦杨凌阁的侍卫队衝进府邸,控制了府邸大门的安检站,就可以长驱直入制住少帅或者其眷属,到时就算我们顺利杀了杨凌阁,也于事无补了!」姚龙俊拍了拍自己脑门,道:「对啊,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就遗漏了。这样吧,晋新跟着我过去信号弹处,显阳,你带着其馀的兄弟,赶去支援安检站…!」 郑崇信正在府邸门口抽菸,突然有个手下,紧张的指着不远处冒出的阵阵烟雾,说道:「郑副官,你看那里…,那不是参谋长的信号弹吗?」郑崇信眼睛一瞇,丢掉手中菸头,说道:「参谋长有难,兄弟们,步枪上膛,等一下听我指示,如果有必要,我们硬闯府邸。」眾位侍卫队的士兵无不讶异,没想到竟然有可能会跟府邸警卫对着干,郑崇信知道士兵们的疑惑,继续说道:「我们平常受参谋长恩惠,就当尽心回报,如今参谋长有难,我们岂可袖手?兄弟们,我在这里替参谋长答应各位,今天,只要参谋长平安走出府邸,我便给在场各位兄弟加薪进爵。」现场所有侍卫队员一阵欢呼,便打起精神,整理装备、枪枝上膛,准备大干一场。 曾宝城带着几个手下正在老虎厅外的几处花圃、假山、巨树等处寻找常英淮下落,却都找不到踪跡。曾宝城满脸疑问,自言自语道:「怪了,常英淮明明中了两三枪,照着血滴的踪跡追到这里,却完全没了线索,这是怎么一回事?」正在思考时,却看见远处一阵烟雾,曾宝城惊讶道:「信号弹?是谁引燃信号弹?」花园小径转角处,此时一批士兵跑了过来,曾宝城定睛一看,都是自己人,带头的周显阳喊道:「宝城,你们在找甚么?」曾宝城苦恼地说道:「找常英淮,这傢伙中了两三枪,眼见不活,逃到这里,却怎么也找不到人…。」周显阳忙道:「别找了,带着兄弟跟我去支援安检站,杨凌阁这廝点燃信号弹,他的侍卫队随时会衝进府邸…。」 沉鸿钧翘着二郎腿,坐在安检站偏厅的小房间内,不知看着甚么书籍,正看得走神,突然有个士兵慌张的跑了进来,说道:「沉…沉副官,郑…郑崇信副官,正带着侍卫队,往我们安检站逼近,已经喊着让他们止步了,但他们不听,依然逐渐逼近,这可如何是好?」沉鸿钧皱眉道:「竟然有这回事,这群傢伙莫不是造反了,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带我去看看。」沉鸿钧快步走到安检站外,看见郑崇信带着三十名侍卫队士兵刚好走到门口,沉鸿钧开口骂道:「郑副官,你这是甚么意思?整队人马荷枪实弹逼近我们安检站,是想造反吗?」 郑崇信面无表情,指着不远处阵阵烟雾道:「那是参谋长点燃的信号弹,我判断,他可能遇难了,我得确保他的安全…。」沉鸿钧看着烟雾,先是愣了一下,才失声笑道:「哈哈,刚刚参谋长进去府邸前,的确带着一枚信号弹,但参谋长说,这是展示品,要给少帅看的,让他大量採购…,你这不是大惊小怪吗?」郑崇信冷声道:「展示品?我不知道这是你的说法,还是参谋长真的如此说过?但身为参谋长的侍卫队长,我有必要确认参谋长的安全。」沉鸿钧笑容转僵,厉声道:「郑崇信,你这是甚么意思?要硬闯府邸的安检站?」郑崇信表情肃然,说道:「我没有硬闯安检站的意图…,不过,我还是重申刚刚的那句话,我要确认…参谋长…的安全。」最后这几个字,郑崇信几乎是一字一字的从牙缝中鑽出,让人不容置疑其坚定。 沉鸿钧右手一抬,喝道:「兄弟们,举枪瞄准…。今天谁敢跨越这安检站一步,就地枪毙!」安检站中的六名士兵,听闻沉鸿钧的命令,纷纷把枪口透过墙壁上的射击孔伸出,瞄准了郑崇信。郑崇信脸部抽搐了一下,没想到这沉鸿钧也是个强硬的傢伙,态度转为软化,笑道:「兄弟,你我各有职责,谁也不能怪谁。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大可不必如此针锋相对,我提个意见,你听听看如何?」沉鸿钧不傻,在不触及自己的底线下,如果此时双方都有台阶下,他也乐得配合。 沉鸿钧开口道:「什么意见,说来听听。」郑崇信说道:「让我派几个兄弟进去,确认参谋长的安全,一旦参谋长平安走出府邸,我向您道歉认错,并任凭处罚。」沉鸿钧摇头说道:「这不行,这府邸可不是菜市场,任凭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眼见沉鸿钧态度如此强硬,郑崇信不禁眉毛深锁,正要发作,没想到沉鸿钧也丢出一道台阶给郑崇信下,说道:「平常时期,没有文件或者通报,是别想进府邸,但,我今天破例,可以让你进去确认参谋长的安危,但是,请听清楚我的话,只有你一个人可以进去。」 郑崇信在脑中快速思考,自己一个人进去府邸,如果参谋长没事那就万事大吉,但万一参谋长真的遇难,自己搭进去就算了,外面这三十个侍卫队员没有头儿带领,可就成了散沙一盘,无法发挥任何作用。正当郑崇信想开口拒绝,再谈条件,却听到背后侍卫队员,不知是谁大喊道:「衝进府邸,抢救参谋长…。」随后,几个人一起大喊:「衝进府邸,抢救参谋长…。」眼见情势不对,沉鸿钧正想下令开枪,却听见「碰」的一声枪响,沉鸿钧大腿中弹,血液狂涌而出。郑崇信大吃一惊,转头向着后方吼道:「他妈的,没有我的命令,是谁擅自开枪?」而安检站的士兵见自己头儿中弹,也怒道:「开枪反击,替头儿报仇!」剎那间,双方激烈驳火,枪响犹如雨下,不绝于耳。安检站的士兵躲在射击孔后,尚没有伤亡,但侍卫队的人员,转眼间,已经躺下五六个人。 杨凌阁红着双眼,举着枪瞄准李子因。李子因淡然说道:「白朗寧m1906袖珍手枪,俗称掌心雷…。这支手枪虽然作工精细,但火力也十分有限,弹匣也只能放两发子弹…。」杨凌阁怒道:「两发子弹就够杀你了!」李子因点头道:「的确,两发子弹或许可以杀我,但是你一样逃不了这府邸。」杨凌阁冷笑道:「逃不了?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我点燃信号弹是给谁看的吧?」李子因说道:「知道,不就是联络你的侍卫队?但你有侍卫队,府邸就没有警卫队?更别说府邸中,可还有一批姚龙俊的人马!」 杨凌阁心中一惊,倒是没想到姚龙俊的人马竟然在府邸,这可有点棘手。这时候,假山后走出一位女孩,却是赵綺灵。赵綺灵只看见李子因,却没看到被假山挡住的杨凌阁。赵綺灵对着李子因抱怨道:「子因哥,怎么你去拿个绷带,大半天都没回来。」赵綺灵朝着李子因走过来,而李子因正想开口警告,杨凌阁却站在赵綺灵背后,伸出右手锁住赵綺灵的脖子,左手拿枪抵住赵綺灵脑袋,赵綺灵尖叫一声,喊道:「是谁?你想做甚么?」 李子因见赵綺灵被挟持,虽然有点慌乱,但心中却也开始盘算,该怎么救人,随即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说服杨凌阁,以自己为人质,放了赵綺灵。李子因正欲开口,姚龙俊与杨晋新便赶了过来。杨凌阁看见姚龙俊,心想李子因果然没骗他,有这个人在,自己要逃出去的机会便又渺茫了几分,只能紧张的对着姚龙俊等人喊道:「你们可别轻举妄动,否则我便拖着这女孩一起死。」杨凌阁挟持赵綺灵是情急之下而为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抓的是谁,所以只能在心中祈求上苍,希望这女孩是个重要人物,而不是个随随便便的僕女下人。 姚龙俊低声对着李子因道:「老弟,我意,牺牲这女孩,我制住这廝。」说完,姚龙俊便要出手,李子因急道:「切莫动手,这女孩是徐教官的助理,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徐教官跟你没完。」姚龙俊迟疑了一下,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继续伺机而动。李子因开口说道:「参谋长,你觉得,以你现在所处的情势,能逃得出这府邸吗?如果你认定是少帅要杀你,就算逃了出去,你又能藏身何处?」李子因往前走了几步,杨凌阁则紧张的向后退了几步。李子因继续说道:「喔,对了,你可以去投靠日本人,请求政治庇护,徐图东山再起。但匆忙之间,你能带走所有的家人吗?」提到家人,触动杨凌阁的敏感神经,正想开口说些甚么,突然大门口安检站的方向传来一阵阵密集的枪响,杨凌阁哈哈大笑,说道:「我的侍卫队动手了,一但他们接管安检站,我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章府府邸,并联络支持我的军队,迅速增援。这种情况下,我不介意来一场兵变!」 第57章 杨凌阁饮弹 大门口,安检站前广场。侍卫队死伤约有十人,都横躺于安检站前,剩馀的人四散找掩蔽物,双方依然激烈驳火,但安检站方向的枪响声慢慢减少中。躲在一棵大树后的郑崇信,不断破口大骂,他原本只是想给一下沉鸿钧压力,再把参谋长接出来,却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种地步。突然,郑崇信听到不知是谁,大喊着:「沉鸿钧副官…,死了。兄弟们撑住,我们已经联络第一军团,援军就快到了…。」闻言,郑崇信心中一颤,自言自语道:「妈的,事到如今,横竖是个死,不如反了吧。为今之计,就是攻下安检站,从安检站打电话调援军。第二军团的骑兵营,可是比第一军团更靠近章府府邸…。」既然盘算已定,郑崇信心想,需要给士兵们下一剂猛药了,于是大声喊着:「兄弟们,杀进安检站,第一个踏进安检站的兄弟,赏金一千元。」侍卫队的士兵们听完精神大振,这笔钱如果靠当兵赚取,可得当上十年兵…。于是,士兵们犹如打了兴奋剂,个个奋勇向前,攻入安检站。 终于,郑崇信用五条士兵的生命,攻佔安检站。这次衝突己方损失了十五条性命,代价不可谓不大。郑崇信检视了一下沉鸿钧的尸体,的确是死透了,叹了一口气,略带无奈的说道:「打电话,去第二军团,找军团长的传令官。」一名士兵接令,正站在电话前准备请接线生拨接,突然「碰」的一声,那名拨打电话的士兵,胸口竟然开了一个血洞,血液喷洒而出,还没弄清楚状况,那士兵便缓缓倒下,气绝身亡。郑崇信抱头蹲低身子,看着花园长廊的一端,竟然是周显阳与曾宝城带着人衝了过来,郑崇信眼前一黑,差点晕倒,骂道:「干掉了一批,现在又来一批,而且还是姚龙俊的虎狼之师,这简直不让人活命了。」郑崇信举起手枪还击,并张口吼道:「接着来人,继续拨打电话,其他人开枪掩护,今天没打通这电话,我们所有人就要葬身于此了!」 听着杨凌阁威胁要兵变,李子因冷然笑道:「参谋长,亏你聪明一世,怎么此时如此糊涂。你怎么就如此肯定,你的侍卫队能攻佔安检站!」杨凌阁说道:「府邸警卫队士兵编制一共是五十人,还分散在这诺大庄园各处把守,而安检站,只不过六七人,我侍卫队要攻佔,还不是易如反掌!」姚龙俊冷笑道:「安检站的兵力的确不多,但我也派手下前去增援了,你自己说说,你那批酒囊饭袋,能是我手下的对手?」杨凌阁青筋抽搐,他知道姚龙俊不擅长说谎,既然如此说,十有八九为真。李子因补充道:「你的侍卫队佔领安检站,无非想以最快的速度,打电话调动军队来增援,而你能调动的军队,大概就是程天恆的第二军团,而第二军团能最快支援此处的部队,是骑兵营,要抵达这里,大约需要…。」李子因看了一下手錶,继续说道:「大约需要四十分鐘,这四十分鐘能做的事可多了,首先,我们也调动了第一军团的骑兵营回防,其次通报府邸所有警备队士兵集结,火力集中对付你的侍卫队。你觉得,你还有胜算吗?」杨凌阁冷汗直流,但依然不服输,说道:「第一军团的骑兵营,来此可得花一个小时,如果…如果我的侍卫队攻佔安检站,控制住你们所有人,包含章汉毅,我依然是胜券在握。」 李子因说道:「你还在叨念你的侍卫队攻佔安检站?这样吧,我带你去安检站看看,让你死了这条心。」李子因停顿了数秒,便指着赵綺灵道:「你放了这女孩吧,她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是徐教官身边的一名助理。你不如挟持我,我想,我的重要性,应该是远胜过这女孩。」姚龙俊闻言大吃一惊,低声道:「兄弟,你这是何必?」而赵綺灵听到李子因要用他来交换自己,心中虽恐慌,却又感动,眼泪不停流下。 杨凌阁冷声道:「交换人质?你莫非想耍甚么阴谋诡计?」李子因答道:「哪里有这么多诡计?我对自己的判断十分自信,那就是你的侍卫队必无法攻下安检站,所以你逃出无望。我顺手救了这女孩,只是想在少帅还有徐教官面前积攒功劳,换取富贵功名,何来诡计?」杨凌阁此时却是想着,万一侍卫队真的无法攻下安检站,挟持这个无关紧要的小助理,或许无法走出府邸,但如果是挟持李子因,章汉毅可能不忍痛下杀手,那自己还有机会逃出。于是,杨凌阁点头道:「好,我同意交换,你慢慢走过来…。」 此时,一名姚龙俊的手下跑了过来,对着姚龙俊说道:「报告军团长,安检站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姚龙俊点头,问道:「很好,侍卫队的情况呢?」那名士兵说道:「侍卫队顽强抵抗,除了郑副官受伤被我们抓住,剩馀的已经全军被我们歼灭了。」杨凌阁闻言,双脚一软,差点跌坐在地。赵綺灵原本被紧紧勒住的脖子突然一松,不及多想,便推开杨凌阁,往李子因的方向跑去。杨凌阁一回神,眼见自己唯一的保命符要逃走,情急之下,竟举枪瞄准赵綺灵…。 李子因见状,急忙奔了过来,并大声吼着:「綺灵,趴下…」只听见一声枪响,李子因推开赵綺灵,但自己左肩已中一枪,血流不止。姚龙俊也来到李子因身前,用自己身体挡住李子因,以免杨凌阁再开第二枪。赵綺灵紧紧抱着李子因,哭道:「子因哥,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伤了…。」李子因只觉得柔软的娇躯依偎在自己怀中,鼻中也扑进阵阵芳香…。但李子因肩头疼痛不已,可无福消受眼前一切,只能轻拍着赵綺灵的头,直说自己没事,才缓缓地站了起来。 李子因忍痛按住自己的伤口,对着杨凌阁说:「事已至此,你还要做无谓挣扎吗?」杨凌阁红着双眼,举着枪嘶吼道:「我不甘心,我绝不甘心。」李子因叹道:「不甘心,也由不得你了。只有你投降,你的家人或许才能平安!」再度提到家人,杨凌阁心神慢慢镇定,口气也转为软化,说道:「你们会放过我的家人吗?」突然有一道声音传来,说道:「我答应,放过你的家人。」说着,一道身影出现在眾人眼前,却是章汉毅。杨凌阁原本慢慢放下的枪,再度高高举起,对准章汉毅,而章汉毅身后,出现十来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挡在章汉毅身前,并举枪对准杨凌阁。 章汉毅叹了口气,说道:「杨叔叔,投降吧,我保你家人平安。」杨凌阁流下泪水,问道:「我自问,对你也算尽心辅佐,或许说话间没有对上官的尊敬,但那也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切,你这样对我,就不会良心不安吗?」章汉毅也红了眼眶,彷彿小时候年轻的杨凌阁陪自己戏耍玩乐的回忆,又一一浮现眼前。章汉毅抹了抹眼泪,说道:「其实自我掌权以来,几次夜里做梦,都梦见自己被其他手下架空、甚至软禁、暗杀,我几乎无法睡上安稳觉…,尤其是你,杨叔叔,你给我的压力,是最大的。自古一山不容二虎,只能说你在东北军的影响力太大,不杀你我不安心。」杨凌阁慢慢放下手枪,说道:「你可是答应我,保我家人平安?」章汉毅点头:「我保证,你的家人会平安无事。」杨凌阁说道:「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章汉毅说:「说吧,我尽力完成。」杨凌阁缓慢举起手枪,说道:「容许我有尊严地离开,让我自尽吧。」说完,便朝自己脑袋开了一枪。 宴客厅中,章汉毅已经下令,让警卫队的人马收拾残局,今天死伤人数眾多,尤其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传令官沉鸿钧也殉职,令章汉毅心中不禁悲痛万分。李子因则在会客厅一隅,与纪晴、徐枫芝等人一起安慰着受到惊吓的赵綺灵。而姚龙俊与其手下等数人,章汉毅安排让他们在宴客厅吃吃宵夜,略作休整。就在章汉毅悲伤难过之时,一位手下向章汉毅报告说:「报告少帅,我们已经把府邸整理得差不多,但是,这杨常二人的尸体,该如何处置?」 章汉毅迟疑了一下,跟那手下道:「你先找个合适的地方暂放,待我想一下。」那名手下答应离开后,章汉毅吸了一口气,振作精神,才找来李子因询问道:「子因,你觉得,杨常二手被杀后,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李子因思考了一下,说道:「嗯…,安抚人心,尤其是杨常两家。因为人心惶惶的除了这两家人,还会有其他平常以老臣自居的那些叔叔伯伯,这些人如果不稳,东北即乱!」章汉毅点头,又问道:「那个程天恆,有没有什么法子一起连根拔起?」李子因顿了一下,因为李子因的确想到了个法子可以处理程天恆,但是,这样一来,难免伤及许多无辜,这却是李子因不愿看到的。所以李子因摇头说:「既然杨凌阁的人来不及联络程天恆,那么暂时就抓不到他的把柄,只能看他后续如何反应?但是,他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杀鸡儆猴的道理。」章汉毅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但只能点头接受。 第58章 孤儿们的新年 此时,姚龙俊的人马吃喝完毕,正纷纷告退离去。没多久后,却见一名姚龙俊的手下,又从屋外走了回来,还不时回头张望,好像不想被其馀自己人发现一般,进屋后便必恭必敬地走到章汉毅面前行了一礼,自我介绍道:「少帅万安,小的名叫周显阳,今天冒昧见您,是来献策的。」章汉毅不解道:「献什么策?」周显阳说道:「除掉程天恆的计策。」章汉毅来了兴致,问道:「哦,该怎么做?」周显阳说道:「既然郑崇信被我们生擒,我们可以让他联络程天恆,假装杨、常二人没死,只是被困府邸,让他发兵增援,我们当然事先已经安排好埋伏…!」这一计策说了出来,章汉毅拍手叫好,李子因却冷汗直流,类似的计策李子因已经想到了,却没有这样狠辣,牵连了更多无辜之人。只见章汉毅与周显阳讨论着如何布局除掉程天恆,李子因心中却渐渐涌现一股惆悵感。 回到军眷村住所,李子因坐在桌前发呆,纪晴倒了杯热茶递给李子因,说道:「你有心事吗?好像不是很开心!」李子因喝了口茶,说道:「是阿,现在的我,天天要花脑筋算计人,还都是自己人,真让人沮丧…。先是常英淮、杨凌阁,如今程天恆应该也快完蛋了,这些人只是政见不同的政敌罢了,却不是死敌…。」纪晴轻拍李子因的肩膀,道:「累的话,就跟少帅请几天假。」李子因点头说:「正有此意…,小晴,今年过年,我们去接小蛋头跟其他孩子们,到製衣厂,陪我爸爸过年,好吗?」纪晴兴奋的点头说:「好啊,这样子热热闹闹的,才像过年嘛。」李子因点头说:「可不是?过完年,你陪我到处走走,四处去游山玩水,如何?」纪晴点头,依偎在李子因怀中,低声说道:「好啊,我们再生个小宝宝,等你离开之后,还能有个小李子因陪我…。」听了此话,李子因手莫名地颤抖了一下,没有接话,只是将纪晴紧紧拥入怀中,双眼红润潮湿…。 1929年1月30日,离农历新年只剩十天。李子因与纪晴,带着李忆良、虎头、小桃子,还有两个李忆良与虎头在孤儿院新认识的好朋友,一个叫小斌,与小蛋头年纪一般,另一个是女孩子,绰号小麻雀,是小桃子的闺密好友。李子因为了载送孩子,特地跟徐枫芝借了车子,这才顺利地载送了这么多人。车子刚停好,李子云便迫不及待的跑了过来,拉着李子因的手喊道:「二哥、二嫂,你们回来了。」李子因摸着李子云的头,笑道:「父亲跟你妈妈,身体可都安好?」李子云点头:「我妈妈一切如旧,只是爸爸,越来越虚弱了。不过他知道你要回来,很是高兴,已经在大厅等了!」李子因点头说:「好,你带我进去拜见一下他老人家。」说着,便牵着纪晴的手,与李子云一同进去大厅。 李忆良等孩子们都是穷苦人家长大,可没见过这等美轮美奐的宅院,所以刚下车时,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兀自发呆。管家李大福笑着走到孩子们的面前,各自塞了一堆糖果饼乾之类的零嘴给孩子,说道:「孩子们,跟着爷爷去逛逛这座院子,好吗?」孩子们看着手中的零食,开心的点头答应。 接下来的几天,李子因与纪晴便成了孩子王,带着李子云、李忆良等六个孩子们,四处玩耍。李子云与虎头年纪相仿,大约都在十三四岁,所以很快就跟大家打成一片。李子云从小就在李子欣的打压下长大,加上自己母亲并非正妻,所以虽然是富家公子,李子云却没有自视高人一等,所以颇受育幼院这帮孩子们的欢迎。李承业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但这几天却是格外高兴,一直以来,他便觉得这个家甚么都好,就是稍嫌冷清,如今李子因不但带了个媳妇回家,竟还带了五个小鬼头回来,顿时让李家庄园乐闹非凡,连带自己也感觉年轻好几岁。 1929年2月9日下午两点二十分,终于到了孩子们期盼已久的除夕。这天,纪晴带着小桃子与小麻雀正在剪纸,各种「春」、「福」等字样一张张摊在李承业面前,让他哭笑不得,因为说实话,剪的实在是有点丑,但这可是孩子们的作品,更让他觉得意义非凡。李子因指挥着李子云与虎头等男孩子,把这些剪纸贴在合适的地方,李承业最后验收成果,眾人各司其职。除夕夜晚餐时间,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帮忙端菜、摆碗,眾人忙得不亦乐乎。好不容易,等到李承业夹了第一筷,并说些新年祝福的话,孩子们才欢呼的开动。晚餐过后,孩子们忙燃放烟火,李子因则陪着李承业喝茶聊天。 农历新年过后,李子因与纪晴待到元宵节前,才带着孩子们离开。离开前,李子云与新认识的朋友们挥泪作别,李子因则与李承业、李大福等人讨论着製衣厂的迁址一事,李子因说几年内瀋阳可能面临战事,东北必与日本一战,所以为了防止财產损失,需要事先筹备规划。对于李子因所说的话,李承业与李大福颇为信任,所以便答应着手去办。其实所谓的中国与日本一战,并不会这么早发生,但是再过两年,日本就会开始侵华,首先佔领的就是瀋阳,李子因无力改变歷史,所以只能安排家人退路。 回到住所后,李子因又向章汉毅请了一段长假,带着纪晴四处游走,尤其是两人一起到天津拜访了纪晴的姊姊纪云,姊妹们长年分隔两地,父母又已亡故,所以一见面,悲从中来,不免相拥而泣。而李子因第一次与姊夫宋国祥见面,却被其长相吓了一跳,并非宋国祥长的丑,而是其长相竟然有点神似宋雪凝的父亲宋文和,只是眼前的宋国祥约莫三十岁上下,可比宋文和年轻许多。李子因不禁纳闷暗想道:「这两人长相神似,又都姓宋,莫非,是亲戚?」李子因并没有对这个问题多作研究,毕竟,世界这么大,不太可能就这么刚好。宋国祥倒是对李子因与纪晴热情招呼,还特地拨空带着两人与妻子纪云到附近走访名胜,嚐遍当地有名小吃,让李子因与纪晴增添一段美好回忆。 1929年7月,李子因销假上班,来到瀋阳行政厅(南北统一前称为大帅府)准备开会,刚进办公室,便有人敲门来访,李子因定睛一看,竟然是周显阳。周显阳向李子因问好,说道:「李局长,小的叫周显阳…。」李子因笑道:「我认识你,你不是姚龙俊大哥的手下吗?怎么出现在这里?还有,我哪里是什么局长?」周显阳面露得意之色,说道:「蒙副总司令的提拔,我如今是副总司令的传令官。」李子因一脸狐疑,问道:「副总司令是哪位?」 周显阳噗哧一笑,道:「我忘了,李顾问请假半年,可不知道这事。南京那边传来的人事令,章汉毅即日起为中华民国陆海空军副总司令,可以说,章副如今已经成为中国国内,仅次于江仁平委员长的第二号人物了!」李子因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真是可喜可贺。」周显阳笑道:「同喜,同喜,小的在这里也要恭喜李局长,因为章副荣升之后,有做了些人事调动,您也荣升为军需后勤局局长。」说着,周显阳递出一张人事令给李子因,李子因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人名与职位,大约有数十人。 周显阳退了出去之后,李子因仔细的看着人事令,只见排列第一的职位便是参谋长,名叫钱正文,第二位便是黑龙江省省长,名叫苏祥均…,李子因想到杨凌阁与常英淮不禁摇头叹息。随后李子因又看了几行,看到了自己,职位的确是军需后勤局局长,突然,李子因看见了江春泰也在榜上,职位是第三军团副军团长,驻守北大营。李子因笑道:「得去恭喜一下江大哥,他们父子俩终于同单位…。」片刻间,李子因笑容突然僵住,寻思道:「不对,这个北大营,好像在那里听过?」李子因挠了挠头,随后全身犹如电击,说道:「对了,九一八事变,日本人首先进攻的,就是北大营,这可不妙啊!该不该暗示一下江大哥?但是无脸男可不是吃素的,我该怎么做?」李子因叹了口气,说道:「只能慢慢想了,毕竟,还有一年多的时间…!」 李子因继续翻阅着桌上堆积的公文,大多都是一些採购需求,等待李子因签名同意,但有一纸公文,确让李子因深感意外,那就是东北军强行佔领中东铁路沿路各站,包含一些商业设施,例如商船局、职业工业联合会等等,所「接收」的一些物资,要后勤局点收。李子因看完公文,张大的嘴巴久久无法闔上,寻思:「中东铁路?是苏联所管理的中东铁路?苏联难道没有反应?」李子因的歷史学的并不透彻,对歷史上中东路事件后续发展为何并不清楚,但心中隐约觉得不妙,所以决定去找姚龙俊问个清楚。 第59章 强权入侵的前夕 李子因刚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江春泰与一名手下便迎面走来,看到李子因终于销假上班,江春泰兴奋道:「你这臭小子,终于肯回来上班了,这大半年都跑哪里去了?」李子因笑道:「江大哥,我正叨念着要去恭喜你,荣升副军团长了,在自己父亲底下做事,可还习惯?」江春泰苦笑道:「还在适应中,别人都以为到自家老子手下工作,应该是比较得心应手,可不知道我父亲为了避嫌,对我可是加倍的严格。我当然不敢对父亲有怨言,所以咬牙苦撑着…!对了,看你急冲冲的走出办公室,有甚么急事吗?」李子因点头说:「刚刚批公文,看见了我们东北军强行佔领了中东铁路,想去找姚龙俊大哥弄个清楚!」江春泰拍着大腿道:「恰巧,我也是为了这件事来找你,我们进去聊聊。」 李子因带着江春泰与其手下进了办公室,江春泰向李子因介绍道:「忘了跟你介绍,这位是我们第三军团第19旅的旅长,名叫韩家齐。」李子因与韩家齐两人相互问好之后,李子因迫不及待的问着江春泰道:「江大哥,这中东路事件,是怎么一回事?」江春泰道:「这得分两方面说,首先是南京政府正在推行革命外交,要废除一些不平等的条约。而第二方面,苏俄近期好像自己内部有矛盾,听说是阶级斗争的很激烈,研判应该无暇处理中东路事件,所以我们抢先动手!」 李子因点点头,又问:「江大哥,那你刚刚说因为中东路事件找我,是什么事呢?」江春泰说:「是这样的,苏俄最近颇有落水狗人人喊打的情况,因为双方已经在前线集结部队,所以汉毅也正调兵遣将。我呢,就觉得北大营相对稳定,所以想跟汉毅争取,到前线去,挣点军功,这不,来问问你的意见!」韩家齐开口说:「我呢,跟春泰持相反看法,认为与其到满州里去与苏俄军对峙,不如留在北大营,紧盯日本举动。」李子因点头附和道:「我认同韩旅长的看法,我们东北军的实力,如果跟关内的那些军阀相比,那是略胜一筹的,但如果跟俄国、日本比,我们现在或许还有进步空间。」江春泰见两人都这样说,略作思考之后,便打消调防满州里的打算。 后续的发展,与李子因的预测没有太大出入,东北军先是风光的强佔中东路,苏俄政府几次抗议无效,所以撂下狠话,准备开战。首先是南京政府再三的口头支持,表示如果开战,绝对给东北军强力支持,加上章汉毅身边的许多幕僚,都强调苏俄军绝不敢开战,所以也让章汉毅误判情势。然而,就在1929年10月,双方终于开战,边境城市满州里等地沦陷不说,东北军被俘虏或死伤的士兵,将近万人。而南京政府的支援,却迟迟未到,所以章汉毅逼不得已,只能在1929年的12月与苏俄再次签下不平等条约,恢復苏俄在中东路的营运管理权,可谓十分憋屈。 然而,就在1930年的1月,李子因的「父亲」李承业过世了,虽然李子因对于这个父亲没有十分深厚的亲情,但毕竟是名义上的父亲,所以回去奔丧守孝等礼节也在所难免。处理完父亲的丧事,李子因也顺便将李家家產变卖,并将家產都交託给李大福与李子云,让李家搬迁到天津。至于纪晴,由原本的卫生连排长,升任为教官,接替徐枫芝的位置,所以依然留在瀋阳,陪伴着李子因。 1930年的中国,依然是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中原大战、第一次国共内战等战事频仍。但相对而言,东北却显得稳定的多,没有战火的影响,使得东北地区的发展更加蒸蒸日上。也因为没有战事,所以李子因这个军需局的局长,比较悠间,与纪晴两人日子过得可舒服了。只是越是舒服的日子,时间就过的越快,转眼间,就到了1931年的9月,李子因可是暗自叮嚀过自己无数次,切莫再发生上次章羽庭火车爆炸事件那样,明明是歷史大事,但却被自己遗忘的糊涂事。这一次,李子因可是做足了准备,先是把李家迁走,然后把李忆良、小桃子等五个孩子,也送到天津。八月底,在李子因的软硬兼施下,纪晴终于也含泪的离开瀋阳,所以现在,李子因在瀋阳可说是孤家寡人一个。最后,李子因放心不下的,便是江春泰这个兄弟,所以倚仗这自己是军需局的局长,李子因便以视察军需状况为由,9月初开始,直接陪着江春泰驻守北大营。 1931年9月15日下午三点十三分,李子因从北大营的临时办公室走了出来,将自己手上的一叠公文递传令兵,说道:「把这些公文送回去瀋阳行政厅,顺便看看有没有新的公文,再给我拿来。」那名士兵答应,拿着公文便离开。而此时韩家齐刚从外面走进来,坐了下来喝了杯水,对着李子因说道:「子因,我说你为何这半个月来,一直待在北大营不肯走,现在,我终于有点眉目了!」李子因问道:「甚么眉目?我只是不想一直待在办公室,等北大营待久了,我就换个地方,去别的部队看看。」韩家齐摇摇头,说道:「没那么简单吧?我想,日本人就要对我们动手了,而你,应该是比我早猜到,对吗?」李子因被韩家齐的话吓了一跳,但表面上却一副「哪有此事?」的表情,问道:「别瞎猜了,我不会未卜先知。但是你说,日本人要对我们动手,却是怎么一回事?」 韩家齐冷道:「你就继续装傻。」又喝了一杯水,韩家齐才说道:「好吧,我就当作你在考我,我把我看到的线索跟你说说…。」韩家齐摸了摸嘴上的鬍子,道:「今年年初,日本派间谍来东北,谎称是土壤学家,实则是绘製军事地图,被我们抓获并处死,日本人气疯了,一直在找对我们下手的机会。3月份时,日本开始大肆宣传,说满蒙问题无法再採怀柔政策,只能使用武力解决…!」李子因点头说:「你说的这些都是线索,但是,怎么肯定即将要动手了呢?如果是三五个月后才动手呢?」 周家齐摇头说道:「不大可能。据我的手下传来的消息,日本人在抚顺车站南边的一个小站,不知道搬运甚么?已经搬了两三天了。货物很重、很沉,据日本人的说法是铁路工程的施工装备,但我有可靠消息指出,这一批装备,其实是军火!可能就是准备在这一次军事行动上使用的武器。」李子因惊讶道:「有这回事?」周家齐看李子因吃惊,颇有成就感,继续说道:「千真万确。这日本人如果直接雇用中国苦力搬运,还没那么令人怀疑,但日本人自作聪明,这一次除了雇用一批中国苦力外,几名日本军官甚至假扮成苦力,混在其中,其实是在监督进度,这还不让人怀疑吗?」李子因来了兴趣,说道:「我们过去看看,日本人搞什么鬼?」 李子因与周家齐,带着十几名士兵来到抚顺南站,果然看见一批中国苦力正在搬运东西,其中有几名疑似日本军官的人,虽然衣着一样破旧,但如果细看他们的手或者脖子等处,却是比较白皙、乾净,很容易分辨。李子因等人还没走近,就听见一阵吼叫声,说道:「都他妈的给老子小心点,如果把箱子给我掉地上,小心你们身上的那层皮…。」这话不说不打紧,一说完,马上有人掉了一个木箱子,木箱破裂,掉出了几颗砲弹。带头的那人,与几个疑似日本军官的人都是脸上一黑,带头那人一阵狂怒,抄起手中鞭子开始猛抽两个犯错的手下,只听抽鞭子声与哀嚎声此起彼落。李子因向前走了几步,带头那人转头看着李子因,不禁大吃一惊,脱口叫道:「二…二少爷…李子因,你怎么在这里?」李子因也颇为讶异,因为带头的人正是朱兴汉,朱老三。而被抽的其中一人,更是令李子因吃惊,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大哥,李子欣。 李子欣此时身上污秽骯脏不说,全身上下尽是伤痕累累,看来全是被朱兴汉所鞭打的伤痕。虽然不明白李子欣怎么会搞成如今狼狈的样子,但李子因心中却唏嘘不已,当初可是个人人称羡的多金少爷,却沦落到如今的地步。李子因看着朱兴汉,问道:「朱老三,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然后,李子因指着李子欣道:「还有,他不是你主子吗?怎么会搞成这样子?」朱兴汉脸上一阵抽搐,看着李子因身后这些东北军,朱兴汉知道李子因不是好惹的主,所以强压心中怒气,笑容可掬的说道:「我跟日本关东军谋些差事来做,这一批工程设备有些笨重,所以日本人把这差事给我们做,赚些辛苦钱,如此而已。」说完,又看向李子欣,说道:「这个昔日的大少爷,染上赌博、抽鸦片烟的坏习惯,把身上的积蓄花光,所以正在工作还钱。」听到朱兴汉如此说,李子欣突如衝到李子因面前,狂吼道:「不是这样的,是这个狼心狗肺的傢伙,设局骗我…,二弟,救我…救救我!」朱兴汉闻言,又是抄起手中鞭子,准备再往李子欣身上招呼,却被李子因制止,说道:「住手,我话还没问完。」 第60章 一句话害死一个人 李子因问道:「你说这是工程设备,可是我明明就看见砲弹…。」朱兴汉额头冷汗冒出,吱吱呜呜说道:「这可能是日本人准备炸开岩石,才能施作工程…。」朱兴汉看着一旁眼中就快要冒火的日本人,苦苦哀求着李子因道:「李…,二少爷,我只是个包工工头,不会知道日本人在这些箱子里装些甚么?做甚么用?我只知道日本人给我们的搬运期限就快到了,如果到时候还没办法完成工作,我可是会被罚钱的…。」李子因说道:「哦,这么可怜,不然,让我来帮帮你。」 朱兴汉一脸愕然,还没来的及反应,李子因却已经走到韩家齐的身边,说道:「等等让兄弟们帮他们搬运,过程中再故意弄破几个箱子,看看里面装些甚么!」韩家齐脸上露出笑容并点头,李子因便大声说道:「兄弟们,看在都是同胞的份上,帮朱老三把这些物品搬运一下。」正当东北军士兵答应,准备伸手搬运,那三个假扮苦力的日本人却往前一站,阻止了东北军的掺合。李子因脸色一寒,指着他们三人问着朱兴汉道:「他们三个人是谁?」朱兴汉神色有些紧张,说道:「他们是…就是…我的手下。」李子因问道:「该不会是日本人吧!」朱兴汉神色一紧,赶紧澄清道:「哪里有日本人?日本人还需要在我手下做苦力吗?他们都是道地的中国人。」 突然间,李子因速度飞快地夺下朱兴汉手中鞭子,并往三人身上一阵招呼,只听得三人惨叫声连连,李子因说道:「竟然还敢挡我兄弟们的帮忙,不知好歹的东西,延误了日本人的时间,你们三人担当的起吗?」这三个人,抱头乱窜,其中一人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巴格耶鲁!」李子因冷笑道:「日文说的挺溜的嘛,这不是要做汉奸的前奏吗?身为中国人,不说中国话,反而说起日文,你对得起你的祖宗吗?」 说完,鞭子又是一阵狂抽,一旁观看的其他中国苦力,倒是看着很解气,但朱老三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挡在三人前想抢下李子因手中的鞭子,但没抢下就算了,还挨了好几鞭。只见四人身上血痕无数,虽然不会有生命危险,却必须养伤好一阵子,李子因这才甘心地丢下鞭子,并扶起朱兴汉,且不怀好意地对着他笑。朱兴汉被李子因看的有些发毛,说道:「这…又是怎么了?」李子因轻拍朱兴汉的肩头,说道:「你肯定,这些人都是咱中国人?」朱兴汉再三保证道:「肯定,确定,保证是中国人,货真价实。」李子因点头道:「好,我信得过你。既然都是中国人,有些事情说出来,就不怕日本人听到了!」 朱兴汉有些不祥预感,但还是开口问道:「甚么事情不怕被日本人听到?」李子因说道:「上次,你跟我说日本人会在九月十八日动手的事,我都已经完整的告诉上面的人,上面的人对你很满意,说是要我先口头嘉奖你,回头会安排肥缺来奖励你…。」朱兴汉犹如胸口中弹一般,全身无法动弹,过了大半分鐘,才艰难的说道:「甚么…九月十八日…的事,我可一概不知啊!」 李子因搭着朱兴汉的肩膀,故意走到那三个日本人身边,用只有几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不是跟我说,日本人会在九月十八日,炸掉南满铁路,再嫁祸给东北军…,但你还没跟我说详细的时间,我等你来跟我通报…。」话都还没说完,朱兴汉两脚一软,瘫坐在地,艰难的挤出:「我…没说,我甚么都没说!」李子因笑着:「你也不用高兴成这样,总之,我承你情了,记得来领赏。」 说完,李子因与韩家齐带着士兵们离开了,走过李子欣身边时,李子因掏出两百大洋,对着李子欣说道:「这是我身边所有财產,你拿着。朱兴汉他死定了,你尽管走,他无暇管你!从此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李子欣接过钱,红着眼眶向李子因点头示意,然后才黯然地离开。韩家齐饶有兴致的问着李子因道:「你刚刚在朱老三还有日本人面前说了甚么?为何朱老三吓成这样?还有,你怎么断定朱老三死定了?」李子因只是微笑,并没有回答。 一群人走了大约五分鐘,只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枪响,随后一名韩家齐留在当地偷偷监视这批人的士兵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报告…旅长,那名…,朱老三,被枪毙了。」韩家齐点头:「知道了,你回去继续监视,有状况再回报。」那名士兵答应后离去,韩家齐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子因,问道:「朱老三还真死了,你可否说说,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李子因撒谎道:「其实,我只是把日本人即将对我们动手的事情,说是朱老三给我们的情报,感谢他一番而已。」 韩家齐哈哈大笑,说道:「你真坏,尽干这种事…。不过,这显而易见是个借刀杀人之计,日本人怎么会轻易相信…!」李子因笑道:「大概是朱老三人品不好,我随便说,日本人就信了…。」其实,李子因这招借刀杀人,并不是天衣无缝的计策,但日本人为何还是会相信?当然是因为李子因说出细节,就是日本人策画,自行炸毁南满铁路一事,这可以说是日军的机密,但李子因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所以日本人寧可相信,的确是朱老三出卖了他们…。 李子因与韩家齐回到北大营办公室,只见江春泰正在讲电话,等掛上电话后,江春泰问着两人道:「你们两个跑哪去了?」韩家齐说道:「我说,日本人正筹备对我们动手,这不,带着子因去蒐集资料!」江春泰叹了口气,说道:「我父亲刚刚也因为此事跟我通电话,他的情报显示,日军最近正操演的很兇,很不寻常,所以想过来视察一番。」韩家齐问道:「副军长,既然军团长也得到消息,那表示副司令应该也知道了,那他们高层…怎么看这事?」 江春泰说道:「高层的意思,是目前以剿共为优先,对于日本人的挑衅,能忍则忍…。」顿了一顿,江春泰才继续说道:「南京那边的看法,是说日本人只是想发洩一下不满,打下几个小城来当作谈判的筹码。」韩家齐一副「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的表情,说道:「南京太小看日本人的野心了,我认为,这次日本人准备的很齐全,而他们的目标,就是整个瀋阳…。」李子因闻言只能苦笑,心中暗自嘀咕道:「日本人的目标,是整个东三省,有没有吓坏你啊?」江春泰正色道:「既然知道日本人要动手了,无论是小打小闹,还是要打下整个瀋阳,我们都得及早做准备…。」随即,江春泰下令,北大营所有官兵共一万多人,提升战备层次,大有一副「胆敢犯我,必将还击」的态势。 1931年9月18日上午十一点五分,江瑞山驱车抵达北大营,江春泰、李子因与韩家齐一起前往迎接,并马上召开军事会议。会议上,各方统整一下手上的资料,矛头都是指向日本人即将动手,如果一旦动手,北大营将是第一目标,因为北大营可是离日本人最近的一座大型军事基地。就在眾人各抒己见,发表该如何应对之时,李子因却沉默以对,因为,无脸男子就坐在自己身边,这让李子因,如坐针毡。江春泰发表完毕,看着默默坐着的李子因,问道:「子因,平常就你点子最多,怎么今天,没听到你发表意见?」李子因看了看无脸男子,咳嗽了一声才说道:「你们的佈防很高明,在座各位都是军事专家,带兵打仗的经验不是我能比的,所以我就别献丑了,只是…。」江春泰着急道:「这都什么时间点了,有甚么话就直说吧!」李子因点点头,又看向无脸男子,才小心地说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上面的人让我们别打,直接撤退,我们该怎么办?」 听完李子因的话,眾人愣住五秒,随后江春泰才拍桌大声道:「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窝囊事?敌人都骑到你头上了,居然不打,直接撤退?」就在眾人都觉得李子因这个假设简直是天方夜谭之时,江瑞山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还真别骂骂嚷嚷的,我就觉得,这事是有可能发生的…!」眾人再次愣住,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李子因与江瑞山。李子因原本想多说些甚么,却见无脸男子缓缓地站了起来,李子因赶紧闭上嘴巴。 江瑞山说道:「最高军事会议上,汉毅多次提到,南京的现阶段政策是剿匪,对于日本的挑衅,能忍则忍,如果一旦日本人动手了,我们儘量採取外交策略来周旋,不以武力抵抗优先…。」李子因知道,这一次动手,日本的目标可不是小打小闹,至于外交策略什么的,就别闹了。这是个拳头大的就是王道的年代,谁还管你国际规则?况且此时是1931年,美国正值经济大萧条期间,中小企业乃至个人,破產跳楼的一堆,谁还管你远东的战事?这些所谓列强,能口头上谴责一下日本,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第61章 日本砲轰北大营 江春泰一脸着急,问道:「难道,我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日本人一来,我们就灰溜溜的退走…?」韩家齐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问道:「万一,上面要我们坚守到底,而我们却退走,那不就是天大的笑话了?」李子因说道:「我只是推测各种可能中的其中一个,因为,你们刚刚讨论的都是如何应敌。万一上面的意思是要我们退,仓皇之间没有准备,武器库房中的那些枪弹,不就成为日本人以后对付我们的武器?」江春泰一拍大腿,说道:「有理,打也好,退也罢,可千万别让日本人抢走我们的枪枝弹药,那比竇娥还冤!」江瑞山点头,说道:「好,那我们讨论一下两种方案,一是坚守的方案,另一个是撤退的方案…。」 晚上十点左右,北大营全体官兵已经进入备战状态,所有人荷枪实弹,严守岗位。另一批人马,则清点库房所有枪枝弹药,甚至连一颗小小的子弹,都不留下给日本人。几辆军用卡车也整齐排列,上面载满各种军备物资,此时只要高层下令撤退,整座北大营立时只剩建筑物,不留下一人一物。李子因清点完军卡上的军备,走回到办公室,只见江春泰、韩家齐与几名幕僚,正在讨论战略。此时,一名士兵跑进办公室,向江瑞山等人报告道:「报告军团长与各位长官,日本人的夜间演习今天依然持续进行,但今天好像有点古怪…。」这些士兵是李子因提议,派去监视日本人举动,秉持的原则是「只监视,不干扰。」所以,日本人并没有发现其行踪。 不待眾人发问,那士兵继续说道:「日本人在柳条湖附近的南满铁路路段,好像在挖坑埋炸药…。」江瑞山点头说:「好,继续监视。」江春泰却一脸狐疑,自言自语道:「这可令人不解,他们挖坑埋炸药作甚?莫非,他们想炸死谁,重演一次皇姑屯事件?」李子因笑而不答,韩家齐则回答道:「这个时间点,应该没有火车会经过了…!」江春泰用手指敲着自己的脑袋,说:「可是,他们的举动的确是要炸铁轨…。」韩家齐接口道:「然后再谎称是我们动手的…!」江春泰一拍桌,说道:「一定就是这样了,这些奸诈的傢伙!」两人刚刚推论完没多久,就有一名士兵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说道:「报告…报告军团长,日本人…炸断了南满铁路的柳条湖路段…!」江春泰骂道:「妈了个巴子!」韩家齐省悟道:「叫弟兄们都回来,别监视了。日本人就要来了!」江瑞山手一挥,下令道:「下令,让所有弟兄们备战!」 晚上十点四十八分,第一波砲弹攻击炸毁北大营的东门,但这些都在江瑞山等人的计算中,早已疏散东门。江瑞山认定日本这次的军事行动是小打小闹,只是为了增加日后谈判的筹码,所以把整个指挥权交给江春泰,自己则好整以暇的在办公室看书。韩家齐询问道:「副军长,敌人开火了,我们要还击吗?」江春泰冷然道:「当然还击,我可还没收到上级指示撤退。让砲兵营的弟兄们还击!」随后,江春泰又下令道:「通讯兵,打电话到北京给副司令…,还有参谋长钱正文。」 一直认为东北军是一群乌合之眾的日本关东军,原本以为可以轻松拿下北大营,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反应迅速,第一波砲弹打完没有三分鐘,对方已经开始还击,而且砲弹落地的位置精准命中关东军,这说明东北军,要不反应迅速,要不早已准备好,并等候日本关东军多时。此时,一名关东军中尉用日文问着指挥官川岛一郎道:「川岛大尉,要不,我们让东京运送来的重砲上场吧!」川岛一郎皱眉道:「开战还不到十分鐘,就让祕密武器上场,那不是笑话吗?下令,让兄弟们继续发射砲弹…。」 北大营办公室,耳中是隆隆的砲弹声响,脚下也传来砲弹炸裂的轻微震动,屋子中飘着被砲弹震落的灰尘,瀰漫整间办公室。也因为砲弹爆炸声音太大,江春泰几乎是吼的在讲电话,说完之后愤愤不平地掛上电话,骂道:「妈的,真憋屈。」韩家齐上前问道:「怎么了,副司令怎么说?」江春泰懊恼道:「让我们撤退…。」韩家齐一脸震惊道:「这…,还真让我们退…!副军长,这开战不到半小时,我们已经跟日军对射上百枚砲弹,都打到这份上了,还撤吗?」其实军令如山的道理韩家齐不是不懂,只是心有不甘。而江春泰其实更加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说道:「上级都这样指示了,难道我们要违抗军令?」叹了口气,江春泰下令道:「开西门,让运输连的兄弟马上撤,砲兵营的兄弟们撤走重型武器,步兵上前开枪还击,拖延一下日军,争取撤退的时间…。」 关东军,那名日本士官兴冲冲地跑到川岛一郎面前,说道:「川岛大尉,东北军停止砲击,改用步枪还击。」一旁的中尉河本正雄见有机可乘,兴奋地说道:「莫非是敌人的炮弹用完了?我们要不要大举进攻?」川岛一郎嗤之以鼻,对着河本正雄说道:「河本中尉,进攻前,你可有针对北大营的兵力分配、火力,作过研究…。」河本正雄面红耳赤,摇头说道:「报告川岛大尉,没有。」川岛一郎说道:「据我所知,北大营驻军超过一万,迫击砲与野战砲超过三十门,至于砲弹,至少千发…!怎么可能只打出一百多发,就用完了?」河本正雄继续狡辩,只是声音小了许多,说道:「可是,对方明明不用砲了…!」川岛一郎骂道:「笨蛋,对方在撤退,开枪只是拖延时间…。」川岛一郎停顿了一下,说道:「我们的目标,是佔领北大营,而不是歼灭敌人,他们要撤退再好不过,就让他们退,省得跟我们硬拚…。河本中尉,我命你带一排兵力,缓慢推进,如果他们正在撤退,就让他们走吧!万一他们不是撤退,也别跟他们正面衝突,派人通知我,我率其他人,随后跟上!」 江春泰与韩家齐看着兄弟们一个个撤退,虽然无人伤亡,枪弹武器也都全部撤离,但江春泰的心中就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韩家齐走到江春泰与李子因身边,说道:「副军长,所有人员与装备已经撤的差不多了。」江春泰点头,对着江瑞山说道:「父亲,您先上车吧!」江瑞山摇头,说道:「我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当然要确保我所有手下安全撤退,你们先走吧,我留着一小队人马殿后。」眾人拗不过江瑞山的执着,所以便先行离开,只留下江瑞山、传令官林庆凯,与一小批人马,正上车准备离开。 虽然得到的命令是「缓慢推进」,但求功心切的河本正雄还是下令快速前进,尤其是连枪声都停止了之后,河本正雄才确定了川岛的说法正确无误,东北军真的在撤退。河本正雄带着人马快速衝进北大营,却发现除了被火炮打得残破不堪的建筑物以外,却没有一枪一弹留下,显然对方早有准备,这让河本正雄十分纳闷,并且非常不愉快,原本还想发一笔抢夺财的…。此时,四处搜寻的日本关东军,却发现正要离开的江瑞山。 躲在暗处的河本正雄,小声地下令道:「宫本下士,投掷手榴弹,截下这些东北军…。」下士宫本喜一质疑道:「河本中尉,川岛大尉给我们的命令,是东北军如果撤退,就让他们离开…。」河本正雄低声骂道:「混帐,你没看到那人肩上的军阶吗?那可是三星上将,对方一定是军团长,此时不抢点军功,你何时才能升官呢?」被说得有点心动的宫本喜一,掏出一枚手榴弹,拔掉插梢后,便往前一掷,手榴弹落地之后又往前滚了几圈,刚好滚到车子下面。河本正雄称讚道:「宫本下士,丢的神准,真有你的!」随后,一阵爆炸声响起,江瑞山所乘坐的车子,随即被火焰所吞没。 人坐在军卡里的江春泰,正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忽然听见一阵巨响,连忙把头伸出窗外,看见北大营中一团火球与一阵浓烟,不由得惊慌失措,说道:「什么情况?车子赶紧掉头,回去看看。」车子刚到北大营西门,只见江瑞山的座驾已经被炸的焦黑一团,正冒着浓密黑烟,不远处一小队日军正缓步逼近。江春泰立时红了眼眶,抄起手枪便下车朝日军射击。眼见江春泰已经跟日本人干上了,军卡上的二十来人也纷纷下了车。李子因下车前,对着驾驶兵说道:「你立刻开车去找韩家齐,让他带人回来!」说着,便也下了车,挨着身子躲到江春泰身边,说道:「江大哥,人死不能復生,你可要冷静,留着有用之身…!」江春泰此时根本听不了劝,看着车子冒出熊熊火焰,眼泪不听使唤地流下,随即发狠道:「今天,一定要血洗日本人…。」说完,便不要命似的往前猛攻。李子因则躲在障碍物后,大吼道:「江春泰,你给我回来…!」 江春泰彷彿没听见,继续往前衝,直到肩头中弹,才滚到一旁去。李子因心想自己不怕死,因为自己死了顶多重新穿越,所以咬着牙,也衝到江春泰身边,又朝日军开了几枪。江春泰稍微冷静,知道自己这样横衝直撞也不是办法,于是忍着肩头的疼痛,掏出腰带上的手榴弹,拔掉插梢,判别日军的位置,猛然一丢。只听轰的一声,日军立刻被炸死两人,河本正雄虽然躲开,但大腿被手榴弹碎片割伤,鲜血不断流出。 第62章 李子因逃亡 李子因来到江春泰身边,问道:「江大哥,你没事吧!」江春泰摇头说:「小伤,没事。」此时的江春泰等人,凭藉着对地形地物的熟悉,慢慢包抄日军小队,河本正雄眼见不妙,开始后悔不该对敌人动手,但又随即想道:「今天如果自己交代在这里,以自己一个中尉,换了对方一个三星上将,值得了。」河本正雄打起精神还击,并回头对着一名士兵说道:「你赶紧去通知川岛大尉,跟他说这里的状况,请他速来支援…。」那名士兵得令,转身离开。 带着大队人马往北大营推进的川岛一郎,随即听到传来几声爆炸声与密集的枪响,不禁愕然,自言自语道:「怎么又有枪砲声?难道敌人假装撤退,实际上是埋伏在北大营中…。」川岛一郎随即下令停止前进,并命令砲兵立刻架起迫击砲。逃出北大营的关东军士兵,一路没命地跑到川岛一郎前,喊道:「报告川岛大尉,我们小队…遇到敌军伏击!」川岛一郎闻言倒抽一口凉气,惊讶道:「怎么回事?敌人没有撤退,而是进行埋伏吗?」那名逃出的士兵,将事情缘由说了一次,川岛一郎不禁大怒,说道:「这个河本中尉,竟然贪功冒进,赌上了我大日本帝国二十九名英勇战士的生命…。所有人听令,我们快速进发北大营。」 北大营中,江春泰与李子因指挥着眾人,慢慢围上日军小队,河本正雄腿部受伤,正一拐一拐的退回东门,一名关东军士兵对着河本正雄说道:「河本中尉,要不,我们退回去跟川岛大尉会合,再一起杀回来,如何?」河本正雄回道:「我不退,这是歷史上光荣的第一役,我拿下首胜,并干掉对方一名上将,这件事将名垂青史,我岂能后退…。」河本正雄虽然表面打死不退,却也苦恼于东北军的悍然不畏死,步步进逼…。江春泰大吼道:「兄弟们掩护我,我往前衝…。」李子因还来不及阻止,江春泰已经往河本正雄的方向衝去。河本正雄躲在障碍物后,听到枪声大作,便抬头往外一瞧,却刚好被江春泰逮住机会,举起手枪,一枪暴头,但自己身上也多了几处枪伤。而剩馀的关东军,眼见指挥官身亡,士气低落,开始往后撤退。正当江春泰想一鼓作气,灭了剩下的关东军,却见川岛一郎带着大批人马赶到。 眼见兄弟一个一个倒下,李子因想办法挨到江春泰的身边,说道:「既然已经替伯父报仇,我们应该想办法撤退,别跟他们硬拚,留下有用的生命躯体,日后才有机会反攻…。」江春泰身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刺骨疼痛,而杀了河本正雄之后已经略为冷静,点头道:「兄弟,你说的对,但…怎么撤退?」李子因说道:「你不介意,让我当一次少将副军长吧!」江春泰疑问道:「甚么意思?」李子因没有多做解释,将江春泰肩膀上的肩章取了下来,与自己的对调。江春泰突然明白李子因的用意,急道:「兄弟,这样万万使不得…!」李子因一脸自信的说道:「论逃跑,我可是有着独到之处!」说着,又取下自己腰带上的手榴弹,说道:「等一下以手榴弹为信号,我们分开逃,之后在想办法匯合。希望…」李子因顿了一顿,说道:「希望还有机会见到大家!」在场除了李子因与江春泰,只剩下四名士兵,大家都点了点头,等待李子因投掷手榴弹。 李子因拔掉插梢,将手榴弹投掷而出。一名日军看见,大喊:「手榴弹,卧倒。」只见日军四处躲藏寻找掩蔽处,李子因吼道:「就是现在。」说着,自己便跑了出去,其馀个人也四散逃走。一名眼力极佳的日军士兵指着李子因的方向说道:「一星少将,莫非是副军长?」说着,便朝李子因开枪。川岛一郎想道:「进攻北大营原本是一件手到擒来的功劳,却被河本那小子搞得一团糟。幸好对方的军团长交代在这里了,如果副军长一起干掉,这样应该可以功大于过吧?」于是,川岛下令,抓拿副军长,生死不论。 一夜激战,时间已经接近黎明,但没有看见日光,反而是乌云密佈,雷声隆隆。身中两枪的李子因,身上血流不止,加上一夜未眠与长途奔跑,都让李子因看起来极为狼狈,随时都可能倒下。李子因一拐一拐地走到一处破旧的市集前,天空开始落下豆大的雨点,地上原本乾涸的泥土开始潮湿,李子因冷不防跌了一跤,却看见有个穿着破烂的汉子,推着一辆破旧推车,推车上装满稻草、行李与杂物,李子因抬头与那人四目相交,两人都是大吃一惊,原来那人,竟是李子欣…。听见后面日军的声音逼近,李子欣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低声道:「躺到推车上,快点。」此时的李子因,只能选择相信李子欣,躺在推车上,李子欣则快速的将稻草杂物等东西堆在李子因身上。 天空已经下起滂沱大雨,日军跟着李子因的血跡一路寻来,但此时地上开始积水,却已经不见任何血跡…。一个日军首领用彆扭的中文问着李子欣道:「有没有看见一个受伤的东北军军人来这里?」李子欣摇头说道:「报告军爷,没有看到。」另一个日军士兵走到李子欣面前,突然一巴掌把李子欣打倒在地,喝道:「你敢骗我!不想活了是不是?快说,人在哪里?」李子欣跪在地上,不断哀求道:「报告军爷,我真的没看见…。」那名日军又赏了李子欣两个巴掌,说道:「不说是不是,老子毙了你。」那士兵举起枪,瞄准李子欣,眼见李子欣就快扛不住了,那名带头的日军士兵才说:「算了,或许他真的没看见,杀了他也没用,我们赶紧继续找。」那名日军收起枪,又踹了李子欣一脚,这才悻悻然离去。 这种任人欺负的日子,或许李子欣已经习惯,所以擦了擦眼泪与嘴角的血跡,李子欣推着推车来到一间破烂的房子里,将李子因抬了下来。李子因虽然刚才躲在车上眼不能视物,却清楚听见李子欣与日军的对话。李子因虚弱地向李子欣道谢:「刚才,多谢你了。」李子欣挥挥手说:「不用谢,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今天我救你,我们俩就算扯平吧。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我用你给我的钱,在乡下买了一小片地…,我要离开这里了,这里是我曾经的住所,虽然破烂,但很安全,日军不会找到这里来,你自己保重吧!」说着,李子欣转身推着推车,消失在滂沱大雨中。李子因只觉得伤口一阵热烘烘的痛,此刻心情略为放松,竟觉得睏意渐生,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如叶子在风中飘盪…。 不知睡了多久,李子因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双手抓到一件棉被,还没想清楚怎么会有棉被,又深深地睡去。第二次醒来,李子因感觉耳边有电扇运转的轻微声响,并有一阵阵微风轻拂着李子因,就在李子因觉得浑身舒畅,还想继续再睡片刻时,突然发现不对劲,整个人从床上跳了起来。床上?自己不是在李子欣的住所里?哪来的床?李子因揉着双眼,再次定睛一看:「这是…我房间!现代的房间?我又穿越回现代了?」 李子因双眼一闭,回想穿越回来之前的细节,才想到:「对,下雨了,瀋阳好久没下雨…,我跟小晴种的那些花,都快枯萎了!」不知为何,李子因此时的心情低落,虽然已经摆脱日军的追捕,身上的枪伤也都不药而癒,但是…。李子因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起身看着墙上的时鐘,时间是2001年4月11日早上八点五十五分,李子因不禁讶异道:「我这次停留在过去的时间,少说也有四年多,而回到现代,时间居然只过了一个晚上…。」这样,李子因稍微好过一点,因为虽然想念纪晴、想念那个年代的一切,但至少李子因知道,无论在现代停留多久,再回到过去,都只是经过一个晚上。 李子因起床,看了一下医院排班班表,确认今天上小夜班,苦笑了一声,自嘲着说道:「我可是军需局的局长,居然还要去上小夜班?」李子因一样打开新闻频道,一边开始动手做早餐。等所有餐点准备完毕,李子因坐在餐桌开动了:「虽然说回到现在不是很习惯,但现代世界还是不少优点的。」李子因突然想到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可以让纪晴穿越到现代,可有多好,我就可以带着她到处去…。」 2001年4月11日下午六点三十五分,李子因骑着摩托车来到医院,刚走进急诊室,便看见准备下班的梁旭峰与陈振辉。故人相逢的喜悦之情油然而生,李子因开心的说道:「两位同学,好久不见,最近好吗?」梁旭峰笑瞪着李子因道:「我们离上次见面,也才过了两天,是有多久没见?」李子因拍着自己额头,想到对于梁旭峰等人而言,的确就只是经过两三天而已,笑着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与两人道别,李子因走进急诊的医护休息室,有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李子因刚坐下来,宋雪凝也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便当,对着李子因微笑道:「这是我妈妈教我,我亲手做的,你嚐嚐看。」李子因想到,就在「昨天」,自己刚从绑匪那边把宋雪凝救了回来,难怪这个千金小姐,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可说是越来越好了。 第63章 人肉炸弹 李子因刚伸手接下便当,还没来的及开口说谢谢,赵嘉馨便刚好走进休息室。看见赵嘉馨进来,宋雪凝红着脸,对着李子因一笑,便走出休息室。看见「久未见面」的赵嘉馨,李子因兴奋地问道:「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好吗?」赵嘉馨一脸狐疑道:「子因哥,你好像很久没看到我了,可是,我们不是前天上班时,才见过面的吗?」李子因搔着头说:「没甚么,就感觉…很久没见?」赵嘉馨指着李子因手中的便当,问道:「这是…,宋医师亲手做的便当?」李子因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你肚子饿吗?可以给你吃啊。」赵嘉馨脸色出现一股失落的神色,摇头道:「我不饿,只是…。据我所知,宋医师可没有亲手给别人做过便当,你是第一个…,宋医师对你真好!」李子因突然意识到甚么,没有针对这个话题继续深入,便赶紧转移话题。 赵嘉馨离开休息室之后,李子因坐到电脑桌前,打开便当,只觉一阵香味扑鼻,心中惊叹道:「宋医师手艺不错,光是这香味,就令人食指大动。」李子因一边吃着便当,一边打开搜寻网页,准备查询一下918事变之后的东北状况。但原本是各种资讯所堆砌而成的首页,如今映入李子因眼帘的,竟都是单一讯息,讯息标题是「正义组织对抗无能政府」,下面有一行副标题写着:「正义组织为了替民眾伸张正义,决定对抗无能政府,替政府上紧发条。」李子因颇感讶异,这个搜寻网页是台湾首屈一指的网路公司,在亚洲其他国家也有很高的市占率,但居然没有挡住骇客攻击?好奇的李子因,点入网页一看,内容只有简单的几行字,写道:「正义组织宣布,从今天起,不定期测试政府机构的各大部门反应速度,在据此予以评分。若最后总评分不及格,便会被冠上『无能政府』四字!今天被选中的目标是全台湾的警察局所,将被置放定时炸弹,引爆时间是21点整,相关人员加油吧!」 李子因看完冷汗直流,赶紧找出手机,并拨电话给欧志扬。电话那头,欧志扬显得有些忙乱,问道:「子因,找我有事吗?」李子因把在网路上所看到的一切告诉欧志扬,并询问道:「黑仔,你可要小心注意,别受伤了,否则,你欠我的那好几顿饭,我找不到人索要了。」欧志扬笑骂道:「我什么时候欠你好几顿饭?真是的,好啦,我正为这件事忙的焦头烂额,回头再聊。」掛断电话,欧志扬揉了柔额头,手下许贵裕从办公室走进来,敲门说道:「老大,网路公司那边打电话来了,说是歹徒啟动ddos殭尸网路攻击,导致系统当机,现在他们的工程师正全力抢救,已经夺回网页主控权…。」 欧志扬点点头,另一名手下陈杰仁也进来报告道:「老大,我们的技术组人员与网路公司的骇客顾问一起合作,找到了发动这次网路攻击的起源处了。」欧志扬惊讶道:「这么快?效率真是不错,但是这起源处,该不会又是甚么东欧或南美洲吧?」陈杰仁笑道:「差不多,是俄罗斯…。」欧志扬骂道:「你妹的,俄罗斯?是不是让我们的外交部,打电话给俄罗斯当局,请他们派kgb探员去查一查?」陈杰仁抿嘴笑道:「老大,你落伍了,自从苏联解体后,就没有kgb这个组织了…。」 此时,欧志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欧志扬伸出食指放在自己嘴上,暗示陈杰仁与许贵裕小声点,欧志扬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是顶头上司黄东盛的声音,说道:「黑仔,上头刚刚来电指示,网路谣言盛传全台的警察局会发生大爆炸,为了避免这个情况发生,让你的人把办公室里里外外查看仔细,哪怕只是一根爆竹,都要给我找出来,免得有个万一,可就让歹徒看笑话了。」欧志扬答应后,便让手下去把办公室里外检查一遍,然而不到十秒,欧志扬的内线电话又响了,是拘留所值班室打过来的,欧志扬接起电话,拘留所的值班员警说道:「欧警官,嫌疑犯曾赐强突然肚子剧烈疼痛,想申请保外就医…。」 欧志扬头痛不已,曾赐强这傢伙偏偏这个当口肚子疼,该不会是在玩什么花招吧!欧志扬问道:「小李,这傢伙,是不是在演戏?局里现在所有人都忙的要死,没有人有空送他去就医…。」那个叫做小李的值班警员继续说道:「我也想过是不是嫌疑犯在玩花招,但是,那个曾赐强脸色苍白,冷汗直流,看起来,很像是真的不舒服。」欧志扬顿了顿,说道:「曾赐强是重大刑案的嫌疑犯,我不可能放行让他出去就医…,但我会申请个医师过来看诊,你让他多忍耐。」欧志扬喘了口气,打电话给秘书科的萧蓉蓉,说道:「蓉蓉,帮我申请医师看诊,对象是拘留所的曾赐强…。」萧蓉蓉笑道:「要註明申请你的老相好过来吗?」欧志扬纳闷了一下,突然笑道:「对,如果可以指名,让李子因医师过来,他的加班费与车马费,额度从我们单位扣…。」 计程车在警察局前停了下来,李子因付完钱,拿了收据,便往拘留所里走,走没两步,欧志扬便迎了出来。李子因看见欧志扬,彷彿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向前便是一个熊抱,看得一旁的萧蓉蓉咯咯娇笑:「就说你们俩个有一腿,不是才两三天没见吗?」欧志扬也一脸鄙夷道:「我知道你暗恋我,但也没必要在大庭广眾之下如此表示吧!」李子因发现自己好像太过热情,赶紧转移焦点道:「病人呢?赶紧带我去看看!」 曾赐强此时已经痛的无法说话,豆大的汗珠如雨水流下,李子因伸手在曾赐强的腹部敲敲打打,按压到某个部位处时,曾赐强反应极大,痛得几乎打滚,但李子因却摸到坚硬的物体,这手感可不像人体组织…。李子因取出听诊器,在腹部附近来回检查,突然,李子因脸上表情极为怪异,像是看到鬼一般…。欧志扬看出李子因脸色有异,问道:「怎么了?你听到什么了?」李子因觉得,是不是自己刚穿越回来,还没适应,所以听错了?又或者是,自己这样来来回回的穿越,已经接近崩溃边缘?欧志扬着急的再次问道:「你倒是说话,到底听到了甚么?」李子因这才说道:「我听到了…滴答滴答…的声音,为了确定不是自己听错,我又重复听了几次…,确定是这个声音没错…。」欧志扬闻言,又想到网路谣言说的警察局爆炸,身体不禁直打哆嗩,回头对着值班员警喊道:「小李,叫小华过来这里一趟,马上…。」 李子因先替曾赐强打了一剂止痛针,渐渐感觉不到疼痛,曾赐强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五分鐘后,欧志扬手下唯一一个爆破专长的警员张正华,便出现在拘留所,手忙脚乱不是很熟悉的使用着听诊器,确认着李子因所听到的异音,没多久,张正华也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眾人,说道:「我也听到了…,的确有滴答滴答的声音。」欧志扬急道:「能确定是炸弹吗?」张正华摇头:「只有声音的话,很难确定!」欧志扬又问道:「有什么仪器可以检查吗?」张正华思考了一下,说道:「局里有炸弹探测仪,但这是埋在人体内的,炸弹探测仪可能派不上用场…。」李子因插嘴道:「如果可以送回医院,用x光机一看就清楚了,但这样做又太危险了,万一这傢伙身上真的有炸弹…。」张正华双手一拍,说道:「有了,我们有x光机啊…!」欧志扬也恍然大悟,说道:「对,我们上个月跟航警借的…!」 眾人迅速的搭起x光机后,便将曾赐强放在病床上,推到x光机中。眾人聚精会神地看着萤幕,当萤幕中,曾赐强的腹部出现一台正方形的小盒子时,所有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欧志扬开口骂道:「真是没人性,到底是谁干的?」李子因指着那个遥控炸弹的位置,道:「你们看看这个炸弹的位置!这个地方原本是肾脏,所以,曾赐强被割掉一颗肾?」李子因此话一出,更是令所有在场的人背棘发凉,为了放置一颗炸弹,竟然先割掉一颗肾脏?这是多么变态与残忍的手法?张正华问道:「接下来怎么办?我从来没拆过在人体中的炸弹!」欧志扬转头看着李子因,李子因说道:「虽然这个人是个嫌疑犯,但以人道立场,我当然会建议送他去医院,开刀取出炸弹。」欧志扬点点头,一副「也只能如此」的表情。 就在张正华准备推走曾赐强时,李子因突然站住不动,问道:「现在,几点?」欧志扬看了看手錶,说道:「八点五十八分…,不对,刚刚又跨过五十九分了。怎么了吗?」张正华也有所领悟,说道:「歹徒说要在晚上九点整引爆炸弹!」欧志扬也恍然大悟道:「那现在怎么办?」张正华说:「x光机还没收,赶紧再推他过去,看看遥控炸弹是否有在运转?」眾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将曾赐强推回x光机下,再度打开萤幕,张正华脸色大变:「装置快速运转,所有人就近找隐蔽物。」说完,三人同时往旁边飞扑并卧倒,只听到身后「轰隆」一声巨响,一阵血腥味、腐臭味、硫磺味等诸多味道夹杂而来。 第64章 新闻记者的採访陷阱 李子因的耳中嗡嗡作响,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应该没有受伤,但背部却沾染到曾赐强的血肉,已成血红色一片。李子因对着种血肉模糊的画面还能撑得住,但也不免觉得反胃,而欧志扬与张正华可就没有这种抵抗力了,尤其是张正华,平常炸弹遇过不少,但这种高能画面可没见过几次,两人蹲在一旁呕吐,吐了半天,才有力气说话。三人到盥洗室洗了个澡,欧志扬借给李子因一套衣服,三人来到欧志扬的办公室坐着,屁股都还没坐热,黄东盛便又打了电话进来,劈头就问:「黑仔,听说你那边死了一个嫌疑犯,怎么回事?」欧志扬把刚才的事如实说了一遍,黄东盛怒道:「这些歹徒真是越来越嚣张了,你好好地把这件事给我调查清楚,你要什么帮助,我全都支持。」欧志扬说道:「科长,请问一下,其他警局…有损失吗?」黄东盛叹了口气,说道:「九点前找到了十七枚疑似爆裂物,但九点一到,还是有三个分局有爆裂物被引爆,幸好没人伤亡…。」 欧志扬又整理了一些资料,时间来到了晚上十点。欧志扬问着李子因道:「我下班了,有没有兴趣去吃宵夜?」听到吃宵夜,张正华在一旁又乾呕了起来,并抱怨道:「老大,你还有食慾吃宵夜,太佩服你了!」李子因则摇头说道:「我可是还在上班,十二点才下班,你载我回医院好了。」欧志扬点头说:「好,那走吧。」两人走出警局大门,刚迈步往台阶下走,欧志扬突然发现有几辆sng车停在停车场中,原本三三两两的记者与摄影师,见到欧志扬出来,纷纷包围了上来,这种场面欧志扬早已习惯,所以还算镇定,但李子因可没见过这种阵仗,所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避免自己被拍到。 其中一名长相清秀的女记者首先发问道:「欧警官,请问一下,歹徒在网路上扬言要炸警察局,请问您所属的部门有遭到波及吗?」欧志扬顿了一顿,说道:「嗯…,没有什么损失!」另一名男记者说道:「但根据我们掌握的消息指出,您的部门有个嫌疑犯今晚死于炸弹爆炸,关于这点,请问您有甚么想说的吗?」欧志扬表面平静,心中却大骂洩密者的祖宗十八代,欧志扬脸色有点难看,说道:「这个嫌疑犯的死因,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能确认。」听到欧志扬这样说,见猎心喜的记者们把欧志扬包围的更加紧密,失控般七嘴八舌地问道:「所以确实有人伤亡!请问您刚刚说没有损失,是说谎吗?」「请问嫌疑犯是当场被炸死吗?还是受伤不治而亡?」「请问,嫌疑犯被羈押在拘留所,警方不是有保护嫌疑犯的责任吗?如今嫌疑犯死亡,警方不应该说明一下吗?」欧志扬被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问得火冒三丈,最后都以「无可奉告」回应。 好不容易两人挤到欧志扬的车上,这才发动引擎,狂踩油门离开警局。往医院的路上,两人沉默了一阵子,李子因才说:「之前看电视,听见那些高官说无可奉告时,嘴脸十分令人厌恶,但今天,我跟你一起经歷的整件事情,才发现你说无可奉告时,真的是有苦难言…,唉,难为你了!」欧志扬咬牙切齿道:「那些记者挖坑给我跳,既然已经有掌握一些消息,偏偏又装做一副甚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李子因问道:「到目前为止,你觉得歹徒有什么意图吗?」欧志扬一顿,说道:「我脑中现在都是在想,明天各大报会怎么报导我…,是保护犯人不周呢?还是说谎呢?还是…,唉!」李子因点头说:「说的也是,这些事就够你烦的了。」到了医院门口,两人道别后,李子因下了车,回到医院急诊室中。在等待下班的时间,李子因上网查了一下天气预报,发现这几天都是晴天,有点失落,但心想,就算今晚可以穿越回去,自己必定会出现在李子欣的破屋中,但纪晴可是远在天津,自己还在沦陷区瀋阳,该如何到天津,却是个头痛的问题…。 2001年4月12日早上七点四十分,李子因正在餐桌前啃着吐司,而电视中新闻频道正拨放着昨天晚上,欧志扬被记者包围的那一段访问。不知道是经过剪接呢?还是欧志扬当时的脸就是这么臭,一副高高在上,嘴里不断重复着「无可奉告」,李子因心中隐约觉得不妙:「这是电视台故意炒作吗?这事件如果继续发酵,后果可不堪设想!」果不其然,李子因下午去医院上班,途中顺手买了一份晚报,那晚报标题便是「全台警察局遭歹徒放置炸弹,多处警局被引爆,一名无辜民眾枉死。」那内容写得更是不堪入目,说道歹徒有多嚣张,警察有多无能…。最可恨的是警察无能就算了,居然试图说谎,掩饰太平…,眼见谎言被戳破,竟然恼羞成怒,满嘴无可奉告,你奈我何的神色…。李子因替欧志扬感觉到庞大的压力,这案件如果无法破案,别说欧志扬,就连警政高层,都可能被这些批评的口水所掩没。 晚上十二点半,当李子因下班走出医院,只见欧志扬戴着棒球帽,站在医院门口处,一副怕被人认出来的模样。对着李子因说道:「你明天放假吧,陪我到处去转转如何?」李子因点头,别说明天放假,就算明天是早班,也必须陪一下这个兄弟。就在两人要上车时,突然有个声音说道:「你们两个又忘记要带上我了…!」两人回头看去,只见赵嘉馨笑盈盈地站在医院门口。李子因问道:「这么晚了,你不回家,你爸妈不会担心吗?」赵嘉馨走向两人,秀出手机说道:「我刚刚跟我爸妈报备了,说跟你们俩一起出门…。」赵嘉馨的父母对李子因与欧志扬的印象都非常好,甚至觉得以后赵嘉馨无论是跟李子因或欧志扬在一起,都能过上舒服的日子,所以跟两人出门,赵嘉馨的父母不但不阻止,反而鼓励。 三人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一样半夜出游,自从三人各自有了工作之后,别说夜游,就连聚在一起吃饭的时间都少了。三人开车来到山上一处观景平台,由于今天不是假日,而且夜已深了,所以没有几个人在这里看夜景。三人坐在水泥护栏上,李子因与欧志扬喝啤酒,而赵嘉馨则喝着汽水,三人天南地北的乱聊,有说有笑。凌晨三点,欧志扬带着两人去吃宵夜,吃完后又跑去脚底按摩,最后李子因到宿舍时,已经清晨五点。 2001年4月13日上午十一点五十六分,李子因迷迷糊糊醒来,刚好手机在枕头边震动,原来是欧志扬打电话来。李子因接起手机,电话那头问道:「有空吗?去找你聊聊曾赐强的案情。」李子因本想拒绝,但又想到最近欧志扬破案压力大增,能帮帮他也是好的,所以便点头答应。 十二点十分,老地方咖啡馆,李子因喝了一口咖啡,只见欧志扬两眼浮肿,李子因问道:「你该不会都没睡觉吧…!」欧志扬点点头,说道:「这两天,一闭上眼,就是曾赐强爆炸,还有记者访问的画面…。」欧志扬把手中菜单推给李子因,说道:「还没吃午餐吧!点一些来吃,我请客。」李子因喝了口咖啡,摇头说:「不了,现在不饿,我们还是来讨论案情吧,等等肚子饿了再去吃饭。」欧志扬点头,从公事包中取出一叠文件,递给李子因。 李子因翻看着文件,愕然道:「这是…曾赐强的病歷!」欧志扬点头:「这是五年前的病歷。」李子因闔上病歷,说道:「曾赐强有严重的尿毒症,需要做肾脏移植…。」欧志扬再次点头,说道:「对,但是在台湾没有找到他移植的纪录。」李子因说道:「你们怀疑,曾赐强可能到国外做肾脏移植,例如,中国大陆…。」欧志扬说:「非常有可能,而炸弹,也是这个时候放进去的。根据法医的判断,这个炸弹植入曾赐强的体内,至少有一年以上了!」李子因说:「不对啊,他身体里有炸弹,怎么过的了海关的x光机…,除非…。」欧志扬接口道:「除非,他是用偷渡的方式出入台湾。」 李子因点头说道:「看来,这个曾赐强,也是着了人家的道了。到底曾赐强得罪谁,会被如此恶整?」欧志扬又递给李子因两张资料,上面是附有比例尺的图片,而图片中是爆裂物主结构与碎裂物。李子因端详了一会儿,对着欧志扬摇头说:「这东西…,我看不懂。」说着,又把资料还给欧志扬。欧志扬指着照片上的爆裂物道:「这个炸弹是从杨晋新将军的座车上找到的,而这个,是我们去救嘉馨的那次,警车爆炸后所找到的。最后一个,是在曾赐强身上找到的!这三个装置,无论是大小、还是组装手法都不大一样,但却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雷管!」欧志扬看着李子因说道:「这三支雷管,纯手工製作,作法精良,但手法却相当一致。所以,我们的怀疑是,这三个案件就算不是同一人所为,但这三个爆裂装置几乎可以说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李子因身体往椅背一靠,说道:「如果说,我们最近遇到的事件全部是同一人…,或是同一个集团所为,那他们到底想要干甚么,如此大费周章?」 第65章 赵嘉馨的告白 李子因看着欧志扬问道:「你们还有查到什么,例如,前天网路攻击的部分…。」欧志扬说:「查到骇客在俄罗斯发起攻击,而且不只一人…。」李子因还期待着欧志扬继续说,却见欧志扬已经低头喝着咖啡,李子因惊讶道:「只有这样?」欧志扬尷尬地笑了笑,并没有开口说话。李子因叹了口气,说道:「算了,那我们来整理一下手中既有的线索…。」李子因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并说道:「这肯定是个犯罪集团,因为一个人同时具备这么多技能,并同时完成这么多事,明显是不可能的…。」 李子因手指继续敲击桌面:「这个集团有多少人呢?这不好说,但是,肯定有一个爆破专家,还有绑架宋雪凝的那个格斗家,还有…,那个炸弹娃娃的程式,设计的不错,或许有个程式设计师…甚至骇客…。」欧志扬乍舌道:「天啊,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还真是个规模不小的犯罪集团。」李子因又说道:「目前,被害人有两个,第一个是杨晋新将军,第二个是曾赐强…。但是,一个退休的少将,跟一个黑社会混混,这两个人有甚么关联性吗?」 欧志扬插口道:「对啊,况且,这个犯罪组织还让曾赐强去代为取款,明显有分一杯羹的味道。但是为什么又要给钱,又要灭口?是不是有什么利益分配不均呢?」李子因疑惑道:「但我总觉得,这个犯罪集团神通广大,如果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而起杀机,十个曾赐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欧志扬觉得李子因所言在理,所以也没有出口反驳。李子因又问道:「这两个案子,主要受害者是杨晋新与曾赐强,但多少也牵连一些其他人…,还有没有什么受害者,是我们没想到的?」 欧志扬忿忿不平地说道:「有啊,就是我。我现在可是变成记者口诛笔伐的对象,走在路上,我好像觉得所有人都想上来揍我一拳!」说完,欧志扬还看看四周,以防止被别人殴打。李子因呵呵大笑,觉得欧志扬虽然可怜,但也可爱。只是突然间,李子因像是想到甚么,突然止住笑容。欧志扬也看见李子因脸色有异,问道:「你想到甚么?」李子因说道:「我想到杨晋新跟曾赐强有什么关联性了!」欧志扬兴奋道:「有甚么关联性?」李子因没有回答欧志扬的问题,而是问道:「曾赐强的父亲呢?」欧志扬摸不着头脑,不晓得李子因为何会问起别人的父亲,说道:「我记得,他父亲年纪很大,也不可能四处走,大概是在家里吧。为甚么要问曾赐强他父亲呢?」 李子因说道:「曾赐强的父亲,叫曾宝城。这个曾宝城与杨晋新,年轻时都曾在东北军服役过,而且,他们有个共同的长官,叫做姚龙俊…。」欧志扬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年代的事啊?」李子因说道:「民国二三十年,差不多是抗战时期前后吧。」欧志扬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李子因,敬佩道:「天啊,你连这种事都知道。当时的东北军,我只听过一个人,就是少帅章汉毅!」李子因依老卖老,骄傲道:「这就是平常让你多读书,你不读书也没关係,但电视要看。俗话说,看电视,才会有常识…。别废话了,赶紧去查这个曾宝城…。」 2001年4月14日上午七点五十分,李子因坐在急诊的会议室中,准备开会。没多久,罗明诚主任走上台,说道:「各位医师,今天呢,我们的医学新知会议与以往不同,因为今天是邀请麻醉科主任谢明顺谢主任,来跟我们分享麻醉技术新知,我们鼓掌欢迎…。」原本,坐在台下的李子因正专心思索着连环爆炸案,但是这个谢明顺主任演讲颇为精彩,分享的内容有深度,又富有实用性,让李子因的心思又被拉回台上。 谢明顺说道:「接下来,要跟各位介绍一种麻醉科的老药?酚达呢。这个药品的使用纪录,最早可以追朔到1920年的英国外科医师…。」谢明顺引经据典,但言谈间又不失幽默风趣,让人想不专注也难。「我们都知道,许多麻醉药品,都有呼吸中止的副作用。而这个酚达呢,不但有呼吸中止的副作用,它甚至有一个副作用更匪夷所思,就是心跳暂时停止…!」谢明顺顿了一顿,说道:「不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你没听错,就是心跳暂时停止。如果遇到殭尸,标准的反应是要暂停呼吸,但如果你使用了酚达呢,别说呼吸,连心跳都帮你暂停了…!」此话说完,台下的年轻医师不禁哈哈大笑。谢明顺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所以你说这个酚达呢,因为副作用强,所以很危险?如果你这样认为,代表你不懂这个药物的特性。我考一考各位,你们在急诊,遇到心跳停止的病人,会使用什么药物?」 谢明顺眼光扫着台下的年轻医师,然后目光落在宋雪凝的身上。宋雪凝原本想着,这么简单的问题,别问我吧。但看着谢明顺的目光,宋雪凝也只好回答道:「肾上腺素。」谢明顺比着大拇指道:「没错,就是肾上腺素。所以,如果你使用酚达呢之后,施打肾上腺素,病人会怎么样?」这一句话,提醒了在座的所有年轻医师,包含李子因,李子因不禁想着:「这种医学新知会议,还是请经验老到的医师分享,比较有收穫。至于像梁旭峰上次的那种报告,比较像读书心得分享,完全不同层次…!」会议结束后,许多医师围着谢明顺主任问问题,就连李子因,也针对酚达呢的使用问得非常详细,让李子因大呼受益匪浅。 走出会议室,李子因来到护理站,发现赵嘉馨今天略施薄妆,显得娇媚动人。李子因在赵嘉馨身边坐了下来,夸讚道:「嘉馨,今天打扮得很抚媚喔!晚上要去约会吗?」赵嘉馨笑了一笑,说道:「没有啦,找谁约会?子因哥,你觉得…我这样打扮,好看吗?」李子因点头说:「好看啊,不过…。」赵嘉馨紧张道:「不过甚么?」李子因说道:「不过,你化妆前也很好看啊。有种清秀的气质!」赵嘉馨笑了笑,便没有继续接话。李子因不知道的是,赵嘉馨今天的打扮,竟是为了找适当时机向李子因表白。 这几天,眼看着李子因与宋雪凝越走越近,赵嘉馨不禁黯然神伤。当然赵爸爸与赵妈妈都看出端倪了,却没有人敢问宝贝女儿怎么了?直到昨天,赵妈妈忍不住询问,赵嘉馨才说出一切。听女儿说完,赵妈妈就只说了一句话:「告白失败,顶多就是哭个几天,时间过了,也就好了。但不告白,错过了,却可能遗憾一辈子!」这句话深深地敲打着赵嘉馨,觉得这是妈妈说过最睿智的话。所以,赵嘉馨打定主意,为了不要一辈子遗憾,决定今天向李子因告白。 下午一点,李子因独自一人在休息室吃便当。赵嘉馨觉得机会来了,所以跑到厕所整理一下仪表,才进来休息室。抬头看见是赵嘉馨,李子因打招呼道:「嘉馨,吃饭了吗?」赵嘉馨点头,一副扭捏的样子坐在李子因对面,半天说不出话。李子因一边狼吞虎嚥,一边看着赵嘉馨,问道:「怎么了?我吃饭的样子很好看吗?」赵嘉馨尷尬的笑道:「不是,其实是…,子因哥,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李子因点头说:「说吧,我在听。」赵嘉馨吱吱呜呜了半天,才开口说道:「那就是…,我…。」突然间,手机铃声响起,李子因拿起手机一看,对着赵嘉馨说道:「黑仔打电话给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我先接一下喔!」赵嘉馨表面微笑,心中却暗骂:「死黑仔,臭黑仔,下次见面,我一定让你好看…!」 李子因接起手机,还没开口,电话那头欧志扬就着急道:「子因…,那个曾赐强他爸爸…,死了。」李子因讶异道:「死了?怎么死的?」欧志扬说道:「今天早上,我让手下过去看看,发现老先生双手、双脚被绑在椅子上,电视是打开的,一直拨放新闻频道…。」李子因打断欧志扬,问道:「直接致死的死因是什么?」欧志扬说:「还不确定,已经请法医过去看了。子因,我觉得你昨天说的,杨晋新与曾宝城、曾赐强之间,好像真的有某种关联性!今天晚上,我拿到法医的报告后,去找你,你几点有空?」李子因说道:「我晚上六点下班!」欧志扬说道:「好,晚上见。」李子因掛上电话,同时,也走进来两三个护士小姐。李子因问道:「嘉馨,你刚刚说有事跟我说,甚么事?」赵嘉馨眼见最佳时机已经不在,只能悻悻然地说道:「嗯…,其实,也没什么事。」说完,便离开了休息室。 当天下午,赵嘉馨暗中偷偷观察着李子因,并努力的寻找着告白时机,可惜都没有什么好机会。而此时,已经接近李子因的下班时间,赵嘉馨心中着急,心想着:「该不会又要等明天了吧!」就在此时,检伤分类的专责护士,来到李子因身边,说道:「李医师,有个病人因车祸而疑似开放性骨折,到院后请您接手照顾。」李子因点头,但心中叹道:「开放性骨折?或许要开刀,准时下班的小确幸又要飞走了。」不久后病人送到,经过一连串的检查,确认需要开刀,李子因便回到休息室,从置物柜中取出手机,准备跟欧志扬说自己会晚一点下班。跟在李子因身后的赵嘉馨,开心地说道:「机会又来了,这次,一定要成功!」 第66章 消失的五年 就在赵嘉馨准备跟进去休息室,宋雪凝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走到李子因跟前,两人聊起天来。赵嘉馨不禁觉得扼腕,便想说再观察一下,才决定后续行动。李子因与宋雪凝走进休息室,宋雪凝见四下无人,低声问道:「李医师,等等下班…,不知道有没有空去吃饭…。」李子因正在传简讯给欧志扬,听到宋雪凝这样说,不禁愣了一下,才说道:「谢谢你的邀请,但,我晚上已经有约了。还是,改天吧!」宋雪凝脸上一阵红晕,平时从没有邀请男人一起吃饭,但第一次开口居然被拒绝,这如果被陈振辉或梁旭峰听到,大概会震惊到下巴掉下来。宋雪凝红着脸道:「嗯,没关係,有机会再说。」两人尷尬对视了一眼,宋雪凝才到自己的置物柜前不知在整理甚么东西。在休息室外绕了一圈的赵嘉馨,觉得宋雪凝或许走了,所以又回到休息室前,深呼吸了几口气后,开门走了进去。 门一打开,李子因与宋雪凝同时抬头看着赵嘉馨,而赵嘉馨也没想到宋雪凝还在,一脸尷尬地不知该进入,还是该出来…。宋雪凝心中一股酸涩感油然而生,想道:「他说的晚上有约,应该就是跟嘉馨吧,明知道他们已经…。唉,我实在不该介入…!」宋雪凝叹了口气,沉重地走出休息室。赵嘉馨见宋雪凝走出休息室,兴高采烈地坐在李子因对面,说道:「子因哥…,那个…,你有空吗?我…想跟你说件事。」传完简讯,李子因苦笑道:「可以等我回来再说吗?我等等还得去开刀…。」 赵嘉馨一脸苦闷,但也只能点头。李子因问道:「嘉馨,下班后有空吗?」赵嘉馨听到李子因约自己,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说道:「有啊!」李子因说道:「等等黑仔来找我吃饭讨论事情,你一起去吧!」听到还有欧志扬这个电灯泡,赵嘉馨不禁略感失望,但又觉得,至少聚在一起的时间越多,表白的机会就越多,总比下班后各自回家的好,因此开心的说道:「好啊,一起去。」李子因脱下手錶,连同手机一同交给赵嘉馨,说道:「我去开刀了,这些私人物品你帮我保管,等等吃饭时,你再还给我。」赵嘉馨觉得有种被李子因信任的幸福感,因此愉快地伸手取过李子因的物品。 下班时间已到,赵嘉馨换上早上出门时,精心挑选的小洋装,如同童话中的公主惹人怜爱。把玩着李子因的手錶,赵嘉馨只觉得这手錶十分古朴、精緻,但也有点老旧。赵嘉馨从护理站拿了几片酒精棉片,开始擦拭着李子因的手錶。这手錶旁有大、中、小三颗旋钮,但手錶却不会动。赵嘉馨有点纳闷,想道:「子因哥把手錶交给我时,手錶就没再动了吗?还是被我擦坏了…。」赵嘉馨把手錶拿到耳边摇一摇,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赵嘉馨更加怀疑:「如果子因哥把手錶给我之前,这手錶就不会动,那子因哥还要随身携带干嘛?带着一隻坏掉的手錶,不是很累赘吗?这么说,是我弄坏的吗?还是,这手錶是发条手錶,但发条松了…。」说着,赵嘉馨伸手往最大的旋钮转了一下,只听见「噹」一声清脆响声,手錶上的「1931」变成「1932」,但手錶依然不动,赵嘉馨觉得奇怪,准备再调第二下…。 开刀房中,手术已经在最后收尾阶段。缝合中的李子因,耳中莫名听到一声「噹」的清脆响声,李子因心中惊疑,问着跟刀护士道:「你们有听到声音吗?」一名刷手护士问道:「什么声音?」因为在场护士的耳中,只有生理监视器「嘟、嘟、嘟」的声音。李子因以为自己听错,低头继续缝合,突然又听到第二次「噹」的响声,李子因脑中一阵晕眩,差一点跌坐在地。刷手护士见李子因脸色有异,关心道:「李医师…,你还好吧!」李子因回答道:「我…没事!」李子因缝合完成,把后续工作交给跟刀护士,自己头晕目眩的走出开刀房…。没多久,第三次「噹」的响声再度响起,李子因清楚看见无脸男子从眼前走来,但随即消失不见,惊骇莫名的李子因不禁想道:「怎么会出现无脸男子…,怎么会一直听到声响,难道,是我的手錶…!」 赵嘉馨调了五次手錶,时间已经来到1936年,大颗旋钮再也调不动,但手錶依旧不动。赵嘉馨正想调中间的旋钮,只听「碰」的一声,休息室门口被人撞开,一个人跌倒在地,赵嘉馨吓一大跳,转头看去,竟是李子因。赶紧放下手錶,赵嘉馨跑到李子因身边,红着眼眶问道:「子因哥,你怎么了?」此时,宋雪凝刚好从外面走回来,看见躺在地上的李子因,急忙跑了过来,喊道:「李医师,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听着宋雪凝的问话,李子因还想回答,但觉得眼皮沉重,慢慢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李子因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长廊,这条长廊很长,看不到尽头…。李子因心中惊疑不定,暗想:「我不是在医院开刀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这又是哪里?」李子因慢慢地往前走,终于发现一扇门。李子因把门慢慢推开,突然发现,里面居然是几个自己所熟悉之人,李子因红着眼眶,失声叫道:「老…老院长…!」原来里面的人,居然是李忆良,而且是年纪老迈的李忆良。李子因心情激盪,衝了过去想抱一抱李忆良,却惊觉李忆良竟然只剩一隻手…。李子因受到惊吓,颤声问道:「老院长,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李忆良彷彿听不到李子因的问话,自顾自地走到一张椅子坐下。不知何时,这房间又出现几个孩子,其中有小赵嘉馨,正被李忆良抱在怀中,甚至还有自己小时候。但跟小时候不同的是,这些孩子们,每一个都饿的面黄肌瘦,在李忆良的面前哭闹,只不过,李子因听不到任何声音。 白发苍苍的李忆良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半颗发霉的馒头,离馒头最近的小赵嘉馨眼睛一亮,正要伸手去拿,却被一个年纪更大的孩子推倒,整个人躺在地上哭。小李子因赶紧上前扶起小赵嘉馨,只见小李子因满脸怒色,正要找大孩子理论时,那抢到馒头的大孩子,看着破落的屋顶,有一架款式老旧的战斗机从头上飞过,吓得那孩子丢掉馒头,所有的孩子见状,赶紧躲到李忆良身边。突然间,李子因看见一颗炸弹掉了下来,只见白光一闪,李子因双眼一闭…。过了几秒,李子因再度睁眼,却发现自己还在长廊中,而且,刚刚的那扇门,已经消失不见…。怀着忐忑的心,李子因只能继续向前,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了第二个门口。 李子因满心期待可以再看见李忆良,所以没有任何的犹豫,便立即打开门。但是李子因看见的,却不是李忆良,而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背对李子因坐着,彷彿在哭泣,身体不断微微颤抖着。李子因觉得这背影很熟悉,可是又说不出是谁,正想往前走近女人身边,却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穿着军服的男人。这个男人李子因看不清长相,甚至连军服是属于哪一方的,李子因也无法判别。这男人一出现,女人开始一边哭泣,一边脱下衣服,李子因只看见这女人的背上,佈满各种伤疤…。只见那男人已经把狼爪伸向女人,李子因想衝过去制止,却被一股无名的力量往后拉走…。画面又回到长廊,李子因想往撞开门,进去拯救那女人,却发现门早已消失。 李子因无奈地继续向前,来到第三个房间门口,李子因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担心还会看到什么恐怖的画面,但又被好奇心所驱使,李子因终于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到处断垣残壁,四处冒着火光与烟雾,遍地都是穿着军服的士兵尸体,有国民党,也有共產党,有日军,也有东北军…。李子因急忙跑到一个身穿东北军军服的男子身边,伸出扶起那男子,却发现那男子竟然是江春泰,李子因急忙喊道:「江大哥…,你醒醒啊江大哥!」而江春泰身边,也趴着一名东北军,身体已经血肉模糊,而肩章是四颗星…,李子因惊惧不已,整个东北军,军阶掛四颗星的也就只有一人。李子因赶紧过去,呼喊道:「汉毅,汉毅!?」李子因翻开那男尸,不是章汉毅却是谁?只见章汉毅身边还躺着一个东北军的人,李子因不知是谁,急忙伸手搀扶,但李子因却发现,那人…居然没有五官…。李子因整个人往后瘫坐在地,失声叫道:「无脸男…?」无脸男子缓缓站起身,手中亮出一柄刀子,慢慢逼向李子因。在地上瘫软无力的李子因,想站起身逃跑,却使不出半点力气,无脸男子突然伸出在李子因的胸口开了一道血痕,李子因来不及叫,血液已经狂涌而出…。 第67章 人事全非 李子因突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坐在急诊休息室的沙发上,慌张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却没有发现有任何伤口。一旁的赵嘉馨红着眼眶,着急地问道:「子因哥,你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晕倒?」李子因没有回答,转头看着宋雪凝,宋雪凝安慰李子因道:「李医师,你应该没事,只是太累了。」李子因也没有回应宋雪凝,再度转头望向赵嘉馨,问道:「我的手錶呢?」赵嘉馨赶紧把手錶递给了李子因。李子因接过来一看,只见手錶本身被擦的洁白如新,但上面的日期已经由原本的1931年,被调成1936年,不由得心如刀绞…。原本与纪晴的相处只剩五年时间,李子因已经觉得不够,但如今只剩下三个月…。虽然李子因不说话,但从小跟李子因一起长大的赵嘉馨,明显能感受出李子因对自己的不满,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赵嘉馨低声地问道:「子因哥,你…到底怎么了?」心情复杂,接近崩溃的李子因还是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说:「天色晚了,如果没事,你赶紧回去吧。」这是明显的赶自己走,赵嘉馨如何听不出,心中一急,眼泪夺眶而出,说道:「子因哥,我…我们不是还要去吃饭…!」听到李子因果然是要和赵嘉馨吃饭,宋雪凝心头一紧,但依然装作面无表情。李子因失落道:「我身体不舒服,这顿饭就不吃了!要吃,你跟黑仔两个人去吧!」赵嘉馨眼泪已经哗啦啦地流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宋雪凝制止,道:「嘉馨,李医师刚刚昏倒,你就先听他的,有甚么事,等李医师身体恢復了,在说也不迟!」眼见李子因已经把头转向一边,对自己没有任何搭理的意思,赵嘉馨流着眼泪,一言不发的走出休息室。 看着李子因颇为失落,宋雪凝并没问李子因是怎么回事,只是温柔的说道:「看你满头大汗,我去帮你准备一条湿毛巾。」宋雪凝便走出休息室,留下李子因独自一人。此刻的李子因,思绪凌乱,既思考着为何会梦到那三个房间,又悲伤着自己与纪晴相处的时间所剩无几。五年,可是能发生许多事情,这五年纪晴独自一个人怎么过?纪晴是否会担心自己的安危?甚至,纪晴是否会改嫁?就在李子因快崩溃时,欧志扬打了电话进来,李子因接了电话,有气无力的说道:「黑仔,今天晚上,我身体不舒服,就不跟你出去了,抱歉。还有,嘉馨她…,心情不好,已经走出医院了,如果你在医院附近,就去照顾照顾她吧…!」 掛掉电话,宋雪凝刚好回来休息室,递给李子因一条毛巾,李子因道了谢,胡乱擦了一把。宋雪凝道:「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家吧,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你骑摩托车也不方便…。」李子因听到「下雨」二字,整个人跳了起来,急问道:「下雨了吗?雨势大吗?」宋雪凝点头说:「雨势不小!」李子因急忙站起身来,走到置物柜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宋雪凝问道:「你在干嘛?身体不舒服,你不多休息吗?」李子因显得很匆忙,回答道:「我有急事,要在这阵大雨停止之前完成…。」宋雪凝不明所以,以为李子因是担心赵嘉馨淋雨,想去把她追回来,心中一股酸涩感油然而生,但仍不死心地试探道:「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开车载你去。」李子因摇头拒绝道:「谢谢你,不过下雨天一定会塞车,所以坐你的车反而要花比较久的时间,我骑车就好。」李子因整理好私人物品,就往休息室外走。宋雪凝不满地低声道:「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李子因没有听明白宋雪凝的意思,但心中着急,所以也头也不回的走了。 雨势渐大,赵嘉馨的视线被泪水模糊成一片,只觉得满腹委屈,却不知向谁倾诉…?走了不知多久,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赵嘉馨擦了擦眼泪,才看清眼前的人是欧志扬。装作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赵嘉馨加快脚步,走过欧志扬身边。欧志扬却也知道赵嘉馨的脾气,只是默默跟在后面,替赵嘉馨撑着伞。雨势越来越大,替赵嘉馨撑伞的欧志扬,反而被淋的一身湿。赵嘉馨突然停住脚步,让欧志扬差一点就撞了上去。 突然转身,赵嘉馨一阵粉拳落在欧志扬的身上,怒吼道:「你为甚么要一直跟着我?你看看你自己,衣服都溼了,你这个笨蛋,为甚么要对我这么好…?」欧志扬一样没说话,看着赵嘉馨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欧志扬急忙掏出手帕,擦拭着赵嘉的脸庞,但突然发现手帕也已经溼到可以拧出水来,才尷尬的说道:「我的手帕比你的脸还溼,真是抱歉…。」欧志扬话还没说完,赵嘉馨突然紧紧抱住欧志扬,把头埋在欧志扬胸口痛哭,欧志扬却紧张到不知所措,只能轻抚着赵嘉馨的头发,柔声安慰道:「没事了,一切都会没事的!」 李子因回到住处,简单的整理一下被大雨淋湿的自己,并吞下了几颗安眠药,躺在床上静静等着药效发作。此时的李子因心情虽然杂乱,但脑中只有思考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有没有办法延长自己停留在过去的时间?第二个问题就是,为何赵嘉馨调手錶,自己就会昏倒?而且昏倒也就罢了,为何会做那三个房间的梦?那三个房间各自代表甚么意义?第一个问题李子因无法回答,只有等穿越回去了,再找方法试试。但第二个问题,李子因虽然也没有办法回答,但心中却隐约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跟他为何可以穿越回去的目的有关。 李子因想道:「第一个房间是老院长只剩一隻手,孩子们食不果腹,最后还有飞机空袭?、第二个房间那女人应该是慰安妇,只是后面进来的那个军人,不知是哪一个部队的?第三个房间,是自己所认识的东北军兄弟,最后都战死沙场…。」李子因继续想道:「这三个梦,都指引着一个方向,那就是都跟战争有关…。但是,我小时候可已经没有战争了,但为何梦中还是暗示战争正在继续?老院长断的那隻手,莫非跟战争有关?但是,为何战争还会继续…!」 再次醒来,李子因只闻到一股恶臭,一阵呛鼻的味道,让李子因不断咳嗽。稍微适应了那股味道后,李子因才发现自己躺在之前李子欣的破烂住处中,自己所穿的衣裤破破烂烂,并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酸臭味,李子因自嘲道:「原来这股臭味,是自己…。」李子因刚刚坐起,只觉肚子一阵飢饿感袭来,正在思索着必须去找些吃的来果腹,却听见一个大妈的声音响起,说道:「大鬍子,你在吗?肚子饿了吧…。」说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妈,提着一盒食篮走了进来,李子因吞嚥了一口唾沫,接过食盒打开,发现里面是再简单不过的食物,一个发硬的馒头,一叠酸菜,一叠萝卜。李子因狼吞虎嚥了起来,并向大妈说道:「肚子正饿着,谢谢您啦!」但是,那大妈听见李子因说话,吓得整个人瘫坐在地,惊恐道:「你…怎会说话,莫非是找我索赔了?」说着,就要夺门而出,李子因赶紧说道:「大妈,你…,你怎么了…?」 见李子因果真已经恢復,那大妈心神稍寧,但也作贼心虚般,向李子因坦承一切。原来,李子因的「灵魂」穿越回去现代之后,这副躯体就变的浑浑噩噩、痴痴傻傻。而大妈与丈夫、儿子三人,原本家中贫困,加上儿子染病,几乎花光家中仅剩的积蓄…。有一次,大妈的丈夫发现痴呆的李子因,身上穿着东北军的军服,因为当时瀋阳已经沦陷,担心李子因穿着东北军的军装有危险,便拿了衣服为李子因更换。但见到李子因的配枪时,却又心生邪念…。因为儿子急着用钱,因此夫妻俩才拿着李子因的配枪去卖钱…。也因为那笔钱,儿子的病情已经好转,家中生活也渐有改善,为了感谢李子因,便接济他这五年的食物…。所以,刚刚李子因清醒时,大妈才一副作贼心虚的模样。李子因听完,对于卖枪的事却不以为意,满心感激大妈一家接济自己五年,对着大妈说道:「这位大妈,我的配枪虽然被你们卖了,但你们也接济我五年,就算两不相欠吧。」李子因向大妈要了一套乾净的衣服换上,并把自己整理一番,这才走出这条自己待了五年的胡同。 如今的瀋阳街道,虽然景物依旧,却已经人事全非,原本四处可见的东北军,如今,已经被日军所取代。李子因慢慢走近瀋阳行政厅,想探究一下是否还有熟人在此,毕竟,918事变来的太突然,很多人没有来的及走。还没靠近府邸,李子因便看见一个熟人从瀋阳行政厅走出来,那人行色匆匆,并没有看见李子因。李子因慢慢走近那人,低声说道:「杨管家,是杨天佑管家吗?」原来,这人便是杨湖尘的瀋阳新居管家杨天佑。但杨天佑已经忘了李子因,迟疑的问道:「阁下好面熟,请问您是?」李子因说道:「我是李子因,就是…」李子因还想解释一下自己是谁,但杨天佑已经想起,兴奋的拉着李子因的手,说道:「李爷,你…,你怎么还在瀋阳?」杨天佑本来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被李子因打断道:「这里不适合谈话!」杨天佑恍然道:「对,瞧我兴奋得忘了,跟我来吧!」 第68章 逃出瀋阳城 人在杨湖尘的瀋阳居所中,李子因连尽三碗麵。杨天佑则在一旁喝着茶,向李子因解释着918事变之后的情势发展。李子因满足的摸了摸肚皮,打了个饱嗝,才对着杨天佑说道:「所以,目前瀋阳是满州国的势力,而满州国的皇帝,实际上又受控于日本。」杨天佑点点头:「没错,正是如此。」李子因点头,这段歷史,中学老师都曾经教过,所以李子因也没有再提出满州国的相关问题,转而问道:「你家主人,如今人在何方?」杨天佑皱着眉头说道:「我有接获消息,说我家老爷与副司令如今一同驻军在天津…。唉,沦陷前瀋阳与天津近在咫尺,但现在,却犹如天边!就算我想带着夫人与小少爷去找老爷,却也困难重重。」李子因又问道:「日本人对于瀋阳的进出城,管制严格吗?」杨天佑点头道:「管制颇严格,尤其是出城,需要有公家发给的文件,才能出城。」听闻此言,李子因不禁眉头紧皱,问道:「难道就没有甚么特例?例如出城做买卖?」杨天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道:「对阿,我就这么忘了!我有个朋友在做原木生意,常常需要来往附近几座大城,所以持有出入许可证,或许,可以找他帮帮忙!」 1936年9月20日上午9点45分,杨天佑带着李子因与杨湖尘的姨太太萧芸芸、私生子木忠祥,四人一起来到诺大的工厂,出门迎接的,是一个头顶微秃、身材略胖的中男子,杨天佑向李子因与萧芸芸介绍道:「这位是黄添富,黄老闆…。」双方互相点头致意之后,杨天佑对着李子因说道:「这位黄老闆十分重义气,一听到我们需要帮忙,马上就点头答应了。」黄添富乾笑了两声,说道:「是,是,但尽棉薄之力罢了,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诸位到我办公室谈。」说着,便走在前方领路。故意慢上几步的李子因问道:「杨管家,这个黄老闆…,可靠吗?」杨天佑点头说:「可靠,我刚刚说重义气之类的话,只不过是暗示他,事成之后,我必会在我家主人面前说他的好话。而这个黄老闆嘛,是个有远见的商人,他打的如意算盘,也是搭上我家主人之后,有更多发财的机会!」李子因点点头,四人这才迈开脚步往工厂里走去。 黄添富带着四人来带两辆货车前停下,货车上有个笼子,而货车旁堆放着几座如小山般的碎木头。黄添富向着身后四人说道:「我的计画很简单,那就是劳请李爷与杨管家佯装司机,至于夫人,可以打扮成跟车的助手小姐,至于小少爷,恐怕就得委屈一些了,毕竟,车队有个小孩子,有些奇怪…。」说着,指了指那笼子。此时的木忠祥虽只有十三岁,但天资聪颖的他,马上知道黄添富的意思,这是要让自己关进笼子,而笼子的四周会堆满碎木头,不禁害怕的拉着母亲的手说道:「妈妈,我不要躲在里面…。」黄添富尷尬的看着萧芸芸母子,知道让堂堂军阀头子的公子,躲在狗笼子里有多不体面,但却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萧芸芸蹲下身子,对着木忠祥说道:「祥祥,你想去见爹爹吗?」木忠祥想了想,用力的点了点头,萧芸芸说道:「那你就得忍耐,更何况,还有娘陪你…。」 一共四辆货车的车队,浩浩荡荡地来到瀋阳南门口,而李子因与杨天佑,分别开着车队中的第二与第三辆车,每一辆车除了司机,还有一名随车助手,而李子因的随车助手,便是黄添富。看着前方正在盘查进出的车辆与行人的日本关东军,李子因不解的问道:「这不是大满州帝国吗?怎么城门守军会是关东军?」黄添富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所谓的示范军,美其名是指导、训练满州帝国军队,实则整个满州国的军队,有过半数是日本人操控着。」李子因点点头,并没有多说甚么。车子来到城门口处,李子因只见一名关东军的下士,正在一旁指挥着,见到有人不听话或动作稍有迟疑,便一巴掌打来,有几个还敢反抗的,早已经被拖到后处暗巷中痛打一顿,是死是活无人知晓。李子因看着那名关东军士官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轮到黄添富的车队受检,那名士官要所有车队的成员都到自己面前排排站。早已下车打点一切的黄添富,正将手中一包事物塞给那名士官,并说道:「军爷,之前我们车队进出城门多次,从来都是乖乖配合,没有不良表现。这次,不用检查的这么严格吧!」那士官收了那包事物,但还是让所有车队成员排队受检,说道:「这可没办法不严格,我们大日本帝国首相访问满州国,上级指示,维安需做到滴水不露。」黄添富还想说些甚么,却被那名士官推到一旁,这一推,露出了士官腰带上的手榴弹,李子因赫然想起:「这个士官…,原来就是918事变当天,第一波进攻北大营的关东军士官…。」没错,这个士官便是918当日,投掷手榴弹炸死江瑞山的关东军下士宫本喜一。日本士兵对着车队成员一个一个搜身,并检查车子前后上下,当然没有发现甚么违禁品。一名士兵对着宫本喜一说了些甚么,宫本喜一点点头,那士兵才对着黄添富道:「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黄添富等人松了一口气,正要走回车上,宫本喜一却突然说道:「等等,给我回来。」所有人停住脚步,胆战心惊的回过头来。而宫本喜一则一步步走向李子因,问道:「我觉得你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你?你叫甚么名子?」对李子因而言,918事变是几天前的事,所以对宫本喜一稍有印象。但对宫本喜一而言,918事变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李子因暗自镇定,料想对方不一定会记得自己,因此撒谎道:「军爷,我叫李大口,是刚来车队没多久的新手司机。」宫本喜一笑道:「李大口…?没印象,但我怎么觉得,你在说谎!」说着,宫本喜一手握枪柄,缓步靠近李子因,而一旁的黄添富与杨天佑,早已经吓得满头大汗,脸色惨白。 李子因则伸手进裤子口袋,宫本喜一紧张的拔出手枪,指着李子因喝道:「你的手在拿甚么?双手举高…。」李子因假装慌乱,从口袋中掏出的一包香菸掉在地上,双手举高,惊慌道:「军爷,你说见过我,那肯定是误会,小的从没出过瀋阳城,你不可能见过我的…。这包菸,是我存了好久的工资买的,想请军爷抽菸,化解误会…!」眼见只是一包菸,宫本喜一松了一口气,慢慢放下枪。然而此时,有个士兵匆匆忙忙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首相…首相要经过我们南门,出城去…。」宫本喜一吓一大跳,问道:「我们首相要过南门?大约还有多久?」那名士兵说道:「大约…七八分鐘后!」宫本喜一指着黄添富等人,说道:「把这群人赶走,快,准备恭送首相出城!」 有惊无险地出了南门,李子因与黄添富等人都松了一口气。之后的路程虽然颠颇,却没有再出现如今天这种惊险画面。车队行驶了将近一天一夜,司机累了便换手,如此马不停蹄,终于在1936年9月21日上午8点22分,到达天津城。驻守天津的部队是李子因所熟悉的东北军,而东北军在天津的最高军事长官,是已经荣昇为军团长的姚龙俊,因此李子因等一行人已经在9点整,出现在姚龙俊的办公室。得知李子因来到天津的姚龙俊,提早结束视察工作,火速赶了回来。而等待姚龙俊回办公室的这段期间,李子因当然也不忘打听纪晴的下落,只是打听到的结果令李子因失望,因为纪晴又回到东北军当军护排长,并随章汉毅的大部队远赴西安剿匪,如今人并没有在天津。 晚上,姚龙俊单独宴请李子因,对于姚龙俊而言,两人因为五年没见,所以颇有一肚子问题,想问李子因。「老弟,这五年,你到底躲在哪里,可知道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一度还以为你已经…!」李子因说道:「抱歉让你们担心受怕了,918事变当晚,我被日军追杀受伤,一直逃到一处暗巷,被一对夫妻解救,并帮我养伤,但我伤势好了之后,却得知日本人已经佔领了瀋阳,并派人四处搜捕我…,直到今天,才找到逃出的机会!」李子因说完,酒菜陆续上桌,姚龙俊邀李子因动筷,两人针对目前的局势聊了一番,不知不觉,酒已过三巡。 姚龙俊叹了口气说道:「虽然只有短短的五年,却发生太多事了,我们的国家遭遇这样的内忧外患,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姚龙俊顿了顿,说道:「老弟,有件事我憋在心中许久,一直找不到机会跟你说…。」李子因好奇的抬起头,问道:「有什么事,姚大哥你就直说吧!」姚龙俊问道:「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组织,不知道你的意思如何?」李子因还没有回答,姚龙俊接着又说道:「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能够多几个像老弟一般的人加入,国家何愁不兴?」李子因笑着说:「大哥,我这不是已经加入东北军了吗?虽然不是在你手下,但我们一样为国效力。」姚龙俊摇头道:「不,不一样。我现在明面上的身分是东北军第七军团的军团长,但实际上,我还有另一个身分,那就是中华民国军事情报总局的局长…,而我现在邀请你加入的,就是这个情报总局!」 第69章 颠覆歷史发展 李子因愣了一下,这「中华民国军事情报总局」的职位,那不就是隶属于南京国民政府?难道说,姚龙俊已经跳过章汉毅,直接听命于南京政府的江仁平委员长?李子因假装不解的问道:「姚大哥,我们东北军,似乎没有军事情报总局这个职衔?」姚龙俊喝了口酒,哈哈笑道:「老弟,你这么聪明,就别假装糊涂了!我这职位,可是南京政府任命的…。你也别猜了,我的确是直接听命于江委员长…。」李子因略感吃惊,问道:「大哥,你…转投委员长麾下…?那…,汉毅可知晓?」姚龙俊摇摇头说:「我不是转投委员长麾下,而是一直以来,我就听命于委员长!」李子因震惊不已,说难听一点,姚龙俊就是南京政府派来东北的高级卧底…。「难怪…!」李子因释然的想道:「当初谣言说南京政府派人炸死章羽庭时,姚大哥比谁都着急!又难怪,当初章汉毅决定与南京政府统一时,姚大哥又比谁都开心…。」李子因喝了一口酒,问道:「姚大哥,你的身分应该是机密吧!如今你向我透露,万一我跟汉毅稟告,你将如何是好?」 姚龙俊又是哈哈大笑,说道:「我会跟你说明我的身分,自有我的想法。第一,我认定老弟你是聪明人,必然会加入我们组织!第二,就算老弟你不加入,以你人品,以及与我的关係,岂会做那出卖兄弟之事?第三,就算你出卖我,那无关紧要了,因为现在,他章汉毅也已经投入委员长的麾下听令,我俩算是同僚。如果他得知我是委员长派来的,或许对我会有芥蒂,但却无可奈何…。」李子因点点头,觉得姚龙俊说的也在理。 姚龙俊见李子因点头,又说道:「怎样?你同意加入我们组织了吗?」李子因深吸了一口气,他虽然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自己穿越到这个年代有何目标,但却深信一定跟加入情报组织无关,何况自己在这个年代只剩三个月,就算加入也起不了甚么作用,于是毅然摇头拒绝道:「姚大哥,感谢你的看重与邀请,但我已经五年没有见到我妻子,我是想,先到西安找到我的妻子,至于是否加入组织,大可以等我回来,再做讨论。」被拒绝的姚龙俊心中颇不是滋味,喝了一口闷酒后,便自我安慰,两人原本就都是同一阵营,以后总还有邀请加入的机会,才慢慢释怀,说道:「好,这件事暂且不提,等你找到弟媳之后,我们再做讨论。」 两人又喝了几杯酒,李子因只感觉此时气氛略僵,却不知该说什么话题缓和。倒是姚龙俊先开了口,问道:「老弟,你对国家未来走向,有何看法?」李子因笑了笑道:「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如何能有智慧,去预测国家未来走向?」姚龙俊对李子因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有所不满,又喝了杯酒,换个问题问道:「老弟,那你对国民党与共產党的两党之争,有何预测?」李子因不知道为何姚龙俊今晚总是问自己预测性的问题,随意的答道:「目前当然是国民党强大,但鹿死谁手尚未知晓!」听到如此回答,姚龙俊浅浅一笑,却笑得有点诡异。 以李子因之聪明,竟没发觉姚龙俊脸色有异,不知是酒喝太多?还是对纪晴思念过度,以致心不在焉,喝了一杯酒后,李子因继续说道:「共產党有自己的包袱,但国民党也有自己的歷史枷锁,我个人虽然对这两党没有什么偏爱,也没去研究两党各有甚么优缺点,但歷史洪流、命运之神,好像比较站在共產党那边…。」此话说完,只听见「匡噹」一声,竟是姚龙俊捏碎手中酒杯的声音。只见姚龙俊脸色铁青的说道:「我承认,你所预测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但是对于国共之战,我想你的预测,将会落空。」李子因突然酒醒了三分,不安的问道:「什么预测…,我有做什么预测吗?」姚龙俊自知失言,刚刚的情绪稍退,此时脸上略显尷尬与愧疚,又重新拿了一隻酒杯,倒满酒后向李子因说道:「事已至此,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看过你的笔记本…!」 听到这话,李子因的酒醒了七七八八,惊骇莫名,问道:「笔记本?哪一本笔记?」姚龙俊说道:「上面写有哪一年会发生什么大事的笔记本…。」李子因当然知道姚龙俊说的是哪一本笔记,此时再问一次,只不过是想确认而已。李子因颤抖的手连酒杯都拿不稳,问道:「是什么时候看到的?」姚龙俊见李子因浑身发颤,以为是生气使然,满脸歉意的说:「就是杨湖尘新居落成,宴请你我的那天…。」姚龙俊把那天的经过大概说了一下,又补充道:「我知道偷看别人笔记是不对的行为,但如果是一般内容,我也没兴趣偷看,但这事关国家未来发展…,唉,但毕竟偷看就是偷看了,如何辩解都不对,我先向你赔罪了…。」说完,姚龙俊自斟自饮,连尽三杯。 李子因回想,事发的隔天早上,纪晴也坦承说自己看过那本笔记,那时自己也检查了一次,发现笔记本的确有被翻看的跡象,原以为只有纪晴看过,没想到…。李子因又问道:「那…,除了你以外,可还有别人看过?」姚龙俊摇头说:「那天初次看到笔记内容,心情激盪,却没有纪录到内容,只单凭印象记了下来…。之后,我当然有向委员长报告过,但一来我记不全事件发生日期与内容。二来,委员长对这种怪力乱神的所谓预言,根本不信!」 既然只有姚龙俊看过,而且只是凭记忆记下,李子因松了一口气,但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妥,便继续问道:「既然委员长不信,那姚大哥,你刚刚说对于国共之战,我的预测将会落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说到这里,姚龙俊又显得神采奕奕,说道:「委员长虽然不信预言,但是採纳了我的建议,就是加强了剿共的力道。你的那些预测我虽然记不清,但关于国共战争的两条却是记得的!」姚龙俊得意的喝了杯酒,说道:「你说,1936年会有西安会谈,内战结束,两党联手抗日,虽然几月我忘了,但时至今日,可有西安会谈?」此话一出,李子因浑身打了个冷颤,惊骇地想道:「对啊,歷史上的西安会谈是1936年8月,由共產党当时领导人之一的伍智平,与国民党委员长江仁平在西安谈判,最后双方签订停火协议书,握手言和,一致抗日,被视为对日抗战胜利的起始点。但如今,1936年8月已过,两党依然战火连连。这…可还会有西安会谈、联手抗日?」李子因只觉背脊发凉,浑身冷汗不断。 姚龙俊又道:「委员长说,所谓预言之说,实属江湖术士,胡诌乱扯,切不可信…。但共產党,妖言惑眾,赤化我中华百姓,必须以最霹靂的手段对付之!并遵守三不原则,不接触、不谈判、不妥协…。」姚龙俊对江仁平的训示倒是记得清清楚楚,竟然一字一句背了出来,可李子因却没心情听,只是一个念头不断在脑中回旋道:「是我改变了歷史吗?万一国共不能合作抗日,未来歷史将会怎么发展?」李子因打断滔滔不绝,如背经般嘮叨的姚龙俊,问道:「姚大哥,你可知汉毅他们在西安,围剿的是共產党哪一支部队?」 姚龙俊说道:「让你知道也无妨,那便是共產党的第16路军,最高指挥官便是现在的共產党领导人之一的伍智平…。」李子因心中一股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又问道:「那…战事是否顺利…!」姚龙俊哈哈笑道:「老弟倒是关心起这次的围剿了,担心预言失准,面子上掛不住吗?不过还是那句老话,让你知道战情也没关係了,因为共產党一路被追着打,虽然他们很会躲,但是,被剿灭是迟早的事…。」对于国共两党之争,李子因没有站在哪一边的意思,但是对于自己洩漏了「天机」,以至于让国民党剿共力度加强,甚至打破了两党联手抗日的可能,李子因可是忧心忡忡…。 姚龙俊当然不知道李子因此时的心里想法,以为是对自己的预言失准而懊恼,不禁得意的说道:「老弟,其实你大可不必因为判断失准而苦恼。人非神佛,偶尔看错一两件事,也没有多大关係,话说第一军师诸葛亮,都会因为误信马謖,而失了街亭…!」李子因摇头说道:「大哥,其实,我真正担心的不是什么预言不准,而是…!」差一点脱口说出「歷史已经发生改变」的李子因,算是悬岩勒马,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吱呜了半天,最后总算挤出了一句话:「姚大哥,我想的是,对于国共两党的内战,谁能坐收渔翁之利?当然是日本了,如果一直无止尽的内耗下去,谁来抵抗强权入侵?」姚龙俊不屑道:「共產党此时只剩一口气,不趁机灭了他,难道还要扶植他来一起对抗日本?」李子因叹了口气,并没有继续跟姚龙俊争辩这个问题,只是低头喝着闷酒,直到两人都不胜酒力,这才各自休息。 第70章 改变歷史的转捩点 1936年9月25日8点30分。姚龙俊办公室中,周显阳正坐在椅子上,听着姚龙俊的发派任务。「今天找你来,有两件事,首先,是要你护送杨湖尘的眷属与李子因到西安去一趟。」周显阳点了点头,问道:「那第二件事呢?」姚龙俊说道:「我收到了一些情报,提到正在西安剿共的杨湖尘,与共產党高层有私下的接触…。」周显阳大吃一惊:「真的?杨将军不会傻到要投共吧!」姚龙俊摇头说:「不是!我得到的消息是,共產党不知怎么从承德把老杨的眷属弄出来?他们想用这些眷属,跟老杨交换条件,别再围捕伍智平部队…。」周显阳点头道:「原来如此,这倒还像是杨将军会做的事!」 姚龙俊点头说道:「没错,老杨这傢伙,倒是很看重自己的家人…。你此次前去西安,调查一下有无此事?」周显阳点头,随即又问道:「大哥,万一此事为真,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姚龙俊看着周显阳问道:「如果是你拿主意,你会怎么做?」周显阳微笑,一脸自信地说道:「依小弟之见,有上中下三种作法。」姚龙俊「哦」的一声,说道:「说来听听!」周显阳说道:「上策呢,就是解救杨将军的眷属,让杨将军感激,欠我们一个人情。中策呢,就是单纯破坏他们之间的交易,伍智平这么罪大恶极的人,以国家利益来说,十个杨湖尘的眷属也比不上…!」姚龙俊点头认同,又问道:「那下策呢?」周显阳笑道:「这下策,说来有点阴损,但对国家来说,不得不如此。那便是,我们亲手杀了杨将军眷属,并嫁祸给共產党,让杨湖尘与共產党,成为水火之势!」姚龙俊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迟疑道:「这样做,会不会过分了点!毕竟,我与杨湖尘,也算是交情颇厚…。」周显阳说道:「大哥,国家正是风雨飘摇之际,这一点个人交情算什么,牺牲一个家庭,换来无数个家庭的安居乐业…。」姚龙俊想了一想,随后点叹了口气,点头同意。 此次前往西安,姚龙俊派出了十馀辆军卡,每辆军卡乘坐大约30名士兵,因此人数大约有三百馀人。但李子因所在的这辆军卡,却显得空旷,因为上面只有李子因、杨天佑、萧芸芸、木忠祥,连同周显阳与其手下等数人。一路上,李子因都是右手轻抚着自己左手手腕上的手錶,好像在想事情,却又如同发呆,让暗中观察的周显阳一头雾水,不知李子因为何如此失神落魄。当天傍晚,车队来到保定附近的白沟河安营休息,李子因说要方便,便一个人走向白沟河畔。周显阳当然注意到了李子因的异常,便让一个手下偷偷的跟了上去。 来到河边,李子因一个人坐在一颗大石头上远眺着夕阳,心想着就要与纪晴见面了,心中满是期待,但对于纪晴一个人如何度过这五年…?又或者是只剩三个月的相处时间了,两人该如何度过?想到这些,李子因不禁黯然神伤。随后,李子因却又想道:「我能来回两个不同的年代,这支手錶便是钥匙,如果,这隻手錶丢了,又会如何?我是否可以不用回到现代?」想到此处,李子因略感兴奋,虽然不知是否可行,但总得试试。于是李子因脱下手錶,奋力地往河中一丢…。神情轻松的李子因回到驻扎地,士兵们正埋锅造饭,已经升起篝火,并传出阵阵饭菜香气。李子因坐在火堆旁,与杨天佑、木忠祥等人间聊了起来,一旁的周显阳看在眼中,却越觉得诡异万分,「这个李子因,白天分明心事重重,为何去方便回来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难道说,是憋尿憋的不开心?」 周显阳自嘲的笑了笑,想道:「这当然不大可能!还是说,李子因暗中去河边传达甚么讯息给敌人知晓,事成之后,心情如释重负?」周显阳觉得这个推理比较有可能,又低声骂道:「派小蔡去跟踪李子因,李子因都回来这么久了,小蔡却不知道死到哪去了?」晚餐过后,小蔡这才回到营地,周显阳立刻招小蔡前来问话,「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小蔡便将李子因将手錶丢入河中一事,向周显阳稟告,并说自己在李子因离开后,便跳到河中去找寻那隻手錶,却一无所获。周显阳却皱着眉头道:「如果说,这是要留消息给敌人,未免也太…。」 清晨时分,天色濛濛微亮。李子因睡在帐中,睡的极不安稳,冷汗直流。一旁的杨天佑却被吵醒,在一旁轻声呼唤道:「李爷,您还好吧。李爷…!」李子因惊坐而起,不断大口的喘着气,一旁的杨天佑担心的问道:「李爷,你怎么了?是否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走一趟?」李子因挥挥手道:「不用,只是做了个恶梦,抱歉打扰了。」杨天佑说道:「甚么抱不抱歉的,别这么见外。我去给您倒杯水,您先休息休息!」说着,杨天佑便往帐篷外走去。李子因道了声谢,脑中却都是刚刚噩梦的画面:断手的李忆良、赤裸女人的背影与满地东北军尸体…。李子因喃喃自语道:「为何会梦到这三个房间?这到底有何意涵?」李子因伸出左手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却又被眼前的一幕所吓到:「这…,手錶…,居然又回到我的手上?怎么一回事?」 早上六点,用过早点,周显阳走到李子因面前打了声招呼,李子因则有气无力的点头回礼,等李子因走远后,周显阳叫了小蔡过来,问道:「你昨天不是说李子因把手錶丢了,那他手腕上的那隻錶是怎么回事?」小蔡看着李子因手腕上的錶,不自觉的张大了嘴巴,支支吾吾的说道:「见鬼了,这是…,我昨天明明亲眼看见他把那隻錶丢了。难道说,他有两隻一模一样的手錶!」此时,因为手錶的事而想破脑袋的,除了李子因,此刻还加上了小蔡与周显阳两人…。 车队继续往西安的方向推进,来到了石家庄附近一片草原,突然听到一阵密集的枪声,周显阳向杨天佑等人低喝道:「伏低身子!」随即喊道:「小蔡,怎么回事?」前方小蔡的声音回答道:「营长,我们遇到疑似共產党馀孽,正在前方逃窜…!」周显阳问道:「对方人数?」小蔡道:「目测大约30人!」周显阳脸上笑逐顏开,暗自喜道:「这是老天爷送给自己立功的机会了!」于是对着小蔡与眾手下喝道:「包围上去,不许走漏一人。」周显阳命令一下,除了李子因所在的这一台车之外,其馀车辆纷纷呈包围的态势,夹击着共產党部队。由于武器与人数上的优势,周显阳的手下很快地就控制了局面。小蔡来到周显阳前方,说道:「周营长,这批馀孽已经被弟兄们制住,包含其领导人伍智平因,也被我们抓到了!」李子因一紧,问道:「伍智平被你们抓住了?带我去看看…。」 小蔡不由自主地看着周显阳,周显阳道:「伍智平在哪?带我们去确认一下。」 眾人来到一棵树下,看见一人被五花大绑,浑身是血,且昏迷在地。对于李子因而言,他当然没有见过伍智平,只是从歷史课本见过其照片,而且还是黑白的…。周显阳也是对着地上的血人左看右瞧,然后问着小蔡道:「能确定这个人就是伍智平吗?」只见小蔡点头道:「的确是,除了我们活抓的几个馀孽以外,我方几个兄弟也曾见过伍智平,所以不会错的。」周显阳点头,便侧头偷偷看着李子因是否有着急不安的情绪,但李子因比周显阳预料的还要镇定,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李子因伸手探了一下伍智平的生命跡象,确认还活着,便漠然地起身离开了。看着李子因离去的背影,周显阳对于李子因的情绪起伏也是完全摸不到边,根本不知道他现在是悲是喜。 一路上,李子因思绪不断起伏翻涌着:「歷史上,是伍智平与江仁平一起在西安会谈,签下和平协议,联手抗日。但如今,西安会谈的举行时间早就过了,虽说伍智平人还活着,但却落入周显阳之手…!我记得,歷史上的伍智平,应该是被杨湖尘擒获,然后被释放,接着国共两党进行会谈…。但现在的发展,却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歷史了…。也就是说,歷史正在改变!」看着苍翠的山谷在自己眼中慢慢后退,李子因的心情却十分沉闷,「难道说,我的笔记本掉出来,被姚龙俊大哥看到的那天起,歷史开始发生改变…。只不过,身为时空管理者的无脸男子,怎么没有出现,来阻止这一切?」其实,那天的李子因喝的烂醉,竟想不起来无脸男子是有出现的。李子因无力的看了看手錶,又想道:「歷史正在改变,如果是因为我而起,我该做些甚么事情扭转吗?如果我完全没作为,又会如何呢?」 傍晚时分,车队来到阳泉一处小村庄前,突然听见小蔡喊道:「营长,前方发现我们自己人的旗帜,看样子应该是我方的卫生连…。」听到「卫生连」三个字,原本无精打采的李子因,整个人突然从车上跳了下来,狂吼道:「卫生连?确定是卫生连吗?在哪里?」待小蔡指明了方向,李子因居然忘了可以坐车,就这样一路狂奔了过去。跑了大约一公里,终于来到卫生连的驻扎地,气喘吁吁的李子因正举目四处巡视的有无纪晴的身影,突然一阵孰悉的女子声音娇呼道:「李…连长,真的是你吗?」李子因抬头一看,便是当初的第二医疗排排长,周婉玲,虽然李子因已经早已升官,不再是卫生连连长,但这些当初自己调教出来的士兵们,对李子因的尊敬依旧。李子因兴奋的跑了过来,拉着周婉玲的手说:「婉玲,有看见纪晴吗?她有跟你们一起来吗?」对于李子因着急的想找纪晴,周婉玲心中有股难以言表的感动,便指着一座简陋的小屋子道:「小晴正在替病患开刀处理子弹,应该快好了…!」听到纪晴就在前面小屋,没等周婉玲说完,李子因便又往小屋方向跑去…。 第71章 与纪晴重逢 小屋中,纪晴正拿手术刀划开病患伤口,取出了子弹弹头后,纪晴柔声安慰病人道:「这位弟兄,幸好子弹没伤中要害,你只需要休养几天,就可痊癒了。」又转头对着一名女士兵道:「小芬,剩下缝合的部分便交给你了。」小芬点头答应,便埋头开始缝合。纪晴洗了洗双手后,开门走出屋外,本想往其他伤患处去看看,却远远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往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初时,距离太远,纪晴看不清是谁,但距离越来越近,纪晴突然全身犹如电流穿过:「这…,莫非是…大口子!」 身影越来越近,纪晴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因为此时纪晴的双眼,早已经热泪盈眶,泪水决堤而下。曾经在无数次的夜晚,每每梦见李子因浑身是血,来向自己告别,梦醒之后,纪晴总是大哭一场。在这漫长的五年中,纪晴不知透过多少关係,经过多少努力,想去打听李子因的下落,但总是音讯全无,换来的总是自己的无尽失望…。纪晴知道李子因在这个年代的时间只有十年,而且两人已经一起度过了其中美好的三年。纪晴知道李子因总有一天会离自己而去,所以早早便开始做心理调适,心想着只要与李子因一起生活的这些美好回忆陪伴,自己便可以面对一切孤独与思念…。殊不知这五年李子因的失踪,纪晴时常以泪洗脸,终于看清楚了自己想法太过天真,思念太过折磨…。看着泪如泉涌的纪晴,李子因也早已哭红了双眼,停在纪晴身前三步之处,不停地一边喘气,一边擦拭着眼泪,说道:「小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的手錶被调了五年,我…!」不等李子因说完,纪晴向前紧紧拥住李子因,泪水恣意地从眼眶中滑出…。 站在一边的周婉玲与孙连裕,也不断的擦拭着眼泪,尤其是周婉玲,当然知道这五年纪晴一个人是过着怎样的生活,更是替纪晴悲伤与开心…。如今贵为后勤营营长的孙连裕,便下令让纪晴的工作由其他人顶替,让他们夫妻有多一点的时间相处。至于工作量变多,有的人是依然感念李子因的调教,有的人是觉得纪晴平时待人处事和蔼,因此分了纪晴的工作,眾人却是欣然接受。 夜间,满天星斗。 小峡谷前,李子因坐卧在一棵树下,而纪晴则依偎在李子因的怀中,说道:「所以,五年前的9月18日之后,你受伤回到现代,然后你的手表被调了五年。」李子因点点头。纪晴又问道:「你曾经把手錶丢掉,但后来手錶又莫名其妙地回到你手中?」李子因又是点点头,突然间,李子因脱下手錶,用力地往峡谷一丢。纪晴则惊呼了一声,李子因则是一副漠然,说道:「明天早上,这手錶又会回到我手中,我已经试了好几次。甚至有一次我生气了,拿了一颗大石头猛力砸它!当下手錶被我砸得稀巴烂,但隔天,它又出现在我手上,还像一支全新的手錶一样…。」李子因无奈地苦笑了一番。纪晴则无奈地说:「这支手錶这么神秘,难道就没有人知道它的来歷?」 李子因说道:「同济医院的贾约翰医师曾说过,他们医院的蓝保罗牧师,手中有一隻一模一样的手錶。我曾经去拜访过蓝牧师,可惜他那时不在医院!不知道瀋阳的同济医院如今是否安好?」纪晴说道:「或许可以问问江春泰军团长,你失踪的这五年,我常常去拜託军团长派人去打听你的下落,虽然没有打听到你,但瀋阳的其他消息或多或少还是有的!」听到纪晴提到託人去打探自己的消息,李子因便是一阵心酸,不自觉的将纪晴拥入怀中,但却没有心情欣赏着美丽的星空。 1936年9月28日清晨七点十分,周显阳的手下准备拔营,继续前往西安。纪晴则向孙连裕请假,陪李子因前去西安拜会久未见面的章汉毅、江春泰与杨湖尘等人。孙连裕原本就打算让纪晴先回西安了,在听到周显阳说,已经消灭了伍智平馀部,心中更是大定,便爽快的同意纪晴先行离开。车队即将出发之际,李子因伸出左手要拉纪晴上车,纪晴却发现李子因手上的手錶,惊讶的说道:「真的…又回来了!」李子因苦笑的摇了摇头,心中却涌出一股无力感…。 西安。 伍智平被剿灭,加上李子因平安归来的消息,章汉毅透过电报已经先行得知,高兴地差一点跳起舞来。其中最是雀跃的却是江春泰,因为当初,李子因戴上自己的军阶徽章,吸引日本人的追击,每每想起此事,江春泰便认为李子因是为自己而死,看着纪晴那伤心难过的样子,自己岂能不懊恼…。而如今,得知李子因竟然无恙,江春泰连下跪叩谢老天爷的心情都有了…。 晚上六点半,接送李子因与纪晴的车子刚停好,江春泰便急忙地替李子因开门,李子因还在讶异竟然是江春泰亲自开门迎接时,台阶上的章汉毅与杨湖尘也走了下来,四个大男人就这样抱成一团,连一旁看着这一幕的纪晴,都不禁好笑…,这三个人在东北军的地位何其尊荣显赫,竟然在内院大厅等候也不愿意,眼巴巴地都跑来门口迎接,虽然让人觉得未免太过猴急,却又显得情深意厚。就在四个男人抱成一团时,身后又传来一阵小孩的喊叫声:「爸爸,我们来了…!」眾人一回头,却是萧芸芸牵着木忠祥走了过来。杨湖尘红了眼眶,一手抱起木忠祥,一手拉着萧芸芸的手,哽咽道:「来了就好,平安无事就好…。」一家三口,便相拥而泣,一旁的纪晴,深知分隔两地之苦,看见杨湖尘一家团聚,也被这种情绪感染,暗中掉泪。 就在此时,一阵女声从屋中传了出来,喊道:「子因哥,原来你没事,太好了。」李子因回头一看,原来是赵綺灵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开心地拉着纪晴与李子因的手说道:「晚宴已经准备好了,有话进屋再说,都别待在屋外吹风了!」章汉毅拍了拍脑袋笑道:「瞧我一高兴起来,都忘了还有晚宴,走,大家进屋去。」眾人于是纷纷进了屋子,来到前院。李子因左瞧右看,好像找人似的,赵綺灵笑问:「你这是找谁呢?」李子因问道:「徐教官啊!怎么没看到她呢?」赵綺灵脸色一僵,还没有回答,纪晴便在李子因耳中低声道:「徐教官两年前过世了,副司令很是悲痛,切莫在他面前提起这事!」李子因心中一阵悲痛,虽然早知道徐枫芝身患绝症,但真正面对死亡之时,大多数的人依然手足无措,唯有悲伤…。 大厅内,酒菜香四处飘散,笑语声无所不闻。问清了李子因这五年何去何从之后,江春泰说道:「如此说来,我的救命恩人是子因,而子因的救命恩人就是瀋阳城中,那对不知名的夫妻了!」李子因笑道:「春泰兄太过言重,甚么救命恩人之类的话,说的太过见外…。」江春泰认真的说道:「我可不管甚么见不见外,对我而言,救命恩人就是救命恩人,你再怎么不爱听,都还是救命恩人。」章汉毅笑道:「春泰讲话像绕口令一般,如果稍不认真听,根本不懂他在说甚么?」说完,眾人尽皆哈哈大笑,唯有杨湖尘犹如有心事一般,显得有些沉闷。李子因问道:「老哥,看你闷闷不乐,你有心事?」杨湖尘摇头笑道:「哪有什么心事!我大老粗一个,今天老婆儿子又回到我身边,高兴都来不及了…。」江春泰附和道:「说的是,这是值得高兴的一天,来,大家乾一杯。」说着,自己便先乾了一杯。 酒过数巡,纪晴、赵綺灵与萧芸芸等女人,早已吃饱,又不喝酒,所以到别的房间喝茶聊天,房间内剩下四个男人,已到了酒酣耳热之际,李子因却发现气氛却略显清冷,不禁问道:「我以为今天只有杨大哥有心事,看来连春泰兄也是。」江春泰说道:「今天子因平安归来,兄弟我很是开心,所以便多喝了几杯。否则,换做平日里,就是一股窝囊气。」李子因好奇问道:「有甚么事可以让你堂堂军团长受窝囊气?」江春泰叹道:「我的父亲被日本人杀害,已经五年了,我身为人子,却无法报杀父之仇,整天在这鬼地方屠戮自己人,自己的故乡瀋阳明明不远,却无法回去看一眼…。」江春泰叹了口气,又喝了一杯酒。章汉毅彷彿认同了江春泰的说法,只是不方便附和,静静喝着闷酒。李子因问着章汉毅道:「汉毅,莫非…,你也有同感?」 章汉毅苦笑,看着李子因不发一语。江春泰接口道:「汉毅身为副总司令,有些事不方便说出口,我来替他说…。」说着,又喝了一口酒,江春泰抱怨道:「咱们东北军,下从一个小士兵,上到最高指挥官,哪一个人的家眷家人,不在日本人的掌握之中,但中央可好了,不但不让咱们打回东北,夺回故乡,却整日在这劳甚子剿匪,别说兄弟们士气低落,连我都想乾脆别打了,打包行李回瀋阳。」听着江春泰的抱怨,章汉毅皱着眉说道:「春泰,别乱说话,你这么说可是犯军法的!」江春泰没有回应,只是一股脑儿的喝酒,说不出的憋屈与不甘。 第72章 导正歷史的走向 李子因问道:「难道没有向中央反映过,这些基层兄弟们的心情?」江春泰又抱怨道:「怎么会没有,汉毅已经好几次向委员长反映了,但结果是什么?被委员长臭骂一顿,说一些攘外必先安内之类的老调…。这些事你懂、我也懂,但是又如何?兄弟们的孩子老婆,被人家捏在手里,我们这些大老爷却在异乡无能为力,这样下去,这仗一辈子也打不完…。」此话一出口,李子因的脑中突然闪过一幕幕的画面,不是别的,正是他最近常做的梦境,三个房间…。江春泰没有发觉李子因的表情有异,继续抱怨着中央剿匪不抗日的政策,但李子因却已经陷入沉思,彷彿一瞬间,李子因知道了所谓的三个房间,所要告诉他的意涵。 李子因沉思道:「第一个房间,似乎是说明战争会继续,直到我出生…。第二个房间,那个女子是谁我不确定,但也是说明战争不会停止,至于第三个房间,便是说明,如果战争继续下去,许多人都将死于非命…!这是系统给我的提示吗?但是,为甚么要提示我呢?」突然间,李子因似乎看见无脸男子又出现在他面前,脑中灵光一闪,想道:「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如果我没有把未来事件,记在记事本上,姚龙俊大哥就不会看到!姚龙俊大哥因为看到本子,导致缴共的力道加大,但是这个力道加大,对歷史走向来说并不是好事…。原本歷史上的国共合作抗日,也因为我洩漏天机,导致和谈遥遥无期…。再这样下去,能否把共產党完全消灭是一回事,但摆在眼前的就是中国内战不止、外侵不断等后遗症…。」李子因冷汗直流,得出了一个结论,心道:「无脸男子是要我做点什么,以导正歷史的走向…!?」 就在李子因出神之际,杨湖尘突然放下酒杯,放声大哭,这一哭,别说李子因吃了一惊,连章汉毅与江春泰也不明所以。江春泰不解地问道:「老杨,你这是吃错药了?大老爷的哭个什么劲儿?」杨湖尘捶胸顿足的说道:「我…我…,有苦难言啊!」章汉毅也说道:「有甚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祥…。」李子因回过神来,也说道:「杨大哥,莫非,你想念你的其他孩子们…?」杨湖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道:「共產党的西安党部昨天跟我联系了,说是我的大小老婆与五个孩子都在他们手上,他们…要我放了伍智平,以做交换…。」此话一出,其馀三人无不震惊。江春泰吓的酒醒了三分,问道:「那你怎么说?」杨湖尘叹道:「我能怎么说,那可是我的老婆与孩子!我当然说好,但要给我时间运作…!」章汉毅表情不悦,怒道:「老杨,你怎么这么糊涂,私下跟这帮人有联系,被中央知道可是要枪毙的。」 杨湖尘一脸无奈道:「我当然知道,但那又如何?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婆孩子被抓,而没有任何反应吧!」章汉毅知道杨湖尘的软肋就是他的妻小,所以也没有说话,只是喝着闷酒。倒是江春泰着急起来,问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做?」杨湖尘硬着头皮说道:「只能先放人,等我的妻小平安归来,我们再来个一网打尽…!」章汉毅拍着桌子怒道:「哪有你说的这么轻松?先别说把伍智平放了,能不能再抓回来!就算让你抓了回来,可是你通匪这个罪名,一但被坐实了,你连自己人头都保不住…。」 杨湖尘气势有些弱了,但仍不服输的说道:「这些事如果偷偷的做,我就不信中央政府那么神通广大,甚么都知道?」章汉毅摇头说:「你是不知道中央政府的手段,你身边有几个听命于中央的特务,你摸得准吗?就连那个姚龙俊,混进我们东北这么多年,你知道他就是中央派来的特务头子吗?」这句话一说出,除了李子因以外,江春泰与杨湖尘无不瞠目结舌,久久说不出话。李子因点头道:「原来汉毅你早就知道了,我原本还想要找甚么机会跟你说!」章汉毅对着李子因苦笑道:「唉,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不过…,还是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江春泰看着章汉毅说道:「那老杨的妻小怎么办?放任不管?」听到这话,杨湖尘又潸然泪下,说道:「如果我的妻小出事,我也不活了!」章汉毅重重的放下酒杯,不耐烦道:「我又没说不管你老婆孩子的死活,只不过…还得再想想办法。否则,伍智平一旦被你放了,就算没人知道是故意释放,年底委员长来视察时,我怎么跟委员长交代?说我们的大牢不牢靠,枪毙几个盖大牢的工人?还是守牢房的士兵有缺失,枪毙几个士兵?」江春泰知道章汉毅说得也有道理,如此重要的犯人,一但走脱,可不是杀几个人就能解决的。不自觉的,江春泰把眼光望向李子因,期待着他能提供什么意见。杨湖尘随着江春泰的视线望向李子因,突然想到李子因是个智多星,或许有甚么办法,便急匆匆的走到李子因面前,说道:「老弟,我家妻小就麻烦你想个办法救他们出来了,老哥我…,给你下跪了!」说着,便要跪倒在李子因面前。李子因赶紧上前扶着杨湖尘,说道:「老哥…,有话好说,别这样,我可承受不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李子因才把杨湖尘请回座位上。 喝了口酒,李子因说道:「我们先说说,共產党的目的是什么?」江春泰答道:「就是要伍智平的安全释放!」李子因点头说道:「对,不过这只是表面原因,因为共產党现在被国民党全面围剿,危在旦夕,他们现在要的,就是喘一口气。但是,如果此时,东北军一鼓作气,能否灭掉共產党?」江春泰喝了口酒,思考了数秒,然后摇头道:「恐怕很难,因为共產党擅长游击战,只要他们不想与我们正面对决,就是跑给我们追,在这诺大的西安,想要歼灭他们,谈何容易!」章汉毅喝了口酒,补充道:「春泰说的道理只是其一,其二是东北军的弟兄们士气普遍不高,想一鼓作气,不是那么容易。」李子因点点头,说道:「无法歼灭共產党,其实还有第三个原因。」章汉毅「哦」的一声问道:「第三个原因是什么?」李子因答道:「是民心!目前国人普遍对抗日的情绪高涨,但对于剿共,都觉得这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所以对南京政府的政策,不免存有这是错误方向的想法!」江春泰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可不是这样吗?」 章汉毅叹了口气说道:「这些话,其实我们都跟委员长提过。但是,委员长始终听不进去…。」李子因继续说道:「共產党想要我们释放伍智平,说破了就是想找出一条活路…。目前国难当头,如果有个方法,可能让国共停战,进而合作抗日,而杨大哥的家眷也可以被平安释回,三位觉得如何?」杨湖尘眼睛一亮,说道:「这…这可太好了,简直…,无法想像…。」杨湖尘对李子因的敬佩之情,只能说是词穷了,找不出更好的言语,来形容自己内心的激动。江春泰也好奇的问道:「如果真的有这么个方法,那当然在好不过,只是…,该怎么做?」章汉毅虽然没有发问,但眼神也好奇地看着李子因,期待李子因提出来。李子因又说道:「这个办法虽然不错,但也有极高风险。一旦没弄好,参与的人可能人头不保…!」江春泰不耐道:「老弟,你就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别这么卖关子…。」李子因说道:「好,好,我说,但你们可别吓到…。」李子因停顿了数秒,说道:「我们绑架委员长,强迫他答应停止国共内战,一致抗日…。」 这句话说出,章汉毅等三人像是被定格一般,竟有数秒没有动作。过了不知多久,杨湖尘才说道:「这…,想一想,如过这样做,上可救国,下可救我妻小,我杨湖尘干了…。」江春泰也点头说道:「没错,豁出去了。我江春泰日日夜夜期盼的,就是杀回瀋阳,赶走日本鬼子!如果这样做需要赌上我的人头,我他妈的完全同意。」等江、杨二人表态同意之后,章汉毅脸有难色的说道:「这样做,好吗?会不会…太激进了一点。」李子因说道:「汉毅,在座的四人,只有你跟委员长最为熟悉。你觉得,只用一般的言语劝戒,能起的了作用吗?」章汉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李子因又问:「目前共產党的情势,你身在前线,也应该了解,三五年内,可能盪平共產党,进而抗日吗?」章汉毅又是苦叹一声,连头也不摇了。李子因继续问道:「就算三五年内剿灭共產党,但到时候的日本人,会只佔据东北,不会推向天津、北京,甚至四川、云南…。到时候,因内斗而国力更加嬴弱的我们,拿甚么跟日本人斗?」 章汉毅只是喝酒,连尽三杯,却低头不语。他心里是赞成李子因所说的,只是这个方法太过激进,而委员长在他心中,是个英明神武,不容侵犯的长官,如今要使用这种宛如兵变的极端手法进諫,章汉毅岂能不犹豫再三…。而其他三人也知道身为东北军最高领导人的章汉毅,有着什么样的考量,因此并没有对他进甚么劝言,四人只是喝着闷酒。不知过了多久,章汉毅突然说道:「子因说的兵諫之法我能同意,我只有一个条件!」李子因问道:「甚么条件?」章汉毅坚决地说:「要确保委员长的安全,不能伤到他一根寒毛。」李子因转头看向江春泰与杨湖尘,随后点头说道:「没问题。」 第73章 与共產党交涉 做出决定后的章汉毅,心情似乎颇为沉重,只是低头喝着闷酒。但江春泰却是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彷彿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打回瀋阳。至于杨湖尘,还是一副苦瓜脸,喝了几杯闷酒后,终于忍不住,问着李子因道:「子因兄弟啊,你的计画虽然很好,但只是一个大方向,如何救回我的妻小,你还是没有提到啊?」李子因笑道:「放心,我心中有大概的盘算了。从明天起,就由我负责跟西安党部的人接触,如何?」看着李子因胸有成竹的模样,杨湖尘略为放心,说道:「好吧,老哥我信你,有甚么需要我处理的,尽量开口。」 1936年10月2日上午十点半,李子因在临时办公室中阅读着文件,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李子因随口说道:「请进!」门外走进一个身材魁武的汉子,朝身后门外神秘的看了一会儿后,才对转头着李子因小声说道:「李局长,西安党部派人过来了,约你见个面。」李子因抬头看着这位杨湖尘的传令官王宇峰,点头说道:「好的,约在哪里见面?」 下午一点,李子因与王宇峰出现在西安闹区的一间小咖啡厅中,两人坐下没多久,便看见一位戴着黑色呢绒帽、浅灰色西装的男子,在李子因两人面前坐了下来,并把帽子放在桌角,对着李子因笑道:「这一位,应该就是东北军军需局的局长,李子因,李局长吧。」李子因点头示意道:「正是,请问您是?」那人说道:「自我介绍,我叫陈国栋,是西安大学中文系教授,同时,也是西安共產党党委书记。」李子因肃然起敬,说道:「这…,党委书记亲自来了,真是我等的荣幸!」陈国栋摇手笑道:「能与李局长见面认识,才是我的荣幸。其实,李局长您可能不知道,您的大名,在我们西安大学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李子因纳闷,不知对方所言是真是假,只能乾笑道:「陈书记您太客气了,我既不是高官,也不是名人,没这么夸张吧。」陈国栋笑道:「我还真不是唬弄您的。五年前的918事变,日本人在短短几天内占领了瀋阳,东北军的军备武器都被日本人窃佔了,这一点可说是人人愤慨,就连他章汉毅,也被钉上了不抵抗将军耻辱之名!但是听说,北大营一开始愤然抵抗日军侵略,其后虽然收到指令全军撤退,却没有留下一枪一弹给敌人!有人去採访当年驻守北大营的韩家齐旅长,韩旅长才说当初是你李局长坚持要提早准备两套方案,方案中有攻有守,这才减少了军备与士兵性命的损失,因此提到您的大名,敝校师生无不敬佩…。」 此时,侍者送上了三杯咖啡,李子因喝了一口,说道:「陈教授您是太抬举我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身为党委书记,敢一个人前来赴约,这勇气也令人佩服,难道你不怕我设下陷阱,诱你上鉤?」陈国栋点头道:「当然会怕,但我相信以您的智慧,不会这样做的。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那些列强、入侵者!我们也都是为国为民努力着,希望有一天中国能壮大,只不过信仰不同,採取的方式不同罢了。」李子因静静听着,并没有说话。 陈国栋又道:「至于以杨将军的眷属为人质,实在是万不得已。毕竟伍智平同志是我们党内最优秀的党员之一,我们日后想发展壮大,当然也需要这种优秀的党员领导,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这一点,我希望您们能见谅!」李子因点头道:「我能理解。今天来此,我没有任何兴师问罪的意图,只是希望双方能握手言和。所以,对于释放伍智平,以换回杨将军眷属,我乐于配合,只不过,有一件困难之事,需要您们一起参详、参详!」陈国栋疑问道:「哦,有甚么事需要我们配合?」李子因低声道:「你也知道,如同伍智平这种重要犯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放了,这不,需要你们提供一个人出来替代伍智平,最好呢,是外表长相、动作举止,甚至于声音、习惯等等都相像,那是最好。」 陈国栋皱眉道:「您所考量的,我能理解,也认同。只不过,这不是很好办…。」李子因补充说道:「我知道不容易,所以劳您费神。但你放心,这个过来代替伍智平的人,我方一定善待,绝不会让他吃一点亏!您看如何?」陈国栋苦笑道:「这个我相信,但是替代的人选…,唉,我回去斟酌一下,咱们保持联系。」话说完,陈国栋戴上帽子,便又行色匆匆的走回街上。李子因坐在原位,品着咖啡,一旁的王宇峰问道:「李局长,你说…,这陈国栋…,或者说西安党部,会同意您提的条件吗?」李子因点头说道:「会,据我所知,人选也不是什么问题。伍智平有四个兄弟,虽然我没见过,但听说长相颇为相似!」李子因又喝了一口咖啡,对着王宇峰道:「你就回去告诉杨大哥,说西安党部这边我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他的老婆孩子,必定平安无事。」王宇峰闻言,欣喜地说道:「那太好了,杨军将如果听到这些,必然开心的手舞足蹈,那我回去覆命了。」王宇峰兴匆匆地走出咖啡厅,都忘记自己连咖啡都没有喝过一口。 喝完了咖啡,李子因本也想回去陪纪晴,突然,李子因没来由地想起了一篇文章,他曾经看过,却鄙视的一篇文章--「东北名将杨湖尘灭门惨案纪实」。李子因冷汗直流,暗想道:「这一篇文章是之前上网搜寻江春泰大哥时,不小心看到的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好像几天前才看过的,但又好像是几年看的…!当时我耻笑这篇文章作者想像力太丰富,但事到如今,却又好像很真实…。」李子因双手揉着自己的脑门,努力回忆道:「那篇文章是怎么说的…?好像是…!」「对了,我想起来了,文章上半篇,与杨大哥上半辈子的经歷差不多。后半篇,写到杨大哥带兵到西安剿匪,围捕到了共產党重要人物伍智平!但共產党也胁持了其妻小家眷,要求交换人质。」 李子因继续回忆道:「文章中又提到,杨大哥连同章汉毅,一方面与南京政府交涉,希望促成国共会谈,另一方面与共產党西安党部斡旋,希望双方罢战言和。然后就…,从这个点开始,正史与野史,纪录开始出现分歧…。」李子因自言自语道:「歷史课本说的是,杨湖尘将军促成国共会谈,两边携手抗日,而杨湖尘救回家眷,并在西安辞官,与家人团聚,安享天年…。」「但野史…也就是那篇文章,说的内容却是…,杨湖尘促成国共和谈,联手抗日。但当时的军事情报机构高官,认为杨湖尘私下接触匪徒,甚至与之进行交易,罪无可赦,并派三名特务与士兵数十人,暗夜包围杨宅,将其全家灭杀殆尽…!」 想到这里,李子因已经开始迷惑了,到底是歷史课本说的是事实,还是野史才是事实?李子因越想越不对劲,竟然发现,好像是野史比较偏向事实…。李子因掰着自己的手指头,说道:「首先,杨大哥从来没有辞官隐居的念头,至少我从没听他说过,自己最爱的妻儿回到身边,怎么可能反而辞官!杨大哥可是念念不忘要赶走日本人。其次,野史中说的三名特务,连姓氏都有了,好像是…一个姓周、一个姓杨,最后一个姓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重点是连特务的身分都呼之欲出,难道说,这篇文章说的才是事实…?!」李子因伸手擦着额头冒出来的冷汗,又想道:「如果这篇文章是真的,那么又有一个问题,就是这篇文章的作者是谁?如果没记错,这篇文章的作者笔名是『韜泉客』,但韜泉客是谁!又怎么能这么清楚地描绘出当时的状况?」李子因百思不解,旋即自我安慰道:「没关係,原本歷史上会发生的西安会谈,都因为我洩漏天机而改变了,杨大哥一家也不见得会出事,只要我谨慎小心,一切必将安然无事。」 1936年10月8日上午七点十分,王宇峰在李子因的住所前徘徊,一脸焦急模样,直到李子因牵着纪晴的手走了出来,王宇峰才急匆匆的迎了上去,说道:「李局长,车子停在老地方,这边请。」上车后,李子因调侃道:「我说王副官,你这半个月来,都成了我的专职司机了,天天接送我上下班,你们杨将军怎么捨得呢?」王宇峰对着李子因苦笑道:「没办法的事,我家将军,还不是急着要见妻小,他说,他的妻小没回来之前,我乾脆就先跟着你了。」李子因听到杨湖尘担心妻小安危,联想到自己就要与纪晴分别,心中一酸,紧紧抓着纪晴的手不放,却也没有回话。而纪晴,也是看着窗外,不发一语,心情却无比的低落…。 王宇峰先送纪晴到卫生连上班,随后往西安第一监狱开去,途经一处荒烟漫草处的破旧凉亭,李子因与王宇峰两人下了车。李子因乍舌道:「这地方谁选的?选得真好,一定不会被发现…。」「是我选的!」李子因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转头望去,正是陈国栋带着另一名汉子,走向李子因。陈国栋向李子因与王宇峰介绍道:「这位同志名叫伍智和,是伍智平的亲哥哥,你看,冒充伍智平同志,能过得去吗?」李子因对着伍智和左瞧右看,点点头说:「长相有六七分像,只要别遇到熟识伍智平的人前去查监,应该就能过关。」 第74章 偷天换日 听李子因说可以过关,陈国栋心中的一颗大石头总算可以放下,但随即又想到其他问题,忧心忡忡地问道:「嗯…,李局长,偷天换日或许可以隐瞒一时,但是,一但被发现,这…。」伍智和知道陈国栋替自己的安危着想,随即说道:「没关係,我能用自己换出智平,让他继续带领大家建设、壮大党,我觉得非常值得,我个人安危,倒是没有甚么可虑的。」李子因却是说道:「这个偷天换日只是我计画的第一步,如果后续计画成功,我保证这位伍智和同志绝不会有生命危险,当然,如果失败的话…。」陈国栋点点头说道:「既然李局长还有后续计画,我就不过问了。如果你们的计画,有甚么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我们非常乐意!」李子因点点头,让王宇峰从车中取出一套东北军军服,让伍智和换上。 西安第一监狱典狱长办公室,李子因把一张章汉毅亲自批下的提审犯人公文,交给典狱长江川。江川看完,对着李子因笑道:「这倒是稀奇,平常来提审这个伍智平的人,也不在少数,但大多是军情局、政战部等等单位,军需局…这…,李局长,恕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想不出你提审伍智平,目的何在?」江川此话一出,李子因身后的王宇峰、伍智和两人,脸上闪现了几道常人不易察觉的尷尬神色,但李子因却神情自若,笑道:「能有什么目的?东北军财务吃紧,枪械砲弹无不紧缺,没有军备,拿什么东西剿匪?我只不过来逼问他伍智平,他们部队,是否在哪里藏了甚么军备…?」李子因突然压低声音,在江川的耳边说道:「有传言说,日本人为了搅乱中国这一池春水,私底下提供了大量军备给共產党,让国共两党继续内斗,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就算日本人没给共產党武器,那俄国人肯定是给的,否则,共產党穷的叮噹响,哪里来的军备武器!?」江川苦笑,这些传言当然他或多或少有听过,但用这些传言,就要来逼迫伍智平说出共军军备下落,未免儿戏。不过,看在是章汉毅亲自批准的公文分上,江川还是放行。 走在第一监狱的走道上,光线昏暗,由于密不透风,空气中瀰漫着几股臭味:霉味、尿骚味、尸体腐臭味…,令人浑身不自在。走到了一间单人牢房前,监狱狱卒停了下来,对李子因说道:「报告李局长,伍智平就是关在这间牢房。」说着,狱卒开门让李子因等人进去。李子因进牢房前,对着狱卒说:「多谢你了,兄弟,接下来我要秘审…,你?」那狱卒说道:「我明白,我先把门锁上,免得罪犯逃脱,李局长你审完,再喊我即可。」那狱卒手脚俐落的锁上牢房,并退得老远。 伍智和走进牢房,看见躺在地上的伍智平,双眼含泪,但又怕让其他狱卒听见,忍着泪水蹲低身子,轻声喊道:「智平…,智平,我是哥哥智和啊。」伍智平听见彷彿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勉强睁开双眼,四处张望,等他看见伍智和时,忍不住哽咽道:「智和…,哥哥…,我…又再做梦了吗?」伍智和擦了擦眼泪,向伍智平说道:「你不是作梦,我真的是智和,来救你出去的…。」伍智和向伍智平解释着今天的来意,伍智平精神稍振,勉强坐起身来,说道:「竟然…,还能活着见到哥哥…,我们真的能出这牢房吗?」伍智和轻拍伍智平肩膀,说道:「可以的,这位是李子因局长,有他帮忙,我们一定能成功…。」伍智平不断向李子因点头示意,表达感激之情,但李子因却没有回应,皱着眉头看着伍智平腿上的伤口,问道:「这些伤口是怎么回事?」伍智平说道:「被狱卒打的,每天都要被打上好几次,你们刚刚进来,我以为又要打我了…。」李子因蹲下身子,轻轻触摸了一下伍智平腿上的伤口,伍智平不自觉啊了一声。李子因问道:「能走路吗?」伍智平摇摇头说:「恐怕不能,一走起路,就痛得昏天暗地…。」 李子因低声咒骂自己考虑不周,如果伍智平不能自己走路,需要人搀扶,怎么过的了监狱里眾多检查哨?就在李子因苦思着该如何是好,却发现地上有掉落一颗药丸。李子因捡起来后,问伍智平道:「这里怎么会有药丸?」伍智平把药丸接过去看了看,说道:「狱卒虽然每天对我拳打脚踢,但也怕我撑不住,死了,所以每天都会强迫我吃药,只是具体药效是啥,我便不知道了。而这颗药丸,应该是我挣扎时掉地上的…。」李子因闻言一喜,对着牢房门口,把刚刚那个狱卒叫来,说道:「犯人被打得有点神智不清,我是军医,你把你们这边备有的药物清单拿来给我看看,看是否对犯人有帮助…。」那狱卒闻言有些犹豫,说道:「平常管理并处方这些药物的,都是我们监狱里的军医林鸿信连长,他…。」李子因听到「林鸿信」三字,暗中高兴,寻思道:「军医林鸿信?那不就是我当卫生连连长时,我手底下的第二后送排排长…。」李子因对着那狱卒说道:「你去跟林鸿信说,他的老长官李子因来到这里了…。」 军中最是注重伦理,尤其是曾经带过的直属部下,通常都有着一定的情面在。果不其然,没多久,林鸿信便带着一张清单,眼巴巴的赶到牢房门口,看见李子因时,兴奋的喊着:「李连长…,真的是您…。」一旁的王宇峰善意的提醒道:「他现在是军需局的李局长了…。」林鸿信笑道:「对啊,都叫顺口了,一下子改不过来…。」李子因挥手道:「没关係,只是个职称而已。对了,鸿信,你们这边,都有些甚么医用品!」林鸿信赶紧将手中清单交给李子因,说道:「目前医疗资源短缺,只有这些了。」李子因点点头说:「是少了点,但够用就好。」说着,指名要了几种药物与医用品,林鸿信马上派人去取来。 林鸿信因还有任务在身,所以与李子因寒暄几句后,便离开牢房。而李子因则替伍智平处理伤口后,并让其服下药物,说道:「等半小时后药效发作,应该就比较不会痛,到时就可以离开了。要不,你们现在先换衣服…!」伍智平愣了一下,疑问道:「换衣服?为何要换衣服?」伍智和说道:「弟,刚刚你精神状况不好,我说的你可能没听清,我进来这里,是要换你出去的。」伍智平眼眶一红,急道:「那怎么可以?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种鬼地方?」伍智和说道:「没事的,你在外面可以继续带领大家,继续未完的革命,我在这里等你来救…。」伍智平还没开口说话,李子因便说道:「放心,我会交代狱方,说你身体有恙,不能再拳脚相向。另外,尚有一个计划正在筹备,如果成功,我保证会释放令兄…。」伍智和向伍智平说道:「是啊,李局长都这样说了,没有问题的。」 往西安第一监狱的大门口走着,气氛有点紧张压抑。王宇峰担心东窗事发,不时往前后张望,看有无可疑人窥探自己。至于伍智平,则是担心自家兄弟在狱中的安危,所以沉默不语。一行三人经过长长的监狱走道,通过了三个检查哨,终于来到大门口,眼见计画即将成功之际,李子因眼前,却出现一个他极度不想遇到之人…。正要走进第一监狱,突然遇到李子因,周显阳笑道:「李局长,这么巧,你怎么也来这里?」伍智平看见来人居然是周显阳,这个抓自己入狱,并且一日多次对自己施暴的恶魔,虽然心中极恨,却也惊骇莫名,万一在这个关键点东窗事发,别说李局长与王副官脱不了关係,就连自己与哥哥也一辈子别想离开这鬼监狱了。故此,伍智平压低帽沿,尽量不让周显阳看见自己容貌。 李子因立马掛上和蔼的笑容,说道:「是啊,显阳,看你行色匆匆,莫非,你有甚么事需要亲自处理?」周显阳走到李子因身边,低声说道:「我们姚龙俊姚老大,听说杨湖尘将军私下与赤匪谈判、交易,要我来这里查一下,是否属实!」虽然这句话音量极低,但王宇峰与伍智平却都听得清清楚楚,两人的额头上开始沁出冷汗。李子因却面不改色,问道:「是吗?可查到些甚么?」周显阳点头说:「有些眉目了!我手上掌握了可靠消息,说西安党部的人,已经扣住杨将军的妻小,希望杨将军用伍智平来交换。」 李子因故作惊讶道:「竟然有这种事?如此一来,杨将军岂不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周显阳微笑说道:「对我们姚老大而言,一点都不为难,老婆死了,再取就有,孩子死了,再生即可,岂能因为私人感情因素,而耽误国家大事呢?所以姚老大再三叮嘱我,来劝诫杨将军,切莫以身试法,耽误了大好的前程。」周显阳说话间,看着李子因身后两人,「咦」的一声问道:「李局长,您来第一监狱公干,王副官跟着来干嘛?」另外又指着伍智平说道:「这个兄弟面生的很,刚刚我远远走来,就看你行动好像有一点不方便…。你可否方便脱下帽子,让我瞧上一瞧?」 第75章 峰回路转 伍智平见周显阳的手下走了过来,不自觉的伸手再次拉低帽沿,却露出一隻虽然洁白,却又脏污的手臂,重点是,这隻手臂上还部满伤痕。周显阳斥责左右道:「放肆,谁让你们动手的?李局长身边的人,岂能让你们这样无理!」随后又向李子因赔罪道:「手下不懂事,李局长别见怪…。但话说回来,你这个手下有点奇怪,可否,让他脱下帽子,我瞧上一瞧?」李子因此时脑中早就如同刮起一阵龙捲风,将所有思绪吹旋的乱七八糟,心中一直反覆叮嚀自己:「冷静,想想办法!冷静…。」就在李子因心情七上八下之际,看着李子因惊慌失措的表情,周显阳心中有种战胜李子因的优越感,笑道:「李局长为何如此惊慌,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例如…,企图帮助罪犯逃脱…?」王宇峰与伍智平,听到这话,无不腿软,心想这下大势已去…。尤其是王宇峰,莫名淌上这滩混水,下半辈子如果还能活命,大概就只能在牢里待着了。李子因也是万念俱灰,心中还念叨着一个蠢主意:「是否干掉周显阳,然后劫狱…!」 看李子因没有反应,周显阳慢慢靠近伍智平,并伸手摘下伍智平的帽子,伍智平见最终还是被发现了,心中想道:「大不了一死!」竟没有了惊惧。随即,周显阳把帽子又带回伍智平头上,说道:「这位兄弟,注意点个人卫生,看你手脏成这样,我差一点以为你是从大牢逃出来的伍智平…。」伍智平听到周显阳如此说,几乎可用「震颤莫名」来形容,这个周显阳抓自己入狱,又一天数次来刑讯逼供,绝不可能不认识自己,难道说,是看在李子因的面子上…。惊疑不定的当然还有王宇峰,但他此时心中更多的是逃出生天的喜悦,差一点就跪下叩谢老天保佑。至于最是惊讶的,却莫过于李子因…。周显阳屏退左右,向李子因说道:「李局长可有时间,我两私下一谈。」若在平常,李子因可能会不想搭理周显阳,觉得这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物。但如今,有个严重的把柄在他手中,不得不理会,于是点头说道:「时间当然有,请说。」 两人走到一间密室,周显阳笑道:「李局长带着伍智平出狱,可是要换回杨湖尘将军的眷属?」李子因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再说谎也无济于事,因此大方的点头承认。周显阳说道:「姚老大的信念是凡事皆可因公废私、以国事为重,这种想法,我不敢说他错,但却很难套用在一般人身上,家不齐,何以治国、平天下?」李子因问道:「显阳这般感概,莫非你也有相同的问题?」周显阳摇头说:「没有,但我只是有感而发。投身军情系统多年,组织训练我,要成为一个没有七情六慾、没有亲朋好友、没有自我思想的一个人…,我不再是个人,而是一件工具,一件只能为国家所用的工具!」 李子因感叹道:「既是如此,何不退出?」周显阳苦笑道:「退出?谈何容易…。我既然知道那么多秘密,有些甚至是见不得光的,一但退出,你认为组织会轻易放过我吗?」李子因点头说:「因此,你刚刚没有当面戳破我,是为了要让我向章汉毅、杨湖尘两位面前说些好话,为日后留下一条后路。」周显阳满意的点头,说道:「与聪明人说话就是愉快,正是如此,如果有朝一日我落难了,期望副司令可以保我全家性命安全,高官厚禄自是不敢奢望,只求能苟活于这乱世。」李子因点头说道:「我自然尽力而为。」 1936年10月16日晚上六点零三分,杨湖尘宅邸热闹喧天,因为他最掛心的妻小们共九人都平安回来了,杨湖尘中心大定,决定设席宴请李子因与纪晴,当然顺道邀请章汉毅、江春泰等人同乐。酒过数巡,杨湖尘伸手搂住李子因的肩膀,说道:「老弟,你先是将我的小老婆与小儿子从瀋阳救出来,然后又从西安党部的人手中救出我其他的老婆孩子,可以说,我全家人的性命都是你救的,大恩到底怎么谢?我是个粗人不懂,只能说我杨湖尘,把我的性命,交到你手上,任你发落了。」说着,摆出把自己的项上人头交给李子因的姿势。李子因摇头,也作出往外推的手势,说道:「你的头又脏又臭,我可不要。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系在你的脖子上,比较实在!」语毕,全屋子里的人一团轰笑。 眾人酒酣耳热之际,厨房下人再度上菜,李子因看见这一道菜,拍着大腿笑道:「万字扣肉!杨大哥,今天宴席的掌厨,可还是当时瀋阳新宅的那个掌厨?」杨湖尘苦笑道:「当然不是,我们管家说,当时离开瀋阳时,因为无法带上他,所以给他一笔钱,打发他走了。」李子因点头,便取出筷子夹了一口给纪晴,自己也夹上一口,心中颇有感概。上一次品尝这道菜,是杨湖尘瀋阳新居落成,自己与姚龙俊赴宴,那时因为章羽庭新丧,章汉毅与江春泰守孝,便没能参加,时至今日,同一道菜上桌,却颇有人事已非的感觉。 看着杨湖尘一家团聚、热闹滚滚,章汉毅问道:「湖尘,可有想过,今后你的家人,如何安排?」杨湖尘笑容突然僵住,不解问道:「安排家人?甚么意思?把家人都安置在我身边,不对吗?」李子因摇头道:「杨大哥,姚龙俊大哥的人,都知道你的妻小被西安党部的人扣住,要用他们换回伍智平。如今,他们平安无事的归来,代表什么意思?」杨湖尘用力拍了一下自己脑门,说道:「对啊,幸好今天宴请的都是自己人。否则走漏消息,可就不妙了。这…汉毅…,你看,怎么办比较好?」章汉毅说道:「送去国外,看是美国、欧洲或日本,等过阵子,再接他们回来。」看着全家和乐的景象,杨湖尘实在不忍心与他们分离,咬着牙说:「要不,我辞官隐居,你看如何?」听到这句话,李子因脑中犹如电流闪过,浑身震颤,暗思道:「辞官隐居…?第一次听杨大哥说出这个想法,难道说歷史课本上的『辞官隐居』一说,才是真的?」江春泰斥之以鼻,说道:「辞官隐居?这个餿主意,连我都觉得行不通。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我看,为了你妻小的安危,你还是把她们送到国外为妥。」杨湖尘静心一想,觉得或许这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只好皱眉点头。 晚餐后,杨湖尘邀请章汉毅、江春泰与李子因到书房密谈。走进书房,李子因却对着一幅掛在墙上的画充满兴趣。杨湖尘见状,戏謔地走到李子因身边,问道:「考考你,你可知道这幅画,是出自哪一位名家之手?」李子因仔细盯着画看,只见这是一幅山水画,画中有山有水,有瀑布有湖泊。画的左上方题有两句诗,写道「湖灵山青宜养韜,泉清岭秀待洗尘。」李子因背过的唐诗宋词也不少,但却不知道这是出自哪个大家?只能搔着脑袋,尷尬笑道:「小弟才疏学浅,实在不知道这是哪个名家所画?」 杨湖尘笑的很是开心,说道:「这哪里是名家所画?是我那小儿子忠祥乱涂鸦的。」李子因吃惊道:「忠祥?令郎今年才十来岁吧!」杨湖尘补充道:「是十三岁!」李子因又问道:「那这首诗呢?」杨湖尘骄傲地说:「也是犬子所作。」李子因伸出拇指,说道:「除了天才二字,我想不出其他形容词。这首诗的第一个字,与最后一个字,合起来不就是老哥你的名子吗?」听到李子因夸讚自家孩子,杨湖尘得意地哈哈大笑,正要开口说些甚么时,一旁的江春泰催促道:「不是说来书房讨论正事吗?你们俩哥们在磨蹭什么?」李子因吐舌道:「有人抗议了,咱们赶紧过去。」 江春泰见其他三人已坐定位置,有点紧张,又难掩兴奋的说道:「子因,说说看,接下来,我们的计划是什么?」李子因说道:「目前计画还只是个模糊概念,有些问题,我今天弄清了,比较好继续往下规划!」杨湖尘点头说:「什么问题?如果连你都不清楚,怎么巴望我们能知道…?」李子因笑道:「不,我的问题,你们肯定比我清楚。我要问的是,有甚么办法,可以让江仁平委员长来西安巡视?」章汉毅说道:「他在电报中多次提及,如果需要他安抚手下情绪、视察指导剿共的进度,他非常乐意支持。」李子因点头:「好,第一步问题解决。」说着,在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中,打了个勾,随后又问道:「第二个问题,委员长如果来西安视察,他可能带多少部队随行?」李子因问完问题,江春泰与杨湖尘便把头转向章汉毅的方向,好像没他们俩的事似的。章汉毅说道:「一般而言,委员长的安全是由一个叫护卫连的连队负责,人数大约五十人。不过那是在南京,一但到各地巡视,尤其是前线,人数肯定是往上加的,并免像被红军或其他敌人部队突袭!可能会有一个师级的部队,前来支援维安工作。」江春泰惊道:「一个师,那不就是数千人?」李子因手指敲击桌面,脑中暗自盘算着,随后又问:「如果是一个师级的部队,那会是哪一个师?」 这个问题,让章汉毅思考了好一阵子,说道:「这个问题,比较难答,因为涉及地缘性与委员长对其信任度。我提出几个可能的人选,第一个,江东华,第三师的师长,是委员长的族弟,这个人性格豪爽,但做事比较随性,是比较好应付的一个!第二个,就是姚龙俊,这个人不必介绍,你们肯定比我熟悉,目前南京政府的第一号情报头子,武功很高,办事也严谨,不容易对付。至于第三个可能的人选,是张孝义。但是…,这个人,我比较不熟!」江春泰接口说道:「张孝义?是第七师的张孝义吗?这个人,我还在美国留学时就认识,应该算是很熟悉…。」 第76章 沙盘推演 李子因问道:「哦,那这个人的个性如何?」江春泰说道:「这个张孝义,年纪比我小一点。当时在美国,算是比较爱玩的一个人!讲话幽默风趣,喜爱新鲜事物,如果按照我的理解,应该不会很难应付…。虽然江东华我并不熟悉,但我推测,如果上头派张孝义来,我们应该会很容易办事。」李子因点头说道:「那就太好了。我预计当天的计画会是这样,首先,招集东北军高层军官,告知我们将发动兵諫,若有不配合者,先行关押软禁。其次,于西安行政厅的大讲堂,请委员长上台精神讲话,这个时候,无论是江东华或姚龙俊,最好是张孝义,请他们的人马佈署在行政厅周围!但我们的人,尤其是武器装备,早一步藏在大讲堂鐘的休息室。等委员长演讲完,进入休息室,我们就动手…。」 江春泰题问道:「这样听起来,委员长被我们擒获的机率颇高,但问题是,我们抓住委员长后,怎么离开行政厅,毕竟,外面可是驻扎着数百人的维安部队。」李子因说道:「这个问题不难解决,大讲堂休息室旁建有联外密道,外人不易发现,我们可以带着委员长从这里离开,如果这个维安部队的队长不细心,或许就被我们骗了!」章汉毅说道:「如果是姚龙俊,或许就不会上这个当!」李子因点头,无奈地说道:「没错,最差的情况,就是我们挟持委员长,与维安部队对峙,再请埋伏于附近的部队支援。只是这样一来,未免有所死伤…!」章汉毅叹了一口气说:「我明天就发电报给中央,请委员长过来视察。希望,不会走到死伤惨重的那一步…!」 1936年11月06日早上十点二十五分,李子因照例来到章汉毅的办公室,准备与其讨论事情。章汉毅抬头看见来人是李子因,顺手的拿起桌上一张公文说道:「子因,有个好消息,也有个坏消息。」李子因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问道:「嗯,是南京政府来的电报?」章汉毅点头说:「是的。南京政府派来的维安部队首长,有两个!」章汉毅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好消息是,张孝义的三百人维安部队先到。坏消息是,隔几天后,姚龙俊的大队人马也会到!」李子因点头说道:「那就得动作加快,争取姚龙俊的人马到西安之前,完成此事。」 章汉毅说道:「就是这个道理!另外…,这份名单是我已经或准备外调的名单,你先过目一下…。」李子因接过来,看到后面,却脸色凝重。所谓的外调名单,是指因应这一次的兵諫行动,把忠于南京国民政府的人,都事先调离,以免到时走漏风声,但又怕这些人有所警觉,所以陆陆续续的调离西安。但名单的最后,李子因却看见自己与江春泰的名子,这让李子因心中不悦,问道:「汉毅,你这是甚么意思?把我跟春泰往外调?」章汉毅苦笑道:「发动这次兵諫,是万不得已的选择,你有想过吗?即使事情成功了,但后果呢?」 李子因愣了一下,他整日思考如何才能兵諫成功,却没想过成功之后他会如何?因为在这个年代,李子因只剩短短一个多月,所以根本没去思考这个问题。但李子因却觉得愧疚,因为他自己不用想这个问题,不代表章汉毅、杨湖尘与江春泰不用思考这个问题。章汉毅说道:「这件事如果失败,后果当然不必多说。但即使成功,我们一样会被追究责任!罪名重一点的,可能是通敌叛国,就算从轻发落,也会是作乱犯上这样的罪名。我跟湖尘立下许多军功,或许还能前功抵后过,被关个几年可以了事,但你跟春泰,可能不这么乐观了。」 李子因根本不怕秋后算帐,但他不得不替江春泰想,思考了一下,李子因说道:「这个计划是我提的,没道理让你跟湖尘去执行,然后背锅…!这样吧,把春泰调去富平县附近『剿匪』,你看可好?」章汉毅想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如果姚龙俊从天津出发,来西安的路上,会经过富平县,春泰表面上是剿匪,实际上则牵制姚龙俊的部队…,嗯,可行!」章汉毅看着李子因道:「那你呢?」李子因理所当然地说道:「留下啊,这计画是我提的,当然得承担风险…。好吧,不然我假装外调,实际上低调留在西安,你觉得可以吗?」章汉毅点头说道:「好,不但如此,我会把你与春泰,曾餐与这次兵諫的相关资料,一律销毁。」李子因觉得无所谓,但还是开玩笑说:「汉毅,你这是让我跟春泰失去名留青史的机会啊?」章汉毅苦笑道:「名留青史?我担心的是遗臭万年。」 1936年11月11日下午三点半,张孝义的维安部队先委员长江仁平一步,来到西安。原本江春泰接到命令是到富平县剿匪,刚开始江春泰当然不乐意离开西安,跑去跟章汉毅软磨硬泡,但章汉毅态度甚是坚决,并且提到李子因已经先一步外调了,江春泰最后才答应,不过有个但书,就是先迎接张孝义。 江春泰早已在一旁等候,直到张孝义下车时,江春泰这才快步迎了上去。张孝一看见江春泰走来,笑道:「春泰兄,多年不见,你风采依旧啊!」江春泰上前,两人热情的拥抱。江春泰笑道:「彼此彼此,你也没甚么变化!」拉着张孝义一同上车,江春泰说道:「今天难得来西安,我尽一回地主之谊,我已经在一间高级俱乐部订下包厢,并且有几个美女相陪,我们不醉不归…。」张孝义满脸馋像,但随即摇头说道:「感谢春泰兄的好意,但今天第一天到西安,有许多事情要忙,还是改天吧。」江春泰再次邀请道:「看在多年不见的份上,还是今天吧!你不知道,我只能在西安待上两天,之后我要到富平县剿匪,再回西安,不知何年何月?」张孝义拍着江春泰的肩膀,说道:「以你春泰兄的能力,富平县的赤军不会有甚么威胁的。小弟我在西安等候你凯旋而归!再说了,委员长的安危可不能开玩笑。虽说西安在东北军的整治之下,委员长几乎没有什么安全疑虑,但有些事我还是要亲自操办才能安心。」 章汉毅在办公室接见了张孝义,与江春泰等人三寒暄了一阵,张孝义才告退。江春泰把刚刚邀请张孝义去饮宴,但被拒绝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章汉毅后,才离开办公室,准备前往富平县。一旁,一名士兵端着两杯茶走进章汉毅的办公室,章汉毅笑道:「客人都走了,你的茶才端上来,动作也太慢了。」原来,这人正是李子因。李子因歉然说道:「是有点慢,小的改进、小的改进。」章汉毅招呼李子因坐下,说道:「这个张孝义,个性颇为谨慎,不像江春泰说的贪杯随便,颇为棘手。」李子因说道:「的确如此,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接下来的几天,章汉毅派人跟着张孝义探查路线,并提供维安部队一切所需。随后这个人才将张孝义的需求与部属告诉章汉毅与李子因。等这人退出后,章汉毅抓着脑袋说道:「这个张孝义,不容易对付啊。」李子因默然认同,但心中也不停盘算着新计画的可能。 1936年12月9日下午四点整,西安机场候机室站满了黑压压的人潮,有东北军高层军官,有西安市政府的高层,有社会贤达,有等候採访的记者。等江仁平委员长的专机停妥之后,以章汉毅为首的军政高层,纷纷涌上专机前,向走下专机的江仁平致意,李子因当然没有在人群中,而是在机场另一角落,默默观察着张孝义与其维安部队,试图找出是否有任何破绽…。 专车上,张孝义亲自开车,副驾驶座坐的是东北军第二把手杨湖尘,而江仁平与章汉毅则坐在后座。李子因自己开着车,想跟随在江仁平的专车后,继续观察维安部队的布署,却无奈发现,委员长专车的前后,约莫有十来辆几乎一样的车包围,不知内情者根本不知道委员长坐在哪一台车上。每到一个十字路口,便会有几辆车一起左转或右转,剩下的车队继续前行,有心人根本不知道该跟踪哪一边的车队?更要命的是,这些看似『分散』的车队,又会在某个路口再度集结,然而,再度集结的这些车辆,似乎又不是之前分散的车队…。对于维安部队的行驶路线,除了烧脑之外,李子因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词。「这必然经过反覆推算与演练,才能达到这种境界。」李子因沮丧地把车停到路边,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与张孝义对弈…? 专车上,江仁平正与杨湖尘、章汉毅聊着天。江仁平的江浙口音颇重,杨湖尘对于江仁平的问话常常有听没有懂,都靠张孝义翻译,但章汉毅与江仁平不是第一次见面,所以沟通上还是没问题的。对于这一次剿共,抓住伍智平,江仁平很是满意,说道:「这一次剿共,成绩斐然,我很是满意。等我在西安这边巡视完毕,想到牢房里,去探望一下这个多年的老对手!」章汉毅与杨湖尘当然知道此刻牢里的伍智平已经被偷天换日,因此心中震骇,却只能点头称是。 第77章 千钧一发 当天晚上,章汉毅招集东北军高层,与江仁平等南京政府高干一同用餐,为了不让李子因行跡曝光,所以就没有让李子因参加了,而李子因也落得清间,在家里陪纪晴。1936年12月10日早上八点二十分,章汉毅刚进到办公室,李子因便已经将咖啡出泡好,放置在桌上。章汉毅坐在办公桌后,叹了一口气,李子因问道:「怎么了?怎么一大早就心事重重的样子?」章汉毅说道:「昨天与委员长餐叙,餐后,委员长留我与湖尘聊聊剿共的进度,并提说要到牢中提审伍智平…。」 李子因惊道:「提审伍智平?但在监狱中的却已经不是伍智平了…。委员长预计甚么时间前往第一监狱?」章汉毅说道:「等等八点半会朝开最高军事会议,由委员长亲自主持,等这会议结束,大约是下午一两点时,应该就会过去。」李子因看着手錶,说道:「只有五六个小时,不知是否来得及?」章汉毅如同溺水者抓住漂浮木,兴奋道:「怎么?难道还有补救的可能?」李子因说道:「我去说服伍智平,暂时再回去牢里一趟…。」章汉毅急问道:「再让伍智平回去?他能同意吗?」李子因摇头说:「不知道,死马当活马医,只能硬着头皮去求看看了。」 西安市区某咖啡厅,王宇峰正焦急不安地在店内来回踱步,不时看着手錶说道:「这陈国栋书记怎么还没到?」话才说完,陈国栋的声音从门口响起,说道:「这不是来了吗?到底甚么事,这么着急?」王宇峰拉着陈国栋的手,低声说道:「你可知道,江仁平委员长到西安巡视?」陈国栋说道:「当然知道,这又不是秘密行程,报纸上可都是有大篇幅报导的。」王宇峰又说道:「委员长可能下午会到监狱中,提审伍智平…!」陈国栋脸上震惊莫名,问道:「真有此事?」对谈间,两人已经来到李子因的桌前,陈国栋问李子因道:「既然江仁平要提审伍智平,那你们打算怎么做?」李子因说道:「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现在唯一的解决之道,是请伍智平再跟我回去牢里一趟…。」陈国栋一愣,冷笑道:「等等,李局长,这不会是你的计策吧!杨将军的眷属已经安全释回,然后你再把智平骗回牢中,能有这般算计,可真是高明!连我都差一点上当了。」 王宇峰急得双手乱摇,说道:「陈书记,我们可真没说谎…!」李子因拍了拍王宇峰的肩膀,示意他别慌,然后又对着陈国栋说道:「这或许听起来像是请君入瓮的阴谋,但我跟您保证,绝对不是。」对于吴宇峰与李子因的态度,陈国栋倒是信了一半,只是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怎么会有再回去送死的道理。因此无论李子因如何说破嘴,陈国栋就是不答应。李子因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我只好把我最后的底牌跟你坦白的说了。」陈国栋心中不屑,暗想道:「别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那些花言巧语,留着对付小孩子吧。」 李子因低声道:「其实,我们正在策画一场兵諫,逼迫委员长联共抗日…。」陈国栋一听,眼睛为之一亮,心中狂喜,如果此事成真,他们可就不必再夹着尾巴生活了…。虽然心中狂喜,但陈国栋表面依旧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问道:「逼江仁平连红抗日?真有此事?」李子因点头,把自己心中的计画说了一次,这计画别说陈国栋不知道,就连王宇峰也是第一次听说,两人惊讶的嘴巴久久无法合拢。李子因喝了一口咖啡,又道:「这件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但迫于无奈,我只能提前告诉陈书记。陈书记你请试想,如果今天下午委员长提审伍智平,却发现被我等偷天换日,我们还怎么发动兵諫?」 陈国栋静静地思考着,他当然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李子因所提的兵諫,或许不是真的,但万一是真的,对他们共產党的发展只有好处。陈国栋思考片刻,说道:「这件事我可无法替智平做主,这样吧,我去找他谈谈,如果他肯回去,我们正午时分再第一监狱外的废弃凉亭见面。如果她不肯回去,我还是会过去跟你们通报一声,只是后续如何发展,你们可得自行处理了!」 与陈国栋分开之后,李子因与王宇峰回到东北军办公室。李子因向负责端茶递水的士兵询问了一下会议进度,得知会议不太可能提前结束,李子因心中松了一口气,便回到办公室略作准备。 正午时分,李子因与王宇峰提早到第一监狱外的废弃凉亭等候。李子因看着远方山峦,一副不在乎的神色,心中却是祈祷伍智平能出现。至于王宇峰,则是不安地来回踱步,显得十分焦躁。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前面传出,王宇峰与李子因引颈期盼,结果令人振奋,陈国栋带着伍智平来了。李子因快步迎了上去,伸手握住伍智平的手说道:「伍同志,辛苦你了。」伍智平摇头笑道:「哪里辛苦,于公于私,我都该来。一来是协助你们完成兵諫,这可是奠定国家民族往后发展的重要里程碑。二来,我也该去看看我哥哥!」几天没见,这个伍智平已经不像当初走出监狱时,那般憔悴,取而代之的,是全身散发着一种莫名的领袖气息。 车上,李子因与伍智平坐在后座,正讨论着一旦南京政府宣布联共抗日,双方该怎么协同合作。但就在将要接近第一监狱时,路上出现了检查哨,士兵荷枪实弹,正警告着来车不要再靠近,先下车受检…。陈国栋心中一沉,以为着了李子因的道,怒喝:「李子因,你这是什么意思?为甚么前方有检查哨?」李子因也觉得奇快,几天前过来换走伍智平时,可是没有这个检查哨的,难道说,调换囚犯这件事,已经被察觉…?李子因沉着道:「陈书记稍安勿躁,我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转头向王宇峰道:「王副官,我这现算是外调人员,出现在这里会很麻烦,可否劳烦你去询问一下,怎么回事?」王宇峰点头后便下了车。几分鐘后,王宇峰焦急地回到车上,说道:「那些检查哨是委员长的维安部队,委员长已经在第一监狱里了!」李子因震惊道:「怎么可能?不是说大约两点才回结束会议,现在可是一点而已?」王宇峰哭丧着脸,说道:「莫非会议提早结束了?」陈国栋觉得这两个人不像在演戏,但仍默默地警惕着。伍智平说道:「陈局长,依你之见,现在该如何是好?若你有办法让我进监狱,我依然会配合。」 李子因脸色铁青,摇头说:「不,这个时候,你别进去了,被发现反而更加麻烦。不如…你们先回去吧!」听李子因这样说,陈国栋心下稍宽,觉得这李子因还算有道义,伍智平则忧心道:「但是,如果江仁平发现牢里不是我,你们该怎么全身而退。」李子因说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希望…唉!」伍智平则说道:「李局长,你之前所说的兵諫,如果是真的,这是有利国家发展的重要计画,我伍智平不是个不知轻重缓急之人,愿意用我的生命,换取国家的前程…。我跟你进去吧,有我在,我相信局面会更好一些的!」陈国栋急道:「伍同志,你这是…!」伍智平安抚陈国栋道:「没关係,我自有分寸,你先回去吧!」 陈国栋下车后,李子因、伍智平与王宇峰三人通过检查哨,来到第一监狱的大门。伍智平换上东北军制服后,三人走进大厅,就远远看见一群人围在大厅的沙发旁。这沙发上,坐着江仁平、章汉毅、杨湖尘与几个高官,章汉毅远远就看见李子因穿越人群,走了过来。章汉毅着急,猛使眼色,让李子因别再进来,李子因不是看不懂,而是觉得,如果就这样溜之大吉,一点义气也没有,因此,硬着头皮与伍智平继续走进大厅。还没靠近沙发,就有一个章汉毅的传令兵挡在李子因身前,在其耳旁低声说道:「副司令要你先离开,见机行事。如果今天副司令与杨将军深陷于此,他要你去调动周边韩家齐的部队前来支援,说不得,兵諫只好提早发动!」李子因看着身边的伍智平后,向那个传令兵说道:「我想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一步,你跟副司令说,我有准备。」李子因想的是先安章汉毅与杨湖尘两人的心再说,如果到逼不得已的地步,只好再把伍智平推入火坑,否则接下来的计画无法实施。 江仁平挥了挥手,此时吵杂的大厅立刻安静下来。江仁平说道:「看来这个伍智平虽然被捕,但面子不小,整个中华民国的军政高层,都齐聚一堂来看他了。」现场眾人听到委员长开玩笑,无不配合得哈哈大笑,只是别人不意察觉,那章汉毅与杨湖尘两人脸色惶惶不安,笑容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江仁平继续说道:「牢房可不是观光地区,里面又窄又小,可容不下我们这么多人…。这样吧!就只好劳烦他出来让我们见一面,如何?」眾人当然配合着说好。十分鐘后,两名狱卒半推半拉,把『伍智平』推到大厅中。此时杨湖尘已经脸色苍白、魂不守舍,一旁的人关心问候,杨湖尘只能谎称中午吃坏肚子。至于章汉毅,表面上还能强做镇定,但心底所流的冷汗,已经可以拧出一摊水了。 第78章 无脸男子的帮助 这个「伍智平」手镣脚銬一件不少,加上身边两个壮硕的狱卒架着,几乎是没有逃脱的可能。然而此刻蓬头垢面,根本看不清本来的面貌。江仁平笑着说道:「传说伍智平英气十足,可是个美男子,但这个人根本不像,你们会不会抓错人。」听到江仁平如此说,眾人无不哈哈大笑,但作贼心虚的李子因,没听出来江仁平在开玩笑,心中一直盘算着如何解释,那个戴着脚镣手銬的人并不是伍智平。江仁平又说道:「其实伍智平我没见过,是不是眼前这个人我不清楚,但有人清楚!」说着,江仁平把张孝义招呼到面前,说道:「听说你与那伍智平是同乡?」张孝义点头说:「是,我俩年少时,时常完再一起,颇为熟识。」江仁平点头说:「你去确认一下,眼前这个人,是不是伍智平。」 章汉毅与杨湖尘俩人的心脏,已经紧张得快要跳出嘴巴来,而李子因正准备把伍智平推出去时,李子因却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叩、叩、叩、叩。」李子因心中旋即一紧,再度望向大厅中央,果然看见无脸男子出现在伍智和的身边,只是眾人无法看见。李子因不解,不知道为何无脸男子这个时候会出现,难道是来阻止自己发动兵諫?还是阻止自己再把伍智平推入大牢?就在李子因思绪杂乱无章时,无脸男子突然伸出右手,往张孝义的脑门上一挥,由于张孝义看不见无脸男子,所以根本无法躲避…。被无脸男子击中的张孝义,没有甚么反应或不适,只是动作稍微迟顿了一下,又继续走到「伍智平」身前,伸手掐住「伍智平」下巴,东瞧西看。就在李子因要出声「自首」时,张孝义转头向江仁平说道:「报告委员长,这个人的确是伍智平无误。」 在场所有人,除了李子因、章汉毅等人外,没有人对张孝义的话感到意外,毕竟没有人会相信,东北军胆敢欺骗委员长。但李子因、章汉毅、杨湖尘与伍智平四人,此时心中震撼却比刚刚还要巨大…。只是渐渐的,章汉毅与杨湖尘是心理是由担心惧怕,转为狂喜,暗暗称讚李子因神通广大,竟然可以这招瞒天过海做到如此地步。至于伍智平,心中惊异不亚于章、杨二人,对于张孝义,伍智平也是极为熟悉,这是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手段老练狠辣的角色,他绝不可能在江仁平面前说谎,更没道理替李子因等人掩饰什么…。 如果说章、杨、伍三人的心中是震撼,则李子因的心里只有四个字可以盖括,就是「百思不解」。毕竟,一直以来,无脸男子的出现,代表着系统要阻止李子因改变歷史,但今天,如果不是无脸男子的帮忙,所有的一切必将东窗事发,也就不必继续筹谋后续计画。李子因不禁想道:「无脸男子今天竟然帮了我…,难道说,我努力的修补歷史,得到系统的正面回应…?」 确认了眼前这个人,的确就是伍智平,江仁平笑的极是灿烂,问了「伍智平」几个问题,当然,这个伍智平毕竟是假的,因此只是支支吾吾,根本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但江仁平也不在乎,毕竟他今来提审「伍智平」,象徵意义大过实质意义,不过只是向国人宣示:「在我江仁平的领导下,共產党必将被彻底消灭。」因此这个提审活动,如同作秀一般草草结束。就在眾人准备走出监狱大厅,章汉毅与杨湖尘喜形于色,在李子因的耳旁低声讚道:「你真是太厉害了,只能用神机妙算来称讚你。不过,下次早一点告诉我你有所准备,不然我都快吓尿了!」李子因乾笑了两声,不知如何解释,就乾脆不解释。 1936年12月11日早上七点半,章汉毅带着假冒传令兵的李子因,来到江仁平在西安的住所「五间厅」。这五间厅是西安一带最享负盛名的行馆,因为附近有一座出名了数百年的温泉,正是杨贵妃曾经洗过澡的「华清池」。唐朝诗人白居易在「长恨歌」中曾写道:「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这是李子因小时候背过的诗句,杨贵妃是不可能见到本尊了,但能有机会参观她洗澡的地方,也是一种风流浪漫的幻想。但章汉毅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无暇欣赏美景不说,熟门熟路地来到江仁平休息室,向守门卫兵说:「烦请通报委员长,章汉毅求见。」没多久,章汉毅带着李子因走进会客室中,江仁平在两名卫兵的陪同下,从卧室内走了出来,笑道:「汉毅,这么早就被我找来陪同用膳,辛苦你了。」章汉毅摇头说道:「哪里辛苦,这是属下的荣幸。」 诺大的会客室,豪华的餐桌上,只坐着两个人。餐桌上摆了几盘菜餚,是中式传统餐点,只是做法精緻,光是用眼睛看,就令人食指大动。李子因站在章汉毅的身后,正观察着江仁平。昨天在第一监狱,李子因就近距离看过江仁平,不过那时李子因的心情七上八下,根本无暇仔细观察江仁平。如今,这位中国近代史上叱咤一时的领袖人物,就近距离地坐在自己面前,让李子因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江仁平五官端正、稜线分明,套句现代话说,就是一位型男…。更重要的是,其眼神透着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英气,自带一股摄人气魄…。 江仁平对着章汉毅说道:「汉毅,根据你的观察,东北军整个剿共的士气如何?」章汉毅迟疑了一下,说道:「报告委员长,说实话,弟兄们的士气,不怎么高昂!弟兄们,都想打回故乡,赶走日本人…。」江仁平点点头,说道:「可以理解,毕竟这些弟兄们离乡背井,难免有思乡情绪。但你身为东北军的最高统帅,有些道理一定要懂,我再三强调,壤外必先安内,平天下必先齐家,道理是相通的…!」江仁平的江浙口音虽重,但李子因大多都听得懂,这些道理好像也没有矛盾之处…。 章汉毅小心的组织话语,说道:「但是,共產党其实已经奄奄一息,对我们的威胁,微乎其微,这时候再花时间与人力去剿匪,好像不容易有太大的进展?」江仁平脸色不悦,说道:「就说你太年轻,不知道赤匪的狡诈。奄奄一息只是假象,共產党魅惑人心的手法可是独一无二,你一个不留意,他们就可以瞬间壮大,否则,我也不必坚持把他们消灭殆尽!」章汉毅继续说道:「可是,委员长,红军擅长游击战,长期躲藏于山林之间,对我军偷袭骚扰,却不愿与我们正面决战,弟兄们疲于奔命,这士气,可是越耗越低…!」 江仁平似乎开始来了火气,拍桌道:「是不能?还是不为?你们东北军,无论是火力还是人数,都数倍于红军,你们拿的是枪,对方手持大砍刀,你们开着坦克,对方骑的是马,现在,你却告诉我打不赢?」章汉毅则说道:「或许,弟兄们觉得把枪口对准自己同胞,心有不忍。如果今天是对上日本人,或许就不是这个光景了!」江仁平拍桌而起,怒道:「章汉毅,我告诉你,你别想我会态度放软,你不肯缴匪也可以,我把你撤换掉,换中央军上来打。抗日你也别想了,连小小的赤匪你都灭不了,拿什么对付日本人!」说着,江仁平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章汉毅在桌前待了数分鐘后,才叹息一声,对着李子因说道:「我们也走吧。」 车上,李子因开着车,后座的章汉毅说道:「你也看见了,委员长的态度很是坚决…。」李子因点头,说道:「没错,看来,兵諫是唯一手段了。」章汉毅叹了口气道:「之前我还存在幻想,用劝解的方式能达到同样的目的,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顿了一顿,章汉毅继续说道:「等等回去,我立即招集相关人等开会,当眾宣布兵諫…。」 1936年12月11日早上九点四十分,章汉毅已经坐定位置,正闭目养神着,一旁的李子因则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接到紧急开会通知的东北军高层军官们,陆陆续续抵达会议室,但现场有种莫名的肃杀气氛,感染着所有与会人员,以至于竟无人说话,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见人员已经到齐,章汉毅突然睁开眼睛,看着下面坐着的眾人,说道:「在座的各位同僚,都是我东北军的骨干,是中华民国的国家栋樑。如果我说,你们都肩负着国家民族发展的重责大任,一点都不为过!现今,国家正处于风雨飘摇的多事之秋,而我等这一刻的抉择,亦将影响着国家未来的发展…。」章汉毅用感性但又充满鼓动感的言语,正一步步把这些人引导到抉择的十字路口。 「从918事变起,我就背上不抵抗的骂名,这歷史留给我的污点,我选择承受…,没错,我承认当初误判情势,小看了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导致东北沦陷,这耻辱之柱,或许将永远压在我的背上,即便不甘,却只能接受。因为,我身为东北军最高统帅,掌控着军权,也背负着人民与国家的期待,应该有所作为而不作为时,我本就该接受最严格的批判!」章汉毅用严厉的眼神,扫视着台下眾人:「而如今,国家的发展来到一个分歧点,是我等该有所作为的时刻,这一次,我不在选择沉默、选择不作为…。当抗日与剿共来到天平的两端,你的选择会是甚么,抵抗外悔或残杀同胞?、光復故里或客死他乡?」 当章汉毅的话说完,台下的人纷纷面面相覷。中央的既定政策是剿共而非抗日,这人人都知道,但如今章汉毅却把选择摊在他们面前,这岂不是要他们与中央公然唱反调。第二师师长汪书长小心地问道:「副司令,光復瀋阳是我们每个人的期望,但…不是很明白你要怎么做?」章汉毅坚定地说道:「兵諫!绑架委员长,逼他同意联共抗日。」此话一出,台下眾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 第79章 西安事变 章汉毅宣布兵諫,台下死寂一片,竟无人敢接话。 杨湖尘见现场气氛太过压抑,开口说道:「我每天做梦,都会梦见打回故乡,赶走日本人,如果能有选择的机会,我当然选择抗日。」戚坤明点头说道:「我年事已高,死不足畏。如果可以死在故乡,那就算老天爷保佑了!我愿追随副司令。」只要有一个人明白表态,那剩下有意愿者,就会陆陆续续浮现。章汉毅看着参谋长钱正文,问道:「钱老,您的意思呢?」钱正文不知在想什么,随即回神,说道:「我没问题!」章汉毅点点头,看着剩下没表态的五人,问道:「谭叔,你既不赞成,也不反对,是什么意思?」谭学忠惊恐地问道:「汉毅,我等若是反对,你会拿我们怎么样?」 章汉毅苦笑道:「我能拿你们怎么样?总不能杀你们灭口。再怎么说,咱们可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不过,事成之前,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先把你们软禁,那是无法避免的了。」谭学忠哽咽道:「汉毅,不是谭叔我不挺你,实在是我上有父母,下有妻小,万一失败…。」章汉毅拍了拍谭学忠的肩膀,说道:「我了解!」随后看向其他四人,问道:「你们几个,也是一样的意思?」这四人满脸恐慌,随后才胆怯的点点头。章汉毅招呼了几个士兵进来,吩咐道:「把这五个人带到军检院看守,好吃好喝供着。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离开,也不准与其他人接触!并派人去跟他们的家属说,这些人,有急事,被我派去出差了…。」 章汉毅把这五个人的事处理完毕之后,才对着李子因点头示意,说道:「接下来,我们来讨论一下,该如何做,才能擒拿委员长…!」虽然在场眾人刚刚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动兵諫,但听到章汉毅说「擒拿委员长」五个字,身子还是不免一颤。李子因说道:「还有五十分鐘,委员长在大讲堂的演讲即将开始。我们的第一次机会,便是委员长演讲完毕,回到休息室时,我们的武装部队,便会由秘密通道一涌而出,制住委员长…!」李子因开始解释,到时候可能会发生的细节。这一间大讲堂的设计,当初就考量了在其中聚会听讲的,大都是军政高层,万一有敌人把大讲堂团团包围,岂不是糟糕至极?所以有一条秘密通道,连接到只隔一条马路的敬群国小中。眾人听完李子因讲解之后心中稍安,安排如此縝密,要擒住委员长应该不难。第九师师长赵英伟问道:「听你这么说,委员长在休息室只有十分鐘左右,机会稍纵即逝,万一我们失败呢?」 李子因说道:「我们的第二次机会,就是委员长离开大讲堂,回到五间厅的路上…。」李子因话还没说完,赵英伟便说道:「张孝义的接送车队错综复杂,乱中有序,我们想在路上抓住委员长谈何容易?除非直接派兵去五间厅前的小路上守着!」李子因点头说:「没错,接送车队的行程安排的确错综复杂,但那是在正常路况之下。如果有大批群眾涌出抗议,那车队便会动弹不得,这时我们的武装部队围住委员长的车队,以保护为名,行擒拿之实…!」赵英伟不解问道:「抗议群眾?我刚刚一路走来,可没瞧见甚么抗议群眾?」李子因神祕地笑道:「大讲堂旁的敬群国小操场,早上七点就开始进行一系列的演讲,开放给一般民眾参加,此时,根据现场人员的人数统计,大约有将近一万五千人,如果到时候演讲完毕,民眾开始涌出学校,上街抗议,到时候,委员长的车队还不是动弹不得?」参谋长钱正文忽然意识到什么,说道:「难道,这场示威抗议,是西安党部动员的…!」李子因不置可否,只是微笑着。至于其他人听到这里,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感觉发动兵諫这件事好像离成功近了许多…。 钱正文问道:「如此听来,这事八九不离十了。但万一,我们依然失败了,可还有第三次机会?」李子因苦笑道:「当然有,但你一定不想听…。」眾人还在摸不着头绪时,李子因继续说:「如果前两次机会都没成功,以张孝义之精明,一定会察觉出事有蹊蹺。最糟糕的状况是,张孝义回到五间厅后,发电报请姚龙俊的部队速来支援,自己则带领所有维安部队死守五间厅,到时候,我们只能强攻!」杨湖尘则说道:「以双方兵力的悬殊,我们要攻破五间厅也只是分分鐘的事。」李子因说道:「的确如此,但五间厅地形特殊,它位于通往驪山的咽喉要道上,我们进攻,只有一条通道,但他们如果要撤,后方则是无边无际的驪山山区…。」 钱正文点头说:「如此一来,死伤必然惨重。而且我们也将付出更大的代价!毕竟,如果最终我们擒住委员长,中央军投鼠忌器,或许不敢动,一旦委员长顺利逃脱,恐怕引发东北军与中央军一战…。」章汉毅说道:「总之,这件事我势在必得,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必要完成,这是其一。其二是,我擒拿委员长的目的只是逼他同意联共抗日,并不想取而代之,所以保住他的生命安全是本次行动的重点!其三,这次的行动,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各位只是被我胁迫,不得已而为之,我可以向各位保证,事成之后,中央政府绝不会找各位秋后算帐!」 此话说完,眾人面面相覷,有人觉得心中踏实了一点,有人觉得不忍心让章汉毅一个人去面对,毕竟打回东北,可是在场所有人的愿望…。杨湖尘不满道:「这是什么话?让你一个人去承担,这是我的行事风格吗?当然也要算我一份,好歹我也算东北军的第二把交椅,他中央政府顶多判我几年,出狱后还不是一条好汉…。」章汉毅笑着对杨湖尘点头示意,说道:「这一次的行动总指挥,因为我时常要陪伴在委员长身边,所以由杨湖尘将军担任,若遇到甚么事情能自行决定的,就尽可能自行决定,一定要请示上级者,以杨将军的意见为最终裁示…。」随后章汉毅起身,向李子因说道:「今天,你就待在湖尘的身边,居中策应。」李子因点头,眾人便开始各自行动。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钱正文还震撼于刚刚所讨论的内容。没多久,钱正文的传令官周卫山走了进来,说道:「参谋长,您找我?」钱正文眼睛看着门外,问道:「刚刚你进来,前后可有人跟着?」周卫山不知道为何钱正文如此小心,摇头说道:「没有,就我一个人。」虽然知道外面没人,但钱正文依然压低声音道:「你去发电报给姚龙俊,就说章汉毅要擒拿委员长,发动兵諫!」周卫山吓得张大嘴巴,再次确认道:「这…,是真的吗?」钱正文低声骂道:「废话,当然是真的。」周卫山回过神来,但还沉浸在震惊的神情中,说话有些颤抖,道:「如果此事为真,咱们不应该是去通知张孝义吗?」钱正文摇头说:「张孝义此时已经在大讲堂了,大讲堂外,恐怕已经被东北军控制,间杂人等根本进不去。如今之计,只有请姚龙俊的部队前进西安的速度加快了!」 1936年12月11日早上十点五十分,大讲堂的台上,江仁平委员长正在发表演说,台下是坐着包含章汉毅在内,大约三百人的东北军中、高阶军官。而杨湖尘与李子因则坐在二楼看台,监看着一切。随后,王宇峰脚步急切地走了过来,向杨湖尘与李子因说道:「杨将军,出了一点问题了…。」杨湖尘纳闷道:「怎么了?被张孝义发现祕密通道了?」这是杨湖尘心中最恐惧的一个点,所以这时才会脱口而出。王宇峰摇头说道:「不,秘密通道中,程威仁旅长的人马已经全副武装部属完毕,张孝义并没有发现异常,但是…。」王宇峰吞了口唾沫,杨湖尘心中着急的想骂人,王宇峰才继续说道:「但从通道出口到休息室这一段长达十公尺的走廊,张孝义,说这一段走廊既然没有与外界连通,且又潜在着藏污纳垢的风险,所以用拒马挡住了,并派兵把守,所以说程威仁旅长的人马根本出不来…,或者说,只要一出现,就会被维安部队发现。」杨湖尘慌张地问着李子因道:「这可怎么办?」李子因说:「杨大哥借视察的名义,我们一起去看看!」 杨湖尘与李子因等三人来到休息室外,恰巧碰到指挥眾人维安工作的张孝义,张孝义先是向杨湖尘打招呼道:「杨将军,怎么没去听委员长演讲,跑来这里了?」杨湖尘说道:「汉毅委託我担任委员长的保安总指挥,这还不得到处看看,咦,这是怎么一回事?」杨湖尘指着走廊上的拒马,假装不解地问道:「这条走道不是没有与外面连接吗?怎么封得如此严密?」张孝义笑着解释道:「杨将军,是这样的,这条走道的确没有与外面连接,走道尽头是库房,而这库房另有一个门,连接大讲堂的大厅。为了防止有人不小心来到这里打扰委员长休息,所以先将这休息室的左边通道封住,只留右边出入!」暗中观察的李子因,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把维安工作进行得如此滴水不漏,这张孝义果真是个难缠的人物。杨湖尘乾笑两声,称讚道:「不错,不错,孝义心思细腻,委员长在西安的这几天,就劳烦你多辛苦一些了。」张孝义谦虚道:「分内之事,没有辛苦可言。」 第80章 双方斗智 回到二楼看台,杨湖尘哭丧着脸问李子因道:「这可怎么办,大讲堂演讲的这个机会,我们就这样放弃吗?」李子因叹气道:「恐怕不得不放弃了…,杨大哥,派人跟对面的敬群国小负责人说,我们将要啟动第二步计画。」 演讲完毕,台下响起如雷般的掌声,章汉毅来到江仁平身前致意,江仁平拍了拍章汉毅的肩膀说了两句话,随后才跟着张孝义往休息室走去。章汉毅来到杨湖尘与李子因身边后,原本的笑脸转成关切神色,问道:「怎么样?计画执行的如何?」杨湖尘摇头叹气,把刚刚的一切告诉章汉毅,章汉毅听完不免露出失望神色,只能把希望寄託在第二步计画。 十分鐘后,张孝义的车队开始一辆接着一辆驶离大讲堂,但刚来到敬群国小的大门口,便开始涌现一大群抗议民眾。这些民眾有的头上绑着白布条,有的则是两人一组,拉着横式白布条,上面写着「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等等标语。章汉毅、杨湖尘与李子因等人,站在大讲堂阳台处,正观看着这一切,果然看见张孝义的车队走不到两百公尺,便无法动弹。此时的维安部队,已经聚集大约一百人,手持步枪慢慢往前突围,随后强硬的封住敬群国小校门,禁止人员出入。此时即将走出校门口的队伍,就是敬群国小的师生,大约两百人,其中绝大多数是小学生。维安部队封住门口原本是暂时之举,只是要让委员长的车队先行离开,但敬群国小师生与抗议民眾,以为这是军方禁止民眾游行,于是双方开始发生衝突。 混乱间,只听闻一声枪响,一名小学生胸口中弹,大量鲜血喷涌而出,眼见不活…。阳台上的李子因眼见这一幕,急忙地想下楼急救,却被章汉毅拉住,摇头说道:「你就算现在下去,也来不及了!更何况,如果没有衝突,我们就找不到介入点!」李子因知道章汉毅所说的是事实,只能在一旁摇头叹气。果然,这名小学生不治身亡。但这个死讯,不但没有吓阻抗议民眾,反而点燃了民眾的怒火,手持棍棒爬上车队的前几辆车上,开始奋力砸车,并把车中的维安部队成员揪出来殴打…。眼见时机成熟,章汉毅转头对杨湖尘说:「我们上场的时候到了!」 就在场面一片混乱之际,杨湖尘的手下程威仁,带领着一批全副武装的部队出现,先是对空开了数十枪,吓得现场民眾纷纷停手,章汉毅才手持扩音器,站在大讲堂外的一座讲台上,在东北军的保护下,大声喊道:「各位,我是东北军最高统帅章汉毅,刚刚有人来跟我稟报所发生的一切…。」就在章汉毅安抚民眾情绪之时,杨湖尘也派了军队将张孝义的车队围在核心中,表面上是保护委员长安全,实际上,杨湖尘的人马上一辆车一辆车的检查,一旦发现委员长身影,立即带走…。章汉毅继续说道:「各位,东北是在我手上丢的,我在此向各位保证,一定也要从我手里再度夺回…。请你们相信我,我章汉毅和你们是一样的思想,一样的心,你们的要求就是我的要求,也许我比你们的要求更迫切。我保证几天内以事实答覆你们的要求…。」就在章汉毅的再三保证之下,开始慢慢地后退。而围住车队的部队,只要检查过一辆车,确定委员长不在车内,便会对杨湖尘打一个手势,直打了十六次手势,杨湖尘才发现,委员长竟然不在车队中…。 看见章汉毅走了过来,杨湖尘皱着眉头向章汉毅摇了摇头,章汉毅的一颗心犹如沉入湖底般,窒息、惊恐、不解,眾多情绪同时涌上章汉毅脑中。张孝义从一辆车上走了出来,来到章汉毅面前,说道:「刚刚感谢副司令的解危,如果不是你,我们恐怕还在民眾的包围中…。」章汉毅迅速打起精神,说道:「别这样说,在我的辖区中有这种抗议事件,是我该向委员长道歉…,孝义,委员长在哪台车上,可否带我去向委员长道歉致意…。」张孝义说道:「委员长早就离开了…!」章汉毅一脸不可置信,问道:「委员长已经…离开了?」张孝义点头说:「是的。其实,委员长演讲结束前,我的手下就告诉我,敬群国小聚集大批百姓与学生,为了委员长的安围,所以我没让委员长进休息室休息,而是派台直接送走,现在可能已经到五间厅了!」章汉毅心中惊疑不定,暗想:「这大讲堂四周道路我都派兵部守,怎么可能委员长离开了,但我的士兵没发现?」张孝义与章汉毅寒暄了几句,因为还有其他事情,便先行告退了。 就在章汉毅怀疑着张孝义的说法时,王宇峰走了过来,在章汉毅的耳旁低声道:「报告副司令,刚刚派去监视五间厅的弟兄传来消息说,有两辆车开进五间厅。」章汉毅吃了一惊,与王宇峰问道:「可有看清车内的人是谁?」王宇峰说道:「弟兄们说,有看到委员长下了车…!」章汉毅惊道:「怎么可能?难道说,委员长有翅膀,飞越了我佈下的防守线?抑或是,台上演讲的人不是委员长?」章汉毅知道自己的这两个想法都太过诡异,但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正百思不得其解时,杨湖尘与李子因从远方走了过来,杨湖尘说道:「汉毅,车队中找不到委员长的身影,这…。」章汉毅了叹口气道:「当然找不到,因为委员长已经回到五间厅了…。」杨湖尘与李子因同时震惊道:「甚么!?怎么可能?」章汉毅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把卫哨撤了,回去再说。」 章汉毅的办公室中,章汉毅与杨湖尘两人就像被打败的斗鸡,脸色黯淡无光,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李子因问道:「汉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委员长已经回到五间厅了?」章汉毅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把刚刚跟张孝义之间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告诉李子因与杨湖尘。李子因还在思索着,杨湖尘便说道:「这怎么可能?大讲堂四周被我们围得水洩不通,委员长是如何回到五间厅的?」章汉毅没有回答,李子因却拍了一下大腿,说道:「我们上当了!」章汉毅怀疑的问道:「上当?此话怎说?」李子因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委员长从头到尾都没离开大讲堂的休息室,直到我们撤退…。」章汉毅若有所思,杨湖尘却嚷嚷道:「不可能啊,弟兄们看见委员长回到五间厅…。」章汉毅打断杨湖尘的话,说道:「子因说的对,我被张孝义骗了!」杨湖尘不解地问道:「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章汉毅懊恼地说:「五间厅是一处隐密的行馆,如果车上的人不想被发现行踪,可以从后面的停车场出入,一但如此,车上有谁?有几个人?完全可以保密。但如今,委员长光明正大地从前院下车,其实就是给我们的人看的…。所以,弟兄们所看到的委员长,必是假冒的…。」就在三人讨论着委员长如何回到五间厅时,王宇峰又急忙地敲门,进入章汉毅的办公室,说道:「副司令、杨将军,刚刚监视五间厅的弟兄们传来消息,有大批车队抵达五间厅…。」杨湖尘皱眉道:「又有车队抵达五间厅?都有谁?人数多少?」王宇峰摇头说:「不知道,车队是从后听车场进去的,只能数清楚,车子一共十六辆。」章汉毅苦笑着向李子因说道:「委员长演解结束后,真的一直待在休息室…。很不幸,被你说中了!」 距离西安市区大约一百公里的小县城,姚龙俊与其部队正在此地修整,这支部队是准备调往西安,一来保护委员长安围,二来对苟延残喘的西安党部,进行最后致命的一击…。姚龙俊正与属下曾宝城、杨晋新等开会,一名士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说道:「报告军团长,有封电报,等级是最急件,要您亲自解密…。」姚龙俊把电报拿给杨晋新,说道:「晋新,你来解密。」杨晋新兴高采烈地接了电报。那时的电报,普通的讯息是直接以文字呈现,但有的事件太过敏感,为了避免被传递讯息者偷窥,乾脆以乱码的形式传递过来,再由讯息接收者拿着密码表自己解译密码。如过姚龙俊要杨晋新解密,代表把杨晋新当作自己人,连这种极机密的电报也不怕被自己知道,当然觉得与有荣焉。杨晋新正在解密,姚龙俊与曾宝城在一旁聊天说笑,直到文字被一个一个解密,呈现在杨晋新面前,杨晋新才颤抖的声音说道:「老…老大,这…大事不妙了。」 姚龙俊问道:「什么大事不妙?」杨晋新把电报解密的纸条交给姚龙俊,说道:「章汉毅策画兵諫,要擒拿委员长!」姚龙俊与曾宝听完后震骇不已,姚龙俊接过纸条,上面解密完后的文字写道:「章汉毅策画兵諫,委员长垂危,速来西安支援。」姚龙俊惊问道:「这电报是哪个单位发过来的?」杨晋新回答道:「参谋长钱正文。」姚龙俊点头说:「是老钱,好…。让弟兄们别再休息,即刻啟程!还有,行进的速度加倍,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西安…。」正当杨晋新要去执行命令时,姚龙俊又叫住杨晋新,说道:「发个电报给周显阳,让他前去支援张孝义。还有…,我越想越不对劲,策画这场兵諫的背后,似乎有着李子因的身影!让周显阳给我确认,如果李子因真的参与其中,可以先杀了,再来向我回报!」 第81章 张孝义的赌注 华清池旁五间厅,会客大厅内,江仁平满脸怒色,听着一名身着军装的汉子匯报,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参谋长钱正文的传令官,周卫山。江仁平怒道:「章汉毅这小子,我待他如同手足,他竟然如此不知好歹!」一旁的张孝义,问着周卫山道:「周副官,你们是何时传电报给姚龙俊?」周卫山答道:「大约是早上十点十分左右?」张孝义又问道:「那你们是传到哪个电报站?」周卫山答道:「是一个叫温县的小县城?」张孝义吩咐左右道:「拿地图来!」 一张西安附近的地图呈现在江仁平等人的面前,张孝义拿着一支笔,找出温县的所在位置,并在脑中估算姚龙俊可能到达的时间。张孝义估算时间的同时,江仁平对着周卫山说:「回去告诉钱正文,说这一次多亏了他。我江仁平若能逃过此劫,必有重谢!」周卫山笑道:「委员长言重了,这都是我们的分内之事…。」两人谈话间,张孝义说道:「接到钱参谋长的讯息后,姚龙俊的行军速度必然加快,如果姚龙俊的部队可以日夜兼程,我预计,可能明天早上清晨五六点,就能抵达西安。」 江仁平皱眉道:「孝义,那你预估,接下来章汉毅那小子,可能採取什么行动?」张孝义说道:「章汉毅已经错失了最佳时机,接下来,我们只能死守五间厅,等候姚龙俊的支援。」江仁平一听要死守五间厅,显得忧心忡忡,又问道:「死守?我们守得住吗?」张孝义摇头说:「当然守不住!」江仁平一愣,问道:「守不住?这…。」张孝义解释道:「双方兵力太悬殊,如果按照正常情况是守不住…。」说着,转头看向周卫山,问道:「周副官,你对这附近的山区,可熟悉?」周卫山点头:「还算熟悉,这里可是西安远近驰名的景点,所以来过许多次。」张孝义问道:「如果我们要往后撤退,可有甚么路线可以选择?」 周卫山心道:「我记得你刚刚可是说要死守的,怎么变卦要撤退了?」虽然心中这么想,但周卫山可不敢如此回答,恭敬的说道:「往驪山的方向撤退,共有两条路径。第一条是回到西安市区,但距离颇远,可能要走十个小时,而且路径崎嶇难行。第二条是通过驪山山区,往蓝田县方向行走,但这条路很长,具体要走多久才能走出山区,我却没有概念…!」张孝义继续问道:「你说,走回西安市区的那条小径,只要是本地人,都知道怎么走么?」周卫山想了一下,摇头说道:「不是,我刚刚说过,那条小路崎嶇难行,所以走的人少,并不是本地人都知道有这条路径的。」张孝义点头,向江仁平说道:「委员长,我想,我已经有个让你可以逃脱的方法了…。」 章汉毅办公室中,杨湖尘与章汉毅两人,一脸焦急地看着李子因。李子因则说道:「为今之计,只剩下强攻五间厅了。」章汉毅问道:「那你评估,张孝义会怎么做?」李子因没有回答,而是向门外士兵道:「拿地图来。」不久后,一张西安附近的地图摊在章汉毅等人的面前,李子因划出五间厅的位置,并问道:「两位可否知道,五间厅往驪山的方向撤退,会有甚么路径可以选择?」章汉毅侧头一想,说道:「据我所知,有一条小径往蓝田县的方向延伸,但是,似乎很长,没有个把月,应该出不了这小径。」杨湖尘补充说道:「不只一条路径。这华清池,我也带着老婆孩子来过几次,上次发现了一条密道,根据带领我们去玩的当地士兵说,这条小径可以走回西安,但十分崎嶇难行…!」 就在此时,一名守门士兵进来向章汉毅报告说:「副司令,有一个名叫周显阳的人求见!」章汉毅此时心情很差,皱眉道:「这傢伙这时候来搅甚么局?不见…。」正当士兵答应,要走出办公室时,李子因阻止了那名士兵,跟章汉毅说道:「周显阳虽然是姚龙俊的手下,但似乎一直想找机会对汉毅表达忠心!」章汉毅不屑道:「不过是墙头草。」李子因说道:「有时就要靠这种墙头草,才能出奇制胜…。」李子因把上次到监牢里救出伍智平,却遇到周显阳一事,简单的说了出来,又道:「正当我们发动兵諫的敏感时刻,这傢伙却此时求见,说不定要透漏什么讯息给我们,也说不定!」章汉毅点点头,叫士兵让他进来。 周显阳一进门,看见杨湖尘与李子因也在,并不觉得意外,而是有礼貌的向两位问好。章汉毅问道:「显阳,你找我什么事?」周显阳对着章汉毅说道:「副司令,既然您们三位都在这里,那我就直说了吧。我家姚龙俊老大传电报给我,说你们正在筹划一场兵諫,让我去支援张孝义!并且…。」说着,转头看向李子因,道:「让我确认李子因是否策画此事,如过是,可以先杀了…。」章汉毅等人听闻此话,无不背脊发凉…。章汉毅并不怕姚龙俊知道此事,而是在想,到底是谁洩密?而李子因清楚姚龙俊身为情报头子,必有许多消息来源,知道这场兵諫或许不足为奇,但令李子因心凉的是,姚龙俊全然不顾兄弟之情、救命之恩,难道在姚龙俊眼中,真的只有国家大事,全然没有私人感情吗? 章汉毅见周显阳说得直白,他也没有掩饰,问道:「兵諫一事的确有,但我想问问,是谁传讯息给姚龙俊?」周显阳摇头说:「这个我是真不知道,姚老大只让我知道有这件事,就没有说其他的事了。」其实在场三人对姚龙俊都十分熟悉,知道这的确是姚龙俊的行事风格,没有必要让属下知道的事,他是一件也不会提。李子因则问道:「据你所知,姚龙俊何时会到西安?」既然姚龙俊对李子因无情,李子因当然也不在称呼他为大哥。周显阳说道:「如果姚老大的部队马不停蹄,日夜无休,应该是明天早上七点左右到。」章汉毅点头,又问说:「既然姚龙俊让你去支援张孝义,那你来找我是何意?」周显阳转头望向李子因,李子因则说道:「别这么看我,我有把你上次跟我说的话,转告了副司令…。」周显阳感激的向李子因点了个头,才向章汉毅说:「属下厌倦了这种情报特务的生活,只想全身而退,希望副司令成全…。」章汉毅说道:「今日承你通报之情,你的事我安排一下…。」两人又说了几句,章汉毅确定周显阳没有其他事情,才让他退下。 等周显阳走出办公室,杨湖尘拍桌骂道:「原来如此,难怪我们布局如此縝密,竟还是让人逃走,原来是有内奸。」章汉毅也自言自语道:「到底是谁透漏消息给姚龙俊知道的…,子因,你怎么看?」李子因说道:「不肯配合发动兵諫的,都被软禁了。所以应该是早上跟我们开会的这一群人,有人表面上配合,实际上背叛了咱们!」杨湖尘骂道:「这叛贼,别被老子逮住…!」李子因说道:「现在可不是抓叛贼的时机,如果没有在姚龙俊的人马到来之前,擒住委员长,接下来的事情会十分棘手…。」章汉毅说道:「没错,言归正传。子因,刚刚我问你,张孝义接下来会怎么做,你可还没回答?」李子因答道:「死守五间厅!」杨湖尘不屑道:「就凭他手上那一点人马,五间厅守得住吗?」李子因摇头说:「当然守不住,但还是得守,直到姚龙俊的人马到来…。」杨湖尘疑惑道:「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以张孝义这等聪明,明知守不住,难道不是趁早开溜,岂会笨到留在五间厅等我们攻破…。」 李子因解释道:「张孝义必然知道,我们有人在五间厅外监视他们,他也成功的利用了这一点,让监视的士兵传假情报给我们。因此,他们一有后撤的举动,我们在五间厅外的弟兄会传回讯息,并且追击,所以他们就算撤,也不会是白天,再过几个小时,等天黑之后,才有可能撤退!」杨湖尘还是不解,问道:「可是你刚刚说他们会死守,他们怎么又会黑夜撤退…?」李子因说道:「如果撤退,他们就要面对茫茫深山,加上他们是外地来的,对地形并不熟悉,如果我们派大军搜山,他们迟早会被我们擒住。张孝义如此聪明,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与张孝义对弈数次,李子因慢慢理顺了这个最大劲敌的思考模式,继续说道:「所以,我料定,张孝义必然会自己与大部分的人马,守住五间厅,并向我们扬言,如果把他们逼急了,他们所有人,包含委员长在内,必将以死殉国。我们发动兵諫,是想擒住委员长,逼其停止内战!所以投鼠忌器,我们必不敢强功。他们则拖延时间,等候姚龙俊支援。但委员长真的会在五间厅内,等待时机殉国吗?必然不会,张孝义不会拿委员长的生命当赌注,所以,他会派少数几人,送委员长逃往驪山…。」杨湖尘兴奋道:「既然已经把张孝义那廝的思考模式摸得如此清楚,现在还不出发,要乾等到何时?」 第82章 五间厅血拚 章汉毅与杨湖尘,带领大部队人马,已经来到五间厅外。其时晚间七点整,天色完全昏暗,天气寒冷,彷彿有下雪的前兆。章汉毅派了个嗓门大的士兵,走到五间厅外步枪射击范围前,扯开喉咙吼道:「维安部队队长张孝义可在,副司令章汉毅要求一叙…。」喊了数次,张孝义便出现在五间厅大门,先是双手一摊,显示自己没有带武器,才慢慢走了过来。杨湖尘见张孝义一个人走过来,在章汉毅耳边问道:「如此好机会,是否先逮住这傢伙再说?」章汉毅摇头说:「且慢,他如此有恃无恐,应该有所倚仗,先跟他聊聊再说。」张孝义走到章汉毅身前大约五十公尺处停住,笑道:「这么冷的天气,副司令不在家里待着,晚上到处乱跑,小心着凉。」章汉毅也笑着回答道:「感谢张队长的关心,除此之外,对于张队长的睿智与胆量,在下也十分佩服。」张孝义摇头道:「我哪里有什么事值得佩服?副司令谬讚了。」章汉毅说道:「不不不,来此之前,张队长可能误认为我们这么一大批人马,将对委员长不利,其实这是大错特错的。但张队长如此睿智,或许识破有心人的造谣,知道我们的本意是为国为民,才敢此时一个人出来见我,如此睿智与胆量,岂能不让人心服?」 张孝义笑容依然灿烂,说道:「在下的确有听说您即将擒拿委员长,至于目的如何?是否真是为国为民,我无法得知,只有你自己心知肚明。」章汉毅笑容渐止,态度转为诚恳,说道:「自从东北沦陷之后,我每日每夜无不想着,打回东北。我们老章家人,绝大多数,都还生活在瀋阳,生活在日本人的铁蹄之下!如今,我邀请委员长到咱们东北军中一叙,只是讨论如何联共抗日,绝不敢伤及委员长生命安全。如果,张队长就此交出委员长,咱们两边和谈,便不会有人员死伤,岂不两全?」张孝义淡然说道:「到底是联共抗日,还是先安内再壤外,我这种小人物是不会懂的。我能懂的,就是尽忠职守!既然当上了维安部队队长,当然誓死保卫委员长周全。」杨湖尘在一旁听的不耐烦,说道:「汉毅,就说别浪费口舌,对牛弹琴了。像这种不知何为民族大义者,直接枪毙了事!」 章汉毅叹了口气说道:「好,本想以至诚说服你,既然你不接受,那我换一个谈法…。你觉得,就你手上的这三百人,加上一间行宫别馆,就能抵挡我的大军吗?」张孝义摇头:「当然抵挡不住!」章汉毅说道:「既然底挡不住,你依然展开这等与我对抗的阵势,倚靠的是甚么?是姚龙俊的支援?」提到姚龙俊,张孝义脸上明显抽搐了一下,章汉毅感觉或许逮住张孝义的痛点,继续说道:「如果你想等候姚龙俊支援,就别想了,我已经让江春泰的部队前去缠住姚龙俊,没有个三五天,姚龙俊别想抽身。但,你们撑的了三五天吗?」张孝义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思考着。 章汉毅觉得张孝义或许态度有些松动,继续趁胜追击道:「再来,就算没有人去缠住姚龙俊,他一样明天六点左右到达,你以为你能撑到明天六点?」张孝义辩驳道:「如何不能?如果你强攻五间厅,万一委员长有个三长两短,你的联共抗日大计不但成为南柯一梦,就连你们东北军也即将承受中央军的怒火,如此浅白的道理,你章汉毅不可能不明白。」章汉毅笑道:「这个道理别说我,连三岁小孩都懂。可问题是,你张孝义敢以委员长的生命作赌注吗?我猜,老早你就把委员长往外送了吧。」张孝义脸色铁青道:「你如何能猜到我原本打算把委员长往外送…!如果你有如此智慧,那么在大讲堂外,当我说委员长已经回到五间厅,你当时应该不会被我骗。这么说来,只能你身边有高人指点!」 章汉毅还在思考着什么,杨湖尘便哈哈大笑道:「的确有高人指点,既然你已经明白,何不弃械投降,交出委员长?」章汉毅不明所以,问道:「等等,张队长,你刚刚,似乎是说,原本打算送走委员长…。」张孝义哈哈大笑,拍手说道:「你终于听清了,我刚刚的确是说『原本打算』…。」张孝义笑罢,喘着气说道:「你身旁的高人,大概会说,我会以委员长的安危来威胁你,实际上,我却把委员长送走,是吗?」章汉毅皱眉道:「难道不是?」张孝义点头说:「是,你那位高人,思虑周到,我一开始的确要这样做…,但,哪知委员长不同意,执意要留下,与我们维安部队共进退…。」 章汉毅大吃一惊,想道:「有可能是子因算错了吗?」但毕竟已经吃过一次亏,章汉毅怎么可能重蹈覆辙,冷笑道:「你又想骗我,难道,你以为,同样的错我会犯第二次?」张孝义笑道:「唉呦,有大长进。越来越不好骗了!」说完转头,张孝义对着五间厅二楼的方向大喊道:「委员长,章汉毅这傢伙不相信您还在,口否露脸给这位傢伙瞧瞧…。」此时,一名汉子从五间厅的二楼阳台走了出来,虽然落难,仍无所畏惧,对着章汉毅怒喝:「章汉毅,你这傢伙,可还有脸见我?」章汉毅浑身一颤,冷意从脚底升起,这不是委员长,却又是谁? 张孝义说道:「汉毅,最后奉劝一句,退兵吧。相信委员长会念在你是真心为国着想,而非谋取私利,从轻罚落的…!」说完,张孝义便转身往五间厅方向走去。而章汉毅此时竟有点六神无主,问杨湖尘道:「委员长还在里面,现在我们可怎么办?」杨湖尘说道:「汉毅,张孝义这傢伙十分狡猾,切莫又上他的当。你可忘了,兄弟们曾经看过一个假的委员长。现在里面的委员长,说不定又是假的…。」章汉毅担忧道:「你说的我明白,但刚刚…,委员长说话的语气与样貌,在真切不过…。」杨湖尘拍了拍章汉毅的肩膀,说道:「我说句实话,你是关心则乱,张孝义就是抓住你这弱点,故意放出烟雾弹。对我而言,却是没有回头路了,所以我寧可相信子因的推论,他说,张孝义必不可能拿委员长的生命当赌注…!」章汉毅觉得有理,咬牙道「也只能是这个道理了!」说着,章汉毅右手一挥,大声宣布道:「兄弟们,听我号令,进攻…。」 另一边,李子因与传令官王宇峰,带着五十名士兵绕着小径往五间厅走去。由于天色昏暗,加上路面因天冷结冰,这小径极不好走,只是走到一半,已经有数人因跌倒而掛彩,但幸好有李子因这个急诊医师在,所以掛彩的弟兄们倒也没有大碍。走了大约八个小时,从晚上走到清晨,如今天色微亮,视线好了许多。王宇峰指着前方一个肉眼可见的小亮点,说道:「李局长,你看看,那里就是五间厅了。」李子因隐约听到子弹滑过空气的响声,皱眉问道:「五间厅里,有弹药库存吗?否则张孝义等人怎么可能撑到现在?」王宇峰说道:「有,五间厅是军政高层来华清池游玩时的住所,里面有一个排的兵力驻防,所以有弹药库存,不过也不算多,张孝义应该快要弹尽援绝了。」 李子因说道:「好,先不管他,一路走来都还没有看见委员长的踪跡,我们继续向前赶路。」大约走了半小时,来到一处荒烟漫草处,此时路径坡度陡然提升,王宇峰则发现一旁草丛处,有几处明显的血跡,急忙道:「李局长,你看看这个…!」李子因伸手摸了摸血液,尚未乾涸,显见这是不久前才留下的。王宇峰道:「瞧这血跡的分佈,莫非委员长等人没有走小径,而是从这里直接走进密林深处?」李子因哈哈笑道:「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故意佈给我们看的,如果是张孝义在此,必不会犯下这种错,我能肯定,委员长就在前面不远处!王副官,你的信号弹可得准备好…。」王宇峰掏出一隻信号弹,笑道:「一直都在,等抓到委员长,就直接点燃信号弹,通知我家杨将军。」李子因笑着,继续往前赶路。 五间厅外,驳火的枪响声越来越少,因为张孝义的维安部队人数急遽减少,且弹药也渐渐告罄。章汉毅大声吼道:「张孝义,你弹尽援绝了,走出来投降吧,我说过,绝不伤害你们!」张孝义也从二楼阳台大声说道:「章汉毅,我们的确弹尽援绝了,但要我们投降却是休想,委员长说,他已经准备好为国殉职,而你这狼心狗肺的傢伙,愿你今天的行动,受尽天下人辱骂。」说完,只听见两三声的手榴弹爆炸声响起,将整栋五间厅的玻璃都震碎,浓烟从屋子内飘散而出。章汉毅一惊,说道:「这…,张孝义真的自杀了?委员长真的里面吗?这可大事不妙了了!」说着,便一马当先,往屋子里衝,杨湖尘想阻止都来不及。 一群人进到屋内,只见玻璃、建筑碎屑、木屑、杯盘等物乱成一地,最令人惨不忍睹的,是一地维安部队的尸体,不过章汉毅的部队损失也不小,只能说为了这场兵諫,双方都付出沉重的代价。章汉毅一进屋,便慌张地说:「把张孝义与委员长的尸体找出来,快…!」就在所有进屋的士兵分头找人,眼尖的杨湖尘却发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绑有一条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细线,一名士兵即将通过,杨湖尘大喊:「有手榴弹,卧倒。」话才说完,一震轰天巨响,伴随一阵浓浓的烟硝味飘来,杨湖尘与章汉毅趴在地上,还来不及想怎么回事时,屋子外竟响起了张孝义的笑声:「今天,我张孝义就算死,也要多拉几个来陪葬!」 第83章 软禁委员长 杨湖尘因为发现手榴弹,所以避开了爆炸馀波,身上除了一些被爆裂物擦伤,道是没甚么大碍,但围在他身边的亲兵便死了三个,而稍远处的章汉毅腿部受伤,大腿处流出的鲜血,已经浸湿了章汉毅的裤管。这时,张孝义的人马又从屋外攻入,顿时屋内人仰马翻…。杨湖尘躲在一面墙壁后面,也奋力地把章汉毅拉到脚边,问道:「汉毅,你的伤…还好吗?」章汉毅虽然脸色苍白,但还能挤出一丝微笑,道:「又被这廝骗了…,不过,也代表委员长没事,我就放心了!」杨湖尘向章汉毅点点头,随即对身边的士兵吼道:「都他妈的给我稳住,慌甚么?又不是没见识过大场面…。所有人,就近找掩蔽物,然后给我反击…。」双方继续驳火直到凌晨六点半,张孝义的人马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下十来人,弹药几乎用尽,浑身是伤的张孝义躺在一棵大石后,此时的他,还在计算着,该怎么做? 此时,一名维安部队的士兵,指着远方的浓密烟雾,说道:「队长,你看,那是烟雾弹…,莫非是姚龙俊军团长来了…。」张孝义全身无力,瘫坐在地上,苦笑道:「如果是姚龙俊来了,没必要用烟雾弹通知我们。这如果不是对方欺敌,恐怕就是抓住委员长被抓的信号了…!」那士兵惊讶道:「委员长被抓!?那我们可怎么办?」张孝义说道:「如果委员长被抓,我们的抵抗就失去意义…,但是,也休想用欺敌战术骗我上当。叫弟兄们注意,如果没有看到委员长的身影,绝不投降…!」 新政大楼起居室,江仁平被软禁的地方,章汉毅佈防在此的东北军,可说是密密麻麻,李子因真正见识到,什么叫连一隻苍蝇都无法飞进去的景象。李子因与杨湖尘正在会客厅喝茶聊天,而章汉毅则在隔壁房间-起居室,与江仁平密谈着。李子因说道:「昨天我在五间厅后山的小径上,发现了钱正文的传令官周卫山,钱正文对此怎么解释?」杨湖尘不屑的笑道:「能怎么说?一概否认!他矢口否认有打电报给姚龙俊,也拒绝承认指使周卫山去向委员长通风报信!」李子因笑着喝了口茶,问道:「那周卫山呢?他怎么说?」杨湖尘笑道:「文弱书生不经打,通通招了。指认所有一切都是钱正文指使的!」 此时,章汉毅坐着轮椅,被人从起居室推出来,来到隔壁的会客厅,只见杨湖尘与李子因已经在此等候。章汉毅摇头说道:「委员长除了对我破口大骂,其他什么都不想谈,更别说要他答应联共抗日了。」杨湖尘说道:「以委员长的个性,确实是比较刚毅,让他安静个一两天吧,等他心情平復了,再去找他谈。反正这么多年我们都在等了,没差这几天!」章汉毅点头,说道:「委员长昨夜到今天凌晨都待在山上野外,好像有受点风寒,要不,子因你进去看看委员长?」 准备了一些药物与器械,李子因走进了起居室,江仁平以为是章汉毅又进来,正准备开口大骂,却见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江仁平问道:「你是谁?」李子因有礼貌的向江仁平致意,道:「我是医师,副司令让我来看看您,担心您一夜在野外,会受风寒。」提到章汉毅,江仁平又一把火被点燃,骂道:「不需要,你去告诉章汉毅,我身体壮的像头牛,不需要他来假好心…。」李子因都还没开始诊疗,就被赶了出来。 1936年12月13日早上十点半,章汉毅发表演说,内容提到他邀请委员长到他办公室一叙,讨论如何联共抗日,他也呼吁全国同胞,放弃内斗,一致对外。这件事经过当时各种媒体的传播,不但是中国境内,就连一些国外媒体也大幅报导。至于舆论走向,当然有人讚扬章汉毅为国为民,高风亮节。但有更多人批评章汉毅,说他过于天真、幼稚等等。一时间,章汉毅与杨湖尘已经被推到风尖浪口处,无论是赞成还是反对,总会讨论、点评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舆论压力如何巨大,轮不到李子因来扛。 这一天,李子因照常准备进到起居会,为江仁平评估一下身体状况,刚好遇到杨湖尘阴沉着脸走了过来,李子因迎头遇上,问道:「怎么了?杨大哥,脸色这么难看?」杨湖尘臭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来看看委员长,身体是否安好。」李子因不疑有他,两人便一起进到起居室中。江仁平因为採取绝食攻势,已经三天没有吃进一粒米,因此身体虚弱地躺在床上,侧头看见是李子因等两人,不发一语。李子因走到江仁平身前,低头问道:「委员长,今天身体状况如何?」李子因已经习惯江仁平不说话,便开始给江仁平施打营养液,而江仁平也不抗拒,只是静静的看着天花板。等李子因忙完,一旁的杨湖尘冷笑道:「外面的舆论都已经炸锅了,你倒好,像个没事人一样躺在这里休息,好不愜意?」杨湖尘将夹在腋下的报纸往江仁平的脸上砸去,虽然被报纸砸到并不会如何,但毕竟江仁平可是委员长,中国军政的实际掌权者,岂容这种污辱,愤而起身,怒视杨湖尘。 李子因也走到杨湖尘身边,拉着他的手说道:「杨大哥,你今天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啊!」杨湖尘指着掉在床上的报纸,说道:「又是社论,说我跟章汉毅若不即刻释放委员长,便是民族罪人。连我儿子上学都被同学耻笑,说我儿子是罪人之子…!」江仁平冷笑道:「你儿子的同学,比你还通晓道理。」闻此言杨湖尘怒火攻心,正要踏步向前,被李子因一把拉住…。杨湖尘说道:「就只有你爱国?就只有你一心为国奉献?你认为攘外要先安内,我认为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姑且不论谁对谁错,但哪个人不是希望国家发展能更强盛…,依我来说,你才是老顽固,国家民族的罪人…。」江仁平笑道:「如果你只是要宣洩怒气,我让你骂。但如果你要问我意见,我还是会说,内乱不除,何以攘外!要我改变主意,除非我死!」杨湖尘冷笑道:「你真以为只有你能稳住局势,整个中国少了你就会天崩地裂…。我老实跟你说,我已经私下跟汉毅说了,把你杀了,让他上位,这样才对国家有所帮助!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我只好如你所愿…。」 走到江仁平身边,调整点滴流速的李子因,没有想到杨湖尘竟然真的拔枪了,大声喝道:「杨大哥,不可!」但李子因的话刚说完,杨湖尘同时也扣下板机…。江仁平虽然面不改色,但双眼微闭,静候死亡的来临。李子因来不及拉住杨湖尘,只好用身体挡在江仁平身前…。江仁平再睁开眼时,只见李子因肩头血流不止,血液洒的床铺到处都是…。杨湖尘急忙道:「老弟…,你有没有事?你替这傢伙挡子弹,有必要吗?」说完,杨湖尘赶紧从起居室外叫来医护兵,帮李子因检查包扎伤口。李子因说道:「杨大哥,你忘了我们与汉毅的约定吗?我们是在保证委员长的生命安全的前提下,讨论联共抗日的可能性。」医护兵检视完伤口,说道:「报告杨将军,子弹没有在体内,李局长应该没有大碍。」杨湖尘点头,忿忿地说道:「我自认也是为了国家,才採取行动。如今被眾人指责,我倒也认了,毕竟这是我的抉择!但对我家人指指点点,我可就无法忍受…!好,委员长动不了是吗?那我去找张孝义的麻烦…。」李子因急道:「杨大哥,你…!」已经走出起居室的杨湖尘,传来回答,说道:「我跟你保证,一定不会打死他。」 1936年12月16日早上十一点半,李子因走进起居室,看见江仁平正在喝粥,笑问道:「委员长,今天看起来精神挺不错!」江仁平笑道:「托你的福,还行。」自从那天李子因帮江仁平挡了一颗子弹,江仁平对李子因的态度变好转许多,但是对章汉毅,一样是不假辞色,就更别说杨湖尘了,江仁平是连见都不肯见杨湖尘一面。李子因帮江仁平作完例行性的检查后,说道:「一切身体状况都不错,只是饮食方面,还得多吃点…。」江仁平留下李子因在一旁用餐,李子因笑道:「既然委员长邀请,那我可不客气了。」一旁的士兵也帮李子因添了一碗粥,两人便一同吃了起来。江仁平喝了口粥,问李子因道:「年轻人,上次你说你是瀋阳人?你父母还在瀋阳吗?」 李子因想了一下,他在这个年代的父母已经过世,但毕竟,李子因还是认为自己是孤儿,是由李忆良抚养长大的,于是说道:「我从小没了父母,是由教会育儿院抚养长大的。」江仁平没想到这年轻人身世颇为坎坷,安慰道:「是个孤儿还能有今天的成就,挺不错。听士兵说,你是军需局的局长?」李子因点头,江仁平继续称讚道:「挺不错,挺不错。年轻人,与你聊天这么多天,忘了请教你叫什么?」李子因向江仁平自我介绍了一番,江仁平点头说:「军需局局长,李子因,看起来挺年轻啊…!」突然,江仁平像是想到甚么,问道:「你说…,你叫李子因?莫非就是姚龙俊说的那一位…,有一本预言笔记本的年轻人,李子因…?」 第84章 旧人重逢 李子因听江仁平如此说,点头说道:「姚龙俊说的应该就是我,但是,委员长,我那不是预言,是推论…,也就是说,如果按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可能会发生的事…。」李子因为了不让江仁平胡乱猜想,尽量将整件事情说的合理一点。江仁平点头说:「可不是吗?我也跟龙俊说过几次,别相信一些怪力乱神的言论。不过,龙俊对你所言,好像颇为相信,他跟我说,依据你的预言,共產党会全面佔领中国,我等则会退守台湾,他才会建议我把共產党往死里打…。话说回来,既然你本人在此,倒是说说,你真有如此预言?」李子因被江仁平的话,吓得汗流浹背,不断用手背擦拭额头的汗水,正在脑中组织该如何回覆,毕竟,李子因知道,眼前这个人物可不像姚龙俊一般容易忽悠。 江仁平一口气将粥喝完,静静的看着李子因。李子因则放下碗筷,向江仁平说道:「委员长,我再次跟您澄清,我这是推论,不是预言。所谓推论,是有很多前提要素成立,推论才会接着成立,一旦这些要素解除,那推论自然就无法成立!我的确推论过,共產党会全面佔据中国大陆…。」江仁平脸上一阵抽搐,正色问道:「你为何有此推论?依据甚么?」李子因再度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在这位中国近代史叱吒一时的领袖人物前,说这些几乎是「大逆不道,妖言惑眾!」的言论,李子因只感压力十分庞大。 顿了顿,李子因继续说道:「水如果往平坦的地上倒,它会往哪里流,我不清楚。但如果往斜坡上倒,它一定往低处流!歷史趋势亦是如此,而民意,就是这股水流…。」李子因不敢卖弄来自未来的优越感,而是尽量的以诚意打动江仁平。听完李子因的论点,江仁平还是有所不服,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国民党不得民心…?」李子因一咬牙,点头说道:「目前来看,的确如此…。」李子因有话直说的性格,在此又开始发挥,不管江仁平脸上已经掛着不悦的神色,继续说道:「别的不说,就以抗日的事情来说,全国民眾对于抗日的情绪,已经可说是四海鼎沸,但委员长依旧轻忽。您可能觉得,这抗日的情绪都是共產党所鼓动来的,其实不然,大多数国人都有着爱国之心,愿意为国牺牲奉献,但是当这股情绪找不到出口时,民眾当然就会有所不满!」 李子因继续说道:「委员长,您可曾想过,当年国民党推翻满清政府时,民意站在哪一边?显而易见的,是与国民党站在一起的,因此虽然歷经多次失败,最后依然成功。可民意为何会站在国民党这边呢?岂不是因为民眾看着满清政府顢頇,被列强欺负,心有不满,想要换一个新的政府…。今天好不容易换咱们国民党执政,但照样不听取民眾心声,不顾及老百姓需求,如此还能奢望民意继续支持咱们吗?」为了拉近与江仁平的关係,李子因左一句咱们,又一句咱们,希望能打动江仁平。江仁平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道理我何尝不懂?一旦联共抗日,让共產党休养生息,他日坐大,岂不更难收拾?」李子因说道:「委员长,其实共產党是否会坐大,全由您决定!」江仁平疑问道:「我决定?此话何意?」李子因说道:「现在,咱们是执政党,原本就有执政党优势。如果咱们善待百姓,凡事以百姓为考量依据,让百姓生活无忧无虑,傻子才会去加入共產党!没有生力军加入,共產党如何坐大?」江仁平无语,只是淡淡地说道:「我想想!」 1936年12月22日下午一点十分,起居室中,江仁平穿着正式服装,正站在镜子前看着是否合身,看见李子因到来。江仁平说道:「子因,你看我这身衣服,可合身?」李子因点头说:「很好看,这可是汉毅让人给您缝製的…?」听到汉毅的名子,江仁平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没有正面回答李子因的话,只是说道:「等等我太太与财政部长等南京政府高层会前来与我会谈,所以先准备、准备!」李子因点头,知道章汉毅与江仁平谈过几次,总是不欢而散。而李子因自己也是几天前,跟江仁平讨论过一次连共抗日的话题,之后虽然还是天天来探视江仁平,却再也没提过这个话题,因此,李子因也不知江仁平此时心中的决定如何?但如此耗下去总不是办法,所以章汉毅让委员长夫人与南京政府高层,前来商谈连共抗日议题,期望能尽早达成一致抗日的协议。两点整,江仁平端坐在椅子上,李子因则站在一旁,这边拉一下江仁平的领子,那边调整一下江仁平的袖子。此时,起居室外走进了五六个人,只有一位女子,其他都是西装革履的男人。眾人一见到江仁平,无不红了眼眶,问道:「委员长,您…可安好?」江仁平点点头,只见那位美貌的中年妇女红了眼眶,擦拭着眼眼泪道:「这几天可真是急死我了,也不知操碎了几颗心,如今看到你安好,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江仁平也红了眼眶,走到美妇旁轻拍肩膀,柔声安慰。 李子因知道江仁平夫妇两人许久不见,必有许多话要说,所以就先退开,打算回去住所陪纪晴吃晚餐。经过市场时,李子因还特地买了几样纪晴爱吃的小菜,买完之后逕自往住所走去。 回到住所时,却发现家里多了几个访客,两男一女,这三人都非常年轻,与感觉与纪晴很熟络,尤其是那个女孩子,不时拉的纪晴的胳膊,四人有说有笑。李子因回到家中,女孩原本就要叫人,却被一名穿着军装、个子高大的青年制止,说道:「别自己洩底,猜猜我们是谁?」纪晴在一旁抿嘴笑着,李子因先看那穿军装的,又看向一旁长相斯文,穿着衬衫的男孩,最后看向那绑着马尾,身穿旗袍的女孩,李子因笑着,指着穿军装的男孩说道:「你是虎头!」说着,指着那长相斯文的男孩说道:「小蛋头。」最后望向那女孩,说道:「小桃子,对吧。」李子因眼眶红润,说道:「五年没见,没想到,你们都已经长大了…。」说着,便走向前,将虎头与小蛋头抱在怀里,流泪道:「我这五年都没去看你们,你们过得好吗?心中可曾…恨我?」李忆良与虎头两人不禁红了眼眶,并没有回答李子因的话,倒是一旁的小桃子哽咽道:「有,当然恨,觉得你们俩拋弃了我们,原本今天是不想来的。后来经过小蛋头不断拜託,我们才决定来过来,听听你们不去看我们的理由。但刚刚听纪姨,叔叔原来这五年是在沦陷区渡过,最近才逃回来…!」虎头擦着泪水说道:「原本不想来的赌气话是我说的,我错怪叔叔了,跟你们道歉!」说着,就向李子因与纪晴深深一鞠躬。李子因拉起虎头,说道:「都是家人,事情说开了就好。既然来了,晚上一起吃个饭…。」纪晴在一旁擦眼泪,说道:「对,对,都留下吃晚餐…。瞧我跟孩子们聊天聊的特开心,都忘记要准备晚饭了…!」 吃完晚餐,虎头已经从军,晚上要回部队报到,所以先行离开。当天午夜,小桃子与纪晴都已进房休息,留下李子因与李忆良,两人在阳台上喝茶。李子因问道:「你刚刚晚餐时说,你跟小桃子都在教会工作,现在算是教会执事?」李忆良点头说:「是啊,五年前你把我们送到天津后不久,同济医院也来到天津设分院,最近教会的目标是在西安设分院,所以让我与小桃子先过来勘查。」李子因问道:「喔,是哪一位要来当西安分院的院长?我认识吗…?」李忆良说道:「还真认识,就是贾约翰医师…!」李子因兴奋道:「真是贾医师啊,真是恭喜他了…!」李子因叹了口气,说道:「可惜,我应该遇不到他了!」李忆良淡然说道:「怎么遇不到?是你穿越倒数的时间,即将到了吗?」闻言,李子因全身犹如电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问道:「你刚刚…,说甚么?」李忆良说道:「我说,你穿越倒数的时间,已经快用完了,对吗?」李子因骇然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李忆良喝了杯茶,说道:「这三年,在教会工作,我的顶头上司就是蓝保罗牧师,而蓝牧师,就藏有一支手錶,跟你手上现在戴的,一模一样…。」李子因万万没想到,当年自己去拜访多次,但却没遇上的蓝保罗,如今竟然是李忆良的顶头上司…。 李子因点头说:「对,蓝牧师有一支跟我一样的手錶,这件事贾约翰医师已经跟我说过…。那你…知道这支手錶的来歷吗?」李子因心中期盼,李忆良能给出答案,毕竟,这支手錶最早就是李忆良过世后,托现任院长吕国仁寄给自己的。但李子因随即失望了,因为李忆良说道:「我不知道这支錶的来歷…。不过,我问过蓝牧师几次,有关于这支錶的事。一开始,蓝牧师甚么都不肯告诉我!有一次,蓝牧师问我为何对这支錶这么有兴趣,我说,因为我认识的一位叔叔,手上也戴着一模一样的錶,蓝牧师才觉得惊讶,反而问我一些问题…。」李子因好奇道:「蓝牧师问你甚么问题?」李忆良说道:「蓝牧师问我,你的手錶是正向还是逆向…,我说我听不懂,蓝牧师解释,正向,就是数字从0开始,往上增加,而逆向,就是数字越来越少。我记得,你手錶上的数字是越来越少,所以我回答说是逆向!蓝牧师便跟我说道:『你那位戴手錶的朋友,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 第85章 向李忆良告别 李子因惊讶地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李忆良则继续说道:「一开始我也不信,但越想越觉得,蓝牧师说的应该是真的,因为叔叔你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事,行为模式与观念等等,都不像是这个年代的人…。蓝牧师又说,时间逆向的手錶,上面会有倒数计时,只要时间一旦归零,就会被系统退回到原本的年代…!」李子因心急如焚,想找到继续留在这里的方法,又问道:「蓝牧师还有说甚么吗?」李忆良侧头想了想,说道:「他说,时间逆向式的手錶,时间只有十年…,所以我就自己推算,遇到你之前,你来这个年代多久我不确定,但认识你之后,少说也经过九年了,因此,我才会觉得,你的倒数时间即将到了…。」李忆良说完,表情有点哀伤,似乎开始不捨得李子因的离开。 李子因着急地问道:「那蓝牧师有没有说,如何才能延长留在这里的时间?」李忆良黯然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但蓝牧师只说了三个字『不可能』。」李子因如同全身被淋了一桶冰水,瘫坐在椅子上,半晌,才想起自己在这个年代只剩下几天,竟然还不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是什么?这说来十分不可思议…。如果说,来到这个年代十年,扣除被赵嘉馨调整后消失的五年,自己所做的事情好像不少,但都是一些对歷史洪流不痛不痒的小事,唯一一件改变歷史的事件,便是最近完成的『兵諫』,但这件事的起源,追根究底还是因为自己洩漏天机,只能说自己捅的娄子自己补,如此而已。李子因问道:「那蓝牧师有说,这穿越…,要完成什么任务吗?」李忆良摇摇头,李子因又问:「那你…知道我来这的目的吗?」李忆良一副「你问我,我问谁」的表情,说道:「如果蓝牧师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李子因如同溺水者,抓住一块浮木便不肯放,央求道:「好蛋头,乖蛋头,你要不要再仔细想想!毕竟,这支手錶当初是你给我的!」 李忆良大吃一惊,说道:「我给你的?我什么时候给你这支錶,我可不记得啊?」李子因迟疑了一下,正思考着要不要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李忆良,而李忆良像是想到什么,说道:「等等,如果不是我之前给的…,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之后才给你的,对吧?」李子因点头说:「没错…!」李子因大约说了一下之后所发生的事,包含自己是被李忆良抚养长大之类。年轻的李忆良,表情似笑非笑的指着李子因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我养大的?」李子因点了点头,李忆良开玩笑道:「如此说来,你怎么能让我一直叫你叔叔呢?没大没小的臭小子…。」说着说着,李忆良眼泪如同泉水,涌了出来,哽咽道:「我还以为,你这一走,我就永远见不到你了,如果以后还能见面,甚至,抚养你长大…,我很荣幸。只是…,那时候的你,应该不认识我吧!」李子因流着泪道:「当然不认识,那时候我只有一两岁…!」李忆良点点头说:「没关係,不认识就不认识,只要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就好,但是…,你回到那个年代后,应该就再也看不到我了吧!我记得你刚刚说的是,我死之后,才把手錶给你…。」李子因泪如雨下,拉着李忆良的手说:「对,一旦我回到现代,就…看不到你了。」说完,李子因对老院长的思念情绪爆发,如同小男孩般抱着李忆良痛哭流涕,说道:「我…,真的好想念你…。」。而李忆良如同一下子成熟了好几岁,彷彿慈父般,轻拍着李子因的背,两人久久不语。 待李子因情绪回稳,李忆良才说道:「过几天,蓝牧师就会到西安,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见他,问问他手錶的事,如何?」李子因擦着眼泪,说道:「一定的,我们一同去找他…。」李忆良想了想,又问道:「纪姨知道…,你即将离开吗?」李子因点头说:「知道,但我没跟她说,我们俩的关係,也就是说,她不知道,我就是你抚养长大的…。」李忆良问道:「你怎么不跟她说,让她知道日后还能见面,或许心中会比较好受的…。」李子因说:「但…,依我对小晴的了解,她如果知道日后还能见到我,必会终身不再改嫁,她还年轻,怎么能这样孤独过上一辈子?」李忆良现在对这种男女之情还不是很懂,只是隐约觉得李子因所言有理,却又好像过度担心了。李子因握着李忆良的手说道:「在这个年代,我放不下的人有很多,例如你、虎头、小桃子,例如我军中那群兄弟…,但我最放不下的,就是小晴。然而,对于小晴的要求,我内心却又是矛盾的!既希望她一辈子记得我,也希望她能快一点忘记我…。小蛋头…或者该叫你老院长…,你能答应我,帮我照看她吗?你们几个,有空就时常来看看她,别让她一个人孤单…。」李忆良点头说道:「放心吧,我与虎头、小桃子三人,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待在西安,我打算找他们俩搬到附近住,有空就来陪陪纪姨…。」李子因安慰的说道:「那就好,我就放心多了。」 1936年12月24日上午十点十分,江仁平被软禁的新政大楼,原本空旷无人的会议室,如今竟塞满人潮,连晚一点才来的李子因,竟然已经挤不进会议室,只能站在外面,透过门窗看着里面的情况。没多久,会议室里面的一间小休息室,走出了几个人,便是委员长江仁平、江夫人与其他几个南京政府高层。记者们无不抓紧时机拍照,镁光灯此起彼落,江仁平拿起麦克风,说道:「中国正在外求和平,内求统一之际,凡我中国有志之士,无不为国家发展,感到担忧。如今的中国,正值存亡之秋。在此,兹将从今而后,中国百姓如何团结,为诸君说明之。」江仁平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中国民族本是酷爱和平,国民政府的外交政策,向来主张对内求自存,对外求共存。近年来的对日外交,一秉此旨,向前努力,希望把过去各种乱态,统统纳入外交的正轨,去谋求正当解决,这种苦心与事实,国内大都可共见。我常觉得,我们要应付国难,首先要认识自己国家的地位。我们是弱国,对自己国家力量要有忠实估计,国家为进行建设,绝对的需要和平,过去数年中,不惜委曲忍痛,对外保持和平,即是此理。正所谓:「和平未到根本绝望时期,决不放弃和平,牺牲未到最后关头,决不轻言牺牲。」 李子因小时候,读过不少江仁平的文稿语录,说实话,那时候看,根本没有甚么振奋人心的感觉,只觉得是八股文,读来没甚么感觉,甚至无聊到想睡…。但如今,年岁已大,真实经歷过所谓外强入侵,才知道江仁平的这些字句,极为激励人心…。李子因把视线往台下移动,只见听讲者无不认真、激动,有人紧握拳头,有人甚至开始流泪。:江仁平继续说道:「总之,我等在此宣布,即日起,连共抗日,全中国没有内部的敌人,只有对外唯一的敌人。今后,必以全力固守这个立场,我们希望和平,而不求苟安;准备应战,而决不求战。我们知道全国应战以后之局势,就只有牺牲到底,无丝毫侥倖求免之理。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此话说完,在场所有人无不倍受激励,全体皆起立鼓掌,气氛热烈,久久不能停息。 当天下午一点,章汉毅、杨湖尘、江春泰与李子因,四人再度聚首吃饭喝酒,庆祝着西安兵諫终于落幕,章汉毅等人虽然身为绑架人的一方,但心理压力之大,不小于被绑架的江仁平一方…,而之后的史学家,也将此一事件,统称为「西安事变」。 章汉毅笑着说道:「来,乾一杯。这一杯,庆祝我们终于完成计画…!」其他三人笑着陪同章汉毅喝了一杯。章汉毅脸颊微红,又倒了一杯酒,说道:「这一杯,敬东北的乡亲父老,我们…即将进军东北,赶走日本人。」三人一阵欢呼,兴高采烈地喝下这杯酒。章汉毅随即又倒了杯酒,说道:「这一杯,敬我们兄弟四人,从此以后,或许不在见面,但兄弟之情永存…。」其他三人突然愣住,对李子因而言的确如此,但江春泰与杨湖尘却一阵愕然,江春泰问道:「汉毅,你为何会说这话?」章汉毅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酒,才说道:「我决定送委员长去南京…。」江春泰与杨湖尘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代表甚么意思时,李子因说道:「你明知道,这一去南京,就没机会回来,这…又是何必呢?」江春泰与杨湖尘终于回过神来,也异口同声地阻止…。章汉毅挥挥手道:「这一次兵諫,我们固然达到目的了,但中央政府是不可能就此罢休的。如果连绑架最高首长这种罪都不办,这个国家最后岂不是没法纪可言…!」章汉毅又喝了杯酒,才说道:「我既然身为东北军的最高指挥官,希望我这一去,能换得中央政府不再追查其他人的罪刑,让我,承担一切后果。」 第86章 兄弟们,后会无期 夜里,章府。 章汉毅、江春泰与杨湖尘醉的不省人事,下人们把这些大老爷扛到各自的床上睡了。李子因则在自己的卧室床上坐着,左手轻抚着纪晴的后背,如同哄孩子般看着纪晴入睡,但李子因自己,却毫无睡意,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出神…。不知过了多久,李子因听到敲门的声音,便前来应门,只见赵綺灵站在门外,眼眶红润,对着李子因说:「子因哥,你有空吗?可否跟你聊聊?」 两人来到别墅三楼的一处阳台,李子因还没开口问甚么事,赵綺灵便说道:「刚刚汉毅跟我道别,他说他即将要去南京,或许,这辈子都回不来了…。!」说着,赵綺灵便流下眼泪,李子因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因为,章汉毅所说是极有可能发生的…。李子因问道:「那你怎么说?」对于赵綺灵与章汉毅两人之间的感情,李子因一直是没有去关心的。当时徐枫芝把赵綺灵留在身边,就有替两人牵线的意味,但赵綺灵对章汉毅是甚么心思?自己也说不清,好像是感情,又好像只是感恩…。相处这几年下来,赵綺灵觉得,或许自己是喜欢李子因多一点,这个念头,在自己住在瀋阳的军眷村时,便开始发芽。随后,李子因随着自己去找到妈妈。尤其是在自己被杨凌阁胁持之时,不惜以身犯险,替自己挡了一枪,如果可以跟这样能保护自己的男人生活,才会美满。当然,李子因跟纪晴在一起后,自己也想过放弃,但是,当时的那个年代,男人三妻四妾时有所闻,自己又与纪晴情同姊妹,赵綺灵不是没有幻想过,自己与纪晴一起嫁给李子因。但是,918事变之后,李子因音讯全无,加上章汉毅对自己百般呵护,自己岂能不知…。但如今,面对章汉毅即将离开,赵綺灵心情杂乱,才有找李子因聊一聊的想法。 赵綺灵问着李子因道:「你希望我怎么回答汉毅?」李子因摇头说:「我想,你有你的抉择,我怎么替你回答?不过,如果站在,我与汉毅之间的兄弟之情来说,我会希望你陪她去南京,照顾他一辈子!」赵綺灵眼泪再度流下来,哽咽道:「成全你的兄弟之情,你倒是伟大。但谁来成全我的爱情,你可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赵綺灵明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于事无补,但该说的还是得说,或许,这就是两人这辈子最后一次说话了。 李子因先是一愣,才淡淡笑道:「很感谢你的错爱,但是,有时候感情与习惯,很多人都没有认真辨别,就会误认为习惯是感情,或这错认感情是习惯,便很容易被自己欺骗!」赵綺灵摇摇头说:「我不懂你说的意思?」李子因抬头望向天空,说道:「这满天的星斗,你每天看,或许会腻,或许会觉得没有甚么特别。一旦你有天失去了它们,你会发现,这满天星空,才是人世间最美的风景!失去它之前,是习惯。失去之后,才知道是真爱,却再也无法补救…。」赵綺灵慢慢了解李子因的意思,也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斗,这才发现,星空真的很美,自己之前竟然没有发现。 不知过了多久,赵綺灵才问道:「子因哥,我…决定跟汉毅去南京了。我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能老实回答我吗?」李子因说道:「你问!」赵綺灵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曾经喜欢过我吗?」李子因没有马上回答,好像正在组织脑中的语言,赵綺灵脸色红润,说道:「我知道,这个问题很多馀,无论你回答是或不是,都不能改变甚么了,但,我就是想知道…!」李子因说道:「有好感,但谈不上喜欢…。我遇到纪晴之后,我便告诉自己,如果能与她廝守,我此生无憾!所以,也没有留太多心思在其他女人身上。」赵綺灵泪流满面,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谢谢你对我说实话,有好感,这就够了!子因哥,如果你的回覆是很喜欢我,只是环境不允许之类的鬼话,我可能会恨你一辈子…。」李子因发现赵綺灵的泪水晶莹剔透,犹如天上的星星,闪烁着悠悠的微光。 1936年12月25日上午九点十分,西安机场周围,一大批民眾把机场围的水泄不通,所有人都是来替江仁平送行回南京的。西安事变之前,接机的人都是动员来的民眾,或不得不来的军政高层。但如今,发表了「连共抗日」演说之后,江仁平在西安市民的心中,地位水涨船高,人气竟比之前还火爆许多,这不,绝大多数得民眾,都是自动自发地来送行,顺便一睹领袖风范…。江仁平即将走到飞机走道前,突然停了下来,问道:「那个叫李子因的年轻人,有来送行吗?」章汉毅愣了一下,回头在人群中寻找李子因的影子,但人海茫茫,找一个人哪有这般容易。江仁平笑道:「没关係,没关係,回头跟那个年轻人说,有空来南京找我,再替我诊治诊治。」 送走了江仁平,章汉毅牵着赵綺灵的手,说道:「接下来,换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你…确定要跟我走!」赵綺灵点点头,但又嘟嘴说道:「确定,只是这个子因哥,明明说会来送行的…。」此时,一辆车开了过来,在机场的跑道前停下,走下了江春泰、杨湖尘、李子因与纪晴等人,赵綺灵先是衝向纪晴,姊妹俩相拥而泣。章汉毅也迫不及待地走向三人,只见四个老爷抱再一起,各自虎目含泪,画面既滑稽,又十分令人动容…。 飞机上,脸上东青一块、西紫一块的张孝义,正由随行医官上药治疗,一旁,望着窗外的江仁平,不知道正想些甚么?张孝义不耐烦的推开医官,对着江仁平说道:「委员长,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这些人?他们绑架的可是这个国家的最高行政首长,如果就这样放过他们,那我们还有法治可言吗?」江仁平说道:「章汉毅不是已经要跟我们回南京,任由我们处置?」张孝义说道:「这是章汉毅个人应得的裁处,但其他人呢?」江仁平问道:「其他人?参与这件事的都有哪些人?」张孝义说道:「这几天虽然被软禁,被杨湖尘羞辱、殴打,但我也旁敲侧击的从中获得许多讯息。参与这次兵諫的,少说也有四个主谋!那章汉毅、杨湖尘不说,还有江春泰与李子因!」江仁平疑问道:「江春泰,他不是被调往外县去剿匪…。」张孝义答道:「那只是幌子,他实则是去缠住姚龙俊的军队?」江仁平「哦」的一声问道:「可掌握证据?」张孝义一愣,摇头道:「没有,不过如果交给属下去查,我必然可以查出证据…。」江仁平问道:「那个叫李子因的年轻人,也参与了这次事件?」张孝义纠正道:「报告委员长,那李子因不是参与事件,而是规划了整起事件,严格说起来,他才是主谋…。」张孝义把这几天他所打听到,关于李子因的事,向江仁平报告了一遍,说道:「所以,我有理由推测,这个李子因才是主谋,策画整起事件。」 江仁平说道:「好,你这次西安之行,表现的不错。回去南京之后,我发个人事令,升你为军情局的局长,就负责我方的情报系统,至于原局长姚龙俊,先先担任你的副手…。」张孝义微笑着向江仁平说道:「好的,委员长,感谢您的看重,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回到南京后,我马上着手调查江春泰与李子因…。」江仁平摇头说:「不,既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江春泰参与筹划,那就别去找了。章汉毅已经跟我回南京,接下来对日抗战,还需要借助东北军的实力,万一查出来甚么证据牵连太多人,对我们来说不一定是好事!」江仁平顿了顿,又说道:「至于那个叫李子因的年轻人,也别去查了…。」 张孝义不解道:「这…,委员长,这是为何啊?那李子因…,可是主谋啊?」江仁平说道:「我知道,不过…如果不是他替我挡了一枪,我现在就无法坐在这里跟你说话了!况且…」江仁平笑着说道:「那小子说的,也并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既然他上头有章汉毅顶罪,就忘了有他这个人吧…。」张孝义不知道李子因跟他说了什么,所以没有就这个问题深入讨论,而是问道:「那杨湖尘呢?他罪证确凿,如果连他也不办,就说不过去了…!」张孝义可说对杨湖尘恨入骨髓,被软禁的这几天,杨湖尘几乎隔三岔五就来殴打、羞辱自己,这仇如何能不报?江仁平想了想,说道:「好,这件事交给你去调查。但记得原则,勿枉勿纵,不无中生有,不牵连无辜!」 1936年12月26日上午十一点五十一分,纪晴正在厨房烧菜,而李子因则在一旁帮忙。纪晴说道:「要不,你到客厅去歇着吧,顺便看看小蛋头他们回来了没?我就快好了。」留在这年代的时间所剩无几,李子因可捨不得浪费,一分一秒都想陪着纪晴,但这话有点伤感,所以李子因只是说道:「小蛋头回来,大老远就会听到声音,不用刻意去等,我还是在这里帮你吧!」纪晴刚把红烧肉盛盘,果然就听见李忆良的声音,说道:「叔叔,纪姨,我回来了。」李子因端着红烧肉,与纪晴一起从厨房走出来,把菜放在桌上,纪晴说道:「小蛋头,今天忙吗?我们…」话还没说完,李子因突然脑袋一晕,整个人向前倒去,李忆良急忙向前扶住李子因。失去意识前,李子因只听到纪晴在一旁喊道:「大口子,你怎么了…?」 第87章 赵嘉馨的婚前愿望 不知昏迷多久,李子因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现代的房间中。虽然眼中所见是自己熟悉的房间,但李子因心中惊骇,从床上一跃而起,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回到现代…,我记得,西安明明没有下雨啊?系统怎么会把我送回来?」李子因挠着脑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想看看自己在过去还有多少时间,只是当手錶上的数字映入李子因眼帘时,李子因只觉不可思议,惊恐道:「这…,我记得,最后的时间应该是1936年的12月26日,怎么变成12月27日7点三十分,穿越倒数的时间已到了3646。这两天…,怎么会莫名其妙消失?」李子因恐惧,是因为系统从来没出过这种错误,李子因又不甘,是因为莫名其妙消失两天,等于是与纪晴相处的时光又减少了。李子因心中思绪杂乱,坐立难安,一直安慰自己说道:「这不,还有四天…。只要还有一天,不,那怕是一分鐘,可以见到小晴,我就还有回去的动力…。」 回到现代的李子因,不知为何总是提不起劲,有种闷闷不乐的感觉。但是幸好,这几天排到年修,李子因有将近一周不用上班。别人的年修都是出国旅游,否则至少也安排几天出去走走,但李子因浑身无力。宅在家中,唯一的想做的事情,就是上网搜寻1936年的一切,最好是能看到纪晴的消息…,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没过多久,李子因便失望了。 2001年4月19日上午十点二十分,李子因一样上网瀏览着就年代的资料,突然想到自己改变歷史,原本的西安会谈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西安事变,那章汉毅等人的下场到底如何?于是,李子因搜寻着西安事变,不知道是因这个议题太过敏感,还是原本资料就不多,李子因只看到寥寥数笔的连结。李子因点开其中一笔资料,上面只有简单的记载着,章汉毅与杨湖尘,因为对上官暴行胁迫,被判刑十年,褫夺公权五年,只是宣判后没几天,江仁平又发布特赦两人的消息…。看到这里,李子因终于有一丝丝开心的理由,说道:「太好了,汉毅与杨大哥没有因为这件事而遭枪决…!」下面原本还有一小段文字,李子因正要往下看,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又是欧志扬打来的,李子因苦笑道:「我在现代没朋友了,只剩黑仔一个…。」 李子因走进老地方咖啡厅,远远便看见欧志扬与赵嘉馨已经到先了,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有说有笑,好像颇为亲密。三人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出去吃饭、玩耍,可说是时常都有。但是一直以来,都是欧志扬先约李子因,再由李子因去约赵嘉馨,或者是反过来,赵嘉馨想去哪里走走,李子因同意,并去邀请欧志扬,从没有像今天一样,是他们两个先约好,再找李子因。虽然不寻常,但李子因并没有想太多,靠近两人前,李子因故意做出些声响,欧志扬抬头看见李子因来了,说道:「这几天放假,没出去走走?」李子因摇头说道:「可能是平常工作太累,一放假只想待在家,哪里都不想去!」李子因刚刚座下,服务员便端上一份燉饭,李子因微笑道:「连餐点都替我点好了!」欧志扬笑道:「嘉馨点的,知道你爱吃这个,但点燉饭又要等十几二十分,你每次都是听说要等,最后就不吃,点别的了。」李子因感激地看了一下赵嘉馨,但赵嘉馨脸色红润,只是低着头吃饭。 李子因发现,欧志扬与赵嘉馨似乎有些亲密举动,例如赵嘉馨故意用手肘顶欧志扬一下,然后再向他笑了一笑,欧志扬被捉弄也不生气,只是甜蜜的对着赵嘉馨傻笑,却没人开口说话,场面似乎有些冷清。李子因问道:「黑仔,曾赐强的爆炸案,有眉目了吗?」欧志扬回过神来,说道:「有一些进展了,根据警方的调查,网路攻击的指使者,是一个登记在台湾的基金会,名称叫『反战和平联盟』,是一个慈善基金会,平常以照顾老兵、宣导和平反战为宗旨…。」欧志扬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对了,这个基金会的负责人,你也见过!」李子因愣了一下,问道:「我见过?是哪一位?」欧志扬说道:「名叫范氏芳,一个女孩子。」李子因沉吟道:「这名子,好像有印象,但想不起来是谁?」欧志扬说道:「范文雄的妹妹。」李子因恍然大悟,说道:「范文雄?那个体格不错的男人!原来是她妹妹…。你们是怎么查到这个基金会的?」欧志扬说:「金流,虽然说这金流几经波折,但最后我们确认了是这个基金会,贿款给俄罗斯骇客组织!」李子因纳闷道:「这事有点怪,但哪里怪我又说不上来…。」 欧志扬吃了两口千层麵,又说道:「对了,还有那个曾赐强的父亲曾宝城,经过我们查证,是从大陆来台的荣民,但年事已高,有一点阿兹海默症的症状…。曾老先生死前,被绑在椅子上,电视正拨放新闻台,那时拨放的热门新闻,应该是曾赐强被炸死一事!」李子因大吃一惊,说道:「也就是说,歹徒的用意是逼迫曾老先生,看着自己儿子的死讯报导…。」欧志扬点点头,说道:「曾老先生除了手脚被绑住以外,倒是没有受到甚么肉体上的凌虐…,但精神上的凌虐…唉…。」李子因问道:「如果矛头指向范氏芳所为,警方採取行动了吗?」欧志扬点头说:「已经逮捕归案了,也讯问了几次,但,范氏芳坚称自己与此事无关,而且,不像是说谎…。」李子因自言自语道:「所以,有可能是范氏芳说谎,也有可能是范氏芳被嫁祸…。」两人正讨论案情时,欧志扬的电话响起,原来是上司黄东盛打来的,讲完电话后,欧志扬回座位,大口的吃着食物,向李子因道歉说:「局里临时有事叫我回去,我得先走了…。」李子因问道:「你打电话给我,说有事找我讨论?你已经说完了吗?」欧志扬忽然停住动作,连嘴里的食物都没有嚥下去,看着赵嘉馨,过了半晌,才说道:「其实是佳馨找你,她有事想跟你聊聊?」李子因不解的看着赵嘉馨,赵嘉馨只是低着头吃饭,脸上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欧志扬走后,李子因与赵嘉馨两人一度默默无语,过了好几分鐘后,李子因才开口说道:「嘉馨,我记得你前几天在医院时,就说要找我说事情,可惜一直没时间,到底是什么事?」赵嘉馨苦笑着地想道:「前几天是想跟你表白,但今天…。」又过了几分鐘,赵嘉馨才开口,吞吞吐吐说道:「黑仔…,跟我求婚了…。」李子因愣住几秒鐘后,才开口问道:「求婚…?」赵嘉馨脸上的红润稍退,说道:「你在医院昏倒的那一天,我在医院门口遇到欧志扬…!」李子因稍微了解了,说道:「你们从那天起,就开始交往了…!」赵嘉馨羞涩的点点头,说道:「我们交往没几天,但是,又好像交往了很久…。」李子因点头笑道:「那是当然,毕竟你们认识这么久,也可以算是青梅竹马了…。对于黑仔的求婚,你怎么说?」赵嘉馨表情复杂,思索了好一阵子,才说道:「我…,我没有直接答应他,而是…!」李子因不解地问道:「而是…什么?」赵嘉馨说道:「那一天,我在医院说有事想找你说,其实…就是想跟你表白…!」李子因先是一愣,但又觉得这的确是赵嘉馨会做的事,便问道:「然后呢?」赵嘉馨叹了口气,说道:「但是…,我觉得…宋医师跟你比较匹配,所以,后来也就没提了!」 李子因回想这几天的确跟宋雪凝走得比较近,容易让人误会,但李仔因并不打算跟赵嘉馨解释。赵嘉馨继续说道:「那一天,医院外下大雨,黑仔替我撑伞,但自己却淋得一身湿。他明明有很多事要忙,但那天却默默跟在我后面,走了将近四十分鐘,我真的…很感动!」赵嘉馨开始诉说着这几天跟欧志扬交往,欧志扬对自己的温柔体贴,虽然不擅言词,却又令人充满安全感。说着说着,李子因只见赵嘉馨的眼眶中开始凝聚泪水,说道:「黑仔跟我求婚的那一刻起,我知道,这下半辈子或许就要跟这个男人渡过了…。而我也确信,这个男人会给我虽然平淡,但又充满幸福的日子!只是…!」赵嘉馨鼻头一酸,眼泪开始往下掉:「从小到大,我喜欢的对象一直是你,也幻想着有一天可以跟你走入红毯,如今,男主角突然换人,我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丝不捨…。」 李子因笑着轻拍赵嘉馨的手背,说道:「我可以理解,但只要时间一过,自然会好转的…。」赵嘉馨说道:「所以,我跟黑仔说,我愿意跟他一起渡过下半辈子,但前提是,让我去追寻一次自己的愿望。」李子因问道:「你的愿望…?那是什么?」赵嘉馨说道:「我刚到育幼院时,常常哭着要找爸爸妈妈…,我记得,都是你在安慰我。我还记得,有一次看到电视上,有小朋友去游乐园玩的画面,我也吵着要去,但那时育幼院的经济拮据,根本不可能带所有小朋友去游乐园,更不可能只带上我一个人去!那时候的我不懂事,说了一句:如果我爸爸妈妈还在,一定会带我去的,我发现,老院长听了这句话后,很沮丧,很难过…。」听到赵嘉馨提起陈年往事,李子因眼眶不禁泛红,却又笑着说:「有这回事吗?我倒是不怎么记得。」赵嘉馨擦了擦眼泪,说道:「你那时跟我说,如果我乖乖的,你以后长大赚钱,就会带我去游乐园玩…。」说道这里,赵嘉馨的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 第88章 告别青春的最后一次任性 说实话,赵嘉馨所说的这些事情,李子因压根不记得了,不过,李子因却是知道,自己的确有可能说出这样的话。赵嘉馨情绪稍微平復,继续说道:「我知道,或许这辈子,我跟你是不会有结果了,所以,我的愿望…或者说是梦想,就是你能陪我去一趟游乐园,就只有我们两个…。」李子因不是很理解赵嘉馨的想法,脑中还在想藉口拒绝,赵嘉馨又说道:「我把这这想法…也告诉黑仔了,一开始,他沉默的看着我,后来,他就鼓励我去追寻梦想,他愿意等我…。」或许是被殴志扬的真情所感动,赵嘉馨又哽咽了起来…。抽了几张面纸,赵嘉馨把脸上的泪水擦乾,继续说:「虽然我是个孤儿,但是我还是觉得自己很幸福,小时侯能遇到老院长…,现在的父母亲也视我如亲生…,叛逆、爱玩的青春期能遇到你跟黑仔陪我,老实说,我应该知足,但是…。」赵嘉馨又擦了擦眼泪,说道:「这或许是我告别青春的最后一次任性,也是一种宣誓,宣誓着我要斩断过去、迎接未来…。」原本想拒绝的李子因,看着赵嘉馨说得如此认真,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一天,就陪你一天。」赵嘉馨兴奋的点点头,说道:「对,就一天。」 2001年4月23日上午八点二十分,欧志扬正在办公室里看着资料,放在桌上的手机,传来一声简讯的响声,欧志扬打开来一看,是赵嘉馨传的,内容写道:「我与子因哥上火车了,一切平安。」看着赵嘉馨的简讯,欧志扬嘴角扬起一抹幸福的微笑…。说实话,当赵嘉馨说想与李子因去一趟游乐园,了却她的一桩心愿时,欧志扬心中还是会有芥蒂的。但随后又想,自己从小便追求赵嘉馨,如今终于美梦成真,虽然说,赵嘉馨的心中对李子因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欧志扬迅速地回覆了一条简讯,说道:「路上小心,玩得尽兴,晚上去火车站接你们。」 闔上手机没多久,电话铃声又响起,以为是赵嘉馨打来的,欧志扬微笑地拿起手机,却看见来电者隐藏号码,欧志扬皱起眉头,打开电话,说道:「我是欧志扬,请问您是…。」电话那头说道:「欧警官,好久不见…。」欧志扬浑身一颤,他可认得这声音,就是那个连环爆炸案的主谋…。欧志扬紧张道:「有什么事?莫非,你们又在哪里埋藏炸弹?」那人说道:「欧警官,今天打这通电话给你,我的身分是一个线民,只是想提供线索给警方,并且寻求合作…。」欧志扬不知道这个人在玩什么把戏,问道:「线民?提供甚么线索?怎么合作?」那人说道:「有一枚炸弹,即将被引爆,但是时间、地点我都不清楚…。」欧志扬急的想问候对方的娘亲,心中骂道:「你甚么都说不知道,我怎么查?」幸好,那人又说道:「我给你一个关係人的资料,我希望你能马上去查…。」欧志扬问道:「我怎么确认你给我的资料是真的?」那人说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时间会证明一切,但是,如果你们不相信我,那你们付出的代价将是很多条人命。记住,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是很多条人命…!」欧志扬又问道:「你为甚么要跟我说这些?还有,刚刚你说的合作,又是怎么一回事?」那人说道:「透漏消息给你们,为的是展现诚意,为将来合作铺路,至于将来怎么合作?还是等你把眼前这件事处理好再说,记得,别再浪费时间,这件事十万火急…。」 欧志扬抄下关係人的姓名与地址后,犹豫了几秒,到底要不要相信这个人所说的一切?随即,欧志扬告诉自己:「算了,就相信一次,顶多是被歹徒戏弄了。但万一是真的,那可是好几条人命!」由于关係人的地址在台中,但欧志扬人却在高雄,于是跟手下交代了一下今天的工作事项后,欧志扬便驱车赶往台中,并在车上,打电话给他的人在台中的学弟,跟他说明状况后,请他先过去了解一下状况。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欧志扬的学弟杨文哲,打了电话过来,欧志扬接听电话,问道:「志哲,你查到甚么了吗?」杨文哲说道:「你说的那一位周显扬老先生并不在家,我刚刚过去,只找到周老先生的儿子…。」欧志扬纳闷道:「不在家?去哪里了?」杨文哲说道:「周显阳的儿子说,他们家经营一间小麵馆,因为家境并不殷厚,所以平常很少出远门。不过,这几天周显阳的儿子说,他父亲最近接到几通电话,他并不知道他父亲与对方说了甚么,只感觉说完电话后,他父亲便闷闷不乐,一直到昨天晚上,他父亲才说今天一早要出门远行,可能过几天才回来…!」欧志扬问道:「远行?有说要去哪里吗?」杨文哲说:「有,说要北上,去台北几天!」欧志扬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问道:「北上?交通工具知道吗?」杨文哲一顿,歉然道:「这个…,我倒是没问,不过,我有留他儿子的电话,我等一下回覆你…。」 火车行进间,李子因从睡梦中清醒,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田野,中间点缀的几间低矮民房,这景色,让李子因心中有股熟悉感…。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赵嘉馨,正闭着眼睡着了,身上盖的外套滑落至腹部。李子因小心翼翼的将赵嘉馨身上的外套,拉至其胸口处,才又转头去看窗外风景。赵嘉馨虽然还是闭着眼,但嘴角轻轻上扬,感受到了李子因的关爱,心里头百花怒放,虽然她也知道,李子因对自己的关爱,应该只是哥哥对妹妹的情感,但赵嘉馨并不再乎,毕竟,今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与李子因单独出远门旅行,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欧志扬开着车在高速公路上穿梭,脑中思绪不断翻涌,第一个受害者是杨晋新将军,而第二个受害者虽说是曾赐强,但其父亲曾宝城也是受害者,所以他们的共通点,都是抗战时期退役的荣民。如果神秘人提供的线索是真的,那个叫周显扬的老先生,也是个退役荣民,只是,令欧志扬想不透的是,退役荣民何其多,犯罪组织会甚么会挑这三个人下手?还有,那个『反战和平联盟』基金会,如果就是这个犯罪集团,却也十分矛盾,明明是照顾老兵,宣示和平的基金会,背地里竟干一些迫害荣民的勾当,难道是掛羊头,卖狗肉? 此时,电话铃响,欧志扬接起手机,电话那头是杨文哲的声音,说道:「学长,我问到了。周显扬的儿子说,他应该是要搭火车北上…!」听到「火车」两字,欧志扬不知为何全身一颤,竟有股凉意涌上脑门…。欧志扬急忙道:「火车?知道搭车时间吗?从哪一站上车?」杨文哲说道:「他儿子也不知道周显扬搭几点几分的车,但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十点半左右,从台中站出发…。」欧志扬惊呼道:「十点半,台中?」欧志扬脑中快速运转,想道:「十点半,台中站,虽不确定就是嘉馨搭的那辆火车,但是时间点与地理位置都十分接近了,一定要想办法警告他们…。」欧志扬急忙对着杨文哲说道:「文哲,麻烦你联络一下铁路警察,虽然我也不确定有多少可信度,但人命关天,请他们小心处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掛上电话后,周志扬急忙拨打电话给李子因,但不知为何,连打了三四通,都连络不上李子因,让欧志扬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不自觉的加重油门,车子往前怒吼狂奔。 李子因在一次从小睡状态醒来,火车正经过一条长长的隧道,前方一位正在讲电话的男子,讯号突然中断…。此时,李子因所在的第三节车厢厢门打开,李子因看见一位小姐推着零食车走了进来,销售给有需要的乘客。此时,左前方一位小孩子哭哭啼啼吵着要买零食,爸爸突然一巴掌打在小孩脸上,随后,小孩嚎啕大哭…,李子因心中一阵惊惧,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没多久,车厢门口走进一位长发短裙的年轻美女,李子因在心中默祷,暗自狂吼道:「拜託,这个小姐千万别跌倒!」话刚说完,长发美女因为高跟鞋鞋跟断裂,脚步踉蹌的往前扑倒…,李子因冷汗涔涔留下,不断的告诉自己:「不可能,这不可能,火车爆炸的预言不是已经发生过,是章羽庭的专列…,怎么可能再发生一次。」火车出了隧道,映入李子因眼帘的,便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与远方的一棵大树…。所有的一切,都与李子因梦中所见几乎一样,再也按耐不住的李子因,直觉告诉自己,这辆车必会出事,可得想办法解决…。 就在此时,李子因的手机响起,是欧志扬打来的,说道:「子因…,你听我说,我刚刚得到线报,说犯罪组织下一步的目标,是一位名叫周显扬的老荣民,而这位周显扬,非常有可能你们车上…。」李子因惊问道:「所以,你也认为,我们这辆车会出事?」情急之下,欧志扬没有听出李子因用了个「也」字,说道:「对,有可能,赶紧想办法停下列车,疏散乘客…。」说着,李子因便往车厢后面跑去,想追上那位卖零食的列车服务员…。 第89章 恶梦成真 三天前,周显阳收到一封信,信里面只有几张照片,是杨晋新、曾宝城等人的死亡照片。虽然信中一个字也没有,不过周显阳却知道,这迟来的报復,终究还是到来了。 其实,周显阳也看了最近的新闻,知道杨晋新与曾宝城已经惨死。周显阳虽然无法知道兇手是谁,但是,凭他的聪明,不难猜出,兇手必与多年前,自己与杨晋新、曾宝城干了那件惨绝人寰的事情有关…。周显阳知道迟早会轮到自己,也知道以兇手的神通广大,连有随扈保护的杨晋新都不免惨死,自己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老人,如何躲的了兇手追杀?更何况,就算自己躲开了,那自己的儿子、媳妇、孙子一家共五口,该怎么躲?自从做了那件惨案之后,周显阳就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受重用。每当夜深人静,周显阳问自己为何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时,「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这一句话,便会出现自己脑中。所以这一次,明知到兇手会找上他,但他告诉自己,就糊涂一次吧!如果可以用自己的死,换来儿孙的安全,那他会毫不犹豫。 果然,就在周显阳收到照片后没多久,兇手便打电话来告诉他,只要按照他们说的去做,那周显阳的儿孙必然安全无虞…。所以周显阳按照兇手的时间,来到火车站一隅,拉着兇手留下的一只大型行李箱,来到售票口,购买兇手指定的班次列车,并上车了。 火车行进间,周显阳坐在第四节车厢中,正心神不寧的凝视这只行李箱。按照周显阳的推测,这只行李箱中,应该就是装着爆裂物了…。自己上半子干了许多缺德事,死不足惜,但其他无辜之人,还是能不牵连,就不牵连,也算是给自己的儿孙积点德…。有如此想法的周显阳,站起身来,想去找一节比较没人的车厢,却在此时,一个年轻人急忙跑了来,把自己撞倒在车道上…。 奔跑中的李子因,撞上刚好起身的周显阳,老先生一屁股坐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半晌站不起来。李子因歉然的说道:「真是对不起,先生,您没事吧!」说着,便弯下腰要去搀扶周显阳。周显阳笑着摇了摇手,说道:「没事,没事。」李子因本想继续往前追列车服务员,想到甚么,又转身对周显阳说道:「老先生,等等火车可能会有点意外,或许会紧急停车,您要坐好,别到处乱跑,很危险的。」说着,又把周显阳推回原位坐好,才又拔足狂奔。周显阳则是一惊,心中嘀咕道:「意外?紧急停车?难道,这年轻人知道些甚么?」 李子因一口气往前狂奔的五节车厢,但之前那位销售小姐却不见了,就在李子因心中焦急万分之际,眼前出现了一位查票员。李子因急忙来到那位查票员身边,正要开口说话,只听见身后一阵「轰隆」巨响,李子因才转头,一股巨大莫名的力道把整节车厢往外甩出,李子因也被这股力道往前推挤,整个人撞到车厢门的玻璃上,瞬间,脸部、头部等多处位置撞击、受伤,血流不止。一阵晕眩后,李子因再度清醒过来,只见眼前的场景,犹如人间炼狱般恐怖,车厢中死伤无数,有的人被变形的钢板夹住,不断哀号呻吟着,也有人全身被各种碎裂物刺穿,全身流淌着鲜血,挣扎着从座位上爬起。李子因瞬间想起赵嘉馨,便从已经扭曲变形的车厢门口,挣扎爬出,手臂与大腿多处被突出的钢片割伤,鲜血淋漓。 勉强爬出车厢的李子因,看到眼前的一幕时,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列车的各车厢早已脱离轨道,有的已经翻覆,底部朝上、有的扭曲变形,也有两三节车厢堆叠在一起,车厢内冒着阵阵白烟,还活着的人,哀号、哭喊、呻吟、咒骂的声音此起彼落…。李子因艰难的一拐一拐地往前走着,经过一节火焰熊熊燃烧的车厢时,闻到了一阵阵的塑胶与人肉的烧焦焦臭味…。李子因感到焦急,忍不住眼泪往下掉,心中不断暗祷:「嘉馨…,撑住…,你千万不能有事,我就来了…。」 好不容易来到赵嘉馨所在的第二节车厢,只见车厢已经翻覆,李子因忍住全身的疼痛往车厢上爬,来到车厢门口,但此时已经变形,李子因使尽吃奶的力气也根本推不开。李子因来到玻璃窗上,看见车厢内的人,不知是死是活,大多倒在地上不动,但有几个受伤较轻的人,踩着座椅往上爬,正敲打着玻璃,想逃出车厢…。李子因随手捡来一根小孩手臂粗的铁棍,猛砸玻璃边缘…,直到的四下,玻璃破碎,李子因便顺手拉出个还能移动,并想爬出车厢的乘客。 所有能自己动的乘客,李子因都顺手救了,剩下的无法自己爬出车厢,伤势比较严重,也只能等待救援了。因为,李子因心中更急着要救赵嘉馨。顺着椅子往下爬,但却一个脚没踏稳,整个人跌落地面…。李子因忍痛爬起,没空检查自己的伤势,继续往前搜寻赵嘉馨的身影…。然而,终于走到赵嘉馨的座位前,映入李子因眼帘的,却是李子因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只见一支不知从哪里突出的钢条,插入赵嘉馨的胸膛,鲜血,正不断沿着钢条往下滴落…。李子因红着双来来到赵嘉馨身前,哭着嘶吼道:「嘉馨…,嘉馨,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赵嘉馨无力的睁开双眼,看见是李子因,虚弱的说道:「子因哥…,我…好怕…。」李子因眼泪开始不停的往下掉,但仍要装作坚强,说道:「嘉馨,不怕,我在这里…。嘉馨听我说,你要撑住,等等送你去医院急救,你会没事的!」赵嘉馨眼中含泪,看着李子因道:「我…还有救吗?」李子因哽咽道:「当然有救,这一次,等你伤势治好了,我要跟你求婚,我不要再把你让给黑仔了…。」赵嘉馨虚弱无力的眼中透出光彩,说道:「你…,是认真的吗?」李子因哭喊着说:「当然是认真的,嘉馨,撑住…,跟我结婚,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赵嘉馨嘴角上扬,但洁白的齿缝却流出鲜红的血液…,说道:「我知道…你是…哄我的,但我…很开心…!」话没说完,赵嘉馨便闭上双眼。李子因抓着赵嘉馨的手痛哭道:「不…,不要…,嘉馨,你别走…。」李子因放声大哭,随后眼前一黑,就此不省人事。 身体漂浮的李子因,感觉自己好像在一艘小船上,也好似在颠簸的火车车厢中…。李子因似乎看见了赵嘉馨的盈盈笑脸,两人一起去游乐园,完成了赵嘉馨的未竟之梦…。随后,赵嘉馨对着李子因说道:「子因哥,谢谢你的陪伴,我…要跟你道别了。」李子因一愣,问道:「道别?你要去哪里?」赵嘉馨说道:「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或许,不会回来了。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黑仔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了!」李子因急忙问道:「难道…,你就不能留下,一定要离开吗?」赵嘉馨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我也想留下,可惜,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或许…。」李子因着急的问道:「或许甚么?有什么方法可以留下你?」赵嘉馨说道:「我能不能留下,就要看你,是不是能把事情的源头处理好…。」说完,赵嘉馨的身影越来越远…,李子因着急的追问着,说道:「什么叫把事情的源头处理好…,嘉馨…,别走…。」 「嘉馨…,别走…。」一阵叫嚷,李子因从床上惊坐而起,只见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插满各种管子与点滴,经过这一剧烈拉扯,身上原本已经缝合好的伤口又裂了开来,渗出鲜血。宋雪凝刚好从病房外走进来,看见李子因已经清醒,高兴地走到李子因的身前,问道:「好一点了吗?身体哪边不舒服?」李子因没有回答宋雪凝的话,而是问道:「嘉馨呢?她…?」宋雪凝眼眶一红,只是摇了摇头。虽然明知道赵嘉馨凶多吉少,但亲自证实死讯,李子因仍不免悲从中来,泪流不止…。宋雪凝知道不好劝李子因,只能说道:「我想,嘉馨也不愿看你这么悲伤,千万要保重身体…。」宋雪凝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便走出病房。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又被开啟,李子因以为是宋雪凝回来,并没有理会,只是擦着自己眼角的泪水。随后,那道身影在病床前站定,李子因定睛一看,来人是欧志扬,李子因急忙起身,只见欧志扬眼眶红肿,脸色憔悴,在李子因的床头边坐了下来。看见欧志扬,李子因便想起过世的赵嘉馨,眼泪如同止不住的泉水又涌了出来,说道:「我…对不起你,黑仔…,我没有保护好嘉馨…。」说完,李子因抱头痛哭,身体蜷缩成一团,不断抽搐…。欧志扬一开始的确有怪罪李子因的味道,只是,看见李子因如此悲伤,自己又怎么忍心在责怪他?欧志扬想伸手安慰李子因,但自己脸颊上的泪水,却又不听使唤的涌出。 第90章 犯罪集团的内幕 2001年4月26日下午四点二十分,宋雪凝检视了一次李子因的生理数据后,满意地说道:「復原的不错,如果没问题,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李子因对着宋雪凝道:「多谢你了,宋医师…。」宋雪凝笑了笑,便走出病房。隔没多久,又是欧志扬走了进来,对着李子因说道:「好一点了吗?」李子因说道:「这句话,是我要问你吧!我觉得,你受伤比我重!」欧志扬无奈地苦笑,坐到李子因的床头边,说道:「上次,我的手下把爆炸起点画给我,你说,这个老先生你有印象…。」李子因点点头,说道:「他应该就是周显扬吧,原本他要起身,被我不小心撞倒了,那时,他身边有个大型的行李箱,而这个座位,就是你们所画出来的爆破起点!」欧志扬又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李子因,说道:「这次爆炸的行李箱也找到了,引爆的雷管,与之前的爆炸案一样,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另外,欧志扬又拿出一份报纸,说道:「另外,犯罪集团通过媒体声明,要总统江胜雄开记者会,承认自己所领导的政府无能,然后下台…。!」 李子因问道:「你之前说过,有个神秘人打电话给你,把犯罪集团要对付周显扬的线索透露给你…?」欧志扬点点头,说道:「他说他不知道爆炸的时间跟地点,只知道跟这个周显扬有关…。」李子因彷彿自言自语一般,分析着案情道:「现在,这个犯罪集团或许内部有两股势力,第一股势力,或许是以炸弹客为首,即便不是,也应该可以指挥炸弹客,继续犯案…。第二股势力,应该就是这个神秘人,而这个神秘人,或许就是上次与我们俩文斗与武斗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吗?那一次,他差一点死在枪下,或许,就是他们自己人开枪的…。」欧志扬说道:「没错,他们甚至还在嘉馨所搭乘的公车上安装假炸弹…。」说到赵嘉馨,欧志扬又是一阵伤感。李子因继续说道:「兇手要知道你喜欢的人是嘉馨,这个不难调查,以此来要胁你,很容易想像…。但是,为什么他会绑架宋雪凝?」欧志扬淡淡地说道:「可能,他们觉得宋医师是你女朋友吧…。」听到这句话,李子因像是全身电流流窜而过,整个人惊坐而起,说了一些欧志扬听不懂的话:「以为宋雪凝是我女友?身手很好,与你不相上下!基金会的负责人是范氏芳…!我想,我知道那个神秘人是谁了?」欧志扬神情一紧,问道:「是谁?」 突然间,欧志扬的手机一响,又是神秘人打来的,欧志扬看着李子因,说道:「神秘人…!」李子因冷笑了一声,说道:「范文雄…!」欧志扬一愣,突然明白了李子因刚刚所说的内容,于是接起电话,说道:「范文雄,找我甚么事?」电话那头,彷彿听到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竟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开口说道:「你…知道我是谁?是李医师告诉你的吗?」欧志扬也没有否认,说道:「没错,他就在我旁边。」范文雄说道:「如果他也在,那就省事了。你们身边还有其他人吗?」欧志扬说道:「没有,就我跟李医师两人。」范文雄说:「好,如果没有其他人,你开扩音吧,我有事找你们俩讨论。」欧志扬向李子因使了个眼色,并把手机开扩音,放在病床上,然后说道:「有甚么事说吧!我们在听…。」 范文雄语气带有点歉意地说:「我知道,那个叫嘉馨的女孩死了,我先向你们俩致哀…。」欧志扬眼眶泛红,不屑道:「你不会是打电话来,笑话我们的吧。」范文雄否认道:「不,我是真心致哀的…。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我想找你们寻求合作,所以,我原本的算盘是,先给你们火车爆炸的线索,等你们确认为真,展现我的诚意,才来谈合作,只是,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李子因说道:「你是想救你妹妹吧!」范文雄略为吃惊,说道:「你猜得出来也不奇怪,没错,我妹妹被警方带走,而我,也被组织追杀…。我死不足惜,但是,我妹妹却是无辜的!」李子因说道:「我们见个面,当面聊…,你可愿意?」范文雄似乎是陷入了一阵思考,随后便答应。欧志扬却冷冷的对着范文雄说道:「你不怕,我部属人员去抓你?」范文雄笑道:「会不会被抓,我倒是不在乎,因为我现在只想救出妹妹。至于你们,抓不抓我应该也无所谓,因为你们真正要抓的,是害死赵嘉馨的兇手吧!」说到害死的赵嘉馨的兇手,欧志扬怒目圆睁,眼睛几乎喷出火来。 一间简陋的饮料店,环境卫生不怎么好,饮料也不好喝,平常时候是几乎没人光顾的,但今天,却迎来三位客人…。只是,那三个人好像只顾着说话,手上的饮料却一动也没动。 范文雄刚坐了下来,便对李子因与欧志扬说道:「两位,为了展现诚意,让你们先问问题,我知无不言。等你们满意了,我再来提要求!」欧志扬点头,开门见山的问道:「这几件爆炸案,都是你主导的吗?」范文雄摇头说道:「前两件的确是,但火车爆炸案不是,否则,我就不会透露线索给你了。」范文雄继续说道:「杨晋新将军案,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杨晋新,其他的死伤人员,我已经能避免,就避免了…。」欧志扬冷笑道:「真的好仁慈!」范文雄装作没听到,继续说:「曾赐强的爆炸案,前半段也是我部下的局!」李子因问道:「你说的前半段,是指他被割掉的一颗肾?」范文雄傲然道:「没错,我透过他身边的兄弟,长期给他下药,让他肾衰竭,随后安排他出国换肾,如你们所见,一颗是真的肾,另一颗,就是炸弹了。」李子因说道:「对于曾赐强,你们的手段似乎残忍了一点。」范文雄不屑道:「残忍?如果你知道他干了那些坏事,就不会觉得我残忍了。贩卖毒品、逼良为娼这种事我就不说了,光是在他手上,被他摧残过女人,至少就有十几个,其中,更有几个未成年少女,是直接死于他的虐待之下,我把曾赐强炸死,却没有波及警务人员,你们…还会觉得我残忍吗?」 欧志扬「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李子因则说道:「喔,照你这么仁慈的犯罪手法,这起火车爆炸案,真不是你主导的了?」范文雄点头说道:「盗亦有道,我只针对组织给我的任务目标,其他无辜之人,我是能避则避…。」李子因又问道:「照你所说,这次的火车爆炸案又是谁指使的?」范文雄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是我们组织中的二当家,沉俊昇。」李子因在脑中搜寻了一下这个人的名子,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又问道:「那你们组织的大当家是谁?」范文雄略做思索后,说道:「你也见过,他叫木忠祥。」李子因一凛,心中略感惊讶,这个木忠祥,跟杨湖尘的儿子木忠祥,是同一个人吗?但杨湖尘的儿子,日后不应该认祖归宗,改回杨姓,叫杨忠祥吗?李子因喝了一口难喝的饮料,掩饰了内心的惊讶,又问道:「你上次跟我们说,你被组织追杀,你妹妹被陷害…。可以详细的说明一下情况吗?」 范文雄点了点头,说道:「要说组织之前,先容我介绍一下我自己。我跟我妹,小时候住在缅甸,是缅甸的华侨,但是生活并不富裕,严格来说,应该是经济拮据。那时,木忠祥爷爷在缅甸经商,生意似乎做很大,因缘际会认识他后,他对我们兄妹很好,时常资助我们兄妹…!在我长大后,为了感谢木爷爷,便加入他的组织,这才发现,这个组织是个犯罪集团…。即便如此,为了感谢木爷爷对我们的恩情,我依然尽我所能地回馈组织,但容我在重述一次,加入组织的只有我,我妹妹只知道我跟着木爷爷办事,却不知道我们在做甚么?杨晋新爆炸案发生后,我们…。」欧志扬打断范文雄问道:「抱歉,打断你说话。但我有一个问题,就是,为甚么会挑这三个人下手?」范文雄摇头说:「这个我就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三个人很久之前,就跟木爷爷结仇,但是什么仇,我就不清楚了?」李子因也问道:「难道,木忠祥没有告诉过你…?」范文雄摇摇头说:「没有,木爷爷好像不太愿意提起这件事。然而二当家沉俊昇是知道所有实情的,因为他与木爷爷从年轻时便相识,而且两人是过命交情,对这三人展开復仇的计画,便是沉俊昇提出的,并掛名总策画…!」 李子因点头说:「好吧,你继续。」范文雄继续说道:「杨晋新爆炸案后,沉俊昇就曾经跟我说过,他最后的目标是向政府施压,所以希望我动静搞大一点。后来,我绑架宋医师,找你们俩个去玩文斗与武斗的游戏时…!」李子因疑问道:「抱歉,这次换我打断你…。我想问的是,那一次为甚么拖我下水?我记得,应该没有得罪你吧!」范文雄笑着说道:「你没有得罪过我,相反的,我还很欣赏你跟欧警官…。实际上,我不时幻想着,如果有一个对手,脑力如同李医师一般聪明,身手如同欧警官一般不凡,我是否还能保持不败…!」李子因与欧志扬两人对看一眼,只觉得这个范文雄,也太自恋了一点。 第91章 围捕计画 李子因哑然,只能点点头,示意他没问题了,让范文雄继续。范文雄道:「那次的文斗武斗,两位也知道,有个枪手朝我开枪。我当时虽然追了出去,却没能抓到那个枪手!不过,要推测枪手是谁派来的,却是不难…,我在台湾没什么朋友,当然也没什么敌人,而且行踪还算隐密,这种情况下还能对我动手的,除了组织,我想不到其他人!」范文雄似乎有些感慨,停顿了几秒,继续说道:「既然,我对组织起了疑心,我就请我一个朋友,他是个电脑高手,也一样是替组织卖命的骇客,替我收集资料。一个星期前,我那位骇客朋友告诉我,沉俊昇的全盘计画…!」李子因直觉接下来这一段话,应该就是与范文雄这次谈话的重点,所以聚精会神地盯着范文雄,深怕错过一句话。只听范文雄继续说:「沉俊昇表面上筹画復仇案,是为了给木爷爷报仇,但实际上,沉俊昇是为了给政府压力,逼总统下台…。」 欧志扬不解,问道:「逼总统下台?这么做,那个沉俊昇能得到什么好处?」范文雄冷笑道:「会这么问,代表你太天真,把这个世界看得太美好…。沉俊昇跟政府某高层有勾结,私底下替那个高层干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然而,这一次他们显然是赌一盘极大的赌注,他们想逼退总统江胜雄,换自己的人马上去…。」范文雄又笑了笑,对欧志扬说:「欧警官,你不觉得,你们警局,彷彿有你无法察觉的眼睛正看着你,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外面的人马上可以知道…。」欧志扬背脊一凉,虽然不敢置信,却又隐约觉得,范文雄所说应该不假…。李子因问道:「有掌握到实际证据吗?」范文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说道:「我那位骇客朋友,有掌握到沉俊昇与政府高层互动、金流等实际证据,并且把所有相关资料都存放在一台硬碟中。可惜,被发现后,东西被抢走,而我朋友,也背组织干掉了!」李子因问道:「被谁抢走,可能追回来吗?」 范文雄点头说:「或许追得回来,这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寻求合作…。」范文雄继续说道:「如今,这硬碟在一个叫林振顺的人手上,他就是沉俊昇手下的爆破专家,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爆炸装置,都是他亲手组装的。所以,他应该还在台湾…!」欧志扬咬牙说道:「这么说来,这个叫林振顺的傢伙,也算是害死嘉馨的兇手之一了…。」范文雄说道:「没错,主谋是沉俊昇,但是他人在缅甸总部,目前是不可能抓他。所以,可以说是沉俊昇遥控林振顺犯案。而且,我们动作可能要加快些了!」李子因惊问道:「难道,他们还要策划下一起爆炸案?」范文雄点头说:「没错,他们要逼总统下台,所以会以此来要胁,若有不从,便引爆炸弹。但是,若总统真的下台,那也是木爷爷的末日了!」欧志扬问道:「这是为什么?」范文雄说道:「如今,沉俊昇掌握了组织,最想除掉的两个人,就是我与木爷爷。因为我只效忠木爷爷,所以是沉俊昇的眼中钉。至于木爷爷,短时间内是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他毕竟是组织的老大,等沉俊昇的计画成功,木爷爷便会推出去当代罪羔羊,顶下所有罪名…!」 欧志扬怒道:「好狡猾…!」李子因问范文雄道:「你刚刚说的合作,有什么计画?」范文雄说:「第一步,先抓林振顺。但是,沉俊昇在警方这边佈下耳目,所以,绝对不能大张旗鼓,否则,林振顺一定会提早接到通知…!我的部分,继续去吸引沉俊昇的目光,并调查他的下一步目标…。」李子因问道:「你这么拼命,应该不只是想救妹妹这么简单吧!」范文雄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说道:「的确,我还想救木爷爷。在你们眼中,他是组织的创始者,或许是罪无可赦的人,但对我而言,他却是照顾我与妹妹、妈妈的大恩人!」李子因点点头,又问道:「既然要抓林振顺,你是否提供线索,让我们知道从何下手?」 范文雄从口袋掏出一张林振顺的照片,说道:「这个林振顺极好色,三不五时便会到油压店找女人。但他有几个特点,第一就是特别喜欢东南亚裔的女孩,尤其是轮廓较深的这一种,最合他的口味。第二个特点,就是他会到爆炸现场,观看自己的杰作,并检讨改进,他停留现场的时间有时甚至长达一两个月!所以,他现在可能住在火车爆炸地点附近。但也要注意,他对警方的佈哨很警惕,无论是要靠近他的小姐,或是在他周围盯哨的便衣警察,身上绝对不能有警察的任何特徵,甚至气味…。」听完范文雄所言,李子因似乎在想些什么,而欧志扬则喃喃自语道:「气味?警察的气味是什么?」 2001年4月28日上午十点,警察局附近的一间咖啡厅,厅内的某一处包厢中,正坐着几个人,除了李子因与欧志扬外,还坐了几个欧志扬的手下,包含陈杰仁、许贵裕与张正华。欧志扬正在座位上,讲解着今天的任务,说道:「我接到线报,说有个爆破专长的特种部队退伍兵,正在筹备模仿之前的连环爆炸案,所以,我们必须在嫌犯犯案前,将其逮捕。」因为考量警局有犯罪集团的眼线,所以欧志扬特意选择在警局外开会,甚至连追捕对象,欧志扬都选择先掩饰其真实身分,避免功亏一簣。欧志扬又继续说道:「接下来的追捕行动,李医师会参与我们,因为李医师在火车爆炸案中,曾经与歹徒有近距离接触…。」欧志扬解释着李子因为何会加入围捕歹徒的计画,李子因则在一旁喝着咖啡,听着欧志扬漏洞百出的谎言。不过欧志扬的手下倒是没有甚么反对意见,因为他们与李子因认识也有好一阵子了,知道李子因除了是欧志扬的死党外,也认为其清晰的头脑必能替团队加分不少。 欧志扬继续讲解林振顺的特性,说完之后,开始讨论任务分配。许贵裕道:「火车爆炸案案发地,我刚好有个同学在那里当管区,对当地瞭如指掌。那个地区不算是很热闹的区域,我建议是,把当地几间比较有口碑的色情按摩店,派人去临检,只留一间按摩店吸引歹徒上门!」欧志扬点头说:「好,这件事交给你。」又转头对张正华说:「小华,你平常就跟女警队的队员勾三搭四,这样吧,你去拜託几个长的漂亮、身手又好的女警,来假扮小姐。」张正华苦着一张脸,说道:「老大,我甚么时候跟女警队的队员勾三搭四?这…,老大,万一…,女警队不理我的话…?」欧志扬冷笑道:「那你就把屁股洗乾净,男扮女装上场吧!」张正华打了个冷颤,赶紧陪笑道:「没…没问题,我一定把女警队的女警给带来…!」欧志扬满意的点头,又对陈杰仁说道:「小陈,你带着兄弟们去附近转转,看到可疑人物,别轻举妄动,先连络我…。」任务分配完毕,欧志扬的三个手下分头去准备,欧志扬对着李子因问道:「如果范文雄的情报正确,应该几天内就会有林振顺的消息,但是,你确定要跟着我们去涉险…。」李子因面无表情,喝了口咖啡道:「我已经跟医院请了长假,所以时间上没有什么问题。至于危险什么的,我已经不在乎了,为了抓住这批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欧志扬笑着点头说:「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好,很好。」 隔天夜里,某间按摩店中,老闆娘正战战兢兢的坐在办公室中,声音颤抖地问道:「警…警官,你们围捕…歹徒,之后…歹徒的同伴…会来找我报復吗?」欧志扬摇摇头说:「放心,不会,不过…你要是不配合,我们会三不五时来临检的。」老闆娘一听,顿时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配合,当然配合…!」欧志扬点头说:「那好,等等如果有一般客人来,就跟他说今天没小姐,请他改天再来…。」说着,欧志扬跟老闆娘交代了几件事,而老闆娘为了之后生意能长长久久,只好答应欧志扬。没过多久,一位身高不高,但身材魁武的三十几岁左右的男子,来到接待厅中,翘着二郎腿抽着菸。透过监视画面,欧志扬与李子因确认了这个人应该就是林振顺,便让老闆娘出去招待。 老闆娘走出办公室后,欧志扬透过无线电,对着许贵裕等三人说道:「目标出现,目标出现,贵裕与杰仁请提高警觉…。」 接待厅中,老闆娘职业的灿烂笑容,对着林振顺笑道:「老闆,今天想找哪一种小姐来为您服务呢?」林振顺把菸头按在菸灰缸中熄灭,说道:「把你店里有空的小姐都叫出来,我瞧瞧。」老闆娘笑道:「没问题!」说着,便把三个女警假扮的小姐叫了出来,来到林振顺的面前站成一排。林振顺又点了一根菸,起身来到第一位女警身前,吐了一口菸后,便伸手往那女警的臀部一拍,只听到「啪」的一声响。那女警毕竟不是真的小姐,因此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怒意,随后才转为尷尬的笑容。林振顺摇着头说道:「这几个,除了长得还算可以,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你们店里,就这三个?」 第92章 男扮女装 老闆娘脸上闪过一丝慌张的神色,对着林振顺道:「今天客人比较多,所以小姐都在忙,要不,老闆您在等等,我进去看看还有没有小姐有空的!」 正在办公室看监视萤幕的欧志扬与李子因,突然听到张正华跑了进来,语气略带慌张地说道:「老大…,那个…,那个林振顺很不好侍候,把我精心挑选的三个女警都打枪了…。」欧志扬皱着眉头,说道:「居然还这么挑,这可如何是好?」说着,欧志扬看向张正华,不怀好意的笑着,张正华冷汗直流,说道:「老大…,你不是认真的吧!」欧志扬笑道:「范文雄说他喜欢轮廓深一点的,说不定,男扮女装,他反而喜欢…。」张正华咬着牙说道:「李医师其实也可以男扮女装啊,他人既长的清秀,而且皮肤也不错…。」李子因先是错愕的楞了一下,随后说道:「如果可以抓住那傢伙,我说过,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是…,男扮女装的话,有准备材料吗?」张正华贼贼的笑道:「有,而且还准备两套…。」 林振顺在接待厅中又抽了好几根菸,等的不耐烦之际,从枪袋中掏出一隻黑星手枪擦拭着,而老闆娘只能心中暗暗着急,不断招呼着林振顺。 装扮完毕,李子因与张正华两人走了出来,经过一张镜子前,李子因自己竟被镜子里的人吓到,尤其是张正华,几乎与果子狸没甚么两样…。李子因呆了一下,问着张正华道:「你怎么把你自己画的这么丑?这样林振顺能留下我们吗?」张正华尷尬的苦笑,说道:「李医师,别怪我,我知道你身手还不错。至于我,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万一被选中,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只好…。」李子因不是很在乎,漠然的点了点头。 等待中的老闆娘,着急的就快要哭出来,转头看见李子因与张正华两个男扮女装的人妖,竟然差一点晕倒,心想着:「天啊,把这两个妖怪带到那傢伙面前,我这一条小命还留得住吗?」老闆娘急忙拦住两人,说道:「你们…这不是开玩笑吗?刚刚那三个漂亮的女孩,都被他打枪了,你们俩就这样过去,万一,他被你们吓到,不小心枪枝走火,那可怎么办?他可是有带枪的…。」张正华咬着牙说道:「没别人了,死马当活马医…。」说完,头也不回的拉着李子因,往接待厅走去。 两人出现在接待厅时,林振顺的嘴巴里的一口啤酒差一点吐了出来,戏謔地看着两人,说道:「你们觉得…,你们这种…品质,能过关?」张正华苦着一张脸,说道:「试试看嘛,我们是第三性公关,很久没能接生意了…。有些客人就喜欢我们这一味…,算了,如果你不喜欢,我们走就是了!」张正华觉得搞不定林振顺,正想拉着李子因走时,林振顺摸着下巴,饶有兴趣的说道:「等等…,没玩过这一味,试试也无妨…。」这句话,激起张正华浑身的一阵鸡皮疙瘩,并不断要自己镇定,愣了不知几秒,张正华才鼓起勇气问道:「那…,我们姊妹俩…,你要哪一个?」林振顺擦完枪,并在手上把玩着,枪口突然指着张正华道:「你…,我要你了…。」张正华快要哭出来了,没想到林振顺的口味这么重,急忙道:「我…我…比较贵,老闆你要不要…在考虑考虑。」林振顺从口袋中掏出一叠钞票,不屑道:「钱,对我来说不是问题,走吧。」林振顺伸手牵着张正华,要老闆娘带路去开房间,张正华转头看向李子因,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李子因开口说道:「等等…。」这一句等等,张正华暗吐了一口气,但老闆娘却在心中不停哀嚎,好不容易这煞星选了个人妖,你怎么又阻止了?林振顺说道:「怎么了?有问题吗?」李子因不满的问道:「我…自认为…条件比他好,为甚么你挑他不挑我…?」林振顺乐开了花,笑道:「该不会是吃醋了吧!那你觉得怎样比较好?」张正华在一旁急忙道:「老闆,要不然,你挑我妹妹吧,她比我还需要赚钱!」林振顺摇摇头说:「不行,像你这种极品,我从来没试过…。」李子因说道:「既然老闆你这么有钱,我们两姊妹都挑了吧。」林振顺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说道:「有趣,有趣。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说着,一手拉着张正华,一手拉着李子因,往房间里走去。 房间中,林振顺全身只剩一条内裤,趴在一张美容床上,左右两边站着李子因与张正华,李子因正按摩着腰部,而张正华按摩着小腿。李子因的双手,慢慢游移到林振顺腰间的枪套旁,问道:「老闆,你这支枪好威风,到底是真的假的。」林振顺说道:「你说呢?」李子因说道:「好像是真枪,不过,老闆,它挡在这里我不是很好施力,可以先拿开吗?」李子因就要伸手去拿枪时,林振顺右手掐住李子因的手腕,猛然施力,说道:「我可警告你,别动我身上的枪,否则…。」李子因「花容失色」抱怨道:「老闆,你好用力喔!捏得人家好痛…。」林振顺放开手后,说道:「你这个人不怎么老实,叫那个白鼻心过来,你去按摩小腿。」李子因对张正华使了个眼色,便走到林振顺下半身处。 林振顺对张正华好像比较没有戒心,不断的跟张正华聊天,而张正华颤抖的双手不知道是在按摩还是在抓痒,林振顺也丝毫不介意,李子因觉得这是个下手的好机会,几次跟张正华使眼色,但张正华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竟都视而不见。然而此时,只见张正华站在床缘,而林振顺不老实的手,也伸向张正华的大腿处抚摸着,还不停地说:「没甚么腿毛,刮得很乾净…。」李子因见机不可失,突然转身一记回旋踢,踢中张正华,张正华啊的一声向前倾倒,压在林振顺的腰部枪袋处,林振顺怒吼道:「干什么?」想伸手去掏枪,却被张正华压在腹部下方。林振顺急忙正欲起身之际,李子因又往张正华身上压去,并伸右手紧紧勒住林振顺的脖子,急忙吼道:「小华,拿他的枪。」张正华忙道:「好…但是,你把我压的好紧…!」这时,林振顺被勒住几乎无法呼吸,情急之下,右手手肘击出,正中李子因脑门,李子因一阵晕眩,整个人往床下跌落。 身体突然一松,张正华急忙将林振顺的手枪拉了出来,坐躺在地上,枪口瞄准了林振顺,说道:「别…别过来…!」林振顺冷笑一声,丝毫不管张正华手上有枪,依然大步向前,李子因清醒了过来,吼道:「没开保险…!」并往前扑上林振顺。在林振顺的眼中,李子因骨瘦如柴,几乎可说是一隻手就能搞定,便也没甚么在意,只是一拳挥出…。但出乎意料的是,李子因竟然挡住了,不但挡住,在此同时,他的右腿出去,直取林振顺的太阳穴…。只听到「碰」的一声,林振顺向后退了好几步,脑门剧痛的他,毫不顾忌地又往前衝来,李子因身形一矮,右手以极其巧妙的方位又挥出一拳,把林振顺打得眼泪、鼻血直流…。就在林振顺眼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之际,欧志扬衝了进来,单膝顶住林振顺肩膀,并抄起手銬,将其銬了起来。 制伏了林振顺,李子因正在办公室换装,张正华走了进来,对着一旁的欧志扬说道:「老大,刚刚李医师非常神勇,手脚敏捷,才能制伏那傢伙,只不过,踢在我后背的那一脚,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李子因歉然道:「真对不住了,刚刚情急,只好…。」张正华笑着摇手道:「没关係,歹徒有抓到就好…。连李医师都牺牲色相,男扮女装,我还能说什么?」此时,许贵裕拿了一台硬碟走进来,对着欧志扬说道:「老大,你说的硬碟,找到了,但是,有密码锁住。」欧志扬问道:「能解锁吗?」许贵裕说道:「可能要送到局里的技术组,找专家才能破解!」说到「局里」,欧志扬便担心有消息洩漏的可能,只能摇头说:「那算了,我先保管,到时候再说了。」 凌晨一点半,欧志扬开车,正准备送李子因回租屋处,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欧志扬知道,能在这种时间点打电话来的,除了范文雄,还能有谁?欧志扬接起手机,电话那头果然是范文雄,欧志扬说道:「你怎么这么厉害,林振顺一落网,你就马上知道?」范文雄说道:「甚么?你们已经抓到林振顺了?」欧志扬问道:「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的消息这么灵敏!」范文雄问道:「既然林振顺已经落网,那资料有找到吗?」欧志扬说道:「有,但内容有加密!」范文雄说道:「好,那应该是我那个骇客朋友的杰作。我建议,你有硬碟的消息别太张扬,否则容易成为组织的追杀对象!」欧志扬答应后,问道:「既然你不知道林振顺落网,那你到底打给我何事?」范文雄说道:「木爷爷老毛病又犯了,已经送到李医师他们医院,虽然我觉得组织暂时不会对他动手,但为确保万一,想请你派人过去,保护木爷爷…。」欧志扬说道:「我会把他当作重要证人,保护其安危,你放心…。」掛上电话后,欧志扬发现李子因正在听广播,而且听得很认真。欧志扬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在听什么?这么认真?」李子因淡淡说道:「听天气预报,气象局说,明后天,会有雷阵雨…!」 第93章 灭门惨案 2001年4月30日上午九点二十分,李子因与欧志扬、陈杰仁等三人走进木忠祥在医院的单人病房,木忠祥正在看着电视,而电视正固定在戏剧频道。李子因问道:「木伯伯,身体有好一点吗?」木忠祥转头看见李子因,笑道:「有…,好多了,其实,根本不用住院的。」欧志扬对木忠祥说道:「木伯伯,根据情报,我们现在有理由相信,将有不法分子可能对您造成危害,所以从现在起,我们警方将二十四小时,接管您的安全…。」木忠祥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这个沉俊昇,以为掌控组织,我就拿他没辙了吗?」欧志扬正想在说些甚么,此时手机又响起,只好走到一旁接电话,而此时,李子因正与木忠祥间话家常。 掛上电话,欧志扬说局里有事,所以要先行离开,让陈杰仁在病房外守护,时间到了再派人来接替。病房里只剩李子因与木忠祥时,李子因开口问道:「木伯伯,你的本姓,是不是姓杨?」木忠祥大吃一惊,愣了许久,才说道:「我看见你时,就觉得我见过你,而且还是我小时候…。现在,我也终于想起来了!」这次,换李子因震惊,问道:「你…,你想起甚么?」木忠祥说道:「小时候,大约是我八九岁时,曾经跟着管家,与一位叔叔,逃离瀋阳,去找我父亲…。」听到这里,李子因心中一阵讶异,果然,这个木忠祥,与杨湖尘的私生子,便是同一人。只听得木忠祥继续说道:「当初,带我们逃离瀋阳的那一位叔叔,叫甚么我忘了,但我记得他姓李,长相跟你有几分相似,如果我没弄错,你是他的后人吧…!」李子因心情稍微稳定,撒了个谎,说道:「没错,那是我曾祖父…。」木忠祥点头,又说道:「你的曾祖父,曾经是我小时候最崇拜的对象…,我印象中,他十分聪明,事事料敌于先,除了我与妈妈是他从瀋阳带出来,我的大妈与二妈、三妈,与我的眾多兄弟姊妹,也都是被他所救出来的…。」 李子因没有想到,原来木忠祥竟然是自己的粉丝,但是,为了掩盖事实,李子因只能模糊的说道:「嗯,这些事,听家中长辈说过。听说,我曾祖父与杨湖尘将军认识…。」木忠祥笑道:「岂止认识而已,你曾祖父,与我父亲,简直是生死之交的患难兄弟…,只可惜,我父亲被暗杀之后,我就没再遇过你曾祖父了!」听闻此言,李子因汗毛倒竖,震惊地问道:「等等,你说你…父亲被暗杀?」木忠祥咬牙切齿道:「不只是我父亲,就连我的眾位妈妈、亲生母亲、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甚至连老管家,无一不惨死…,这个血仇,我没有一天忘记…!」李子因震骇莫名,他以为,杨湖尘的灭门惨案,只是稗官野史的小说内容,没想到,竟是真的…。李子因惊恐地问道:「这…怎么会,我听家中长辈说,杨将军是在西安辞官引退,怎么会…?」 木忠祥叹了口气,说道:「自从西安事变之后,那时的东北军最高首领,章汉毅老将军决定陪委员长到南京,之后,随即被软禁。至于我父亲,被军情局派来的特务押走…。原本,我父亲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所以愿意配合军情局,但,那些刽子手,竟说得到上级的指示,是不留一个活口…!我的父母、亲人,就这样在我眼前被一一枪决了,如果那时,我不是躲在阁楼密室中,恐怕也早已归西了!」李子因在心中,喃喃自语道:「西安事变?是西安事变导致杨大哥全家被灭门的吗?」随后,李子因又问道:「这个灭门的指令是谁下的?」木忠祥冷笑道:「这个问题,等我长大以后,调查了许久,终于有了眉目。当初委员长的指示,是只办我父亲一人,但是,那个狗贼张孝义,公报私仇,竟派手下姚龙俊,带领三个下属,也就是杨晋新、曾宝城与周显阳等人,来灭我全家!你说说,这样的血海深仇,我怎能不报?」 李子因疑惑道:「但是,你的復仇计画,却没有姚龙俊与张孝义?」木忠祥冷冷地说道:「狗贼张孝义,没能活得了多久,就在抗战期间,因为犯事,被枪毙了。至于姚龙俊,执行完我家的灭门行动后,就失踪了!有人说看见他饮弹自杀,也有人说他自觉罪恶深重,出家了…。总之,这个姚龙俊我找了很久,动用了我所有能用的关係,还是无法找到,所以,我相信,姚龙俊应该是死了。」李子因问道:「木伯伯,你说姚龙俊带人去执行灭门任务,日期是哪一天,你还记得吗?」木忠祥咬牙道:「除非我死,才能忘了这件事。日期便是1936年12月27日下午五点…!」 听到这日期,李子因心中陡然一惊,心中暗想:「1936年12月27日下午五点?这可是我莫名其妙被系统退出的日期啊?这…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李子因默默地思考着事情的经过与日期的对应:「我记得,1936年12月26日上午大约十一点左右,我陪着小晴在厨房做菜,然后晕倒,那时天气好的很,既没有乌云,更不用说闪电,但是,我却被系统莫名的退出。回到2001年后,手錶却停留在1936年12月27日下午九点三十分!这代表,我消失的两天,与杨大哥家的灭门惨案…,有关吗?不对…不对…。」李子因突然想到自已陷露天机给姚龙俊知道之前,杨晋新的爆炸案就已经发生,代表着那时木忠祥已经布局復仇,难道说,自己无论怎么改变歷史,也改变不了杨湖尘被灭门的悲剧?就在李子因百思不解时,手机响起,李子因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是欧志扬的声音,说道:「子因,身边有电视吗?打开新闻频道…。」 李子因将电视转到新闻频道,画面上的一位女记者正对着镜头说道:「各位观眾,据了解,火车爆炸案的主嫌范文雄,已经被警方包围,目前双方正在对峙中,我们来看稍早的画面…。」画面中,只见数名警察对着范文雄的藏身处,不断开枪攻击,看来,高层下达的命令,应该是当场格毙。只见木忠祥眼中含泪,不捨的说道:「文雄,是木爷爷害了你,当初如果早一点听你的话,对沉俊昇那傢伙多点提防,或许,你我就不会沦落到这般地步了…。」电话中,欧志扬说道:「刚刚,被包围前,范文雄打电话给我,说他可能撑不过这一局,并让我好好考虑如何处置硬碟,因为,这个硬碟可能是我的保命符,也可能是我的索命符?」李子因问道:「那你…怎么说?」欧志扬大笑一声,说道:「嘉馨死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替她抓住歹徒,无论对方有甚么靠山,我也捨命陪他们玩!」李子因说道:「好,兄弟,我本来就孤身寡人一个,既然你有这个决心,我也陪你一起查到底…。」 李子因刚掛上电话,电视画面就传来一阵喧嚣,画面带到远方巷口的楼上,一名男子身中数枪,向后倒下…。女记者的声音随即说道:「各位观眾,现场传来一阵枪响,刚刚有警方的人証实,范文雄已经身中多枪伏法,我们…。」李子因听不清记者的声音,因为木忠祥流泪怒吼道:「该死的沉俊昇,你让文雄去背黑锅吗?好歹毒的用心…,我跟你不死不休…。」看着自己亲似家人的范文雄身亡,木忠祥先是愤怒不已,大声咆啸,引来护士与警员关切,等情绪稍微平復之后,心中颇有白发人送黑人的哀伤,便泪流不止。李子因淡淡的叹息道:「其实,主谋张孝义与姚龙俊既然已死,你们组织当初又何苦佈下这几个炸弹復仇计画?」木忠祥擦了擦眼泪,怒道:「只要参与此案,就必须死。何况,他们三个是直接动手的刽子手,让他们活到今天,已经是最大的慈悲了!」木忠祥愤世嫉俗的性格一览无遗,怒骂道:「杨晋新,何德何能可以当上少将?还不是靠着逢迎拍马,才能升官?至于曾宝城,虽然没有官爵,但老天爷何其善待于他,让他多年前就得痴呆症,浑浑噩噩的活到今天,就连他儿子被炸身亡也不知!至于这个周显阳,就更加令人不屑,…。」 听着木忠祥滔滔不绝的怨天尤人,李子因忍不住插嘴道:「既然这些人该死,那你们弄死这三个人就算了,何苦佈这么大的局?难道,这些无辜的死者,就不是人命?」木忠祥淡淡的说:「虽然说,这些爆炸案不是我直接指挥的,但是当初的确是我授意的,那时,我想的是让江仁平的后代,江胜雄总统,在电视机前向我下跪认错!只是没想到会被吴俊昇这傢伙给阴了…。」李子因怒道:「死了这么多人,难道,你心中就没有一丝丝愧疚感?」木忠祥冷笑道:「我对这些人愧疚?怎么不见有人对我愧疚?我从小无父无母,歷尽千辛万苦,才能长大成人,可有人来向我道歉?如你问我是否后悔,我会明确地告诉你,我的确后悔,后悔没有早一点听文雄的话,处理吴俊昇…。」提到范文雄,木忠祥眼眶又是一红,眼泪开始滑下。李子因怒视着不知悔改的木忠祥,哪知,木忠祥擦着眼泪、淡淡说道:「你觉得我很冷血,想杀了我?既然当初我没死在灭门惨案中,就注定了我会来大闹一场…。」 李子因听了这话,全身犹如一道电流流过,心中暗道:「没错…,让你死在灭门惨案中,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死伤,或许…,嘉馨就能不死了!」想到这里,李子因突然觉得,或许,这就是他能穿越的目的…阻止火车爆炸惨案。 第94章 设计欺骗无脸男子 躺在床上,李子因已经吞下几颗安眠药,而窗外,也已经淅淅沥沥下起小雨。但李子因此时的心神,却集中在电视上…。只见总统江胜雄,连同行政院长、警政署长、军情局局长等政府高层,正在招开记者会…。虽然,范文雄被当成火车爆炸案的主嫌,但犯罪集团随即又宣布,要在各重要地点放置炸弹,引起民眾恐慌与愤怒,觉得政府没有积极作为…。只是,不知看了多久,李子因脑袋开始昏昏沉沉。 再度醒来,李子因只觉得浑身冰冷,耳中传来风吹拂树叶的声音,感觉十分诡异、凄凉。李子因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座位于林子中的凉亭里。李子因纳闷地想道:「按照之前的经验,都是上一次从哪里退出系统,这一次就从哪里开始,但是,这一次为甚么会从这里开始。这是哪里?我为甚么完全没印象?」看着树林北面处隐隐约约有灯光,李子因缓缓起身,慢慢往灯光处走去。 来到一栋庭园豪宅前,李子因赫然发现,这不就是杨湖尘的家?李子因看了一下手錶,时间是1936年12月27日晚上九点三十分,「这…这时间按照木忠祥的说法,这个时间点杨大哥全家已经遇害了…。」走到杨宅前院,李子因没有看见任何守卫,不过,李子因却发现自己的配车,竟然停在杨宅前院停车场!李子因再度陷入困惑,思考道:「这台车只有我有钥匙,别人是不可能移动的!那么,这两天究竟发生甚么事?」李子因胆战心惊的走入前院,鼻中却传来一股焦臭味,李子因抬头一看,却是庭院中心湖旁的主楼起火了。李子因急忙朝主楼方向奔跑…。还没靠近主楼,花园中的小径上,开始看见一具一具尸体,有男有女,但都是佣人…。美丽的花园,铺衬着遍地血跡与尸体,画面说不出的恐怖与阴森。 好不容易来到主楼,大厅处躺着管家杨天佑,杨天佑怀抱中,还有一个大约三岁的小男孩…,这两人都是死于枪伤,而且是背部中枪。再往前走几步,便是杨湖尘的几个太太,尸体旁边,有好几个孩子,或男或女,却都是杨湖尘的孩子…。看到这里,李子因压抑不住心中激盪,眼泪不停在眼眶中打转。再往前走时,只见书房中躺着一具尸体,李子因看着眼熟,终于忍耐不住,哭了出来,喊道:「杨大哥…,杨大哥…,你还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明知道杨湖尘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但李子因难掩心中悲痛,还是忍不住试图唤醒他…。此时,一道木梯从天花板上滑了下来,一个男孩从木梯上爬了下来,看见李子因,心情激动,大声喊着:「叔叔,我爸爸、妈妈他们…,全部都被坏人杀死了…。」来人,却是木忠祥。李子因心情虽然悲痛万分,但突然看见木忠祥出现,还是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只要杀了童年的木忠祥,之后所有的一切就不会在发生,没有犯罪组织、没有爆炸案,当然,嘉馨也就不会死了…。」 李子因擦着自己的眼泪,并安抚木忠祥,说道:「别哭,那些坏人应该都走了。你躲在哪里,有看见是谁干的吗?」李子因拉着木忠祥,来书房深处的一张桌子旁坐下,邻近书桌旁边的书架上,有一柄古朴的鱼鳞匕首,据说是宋朝骨董。李子因一边偷偷地取下这柄匕首,一边听着木忠祥哭着述说他所听到的一切:「我那时躲在阁楼的密室玩,我父亲正在书房办公,突然听到一阵吵杂声,我父亲就大声斥责,骂道『姚龙俊,你无缘无故来到我家,擒拿我的家人,到底是什么缘故?』我听到姚叔叔的声音,回答说:『我接到命令,原本是要抓你到南京受审…!』我父亲说:『既然要抓我去南京,何故抓我家人?西安事变与他们一点关係也没有!』姚叔叔叹了口气,说道:『但是,我的上级给我的密令,却是让我假造你奋力抵抗的证据,然后,我屠戮你的家人…?』然后,我就听到一阵枪声…。」木忠祥此时已经十三四岁,口条清晰、记忆鲜明,应该不会记错。李子因一边听着,几次都暗暗举起手中匕首,却无奈下不了手…。 李子因深呼吸了几次,自己告诉自己绝不可缩手,犯了那妇人之仁的错误,今天杀了一个青年,可以拯救日后因火车爆炸而枉死的民眾,这是绝对值得的。但是,杨湖尘的尸体就躺在不远处,要在这个书房,杀死杨大哥最后的一脉香火木忠祥,李子因还是有点下不了手,便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之后再来替你的父母、兄弟收尸。」木忠祥虽然害怕满地的尸体,但是离开这个家后,天下之大,却不知何去何从…。抱着李子因的腰,木忠祥哭着说道:「从今天起,我就成为孤儿了,叔叔,你说,我到哪里能有立身之地?」此时,应该是绝佳的动手机会,但是,李子因却说甚么也下不了手,只能在心中痛骂自己无能…。李子因暗叹一口气,心中不断告诉自己,总有办法的,只要自己不放弃…。 车子上,李子因载着木忠祥,回到家中,安置好了木忠祥,李子因坐在客厅中发呆。纪晴倒了杯茶给李子因,说道:「小蛋头下午有回来找你,说蓝牧师已经来到西安了,问你要不要去见他?」李子因精神稍振,说道:「要…,当然要,有太多问题想请教他了。否则,我就快憋疯了!」纪晴问道:「怎么了?发生了甚么事吗?怎么瞧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李子因叹了口气,把赵嘉馨的死简单的说了一下,并说出了木忠祥是整个组织的创立者,自己则陷入杀或不杀木忠祥的两难。纪晴听到李子因心中竟有杀人的念头,心中一惊,说道:「他还只是个孩子,只要好好教导,将来未必不会改过向善!应该…,还不用採取这么极端的手段!」 李子因苦笑道:「没有这么简单…,唉。不过,刚刚我想杀木忠祥之时,无脸男子也没有出来阻止我,可见,它也知道我下不了手!看来,还是系统管理者了解我…。」说到系统,李子因想到被系统退出一事,问道:「昨天…,也就是12月26日中午时,我在厨房与你一起做菜,后来晕倒了,我晕了多久?之后呢?我做甚么?」纪晴惊讶道:「你都忘了?」李子因看着纪晴说道:「不是忘了,是根本没有这段记忆!」纪晴说道:「没有这段记忆?我记得当时…!」说到一半,纪晴却停住,半晌说不出话来,李子因担心的问道:「小晴,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纪晴说道:「只是昨天的事,原本我以为,可以很轻松地就想起,但…,我发现,我竟然也不太记得…。好像是,你晕倒没多久后,就醒了,然后就跟着小蛋头出去…!再后来,我就不记得了…。」 李子因讶异道:「你也忘了?难道说,是集体失忆?这不太可能啊!」纪晴知道李子因身上的手錶,神秘之处太多,也不想探究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想珍惜与李子因相处的每一分一秒,便拉着李子因的手,依偎在其怀里,说道:「如果,老天爷能够再给你一隻手錶,让我们能再相处十年,该是怎样的美好…。」李子因心中一酸,右手轻抚着纪晴的秀发,黯然道:「这种神祕的物品,得到一个,你我可以相识相爱,我觉得已经是万幸,第二个,我却是不敢奢求。」纪晴点点头,安详地躺在李子因怀中,似乎是睡了,但李子因的手臂,却被纪晴的泪水浸湿…。 没有丝毫睡意的李子因,脑中不断思考着这隻手錶的神祕之处,并想着纪晴刚刚所说的那一句话,那便是,可能有两隻手錶吗?李子因思索道:「手錶是老院长给我的,那么是不是代表,这个年代便有一隻手錶,否则老院长如何给我?老院长得到一隻手錶,我拿到手錶后穿越,穿越后遇到老院长,老院长又拿到手錶…,这是一个循环吗?还是一个…轮回。」李子因望着天花板,脑中尽是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按照小蛋头…老院长的说法,蓝牧师手上也有一支手錶,我如果去跟他要手錶,然后再次穿越…,会发生甚么事?是不是…。」李子因眼睛突然一亮,似乎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既可以不杀木忠祥,又可能可以拯救赵嘉馨等,因火车爆炸而死的人。不过,计画在脑中运转了一小片段,便无法推行了。因为,李子因想到,无脸男子可不会袖手旁观,任凭自己篡改歷史…。 李子因苦苦思索着,要如何躲过无脸男子这一关,他是系统管理者,或许没有思考、筹谋的能力,但其神出鬼没的身影,下一刻甚么时候会出现,没人说得准。更重要的是,这个无脸男子似乎与自己心意相通,自己想干甚么,他都似乎能预先知道!:「无脸男子我无法与之硬拚,但如果说他丝毫不犯错,好像也并非如此,毕竟,当初我洩漏天机,他也有督导不周之责。所以,我能否骗过他,但是,要怎么骗?」李子因的思绪快速运转,如同电脑搜寻资料一般…。「最好是骗无脸男子,人已死了,歷史依然照剧本演出,但是,在这个年代,该如何办到呢?」突然间,一道灵光在脑中闪现,李子因兴奋的呼吸急促,暗暗握紧拳头,心中想道:「这个办法,或许就是最佳的解决之道…!」 第95章 拜访蓝保罗 1936年12月28日上午十点三十六分,李子因与木忠祥来到西安同济医院筹备处,李忆良早就在一旁等待。安置好了木忠祥之后,李子因与李忆良一同走向蓝保罗牧师的办公室。走没有几步,李忆良就纳闷道:「奇怪,我好像觉得,这一段路,我们不是第一次走了…。但是,这可是你第一次拜访蓝牧师啊!?」,李子因还没回应李忆良的话,办公室内的蓝保罗,便抬头看见李子因,忙着站起身,用嫻熟的中文,与之握手寒暄道:「李局长,欢迎光临。听忆良说,你今天是来拜访我,是为了手錶的事?」蓝保罗招呼李子因坐下,而李忆良也因为还有其他事情,便先告退了。李子因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平时没有机会来拜访,今天第一次见面,就要麻烦蓝牧师,真是过意不去。」蓝保罗笑道:「没关係,没关係。其实,已经有人跟我说,你会在12月26日会来找我!」李子因心中一惊,12月26日正是自己被系统退出的日期啊,李子因昨夜已经盘算一整个晚上,终于想到了方法,也知道自己为何会被系统退出。但是,怎么会有人知道?到底是谁,这么神通广大…。 李子因还陷入震惊当中,蓝保罗便把一隻手錶装在盒子中,推到李子因面前,说道:「这隻手錶,你收下吧!」李子因吓了一跳,问道:「蓝牧师,你这是…?」李子因讶异,自己都还没开口,蓝保罗竟然就知道自己今天来的目的!蓝保罗笑道:「李局长,圣经中有一句话,叫做『万事互相效力』,你可有听过?」李子因小时候也是被李忆良逼着看过圣经,所以这句话当然听过,接口道:「万事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蓝保罗讚许的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基督徒认为,上帝已经巧妙的安排了一切,你或许一开始不知道祂的旨意是什么,但只要时间一久,你终究会明白,所有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有依有据的!」李子因好像有点明白了,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蓝保罗哈哈笑着,说道:「没错,用中国话来理解,的确如此。这支手錶我已经守护一辈子了,最终,也只是等你来使用它!」李子因拿起装在盒子中的手錶,上面的日期是1927年1月1日,除了日期不同外,外观与自己手上的手錶对照,可说是一模一样,或许唯一的差别,就是李子因手上戴的这支錶,经过岁月洗礼,已经显得老旧了。 李子因收下手錶后,感激地望向蓝保罗,并好奇的问道:「蓝牧师,你既然知道这支手錶的作用,难道你就没有兴趣,想亲自使用看看…。」蓝保罗再度哈哈大笑,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戴过呢?」蓝保罗这句话,回答的极是模糊,既没有承认戴过,但也没否认。李子因心中就当作蓝保罗曾经使用过手錶,于是想提出一些『手錶使用上』的问题,但又担心蓝保罗回答不出来,只好挑一个李子因认为比较无关紧要的问题,问道:「蓝牧师,为何我来到这个年代,看到的时空管理者,是穿西装的无脸男子。但李…我另一位朋友看到的,却是穿着日本军装?」蓝保罗说道:「你叫它为时空管理者,其实只是对一半,它不是个生命体,而是一个规则,一个你穿越时空后,必须遵守的规则…,简单来说,如果在斜坡上,一个球体必定会往下滚,这就是规则。歷史就是那颗球,至于发展趋势,就是斜坡的方向…。」李子因似懂非懂,说道:「所以,这个规则只有我自己能看到,它的装扮,则反映了我自己内心的恐惧与不安?」蓝保罗竖起一根大拇指,示意李子因的话完全正确。 李子因则又继续问道:「如果,我偏偏要抵抗这个引力,硬是要把球往上推,会怎样?」蓝保罗转身去倒了两杯咖啡,一杯递给李子因,然后回答道:「系统先是会混乱,最后会不平衡。但系统不平衡的后果会如何?没人知道。」李子因对蓝保罗的回答,信心大增,便又继续问道:「蓝牧师,我到今天为止,才比较清楚我来这里的目的,或许,就是阻止我那个年代的一桩火车爆炸案发生,但是我遇到的问题,如果要从源头解决,却又已经错过时间…。所以,我在构思一个计划,有没有可能,我利用您今天给我的这支手錶,在次穿越…。」蓝保罗一惊,说道:「这…,原则上可行,但是,过程会非常危险?」李子因不解,问道:「危险?」蓝保罗点头说道:「你从你那个年代,穿越来到1936年,我姑且称之为第一次穿越。第一次穿越几乎可以说几乎没有危险,那怕你在这个年代被杀或自杀,顶多退回原来的世界而已!最严重的就是被系统规则抹杀…,就是你说的无脸男子。如果被系统抹杀,那么你所有曾经存在过这个年代的痕跡,就会完全被抹除…。不过,那也没什么,顶多重新穿越,再来一次。但是,第二次穿越,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蓝保罗皱眉继续说道:「第二次穿越,一样有系统规则,一旦你在第二次穿越,被系统抹杀了,你的灵魂将回不到第一次穿越的身体之中…。相信你也见证过系统规则的能力,你想用普通的方法对抗它,几乎是不可能的…。」李子因听的冷汗直流,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灵魂回不到第一次穿越的身体,那又会如何?」蓝保罗语气沉重的说道:「轮回…,无限的轮回!更专业一点的说法,叫做『穿越回圈』。」说着,蓝保罗取出了一张纸,并拿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圈,说道:「假设,我们两个在这个时间点说话,你拿了这支编号二号的手錶,进行二次穿越。我们先假设,你失败了,那现在的这个你,就会彻底消失!但是,原本的手錶,也就是你手上戴的编号一号的手錶,还是会继续传承,另一个你也会继续成长,等到你拿到现在这支编号一号手錶,进行一次穿越,然后再遇到我…!」 李子因似乎听明白了甚么,双手颤抖地捧着咖啡喝了一口,故作优雅,但心中的恐惧,却让李子因说话时,声音忍不住颤抖,道:「蓝…牧师,有没有办法…,有没有办法得知,自己是否陷入『穿越回圈』?」蓝保罗轻叹了一声,说道:「这是个难题…,该怎么说呢?首先,每一次穿越,都会创造出一个平行世界,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当然不会有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记忆,所以,都会觉得自己是第一次经歷某些事物?但实际上呢,就像我刚刚画的那个圆圈圈,你或许经歷过许多次了,但你会完全不自知…!」蓝保罗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但是,还是有一些简单的方式,可以得知自己是否陷入『穿越回圈』!例如,你应该是穿越后,才会遇到无脸人,但如果你已经陷入『穿越回圈』,甚至有可能还没穿越前,就会觉得自己已经看过无脸人!」李子因心中一惊,手中咖啡差一点就掉在地上了,颤声问道:「蓝牧师,实际上,我是四月二日生日的当天,才收到手錶,但这之前,我就一直梦见无脸男子与火车爆炸,这样…算吗?」蓝保罗眉头深锁,点头说道:「这样说来,的确很有可能…。毕竟,以科学的角度来说,你有见过的事物,出现在梦中,比较合乎逻辑!当然,歷史上也不是没有『预言之梦』的前例,所以,我只能说,很难直接判断你是否陷入『穿越回圈』!」蓝保罗说完,看着李子因,那眼神似乎再问:「这么危险,你还要去吗?」 听到这里,李子因有些胆怯,怀疑自己是否还要继续执行『二次穿越』。毕竟,如果自己已经陷入穿越回圈当中,就很有可能,自己不知与纪晴要道别几次?赵嘉馨不知要在火车爆炸中死去几次?欧志扬不知要面临几次丧妻之痛?这个年代的乱世儿女,不知要面临几次的生离死别?但如果不执行『二次穿越』呢?火车爆炸中死亡的那些人,是否就任凭他们牺牲呢…?「唉!」叹了一口气,李子因在心中告诉自己:「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连牧师都不知道我是否已经陷入回圈,我自己是在怕甚么?就算陷入回圈,我也得救回嘉馨…!小晴在这个年代,我无法带她离开,这是我心中的遗憾。如果连我唯一有机会拯救的嘉馨,我都不愿尝试,我怎么面对黑仔?怎么面对我自己?」打定主意的李子因,精神稍振,对着蓝保罗说道:「蓝牧师,我觉得有些事我必须去完成,否则,我无法面对自己的下半辈子。所以,我决定要进行第二次穿越!但是,我如果把这支编号二号的手錶用掉,那我手上这支编号一号的手錶,到时候会如何传承到我的手中?」蓝保罗笑着问道:「你认为,这种手錶,全世界有几支?」李子因愣了一愣,回答道:「我猜,应该很稀有吧。」蓝保罗点点头,又继续问道:「没错,这个世界只有一支逆向的手錶。但是,在你眼前,有几支手錶?」李子因似有所思,回答道:「蓝牧师,你的意思是说,这手錶只有一支,但也可以说是无限多支!」 蓝保罗讚赏的拍手,说道:「正是,每个世界只有一支逆向手錶,但是,每穿越一次,就会创造出一个平行世界,而每一个平行世界,都有一支逆向手錶…。」李子因终于了解,这支手錶到时候如何回到自己手中,既然这个问题已经明瞭,李子因在心中暗暗发誓:「之前,有没有陷入回圈,我不知道。但这一次,我一定要成功!」李子因又向蓝保罗要了一些东西,例如安眠药之类的药品,蓝保罗嘱咐李忆量备妥。告别蓝保罗之后,李子因才驱车回到住处中。 第96章 二次穿越 从蓝保罗办公室回来之后,李子因便没有外出,一直在家中陪伴纪晴。这两天,如果不是有李忆良与小桃子回家,增添了一丝热闹气息,气氛都不知道会有多闷。毕竟,李子因与纪晴两人,对于即将到来的期限,虽然都依依不捨、心中难过,但谁也不愿表现给对方看见。1936年12月31日晚上十一点四十分,窗外开始下起细雨,李子因在心中叹道:「是系统来催促我离开了…!」说着,将二次穿越的手錶,调整至1936年12月26日,并戴上。随后吞下几颗安眠药,静静地躺在床上,纪晴则坐在一边,似乎在啜泣着,突然间,一道闪电犹如天外飞龙,降临到李子因住处外面,声音之大,着实吓了纪晴一大跳,而李子因,却已经昏昏沉沉,进入梦乡。 再度醒来时,李子因只听见纪晴在一旁喊着:「大口子,你怎么了,可别吓我!」李子因悠悠醒转,看着纪晴与李忆良都在一旁,开口问道:「我…,昏迷多久?」李忆良看着墙上时鐘,回答道:「大约十分鐘!」李子因点头,看着手錶,上面的日期果然是1936年12月26日中午十二点。李子因问着李忆良道:「小蛋头,蓝牧师已经到西安了吗?」这个称呼是李子因与李忆良讨论后,一致同意的结果,在李子因还没离开这个年代时,还是叫李忆良乳名,而李忆良也尊称李子因为『叔叔』,感念他小时候曾照顾过自己。李忆良点头说道:「昨天就到了,他人此时正在西安同济医院筹备处。」李子因起身说道:「好,带我去找他,有急事!」 李子因来到蓝保罗办公室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两人刚在各自的位置坐下,蓝保罗便把一支装在盒子中的手錶,推到李子因面前,说道:「有人跟我说,你会在12月26日来跟我要手錶…,所以,你收下吧!」对于蓝保罗这种未卜先知的举动,李子因早已见怪不怪,但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忍不住发问,道:「不知道是哪个神祕人,如此神通广大?」蓝保罗笑看着李子因,说道:「圣经上有一句话,你有没有听过…?」蓝保罗还没说出来,李子因便直觉式的抢先说道:「万事互相效力…!」蓝保罗先是愣了一下,才笑着说:「对我而言,这应该是我们俩第一次见面,但对你而言,似乎不是…?」李子因点点头,说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两天后…。」蓝保罗又是一怔,随后哈哈笑道:「我就是喜欢跟时间旅行者聊天,对话内容永远有惊喜…。」 蓝保罗突然注意到李子因手上,左右两隻手都戴上手錶,惊呼道:「你这是…二次穿越?」李子因点头说:「对!」蓝保罗惊疑不定的问道:「你来拿第三支手錶,该不会想…第三次穿越吧!」李子因摇头说:「没有,我拿第三支錶,是做将来传承之用。」蓝保罗吁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否则,第三次穿越会带来怎样的时空错置,没人知道。不过…!」蓝保罗语重心长地看着李子因,说道:「两天后的我,应该有跟你说过,第二次穿越的危险吧!」李子因点头说:「有,你说如果被系统抹杀,就会陷入『穿越回圈』当中…。」蓝保罗点头说道:「既然你知道,还肯来,代表你有非做不可的决心,我就不再多说甚么!其他还有甚么需要我协助的吗?」李子因说:「我的计画,需要用到一些药品,不知道…!?」李子因还没开口,蓝保罗便说道:「只要数量不多,你直接去找忆良即可。」 西安同济医院的库房中,李子因拿了自己需要的物品后,便将手錶交给李忆良,只见李忆良惊呼道:「这是蓝牧师的手錶…?」李子因点头说:「没错,但蓝牧师刚刚送我了。我现在要託付你一件事!就是替我保管手錶,到我二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再转交给我。」李忆良收下手錶后,恍然说道:「你说你的手錶是我给的,我还不信,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收下手錶后,李忆良似乎又想起甚么事,问道:「对了,你说我将来会抚养你长大,那么,你的名字是我起的?还是你原本就有这个名字?」李子因说道:「是你起的啊,你说,为了纪念一个叫大口子叔叔的人…。」李忆良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问题来了!我既然是育幼院院长,将来肯定抚养很多小孩,是吧?」李子因点头说是,李忆良继续说道:「那么多小孩,我怎么知道哪一个是你?毕竟,小孩子每一个长的都很像,很难用容貌来判断。万一,我弄错了,把张三或李四取名为李子因,该怎么办?」李子因眼眶泛泪,搂着李忆良的肩膀笑道:「这就要考验你的智慧了,相信我们俩个感情这么特殊,你一定不会认错的!」 离开了西安同济医院筹备处,李子因开始到处张罗,忙碌着自己的「拯救杨湖尘全家」的大计。这个计画的第一步,要先说服杨湖尘全家的配合,不过这一步比较容易,毕竟杨湖尘对李子因可说是信任有加。第二步,就是要应付姚龙俊。姚龙俊本身不是很难乎弄,但他手底下有个周显阳,却极难对付…。当初,这个周显阳有意图想投靠章汉毅,但是西安事变之后,章汉毅被困在南京,周显阳知道章汉毅必将失势,所以又急忙地往姚龙俊、张孝义那一方靠拢。只是,西安事变之时,姚龙俊要周显阳去执行的计画,周显阳不但没做,还将情报洩漏给章汉毅等人知道,这笔帐姚龙俊怎么跟周显阳算,李子因已经不得而知了。这个拯救计画最难的还不是周显阳,而是无脸男子…。它可是系统规则啊,既不会跟你讲情面,也不跟你讨论道理,什么好人坏人它一概不管,歷史上不该死的,它不允许你杀,不该活的,它不允许你救…。然而,李子因的计画要能成功,得通过周显阳与无脸男子这两关,这…有可能吗? 1936年12月27日下午四点五十分,李子因开车来到杨宅前院停车场,下车后没等多久,便有六辆车又陆续开了进来,下车的人,便是以姚龙俊为首的军情局特务。此时,姚龙俊身后站着的,除了曾宝城、杨晋新与周显阳外,还有一堆李子因叫不出名子的军情局士兵。而车子中,还有一个没下车,却令李子因头皮发麻的人物—无脸男子。 姚龙俊皱着眉头问着李子因道:「老弟,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李子因对着姚龙俊笑道:「姚大哥,自从上次在天津与你一同喝酒,我们兄弟俩就没再见面了,近来可好…。」姚龙俊想说些甚么,周显阳则小声的在姚龙俊耳旁提醒道:「老大,李局长诡计多端,小心他使拖延战术,放走杨湖尘全家…。」姚龙俊闻言后,下令道:「所有士兵,包围杨府,如果有人企图逃出杨府,开枪射杀。但是,没有我的命令,也不准攻进杨府…!」士兵得令,便开始将杨府围住。 姚龙俊则对着李子因叹道:「老弟,我真的很欣赏你的才华,本想让你为国效力…。可惜你不知道珍惜,还处处与中央政府为敌,不但私下与匪徒交易、合作,甚至还策划兵諫,着实让我心痛…。」李子因说道:「姚大哥,如果我说我这些举动也是为国为民,你相信吗?」姚龙俊满脸错愕道:「你…你们都已经绑架委员长了,如此大逆不道,还敢自称为国为民?」李子因点头说道:「绑架委员长是真,但委员长可有伤及一根寒毛?兵諫后,汉毅为了要负起全责,他不是也陪同委员长到南京,难道汉毅会不知道,这一去,或许永远无法回来…。再者,我们逼委员长同意的条件,是停止内战,一致抗日。难道,你就不曾想着抗日,夺回失土…。」姚龙俊深吸一口气,他当然知道李子因所言有理,只是…。 就在此时,杨府内传出一连串的枪声,李子因与姚龙俊两人互视一眼,同时往杨府内奔了进去。就在李子因、姚龙俊等四人进了杨府,周显阳则在府外好奇的四处张望,深怕中了李子因调虎离山的诡计,直到确定没有不寻常,才嘱咐士兵严密把守,自己也走入杨府中。 杨府大厅,躺了五六具尸体,都是中弹身亡的下人,曾宝城与杨晋新到处巡视,并向姚龙俊匯报说道:「老大,都死了。这…可不像是假的!」李子因心脏「卜,卜。」狂跳着,不安的看着四周。没过多久,杨晋新呼喊道:「老大,杨将军的老婆、孩子们,尸体都在这里了。」姚龙俊与李子因闻言,都跑到隔壁宴客厅里,果然看见女人、孩子,或躺或趴在桌上,全都没了气息…。曾宝城脸色略带惊慌地说道:「老大,呼吸与心跳全停了。不过,好像是中毒而亡,身上没有半点外伤…!」姚龙俊艰困的嚥了口唾沫,虽然他此行是来灭杨湖尘满门,但是还没动手,就看见杨府满门都死在自己面前,心中还是觉得诡异与惊恐。此时,又传来杨晋新的声音,说道:「老大,发现杨将军了,死在书房…!」李子因跟着姚龙俊一起来到书房,只见书房躺着几个俾女,全都是中弹而亡,而杨湖尘则躺在血泊当中,看来,也是死透了…。 第97章 姚龙俊的一臂之力 杨晋新在书房中来回检查,而李子因则对着杨湖尘的尸体进行了查看,发现呼吸与心跳也都停止了,叹了口气,神情黯然地说道:「杨大哥也死了,虽然全身找不到一处外伤,但确实没了呼吸与心跳…。」姚龙俊还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情绪之中,周显阳此时也衝进书房,惊讶的问道:「老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姚龙俊摇了摇头,问着李子因道:「老弟,你…可以给我个解释吗?」李子因冷笑道:「解释?你觉得,这是我搞出来的诡计?」姚龙俊疑问道:「难道不是?我们刚接到灭杀杨湖尘全家的密令,你就刚好出现在这里,又那么刚好杨将军全家遇害,岂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李子因惨然一笑,说道:「那你说,如果是我筹谋这一切,得到甚么?」姚龙俊为之语塞,半晌无话可说…。 就在此时,曾宝城从宴客厅外跑了进来,对着姚龙俊说道:「老大,宴客厅的酒菜中有毒,适才一隻狗儿进来偷吃菜餚,不过三分鐘,就已经死了…。」姚龙俊与李子因、周显阳等人闻言,又走到宴客厅观看,果然在死尸堆中,又多出一隻狗。姚龙俊皱眉道:「这是什么毒药,药效这么猛烈?」随后,姚龙俊看向李子因,说道:「相信这种惨绝人寰的事,不是老弟你能做出来的!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你觉得…发生了甚么事?」对于李子因的推论,姚龙俊似乎已经习惯、甚至依赖,这个时候,还是要问问李子因的意见。至于一旁的周显阳,暗暗觉得哪里有异,可是又说不上来。 李子因站起身来,说道:「姚大哥,你我两人,都算是十分熟悉杨大哥的家里状况,而躺在这里的尸体,如果以杨大哥的亲人、部下来看,却少了几个人?」姚龙俊「哦」的一声后,就没有接话,李子因继续说道:「首先,诺大的杨府中,没有侍卫兵,这点很奇怪。就连躺在地上的,不是杨大哥亲人,就是下人!那么侍卫跑哪去了?」李子因思考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杨大哥的老婆中,唯一少了小妾萧芸芸,但她的儿子木忠祥却躺在这里,这一点也令人费解。一个女人家,丈夫与孩子都在家中,她能去哪里?」 李子因顿了顿,又说道:「最后,理当陪在杨大哥左右的传令官王宇峰,也不见踪影,这也令人想不透!」姚龙俊只是思考着,并没有接话。倒是曾宝城,接口说道:「这么说,可能是王宇峰私通杨将军小妾,但又害怕被察觉,所以先在晚宴中下药,并且将所有侍卫调走。再毒杀杨将军全家,但随后有些下人发现情况有异,所以一不作二不休,王宇峰乾脆顺手料理了在场的下人!?」李子因点头说道:「极有可能是这样?」 一旁不发一语的周显阳,此时却摇摇头,说道:「不对…!」姚龙俊疑问道:「发现甚么了吗?」周显阳说道:「现场的确没有王宇峰与萧芸芸的尸体,但不代表这就是王宇峰干的。」周显阳走到书房的门口说道:「我的推测,当时,兇手应该是站在这里,射杀此时躺在客厅中的下人…!」说着,举起自己的右手,模拟成手枪开枪的姿势,姚龙俊一看,恍然大悟道:「对,所有死亡的下人,都是头部向大厅出口,脚朝书房,而且,都是背部中弹。」周显阳点头说道:「现场的确没有侍卫兵,但能调动侍卫兵的,除了王宇峰外,当然还包含杨湖尘自己…。」姚龙俊不解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周显阳继续道:「如果我是兇手,站在书房门口开枪,开完枪后走回书房,就此毒发身亡…!」姚龙俊似乎知道了周显阳的意思,惊呼道:「你的意思就是,这一切都是杨湖尘自己所为?」周显阳点头说:「没错,虽然我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但我肯定的是,这些下人都是杨湖尘自己杀的…!」说着,周显阳将杨湖尘的佩枪交给姚龙俊,说道:「老大,您可是用枪的行家,您且确认一下。」姚龙俊将手枪端详检查了一番,便皱着眉头说道:「老杨这么做,到底是为了甚么?如果说是要诈死掩人耳目,但毕竟全家死光了!难道是,不小心弄假成真…?、」 此时,一旁的李子因的冷汗慢慢流下,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就快到了。如果没记错,李子因记得木忠祥说过,他们家五点遭遇特务袭击,六点左右完成任务离开,虽然只停留一小时,对木忠祥而言,却是犹如一辈子之久。李子因不由自主地盯着手錶看着,好似即将发生甚么事,令李子因万分焦急?突然,李子因的手錶跳至六点零五分,无脸男子的身影便出现,开始巡视现场,好像在检查这些『该死之人』死透了没有?李子因冷汗如同黄豆般,从额头滚落,整颗心脏好似将要跳出身体…。李子因的异常状况,好像没有人发现,但姚龙俊却暗暗盯着李子因,觉得事有蹊蹺,但又不知李子因在搞什么鬼? 李子因的心情随着无脸男子的移动,七上八下。直到无脸男子走到书房,确认了杨湖尘之死,似乎很满意的又从书房走出,随后慢慢消失不见。李子因不安的神情似乎缓和了下来,突然间,却又如同见鬼一般,眼睛瞪得极大…。姚龙俊顺着李子因的眼神望去,只见地上那隻偷吃毒菜,本该死透的狗,后腿竟然微微抽动,彷彿有「復活」的跡象! 姚龙俊突然拔出配枪,对着那隻狗开了一枪。李子因大吃一惊,还搞不清楚发生了甚么事,姚龙俊竟又对着躺在地上的多具尸体,每个都补上一枪,看得在场所有人都不明所以,而李子因却是失声叫道:「姚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李子因双眼泛红,但随后又定睛一看,只见姚龙俊开枪的「对象」,除了那隻狗以外,其馀都是原本就中弹身亡的下人,至于中毒而亡的杨湖尘与其家人,姚龙俊却是一个也没碰。开了数枪之后,姚龙俊对着周显阳等三人说道:「既然目标已经死亡,我们这就收队吧!」周显阳却阻止道:「老大,这其中怪异之处颇多,我们…!」姚龙俊挥手打断周显阳的话,说道:「我也知道怪异之处颇多,但是我只问你一句话,目标是不是已经死光?」周显阳似乎语塞,只能点点头,姚龙俊继续说道:「那不就好了,我刚刚也开了好几枪,杨府上下的人,全部已经死绝,让弟兄们收队,回去覆命。」周显阳无奈地答应,没过多久,姚龙俊的人马开始收拢,并离开杨府。 姚龙俊对着还没回过神的李子因说道:「老弟,有空吗?可否与你一叙?」李子因点点头,两人便走出杨府,来到外面林子中的一座凉亭,两人才刚在凉亭坐下,杨府内就开始出现火光。姚龙俊先是开口问道:「老弟,可否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子因思考了几秒,然后说道:「你想知道甚么?」姚龙俊说道:「杨府里的人,真的都死光了吗?」李子因淡然道:「中弹的人,自然都是死透了,但中毒的人,只是假死…!」姚龙俊纳闷道:「假死?怎么可能?刚刚我可是亲眼看见,这些人都没了呼吸与心跳,就连那隻狗…!」 李子因点头道:「我对杨大哥与他的家人下了一种麻醉药,这种药会让人昏迷并失去意识,更重要的是,这种药能让人呼吸与心跳暂停!」姚龙俊震惊不已,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药品?姚龙俊又问道:「那些下人呢?死了这么多人,这可不像你的作风!」李子因说道:「其实,我刚进杨府,看到满地下人的尸体,我也吓了一大跳。早上,我有先来找过杨大哥,告诉他或许杨府有难,要他配合我,而他在听了我的解释之后,也马上同意了!但我的计画,只是要他在家人的饭菜里下药,然后支开王宇峰与萧芸芸,我才说出那一套编好的故事…!」 姚龙俊冷笑道:「这个老杨,自作聪明,以为既然要演戏,乾脆就演大一点,亲手干掉几个下人,以为这样比较逼真,却没想到差一点让周显阳识破…。」李子因点头说道:「姚大哥,或许,你刚刚已经看出端倪,所以,我得跟您道谢,如果不是你,我的计划或许就被周显阳识破了,只是,你为何又要帮我?」姚龙俊叹息道:「我被委员长拔掉局长职位,老实说,心中虽不敢有怨恨,但毕竟遗憾。只是,张孝义担任局长,若是一心为国,我必然也尽全力帮助他,但他竟然为报私仇,下令要我们灭了杨家满门!往杨府的路上,我也不断自问,杨湖尘毕竟曾经与我兄弟相称,难道我真能下手?因此,适才虽然觉得事有蹊蹺,但我也不想继续追查下去,就让周显阳他们,觉得人都死光了,回去向张孝义覆命吧!」李子因疑问道:「大哥,听你的语气,你似乎不想回去?」姚龙俊叹了口气,说道:「可以想见,我如果继续在张孝义的手下办事,定然还要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既然如此,回去又有何用?只是我放不下那些相处多年的弟兄,与对我关爱有加的委员长。」此时已经是晚上将近七点,林子里黑灯瞎火,姚龙俊根本没发现,李子因冷汗直流,脸色开始渐渐苍白…。 第98章 透露真相 姚龙俊没有发现李子因越来越虚弱,说道:「现在,我只剩最后一个问题,要问老弟你…?」李子因说道:「问吧,我必尽量回答你。」姚龙俊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来杀杨湖尘一家老小?」李子因先是愣了一下,跟上次皇姑屯火车爆炸事件一样,李子因根本没准备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这一次,李子因不想在乎弄姚龙俊了,于是说道:「姚大哥,这次我不在瞒你了,我…,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姚龙俊的脑中犹如炸弹爆炸般,耳中嗡嗡作响,隔了不知多久才说道:「所以,这个年代会发生甚么大事,你都是知道的?」李子因点头说:「对,但只对八成…。皇姑屯事件后,我为了提醒自己这个年代会发生的大事,所以我在记事本上,写着大事纪!恰巧被你看到,也因为如此,歷史悄悄发生了一些些变化,但却足以影响后世。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我不得不策画一些行动…!」说到这里,李子因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姚龙俊大骇,急忙道:「老弟,你怎么了?要不,我带你回杨府…。」但姚龙俊一抬头,却见杨府大火已经越烧越烈。 李子因笑道:「别担心,姚大哥。杨府的火,是我让王宇峰放的,为的是掩人耳目,而杨大哥他们,早就被搬离现场了!而我,已经服下毒药…。」姚龙俊震惊道:「老弟,你这是…!」李子因虚弱的说道:「姚大哥,我不属于这个年代,所以死了,只是回到我的那个年代,并不是真死,你别担心了…。」姚龙俊点点头,随后又问:「所以,你在预言书上说的,国共内战,国民党败退台湾,是真的了?」李子因说道:「姚大哥,如果每个人都如同你一般,一心为党为国,则没有甚么事办不了的,可惜…!」姚龙俊知道李子因的意思,颓然坐倒在椅子上,眼角竟掛了几滴清澈的泪水…。李子因说道:「姚大哥…,小弟最后求你一件事…!」姚龙俊擦着眼泪,哽咽道:「你说…!」李子因道:「帮我…,保守…杨大哥全家…未死的秘密!」姚龙俊叹了口气道:「你放心,这个秘密,我会带道棺材里。」李子因眼角馀光,只见无脸男子缓缓走近,李子因无力动弹,只求药效快点发作,否则,死在二次穿越,就会陷入永无止尽的穿越回圈…。 无脸男子只是系统,并没有思考逻辑与情感。刚刚杨湖尘全家之死,它不会觉得杨家死的蹊蹺。如今发现李子因改变歷史,它也没有被欺骗后的羞辱感,只是如同程式设定好的一般,开始执行抹杀而已…。 看见无脸男子的到来,李子因挣扎着身体想往后移动,却整个人跌在坐在凉亭地上,姚龙俊不知李子因看见了甚么,只以为李子因服毒后的垂死挣扎,叹息道:「老弟,你我相交一场,恕老哥我不忍看你身亡,我便先走一步了。」姚龙俊走出凉亭,没多久,李子因耳中听到一声枪响,正想挣扎起身一探究竟,无脸男子手中的刀子却划了过来,朝着李子因脖子抹过…。 李子因醒来,如同溺水者,许久吸不到空气般,大口大口喘着气。一旁的纪情急忙道:「大口子,你怎么了…?」李子因拉着纪晴的手,说道:「小晴,还记得我说的那个无脸男吗?他,正在追杀我?」李子因说话时,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三楼卧室的窗口,爬了进来,正是无脸男子的身影…。李子因起身想逃,却想到自己既然回到第一次穿越的原点,那么应该是已经完成拯救杨湖尘全家的任务…。如果,自己在一次穿越中被无脸男子抹杀,那么,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所有一切,包含足跡、记忆…将会消失不见,如果是这样…。 想透了这一点,李子因起身后没有逃,只是紧紧拥住纪晴,流着泪说道:「小晴,我就要离开了,原谅我…没能陪伴你一辈子…!」纪晴哭着摇头说道:「这是我自己愿意的,大口子,别说这种话…。」此时,无脸男子一刀插入李子因的后背,李子因口吐鲜血,身体不停颤抖,纪晴看不见无脸男子,却看得见李子因的异常,大声哭喊着:「大口子,你怎么了…?」李子因咳出一大口血后,笑道:「无脸男子在我背后刺了一刀,我在想,如果我死在它的手下,那么我在这个年代所有的一切痕跡,终将被抹除乾净,包含你对我的回忆…,这样说来,你会不会…好过一点?忘了我,从新过生活…。」纪晴的眼泪如同泉水狂涌,摇着头说道:「我不要忘记你…,大口子…,拜託你坚持下去,你人离开了,别把我仅剩的美好回忆也带走…,求求你…,我需要这段回忆,陪我过下半辈子…。」李子因想说些甚么,却感觉后背又被捕上一刀,一口血喷得老远,双手却无力再拥抱纪晴,只能把头靠在纪晴肩膀上,慢慢闭上双眼,耳中听着纪晴的哭声,虽然万般不捨,却也无可奈何。因为自己的身体,好似已经化成一阵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再次从睡梦中惊醒,李子因看向四周,正是自己熟悉的房间,只是,一道浓烈的空虚感袭击李子因的心头,突然鼻头一酸,眼泪流了出来…。之前穿越后回到这间房间,虽然说与纪晴相处的时间一天天减少,却也还有机会再见面,但如今,再也看不到纪晴、李忆良等人,让李子因如何能释怀…。 2001年5月1日上午十点零一分,李子因再度从床上起身,哭肿的双眼呆呆地望上天花板,突然手机传来一阵语音讯息,李子因打开来听,竟是赵嘉馨的声音,说道:「子因哥,我与黑仔已经出发要去度蜜月了,你放心,我会让黑仔买一大堆伴手礼回去慰劳你,别太想念我们喔…!」简短的讯息,却让李子因露出难得的笑容,至少,他在这个年代最爱的妹妹赵嘉馨还活着,而且已经与欧志扬结为连理。「木忠祥与那些恐怖分子呢…?」李子因打开新闻频道,却没再看见火车爆炸、恐怖分子等新闻…。李子因转到其中一台,看见一群记者围着一位西装笔挺的长者,而那位长者,竟然便是木忠祥。记者问道:「请问木董,有传闻说贵公司太电集团即将回台湾投资,不知是属实?」木忠祥点头说:「目前还在评估中,不过可能性极大,我们预计…!」电视中的木忠祥滔滔不绝地描述未来愿景,李子因却觉得震惊,这个木忠祥,竟然成了跨国集团的大老闆!电视中,另一名记者问道:「木董,如果贵公司回来台湾发展,会比较属意哪一位人才来台主持分公司?」木忠祥笑道:「这个要经过董事会决定,但我个人比较属意范文雄总经理来台主持,有他在,我想我们董事会应该没意见的…!」 就在李子因讶异于这个世界的改变,突然间,李子因的手机响了,李子因心想:「黑仔不是与嘉馨去度蜜月吗?怎么会打电话给我?」李子因拿起手机一看来电号码,原来不是欧志扬,而是宋雪凝。李子因接起手机,电话那头说道:「子因,休了一整个月的假,日子应该过得挺舒服吧?嘻嘻…。」说着,宋雪凝逕自笑了起来。李子因想起了这个平行世界的记忆,说道:「放假太久,快要忘记怎么帮病人急救了…。」宋雪凝笑道:「主任就是怕你放假放太久,忘了要回来上班,所以叫我打电话提醒你,明天可要记得回来上班喔!」李子因答应明天一定准时上班,并向宋雪凝道谢,这才掛掉电话。 躺回床上,李子因想起纪晴,不禁眼眶又泛红,想道:「最后一刻,我应该是被无脸男子抹杀的吧!唉,小晴如果不记得我,那她应该会过得很快乐吧!」就这样想着,不知不觉,李子因又是泪流满面。 2001年5月2日上午九点十三分,李子因正在护理站看着病人的资料,身后三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小护士,正在嘰嘰喳喳聊天、吃东西,一副快乐模样。梁旭峰走进护理站后,疑问道:「你们在吃甚么?」三个小护士笑着回答道:「这是一个阿婆刚刚送的凤梨酥,说是感谢我们照顾她孙子。梁医师你要吃吗?」梁旭峰摇头道:「天啊,你们在吃凤梨酥?」听到凤梨酥三个字,在场所有医护人员无不惊骇地看向护理站。梁旭峰向三个小护士说道:「在急诊室吃凤梨,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那就是…今天会生意兴旺,旺到不可思议。」李子因抬起头看向护理站的梁旭峰与三个小护士,倒不是他担心吃凤梨酥真的会导致生意兴隆,而是,这段对话很熟悉,似乎下一刻就会发生什么大事?梁旭峰的话都快把小护士吓哭了。另一个比较大胆的小护士辩解道:「这都是迷信吧,如果吃凤梨就一定生意兴旺的话,那世界上哪还有不赚钱的生意人?」梁旭峰则怪腔怪调地说道:「怪就怪在这里,别的行业不一定准,但医院,却是准的令人想哭。」 话刚说完,负责检伤分类的简素华护士,接了一通电话后,语气惊慌地喊道:「大量伤患,所有人员注意,大量伤患…。」话刚说完,一名吃了凤梨酥的小护士已经「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第99章 抢救伤患如同战争 李子因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个平行世界不是已经没有恐怖份子了吗?木忠祥与范文雄都「从良」当上跨国企业的董事长与总经理了,难道还有其他人来主导汽车爆炸?李子因来到简素华身前,急问道:「素华学姊,怎么回事?」简素华回答道:「国道上连环车祸,其中一辆是大客车,更严重的是,车子起火燃烧了,而车上载满了乘客…。」李子因听完,心中暗吁一口气,暗道:「还好,不是恐怖份子炸车…。」 然而,护理长陈静芝却有点坐立难安,来到李子因身前说道:「李医师,情况有点不妙…。」李子因疑问道:「怎么了吗?」陈静芝脸上佈满忧虑,说道:「主任与几位资深的医师都不在,有的参加医学会,有的临时有急事,就连宋雪凝医师,也在刀房忙着…。目前咱们急诊室,最资深的,就是你了…!」李子因向陈静芝淡淡一笑,点头说道:「没问题的,我处理。」李子因在民国初年待那么久,开刀技术或许没有进步,但是担任卫生连长许久,战争导致的大量伤患,看得却比谁还多,或许连罗明诚主任也没有李子因的这种经验。 李子因开始指挥现场所有人员,包含护理师、技师、急诊np…,就连那三个学校刚毕业的小护士,也被李子因分配到任务。李子因喘了口气,大声说道:「还有五分鐘,大量伤患的第一批,就会来了。各位平常的训练与学习都很扎实,所以不用紧张,就按照我们刚刚分配的工作,每个人只要把手上的事做好,就不会有太大问题的!加油了,各位同事!」 时间一到,伤患开始涌入急诊,一开始还是如李子因预期的手忙脚乱,但是经过一阵子的磨合,急诊室团队开始步入正轨,几个轻伤的伤患交给资歷浅的学弟妹,重症患者则由李子因自己出手,终于慢慢消化了这一批连环车祸的伤患。 此时,急诊室门口推进的病床上,躺着一位穿着西装的病人,旁边则跟着一位年轻人,一样衣着光鲜,但神色紧张的跟着病床进到急诊室,李子因一看,心中暗道:「这…,不就是木忠祥与范文雄吗?」。此时,随车的救护技术人员,向李子因交接病人病情,说道:「病人木忠祥,性别男,七十八岁,意识清醒,左大腿处因尖锐物刺穿动脉,导致大量出血,已经先用止血带紧急处置!如果没有问题,请医师在这里签名。」李子因签完名后,便将木忠祥推到定位,并开始处置,范文雄则在一旁紧张的问道:「医师,我爷爷的伤势,还好吗?」李子因说道:「幸亏送来的即时,经过处置后,只要注意伤口别感染,就不会有甚么大事!」一旁的木忠祥,意识十分清楚,听到李子因如此说后,便说道:「医师,谢谢你了。」李子因回礼道:「这是我的工作,没甚么好谢的!」木忠祥又对着李子因说道:「医师,我觉得…,你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李子因心头一紧,寻思道:「木忠祥记得我?那代表…?」但随后,木忠祥又摇摇头,自嘲着笑道:「应该是我记错了,不过,真的很感谢医师您!」 上午十一点二十三分,宋雪凝从开刀房回到急诊室,只见急诊室的佔床率竟然爆满,甚至有好几张病床没地方塞,已经推到走廊暂置了,但竟然丝毫没有忙乱的感觉!宋雪凝好奇的来到护理长室,指着这一切问道:「阿长,有大量伤患吗?」陈静芝心有馀悸的说道:「可不是吗?国道发生连环车祸…!」陈静芝将大量伤患的原因说给宋雪凝听,宋雪凝随即又疑问道:「但是,主任与几个主治医师不是去北部开研讨会?刚刚是谁指挥?」宋雪凝充满疑问,甚至,在她心中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那就是:「就算是罗明诚主任回来指挥,恐怕也达不到这种水平!」陈静芝嘴巴一努,宋雪凝的眼神随着陈静芝的目光移动,看见正在护理站打病歷的李子因,宋雪凝惊讶的合不拢嘴,不可置信的说道:「是…李子因医师,可能吗?他不是因为被华电集团千金投诉,最后被主任强迫停职一个月,华电集团的千金才肯罢休?」陈静芝也满是疑问,小声道:「我也觉得纳闷,只是一个月不见,李医师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你不知道,刚刚李医师指挥人员的时候,我彷彿有种…,人在战场,涌入大量伤兵的错觉!」 回到护理站,宋雪凝在李子因身边坐下,笑着说道:「李医师,听啊长说,你刚刚指挥人员,处理大量伤患时,经验好像很老到。我就不懂了,你这是去哪边学的?」李子因淡淡的说道:「在家看电影啊!战争片,尤其主角是医护兵或战地医师的那种,看久了,也就上手了!」宋雪凝知道李子因说的应该不尽不实,但又没有毛病可挑,只好转移话题说道:「如果看战争片有用,那我应该去请教我姨婆,她老人家也是经歷过战争的,可惜,她年纪很大,已经有老人失智症了!」李子因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你姨婆也是医师吗?」宋雪凝摇摇头说道:「我的姨婆,在抗战期间只是个战地护士,不过她会开刀与缝合,技术炉火纯青,据说一开始,也是用猪肉开始练习的。」李子因全身如同被电流袭击,正在打字的手,如同被定格般,竟无法移动,不知过了多久,李子因才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开口问道:「你…你是说,你的姨婆…?」嚅囁了半晌,李子因竟然连一句话也问不出来。宋雪凝笑道:「说到战争,你就兴奋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真是的。」李子因又问道:「可以请问一下,你的姨婆,叫甚么名子吗?」宋雪凝一脸尷尬道:「我…不知道我姨婆叫甚么!只知道她姓纪,因为,我奶奶叫纪云!」 听到纪云这个名子,李子因心中激动万分,眼泪在眼眶中打滚。宋雪凝看着李子因如此奇怪的反应,担心的问道:「李医师,你…还好吗?」李子因尷尬地低下头,擦了一下泪水,撒谎道:「没事,只是突然想到,如果我也有爷爷奶奶,该多好…。你的爷爷奶奶还在吗?」宋雪凝歉然道:「抱歉,说了一些让你难过的话题…。我爷爷奶奶都已经去世了,现在只剩一个姨婆,住在老人安养院…!」李子因哽咽道:「你姨婆…还有其他家人吗?例如先生或孩子之类的?」宋雪凝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头说道:「应该没有,印象中,我姨婆都是自己一个,除了我们家,没有其他家人了。」李子因突然抓住宋雪凝的双手,态度诚恳地问道:「宋医师,我能…请你带我去看你姨婆吗?」宋雪凝突然被李子因握住双手,表情有点羞怯,愣了几秒后,才点头说道:「带你去当然没问题…!」李子因高兴道:「那我们等等下班就过去。」宋雪凝笑道:「没有那么猴急啦!要过去之前要先预约,而且,安养院是有探病时间的,不是你说想去就去!」李子因问道:「那甚么时候去比较方便?」宋雪凝拿出班表,指着三天后道:「就这天了,我们俩个刚好都没班。」 接下来的三天,李子因在医院工作好像很认真,但做了甚么事自己却都浑浑噩噩。就连木忠祥出院前,亲自到罗明诚办公室,讚扬李子因,承诺要捐款几千万给医院,李子因都记不清楚了。因为,李子因的脑袋中只有一件事,就是三天后,就要去看纪晴了。 出发的当天早上,宋雪凝开车,载着李子因,经歷了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来到一间位于海岸边的安养院。宋雪凝带着李子因走进安养院,先在会客室办理手续,然后才进到安养院内部。一路上,李子因心情激动自是不必说,心中也暗讚这间安养院的环境不错,宋家安排纪晴住在这样的地方,也算是善待她了。来到一处海岸边,宋雪凝指着一位坐着轮椅,眺望海边的老奶奶道:「那位就是我姨婆了!」说着,就自己先跑了过去,并大声喊道:「姨婆.姨婆,小凝来看您了!」李子因举步维艰的跟了过去,泪水已经不自觉的开始滑落…。只见那位老奶奶回头,虽然满头白发,皱纹散佈在脸上,但笑容慈祥,感觉无比亲切。来到老奶奶的身边,宋雪凝蹲在轮椅前,对着老奶奶嘘寒问暖,而李子因只是在一旁流着泪,却不知该说甚么。宋雪凝来到李子因身边,问道:「你怎么…哭的这么伤心?」李子因说道:「抱歉,让你见笑了。我没事,只是想到我的祖母…。」宋雪凝点点头,说道:「你先陪一下我姨婆,我去找院方的人,问一问姨婆的病情!」 宋雪凝走后,李子因蹲下身子,看着老婆婆的手环上,病人姓名写的是「纪晴」,两行眼泪再度滑落,情不自禁的拉着纪晴苍老的手,说道:「小晴,我…我是大口子,你…你还记得我吗?」纪晴脸上依然掛着和蔼的笑容,说道:「孩子,你怎么哭了,受什么委屈跟婆婆说,乖乖不哭喔!」李子因的眼泪如同溃堤的洪水,滴湿了自己胸口前的衣衫。离开纪晴前,李子因想的都是纪晴能忘记自己,从新过生活,所以才会选择在无脸男子追杀时,不躲不闪。但如今,纪晴真的忘记自己了,李子因却感觉到无尽的失望与悲痛…。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我可以重新选择,那么…我还是会选择…,让小晴忘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