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平之战开始》 长平之战 第144章 嬴摎率军入山中 茂密的树林中,赵韦所带的三万大军已经潜伏了一整日,好在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将夏日的暑气挡去了大半。 即便如此,赵韦心中依旧有些烦闷,就连晚饭都没怎么用。这其中既有对远在中军赵括的身体的担心,也更有对与面前这场战斗的担忧。 按照赵括的指令,若是明日午时之前未能蹲守到增援东面战场的秦军,自己和麾下数万大军就当即行撤退。而这也就意味着此次“围点打援”作战的失败。 一旦此次的行动失败,秦军势必进行一番调整,再想要找到这样的机会,几乎不可能了。换句话说,赵军将彻底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这是包括赵括在内的赵军将士们所万万不想接受的。 可如今规定的时间已经过半,别说增援的秦军了,就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抬起头看了看已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又往自己的右侧远处望去——七峰山隘口里,不时的几只飞鸟掠起,攻打秦军的裨将所率的一万大军已经赶到,正忙着整顿士卒。 或许,留在堡垒外,将那数千秦军彻底吃掉,才是最佳的选择。 赵韦有些懊悔,若是自己前去,一定能够拿下秦军营寨的,如此一来,即便此次伏击没能成功,八千秦军的损失也足够告慰昨日大军的损伤了...... 倒不是赵韦不信任赵括的安排,实是赵括自己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也不会下令赵韦若是明日午时秦军不至就要撤离的命令了。 只是,这世上就从未有过后悔药。 正想着,一匹探马悄无声息地进入林中,很快来到了赵韦的身边。 “将军。”探马压低了声音,小声而坚定地汇报道:“五里之外,发现秦军踪迹,恐怕不过半个时辰,便要路经此地。” “哦?!”赵韦心中一激,果然还是被我上将军给算定了。 当即起身,拍醒一旁的将领们,说道:“速速备战,秦军很快就到!” “是!”悠悠转醒的众将闻听赵韦的话语,立时就兴奋了起来,答应一声之后,随即提着刀,往各自防御区域而去。 那里滚木、干草、火油早已备齐,挨个小心唤醒着已经熟睡着的士卒们,整装代发之间,原本寂静的山林瞬间变得有些躁动,但很快又在各自校尉曲长的压制下平复了下去。好在,山中鸟兽早已被大军抓尽,便是他们想为秦军报信也无法办到。 “传令七峰山备战!”赵韦继续向一旁的传令兵下令道。 七峰山,名曰七峰,实际乃是“奇峰”的谐音,又或许是山峰之上更有数个鼓包,便被当地之人称之曰:七峰。 其峰也高,其路也陡。中有山谷相通,宛如刀劈斧凿一般,左右皆为其峰,近乎垂直的角度使得两侧几乎无法攀爬。出谷只有一个通道,道口却也不算宽广,并排四辆马车便已经是它的极限,便是再多一人都过不了。 可偏偏,这山谷,却是秦军南下的必经之路。 人数无需太多,只要数千人,往那出口一堵,便是有千军万马也难以轻出。因此,赵韦将这段较为容易的防御交给了匆匆赶回的裨将,毕竟长途奔波之后,战力势必有所损失。 而在七峰口的前端,山势突然减缓,虽然依旧延绵不绝,却无陡峭之势,而赵韦所带的三万赵军精锐便是藏于着延绵起伏的山脉之中。 很快的,这边赵军士卒们刚刚从梦想中缓过了神,而秦军的前锋也已经抵达不足一里出,微微的风声中甚至已经隐隐有了秦军铿锵的马蹄声。 于是,山里越发地安静了,就连那蛙叫、蝉鸣也通通消逝了踪迹。 若是嬴摎再细心一些,或许就能察觉出山路中的异常,毕竟蛙鸣蝉叫集体消失的唯一可能便是埋伏的存在。 很可惜,嬴摎并没有察觉到。 不仅因为哒哒的马蹄声将他的耳朵填满,更因为复仇的烈焰已经将他的脑海填满——尽快赶往现场,击败敢于来犯之赵军是此时的嬴摎心中唯一的想法。 “全军加速!快速通过谷道!”嬴摎一边催动着胯下战马,一边对大军下令道。 虽然嬴摎心中焦急不必,恨不能立即飞到东面战场,但将军基本的素养却也没有丢掉,面对不利于自己的谷道,至少还是知道要加速通过。 可是,这也更暴露了嬴摎心中对于赵军的轻视——明知谷道之中容易中伏,却一没有提前派出斥候探查,二不肯改道而行,只是按照兵书所载命令全军加速谷道。殊不知,前方七峰山的路口一堵,再快的速度也冲不过去。 甚至,因为过快的行军速度,不可避免的,秦军的队列变得密集了起来,而后军也更快地进入到了赵军的伏击圈中。 若是赵括在此,定要趁机将那“纸上谈兵”的名头冠到那嬴摎的头上。 当然,事实上来说,嬴摎下令加速通过的命令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错漏,毕竟早一刻离开谷道也就早一分脱离危险。退一万步讲,即便嬴摎不下此令,其麾下所属一万五千骑,难道就能逃离掉这场悲剧吗? 显然并不能。从嬴摎匆忙带兵而出的那刻开始,便已经注定了悲剧的发生。 谷道很长,延绵欺负足有一里多长,蜿蜒曲折之间,却是足够将嬴摎所部漫长的行军队列给全部装入。 一马当先的嬴摎,眼看着前方不远处高耸的山峰,心中突然有些悸动,如此险峻的地势,若是赵军在前方堵上一堵,那...... 嬴摎简直不敢多想,摇摇头将那份惶恐深埋心底,自我安慰道:拐过前面那道弯就出去了,没事的,赵军远在东面战场,哪里会到这北路来,而且,此处距离大营不过两个多时辰的路程,若是...... 正在自我安慰着的嬴摎,很快已经转过了那道最后的弯路。 不知何时,头顶的乌云已经被悄悄地拨弄开,冷白的月光瞬间洒满大地...... /90/90029/19742228.html 长平之战 第143章 援自北出赵军伏 要打,可又不能太过,把点直接给破了,那自然更是不行的。未尽全力,还不能让被攻者看出破绽来,这才是最难的地方。 这也是赵括不将此战交给赵韦的缘故。就以赵韦的本事,若是不破秦寨,那才怪了。秦军将领势必起疑。 因此赵括选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裨将前去攻打这个壁垒。 依然是因为如此,赵军裨将的临阵分兵,不是自己自信心的爆棚的错误决断,而是赵括反复的交代——此战目标不在攻破秦军营寨,而在于将秦军打疼,以使秦将迅速向他的上级求援。 “点”已经围了,援也已经求了。 接下来便是要“打援”了,而这其中关键便是z 长平之战 第142章 忆淮海围点打援 羞恼的是自己所率八千多锐卒,竟然被赵军一击之下,损失近半,营寨之中只剩下五千左右战兵。这无疑是一场大败。 庆幸的是赵军的一招分兵之举,让自己成功地守住了营寨,也避免了自家大军全军覆没的后果。能够在上万赵军精锐的突袭之下,保存下主力大军,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至于那一丝丝的怪异,秦军裨将却是遍思整场战斗过程,却怎么也寻不到着丝怪异的由来。 随着热辣的太阳逐渐偏西,秦赵双方逐渐偃旗息鼓。秦军占有营寨,已赵军如今一万多兵力,想要破之,却也困难,而赵军呢,却好似也不准备与那秦军决一死战一般,静静地与秦军对峙着。 没错,对峙着。 这就很令秦军裨将紧张了,你这不攻不退的是要做什么?有什么阴谋吗?又或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准备挑灯夜战? 当即,秦军营寨中由继续地忙碌了起来,拒马、滚木、礌石等等物件从后营之中搬了出来,寨墙之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唯恐再被赵军钻了空子。 然而,此时的赵军精锐们,实则已经悄悄撤离了战场之中。 除了给堡垒中补充了又一日的粮秣和五百兵卒外,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大营立在堡垒的一侧,无声地威慑着秦军。 没错,赵军撤了!撤得很果断,很迅速,也很隐秘! 这当然跟秦军被偷袭打怕了不敢探查有些关系。而之所以赵军撤得如此果断和迅速,原因只有一个——他们还有任务! “奔袭百里,建筑工事,阻敌增援。” 这是裨将昨夜从赵韦手中硬生生抢下的任务。 今夜子时之前,他和他麾下的一万精锐,必须出现在北面一座叫七峰山的隘口,挡住秦军北上南下的去路。 在赵韦将军麾下三万主力完成对南下秦军的围歼之前,不许放一兵一卒进入战场。 是的。赵括真正的落子不是打秦军一个出其不意,那样做无非只是耗费秦军几千战力罢了,对于拥兵数十万的秦军而言,根本连个像样的感冒都算不上。 赵括想要的是秦军真正的伤筋动骨,要狠狠缓上好几日,重新对战局进行评估与布置的那种伤害。因为这样的机会,以白起之能,是不可能再给自己第二次的。 敌强我弱,却还想要大大削弱敌军的战力。淮海战役,如同一道闪电在赵括的脑海之中闪过。 那年的淮海战场,一样的敌强我弱。 从兵力看,华野、中野两个野战军加上配属的山东等地军区,解放大军总人数不过六十万,而国军方面则是包括整编第74师,第10军、18军等在抗战中立下赫赫功勋的王牌部队,七个兵团,共计八十万人。 从武器装备看,粟总的华野算是富裕的了,但也不过就是比兄弟部队们多了几挺机枪,几门口径并不算大的火炮而已,至于另一只主力——中原野战军,因为千里挺进大别山的缘故,原本还算不错的装备(挺进前中野是最肥的,没有之一)被迫丢弃,人员更是缩水了一半多。眼前的中野,那几乎是跟叫花子也没多大区别,甚至不少战士手中的枪弹不足五发。 反观国军呢,上有空军掩护,下有大炮轰鸣,中还有坦克开路,几个主力部队,更是全副的美械装备,仅仅整编74师一个师的火炮就几乎与华野整整一个野战军的火炮数量相当了。 怎么看都是一场实力极其不对称的战役,就连委座也放下豪言道:“优势在我!” 可就是在这样“优势在敌”的情况下,粟总硬生生地一点点将那八十万国军给吃下,吃得干干净净。 当然,这不得不提到淮海地区五省人民的支持。 但,单单从战术角度去看,粟总的每次战役都堪称艺术,而若是稍稍归结一番,却是能发现其中大致的规律——在局部集中绝对的优势兵力,对敌军一部形成围歼。 这个战法之中,一是自身的行动要秘密而迅速,能够随时出现在敌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而比之更难的,还是调动敌人——只有让如同铁板一块的敌军前后脱离,形成突出部,才有我军的可乘之机。 而想要调动敌人,“围点打援”显然是屡试不爽的套路。 赵括作为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向英雄的前辈取取经,套用一下,想必粟总不会介意的。嗯,好像现在的赵括应该是后世的祖先...... 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围点打援”的套路的执行。 首先是选择围困的点,必须是秦军必救的点。 什么是必救之所在,就是一旦失去了此点,赵军主力极有可能就此逃窜的点。 如此一来西面、南面的点便被排除在外了,因为无论是更西面的光狼城还是更南端的界牌岭都足以继续挡住赵军的去路。 所剩者无非,东面与北面。 北面自不必说,一旦突破,便可钻入林中,重归长平关,但问题是整个北面乃是秦军兵力最为雄厚,战力最为强悍的一面,想要从中突围?只要脑子不被门夹过,显然不会做如此想法。 最后就只剩下东面了,虽然也东面有两道壁垒,还有丹水阻隔,但累次大战下来,西岸壁垒已经残破,东岸壁垒虽然已经被梳理过,但谁也不敢保证赵军还有没有留有后招,丹水的水位更是卷个裤脚就能过。 当然,最重要的是,东面的秦军是最为薄弱的,自王骑所率五万大军北上之后,东面的秦军兵力不足三万,虽然后续秦王援军到后又往东面派驻了一万大军,但无疑东面的防御依然十分薄弱。 所以,这个“围点”的“点”,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东面——最为靠近壁垒的那处堡垒。 选定了点,那就要考虑围困之事了。 因为时间急迫,慢慢的围困显然是不行的,所以,只有“以打代围”。 打,狠狠地打,必须得把对方给打疼了,这样对方才毫不迟疑地去求援。 wap. /90/90029/19742226.html 长平之战 第141章 赵军分兵失战机 一只只预备队被秦军将领派出,一只只疲惫不堪的军队被替换回来修整。 甲胄在归营的第一时间便已经脱下,单衣上的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终究在黑色的葛衣上留下了点点白色的盐渍,若非怕军容不整,就连这身葛衣恐怕也会被秦军士卒们剥去。 手中长剑与戈矛也被集体堆积在各自帐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便换上了打饭的陶盆,一股脑儿地涌到了取水处,半盆冰凉的井水下肚,半盆凉水从头淋下,将所有的暑气统统浇灭——一个字:爽!那是由内而外彻底的凉爽。 这边领完凉井水,往右几步便是领取饭食的地方——黍米的香味已经充斥了整个营寨,不由得令刚刚驱走热意的甲兵们食指大动。 只是,他们已经来不及领取属于他们的“美味”午食了。 赵国的精锐大军已经悄然运动到了他们不足一里的地方,而站在高台上瞭望的秦卒,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尖锐的哨叫很快从南面的辕门响起。 “敌袭!敌袭!”辕门之上一个声音高叫着:“快关寨门!” 很快敌袭的报告便递到了秦军主将处,看着不远处的烟尘滚滚,秦军裨将很快意识到,麻烦大了! 不过,秦军的裨将倒也反应迅速,一边命令刚刚归营卸甲的士卒立即重整阵线应击赵军,一面命令攻打堡垒的大军立即撤回营地,同时还不忘给自己的顶头上司胡伤报信。 没错王骑所率主力北归于王龁手下后,赵军南下,而司马错也随即回到中军白起手下,这西面的攻防战便交给了胡伤。 尽管秦军裨将的反应已经很快,但赵军的兵锋已经近在咫尺,而归营的士卒都迫不及待地卸甲交刀,饮水而去,仓促之间,哪里能重新列阵,至于那攻垒的生力军,堡垒的赵军眼见着援军到来,又岂会给他们任何回首的机会。 可以说如今的秦军本营根本没有任何可以阻挡赵军的能力。只要赵军集中兵力,一力突袭,秦军的大寨势必一促击而下。 然而,赵军的裨将面对如此大好的机会,却如同癔症了一般,竟然分出了五千余精卒,前往增援壁垒作战。 看着正在分流的赵军,秦军的裨将心头压力顿时松了不少,甚至感动得都快哭了。 慌忙间,秦军的裨将便带着自己的亲兵们,前往南面挡住赵军的进攻,为其他部队重镇阵线赢得时间。秦军将领,终究为他的轻视付出了代价,血的代价。 刚刚还是赵军在堡垒之上以命换命,这会儿倒是换到了秦军这边的裨将和他的亲兵精锐们以命相抵。世上事往往就是这样的“妙不可言”。 当然了,战场铁一般的法则不仅适用在秦军,也同样适用在赵军的身上。 因为突击兵力的减少,五千精锐赵军一时间竟然无法秦军裨将组成的临时战线,而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秦军士卒将手中饭盆随意一放,甚至来不及穿戴整齐自己的铠甲便急匆匆拿着长剑戈矛,到南营之中集结抗敌。 当然,因为兵力不足、战力危殆的缘故,秦军依旧被赵军几乎压着打。 而那边的堡垒之下,秦军的生力军们听到了后营的鸣金之声,正在疑惑何以自己刚刚顶上来没多久,眼见着就要破垒了,却被召回。 只是严苛的军纪还是令秦军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来。 回头一望,赵军一部已经在截杀着自己的归路,而堡垒之中的赵军也越发地兴奋而疯狂地黏上了秦军,试图将秦军彻底留在壁垒之下。 只可惜,堡垒之中只有不到三千人了(战损一千多),即便加上背击的五千赵军,总数也不过是八千人马,而进攻着的秦军却足足有五千人。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显然如此兵力,并不足以将秦军困死在营寨之外,更何况,这只秦军大多乃是刚刚换上的生力军,若论战力比之刚刚抵达的五千赵军还要强上几分,毕竟秦军从来以步卒见长。 因此,秦军校尉当机立断,分以一部约么千人拖住堡垒之中和背刺之赵军,主力三千大军迅速绕道自北面归营。 面对着秦军的“壮士断腕”,赵军在无法对秦军形成歼灭的情况下,果断决定配合堡垒之中赵军将这两千秦军彻底吃下。 随即战场变成了三块:一块是秦军本营之中,五千赵军猛攻尚不足两千五百秦兵据守的营寨;第二块,则是堡垒之下,三千堡垒军与五千精锐合围两千秦军精锐,第三块则是三千秦军生力军自东而向北,绕道转回本寨。 仅仅过了盏茶的功夫,急行军的三千秦军便赶回到了本寨之中,随即马不停蹄地便加入到了营寨保卫战之中。这也标志着赵军突破秦军本寨的行动的彻底失败。 当然,赵军的进攻依然在继续,但力度已经明显降低,显然,他们为的不再是攻破营寨,而是迫使秦军无力增援堡垒下的两千孤军。 两千断后秦军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依旧坚持到了最后的一兵一卒,可奈何赵军上有堡垒之地利,下有夹击之攻势,中间还有旺盛之士气与数倍至兵力,再加上午后那恶毒的日头,不多时秦军之中便出现了中暑的现象...... “天时、地利、人和”,全部的战场条件都站在了赵国一边,这两千孤军被消灭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弹尽、粮绝、人无”,一个多时辰之后,堡垒之下,随着最后一名秦兵的倒地,整个战事终于告一段落。 秦营之外,围营的赵军如同潮水般离去,身中两刀的秦将砍杀掉最后一名来不及撤退的赵军士卒,斜倚着已经崩口的长剑,静静地看着眼前如同潮水般退去的赵军与远处终究倒下的秦军黑旗,心中重重叹息,既是羞恼又是有些稍稍庆幸,甚至无来由的,心中还有一丝丝的怪异之感。 wap. /90/90029/19742225.html 长平之战 第140章 轻落子赵军显威 白起不知道,此时的骄纵也好、骄狂也罢,上天早已暗暗为它标上了价格。 兴奋的秦军众将,匆匆在白起处领取了明日的进攻方案,随即便带着无限的憧憬,回到各自营地中呼呼大睡了起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梦中与周公谈笑着秦国霸业之时,他们的包围圈内的死鱼——赵军们,正在聚集、感动、调整着。 一股肃杀之气在每个赵军堡垒的上空凝结着,而赵韦和几名裨将也带着中军内仅剩的几万精锐大军,连夜开始强行军来。 观其方向,正是壁垒所在的西面。 太阳照常升起,秦军的全面进攻也随即继续展开,而今次的秦军分得越发地散了,昨日还只是同时进攻十座堡垒,今日却直接增加到了二十座。 然而,今日之赵军早已不是昨日之赵军。 赵括的一封声泪俱下的“战书”之下,赵军上下已存死志,再加上都尉大人们明里暗里透露的援军已在路上的讯息,赵军上下已经是嗷嗷叫着要跟秦军决一死战了。 带着轻视之色的秦军遇见了嗷嗷叫的赵军,这一碰之下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当然,一夜之间,便是赵括,也无法将那些从未演练过阵法的青壮们变成配合默契的精锐士兵,但却能让一只稚嫩的军队变得悍不畏死,即便这只掺杂着大量青壮,只参加过寥寥几场战斗的菜鸟军队。 那便已经足够了,赵军本就处于守方,依靠着还算坚固的堡垒,只要能将秦军挡在堡垒之外,守卒其实根本无需太多的阵法。 拿起身边的滚木礌石往下砸就是了,只要石头够多,砸得够快,总能砸死秦军的; 至于那弓弩压制、倒油、点火的技术活就自然而然地交给那些为数不多的老卒便好了; 受伤了?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与敌同归黄泉。 当日壁垒之上,秦军的死士营带给了赵军的新卒们太大的震撼,尤其那高喊着“大秦万年”的忘我的纵身一跃,犹如一幅图画,深深地烙印在众赵军将士的脑海之中。 而今日,便是他们有样学样的时候了! “我死国存”的民族大义,或许那些普通的士卒并不明白其中含义。但“为了父母、妻儿、姊妹不受其辱”的微小道理,每个赵军的士卒心中却都是明明白白。 秦军的暴虐,秦法的严苛,秦民的厄难,再机上累世的仇恨,赵军的士卒们绝不能允许自己赵家的土地沦落到秦人手中。 堡垒之上,第一个重伤的勇士毅然抱着眼前的秦军滚落云梯,随着一声“大赵万年!”,赵军瞬间变得一发而不可收。 “大赵万年!”的声音很快此起彼伏了起来。 就连一贯好勇善战的秦军精锐之属,也不由得稍稍后撤以避其锋芒,甚至不少人更是不住地在心中嘟囔着:“赵人都疯了!” “换一个够本,换两个赚一个”的思想,如同瘟疫一般在赵军之中蔓延了开来。 有道是“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尽管秦军有着更好的纪律,更为默契的配合,还有更为突出的单兵作战能力,但他所要面对的赵军却是一群真正意义上的“亡命之徒”——便是手脚断了也要用牙齿咬下敌人一块肉的亡命之徒。 而在这样近乎疯狂的打法之下,赵军原本岌岌可危的堡垒防线,竟然奇迹般地被这群乌合之众给生生地守住了,即便是最难守住的北面堡垒。 不仅因为北面聚集着秦军最为精锐的部队,也因为在北面秦军切切实实地被赵军一直压着打,心中怒气可想而知。 可即便秦军带着满腔的怒气,嬴摎更是亲上前线指挥,这半日之间,依然没能攻破哪怕一座赵军的壁垒。 当然,为此赵军所付出的代价却也不小。不过半日时间,堡垒之中几乎人人带伤,阵亡的人数更是几乎达到了三分之一,而其中绝大多数的阵亡都是带着秦军同归于尽。 虽然赵军已经竭尽全力地阻挡着秦军的进攻,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赵军即便再是凶狠,人数的降低也着实大大降低了他的威力,而秦军则凭借着默契的配合与强悍的战力,终究慢慢占据了战场的上风。 然而,就在秦军将要逐渐掌控战局走向之时,赵括的第二手落子也随即显现了出来。 午后,最是一天最为炎热的时候。长时间未能攻破赵军的防线,更是令秦军烦躁不已。饶是如此,秦军的主将却仿佛赌气一般,并未鸣金收兵,反而催促着已经有些疲惫与烦躁的麾下继续对赵军堡垒发起进攻。 当然,炎热的天气同样考验着赵军的士卒们。 这其中却是不包括赵军裨将所率的躲在密林之中的赵军们!奔波了一夜,赵国的一万大军已经在茂密的丛林中修整了好几个时辰。 一批批的斥候探马,悄然出林又悄悄入林,时刻在向自家裨将汇报着前方数里处堡垒中的战斗情况。 而最新的秦军并未鸣金收兵,反而派出生力军接续进攻的消息也很快传至了赵军裨将的耳中,裨将知道,是时候出击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上万赵军悄然出林而去,迎着秦军的侧后方便冲杀而去。 为了隔绝秦军的耳目,赵国大军只能隐身与密林之中,只是这密林距离秦军的营地却仍有数里的距离。数里的路途,说远不远,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能赶到秦军侧后,但是要说近却也不近,若是秦军稍稍警醒一些,或许就能及时发现赵军的动静。 然而,很可惜。 因为赵军的突然爆发,秦军将领的心思全然放到了那该死的堡垒之上,哪里有空去顾及其他。更重要的是,如今的赵军已然是塚中枯骨,而在他的眼中,也根本不可能再翻起什么浪花,更别说还有绕后这一说法。因此也自然不会派出斥候查探周遭的形势。 于是秦军就这样因为自己的自大错过了他们最后的救赎的机会。 而赵军精锐的爪牙却在秦军最为虚弱的时刻,无声无息地伸向了秦军。 wap. /90/90029/19742224.html 长平之战 第139章 败报至廉颇退让 在信陵君看来,如今的战况已经与廉颇所描述中的有了天差地别的改变,赵括的重伤,尤其是魏王的耽搁,造成赵军陷入重围多日,士气低下,已经严重地降低了赵军或存的战力。从斥候带回的消息来看,赵军似乎已经是困兽犹斗,根本无力反击了。 面对着并不确定的战事,信陵君宁愿只是带着十二万魏军出得国门转一圈,徒耗些许的粮草,也绝不愿意将这一十二万大军投入危险之中。 魏国,已经再也输不起了! 当然,信陵君的保守与魏王的怯懦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前者乃是审时度势的冷静判断,后者却是患上了恐秦症的缘故。 然而不管是保守还是怯懦,展现在廉颇面前的却是一样的难题——既无法回答,又无力改变的难题。 或许,唯一的办法,便是大眼瞪小眼地盯着对方,等候着对方的妥协。 正在二人对视谁也不肯退让之时,斥候却从营外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也带来了前方秦赵两军作战的最新消息。 “秦军几乎倾巢而出,十数堡垒,近万赵军被秦军一日之内一扫而空。” 如此劲爆的消息随即在两人耳畔炸响,两人先是一愣,显然无论是信陵君又或是廉颇都未曾想到前方战况变幻是如此之巨,又是如此之快。 然而震惊之后,两人心中却是各有一番思量。 信陵君自是越发坚定心中所想——秦赵不血战一场,魏军绝不轻出。秦军敢于倾巢而出,显然是对于赵军的战力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握,而事实也验证着赵军如今的战力已经无限危殆。如此情况下,甚至信陵君都有带兵远去的想法。 当然,这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毕竟十几万大军迢迢而来,不到最后一刻,信陵君是真的不想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信陵君也更十分清楚,赵军可以落败,赵国却是不能亡的,至不济,自己也要帮赵国守住百里石长城一线。 所以,逃是不可能逃的,但转换战略——将败秦与护赵分割开来,以保障赵国本国国土不被秦国占领,似乎是一个更好更符合魏国国家利益的战略目标,似乎更符合魏国的实际以及利益。 廉颇闻听此等噩耗,脸色自是随之大变。然而这变幻的脸色只是给信陵君看得,实际廉颇心中却是一阵的笃定,信陵君所需要的反击,或许就在明日! 无他,唯信尔! 廉颇相信,面对秦军咄咄逼人的攻势、赵军如此巨大的损失与迟迟不到的自己(援军),赵括必定会想办法,也一定能够想到办法,给予骄狂的秦军以沉重一击,既挽回赵军的士气,也拖延住秦军进攻的脚步,从而坚持到自己(魏军支援)的到来。 因为,若是他为赵军主将,就会如此施为。他相信,赵括只会比他做得更好,虽然廉颇也并不知道赵括会采取怎样的办法。 但他依然坚信,他会,且能! 那么如此一来,信陵君所想要的激烈交战,不就有了吗! 想及此处,廉颇心中大石顿时放下。当然明面上却是不能让信陵君看出破绽,否则以信陵君之谨慎,未必不会怀疑自己于赵括之间的关联。 轻轻叹了一口气,失落之色逐渐爬上了廉颇的脸庞。 “既如此,便依君上之言。”廉颇终是无奈的让步道,只是随即又转而慨然道:“若是我赵军,再战秦军与水火,君上又何言哉?” “若是赵军再度鏖战秦军,我大魏一十二万大军,断无袖手旁观之理。”信陵君见廉颇让步,当即也画起了大饼。 当然,这样不全是画饼。毕竟,信陵君窃符救赵而来,若是说尚有一个魏国人想要这战打起来,那人必是信陵君无疑。 只是这出击的时机与最终的目的地,信陵君却是必须牢牢掌握在手中的。 “只是,廉老将军。”信陵君稍稍有些狐疑,试探着问着廉颇道:“您当真认为,赵军还能......” 不待信陵君说完,廉颇便挥挥手将其打断,信陵君想说的话道:“我赵国军人向来只愿站着生,从来不愿躺着死,宁可似在冲锋的路上,也绝不会饿昏在床榻上任人宰割。不出三日,我军定然放手一搏。只望到时候,君上不要再阻我增援才是。” 言毕,一双虎目随即盯上了一旁的信陵君,那吃人般的眼神仿佛在说:“但有半个不字,休怪我翻脸无情。” “如此甚好!”信陵君当然也没将廉颇的威胁放在心上,毕竟十万大军到手,倒也不怕廉颇那犀利的眼神。但显然,信陵君也不愿将关系弄僵,当即对着廉颇便承诺道:“老将军放心,一旦战事焦灼,一十二万魏军必倾巢而出,到时候还要将军勉励指挥,运筹帷幄才是。” “君上放心便是!”廉颇不以为意地说道。 于是,在廉颇的让步之下,两人总算对于魏军的进击有了初步的统一意见。 为了后续执行的顺畅,廉颇随即将之后大军的进攻步骤与方向,掰开了揉细了给信陵君详详细细地演说了一遍。 而这一说,便也是一夜。 相较于赵、魏两军的彻夜难眠,今日大获全胜的秦军就显得惬意多了。 “今日本将可是亲自斩杀了赵军十余人!” “吾也斩杀十人由余,其中还有赵军校尉一人!” “吾所斩杀不多也,不过吾一人拿下了赵军两座堡垒。” “彼其娘之的,明日,本将要再下两垒!” “就惦记着那几个堡垒,有没有点出息。” “是也!明日,吾等也该试着往赵军中心突破一番,分割包围才是正途!” 营中诸将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耀着自己的攻击,述说着明日的计划。白起坐在上头,倒也没有阻止,毕竟赵军已成瓮中之鳖,即便是反击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白起倒也不怕什么骄兵必败,甚至他也需要这样的骄狂来保持秦军一往无前的锐气——前段时间打得太苦了,需要让他们发泄出来。 wap. /90/90029/19742223.html 长平之战 第001章 秦畏者,马服子 “少将军!那秦贼在丹水与我军对峙已有三年之久,兵困马乏,正是击破之时,且率二三子,去那丹水之上,痛宰那秦贼!”一名身着甲胄,一脸横肉的汉子,双手抱拳,向着主位之人一拱,恶狠狠地说道。 端坐主位之人,白眼一翻,头痛欲裂:您可是我父亲的左膀右臂啊,眼见着自己就要跳入火坑,不说拉一把,怎么来劝自己往里头跳啊?这辈子,可不想背上“纸上谈兵”的骂名,贻笑千年! 没错,坐在主位之上的,正是被鄙视了千年的赵括。 确切地说,应该是赵阔,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青年! 至于怎么来的?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穿越成了赵括也就算了,若是马服君尚在也好啊?可惜偏偏穿越到“秦军独畏马服子”的流言甚嚣尘上的时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还没有答应下来,没在前往长平的路上,否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只是眼前,这位颇有威望的叔父,顶着烈日前来家中做说客,却也令赵括头疼不已。说他吧,人家虽为父亲属下,辈分却摆在那里,父亲走后更是没少帮衬着家里。不说吧,眼见着流言发酵也不是个事儿。 “许叔父!”赵括无奈地摇着头叹息道:“吾有几斤几两,旁人不知,您还不知吗?先父在世之时,便屡屡嘱咐过吾,切不可将兵而行,否则大赵必毁于吾手也。” “少将军,您过谦了!当年君上此言,乃是将军年少之时,怕将军年少轻狂才有此语。如今,少将军您经战阵之伤,更知兵凶战危,加之家传兵法,前途不可限量也。”那横肉汉子显然不同意赵括的说法。 看着一脸笃定的许历,赵括一阵的无语。 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久经战阵了? 是,自己是跟随着父亲也打过几场战,麦丘之战里头,自己给老头出了个“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计策,成功拿下了麦丘;阏与之战里面,自己也给老头指出了秦军“以打促盟”的阴招。 可这也就是全部了。就连在这两场战斗中,自己也是被老父亲保护在中军的那种,除了提提建议,就没怎么冲杀了,哪里算得上久经战阵?! 直接反驳吧,又驳了叔父的面子。无奈的赵括只得耐下性子,缓缓解释道:“叔父啊!小子是否可以限量咱且按下不表!便是先父在世,便能胜过廉颇将军否?以吾之能,欠先父尚多,况廉颇将军乎?廉颇将军尚且仅能固守,小子岂敢妄言战胜?此乃秦军捧杀之举,叔父且切莫理睬。” “不然!”许历摇摇头继续劝说道:“所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廉颇将军之能,在防御之严,布防之密,却是不长于进攻之属;而主君之功,攻之麦丘,败之阏与,乃以强兵攻而胜之,故主君兵法尚攻也,少将军传承主君兵法,定能克敌制胜也!” 好吧,看来是前面两场战役给了许家叔父错误的印象,可问题是:麦丘之战,那是人家投降;阏与战,那是趁着韩秦大战,自己在后面偷袭才达成的。根本与擅长进攻不擅长进攻没有关系啊! 可是,作为儿子,赵括不敢也不能去抹杀自己父亲的功绩。总不能说自己的父亲的战绩都是靠运气而已吧。 “叔父呀!”赵括继续解释道:“吾大赵缺名将耶?就在这邯郸城中,都平君田单,一战而复齐国七十二城,兵锋之锐诸国无匹;望诸君乐毅,统五国之兵,几欲灭之强齐。更有庞媛等将,哪个不是战功赫赫,哪个不擅进攻?” 见许历眼中终于有所迟疑,赵括随即再添上一刀:“为何其人皆尽失声,独独推崇吾这样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哉?非秦恐吾之名,而是秦军欲借吾之手,毁大赵之军也。吾死也不足惜,恐伤大赵百年基业与无亲族百人性命尔。” 原以为就此可以说服这位固执的叔父,却不想,不一会儿,许历便从沉思中解脱,出口又怼了起来:“田单、乐毅之辈,皆出自他国,岂能以倾国之兵托之?至于庞媛等将,皆垂垂老矣,如何还有锐意进取之意!唯有少将军您......” “停!”赵括当即打断许历的马屁,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一个观念已经深入对方心理之后,无论你给出再多、再合理的解释,对方都有更多的理由和借口去反驳。 对于一个想要上战场的将军而言,一切阻挡在他面前的都只不过是需要克服的小小困难; 对于一个马服君的坚实拥趸而言,所有对赵括不利的言辞都不过是嫉妒之言,赵括就是带领他返回战场的最好的人选。 所以,对于许历而言,无论赵括说什么,都只是在自谦而已。 许历如此,面对着自己这个唯一希望的赵国臣民会否也是如此? 想及此处,赵括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或许,从始至终,在秦人的流言甚嚣于邯郸之时,自己便已经没有了选择! 心情逐渐沉重的赵括缓缓抬起了头,正好碰上许历那期盼的眼神,显然那眼神并不作假,他是真的从心底里认同自己的能力,哪怕自己只是有过两次的谏言,在他的眼中,那便是虎父无犬子的最佳证据。 赵括虽然自己知道此战必败,可在许历眼中却不是如此。 眼前之人,切切实实地是将自己当成了自己子侄,认同自己的能力,更是全心全意要辅助自己继承父亲,马服君的衣钵、光耀赵家的门楣。 也正因如此,对面之人才顶着那半头银发,四处赵家奔波;因为如此,他才不厌其烦地登门,苦口婆心地劝导着自己。 看着那期盼的眼神,赵括心中,半是沉重,半是不忍。 思虑良久,赵括终是缓缓说道:“叔父之意,本君已尽知之。其中尚有关碍,需待本君与母上共议之。叔父且先行归去,待来日,本君当亲往府上细说此事。” 此言或有敷衍之意,但对于许历而言,却是如蒙大赦,心中不由大喜,当即领命道:“是,末将随时恭候少将军!” ...... wap. /90/90029/19742057.html 长平之战 第002章 各取所需迫赵括 打发走许历,赵括转身便朝后堂走去,而在后堂之中,赵母正一脸焦急地等候着自己的儿子归来。 沉重的脚步在后堂响起,闻听声音的赵母当即从软榻上站起身子,一双焦急的眼睛不住地向着外头张望,尽管她已经再三地交代了要赵括与许家叔叔谈完之后,便要立即来她这儿。 很快,赵括的身影出现在了赵母的面前。 “见过母亲大人!”赵括屈膝一跪,对着赵母行了一个大礼。 “括儿!”赵母一把便将赵括扶起,不待赵括言说什么,便立即询问道:“我儿未曾答应许家叔叔什么吧?” 显然,精明的赵母已然猜到了许历此来的目的——劝说赵括披甲出战秦军。 “未曾。”赵括老老实实地答道。 “那便好,那便好!”赵母听着赵括干脆的答复,显然是高兴极了。随即赵母脸色一变,开始絮叨起来:“莫要听那些人讲,廉颇廉老将军尚不能制之,我儿又何以胜之?!无非是以我儿担战败之名尔。” “许历也是,论说汝父对其不薄,也不知是从何处听信了谗言,竟来此掺和。怕也是这些年未能再带兵出战,心中颇有不忿所致。汝父之言其长于谋战,短于谋身,此言不虚也。”赵母嘀嘀咕咕地继续说着。 随即又看向了赵括,眼中尽是坚定之意:“我儿,且听吾之言。此战,无论何人来劝,万不可许之。便是王上亲至......” 赵母略略停顿了一会儿,显然对于王上亲至后,该如何拒绝并没有十分把握与准备。 略略思索一番,终是咬牙说道:“若是王上亲至,便说老身身体不适,更有危殆之象,不日便......” 此言一出,扑通一声,赵括便跪倒在赵母面前,眼中尽是泪花。 若说这世上还要无私的爱,那必然是父母之爱。 为了让儿子脱离长平之战的漩涡,赵母甚至不惜以自身的身体健康为借口,要知道这战国时候可不是唯物主义的天下,赵母此言与诅咒自己也相差无几了。甚至可以说是再用自己的性命换儿子的平安。 “母亲大人,万望慎言,保重身体!”赵括一个头便磕在地冰冷的地面上。 清脆的响声里,赵母慌忙将赵括扶了起来,一直苍老的手随即轻轻擦拭着赵括额头的青紫,宛如小时候为跌倒的孩子轻轻拂拭受伤的额头。 看着身子已经有些佝偻,满头银发的老母亲,赵括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的从前,同样轻柔的拂拭,同样慈爱的面容,不由得赵括的鼻头便是一酸,泪水无声地滑落。 “都怪那老头子走得早,害得咱孤儿寡母的受欺负。”赵母拍了拍赵括的肩膀,细细安慰着赵括。 “母亲放心。孩儿已经长大了。”赵括擦了擦模糊的眼角,展颜一笑,说道。 “嗯!括儿长大了!可以撑住一片天了。”赵母也笑了起来,笑声中却仍抹不去心底的一份担忧:“括儿,不若吾等归乡去吧!躲去马服山中的庄园里,任谁也找不到咱......” 赵括无奈的摇了摇头。 秉持着唯物史观的他深深地知道有些事情并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尤其是在自己还很弱小的时候。 而许历的到来也更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如今的天下,除了自己和深爱自己的母亲,几乎所有人都盼望着自己去顶替廉颇将军。 秦人自不必说了,就连生他养他的赵国,恐怕也是如此。 普通百姓和军中旧将,看不透秦人的计策,将自己当成了赵国唯一的救星; 看破了秦人计策的人,也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不得不牺牲掉赵括。 举世皆敌而不惧,赵括自问还不是那个腕儿,即便是逃到了马服山中,恐怕一时三刻也会被逮出来。而到了那时,迎接自己的恐怕就不是温柔的去劝说,而是...... 所以,赵括明白,这长平关,自己还是得去走一遭。如今的种种,不过是想要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支持与筹码,从而避免这长平关成为自己的鬼门关。 果然,正如赵括所想,随着许历的离去,邯郸城中,赵括救星之言不仅没有消停,反而愈演愈烈。而赵括与许历之间的对话也有意无意地被宣扬出去。 于是,一个温文尔雅、矜持自慎的谦谦君子形象算是在广大的赵国百姓的心中立下了。“君子”已经是对于一个人道德层面最高的褒奖了。 紧接着,汹汹的民意裹挟着马服君曾经的旧部,和着赵国朝堂上下一片的赞誉之声,一齐涌向了赵府。 已经有些衰败的马服君府邸,如同一艘航行在大海里的破船,在狂风、暴雨、急浪中上下翻腾,似乎下一秒就将沉没在无边的波涛之中。 终于,那个男人带着赵王和赵国朝堂的最后通牒迈入了赵府之中。 “见过平原君!”赵括对着来人深深一礼。 无论曾经与赵奢的情谊,还是如今朝堂中的地位,平原君赵胜都当得起这一大礼。 “马服君安好。” 许是对老友的歉意,又或是对即将走上战场的赵括的敬意,平原君赵胜也对着赵括深深回了一礼。 见礼完毕,一老一少相对而坐。 一张木桌将两人隔开,桌上一把壶、两盏杯,一个小火炉在桌旁将水烧的沸腾。 咕咕作响的沸水将二人间的静默打破,赵括直起身子,伸出右手,将水壶提起,一股清澈的水柱直直地落入了桌上茶壶之中。 八分满时,水柱即止,根根分明的茶叶在沸水的冲泡之下,叶脉逐渐舒展开来,春的绿色再度显现,一芽一叶上下翻腾,若春日之柳絮,袅袅婷婷,煞是好看。 两人的目光都注视着翻腾着的绿叶,更无一声而发,仿佛多日的茶友,在为一盏好茶而屏气凝神。茶叶舒展之间,茶汤已然变成鹅黄之色。一只大手端起茶壶,往老者身前的杯盏之中,轻轻注入茶汤。鹅黄的茶水在黑褐色的陶具之中,更显古意盎然。 wap. /90/90029/19742058.html 长平之战 第003章 无奈何赵括出战 “自家山里种的些许茶叶,难登大雅之堂,还请平原君勿怪。”浑厚的声音在堂中响起。 老者也不客气,端起茶盏略略一闻,咂么着便缓缓将茶水一饮而尽。 “好茶!”老者发出感叹。 “多谢平原君。”赵括略略点头,又为平原君续上一杯。 平原君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继续饮茶,炯炯有神的双眼盯着眼前气定神闲的年轻人,似乎要将眼前之人看通看透。 能在如此波涛汹涌之中保持着镇定自若,光是这份定力,便已是超出常人许多。 也许、或许、可能此子真能创造出奇迹! 老友啊!我该如何做啊? 良久,平原君终是轻轻一叹,举起面前茶盏,又是一饮而尽,随即缓缓说道:“我能为你做什么?” 他知道:他没有选择! 他也知道:他也没有选择。 身为舆论的中心,在秦人确定其人的一瞬间,他便没有了选择; 作为朝中砥柱,在王命决定的一刹那,他也便没有了选择。 身在局中之人,往往都是迫不得已,而人之所以向往着更高的位置,无非是希望那更高的位置能有更多的自由,所谓自由不是为所欲为,而是只要自己不想做,那便可以不做。 可惜,无数人穷尽一生仍在底层,即便运气稍好更上层楼,甚至最终到那一尊的位置,却是更多的束缚,更多的无可奈何与迫不得已。 放下茶盏,平原君双眼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甚至有些期待这个年轻人提出的条件。 从平原君踏入赵府的那一刻起,赵括便已经知道自己已经避无可避、躲无可躲了。让平原君来做这最后的结束,也算是赵王对于功绩卓著的马服君的最后的温柔了。 若是赵括再不识相,接下来到来的就不是平原君和许历这样的亲近之人了,所言之语,也不会再是好言相劝; 原本马服君的政敌会悉数亮相,麦丘之战的劝降会被编排为通敌,阏与之战里的侧面夹击也会被渲染成懦弱之举,总之所有曾经的荣誉、功绩会成为攻击马服君的最佳武器; 马服君曾经的盟友们,也会在一次次的重新复盘中,渐渐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慢慢地开始疏离、切割。而随着一个个盟友的离去,最终,“马服君”这个赵奢付出了一辈子才得到的爵位也将随之而去。 最后,汹汹的民意会被无限的放大,愤怒而绝望的民众会被暗暗引导着,将所有的矛头对准原本安宁的赵府,甚至是自己年过古稀的老母; 或许出征长平的不再是赵括,但赵括乃至赵家的结果,绝不会比他战死沙场更好。 赵括看着眼前的老人,又环视了一周有些空荡荡的房间,目光在途经后堂之时,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丝的温柔与不舍。 穿越十余日,本无挂碍,却唯独心间一分母爱无法忘却。 而为了守住这份爱,赵括也曾尝试再三。可惜,无论赵括是念咒也好,破血也罢,始终不见穿越必备的系统出现。赵括知道,恐怕跟随自己的也就只有一份来自后世的记忆罢了。 已经知道自己避无可避的赵括,只得静下心来,细细思量到底要如何破局,毕竟自己带着后世的记忆前来,若就如此不做挣扎地任人宰割,倒有些辜负了穿越者的名号。 怎么打? 赵括无数次对着那份并不十分精确的舆图暗暗打算。 萧规曹随般继续廉颇的战术——死守丹水防线,显然是最简单的办法。可是,一来赵国如今确实已经供给不起如此规模的大军了,若是自己早一两年来,或许屯田四个不错的方案,可如今的情形,屯田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按照自己的估算,最多半年,赵国必将彻底断粮; 其次赵王让自己去接替廉颇的本意便是转守为攻,若是不尊王命,自己可不是廉颇,没有那么大的威信,赵王更不会介意用自己的头颅来警告下一个倒霉蛋。 所以,抵达前线之后,自己必须第一时间展现出进攻的意志,从而获得赵王的信任。 可若是要进攻?怎么攻? 历史上历史上白起是趁着赵军主力渡丹水攻击秦军壁垒的空档,以精锐部队两万五千人溯秦川水绕到百里石长城防线后方,同时又一路五千精兵沿着小东仓河突入,两军相互配合夹击之下攻陷故关。 故关一失,便相当于关上了丹水防线上赵军主力突围和邯郸大军来援的大门。 同时小东仓河的丢失,也成功阻断了驻扎在韩王山的赵军主力与驻扎在大粮山的辎重部队之间的联系。 等赵军回过神来,想要后撤,已然无地可撤,随即被秦军彻底将围困在了“泫氏—长平关—故关—泫氏”这片方圆五十余公里的三角地带。 显然,历史上的进攻策略是彻底失败的,可是自己就能做得更好吗? 即便自己做得更好,又能够躲过对面秦军主将白起的算计吗? 可对面是白起啊!号称人屠的白起,战国四将毫无争议的第一! 即便是赵括来自后世,即便赵括无数次在某乎上看到过长平之战的分析,赵括也实在没有确实的把握。 进攻、突围; 长平、上党; 河内、邯郸、咸阳、大梁...... 一座座城池、一条条河流、一座座山峰在赵括的脑海中慢慢凝结成了一张广茂的地图,而一个不可能的可能逐渐在赵括的心中发芽、生长,一个疯狂的计划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渐渐形成。 ...... 面对着平原君的问话,赵括微微沉吟。 终于,茶水尚温之际,赵括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此去长平,实无必胜之心,唯家中老少,实难忘怀,愿以成功成仁之心,换家中老少之平安,还请叔父助我——此战无论结果如何,祸不及家族亲人。” 面对赵括的请求,平原君竟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什么他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赵括这第一请竟然是为了家人所请。 “好孩子!”平原君点点头,算是应下:“有老夫在,必不使赵府失其荣华。” wap. /90/90029/19742059.html 长平之战 第004章 见平原细论所需 见平原君应下,赵括似放下心中大石。 家事料理好了,那便该是料理国事了。赵括稍稍直了直身子,又为平原君和自己添上一道茶水,缓缓说道:“本君听闻:此次劝说我王以本君为主将者,其中跳脱最欢者莫过于当日促成赵秦和谈至楼昌大夫?” “然,然也!”平原君显然从赵括略略低沉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好的气息。 “既然楼昌大夫如此信重本君,和谈之中,更是为我大赵绝齐、楚、韩、魏之盟,以致长平之困,今本君增援而去,生死不知,特就请以楼昌大夫之头颅,为本君祭旗吧!”赵括一手托起茶盏,送到嘴边,一饮而尽道。 当啷...... 平原君显然被赵括的话语给惊呆了,手中的茶盏竟是托手而落,好在高度不高,摔在木桌之上却也没有碎裂,只可惜了一盏好茶,随之飘洒在桌面之上。 “这......”平原君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赵括,这一来就要一位上大夫祭旗,这么凶狠的吗? 赵括看着在桌上滴溜溜转着的茶盏,伸出左手将其扶好,又为平原君添上一盏,继续开口道:“非如此,不可明我与秦战之决心;非如此,不可复诸国盟我攻秦之信任;非如此,前线数十万将士不可安心作战也。” 三个“非如此,不可”又将平原君给生生怔住了。 是呀,虽说秦军抛出“独畏马服子”这样的话语,颇有些默契战的信号,可是秦人无信,那是出了名的。 秦军真的会让堵截了他们三年的大军从容撤退吗? 显然不会。 所谓的“默契”大抵是赵王等人的一厢情愿,想要真正从中抽身,还是得靠自己。 当然,若是能够得到周边魏、韩乃至于齐、楚四国的助力,甚至无需他们出兵,哪怕是给些粮食,也能大大缓解赵国的窘境。 而想要得到周边各国的谅解与支持,将一力促成赵秦和谈的楼昌推出来,无疑是最简单最快捷的办法。 当然,若说其中没有私怨,那平原君也是不相信的——你将我推向九死一生的战场,我就让你的人头落地成我的踏脚石。 好干脆、好直接的报复,偏偏还是有理有据地打着楼昌曾经打过的“为国为民”的旗号。 平原君有些喜欢上眼前的小伙子了! “此是要我王擅杀大臣,恐怕......”当然,喜欢归喜欢、欣赏归欣赏,该说的话,平原君还是要说到的。 赵括当然知道,这个要求赵王几乎不可能答应。 但一来,他需要借助此事表明自己强硬的态度,从而令那些对自己落井下石的人有所收敛。其次,即便大王不杀楼昌,看在自己即将统领全军的份上,也至少会疏远贬斥一番,如此或许能令其对赵国的危害更小一些。而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既然这第一条大王您拒绝了,那接下来的条款,您还忍心拒绝吗? 此所谓,取法乎上而得乎中也! 赵括灿然一笑,从桌下取出一封竹简,双手递给平原君,说道:“此为请诛楼昌书,烦请平原君转呈我王,至于如何处置,当由我王决断。” 平原君闻言,郑重接过竹简,说道:“本君一定带到,马服君还有何要求,且一齐说来。” 赵括闻言满意地点点头,却没有继续提出要求,反而对平原君问道:“此战,关系我赵国之存亡,不知我王为本君准备了多少援军?” “马步军五万人马!”平原君伸出五个指头,随即红着脸立刻补充道:“此已是极限,长平战场已然有四十万大军,除却代地防御匈奴之军与我王之禁卫,赵国之军已悉数交与将军之手,我王之信任不可谓不重也。” 赵括没有答话,信重?那我宁愿不要这份所谓的信重。 甚至赵括从平原君略略羞怯的表情中,不难猜知这五万大军定然不是什么精锐货色。让自己带着五万临时拼凑起来的大军前去救援,赵王也真是想得出来! 不过,赵括的重点显然并不在兵力的多少上。 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一名优秀的将领的作用远胜一千兵丁。所以,赵括真正的意图是将,而不是兵。 赵王明明手握着田单、乐毅、庞媛、李牧等等一众的名将,就连秦王看了都要流口水的那种,就是不肯用。而对于赵王这个从不愿意出牌的卡牌收集者,赵括真是有点子服气的。既然自己好容易当家做主一回,自然要阔绰一把,不出个两三个名将都是对人家的不尊重! “既用本君,则信本将。本君不求我王调拨更多兵士,但求我王准许本将,调动国内诸将,以策万全。”赵括终于提出自己的要求,而从本君到本将,显然赵括已经渐渐进入了作战的状态。 平原君几乎没有迟疑,便答复道:“此乃主将应有之权也!本君现在便可代我王答应将军。” “如此,请调田单将军入我军中。”赵括立即要求道。 不是赵括不想要战国四将之一的李牧,而是李牧如今还名不见经传,更要紧的是如今的李牧尚在代地,想他赶来,一来一回少说十天就过去了,而赵王可没有耐心再等十天。 至于乐毅,庞媛,年纪确实不小了,显然没有田单好用。 当然,田单也并不是那么好请的,尤其是由赵括来请。无他,田单与赵括之父赵奢有过一场关于军力所需多寡的争辩,而这场争辩之后,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两人也随即成了互相的政敌。 如今,赵括却想要田单入他帐下做事...... 平原君有些狐疑地看着赵括,那眼神似乎在说:“小子,你想为你老爹出头,也不挑个时候。” 似乎是看懂了平原君狐疑的眼神,赵括随即笑道:“君上误会了,请田将军出马,只是因为田将军擅守,本将需以其守功,为我大军守住百里石长城防线,即长平关至故关一线,而为我大军保留后撤之余地也。” wap. /90/90029/19742060.html 长平之战 第005章 求大权只为战胜 “只是如此的话,本君豁出这张老脸,也为你请来田单田将军。”平原君略略思考之后,向赵括做出承诺道。 “如此,多谢平原君了!”赵括微微点头道。 “最后一个请求。”赵括笑着看向平原君,平静地说出了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语:“本将要权!” “前线四十万大军,自廉颇将军以下,皆听命于将军。”平原君明显对赵括要权的想法早有准备,甚至比赵括还要关心他对军队的掌控:“王命特许,但有不从将军之令者,将军可先斩而后奏也。” 原以为赵括会对王上和自己的如此安排感激莫名,可赵括对此却是淡淡一笑,根本不尿。 历史上即便没有所谓的王命特许,一样带着数十万大军在绝境中苦守四十六天,甚至只有自己彻底倒下,大军这才投降。其军中威望可见一斑,根本无需什么王命特许。 而赵括所谓的权利,却也不是指的军中的权利,因为在赵括的谋划之中,若是只有军中的这点权利,根本无法打赢这场该死的战争。 “本将所要之权,非只军中指挥之权。”赵括摇摇头,轻轻品了一口杯中茶水,缓缓说道:“本将所需者,乃战役之绝对指挥之权,如何开战,何时开战,如何决战,如何战罢,甚至一切有利于战事之事,本将皆需一言而决之。” “这?”平原君略略皱眉,对于赵括所要的指挥权,本是应有之意,可问题就怕赵括有了此权之后,便学着廉颇固守不出啊! “三个月!”赵括竖起三根手指,似乎已经看透平原君的纠结:“以三月为限制,三月之内,还请王上、君上放任本将施为,若三月之内不得结束,末将引颈待戮。何如?” “将军严重了!”平原君笑着说道:“只要将军能够尽快转守为攻,无论本君或是王上,都会信任将军的。” “转守为攻,在您和王上眼中,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可是在前线却是颇为繁琐的一件事情,从哪进攻,由哪只部队打头,又由哪只队伍殿后,遇到秦军强力阻拦攻击不畅怎么办,攻击顺畅后续部队如何展开,等等都是问题。”赵括耐着性子为平原君一一列举着转守为攻的注意事项,目的只有一个:让他明白进攻之难,从而为自己争取到想要的自主之权。 果然,面对专业层面的降维打击,颇为擅长辩论的平原君也只能熄火,静静地看着赵括的表演。 “如此,便依将军所言。”平原君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这个门外汉想要去指挥在如今的战争显然是不够看的,当即答应道:“以三月为限,三月之内,老夫拼尽全力,必不使朝中为难将军之令。只是三月之后,恕老夫恐无能为力。” 赵括闻言,认真地点了点头,三月之期,应该足够自己打完这场该死的战争了吧!随即端起身前茶盏向着平原君遥遥一敬,而平原君亦举起茶盏回敬赵括,一切都已在不言之中。 送别了平原君,转过头,赵括便来到了赵母的堂内。 六月的天,已是酷夏之暑,草木葳蕤的庭院之中,几尾蜻蜓掠过,伴着几许干燥的微风,吹过檐下风铃,叮叮当当的响声伴着声声不息的知了叫声,肆意而缓慢地拨弄着人的心弦。 一通见礼,坐在上首的赵母却是恍如木头人一般,除了一个淡淡的“起”字再无其他言语,脸上的寒意更是在这酷夏中凝成了霜看,刮都刮不掉。 显然,赵母已经猜到了平原君此来的目的,也更猜到了赵括迫于压力无奈答应出战的举动。 一想到赵括即将奔赴兵凶战危的前线,赵母的心中便如同刀绞一般的疼。 见母亲不说话,赵括也不敢说话,只得老老实实地肃立在一旁。 知了仍在不知疲倦地叫着夏天,后堂中的仆人也已经开始为赵括收拾起行李,一切都如四季更替一般,无可拒绝,不可避免。 良久,赵母终于开口,问道:“一定,一定要上战场了吗?” 声音,不自觉地有一丝丝地颤抖。 “嗯!”赵括没有更多的解释,只是低低地应诺了一声。母上能有此问,以母上的智慧,那就说明她已经知道了目前的状况。 赵母虽然对这个答案已经有所准备,但终究从自家儿子的口中得到最终的答复,心中悲戚之心却还是忍不住涌现了出来。 不知不觉中,眼中已满是泪光。 赵括刚想上去宽慰自己母亲几句,那边赵母却先发声了。 “能,能。”赵母微微更咽着:“能赢吗?!” 赵括当然明白,母亲这不是在问打仗能不能赢,而是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赵括也自然想要拍着胸脯跟母亲保证定能得胜而归,可惜知子莫若母,自己拍胸脯的保证恐怕不仅不能让母上打消疑虑,还会让她更加的担心。 没办法,赵括只能七分真三分假地告知母上。。 “不敢欺瞒母亲大人,无论能力、威望、经验,孩儿都相差廉颇将军远也!”赵括缓缓诉说道:“好在王上也不是想要孩儿带兵打败秦军,将大军主力带回来,孩儿还是有信心的。” 看着母亲大人眼神之中还有不少疑虑,赵括赶紧继续说道:“为防万一,孩儿还请王上派都平君田单将军压阵,断不至于出现危险。” “都平君?”赵母闻言一愣似在回想其人,又似在疑惑此人身为亡夫的政敌,怎会相助自己的孩儿。但好在田单虽然是赵奢的政敌,赵奢对于他的评价倒也不低,再加上在齐国时候,宁愿远走也不反叛的品质,使得赵母最终也算是信了赵括的解释。 “若是能得都平君相助,此役确多了几分把握。”赵母略略点头,随即又嘱咐道:“上了战场,切莫擅作主张,凡事多与都平君、廉颇将军商议。” “是。孩儿记下了。”见老母亲终于松口,赵括七上八下的心也终于放下,随即赶忙答应道。 wap. /90/90029/19742061.html 长平之战 第006章 龙台宫白袍拜将 见赵括答应下来,赵母也是稍稍放心,随即又继续说道:“此战乃是你第一次的大战,前线兵凶战危,你身边不能没有自己人。” 略略停顿一番后,赵母继续说道:“汝父留下之人,大多已经年迈不堪大用,唯有许历尚在壮年,其兵书战阵皆历不少,更有一身武艺,也算可堪一用。前日既然他也来劝说与汝,可许其裨将一职,护卫我儿身旁,老身也安心一些。” “是。”赵括也立即答应道,能有自己人在身边自然是最好。 断断续续的风铃声中,赵母又是为赵括的出征好是一番的絮叨,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大抵如此。 ...... 第二日一大早,赵母一夜未睡,身后一众丫鬟手中托盘之上,都是赵母连夜为赵括准备好的物什——衣物、甲胄和长剑。 随着鸡鸣之声渐起,而赵括也徐徐起身,一番洗漱过后,赵母已经来到赵括房内,亲自为赵括穿上铠甲,戴上帽胄,又再披上一条雪白的袍子,这才忍着泪水将穿戴整齐的赵括亲自送出府邸。 早在赵府门前等候着的宫中宦者,随即将马服君赵括接引至龙台宫中。 因为战事紧急的缘故,原本的登台拜将的礼仪只好一切从简,只在议政殿内进行虎符的授予及欢送仪式。 “传,马服君,上殿!”(赵括袭其父亲之爵,故亦称马服君。) 一个尖细的声音从龙台宫中传出,宫台之外,每十步便有宦者重复着传召的话语。明明早已听到了里头的传唤,但直到身边的宦者高唱其传召,负责引导的宦者这才将赵括往殿内引导。 沉重的殿门从内测被缓缓拉开,并不算明媚的初阳瞬间通过打开的大门撒入宫殿之中。一个身影正从光亮之中缓缓走出。 头戴一顶铺霜耀日盔,上撒着一把红缨;身穿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间系一条红绒打就勒甲条,前后各有精铁兽面掩心。上笼着一领雪域白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领带,脚登一双黄皮衬底靴。金色的光芒下,衬托着一张年轻而刚毅的面容,任谁看了都要唤上一声好儿郎。 来人不是他人,正是即将踏上战场的马服君——赵括。不得不说如此英俊挺拔的人儿便在多男儿的燕赵之地也是少见,再加上定制的铠甲,更添了几分威武,一个出场直接惊艳众人。 铿锵的步伐在空荡的大殿响起,三两步,赵括已经走到御阶之前。只见其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向着赵王见礼道:“臣,马服君,赵括,见过大王!” 洪亮而浑厚的声音将恍惚的众人惊醒,坐在上头的赵王也赶紧说道:“将军请起。” “是!”赵括干脆地答应道。 赵王随即向着一旁的平原君递了个眼神,示意可以开始了。 随即,平原君从一旁宦者令的手中结果一封帛书,眼神看向一脸平静的赵括,缓缓说道:“王命!” 只听得哗啦啦的声音响作一团,原是殿中臣子闻言跪成一地,赵括自然也是单膝跪地。 “啪”的一声,平原君一展手中帛书,朗声而道: “社稷安危,一在将军,今赵秦累战于丹水之侧,廉颇老迈,师老兵疲,恐有不测焉。愿马服君赵括,帅师以应之。 特,拜马服君赵括为上将军,率军二十万(诈称,实际没有那么多)以援丹水之战,都平君田单副之。 赐,虎符。以号令全军上下,不从者,可先斩而后奏也。” 说着,平原君熟练地将手中帛书一卷,双手便捧到了赵括的面前。 赵括随即上举双手,接过帛书,答道:“臣,赵括,领王命。” 身后一个略显老气的声音随即也答道:“臣,田单,领王命。” 紧接着,端坐在上首的赵王缓缓起身,来到了赵括的面前,一名宦者也捧着木质托盘跟随在赵王的身边。 托盘之中,正是一枚古朴的状若张牙猛虎的青铜器——赵国虎符。 “赐,虎符!”平原君的声音再度响起。 赵括略略转过头,将手中王命帛书临时存放道一旁早已跪好另一宦者手捧着的托盘之中。 “赵国之安危,皆系于卿一身,切莫辜负本王。”赵王轻轻拿起盘中虎符,一边嘱咐着一边将虎符放到了赵括的手中。 青铜制的虎符,入手微凉,不过二两重的铜器,却若有千钧之重。其上斑驳的青绿,写尽了赵国百年的兴衰荣辱,无数的英灵在青铜的表面刻下深深浅浅的印记,那藏在青绿之间的一抹抹深如墨色的血红,无声地诉说着他见证过的腥风血雨。 “为国而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赵括当着众臣的面,许下了自己的诺言。 尽管赵括乃是被迫出征,尽管赵括也知道此战败多胜少,但在接到虎符的那一刻,赵括仍旧心神激荡,“为国而战”的信念几乎脱口而出。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纵九死尤未悔!家国情怀,或许说的便是如此吧! 赵王双手扶起赵括,身后众臣也跟随起身。 赵王把着赵括臂膀,一同面向众臣立于玉阶之下,而众臣则在平原君赵胜的率领下,纷纷躬身,向赵括行礼。 曰:“愿将军一路顺风,凯旋而归!” 满朝文武、躬身相送,人生巅峰,不过如此。 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当然,赵括明白:这些所有的荣耀并不是自己能力所得的,一分是自己的父亲、马服君的遗产,两分来自于迫切想要救世主的国内百姓的相迫,剩下七分则是做给其余诸国尤其是秦国看的。 坦然受之,则今日能有多么的风光,一旦战败归来,自己便会有多狼狈。 微微定了定神,赵括仍然坦然地接受了满朝的相送。无他,既决心抗秦而保赵之一国,便足以当此重礼,至于胜败,且付与造化而已。 转过身,双手抱拳,向着赵王微微躬身,算作离别之礼。 白袍一掀,身行已向殿外阳光下走去。 ...... wap. /90/90029/19742062.html 长平之战 第007章 行路难赵括立志 转过头,赵括带着五万多援军已经在赶赴长平战场的路上。 骑在白马之上的赵括,看着麾下冗长的队列,心中一片茫然,在家舍之中的种种谋算,在见到麾下大军的那一刻起,变得有些可笑而可悲。 这哪里是五万大军呐!分明就是一群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夫,披上了陈旧的甲胄,换上并不算锋利的刀剑,仅仅稍稍训练了几日,便被硬生生派上了战场,就这歪七扭八的行军队列,当代大学生走过场似的军训都比他们严整。 显然,这几万大军根本是聊胜于无。 当然,这五万大军之中也不是全然如此,大体上有战力的部队分为三股:其一便是平原君好不容易劝服赵王,给赵括补给的五千禁卫军,其二乃是由家将许历所率领的三千亲兵,其三则是都平君田单麾下的三千战兵。 三股力量,共计约一万多能战之兵,前两者共同组成了如今赵括麾下的中军,而都平君田单则被赵括派为先锋,先往故关而去。 这,已经是赵括所能够要到的,甚至是赵王能够给出的全部了。 援军已是如此,那前线号称的四十万大军,真正能战之卒又有几何呢? 五万?十万?还是十五万? 这跟历史书上写的不一样啊,亲? 果然,尽信书不如无书,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赵括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原先的计划能否继续执行,赵括实在没有把握了!必须充分了解到前线的情况,才有可能真正理出一套破解之法来。 “行军司马何在!”想及此处的赵括当即点将道。 “末将在。”一员骑着枣红色骏马,身着红甲的将领几乎瞬间出现在赵括的视野之中,正是那日在赵宅之中劝说赵括出山的满脸横肉的将军——许历,如今为赵括的行军司马,并掌中军护卫诸事。 “此地距离故关尚有几日之程?”赵括随即问道。 “禀将军:此地距离故关尚有两日之程,若是快马加鞭,后日午时可至。”许历几乎没有迟疑便答道。 “如此说来,先行之都平君所部应该已至故关才是。”赵括默默想道。 “传令:其一,全军加速,连夜进发,务必与后日午时之前,赶到故关;其二,令前线廉颇将军,交代好军务,于后日午时,在故关相见。”赵括果断下令道。 “是!”许历没有丝毫的疑虑便立刻答应道。 随着赵括的一声令下,中军几骑飞出,高声传讯曰:“中军传令:目标故关,加速前进!” 另有十余骑,三两一组,或为探路之先锋,或为传讯之令兵,策马而向前方奔去,正是中军精锐探马,均是一人双马,腰佩弓弩,手拿长枪,端是威武雄壮。 “若是五万军皆有此精锐,又何惧于秦军!”赵括叹息道。 刚刚传令完毕,回到赵括身边的家将许历,也是感应到自己将军深深的忧虑,宽慰道:“廉颇将军手下有兵马数十万,与秦军周旋日久,称之精锐亦不远也。” 听了家将的话,赵括没有因此稍加安心,反而更加忧虑了。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赵括喃喃地自言自语,目光已经飘向未知的远方。 数十万大军都无可奈何秦军,自己带的这点子兵力,无异于扬汤止沸。更何况一旦自己抵达战场,恐怕对面的白起也将带着河内的援军抵达丹水,这无异于又狠狠添了一把柴火。 具体来看,无论将领还是兵士多寡,赵军都不占据优势。而唯一有所优势的单兵战力,又因为战场在丹水沿岸的关系,严重限制了赵军骑兵的发挥。显然在这样的条件下,以步卒见长的秦军,无论是渡丹水、攻壁垒显然比赵军的骑兵更有优势。 这也是历史上此战中赵军的骑兵几乎没有着墨的原因。 弃马为步,看似荒诞,可却是当时的赵括唯一的选择。 如此一来,自己的优势发挥不出来,敌人尽占优势,别说主动进攻秦军了,恐怕连守御防线都存在困难。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赵括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道,毕竟“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稍稍想通的赵括,随即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前进的路途上,穿越半月,一直埋头在故纸堆里,试图找寻破解之道,却还没来得及看一看这千年前的华夏——战国的模样。 时已是夏日,哒哒的马蹄踏破林间的静谧,葳蕤的草木之中,繁花盛开,几声蝉鸣、几点蛙叫,就连空气之中都弥漫着青草与百花的香气,一片天地正是欣欣向荣之时。 然而,一片和谐的画面之中,却不时可见几只老鸹,伴着“嘎嘎”的聒噪声响,缓缓从头顶掠过。 每当老鸹飞过,不多时,大军过处,便有皑皑的白骨裸露在道边。 一具具白骨暴露在旷野里,其中血肉早被不知何种生物给啃食一空,徒留着一具头颅朝着邯郸的方向森森白骨,无声地控诉着这个时代的黑暗。 显然这些白骨都是想要到邯郸城中逃荒的赵国百姓。 三年大战,打掉的不仅是赵国的积蓄,更是无数赵国百姓赖以生存的根基。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赵括只以为这两句诗不过是个形容词,而如今却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其中的悲凉。 而越往边境,途径便越是荒凉,而赵括的心情也便越发地沉重。 邯郸附近还有村落,村落里面还能看到袅袅炊烟,可再往西行,不仅村落的数量急剧减少,即便好不容易找到个村落,走近一看,早已荒无人烟。只剩下孤零零的几桩摇摇欲坠的篱笆墙和几栋四出漏风的茅草屋,还有角落里堆积的森森白骨,表明这里曾经有过人迹。 就连村里的池塘,也是一片死沉沉的寂静,氤氲的死气漂浮在水面之上,竟是泛不起半点涟漪夏,只有夏日的高温,为它蒸出一片云霞,算是有几分鲜明。只可惜其中的百姓已经等不到蝉鸣蛙叫。 这是一沟真正意义上的绝望的死水。 wap. /90/90029/19742063.html 长平之战 第008章 急行故关见田单 打赢这场战争的理由似乎又多了一个。 生在红旗下,长在新时代的赵括,何曾见过如此凄惨之场景。 震惊、愤怒、不解与恐惧一齐袭上心头,直至此时,赵括似乎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在一个怎样的时代——那是礼崩乐坏的战国,视人命如草芥的战国,一个比谁的下限更低、谁更无耻谁就能赢的时代。 从何时起,卑鄙成了卑鄙者的通行证,而高尚只能成为高尚者的墓志铭? 是张仪的无耻?秦王的无信?还是秦国的无所不用其极? 华夏者,服章之美为之华;礼仪之大谓之夏。 华夏大地,本不该是这样的。 即便达不到“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的大同世界,也该是“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己,大人世及以为礼。城郭沟池以为固,礼义以为纪。”的所谓小康社会。 唯独不该是这人吃人般的世界。 打赢这场战争,让尽可能多的赵军尽快归家,让这道边少些饿殍。成了赵括脑海中的一道执念。而随着这道执念的形成,一个对战的蓝图也慢慢在赵括心中形成。 “传令!”赵括对着一旁的行军司马说道。 “在!”许历立即勒住马头答道。 “传令大军:见白骨者,皆就地掩埋,立碑曰:赵国之无名氏,没于长平久战。”赵括指着路边的皑皑白骨,冷着脸缓缓下令道。 “是!”许历立即答应道。 埋骨立碑,既是对这些枉死的百姓的聊胜于无的尊重与慰藉,更是赵括提升大军士气的手段。 没有什么比亲自将白骨埋葬更能令人记忆深刻了,而简简单单的碑文更是在向全军将士们宣贯着此行的意义——止长平之战,为了身后的父老姐妹。 果然,轮流埋葬白骨的军士虽然在埋骨立碑之时面色戚戚,甚至有多抱怨之语,但渐渐地,悲戚之色被冷峻与凝重所替代,而看向远方的长平战场的眼神之中,又多了一分坚毅与决绝。 谁人无父,谁人无子? 为父为子,不使埋骨于荒野。此战,赵军必胜!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无数的赵军士卒在心底默默下定着决心。 自觉或是不自觉的,脚下的步伐也快了几分。 …… 第三日巳时许,连夜赶路的赵括所部便提前抵达故关城下。 “上将军!”城门口,都平君田单双手抱拳迎接着赵括的到来。 一个鹞子翻身,赵括和麾下骑兵便已翻身下马,马缰一甩,身边的亲兵一把将其接住。 “田老将军辛苦!”赵括亦双手抱拳回了一礼道。 “上将军跋涉辛苦,还请城中休息。”说着话,田单便将赵括往城里请。 赵括也不客气,转过头对许历吩咐道:“安顿好诸军。” “是!”许历自然一口答应。 “老将军!”赵括吩咐完麾下,却也没有入城休息的打算,随即对田单说道:“休息就不必了,老将军早来两日,想来已经对百里石防线有所了解,本将先行巡城,老将军且与本将同行。” “是!”田单点点头答应着,抬头看着故人之子,显然对于其雷厉风行的作风颇为满意。 城头之上,田单略略落后赵括半步,并向而行。 故关之中,早已成为一座大的军营,数以千计的营帐以中央大帐为中心,鳞次栉比地排列着,期间更有士卒来往巡逻不绝以策安全,军阵之严整,堪称典范。 许历所带的数万大军几乎只需按部就班便可入驻,显然,这些都是田单田老将军这两日的功劳。 “田老将军,辛苦了。”赵括看着如此严整而周全的布置,颇为满意地夸赞道。 “为国效力,此份内之事也,不敢言说辛苦。”田单当然明白赵括说的是什么,只是身为老将,也只是谦虚地回应道。 听话听音,随时谦虚与客气,赵括自然也听明白了田单话里话外的疏远的感觉,毕竟自己作为后辈,又是政敌的后人,能如此应答,已经算是客气了。 原本如此,赵括已经很满意了。可是,在赵括最新的蓝图之中,田单乃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即便赵括心中并不愿意,也不得不稍稍拉进些距离。 赵括并没有直接询问故关和百里石长城防线的情况,反而问起了田单对于此战的看法。 “田将军!”赵括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田单,缓缓说道:“不知田将军对此战看法如何?” 看法? 田单在心中默默甩了个白眼,哪有什么看法,又还能有什么看法。明眼人都知道此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就你这个愣头青愿意来趟这趟浑水了。要不是欠了平原君一个大人情,自己说什么也不会跟到故关来。 似乎看出了田单心中的无语,不待田单回话,赵括便抢先作答。 “以本将观之,我军守城尚有不足,大王强令进攻,既是缺粮之无奈之举,亦是取败之道也。”赵括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城外远处丹水的防线,缓缓说道。 “看来还不傻。”田单在心中默默想着,只是既然知道必败,又何必…… “因为,本将不来,亦会有李括、王括,来此替换廉颇将军,行进攻之举。”赵括似乎又一次看透了田单内心的疑问,不待其提问便已作答道:“既是如此,到不如本将亲来,至少能节约些时日。” 淡然一笑间,赵括又将话题往回引导:“可惜田老将军乃齐国人,赵王不可能将全部军力交付将军,否则……” “便是本将亲往,亦不会比廉颇将军做得更好。”见赵括将话题牵扯到了自己身上,田单赶忙打住道。 “是呀!”赵括叹息道:“秦军虎狼之师也,带甲之士以百万称,能守住已是不易,况进攻乎!” “可是,我大赵拖不起了啊!只可惜,此战过后,不知赵国还能剩下几个青壮?”赵括继续叹息道。 叹息声中,各自若有所思的二人的目光,随即飘向眼前的青山绿水。 wap. /90/90029/19742064.html 长平之战 第009章 为民心田单献策 良久,心系黎民的田单终于还是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将军且佯攻丹水,徐徐退至百里石一线,末将于此接应,或可免此大败也。” 等的就是你的不忍! 闻听田单的话语,赵括心中不由得窃喜,当然,田单的妥协也完全在赵括的意料之内。 毕竟能在数十万联军包围中,守住即墨城,没有百姓的支持显然是做不到的,而要获得几乎全城百姓的支持,非爱民如子之人不可得也。 同时,与自己父亲(赵奢)关于国家所需兵力多寡的论辩中,虽然目光稍有些不够长远,但也更显示出了他对于民众的关怀。 这样一位爱民如子的君子,既然来到了这长平战场,面对着可能殃及无数百姓的大输溃败,他又岂会就此袖手旁观?! 当然,一旦田单参与其中,赵括也自然不会令其仅仅是守住百里石长城防线而已。 就像现在! 闻言的赵括虽然内心狂喜,表面却是装作不以为意,甚至是有些意兴阑珊。 只见赵括缓缓摇着头,说道:“老将军的意思,我懂......” “只是,老将军。”赵括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深邃的眼神直直地看着田单,说道:“便是老将军能守住这百里石长城防线,又如何!” “又如何!”三个字如三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田单的心门,似乎想到了什么的田单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赵括看着城中忙碌着的一众军士,缓缓说道:“赵有故关—长平一线,则进可窥视丹水,退可拱卫邯郸;秦有百里石长城一线,则进可俯视邯郸,退可保上党一郡。” “故言:拥故关、长平关者,有之上党也。则,我虽让上党之地,却据守百里石长城,秦人岂能安心哉!”赵括眉头紧锁地总结道。 闻言田单恍然明白了赵括的担忧,的确,以秦人贪得无厌的一贯作风,吃掉上党之后极有可能继续扑向百里石长城一线。 吃下上党郡,只是增强了秦国本就强壮的国力,而彻底吃下百里石长城防线,则是彻底地掌握战略的优势,形成对赵国国都邯郸的绝对压制。 而历史上,也正是长平之战的失败,使得秦军占据了绝对的地理优势,从而在屡屡灭赵之战中,可从南北两路夹击邯郸,令赵军防不胜防,若非李牧天纵之能,赵国早就亡于秦国的南北对进了。 所以,长平之战,不是一场普通的战役。而是一场关系到日后秦赵攻防关系的、战略地位的至关重要的战役。 也因此,这场战役根本不存在什么全身而退。 除非赵国全面退出上党,秦国或许会修整一番,再行攻伐,否则,为了得到战略目的,秦人势必不死不休。 只是可惜,能看透这一点的赵国人并不懂,甚至连田单也没有彻底看清楚秦人的根本目的,这才有了守住百里石长城的一厢情愿。 或许前线的廉颇也正是看清了秦人拿下上党地区的决心,以及失去上党后赵国的极其被动的局面,这才说什么也不肯放弃丹水防线。 而在赵括的提醒之下,田单显然也是很快就明白了过来,随即看向赵括的眼神,也变得有些锐利了起来。 “虎父无犬子啊!”田单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感慨道,面对着如此优秀的曾经的故人之子,田单不由得生出一丝丝的挫败感。 当然,此时并不是感叹后浪推前浪的时候。面对着赵国如此危险的境遇,饶是身经百战的田单也不免有些着急,几乎是脱口便问道:“这却如何是好?” “无他!”赵括笑了笑,随即看向远方因战马的疾驰而飞扬尘土,说道:“打赢此战便是!” 听到赵括有些戏谑的言语,田单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愠怒——打赢便是,谁不知道?可问题是怎么打赢?如今之势,固守尚且不足,你还想赢?怎么赢?靠秦人发昏吗? 田单正待教训一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起之秀,以免其误入歧途,却见远方数匹高举着“赵”字军旗的快马,已经接近关门。 “报!”一名传令兵适时地出现在赵括和田单身侧。 “讲。”赵括点点头说道。 “廉颇将军奉命赶到!”传令兵立即答道。 “好!”赵括搓了搓手,如今田单已经被自己“攻略”得差不多了,若是再有廉颇将军相助,即便是白起,自己也有把握跟他过上几招! “田将军,且随本将一同去迎接廉颇将军吧?”赵括一摆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田单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寄希望于廉颇将军能给这个雄心勃勃的将军以更多的警示吧。 “上将军请!”田单也做出请的姿势。 赵括也不多作客气,领头便向城楼下走去。此军不仅是因为自己如今为赵国上将军,为诸将之首,当为人先,更是因为赵括需要渐渐在众人的心中树立起以自己为中心的习惯,从而更好地主导此次的战事。 很快,一行人便已经来到了城门楼下,而几匹快马也刚好来到了关门之前。 一名发须斑驳,精神矍铄的老者迎面而来,只有那被狂风吹散的根根发丝与眼底一抹忧色,似乎在诉说着这一路的风尘仆仆与对未知的前途的担忧。 “廉老将军!”赵括率先拱手见礼道。 “廉将军!”田单也随即子啊一旁见礼道。 “吁!”马上的老者一把拉住身下那桀骜的战马,一个鹞子翻身,便从战马上翻将下来,马缰一甩,一旁的亲兵刚好接住。 “见过上将军!见过田将军。”廉颇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少,结合王命所载,自然知道其是何人,只是他那温和的态度几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不应该横眉冷对千夫指吗?自己怎么说也是抢了他的主将之位啊!赵括也有些懵圈。但好在,赵括也算反应迅速,当即便又调整了过来,说道:“廉老将军一路辛苦,且入关中说话!。” wap. /90/90029/19742065.html 长平之战 第010章 故关里三将相聚 很快,一行数人便来到了故关之中军帐中。 偌大的帐篷之中,许历正在忙里忙外,其他物什皆是平常,只有在中央的一方长桌,足有一丈多长,数尺之长,半人之高。 其上,沙土为基,水石各异,另有红、黑两色旗帜穿插其中,只一瞬间,便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这是?!”田单三两步便已走到了长桌之旁,不由地发出疑问。 不待赵括答话,廉颇将军却已在不知何时便赶到了田单的旁边,微微扫过一眼,便脱口而出道:“慈爱上党!上党之战局。” 话语中惊讶之音更不需细听,而那只布满老茧的双手,已经不自觉地伸向那山水之间,试图感受这片自己驻守了三年的天地:一个沟湾,几片树林,几乎栩栩如生宛在眼前。 刚刚提问的田单也不自觉地细细摩挲着长桌的边角。 赵括扫了一眼跟进来的许历,许历当即会意,上前一步对着两位老将军拱手一礼,稍作解释道:“二位将军,此乃我家上将军为此上党之战所特意布置之物,名曰:沙盘。” 说着,许历不知从哪里抽出细细的一根木杆,指着沙盘之上继续说道:“沙盘者,顾名思义,为细沙所制,辅以山石,令旗等物,已军报、斥候情报为基础,旨在将战场上,路途、山水、兵力等布置一一呈现,以供将领更好指挥之用。” “好东西啊!”许历的话语刚刚落下,一旁的廉颇就不由得赞叹道:“敌我兵力布置,山水形式,一目了然,有了此物,大战凭空多了半成胜算。” 可别小瞧着半成的胜算,即便秦军不增兵,就凭赵括带来的这五万兵马,恐怕所增加的胜算也不到半成。 换句话来说,这一个区区的沙盘,竟能抵得上数万兵马!还是那种精锐的兵马! 当然,廉颇的话语也没有夸大沙盘的作用。一个制作精良的沙盘,可以清晰地将战场局势呈现在众人面前,从而令主将更为客观地做出决策部署。更重要的是,依据沙盘,部下将领更能够了解到主将的战略意图,并能将自己的队伍开到主将所想要的位置。 这对于只有粗略舆图的战国而言,绝对是一个创举。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沙盘而已,即便在有用,也弥补不了赵、秦两国在国力上的巨大差距,同样也左右不了如今这场“病入膏肓”的大战。 “若是早有此物,我军何以至此哉!”在欣赏完沙盘之后,廉颇不自觉地突然间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营帐之中,只有赵括略略听懂了廉颇可惜的话语——假若早有此物,他廉颇的大军不会迟滞在上党境内,眼睁睁地看着秦军抵达空仓领;假若早有此物,空仓领上诸将,定能携手防御,自己的第一道防线——空仓领防线也不至于数日便被秦军所破。 但,可惜,战事之中没有假若...... “廉老将军!”赵括忽地出现沙盘的一侧,对着廉颇说道:“将军且以此物,为吾等演示一番上党之战的进程吧,也好令吾等更好地了解战场全貌。” 说着,一旁的许历便双手递上了指挥棒。 “是!”廉颇显然也明白如今的形势紧急,当下也不客气,接过了指挥棒便开始了解说:“自三年前老夫接王命后,立即派遣马步军五万军为先锋,十万马步军为中军,五万步军为后军,共计约二十万大军,诈称四十万大军自邯郸出发。” 说着,廉颇拿着指挥棒便开始在沙盘上缓缓游走:“我军穿滏口陉而过,直抵长平关、故关一线,然后沿陶清河转入小东仓河边进入泫氏地区,进而往泌水开进。” “此时,我军之战略意图为:以泌水天险拦截秦兵。”廉颇地指挥棒在沙盘一角略略一指,总结道。 见众人并无疑虑,廉颇随即继续述说道:“而此时秦以王龁为将,帅兵将十余万自咸阳出发,入渭水而汇入大河(黄河),再从大河上溯抵达汾河口,从而进入汾河。随即循汾河抵达新田后,立即溯着浍河以及其支流而上抵达乌岭关。走下乌岭关,秦军又转入梅河河谷到马邑,几乎与我军向泌水挺近的同时,秦军已经转入沁水河抵达端氏邑。” 一番眼花缭乱的诉说,加上秦军的行军部分有大量的区域根本没有在沙盘之上,若非专业的军事人才,真真是被廉颇将军给绕晕了。 好在,在场三人都不是等闲之辈,田单将军自不必多说,虽然未能名列战国四大将,但也绝对是名将之属,许历也不必说,一辈子跟随着马服君赵奢南征北战,区区几个地名还不足以将他绕晕。 至于赵括?嗯,虽然他实战能力有待检验,但图上作业,那是马服君赵奢大人亲自检验过的! 而赵括也不负众望地成为在场三人之中,最先发现秦军异常之人。 “好快的秦军啊!”赵括双目死死盯着沙盘,不由的感叹道。 而赵括的感叹也收到了来自廉颇的另眼相看,虽然早有耳闻赵括于军事有天纵之才,但传闻总归传闻,如今一见却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赵括的感叹也提醒了另外的两人,尤其是田单,在心中默默地估算了两军行进的路程,竟然发现秦军用几乎同样的时间走完了赵军两倍多的路程!其战力之恐怖可见一斑。 同时赵括对战场的敏锐程度,也深深令田单感到震撼。 见着若有所思的二人,廉颇也不卖关子,当即稍作解释道:“秦军兵贵神速,而我军进展缓慢,原因有二:其一,军力集结缓慢,我军之中既有北地骑军又有邯郸步军,两军混杂,光是统一号令便花费不少时间;当然,更严重的乃是其二——轻敌慢行,自本将而下皆有秦兵两倍多距离,必不可先达的想法,故行军速度一直不快;故给了秦军充足的时间渡过泌水。” wap. /90/90029/19742066.html 长平之战 第011章 上党故情难自艾 说着,廉颇将军一脸的悔恨。 若是他能早日抵达泌水,将秦军封堵在泌水之外,那么赵国便在战略上占据了绝对的主动——不仅是泌水的地利优势,更重要的是上党将成为赵国的内郡,如此一来上党之中土地不至于荒芜,光是上党一郡所能提供的粮秣便足以让赵国大军与秦军周旋。 可惜,纵虎归林,后患无穷。 泌水一旦失去,上党再无可能成为赵国内郡,而随着秦赵两国的不断交锋,上党民众死的死,逃的逃,便是想要支持赵国也不可得。 可以说,赵国前期的行动迟缓,是导致长平战役长久地相持不下的重要原因。 当然,之所以行动迟缓,除了廉颇将军所总结的两点之外,赵国决策层的犹豫不决才是最深层次的原因。 赵王在面对上党的投诚,虽有吃掉上党的贪心,却没有面对秦军刀锋的决心,没有意识到上党之地对于保卫邯郸的重要性,也没有看清秦国吞并上党乃是为灭赵做好准备的战略企图。甚至妄图通过谈判来解决“你死我活”的斗争。 “见小利而亡义,做大事而惜身”的举动,也充分地暴露了赵国高层战略眼光的缺乏。 反观秦国,虽然明知赵国已经插手,但从兵力集结道大军开拔,再到之后一系列的战斗,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气呵成”,不带丝毫犹豫的。 显然,秦国高层与赵国高层的眼界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一个是看着眼前的肥肉流口水的暴发户,一个是深谋远虑的战略家,两相一碰,高下立判。 好在,赵国朝廷的高层虽然不怎么样,但战将却是一个比一个给力。 即便在战略上已经大输溃败,廉颇硬是凭借着个人的军事才能,将秦军强大的攻势给抵住了。对于这样“伟大”的将领,赵括还是保留着应有的敬意的。 “胜败兵家事,廉老将军且不必如此。”赵括宽慰道:“后续战事如何,还请将军继续。” “是!”廉颇稍稍整理了情绪,拿起指挥棒,继续点在了沙盘的一角,说道:“泌水一失,凭泌水拦截的战略意图便宣告失败。然我军先锋已经行至空仓岭,中军已过光狼城。大军彻底陷入被动之中。” 一旁的田单忍不住分析道:“此诚危殆而进退两难之势也!若继续前进,我军先锋势必先与秦兵交战,而中军主力由于山岭的阻隔将无法及时与先锋军形成合力,有被各个击破的风险也。” “然也。”廉颇点点头说道:“当此进退两难之时,本将速以茄为将,以先锋军五万,就地构筑防线,中军徐徐退至光狼城中,以空仓领山脉为凭、以光狼城为支点构筑第一道防线——空仓领防线;同时,后军五万迅速退回丹水一线,构筑起我军第二道防线——丹水防线。” “空仓岭一线根本不足以阻挡秦军的脚步。”田单摇摇头缓缓说道。 “此是无奈之举,旨在为我大军后撤,构筑丹水防线争取必要之时间也。”廉颇也点头承认道,随即指挥棒又在沙盘之上凭空点了几下,说道:“泌水既失,秦兵随时可从河内增兵,渡泌水而过天井关,出界牌关,从光狼城的右后侧袭击我军侧背。届时我军将被两面夹击,头尾不能相顾,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此时我军已经彻底陷入了战略被动之中,前有丹水拦路,后有秦军追兵不断,丹水之上的壁垒防线又尚未构成,若贸然全军撤退,有被尾随追击、一溃再溃的风险。”赵括接着廉颇的话,认真地分析道。 一旁的田单也接着赵括的分析道:“此时我军的选择已经不多了,要么跟秦兵拼脚力、拼时间,看是秦军的天井关偏师先运动到我军侧背,与其主力对我军形成合围,还是我军先跑过丹水;要么……” 显然,田单已经猜到了廉颇将军最后的选择是什么,不由得声音变得有些更咽了起来。 “壮士断臂!”赵括帮廉颇和田单说出了他们都不愿说起的那四个字。 “牺牲空仓领防线的一部兵力,死死拖住秦军主力,为主力后撤赢得时间。这样一来,即便秦军偏师率先运动到我军侧背,若无主力配合,区区偏师是不敢在平原地区不敢与我主力大军决战的。”赵括将廉颇的部署猜了个七七八八。 廉颇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年青人,不由得再度刮目相看。 他知道他的战报上可没有这么详细的经过,好像只有“军屯空仓领,筑垒壁而守之。秦攻垒壁,旬日不歇,我军不敌,亡二尉,退至丹水。”这么寥寥几字而已,但眼前的年青人,仅凭自己的一番不算详细的描述和一张地图就将自己的想法、做法看得一清二楚。 若说沙盘的出现已经预示着赵括的不凡,紧接着对于秦军军速的猜测则在缓缓暴露出其对战场的敏锐,那么此时对于自己战法的补充,则是彻底明白的告诉廉颇:此子,真天纵之才也。 恍惚间,廉颇有那么一个瞬间感觉到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 而同样抱着如此想法的,还有站在一旁的田单——若说一次想在自己的前头,那是运气,两次想在了自己的前面也可能是巧合,那么次次都在自己的前头,只能用实力来解释了。 显然,赵括的形象已经在二位老将的心中无限做好。 倒是许历,一脸的淡定,毕竟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能不好?! “在见识到秦兵的行军速度后,我不敢赌也不能赌。”廉颇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故此,吾令空仓领防线的骑兵全数撤回,并令裨将茄死守防线,同时大军东撤至丹水防线。” “途中秦军偏师果然已经在丹水西岸设伏,好在主力被空仓领死死拖住,这只偏师的先锋被我骑军绞杀一通后便原地扎营防守不出,我军遂建立了丹水防线。”廉颇指了指沙盘中央的一处继续说道。 wap. /90/90029/19742067.html 长平之战 第012章 三年大战赵国崩 “只是,丹水西岸之壁垒,很快被从空仓领俯冲而来的秦军所夺取,而我军主力渡过丹水以后,凭借丹水天险,巩固丹水东岸防线,秦军也一直不得寸进,战事随即进入相持阶段,而这一相持便是三年之久。”廉颇收起指挥棒,缓缓叹息道。 这一声的轻叹里,有太多的悲壮的故事。 赵括仿佛看到了在空仓岭上浑身浴血却依然死战不退的赵军都尉,丹水沿岸数丈高的壁垒之上舍生忘死的赵国儿郎,滚滚丹水,多少血肉随之奔流,漫漫长夜,多少忠魂思念故土。 三年,对于赵国是沉重的灾难,对于战场上的赵军士卒们,却是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日子。 三年里,本就处于弱势,想要抵挡住秦军的攻势,其难度可想而知,只是不知这三年里,多少忠魂埋骨他乡。 而若是让秦国得逞了,这天下又将经历多少个难熬的“三年”呢? 不知不觉间,赵括的心情也更加沉重了——赢下这场战争,赵括再度在心中默默许诺着自己。 稍稍调整好情绪,赵括开口问道:“不知如今前线是如何布置,具体兵力还剩几何?” 廉颇也不隐瞒,随即继续说道:“自我大军空仓领失利,我王派出十余万大军支援前线,后北地五万骑军南下,这才稳住了丹水防线。因此,为保险起见,本将又在丹水防线后设立第三道防线。” 说着,廉颇再度举起手中指挥棒,指着面前一条高耸着的山脉,说道:“谓之百里石长城防线,乃以故关、长平关为支点的一道防线。” “目前,丹水东岸防线仍在我手中,秦军不得寸进。然经过三年来的日夜消耗,国中虽徐有多则万人,少则数千之援军抵达,我部精锐亦损失惨重。 如今丹水防线共有大军三十六万,其中骑兵十万人马,步卒二十六万,其中主力在丹水东岸制高点韩王山中,辎重粮草则在一旁另一个制高点大粮山中;百里石长城防线共有兵马两万五千人,其中多为步卒,骑兵尚不足三千。”廉颇细细缕清着手中已为数不多不多的牌。 “四十万人马!”赵括心中微微一定,显然对于四十万这个数字赵括还是挺满意的。 不过这倒也正常,大军出征和援助空仓领的大军便已经是三十多万了,再加上三年里每隔数月便有的补充兵力,能有如此规模实在意料之中。 可也正因为兵力之众,虽然成功地挡住了秦军的攻势,却也给国力羸弱的赵国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光是战兵的口粮,便是一个巨大的无底洞。 只是,正当赵括稍稍安心之时,廉颇却又在一旁泼起了冷水。 “而这约四十万大军之中,能战之兵尚不足半。”廉颇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道:“三年鏖战,精锐损失泰半,补充来的新兵之中,过半人数只是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上不了马,拉不得弓,没有章法,根本没有多少战力。” 一下子从四十万大军,锐减到二十万不到,赵括显然有些接受不了,脸色明显暗沉了许多:原以为丹水前线再怎么样,也总该还有至少三十万大军的,没想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得多了。 二十万! 二十万…… 如同绕梁之余音在赵括的耳边不断回旋。 只剩二十万了,自己的计划还能成功吗?甚至,还能执行吗? 赵括死死地盯着沙盘,慢慢回想着自己的计划,试图再绝望中找寻那一丝丝的可能的希望。 一旁的田单和许历闻听此言,心中也不是个滋味。 都知道前线打得苦,损失大,却没想到损失这么大!要知道同廉颇一道出来的大军,以及后续增援空仓岭的三十万大军可有大部乃是精锐部队啊,后续的增援虽然多为无甚战力的新卒,但总归还是有几只战兵的,如此多的战力,居然打到现在只剩能战之卒尚不足二十万? 也就是说,至少已经有十余万的精锐大军殒命在这三年的对峙中,若是再加上普通士卒的损失,恐怕就奔着二十万往上去了。 三年对峙,该是怎样的一番腥风血雨啊! “本将带来五万大军,其中能战之精锐只有一万许。”见廉颇已经尽托其底,赵括也当即掀开了自己所带着的底牌。 “这……” 这会儿,论到廉颇将军麻爪了。原以为带着王命前来转守为攻的赵括,号称二十万援军,怎样手里边也该有个三万五万的能战之兵,却不想只有一万多? 一万多人,能干嘛? 对西岸壁垒发起一次总攻,恐怕损失的不会少于这个数目。 还转守为攻呢,能在秦军的攻势下继续守住就不错了。 廉颇脸色越发的差了,显然他已经不知该如何评价在那稳坐高堂之上的大人物们了。兵者,国之重器也,岂能如此一厢情愿的儿戏? “将军以为,为今之计,我军该如何破局?”不待廉颇发泄,赵括便首先问道。 廉颇闻言,收拾好沉重的心情,眼神转向沙盘之上,原本低沉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许多,手中指挥棒略略踟躇了一二,随即在空中再度飞舞了起来。 “我军援军抵达的消息恐怕秦军已然知晓,由此,秦军势必继续增兵丹水一线。”廉颇在沙盘边踱着步子,随即继续说道:“以我军如今之战力,若是再强守丹水一线,恐怕得不偿失,也很难能够抵挡得住增兵后的秦军。” “为今之计,只有扬长避短这一条路而已。”廉颇继续分析着敌我局势:“秦人之利在其兵多而将广,而我军之利则有三也。 其一,骑兵作战在上党之腹地,有倍于步卒之效也; 其二,我军为守方,进有丹水壁垒之壮,退有百里石长城防线之险,中有大粮山、韩王山等密林,谓之地利也; 其三,上党百姓与赵人风俗无异,更愿接纳我赵人而痛恨秦人,故每每为我赵军引路,而不愿虽秦军同流。 若能用之者三,此战或仍有一战之机也。” wap. /90/90029/19742068.html 长平之战 第013章 沙盘上三步诱敌 听着廉颇的话语,在场之人并无一人插话。 廉颇手中的指挥棒,随即继续挥舞了起来: “依本将之见:我军可徐徐退出丹水防线,引诱秦军大局东进,同时一分为三。 其一,主力步卒兵屯百里石长城防线,以故关、长平关一线,挡住秦军继续前进之路; 其二,以骑兵为主力,自长平关绕丹朱岭,西渡丹水,入上党腹地,在平原之上截断秦军东进之军与西岸之联络,断其粮秣,致其自溃败; 其三,以两部精锐之军,潜藏于大粮山、韩王山之中,待秦军西撤,则从中杀出,攻其侧背,而步卒主力亦从故关、长平关一线杀出,秦军猝不及防之下,前有丹水拦路,后有大军之追击,侧有我军精锐之袭扰,虽秦武安君亲至,亦无可奈何,必生败绩也。” 话毕,却没有预料之中的叫好之声,赵括、田单、许历,一个个盯着沙盘陷入了沉思之中。 廉颇对此倒也不慎意外,毕竟自己的战法乃是好不容易才思量出来的,若是如此容易便行喝彩之举,那自己反而要怀疑来人的真正能力了。 略略等待了一会儿,好让众人消化完自己的部署,廉颇随即又继续讲述起来。“此战之利有三:其一,主战场在我军屯驻三年之地,论及地势,我军熟稔而秦军陌生;其二,所处之地百姓心向我军,定不会倒戈秦军,从而暴露我军意图;其二:平原地区,以骑对步,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兵力不足带来的问题。” 不待众人质疑,廉颇又继续自爆其短来:“当然,此战若是想要顺利进行,其中亦有三大难点: 其一,我军布局未完之前,切不可为秦军所侦知,无论大粮山、韩王山中隐匿之军,或是绕道丹朱岭之骑军,皆不可为秦军所侦知,否则必陷入秦军围困之中。此事,因民心之向,想来不难。 其二,西渡丹水之骑军,不仅要面对数倍于己的秦军,更要在纵横阡陌之中,切断秦军的补给线,其中难度却也不小。不过,本将在上党三年,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秦军的补给线早已被本将熟知,末将带队,有十足的把握端掉秦军的补给线。 其三,便是发起反击的时机。稍早则恐遭秦军反击,反而落入秦军彀中,稍晚了,则秦军主力退回丹水西岸,功亏一篑。此事,本将原本一直拿不定主意,如今田将军既至,此任非将军莫属也。火牛冲阵时机把握之到位,便是本将也甘拜下风也。” 话语毕,一旁待着的赵括却是不乐意了,不仅是不乐意廉颇的战法,更是不乐意廉颇的战法里,根本不需要他这个主将。 当然,这也怪不得廉颇。谁会对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抱有什么期待呢?在廉颇的计划里,来的主将无能也好,只要才能听从他的“建议”,安安心心在故关守着就行。 可是,眼前的赵括显然已经在沙盘上证明了自己并非庸才,至少纸面上不是。 这就很尴尬了! 你让一个有能力的主将闲置?怎么想的呢! 而这点,显然在场的另外两人也感受到了。 于是,廉颇的话音落下,现场立即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寂静之中,田单也好、许历也好,都悄悄地看向了赵括,似乎在等着赵上将军的怒火。 然而,赵括却也没有发怒,只是好整以暇地看向了廉颇。 针落可闻的尴尬气氛之中,廉颇显然也感受到了什么,尤其是等赵括的戏谑眼神看来,这才发现自己好似又犯了个巨大的错误——把主将给遗漏了! “咳咳。”廉颇轻轻咳了两声以缓解尴尬,脑海中疯狂运转着,试图挽回一下局面。毕竟如今的上将军是赵括,若是因为没有自己的作用,而将这个方案给否定了,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正在廉颇绞尽脑汁之时,赵括却出言主动地为廉颇开解了起来。 “至于本将,应该是引诱秦军来攻的最好人选吧!毕竟以廉颇将军的威名,便是再如何示弱,秦军也不可能轻敌冒进不是!”赵括哈哈一笑,看向廉颇,继续说道:“若是换了我这么个乳臭未干的主将,攻击不成而后撤,是再合理不过的了!您说是吗?” “嗯!此言,此言倒也有理!”廉颇喃喃自语道,心中却是一片光明。 眼见着最难答应的赵括都为自己的计划圆话,显然此事应该已经是差不离了!一想到自己的计划能够执行,三年的辛苦也算是没有白费,怎能不令廉颇心中兴奋不已。 然而,接下来的话语,却如一大桶的凉水,狠狠地浇在了廉颇热烈的心头。 “田单将军,你以为廉颇老将军的战法如何?”赵括转过头看向一边的田单问道。 田单略略沉吟,良久之后,终于开口,道:“末将以为,此战法,不可也!” 不可? 不可! 短短两个字如洪钟大吕直冲廉颇的面庞,原本还很兴奋的心情瞬间转化成了满腔的怒火,双眼之中几乎冒出了火花,正死死地盯着说话的田单。对方但有一句不中意之语,便要将其一口吞下。 怎么会不可?怎么能不可! 这可是自己耗尽心力,日夜推演而出的战法,怎能会如此轻易被否决。 田单却恍若未闻,以臂当指,在沙盘上指点起江山来。 “此战,且不论能否骗过秦军,令其冒进,亦不论大粮山、韩王山中偏师与绕行丹朱岭的骑兵会否被发现,更不说分兵之后,还能否守住百里石一线,单以断其粮秣之手段迫秦退兵之思路而言,其已是不可能!”田单淡淡地说道。 “嗯?”廉颇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断敌粮草,此自古取胜之道也,如何是不可能之举焉?” “敢问将军,军中尚有几日之粮草?”田单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向廉颇提问道。 “尚有三月之粮也!”廉颇也不迟疑,当即便答道。 “我军携带一月之粮秣。”赵括在一旁,帮着田单答道。 wap. /90/90029/19742069.html 长平之战 第014章 粮草告急军情急 按理说,三月加一月,当是四个月之粮,四个月的时间,足够困死任何一支轻敌冒进的军队了。 可惜战时,账不是这么算的。 首先,既然要诱敌深入,其必然要先行发动进攻,转守为攻之间,少说也得几日,真正进攻之后不可能一战即退吧,如此一来,少说十余日日便已去了。 随后秦军压上,赵军后撤。但既然是战败而撤,即便是已经将粮秣转移,也不可能将粮秣全部带走吧,留下半个月至二十日的粮秣在营地之中迷惑下秦军很正常吧,再加上撤退途中的“狼狈”,耗损十余日的粮草也算是对秦军眼里应有的尊重吧。 于是四个月的粮草便只剩下了不足两个半月之用。 骑兵部队和隐藏在山中的偏师,最缺不得的便是粮秣,带足粮草那是最基本的要求,好在两只偏师兵少,虽然又战马的消耗,倒也只是令赵军步卒的粮草稍稍缩减十余日而已。 如此下来,真正能跟随着赵军抵达长平关、故关一线的粮秣,恐怕也将缩减到不足一个半月。 大方一点,也算你还有五十日的粮秣,与偏师基本相同。 也就是说,赵军必须在撤至百里石长城一线的五十日之内,完成对秦军的作战,否则自己就将先陷入无粮的境地。 可是,五十日的时间足够完成廉颇将军所说的断粮道、击侧背的举动吗? 显然并不足以。 自丹朱岭而出的赵军,想要完全切断秦军的粮道,少说也要十几二十日,而这段时间里,即便秦军无备,也会为前线送上些粮秣吧。再加上缴获赵军的粮秣,以及随身携带的粮草,少说秦军也还有二十余日的粮草可用。 换句话说,即便秦军大意之下,未曾准备足够的粮草,仅凭着最低的携带量和对赵军的缴获,秦军粮草断绝之日,赵军自身的粮草也不过剩下数日之用,甚至明知有断粮之危险,秦军节约口粮之下,甚至与赵军断粮之日几乎无差。 好,即便是赵军保密措施做得相当到位,不论秦军或是赵军自己人,都不清楚赵军缺粮的事实,赵军同时也严控粮食的发放,或许,可以比秦军多出几日之粮。 可是,以秦军之战力,即便是断粮,难道会一触即溃?就算是杀马而食,也总能再坚持几日。而短短数日之间,赵军也将断粮,如此一来,两相断粮之军,赵军真的能拼杀得过秦军? 显然不能! 自身粮秣的不足,将直接断送廉颇的所谓诱敌深入的计划。 “请我王调拨粮草?”廉颇不甘心地问道。 “此批粮草已是国库之中最后的存粮。”一旁的赵括继续无情地断绝这廉颇最后一丝的希望:“此刻距离秋粮之收,尚有数月之久,更何况,即便到了秋收之日,赵国之秋粮也因为青壮的不足而歉收不已,再加上转运之费……” 后面的话语,已经不需要赵括再继续说了。 廉颇满脸痛苦的表情已经表明他已经听懂了赵括与田单的言外之意。 “怎会如此?”廉颇有些落寞的喃喃自语道,声音之中颇有些许的不可思议。 “战争从来不仅仅是战场的争胜,更重要的是国力的比拼。”赵括缓缓安慰着廉颇:“秦拥巴蜀粮仓、关中沃野,更兼河内经营多年。虽有转运之耗,然其所有之粮,比之我赵国,三倍不止也,固不计其损耗也。虽兵众而无患粮秣之不足也。 而我赵国,自三年前一战,青壮尽在军旅,田间只余妇人,纵有年轻壮妇可维持一二,却仍有八九之田地荒芜。三年几无所收,百年积累便在这对峙的三年中消耗一空。此非战之罪也。” 闻听了赵括之言,廉颇也只得深深叹气,国之不力,非他一个战将所能扭转之乾坤也,当即放下了手中指挥棒,略一拱手,退到一旁。 随即,赵括也看向沙盘,以臂为棒,开始向众人扔起了王炸。 “不仅粮秣的问题。更为要紧的是,我们恐怕都小瞧了秦军了。”赵括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不仅是秦军之军力,对于秦将之能,我们都太过小瞧了。” 赵括略略停顿,扫视三人一眼,而后缓缓说道:“据可靠消息,秦国武安君白起已率不下十万大军,秘密进驻丹水防线。” “嘶……”闻听此消息的三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武安君! 十万大军! 任何一个消息都足以惊爆眼球,更何况两个消息同时出现。若真是如此,恐怕秦军不仅意在上党,更可能想要的是一鼓作气拿下赵国的数十万大军,乃至直下邯郸呐! “此言当真?”廉颇和田单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地问道。 不怪他们不信,毕竟秦国已经在丹水一线集结了数十多万大军,要再一次性地添加十万大军,就真的有些伤筋动骨了。 而武安君更是如同核武一般的存在,一旦使用,那基本就是不休的局面了,秦国对于白起的使用那也是很小心的。 赵括闻言,淡定的点点头,说道:“此事,千真万确也。” 赵括的话语再度将军议冰封,此事既得赵括再三之确认,众人也不相信在如此关键之事上赵括会撒谎。 而武安君的到来,更加使得廉颇的计划几乎不可能实现,显然号称人屠,最喜欢打歼灭战的白起,并不会给赵军任何围困自己的机会。漫说如今的赵军自己尚且缺粮,即便是赵军不缺粮草,以武安君之能,也不会犯轻敌冒进不携粮草的错误。 同时,面对着总兵力高达五十万的秦军,一再分兵之后赵军能否守住百里石长城防线,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所以,注定廉颇的计策根本无法执行。 这边联手田单否定掉了廉颇的计策,又放出武安君王炸的赵括随即将目光转向了田单。 “廉颇老将军之战法已不可用,不知田将军何以教我?”赵括一边拿起指挥棒递到了田单的手中,一边缓缓地问道。 wap. /90/90029/19742070.html 长平之战 第015章 进退维谷无计施 田单略略思索一番,颇有些黯然地回答道:“此战,若无奇谋,恐怕非我一国之力可止之也。” “可是……”田单欲言又止道。 “可是,能援之诸国,此时恐怕也不会轻易出兵了!”赵括接续田单不好言说的话语继续说道。 “怎会如此?”廉颇有些不解地问道。 一直在赵国朝廷中枢的赵括与田单当然知道怎会如此,但两人却似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相视一眼,其中无奈之色尽显。 能因为啥? 还不是因为英明的赵王,中了秦人的离间计,把好好的盟友给t出了群聊。 可是身为臣子的赵括,如今却也不能抱怨王上的不是。 稍稍组织好语言,赵括缓缓说道:“其中自然又秦人之诡计的原因,致使与我国交好之魏、楚等国误会我与秦之间互有勾连,这才未能及时出兵相救。” “然而此却也不是最根本之原因。”赵括将赵王的问题一语带过,随即继续剖析道:“五国如今之心思,不在救援赵国,而在秦赵共弱也。” “若是此时五国出兵函谷,函谷告警,秦军自上党退兵,赵全取上党之地,强秦未去,复有强赵,于其他国家无所益处也?”赵括索性敞开了说道:“可若坐等秦赵国大军决战,纵赵大败,以廉老将军之能,秦军定不好受,损兵折将不在话下。此时不管援赵也好攻秦也好,损兵折将的秦军则必退也,而是时,赵即便得地亦已失其军力,秦国虽胜赵国却也无所得,此谓之秦赵共弱也!” 赵括一番话语,令众人如梦初醒的同时,也不由得暗骂诸国的无耻。当然,也预示着田单尚未说出口的计划,已经胎死腹中。 “非人哉!怎可如此欺我赵国!”廉颇须发皆张,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稍稍冷静后,却发现:原来是自己,这位战神把赵国推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三年对峙,耗尽了赵国的国库,也耗尽了秦国的耐心,更令诸国绝了援助赵国的意思。 若是自己能够早些听从赵王的王命,及时发动总攻,即便最后失败了,即便上党之地落入了秦军之手,若有他国参与,上党失而复得不过眨眼之间而已。 可恨,自己一直执着于守住上党要地; 可恼,自己一直执拗于上党一城一地之得失,却不知天下之大势; 可恶,自己仅凭武断的认知去谋划一场旷日之战。 想及此处,廉颇几乎要捶胸顿足。好在,为将多年的本能将心中的狂躁郁闷统统压下,双手撑着沙盘的边缘,双眼死死盯着沙盘上犬牙交错的敌我态势,试图在那纷乱的圈圈圆圆圈圈之中为红色的赵军理出一条生路。 “绕道袭击粮道?不行、不行,这个已经被否定了!” “退守百里石长城?不行、不行,与丹水无异,仍是被拖死的局面。” “直接攻击丹水?不行、不行,战力根本不足,武安君白起已至,再硬碰硬恐怕就是个被歼灭的结果。” 不行,还是不行,到底要怎么办。 老将军在沙盘前一顿比划,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破局,豆大的汗珠从发白的发须之中不住地留下,苍老的脸上更添几分沮丧。 “难道天要亡我赵国吗!”廉颇望着两军沙盘,心中尽是绝望之色,双脚几乎已经不能站立,眼看着就要瘫坐在地。 却见身旁的年青人正淡定地看着自己,脸色虽是凝重,却毫不慌乱……这份淡定仿佛黑暗中的一束光亮,直接穿透了廉颇晦暗的胸膛! “上将军可有救国之策?”廉颇定定地看着赵括,仿佛溺水中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 就连一旁的田单将军也随即看了过来,从二位老将军的眼中,赵括看到了期盼、希望甚至一丝丝的威胁之意。但凡说出半个“不”字,二位将军势必要自己知道什么叫“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老将军说笑了。二位将军尚且……”赵括的话语尚未说完,便被眼前的气场生生地给逼迫了回去。 只见眼前之人,双眼已是赤红之色,随时都有暴起伤人的可能。 赵括明白,二将已经算是被自己所收服,只要自己的计划有一丝胜利的可能,二位老将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 而这,也正是赵括在故关之中举办这一场高级别军议的用意所在。 是时候将自己的计划托盘而出的时候了! 随即,接过田将军双手递上的指挥棒,围绕着沙盘走了两圈,随即缓缓开口道:“其一,此战,避无可避,退则上党既失,大军危殆,而邯郸将亡,故必战之也!” 在场之人皆缓缓点头。 赵括随即又继续说道:“其二,战之则为胜,而田将军所言之事,极为有理。事到如今,上党之战,秦赵投入之兵力不下百万,可谓旷古绝今,而我赵国已经无力单独赢下此战,因此寻求外援,乃是唯一之希望。” 众人再度点头,赵括所言之事,皆是军议中已经得出的结论,只是,如何寻求外援,这才是重中之重,难中之难。 眼见着就要说到紧要之处,三人也是屏气凝神,死死盯着赵括,唯恐错漏了一个字词。 只见赵括微微一笑,拿着手中指挥棒,朝着沙盘之上,遥遥一指,众人循着轨迹看去,竟是对峙三年之久丹水防线。 不待三人发问,赵括的话语已经响彻耳旁:“本将之法,便是——进攻!” …… “进攻?”在场三人皆是懵在了原地。 怎么攻? 往哪里攻! 丹水防线?!自己如今自守尚且不足,如何能攻?不是自取灭亡吗! “要求得他国之助力,我军非得头破血流不可,既然如此,不若让这头破在吾等想要破损之处,至少没有了性命的关隘。”赵括略略解释道。 然而,这样的解释,显然并不足以满足三人,尤其是廉颇和田单的好奇心,而想要二人的密切配合,赵括也只得继续详尽地诉说起自己的计划。 wap. /90/90029/19742071.html 长平之战 第016章 欲终取之先与之, “既然秦国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要本将来替换廉颇将军,无非就是要本将军率领大军自捣死地罢了!”赵括的嘴角微微抽动, 说着,指挥棒轻轻一推,在韩王山上“驻扎”着的代表赵国大军的旗帜,随即便以猛虎下山般的气势冲着丹水西岸。 “那便如其所愿!”赵括一边推送着兵力,一边冷冷地说道:“我便以大军强攻其丹水西岸壁垒。为了诱惑我军也好,为了给他们的后续部队腾出作战空间也罢,秦军即便是抵抗,也定会装作猝不及防的样子,放弃壁垒,缓缓向后撤去……” “紧接着,我们依旧按照秦军所想的一般,渡丹水而西向,作出一鼓作气杀退秦军的气势。”赵括继续着他的表演。 一旁的三人皆是眉头深锁,任谁都知道这丹水易过难回,若说攻打壁垒还能稍稍接受,那么渡过丹水,几乎是将数十万赵军的性命送到了秦军的刀下,便是许历这样并非名将之属也知道其中危险。 赵括又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凶险。 历史上赵军的失败,其中三点至关重要: 其一,轻敌冒进,虽然轻易撕破了秦军在丹水西岸的壁垒,却又被秦军以光狼城为支点铸造的第二道壁垒给死死挡住; 其二,便是自家后方支点——故关、长平关一线被秦军轻易突破,导致了战略上陷入了绝对的被动; 其三,便是自家主力和辎重部队的分割,导致大军根本无力坚持,这是战术上的绝对失误。 其中,第三点最好解决,若是想要彻底解决,混编便是一个很不错的办法,当然,其效果也近乎没有,敌强我弱的根本情况难以扭转,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略略延迟一些被秦军分割包围的时间而已。 而对于前面至关重要,能够真正改变战局的两点却又是无法解决的。 长平关至故关一线的防御体系,本就是廉颇将军所布置的第三道防线,是在丹水壁垒无法坚守的情况下,赵国最后的底线。 若是大军整体后移,加固长平关至故关一线的防御,不过是将对峙后移而已。 而若是自己以田单率偏师守卫长平关至故关一线,而自己率大军强突丹水,当然赵括绝对相信以田单将军之能,必不会使百里石长城防线沦陷。 自己的后路算是保住了,但如此一来,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自己无力突破,秦军也无法突破,各自损失些兵力,全部回到起点——丹水对峙。 就这样的结果还是最好的结果,尽管这样的结果,无论赵括还是赵国都无法接受。更要命的是,因为田单守卫百里石长城的缘故,秦军定然知晓其中攻破之不易,也势必因此变阵。 要知道:对面的主将可是白起啊,因敌制宜那是白起的强项啊! 所以,想要真正从长平战场的泥潭中抽身,必须首先从赵王制定的和平离场的幻想中醒过来。 只有把秦军打痛了,自己和麾下的赵军才有安全回家的机会。 而一旦秦军变阵,也就意味着自己这个穿越者最大的优势——先见之明彻底的消失了。就凭着自己继承的赵括“纸上谈兵”那点子功力,加上所谓的21世纪的见识,就想要跟战国四大将之首的人物考脑子? 显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为了保留自己唯一的那一点点的优势,赵括必须尽可能地按照历史的进程继续下去:全军出击,然后被秦军围困!不到最后一刻,自己的底牌便不能被掀开! 因此,赵括明知秦军诱敌深入的计划,也必须将做出的这样决断。 而这样的计划,若是换了一个人来讲述,恐怕两位老将军早就轰人了,但出于对赵括前面表现的尊重,无论廉颇还是田单都没有打断赵括的意思。 然而,赵括的“疯言疯语”并没有就此结束。 一圈、一圈又一圈…… 赵括绕着不算大的沙盘反复地转着圈子,手中长棍如同点水的蜻蜓一般,在沙盘之上七上八下地轻点着,不时地还俯下身子将代表兵力的旗帜变动位置。 滔滔不绝的话语之中,沙盘之上的形势已经大变,原本犬牙交错、还算势均力敌的战场形势已经逐渐一边倒:一大片的代表赵军的红色战旗,被一圈又一圈的黑色的旗帜死死地围困在了以光狼城、丹水西岸壁垒和界牌领所围成的,这片狭长地带之中。 没错,赵括将自己被包围地地点从丹水东岸的以泫氏、长平关、故关所围成的方圆五十余公里的三角地带,变成了丹水西岸的地盘。 其中原因却也很简单,倒不是因为这块地盘虽然狭长,但相较于东岸的地形,要平坦上不少,显然更适合自己的骑兵驰骋,能够更好地对战秦军。 相反,选择此处的目的,恰恰是想让秦军更好地包围住自己。 长平关、故关作为最后的保障,赵括并不准备用他们来冒险。即便自己的谋划失败,只要百里石长城防线还在,至少还能为邯郸保卫战争取些时间。因此田单将军驻守此处是必然。 而既然有了田单将军的驻守,秦军想要攻破几乎不可能,那么为了让秦军更好地完成包围,东岸几乎不太可能了,但西岸却是大有可为,光狼城、界牌岭都在秦军的掌控之中,也就是说秦军只要重新占领西岸壁垒,那么自己就插翅难逃了。 听至此处,看着被死死围困着的赵军主力,再看看远在长平、故关一线以及大粮山上的零星赵军,以及围困着自己的一圈又一圈的秦军,廉颇以及田单将军的脸色都已经变得赤红了:眼前之人是自己赵国的上将军吗?怎么更像是秦国的上将军呢? 每一步几乎都是完美地落入了秦军的算计之中,大军轻入就算了,粮秣没有跟上,后续没有接应,这是一个合格的将领该做的事情吗? 就在二位即将爆发之时,转折终于到来。 wap. /90/90029/19742072.html 长平之战 第017章 苟利战事何惜身 红色的浪潮一遍遍地冲刷着黑色的城墙,一层红血、一层黑泥。 红与黑在丹水西岸的狭长地带之中爆发出最后的悲壮,忽地不知从何处又窜出来一股鲜艳的红色,突然朝着黑色的秦军猛打猛冲了过去。 紧接着,又一股子红色不知从何处迸发了开来…… 哪里来的军队? 看着沙盘之上突如其来的变故,廉颇与田单皆是面面相觑,若是赵军早有这些兵力,还何必想那么多办法,直接莽过去就是了 显然,这并不是自家的赵军! 不待二人询问,赵括便将自己的计划托盘而出。 “能行吗?”廉颇显然有些迟疑。实在是这种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做啊!根本毫无把握,尤其还是瞒着朝内,这就更令廉颇心里没底了。 甚至连几乎不需参与的田单也陷入两难之中,倒不是他对赵括天马行空的想法没有把握,相反,他认为依据赵括的办法,至少有七成的成功几率。 可是,曾经“功高盖主”的经历告诉他:若是如此施为,便是胜了,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面对着两位队友的不放心与不信任,赵括倒也早就料到,微微一笑,说道:“此战,我为主将,一切罪责皆在本将。” 说着,又继续补充道:“苟利国家死生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赵括的声音不大,却如同黄钟大吕一般,狠狠地敲打在两位老将军的心头。 短短一句话,却勾连出两位将军无限的回忆。 “苟利国家死生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这不就是自己曾经从军的初衷吗?恍惚间田单仿佛回到了当年苦守即墨城的日子,而廉颇也似回到了那在北疆纵马驰骋,肆意收割胡人头颅的年少时候! 那时的自己,应是多么的纯粹,杀敌报国的心思将整个胸膛装满,再容不下一丝的自私的阴霾; 那时的自己,该是多么的畅快,习得文武兵法,报得父老家乡;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畏首畏尾,将这些统统忘却,竟将自身的得失置于国家民族之前? 是从齐王嫉贤妒能不断地排挤自己的时候吗? 还是从齐王为了十五座城池就将自己卖给了赵国的时候吗? 又或者是从被迫离开赵国中枢的那刻开始? …… 想着想着,双眼之中竟又有些湿润,不知不觉之间,两双长者厚重老茧的手,牢牢地握上了那只还略显稚嫩的“小手”。 “愿追随上将军左右,虽久死尤未悔!” 赵国双壁显然不愿让赵括,这一后生小子专美于前,纷纷伸出双手,将赵括的小手包围,口中更是郑重地承诺着。 粗粝的手掌之中,股股暖意在指尖老茧之中无声地传递着,同样传递着的还有两位老将是对赵括认可、信服与无限的希冀。他们渴望看到赵军在赵括这位新主将的带领下走向胜利,走向辉煌。为此,他们会向蜡烛一般,不惜以自身为代价,为赵括照亮前路。 赵括明白,自此刻起,只要自己彻底拿下了长平之战,只要自己不是犯下了天怒人怨之罪过,这两位大将都将是自己的坚实拥趸。 终于达成一致的三人,随即对计划的细节继续商议了起来。 眼尖的田单一眼就望向了最后从丹水东岸突然冒出来那只赵军,颇为不解地问道:“上将军,这丹水东岸的伏兵从何而来?我长平关、故关一线的大军并未有所动作焉?” 赵括点点头,说道:“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阴阳相济,谓之道也。若言此战之中,诸多布置,虽为暗暗行之,却多为阳谋之举,可谓正之路也,而此举则为彻底之阴谋也,为致胜之奇也。” 闻听此语的二人,顿时越发来了兴趣,刚刚的计策已经是天马行空地超出了一个将领的职权,如今还有更奇伟的计策,二人探寻的目光随即锁定了赵括。 “若我军果如前方设想那般,全军陷入秦军之包围之中,即便有魏军最后来救,又能救出几万大军?更何况,若是魏军不自量力,妄图在我军覆灭之后在对秦军动手,恐怕以魏军之羸弱战力,被秦军再败也不是不可能也。”赵括指着魏国的疆土不屑地说道。 倒不是赵括瞧不起魏国,实在是如今的魏国弱得可怕。 原本号称无敌的魏武卒在大魏王的数通骚操作下被搞得分崩离析,就连其主帅吴起也投奔他国。 好容易来了个能打的将军庞涓,又在太子申和公子卬连翻搞事情之下,先败于桂陵,后折于马陵,最终落得个身死道消的结果。 紧接着,不作就难受的公子卬又在河西之战中,一举将老将军龙贾送上黄泉,竟然还将战败的原因一股脑儿推给了老将军龙贾。此战过后,广袤的河西之地不复为魏国所有,致使魏国国力大降,再无力负担魏武卒的训练和封赏。 而此战,也成为了了秦国这一西陲小国的崛起之战。 再后来,先丢河东、再丢河内,不可一世的魏军被秦军打得落花流水,可以说,秦人的就是踩着魏人的尸骨崛起的。 最后的最后,伊阙之战里,人屠白起彻底将魏国打服,最后的魏武卒更是几乎全部交代在了那里。 至此之后,魏国就几乎再没有重回七雄争霸的舞台中央,彻底从三家分晋后的历史主角,沦为了为秦国输送人才的配角。 当然了,魏国也不是就此寂静无声了,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在长平之战后的公元前247年,秦国攻魏之时,魏无忌率五国之师,在黄河以南大败秦军,使秦国将领蒙骜战败而逃,更是乘胜攻至秦国函谷关外。 可惜,终究被函谷所阻…… 以此可见,魏国的家底是有的,可能发挥出的实力却实在是没有保障,也不怪赵括想要留一手了。 当然,最终的原因还是赵括想要保存赵国的生气以及未来争霸的可能性——“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的道理,赵括显然比之古人,要理解得更为透彻。 wap. /90/90029/19742073.html 长平之战 第018章 以命换命保锐卒 “魏军却是不可全然信任也,然兵之何出焉?”田单继续问道。 “便从军中出也!”赵括淡淡地说道:“丹水对峙多日,想来秦军也已探明韩王山中为我军精锐,而大粮山中为我军辎重所在,其多民壮也。” 廉颇闻言,也不避讳,当即点点头说道:“秦军探马日夜探查,想来此事并不能瞒过秦军也。” 赵括随即说道:“那便好,要的就是秦军知晓。” 见二人还不是很明白,赵括也不藏着掖着,继续解释道:“本将到后,即行决定要转守为攻,调兵遣将在所难免,那此时将廉颇老将军的一些战将换下,换成本将之人,当是再自然不过,秦军定然不致生疑,然否?” “然也!”廉颇与田单双双点头。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既欲行进攻诸事,本将派军押送大粮山中粮秣前来营中,亦是应有之意否?”赵括继续循循善诱道。 “那是自然!”廉颇继续点头道。 “既然如此,廉颇将军麾下之将及其本部之兵马,被本将派去运粮也是合情合理的了?同时,趁着廉颇将军的心腹被徐徐派出,本将对大军重新整编,以进一步消除廉颇将军的影响,想必武安君白起也是能理解的了?”赵括继续说道。 闻言的廉颇刚想继续答应,忽的脑海之中精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便看向了一旁的田单。 只见田单也是略略点头,显然已经想到了赵括的想法,缓缓说道:“李代桃僵。” “然也!”赵括点点头说道:“去时数万精兵,回时掺入半数民壮,便是以秦军探马之能,仅从服饰观察也不足以察之,且我军混编之后,想要察觉,更是难上加难。而不过三两日,西渡,探马便会将重点放到我西渡之大军之上,只要大粮山中低调行事,藏个一两月却也不是问题。” “只是如此,西渡之大军,战力再度削弱,在包围圈中,恐怕……”廉颇有些担心地说道,但话未说完便已经反应了过来——慈不掌兵! 掐断话头的廉颇,随即继续与赵括讨论起换兵的细节来,显然已经默认了赵括“李代桃僵”的做法。 虽然赵军之中堪称精锐的部队尚不足二十万,其余的部队战力都算是一般,但即便是再一般的部队,经历过三年的血雨洗礼,也不是一般的青壮所能够比拟的。 青壮与一般的军士的差距,几乎是一眼可见,更何况赵括的意思显然是用青壮替代真正精锐的大军,其战力的减损可见一斑。 也因此如何换是个问题,换出多少来更是问题。 换少了吧,冒着被秦军识破,整个战役功亏一篑的巨大风险,显然有些不值当,更是无法左右之后的战事; 可若是换得多了,一来容易被秦军所侦知,而来羸弱的战力,容易导致一触即溃,若是因此造成连锁反应,那就更是悔之莫及了。 赵括这个“始作俑者”自然明白,而田单、廉颇两位宿将更是清楚,也正是因为如此,二人对这个数字迟迟争论不下。 “十万!”赵括一开口便是王炸,一口气就要将近半的精锐部队抽出,若是按照战力细细算来,这十万精锐大军几乎是如今赵军总战力的三分之一了。一旦抽出,对整个战线的影响不可谓影响不大。 赵括的决断也不是无的放矢地贸然行动。赵括判断,秦军为了诱惑自己孤军深入,丹水壁垒虽然会很惨烈,但所剩下的精锐足以攻破之,而到了被困之后,自己的大军既被围困,又将面临着断粮的危急,战力下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当然,更重要的是赵括认为,非十万精锐不足以定鼎最终之胜局。 此言既出,田单与廉颇顿时哑然,自己这些人千方百计地不就是想要扭转必败的乾坤吗?若是最后不足以一锤定音,这些谋划还有什么意义。 想及此处,廉颇和田单也不再争论,纷纷认可了赵括的决断。 最大的问题讨论清楚,剩下地便是些细节的东西,当然,在这场旷古绝今的大战之中,任何的细节都值得细细推敲,任何的细节也足以决定这场关系到华夏大地最终归属的战争的最终走向。 …… 一场军议,从午后一直讨论到了深夜,普通的士卒,哪怕是亲兵也不被允许靠近大帐三丈之内,就连饭食也只由许历将军亲自带入。 这或许便是许历将军在此次军议论之中最大的贡献了。 当然,闻听三位大佬的唇枪舌剑,也令许历大开了眼界,毕竟往日跟随赵奢之时,几乎都是听命行事,可没有经历过如此激烈、复杂并细致的讨论。 可以说,这一场辩论式的军议,其中受益最多的便是许历了。 而这,正是赵括所需要的。毕竟廉颇也好、田单也好,即便真心折服于自己,但毕竟年纪和资历摆在那里,大事上或许会给予自己支持,但绝不会像个狗腿子一般为自己鞍前马后、事事操心。 显然,如今的许历,正是赵括手下的第一马仔。许历的能力提升,能够为将来的赵括省下很多的事情。 许历,自然也不会放过如此上佳的机会,从一开始便如同一块海绵一般尽情地吸收着三人之所长:赵括布局谋篇之波澜壮阔,廉颇派兵布阵之精巧细致,田单把握时机之恰到好处。 天马行空的谋划与脚踏实地地布置,竟毫无违和地结合到了一处;熟谙人心的设想与出人意表的进击,肆意地在沙盘之上挥洒;细致到什伍的排布,广阔到数十里战线的攻防,也几乎在同时落实到了战场。 军帐之中的一幕幕,如同一篇篇绝世的兵书,肆意地冲刷着许历原有的经验——原来战还可以这么打的! 而就在赵国的三巨头细细布置着长平之战的走向之时,月夜之下,一群人数并不算多的黑衣的兵马,也悄然进入了丹水西岸的壁垒之中。 wap. /90/90029/19742074.html 长平之战 第019章 星夜兼程入军营 昏黄的月光之下,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在丹水西岸的秦军军营外响起。 一群笼罩在大氅之下的骑兵正向着秦军军营奔腾而往,朦胧的月光下,宽大的大氅几乎将人全部收束其中,只漏出一双双锐利的眼睛。 那是一双双平静而深邃的眼神,如同千年的寒冰一般,似乎任何事情能够激起他们的兴趣。而平静的眼神之中又有一丝的狠辣与决绝,显然这是一双真正见过尸山血海的眼神,一双视人民如草芥的眼睛。 “来人止步!”一名哨兵手举着长戈,向着来人大声呵斥道。看那样式,但凡对面之人有半点不轨的举动,手中的戈矛便要随之舞动,毫不留情地取其性命。尽管在月色之下,哨兵已经看清对面之人,身后插着的乃是秦军的军旗。 秦法之严,秦军之肃,从之可见一斑。 来人倒也没有想要硬闯,缓缓降下马速,随着其中一人的一声“下马”之令一下,数十人如同一人般,咔嚓地两声,便已集体翻下马来。 见此情形,秦军的哨兵心中也随之一定,心中大抵已经确定来人是朋非敌。负责的什长随即将手中微横着的长戈立起,当然但为防万一,刀剑都未曾归鞘。 其中一名骑兵几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物,单手举在什长的面前。 借着寨门口上两个火把飘飘忽忽地光亮,什长好容易才看清眼前中之物:黝黑色的条状物体,恍恍惚惚竟然是一只下山虎的模样——虎符! 什长心中一惊,眼神不自觉地就往骑兵身后的众人看去,只见众人簇拥之间,大氅帽兜之下,隐隐约约地尽是一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容——略显苍老的脸上挂着几分长途跋涉的疲惫,花白的发须在火光中泛着银光,一双眼神如从尸山血海中走出。 不正是大秦的骄傲,永远的军神——武安君,白起。 不自觉地,什长就要给眼前之人行大礼,却被眼疾手快的骑兵一把拽住了即将下沉的胳膊,生生将即将拜倒的什长给拉了起来。 “勿泄风声。”一道严厉的声音随即传到什长的耳中。 “是!”什长闻言,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立即站起了身子,抱拳答应道。 随即向着自己手下打了个手势,刀剑瞬间入鞘。 “将军,请!”什长也不再废话,当即打开寨门,便亲自将来人往中军帐中引入。 有什长和令牌的开路,一袭黑衣的众人很快来到了中军帐外,得知消息的主将王龁,刚好穿戴整齐,正出帐迎接。 营帐之内,篝火已经燃起,身罩大氅的老者正缓缓脱下黑袍,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庞出现在了王龁的面前。 “见过武安君。”王龁双手抱拳,身子微微伏低,向着来人问候道。 “无需多礼。”白起将手中黑袍随意一丢,亲卫刚好接住。 随即,白起又向另一侍卫微微点头,亲卫对王龁将军随即双手奉上虎符,以供校验。 王龁也不含糊,当即从怀中拿出自己的一半虎符,两相一并,严丝合缝。 “虎符勘验无误。末将王龁,率上党四十万大军,敬听武安君号令!”王龁双手递上虎符,躬身答道。 其实,以武安君的威望,根本无需什么验符,他自己更比虎符有效得多,但白起依然按照正式的流程,一丝不苟地做着。 原因无他,只因白起深知:朝堂之上,远比战场凶险万分。而所谓谨慎之心,不仅是只在战场之上,更在日常点滴之中。 只是可惜的是,即便白起时时注意,刻刻循规,他却是忘了:功高盖主便是不可饶恕的原罪,哪怕你再忠心,哪怕你再谦恭。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伸了个懒腰,晃了晃已经有些许僵硬的臂膀,白起当即便下令道:“自此刻起,本将依王命,接管上党地区所有军政,全军上下一体听令而行!” “是!”在场诸人皆齐声答应道。 白起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下达了他进入长平战场后的第一道军令:“传令:敢有泄本将至军中者,族之。” 闻言的王龁显然有些懵,怎么一来不论战事,先塞情报? 不过训练有素的秦将王龁,虽然心中或有疑问,但嘴上却没有丝毫地耽搁,当即应道:“是!敢泄武安君者,族之。” “嗯,传令军中都尉以上将领中军议事。”白起随即踱着步子,来到主位上坐下,继续下令道。 “是!”王龁显然知道自己这位老上司的风格,半点不敢耽误,当即便答应道。 短短两句对话,已经泄露了太多的信息。 夤夜前来营中,又召见所有高级将领,显然是要跟对岸的赵军发起决战了。 而一来就将行踪保密,显然是想要令对面的赵军认为秦军的主将仍是王龁,好坑对面一把。可若是赵军坚守不出,即便是白起显然也不会有太多的办法,唯一可能坑到对方的情形便是赵军换将、改守为攻! 一旦赵军出了那该死的壁垒,那还不是自己想捏成圆的捏成圆的,想捏成方的便捏成方的…… 一旦壁垒告破,赵军大败,我军趁胜掩杀过去,后续长平关、故关势必相继告破,则上党尽如我手; 一旦上党易手,邯郸城外便是一马平川,任由我秦军驰骋矣! 光是想想就令人兴奋不已啊! 不由得王龁传令的脚步都快了几分。 很快,得令的众秦军将领穿戴整齐便向中军帐中集中而来,虽是夤夜传令,但众将领倒也没有丝毫的不满。 不一会儿的功夫,三三两两的秦军将领已经抵达中军之中。 远远看去,已经能看出今日中军帐中不同,原本熟悉的卫士被一群更为高大、冷峻的卫士顶替,若非看到王龁将军正肃立在帐外相接,并无被挟持之意,众将领几乎要以为中军帐为贼人所破了。 等,等等…… 大军的主将王龁将军在帐外迎接吾等? 那,帐内之人是谁! 答案似乎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wap. /90/90029/19742075.html 长平之战 第020章 歼敌思想为之一 众将相视一眼,眼中尽是激动与震惊的神情,根本无需多言,显然诸将都已明白了过来,没有丝毫的迟疑,端正好帽兜,检查好每一块的鳞甲,向着中军帐中快步走去。 “末将,虎贲都尉胡伤,请入中军。” “末将,前军裨将嬴摎,请入中军。” …… 众将士在帐外依次报名请入。 只听得帐中一个浑厚而熟悉的声音随即响起:“进。” 众将闻听此音,如闻天籁,心中猜测果然不差,当即一个个依品级鱼贯而入。 主位之上,星星点点的灯火之中,白起正一手托着军报细细查看着,众将见状,当即拜倒一地,曰:“末将,见过武安君!” 白起缓缓提起头颅,点头道:“诸位将军辛苦,且起。” “是!”诸将应声而起道。 “王龁将军,可曾到齐?”白起问道。 “禀武安君,大军都尉以上三十一人,皆已到齐,请武安君示下。”站立于白起下手第一位的王龁当即出班答道。 “好!”说着,白起将手中军报放下,站起身来,环视在场主人,缓缓说道:“诸位想必也已经猜到了本将所来何事。” 能不知道吗! 武安君所至之处,除了大战还能有何事? 闻言的在场众人皆是难掩心中激动之情,毕竟武安君既来,大胜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大胜便意味着功劳、意味着晋升…… 众将领三年对峙中渐渐冷却的好战之心,就在白起的一句话中,被重新熊熊燃起。 人屠白起,恐怖如斯也! “没错!”白起缓缓走下主位,拍着一位裨将的肩膀笑着说道:“三年对峙,是时候结束了。本将此来,只为一事,破赵!” “诸君可愿随本将一同破敌焉?”白起犀利的眼神又环视一周道。 “愿意!”众将领轰然领命道,显然,那是真切地发自肺腑的应诺。 眼见着军心已经收拢,战意已经点燃,白起也不再多说废话,当即开始讲述起此战的准备情况来:“据可靠消息:赵王已中吾离间之计,以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替换老将廉颇,主持上党之战。如今已至故关,预计明日可至丹水前线。” “哦?赵括?” “认识吗?” “好像听说过。” “马服君还是有点子东西的。” “不知其儿孙是何等成色了。” 秦军众将领顿时小声地议论纷纷,毕竟对于“赵括”这个名字,大家都还有些陌生。 白起显然也早就料到了此事,也不卖关子,对着众人说道:“赵括之代廉颇者,乃是我王与本将精心设计之陷阱也。” “赵括之人也,其虽为马服君之子,自幼熟读兵书,兵法所云,皆头头是道。每每论战,便是马服君也未必能胜他一头。”说着说着,白起的嘴角便露出一抹难得的微笑,显然他对于自己此次的离间之计很是满意:“因此,马服子在赵国上下也颇有名气。” “然,若是细细察之,其虽恐有一肚兵法,却几无实战之用,用兵多出于儿戏之语,将生死之兵家大事当成儿戏之作,故其父马服君赵奢临终前三令五申不得其入军中为将。”白起继续说道。 “所谓知子莫若父也。马服子之人,空有其名,却无其实,正是替换廉颇之最佳人选也。因此本将与大王商议后,趁赵王心生换将之念时,大肆宣扬马服子之英名,赵王果然上当,以赵括替换廉颇为将。”白起捋了捋有些发白的长须,笃定地说道:“此一换,赵军败矣。” “君上,吾等要如何破敌?” “是啊,君上,您下令吧!” “渡丹水,擒赵括!” 众将闻言,心中立功之意更是急迫不已,当即吵吵嚷嚷着便要立时打过丹水去。 而此时的白起却是摇了摇头,指着丹水防线说道:“且不说如今赵军尚未交接,一旦我军动手,面临的恐怕不是赵括而依旧是廉颇;即便赵军已经完成了交接,我军若是强攻丹水壁垒,即便是胜,也势必要付出巨大之代价。而更为关键点的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得此来之不易之良机,却只能对赵军形成击溃战,不能围而歼之,实在可惜。” 众人闻言,也频频点头,只是不攻,要怎么破敌呢? 白起很快给出了答案:“据可靠消息,赵括此来,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要以攻代守,尽快地结束此战。因为赵国已经耗不起了。” “那么,既然他要来攻,这西岸壁垒,我们便让他攻下便是!”白起用最为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为惊悚的话语。 “啊?”众将士有些不解,毕竟在这壁垒对峙了三年,双方打生打死,可以说壁垒之上的每寸土地,都浸透着双方战士的鲜血。如今,突然之间便要他们拱手想让,显然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壁垒而已,若是尔等喜欢,光狼城外,还有大片的壁垒,等着尔等前去坚守呢!”白起的话语瞬间将众人的疑惑解开。 “光狼城外还有壁垒?!” 众将士有些惊讶。 “你们以为司马错将军这些日子上哪里去了?”一旁的王龁显然比之众将掌握了更多的信息。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放弃西岸壁垒,诱赵军渡过丹水,然后以光狼城为支点,阻击赵军于光狼城外,再以一强军后插至赵军侧背,切断其粮道…… 在场的诸位秦军将领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当即便将白起的打算猜了个七七八八,当然,这也是白起想要的结果。当然,具体的调兵遣将,却还需看赵军的布置。而这,并不是今日的任务。 见在场诸人心中大体有数,白起随即开始总结了起来:“此次召集诸位,一是要告诉诸位,本将已至上党,最后一战赵军已入彀中,诸将需对此战有足够之信心。其二,大致之战略本将已经和盘托出,诸君务必保守秘密,同时缓缓调动部队,做好一切之准备。” “是!”诸将齐齐应诺道。 wap. /90/90029/19742076.html 长平之战 第021章 连夜赶路赴丹水 兵贵神速。 这是一位优秀的指战员所必须知晓和具备的基本军事常识。 就在秦军连夜召开了关于统一思想、迎接上党最后一战的收心会之时,赵军的三巨头也终于对于上党之战的部署达成了一致。 黑夜里,点点的星光伴着昏黄的月色,洒在古老的城墙上,片片青苔之上,一名名守夜的赵卒,正手握着长戈目视着平静的山峦,一群又一群的巡视的赵军正有条不紊地在他们的身后出现又消失着。 厚重的城墙之下,城门已经洞开,身披战甲的田单正站立在城门口外,目送着前方滚滚尘烟渐渐融入到一片黑暗之中。一阵微风吹过,烦躁的夏意稍稍减弱,却减不得心中的烦闷——前路虽是月明星稀,却仍有山峦迷雾一片,不知坎坷如何啊! 抬头看着静静矗立的雄关,还有关城之上来来往往的人影错错,田单在心中默默下定决心,二位将军且放心施为,但有一口气尚在,绝不令故关有失! 天地混为一色的黑暗之中,一只手举着火把的数百人的队伍,宛如黑暗中的一条火龙,正沿着蜿蜒曲折的道路,正向着丹水防线疾驰而去。 正是赵括与廉颇一行人,趁着天尚未亮,他们要连夜赶回到韩王山的大营之中,多一日的等候,便要多耗费一日的粮秣,多耗费一日的粮秣,赵军的胜算便要低上一分,而多一日的准备,赵军的胜算也便多少几丝。 夏日里热辣的风,呼呼地在耳畔吹动着,却是带不来一丝丝的凉意。 炎热的酷暑之中,身着重甲,再加上精神的高度紧张与剧烈的运动,身体早已被汗水浸染,层层的衣甲之中,隐隐都有汗水渗出,发白的发须被疾驰的夏风从兜帽中吹出,又在汗水的加持下卷成了卷,紧紧地贴在廉颇的鬓角。 即便是年轻的将士也经不起如此的折腾,更何况,距离廉颇将军狂奔至故关,刚刚过去不过半日的时间,一个昼夜之间,快马往返上百里,还是在没有马鞍马镫借力的战国时代,双脚必须时时刻刻夹紧马腹,以保持自身的平衡,其中辛苦可向而知。 然而长长的军列之中,并没有一人因此抱怨哪怕一个字,更没有人提出要修整一二,如同一辆沉默的列车,呼啸着冲破一层有一层的黑暗,向着更深的黑暗冲杀过去,徒留哒哒的马蹄声在身后不断回响。 或许只要这样的军队才堪称精锐吧! 只是苦了我们的主将赵括了,虽然继承了原主的骑术,长途奔袭倒不存在技术上的难度,可是苦累终究还是自己在受。 自马服君故去之后,赵括到底没有在军营中再多滚打,大腿内侧的老茧早已脱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嫩肉。而这细嫩的皮肉,显然根本禁不住折腾,在奔袭十余里后便已经在反复的摩擦中,逐渐被磨破。 紧接着,汗水顺着躯干逐渐向着大腿内侧慢慢聚集,这时候体内的盐分发挥出了巨大的功效。破皮的嫩肉加上盐水的洗礼,想想都觉得火刺激! 于是,每一步,都成了煎熬! 好在,大腿内侧的刺痛,很快被整条腿的酸痛感所掩盖。呼啸的风声中,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而所能吸收到得氧气却是越来越少。大量的乳酸开始在肌肉中堆积,酸痛的感觉随即愈演愈烈。再加上长时间的曲折和发力,双腿已经有了抽筋的趋势。 再接着,腿部的刺痛与酸痛逐渐演变成了肺部的刺痛,脑袋也变得有些昏昏沉沉。赵括明白,这是身体在向自己报警了。 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赵括,何时吃过如此的苦楚!连去爬个山都要坐索道的人儿,几乎要在这急促的赶路中猝死过去。 一个声音在赵括的脑海中高叫着:“停下吧!歇一歇,没事的。你是可是大军的主将,别人谁敢说三道四?” 然而,赵括稍稍扫视周围,便将这个念头彻底碾碎。 “一刻都不能停!” 赵括在心中默默地告诫着自己。 所谓“军井未掘,将不言渴;军灶未开,将不言饿。”周遭的亲兵们尚且无人言苦,而年已五十余的廉颇将军,来回奔波都没有说些什么,自己怎能停下、又怎敢停下。 此时停下,自己的形象势必毁于一旦,连这点小苦都受不了,如何能在之后艰苦的作战中继续与秦军周旋? “放弃吧!诸葛孔明尚且坐着轮车指挥作战,谁敢在诸葛之前说其不懂武事?” “不行!诸葛乃是文官,更有军功傍身,坐车指挥作战自无不可,可自己乃是武将,此战更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若是连马都骑不了,何以立威?何以取信哉?” “歇一歇吧!你的身体已经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不行,不能听,停了就完了,不仅你自己完了,赵国也完了,天下也就完了!坚持,必须坚持下去。” 两个声音如同打擂台一般,不断地冲击着赵括的神经,更令赵括痛苦不已。 咬着牙,赵括双眼微闭,马服君曾经的谆谆教导突然在脑海中不断闪现,而赵括也跟着那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开始缓缓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双腿夹紧,身子伏低,双手抓紧缰绳,不要慌不要乱,跟着马儿的呼吸,一齐呼......吸...... 对,跟着战马的节奏,感受气息的流动,呼......吸......kai 双眼平视前方,对,贴近些马背,感受战马的起伏,跟着马儿的视线,一起呼......吸...... 渐渐地,赵括终于渐入佳境,虽然下身的刺痛与酸楚依旧,但随着呼吸的改善,肺部和五脏的刺痛逐渐消失,头部的供养也逐渐好转。 原本有些吃力地跟随前进,变成了闲庭信步般的跟随。 好在这一切,都是在无声无息中完成的,黑夜给了赵括最好的掩护。没有人知道,他们敬佩的主将,刚刚经历过怎样的一场错综复杂的心理与生理的斗争...... wap. /90/90029/19742077.html 长平之战 第022章 熬出希望熬出路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生命里总有些坎,即便是要耗尽自己所有的心力也必须迈过去。 迈过去了,那便是全新的自己、全新的世界,甚至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迈不过去,那便只能被埋葬。 显然,赵括便是刚刚经历过这样一场坎坷,回头望去,脑海中如同天雷勾地火一般的斗争,竟只不过是一路的马蹄阵阵而已。 抬头看去,黑夜正褪去外衣,昏黄的月已经不知所踪,点点星光正竭力迸发着最后的光亮,天地之间已经泛白,目力所及之处,隐隐绰绰的山峦之间,似有营寨耸立其间,更有星星点点的篝火点缀其中。 那是? 那是! 没错,就在赵括渐入佳境,甚至开始提速之时,此行的目的地——韩王山大营,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虽说望山跑死马,想要抵达韩王山还需一段不少的时间,但显然,目力之所及者,路程也不会太远了。 此情此景,赵括不由得心中轻轻一叹。几乎不敢想象若是刚刚自己中途叫停了马队,如今该是个什么情况。 好在,自己熬了出来,一如上一世,在尘世中苦苦熬着。 有人问: 上升通道渐渐收窄,小镇做题家被嘲讽,自己一辈子的工资还不够人家明星一天挣得多。 有人为了一份编制,皓首穷经,有人却有“绿色通道”直通罗马; 本以为学好了数理化,清北毕业就该是天子骄子,却只能屈服于拼爹的时代,实在迫不得已,只能选择离开,却还要背负“润”的骂名,仿佛自己愿意背井离乡,去那陌生的异国他乡。 面对这样的世界,自己该怎么办? 赵括的回答,只有一个——熬着!熬到风口在自己身边吹起,熬到自己再也熬不动了,熬到..... 可惜,上一世,自己没能得到最后的答案; 好在,这一世,自己已经得到不错的答案。 呼啸而过的风声中,赵括的心灵再度经历一场洗礼,洗去的是惫懒的曾经与不安的心绪,沉淀的是战胜困难、坎坷的信心与对未来的渴望。 战火,已经在赵括的眼神渐渐升起。 伴着鱼肚白的天色,赵括与廉颇一行人已经赶到了韩王山大营之中。 翻身下马,穿营入帐。 大帐之内,赵括稍稍舒展了下已经僵硬的身体,端坐主位之上,而廉颇也随即坐在了赵括的下手。不多时,传令兵已经带着两员将领来到了赵括所在的中军帐中。 跳荡的篝火将几乎密闭的帐篷照得通亮,只是光亮的同时,也带来了更多的热量。 得令之后,快步而来的两名将领,甚至来不及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在帐中火焰的催发之下,一颗颗豆大的汗水纷纷从黝黑而坚毅的脸庞上,不住地滴落。 站定的二人却对此毫不在意,双手抱拳便要见礼,却被廉颇的话语打断。 “此乃大王亲任之上将军,马服君之子,赵括是也!”不待二人见礼,廉颇便率先介绍道:“奉王命接掌上党战事,快快见过上将军。” 二人相视一眼,心中有些释然,又有些意外。 释然的是新老主将之间看来交接得不错,意外的当然不仅是新任的赵将军与昨日刚刚离开军营的廉颇将军,连夜突然赶回来,更是对于廉颇将军态度的惊诧。 以廉颇将军的性子,不给新任的上将军甩脸子便已经算是给已故的马服君面子了,居然还给自己主动介绍?! 虽然廉颇也算是能屈能伸,不然也不会有“负荆请罪”之说,但那是对廉颇将军真正打心眼里佩服的人而言的,至于其他人......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新任的上将军的确有两把刷子的,这才将廉颇将军给装进去了。 相及此处,释然与意外通通化成了惊喜之色。 所谓,思人之人,更有人思之。就在二人心中不住思量着新来的主将赵括之时,赵括也一边打量着二人,一边回想着老将廉颇对麾下二将的介绍。 右侧之人,身形不长,却是壮硕不已,面如锅盔,臂入长戈,名曰:孙崮,官居都尉。且人如其名,有山之壮,如山之固也!而其所擅之兵法亦如其名,擅守如山,每每防守,滴水不漏,纵千军难移也。 左侧之人,身形略长,一双长腿微微呈现o形,显然是在马上时间待久了的。其人名曰:周骐,出身北地寒门,常年与代地之胡人交战,擅长进攻,且尤擅马战,交战之中总曾三日三夜不下战马,杀胡无数。功绩远在孙崮之上z 长平之战 第023章 暗暗筹谋终天亮 这边廉颇吩咐完二人,二人也是十分干脆的应诺。那边赵括自然也不能差事儿,随即接话道:“擢升都尉孙崮、都尉周骐为大裨将,二位切莫令本将与廉老将军失望也!” “是!”二人惊喜地答应道。 至此,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就绪。 赵括缓缓站起了身,向着肃立一旁的许历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上将军:约么快至卯时了。”许历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铜壶滴漏,随即答道。 赵括点点头,一步一步走到了门口,一把掀开厚重的帘门,清晨露水的气息扑面而来,顿时令赵括清爽了不少。 “将军一夜未眠,如今时日尚早,且稍事休息一二......”跟随着赵括的许历在一旁建议道。 “死后自会长眠,生前何必久睡?!”赵括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贪婪地吸了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气,转过头对着已经站起身的廉颇及在场诸位将军说道:“传令,升帐!” “是!”四人一齐答道。 ...... 咚, 咚咚, 咚咚咚…… 卯时许,战鼓响彻在韩王山大营之间。 原本寂静的韩王山大营瞬间活了过来,军卒们闻听战鼓,有序的穿戴好衣服、整理好床铺,拿上刀戈,开始准备一天的训练和战斗。一旁伍长边整理自己的衣物边催促道:“快、快、快,都快点起来穿戴好!快!” 几个稍大的帐篷里,裨将、都尉,也都赶紧穿戴好甲胄。 鼓声由小到大,由慢到快,催促着军士们加快速度。 一通鼓尚未毕,大帐之外,裨将、都尉便都已到齐。 大帐之内,赵括大马金刀地坐在主帅之位,廉颇坐在赵括下手的右侧第一位。听着帐外熙熙攘攘的声响,想来人员已是到的差不多了。 赵括转过头看向廉颇说道:“廉老将军,本将初来乍到,这第一通鼓,便由廉老将军来点吧!” “诺!”廉颇当即答应道。 随着鼓点渐完毕,一卯时间已到,廉颇开始点卯,而众将也是应卯而进,一进大帐却一个个都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廉颇将军怎么站在侧首? 主位之上的又是何人? 那么年轻? 廉颇没有理会众将的诧异,冷着脸,站在帅案之下,手中拿展开名录。 一通鼓毕,一卯点卯开始。 “都尉孙崮!”(未曾宣布,暂以都尉称之) “末将在!” “都尉周骐!” “末将在!” …… 众将虽有疑惑,互相对望,皆是迷茫之色,都尉孙崮与周骐虽是心中知晓,却也装作一脸懵逼的样子。而随着一个个名字报出,众将还是老老实实应答唱喏,毕恭毕敬地完成点卯仪式,虽不知此次军议将发生何事,但看得出来,显然事儿不小。 眼见着主帅都板着脸,在廉颇手下三年,自然也知晓其中轻重,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大帐之内,只有一句句的唱名与一声声干脆的应答,一遍遍地回响着。 少倾,点卯毕,裨将一十三员,都尉二十四员,均悉数到场。 廉颇将军的脸色缓和了些。 “一通鼓声未毕,诸将皆已到齐,请上将军验卯?”廉颇双手一合,将手中花名册一卷,便双手递给了上位的赵括。 “上将军,哪来的上将军?” 话毕,众人纷纷惊异莫名,纷纷将目光转向了帅座上的将领——赵括。 廉颇轻咳一声,面向众人说道:“此乃王上新拜之上将军,马服君,赵括。” 众人议论纷纷,原本寂静的帅帐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对于廉颇将军,军中早已奉之为神,而赵括虽也有战功,但跟廉颇将军根本没法比。这样猝不及防的换将,众人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 好在自家老头在军中也算是有些许的威信,这才没有生出什么乱子。 望着闹哄哄的众将,廉颇冷眼一扫,瞬间大帐之中噤若寒蝉,老将军之威可见一斑,历史上廉颇虽然没有留下帮忙,但想必,赵括能够如此轻易掌控全军,也离不开老将军的一番配合吧。 “诸君还不见过上将军?”廉颇清冽的声音再度响起。 听得老将军的吩咐,众将纷纷抱拳向着赵括行礼道:“见过上将军!” 淡淡扫过在场诸将,看着其人各色的神情,赵括心中已经大约有底,随即开口说道:“诸将请起。” 而后,又向廉颇客气地说道:“老将军已点卯,这二卯、三卯就不必再点了吧!” “谨遵将令。”廉颇在下方抱拳道,显然给足了赵括尊重。 说着,又向众人言说道:“今奉王命接掌赵国军权,至韩王山大营,已与本将交接。至此时起,长平主将变更为赵括赵将军。诸将保重,某身体不适,今先行回长安疗养。” 话音刚落,刚刚还寂静一片的大帐瞬间沸腾了起来。 “将军不可啊!” “临阵换将,兵之大忌也!” “廉老将军乃我军定海之针,岂可轻易更替?” “若是马服君本人还则罢了,赵括何许人也!” 众人议论纷纷,虽然对主将的更换早已有了传言,而今不过是流言成真,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众将心中还是无名火起。 战功赫赫的廉颇将军尚且如此草率地被更换,那自己呢? 跟着这样一位“年青”的统帅,能够打赢对岸如狼似虎的秦军吗?或者说自己还能活着回去吗? 廉颇见状很是满意,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兵、一手提拔的将领,有点子骨气,有点子义气,没有因为自己离开就马上巴结现有的主将。但廉颇现下想要做的,就是要闹出与主将不和的动静,也掩饰自己接下来的去处。 “乱什么乱,乱什么乱!老夫还在呢!”廉颇故作怒颜道。 只一瞬间,营帐中又安静了下来。 “王上自有王上的考量,赵将军能来替换与我,必有其过人之处。诸将不可再有议论。”廉颇缓了口气又解释道:“今秦兵悍勇,唯我军上下一心、众志成城不可阻挡,望诸将军牢记职责,听从赵将军的将令,奋勇杀敌、我在邯郸等着你们胜利归来。届时吾必出城十里相迎!”说着还摸了两眼眼泪。 wap. /90/90029/19742079.html 长平之战 第024章 明升暗降实铺路 赵括显然是知道廉颇将军的打算,自然也乐得廉颇给自己铺路,随即在主位上继续欣赏着廉颇将军的表演。 可未曾向廉颇却是想要把他也拉下水。 只见转过头,廉颇便对赵括动情地说道:“诸将跟随与我多年,皆是战功彪炳,能战会战之将。望将军勿要因为我之缘故,弃之不用。还望将军以军事为重,体察下情,选贤用能,以胜秦军,以报王上拔擢之恩。” 未待赵括做出反应,那边廉颇又继续秀起了演技。 “诸君珍重,邯郸再见!”说罢,转身离去,不带走一片草叶,只留营中众将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哭红了眼睛。 麻蛋,把老子的眼泪也给整出来了,奥斯卡没你我都不看——戏精! 不知道的以为你受了多大委屈呢! 看着场中众人,赵括清了清嗓子,对着营中诸将说道:“廉老将军年事已高,除了长平之战对峙良久无功之因外,此回邯郸也是出于对他的保护。” 赵括稍稍缓和下气氛,待诸将都回过神了,知道此事该是安抚住众军才是,务必不能让诸将认为廉颇将军走后,自己便会受到排挤。 随即赵括便下令道:“孙崮、周琪,二位将军何在?” “末将在!”孙崮、周琪二人齐齐踏出应声道。 “廉颇将军走前特意为本将提起二位,言说需重用也。”赵括点点头说道:“今,拔擢孙崮为裨将,兼行军司马一职;拔擢周琪为裨将,掌大军粮草诸事。” “是!谢上将军。”二人虽然已经知道自己要被提拔,如今上将军赵括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心中还是激荡不已。 裨将啊!那可是能独掌一军偏师的高阶将领啊!多少将士的梦想!尤其是周琪,出身寒门,几乎想都没想过又一日能当上裨将。 而随着二人的受封,果然,在场随着廉颇将军离去而诸将动荡的心,也慢慢稳健了下来。 赵括知道,是时候告诉他们关于下一步的打算了:“廉将军已经回转邯郸,我们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打败对岸的秦军。” 此话一出,无异于是向那稍稍降温的热油之中泼了一碗凉水,瞬间又是油星四溅。 “打败秦军,说得好听,我也想啊,怎么打?” “廉老将军尚且只能固守,你一来就想打败,真是口出狂言!” 面对着质疑,赵括却没有再温言相待,毕竟“给一个甜枣打一棒”才是上位者的最佳手段。冷下脸的赵括环视一周,缓缓道:“廉老将军就是这么教的你们吗?十七禁五十四斩都忘干净了吗?” 众将一惊,这才意识到,这是在军议,刚刚是主帅在讲话,以自己的狂言,安个构军或者谤军之罪,妥妥地挨刀啊!(十七禁之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十七禁之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慌忙跪下领罚! “只此一次!”赵括见诸将已有敬畏之心,也就不再多做追究。 “三年对峙,空耗钱粮。我军空有骑军之利,却不得利用。此为我军最大弊病也。此番前来,战法只一个字——攻!” “启禀将军:三年对峙,我军从初时的互攻,到后来的秦兵攻而我军守,再到如今我军欲守尚且应付不及,若是贸然转守为攻,恐难于成事,一旦攻势不成,则丹水防线也难保也,还请上将军三思。”一位裨将虽心有余悸,却也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汝有此想法,秦军必定也是此种想法,转守为攻,秦军必来不及反应,我们便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此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策,乃胜算之一!”显然对于这样良性的讨论,赵括是愿意解释一二的。 “攻击乃我骑军所擅长,防守非我骑军之长,而秦军三年的攻击已经让他们忘记了如何防守,弃我军之短而用我军之长,以我军之所长攻敌军之所短,此乃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之策,乃胜算之二。”赵括继续解释道。 听着赵括的解释,众人也是纷纷点头,似乎仿佛之间有点道理,但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就是说不上来! 看着众人从强烈反对到若有所思,再到现在渐渐被说服的模样,赵括显然满意极了:纸上谈兵,那是咱的专长,千年以往,咱论第二就没敢论第一的。口舌仗,真的,咱就没输过! 但,这看似自洽的逻辑,丰满的胜算,却有一个致命的前提——对岸的秦军对我军部署一无所知! 可是,事实上对岸的秦军不仅知道赵军必定转守为攻,更是为赵军可能的攻击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一个个的套子正在等着赵军往里头钻呢! 当然,这些事情,旁人不知道,赵括那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但,这些事情,显然赵括并不准备告知在场之人。 “传本将之令!”见立威的效果已经达到,赵括也随即开始下达自己的将令。 “在!”在场诸位将军齐齐应声道。 “周骐将军。”赵括率先点将道。 “末将在!”周骐当即出班应诺道。 “令你驻守大粮山中,速速调拨大粮山中粮秣至韩王山大营,一日之内,务必送来大军十日之粮!”赵括站起身,从案桌上抽出一根令牌。 闻听这个将令,在场众人却是纷纷脸色一变,预感不好——这不是明升暗降吗? 谁都知道周骐擅攻,马上就要转守为攻了,此时却让周骐这样一个擅攻的悍将去大粮山守粮草?这不是乱命吗? 周骐当然知道赵括之所以派自己去大粮山,不仅不是明升暗降,反而是大大的重用,乃是为了之后的藏兵、反击做好铺垫。但明面上,周骐却不得不装作为难的样子。 就在场的几位裨将就要为周骐说些什么,却见闻令的周骐,脸色虽变幻不定,脚步却为停滞,朝着案桌而直直地去了,双手接过令牌,道:“遵命!” wap. /90/90029/19742080.html 长平之战 第025章 初布局欲渡丹水 第0025章初布局欲渡丹水,三路军再恍秦军 短短两个字,就轻松将想要打抱不平的所有人的话语,给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这就是廉颇留下这两位心腹的最重要的用途:连廉颇将军的心腹被明升暗降了都没说什么,其他人又还能说什么,又还敢说什么呢? 见众将不再做声,赵括随即满意地点点头,开始按照在故关商量好的计划,开始发号施令起来:“传令:其一,军中伙头军,自即刻起,为大军备足干粮(炒熟的黍米等物)。务必保障渡河之后,每人个人所携带之干粮便足三日之食。”赵括再度下令道。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历史上之所以赵军会被围困至死,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粮草囤积地的大粮山被秦军阻断的缘故。 既然如今是顺着秦军的意图在走,那么与大粮山断绝联系也是在必然之中。而已经知道会陷入粮荒,赵括等人自然不会故意漏过这点。赶制三日干粮,仅仅是阴秦军的计谋中,微小的一部分而已。 尽管这点在众将看来有些怪异,但考虑到水运接陆运周转的困难,赶制些贴身的干粮,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指令。 当即,负责军需的都尉便出班接过令牌,应答道:“是!伙头军必尽快赶制三日干粮。” “其二,都尉陈璋。”赵括点点头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一名精瘦而干练的汉子立即出班应答道。 “丹水虽不算湍急,却也有其深也,不利我军大举进攻。特命你率本部三千人马,沿着沿丹水东岸迅速往丹水北部穿插,躲过秦军西岸壁垒,选择水路较短之处,截流丹水,以降低丹水水位,为我军西渡丹水创造条件,成功截流后潜使者来报。”赵括又抽出一个令牌递给那名精瘦汉子道。 “是!截断丹水来报!”陈璋简短地复述指令道。 “其三,全军紧急战备,所有休假取消,外出之人立即召回,兵甲戈矛修缮完毕,战马物资整备齐全,随时发起进攻。” “是!”众人轰然应诺道。 “本将有言在先,敢有泄露军机于外者,斩!”赵括狠狠地说道。 虽然明知对面的秦军早就料到了自己的转守为攻,但做戏就必须做足,毕竟自己是要靠“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下西岸壁垒的。 “是!”众人再度答应道。 “至于渡河之战!”赵括稍稍停顿,随即继续说道:“孙崮!许历!李杰!三位将军何在?” “末将,在!”当即三人便从一旁闪身而出。 “令尔等三人,分为北路、中路、南路主将,分作三路,对西岸壁垒发起进攻。攻打壁垒之先锋战,由孙崮主之,许历、李杰二位将军副之。”赵括又继续拿出一枚令牌,递给了孙崮。 孙崮结果令牌后,三人齐齐答道:“是!” “攻破壁垒之后,大军随即挺近。 北路之军,约两万人马,以步兵为主,由许历将军率领,在渡过丹水后,随即向百里石长城方向攻击前进,注意:先行向北,打通与百里石长城防线的连接,再行向西,往空仓领方向推进。 中部主力大军,为骑步混编,由孙崮将军统领,渡过丹水后,骑兵迅速攻击前进,在保存自身的前提下,尽可能追击杀伤秦军,目标直指光狼城,步兵随即围困光狼城,而骑兵转入围点打援! 南部大军约两万步兵,由李杰将军统领,渡过丹水后,迅速向南转向防御,严防秦军自界牌领之援军驰援光狼城,同时等待主力大军攻破光狼城后,会攻界牌领,打通与河内郡之间通道。” “是!”三人再度齐声应诺。 看着在场接受着指令的三人,众将说不羡慕那是假的,但众人也都明白,自己根本取代不了其中任何一个人。 先说最不起眼的李杰,那是仅次于廉颇将军的老将,廉颇将军在时便是裨将,资历深且不说,李姓,更是代州边军之中的名门望族,军中不知多少人都曾是他的下手,主战南部已经算是大材小用了,便是换到中路亦无不可。 用这样一位老将,无疑是给大军上下吃了一颗定心丸,也更没有人敢去挑衅些什么。 再说孙崮,其人也,擅守之名由来已久。看情况应该是与周骐一般,一攻一守,乃是廉颇将军临走前,特意为上将军留下的王牌,只是不知为何擅攻的周骐被调到了大粮山中,而擅守的孙崮反而留下了。 当然,若是精明的人,自然也能想到两人的出身,再想想赵括何许人也?马服君之子,可谓名将之后,天生便更亲近于同样将门出身的孙崮,而不太待见寒门出身的周骐。哪怕周骐更擅攻,更适合攻打壁垒之战。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合情合理、合乎逻辑! 不管怎样,既然周骐被调入了大粮山中,那么出于对老将军的尊重也好,出于稳定军心也罢,剩下的孙崮就势必要得到重用。 一个先锋之正选,正正好好,既充分地尊重了廉颇老将军的举荐之义,又堵住了悠悠众口——有本事,你找廉颇将军推荐去啊! 更为紧要的是,若是败了,那便是老将军举荐不力,若是胜了,那便是上将军慧眼识珠! 妙哉! 最后的最后,许历,这样一个久疏战阵之人,却是最无可争议的人选。 无他,许历,乃是上将军赵括所带来的人,唯一的一个人。又曾经在马服君手下,阏与之战中,身先士卒,立功颇多,武力之勇众人也皆是看在眼中。 显然,作为上将军赵括的意志代表,壁垒之战中必有他的一席之地。而北联长平关的安排,更是堪称精妙无比——一旦事有不谐,可通过北面群山直抵长平关,无疑是上将军给自己和大军准备好的一条退路。 至少,在场的主将会是这样想的。 同样,秦军见了赵括的如此布置之后,也会这样想! 而这,正是赵括给秦军设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套。 wap. /90/90029/19742081.html 长平之战 第026章 因势利导算秦军 看似合情合理的利益分配与平衡的布置,在秦军的眼中却又不仅仅是如此简单。 首先,派系林立一定是最容易读出来的情况,三路主将,三股势力:原本廉颇手下的少壮派与资格派,再加上赵括的一派,硬生生地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势。 这样明显的矛盾,赵括即便是想瞒也必然瞒不住,倒不如大大方方地给秦军看,至少从历史上来看,即便在绝境之中,诸军也没有离弃自己。而最为关键的位置,都死死地掌握在自己人的手中,想来即便秦军想要从派系斗争中有所收获也很难。 更重要的是,若是不知道孙崮和周骐已经是赵括的人,从赵括对于心腹许历的布置中,不难看出赵军对于长平关一线的重视,再结合田单所在故关的位置,秦军当不难发现赵括所想要表达的意思:若是能出其不意,进攻顺利,赵军便继续推进;若是事有不协,立即北转往长平关而去。 那秦国的武安君能够让你如意吗? 设身处地为武安君想想:对面那小子打算着打一仗就跑,那能让你跑了? 这边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让赵国换将,怎么可能就打一个不痛不痒的攻防战就放你们归去啊? 虽然到长平—故关一线,可以继续耗着,最终的胜利也将属于秦国。 可是赵国快崩溃了,秦国能好受?即便国力再强,可架不住运粮通道受限啊! 巴蜀之粮就不说了,一来现在的巴蜀还没那么富裕,二来从巴蜀运粮,吃的、消耗的比运到的还多些; 关中之粮,即便采取水路,也需要十余日才能运抵,中间还等换乘,麻烦不说,路耗也不少; 唯一稍好一点的,便是河内之粮,走界牌领,不消几日便能抵达,这也是秦国能坚持这么久的重要原因之一。可问题是,河内郡就是一个郡而已啊,还不是那种大郡,三年对峙早就把河内郡的积蓄消耗一空了, 把赵国耗死,确实能省却秦国大量的兵员损失,但却需要消耗掉秦国大量的粮食,到最后,可能赵国尚未投降,秦国便不得不拿着真金白银,高价从魏、韩等国购粮了。 秦人是国力的重要组成,可在秦国上层眼中,粮秣又何尝不是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呢? 甚至,“有粮还怕没人”这样的想法,在秦国上层也是颇有市场的说法,毕竟,秦人以粮秣为诱,这些年没少从各国吸引来人口。 所以,在秦人的损失与粮秣的损耗之间,秦国上层稍稍偏向了后者。这也才有了迫赵换将的间计。 当然,秦国上层的想法也不能说全部都是错,历史上秦国就是用人命硬生生堆出了这场长平之胜——尽发河东一十五岁以上男子至军中效力。 最终的效果也还不错,至少从今以后,再无人能挡秦军东出的脚步了。 而这样决断的胜利,必须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那就是:秦军获得最终的胜利。 胜利之后,人口不够,三年五载也就恢复了,粮食不够,秋粮收获这就补充好了;可一旦此战失败,那么失去粮秣倒问题不大,可一旦失去大量的士卒、人口,那数年之内恐怕再难东出了,甚至河东、河内等地都将受到来自各个方向上的敌对势力的威胁。 当然,失败并不在秦国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正是出于损耗最小的考虑,秦人才出此间计,诱惑赵军决战。 换句话来说,从秦人怂恿赵国换将的那一刻起,秦人打的就是全歼赵军主力的主意。 如今赵军居然有一战而撤的想法,秦军势必不允许这样的思想存在。而要打消赵国这样的想法,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赵国进攻更加顺利一些,从而彻底将赵军的主力牢牢吸引在丹水西岸。 而田单的出现也从事实上更加坚定了秦军的这一打算。 若是按照历史原轨迹,派兵偷袭长平关—故关一线,显然已经不太现实。毕竟田单在那儿守着,那可是比之廉颇还要擅守一些的人物啊,即便白起亲至也没有把握以少量兵力,在短时间内突破田单的防御。 原本泫氏—长平关—故关—泫氏这片方圆五十余公里的三角地带包围圈,因为故关-长平关有田单把手的缘故,显然已经缺了一条边而不能继续再用。 若是秦军想继续在东岸设伏,则无论怎么做,都有可能受到故关的田单所部的袭扰,极容易功亏一篑。 所以,从这个角度出发,赵括排兵布阵几乎是在迫使着秦军将包围圈设到丹水西岸。 而要将包围圈设在西岸,壁垒之战就不得不狠狠放水,而一旦放水,秦军就很难看出赵军整体战力的极度下降,从而彻底掩盖住己方“偷天换日”的阴谋。 层层布局,利用秦军打歼灭战的心理,掩盖己方真正的杀招,赵括将他所知晓的历史,发挥出了最大的作用。 如今布局已成,剩下的便不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 “能做的都做了,其他只能付诸造化了。”赵括在心中暗暗想着。 环视一圈之后,赵括随即下令道:“诸将回去好生整备,随时听令而行。” “诺!”众将齐齐应声答道。 挥挥手,示意退帐,众将随即鱼贯而出,因为还需保密的缘故,众将倒也不敢就此讨论些什么,纷纷眼神示意着彼此,那意思在明显不过了: “老哥要是不小心陷入重围,你可不许拉稀摆带.” “安啦!老兄,我们哥俩谁跟谁?弓箭覆盖攻击,就老哥一句话的事儿.” “覆盖攻击,你这是要我死啊!老子没死在秦人手里,死在你小子手里,你等着吧。” …… 心照不宣众人迈着匆匆的步伐往各自营地快步离去,其中心存疑虑者有之,满心兴奋的亦有之,更有踌躇满志的…… 唯独没有那胆战心惊的,三年对战,既加深了秦赵之间的仇恨,更是消除了赵军的恐秦症。反攻,几乎是每个赵军的梦。 而这个梦,如今,正要在赵括的带领下一步步实现了。 wap. /90/90029/19742082.html 长平之战 第027章 诸将退帐廉颇归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帅帐中又进来几个亲兵。 待到帐中,从中又越出一人,定睛看去,正是为了掩人耳目而身着亲兵衣物的廉颇廉老将军。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吧!”廉颇问想赵括。 “嗯!”赵括简短地回应道 不待二人继续交谈,刚刚离开的孙崮和周骐二将,又在亲兵的带领下,悄悄转回了中军大帐中,显然,对于二人,赵括还有更多的事情要进行交代。 “此为我手书之将令,内容为:升任你为大军裨将执行秘密任务,诸军见令从命。你需持此令在全军挑选精锐十万,其中骑步各半,以运粮为名,秘密前往大粮山,而后在大粮山军营中集结待命。”赵括对着周骐吩咐道。 “是!只是将军,十万大军的调动,颇为……要调度自无不可,可要秘密调动,末将实难做到。尤其五万骑兵,几乎是骑兵三分之一的兵力了,实在难于瞒过秦军的眼线。”周骐听闻将令之后,当即老实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哎,我好愁,古人都不知道变通吗?你非得穿着兵服挎着大马吗,穿着民装,鬼知道你是兵是民,至于马匹,比不说,在西岸看起来,谁知道这些是战斗的战马还是运货的驽马? 赵括看着眼前的老实人,也有些脑壳痛,但好在周骐还是提前把这些问题问出来了,而不是莽撞地去做,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正待教授一番“瞒天过海”之法,一旁的廉颇却已经抢先一步上脚了。 什么时候一个亲兵也敢给自己一脚了,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正待周骐愠怒之时,一个熟悉的略显苍老的声音已经传入周骐的耳中。 “不会动脑子吗!更兵卒换百姓衣物,给战马套上粮车,将刀枪剑戟藏到粮秣里头,站在西岸的秦军,隔着丹水如何能够分辨这出去的运粮的民壮还是精兵的调动?”亲兵模样打扮的廉颇恶狠狠地说道。 周骐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老领导——廉颇将军,瞬间万点的委屈化作敬畏,吃痛地揉了揉被踹的臀部,小声地嘀咕道:“可是,十万……” 而这为数不多的反抗,听在廉颇耳中却仍是有些刺耳,当即便又是邦邦又是两脚。 “你那脑子是用来干嘛的?实在没用就剁了给老夫下酒算了!”廉颇有些怒其不争地说道:“又没喊你一次性把兵马全都换完!一次去两三万,换下一两万,不过五六趟,这任务不就完成了吗?” “是!末将明白了!”周骐躲多也不敢躲,硬生生挨了廉颇将军好几脚,飞也似的从赵括手中接过手书,微微躬身,逃也似的离开大帐而去。 这边搞定好了周骐,赵括随即看向正等候在一旁的孙崮。 “孙崮将军!”赵括缓声道。 “末将在!”孙崮当即答道。 “此为行军司马印信,将你留下来,是有三件事情要交代给你。”赵括继续吩咐道。 “是!”孙崮双手结果印信,准备接受命令。 “第一,自即日起,无本将之令,韩王山军营许进不许出,有敢强闯者,皆斩。 第二,大粮山中粮秣转运之后,不要在中军囤积,以营单位,分发下去,务必使每营手中至少有二十日之粮秣; 第三,军中所有老、弱、病、残及文职人员,大军开拔后,悉数转移至百里石长城防线,由留守故关之田单将军统一调配。”赵括一气儿将命令下达完毕。 其中第一点自然是为了出于保密的考量,毕竟无论是精兵换民壮,又或者是运粮后即行分发,都需要瞒住秦军,而封营显然是最好的办法。 这第二点,则是为了确保大军在渡过丹水防线后,即便陷入秦军的重围,甚至于被分割包围,也不至于立时断粮。 毕竟赵军一旦西渡丹水,东岸留守的兵力势必严重不足,而韩王山大营与大粮山大营的连接处,此时便成了最容易被攻破的薄弱环节。而若是此处被攻破,秦军便可以切断赵军主力与辎重部队之间的联系。 赵军缺粮之下,如不能在短时间内击溃秦军,突出重围,获取军粮,军心必然动荡,兵败也就顺理成章了。(历史上赵括虽然是输在包围,但缺粮耶确确实实地加快了赵军崩溃的进程。) 未雨绸缪,将粮秣带足,显然是最好的办法,即便免不了被包围的命运,也至少能够让大军多坚持几许,“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嘛。 当然,携带大量粮草,甚至将粮秣分发到营,势必造成行军速度的减缓,若是急攻确是不妥,稍稍有些不符合赵括在秦军中立的急性子的人设,但也符合赵军之中多方角力的现状。 至于最后的撤离举动,倒是大战之前的常规举动,也算是赵括为保留赵国一分元气的小措施吧。 “是!末将立即前往传令!”孙崮虽然不知道赵括的命令的深意,但并不妨碍他听命行事。经过刚刚周骐的事情,他显然已经看出来了,如今的上将军已经跟廉颇将军达成了一致,甚至每一步都是共同商议的结果。既如此,自己只需听命行事便是! 领命后的孙崮也随即后撤三步,向帐外走去。 帐内一下子空了下来。 而分别,也是时候了! “上将军!”廉颇率先开口道:“如今大营诸事已毕,末将也该启程了。” “嗯!”赵括点点头,说道:“将军此去,可先于大粮山中坐镇,待我大军尽起渡过丹水,秦军占据壁垒之后,再行出发!” “上将军?”廉颇有些疑惑,这跟在故关时候商量的不一样啊。 赵括随即解释道:“本将反复思考,还是觉得,大粮山中需要将军暂时坐镇,毕竟周骐刚刚升任裨将,若是一两万大军或许镇得住,但十万大军,恐怕还缺乏些威信。若是见大军被围便被胁迫出兵,则我军之一切打算都将功亏一篑矣。” wap. /90/90029/19742083.html 长平之战 第028章 以身献国赚廉颇 似是怕廉颇将军拒绝一般,不待廉颇回应,赵括便又加上了一句道:“此是其一。另外,此去路程不过两三日的时间,将军若是早到,恐遭其怀疑,不若等事急再往!” 廉颇闻言,刚刚张大的嘴只得缓缓闭上。深深地看了赵括一眼,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说。 谁不知道廉颇这根定海神针在大粮山中的巨大作用,谁又不知道早去有被发现行踪的风险。可是,早一日去,那便可能早一日求来援军,渡河的赵军也就有可能因此多活下来几个人。甚至于西渡的赵括也就多一分的安全。 这些事儿,廉颇清楚,作为主将、作为计谋的主要策划者的赵括,又岂能不知? 可即便如此,赵括却依旧坚持让廉颇将军要晚一些出发。这无疑是用自己的性命换取赵国更多的胜利筹码。 朝堂之上,衮衮诸公,明知必败之局还毅然决然带兵出征的能有几人? 而为了国家利益,不惜以自己姓名为赌注的又有几人? 赵括正用他的实际行动为廉颇诠释着什么叫做“苟利国家死生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此言既出,廉颇还能说什么? 赵括原本清丽而略显青涩与不成熟的的面容,在廉颇的眼中慢慢变得坚毅而光芒四射。那是不知不觉中,泪水模糊了视线,那是一个真正把赵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荣辱更重的将领,一个真正值得自己托付的上将军。 牙关紧咬努力控制这眼部的肌肉,双手抱拳向赵括微微一拜,道:“将军大义,请受末将一拜!” “廉老将军切莫如此!”赵括赶忙搀扶起廉颇。 其实赵括并没有想那么多,甚至也并没有想过什么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换取赵国的胜算的想法,只是以常理推断而已,毕竟历史上自己被困东岸,也好歹坚持了四十余日。如今自己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坚持个二三十日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当然了,这样的想法显然是错误的,但考虑到无论历史上的赵括,还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赵阔实际都没有见识过什么叫做兵凶战危,有这样的简单推断,却也怪不得他。 话又说回来了,人都需要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这却又是后话了。 此时的赵括,面对着心情激荡、明显有所误会的廉颇,自然也不会蠢到自己去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当即补上了一句:“此,皆为战胜耳!” “末将明白!”廉颇双手抱拳微微一拜,显然,廉颇已经认下了赵括这个上将军:“末将这就出发,也好帮衬周骐一二。” 说着,廉颇就要离开,却又被赵括给拦了下来。 “将军且慢。”赵括一边说着,一边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随即双手塞到了廉颇将军的手中,缓缓说道:“此去大梁,若是一切顺利自不必说,若是其中或有关隘,在求援无望之时,可打开锦囊,并照锦囊之中所书而为之,必可迎刃而解也。” “非到危急关头不可先行打开,否则此中计较便不灵验了。”赵括拍了拍廉颇粗粝的手背,又一遍严肃地嘱咐道。 “好!”廉颇看着赵括严肃的脸庞,摩挲着尚余体温额锦囊,虽不知其中有何妙计,可不知为何,廉颇对于这个还仅仅见过两日的年轻人有着不一样的信任感。随即小心将锦囊揣进怀中,抱拳向赵括保证道:“上将军放心!便是豁出这张老脸,也定及时为上将军请来援军!” 言罢,便转身带着亲兵大步流星地向帐外走去。 赵括也跟随着站到帐门外,远远看着廉颇将军的远去,似在践行,又似在留恋…… 大帐之外,太阳已经冉冉升起,早间温煦的阳光渐渐变得热辣起来。全军备战的指令已经下达,赵军士卒们都一个个忙碌了起来,军营之中处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士卒。热烈的阳光下,一个晃眼的功夫,身着士卒服饰的廉颇便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的军海之中。 “烧香的烧香、得智的得智!”赵括望着茫茫的军海喃喃自语道:“廉颇将军开拔了,本将军也该继续做好自己的事儿了。” “传令:大军各部各司其职,斥候营校尉随本将出营巡视壁垒情况!”赵括转过头向帐内的亲兵下令道。 “是!”帐内亲兵当即答应道。 …… 这边赵国大军热火朝天地调动、备战着,人叫马嘶之下,秦军便是想要不知,也是很难。 很快的,赵军的异常情况便已经递到了武安君的案头。 “报!” 随着一声清脆的长号,一员秦军斥候自中军外飞奔而来,在主位五步之外站定,随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对着主位之人汇报道:“禀将军:丹水东岸,赵军韩王山营地活动频繁,人叫马嘶,似有大的行动。” 主位之上,端坐着的正是一位发须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将军,不是秦军军神、武安君白起更有何人。只是因为白起自入营便已下令:“军中敢言武安君者皆斩”,故此斥候只是以将军称之。 “哦?”白起捋了捋有些花白的下须,自言自语道:“果然,开始了,有点快呀!这才几日时光?” 随即看向场中众人继续分析道:“看来这位赵将军是想要兵贵神速,打我军一个措手不及啊!”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可有具体调动情况!”白起向报信的斥候发问道。 斥候当即也不含糊,干脆地答道:“经我军轻骑探明:今日约么卯时初刻起赵军之中军起鼓,至二刻鼓毕,至此时赵军仍未有异动。 然至辰时始,赵军之中人叫马嘶之声渐起,随即未至半个时辰,便有数千人马出营门而北,沿丹水东岸北上,目前即将远离我军西岸壁垒。去意不明。 已而至巳时,韩王山大营之中更有数千大军与民壮约两万多人,出营门后直向东南,目前已渡小东仓河,似往大粮山方向而去。” wap. /90/90029/19742084.html 长平之战 第029章 无心之语现青黄 “慢!”白起一挥手打断了斥候的汇报,目光扫向一旁的亲兵,道:“舆图何在?” 会意的立即将一面舆图抬了上来,一人多高的木架上,一张灰白的锦帛被四周麻线崩得紧紧的,炭笔为墨,在平整的帛书上,尽可能地细致地描摹着山水的纵横与天地的辽阔。 只可惜,受限于制作工具的原始,即便技法再过高超,也无法像赵括的沙盘一样惟妙惟肖地展现出战场的形式,尤其是在长短的刻画上,往往只有其大致形状与距离,根本无法哪怕稍稍地定量。 但,这即便是这样模糊的舆图,也是无数的秦兵冒着生命危险细细打探而来的,也正是用这粗糙的舆图,白起硬生生地打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歼灭战。 白起之能,秦军之锐,可见一斑。 站起身子,三步并作两步,白起便来到了舆图之前,周遭的秦军将领、包括正在汇报的斥候也纷纷围拢了过来。 只见白起以手代笔,按照斥候刚刚所言,在舆图之上细细摩挲一番。 随即,点点头说道:“南下之赵军,目标很明显,定是从大粮山中运粮而去,至于北上之兵,若是进攻,三千人略显不足,定为辅助之用。” 白起稍稍思量后,笃定道:“赵军欲渡丹水,必先先降其水位,以利其兵马穿插。此三千兵,定是往丹水上游截断丹水而去。以此可观赵军者二也,其一,赵军进攻已经迫在眉睫,若是顺利,便就在这几日了;其二,赵军主将赵括者,确为熟读兵书之人也。” 话音刚落,一旁便有一员裨将结果话头,问道:“将军!既知其欲截断丹水,不过我军出兵五千,将其断水流之卒尽灭之。” “尽灭之,赵军还如何转守为攻?”另一位裨将当即否定道:“依末将来看,可先由赵军断之水源,待赵军主力渡河之际,大举杀败其军,放丹水而南下,必能获奇胜也。” 闻言,白起缓缓地摇着头,表情之中甚至有些怒其不争。 一旁的王龁将军看不下去了,当即说道:“将军说赵军的主将只知道读兵书,怎的尔等身经百战之人也是如此?” 说着王龁往丹水上方一指,说道:“今年入夏以来,可有大雨滂沱,可有泥石洪涝?就如今丹水这点水量,想淹死个人都困难,需要去截断吗?那点子水,即便积蓄个三日三夜,一股脑儿放下来,又能有多大的冲击?” “末将知错!”两名裨将当即认错道。 白起倒也没有责怪,反而有些鼓励地说道:“战前论议,无所谓错漏也!但有想法皆可言说,战法便是从一遍遍的纠错之中慢慢改进而来的。两位将军莫要在意,本将期待来日更好的建议。” “是!”两人如蒙大赦,当即领命道。 “本将老矣,此战或为本将之最后一战,日后大秦还要交到诸位手中。”说着白起又环视一圈,颇为希冀地说道:“诸位将军应做思考,多做参议。” “谨遵钧令!”众将齐齐答道。 说实话,白起心中对于刚刚发言的两位裨将是有些不满意的。 这样的话语,若是一个校尉说出来,他是高兴的,因为这说明:一个本该注重战斗指挥的校尉开始思考战略上的事情,这是一个很好的讯息。 这样的错误,若是一个都尉犯了,白起也是能够接受的,毕竟刚刚步入秦军中高阶的位置,能够主动思考,更敢于在军议上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很值得鼓励。而这样的错误在都尉时候犯了,对大军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反而会加速他的成长。 可,这样的话语从两位裨将的口中说出,白起就有些接受不了了。 裨将者,可为一旅偏师之主也! 换句话说是已经具备了独当一面的能力的人的,甚至随时会被自己派出去独领一军的,以这样的素质,去独当一面,显然是无法胜任的。 最令白起难受的是:这样的情况,在秦军之中恐怕并不是个例。简单来讲,秦军虽然依旧足够的精锐,足以令山东诸国胆寒,但在中高层的将领之中,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断层的现象。 看似繁华似锦的秦军之中,实际已经有着不小的隐患。 没错,如今秦军之中真正能打的中高级将领,虽然数目的确不少——白起、司马错、王龁……等等人选,可谓烈火烹油之势头,可若是细细查看,却能发现,这一个个的将领,几乎都已是知命之年了,在缺医短药的战国已经算是长寿了。 若是再往下查究一二,很容易便发现秦国根本没有能叫上名字的青壮派将领。 历史上,白起把长平之战打赢后,随即被秦王给赐自尽。紧接着,看似无敌的秦国,居然短短几年之后,在魏无忌的攻势下败退函谷关,这其中虽然有长平之战消耗过大的原因,但不得不承认,秦军青黄不接的问题也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直到“蒙骜”的出现,秦国才算结束了兵虽精无大将的窘境。而这段时间,也是秦国一统六国前最为混乱而危险的时间。可惜,唯一能独战秦国的赵国在长平一战中被打断了脊梁骨。 而紧接着的王氏父子、蒙氏兄弟相继而出,真正将秦始皇帝推向了古今最高的宝座。 如今的白起虽然已经有些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碍于自身本就功高盖主,若是再在军中大力培养将军之才,你让秦王咋想? 恐怕接班人还没培养出来,自己先被秦王给弄回去了。 所以,隐隐约约地提醒,潜移默化地教导,这是白起所唯一能做的事情。而在场诸将,即便是王龁恐怕也难真正地了解白起之意。 但那不重要。 还有时间!至少白起是这么认为的。 稍稍提点一番在场诸将过后,白起的注意力重新聚集到舆图之上。 “可曾打探到两只赵军的主将为何?”白起对斥候问道。 wap. /90/90029/19742085.html 长平之战 第030章 廉颇东出往故关 “禀将军。”斥候赶忙回答道:“北上丹水之将树‘陈’字旗号,细作观之,乃都尉陈璋。” “都尉陈璋者,并无太多出色战绩,不过水性不错,更兼识得水文,确乃阻断丹水之最佳人选。”一旁的王龁主动补充道。 “南下之将。”斥候见白起并无插话的意思,当即继续汇报了起来:“其为‘周’字旗,乃都尉周骐。然,以其所带军力及其麾下将领之数,或已升至裨将。” “何其短视也!”白起不自觉地吐槽了一句道。 众人闻言有些莫名,皆是看向白起,以为白起还有继续的话语,却不想白起就此一句便不再多说。好在,在场的还有王龁,也只有王龁算是明白白起的意思。 看着众人迷惑的样子,王龁也只好接过白起的话头为众将解释道:“周骐者,其人也,身彪体壮,孔武有力,有万夫不敌之勇;兼之出身北地,指挥骑兵作战乃是一把好手,颇受廉颇之重用,乃不可多得之骁将也。” “赵括此举,恐是在明升暗降,逐步剪除廉颇所遗留下的势力。”另一名裨将终于明白过来。 “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也!” “倒也难怪,大战在即,改弦易辙也是必然的事情。” 众人纷纷诉说着自己的看法,只是白起却没有再多作理会,他深知:能力不是一时便可以锻炼出来的。 “赵营之中可还有其他异常情况?”白起继续向斥候问道。 “是!”斥候赶忙答道:“尚有两处异常:其一,在卯时二刻后不久,便有一队约么二三百人的队伍,出营寨而往东北,故关的方向而行;其二,在不久之前,另有数百赵骑出营西门而向壁垒前进。” “打的什么旗号?”一旁的王龁插嘴问道。 “禀将军:往故关的小股赵军,并未张旗,只是其中孔武有力之兵卒颇多,我军细作只在远处稍稍张望,便险些被其神射手所伤,其精锐之意可见之也,故此特为上报。”顿了顿,斥候又继续说道:“另外,细作远远看见,为首之将发须皆白,年龄应当不小了!” “哦?”白起稍稍挑眉。 “廉颇?”王龁也不由得惊呼,眼神随即看向了眉头微皱,正略带思索的白起。 “若真是廉颇出走,赵军无异于自断一臂。” “廉颇的出走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廉颇怎堪在一毛头小子手下听命!” 白起还在考量着这个消息的准确性,而下面一众秦将则已经开始讨论着廉颇出走的可能性。 没有理会众人,白起在双目深深盯着舆图,脑海之中飞快地计算了起来,显然这个消息比之斥候想象中要更加重要,甚至比之前面的消息都要重要。 身为一名将领,白起深知一位优秀将领、尤其是身经百战的优秀将领,对作战的影响有多大! 试想一下,若是赵军进攻之时,由廉颇镇守西岸大营,自己还真就不一定能够攻破,甚至在关键时候廉颇的一句劝阻就有可能让自己耗费良久的筹算落空。 可若是廉颇真的负气而走,那么对手便只剩下了年轻的赵括一人!那还不是让自己想捏扁捏扁想搓圆搓圆。 而结合周骐被明升暗降派出运粮的消息,廉颇负气而走不是不可能,而是非常有可能。 想及此处,白起不再犹豫,向一旁的传令官下令道:“速令故关之细作,不惜一切代价查实东出之将是否为廉颇,同时令韩王营中细作配合查找廉颇下落。” “不惜一切代价!”白起再度强调道。 面对白起反复强调的“不惜一切代价”,传令官自然能感受到其中志在必得之意,当即应诺一声,便奔出帐外传令而去。 “往故关去的暂时不管,往壁垒而来的呢?”白起又接着问道。 “禀将军:往壁垒而来者亦是轻装简从,未曾张旗,又因在赵军防御重点区域,细作实难于……”斥候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稍稍往上一瞧,却只见武安君的脸色已经有变白的趋势。 斥候心中一个咯噔,当即补充道:“不过细作探查道:其队伍在入壁垒之前,壁垒之守将亲往迎之。” “哦!”白起略略点头,显然对此路人马,心中已有了成算。 “或为赵括亲至,查勘地形地势,以作渡河之准备?”一名秦将缓缓说道。 “此言有理也!”另一名秦将附和道。 白起闻言,不作声色地挥了挥手,示意斥候退下,显然斥候已经完成了使命,而接下来涉及到自家兵力调遣的军议已经不适合斥候继续听下去了。 斥候会意,明白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珠,庆幸着上将军没有发怒,深呼一口气,缓缓退出营帐。 见斥候退出,白起随即向众将发问道:“根据斥候所查,我们基本可以确定,赵国已经中了我王的反间之计,而韩王山大营之中赵括已经取代廉颇掌控军权。那么下一步,赵军将如何动向,诸君请试言之。” “从赵军大张旗鼓运粮及断流丹水、赵括亲往查勘种种迹象来看,赵军极有可能在近期对我所筑之西岸壁垒实施攻击!”一位秦军裨将见军神让自己讨论,赶紧发言道 “进攻是一定要进攻的,但时间呢?力度呢?”另一位裨将稍作思考回应道。 “有没有可能是后撤呢?后撤至百里石长城防线,我军继续压上,也还是对峙,赵括没法跟国内交代。”一名都尉摇着头否定道。 “然也,况且,若是无丹水壁垒阻隔,我军尾随而击,赵军势必付出巨大损失。赵括虽无作战之经验,却也是熟读兵书,定不至于如此布置。”又一位都尉否定道。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似乎赵军进攻之势已然板上钉钉。可白起却不是这么想的。 “若是赵括欲效廉颇之空仓领之故事呢!”白起突然问道。 “壮士断臂?”王龁惊讶地问道。 wap. /90/90029/19742086.html 长平之战 第031章 为炼将白起出题 “然也,以一部兵力或渡丹水强击我军壁垒,掩护大军撤退,而我军措手不及之下疲于防守,不敢渡河反击。”白起见诸将还在疑惑,便开口解释道。 “如此一来,赵军进攻在先,赵括自可以以进攻不利为由退兵。如此此以进为退,既能与国内有所交代,又能以最小之代价退守百里石长城防线。”王龁眉头微皱,随即又看向了白起说道:“赵括当无此计议吧?” “赵括虽无,廉颇可有乎?”白起继续问道。 “将军之意?”王龁还是有些不愿相信,毕竟三年对峙之中,双方有几斤几两都已经摸的清清楚楚了。廉颇,排兵布阵自然是一把好手,可论说阴谋之策,却好似不像有那个脑子。 白起自然明白王龁眼中的疑惑,甚至在白起的心中,也不认为廉颇或是赵括能够想出如此“两全”的办法,否则也不必在丹水一耗三年了。 之所以抛出这样的一种设想,更重要的乃是为了麾下的众将领们。 果然,见众将陷入沉思,似有所得的模样,白起表示很满意,随即说道:“廉颇与赵括之流能否想到此计是一层谋算,但我等作为对手却应该知晓此计的可能性与可行性,更该知晓自己应如何应对,切不能将胜算压在对方的无知之上。” “末将惭愧。”王龁当即认错道。 “无妨!”白起摆摆手,又看向正思索着的众将,继续问道:“若是赵军果然行‘壮士断腕’之举,战事将如何发展?我军又该如何处置?诸将且言之。” 说完,还给王龁递了个眼神——你别说话!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误判形式,或是放走了赵军主力,三年对峙之功、赵国布流之劳皆化为虚无矣!”一员裨将闻言,有些不甘心地感叹道。 闻言的白起有些期待地看着那员裨将,期待着他的后续。 可惜,令白起失望的是,那员裨将虽然推断出了后续可能的造成严重后果,却不知该如何应对,回答几乎戛然而止。 再看向其他人,也似乎没有更多的建议。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但大战在即,白起明白至少在此战之中,想要有人突破,是很难了。还是自己来吧。 “任他八面来,我只一路去!”白起的声音再度响起在大帐之中,一根手指指向丹水西岸的秦军壁垒:“只要赵军来攻,即便他想要佯攻,咱也要将其变成真正的攻击!” 白起环顾四方,对着秦军众将问道:“若是尔等是赵军,眼见西岸壁垒即将被攻下,尔等可会舍掉即将到手的胜利,转而掉头回撤?又或者及时变更战斗目标,一鼓作气将剩余兵力投入,以期彻底击垮我军呢?” “自然是要投入后续兵力,切不能让我军调整过来。”众将答道。 “没错,即便只有一点点的机会,赵军也是愿意攻破壁垒的!而我军便是要配合好赵军的进攻,要装作被赵军突袭措手不及的样子,逐步地、有计划地放弃西岸壁垒,从而不断诱使赵军进攻、进攻再进攻!”白起说道。 “无非是多撒把草罢了!”白起看着略略已经明白过来的诸将继续解释道:“便如赶羊一般,皮鞭不能做到的事情,往往只需要一把青草。一把把青草,一点点喂给羊,稍有后退之意,便往嘴中塞上一把青草,让羊的眼睛里只有眼前的那把草,慢慢地他就进入了羊圈之中了。” “但当赵军先锋见到光狼城的壁垒之后,再愚蠢的将领也会知道自己被欺骗了,所以第一阶段,我军是否要轮流让出壁垒,不可有一处被赵军突进过多。从而慢慢地把赵军主力全部或大部诱至丹水西岸。”刚刚分析局势的裨将再度发言道。 “很有道理!”白起看了一眼这位裨将,小家伙有点东西。随即补充道:“但战场瞬息万变,我们不能把所有的机会都放在对手的无能之上。” “我们要做好,赵军及时醒悟,及时撤退的准备!”王龁见状也开始发言道:“也就是说,我们一面要尽量地吸引赵军,同时也要做好赵军撤退的准备。” “这,不是又回去了吗?” “吸引赵军就是让赵军不撤退啊!” “既然能解决赵军撤退的问题何必让出东岸壁垒啊!”几员秦将有些不解。 一场军议,终于在白起和王龁的不断带动下,不再向着一言堂的军令偏去,而是像模像样地讨论了起来。 “让出壁垒、吸引赵军与赵军撤退并不矛盾。只要我们的佯败能够让赵军主将产生一时的疑惑,能够拖住赵军主力一至两天,那么我们的战术就是有效的!”白起向众将解释道:“而这一两日的时间,足够我军派出一支偏师,从秦川水溯河北上,穿插至百里石长城与韩王山之间构筑壁垒,切断赵军归路。” “同时,只要一两日的时间,我军还可以另一偏师南向自泫氏悄悄西渡,切断大粮山与赵军主力的联系,从而斩断赵军补给线。”又一裨将补充说道。 白起颇有深意地又看了那裨将一眼,回答虽然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此将已经是第三次说中自己的想法了。 “然也,如此一来,即便赵军想要回师,一无归路,二无粮秣,非死而何?”王龁适时地总结道。 “将军,若是赵军全军压上,我军南北之偏师,不是徒劳无功吗?”另一位都尉质疑道。 “若是赵军全军压上,那真是求之不得。北路偏师,将立即挥师南下,直取韩王山大营,进而进驻丹水西岸壁垒,而南路偏师死守界牌领即可完成对赵军主力的包围。”不待白起回答,那裨将便已经脱口而出。 “对啊,这样一来,赵军西向、东向、南向都将完全陷入了我军的壁垒的包围之中,而北方多为群山,只需少量步兵驻守,赵军主力突围更加难了!”众将附和道。 其实,白起的这个困阵并不是十全十美的。 wap. /90/90029/19742087.html 长平之战 第032章 两路偏师困赵军 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若是赵军不全军渡河,那么自己北路的偏师势必要遭受赵军主力以及来自百里石长城防线的赵军的两面夹击,尽管自己会立即派出援军。但能否坚持到自己的援军抵达,其实白起也没有定数。 当然,白起也有足够的信心能够将赵军主力吸引到西岸上来,毕竟面对着即将陷落的壁垒,漫天的功勋,没有人能够顶住这样的诱惑吧! 就算是廉颇,恐怕也顶不过底下的群情激奋吧!更何况如今廉颇已经被替换了,甚至此时已经都抵达故关了。 “诸君可还有疑问?”白起环视着诸秦将。 众将闻言,相顾无言。 随即,白起踱回了大案之后,众将也纷纷归位。 “传令!”白起气沉丹田缓缓说道。 “在!”众将齐齐应诺道。 “将军王骑。”白起从案头拿下一枚军令签,点将道。 众将中部一员彪形大汉立即出班应答道:“末将在。” “汝擅守,又在界牌领防御日久,地形最为熟识。界牌领方向交给你了。与你三万军,会同驻守界牌领之军,共计五万精兵,于战场南部待命。其一,防范赵军向南之突围;其二,待赵军入局,汝之位置最近,当果抢占壁垒,彻底封死赵军之退路;其三,若是赵军未曾入局,则需汝立即自泫氏渡河,切断大粮山与赵军之间的联系。”白起递出军令签道。 “末将领命。”王骑将军双手接过军令,抱拳答应道。 “将军胡伤。”白起继续点将道。 前段一名精瘦的将领当即出班道:“末将在。” “山地乃汝之主场,与汝两万山地精兵,沿着秦川水溯河北上,穿插至百里石长城与韩王山之间构筑壁垒,切断赵军归路,以作最后之保险。若赵军主力入我彀中,则迅速抢占东岸壁垒,并配合南路之军,夹击西岸壁垒。”白起继续吩咐着军令道。 “末将领命!”胡伤将军也立即领命道。 只是白起手中的令签却没有直接递出,不放心的白起继续叮嘱道:“此行在精、在秘、在速。全军上下,精锐先由将军挑选,入赵境后,需昼伏夜出,专寻深山而行,切不可为赵军发现。一旦穿插到位,需立即转入就地之防御。总之一句话,务必保证赵军无东逃之机会。” “汝需知之,如今防御故关之人乃是田单,切不可小觑。可取赵军之韩王山答应为支点,谨防故关之田单背刺。”白起再三地交代道。 “多谢将军,末将明白!”胡伤一口应下道。 点点头,白起递出手中令签,胡伤接过后缓缓退下。 “至于西岸壁垒之守。”白起略略沉吟,目光在每个将领的身上划过,逡巡一圈之后,最后终于定格在了中后部的一位裨将的身上,正是刚刚在军议之中表现颇为突出的裨将——嬴摎(嬴姓、赵氏,秦国宗室远支,后文中统一称呼:赢摎)。 但显然,若是直接由身在诸将中后排的赢摎负责壁垒之战,恐怕在场主人多有不服之意,哪怕他是宗室之人。 “王龁将军。”白起点将道。 王龁微微一愣,的确,他并没有想到白起会点自己的将,毕竟自己名义上还是营中主将,为了迷惑赵军也好,自己显然不适合在前线抛头露面地指挥具体的战斗啊。更何况,大军诸多失误白起不便出现,都需要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主将去处理啊。 “末将在。”尽管王龁有些惊讶,但已经刻入骨髓的纪律性还是让他在第一时间出班应答。 见王龁出班,白起却没有发布命令,反而继续点将道:“将军赢摎。” “末将在。”赢摎也有些惊讶地站了出来,上前好几步才在王龁将军的侧后站定。 以他的级别和资历,一般是不会被白起将军亲自任命的,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白起面不改色地开始布置起任务来。 “西岸壁垒之守,以王龁将军为主,赢摎将军副之。”白起递出军令道。 “原来如此!”王龁心中稍稍嘀咕道。 在场诸将,也是心有灵犀地相互看了几眼,却也无力反驳或者质疑些什么。 只一瞬间,王龁便已经明白了过来——这是要用自己来做赢摎的挡箭牌啊! 赢摎做一军主将如今资历尚浅,但做个副将,那是绰绰有余的。妙就妙在自己身系全军,虽然武安君已经接掌全军,但大军的庶务全还一股脑儿的在自己的手中,根本分身乏术。 换句话说,赢摎虽为副将,却要行使主将的权利,而且还有自己作为后盾,可以为他查缺补漏。 此事若换了其他人,王龁定要以为对面这是在以权谋私,也然不会做这个傻子,但换了白起…… 王龁深知道,白起一片忠心为的乃是秦国。 而这样的布置,显然是为了秦军的未来,的确,秦军新一代的将领之中能冲锋陷阵的将军不少,能排兵布阵的也还有几个,但能真正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却一个都找不到。 看着白起递过来的令签,王龁明白,这不仅仅是一个令签,而是一份传承,秦军的传承。 可是,从未单独指挥过大型战役的赢摎,担得起这份责任、这份传承吗?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 有些顾虑的王龁微微抬头,却看到了一双凌厉而郑重的眼神。那意思是:我相信他,并且愿意为秦军下一代将帅的成长付出应有的代价。 王龁心中咯噔了来一下,显然已经明白了白起的意思。什么代价?无非是壁垒之战中,多损失些人手罢了! 慈不掌兵,在此时有了新的解释。 虽然有着自己的顾虑,但王龁还是愿意相信武安君的选择,毕竟无数次的经历都告诉着王龁:听武安君的准没错。 收拾好心情,王龁伸出双手,缓缓接过令签,答道:“末将领命。” “赢摎!要好好配合好王龁将军!”白起再度嘱咐道。 “是!”王龁和赢摎齐齐答应道。 wap. /90/90029/19742088.html 长平之战 第033章 丹水截断待天明 王龁当然没有答错。 白起这个交代的话语,本就是说给王龁听的。 白起见王龁一口应下,便已知道他已经清楚自己的用意,随即继续发号施令了起来。 “传令司马错!”白起唤过一名传令兵,说道:“迅速整顿光狼城中十万兵马,两日之内,光狼城及壁垒需做好一切防御准备。同时需派出骑兵,沿途进行坚壁清野,一则断绝赵军可能之信息来源,务求赵军抵达光狼城前,不得发现我军壁垒,二则要赵军为我军所困后,无粮秣之补充,以削弱其战力。” “是!”传令兵当即领命而出。 吩咐好最后的防线,白起随即站了起来,对着帐中诸将说道:“此役第一部分,名曰:诱军深入。各部无论是防守还是穿插,一定要统一行动步骤,绝不能擅自提前行动;即便对于自家士卒也不可多言一字,绝不能给赵军发现蛛丝马迹。诸君可明白!” “末将明白!”回应他的自然是肯定的答案。 白起挥了挥衣袖,示意众将离去。随即闭上了眼睛默默对自己的布局进行思考了起来。应该没有疏漏了吧,应该没有了,吸引赵军的有了,只要赵军进来,东西南北都有我的军队,包围圈密不透风。 秦军约四十五万大军大体分成了四部: 南面界牌领方向五万精兵,由将军王骑率领,防范赵军流窜河内; 北面胡伤将军带着两万五千精锐,沿水而上,意图绕到赵军身后,封锁东撤之路; 正面,聚集了曰二十七万大军,梯次配置在西岸壁垒及其后方营寨之中; 最后的十万大军,则在光狼城中,由司马错率领,为秦军最后的防线。 如同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等待着对面赵军自动送上门来。 ——不,还不够!口袋还有点单薄,十万大军防守光狼城壁垒,面对赵军全力攻击,恐怕还会力有不逮。 “王龁将军!”虎目怒睁的白起喊道。 幸好王龁走得最后,也走得最慢,刚刚到帐外,听到白起的呼唤,赶紧又跑了回来,应诺道:“末将在!”。 “起草一份军报,一是向大王简要介绍下目前形势和我军的安排,二是向大王要援兵!多多益善的援兵!安排妥善的人带给大王!” “诺!”王龁虽然不解为何战还未打,怎么就要援兵了,但还是按照白起的要求去做了,一定是白起发现了什么疏漏需要更多的兵力。 随着白起的将令下达,整个秦营也悄悄地运转了起来,只不过相较于赵军的轰轰烈烈,秦军的动静显然要小得多,尤其是留在壁垒防线的秦军,甚至连其上的校尉们,都完全不知道赵军即将来攻的消息。 当然,这也是白起特意嘱咐过的。 要的就是真实,给赵军最真实的“猝不及防”的感觉,当然,为此,秦军也将付出更多的伤亡,但在白起的眼中,秦军的每一个伤亡都是钓赵军上钩的鱼饵——舍不得鱼饵哪里能钓到大鱼呢! 为了掩人耳目,甚至于南北向调动的秦军,也是分批出营,恍如正常巡视一般。 秦军的一番作为,果然神不知鬼不觉,就连在丹水防线上视察的赵括,也没有特别察觉到秦军的异常。然而,赵括知道,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秦军一定已经开始算计着自己。 那就算吧!看谁算得多,谁算得少。 …… 巡视数日,标定了十数出渡河的地点,拖着疲累的身体,迎着漫天的星光,赵括匆匆回到了韩王山大营中军帐内。 或许是大战在即的缘故,军营之中,一片寂静,只有阵阵磨刃之声伴着呼呼的山风在营中回荡。 不待稳坐大案,一边用着些饭食,一边听着下方孙崮将军的汇报。 “禀将军:按照将军的吩咐,周骐将军已至大粮山中换兵完毕,共计换出精兵十万三千余人。”孙崮拿着竹简一一汇报着:“同时,共计运来粮秣十万担,可供大军一月之用,伙头军正在赶制干粮,目前已够三日之用。” “嗯!”赵括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在廉颇将军的治理下,大军的行动力还是很强的嘛,自己早上刚刚下达的军令,短短数日的时间便已经完成了个七七八八。 正当赵括要对孙崮的工作提出嘉奖之时,一声急报已经出现在了大帐之外。 “进!”赵括放下饭食,推到一旁,对着帐外说道。 当即一名身着红衣,背插短旗的斥候撩起门帘进入大帐之中。 “报!”单膝跪地的斥候,双手抱拳道。 “讲。”赵括也没有废话。 “禀将军:陈璋将军传书,丹水已被截断,明日寅时后,便可渡河。”传令兵当即回令道。 “哦?”赵括惊喜地说道。 顾不得其他,赵括随即问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未至亥时!”一旁的孙崮将军瞥了一眼角落的铜壶滴漏,当即答道。 “亥时,也就是说距离寅时,还有不到三个时辰。”赵括喃喃自语道。 站起身子,赵括在大案之后踱了几步,脑海之中不断运转:“大军整备经日,已尽全力,人困马乏,提早一个时辰于此大战无关紧要,倒是或令大军困乏不已,反而不利战事。” 想及此处,赵括眼中精光一闪,对孙崮下令道:“传令:伙头军寅时三刻,埋锅造饭,大军卯时起身用饭,人马半饱,卯时三刻,兵分三路,目标直指西岸秦军壁垒。” “是!”孙崮有些兴奋地答应道。 …… 随着赵括的将令下达,黑夜也彻底将丹水沿岸笼罩,即便知晓了进攻时机的几名将领也在赵括的严令下,只能眼巴巴地等待着天亮,丹水西岸的秦军阵线之中,更是毫无准备。似乎一切都是那么平静,一切都如往常。 只是,在壁垒之后的大营之中,白起正为一封军报而狂喜不已。 军报来自黑冰台(秦国的情报机构),内容很简单,寥寥数个字而已…… wap. /90/90029/19742089.html 长平之战 第034章 薄雾遮日战鼓起 “据查:廉颇已至故关,并与田单会面。” 短短的一句话,却是令白起连觉也睡不着,连日来的担心终于在此时放下。没有了廉颇的赵军便如拔了牙的老虎,虽有其威却无其力。 得到了消息的白起更是连说了三个好字。 而就在白起终于压住心中的兴奋之情,准备稍事休息时,又一个急促的声音在帐外传来。 “将军!” 这个声音,白起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这几日的时间,经常以进出自己这里的赢摎的声音。想着这几日来,赢摎的表现,白起心中不由的一阵欣喜,那是对于大秦后继有人的真正欢喜。 白起知道,赢摎连夜而来,想来有大事汇报。 几乎一瞬间,白起便已经坐直了身子,缓缓道:“进!” 随着门帘的微微一动,一个年轻而机敏的面孔出现在了白起的眼中,不是赢摎更是何人。 不待白起问话,兴奋的赢摎便抢先汇报道:“禀将军:秘密监视丹水水位之卒刚刚发来紧急信息:丹水水面异常下降。” 显然,已经进入秦军决策层的赢摎,很明白丹水水面下降意味着什么——赵军的进攻恐怕很快就要到了。 “哦?!”白起也略略有些兴奋,等了数日,终于等到了讯息。只是相较于一直兴奋不已的赢摎,白起的兴奋之心几乎一闪而过。 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无非就是按部就班而已。 白起淡定的点点头,对赢摎说道:“将此情况通报给王龁将军。” 言罢,白起便要回去继续休息,这可把赢摎给急坏了。 “没,没了?”赢摎心中泛起了嘀咕,双眼怔怔地看着白起,似乎在期待着白起的下文。 可惜,这的确就是白起全部的命令了。 “还有事情?”白起也看到了赢摎的异常,随即问道。 “嗯……”赢摎有些支支吾吾,随即还是鼓起勇气对白起说道:“将军,大战在即,是否向壁垒上将士通报一二,也好令其做好准备……” 不待赢摎说完,白起便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看着自己选中的继承人,心中不由一叹:还是太嫩啊!也罢,便由此战教你第一课吧。 “汝之爱兵之心,吾知之矣。”白起耐下性子缓缓说道:“然,爱兵如子之外还有一句慈不掌兵。平日操演,需爱兵如子,不如此不足以收将士之心;战场之上,不可妇人之仁,需慈不掌兵,非如此不足得胜之机。” “今欲以壁垒诱敌深入,若提前知之,则或为赵军所知,则不仅北上绕后之军危险,而我军再无全歼之机。此前牺牲之兵卒皆为枉然矣。”白起拍了拍赢摎的肩膀,颇为严肃地说道:“战之胜也,即为爱兵之甚。明白吗?” “是!末将明白了。”赢摎也是一点就通,在白起的一番话语之下,很快就放下了心中那一点点的恻隐之心。 “去吧!跟着王龁将军,准备壁垒之战。”白起也是很满意赢摎的知错就改的悟性,随即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是。”赢摎随即点头退下。 …… 于是,赵军高层为了掩人耳目,瞒下了自己进攻的时间,而秦军高层也为了不被赵军发现自己已经得知他们要进攻的情况,也瞒下了麾下,赵军即将进攻的事实。 夜,在一片寂静之中悄然过去。 然而,不论秦赵双方的将领如何去想,如何去做,太阳终究会照常升起。 一颗颗的露珠在草叶上冒出了头,层层的薄雾之中,点点的星光与昏沉的月光已经不见了踪迹。东面,一点点的阳光透着薄纱,将温暖洒向大地,又将黑夜慢慢驱散。 卯时,天未大亮,正是天地间混沌之时,能见度尚不足三五丈远,而丹水水位已经下降了很多,最浅处已经能够看到河底的鱼虾,即便是最深处也没不过马蹄膝盖。 天时、地利俱已到齐。 站在点将台上,身着戎装的赵括微微点头,身后擂鼓伴着号角声,彻底将大地和赵军的将士唤醒。 呜……呜……呜……赵军军营中响起低沉的号角声; 咚……咚……咚……闷雷般的鼓点敲打着众军的心房。 “快!快!速度快!”伍长、什长们一边套上自己的甲胄,一边催促着麾下的将士。 “嗡”的一声,那是将士最后检视自己的刀剑; “啪啪啪……”,那是急促的集合之中,甲胄、刀戈相互碰撞发出一阵阵的声响…… “禀上将军:虎贲营到齐!” “禀上将军:山字营到齐!” 一阵阵忙而不乱的操作之后,数以万计的将士已经在偌大的校场上集结完毕。一名名校尉,清点完各自的人数后,立即向赵括汇报着集结情况。 赵括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三通鼓毕,鼓声骤停,而喧嚣的校场也为之一静! 赵括上前一步,也没有更多的废话,该说的早就说过,该激励的早就激励过了,剩下的,无非就是战斗而已。 “破秦就在今日!”赵括向着台下众将士,高喊着:“战!” “战!”台下众将士齐声回应道。 一呼一喊之间,刀剑已然出鞘。 “战!” 一股浓烈的战意瞬间从丹水东岸飘扬而起,浩浩荡荡地杀向丹水西岸,便是还在睡梦中的秦军也感到了丝丝的凉意。 紧接着,赵军营中号角再起。 伴随着高昂的号角声,吱呀呀……吱呀呀……韩王山大营营门被缓缓推开。 身着红色战袍的数万赵军,分作数列,旌旗招展,犹如一条条火龙,自营门鱼贯而出,伴随着有节奏的鼓点,骑军、步卒纷纷在河滩上、丹水中踏出死亡的音符。 鲜红的旗帜上,一个个偌大的赵字,直刺天际。 这面赵军巨大的动机自然也逃不过秦军的眼睛。 不多时,秦军号角也随即响起——那是敌袭的号角声,随之而来的便是雨点般的紧急集合的鼓点声。 原本寂静的秦军军营瞬间沸腾。 “敌袭!” “敌袭!” 秦军的什长、伍长们一边听着帐外的呼喝声,一边一脚一个,将还睡眼惺忪的麾下给踢了起来。 wap. /90/90029/19742090.html 长平之战 第035章 骑兵轻进弓兵阻 秦军也不愧是战国里最为精锐的部队,对于赵军的进攻,也早有预案,风风火火的校尉很快整顿好自己的队伍,随时准备上壁垒增援。 短短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整个西岸壁垒防线便如同一个战争机器一般,轰隆隆地发动了起来。 至于壁垒之上,值守的秦军更是早已热火朝天,人叫马嘶、甲胄摩擦的金属声、运输木车的吱呀声,箭矢搬运与放下的碰撞声,刀剑出鞘的铿锵声交汇在了一起。 薄雾里的秦军壁垒,如同一头被惊醒的巨兽,慢慢睁开他的巨眼,看着不远处赵军的锋芒,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反而缓缓地露出它锋利的獠牙,随即又伸展它强壮的臂弯,似要将赵军揽入怀抱,再一点点慢慢消磨、吞噬。 虽有人心惊,却没有人害怕。 那乌泱泱的赵军,在秦军将士的眼中不过是一个个的军功而已。 只是,这次的进攻,显然与以往的进攻有所不同。 赵军的军营如同一把弯月的弓,趁着清晨的薄雾,向着秦军的丹水防线,射出三条粗壮而火红的箭矢。 箭与盾很快相撞,而这一撞便是天崩地裂! 除了赵括,没有人知道华夏的历史将从这一刻开始,彻底地重新书写! “快,快,加速渡河!”赵军都尉催促着麾下将士。 哒哒的马蹄几乎将丹水踏破。 赵军第一波的进攻完全由骑军组成,倒不是由骑军直接攻城,而是为了尽快地抵达壁垒之下。 赵军多骑兵,即便不会骑马的士兵,也被骑军给带上了马,目标只有一个:务求趁着薄雾迅速过河,穿插到西岸秦军壁垒之下,建立好防御阵线和西岸的前进基地。 赵军速度很快,秦军的反应也不慢。 很快,秦军中一声整齐的怒吼划过天际! “风!大风!” 随之而来的便是瓢泼的箭雨! 尽管有薄雾的阻挡,秦军引以为傲的箭矢依旧不是吃素的——既然做不到精准打击,那便火力覆盖吧。 仰头望去,昏昏沉沉的天空中如同一堆蝗虫略过,三角的箭头在微弱的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点点寒光,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星光大网,将赵军的渡河主力笼罩在下,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感。 没错,秦军就是要以量取胜。 但凡有赵军声响与身影的滩涂、河道,都没有逃过秦军箭矢的覆盖性进攻。 还在行军中的赵军根本无力也无法反击。 “举盾、低头,加速通过!”一旁另一位赵军都尉一边抽打着自己的坐骑,一边大喊提醒着自己的士卒防护。 赵军军士一边举着手盾,一边鞭挞着坐下战马快速冲锋,好迅速逃离这炼狱似的河面。这是赵军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然而秦军的箭矢可不是吃素的。穿过薄雾,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根根箭矢以极快的速度落在赵军阵线之中。运气好的被盾牌给挡住,然而更多的箭矢则是毫不留情地穿透了不算厚重的甲胄,直直地刺入赵军士卒身体之中。 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中,惨叫声、落水声、求救声、怒吼声,顿时混作了一团。 原本清澈的丹水迅速被血染红。 看着眼前不断落水的同袍,听着耳畔不断传来的呼救声,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但没有办法,无论秦、赵,谁想进攻,就必须面对“丹水”这道难关。 没有办法,冲过去是唯一的活路!抢滩登陆从来是战争中最难的课题,在冷兵器时代便是如此,守方几乎拥有绝大的优势,只要不被突袭给一下子摧毁,反应过来后绝对是登陆部队的噩梦。 登陆部队除了用人命去填出一条道来,根本毫无别的办法。而用战友生命填出来的道路不一会儿就会被火力重新压制。所以,速度是抢滩登陆最为重要的因素。 冲啊! 快一点!再快一点! 别犹豫啊,再往前冲呀! 不仅一旁的赵军校尉、都尉催促着士兵们前进,后方的副将、裨将乃至还在做工的工匠们都在心中呐喊着。 都知道速度是进攻的关键,可是下有丹水阻力,上有不住的箭雨,要克服心中的恐惧,谈何容易,即便是强如赵、秦之军,也不免在这样的战斗中稍作踟躇。 面对死亡的恐惧,士卒不可避免地顿足,就连胯下的马匹都有可能畏惧不前,尽管他们也知道停留下去只会更加危险。 这时候,将校的作用便体现了出来。 一个理智的将领,会在此时给予麾下将士们最正确的指示,一个身先士卒的将领,也能给麾下将士们最佳的垂范。 而秦、赵之军之所以强悍如许,显然不乏这样的将领。 “跟我冲!”一句怒号在赵军中爆发。 紧接着,一匹白马从众马之间一跃而出,,马上之人,身着重甲,身子低低伏在马背之上,一手持盾胡护住马头和自己的要害,一手握枪扫落着周遭零星的箭矢,顶着秦军密集的箭雨,一马当先,就要冲上西岸。 显然,这一句敢为人先的“跟我冲”比千万句在后方的“给我冲”要管用得多。 而榜样的力量从来是无穷的,有了校尉的率先垂范,麾下的赵军将士们自然也跟随着校尉冲刺了起来。 在白马踏上西岸的一刹那,身后的骑兵们也有样学样,纷纷低伏下身子,双腿重重一夹马腹,手中长鞭也跟着抽打在马屁之上。 胯下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对于死亡的恐惧,当然更可能是屈服于主人毫不留情的鞭挞,吃痛之下,随即变得癫狂起来,四蹄齐齐发力,连人带马便朝着西岸便不管不顾地冲刺了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赵军骑兵终于抵达了丹水西岸。 就在越来越多的赵军渡过丹水,战场形势一片欣欣向荣之时,原本薄薄的雾气也终于抵不过热烈的阳光,渐渐消散了开来。 而随着能见度的改善,刚刚渡过丹水的赵军又面临着更加严峻的考验。 wap. /90/90029/19742091.html 长平之战 第036章 性命相拼抵西岸 在付出了上万条性命之后,赵国大军终于抵达了丹水西岸。 而这样小的代价,已经大大出乎赵括和一众赵军将领的意料。 没错,上万人的这代价确实不算大,至少没有达到赵括和廉颇所预想中那般的大。 其中自然有截断丹水,加快了大军渡河效率的功劳,也有晨间薄雾导致秦军最强的弓矢,没能发挥出最大效用的功劳,或许也有赵军将士们悍不畏死地冲锋陷阵的缘故。 然而,赵括心中清楚,其中最大的功劳恐怕还是秦军高层。 截断丹水的举动能不能瞒过秦军,显然并不太能,尤其对面的主将还是久经沙场的白起,即便是枯水季,也不会不注意丹水水面高低的情况; 晨间进攻、甚至是夜间的进攻,秦军都应该有从容面对的预案才对,虽然今日秦军的应对不可谓不快、不当,但显然是未尽全力。 事实也与赵括想象的差不多。 面对密集的秦军箭雨,河面上赵军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能冲上东岸的连一半都不到,攻城器械等辎重更是想都不要想,若继续打下去,恐怕连壁垒都摸不到,丹水便要成为赵军的坟墓了。 王龁和赢摎透过朦胧的雾气,看着迟迟不能上岸的赵军,都有点着急了,几次都想让箭雨慢点儿放!把赵军直接给压回去了可咋办啊! 好在,赵军之中也不乏勇将,在这些校尉的带领下,赵军的先锋终于踏足丹水西岸,而新的挑战也随即摆到了双方的案头。 最先一批登上丹水西岸的赵军队伍是骑兵和他们所驮着的弓兵队伍。 一到岸上,弓兵队伍便被放下,三五成群的弓兵很快纠结一起,在各自伍长、什长的带领下,迅速地调试好弓矢。 一边调试这弓矢,一边又在校尉的指挥下,迅速地组成了方阵。 而此时,秦军的箭阵正呼啸着穿过他们的头顶。 刹那间,他们的身后响起了下饺子似的落水声。呼啸的箭雨便是最好的催促,不待第一声惨叫声从背后袭来,弓与箭已经分别拿在了手上,只待指挥校尉的一声令下。 “搭!”眼明手快的校尉见麾下大都准备妥当,随即大喊一声下令道! “啪啪啪……”的声响此起彼伏,只见弓兵们纷纷低头,右手中早已备好的长箭往长弓上一搭,只一瞬间,西岸之上,赵军弓兵方阵,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气息。 “引!”校尉一边拿起手中令旗,另一边大声下令道。 赵军弓手闻令,双手齐齐发力,左手握弓,调整好箭矢的角度,右手肱二头肌涨起一大块,将数石的强弓拉得十分圆满,斜着四十五度对着远处的秦军西岸壁垒。 “放!”校尉手中红色的令旗忽地落下,一句简短的命令随即脱口而出。 随着校尉一声令下,赵军的箭雨腾空而起,在日渐清晰的阳光的映衬下,与秦军的箭雨在空中交会,一方往秦军壁垒而去、一方往丹水水面而来! 扑簌簌地,数以千计的箭矢洋洋洒洒地落入各自的阵营。几乎同时,两个方向纷纷传来哀嚎、惨叫之声。 显然,赵军箭雨的威力丝毫不逊于秦军,要知道秦军箭矢锋锐,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赵军的箭雨能有如此威力,一方面是因为这第一批的弓兵将士,乃是赵军中精锐所致,数石之弓,可不是说开就开的。 当然,另一方面也说明了赵国的武器较之秦国也不算逊色。毕竟赵国境内多铁矿,其出产的铁器,尤其是兵器在战国也是尖端畅销的存在(仅次于韩之国,秦国不卖!)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而壮士岂能无好的兵器? 这也是赵国在长平惨败后还能跟秦军打得有来又回的重要原因之一。 站在城头之上,正在肆意屠戮着河面上赵军的秦国弓兵们,哪里会想道赵国的反击来得如此快速而猛烈。 猝不及防之下,一次箭雨袭击便给秦军带来了极大的损失,甚至比秦军给予赵军带来的损失,还要更加严重些。 尽管赵军弓兵数量较之秦军尚有不足,但一则是赵军丹水之上都是移动靶,行进速度还不慢,二是赵军经历了一次箭雨,纷纷有举盾等保护措施,而秦军毫无准备,又密集地站成方阵,更没有什么防护措施。 两相比较之下,这一轮的箭雨相互袭杀之下,竟然是赵军占了上风,而壁垒之上的秦军弓兵损失惨重。 这可乐坏了将军们——无论秦赵! 赵军自不必多说,自家占了上风,而这宝贵的时间内,又能有更多的赵军渡过丹水,摸到秦军壁垒了! 而秦军的高层将领却也乐了,他们在想的是:,哎,终于不用再放水了,应该能吸引住赵军了吧,我的弓兵都被重创了也,赶紧来攻我啊! 然而,痛苦的却是士卒们——无论秦赵! 痛苦、死伤都是底下的士兵的,哀嚎声、求救声响彻在丹水沿线,无论秦军壁垒还是丹水水面,都是一片断臂残肢血流如注的地狱般场景。 慈不掌兵——不仅仅是纸上的几个字而已! 然而战斗还在继续,苦难也还在继续。 没有来得及庆祝,稍稍将壁垒之上的秦军弓兵压制一番,丹水西岸的赵军迅速在校尉的带领下,调整阵型,大的方阵被分成了若干小的方阵,中间切割开的空间是为了给后续兵力开进之用。 脚下调整着阵型,手上的功夫可不敢停下,刚刚站定之后,赵军的弓兵们随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压制。他们很清楚,自己虽然短暂地打断了秦军的箭雨,但七国最强之兵,可不是说说而已。 壁垒之上的秦军受到赵军箭雨打击,短暂的失神后,便是迅速的反击——辅兵将受伤和阵亡的弓兵抬下壁垒,未受伤弓兵迅速集中,在各自校尉的指挥下进行调整。 “分!” 校尉手中旗帜一挥,秦军弓兵方阵应声而动,也由一个个大的方正迅速分解成若干的小方阵。而刚刚还压制着秦军的赵军弓兵也将迎来他们的噩梦。 wap. /90/90029/19742092.html 长平之战 第037章 应接不暇速调整 “目标丹西东岸赵军,三连发准备。”秦军校尉的指令很快下达,这次不再是丹水水面,而是刚刚站上西岸,敢于挑衅秦军的赵军弓兵。 显然,秦军的校尉是想用实力,告诉告诉赵军,什么叫做“强攻硬弩”! 随着校尉的指令下达,各个小方阵的什长、伍长立刻带领着自己麾下的士卒调整箭矢的方向和角度。 “甲好!” “乙好!” “丙好!” …… 一个个小型号方阵的什长们,依次举起手中的旗帜示意指挥的校尉,己方的方向角度已经调整到位。 校尉收到信息后,高高举起手中旗帜,随后又重重落下,向着身侧的十数个小型方阵大喊道:“放!” 短短几分钟,秦军完成了遭受打击、重组方阵、变换队形,重择目标,调整标尺,引弓发射等一系列的操作。 也就是说,从被打击到反单击,只需要短短几分钟的时间。 这就是当世强军——黑衣秦军的威力——而这种高效率、高精准的反击,甚至无需任何高级将领的指挥,仅仅在一个区区校尉的指挥下就自行完成了。 “噗噗噗……”弓弦释放,无数箭矢冲向天际,又在重力的作用下,向赵军东岸的弓兵方阵落了下去。 而此时,赵军的第二轮齐射刚刚完成,同样无遮无挡的赵军弓兵也遭受了灭顶之灾。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但显然,作为第一批登岸的部队,的确是十足的精锐。面对同伴的不断倒下,赵军东岸的弓兵方阵没有丝毫的慌乱,活着的赵军士卒,根本来不及悲伤,冷静地抽出箭矢,搭上长弓,双眼紧紧地盯着自己将要发射的方向,双耳静静地等待着校尉的命令。 可惜,他们已经再听不到校尉那粗狂的声线。 他们的身旁,手握指挥旗的校尉已经倒在了血泊里,背上插满了羽箭。作为指挥者,他受到了秦军极大的重视。犹记得这位校尉最喜欢跟士卒摔跤了,几乎把全营都摔了个遍,大家都对他又亲又怕。 一位曲长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同袍,自觉地接过了指挥权,放下手中弓箭,抽出腰间宝剑,指向秦军壁垒,嘶吼道:“引!” 来不及悲伤,众军听从接替指挥的曲长的命令,纷纷引弓搭箭。 “放!”曲长的宝剑狠狠斩下! 赵军的箭雨再次破空,但相较秦军的箭雨和第一轮的箭雨,都显得略微有些稀疏了。 两军的箭雨在秦军的头顶不远处再次相交,再次奔向不同的去处,去夺取对方的生命。 然而不同的是,秦军弓兵前方已经有了盾兵保护,在秦军弓兵低头搭箭时,盾兵将自己和弓兵紧紧地护在木质的大盾牌之下。如此一来,赵军弓兵的杀伤力便大大降低了。 当然了,秦军由于在搭弓射箭时候,仍需要移开笨重的大盾牌,即便秦军配合默契,这样的操作已然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而如此一来射箭的效率就下来了。 虽然没能大量杀伤秦军弓兵,却也使其被迫减缓了射箭的频次,也算是达到了压制秦军弓兵的目的吧。 相较于秦军,赵军弓兵可没有盾兵的保护,只能靠血肉之躯来硬挨秦军箭矢,这损失之大可想而知。 仅仅在与秦军又互相抛射两轮后,东岸弓兵方阵已经阵不成阵,所剩不多的弓兵已经无法对壁垒之上的秦军形成压制,甚至已经没有了统一的号令,只能由各自的百将指挥进行零星的不成系统的抛射。 但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在与秦军的互射的时间里,西岸的赵军抓住了难得的战机迅速过河。这次不仅是弓兵,保护他们的盾兵还有攻城的步兵主力都已经过河。正在组成一个个方阵向着秦军壁垒推进。 数千人的精锐弓兵,给数万人的赵军创造出了作战的时间与空间。而仅剩不多的最先登岸的弓兵部队,也随即被收拢起来,加入了新的弓兵部队,继续压制秦军。 战至此时,战斗的主力已经悄悄从对射的弓兵转交到了步军的手中。 壁垒之上,尚成建制的秦军弓兵也有序后退,以让出作战区域给步军,同时弓兵们再次调换射击目标——压制准备攻城的赵军主力。 一场壁垒的攻防战迫在眉睫。 …… “报,我军中路已突破丹水,在丹水西岸完成集结,同时攻城器械已经出发渡河。”一名传令兵给稳坐中军帐的赵括带来最新的战报。 “知道了!”不顾帐内兴奋的众将,赵括只是淡定地回着传令兵。 “报,我军南北两路已经突破丹水!”又一名传令兵传来捷报。 “知道了!”赵括继续淡淡的说道。 这也怪不得赵括不曾兴奋,实在是如今的局面,早在故关的沙盘上都已经推演完毕,虽然损失比之推算下要小上不少。 但赵括的反应在众将的眼中却是波澜不惊——颇有大将之风的表现。 赵括看着远处已经蒸腾起红霞的丹水,心中不由一动,生在新世纪的他实在无法做到视人命如草芥。 “传令各部将损失统计后上报上来。”赵括随即下令道。 “是!”传令兵稍稍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立即领命道。 不一会儿,战损已经到了赵括的手上,一个渡河之战伤亡过万——骑军三千,步军四千,最惨的是弓兵,有六千之多。当然这其中很多是负伤,毕竟弓箭的攻击,只要救护及时,并不那么致命。 可这一万多人,是赵括手上所剩不多的真正的精锐部队啊! 此时赵括陷入两难境地,是将这些受伤的精锐留下,治疗后继续投入西岸的对战还是将这些伤兵转移。前者将使自己有更多的筹码,到时候突围也有更大的生存的可能性,后者则能让这大几千人脱离被歼灭的境地。 “罢了,能保留一分元气是一分元气吧。”赵括咬咬牙还是决定将这几千人送归后方,毕竟这十余日里,伤也不一定能好,反而会成了拖累…… wap. /90/90029/19742093.html 长平之战 第038章 兵进西岸暂延缓 “传令收拢伤兵,先行救治后移送至故关之中。”赵括放下手中伤亡报告,下令道:“令田单将军请医师好好救护,伤愈后不必归队,就地整编加入故关防线,服从田单之指挥。” “是!”一旁的传令兵立即领命道。 一番操作下来,众将似乎又对赵括有了新的理解——一个心系将士的、颇有大将之风的优秀将领。 然而接下来赵括的话语,却又令众将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传令孙崮:各军间距拉开,延缓渡河速度!。”赵括接着下令道。 “什么?”在场诸将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面形势一片大好,上将军却下令后续大军暂缓? 暂缓什么? 等秦军把好不容易登上西岸的大军给赶下丹水? 当即便有将军不乐意了。 “上将军!我军已有数万大军已经渡国丹水,只需建立防御,后续攻城器械继续运国丹水,则秦军丹水壁垒指日可下。”一名裨将不太理解地问道 赵括没有说话,倒不是他不忍心打击诸将,可是总不能告诉你壁垒之后还是壁垒,而且是更深的更高的壁垒! “而一旦壁垒被破,我军乘胜之下,光狼城、空仓领、乃至界牌领和整个上党地区,都会在我军掌控之中,何以占尽兵例却暂缓进兵焉?!”那员裨将仍在畅想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在场诸将竟然似乎觉得他言之有理,这就令赵括很是不耐了。 “你不觉得不太对劲吗?”赵括无奈地打断裨将的yy。 “如何不对劲?”裨将不屑的说道,显然在他的眼中,如今猝不及防的秦军,乃是最佳突破的时机。 眼见着众人就要带偏,赵括当即问道:“秦军的大杀器——床弩呢?战斗也有小半个时辰了,秦军的强攻硬弩是见识了不少,但床弩这件大杀器始终没有出现,是何原因?” 在场诸将包括刚刚发言的裨将在内闻言都陷入沉思。 “更何况,即便床弩受限于距离,可秦军的骑兵呢?战车呢?若是换了你来防御,岂会只用弓兵来进行防御吗?秦军虽不以骑军见长,但多年与匈奴作战,几万骑军总还是有的,即便没有骑军,战车总还是有的。”赵括继续反问道。 “若是我来防守,派出一队骑军或是步兵冲击东岸的弓兵方阵,长弓兵继续压制丹水,不多说,至少再造成两万人以上的伤亡。”一名裨将小声地附和着赵括的论断。 “我过河队伍还有骑军,或许是怕我骑军反冲击,故而没有派出部队冲击我军吧!”令一位都尉稍稍思索一会儿,有些不甘心地辩解说道。 “我军渡过丹水的骑军不过数千人,且丹水距离壁垒的距离不算太长,这么点距离根本不够骑兵将速度提起来,更不够骑兵辗转腾挪,这样一来优势完全秦军的步卒。” 赵括指着不远处的丹水西岸,说道“只需派数千步卒围住骑军,利用骑军的速度冲击弓兵,我军如何能守?” “如此说来?”裨将有点不敢相信地说道:“秦军是故意放我军渡过丹河?” “废话,当然是有意放我军渡河了!”赵括在心中怒吼道,可是明面上赵括却不能告诉众将领事情的真相,否则得知自己是去送死的诸将,哪里还会有心思去好好打仗。 演戏嘛,那就接着演呗!白起啊白起,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哦。 “那也不一定。刚刚尚有薄雾,加之我军进攻突兀,秦军或有猝不及防之故!”赵括摇摇头否定道:“可若是接下来秦军再无动静,那就……” 众将闻言,皆已明白赵括的意思:若是秦军继续如此无力,那么必有蹊跷,趁着大军主力尚未渡过丹水,撤回东岸是最好的选择;而若是秦军加紧了防御,那么就只是虚惊一场,再行加快渡河也不迟,无非是多损失几千上万兵马而已。 大军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众将不再迟疑,纷纷依令而行。而随着赵括的将令传达,丹水之上的赵军队伍随即变得稀疏了许多。 而赵军暂缓渡河的表现自然也被秦军将领看在了眼里,而自赵军渡河起,一众的的秦军将领便已经匆匆赶到了大帐之中。 “赵军渡河的兵力有多少了?”白起问道 “回禀将军:赵军总计渡过丹水的兵力约五至六万。骑军约两万人,步卒三万余人,其中有一万的长弓兵。”行军司马一拜回答道。 “嗯,敌军损失预计有多少?我军损失如何?”白起又问道。 “敌我双方皆是由弓兵所杀伤,赵军损失应在万人左右,我军损失约五千余人。敌我伤亡比例应在三比一,至二比一之间。” “赵军不愧山东六国之最强啊,在渡河战中能与守方达到三比一的战损比。”一位秦将感慨道。 “嗨,那不是咱放水了吗!你让我带一曲骑军出去溜一圈试试!”另一位秦将不服道。 白起眉头微皱没有理会这两个打屁的秦将,不应该啊,这样的战损比就算是自己麾下的精锐秦军也做不到,更何况是赵军。赵军主将难道没有丝毫的怀疑吗?赵括差到了这种程度吗?即便赵括没有发现,其麾下的裨将呢?都尉呢? 于是白起继续问道:“如今赵军行止如何?” “赵军已在东岸布阵防守,暂未进攻,西岸渡河速度有所放缓,似有回转之意!”行军司马回复道。 这就对了,应该是有所怀疑了,这才是一位熟读兵书的将领该有的样子。 白起对此表示:很满意。 “看来对面赵军的主将也是有所怀疑了?” “对面的主将怎么说也是马服君之子,家传兵法好吧。” “也怪咱们太看不起人家了,连床弩都没有上,人家不怀疑才怪了。” “不过战场上的水平也就那样吧,隔了这么久才发现可能有问题。” 一众秦军将领调侃着赵军和赵军的主将——赵括,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看风景的人,永远有人再楼上看你。 wap. /90/90029/19742094.html 长平之战 第039章 全力以赴出骑兵 “既然已经试探出对方的能力,我们也别藏着掖着了,再示弱下去人家就要发现了哦!”白起突然也开起了玩笑,或许是因为战事顺利,一切都按照自己的预想在走看,又或者终于看清了对手的能力。 “传令:全军全力防守,让赵军看看我秦军真正的实力。要给予赵军较大的杀伤,迫使赵军加快渡河的速度。” “诺!”一众将领轰然应诺。 随即,秦军大营之中,擂鼓再起。 营门大开之际,一只骑兵队伍如同一条蜿蜒的黑蛇,吐着黑色的芯子,呼啸着便向着壁垒外的赵军攻去。 壁垒的大门在骑军到来的前一刻轰然打开,默契的配合,瞬间令外面的赵军颇感措手不及。只一个冲锋的势头,数百赵军便饮恨秦军骑兵刀下。 刚刚尝到甜头的秦军骑兵,随即向赵军在西岸建立的临时基地发起进攻。 呼啸而过的骑兵,根本不给赵军反应的时间,如一阵风般,抛射完一阵箭雨便扬长而去,搞得刚刚整备完毕的赵军很是恼火。 “骑兵出击!”临阵指挥的孙崮当即下令道:“让秦人明白明白,谁才是骑兵之王。” “诺!”一旁一名校尉当即领命而去。 很快,赵军阵营之中异军突起,堪堪截断正要调转马头再来一轮抛射的秦军。 没办法了,面对步卒,骑兵可以用他的速度优势来捉弄、屠杀,可面对骑兵,那就只能靠真正的实力了——谁的马快、谁的弓准、谁的刀利…… 秦军的骑兵首领显然也是懂兵之人,将赵军骑兵已经出战,明白自己不能被困住,否则势必陷入赵军骑步的夹击之中。随即双脚轻夹马腹,不再减速掉头,反而加速前进试图用速度拉开与赵军骑兵之间的距离。 可惜,赵军的骑兵无论从历史还是从规模而言都丝毫不逊色于秦军,尤其多年和胡人对战,赵边骑之名那可是跟秦国中最为精锐的秦锐士齐名的。 虽然此战中,赵括并没有派出手中的王牌赵边骑,但即便没有赵边骑的存在,赵军骑兵在整体上仍是要压上秦军一头的。 这不仅仅体现在赵军骑兵的马术之上,更体现在赵军的军马之上。秦国虽然吞并了不少游牧民族,更有义渠草原做为养马地,但到底不如赵国北面广袤的草原之地。 不论是因为战马的缘故还是因为驭马之术的差距,总之赵军的骑兵正渐渐地接近着秦军的骑兵们。 眼看着就快要进入到弓箭的射程了,秦军首领一看,这还得了,这不成赵军的活靶子了吗! 随即,前方一个转弯,大军随即绕了一圈,与赵军相向而行! “呵!”赵军首领自然明白秦军的意图,这是拼马速拼不过,想要拼一拼弓箭了。 “马速拼不过,弓箭就能拼过了?”赵军校尉嗤笑一声,随即稍稍调整军团前进的角度,迎着秦军便继续冲杀而去。 秦军首领见赵军如此上道,心中也是窃喜。 “谁还不是草原霸主呢!”秦军的首领心中狂笑:“让你看看咱是怎么征服义渠草原的吧!” 就这样,当世最强的两只骑兵军队在长平的战场上率先上演了一场刀兵相见,漆黑的墨蛇与火红的赤焰,在一汪碧水边爆发出一场规模并不算太大的决战。 双方的将领都对自己麾下的骑兵充满的信心,毕竟之前的大战之中,受限于地形,双方都没有出动过上万的骑兵。 当然了,这次的骑兵大战,相对于整场长平之战而言,也不过是道开胃菜而已,双方投入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三四万而已。 “放!”秦、赵两军骑兵的首领几乎同时下令抛射。 嗡嗡嗡的弓弦颤抖的声音,不断地在空间回响; 扑簌簌地,一只只箭矢向着敌军直愣愣地射去,紧接着便是一阵阵的哀嚎之声。 方眼望去,两军倒下的兵员马匹几乎相差无几。 然而,这样一场看似“势均力敌”的战斗,实际上却是秦军失败了。 无他,秦军的人员要更多上数千。 秦军显然是用更高、更为密集的箭雨抵消了赵军更为精确的箭雨。 可惜的是,如今的两军都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因为就在箭雨相袭的过程中,双方的距离也在不断地拉近。 手中弓箭在连续发射完两次之后便已经收到了背后,如此距离上,显然手中小弩更为致命。 三发手中小弩随即发射,扑簌簌地,双方又是数排将士倒地。因为距离的关系,也无所谓准头了,因此秦军倒是又站了上风。 然而,活着的将士也来不及庆幸或者欢喜,手中小弩一插,腰间长刀(剑)已然在手。 “叮叮……” 刀剑相击,你方砍下敌人的手臂,不知从何处又伸出一杆长戈,将自己的性命索去。只一个照面,战场之上便满是断臂残肢。 好在,疾驰的马匹很快将两军分开。 秦军的首领尚来不及看清自己的斩获与战损,壁垒之上便传来“叮叮当当”的鸣金之声。 “鸣金而退。”这是战场之上的铁律。 秦军的首领显然也不敢违背将领,当即向着赵军的方向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说道:“算你们走运。” 随即带着剩余的秦军退回壁垒之中。 赵军的骑兵校尉倒也没有穷追不舍,一方面是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另一方面没有步兵的护持便靠近壁垒城墙,显然只能成为秦军弓弩的靶子。 而秦军之所以鸣金收兵,自然是因为王龁已然发现自家的骑兵在与赵军骑兵的战斗之中出于弱势,虽然依靠着数量的优势,暂时打了个五五分,可一旦赵军的援军跟上,又或者随着兵力的消耗,自家肯定是要吃亏的。 同时,赵军的西岸队伍已经整备完毕,很快就要进攻壁垒,一旦赵军堵住壁垒之门,那时想要回收骑兵,可就不好办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此次出战演戏的意义大于实战,而其目的——吸引赵军入局的效果已然达成,若再战下去,无非徒增损失而已。 wap. /90/90029/19742095.html 长平之战 第040章 将令下恢复渡河 “传令:恢复渡河!”在见到秦军骑兵的那刻,赵括便已下令道。 得令的赵军很快行动了起来,一辆辆的箭塔、冲城车被缓缓推过丹水,还有笨重的抛石车也在马拖人拽之下,缓缓抵达丹水西岸。(只是恢复部分,还有十数万大军仍在东岸。) 而此时,秦军西岸壁垒的攻防战也已经打响。 赵军攻击阵线之中,冲在最前面的,依旧是骑军!只不过相较于刚刚武装到牙齿的骑兵,这只骑兵多少显得有些寒酸——除了腰间长刀之外,几乎再无其他武器。 没错,在这个骑兵以弓箭作为主要输出的时代,赵军的骑兵竟然没有带上弓矢! 显然,他们就不是冲着冲杀而去。 相较于他们略显简陋的进攻型武器,他们的防御武器倒是拉满了,不仅骑兵们本身就有着更厚实的铁甲,就连马儿的关键位置也有专门的甲胄防护。而为了避免战马为流矢所惊扰,甚至连战马的眼睛也被蒙住。 一切的一切,只为他们能够顺利地冲到壁垒之下,完成他们的任务——垒土成梯! 面对平缓区域,骑军方阵能够依靠战马的速度快速通过死亡平原,规避秦军弓兵的袭击。而面对壁垒,骑军的办法是真的不多——垒土法,已经算是其中最好的办法了。 既然要垒土,每个骑兵身上便背着不轻的一大袋的土块,再因为加强防护的缘故,战马几乎不堪重负。 为了尽量减轻战马的负担,加快战马奔腾的速度,迫不得已,只能削减骑兵身上的进攻型的武器,于是除了腰间的一把长刀之外,骑兵们再无其他武器。 数排骑兵的土袋,再加上倒在壁垒下骑兵与战马的尸体,足以在壁垒前铺就一条坡度,为后续的骑军冲锋提供有利的地形。 没错,骑兵和战马的尸体也是铺就这条“天梯”的必要物品之一,甚至一匹马尸能抵得过数名骑兵所背着的土石。 后续的骑兵们,根本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一个个的土石袋子会毫不留情地砸在马尸与人尸之上。甚至每个倒下的骑兵,都努力地想着壁垒的方向爬着,希望自己能够做一个垫底的尸体,而不是曝尸荒野之上。 可以说,这一条条的陡坡几乎半是马尸与人尸铺就的。 在背土的骑军两侧及后方则是以弓箭为武器的骑军,他们要为前军提供一定的弓箭火力压制以减轻压力,同时他们需要通过自身的冲锋,将前军铺就的土坡压牢以保证后续骑军突入通道的顺畅。 最后面的骑军则是手持长矛,腰佩弯刀的突骑军,他们是骑军真正的搏杀主力,负责突入壁垒,斩杀敌军。 当然,偌大的丹水壁垒防线,能给骑军快速冲击的地方少,更多的是不适合骑兵突击的丘陵地区。 在有丘陵起伏的地区,赵军部署的则是一个个的步军方阵,若说骑兵是用速度规避弓箭,那么步兵则只能依靠起伏的地形规避一些箭矢打击。 什么利用植被、树干躲避? 半人以上的植物,无论乔木灌木,早被秦军在三年的对峙中砍伐一空了。 灵活的蛇皮走位是赵军步卒唯一的办法,毕竟弓箭虽然也算是曲射,但到底不好射击反斜面的赵军。 当然,若是反斜面不多的地区,仍是速度为王。 无论如何,赵括给下头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尽快赶到壁垒之下! 进攻的赵军步军阵中,最前面的毫无疑问是两排的盾兵,皆一手持有长盾,另一手则握着制式佩刀。 盾是由木质的底芯制成,上面蒙上一层浸润过油的牛皮,四周再以铁皮固定,中间又铆钉加固,铁皮加铆钉的设计让箭矢很难钉在盾面,更难以穿透,而大且厚重的样式给予了盾兵最大的防护。 当然,防护上来了,攻击力也势必有所削弱。 如此厚重的盾牌,几乎将士卒的行动力给死死地限制住了,一柄长刀足够他们防身之用,甚至到了危险关头,盾兵会弃刃保盾。 好在,盾兵的作用本就是为了保护后续的兵种而已。 防御之后,定然是进攻之卒。 盾兵之后则是两排轻步兵,也是最最危险、最最厉害的兵种,他们身形不算魁梧,身无甲胄,更无头盔,只有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刀显示着他们的勇武。他们是战场的死神——跳荡兵。行进中躲在盾牌之后,一旦接触后便跳荡出来对敌军进行杀伤。 而为了足够的灵活,放弃了所有的防御,拿着最锋利的长刀,专为收割敌军,打破缺口而存在。 跳荡兵之后,则分成了两种流派。 其中一种,身强体壮,身着细致铁甲,或一手持小盾,一手持钢刀,或是双手持刃,腰佩小弩、短刃,几乎与精锐骑兵一般武装到了牙齿。这便是赵军之中不多的精锐重步兵。 他的存在便是接续跳荡兵,扩大缺口,坚守缺口之用。 不仅有跳荡兵一般无二的攻击力,也有不逊色与盾兵的防御力,实乃步卒之中的精锐中的精锐。甚至在方阵的指挥官牺牲之后,重步兵的曲长便要负责整个方阵的指挥。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重步兵的重要性。 当然,无论赵军或是秦军,几乎一多半的方阵之中,并没有这样的一只精锐重步兵,毕竟铁甲也好、利刃也罢,都属于奢侈品,不可能全副武装的。 更多的跳荡兵(重步兵)身后是身着扎甲、手持长矛、长刀等兵器的常规步卒。 手持长刀的步卒即为重步兵的补充与替代,协同着前方跳荡兵和重步兵的进攻(防御); 手持长矛、长戈等长兵器的,则可以从盾牌上方的缺口伸出长矛给予敌军杀伤,同时也能抵住敌军的盾牌隔离出战场,给自己的跳荡兵和后方的弓兵腾出作战空间。甚至如果骑军来袭,长矛也能对骑军造成一定的威胁。一寸长一寸强,在战场之上长矛兵从来都是步军的中坚力量。 步军阵后则是弓兵及其他的攻城机械部队,共同为为前方浴血的战兵提供必要的“火力”压制。 战阵已经在两军的骑军对轰之中编排完毕。 wap. /90/90029/19742096.html 长平之战 第041章 战鼓起壁垒厮杀 咚、咚、咚…… 丹水西岸,赵军临时营地之中,催促进攻的战鼓渐渐响起! 骑军校尉挥剑一指,骑军阵线呈锥形阵分批出发,最前面的重甲骑兵(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重甲骑兵,没有马镫,么有冲击力的,只是借用了这个名字)很快将速度提升起来。 随后而来的弓骑兵,因为轻装的缘故,轻轻松松地跟随着前方重骑,不疾不徐地匀速前进,顺便以整齐的箭雨压制着前方壁垒上的秦军弓兵。 而最后的轻骑兵则是出于保存着体力和留出足够冲刺距离的考虑,稍稍落后了前方的骑兵们一截子,缓缓而行。 这边号角声起,骑兵踏出哒哒的步伐向西而进,那边步军校尉闻令而出,拔剑出鞘,向着壁垒防线盈盈一指,口中大喊道:“进!”,早已准备好的整个方阵随即动了起来。 最前方的盾兵将长盾举起,后方的跳荡兵、重步兵随即更近,以屯(约百人)为单位,组成一个个小的方阵,一个个小方阵又组成一个钩行之阵(钩行之阵便于在情况变化时改变作战计划)向壁垒推进。而弓兵也藏身于钩行之阵后,正准备搭弓射箭。 赵军这面已然展开了全面的进攻,秦军这边见此情形也随即忙碌了起来。 原本被特意保护着的、骑兵的克星——床弩,已经一一摆放到位,一百二十名壮汉正使尽全力地在缓慢地推动绞盘,绞盘的另一头则是数根牛筋鞣制而成弩弦。 随着壮汉们“一二三”的号角,手臂粗细的弩弦被缓缓拉开,几乎是小腿般粗壮的“箭矢”也随即被安放在床弩之上,巨大的三棱刃铁镞上还遗留着血色的斑痕,无声无息地彰显着它的武勋。(因为铁器炼制不易,床弩的箭矢在战国时候一般都是重复使用的,尤其是其箭镞,由于制作工艺要求十分高,用铁量也巨多,足够坚硬使得战后的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战后一般都会想办法回收,血斑也就这样留了下来。) 需要整备的抛石车,已经从库房中推了出来,石弹、火焰弹,更重弹药已经摆放在一旁,几十名兵卒在屯长的指挥下,忙上忙下地调整着抛石器的角度与位置。 无数的秦军还在忙着爬上爬下,为壁垒之上运送着滚木礌石。 一桶桶泛着恶臭的金汁(金汁——煮沸的粪便尿液,美名“金汁”,古代守城多用,不仅可烫杀敌人,且粪便肮脏,伤口多腐,难以医治。)也被抬上壁垒,一股脑儿倒入被鼎器之中。鼎器之下,几名秦军正忙着点火。 干燥的柴火伴随着热辣的火焰,很快将装有金汁的鼎器烧得通红,一股股的恶臭随即弥漫开来,而秦军士卒尤嫌不足,一根长长的棍棒深深地插入金汁之中,随即左摇右晃地搅动开来。(这是为了金汁充分受热均匀。) 那滋味,别说攻城了,闻上一口,能把三日的饭食都给吐了出来…… 显然,秦军虽然有所准备,如滚木礌石和金汁,显然是已经提前备下的,但秦军的准备又不是那么的充分,几乎所有的守城器材都是临时搬运到场,甚至抛石车还需要临时调试。而从滚木礌石和金汁的数量来看,秦军也显然没有做好赵军全面进攻的准备。 只是不知,这半吊子的准备工作是因为秦军的大意,还是因为白起本就想要如此的结果?或许,二者兼有之吧! 可是,战场之上,向来时有心者胜无心,多谋胜少谋,这是战争的铁律。 尽管以秦军之精锐,也不可违背这战争的铁律! 很快,秦军就为他们并不充分的准备付出了代价,生命的代价。 几百米的距离,骑军几乎是转瞬便已到了壁垒近前!秦军的弓兵甚至只来得及放出一轮的阻击箭雨。而这样的箭雨显然对赵军加固过的“铁骑”并没有什么效果。 没办法,上杀器吧! 随着一声“放!” 破空之声伴着撕裂声与惨叫声,宣告秦赵惨烈的壁垒争夺血战正式开始。 十余架床弩一齐发射,巨大的反震力在壁垒上震出一阵阵的尘烟,小腿粗细的箭矢晃晃悠悠、却仍以极快的速度飞向敌军,三角形的箭镞泛着寒光,誓要将一切敢于挡在它前面的物体彻底撕成碎片! 一道钢铁洪流与“单薄”箭矢相互碰撞,血花顿时洒满天空。 即便是赵军特意加固过的“重骑兵”也显然不是床弩的对手,一个照面便连人带马被秦军床弩所洞穿。甚至于在最前面的骑军,更是被床弩撕成了碎片。床弩箭矢破空的呜咽之声,在洞穿了赵军三层的人马之后才渐渐消失。 秦军一阵欢呼,显然很满意床弩的效果。一旁的校尉极力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吆喝着麾下士卒对床弩进行重新装填。 而赵军重骑兵的锋锐为之一钝,但很快在校尉的调整下,新的锋矢形成,来不及伤悲与胆怯,赵军骑军踏着同伴的尸体与内脏,继续朝着秦军壁垒前进。 而此时,赵军后阵之中的弓兵以及护卫在“重骑”之后的弓骑兵相继发力,无数的箭矢如同瓢泼大雨一般淋向了壁垒上的秦军。尤其是弓骑兵的箭矢,借着马速,那箭是来得又快又狠又刁钻。 “护!”秦军各处校尉看着漫空的箭矢赶忙大声下令道。 躲在一旁的秦军盾兵闻令,赶忙将身旁的步卒护在盾牌之下,但人的速度终究赶不上箭矢,虽然有少量的箭雨插到了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但更多的箭矢还是落在了秦军将士的身上,顿时秦军壁垒哀嚎一片。 赵军的弓兵还来不及高兴,赵军的校尉赶紧大喊道“护!” 他也可不想变成刺猬。 听到自家将军的招呼,步兵阵中的跳荡兵和长矛兵立刻缩到长盾兵之后躲避箭雨袭击,而手绑小盾的步兵则三两人一组,将盾牌组合起来护住个人的要害,躲避箭雨的袭击。 …… wap. /90/90029/19742097.html 长平之战 第042章 蚁多咬象赵骑困 果然,不多时,呼啸的秦军箭雨报复性地袭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再度响彻战场,由于赵军有所防备,秦军的箭雨没有起到想要的效果。当然,由于手盾毕竟面积较小,又是两三人共盾,只能防护道脑袋脖子等要害部位,尽管稍稍有所防御,却也不是毫发无损。 但显然,这点子伤亡根本不足以撼动赵军前进的决心与步伐 箭雨刚刚过去,随着校尉大喊一声“进!” 步兵方阵之中将士,迅速利用秦军搭弓的间隙进行推进,而弓兵同时趁着这个空档,立刻搭弓再度对秦军进行反制。 就这样你来我往之间,赵军稳步地向着壁垒推进着。 最先抵达壁垒之下的还是赵军的骑军队伍,一袋袋的土石被丢在了壁垒之下,又在随后的骑兵的马蹄下踏实。 接着丢,接着踏! 终于,在付出接近三分之一的战损之后,赵军的“铁骑”终于将冲上壁垒的斜坡铺成,铁骑功成身退,弓骑兵绕道两侧继续为步卒方阵护行。而这片陡坡则成了战骑的舞台。 远方的战骑,不知在何时已经开始加速,几乎飞一般地就到了斜坡之下。踩着同伴尸体和土石铺就的斜坡,一众战骑兵狠狠杀入秦军壁垒之中。然而,平原战中长剑的骑对步,肆意的、单方面的屠杀,并没能在壁垒之上出现。 因为佯攻的缘故,战马的速度之利随即被削弱了七成,而战马高大,以高打低的优势也因为这个缘故被消耗得七七八八,再加上秦军之中专为克制骑兵设计的秦制长剑! 这一攻之下,赵军的骑兵竟然没能占据多大的优势。 但事到如今,赵军已别无他法,唯有狭路相逢勇者胜而已! 面对秦军森冷的长剑,赵军的骑兵没有丝毫的犹豫,根本不存在什么减速,一个个重重一夹马腹,纵马奔腾起来,直直地冲上壁垒之上。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挡在面前的了几个秦兵给撞飞了出去。 而赵军自己虽为被反震之力给撞下马来(没有马镫,有点子遭不住的。),但显然也被撞得七荤八素。 然而,周遭的秦军却似鲨鱼闻到了血肉的气息一般,疯狂地涌了上来。一个,两个……五个、十个……越来越多的秦军随即将冲上壁垒的赵军骑兵围困在壁垒之上。 赵军的骑兵也不愧精锐之属,略略调整下已经被撞得移位的五脏六腑,生生咽下一口浓血,继续与秦军拼杀了起来。手中长刀左砍右劈,一刀斩断了几个长矛,一刀又劈散几个秦兵,手中小盾已经不记得接住了几记剑击…… 在有限的空间里,赵军骑兵尽情炫耀着骑术与战术。 可是,秦兵实在太多了! 精铁打造的尚好刀刃上,已经被砍出好几个豁口,手盾只剩下个木渣渣孤零零地挂在血淋淋的左手上…… 兀自夸耀的骑术已经彻底变形,只剩原始的本能驱使着自己,继续战斗、继续挥砍! 噗的一声,一根红色的矛尖从胸膛串出; 吱呀呀,长剑划过腰间;一股子黄白之物混着鲜血流淌一地。 力气从伤口快速地流逝,骑兵奋起最后的勇武,弹开周边的利刃,双腿一夹马腹,欲往更深的壁垒冲去,好为后续骑兵腾出空间。 可是胯下战马很快被秦军斩断马腿,自己也从马上摔落下来,一个驴打滚企图站起身来,转过头,几副长矛几柄长剑出现在眼前。 我的征程,就到这了。 今天的太阳,真的好热啊。 热的老子没有发挥好!等下辈子一定选个不热的阴天,再来痛宰秦狗! “杀!”赵军骑兵努力发出最后的呐喊,可惜喉咙不知什么时候也插上了一根箭矢,任凭怎么努力都没法发出一点声响,只有高举的长刀,无声地宣示着他的勇武。 “杀!”赵军骑兵没能发出的声响很快在秦军壁垒中段发出。 那是赵军的步兵终于方阵抵达壁垒。层层盾兵的护持之下,一座座云梯搭在壁垒之上,不待箭塔到位,赵军中的跳荡兵便已经一跃而出,飞快地攀爬云梯,跳上壁垒,后续步卒也紧随其后,只留盾兵在云梯之下护住基座。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这句话在他们的身上,最为贴切不过。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滚烫的金汁和巨大的滚木礌石。 啊!又臭又烫的金汁淋了下来,几个步卒一个不慎被当头浇下,瞬间被烫的失去行动能力,骨碌碌地便从从云梯上跌落下来,运气好的爬的较高,摔下来直接死了,运气不好的摔了下来断了几根肋骨,却要饱那受金汁之苦——抱着头颅,弓着身子在地上打滚,嗷嗷地叫唤。 身边的将士见此情形,心中不由得一恸。然而没有人敢于上前,知道什长赶到,确认已经没有抢救的价值,这才一刀结束了他的痛苦。 尽管金汁之苦,令众赵军士卒有些麻爪,但战斗仍在继续。 嗷嗷两声,算是为自己打气,一什的赵军重又登上了云梯。 壁垒之上,数百斤的滚木礌石,随即被秦军从高处抛下,深怕杀伤力不足,甚至还在滚木之上还故意留出尖角,于是砸到就是个骨断筋折,即便擦到也立时是个皮肉剥离,苦不堪言。 然而这些也都没能挡住赵军的脚步。 几名精锐的跳荡兵,口中叼着长刀,双手发力几乎如同猿猴一般,一步三蹦着攀爬着云梯。金汁浇下,跳荡兵随即单手挂在云梯之上,半个身体悬在云梯之外以躲避金汁和滚木礌石的攻击。待秦军的进攻稍止,便一个翻身跳上云梯,一个蹦跶,人已经在壁垒之上了。 一刀,倾泻金汁的几名秦兵瞬间失去性命; 一脚,盛着金汁的鼎器随即被踹翻在地,四溅的金汁让周遭的秦军糟了殃。 一个抱着滚木的秦兵被金汁溅射到了脸庞,哀嚎着想要擦拭掉脸上的金汁,却忘了手中重大百斤的滚木礌石,立时就被砸扁在地,没有了气息。 wap. /90/90029/19742098.html 长平之战 第043章 鏖战壁垒血洒空 鲜血从七窍之中不住地淌出,又与滚烫的金汁混在了一起,静静地蔓延在黑色的壁垒上,说不出的诡异与恶心。 但在壁垒之上的人根本没有时间理会,趁着秦兵一时的慌乱,更多的赵军登上了壁垒。然而,就在好不容易登上壁垒的赵军,刚刚喘口气相视一笑之间,更多的秦军已经蜂拥着,将他们给包围了起来。 训练有素又人数众多的秦军,几乎在围困赵军的同时便开始了分割包围。而’赵军也为他们稍稍喘的一口气付出了代价。 反应稍慢的,很快只能独自面对秦军,左绌右支之间,不过片刻便在秦军的包夹下丧命。 反应快一点的几个三三两两抱成了团,互相倚靠、互相保护着战友的侧背。一人出击,其他人掩护,形成一个小型的圆阵,如同一位身着红衣的舞者在黑色的舞台上翩翩起舞。 翩翩起舞之间,不时地又从周遭的黑色之间刮出一道鲜亮的红色。 秦军一边用长矛等兵器驱赶他们,以便继续从壁垒上打击后续的赵军部队,一边调集弩兵进行围杀。 赵军的跳荡兵们一边死守着阵型,一边退往云梯口处,他们清楚地知道:只有守住云梯处,让更多的同袍翻上来,自己才有生存的可能。 然而,秦军岂会看不懂他们的用意,又岂会让赵军如意! 于是,两军精锐在缺口再次碰撞,刀剑相交,互相都能看到对方狰狞的面孔,甚至对方沉重的呼吸与发自心底的怒吼就在耳旁。 血液挥洒,赵军的将士们甚至来不及去想那是敌人还是同袍的。心中只一个信念——活下去!手中长刀肆意挥舞,不断抵挡着来自秦军的戈矛与长剑。 然而,再绚丽的红色也不过是一刹那的芳华,终究抵不过黑色的侵染,再好的阵法也抵不过人数的优势。 一阵破空声袭来,强弩巨大的冲击力连人带剑被撞下壁垒,顺带着将云梯之上的几员赵军一起砸下,碰的一声在壁垒下炸起一团团烟尘。 不待秦军们高兴终于将这几名难缠的赵军赶下壁垒,更多的赵军士卒又从云梯上冒了出来,甚至还带上来一面面赵军的军旗。 猎猎风中,鲜红的军旗在黑色的壁垒上绽放除了最为炫目的色彩。 城楼下赵军一片欢呼,登上去了! 而军旗所在,更是给予了赵军将士无穷的激励,组织刚上来的赵军步卒虽然来自不同的屯甚至不同的曲,但在这一刻,根本不需要言语沟通,纷纷以军旗为中心,自信组成一个圆阵进行防守。 一时间,秦军竟然拿这只冒上来的赵军无可奈何。 眼见越来越多的赵军登上壁垒,秦军壁垒之上真正的精锐终于忍不住了出手了。 只见一群彪形大汉,手持斩马长剑,肆意挥舞。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在他们的手里发挥到了极致,宽大而厚重的秦剑更是破敌利器,赵军的长刀几乎难以抵挡,一碰便是一个缺口,再碰便有断裂之危。 在斩马长剑的威胁之下,赵军被迫收缩防御,靠着长盾与长矛暂时抵住秦军大剑士的收割。 秦军将士正待一鼓作气将壁垒上的赵军赶下去,耳畔却传来呼呼的破风之声。 那是调试许久的抛石车,不堪众军专美在前,终于发出了自己的怒号。而这一露面,抛石车便展现出它那他们狰狞的面孔, 虽然抛石车的精度不咋样,但胜在密度大。“砰砰砰……”的一轮齐射,数把云梯伴着数百赵军随即饮恨,紧接着,又一轮的火油弹,继续收割着木质云梯的性命。 “啪啪啪……”随着抛石车的进攻,不住地有云梯被断,而这断的不仅是云梯,还有壁垒上赵军的援军与后路。 然而,抛石车的射速终究有限,加之调整位置需要时间,就在秦军的抛石车逐一为赵军云梯点着名时,更多的云梯已经从赵军阵中鱼贯而出。 但显然,他们的到来需要时间。壁垒之上能够坚持到他们到来的赵军,不多了!若是不能坚持道新的云梯到场,那么前段数个时辰的攻击便成功亏一篑,一切又要重新来过。 “快一点!”后阵之中,赵括已经亲至西岸,不住地在心中催促着云梯的前进。 可是,人力有尽时。 在秦军抛石车出击的同时,赵军后阵的抛石车也出动到位,可惜因为射程的问题,只能哐哐地往壁垒上砸,根本伤不到躲在秦军后阵的抛石车。 “砰……”巨石在壁垒上狠狠狂砸,似乎在为壁垒之上的赵军演唱最后的送行歌曲。 前有强敌,后无援兵,战场搏杀,唯死而已! 几百名跳荡与步卒精锐,如同黑暗中的烟火,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在秦军壁垒上演奏着一曲曲“冰与火之歌”。 心存必死之心,变圆阵为雁行阵,羽翼过处尽是敌军尸骸。 包围圈越来越小,阵已不成阵,众军又自发结成小心护着的赵军旗帜,一面面“赵”字旗在深夜里猎猎招展,指引赵军进攻的方向。 但很快,在秦军精锐的围攻下,一面、两面、为数不多的赵军旗帜一一掉落。 壁垒之下扛着云梯的赵军将士们心中不由得一紧,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一些。 “快啊!再快点!” “坚持住啊,我就到了!坚持一下,就一下下!” “拉兄弟一把!” …… 很快,壁垒之上动静渐稀,赵军的旗帜已经看不到了,整个战场为之一静!只留攻城车,一下下撞击着壁垒,发出砰砰的声响。 一声声的撞击,仿佛撞的不是秦军的壁垒,而是赵军的心脏。 赵军后营,随着一声声叹息,无数栏杆拍碎。 壁垒之下,无数赵军士卒望着空空的壁垒,忍不住掩面而泣。 好在前军的校尉反应很快,及时振奋军心,大喊道:“壁垒之上,诸君已为国死战,死不旋踵,如今该你我了!诸君随我来!” 然而,校尉的这一番振聋发聩的激励之语,在晦暗的现实面前,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wap. /90/90029/19742099.html 长平之战 第044章 以一当千星火势 望着黑洞洞的壁垒,我军真的能攻下来吗?不少士卒在心中已经有些动摇。甚至仍在鼓舞军心的校尉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但,军令已下,便无回首之余地。 众军回过神来,准备继续进攻。战争的机器再次轰隆隆地启动起来…… 突然间,秦军壁垒上传来一声怒吼! “杀!” 随即,一面破败不堪的“赵”字旗,晃晃悠悠地重新在秦军壁垒之上立了起来。 壁垒之上,几名甲兵紧贴在一名重甲步兵的背后,死死护住他的后背,这员重甲步兵身形不似旁人,生得极其魁梧,手中握着的兵刃竟是从秦军精锐上夺取的大剑。 能战过秦军大剑士的赵军便已属精锐,更何况还需夺之兵刃为己用,其悍勇之威,可见一斑。 当然,想必夺那大剑也是不易,那甲士的帽盔也在一番大战之中消失的踪迹。 然而,那人披头散发的模样,加上自头上流下的一脸鲜血,断的宛如炼狱归来,恐怖异常。 只见那员重甲士左手持旗,右手握剑,以旗为矛,以剑为戈,左挥右舞,巨力之下,中着无不骨断筋折。 周遭秦军,虽有精锐剑士助阵,竟一时不敢近身。 而好容易调集的弓弩兵,射出的箭矢也被那挥舞着的旗帜挡了个七七八八,所剩无几的箭矢入阵之后,也被藏在那员猛将身后的几名甲兵一一击落下。 一时间,秦军竟然无奈何这个组合。 无奈之下,秦军只能行此围困之术,欲待其精力耗尽再行攻灭。可惜,秦军未曾听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句话。 无名的猛将加上手中不断舞动的红旗,可不是鞋里一颗不起眼的石子,只是硌脚而已。他是一点星火,一线希望,只要跟上些干柴,便能爆发出无穷烈火! 星星点点残留在壁垒之上的赵军,见后军迟迟不到,同袍一个个倒下,原本都快要放弃抵抗了。却突然发现不远处竟然还有赵军红色的旗帜上下翻飞。 原本气馁的斗志瞬间爆燃,一个个赵兵全都爆发出全身的气力,不要命地、疯狂地向着旗帜所在之处突进,一时间原本牢不可破的秦军壁垒竟然又变得处处烽火起来。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世上事从来如此。 未能及时消灭掉壁垒之上的赵军,秦军随即迎来了更大的危急。 壁垒之下的赵军,更是受到莫大的鼓舞,行军的速度再次加快,完全不再顾及头顶的箭雨,一心只想快速推进到壁垒之下,冲破壁垒,或者与同袍共眠于此。 嗡……嗡……嗡…… 数架秦军的床弩再次发威,撕破盾兵的防线,将最近的数组赵军射了个对穿,而他们所携带的云梯也掉在了地上。 可是,赵军更多的云梯已经就要抵达壁垒之下,甚至后续的赵军没有等待盾兵的支援,径直扛起云梯,就往壁垒下冲锋。 箭雨袭来,一个个倒下了,后续的赵军又接替上来。 望着壁垒上唯一的,鲜红的旗帜,无数的赵军鼓足勇气、悍不畏死地向壁垒发起着决死的冲锋:同袍在壁垒上等着自己! “杀!”一队队的赵军步卒前赴后继。 无论床弩、箭雨或是石弹,都无法阻止他们的脚步,终于,第一架云梯被送到旗帜下方, “咔哒一声”,云梯前段的利爪已经挂上壁垒的城垛,下方的赵军士卒,不待云梯加固,便已经踩上了云梯。” “彩!”赵军后阵爆发出一阵阵的喝彩之声。 “传令:三座箭塔,迅速往壁垒红旗处集中!”一片喝彩声中,赵括冷静地下达着指令,他要给秦军这匹骆驼压上最后的一根稻草。 面对着即将登城的赵国大军,身为壁垒前线总指挥的赢摎将军知道,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将赵军赶下去,那么壁垒就真的危险了。 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但若是如此轻易被赵军得手,不仅自己不甘心,恐怕对面的赵军也会有所怀疑吧 抬头看了看身后的大营,武安君白起的灼灼目光仿佛近在眼前。 “若是武安君在此,也定会果断出击吧!”赢摎默默地想着。 随即赢摎不再犹豫,果断下令道:“传我将令:死士营出战!” 话音刚落,传令兵甚至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主将。 “便已经到了如今境地了吗?”传令兵心中一阵的嘀咕,这才过去了几个时辰? 但王龁将军有令在前,壁垒之战已属赢摎将军决断,传令兵也不敢耽搁,当即领命而去。 随即,一阵急促的鼓点之后,一群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从壁垒的后方摸了出来。只是这只令赢摎慎之又慎的大军,却不似秦军大剑士般看起来便精锐无比。相反,即便是普通的秦卒恐怕也比他们的装扮要好上几分。 只见他们各个面黄肌瘦,身上的衣物都破破烂烂,更别提什么甲胄了,只有一双双眼睛冒着求生的金光, 如果说赵军的跳荡兵是为了极致的轻便而放弃了防御,他们则是根本不配有防御。跳荡兵手上拿的是最锋利的长刀,而这群人手上的兵器五花八门,刀枪剑戟不稀奇,菜刀柴刀也不少,更有甚者拿着一根棍子就出来了。 可就是这群“叫花子”,让精锐的秦军为之让开了道路,战场的空气仿佛凝结。 而在秦军的中军帐中,不少秦军将领更是因为他们给吵翻了天。 “怎么把死士营给调出来了?” “这才多久,怎么就撑不住了?撑不住再调点兵也可以啊,为何要动用死士营?” 这样的批评还算是客气的了。 一些老牌的裨将更是直言不讳道:“谁给他的权利调动死士营的?” 几乎是指着鼻子骂赢摎胡乱指挥了。 只是非议虽多,但随着武安君白起的一句话,现场随即陷入一片的沉默之中。 “本将许之壁垒副将,王将军不在壁垒之时,代其主将之职,自然有权调动死士营。怎的,有何问题吗?”白起目不斜视地淡淡说道。 wap. /90/90029/19742100.html 长平之战 第045章 死士营出众人惊 显然,白起对于赢摎的指挥是很满意的,尤其是在此时调出自家的大杀器,既能解决燃眉之急,又给了赵军以自己已尽全力的错觉,显然是妙手一招啊! 听闻武安君言语的众将,虽然心有不服,甚至一些将领还是固执的认为赢摎的做法有失妥当,但迫于武安君的威严,也只得纷纷告罪,连城“不敢”! 站在一旁的王龁见众人面服心不服的样子,只得又做起了和事佬:“此事调死士营,乃因势利导,其用意不在保住壁垒,而是给赵军一个信号——我秦军不行了,实乃诱敌深入之策也。” 众将闻言,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再度为自己的肤浅给武安君道歉,而对于前线的赢摎也有了一番不一样的认识——不愧是武安君看重的将领! 而之所以这是衣衫褴褛的秦兵能够如此牵动众将士的心结,乃是因为这是一群真正的“向死而生”的囚徒——他们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在战场上死去——这样他的家人就能得到宽恕,若是侥幸不死,还能成为真正的大秦军人! 这是真正的“核武器”,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派出的消耗品,此兵既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双方打到如此程度,已经打出了真火,赢摎已经管不得放水不放水的问题了,或许赢摎心中还有些许诱敌深入的想法,但更多的,在他的脑海中闪过的还是要将把这些该死的赵国人扔下壁垒。 怎么说呢? 歪打正着! “杀!”接收到死士营的秦军校尉随即向赵军旗帜所在处遥遥一指,口中断然下令道。 没有擂鼓诸位,甚至没有什么友军的配合,有的只有一群疯子和一声声疯言疯语的呐喊声。 随即这群叫花子便如同疯魔一般了似的冲向赵军,或两人一组,或三人一组,象征性的用手中的武器挥舞了两下,抵挡住赵军的武器,没有挡住更好,插在肉里,那便用自己的骨头夹住,双手死死拽住兵器,,怪叫一声便抱着当面的赵军滚下壁垒,摔成肉泥。 站在壁垒之上的是身犯重罪的死囚,摔下去便是秦国人的英雄——伟大的殉国者。 这道选择题似乎根本不需要更多的智慧,便能轻易地做出答案。 若是你细细聆听,或许你能听清,那每一位殉国者最后的呼喊中似乎都是一个词符:“大秦万年!” 只是,大秦万年了,这些殉国者的家属真的能与秦国共存共荣万年吗? 他们不知道,但他们愿意相信,哪怕这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不断的自杀式袭击,直接把赵军的正规军给打懵了,老一些的赵军将士恍然记起更老的军士传下来的一句俗语:“宁遇大剑士,不碰死士营!”。 堪堪爬上云梯的赵军士卒很快被秦军死士以命换命地赶下了壁垒,连带着云梯也被死士抱着火油坠入其中一齐烧毁。 烈火焚烧若等闲,不得不说,秦军死士,端是恐怖如斯! 眼见唾手可得的壁垒又被秦军死士牢牢守住,赵营之中又是一顿栏杆拍断。 好在猛将兄手中旗帜还在挥舞,死士也暂时近不得身,但人力终有尽时,猛将兄挥舞的频次正肉眼可见的下降。 好在,第二架云梯很快到位,连带着赵括调集的三座箭塔也运动到位。 赵军校尉见得壁垒上秦军的打法,当即改换战法,亲自指挥起来:“箭塔压制,弃刀换矛,长矛隔穿!” 显然,用长兵器隔开死士,然后将他们推下壁垒是对付死士最好的办法,与秦军对战良久的赵军校尉也不是吃素的,校尉很快找到了最佳的办法。 很快,校尉的指令得到了执行。 三座箭塔之上,成百上千名弓兵,占领着箭塔的高位,齐齐发射,对壁垒局部的秦军形成短暂的压制。 趁着秦军尚未及调动更多援军的间隙,几个重步兵手持长矛随即在盾兵的护送下,三步并作两步很快登上了壁垒。 盾牌顶住送死的秦军死士,长矛插空对秦军死士进行重创和击杀,一旦得手,不管有没有杀死对方,即行弃矛,甚至还往对方那边一推。如此一来,秦军死士想要以命换命的战术也显得不那么容易了。 再加上头顶上不住的箭雨,居然真的将秦军死士的攻势给生生遏制住了,尽管只是短时的。但这已经足够了。 随着红旗处彻底站稳,更多的赵军复又重新登上云梯,在壁垒上形成突破。 而已经满是伤痕的猛将兄也按照赵括的将领,被一员百将给替换了下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道理,赵括显然比别人更加懂得。 然而壁垒之上,赵军完成数出突破之后,又重新陷入了“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胶着状态, 当然,这样的结果,对于双方的主帅却是都乐见其成。 秦军显然是并未出其全力,毕竟身后十数万的援军都尚未动作过,或许是出于不能白白便宜了赵军的想法,秦军帅帐中,不时有将领请求帅军出战,却都被白起否决了。 理由嘛,很简答。 现在的火候正正好。再添一把柴火就烧焦了! 赢摎把火候分寸拿捏得死死的,即便是自己在赵营为主将都会以为秦军底牌尽出了——毕竟连死士营都用上了,还不算尽力吗? 而等死士营消耗殆尽,顺理成章地我军军力便开始不足,然后被赶下壁垒,开始撤退,故事写得逻辑顺畅、合情合理有木有! 赵括啊赵括,壁垒旦夕可下,这还不加快渡河吗?要是后续兵力补充不及时,前面的好局势可就功亏一篑了哦,到那时,你如何面对手下众将呢! 白起心里美极了,不仅是因为战争的走向正朝着自己所预想的那般走着,更是因为自己没有看错人——赢摎却是可造之材。 对于即将拿下长平之战,从此无敌于六国的秦国而言,没有什么比后继有人更值得自己和王上欣喜的,尤其这个后继者还是公室之人。简直完美好吗! wap. /90/90029/19742101.html 长平之战 第046章 白起暗喜得良将 当然,还在壁垒之上的赢摎却不知此事,如今的他简直已经焦头烂额了!就连死士营都没能救下的局面,仅凭手中的牌,赢摎实在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殊不知,后方的武安君就在等着他的自然溃败。 秦军主将白起很满意,赵军的主将赵括也还算满意。 当然,赵括的满意也不止于赵军的进展,更多的是战局也随着他所预料的方向发展,秦军果然没有出死力,而如此一来,自己偷换大军的情况也自然不会被秦军所发现。 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秦军何时撤退了! 当然,壁垒之上出现的猛将兄,也可算作意外之喜。毕竟自己麾下除了许历,还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能战之将。 廉颇也好、田单也罢,如今只能算是合作模式,想要他们像许历那样无条件地服从自己,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正想着,传令兵匆匆赶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对赵括说道:“禀上将军:我军已多处突入壁垒,正在展开壁垒的争夺。秦军已尽其全力,派出了死士营,如今战场形势已成焦灼,孙崮、许历、李杰三位将军,请求上将军速令主力加速渡河,以雷霆一击击溃秦军。” 赵括看向远处狼烟四起,火光漫天的秦军壁垒,缓缓吐出一个字:“准!” 随即大纛之中传令曰:“大军加速渡河!” …… “希律律”,一直在丹水西岸等待命令的马儿也有些着急了,不耐烦地打着响鼻,不时地将头在主任的甲胄上蹭一蹭,那意思似乎再问:“主人,咱啥时候上啊!”。 而在东岸等待命令的赵军,眼见同袍在对岸厮杀——登上去又被赶下来,重又登上去,手中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心中虽是焦躁不已,却又不敢越雷池一步,眼巴巴地等着中军大营的命令。 即便是马儿的亲昵之举,在校尉的眼中却是烦躁不已,这老马儿真是越老越没有眼力见儿了,改明儿非得给他炖了,好好吃顿马肉! 想到待会儿可能还要它出力,只能把所有苦闷自己吞下,略带敷衍地拍了拍马头以示安慰。跟自己说:“马肉不好吃,肉粗还不好嚼,饶他一命吧。” 这边刚把马儿安抚一通,心中正憋着气儿呢,那边几个不知死活的,三五成群地就颠颠地跑过来问道:“将军,咱啥时候渡河啊!咋还不渡河啊!” 不用说,正愁没地方发泄呢!校尉可不打算惯着他们,一人一脚给踢了回来,一边踢还一边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滚!” 自讨了个没趣的几人,灰溜溜的回到队列,又被同袍一顿奚落。 “叫你丫别去!” “没看到校尉那脸色吗!” “搞砸了吧!哦!” …… 话说,怂恿人家去的时候这群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一群渣渣…… 西岸边,十数万双眼睛紧紧盯着中军大营,沉寂了许久的中军大营。 咚……咚……咚咚咚…… 赵军大营突然响起鼓点,鼓点由远及近、由慢变快、越来越响越来越急! 几员飞骑飞快地略过丹水西岸的各个赵军的阵地,所过之处迅速人马沸腾! “上将军有令:全军加速渡河” “加速渡河!” 命令迅速传递到西岸的每个角落。 “快快快,整备兵器!”什长一脚一个踹起坐在地上数星星的士卒们,一边踹一边又仔细地嘱咐道:“兵器、干粮都给咱带齐咯,箭矢不够的赶紧举手。” 不一会儿,十数万大军已然整备完毕,纷纷列队成伍,十伍成阵,沿着鲜红的丹水,向西岸的秦军壁垒发起冲锋。 如同一台被闲置许久的机器,终于被重新启动,它用轰隆隆的喧闹声宣告着自己的回归——“秦军,爷爷们来啦!” “进!”随着留守的裨将一声令下,十余万赵军主力,再度三路并进,渡丹水,攻壁垒! 这么大的动作,自然瞒不过秦军的哨探。 秦军中军大帐中,哨探正向诸位秦将禀报着西岸赵军的最新动向:“赵军主力分三路渡河,先锋已经迫近西岸!似有全军压上之势!” “彩!”秦军将领一阵叫好之声,恍然已经忘记自己就在不久前还对赢摎动用死士营的举动产生过质疑。 “任你奸似鬼,还不是要往咱的口袋里装!” “很不错了,赵括能忍到现在!换我,我是忍不了那么久哈!” 秦军大帐中又是一阵的欢声笑语。 “赵军渡河兵力如何?兵种配置如何?”相对于众将的喜形于色,白起显得更加的沉稳,稳如老狗!即便调出了赵军,也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赵军渡河兵力在十万以上,其兵种配置仍是骑步混编!且带有重型攻城器械。” 此话一出,秦军大帐再次爆发出叫好声。 白起没有打断众将的欢乐,虽然隐隐觉得有些太过顺利了,一切都按照自己的剧本在走,尤其是赢摎的妙手——关键时候,死士营的投入使用。 对,应该就是死士营了。 是了,死士营的投入应该是压倒赵军主将赵括的最后一根稻草。任谁看到死士营这种核武的投入,都会认为秦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实际上,在自己的指挥下,秦军一直没有进行兵力的轮换,换句话说,大战数个时辰,壁垒之上十万秦军几乎没有得到过像样的增援,战力的损耗可想而知。 死士营的投入又是在赵军士气大振,壁垒之上的赵军无法赶下去,壁垒之下的赵军就要从云梯上登上的这种看似绝境的时刻,进行的投入,是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己最后的底牌,即便是自己在对面也没法看出丝毫的破绽。 想着想着,白起对那位赢摎更加满意了。 就在白起为自己的眼光而庆幸之时,赵括也在军营之中对刚刚“被迫下岗”的猛将兄进行着攻略。 “我没受伤啊,这都是秦狗的血迹。” “我还能打啊,咋这么快就把我换下去了。!” “我能打十个!不信我们试试!” …… wap. /90/90029/19742102.html 长平之战 第047章 秦有赢摎赵得韦 一阵阵的叫嚣声从营帐之中传出,显然是那位猛将兄在抱怨着不该把他换下来。 “倒是个直肠子。”赵括心中淡淡一笑:“直肠子好呀!赵国从来不缺能打仗的将军,而自己身边缺的就是一个直肠子。” 正待想着,亲兵已经将门帘撩起。 大步步入帐中,原本喧闹的帐内瞬间鸦雀无声。 不大的军帐之内只有两人,其中一个自然是被换下来的猛将兄,而另一个则是将猛将兄换下的传令兵。 略略扫过一眼,赵括几乎不用分辨,便能知道谁是那壁垒之上的猛将兄。 只因那猛将兄实在太有特点了,身为传令兵,在军营之中已算是魁梧,但在猛将兄面前,却宛如一个女子般。 怎么形容的? 赵括脑海中只有一个形象——大鲨鱼——奥尼尔! 不仅身形相似,更有着相近的肤色。 赵括上下打量之间,传令兵显然已经认出了赵括,当即拉着身旁的猛将兄拜下道:“末将见过上将军。” “见、见过,上、上将、将军!”猛将兄第一次见到赵括,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起!”赵括简短地回应道。 随即趁着二人起身的空档,踱到主位上坐下。 “你先下去吧!”坐定后的赵括对着传令兵挥挥手道。 “是。”传令兵当即答应道,临行前又有些羡慕地看了猛将兄一眼。 显然,能得上将军亲自关注,此人前途已经不可限量。只是,猛将兄在壁垒上的所作所为,对于赵军进攻的帮助之大,便是任何一个将士都要竖起大拇指。能得到上将军的青睐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但我们的猛将兄却恍若不知,正在营帐之中不知所措地捏起了自己的手指。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上首的赵括,只是这略显朴素而稚嫩的动作,在赵括的眼中却是淳朴的代名词。 心中更是满意得很——还有比一个心思单纯、武力却颇高的人更适合做自己的侍卫吗? 赵括知道自己算是找对人了! “今日壁垒之上,汝独战秦军,为我攻秦之战立下大功。”对于简单的人,赵括也选择单刀直入:“可愿为本将之亲卫首领?” “啊?”下手之人显然被这突然的问话给惊到了。 “怎么?本将亲卫首领,虽只掌三千军,却位同都尉。”赵括故作不解状调侃道:“不委屈你吧?” “都、都尉?”猛将兄的话音都有点儿打颤。 那可是都尉啊,比自己都不知道高了有多少级!在今夜之前,自己见过的最大的官职也不过是区区校尉而已,甚至连校尉都没见过几面,更别谈什么都尉了。而自己参军的目标,也只不过是能当个屯长就好了。 如今,眼前之人,却说要自己当都尉!能管好几个校尉的都尉! 猛将兄有点儿怀疑自己在做梦。 一旁跟随进来的亲兵都看不下去了,暗戳戳地拉了拉猛将兄的衣袖,示意他赶紧接令,也算是对未来大领导的一份讨好吧。 反应过来的猛将兄赶忙双膝拜倒在地,抱拳道:“某……某……” 说了半天,猛将兄却没终究没能蹦出更多的词句。 而赵括见此情形,却又离开了座位,来到猛将兄的跟前,双手将猛将兄扶了起来。 拍了拍猛将兄跪脏的双膝,柔声说道:“日后军甲在身,无论是谁,行单膝之礼即可。记下了?” “是!某,记下了!”颤抖的猛将兄有些激动地抱拳说道,而在赵括的一通礼贤下士操作下,刚刚的惶恐已然全部化成了此时的感动。 看着虎目含泪的猛将兄,赵括继续把着他的手,缓缓说道:“另外,做了咱亲卫之后,就不要自称某了,要自称末将。” “是,末将记下了!”猛将兄再度颤抖地答道。 “嗯!”赵括拍了拍猛将兄的手,满意地说道:“还不知汝如何称呼?” “某。”猛将兄刚刚说出一个字,随即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改口道:“末将,名曰韦。” “哦?”赵括心中有些惊喜:“这不就是天意?!天赐的护卫啊,典韦的韦啊!” 当然,赵括知道,如今的黔首一般是只有名没有姓的,可是赐“典”姓好像也不太合适啊。 也罢。赵括一拍大腿,随即说道:“赐尔赵姓,自即日起为我赵家家将,暂领我亲军统领之职,位同都尉。” 猛将兄赵韦简直不知该如何宣泄自己心中的兴奋之情,不仅成了大军的都尉,更是被赐以赵姓,那可是贵族们才有的姓啊!当即单膝跪地,对着赵括深深一拜道:“谢将军!” 赵括坦然受了赵韦的一礼,此礼即为谢恩之礼,更为参拜之礼,自此主仆之位既定,而就在赵括收服猛将兄之时,壁垒攻防战也逐渐接近了尾声。 一日的鏖战,不仅熬去了秦赵双方数以万计的士卒性命,也将初升的太阳熬成了藏在晚霞里的落日。 漫天的红霞之下,是一片比天更鲜红的血色。 丹水西岸,壁垒之上,并没有因为日薄西山而稍有间歇,依旧人声鼎沸,依然血肉横飞! 赵军主力抵达西岸后,经过短暂的整编之后,随即继续向壁垒发起进攻。 一队队的骑兵伴着漫天的箭雨和巨大的石炮呼啸而出; 一排排步卒携带着云梯、箭塔、撞车,踏着整齐的步伐,向秦军壁垒快速逼近! 黑云压城城欲摧! 壁垒之上的秦军似乎也感受到了赵军压迫的气息——那是死神的死亡之镰划过肌肤的彻骨寒意。 “风!大风!”秦军弓兵校尉再次鼓舞士气。 一阵箭雨从秦军后方阵地升起落在壁垒前方,但仍有一些箭矢掉在了壁垒之上。 校尉无奈,他们是第四批进行轮换的弓兵营,上来后不久,便是壁垒最岌岌可危的时刻,自己拼尽全力才稍稍将赵军压制了一会儿,而自己的营在这高强度的对射中已经残破不堪。好在都尉及时补充了一批兵力。 但这一营人马已经连续发射箭矢有一个多时辰了,而本应在半个时辰前就来替换的弓兵营迟迟没有到来,自己这一营人马只好继续作战。传令兵已经发出许久,却迟迟得不到轮换休息的指令。 大营之中,出了什么意外吗? wap. /90/90029/19742104.html 长平之战 第0048章 赳赳老秦赴国难 这却也怪不得指挥的赢摎将军,从始至终,后军大营就没有怎么派过援军,仅仅靠着手里的十来万大军来回地倒腾,能坚持道如今,已经实属不易了。 面对着几乎处处烽火的壁垒,赢摎将军甚至将自己的亲兵们都撒了出去,手中已经根本没有轮换的部队吧! 甚至有好几营的队伍,已经坚持了数个时辰,甚至全军尽没了都没来得及休息一会儿。那营弓兵已经算是稍好一些的了,只是坚持了一个多时辰而已。 可是,那到底是一个多时辰啊! 一个多时辰的高强度作战,下面的士卒早已疲惫不堪。无论是力量还是准头都差了很多。看着士卒们胀痛的双手,校尉心中别提有多心疼了。可是手中的令旗依然不自觉的举了起来。 “引!”校尉几乎是含着泪水举起手中旗帜道。 麾下士卒来不及休息,呼呼猛吸了两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把箭搭上,将弓抬高,已经顾不得角度了,只要方向没错,把箭射出去,射到赵军之中就可以了。 原来觉得轻于鸿毛的弓仿佛重如泰山,原本轻易可以拉开的弓弦似乎突然变得生涩无比,连箭头也不受控制地开始乱窜。 哦,原来是自己的手在抖! 怎么可能?弓手的手怎么能抖!稳住啊!该死的稳住! 校尉!快下令啊!让我赶紧把这该死的箭射出去啊! 快点啊,顶不住了! 校尉望着在场诸人,很是明白大家都已经到了极限。在大多数的弓弦拉开却没有一次性地完全拉开的时候他就知道,在自己的声音变得嘶哑高声破音的时候他就知道,在士卒大口大口喘气、呼吸的时候他就知道——麾下的弓兵已经到达极限了,必须要休息了。 顾不得几个没有来得及搭弓的士卒,校尉高举的手向下一挥,大喊道:“放!” 总算是下令了,众弓兵右手一送,箭矢随即晃晃悠悠地便朝着远方射去,至于那箭矢最终的去处,众弓兵早无力管辖。明显弱了一成的箭雨再次从秦军后阵发射出去,有静无力地落在了赵军军阵,却不再能泛起多大的浪花了。 而随着箭矢的离去,已经酸痛无比的左手再也无力坚持,纷纷如同自由落体一般落了下来。“啪啪”的几声,那是夹着长弓的左手拍打在大腿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几声“砰砰砰”的声响,暗示终于不堪重负的弓兵们瘫坐在地的响动。 校尉按捺住又想举起的右手,望着瘫坐在地的弓兵们,他知道,刚刚这样的箭雨杀伤力太低了,甚至是聊胜于无,再勉强射击也是徒劳。与其如此,倒不如稍稍休息一番。 可是,秦军想要休息,却要问赵军答不答应。 秦军没有轮换,但阔气的赵军可是有的。 零星的秦军箭雨袭来,不仅没有给赵军带来有效的杀伤,反而暴露了秦军外强中干的事实。只一瞬间,壁垒之下的赵军军阵便再次爆发欢呼声:他们知道秦军不行了,属于他们的机会,来了! 壁垒之上,依旧在以少大多的赵军也是士气一振,好几处生生逼退了精锐的秦军大剑士,又为后续的赵军登城扩充了一小块的地盘。 更令赢摎有些绝望的是,秦军的核武器——死士营,也已经所剩无几。 眼见着壁垒之上,赵军越来越多,秦军的底牌已然尽出,根本无可施为,整条防线似乎已经摇摇欲坠。 然而越是这种时候,关中人吃苦耐劳不服输的劲头越能体现得淋漓尽致。 就在赵军中将领以为秦军再无办法之际,秦军硬生生地在绝境中想出了办法。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一句古老而单调的号子不知从哪里响起。 那是老秦人在最绝望、最无助时爆发出的对天地的怒号。自打商君变法以来,秦军已经好久没有响起如此的声响了!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如同一点火星,迅速燎遍了整个防线,秦军骨子里的不服输的斗志被再次点燃。 跌坐在地上的弓兵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起来,你拿弓,我搭箭,嘴中喃喃地念着“赳赳老秦,共赴国难”!他们互相依靠着节省气力,他们要把最后的一点气力保存起来,用在射箭上! 弓兵们一个个眼睛死死盯着一旁的校尉,不服输的眼神似乎在斥责着校尉:“还愣着干啥!下令啊!” 望着身边因疲惫不堪而不得不相互依靠以站立起来的士卒们,那一阵风就能吹到似的身子里却有着令人胆寒的坚定眼神。 或许,这就是秦国的精神吧。 纵然输了…… 不,要输,除非我们死绝! “赳赳老秦!”校尉用他嘶哑的喉咙喊着,右手同时缓缓举起令旗。众将士闻令而行,两三人一组,你持弓,我拉弦! “共!赴!国!难!”校尉一字一顿地喊道,直至最后一字,手中令旗猛地落下。 旗落,箭出! 天地之间,似乎也为秦军的精神所感动,一阵风过,原本并不算迅捷的箭矢瞬间平添了几分速度。 一组组箭雨带着秦军满腔的怒气,接着天地间的伟力,迅速地飞向赵军军阵,数量虽少了许多,但杀伤力十足。 数百赵军因之倒地,便是赵军进攻的气势也为之一滞。 然而,一部分的努力,在面对更高层的不想赢时,显得那么渺小而可悲。 尽管壁垒之上的秦军已经倾尽全力,可奈何秦军高层自白起以下压根就不想打赢壁垒这一战,而更可惜的是:人力终有尽时! 稍作休整的赵军,很快再度卷土重来,秦军壁垒很快又转安为危。 绝境之中,又一群的秦军伤兵主动站了出来,高喊着“大秦万年!”冲向赵军,如同那死士营一般,抱着与几员赵军一同跌落壁垒。 一时间,“大秦万年”、“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在秦军壁垒之上此起彼伏。 秦军中军大帐中,已不似前次那般气氛融洽,裨将、都尉跪满了一地!纷纷乞求着主将白起! wap. /90/90029/19742105.html 长平之战 第049章 为炼将不惜代价 “将军,让我带本部人马支援一下吧!就三千人!” “将军,下令撤吧,戏已经足够了!老秦人的血流得够多了。” “将军,便是要诱赵军入彀,也无需如此耗费啊!” 众将或劝早些执行撤退计划,或建议继续轮换兵卒,看着前线不断上升的伤亡数字和岌岌可危的壁垒。秦军众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甚至连副将王龁也跪倒在地,那都是三秦子弟啊!可主将白起丝毫不为所动。 “报!”一员斥候打断了众将的乞求。 “进!”白起一脸严肃地说道。 斥候刚进帐中,也是一惊,咋回事,咋将军都跪满一地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将军的笑话不是自己能看的。 赶紧找了个空余的地方,跪下汇报道:“壁垒之上,赢摎将军请求增援!” “好!”白起淡淡地说道。 没错,白起之所以迟迟不动,不仅仅是为了尽可能地吸引赵军入彀,因为赵军主力在渡过丹水的那一刹那,白起便知道赵军已无回头之路,而自己的战略目的也随时可以达成。 之所以不派援军,不令撤退,更重要的原因,只是白起想要炼将! 没错,用数万秦军将士的性命,换一个能撑起秦军外来的将领。 非如此绝境,不可逼迫赢摎绞尽脑汁,非如此危亡,不足以体现赢摎之战术能力。 说实话,在如此绝境中还能坚持这许久,显然赢摎已经有些超出了白起的预估,本以为一个时辰以前赢摎便会遣人求援的。 这一个时辰,是赢摎战术素养急剧升华的一个时辰。可这战术能力提升的背后,却是上万秦军将士的皑皑白骨。 一将功成万骨枯,此事从来如此。 白起丝毫不觉得有任何的问题,当然,这些话白起也不会给任何人说起。 而既然赢摎已经无计可施,那么炼将之旅也便可以告一段落了。 正想及此处,壁垒之上,阵阵“大秦万年”的呼喊声传来! “是时候了!”白起心中默默想道。 白起从帅案之上站起身来,说道:“众将听令!” 众将一惊,还没有从斥候的消息中缓过神来,又被自己主将吓了一跳,好在刻进骨血的军人意识让他们迅速起身、抱拳恭敬听令:“末将在!” “令:王龁帅中军精锐三万步军,接应壁垒之军卒,注意此役以接应我军离开壁垒为主,赵军占上风的地段迅速放弃,赵军只是登上了壁垒尚未站稳的地段稍作压制随即放弃,赵军没有登上的地段逐步减弱阻击力度。” “一句话:要撤,但要撤得有序!明白吗?”白起吩咐道。 “末将明白!”王龁应诺道,随即领命离开。 “令:立即对弓兵进行轮换,新上弓兵箭雨密度降低三分之一,告诉各个轮换的弓兵校尉,他们需要掩护大军的撤退,直到撤退完毕不会再进行轮换,要他们惜用兵力。”白起继续下令道。 “诺!”负责弓兵的裨将站出来应诺道。 “令:骑兵出击,作为大军后卫,顶住赵军骑军,防止赵军突袭至我军侧背,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必须死死将赵骑军顶住,让其随我军缓缓移至光狼城壁垒。” “诺!”骑军都尉赶忙应诺,看着步卒们为国建功,自己出击的那阵还好死不死的输了半残筹。 手底下的弟兄们都快给自己吵翻天了,当然了,自己手中的长剑也早已饥渴难耐,势要让赵军明白,秦军的骑军也是用匈奴的血磨砺过的! 看着眼睛放绿光的骑兵都尉,白起知道他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更能惹祸,稍不注意就如脱缰的野马。看着脸色有异的都尉,白起似乎看到了这个家伙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于是,白起赶紧补充道:“且战且退,不许恋战,最多局部反击,绝不能大规模反击!若是因为你的好战致使全局计划崩坏,我饶得了你,为此牺牲的大秦士卒也饶不了你!” “诺,且战且退,不许恋战!”骑军都尉被吼出一身的冷汗,丫的会读心术吗,老子刚想着要给赵军来个回马枪来着。瞟了一眼主将白起,还在盯着自己,慌忙又低下了头,如同做错事被抓包的熊孩子,慌不择路地溜出帐外。 帐中一阵哄笑,气氛也为之一缓。 哄笑过后,白起继续下令道:“令:中军护送大纛转移至光狼城防线,大军后军变前军,随时准备撤退。撤退中,各部要且战且退,交替掩护,牢牢把赵军吸引住!” “诺!”众军一齐应诺。 秦军壁垒之上,已经精疲力竭的秦军终于被换下休息,但新来的生力军并没有组织兵力收复失地,甚至还让出了一部分的作战空间。头顶的秦军箭雨劲力更足,明显也是生力军到了,可是箭雨的覆盖面积却更小了。 这一通操作下来,整得赵军前线的指挥官有点儿懵!啥情况,换了生力军,战力却还不如之前?不会有什么陷阱吧。 遇事不决问主将。前线的三位指挥官充分理解了这句话的精髓,果断派出飞骑,将战场情况中军大帐。 飞骑派出去没多久,中军的将令就已经到了——“不管秦军的动作,全力攻击壁垒,尽可能杀伤敌军!” “啥情况!我的飞骑应该还在河边吧!将军知道战场的形式变化吗?”中路统领孙崮心中想道。 “赵将军可知秦军派出了新的生力军?是否暂缓攻击,让我军的将士也休息一下?”南部统领李杰向传令兵问道。 “回禀将军,赵将军让末将转告将军:秦军在准备撤退,这批生力军不是用来守卫壁垒的,而是用来断后的。”传令兵随即按照赵括的话语转述道。 “原来如此。”中路的孙崮也得到了“赵括”将军的口信。 没有丝毫的犹豫,三路兵线几乎同时齐齐压上,势要将秦军的最后一口气断在这壁垒之下。 然而在无人关注的中军帐外,赵括正愣愣地看着远方四处闪耀着火光的壁垒,喃喃自语道:“哪里是什么断后的大军,分明是请君入瓮的鱼饵啊!” wap. /90/90029/19742107.html 长平之战 第050章 哀嚎声声伤兵营 夜色渐渐深沉,独自站立在大帐之外,赵括的眼神已然飘向那丹水西岸的秦军壁垒。 一轮昏黄的明月下,丹水西岸的秦军壁垒犹如一条蜿蜒的黑蛇,辗转着、腾挪着,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可是,那红色的火焰,如同那跗骨之蛆一般,死死地黏在了壁垒之上,无论秦军使尽一身的气力,也无力挣脱。 点点星火,渐成燎原之势! 赵括身边的将领都已经赶赴一线,随时准备在赵括的一声令下,给予秦军最后的一击,结束这三年的踟躇。 事到如今,无论是谁,都能看出赵军的胜利,至少在壁垒争夺之战中,赵军已经拥有了绝对的优势,即便此时白起想要改变主意,重新投入全部的兵力,也未必能够力挽狂澜的那种胜势。 因为,支撑壁垒防线的诸多节点已大部落在了赵军的手中。 当然,赵军的胜利,也仅限于这个壁垒而已。在那壁垒之后,依旧是秦军,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攻克壁垒,不过是千里之途的一小步而已。甚至之所以赵军能够跨出这一小步,还是秦军多方忍耐的结果。 但,可惜的是,赵军之中,能够清醒地认识到壁垒之胜不代表全局之胜的人,几乎没有,更难得有人会去质疑赵军的胜利会是秦军放水的结果。 甚至,这样的想法出现,便已经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好在,赵括显然是清楚地知道的,但为了后续的计划,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甚至不敢向除了许历之外的任何人透露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哪怕一丁点儿的事情。 或许,这便是为将者所必须经历的孤独吧。 唯一的好消息是,经过壁垒一役,众将士对于赵括的崇拜程度已经抵达一个新的高度,这一点从众将离去备战时的一揖到底便可见一般。 看着一个个离去的背影,赵括既有些安心,又有些难受。 多好的将士啊! 只此一战之后,不知还有几人能再见。 就在赵括细细观瞧前线战事之上,西岸壁垒之上,又起变故。 随着白起将令的下达,秦军后阵之中,忽的冒出密集的几段箭雨,紧接着,一队队铠明甲亮的精锐秦军,踏着整齐的步伐,沿着满是血污残肢的甬道,顶着赵军密集的箭雨,接管了残破不堪的壁垒阵地。 与之相对应的,壁垒之上,长时间未能轮换的、已经精疲力竭的秦兵,步路蹒跚地被撤到了营中,更有一排排的伤兵被担架送往伤兵营。 此时的伤兵营已经哀嚎遍地,无数的葛布被送来,被鲜血浸透后又被送走洗涤,金疮药不要钱似的倒了一瓶又一瓶,混杂着鲜血,撒得满地都是。 “啊!” 一声哀嚎传来,伴随着口中防止咬舌头而放置的木棍,被生生咬断的脆响。 一个烧得通红的烙铁在伤兵的断腕处狠狠按下,瞬间,一股烤肉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紧接着肉香又变成一股股炭烧的焦糊味道。 没错,这不是在施以刑罚,而是给伤员处理伤口。 几人狠狠将被烙印的伤员的四肢和躯干压在床板之上,不令其动弹半分。 苦苦挣扎无果的伤员,只能将全身的气力用在口腔之中、牙齿之上!大拇指粗细的木棒竟然应声而断。 好在,折磨也随之而断。 “下一个!”不顾还在呻吟、哀嚎着的伤员,医师将手中的烙铁往烧得通红的火炉中一丢,随即又从中拿出另一个通红的烙铁,对后面之人吩咐道。 几名士卒随即将已经“治疗”(或许称之为处理更为合适)好的伤员,抬到营中。 在那里,他将一个人渡过最为危险的一夜。 没有更多的照顾,更没有更多的药物,一袋黍米便是他的全部。 这漫长的一夜,哀嚎与呻吟将不断在他的耳畔回响。这一夜熬过去了,便会有羹汤让他尽快恢复,毕竟仅仅失去左手的他,或许还能继续在军中效力。 至于身边那些失去右手之人,恐怕就只能回家务农了,自然也就没有了那么好的待遇。至于失去了手足之兵,已经没有了抢救的必要了。 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能熬过这漫漫一夜,若是熬不过去…… 即便如此,他依然已经算是幸运的,至少他得到了所谓的“救治”。更多的伤兵,尚未等到后阵的援军,便在等待中或是与赵军功归于尽,或是末于长久的流血之中…… 当然,无论如何,自己立下的功勋,会被秦国记住,自己在秦国的家人也会因此得到国家的照顾。这或许是秦兵们舍生忘死的最大信念了。 也因为如此,没有受伤或是轻伤归营的秦兵们,丝毫没有任何的悲伤之情,更没有因为援军的迟迟不到而抱怨些什么。因为他们知道越是艰苦、功勋越大!至于性命、危险?相较于功勋而言,算得了什么? 一个衣衫褴褛的秦兵,甚至来不及更换甲胄,便按照什伍排列,一一在军法官出交接、核对功勋。当然,这功勋只是个人的,集体的功勋还需战役结束之后统一划分。 看着军功簿上又添上的寥寥几笔,却令每个秦兵满意不已。犹如一针兴奋剂,将所有的疲惫卸去,笑意也逐渐爬上了每个秦兵的脸庞。 随即,便往军需处领了一碗已经做熟的黍米,三三两两聚在篝火堆旁,一边抓起一把黍米就往嘴里送,嘎嘣嘎嘣嚼得香甜,再来一口冰凉的井水,凉气从口而入,又从腹部升腾而起,原本的燥热再也不见。 大战生还,得功而归,全身而退,饱食凉饮,还有比这更令人幸福的事情吗? 三三两两的秦兵,一边吃着,放松着自己紧绷着的神经,一边还不忘跟众人吹嘘自己在壁垒之上如何如何神武,杀得赵军如何不敢前进一步。 “哎,这么快就让咱下来了,功勋又没攒够!”一人故作叹息道。 “嘿嘿。”一人拿出了刚刚领到的精米,说道:“斩了两员甲士,加上前面的功勋,够簪袅了,瞧,校尉赏我的。” 众人投来羡慕的眼神,一番哄闹说要把精米贡献出来。那人自是不肯,自己还馋着呢! “嗨,早知道晚点下来了……”另一人有些抱怨道 “你小子应该快不更了吧!全家日子就红火了呀。回去媒婆还不把你们家的门槛踏破咯!”一位老卒调侃着一个年轻的壮小伙。 “叔,没呢,还差点差点呢!” 壮小伙儿羞红了脸,脸上的长长刀疤在羞涩的表情下显得更加狰狞,众人又是一番哄闹。 伤疤,从来是男人最好的印章…… wap. /90/90029/19742109.html 长平之战 第051章 一切皆是为大秦 伤兵营,坐落在秦营西面的角落里,为使大军不至于受伤兵营的影响,在伤兵营与主要营之间空了好长的一段路。 就是这样一段路,恍如将人世与地狱隔开的“黄泉路”。 那边,伤兵营中,哀嚎声依旧此起彼伏,血污伴着火光四射,恍如人间地狱; 这边,主营之中,幸存下的秦兵已经无所顾忌地吃起了粮秣,聊起了美好的未来,伴着声声的笑语…… 而这一切,都被在高台之上的白起和他身后的青年将领——嬴摎,尽收眼底。 秦军主将白起站在点将台上,静静地看着营地之中一切的发生,似见怪不怪,又或许是铁石心肠,不论怎样,白起的脸色根本毫无变化。 而在他的侧后方,站着的是一员年轻的将领——正是刚刚随着众军被王龁替换下来的裨将嬴摎。 年轻的嬴摎已经经历过无数的战斗,更是积功当上的裨将,三年的对峙里也已经算是见惯了厮杀场面,可以说对于伤亡、牺牲等等的事物,都已是习以为常了。 可就是这样一位见惯了伤亡的裨将,见到西岸壁垒之上秦军的惨状时,嬴摎仍是心存不忍,甚至不由得悲从中来。 他不明白,为何在秦军后营之中,明明还有余力的时候,偏偏要牺牲这些年轻的性命? 他不明白,明明轮换一下也能达到诱敌的目的,还能让自己的损失更少点,让赵军的损失更大些,为何不轮换? 他不明白,自己数度请援,可为何都被置之不理,导致前线壁垒上出现如此巨大的损失,而这些损失明明可以避免的? 站在壁垒之上的他没有说些什么,在麾下校尉之中,他甚至还要为后阵之军解释一二。因为他知道,作为军人,尤其是在军法严苛的秦军之中,服从是第一位的。 所以,手握壁垒指挥权的他什么也没有问,哪怕面对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神,也只是冷着脸挥动这手中令旗,暗暗把一切疑惑藏在心底。 可如今,站在这军营之中,再度确认了军中主力尚在,而面对着伤兵营的哀嚎之声,如同一个个闷锤,直直地敲打在嬴摎尚且稚嫩的内心,面对此情此景,嬴摎不得不将埋藏在形体的疑惑问了出来。 只是,未等嬴摎出声,白起的声音已经在前头响起。 “心里在怪我没有及时将他们替换下来?”白起面向这伤兵营的方向,突然开口问道。 “末将不敢!”嬴摎一愣,心中虽有万种疑问,却也不能如此捋武安君的虎须,随即赶忙低头抱拳、连称不敢。 “不敢!那就是有了?”白起回过头,随意地看了孟琥一眼,缓缓说道。 这一眼不要紧,快把孟琥吓哭了,颇有那达康书记在猴子机场拦路后,关上车窗前的那一眼的杀伤力。孟琥慌忙要下拜请罪,却又被早已有所预料的白起一把把住了胳膊。 “开个玩笑!无需如此紧张。”白起笑着说道,随即转过头,眼神再度看向大营方向道:“今日,本将就教你为将的第一课。” “为将着见此满营伤兵,心中不可无悲戚之感,然双目之间却又不可为此所遮蔽。”白起淡淡地继续说道:“你只看到了损失,只看到了这满营的伤兵,却没有看到收获。” “收获是什么?是赵军对我军力竭的深信不疑;是赵军提早发动了总攻;是后续的赵军即将一头扎进我们的口袋阵。这区区几万的伤亡与赵军数十万大军来讲,就显得不值一提了。而一旦,赵军主力为我军扫灭在上党之中,则六国再无可挡我大秦一统之路者也!” “得失之利,汝可见之?”白起继续问道。 “可是,只要轮换,逐步减少战力,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赵军也一样会入我彀中啊!这样一来我们就能避免这么大的损失。”嬴摎心中诸多疑问与不解在此刻一齐爆发了开来。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再真也只会是假的。”白起摇摇头继续说道:“非以你孤军奋战,非以诸军真正力竭,不足以欺骗过赵军的眼睛。” 白起又转过头,双眼看着嬴摎,嘱咐道:“汝为大将,需谨记:永远不可低估你的对手!” “从现在的情报来看,赵军的主将已经更换成了赵括,我们打交道的不多。但从他截断丹水,缓缓渡河,以及从北至南的三路大军的排兵布阵来看,赵括或许临阵经验稍有有不足之处,却也绝非不通军事之辈。” “纵然有所不及咱们的老对手廉颇,相差也不会太远。没有你的死士营出战,他根本不会令大军主力西渡,同样的,没有整条战线的精疲力竭,没有大秦将士高喊“大秦万年”与赵军同坠壁垒,他也不会彻底发动总攻的。”白起显然对于赵括已经渐渐有了更高的评价。 “可是,用三万多伤亡,就为了提高一点点对方的相信度,是否,是否有些,有些……不太划算啊!”嬴摎心中已然被说服了七七八八,所剩下的无非是最后的一点妇人之仁。 这倒也怪不得嬴摎,毕竟这数万大军的损失,都是在自己的指挥下造成的。而且受创最终的莫过于自己的麾下——就连自己的亲兵们也填了进去,死的死,伤的伤。无怪乎心中甚是悲切。 而白起之所以将嬴摎单独拉出来,为的就是斩断嬴摎心中最后的妇人之仁,为他成长成一个真正的“将军”做好铺垫。 “嬴摎!汝需知:慈不掌兵也!三万的伤亡,换来的是赵军从上到下的盲动,是我大秦对赵军主力的全面包围,是一场大胜,是我大秦东出的契机、是王霸之业的开端!一旦上党拿下,赵国便彻底成了俎上鱼肉,莫说区区三万,即便是五万、十万的伤亡也是值得的。”白起有些激动的说道。 平复下心情后,白起接着说道,“知道帐中众将明明心中悲痛不已,却只是跪地乞求,却无一人敢擅自派兵轮换吗?军法自然严苛,更重要的是他们相信我,相信我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战事的顺利,都是为了大秦。” wap. /90/90029/19742111.html 长平之战 第052章 壁垒血战终告罄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不仅仅是在国弱战危时甘冒锋矢的雄心壮志,更是在需要自己的时候,无论何时何地都愿意为我大秦牺牲一切、拼尽一切的爱国的精神。所以,他们必须按捺住心中的悲痛,服从我的命令。” “而这份爱国之情正是我大秦立国之本。或许千百年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早已不记得你孟琥,也不记得我白起,甚至我王;甚至这场战争也将变得面目全非;甚至我们的大秦也早已改做他姓,但这份爱国护民的家国情怀,定当传承不熄。”白起显然将这场教学提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是,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嬴摎能得白起信重,自然不是庸碌之辈,很快便明白过来白起的苦心。随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字字铿锵地回复道。 白起微微一笑,单手扶起孟琥。显然他对这次家国主义教学很满意。 转过身,再次看向一众的伤兵,说道:“去吧,以我的名义,代我慰问伤兵。到伤兵营里去看看,看看我们最基层的最爱国的士卒们吧。那里你会学到更多!” “是!”嬴摎应是道。 当然,白起的话只说了一半。之所以迟迟不轮换大军,自然有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戏演得更逼真,以期骗过赵军,但其中还有很大部分,更是为了嬴摎这位自己看好的接班人。 而这份情谊,显然白起并不打算告知嬴摎,甚至不打算告知军中任何一人。 星火传承,或许只有等到一日,嬴摎在为他的接班人铺路之时,才会想到今日的壁垒之战,才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吧! 这面刚刚打发走嬴摎,那边接管壁垒防御的王龁随即派来了传令兵。 …… 壁垒之上,酣战仍在继续。 不知不觉之中,太阳又悄悄出现在了遥远的东方,透过清晨的薄雾,给大地披上了一层红装。 秦军壁垒上,黑色的土上覆盖着层层的血迹,分不清是太阳的光芒让血更加殷红,还是血的斑驳让阳光更加刺眼。 砍出豁口的刀剑、折断的矛戟、破碎的盾牌、钉落在地的长箭混杂着断臂残肢,散落一地。 空中,呼啸而过的箭雨还在努力对射着! 前方,两军仍旧保持着阵型互相试探、对抗着。 呼喊声在刀剑碰撞的“叮叮”声中淹没,已经听不清各自校尉的命令了,只凭着自己的直觉,眼角瞥着那若有若无的令旗——出矛、收矛。 轰隆隆……一阵巨响传来,那是中部壁垒的大门终于不堪重负而倒地的声响。 当然,为了方便赵军的进攻,门后本应堆满的巨石,被抽走了一多半。即便如此,厚重的大门依然坚持了一个晚上。 这声巨响过后,赵军瞬间爆发一阵的哄闹,众军皆是欣喜不已!他们知道,秦军壁垒——拿下了! 中军统领任武没有错过这样的天赐良机,迅速派出最为精锐最为快速的骑兵抢占大门,防止秦军对大门进行修复。 而壁垒之上的秦军士兵,士气为之一降,毕竟知道诱敌之计的只有都尉以上的将领。作为最底层的士卒,他们只知道:大门一丢,赵军骑兵的突入,自己将难以幸免,而日夜坚守的壁垒也将易手。 但他们没有放弃,甚至没有丝毫的慌乱,继续在校尉的指挥下顽强的抵抗着对面的赵军,他们相信他们的主将会有办法!他们相信即便自己死去,即便壁垒丢失,秦军依旧会取得最后的胜利。而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按照校尉的命令,再多杀一个眼前的赵军! 然而,事情显然并不打算跟随着亲兵的想法继续下去。 “报!”篝火之下,一名传令兵红着脸、喘着粗气,对白起单膝跪地汇报道:“禀将军:王龁将军报,赵军大部已经西渡,鏖战半夜,壁垒多处节点已为赵军所控,城门已毁,仍在争夺之中,然我军渐渐不支。王将军请示,是否执行断尾计划。” 白起抬起头,看了看已然西沉的月色,算算时间,自赵军西渡开始,也差不多已是一个昼夜了,应该也差不多了!。 随即点点头,毫不迟疑地回应道:“执行!” “是!”传令兵干脆地答应道。 很快,一道指令从秦军中枢传到了大营之中、壁垒之上:放弃壁垒,交替撤退! 秦兵们震惊地听闻着这军令,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秦之军,何来放弃之语? 便是城门被破又如何,抢回来便是!一个个秦兵几乎想要抗命。 真的,上至校尉下至矛兵,都反驳过,抗争过! “我们能守住的,让我们再守一会儿!” “我这就回去组织死士!” “别让我们撤,壁垒不能失啊!” 真的,以头抢地,头都破了! 但,没有改变,没有动摇,甚至没有解释。 只有冷冷的军令,曰:迅速放弃壁垒,交替掩护撤退! 军令如山! 即便再多的不理解,不认可与想不通,但六国之中最为最守纪的秦军,“令出则止”从来是秦军致胜的不二法宝! 如今也是一样! 令旗挥舞!点点水渍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洒出的不仅是汗水、血水,或许,更多的却是——泪水。很不甘,刚刚从同袍的断臂中接过的壁垒,上下浸透着同袍鲜血的壁垒,自己守护了三年的关隘,却在此时此刻要在自己手中放弃掉。 秦军不愧是当世强军,即便有再多的不舍,再三地确认军令无误只有,各部也随即迅速地组织起了撤退来。 然而,壁垒之上,秦赵两军如今已成犬牙交错之势,想要安然撤退,即便强如秦军,也非易事。 唯一的好消息是,秦军想要撤退对于秦军虽然突兀,对于赵军更是不可思议。毕竟在赵军的眼中,秦军那群疯子,为了军功,便是输了也不可能撤的。 也正因为秦军撤退的突然,从中端壁垒大门的倒塌,到秦军撤退指令下达,再到秦军开始交替撤退,几乎一气呵成,在转瞬间完成了阵型的变幻,甚至来赵军最快的骑兵都反应不及,没能及时冲到大门止住后撤的秦军。 wap. /90/90029/19742113.html 长平之战 第053章 秦军后撤难为继 等精锐的秦赵军骑兵终于抵达大门之时,等待着他们的是已经调整好阵型的秦军锐士。 中间以盾兵和长矛兵构成方阵,顶住赵军骑兵可能的突进; 两侧以轻骑兵压住阵脚,同时对抗赵军弓骑兵的袭扰; 后军弓兵分三批掩护撤退,第一批行进、第二批准备、第三批射箭,随后第三批转为行进,第二批射箭,第一批搭弓;如此往复,始终保持空中有箭雨的袭击。(想象一下我军的三三阵哈。)甚至在各军连接处以车弩补强,断绝赵军骑兵一切可乘之机。 至于在壁垒之上,各处秦军以校尉为中心,盾牌在前长矛在后,整体形成一个圆阵,在缓缓向壁垒后方撤退的同事,通过缓慢的旋转使士卒得到休息。尽可能地保存有生力量。 一个个圆阵如同一个个泡泡在壁垒之上缓缓形成,一齐向着秦军大本营这个最大的泡泡聚拢起来。 当然,秦军如此明显的撤退意图,自然很快被赵军发觉。 无需赵括更多的吩咐,“痛打落水狗”是每只强军必备的功夫!壁垒上的赵军见着不断后撤的秦军,一个个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嗷嗷叫地向秦军发起了冲锋。 即便是赵括有意换上的农夫部队,也在此时爆发除了惊人的战力,挥舞着手中长刀便朝秦军攻杀过去。 之所以赵括敢换上这些并不算精锐的队伍,其中自然是有减少主力损失的想法,但更多的还是为了让这只骨干由精锐大军、枝叶由农夫组成的“后备军”,在战场上见见血,尽快成为真正的“军队”。 而赵括敢于如此行为,只是因为他已经看破了秦军放水的打算。麾下的这样一只不是“军队”的军队,正好借着这样的一个机会,练练胆子。这只民壮大军,其他不行,狐假虎威地打一场顺风仗还是不成问题的。 至少,经历过一次战场上死亡的气息过后,这支民壮混合大军,能在之后的大战中稍稍给点力。 于是,秦军的后撤之路,成了每个登上壁垒的秦卒的伤心路。 短短的十数米的撤退的过程中,秦军以各自校尉行成的小泡,很快遭受道来自各个方向上的赵军的最忌。 箭矢不要钱似的往秦军头上狠狠砸去,紧接着赵军的骑兵,步卒一拥而上,刚刚挡住了赵军无情的铁蹄,那边又一柄长矛捅来,转身堪堪擦过长矛,又有一柄长刀早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着。 噗呲一声,脖颈的皮肤已经被长刀划破! 血液从刀口处肆意挥洒,全身的气力也从刀口处肆意宣泄。终于,冰凉的双手已经握不住那硕大的长剑。 “当啷”一声,手中长剑掉落在地。 紧接着,眼皮子也如同那沉重的城门,不住地往下砸,茫然的秦兵余光瞟了瞟四周,试图向自己的同袍们寻求帮助,可是入目之处皆是一片火红,哪里还有黑衣的同袍! 原来,趁着秦卒被刺的间隙,秦军的圆阵又稍稍地往后挪动了几步。 “好啊!好啊!”秦卒火热的心脏逐渐冰凉了下来。终于在赵军另一柄长刀临身之前,砰的一声,硕大的秦卒摔落在地,从里到外凉了个彻底。 可以说,秦军撤离壁垒的每一步,都是秦军士卒的尸体铺就的。 一时间,秦军的损失惨重了起来,甚至比之刚刚的对战还要惨上三分。短短的数百步路程,秦军丢下了不下数千具尸体。 好在,壁垒上的秦军在并入大营后,便算暂时的安全了。 而随着秦军的退却,赵军逐渐占领了整条的壁垒,“赵”字旗终于在丹水东岸的秦军壁垒上升了起来!一面、两面……无数面旗帜在旭日的照耀下,火红亮眼,几乎把黑色的壁垒变成了红色的海洋。 赵军上下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冲天的呐喊声响彻整个西岸。 无数的赵军将领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威严,但面对如此大胜,即便努力克制,心中仍是激动不已,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甚至于想要放声高歌。 这可是西岸秦军的壁垒啊! 这可是跟自己对峙了三年,每每将自家大军逼入绝境的秦军呐! “三年了,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终于,一声“赵军威武!”将壁垒之上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赵国万年!” “赵军威武!” 嘶吼声此起彼伏地响彻在已经彻底被赵军占领的西岸壁垒,鲜艳的红旗再旭日的照耀下,随着清晨的微风不断在‘黑色的壁垒上翻滚着浪花。’ 即便知道是秦军主动放弃的壁垒,见到这红浪翻滚的情景,听到这响彻天际的呐喊,赵括心中还是一阵的心旷神怡——自己浑水摸鱼的偷天换日的计划已然成了大半了。 然而,与更多的赵军相比,赵括的快乐是短暂的。 因为赵括清楚地知道,这份胜利根本就是秦军施舍的,而真正的危险正一步步向他和他的儿郎们走来。 赵括更加清楚,很多时候胜利的喜悦也会是杀人的毒药,尤其在这场旷古绝今的大战之中,此时多开心一会儿,便可能需要付出无数性命的代价。要想在这场该死的战争中尽可能地存活下来,他和他的部下们必须立即从胜利的喜悦之中挣脱出来。 “传令。”赵括打断了身边亲兵和传令兵们的欢呼之声。 “在!”传令兵微微一愣,但良久的训练还是让他很快收敛神情,随即双手抱拳,朗声答道。 “一令,北、中、南三路之军,以孙崮之中路为主,克服疲惫,以骑兵为先导,迅速对西逃跑之秦军发起快速、猛烈之进攻。告诉孙崮,不要想着绕道包围,只以正面追击,尽所有可能,尽量杀伤秦军有生力量!”赵括严肃地下令道 “是!”传令兵当即领命。 “慢!”赵括喊住正要离开的传令兵,补充道:“以三十里为限,不得追之过深!告诉孙崮:骑兵冲阵,步卒扫尾,不得恋战。” “是!”传令兵再度答应道。 wap. /90/90029/19742115.html 长平之战 第054章 筑垒为堡御秦军 赵括挥挥手,又看向另一个传令兵,道:“二令北路许历将军所部,立即按照原计划,派出有力一部,过壁垒后向北延伸,穿山而过,务必迅速与百里石长城防线部队达成联络。同时注意探查地形地貌,尽可能找出所有可以通往长平关的小路,严防死守,务必将所有小道控制在手中。” “是!”另一传令兵当即领命道。 “三令,大军、粮秣迅速西渡,并开始打扫战场,收拢伤兵,收集秦军之粮秣军械。伤兵统一运往百里石长城防线,交付田单将军。”赵括继续有条不紊地下令着。 “是!”又一传令兵匆匆领命而去。 “四令,南部李杰所部,按照原计划,迅速向南面穿插,三日之内,在界牌领前构筑简易防线,将战场分割,彻底堵截住秦国来自河内可能之支援。” “是!” “五令,都尉陈璋自丹水撤防,恢复丹水流量,并行接管后军所部,立即着手修缮修缮秦军壁垒,以作防御之用。” “是!” “六令,大纛前移之秦军旧营之中,战线全部前移。每里路上,依据山形地势之优,开始轮番修筑壁垒!全军边修边进!”赵括看着远处逐渐清晰的起伏山峦,缓缓说道:“我要把这上党修成一个大大的堡垒!” 传令兵微微一愣,随即双手抱拳,领命而去。 没错,已经知道自己即将被包围的赵括,怎会毫无准备地就钻入秦军的圈套之中,不论是出于减少损失的角度,还是出于尽量拖延时间的角度考虑,赵括都必须做些什么。 而这堡垒战,就是赵括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堡垒的建立不仅令赵军的将士们,占据防御的优势,能够以少量兵力阻挡大量的秦军,甚至以民壮的杂牌军微弱的战力,也能稍稍抵挡住秦军的精锐。更重要的是,躲在房中被包围和在旷野里被包围,从心理上便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事情。显然后者的心态要比之前者好上不知多少。 同时,堡垒还是一个天然的存粮基地,偷偷往其中储存些粮秣,更是能坚定守卒的信心,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便是这个道理。 你秦军不是想要包围我吗?行呀,那你就包围吧!这依据地形优势修建的成千上万的堡垒,想要一一攻破,怎么也要耗你个十天半个月的吧,甚至只要布置得当,坚持个把月也不是什么问题。 而这十天半个月乃至一月的时间,便是赵括为援军抵达所能争取到的时间。 更妙的是,修筑的这些堡垒,除了真正深入战场的秦军,其他国家想要得知其中情况,那是千难万难的,而秦军显然也不会告诉他国:赵国有多么难打! 如此一来,一个信息差也就出现了。 在他国的视角之中,赵军主力已经被秦军所围困,在无险可守的光狼城至西岸壁垒之间,显然不日就会被全歼。 而实际上至少在一个月中,赵军主力并无大碍。 可不能小看这个信息差,最终赵军还能剩下多少战力,这个信息差至关重要。当然了,援军能否尽快赶来,依然是个未知之数。 赵括只是做好他所能做的一切。 当然,这个堡垒计划并不是十全十美的。至少,秦军在得知之后,便立即会心中起疑——说好的追亡逐北呢,怎么原地修起了堡垒了?不会是看透了自己的诱敌之策吧。 秦将白起可不是碌碌之辈,产生这样的疑问,再合理也不过了。 但赵括表示:如今赵、秦两军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同两只杀红了眼的巨兽,即便再清醒的将领也阻止不了继续的厮杀。 即便是白起有了这样的猜测,又能怎样? 退出上党?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继续对峙?显然既赶不走赵军,也不符合秦国的国策。 包围住赵军,然后慢慢吃掉已经是最好的办法。 即便是有所猜测,但想要从赵军的堡垒计划中联想到可能来自外部的援军,简直需要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 赵括相信白起或许会有这个想象力,但一来廉颇这路已经随时准备出发,且不论廉颇的说服力相较于普通的使者要高出不止一截,更重要的是——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首先白起发现自己的堡垒计划就需要时间,即便白起天纵之才,立即想到了自己的想法,也已经是战略包围已经开始阶段了,此时白起想要秦王对诸国发动外交攻势,从上党派信使回咸阳,朝中再讨论讨论,再派出使者到诸国都城,恐怕已经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完成的了。 十天半月,秦军早就完成了对于赵军的包围,若是秦军围而不攻,坐等自家大军自溃,那是赵括最想要的结果了,毕竟他可是带足了粮草,想要赵军因粮草不济而自溃,没有个把月,根本不可能。历史上,即便缺粮,赵军也坚持了四十六日,如今粮秣足够支撑月余,这个时间只会更长。 同样在这十天半月的时间里,该出兵的早就出兵了。 所以,赵括的计划,几乎是一个阳谋。 当然,若是白起一意孤行,或是不顾伤亡一力死战,或是说服秦王及时止住外国之来援,一切胜负又另当别论。 而面对这样的风险,赵括实际早就做好了铺垫——进击西岸壁垒之时,赵括便已经暗暗给包括白起在内的秦军将领“暗通款曲”。 从截断并不算湍急的水流,到大军的分批次渡河,再到壁垒之战中迟迟未令大军全线渡河,甚至两度下令大军暂缓渡河,最后的追击“三十里”即止的将令…… 种种命令,不仅是出于战场形势的考虑,更是在悄悄地给包括白起在内的秦军将领传递出一个讯息——赵括是个谨慎的将领。 而秦军的将领一旦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印象,赵括所推行的堡垒计划,也就变得更加容易被理解和接受了。毕竟一个谨慎的将军,沿途设防,步步为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是吗! wap. /90/90029/19742117.html 长平之战 第055章 精锐部曲入山林 于是,通过之前的心理暗示,赵括的堡垒计划,在秦军的眼中有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自然,随着战事的推进,终究能不能骗过武安君白起,赵括也没有把握,但便如赵括没有把握魏国是否出兵,何时出兵一般。赵括只能将自己所能做的做到最好。 至于其他,只能赋予造化了。 当然,赵括的堡垒计划在赵军之中也掀起了轩然大波,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的众将士哪里会明白赵括的深意。而在追亡逐北的胜利途中,分心费力地修筑防御工事,显然诸多的赵军将士并不太乐意。 好在,北路主将许历、中路主将孙崮都大体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自然不会对赵括的命令有丝毫的迟疑。 而南路的主将李杰,本就是老狐狸了,将北路、中路都悄无声息地执行着命令,自然不可能出头。更何况,南路本身的任务就是分割战场,死死看住界牌领的秦军,修筑防御工事本就是应有之意。 三位前线主将都毫无反对的音讯,后续的大军将士更不敢有其他的声音,当然了,这或许也更跟壁垒大胜的缘故有关,毕竟如今赵括的威信就算是比之廉颇也不遑多让,哪里还有将士敢于当面顶撞、否定赵括的将令。 于是,赵括的将令很快传达到各军各营,而随着将令的传达,西岸壁垒上下的赵军的狂欢也随之告一段落。 骑军纷纷重新跨上战马,配好长刀,拿起长矛,重新领取好箭矢,换上一匹战马,开始了他们追亡逐北的路程; 身后跟随着的步卒们,也放弃了行动不便的长盾,拎起手中长刀,取过一壶崭新的箭矢,便成队列地跟随在骑军的后头,杀向尚未走远的秦军们。 只是相对于进攻西岸壁垒时的严肃,如今的赵军显然要轻松了不少,甚至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当然,这里头,并不包括北路军被派往百里石长城防线寻找小道的赵军将士们。 “哎,我说,我的郭校尉啊,老实说你他喵的是不是得罪许将军了!”一名校尉正在吐槽着他的顶头上司郭挺郭校尉:“不然别人怎么都去领战功了,就咱苦哈哈地在这山里头。” 郭挺很是无奈,自己倒是想要得罪,可那许将军乃是跟随着上将军而来的将军,自己之前都根本就不认识,怎么得罪?更何况自己乃是代地将门之后,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至于给自己穿小鞋啊。 而且,就凭自己麾下这一部三千劲旅,昨日在壁垒之战中的表现,那可是先登之功啊!许将军就更不可能给自己穿小鞋了。 可是,若不是穿小鞋,自己这一部的精锐,为何不派去追亡逐北,多杀几个秦卒,却来到这大山之中,干着巡山找路的“无聊”之事? 面对着调侃自己的老部下,看着那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和嘴中叼着的不知道哪里摘来的狗尾巴草,郭挺的心情真的是挺烦躁的。 “就你懂是吧?”郭挺在心中怒骂着。 几乎数次就想一拳头挥了上去,可一想到这老部下不知多少次救过自己的功劳,尤其昨日壁垒之战的先登之功,也全靠了这老部下,又看了看那扎实的肌肉,郭挺捏紧的拳头又是放松了开来。 “不要跟那大老粗一般见识!”郭挺在心中默默安慰着自己。 没错,出身将门的他太有资格称呼自己那老得罪上司的部下为大老粗了。也正因为他那屡屡犯贱的嘴,虽然屡获战功,却依然得不到提拔,入军十数年,却依旧在自己这个入军不过五年的校尉手下混着,至今不过一个小小的曲长。 不过,郭挺这边放下了心中的怒气,不代表对面之人放下了。 “老郭,说话啊!”五大三粗的曲长黄冲继续调侃道。 深吸一口气,郭挺挤出一个笑脸,弱弱道:“没,没有啊!关系还不错的啊,不是昨儿登上壁垒后,许将军还特意赏了咱一壶好酒不是?” “该死,怎么还结巴上了,一定是上次自己被这老小子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后遗症。”郭校尉心中暗暗想着。 “屁,得了好酒不知道跟将军一起喝点?”黄冲吐出嘴中的草梗,一脸的不屑,看向郭挺的眼神中居然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缓缓说道:“等差事完了整点好酒,把我叫上,一定把李将军喝到位。别给咱尽整那些没用的。” “不,不用吧。”郭挺想着黄姓曲长醉酒后的酒品,心中越发的有些毛了,赶紧转移话题道:“昨儿当着众将的面,许将军特意赞扬咱曲营先登之功啊,还说要为我们营向上将军报功呢!官升一级不是问题呢!” “屁的报功,当官的惯会说一套做一套。攻打壁垒的时候,要咱们曲出力啃骨头,那自然是啥话好听说啥。这骨头啃完了,就把咱给发配了,大军都去追人头吃肉去了,就咱们曲啃完硬骨头不说,肉却是一点不给吃,甚至连汤都不给喝。”黄冲抬头看了看遮天蔽日的密林,不屑地继续说道:“派咱到这深山老林里,找什么小路。找小路干嘛?去偷袭自己家的长平关吗?” 显然,黄曲长在此之前,吃过不少的苦头,否则也不能将将军们的心理分析得如此透彻。 但郭挺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黄冲对于赵军高级将领们的分析调侃之上。 “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郭挺迅速从曲长的话中捕捉到若有若无的灵感,回想起昨日许历将军布置任务时似有似无的提点。 只一瞬间,郭挺脸色嘻嘻哈哈的神色全然不见,颇为严肃地对五百将黄冲说道:“你最后那句说的是啥?” 黄冲被这突然的严肃气氛吓了一跳,知道自家校尉不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主儿,定是想到了些什么问题,这才有此一问。 于是回想了一会儿,黄冲慢慢地轻声说道:“派咱到这深山老林里,找什么小路。找小路干嘛?去偷袭自己家的长平关吗?” wap. /90/90029/19742119.html 长平之战 第056章 山林探路护后路 “对,就是偷袭长平关!”郭挺打断了校尉的回话,惊喜地说道,“老黄,咱们等着立功吧!比先登之功还要大的功劳。” “啥?功劳?在这儿?”黄冲显然有点不信。 “没错!”郭挺郭校尉点点头,颇为笃定地说道:“咱自然不用去偷袭长平关,可是秦军会啊!” 不待黄冲反应过来,郭校尉立即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了起来:“老黄,你看哈,现在秦军的壁垒被我军给攻破了,正在往光狼城撤退,对吧。” “对呀,这不是明摆着吗,所以咱们还是赶紧查完了回去,看看还能不能赶上口汤喝!”曲长黄冲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那意思再明确不过了:有屁赶紧放! 郭校尉看着不耐烦的黄冲,却丝毫不在意,继续缓缓说道:“你要知道,我们只是打了秦军一个措手不及,秦军虽有损失,但其主力仍在。如果你是秦军主帅,你会不会想要翻盘?如果要翻盘,你要怎样翻盘?” 黄冲再度稍稍思考了一会儿,随即慢慢分析道:“重新组织兵力与我军正面硬抗的话,虽然秦军比我军精锐,但在平原地区,我军的骑军数量数倍于秦军,加之夺取壁垒之胜,携胜而击之,优势在我。故秦军主将必不会如此。” “固守光狼城一线,虽然是困守孤城,但以秦军匠作之能,短时间起一座简易壁垒进行方式并不是难事,如此固守以待变化或许是最好的选择。”黄冲也折下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着说道:“若是还不行,便只能退守空仓领一线,占据地利,以待我军。” “然也!”郭挺点点头表示同意,随即继续补充道:“然无论固守光狼城,或是空仓领,都仅能不败而已,若是想要翻盘,却是不可能!” “若是,秦军想要反败为胜?”郭挺缓缓说道。 “长平关?!”二人的木枝齐齐指向了同一个地方,异口同声地说道。 “然也,长平若失,故关危矣。故关若失,进可直击邯郸,退可断绝我军粮道,围困我军。翻盘只在一瞬之间。”郭挺总结道:“可若是我军在此探明道路,再在途中埋伏一二,那……” 接下来的话,倒无需郭挺更多言语。 “娘的,许将军神了,这都能想到。我就说许将军不能让我们这群精锐来做无用功的,以后谁不许在背后说李将军的坏话,尤其是你,自己啥酒量不知道,还喝吐许将军。滚你的吧!”黄冲曲长一蹦三尺高,指着郭挺的鼻子骂道。 “也不知道谁先骂的!”郭挺老脸一黑,心中画个圈圈诅咒某人。对于这种浑人,还是自己恩人的那种,将门世家出身的郭挺,办法实在是不多。 “此事,恐怕应是赵括赵将军所布置。”郭挺扔掉手中树枝,缓缓说道。 显然,出身将门的郭挺比之黄冲,更清楚如今赵军上层的能力。 “管他谁布置的呢!能带着咱打胜仗就行!”黄冲丝毫不以为意地说道。 的确,对于底下卖命的赵军将士们而言,是谁当家,姓许姓赵又或是姓廉,其实真的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位当家的人能够带领他们打赢战争,能够带着他们返回家园,仅此而已。 当然,身为下层将士的黄冲曲长能够不清楚、不思考、不理会。身为赵军中层的郭挺校尉,却是不能,尤其,在郭挺的身后还有代郡的将门。而显然,如今的郭挺已经成了赵括的死忠粉,而这份信任与崇拜也将帮助赵括在代郡的立足起到关键的作用。当然,这是后话了。 正想着要如何跟自家诉说此时的郭挺,突然间就听到黄冲那粗犷的声音再度响起。 “弟兄们,仔细查,仔细找!校尉说了,找到一条路,赏酒一壶!”曲长没有理会正在思考着的郭校尉,转过身又以校尉的名义进行悬赏。 一瞬间,郭校尉的脸色便黑了下来。但显然,看着瞬间热火朝天的麾下步卒们,除了接受,郭挺并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这也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边的巡山小队,自认为领会了领导的意图,而另一边的匆匆从丹水南下,刚刚接管过了壁垒和后军的陈璋都尉却对着将令犯了难,眉头紧锁,细细思索着领导的意图。 “首先排除赵将军是秦军间谍的可能,毕竟刚刚带着大家攻破了三年都没攻破的秦军壁垒,还下令大量杀伤秦军。” “其次可以排除赵将军闲的没事干的可能,毕竟如此谨慎地下达指令,不可能是没用的事儿。” “那到底赵将军想干嘛啊。攻破的壁垒已经残破不堪,这要修复,就算动用大军也得修个十天半个月的,可自己手下的后军,不仅要负责粮秣、军械的转运,哪里还有多余的人手进行壁垒的修复?而且,这修了干嘛啊!可贵的兵力不应该投入到正面战场吗?秦军还会从背后杀回来不成?” “秦军如此大规模的调动我军都无法提前察觉?那我军的骑兵哨探是干嘛吃的呀!既然秦军绕不到背后,修复壁垒的意义在哪啊?” 陈璋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好在出于对带领赵军攻破秦军壁垒的信任,陈璋还是依令分出了后军之中近半的人马对壁垒进行修复。 这边赵军后军热火朝天地修复着壁垒,转运着粮秣、军械,前方赵军的孙崮所率领的追击部队,却没有像预想中那边势如破竹地撕碎秦军,反而有些被动了起来。 撤退途中的秦军,不仅没有丝毫的慌张与混乱,反而爆发出更强的战力。 如同一只刺猬,你稍微有点动静,它立马炸刺,几次攻击都没收到效果不说,反而被秦军打了几个反击,损失颇重。 也怪不得孙崮,也不是因为孙崮擅守不擅攻,实在是秦军早有准备——秦军早就规划好了撤退的路线和方式,当然对于赵军的尾随追击,秦军也早有预案。 wap. /90/90029/19742121.html 长平之战 第057章 三十里路罢兵归 你有骑兵冲阵,我就用长枪方阵对付,枪头向天,枪尾抵地,中倚盾牌,任你骑兵冲击力再强,我枪出如林,你能冲死我几个盾兵几个枪兵,我的枪也得给你戳个对穿。两三个步兵换一个骑兵,血赚好吧! 你用轻骑袭扰,我就用轻骑对攻,虽然可能数量少可能不如你们,但质量上却毫不示弱,毕竟也是跟匈奴练过的好吧。至于数量,又不是跟你决战,也不需要轮换,这是后撤啊,纵有十万轻骑,来攻的也就两三万,两三万谁没有,屁的优势兵力。 好容易等到了后续的步卒跟上,这边秦军又留下小股的秦军依据选定好的地利优势,进行顽强的阻击,掩护大部队的撤离。 虽是尾随追击,但赵军的部队却始终无法突破秦军的后卫防线。数以万计的赵军精锐,都只能如同一把钝了的刀子,一小块一小块地剔刮着秦军的碎肉。 要说全然无用吧,倒也不是,三十里路的零敲碎打下来,倒也敲下来秦军上万的碎肉。当然,这点子损失,对于秦军而言,简直不值一提。 一场又一场的追击,一次又一次的对战,然后又被悍不畏死的秦军用生命的代价给甩开,参战的赵军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打不垮的秦军。 就这样,眼睁睁地,三十里路,在日夜轮转之间转瞬即至,赵括的军令在前,孙崮即便再心有不甘,也只得下令全军止步。 叮叮当当的鸣金声,响彻整个战场,无数正在奔腾着的赵军骑兵,无奈地勒住马头,喘了口粗气,停驻在一片平地之上,恨恨地看着秦军渐渐远去,消失在前方不远的山谷之中。 “算你们好运!”赵军的骑兵朝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随即调转马头,往后方营寨中缓缓归队。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不远处的山谷之中,一名秦军的校尉见着此景,也是朝着山道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口中喃喃地竟是如同他一般无二的话语——“算你们走运。” 放眼望去,山谷之中,翠绿的树叶之下,是一片深邃的黑色。若是仔细瞧去,不难发现,那满坑满谷的尽是秦军的精锐。 没错,秦军在此处已经开始设伏。 之前未能进行设伏,不是白起忘记,也不是地形不利,而是要将赵军彻底钓上西岸。追击数日,行程跨近三十里,白起认为是时候给赵军来点刺激的了,否则,这毫无抵抗的撤退,对于一贯精锐的秦军而言,也有点太假了。 可惜,白起算定的距离,却也是赵括和廉颇、田单三人算定的距离。 三十里,多了会被埋伏,少了不能利益最大化。 因为赵括的军令的缘故,赵国的大军生生地在秦军的口袋阵的阵口处停住了脚步。反追显然是不可能的,甚至立即离开也有暴露目标的风险,无奈之下,秦国的埋伏之军只能等待着天黑,然后趁着夜色悻悻然地后撤。 而如此一通的埋伏不成,赵括在白起心中的重量也越发的重了起来。 “如此谨慎?!”已经在光狼城中的白起听闻前线的情况,也不由得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或许,赵括之人,并非全然无能之人。若是再给些时日,多学些战场经验,恐为我大秦之大患矣。” 无心插柳之间,赵括在迷惑住白起,树立起自己“谨慎”的人设的同时,更是成功地激起了白起的必杀之心。 是福是祸,只有天知道了。 …… 这边前线上,撒开了的赵国诸军逐渐在自家校尉的指挥下缓缓收拢,想着大营慢慢集中,后方的赵括也没有闲着,带着几个亲兵就来到了西岸的壁垒之上。 然而,赵括所看到的场景绝对不是他想要看到的样子。 西岸壁垒之前,秦、赵双方的尸体已经被收拾干净,载着粮秣的马车、牛车络绎不绝,然而除了主路之上还算干净利索,一旁的道路上破败的旗帜仍旧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断了辙的辕车倾覆在路边,根根箭矢斜斜地插在泥土之中,一柄柄的刀剑几乎要在血水中生了锈,零零散散的几个赵军正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战场。 显然,壁垒之下,连战场都还没有打扫干净。 壁垒之下尚且如此,壁垒之上更不用说了。 但赵括还是忍着怒气,匆匆奔到了壁垒之上,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简直把赵括给气出了高血压。 只见破乱的壁垒之上,被火灼烧过的城垛混杂着断箭残刀,无声地耸立着;几个硕大的缺口依旧豁着口,静静等待着下拨进攻的来临;秦军遗留的几张床弩,依旧散着架堆在角落里默默发着霉。 而守城必备的滚木礌石、金汁箭矢,在壁垒之上更是没有丝毫的踪影。只有三三两两的、尚不足五千人的一只赵军正有条不紊地搬着石块,似乎、仿佛、也许在修整壁垒? 站在壁垒城头的赵括,看着一片漆黑的壁垒,一股子怒火瞬间就点燃了整个胸腔。发白的手掌狠狠地在壁垒城垛上一拍,胸膛急剧地起伏:自掌军以来,还没有谁敢如此敷衍自己的军令,是自己拿不动刀了,还是陈璋你飘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啦! 一旁的亲兵见状,一个个都噤若寒蝉,低着头等待着赵括的下一步指示。 此情此景,由不得赵括不发怒!自己苦心孤诣、想尽一切办法地想要提升哪怕一丝丝的存活的概率。却不想,自己家的后防重地——西岸壁垒的修复居然如此敷衍了事,颇有点开门揖盗的意味了。 枉费了赵括还想稍稍提拔一下这位陈璋都尉,把他安排在如此重要的位置,可不想他却是如此对付自己安排下的任务。赵括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当然,这也是自己缺少真正心腹之人的后遗症。 好在,自己临时过来抽查一番,不过耽误了一日的时间,现在补救也还来的及! 当然,实际上,这其中也不全是陈璋都尉的问题,实在是陈璋手中的兵力不足,而他显然也弄错了自己任务的重点。 wap. /90/90029/19742123.html 长平之战 第058章 壁垒无修赵括怒 “传令。”赵括恨恨地拍着壁垒,正准备下令将陈璋押来。 却不想,都尉陈璋已经得到下面将士的汇报,匆匆便来到了正怒不可遏的赵括面前。 “末将陈璋,见过上将军。”陈璋双手抱拳,对着赵括便是一礼。 赵括转过头,正待发怒,却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陈璋哪里有一个都尉的样子:满头大汗、满脸的脏污,双脚更是如同从烂泥中刚刚抽出来一般,只有还算齐整的甲胄显示着他的身份。显然,他是刚刚从工事中匆匆赶来的。 “连都尉都亲自下场干活了?”赵括微微一愣。 经过壁垒一战,减去壁垒之战中的伤亡,赵括手中的总兵力不过三十四万,追击的部队就去了十三、四万之多,向南防御的又是三万多人,向北探查的小股部队加起来也有上万人马,而这已经是赵括手中几乎全部的精锐部队了。 中军十万大军,其中大部都是从壁垒之战中换下来的,急需修整,修整之后又被派去修筑堡垒,根本没有支援后军的意思。于是乎,给到陈璋手里头的满打满算也不过六万大军,其中还有大半是充数的民壮和壁垒之战换下的兵士。 而这六万不到的军队,却要负责几乎全部的后勤,既要从韩王山和大粮山转运粮草,又要打扫战场,收敛尸骨,再加上修复壁垒,和伤员的转运任务,陈璋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赵括微微算了算兵力,显然也是明白了过来陈璋的难处。 但是明白归明白,难处归难处,没做好那就是没做好,赵括也不准备给他更多的安慰之言,不罢了他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没有更多的话语,赵括当即下令道:“传令中军,速调四万兵至后营中,着手壁垒之修复。” “是!”一名传令兵赶忙答应道。 转过头,赵括又看向了陈璋问道:“运粮情况如何。” 一旁瑟瑟发抖的陈璋自然也看出了赵括心中的怒火,将赵括发问,赶忙上前答道:“回禀上将军,韩王山中军粮、器械已悉数运至西岸,正在分发各营。目前已足大军二十日之用。大粮山中仍有一批军粮尚在途中,待其运至,可再增五日之用。” 赵括闻言,还算满意地点点头,毕竟交代给他两件重要的事情,总归有一件算是完成得不错了。 “人员不足之事,本将已知之!”赵括缓缓说道:“在给你添上四万大军,应够十万之数,汝需立即召集人手,尽快修复壁垒。此为我数十万大军之后路,断然不可马虎。明白吗?” “是!”陈璋立即答应道。当然,虽然陈璋答应的痛快,在心中却仍然未将此事放到重中之重的位置,毕竟如今大军已然西渡,秦军已然西逃,这西岸壁垒还有必要修复吗?显然并没有什么必要。 赵括看着陈璋迅速的答话,显然也知道他的心思。回答的越是快速,就越代表他没有理解自己的深层次的意思,但他没法更多的解释。 所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对于尚未纳入到心腹范围的陈璋,赵括显然没法和盘托出。 而用这样的将领来守卫自己的后防线,显然是对自己和数十万赵军的不负责任,尽管西岸壁垒,本来就该被秦军重新拿下。 可是,抵抗一天就被拿下和抵抗五天才被拿下,那简直是天壤之别。毕竟前面的堡垒修筑得再好,也不过是临时堆砌的而已,哪里能够抵得过秦军精心修筑、日夜修补的壁垒雄壮? 壁垒多坚持一天,那就意味着后方多一日的准备,临时修建的堡垒也就减少一日的被攻击,或许就能多存活下几千上万人。 可是,自己手上能用的牌几乎都在这里了:后续的秦军进攻西面的最前线需要孙崮;另一名能打的将领周骐正被死死地扣在大粮山,准备最后的突袭;自己身边总得有个人使唤吧,毕竟陷入大战之后,自己肯定得上战场,以保持军心士气,许历作为自己的家将显然也离不开啊,尽管如今自己身边已经有了一个赵韦。 想到这里,赵括无奈地摇了摇头,初来乍到,人还是不够用啊! “传令。”赵括看了看自己身边的高个子赵韦,咬咬牙还是决定牺牲自己的安全,换取大军的安全:“罢许历北路主将之位,中路、北路之军统一由孙崮将军指挥。罢陈璋后军主将之位,任许历为后军主将,陈璋为副将,将兵十万,以五日为期,迅速修复西岸壁垒,壁垒修复完毕后,留兵三万驻防壁垒,余者归建中军。” “是!”一名传令兵和陈璋齐齐应诺道。 “许历未至前,汝先行组织修复壁垒。”赵括继续吩咐道。 “是!”陈璋再度答应道。 对于赵括的安排,陈璋倒也没有太大的意见。 毕竟他只是一员都尉,在他的视角来看:之前只是众将一心想要在前线绞杀秦军,这才轮到他这个都尉总领后军数万大军。如今追击战告一段落,自己自然要交上兵权,能得一个后军副将已经很不容易了,可以说只要不出纰漏,大胜之后,自己少不得就要再向前跨上一步了。 可惜的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赵括本是属意由他作为后军的主将的。可惜,陈璋没能领会到赵括的意图,白白地放掉了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吩咐完壁垒之事,赵括随即又调头回到了中军帐中。 而经过军法官们日以继夜的紧张计算统计,一份军报已经静静地躺在了赵括的大案之上。 昏黄的烛光下,那份记载着伤亡情况的军报就这样静静地躺着,而赵括已经在大案面前盯着有了一刻多钟了。 拿起,又放下。 赵括实在是害怕看到其中的伤亡数字。 都说“慈不掌兵”,可面对着这近乎天文数字一般的伤亡,有几个将领能够真正心平气和地接受。 要知道,这一条条的生命,就是在自己的指挥下流逝的啊…… wap. /90/90029/19742125.html 长平之战 第059章 追逐之战暂时歇 又一日已经过去,月儿悄悄爬上了树梢。如水的月光洒向地面,映照着赵军之中的人影绰绰。 丹水西岸,壁垒之下,秦军老营,中军帐外,赵韦如同一个门神一般,将皎洁的月光与营中的嘈杂一齐挡在了帐外。 帐内,大案之后,赵括一人盯着眼前的竹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打了开来。 一切都如赵括所预想的那般——不好也不算坏。 不好的地方是:赵军损失很重。近乎三分之一的战力损耗在了壁垒的攻防战下。短短数日之间,几乎将三年对峙的损失重来了个遍——壁垒一战,赵军共伤亡将士七万余人,其中骑步兵各约一半。 别看这人数不足总人数的五分之一,然而,这七万人可几乎都是赵括手里的精锐之旅,要知道除却大粮山中的十万精锐,发起壁垒之战时,赵括手里的精锐也不过二十余万。 当然,这七万人中,又至少一半的将士只是受伤,已经送归百里石长城防线田单将军处修养。只是,在这缺医少药的赵国,能囫囵着回到军队的将士恐怕不会超过两万,而即便这两万能够痊愈的战兵,也恐怕很难赶上接下来的长平之战了。 好在,这七万大军的损失是值得的,他们的牺牲换回来的也是秦军的损兵折将。 西岸壁垒之上,光是秦军遗留下的尸骸便已近乎四万具,考虑到秦国的伤兵大部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与赵军同归于尽,其伤员应该不会太多,大致在两万上下。 也就是说,在这场壁垒之战中,赵军作为攻击方居然跟出于防守的精锐秦军杀了个一比一的战损比。甚至若是再加上后续追击的伤亡,秦军总伤亡应在八至九万之间。比之赵军的损失还更多些。 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首先便是赵军除了临近尾声时派出了民壮混杂的弱旅,其余时候所派出的几乎全是精锐部队,而赵军的精锐大军,从单兵作战能力来看绝不逊色于秦军。 当然,即便有着不弱于秦军的战斗素养,也不意味着在强攻之中能够与守方一换一,更重要的原因还是秦军故意的示弱:迟迟没有轮换导致壁垒之上的秦军急剧的疲惫,拖着疲惫的身体自然导致战力的下降,而战力的下降又加剧了壁垒上的损失,而迟迟不到的援军则彻底将这个循环压入了死局。 不管怎样,这该死的壁垒总算是掌握到了赵军的手中,而赵括也长舒了一口气,事情正朝着自己所预想的方向发展着。 看过军报,赵括缓缓起身,来到大帐中央的沙盘之上,细细查看着如接下来的兵力布置,思索着每一处可能的漏洞。 做戏要做全套,一旦秦军开始对我军的合围,首先遭殃的肯定是西岸壁垒。 赵括踱步到丹水一侧,心中继续盘算着:已经调了许历过去,五日时间,虽然不能将破损的壁垒完全修复,但大体应该可用。留下三万大军,在加上两万的民壮,应该足以抵御秦军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我军则需要按照秦军所预想的剧本,找寻方向进行突围。 丹水东岸壁垒一定会出现秦军的旗帜,所以向东是不可能的了。 向西,那就是光狼城,更是秦军严防死守的地方,若是按照历史情况,那里的秦军已经修筑好了一条比丹水壁垒还要高耸的壁垒防线。想要突破,更不可能! 向南,那是界牌领,几乎是天险一般的存在,若非偷袭,实难得手。 那么所剩下的只有向北了! 北面是一片开阔地,最是适合赵军骑兵的展开与奔袭,可在更北的北面却又是一片的山峦,穿过山峦之后,便是长平关! 而这一切,都似乎是为赵括的设想所量身打造的一般。 “北部军团,作为被包围后的突围主力,自然要安排上最为锐利的矛,剩下的七万骑兵全部调到北部,再加上两万步卒跟随在后,即便秦军是铜墙铁壁也能凿出个空隙吧!闯出去万把人是最好的了。 如此一来,秦军在封闭北面之后,定然会急切地想要分割包围彻底吃掉仍在包围圈中的赵军主力,因为北面一露就意味着百里石长城上的田单将军会得到消息,虽然田单的手中没有什么兵力,但白起肯定不敢赌,万一田单又搞出个什么阵法呢? 而只要,秦军急攻,那么在从西岸壁垒到光狼城着一路上的堡垒就将发挥出他们最大的效用——大量地消耗秦军的有生力量。只等廉颇将军……”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赵括的一厢情愿,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历史的车轮将驶向何方。 而即便是在赵括的一厢情愿的设想之中,赵国数十万大军,能够存活下来的恐怕也是寥寥而已。这或许就是赵国存续的代价吧。 赵括轻轻叹了口气,唤来传令兵道:“传我将令:大军修整一日,后日卯时三刻,人马半饱,全军向光狼城进发。” “是!”传令兵当即应诺道。 很快,修整的命令传递到大营的每个角落。经过壁垒大战和数日的追击,如今的赵军,早已人困马乏,修整一日,既是给秦军创造包围的条件,同时也是为了恢复自身的战力。 这不,将令所过之处,很快便响起了一阵阵的鼾声。 入夜的赵军军营,从未如此的安宁过!无论裨将、都尉、校尉还是大头兵,一个个都沉浸在梦乡之中,可以说这是三年来睡得最香甜的一个觉了。 其中自然有筋疲力尽后的沉沉睡意作祟,但更为重要的是:秦军败了!再不需要担心秦军彻夜偷袭,这份发自心底的踏实感才是最好的催眠药。 当然,赵括可不敢让全营睡大觉,毕竟对面的敌手可是白起,若是让他趁夜色劫了营,自己诸般布置可就都付诸东流了,到时候恐怕连哭都没地儿去哭了。 所以,赵括和麾下的亲兵担任起了全军营的巡逻和夜间的防御之事。 wap. /90/90029/19742127.html 长平之战 第060章 光狼城中数战力 事实上,赵括的担心也是有些多余。 白起从来想打的都是歼灭战,而不是击溃战。在没有堵住各个方向的逃窜之路前,趁夜色劫营,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赵军崩溃,秦军连夺丹水两岸壁垒,秦赵继续在百里石长城防线对峙。 这,绝不是白起和秦国想要的结果。 相较与赵军营帐的静谧,秦军光狼城壁垒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从壁垒上撤下的秦军以及殿后的秦军们,大部都已经转移到了光狼城中,衣衫破烂的他们得到了最好的迎接。热水、热汤、热饭外加一身洁净的衣物。烽火中退下来的他们实在太不容易,也太需要休息和调整了。 白起对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休息,彻底地休息!随即便将他们编入了战略总预备队之中。 而在他们修整的营区不远处,便是依光狼城而建立起的光狼城壁垒之中。 数丈高的壁垒之上,一水儿的黑衣黑甲——甚至几乎每个节点都有一队大剑士守护。 车弩、床弩、抛石车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外摆,其密度足足比已经陷落的西岸壁垒还要高上了一倍不止。 滚木礌石更是多得感觉都用不完了,而壁垒之下的民壮还在一个劲儿地往上搬着。 因为赵军尚未抵达,最为致命恶心的金汁被严严实实地盖在一个个大缸里。土陶制成的大缸,除了便宜大碗,没有别的好处,三人才能环抱的大缸每隔十米就有一个,尽管有盖子的阻挡,可是因为数量实在太多了的远去,整个壁垒都沉浸在臭气之中。 雄伟的壁垒之后不远处,便是新立起来的秦军帅帐。 帅帐之内,依旧人头攒动,一张硕大的舆图摆在大帐的中间,一员老将头系白巾,身穿银甲,外罩白袍,双手拄着一柄秦军长剑,双脚微分呈跨立状,双眉紧蹙,坐在舆图一旁,静静听取着麾下将领的汇报。 “目前赵军已全线渡过丹水!”一位裨将指着舆图之上的丹水说道:“其主力,已在丹水西岸沿着壁垒呈现南北向展开。追击我军之赵军所部也已暂退回西岸主营中。” “赵军主力在我军壁垒正前方不足百里处扎营,似有修整之意。南面一部约骑兵万人、另步卒两万,在我界牌领外徘徊,似为防御我军从界牌领突进;另一部约两至三万人,为步卒在北侧防御我军从小东仓河往南突进,由于北地多山陵,人数无法准确确认。”另一位裨将接着补充道。 “倒是防御周密,即便在胜利之下也没有忘乎所以,轻敌冒进。”另一位都尉说道。 “看似周密,实则处处都是漏洞!”一直带光狼城防线没捞着战打的司马错急吼吼地说道。 “将军,下令吧!”一众秦军将领在司马错的怂恿下起哄道。 “急什么!赵军已然西渡,又飞不出去,战有你们打的!”说着,白起瞟了一眼始作俑者司马错。 司马错急急地低下了头,心中默念:与我无瓜啊! 没有再理会急切的司马错,这位老将从数月之前便被调到了这光狼城中修筑壁垒,一场仗都没捞着打,想来有些急躁也在意料之中。 但白起知道,下面的人可以急,他却不能!随即继续询问道:“连日来,赵军除却追击我军,可还有其他异动?” “禀武安君(因为大战已起,无需再做保密,故可称武安君)。”负责斥候的都尉当即出班答道:“斥候回报:赵军沿途正修筑堡垒,似有步步为营,徐徐推进之意。” “哦?”白起眉头微微一皱。 众将闻言也是一片哗然。 “既为得胜之师,何故沿途修筑堡垒?” “不过百里之距,何不直下光狼城?” “我军意图被发现了吗?” 一时间,众将议论纷纷。 面对众将的不安,白起却是稳如泰山,随即说道:“不会。若是已经察觉到我军意图,赵军恐早已撤至丹水东岸,何必再行修筑堡垒往光狼城推进?” 白起的话语如同一颗定心丸,瞬间将在场众将忐忑的心思安定了下来。 只是,若是赵军未曾发现自家的意图,又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组织大军修建堡垒呢?这不是拖延了进攻的时机吗? 不待白起继续回答,一旁的王龁便已经开始了分析。 “在赵军视角之中,我壁垒之师已成败军,光狼城早一日围困或是晚一日围困并无太多区别。反而是此处。”王龁手指往河内地区一指说道:“若是此时我军从河内抽调军兵,自界牌领入场,攻击赵军侧背,则战事或有逆转也。” “不错!赵军当时防御我侧翼之军,方才布置堡垒以防御后方。”一个裨将也附和道。 白起心中虽然稍稍有些疑惑,但略略思考后还是补充道:“从之前壁垒攻防来看,赵括不愧熟读兵书,且其用兵不乏谨慎之举,有此等防御之策也在情理之中。”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对于赵括的堡垒战术总算是安下心来。当然,众将不是不知道这些堡垒将对于他们接下来的分割包围产生怎样的困难,但大家都选择性地将这点忽略了。毕竟没有秦军攻不破的堡垒,更何况这群赵军很快就会在自己的包围中断粮,失去粮秣支撑的赵军能坚持多久? 白起见众将无甚异议,当即继续发问道:“我军南北两路偏师进展如何?” “北路偏师傍晚飞鸽回报:胡伤将军已率精兵两万五千人马,穿插至至百里石长城与韩王山之间,同时向南搜索发现韩王山上军营已空!”一名裨将当即出班答道。 “故胡伤将军改变行军路线,留下五千步卒继续切断长平关与赵军主力之间的联系,主力直取韩王山大营,预计今夜到达,未避免被赵军西岸大军发现,决议在我军开始对赵军形成包围之时发起进攻。”裨将继续说道。 “好!”白起点点头,看着舆图对裨将吩咐道:“告知胡伤将军,要大胆穿插。” wap. /90/90029/19742129.html 长平之战 第061章 南北对进包赵军 “在完成攻占韩王山大营后,立即对赵军东岸壁垒发起进攻,彻底切断赵军西逃之路。随后等待我军进攻西岸壁垒时,可从丹水东岸夹击之。”白起指着舆图,如同点书一般嘱咐着麾下。 “是!”裨将立即答应道。 “南面情形如何?”转过身,白起面对诸将继续问道。 “南路方面,将军王琦所部,率马步军五万已经在外围对赵军南路偏师形成半包围,王将军回令曰:随时可以切断赵军南路偏师之归路,定不使赵军南路偏师有一兵一卒回转中路主战场。”另一位裨将立即答话道。 “好!”白起又是点点头,说道:“告诉王琦,在歼灭战打响之后,要迅速对赵军南路的偏师形成围歼,同时派出有力一部,迅速向北穿插,目标直指西岸壁垒。以强有力之态势压迫赵军不敢渡河,给河对面的胡伤所部争取时间。 同时我军在开始行动后,再分出五万大军,加入南部军团,在我军主力赶到壁垒后,迅速与我军主力、胡伤所部,三股合力攻破赵军壁垒防线,将赵军主力彻底锁死在丹水西岸。” “是!”那员裨将兴奋地答应道。 吩咐完南面的偏师,白起随即又继续问道:“嗯,大王的援军可到了?” “大王已下王令,河东十五岁以上男子全部征发,第一批五万人已经到达光狼城城中。”一员都尉的声音从稍后方响起。 “五万人!”白起喃喃自语着,随即目光转向了悬挂着的舆图上,边看边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兵力。 壁垒一场故意的大败,自己手中的兵力锐减到不到三十七万多,再加上如今的援军便是四十二万多人。 北路偏师加上南路界牌领的部队便是七万五千人马。 南路想要尽快突破,并完成对西岸壁垒的威慑和进攻,还需要至少五万大军。 北面,一旦赵军发现被困,北面势必是赵军唯一的突破口,这里敌我交战的关键点,也应是最为困难之处。一旦北面防线不保,赵军便可通过山脉,回转长平关一线,那么自己好不容易布下的口袋便要一场空了。 因此,北面必守。 可北面不像光狼城,有城池壁垒可守,也不想界牌领,有地利可用,一马平川的区域,想要挡住赵军的铁骑,显然并没有那么简单。 只有一个办法——码人,码狠人!码上足够多的人,多到令人绝望、令人窒息。 十五万大军! 只有这个数字方能给白起带来足够的安心。而这是白起所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了。 可是如此一来,白起手里头便只剩下了一十五万五千人了,按理说这一十五万应该也足够守御光狼城一线了,可问题是就这一十五万人马中有五万多人乃是从壁垒上下来以及断后的大军,如今根本无法立即投入使用。 甚至连剩下的十万大军,白起也不能全给他精锐。 想道这儿,白起看了一眼在自己左手正低着头想着什么的将军——司马错。 “司马错!”白起点将道。 “末将在!”也在计算着兵力的司马错恍然抬头应道。 “这五万新兵交给你了,换你三万老卒!”白起不容置喙地说道。 司马错闻言,微微一愣? 五万换三万?说的好听!自己麾下的部队可是真正秦军精锐中的精锐,强弩士、大剑士,一应俱全,几乎每个士卒都是有爵位在身的,换句话说,几乎每个士卒都是在战场上滚过血水的。 就这样的强兵,就凭五万新兵,我一万老卒就能屠了他们!居然要换我三万老卒! 司马错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白起,眼泪几乎就要下来了,似乎在说:“别啊,老大!” “嗯?”没有听见应诺声音的白起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一眼司马错。 就这一个眼神,司马错仿佛看到了死神再跟自己招手。 可是司马错作为秦军资深的老将,自然不会违背武安君的意思,当然他也更明白,想要以几乎一样的兵力围困住赵军主力,兵力势必捉襟见肘。而武安君既然如此安排,必然有他的道理。 也罢!身为秦军老将,司马错这点子觉悟还是有的,当即没有更多话语,双手抱拳答应道:“是!末将这就去点兵!” “我要弩兵、大剑士!”白起见司马错犹豫不决,果断进行了一个刀的补。 司马错一口老血碰了出来,可是想起那阴郁的小眼神,默默咽了口唾沫,“咱有那么没信誉吗?” 无奈之下,司马错也只得抬手低头大声喊道:“是!”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郁闷。 “王龁!”打发走司马错后,白起继续点起了将道。 “末将在!”站在白起右手侧的王龁将军当即领命道。 “与汝十五万大军,并尽我军全部骑兵,星夜出发,迅速向赵军北面与山林之间穿插,将赵军北上通道彻底封死!”白起指着舆图缓缓下令道。 “是!”王龁当即领命道。 “嬴摎!”白起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早已坐立不安想要再立新功的嬴摎几乎在白起报出名字的同时便已经站到了白起的面前。 “汝为王龁副将,率我军十万骑兵佐之。”白起也不废话当即下令道。 此令一出,场下众将心中尽皆哗然,若非知道嬴摎乃是公室之人,真要以为这嬴摎乃是武安君的私生子了。 十万骑兵啊!那可不是壁垒上十万步卒。虽然只是副将,但一个骑兵可是能顶的过数个步卒,那几乎是全军三分之一乃是泰半的战力了。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派给了一个年级的手中。不过不论是碍于武安君的威严,还是出于对嬴摎在壁垒之战中不错的指挥表现的认可,场下众将居然没有反对之声。 “是!”嬴摎立即答应道。 话音落,白起的目光随即又看向了舆图之上,而在白起的眼中,一缕缕红黑相间,整个长平战场的敌我态势,也如同在舆图上活了过来一般。 wap. /90/90029/19742131.html 长平之战 第062章 困赵三步至关键 观其形势,一场旷世的对战已然布局完毕。 丹水西岸,赵军占据原秦军壁垒,主力向光狼城方向延伸,在光狼城不足百里处形成了一大片血红地带。 往前百里,便是已经修建良久,城高壑深的光狼城壁垒,其中密密麻麻驻扎的乃是真正的黑衣秦军主力。 从光狼城出发,一只黑色的箭头正绕着赵军斥候的外延想着北面的山林脚下进发,这一路十万骑兵外加五万步卒精锐,一共一十五万大军,负责截断赵军北面的去路。 而在这只秦军的主力的更北方的山区密林之中,零星的、数以千计的赵军已经散落其中,正在各个山间小路上探寻着。 视线往南,一直到上党郡与河内郡的分界——界牌领,秦军王骑已经率领五万步骑死死地钉在那里,甚至左右各有数千秦军已经延展开去,随时可以对赵军南路的三万偏师形成包围。 更有一只五万人的大军正在准备增援南面战场的路上,绕过赵军南面偏师,秦军很快便能抵达西岸壁垒,对赵军形成合围。 最后,也是白起的最重要的杀招,是在赵军的后方,胡伤所带领的两万五千精锐。正缓缓向丹水东岸的赵军韩王山营地和东岸壁垒,伸出触手。一旦此处得手,赵军西撤之路随即将被彻底切断。 于是一个北起长平关,南至界牌领,西起光狼城,东至丹水东岸壁垒的巨大包围圈已经悄然形成! 白起缓缓踱着步,脑海之中急速地运转着。 此役的关键有三点: 其一在于胡伤所部能否在大军发动后,迅速抢占东岸壁垒,打乱赵军的阵脚,截断赵军东逃之路; 其二在于南面王骑所部大军在围困赵军南路偏师的同时,迅速穿插到位,率先对赵军西岸壁垒发起进攻,并夺取之,彻底关上东面大门; 其三便是王龁、嬴摎所部能否顶住赵军的攻势,将赵军彻底关在自己的包围圈中。 第一点尚不成问题,毕竟如今赵军大部已然渡河,以胡伤两万五千大军攻破韩王山和东岸壁垒绰绰有余,唯一要注意的就是时机问题,不过这个问题,自己麾下斥候和飞鸽,加上胡伤的洞察能力,显然是能够很好地解决的。 至于第二个问题,却是不太稳妥。虽然自己又补充了五万大军过去,可是围困住赵军南路的偏师便需要数万大军,而西岸壁垒虽然在刚刚过去的一战之中破损颇多,但显然想要攻破它,还需一番折损。 保守估计,参与攻击赵军西岸壁垒的军力只有七万已经到了极限了。一番攻击的消耗下,拿下壁垒后估计可战之兵不足三万,即便东岸胡伤全军来援,恐怕壁垒易手后的守军也不过五万军力,且都是师老将疲的五万大军。 还有布下重兵的北面,虽然自己几乎将家底都托付给了北面,可是平坦的地形就注定了秦军引以为豪的步卒干不过骑兵,而自家的骑兵在壁垒之前已经验证过,相距赵军骑兵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但这十五万大军,却也是白起能给出的几乎所有了。 迟疑一会儿,白起咬咬牙,终究还是下令道:“蒙骜!” “末将在!”一名年轻的都尉当即出班答道。 “汝擅马战,随嬴摎一道,往北面阻敌!”白起吩咐道。 “是!”都尉蒙骜当即领命。 既然无法再行增兵,那边加将,把自己手底下最能打、最擅马战的将领都拨付道北面。白起恨恨地想着。 不放心的白起又看向王龁和嬴摎以及刚刚被点将的蒙骜,缓缓说道:“赵军东逃不成,定然不计代价强攻北路,尔等要在我壁垒大军推进至前,死死守住赵军北逃之路。此役能否全歼赵军,全看汝等三人了,明白吗?” “是!末将明白!”三人齐齐地回答道。 解决完北面的问题,转过头,白起却又看向了刚刚回营的司马错。 六月的天,刚刚点兵归来的司马错,迎面就撞上了白起有些阴霾的眼神,心中顿时一阵的突突,不知不觉间背后竟然赶到丝丝的凉意。 不是吧……司马错在心中哀嚎着。 “司马将军。”白起没有丝毫的犹豫,但些许的不好意思地再度点将道。 “末将在。”膝跳反射般的,尚未搞清楚状况的司马错立即答应道。 随即,司马错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结结巴巴地说道:“武安君,光狼城真的不剩啥了,一滴都没了!” 那神情,仿佛被操劳了一夜的男子,委委屈屈地控诉这床边的美女。 只可惜,他面对的不是渣女胜似渣女。 白起丝毫没有理会司马错的告饶,反而问道:“本将问你,守住壁垒,你需要多少兵力!” 司马错闻言,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红里终于透了黑——薅羊毛也不用盯着一只羊薅呀!司马错在心中怒吼道。 可惜,这个话,打死他也不敢在武安君面前说出。 深深吸了几口气,稍稍冷静下来,静静地思考了起来。 他知道,白起既然有此一问,那定然是发现哪里的布置不够精密,需要更多的兵力进行补充。而自己的这个回答,不吝于一份军令状!既不能夸大其词,更不能一毛不拔,实事求是是他唯一的选择。 说多了,那武安君那边无法将兵力最大化利用,而这在一场围歼战中几乎是致命的,要知道秦军主力本就必赵军多不了几万人。可要是自己说少了,一旦光狼城壁垒防线由于兵力不足而被赵军攻破,那便是千刀万剐了自己也不能赎罪了。 不再多想,司马错随即便在脑海之中,细细盘算着每段壁垒所需要的最少兵力,还有轮换的兵力,作为预备队的兵力。 白起倒也没有催促,司马错这样严谨认真地思考、计算才是他所想要的。 良久,司马错终究咬了咬牙,双手抱拳,皱着眉头说道:“若全是百战精兵,至少需要七万!若是带着刚刚的五万新兵,则至少还需要五万精兵,共计十万大军!” wap. /90/90029/19742133.html 长平之战 第063章 再调精兵为攻垒 白起知道,司马错已经尽力了,这么长的壁垒,对面又是二十多万赵军,十万精兵已经是极限了。 可是,就是这点兵力,白起也无法给他。 除却已经派出去的兵力,白起手中所剩下的只有一十五万五千人马,其中五万是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短期内根本无法上得战场,另外五万多人则是从河内刚刚征发的民夫,妥妥的新卒。 也就是说,白起如今的兵力刚刚好够司马错守卫壁垒,再留出一部作为战略总预备队的。 但显然,白起还得抽兵。一场战役之中,预备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白起显然不可能不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预备力量。 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继续抽调司马错手中的壁垒守卫力量。可是司马错刚刚才将自己的三万锐卒派了出去。 “光狼城中从战场退下的老卒尚有五万,减去因伤不能归队的应该至少还有四万的战力。留下两万做为战略总预备队,其余尽数归于你指挥。抽出三万军,不,两万五千卒于我,如何?”白起又是稍稍盘算之后,对司马错问道。 闻言的司马错都快哭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五万新兵加五万老卒已经是极限的极限了!还要缩减? 咋听之下,两万换两万五千卒,好像也没有相差那么多。可问题是,五万老卒之中真正归队的能有多少?四万,那是最好的结果了,更大的概率是三万,甚至一个不小心发生伤寒事故,归队不足泰半也有可能。 到时候,战略预备队肯定不能动,那自己就用两万多老卒领着五万新兵去硬抗赵军二十多万大军?若果真如此,恐怕自己就要步了西岸壁垒的后尘了。 更何况,壁垒之战随时可能打响,而伤兵归队之期却是遥遥未知,司马错是说什么也不想答应的。 司马错不敢赌,也不能赌,他必须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和城内真实的情况反映给武安君白起。 “上将军容禀:光狼城中虽有五万余伤兵,但一来据医师所言,其中能痊愈者不足六成,二来即便能够痊愈,也尚需时间。而壁垒的攻防战随时可能打响,胜负只在一瞬之间,七万精兵尚且战战兢兢,若再减少兵力恐怕……” 司马错故意停顿了一会,说道:“末将无能,恐壁垒失守累及三军!” 白起没有说话,他在思考,他知道司马错所报的数字可能还留有一定的余量,但余量不多,不会超过五千人,但自己想要的更多。 两万五千人,必须凑够至少两万五千精兵增援给南路军!这样一来,减去战损之后在赵军侧后便有八万大军,才有把握防守住那破损不堪的壁垒!等候大军的围攻。 可是如此一来,守卫光狼城壁垒的就只剩两万五千精兵和五万新兵了,当然还有那五万残兵,若是以六成的归队率来看,则是只有三万的精兵可以归队。除去自己的预备队两万人,总计交到司马错的手中的兵力大约是八万五千人。 八万五千人,如何能够守卫者偌大的壁垒呢!须知在丹河西岸壁垒之战中,除却后撤的两万伤亡,仅仅壁垒的攻防中就伤亡了六七万之巨。 而如今,兵力只有八万,精锐程度还不如之前,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再放水,防御器械更甚一筹!这样的兵力、战力能挡住吗? 能!必须能!实在不行,自己的预备队也可以暂时地顶上。只要其他地方不出纰漏,顶住了赵军前几波的疯狂进攻,大事可定矣。 想至此处,白起随即对司马错说道:“以目前赵军行进态势,非五日不可至我壁垒之下,故,决战尚有时日,如此伤兵归队则不成问题。另,战略预备队便设在光狼城中,若事有不谐,则精锐尽出,将军可放心矣?” 司马错闻言,随即在心中暗暗算起了这笔账。 而白起接下来的话语则彻底地将司马错套牢在了自己的船上:“本将来前,我王赐锐士五百,皆交于将军指挥,以固壁垒之防。如何?” 司马错闻言,心中一惊,秦军锐士,那可是秦军锐士啊,号称能够以一敌十的秦军锐士。总人数也未超过千人的秦军锐士,王上居然让武安君带来了泰半之数。 有了这只精锐,司马错大可以组织一直灭火似的军团,随时增援壁垒薄弱之处,即便兵少卒弱,司马错也有信心坚守到大军合围。 当即,司马错便抱拳领命道:“遵武安君之令。” “好!”白起抚掌叹道。之所以白起一定要得到司马错的认可,不仅仅是对于司马错这位功勋卓著的将军的尊重,更重要的是,接下来的光狼城之战,再没有比驻守此处数月的司马错更合适的主将了。而论及对光狼城防线的了解,也再没有比司马错更高的。白起虽然杀伐果断,却不是个刚愎自用之人。 而司马错既然敢答应了下来,白起知道,那他便有守住的把握。如此一来,三个问题终于在自己的一番调配之下,终于迎刃而解,而赵军也终将陷入自己密不透风的大网之中。 “只是。”一员裨将有些吞吐道:“武安君容禀,不知这两万五千精兵要派往何处?” 心情大好的白起也没打算瞒着众将,毕竟如今大势已定,倒是无需再多保密。 只见白起手指向那舆图一指,说道:“往南,加强南方集团攻打西岸壁垒之力量,务求尽快完成贡献壁垒,并在合围部队抵达前,死死顶住赵军的反扑。” “将军,南方集团已然集中我军十万大军,围困住赵军南部偏师也不过三万军足矣,攻至西岸壁垒后,又有胡伤将军所部补充夹击,应是足够拿下才是。”一名裨将弱弱地说道。 “倒是北面。”又一都尉缓缓说道:“北面地形平坦,极其有利赵军之骑军,将军也说赵军必冲北面而突围之,不若将此兵力补充至北面?” wap. /90/90029/19742135.html 长平之战 第064章 嬴摎出言众将彩 面对诸将的疑问,白起不仅没有发怒,反而有些欣慰,这才是他想要的军议,各抒己见,在讨论中碰撞出火花,在火花中锤炼,在锤炼中脱颖而出。 白起微微一笑,甚至还止住了想要替他回答的王龁将军,转过头看向了裨将嬴摎,问道:“嬴摎,你以为如何?” “末将。”突然被点名的嬴摎微微一愣,随即便脱口而出道:“末将以为,这好不容易腾出来的两万五千兵,应派往南面,加强攻击西岸壁垒之力量!” 静…… 针落可闻的静。 闻言的众将齐齐地看向了嬴摎,显然众人都没有料到身为北路副将的嬴摎居然会将兵力往南路推,搞得本来还颇有把握的嬴摎顿时涨红了脸。 好在,白起仍在,挺摎依旧。 “哦?这是为何?大胆说说。”白起脸上的笑意几乎都溢了出来。 就连王龁、司马错等老将也是一脸欣慰地看向嬴摎。显然嬴摎被白起锻炼出来的全局意识,已经有些征服了在场的老将们。 “末将以为,原因有二。”嬴摎得了白起的支持,当然也不虚了起来。 “其一,我大军之中,骑兵之数只十万而已,已尽数派之北面,则此两万五千兵卒,应皆为步卒也。”嬴摎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司马错将军。 司马错点点头,又继续问道:“步卒又如何?” “诚如将军所言,北面多平原,适合骑兵之战,故北面之战以骑兵为主,而五万步卒,足以封锁山间通道。若两万五千步卒向北,其用也大弱也,并不足以改变任何局势,徒令光狼城中空虚,此为其一也。”嬴摎不疾不徐地答道。 众人闻言,皆是点头认同。 “其二如何?”白起继续问道。 “其二,南部之军,攻陷壁垒或是不难,难在坚守。”嬴摎继续侃侃而谈道:“西岸壁垒作为赵军后撤之锁钥,以赵括之谨慎,必有大军防御,我军虽有夹击之利,却也需付出较大代价方能攻破之。 而攻破之后,我军意图彻底暴露,壁垒将越发破损不堪,赵军倾力东向之下,若无足够兵力,恐难完成武安君之关门任务。 因此,末将以为,此两万五千卒应往南面军团增加其攻击力量。”言毕,赢摎微微拱手,退回位置上。 “彩!”不知何人悄悄为嬴摎点上了个赞,众将也跟随着为嬴摎喝起彩来,显然嬴摎有理有据的解释也得到了在场秦国诸将的认可,而这样的认可,显然对于嬴摎之后的“仕途”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稍驻,白起问道:“众将可还有其他疑问?” 闻言,末座之上蒙骜都尉忽的站起身,指着丹水东岸说道:“将军,为何我军不把包围圈设的稍微大一点,现在丹水东岸壁垒几乎不设防,若在我北路胡伤将军破袭东岸壁垒后,我南路大军东渡丹水,一起防守东岸壁垒如何?” “对呀!东岸几乎没有赵军,攻下壁垒后,壁垒的损毁几乎可以忽略,如此一来不是更利于我军的防守吗?” “我军一开始的包围策略不就是在东岸设防吗?为何要强攻壁垒啊!” 众将又议论开来! “此为吾之疏漏!本以为赵军兵锋应直指我光狼城,若是如此,我北路只需数万步卒坚守要隘即可,大军自北向南徐徐压上,从而迫使赵军渡河攻我东岸壁垒或界牌领。 却不想赵括分兵数万北上,打乱了吾之部署,如今北面需以兵力防御,且仍有被夹击攻破之风险。为了避免在北部形成对攻的局面,我军不得不加速包围的进程,因此西岸壁垒我军势在必得。”白起主动承认错误道。 如此大规模的会战,对方又不是傻子,哪能完全按照设想进行。真要如此的顺利,反而要担心自己是不是中计了。战役至此,除了北方的三万孤军,其余一切几乎都是按照白起的设想的进行,已经很不容易了。众将自然也什么好说的。 白起继续说道:“此时,若我军仍根据旧之战术,在丹水东岸进行合围,则赵军可以一边整修西岸壁垒,一边加速攻击我蒙武军团,届时我南部军团有丹水阻隔,一时无法攻破西岸壁垒,而我中路兵团与蒙武兵团又无法形成夹击之势,则全局陷入被动,甚至形成了与赵军北面对攻决胜负的局面,即便获胜,也无力全歼赵军。” 众将对着舆图一看,便立刻明白了白起的意思! 一旦南部大军渡河占领东岸,便算是自断了与自家主力之间的联系。赵军有西岸壁垒在手,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压力,东面、南面的压力顿清,而仅仅靠着西面的光狼城和北部军团,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配合,在北部平原地区想要消灭赵军更是不易! 此战之要,在于夹击,在于迫使赵军分兵抵御,进而穿插、分割、包围——最终予以歼灭! 见众将渐渐明白过来,也没有更多的疑问,白起随即长舒了一口气,下令道:“传令!” “在!”在场诸位将领齐齐答应道。 “各军、各将,各司其职。北上南下之军,于今夜子时时分开始动身,昼伏夜出,大胆穿插,务必于三日之内,赶到既定位置。守卫壁垒之军,立即进行重新整编,尽快重新熟悉防线,提升战力。斥候营,倾巢而出,不惜代价,密切注意赵军行军情况,随时汇报中军。”白起朗声下令道。 “是!”诸将再度齐齐应诺道。 将令即下,整个光狼城随即动了起来。 最先离开军营的是赢摎和蒙骜所率领的十万骑兵,为了尽可能地避过赵军的斥候,掩盖自己的包抄意图,他们要先向西北,待接近山林之后,转而向东,直插赵军于连接长平关之间的山林外,纠缠住发现异常后的赵军向北的骑兵。 紧接着,王龁也带着五万步卒,缓缓向东北部进发,他们的目标也很明确,在嬴摎截住赵军的主力骑兵之后,直插山林,守住山道,不放赵军一兵一卒入林。 wap. /90/90029/19742137.html 长平之战 第065章 光狼城中调兵忙 眼见着十数万大军已经奔腾而出,然而,缺月之下,光狼城壁垒中秦营的热闹却是丝毫不减。 而其中最为忙碌的莫过于司马错了。 从自己的精锐大军之中剥离出大军,又将自己部分的大军与来自河内的新卒进行混编,简直忙得不亦乐乎。 剥离大军倒也还好,以营为单位,逢三抽一也就是了,成建制地划归过去,也算是在最大限度上保留着大军的战力了,到时候归建也好归建不是。 什么?要擅攻不要擅守的? 不存在的,司马错表示自己手下战力很平均,再说了,自己守完了壁垒也是要推进的好伐,而且你们那边攻完壁垒之后便要转入守势,你确定不要擅守的营曲? 因此,为保持“公平、公正”的原则,逢三抽一,是最好的选择。 好容易忍着心疼,将自己的心头肉剥离出大半,紧接着更为头疼的一件事情摆在了司马错的面前——整编——将自己所剩不多(两万五千人)与来自河内的五万新卒进行混编。 没错,混编。 不混编是肯定不行的,毕竟那五万人之中,除了曲长以上的将领,几乎都是放过放下锄头的农夫,稍稍适龄一点的便被安排成了伍长,在强壮一点的就安排做了什长,会打猎的就编成了弓兵,会砍柴的就是步卒。 若是不混编,这只队伍的战力可想而知了。 可是混编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之所以困难,不是底下的将士们不听将令,而是这个比例实在难以掌握。 混入的精锐老卒多了,没错是可以更好地提升这只混编队伍的战力,可代价却是一直身经百战的老兵队伍的消失。 若是将两万五千精锐全数补充到这五万人之中,形成一直七万五千人的混编队伍,恐怕因为新卒的拖累,其战力还不如两万单独的老卒。 这就是典型的一加一小于一。 而或是混入的精锐老卒过少,便如同向大海中撒盐,根本毫无作用。 所以,这就很尴尬了,混少了不顶用,混多了更不值得。 好在,司马错作为战场宿将,这点子问题虽然有些棘手,但也不至于束手无策,这也是白起敢于放手给司马错的原因。 在略略检阅过新兵队伍之后,司马错便算是心中有数了,随即便将麾下一万左右人马拆分加入新兵队伍之中,形成了一只六万人的战力。随即又将六万人分成了三部,以进行轮换。 至于剩余的一万五千精兵,则被司马错分成了三部,每部五千人,三班倒守卫重要壁垒的节点。 趁着明朗的月色中,司马错不断地游走在光狼城壁垒各部,整合新老兵卒,剥离南下、调动、换防…… 已而不知夜之既深。 相对于忙碌的秦军军营,龟缩在丹水西岸壁垒之下的赵军大营却是一片的寂静,连带着大粮山中的大军也一样的静谧。 因为廉颇在的缘故,尽管大粮山中被赵括“瞒天过海”藏起来的十万大军很是眼红弟兄们的战功,却也不敢造次。 而随着赵军主力全数开进丹水西岸,彻底步入秦军的陷阱,廉颇的新的使命也将到来,而今日则是廉颇最后坐镇大粮山战场的一日。 月悬中天,大粮山中军大帐之中,廉颇呆呆地站在帐门之外,目光所及正是丹水西岸的赵军大营。星星点点的灯火在廉颇的眼中闪着光,一眨眼的功夫,那点点的灯火又变幻成了漫天的火魔。 廉颇仿佛已经看到天亮之后,赵军被秦军包围、分割、屠杀的场面。前方大军,算上民壮共计三十四万大军,不知有几人能够回到赵国。 自己已经看不到了,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营帐外一辆马车已经等候多时,换下跟了自己数十年的甲胄,换上士大夫的服饰,吹灭灯火,转身没入黑暗中。 月亮啊!你慢点儿走…… 白起还在舆图前踱着步子,绕着沙盘走了一圈又一圈,对方的能力已经在壁垒之战中得到充分的体现,自己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确保每个细节都没有疏漏。他站在每个角度去思考,思考每个可能性! 司马错依旧忙得马不停蹄,而光狼城中的守军整编工作也在一点点地完成,各部的防御范围已经重新厘定; 北面的包抄大军早已出发,南面的援军也随着光狼城中的整编完成而开拔; 还有,胡伤,应该也已经做好了突袭的准备。 很好,没有问题了,只待天明赵军开拔,我军四面合围,没有问题了! 太阳啊!你快点儿升起吧…… 然而时间并不会理会赵秦两军统帅的想法,铜壶滴漏中的水滴依旧固执地按照自己的节奏滴滴答答地计着数,而天空之中月亮还是如期降下,而太阳也依旧将照常升起。 “大粮山就交给你了。”廉颇看着匆匆从长平关赶来的田单将军,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没错,为了大粮山中大军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效用——在最佳的时机出击,本在故关之中的田单,随着大军渡过丹水,也秘密赶到了大粮山军营之中。 倒不是放任百里石长城防线不顾了,田单敢来此,定然是做好了准备的。 一方面田单在分别之后的几日里已经全面梳理好了百里石一线的防务,短时间内绝不至于被攻破,另一方面秦军的绕后大军已经出现在了百里石长城与韩王山大营之间,而观其布置乃是向北防御、向南进攻,显然他们的目标并不是重兵防御的百里石长城防线,而是几乎成了空壳的韩王山和东岸壁垒。 基于这两点的判断,田单这才敢秘密来到大粮山中。当然,这也是三人早早便商量好的。 “廉将军放心。”田单双手一拱,缓缓说道:“此去大梁,千钧重担便落在了将军身上,还请廉将军务必保重。” 廉颇也是微微一拱手,却没有再多言语。 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转过了头,廉颇又看向了自己的心腹之将——周骐。 “务必听从田单将军之命,约束好众军。绝不允许私自行动。”廉颇嘱托道。 “是!”周骐赶忙领命道。 wap. /90/90029/19742139.html 长平之战 第066章 千钧重担挑在身 临行细交代,一步三回首。 若是有的选择,廉颇定然愿意待在大营之中,可惜求援的任务只能由他去完成。除了他,不足以说明战事之艰,除了他,更不足以说服那魏国的君臣,除了他…… 可是他这一走,田单和周骐能约束好大军吗?尤其在西岸主力大军陷入重重包围之时,军中沸反盈天之时,身为他国降将的田单,加上一个刚刚提拔成裨将的周骐,能顶住那些骄兵悍将吗? 若是顶不住,不能在援军抵达之后再行进军,则自己与上将军所商量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而赵国又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想及此处,廉颇脸色微微变化,丝丝的汗水从额头慢慢渗出。 略略思索一番,廉颇似是想到些什么,随即从腰间解下自己的佩剑,长剑一横,清冷的月光照耀在厚重的长剑之上,即便隔着厚重的剑鞘,依然能够感受到长剑上逼人的寒意。 那是数十载拼死搏杀中,不断积蓄的尸骨与血水化作的丝丝寒意。 廉颇轻轻摩挲着这柄跟随了自己十数年的长剑,心中虽有不舍,但脸上却是一脸决绝。 “田将军。临别之际,无所赠予,仅以此剑,助将军掌控大军。”双手一推,廉颇严肃地对田单说道:“还请将军切勿相辞。” 田单看着廉颇抽剑,摩挲、递剑这一系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微微愣在当场。但很快,田单便明白廉颇的用意。 的确,自己虽然有些威名,但那点脑子威名都是在齐国打出来的。而自己作为一个齐国人,在赵国虽然有些年头了,却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空有都平君的名号,却在赵军之中并没有真正的威信。 而身边的周骐,勇则勇矣,打战或许是一把好手,但他的出身便已经决定了与将门世家们存在着隔阂,指挥麾下一两万大军尚可,想要十余万大军听从他的命令,显然有难度。 可是,田单也更知道,随身佩剑的意义,甚至有剑在人在之意。岂能轻易交付他人。如今,却是双手奉给了自己,无异于将自己的身前身后名托付给了自己,这已经不能用信任来表达了。 田单看着面前的长剑,不由慨叹:赵国有如此忠诚之将,确不该亡也。 一旁的周骐显然也是一惊,双眼不住地在廉颇与田单二将之间徘徊。他知道,廉颇递过的不是一把剑,而是赵国的希望,而这交接,也不仅仅是一场关乎十余万大军调配权利的交接,更是一份责任的传承。 接过这柄长剑,田单便再不是即墨城中火牛冲阵的安平君,而是赵国之国士——都平君了。 田单自然也明白此剑之重,故关之上,赵括对自己说过的话语一遍遍地在脑海中回响。 “苟利国家死生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赵国的百姓,够苦了!” 咬了咬后槽牙,双眼静静看向了廉颇,似乎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啪嗒!” 一双厚实而满是老茧的手,已然按在了长剑之上。 “苟利国家死生以,岂因福祸避趋之。”田单便说着便接过了廉颇的长剑。 廉颇看着田单接过自己的佩剑,口中不自觉地重复道:“苟利国家死生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两名老者相对而立,静静地看着对方,此刻,他们的心意是想通的。不知不觉间,一股子泪意涌上了心头,就连月色仿佛也在此刻凝结。 “一切拜托将军了。”廉颇放开双手,抱拳而立,随即不待田单再多言语,一撩身袍,便出营登车而去,再不走,他眼中的泪花便要不自觉地留下。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生离死别。 两人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子在接下来的恶战之中活下来。 廉颇顺利还则罢了,若是不顺,自己定然会被魏国当做“投名状”送给秦国,而在孤立无援之下,田单也不得不在西岸主力弹尽援绝前在极不利的条件下出兵抗秦。 即便是廉颇顺利请来的援军,面对数十万秦军精锐,即便一切都如设想的那般走下去,能够赢下此战的几率又有多大,能够活下去的几率又有多少? 没人知道。 但他们知道的是,对方和自己都会尽最大努力,哪怕因此身死道消。 趁着夜色,秦军营地之中调兵遣将忙得不亦乐乎。 同样在漆黑的夜色里,一辆遮蔽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伴着数十精锐护卫,已然悄悄驶出大粮山大营。 昏黄的月色下,山林之间影影绰绰的树木,熙熙攘攘的灌木草丛还有不时的蛙叫声声,成了他们最好的伪装。 出营门,入山林,循着蒲水的方向,一路向南…… 无论对于光狼城中的秦军,还是对于西岸壁垒下和大粮山中的赵军而言,这终究是漫长的一夜,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然而无论如何漫长的夜终将过去。 号角声伴着初升的太阳渐渐响起,壁垒之下赵军大营之中,数十万大军终于从美好的梦乡中逐渐醒来。 虽然是修整,但必要的操练还是必不可少。 稀稀疏疏的各部随即在各自伍长、什长的催促下走出了营地,开始了一天的恢复性训练。 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军营之中焦躁之气渐少,而骄矜之气渐甚。 挥舞着的刀剑都被磨得光亮,甲胄被擦洗锃光瓦亮,甚至旗帜也被清洗得干干净净——哪里有半分恶战之后的模样,分明是即将凯旋班师的模样。 高坐高台之上的赵括自然将麾下将士的意气风发尽收眼底,他很能理解:壁垒之战一舒三年的郁闷,彻底打破了对秦军的畏惧,自信之心自然大增,尤其是追亡逐北之后,更是给赵军带来太多的信心,让赵军从上到下都认为此战定是摧枯拉朽,全军上下弥漫着骄矜之气。 可是,赵括很清楚,秦军真正的实力并未展开,而真正的恶战根本尚未开始。 骄矜之气,断不可留。赵括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眼光一撇,身旁的孙崮立即会意,当即以军法处置了数百懒洋磨蹭之徒,算是稍稍将此歪风邪气给压了下去。 wap. /90/90029/19742141.html 长平之战 第067章 壁垒下赵军暂歇 只是,赵括也好,孙崮也罢,都清楚,这股子风气来时容易去时难,或许只有战场上的鲜血,能够真正地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保持敬畏之心。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将领都保持着乐观主义态度,北地骑军的几员都尉就嗅出了不寻常的气息。北地的军队常年与异族厮杀,都是从血与火中走出来的“杀神”,自然跟邯郸的军队有些格格不入。 于是几位感觉有些奇怪的都尉,在行军的途中不自觉地碰到了一起。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心里都有疑惑,却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一位稍年轻的都尉打破尴尬,说道:“诸位兄长,小弟心中有些奇怪之想法,不吐不快。此去光狼城之战,本应兵贵神速,趁秦军立足未稳之际,追亡逐北,一举奔袭百里,不出三日可战而下之。可上将军不仅令我等追击三十里而止,更要步卒沿途修筑壁垒,今日大军还要修整一日。这不是……” 话至此处,都尉稍稍一断,算是对赵括最后的尊重了。但任谁都知道,都尉想说的无非“贻误军机”四字。 一旦有人起了头,本就满腹疑问的众将,瞬间讨论的话匣子便再也收不住了。 “不仅如此,大战在即,上将军竟未曾召开战斗前会议。” “我军连主攻方向、主攻军团都不曾知晓,只知目的地为光狼城,实在有些太随意了!”又一都尉抱怨道。 “所言及是,壁垒之战,上将军虽未召集我们一起商量,但也提前进行了说明,而后续的命令更是清晰无比,而如今,除了行进目标是光狼城,其余一概不知。是合围?是围三缺一?各自任务如何一概不知。” “然也,且全军皆无大战的紧迫感,我等北军尚好,邯郸来的大军似乎认为光狼城已经是囊中之物了!此骄兵,取败之道也!” “好在将军似乎已经在整顿风气,不然恐酿成大祸也。” 众将默默点点头,心中的郁结稍解,至少上头还是知晓轻重,不曾被暂时的胜利蒙蔽了双眼,然而对战事的讨论并未就此打住。 “诸君请细看我军之战略布局,前轻后重根本不似进攻之布置,倒像是防御之为。” “何止于此,按道理,大军出征,骑军应在两翼护卫,中军应该呈雁行或锥形阵进发。而如今,我北地骑军几乎全数集中在北部,而步卒却多集中在中路、南路,边筑堡垒边前进,抵达光狼城,秦军早有备矣。”又一将领不解地说道。 “还有军粮,大战前分发粮草也属于正常,但除非作为偏师远征,其余各营不会携带超过三日的粮草,而如今竟然带了半月的粮食,我营里的军需都乱疯了,从没有打过这么富裕的战,因装粮车马不足,我的书佐都在抱怨了!” 此话一出,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倒是令众将间的抱怨少了几分,见惯了北方风沙与苦寒,忍饥挨饿惯了的北地军居然有一天会为粮草太多而烦恼。 “是否要提醒下上将军?毕竟上将军还年轻,或许因为奇袭壁垒一战对秦军的战力有了错误的估算?”一人正色问道。 言毕,现场却又陷入一片寂静。 倒也是人之常情,底下议论议论,相互之间吐槽一番是一件事,可要上报天听,跟领导闹变扭提意见,那完全是另外一件事情。更何况,这位领导刚刚带领着他们拿下了三年都没有拿下的秦军壁垒。 这时候提意见,别说领导了,只是其余的将士的唾沫都能把你给彻底淹没了。 “上将军已然属意孙崮将军整顿营风,显然已经意识到些许问题。” “然也!上将军出人意表,或许此战之中另有其他计算,这才没有令我军一举而荡平光狼城。” “是极,是极。上将军来前,吾等可曾想过能攻之秦军壁垒?又如何能一战而下?此皆为上将军之筹谋也。” “既如此,诸君不可再枉议上将军,粮草之事恐怕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据说中军没有留下一颗粮食,粮官都编入战斗序列了。至于排兵布阵,上将军自有安排才是。” “吾等且归各营,约束麾下士卒,做好苦战准备,耐心等候上将军之将令即可!”一位稍年长的都尉总结道。 众人纷纷点头,一场北(代)地将领之间的小型军议就此打住。众都尉们随即慢慢地散开,倒是又有几个心眼活泛的找起了平素要好的都尉,重又聊了起来! “你小子麾下的骑兵损失不大吧!” “还好!就追击的时候损失了十几骑,甲都修好了,马力稍有不足,你的弓骑呢?” “也还好,编制都全着呢!” “那老样子,我中路突破,你两翼掩护?” “嗯!” 显然,短短几语之间,互相已经达成了共识,而这简单的交流背后是在代地与胡人搏杀中,十余年的知根知底与默契配合。 众将军的疑惑与担心,赵括自然都了然于胸,其中有些的确是赵括故意为之,比如前请后重的兵力布置,又如追击三十里即止和边修堡垒边进攻的“贻误军机”,都是赵括为了保存实力而故意为之的。 但也有出乎赵括意料之外的问题:比如军营之中弥漫着的骄矜之气。 打死赵括也没有想到,仅仅是一场壁垒争夺战的胜利,就让一向有些害怕的赵军居然就此来了个大反转。 这的确是赵括没有想到的。 不过,也好在赵括下令大军原地修整一日,而这一日的时间,足够赵括做很多的事情,包括将这股子骄矜之风给校正过来,也足够让有心的将领们慢慢猜度出自己的意图。 一日之间,丹水西岸的壁垒渐渐在许历的严令下,慢慢被修复着;主营之中,稍式修整过后,数十万大军又将营寨给翻新了个遍;北面山林之中,数只赵军精锐仍在山间小路上艰难地探寻着;大粮山中、百里石长城防线中的赵军也同样偃旗息鼓,变得格外的安静...... 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唯恐惊扰到了那熟睡着的婴孩。 wap. /90/90029/19742143.html 长平之战 第068章 平地里惊雷已具 然而,赵军一系列近乎停滞的动作,却并未影响到秦军的步伐。 一夜的时间,秦军各部都已经出发。 北路秦军,嬴摎所部骑兵已经疯狂地向着西北防线冲过数十里,正在山林中稍事休息,只待天黑便要调转方向,直直向东,直插赵军北部;而王龁所率的步卒也已经抵达预定位置,再有两至三日的奔袭便可抵达山前隘口。 南部的秦军,因为少了被赵军发现的顾虑,白日里也行军依旧,先头部队最快只需再有一日半便可抵达界牌岭。 光狼城中,司马错熬了一夜终于将所部一一梳理,各自的校尉、曲长们正领着新兵们巡视着自己的防线。而令司马错振奋不已的是,伤兵之中已有三千余人经过治疗和休息,已经归队,虽然这三千人目前归属于战略预备队,但不管怎样,司马错对于守住光狼城一线有了更多的信心。 丹水东岸的胡伤所部,也在深夜接到了来自白起的将领,随即,两万五千精兵趁着夜色缓缓运动到了韩王山大营的周遭,甚至还有五千勇士,已然越过韩王山大营,悄悄在东岸壁垒附近埋伏。只待西岸围歼战打响,这边立时就要连下韩王山、东岸壁垒两道防线。 一切都在白起的预料之内。 至于赵军的停滞不前,白起只想说:赵括啊赵括!你来得再慢些,让我把四周的篱笆扎得更牢固些吧! 于是,无论赵、秦,都迎来了大战之中难得的平静,虽然这平静之中透露着不少的诡异。 而赵括虽然不知道白起会从何处杀出何处包围,但赵括相信,自己已然如同坠入蛛网的小虫,而那大蜘蛛随时将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除了攥紧拳头,步步为营,等候外力的救援外,实在没有更多的办法。 随即,这难得的平静的一日悄悄过去,而战争的进程就在双方的静默之中缓缓推进着,包围着赵军的蛛网渐渐显露出它的形状,最终的大战就要来临。 “呜......” 低沉的号角声再度响起,一如那旭日复又冉冉高升。 一队队精神奕奕的赵军,身着着同样整洁干净的甲胄,持着光亮的刀戈,踏着齐整的步伐,旌旗半卷,缓缓开出壁垒营地。 青山在身旁相伴,不时几许凉风吹过。 战马在前方开路,不时传来几声马嘶。 只是这快乐的行军路途却终究被赵括的军令给打断。 “战兵前出警戒,后军依山筑垒。” 于是,大军行一程,停一程,不过短短数个时辰,沿山而建的堡垒已经多达数十个,最大的可容下数曲之卒(千人为一曲),便是最小的也可屯兵数百之多。 每个堡垒依据大小不同,安排好防御的部队,却又不令其驻扎其中,只是令其熟悉位置,另以其堡垒大小,留下其中一伍或是数什之卒,以作看守之用。 当然,被留下的士卒是倒霉的,不仅要屈身在这小小的堡垒之中,更是失去了斩将夺旗的功劳。 因此,大多士卒并不愿留下。 只是军令如山,即便再不想留,军令一下也只得恨恨留下。 看着同袍们远去的身影,回想着临走前的调戏之语,被留下的众将士无不垂头丧气。 喧嚣过后,留守的士卒还未体会到孤独的滋味与失去立功机会的凄楚,便又迎来了赵军的后续部队,而他们的到来,也给留守的士卒带来了不一样的信息。 那是负责押送物资的殿后的辎重部队。 “来人,收货啊!”为首的校尉赶着车,朝着呆坐堡内的士卒高喊着。 “是。”虽然心有郁结,但面对校尉的命令,什长也不敢耽搁,一脚一个便来到了堡外,准备接受物资,毕竟自己留守下来已经够惨了,可不想再了饿肚子。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摆在他们面前的物资,会是如此之多。 一袋袋鼓鼓囊囊的粮秣,甚至足够一曲之人食之十数日的; 一捆捆锋锐难当的箭矢,怕是足够一曲的弓箭手数战之用; 还有一桶桶的金汁,甚至是好几架抛石车,以及存放饮用水的大缸...... 大量的物资军械,在留守士卒惊愕的眼神中,就这么从车架上卸下,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看着这如同流水一般被抬下车的物资,显然上峰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浪费这么多的物资在这荒郊野岭。任反应再慢之人也知道其中必有蹊跷。 除了“此处定有大战”之外,被留守下来的赵军实在也想不到更多的理由了。 至于为何此处会发生大战,却也不是什长和麾下士卒能够知晓的,毕竟他们所得到的消息实在有限。当然,这些本也不用他们去考量。 只是,若是此地会发生大战,那前方岂不是越发危险? 什长和麾下士卒相视一眼,显然都有些反应了过来,眼神之中有着几分的不可置信,更有着几分的庆幸。 没有丝毫的犹豫,什长便率着麾下的士卒与辎重部队一齐搬运起物资来。 而伴随着物资运输完毕,原本空落落的堡垒瞬间被占满了近乎五分之一的地盘,赵括准备之足,可见一斑。 辎重校尉又嘱咐了几声注意事项和保密事项后,随即便带着麾下将士,和漫长的车队赶往下个堡垒。 而堡垒之中的什长们哪里还能坐得住。 “二狗!带着你的人,再把堡垒加固一些,拒马刺多备一些,还有沟壑也挖深一些。” “三娃,给我把堡垒前面那片碍眼的树林给砍了!” “四喜,去把装水的大缸挑满,再去挖几个大坑,都给我灌满山泉。” ...... 什长显然是精通防御作战,一一吩咐着麾下的众将士做好着战前最后的准备,而经历过搬运物资的一幕,显然众将士也隐约知道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对于什长的安排没有一丝的反抗之意,随即便一个个忙碌了开来。 很快,赵括布置下的数十个堡垒,一个个地都渐渐长出了獠牙,半永久的工事里,一辆辆抛石车已经被调整好角度,随时准备给予来犯者致命的一击。 wap. /90/90029/19742144.html 长平之战 第069章 旷世之战始在南 此时的秦军,对于赵军沿途埋下的一颗颗惊雷,却是毫无所知。 烈日之下,赵军缓缓地向着光狼城下逼近着; 月夜之下,又换成了秦军向着赵军的侧后奔袭而去; 日夜穿梭,时光轮转之间,三日的时间已然过去。 可是,最先打响着旷世之战的,却不是光狼城壁垒。白起到底无愧于他军神之称呼,战场的敏锐性与对局势的判断都远超常人:仅仅依靠着斥候发回的不多的信息,便已经对赵军的进程有了大致的判断。 随即,在赵军主力抵达光狼城发现壁垒之前,对麾下的诸军下达了收网的指令,如此一来,当赵军赶到光狼城外发现那延绵无际的壁垒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事实也正如白起所预想的那般发展着。 时至正午,夏日里的日头正是毒辣的时候,好在依山而建的营寨,也算是有些阴凉,驻守其中的赵军,因为只有防御任务的缘故,一个个都懒洋洋的。 铮,那是宝剑出鞘的声音! 界牌领下,秦军南路统帅王骑已经抽出出了他的宝剑,高高举起手臂直至手中长剑与肩齐平,热烈的阳光滑过靓丽的剑面,在剑脊上闪出耀眼的光芒,终于点点的光辉随着手臂的举起渐渐汇聚在锋锐的剑尖之上。 剑尖所指,正是前方一里开往的赵军所驻扎之地。 长剑遥遥一指,王骑随即大喊一声“杀!” 随即双腿对着马腹重重一夹,无情的鞭子也落在了马背之上,战马吃痛之下,不管不顾地便向着前方冲杀而去,迎着呼啸的风声,身后三千亲卫骑兵和三万锐卒也随之冲杀出去,冲向远处赵军南路的军营。 围歼赵军的战役正式在战场南面打响。 身后擂鼓阵阵,马蹄声混合着破风声,阵阵脚步声伴着铠甲碰撞的声音,还有撕心裂肺的喊杀声,充斥着每个秦军锐卒的耳朵。 区区一里之距离,在精锐的秦军脚下,不过转瞬即至。 近了,更近了! 前方马背上的王骑几乎已经可以看到赵军营地里那白色的帐篷和红色的身影。 “提速!”马背上的王骑兵大喊着传递着命令! “驾!” “驾!” 三千骑军闻令,立即集体提速,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 他们是整个大军的锋矢,而便于行军的雁行阵随即变化成了便于攻击的锥形阵。 锥形阵的最前端则是由军中最精锐的骑士和最健壮的战马组成的“重骑兵”(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重骑兵),马匹被蒙上了双眼,外间又罩上了一层铠甲,每个骑兵手中都拿着两米多长的长矛,显然他们已经做好了撕碎一切的准备——包括赵军营寨的栅栏在内。 在他们身后,更多的骑兵手中持着的是不足一米的短矛,短矛虽短,分量却是十足,再加上精铁所制的矛头,一扔出去便立时是个穿肠而出。而在短矛用尽之后,他们手中的长剑,也将成为敌人最为可怕的噩梦。 短矛兵之后,则是更为长见而普通的弓骑兵们,也是最先进行杀伤的主力,在听令提速的同时,箭矢已经抽出,斜斜地搭在长弓之上。 还剩五百步了,营帐看得更清楚了,甚至还能看到赵军在营中“嬉戏”。 “放!”王骑举起的左右狠狠落下,一旁的大纛随即晃了三晃,而训练有素的弓骑兵们也随即稍稍放慢马速,端正好自己的坐姿,左手在前,右手在后,随着肱二头肌的逐渐隆起,手中的长弓也被拉开。 “嗖”的一声,泛着点点寒光的箭矢斜着向上四十五度角被激射而出。 噗噗噗的几声伴着哀嚎之声和尖锐的哨叫声,从赵军营帐传来。显然直至此时赵军也才发现秦军的来袭。 “敌袭!敌袭!”无数赵军惊恐的声音遍地开花! “御敌!御敌!快快快……”赵军校尉们纷纷走出各自的营帐,颇有些手忙脚乱地指挥麾下的战士做好御敌准备。 可是如此匆忙的应战哪里会来得及? “长矛端平!眼罩放下!”说时迟、那时快,只待箭雨凌空,王骑的命令便再度下达:“加速、继续加速!“ 王骑身边的大纛,随即稍稍一横,那是急攻的信号! 身后的骑兵闻令,很快将绑缚在战马头之上的眼罩放下,复又调整好手中的长矛,身子随之伏低,几乎与马背平齐,一手持矛,一手紧握马缰,双脚接续发力,狠狠一夹马腹,加速向着赵军营门冲去! 赵军营地之中也非全然无用之人,最先反应过来的前营虽不是赵军之中最为精锐之属,但总算是在壁垒坚守过三年,基本的应激反应还是有的。 加之白日里视野清晰,倒不需要判断敌军的防线,随即前营千余士卒在曲长的指挥下稍稍整顿,组成一个并不规整的军阵,盾兵在前,刀兵在后便一股脑儿地往秦军来路的寨门上一顶,试图利用寨门挡住秦军的脚步。 刀盾兵之后,没有克制骑兵的长矛兵相助,显然这是一个他打得到你,你打不到他的局面,除了败亡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后营之中,正在修整的弓兵营紧随前军刀盾营,很快完成了集结。 随着弓兵营校尉手中令旗的落下,数以千计的箭雨顿时凌空而起,朝着尚在营外的秦军骑兵们便栽去。 没错,是“栽去”而不是“射去”。 慌乱之中成阵,急忙之间搭弓,仓皇之下射出,能射出营门不伤到自己人就算不错了,哪里会有什么力量,又哪里有什么准头可言。 近乎三分之一的箭雨在射出营门后便无力地一头栽下,落在身着甲胄的秦军骑兵身上,只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却是没有一星半点的伤害。 即便稍有力量的箭雨,也因为慌不择路,大多没入草地之中。 为数不多的既有准头又有力道的箭矢,由于密度不足,造成的伤害也极其有限,对于如风卷残云一般的秦军,根本没有多少威胁…… wap. /90/90029/19742146.html 长平之战 第070章 马踏联营南营破 赵军如此“给力”的防御没有给秦军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更鼓舞了秦军的士气。 秦军裨将王骑看着慌不择“兵”的赵军,心中顿时狞笑不已。 “杀!”一声怒吼,彻底点燃战场。 转瞬之间,秦军的骑兵已然接近赵军营门,没有预想中的拒敌的鹿角,也没有战场老冤家长矛兵,只有单薄的寨门与寨墙,以及在寨门后瑟瑟发抖的赵军刀盾兵。 还有比这更傻的吗?居然妄图用刀盾兵接骑兵的攻击,那之比营寨突出一点点的刀尖,是从寨门上长出了倒刺吗? “杀!” 见此情况的秦军骑兵继续爆发嘶吼之声。 阵阵嘶吼声中,原本还算牢固的营帐大门与寨墙,连带着寨墙之后的赵军,如同纸糊的一般,随即应声而倒。而秦军所付出的不过区区数十骑兵而已。 连人带马,数百斤的巨力无情地踏上赵军人肉坐成的垫子,底下的赵军士卒立时便是个骨断筋折。长盾之下,黄的、白的、红的瞬间流满了一地。 只一个冲锋,赵军看似坚固的营寨便已宣告被破! 然而,秦军的士卒依旧没有停滞住他们的进攻的脚步。 不待赵军部队的集结,数百短矛已经破空而来,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几个小型军阵,自然成了秦军打击的重点。 整齐划一的短矛,凭借着马速与臂力的加持,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曲线,随即伴着呼啸的风声,刺入赵军军阵之中。 精铁打造的锋锐矛头搭配上手臂粗细的硬木制成的短矛,挨到了便是连皮带肉的撕扯,更多的则是直接被短矛射了个对穿,又死死地钉在营地上,鲜血从破口处顺着短矛蜿蜒向下,缓缓汇聚成了一条血河。 短矛收割掉想要聚集抵抗的赵军,前方的战骑也再度发威。 借助马力,秦军骑兵端着长矛便向着残存的赵军刀盾兵冲杀而去。 长盾虽固,人力却又尽时,长盾刚刚碰触道秦军的长矛,一股子巨力便从盾牌席卷而来,饶是赵军士卒已经有所准备地站成了弓步,却终不敌战马的冲击力。 砰砰砰的几声,赵军盾兵连带着身后的刀兵一起向后连退数步,却终于一个踉跄,倒在了骑兵的巨力之下。紧接着,战马奔腾而过,踩着他们尚且活着的躯体。 而之后失去了长盾保护的赵军,更是如同泥塑蜡像一般,立刻就被秦军骑兵的长矛捅了个对穿,甚至连带着后续数名步兵,直接被穿成了糖葫芦。 唯一值得赵军庆幸的是,由于穿透了太多的人,一根根的肋骨将长矛死死卡主,抽不出又进不动,加上数人的重量,长矛显然已经成了鸡肋。为了保持马速,秦军的骑兵没有丝毫地犹豫,长矛放手之际,腰间的秦军长剑已然握在了手中。 左劈右砍之间,阵不成阵的赵军被砍瓜切菜一般地砍杀在地,骨碌碌滚落在地的头颅将前寨的黄白血污和中军内的血河连成了片,而整个赵军营地也彻底陷入地狱之中。 被蒙住双眼的秦军骑兵战马似乎也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变得更加狂躁起来,几乎不需要骑士的催促,战马便如同发疯似的向前奔去,几乎是遇人撞人,遇营闯营,所过之处无不人仰马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刚刚攻破营寨的骑兵,已然彻底冲散赵军前军,随即突入赵军的中军之中。 而面对刚刚被秦军骑兵给冲散的赵军前军,秦军显然也不会给予他们任何再度集结的时间与机会。 仅仅片刻的功夫,跟随着的步卒虽尚未抵达,但他们的箭雨却已经杀到。不同于骑兵的弓箭,步卒的弓箭来得更加的密集而锐利。漫天的箭雨几乎将赵军的前营全数笼罩,尚未来得及庆幸一二的赵军士卒,随即便由在这漫天的箭雨中消散了生命。 而即便是邀天之幸,逃得箭雨的袭杀,然而,挥舞大剑的秦军锐士又已经来到了面前。 长剑挥舞,无数人头飘向天空,手起刀落之间,赵军的前军已然几乎全军尽没。 而直至此时,赵军后营的弓兵才终于整顿完毕,第二轮箭雨也终于姗姗来迟,遮天蔽日般的箭雨,显然比之第一轮有着天壤之别。然而,箭雨急切,可面对的敌人也已经换了一茬。 如今在前营之中的,不是毫无防备能力的秦军骑兵,而是兵种齐全、甲明盾亮的秦军步卒。而擅用弓弩的秦军,自然也有一套应对箭雨的办法。 面对着破空的箭雨,秦军步卒也早有准备,只见盾兵几乎毫无延时便已经将长盾撑起,十人一组,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庇护所,而周遭的秦军也几乎在长盾撑起的同一刻,钻入了其中。 而随着最后一名秦军的后脚跟刚刚缩入盾阵之中,赵军的箭矢便如倾盆大雨一般,洒落在前营之内。 然而,叮叮当当的箭盾相击之声,已经很是形象地说明了这漫天的箭雨的功效——微乎其微。 秦军的骑兵也在零星的箭雨中,继续向前突进。 因为前营中几乎不存在的抵抗,导致赵军中军也根本没有做好防御的准备。比之前营,中军之卒虽多了一些,但却更少了营寨的庇护,无阵型可守,人再多,也不过是骑兵蹄下亡魂而已。 中军帐中,负责此处的都尉尚在指挥组阵之中,便被一马当先的王骑一剑斩于马下。 长剑一卷,随之一横,中军帐外,高悬旗杆之上的红旗大纛连带着长杆,一齐倒落在地。而随着赵军中军大纛和掌军都尉双双被秦军王骑斩落,上万人的南路军营,顿时赵军乱作一团,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再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 破营只是时间问题了。 而饶是在如此绝境之下,后营的弓兵营中却再度爆发出不一样的战力。 在大纛倒下的前一刻,后营弓兵又发出了他们又一轮的箭雨,而目标正是秦军骑兵和步卒的结合部…… wap. /90/90029/19742148.html 长平之战 第071章 南营被破北路危 显然这一击打到了秦军的软肋之上,盾兵无法护住高人大马的骑兵,而骑兵的穿插也限制了秦军步卒的行动速度,因此,经过数次调整的弓兵营终于建功,终于对秦军主力造成了“较大”的伤害。 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倒在秦军箭雨、长矛、利剑之下的赵军已经是无计其数,更重要的是,大纛已倒,主将已没,再多的杀伤,面对如今的境地,也都已经为时已晚。 便是再愚蠢之人,看见大纛的倒下,也当知道,此营赵军已经完了!而能够迅速集结自家弓兵的后军校尉,自然更明白大纛倒下意味着什么。 眼见着自家中军已经陷入无尽的混乱,而秦军骑兵也正试图穿过混乱的中军营帐,向着后军,也就是自己所在之地奔袭而来。 校尉终究也顾不得什么了,大喊一声:“撤!”,便一马当先带着亲兵们向北面撤退。 只苦了下面的将士,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有战马的立刻骑上战马往北方逃去,几个脑子活泛的曲长和百将,组织麾下的弟兄且战且退,往西边丛林而去。 好在,中军的混乱倒是绊住了秦军的脚步。也给了后军之中的赵军稍稍喘息之机。 但终究,赵军南部军团的突出一部,近万人的大营,在秦军雷霆般的攻势之下,仅仅不到半个时辰,便被全线击溃。 更令人绝望的是,秦军从来想打的就不是击溃战,在赵军营寨的北方,早已有一只秦军包抄了过去,正翘首以盼地等待着逃亡的赵军自投罗网。 于是,逃向北方的赵军除了几个单独跑的幸运儿,几乎一股脑儿地全都被北方以逸待劳的秦军偏师给截住、格杀,包括那最先逃跑的校尉。 倒是各自逃命的骑士和往西边撤退的几百步卒得以逃脱。 侥幸逃过一劫的赵军骑士疯狂地抽打着马匹的屁股,丝毫不顾及马匹,向着赵军大军行进方向冲刺,他们知道必须及时将秦军进攻,南军覆没的消息传回南路军大营中。 因为南部赵军,所承担的本就是防御的任务,因此在主将李杰的安排下,倒也没有将五万主力大军集中到一处,而是按照赵括的指示前倾后重地布置着。 只是,令赵括和李杰都未能想到的是,负责监视界牌领秦军,并承担着南路大军预警职责的重要一营,上万人的大军,居然在秦军的攻势下,败得如此之快,而又如此之彻底。若非那数百躲入丛林之中的败兵,及时将消息带回,恐怕南路大军还要吃大亏。 而秦军方面,这边刚刚解决掉赵军突出部,大军转头便向着丹水西岸壁垒冲杀而去,而与此几乎同时,北面迂回绕后的秦军也终于被赵军北路大军给发现。 曲折蜿蜒的大道上,奔腾的战马激起漫天的灰尘,几乎将整个天空连带着高悬着的太阳一齐遮蔽,透过不算清晰的阳光,行至丘陵之上的赵军斥候们,几乎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自己不过奉命扫荡北路秦军斥候,谁成想却是见到如此情形。 望着不见边际的行军队列,赵军斥候们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秦军主力不该在光狼城吗,怎么跑到北路来了?还是如此靠近丹水的北面? 而就在赵军斥候对着秦军大军发呆之际,秦军显然也透过层层的尘土发现了立在丘陵之上的赵军们。 秦军可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数处的秦军便有了行动。 “恐怕此军不下十数万也!”一个赵军斥候喃喃自语道。 斥候屯长闻言,终是反应了过来:秦军主力聚集此地,定是有所图谋,必须速速回禀中军,否则大军有倾覆之危。而脚下奔袭而来的秦军也似乎在印证着屯长的判断。 “全速后撤,速告上将军:北面发现秦国大量骑军,数目不下十数万。”最先发现秦军奔袭而来的斥候屯长朝着麾下怒吼道。 正说着,对面的秦军已然向着这小股的赵军斥候合围而来,虽然合围总攻的命令已经接到,大部兵力已经到位,即便被赵军发现也问题不大,但显然,为了万无一失,秦军仍是想要继续拖延赵军发现自己的时间。 既然如此,那这小股的赵军则必须一个不放地留在此地。 好在,斥候屯长显然也是久经沙场之人,不仅立即判断出自己探查到的消息的重要性,更是从秦军两处分兵而来,便已然清楚秦军的打算。 而他更清楚,仅靠自己这一曲之众,根本不是秦军的对手,很快会被驱赶着进入秦军的包围圈。 自己麾下这几十号人马交代了不要紧,可是秦军主力骑兵出现在北部的惊天消息,却不能随着自己所部一道沉沦。 数十万大军或许就因这个消息,有不一样的命运。 便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消息传回中军,传给上将军。 而面对实力悬殊的对战,自己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便是——分散突围! 几乎没有丝毫的迟疑,斥候屯长便再度怒吼道:“分散突围,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带回消息。” “是!”众斥候也很快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一边拨转着马头,一边应诺着,双腿一夹马腹便跟随着屯长冲刺了起来。 一场竞速赛很快在北面打响。 前方,数十赵军斥候沿着所在的丘陵顺着南面的缓坡冲刷而下,很快将马速提了起来,而在后方的秦军因着先发的优势,马速已经起来,见着赵军南逃也随即兵分数路,沿着丘陵的外延包夹而来。 很快赵军斥候所部已然冲下丘陵,避免了被秦军围困在上的窘境,然而危急却并未就此解除。 刚刚奔下丘陵的屯长,略略回头一望,只觉得头皮发麻,原本尚在大路之上的烟尘,已经在自己身后扬起,几个跑得最快的秦军距离自己甚至不足百步之距。 别看只有区区几人,可一旦被他们纠缠上,被后续的秦军赶上了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 wap. /90/90029/19742150.html 长平之战 第072章 探军情赵骑南逃 搭弓射箭。 一气呵成。 斥候不愧赵军骑兵中精锐之属,而屯长更是勇武果敢过人。如同条件反射一般,在看到身后秦军的一瞬,斥候屯长便已经做出了反应。 “嗖嗖嗖”的三声,屯长居然是三箭连发。 应声而来的便是三声沉闷的倒地之声,与此同时,屯长身边的赵军斥候也反映了过来,或是侧身,或是仰卧,手中弓箭随即被拉满。 根根利箭再度破空向着跟随其后的秦军袭去。 锋利的箭矢或是穿脖,或是射眼,或是中额,皆是直直地奔着秦军的命门而去,赵军斥候精锐之威可见一斑。 随即,只听得“砰、砰、砰”的又是几声物体倒地的声音,冲在最前方的秦军甚至没有来得及哀嚎几声,便被赵军斥候精湛的骑术与射术给撂倒在地,再不能动弹。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赵军斥候屯长,稍稍偏头,余光一扫,后方近处虽已无秦军跟随,但后方的秦军却仍在加速向着己方冲杀而来。 转过头,屯长复又看向前路,只见众军卒已下丘陵而至平原之上。 “分!”屯长没有丝毫犹豫地大吼一声。 随即,原本齐整的雁形阵随即一分为二,分向东南和西南方向冲杀而去。 眼见着赵军即将分兵,秦军校尉果断下令进行弓箭压制,试图用箭雨逼迫赵军回拢一处。 漫天箭雨袭来,赵军斥候阵营稍后的几骑也随即应箭倒地,然而因为距离的关系,更多的箭雨却是落在了赵军骑兵的后方,直愣愣地插入了泥土之中。 尽管赵军损失了数名战力,但分兵的意志却是没有丝毫的动摇,在秦军的逼迫下,赵军成功一分为二。而不待秦军再度做出对应的调整,二分的赵军骑兵又再分其兵,各自以伍为单位,分作十余路往南面奔去。 秦军校尉见此情形,心中不由得一搅。 他知道,对方如此分兵,不啻于自寻灭亡。平原之上的骑兵作战,最忌讳的就是分兵。 高速的运动过程中,空气的阻力不再是微乎其微的影响,尤其在矛头的位置,将承受最多的风阻,也最容易消耗体力。因此,行进过程中需要不断有人担任锋矢之位,以保证大军始终保持最快的速度前进。(详情可参考电影《破风者》) 一旦分兵,尤其是分到以伍为单位,不仅因为风阻的因素不能保持高速的转进,甚至随着个人体力的下降,箭矢失去准头之后,很快也将失去进攻的能力。(高密度的箭雨可以无视准头的问题)。 可以说,赵军屯长的这一命令,无异于将麾下大部将士直接送上了绝路,甚至十之八九的士卒都将死于逃命的路上。 但,这样做也有好处,唯一的好处——因为兵分多路,而个人的想法又是千奇百怪,终究会有那十之一二的人逃过追击。 而那十之一二的幸运儿,就是赵军屯长所想要的,甚至作为全屯殿后的屯长,根本不在意那十之一二不会有自己的任何希望。 其心之狠,其信之坚,其命之果,其行之速,都令秦军校尉为之一恸。 尽管知道想要全歼这股子赵军斥候已经不太可能,但秦军校尉却也没有因此放弃:赵军面对绝境能如此果敢,我秦军将士面对不可能也不会屈服。 随即,秦军校尉也立即进行调整,打出旗语言,令麾下分头进行追击。 只是,秦军兵多,分兵之令虽速,却不及赵军之运转迅速。一番命令之下,即便再精锐的大军也不可避免的需要反应一二,而这延迟的一二分时间,随即便变成了战场之上的十数步。而这十数步的距离也便成了赵军逃离的契机。 这边一部部的秦军开始分而追击,那边赵军再变其阵,连最起码的“伍”的编制也不要了,数十人分作数十个方向便行四散而逃。 而随着队伍的解散,赵军也彻底陷入了“逃亡”的序列。 干粮、旗帜被第一时间甩在了身后,紧接着,长弓、箭矢也被一把拗断丢到路盘,再接着,铁甲连带着帽盔也被扔到一旁,最后的最后,连手中的长刀,也被赵军无情地扔掉。 马战之中,尤其是在追击战中,弓箭显然比之长刀更加重要,也是更为常用的防身武器。但终归到底,更多士卒还是将长刀作为自己最为贴心的武器,也是最后的保障。 而随着长刀的丢弃,也显是意味着,赵军彻底地放弃了一切反抗的可能。而这样做的目的也只能是一个:想尽一切办法减轻着马匹的负重,以期能够脱离秦军的追击。 当然,即便是在败仗之中,如此丢盔弃甲,甚至连保命的长刀也丢弃的情况倒也少见。甚至若非他们的方向一直是向南面赵军营地而去,简直要以为他们这是要从战场上彻底逃离。 秦军虽然对赵军“丢盔弃甲”的举动有些意外,但对于他们的彻底分兵逃亡,却也是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当即,秦军也再度分兵而去。 哒哒的马蹄声在旷原上不住地回响。 前面是赵军的单骑疯狂舞动手中长鞭,后面是十数乃至数十的秦军穷追不舍,间或还有几只箭矢袭来。 即便赵军的士卒再多挣扎、更多狠辣,却终抵不过自然的法则——人力终有尽时。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风力的阻隔下,前方溃逃着的赵军,或是因马儿的体力不济,或是长时间的精力集中后,不由得稍事疏忽,终于渐渐落入了下风。 后面的秦军依然紧追不舍,不时便有赵军斥候殒命在秦军箭矢之下,而完成自身追击任务之后的秦军,稍稍拨弄马头,便朝着相近的赵军围追而去。 后有追兵,前后堵截,赵军士卒的结果可想而知了。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随着第一个赵卒的倒下,越来越多的赵卒被围杀。 四蹄奋,新泥飞溅, 箭雨急,寒芒点点, 倏忽,热血洒碧天, 仅留,一抹鲜红,天地间。 wap. /90/90029/19742152.html 长平之战 第073章 南北报至壁垒现 丢盔弃甲的赵军之中,斥候屯长显然是个例外。虽然也将盔甲丢弃,但手中长弓和腰间长刀却是未曾弃之。 即便如此,屯长仍未被秦军给追上。 靠的便是胯下那来自代地的一身毛光水滑、膘肥身健的枣红战马。 然而,即便是百里挑一的优良战马,也经不住如此烈日之下的亡命狂奔。 小半个时辰之后,身下枣红色的战马已经气喘吁吁,一股股的热气从战马的口鼻之中呼出,可吸入的却又是已经被烈日暴晒了大半日,极其焦灼的空气。 热量,不断在马腹中积聚。 豆大的汗珠,不住地从马腹、马头上渗出,又在奔跑的剧烈运动之中,被狠狠地摔落在地,残存在皮肤之上的少许汗水,也很快在热辣的阳光下晒干。带走马儿丝丝热意的同时,也将马身之中的盐分带走。 无尽热气,大量缺水,盐分流失。 每一样都足以致命,而这些都在战马的身上发生着。 可惜,马上的主人却丝毫未觉,心急如焚的屯长依旧挥鞭不断,催促着战马的前行。 “啪嗒啪嗒......” 战马依旧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使命,奋力地向着南方奔跑着。 “噗呲......” 一根箭矢从后方射入了马儿的屁股,刺痛之下,战马再度爆发出最后的生命力,一个箭步,便冲出去数米之遥。 一步、两步、三步...... 战马越奔越快,眼见着就要甩开秦军,屯长尚来不及欣喜,意外再度来临。 随即战马的喘息之声愈烈,而奋蹄之声渐弱。 终于,一个响鼻之后,战马前蹄不堪重负,一个趔趄,便连人带马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之上。 好在屯长也算是反应快速,顺着前进的方向一滚,这才没有被硕大的马身给压住。又是一个弹身,便站了起来。 在这旷原之上,失去战马意味着什么,屯长心中最为清楚不过了。 “无非一死而已。”被战马摔落在地,复又站起身子的屯长,此时心中无比的平静。 早在他下令分散突围的那刻起,斥候屯长便已然预料到了此时的场景。 只可惜,身后的箭矢随着战马的摔倒而倾覆一地,若是前去拾取那定是来不及了。看着远方依旧在南逃着的同袍,听着越来越近的秦军马蹄之声,屯长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把抽出腰间佩刀。 嘭的一声,屯长将身后长弓的弓弦给割断。 随即长刀竖握,凛冽的刀尖直指即将到来的秦军骑兵。 显然,屯长已经决心用他最后的热血为同袍争取更多的时间。 可惜,秦军的骑兵并没有给屯长更多的机会。因为秦军从没有过抓活的想法,对于秦军而言,死去的敌人才有价值。 就在屯长想要助跑向秦军发起反冲锋之时,秦军漫天的箭雨已经出现在了屯长的头顶之上。 左突右斩,屯长尽可能地腾挪着自己的身躯。 可惜,武功再高,也怕箭矢。 赵军屯长用生命生动地诠释着这句话。 即便是屯长已经将手中长刀舞成了花,也难于抵挡那密集的箭雨——先是左腿,立时将屯长腾挪的本事去了三成,再是左手,长刀舞动的频次随即变低。 急速而来的箭矢,深深地扎入肉里,因为倒钩的缘故,无论屯长再怎样吃力地舞动双手,箭矢也不会掉落。再接着,舞动的刀光不再密不透风,而他所面对的却是几乎密不透风的箭雨。 转瞬间,一根长箭已经突破了屯长的防御。 紧接着便是第二根、第三根...... 越来越多的箭矢穿透过屯长强壮的身体,带出一股股的黑血,缓缓滴落在路途之上。 身中十数箭的屯长,也终于扛不住血液的流逝,长刀早已停滞了挥舞,最后一只箭矢射来,顺着箭矢的巨力,硕大的身躯砰的一声便倒了下来,再无力阻止秦军骑兵从他的身边穿梭而过。 而随着屯长的倒地,这只赵军斥候所部也几乎被十数倍的秦军消灭殆尽。 仅仅数人,或是钻入山林,或是甩掉秦军,从而躲过了秦军的屠刀,并把北路遭遇秦军主力的消息成功带回中军之中。 然而,等北路的消息传至中军之时,已又是半日之后,而此时,南路一营之军败亡的消息也急速地传递到了中军。 众将大惊之余,也不免有些疑惑——怎的南北两路都出现了秦国的大军?秦人哪里来的兵力?秦军又是想要做些什么? 面对南北两路几乎同时传来的噩耗,赵括既是欣喜又是感叹,甚至是心颤。 欣喜的是,白起果然出手了,除了东面尚未传来噩耗,其他方向上的情况几乎与自己所料想的一模一样,这也就意味着战略上看似秦军尽占优势,实际上主动权已经渐渐易手到了赵军,严格地说到了大粮山中田单所部十万精锐的手中。 感叹的是,白起不愧是战略战术大师。南北两面相距不下百里,如此之距离之上,秦军所部几乎是同时发动进攻、同时暴露在自己的视野之下,恐怕东岸的行动也正在进行之中,若非自己是穿越人士,便是此时知晓了白起的想法,也根本无济于事了。 南有关隘(界牌岭),北有强军,西有壁垒,东有丹水,合围之势已成,更加之粮秣断绝,求援无望,数十万赵军已然困死在了丹水西岸,根本无处可逃。 如此之人、如此之局,即便赵括早知有此一幕,也不觉间要为白起强大的战场把控力,秦军强悍的战场执行能力而心惊胆战一番。 好在,赵括乃是穿越而来,对白起之能、秦军之威以及自己即将面对的危局,早有心理建设与预期。 但即便赵括什么都清楚,面对着麾下将士的疑问,赵括却是什么也没有回答。或者说根本不需要再多的回答。 接下来斥候营带回来的消息,已经足够回答所有的问题。 阳光的照耀下,土黄色的光狼城上覆盖着一层亮黑,那是秦军遮天蔽日的旗帜。无数的秦军就那样静静地矗立在那,静静地等待着赵军的到来。而更令人绝望的是,光狼城外左右延伸的不知边际的黑色壁垒,宛如一双巨手,将赵军死死地囊括在内。 wap. /90/90029/19742154.html 长平之战 第074章 斥候再传噩耗现 只见高达三丈,厚重无比的壁垒,几乎与光狼城融为了一体。 城楼与壁垒之上,无数的黑衣秦军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前方正在驻足观望的赵军斥候们。 “彼其娘之!”一众赵军的斥候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壁垒怒骂道。 夏日的阳光,正是热辣的时候,策马奔腾了许久的赵军斥候却在此时,只觉得“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了,这儿是不是到了丹水壁垒了!?”几员斥候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幻想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走到了自家所占领的西岸壁垒之前。 可是,在那猛烈的午后阳光下,迎风招展的墨色军旗,无情地打破了他们所有的幻想——这是光狼城,秦军所在的光狼城! 秦军何时在光狼城也筑起了如此雄伟之壁垒,就算是比之丹水西岸壁垒也不遑多让啊! 区区几日时间,竟有如此伟迹? 显然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秦军早有准备。 想到此处,赵军的众斥候们不由觉得喉咙发干,后背发凉! 尽管此时正值午后,而夏日的阳光也正是最为毒辣的时候;尽管他们才刚刚奔波至此,胯下的战马正喘着粗气;尽管...... 最先从震惊与难以置信中反应过来的还是斥候的首领校尉(斥候为精锐所属,虽带同等兵力,但官职较之普通兵士要高上半级到一级)。 “吴齐,你们一队留下监视秦军动向,尽可能查明壁垒防守军力情况。”校尉立即着手布置起来,他知道,壁垒之上的秦军不会给自己太多的时间。 闻言,被点将的赵军斥候屯长有些为难地看着校尉,那意思仿佛在说:“如此之长的壁垒,咋查啊?” “其余人马迅速归营。为避免秦军阻截,兵分三路各自回程,记住无论背后发生何事,不许迟疑,不许回头,务必将壁垒的消息在最短的时间内传回中军!请上将军早做定夺!”没有理会为难的吴姓屯长,首领校尉继续吩咐着手下的斥候们道。 听着斥候校尉的话语,众斥候也终于明白过来,他们所探查出的消息的重要性。 然而正当中斥候们纷纷调转马头之时,那黑色的、犹如怪兽一般的壁垒却是先行开了口,几道小门忽地便打开,黑洞洞的门口突然之间便杀出了一群跟着一群的黑衣骑兵,如同似在映衬着首领的话语一般,直直地便冲着赵军的斥候所部而来。 “吴大脑袋,速率所部沿南北两向查探壁垒长度!其余人,各自屯长带队,速速归营!”情急之下的校尉首领也顾不得更多,竟直接喊出了吴姓屯长的外号。 斥候们都是百战精兵,见前方城门洞开,哪里还知道如今的局势。 随即纷纷拨转马头,向赵括所在行进中的主力奔去。他们很清楚:能够早一刻让上将军知晓壁垒的存在,上将军就能多一些思考的时间,大军就能少走一段的冤枉路,或许就能多一分的胜算。 来不及多加思考,众斥候随即在各自屯长的带领之下,各自领命而去。 转瞬间,只剩首领带着本部的人马还在原地。 斥候首领拨转马头,对着麾下将士说道:“诸君,前方壁垒非一日之功,我军自蹈西岸或已成瓮中之鳖,而我斥候营未能及时查探出秦军壁垒,陷大军于如此险地,吾等皆万死莫赎之罪也!今秦军悍勇,若任由其追击,恐无法将信息及时送达上将军!” 说着,首领拔出战刀,继续说道:“为今之计,只有我们,将追击之秦军阻挡下来,为同袍们争取片刻之时间!以赎我斥候营上下之罪于万一。” 首领再次拨转马头,刀指前方,吼道:“诸君,谁愿随我赴死!” 铮、铮、铮……一柄柄战刀出鞘! “我等愿意!” “我等愿意!” 赴死之声响彻天地…… “目标秦军骑兵,斥候营,雁行阵!”首领再次青筋暴起地怒吼道。 众所周知,骑兵成规模地冲击一般都是采用的锥形阵。大军呈现一个三角的锥形,尖端越是尖锐便越容易刺穿敌军。而采用这样的阵法,显然能够以最小的代价下,凿穿敌军阵线,进而给予敌军最大的杀伤。 而雁行阵,顾名思义,如飞行之大雁一般,呈现出不规则的半圆形,因为各自分担风阻的缘故,可以最大限度地节省体力,一般多用在行军途中,在对战之中使用,则是在兵力充足,准备对敌军形成迂回包抄时才会采用。 但此时斥候所部,不过区区百人,显然既不是在平安的行军途中,也不是准备要包围秦军。甚至赵军留驻的斥候兵力还要明显少于出城的秦军,如此情形之下,采用雁形阵,无异于自取灭亡! 当然,斥候校尉并不是错下了指令。 因为雁行阵除了行军和包围之外,还有最大的一个好处——在人数有限的情况下,控制住了醉的的攻击面。赵军别无选择,他们不能让秦军分兵去追击自己的袍泽,所以,雁形阵是最好的选择——用自己的生命换取秦军短短一刻的停滞和尽可能多的伤亡。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斥候营的士兵很快将战马的眼睛蒙上,自发地按照首领的命令很快两两结成组合,随即又一齐组成了雁形阵。 “斥候营,目标秦军骑兵,出击!”首领一马当先边冲边喊道。 “杀!”其余斥候也纷纷拍马跟上,鱼贯而出! 只一瞬间,光狼城壁垒之前,赵军主力之间的碰撞正式打响。 赵军虽仅百十人,却爆发出根本与之完全不相匹配的气势,刹那间,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彻在秦军壁垒之前。 秦军的骑将见此情形,却也是丝毫不虚。尽管城中只有自己麾下这三千骑兵,但这也已经是自己眼前的这是斥候部队的数倍了,更何况向自己杀来的仅仅只有区区百人,自己所有之战兵几乎十数倍于赵军。 “杀!”秦军骑将也不遑多让地嘶吼道。 wap. /90/90029/19742156.html 长平之战 第075章 为复命百骑断后 明知不敌,也要正面冲击。为同袍争取时间和空间。 秦军的骑将校尉自然一看便明白赵军斥候的意图,心中不由得生出敬佩之情,但敬佩归敬佩,该杀却还是得杀,所谓各为其主,大抵如此。而这几乎送上门来的功勋,秦军的骑将即便自己不想要也挡不住底下立功心切的将士们啊。 随即挥舞令旗,变行军阵列,数个阵列组成了数个尖锐的锋矢,又在行进之中汇成了一个巨大的锋矢阵,势要撕碎前方赵军的雁行阵,让赵军的骑军好好感受下匈奴经历过的无尽恐惧! 行进、 提速、 冲刺! 一气呵成! 若说北面的赵、秦骑军大战乃是一边倒的追击战,那么如今在壁垒之下,赵、秦这两股当世强军终于又碰撞在了一起,虽则实力稍有悬殊,却一点不影响其精彩,或曰惨烈程度。当的是:刀剑挥舞,血花飞溅,人头翻滚。 这是红与黑的第一轮正面交锋,说话间,一轮骑兵对射已经完成。 秦军以量取胜,而赵军则以准头和娴熟的马技为凭,两相抵消之下,在中距离的对射之中两军竟然战了个平手,各自有十数人中箭倒地身亡。甚至略略细数之下,被赵军伤到的秦军还要更多一些。 这就令秦军的校尉大人很是不爽,自己足足多出数十倍之人,竟然跟你打了个平手?这样子的战绩以后还怎么在秦军中立足。 当即,秦军校尉杀心大起。 当然,之所以秦、赵在这样的对射中,能够上演奇迹般的平手,其原因还就是赵军的人员太少,秦军太多。 赵军射出的箭矢几乎不需要瞄准,往对面一射那就有,而秦军虽众,但能够接触到赵军并进行射击的也就前方的数百人而已,即便这样,还有不少的弓箭在空中打架,未及伤到赵军便自己掉落了下来。 当然,秦军的校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显然不再会让这样的“奇迹”再度上演。 因为接下来的短兵相接,那可是真真正正的靠“硬实力”了。 一边是被落了面子,杀心大起的秦军; 一面是心存死志,绝无偷生之念的赵军。 只一个回合,两军便已经打出了真火,可谓是针尖对麦芒。 尤其是赵军的斥候们,一个个都抱着杀一个够本,多杀一个赚一个的念头,刀剑相击之间,那根本就是不避不让,不惜以伤换命。随即便凭借着高超的马术,上演了空手接白刃,以胸迎白刃等一系列骚操作。 两军教汇,人数明显呈现弱势的赵军却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冲过几乎无边无际的黑甲秦军队列,留下一地的尸体。 细细查看,赵军竟然又完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胜利”——地上倒伏的黑色衣甲的秦军明显多过红色的赵军。 然而,代价便是:还能突出秦军阵线的赵军不足二十人,而去各个带伤——断臂的、胸腹豁口的,甚至被开膛破肚的。 就连首领校尉也不例外,饶是以他的身手,左肩处伤口也正汩汩冒着鲜血。而更严重的是,在行进冲刺过程中受到的内伤,导致口中,眼中,耳中,七窍皆留着鲜血,显然巨大的反作用立已经伤到他的内脏了。 “斥…候…营…”首领还想下达命令,可不断从口中涌出的鲜血让他的话语变得含混不清,一道血线缓缓从他嘴角流下,而鲜血的溢出更是将他本就不多的气力再次消耗,糟糕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说话了。 但他并没有放弃,天地之间仿佛一下子都静了下来,无论秦赵的将士,似乎都在等待着他的一声令下。 咬紧牙关,一股气息从丹田升腾而起,到胸腔,再到口腔、鼻腔。 “杀!”首领校尉奋力吼出这个字,一大股的血水混杂着口水一齐喷涌而出! 左手握缰,右手挥刀,双脚一夹,校尉再次想着秦军冲锋而去! 身旁十余骑纷纷催动胯下战马闷声跟上!铮亮的赵刀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血的光彩,那是军人最后的荣耀! 嗡...... 那是铁器与铁器的究极对抗。 秦军骑兵一剑斩在了首领的头盔之上,头盔不堪重负地跌落,一头黑亮的长发也随之被打散开来,赵军校尉没有犹豫,反手一刀将对手砍下马去!长刀划过脖颈,带出一道血色,鲜血飞溅,正中首领脸庞,却把眼睛也被糊住了。 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赵军校尉宛如恶狱归来。 但,秦军显然并不害怕下地狱,更不怕地狱恶鬼归来。就在赵军校尉意识地想用左手将糊眼睛的血液擦去之时,另一名秦军的校尉瞅准时机,眼明手快地挥舞长剑就要直取赵军首领的项上人头。 咔...... 那是铁器与傲骨的相互致意。 赵军校尉的左手被秦军校尉砍了下去,连带着面股之上也被削掉了一块,森森的白骨露出,没来得及反应痛苦,首领靠着右眼睁开的一点点小缝隙,加上身经百战锻炼而成的身体本能,右手反握长刀,猛地向左一挥! 噗...... 那是铁器与肉体的无情交割。 长刀横过,碧血洒落,而欺身而进的秦军校尉也随之人头落地! 两军再度交错而开! 第二次正面交锋,秦军付出了四十余名精锐骑兵的代价,其中还包括了一名被赵军首领阵斩的校尉。 而对应的,赵军斥候校尉麾下一百余精锐斥候骑兵已经消耗殆尽,连带着还有自己的左臂和头盔,以及曾经俊朗的面庞。 孤独地站立在三千铁甲的对面,赵军校尉一脸冷峻,无悲无喜之间,却是一面白骨骷髅,一面红色血污覆面,端得是诡异异常。 将长刀咬在嘴中,任由鲜血从嘴角的缝隙不断涌出。仅剩的右手稍稍将眼前的血污渍抹去,已经不用回头望了,校尉知道,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而对面,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无边无际。 好在,秦军似乎没有提前发起进攻的想法,就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赵军校尉整理着自己的形容,静静地等候着他发起最后的冲锋。 或许,这便是对英雄最后的尊重吧。 wap. /90/90029/19742158.html 长平之战 第076章 百骑赴死战报传 烈日烧灼之下,战场显得越发地沉闷。 就连赵军校尉座下久经战阵的战马儿也显得有些焦躁不已。 许是被战场浓烈的血腥味所感染,或是感受到了同伴们的不断离去,又或是终究感受到了来自主人的死志。枣红色的战马,四蹄不住地在原地踱着,发泄着心中的焦躁。 首领用仅剩的右臂拍了拍座下的战马的脑袋,战马如同通灵了一般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响鼻仿佛在答应着主人,随即右前蹄一起一落,又似在为最后的冲锋坐着准备。 首领单手解开了已经被砍断的马缰与嚼子,让马儿畅快的呼吸,又将自己散乱的头发往后捋了捋,从怀中掏出一封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帛书,那是上将军廉颇亲自给他发的晋升书,他一直贴兄收藏着,那是他一生的骄傲! 然而,今天,因为他的疏漏,将大军陷于险地。 所以,他只能用性命来稍稍纠正这一疏漏! 看着对面黑压压的一片影子,又看了看远处已经不见踪影的同袍。校尉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而自己也可以完成那最后一步了。 只见首领稍稍将帛书一卷,便用它当做了束带,将自己的散发稍稍扎好。 好了,衣冠已正!从容赴死! 对于一名军士而言,还有比这更好的结局吗? 没有了! 紧咬着长刀的嘴角不由得咧开了一条缝。 那是比哭更可怕的笑。 做完一切的校尉,缓缓从口中抽出长刀。 对,没错,是抽,而不是拿! 为了避免血液大量流失带走最后的气力,首领没有将嘴巴张开,而是紧咬着牙槽,用手将长刀从牙齿紧紧的咬合中抽了出来。 长刀与牙齿的摩擦,发出“吱呀呀”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终于,长刀在手! 而在校尉对面的秦军将领也静静地看完校尉的一切,缓缓举起了手中长刀。身后数千骑兵也随着举起戈矛。 轻夹马腹,马儿瞬间启动,驮着主人奔向死亡! “杀!” 三千骑兵倾巢出动,浩浩荡荡的马蹄声,算是为英雄送行最美的赞歌! 阳光下,黑压压的一片,再无半点红色……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斥候首领麾下百人近乎自杀式的反冲锋,成功地给其余的斥候兵们争取到了宝贵的逃命的时间与空间,而其余众斥候也不负所托地成功撤回到中军之中。 回营途中,摆脱掉秦军追击的几位斥候屯长,很快又在疾驰中汇聚了起来,包括探查壁垒的吴齐所部。随即众斥候一边往大军的方向狂奔,一边便商量开了。 “吴齐,秦军壁垒情形如何?”一名屯长试探着问道。 年轻的吴齐校尉刚要回答,却被一声“住口”生生把话给呛了回去。 刚刚打断吴齐出言的正是斥候中年资最老的费姓屯长:“此事岂能乱言?”说着费屯长又忙扫了一眼周遭。 “此时兹事体大,当面呈上将军也。”一个屯长也忙附和道。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秦军有所阴谋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但为了大军军心,这个消息必须进行保密。至少在上将军赵括有所决断前,自己等人不能外传。 “然也,校尉以命相护,此消息非比寻常。”又一名屯长接着说道。 “归营之后,各部皆集中一处,各部屯长亲为看管,上将军有令前,皆不许独自走动。吾与吴齐、老周三人等一齐请见上将军。”费姓屯长很快拿出了具体的办法。 众屯长也以为其提议甚好,底下人不知轻重,万一暴露了情况,自己定要吃挂落。 至于汇报上将军,唯一知道秦军壁垒详情的吴齐自然是要跟随的,而费姓、周姓屯长二人皆是军中颇有威望之人,一齐请见,互相也有个监督。三人之数也刚刚好,人若再多一些,或被人看出意外来。 于是,在奔忙的战马之上,众斥候便将求见汇报之事商定好了。 转眼间,斥候营主力已然回到正在行军中的大军主力之中。众将士在庆幸自己终于逃过一劫的同时,立即向上峰说明了首领已然牺牲,且有绝密情报需要面呈上将军,随即被选出来的三名屯长,很快被带到了上将军赵括马前。 “见过上将军。”三名屯长齐齐跪下说道。 “免礼!”假赵括说道,“首领为何阵亡,又有如何绝密信息,且速速报来。” “诺!”为首的费姓屯长说道:“我斥候营于今日卯时出营向光狼城方向进行查探,行进至距光狼城约十余里处,发现……” 屯长吞了口口水继续说道:“发现秦军已经构筑了一道壁垒,斥候首领见此情况,急令末将等人回转传递信息,只身率领本部人马阻击秦军。而今已无消息,恐怕,已经身陨。至于秦军壁垒。” 说着费姓屯长扫了吴齐一眼,吴齐会意,当即补充道:“末将奉首领校尉之命,向南北探查秦军壁垒,得见其壁垒南北走向,长约十余里,城高壑深,相较于丹水西岸之壁垒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上驻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单轮驻防之兵力不下五万之众,且滚木礌石、金汁箭矢并床弩等一应俱全。” 说完,一揖到底,等候着上将军的雷霆之怒。三名斥候屯长也是纷纷低下了头。 如此完备之工事,自己这边居然毫无察觉,不得不说这是赵军斥候营所部的极大失误,便是赵括当场斩杀了他们,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同情。 当然赵括显然不会这么做,因为他知道,秦法严苛,想要从秦军占领地打探消息有多么的不容易,再加上武安君白起的严令,恐怕换了谁来当这个斥候校尉首领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更何况,如今斥候校尉已然殉职,也算是用命在偿还自己的“失误”。 见上将军蹙着眉头,众斥候的心思越发不安了。 “上将军,此事尚未外传。末将等深知兹事体大,故回营后立即将所有斥候人等笼到一起,由各自屯长看守,吾等三人亦是马不停蹄赶至此处,未曾接触到其他人。还请上将军决断。”费屯长又是一揖到底。 wap. /90/90029/19742160.html 长平之战 第077章 偏师出丹水合围 乍听之下,费屯长此言,乃是继续告知情形,而实际上却也是给自己斥候营所部争取一些分数,以抵消之前的失误。 当然更重要的是,身为屯长,费姓已是资深,却也正说明其前途无亮。世无祖德,无所荫佑,身亦非奇壮之属,能在上将军面前禀告的机会并不多。费屯长自然也想给赵括留下个好印象,毕竟谁不希望有一个“懂事情、知轻重”的下属呢? 但很可惜,赵括只是淡淡地看了下首答话的费屯长,却并不曾理会屯长的言外之意。 大战在即,赵括根本不想浪费自己的感情在一个屯长身上,即便赵括手下的确缺人,而这样思虑周全又有上进之心的寒门也的确是赵括想要的。但赵括更知道此战的凶险,大军陷入重围,三十万大军能存活下来的有几何,赵括也不知道。 甚至自己会不会命丧此战,赵括都没有把握。 也因此,赵括实在没有必要把时间精力浪费到一个随时可能死去的屯长的身上。 怎么说呢? 先活下来吧。 “好的!此间消息,本将已知之,尔等且先下去吧。倒是无需再行保密了!”赵括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 “诺!”三名斥候屯长如释重负,纷纷应诺而去。 一个小插曲过后,赵括随即传令,曰:“全军停止前进,就地埋锅造饭,中军升帐,召众将议事!” 显然,秦军如今已然图穷匕见,赵括也该跟麾下众将有所交代才是。 ...... 而就在赵括升帐议事之时,丹水东岸的大战也悄然开始。 只是相较于光狼城壁垒下,斥候所部的悲壮战斗,丹水东岸的战斗就显得有些枯燥无味,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战斗。 一触即溃,或许是东岸守军,尤其是韩王山大营守军们的最好形容。 丹水东岸,原赵军主力所在地——韩王山大营。 说是大营,其实早已人去楼空,除了依旧耸立着的营墙寨门与平整而光尽的地面,里面几乎空空如也,甚至整个营寨的防御之卒也尚不足一曲之兵,还多是杂兵、辅兵的配置,几乎可以说是聊胜于无。 而为了一举拿下韩王山大营,仅有两万五千部卒的胡伤,仅在第一轮的进攻之中便已是拿出了近万人的队伍,分从东西两路,浩浩荡荡杀向韩王山大营。 其结果可想而知了,两路大军都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只一个冲锋便已冲到了韩王山大营内部,而营中留守的那曲赵兵,早在秦军声势浩大的进攻声中消散不见。 面对一触即溃的赵军,便是进攻的秦军也有些懵圈,望着空空荡荡的营地,与安安静静的环境,秦国大军甚至不自觉地减缓了脚步,生怕自己陷入了赵军的埋伏之中。 但终究,占领全营,想象中的埋伏并没有出现,甚至连赵军的影子都没见着几个。 硕大而锋利的秦剑刚刚出鞘,甚至没有来得及饮血,便又得收回鞘中。 面对轻易得之的韩王山大营,胡伤所部如同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险些把自己给闪了一下。 但总归,战略目的是达到了的。 而韩王山大营已占,东岸壁垒便很快会得到消息,紧接着西岸壁垒也会有所察觉。因此继续进攻势在必行。 稍稍调整好情绪,胡伤随即传令埋伏在韩王山大营与东岸壁垒之间的五千劲卒,会同刚刚作为预备队的一万大军,向丹水东岸壁垒正式发起进攻。 东岸壁垒虽然高耸,但防御的方向从来是面向的丹水,而在韩王山一侧,却是险少防御之物,再加上壁垒之上赵括留下的兵卒也就不过千人而已,面对延绵数十里的防线,这点子人根本算不上是在防御。 果然,几乎又是兵不血刃,秦军轻易便再度攻上了壁垒之上。 而赵括留下的千余兵丁,面对十数倍于己的秦军,立即便做了鸟兽散,只有数十穿插其中的赵括亲兵,忠实地履行着赵括交代给他们秘密任务——点燃狼烟,放火示警。 没错。 留守的赵军除了示敌以弱外,最大的任务便是放火示警。 这火不仅是放给西岸壁垒上的许历所部看的,更是放给大粮山中的田单和周骐所部看的。 西岸壁垒自不必说,虽然被包围那是迟早的事情,但赵括仍需要以壁垒之险,尽可能地消耗掉秦军的兵力,而给大粮山中的报信,则是在告诉田单,大战已经进入了第二个阶段——大军受困,必须严格控制要营中的十万大军,不能让秦军发现任何的异常。 数条狼烟,悠悠荡荡地从东岸壁垒的十数处缓缓升起,碧蓝的天空中,灰黑的狼烟显得那样的粗壮而清晰。 便是十数里之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大粮山大营内,高居瞭望塔之上的田单自然将此情此景尽收眼底,而他也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赵国主力即将被秦军彻底包围,三十万大军将在绝望中苦苦挣扎,而自己麾下十万生力军却只能在这营寨之中冷眼旁观,直到南面的好消息传来…… “廉老将军!要快啊!”田单将军目光投向平静的南面,在心中默默想着。 狼烟袅袅升起,田单可见之,其身后诸将自然也是清清楚楚,能做到将军的位置,又能让赵括特意留出的,自然不是无能之辈,只消稍稍推算一番,立即便看出那滚滚狼烟升起之地,不正是自家的壁垒所在耶? 秦军攻回来了?还是…… 一时间,种种的推测一股脑儿地袭杀昂心头。 “将军,壁垒有失,末将请以轻骑探查情况。”一名校尉对着田单一礼,便开口请战道。 “将军,斥候营请战。”有一名校尉从其中抱拳而出道。 为了掩人耳目,大粮山中虽有精锐十余万,但却没有多少高级将领,裨将只周骐一人,都尉也不过两三人,校尉倒是成了其中高阶的将领了。这也是频频而出的只有校尉而无更高级别将领的缘故。 wap. /90/90029/19742161.html 长平之战 第078章 壁垒失田单锁寨 当然,这些校尉却也不是普通的校尉。 一个个的,都是赵括与廉颇细细选拔的,可以说都是战场上的宿将。不仅敢战,而且能战,更是愿战。既然要保存实力,这样的将领自然是第一要保存的。当然,这样不可避免地再度削弱了赵军主力的战力。 而面对紧急的军情,这群校尉也不负赵括和廉颇所选。 “将军……” “将军……” 一时间,众将纷纷请缨而出。 田单看着那一个个视死如归的青年面孔,心中一阵阵地自豪——有此众将,何愁秦军不灭? 拢了拢手上护腕,田单稍稍按下心中的凝重与激动,冷声下令道:“传令。” “在!”众将齐齐应答道。 “传令大军:缇骑斥候速速归营寨,四门封闭,无本将将令,任何人不得踏出营门半步,违令者,斩!”田单随即下令道。 此令一下,回应的却不是如往常一般的应诺声,而是一片的惊疑声。 “什么?” “关闭寨门?” …… 众将皆是面面相觑,如今丹水壁垒有难,大军屯驻大粮山,为的不就是此事?此去不过十数里之遥,此去不消数个时辰便可解之,如何关闭寨门?甚至连那缇骑斥候也都收回?这是要作甚?作茧自保焉? 一时间,众将脑海中什么样子的想法都有。 甚至,怀疑田单用心之人都有,毕竟田单姓田,田氏代齐的田,祖上的名声就不咋样。 看着麾下将士有些怀疑的目光,更有几人已经有些义愤填膺,准备出班答话了,田单知道,不容让他们再胡思乱想和议论下去了。有些话语,一说出来便是祸患。 随即便朝着一旁的周骐点了点头。 周骐作为廉颇和赵括特意留下帮助田单掌控全军的裨将,自然明白田单的意思。 没有任何的犹豫,便一个闪步便来到了众将面前。对着田单将军微微一礼,随即看向众将,拍了拍手。 一旁的亲兵赶忙将一物捧上。 掀开覆盖其上的锦帛,一柄阔剑正堂而皇之地躺在红木雕刻的剑架之上。 周骐双手捧起长剑,高高在众将之前举起,众将凝目观之,此剑正是廉颇廉老将军常年之佩剑也。 正待诸将疑惑之时,周骐的话语随即响起:“田单将军奉上将军赵括,将军廉颇之命,掌大粮山全营之军,廉颇将军因故离去,特留此剑,言:但有不从者,悉以此剑斩之。” 说着,周骐又捧着长剑原地缓缓转了一圈,好让众将都将长剑看清。 众将对于廉颇将军的心腹——周骐自然是颇为熟悉,而对于他的言语,众将自然也是信任的,只是…… 在众将惊讶之际,周骐又冷声说道:“众将还不接令。” 闻言,诸将稍稍对视几眼,随即齐齐抱拳应诺道:“末将领命。” 田单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眼神便又望向了廉颇离去的南方。 其实即便没有廉颇的佩剑,田单也自有办法令诸将听命而行,无非借上几颗人头罢了,毕竟军令如山,这点子问题,身为宿将的田单原也不放在心上。即墨城中的遗老遗少们,不知比这些直来直去的丘八要难办多少,田单也照样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过,廉颇留下了此剑,与其说是省去了田单不少的功夫,更多的还是保护了麾下的“刺头们”。 这边田单弹压住麾下众将,大粮山军营再度陷入沉寂之中,那边仅仅一丹水之隔的西岸壁垒,自然更快地看到了东岸壁垒上的狼烟。 “东岸上这是怎么了?” “好好的,怎么点起了狼烟了?” “走水了吗?” “狼烟十余处,应该不是走水了……” 西岸壁垒之上,还在忙碌着修复壁垒的赵军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但唯独没有人想到那个最大的、也是最危险的可能——秦军攻来了。 倒也怪不得他们,毕竟刚刚参与过追击的他们,记忆之中全是秦军如何如何的狼狈之景,而在他们的想法之中,秦军已然溃不成军,前军主力正在追击中,哪里会想到秦军会在自己这大后方出现。 然而随着东岸壁垒之上一面面红色的“赵”字旗帜被丢落在地,一面面黑色的“秦”字旗帜冉冉升起,西岸壁垒彻底陷入了惊异与混乱之中。 “秦军如何会在东岸?” “秦军反攻了么?” “前线怎么毫无动静?” …… 正在诸将士混乱无措之际,壁垒主将许历,也站上了壁垒城墙之上。 看着身前的狼烟袅袅,听着身后的混乱糟糟,许历心中却是胸有成竹——一切都在上将军的计划之内。 “传令!”许历转过身对着身后乱糟糟的一众赵军喊道。 洪亮的声音如同大吕洪钟,直击壁垒赵军的心头,只一瞬间,数万赵军便又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安静了下来。 当然,许历知道,这份安静仅仅是暂时的,而他最先要做的便是安定军心。 “东岸狼烟起,此上将军意料之中之事,不然我军修此壁垒作甚。”许历淡定地向众军解释道。 没错,许历将赵括的布置直接说了出来。 不仅因为到了如今的时候,两军几乎已经是在打明牌了,再隐瞒也没有必要,当然了,这个话在赵军心中有稳定军心之用,但即便传到了秦军耳中,秦军也会认为这是赵军掩耳盗铃的说法而已,毕竟包围圈里数十万赵军的事实不会骗人。 可,偏偏,赵括就让这三十多万赵军说谎了。 “传令:号角身起,大军全数进入壁垒之中,轮作三班,各守其位,内外壁垒,皆需要防范,尤其西侧,趁秦军未来,集中加固西侧之垒。”见众将士稍稍安心,许历当即下令起来。 “是!”壁垒上众将士齐齐应诺道。 随即壁垒之中号角再起,擂鼓渐鸣,五万赵军分从各路依次进入壁垒之中。 “西侧?”一个声音在许历的耳旁小声地嘀咕道。 “没错,便是西侧。”许历却是头也不回地回复道。 wap. /90/90029/19742162.html 长平之战 第079章 四面围困赵军危 “前有丹水阻隔,秦军无论偷渡也好,或是绕道而行,东岸之军必不为主力大军,能有两三万精卒已是尽力。”许历指着眼前的丹水缓缓说道:“而又有此丹水为凭,以壁垒之高耸,秦军自东岸来攻,本将丝毫不惧。” “只是。”许历稍稍顿了顿,转过身看向身后道:“壁垒本就对西侧防御较弱,虽则经我军之加固,却也不似东侧坚固高大,此我军之短也。此壁垒为秦军所筑,则其必知之,知之岂有不攻之理?” “西侧壁垒,且去监督之。”许历解释过后,随即继续下令道。 身后的都尉闻言缓缓点了点头,当即领命而去。 而随着赵军这面轰轰烈烈地备战之时,秦军南路主将王骑兵所部近九万人马已经自界牌领出发日久,很快就将抵达西岸壁垒。 东岸上胡伤所部,在占领东岸壁垒,清缴完毕壁垒残余的赵军,扑灭狼烟之后,也随即开始为渡河进攻做号准备。 又一场壁垒争夺战即将开打。 而在数十里开外的赵军主营之中,赵括正坐在主位之上,麾下孙崮将军正在沙盘之上为其余诸将领们简要地描述着如今的情形。 “据斥候营拼死送回消息:西面,秦军已据光狼城筑又南北向长约十数里之壁垒;南面,秦军数万已破我先锋之寨,正向北而来;北面,秦军约有十数万精骑并部分步卒,意图封锁我军与长平关之联络。” 言毕,孙崮随即退到一边。 不待赵括说话,底下的赵国的将军们便已经炸了锅了。 南北皆有战事,西面还有延绵之壁垒,这妥妥的是钻到别人家里去了啊。 怎么办? 攻还是撤? 攻? 又一场壁垒之战,损失惨重不说,南北秦军更是不会坐视,尤其北路秦军骑兵,不消半日时间便可驰援壁垒,即便自己派出阻击,也不过拖延几日而已,更何况还有南面秦军。 三面受敌之下,自己能够坚持多久? 撤? 那壁垒一战的功勋便化作乌有,甚至一个不小心被秦军趁胜追击了,便是连东岸的壁垒也未必能保。 没错,赵军之中,不少的将领还想着要保存西岸壁垒之胜,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所为的壁垒之胜根本就是秦军的一个套子。 当然了,面对着生死攸关的危境,理智还是稍稍战胜了欲望。 壁垒一战的优势与功劳不保自然可惜,被秦军尾随而击虽然有些许的威胁,但也不过是壮士断腕而已,总好过被秦军包夹的情形。 撤,必须撤! 叽叽喳喳的赵军将领们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听着一个个的“撤”字从一个个赵军的高阶将领的嘴中说出,赵括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即便他对此情形早有预料。 当然,明知不可为而撤,并不算是懦弱,趋利避害,也本就是一个高阶将领应该具备的基础技能。 但身为赵军的高阶将领,面对困局,连试上一试的勇气都没有,确实还是有些许的失望的。 毕竟,秦军的壁垒强度如何,壁垒之中秦军多寡,还有秦军南北对进的力度如何都还没有显露出来,如此便丧了胆,确实有些不该。 至少,也该试试面前的壁垒能否攻破吧? 万一眼前看似无边无际的壁垒只不过是秦军临时建立起来的,是个一触即溃的纸老虎呢?毕竟今日之前,大家可都还认为秦军已离彻底败亡不远的。他们又没有如同赵括一般的来自后世的讯息知晓秦军的图谋。 而一旦突破光狼城防线,任凭秦军如何南北对进,战场形势也将彻底逆转了啊! 当然,即便有人提出要进攻光狼城,赵括也是只有否定的,毕竟光狼城的成色,根本无需印证,白起不会给自己任何的可见的可趁之机。 进攻壁垒,除了徒费甲兵之外根本毫无意义。 但,我可以否定,你不能不提议啊! 略过心中稍稍的不爽,赵括继续看着底下的将领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既然已经决定了是要撤,那么唯一的问题便是从哪里撤了。 那还用说? 自然是尚无战事的——东面,丹水壁垒了。 “孙将军,丹水方向尚无战事否?”一名都尉小心地问出了在场诸人都想要问的问题。 闻言的孙崮悄悄瞥了一眼赵括,见赵括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这才将之前赵括的分析一一说来:“虽无战报报来,但想来南面对进之军应是往壁垒封堵而去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我军应速速回军才是!” “对极……对极……” 孙崮的话语再度将众将拉入深渊之中,南北强敌对进,西有高墙,就连唯一的生路东面丹水也有秦国强军在侧,这整个都被包圆了啊! 当即,便有都尉出班抱拳道:“上将军,还请速速下令,大军回师壁垒,先行撤过丹水,以观后效,方是完全之策。” 显然,除了后撤,众将已经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赵括闻言却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南路败军穿山而走,行进缓慢,断不及秦军之快马加鞭,如今败报至中军,那秦军恐怕已距壁垒不远,此时我军后撤,定与秦军交汇一处。” “如此,正好携壁垒之军,夹击秦之南军,破而渡丹水而去也。”那名都尉接着赵括的话语说道。 赵括却仍是摇头,说道:“我军夹击秦军,而秦军亦在夹击我军也。北路、南路、西路之秦军,待我军后撤,定尾随而击,是我军先破秦,还是秦先破我?” “况那秦军主将,岂会为此无把握之围?”赵括站起身子缓缓走到沙盘之前,指着丹水防线,继续说道:“若是我为秦军,则必遣一偏师,不需多了,只一两万人便可,渡丹水而控东岸壁垒。则可彻底锁死我军。” “若我强渡丹水,则前有壁垒之防,后有尾随之军,滚滚丹水则为我三十万儿郎之坟墓矣。”赵括闷着声,终结着话题。 wap. /90/90029/19742163.html 长平之战 第080章 溺水之中一稻草 一时间,军帐之中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绝望的沉默。东西南北各有敌军,如同一张巨网将自己在内的三十万大军死死困在其中。 至此,赵军众将也终于明白过来,壁垒之战,根本就是秦军的诱饵,引诱自己进入包围圈的一个毒饵。 可惜,自己明白过来已经晚了。 面对着偌大的沙盘,赵军的将领们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黑衣秦军一层一层又一层地将他们包围、分割、消磨殆尽。 而自己,则如同待宰的羔羊,有一个算一个的,终究在痛苦的绝望中被尸首分离,魂散他乡。 看着在场耷拉着头颅的众将,赵括很能明白他们心中的感受。 几分悲切,几许悔恨,还有几分对于自己这个上将军的怨恨。 虽然知道走到如今的地步,不能全然怪罪于上将军赵括,毕竟上将军至少还是冷静的,也没有任何的指挥失误,或许怪只怪对方实在是太强了。 显然,面对如此的强敌,除了被动挨打,赵军将领们根本毫无办法。而被动挨打的最终结果,自然只能是全军覆没。 于是,在死亡的阴影笼罩之下,帐中气氛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可这,正是赵括想要的结果——置之死地,方能后生,黑夜之中的光亮最是隽永而明亮,而人只有在绝望之中才会盲从,只有快要溺亡之人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抓取身边的一切,哪怕那明明是一根稻草,哪怕明知这根稻草根本不足以承受自己的体重。赵括接下来的话语与布置,便是那刺破黑夜的唯一的光亮,那湍急的河流里唯一的一根稻草。 事已至此,无论前路是悬崖还是陷阱,赵军的将士们只能循着这点光亮,奔忙而去;无论这根稻草是否结实,赵军也只能伸出双手努力够探着这唯一的希望。 “诸君不必气馁。”赵括见时机已到,随即打破沉默道:“诸君难道忘记我大军这来的一路上,所修筑的堡垒焉?” 赵括的话语一落,便如同一根利箭瞬间划破诸将的心弦。 是呀,怎么忘记了一路上所筑的堡垒了! 有此堡垒在,便是秦军想要彻底吃掉我军,也要他付出成倍的代价! 当时只是上将军步步为营,担心秦军临时的反扑。如今看来,似乎上将军对此早有预料与打算? …… 众将显然都是一点就透之辈,只凭着赵括的一句话,便已经在心中勾勒出了无数的画面。当然,这也少不了前面铺垫的绝望的感情的功劳。 可是,赵括对他的诸多布置,却止于此处堡垒,并不打算继续将他的计划说明清楚。不论是大粮山中的藏军,又或是已经赴魏的廉颇,赵括都不打算暴露,至少不在此时暴露。 或者说,赵括也不能暴露他全盘的打算。 怎么说,说你们都是吸引秦军的炮灰?说我准备牺牲你们换取赵国的胜利? 显然不行,即便赵括身在其中,即便赵括自己也是赌注,也是所谓的“炮灰”一个,但失去理智的将士们并不会听从这样的话语。 他需要给予诸将士以想象的空间以及生的希望。 “堡垒”一句,足够给予诸将无穷的想象,而想象带来的则是信心与希望。 见在场诸将似乎都已经get到自己的点,情绪也逐渐激动了起来,赵括明白是时候趁着机会下达具体的命令了。 “诸将听令!”赵括复又走到主位之上。 “末将在!”诸将迅速排好队列,双手抱拳应诺道。 “战场共分三块,其两块为守,分为壁垒之战与南守之战,另一则为北地之决战。 壁垒之军,共计五万人马,由有许历率领,令其坚决顶住秦军攻垒之军,为我大军决战争取时间。三日之内,壁垒不失,则为其功,三日若失,提头来见。三日战罢,可自行突围而去。”赵括说着抽出案几上一枚令牌。 “是。”一名传令兵赶忙出现双手接过令牌,便往帐外传令而去。 “南面主守。”赵括随即看向孙崮道:“孙崮将军。” “末将在!”孙崮立即出班答道。 “我军之中,尤以你为擅守,本将倒要看看是否名副其实。许汝以我军主力步卒,计二十万大军,以沿途之堡垒而守,各堡之中各有粮秣之属,需依堡而战,迟滞秦军进攻锋芒,并依据地利给予秦军最大之杀伤。”赵括又抽出一枚令牌道。 孙崮赶忙上前,双手捧令道:“末将领命,必不负所托。” “记住:兵力要前轻后重,梯次配置,并保留充分的预备队。”赵括递过令牌,又继续嘱咐道。 “是,末将明白。前轻后重,梯次配置。”孙崮重复赵括的嘱咐道。 赵括闻言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看下其余众将道:“北面地势平坦,适合我骑军驰骋,故本将选定为决战之所在。调集全军八万骑卒并一万精锐步卒为我进攻军团,由本将亲率,与秦军骑卒决一死战。建功立业便在此时,诸将且勉励哉!” “是!”众将闻言也是热血沸腾地齐齐应诺道。 也怪不得众将纷纷热血沸腾。从赵括的安排看来,赵军与秦军之战,根本不是所谓的被包夹,而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攻,甚至赵军还占有一定的优势。 先是用堡垒和壁垒以及赵军并不算太精锐的步卒挡住秦军引以为傲的步卒,造成赵军精锐骑兵与秦军骑兵几乎是一比一单挑的局面,简直就是一场非典型性的“田忌赛马”。 若不细加分析,甚至会认为赵军胜算不错,毕竟赵边骑的实力在壁垒之战中已经得到过验证,而三年的对峙也充分表明在有防御工事的情况下,秦军并不能奈赵军何。 然而,实际的情况呢,却是远远没有如此乐观,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盘外招,赵括如今所有的布置不过是在做无意义的垂死挣扎罢了。 除了能够换掉不少的秦军精锐之外,也就能够稍稍拖延赵军的覆没时间。 而秦军,显然并不缺乏这点子时间。 wap. /90/90029/19742164.html 长平之战 第081章 三十万军搏命去 先说众将给予厚望的西岸壁垒。 且不说它经过一场大战之后已经破损不堪,即便赵括调集了数万大军连续作业进行修复,也很难修旧如旧,完全恢复原本的防御力。 就算退一万步讲,壁垒已经修复的七七八八,单单是壁垒对内防御欠佳的先天问题就注定了它守不长久。 更何况,秦军的攻势可是两面夹击,而壁垒之上的五万大军有近三万人马却只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民壮之军,虽然经历过第一次的攻垒之战,但相较于精锐的秦军,显然还是存在不小的差距。 也因此,赵括给许历的命令只是守住三日。甚至若是按照赵括的本意,守不守住三日都无关紧要,只要能够尽可能多的杀伤秦军便已经足够;三日之期,更多的是说给众将听的安慰之语。有了这三日之约,才能给众将士吃下一颗定心丸,也才能让他们放心的去防守堡垒。 当然,以壁垒之坚,许历之能,守上三日应该也不成问题。而三日,也基本到了壁垒之军的极限了。 三日之期一到,壁垒一破,几乎所有的压力都将压到那临时修筑的上百堡垒之上。 虽然每个堡垒都是依地形而建,也算是险要之所,但到底比不及壁垒之险,壁垒尚且只能守上三日,区区堡垒能坚持个一两日便是极限中的极限了。 可是,堡垒虽小,但其数量之多又为其加了几分,再加上赵括暗暗的战法布置,便是秦军想要一个一个的拔出,也很是需要花点子功夫。 但终归到底,壁垒也好、堡垒也罢,改变不了战场的根本局势。 而赵括集中战力的北路呢?能否逆转局势呢? 恐怕也不能。 因为赵括手里根本没有八万骑兵!甚至连五万都不足。更多的骑兵早就换到了大粮山军营之中。 甚至即便赵括手握全部的战力,也是根本无法突破秦军北线的包围的。 因为对手白起早在赵军最可能的逃生路线——北路上,布置了足足十万骑兵外加三万精锐步卒,即便赵军的骑兵能够跟秦军的骑兵打个有来有回,剩下的步卒也无力突破由三万精卒组成的防线。 而且,一旦赵军撤离光狼城防线,彻底将兵力投入在北路,秦军在光狼城中的兵力也就解放了出来。十万大军随时可以支援北路,挡住赵军北逃之路。即便赵军再翻一倍的兵力,也很难突破。 至少成建制的兵力突围,那是基本不可能的,更别谈什么打败秦军了。 因此,被众将给予厚望的北路,赵括实际上也根本没有打算能够突围出去,也没想过能够逆转战局。 显然,赵军已经陷入了白起精心布置的死局,一个赵军不得不钻的死局,一个钻了就不得解脱的死局。 而赵括所布置的一切,从始至终也只有一个目的:钻入秦军套中,尽可能保存自己的实力的同时,尽可能杀伤秦军之有生力量。 非钻入秦军套中,不可诱使秦军全部实力; 非逼出秦军实力,不可切实杀伤秦军战力; 非杀伤秦军战力,魏军不会出面搅乱局面; 非保存自身实力,不得领最终胜利之角色。 当然,事已至此,结局如何已经不是赵括所能控制的了。但,不得不承认,即便最终的结局再糟糕,因为大粮山的偷天换日,秦军也不可能如历史上一般将四十万赵军屠戮殆尽。 身在丹水西岸,赵括唯一能做的只是凝聚三十万大军的意志,坚决地给予秦军狠狠一击。至于最终的胜利,要看廉颇能否及时请来援军,还要看大粮山的精锐出击的时机…… 如同一场豪赌,丹水西岸的这三十万大军,连带着赵括自己在内,都只是一张门票,甚至连筹码都算不上。 好在,在赵括的一通“先抑后扬”的表演下,赵军的将领们不说信心百倍,也至少重拾了部分的信心,而带着这样的心情投入战斗,已是足够。至于剩下的,鲜血会是最好的课堂。 见众将无所异议,赵括随即下令大军再度行动开来。 巧合的是,赵军中的骑兵部队刚好就集中在北面,而步卒则多集中在南部,倒是少了很多的混乱。 可是,这样的巧合在众将眼中却是上将军早有预料的最佳佐证,当然这实际上也根本不是巧合。 不管怎样,近三十万赵军很快在距离光狼城壁垒外十余里处缓缓掉头,一部以骑兵为主,向着北路就猛的冲杀而去,主力则是后队变前队,朝着沿途的堡垒缓缓退去。 赵军这一退,自然瞒不过秦军的耳目。其他人都还好,只是光狼城主将司马错,直接懵在当场。 “老子熬了好几个通宵,好不容易将防线调整到位,你倒是来攻上一攻,试上一试这壁垒的成色啊!万一这里只是座空城呢!”司马错不住地在心中哀嚎道。 倒也怪不得司马错的错愕。自白起抽调大军北上南下之后,司马错可谓是殚精竭虑了,整编新卒老兵,调整防御措施,事必躬亲,几天几宿都没有睡觉,甚至因为预备队的事情甚至没少跟武安君白起闹别扭,为的就是壁垒的防御兵卒能再增加一曲一伍之力。 你居然就不打了? 你对得起我吗! 司马错的脸色由白转青,显然对于这个消息有些难以接受。 别说司马错了,就连武安君白起,初听到赵军全军转向的消息,也是愣在了原地。 是我高估了赵军的统帅赵括,还是低估了他? 刚刚得到我军在光狼城筑有壁垒的消息,就果断下令回转? 战场嗅觉就这么的灵敏吗? 说好的莽夫没经验呢? “真不知该夸那赵括谨慎小心,还是该骂他胆小如鼠。”白起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心中不住地腹诽道。 不过,白起到底是久经战阵之人,很快从惊愕中缓了过来。 “也罢!赵军不攻,倒也更少了些意外。”白起看着司马错稍稍安慰道,随即转过身对着众将下起令来。 wap. /90/90029/19742165.html 长平之战 第082章 围歼之战风渐起 “传我将令!”白起朗声说道。 “在!”众秦将,包括司马错在内,纷纷振奋精神,齐声答应道。 “传令:南路王骑所部立即继续进攻赵军南路偏师,迫使其无法回援,主力大军并偏师胡伤所部,迅速穿插到位,不惜一切代价,尽速拿下丹水沿线壁垒,切断赵军东逃之路。”白起拿起一枚令牌,朗声吩咐道。 “是!”一名传令兵立即接令道。 “传令:北路王龁、赢摎所部,务必层层设防,封锁所有向北之道路,务必将赵军主力困在北原之地,等待大军合围。”白起再度拿起一枚令牌。 “是!”早有准备的传令兵立即接过令牌。 “传令:留军两万驻守光狼城壁垒,其余大军立即前出,尾随赵军,伺机击其侧背,进而穿插、分割、包围之!”白起再度下令道。 “是!”众将齐齐应诺道。 不多时,原本安宁的光狼城壁垒防线如同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一只只信鸽扑闪的翅膀,迎着热辣的阳光,分向东、南、北三面而去,而地下的营寨之中,一架架床弩被拆下,一捆捆箭矢被背下壁垒,一队队的黑衣秦兵浩浩荡荡开出壁垒,旌旗半卷,向东方…… 因为赵军不战而走的缘故,光狼城壁垒中的秦军是一丝丝的战功都没能捞着,这让视战功如命的秦军们如何能够善罢甘休,尤其是这样的围歼战的战功。于是,开出壁垒的秦军们纷纷都狠狠地憋着一口气,恨不能立即赶上赵军狠狠给他们一击! 相对于憋着一口气的秦军士卒们,赵军的士卒们则显得有些惶惶然。 无他,随着大军转向,秦军在光狼城修筑壁垒的消息,不可避免地在行军的途中蔓延了开来,而这样的消息一经传开,稍稍有些军事常识的人立马便明白其中意味着什么,随之而来的便是充斥着恐慌与不满的怨言。 “中计矣!” “我就说秦军壁垒哪有那么好拿下!” “秦老将军守了三年都没有攻破,哪能让上将军一上来就攻破?!” …… 好在,赵括已经给中高级的将领们打好了预防针,而赵军能独抗秦军数载,也算是强军之属。而强军之所以是强军,军纪的严明是首要的条件!在各都尉、校尉的联手解释与压制之下,怨怼之言很快被压制下去了,甚至阴差阳错地更添了几分战斗的决心。 而其中的佼佼者当属北地的骑军,早在行军之前,北地诸将就已经有所察觉不对劲,甚至还悄悄在归营途中以玩闹的形式开了个小会。 如今的处境,虽然众骑军将校也看得不是很清晰,但总归是早有所准备。上将军应该早就料到了,不然怎么会一反行军常规,将骑军全部安排在北方,这一转向,能省多少事儿。 只是不清楚上将军还有怎样的后手来力挽狂澜。 但,显然,相较于其他的将领们,北地的骑将门要更加的信任赵括这位料敌先机的上将军。 既然信任上将军,那么没有什么好说的,按将军的将令去做就行了! 相视一笑之间,跟随着拿到银白色的身影,一路向北! 短短数日的时间,战场形势已然天翻地覆,猎人和猎物的位置互换,而赵、秦二军攻守之势也彻底互易。而就在赵军主力回转,秦军穷追不舍之际,丹水之上,西岸壁垒之战又再度打响。 然而最先对西岸壁垒发起进攻的却不是王骑的南路大军,而是人仅两万五千的东路偏师——胡伤所部。 连胜两场、连续占领赵军韩王山大营和丹水东岸壁垒的胡伤,并没有预料中的那般兴奋,甚至有些愤怒。 原因无他,唯失落尔。磨刀霍霍,准备十分充分的他恨恨地冲杀过去,那边的赵军却是落荒而逃,连起码的抵抗都没有。就,就很乏味你明白吗! 看着西岸壁垒上忙碌的赵军,憋着一股子劲儿的胡伤所部正愁无处发泄,随即向西岸壁垒发起攻势,试图趁着赵军准备不足之际,打个措手不及。 数百秦锐士,穿上赵军的衣服,口叼着长刀,泅水而渡,试图尽量地靠近壁垒,为大军登陆进攻开辟战场。 可惜,他们身后的狼烟早已将他们占领东岸的事实给出卖,已经有了警觉的赵军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易渡河而来。 很快地,在诸军泅之丹水中段进入赵军弓箭射程之后,漫天的箭雨很快将此部秦军给射成了刺猬,鲜红的血水顺着水流从根根箭矢的创口流出,整条丹水很快被一片红色所覆盖,而失去了生机的尸体,也逐渐漂浮在水面上,随着鲜红的浪花逐渐东去。 当然,数百秦军精锐并未就此全部被消灭在河流之中,即便赵军的箭矢已经很是密集了,仍有那既警觉又深谙水性之秦兵,在箭矢到来之际猛地扎入水中,水中巨大的阻力成功地化解了箭矢的杀伤力,而这十数精锐也随之潜泳到了岸上。 可惜,饶是付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来到西岸,他们依旧没法建功,因为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少了,少到根本无法建立有效的防御屏障。而赵军也并不打算“纵虎为患”,军中神射手早有准备,水中秦兵刚刚探头,就被赵军的神射手狙杀当场,尸体尚未站稳便又滚落滔滔的流水之中。 不过片刻的功夫,数百秦军精锐便命丧丹水之上,甚至连西岸壁垒的外墙都没能够摸到。这个结果,是胡伤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站在壁垒之上,看着面前渐渐消散了红润的江水,以及随着丹水越飘越远的袍泽兄弟,胡伤简直要将面前栏杆拍断。他知道,正是他的轻敌才导致了这数百精锐的无效死亡。显然韩王山和东岸壁垒的接连胜利,给胡伤和他麾下的将士们带来了一定的错觉——赵军不过如此,可速胜之的错觉。 大意了! 所以,败了。 战争有着他的法则,任何人不尊重他的法则的人都将受到他的严惩。 赵军如是,秦军亦如是。 wap. /90/90029/19742166.html 长平之战 第083章 贪功强渡反失机 历史上,赵军不顾战争的法则,全军轻敌冒进,导致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而今日,也几乎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方式,同样的轻敌,秦军也付出了他该有的代价。 当然,秦军这数百精锐的损失,即便在胡伤所部也算不得伤筋动骨,更不用说在有着四十多万大军(战损十万多了)的秦军了。 这点损失,根本不值一提。 赵军主力被围,战场的主动权也依旧牢牢地把握在秦军、白起的手中。 吃一堑长一智的胡伤,不再贸然进兵,随即按照武安君白起的指示:整顿兵士,静待时机。 两万生力军随即在壁垒之内等候着命令,而胡伤也紧紧盯着西岸壁垒,等候着南路大军先行在西岸发起对壁垒的进攻。 南部的王骑所部也没有让胡伤久候。 数只秦军,数万人马,如同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壁垒之后。在壁垒赵军目力所及之处,又再度分作数十部,向着壁垒猛然发起冲锋。 “御敌!” “御敌!” 号角再度呜咽,金钟被敲得响亮,伴随着曲长、校尉们的声嘶力竭的吼声,一队队的赵军飞快地调整着自己的站位,准备迎接来自秦军的洗礼。 摩挲着手中长矛,滴滴汗水不住地从指缝中渗出,显然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夏日天气炎热的缘故。敌军人虽尚未至,其肃杀之气已先到壁垒,饶是上有烈日当空,背上却也不禁汗毛倒立。 饶是赵军已经有所准备,面对那如潮水般涌来的秦军,不免还是有些紧张。 壁垒之下,数万秦军如同一群群黑色的蚂蚁,排着整齐的队列,错落有致地向着糖块——壁垒冲杀而来。一队之后,无需十几步,便又是一队,放眼望去,满眼皆是黑色的秦卒,黑色之后仍是黑色,竟似无边无际的黑潮。 “秦军这兵力恐怕不下十万了吧!” “就凭这壁垒,能挡住秦军这无边无际的攻势吗?” 壁垒之上,每个赵军的士卒都在心中问着自己这个问题。 而这,就是秦军南路主将想要达到的效果——以恢弘之势,压垮赵军的心理防线。 王骑所率南路军,经过多次整补,总计约一十二万五千大军。除留在南路牵制赵军南路军和驻守界牌领的两万五千人马,其余十万余大军被王骑全数带到了这壁垒之外。 不仅如此,为了造大声势,王骑所部的行军路线也是颇为曲折,先事全军向东北而行,已最快的速度逼近壁垒,在抵达壁垒末段之后,随即大军转向正北,铺展开来,待大军全数到位之后,这才兵分数路,齐齐向东,向壁垒发起总攻。 虽看似简单的行军调整,却是秦军严整军纪与强悍战力的集中体现——令之所至,行之所止也。 甚至为了让赵军充分感受到绝望,王骑在战场布置上也是颇下了一番功夫:除了一万多防御侧后,与一万中军充作预备队,其余八万大军,几乎全部在正面展开,这也就造成了战场正面秦军无边无际的假象。 当然,这样的布置并不是常规意义上最好的进攻策略。 首先秦军的全面进攻,势必导致没有重点可言。这可不是“平安格勒战役”,秦赵的战力比例也远没有达到八比一,在军械方面因为长途转战的缘故更是少的可怜。没有重点的全面进攻,实际上是分摊了秦军的战力的。就像是切肉,若是气力足够大,当然可以直接将肉碾成肉末,但在力量不那么足的情况下,用一把锋利的刀子显然是更好的办法。 其次,壁垒虽广,但适合进攻,或者说能给云梯立足的地方却不是随处都有,即便是在这个广阔的正面战场上,八万大军一次排开,实际上也是有些拥挤的,这在无形之中又将力量稍稍地浪费了不少。 当然,王骑也不是蠢蛋,这样看似“蛇皮”的走位与战场布置也的确给壁垒之上的赵军带来了极强的心理压力。 而这样的压力之下,最直接的问题便是拦截的箭雨稍稍迟疑了几分,别小瞧这迟疑的几分,少说也减少了秦军数百人的伤亡。 “杀!” 这不转瞬之间,秦军的先锋已经在赵军愣神的功夫里,冲杀到了壁垒之下。 更重要的是,王骑知道,他并不是孤军作战!这边他的八万大军齐齐亮相,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势必将赵军的注意力给吸引到壁垒西侧,这样一来,就给秘密潜伏在丹水东岸的胡伤所部创造了极佳的偷袭机会。 也因此,王骑所部在想壁垒发起进攻的同时,三道狼烟也在后方冉冉升起。 这是给予东岸胡伤所部进攻的信号。 可惜的是,因为丹水的阻隔和西岸壁垒的阻挡,王骑根本不知道早在小半个时辰前,胡伤不知是因为立功心切还是因为战斗太过顺利的轻敌,已经小小地违背了武安君白起的进攻顺序——派出了数百精锐对西岸壁垒进行了“火力侦察”。 好巧不巧的,这次的火力侦察还被赵军给截获了。 因此,赵军不仅知晓了东岸已经被秦军占领,更知道了东岸的秦军随时准备偷袭自己。即便壁垒西侧打得如何如火如荼、叫苦连天,守御东侧的赵军却是纹丝不动,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丹水东岸。 于是,在这个美丽的“巧合”之下,王骑的布置便显得有些多余而丑陋了。 但显然,事到如今即便王骑得知了胡伤所部偷袭不成的情况,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八万大军已经展开,先锋之卒已经抵达壁垒之下,若是后撤反而是一场更大的损失。 同样处于窘境的还有在东岸厉兵秣马的胡伤,偷袭那是不可能的了,强攻是唯一的办法。虽然胡伤也并不知道王骑想要将主攻的方向给到自己这面。但夹击之势已成,岂有不动之理。 于是在狼烟冉冉升起之时,东岸壁垒,随即门洞打开,胡伤所部两万大军,各持兵刃盾牌,分赴丹水而去。 wap. /90/90029/19742167.html 长平之战 第084章 东西夹击攻壁垒 “战!” 一声怒吼从壁垒东侧吼出。 已经看到秦军渡丹水而来的赵军,随即按照各自校尉的指挥,开始阻敌前进。 先是弓兵压制,再是骑兵扰敌。一如当日秦军阻击赵军过丹水的模样。然而,秦军渡河的情况却远与赵军不同。 先是时间的关系。 赵军选择的是大雾的清晨,能见度极低,别说数百步外的丹水之上,便是壁垒之下也难看清。秦军虽然发现了赵军渡河的企图,可是想要阻击赵军,便只能依靠密集的箭雨将几处可能渡河的位置进行覆盖,其中箭率可想而知。 而秦军如今,却是在大太阳下进行的渡河,哪里人多哪里人少,赵军那是一目了然,对着射击,准头自然也足了许多。只弓箭一项,便令秦军损失颇重。 不是秦军将领不识天时,而是秦军不能等,一刻也不能。 拿下西岸壁垒就意味着彻底截断了赵军东逃之路,秦军知道,赵军也定然知道。在秦军的视野中,他们所能利用时间差就那么一点,一旦赵军回转,那么两军定会战成胶着,甚至好好的围歼战便会成了击溃战,甚至是平局。 这是秦军上上下下所无法接受的。早一刻拿下壁垒,便早一刻关上围困赵军主力的大门,而为此付出些许兵力的损失,也在秦军上层包括武安君白起的意料之内。 然而为难着秦军胡伤所部渡过丹水的问题却不止是天时加持下的赵军箭矢攻击。 还有骑兵! 秦军这面,因为绕山而走的缘故,缺乏骑兵那是肯定的。本希望在韩王山与东岸壁垒一战中,多少斩获一些,可谁成想那韩王山和东岸壁垒的库房之中,像是进了耗子似的干干净净,就连粮秣都没多少。 这也就导致了如今的东岸秦军营之中,就没有几匹战马。 因此,东岸大军想要渡过丹水,只能靠士卒的两条腿。两条腿,能跑多快?还是在水流之中。 还是因为没有战事紧急,截断丹水的人员都尚未到位,如今虽是夏日枯水季节,丹水水位算不上深,却也足以没过膝盖,再加上缓缓向东南的流速,无形中又给秦军的渡河平添了几分难度。 上有箭雨覆盖,下有丹水阻扰,中间却只有一双腿,秦军行进之难可想而知了。 相较于赵军有战马相助的渡河速度,秦军的行进速度几乎可以用龟速来形容,而龟速的前进又给壁垒上的赵军弓兵们提供了发挥的机会。 一通箭雨之下,少说百秦兵饮恨当场。 而倒下的尸体又成为了后续兵卒前进的阻碍,不得已,秦军的士卒只能忍着心中的悲痛,用长矛将同袍的尸体拨弄开。 如此恶性循环之下,尚未登陆西岸,胡伤的两万大军便已经是伤筋动骨了。 但饶是如此,秦军还是以他们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在付出了近三千的伤亡之后,成功在丹水西岸登陆。 然而,他们的噩梦并没有因此而结束,更大的伤亡才刚刚开始。 原因还是骑兵。 东岸的秦军没有骑兵,但赵军有啊! 几乎在秦军士卒登上西岸的同时,西岸的壁垒之下便已经有门洞被悄然打开,随即,一匹匹搞头大马便从中杀将而出。 其实赵军壁垒之中骑兵也不多,加上许历将军的亲兵在内也只不过区区一千五百骑。但就是这一千五百骑兵,却是令秦军吃了好大的亏。 刚刚完成列阵的秦军弓兵,尚来不及拉开手中长弓,一股凉风便迎面而来。 眼前亮光一闪,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丝丝的凉意便从脖颈处传来,低头看下,正看见鲜红的血液喷薄而出,双眼之间只剩血红一片…… 人去如风,刀快如电。 面对赵军的骑兵,步卒先天便有着几乎难以弥补的劣势,再加上登上西岸的大多是弓兵所属,兵力还只有寥寥数百人。无论是兵种克制关系,还是兵力的多寡,再加上渡河的消耗,战力的减损,即便胡伤所部皆是秦军精锐中的精锐,也实难以抵挡住赵军的骑兵。 无可奈何,一个个的秦军精锐或被斩杀,或被射杀,或被驱赶落入丹水,又被随后而来的箭雨袭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陆上防线,几乎一瞬间便被赵军的骑兵们给摧毁殆尽。 唯一的好消息,或许便是因为西面进攻的缘故,赵军虽然有所准备,但对付东面之敌的战力毕竟有限。 但越是如此,越是令胡伤难以接受——损兵数千,却一功未建。 主将胡伤几乎要将后槽牙给咬碎,他自然也知道并非麾下将士不尽力,稍稍思索一番,胡伤随即做出调整,将渡河顺序进行了一番调整,由弓兵在前换成了刀盾兵在先,弓兵紧随。 不仅如此,胡伤甚至亲自提过长刀,率领麾下亲兵投入到渡河之战中。 当然,这并不是胡伤的义气之举,胡伤也并不是那样容易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将领,否则白起也不会在诸多将领中安排他率偏师远渡了。 胡伤很清楚,如今西面大军已至,若是自己不能尽快渡过丹水,对壁垒形成真正的夹击,那么西面的损失将会更多。 而这也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若是自己不能尽快形成夹击,一旦赵军主力回援,那么武安君的全盘计划都将打乱。 虽然胡伤并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打草惊蛇导致了自己失去了极好的突袭机会,从而导致战局的被动,但胡伤知道,自己必须立即做出突破。 怎么突破? 用命去填——用最精锐的步卒前出,在西岸建立防线,掩护后续大军的渡河登陆。显然,在缺乏长矛兵的情况下,最精锐的步卒只能是自己和自己的亲兵们。 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胆怯,胡伤随即看着麾下众将道:“诸将士听令:建功立业就在今日,且随本将一起,杀!” “杀!”东岸秦军随之呐喊道。 漫天的喊杀之声随即从东岸传遍丹水,甚至穿过高耸的壁垒,直直往西面秦军阵营而去。 wap. /90/90029/19742168.html 长平之战 第085章 渡丹水胡伤持剑 正在从西侧攀爬壁垒的王骑所部的秦军很快也听到了那带着浓浓秦腔的喊“杀”声。 那是自己人的声响! 来自壁垒的那一侧! “胡将军已至,且随我杀上壁垒!”秦军的曲长校尉们当即鼓舞着战心道。 闻听此言的秦军,眼中战火腾地一声便再度雄雄冒了起来,连带着登城的速度与手中挥刀的速度也不自觉地快了几分——那可是先登之功,可不能让给了他人! 壁垒之上的赵军猝不及防之下,居然有好几处都险些被秦军给突破了。 若是此时胡伤所部也在壁垒的另一侧,两相齐齐发力,向着对方而去,恐怕立时就能将赵军给杀个对穿,而壁垒也将随之告破。 当然,这样的“若是”并没有发生。 登上壁垒的秦军,目之所及,皆是鲜红一片,哪里有自己人的身影。 “来迟了吗?”秦卒暗自伤感道。 正感伤之时,数只箭矢突然袭来,愣神的秦军或是被射杀当场或是直接摔落壁垒之下。 很快这波由东岸喊杀声带来的西面秦军的小高潮,也终究因为独木难支的缘故,在壁垒上赵军弓兵及时的发威下,被狠狠地压制了回去。倒没有让许历派出预备队。 但即便如此,也是让一直高处观战的许历惊出一身的冷汗:夹击之势尚未完成,仅仅凭着几声呐喊便有此奇效,若是一旦形成夹击,前后呼应之下,又该是个怎样的光景? 第一次的,许历对守住三日的军令有些忐忑。 当然了,心中无论如何的忐忑,表面上许历依旧是稳如老狗,继续面不改色地俯瞰着整个战场。 只是,自觉不自觉的,许历看向东侧的次数明显增多了不少。 东面,提着长刀的胡伤,一个刀花,十数支射向他的箭矢随之被扫落在地。趁着赵军弓兵更换箭矢的空隙,胡伤带着麾下亲兵赶忙踏浪而行,短短一瞬竟然已经走出十数步。 紧接着,破空之声袭来,胡伤随即大吼一声:“御!” 众秦军之中盾兵闻令立即向前高高举起手中长盾,将身后同样收到指令缩回手脚的同袍们给牢牢护住。 然而能够迅速反应并完成操作的秦卒毕竟是少数,更多的则是在完成动作的途中便已经被箭雨射中。 但饶是如此,半起的盾牌,与半缩的身子,也至少减少了许多的受伤的可能。也因此,秦军的伤亡随着胡伤将军的加入而大幅度的降低。 当然,胡伤自己自然是不需要的,手中长刀舞得密不透风,已是最好的屏障。 就这样,东岸的秦军三五步一停,虽然速度依旧如同龟速,但伤亡却明显降低,更多的秦军士卒眼看着就要登上西岸。 最前方的,自然是胡伤和他的亲兵们。 这样的情况,正关注着东面战场的许历自然也是看在了眼中,只不过他并不着急,也并没有加大对于东面战场的支援。 “放上岸来又如何,吾自有骑军收拾他们!”许历心中微微一哂。 正想着,许历的目光随即又被西面的战火所吸引,而等他再度观瞧东面战事之时,战场局势已经打算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战场从来是公平的,它有着铁一般的法则,那就是无论是谁都需要为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而付出代价。 历史上的赵括因为轻敌付出了全军覆没的代价; 丹水东岸的胡伤因为轻敌拱手将战场主动权向送,更是为此付出数以千计的代价,如今不得不亲冒锋矢,为大军开路恕罪。 而许历自然也不会例外。 壁垒之上,赵军的弓兵还在有条不紊地对着渡河的秦军攒射着弓箭,壁垒之下,刚刚将秦军赶下丹水的骑军再度集结,准备对即将登陆的秦军再度赶尽杀绝。 可惜,同样的招式终究无法击败“圣斗士”,而战场之上也从来不存在“一招鲜吃遍天”。 在不经意间,身着精甲的胡伤已经带着麾下百余亲兵成功登上了西岸,而赵军的骑兵也如期而至,几乎在结阵的同时,上百赵军的骑兵转瞬间便已经出现在秦军士卒面前。 秦军的士卒们甚至已经能够看到赵军骑士那一脸的狞笑。 可惜,这笑容也将永远地停留在那赵军骑士的脸庞上。 只见赵军的骑士如同往常一般,挥舞着手中长刀准备收割掉眼前秦军的生命。 却听得“当”的一声,那是金属相交的声音。 紧接着,没有预料中的丝滑,反而一股巨力从长刀上传来,直达手臂,尚来不及反应是怎么一回事,长刀已经压得虎口生疼,吃痛之下的赵军骑士下意识地稍稍松了松虎口,就这一刹那的功夫,长刀随即便脱手而出。 脱手的长刀尚未落地,赵军骑士刚想奋力重新抓取之际,“吱呀呀”的声音从胸口传来,那是长剑与铠甲摩擦发出的令人齿酸的声响,紧接着一股剧痛便从那声响发出的胸口蔓延开来。 低头一看,那精甲竟然已被破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中几根白骨正从破口处跳脱出来——连带着肋骨,也被一齐斩断了。 “好大的气力!” 那是倒伏在地的赵军骑兵最后的想法。 就这样,只在一剑之间,赵军赖以成名的赵边骑便倒在了这丹水西岸。 然而做完这一切的胡伤,却是连看都不希的多看一眼,双手发力,长剑又找向了下一个受害者。 一人一剑,竟然生生地将赵军百骑来去如风的攻势给遏制下。 身后的亲兵们也趁着自家主将争取到的时间,迅速形成阵线,以盾为基,长剑为矛,很快做好了防御的准备,赵军的骑兵想要再如同砍瓜切菜般杀戮,却是不可能了。 好消息是:胡伤再强也不过一人,所顾之地不过百人之阵,赵军所损之卒亦不过数十而已,更多的秦兵却依旧被赵军的骑兵给赶下了丹水。 坏消息是:秦军在胡伤将军的亲自带领下,已然在丹水西岸立住了脚跟,虽然登陆场不大,但随着秦军不断地补充,战争实际上已经顺利地过渡到下一个阶段。 wap. /90/90029/19742169.html 长平之战 第086章 东西夹击攻壁垒 胡伤将军,用他的实际行动为之前的错算买了单。 站在壁垒之上的许历,终于又将目光投向了东面战场,而此时,胡伤已经带着麾下的亲兵成功地建立了一道防线,后续秦军也不断向着胡伤所开辟的登陆场进发着,眼看着人数便要突破千人。 说不后悔那是假的。 明明看到了在丹水之中有强将加入,自己却没有立即处置。若是能够重来一次,许历一定亲自带着骑兵将这股秦军斩杀当场。 但现在,防线已经建立,即便自己抽调兵马前去,也不一定能够攻破,甚至会打成焦灼之势。自己身为壁垒主将,显然不能长时间离开,否则,那更为重要的西面战场要怎么办? 显然,许历心里清楚,如今错已铸成,若是不能亡羊补牢,那么最重要的便是不能因此错上加错。 “传令:骑兵放弃进攻那已建立好之一垒基地,转而进攻秦军其他渡河位置。调一曲弓箭手,给我压制住那处登陆之地。”许历冷静地下令道。 “是!”身边一名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许历的将令很快得到执行,原本还想再冲一回的骑兵随即掉头往其他秦军方向进发。 原本已经做好了防御姿态的秦军,见赵军的转向,纷纷暗自庆幸不已,毕竟对上骑兵,即便自家有胡伤将军在场,也仍旧出于劣势。 只是,他们的庆幸尚未持续一瞬,空中传来的破空的呼啸之音直接将他们的笑意吹散,壁垒之上,新调上来的一曲弓箭手已然对着他们发难。 因为他处的登陆场尚未开辟的缘故,数量庞大的秦卒都挤在了胡伤所开辟的登陆场上,密集的箭雨下,秦军的损失一下子就起来了。 但是,这样的压制虽然给予了秦军较大的损失,但却再也无法阻止秦军登陆丹水西岸的步伐。 赵军所能做的无非是迟滞秦军登陆和进攻的锋芒而已。 这点,许历清楚,胡伤也知道。 也因此,胡伤并没有带着自己的亲兵们去支援和开辟新的登陆场,反而带着亲兵就地将脚下的登陆场再度扩大。 “只要有一曲弓兵登上来,便可对壁垒形成压制了。”胡伤将军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显然,对于“千羊在望不如一羊在手”的道理,胡伤很是明白。 战至此时,时间已经悄然过去了数个时辰,原本热辣的阳光也垂垂老矣。 这边胡伤所部迟迟无法突破,那边的王骑显然也明白了突袭计划的失败。 “既然突袭不成,那便变成车轮战吧!”知晓自己计划失败的王骑却也没有丝毫的气馁,本来嘛,即便自己掩饰得再好,东岸的突袭想要成功,也还是需要赵军的配合,只要赵军不放松对东面的防御,那自己的计策便不可能成功。 怎么说呢?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吧! 能突袭得手那是最好,实在不行,自己也依旧能够依靠硬实力拿下壁垒。 既然要靠硬实力拿下壁垒,王骑便知此战已成焦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早在胡伤所部发出怒吼,却没能登上壁垒之刻,王骑将军便立即对大军的攻击进行了大范围的调整。 其一,加固了大军后方的防御,并向西撒出大量斥候,严防赵军东撤直接打到自己门口; 其二,原本如同撒芝麻一般撒出的八万大军,收回五万,立即进行休息,分别准备在夜晚和明日白天接替进攻,以形成对壁垒之敌的不间断进攻; 其三,分出主攻的方向,针对自己撤离壁垒是所留下的破绽处猛打猛攻。 于是,随着东岸秦军的登陆,西面秦军的战略调整,两面夹击壁垒的攻势已经基本形成,除了两面作战,许历也根本没有任何好的办法,而真正血腥的壁垒之战随即拉开序幕。 当然,为了形成这样的两面夹击的局面,光东面胡伤所部的秦军便在丹水之上伤亡了不下五千人,南面一战,秦军的全面而软弱的攻势下,损失也在八千以上。 可以说,壁垒之上的赵军在大战的第一日便狂砍了秦军一万三千多人,而自身的损失尚不足三千人。 这样的结果令壁垒之军很是开心不已,包括许历。 只是,许历知道:这样的成果不会再有了,接下来的日子将更为地难熬。 唯一的好消息是:上将军赵括所限之三日之期已经过了一个白天,即便秦军日夜轮战,时间也已经过了六分之一了。 说话间,壁垒上下,炽热的篝火已经被点燃,数以万计的火把直接把天空照的透亮。 “果然,秦军要日夜轮战。”许历在心中默默感慨着赵括曾经与他说过的秦军必日夜鏖战的话语。 没有丝毫的犹豫,许历随即下令,第二批战卒开始轮换。 没有错,赵括对于秦军迫切拿下丹水西岸壁垒的想法有着十足的把握。也因此在许历接手后营防务之后,赵括单独留下许历谈话,那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麾下的大军分成数个部分,轮流迎战秦军。 因此,即便在东西面战斗面临最危险的时候,许历也没有动用手中的预备队和正在休息的队伍。 生力军的出现,再度压制住了刚刚从登陆战缓过劲儿来的秦军东路偏师胡伤所部,就连悍勇无比的秦将胡伤也不免被赵军的锐矢给充分照顾道,精良的铠甲上,两只带着倒钩的长箭,显得那样突兀。 月已深,壁垒之战终于从酣战之中稍稍解脱了些,虽然东、西两面战场上,秦军的攻势依然在继续着,但显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体力还是精力,两军都已经达到了一个极致,也因此秦军攻垒的强度也慢慢下来了。 但无论秦赵之将都很明白,下一次的战斗高潮势必在轮换之后,那时,壁垒也将彻底沦为血肉磨坊。 这面壁垒之战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而在遥远的北疆,数万赵军骑兵也正枕戈待旦,准备给予挡在他面前的秦军骑兵一个狠狠的教训,南面和西面的堡垒中的战斗也已经悄然打响。 丹水之西,处处兵戈不止。 wap. /90/90029/19742170.html 长平之战 第087章 北路骑军初开战 星月轮转之间,清脆的马蹄声踏破宁静的清晨。 坐在中军高台之上,赵括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幕: 万马列阵在前,听号角呜咽,擂鼓齐鸣,声声马嘶不断; 大军开拔在即,观旌旗半卷,无数令兵穿梭其中,带起尘烟无数。 “报:我南路之师连遭秦军界牌领之军偷袭,已被连破三寨,另有都尉一人、校尉三人殉职,损兵达一万五千余!” “报:我丹水东岸韩王山大营与东岸壁垒为秦军偏师所袭,相继沦陷!守军尽没!” “报:我军西岸壁垒遭遇秦军主力与丹水东岸秦军偏师之夹击,总兵力约在十万以上,西岸壁垒守将许历将军报曰:两面夹击之下,壁垒防守压力颇大,将率麾下五万士卒效其死力,为大军争取三日之期,请上将军早做打算。” “报:孙崮将军报:秦军光狼城中主力倾巢而出,已黏住我军后军,正向我军侧后运动,我军正依托堡垒之利,节节抗击。请上将军速速决断。” 北路的大军尚在整备之中,可一个接着一个的噩耗便已经传来,只是面对秦军的咄咄相逼,赵括哪里能有什么更好的决断。 “传令:孙崮主力,依据堡垒及其有利地形,节节抗击秦军,务已消灭其有生力量为要。告诉孙崮并转全军:能一换一便是无过,能一换二便是有功!”赵括冷声下令道。 “是!”一旁的传令兵闻言当下便是心下一凛,却也立即应诺,随即领命而去。 “传令许历:撤固守三日之令,改命曰:务以歼敌为第一要义,依据壁垒之优势,灭之五万秦军即可自行撤离也。”赵括继续下令道。 “是!”又一传令兵领命答道。 不待赵括继续思量身后的情况,眼前的传令兵又匆匆赶来。 “报:前军所属三万骑军列阵完毕!” “报:后军所属两万步卒布防完毕。” “报:中军所部五万步骑合阵完毕。” ...... 赵括冷着眼默默听着传令兵的汇报,心中默默盘算着兵力和时辰。 抬眼望去,远处秦军黑压压的一片,其兵力绝不在自己之下,赵括知道,这是一场几乎没有胜算的鏖战。但凡还有其他办法,赵括是绝不希望做这样的捉对厮杀。 火攻?茫茫草地,天干物燥,倒确实可以烧起来,可烧起来之后呢?若是能同归于尽倒也不错,可惜此地往东便是丹水主河,四仰八叉的沟渠途径此处,再一同汇入丹水,没等火势起来呢,那边秦军早用溪水、河水给你浇灭了。 火攻不行,那水攻呢?你不是水多可以灭火吗? 显然也不行,如今正是酷夏,枯水季,就连来水量最大的丹水,如今的水位也只不过是刚过膝盖,其他的小沟小溪,更是清澈见底,根本形不成毁天灭地的洪水。 而一望无际的平原,既是有利于赵军骑兵的驰骋,也从另一个角度断绝了赵括“以奇胜”的可能性,想要伏击啥的,也基本不可能。 所以,剩下的只有一个办法——拼硬实力。 但显然,赵军虽然有骑兵之利,硬实力却实际远不如秦军。 余光略略扫过正在刺破云雾缓缓升起的太阳,赵括在心中默默定了定神,随即站起身子,气沉丹田,缓缓吐出一个字:“战!” 随着“战”字出口,高台之上,赵括身后的大纛随即翻滚起来,连带着高台四周的旗帜一齐舞动起来。 “大纛传令:前军出击!” 高台之下,一匹匹飞马随即伴着呜咽的号角声奔腾而出,一边飞马而去,一边大声传告着赵括的将令。 “咚、咚咚、咚咚咚......” 紧接着,前军的战鼓响起,由缓变急,似在催促着前军的行进。 长刀出鞘,前军的先锋将赵韦(第四十七章收下的猛将兄)缓缓将长刀举起,高过头顶的长刀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那是前军三万骑兵所共同凝视的目光。 “咚!” 一记重锤落下,战鼓发出沉闷的响声。 主将手中长刀随即从空中划落,直至与肩平行。 “杀!”前军赵韦大吼一声,随即双脚齐齐发力,对着马腹重重一夹,吃痛的战马随即驮着主人往前冲杀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同时的,主将身后骑兵立即跟随其后。 一层、一层又一层,如同一层层的浪花,三万骑兵颇有秩序地跟随着主将冲杀而去。 若是细细观察之,一排排的骑兵之间虽然不似阅兵时那般的横竖一条线,但两骑之间,不论前后、左右,都刚刚好间隔了一个半的身位。而这样的距离,既不会影响到前后之间的动作,又在关键时候能够迅速提升马速进行增援。 显然赵军的骑兵是很有一些东西的,数万人的集体出击,不仅丝毫不见慌乱之景,反而是出乎意料的严谨而规整,甚至还有些莫名的美感。 赵之边骑,一生不弱于人。 随着赵军之中号角、擂鼓齐具,秦军虽遥,却也在第一时间知晓了情况。 没有犹豫,主将王龁坐镇中军,骑兵主将嬴摎当即领命前出。 黑水一般的秦军随即朝着那火焰一般的赵军奔涌而去。 “左右两翼,弓骑兵,散!”行进中的赵军前军先锋赵韦不忘观察情况,趁着马速尚未提起来,当即下令左右展开。 “是!”身后的传令兵随即摇动手中大道,以旗语通知左右各部分散开来。 而之所以赵韦要左右散开,一则是为了各军之间拉开足够的距离,利于骑军的腾挪,同时弓骑兵主要还是以远程射杀为主,绕道而行也可以从时间和空间上双双避开不必要的白刃战,以减少不必要之伤亡。 显然,在赵括身边十数日,赵韦已非昨日吴下阿蒙,当然,更重要的是出身北地的赵韦,对于骑兵战术的运用,那早已是了然于胸的。 又行进了几步,前方秦军黑色的身影已然在望,赵韦稍稍用余光瞟了一眼两侧的弓骑兵们,果见其已然按照自己的要求分散两边而去。 wap. /90/90029/19742171.html 长平之战 第088章 精甲骑兵迫秦军 当即赵韦不再犹豫,再度对麾下大吼着下令道:“全军加速,冲刺!” 说着,长刀横握,双腿发力,战马随即加速狂奔起来...... 公元前260年夏,上党的北部,那一小块的平原地区里,战国中最强的两股战力,第一次彻底地爆发出他们全部的威力。 那是红与黑的最强碰撞,那是血与刀的直接对话。 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骑兵对轰,在这个没有马镫的年代,全靠骑兵的个人能力,双脚夹不住马腹,立时就是一个斩落马下,腰部不够坚韧,不能随心起卧,立时就是个骨断筋折。这个年代的马战,虽然较之马镫时代少了很多花里胡哨的马技,但却更着重于基础技能的掌握。 在这方面,显然整日与胡人打交道的赵军边骑有着更多的优势,即便秦军之中有不少来自义渠(义渠草原,自宣太后之后,已并入秦国),因为缺少厮杀的缘故,个中技巧与力量却较之赵军要弱上不少。 有道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更何况秦军的骑兵的落后,几乎是全面的。 于是,甫一交战,饶是秦军出战者有五万余,几乎倍于赵军的三万人马,却也不免落入了下风。 赵国骑军,跑在最前方的,约有三千骑左右,其高头大马明显比之后续之军要壮硕了不少。赵韦身先士卒,亲为锋矢,又以三千精骑为伴,作大军之锋锐,意图很明确,便是要一举而破秦之阵线。 显然,这三千余锋矢乃是特别挑选的,不仅是个个马壮人壮,更是精甲覆身。不仅骑士全身覆甲,就连马匹的口鼻、胸前也有铁甲覆盖,除了一双马镫,甚至已然有了后世重骑的模样。 除了全身的精甲,其人的武器也与大多骑兵不同,除了一柄厚重的砍刀之外,左手之上还有一面小盾,而在身后背着的,却不是弓矢,而是数枚短矛。 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如此精甲骑兵,在赵韦的带领下,已经加速冲锋起来,宛如一道钢铁洪流,当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尚未就近接战,秦军的弓兵率先发难,只是秦军的弓矢在高速运动中的精甲骑兵面前,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几声响动,箭矢在精甲骑兵的铠甲上飞速擦过,除了冒出一丝丝的火星,再没有更多的建树。 趁着秦军一轮攻击的间歇,两军的距离又被拉近,赵军的骑兵这才不慌不忙地从身后抽出短矛,随即身子崩直略略后靠,微微侧身,以偏目测距,随着前方主将一声“投”字令下,猛地扭转身体,手中短矛随即脱手而出。 几乎一瞬间,数千根短矛立时朝着秦军骑阵呼啸而去。 秦军之中,或有武力高深者,如嬴摎等,舞动手中长剑将来袭的短矛一一击落,或有运气上佳者,堪堪与短矛擦身而过,但更多的却是迎面便撞上了短矛。 短矛并不算短,也有一臂之长,更有两指之粗,后为硬木,前端却是精铁。借着马速和身体扭转的力量,短矛的速度虽然无法与箭矢比肩,其威力却不是只有一指粗细的箭矢能够比拟的。 即便身着精甲的秦军精锐,被飞驰中的短矛击中,少说也是个骨断筋折,若是马术稍差,或是稍有松懈,被一举击飞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身着普通铁甲的秦军士卒,除了破甲而穿之外,别无他的可能。 果然,随着短矛入阵,不时有“噗噗噗”的铁器入肉与“砰砰砰”的人仰马翻的声音从秦军阵线中传来。 当然,短矛袭来,被抵挡的,未集中的,也不在少数,千余短矛,真正能造出杀伤的也不过千余之数而已。而这千余的伤亡数量在秦军五万骑兵之中,简直不值一提。 因此,伤亡并不是最为严重的问题,更为严峻的问题在于短矛造出的人仰马翻的情况,极大地影响了秦军行军的队列。 更要命的是,相较于搭弓射箭的繁琐,短矛的拿取用度无疑更为方便,也正因此秦军尚未来得及回击,赵军的第二轮短矛攻击便已经袭来。 听着破空之声,惊异之下,秦军的将士也顾不得其他,纷纷模仿着将军的样子,双手松开缰绳,舞动起手中的长剑来,试图将短矛挡在外头。 果然,因为短矛的速度终究不似弓弩箭矢般锐利,秦军的将士一通乱舞,居然真的将不少短矛击落在地。赵军第二轮的短矛袭击显然较之第一轮的突袭的成果差了一个档次不止。 只是如此一来,弓弩反击那是别想了,更麻烦的是,秦军士卒双手离开缰绳,对于战马的控制也弱了不止一个档次,在加上沿途的袍泽倒地造成的障碍物,一时间,原本规整的阵线变得坑坑洼洼了起来。 不待秦国骑军的将领们调整阵线,赵军骑兵第三轮的短矛进攻已经近在眼前,无奈何地,众秦军将士也只能挥舞长剑再做抵挡。 自开战以来,秦军率先发难,一轮齐射,却是收获寥寥,毙敌不过百数,紧接着便彻底来到赵军的回合,三轮进攻,总计杀伤过两千,近乎十数倍于秦。 单论战果而言,秦赵战力之差已然一目了然。 不过区区两千人,秦军倒也还能接受,然而,赵军的目的显然不仅仅是这两千人的战损。随着不断有秦军受伤倒地,再加上疲于应付赵军的短矛攻势,秦军前列的阵线已经如荣被狗啃过一般,歪七扭八。 而这样的混乱,也如同波浪一般,一直延续到秦军后续大军之中,知道足够长的队列将这些波澜一一消除。 然而,前军的数排混乱已经足够赵军发挥了。 没错,赵军的短矛,杀伤秦军尚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要打乱秦军的前进的脚步,从而为后续大军的冲杀创造条件。 三轮攻势之后,两军相距不足百步,几乎是骑兵转瞬即至的距离了。赵军骑兵们纷纷重新提起长刀,准备接下来的短兵相接。 wap. /90/90029/19742172.html 长平之战 第092章 稍占优势鏖战中 但无论如何,赵军已经将秦军的弩车消灭殆尽了不是! 欢呼声很快从赵军前军向着全军蔓延开来。 士气大振的赵军很快重整旗鼓,与秦军的骑兵厮杀到一块。而渐渐的,秦军虽有更多的兵力却不出意外地渐渐处于下风位置了。 左右两翼的弓骑兵明显被赵军压着打,中路上,随着赵军手持长矛的步卒加入,弥补了赵军为了消灭弩车而付出的兵力,而赵军在兵力上步卒足,也直接导致秦军的损失也逐渐大了起来。 一时间,三路战场处处告急! 中军之中的几名秦军校尉们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是高台之上,负责此战的主将赢摎,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仿佛眼前死去的并不是自己的同袍,而陷入被动的也不是自己一方一般。 “赢将军!”终于,一名校尉还是忍不住,冲到赢摎面前,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请示道:“还请将军允我弩车出战,以挽回颓势。” 赢摎淡淡看了一眼,却随即收回目光看向焦灼的战场,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道:“不许!” 校尉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赢摎又对另一校尉下起了将令:“左路有急,且率三千弓骑兵,助之。” “是!”被点将的校尉当即领命道。 “赢将军!”那单膝跪地的校尉闻言,却越发不解道:“将军如此部署,枉顾前线危急,不恤战士性命,更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与那庸医何异哉?” 此言一出,高台之上,噤若寒蝉。 当面驳斥上将,还以庸医作比,简直就是指着嬴摎的鼻子说他是庸将了。如此犯上之语,这在秦军之中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赢摎闻言,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他可以忍受手下的不平、不敬,却绝不容许有人敢于挑战秦军赖以立足的军法。 定眼看去,那人虽单膝跪地,然一股子不服、不屈之色已然跃然面上,观其颜色,不是孟姓族人还是何人(孟、西、白,秦国老牌氏族。),怪不得有此底气敢在此放肆不已。 众将看了看脸色有些发青的嬴摎,又瞅了瞅不服不屈的孟姓校尉,当即齐齐起身,一边拖着孟姓校尉后撤,一边向嬴摎告饶不已。 嬴摎见此情形,却也不好再多追究,说到底还是自己资历太浅,换了不说武安君白起,就是王龁或是司马错将军在此,旁人敢多说一句话?好在,众将也算打了个圆场,赢摎也便放下了杀戮之心。 可是赢摎不欲追究了,却有人来追究。 “怎的,武安君都看重的将军,却入不了你孟校尉的眼了?” 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从高台一侧传来,众人循声望去,一个发须皆白的雄壮的身影缓缓登上了高台之上。 众将,包括赢摎在内当即起身拜道:“见过王将军。” 原来本应坐镇后方的王龁,见着战局不利,虽然对赢摎有着信心,却也还是想要就近查看下具体的情形,没想到刚刚登上高台便听到了孟校尉的为难之语。 王龁可是知道白起是准备将赢摎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的,如今却在自己所掌的北路军受了气,这还了得? 身为北路主将又是老资格的王龁可不准备轻轻放过那孟姓校尉。 不待孟校尉申辩一二,王龁便已经断了案:“孟肪不敬上将,着鞭笞五十,降爵一等。带下去。” “是!”几名秦兵当即出列,向孟肪走去。 那边孟肪也是如丧考妣,可面对王龁,他这个年纪轻轻的校尉根本没有资格扑腾,当即微微一拜,虽秦卒往高台下领罚而去。 一场风波也随即在王龁的强硬压制下告一段落。 换上一副和煦的面容,王龁随即走向赢摎,一把握住赢摎的臂膀,缓缓问道:“没问题吧!” 赢摎当然知道王龁问的不是孟肪之事,而是眼前的战况——为何还不派出弩车挽回颓势,甚至之所以王龁会出现在此也是因为战况的不利,而不是特意为自己来站台的。 但眼前人多眼杂,嬴摎自然也不能将心中所有打算和盘托出。 “王将军放心。”略略思索一番,嬴摎缓缓继续回答道:“末将自下壁垒之后,武安君特意告诫末将:慈不掌兵,一切皆是为了秦国,为了最终之胜利。” 说着嬴摎躬身微微一拜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此言一出,王龁目光流转,似在回忆那场损兵颇重的壁垒之战,随即立马便明白了赢摎的意思——这是要效仿武安君的做法,让赵军先亮出底牌的样子啊。 想通这一层,王龁当即扶起赢摎,并转向在场诸将说道:“此战由赢摎将军指挥,乃武安君与本将共商之结果,赢将军之令即为本将之令、武安君之令,诸将且听命而行之。若再有微词者,军法从事。” “是!”在场诸位秦将显然听出了王龁话语中的严肃之意思,当即齐齐应诺道。 见众将答应,王龁也随即拍了拍赢摎的肩膀,缓缓说道:“好好干,后面有我。” 王龁此语,无疑是给赢摎再度卸下了包袱。“后面有我”,那意思可不仅仅是他在后营之中,而是让赢摎放开手脚去打,即便是败了,也有他兜底。 其爱护之心,可见一斑。 言罢,王龁随即带着亲兵往后营而去。 恭送王龁离开之后,有了王龁将军的支持,赢摎也算是彻底掌握了话语权。又是几个将令下达,依旧是如同添油战术一般的填补战力,手中的王牌被赢摎死死抓在手中。不过此事却在没有人敢于反对。 而随着秦军的不断添油加醋,量变终于引起了质变,赵军兵力不足的问题终于还是暴露了出来,而原本岌岌可危的阵线也奇迹般地被秦军给稳了下来。 相较于秦军这边又是质疑,又是鞭笞的,赵军这里就显得要安静的许多,只不过这份安静,却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大手一挥,白色的披风随风飞舞。 wap. /90/90029/19742176.html 长平之战 第093章 亲上战场为哪般 本该坐在高台之上的赵括,已经将盔甲穿戴整齐,一层布甲,一层皮甲,外面再一层精铁打造的铠甲,护心镜,护臂、绑腿一一整备完毕,一柄长刀也被亲兵磨得锃亮不已,最后系上那白色的披风。 “破秦,便在今日!”重新站上高台的赵括,接过一旁亲兵递过来的长矛,高高举起,对着高台下的两千精甲骑兵与三千锐卒高声说道:“诸军,随本将破秦去!” “杀!”场下诸将士纷纷举起手中兵刃,随着赵括一齐高喊了起来。 没错,赵括要上战场了!亲自搏杀的那种!(赵括继承了身体,武艺还是在的。) 尽管诸将苦苦劝阻,言说如今大军形势有利,即便要完成对秦军的最后一击,也只需将精甲骑兵调出便是,根本无需上将军亲自上场。 “时间。”赵括淡然地回答这众将道:“时间已经不站在我军这边。壁垒虽在,陷落是迟早的事情,又兼道途已断,我军虽屯有粮秣,也不过能支撑二十余日。必须尽速拿下当面之敌,不论就此北归也罢,或是趁胜南下也好,解决当面的秦军都是必须且急迫的。” “大军苦战数日,非本将亲自上阵不足以激发全军之斗志,非激发全军斗志,不足以速胜当面之秦军。”赵括继续补充道。 一时间,众将倒也哑口无言。 当然,这些话语都只不过是欺骗之语罢了。 真正的目的,只有赵括一人知晓,便是身旁的赵韦也不知其中用意。 “要保持赵军在绝望之中的斗志,只有流血,流大量的血,流足够红的血!”(090章末)赵括很清楚,只有自己的血才是足够的尊贵,足够的红,只有自己亲赴死地走一趟,赵军上下才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完全听从自己的命令,接续战斗。 当然,这也是赵括收拢人心,为未来做打算的重要的一步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穿戴整齐的赵括,很快带着赵军最后的生力军——两千精甲骑兵、三千轻骑兵和一万步卒,缓缓登上了战场。 先锋之军依旧是精甲骑兵,赵括和赵韦却是在三千轻骑兵与精甲骑兵之间,赵括很是清楚知道待会儿要面对的是什么,自己上战场可以,送死却是不行。 赵括这边的大举动,自然也没有逃过一直在密切观察中的赢摎。 直觉告诉赢摎——赵军出牌了。 当即没有丝毫的犹豫,赢摎唤来负责弩车的校尉,令其将全军所剩之弩车全数往中路集中,却又在二道防线之后。 显然,不到最后一刻,赢摎仍是不愿意亮出这些车弩。 这边秦军快速地行动着,那边赵军的行进速度却也不慢,尤其是奔腾起来的精甲骑兵,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很快成为战场上一道亮丽的光芒。 “果然!赵军果然还藏了不少。”赢摎看着战场之上肆意驰骋的赵军精甲骑兵,心中一阵大定。 随即,赢摎下令道:“预备兵全出,全军迎战!” “是!”众将齐齐应诺道。 说着,赢摎便领着众将一齐下了高台,各往自己所率部队而去,只待赢摎一声令下,便要杀将而去。 只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的赢摎却是眼睛微闭,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只有两只耳朵,竖得老高——他在等候自家弩车发射的弩箭破空之声。 而此时,赵军的精甲骑兵在战场之上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横劈竖砍之间,数千秦军已经被砍翻在地,而秦军前方的两道防线也随之瓦解。 正待赵军准备一鼓作气凿穿秦军本阵,活捉秦军主将,终结这场大战之际,意外不出意外地发生了。 “嗡嗡嗡”又接着“嗖嗖嗖”的几声响动随着热辣的空气传到了赵军精甲骑兵的耳中。 尤其是已经经历过一次的精甲骑兵们,对这样的响动再熟悉不过了。 只一瞬间,冷汗已经爬满了赵军骑士的后背——那哪里是什么弓弦颤抖的声音,也不是什么箭矢破空的声音,分明就是死神唱响的死亡之音。 只是可惜,车弩的箭矢虽不及音速,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比之音速也慢不了几秒,等赵军骑兵们听到那声响,反应过来,便已经来不及了。 “噗噗噗”的又是几声响动,那是长长的车弩箭矢穿破赵军骑兵的声音。 一瞬间,刚刚还所向披靡的赵军骑兵们边损失惨重。 “传令:北路骑军,全军压上,不计一切代价,给本将撕开一道缺口!”赵括的声音几乎与箭矢破空之声一同传出。 “是!”身后的亲兵立即答应道。 随即手中大纛狂摇,而身后的号角与鼓点也随即想作一片。 那是赵军总攻的讯号! “出击!”闭目养神的赢摎闻听自家的弓矢之声与赵军的号角之音,也瞬间睁开了双眼,抽出腰中长剑,朝着天一指,怒吼道。 紧接着,秦军这边也随即大纛狂摇,擂鼓与号角共鸣。早已准备好的最后的两万大军随即跟随着嬴摎一齐向赵军的方向杀奔而去。 将令一下,北地所有的赵国骑军都知道是到了拼命的时候了,包括顶在最前端的精甲骑兵们。 身后便是上将军,精甲骑兵们根本没有丝毫地犹豫,顶着车弩的攻击继续进行冲锋,势要用自家的性命为后续大军撕开出一条血路。 不仅精甲骑兵们,整个北面战场上,无论弓骑兵、轻骑兵,甚至是以方阵前行的步卒们,都不要命地开始进攻了起来,近乎疯狂地进攻了起来。 车弩在赵军精甲骑的自杀式袭击下,损失颇重,而赵军随后的轻骑兵居然把破损的重骑战甲捡了回去,重有批在另一员骑兵身上。虽然破了一个洞,却也能防御到大部分区域,照样横冲直撞。即便已经破损不堪的战甲,几幅甲胄拼一拼,又是一副好甲。 显然,赵军这样做有些“不讲武德”了,毕竟你的铁甲可以拼一拼,弩车这种东西被毁了可不是拼一拼就又能用的啊! 好家伙,秦军见此“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抠门情形,也是直呼好家伙! wap. /90/90029/19742177.html 长平之战 第094章 轻骑抵命秦军急 当然了,其实秦军完全不必过多地担心这些,毕竟战甲可以拼一拼重新披上,但战力却不会因为一件战甲而得到暴增。毕竟再好的武器也需要相应的战法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的。显然后续的赵军骑兵们并没有多少真正接触过精甲骑兵的战术战法。 但即便如此,随着弩车与赵军精甲骑兵的相继对子而亡,依旧会令秦军陷入慌乱与被动之中。 已经迫近战场的赢摎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也更是心知,赵军已经下了死手了,如此下去必然秦军必然会被赵军所破,自己也得拼命了! “传令,车弩发射间隙由轻骑兵冲击,阻隔赵军重骑去路。” “诺!” 啥意思?就是车弩发射后,轻骑兵立马顶上去,用自杀式的冲锋减缓赵军精甲骑兵的冲击,直至他们完全停下! 听起来很简单很美好不是!轻骑换精甲骑兵,血赚不亏啊! 但如果您想象下:要用一个个人的血肉之躯去顶住疾驰的汽车,你便明白其中的问题。 不是一换一,也不是三换一,而是五换一,甚至是十换一! 秦军校尉接到命令,也是明显一愣,轻骑撞那精甲骑兵,这不是找死吗! 但显然,这不是在搞笑,而是切切实实的命令用士兵的命换弩车的命。 那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跃马当先,校尉随即率领着麾下的骑军护卫在车弩之前。 “嗡!”车弩发出他的怒吼。 “第一队上!”几乎同时,校尉下达了命令。 几乎在车弩发出怒吼的同时,一队的轻骑兵便已经呼啸而出,迎着赵军的精甲骑兵就冲了上去! 车弩射杀了一员重骑,而身后的重骑又冲了上来,躲过车弩的精甲骑兵哪里会把迎面而来的轻骑看在眼里! “碰、碰、碰……”轻轻松松撞飞几员轻骑。 可是战马在吃痛之下,速度也不由得慢了下来,需要知精甲骑兵的速度慢下来,那神通便少了一多半,饶是能多抗几刀,架不住人家轻骑兵多啊,砍翻了几个,自己也受伤颇重。 蚁多咬死象,说的便是如此! 更危险的是,秦军的车弩兵正在争分夺秒地重新上弦! 不一会儿,一队的秦军轻骑或被撞弱,或被斩杀,已然消散于无形,可也正是此时,之听得“嗡”的一声,赵军精甲骑兵缓缓倒下。 秦军的车弩再度发威了! 不待赵军反应过来,秦军之中又是一队的轻骑兵跟随着弩箭的脚步便冲向了赵军精甲骑兵队列之中。 如此反复几次,尽管赵军的精甲骑兵损失惨重,秦军的车弩也被保存了下来。看似秦军占了大便宜,但实则两军依旧在博弈之中,甚至赵军还稍占便宜。 毕竟这样的互换赵军还是乐于接受的,毕竟对手用的乃是五倍乃至十倍于己的损失来换自己的精甲骑兵,两千精甲骑兵,换他两万轻骑,不亏! 而如今秦军的兵力优势,也在一日的鏖战之中,一阵阵的磋磨之间,消散得差不多了,一旦秦军的兵力优势没了,甚至是赵军的兵力占了优势,即便秦军保有弩车,也是无法对付自己轻骑兵的,毕竟那来去如风的攒射可不是笨重的弩车能够阻拦的,而周遭平坦的地形,也实在利于赵军的轻骑战法。 很快秦军的校尉们显然也看出了这个问题,以轻骑换精骑兵,二换一、三换一都能接受,可五换一,加上自己弩箭的误伤,甚至到达十换一的地步,实在是有点接受不了啊! 可是,接受不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加快换箭的速度? 车弩的弟兄们已经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人员也是轮换过一班了,可这玩意儿最快也只能这样了。 似乎一切都陷入了死循环之中,可是秦军到底不愧为当世强军。 弩车方向没有办法,校尉们更是一筹莫展,可偏偏在秦军最底层的骑兵们却是想出了办法——不是说轻骑兵上去就是歇菜,一个个极其容易被逐个击杀吗? 无非是止住赵军的马速而已。 那好,我直接给你来个大的! 直接三匹马绑在一起,重量还嫌不够众,那每个骑兵怀里再抱上一块大石头,没有石头?抱着尸体,绑上尸体冲! 咱也不从车弩旁边出发,退后一点,给马儿留出加速的空间! 于是乎,西方几百年之后才能搞懂的动量守恒定律,却在公元前260年的长平战场上,被几个目不识丁的秦军底层的轻骑兵们给运用到了实际之中。 将马匹拴在一起,加上石头和尸体,那就是在增加整体的重量; 腾出加速的空间,那就是在提高整体的速度; mv相乘,便是动量,质量和速度双双的提高,动量不就上来了,而赵军的精甲骑兵所依仗的也不过是巨大的动量所转化成的冲量而已! 如此一来,秦军还真就用这土方法生生地克制住了赵军的精甲骑兵部队。 当然,这样的土办法也并不是完善的,甚至可以说漏洞百出。 一是自身防护的问题,两军相碰,皆是携有巨大的冲量,赵军那边好歹还有精甲抵挡一二,可秦军这边确实纯靠肉体硬抗,这千斤巨力是肉体能抗住的吗?立时就是个骨断筋折。 只是这股子秦军本身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能减少自身的损失,同时能达到遏制赵军的目的,那便足够了。 其二则是,秦军这样的捆绑,虽然极大地增加了重量与冲击的威力,但在同时也将几乎所有的机动性给丢掉了——两匹战马还好,想要控制三匹急速奔跑的战马却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赵军精甲骑兵虽然同样不擅左右横摆,但相较于秦军的大块头,显然要好上不少,因此,在受过几回教训之后,赵军也很快能够通过稍稍调整方向和步伐将那横冲直撞的大块头给躲避调。 但无论如何,秦军的士卒依旧凭借着他们的天才般的想法,为他们身后的弩车和袍泽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和生存的机会。 wap. /90/90029/19742178.html 长平之战 第095章 战已启廉颇入魏 只是可惜的是,战争,依旧有着它铁一般的法则。因为一枚钉子而失去一个王国的故事,从来只会出现在故事之中。 强就是强! 弱就要挨打。 战至黄昏,赵军两千精甲骑兵,用近乎全军覆没的代价成功地消灭了近乎一万两千人的秦军轻骑,更是将秦军的数百车弩消耗殆尽。可以说,已经给之后的轻骑兵们扫清了几乎一切的障碍。 赵括知道,该是自己上场的时候了! 正在他对面的,便是秦军新晋当红辣子鸡——嬴摎将军! 随着夜幕的降临,两军却也丝毫没有退军的意思,点火夜战似乎是双方共同的选择,秦赵双方都知道,这是一场几分胜负也决生死的搏命之战,容不得半点退缩。 “当”的一声巨响,两位将军的刀剑已经磕在了一起,火花当即四渐。 ...... “大爷,来玩啊......” 大红的灯笼下,靡靡之音不断从阁楼中流出。 一身文士打扮的廉颇正端坐在车辕之中,周遭尽是灯红酒绿之色,耳边皆是莺莺燕燕之声。 大梁城,他们终于到了! 为了躲避秦人耳目的缘故,廉颇和他麾下的十数亲兵,扮做商贾,沿着河内绕了一个大圈,直至今夜方才抵达魏国国都——大梁城中。 交过几个大钱,马车随即通过雄壮的城门,驮着廉颇缓缓驶入了“繁华”的大梁城中。 目之所及,皆是繁华异常。 廉颇尚好,毕竟也是赵国重臣,什么样的繁华没有见过。 只苦了那几个从北地而来的厮杀汉子,见惯了北地风霜与血火交加的他们,如何见过此等场景,纷纷如那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东瞧瞧、西看看好不奇异。 城中坊巷市井,买卖并朴,乐楼歌唱之声不绝于耳; 巷内影戏烛光、铺面笼亮,灯红酒绿之色渐迷人眼。 或许自家的都城邯郸如今也是这番模样吧。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古今皆如此吧。 廉颇见此情形,心中却是千般感慨,万分的难过,当即轻咳一声,将沉迷颜色之中的士卒们唤醒,冷声说道:“大家(在外不方便称军)尚在艰难之中,不可贪恋繁华,且速速前行。” 众人闻言,纷纷脸色一紧,赶忙收敛心神,稍稍应诺一句,便又目不斜视地赶起车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廉颇一行人便已经离开了那繁华的闹市街道,转过一个路口,来到了一座深宅大院面前。 那院墙自外观之,足有三丈之高,便说是堡垒也无异议。 其数丈之墙也,很好地阻挡了城中各处视线,即便在全城最高的城门也无法看清内部的布局,更是以长约一掌,厚有一寸的青砖所围砌而成,其坚固程度,更不必说。 硕大的前门上钉着铜钉九九八十一枚,而门前两座硕大的石当更是彰显着主人身份的尊贵与不凡。 抬头看去,匾之上赫然写着“信陵君府”。 信陵君者,姓魏,名曰无忌,乃如今大魏王之胞弟,史称战国四君子之一也。 历史上,就是他在赵国长平战败,邯郸危亡之际,行“窃符救赵”之举,后续更是趁着秦国白起死后战将青黄不接之时,带着六国之兵,饮马函谷关外。 如今,赵国想要得到魏国的救援,赵括几乎在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信陵君。 当然,赵括之所以选择信陵君,也不仅仅是因为在历史上就是他来救援的赵国,更重要的是,根据赵括的分析:信陵君是一个“想做事”、“能做事”的“聪明人”。 首先是“想做事”,更具体地说他是想为自己的魏国做事。从他历史上广纳门客,数次犯颜直谏,到后来的不惜“窃符救赵”,甚至用“鸡鸣狗盗”之徒也要逃离大梁奔赴战场,足见其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同志的。 而从其在赵国八年的郁郁寡欢,与果断接下六国帅印、不计前嫌为国抗秦的表现来看,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信陵君归根到底是一个爱国者,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魏国变好的爱国者。 其次是“能做事”,这一点倒无需赘述,在战国后期还能打到秦国函谷关的,他也是独一份,即便是在秦国青黄不接之时,即便他是率六国之军,不管怎样,能把六国拢在一起就很不错了。 最重要的,信陵君是个聪明人,魏国王室之中为数不多,深切明白“唇亡齿寒”这个道理的聪明人。 而这样的聪明人,如今的日子却也不太好过,魏王似乎对一个男宠情有独钟,更是赐封“龙阳君”(没错就是龙阳之好的龙阳君),还许他参赞政务。 好死不死的,这位龙阳君的大多想法还与信陵君背道而驰。 即便信陵君和魏王的感情还算不错,但王室之中的感情哪有那么纯粹,再说了,再多的信任又岂能抵得过源源不断的枕边风呢?更何况这位魏王也好,龙阳君也罢,甚至整个魏国的朝堂之上,都是些不那么聪明的人儿。 于是,信陵君这位聪明人,在一众不太聪明的魏国君臣之中,显得就越发有些不那么聪明了,而朝堂的局势也随之变得有些不堪了起来。 所以,信陵君他需要一个舞台,一个必胜的舞台,来展示出他卓绝的政治和军事天分,重新赢得朝堂的局势与魏王和百姓、朝臣的信任。 而长平之战,精疲力尽的秦赵两军,显然是信陵君最好的舞台。 晃晃悠悠之中,廉颇脑海中不断涌现着赵括对于信陵君的分析。 “到地方了。”一名互为小声地对廉颇说道。 微闭双眼的廉颇随即起身下车,而为首的护卫也早已站在了侧门之前(微服而来,为掩人耳目,自然入侧门),正“砰、砰、砰”地敲着门。 不一会儿,从侧门之后传出一个声音:“何人敲门?有何要事,深夜而来?” “赵国平原君府中家臣,奉夫人之命,特来拜见信陵君,另有夫人之口信一封。还请家老予以禀告。”护卫首领当即按照早已规划好的台词说道。 wap. /90/90029/19742179.html 长平之战 第096章 大梁城初见信陵 说着,首领还不忘递上平原君夫人所给的信物——玉珏一只。 平原君赵胜的夫人正是信陵君之姊,在王室之中,也与信陵君关系甚好,嫁至赵国后更是长期与信陵君保持着书信的往来。 因此,想要接近信陵君的廉颇,干脆伴作平原君的家臣,这样既能在最快的时间见到信陵君,又能在一定的程度上掩人耳目,毕竟秦国的黑冰台可不是吃素的。 战事吃紧,嫁至赵国的姊妹遣家臣来向兄长问计,说到哪里都是通的。 果然,门后之人听闻是平原君夫人派人来了,赶忙打开了一旁的侧门,接过玉珏一看,果然和自家老爷经常佩戴的那块天然一对,这下哪里还有半点的怀疑。 当即变出门迎接道:“原来是夫人派人前来,自上党(长平之战更多为后人所述,长平实际只是战场的一小部分,故此处说是上党之战)开战以来,君上无时无刻不为夫人的安危担忧,屡次请命前往赵国探望,均未被我王允准,整日忧心忡忡,如今可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 门房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边说边将来人往里让。 首领自然是微微点头,随即为廉颇让开道路。 廉颇随即一脚跨过门槛走入府内,随后便对着门房说道:“君上可曾休息?有些要紧话要跟君上细说。” “君上刚刚从宫中回来,正在书房之中,我已令小厮前去通知君上,这位家老请随我到厅中等候,其余诸位旅途劳顿,门内小厮带大家前去沐浴休息。”门房笑着说道。 不得不说,门房还是有眼力见儿哈,一下子就看出了廉颇将军的不同寻常,嗯,也是,一群壮汉中独独一个老汉,他不是主心骨谁是!只是,门房还是看差了,只以为这花白了头发的老者是平原君府上的管家家老,却不曾看出廉颇乃是赵国一国之元勋家老。 “好,听凭吩咐。”廉颇也不分辨,甚至乐得门房误会,随即一口便回应道。 当即,廉颇便在门房的带领下,移步来到了会客厅中。 坐定,立时便有新鲜茶水奉上,袅袅的水雾从杯中缓缓升起,又在空荡的客厅之中消散于无形。 廉颇微微打量起客厅中的陈设,相较于外墙的雄伟壮丽,这客厅大则大矣,却是有些,有些“朴实无华”——几张桌椅,两扇屏风,一面软榻便是全部的家当,而那桌椅、软榻、屏风,虽是红木所制,却也无繁复的雕刻,只是简单地勾勒了几笔,以增意趣。 观其景,倒不像是个文臣巨擘之宅,反倒像是武将功勋之室。 只一眼,廉颇便知道,自己和赵括没有找错人,不论信陵君是真务实而不在意用度之物,还是假寒酸营造务实之气,至少可以断定:信陵君是个极其聪明的人物。 得到这个结论的廉颇已然心满意足,索性变微闭双目,默默地在心里演绎起待会儿的台词来。 不一会儿,一阵声响从后堂传来,想必是信陵君来了。廉颇虎目一睁,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演戏真麻烦! 得知因上党战起,书信随之断绝,许久都不曾联系到的姊姊如今派家臣捎来口信,信陵君即是高兴,又是惊喜,当即放下手中的笔就往客厅走来。 “我家姊姊可还安好!”信陵君人未到,声先到。 “见过信陵君!”廉颇双手一拱,微微一礼,淡定地说道。 信陵君心中一愣,啥情况,姊姊那的人这么不懂礼数吗?作为平原君的家人,平原君夫人就是他的主人,而我是夫人的兄弟,也算是半个主人,不说跪下见礼,也不说一揖到底,稍稍屈身弯腰作个揖是起码的吧! 怎么就双手一拱,就算是平辈也不会这么没礼貌啊! 虽然心中有所疑虑,但信陵君不愧是战国四君子之一,更是以礼贤下士闻名,这点子城府还是有的。 不理会眼前之人或是有心或是无意的无礼,信陵君快步上前,笑意连连地说道:“老丈一路…辛…苦…了…” 信陵君越是靠近,越是觉得不对,声音也越来越小。 不对,这气息太不对了,太彼其娘之的霸气侧漏了,不是那种嚣张的气势,而是那种睥睨天下、不怒自威的气质。别说平原君家臣,就算是平原君本人也没有这样的气势啊! 还有,这花白的须发,姊姊就算是再无人可用也不至于让这样的老头千里捎口信的,万一折在路上事小,口信还怎么传? 最、最、最重要的是,这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彼其娘之的,他,见过!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信陵君竟然生生将其咽下,不是因为旁的,只是身后还有家老、侍女,显然当面之人夤夜造访,又假托阿姊家臣之名,自然是不想让旁人知晓了去。 当即咽了咽口水,稍稍稳住了慌乱的心神,。 “老…老丈,这边请。我们书房谈!”信陵君点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廉颇,不由分说便拉着廉颇往自家书房走去。 而在去往书房的路上,信陵君更是特意转过身对自家的家老小声地嘱咐道:“喊几个可靠的家将把住书房四周,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 闻言的家老也是一惊:啥情况,不是走走亲戚、传传口信罢了吗。有必要这么神秘吗?还是说,来人...... 似乎想到了什么的家老也不敢再多想下去,忙答应道:“是!” 已经一直走在前方的廉颇,虽然没有回头,却凭借着耳听八方的本领,把这一切都听在了心里。这一切,也在悄悄地佐证着赵括对于信陵君的判断,而廉颇的心中也更有底了。 管家的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几员大汉已经把住了书房的四角,廉颇才到书房门口,信陵君就瞧见四周已经安排上了自己的心腹,于是连忙将廉颇将军让进了书房之中。 转身,关门。信陵君稍稍犹豫了一下,复又把窗子给关上了。 wap. /90/90029/19742180.html 长平之战 第097章 书房秘见诉前情 书房里不算亮,尤其在门窗俱闭的情况下,只有书桌上和桌子的两旁点着几盏灯。转过身,廉颇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若影若现,再加上不清不楚的来意,浑身上下仿佛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迷雾,说不出的诡异。 即便是在夏日里,也不自觉地令人心生寒意。 饶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信陵君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抖,他知道,今晚怕是要出大事了。 慌忙从衣袍中掏出火折子,想要将房中的灯火都点亮些,只是心中虽是强压镇定,但耐不住手中哆哆嗦嗦的动作却将心底的恐惧暴露无疑。 看着手抖得厉害的信陵君,廉颇有些无语,自己有那么恐怖吗?至于这么害怕吗? 若是信陵君知道廉颇心中的吐槽,定要大声地吼道:“当然有!当然至于!” 这能怪我吗! 你是谁呀,廉颇啊!赵国第一大将,七国里也是相当当的人物。 我是谁啊,说好听点叫做王弟,不好听点那就是王位的不顺位继承人。 你倒好,不动声色、不请自来地到了大梁,你说你到了也就到了,你去找大王去啊,来找我作甚?找我也就找我吧,还夤夜而来,甚至还是假托我平原阿姊的名头,摆明了是要掩人耳目啊! 王上若是知晓了会怎么想? 如此大费周章掩人耳目,掩谁的耳目?在这大梁城中,无非是本王的啊! 那掩人耳目却是要做甚呢? 一个王室之人,一个他国主将,悄悄“勾结”起来,还能做甚? 除了勾结赵国图谋魏国,王上还会做其他想法?还会听你辩解?而一旦这个“里通外国”的罪名坐实了,轻则斩首示众,重则株连全府...... 换了是你,在不知当前之人来意之前,你也慌! “看来信陵君已经知道本将是谁了!”廉颇伸手接过信陵君手中的火折子,转过身,一边帮着信陵君点燃油灯一边缓缓地说道。 本将!? 是他! 果然是他!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去王上那里自首还来得及吗? 听到这两个字的信陵君如遭雷击! 只一瞬间的失神,信陵君到底不愧是战国四君子之一,城府之深、应变之快却也不是一般人可及的。即便面前之人来意未明,即便继续谈话生死未知,信陵君还是压制住心中疑惑与忐忑,对着廉颇将军微微一礼。 “原是廉老将军当面。”信陵君起身,再次稳了稳心神,说道:“廉老将军深夜亲临寒舍,本君当是受宠若惊,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老将军海涵。” 说着,信陵君便伸出右手,示意廉颇将军入座。 “君上客气了。”廉颇自是淡定入座。 于是,一方小桌旁,两人相对而坐,四目直直相对,却无一人愿意先启话头。彼此也都算是老江湖了,自然明白两相博弈,先按捺不住开口者便已经输了一半。 廉颇携命而来,身负四十万赵军乃至整个赵国的生死存亡,其压力之大可见一斑。然而越是如此,廉颇越是知道自己不能有丝毫的差错,一步都不能。 反倒是信陵君,虽然明知廉颇夤夜悄然登门必有所求,但问题是不知其所求为何啊?若是单纯的为赵国请兵,似乎、仿佛、也许并不用如此伪装而来才是。 未知,从来是最大的恐惧。 信陵君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随即朗声一笑,既算是服软,也算是自我的掩饰,对着廉颇便笑着说道:“廉老将军亲临,本君受宠若惊啊!” 随即眉眼一低,信陵君再度开口说道:“只是不知廉颇将军不在上党军前,缘何至此焉?” “哦?信陵君还不知吗?”廉颇神色有些低沉,又有些疑惑,终究又似想到了什么似的,颇有些灰心地说道“也是,长平对峙,交通阻隔,信息自然传递不畅。”、 几个起承转合之间,廉颇便将被罢职之后的郁闷,未能被人得知的不平以及对于此趟差事的担忧之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谁说廉颇是大老粗的?!蔺相如第一个不答应好吧! “愿闻其详!”信陵君显然也被廉颇的演绎给吊起了胃口,赶忙接话道。 廉颇见状,却是没有立即答话,而是不慌不忙地将面前的油灯稍稍挑亮,乳白色的灯芯被廉颇缓缓挑高,火焰也随之变得旺盛,小桌附近一下子变得光亮了许多,而飘忽的火光之中,廉颇脸上的风霜之色也更加显眼。 “我王诏令:拜马服子赵括为赵国上将军,顶替本将为长平主将,至今已有十数日矣,而廉颇如今不过一不甘沦落之赵国平民尔!”廉颇很是有些落寞地说道。 “马服子?赵括?此为何许人也?如何能顶替廉老将军?”信陵君有些惊异地问道,虽说赵国不缺名将,可能跟廉颇比肩的除了田单之外,倒也没有再听说过他人。更何况,“赵括”这个名字,好似根本从未听过啊。 霎时间,信陵君心中运转飞快,倒不是怀疑廉颇所言的真实性,毕竟这种事情只要稍稍一打听,立即就能验证。心念飞转的信陵君不断地在自己的脑海中搜寻着关于“赵括”、“马服子”着两个关键词的信息。 因为赵、魏长期战略合作的关系,信陵君又是身为魏国公子,同时还又是赵国平原君的小舅子,对赵军的人事情况,不说是了如指掌,也是知晓个八九不离十的。 很快,信陵君便从浩如烟海的人员信息中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有用的关联点:马腹、将军、赵姓。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马服君赵奢,赵将军。 不待廉颇回答,信陵君便复又自答道:“赵括?可是已故马服君赵奢,赵将军之子?” “然也。”廉颇点点头,却不做更多的评价。 “此子。”信陵君顿了顿,似在唤醒脑海中对于赵括为数不多的记忆,随即说道:“此子,本君道也有所耳闻。言其熟读兵书,深得兵家精髓,每每阵棋推演,便是其父也难胜之。” wap. /90/90029/19742181.html 长平之战 第098章 说战况信陵君惊 话至此处,信陵君又稍稍停了一下,眼神看向脸色已经有些不虞的廉颇,当即又继续补充道:“虽其乃是将门出身,但到底年轻气盛,经验不足,纵有兵书傍身,却无大兵团作战之经验,为数万之偏师主将尚可,如何能担当数十万大军之主将,那上党、赵国岂不危矣。” 说着说着,信陵君也不由得急了起来。 也由不得信陵君不急,任何一个稍有理智的人都明白赵国临阵换将是多大的忌讳,况且换上去的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家伙,任谁都会认为赵国——彻彻底底地完了。 一旦赵国,这个唯一能稍微跟秦国掰掰手腕的国家彻底完了,下一个该轮到谁,那都不需要再说了。魏国与秦国,既有累世之仇,又有地利之争,更是秦国东出的必经之路,不打魏国,信陵君自己都不信好吧。 只一瞬间,信陵君便清楚——魏国的国策必须要变了——原先想要让秦赵两相厮杀,魏国好坐收渔翁之利,如今看来,赵军危殆就在眼前,可能秦国还是无伤的那种,这是魏国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想明白这点,信陵君也当即似乎明白了廉颇夤夜乔装而来的用意。 “廉老将军放心,本君这就面见我王,陈明厉害,再由我王法国书与赵王,务必让廉老将军重掌军权!”信陵君拍着胸脯保证道。 廉颇闻言,却是无奈地摇着头,叹息一声说道:“晚矣!本将卸任后本欲回转邯郸与我王沟通一番,试图当面说服我王。可是不待我赶回邯郸,上党之战场已经发送天大之变化,致使我便是飞回邯郸也无任何意义。” “稍作思量之后,本将这才决议改道前来魏国,如今之计,只有魏王出兵,或能就我大赵于万一之境也。”廉颇目光灼灼地盯着信陵君,言辞更是颇为恳切。 而廉颇所述说的一切,也基本符合事实,当然却不是事实的全部,用部分的事实述说一个谎言,这个谎言才会更加逼真。 果然,信陵君对廉颇的话语没有丝毫的怀疑。 “长平战场发生了何事?致使老将如此失望!难道壁垒被攻破了?”已经被吸引住的信陵君虽然没有立即答应廉颇的要求,但其言辞之中的迫切已然出卖了他的内心。 信陵君迫切地想要知道长平,或是说上党战场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当然,这也在廉颇和赵括的意料之中。 “与我交接后,赵括马不停蹄便撤换所属将领,麾下周骐,不可多得之骑将,竟被明升暗降前去看守粮秣,改换军将倒也算了,未几日间,赵括便悍然下令:全军西渡,兵分三路,攻夺丹水西岸之秦军壁垒。” 廉颇所言依旧全部都是事实,却不是事实的全部。 周骐是被明升暗降,但目的却是为了偷梁换柱隐藏十万赵军主力,当然这样的事实,只有寥寥数人知之,廉颇也根本不可能告知信陵君。 而因着由周骐明升暗降的前科在,赵括接下来的举动就会更显得“无理取闹”了。 “可是被秦军击败了?”信陵君赶忙问道 “若是如此,倒是好了!”廉颇苦笑一声继续说道:“若是能为秦军击败,哪怕遭受些许重创,无非是损失一些军力,主力可从容退回东岸壁垒,哪怕情况再遭一些,秦军尾随而击,也无非壮士断腕,留出一部兵力留守壁垒,主力退守百里石长城防线罢了,只要我军主力尚在,秦军就占领不了上党一线。” “既然未败,那又是怎么了?难不成秦军还能在丹水壁垒一线全歼赵军之数十万大军不成?”信陵君有些疑惑道。 “据最新的战报:我赵军突袭秦军西岸壁垒,耗时一昼夜,夺丹水西岸秦军全线壁垒,杀伤秦军步骑共计约十万余人,而我军自身伤亡不足八万!”廉颇也不瞒着,当即将丹水一线的战况详细地说了出来。 “哦?”信陵君作为一个铁杆的联赵反秦人士,听到赵军将秦军壁垒攻下,还杀伤秦军十万余人,顿时兴奋了起来。当然,赵军损兵八万也当浮一大白。 “这不是大胜仗吗!”兴奋之余,信陵君却又想到了廉颇将军的来意,不由得再次提出了疑问。 “打胜仗?!信陵君,若秦军真是一个突袭就能够击败的,我赵军何至于在丹水东岸防守三年有余不敢西渡一步?若秦军羸弱到防守伤亡却别攻击方更多,我山东六国何至于在函谷关前屡屡碰壁?”廉颇嘴角微微一扯,颇为不屑道。 “这……” 信陵君顿时有些语塞,脑子再度飞转了起来。 廉颇所言,却有其道理。秦军之军纪、战力,那是诸国所有目共睹者也,不说日夜枕戈待旦,但也绝不至于会有疏于防守的情况发生。 还好巧不巧就给了刚刚上任的赵括这么大的机会? 即便赵括所率赵军乃是突袭,长达数十里的壁垒防线又怎会如此轻易易手。就算是易手,又岂会只坚持了一个昼夜就丢失了全部的壁垒? 慌乱、僵持、反击,这才是秦军该有的反应啊?至于那丹水西岸的秦军壁垒,怎么说也得坚持个三五天吧! 见信陵君陷入怀疑之中,廉颇当即继续分析道:“更要命的是,我军攻下壁垒之后,仅仅稍作休整,便继续西进,目标直指光狼城!” “廉老将军,您是怎么判断的?”信陵君显然已经有点儿相信廉颇所谓赵军危急的说法。 他对赵括并不十分了解,但对于老对手、老冤家的秦国,却是有十分的研究——在秦国,丢地如丢命,壁垒失了,秦军不想着如何夺回,反而让赵军长驱直入,直达光狼城? 太反常了! “我判断,此为秦军诱敌之策。”廉颇很是肯定地说道:“秦军之意,乃已光狼城及上党之境,诱使我军全军渡过丹水,全力进攻光狼城,再行分兵断我军之后路,遂困我军主力与丹水西岸也。” wap. /90/90029/19742182.html 长平之战 第099章 暂摆事实说信陵 “光狼城?”信陵君问道:“若是能攻破此城......” “绝无此种可能。”廉颇断然道:“虽然本将尚不知晓道秦军对光狼城做了怎样的改造,但,本将确定秦军显然对于守住光狼城有着绝对的信心,否则我军行进途中不可能如此顺利,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骚扰与阻击。” “此言有理,新败之军,若无守城之把握,理应迟滞敌军,以换取加固城池,等待援军之时间。”信陵君点点头同意道:“此有开门揖盗之嫌也。” 廉颇也点点头,显然对于信陵君的延伸阅读能力很是满意。 随即,廉颇以指代笔,以茶代墨,在那方小桌上比划了起来:“若秦军果以重兵驻守光狼城,同时吸引我军攻击光狼城,再遣一旅之偏师,或从南面至界牌领而北上、或从北部小东仓河而南下,又或是南北对进,奇袭那已经破烂不堪的西岸壁垒,不出三日,壁垒必为秦军所夺。” “如此一来,我大军孤悬西岸,后路被断,粮道断绝,援军无望。秦军或缓缓收缩包围、或是大胆穿插分割,我军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全军覆没便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廉颇做了一个合围的手势,神色很是低沉地继续分析道。 而一旁一直虚心听教的信陵君,是越听心中越凉,能够编撰出《魏子》这样的兵书,信陵君显然对于战事还是颇有研究的,而越是有研究、有功底,却越发地觉得,廉颇所言,却有其理而几成事实也。 若是一切果然如同廉颇将军所猜测的那般...... 信陵君简直不敢再往下想,原本因听得入迷而站起的身子也一下子重新跌坐到了椅子上。 这也怪不得信陵君。毕竟廉颇所述,除了那大粮山中的十万大军被隐瞒了下来,其余几乎就是全部的事实。 而按照如今的情形继续发展下去,赵军全军覆没的可能性不是没有,而是很大。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夸大其词和含糊不清的地方,比如秦军围歼赵军的难度,又如赵军究竟能够坚持多久,这些讯息,显然廉颇是有意往后放一放的。 毕竟,饭要一口一口吃——先谈出兵,再论何时出兵。这是赵括反复交代过的。 此时的信陵君脑海中虽然信心庞杂,却依旧在飞速地运转、思考着。而他首先要确定的便是面前的廉颇将军口中所述的真实性有多少? 细细回忆一番,从客厅相见的第一句话,第一个神态,到后续分析的每一句词,赵军的每一个动向,信陵君都在脑海中捋了一遍。最终得出的结论:廉颇将军应该还是可信的。 廉颇作为赵国大将,一贯是长于战事而短于政事,长于谋战而拙于谋身,至于纵横捭阖之术、夸夸其谈之语,更是不会,乃至不屑。 退一万步而言,即便赵国想要将我魏国拉入泥潭之中,好减轻相应的压力,也不该由廉颇将军前来劝说。毕竟前线主将不宜轻动,否则,这边能够说来援军尚未可知,那边前线就先崩盘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换个大夫来不香吗? 更何况,即便我大魏国出兵,那廉颇将军作为诸国公认的名将,而魏国正缺名将之属,岂能不随军而行。而一旦战场上情势不对,我军势必先拿廉颇将军祭旗。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换是我,漫说只是出兵援助,就是用十万大军来换,也换不了自家的上将军啊。 既然廉颇将军所说为真,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我大魏国要不要出兵助赵了。 不出兵? 等着秦军围歼灭赵之主力,进而得上党地区,实力进一步增加,这是我大魏国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秦所灭赵,即或邯郸得存,这世间也再无可抗秦国之军矣。 只需一两年,待秦消化了上党地区,定要再度东出。而秦之东出之路,我大魏国必然首当其冲。只需十余万甲兵锐士,一面沿河内南下,一面自河西而出,两路夹击,直奔大梁,则我大魏国危矣。 可是,若是出兵? 可与赵会击秦军,突入战场,既解赵军之困,又重创秦军,此自是最佳。然秦军仍有脱逃之可能,则秦脱逃而战力未损,势必迁怒于魏,则恐罢上党之兵而战于魏,此乃为赵过火中取栗也。智者所不取也。 所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要不要出兵助赵? 信陵君心中不断盘算,终究还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者——还是要出兵。 出兵至不利的情况也不过惹怒秦军,赵军受我恩惠,若是秦国发难,当不至于袖手旁观,否则他日再难有他国愿相助之也。 而不出兵,则于赵、于魏皆有亡国之危也。 因此出兵是一定要出的,但尚可商榷,也必须确定的问题的关键是:自己什么时候出兵! 出得早了,秦军跑了,赵军独吞了上党,那是定然不许的;出得晚了,赵军主力被灭,而秦军修整完毕,自己又会撞在枪口上,必然也不行。 信陵君眼中精光一闪,显然是已经有了全盘的打算。 “廉老将军,若果真如你所言,恐怕此刻赵军主力已然陷入了秦军的包围之中啊!”信陵君故作叹息状。 “然也,故老夫星夜赶路,前来拜见信陵君,望信陵君引荐魏王,并助我说服魏王,立即派遣大军赶往长平战场,共击秦军。”廉颇一脸痛心疾首却又期盼不已地说道。 此话一出,廉颇也终于图穷匕见。而这看似憨厚、耿直的如实诉说的背后,却是赵括与廉颇一齐设计好的层层诱导、步步深入。 而为了彻底打消信陵君心中的疑惑,廉颇还必须做好最后一件事情,给出来找信陵君而非魏王的理由。 “久闻君上道义高尚,更能帮助别人解脱危难,对各国之情形也是洞若观火,魏国诸臣之中,若尚有一人知之唇亡齿寒者,必为君上也。”说到了激动处,廉颇随即站起了身来,双手抱拳对着信陵君便是深深一礼,道:“还请君上以两国存亡为念,务必助在下说服魏王,出兵上党,攻伐暴秦。” wap. /90/90029/19742183.html 长平之战 第100章 层层引魏国入彀 “老将军快快请起!”信陵君连忙双手扶住深深拜下的廉颇,好一通温言之后,两人方才重新落座。 显然,廉颇老将军的马屁也算是拍到了信陵君的心坎里头。 自古“名利”二字,重来最能打动人心——道义高尚,助人脱困是名;维系邦交,抵制秦国是利,即便是信陵君也逃不过这二字。 而至此,信陵君心中再无半点怀疑,若非到了十分的危亡时刻,岂能令赵国上将廉老将军折节相拜? “廉老将军,魏赵两国份属同源,理应互帮互助,且面对虎狼之秦,更是唇亡齿寒。而吾之阿姊更是嫁与赵平原君为妻,于情于理,在公在私,我都不应该袖手旁观”信陵君颇为耐心地说道。 “是极!是极!”廉颇赶紧点头,承认魏赵两国的友好合作战略伙伴关系:“两国份数一家,自古皆然也。” “只是,我军屡败于秦军,朝中上下,军中上下皆恐秦久矣。且此战乃为赵而战,胜则赵之胜,独取上党之地,败则魏之败,必引秦国迁怒于魏。则我军胜无益处,败有危害,本君实难以因私情而劝谏于我王啊!”信陵君忽的话风一转说道。 倒不是信陵君改了主意什么的,听话听音,什么胜则赵胜,败则魏败,说白了,就一句话:战后利益要怎么划分?没好处,魏国就不去。 当然,以信陵君的身份而言,为魏国争取战后的利益,也是当然之事,虽然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倒也无可厚非。 按照信陵君的想法,如今赵军已成累卵,自己便是直接索要上党之地,赵国也只能就范。只是,魏国与上党之间还隔了河内郡,对魏国而言,不拿下这河内郡,上党便是飞地一块。 而好巧不巧的是,河内郡的青壮因为秦王的缘故,其大部已经被抽调到了上党战场之上了。若是拿下上党之战,再拿下河内郡便几乎如同探囊取物。 因此,信陵君的想法显然已经跃然纸上了——赵取上党,魏得河内,两相得意,各自欢喜。 信陵君明白,廉颇作为行军大将自然更是对山川地形成竹在胸。而几乎在信陵君索取好处的一瞬间,廉颇便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 按照廉颇的想法,反正是慷秦国之慨,便是答应了也无妨,但廉颇也深知道,自己私下联络魏国已经是大大的僭越了,若是再以赵国之名许下承诺,恐怕,便是上将军一力当之,也难保下自己了,甚至连上将军自己也要遭殃,即便最终长平之战胜了…… 王权之冷,从来如此令人心寒。 好在,从一开始,廉颇给信陵君树立的便是一个“不通政务,只晓战事”的莽汉的形象,如今面对这样的两难情况,倒是不妨再大老粗一些。 于是,廉颇索性装作听不懂信陵君含蓄的索要国家好处的用意,于是仍旧从军事角度孜孜不倦地劝说道:“信陵君,我军主力若被秦军围歼,则我三晋再无与秦军对战之力,且秦取上党之地后,既可直攻邯郸,亦可南下而攻大梁,此腹心之患也,不可不察,不可不除也!” 果然,廉颇的回答令打惯了机锋的信陵君很是不适应。 我的廉老将军啊,我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了,还跟咱解释出兵的必要性吗?咱都说了咱们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咱还不会知道秦军全取上党的危害吗? 你也看看咱为啥把都城从安邑迁都到大梁,还不是因为被秦军胖揍了一顿,被夺了河西之地。首都被秦军直接威胁的难受,咱不比你熟悉些? 信陵君在心中稍稍有些烦躁,头一次,信陵君对于自己的话术能力产生了动摇,说好的舌灿莲花呢? 也罢,直人便当直来直往。 信陵君稍稍调整好自己的心情,随即稍稍组织了下语言,对廉颇说道:“廉老将军,你知道的,我王,嗯,怎么说呢!纵然是唇亡齿寒,没有足够的好处,我王也不会愿意出兵相助啊!” 说着说着,即便是人老脸厚的信陵君竟然有些脸红,实在是太久没有说过如此赤裸裸的话语了。 信陵君已然将话头挑明,廉颇当然也不能再装傻充愣,但回应归回应,答应却是不可能答应的,甚至连一句有用的承诺都不能留下。 当然,拒绝人也是有讲究的,尤其自己还有求于人的情况下。 所谓欲终拒之,必先予之。 廉颇当即大胆承诺道:“哎,我军粮草俱在东岸,如今恐已沦陷,而国中粮草积蓄在三年对峙中早已消耗一空,纵然想为魏军提供粮草,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啊。当然若是魏国想要金器宝物,纵是和氏璧,吾亦可替我王答应。” 显然,自“负荆请罪”之后,廉颇跟着蔺相如也是学到了不少,不论是对于朝事的把握,帝王的心理,又或是舌战的技巧,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一通话语,不仅将自己的赵国再度摆上了弱者的位置,同时更是用和氏璧这件珍稀至宝来充分地说明了自家的诚意。 你看,我连我家上卿(蔺相如)拼死守护下的珍宝都愿意劝服我王送出来,够不够兄弟?兄弟这么困难了都还这么有诚意,你还好意思再要其他吗? 只是,这和氏璧说是珍宝也确实是珍宝,可终究不过一块玉器而已,既不能富国,也不能强兵,秦国想要了,自己还得巴巴地送过去,倒不如就给了魏国。廉颇也自认便是答应了魏国,赵王也只有高兴的份。 当然,大魏王若听此言或许会欣喜不已,毕竟大魏王爱的就是珍玉宝器之物。但信陵君不会,起码现在的信陵君不爱,否则信陵君也不会广撒钱财、广招门客了。 当即,信陵君便否定道:“古语有云:君子不夺人所爱,贵国上卿不惜以命相抵之物,我王岂有觊觎之理。” “上党之地?”廉颇继续虚以逶迤地问道。 信陵君闻言却还是摇头...... wap. /90/90029/19742184.html 长平之战 第101章 赵魏细论分秦地 信陵君也不再兜圈子,继续说道:“上党于我魏国而言仅仅是一块飞地,而于赵国而言却是都城邯郸之屏障,故赵国不会轻易割让上党,即便割让于我而言也不过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徒增盟友之提防,而是联盟存隙,此实非智者所为。” “这……”廉颇闻言,却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说道:“君上,若是上党之地,本将或许还能向我王进言,其余赵国之地,皆祖宗所遗留,赵国虽危,却是宁折不弯,祖宗土地一寸不可让也。” 说着,廉颇的脸色也涨红了起来,仿佛收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几欲起身离开。 见此情形,信陵君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了,心中不由感叹“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的同时,也当即起身对着廉颇就是一礼,连忙解释道:“将军勿怪,皆是在下言辞不确。在下绝无贪图盟友土地之念。” 说着,信陵君又立即补充道:“在下之意:乃赵取上党,而吾魏得之河内故土。老将军以为如何?” 廉颇闻言,怒色稍散,却依旧一副愁容,似在思考,又似在纠结,良久方道:“君上容禀,今秦军未去,战事未明,胜负未分,而谈取上党、乃至河内之地,此不可取之一也; 其二,秦国何其强也,纵你我二国合力败之上党,已是极限,战之上党,本将有七分之信心,战诸河内,本将实无信心,若言为魏国取河内之地,此乃诓骗君上之言,本将之所不为也。” 当然,廉颇还有一句话却是没有说出口,那便是他身为赵将,哪里能够代替赵王答应续攻河内之事。 信陵君对此倒也不甚在意,甚至对于廉颇的如实表达还颇为的满意。 只是,信陵君显然对于战场也是有所了解的。 “将军何其自谦焉?据本君所知,秦王为上党之战,尽征河内郡一十五岁以上男丁。只待上党战毕,攻取河内不过易如反掌尔。”信陵君继续说道。 廉颇闻言却是沉默不语。 “将军不会连战胜上党都没有信心吧!”信陵君故意激将道:“若是如此,我大魏如何能够将那倾国之兵交付于将军之手,奔赴与上党战场哉?” “上党之战,本将自然是有所把握!”廉颇也适时地抢答道。 信陵君听到廉颇的抢白,自然是非常满意。 廉颇自知失言,稍稍又顿了顿,有些懊恼,又有些无可奈何道:“至于河内之郡,实非吾可左右之,还需禀明我王方能......” “若只需将军率我魏军入河内郡,可还需赵王允准否?”信陵君笑着看向廉颇说道。 显然,这已经是信陵君的最后底线了,打败了秦军,也不要你赵国出兵,只要你这个主将出马,这个要求总不过分吧。 你廉颇千里迢迢来我魏都大梁寻求援兵,咱其他要求也不多,就要你来做个主帅,这样的要求既有利于两国合兵抗秦,也是对于拟廉颇的看重,总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廉颇闻言当即明白信陵君的这个想法,若是领魏兵而往,倒也并无不可,甚至大战下来,魏兵还能有几个,都还是未知之数。到时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就不了了之了,廉颇自然也乐得卖个空头人情。 只是廉颇不知道的是,信陵君实际上要比他看起来更腹黑一些,而他所想要的也比廉颇所想到的还更要多一些。 除了河内郡,对于廉颇这样忠心王事而又能力非常的将军,信陵君也更是垂涎三尺,尤其是如今的魏国,自吴起、庞涓、龙贾等将出走的出走、战死的战死以后,魏国已经好久没有名将了。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相较于十室九空的河内郡,廉颇这位老将才是信陵君的攻略重点。 信陵君很清楚,廉颇如今私服而来魏都求援,定未曾告知其赵国王上。当然,事情紧急,回报邯郸不仅时间上来不及,甚至能否通过也是未知。因此事急从权倒也无非厚非。 廉颇的行为在普通人眼中确实是忠君爱国的表现,但在赵王的角度来看,却是不从王命、不服管教、必须严惩的典型。 当然,因着上党之战的由败转胜,这一行为赵王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但到底会在心中狠狠地扎上一根刺。而若此时,再传来廉颇更为魏军主帅为魏国而取河内一郡之地,你觉得赵王会作何感想? 再加上自己在赵国的一番操作,彻底将廉颇留在魏国也不是不可能! 而若是能将廉颇留在魏国,就凭着这一夜的深谈,不愁他不倒向自己。试想一下,自己前有助赵败秦之功,后有廉颇并魏军之支持,即便是魏王...... 嗯,不对,我只是想要在大魏国走向更好的明天而已。 嗯,就是这样。 一边这么想着,信陵君的嘴角越发地勾了起来,一抹笑意是怎么也藏不住,或许是对魏国光明的未来的欣喜吧。 只是,若是赵括知晓了信陵君的想法,定要为他感到悲哀。 因为从头到尾,廉颇都在欺骗着信陵君。而用一堆错误的条件所引导出的结果,自然也是错误的,而再用一个错误的结果去指导之后的行为,也只能是错上加错。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的廉颇见状,也不做扭捏之态度,若是再行拒绝,恐怕倒是弄巧成拙了。况且廉颇也深知魏军“兵强将弱”的状态,若是由魏将领兵,还怕他们受限于能力无法与我军相互配合,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因此,廉颇当即抱拳而道:“若是魏王与信陵君信任,本将当然欣然愿往。” “既如此,事不宜迟,赵军正在长平苦熬,本君这就进宫劝谏我王!将军稍住,如无意外,明日我王便会召见将军。” 随即,信陵君送廉颇将军去往东面厢房至后,便连夜乘车来到魏王寝宫之中! 一场魏国君臣的秘议就此展开。 wap. /90/90029/19742185.html 长平之战 第102章 信陵入宫见魏王 月已中天,昏黄的月色将整个大梁城给笼罩。 入城时喧嚣的夜市已经不见了踪影,偌大的中央大街上,一辆孤独的马车正朝着大街的尽头——大魏王宫所在地缓缓前进着。 深夜的迷雾中,“吱呀呀”的车辙声伴着马车前叮当作响的铃铛声交相呼应着。 大街上,不时有几个巡逻的兵卒擦身而过,却不见一人敢前来探查,甚至老远便已经双手抱拳肃立一旁,显然,那明晃晃的“魏”字灯笼早已深入众军士的心中。 哪些人能查,哪些人碰都不能碰,显然,这些大梁城的底层们有着他们赖以活着的方法。 当然,这些事情,坐于马车之中的信陵君却是浑然不知。 “快些!”信陵君焦急的神色已经跃然于面,一个劲儿地催促着车夫道:“再快些。” “老爷坐稳了!”壮武的车夫没有更多回答,很快用手中皮鞭如实地履行着信陵君的指令。 于是,铃铛的叮当声与车辙的吱呀声,越发地急了! ...... “何人闯宫?”宫门前侍卫横刀拦下了已经渐渐停下的马车。 “本君!”信陵君一个健步便跳下了马车,从怀中掏出一枚入宫令牌,冲着面前的侍卫一摆。那是信陵君得势之时,魏王亲颁之入宫令牌,倒无甚先斩后奏之能,唯独这入宫见驾却是一路畅通无阻。 “见过信陵君。”几个侍卫赶忙见礼道。 “本君有十万火急之事要面见我王,速速通告。”说着变一手持着令牌一边就往宫内走去。 信陵君如此风风火火的做派,加上手持入宫令牌,侍卫们哪里敢拦,随即分作两部,一部赶紧为信陵君开门引路,另一人则赶紧向宫中宦者令保信而去。 ...... “我王!我王!” 未几,宦者令便在魏王的帘幔之外轻声呼唤道。 “何事扰我王清梦?”一道清丽却又中气十足的嗓音在帘幔内响起。 宦者令微微低头,回道:“信陵君夤夜入宫,言说有十万火急之事需立即面见我王......” “信陵君?”清丽的声音显然有些疑惑,又有些恼怒,但到底还是没有更多言语。随即,帘幔之中,稍作彳亍一番,一个粗犷的声音再度响起。 “信陵君所来何事?” “禀我王,信陵君并未告知,只说是十万火急之事,现已至前殿之中。”宦者令倒也没有添油加醋,如实描述着信陵君的所为。 “嗯!”魏王心中虽有不爽(任谁被从睡梦中拖出也会不爽的),但还是起身收拾,赶忙往前殿就赶去。从这方面来看,魏王也算是个合格的君王,至少没有因为自己的义愤而耽搁事情。温柔帐中暖,军国大事急,孰轻孰重,他也还算是拎得清的。 只是令信陵君颇为意外热无奈的是:他见到的不仅仅是魏王,还有一个他最不想见到了人——一身青衣难掩傲骨,半点倦色不盖姿色,比女人更添几分刚毅,比男人又多几丝柔美——龙阳君。 显然,刚刚在帘幔中答话的正是此人。 “见过我王。” “嗯。” “见过信陵君。” “龙阳君。” 三人一番见礼,分主次坐下,大魏王自然是端坐主位之上,信陵君则堂而皇之当仁不让地坐在大魏王的右手侧,而龙阳君也不意外,迤迤然做到了大魏王下手的左手侧。 魏王倒也没有沉迷美色,甫一落座便问起了信陵君的来意。信陵君当即告罪,顺带着将廉颇如何乔装打扮来到自家府上,自己又如何与廉颇虚以逶迤,最终与廉颇达成初步一致的情况一一诉说了起来。 魏王旁的没有听到,什么私见外臣呐,什么私下盟约呐,还有什么“夤夜入宫,惊扰王上”啊,都如同浮云一般。甚至连信陵君说要坑廉颇入魏也是充耳未闻一般。 脑海之中,唯有“河内郡”三个烫金的大字熠熠生辉。 河内郡呐!那可是无数魏国人心心念念的河内郡呐!号称表里河山的河内郡啊!物资之丰,人口之盛,自不必多说,更重要的是,这既是秦军东出的咽喉,也是魏国都城大梁的屏障之所在啊! 自伊阙之战后,魏国门户洞开(韩、国也一样,甚至更惨),都城大梁无时无刻不处于秦军的兵锋之下,一如当年的安邑一般无二,可如今的魏国,可在没有地方,也没有国力再行迁都之举。因此唯一的办法,便是在都城大梁囤积大量的兵力,以随时应对不测之事。 如此一来,大梁民壮被迫加入军备竞赛之中,而大魏国如今本就不富裕的民力随之又被削弱了一大截。 若是能将河内郡重新拿回到手中,那无疑是将秦国东出的触手给狠狠斩断,而对于大魏国,无论是民力、国力,都将有一个质的飞越! 祖宗土地重归我手,光是想想都令人激动不已! 眼睛都红了有木有。 “信陵君所言是真?”大魏王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所听见的消息,再一次确认道:“河内郡?你是说可以拿回河内郡?” 信陵君显然有些无语,自己的一番运筹帷幄的精华,显然都被眼前的大魏王给无视了。信陵君真的好想告诉大魏王: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亲!什么河内郡,无非就是六十多座城池罢了,有廉颇在,至少可保大魏十年平安啊! 十年平安!自己能做多少事情?好像商鞅变法之期,也不过是数年而已。大魏国能否重回荣光,或许就在此人啊! 可惜,信陵君什么都不能说,就连自己有心变法也不能透露半点。“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这个道理信陵君还是清楚的。 顺着魏王的意思,信陵君接话道:“若是运筹得当,应该不成问题。” “好呀!” “好!” 得到肯定答复的大魏王,当即脱口而出两个好字。 “此事便全权交托信陵君,一定要为本王拿回河内郡。”兴奋之下,魏王当即便要对信陵君委以重任。 “不可!” “不可!” 两道声音一左一右齐齐阻止魏王道,却是将魏王给吓了一跳。 怎地,两人还一起反对上了? wap. /90/90029/19742186.html 长平之战 第103章 双双反对魏王异 要说龙阳君反对,那是自然,毕竟如此大事全权委托给了“政敌”信陵君,心里有不舒服是正常的,反对也自然是应有之意。 魏王当然也知道,甚至大魏王已经想好了要如何“补偿”和“s 长平之战 第104章 魏宫里众臣论战 即便老辣如信陵君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应该、或许、也许是失误了,这群人,根本就属于竖子不足与谋的。 “诸君稍安勿躁,廉颇将军早有言在先,上党之战且八分把握,入河内作战则把握立减两分,若再作他想,则恐惹秦国报复之决心,举国而战,吾等悔之无极也。”信陵君假托廉颇的名义,将众人劝下。 只是,这一番话语,停在龙阳君等人耳朵指中国却很是刺耳。 “什么叫做廉颇将军有言在先?” “是不是我堂堂大魏国还要全听一个败军之将的?” “让廉颇来统军可以,论政却是不可。” “最关键的是,廉颇只有你一人见过,那还不是你想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那我们岂不是在为你做嫁衣?” 一瞬间,龙阳君的心头千念百转。 正觉着不太对,想要出口反对什么之时,话语却又堵在了嘴边——是呀,反对什么? 正此时,一个弱弱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瞬间令大殿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之中。 “既然,拿下河内郡尚且不过五六成把握,我大魏又何必出兵为那赵国火中取栗?”一位大臣缓缓说道:“不若令其继续相争,待赵军兵败,再行处置。” 此言一出,在场诸大臣终是恍然惊醒。 自己刚刚都在说些什么啊?是疯了吗?还河东、河西、甚至还函谷关? 自己是怎么敢的啊! 那赵国的对手,可是秦国啊!虽六国之盛无可进函谷半步,集六国之矢不可撼函谷一砖的秦国啊。 旁的国家不知道秦国的厉害,咱大魏国可是吃够了亏的。 自打那卫鞅叛国给秦人变法之后,咱大魏国跟秦人干仗就没赢过!公子卬、公子卬被俘了,龙贾、龙贾被杀了,连带着河西、河东、河内甚至是曾经的故都安邑城都被秦人给占领了。 占了还不够,从车英(河西第二、三次大战后,出使过魏国)到张仪再到范睢,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没在朝堂上羞辱过大魏国。 怎的,没几年时间,全忘了?! 恍然间,众臣仿佛又回到了被秦国大军吊打后,又在朝堂上被其使者压制的雅雀无声的场景。 “王上,今赵、秦相争,若两虎之争也,若我军冒然而进,则恐引虎伤身也。不若趁此我军仍掌握着主动权之际,暂且观望一番,待其虎弱,再行出手,可获之利而全身退也。”龙阳君见状赶忙顺着那朝臣的话语往下说道。 “龙阳君此言,实乃老成谋国之言也!”一位龙阳君阵营中的魏臣立即附和道。 龙阳君说的有错吗? 显然是没有的,等下去,等到秦赵都精疲力竭的时候再上场收玉米,那是最为保险,也是最为有利的。 可问题是如今的赵军主力已然危在旦夕,随时都有可能被秦军包围,就等着魏军续命呢,哪里还有什么等下去的必要。 可以预见的,若是真的应了龙阳君所请魏国继续坐山观虎斗,唯一的结果便是坐视赵军主力被围歼。然后就更没有然后了。 赵军尚在时且不敢出兵,如今赵军主力尽没,又岂敢再撩秦军的虎须?甚至到时候,众臣不仅不会反思,反而会倒打一耙说:你看吧,秦军之威,即便强如赵军也被全歼,若是当初出兵援赵,恐怕魏国也填进去了。 一旦这样的想法占了上风,便是秦国行灭国之举,赵国有亡国之危,魏国恐怕也不敢再有出兵之念了。 赵国既灭,魏国又岂能独善其身? 就在信陵君心中一顿无奈之际,场中局势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刚刚还嚷嚷着要达到咸阳老家去的众人,如今又似“恐秦症”犯了,纷纷劝着魏国再等等、再看看、再议一议。 而他们的说法也出奇的一致:河内郡虽美,可大梁之安才是最为重要的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自己好不容易将一众人自大的心理给打压下,转过头,却又看见众人已经奔向了那避战的一面。 眼看着这抗秦的大好机会就要在众人的集体恐慌中付诸流水了,信陵君知道,自己必须发声了,也必须阻止住众人避战的想法。信陵君明白:此战或许便是魏国重新崛起的最后的机会了。 “龙阳君此言!”信陵君轻咳一声,话语声音也随之提高了几分,刚好压制住在场嗡嗡嗡乱语的众人:“倒也有理。” 话音落,众臣再惊! 怎的?自己幻听了吗? 刚刚是信陵君在说话吧!他居然同意龙阳君的话语? 提出援赵抗秦的是信陵君吧?怎么就打退堂鼓了?自己还准备好好跟信陵君辩驳一番呢! 就连端坐在主位之上的魏王也是惊诧莫名。 说实话,魏王对于众人一窝蜂的说此战不可其实是有点不认可的。原因很朴素,却也很真诚——河内郡是从他的手上丢的,魏王比之在场任何人都想拿回这片故土。 如今的形式,魏王心中也有数,不说秦赵已经大战数年,师老兵疲,光是廉颇答应为魏将兵,就已经是增加了很大胜算了。魏王知道,错过了这次,再想要如此机会可就难了。 当然,龙阳君所说的,包括众臣所提醒的秦军战力,也时刻拉扯着魏王脆弱的神经。究竟能不能战,该不该战,魏王实在也陷入了极大的迷茫与纠结之中。 此时,“始作俑者”的信陵君居然再度力挺龙阳君之言,这着实令还在纠结中的魏王好难接受。 当然,信陵君接下来的话语,很快将魏王的疑惑解开。 “细析龙阳君之言,其意有二:其一,赵国之必救也,不救则唇亡齿寒,赵亡魏危也;其二,救赵需待秦赵之战,精疲力竭也,不可令我军自蹈死地而救赵也。”信陵君环视众人,单从字面的意思解释着龙阳君的话语:“龙阳君,不知本君之解,确否?” 龙阳君闻言,脸色也是一变。 信陵君的解释对是对,可自己只不过是想要拖延,然后不了了之,可这样的话语显然摆不上台面。 wap. /90/90029/19742188.html 长平之战 第105章 破局需待赵粮尽 看着魏王探寻的目光,被逼到角落的龙阳君随即只能硬着头皮答道:“确也。” 主位之上的魏王,闻言也是心中一轻,原来龙阳君也是支持出兵的,只是出兵的时机问题,那么河内郡…… 魏王与众人的目光随即看向信陵君,似在等待着信陵君进一步的说法。 “既如此。”信陵君得到龙阳君肯定的答复,显然心中已然是智珠在握,随即缓缓说道:“此事易也!我王可以派遣一员大将,先行整军备武,陈兵边境,一旦时机成熟,便可直接杀入战场。至于何时方为时机成熟。” 信陵君又是稍稍一顿。 这一顿却再度将在场众人包括魏王、龙阳君的注意力给彻底吸引住了,显然众人都已经将解决自身安全与攫取利益之间矛盾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信陵君的身上。 信陵君知道,只要自己能在此战中给魏国带来足够的利益,那么未来将不会再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住自己带着魏国大踏步前进的脚步了。 稍稍平复下心中的激动,信陵君继续平缓地答道:“赵军粮尽之时,便是我军入局之日!” “赵军粮尽,或与秦军决一死战,或直接投降!若此时无我军参与,则以赵军新任上将军赵括之能,恐难于制下,赵军或成群违命而降秦亦未可知也。而如果此时,我魏国大军出现在战场一侧,复有廉颇将军之名,则赵军必归心而与秦军决一死战!”信陵君随即继续解释道。 话音落,便是龙阳君,也对于信陵君的话语无有更多的指责,或者说他也根本无法指责,因为信陵君完全就是按照他的话语接着说下去的。若是要反驳,要么你就是否定了自己提出的观点,要么就要你来提出何时才是时机成熟。 显然,否定自己的观点那是不可能的,至于何时才是时机成熟,不说龙阳君能否提出更好的建议,单单这提出之后所需要承担大压力就足以令众人望而却步——若是按照你的时机进行,错了,恐怕便只有一死以谢君王了。 当然了,信陵君的提法确实也算是合理,粮草对于战争的重要性,便是完全不懂军事之人也略知一二。 只是,信陵君有些小瞧了赵括对于麾下赵军的控制力。当然,在绝境之中,赵括作为一个新上任的主将,控制不住军队才是正常。 但历史有些时候就是那么不讲道理,即便在大输溃败的真实历史之中,赵括也从始至终将四十万赵军的指挥权牢牢控在手中。直到自己中流矢而亡,四十万大军这才降了秦军。 不得不说,这简直有点儿像是个荒诞的奇迹。 当然,历史从来就是个任人打扮的小菇凉。更有学者称,长平之战,秦军损兵也达到数十万之巨。若此为真,赵括真的败了吗?若此为真,赵括还真的是“纸上谈兵”吗? 但历史究竟如何,如今的赵括却是对于赵军的掌控力,便是较于廉颇也有过之无不及。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如今的魏国君臣们迫切的想知道的是:赵军到底何时粮尽? “然则赵军何时粮尽呢?”心情急迫的魏王终究发问道。 而魏王此问一出,虽然没有明言采纳信陵君之提议,也算是默认了此事。 龙阳君闻言却是有些失落,兜兜转转一大圈,最终还是落回到了信陵君的手中,美目流转之间,不知又在思量着些什么。 或许这就是绝对的实力与智力的碾压吧,再妖娆的身段、再魅惑的面容,终究抵不过一颗充满智慧的大心脏。 在场诸大臣却恍若未觉信陵君与龙阳君之间的争斗,他们也迫切的想知道赵军何时才能粮尽。 信陵君闻言,自然高兴不已,当即抱拳而答道:“此事自然要问住在本君府邸的廉颇廉老将军了。” “如此关键信息,廉颇将军怎会轻易告知,须知他定不会愿意自家兵卒受损过重的。”一名大臣皱着眉反问道。 对于这样善意的质疑,信陵君却是丝毫不在意,当即为人解惑道:“此事易也,且拖延告知其我军之出兵时间。大战在即,其必然心焦,若再故意夸大出兵所需时间,其必然不肯,那便需要向我等证明为何不能晚些出兵,粮草不济当是其最好的原因。吾再稍稍引导一番,以廉颇之莽撞心思,心焦之下必口不择言也。” “嗯!”魏王满意地点点头,赞道:“信陵君果然思虑周详!” “我王谬赞了,只是为国尽忠尔。”信陵君立即谦虚道。 一时间,“思虑周全”、“老成谋国”等词语一股脑儿地被套在了信陵君的头上,夸赞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宫殿,随即又晃晃悠悠地挤出宫殿之外,直把那孤月给夸下了梢头。 东方既白,语声稍歇。 “晋鄙!”魏王挥了挥手,打断众人的恭维之词道。 晋鄙者,魏国最后一名还算能打之将领。曾为龙贾之副将,颇受器重,后河西战败,奉命突围,龙贾亲为之断后,便是要为魏国留下这一当打之将。 只是龙老将军的一片苦心终究没有被太过辜负,魏王虽然有些自私,也更喜欢任用私人,但他也知道,晋鄙才是真正能打的将领。随即在几场大战之后,晋鄙便被魏王推到了前台。 但即便如今的晋鄙已经算是进入了魏国的中枢,但出身寒门便决定了他注定没有多少话语权,若非魏王力排众议,他根本不可能立于此地,与重臣们一道讨论着决定魏国未来走向的大事。 也因此,晋鄙成了孤臣一枚。 “末将在!”一直在角落里悄然隐身着的将领赶忙上前答道。 “令你为帅,先行集结十万大军,陈兵赵国边界!”魏王霸气地说道,说着掏出了一半的虎符交给晋鄙。 “诺!”晋鄙双手接过虎符应诺道。 “信陵君可还有其他交代?”魏王随即看向信陵君问道。 信陵君也当即挺身道:“王上,还需令晋鄙将军尽速查明长平战场的情况,以供参详出兵之时机!” wap. /90/90029/19742189.html 长平之战 第106章 梦战罢五国来朝 “可!”魏王闻言,随即对晋鄙下令道:“晋鄙,集结大军后,立即撒出斥候,将最新的战报给孤带回来。” “诺!”晋鄙又是一揖,干脆利落地回应道。 随即后退两步,转身便往殿外走去。来去匆匆,倒也有几分名将之风。 信陵君看着晋鄙离去的身影,也是颇为欣赏地点点头。 有人问,信陵君如此爱才之人,为何没有将那孤臣晋鄙收入囊中,甚至历史上为了夺权,还不惜以手下击杀之,将魏国最后的一根骨头给生生敲断。 难道信陵君也有门第之见,看不起出身寒门的晋鄙。 当然不是如此。 怪只怪,魏国能打之将就晋鄙这么一个而已。 魏王虽然明面上有些糊涂,但对于军权的执着与敏感性,那是身为君王与生俱来的。晋鄙作为魏国之中唯一还算能打的将军,身为王弟的信陵君,既为文臣,自然要跟武将们保持距离,这既是在保全自己,也算是保全晋鄙。 当然,又因着信陵君本身也算能文能武之辈,所以,当只效忠与魏王的晋鄙不肯轻易交出兵权之时,信陵君也会毫无顾忌地将晋鄙斩杀当场。 若是再想深一些,或许,即便晋鄙见到虎符之后,立即双手奉上兵权,信陵君也不会放过晋鄙吧。 不是担心晋鄙就此归魏告自己的刁状,毕竟魏王没有派人追来,便已经是默认了信陵君携军而援赵的事实了。 唯一可能的解释便是:晋鄙一失,魏国便失去了最后一个能打的将军,一旦魏国面临外部危机,自己或许便是唯一能助魏国脱困之人,这样也就给自己“窃符救赵”八年之后的回归魏国提供了某种可能。 当然,这些不过是基于历史的某种臆测罢了。 说回当下,随着晋鄙退下,朝议也告一段落,望着已经露出鱼肚白的天空,信陵君也随即告退归府。 然而,信陵君却是没有去找那已经等了一夜的廉颇,却是稍稍与家老嘱咐几句后,径直便往后厢房中,悄悄地自顾自地睡起大头觉来。 或许是太过劳累的缘故,又或许是因着兴奋的缘故,信陵君几乎一挨着枕头便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朦朦胧胧的,信陵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横刀立马将数十万秦赵两军的尸骨踩在脚下,满地皆是黑色的旗,红色的血以及皑皑白骨,万千尸骨所堆砌的高台之上,只有一面红色魏字旗帜正迎风舞动。 画面一转来到熟悉的魏国大梁城中,此时的大梁,已是处处张灯结彩,声声欢歌笑语,荣耀几乎写在每个魏人的脸上,酒肆的老板将一缸缸的魏酒拖出,尽请过往之人痛饮,鲜花铺满了整个中央大街。 迎着万千热辣的目光,自己率着得胜之师自北门而入,在无数的欢呼声中,缓缓来到宫门之外、宗庙之前,一个个秦将被绑缚着献给祖宗灵牌。 一团团象征着国运的祥云在大梁的上空凝结着,最终化为青鸟的模样坠入那王宫之中。 画面再转,一座高台之上,身着黑色衮龙袍,头戴九旒冠冕的魏王,正捧天子之胙,为天地祷告,宣之魏之复兴,重为诸国之伯! 高台之下,齐、楚、燕、韩、赵诸国皆相来庆。 众臣朝拜之际,那九缕流苏之下,隐隐约约却是另一番面孔…… 这边信陵君正梦着不可描述的事件,与其只有几道墙壁相隔的东厢房中,廉颇却是坐卧不定,当然,这其中倒也不全是廉颇假装的。虽然在与信陵君的谈话中已经基本将出兵援赵的事情谈妥,但信陵君到底只是一个君上,却不是魏王。到底信陵君能不能说服魏王,廉颇心里没有底。 而相对于廉颇的坐卧不定,与之千里相隔的北面战场之上,赵括就显得很是有些焦躁不安了。 北面的攻伐之战已经整整持续了一日一夜。 赵军之中,上至上将军赵括,下至普通骑卒步兵,都已经迫近极限,虽然自黄昏之后,赵括已经有意识地令诸军减缓攻击力度,适时地轮转休息。但长时间的战斗,依旧无情地消耗这赵军士卒的体力,以及战斗的热情。 秦军之中,情况倒也相差无几。赢摎早早便已经在战斗的第一线,而且是哪里危险便往哪里去补救,若非体质惊人,怕是早已倒下。而本就不占什么优势的秦军,随着兵力的减损,也越发地艰难了起来。 可以说,两军都已经到了自身的极限,就看谁能坚持住最后的五分钟。 赵括很想继续跟秦军这样僵持下去,毕竟这样的对攻,自己这边损失虽然多,但秦军的损失却也不少,很是契合自己消灭秦军有生力量等待外力介入的战略决策。 可惜秦军并不愿意以这样的对耗的方式结束上党战役。 而这个破局点,秦军毫无意外地选择在了丹水西岸的壁垒之上。 昨夜入夜之后,就在廉颇缓缓敲响信陵君的大门时,司马错便带着三千五百精锐悄然绕开了赵军广阔的堡垒阵地,自东往南,再向西北,来到了线壁垒的前线。 一到壁垒西侧大营中,司马错随即出示武安君白起的手令,接管了王骑和仍在东侧强攻壁垒的胡伤所部。更是在充分了解战况之后,以带来的飞鸽传书通知了胡伤所部,并约定好了进攻的重点。 如此一来,原本因为胡伤与王骑互不统领而导致的各自为战的情况得到很大的缓解。 胡伤与王骑倒也没有什么矛盾,只是两位同为偏师主将,又都是平辈之人,自然互相不服。按理说王骑兵多,胡伤兵少应该配合王骑才是,可偏偏,胡伤所部尽是精锐,而且已经很好地完成了武安君所交付的任务——攻占韩王山大营和东岸壁垒,至于着西岸壁垒却不是胡伤的主要任务。 继续进攻西岸壁垒,这是胡伤作为一个秦国将军该做的,可继续进攻不意味着就要听从王骑的安排,自然王骑也没有这样的奢求。 因此,各自为战也就不奇怪了...... wap. /90/90029/19742190.html 长平之战 第107章 强兵之属秦锐士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这样的各自为战的局面也跟两边隔着壁垒无法很好地交流有着不小的关系。 至少在开战初期,如果两军能够很好地沟通,胡伤所部能够静静等待王骑所部将西岸赵军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住,再行攻打东岸壁垒,从而从东面对西岸壁垒进行突袭,或许赵军早已自溃。 可是,历史从来没有“如果”这么一说。 好在司马错的到来,便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论资历,胡伤也好、王骑也罢,都跟着司马错入过蜀,是他们的老上级了;论职位,司马错还是大军的副将,除了白起和王龁之外,就是他了,更何况司马错还有白起的手书。 没啥想的,听命便是。 不过,想要攻破着西岸壁垒,仅仅靠着一个司马错协调两边,显然还是有些不够。毕竟白起的命令可是尽快突破,从而绕道北面战场进行支援。 能让白起下达如此之令,甚至让司马错奔袭百里来援助,也从一个侧面反应出了北面之战有多么的激烈。 而对于攻破西岸壁垒,白起也好,司马错也罢,将他们的赌注全都压在了司马错所带来的这三千五百精锐之上。 可不要小瞧这区区三千五百精锐。 这只部队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上党战场中,秦军内最为精锐的三千军了,饶是这只部队乃是临时拼凑而来的。 三千五百卒,其中三千人乃是白起与王龁及司马错的亲兵所组成的。 能做上将的亲兵,那都是从各军之中优中选优而来的,骑射弓马无一不精,刀枪棍棒也是烂熟于胸。更兼守护主将的职责,其精盔细甲,便是一般的百人将比之也有所不及,配合着密不外传的军阵,十人之阵,便是一屯之兵来攻,也轻易破之不得。三千之卒,便是上万精锐也能硬抗! 至于这另外的五百兵卒,却是这三千亲兵也不敢轻捋胡须的存在。 名曰:秦锐士! 没错,便是与齐技击、魏武卒与赵边骑并称为战国四大强兵的秦锐士! 齐国技击之士是为齐技击,乃齐国以金银爵位而召集的武功高强,善于骑射的“武林高手”,兴于春秋,盛于孙膑时期,而衰于田氏代齐之后; 赵边骑便无需多说,由赵武灵王建立,初为对抗胡人所立,为代地骑兵之长; 而众人最为熟知的要属魏武卒了,乃是魏国名将吴起所训练的精锐重装步兵,多年里魏武卒随吴起南征北战,创下了“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其余均解(不分胜负)”的奇功伟绩。 阴晋一战中,五万魏军,破秦五十万众,至此魏武卒名动天下! 魏武卒的选拔要求,则是: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 意思是:士兵穿上身﹑髀部,胫部的铠甲,能开十二石之弩,每人背五十只弩矢,拿着长戈或铁戟,腰带利剑,携带3天的作战粮草,连续疾行一百里,能立即投入激战。 正是因为如此严苛的选拔方式才保证了魏武卒的彪悍战力。 秦锐士的出现,正是依托于魏武卒,甚至或许可能就是被魏武卒给打怕了,这才促使秦国的上层精兵简政、砸锅卖铁也要练出一直能打败魏武卒的强兵来。 于是,秦锐士在魏武卒选拔、训练的基础上,要求更高的负重、更强的体力、已经付出更为残酷的训练,上马为骑、下马为步、单兵作战与团队协作无一不精,甚至可以说是赵边骑与魏武卒的混合版。 而以秦军自商鞅变法,全国只重“耕战”,其兵力之盛无需多言,常年有数十万大军在编,可偏偏这数十万大军,就选不出哪怕区区三千锐士,秦之锐士在最高峰时期也不过一千六百人。 正是如此宁缺毋滥,才更显其威力。 伊阙之战中,打得魏军最后魏武卒仓皇而逃,率先突入伊阙城,打开城门的便是秦锐士; 平巴蜀之战,爬山钻林为主力铺路架桥、扫清障碍的是秦锐士; 鄢郢之战里,秦锐士更是在白起的率领下,几乎横扫楚国大地,一举夺下楚国鄢郢之地,楚王甚至只能迁都以避锋芒。 哦,对了!武安君白起,便曾是秦军锐士中的千人队长。 其战力之盛,可见一般。 而如今,秦王所派出的五百锐士(秦锐士由秦王直辖,便是虎符也无法调动),又被武安君白起全数调到了西岸壁垒,其重视程度,不许多言矣。 三千五百人,宛如一把锋利的尖刀,势要在这黑夜之中,将那壁垒彻底撕碎…… 深夜里,匆匆赶到的三千五百精锐已经稍事休息了一个多时辰,也到了与东面胡伤所部所预定的时间。 只见三千五百精锐,全副武装,各持剑戟弓弩,趁着黑夜,秘密运动到壁垒中部。 正此时,壁垒的东面响起了漫天的喊杀声——那是胡伤所部依令在东面率先发起佯攻,吸引赵军主力的注意。 说是佯攻,实际上连胡伤将军本人都已经亲自上场,大有不拿下壁垒势不收兵的架势。 赵军主将许历,对于这样的厮杀似乎已经司空见惯,随即不慌不忙地派遣出一只只预备队前去东面阵线增援。 而这边赵军的增援一动,西面王骑所部也随即派出数万的生力军,对着壁垒猛攻而去,声势比之东面还要高上不少。 只有那三千五百精锐,却隐没在黑暗之中,静静地等候着王龁将军的命令。 赵军方面,许历见状,嘴角已经微微扬起,果然,鏖战之后两面的秦军已经有了相互的配合,只是这样的配合想要瞒过本将,却有些草率了——声东击西的把戏有些儿戏了。 随即许历便率着自己的亲兵往西面,堵截秦军而去。 没错,许历想的是秦军在经历过各自为战的痛苦之后,终于学会了相互配合,妄图以东面的强攻吸引住自己,再从西面彻底攻杀而来。 因此在东面告急之时,许历只是派出了麾下的预备队,而自己最后的王牌亲兵却不曾撒手。 只可惜…… wap. /90/90029/19742191.html 长平之战 第108章 秦军锐士乱壁垒 只可惜,秦军真正的杀招并不是明面上的两只部队,而是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那把匕首,务求一击毙命的匕首。 眼看着,东西两面的攻势就要被压制住,王龁判断,对手应该已经竭尽全力了,随即中军下令,三千五百精锐立即展开突袭。 随着一阵锣鼓之音传来,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瞬间在战场上爆裂开来。 咔哒几声,数架云梯几乎是摸着黑挂在了壁垒的城头,巡城的赵兵反应已经很快了,几乎听到声音的一瞬间,便看向了那黑暗之处,只可惜还是晚了。 一名浑身黑衣黑甲的亲兵已然立在了墙头之上。 原来,云梯在搭上城头之时,便已有一名秦锐士,凭借着高超的平衡能力,沿着不断起伏着的云梯,拾阶而上。而下方举云梯的众锐士,也生生凭借着超人的臂力,硬生生将前段挂着一个人的云梯给搭上了壁垒。 因此,云梯刚刚搭上,秦军的锐士便已经到了云梯的尽头,快走两步再一个小翻,便来到了壁垒之上。 这样的配合,这样的能力与臂力,这样的时机把握,诸多的情节,哪怕有一丝丝的错漏,都无法完成。而对于这样几乎是杂技一般的行为,赵军是根本没有见过的,猝不及防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发现秦军的巡城赵军刚刚喊出一嗓子“敌袭!”,一把利刃便已经横过了他的喉头。 好消息是:赵军的士卒终究还是完成了他的使命,将敌人来袭的消息给爆了出来,而收到消息的众赵军也纷纷赶来,形成阵型准备将秦军赶下壁垒。 坏消息是:就在赵军纷纷赶来之时,面前的秦军已经从一人变成了五人,正组成圆阵,封堵着赵军前进的路线,而在黑暗之中,还不知有多少的秦军正试图通过那刚刚搭好的云梯登上城头。 目前的情况是:秦军五人组面对着的却是赵军近乎百人的围攻。 说实话,赵军心中是并没有什么害怕之类的情绪,甚至还有些小兴奋,即便秦军已经登上壁垒。毕竟这偌大的壁垒,秦军只要运筹得当,总有间隙可趁,偷偷渡上来十几二十人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了。赵军所需要做的,也就是趁着他们立足未稳之际,迅速集中优势兵力,将他们赶下去也就罢了。 这样的故事,在这条壁垒之上已经发生过无数多次了。 但这次,赵军的士卒们显然有些小瞧了眼前这群秦兵了,尽管他们只有一伍之人。怪只怪他们没有能够看到这群秦兵是如何悄然而快速地登上城楼的。 赵军的进攻很快展开。 因为兵力的足够优势,赵军甚至没有喊身后的弓兵们的支援,十几打一,还要弓弩兵增援,这说出去像什么话?更何况,十几人打一人,眼前的秦军区区数人,几乎与那白捡的功劳一般,如此之功,赵军的屯长可并不想与更多的人分润功劳。 长盾在前,长矛在侧,赵军用平推的方式向着秦军近发着,试图以人力生生将前方的秦军和可能随时上来的秦军增兵们给退下壁垒。 显然,赵军虽然从战略上藐视着秦军,但在战术上,却还算是重视秦军的,至少没有想着分割包围这样的骚操作。平推过去,稳得很! 自然,也快得很。 赵军的屯长很清楚,自己需要迅速地解决战斗,因为不定前方的友军还需要自己的增援,自己不能被这点子的蝇头小利给绊住了脚。 而面对赵军几乎无解的一力降十会般的打法,那边的秦军却仍旧是微微一笑,根本不尿。无他,这点子困难根本难不倒他们。 五人小组随即开展一系列的骚操作,中央为首之人迅速抄起手中盾牌,做防御之用,前方两人身子微微低下,几乎将整个脑袋和身子藏在了盾牌之后,依旧是再作防御状。 而这样的防御状态,对于赵军的平推显然是没有用的。 五个人的气力,即便是再大,也不可能是百人的对手,一味的防御只会让赵军利用盾牌彻底将好不容易登上城楼的五人给退下壁垒。 至少赵军的屯长和他麾下的赵军士卒们便是这样想的。 然而就在盾牌相接,众赵军士卒们随即发力试图将秦军一举推下,然而就在此时,风云突变。 藏在后头的两名秦军忽然一个向前,一脚踩在举盾的同伴的肩膀上,一个翻身,便跳入了赵军的阵线之中。 因为赵军的阵型呈现出一字排开的情况,并没有什么纵深可言,秦军一个助跑远跳便已经越过赵军高高举起的盾牌与长矛,轻松地落在了赵军整个阵型的后侧。 长剑横握,借着转身的力量,长长的秦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反应不及的赵军士卒立即被秦军从后方开了瓢。 这一切都发生在了电光火石一般的时间内,也根本容不得赵军有所反应。 而等赵军反应过来,已经陷入了秦军的前后包围之中。没错秦军以五人之众,包围了赵军五十多人! 若是在一般的情况下,赵军凭借着人数优势,不说立即将秦军赶下壁垒,至少不至于如此狼狈,可坏就坏在了秦军向前平推的阵型——盾牌、长矛等可以隔开秦军,限制秦军单兵作战能力的武器一股脑儿地被堆在了正面,侧后方只有手持长刀的普通甲兵,再加上猝不及防,哪里会是精锐的秦军的对手。 而跳后的秦军更是反应迅速,几乎不需要任何地协同,连个眼神的交流都不曾有,便立即一前一后组成一个小型的圆阵,旋转着、轮换着向赵军屯长处攻去。 赵军后阵受到秦军锐卒的侵袭,若是屯长能够稍稍冷静分析,就能得出此时最佳的处置方案:不惜代价,先将当面的三名秦兵推下壁垒,再来解决剩下的后方的两名秦军。 可惜,面对着死亡的威胁,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够泰然自若地处着,进而进行冷静地分析。 而赵军的屯长显然也不是那样的人。 于是,赵军阵线彻底地乱了! 而这,正是秦军所希望的。 wap. /90/90029/19742192.html 长平之战 第109章 死战壁垒拼秦军 感受到秦军锐士的强度,面对着直直向自己杀来的秦军,屯长做出了普通人最直接的决断,却也是最为愚蠢的决定——撤回盾兵和矛兵,围绕自己周围,组成圆阵,再行推进! 可是,从平推到圆阵的阵型转换,不可避免地需要时间,更会给当面的秦军以可趁之机。 果然,这边赵军刚刚以令而行,原本密不透风的阵线瞬间出现了几个小小的缺口,说是缺口,倒也有一柄长矛堵在其中。 可是区区一柄长矛哪里会是秦军锐士的对手。 秦军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让赵军顺利完成变阵。当即三名秦兵便各自顺着眼前的“缝隙”,一挡一刺之间,斩杀当面之敌人,钻入了赵军阵线之内。 随即,刚刚打入赵军内部的三人,又齐齐向着赵军屯长处杀去。 很快地,再又继续斩杀了数名赵军之后,五人小组终于在赵军屯长处再度汇合,没有丝毫的悬念,在秦军五人的默契配合之下,赵军屯长当即饮恨西北。而直至此时,秦军的无名锐士之中也不过只有两人负有轻伤而已。 在斩杀掉赵军屯长后,赵军一时间再难形成有效地合击,而秦军五人则如同五瓣花瓣一般,在赵军红色的海洋里翩翩起舞,肆意地挥舞着长剑,收割着赵军的生命。 然而赵军却也没有就此放弃阵线,即便屯长阵亡,即便自己远不是眼前敌人的对手,即便…… 无他,唯死战尔! 所有的赵军都知道,一旦这段壁垒失守,会意味着什么! 没有丝毫的犹豫,年资最深的什长很快接过了指挥权。 他的第一道命令便是联络后方弓兵,立即对所处区域西侧城墙进行箭雨覆盖。而后方的弓兵也在第一时间发出密集的箭雨支援壁垒。 随着几声惨叫与重物砸地的声音,很明显,弓兵建功了。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几名秦兵冒着密集的箭雨已经登上了壁垒,甚至已经向着赵军贴了过来。 情况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越发地糟糕了。 “死战!”什长发出了他接过指挥权后的第二道指令,也是他的最后一道指令。 说着,什长已经带着他的袍泽弟兄们往秦军剑口上撞去。没错,他们几乎是用自杀式冲锋的方式,用自己生命和肉体为代价,为袍泽们争取到重创乃至杀伤秦军的机会。 噗呲一声,长刀入肉。 中剑的正是刚刚喊完话的什长,汩汩的鲜血立即从创口流出,但只看那赵军什长不退反进,长剑立即穿透什长的身体,内脏随即被刺破,大股大股的黑血顺着什长的七窍缓缓流出。甚是恐怖不已。 可是也因为内脏的破损与大量血液的流逝,什长虽然已经贴近了秦军,甚至都能感受到秦兵呼吸的急促,却再也无力挥舞手中的长刀,终于在秦兵近乎惊恐的眼神中缓缓垂下了头颅。 对面的秦兵见状显然是大松了一口气,对于赵军如此自杀式的贴近方式,即便是身经百战的秦锐士也有些手足无措,但秦军尚未来得及庆幸一二,却猛然地发现,自己似乎、好像、也许、应该是危险了。 出于本能的缘故,秦军锐士下意识地就想抽回长剑,但刺入什长身体内的长剑却似在什长的身体中生了根一般,锐士费尽全力也没能顺畅地抽出长剑。 随着“吱呀呀”的一阵令人牙酸不已的声音,秦军锐士瞬间明白,那是赵军用自己的骨头生生地卡住了自己的兵刃。 那是怎样的硬骨头啊!居然连精铁打造的长剑都无法割断它; 那又是怎样的精气神啊!居然能忍者剧痛,将长剑生生地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俗话说: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面对如此不要命的赵军,即便是身为天下精锐的秦军的锐士心中也有点儿慌。但锐士到底还是无负其精锐之名。 只一瞬间的功夫,秦军锐士便立即判断出如今的危险,几乎毫不犹豫地便将手中长剑弃之不顾,随即身子团成一团,在地上一个骨碌,堪堪躲过了数名赵军的联手致命的一击。随即半蹲在地,从脚上拔出短匕,反手横握着,挡在胸前,成防御状态。 只是,即便秦军已经算是反应极其迅速,更是竭尽全力去躲避赵军的攻击,然而,那一瞬间的迟疑,还是给了赵军的长矛手机会。 一道狭长而狰狞的伤口出现在了秦军锐士的后背之上,汩汩的鲜血正不要钱似地从长长的伤口处涌了出来,那是被长戈狠狠划过的痕迹。 好消息是:因为背甲的护卫,长戈没有伤到肺腑内脏; 坏消息是:因为自己和长戈的相向运动,这道伤也由浅及深,几乎是斜斜地横跨整个背部,尤其是在最后肩部,长戈几乎已经嵌入骨头之中,若非最后翻滚的动作快速且猛烈,整条左臂或许就被切下来了。 赵军什长,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秦军的锐士的重伤。 刚刚做好防御姿态的秦军锐士,瞬间一股钻心的疼痛伴着火烧一般的感觉,直冲脑门,豆大的汗珠一瞬间就下来了,那是大脑中枢在警告着秦军的锐士:你自己受伤颇为严重,必须要立即处理。 但在这壁垒之上,环顾四周,同伴们也都在众多的赵军士卒中苦苦挣扎着,哪里能护卫自己进行包扎处理,而后面的袍泽因为箭矢的压制,一时间也上不来,甚至几个赵军已经慢慢摸过去,想要烧毁云梯了。 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秦军锐士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左臂受伤,左手已经不能发力,右手虽然完好,但却只有一柄短匕作为武器。 为今之计,最为要紧的不是处理伤口,而是抢到一件更为趁手、更长一些的兵刃。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自己手中的短匕显然无法抵御多个戈矛的进攻。 说时迟那时快,正待秦军锐士挑选想要抢夺的长刀之时,赵军几柄戈矛已经刺到了秦军锐士的眼前…… wap. /90/90029/19742193.html 长平之战 第110章 一人倒而十人进 当! 眼疾手快的秦军锐士奋力用手中短匕格挡住了两柄戈矛。 可是,短匕终究还是太短,另一柄长戈眼见着就从左路直奔秦卒的心脏而来。千钧一发之际,秦卒右手发力,借着对面赵军的反推之力,秦卒遂一左腿为轴,就此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转身。 然而,秦军的锐士终究还是没有躲过赵兵的长戈。 就在秦卒刚刚完全背过身,就要躲过赵军一击之时,赵军的长矛却已先至,只听得噗呲一声,长戈矛头尽数没入秦锐士的肩窝之中。 吃痛之下,秦锐士再度发力加速转身。 而赵军士卒也顺势将长戈向上一抽,准备回兵防御。 两相用劲之下,秦锐士的左臂竟然被生生拗断,长戈收回之际,断臂随之被抛向了空中,顿时断口处几道血柱喷薄而出。 临近的几个赵兵都被淋了一脸,这也导致了围攻的几名赵兵出现了短暂是失明与失神。而这短暂的失神在战场上,几乎就是致命的,尤其对面之人还是秦军精锐中的精锐。 失去一臂的秦卒状若癫狂! 他知道,失去一臂的他必不可能再待在锐士之中了,甚至这一战或许就是他的最后一战。而一旦失去秦锐士的身份,家中产业尤其是占了大头的职分田(可以想象成现代的工资,只不过是以田地的方式给予)将被收回,再加上自己这个“废物”(耕作能力下降)加“饭桶”(身体所需吃得多)的拖累,家中之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了。 唯一的办法,便是在此战中尽可能的建功!建足够的功勋,以期在战后获得爵位和相应的田地,哪怕为之付出生命!甚至,已经残废了的自己,或许死在这壁垒之上会是更好的选择。 于是,很自然的,秦锐士疯了! 比之之前的赵军什长还要疯狂! 转过身的秦军,右手中的断臂凌空换成了正握,直直地便向斩断了自己左臂的赵军刺去,长戈固然杀伤力强大,可也因为它的体积巨大,远不如短匕来得便捷,加上鲜血糊脸,赵军士卒根本来不及进行防御。 短匕随即没入喉咙之中,赵军眼神瞬间灰暗下来。 一击毙命,干脆利落! 秦锐士却没有再试图抽回短匕,因为如今的短匕既救不了他的命,更换不来足够的功勋。只在短匕没入赵军咽喉的一瞬间,秦锐士便已经脱手,并迅速地向下一抓,长戈已然被抓在了手中! 五指用力一转,又是一提,配合着脚下的步伐,笨重的长戈的矛尖便已经转在了赵军的士卒们。 手掌再度用力,长戈随即配合着前出,直直地就将一名赵军刺杀当场,紧接着,秦锐士手臂一架固定住长戈的末端,脚下再度发力,从左至右,自地而至腰,扭转之间将力气传导之手臂,最终到达长戈。 长戈当即跟着秦锐士的身体一通扭转,“噗噗噗”的几声,接连划破数名赵军士卒的咽喉。 “不更”到手!(不更者,秦二十等爵位中的第四级,不更者,即可免充更卒(轮流服役的兵卒)之意。) 秦锐士表示很满意。 然而,这位悍勇得有些癫狂的秦锐士的表演,也就此告一段落了。 背部的重伤与左臂的断裂,不仅严重地影响到了他的战斗力,更是无时不刻不在大量地消耗着他的体力,连续地一番作为,只是他奋起最后的勇气,肾上腺素最后的爆发。而在长戈再度被赵军士卒挡住的那刻,便也就是他走到尽头的时刻。 “噗呲”又是几声利刃入肉的声响。 只是这次,利刃换到了赵军守卒的手中,而那被刺之人却是那已经身负重伤的秦军锐士。 奋起最后的勇武,秦锐士再度发力,长戈向左横摆,刚刚刺入利刃的赵军慌忙撤手,这才看清,两柄长矛、三柄长刀已经彻底将秦锐士的身体洞穿。 五个窟窿之中,鲜血不断地涌出,在带走秦军锐士身体热量的同时,也将他的气力渐渐消磨。 因为大量的出血,造成了秦锐士脑部的供血已经严重不足,眼前更已经是一片的朦胧。而因为内脏的破裂,鲜血甚至从锐士的七窍中流出。见惯了生死的秦军锐士心中很清楚:自己已经不行了! “杀!”秦锐士再度怒吼着,奋起最后一丝丝的气力,将手中长戈抛出。 只听得“当啷”一声,被抛出的长戈在空中划过一道并不怎么优美的曲线,随即掉落在了正慌忙退后中的赵军面前。 战争依旧有他铁的法则,失血过多的秦军即便是曾经的锐士,所扔出的长戈也不足以击杀任何人。 而随着长戈落地,秦锐士那铁塔一般的身躯也随之轰然倒地。 有些可惜,那最后一击没能再斩杀一个赵狗,否则,自家的弟弟入军之后便能更轻松些了,或许不用多久就能当上“大夫”爵(秦二十等爵位中的第五级),甚至是“官大夫”…… 若是如此,也算是光耀门楣了吧! 不过,也还好! 刚刚斩杀的赵狗,再加上往日的功勋,换个“不更”爵还是够的,有了“不更”爵,免了那些不能升爵的徭役,家中日子也会好过不少!有了“不更”爵,弟弟也能讨个好媳妇了吧! 好啊!真好…… 仰面朝天的锐士,静静地看着不见五指的黑夜,目光中却是无数的繁星,煞是夺目而耀眼! 他用他的生命,为家人带去了生的希望。这或许便是“向死而生”了吧! 当然,他的负伤与牺牲,也成功拖延住了赵军的脚步,趁着他与赵军纠缠着的时间,那边云梯之上,又已经上来了十数锐士,已然组成了队列,向着斩杀他的赵军逼近。 赵军虽然也很快发现了赶上来的秦军,但为了围剿刚刚的锐士,阵型早已打乱,如今慌忙调整,又哪里是那新晋的秦军锐士的对手呢。 当当啷啷的兵器交接之声随即响起。 秦军很快占据上风,踏着锐士的尸体。 赵军无奈后撤,秦军步步紧逼,踏着同袍们的鲜血…… wap. /90/90029/19742194.html 长平之战 第111章 壁垒乱战秦终破 一处、两处、三处…… 壁垒之上,越来越多的地方被秦军锐士带着三名将军的亲兵们给踏破。 而在壁垒西侧一夕被攻破破,东面自也不可守,连带着东面胡伤将军所部也随即登上城楼。 当然,秦军锐士所按下的底牌毕竟还是太少,登城的云梯即便全搭上,也不够王骑数万大军一齐登城的。犹如一条条的毛细血管,是根本无法容纳住那汹涌澎湃的动脉血量的。 想要彻底拿下壁垒,秦军显然还需更多的努力。而如今要做的,便是继续按照预定计划,两头并进,将一小块一小块的突破地连成大块,以方便更多的秦军登上壁垒,从而形成对赵军的碾压之态。 当然,这段扩张的时间也是赵军最后的机会,一旦登城的地盘成功扩大,那么赵军将再无回天之力。 很快地,许历便已得知中段被突破的消息。 身经百战的他自然也明白这样的突破意味着什么,没有丝毫的耽搁,附近最强的战力就被调到了壁垒之上。 一面是秦军,以锐士为锋矢,两面对进,洞穿赵军阵线,彻底将突破地掌握;一面则是赵军精锐,源源不断地从壁垒下方增援而上,更是从中心开花,试图将秦军重新赶下壁垒去。 秦军有锐士之利,赵军却有局部兵力之盛,秦军的箭塔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集中在这段壁垒之外为秦军护航,而赵军也悄悄集中了大量的弓弩兵对秦军进行压制。 壁垒之上,秦赵两军,可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段不足二百步的壁垒上,秦、赵两军交杂在一处,矛对矛,盾对盾,打得不可开交。 殷红的鲜血顺着壁垒流下,几乎将黑色的壁垒给染红浸透,一个个士卒倒下,被乱军踩在脚下,又一个个新鲜的生命复从壁垒之下登上城头。 尸山血海里,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此时秦军稍稍压制住赵军,连向前奔走几步,尚未来得及喘口气,那时赵军的精锐复又杀上,将好容易扩充的几步又生生地逼了回去。 一时间,竟然打得有些难解难分,而在这难解难分之后,却是无数的生命在快速地消散着。 可惜,无论时间亦或是战力,终究还是站在了秦军这一侧。壁垒之上,秦军越来越多,而赵军则越来越少。 秦军的锐士自然也在其中发挥着不小的作用,作为锋矢的锐士和亲兵们,无情地收割着赵军的生命,终于在半个多时辰的鏖战之后,在付出近半的伤亡之后,成功撕开赵军的防御阵线,将登城地彻底打通。 此战之惨烈,可见一斑。 然而此时显然不是哀悼的时候,只一瞬之间,数十架云梯已经搭在了壁垒之上,而壁垒之下,等候多时的王骑所部主力大军,随着校尉的一声令下,蜂拥着冲上云梯,冲向那还在负隅顽抗的赵军们。 “成了!”身在后方的王骑高兴地双手握拳,狠狠地互砸了一下。 倒是一旁的司马错很是淡定,或许是这样的胜利他已经见过了太多次了吧,但一想到:拿下壁垒之后,赵军即将陷入的绝境,而赵军沦陷之后,六国将再无秦国之敌手,哪怕是六国集体来攻也是如是。 即便老辣如司马错也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就连连日来的疲惫也一扫而光。 没错,此时的司马错已经是相当的困意了。 先是部署壁垒之战,一通拆东墙补西墙,熬了好几个通宵堪堪将阵线调整完毕,那边赵军却是扭头跑了!这也就算了,随即又被武安君给抽了壮丁,带着三千五百精锐部队奔袭百里抵达西岸壁垒,随即便马不停蹄地布置起了战斗。 便是铁人也该困了。可是司马错依旧在坚持着。 “战斗仍在继续!赵军还在反抗!”司马错不住地在心中警告着自己。 连日来的奔波虽然令司马错疲惫不已,也让司马错终于看清楚了一件事情——秦军断层了!除了自己和王龁,武安君手底下几乎就没有一个可以独挡一面,可以从容指挥十数万大军完成一场大型战役的人选。 王骑,人如其名,擅长马战,尤擅平原对攻,对于攻城略地之事,那还是差了不少,否则此间战斗也无需自己亲自上场; 胡伤,虽可谓偏师之主将,然其将兵,五万或已是极限,再多即便不处于混乱,也至少是无法发挥出威力。 而这两位将军几乎是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了。 佼佼者尚且如此,更何谈他人了。或许只有那北方的嬴摎了吧!司马错似乎突然之间就明白了武安君白起为何对赢摎如此关注、关爱的原因了——既有壁垒步卒之守,如今再去那北路与赵骑兵在平原进行对攻。 他,嬴摎,或许不是武安君为自己找寻的接班人,而是为我大秦数十万虎狼而找寻的接班人啊!而这也解释了为何武安君弃王骑不用,而用嬴摎为北路骑兵主将的原因。 想着想着,司马错的目光逐渐便移向了更远的北方——那里,嬴摎一定在血与火之中痛苦地挣扎着吧! 只有经历过血与火的试炼,才能掌控这数十万的虎狼啊! 司马错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穿山走林的少年模样,刀光剑影中,少年郎提着长剑在蜀都的城墙之上仰天长啸。那时候的他,恰如此时的他! “传令:吹角,全军出击,以最快速度拿下壁垒!”司马错目光微微凝结,缓缓说道:“拿下壁垒之后,休息一个时辰,汝速领五万大军往北面而去增援。” “是!”一旁的王骑当即领命,但却有些迟疑地问道:“将军,我军攻垒损失不小,若是末将再带走五万大军……另外,此战之后,我军疲累,是否多休息些时日,再行北上?” 王骑的迟疑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说其他,这大战之后立即抽兵而走,显然并不是什么好招,人毕竟不是铁打的。 但显然,司马错的指挥调动也自有着他的道理。 wap. /90/90029/19742195.html 长平之战 第112章 天明赵军欲突围 “无碍,南面赵军已经筑垒而守,其主力骑兵也全部集中在北路,不会再来攻垒,便是剩下的大军,也会稍事休整后投入对南面赵军的围歼之中。”司马错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显然,因为赵军的变局,武安君白起对于麾下兵力的运用也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至于战后休息的问题!”司马错略作沉吟,终究还是狠了狠心,说道:“北面战事焦灼,你早到一刻,北面王龁和嬴摎便少一分压力。汝之速至,便是不投入战斗,也给北路军平添了数万的战力!” 话说到此处,王骑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全军一盘棋,当即领命道:“是,末将遵命。” 随即一撩披风,便是传令而去。 壁垒之战随着秦军的大面积登城,逐渐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倾斜而下。 许历心中又是庆幸又是担忧。 庆幸的是上将军及时地改动了他的将令,没有再强令自己坚守三日,否则如今这种情况,坚持了不到两日便将壁垒给丢了,自己恐怕只有自刎以谢天下了! 担忧的是,这西岸壁垒一旦丢了,上党境内的三十万赵军就彻底地落入了秦军的包围之中,虽然许历也知道赵括还有后手,可是魏国的军队是否能来,又何时能到,谁也不清楚。这边大门一关,那边援军不至,赵国三十多万大军便如那案板之上的鱼肉毫无二致。如何能不忧心忡忡? 稍稍晃晃脑袋,许历随即从沉思中醒来——大局上的事情不是自己能够揣测的,上将军与廉颇将军、田单将军细细商议了数个时辰,定然已有了全盘的打算,自己还是做好上将军所交代的任务为先。 对,任务——阵斩秦军五万人。 许历稍稍计议着这一日一夜以来的斩获,粗略算来也当有四万多了吧。还差上少许?那便再与秦军做过一场! 打定主意的许历看了看已经露出鱼肚白的天空,随即下令道:“传令:其一,速以侦骑向上将军报信曰:壁垒已失;其二,全军向秦军做决死之冲锋,一刻钟之后以营为单位自行突围,目的地:百里石长城防线之故关;其三,壁垒中骑军备战,随本将在一刻钟后自泫氏突向东岸,目的地仍为:故关。” “是!”一旁的传令兵立即领命而去。 如今的丹水东岸,虽然韩王山和东岸壁垒都已失去,但大粮山军营仍在,而之所以许历舍近求远,直奔几乎倍途的百里石长城的故关,而不是大粮山,其目的当然是为了避免将大粮山军营暴露在秦军的视野之下,毕竟那里可是囤积着十万赵军精锐,关系着这场战争的最终走向。 当然,许历所部跨大粮山而走的行为也从一个侧面向秦军证明了大粮山中赵军根本无兵驻守,否则哪有弃近及远的可能。 而事到如今,壁垒之上的赵军,也或多或少地明白此壁垒已经不可守,只是严谨的军纪约束着他们,爱国的热血激励着他们做着最后的拼杀。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来到,校尉们、曲长们随即按照将领最后的生力军给调出,准备为自己和麾下的将士们拼出一条生路。 然而一夜的鏖战,能够在秦军强大的攻势下,坚持到此时的赵军却是根本没有几营了,更多的是两三营的残兵聚集到了一块,这才勉强守住一个重要的节点。而在此时还能保有为投入战斗的生力军,除了在泫氏的主营之外,也没有太多的营有如此战力了。 但突围的号角却不会因为赵军战力的无力而作任何的拖延。 一刻钟至,呜呜的号角声随即西岸壁垒中断主营之间传开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的喊杀声与马蹄阵阵! 一马当先的自然是壁垒主将——许历。 “冲啊!” “杀!” 自东岸胡伤所部秦军登陆之后,便被许历雪藏起来的两千多骑军,在此时爆发除了他们的最强音! 没错,许历一直将这只部队最为底牌死死地扣在手中,能否突围,能突围出去几人,许历把宝全都压在了这只人数并不算多,战力也不算是精锐的骑兵的身上。 哪怕是在壁垒最危险、最困难的时候,即便是许历自己亲自上场作战,哪怕是骑军将领在自己面前磕头磕出了血,许历都不曾放出这只精兵,甚至连秦军都已经忘记了登陆前的那只可恶的骑军的存在,而这一切的一切,为的就是现在,打秦军一个措手不及! 两千六百多赵军骑军,自东岸截杀归来,便一直在修整,说是修整,实则与煎熬无异,喊杀声不断从两面交替传来,滴滴的鲜血甚至已经蔓延到了帐篷之间,眼见着同袍在壁垒之上浴血奋战,自己却不能伸出援手,甚至还被迫要闭眼休息,其中憋闷不想可知。 现在好了,困虎的牢笼已经大开,而手中的长刀也早已饥渴难耐! 得令之后,两千六百多赵军骑军,纷纷如同那猛虎下山,嗷嗷叫着,挥舞着手中长刀,一举便冲破了当面的秦军,云梯、箭塔甚至冲城车一一被骑军斩于马下(或是火烧之),至于被战马踏翻在地的秦军士卒更是数不胜数。 所遇之处,几乎无一合之敌! 可以说,赵军的这次突然袭击,是结结实实地攻到了秦军的腰眼上了。 其实司马错对于赵军的狗急跳墙式的突围不是没有预料,可是无论时间、地点、方向,司马错似乎都算错了。 倒也怪不得司马错,实在是这壁垒实在太过重要,一旦壁垒失去,数十万赵军便算是被关门打狗了,司马错知道,他也更相信赵军壁垒的守将也十分清楚这点。 按照这样的想法推断,如今赵军在壁垒之上虽然是节节败退,但十数个关键的节点都还在赵军的手中,赵军根本没有理由在并没有完全绝望的情况下放弃壁垒而逃。 至少按照司马错所知晓的“好义”的赵军不会如此将袍泽陷入死地而逃命去。 另外,赵军的突围方向,不该向着赵军主力所在地突围吗?至不济你也该往北面密林突围啊,从泫氏突围是个什么意思? 看不起我们秦军? wap. /90/90029/19742196.html 长平之战 第113章 赵骑夺路东逃窜 “传令胡伤,立即退出攻城序列,全力阻击东逃之赵军!” “传令王骑,速派出有力一部,接管胡伤所部攻击阵线。” “传令本将所带援军,退出攻城序列,转向尾击东逃之赵军。” 面对赵军突然的东逃,司马错立即对所属队伍进行了调整,不能料敌于先机,但至少也算是亡羊补牢了。 然而,司马错的调整虽然很快,但赵军的长刀显然更快! 面对着准备明显不足的秦军,当然或许也跟胡伤所部长途跋涉,连克韩王山、东岸壁垒,又在线壁垒强攻一日一夜,战士体力逐渐不支有关。 赵军骑兵哪会管你这些,趁你病,要你命才是正途。 转眼之间,赵军骑兵已经如同风卷残云一般,一路推进到了泫氏渡口附近,而真正的考验也随之开始。 前有丹水相阻,后有秦军追兵,赵军的骑兵们在此时,却没有如同当日西渡一般,凭借着马速快速过河,反而拨转马头,兵分左右两路,向着追击的秦军迎击而去。 没错,渡不渡过丹水,能有多少兵力渡过丹水,其实许历并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能消灭掉多少秦军,尤其是见识到那只特殊的秦军的战力之后,许历便动了将他们彻底留在丹水壁垒的心思。 壁垒之上打不过,可换在壁垒之下,以有心算无心,以骑兵对步卒,显然赵军有着极大的优势。 尤其是在秦军追杀正起劲的时候,斜斜地杀出一只本应已过丹水的骑兵,其一击之下,威力可想而知。 而事情也正如许历所预料地那般,即便秦军锐士战力爆表,却也已经是战斗了数个时辰的强弩之末了,对付一般的赵军当然不在话下,可面对有着兵种克制,手中又没有长兵器,真可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快马奔过,立时就是一阵腥风血雨。 而这令人无比心痛的一幕,正巧就被刚刚登上壁垒监视战场的司马错给看到了。 只一瞬间,司马错的眼睛就红了。 赵军骑兵一击之下,近百秦军锐士便倒在了血泊之中,连带着还有数百精锐不足。要知道这可是秦军数十万大军之中优中选优的锐士啊,放到一般的军中,便是当个曲长也是绰绰有余。 其战力之强,即便是在刚刚极其惨烈的壁垒之战,五百锐士鏖战了数个时辰,所有的损伤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三十余人,可就刚刚的这一个冲锋之间,便被赵军给拿下数十人的性命,怎能不令司马错心疼不已。 “弓箭手迅速压制赵军,长矛兵迅速下城补位!”来不及感伤,司马错再度下令调整战术道:“胡伤所部,立即渡河,回防东岸壁垒。” “是!”身边传令兵当即领命而去。 司马错下令得快,长矛兵行动得更快,只是即便他们再快,也需要时间,这么短暂的功夫也足够赵军的骑兵再来一趟的冲杀了。 好在下方的秦军锐士们也很快做出了调整,及时变追击的雁行阵为防御的圆阵,就地防御等待着援军的加入。 没有长矛的圆阵,显然对骑兵的克制也是有限,但赵军骑军虽勇,想要破阵却也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而壁垒那边匆匆的脚步声与喊杀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许历:秦军不会给他以破阵的时间。 长刀横握,各自斩杀掉圆阵外围的几人,两千多骑兵随即浩浩荡荡杀向了丹水东岸。 而泫氏渡口侧,赵军的步卒也没有等着骑兵,各自在屯长的率领下便渡河而去,而在他们的不远处,一只只秦军的队伍也开始渡河东去。显然那是秦军胡伤所部增援东岸壁垒的队伍。 但因为骑兵反杀的缘故,秦军的增援队伍明显要落后赵军一大截,甚至赵军已经成功登陆,那边秦军才刚刚过了河中。 没有丝毫的迟疑,赵军随即继续对东岸的壁垒发起进攻。 壁垒之中,尚有千余秦军精锐,目前大部约八百人也已经集中到了泫氏附近。只要他们能够顶住赵军前两轮,不,哪怕一轮的进攻,等到后续增援部队抵达,赵军这数千参军便插翅难逃了。 但很可惜,壁垒之中的秦军没能顶住赵军哪怕一轮的进攻。 不怪秦军不用命,这东岸壁垒的近八百人,几乎全军尽没在了此战之中。 原来,因为秦军胡伤所部几乎在拿下东岸壁垒之后便立即投入了战斗,根本来不及对壁垒进行全方面的检查,几个赵军留下的暗道自然也从未被发现。 而此时,这几条暗道,便成了要命的通道。 赵军分作数路,各自举着盾牌,快速地通过了滩涂之地,眼见着就要攻击壁垒,壁垒的秦军显然也做好了拼死拖住的准备,可略略一望,却不见赵军的云梯箭塔,紧接着,冲到壁垒之下的赵军眼睁睁地就消失在了壁垒之下。 上天无路,只有入地有门。 壁垒上的二五百主心中立时警声大作:不好,有暗道。 随即指挥着众将士就要往壁垒之中退去,希望能在赵军突入壁垒之前截住他们。 可惜,秦军的速度依旧很快,但赵军的暗道显然更多,刚刚发现了一个,正严阵以待地等着赵军杀出,却不想后方还有一个暗道的出口。 嘭的一声,土墙碎裂,溅起一阵的尘土,眼睛微眯,正要警觉前方赵军的出现,一把红色的利刃却从背后将自己刺穿,赵军居然从自己身后出来了。 秦军再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无奈之下,八百秦军一退再退,几乎挨着壁垒的东面城楼下与秦军作着最后的拼杀。可惜失去地利的他们哪里是数倍于己的赵军的对手,不过盏茶的功夫,便变赵军屠戮一空。 自二五百主以下八百余秦军,悉数战死,无一人生还,更无一人脱逃。 而此时,秦国的援军才刚刚过河! 面对着洞开着的壁垒和迅速窜入壁垒的赵军,秦军意识到自己的阻击已经失败。但秦军依旧不放弃地向着赵军在河中以及滩涂之上的残留兵马发起夹击。 如此的夹击,只能说是一个心理的安慰,聊胜于无。 wap. /90/90029/19742197.html 长平之战 第114章 各损五万战稍止 相较于泫氏地区主力部队的顺利转移,其他各个节点的赵军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虽然为了追击泫氏区域的赵军,司马错将秦锐士给抽调了回来,但即便是普通的秦卒,也不是他们能够对付得了的。 更要命的是,随着中路泫氏地区的围歼任务以失败而告终,秦军上下,自司马错以下,皆是憋着一股子的怒气。 还能咋办? 全部发泄到剩余的赵军身上呗。 于是,赵军剩余各节点的士卒们,显然承受了他们不该承受的苦难,而这些苦难所带来的最直接的后果便是成建制的突围几乎不可能了。 赵军的校尉、曲长们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随即下令麾下将士:趁着晨间雾气,各自分散突围。 很快,成建制的防御也宣告告一段落。 可惜,吃一堑长一智的秦军,随即在东岸壁垒之上增加了近万人的兵力,城上有守卒,城中有巡逻,还特意有千人的力量在不断地寻找着赵军留下的暗道。 因此,能成功分散突围的赵军少之又少。 而随着早起的阳光高高升起,很快丹水水面上最后的一丝雾气也消散无形。 如此光天化日之下想要再突围,简直是不可能之事,被迫无奈,赵军只得三三两两转回西岸壁垒,在自己熟悉的位置,做上最后的挣扎。 不是赵军没有考虑过投降的问题,问题是秦军向来不要俘虏,更何况如今的秦军已经杀红了眼。与其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不如杀一个够本,多杀一个还赚一个呢! 时至巳时,成规模的抵抗几乎已经不见,但数十里的壁垒之上,几乎每隔上几十步就有赵军埋伏其中,随时准备对着不备的秦军的腰子给来上一下子。 谁也不知道这壁垒之中还藏着多少的赵军,又会给秦军带来多少的杀伤。 不过司马错也当机立断,令王骑率领五万大军往北路增援而去,算上伤亡的五万多人,司马错守护壁垒的兵力甚至已经不足两万人马。这也导致了秦军清理残军时格外的小心与缓慢,这还是基于秦军对于西岸壁垒很是熟悉的情况下。 于是,零星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了黄昏时分,而即便秦军已经小心翼翼,但还是被赵军的残兵给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战后结算:西岸壁垒一战,赵军防守总兵力约五万余人,除了从泫氏地区突围而出的一千五百骑兵与大约不到四千步卒之外,趁着薄雾而东逃的兵力不过寥寥千余而已,而最终抵达故关之总数,只余不足七千人。 相较于赵军的损失,他们的战果可谓辉煌。 秦军两面夹击之下,却依旧损兵近六万人马,尤其胡伤所部,因为强行登陆和冒险追击的缘故,两万五千精锐,战后已然不满万数。 而这还不是司马错最为心疼的,却是秦锐士的损伤,五百锐士出征,战后一点验,所剩不过二百二十人,半数还多的的锐士被交代在了壁垒之上。 近乎一比一点二的战损比,司马错真的很难接受这个结果。即便这个结果实际与当日秦守赵攻时候的战损比已经很接近了,毕竟那日的秦军可是根本没有援军支持的,也拿下了同样数目的赵军的。 只是,那日的秦军也没有面对两面夹击的问题。 怎么说呢?赵军终究还是挣了! 但之所以赵军能够在兵力明显弱势的情况下取得如此战果,一方面自然是要归功于地利的缘故,但另一方面,秦军这面的轻敌之举,包括夹击过程中的两军失配的问题,也是导致前期自身战损颇大的原因之一。 当然,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赵军自主将许历以下,皆是敢想敢打敢拼,甚至不惜以命相拼,比秦军更豁得出去的缘故。而赵括临时修改的军令——只论杀敌数量,不求守住壁垒,更是壁垒守军敢想敢打敢拼的前提保证。 若是没有赵括将令的修改,赵军迫于无奈只能固守待援,许历还敢果断下令麾下的骑军主动出击吗?麾下的将士还能打出如此精彩的配合吗?赵军又如何能打秦军若干个措手不及?而最终壁垒之军又岂能弃壁垒于不顾,专心逃命而去呢。 若是没有底下士卒的拼死反抗,秦军锐士早就撕破了壁垒的防线; 若是没有许历宁愿亲上战场也不动用骑军,哪里能保持骑军大部的战力; 若是没有骑军大无畏的冲锋与折返,赵军主营哪里能够突出秦军之重围; 若是没有在东岸壁垒上提前做好手脚与暗道,赵军哪里能快速突破已经被秦军占领的东岸壁垒。 可以说,壁垒之战的胜利,是赵军从战略到战术的一次彻底的胜利,即便这个胜利并不算大,甚至在明面上看来,秦军虽然付出一定的代价,却也实现了战略上的彻底主动。 最重要的是,壁垒防御战的结果告诉了整个赵军:只要安排得到,在占据地利的情况下,赵军即便面对着两面的夹击也依旧能够坚守阵地,甚至能与敌军打出一比一乃至一比一点二的战损比。 这样的讯息对正在堡垒之中鏖战的赵军无疑是一份兴奋剂,甚至对于秦军即将完成的战略包围都是一种削弱——包围又怎样,你又打不进来,想要打进来至少也耗你个半死。 与此同时,二次的壁垒之战也充分暴露了秦军的诸多问题:比如高层将领的青黄不接的问题,又如因为军功而导致的默默争功而造成的相互不愿配合的问题,又如对对手准备不充分、认识不清晰的问题。 若是秦军能够通过这场规模并不算很大,损失也不算惨重的战役,发现并解决掉军中的问题,那么或许,秦军还要赚得更多些。 可惜的是,虽然司马错对于锐士的消耗心疼不已,即便胡伤也对所部损失惨重的问题多有感伤,但无论司马错又或是胡伤、王骑,甚至到一个普通的秦军士卒,都不认为此战他们败了,更遑论从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了。 而这,才是最可怕的……问题…… wap. /90/90029/19742198.html 长平之战 第115章 焦急等待蜡坐中 黄昏下,司马错穿梭在尸山血海之间,指挥着麾下的将士们打扫战场,收敛敌我双方的尸体,重新筑好壁垒(防止赵军突然反扑)……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般。 红色的血丝已经蔓延在司马错的眼眶之中,他实在太累了,几日几夜的操劳奔波,在加上锐士的损失,如同一把把大锤,狠狠地敲打这他的心弦。 但他知道,他还不能倒下,还不能休息,秦国还需要他…… 那边踩着血水,嗅着腥臭的司马错几乎累到瘫倒,这边信陵君却枕着美人臂,盖着绫罗缎,闻着若有似无的体香,在舒适中悠悠转醒。 人和人之间,有时候真的不能比。 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只精美的绢扇,正一上一下地为信陵君扇着风。 扇子的主人也正是那玉臂的主人,见信陵君悠悠转醒,当即笑着停下手中的扇子说道:“君上!您睡好了。” “嗯。”信陵君淡淡说道,随即坐起了身子,转过头看了看还算明亮的窗外,问道:“什么时辰了?” “该是酉时了。”一旁的玉人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麻的臂膀,小声地答道:“君上可是起身?” “酉时了。”信陵君喃喃自语道,似乎在考量要不要就此起身,略略思索一番之后,吩咐道:“起吧。” 得令的玉人,很快起身,唤来外间的侍女,开始伺候信陵君起身。 盥洗、洁面、漱口、整衣,一通操作下来,日头又偏西了不少,眼看着就要栽落到了西山之下。 而就在信陵君有条不紊地慢慢起身洗漱之际,廉颇却已经在那前厅中颇有些不耐烦了。 原也怪不得廉颇没有静气质,任谁被撂在了客厅中整整一个白天也会焦躁起来的。自辰时起,廉颇便等在了客厅之中,信陵君府上的家老倒也不敢怠慢,茶水已经换了一遍又一遍,茶点也是换着花样地上,似乎是唯恐廉颇给饿着。 可唯独就是没有信陵君的消息。 “君上进宫未归,还请将军稍待。” “君上嘱咐我等好生伺候将军,将军可曾腹饥?庄子上摔死了头牛,来些牛肉可好?”管家倒是热情,嘘寒问暖不断,甚至还拿出牛肉这种稀罕物来招待,不可谓不用心。(古代需牛耕种,食牛为罪,只可食病牛、老牛和伤牛。当然这并不能拦住贵族们吃牛的心,毕竟这么多庄子,哪天摔死头牛也不算个事儿,对吧。当然,即便是贵族,牛肉也不是常常能吃的。) 照顾虽周,可就是对于信陵君的行止,家老是只字不提,尽管信陵君实际就在宅中安寝,但无论廉颇如何询问,只要提及信陵君,却只有“稍待”二字的回应。 但家老没有想到的是,他对于廉颇的称呼——“将军”,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已经将他的君上的行止给出卖了! 回想信陵君得知来人是自己——赵国的将军廉颇时,脸色是何等的惊诧与诚惶诚恐,又是带自己书房密谈,又是交代家老派人把住书房,唯恐他人知晓了自己的到来。 如今呢,自己却从家老的口中轻易得之了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什么情况下,信陵君才会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家老?而家老又会毫无顾忌地对着自己连称“将军”二字? 只有一种可能! 信陵君已经见过了魏王,并且已经将自己所求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魏王,甚至已经得到了魏王的许诺,这才会令机警小心的信陵君放下心中戒备,坦然告知家老自己的身份。 只有信陵君坦然告知,家老也才会毫无顾忌地脱口而出“将军”二字。 至于为何信陵君已经得到了魏王的默许,却是令家老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着自己? 想来不过是抻着自己,让自己心焦不已。 心焦则乱,乱则生祸。无非是想让自己在急切之下自乱阵脚,失去思考的能力,从而被迫签订更多不公平条约罢了。 但换句话来说,魏国应该已经大体上达成了统一的意见,即出兵助赵,只是或许想要从赵国这边得到更多好处罢了。 嗯,能出兵就行! 至于出兵之后,老夫会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战场的凶险的。 显然经过一夜的思索,廉颇对于为魏国拿下河内之地倒也有些一些打算。 而既然魏国君臣想要演戏,廉颇也当即就决定让魏国的君臣都好好领教下,什么叫做演员的自我修养,谁才是演戏的鼻祖。 毕竟,廉颇的一出“负荆请罪”的戏码可是获得赵军君臣上下一致好评,更是流传为千古的佳话! 于是,廉颇坐在位子上,脑子里胡乱地想着,不时地表露出焦急的心态。 一边大口吃着牛肉,一边唉声叹气,边饮着茶水,边望着门外,不时地嘟囔着:“信陵君怎的还未归来?” 像极了一个等待着丈夫归来的痴儿怨女。 “廉颇将军今日状况如何,可曾出门?”已经穿戴整齐的信陵君随即唤来了家老,细细询问着廉颇的情况。 “中午时候似有想要出门之意,却又不知为何终是在堂前忍住了脚步。”家老小心地回复道:“当是怕君上突然归来,见不到君上。” 信陵君闻言,满意地点点头,没出去就对了,这大魏,除了自己,再没人能帮到赵国了,显然,那廉颇也意识到了这点。只是,信陵君稍稍回想了一番夜间激烈的朝堂辩论,心中还是一番慨叹不已。 一叹满朝文武,尸位素餐,可用之材何其少也; 二叹自己孤战群舌,手中可用之人,何其少也。 “那廉颇将军如今之心情如何?”信陵君稍稍调整了心态继续地问道。 “应是相当的焦急,自午时吼便在厅中是不断地踱步,如今更是每隔盏茶的功夫便要一遍遍地问小的——君上可曾归来,何时归来。”管家一脸邀功似的说道:“小的均以君上仍在上官回涩之。” “你倒是机灵!”信陵君不吝夸赞道。 显然,信陵君需要的就是这样食不甘味、焦急不耐的廉颇。 wap. /90/90029/19742199.html 长平之战 第116章 信陵回府探廉颇 整装待发的信陵君,正要抬腿往客厅走去,却又突然地停下了脚步。当即却在笑房子中快跑了两圈,直至颗颗汗珠出现则信陵君的额头。饶是如此,信陵君仍嫌不够,但考虑到时间的紧迫,信陵君也不好再令廉颇就等,于是干脆,沾点洗脸水,往脸上、脖子上一弹。 一个大汗淋漓的信陵君就此红火出炉。 嗯,白里透红,挥汗如雨,妥了!好一个急急赶路而来的的翩翩君子! 从后门出,马车绕过一圈,又从正门而进,又作势快跑两步,人未到声先到。 气喘吁吁,却中气十足地喊道:“廉老将军、廉老将军!” 已经用完牛肉,正一边闭目用舌头剔出牙齿中碎肉,一边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接下来战事的廉颇,猛的睁开虎目,心中暗道:人生如戏啊! 随即,廉颇急忙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三步两步赶到大厅之外! 只见气喘吁吁的信陵君正撩起襟袍,一路小跑着奔向自己。见对手,戏瘾如此之强,廉颇当然不能示弱,赶忙再上前两步,扶住了气喘吁吁的信陵君。 “廉老将军,本君来晚了,来晚了!恕罪恕罪,实在是大王那边,哎……”信陵君欲言又止道。 “小样,你接着装哈。我配合你演出还不行吗!”廉颇心里虽是一片清明,脸上却是一片焦急之色。 “怎么了?信陵君,你倒是说啊!魏王如何回复?”廉颇颇为“急切”地问道。 “水……”急跑了两步的信陵君是真的有些口渴了。 一旁家老见状,赶忙从大厅中拿来茶壶茶杯,就要给信陵君倒上一杯。 却见信陵君一把就接过了家老手中茶壶,对着壶嘴就是一嘬,吨吨吨地就将半壶茶水灌下了肚中,一时间,就连廉颇也分不清这信陵君到底是真的渴了,还是演技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廉颇唯一能确定的是:信陵君手中的哪壶子茶水,正是刚刚自己喝过的那壶。自己曾经对着嘴吹的那壶。 而如今,似乎、仿佛、好像信陵君也在对着嘴吹?吹完了,还不忘感慨一句:“美!” 此情此景,不由得,廉颇老脸一红。 好在,夕阳西下,又是在深宅之中,灯火未上,倒也不愁旁人看见自己的脸红之色。随即廉颇赶忙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继续问道:“信陵君,魏王怎么说,何时可以发兵!” 信陵君看着越发焦急的廉颇,很是为自己的演技感到很满意,这一小圈没有白跑! 而廉颇将军接连的询问,显然搔到了信陵君的痒处。 信陵君一手把住廉颇的臂膀,一手做请的姿势,说道:“廉老将军莫急,且到书房,听我慢慢道来!” 看着信陵君颇为亲昵的动作,再加上刚刚共饮一壶茶的误会,又想起魏国龙阳君的传说,魏王和信陵君可是亲兄弟啊。 不觉间,廉颇感觉自己的某处居然有点凉了,心中更是在无声地怒吼道:“咱能不去吗?就在大厅里说不行吗!” 可惜,这话廉颇终究说不出口。而信陵君也终究没有给廉颇有说出这话的机会。不一会儿,有点懵的廉颇便被拉到了书房之中。 “廉老将军啊,我可是花了老大功夫了!” 老惯例了,信陵君的诉说继续以卖惨开场。 廉颇如同一个乖宝宝,两眼怔怔地看着信陵君,似乎在说:“你快说啊!我都等不及了!”既表现出自己对下文的好奇与渴望知晓,又不曾打扰信陵君表演兴致。可谓妙矣。 “昨夜本君便夤夜进宫,将赵秦之事面呈王上,王上听后大为触动,也是认为赵国非救不可。于是,天亮后,召集了几位重臣一起商议。”信陵君继续诉说道, “结果如何?”廉颇知道,变故应该快来了,随即适时地发问,让信陵君更好地继续下面的话头。 “嗨!”信陵君轻轻一叹,随之一顿,双眼看向一旁的廉颇,只见原本还算坦然的脸色随着自己的叹息之后明显一紧。 嗯,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信陵君表示很满意。 若是廉颇知道信陵君的感受,一定会在心中补上一句:“大佬,您满意就行!” “旁人倒还好说,都能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也纷纷站边支持我王出兵抗秦,唯独。”信陵君又是一顿,紧接着又是“嗨”的一声叹息,随即尴尬地说道:“此事本是我朝私密,然本君一力促成魏赵联盟。也罢,廉老将军也不是外人!” “唯独这龙阳君,虽不通政事,却颇的王上看重。其言赵秦战事如何,还需打探清楚,不可偏信一家之言。你看看,这叫什么话,廉老将军亲自求援,哪里还能假的了!”信陵君又看向了廉颇缓缓说道。 廉颇闻言,虽然不知信陵君此言是故作试探,还是为下文做什么铺垫,但回应还是要有的。 当即故作思考状一番,回答道:“龙阳君此言也是稳妥之言,吾毕竟已离开战场有几日了,战场变化不可能尽在掌握,但凭借多年掌兵经验,大体情况应该相差无几,派出斥候刺探最新情况也是应有之义,君上无需恼怒。” 一通话有理有节,信陵君对廉颇的来意更是深信不疑了,当然,信陵君下面的话语也就更容易说出来了。 “廉老将军真君子也。然龙阳君却因此细枝末节,建议我王暂缓出兵,待查明战场情况后再行定夺!”信陵君接着说道。 明明是信陵君说要等赵国粮尽再出兵的,可如今信陵君明显是把黑锅给扣在了龙阳君的头上。说是不得已也好,说是权宜之策也罢,总归这口锅,龙阳君算是背上了。其人与赵国之后的关系,也可想而知了。 好人信陵君做了,黑锅龙阳君背了,赵国得了实际,信陵君此举倒也有点双赢的意思,只有龙阳君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虽然不知道这黑锅是不是龙阳君主动背上的,但在廉颇这里,就必须是龙阳君背上的,只有有了共同的敌人,才能促进联盟的稳固,这一点,廉颇在于蔺相如联盟之时便想得很清楚。 wap. /90/90029/19742200.html 长平之战 第117章 三日之粮十日期 明白敌人所在的廉颇当即怒斥道:“这可如何使得?王命从大梁出发,少说两日方可到达秦魏边境,而从秦魏边境派出斥候抵达长平战场又是两日,斥候回报,王命回复,即便途中无所耽误,则又是四天。查明情况后,王命下达大军,至少也是十日之后,大军稍作整备,四五日之时间便又去了,大军开拔,主力抵达长平战场又是两至三日。”。 “这一来二去的,少说二十日,我军军中缺粮,日常仅带三日之粮,哪怕以最低口粮分配,也决计拖不过五至六日,即便杀马而食,至多拖延一至两日,八日至十日间,若无援军,我军必全军覆没,二十日后,秦军早已吞并我军,还何谈内外夹击!”廉颇掰着手指细细为信陵君分析道。 显然,廉颇是要给信陵君提供足够的普通人难以获知、难以明确的军事讯息,好让信陵君依据这些讯息去打击他想要打击的对象。 巧合的是,信陵君所想要的东西也在廉颇无意之间给泄露了出来。 “嗨,厮杀汉就是厮杀汉,沙场建功是一把好手,政治斡旋是半点不通啊!才几句话啊就被我套出了赵军的底线——十日必溃败。”信陵君心中暗暗惊喜道。 没错,廉颇的讯息实在太详细了,从赵军携带着的口粮,到最多能够坚持的时间,廉颇都做了一个详尽的说明与分析。 只是,信陵君不知道的是,在这份看似再清楚不过的讯息之中,廉颇对于口粮的讯息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 赵军所携带的口粮远远不止三日之粮,不说每个堡垒之中所存放的粮秣,就算是以营为单位的部队所随军携带的军粮,便有十二日之多。这也是北路骑军抱怨运粮的驽马不够的原因之一。 若是在加上壁垒中的粮秣,赵军三十万大军,甚至不需要太过省着吃,也随随便便能够坚持个二三十天。 这,正是赵括除了大粮山藏兵于寨之外的第二招——藏粮于兵。 只是,因为廉颇向来的“实诚”,而刚刚的讯息又是在无意之间套出的,信陵君自然对此深信不疑。 而已经套出赵军老底的信陵君,随即有些意兴阑珊了。他可是为此精心准备了数个方案,甚至还准备跟魏王唱一场双簧呢!没想到一招都还没有出完,廉颇这么快就和盘托出了,颇有点令信陵君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当然,信息虽然是套出来了,但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继续地做一下的,话题总得有始有终吧,否则让廉颇看出来自己在套话那就不好了——影响魏、赵友谊! 信陵君当即有些不愿相信地傻傻问道:“怎会如此,赵军战力强悍,不至于如此快就陷入崩溃吧!” 信陵君这明知故问的话语一出,廉颇当即便明白了信陵君的用意来。 你一个公子,还是名满七国的公子,会如此不知兵事,即便不如将军般了解透彻,“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样浅显的道理,会没有学过。 唯一的解释便是信陵君在故意装傻、明知故问。而信陵君明知故问的必是他最为着紧的——赵军何时崩溃? 之前一阵阵的谈论,为的也就是探查出自家大军还能坚持多久,如此才能在自家大军差不多失去战力之时介入战场,好获取最大的利益——秦赵互弱。 明白了信陵君的想法,廉颇的应对则是更加从容了,无他,谎言早已掺在真话里一同喂下。 于是,廉颇将计就计,耐心地科普着将兵的心得来:“信陵君有所不知,粮乃兵之胆,有道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粮草断绝后不仅仅气力的不继,更是士气的低落,是军令的不畅!人饿极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一个不好便是营啸之灾啊!” 信陵君当然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否则也不可能在真正的历史上编纂出兵书《魏公子》,更是率六国之军跃马函谷关了。 知道归知道,信陵君却是依旧装作谨受教的模样,甚至有些着急忙慌地回道:“将军此言有理也,是本君之错,不知兵事之急,不同人性之饿。本君这就进宫,要我王无论如何要早日出兵。” 说着信陵君便站起了身子,随即一脸真诚地看着廉颇,微微一礼道:“还请廉颇将军一道随我入宫见驾,以说服我王。” 若非知道信陵君是在故意地在套自己的话,看着信陵君真诚的眼神与彬彬有礼的行为,廉颇简直真的被他忽悠了。 只是,若论演技,廉颇也是不服输之人。 “固所愿不敢请耳!”廉颇亦是一脸真诚地积极回应着信陵君。 言罢,两人相互一礼,随即共乘一辆马车,缓缓来到宫门之前。 一通检查后,廉颇被带到一座稍远些的偏殿,等候魏王的传唤。 至于信陵君,则是径直被带到了主殿,主殿之中之中魏王和几员重臣,包括龙阳君在内也早已等候在此,虽然信陵君到得比预想中要晚了许多,但却没有一人想要离开半步,毕竟谁也不愿缺席魏国重新崛起的每个重要节点。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崛起之间,无数的利益。 “十天!十天……” 依旧是人未到,声先到; 依旧是快趋两三步,急急讨水喝; 依旧是夺壶而灌,只是这壶茶水,嗯,好像是龙阳君的…… 信陵君将在廉颇面前演得非常成功的一幕,再度搬到了魏王大殿之中,好在,龙阳君并没有对嘴吹的习惯。 一壶水后,信陵君环视四周,看着众人探寻而又渴望不已的目光,信陵君知道自己的表演又成功了。 双眼缓缓定焦到魏王身上,不待魏王发问,便双手抱拳,说道:“臣下已经从廉颇将军处探听得知,赵军仅携带有三日之粮!” “三日,刚刚不是说是十日吗?”一位重臣不待信陵君说完便开口质疑道。 信陵君狠狠地剜了这位重臣一眼,敢抢信陵君的话头,估计不久这位重臣就要变轻了,然后渐轻渐远渐无痕了! “容本君慢慢道来……” wap. /90/90029/19742201.html 长平之战 第118章 括为锋再战秦军 “赵军所携三日之粮,若是精打细算,每日仅用最低的量,应可坚持五至六日。”信陵君故意停了停,似乎在等着其他人再度打断。 眼睛不自觉地便瞟向了右手边的龙阳君,心中一个声音呐喊着:“问我啊!问我怎么又出来个五六日,你倒是问啊!” 但显然,龙阳君可不是傻子,刚刚说了十日,又有个三日,这五六日的数字明显就是个过渡的,虽然龙阳君对军事不算熟悉,但龙阳君对信陵君却是十分的熟悉——没有十足的把握,信陵君会老远就喊话? 不可能的! 因此,从一开始,龙阳君就不打算在此事上为难信陵君。而他龙阳君却也不是枯坐一日,无所事事的,如何对付信陵君,龙阳君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见无人敢在打断,信陵君心中一阵失望之后,又是一阵得到尊重的自豪感。随即继续说道:“然,赵军之中骑兵不少,其马也多。马肉虽僵硬苦涩难以入喉,却在危急时刻亦能饱腹充饥,如此一来又能为赵军延命三至四日。故我之所言,赵军极限为十日!” “彩!” 一通并不算高深的解释,却是让一众重臣纷纷喝彩道。而这喝彩之声,既是在拍信陵君的马屁,同时也是在为魏国“光明”的未来喝彩。 在他们的眼中,似乎只要有了这个时机的把握,魏国出兵便一定能打败秦国,一定能重新走向复兴之路。 相较于在场诸位大臣的“乐观”心态,信陵君还是保留着最后的一丝丝的理智的。 “王上,廉颇已至偏殿,还请王上召见于他,作出为难状,任其如何言说,仅回复还需商议,令其回府等候即可!”信陵君转头又对王上说道。 “孤明白。”魏王也是兴奋地摩挲着手中美玉,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欣喜之情,点点头对宦者令说道:“来人,传廉颇将军!” …… 不多时,带着满脸的遗憾与满心的欢喜,廉颇离开了魏王宫。 满脸的遗憾是给魏王、信陵君以及魏国众臣看的; 满心的欢喜是廉颇基本确定魏国已经被河内郡的利益蒙蔽了头脑,若是不出意外,不出十日,魏国必定出兵助赵抗秦。 一场演技炸裂的大秀就此告一段落,无论是廉颇,抑或是信陵君都在其中献出了宝贵而精湛的演技。而双方也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而自廉颇走后,魏王宫随即便成了欢乐的海洋,沉浸在喜悦之中的魏国君臣们,似乎已经看到恢复河内之地,看到了魏国的军旗高高飘扬在故都安邑,而魏国的霸业也随之重现荣光...... 魏国的荣光是否能够再现,谁也不知,可北面战场,却是终于要见胜负了。 得到壁垒已失消息的赵括,当即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攻下壁垒之后的秦军定然会马不停蹄地抄自己的后路,一旦壁垒的秦军赶到,自己这面势必陷入两面夹击之中,除了龟缩回南边的堡垒群外,自己将无任何其他的办法。 趁着秦军援军未到,与当面的秦军展开最后一战,不求撕破战线,不求能从北路送出多少战力,只求...... 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赵括知道是到了自己的时间了。 “传我将令:全军出击,不计一切代价,依据地势,投入过饱和之兵力,与秦骑兵决一死战!令步卒以长枪兵为前导,见缝插针,突入秦阵!” “务必打出一道缺口!”赵括手中长刀一指,双腿重夹马腹,一马当先便冲了出去:“跟我冲!” 身边的赵韦当即跟上,挥舞着双刀,紧紧跟随在赵括的身后。 经过累日的大战之后,赵括手中的兵力已经锐减到了不足七万人马,整整三万多人马倒在了这片土地之上,所剩不多的战力之中,其中骑兵也不过三万多人马,而最为重要的精甲骑兵更是只剩下了数百骑。 而对面的秦军也不好受,原本十五万大军,除了堵住山林隘口的两万步卒不曾动作过外,其余十三万大军全数被投入了战斗之中,而秦军的损失更比赵军多了不少,整整四万多近五万人马饮恨于此。 尤其是秦军的十万骑兵,也只剩下了六万多人马,近半数的人马交代了在战场上。 因此,如今的战场之上,赵、秦双方的兵力比已经来到了七比八,一个十分接近的数字。当然,为此,赵军的底牌几乎被消耗了个干净。 至于剩下来的战斗,秦军虽有兵力的优势,但赵军也有单兵能力更胜的优势,所拼的无非就是谁能坚持住最后的五分钟。 自赵括的将令下达,赵军上下便知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 仅剩的数百精甲骑兵,紧紧跟在上将军赵括和他的大纛之后。 旭日下,赵括和赵韦以及举着大纛的亲兵组成了最前方的锋矢,数百精甲骑兵紧随其后,呈现锥形布阵,再往后,便是普通的轻骑兵,或是持矛,或是持刀,整体呈现出一个越来越大的锥形。 再之后,则是一个个呈方阵的步卒,盾牌已经背负在身后,长矛已经被端平,一个个小方阵,在各自校尉的指挥下,踏着越来越急促的鼓点,脚步也逐渐加快。 而在轻骑兵与步卒方阵之侧,则是弓骑兵们扈从左右,保证着行军对列之中,大军左右两翼的安全。 作为整个阵线的锋矢之尖,赵括一身铁叶攒成铠甲,腰间是赵母临行前给系上的红绒勒甲条,头上一顶耀日盔,一点红缨点缀其中,手握精铁长刀,迎着最烈的风,感受着来自两千年前的波澜壮阔。 狂风下,白色的披风被鼓动得猎猎作响; 阳光下,锋锐的刀尖闪烁泛着点点寒光; 奔走中,鳞甲随着身子的起伏奏出乐章; 一张俊朗而刚毅的面孔下,藏着着不属于他的成熟、沧桑、冷静,以及一点的残忍; 是“纸上谈兵”的骂名继续遗臭千年,还是“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的提前上演,都在此战了! wap. /90/90029/19742202.html 长平之战 第119章 以我之身葬秦军 迎着夏日里狂浪的热风,死死的燥热透过厚实的铠甲传到赵括的心中。 身为赵国上将军的他,本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坐镇中军,静静等候着战局的结束,无论胜或是败......才是他,一个上将军该做的事情。 无论如何,带头冲锋不该是他,一个上将军所该做的事情。 而身为穿越者的赵括,有着太多的理由与借口,可以安稳地渡过这段黑暗的危险时刻;无论是用替身,又或是缩到堡垒之中,赵括有着太多的办法离开这最为危险的战场。 但他没有,不论是逃离的借口,还是离去的办法,赵括都没有费心去找寻。 一如当日尚在邯郸城中的他,义无反顾地投入这几乎必死的长平战场一般; 一如那些从四行仓库上毅然决然地跳下,炸开小日本子的中国士兵一般; 一如那些穿着单衣,端着简陋的武器,忍饥挨饿,爬冰卧雪,无怨无悔地在异国他乡抛头颅、洒热血的中国人民志愿之军一般。 不仅没有,身为上将军的赵括反而冲杀到了大军的最前方、最危险的锋矢位置。 不是他不懂帐中安全,不是他不知如何逃脱, 不是他不念养育之恩,不是他不思家中老母。 不是他只想要青史留名,不是他只爱战铁马金戈。 而是如今的局势,身为上将,胸怀家国,他必须站出来,为自己、为麾下三十万士卒、为赵国四百万黎明,搏上一搏。 站出来,给麾下三十万大军做个表率,告诉他们面对绝境该如何地以命相搏! 站出来,给四百万赵人打个样,告诉他们:面对强寇,他们的上将军没有怂! 站出来,堵住悠悠众口。 不论此次冲锋胜负如何,赵括的行动,都可以激励赵军残军继续战斗,直到弹尽粮绝、全军覆没,或是援军到来、反败为胜。 唯一的代价,或者说唯一的赌注,便是赵括的性命! 余光扫过一旁的赵韦和那面红色的大纛——大纛所指,全军所向。 若是真死了,便用此大纛裹了自己的尸体吧!能以赵括之名,改写长平之战,也不负来此一趟。 只是,若是还能给自己多一点时间与机会,或许,自己能给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惊喜,给这里的人民带来更多的,一种名叫幸福的东西。 不知不觉间,赵括越发地握紧了手中长刀。 风声呼啸,白色的披风和红色的大纛在风中交相呼应着。 近了,近了,越发地近了。 不远处,秦军也已经发动了全军的出击。 一点、两点、三点...... 点点的墨色终究汇聚成了一股黑色的洪流,汹涌着咆哮着朝着红色的浪花冲杀而来。 加速! 已经无需赵括下达指令,两军交战累日,早已熟知该何时加速才能在互相照面之时达到最大的马速。 长刀划下,轻夹马腹,众骑军势如奔雷;大纛微倾,后方的步卒方阵,也随即加快了脚步。 刹那间,原本晴朗的天空被四溅而起的尘土给弥漫。 近了,更近了,对面的模样都已经能够看清,后方的弩箭也在空中相遇,似乎是在提醒着己方的骑士们——该进入最后的冲刺了。 长矛(刀)端平,精甲骑兵身子微屈,目视前方,随时准备给予来敌致命的一击。 紧紧跟随着的轻骑兵与弓骑兵们,也随之提速、提速、再提速,或长刀微垂,或侧身挽弓,鱼贯而出,或紧随其后,或分左右两路,护卫侧翼; 之后则是行动迟缓的车兵和大量的步卒,盾牌早已收起,长矛依排次而倾,各成方阵,宛若一个个小小的刺猬,迈着整齐而急促的步伐,跟随着前方的轻骑快速前进。 最后则是弓弩兵等远程攻击力量,在步兵的包围与保护下,不疾不徐地向前移动着,行进之间还不时地射出箭雨,掩护前队的攻击。 七万大军,除了五千步卒依托营寨防御来自西岸壁垒的秦国可能之援军外,其余六万多兵马全部被赵军摆上了赌桌之上。 各兵种梯次配置,前有骑军冲击,中有轻骑扈从,后有步卒补位,空中箭雨攻击,两翼轻骑袭扰,形成了立体式的复合打击。 面对赵军倾其所有的进攻,秦军主将嬴摎显然也不敢大意,随即也在这场豪赌中压上了自己几乎所有的筹码——八万秦军。 而嬴摎的对地策略也只有一个——码人,硬刚! 事实上,事到如今,秦赵之间也都别无选择了,除了硬刚之外。 没有花里胡哨的计策,只有血与肉的碰撞,拼的就是赵军先攻破秦军阵线,打通北上的去路,还是秦军顶住赵军的攻击,成功等到来自壁垒的援军,从而对赵军所部完成彻底的分割包围。 只是这看似旗鼓相当的一战之中,实际上却是秦军拥有巨大的优势。至少在心理上,秦军便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不败,对于秦军来讲就是胜利。 而对于赵军来说,不仅要胜,还得大胜、速胜。 非大胜不足以以残破之军再攻守卫隘口之两万多秦军,非速胜不足以摆脱壁垒秦军即将来援的噩耗。 一旦,攻不破隘口的秦军,等那壁垒之秦军到来,赵军随即便会陷入彻底包围之中,再无突围而胜的可能。而随着包围与缺粮的问题发酵,赵军的士气、战力都将会迎来断崖式的下跌,到那时,秦赵两军变成了刀俎与鱼的关系了。 所以,赵军上上下下都清楚,这次的进攻,或许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当然,除了赵括。 从一开始,赵括便知道此战必败无疑。 而他也依旧盼望着奇迹的发生,也为此投入了全部的心血,便是自己的生命也被赵括毫不犹豫地压上了场。 目标早已明确: 用自己的鲜血与生命,获取全体将士的爱戴! 用最为壮烈的方式,激起赵军抗击到底的决心! 用最合理的方法,让赵军失去主心骨,让秦军从此掉以轻心! 带头冲锋,向死而生! 没有犹豫,没有后悔,赵括明白,他的性命便是这场埋葬秦军的盛宴的入场券。 wap. /90/90029/19742203.html 长平之战 第120章 刀在手,跟我走 他必须快一些,更快一些。 如此,这样才能在秦军反应前冲进敌阵,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斩杀更多的秦军,才能在赵军主力将士到来时,让最多的人,看到他血染沙场的悲壮结局。 所以,那就,杀吧! 过三关,斩六将,这是赵括给自己定的目标! 凭借着身体自带的骑术,赵括很是轻易地躲过了迎面而来的第一轮箭雨袭击。 好,第一关算是过了,尽管耳畔传来身后跟随的骑军的惨叫声与堕马声,赵括心中却是没有丝毫的波澜,脚部与手上的动作更是没有丝毫的迟疑,单手抽鞭,重夹马腹,继续想前冲杀而去。 紧接着便是第二关,那是刀与剑的最直接的对话。 叮的一声,赵括手中的长刀已经将面前秦军手中的长剑击落,再一个横拖,秦军骑兵随即被赵括刮落马下,因为身体的不平衡,甫一落地,便立即摔倒不起,紧接着就被战马踩踏而亡。 第二个、第三个...... 赵括并没有停住手中的长刀,砍瓜切菜一般如入无人之境。 短短几个回合,便有数名秦军被赵括斩落马下。其中赵括本身的战力自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而赵括身上的精铠与特制长刀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毕竟秦军长剑砍不破锁子甲,赵括的长刀却能在三击之下斩断秦军长剑。 这就很难搞了。 但再难搞,秦军也不会有任何想要放弃的想法,因为越是难搞,一般来说功劳也就越大。而一席白色披风,连破数人的赵括,自然成了战场上最靓的仔,也随即被诸多的秦军所关注到。 就凭那精致的鳞叶甲与帽兜上的一抹红,再加上外罩的拉风的白色披风,想都不用想那一定是条大鱼啊,不是副将也是个裨将啊! 那还有啥说的。 干就完了! 几名秦军的曲长,相视一眼,根本无需多言,抄起手中长剑,各自稍稍拨转马头,便分从数个方向,往赵括处杀去。 危险即将降临,而赵括却依然在突进之中,长刀横握,左劈右砍间所又是数名秦军,沉浸在杀戮之中的赵括哪里会知道,他已经被数名秦军曲长给盯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当的一声,赵括的长刀被两柄秦军的长剑给格挡住,赵括眉头一皱:联手? 不待赵括进一步作出反应,突然间,便又有两名秦军出现在了赵括的侧后方,眼看着两柄秦剑便要分从赵括的左右两侧近距离地刺入。 饶是赵括精甲在身,也顶不住秦军曲长大力地近距离的突刺。 而此时的赵括即便想要防御,却也是不可能的,长刀还在两柄秦剑上搭着,即便赵括反应再快,也势难在侧后的秦剑抵达前收回长刀作防御状,更何况一旦长刀收回,当面的秦剑岂有不追之理? 一瞬间,刚刚步入战场,不过盏茶的功夫,赵括便宛若陷入死地。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赵括虽然不能有效防御,但他的亲兵又不是死光了,更何况,还有个如同典韦一般存在的赵韦,时时护在赵括的身旁。 只见赵韦见此危急情况,当即左手一刀将临近自己的那名秦军曲长砍翻在地,右手一刀横空拦住了另一侧想要偷袭的秦军的长剑。 一旁赵军另外的亲兵也很快反应过来,又是一刀,结果了右侧那名秦军曲长的性命。 至此,赵括侧后的威胁解除。而赵括正面应对两名秦军曲长倒也游刃有余,抽回长刀,手腕一转,长刀便向着左边横过,迫使左侧秦军离开赵括的攻击范围,而在半路之上,赵括身子又猛然向右一转,双手齐齐发力,将正向左面逼近的长刀生生调转方向,向右边而去。 右面的秦军正想趁着赵括向左攻击的机会欺身上前结果掉赵括,却不想赵括的长刀竟在半路上朝着自己来了,猝不及防之下,只得以无力之长剑稍作抵挡。 只是这无力之剑哪里能挡住赵括势大力沉的一击呢? 随即连人带剑被赵括砍飞了去。 至于左面的秦军曲长,刚刚逃过赵括的长刀,尚未来得及缓口气,却见赵韦的长刀已经架在了自己头顶。 连忙举刀相抗,可哪里还来得及。 长刀滑落,一丝血痕自上而下贯穿了秦军曲长的上半身。 嘭的一声,失去生命气息的秦军曲长,很快被奔跑中的战马甩落在地,只是由始至终,他的长刀依旧被紧紧握着手中。 数个回合下来,赵括不仅安然无恙,秦军更是连损四名曲长,虽然下面的屯长很快接替了曲长的指挥权,也竭力控制着阵线,可是战力的缺失,缺失无论一时间难以弥补过来的。 很快,赵军便以此为节点,撕开了秦军阵线的一道口子。 只是秦军的嬴摎到底也不是浪得虚名,就在秦军四名曲长被赵括和他的亲兵卫们阵斩的同时,嬴摎变已经敏锐地感知到了。 调整部署的将令也很快下达,就在赵军稍稍撕开一个口子,准备进一步深入之时,秦军的赖以成名的弓弩已然发射,精确地覆盖了赵军所撕开口子的前端。 紧接着,一只由盾兵与长矛兵所组成的阻击方阵出现在了赵括的眼前——第三关到了! 面对盾矛组成的方阵,正面硬冲显然不是办法。 只见赵括右手一挥,后方所剩不多的精甲骑兵中瞬间飞出数十根短矛,同时左右各一骑飞出,直直地加速便撞向前方的长矛方阵。 赵军的短矛瞬息即至,秦军的几员长矛兵也应声倒地,同样倒下的还有他们手中的长矛几根。而后方的秦军虽然意识到要进行补位,可两条腿哪里会是已经有所准备的四条腿的对手。 就是趁着这个空档,刚刚脱队而出的两员精甲骑兵,已经狠狠地撞向了方阵的空档所在,由于长矛和兵员的缺失,失去了足够的杀伤力与阻力,在前方阻敌的盾兵瞬间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飞起! 两员精甲骑兵的骑速却只是稍缓,随即不由分说地便继续往阵中冲去,只不过骑士稍稍各自偏移了马头方向,分向两侧踩踏而去——眼看着,方阵便要告破。 wap. /90/90029/19742204.html 长平之战 第121章 骑军战之王对王 方阵与圆阵不同,圆阵是面向四面八方皆有长矛驻守,防御力拉满的同时,进攻那就别想了,想象一下就明白,防着侧后方的人,如何准确地斜着倒退?各个方向的防御,导致了圆阵几乎难以移动。 而方阵则在进攻方面较圆阵有着绝大的优势,毕竟全阵都朝着一个方向,想要调整、移动显然都不是难事。但这样导致了方阵的防御力相较于圆阵差了一大截。尤其害怕来自侧后方的进攻。 因为在那些个方向上,方阵几乎没有任何的防御能力。 也因此,赵军精甲骑兵突入阵线之后便立即改变方向,绕开长矛林立的正面,从侧面给予秦军方阵狠狠一击。 果然,拨转马头过后,从秦军侧方杀入,精甲骑兵如入无人之境,左砍右劈之间,又是十数秦军倒地不起。 这区区十数秦军的倒地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十数秦军的倒地所引发的连锁反应,因为附近的秦军被冲散,导致方阵前方的兵力得不到补充,赵军的骑兵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眨眼间的功夫,又是数名骑兵跃入了阵线之中。 赵军骑兵间默契的配合,一掷一突之间,秦军军阵很快被撕开了一个缺口。 正在此时,一席白袍的赵括也已经杀到了阵前。 在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了盾牌与长矛的阻挡,只有一个个手持长剑的秦军步卒。 骑对步,无矛戈,那还有啥说的,杀便是了。 赵括狞笑一声,挥舞着长刀,继续加速冲锋,如同热刀切黄油般,丝滑地凿穿了秦军方阵,收割秦军的生命。 随后的精甲骑兵也随即跟上赵括的速度,试图从已经打开的缺口处继续进行突击,彻底地撕碎面前的秦军军阵。 只要快速地撕开这道军阵,后方再到秦军中军之间,没有准备的秦军,几乎是一路的坦途,若是能攻入那中军之内...... 赵军的骑兵们显然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了,纷纷卯足了劲儿,犹如一台台的重型坦克,势要碾压眼前的一切,撕碎着秦军的防线。 就在赵括带着麾下仅剩的精甲骑兵们就要洞穿秦军的阵线时,一柄长长的秦军长剑挡住了赵括的去路。 来人黑衣黑甲黑披风,黝黑的脸庞中一副浓眉大眼,整个就是个陕西农夫,只有那双臂鼓起的肌肉,无声地宣示着他的武力。 不是秦军的骑军主将嬴摎还能有谁? 只一个回合,赵括便领教到了秦军主将的威力,刀剑相交,反震之力几乎让赵括握不住手中长刀。 不敢大意,赵括很快换上了双手握刀,拼尽全力又是一击。 “当”的优势一声,势均力敌之下,两马错身而过,谁也没奈何得了谁。 可赵括知道,他毫无疑问地输了,因为他用的乃是双手,且用尽了全力,而对面之人虽也是双手,但明显还留有余力。 虽然赵括继承了原主不算弱鸡的武力,但相较于真正的顶级猛将,无路是经验还是气力,赵括都还是存在着一定的距离,毕竟赵奢故去之后,赵括便再没有了上战场的机会。能保持着如今的身手,也是赵括日夜苦练换来的。相较于其他的纨绔子弟,赵括真算得上是自律自省的好男儿了。 但,若是赵括能与那些纨绔多厮混一些,或许这长平的重担也就不会落在他的身上了,他也就不必殒命长平,而那千年的污名或许也就与他无关了。 而就是这样一位兢兢业业的将门虎子,却是被历史的浪潮推到了台前,最终饮恨长平。世上事往往如此,你所认为对的事,却不一定会带来最终的好结果。 所以,还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吧。 当然,如今的赵括却已经有了打破宿命的机会。而赵括也迎来了自开战以来,第二次的生死危机。 毕竟只是独自的磨砺,哪里能够及得上战场上的血与火的洗礼。练刀千遍,不如血里趟过一回。 即便有家传武艺在身,赵括又怎么可能是常年在战场厮杀的赢摎的对手。而赢摎显然也不会放过赵括这个耀眼的“弄潮儿”,两马相交之后,随手砍杀了两名赵骑,拨转马头便又向赵括杀来。 已经称量出赵括水准的嬴摎很有把握将赵括一击打落。 狞笑着,嬴摎便拍马而去——斩杀赵括,夺之大纛,这是嬴摎挽狂澜于即倒的办法。 只是,他的想法也自然被赵括的亲兵看在了眼中。身为亲兵副首领(首领是许历),已经交过手的赵韦一眼就将那赢摎给认了出来,连自己在马上都不是对面秦将的对手,更何况是上将军了。 赵韦没有丝毫的犹豫,一马当先便将赢摎给截了下来。 左手挥刀,迫使嬴摎撤刃回防,同时右手再接续发刀,嬴摎也不愧秦军中数一数二的战将,赵韦势大力沉的接连两刀竟然没能破开他的防御。 一剑双刀就在空中僵持了起来,而赵括也趁着机会从嬴摎的剑下溜走,继续砍杀其他秦军而去。 这显然却也正中了赵韦的下怀,只待赵括安全之后,赵韦随即突然扭动身体,双手配合着发力向外一卷,绞着嬴摎的兵刃就往马下走。 猝不及防之下,嬴摎又不肯轻易放弃手中长剑,很自然的,一个翻滚,嬴摎便被赵韦一起带下了战马。 步战!此才是赵韦最为擅长的对战方式。 站到了地面之上,赵韦仿佛找到了自己的根,有道是力从地起,显然站在地上对战的赵韦比之之前,要强上不至一个档次。 双手随意地挽了个刀花,狞笑着便朝那同样落地的赢摎而去。 嬴摎对于赵括的离去虽然有些惋惜,但刚刚的一记拼杀,已经让嬴摎充分感受到了来将的实力——不能有半分的大意。 当即双手握剑,呈防御状,准备迎接来自那赵军的攻杀。 “杀!”赵韦率先发动进攻。 双刀随即被舞成了花,左攻右挡,连续地向嬴摎输出着武力。 wap. /90/90029/19742205.html 长平之战 第122章 长刀攻嬴摎重伤 嬴摎这边也是横握长剑,眼疾手快地将赵韦致命的一刀又一刀给接下。 一时间,“叮叮当当”的刀剑相碰之间,两人竟然斗得难舍难分,而旁人想要参与,也几乎不可能,那密集的刀光剑影,根本容不下第三者的参与。 这边嬴摎与赵韦斗得如火如荼,那边赵括和麾下的精骑也与嬴摎所带来的亲兵们厮杀到了一起。只是,因为嬴摎被拖住的缘故,秦军少了绝对的核心,随即被赵括所带的赵军给狠狠压制。 眼看着就要不支。 不仅眼前,甚至整个战场之上,几乎处处都是赵军占据着主动,秦军尽管兵多,但在赵军的攻势之下,也不得不将自己的阵线一退再退。 这或许就是赵括带头冲锋所带来的士气加成吧。 事急矣!嬴摎的心中闪过一丝阴霾。 余光瞟过战场之上,嬴摎知道必须做出改变与突破了,情况正向着他绝不想要的方向滑落。 可是,战争依旧有着它铁一般的法则。 急,恰恰是战场之上最没用的办法。 心情有些急躁的嬴摎当即一口气连出三剑,剑剑逼向赵韦的命门,剑锋之快、威力之狠,较之刚刚的比斗显然有一个质的提升,而这也几乎是赢摎的杀手锏了。显然嬴摎是想要通过自己的绝招尽快地解决掉赵韦,从而扭转战局。 可是,号称“猛将兄”的赵韦岂是那么容易被解决掉的。 只听的“当当当”的三声,嬴摎三剑连刺的绝招,却全被赵韦给挡下了下来。 之所以称为绝招,不到万不得已不出的绝招,除了威力巨大之外,消耗颇大也是其原因之一,一旦被防住,自己也势必陷入被动之中。 如今的嬴摎便是如此,一口气连刺三剑,还都是极高水准的刺剑,其耗费心力之巨可想而知。短时的失力那是必然的了,而这便是赵韦最好的机会。 赵韦显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双刀抡圆,照着嬴摎的面门便是一阵地抢攻。 嬴摎连忙双手举起长剑,一击一击地迎接着赵韦的反扑。 极富节奏的“叮叮”之声随之响起,宛如那铁匠铺的打铁之声。只是铁匠手中拿的是锻材的铁锤,而赵韦手中拿着的是要取人性命的长刀,一刀快似一刀,一刀更比一刀重,刀刀皆是要人性命。 借助这身体扭转的力量,赵韦手中的长刀越发狠辣,每一刀下去,相互碰撞的刀剑之上都要蹦出一个小口子。 终于,“叮叮当当”的响了五六声之后,一直处于下风的嬴摎再也抗不住这一刀更比一刀重的攻击,或者说是嬴摎手中的长剑再也经不住赵韦双刀的轮流摧残,尽管嬴摎已经有意识地不断调整长剑相接的位置,更是不惜用自己的肩铠卸力。 可终究,还是赵韦大力出了奇迹。 随着“当”的一声脆响,嬴摎手中精铁所制的长剑终于不堪重负,在完成最后的使命之后,在赢摎的头顶断成了两节。 “将军!” “将军!” 看到此幕的秦军士卒们无不为他们的嬴摎将军捏把汗,因为赵韦手中的长刀并没有因为嬴摎的长剑断裂而有丝毫的停留。 好在,因为长剑的阻隔,导致赵韦手中的长刀威力减弱了大半,更是令其轨迹有了一个大的偏离。 “呼”的一阵风从嬴摎的脸颊吹过,那是赵韦的长刀划过所带来的烈风。 红色的鶡冠(秦国将军的头冠)被一分为二,满头的青丝随之披散开来,而长刀刀势不减,斜斜地就砍向了嬴摎的右肩之上,好在护肩继续发挥着他的作用,成功地避免了右臂被一刀两断的惨剧。 即便如此,长刀依旧在嬴摎的右肩和右臂上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鲜血一下子便喷涌了出来,直直地便射向了当面的赵韦。 沐浴在敌军将领鲜血之中的赵韦,却是更加兴奋不已,甚至都不惜得去抹一把满是血污的脸庞,径直顶着鲜血就要继续进攻。 拿下秦将,为上将军拿下这场该死的战争,是赵韦心中唯一的念想。 只是,赵韦手快,一旁嬴摎的亲卫们也是不慢,一个二个便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前面两个用命拖住那宛若地狱恶鬼的赵军将军,后一个让出马匹给嬴摎将军,后续的护送将军回营疗伤。 一通操作倒也算行云流水,组织有方。很快披头散发、身受重伤的嬴摎便骑上了战马,往后营奔去。只是为了掩护嬴摎的离去,不可避免的,成百上千的秦军士卒,倒在了赵军的长刀之下。 于是,秦军的缺口越发地大了。 “赵军万胜!” “赵军威武!” 见敌军主将狼狈而逃,赵军骑兵们随即发自肺腑地呐喊着!而随着一声声的呐喊,赵军的士气再度达到顶峰,而秦军的士气随即陷入谷底。 狼狈而退的嬴摎听见赵军的呼和,心中一阵悲戚,不甘心地在奔腾的战马之上回望战场:我大秦,要输了吗?! 还在杀敌的赵括此时也有些懵圈,这,这是要赢了吗? 不应该啊!自己的赵军有这么能打?那咱还想那么多办法干嘛?直接硬刚正面就是了啊! 秦军当然不是这么脆弱,之所以北面战场能打成如此地步,实在是赵括所部几乎将“地利、人和”都给占尽了。 地利方面,此战乃是平原作战,那是最适合赵军骑兵的作战地域,不大不小的战场又限制住了秦军大量步卒的发挥。 人和方面,赵括如今对战的可不是武安君白起,甚至连王龁都不是,对于武安君而已,此战不过是用来锻炼嬴摎的,而赵括在白起的眼中,不过是个经验宝宝。至于兵力,秦军引以为傲的弓弩兵大部被布置在了光狼城中,根本没有投入全力。 如今北路秦军的战力,最多只能算是秦军中的中马,再加上地形的克制,以及守御山间林道分出部分大军,秦军中马的部队却也只能发出下马的战力。 可赵军这边呢,不仅骑军精锐尽出,更有贵为上将军的赵括亲自带头冲杀,那底下的将士们还不嗷嗷叫地往前冲啊!妥妥的上马中的上马。 于是一场以上马对下马的战斗,赵军能够占据优势也就不算奇怪了。甚至说,即便在如此优势之下,赵军也只能是稍占优势,已经足以说明秦军的能力了。 当然,赵军此时便要宣布胜利,显然更是天荒夜谈。 只是,这些道理,嬴摎不懂。 在他的脑海之中,拔之不出的只有“输”这一字。 不知不觉间,嬴摎的双眼已经赤赤红…… wap. /90/90029/19742206.html 长平之战 第123章 弩车出而战场乱 双目赤红的赢摎,满心只有复仇,只有站着死的念头,不顾依然还在流血的右臂,左手抽出亲兵的长剑,拨转马头就欲重新杀回战场。 “将军!” “将军不可!” 亲兵们哪里还会不知道自己将军的想法,当即就勒住了嬴摎将军的马头,死死拦住了嬴摎的去路。 嬴摎怒吼道:“只有站着死的秦将,哪里有落荒而逃的秦将。” 说着,便要挥剑斩开勒住马头的亲兵们。 正此时,一个伟岸的身影出现在嬴摎的身边。 “随本将来!”一声粗犷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嬴摎的耳畔响起。 嬴摎定睛一看,不是王龁还有何人? “末将,末将。”嬴摎胸中似有万千之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王龁却没有再理会嬴摎,拨转马头,面向战场,手中长鞭一指,随即重重落下。 随即秦营之中号角声突然响起,紧接着数以百计的车马宛若天降一般,从秦军营地开出,之往前线而去。 不多时,前方厮杀正酣的赵军突然一道一声不该听到的声音,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 “嗡……” “嗡嗡……” 一声接着一声的破空之音相继传来,赵军士卒们终于确定,那噩梦般的武器,它终于又出现了,在他们正在欢呼自己即将取得胜利之时! 不错,来者正是秦军的大杀器——车弩。赵军精甲骑兵几乎用全军覆没的代价,才算清理完毕的车弩!它,又来了。 显然,狡猾的秦军也藏了一手。 而藏这手的人不是他人,正是老而成精的王龁。因为守备山林要道的缘故,王龁提前就抽调了一批的车弩,但数量却只有百余。而随着军中车弩被毁的消息传来,王龁不仅没有将手中的车弩送至嬴摎手中,却是令后营工匠于山间伐木,临时增造车弩。 王龁深知道自家的骑兵对上赵军的骑兵并不能占到便宜,唯一的杀器便是这车弩,而赵军近乎疯狂的毁坏车弩也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于是,王龁将计就计,在主营车弩用尽之时,并不增援,迫使赵军相信秦军已无车弩,从而大胆穿插用兵。 而得到赵军攻破防线,嬴摎亲往迎战的消息之后,王龁随即马不停蹄带着新老车弩近三百架,兵三千精锐接管了主营的防务。 也因此,在嬴摎受伤而退的一瞬间,王龁便如同救世主一般出现在了嬴摎的面前。 在王龁看来,嬴摎在此战之中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对于自己兵卒单兵作战能力不足的问题及时地进行了调整,面对敌军的精甲骑兵这样的杀器应对的也算妥当,加上面对危局数次亲自上场力挽狂澜的勇气,整体下来打个优良不过分。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瑕疵,最重要的就是两点:其一,在敌军情况未明之时,便将自己的底牌和盘托出,导致最后的决战中赵军占尽优势;其二,便是太过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武力能够力挽狂澜,没有意识到大兵团作战,个人的勇武终究是渺小的。而在失败之后,又有些头脑发热,不肯认清现实。 前者好改,至于后者,却只能让他慢慢悟了。 而观战,便是最好的开悟时机,这也是王龁带着还在流血的赢摎前往观战的原因。 什么?拖延救治可能会废了一臂。 你看看刚刚说什么来着:个人的勇武永远是渺小的。为万人敌易,为十万人敌、百万人敌,难矣! 作为数十万秦军未来的统帅,脑子永远是第一位的,若是能用一臂换来一个清醒的头脑,你信不信王龁甚至立马会把嬴摎的手臂给斩咯,白起还会在旁边拍着手说:“斩得好!”。 这边王龁一片苦心暂且不谈,前方战场因为车弩和王龁将旗的到来也瞬间变了个模样。 没错,车弩和王字的将旗,共同改变了战场的格局,甚至王龁的将旗的树立,其功效并不比那车弩援军的到来要差。 王龁将旗的树立,意味着王龁已经接管中军,而有了王龁这位主心骨,秦军上上下下顿时放下心来。这就是老将,如同定海神针一般,无需过多言语,只要坐在那里,便是胜利的保障。 当即,伴随着秦军车弩的不断咆哮,秦军也发起了全面的反攻。 在车弩的面前,精甲骑兵也好,轻骑兵也罢,又或者是重装的步卒,根本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都是连人带马一起洞穿、撕碎。 一柄弩矢足足撕碎了两员精甲骑兵,才狠狠地扎在了第三员精甲骑兵的身上,停住了他罪恶的脚步。 仅仅一个照面,仅剩的三百精骑便损失过半,连带着倒下的还有上千的赵军士卒。显然,秦军车弩的突然出现狠狠地打了赵军一个措手不及。 更令赵括和赵军上下感到绝望的是,秦军士卒的士气似乎逐渐地在恢复,不少地方更是跟随着车弩的步伐,逐步地恢复这阵线。 “果然,这才是秦军该有的实力。”赵括看着步步紧逼的秦军,心中一阵感慨。 当即,赵括似乎也意识到了,或许,此时便是最佳的时刻了。 没有犹豫,赵括继续摧动战马,向着不远处的弩车阵狂奔而去。 凭借着精湛的骑术,与诸多亲卫们舍生忘死的挡刀,赵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车弩的攻击,闯入了车弩阵中 长刀一横,一辆弩车便碎成了渣渣——新造的弩车就是不结实,一刀便分崩离析。马不停蹄,赵括随即又转向了下一辆弩车。 很快,一个弩车阵中数十辆弩车便被赵括和他的亲兵们给消灭干净。 可问题是,这样的弩车阵,秦军足足有十余个。 而在赵括率领亲兵们连砍了数个弩车阵之后,赵括猛然发现,还能跟随着他的,也只剩下赵韦了。 更要命的是,因为连番地砍杀车弩,不可避免地,马速逐渐的慢了下来,而不远处的秦军已经如同嗅到甜味的蚂蚁一般,蜂拥着向赵括包围而来。 wap. /90/90029/19742207.html 长平之战 第124章 我为赵括不后悔 没有丝毫的停留,即便身边已经没有了袍泽的扈从,赵括依旧义无反顾地冲向了下一个弩车阵。 邀天之幸,赵括居然真的有惊无险地冲入了这个弩车阵中,虽随着长刀挥舞,弩车和其上的秦兵一道被赵括斩于马下。 只是,此阵破后,赵括也被无数的秦军给团团围住,再也无法冲击下一个弩车阵。 主将被困,后面的赵军是看在眼里,急在了心里。 尤其是近在咫尺的赵韦,恨不能立即冲入包围圈中,可是就在赵韦即将往赵括处冲杀之时,一个阴霾般的眼神彻底将热血上头的赵韦惊醒。 进发之前,赵括便交代过赵韦:先破弩车阵,即便自己陷入重围也不许先救自己。 无奈何,赵韦当即奋起双刀,杀向秦军最后的几个弩车阵。 而赵括也在秦军的包围之中,苦苦支撑。 每次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如同镰刀划过麦秸秆,一片血雾飞起,几条性命被收割。 秦军的步卒也试图挥舞自己的长矛与长剑,叮叮当当地与铠甲碰撞,激起星星点点的火花,却只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记。 显然,赵括身上的精甲,再度救了赵括的性命。 但即便如此,再精致的铠甲也架不住人多啊,杀退三人,又来五人,浅的印记在不断的敲打下变得深了,深的印记又变成了浅浅的缝隙,缝隙最终变成了破洞。 蚁多咬死象,说的便是如此。 而那件颇为拉风的白色的披风如今已全然变成了血红之色,当然,其中秦军兵将的鲜血显然占了绝大多数。 但慢慢的,赵括自己的鲜血也慢慢洒落在了自己的披风之上。 眼见着自家上将军陷入无边无尽的围困之中,后续的赵军也纷纷红了眼,一个个恨不能立即出现在自家上将军的身边。一队又一队的赵军向着赵括所在处推进着,各个赵卒皆是如疯如狂,不惜一切地以伤换命,以命换地,不要命地向着他们的上将军靠拢! 无他,君待之以国士,臣自当以国士报之! 他们的上将军为他们身先士卒,为他们撕开了口子,为他们正在流血! 那是指挥几十万大军的上将军啊! 上将军尚且在搏命拼杀,叫吾等又何惜此身?无非是为国尽忠,为上将军尽义罢了! 大纛所指,全军向前! 一时间,赵军便如同一股股地浪潮一般,不断地向赵括所在的区域翻涌这波涛。 这边进了三个,那边又漏了一队。 即便秦军已经把“篱笆墙”扎得很牢固了,却依旧被不要命的赵军不时地被突破,眼见着涌入包围圈的赵军便越来越多了。 更可气的是,涌入包围圈的赵军,一个个的根本就是不要命地在为赵括挡着戈矛,盾牌不够长,就用长刀,长刀不够用就用身体。 一句话:哪怕是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让赵括再受一点伤。 赵括的威信,在此一战中已经彻底打响了! 很快战场之上,又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平衡,秦军包围着赵括和一小股的赵军,外围的赵军疯狂地往包围圈里钻着,试图解救出赵括。 若只是这样,秦军显然很乐得接受,这是典型的围点打援的办法,甚至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消灭掉最多的赵军。 可问题坏就坏在赵韦和他所率的这只骑兵上了。 他们不仅没有去解救他们的上将军,反而一门心思就去破坏弩车,而弩车为了配合“围点打援”,几乎没有太多的余力去防御赵韦所部。 于是,钓鱼者变成了被钓者。若是等赵韦那只队伍将弩车阵毁坏一空,还未能结束掉对赵括的围歼,那么秦军势必又要陷入被动之中。 王龁可没有撒豆成兵之能,手中却也再没有另外的弩车可用。 摆在王龁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派出强兵,拦截住赵韦那只专门针对弩车的队伍,保证最后的数十架弩车的安全,以继续对赵军骑兵形成压制。 要么…… 王龁眼睛微微眯起,显然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拿我弓来!”粗犷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多时,正面战场上,仍在策马鏖战之中的赵秦二军突然便听到“铮!”的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 那是三石以上的强弓所发出的箭矢在空中划过的声响。三石强弓,足以洞穿一切坚固铠甲的,三石强弓! 紧接着,一根细长的箭矢穿过秦、赵数以千计的兵将,直直地便射向了场中的焦点——赵括。 “将军!” 几个赵军将士显然发现了秦军的暗箭,纷纷奋不顾身的扑上去,试图挡住、哪怕是稍稍改变一些那箭矢的防线。 但很可惜,三石强弓所发出的箭矢,比之弩车所射要细上不少,等能够看到发现之时,其实已经晚了,根本不是人力所能追赶得到的。 这也是秦军选择用强弓射杀,而不是用威力更大的弩车直接射杀的原因。 只听得“噗!”的一声,箭矢毫无意外地破甲刺入赵括的身体之中。 静! 喊杀声!怒吼声!兵器碰撞的声音刹那间仿佛都停滞了。 只剩箭矢入肉后,尾羽轻颤的“嗡嗡”声,每一声都似敲打在赵军士卒的心弦之上。 还在奋力劈砍的假赵括,突然觉得自己的气力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抽离,手中的长刀仿佛欧千钧之重,马腹也变得光滑务必,难以夹住,而眼前的秦卒也出现了的重影,胸口一阵阵的疼。 低头一看,哦,原来自己中箭了,好粗的箭啊,起码是三石的弓发出的吧,该死的秦军怎么还暗箭伤人呢! 头好晕,好想睡一觉,上将军啊,我完成任务了吧? 廉颇将军,田单将军,我所能做的,都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靠你们了! 只是好想看看这长平之战最终会是个什么模样?赵国,能胜吗? 而后世之人该如何评价自己呢?应该不会说自己是“纸上谈兵”了吧。 邯郸城里少年郎,兵书为伴武不辍; 三年对峙国堪亡,危难关头挽狂堕。 故关城中激老将,翻云覆雨天地阔; 大粮山中藏精兵,壁垒鏖战自入彀; 以身为赌怒秦将,木秀于林终为祸; 一席白袍冲敌阵,战死沙场岂是过。 纸上谈兵千年冤,少年壮志不可否。 待到七月援军至,笑看沙场谁为垢? 嗯,挺好,真的,总算不辜负穿越来这一趟,总算有故事让后人看! 那就,就到这吧。 真的,挺好! wap. /90/90029/19742208.html 长平之战 第125章 上将陨而赵军疯 “砰”的一声,受创的赵括四肢无力,很快从马上摔落了下来,溅起尘土四散。 便如那一滴小小的水滴,滴入滚烫的油池之中,瞬间翻了锅,沸腾起一阵水花与油星。 “上将军!” “上将军!” 战场似乎也因赵括的中箭而暂停,紧接着又因他的倒地而彻底沸腾。 无数赵卒呼喊着他们的上将军,试图唤回他的灵魂。 无数赵军赤红着双眼向着他们的上将军倒下的地方前进,根本无视秦军的长剑弓矢,敢有挡路者,立斩之。 赵军彻底的疯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直至遍体鳞伤、血流如注,哪怕断臂失足,便是爬着也要往他们的上将军倒下的地方而去,直到留尽最后一滴血,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他们的上将军的身边,如此便能在阎罗殿中继续护卫他们的上将军了。 生,未可与君同生;死,自当与君同命。 如今的赵军,想的已经不是如何获胜,如何突围的事情了。全军上下唯一的一个念头:抢回上将军的尸首! 没错,随着赵括的倒地,无论秦赵都认为赵括已经没有了生还的希望,毕竟三石强弓的威力,懂的都懂。 但是,有些时候吧,你得信邪! 说是无巧不成书也好,说是赵括幸运也罢,就在箭矢袭来之际,赵括刚好自然地回刀,而这一回,刚好就磕在了还在空中的箭矢之上,虽然没能将其斩落,但却是稍稍将箭矢的方向改变了少许,本应直出咽喉的箭矢随即微微向左下便宜了一些。 咽喉左下,那正是心脏所在! 按理说,依然是个必死的局面,可好死不死的,赵母临行之前给赵括备上了护心镜,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厚实的护心镜虽然仍不足以抵消掉三石强弓所发出的箭矢的威力,但那便是蚊子站了上去也要打滑的光滑镜面,加上中间厚四周薄的设计,却是再一次将改变了箭矢的方向。 于是,箭矢几乎是擦着心脏的下方射入了赵括的体内。 当然,这样的细节,若非抵近了细细观察,却是根本看不到的,甚至若非专业的医师也根本察觉不到这样的差别。 毕竟箭矢穿体,血流入柱,其况煞是可怖。 赵括也凭借着最后的意识,使自己靠着右侧倒下,这才没有再倒下的过程中造成二次的伤害。 饶是如此,赵括已然受伤颇重,摔落地面一动不能动。 随即,赵军之中根本无需各个都尉的下令,各个校尉,各个曲长,都指挥着麾下的士卒往赵括处出靠拢,没有章法,不计代价! 面对已经疯狂的赵军,即便强如秦军也有些招架不住,毕竟“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而如今的赵军完完全全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那“不要命的”。 这样以命换命的打法显然不是如今的秦军愿意看到的。如今赵括已经倒下,秦军实在没有必要跟赵军硬拼这一时之气。 当然,亦或许是出于对这位上将军的尊重,王龁纵观全局后,果断下令:全军后撤,让出道路。 并赞之道:“括之为上将也,上无愧君王社稷,下不愧于臣民士卒。其临时掌军之气概,突袭壁垒之果敢,布局战场之严密,临机对敌之机敏,鏖战沙场之英勇,皆令吾自叹弗如,比之廉颇也不遑多让。吾等阴谋换将之举,实误也。 如今身死战场,马革裹尸,非战之罪也,此等英才,吾施冷箭而杀之,已是不义,不可再以其尸骨为晋升之资,致使英魂无法归故里,则恐为诸国仁人志士所唾弃也。且令放开防线,任其亲兵取回其尸骨,以归葬故里,以全吾军之义!” 秦军众将闻言皆叹而服之。 服的不仅是王龁嘴中的所谓全义之言,更是对赵括在接手赵军这个烂摊子后的种种表现的叹服。 只身入得军营,虽有王命旗牌,却终是临阵换将,一夜之间,不仅夜晚压服廉颇这种置王命不顾的桀骜将领,更是稍作手腕便瓦解了廉颇十数年来建立的班底; 一日之内,明升暗降,将数十万大军掌控于手,随即转守为攻,一日之内便已探明水情、山脉、地形,并迅速阻断丹水,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组织各军发动壁垒突袭;攻防转换之快,令人咂舌。 接着壁垒攻防、战后追击,不疾不徐,愣是让秦军付出了近十万大军的代价,这才全军渡过丹水; 而在攻下壁垒后,赵括却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骄狂,更没有轻敌冒进,反而如同一名沙场宿将一般,保持着高度的冷静与绝对的谨慎。 北面,派兵打通与北方百里石长城的联系,使得秦军不得不耗费大量精锐兵力在北面进行阻击; 南面,修筑无数堡垒,步步推进,步步为营,根本不给自己的秦军抄后路的机会; 就连那西岸的壁垒,居然也安排五万大军进行修复和驻守,好好的一个围歼战,前期却被迫打成了攻防战。 北面平原一战,赵括不仅展现出极其强大的战略素养,利用地利人和,尽一切可能为自家大军提高胜算,更是展现出对于战术的把握,将自家的新锐战将赢摎打得丢盔弃甲。 而在最后的最后,面对突入其来的弩车,几乎是必败的局面中,赵括依旧不服输地想着办法,无畏无惧地冲向弩车,试图力挽狂澜。 纵是兵家孙武复生,也不过如此吧。(正躺在地上的赵括表示:都是巧合啊亲!都是导演安排的,请不要戴高帽好伐。) 尽管对于赵括将军,秦军的将领们也算是心存敬意的,但这并不足以令秦军主动后撤。 秦军从来,对,是从来都不是什么仁义之师。 第三次河西大战(秦献公时期),便是趁着魏国陷于中原泥潭(与韩赵两国浍之战)不能自拔之际,“趁人之危”发起的进攻的; 第四次河西大战(商鞅变法后),又是趁着魏国桂陵大败之机,狠狠地给魏国的后院烧了一把火; 第五次河西之战,还是趁着魏国兵败马陵,主力全军覆没之时,出兵彻底夺下的河西之地。 wap. /90/90029/19742209.html 长平之战 第126章 秦军暂退赵括醒 由此观之,秦军趁人之危简直是历史悠久的传承,这也解释了秦军对于“暗箭伤人”这样的事情毫无心理负担的原因了。 因此,秦军后撤唯一的原因只能是为了避免与疯狂的赵军换命。 毕竟如今赵军几近陷入疯狂,与其跟个疯子死缠烂打,不如把它所想要的给他算了,反正一具尸体而已,或许得到尸体之后还能更好地挫伤赵军的士气。 而且让开防线也好,归还尸首也罢,都是时间啊!尸首归还后,赵军不得祭奠一二吗,又是时间啊!而时间是站在秦军这边的。能拖得一时,赵军的战力就会消耗一分,何乐而不为呢? “叮、叮、叮……”鸣金之声随之响起,身着黑甲的秦军依次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有序地退去。 其实倒也不用秦军再退,赵韦挥舞着双刀眼看着就要杀到了赵括的身边。 看着缓缓退去的秦军,无论赵韦也好,其他赵军也罢,都没有想要追击的意思。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秦赵两军仿佛默契般,一方退却,一方站在原地,直到秦军将赵括所处的位置彻底让出来,赵军这才蜂拥着涌往赵括。 “上将军!” “上将军!” 一声声急促、悲戚而粗粝的声音在赵括的耳畔响起。 迷迷糊糊中,赵括努力睁开了眼睛。可是倒地已经有些时间了,大量的出血带走了他太多的热量与气力,如今的赵括甚至连睁开双眼的气力都没有。 而见上将军毫无动静的样子,众将士们更加确定了他们的上将军已然战死的事实,一个个悲从中来,恨不能立即提刀与秦军拼个你死我活。 好在,抱着赵括“尸体”的是赵韦,虽然外表粗犷了些,心思却还算细腻。赵括若有似无的呼吸,随即被赵韦给发现。 “上将军!”赵韦有些惊喜地吼道。 “速,退,营,守。”赵括也在此时拼尽全力,蹦出几个字:“孙,将,代,守。” 虽然赵括的话语断断续续,混杂着口中鲜血更有些模糊不清,但“守”字重复了两遍,显然是被赵韦给捕捉到了。 守? 守哪里? 怎么守? 先别想那么多了,把将军救回去才是正事! 而赵括断续的话语与起伏的胸腔也自然地落入了围着的赵军士卒的眼中。 “上将军!” “上将军没死!” 一股子兴奋之情,瞬间弥漫开来,而赵括未死的消息自然也传播了开来。 赵韦知道,必须立即撤离,否则让秦军反应过来追杀而来,那就不秒了。 当即,赵韦便以亲卫副首领的名义下令道:“盾兵、矛兵殿后,骑兵开路,速速归营!” 众将士闻令,当即行动起来。 而一旁的老医师也被众将士带到了赵括的身旁,见上将军还活着,老医师也是老泪纵横,当即稍稍坚持过伤口,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出祖传的上好的金创药,狠了狠心,还是将那密封的塞子拔出,二话不说,不要钱似的往赵括伤口上倒。 这可是老医师几代相传的金疮药啊!价虞黄金不说,几味药材那是可遇不可求,如今却是全洒在了赵括的身上。 而这金疮药也不负其名,随着药粉一点点的洒下,一点点的浸透,慢慢的伤口的流血居然止住了。直至此时,老医师这才止住了倒药的手,而满满一瓶的金疮药却只剩下了小半瓶。 但似乎,这剩下的小半瓶,老医师也不准备留着了,随即又指挥着亲兵,将赵括的嘴巴打开,剩下的小半瓶药粉,一点没糟践,全都倒进了赵括的嘴里,随即一口浊酒为赵括送下。 内服外用的金疮药,很快再度发挥起了作用,赵括原本煞白的脸色,随即竟然微微有了一丝的血色,虽然不算红润,但至少已经有了人该有的温度(不是回光返照哈)。 国产金疮药,就是牛! 而在另一边,一个用衣甲搭起来的简易担架很快制作完成。赵括也被小心地侧方在其上,几个葛衣撕成的布条夹着两块木板将赵括稍稍紧固,防止运动中带来二次的伤害。 随即四名亲兵一人一个角便提起了担架,赵韦提刀护卫一旁,在众军的簇拥中,就要归营。 服用了金疮药的赵括,再度悠悠转醒,双眼也缓缓睁开,一旁的赵韦见状,赶忙凑了上去,焦急地问道:“上将军,你感觉如何?您坚持一下,马上就回营地了。” 赵括闻言,却是缓缓摇头,吃力地说道:“不回营寨,以放弃营寨,以营寨之生力军殿后,全军立即向南!” 赵韦微微一愣,问道:“将军,您的伤?” “勿要多言,全军即刻向南!会师孙崮。”赵括狠厉的语气令赵韦也心中一惊,但这句话一出,也几乎消耗掉了赵括所有的气力,随即脑袋一歪,昏睡了过去。 没错,向南。自己此战的目的:其一,大量杀伤秦军——十万秦军,损失恐怕过半;其二,以己之身,激励赵军与困境中自守。 显然,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若是在固守营寨,那便是等着被秦军歼灭的份。只有南下,与孙崮所部汇合,固守连绵的堡垒,等候援军的到来,才是自己和麾下将士们唯一的生路。 一旁的老医师见赵括再度昏睡,赶忙上前,又为赵括把了把脉,随即说道:“需尽快将此断箭拔出,否则……” 赵韦闻言,内心却是无比的纠结。一道两难的选题摆在了赵韦的面前:是听从赵括将军之令,全军南下,还是回营之中,为将军疗伤? 按理说,军人以服从为天职,理当遵循上将军的指令率军南撤才是,可是刚刚医师的话语已经很明确了,若是不归营中,不速速拔出箭头,恐怕上将军会有性命之危。可若是归营,秦军再度包围,恐怕这数万大军都将插翅难逃…… 赵韦看了看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赵括,又放眼望了望一望无际的正在有序撤退的赵国大军,心中终是一横,下令道…… wap. /90/90029/19742210.html 长平之战 第127章 全军南下会师去 “传上将军之令:大军绕过营寨,全速向南,留守营寨所部,为全军殿后。”赵韦颇为悲壮地宣布之赵括的将令。 “将军,上将军的伤。”老医师赶忙插言道。 “上将军之意,不可违抗。”赵韦虎目含泪地答道,他知道,以上将军的性子,若是上将军醒来,知道是因为自己受伤而耽搁了大军的行程,当是比杀了他还要难过。 “上将军就拜托老先生了。”赵韦对着老医师便是深深一礼。 “将军,快快请起。”老医师慌慌张张地扶起赵韦,虽然他并非战卒,但观上将军之英勇,显然也明白上将军断然不愿因为自己而耽搁了全军,当即轻叹了口气,答道:“老朽尽力便是。” 虽然众将对于南撤的将令有些不意外,但在得令之后,却也丝毫没有耽搁,立即就整队而去。 这边赵军的一系列动作,秦军那边自然也是尽收眼底。 而王龁在得知赵军转而南下之后,差点没有把那栏杆拍断——因为在之前,他便从赵军一阵的欢呼中大体得知了赵括或许还活着的讯息,但王龁却并没有因此而下令秦军追杀。 因为在王龁看来,为三石强弓击中,即便顿时不死,也撑不了多久,最差也是个重伤。而重伤就需要医治,医治则需要一个安全、安静的氛围,而这边,王龁已经拿到了壁垒之战的战报。王骑所率五万增援大军,即将在数个时辰之后抵达。 也就是说,眼前的数万赵军,即将在数个时辰之后被重重围困。而这群即将被围困的赵军,实在不值得自己跟他们换命死磕。 可是,没有想到,赵括的嗅觉是如此的灵敏,居然拖着重伤的身体果断下令大军全数南撤。 在主将重伤的情况下,只有赵括能不顾自己的重伤,下令大军奔波南撤,也只有赵括的将令调得动这数万赵军精锐。换了其他任何人,哪怕是廉颇突然出现在军中,恐怕也是调之不动。 而赵军这一南逃,无疑又令自己失去一次极佳的分割围歼赵军的机会,同时数万大军与南路之军会合之后,势必又将大大提高南面围歼战的难度。 当然,事到如今,后悔已是无用,眼见着赵军已经绕过其寨,而寨中之卒也已经做好了断后的准备,此时便是放兵去追,无异于攻其营寨,所获不过赵军留守断后之卒,所失却是自家精锐之卒。 大可不必也。 今丹水西岸壁垒已占,北路只要稳稳守住,赵军便再无脱逃之可能,只需缓缓进军,慢慢磨去赵军粮秣,一场大胜便在眼前,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些许蝇头小利而冒风险,丢了自家战卒的性命。 于是,日薄西山之下,赵军所剩不足四万人马,扛着一面面残破的军旗,缓缓向南后撤,残阳如血,赵军的身影被拉得老长老长。 一场血战,终究以两败俱伤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北路秦军,骑步共计一十五万大军,大战过后,仅剩下了不足六万人马,近十万大军丢在了这血腥的战场之上,其中大部还是秦军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骑兵,损失之大,便是见惯了伤亡的王龁也不由得咋舌。 但,王龁认为,这是值得的。不足十万大军的损失,成功地粉碎了赵军决战北疆的企图,成功地堵住了赵军突围的路线,从而将三十多万赵军彻底封死在以“光狼城”、“丹水”、“界牌领”所组成的三角阵型之中。 此战过后,秦军的兵力也从刚开战斗的近五十万大军,锐减到了如今的三十万左右。 其具体分布为:北面王龁所部六万人马,王骑增援之军五万人马,界牌领与光狼城守卒个一万人马,壁垒守军两万五千人马,以及南面正与赵军堡垒纠缠着白起的主营(包括从界牌领回援的部队)的一十五万多人。 赵军方面,在北面的战场上共计投入兵力达十二万多人,南归者不足四万人马,骑兵更是只剩下了不足两万人。那最为精锐的,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的精甲骑兵,几乎全军覆没在了此役之中。 更重要的是,赵括,赵国上将军,被秦军冷箭偷袭,险些战死沙场。 至此,赵军的兵力也从刚开战的近五十万大军(其中包括十万青壮),锐减到了如今的步卒二十八万人马。 其中近十万大军在大粮山中,百里石长城防线之中,仍有一万七千多人(包括壁垒逃出的兵力)。而在真正前线,南路堡垒也在秦军的消磨之下仅剩下了不足十二万大军,而且其大部都是青壮所充,再加上南归的四万人,便是赵军对抗秦军正面的全部了。 经过十数日的交战,秦赵两军尔虞我诈之际,两相互换之下,战损居然相差无几。 其实两次壁垒之战,再加上刚刚结束的北面对攻,赵军实际上都占得了一些便宜。 但在南面战场,自王骑所部出界牌领突袭开始,赵军便一直处于绝对的被动之中,即便赵括留下了无数的堡垒进行防御,可是因为南面兵力不足,且战力较弱的缘故,即便占有地利,又哪里会是秦军精锐的对手。被压着大,有如此大的损失也就很正常了。 当然,这样的战损比,也是符合双方的预期的。 甚至对于赵括而言,这样的战损已经是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毕竟他所带到丹水西岸的兵力中有十万余那是纯水货。用四十万大军,对阵秦军五十万大军,还能有近乎一样的战损比,已经是个不小的胜利了。 当然这十万青壮实际参与的战斗并不多,除了追击战外,便是壁垒和堡垒的防御战,而南面的堡垒大战,实际上并没有大规模地启动。 至于秦军,对于这样的战果,自然也是能够接受的,毕竟他的军队之中也有来自河东的新卒数万,从他们的视角来看,自己虽然也不过是四十万对四十万,经过一系列的操作,自己虽然损失了十几万人马,却是将赵军四十万主力大军给留在了丹水西岸。 wap. /90/90029/19742211.html 长平之战 第128章 败报四散赵廷乱 对于秦军而言,这显然是一个伟大的胜利。 于是,目前的形式则变成了,一十六万多赵军,被近乎三十万秦军给包围在了丹水的西岸。 而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变得简单了。 秦军只要缓缓收拢包围圈,等待赵军的反扑,然后等着赵军弹尽粮绝,或是收降、或是…… 当然,赵军的想法,也很简单——等待。 等待国际风云的变幻,等待秦军的进攻,等待援军的到来…… 很自然的,赵括重伤,赵军被困丹水东岸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飞快地向着六国都城传递着。 战争从来都是政治的继续。而随着赵军被围,围绕着长平之战,一场激烈的政治博弈也就此展开。 败报最先传到邯郸城中。 那是以田单的名义上报的军情,在将情况介绍清楚之后,便是以田单名义提出的建议:速派使者,联络齐楚,攻秦救赵!当然,大粮山中的情况,那是只字未提的。 这当然不是田单真正的建议,也更不是田单背后的赵括真正的想法。 说白了,齐楚不过是掩护魏国的幌子而已。 而田单在通报之中也详尽地阐述了请齐楚的原因:燕国近秦不可图,韩魏羸弱,不足抗秦,唯齐楚者,大国也,可联而抗之。 这话倒也不算是全假,至少燕国近秦与韩之国的羸弱是真的,只是魏国近些年厉兵秣马却有了不小的进步,妙就妙在伊阙之战韩魏两国乃是联军,一同被秦军大败,如今韩之国暗弱,常理推之,魏国也当差不多。 而之所以要将齐楚拉进来,若是能够劝得二国进兵那是最好,没有也没关系。他们的作用一是掩护真正的救援军——魏军,二则是给予秦军压力,迫使秦军向“无力反抗”之赵军堡垒发起进攻。 败报至,龙台宫中,一阵鸡飞狗跳。 “赵括丧师辱国,请我王遣使而立斩之。”楼昌适时地提议道。 闻言的平原君当即吓了一跳,当日赵括走前,便是请斩楼昌,此子果然…… 眼见着赵王眼中出现一抹厉色,平原君刚想出班为赵括辩驳两句,却被一旁的老者给抢了先了。 “咳咳……”老者出班,轻咳了两声,原本热闹的龙台宫瞬间安静了下来。老者威信之重,可见一斑,就连平原君也不敢轻掠其锋。 “上卿可是有话要说?”赵王眼中厉色一闪,换上温和的眼神,说道:“来人,给上卿赐坐。上卿且慢慢说来,寡人洗耳恭听。” 出班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重病缠身行将就木的赵国上卿——蔺相如。 因着身体的缘故,蔺相如蔺上卿已经经年不过问朝事,更多的时候只是一个好看的摆件了。这样就导致了当日换下老友廉颇将军之时,蔺相如未能到场力挽狂澜。而如今赵括败报一至,蔺相如竟然是拖着病体强自上朝。 在众多朝臣的眼中,蔺相如在此时接话,显然是要为廉颇廉老将军狠狠出口气的,毕竟蔺相如与廉颇的友情,那是众所周知的。 而一旦蔺相如开口,即便赵括不死,恐怕也要脱层皮了,平原君赵胜也不由地暗自懊悔,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出班为赵括申辩几句。 只是,蔺相如的话语,却是令在场诸人皆是意外不已。 “楼大夫此言。”蔺相如谢过王上的赐坐,却是没有坐下,反而转过身定定地看着楼昌,直到把他看得浑身不适,这才继续说道:“可诛矣。” 可诛? 谁可诛? 赵括,还是……楼昌? 众人一时有些不解蔺相如的话语之意,倒是楼昌很是开心,却是认为蔺相如是在认可自己的建议,当即上蹿下跳地就要附和着请诛赵括。 蔺相如眼睛微眯,眼中精光随即聚集,宛如当日秦廷之上抱摔和氏璧之时。 “吾请所诛之人,大夫楼昌也。”蔺相如淡淡地说道。 短短十一字,却是令楼昌如坠冰窟之中。什么情况,怎么跑自己身上了?不该为你的老友打抱不平吗?我跟你才是一头的啊! 楼昌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蔺相如会将屠刀举向自己,明明自己是在为他和他的老友打抱不平啊。 也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如何能够明白什么叫做“苟利家国生死以”,更永远也不明白什么叫做“大公无私”。 “上,上卿。”楼昌的话语有些哆嗦:“上卿,误言了。” 上头赵王也有些不解地说道:“上卿,此事乃是论罪赵括,何论楼大夫焉?” “我王容禀:楼昌所言,祸国殃民也,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弥军心也。”蔺相如缓缓一礼说道:“且不论此战之罪是否为赵括,亦不论赵将军身先士卒,身负重伤,生死未知之壮举,微臣对楼大夫只有一问。” 蔺相如随即又看向楼昌,低沉的嗓音再度开口道:“吾且问汝,大军孤悬,深陷重围,汝不思如何解救之,却谏言斩杀主将赵括,是汝欲往军中接替之,还是汝欲将我大赵十数万大军拱手让于秦军焉?” 赵廷众臣闻言,也纷纷恍然大悟,若说当日以赵括替换廉颇将军已是错误,那如今斩杀赵括那便更是错上加错了。 诚如蔺上卿之言,此时斩杀赵括不仅于事无补,更可能将大军彻底陷入死地。想想看,刚刚跟自己一道出生入死的将军却被一纸王命给杀了,士卒们不哗变那才怪了。即便士卒们不哗变,失去军心、失去指挥的大军,还能突出秦军的包围圈吗? 即便是要处置赵括,也要等此战彻底结束之后啊!临阵斩杀自家上将军,还是重伤中的上将军,这不是在玩闹吗,用十数万赵军士卒的生命在玩闹! 而随着蔺上卿的提醒,楼昌之前所提出的秦赵和谈,导致赵国再无援军的事情,以及在赵括换将时候的上蹿下跳怂恿赵王的事情,也随即被众人记起。 不由得众人看向楼昌的眼神有些不对了,这人当不会真的是秦国的间客吧?! 楼昌一看众人的表情,顿觉局势不妙,当即向赵王表忠心道:“微臣思虑不当,还请我王责罚!” wap. /90/90029/19742212.html 长平之战 第129章 龙台宫里说赵王 “知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这点道理楼昌还是懂的。 眼见着众人不善的目光聚集,楼昌若是还不懂求饶自保,那也无法在赵国朝堂上安然立足这么久了。 赵王虽也觉得楼昌的站位有些不太对,倒也不愿就此处置了一位重臣,到底还是轻轻放下道:“楼大夫此谏确有不妥之处,尚需斟酌一番。而为今之计,当以解决长平诸军为先,诸卿可有解救之法,速速报于寡人,寡人当不吝尊位钱帛。” 意思很明白了,我知道楼昌的屁股可能有点坐歪了,但现在还不到处置他的时候,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为国家提建议,这么处置他会寒了其他人的心。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想办法吧长平的军队给救出来。 所以,你们就提意见吧! 无论对错都行,楼昌这样的建议我都没处置,你们还怕什么。 有赵王此言,楼昌倒也放下心中大石,却也不敢继续出主意,随即退至班中。而赵王“不吝尊位、钱帛”之语,倒也激发了朝中重臣的想法。 “我王:不若调代地之军入上党解救?”一名大臣壮着胆子建议道。 不待赵王思索可能性,平原君赵胜就立即出班阻止道:“万万不可,代地之军乃备战胡人之用,轻易不可动之,否则代地百万百姓必遭胡人之殃也。” “平原君此言有理也,况且若我军尽起代地之军,则恐秦军动用蜀地之军,则此战规模再度扩大,我军实难担负矣。”平原君话音落,立即便有大臣出班响应道。 “若是调回廉颇将军,能否力挽狂澜?”又一名大臣建议道。 “难也!”蔺相如继续接话道,甚至开始为赵括美言起来:“若是换将能够解决,田单将军不会在军报中不作陈述,而观之赵括接管大军之后所作所为,并无失误之处,便是廉颇为之主将,也不过是如此而已了。” 这个话旁人是说不得的,说了也无人信,唯有蔺相如,作为廉颇老将军的好友,才能站在客观的角度对廉颇和赵括的能力做出比较客观的评价,也只有蔺相如说换将不行,才更有说服力。 只是,蔺上卿的一番话语,显然是为赵括开脱了不少。而这样的话语出自蔺相如,不由得令平原君有些惊讶,甚至有些不解——这赵括何时走通了蔺相如的门路,能得之铁面无私的蔺相如的回护? 而蔺相如说完此言,也在心中默默想着:老兄,你交代的事情,我可是做到了,就不知道这位上将军是否如你书信之中所言的那样,天纵其才。 没错,经过故关密谈之后,廉颇便已经被赵括的透彻的思维与大局观给说服了,因此躲至大粮山中之后,想到日后计划实行后,赵括可能会面临的非议与质疑,便立即手书一封,以心腹快马秘密递到了远在邯郸城中的蔺相如手中。 信的内容很简单:信括如信颇。 信很短,根本无法得知那年轻人是怎样打动的廉颇,也不知赵括与廉颇布下了何等壮阔的一个局,但蔺相如却还是是相信廉颇的眼光,即便自己被换都不曾派人来打扰,却是为了一个年轻人,不惜千里传信。足见其在廉颇心中的重要性。 再加上“信括如信颇”的评价,便是庞媛之流也不足以得到如此高的评价吧。 而从田单发回的军报之中,蔺相如也隐隐感到一丝丝的不妥,虽然军报之中将情况分析得极为透彻而危险,却丝毫没有说赵括为将中计秦军的问题,倒是从兵力对耗情况中暗暗在为赵括开脱。 至于换将之言,更是只字未提。 显然田单也在回护赵括此人,而能得两位当世名将的回护,这赵括可能是弱者吗? 更深一步地想,秦军的计谋并不算十分高明,无论是廉颇抑或是在百里石长城的田单,即便一开始没有发现,也该在大军进入丹水西岸后有所察觉,而从廉颇的手书与田单的军报看,两人与赵括的关系一定还算不错,两人会不提醒赵括? 若是赵括是那刚愎自用之人,不停劝阻继续进军,两人又岂会继续回护,至少田单的军报之中,也该有此一节,至少给自己撇一撇关系。 可是田单没有! 想及此处,蔺相如突然发现一个重要的盲点:廉颇呢?自交接之后,便应该回到邯郸才是,可除了一封手书,再无其他讯息。军中也定然没有,那廉颇去哪里了呢?游山玩水去了?显然不会,长平之战正酣,廉颇又哪里能放下呢? 田单军报之中也似乎特意地忽略了廉颇的踪迹,显然只有知道廉颇的所在,才会故意隐去,而这故意隐去的手法,再加上两人对于赵括的态度,这就不得不令蔺相如有个大胆的猜测:赵括、田单、廉颇,三人在密谋搞大事情! 虽然不知道是怎样的大事情,要将赵军数十万大军陷入绝境之中,倒是楼昌的行为,让蔺相如稍稍明白了为何三人会有密谋。 但不管怎样,想通这一层,蔺相如心中却是豁然开朗。既然他们已经有了全盘的考量,自己所能做的便是按照他们的想法推上一把便是了。 正此时,赵王面对困局却是有些出离的愤怒了,随口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十余万大军要如何办?” 已经打定主意的蔺相如当即出言道:“禀我王:如何处置,都平君(田单)已在军报之中明言也,我王何以置之不顾焉?” “上卿之意?”赵王心中微微一动,似乎在考虑田单所书联齐楚而抗秦的可行性。 蔺相如见状,当然明白赵王心中所想,当即说道:“我王,可一面联络齐、楚,央其援军,一面出使秦军,既拖延进程,亦求之和谈。至于此事能否功成,微臣尚不知也,微臣所知者,此或许乃是我大军生还至唯一希望。” 闻言,赵王心中又是一动:的确,成不成,做了再说。左右不会比如今的情况更差了。 随即,赵王点头道:“上卿所言有理也,不知哪位爱卿愿为寡人走上一趟?” wap. /90/90029/19742213.html 长平之战 第130章 使者四出求援军 见赵王已经采纳了自己的谏言,蔺相如当即也便退了回来,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是深藏功与名的好。 至于出使这种事情肯定轮不到如今的蔺相如,不论是职级还是身体,都不允许蔺相如再做使者之用,尽管曾经的蔺相如乃是赵国乃至七国中最为出色的使者。 很快,在赵王的重赏之下,出使的人选很快定下。 不过稍与赵括设想的不一样的是,赵王派出的使者却不仅仅是齐、楚两国,韩、魏、秦甚至燕国,赵王都派出了使者,求援的求援,求和的求和。颇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味。 当然,攻略的重点还是齐、楚两国。说实话,赵王这样的行为倒也情有可原,而对于赵括的计划而言,倒也影响不大。 因为可以预见的,这求援的效果并不会很好。 先说燕国,且不说燕国能不能出兵,就算答应出兵,使者从邯郸出发,赶到燕国蓟城,燕国再从蓟城集结兵马出发,等燕兵赶到上党,黄花菜都凉了。更何况,如今邯郸空虚,守卒不过万人,你真敢让燕兵自邯郸过境?万一燕兵一个不小心把邯郸给端了呢? 更何况如今的燕国可是一直以秦国的小老弟自居,甚至历史上还在秦国班师后主动进攻了赵国,虽然最终还是被廉颇以残破之军狠揍了一番,再也不敢跟赵国呲牙。此时面对赵国的求援,没落井下石都是好的了。 至于为何此时不在赵国后院作乱,响应秦国?燕人也不傻,虽然是小弟,但也无利不起早,如今乱了赵国,赵国随时由被灭国的风险,而赵国一灭,下一个危险的不就是自己了,秦国得利太多,而自己的风险也太大了。 燕国如此,韩之国更是如此,你赵国、秦国如今打的地界可是我韩之国的上党郡呐!怎么好意思让我出兵援助的?我要有那能力,至于交出上党郡吗? 两个最弱的国去掉,剩下的呢?恐怕也不好办。 齐国呢?虽然依然号称大国,可是自从五国攻齐之后,尤其是将田单赶走之后,整个国家从上到下都陷入了颓唐之中。国人只知商贾易货之事,朝堂尽享繁华笙歌之福,却不思强国强兵之途,几乎是过一天快活日子便算一日,昔日号称战国四大强兵的齐技击也彻底地消失在了历史舞台。 如何能救,又如何会救? 倒是楚国,一直都算是赵国的盟友,对于秦国那也是世代之仇了,几乎不可调和。这也是在开战之初,楚国愿意出兵来救赵国的原因。 可偏偏赵王自己脑袋抽抽了,人家楚王都准备兴兵了,赵王却在楼昌的怂恿下,跟秦国搞什么和谈、甚至联盟,生生就将楚国给卖了。如今黔驴技穷,又要人家来援,世上哪有那么轻易的事情! 便是楚王愿意,下面的臣子也不愿意啊!谁知道会不会又遭到赵国的背刺呢! 但,即便如此,在赵括的计划中,倒也没有想过这些国家能够来救援。只要有一两个国家含糊其辞,甚至赵使出得邯郸的一刻,赵括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 果然,午后时分,烈日当空,邯郸城四门齐开,数名使者带着赵王和朝臣们的全部希望,携着无数的金帛美玉,各往他国而去。 而在诸多使者离去之前,邯郸城上空便已然放飞了数只白鸽,那是秦国间客们放出的紧急信鸽,在诏命尚未传达之际,他们便已经知道了赵国即将求援的消息,而赵国的使者尚未出门,他们便已经将讯息发回了咸阳。 不得不说,秦国能称霸战国,黑冰台的间客们功不可没。 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赵国的使者们还在风餐露宿奔赴他乡之时,秦王便在襄阳宫中收到了来自邯郸间客的最新消息,一同抵达的还有武安君白起关于已经围困住赵军主力的最新战报。 “相国,你是怎么看的?”待范睢看罢,秦王嬴稷随即问道。 范睢放下手中帛书,将其与白起的战报并排放回托盘之中,微微沉吟一番,这才答道:“恭喜我王,得偿所愿矣!” 秦王闻言,却不见喜色,反而问道:“相国何出此言,若是他国来援,恐怕功亏一篑矣。” “大王谬也。”范睢哈哈一笑说道:“若是十日之前,我大秦或许惧之他国来援,而如今赵国已然为我军围困,其粮秣短缺之下,不出十日,战力即损,而赵国如今方才求援,即便有国来援,集结、跋涉,非一二十日不可也,那时我军早已为赵军收尸矣,又何惧他国之军焉?” “唯一可惧者,诸国齐力来攻罢了!”范睢又补充道。 “相国可有何策破之?”秦王继续问道。 范睢点点头说道:“何须我大秦出力哉?韩魏暗弱,无兵可出;燕国附秦,必不出兵;齐国独善,亦不出兵;唯一可虑者,曰之楚国也,然以楚国一国之力,站至此时,已无力颠覆也。” “若楚出兵鄢郢,韩魏联合而北上,又当如何?”秦王不愧是当了数十载的王,对着事物的发展显然有着自己的思考,并没有光听范睢的话语便无限自大,反而提出了一个最为可能,也最为不利秦国的假设。 的确,韩魏近在咫尺,单独成军或许不成,但联合出兵再加上楚国联军,却是极有可能,一旦四国联盟达成,韩魏加上赵国的残军拖住秦军的主力,楚国的大军再西进收复鄢郢失地,秦军将南北受攻,从而彻底陷入两难的被动之中。 但这样的问题却也没有难倒范睢,当即便答道:“四国之盟,确有其利,然破之,也易哉!韩魏之国也,其惧秦久矣,可遣使以恫之,不求其不赴联盟之约,但求能暂缓其进军之速,若能得之十余日之期,我大军自可横扫赵军所部。到那时,赵军已失,战力损之泰半,即便韩魏与楚国来攻,我军只需遣一偏师拖延住一方,而以主力迎战一方,各个击破之,不愁拿不下着三方联军。” wap. /90/90029/19742214.html 长平之战 第131章 收官在即待时机 秦王闻言,微微点头。 的确,四国联盟之所以危险,险就险在赵军主力未尽,而联军复至,则我秦军主力必然要屯据上党,且因为赵军的缘故,极其可能赵、韩、魏三国之军打成焦灼,那么南面的楚军势必乘虚而入。 可若是赵军已然尽没,便是三国再有联手,没有了赵军,秦军自可以如同那伊阙之战一般迅速消灭韩魏联军。 所以,最为稳妥的办法便是迅速拿下包围圈中的赵军主力。 可是,军报之中称:赵军多筑堡垒而守,我军破之不易。若是强令白起进攻,恐怕会导致大军损伤颇重啊。 秦王刚刚还算晴朗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纠结与犹豫。 范睢何等人物,便说是秦王肚中蛔虫也差不离,当然明白秦王在纠结些什么,当即出言开解道:“我王容禀:速灭之上党赵军,我军即处于不败之地,徐徐图之,或可避免军士之损失,却有不小之风险,一旦联军达成,则我大秦数年功夫将毁于一旦,而我大秦东出之路也将夭折,再想染指上党等地,恐怕......” 一句“东出之路”,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在秦王嬴稷的胸口砸下。 “东出”,那是他的父王、王兄所日夜期盼、上下求索的国策,嬴稷绝不容许此国策在他的手上夭折。 相较于大秦的稳定的东出之路,士卒的性命,就显得有些渺小了。 几乎瞬间,一抹厉色在秦王嬴稷的脸上一闪而过,显然,范睢的话语正中秦王的七寸。 而范睢之言,虽然有其道理,但却也不是完全为了秦国所考虑。 范睢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白起——这个从始至终的政敌。 如今看来,上党一战,白起这旷世功勋如今看起来是势必要立下了,但并不妨碍范睢在这旷世的功勋中掺点水,还是有点儿毒的水。 军报中称,几番大战下来,秦军的损失已经不小了,若是再能加点损失,自己再暗暗拱火一番,一个“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形象显然并不难树立起来。这无疑是在挖白起赖以起家的军中根基,甚至白起的“军神”之称也将成为他的拖累。 烈火烹油繁花似锦时倒没什么,可一旦事有不协...... 而这一番话妙就妙在范睢所有的话语都是从秦国为出发点,即便是以秦王之老辣,也丝毫挑不出其中毛病,即便秦王或有察觉。 很快,秦王便做出决断。 “速以飞鸽传书通知武安君,赵国已联络诸国相助,命其......”秦王刚要下令,却又被范睢打断。 “我王!”范睢颜色一正,缓缓说道:“只需如实告知武安君情况即可,相信武安君会做出最为正确的决断。” 秦王闻言,怔怔地看着范睢,只一瞬便明白了范睢之意,这是要白起给自己背锅啊! 左右踱了几步,秦王再度深深看了范睢一眼,忽的一笑,说道:“寡人堂堂大秦之王,岂会让麾下将士背锅?” “王上!”范睢还要再劝。 却见秦王大手一挥,随即下令道:“传令:河内、河东两郡所有十五岁以上男子,悉数发往上党军中听令。告诉武安君:迟则生变,十日之后,援军至而赵军粮尽,即行对赵军展开围歼,务必尽快歼灭赵军所部。” 秦王显然对范睢的心思已然洞若观火,文武对立的局面正式秦王所想要的,但前提是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不能过火了。 “诺!”身后宦者令立即答应道。 见秦王王命已下,范睢也不再多言,双手一拱便告退而下,只是告退而下的范睢却并无劝谏无用的沮丧,嘴角之间反而隐隐有一丝的笑意。 于是,在多方的配合与巧合之下,赵括所希望的,秦军转困为攻的指令终是下达。一切似乎都在赵括的计算中有惊无险地进行着,一场波澜壮阔而精彩绝伦的棋局终于要走向的收官阶段。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最终的一幕徐徐拉开。 魏国的君臣在等待着,等待着十日之期,等待赵军与秦军的两败俱伤; 秦国武安君白起与他麾下的秦军在等待着,等待着赵军粮尽,等待着大王的援军到来进行分割包围;而秦王也在等待着前线的好消息,等待着东出之路的彻底打开。 田单在等待着,等待着战场的变换,等待着赵括的召唤,以及最佳的反击时机; 廉颇在等待着,等待着魏王、信陵君的召唤,等待着带着魏国的大军,重回长平沙场; 赵括也在等待着,等待着廉颇的喜讯,等待着魏军大加入战场,等待着——活下去! 还有秦军包围圈里的赵军,也在等待着,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以及包围着赵军的秦军们,已在等待着,等待着总攻的时刻。 当然,等待的日子并不好过,无论是谁。 最难受的要数包围圈里的赵军,不仅时刻担心着秦军发起最后的攻击,更要时刻担忧着粮尽之后的惨状。想要突围,毕竟万一能投突出重围呢,可偏偏他们的上将军严令:只许手堡,不得轻出,违令者斩。 于是,赵军只能眼睁睁地等着,看着秦军在不远处不断挑衅与逡巡着。唯一的好消息是:原本以为最为担心的粮食问题,竟然似乎好像根本不成问题。 比赵军好一点的是包围着他们的秦军,却也时刻提防着赵军在某处发起的突围或是自杀式的袭击。尤其是得到了秦王的将令之后,大批的秦军开始对赵军的整线进行穿插、渗透,试图找寻出赵军的关键节点以利于之后的突破。 后方营寨中田单虽然是没有生命的危险,也被麾下的校尉们骚扰得烦不胜烦。他何尝不想就此冲杀出去救出那些袍泽弟兄们,可是理智告诉她,就这么冲出去,不仅救不出自己的袍泽,还会彻底将计划搅乱,连带着整个赵国都可能被搭进去。 而相较于在战场上吃糠咽菜、时刻担惊受怕的将士们,廉颇的生活显然有些过于美好了! wap. /90/90029/19742215.html 长平之战 第132章 紧要关头魏王怂 山庄里不时地摔死头牛,加上魏王屡屡赐下的琼浆,廉颇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好过。 可是越是如此,廉颇过得越是不开心。因为他的心从来是属于战场的,再甘甜的琼浆玉液也不如与自己部下共同畅饮的浊酒一觞,再好的佳肴,少了军营里不干不净的马勺的一通搅动,总少了番滋味。 于是,原本还算淡定的廉颇也无来由地担心了起来,一日两催到一日五催,心情也从假装的焦急也演变成了真切的焦急。 或许唯一心情舒畅的便是魏国的君臣。夜夜笙歌里,仿佛已经回到了魏国制霸中原的那些年。除了廉颇的屡屡请缨,没有秦军扣门的日子,再舒适也没有了。 大家似乎都在等待十日之期,一切也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可偏偏,这局棋的最后一环,却又在不该出问题的地方和时机,出现了问题。 魏国大将晋鄙已经整兵前往魏国边境,斥候营已经摸到了上党战场的边缘,然而带回来的消息,却是一个比一个令人沮丧。 赵括所部南下第二日,前线来报:“丹水西岸壁垒被秦军所夺,赵军五万大军近乎全军覆没。” 第三日,报曰:“赵军北路大军对攻失利,上将军赵括受冷箭相袭,生死不知,全军向南龟缩。” 第五日,报曰:“赵军近四十万主力被秦军围困与丹水西岸,突围无望。” 第七日,报曰:“秦军自河东、河内两郡调集三万卒增援上党,日前秦军已经开始逐步收紧口袋,准备穿插围歼赵军。” 一条条消息,或者说是一条条的噩耗,彻底将魏王给整蒙了,尤其是赵括生死不知的消息,更如同一盆凉水,将魏王刚刚燃起的复兴之火给瞬间浇灭。 一国之上将军就这么一战就差点被秦军给杀了? 四十万大军都被秦军揍成了这样吗? 秦军这么厉害的吗? 那我大魏真的还要去惹秦军吗?万一给逼急了,秦军调过来头来杀向我魏国可咋办!就晋鄙那两下子,再加上自己这十几万军队,杠得过人家秦军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 既然不能,那还打啥啊!撤啊,赶紧撤! 刚刚还在做着出兵上党、制霸中原的美梦,下一刻魏王便整个人缩了起来,一个声音高叫着:撤兵,老子不打了,坚决不跟秦军打! 做大事而惜身,说的或许就是魏王之流吧。 信陵君都快哭了出来了! 魏王啊魏王,你咋光听赵国的损失,秦国的战利,你也瞅一眼秦军的损失啊!光是复夺西岸壁垒,秦军就丢进去好几万的性命,北面的骑兵大战更不必说,秦军胜也是惨胜。 你以为秦王干嘛要再派援军啊,还不是前线兵力不够了! 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秦军主力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还被赵军给绊住了脚,两面夹击之下,秦军焉有不败之理?除了秦王增派的三万大军之外,几乎就与之前所预想的一模一样,就这样的情况下,你跟我说不打了? 还有,这边老子累死累活,搜刮一通,好容易将军需粮草都准备妥当了,那边晋鄙将军十万大军都已经陈兵边境了,随时就能突入上党战场收割胜利了,这种时候,你跟我说不打了? 毁灭吧!真的。 赶紧的,爱谁谁! 但终究,信陵君还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苦口婆心地劝说了魏王一整天,这才勉强将那道撤兵的王命给拦了下来。 可是,魏王的好基友龙阳君随即又来作妖了:“兵既出,若不战而归,恐影响军心,若战,恐不敌之。不若取其中也,在赵魏边境巡视一番,一则圆助赵之义,二则防御秦军之偷袭。我军占据地利之优,料想秦军见我军军容亦不敢来犯。” “不敢来犯?”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信陵君听说了龙阳君的打算后,头都是晕的,心中竟然产生了一种好想叛逃的念头。这到底是怎样的人才啊! 不趁着人家打仗无力回顾的时候给他一个闷棍,反而大张旗鼓地陈兵边境,这是在搞笑吗?打又不大,走也不走,十几万大军挂在别人家门口,换谁去打邯郸也不能放任魏国十几万大军在自己侧后方呆着啊这不是逼着秦军消灭赵军主力后来找魏国的麻烦吗? 可就是这么浅显大道理,信陵君硬是更魏王和龙阳君讲不通。你说咋办? 一肚子气的信陵君回到宅院中,对着廉颇就一阵输出。 酒酣胸胆尚开张,几番推杯换盏,廉颇看信陵君脸色潮红,很明显有点喝多了。 赶紧问道:“这么说魏王不准备出兵了?” “哎,应该是的,我苦口婆心说了一个下午,利弊分析、得失判断地说了一通,王上就一句话:你打得过秦军吗?我好想说我能啊!可是……”说着,信陵君又端起酒杯续了一盅。 “我能啊!”廉颇赶紧说道。 “我也向王上举荐了廉颇将军的,但王上说,廉老将军年事已高,恐不是秦军对手,在空仓领一线的战斗已经有所证明。” “我那是……” 没等廉颇解释,信陵君打断道:“本君自然相信廉颇将军的能力,可是如今没有王上的虎符,谁也无权调动前线的十万大军,更别感受让这十万大军服从指挥了。” “真就没有办法了吗?”廉颇还是不甘心地问道。 “没有了……朝中重臣大都已经倒戈,支持出兵的已经寥寥无几了。也是,阵斩上将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信陵君端起手中酒杯,又是一饮而尽,随后自嘲似的说道。 廉颇望着杯中美酒,心中苦涩极了,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了,离成功就剩最后一步了,却没想到魏王的胆子也太小了点。这还没打呢,就怂了。 事情变得有些一发而不可收拾…… 苦恼的廉颇饮尽杯中之酒,清澈的酒水之中,一轮明月熠熠生辉,恍如当日故关之月,只是今日之人却非昔日之人矣。 突然间,廉颇突然仿佛记起了什么...... wap. /90/90029/19742216.html 长平之战 第133章 信陵君需要理由 遥想当日,故关之中,沙盘推演,犹在眼前。 廉颇和田单将军执黑子为秦将,赵括执红子为赵将。眼看着红色的赵军已经被黑色的秦军围困在了丹水西岸,一如当前的局势。 一股红色的战力突然从战场的角落杀出,定睛看去,那从角落悄然杀入的红色旗帜之上,赫然写着一个个大大的“魏”字。 “魏军?”廉颇有些惊异地喃喃自语道:“哪来的魏军?我王?” 边说着,廉颇边转过头看向田单,显然是想在田单处得到一个确认的眼神,毕竟田单也是从邯郸而来,若是赵国与魏国结盟,田单不当不知也。 然而,可惜的是事实上的赵王只会将盟友越推越远,而田单自然也只能以一个迷茫的眼神回应着廉颇的问询。 交换过眼神的二人,随即将所有的疑问抛向了“始作俑者”——赵括。 赵括,倒也不疾不徐,将手中握着的已经有些打滑的指挥棒交给了一旁的许历,稍稍活动活动了手腕,这才对着廉颇说道:“能否请来魏军,就看将军的了。” “本将?”廉颇听着赵括之言,眼皮都不自觉地跳了一跳。 一旁的田单也是被吓了一跳,论说排兵布阵、冲锋陷阵廉颇自然是一把好手,可是,论到舌战群雄、说国结盟,却绝非其所长啊!否则也不至于在赵国的官场上如此混不开了——除了蔺相如这个负荆请罪而来的莫逆之交外,几乎就没有文臣的盟友了。 当然了,田单自己实际也差不多。 赵括对此当然早有预料,不待廉颇拒绝,便稍作解释道:“前面已言之:诸国不会坐视我赵国之灭亡,否则秦之东出将无阻矣,却亦不肯与我军齐心合力攻秦,以壮我国之力也。是故,非我赵大败,其不肯出兵也。” 田单与廉颇都点点头,示意赵括继续。 “廉老将军,那便是赵军大败的最好作证。”赵括笑着说道:“若非无计可施,一位名将怎会千里迢迢前往请援?又还有什么比曾经的赵国大军主将亲往讨要援军更加能说明赵军的危殆吗?” “这?”廉颇有些迷茫了。 倒是一旁的田单已经明白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又有一丝担心。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田单深深地看了一眼赵括,随即又转向廉颇说道:“便是吾,也是赵王以十五城才换来的,若非情不得已,赵国岂能放将军往他国。因此,将军出现在魏国之时,魏王便会信了七分,至于剩下的三分,若是以上将军之策执行,稍稍结合前线的军报也便会信了。只是,如此一来……” 说着,田单的眼神又看向了赵括,眉头微微皱起,说道:“将军行外交之事,此乃大忌也。上将军可曾将此计报之王上?” 赵括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说道:“本将答应出战之时,曾向我王及平原君提出要求:请斩附秦之大夫楼昌,以复赵、魏、楚三国之邦交,可惜……” “自那时起,本将便知,联络他国之事不可为朝中所知。否则,必为秦国所止,如此,则再无翻盘之机会矣。”赵括颇为老实地交代道。 田单闻言,既是愤怒又是无奈:“如此一来,只怕即便打胜了此战,也会遭朝中所忌……” 论到功高盖主,田单显然已是吃过闷亏的,也怪不得会对此比较敏感。而随着田单的话语,廉颇的心情也变得十分的沉重,脸色更是变得阴晴不定:能不能与该不该的问题在脑海中反复地、绕着圈地拷打着自己。 能不能去?意思是自己能否扮演好这样一个从未做过的角色,为数十万的赵军带来援军,以田单和上将军所言,应该是问题不大; 只是,自己该不该去? 明知没有王命,自己身为一个将军,却越权去行使外交的权利,按照田将军的话语,即便最后胜了,恐怕这也是自己最后的一场战役了吧,甚至家族也会因为自己的这一冒险举动,变得岌岌可危…… 国家、民族、家族在此刻交汇在了一起,如何抉择,对于任何一个人而言,都是极难的问题。 当然,这样的纠结显然都在赵括的预料之内。 “将军且放心!”赵括显得有些淡定地说道:“本将虽未曾向王上直言索要外交之权,却在答应出战时,要平原君代向王上索要此战之绝对指挥之权,即只要能终此战事,可无所不用其极也。” “况,本将既为上将军,也为此战之主将,廉颇将军所作所为皆是出于本将之军令也。即便是战后王上怪罪下来,本将亦一力担之!”赵括说着,转过头深深地看向廉颇与田单,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说道:“苟利家国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廉颇的眼前,昨日的自己,似乎便是今日的信陵君。一样的热爱着自己的祖国,一样的踌躇满志又有些犹豫不决,一样的似乎都缺少一个理由。 一个让自己奋不顾身的理由,一个让自己拼死一搏的理由。 那日的赵括用“苟利家国生死以”,给了自己一个理由;今日的自己是否也能用“岂因福祸避趋之”,给面前的信陵君一个理由呢? 只是,有了这个理由之后,又该如何办呢? 正向着,对面的信陵君又是举杯敬酒,廉颇赶忙从回忆中抽身,举杯相碰,却不想动作过大,酒爵倾覆,竟是将自己的胸前衣襟湿透。 “锦囊!”廉颇顿时想到赵括临行之前赠与的锦囊,言说非到万不得已不得轻启。于是自己一直贴身收在怀中,如此怕不会被酒水所浸染吧。 慌忙间,廉颇立时拂去胸前酒水,又从怀中掏出锦囊一个,见酒水已浸湿外袋,廉颇哪里还管得了其他,赶忙便拆开了锦囊来。 却见一封帛书,正静静趟在其中。 取出帛书,细细辨认之,上书四个大字——“窃符救赵!” 有办法了! wap. /90/90029/19742217.html 长平之战 第134章 魏军开拔至上党 一切,似乎都在赵括的预料之中。 廉颇对于赵括的神通广大越加的佩服了。 聪明人从无需多言,于是,“窃符救赵”的故事再次上演。 赵军被围第八日,信陵君召集门客紧急磋商“窃符”之策,门客侯赢献计:为王之如姬报杀父之仇,继而请如姬窃符于夜。 信陵君闻而从其言。 是日也,信陵君使三千门客遍寻大梁之地,时至黄昏,方才于酒肆之中得如姬之仇人之踪迹,遂使门客者三斩其头,敬献于如姬。 如姬观之,遂泪如雨下,叩首拜信陵君于北面,曰:“杀父之仇既报,君上但有吩咐,妾无有不尊者也。” 信陵君使者乃告知以信陵君欲北上救赵,而却秦国之所图也,并阴求如姬窃王之虎符。 如姬应其言,夜盗虎符而与信陵君。 信陵君与廉颇并众门客,连夜而出,并依鸡鸣狗盗之徒骗开城门,奔赴魏赵边境。(窃符救赵的故事,实在太深入人心了,这里就简略过掉哈,大体都是一样的,写多了怕你们说我水字数。) 赵军被围第十日,信陵君众人奔波两日后,方至魏军中军,矫魏王令代晋鄙,晋鄙合符,见廉颇至,虽心有疑惑,知无计,未曾言,交接后率亲军回转大梁。因廉颇之所在,信陵君亦未曾为难晋鄙,纵其归魏。 待晋鄙回转大梁,魏王始知虎符被窃,然前线大军已然开拔,或已与秦军交战,王无奈,只得放任信陵君施为。更以晋鄙转运粮草,并统锐卒两万,入信陵君军中效力,以备不时之需。 以此观之,魏王倒也不是全然不可取之人。至少没有“宁予外寇,不予家奴”的龌龊,倒颇有些“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境界。 当然,魏王倒也不全是为了信陵君。这两万大军和晋鄙将军,虽然是妥协之举,但也不乏掺沙子和分润功劳的作用。 甚至这掺沙子的举动,还有些明显。 但即便如此,信陵君却也不好拒绝,毕竟自己也算是理亏在先。如今魏王不仅为自己圆谎,还增派军士,不论大军是否知晓信陵君“窃符”之举,在诸多魏军将士的眼中,无疑是魏王形象比之信陵君也高大了不少。 能将魏国几乎全部身家交付给信陵君,此等胸怀足以令不明究竟的将士们钦佩不已。 更何况,如今有廉颇在侧,信陵君也需要晋鄙这个知兵的“自己人”与廉颇这个赵国的大将做个平衡。 略过这点小插曲,信陵君总算是将一十二万魏军掌握到了手中。随即将廉颇推为大军主将,晋鄙为副将,而信陵君则为督军。 廉颇自然弗辞,慨然而任之。殊不知此番一任,却是他自己的危难之始也。 随即,为隐蔽起见,廉颇率领魏军沿丹水北上,准备在泫氏与界牌领之间,悄然西渡上岸,直插秦军包围圈的侧后。 直至此时,赵军已经被包围了整整十二天了...... 按照之前的预计,赵军此时已经弹尽粮绝,也因此,廉颇所部行动也算是迅速,仅仅一夜之间,十二万大军已经跨过边境,进入上党境内。 可即便如此,魏军依旧来得有些迟了!秦军最后的围歼战,早在三日之前便开始了。 没错,白起在得到秦王从河东、河内调集的三万大军的增援之后,果断地发起了对残余赵军的试探性的进攻战。 这一战之下,赵军的羸弱战力立即便彻底地暴露在了秦军的眼前。 当然,赵军战力急剧下降的根本原因,自然是因为那十万青壮的掺杂,即便这十万青壮跟随着大军,已经算是经历过大战(壁垒之战和追击之战),也算是闻过了血腥味,可半路出家到底不及那些与胡人厮杀过、与秦军对峙过的正规军。 尽管有着地利的优势,羸弱的赵军却依然阻挡不住秦军的脚步。 这样肉眼可见的战力下降,在秦军眼中却是另一番的原因——缺粮! 那是赵军缺粮之后,士气急速,体力、战心、士气急剧下降导致的战力降低。 当然,若是细细查看,秦军当不难发现他们所斩杀的赵军虽然也有些面黄肌瘦,但绝没有到断顿的地步。 甚至赵军面黄肌瘦的表现也是赵括刻意控制士卒进食的缘故。 尽管已经赵军已经被包围了十二天,后方的运粮更是在一十五日前,秦军攻占韩王山大营之时,便已经断绝。 换言之,赵军已经至少有一十五日没有补充了粮秣了。按照一般的军需配给制度——行军途中,各营只携带当日之粮,中军主营携带三至五日粮草,赵军早已断粮——这是为了主将对于下面部队的绝对控制。 因此,秦军有此判断倒也不是无的放矢。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从一开始,赵括就知道自己会被狠狠包围,因此,赵军从一开始就备下了足够的粮草。仅仅各营随军所携带的军粮就足够三日之用,而在各个堡垒之中又存放了五日之粮草。而在主营之中更是有着七日之粮。 细细算来,秦军发起进攻之时,正是堡垒存粮殆基本殆尽之时。因此,秦军攻破数个堡垒之后,发现其中果然已无多少军粮之用,随即越发地肯定着自己判断。而实际上,每日黄昏都有军士悄悄给予配给。 这配给当然不多,仅仅足够堡垒之中的兵士一日一餐之用。不是赵括抠门,实在是谁也不知道魏军究竟什么时候能到,更重要的是,若是麾下将士一个个吃得饱饱的,秦军疯了才会看不出来。 当然,这样的赔给自然对军心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但一日、两日、三日,源源不绝的粮秣配发下来,并没有再作缩减之举,赵军士卒们也随即不再过多担心粮食的问题了——虽然吃不饱,却也饿不死——这便已经足够了。 相比于粮食的问题,赵军的士卒们显然更担心他们的上将军赵括,如今身体究竟如何了。 wap. /90/90029/19742218.html 长平之战 第135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军粮,从来都是一只军队的绝密,更是在很大程度上决定这一场战争的走向。 以上种种,不论是赵括的提前布置,还是运气的恰到好处,终究导致了秦军对于赵军粮秣的一再误判,自然而然地,秦军从而对战场形势也形成了严重误判——赵军已经因为缺粮而无力再战了。 看着眼前面黄肌瘦的赵军尸体们,听着手下一个个对于赵军战力的描述,细细分析着手下拿过来的军报中的战损比。即便是神算如武安君白起,也不得不相信赵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阶段。 那还有啥可说的,进攻便是了! 随即在赵军被围的第一十二日,在魏军已经悄悄赶到战场周边之前,秦军一改试探性进攻的模样,对包围圈内的赵军发起了全面的进攻。 仅仅一日,赵军外围十余座堡垒易手,近万赵军被就地歼灭...... “报!” 一声急切的声音几乎同时在赵、魏两军营地之中响起。 来将急匆匆地闯入大帐之中,一阵热风随即跟着那火红色的身影闯入其中。大帐之中,精细的沙盘依旧摆在其中,只是将军的大案却已经搬离,取而代之的,只是一张简单的床铺。 一名面色惨白的将军正半躺在床铺之上,一张薄被覆盖着下半身,上半身则是披着一件干爽的葛衣,葛衣之下则是那重重的纱布,而在那纱布之下,又隐隐地透出一滩的血色。不是重伤的赵括还能是谁? 一名发须皆白的老军医,正在半坐在床边,为赵括切着脉,再外围则是赵韦等赵军的中高层们。 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一众将士们,如今却是屏气凝神,唯恐惊扰了医师的诊断,一双双虎目紧张地盯着医师。 可那医师切脉也有段时间,却是越诊断越是眉目低垂。 正在医师轻轻叹气,欲要收回切脉的右手,开始论断开方之际,那斥候正巧闯入其中,将众人惊了一跳。 “何事如此惊慌,不见军医正在诊脉乎?” 不待赵韦训斥,一旁的赵军裨将便开口训斥起了来将。不仅如此,帐中十数双虎目随即颇为怨愤地看向了前来报信的斥候。 那可都是血里火力滚过三滚的厮杀猛将啊!帐中的气温也随即低了好几度。 一下子被这么多猛将给盯上,即便如今正值盛夏,斥候也不由觉得身体一凉,冷汗也在一瞬间爬上了后背。 “医师,还请继续。”又一名裨将开口道,众人目光随即又看向了医师,就连单膝跪地的斥候也不觉暗自松了口气。 正此时,半躺在床榻之上的赵括,强自撑起腰身坐直,对众将说道:“军情要紧!且报来。” “是!”斥候闻言,双手抱拳应诺道,却是根本不敢抬头看向那些冷冽的目光:“禀上将军:今日辰时起,秦军数十万四面出击,连攻我军堡垒,至酉时止,我军一线堡垒十余处,丢失殆尽。” “什么?!”赵括闻言,心中骇然,一口老血就要喷出。 也怪不得赵括情绪如此激动,布局良久,又是筑垒又是存粮,自己更是亲上战场重伤而归,为的就是稳住军心,激励麾下守垒以待援军。 可如今,军粮不缺,士气未损,你却告诉我一日之内丢了一道防线堡垒十余处?!要知道赵军所筑堡垒虽多,却也因为地形和时间的缘故,真正所筑不足百十余处。秦军只这一日白天,就拿下了十分之一还多?那岂不是,五六日之后,自己就将全军尽没? 不要说一日之内夺了十分之一,赵军还可以守十天,那是完全不懂军事的蠢话。随着自己的堡垒数量的减少,相互之间的配合减少的同时,自家兵力也将与秦军的兵力也将拉开更大的差距,到时候堡垒被破的速度将会倍增。 若是按照今天的损兵能守五六日,那已经是保守的估计了,实际情况只会更糟! 赵括强自咽下口中喷薄欲出的鲜血,一把掀开薄被,双脚触地面,就要站起,可是身体却实在无力,眼看就要一个趔趄倒下。 身边的赵韦眼疾手快,及时地扶住了赵括的右手,这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上将军。”声声急切的问候在赵括耳边响起。 赵括右手撑着赵韦厚实的手掌,左手略略抬起,在空中稍稍摆了两下,示意众人安静。而仅仅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却已经让赵括耗费了大量的气力,冷汗不住地从额头冒出,又钻入葛衣与纱布之中,胸前的一抹红色越发地鲜亮了。 而众人的眼眶随即变得有些湿润了起来。 深呼一口气,赵括指了指不远处的沙盘。一旁的老医师,举起的手随即又放下,只是眼中深深的忧虑,却是怎么也化不开。 他知道,一个重伤之人轻易移动会造成怎样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而这样的疼痛又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后果。 但他更清楚,一个视死如归的将军,是不会听从他的建议的,因为他不会让自己死在病榻之上。 身旁的赵韦显然也看到了老医师的欲言又止,但他更清楚地知道他的上将军的脾性,只得强忍下心中的悲恸,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赵括来到沙盘之前。而众将也随即让开一条通道,护送着赵括来沙盘前。 “啪啪”两声,赵括摆脱掉赵韦的手臂,双手撑在沙盘厚重的木框上,微弱的声音随即响起:“标出来。” “快,快!”赵韦立即传达道:“将今日战况在沙盘之上标出来。” “是。”斥候慌忙起身来到沙盘旁边,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消息给自己的上将军带来了多大的痛苦。斥候更清楚自己越快、越清楚地讲完战况,才能越快地让上将军休息。 随即,斥候开始简要地复述起今日的战况来。 从北至南,又从西向东,斥候几乎将整个沙盘绕了一个圈,而斥候的每次停顿,便从那沙盘之上取走一枚代表赵军的红旗,换上一面代表秦军的黑旗。 wap. /90/90029/19742219.html 长平之战 第136章 生死存亡战书出 很快,中间赵军所占领的地盘小了整整一圈。 斥候随即退下,赵括站在沙盘之前,看着自己布下的迷局,正被秦军一点点地撕破,颇有些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心中不住地呐喊着:“我的廉颇廉老将军啊,你到哪里了啊?再不来可真要给我收尸了!” 或许,自己不该将十万精锐屯在那大粮山中; 或许,自己不该让赵王如此紧张,让秦王催促白起进攻; 又或许,自己该让廉颇早些前去魏国求援...... 刹那间,无数的念头涌入赵括的脑海之中,引得赵括是一个头两个大,不自觉地用右手习惯性地揉了揉已经有些隆起的两侧太阳穴。 这一行为,也自然落在了在场诸将的眼中。而刚刚斥候的所述代表着什么,在场之人也是心知肚明。 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却不想这一天来得这么的快! 但众将军仍是一脸焦急却又期盼地看着他们的上将军,期盼着他们的上将军能够带领绝望之中的他们突出重围。 只有一旁的赵韦赶忙上前搀扶并劝道:“上将军!切莫太过伤神。” 赵韦的话语成功将胡思乱想中的赵括拉回到了现实。 赵括也很快意识到,自己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或许就会给众将乃至全军带来极其坏的影响——动摇军心。 与其懊悔过往,不如布局今日。 线下最重要的,不是想援军什么时候到,而是自己如何尽可能地多坚持一日! 想要麾下将士多坚持一日,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士气问题,尽管自己已经用自己的性命唤醒了赵军全军上下的复仇之心,但显然必死的复仇之心还远远不够,还有给予大军希望——胜利的希望。 赵括环视周围,看着众人期盼而紧张的眼神,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传令官,记录。”赵括理了理思绪缓缓说道。 当即,一名传令官领命而出。 “括以弱冠之龄,初承王命,为大军之上将。 意与更新战事,挫败秦国之用也。 括之至也,历经数战,破秦壁垒与丹水之西,败秦精骑于上党之北,此皆二三子舍生忘死、拼死效力之所致也。 然,括也愚钝,误入秦军奸计之中,致使全军陷与困顿之属。 中夜思惟,业已不胜愧愤,欲以区区之身而为大军开北上之途。不期为秦军暗箭所伤,致使身残而无力北进。 今秦军迫进,意欲杀我大军,屠我赵国城池,欺我赵家姊妹,灭我赵国烟火,而终毁我赵家文词。 退一步,则有家老身死、姊妹罹难之祸; 守一日,则有一日之机,胜天半子之时。 此诚危急存亡之境,而退无可退之地也! 夫愿以残破之躯,再携二三子,为我大赵续一日之命,为我父老寻生存之机! 我死国存,何惜此身? 噫吁嚱,战哉!” 赵括断断续续将心中所想的话语缓缓念出,而身后无论是记录着的传令官,或是倾听着的赵军将领们,无不泪眼婆娑。就连不晓军事的老军医,也暗自抹着泪。 此文虽非雄壮开阔之文,却是质朴之极,便是一般的赵军士卒也听之不难。 先是将自己的来历大概说了一番,随即又将大战之中将士们的表现给予充分的肯定,随即将如今的困境归结到了自己身上,当然同时也将自己是如何带着大军奔波奋战突围一一描画。令跟随着赵括经历过连番的大战却仍幸存着的赵军士卒感同身受。 试想一下那个画面——破丹水壁垒,攻秦军精骑。 那床弩与车弩发出的怒吼仿佛就在耳畔,那流血的壁垒,滚滚的丹水与断壁残垣仿佛就在眼前,还有漫天的箭雨、如林的长矛......一切宛如昨日般清晰再现。 紧接着,将如今的情形简单描述,却将战败的后果做了重点的升华——谁不爱那故乡土,谁又愿将他乡作故乡。 赵军的身后已经不是上党、不是丹水,而是邯郸,自己的家乡,以及家乡里自己所珍视的家人们。 曾经的战友已经倒下,就连上将军也身负重伤...... 也该是时候到自己了! 对家人的爱,便是抗秦最大的理由。 于是一封声情并茂的战书新鲜出炉。 “照发全军。”赵括的眼神逐渐深邃,继续缓缓说道:“告诉二三子,且为本将在阎罗那里占个好位置,本将随后就到。” “诺!”众将齐齐应诺道,但见众将眼中少了几分迷茫之色,却是多了几丝慷慨赴死的悲壮。 赵括知道,自己准备的这封“战书”的效果达到了。 但仅仅如此,还是不够的。 赵括看着拱手离去的传令官,随即又扫视了众将军一眼,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是时候告诉他们部分的真相了,嗯,部分的真相。 “诸君!”赵括放下右手,缓缓说道。 “在!”身旁众将领以为赵括将要进行具体的布置,随即齐齐应声答道。 “莫要慌张。”赵括微微笑着,又环视了众将一番。 淡淡的笑容出现那张惨白的脸庞上,却令人心中一阵的安心,众将静静地听着赵括的后续。 “吾有一书信,可助诸君破敌之用,诸君且观之。”赵括说着,往自己的床头一指,一方木盒正端端正正地摆在枕头旁边。 赵韦会意,当即三步并做两步,将木盒拿到手中,双手给赵括奉上。 可此时的赵括哪里还有气力打开那木盒,哪怕那木盒根本算不上沉重。 “打开。”赵括淡淡地说道。 赵韦闻言,当即将木盒放在沙盘的木框之上,随即双手小心打开木盒。在场诸位将军纷纷伸长了脖子,似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封书信,竟能解赵军如今之困局? 只见方正的木盒之中,只有两物:一为上将军之虎符,而那虎符之下便是小小的帛书一封。 帛书很小,全然展开也不足半掌之大,且有曲卷之质,显然那是飞鸽传书。 “莫非是王上的飞鸽传书?” “有援军矣?” 众人心中默默思量着...... wap. /90/90029/19742220.html 长平之战 第137章 示之书赵括画饼 赵括也没有卖关子,说道:“此乃本将今日所得,廉颇将军之飞鸽传书。诸位久在廉颇将军手下,当识得廉老将军字迹与私印。且传而阅之。” “是!”赵韦领命道。 赵韦身为赵括的亲卫副首领,自然知道今日根本没有什么飞鸽传书传来。当然,赵韦也自不会去说出。 随即慢慢从虎符之下抽出帛书,小心展开,略略观之后,便交到了身边的孙崮将军手中。 孙崮作为廉颇的心腹,也算是为数不多的知道些赵括和廉颇将军的计议之人,却也不知廉颇将军有此飞鸽传书。虽然心中隐隐知道其中关窍,但孙崮当然也自不可能说出的。 只见帛书之上,几笔淡墨下,清晰地写着:“十日之内,援军必至。” 当即,小小的帛书在赵国诸位将领之间来回地传阅着。 “没错,是廉颇将军的字迹!” “廉颇将军的私印,吾见过的,就是此状,右下角有个小磕。” 众人纷纷肯定着帛书的真实性。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帛书是真,那飞鸽却是假的。 漫说廉颇已经在魏国军中,放鸽子很容易遭到来自魏军不必要的怀疑,根本不可能为之。即便廉颇是在魏国大梁城中,廉颇也不可能携带着信鸽去往大梁求援啊。 这封并不存在的飞鸽传书,实际是赵括让廉颇离去前留下的帛书。为的就是在赵军陷入绝望之时,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抛下。 当然,稻草从来救不了人。而赵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若是没有胜利的希望,即便自己一封“请战书”下去,效果恐怕也持续不了太久,三两日或许就是极限了。随即赵军就将被绝望的黑暗再度吞噬。 只有稍稍划破这片黑暗,哪怕是一抹不清不楚的朦胧月色,也足以激励赵军奋勇当先。 自然,这法子也有着致命的缺陷——十日之内,赵军士气飙升,但十日之后,若援军不至,赵军恐怕有不战自溃的风险! 但,如今的赵括显然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先挺过这十天再说吧! “只是。”一名裨将欲言又止道:“廉颇将军上哪取得的援军呢?” 赵括瞥了一眼,自己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援军从哪里来的?” 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得说明廉颇如今所在的地方,而一旦廉颇所在地大梁暴露,那么更多的疑问也就随之而来,大梁城如何有飞来我军的信鸽,若是邯郸转送,那此十日,还是彼十日焉?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万千个谎言来支撑。 显然,赵括并不想、也不能很好地圆上这个谎言,只是若是当即拒绝回答,这封看似很真的“飞鸽传书”,其可信度立时就要下去一多半。 好在,在场诸将之中,还有孙崮。心中已经有了成算的孙崮立即明白这个问题上将军是回答也不好,不回答更不好。当即,孙崮便挺身而出,怒斥刚刚提问的裨将道:“援军何来,自是机密之事,汝要为秦军刺探一番焉?” 众将闻言也纷纷怒视刚刚问话的裨将,眼神之中仿佛再说:“你是在怀疑我们对帛书的确认呢?还是在怀疑上将军和廉颇将军?” “末将不敢!”那裨将闻言,心中也是一凛,当即抱拳告饶道:“末将失言,上将军恕罪。” 赵括轻轻摆摆手,算是就此揭过此结。眼见着诸位将领的情绪已经被自己调动了起来,随即对诸将说道:“此消息尚在绝密之中,可想麾下校尉稍作透露,以激励士气,不可再多外传,明白吗?” “是!”众将再度领命。 解决掉士气问题,赵括随即开始布置起具体的战略、战术来。 战略很简单,拖延!拖到十天之后,拖到援军到来! 至于战术,赵括决定利用现在还算宽广的纵深,教秦军打一场“淮海战役”...... 盛夏的酷热将身缠纱布的赵括热出了一身的汗,而在汗水刺激之下,赵括的伤口上的血色也越发明显。 众将士几乎是含着泪水领取着各自任务,看着已经被红色沾染的葛衣,众将心如刀绞,恨不能立即就让上将军去休息。 可是一直到深夜,赵括才将全部的战术布置妥当。看着众将包括赵韦一一领命而去,赵括这才在亲兵的搀扶下,重新坐回到了床榻之上。 心中不住地念叨着:廉颇老哥哥啊,你可要快着点啊! 赵括心中焦急不已,在魏军之中的廉颇何尝不是如此。虽然名为主将,廉颇却深知若无信陵君的首肯,自己根本调不动一兵一卒。 可偏偏,明明秦军就在眼前,几乎半日可至,信陵君就是硬生生地说什么也不肯再继续进兵。十二万魏军精锐,生生地被压在了这崇山峻岭之间。 甚至,信陵君对此还振振有词。 “廉老将军,我军长途奔袭前来援助贵国,却不是来为贵国火中取栗的。如今我军已运动至秦军侧背,随时有可能被秦军发现,到那时,秦军必会集中力量先行对付我军。还请廉颇将军给我等一个合理的交代。”信陵君发难道。 “若依信陵君所言我军当如何行止呢?”廉颇抬起几乎埋在舆图中的脑袋,心中颇为不爽,语气却是依旧淡定地说道。 这是一个将军所必须的素养,战场之上,冷静从来是最为重要的。 “当然是,先攻界牌领,占领界牌领后,进可攻,退可守。如此一来我军便立于不败之地也。”信陵君信誓旦旦地说道。 “界牌领,地处险地,依山而建,关隘高达三丈,城墙宽可跑马。即便突袭,我军需要花费几日时间来攻破此关?而此关一旦受到攻击,无异于告知秦军,我魏军来了!”廉颇摇摇头指着舆图说道。 “一旦我军暴露,那么秦军势必改变战术,或直接放开赵军包围圈,或提大军堵截我军,无论何种方式,我魏军再不可能与赵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形态,而既无突袭之意外,又无夹击之优势,我联军何以破秦?”廉颇继续侃侃而谈道。 wap. /90/90029/19742221.html 长平之战 第138章 救赵并非需败秦 “且耽搁时日,我赵军极有可能在无粮之境投降秦军,须知我赵军一杯围困十二日了,以我之推算两日之前我军已经全面断粮了。若非上将军赵括以命相搏,血洒战场,恐怕此时赵军已然崩溃。”廉颇的语气明显已经有些不善了。 “可是……”信陵君还想争辩,廉颇却打断道:“若我只为解赵军之围,只需率魏军前往河内迫使秦军回军即可,这样一来,魏秦才真正的必有一场血战!” 信陵君看了看地图,确实,典型的“围魏救赵”。这个他再熟悉不过了!毕竟自家魏国曾经的中原霸主的位置,就是被孙膑的一场“围魏救赵”给打落下来的。 不知是被廉颇说服了,另有其他打算,信陵君倒也没有反驳廉颇,反而恭敬地问道:“若依廉老将军之意,我军该如何行止焉?” 廉颇闻言,当即趁热打铁,指着舆图说道:“我军距离主战场不过三十余里,半日即可抵达战场。” “以本将之意,当连夜行动,于辰时许抵达主战场外围,辰时一刻便可趁秦军进攻赵国大军之时,自东南部斜斜插入,夹击秦军主力,会歼秦军主力,随后......”廉颇刚想画下大饼,却被信陵君无情打断。 “廉老将军,且慢。”信陵君也走到舆图之前,淡定地说道:“将军之意,要与赵军合击秦军?” “那是自然!”廉颇回答道。 “本君自然是相信廉颇将军的战法的,两军合击也的确是破秦最佳的战法。”信陵君稍稍停顿一番,随即转向廉颇,颇为不客气地问道:“若是廉老将军亲为赵军主将,本君自然是放心不已,但如今的赵军主将仍是那赵括之流。廉老将军也切莫怪罪本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君岂知如今的赵军主将,见魏军来援,是立即出兵相助,还是就地等待、祸水东引?” 一番问话,倒是令廉颇很是不好回答,因为现下实际的情况就是赵国要魏国来顶雷,虽然方式与信陵君所想的有着些许的差别。 面对信陵君的问询,廉颇总不能说他相信赵括吧?那就与一直以来所立下的“与赵括不合”的人设矛盾了。 至于说什么此乃任何一个将军都会做出的正确选择,为了打败秦国,赵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杀出,配合魏军。可是,这样的说法,显然根本不具有说服力。 这可是战国啊!可不是那“知礼仪”的春秋了。能从春秋里杀出的七国,哪个国家没有把“背信弃义”这四个字参详透彻。 可是,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呢?总不能自己悄悄潜回去掌控赵军来获得信任吧?那样一来,你倒是放心我了,我还不放心你呢——万一我在那边吭哧吭哧地备战,你这边迟迟不动怎么办? 正待廉颇思量如何解决这个难题之时,那边的信陵君却又步步紧逼地继续发问了:“更重要的是:如今赵军困顿已久,据斥候消息,就连赵括将军也重伤濒死,如此之下,不知赵军可还有一战之力哉?” “信陵君此言何意?”廉颇转过头,平静地看向信陵君。 信陵君也毫不示弱,静静地看着廉颇,缓缓说道:“本君率十余万魏卒前来,为的是重创秦军,一雪前耻,所思所想皆为败秦之事。但,若是没有重大之把握,本君却是宁愿魏军白来这一趟!” 话音落,营寨之中静得可怕。 话已至此,廉颇自然明白信陵君的意思:想要魏军加入战场,必须赵军先打起来,并且还要跟秦军打得有来有回,让魏军有机可乘才行。 可是,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前期攻打壁垒、北地血战,军中一定伤亡颇大,再加上大粮山中藏着十万赵军的精锐,如今围困的赵军之中,恐怕一多半是那青壮之属,战力可见一斑。 主动进攻,还要攻得漂亮! 难! 更难的是,自己这边的要求根本传达不到赵括的耳中。原本的计划中便是赵军受困,等候魏军来救,随着秦魏大战,甚至要两败俱伤之后,赵军围困之军与大粮山中精锐再双双齐出,里应外合以求重创秦军,拖垮魏军。 如此一来,胜利的果实才会落入赵国的手中。 可这话哪能告知信陵君呢? 面对着信陵君的问题,廉颇根本无法作答,甚至无法去做任何事情以改变信陵君的认知。 廉颇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事到临头信陵君居然如同那魏王一般打起了退堂鼓。 一旦信陵君果然死死按兵不动,廉颇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便是赵军携带的粮秣再多也有耗尽的一日,到那时,是坐视包围圈内的赵军被分割包围消灭,还是尽起大粮山中精兵,与秦军再战一场? 若真到了那个地步,即便最终将包围圈中的赵军给救了出来,恐怕不仅上党的战果不一定落入赵国口袋之中,甚至连带着赵国国力也将从此大衰,因此便退出了争霸的舞台也说不准。 面对着信陵君的突然背刺,廉颇心中虽是翻起了惊涛骇浪,脸色却不曾有过些许的变化,只是静静地看着信陵君,似乎欲在信陵君的脸上寻找到一丝丝可能的破绽。 可惜,他面对的不是战场上的敌人,而是政坛上的老油条,认准了的事情,又岂会因为廉颇的注视而产生任何的波动与变化,更不会将破绽摆在脸上,任人参观。 当然,信陵君的言语对于廉颇和赵军而言,自然是明晃晃的背刺无疑,但对于魏国而言,却是无愧于魏国公子之尊。尤其是信陵君窃符救赵而来,若是不能立下功勋,等待着他的恐怕即便不是牢狱也是冷藏了。 面对如此之境,信陵君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客观地评估着战场形式,将魏国的利益建立在自己个人的利益之上,单单这份爱国之情与冷静之心,便足以秒杀一众的王公贵族。倒也果然无愧于战国四公子之称。 wap. /90/90029/1974222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