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节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作者:有趣的名字 文案: 沈青飞是一个做题家,奋斗b,卷王,随便其他人怎么叫。 他小镇做题家出身,上最好的大学,进最狗的大厂,加最久的班,熬走最多的同龄人。 他这辈子卷赢了,年薪百万,落户魔都。 他也卷输了,因为此时此刻他正躺在icu里,以二十八岁的“高龄”。 冥冥之中他仿佛听见有人在问他。 “如果有下辈子,你还卷吗?” 沈青飞艰难地勾起唇角: “卷,当然卷……” 他说到做到了。 下辈子他投生到了一个修仙世界,然而,他没有灵根,想卷也没有入场券。 于是他花了十年经商,成了凡人地界的首富,又一朝散尽家财,只为了一个伪灵根。 但伪灵根到底只是伪灵根,他有了伪灵根也在修真界寸步难行,只能当小宗门的一个外门弟子,每日干些杂活,修为却难有存进。 外门长老见过不知道多少这样心比天高但天赋糟糕的少年,他知道沈青飞再努力,也注定突破不了筑基,注定只能拥有凡人的寿数,然后死亡。 沈青飞不信命,这个伪灵根是他拼出来的,他自然还能往上走。 他又花了五年,攒够了钱财去买一枚能够洗灵根的灵草。 他以为只要这样一步一步努力下去,他能再卷赢所有人一次。 可惜,修仙世界拳头最大,他遮掩气息买到灵草后几乎飞速出逃,也没能逃过人家一剑。 抢他的人是主角的爹,爱子心切的父亲想要让双灵根的儿子变成天灵根,沈青飞想要的这株灵草是最经济实惠的方式,他自然不会错过。 而且主角爹是个好人,只是抢了沈青飞的灵草,没有要他的命。 是的,这是个有主角且气运至上的世界,只是沈青飞信自己能赢过命运罢了。 他像只流浪狗一样躺尸在小巷子里,意识逐渐模糊。 然后他听见一道声音响起。 “恭喜你已绑定做题家系统。” 做题家系统——考最难的试,拿最好的奖励。 “检测到宿主来自低科技世界,下面宣读免责声明。” “本系统联通万界,不论你来自原始时代还是星际时代,都处于同一条竞争赛道,且排名低者需要接受惩罚,截止目前,低科技世界宿主死亡率为87.52%,请宿主谨慎接受绑定。” 沈青飞笑了,他想起了自己的上辈子。 他小镇出身,进了大学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人都是初中才学英语,原来有些人早早就在学他高中甚至大学才学的内容,原来…… 他笑着吐出一口血,然后说:“我接受。” 排雷:作者不排雷,需要读者自己去找排雷 在主角最终达到天下第一前,会有各种各样的挫折与不甘,接受不了的别点进来了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系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青飞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做题家系统 立意:努力真的会有回报 第1章 沈青飞躺在冰凉的小巷里,意识有些模糊,他刚被人用剑气震飞,现在就像条死狗一样动弹不得。 理应很痛苦,但说实话,他还有点轻松,可能因为这是他穿越后这十五年来,第一次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不需要殚精竭虑,只需要躺着的时刻。 于是他开始回忆他的两生。 上辈子他这种人有一些特定的称呼——做题家,奋斗b,内卷怪。 之类的。 他出身某高考大省的偏远小镇,可以说是“小镇做题家”这一称呼的完美写照。 他父亲早逝,母亲独自一人将他拉扯大,望子成龙之心溢于言表,哪怕是沈青飞将户口迁到魔都好几年之后,都偶尔会从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而梦里是他母亲用一种凶狠又哀伤的神情看着他:“青飞,妈妈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出人头地,让人家看得起,妈妈只能靠你了……” 幸运的是,他的头脑不可谓不聪明,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可及范围内最好的初中,最好的高中,最后也如他母亲所愿上了最好的大学。 他人生中的前十八年,一直品尝着无敌的寂寞,他永远是周围最聪明,最优秀的那个人。 一直到进了t大为止。 这个汇聚了全国英才的地方,优秀的人简直优秀得五花八门且出人意料且毫无上限。 沈青飞挑选志愿的时候十分谨慎——不得不谨慎,他从来没有试错的机会。 他谨慎地选择了两大版本答案中的计算机,原因是金融不适合他这种没资源的人入场。 然后他在这个系里见到了各种各样的怪物。 省状元,ioi(国际信息学竞赛)金牌,noi金牌——总共三位数的系里有两位数的金牌得主,个别人甚至大一就开始发顶会。 他花了四年时间,去费劲追赶那些人,他高中没有信息竞赛背景,现在就不得不下百倍的苦功——老师随口提到的一个软件,其他人都会,他要熬夜额外抽时间学,别人看英文文献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他得花时间适应,同样是看国外名校的公开课作参考,别人是usb接口对usb,他却像usb插上了type-c,而他要学的数学基础算法基础,有些人早就在高中学完了,现在已经熟练得跟玩一样。 而这还只是计算机一个系,传说中普通人最容易翻身的系。 更不用说其他。 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视野,自己当初受的教育,是多么有限,多么狭隘,要到后来他才知道,有一个词是专门用来形容他这种人的——小镇做题家。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最差的,还有人跟他一样不适应,但他做惯了人上人,眼里从来没有比他差的人,他只能看见自己要追赶的目标,他也知道如果放下这种执念会轻松很多,但他放不下。 他日复一日地努力,精挑细选最适合卷绩点的课,也不是没有羡慕过那些不屑于这么做,只学真正有用的东西,只做真正有意义的事情的大神,但他只能选这么一条路——卷,努力卷,然后顺利保研,继续努力,毕业,拿到给钱足够大方的大厂offer,没日没夜地加班,寄钱回家,然后—— 进icu。 是的,这不是他第一次濒死了。 上次濒死的时候,一个声音在茫茫中问他后不后悔,如果有来生,还要不要过这样卷到没边的生活? 按照常规套路,他应该后悔,顿悟,然后放手,诚心回答——“我不卷了,我要享受生活,我要寻找人生的意义。” 但他没法欺骗自己,他放不下,他从来放不下执念,所以他艰难地勾起唇角,对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说——“卷……当然卷……” 然后他就穿越了。 他穿越后的世界是个修仙世界,而且修仙界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大大方方地对凡人说着“我就在这”,只是由于修仙者和凡人已经完全成了两种物种,于是自然而然地就隔绝了开来。 不幸的是,他这次的开局依然不怎么样。 他这次投生成了一名孤儿,这部分其实还挺好的,由此他得以保留自己上辈子的名字——这名字跟了他快三十年,多少也培养起了些感情。 不好的地方在于,他八岁那年就和其余同龄人一起接受了统一的灵根检测,他的修炼资质为无。 明明来到了人类可以上天入地,超凡脱俗的世界,自己却没有入场券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不甘心。 不甘心啊! 怎么可能甘心? 幸好一个传言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太准确,因为他并没有放下过希望。 传闻中,灵根其实分显性与隐性,每个人其实生来都有灵根,只是大部分认的灵根是隐藏的,只有少部分人才会显现出自己的资质,然后拥有踏上仙途的资格。 不过有种灵药可以让那些隐性的灵根显现出来,这种灵药千金难求,但是是沈青飞唯一的希望。 这个世界的凡人王朝走的依旧是重农抑商的老路子,沈青飞却没有这种思想枷锁,他十年内干尽了投机倒把之事,疯狂地积攒财富,终于给自己换来了那枚灵药。 五灵根。 他散尽万贯之财换来的是一个五灵根。 五灵根又通伪灵根,意思是这灵根就跟假的一样,吸收的灵气无比驳杂,百年内难有寸进,或许时间够长的话也能成功筑基,但没筑基又怎么能活上数百年? 不过沈青飞心态倒还算平稳,说句老实话,他已经有点习惯这种倒霉劲了,而且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要是事事顺心,他倒还觉得无趣,这么说或许有些自恋,但是比起品尝成功的滋味,他更喜欢从困境中挣脱出来的自己。 而且这个五灵根也算让他进了一大步,他成功靠着这个伪灵根正式迈入了修仙世界。 他的出生点是一个叫虞国的国家,或许是因为修仙宗门林立,割据了这片大陆的原因,凡人世界也没有大一统的王朝,而是四散着各种小国,有点类似春秋战国的布局,只是很少爆发冲突,因为两个国家之间间隔的虽然不是地理上的天堑,但间或落下的修仙者的地盘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天堑。 离虞国最近的一个修仙势力叫做万剑宗,名字听着霸气,实则是个普通的小宗门,不过哪怕是这种小宗门,对凡人来说也已经是不可直视的庞然大物了。 拥有了五灵根的沈青飞成功进入万剑宗当了一个普通的外门杂役弟子——即使是在外门里都是最底层的那种,但这已经足够了,他终于接触到了修炼口诀。 然后他发现,世人对五灵根的评价真是一个字都没说错,修炼时真真是难以寸进,感受灵气已经是无比艰难,引气入体更是滞涩万分,按这个速度下去,他哪怕再努力,临死前也摸不到筑基的边。 沈青飞虽然不惧怕努力,但并不想做无用的苦功,他没有盲目开始修炼,而是开始思考对策。 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他不仅仅是简单的穿越,而是穿书。 不是因为认出了任何剧情,也不是因为认出了任何剧情人物,他仅有初中和高中沉迷过极短的一段时间武侠和玄幻小说,进入大学就再也没有过放松的机会,所以他其实对以前看过的那些小说记忆不深,尤其是大多数都是大同小异的升级套路的情况下。 他认出这个世界是因为看见了万剑宗的代步工具。 一般的仙侠小说中,宗门里的代步工具除御剑飞行,御气飞行以外,一般都是飞禽走兽(通常是仙鹤),加个花里胡哨的名字,但万剑宗的代步工具却是一种叫做“琉璃飞”的神奇的晶体模样的生物。 沈青飞印象深刻是因为当初看到作者对这种生物的描述“一节一节的剔透的晶体连接起来,形成了类似节肢生物的模样,原本悠哉地生活在火山岩浆内,却被修仙界的人驯化成为了优质的坐骑”。 他当初的第一反应便是——硅基生物。 这个描述非常符合科幻爱好者想象中硅基生物的模样,进化于高温环境,精巧透明,适合在大多数极端环境生存。 他当时看闲书是为了消遣和释放压力,不过还是会习惯性地注意一些普通读者不会注意的地方,所以这个细节到压根无所谓的设定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对这本本应毫无特色的无聊碾压式小说多提起了些兴趣。 发现这一点后,他开始在脑海中挖掘当初那本小说的残留的蛛丝马迹,不过时间真的太久远了,他大致只能记得主角姓傅,天赋很好,主线应该就是在各种各样的地方运气很好地撞上各种各样的宝物,然后一路顺风顺水地升级打怪,然后就没了。 两世加起来几十年的间隔实在让他在回忆青春期看过的一本平平无奇的小说这件事上有心无力,能想起这些都是拜他一流的记忆力所赐了。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2节 不过他确实想起了一个极其关键的内容。 这本小说中有一种效果神奇的灵果,单独使用是灵气大增,搭配某种常见药草使用却能变成能让人洗去一条灵根的真正宝物! 这种灵果出现在这篇小说的开篇,所以沈青飞勉强还有记忆。 这个设定大概是为了展示主角见多识广,博闻强识,开篇就是主角对着手里的灵植嘲讽其他人只知道它可以顶一枚极品灵石,却不知它的真正功效,然后主角由此从双灵根洗成了天灵根,踏上了一整本的开挂之路。 有了大概的目标,就接下来就好办了。 沈青飞先是对着这一特征找到了这种灵植的名字——磅灵果,这一步很简单,只需稍加打听。 第二步,确定获取途径和获取所需代价。 万剑宗自身是个小宗门,不过它也有个紧挨的修仙者聚集城。 沈青飞暂时放弃了无用的修炼,将时间花在了下山打听上。 春风城的拍卖行叫珍宝阁,名字虽俗但从来不用担心撞名,因为珍宝阁仅此一家,但遍地都是,没人敢跟这等庞然大物撞名。 珍宝阁每月都会举办一次拍卖会,年底那次拍卖会当然最为盛大,磅灵果虽然灵气充沛,但是没什么过分珍稀的入药方子,一般只当个极品灵石的下位替代品使用,所以不算过分罕见,基本每年年底都会出现,而且并不是压轴物品。 沈青飞几乎是立刻定下了目标,他打听好了磅灵果的价格,开始思考怎么攒灵石。 与凡人地界不同,要在修仙者里经商可要难得多,也危险得多,他修为低微,要说最好是绝了这个念头。 但沈青飞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发现的“新商机”在万剑宗内,他蹉跎了太久,今年已经十九,在万剑宗外门可以算是超大龄弟子,跟他同批进入的弟子们小的八九岁,大的十三四岁,身份也是五花八门,有的是凡间的王公贵族,有的则是村野少年,所以外门除了有长老教导他们修行,还有专门的夫子教他们读书识字——对于那些村野少年来说,这当然是贴心之举,但对于那些王公贵族出身的小孩来说,这文化课简直就是专门让人打瞌睡的,夫子性格还迂,非要他们同凡人一样做文章,这不是浪费修炼时间嘛! 沈青飞瞄上的自然就是这些愿意拿灵石换时间的王公子弟——他们家中多有权有势,自然早在入门前就换好了能在修仙世界流通的灵石。 沈青飞开始了他的“代写作业”业务。 起初两天他亲自帮人写,后来他发现这样效率太低,而且能接的数量有上限。于是他一股脑地将几十份作业全接了下来,其他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在嘲讽这个本末倒置的家伙——为挣那么些微的下品灵石,浪费大把的修炼时间,这可不是本末倒置吗?不过他们也确实不会说出口,说出来上哪再去找这样的傻子呀? “傻子”沈青飞带着这几十份的作业下了山,来到春风城。 城里除了修仙者,也有求仙者。 万剑宗虽是个普通小宗门,但也不是好进的。 比如沈青飞做的这个杂役弟子,也叫记名弟子,乍一听很不怎么样,感觉前途已经是灰暗一片,但那也是他经过了足足三道考验才拿到手的资格,在春风城有的是大把求仙者羡慕嫉妒。 他来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求仙者聚集的客栈。 他点了杯最普通不过的茶水,坐了一炷香的时间,选定了他的目标。 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听起来在凡间是个世家子弟的青衫书生。 他问对方想不想做万剑宗内部题目。 他没说谎,那确实是内部题目,而且修仙宗门讲文化课肯定不会讲凡间历史,都是修仙界的典故与历史。 既与宗门传承无关,透露了也无妨,又到底沾了个仙字,沈青飞从未如此感谢过万剑宗文化课的传统。 对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沈青飞收了他灵石,答应给他送一年的题。 刚准备离开的时候他顿了下,再次转过身来:“再加一块灵石,给你附赠批改服务。” . 之后,他又如法炮制地找了其他目标。 至于会不会有人进入宗门后觉得自己被坑骗了找他算账……万剑宗下次开山门招弟子是在五年后,而万剑宗又年年要考核外门弟子并挑选好苗子进入内门。 如果一切进行得顺利,他那会儿就应该已经在内门了。 沈青飞觉得自己这不算是自信,他只是觉得要是洗掉一枚灵根后,他还进不了内门,他不如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两头赚之下,沈青飞终于攒够了足够买下磅灵果的灵石。 那是今年年中的事。 他没停手,因为他知道自己修为低微,他还得给自己雇个打手才敢去珍宝阁参加拍卖。 他又零零碎碎攒了些灵石,去春风城里最大牌最受信任的玉泉楼里雇了个保镖。 他们签订的契约是,保镖会在不危及自己生命的前提下保护他回到万剑宗。 沈青飞斟酌再三挑了个筑基上镜的保镖,此前说了,万剑宗是个普通的小门派,这说明这块地方所处的灵脉很一般,春风城来来往往虽偶有强者路过,但也有限,一名筑基上境的修士就足以应付大多数人了,更何况他要买的磅灵果本也算不上顶稀罕的物品。 沈青飞自忖谨小慎微已经到了过度的程度,却还是发生了意外。 磅灵果是第四样拍卖物。 一开始的喊价按部就班,大家井然有序地叫着价,沈青飞对他记录的历年磅灵果成交价已经看过太多遍,到了烂熟于心的地步,他也很清楚磅灵果价值的上限在何处——磅灵果的成交价上限自然是一枚极品灵石,因为如果有一枚极品灵石,何必拿来换替代品呢? 沈青飞觉得不对劲就是在价格逐渐逼近一枚极品灵石的时候。 仍旧在叫价的除了他只剩一个人。 转瞬间他脑海里想过了很多事,比如如果最终叫价超出了这个上限,会不会引人怀疑。 幸好,对方停了下来。 沈青飞松了口气。虽然这个价格比往年都要高得多,但他知道磅灵果的真正用途,自然不会觉得不值。 拍卖会结束后,他带着那名筑基上境的保镖去交割,然后离开。 意外陡生。 此前说了,一名筑基上镜的修士足以应付春风城绝大部分的麻烦,而且一枚磅灵果,也很难引起筑基期以上的修士的注意。 偏偏他遇到的就是那个万一。 一道飞剑凌空而来,裹挟着金丹上人的迫人气势,保镖咬咬牙在逃命前给他留了道防御符咒,然后化作一条细线转瞬消失不见。 他没有违背契约,一名金丹修士出手,他没可能赢,还会搭上自己,给雇主挡下这道气势如虹的飞剑已经算他仁至义尽。 这道防御符咒大概是这名筑基期保镖的保命手段,也确实将那道飞剑挡下了,可惜他忘了,沈青飞才练气三层,哪怕符咒挡下了绝大部分力道,溢散的气息也够重创他了。 所以画面就成了这样,眨眼间沈青飞倒飞而出,躺在小巷子的灰石板上生死不知。 模糊中他能感觉到有人靠近他,然后他腰后的玉瓶飞了出去,还有一句话—— “你这种资质拿了宝物也是浪费,我儿傅遥天资纵横,必不会愧对这枚磅灵果。” 傅遥。 沈青飞终于想起来了。 这本书的主角,原来叫傅遥啊…… 他其实有些想笑。 不是那种想哭的笑,他是真的觉得好笑。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运气不好,但确实没想到能这么不好,他过分小心谨慎地花大价钱雇了几乎算是春风城最高级的保镖,偏偏遇上了这等偏僻地方百年一遇的金丹期。 这叫什么运气? 更好笑的是,他当然知道主角一开篇就会拿到一枚磅灵果,但他记忆中,他很确信对方是在山野中闲逛的时候撞上的,这才配得上主角的好运气。 这才让他安心地准备着拍卖。 不然他肯定会在这场拍卖上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也就是说,刚刚被抢走的那枚磅灵果甚至大概率到不了主角手上。 哈哈哈…… 你说他能不觉得好笑吗? 这才叫天上地下独一份的霉运! 笑过之后,沈青飞平静了下来。 他有点累。 不是不可以重头再来,但他确实有点累,他想休息了。 就这样静静地躺一会儿,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当当——” “恭喜你已绑定做题家系统。”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像是清溪流经干涸的土地,甚至让他浑身的疼痛都减轻了些,意识也逐渐回笼,而不是继续放肆地两生回马灯。 “做题家系统,为广大学子提升学习积极性而奋斗,参加考试得奖励,晋级成功得奖励,你还在等待什么呢?” “滴——” “检测到宿主来自低科技世界,下面宣读免责声明。” “本系统联通万界,不论你来自原始时代还是星际时代,都处于同一条竞争赛道,且排名低者需要接受惩罚,截止目前,低科技世界宿主死亡率为87.52%,请宿主谨慎接受绑定。” 沈青飞再一次笑了起来。 做题家。 真是令人怀念的词。 他的眼神逐渐清明。 “我接受。” 第2章 沈青飞正走在回宗门的山路上。 说出那句“我接受”后,一股凉意顺着他全身流过,然后他的内伤便好了个大半,又躺了几分钟恢复气力,沈青飞就爬了起来,往万剑宗开始回。 这大概是什么附赠的新手福利,可能系统是觉得刚绑定完宿主就死了会比较亏。 山路不长,万剑宗就是个普通宗门,不然他每隔几天上下收作业发作业都得累死。 他们外门弟子的住所很低,在半山腰,沈青飞爬了一个多时辰,就到了自己的那间小屋。 把门关上后,他开始查探这个自己刚刚绑定的系统。 “在吗?”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3节 他试探性地问道。 “在的!做题家系统22050634885214号为您服务!” 沈青飞沉默了一瞬间,因为这过分长的编号,这是有多少人在用这个系统? “你好,请问,这个系统怎么使用?” “本系统采用意念接入技术,宿主在心中默念进入指令即可进入,默念退出指令即可退出。” 沈青飞想了想:“是连身体一起进入还是?” “仅意念接入,宿主在系统内的时候外部表现就和睡觉一样。” 沈青飞点了点头,躺到床上,闭上眼睛,然后默念了一声“进入”。 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一个颇具科幻风格的房间里。 纯白的墙面,到处都是的虚拟屏。 “宿主希望我现在给您讲解系统使用规则吗?” 沈青飞“嗯”了一声。 “做题家系统是一款在主副宇宙同时发行的系统,是一款为了让广大学子提高学习积极性而发行的游戏性系统。” “在做题家系统内,每名玩家每90天参与一次考试,考试时时间暂停,无需担忧打扰日常生活。” “游戏内分为五个段位,蒸汽,电力,信息,量子,弦,每个段位内另有五个小段位,新玩家进入后默认段位蒸汽五段。” “每个段位内前百分之五晋级,后百分之十淘汰。” “最低段位淘汰即死亡。” “最低段位以外淘汰后回到上一段位,下一次考试中回到原段位免除死亡惩罚。” “同一段位中连续跌落两次死亡。” “一次考试内前未淘汰的玩家可获取一次对应段位的奖励挑选,晋级可获取一次下一段位的奖励挑选。” “考试科目为,宇宙通用语,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历史,艺术。” “非主宇宙玩家前三次考试为保护期,所有科目与书籍均配备翻译器。” “以上为做题家系统的基础规则,宿主还有其他问题吗?” 沈青飞:“你刚刚说,考试时时间暂停,这个时间暂停是仅限考试时间,还是只要进入系统内就是暂停的?” “仅考试时间。” 沈青飞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了面前的一块虚拟屏上。 他随意翻阅了一下,发现里面大多都是课本。 “这些课本,能申请纸质版本吗?” “系统内空间是随宿主想象变化的。” 沈青飞愣了一下,有些失笑。 原来如此,系统这种东西太超现实,所以他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个高科技的空间,而因为他对高科技的想象也有限,才会出现这样的房间。 他闭上眼,再次睁眼时,周围成了他当初的书房的模样。 桌子上还零散放着他当时没来得及收拾的纸笔。 木质的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刚刚在虚拟屏里见过的课本和其他书的纸质版。 他的书房原本只有两个书架,这里多出了一整列来摆放多出来的那些书,看上去不像书房,反倒像图书馆了。 “下次考试是什么时候?” “十天后。” 沈青飞点点头:“谢谢。” 他从那堆书上移开视线:“我能看看奖励吗?” “可以——宿主所在世界扫描已完成,兑换系统已按物品能级适应该世界完毕。” 系统说完话,沈青飞手上立刻多了一本极厚的,砖头一般的书。 沈青飞心念一动,它就成了一块虚拟屏。 看书学习的话,他确实不习惯无纸化,但是看列表还是用电脑屏幕比较舒服。 目光落到那块虚拟屏上时,沈青飞呼吸一窒。 他一向冷静自持,此时翻阅屏幕的速度却显了几分急切。 十好几秒后,他翻过了数十页,然后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气没呼吸,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出现在这个虚拟屏上的,是这个世界的所有物资。 所有。 字面意义上的所有。 比如他花了五年时间筹备试图买下的磅灵果就普通地呆在蒸汽段位可兑换奖励栏里。 比如他曾听说过的消失已久的天阶至宝凌云笔……的打造流程就躺在量子段位的奖励兑换栏里。 哦好像也不是所有,准确地说是所有原材料和所有记录,不包含成品武器成品丹药等等,但也差不多是所有了。 沈青飞有点愣住。 不过他觉得他这属于情有可原。 任谁倒霉了那么久突然中彩票都会有点愣吧。 他尽量平静地离开这块虚拟屏,重新回到了书架旁。 他刚刚决定先看看奖励,再回来看课本难度,不是因为按捺不住,连自己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先关心一下就急着去看宝贝,虽然他现在确实有点了——而是因为系统在讲述段位的时候,从这些段位的名称里,沈青飞就大致猜到了考试内容。 蒸汽。 电力。 信息。 量子。 弦。 很明显,一个段位对应一个科技时代。 他现在是新玩家,落在蒸汽五段上。 别的科目或许要多费心思,但是数学和物理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也大致猜到了在他接受绑定前系统那段免责声明里的“87.42%死亡率”是怎么来的,如果按科技水平划分的话,他所在的这片修仙大陆确实算原始世界,毕竟蒸汽以前没有别的段位了,或许对系统来自的主宇宙来说,石器,青铜,铁器这些时代全都被简单粗暴地划为了原始时代吧,而要一个没接触过现代数理的世界的人上来就参与这样一场考试,恐怕很难不被淘汰,不过他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他真正出生生活的世界严格来说应该处于第三个段位,所以他应该没那么容易在蒸汽段就死亡。 想到这里,他面色突然有些古怪。 如果主宇宙的人是身处弦理论被应用于实际的时代……他们这些拿到系统的其他时代的人,算不算这个游戏的机器人?专门负责给主宇宙玩家提供游戏体验? 好像还真的挺像的。 沈青飞忍不住笑了下,自己还真是在哪都免不了陪跑的宿命,不过也不错,拿这么好的奖励,当个机器人玩家怎么了? 更何况……论做题,他一向都很有信心。 他自嘲一笑——我可是上辈子一半时间都贡献给了应试的做题家啊。 第一排书架侧面就写着“蒸汽”两个字,沈青飞先伸手抓向物理教材,果然和他想的差不多,一整本经典力学。 有基础的情况下花点时间回忆应该问题不大。 那么问题比较大的应该就是数理以外的几门了。 幸好,他也很擅长背书。 高一文理分科的时候,他其实文科理科都是第一,只不过考虑到喜好和就业,他才选择了理科。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时间和对出题方式的不了解。 后者他会尽量学得扎实些来尽量冲淡不了解出题模式的劣势,前者……时间虽紧,但也还好,就当一次考试周了,他现在修了仙,身体条件比当初好的多,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应该也不会太伤状态。 “咔啦——咔啦——咔啦——” 沈青飞一怔,这声音他很熟悉,是他那道破竹门被敲响的声音,原来他虽然身处系统内部,但对外界的感知依旧。 他默念一句“退出”,从床上坐起来去开门。 竹门打开后露出的是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华贵,神色骄矜,仅仅是沈青飞耽搁的这么点时间,他就已经面露不耐。 “白师兄?有什么事吗?” “我忘了那白痴夫子因为我课上睡着了就罚了我一篇文章,帮我把这篇也写了。” 沈青飞沉默了一瞬间,他算了下上山下山的时间,觉得在仅剩的十天复习时间内花上小半天去跑腿,实在划不来,自己写也要半天,还耗精力,更划不来。 此前他愿意做这桩买卖当然是因为划得来,他在山上一共收拢五十多份文章题目,和上次批改后的文章,然后一并带下山去,五天后再去收拢回来,来回虽然花的时间也不少,但有数量加持,换来的灵石确实不少,所以值,现在就一份的情况下……当然不值。 心中算完这笔账,他默默开口:“抱歉白师兄,我这几天想临时抱抱佛脚,好好闭关修炼,恐怕没时间。” 那姓白的少年惊讶地挑了挑眉,沈青飞这家伙转性了? 他皱了下眉,不太开心,他这几年早就习惯一手交灵石一手拿文章了,当然不想自己写这没用的作业,心中有些烦闷,不过……他挠了挠头,轻咳一声。 “咳,你也知道自己该修炼了啊,你既然喊我一声师兄,就听我一句教诲,灵石虽重要,但为了赚灵石耽误修行那简直就是糊涂!你看看你,入门五年了还是只有练气三层,是该好好修炼了!这篇文章我自己去写,你安心闭关吧!” 十三四岁的少年板着脸,一脸老成对高他小半个身子的沈青飞谆谆劝诫,看着有些好笑,如果换做普通人,被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小孩子开口教训,脸上肯定已经挂不住,不过沈青飞这几年早已习惯了自己要管一群比他年纪小的小孩叫师兄,现在也只是浅浅一笑。 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吐槽,少年,你还是低估了五灵根的坑爹程度,我这练气三层已经是每日每夜勤勉修行不坠的结果了。 不过他没说什么,当初万剑宗开山门招弟子,除了看灵根还要看悟性看毅力,沈青飞完全是凭着自己聪明与坚忍才让收徒的那位长老觉得他没准还有救,勉强混到了一个记名弟子的名额,而这里除他以外大多数人都是四灵根,他们虽然知道五灵根修行肯定是最麻烦,但哪里知道具体有多麻烦,只以为沈青飞是每日帮他们写文章赚灵石才耽误了修行。 沈青飞不能也不想解释,让人知道他是努力了拼命了才练气三层难道就有好听到哪里去吗? 第3章 送走这位年幼的师兄,沈青飞也走出门,先去学堂请假,说明自己接下来几天没法来,再去找几个交友广泛的“师兄师姐”说明自己接下来没空写文章,顺便拜托他们通知自己的朋友们,然后是去草药园里请了十天假,他过去五年兢兢业业从未请假,攒下的年假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4节 做完这一切,他带着几袋干粮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锁好门,躺回了床上。 重回那个酷似自己上辈子书房的地方,沈青飞深吸一口气——又要开始学习了。 先从数理这两门开始。 他已经太久没有碰过课本与考试,还是先从自己会的地方开始让大脑活动活动,找回状态再去学新内容比较好。 冷色调的书房模样的系统内,已经换回了长袖长裤现代装的少年右手转着一支蓝笔,左手翻着书页,眉心似皱未皱,他的脸型与五官生得清俊雅致,平日也不与人争锋,给人留下的一直是温和印象,此时却锐意尽出,恍然间是有些锋利模样了。 偶尔他翻书的左手会停顿一会儿,右手中转着的笔也跟着停下来,在书页上划上几道,或是在书本下方压着的草稿纸上写上几笔。 大约两小时后,沈青飞停下笔,起身来回走了走,虽然他知道自己现在是意识状态,但还是保留了原有的放松习惯。 他来回踱步的时候,骤然放松的大脑里就开始自己冒出了各式各样的想法,比如某个知识点以前常考的题型,哪里是适合出陷阱坑人的地方,还有知识点串联起来适合怎么出题等等,他任由这些想法自己冒出来,冒得差不多了才回到书桌旁拿起笔刷刷地在草稿纸上记下。 然后接着看后半本书。 又是全神贯注的两个小时,这一次休息时他离开了系统空间,回到了现实中,从干粮袋里拆出几个馒头,一边吃一边接着让大脑放空自己思考。 吃完后再次回系统内,接着提笔。 重温一本经典力学的物理教材花了他整整五个小时,这本教材写得很细,看那砖头般的厚度就看得出来,教材编写者像是生怕读者看不懂一样,讲得详细到近乎啰嗦了。对沈青飞这种学过的人来说这本教材当然算不上太好,不过他觉得,就算自己真的从来没学过物理,看完这本教材,应该也能入门了,从这个角度来说,那这本教材就是编得很好的。 教材写得过分详细,沈青飞却也没有跳页,耐心地全看完了,当然不是因为他需要它们辅助他理解,而是他想尽量体会这个陌生世界的教材编写者的思路与想法。 哪怕知识点是同样的,但不同的人,不同的文化背景,出题的方式却会有所不同。 为了尽快适应这种不同,他刚刚基本没动课后练习,现在开始一起做,靠题量冲刷自己的思维惯性。 他又花了两个小时把课后习题写完,改完,开始做总结。 题型还好,虽然有不同但不同得不算严重。 这本书所有的课后习题全是多选题,选项也不是四个,而要多得多,少则十个,多则二十。 然后是出题习惯的细节不同,比如挖坑埋陷阱的地方偏好很不一样,不过沈青飞做完这么多题,已经顺利地把新陷阱也刻进dna了。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把要注意的细节找了个本子全写下来,正式开考前再看一遍。 截止目前为止,这本书算是被他看完了,不过他没有立刻开始看下一本,而是合上书,拿起了自己刚刚潦草写下的草稿。 众所周知,课后习题和正经考试题目的难度差距堪比拧螺丝与造原子弹。 所以沈青飞当然不敢说自己做完了课后习题就有把握通过考试。 他刚刚写下的都是在他复习知识点的时间脑海里冒出的相关回忆,当初他做过的题目要论斤数,可以说什么花样都见过,为了预防考试难度过高,他把还有印象的可能的编题角度都写了下来,并且让自己尽快对它们再次熟悉。 又是一番整理与练习,已经是丑时。 沈青飞放下纸笔,离开系统,开始了三小时的睡眠。 起来后,天还是漆黑的,星星倒是亮得很。 沈青飞没急着回系统,而是盘腿坐起,开始修行。 时间很紧张,但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就像考试周再忙,总也得吃饭睡觉。 半天过去,星星点点的灵气终于进入他体内,涌过他经脉,就像一捧水流过干涸的河床。 沈青飞并不感到气馁,他已经习惯了。 而且虽然吸收的灵气少,但是这个修行的过程依旧让他大脑清明了很多——这才是他的目的。 带着焕然一新的大脑重新回到系统内,沈青飞对数学教材做了一遍刚刚对物理教材做的事。 此时距离第一次考试开始还有八天。 沈青飞觉得自己整个大脑都已经调整到了最佳的状态,于是开始学习另外几门科目。 一半是出于计划,另一半是出于他自身的好奇,他从书架上拿下的第二批课本是历史和生物。 他很好奇别的宇宙的发展。 不过这两本课本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宏大,说蒸汽时代那就是蒸汽时代,生物课本只介绍了一个星球的体系,历史也只讲到那个星球的蒸汽时代。 不过还是很有趣,他第一遍是当故事看下来的。 虽然手里也没忘记划他觉得没准会是重点的地方。 在正式考上几次试之前,他很难判断出题人心中真正的重点是什么,只能凭借多年的考试经验先弄个大概出来。 然后就是开始背书。 开始前他突然心中一动,看向了被他划了个乱七八糟的历史课本,心念一动,右手出现了一个电子屏,上面是被镂空了他划线部分的课本。 随着他发出声音,电子屏上对应的空出也会把他背的内容填进去,填完后再给他判对错,顺便显示正确内容。 高科技还挺有用。 他接下来的三天就都花在了背书上,并且提前把这八天的最后一天空了出来用来再背一次这两本书。 这一下就只余四天了。 不过沈青飞觉得时间应该够用,他提前翻过剩余三门课的课本,心里有数。 宇宙通用语的课本明显是给母语者准备的,在有翻译器的情况下他这第一场可以先混过去,就当成考语文一样,暂时不需要花太多心力在这门科目上,等有了时间再来学这门彻头彻尾的“外语”。 化学比起数学和物理有些麻烦,第一点是因为翻译器连接的是他这具身体,只当他是本世界的土著,所以所有的元素都被贴心地翻译成了这个世界的名字,很贴心,就是沈青飞要在脑子里替换一下。 第二点则是,那个孕育出主宇宙种族的星球应该是高温环境,所以侧重点和沈青飞当初学的化学差了十万八千里。 幸好原理还是那样的原理,只是需要学的方向有些不同,沈青飞当初最擅长也最喜欢的就是一门化学,现在倒也不觉得郁闷,反倒学得津津有味,虽然算不上看故事,但也差不多了。 最麻烦的……反倒是艺术。 他一向没什么艺术细胞的,最开始一章学识谱倒还好,硬记就好了,第二章开始都是一些音频和视频,还有对应的赏析,他听是听了,也觉得挺好听,就是怎么也看不懂赏析为什么能赏出这个意味,不过问题也不大,他接着死记硬背就是。 麻烦的是第三章,居然要学编曲…… 下半册是绘画,也类似,前两章囫囵吞枣地欣赏外加硬背,顺便惊叹了一下外星绘画的脑回路真是好歪,结果第三章开始居然要他自己上手画。 沈青飞有点犹豫。 准确地说有点担心。 看到这种麻烦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时间有限,抛了那两章实践内容,把前面的分拿到。 但是他并不知道考试到底会考什么。 万一考试只考实践怎么办? 万一这个系统的出题人觉得前面的都是铺垫,要看艺术素养只看编出来什么曲子,画出来什么画就行……怎么办? 他不得不考虑这种情况,他现在是最低段位,没有试错的机会。 犹豫再三,其实也就犹豫了几分钟,还是在吃饭的时候犹豫的——他最终还是决定,还是要抽出时间仔细啃一下这两块硬骨头。 于是又一个下午,书房里黑色卫衣的青年一脸严肃地皱着眉头细细体会外星人的审美,试图进行粗糙的模仿。 考试前的复习时间总是眨眼而过,转瞬间,十天飞过,沈青飞绑定系统后的第一次考试到来了。 考试时间是正午,他没有试图多睡几个小时养精蓄锐,而是照常在天没亮的时候起来打坐修行,贸然打破作息规律是考试大忌。 小院外阳光大盛的时候,沈青飞发现他所在的空间变了。 从冷色调的书房变成了一个有点老破的教室。 沈青飞认得出来,这是他高中的教室。 他桌上有满满当当一叠试卷,数一数正好七门科目十四张。 前方黑板上挂着一个倒计时: 12:00:00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周围,觉得系统可能是抽取了他脑海中对“考场”这个词语残留的最深刻的印象。 果然,随着他心念闪动,窗外刺眼的阳光变暗,昏热的教室里打起了空调,至于教室本身他没做改变,因为他确实觉得在这个教室里考试最有状态,除了他把旁边的桌子挪近了来放试卷以外。 考试是所有科目试卷同时发放,让考试者自己安排时间,对于部分学生来说这种考试模式还是挺容易出问题的,可能会紧张,可能会慌乱,当然更重要的是可能会出现时间不够用会做的题没做完的情况——很多人以为自己能把做得比较快的科目的时间分给做得慢的,但是这样想的人反倒容易两门都没写完。 不过这对于沈青飞这种做一份卷子的时候就不会想另一份,而且每门都能提前交卷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平静地,按部就班地按一开始就想好的顺序往下写。 写完一张就起来转两圈,顺便在脑子里复盘一遍自己刚刚有没有出错。 然后继续。 六小时后,除了艺术以外的六门科目都完成了,而且他自觉完成得还不错。 就剩艺术,还真像他想的一样……艺术不考别的只考实践——编曲和作画。 这就让他很庆幸自己别的科目写得快,现在还剩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折腾这两样。 倒计时的时候,他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画出来的风格有些诡异的画作,希望起码能拿个辛苦分。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秒。” “十,九,八……三,二,一,考试结束,开始结算。” “恭喜你,本次考试排位:” “蒸汽五段前1%” “恭喜你,晋级啦!” “恭喜你获取考试成功奖励选取机会一次。” “恭喜你获取晋级成功奖励选取机会一次。” “是否现在进行兑换?” 沈青飞长长地,长长地出了口气。 这个成绩他有所预料,但真正看见自己暂时摆脱了死亡危险,还拿到了两份奖励,还是让他松了口气。 拿到试卷的的第一分钟,他把几份卷子全看了一遍,立刻意识到自己高估了这次考试的难度,他前十天的准备甚至可以用“狮子搏兔”来形容。 不过他多少还是会有些担心,他不知道他的对手们都是什么水平,也不知道他的艺术会不会拉分太多。 还好…… 他笑了一下说:“是,现在兑换。”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5节 第4章 一瞬间,海量的物品虚空出现在了他面前,他勾选了一下“仅显示当前段位”。 然后很快找到了磅灵果。 “兑换。” 说完这句话,他立刻退出了系统空间。 他没急着把磅灵果从系统里拿出来,而是起身走到角落里,解开一个包裹,然后从里面层层叠叠的衣服里拿出了一个玉盒。 打开玉盒,里面是一整盒紫色的三瓣叶的草,看上去起码有四五十株。 这就是要搭配着磅灵果服用的那个“常见药草”了。 沈青飞原本对拍卖会上那枚磅灵果志在必得,当然早就提前准备好了药引。 拿起这个玉盒,沈青飞推开竹门径直走上了一条山间小路。 从高处看,就像一个小黑点在一条弯弯曲曲的灰色带子上挪动,小黑点挪动到一半的时候,则突然闪进了旁边那片绿色里。 沈青飞踩着一丛丛野草,扒拉着灌木,大约走了三刻钟,才来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这里算是他的秘密基地吧。 他不知道服用磅灵果的时候会不会溢出很多灵气引人注意,所以宁愿多花点时间,也要找个偏僻地方。 在那块凸起的岩石上坐下,沈青飞再次拿出了那个玉盒子,放在左手边,然后心念一动,系统里的磅灵果来到了他的右手上。 磅礴的灵气,薄到透明的红色果皮,皮下水灵的果肉,都让它看上去格外香甜,诱惑着人把它一口吞掉,这或许也是磅灵果没被开发出太多药方的原因——因为它看上去实在太美味了! 它对一名修士的诱惑力就像一个无肉不欢的人一个月没吃肉终于见到了一块红烧肉,又像瘾君子终于见到了可以缓解痛苦的成瘾物。 再加上长久的共识——这就是个果子形状的极品灵石,所以大家也犯不着费心抵抗这种诱惑,拿来就吃了得了。 并不是说沈青飞就比别人更擅长抵御诱惑,磅灵果出现在他手上的一瞬间,他头皮几乎是麻麻地一炸,渴望顺着他的脊椎攀爬到后颈,但他既然知道磅灵果的真正用途,这种诱惑就是可以抵挡的。 他左手伸向玉盒,从里面拿出一株紫心草铺在舌尖上,然后咬下很小的一口红色果子,并且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将它吞下去的欲望。 紧接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明明磅灵果的果肉看上去才是入口即化的那一个,但真正化掉的却是紫心草,沈青飞紧张地注意着口中的情形,那株紫色小草快化完的时候立刻塞进了另一株,而那一小口磅灵果隐隐要消散的时候他举起右手又咬了一小口。 如此循环往复,原本塞得满满当当的玉盒子已经快见底,只剩下了底部薄薄的一层紫色药草,而那枚红色的磅灵果也被啃得只剩下了小小一块。 终于,在玉盒里的紫心草只剩八株的时候,沈青飞痛苦地打了个哆嗦,心中却升起狂喜。 因为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他的灵根。 驳杂的五色灵根,其中占地方最大的是白色,那是他的主灵根。 他聚集起自己全身的精力,借着药力抹掉了那斑驳五色中的绿色。 那绿色好像还不太情愿,和其他四色难舍难分,但最中还是拗不过药力,消散了。 “噗——” 一口鲜血从骤然泄气的沈青飞口中吐出,但他黑色双眼亮得惊人。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畅快的笑声回荡在林间。 这一世他虽然总也在笑,但他的笑,多是礼貌的笑,苦涩的笑,自嘲的笑。 他好久没这么真心实意地笑过了,上一次或许还是他第一次做到引气入体的时候吧。 ——那时候的他虽然知道前路艰难,但依旧忍不住因为憧憬和幻想而心生欢喜。 他笑累了,就在岩石上躺了一会儿。 是很短很短的一会儿,没多久他又爬起身来,盘膝端正坐好——他要开始修行了。 他卡在练气三层已经两年半。 练气期一到三层,分别打通四肢中的一条经脉,而突破练气三层到达四层,则意味着四肢内的经脉打通,连为一体,形成循环。 所以比前三层的突破都要难得多。 偏偏他又是五灵根。 从五灵根到四灵根到最罕见的天灵根,天赋增长速度并不是线性的。 就拿体现天赋的其中一个方面——吸收灵气的速度来打比方吧。 并不是五灵根能吸收周围百分之二十的灵气,四灵根能吸收百分之四十……天灵根能吸收百分之百这样的线性增长。 实际上更类似于:五灵根只能吸收周围百分之五的灵气,但到了四灵根就能吸收百分之四十,三灵根百分之五十,双灵根百分之六十,天灵根百分之九十五! 所以别看他只洗掉了一枚灵根,可以说他的天赋瞬间就翻了至少八倍! 而另外一方面,除了天灵根以外,其他的灵根都还要把除了与主灵根适配的灵气以外的其他几种再排出去,时间上一来一回,自然就拉开了差距。 说到这里,据说有些古老传承中,有可以同时驱动两种灵气的秘法,可以让双灵根也省去上述这一步骤。 沈青飞听到这一传闻的时候,第一反应则是,自己会不会能像他曾经看过的部分玄幻小说的主角一样把五灵根修成自成循环的混沌灵根……不过在他进入万剑宗,知道了自己的五枚灵根到底是哪五枚之后就哂然一笑,放弃了这个念头。 因为这种时候他反倒“好运”了起来,他的主灵根是变异灵根风灵根,金木水火土缺了一环,还怎么循环得起来…… 不过这都是题外话了,此时此刻的沈青飞,正凝神静气,沟通天地灵气。 过去五年里,他把那份入门口诀研究了一遍又一遍,当初招他的长老是看他悟性佳心性也佳,愿意给他一个机会,沈青飞也说得上没辜负这一期待,他对入门口诀的理解在同批弟子中最为深入,而且他性格中的耐性与坚忍让他在能引入体内的灵气相较经脉就像一捧水落入河床一般的情况下,都未曾懈怠过一分一秒。 他就像一个被蒙住双眼,带着镣铐练了五年剑的人,突然被解开了眼上的黑布,四肢上的镣铐。 又或者说,他就像一个对着课本苦心研读推演了五年的学霸,终于被发到了随堂练习。 周围的灵气欢快地响应了他的呼唤,他左手那条干涸的经脉里,流经的终于不是刚流没多久就消失的一捧水,而是淅淅沥沥的水流了。 被滴水滴了五年的穴窍,现在被水流一冲,应声而开! 练气四层! 他终于打通了左手上的这条经脉…… 水流终于可以在四条河道内通畅地循环,从这一刻起,哪怕沈青飞不刻意驱动,灵气也会极其缓慢地在经脉中自行流动。 从这一刻起,他才算是个正经修仙人了。 练气四层与三层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岩石上的青衫少年睁开双眼,嘴边露出了一道清浅的笑意,很浅,但因太过真心实意所以熠熠生辉,如果有人能看见,一定会忍不住也跟着他笑起来,只可惜这深山老林里,半个人影都没有。 开心完,沈青飞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知道自己该回去吃点东西了。 他沿着原路返回,去领了份晚餐——吃了十天干粮,终于可以放松会儿吃点正常的菜色了——回到自己的小院。 他还剩一份奖励可以挑选。 磅灵果洗灵根一个人只能用一次,虽然他也可以再换一个磅灵果当极品灵石用冲下个层次,但是沈青飞想换点别的。 他想看看有没有适合他的功法。 虽然蒸汽段位可能没什么好功法,大概率还得等以后,但是先看看总是没错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沈青飞很清楚,这个兑换系统,哪怕什么都不能兑换,都是他现在,以后,最大的金手指。 它就相当于一本详尽而确凿无误的百科全书。 信息。 信息永远是最重要的优势。 沈青飞在系统里给自己变出了一把沙发椅,拿着被他想象成电子屏的兑换列表半躺了下来。 他不是不会享受的人,之前十天是怕自己坐得太舒服了会犯困才一直用的那把硬椅子,现在倒是可以放松一下了。 不过坐在沙发椅上的他,并没有露出放松的神情,依旧是和复习几门课程时同样的眉心要皱不皱的模样,完全不是欣赏各色天材地宝(哪怕拿不到)该有的模样。 因为他在思考,这是他思考的时候一贯的表情。 也可能是因为他在记忆,这也是他背书的时候一贯的表情。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先把整个兑换列表囫囵记了一遍,说不上了若指掌,但起码以后万一看见什么值得争取的宝物的时候,能有一些印象。 其中他着重注意了那些可以洗灵根的宝物。 能有洗灵根功效的宝物一般都是一个人只能用一次的,他又是个五灵根。 沈青飞的目标是把自己的灵根洗到双灵根,所以还得准备两种方式。 其中一种是他早有耳闻的,落日门的不传之秘——再造造化丹。 百年出世一颗,三大宗四大家族能抢得头破血流,压根轮不上普通修士觊觎。 沈青飞看到了它的配方。 在弦段位。 他的呼吸有些加快。 虽然离得有些远,但又似乎已经触手可及。 另外他又找到了两种洗灵根的宝物,分别在量子段位与信息段位。 一棵草,和另一份丹方。 草叫凤鸣,是一声已经灭绝了数千年的凤凰一族一声纯粹通透的喜悦啼叫化成的草,丹方是早已失传的传说中的方子。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停下脑海中的控制不住冒出来的幻想,把这三样东西标记了一下,然后继续看其他的。 他是从最高的段位逐渐往下看的,现在终于来到了蒸汽段位。 这个段位里可以兑换的奖励比其他段位要多得多,也普通得多,但沈青飞并没有因为刚刚看了太多震撼人心的珍宝而对这些相较普通的物品感到失望。 那些东西震撼人心是震撼人心了,又不是实打实地属于他,还轮不上他来对普通的天材地宝挑三拣四,蒸汽段位的可兑换奖励对于今天前的他来说也都是难以触及的了。 “嗯?” 他突然发出了一道很轻的鼻音。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6节 “《万物存风风存万物风行总纲无上真经》?” 这个长得有些见鬼狂妄得也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字他见过。 他在量子段位的兑换栏里见过。 现在却在蒸汽段位的兑换栏又看见了。 他刷刷把列表往回翻了翻。 《万物存风风存万物风行总纲无上真真经》。 多了个“真”字。 沈青飞挑了挑眉。 乍一看,正常人都会觉得《真真经》是正版,《真经》是冒牌货,毕竟《真真经》在第二高的段位,《真经》在最低段位。 但是有一点令沈青飞很在意。 一向都是盗版比正版更喜欢强调自己的“真”,正版只会叫某某,而不会叫真某某——那听起来也太奇怪了。 所以这两本功法的标题很奇怪,如果《真经》是假冒伪劣版《真真经》,《真真经》的创造者应该连有这么本盗版都存在都不知道,怎么会特意强调自己是“真”真经呢…… 这让沈青飞觉得很在意。 他在思考,有没有可能是《真经》在前,不过有所残缺,或者有什么问题,然后《真真经》补全在后,一举提升了……三个段位。 他一边思考一边记下了《真真经》和《真经》分别是由谁创造的。 前者叫风灵子,后者叫陆巡。 第5章 沈青飞今早完成修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销假。 为了准备做题家系统内的第一次考试,他请了整整十天假,现在得一一去销掉。 先是草药园那边,假期用完了,他得接着上工。 他是记名杂役弟子,比其他外门弟子每日要多一份“功课”,就是翻土,侍弄药草这种称得上“技能”的事情是不可能教给沈青飞的。 从草药园出来,他和其他外门弟子一起在空旷的场地上练剑。 练完后他朝学堂的方向走去,文化课五天一次,今天不用上课,但是他欠了两次课两份作业得补上。 负责教导这些孩子读书识字的“任先生”是一名卡在筑基下境几十年的内门弟子,因为突破无望所以来外门领了个闲职。 沈青飞敲了两下门,稍微提高了些声音:“任先生,打扰了。” 大门其实是开着的,沈青飞可以看见任先生正在院子里侍弄一株金边绿叶的植物,或许是因为突破无望,任先生现在修炼已经不大勤勉,反倒迷上了种花种树。 “青飞,你怎么来了?” 任先生抬起头,面露惊讶,不过并不是不欢迎的惊讶,反倒是流露出了几分喜爱。 是的,沈青飞是他偏爱的学生。 倒也没什么别的理由,实在是他这个“先生”的地位有些尴尬。 虽然学生们喊他一声“老师”,“先生”,但是没人真的把这门课当回事,更没人会把这个突破无望的“先生”当回事,他在修仙前又是个书生,尊师重道对他来说就跟人要吃饭差不多,结果现在天天被自己的学生无视,能不郁闷吗? 沈青飞,还有另外几个出身乡野不识字对读书人有天然敬畏的孩子大概是为数不多几个真心尊重他的人。 所以他平时一脸冷若冰霜试图在一群自恃前途无量的年轻修士前维护自己的尊严,见到沈青飞的时候却是暖融融的。 “我之前请了十天假,错过了两次课,来找先生领那两节课的作业。” 闻言,任先生眼中笑意更甚,他放下手中的剪子:“哎,不用补,这条规矩是针对别人的,那群皮猴,要不严着他们点,一个两个都不知道要飞到哪里去了。” “更何况,青飞你请假是为了准备这次的年终考评吧,事有轻重缓急,我这边你可以先放放。” “谢谢任先生……对了,任先生,您有听说过一位叫做风灵子的大能吗?” 任先生脸色一变:“你从哪听见这个名字的?” “上次下山的时候听见别人提起的,您知道我的主灵根是风灵根,所以忍不住记在了心里,但是我好像从未在其他地方听说过,也从未在任何书上看见过这位前辈的名字,我这几天修行的时候,老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甚至因为这件事分心,所以想要弄个明白。” “唉,你没听说过,是因为大家不愿意提起这个人啊……” “风灵子,是百年前掀起修仙界腥风血雨的大魔头,虽然他最后销声匿迹了,但纯粹是因为他自己决定消失,三大宗门合力围剿他并没成功,很是丢了脸面。” “不过呢,虽说是魔头,但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他是千年难遇的风系天灵根,天资纵横,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测灵根的时候没有测出来,没被大宗门带走,他出身很差,差点还没踏上修仙大道就死在人间,偶然间被他师父救下。” “他师父……也是个惊才绝艳之人,据说后来让风灵子一路以惊人的速度突破至大乘的功法就是他自创的,不过他本人的灵根资质很差,最后也没能突破金丹,所以他的自创功法最初也止步筑基。” “风灵子最初在修行界崭露头角的时候,没人觉得他最后会成为一个大魔头,因为他行事端正,心胸疏朗,遇见不平之事,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会出手相助。” “事情的转折点是他师父的死亡,其实他师父也算寿终正寝,筑基期的寿命就是只有那么长,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风灵子……唉,他也是一片孝心,为他师父寻得了延寿秘药,不巧的是,那枚药被截胡了,他追了截胡的那人七七四十九天,终于拿回了那枚药,但他师父已经逝去了。” “风灵子大受刺激,开始寻觅死而复生之法。” “但这世上又哪有这种秘法,于是他决定自创。” “他自创了一套鬼修功法,抓了无数修士实验,终于引起众怒,他当时已经大乘,如果不是行事实在太过偏激,哪会有人愿意触他的霉头。” “三大宗门最终决定合力围剿风灵子,却失败了,众人才知道他的境界与战力已经到了如此夸张的地步,他和他师父的确惊才绝艳,创造的功法甚至可以压制三大宗门。” “这次围剿失败后,三大宗门中的兰因寺试图游说四大家族与他们一起进行下一次围剿。” “不过游说刚开始,风灵子就消失不见了。” “后来也再也没出现过。” “不过他一直是三大宗门心中的一根刺,一百年前,云飞真人亲自施展道术,除去了天下纸张玉简中对风灵子的所有记录,更是让普通修仙者对这件事噤若寒蝉,所以修仙界很少会有人提起他……” 说到这里,任先生一脸感慨,只是不知道他是在感慨风灵子对他师父的拳拳之心,还是大宗门的霸道,还是即使是大乘期修士也无法抵抗的生死无常。 沈青飞的声音终于响起:“他那位师父,叫什么呢?” 任先生一愣,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他还真没什么印象,这段往事精彩的就是风灵子与三大宗门的大战,他师父只是个让他发疯的引子,本身仅是一位筑基期修士,还真没有什么人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良久的沉吟后。 “好像……好像姓陆?” “谢谢任先生为我解惑,打扰先生了,就因为我的好奇心,平白耽误先生这么久。” “没有的事,我很明白心里有事的时候有多难静下心好好修炼,你这样做是对的,有问题就问,心中洒脱才能心境澄明。” . 沈青飞的迷惑被解开,《真经》和《真真经》的关系果然如他所想,后者脱胎于前者,补足前者到了大乘期。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先不说其他的功法能不能比陆巡风灵子这对师徒的自创功法强,就算真有更好的,它们也全都在量子段位以上,哪怕他每次都能成功晋级,也要花上数年才能摸到,他哪来的时间浪费。 沈青飞回到自己的院落,去系统里把《风行总纲》兑换了出来。 一本小册子出现在了他右手上。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 前几页是陆巡的自述,看完让他又放心了一些,因为确实和任先生的故事一一对应上了。 自述结束后,才是正式的功法。 “刷刷”的书页翻动声,逐渐和院落外的“刷刷”的竹叶摩擦声融为了一体。 坐在床上翻书的少年翻得很慢,这或许是他翻过的最慢的一本书,整本册子翻完后,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惊艳。 陆巡写出的功法,确实配得上他取的标题。 万物存风,风存万物。 他将万事万物的扰动全都归为了风,由此创造出了一套可以随时随地修炼的法门。 静坐时可以修行,动作时也可以修行。 比起别的功法,比如沈青飞学的这套入门口诀来说,对时间的利用效率要高得多。 不过这只是最浅显最直观的好处。 陆巡真正得意之处有二,其一是他对风的阐释直指本质,众所周知,功法越靠近本源,灵气对功法的亲和程度就越高。 其二则是,他将修炼从“静修”变成了“动修”,而这不仅仅是拉长了修炼能用的时间,更暗应了风灵根所代表的意象——随性。 陆巡字里行间都是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妙的得意,欣喜之情几乎透出纸面,沈青飞也觉得他很妙。 他细细读了一夜第一层口诀,确保自己记得不能更熟之后,才开始修习。 在修行世界中,有个好老师是很重要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正确理解功法创造者的想法,有些创造者甚至不喜欢讲自己的想法,非要后人自行体悟。所以有个好师父很重要,讲解透了的功法才能真正发挥出效果。 也正因为如此,散修很难出人头地,不仅仅是缺资源,也不仅仅是缺功法,更有可能是哪怕运气好掉下悬崖撞上了好功法,也有可能和功法创造者的本意相背而驰——最终练歪,或者运气没那么差,没有相背而驰,只是单纯没对上脑回路,就那么把一本天阶功法练成了大路货。 沈青飞没有老师,但陆巡恰巧是个不喜欢故弄玄虚的人,他的功法写得很细致明了,沈青飞也恰巧很擅长阅读理解,能清晰地体会到他写每一句话时的想法。 于是他对《风行总纲》的修炼才刚刚开始,就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顺畅感。 他坐在床上,双手朝天,感受着周围比平时更为活跃也在灵视种更为清晰的风系灵气朝他涌来,这种感觉很妙,妙到他差点沉迷修炼到错过了去草药园上工的时间。 他依依不舍地睁开双眼,不过很快又找到了新的乐趣—— 接下来他要试试“一心二用”,也就是陆巡得意的“动修”。 他推开门,晨间的微风拂过他的身体,他有些紧张地迈出一步,同时运转《风行总纲》。 这一步有些笨拙,笨拙得就像一个刚刚开始学习走路的婴儿一样,接下来一步更笨拙了,像是彻底忘了怎么走路的成年人在回忆怎么动用四肢。 他的功法运行情况也算不上太好,走一步就打断一次,走一步就打断一次。 不过沈青飞的心态倒是很好,本来就没想过一次就能成功,而且这本就是多出来的修炼时间,就算一直失败也没关系。 他就这样迈着笨拙的步伐走到了草药园,拿起锄头开始翻地。 翻地没什么技术含量,不过沈青飞不敢在这里试验他的“一心二用”之法,所以暂时停下了功法运行。 不过,他刚翻了没多久地,就因为这个过程实在太简单而进入到了不过脑子的机械运作状态,他心念一动,或者说,好像动了念头又好像没有,更像是下意识地运转起了功法……只是这种下意识也是他刻意创造的。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7节 灵气顺利地进入了他的身体!又顺利地在经脉中流动了起来! 他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成功又似乎没有,又或者说,他是刻意不让自己的念头停留在成功的欣喜上,就那么保持着空茫的状态一边翻土一边向前走一边修炼。 可惜的是,这条田埂走到底的时候,他需要转弯,所以最终还是从这一刻意制造的放空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沈青飞站在田埂尽头,唇边浮起了一道浅浅的笑容。 他仔细体会了一下刚刚的感觉,试图将这种感觉刻入大脑中。 不过就算这种状态不那么好复刻也没关系,他已经想明白了,他从小院走路过来的时候本应也能进入这种状态的,但他没有,是因为他把“走路”这一本来不需要动脑的动作变成了需要刻意投放注意力的过程,而他在刚刚这段路里成功了的要诀则是,除了修炼以外的两件事,翻土和行走,都是不需要刻意去做的。 所以他刚刚想岔了,这不是“一心二用”,这仍旧是“一心一用”,只要在做的另一件事不需要耗费心神就可以。 他要做的其实并不是练就能同时做两件事的能力,而是将《风行总纲》的修炼熟练到和呼吸一样的地步。 想通这个关节后,沈青飞唇边的笑意又加深了一些。 不过在他能做到修炼《风行总纲》就像呼吸一样熟练之前,他还是可以在简单的动作中先用上刚刚的法子的。 于是接下来的翻土中,以及离开草药园去到练剑场地的途中,他都顺利地让《风行总纲》动了起来。 第6章 在沈青飞借着想补作业的理由实则去找任先生问风灵子和陆巡相关的事情的时候,任先生当时说——“青飞你请假是为了准备这次的年终考评吧,事有轻重缓急,我这边你可以先放放。” 而沈青飞拒绝比他矮了小半个身子的白师兄的帮写作文要求的时候也说——“我想临时抱抱佛脚。” 小小年纪的白师兄对这个借口接受得相当良好,选择自己去写那篇罚写的课文。而这个“临时抱佛脚”的“临时”,指的其实就是马上要到来的年终考评。 万剑宗外门一年内有两次“大考”。 一次是年中的内门弟子选拔,每年选出五个人进入内门,另一次就是年底的考评,没什么用,主要是为了督促外门弟子上进。 沈青飞已经连续两年得到“下下等”的批示了。 原因也很显然,他卡在练气三层两年半了,是个人都没法给他别的评价。 他“出关”后第五天的时候,年终考评开始了。 数百个外门弟子聚集在一块儿,等待着测试。 沈青飞来得相对晚,虽然说外门弟子无论是哪年进的山门全都一起参加考核,但是不论是他们自己,还是负责测试的外门长老,都习惯把他们按进入山门的年份分开来测试,沈青飞是倒数那届外门弟子,他本身又是这一届倒数,所以测试很靠后,他也习惯了先做完草药园那边的活再过来。 果然,等他收拾完东西来到测试场地的时候,刚好轮到他们这一批外门弟子。 他走到排末站好,这个画面其实有些突兀,就像一个成年人走进了小学生的队列里跟他们一起排队一样,有点鹤立鸡群,当然考虑到修为来说的话,那就是反向鹤立鸡群。 前面的人一个一个测完,终于轮到了沈青飞。 他因为最近习惯了把所有空余时间,只要不需要动脑的,就全拿来修炼《风行总纲》,所以对外界的注意力与感知有些下降。 他没注意到测试完毕本应直接离开的其中一个锦衣少年正一脸看好戏地招呼准备走人的其他人留下。 沈青飞这十天闭关,暂停代写作业服务,有“白师兄”那样觉得他终于想开了并颇感欣慰的小孩,自然也有不满的。 锦衣少年就是其中之一。 沈青飞罢工让他很是抓耳挠腮了几天,那劳什子的文章,有个屁好写的,这破宗门还不让他们带侍从上山,烦都烦死了。 沈青飞也是天真,真以为十天时间能闭关个出什么名堂,他都整整两年没突破过了,真以为临时抱佛脚能有用啊? 嗤。 不过也好,正好让他看个乐子解解恨,这几天他心情不佳,追根究底就是因为这家伙,那么轮到他出丑来给自己找乐子,也很公平吧? 被锦衣少年招呼停下的几个人一开始还一脸迷惑——测都测完了,还不走留在这里干什么? 不过他们一看对方的眼神示意就明白了——哦!是要看乐子啊! 沈青飞不知道正有一群人在“围观”他。 他平静地将手放到那块巨石上,将灵气注入进去。 “练气四层。” 外门长老抬起眼皮看了眼巨石,记录了下来,又看了眼这个年轻人前几年的考评,虽然练气四层依旧是垫底的修为,但起码有进步,今年可以给个“下”,而不是“下下”了。 一旁围观的以锦衣少年为首的几个人则有些无趣,撇了撇嘴,深觉自己的乐趣被剥夺了——虽然练气四层这个修为依旧很低,但哪有连续几年困在练气三层不得突破的废物好笑啊。 他摆了摆手,招呼大家走人离开,嘴撅得老高,因为没看见想看的乐子,也不知道他之后打算怎么排解自己的不爽。 沈青飞既不知道有人在“围观”他,也不知道“围观”他的人已经走了,只是平静地等待长老继续宣布下一项。 “下一项,剑术演示。” 沈青飞抽出悬挂于左腰的制式佩剑,先起手式向长老行礼,才开始了他的演练。 场中的少年舞起剑的时候,那名外门长老不禁目露赞许。 万剑宗得以立派的根基便是一套玄阶剑诀,名为万剑诀。 他们万剑宗的宗门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万剑诀并不是教剑的万种变化的剑诀,或是立意于万事万物都可以是剑,剑也可以是万事万物的剑诀,那太高妙了,绝不是一本玄阶剑诀可以讲得清楚的。 万剑诀是一本极其切合字面意义的剑诀,要万人才能发挥出它的完全效果。 是的,这是一本剑阵诀。 万剑宗人人修习万剑诀,外门弟子仅学剑法,进入内门后,会教授部分结阵的法诀,一个内门弟子领着十个外门弟子就可以结成一个小型的万剑阵。 这本剑诀是万剑宗立宗之本,也是万剑宗最好的剑诀,是每名弟子从入门到入土的必修课。 不过正因为它是大型剑阵,所以本源剑法相对中正平和,甚至中庸,优缺点都不明显,它兼具了进攻与防守,但进攻和防守均不突出,这一特性导致了这是一本易入门,但极难精进的剑法。 而此时在场中演示万剑诀的一至十八式的少年,可以说是白长老今天见到的弟子里,剑法基础最扎实,进境也最快的一个。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当初他招这个少年入外门,就是看中他悟性绝佳。 对方没让他失望,可惜…… 白长老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么个悟性绝佳的少年,居然是五灵根,这辈子估计也突破不了筑基,他看了眼对方这几年的修为记录,忍不住觉得一阵可惜。 不过他剑道天赋好,以后或许能成为宗门大阵中的一员吧,也是个好去处。 在白长老的思绪开始飘飞的时候,沈青飞终于演示完了第十八式,收剑站立,朝白长老半鞠躬示意自己完成了演示。 白长老犹豫在“中”和“下”两等中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给他批了“下”,唉,哪怕这少年的修为再高一点点呢? 沈青飞并没有因为这个“下等”心伤,没什么好难过的,以后他自然会拿“上”,会拿“上上”。 哪怕是他还在筹划如何才能拿到磅灵果的时候,他都一直抱着这样的自信。 . 年终考评只是个插曲。 过了之后,沈青飞接着过着自己规律的生活。 每天早起,打坐修炼,出门边干活边修炼,练剑,上课,回来接着打坐,偶尔也去秘密基地自己练剑,睡前则进入系统内,开始学习宇宙通用语。 系统说,新玩家前三次考试是有翻译器的,之后就没有了。 也就是说他还有九个月时间,就要面对完全是外语的七张试卷了。 时间还是有点紧迫。 又要学语言了,沈青飞心情有点复杂。 最初接触到外语,是初一的时候,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好笑,因为他当时英语这门课明明学得稀烂,但是因为同学们也都和他在一样的环境里,甚至老师的水平也一般,所以他当时以为自己的英语学得很不错,哪怕他学的完全是哑巴英语,但大家都一样,所以他也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当时哪懂什么学语言的技巧,也没想过要用,就硬背就是了,就当其他课一样学。 到高中的时候,他考进了当地最好的高中,当时虽然已经知道他英语这门课其实相对有些拖后腿了,但除了更努力地记更努力地背更努力地应试以外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上大学后,五湖四海的同学汇聚在这所最好的大学内,他才发现像自己这样初一才开始学外语的人是少数。 更多的是家里双亲受教育水平就高,于是孩子从小接受双语教育,或者条件稍差一点的,上小学的时候就开始额外补课,什么剑桥英语牛津英语新概念,各式各样的名头。 他第一次接受口语考试是六级,他舍友第一次接受口语考试是小学二年级——剑桥英语考证的时候。 “啊?英语没什么好学的吧,就多听听就好了啊,听习惯了就行,我们又不是英语专业的,不用细究,能用就行。” 这是他舍友的原话,一边看mit公开课一边满不在乎地说。 沈青飞默默想:我就是听不懂,才问的。 他本性好强,网上流传的各种学英语的方法,他也不挑,全试了一遍,愣是硬生生把把自己拔了上来。 而且或许是出于报复性补偿的心理,他开始学其他语言,日语,法语,德语,学得都不算深入,但他很快发现多学语言是有好处的,学语言也是一种触类旁通的过程,各种语言印证着看,就能发现某种规律,不过他当时很忙,明明起了兴趣,却最终也没去学习一下语言学。 他其实很想知道如果他当时学了,会不会对现在的情况有所帮助。 因为他学习了几门语言后,也总结出了一套属于他自己的学习方法,他后来再学新语言,都习惯先用较少的词汇量学□□的语法框架,对这门语言有个大致了解后,就开始疯狂看书看剧集字幕,往框架里补充词汇和用法。 而地球上的各种语言的语法,都是有现成的总结的。 他现在可没有。 他得来自己找规律了。 他的书桌上现在摆着两个小屏显示器,一本笔记本。 两个投屏分别显示开了翻译器的课本和没开的版本。 这本课本麻烦就麻烦在是面向母语学生的,是内容导向而非语法导向,他只能期望这门宇宙通用语的语法不要太难,变形不要太多,最好是能被人类大脑理解的变形方式,不要完全摸不着头脑的。 这是他开始解析这本宇宙通用语课本的第十天。 好消息是,这门语言的语法目前看来很严谨,应该可以总结出非常规则的规律。 坏消息也是严谨,太严谨了。 沈青飞原本觉得德语单词的信息量就已经非常爆炸了,一个单词要体现人称阴性阳性各种情态,但是目前看来这门宇宙通用语的变形不比它少,还没人能告诉他这些变形分别的含义,只能先归纳起来做猜测,他的笔记本上现在除了记录就是大片大片的猜测。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比沈青飞预料中的情况要好得多,在学习生物那本课本的时候,他完全看不出主宇宙的统治物种是哪一类,万一他们的构造和人类相差过大,完全有可能出现比如说——触觉甚至嗅觉或其他知觉导向的语言,时间概念消失的语言,矩阵型蕴含信息量的语言,总之什么都有可能。 但现在看来,这门宇宙通用语暂时还在人类可以学习的范畴内。 这让他由衷地松了口气。 他大致地把任务分割成了六个月,给自己列了个计划表,多出来那三个月自然是为了以防万一。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8节 第7章 四个月后。 万剑宗后山林间。 这是一棵形状像伞的树,树冠很宽很广,占了整棵树的一半高度。 沈青飞喜欢这棵树。 他一向喜欢长成伞状的树,他觉得或许这跟他童年时的记忆有关。 他小时候住在村子里,家后面就有一棵树冠很大的桃树,春天的时候桃花开满整个枝头,粉白一片,那棵桃树很老了,崎岖的树干上有凝成滴状的蜡。 后来那棵桃树被砍了,沈青飞对这些花草树木从没有什么多愁善感式的留恋,所以对此没做出什么反应,平静地继续着自己的生活。只是很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总是看这种树冠很大的树更加顺眼,他才想起了这棵陪他长大的桃树,好像就是这般模样。 他在想,如果自己在更寒冷的地方长大,比如在松树上有间树屋,是不是就会偏好截然不同的,高而尖锐模样的树。 扯远了,不过这或许就是沈青飞挑中了这棵伞状大树的原因。 他正站在这棵树伸出的树枝上。 风不吹时,树枝不动。 就好像上面没站了个大活人。 风吹起时,树枝微动。 就好像上面没站了个大活人。 他在练《风行总纲》自带的法术——轻身术。 现在看上去饶有小成,沈青飞很满意。 修行功法一般都会有配套的法术,越高阶的,法术也越强。 《风行总纲》作为一本拥有吊炸天的名字的功法,配套的法术却乍一看非常不吊炸天。 其中一个就是沈青飞现在在练的轻身术,另外一个则叫敛息诀,练起来之后可以让自己看上去就像凡人一样。 虽然这两门法诀的品质都很高,比如轻身术就比他们万剑宗的好太多,能真正做到身轻如燕。 不过作为练气期的配套法术,或者说,作为修仙者入门时期的配套法术,就难免显得有些不够吸睛,毕竟谁都想先要攻击法术,尤其是入门期这种急缺攻击手段的阶段。 不过……沈青飞对此表示了高度淡定,他一个剑修,有没有攻击法术都无所谓了,有是锦上添花,而有辅助法术对他也是锦上添花,都是添花,添的到底是红花还是黄花,也就不那么重要。 确认风吹过时自己所站的这根树枝摆动的频率没有问题后,沈青飞抽出了腰侧的佩剑。 接下来,他要练出剑状态下的轻身术。 万剑诀,第七式。 沈青飞脚尖轻点,拔剑,劈砍,同时落于前方又一根树枝上。 这根树枝比他原本所站的那根高了大约三寸。 在继续第七式前,他回身看了眼刚刚站的那根树枝,有很轻的上下摆动,他眉间流露出了一丝不满。 继续。 第二次跳跃后,他同样回身来看,第二根树枝上下摆动的幅度又小了一些。 但还是不够。 不够。 一次又一次跳跃,一次又一次出剑,他将轻身术运转到了极致,但身后的树枝始终无法达到完全不动的状态。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该回去了。 明天再练。 . 现在是沈青飞参加了第二次考试后的第二个月。 第二次考试的时候,他拥有了更长的准备时间,所以参加的时候要从容得多。 不过考试正式开始后,他就发现,第二次考试的题目难度较第一次可以说是几何倍增加。 但还算在他能力范围内。 只是,倒计时结束的时候。 “十,九,八……三,二,一,考试结束,开始结算。” “恭喜你,本次考试排位:” “蒸汽四段前20%” “恭喜你获取考试成功奖励选取机会一次。” 他皱着眉打开了批改过的试卷。 物理出了道思路很奇怪的题,扣了两道小题分,历史开始出主观题了,他照着以前学的角度试着回答了一下,但还是扣了点分,生物化学没扣,艺术不知道为什么比上次的分还更低了,明明他觉得自己的画技有所进步…… 不过都不是大比分的扣分,看来蒸汽五段确实筛掉了大部分没进入状态的人,所以竞争陡然就激烈了起来,他之后必须冲着满分去考试才行。 不过这样一来,他这次就只能拿一次奖励了。 虽然他对下次晋级有信心,但是…… 他很着急。 从进入万剑宗开始,他虽然一直表现得很有耐心,他耐心地攒了五年灵石去拍卖磅灵果,拿到系统后也按部就班地过着修炼日常。 但他知道,他的时间很紧迫。 修行界有一个广为流传的说法——二十岁不筑基,此生止步元婴。 三十岁不筑基,此生止步金丹。 他已经十九了,距离他骨龄二十岁还有半年时间。 他不知道这个说法到底有几成可信,但他确实害怕自己只能走到元婴。 如果有人知道他内心的想法的话,指不定得抱着肚子大笑多久——一个五灵根的家伙,哦现在是四灵根了,这辈子能踏入金丹都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居然还不满足元婴?真是哄堂大笑了。 但沈青飞就是这么想的,他毕竟是穿越者,怎么甘心再平平过一生? 所以他其实早就做好了规划,原本的计划里,他会在去年年底拍卖得到磅灵果,洗掉其中一根灵根,然后花上半年时间苦修,参加今年年中的大比,获得胜利进入内门,拿到筑基丹,争取在十一月他骨龄正式二十前踏入筑基。 磅灵果这一步出了点意外,但最终还是被系统抹平了,而且系统可比单纯的磅灵果好多了。 但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发现自己曾经做好的计划有多不现实,有多想当然。 他以为摆脱五灵根后,他就可以快速追上其他人的修炼速度,毕竟他当初也是这样,追赶别人,不停地追赶,直到追上那些起跑线比他靠前许多的人。但是,其他人比他多的那些年也不是白过的。 他是聪明,悟性高,现在还有《风行总纲》加持,如果时间再长一些,他或许真能把其他外门弟子们都甩在身后。 但几个月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实在太短了。 现在同年进入万剑宗的其他外门弟子们,最优秀的已经进入练气六层。 他这三个月努力修炼,已经突破了练气五层,但是还不够,内门招考他要和所有三十岁以下的外门弟子竞争,但这样下去别说是跟所有人争了,连同年的那些人他都比不过。 他原本想着,等这次在做题系统内晋级,两个奖励兑换机会全都拿来兑换磅灵果,靠它堪比极品灵石的灵气试试看能不能把自己推上练气七层。 结果没有晋级,所以他只有一个兑换机会。 他在系统内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先把那一个磅灵果兑换了出来,并且服用了。 这个磅灵果支撑他摸到了练气六层的边,那之后他又修炼了十几天,成功突破六层。 如果他的同学们知道他这段时间的修炼速度,估计会大为震惊,这速度,简直就是坐了飞剑了。 但这还不够,每次内门招考,都只有五个通过名额,所有外门弟子,只要是三十岁以下就一起进行考核,这么多人里,只有五个名额,而目前就沈青飞知道的人里,练气七层就有八个,其中还有两个已经进入到练气七层半年多了,境界已经巩固,竞争可以说是非常激烈。 其实按照正常的情况,他们这届还不用着急,他们还年轻,等时间过去久点,人再多长几岁,自然会成为具有竞争力的前辈。 但沈青飞没法再等一年甚至更久了。 他看似事事淡定,实际上却比谁都更着急。 他也想过,内门招考的时间其实并不完全固定,可能会提前几天,也可能会延后几天,所以他很有可能可以在招考前再考一次试,再拿到一次奖励兑换机会。 但是这个想法有两个问题。 第一个自然就是太冒险,内门招考不一定正好就是推迟,还有很大概率不变或延后,那么他根本就没机会再兑换一次奖励。 第二点则是,进入到练气六层后,他意识到突破七层的灵气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而且练气六层到练气七层是练气期里的第二个坎,在练气六层内,需要打通五脏六腑中的经脉形成体内的第二个灵气循环,所以他会再一次遭遇瓶颈——这二者加起来,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一枚,甚至两三枚磅灵果都大概率是不够用的。 他花了一个月时间修炼,练习剑法和《风行总纲》自带的轻身术(内门招考有实战分),然后意识到,突破练气七层所需灵气量果然比他预估得要大太多,至少也得需要三枚以上的磅灵果,他得再想别的办法。 他试图在系统的奖励兑换列表里做文章,但看来看去,有希望改变他目前处境的东西就只有两样。 第一样,是筑基丹的丹方。 如果没法进内门,那自己练筑基丹看起来就是最靠谱的方案。 而且筑基丹的丹方确实也在蒸汽段位的奖励兑换列表内,看起来问题解决了对吧?太棒了! 但其实没有。 先不说他完全不会炼丹,如果想自己炼筑基丹,除了要额外耗费时间以外,其实问题主要在于他还得再兑换一份炼丹教程。 如果他下次晋级了倒还好说,万一没晋级就又是三个月。 而且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虽然筑基丹的配方是丹师内部才知道的,但筑基丹的主材料所有人都知道——毕竟丹师都要求自带材料嘛。 筑基丹的主材料很不幸地,不在蒸汽段位的兑换列表里。 那么除了筑基丹以外,沈青飞其实还找到了一个能帮他解决当前困境的东西,那就是聚灵阵。 三倍聚灵阵或许能让他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成功迈入练气七层。 但是这比筑基丹还要不现实,因为这次不仅是主材料在电气段位了,就连聚灵阵的阵法本身也在电气段位。 于是他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这一想就又过去了几天,他虽然心中焦虑,但修炼并未因此分心,顶多就是对剑法和敛息觉的练习被他并在了一起,争取节省点时间。 他从树枝上跳下后,在林间走了会儿,走回了正常道路上,下午是五天一次的文化课,他还要回去上课。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9节 顺便收“客户们”的作业。 嗯,他的业务依旧在进行中,灵石不要白不要,有了系统也不能浪费。 他现在还很穷,不是能豪横地说“这灵石爷不赚了”的条件。 带着五十多份作业下山,朝春风城走去,沈青飞照例带着帷帽,穿着万剑宗弟子的制服。 他跑了好几家客栈把这五十多份作业连带上一份的批改一一送到这一批“客户”手上。 住在如意客栈的“客户”不知道被什么事耽误了,沈青飞只好再续了一杯茶,继续等他。 “真的假的?碧落山庄要招人?” “那还能有假?我大哥刚从碎玉湖回来,第一手消息!” “要不咱也去试试?碧落山庄可比普通宗门出手大方多了,要是能应上个小管事什么的,筑基有望啊!” “阿二,别听他的,碧落山庄确实在招人,但只招凡人杂役,听说是要建新的大阵,怕混进奸细,所以不招有修为在身的人,你就别想啦!” “啊……怎么这样,这年头怎么想给人当牛做马都这么难……” “可不是……” 坐在二楼的沈青飞听着从楼下传来的嘈杂声音,神情微动。 碧落山庄……招人……? 好耳熟的名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一道明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沈青飞抬起头,是他的“客户”来了。 “东西给你,我走了。” 干脆利落地做完交接,沈青飞离开了如意客栈。 碧落山庄……碧落山庄…… 在回万剑宗的山路上,他脑海中一直在回忆自己到底在哪里听过,或是见过碧落山庄这个名字。 一直走到山门的时候,他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想起来了! 他没往自己的院落走,而是转了个弯,朝一个他很少去的方向走了过去。 万剑宗内门与外门之间泾渭分明,外门在山腰,内门在山顶,中间有一层云雾间隔,那道云雾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宝物或者干脆是阵法,只有持内门令牌的弟子或长老可以穿越。 但有一座建筑是联通内外门,穿越了这道云雾,从山腰建到了山顶的。 那便是飞光殿,用沈青飞的话来讲就是给所有人接任务的地方。 万剑宗分配资源主要靠年底考评的评级,但如果自己还想争取别的资源,就可以去飞光殿接任务,简单的比如寻找灵草,高难的比如在艰险环境中寻找灵草。 不过怎么说呢……去飞光殿接任务对他们这些刚入门的弟子来说,性价比极低。 因为他们实力有限,就只能接低层的简单任务,但是那些任务多数繁琐胜于艰难,任务报酬也很大路货,算一算还不如自己修炼来得划算,只有确实急缺某种修炼资源的人才会跑去飞光殿。 而随着飞光殿的高度增加,靠近山顶的那些任务就困难得多,但性价比也高得多,任务奖励多是一些他们难以自己弄到的但又很实用的珍贵资源,所以内门弟子们会比较喜欢去飞光殿。 沈青飞在此之前来过飞光殿两次,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短时间内会去接任务,因为他的时间表很是紧张,殿内也没有值得他浪费修炼时间去完成的适合他的任务,不过出于习惯,或者说一种想要对周围信息全局掌控的需求,他还是趁着那次机会把飞光殿的任务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所以很多印象都模糊了。 而随着客栈里那三个人的对话,一些记忆又重新被唤醒。 “吱呀——” “吱呀——” “吱呀——” 飞光殿内部是旋转楼梯制式,任务则悬挂在墙上,越靠近顶端,难度就越大。 沈青飞看都没看低层的那些任务一眼,直接往上走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找到了。” 他知道自己此时已经在云层上方,飞光殿是唯一一处云雾不隔断内外门的地方。 “一百八十七届内门弟子方平偷取吴长老私人物品后叛逃。” “现为碧落山庄采购管事。” “叛逃时境界:练气九层” “预估当前境界:筑基中期” “任务目标:取回吴长老的玉佩” “任务详情:……” “任务奖励:中级聚灵阵一座” 沈青飞记得当时自己还很迷惑,因为他两次来飞光殿,中间间隔了快一年,很多任务都已经被做完消失了,但这个任务却一直挂着。 明明这个方平比起前后左右的任务目标来说,境界不算高,而且这个任务只要求拿回东西,前后左右都任务都是要求什么“诛杀”,“剿灭”之类的。 沈青飞出于好奇打听了一下碧落山庄这个地方,才知道为什么。 万剑宗虽然名字很霸气,但是作为一个七八……九流的小宗门,宗内最高战力也只有金丹,人家碧落山庄的庄主却是元婴……这个方平应该是偷了东西就去找了个更强的势力避难了,而这位倒霉的吴长老,自己的实力也远没有达到能冲到人家家门口要人的水平,如果宗主愿意以宗门名义出面或许还有点希望,但是估计宗主也不愿意为了吴长老的一枚玉佩这么大动干戈,对上比万剑宗高一级的势力。 所以这个任务就这么尬在这里了。 沈青飞目前的实力,别说碧落山庄,就连对上任务对象方平的筑基期都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这个任务并不是要他杀死方平。 而碧落山庄现在正在招凡人杂役,而他有敛息诀。 或许……可以试试。 第8章 沈青飞没花多久就做出了决定。 他的敛息诀几乎完美适配这个任务,如果成功了,就是一座中级聚灵阵,如果去了之后发现没机会,虽然要浪费十几天到一个月时间,但十几天也不够他修炼出什么花样,赌一赌或许能迈入练气七层,不赌或是赌输了就都是原地踏步,值得一试。 他离开飞光殿后,花了两天做了些准备,便向各方请了一个月的历练假,下山了。 . 碎玉湖很美,且美得名副其实。 从天而降的一道巨大瀑布打在湖面上,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泛着流金般的色泽。 碧落山庄便坐落在碎玉湖正上方,那道瀑布流出的地方。 “这就是今天送过来的人?”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冷漠地扫了眼面前低着头的一排凡人,还有旁边站着的一个一脸谄媚的牙婆。 “都跟我来。” 管事带着这群鹌鹑般的凡人往山庄里走。 碧落山庄里到处都是流水的声音。 他们走过一道又一道桥,每道桥下都是湍急的流水,那些流水会在尽头汇聚为瀑布飞驰而下。 “好,停,你们在这儿待一会儿,我过会儿回来。” 管事抬起右手,示意背后的人停下,然后他就离开了,把这些个凡人丢在了这个小园子里。 他实际上是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可以看见这个园子的一间屋子内。 “师父,为什么要观察他们呢?”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黑暗中冒了出来,站在管事身后半步的位置看着窗外。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哪怕庄主明白说了只招凡人,也会有修士找到机会混进来啊。” “那我们……就这样看吗?能看得出来吗?” “浮云石是第一道防线,可以去除拙劣的伪装,但有些修士的伪装连浮云石也无法识破,所以就轮到我们上了。” “我们要像狗一样闻出那些修士掩饰不住的骚味,凡人和修士是完全两种物种,一个修士站在凡人堆里,就像一只鸭子混进公鸡堆里,哪怕他掩盖得再用心,都会露出马脚。” 少年嘴巴动了动,或许是想说——师父,我们也是修士,你这样形容自己真的好吗?不过他习惯了沉默,所以也只是动了动嘴巴而已。 “你看那个人,穿着农夫的衣服,手上却毫无劳作痕迹。真是蠢货,愿意进碧落山庄当个普通杂役的凡人里不乏权贵,这些修士明知道自己一看就不是地里干活的,就不能伪装成和自己更适合的身份吗?” “你再看那个人,明明已经努力扮作灰头土脸的模样了,但是那股心比天高的劲是不是就快溢出来了?” “多谢师父教诲,那……那个人是不是也是修士?他看上去也不像个浑浑噩噩的凡人。” “哈哈,孩子,你还要多锻炼锻炼眼力啊,并不是浑浑噩噩才是凡人,凡人里也有有志向的人。这个人他眼神清明,却是蛰伏之态,应该是想借给山庄干活找一份前途。” 那个瘦小的影子又仔细看了看被他指出来的那个人,和被他师父指出来的前一个人,若有所悟,他觉得自己有点能区分出来了。 他师父指出来的那个人,衣服脏乱,神色中却偶尔透露出一分掩盖不住的傲气,好像自己跟其他人并不是一路人,隐隐还有嫌弃之意,这和他的装扮就有些违和。 而他指出来的那个人,虽然也是旧衣服,但是却被仔细地洗净了,和他的挺拔的体态,清明的神情相称,眼里有野心,有自信,却没有不满,傲慢,和纡尊降贵。他是凡人,而不是修士装成的凡人,和前者是完全不同的。 被管事师徒俩一致盖章为凡人的,自然就是沈青飞。 他花了好几天时间赶路,终于及时赶到了碎玉湖,碧落山庄依旧在招人中。 和他同批被送上碧落山庄的有三十人,结果他们刚踏上那块可以将他们从地面送到天上的浮云石,就有好几个人的敛息法门失效,露出了修士身份,被碧落山庄的守卫赶走了。 沈青飞有些庆幸《风行总纲》的敛息诀确实高级,不过他小心地没将这份庆幸透露出来,因为他看见这群有些迷茫有些害怕的凡人中还有几个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大概是在不屑那几个暴露的修士的敛息法门太低级。 这几个人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表情让沈青飞更加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的伪装,生怕自己看上去就和他们几个一样明显。 不过他觉得自己应该伪装得还不错,他当凡人的年份毕竟比当修士的年份多多了。 不过是扮演几年前的自己而已。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0节 “师父,那我们把那几个人赶走就好了吗?” “别急,再来抽个签。” “什么?” “这里总共十八枚石子,你抽八枚吧,抽出来的人也淘汰。” 瘦小黑影听话地闭眼摸了八块石头出来,不过也诚实地表达了自己的迷惑:“抽签……会不会太随便一些了?好了师父,我抽好了,那就是八加四,总共把这十二个人赶走吗?” “不是,你抽出来的这八个人留下。” “嗯?” “能走上修仙路的人,总是比凡人福缘深厚的,也就是运气好,所以我们要把运气好的那些人也排除出去,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隐藏得非常完美的修士?”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师父。” “走吧。” 管事带着他徒弟走出了屋子,伸手点了起来。 “你,你,你……你们,跟着这个少年原路返回。” 被点到名的那些人里,有人下意识地露出了不满的神情,也有人一脸迷茫,管事知道自己这么大幅度的抽签肯定会误伤真凡人,但是碧落山庄难道会缺人用吗?当然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了。 至于被他这么一通折腾会不会还有修士存在,那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如果有人伪装得如此精湛,就只为了混进碧落山庄做个底层杂役,管事觉得那也该他混进来,早晚都能混进来,也无所谓这一时了。而且其实大阵核心只有庄主和少数几个人才能进入,他们这些管事做的这些排查,与防止大阵的泄露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完成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罢了。 对于只是需要应付上面检查的他来说,凡人,和伪装得完全看不出是修士的凡人,那不就是完全一样的嘛。 瘦小的管事徒弟像放羊一样把人往出口回赶,管事则再次打量了一番他面前的八个人。 “你们有谁会算术的吗?” 沈青飞举起了手。他不知道管事的最后一道筛选是筛运气,如果他知道的话,现在大概会在心底庆幸自己的坏运气。 “哦?那我考你几题。” 管事随口抽了几道百以内的加法,沈青飞一一准确作答。 “行,你以后跟着采买,其他人去大阵。” 又两个穿着和刚刚离开的那个瘦小少年一样服装的少年领他们离开。 沈青飞是被单独领走的。 他跟着前面的人又走过了一道道桥,穿过了一条条河流,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那是又一个院子,里面有好几个像他一样被领着过来的人,在他刚刚接受筛选的时候,同样的事情也在碧落山庄的各个角落上演。 “啧,十三个,勉强够用。” 一道声音逐渐向沈青飞靠近。 沈青飞没法抬头,只能看见两片灰色的下摆在往他这个方向移动,一前一后的灰色下摆。 猛然间,他的瞳孔一缩。 那朝他走来的两个人中走在前面的那个,腰间零零碎碎配了很多东西,有钥匙,有荷包,有佩剑……还有玉。 任务玉简上画出来的吴长老的玉佩。 “你,以后负责采买烟罗花。” 那枚玉佩停在了沈青飞面前,沈青飞稍微抬起了些头,好像在确认对方是否在对自己说话一般:“好的,老爷。” “呸呸呸,你乱叫什么呢?老爷是能随便叫的吗?叫我方管事。” “方管事。” 沈青飞惶恐地低下头前,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果然就是方平,玉简上有他的画像。 他原本还觉得那个画像有点抽象,没想到见到真人之后反倒觉得那幅画画得还挺传神挺有精髓的…… 第9章 沈青飞觉得自己快被熏死了。 “烟罗花十三株,六钱五分。” 他点明眼前这个老人给他递过来的烟罗花,然后算出价格把钱给他,最后把烟罗花丢进身后的框里:“下一个。” 这样的过程已经持续了一上午了。 算钱还好,对他来说算不上负担,但是他从来不知道烟罗花的味道居然这么重。 其实如果是偶尔闻到的话,应该会觉得好闻的。 要说的话,有点类似桂花,然后更浓烈一些。 但是他闻了一上午了,还混杂着各式各样的汗臭味和体味,他觉得自己需要非常强大的毅力才能不运转一圈《风行总纲》,那种大脑清明的感觉对现在的他来说是相当难拒绝的诱惑。 他被方平安排负责采买烟罗花,但是大宗的烟罗花其实依旧是方平去对接的,招他主要是因为,烟罗花作为布阵最基础最常见,需求量也最大的材料,还很麻烦很金贵地只能保存一季,这种便宜材料也没什么人会特意用玉盒去延长它们的保质期,所以碧落山庄要修的这个大阵,掏干了周围所有有烟罗花储备的宗门后,还要继续采购,幸好烟罗花到处都能长,凡人也可以采集,就是需要有人负责这种零散的采购而已。 这个麻烦又琐碎的活,自然就落在了沈青飞头上。 他昨天见到方平后,被带着参观了一下以后住的地方,然后被紧急培训了一下一个碧落山庄杂役需要知道的事项。 今天天不亮就被安排到了浮云石不远处,采集了烟罗花的人会排队来卖给他。 他以前不知道这种布阵基础材料的味道居然那么浓重,一早上下来几乎头昏脑涨。 不过这个位置很好,如果有人要通过浮云石上下,他就一定能看见。 虽然目前为止,一上午上上下下的都是带着一堆凡人过来的牙婆。 碧落山庄对杂役还挺人道的,中午有时间吃饭,还有时间休息,沈青飞回到了昨天那个院子里,和还留在山庄的几个新杂役一起吃饭,还有几个被派到比较远的地方去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方平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沈青飞一边吃一边思考——方平把玉佩贴身带着,他要怎么才能把它偷回来呢? 等他睡着?还是等他沐浴? 然后又是一下午的收烟罗花,沈青飞坐下来吃晚饭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嗅觉失灵到连饭菜的味道都闻不出来了。 他吃完饭,就在自己被分到的那间小屋子里的窗边坐着,他在研究要怎么从这个角度看见方平那间屋子。 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咿呀”一声,不知道哪间屋子的门打开了,然后是一阵脚步声,然后,方平出现在了沈青飞的视野里。 他下意识地让自己的双眼失神,看上去就好像在发呆一样。 不过他的下意识反应很快就被证明是不必要的,因为方平压根不关心这群凡人杂役中有没有人在看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院子出口的那座桥。 沈青飞看向他的背影,思考着他出去是要做什么。 第二天。 照旧收烟罗花。 “三十三株……”碧落山庄的规矩是超过三十株的还要打八折,沈青飞好心地小声提醒:“其实你可以先交三十株,那三株再排一次队或者明天来,这样可以多拿三钱三分。” “这样吗……谢谢你,谢谢你年轻人。” “下一个。” 吃晚饭的时候,沈青飞在思考昨天方平出门是偶然还是惯例,抱着这个想法,他把饭吃得更慢了一些,因为吃饭的位置可以比较全面地看到院子。 他一小口一小口地扒着饭,准备万一有人问为什么吃这么慢他就回——被烟罗花熏得没胃口了。 不过没人问他,沈青飞还有点可惜——可惜了他准备好的答案。 “咿呀”一声,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方平走出了房门。 沈青飞自然地抬头看了眼声音发出来的地方,方平压根没在乎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沈青飞接着低下头扒饭。 但他的右手捏得有些紧,因为方平腰上的那枚玉佩不见了。 是刚刚摘下的还是更早?是摘了准备出门还是今天刚好没带玉佩?是放在房间里了还是在别的地方?会是换了一边佩戴吗?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方平的右边身子…… 他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许多个念头。 如果方平是把玉佩留在了房间里才出去的,那他是不是现在进房间去把玉佩偷出来就能回万剑宗了? 不,不行……对方随时可能回来,而且这里眼睛太多了,他刚靠近方平的屋子就会被发现的……而且鬼知道他有没有在房间里布置防御阵法…… 不过,如果方平每天这个时间出去是一种惯例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沈青飞耐心地验证着这个想法。 他找到了一个很适合观察出门的方平的位置,然后发现对方每天都是差不多同一时间出门,而且每次玉佩都是摘下的,还有钥匙,荷包和佩剑还挂在腰间,而每天早上他再次见到对方的时候,玉佩和钥匙就重新回到他腰上了,两次吃饭的时间也在。 所以他确实是每天晚上摘了东西再出门的。 为了搞清楚对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沈青飞熬了三个晚上,确认对方基本都是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来。 除此以外,他还认真记了方平那间屋子周围的环境。 不过他更需要那间屋子的内部环境。 而且因为他担心方平给自己的房间设了防御阵法,或者更糟糕的,会亮警报的阵法,所以他没有趁着所有人都睡了贸然去推那道门,或是戳破窗户纸之类的。 他宁可冒一点险。 于是第四天,他在方平已经出门的情况下假装自己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聋子,走到他门口喊了几声:“方管事……方管事?” 他做作地挠了挠头,上手敲了下门:“方管事?” 没有防御阵法。 只有锁,这里的锁是制式的,他之前半夜等方平回来的时候对着自己房间的锁练了很久开锁。 很轻很轻一声,看上去就像是他轻敲了下门,结果房门因为没锁好自己打开了。 门开了。他停顿了五秒,然后把门合上重新锁好。 从他刚走到方平门口的时候就朝他走来的另一个杂役终于走到了这里,轻声地朝他说道: “方管事出去啦,我刚刚看见他出去的。” “哦哦这样吗……” 沈青飞和对方说完话,感激地笑了笑,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关门,躺在床上,闭上眼。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1节 回到系统内部后,他立刻抽出一张白纸,将他看见的方平房间内部画了下来。 在刚刚那五秒内,在他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没有方平摘下的玉佩,所以他果然是把玉佩好好藏起来了才出门的。 而他需要想清楚哪些地方可能藏了东西,这样一旦他进入那间屋子,就可以在最快的速度内翻查完然后带着东西离开。 抽屉。柜子。花瓶下方。有一小块墙面颜色不对,或许有暗格,那又有哪些地方可能成为暗格机关呢…… 他把有可能藏了东西的点一一标注出来,然后在脑海中演练了一遍又一遍,确保自己进去翻找的时候不会因为慌乱而漏下什么,也不会因为慌乱踹到什么东西而引发动静。 另外值得高兴的一点是,方平没给他的房间加防御阵法,或许是觉得这一院子的杂役没什么值得防的吧,当然更可能是因为他没有能用的防御阵法。 不过……沈青飞从系统中退出来,不知道方平会不会可以远程感受到他的房间被动了。 所以他还得花点时间看看方平会不会提前回来。 方平依旧到快天亮才回来。 天亮的时候,沈青飞想,今晚或者明晚就动手吧。 已经方方面面确认过了,方平很松懈,他这趟算是来对了——当然,沈青飞其实本来就不觉得方平的东西会太难偷,发现方平每天晚上都会出门还会把玉佩留在房间里是意外之喜,不过他原本想的流程也差不多,把方平的活动习惯调查清楚,比如他什么时候洗澡,什么时候睡觉,然后找到合适的时间去偷玉佩,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他的房间会不会被加了阵法。 但阵法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阵修内部不传之秘,卖的价格还死贵,方平的背景不像是能买得起的,要么是从其他人地方抢,再就是顶多会因为管事这个职位当得好而获得碧落山庄的赏赐,但是一般这种赏赐无论是出于炼制难度,还是接受赏赐的人的意愿来考虑,都会优先攻击阵法,就算有防御阵法,他应该也会更倾向于带在身上保护自己,而不太可能能奢侈到用阵法来保护自己的房间,沈青飞只是需要小心确认一下,确保自己不会因为那万一而倒大霉而已。 现在确认完毕,可以安心动手了。 不过,沈青飞早晚会知道一件事,对别人来说,总是准备得越周全成功概率越高,对他来说却是完全相反。 第10章 “烟罗花十五株……” 今天来卖烟罗花的人明显少了很多,让沈青飞轻松了不少。 大概上午才过了一半,他面前排着的队伍就差不多可以看到尾巴了。 突然间,一阵如百灵啼鸣般清脆婉转的少女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尧公子既然救了我,我就一定要报答的,我们碧落山庄,可不是知恩不报的地方,所以拜托啦,我给你炼个千绝阵好不好?我其实很厉害的!” 沈青飞的五感很强,修仙后更强,来者也毫无遮掩的意思,所以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进到了他耳朵里。 他朝那边看了一眼。 一个身着红装的少女正一脸笑容地走在一个黑衣少年身边,双手合十,一脸“拜托啦”的样子。 那位被叫做“尧公子”的黑衣少年身量很高,但看着很脸嫩,他没说话,不过脸上的笑意就证明他没打算拒绝。 沈青飞没忍住多看了他一眼,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长相英俊得有些惹眼,还因为对方给了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沈青飞记性很好,曾经就很好,现在则更好,但是他一直不太擅长记人,各种人脸总是在他脑中过了就忘,所以他很少对别人产生“熟悉感”。 所以他忍不住又看了那个黑衣少年一眼。 他看上去应该十五六岁?还是十七八?应该还没成年……该是天真少年意气的年纪,嘴角也的确挂着少年人才有的笑意。 不过……虽然这个黑衣少年提起了沈青飞一瞬间的兴趣,但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随后对方跟着红衣少女上了浮云石,而沈青飞接着点烟罗花。 而今晚他就会潜入方平的房间偷走玉佩离开碧落山庄,也不会再有和这个少年见面的机会。 他是这么想的。 中午的时候,他回去吃午饭,结果还没吃上一口,方平就皱着眉头走进了他们这帮杂役聚集着吃饭的地方。 方平的眼睛在他们这一堆人里转了一圈,最后点中了沈青飞。 “就你吧,山庄来了贵客,你和我一起去服侍贵客,明天开始你就和我一起把搬到西院去。” 沈青飞差点把筷子捏断。 还好他听见了“明天”两个字。 那今晚就必须动手了,他可不想再重来一次。 但是,他咬了下嘴唇,方平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打乱他每天晚上出去的节奏? 麻烦。 早知道的话前两天就可以动的,算了……后悔也于事无补,而且现在他现在知道了方平每晚都不会回来房间里也没阵法布置才能想想“早知道不管不顾地进去不就好了”,真要是上来就莽,谁知道他现在还是死是活。 沈青飞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露出欣喜的表情:“好的,方管事。” 收烟罗花的工作被交给了另一个人,沈青飞下午就跟着方管事去西院上岗了。 不过他没什么要做的,方管事也没什么要做的,甚至被调来西院的其他人也没什么事要做的,因为那个红衣少女——他现在知道这是碧落山庄的二小姐了——简直什么都自己亲自来,愣是没给他们这些下人一点点工作机会。 于是沈青飞觉得自己罚站了一下午。 幸好他们只值下午的班,晚饭时间就有别人来替上了。 吃晚饭的时候,沈青飞面上不显,实则紧张万分。 会出去吗? 方平还会照常出去吗? “明天早上把东西带去西院。” 对沈青飞说完这句话,方平照旧离开大摇大摆地从小院出口的桥离开了。 沈青飞松了口气。 太好了! 计划照常! . 窗外的天越来越黑,雾蒙蒙的月亮已经升到天空正中。 小屋里,沈青飞换了身全黑的衣服,蒙好脸,头发在脑后束成马尾,腿上摆着一柄剑,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衣服和剑是他这几天分批混在烟罗花的框里送上来的,衣服先运,所以有时间散去烟罗花的味道。 他做一切准备都是为了不被发现,但也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他静静地等着,控制呼吸让自己的心跳频率降下来,平心静气让自己的五感放到最大。 终于,整个院子里都是平缓的呼吸了,所有人都睡着了。 他提起剑,挂在右边腰上,朝外走去。 开锁。 方平的锁他已经开过一次,上次就很顺利,这次当然更顺利。 先看柜子,打开,没有玉佩。 提起花瓶,没有玉佩。 桌子上有砚台,高度比普通砚台高,拿起来,下面中空,但没有玉佩。 . “妈的,你会不会伺候人?” 方平怒喝道。 跪在他面前的,是倚翠楼新进的姑娘,满脸垂泪,吓得瑟瑟发抖。 方平怒气冲冲地推开门,找到倚翠楼的老鸨:“红苹呢?我要让红苹来伺候我!” “哎呦方爷啊……红苹今个儿已经已经有主了……” “我天天来天天点红苹!你就不知道让她等着我吗?” “唉这不是您说今天要尝尝鲜的吗?我总不能让红苹空一晚上吧?” “……扫兴!” 深觉今日诸事不顺的方平头一次生出了个念头——妈的还不如回去自个儿睡一觉。 . 房间里能藏东西的地方他全看过了,玉佩都不在。 接下来是找有没有暗格机关。 那枚砚台是他当时在系统内梳理思路时的重点怀疑的对象,他原本以为那会是个机关,没想到不是。 不过他还圈了好几个地方,一个一个试。 先试试墙能不能直接推动。 不行,加上灵气也不行。 然后是书架上的书,其中一本明显比其他的更常拿出来,沈青飞伸手取出那本书,也没动静。 不急……他深吸一口气,还有的是时间。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 “谁?!” ——身后传来一声暴喝,而且是极其熟悉的暴喝。 方平回来了! 沈青飞平静的心情第一次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方平维持了数天的完全不变的作息,偏偏就在他决定动手的一天变了!他这什么运气?! 但是他只崩溃了一瞬间。 下一秒,在方平眼中,这个一身黑的闯入者不但没有慌张逃跑,反倒抽出了腰侧的剑猛地朝他袭了过来。 “不自量力!” 方平怒喝,也拔出了他的剑。 沈青飞说过了,他做一切准备都是为了不被发现,但也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方平是万剑宗弟子,他修习的同样是万剑诀。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2节 万剑宗弟子遇上这样迎面而来的一剑,一般来说手会先于大脑行动,挥出第三式。 不过沈青飞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就中止了敛息诀,所以方平可以清晰地看到向他冲来的不过是一个练气六层的小角色。 因此他会更倾向于挥出第七式直接将蝼蚁般的对手击毙于半空。 第七式最好,第三式也不差,因为它们都会在一瞬间停留在同一个地方。 啊……是第七式,很好。 半空中的沈青飞再一次运转轻身术,本就有些飘摇的身体再次向上,本应落在他腹间的剑被他踩在了脚下。 很疼,筑基期的方平已经练出了宛若实质的剑意,这也是他知道的,是万剑诀的正常进度。 他忍着左脚的疼痛翻越而起,在空中倒悬着再次挥出一剑。 太近了,这次方平没有选择,只能选择以第三式回防。 挡住了。 与此同时,一道幽黑的光落入沈青飞左手中。 那是一把很黑的匕首。 方平的剑在挡他的剑,第三式是双手持剑,其实以方平筑基期的实力,挡住沈青飞只需单手,但他在万剑宗练了那么多年的剑,十数年,每一天每一夜都在挥出同样的剑,哪怕已经叛出宗门,但这种习惯哪里是那么好改的。 黑色的匕首轻轻划过方平的左脸。 沈青飞在离开万剑宗前,特意花费了宝贵的时间做了一个任务,任务奖励是一种毒,对练气期是剧毒,对筑基期只够让对方麻痹一秒。 一秒够了。 他看都没看一眼突然僵住一瞬的方平,越过他的脑袋,右脚踏上他身后的门棂,倒飞向另一侧的窗户。 破窗而出! 这一扇窗外是一座假山,假山后是一条河,碧落山庄到处都是的那种河。 沈青飞毫不犹豫地落入河中,让湍急的河流带着他飞奔离开。 碧落山庄有很多条河,尽头却只有一个。 那道瀑布。 这是碧落山庄唯一一个没有守卫的出口。 沈青飞说过了,他做一切准备都是为了不被发现,但也早已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解锁资料卡: 沈青飞(初入仙途):修习双手剑,右手惯用正手剑,最擅长万剑诀第三式(格挡),第七式(一对一进攻),第十一式(一对多进攻),左手习反手剑,用于超短距离防守,偷袭和突刺 右手武器:万剑宗制式配剑 左手武器:带毒匕首·黑 注:反手剑其实就是匕首的正握,所以在这里,沈青飞因为用匕首代替了左手的剑,所以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正手” 第11章 风在他耳边呼啸。 哪怕隔着如雷般的水流声,他还是能听见风在呼啸。 这就足够说明他现在落下的速度有多快了。 沈青飞一直到快落入湖中的时候,才再次运转起轻身术,他像一滴脱离瀑布的水,变成了一根羽毛,轻缓地落入了湖中。 泡在水里,沈青飞感受着上方坠落的水流,觉得自己像一只被狗爪打着脑袋的猫,脑子有点嗡嗡的。 但他一时间居然不想动,刚刚那一战……虽然甚至称不上一场完整的战斗,因为他的目的就是逃跑,但还是极耗心神。 为了不让方平感受到自己的目的只是蹭他一刀,沈青飞只出了两剑,但每一剑都全力以赴,饱含战意与灵气。 想不让方平发现自己左手的匕首,要做的不仅仅只是把匕首做成不反光的黑色这么简单,他的目标一开始就定在了方平的左脸,仅仅是脸上,攻击不想着致命,自然就不会带出让对方警觉的杀气,但要将那种攻击的意图无限淡化到轻描淡写依旧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更何况在让自己像呼吸一般平常地挥出一刀的同时,还要将半数灵气全部灌注到这把匕首中,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做法。 所以这个动作看似简单,却极耗心力。 不过他还是成功了,不枉他推演演练了数个夜晚。 也不枉他练了好几年的双手剑。 万剑诀共十八式,一至十六式为正手剑,十七十八式为反手剑,这十七十八两式很少有人用,因为反手剑能用的范围不仅极其局限,而且会破坏正手剑的手感,万剑宗建宗到今日,这两式已经成了“礼仪剑法”,只有大场面全宗一起舞剑的时候才会用到,但沈青飞看中它爆发强,所以私下把它改成了左手剑用左手练了。 他把左手的那把反手剑——虽然现在还只是一把匕首——看做了自己的保命手段,所以从不外露,这次还是第一次用到。 还不错,没有白练,可以继续。 在瀑布底下缓了一会儿——意思是大概十几秒,沈青飞向湖边游去。 夜色很平静。 方平大概率不会通知碧落山庄出了什么事。 原因很简单。 沈青飞右手拿的那把剑是万剑宗的制式佩剑,哪怕夜色再暗,以方平的眼力也能轻松认出这把熟悉的佩剑。 方平应该很清楚,这个半夜的闯入者是他曾经宗门的人来拿回那块玉佩了。 他要是想向碧落山庄汇报,该怎么说呢?——哦不好意思,因为我与我所背叛的宗门的私人恩怨,他们派人潜入了山庄……沈青飞不要命他还要命呢。而且虽然不知道那块玉佩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但是方平既然为了这块玉佩甚至愿意叛出宗门,那这对他来说一定极具价值,如果如实上报,这块玉佩说不好甚至要换了主人,所以沈青飞不觉得他会有任何动作。 诚然,这还是有一点赌的成分,但沈青飞爬上湖岸,看着依旧宁静的夜,没有听见任何响动,想着自己应该是赌成功了。 他拖着湿淋淋的身子来到了一间小院,这间院子他定了十天,好几天过去了从来没来住过,老板当然也不在意,毕竟他给钱。 沈青飞走进自己的房间,坐下开始打坐,虽然他很想洗个热水澡,但是练气期的人已经不会着凉了,所以其实没必要,反倒身体里空空荡荡的毫无灵气更危险一点。 他体内重新充盈着灵气后,沈青飞停了下来,看了看天色,从床后拿出一个框,框里有一套衣服。 碧落山庄的杂役衣服。 他虽然昨晚失败了,但并没有暴露,方平没看见他的脸,他又从一开始就表露了修为,他们这批杂役都是经过查验并非修士才进入的,方平就算怀疑他是碧落山庄的内部人员,也会先怀疑以前正常招修士时候的人。 所以他还能继续挣扎一下,还没到打道回宗的时候。 天快亮的时候,他整理完毕,再次朝碧落山庄走去。 走近浮云石的时间,浮云石两边的守卫依旧是一脸困顿等着人换班的模样,毫无警惕,这让沈青飞再次安心了一些,看来昨晚他和方平简短的交手对于碧落山庄来说连道涟漪都算不上。 他平静地走上浮云石,浮云石的阵法也平静地接纳了他,两边的守卫甚至没有抬眼看他一眼。 说句老实话,无论是沈青飞,还是守卫们自己,都觉得他们是吃白饭的。 碧落山庄以阵法成名,又高高在上,唯有浮云石一条通道,非自己人在门口就会被大阵拦在外面,守卫压根用不着动,而如果敌人的手段已经强到可以突破碧落山庄的大阵,那么这俩守卫可能连逃生的资格都没有。 沈青飞安安稳稳地回到了小院中,刚要推开自己的房门,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嗯?这么大早你去干嘛了?” 沈青飞转过身,看见方平右手搭在他自己的房门上,刚要出门的样子,现在正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双眼微微眯起。 沈青飞微微躬身,平静地回答:“我起来的时候,忘了烟罗花的采购已经交给十二了,出了山庄才想起来,所以连忙回来了。” 方平觉得自己也是傻了,昨晚的事弄他疑神疑鬼的,翻来覆去琢磨了一晚上,现在居然连一个凡人杂役都怀疑了起来。 为了掩盖自己的愚蠢行为,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白痴,快把东西整理好,跟我一块去西院。” 沈青飞点点头,他本来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整理,进门随手拿了两件换洗衣物打包就又走了出来。 沈青飞跟在方平身后朝西院走去,他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往对方腰间的玉佩上移。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虽说他很小心地没让自己在失败的情况下暴露,但方平经历了昨晚,大概会无比警惕地守好这枚玉佩,这就让他的任务难度大大增加了。 虽然他又回来了,但又要从头开始想怎么夺取玉佩了,真是让人头疼。 他飞快地理着思路,在之前几天内,方平每次出门都会摘下玉佩放在房间内,然后携带荷包和佩剑出门。 这是否意味着方平认为把东西放在碧落山庄内部比随身带出去更安全? 而现在他知道万剑宗的人混进了碧落山庄内部,昨晚还在他房间里翻找玉佩,如果不是他正好回来,可能玉佩就这么丢——啊不,物归原主了。 那么对于方平现在来说,不论是随身携带玉佩离开碧落山庄,还是将玉佩留在山庄内自己离开,都成了危险选项。 他虽然不知道方平每晚出去是要做什么,但恐怕只要这件事不是必须的,方平都会彻底改变这个习惯,再加上他们俩还换了房间……之前的准备算是全都白做了。 想到这里,沈青飞禁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大概是个玉佩绝不离身的方平。 他得重新思考怎么行动。 在还没确定方平习惯每晚出门之前,沈青飞其实是想趁方平睡着的时候或者洗澡的时候偷了玉佩就跳河走瀑布离开的,不过后来因为方平每晚留出来的大段空白时间实在太方便了……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没有采取这个简单粗暴的做法。 但现在好像也只能这么做了。 睡觉和洗澡两个时机其实各有优劣,睡觉的时间长,留给他逃跑的时间就多,但是修仙人的五感比较强,如果刻意警觉地话哪怕在睡梦中都能感到有人靠近,而且谁知道一个修仙者闭着眼睛的时候究竟是在睡觉还是在修炼。 洗澡的时间短,意味着留给沈青飞操作和逃跑的时间就短,但相对来说更适合光明正大地靠近,他大可以狗腿一点,假装巴结方平,假装自己是个极富进取心的想往上爬的努力杂役,从早伺候他到晚,那就能顺利成章地趁对方洗澡拿到衣物里的玉佩然后逃跑。 他还没在这两个选项内犹豫出结果,西院到了。 他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垂手立在主屋外,准备开始再一天的罚站。 第12章 不过他没能罚站成功。 他原本以为,今天也会是那个被男色迷了眼的碧落山庄红衣二小姐欢快地抢走他工作的一天。 没想到,今天二小姐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她爹,也就是碧落山庄的庄主,这个大型空中岛屿的主人,一起来的。 大概是有威严的父亲在侧,红衣的二小姐不敢太轻慢自己的身份,妥帖地坐在原地等着沈青飞他们倒茶服侍。 沈青飞一边倒茶一边想,修仙者本质果然还是武人,论势力,碧落山庄可以碾压任何凡人国家,但是论享受,论风雅,论繁文缛节,论仆从数量,那就大大不如凡人国度里的王公贵族了,不然怎么会沦落到有贵客上门结果服侍队伍里还混进了自己这种完全没经历过上岗培训的新人…… 他谨慎地盯着手里的茶壶,生怕一个不小心哪里做得不对,自己就被旁边这个元婴期修士一掌拍死了。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3节 “尧公子大驾光临,我碧落山庄真是蓬荜生辉。” “来来来,喝茶。这茶是当年于开采浮云石之处所得。浮云石位于灵脉深处,黑冷的环境本应什么都长不出来,却发现了沿着灵脉生长的藤蔓,藤蔓尖尖上长着细小的叶子,灵气极为充沛。” “我翻遍古籍,也没找到这是什么灵植,于是拿去给珍宝阁鉴定,没想到居然连珍宝阁的鉴定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我知道这肯定是难得的珍宝,虽然不知道怎么服用,能不能入药,但找人试了后发现它能起到拓宽经脉的效果,泡水后效果温和,可以口服,所以就将部分制成了'茶叶',只用来招待贵客。” “只是至今为止还是没人能认出这究竟是什么灵植,让我这心呐,好奇得直痒痒,今日我用这茶叶招待尧公子,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尧公子是我碧落山庄一等一的贵客。” “另一方面……哈哈,我之前说为了弄明白这叶片到底是什么宝贝,我翻遍古籍,只是我们碧落山庄能有多少古籍,我何碧又能有多少见识,自然不能与尧公子这样的出身相比,今天特意给尧公子献宝,也是希望尧公子能一解我多年的迷惑。” 沈青飞垂着眼看水流带着庄主所说的珍贵不知名小叶片流入玉制的茶杯中,这叶片通体莹蓝,是叶子形状,但质地其实更像宝石,不过落入水中后蓝色就慢慢变浅了,融入到了水中去,硬要把它叫做茶叶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莹蓝,泛微光,生长于地底藤蔓上的叶片,遇水色泽溶解,只留下透明的实体。 这几个关键词加起来,沈青飞很快对应上了系统兑换列表里的一样东西。 系统兑换列表中的东西多到要以万计数,沈青飞虽然记忆极佳,但其实也没到能把上万样东西一一记住的程度,他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将眼前的东西和模糊的记忆对上号,自然是因为这玩意儿很珍稀,非常珍稀,在兑换列表里位居最高段位。 这种藤蔓名为“珍奇心”,常见于矿脉深处,说是常见,其实数百条矿脉里可能也就一条有,叶子确实有拓宽经脉的效果,不过,在那页极长的物品介绍中,这个效果只被点缀在了最后几句。 而且…… “此物名为珍奇心,叶片确实能拓宽经脉没错,不过……这不是它最适合的去处。” “如果不知处的炼器师知道你拿珍奇心的叶片泡茶喝,恐怕会气得违背祖训,宁可不要隐世门派的好名声,也要直接来攻打你们碧落山庄了。” “珍奇心的叶片可以熔化世上最坚硬的炼器材料,凡是用它打造的,哪怕失败品最低也是地阶下品灵器。” “不过这还不是最'珍奇'的,珍奇心这个名称的意思是,珍奇的是心,而不在皮,珍奇心的叶片是灵气外溢的结果,是边角料,而非宝物本身,真正的珍奇心其实是那条藤蔓。” “珍奇心的叶片可以熔化世上最坚硬的材料,而这世上最坚硬的材料就是那条藤蔓的皮,用叶片将皮烧融后,就露出了珍奇心的'心',它才是真正的至宝,既可以直接拿来炼器,成品必为天阶,也可以用来将其他灵器升至天阶,它不会与任何材料相冲,适用于所有灵器,因此是炼器师内部公认的最优材料之一。” “珍奇心声名最盛的时候是上古时期,那时候修仙界格局还没目前这么明朗,灵脉所属很分散,珍奇心虽然极端珍稀,但偶尔也会出世。” “等到三大宗四大家族独占天下八分灵脉后,珍奇心这个名字也彻底消失了。” “你运气不错,居然能在散落的灵脉里碰上珍奇心,一株珍奇心够打造两把天阶灵器,不知处也不是人人能分得上这种级别的材料的,他们应该很乐意免费为你打造这两把天阶灵器。” 这个被称作“尧公子”的黑衣少年所说的正是沈青飞刚刚在心里那个“而且”后所想的内容。说完后,他伸出手拿起杯子,润了润嗓子,又放下,好像刚说完“珍奇心的叶子本职应该是炼器”的人不是他一样,毫不在意地将暴殄天物贯彻到了底。 庄主何碧震惊地看着少年手里的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似乎想要咆哮——“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拿来当茶喝也就算了!你明明知道这是什么怎么还能毫不在意地继续当茶喝!” 良久,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强压下自己表露出来的冒犯情绪:“多谢尧公子赐教,公子不嫌弃的话,待我将灵脉中的珍奇心开采出来后,分公子一……三成。” 黑衣少年笑了下:“不用,我不缺天材地宝,你自己留着吧,我可能要在贵山庄借住一段时间,总不能白住。” 这句话一出口,现场的气氛瞬间迟滞了一瞬。 沈青飞也是一窒,毕竟他正在努力克制自己抢了东西就跑的冲动,他不由得好奇起对方的身份,虽然碧落山庄庄主的态度,话里带出来的信息,以及其他细节都能说明这个少年来历出身不凡,但到底得是什么出身才能毫不在意地对可以锻造出天阶灵器的材料说“不”…… “嗬——嗬——嗬——!” 突然间,沈青飞身后传出了一阵怪声,非人般的声音让沈青飞一瞬间头皮发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了下意识伸手探向腰间本应有剑的位置的冲动。 他急速扭头看向身后——是方平! 但对方现在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他整张脸暴出青筋,脸涨得通红,整个人的四肢像吹了气一般膨胀! 沈青飞瞳孔一缩——这是走火入魔? 不过没关系……筑基期的修士哪怕走火入魔,也敌不过元婴一只手。 他余光瞥向山庄庄主,对方抬起了手,手心已经泛起了红光。 然而,在他出招前,那道“嗬嗬”的怪声就停住了,沈青飞再次看向方平的方向——如果说刚刚的他虽然外形吓人,但还看得出是个人样,那现在就很难辨认出是人了。 他被一条条绿色枝条从脚下贯穿到天灵盖,皮肤上密密麻麻地覆盖着细小的叶片——那种森林里黑湿的土地上刚长出来的小植被一样的叶片。 不过这残忍的攻击方式只持续了一瞬间,下一秒绿色全数散去,方平的身体在空中摇摆了两下,轰然倒下。 “哈哈,尧公子反应真是迅捷。” 庄主收起了未出手的法术,赞了一声。 沈青飞有些震惊,他不知道自己更震惊哪部分,是震惊这个少年明明看起来应该是个正道人士,没准还是什么正道大宗的弟子,使出来的手段却比邪魔还邪魔。 还是震惊……方平怎么这就死了? 他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念头,比如“他怎么不早一天走火入魔,这样自己就不用费那么大劲行动又失败……”,再比如“完了,方平死在这里,他还能拿到玉佩吗?”,又比如“他精挑细选的行动时机,现在看来简直是最糟糕也最尴尬的时间”…… 突然间,沈青飞眼前闪过一片黑色,打断了他的思绪,原来是那黑衣少年并没有理会碧落庄主的客套称赞,而是站起了身,朝沈青飞……方平这边走来。 那个少年微微眯起了眼,在沈青飞的印象中,他虽然只见过这少年寥寥几面,但印象中对方总是在笑,那是一种很随性很洒脱的笑容,不论是被二小姐蹦蹦跳跳地领着走上浮云石的时候,还是轻描淡写地拒绝庄主要分他三成宝物的时候,都是那种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风流少年模样。 但他现在眯起了眼,浑身气势几乎一变,变得冷峻又厚重,他伸出右手,一块黑色的石头从方平颈间朝他手心飞去。 “咦?”碧落庄主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他好奇地看向落在少年手中的黑色石头,面色突然一变。 “这——这是?!” 第13章 “这——这是?!” “这是傅家的标志?!” 黑衣少年神色冷漠,猛地收紧手掌,将那块黑色石头与其他人的视线阻隔开来。 “不错,是傅家的标志。” 碧落庄主肉眼可见地慌乱了起来:“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呢?!尧公子,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傅家有什么想法的!” “尧公子,您是我这活这几百年来有幸遇见的第一个傅家人啊!” 沈青飞猛地看向他们。 傅家。“尧”公子。 傅遥。 原来不是尧,是遥。 原来他就是傅遥。 这本书的主角。 沈青飞脑海中闪过很多想法,最终只留下了一句——怪不得。 傅遥将那块黑石头收起来,打断了语无伦次的碧落庄主:“我知道,庄主不必慌乱,我相信庄主不会有这个想法,但是这个人既然手中有傅家的令牌……我必须问清楚,他平日是负责山庄中的什么事务?” 这个问题可就难倒碧落庄主了。 在场所有人里可能只有沈青飞一个人知道方平平时的工作是什么,但他也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出声。 “这……去把负责这个人的管事叫来。” 碧落庄主扭头对他身后的贴身男仆说道。 “不用叫过来,我过去。” “这——那我也陪遥公子一起去。” “我也去!爹爹!” 一瞬间,房间里就空了不少,离开了三位“主人”和他们随身的仆人,剩下的就只是一些快和墙壁与四周的环境融为一体的下等仆从了。 咚。咚。咚。 沈青飞无比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在逐渐变快变强。 人都走了。而方平的尸体还躺在地上。 傅遥的法术让他瞬间暴死但并没有留下什么外伤,他的尸体很完整,尸体上的东西更完整,腰间的玉佩就那么垂落在地。 沈青飞向前走了一步。 又一步。 满脸悲痛,浑身颤抖地跪坐在地。 “方管事……方管事……” 其他还留在原地不敢动弹的仆从们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因为不愿与这个傻子扯上任何关系。 可不是傻子吗? 无论这个“方管事”身上被搜出来的东西是什么,都足够糟糕,糟糕得令庄主——他们眼中的神明,慌乱不已,这种时候居然有人愿意和这个死人扯上关系,不是傻子是什么? 他们可不想这傻子死的时候被他的血溅到身上。 看见他们的反应,沈青飞松了口气。 他满脸悲痛地伏下身,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将方平腰间的玉佩转入自己袖口中。 在准备起身的时候,他突然顿了一下,又拿走了方平身上的另一件东西——碧落山庄的出入令牌。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如梦初醒一般回到他原本该站着的位置。 那天中午,他以“亲眼见到了管事死亡,心中难以承受”为理由辞去了这份杂役工作。 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负责这方面的管事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抬头看了眼他,大概是从未听说过有人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理由就想离开碧落山庄的。 不过对方也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已,碧落山庄还没有落魄到需要挽留一个普通杂役的地步。 “把当时发给你的出入令牌拿出来。” 沈青飞递出早早就准备好的令牌。 “行了,以后你就不是碧落山庄的人了,记住,你现在只能从浮云石下去,千万不要尝试再从浮云石回来,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管事例行公事地提醒了他一句。 沈青飞笑了一下:“谢谢管事提醒。” 然后离开。 缥缈的云雾在他周围飞速向上,然后停下,他走下浮云石,平缓地朝远处走去,回到小院,拿起自己的行李,然后到碎玉湖坐上回宗的马车,终于松了口气。 沈青飞从袖口中取出从方平身上拿到的两样东西,放在手心,神色有些复杂。 这并不是他计划中,或者说想象中的事情走向。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4节 他想过潜入,想过失败,想过失败后又该怎么办,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冒一点险的准备,却没想到方平就这么突兀地走火入魔,然后就死了。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毕竟……沈青飞突然古怪地一笑,毕竟方平是死在主角手里不是吗? 那块黑色石头代表的是什么他并不清楚,但既然是主角在意的东西,那么就该自有冥冥天意要把这东西送到主角手上。 倒不是说他想抱怨什么,虽然他前些天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但最后勉强也算搭了一班顺风车,任务目标成功到手,在这件事里唯一倒了大霉的人是方平,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走火入魔了……好吧,他就是不满,傅遥杀死方平的时候有多轻松写意,就对比得他之前的努力有多可笑。 他深吸一口气,甩了甩头,将玉佩收了起来,不再去想那些容易让他心境不稳的事。 . 沈青飞离开的这十数天,万剑宗并没有任何改变。 他连续赶了几天路,困顿疲倦,但还是径直朝着飞光殿而去,交完任务再休整。 沈青飞原本以为这会是个很简单很快速的流程,但他刚走近飞光殿,身后就传来了一阵阵欢呼吵闹的声音。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去,一大群人簇拥着一队人朝他的方向走来。 人群移动到飞光殿门口的时候,人群中心被簇拥着的那一队人终于被展露出来。 人群的最中心是一个带着温和笑意的少年,他身量同沈青飞差不多高,被簇拥的架势很明显地说明了他在外门弟子中有多受欢迎。 这个少年叫陈宸,比沈青飞小两岁,大一届,在外门里声望很盛,因为他不光自己修炼得很快,而且乐于助人,只要有人向他提问,他就会尽力解答。 而且他对所有人都很友好。 “青飞?你也来交任务吗?” 就连沈青飞这种在外门里隐隐被人看不起的记名弟子他也友好相待,笑脸相迎。 沈青飞笑着朝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其实有点想走人,他并不知道陈宸也接了任务今天要来交任务,不然他一定会先回自己的院子整理一下顺便错开这个时间。 他不喜欢拥堵的感觉。 而陈宸每次出现都是身前身后一大堆的人。 不过他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路已经完全被堵住了,沈青飞只好忍着四周的叽叽喳喳声,让陈宸他们这队人先走到负责看守飞光殿的长老桌前。 虽然交任务一般都有个先来后到,但沈青飞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交任务然后被围观的兴趣,他只想等他们先走,另一方面……他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不代表他完全不懂人情,陈宸在外门声望极盛,围着他的弟子里有不少他的崇拜者,如果他这时候不“谦让”一下,难免有人要出声“训斥”他,他不想自找麻烦。 沈青飞一直觉得负责看守飞光殿和处理各种已完成的任务的长老很有高人风范。 这位长老总是在闭着眼修炼,他所在的角落是飞光殿最暗的一个角落,刚进来时很难注意到这里还有个人,而哪怕是注意到了之后,也总会因为一不留神而再次忽视对方。 “阮长老。” 那群吵得沈青飞有些脑袋疼的青春期少年现在都安静了下来,只剩陈宸一个人温和而清亮的声音。 阮长老睁开了眼睛,沉默地点了点头,示意陈宸继续。 “我们来交风落山内伍家村事件的任务,调查结果是没有异常。” “诶?!真的吗?居然没有异常吗?” “对啊对啊……怎么想都很不正常吧,那个村庄十天内死了快十多个人吧……” 陈宸的话激起了一阵讨论。 “嗖”的一声,然后是清脆的“叮”的一声,一块玉牌顺着飞光殿内的阵法落到了阮长老面前,他没理那群突然叽叽喳喳吵起来的少年,沉默着将灵气注入玉牌内,然后一片半透明的文字出现在他面前。 沈青飞这个角度只能倒着读那些文字,但这对他并不算太困难。 “风落山伍家村,十天内连续十五人死亡,为避免邪修作祟,必须查明死因。” 阮长老抬头看了眼陈宸,示意他解释“无异常”是怎么个无异常。 陈宸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伍家村共死亡十五人,死因均为意外。” “村民可以互相佐证,尸体也对得上号,有失足落水的,有被食物呛死的,还有意外摔死的。死因林林总总,但确实没有外力干涉,都确凿是意外无疑。” “我们也想过是不是有可能是邪修夺取了村民的气运,所以在周围搜寻痕迹,伍家村位于深山,仅有一条通道连接外界,探查下没有邪修的气息。” 沈青飞闻言忍不住皱起了眉,这听起来更奇怪了吧…… 陈宸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个结果很难令人信服,但我们几人确实将能排查的地方都排查了,不仅仅是风落山,周围的城镇也一一走过,确认没有邪修留下的踪迹才回来。” “啊……那可能真的就是他们突然接连倒了霉运吧……”立刻有人帮着陈宸说话。 阮长老点了点头,用灵力在那块玉牌上操作了一番,然后丢给了陈宸:“去领奖励吧。” 沈青飞看着其他人准备离开,松了口气,走到阮长老面前,轻声说道:“我来交吴长老玉佩的任务。” 第14章 “什么?!你怎么可能能完成那个任务?!就你?沈青飞?!” 说这话的当然不是浑身高人风范,脸色永远保持漠然,满头白发无风而动的阮长老。 而是另一个出场过的角色。 沈青飞在参加年终考核的时候,有一锦衣少年在旁边想看热闹,却因为沈青飞突破了练气四层而没有看上,无趣地撇了撇嘴就离开了。 沈青飞当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因为他忙着进行下一样考核,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认识对方。 事实上,他不仅仅是认识对方,这个少年在万剑宗内让他印象最为深刻,因为对方总是变着法地找他茬,甚至自己找茬不够,还要拉别人一起排挤沈青飞,至于理由,可能是因为不满沈青飞一个五灵根居然和他同为外门弟子吧。 沈青飞几乎是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对方什么时候听力这么好了?又什么时候关心起飞光殿的任务了?飞光殿的任务那么多,他说的时候又刻意避开了详细信息,从他的话语中根本听不出这个任务的难度,所以对方肯定是以前看过任务详情才会瞬间联想到。沈青飞叹了口气,他只是想平静地交个任务,这很难吗?这些少年人的恶意他早已习以为常,但是就算是被蚊子叮咬,叮多了也会心烦。 “咦?什么任务?什么任务啊朱胜仪?” “什么什么?” 朱胜仪——也就是那个锦衣少年,原本是走在队伍最后的,他并不是这一大堆人里的核心人物,毕竟他是最晚一届入门的,实力不可能强到哪里去,声望就更不用说,所以并没有走在前面,这可能也是他恰巧听见了沈青飞交任务的那句轻音的原因。 不过他这么一出声,队伍的重心立刻就转移到了他这里,好几个人好奇地开口问——“什么任务?什么任务?” “吴长老丢失的玉佩,是被一个逃去碧落山庄当管事的筑基期弟子偷走的,就凭你沈青飞,怎么可能能拿回来?” “朱师弟,境界并不代表一切,青飞虽然境界不高,但他一贯聪明机警,一个任务而已,有什么不可能的?” 陈宸穿过人群朝沈青飞走来,挡在他身前训斥那锦衣少年。 朱胜仪满脸不悦,但还是勉强地转换了口风,:“抱歉,陈师兄,我只是太惊讶了……毕竟那可是碧落山庄,万一这家伙是坑蒙拐骗拿回来的玉佩,让我们和碧落山庄结仇了怎么办?当然应该问清楚。” 沈青飞向又踏了一步,从陈宸身后冒出来,看似对着朱胜仪,实则对着阮长老说道:“如果朱师兄担心的是这一点的话,大可不必,我是以凡人身份进入碧落山庄的,没人知道我来自万剑宗,甚至没人知道我是个修士。而且方平也已经不再是碧落山庄的管事了,他不幸走火入魔,被碧落山庄的贵客亲手击毙,我只能算是去碧落山庄拿了个死人的遗物而已。” 他话音落下,好几个人震惊地看着他,满眼都是——“这家伙走的什么狗屎运?”“这也行??” 沈青飞是刻意将任务过程说得像是自己完全没有出力一样的,入内门的考核是对战模式,他并不希望提前引起别人的注意。 朱胜仪也满脸震惊,但又说不出别的话继续为难他,一张脸憋得通红。 陈宸也惊讶了一下,不过又很快笑了起来,转过身对他说:“青飞你太谦虚了,哪怕有好运加成,你有胆识潜入碧落山庄,就已经强过绝大多数人了。” “叮”的一声,一块玉牌再次通过阵法落到阮长老面前,他一脸漠然,完全没理会身前这帮小子的一堆废话,只专心做着自己的事,他用灵力在那块上操作了几下。 “咦?” 他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沈青飞:“看来你不用跑一趟内门了,吴长老来了。” 沈青飞一怔,随后点了点头。 “哇!”“什么?!”他周围一片哗然,哪怕同为万剑宗,但内门与外门之间的距离约等于万剑宗与山下普通人的距离,而现在居然有一位内门长老要来这里吗? 一瞬间,震惊羡慕嫉妒不解的眼神全落在了沈青飞身上。 吴长老的态度几乎像是在用扩音灵符公告他对这块玉佩的重视。 朱胜仪突然不安地开始想东想西——沈青飞这家伙不会因此得了内门长老青眼,被指点,甚至被收徒吧?!不……不会的,宗门规矩森严,因为怕弟子们动歪脑筋走歪道只想着讨好长老而不好好修炼,所以规定外门进入内门只能通过考核……想到这里,朱胜仪安心了一点。 沈青飞如果知道朱胜仪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大概会很无语,什么叫教科书般的“看见别人走运比自己倒霉还难受”啊…… 吴长老来得很快,一道破空的剑声后,一名中年男子在沈青飞他们面前从飞剑上落下。 那些少年崽子几乎是敬畏地看着他脚下的飞剑。 “玉佩?真的有人拿回玉佩了吗?” 仙风道骨的内门长老一开口,焦急的声音就破坏了他的仙气,看上去就好像瞬间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中年凡间男人一般,眉间的希冀几乎显得有些可怜了。 沈青飞朝他走了几步,摊开右手,露出掌心的玉佩:“吴长老,这是玉佩。” 吴长老朝他走了两步,又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说是畏缩,又或者应该叫做“近乡情怯”。 他颤抖地伸出手,拿起那枚玉佩:“好……好……” 沈青飞看到对方的表现,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应该没错。 他在看见方平腰间的玉佩时,就注意到这似乎只是枚普通的玉佩,因为上面没有任何灵气的痕迹。虽然也有一些宝物可以彻底掩盖自己的气息,但是那都是传闻中的东西,更有可能的是,这枚玉佩对吴长老更多的只是情感价值。 这也是他没有选择把东西昧下的理由,如果这枚玉佩是什么价值超过聚灵阵的大宝贝,他当然也不会正直到就这么傻乎乎地把东西交回去。 一旁的朱胜仪看着这位长老眼泪都要掉下来的模样心中警铃大作——沈青飞这家伙不会真的要得一位内门长老的青眼了吧?! 另眼相待……指点……进境变快……成功考核……进入内门…… 他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这种事情不可以! 许久,吴长老叹了口气,重新抬起头的时候,表情和外溢的情绪已经尽数被整理好,脸上只余下淡淡的哀伤。 “多谢,年轻人,这是属于你的奖励。” 他伸手一弹,几枚木牌与一枚玉牌落到了沈青飞手中。 木牌是聚灵阵的载体,玉牌里则是记录的用法。 沈青飞面露喜色,忙活这么多天,终于拿到奖励了。 他欣喜地一鞠躬,也不再管其他人的反应,直接大踏步离开了飞光殿。 接下来的时间,分秒必争! 朱胜仪看着沈青飞飞速离开,突然从自己恐怖的想象中惊醒,然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他原本还在担心吴长老会不会因此给沈青飞留下什么机缘,结果沈青飞这家伙居然就这么放过了一个可以和内门长老搭上话的机会,眼睛都不眨地就离开了——这个人……这个人是不是傻子啊!!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内门长老一句话就可能可以让他的修炼少走无数弯路啊! 朱胜仪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已经不知不觉地从羡慕嫉妒恨转变为了恨铁不成钢。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5节 朱胜仪的想法沈青飞不得而知,他拿着木牌和玉牌飞速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落内。 然后飞快地用灵力读取了玉牌内的内容,并且照着上面的指示将木牌一一摆好。 最后一块木牌落在它应当在的位置后,沈青飞周身的灵气浓度骤然暴涨。 他闭起眼,体会着那种高浓度的灵气冲刷而过的感觉,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 他几乎是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盘腿坐下,开始修炼。 第15章 如果说从五灵根转变为四灵根后,沈青飞的修炼就像从往干涸的河道里滴水滴变成了汩汩流淌的水流。 那么有了聚灵阵加持后,水流就变成了小溪。 在干涸都河道中等待水滴滴落是痛苦的,水流流过是舒适的,而当灵气成了小溪,修炼变成了一件无比畅快的事。 如果沈青飞足够坦诚,他会承认自己在此前之所以那么执着于修炼,更多的是对胜利,对超越的执着,对流于普通与平凡的不甘,而并非对修炼本身真的有什么喜爱。 毕竟,你很难喜爱一件让你痛苦的事。 而修炼对他来说就是痛苦的,从精心谋算获得灵根,到以五灵根的资质几乎自我折磨地日日修炼,每一步都掺杂着无穷的痛苦。 他上辈子其实不理解为什么有人那么讨厌学习,他带着高高在上的轻视姿态看那些沉溺玩乐的人,这辈子反而却能体会那种心情了——当付出太痛苦,而获得的又太少,坚持会变得格外艰难。 而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修炼的快乐,纯粹的快乐,灵气奔涌在他的身体内,冲刷着他的每一个毛孔,让他的大脑清醒而愉快,非要形容一下的话,大概就像是——他原本是个手残的游戏新手,磕磕绊绊地做着任务,做一步死一次,存档开了无数遍,却依旧无法通关,一次又一次回到那个已经快要看吐了的场景重新开始,恨不得直接砸键盘,现在却突然如有神助,每一次格挡都恰到好处,每一次攻击都干净利落,流畅得可以拿去当攻略。 就是这样的快乐。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靠毅力坚持修炼,那么有了聚灵阵之后,就偏向沉迷修炼了。 每次需要从修炼状态退出来去做别的日常的时候,都会有不舍的情绪从沈青飞心底油然而生。 沈青飞拿到聚灵阵的时候,距离下次系统考试还有一个月多几天的时间,内门考核也差不多在那前后,他只犹豫了一会儿,就选择了暂时放一放系统考试,全力备战内门考核,系统内这次考试要晋级或许比较困难,但保留在原段位还是简单的,他现在不需要争取那一份晋级奖励,更重要的事情是全速修炼到练气七层。 . 一个多月后的一个深夜,银白色的月光照射在沈青飞身上,宛若一层波光粼粼的水纹,很可惜的是,沈青飞正闭着眼,看不见这美好的月色。 不过他虽然闭着眼,却并不是什么都看不见,他正清晰可见地观着自己的身体内部。 其中一条环流流经他的四肢,已经完全打通,灵气畅通无阻地在里头按特定的方向运行流转,另一条环流比外部环流小一圈,大部分也已经打通,却还有一小段是堵塞的,而从外界涌入的灵气正反复冲刷着堵塞的那一段。 不过,就像石块被水流冲久了,哪怕外部看着还算完整,实际上却也已经千疮百孔,脆弱得像豆腐一样。那段堵塞的经脉也是如此,看似依旧滞涩,实际上已经仅是负隅顽抗。 突然间,沈青飞操纵着灵气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再次发起进攻。 那片滞涩轰然被冲开,灵气不再在这个位置散开,而是顺着那处通道直接进入了他体内的完整循环。 沈青飞睁开双眼,他的眼睛在黑夜中依旧亮若星辰。 练气七层! 他站起身,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其实如果按照正常的修炼节奏,他应该要在最后这段卡上很久才对。 事实也是如此,外门的大多数弟子在进入练气六层后修炼速度就会极大幅度地下降,在最后这段关卡更是会卡上至少一年,比如那个锦衣少年朱胜仪,别看他人不怎么样,还很闲地老是关注沈青飞,没事干一样总找沈青飞麻烦,感觉好像完全不是个正经修仙人,但其实在沈青飞同届的外门弟子中他已经算是天资卓越,资质遥遥领先于其他人,就连努力程度也比大多数人强,他去年就已经进入练气六层,是同届中目前进境最快的一个。 但他毕竟也不是什么正经天才,真正的修炼天才在最初的选拔中就被大宗门挑选走了,绝对不会流落到他们这种地方,所以他在进入练气六层后,修炼速度就毫无意外地变成了乌龟爬。 就沈青飞最后冲开的那一段堵塞的经脉,沈青飞花了快半个月时间,听着好像有点长,但这速度如果让朱胜仪知道,他大概会嫉妒得眼睛血红,不解得气急败坏。 这种时候,沈青飞就觉得他还是五灵根的那几年里的自我折磨式的修炼还是很有用的。 五灵根能调动的周身灵气比四灵根要少近十倍,那么要用那么点稀少的灵气成功进境,肯定要取巧,所以这几年里,沈青飞对他自身经脉的了解程度可以说是远超大多练气期修士。 而且这也让他养成了下意识寻找经脉中相对容易冲刷开的弱点的习惯,而这个习惯在他所能调用的灵气成几何倍上涨后,彻底发挥出了应有的效果,将他以数倍于别人的速度送进了练气七层! 沈青飞笑了下,进境成功了,接下来还要巩固一下境界。 他拿起床边的长剑,轻车熟路地运转起轻身术,推开门朝后山跑去。 现在虽然是深夜,但今夜月色很好,山道上亮堂得不行,哪怕沈青飞不是个修仙人士,只是个普通人,应该也能轻松地从山道跑向后山。 巩固境界最好的手段就是使用灵气,而消耗灵气最好的手段就是练剑,当然这也是亲和灵气最快的手段。 到了他习惯的练剑地方,沈青飞抽出剑,将灵气薄而细密地覆盖在剑上,开始运转起万剑诀一至十六式。 万剑诀一式和二式最标准中正,大开大合,弟子们平时互相练剑切磋多用这两式,沈青飞将灵气在剑上分布得相对平均,不过还是将更多的灵气分布在了剑刃上,毕竟这两式相对还是偏向进攻。 三式是很特殊的一式,它的所有动作都是为了防守,各个角度的防守,专门为逆境所设计,默认敌人比自身强势得多,所以是双手剑,通常剑背向外,于是从一式或二式换到第三式的时候就要把灵气集中到宽阔的剑背上。 沈青飞顺序练习完这三式剑法后,开始穿插练习,他假想着与另一个自己对战,出剑时灵气相对聚集在剑刃,收剑格挡时再让灵气流淌到剑背。 第七式是纯粹的进攻剑法,十八式中最致命的杀招,它的要诀是快与一往无前,沈青飞全速运转起轻身术,凌空踏出,剩余灵气全部覆盖在剑尖,一剑刺—— 没能成功刺出。 他踉跄了一下,轻身术被打断,用剑在地上戳了一下止住惯性。 他揉了揉手,刚刚是没分配好灵气,他还不习惯练气七层的灵气状态与数量——不过这正是他这次练习的目的不是吗? 他退回到原位,原地坐下,打出聚灵阵,重新让灵气充盈自身,然后接着从想象中的战斗中段开始——过手,试探,挥剑,格挡,破绽,第七式! 这一次他调整了一下灵气的分配,结局很完美,剑上的灵气几乎被压缩集中在剑尖,穿透练气期任一阶段的防御都不成问题。 他再一次坐下修炼。 然后再练另一套连招,他自信自己是外门内对万剑诀了解最深的几个人之一,如果他能击败想象中自己会做出的选择,那他就应该可以击败其他人。 沈青飞在练习剑招与轻身术中度过了内门遴选开始前的最后几天。 几天后,在系统内考试开始的三天前,内门遴选开始了。 沈青飞有些庆幸当初没把希望寄托在系统奖励上,而是冒险去了一趟碧落山庄。 否则他现在连角逐内门名额的资格都没有。 第16章 朱胜仪这几天总感觉很不安。 他们修仙之人,是能冥冥中感到天意的,虽然他们这种刚入门的低级修士,只能勉强感到“很糟糕”或是“会很好”这种很普通很大方向的预感而已。 但是即使是这种警示,也值得重视。 他苦思冥想,试图想明白这种预感来自哪里,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沈青飞。 沈青飞拿到了聚灵阵……而有了聚灵阵之后,他的修炼速度会大大加快,他原本应该完全不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但是一个聚灵阵能造成的变数太大了。 拥有聚灵阵几年后,甚至就一年后,他或许真的可以和自己还有另外几个人一起争夺进入内门的名额…… 这会是他不安预感的来源吗? 是命运在警示他吗? 如果他不在今年进入内门,他之后会沦落到和被自己嘲笑了整整五年的沈青飞同台竞技,甚至在全部外门弟子面前打得有来有回的下场吗?! 不!他才不要!他丢不起这个脸!! 想到这里,朱胜仪“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绝对不能沦落到在所有人面前和曾经被自己按在地上踩的人不分上下的地步! 至于进入内门之后……万一沈青飞明年真的有机会进入内门,内门里也没什么人知道他们俩的过往,过去的事翻篇也就翻篇了……如果沈青飞真能拿出实力,他也不介意和他好好当内门的同门…… 嗯,所以他今年一定要进入内门才行。 就这么办! 其实他原本是打算好好磨炼实力堂堂正正不靠任何外力进入内门的,毕竟他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但如果他真的一定想要提前进入内门也不是不可以。 他是虞国皇子,能动用的灵石资源足以他将自己全副武装。 其实这也算是实力的一部分,不是吗? . 万剑宗的内门遴选会在每年的六月中旬开始,这个时间虽然已经进入夏天,但山中一向凉爽,所以大家其实并不能很强烈地感知到气候的变化。 内门遴选的参与者则是外门中三十岁以下的全部弟子。 遴选方式则是先同年内对战,各决出前三,然后这批人再重新抽签比过。 不从一开始就所有人一同抽签是为了限制年长的那些师兄们,显然万剑宗并不希望进入内门的全是靠时间磨实力的人。 沈青飞拎着自己的剑朝宽阔的广场走去,平日里广场上总是有人在练习的,要么是集体练习,要么是三三两两的互相切磋,当然也有独自一人琢磨剑招的,像今天这样彻底空出来的模样是很难见到的,一年也就这么一次。 沈青飞左右看了一圈,找到了他们那届弟子的位置,朝那边走了过去。 他的到来让周围的气氛迟滞了一瞬间。 所有人都知道了,沈青飞运气好完成了一个内门长老的任务,被赏赐了一座聚灵阵。 一道冒着酸味的声音响起:“啧啧啧,这不是沈师弟吗……欸不对,恐怕以后就得改口叫沈师兄了吧,有了聚灵阵,我们沈师兄那不得有如神助,修为蹭蹭往上涨,直入内门啊!” “沈师兄,你进了内门后可别忘了我们这些昔日的同伴啊!” 出声的人沈青飞有点眼熟,是一个总是跟在朱胜仪身后的少年,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朱胜仪现在还没来。 这个朱胜仪的跟屁虫这么说当然是为了嘲讽沈青飞,因为谁都知道,就算有了聚灵阵,五灵根还是五灵根,沈青飞的修炼速度能勉强和他们持平就不错了,短短一个多月就想进内门?想得美呢。 所以这看似饱含美好祝愿的一段话不过是他想让大家一起嘲笑沈青飞而已。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当然是因为沈青飞不配!一个五灵根凭什么用聚灵阵!这不是暴殄天物吗?!一个五灵根,就算用上聚灵阵也就能勉强追上四灵根的修炼速度而已,如果把这个聚灵阵给他的话,他早就能进内门了!——他倒不想想,这个任务在飞光殿挂了好几年,也没见他想过要做。 果然,就如同这个少年所想的那样,他周围响起了一阵暗笑声,他满意地看向沈青飞,想看他露出难堪的神色。 沈青飞笑了下:“好,我一定会记得师兄们的。” 竟然是自大地默认了他真的能进入内门! 少年一整个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要不要脸啊?!你真以为自己能进内门吗?” 沈青飞一脸无辜:“我并没有这么觉得,是师兄非要觉得我能进内门的……” 少年噎住。 “朱师兄来了!”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6节 忽然有人出声喊道,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尴尬是指对其他人,沈青飞甚至算得上怡然自得。 沈青飞朝来路的方向看了一眼,熟悉的锦衣少年正匆忙朝这里走来。 沈青飞觉得朱胜仪今天看起来有点不一样……莫名看起来很严肃,看见他之后也没有放狠话,这不禁让沈青飞怀疑起他是不是生病了……虽然修仙之人没有生病这种说法。 . 两道清亮的剑啸突然响起,沈青飞他们上空划过两道剑光,是来监察整个遴选过程的两位内门长老。 站在最中央的则是负责遴选的外门长老白长老。 白长老挥了挥手,弹出数十道微光,偶数为组,落进下面已经按年份各自站好的队伍里。 被选中的弟子们,则上前在所有人的监督下进行战斗。 战斗不限手段,不限时间,不限诈降,唯一的胜利标准只有击中覆盖在对手要害上的微光。 微光分别位于额头,喉部,心脏(正反),腰腹(正反)六处,分别可以抵挡一次筑基期以下的致命攻击,所以弟子们只需放手尽全力施为即可。 第一轮,沈青飞没有被选中,他一边运转着《风行总纲》,一边分析着台上的战斗。 他们这届内被选中进行第一场战斗的两个人,修为相近,剑术水平都一般,风格倒是有差异,其中一个刚猛,另一个谨慎,第三式是这群年轻气盛的少年人不太喜欢练习的剑式,这个人却练得很不错,防得水泄不通,乍一看好像要打到天荒地老去。 可惜的是,沈青飞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这两个人灵气都有限得……很有限,所以哪怕有后者防守得好也只能拖延失败,而不能带来成功,这毕竟是要决胜的擂台,而非可以逃脱后再来的真实战斗。 果然,出剑刚猛的那个少年几乎是一路压着对方打,他只需要进攻,所以消耗的灵气反倒还少一些,对方忙于防守,又一直没找到反攻的机会,最后灵气耗尽,只能认输。 他们这一对人是最先分出胜负的,毕竟是最晚入门的一批,灵气量没那么充足。 又过了一段时间,其余四组也陆陆续续分出胜负。 于是又是十道微光落下,这一次,沈青飞眼前白光一闪,他被选中了。 他向右看去,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对手,正好对上了刚刚还在挑衅他的,朱胜仪那个跟屁虫的目光。 沈青飞忍不住笑了下,这可真是巧了。 他并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而且修仙世界本就强者为尊,他尊重这一套体系,那就要连自己是弱者的时候就该被蔑视被践踏一并尊重接受。 不过嘛……既然打人打脸的机会送上门来,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他提剑走向广场正中,看着对方一脸欣喜地朝他走来——大概正在高兴自己抽到了软柿子,沈青飞面色古怪地想到。 “开始。” 白长老话音落下,沈青飞整个人如利箭般飞射而出,覆满了灵力的剑尖笔直地,毫不犹豫地刺上对手的眉心。 微光无声地碎裂。 沈青飞,胜。 第17章 被沈青飞的剑抵着眉心的少年满脸都是茫然,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输了个彻底。 沈青飞轻飘飘地收剑的时候,他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右手依旧惯性地伸手拔剑挥出,是的,他明明已经输了,身体与意识却还停留在战斗刚开始的状态。 然后他看见沈青飞笑了一下,右手轻轻一抖,将他的剑击落在地,然后嘴唇动了起来—— “师兄,已经结束了。” 他茫然地看向自己落在地上的剑,猛地一颤,回过神来。 这——这怎么可能呢?! 他被沈青飞——那个废物!一剑击败了?! 这怎么可能?! 但无论他有多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胜负都已经分出。 沈青飞已经离开了,只留给他一个青色的背影。 他的眼神再一次变得茫然——聚灵阵的威力,就那么大吗? 一个废物居然可以凭此在两个月内超过他。 这样的宝物居然落在了这么一个废物的手里…… 和他共享了同样的心路历程的显然还有围观的其他人。 沈青飞赢得越干脆利落,他们的认知就越错乱——这怎么可能?! 果然……还是他运气好吧,有了聚灵阵,实力大大增加,打了个王师兄出其不意,对……对,如果王师兄知道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废物了,怎么可能不打起精神来!沈青飞下次就不会那么好运了,这种战术只能用一次…… 在场所有人里唯一没有被惊得下巴掉下来的居然是朱胜仪。 看见王裴呆子一样被沈青飞打败,朱胜仪的神色沉了一下。 他的预感果然是正确的,如果再给沈青飞一年时间,或许他真有机会打败自己。 还好……他伸手摸向腰间。 还好他提前做好了准备。 . 下一轮,沈青飞没被抽到。下下轮也没有。 第四次抽签的时候,微光终于再次落在了沈青飞额上。 他走出队列。 这一次,他的对手是一个不太眼熟的人。 因为对方不是他的代写服务的顾客,所以沈青飞对他印象不深,只模糊有一个沉闷老实的印象。 对方先沈青飞一步走到中央位置,警惕地提前将剑横在了身前,显然是怕像之前对上沈青飞那个少年一样被突如其来的一击直接击败。 面对他的重视,沈青飞友好地朝他挽了个剑花行礼,示意这是一场友谊赛。 然后他就友好地顺着对方的破绽一套连招将他送下了场。 少年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胸口,他明明已经小心谨慎地防守了…… 他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复杂,他和沈青飞简短的交手期间,两个人的剑有过几次交锋,其实对方的剑压下来的时候,他就隐隐有预感,自己要输了。 只是……只是这么短的时间里,他还没法接受沈青飞击败王裴并不是靠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而是真正拥有了击败他还有他们的实力这个事实。 他对沈青飞其实并不像朱胜仪,王裴他们一样充满恶意,毕竟他自己的天赋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其实很同情沈青飞,天赋不好并不是他的错,他却要因此接受那么多的恶意。 不过……同情归同情,他已经习惯了沈青飞永远垫底的事实。 哪怕看见王裴败退后,他打起了精神去防备,脑海中对沈青飞的印象却其实依旧是没有转换过来的,对方在他心中依旧是那个永远垫底的角色,哪怕走了运获得了宝物帮助,但也还是垫底的实力。 王裴落败是因为他大意,傲慢,没有防备,而他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 他的确没有,但是他还是输了。 因为沈青飞完全可以压着他打。 这怎么能让他不茫然呢…… 对沈青飞实力的认知是一个过程,他们的战斗是另一个过程,可惜的是,这两个过程在时间上出现了一点点的错位,在他对沈青飞的认知调整到应有的认知前,战斗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这场战斗,少年以自己的失败为代价,让其他人真正意识到了沈青飞的实力。 可惜,意识到了也没什么用。 胜利。胜利。胜利。 沈青飞接连收下数场胜利,成功拿到了进入第二轮对战的资格。 和他一起的还有朱胜仪和另一个应该是练气六层的外门弟子。 对战采用的是二分淘汰制,而非积分制,所以这意味着他们三个人并没有互相交手过。 前四届的外门弟子也已经分出了胜负,于是加上沈青飞他们,参与第二轮战斗的共有十五人。 第一轮抽签—— 沈青飞对陈宸。 全场哗然。 王裴,就是那个被沈青飞一剑败下场,保持着一脸茫然直到现在的人,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欣喜与幸灾乐祸——沈青飞啊沈青飞,你的好运就到此为止了,陈师兄会像你……击败我一样,干脆利落地送你下场的! 可惜的是,陈宸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师弟在期待他为他出气。 陈宸见到沈青飞站在他面前,眉眼间微微露出一些惊讶,然后温和地笑了起来,笑容很浅,但真心溢于言表:“青飞,恭喜你,我一直知道你只是缺个机会,你的灵根资质耽误了你,但以你的悟性,只要有一点点契机,就一定可以一飞冲天,我很高兴成为你的对手。” 沈青飞朝他点了点头。 他其实有点尴尬,陈宸人挺好的,虽然他和沈青飞的交集不算太多,但对沈青飞一直是一种是爱护有加的师兄模样。 但是……陈宸实际上还比沈青飞小几岁,再加上沈青飞上辈子的年纪……年龄差就更大了,他实在很难真的把陈宸当做一个好师兄看待,每次都只能尴尬地点点头。 陈宸笑了一下:“那就请出手吧,沈师弟。” 沈青飞深吸一口气,他周围的空气安静了下来,他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了他的剑与对手身上,周围的环境都成了茫茫然一片模糊。 抽签抽到陈宸大概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形,陈宸是现场所有人中修为最高同时也是剑术最佳(沈青飞自己除外)的一个,他的实力,其实比前两年好几个进入内门的外门弟子都强,但是他的签运很差,连续两年都抽签抽到了当年最强的选手,于是进入内门这件事就不幸拖到了今年。不过他心态很好,这种正常人都得懊恼个几年的事似乎完全没对他造成影响,依旧笑意温和地帮助着其他弟子,同时进行着他的日常修炼。 “锃!” 沈青飞从天而降!剑与陈宸的剑在陈宸胸前相遇,他借着下落的气势向下施压,灵力尽数而出,陈宸用力一掀,将沈青飞击飞出去。 沈青飞在空中运转刚刚下落时取消了的轻身术,卸掉力气,飘落在地。 刚刚那一击是试探,他对陈宸的实力了解很少,他见过陈宸演剑,但对他的境界灵气状态等没什么了解,再加上演剑也只是套路而已,他并没有见过陈宸拆招。 刚刚那一剑,他全力出击,但其实只是试探,而试探的结果则不容乐观,陈宸剑术扎实,几乎不露破绽,小境界应该比他高,虽然同为练气七层,但他应该已经快突破了,灵气比沈青飞要扎实不少。 沈青飞很快定下了这场战斗的策略——磨。 他虽然前几场战斗都是快速解决的,但其实持久战才是他的优势,《风行总纲》这份特殊的修炼功法可以让他每时每刻都在修炼,所以战斗中他恢复灵气的速度要比其他人快得多,只要实力相差没有多到会被对手一击必杀的程度,那他就迟早能耗到对方灵气用尽的时刻。 他身体微微前倾,剑身向上翘起防住中线,谨慎地移动着脚步,寻找着下一个进攻的时机。 “锃!” 这次是陈宸进攻,沈青飞为了尽快耗尽他的灵气,明明可以选择闪身避开,却硬接下了这一道攻击,两个人耗了几秒沈青飞才闪躲并拉开距离。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7节 陈宸皱了下眉,他意识到了沈青飞的打法,但是他不理解,沈青飞的灵气境界不如他,耗下去明明是他吃亏。 除非沈青飞自信对灵气的控制远胜于他,可以在每次对决中都以更少的灵气完成对峙。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想法倒也不算错,远处的白长老看着他们两人的对战,不禁点了点头。 以他的境界,他完全可以轻松地看出沈青飞和陈宸两个人是怎么将灵气分布在剑上的。 陈宸与沈青飞的剑相击时,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陈宸将灵气地布满了整片剑刃,不同的位置有多有少,能看得出对灵气的掌控,在练气期弟子内已是不凡,但与他对面的那个少年一相比,却稍有些逊色了,沈青飞在陈宸攻击的那一瞬间,将原本不均匀覆盖在整把剑上的灵气瞬间收拢到了仅仅与陈宸交锋的位置。 长此以往,他们两人剑锋相会的次数越多,能动用的灵气的差距就会越小。 白长老点了点头,这份对灵气的精细操纵,和对剑术的领悟,不愧是他看中并破格收录的弟子。 不过……白长老简单在心中计算了一下,这孩子虽然已经想到了最有可能获胜的法子,也有足够的耐心与缜密与对手打消耗,但是他的灵气看上去并不足以支撑到最后,两个人间先溃败的应该还是他……可惜了。 不过那也算虽败犹荣了,换了在场的任意一个人,应该都撑不到他的时间。 第18章 这就可以看出《风行总纲》是多么精妙的功法了,即使是比沈青飞高上一整个大境界的白长老也看不出他的灵气其实在边打边恢复。 陈宸皱起了眉,虽然理智告诉他这样消耗下去是他占优,但是沈青飞不会选这样一条将胜利拱手送上的路。 换做别人,或许真的会想着反正要输,不如就好好打一场算了。 但是陈宸知道沈青飞不会,如果他认为这种打法不能为他带来胜利,他一定会想别的办法,而不是就这么坐以待毙。 所以,哪怕他并不知道沈青飞的底牌是什么,他也决定顺应自己的直觉——不能再和沈青飞就这么耗下去了! 他不再重复“寻找可能的破绽——进攻——对抗——然后又回复到对峙”这一过程,而是直接猛烈地朝沈青飞攻去——没有破绽,那就打一个破绽出来! 沈青飞神色一凛,迎上陈宸的攻击。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一时间场上只剩下了狂风骤雨般的剑刃相击的声音。 沈青飞快速变换着格挡的角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陈宸攻击的速度越快,他的大脑就越冷静,在他的视野里,陈宸的动作反倒像是越来越慢,他有条不紊地反击着,彻底打破了陈宸想要打乱他节奏的打算。 白长老摸了把下巴,露出愈发赞赏的神色。 沈青飞的剑应对得一丝不苟,在强压攻击下依旧镇静,这谁都看得出来。但只有他和另外两个内门长老——如果他们也在看的话——才能看得出来,沈青飞剑上的灵气流转才是最能体现他的镇静的。 每一次对上陈宸的剑,沈青飞覆在剑上的灵气就会调整到对应的位置,并且留下最少但依旧足以抵挡对手的灵气,那种流转流畅得就像在冰面起舞的舞女的舞姿,危险而赏心悦目。 “锃!” 陈宸和沈青飞的剑再次一触即离,陈宸向后跃去,和沈青飞拉开一段距离。 他眉头紧锁,沈青飞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缠,而且果然像他想的那样,沈青飞果然是有什么依仗才敢肆无忌惮地和他耗,以他应有的灵力,现在就应该已经灵气耗尽了。 但他就那么好好地站在那,警惕地面对他,浑身不露一丝破绽。 陈宸苦笑了一下:“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青飞,我还以为我已经足够了解你的潜力了,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你。” 沈青飞沉默了一瞬间:“好运而已,我也没想到我真的能拿到聚灵阵。” 陈宸笑了:“青飞,你太谦虚了,你我都知道聚灵阵绝不足以——” 他的后半句话消失在了破空而出的利剑的长鸣中。 在这一刻出剑的既是陈宸,也是沈青飞,一个试图话说一半出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一个则试图在对方话说一半的时候攻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两柄剑在两人面前相遇,交叉成一个十字。 沈青飞在发现对方和他一起出剑就意识到了陈宸已经决定了这是最后一击—— 那他就给他最后一击! 他浑身的灵力奔涌而出,全部汇聚在剑刃上,沈青飞与陈宸俱是抱着最后一击的必胜信念用出了全部的灵力,这是一场纯粹的灵力的较量—— 而沈青飞胜! 陈宸在自己的剑撞上沈青飞的剑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沈青飞剩余的灵力不仅比他多,而是比他多得多。 他输了。 随着他胸口的微光被沈青飞挑碎,他朝沈青飞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恭喜。” 沈青飞平静应答:“谢谢。” 第一场抽签决出了七名胜者和一名轮空者。 他们休息了一会儿,恢复灵力,然后进行了第二场抽签。 第二场,沈青飞对朱胜仪。 沈青飞有些惊讶,朱胜仪居然赢了上一场。 他刚刚和陈宸打得太难舍难分,也太久,等他们俩结束的时候,其他组都已经分出了胜负,所以他根本没看到其他人的对战。 沈青飞眉头微皱,谨慎地看着朱胜仪走到他对面。 “开始。” 白长老话音落下,朱胜仪猛地朝沈青飞冲来。 其实朱胜仪在同届中已经算是优秀,但他和陈宸的剑法一比就破绽百出。 沈青飞抬剑准备抵挡然后反击。 整个流程清晰,明确,简单。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锃”的一声! 双剑相交,但声音不对,两把万剑宗制式配剑相击的声音沈青飞已经听过太多遍,而这声音不对。 他瞳孔一缩,他的视野里,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剑与朱胜仪的剑相接的部位,已经密密地延展开了碎裂的纹路。 他飞快抽剑绕后。原来朱胜仪换了剑,内门遴选并不强求外门弟子们都用同样的剑,修仙门派没有迂腐的,武器,防具,无论什么灵器,只要弟子们能弄到手,那就也是他们的实力,宗门绝不会认为靠外物胜利是可耻的,或者不如说他们鼓励外门弟子自己去想办法弄更好的剑,这样也算变相增加了宗门实力,何乐而不为? 只是确实很少会有人用制式配剑以外的剑就是了,因为万剑宗对弟子们唯一大方的地方就是发的剑了,万剑宗的制式佩剑已经算是他们这些外门弟子能接触到的比较好的灵器了,如果要从外界获取更好的剑,除非是是家中长辈赠与,或者机缘获得,那么就需要巨量的灵石,凡间确实可以以某些资源与修仙界置换资源,但是这无疑是不对等的置换……总而言之,制式配剑一般情况下都是外门弟子们的最佳选择,很少有人会在内门遴选上拔出别的武器。 不过……朱胜仪即使换了剑,换了柄可以将沈青飞的剑斩断的神兵利器,他身法与剑法上的破绽依旧数不胜数。 沈青飞收剑后,没有向后闪避,而是一晃身来到了朱胜仪背后,提剑刺向他背后的那片微光! 他的剑尖迅疾如风,朱胜仪根本来不及回转。 很浅的一道碰撞声。 也或许根本没有碰撞声,或许那只是沈青飞的错觉,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剑刺在了什么屏障上,然后泛起了一道波纹。 朱胜仪给自己装备的不仅仅只有一把剑。 而他现在已经转过身来了。 沈青飞放弃纠缠,飞速地向后退去! 朱胜仪毫不在意刚刚遭遇的那一下背刺,提着剑继续向他袭来。 沈青飞将轻身术彻底运转开来,他没法用自己的剑去格挡,只能纯粹地靠身法躲避。 他猜自己现在大概显得有些狼狈,无法还击,只能仓皇躲避。 而刚刚的这一挡,这一击,也让他摸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朱胜仪有一把可以轻松崩断他手上的制式长剑的利剑,也有一套看刚刚泛起的波纹范围应该是覆盖了整个上半身的灵甲。 他现在唯一露在外面的可攻击的光点仅有额头一点,沈青飞连假动作都没法做,因为无论他想要从哪个角度出击,目标都只能停留在唯一的地方,也就是他的额头。 这种情况下,哪怕朱胜仪的剑法差他再多,也不至于在只需要护住一处要害的时候都护不住。 而他也不能选择和上一战一样耗尽对手的灵气。 因为无论是那柄剑,还是那件灵甲,都不需要朱胜仪以自身灵力驱动。 反倒是沈青飞只能靠轻身术躲避,这样下去只会是他先将灵力耗尽…… 他眸色一深,其实……他感受着左袖内贴着手臂内侧的冰凉匕首,如果他愿意的话,也可以拼着损毁自己的佩剑,在朱胜仪用剑格挡他的那一瞬间匕首出鞘挥向他的额头。 但是底牌之所以被叫做底牌,自然是有原因的。 沈青飞如风般在场内闪转腾挪。 他会想出别的办法的。 第19章 “放弃吧!沈青飞!你赢不了的,不是你实力不够,只是你打不破我的灵甲,而我的剑可以轻易斩断你的剑,这不是你能靠努力改变的事,所以放弃吧!” 喊出这段话的时候,朱胜仪心情其实有些复杂。 准确地说,他今天的心情从头复杂到了尾。 沈青飞赢了王裴的时候,他还只是觉得自己的预感应验了,甚至松了口气——幸好自己因为冥冥中的不安提前准备好了新剑和灵甲…… 题外话,如果沈青飞知道朱胜仪突然变得如此“全副武装”的原因是因为“冥冥之中的预感”的话,大概会气到吐血,毕竟他可从没有过这种预感,拍卖会前,精挑细选潜入方平房间的时间的时候,都从未有过……如果上天愿意向他示警,他可能能少走好几段弯路,可惜,大概是因为他是强求的灵根吧。 而沈青飞赢接下来几场的时候,他也在与别人对战,所以并没有看到沈青飞具体是怎么赢的,最后他和沈青飞一起进入到第二轮抽签时,他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其实已经想到过,沈青飞能成功走到这里,赢下第一轮,进入第二轮抽签对战,但另一方面,他还是有些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而接下来,沈青飞居然对上了陈宸。 朱胜仪不得不承认,他松了口气,虽然他有依仗,哪怕碰上沈青飞也能赢,但是不用对上他还是太好了,他真的不想和曾经只配作为他的陪衬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交手,能由陈宸将沈青飞击败真是太好了。 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沈青飞赢了。 居然。 赢了。 他和他对手的战斗结束得很快,所以他就站在角落看完了沈青飞与陈宸交手的全过程。 而到沈青飞赢下这场胜利的时候,朱胜仪已经目瞪口呆的同时也彻底接受了事实——沈青飞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8节 所以他现在可以毫无负担地喊出——请放弃,不是因为你不够强,只是我提前准备了更锋利的剑和你无法击破的灵甲。 他愿意承认,自己的实力确实不如沈青飞。 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陈宸输了之后,朱胜仪觉得自己的心理负担就完全消失了,沈青飞连陈宸都超过了,那自己承认不如他就没什么问题了,和沈青飞交手并被所有人看见自己没法压制他也已经不再是什么尴尬丢人的事了。 喊狠话也不再是为了羞辱对方,而是试图动摇对方,他不想和沈青飞打沈青飞和陈宸那么久,他很清楚自己不是陈宸,时间拉久了,他的灵力倒是够用,但是精神难免会受到影响,他不希望在最后因为精神不集中之类的离谱原因被沈青飞翻盘。 然后他看见沈青飞笑了一下。 一瞬间,他心中警铃大作,不安的感觉攀上脖颈。 沈青飞停止了闪躲,朝他袭来,他的身形依旧是轻飘飘的,像浮在空中的柳絮,但冲他而来的气势却绝不是什么柔软的柳絮模样。 他想大喊——你干什么?!你打不破我的灵甲!还会毁掉自己的剑!你冲过来干什么!! 其实朱胜仪应该意识到,如果他真这么自信这么有底气的话,就不会想要大喊了,他的不安预感随着沈青飞逼近越来越强烈。 沈青飞出剑。 他抬剑抵挡。 沈青飞的剑断成了两截。 他的不安预感却并没有消退。 沈青飞手里的那柄断剑被他猛地扔出,上面裹挟着大量的灵气,直冲他面门而来。 他再次挥剑抵挡。 沈青飞伸手。 接住了掉落了断剑的另一半。 他睁大了眼睛,他知道沈青飞要做什么了。 但是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他的剑已经挥至那柄携带着沈青飞起码一半灵气的断剑前,剑与剑之间只有那么分毫的距离。 他来不及更改剑势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沈青飞双手抓住只有剑刃的那一半断剑飞身而起—— 从天而降。 与他自己刚刚挥出的断剑同时到达。 “锃。” 和一声几不可闻的破裂声。 他挡住了沈青飞扔过来的断剑,却没挡住他用双手挥下的另一把断剑。 额头微光破碎。 他输了。 沈青飞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看着朱胜仪还有点呆的脸庞,忍不住笑了,那是一个很开心的笑容:“承让。” 沈青飞松开了抓着剑刃的双手,他刚刚是直接一个拜年剑法下来的,这样别人就看不出他练过反手剑,也不用暴露他藏在手臂内侧的可怜匕首,看见的人只会以为他是临时发挥。 不过,这么做也有点代价,虽然他用灵气覆盖了自己的双手才去抓剑刃,但是万剑宗制式佩剑的质量是真的不错…… “当啷”一声,断剑掉落在地,沈青飞摊开手心,幸好还好,只有虽然很密但很浅的伤痕,有血迹渗出来,但是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骨头,也没有伤到经络。 万剑宗的内门遴选还是比较大方的,不管是受伤还是武器损毁都包治包换,他只要再去领一把剑和疗伤丹药就好了。 他顿了一下,再次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成功了。 他知道他会成功的,但是真的做到的时候还是很开心。 他一直很享受这种胜利的快感,只是进入万剑宗后就没能再体会过,所以他现在是真的很开心。 这一轮,八个人中决出了四个胜者。 然后还有一个名额,最后一轮,十一个败者混战,决出最后一个胜者。 广场中央,十一个人聚集,陈宸有些无奈地看了沈青飞一眼,这不是他第一次参与最后一轮混战了。 前两年也是如此,上来就撞上当年的最强者,不过前两年和今年还是有点区别的,前两年他的对手都比他大几届,唯独今年……沈青飞甚至比他还晚入门五年。 他苦笑了一下,将注意力转移到他需要战胜的十个人身上。 去年,前年,也是如此,他进入到混战,而其他人都知道要先联合起来把他淘汰出局,于是他也真的出局了。 不过今年不会了,他提起剑,虽然他原本觉得前两年的情形不会再次出现,毕竟他就已经是今年的最强者,不会再出现“上来就撞上当年的最强者”这种情况,沈青飞的出现是个纯粹的意外……不过,尽管是这样几乎万无一失的情形下,他也想过自己会不会再次进入到混战中。 但是他今年足够自信,经过又一年的修炼与磨砺,他确信自己即使不小心进入到了混战中也可以重新出线。 他确实做到了——并且要感谢一下朱胜仪,这家伙以一己之力拉走了全部仇恨,成为了第一个被集火的人,让陈宸少费了很多劲。 于是进入内门的五个名额终于定了下来。 不过这还不是最终名单。 进入内门的名额有五个,但这并不代表五个人就一定都能成功进入内门。 万剑宗信奉真实的战斗与拼杀,他们并不认为切磋时展现出来的战力可以完全代表弟子们的真实战力,唯有真正的鲜血可以体现出他们的战斗素质,没有真正见过血的弟子就不能进入内门。 所以,在进入内门前,这五名弟子还有最后一道考验要通过。 白长老来到他们面前,站定,手里抖出五枚玉牌。 他将这五枚玉牌打到众人视线里,五段文字同时出现在了沈青飞面前,有些虚幻也有些波动,但都清晰可见。 这五段文字大同小异,都是某某地区出现了邪修诞生的迹象。 俗话说,有舍有得,天道会以自己的方式平衡不同的修行方式,比如邪修。 比起正常的修炼方式,邪修进境极快,功法威力也相对更大,比如同样是平平无奇的资质,沈青飞如果当年选择走入邪道,那么可能一年内就能完成从凡人到筑基的转变,所以所有正道修士都会竭尽全力在邪修刚诞生之时就将他们扼杀于摇篮之中。 那么要怎样才能在邪修刚诞生的时候就找到他们呢?难道他们不会躲藏起来,等自己的实力足够逃脱大部分攻击的时候再出现吗? 那么这就要说到天道的平衡之术了。 天道给了邪修快速的修炼速度和强大的功法,但也剥夺了他们控制自己的能力。 邪修控制不了的自己的本性。 只要踏入这一修炼道路,就再也无法控制杀戮的欲望。 他们只能走到哪杀到哪。 而经由邪道修炼功法转化的灵气很好认,任何正道修士只要经过案发地就会觉得发自内心地不舒服,哪怕隔着老远也一样。 所以几乎大部分邪修都是在刚诞生不久后就被杀死了。 唯有少部分意志比较坚定,也可能是脑子比较好使的邪修,可以成长到较高的境界。 白长老打出的五枚玉牌,其中记录的就是五个邪修犯下罪行的地点,这些都是发生在十天之内的,从留下的气息来看应该是初生的邪修,不会超过练气中期——也就是最多不会超过练气六层,给他们这些准内门弟子练手最为合适不过。 不过嘛……邪修一旦留下踪迹,周围的宗门就会默契地进行“饱和式剿杀”,并不会互通有无——“诶这个邪修你们打吗?你们准备去打啊,那我们不打了,给你们了”“诶这个邪修我们要了,你们不用来了啊”——这种对话是不会出现的。 大家只会默默地同时派遣弟子前往。 所以—— “这里的玉牌一人一个。但是不排除某个玉牌代表的信息已经被人抢先铲除了的情况,所以你们可以组成两人或三人一组,每一组只要杀死一个邪修就算考验通过。” 沈青飞伸出手,接过飘向他的那枚玉牌。 然后他抬起头,看见除他以外的三个人都期待地看着陈宸。 沈青飞面色突然古怪了起来,他很好奇,五个人,难道宗门就没想过五个人里两两成组,然后最后一个人只能自己行动的情形吗?——比如他现在,他觉得自己看起来就很像即将要成为被挑剩下的那个人。 不过他错了。 他原本以为哪怕自己应该是五人内实力最高的那一个——这很好推断,陈宸原本是,然后他打败了陈宸,所以……——但依旧不会收到什么组队邀请,甚至可能还会被排斥的原因的很简单,因为他是突兀冒出来的,既没有和其他人并肩作战的过往,以前还是出了名的废物——外门里应该就他一个五灵根,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挺出名的,而没有人会喜欢原本比自己差,还是差得多的人突然强过自己。 不过…… “青飞,介意和我一起吗?” 陈宸显然是个例外,他脸上的笑容温柔真诚,丝毫看不出刚刚还被沈青飞败于剑下。 沈青飞愣了下,但随即点了点头。 第20章 “我们先去哪边,你的玉牌还是我的?” 陈宸干脆利落地无视了另外三人幽怨的眼神,兴致勃勃地走到沈青飞身旁,掏出自己的玉牌和沈青飞讨论起来。 沈青飞看了眼他的玉牌,一挑眉。 这个位置……他飞快地在脑海中构建出了一张附近地域的3d地图,而陈宸手中玉佩所示的这个位置,离风落山很近。 风落山就是陈宸之前那个调查任务的地点,风落山伍家村,奇怪的连续死亡,连续十多个人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倒霉致死。 沈青飞一直很在意这件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只是偶尔听见的事,他明明只是听了回陈宸的任务报告而已。 难道是因为那些村民们是死于“倒霉”这件事让他情不自禁地共情了?? 不是没可能,但他很少共情什么事,也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对一件事念念不忘,在意非常。 这种在意在前段时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毕竟要备战内门遴选,但此刻又死灰复燃,并且燃得很盛。 于是,沈青飞点了点他的玉牌:“先去你这儿吧。” 陈宸笑了起来:“好。” . 翠绿的山林间,有一架马车在林间小路上奔跑,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车辙碾过地面的声音,木质的架子嘎吱嘎吱的声音,还有马儿仿佛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呼噜噜”声。 这是沈青飞与陈宸叫的马车。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9节 目的地就是陈宸玉牌上的地点,风落山旁的小镇。 车厢内,沈青飞和陈宸正在讨论有关守夜的安排,沈青飞平时入睡时间就已经在下半夜,而陈宸习惯半夜性质的早起,所以这等于自动就安排好了,沈青飞守上半夜,陈宸守下半夜。 “那就这样,真是刚刚好。” 陈宸笑着说。 沈青飞也回了他一个笑容,打算闭眼假装修炼,实则进入系统内开始复习,还有三天就要进行下一次考试了,他虽然已经彻底熟悉了课本内容,但该复习的时候还是得复习。 可惜,陈宸并不打算让他如愿以偿。 “青飞,我一直相信你总有一天会超过所有人,超过他们,也超过我。” 沈青飞无奈地将已经快做出修炼姿势的双手收了回去,开始了这场社交性对话。 “谢谢陈师兄。” 陈宸笑了一下:“你在我们快分出胜负的时候说——'好运而已,我也没想到我真的能拿到聚灵阵。'我当时的话没来得及说完,青飞,你太谦虚了,你我都知道聚灵阵绝不足以在两个月内让一个练气四层的人一跃进入练气七层。” “你我都知道,你能成功在这次内门遴选中脱颖而出,并不是靠突如其来的意外好运,这是你准备了很久,才获得的回报,不是吗?” “我其实很早就注意到你了。我还记得,当时付伦对我说,这一届居然招进来了一个五灵根的弟子,我当时就想,一定是这位弟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没过多久,你的名声又一次大了起来,付伦很不屑地说,那个五灵根的弟子在靠给其他人代写文化课的文章赚灵石,真是拎不清重点,早晚会知道自己这是在浪费时间。” “青飞,我想整个外门大概只有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代写一篇文章的灵石或许很少,但是那么多人那么多篇,我只需简单一算就知道一年下来这会是个什么样的数目——这个数目的灵石,已经足够你做点什么了。” “其他人或许是算术不好,或许是看见低微的价格懒得算,不过归根究底就是他们太愚蠢了,以傲慢包裹的愚蠢依旧是愚蠢。” “聚灵阵不可能能让你在两个月内踏入练气七层。” “是你五年来的精打细算的回报,不是吗?” 陈宸的这些话让沈青飞很不舒服。 他不知道陈宸是怎么认为的,或许觉得这是在赞赏他,或许觉得这些赞扬可以打开他的心扉?但沈青飞觉得自己很不舒服。 他很轻微地眯了眯眼。 陈宸应该是没看见,因为他转过头来,有点促狭地对着依旧沉闷的沈青飞说:“怎么了?连和陈师兄分享都不愿意吗?我又不是别人哈哈。” 沈青飞缓慢地张口:“陈师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认为的,但我觉得,我们两个应该还没有熟到这个份上。” 陈宸一贯温和的笑意僵住了。 “什么意思?”——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展现出了这个意味。 沈青飞有些困惑,陈宸是觉得自己现在应该非常信任他吗?是觉得他们俩关系已经亲近到可以让自己把秘密告诉他的地步了吗? 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觉得的……他是觉得在自己受外门排挤的时候时不时来为他说句话就足以让自己对他掏心掏肺吗? 如果站在他这个位置的,是个真正的少年。或许吧。 或许真的会因为恶意中的一点善意而交付真心。 但是很可惜,沈青飞甚至觉得自己哪怕在真正十九岁的时候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哪怕他真的只有十九岁,都不会真正把外门那些排挤放在心上,又怎么会卑微地渴求被给予善意与关注与理解?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为什么要人理解他? 陈宸的脸色很不好看,显然并没有想到话题会是这样的走向。 他眯起眼,看向沈青飞。 沈青飞皱眉。 陈宸吸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温和的笑意重新回到脸庞上。 “青飞……” 他喃喃道。 “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只能请你吃罚酒了。” 这句话开始的时候声音很低很低,低到只有陈宸自己才听得清,但他说到“那就”的时候,长剑已经出鞘,伴随着清澈的剑吟朝沈青飞袭去! 沈青飞的剑和陈宸的剑在空中交汇,炸裂出数道气流。 这架马车可不比万剑宗的石板,一瞬间四分五裂! 车夫惊恐地听见“轰”一声巨响,他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一块木板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然后猛地砸在了他左前方的大树树干上。 他惊恐地回头,他的两位客人,出手大方态度温和毫不居高临下他原本以为是今年遇上的最好的两个客人从炸裂的车厢中相对飞出。 停在两根树枝上遥遥对视。 车夫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夹紧马肚,甚至来不及卸掉身后的半拉车厢,就以最快的速度向前逃去——救命啊! 陈宸看着沈青飞微皱的眉头,忍不住笑了起来:“青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一定是在想,内门遴选上,你已经赢过我一次了,我怎么还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举动对不对?” “唉,其实这也是下下策了。” “我算出你能从同届弟子中搜刮出多少灵石后,其实就一直在等着你把这些灵石用出去。” “比起你攒下的灵石,我更想要的是你想用灵石换的东西。” “青飞,我说我一直觉得你聪明绝顶,比其他人都聪明的时候,我说的是真心话。” “你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可以以五灵根的资质从所有人中脱颖而出的法子,才开始那么努力,或者说不择手段地赚灵石。” “我耐心地等啊等,没想到只是去出个任务的时间,回来就发现你完成了碧落山庄的任务。” “那时候我就知道,啧,我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期。” “内门遴选前你又把自己锁在院子里不出来,这让我很难办啊……” “磨蹭到现在,原本不值一提的,蝼蚁般的对手,居然变成了我需要正视的对手,其实我自己也很郁闷。” 陈宸抬起剑:“青飞,你到底用那些灵石换了什么呢?算了,你不想说也没事,等你死了,我自然会知道。” 在说完这句话之前,陈宸已经从树顶暴射而出,直冲沈青飞飞来。 沈青飞一边抵挡,一边皱眉,他原本以为,陈宸敢在这时候对他出手,在刚刚输过一场的情况下对他出手,一定当时在内门遴选中隐藏了实力。 但是两剑相交时,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并没有,陈宸无论是境界,还是打法,都与上一场战斗中并没有什么两样,或许细节更圆融了一些,但这点差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么陈宸难道不知道,他们这样只会重复一遍上一次战斗的结果吗? 所以陈宸一定还隐藏了什么手段。 而这让沈青飞无比警惕。 他一边谨慎地拉开距离,确保时间能拖到他的灵气恢复优势显现,一边防备着陈宸任何不该出现的动作。 “锃!”的一声,陈宸从上至下劈下一剑,真正的战斗中,他们俩都可以真正地放手施为,这导致陈宸的出剑风格相较起上次要狂暴些许。 沈青飞架住他的剑,他可以看见他们俩的剑在僵持中微微抖动,就像在内门遴选的那场战斗中,沈青飞刻意拖延僵持的时间来消耗陈宸的灵气一般,一切都似乎与之前并无二致。 而就在他们两个都全神贯注要分出个高低的时刻—— 一道极细的银光从陈宸袖间飞出,直冲沈青飞胸口而去! 沈青飞必须收剑抵挡,那道银光如果打到他身上,毋庸置疑地会要了他的命,但他没法收剑,他一旦收剑就会被陈宸一剑砍成两段。 陈宸笑了起来,他才不是那种会在内门遴选这种事上就将底牌暴露的傻子。 沈青飞死定了,他不光无法收剑,甚至无法收力,哪怕他退一步,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溃败。 第21章 万剑诀第三式,双手剑,用于格挡与防御,精通后可以抵挡从各个角度袭来的攻击。 万剑诀中,有好几式都是双手持剑,而很明显,这就和沈青飞给自己设计的“双手剑”冲突了。 他给自己设计的最终形态,是两手持剑,右手打右手的,左手打左手的,所以万剑诀中类似于第三式这样的“双手剑”就必须退让。 沈青飞他日复一日地在无人的小树林中练习修改第三式。 他设想过每一种情形,如果是他已经在对手面前暴露了双手剑的时候——那就可以大大方方双剑格挡,虽然力气相较原版本有些分散,但防御范围无疑要广得多,如果对方也用剑,甚至可以试试交叉绞断。 不过这是最理想的情况,因为他现在还没有第二把剑呢,他练习的时候只能捡地上的树枝模拟,平时携带的也只有一把匕首。 更需要练习的情况其实是,怎么用单手就完成双手格挡的强度,然后用剩下的那只手做点什么。 沈青飞知道自己很长一段时间内,隐藏他袖中的另一把“剑”——意思就是他的匕首——都只能用于“出人意料”这一用途上,要么是出人意料的偷袭,要么是出人意料的防御。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让自己的左手空闲出来才行。 毕竟不管是他想要出人意料地偷袭,还是出人意料地防御,总得腾出那只“出人意料”的手才行。 他以一种造火箭般的气势,严谨地试探着每个角度,又以一种惊人的刻苦,锻炼着自己两臂的力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其实这种折腾的用处并不算广泛,毕竟剑修与剑修的对战总是很快,他们的剑总是一触即离,那一瞬间,你就算空着一只手也没法做什么,只有陷入僵持的时候,他才能用那只空出来的手做点什么。 而现在,正是那个僵持的时候。 在那道极细的银光从陈宸袖间飞出之前——那应该是个机关,陈宸并没有抽离自身的任何力气去完成这一偷袭——沈青飞其实就已经从剑柄上抽走了左手。 他要趁着这个机会杀死陈宸。 在陈宸看来,这个僵持看上去和内门遴选那次对战中沈青飞明明可以闪躲,却硬接下了他一剑,为了尽快消耗他的灵气而进入的僵持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其实大有不同,沈青飞这次带着这两柄剑进入僵持,并不是为了消耗陈宸的灵气,而是为了杀死对方。 那道银光出现时,沈青飞正要拔出匕首,他愣了一下,但动作并未改变。 黑色的匕首原本被灵力带子束缚在沈青飞左手手臂内侧,此时灵力带松开,便落入沈青飞手心,他抓住匕首手柄,挥出。 “叮”的清脆一声。 黑色匕首将冲向沈青飞胸口的银色细针弹开,银针无力地掉落在地,一瞬间,地面的那块草地眨眼干枯。 然后那把黑色匕首不带任何停顿地刺进了陈宸腹间,好像那枚被他弹开的剧毒细针只是前进道路上微不足道的一道小障碍一般。 而它也的确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道小障碍。 而此时,陈宸的表情还停留在看见沈青飞从剑柄上抽走左手的难以置信中。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20节 感谢傅遥被天道眷顾的好运,让方平死得荒谬但干脆利落,所以那种对练气期来说的剧毒还剩了些,被带毒匕首刺中的陈宸还什么都来不及做就从空中坠落。 而他难以置信的表情甚至还没完全来得及转为怨毒与不甘——只转变了一半,啧,这表情可算不上好看。 沈青飞顺着风下坠,落在陈宸的尸体旁,气流拂过他的脸庞,让他的发丝在空中飘扬,青衣也一同猎猎作响。 他看着陈宸的脸庞逐渐苍白,僵硬,脸上扭曲的神情被永远地固定了下来,然后他迷惑地歪了歪头。 “既然决定信奉弱肉强食的法则,又为什么要露出这样惊讶的神情呢?” “你偷袭我的时候我可没有控诉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不是吗?” 沈青飞其实已经习惯了人类的双标,但他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觉得奇怪并忍不住发出感慨,尤其是这种他的心情并不平静,甚至还有点跌宕起伏的时刻——第一次杀人对他还是有影响的,不然他不会说这种废话,进行这种无聊的内心活动。 修仙界是个残忍的地方,沈青飞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弱肉强食,丛林法则。 他说不上喜欢,更不会为这种丛林法则狂热,但他可以接受,并且他觉得自己接受得很不错——是五灵根废物那就忍耐所有人的不屑,面对那种从每个角度奔涌而来让他无处可逃的不屑与蔑视,他甚至连怨怼都没有,有什么好怨怼的,这就是一个废物应该承受的代价,他对此接受良好。 但他觉得很多信奉这一法则的人接受得不是很好,比如陈宸。 他明显只享受“强食”,而没有想过万一自己是那块“弱肉”怎么办? 沈青飞觉得他有点幽默。 既然信奉弱肉强食,那么不该坦然接受自己有可能是那个被践踏的弱者吗? 这种时刻,他应该一脸平静地死去才对,这才对得起他刚刚的表演与演说。 “哈哈哈,真是一出好戏,最喜欢你们这些正道修士自相残杀的戏码了。” 突兀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沈青飞第一次杀人后的复杂心理活动,他抬头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神色冷漠。 那是一个身着暗红色短打的少年,正蹲在树顶饶有兴味地盯着沈青飞,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 而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地面上冒出了一团又一团黑影,那些黑影的气息腥臭,诡异,令人作呕——于是沈青飞就知道了,这是一个邪修。 “啊……什么嘛,你怎么什么表情都没有啊?” “好歹也尊重一下我这个邪修好不好?” 红衣少年不满地嘟囔道。 “害怕呢?瑟瑟发抖呢?不发抖那也行吧……来表演个那个——'邪魔外道,速速受死!'啊!” 他一边手舞足蹈红光满面地喋喋不休着,看上去有点癫狂,一边操纵着地面的黑影朝沈青飞逼近。 但那青衣的正道剑修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这让他觉得很没劲——太没劲了! 沈青飞重新将目光落向已经死亡的陈宸,准确地说,是他的剑上。 他将左手中的匕首挂到腰间,然后蹲下身,捡起了陈宸的剑。 他转身朝向红衣邪修召唤出来的黑影们,双剑横于身前,无端而起的微风让他的发丝飘起,飘起的衣服下摆在空中猎猎作响。 他的左手练的从来都不是匕首,而是反手剑。 第22章 沈青飞右手持剑朝前, 左手反握剑横在身前,视线落在那些黑影上。 这种黑影是邪修中最常见的一种修炼功法,他们放出的每一道黑影, 都是自己降一个小境界的分身。 这些黑影仅依附于邪修的灵力存在, 只要邪修还有灵力,就可以不断创造出它们。 但它们攻击手段则比较单一, 虽然,哪怕它们的存在本身都会让普通修士的理智逐渐被侵蚀, 但它们依旧只能靠触碰修士让他们受到伤害。 而,沈青飞其实不太理解, 邪修到底是有多失去理智,才会用这种法子对付一个剑修, 还是手里有两把剑的剑修——虽然公平点说, 红衣邪修派出黑影们的时候,沈青飞还没捡起陈宸的剑, 用这点来指责对方有些太过苛刻了。 但沈青飞依旧觉得对方很蠢。 他飞身而起, 他白色的剑光所到之处,就会有一团黑影消散。 他平静地向邪修所在的位置推进,倒不是说他的动作有多平静,他的动作完全就是平静这个词的反面, 他的剑很快, 剑势则很广, 双手剑让他拥有了最为广阔的攻击范围。 而他的剑同时还很精准,每有一道剑光闪过,就必有数道黑影被撕裂。 万剑诀第十一式, 用于一对多进攻, 攻击时如有秋风扫落叶之势。 因为常用于大型战场, 所以就连剑势本身都透着一份肃杀。 红衣邪修看见自己的分身们被沈青飞轻易地斩碎简直气急败坏,在树顶不停跳脚。 他再次创造出一批黑影,这次他学乖了,进化了,不再白白将自己的分身送上门去给人打。 他开始讲点战术了,让其中一批黑影上前吸引沈青飞的攻击,剩下的那批再攻击他的漏洞——看来邪修门的脑子也没完全被腐蚀。 不过很可惜,没用,沈青飞的左手剑可不是练来为了耍帅的。 左手袖间藏着匕首的时候,他可以出人意料地挡住一次必杀的袭击。 而当他左手握着剑的时候,没有任何攻击可以突破他的防守。 黑影被瞬间撕破,黑影破碎的裂缝中可以看见沈青飞漠然的脸庞,他紧盯着树顶的邪修,那是他唯一的前进方向。 看见这批黑影再次消散,红衣邪修的神色严肃了很多,他虽然疯狂,失去理智,但起码还知道生死。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直身体,双手结了一个很复杂的印。 一道比刚刚所有黑影都要大得多的黑色……叫它黑色巨影吧,从沈青飞和红衣邪修之间的地面冒了出来。 这个黑色巨影大概有三人高,立在沈青飞面前几乎遮蔽天日,它呼啸着向沈青飞扑去,就像一个巨人弯下了腰,把一个幼儿包裹在自己的怀抱中一般——虽然这个画面并没有描述得这么温馨,反倒充满了杀意。 沈青飞被那道黑影彻底包裹了起来,这个画面让红衣邪修非常满意,在树顶笑着跳了起来。 但是他才高兴了没多久,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他和黑影其实保留了一定的感应,黑影刚刚将沈青飞包裹起来的时候,他可以感受到那个剑修的奋力挣扎,这很正常。 但他现在依然还可以感受到那个剑修的挣扎! 甚至挣扎的程度都没有一点点减弱! 他死死地盯着那片在地面上凸起的黑色。 平静。暂时还很平静。 但他知道那只是表象。 在那片黑色下面,那个剑修正在挥舞着他的剑,不知为何既没死也没疯,以一种坚定而平稳的速度挥着剑。 在他的感知里,那片黑色就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茧,孕育着勃勃的生命,随时会有蝴蝶破茧而出,他甚至幻觉自己听到了那个剑修的心跳。 红衣邪修的脸都黑了。 怎么会这样!这个剑修也太难杀了! 而他的感知没错,下一秒,黑色巨影被两道剑光“开膛破肚”,一道青色的身影从中飞出,停留在空中,纯黑的发丝在空中飘扬,拂过他的脸庞,让他本就漠然的神色更增添了几分冷意。 “这就是你全部的把戏了吗?” 冷漠而蔑视的声音气得红衣邪修差点撅过去,他愤怒地将右手伸向腰间:“哼!刚刚只是跟你玩玩罢了!我现在要动真本事了!” 他右手一抖,从腰间取下的一条小链子瞬间扩大,变成了一把链锤! “哈哈哈哈哈去死吧!” 他放声大笑,链条在身前挥舞,顶端的布满了尖刺的圆锤看着就极其吓人。 沈青飞的周身全是气流,是这些气流将他托住在了半空,而看到红衣邪修拿出武器,看上去像是要和他正面交战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周身的气流运动起来,将他送到红衣邪修挥舞的链锤前,银色的链锤绕一点挥舞着,形成了一个电风扇一样的气势。 沈青飞右手剑尖精准地刺入一个位置,打断了这一转圈圈一般的弱智招式,他剑尖一挑,链锤在空中弯折出一个扭曲的角度,与此同时,他左手的那柄剑与另一把剑交叉。 清脆的一声后,链锤变成了两半。 一半是留在红衣邪修手中的银色链条。 另一半是掉落在地的圆锤本身,尾部还有一条“小尾巴”。 沈青飞的剑没停,直冲满脸惊恐的邪修而去。 新生的邪修是很好杀的,因为他们天真,傲慢,刚转化的邪修是被功法影响最严重的那一类,他们不可抑制地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却忘了自己其实没多少战斗经验。 跑! 跑! 跑! 红衣的邪修脑子里一瞬间只剩下了“跑!”这个念头。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扭头就朝沈青飞的相反方向急射而出,风声在他耳边呼啸,他觉得自己的脸是冰凉的,但他不会承认那是被吓的。 一声清吟,剑携着风声而来。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然后松了口气。 飞来的是那个剑修的剑。 谁都知道,剑修要到筑基期才能学习御剑,而练气期剑修的剑一旦抛出,就不再受剑修控制。 他看着那柄剑的下坠的样子,提起身踩着树干往上跑了两步,避开剑势。 很轻很轻的“当”的一声。 他再次回头,然后整张脸都被恐惧扭曲了。 那个青衣剑修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那柄剑上方,他踩了一下那柄剑,剑瞬间失去了前进的气势掉落在地,但青衣剑修却借势笔直地直冲他而来。 他脑子里想的最后一件事大概是——你这个速度就算踩着树中途弯折几下来也能追得上我,非要丢把剑走直线是为了耍帅吗?? 然后他就什么都想不了了。 沈青飞的剑从上至下穿透了他,将他钉死在了柔软的铺满了泥土的地面上。 过了好久,剑下的身体不再抽动挣扎,沈青飞抬起头,拔出他的剑,等了一会儿等邪修的尸体凝聚出一枚暗红的珠子,然后拿起它原路返回。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杀人他心里还有点波动,第二次就没那个心情发表悼词了。 他在路途中捡起了刚刚被他丢出去借力的那柄原本属于陈宸的剑,然后别在了腰间,继续往回走,回到他和陈宸爆发战斗的那块地。 他先把被他一剑斩断的邪修的武器——那条链锤,捡了起来,这玩意儿虽然被他砍断了,但是材料可以回去交给宗门换灵石。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21节 然后他在陈宸身上翻找了一番,先是找到了他的灵石袋子,他打开袋子看了眼,心里盘算了一遍,路上该用的可以用,然后把剩下的当遗物带回去。 然后沈青飞又在陈宸的袖口间找到了那个偷袭他的机关,是一个扣在手臂中段的小机关,里面还有九枚银针。 沈青飞不知道已经打出来的针还能不能循环利用,但他也找不到被他的匕首打落在地的那第十枚银针在哪了……所以他只是把这个机关扣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陈宸把这个机关当底牌,那么应该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知道,那他昧下也没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除此以外,陈宸身上就没搜到别的东西了。 沈青飞直起身,拍了拍沾了土的衣服下摆,走到他和陈宸最初从炸裂的车厢飞出的那个位置,然后运转起轻身术顺着慌乱的马蹄印记朝一个方向加速前进。 他和陈宸分担了这辆马车两天两夜的费用,哪怕出了意外,这灵石也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 远处的山林间,一个惊恐的马车车夫正尽全力逃离,并不知道他身后有个青衣剑修正在运转轻身术全力追赶他。 第23章 “呼——” “呼——” “呼——” 马车车夫——虽然他的马车已经没了大半, 只剩下一匹马,所以可能叫马夫会更加合适——像风箱一般喘着粗气,他觉得自己的喉咙一直连到肺的位置就像被火烧过一样, 又烫又疼。 他的四肢刚刚在骑马狂奔的时候是冰凉的,现在停了下来, 就热得想要炸裂开来。 他单手撑着旁边的树干, 喘着气,试图平静下来。 而他的老朋友,那匹白色的骏马,当时也是被身后两位客人爆裂的剑气与杀意惊得夺路狂逃, 就算没有他挥鞭, 应该也会逃得只快不慢。 想起那两位客人, 车夫忍不住又擦了把汗——他逃了这么远应该够了吧…… 他看了眼他的白马, 白马已经没有那种不安的模样了,那他们就应该已经离那两座杀神足够远……了吧? 终于松了口气的车夫“通”地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开始给自己扇风——这一天天的, 都是什么倒霉生意啊! 他摸出腰边的水壶, 开始小口小口地喝水, 让自己浑身冒着的热烟逐渐平静下来。 “咕噜。” “咕噜。” “咕。” 这口水喝到一半咽不下去了,因为他突然睁大了眼睛, 盯着他和他的马车一路狂奔而来的方向。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那片树林,总感觉在隐隐摇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然后, 在他来得及将害怕转为真实感受之前,一个青色的身影从树林之间冒了出来, 落在了他面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青飞皱了下眉, 尖叫声戛然而止。 “仙……仙人, 你们打完了啊。” “嗯。”沈青飞应了一声,然后目光落到了那架被他和陈宸弄得只剩了一半的马车上。 “目的地不变。” 听见沈青飞的话,车夫有点噎住。 目的地不变?这是目的地变不变的问题吗?!马车都已经只有个底座了啊! 然后他就看着这位飘然出尘的仙人一脸平静地坐到了那架只剩了个板子的马车上,盘腿做好,两手朝天,开始修炼。 呃……好吧……仙人都不介意,那他就安心驾车就好了……吧。 . 沈青飞和陈宸当初给车夫的目的地是风落山旁的河起镇。 他没打算改变目的地,虽然他手上已经有了一个邪修的血珠,实质上已经通过了内门的考验,但他还是打算按原计划把玉牌上的两个地点都走一遍。 一方面是责任心与强迫症作祟,必须要么亲眼杀死这两个邪修,要么确认他们已经死亡。 另一方面,他原本的目标除了完成内门考核的任务以外,其实就还有去风落山伍家村了解一下情况,所以他肯定不会就这么原路折返。 他睁开眼,刚刚两场战斗消耗的灵气恢复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进行他原本已经计划好了……但是被陈宸打断了的事——复习。 还有三天不到的时间就要进行系统的下一次测验了,这两天两夜的旅途就是他原本给自己准备的复习时间。 这样想的话,陈宸死了倒也是件好事,至少自己不用在复习的时候还要假装修炼,他讨厌分心。 . 经过整整两天的赶路,马车车夫战战兢兢地拉着只有块板子的车进了河起镇。 河起镇的守卫奇怪地看了眼他们这个造型,车夫在对方的目光下简直是坐立难安,但他看了眼端坐在车板上的青衣仙人,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手足无措,跌了客人的脸面。 沈青飞睁开眼,看了眼周围:“到了?” “嗯,仙人,这里就是河起镇了。” 沈青飞点点头。 “三天后在这里等我,如果我没出现,你等待的时间也按照租车算。” “好嘞。” 和车夫说完安排,沈青飞跳下“车”,朝河起镇里走去。 玉牌上显示,河起镇内的这一起邪修杀人事件的尸体出现在镇子东侧,死者曝尸大街上,死状极其惨烈,但是河起镇其实是一座低级修仙者与凡人聚居的镇子,而事发当晚并没有人感受到邪修灵气爆发,所以玉牌上推测邪修是在比较远的别处杀死了死者,然后带回了河起镇。 至于这个邪修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将死者带回河起镇,没人知道。 沈青飞会去调查,但不是现在。 他现在需要找个地方躺下,然后进行他的考试。 虽然考试时间其实是暂停的,但是他并不希望固定在某个奇怪的姿势就进入考场,他毕竟要在考场里待上好几个小时,如果系统外的身体姿势太奇怪,他会忍不住一直想这件事的。 他很快找到了一家接待修仙者的客栈,入住,到房间,平躺。 然后进入系统进行最后的突击。 没过多久,考试开始了。 上次考试,他因为试题陡然增加的难度没能拿到晋级奖励。 这次他其实没打算晋级,毕竟之前那三个月大多数时间,都被他花在了掏空心思进内门上,根本没有留出复习的时间,只有最后三天临时抱佛脚。 但是该怎么说呢……学霸的没准备考试和普通人的没准备考试是两回事。 其实对于沈青飞来说,在经过半年多的学习后,这总共就那么几本书,所有的知识点他都已经熟悉到了不能再熟悉的程度,而上次考试后,乍一看,是他被突然增加的考试难度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如果从另一个角度看的话,就是他终于拿到了一份可供参考的真题。 这份真题让他终于有途径得知,这个系统所属的文明喜欢以怎样的方式提高题目难度。 纯熟的知识掌握加上姗姗来迟的出题模式,终于——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秒。” “十,九,八……三,二,一,考试结束,开始结算。” “恭喜你,本次考试排位:” “蒸汽四段前1%” “恭喜你,晋级啦!” “恭喜你获取考试成功奖励选取机会一次。” “恭喜你获取晋级成功奖励选取机会一次。” “是否现在进行兑换?” 沈青飞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笑容,选择了“暂不进行兑换”。 他现在正处于两个调查任务中,他想保留一下兑换机会,以防万一需要什么东西却没有兑换的机会。 结束了考试,沈青飞从床上跳下来,朝客栈外走去,他终于要开始进行调查了。 他所住的这家客栈位于河起镇西侧,西侧修仙者较多,越往东则凡人占比越大。 玉牌没有给他河起镇的地图,但他发现自己并不真的需要地图,因为他可以隐隐感受到那种令人不适的感觉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而随着他往东走,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虽然其实并没有很强烈,程度大概跟闻到了不喜欢的蔬菜的味道差不多。 最后,他停在了一条街道上。 这里是那种不适感的最中心,周围的店都还开着——也是,死了个人而已,哪怕死在了自己跟前,哪怕死状吓人了点,只要死的不是自己,日子都还得继续过。 沈青飞打量了一下周围,走进一家卖草药的店,朝店家出示了一下自己的配剑和令牌。 “万剑宗弟子,追查邪修。” 店家慌忙给他行了个古里古怪的礼:“参见仙人。” “你知道被邪修杀死的那个人是谁吗?” “知道的,知道的……那人叫王牙子,做的就是牙人,在我们这还算挺有门路的,甚至可以介绍人给仙人们干活哩。” “他有什么仇家吗?” “这……算有吧,这条街尾住着一个钱牙子,他俩平时也算对头,毕竟同行是冤家,其他的我也不清楚,我和他们也不熟。” 沈青飞朝他点了点头,离开,朝街尾走去。 钱牙子是个吊儿郎当的样子,现在是白天,他坐在自己家门口拿着根牙签晒太阳,沈青飞当然不会觉得这么个流里流气的凡人是杀死死者的邪修,他问店家王牙子有没有仇家,主要也是觉得“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没准能从死者的仇家嘴里问出些什么。 毕竟这起邪修杀人事件中,杀人的邪修费了老大劲把死者搬回河起镇,怎么想都有可能是私人恩怨,比起无头苍蝇一样去撞,从死者的人际关系入手总要轻松靠谱一点。 “万剑宗弟子,追查邪修。” “仙人好!” 钱牙子慢吞吞地,满脸笑容地站起来,明明嘴上动作上都很尊敬,但就是给人一种流里流气的滑头感。 “你认识死者吗?” “认识,王牙子嘛,老冤家啦。” “我说仙人啊,这人是死有余辜嘞,杀死他的人哪里是什么邪修哦,简直就是替天行道嘛。” “侠客,侠客简直是!仙人你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啦,您们贵人多事,没空管我们这种小地方,总得有人站出来管嘛。”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22节 沈青飞:“哦?他做了什么死有余辜的事?” 钱牙子一听,仙人居然真把他的话听进去了,登时来了劲,整个人都像是突然长出了骨头,站直了。 “那可就多了!” “王牙子他这个人,没底线的,我们做牙人的呢,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对不对,谁家苦到要卖儿卖女了,那我们上门给人介绍个活计,但凡没苦到那份上,我们也不能强买强卖对不对?” “王牙子这个人不行,他讲究一个强买强卖哩,您瞧隔壁那条街,看见街头那家了不,那家以前住的不是现在这户人家。” “那家原本住的是对父女,女儿生得貌美,王牙子想让她去周大户家做婢女,但她爹以前读过书嘞,识字!所以不肯让女儿去做婢女,结果那个王牙子喽,雇人打断了那个爹的腿,好家伙,这阿爹和囡俩立刻就没了进账,王牙子就给他囡骗去周大户家当婢女嘞。” 钱牙子说得上头,原本对着仙人是要说官话的,说到最后已经官话方言夹着来了。 “还有还有,看那条街另外一边,那间空屋子,那里住的是两兄弟,两兄弟都有那啥,灵根,就是不太好,但是那两兄弟志向远大着嘞,老是跟我们说以后他们要当仙人的。” “不过呢,他们俩是新搬来河起镇的,不知道这条街的水深着呢,那俩小伙子很讨人喜欢的,又俊又会说话,如果早点知道王牙子在打他们俩的主意,肯定会有人提醒他们的,那不是王牙子心黑手黑,办的事也是暗的嘛,那个哥哥呢,被他忽悠着去给仙人干活了,结果死了,那个弟弟呢,前段时间也被忽悠去了,好好一家人就这么没了,造孽哟……” “还有街头那家,本来小两口日子过得好好的,靠着一手点豆腐的手艺,活得有滋有味的,结果接连好几天有人满大街地看吃他家豆腐吃出毛病了,嗤,别人不知道,我还不认识嘛,那几个闹事的人,全都是跟王牙子交好的地痞,结果那小两口生意砸了,还不是落王牙子手上了……” 钱牙子不知道是憋久了还是天生就喜欢说话,沈青飞不打断他,他就喋喋不休地一直讲,倒豆子一般把王牙子干过的腌臜事全倒了出来。 沈青飞不知道他的话有几成可信,但耐心地听他讲了小半个时辰,一直到他的话越来越离谱越来越不现实才叫停。 钱牙子说的这些内容里,最值得注意的还是那一对有灵根的兄弟,邪修也是有门槛的,总得有灵根才能修炼嘛。 于是沈青飞朝着钱牙子刚刚指出的位置走了过去,那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房间里几乎什么也没有,沈青飞闭上眼,仔细感受这件屋子给他的感觉,那种不适感并没有比外面更重,是死人的那块地方到这里的正常辐射程度。 他走出房间,邻居们都在暗暗打量他,而当他看过去的时候,那些眼神又闪躲了。 沈青飞随便挑了个人:“万剑宗弟子,追查邪修。” “什么邪修?什么邪修!小津他不会是坏人!” 沈青飞挑眉,看来钱牙子说这俩兄弟人缘很好并不是假话,但这样的反应真的没关系吗……就算真的没嫌疑都得污成有嫌疑了…… 他看了圈周围敌视的眼神,放软了些语气:“小津是原本住在这里的两兄弟之一吗?我并没有说他是邪修,只是我在追查邪修途中,听闻这两兄弟曾被王牙子坑害过,所以想来问问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 他的一番话并没能消除对方警惕的目光:“赛春花家也被王牙子坑过,你怎么不去问他们?” 沈青飞听到这里,大致可以确定钱牙子说的基本是事实了,于是他放过了这一群满脸警惕与敌视的镇民,重新回去找钱牙子。 “哟,仙人,您怎么又回来啦。” “那对兄弟。” “嗯?” “当时王牙子介绍他们去的是哪里?” 钱牙子露出了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诶呦,这我可不敢说,那边也是仙人呐。” 他说着不敢,脸上去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反倒是意味深长地笑着,笑得还无比灿烂。 沈青飞直接问:“你要什么?” “内个……要是仙人愿意施舍我一点仙丹啊什么的,就最好了。” 沈青飞差点笑出声,仙丹,我都没有,怎么给你? 他摇了摇头。 钱牙子惋惜地叹了一声,不过本来也没觉得自己这个狮子大开口能被满足,所以很痛快地降低了要求:“那仙人能不能赏我点灵石?” 沈青飞:“那要看你给出的消息够不够。” 钱牙子神秘一笑:“我知道那对兄弟俩的弟弟,如果真的是杀了王牙子的人话,下一个想杀谁。” 沈青飞挑眉,摸出半块下品灵石:“展开说说。” “王牙子当初神神秘秘地忽悠了哥哥,说的是给仙人干活,哥哥还以为这是王牙子感激他帮了他,才吐露出来的秘密与机缘,其实哪能呢,其实在这里时间待得久点就知道了,仙人确实会要凡人给他们干活的,但那可不是什么好活,那是要命的活……” 沈青飞皱眉,要命的活,难道是有修士在做人体实验? “什么活?”他直接问了,半块灵石都亮出去了,当然有什么问什么。 “啧……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 “锃”的一声,沈青飞右手拇指一弹,就露出了一寸长的剑锋。 “诶诶诶,别激动,仙人!别激动啊!我还没说完呐!” “虽然没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活,但是我知道这活是谁在管啊!” “王牙子死了之后,这边不得接着招人嘛,所以呀,那需要凡人做活的仙人,现在就是在和我要人嘞。” 沈青飞闻言再次上下打量了对方一次,对方对上他的目光,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神情,仿佛在说:“这灵石花得值吧!” “您来得真是巧,明天早上,我就要带着新一批不怕死不信邪的年轻人去交人了,您可以那个什么……暗中观察!” 沈青飞:“把我算进队伍里。” “哈?啥?” “你就当我也是那不怕死不信邪的年轻人之一,把我交给对方。” 钱牙子有点傻眼:“但是您一看……一看就不是凡人啊。” 沈青飞:“我自然会伪装,你还要不要灵石?” “要要要,要要要,您说了算,您说了算!” 第二天一早,沈青飞换了衣服,把剑留在了房间里,只带了陈宸那拿来的机关和匕首就去找钱牙子了。 钱牙子看见他大吃一惊:“仙人您这……您这……也忒像了!” 沈青飞点点头,算是回应对方。他换了身破旧衣服,运转起敛息诀,又在自己脸上涂了些黑灰,现在看上去就是个灰头土脸的乡下小子模样,和昨天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人,难怪钱牙子嗑巴成这样。 他把那半块下品灵石扔给对方,钱牙子立刻喜笑颜开,带着他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已经有大概十几个人等在那里了,清一色全是男的,年龄跨度倒是很广,老中青少都有。 沈青飞走进人堆里,观察着其他人,他们脸上几乎毫无例外,全是一种混杂着害怕与“没退路了”的破釜沉舟式表情,沈青飞是为了查明真相才混进来的,没问报酬,所以他不知道这份活之所以死亡率百分之百但依旧有人前仆后继的理由就是给钱足够多,哪怕自己死在那儿了,工钱也够家人生活了——反正这年头要人命的活也不少,与其去做死亡率低一些但没啥钱的活,还不如干脆抱着必死的心去拿高工钱。 沈青飞又等了一会儿,又来了几个人,然后钱牙子才带着他们出发,一堆人走到镇外,又走了好长一段路,他因为低着头,所以先是看到视野里出现了一座木板车,然后才稍微抬起头,看见了领头的人,或者说,来领他们的人。 在看清对方的衣着的时候,沈青飞瞳孔猛地一缩。 因为太熟悉了,那套衣服。 是碧落山庄的制服。 碧落山庄……怎么会这么巧?碧落山庄为什么会在这种离本庄八百里远的地方招人?还是招凡人?还是招送死的炮灰凡人?他们在做什么? 但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他的思绪就被后面人推挤的动作打断了。 他被人推搡着挤上了那架木板车,那个穿着碧落山庄下人制服的人点了点人,然后钻进了前面的马车。 在“轰隆隆”的声音中,沈青飞再次坐着一块光秃秃的木板开始了旅程,不过这次条件还比上次差点,上一次虽然他和陈宸的战斗毁了马车的大部分,但起码留下来的下半部分是由他独占的,甚至还有个软垫。 第24章 “嘿, 没见过你,你是从哪来的?” 沈青飞原本正在专心致志地记着他们走过的路,却突然地被打断了思绪。 问他问题的是坐在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 看上去很紧张,可能是承受不了沉默的压力才随意找了个话题。 沈青飞也随意地编了个出身:“逃难来的, 刚来河起镇。” 对方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同情, 不过又很快消失,大概是想到自己也没啥资格同情别人。 于是话题到这里就又中断了,本身木板车上载着的也都不是什么健谈的人,现在气氛沉重, 大家更没心情聊天。 沈青飞见对方不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就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记路上。 突然间, 一阵杀意让他汗毛倒竖, 他下意识地将手伸向了腰间……然后才意识到,自己没带剑! 不过好在, 那道杀意并不是冲他而来的, 也没人注意到他诡异的行为。 一道道黑影从地底钻出, 不过没有一道是冲着木板车而来的, 木板车上颤颤发抖的十几个人就那么看着那些黑影围住了前面的马车——然后吞噬了它。 黑影包裹着马车,马车一开始似乎在挣扎, 于是黑影也跟着摇晃,时不时还会凸起一块。 然后摇晃停止了,也不再有看着就恶心的凸起。 空气安静了下来, 黑影褪去,流下了一架破破烂烂的马车, 和两具尸体。 木板车上的十几个人的神情惊恐, 然后又变为茫然——他们的雇主, 是死了吗?那他们呢?他们……要怎么办呢? 他们的茫然是被身边的一阵风打断的,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群人中有一道身影飞了出去。 是那个说自己逃难来河起镇的家伙。 他飞出去了。 这十几个人脸上已经不知道该茫然还是该惊讶了。 花了点时间才锁定邪修的位置的沈青飞,忍着喉头泛上来的恶心从树枝借力朝那个隐藏在密密的树叶里的阴暗身影飞去,他左手手臂内侧的匕首已经滑入手心,这个邪修的黑影实力比他碰见的上一个要低得多,不用回去取剑再回来跟着踪迹走。 那道身影显然看见了他,顿了一下开始往反方向跑。 可惜,这个邪修应该刚开始修炼没多久,他的速度比沈青飞要慢的多。 哪怕他有时不时放出黑影来阻挡沈青飞,试图拖慢他的速度,但收效不佳,毕竟这些黑影落在之前才和另一个邪修缠斗过的沈青飞眼里,脆弱得宛如纸片,哪怕他身为剑修,现在手里甚至连剑都没有,也不妨碍他一侧身,一推掌,就是一道黑影被他的匕首划破,还不用减速。 终于,沈青飞右掌打出一阵风行灵力在树干上,再次借力飘向那个邪修。 眼看着锋利的匕首就要扎到自己眼前! 邪修猛地出声大喊:“等等!等一下!我要求为自己辩护!” 沈青飞:“……” 他几乎是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想了一遍来自钱牙子提供的这个少年的悲惨经历,最后收起剑势,平缓地落在对方上方的树枝上。 “你说吧。” 那邪修眨了眨眼,好像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答应,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自己的陈述。 “这位仙人,您一看就是为了除魔卫道而来对吧?” 沈青飞简单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23节 “但是,我虽然不幸入了邪道,但我其实没有伤害过任何无辜,我只是报仇而已,血债血偿,这也是大家公认的对吧?” “那既然我还没来得及伤害无辜,如果仙人现在杀了我,不就是滥杀无辜了吗?仙人你也不想自己尊贵的人格蒙上阴影吧。” 说完这段话,那新生的邪修眼巴巴地看向沈青飞,试图靠眼神打动对方。 沈青飞的嘴唇微启,邪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的嘴唇,心脏砰砰直跳。 “你入了邪道,哪怕现在还只想着报仇,但等你的仇人死完了,你就不得不再去找其他人杀,更何况一旦走入邪道,杀不杀人,杀谁,就不由你控制了。” “你现在还没杀死任何无辜人士,你很好,我很佩服你的自制力,但我不能跟着你一直到你对无辜者动手的时候。因为我很忙,不想浪费时间。” 邪修噎住了,听到前半段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下,毕竟对方是觉得他以后早晚会伤人,他可以争辩下,或者发誓一旦报完仇立刻自裁也行,结果后半段…… 什么叫“我很忙”啊喂! 居然是这个理由吗?!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理由乍一听听上去离谱,但其实确实就是这么个道理,早晚会变成威胁的人,当然比起等对方真正成为危险,还是早点杀死比较好吧……他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的报仇大业就到此为止了,虽然他原本也对接下来的行动没有太多信心。 “好吧,仙人……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您可以先听我讲述完我这短暂的一生再送我上路吗?我不想死了连个记得我,知道我这一生做了什么事的人都没有啊!仙人请放心,真的很短的……” 问完,他也没等沈青飞点头,就开始自顾自地抬起头,望着天,忧伤地回忆起了过去的十几年。 “我和我哥哥两个人是孤儿,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从小相依为命,我们俩在八岁那年参加了大陆的统一检测,知道了自己的资质。” “我们俩都是五灵根,虽然是是个宗门都看不上的灵根资质,但毕竟也是有灵根嘛。” “从那天起,我和哥哥就像突然从睡梦中醒转过来了一样,突然有了目标,突然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而不是每天偷鸡摸狗,浑浑噩噩。” “嗯……虽然我堕入邪道后没伤过任何无辜的人,但我以前其实干过不少偷鸡摸狗的坏事,所以仙人你审判我的时候不必有负担。” “我和哥哥知道了自己有灵根之后,决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因为仙人都是大侠嘛,我们以后可是要成为仙人的人,当然要以大侠的标准要求自己!” “我们靠以前攒下来的钱……好吧,偷来的钱当做本钱,从此洗心革面,开始做小买卖,希望有一天能攒够去宗门报名考核的钱。” “在河起镇落脚是哥哥的主意,他说饭要一口一口吃,我们虽然一时半会儿进不了什么宗门,那就先找个有修仙者的城镇打听打听消息,踩踩点。” 突然间,他的神色突然黯淡了下来,那种哪怕浸了邪气也一样闪耀的活泼劲儿一下子就消失了。 “王牙子是我认识的,也是我救下来的,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时没有这么傻,是不是哥哥就不会死……” “我在河起镇外的林子里救了王牙子一命,他说要报答我,就给我透露了他有门路,可以介绍人给碧落山庄做活。” “他确实没说谎,只是给碧落山庄做事并不意味着可以进碧落山庄,在碧落山庄的矿脉挖矿也是给碧落山庄做活,不是吗?” 沈青飞皱眉:“矿脉?你是说灵脉?” 那小邪修愣了下,愣愣地扭头回来看他,点了点头:“是吧,其他人都是这么叫的。” 沈青飞:“然后呢?” 小邪修眼睛都红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哥哥一去不回,等再有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想弄明白他是怎么死的,就假装继续信了王牙子的鬼话,让他把我也送到了他所说的能给碧落山庄做事的地方。” “然后我才知道,原来王牙子所说的给碧落山庄做事,就是下矿洞,他这个丧天良的!我还救过他一命,他居然骗我们兄弟俩下矿,我杀了他真是便宜他了,希望他能下十八层地狱,让鬼差们好好折磨折磨他……” “知道真相后,我心态大变,经脉不知怎的自行运转起来,然后我就昏倒了,等我再次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修为,这种故事我听过很多啦……立刻知道自己这是入了邪道。然后我觉着吧,矿洞那几个有修为的监工,我暂时打不过,所以我就逃了出来,打算先去杀了王牙子,再去修炼一番,然后回来报仇。” “结果没想到,杀了王牙子倒是简单,回来之后我却发现,我找不到矿洞在哪了。” “我明明记了路,却总是回不到原来的地方,蒙圈了好几次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然后我才想到,这可能是阵法什么的。” “不过我还记得今天是矿洞的监工去河起镇领新人的日子,所以我就埋伏在当初走过的那条路上,希望可以撞上你们……” “咳,就是这样了,仙人你一定要记住我的故事啊!” 他可怜巴巴地看向沈青飞,却发现对方有点出神,正若有所思地思考着什么,目光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诶?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还有机会逃跑? 他小心翼翼地,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挪动着……结果还没挪出一步,沈青飞突然抬起了头,他立刻回来立定站好。 沈青飞:“你还想回去矿洞报仇吗?” “诶?!!” 小邪修惊得半边身子歪倒,眉毛都要从额头飞出去了,他忙乱地比划了两下,才重新找回四肢的平稳,小心翼翼地问道:“仙人,您是要帮我报仇吗?” 沈青飞摇了摇头:“我不会骗你,所以我就直说了,我一直在找碧落山庄的灵脉。” 这个“一直在找”倒也不算假话,他确实听完傅遥那番话,得知碧落山庄的灵脉内有珍奇心后就一直对此念念不忘,不过“一直在找”倒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一直想找”。 “……所以我需要你带我到阵法那边,我会想办法破解灵脉外的阵法,带你一起进去,然后你进去后可以去找那些人报仇,我就趁着你吸引他们的注意进去灵脉内,各取所需,如何?” 小邪修的眼睛亮了起来,并且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好!” . 沈青飞没有立刻让小邪修带他去找碧落山庄的灵脉,他先回了趟河起镇拿自己的剑,然后又回到系统内,在长得可怕的奖励兑换列表里翻到了一本《阵法入门》,进行了兑换。 是的,虽然他对那个小邪修说“我会破解阵法带你进去”,但其实他根本没学过阵法,并且打算现在临时抱佛脚。 即将取出那本《阵法入门》的时候,沈青飞突然停顿了一下。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他可以从系统内取出实物,那这个实物原本存在于系统的什么地方呢? 这是不是意味着系统内其实存在着真实空间? 他暂时停下了拿东西的动作,掏出原本属于陈宸的那把剑,犹豫了一下,换成了桌上的茶杯。 他这次没有想着“我要取出那本奖励”,取而代之的则想了一个新念头——“我要用这个杯子替换奖励的《阵法入门》”。 成功了! 杯子从他手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本《阵法入门》。 他又换了茶壶,把原来的杯子换了出来。 很好,这基本就能当半个乾坤袋用了。 收拾好东西,沈青飞重新回去找那个活泼的小邪修。 小邪修等他等得望眼欲穿,一看沈青飞回来,就立刻领着他很快来到了一片跟其他树林没什么差别的林间。 “我记得当时是往这个方向走的,仙人你看……” 小邪修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根绳子,铺在地上,他还很小心地抬头又低头检查了两遍。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就是冲着那棵秃头树去的,你看,这根绳子完全就是往那个方向对准的对吧,您再看我走两步。” 于是他抬头不看那条绳子,朝那棵秃头树走去。 “看!我偏移了路线!” 没错,沈青飞几乎立刻就注意到,那小邪修的脚步刚迈出去,就和地上的那根绳子有了微妙的偏差。 “我当时就是这样的,明明是朝着那棵秃头树在走,却怎么也走不到,然后我用绳子校准了自己的位置后,才发现我原来一直都是歪着走的!” “还有还有……” 他蹲下身,把绳子折了一下,确保它方向不变的基础上,再把后面的部分拉到前面。 “我现在不去看这棵树了,我就沿着绳子走对吧。” 小邪修不停地重复着刚刚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朝前“挪动”着。 这么折腾了几分钟,沈青飞看出问题了,这次对方明确地朝着他想去的方向移动,没有任何偏折,但那棵秃头树却依旧离他那么远,和刚刚的距离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秃头树在后退。 小邪修看见他的表情,激动地挥了挥手:“您看出来了对吧!对吧!就是到不了啊!” 沈青飞点点头,又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回来。 小邪修立刻收起绳子,跑了回来。 沈青飞也没避着他,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本怪厚的书,开始翻找。 小邪修也没想到他这是刚开始学,眼里不禁露出了“好有学识……好羡慕……我也想学阵法……”的神情。 沈青飞在客栈里其实就草草就着目录扫了几眼这本书,可以造成这种隐藏某个地点效果的阵法有好几种,单幻阵里就有好几种,不过经过这个小邪修的演示,沈青飞大致已经能对上号了。 他按照自己刚刚的回忆,翻到他看过的其中一个阵法。 即使小邪修不停前进,那棵秃头树也不停地在后退,那就不是只靠欺骗人眼与其他感官的普通幻阵。 这个名为“乾坤挪移阵法”的阵法在幻阵的基础上融入了虚空阵法,哪怕有人不受幻阵影响,执意向前,也会被阵法送到原处。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个了。 而这个阵法的阵眼…… 沈青飞紧锁眉头对着那几张鬼画符一般的图像看了半天,终于看懂了它们代表的含义。 他走到小邪修现在所在的位置,这个阵法的破解方法其实小邪修已经做到了一半了,这个阵法破解最难的一点其实就是要找到那个“无法靠近的中心”,而小邪修已经找到了,沈青飞只需要完成接下来的事。 他按照书上所说,拉着小邪修前进三步,后退两步,十次后又换成前进四步,后退三步,如此循环往复,以此“欺瞒”过阵眼。 这个法子看起来就让沈青飞满腹狐疑,总感觉很不靠谱,很违背他一个经受了n年现代教育的人的鉴骗子雷达。 但他转念一想,这个世界又哪里科学过…… 于是他就忍着那满腹的狐疑照做了。 “诶?!好像真的有离那棵秃头树更近一点诶!” 小邪修兴奋地喊道,不知道为什么,他是压低了声音然后兴奋喊道,于是变成了一种扯着嗓子的高音气音的声音,沈青飞迷惑地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声音?” “呃……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觉得我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怕被发现?” “这个阵法是将需要隐藏的地点和外界完全隔离开来的,外面就算山崩地裂,雪崩海啸,都不会影响到里面,你正常说话就可以了。” “哦……” 随着他们不停地前进加后退,前进加后退,终于,在第无数次前进又后退后,他们终于到了那棵秃头树面前。 沈青飞稳定地后退十步,然后再前进十一步,直直地走进了那棵树里面。 他下意识地一闭眼,再睁眼时,面前已经改换了天地。 小邪修几乎是立刻拉着沈青飞窜着躲到了旁边的树丛中——看来他还没忘记这里的布局。 沈青飞透过细密的小叶子往外看去,这是一片平缓的丘陵,他可以看见的范围内有两个矿洞,漆黑,看不清里面的样子。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24节 他看了眼小邪修,小邪修没有在看他所看的矿洞的方向,而是望着另一个位置,脸上满是深深的憎恶。 沈青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一个穿着碧落山庄下人服的人,正在一脸不耐烦地驱赶一群从木板车上下来的人。 看来虽然他们河起镇这批人没到,还是有人到了。 小邪修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漆黑,但也清澈了很多。 他扭头看向沈青飞,从身上摸出一块牌子:“仙人,谢谢你,你要下矿洞的话得带上这个牌子,不然进不去。” 沈青飞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接过了那枚小牌子。 小邪修突然灿烂一笑:“那我就去了!” 他依靠着树木的遮掩朝监工那边跑去。 沈青飞则收拢心神,找准时机,一闪进入了矿洞内。 第25章 沈青飞刚走入矿洞内, 就感到一阵胸闷气短,看来即使是灵气四溢的灵脉,矿洞内的环境也没好到哪里去。 很快, 远处传来一阵喧哗,看来是那个小邪修动手了。 沈青飞全力运转起轻身术,这里灵气充足,灵气浓度堪比聚灵阵内, 所以《风行总纲》可以为他提供的灵气恢复速度极快, 轻身术所需的灵气又不高,这两者叠加导致他几乎可以一直保持全速前进的状态。 矿洞内四通八达,路线则错综复杂, 沈青飞先随便挑了一条路, 疯狂从上方掠过那些整拿着凿子麻木开凿的人群, 进入矿洞深处。 然后, 他停了下来,闭上眼,去倾听矿洞的声音。 他在听矿洞内的人的心跳声。 有些地方心跳声密集, 有些地方稀疏,有些地方全都是凡人, 有些地方有修仙者的存在。 他要找的是那些没有凡人, 但又有风流动过的声音的地方。 珍奇心的珍贵不必多说, 碧落山庄不可能让它们处于能被凡人随意接触到的地方。 沈青飞闭着眼,那些细微的声音在他耳中被无限放大, 他很快圈定了几个地方, 都是有开凿但没有凡人存在的地方, 当然那也可能是已经开凿完毕的废弃矿洞, 但这样找起来总比无头苍蝇乱撞一样要快得多。 他按照自己规划的路线图开始前进。 第一个, 空。 第二个,空。 第三个,空。 第四个,在经过某片空间的时候,他若有所感,他身上挂着的那一堆东西里有其中一样起了反应——是他当时从方平身上拿下来的令牌。 于是他知道自己应该是找对地方了。 方平的令牌是管事令牌,限制管事才能进出的地方,总得藏着些什么吧。 果然,他看到了尽头处的点点蓝光,那是珍奇心叶子的光。 他走近一看,这株珍奇心的叶子看上去很小,和本体的藤蔓很不搭,看来是之前摘过后重新长出来的。 他向那株珍奇心伸出右手,按在藤蔓上,默念着“用这株珍奇心替换系统内的剑”——他把茶壶换成陈宸的剑了,毕竟带着茶壶跑路很不方便——一眨眼后,他手底下那株珍奇心就消失不见,陈宸的剑则出现在它消失的位置,沈青飞伸手一接,拿剑走人。 . 小邪修其实有名字,他的名字叫周津。 周津看着那位青衣仙人的背影消失在了矿洞之间后,将目光移到了他的仇敌,他要报仇的目标身上。 他能听见自己的牙齿在嘎吱作响,手指也捏得嘎吱作响。 他的实力其实并不足以杀死那些人,这一点他很清楚,不然他当初也不会选择先逃离。 而这么点时间其实也并没有让他成长到可以回来大杀四方的程度。 那位仙人也很清楚。 不如说,那位仙人未竟的话语其实是——“我给你一个去送死的机会,你要吗?” 周津当然是要的。 他没问,仙人也没说,周津报完仇后,要怎么处理,是他自裁还是等仙人回来杀死他。 因为不需要问,也不需要说,他必然会死在这场报仇中。 但是送死归送死,他还是要尽可能多拉几个人一起下地府的。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泛起扭曲的黑气,原本还算端正的五官瞬间歪曲到没法看,而且不光是他的脸,他的四肢在膨胀,血管凸起,哪怕是以邪修的角度评判也稍微有点过于诡异吓人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几个满脸不耐烦的人,整个人伴随着黑影扑出! . 沈青飞正在原路返回,他的记忆力很好,哪怕是在这种地下的错综复杂的通道中,一样还能分出每个岔路的不同。 他冲出矿洞的时候,终于摆脱了那种附骨般的闷窒感,随之而来的却是另一种让人恶心想吐的感觉。 不过他知道这是那个邪修攻击后的效果,所以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倒也没受太多冲击。 他飞出矿洞,朝远处看了一眼。 这一眼很污遭,血与肉铺满了地面,更不用说那些诡异的不明黑色凸起。 三个穿着碧落山庄管事服的人……哦不,尸体,躺在地上,说老实话,如果不是沈青飞在碧落山庄待过一段时间,他甚至可能认不出地上那几具尸体穿的是碧落山庄的管事服,因为他们的肢体散落得到处都是,再加上那些暗红色的液体与黑色的奇怪半流体,让整个场面显得很混乱。 场间站着的还剩下两个人,都穿着碧落山庄的管事服,他们脸色有点苍白,脸上的表情是混杂着惊恐的愤怒,嘴里含混地骂着,看上去已经脱离险境了,才有功夫喋喋不休。 那局面就很明显了。 那个邪修自爆带走了三个敌人,还留下两个活口。 沈青飞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手,右手,瞄准。 他还没试用过从陈宸身上收缴来的那个暗器。 一根银针在夜色中飞出,几乎看不见踪迹。 其中一个人倒下。 另一个人惊恐地拔剑四顾。 又一根银针飞出。 对方维持着搜寻的姿态倒下。 万籁俱寂。 沈青飞并未和那个邪修讨论过,等他报仇结束,他会不会放过他,还是继续杀死他。 他也没想过,他自己在矿洞的这段时间内,对方会不会报完仇然后逃跑。 因为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是一场自杀式的袭击。 沈青飞从矿洞出来前,就知道他的任务会被圆满且干净利落地完成,而且不需要他动手。 邪修会死,死在他想要的报仇上。 这是已知的。 但他会出手帮这个邪修杀死剩下的两个人,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沈青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了,这是纯粹的一时冲动,但倒也不能说他完全没有预感自己会这样冲动一下。 毕竟……他摊开手,他有方平的令牌,其实并不需要再来一枚更低级的令牌,也不怎么需要邪修弄出的动静来引开那些人的注意。 沈青飞不是什么很有同情心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择不杀那个小邪修,而是给他选择,让他死在自己的报仇途中。 或许是因为他叙述的经历和沈青飞这一世有太多相似之处,又或许是因为对方太阳光,对修仙界又有太多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美好到让沈青飞不禁觉得如果他能像幻想中一般如愿成为行侠仗义的大侠,或许也是个不错的故事。 沈青飞放下右手。 转身离开。 这里的动静应该很快就会引来碧落山庄真正放在灵脉处的管事人物。 他不能久留。 离开前他突然停顿了一下,他不知道那个年轻的邪修知不知道自己的报仇其实并不算报在了点子上,他杀死的都是一些听命行事的小喽喽。 不过他觉得对方应该是知道的。 第26章 沈青飞冲动出手是个意外。 但即使是意外, 他也确保了自己不会被追踪到。 邪修的血珠他没去拿,动手的武器是陈宸的,当初选择交还令牌的时候, 他也是选择交出自己的,而留下方平的。 他在这件事中完全是个幽灵,唯一留下的踪迹其实是与钱牙子的交流,但钱牙子并不知道他是谁, 而且他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至少在碧落山庄无聊到去查钱牙子而不是地上那个自爆的邪修究竟哪里来的或是干脆自认倒霉之前。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他得去一趟风落山的伍家村。 那个无端倒霉死了十几个人的村子。 风落山是一座很高很陡的山, 难怪里面聚居的村民很难往外走, 对于普通人来说, 上下山几乎算冒着生命危险。 伍家村是个很穷的村子, 如果不是突然暴死了太多人,引起了周围修仙人士的警觉,生怕是邪修作祟, 万剑宗是绝对不会多看这样的小村庄一眼的。 沈青飞脑子里还留存着当时陈宸交任务的时候,阮长老打出来的玉牌上的地图, 所以并不费劲就找到了伍家村的大致位置。 到了近处, 事情就比较简单了, 他可以听见人声,只要顺着走过去就好。 伍家村的人都很瘦, 不过这属于正常的村民长相, 沈青飞的到来让他们颤颤巍巍地跪下行礼, 生怕惹怒仙人, 沈青飞打出一道风行灵力托住他们。 他讨厌有人跪他。 而那些人被灵力扶起来的样子让沈青飞不禁怀疑, 就算他打出的不是灵力,而是单纯的一阵风,大概也可以把他们吹得飘起来。 沈青飞说明来意后,为首的村长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与伤感,大概是不愿再进行一次糟糕的回忆。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25节 “是……是的……俺们村确实死了好多人。” “都是什么原因?” 沈青飞一边走一边问,于是村长给他讲述了这里前段时间发生的让所有人都惶惶不安的事。 “先是……先是伍骡子,他那天去小溪边喝水,结果就呛死啦。” 沈青飞跟着村长走,也在听村长说话,却无法控制地觉得这里有什么东西给了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就是那种,他确信从未来过此处,但就是觉得这里的某些东西和他的回忆有联系,那种感觉。 “骡子他娘就很伤心哇,白天哭,晚上哭,结果就哭撅过去了。” “然后村子里其他人给他们娘俩一起送葬,正在吃席,大雷就一筷子戳进了自己喉咙,也死啦!” “然后那天晚上吧,大黄从山里打了只野兔回来加餐,结果被兔子骨头卡死了……” “然后……” 村长摇着头,细说着那些离奇的死因。 “然后我就说呀,我们村这是遭了晦气了,得找人驱邪,锄头是个听话的孩子,独自下山去求仙了……可不嘛,仙人来了之后,我们村就没有再死过人啦,谢谢仙人,谢谢仙人们。” 村长结束了他漫长的叙述,紧张地搓着手看着沈青飞。 沈青飞正皱着眉盯着面前的一间茅草屋,虽然他一字不漏地将村长的话听了进去,但其实他的思绪主体依旧在思考,这个村子给了他熟悉感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上。 他注意到旁边的声音停了下来,于是转头看向正一脸紧张的村长,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我知道了,我自己走走,您去忙吧。” 他走向村长提到的第一个死者曾经居住的地方,村长刚刚向他介绍情况的时候,是一边带着他走到事发地点和当事人生前居所,一边说的,所以对于沈青飞来说,这个村庄的死亡事件已经一一和地点对应起来了。 他知道陈宸查过一次了,确认都是意外,但是一方面他现在可说不上信任陈宸,另一方面,他是个有“亲力亲为强迫症”的人,哪怕是完全重复性质的他人工作,他也一定要自己做一遍才觉得可靠。 很快,他走遍了每个地点,也询问了每个相关的人员,他不得不承认,陈宸的结论是对的,他看不出任何非巧合的迹象。 但他依旧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或许有人在说谎? 他隐蔽地审视着那些他对话过的人,他们骨瘦如柴,皮肤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青筋,稍显斑驳的脸庞同时代表了“贫穷”和“淳朴”两个概念。 但沈青飞知道一个村联合起来串通一个谎话的事情也并不少见,哪怕他们看起来对自己所说的话坚定不移,信誓旦旦,也不能代表这就是事实。 突然间,他的目光落到了一个盯着他看的小女孩身上。 那是一个肤色漆黑的女孩,看上去大概六七岁,站在树下,眼睛也很黑,黑得像一汪深泉。 怎么说呢……那个女孩给沈青飞一种“她想要和他说些什么”的感觉。 一瞬间,沈青飞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种可能。 他朝那个女孩走去。 他一步一步走近的时候,那个女孩依旧一脸平静加深不可测地看着他,好像就是在等他走过来与她对话一样,于是沈青飞蹲下身体。 “嗯?” “你不是第一个来我们村问这些事的人。” 沈青飞点了点头:“我知道,之前还有个穿着和我一样衣服的人来过,对吗?” 小女孩歪了歪头:“两个。” 沈青飞:“什么?” 小女孩:“你之前,还有两个。” 突然间,沈青飞被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攥住了,他缓慢地开口:“还有一个人,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小女孩突然笑了一下:“还有一个人长得很好看,你和他都好看,所以我想和你们说话。” “那个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比你高,嗯……眼睛是这样的。” 她比划了一下。 沈青飞立刻意识到了她在说谁。 傅遥,傅遥来过这里。 “他什么时候来的?” “好多好多天前?”小女孩左右看了下,指了下旁边这棵树,“这棵树开花后不久。” 那就是沈青飞在碧落山庄前后的时间。 不,沈青飞想,是他离开碧落山庄后。 因为…… 他终于回想起了空气中这股诡异的熟悉感是什么。 “这里的味道变了哦,我跟那个哥哥也是这么说的。” 小女该一脸平静地说。 烟罗花。 沈青飞终于想明白了那种奇怪的熟悉感的来源。 是烟罗花啊。 很淡很淡,淡到几乎已经不存在,正常人应该根本闻不到也认不出,但是沈青飞在烟罗花里泡了太久,那种厌恶感已经深入骨髓,所以哪怕他还没意识到这究竟是什么,身体也本能地给出了反应。 傅遥来的时候有想到这一点吗? 他有想到小女孩所说的“味道变了”是指这里多出来了烟罗花的味道吗? 大概是知道的。 傅遥说要知道方平的职责范围,而当时场上,其实没有人比沈青飞更清楚方平的职责范围。 方平主要负责的是大宗烟罗花采购,只有那些零碎的,小额的收购才交到了沈青飞手上。 傅遥一定是知道了方平负责的是烟罗花,然后带着这样的预期……查到了这里。 所以他必然知道那变了的味道指的就是烟罗花。 沈青飞皱起眉。 他现在有两个问题。 第一个,烟罗花是阵法的基础材料,几乎任何一种阵法都要用到烟罗花,如果这里残留过烟罗花的味道,那相当于在说,这里存在过阵法。 那些突兀的死亡果然不是意外,只是这会是什么阵法呢?他翻遍了刚兑换的《阵法入门》,并没有找到对应得上的阵法。 第二个问题则是,傅遥为什么在追查这件事…… 这个“为什么”,沈青飞其实好奇的不是他的动机,他好奇的不是这个“为什么”。 他好奇的是,傅遥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查一件事,一个迷题。 他虽然仅见过傅遥一面,但毕竟看了他的大半人生故事,虽然那些故事在他脑海中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但他记得很清楚,作者反复反复地说,傅遥名字里的这个遥,意味着逍遥,傅遥是个什么都不在乎,但偏偏被天地气运钟爱的人物。 这个对他名字的解读,在文里出现过太多次,多到沈青飞怀疑是作者在水字数的程度,因此印象深刻。 而且确实也是如此,傅遥在书里总是逍遥肆意,从不在一处多做停留,从不追问无聊的真相,也从不主动去追求什么宝物,因为不论他走到哪里,就会有天材地宝自动送上门来,属于是作者意淫的巅峰存在,也因此被读者诟病。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追查一件事? 沈青飞好奇的是这个。 说实话,上次在碧落山庄见到傅遥的时候,他其实就觉得有些违和了。 傅遥最初的表现,还是很符合沈青飞对他的模糊印象的,随手救的美女是元婴期碧落庄主的女儿,邀他上门那就安心住几天,一口道破宝物但照喝不误,仿佛那就是一杯普通的茶。 但方平死后……傅遥的表现,却像内里换了一个人似的,沈青飞当时忙着拿玉佩走人,所以并未多加思考,但现在回忆起来,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违和感,那种傅遥的行动与他的“人设”之间的割裂感。 傅家?傅遥说方平衣物里的牌子是属于傅家的,但是沈青飞不记得那本书有对傅遥的背景做任何具体描写,只知道是个大家族,好像存在就是为了给傅遥添一笔“出身不凡”的注解。 沈青飞重新盯着手上那本《阵法入门》上的“阵法”二字。 要知道真相,或许还是得从弄清楚伍家村被设下的,究竟是什么阵法开始查起。 他抬起头。 这里一定有什么问题,如果这个世界的主角,“天选之子”,都不惜改变自己的行动模式也要追查这个问题,那他必须也要知道,否则以他的运气,没准哪天怎么当了炮灰都不知道。 知道了这里曾有过烟罗花用于设阵后,沈青飞开始地毯式搜寻伍家村附近的各种蛛丝马迹,可惜,无论设阵人是谁,应该都处理得极为小心,除了那空气中淡到几乎不存在,只留下了存在过的痕迹的烟罗花味道,沈青飞什么痕迹都没有找到。 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伍家村,甚至风落山上上下转悠,却一无所得。 他大致确定再留下来也没用,并且该回万剑宗了。 于是他离开了风落山,在河起镇外头再一次见到了瑟瑟发抖的马车车夫,以及他已经翻新了的马车。 第27章 坐上马车后, 白马儿刚迈开腿还没几步,沈青飞突然心中一动。 “停!” “怎, 怎么了仙人?” 车夫紧张地回头问他。 沈青飞撩起帘子走出来, 跳下车,留下一句“在这里等我”便飞身离开。 徒留下车夫与他心爱的白马面面相觑。 . 在即将坐车离开前,沈青飞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催促着他回伍家村去。 不过并不是想到了什么疑点或发现……而是他觉得自己在因果上欠了那个小女孩。 从未向他示警过的灵力第一次显灵, 督促着他回到伍家村去,再找到那个女孩,把因果了结了。 沈青飞并不觉得自己在伍家村有多大的发现, 灵力却以一种无比强势的姿态示警, 这让沈青飞不禁怀疑起了,这个深山里的小村庄,究竟牵涉了什么事……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 连这个世界的主角都牵涉进去了, 啧, 小事也得变大事。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26节 再次来到伍家村, 沈青飞已经熟门熟路, 他没有现身于人前,只是站在高处扫视了一眼, 便找到了小女孩的位置。 沈青飞从空中落下, 走到女孩面前,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解释道:“多谢你上次跟我说的话, 我现在要回报你, 可以把手给我吗?” 沈青飞想过了, 小女孩现在年纪还太小,周围又有太多成年人,如果直接给她些财物或者宝贝,那就约等于给旁人作嫁衣。 所以用外物作回报是不合适的。 他想到的解决方法是,将自己的灵气输入女孩经脉中,无论她有没有灵根,都能获得益处。 如果她有灵根,那么提前被灵气蕴养过经脉就可以让她以后的修炼之途更加坦荡,如果她没有灵根,那这些灵气也能保她一生平安无病,健康强壮。 小女孩的反应算不上开心,她看上去更像好奇,对沈青飞的话倒是听从得很干脆,从地里爬起来,满不在乎地伸出了沾满了泥的小手。 沈青飞用两指抵住她脉搏附近,调动体内的风行灵气开始输入。 这个动作刚开始,他就顿住了,顿住的原因是,他的灵气被阻碍了。 小女孩体内已经有另外一股更加强大,更加精纯的灵气在了。 如果不是感受到那明显的木行灵气特征,他或许还会以为这是传说中先天灵气,毕竟那种精纯程度实在不像真实修炼中会存在的…… 沈青飞面色古怪,他这是和主角想到一块去了吗? 应该也没别的可能了。 这对小女孩来说或许是件好事,毕竟沈青飞很清楚,自己的灵气质量目前来说和主角没法比。 但是对于沈青飞自己来说……自嘲的心情先放到一边,他有点犯了难,还有什么别的能用来报恩的呢? 身外之物刚刚说了,不保险。 那剩下的只有…… 他叹了口气,收回手,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平视着对方的眼睛,认真说道:“我叫沈青飞,是万剑宗弟子,我允诺你一个要求。如果你以后遇到了麻烦,或是单纯想要什么东西,就来万剑宗找我,我会满足你的一个要求,但是前提条件是这个要求不能损害我自身的利益,包括名誉利益。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话并没有刻意照顾小孩子的理解能力,但小女孩只是歪了歪头,就淡淡地说:“好。” 虽然对方的反应稍显冷淡,但起码答应下来了,沈青飞松了口气,他脑海中那种冥冥的预感与催促也终于同时消失。 于是他再次离开,真正地踏上了归途。 . 虽然沈青飞干了许多计划外的事,但他的回归依旧是所有人中最早的。 毕竟像他这样在路上就和自己的队友大打出手,引来邪修想要趁火打劫,做那个黄雀在后的黄雀,结果倒成了送上门的肉包子的情况,还是比较罕见的。 沈青飞回到宗门后,在被允许进入内门前,还得从外门经过,去找白长老验收任务。 这一段路途中,他接受了许多异样的目光,小部分人还在费解——怎么就这样了呢?这家伙怎么就要进内门了呢? 大部分人倒是已经接受了事实,修仙界就是这样的,不论你到底是数倍于旁人勤奋努力修炼,还是天上掉馅饼,又或是背后家族支持,只要这些东西最后化为了你本人的实力,那其他人就愿赌服输,或许短时间内还会有点嫉妒与不服,但几天下来,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到了第二阶段。 沈青飞掠过那些复杂的神色和想要上前与他攀谈但又踌躇的人群,径直走到了白长老的所在。 白长老睁开眼,沈青飞从衣物里拿出一个小玉盒打开,里面便是那颗邪修血珠。 白长老检验过后,确认是真正的邪修血珠,赞许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一般抬起了头,朝沈青飞旁边的位置迷惑地看了一眼:“嗯?陈宸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沈青飞垂下了眼。 白长老只能看见他泛着寂寥与落寞之意的侧脸。 沈青飞解下腰间属于陈宸的那柄佩剑,递了过去,于是一切就在不言中了。 白长老一愣,追查邪修这种事,一向都会有伤亡——伤居多,亡比较少,但他确实没想到陈宸会死在这一对他来说并不算太危险的考验中。 白长老叹了口气,可惜了。 不过他也没有更多的反应了,修仙途中,死人太正常不过了,更何况死者虽然在他眼前的这批弟子中很突出,但也只是个有点小天赋的普通弟子,他连叹一句“天妒英才”都无从叹起。 他的反应倒是平静,跟过来围观的其他人却平静不了。 ——陈宸死了? ——沈青飞活下来了陈宸却死了? 此前说过,陈宸在外门中有不少追随者,他们仰慕陈宸的实力,服气陈宸的为人,受益于陈宸的指导,因此选择成为陈宸的追随者。 他们大多数都跟着陈宸出过任务,在他们的印象之中,陈宸在任务中那就是天神下凡,无所不能,没有任何事可以难得到他,只要是有陈宸加入的任务,那就是十成十的成功率——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在任务中呢?!而他选择的队友,沈青飞却活了下来。 沈青飞能感受到身后人的怒目而视,他猜想,那些愤怒的眼神里,或许有些人会觉得没准是自己害死了陈宸——倒也不算错;有些人则或许因为陈宸一贯的“老好人”作风而觉得没准陈宸是为了救他而死。 不过他们怎么想的都无所谓了,因为沈青飞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和在场的大多数人分道扬镳,看,他们甚至连朝他表达自己愤怒的勇气都失去了——就因为他即将进入内门。 人群尽头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声。 围观者不算自发地为来人分出道路。 靠近沈青飞与白长老这端的人,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让路,但很快就有人喊了出来——“若仪师兄!若仪师兄回来了!” 沈青飞不了解若仪这个名字,但他认得那些突然欢欣鼓舞地喊起了这个名字的人的脸庞,那些都是常跟在陈宸身后的人。 人群彻底被分开后,沈青飞见到了那位“若仪”师兄,也认出了对方。 当时陈宸找他组队后,其余三个人并没有自动成为一队,那三人中的其中一个幽怨地盯着站到了沈青飞身边的陈宸,选择了自己单人成队,沈青飞记得自己还在心里吐槽过——组队做个任务而已,怎么搞得跟守寡一样? 原来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人叫若仪。 这个名叫若仪的壮汉比沈青飞还高一个头,宽度更是沈青飞的两倍,很容易让沈青飞想起前世那些让他感慨一代比一代营养好了的发育过分良好的高中生们。 名叫若仪的壮汉看到沈青飞,爽朗地大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我这次够快了呢!没想到还是比不过陈师兄啊!” “嗯?怎么了?” 若仪敏锐地察觉到,他说出这句话后,周围的气氛就变了。 变成了一种……混杂着哀恸,怜悯还有些许愤怒的奇怪氛围。 他心中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却不愿相信。 他干笑了几声:“哈哈,你们干什么都这个反应,陈师兄人呢?沈青飞,陈师兄人呢,他是不是让你先回来交任务,自己又跑去见义勇为了?” 沈青飞转向他,抬起眼对上他的目光,平静地回答:“陈师兄不幸在对战邪修时身亡,我只来得及将他的佩剑带回宗。” “你说什么?!” 若仪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他的语气中比起震惊,难以置信,更多的还是愤怒,刚刚那个爽朗的阳光大号少年瞬间消失不见,他双眼通红地盯着沈青飞,似乎在质问他——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你做了什么?陈师兄怎么可能会被区区邪修杀死!你为什么不保护他?!陈师兄待你那么好!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了陈师兄!你这个恩将仇报的畜生!” 下一秒,携着灵力的掌风朝沈青飞呼啸而来,而沈青飞甚至懒得动弹一下。 果然—— “胡闹!” 白长老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一甩手就挡住了若仪的攻势。 若仪看了看白长老皱着眉不满的神情,又看见沈青飞一脸平静地看向他的模样,心中的愤怒越烧越旺,但不论他的怒火烧得有多旺盛,也突破不了他和白长老之间的境界差距,他恨恨地收回手,怒视着沈青飞,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无声说道:“你。等。着。” 他死死地盯着沈青飞,想从他脸上看到害怕的神情,但他看到的却是纯粹的平静,还有冷漠,他明明是躲在白长老身后,表现得却像白长老是他一个人的护卫一般,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全部落在他身上,只是抬起眼皮,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那种平静与冷漠让他感到了不屑与蔑视,这让他更加火大,却碍于白长老还堵在他和沈青飞之间无法做出任何行动。 沈青飞觉得这个人有点麻烦。 他之所以不说出陈宸攻击他的真相,就是觉得他一旦这么说了,陈宸的那些狂热崇拜者肯定接受不了现实,从而会选择疯狂指责他污蔑陈宸的名誉——说真的,沈青飞很清楚,陈宸要是只是死了,他的追随者们顶多悲痛愤慨一段时间,好一点的几十年后没准会想起他,然后祭奠一下。但要是陈宸的名誉受到了什么伤害,这帮人大概会扰得他永无宁日,成天想着推翻他,找出真相,还陈宸一个清白之类的事。 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弱智情况的出现,沈青飞才选择了把陈宸说成是在与邪修的战斗中死亡。 虽然沈青飞并不觉得死在战斗里和死在睡梦中有任何区别,反正人都是死了,但显然其他人并不这么觉得,这种死法会让他们觉得陈宸死得其所,然后慢慢淡忘。 但他显然没想到,陈宸的狂热崇拜者里还有狂热成这样的……不过还好就这么一个人,找个机会让他在宗内挑衅自己,然后当着证人的面“正当防卫”好了。 沈青飞面无表情地盘算着。 一场战斗强行被白长老消弭于无形,他检查了依旧愤愤不平的若仪带回来的邪修血珠,点了点头。 随后他转向两人:“跟我来吧。” 沈青飞原本以为,白长老会带他们走到什么阵法,或者什么上下的机关处,一晃眼就可以到达内门,不过他的想象和现实有些出入。 白长老只是领着他们沿着山路继续向上,向上,一直到那片白色的云雾彻底将他们笼罩。 这是他们万剑宗的大阵,其实与碧落山庄灵脉外所设的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白长老作为自己人上来,显然不用费心寻找阵眼,然后破阵那么麻烦,他只是原地等待了一会儿,然后他们面前的白雾就散去了。 然后沈青飞面前的视野瞬间变得开阔。 内门的人应该没外门那么多,不像外门那样总是挤在广场上习剑与切磋,也就没外门那么热闹。 沈青飞可以看见几个少年匆匆而过,他们并未向他们这个方向投来任何目光,而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内门的人少了不少,建筑却多了好几座。 最先吸引了沈青飞的目光的是飞光殿——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从外部看见飞光殿的尖顶。 然后是另外几座黑色的建筑,从外面暂时还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 白长老带领着他们两人朝其中一座黑色建筑走去。 “墨长老,这是今年内门遴选的其中两个胜者。” 墨长老看面相是个坏脾气老头,他现在正不耐烦地翻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旁边还摆了算盘,虽然他并没有动手去拨他。 墨长老抬头瞧了他们三人一眼:“第一队完成的?” 白长老连忙解释道:“他们俩不是一队的,左边的这个是第一个回到宗门交清任务的,右边的这个是第二个。” “哈?”墨长老这次彻底抬起了头,“今年的弟子这么无用的吗?两支队伍就回来了两个人?” 白长老面露尴尬,只好再次解释:“不是的墨长老……右边的这个是单人成队,左边的这个的队友倒是不慎战死……” 白长老说到这里的时候,若仪又愤怒地剐了沈青飞一眼。 “……所以还有一队两人还在路上。” 墨长老奇怪地瞅了眼若仪,大概是觉得他不大聪明——剿杀邪修时的组队行动和他们的实力完全无关,完全就是生怕邪修被其他人抢先下手导致自己的任务没得做而已,所以单人成队并不能说明这个外门弟子有勇气,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顶多能说明他愚蠢又莽撞。 不过墨长老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评价,他年纪大了,看过太多年轻气盛,来来去去的新老弟子,人多了难免有几个奇葩,这才哪到哪呢。 于是墨长老保持着一脸的不耐烦,让沈青飞和若仪复述他们两个人的任务情况,以他的经验确认没人弄虚作假后,“刷”得一下从不知道哪儿拿出了两枚玉制的牌子,抬了抬眼:“名字?” “沈青飞。青色的青。高飞的飞。”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27节 “若仪。仿若的若。仪表的仪。” “嗯。” 墨长老并起两指,凝结出了宛若实质的剑气,在玉牌上“嗖嗖”刻画了几下,便将他们俩的名字印在了上面,然后分别抛给了沈青飞和若仪。 沈青飞伸手接住玉牌后,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玉牌是暖的,摸起来很舒服,但剑气还未被包融打磨,所以玉牌上就像附了密密麻麻的尖刺一般,他接下时没有防备,自然挨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用灵力包裹了自己右手,然后仔细看向那些锋利的剑意,突然间,他心中一动,若有所感,那些锋利的,乍一看杂乱无章的,只是张牙舞爪地想要攻击任何能碰到的事物的剑意,仔细看去,却隐隐蕴含着规律,沈青飞越看越觉得入神,不知不觉在脑海中推演了起来。 “哼。别演了,就你们这些万剑诀只学了个皮毛的弟子,能看得懂个球!” 墨长老的冷哼声打断了沈青飞的思绪,他抬起头朝墨长老看去,正好看见对方一脸嫌恶。 “我不知道是谁教你的这种歪门邪道,但你要是觉得这种愚蠢的恭维与显摆就能让老夫另眼相待的话,你就想错了!” “给我省省这点小把戏,我愿意让你们揣摩剑意已经是看在了你们掌门的面上了,别想着再从我这儿捞什么好处!” 墨长老气鼓鼓地说完,沈青飞也终于从他的话语中理清了刚刚那道冷哼的来源,原来他刚刚看剑意入了神,真的是因为那剑意中有什么玄妙,需要他们去体悟和感受,而这位墨长老显然已经碰上过许多像他这样“当场进入感悟状态的弟子”——可惜假货居多,受了人指点想要假装自己天赋超凡以求得另眼相待?又或许他们是想成为这位墨长老的弟子?这位墨长老不是他们万剑宗出身吗?不然他为什么要说“你们掌门”?看起来这位墨长老大概是什么扫地僧人设…… 沈青飞重新将目光投向那枚玉佩,打算回去再好好研究一番上面的剑意。 然后他抬起头对墨长老哂笑了一下——一个混合着尴尬与卖乖的笑容,算是默认了对方的说法——没必要争辩,那样只会留下更糟的印象。 虽然他的年纪卖乖已经有点不适宜了,但他的反应依旧让墨长老气顺了不少——既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不自量力地辩驳,可能就是谁家小辈被要求这么做了吧,看他自己的样子,也是个知道羞耻的,应该也不是个想走旁门左道的性子……嗯,那就算了。 于是墨长老再次“哼”了一声,但这次的“哼”声里,怒意和不满几乎消减不见,只是单纯地“哼”了一声而已。 这个小插曲结束后,墨长老接着给这两个新晋内门弟子分发东西。 内门令牌有了,还得换一套属于内门的制服。 他们万剑宗制服样式是统一的,颜色倒是可以自己选,沈青飞在外门的时候选的是青色,因为其他颜色都是什么白色,浅蓝之类的,青色相对来说耐脏一些。 所以他这次也选了青色。 制服拿到手,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沈青飞心心念念的筑基丹! 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看着墨长老手一招,拿出两个黑色的小盒子。 墨长老在把小盒子给他们两人之前,先打开看了眼。 那一瞬间,丹香猛地溢出,沈青飞站的距离离墨长老并不近,却依旧能感受到一股浓厚的,纯粹的,让人想要扑上去的香气,他死死地扣住自己掌心,让自己不至于失态。 筑基丹。 他费了这么大劲,小心翼翼地盘算着时间,就为了在骨龄二十以前筑基,而有了筑基丹,这个原本对五灵根的他天方夜谭的念头也终于不再是无根浮萍…… 墨长老验完丹,又合起了盖子,将其中一个黑盒子送到了沈青飞面前,沈青飞伸手接下,他看起来淡定,但骨节上因用力过猛而出现的白色却暴露了他。 另外一个黑盒子被若仪接下后,墨长老突然严肃了神情,开口说道:“你们两人所拿到的筑基丹,品质是不同的,剿灭邪修这一关,其实也是一种比试,只是宗门没有提前告诉你们,谁能以最快速度完成任务,谁就可以获得更好的筑基丹奖励,此前加入内门的外门弟子们,也被严令警告,不许向其他人透露这一消息。” “这是为了在你们进入内门前上最后一课,或者说是你们进入万剑宗内门后,真正成为万剑宗荣辱与共的弟子后的第一课——要永远保持进取之意,不光是外人,长辈,宗门,直白地告诉了你们,要去争取的时候。” “更要在那些没有人告诉你,要前进,要争取的时刻,依旧拼尽全力。” 说完后,墨长老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原来无所谓的样子:“当然啦,还没到的那两个肯定比你们俩拿到的筑基丹更差,还有记住了没有,重点是别告诉其他人剿灭邪修的任务速度和筑基丹的品质有关,至于刚刚那段话,听听过就算了,你们掌门让我念的,什么废话,进内门的任务难道还有人会消极怠工的吗?那得是什么白痴。” 沈青飞捏着黑盒的手一紧。 很不幸,他就是那个白痴。 墨长老显然并不在意这段他大概已经说过或许几十次的话,因为他觉得这是段废话。 这也确实是。 任何鸡汤式的话语在不需要的人听来都是废话,只有在恰巧处于那个境地,恰巧经历过相同处境的人听来,才会近乎雷霆劈下般振聋发聩。 沈青飞捏紧了手。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没有太重视这个任务。 甚至于他在心态上,更是把剿灭邪修当成了去风落山调查的附加任务。 而这导致的结果则是,他只比若仪早了一点点回到宗门,就差那么点,他差点就得拿次一等的筑基丹了…… 筑基丹也分等级,不同品质的筑基丹,在辅助筑基的成功率上甚至可以达到几成的差别。 他也想明白了一件事,就是为什么白长老和其他人会同意若仪单人成队,因为单人成队虽然要承担可能失去目标的风险,但也同时意味着如果成功,那就会比两人或三人成队的回来的速度更快,是要安全地进入内门,还是要拼一把成为第一——沈青飞对墨长老当时看向若仪那奇怪的眼神有了新的解读,或许他并不是觉得若仪的这个选择很愚蠢,只是觉得他怎么做到单人成队还比沈青飞这种走了两个“片场”的人还慢的?这也太菜了! 沈青飞垂下了眼,他当然是个极富进取心的人,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他的目标从未改变,向前,向上,做人上人,把其他人都甩在身后! 如果两次从最糟糕的环境里搏杀出来都还不算有进取心,那他也不知道什么才算了。 但他也知道,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的心态趋近小心谨慎,随着年岁渐长,这一特质占比也越来越高,而获得系统后……虽然现在还没太大的变化,但他知道,等习惯了系统的存在后,如果没人点醒,他的心态大概率会更加保守,毕竟如果有更安全,更确保无误的方式可以获取想要的东西,那又为什么要去拼命争取呢? 这种想法,这种行事方式没什么不好,沈青飞依旧觉得自己这样行动在某种意义上是正确的。 但墨长老的话提醒了他——他的锐气在消减,而显然,这是剑修的大忌。 如果他当初选择了别的道路,现在完全可以不用在乎自己的心境正在逐渐趋近于保守与谨慎,甚至应该还是好事。 但他选择了剑修的道路。 失去锐气就是失去一切。 沈青飞短暂地闭了闭眼,这个提醒对他来说,算来得及时。 他必须引以为戒。 他这次行事激进,从修炼到碧落山庄的任务,动作都很大,但那是二十岁这个槛压在他头顶,让他不得不激进,否则的话,他或许会更倾向于刷时间,等系统内的考试,更加稳妥地换取筑基丹的配方。 这不是不可能,这也没什么不好,除了对他的剑修心境。 沈青飞突然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入错了行,剑修乍一看除了把剑什么都不需要,但仔细想来却没比别的修炼途径省事,而且麻烦的地方不光麻烦,还容易死人——心态激进了可不是容易死人吗? 但他看向自己腰间的佩剑…… 哪怕以他审慎的目光与思路一一想来,衡量利弊,剑修并不是最适合他的道路。 但是。 “要放弃剑修转修其他吗?练气期,或者筑基期,这种低等级的时候应该还来得及。” 一旦这个念头冒出来,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他才感知到了自己的抗拒。 他的本心在明确地告知他——剑就是你想要的归属,不要放下你的剑。 一瞬间,沈青飞觉得自己心中好像有什么壁障破裂。 剑修不再是他当初研究哪个宗门最有希望让他入门时的权衡之下的选择,而是成了他真正的心之所向。 他周身气质一变,像是利剑开了锋。 墨长老若有所感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然后是兴味,他清了清嗓子。 “进了内门,你们也要继续继续勉励向前,内门弟子多而长老少,不可能人人都有师父细心指点,所以你们既要自己好好琢磨功法,长老们授课时,也要多听多想,不过……” 这个“不过”后面,他原本是想说——那个姓沈的小子,我看你资质一般但悟性不错,我可以大发慈悲偶尔指点指点你。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墨长老,我来领这个月的份例,辛苦了……咦?” 打断了墨长老的傲娇话语的,是从门口走进来的一位白衣长老,他发出的那声“咦?”,则是因为看见了沈青飞,这位长老也是熟人了,正是那位挂了碧落山庄委托的吴长老。 “是你?” 吴长老面露欣喜,他还记得沈青飞,当时他沉浸在“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这枚玉佩”的欣喜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想要再和完成了他任务的那名弟子说几句话,却发现对方已经消失不见了。 以他的身份,自然也不会特意去找寻一个外门弟子,不过沈青飞那张脸确实在他心中留下了印象。 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就进入了内门。 “吴长老。”沈青飞屈身行礼。 “这么快就进入内门了?不错不错。” 沈青飞弯了弯眼:“多亏了吴长老的聚灵阵,若没有吴长老的聚灵阵,我是绝不可能今天能站在这里的,本想着若是有机会在内门见到吴长老,一定要想办法补上一句谢,没想到这么巧……” “哈哈哈,你自己做的任务,活该拿奖励,这有什么可谢的,对了,你有想拜师的长老吗?” 沈青飞摇了摇头:“还未。” 吴长老一笑,他这次与上次沈青飞见到他时,精气神相差极大,上次他面带焦急,神色忧虑,活像正处于中年危机,这次精神饱满,一笑起来不光显得意气风发,还有几分自得与促狭。 “既然如此,你拜我为师可好?” 一句话被打断后就听着他们话赶话到这儿的墨长老:? 第28章 “既然如此, 你拜我为师可好?” 听到吴长老的话,沈青飞一怔, 随后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 他干脆利落地单膝跪下:“见过师父!” “哈哈哈哈!”吴长老爽朗地笑了起来, 显然对此非常受用,他满意地摸了摸下巴,用灵力将沈青飞扶起, 然后转头对墨长老说:“墨长老, 既然我收了这孩子为徒,就麻烦您把他的份例换成亲传弟子一等吧,劳烦您了。” 沈青飞看向墨长老, 不知道为什么, 墨长老又变成了一脸气闷的模样,一脸气鼓鼓地从虚空中摸出几样东西,“扔”给了沈青飞。 沈青飞不知道自己又哪里碍了这位世外高人模样的长老的眼, 难道是因为他从普通内门弟子变为亲传弟子后能拿的东西变多了吗? 但一个弟子的份例多又能多到哪里去, 而且就算他多薅了点羊毛, 薅的也是宗门的财产, 又不是墨长老本人的, 他有什么可气的呢……沈青飞百思不得其解,就暂时放下了这个疑问, 转而看起了自己能拿到的份例。 一袋灵石, 打开一看,十块上品灵石。 沈青飞不禁感慨了下,自己在外门“辛苦”倒卖文章, 五年来兢兢业业, 也就攒出了百来块上品灵石……成为内门弟子真是太好了。 然后是三枚疗伤用的丹药, 其中一枚是只能治外伤的, 另外两枚内外伤都可以治。 然后是两本小册子。 最后是一枚聚灵丹,用来辅助修炼的。 要不然怎么说进了内门才真正算是一个宗门的弟子呢?这待遇简直差太多了,对比起来,外门弟子们基本就是散养了。 收起这些东西,沈青飞和墨长老以及白长老打过招呼,便跟着吴长老离开了。 吴长老的洞府位于后山一角,还未靠近,沈青飞就闻到了阵阵荷叶清香,等前路猛然开阔,便展露出吴长老的居处——一座湖心居,宽阔的湖间碧波荡漾,湖上则满是粉白的荷花,很是风雅。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28节 不过荷花只是沈青飞习惯性的叫法,这种长得和荷花基本一模一样的植物其实是他所出生的国家虞国的邻国——炎国的特产,虞国和炎国就隔了一座山脉,地形和气候却千差万别,虞国更偏向黄土地,炎国则基本几步一个湖泊,气候也比虞国湿热许多,沈青飞去过炎国几趟,对那边常年不败的荷花风景印象深刻,但是炎国人管这种和荷花一模一样的花叫做“大头花”……就非常破坏那个风雅的气氛。 沈青飞:“师父是炎国人吗?” 吴长老面露怀念:“不错,青飞也来自炎国吗?” 沈青飞摇了摇头:“不是,我是虞国人,只是去过几次炎国。” “虞国人啊……那也不错,我们差不多也算老乡了。” 沈青飞:“?” 吴长老边走边打出一团灵气,沈青飞这才感知到,那些荷花是由吴长老的灵气强行催生并蕴养的,也是……他们这座山,怎么看也不适合荷花生长。 穿过一条长长的,木质的,浮在湖上的走道,沈青飞跟随着吴长老来到了荷花掩映间的湖上居所,同样的木质结构,造型是炎国最常见的那种,看来吴长老是个念旧的人。 “坐。” 居所内部很空旷,布局甚至称得上有些简陋,角落里才有一张矮桌,和几个叠起来的蒲团,矮桌上有几份玉简,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吴长老指着空荡荡的地板中央喊沈青飞“坐”,沈青飞就随便找了个位置盘腿坐了下来。 吴长老伸出一只手,示意沈青飞把手搭上来。 “咦?你主修的是风灵根?” 沈青飞点了点头。 吴长老摸了摸下巴:“唔……是相当罕见的灵根啊……我原本想着,无论你修五行中的哪一行灵根,我应该都能指点指点你,没想到你居然是如此罕见的灵根……” “不过,虽然你师父我对风行灵根的修炼并不熟悉,但我毕竟也算个半步金丹修士,修行一事大多还是触类旁通,我只能向你保证,我会尽力教导你,你可愿意信任我?” 沈青飞:“师父愿意教导我就已经令我感激涕零了,做徒弟的哪有挑三拣四的道理,师父这样待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吴长老一脸复杂地摇了摇头:“说句实话,我收你为徒的理由你应该也很清楚。” “那枚玉佩?” “对。所以比起说我收你为徒,其实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我有感因果上亏欠你许多,你作为一个练气期修士愿意以身犯险,潜入碧落山庄,为我取回玉佩,哪怕你说你是为了聚灵阵的奖励,但其实当初我挂出这个任务的时候,也没想过真的会有人敢于与碧落山庄为敌,所以只是随便挂了个奖励,从因果上来说,我依旧是亏欠于你的。” “青飞……” “嗯?” “那姓方的,在碧落山庄过得如何?” “他走火入魔,正好撞上来碧落山庄的贵客,被当场击毙。” 吴长老一怔,随后大笑出声:“哈哈哈,好!好!好!苍天有眼呐!哈哈哈哈哈!” 沈青飞看吴长老一会儿喜,一会儿悲,又一会儿落寞的表情,觉得他大概想要倾诉一下,于是斟酌着问道:“师父和方平那厮……是有什么恩怨吗?” 吴长老缓慢地点了点头。 “这事说来话长了……我出生于炎国一个小村落,我出生的时间很不巧,导致我十二岁才参与灵根筛选,我是三灵根,原本应该会有类似于万剑宗这样的小宗门主动要我的,但我年纪毕竟大了,于是只能自己去找宗门接收。” “我从小没了双亲,和娘舅一起住,娘舅待我极好,视我如己出,只要有他一口饭,就有我一口,他知道我有灵根后,更是拿出了毕生积蓄做路费,送我来了万剑宗。” “你应该也听过外门的教导,要修仙,就必须斩断俗世尘缘,但说是这么说,又哪有那么容易……” “更何况我凡人出身,这些东西到了万剑宗才知道,在那以前,在那些努力想要拜入万剑宗的日子里,我的想法很简单,也足够执拗——我修仙就是为了出人头地,为了让娘舅脸上有光,生活安稳,安享晚年……青飞你能理解这种心情吗?” 沈青飞一顿,他脑海里掠过上辈子种种,一个模糊的脸庞在他面前闪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也是孤儿,除此以外也没有任何亲人。” 吴长老一怔,然后叹了口气:“某种程度上倒也是件好事,起码在踏仙寻道的路上,少了许多障碍。” “我不顾外门长老的教诲,执意帮扶亲人,到快筑基时才发现,道心不稳,难以突破。” “我不知道我娘舅是从哪里听到别人说的,修仙的人要斩断尘缘,与凡人少做联系,因果上更是不能太过沾染,否则就无法突破,于是他写信给我,说他们现在过得很好,要我别再想着家里,好好修炼,忘了他们吧。” “于是我终于下定决心,要与尘世斩断联系,但痛苦之下,我又怕自己反悔,所以既没有回信,也没再回去见他们最后一面,反倒矫枉过正,再也不关注任何来自炎国的消息,从此专心修炼,没多久我便突破筑基,之后进境更是越发顺利。” “只是……我当时年轻,对这个世界的很多运作方式还不了解,或者比起年轻,不如说我当时太愚蠢,太胆小,做出这个决定时,因为害怕那种慢刀子割肉的钝痛就不愿细想。” “其实我哪怕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了,我娘舅家在我的帮扶下发迹,自然分取了原本当地豪绅的利益,此前他们有我撑腰,其他人自然只能敢怒不敢言,我和家中断绝联系后……前几年或许还没人敢真正拿他们怎样,但一次次试探都没有结果的话,自然会将他们的产业蚕食吞并,甚至于威胁到他们的性命。” “借助外力而来的富贵,一旦外力被抽走,就会轰然倒塌,修仙之人或许可以短暂地逆天而行,但这个世界终究会回到天道的安排上。” “我即将冲击金丹之时,收到了一封信,是我舅舅寄来的。” “信中写道,这些年,家中每况愈下,但他从没想过要打扰我,一面是他从来不觉得这些富贵属于他,拿走了就拿走了,另一面则是,他的两个儿子出生后不久我就拜入了万剑宗门下,所以那两个人并没有过过几天苦日子,只以为自己和其他豪绅弟子一般,出生便含着金汤匙,跟着其他纨绔一起欺男霸女,鱼肉乡亲,舅舅对他们管教无果,于是觉得家中衰败也是他应有的报应。” “只是他还有个女儿,生下一个女儿后就离世了,现在家里债台高筑,他又有感自己大限将至,他害怕自己离开后这个外孙女出什么事,只好破戒写信给我,希望我能将她带走。” “他在信中写,无需我对她多加照顾,只要能将她带到远离炎国的地方生活就好了。” “读完信后,我后悔万分,也痛苦万分,涕泪满面,满心都想着,如果我当初没有那么鲁莽,做好了安排再彻底与家中断绝联系,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境况?” “当然,现在想来,这个念头也很天真,万事万物,天道都有其安排,我当时是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又为了强行割舍亲情闭目封心,或许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当然也有可能即使我灵光乍现,想到要将家中事无巨细地安排好再离开,天道也会想出别的法子别的安排来完成它的意志。” “我后悔不迭,立刻出发去接那孩子,她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我怎么放心得下让她自己生活,于是我再次违背了那条所有人都牢记在心却也最容易违背的规则,她没有灵根,无法修行,我自知自己已经做了太多违背天意的行为,不应该再为她改换资质,于是只是将她留在了身边悉心教导。” “她不是万剑宗弟子,没法拿令牌,我就将我最初离开家时,舅舅给我的一枚传家玉佩交给了她。” “见玉佩如见我,于是她也能在万剑宗内来去自如。” “重新沾染俗世因果令我冲击金丹失败,于是我照顾了她十年后不得不闭关疗伤。” “谁能想到,就在我闭关的时候,弟子中泛起了流言,说我给那孩子的玉佩是我携带了数年的法器,它可以隐藏自身的气息,必然十分珍贵,我闭关后怕自己的凡人女儿出现什么意外,便将这枚法器留在了她身上——对,他们以为那孩子是我的私生女。” “这流言愈演愈烈,不多时便传遍了内门,当时内门刚有几名新弟子通过考核,那孩子一向对外界好奇,于是总跑去问那些新弟子他们在凡间的事,那些新弟子中有一人小意讨好她,刻意讨她欢心,哄她交出了玉佩。” “那孩子从小就在万剑宗长大,没人会刻意欺侮她,所以对旁人毫无戒心,再加上被爱意冲昏了头脑,不仅毫无防备地将玉佩交给了对方,甚至在对方发现自己无法使用这枚传说中的法器后问她如何使用时,依旧没有升起任何防备,如果她当时来找我……” “那个人就是方平,他逼问那孩子怎么使用这一法器,却什么都没问出来,因为这本来就只是枚普通玉佩而已!” “等我被从闭关中被叫醒时,掌门告诉我,一个内门弟子将我的侄孙女折磨后杀死,带着她的玉佩叛逃了,掌门有派人去追查他的行踪,但因为他们发现那孩子的尸首就已经是好几天之后,所以错过了最佳时机,等追查到方平那疯子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混进了碧落山庄……” “我起初很不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那孩子,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一定要将她折磨至死,后来问过其他人,我才大致拼凑出了真相,我猜他最初是想问出所谓法器的用法,折磨无效后,或许是失手,也或许他想到了那孩子作为一个凡人,或许确实不知道这个'法器'是怎么使用的,我或许根本没告诉她使用方法,只是单单将东西绑定在了她身上,所以想要通过杀死对方的方式来夺取法器的使用权……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人死了就是死了。” “当初,我原本因即将晋入金丹颇受掌门重视,但失败了就是失败了,而且晋升金丹失败后,很少再有人能再次成功,大多从此就永远地停留在了半步金丹,因此掌门也直言不讳地告诉我,他不能为我将宗门置于危险之下,他既不能帮我去与碧落山庄交涉,也希望我能以宗门为重……” “我也能理解掌门的顾虑,折中之下,我开始在碧落山庄外蹲守,但方平从来不离开碧落山庄的势力范围,我没找到机会对他出手,于是我只能留下眼线,希望能抓到他独自离开碧落山庄势力范围的机会。” “可惜,连续十几年过去,那边从未传来过消息,这十几年,我也渐渐想通了许多事,我逐渐将这件事放下,不再抱有复仇的执念。” “挂在飞光殿内的任务,是我和掌门互相妥协的结果,也可以说是我聊以慰藉的产物,任务内容只是取回玉佩,而不是抓住或杀死那姓方的,这样就不太可能与碧落山庄起冲突,但即使是这样,我也不觉得能有人完成,会有人去完成,所以我只是随便挂了个奖励。” “没想到……” 吴长老感慨万分,满脸慈祥地看了眼沈青飞:“我万万没想到,真的有人做到了。” “当时我见到玉佩,心潮澎湃,便一时忽略了你,等我回过神来,你已经消失了,其实我本来是想问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奖励,因为一个聚灵阵远不足以弥补你付出的努力。” 沈青飞在心里默默想,他其实觉得挺够的……不然也不会接下这个任务。 “本来我想着,那就等有机会再碰上你,再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没想到再见面你居然已经进入了内门,那可真是巧了!” “看来天意如此,天意就是要我收你为徒啊哈哈哈!” 沈青飞斟酌了一下,回答道:“多谢师父厚爱,其实我在取回玉佩这一任务上出力不多,聚灵阵作为奖励对我已经绰绰有余,师父愿意收我为徒对我便是大恩,徒儿一定铭记于心,回报师父恩情。” 吴长老一脸欣慰:“好……好孩子……你把刚刚墨长老给你的册子拿出来吧。” 沈青飞闻言照做,他取出墨长老刚刚分给他的两本册子。 “这两本,一本是身在内门要注意的一些事项与规矩,还有内门的地图与指引,这个以后你自己看,如果有什么上面没写的,也可以直接来问我,另外一本是万剑诀的下半部,你翻开来。” 沈青飞打开那两本册子,其中一本一打开里面就是地图,于是他再合上收起来,另外一本就是吴长老——哦现在该喊师父了,他师父所说的万剑诀下半部。 “你在外门学的万剑诀一至十八式,是上半部,是单人剑法,虽说是万剑诀这部剑法的基础,但如果只有这上半部,那这剑法是绝不可能能成为玄阶剑法的。” “下半部开始,先教御剑之法,从御一剑,到御万剑,当然,没人真的能做到御万剑,通常来说,我们宗门的一个剑阵最多由八十一名外门弟子结阵,你能统御八十一把由外门弟子操纵的剑就足以应对绝大部分情况了。” “不错,内门与外门最重要的区别就在于此,外门弟子只能学剑法,他们不能学剑阵,也不需要学剑阵,一旦需要他们结阵时,只要出一名内门弟子作为阵眼,统御其他人,他们的剑就是你的剑。” “这种御剑法只限于宗门内部,只有学过万剑诀上半部的人的剑才能为你所御,而且这并不是真的要你实打实地分心控制几十把剑,那些外门弟子并不是完全失去了对自己的剑的掌控,剑依旧是他们在用,你只是统帅他们,而非控制他们,这点等你慢慢学到这里就明白了。” “然后是具体的剑阵,万剑诀上半部共十八式剑法,下半部也共十八个剑阵。” “墨长老给你的玉牌在吗?” 沈青飞拿出了那块玉牌。 “你现在应该还感受不到,等你学完万剑诀下半部的所有剑阵,再去看墨长老刻下的你的名字,就能意识到,上面蕴含了万剑诀的十八种剑阵的种种变化之意,然后你再慢慢体悟,这对你大有益处。” “某种意义上来说,墨长老是内门所有人的恩师,我进内门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我还问过已经在内门呆了几十上百年的师兄,他们说他们入内门的时候也是墨长老为他们分发名牌的,可惜的是,据说墨长老是欠了掌门一个人情才在万剑宗停留,而且从不出手,所以并不算我们万剑宗的实力……” 沈青飞从听到“御剑”两个字开始,就整个人精神了起来,虽然后面的内容他也都听了进去,但其实并没有花太多心神在上面,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御剑?御剑!”上。 他垂着眼,下落的目光落在那本摊开的小册子上,他刚刚翻到的是第一第二页,仔细读下来发现就是讲御剑的内容。 他一边听他师父的综述,一边自己开始看了起来。 越看越入神,越心潮澎湃,毕竟——那可是御剑啊! 即使是沈青飞这种从来没有娱乐也没有梦想的人,也得多看它两眼。 “……这些就是你入内门后主要要学的内容了,不过现在对你来说都还为时过早,毕竟,要御剑,第一要紧的事便是要先晋入筑基。” 沈青飞大脑登时就冷静了下来——对……他差点忘了,御剑得先突破筑基才行。 他将目光从那本小册子上移开,温和如流水的声线从他唇间流淌出来:“徒儿明白的,我一定会努力修炼,尽早进入筑基期。” 吴长老欣慰地点了点头:“嗯,你此前修炼有攒下什么问题吗?现在来问为师吧。” 沈青飞……其实没攒下什么问题。 他的修炼历程其实某种意义上还挺顺利的,就是灵根问题导致了慢而已,其实如果忽略速度的话,他的修炼甚至可以说挺顺畅的,基本没碰上什么问题,碰上的问题他自己只要花时间努力想,也能想明白,所以被这么一问,他一时间还真有些为难。 “什么问题都可以,不要害怕,问吧。” 沈青飞看着他师父鼓励的眼神,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几个曾经碰上过的问题。 吴长老一一解答后,他再拿来与自己曾经的想法印证对比,也算小有收获。 这一问一答,天色便暗了下来,吴长老领着沈青飞走到门外,指着湖边的一座小屋对他说:“你先住在这里吧,这是我上个徒弟的居所,你要是住得不舒服,也可以自己新建个屋子,都随你,不用太拘束,你师父我也不是什么讲究人。” 沈青飞再次谢过他的新师父,走入他的新住所,摆开聚灵阵,开始修炼。 内外门虽然都在同一座大山上,但灵气浓度相差许多,没开聚灵阵时就已经有了沈青飞平时在外门开了聚灵阵的浓度,聚灵阵开启后更是浓稠,让沈青飞的修炼速度又上了一层楼。 第29章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29节 转眼间, 三个月过去了。 这三个月里,沈青飞做了很多事。 先是修炼,这也是他的新师父最关心他的一件事, 时不时就来看看他的进度。 沈青飞进入内门后, 并没有重测过灵根,测灵根是个极麻烦的事, 基本只有宗门招人的时候才会测, 他师父也没问,他们万剑宗,进入内门的基本都是三灵根, 沈青飞虽然只是个四灵根, 但有《风行总纲》加持, 修炼速度倒也和三灵根差不了多少, 所以他师父就没想过别的可能,只以为他也是个三灵根。 然后是那天听完他师父对万剑诀下半部的讲解后, 他又时不时想起来, 然后也没按捺住好奇心,虽然境界还不够, 但依旧先将那本小册子研读了好几遍, 虽然没法练,但也先将内容熟读了。 他时不时会想起他师父那天的一句话——“……而且这并不是真的要你实打实地分心控制几十把剑,那些外门弟子并不是完全失去了对自己的剑的掌控, 剑依旧是他们在用,你只是统帅他们,而非控制他们”。 沈青飞觉得这句话说的很有意思。 他师父将这一点说得像是万剑诀的优点, 或许他也真的觉得这是优点, 但沈青飞不禁要想——这难道不是局限吗? 如果这个功法可以强行使用别人的剑, 难道不是更霸道?更具有实战性? 他把那本小册子读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办法能把万剑诀朝这个方向改,虽然他现在连这个他认知中的“缺陷版”都还没法练。 这是他做的第二件事。 除了这两件事以外,他的剩余时间都花在了学习宇宙通用语上。 字面意义的所有时间,他有幸拜了个师父,又跟他师父讲明了他想先闭关把修为拉上来,于是他不需要出门进行其他活动,也不需要和任何人交流,就安静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白天修炼,晚上念书。 宇宙通用语的卷子其实不好做,总共分三部分,改错,阅读和写作,其中改错只占十分之一的分值,可以说大比分都是主观题,是沈青飞最讨厌的试卷类型之一。 之前因为有翻译器帮忙,所以对沈青飞来说还不算有压力,但六月那次考试就是保护期内的最后一次考试了,接下来他就要面对没有翻译器的各科试卷了。 他也在心理上做好了掉段的准备。 当然做最差的心理准备不代表他会不全力以赴。 他将几本教科书的通用语版本与翻译器版本已经对照着看到了滚瓜烂熟,常用的词语直接看熟了,不常用的变了个本子出来记下。 书架上其实除了那几本教科书以外,还有好几排的参考书,他则趁着翻译器还在,都快速地先看了一遍。 这是为了留下一个大致印象,等翻译器消失后,他再慢慢对照着自己的回忆看通用语版本,算是时间不够的权衡之举。 至于写作,沈青飞不得不感谢这个系统的翻译器足够高级,高级到翻译的时候能将错误也斟酌着翻译出来,还错得非常恰到好处,含义什么的完美对应,大概是把他犯的错当成了某种文字上的修辞…… 所以沈青飞后两个月其实是在疯狂练习写作,他练习的时候并不拘泥于模板,虽然他知道那样对下一次考试更加安全保险,但他也很清楚,现在自己最主要的目标还是趁着翻译器还在,迅速提高自己真正的通用语水平,他刻意地重复使用那些他看来的难词与不确定的用法,然后比对着翻译器一次次修改与试验,直到他对这几个用法熟练掌握,然后再开始下一组。 三个月时间转瞬即逝,其实沈青飞大半夜挤时间在系统里练习的时候,忍不住会有些埋怨,他师父怎么这么刚巧,在他刚进内门的时候就看见了他? 他其实本来是打算进了内门后,先不管修炼上的事,把所有时间都花来练习通用语,每天只保留两小时的修炼——既保持修炼状态,顺便改善大脑的状态——但他现在有了师父……他师父还很负责……于是非常不幸的,他每隔几天就要交出修炼上的成果,虽说有《风行总纲》帮助,但依旧占了他好多原本预定给学习的时间。 他神智还清醒的时候,自然不会滋生出这种抱怨的心情,因为他的理智很清楚,这种抱怨不光是无意义的,还是离谱的——在内门有个师父当然是好事,而且他也不能放下修炼,因为他要在年底前筑基。 所以这种想法从他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状态已经垮到不该再继续了,再学下去只会事倍功半,然后他就会离开系统,要么修炼,要么小憩一会儿恢复精神。 考试那天到来的时候,沈青飞其实不算很紧张,虽然他即将面对彻底改头换面的考试卷,但他也确实做足了准备。 不过他也有一点点紧张,因为他上一次晋级了,按他之前的经历,晋级后的试卷难度要比上一级别几何倍增长,再加上语言障碍…… 不过这种紧张又是良性的,因为他盘算得很清楚,哪怕他这次有掉段的危险,他现在并不是最低段位,不会直接死亡,只要下次再考回来就好,而且还可以趁此机会看一下蒸汽三段的题目,之后也能多些练习素材,所以他的紧张并没到会影响他发挥的地步,顶多让他更加精神了。 正午十二点,沈青飞准时被送入系统考场。 这次他做题的速度慢了许多……毕竟面对的不是熟悉的语言,而且还是陡然增加了难度的题目。 所以他的画作和编曲这次都潦草了许多。 墙面上的时间开始进入倒数的时候,沈青飞心中闪过一丝担忧,最后不会是艺术这门把他彻底拉下蒸汽三段的吧?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秒。” “十,九,八……三,二,一,考试结束,开始结算。” “恭喜你,本次考试排位:” “蒸汽三段前90%” “恭喜你完成考试!” “恭喜你获取考试成功奖励选取机会一次。” “是否现在进行兑换?” 前90%……这可能是沈青飞有记忆以来考出过的最糟糕的排名,但也刚刚好卡在了不会被掉段的位置。 他松了口气,虽说做好了跌落到上一段位的心理准备,但不用掉段还是挺不错的。 他划掉兑换窗口,直接进入到试卷批改结果的页面。 “嗯?” 让沈青飞忍不住出声“嗯?”了一下的,是他的艺术成绩。 出乎他意料的……他的艺术这次居然还成了拉分项…… 沈青飞不禁陷入了沉思,他前两次努力抠细节反而一次考的比一次差……这次潦草交卷居然还拿到了高分…… 这难道就是创作的要诀吗?? 虽说他也听说过艺术创作要靠浑然天成。但那不是已经花了无数心血与时间练习了数十年的人才能融会贯通,达到随意创作比精心创作更具灵气的水平吗……他一个刚学了几个月的半吊子,何德何能…… 沈青飞不禁有些黑线。 这是他头一次碰上自己无法理解,无法掌握的考试评分标准,他作为一个参与了十多年应试教育的应试体系中的佼佼者,早已习惯了迅速适应某种考试,然后归纳出自己需要做的努力,这还是他头一次感到不值得该往什么方向努力的迷茫。 他不知不觉中皱起了眉头,意识到后又散开,开始看起其他试卷,并且趁着自己的记忆还热乎,当场订正加批注了起来。 这次考试结束后,他有了两个蒸汽段位的兑换机会,其中一个他倒是早就想好了,换《炼器入门》,他从碧落山庄的灵脉里搞到了珍奇心,这玩意儿他没法让其他人知道,也不信任普通炼器师的技术,他的实力没上去之前,又暂时没什么机会接触到不普通的炼器师,比如说不知处的弟子。 所以比较靠谱的解决方法就是他自己学习一下炼器,当然也有可能存在他真的没有炼器天赋这种可能性……那就只能攒着,等他拥有了可以去不知处的实力,再找人帮他炼器了。 这个是他早就打算换的,只是回宗前是担心自己会不会遇到其他情况,回宗后又忙着修炼,就暂时放那了。 另外一个兑换机会他觉得暂时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有特别紧急的需求,而且他觉得自己之前这样留个兑换机会的做法是对的,这样可以避免一些万一急需什么资源的意外情况,所以他暂时就打算换个《炼器入门》出来,另一个机会替补上来空着。 而考试终于结束,悬在他头上的利剑终于又偏了偏角度,他又可以将大部分时间花在修炼上了。 吴长老来检查的时候,惊奇地发现,他新收的这个小徒弟修炼速度突然又拔高了一截,沈青飞只说最近状态好。 “好,好,很不错,按这个速度下去,或许一年内你就能筑基了。” 沈青飞心想:他要的可不仅仅是一年内,距离他给自己的期限,只有不到三个月了。 “这是我新炼的聚灵阵,比你现在用的那个效果要好一些,你拜师后,为师还没有给过你见面礼,这个就当迟来的拜师礼了。” 沈青飞立刻谢过,这确实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除此以外,还有这个。” 沈青飞一怔,因为他师父递过来不是别的,正是他从碧落山庄,方平身上拿回来的那枚玉佩。 吴长老自嘲地笑了笑:“我几次修炼上出的岔子,都是出在了对过往俗世的牵挂上,这次拿回玉佩,算是了却我一桩心事,但这枚玉佩留在我身边,我就永远放不下那些过去,所以我将它改制成了传讯玉佩,日后如果你要出宗历练,或是为师闭关的时候,你有什么要紧事要联系为师,就用它传讯吧。” 沈青飞犹豫着接下,吴长老脸上闪过一丝不舍与寂寥,最后露出了一个笑容:“将它送出去,比我想象中的要轻松一些。” 话音落下,他周身灵气突的暴涨,连带着沈青飞也被高密度的灵气冲了一遍。 吴长老一怔:“没想到我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能突破心障……金丹于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哈哈,青飞,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呀。” 那之后,吴长老更多的时间花在了自己的修炼上,沈青飞虽然少了被指点的机会,但吴长老修炼时吸引过来的灵气令这个小院的灵气浓度又上涨了一些,再加上新的聚灵阵。 他全力修炼之下,堪堪于自己的二十岁生日前,达到了练气圆满。 沈青飞睁开眼,从自己的行李里翻出那个装筑基丹的玉匣——之前为了不让自己分心,他特意把这玩意儿堆进了一堆杂物中。 打开玉匣,诱人的纯粹的丹香扑面而来! 沈青飞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神变得无比清明,他伸手将丹药送入口中,那丹药看着像是入口即化的模样,实际上药力却紧紧封锁在内部,一直到沈青飞丹田位置都没有出现一丝丝逸散的迹象,倒是让沈青飞省了点可能有的心疼。 他运转起功法,丹田中的丹药终于开始起效,随着功法运转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筑基丹也在一层层变小。 沈青飞紧闭的双眼眼皮有些颤抖,手臂上青筋泛起,内视中可以看见筑基丹的药力直冲他灵台而去。 沈青飞头痛欲裂,但知道绝不能再此刻因为痛苦而停下,否则便是功亏一篑。 他强忍着大脑要爆炸的痛苦,继续将丹药药力化为己用,并不停向上送去。 终于!一声其实并不存在,但沈青飞仿佛能听见的破碎声后,灵台开辟——沈青飞成功筑基。 他睁开眼,世界在他眼里仿佛清晰了许多。 屋外荷叶被一阵无处而来的风吹拂摇摆了起来,沈青飞无需屏息就可以清晰地听见荷叶摆动的声音,和其他荷叶相触的声音,还有波动的水声。 他正要细听,周身灵气隐隐有逃散之意,于是他再次闭上眼,开始巩固境界。 这便又是一整天。 好在他成功进入筑基期,就已经可以辟谷,不再需要刻意进食,所以这一天的修炼他可以放肆沉浸其中,不必担心被饿意打断。 等沈青飞再次睁开眼时,目中神光内敛,周围的灵气也不再四溢,已经正式是筑基期修士了。 第30章 “哐当”一声。 沈青飞面前的“剑”再一次跌落在地。 这是他面前这把“剑”第十次掉在地上了。 他在练习御剑术。 这是他筑基后干的第一件事, 也是唯一一件事。 就是不太顺利。 他第一次尝试的时候,用的是自己那柄剑,结果剑向前飘了不到一臂的距离就掉在了地上, 让他好一阵心疼。 所以他把自己的剑别了回去,在树林间找了根密度适合, 质地和金属相近的树枝, 重新开始了练习。 可惜陈宸的剑交还给宗门了, 不然拿来练习倒不错。 他这次没去捡起树枝,而是站在原地,将神识覆盖到地面上的那根树枝上, 将它原地漂浮起来,再向前。 它漂浮起来的速度, 和前进的速度都非常缓慢,只有沈青飞这样的筑基期修士,可以看出它每分每秒位置上的变化,普通人的话, 连续盯着恐怕压根看不出这根树枝在动,必须隔个一炷香再来, 才能看见——哦!原来不在刚刚那个位置了! 这次稍微有点进步了,前进了快两米才掉落。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30节 但沈青飞还是很不满。 他已经在这里练了好几个小时了, 依旧只能做到这样。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想, 这几小时也不算完全没有成果,起码他对树枝的掌控, 和树枝前进的距离都有进步,不至于让他陷入“我到底在做什么?”“这个努力的方向是正确的吗?”这样的困惑之中。 其实沈青飞不知道的是, 他的进度已经很快了。 他刚进内门就被他师父收下, 之后为了学习和修炼, 也没有去上过任何课,所以他并不知道,大多数内门弟子开始学习万剑诀下半部,也就是开始学习御剑的时候,第一步——让剑动起来,都要花上很久。 剑毕竟是身外之物,要以自身意志驱使身外之物,是非常违反直觉的一件事,难度就跟一个凡人刚开始引气入体差不多——第一步总是最艰难的一步。 接下来的第二步也是困难的,要连续不断地控制飞剑需要神识的长时间稳定——而且是在身体外部,在剑上的长时间稳定,这相当于要你强行分割一部分神识,非常难受,必须花上很长时间去习惯。 至于沈青飞想象中的“御剑”,如臂使指,来去自如,以筑基期的神识强度,天分但凡差点的,都得花上数十年才能做到。 所以对于很多筑基期修士来说,御剑暂时是一个鸡肋的选择——毕竟如果御剑比自己挥剑还慢,还出力不讨好的话,哪怕御剑听起来再帅,出于实用性考虑也不会去使用了。 万剑宗以外的剑宗,其实很少会让筑基期的弟子刻意磨炼御剑技术,因为筑基期练御剑就是事倍功半,花了大把努力,得到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而如果能晋入金丹期,神识成百倍增长,御剑自然手到擒来。 万剑宗是个例外,自然是因为他们的立宗之本——万剑诀的特殊之处,万剑诀之所以能成为玄阶剑法,靠得就是下半部的御剑结阵之术,宗门弟子们自然要多花些功夫在上面。 不过沈青飞其实误解了。 万剑宗要求内门弟子做到的“御剑”和他想象中,以及他现在作为目标的“御剑”,完全是两码事,他现在在练的,不如说是“飞剑”。 万剑宗内门弟子带领外门弟子结剑阵的时候,神识分散到那些外门弟子的剑上之后,不需要让那些剑变成“飞剑”,只需要为他们起势——万剑诀下半部的十八种剑阵,都是由上半部的十八式剑法组合而成的,阵眼的弟子起势,而已经将这十八式刻入骨髓的外门弟子便随着阵眼那名弟子的心意运转,从而结出剑阵。 所以即使是万剑宗,对弟子门的御剑要求也不高。 虽然练习的时候也要练沈青飞这样的练法——这毕竟是基本功,神识与剑的同步程度,只能靠这样一点一点地磨出来,但他们的目标绝对不是沈青飞想象中的“飞剑杀人”…… 所以沈青飞不满自己的练习的速度,实在是一种没看过其他人开始学御剑的艰难的凡尔赛行为,不过……就算他知道了大多数筑基期修士学习御剑的平均速度,大概依旧不会在意,依旧会不满自己眼前这根慢吞吞移动着的树干——他这种做惯了天才的人,从来不在乎平均值,因为他永远都是把平均值远远甩在身后的人,对他来说,“高于平均值了”这种说法,不过是弱者的自我安慰而已。 . 这种某种意义上来说“练歪了”的情况,对于沈青飞来说其实很罕见,不过也算情有可原,而且是由诸多因素叠加而成的。 小册子上的确写了结阵的阵眼人士要做的事只是起势,变阵,沈青飞也毫无障碍地理解了这一段,但是……结阵和前面的“御剑基础”是拆开来写的,而“御剑基础”内确实包含了一般修仙小说内认为是御剑的内容,也就是“飞剑”,所以沈青飞非常自然地以为,单人御剑与结阵需要的御剑技术不太一样,两种技术都必须达到圆满才行。 另一方面,他对万剑诀上半部吃得太透了,拿到下半部后理解起来水到渠成,压根就没想过要去找人一步一步教他,他以为现在还和在外门一样,大部分靠自己练习,如果运气好,授课长老会讲到你不懂的地方,运气不好的话,那他也可能一直在讲你会的部分,精准跳过你想知道的问题。 沈青飞来内门这几个月,没出过小院,并不知道内门的授课体系比外门完善多了,下半部可以说是长老们一步一步教,弟子们一步一步学。 最后呢,原本该在沈青飞晋入筑基期后第一时间来教他的吴长老,因为状态松动,觉得自己突破金丹有望,就跑去闭关了,他原本估算着,沈青飞大概还要一年才能筑基,便给自己大致定了这么个出关时间。 他倒也提前与沈青飞说了,若是有问题可以通过传讯玉佩通知他,但沈青飞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他觉得自己能理解万剑诀,也能理解要怎么做,没什么紧急的问题要请教,那么也自然不会拿出玉佩打扰他师父。 种种因素叠加下来,沈青飞除却正常的修炼与学习,就是在后山练了整整九个月的“飞剑”。 九个月后。 春去秋又来。 纷飞的黄叶之间,有一道剑影正在林间穿梭。 正是沈青飞的剑。 这九个月,他每天都要花好几个小时在这片树林中练习御剑,前几个月,进展缓慢,他甚至有些怀疑“御剑术”到底有没有实用性(不用怀疑,原本真的不是给筑基期用的……),但前世对修仙的刻板印象,在他脑海中牢牢占据了上风,让他硬生生地在缓慢的进展中坚持了下来。 质变是在最后这个月发生的,沈青飞还记得那天有些闷热,虽说他已经是修仙人士,本该不再被气候温度影响,但他修仙毕竟也还没几年,对闷热气候的条件反射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他心知那只是心理作用,却还是忍不住有些疲倦与分心。 就是在这样一个不算太好的状态下,沈青飞甚至没有刻意集中精神就操纵着树枝向前,在那之前,他已经可以在全神贯注的状态下,将树枝移动十米,并且速度也提高到了可以凿入树干一寸的程度。 沈青飞刚操纵着树枝飘起的时候,心中就闪过一个念头——完了,他这次状态不好,可能是之前已经练了太久,导致他精神上有些疲倦。 于是他想到:算了,不是什么大问题,随便飞飞等它掉下来开始,好好休息一会儿再开始下一次练习吧。 这个念头一闪过,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连带着他的“剑”也放松了下来。 他甚至半垂下了眼,想趁着这个已经摆烂的机会休息一会儿,只留了一点点心神在剑那边。 几秒后,他的大脑已经开始想起了一些琐碎的细节,想着下次练习要不要试试别的方向,想着下次考试又快到了,正好趁这个机会脑子里过几个通用语单词。 他零零碎碎地想了很多,然后抬起头,有些茫然地发现自己的剑已经飞出了十米外,而且看上去依旧平稳,甚至还隐隐有些想加速的意思。 于是沈青飞就加速了。 一道破空声,那根树枝猛地提速,又飞了十米左右的路程,然后跌落。 沈青飞有些怔住,他这算是……成功了? 刚刚那个速度,换成正常覆灵力的剑的话,够把金刚石扎个对穿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 自己明明练了那么久《风行总纲》,居然忘了“无意才能成功”这回事。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努力无用,或者说,正是前八个月紧绷的磨炼,才让沈青飞乍一放松下达成了自己想要的效果。 不如说,这种“无意”,是需要大量“有意”铺垫出来的。 沈青飞笑着摇了摇头,从那之后,林间“嗖嗖”来去的剑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自如,真正成了沈青飞想象中的“飞剑”。 只不过……彻底掌握了这个状态的御剑术的沈青飞也逐渐触碰到了极限。 五十米。 五十米内飞剑瞬息而至,这就是他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其实准确地说,他是可以连续操控他的飞剑一百米的,但是……仔细想想,或者实际操作一下就会知道,除非他以后的战斗都是一锤子买卖,剑飞出去就可以杀死所有对手,不然总得考虑怎么把他的剑收回来,不然他不就成了出完一招就手无寸铁,还得飞过去捡武器的大傻子了吗? 所以这个一百米,其实就是五十米——飞出去五十米,回到自己手中五十米。 虽说这个距离也不算太短了,但还是让沈青飞眉头紧皱。 于是,在这个黄叶飘落的日子,沈青飞站在树林正中,他的剑在树林中来来去去,他自己站在那儿陷入沉思。 突然间,他猛地抬起了头! 他伸出右手,剑破空而来,乖乖地回到了他手上。 他想到了! 沈青飞的目光落在了约百米处的一棵大树上,他随意地挑了片眼看着就要掉落的树叶。 然后掷剑。 携带着灵气的剑笔直地冲那片落叶而去,切开叶茎。 沈青飞抬手,剑转势,回头朝他飞来,落入他手中。 这样就有一百米了。 他真是傻了,何必要全程御剑,发射火箭都带关机的呢,亏他还是个理科生,居然陷入了这种思维定势中…… 假设目标的位置是固定的,可见的,他完全可以先掷剑,然后御剑收回,这样就能将攻击范围拉长到了一百米。 如果目标的位置在变动,那就在接近的时候在御剑调整,这样会缩短一些距离,但还是比五十米要长。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剑——万剑宗的剑都是双面开刃的。 于是他抬头选中了一棵枝条繁茂的树,抬手将剑平甩出去,让它飞旋着冲向那棵树,将树冠齐齐整整地割下,然后飞回。 嗯,回旋剑也不错。 如果要攻击的目标范围比较大,或者目标比较多,普通的掷剑得在靠近目标时就开始御剑调整,但这样甩出去就只需正常地在收剑时再御剑就可以了。 沈青飞又试验了几番,觉得自己搞出来的小技巧挺不错,终于满意地回了湖心居。 第31章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秒。” “十, 九,八……三,二, 一,考试结束,开始结算。” “恭喜你, 本次考试排位:” “蒸汽二段前1%” “恭喜你,晋级啦!” “恭喜你获取考试成功奖励选取机会一次。” “恭喜你获取晋级成功奖励选取机会一次。” “是否现在进行兑换?” 过去的专注练剑的九个月里, 沈青飞觉得自己过得很惬意,很有规律。 每天的时间分配很固定, 修炼, 练剑, 学习,不像翻译器快消失前的那三个月,也不像赶着要在二十岁前筑基的那三个月, 只能将全部心神集中在唯一一件事上,难免有些拆东墙补西墙的四顾不暇的感觉。 过去的一年里,加上刚考完的这次,沈青飞一共经历了四次考试, 其中晋级两次——他觉得这个速度还算可以接受。 这几次考试加晋级,加起来共有八个兑换机会, 蒸汽段的兑换列表中大多数物品对筑基期的他已经没什么大用处了,比如可以顶一枚极品灵石所蕴含灵气的磅灵果,筑基期每天吸收的灵气就有这么多, 现在再换就不太划算。 这些机会又不会随着他以后晋入电力段位而跟着提升, 所以他换了些相对有点用处的东西。 比如一本《炼丹入门》, 虽然他觉得自己大概没什么心力再去学炼丹, 但看看总是好的,防止以后被炼丹师骗。 再比如几本看上去很有意思的功法,不一定要学,只是想看看其他功法的思路,总之他基本兑换的都是书籍类物品——知识就是力量嘛。 除了学习修炼与练剑,他其实还干了点别的,他从春风城弄了几种基础的炼器材料。 他还要学炼器。 这个世界的炼器不需要灵火,靠修士的灵气生炼,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修士的灵气操控能力要求更高。 沈青飞间断着试过几次,结果很一般——看他几个月来一直在用树枝练飞剑而不是上他自己炼的剑就知道了…… 不过他倒也不着急,本来这就是个需要时间练习的技术活,慢慢磨就是了。 沈青飞走出他自己的小屋,看向湖心的居所,他拿出他师父给他的那枚玉佩,有些犹豫要不要联系对方。 他现在已经把“御自己的剑”这部分练好了,但是接下来的剑阵……应该不是他一个人能完成的……沈青飞有些奇怪,他还在外门的时候,并没有被抓去给内门弟子练剑阵过,也没听说过有谁去过,那这剑阵到底是怎么练的…… 这就不是他自己可以解决的问题了,所以他在犹豫要不要联系正在闭关的他师父。 犹豫再三,他还是将灵气输入了那枚玉佩中。 明明已经是深秋,湖中的荷花依旧开得清艳,因为它们都是由吴长老的灵气蕴养的,不是灵植,胜似灵植。 沈青飞将灵气输入那枚玉佩后,湖心的居所泛起一阵灵气波动,湖中的荷花也仿佛开始摇晃。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31节 “啪啪啪啪啪啪——” 连续不断的“啪啪”声。 几扇窗几道门同时打开,一道人影从湖心居飞出,正是沈青飞的师父吴长老。 “哈哈哈,青飞,找为师有什么事呀呀?” “咦?你晋入筑基了?不错不错,比我预想的还要早上一些。” 吴长老在沈青飞面前落下,满意地打量了起了他。 “咦?你的境界很稳固啊……不像是刚刚才突破,青飞,你什么时候突破筑基的?” 沈青飞如实回答:“九个月前。” 吴长老面露惊讶,再次看了眼沈青飞周围的灵气,又伸出手探了探他的经脉,确认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你怎么现在才通知为师呢?”吴长老话语责怪,脸上却完全是开心的表情,显然对于沈青飞提前突破还是很满意的。 沈青飞:“怕打扰师父修炼,而且学御剑花了我一些时间,想着先把它练好再来通知师父。” “这样啊……你这孩子,也太沉得住气了。”吴长老摸了摸下巴,他并不知道沈青飞所说的“御剑”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 “师父,我已经学会御剑了,但是接下来要结剑阵,我想……这应该不是我一个人可以练习的。 “哈哈,不错。我原本想着等你筑基了详细与你说,没想到你筑基得这么快,早知道就先把事情一一交代好再去闭关了……你跟我来。” 沈青飞跟着吴长老在山间腾跃,来到了一座塔型的建筑外。 “这里是万剑宗的阵塔,共有十八层。不错,正是每一层对应万剑诀的一阵。” “阵塔每层只能同时容纳十个人,所以不是随时都能来的,你要先去凡是阁找杜长老说明自己要用阵塔,然后杜长老会帮你安排合适的时间,今天你先用我的令牌进去体验一番,有什么不懂的趁现在问我。” 吴长老的令牌是内门长老令牌,可以随时进入阵塔不受限制,他将令牌打在一层阵眼上,塔体上的十道门便开了一道。 “去吧。” 沈青飞点点头,飞掠而去。 他的身影没入黑塔后,门再次落下。 沈青飞进入黑塔内,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好一会儿,黑暗中传来了一阵“咔啦咔啦”的声音,那声音……有点像木头,也有点像金属撞击的声音。 “咚。” “咚。” “咚。” 一道正正方方的光照在了沈青飞面前一片大约10mx10m的区域上。 以及这块地面上十个金属色泽的手中持剑的傀儡。 原来万剑宗的内门弟子是用傀儡练剑阵的。 沈青飞思考了一会儿,大致想通了缘由,他猜想,万剑宗宁可用昂贵的傀儡也不用免费的外门弟子来给内门弟子练剑阵(这傀儡到底昂不昂贵他不清楚,但肯定比白送上门的外门弟子贵),只能解释为万剑宗不信任外门弟子,怕剑阵排久了,他们自己也能记住怎么结阵。 而万剑宗不需要会那么多的外门弟子,他们要的只是能在关键时刻被当做傀儡用的弟子而已。 沈青飞当然不会对此抱有无聊的愤慨,宗门留一手算是正常行为,谁知道哪天就有哪个弟子跑路了呢? 他深吸一口气,将神识分散到其中两个傀儡的剑上,然后是三个,然后是四个……最后是十个。 然后,起势。 “锃!”“锃!”“锃!”……此起彼伏的“锃”声中,沈青飞眉头紧皱,额间隐隐有细汗冒出,骤然分十道神识,每道神识对应的还是不同的剑势,对他来说有些吃力。 而且这还只是个开始。 “锃锃锃”的剑声逐渐平息后,傀儡门保持着动作,等着沈青飞的指令再次下达。 于是又是十个不同的想法。 沈青飞额头的汗更甚。 他猛地松开了对所有傀儡的控制——他的神识有点乱了,再继续下去恐怕会反噬到他自己。 他原地盘膝坐下,休息了一会儿,然后保持着这个姿势,闭上眼,那些傀儡的位置都在他脑海中,他们动作起来他也可以听声音辨别位置,所以不需要眼睛——他可以关掉这部分感官。 “锃!” 这次是整齐划一的一声。 第一变完成。 然后傀儡一换第三式,傀儡二换第七式……傀儡十换第十三式! “锃!”“锃!” 有一点点乱,但也还好。 接下来傀儡一回到第五式,傀儡二再进行一次第七式,傀儡三……傀儡四…… 一片乱七八糟的“锃锃”声,沈青飞忍不住皱起了眉,但又很快强行散开,这时候不能烦躁,一烦就更乱了,忍一忍,还差两变。 接下来两次变换说“乱中有序”都有些抬举了,但沈青飞强行拖着他们把这乱糟糟的变阵结束了,勉强算是完成了一次万剑诀第一阵的主变化。 傀儡失去了沈青飞的指引,便停在了原本的动作上,一时间,周围只能听见沈青飞的呼吸声,他的呼吸声由乱变平静,等呼吸声彻底稳定下来,他睁开眼,若有所思地从腰间取下了一块玉牌——那块进内门时由墨长老刻上了他的名字的玉牌。 刚刚那嘈杂杂的剑阵变化中,虽然不纯粹,但沈青飞依旧能感受到剑阵爆发出来的强大剑意,而那种剑意,他在那块玉牌上感受过。 看向玉牌上的刻痕,沈青飞突然一怔。 这块玉牌上的剑意,他不仅仅在第一天看入神过,后来也时不时拿出来观摩,所以他记得很清楚,他刚刚感受到的那股剑意只占了其中的很小一部分,但他现在看去,却感觉那三个字上的剑意彻底变成了万剑诀第一阵的剑意一般。 沈青飞若有所思,这种变化的原因是什么呢?是因为玉牌本身被影响了,还是因为他直面过那种剑意后,观感上出现了错觉? 不管是哪种,这大概就是万剑宗让墨长老给他们刻字的深意了。 阵塔不能时时随意进入。 玉牌却可以随意观摩。 练过一次,就可以回去对着玉牌揣摩,虽然效果肯定不如在阵塔亲自练习,但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下位替代。 不过……沈青飞更在意的是别的。 他摩挲着手里的玉牌,这种剑意……和万剑诀上半部第一式剑法的剑意并不相同,但又有种奇怪的契合感。 就好像……就好像一滴水找到了属于它的那片海一般。 沈青飞闭眼在心中演练万剑诀第一式,逐渐入神,像是完全忘记了来阵塔的正事是练习剑阵而绝不是演剑一般。 他的心海里,一个同样身着青色短打的小人正在舞剑。 万剑诀第一式,平和中正,换句话说就是中庸,属于沈青飞不太喜欢用的一式,毕竟不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有更好的选择。 但此时此刻,这一式剑法好像有了什么不同,似平原,似大海,似天空,像一切广阔平整的东西。 那是刚刚的剑阵中蕴含的剑意,也是玉牌上所含的剑意之一。 而这剑意让沈青飞停滞已久的万剑诀第一式的境界有所松动。 此前说了,万剑诀的剑法入门容易而精进难。 沈青飞心想:原来是难在了这儿…… 他睁开双眼,神光内敛于目。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在拿到玉牌的那一瞬间便着了迷,他那时已经很久无法在剑术上有大的精进了,怎么刻苦磨炼都只有细小的进步,他看得出神,是因为终于等来了解答。 这样想来,万剑诀还是挺精妙的…… 沈青飞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离开,他觉得让他师父一个人在外面等太久不好,而且他想通了上面那茬后,觉得自己可以再好好练练剑再来结剑阵,毕竟这两者相辅相成,互有关联,所以没必要在这继续停留。 走出阵塔后,吴长老笑着问他:“哈哈,是不是觉得结剑阵很难?” 沈青飞诚实地点了点头:“嗯,很难,试了几次才勉强完成,而且完成得很乱,只有个形而已,远算不上剑阵。” 吴长老:? 吴长老犹豫着问:“你是说,你已经可以将第一阵的基础变法连续完成了?” 沈青飞点了点头。 吴长老一瞬间眼睛瞪得像铜铃,直愣愣地瞪了沈青飞许久,才感慨似的说道:“青飞啊青飞,你今天给我的惊喜可真是太多啦,我原本还想等你失败得受不了出来然后给你好好讲讲怎么才能成功结阵呢……唉,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 沈青飞一愣,反应过来,所以他刚刚进度算快?不,不对,看他师父这个反应,应该是很快? 那还行。 他在心底默默点了点头,算对自己的肯定。 第32章 出关一趟只提供了信息但没教会徒弟啥的吴长老颇有些闷闷不乐。 然后他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一件原本他打算在沈青飞筑基后告诉他的事。 “青飞,我原本是想在出关时看你有没有筑基成功,然后再告诉你这件事的。” “什么事,师父?” “在今年年底, 约摸十二月中的时候, 会有一个特殊的秘境开启。” “这个秘境五十年开启一次, 只允许筑基期和金丹期的修士进入。” “而且,一般来说,这样被修仙界广为所知, 开启时间间隔规律,又短的秘境,通常都会很贫瘠,毕竟被一茬茬的修士一寸寸地翻过去, 灵植都来不及长回来呐, 更不用说其他的宝贝了。” “但这个秘境很特别,它每次开启都会将宝物重新填充完毕, 和上次开启时完全一样。” “因为这个秘境的主人很有个性,他只允许进入秘境的人每个人带三样东西出去。” “而且,在秘境的入口,他就将每样宝物对应的位置全都标注清楚了。” “不过, 这可不代表从这个秘境取宝物就很轻松了。” “这看似体贴的做法, 隐含着的实际是秘境主人的恶劣趣味, 秘境主人自号童趣老人,他的性格也确实如同孩童一般——天真的残忍。” “秘境入口就是地图,地图上会标注秘境内的所有宝物, 以及要拿到这些宝物需要通过的考验。”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32节 “这样安排, 一是为了看修士们争夺宝物, 几乎是明摆着朝所有人喊——别把时间浪费在寻找宝物上,快打起来!” “二是想看修士们艰难取舍和痛苦放弃的模样,明明所有宝物都仿佛触手可及,但偏偏只能拿三样。” “而且这三样该怎么选呢?” “想选好的,就要和更多也更强的人争夺,选了差的,东西倒是容易到手,但甘心吗?一想到万一有好宝贝压根没人抢,岂不是心都在滴血?” “如果想先去看看好宝贝那儿有没有人,自己打不打得过,打不过再去更简单的地方,那也不行,这来回浪费的时间,早就够别人把那些更简单的宝物拿起走人了——总有人是谨慎保守的。” “童趣老人想看的就是这样的修士。” “不过呢,青飞,你去了之后只管找些筑基期修士才需要的宝物,我们剑修最重要的就是与人战斗,再没有比这更适合你的秘境了,童趣老人几乎就是帮你分好了战场。” “我本来想着,如果我出关时你已经晋入了筑基期,那就告诉你这个秘境的存在,如果你还没能筑基,那就算了,说了也不过徒增烦恼。” “没想到你筑基的速度比我预想中的还快,那就太好了。” 沈青飞点了点头。 这个秘境听起来正符合他的需要——是的,就算他师父没说,他也是要出去找人“争勇斗狠”一番的。 他还记得自己在墨长老前的“顿悟”,既然选择了剑修的道路,就要一直保持勇往直前的锐气,与人争,与己争。 他在“与己争”这方面没什么问题,就是缺了些战斗经验,还有对战斗的热情。 . 把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完之后,又指点了一番沈青飞的修炼,吴长老便重新回去闭关了。 沈青飞则开始做前往秘境的准备。 练剑。 和炼剑…… 这次要出门战斗,总得带上两把剑。 他还是想先试试能不能自己炼出把能用的剑来,虽然这几个月的月例加起来也足够他去买把凑合的剑用了,但剑修都知道,自己炼出来的剑,哪怕质量稍微差点也有一个不可代替的优势——那就是与剑修的感应更强烈。 心意相通,心神相连,自然用得更加得心应手。 不过……大多数剑修没什么炼器天赋,所以比较常见的选择还是找人炼把好剑然后自己慢慢蕴养。 沈青飞看着面前的这团……不知道什么东西,觉得自己大概也是炼器天赋不行的那一类。 面前的这团玩意儿,说它是烧火棍都算抬举了。 沈青飞平静地将它扔到一旁,出门去预约阵塔。 他沿着山间小路蜿蜒而下,凡是阁是万剑宗弟子和长老处理各种日常琐事的地方,就在沈青飞刚进内门就看见的那几座建筑之中。 他朝凡是阁走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人正在暗处隐蔽地盯着他。 “怎么可能!” “他居然已经筑基期了吗?” “那可有些麻烦啊……若仪,你应该很清楚,就算我们三个一起上,也很难杀死一个筑基期修士。” “……哼,我知道,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总得为陈师兄报仇,你们两个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就放弃为陈师兄报仇吧?” “当然不会,只是提醒你别被冲昏了脑子而已。” “你们俩停停行不行?……这样吧,若仪,你想办法把他引到宗门外,然后我们……雇个人。” . 沈青飞礼貌地和杜长老说明自己的需求后,带着杜长老给他的时间安排离开了。 阵塔果然难约,他只能排到一个月一次,杜长老给他排的是月中的时间,考虑到他十二月中还要出去参与秘境活动,就把十二月的给他挪到月底了,如果他没法及时回来,就整个取消。 沈青飞试图据理力争一下,万一他没法及时回来,能不能把这一次放到一月初,杜长老沉默地盯了他一会儿,试图用表情告诉他——“你觉得能吗?” 但是沈青飞活了这么多年,脸皮不知道比普通小年轻厚到哪里去了,就也诚挚地盯了回去,试图用他明亮的大眼睛传达——“我觉得能。” 杜长老颇有些无语,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终于破功,大吼一声——“不行,一月一次就是一月一次!” 于是沈青飞只好摸了摸鼻子,离开。 接下来的三个月没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情发生,唯一一件“重要的事”大概就是,他终于炼出了一把能用的……烧火棍。 虽然长得有些丑陋……但是沈青飞安慰自己,从好处想的话,就算他把这个东西别在腰间,恐怕都没人能想到这是他的第二把剑——看,隐蔽效果多么完美…… 他把这玩意儿塞进了自己的系统空间里。 然后准备出发。 . 吴长老所说的那个秘境,有着详细的开启时间和地点,地点在大平原上,就好像秘境主人生怕有人会因为艰险的地势被阻拦在外一样。 这一次,沈青飞没有租马车,毕竟他现在已经筑基了,自己赶路是最快的,他的时间很宝贵,要节省着用。 不过,他没有想到,他全速赶路的打算,刚出万剑宗,就被打断了。 沈青飞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打量那些将他“围”了起来的人。 他前方站着一个筑基初期修士,他书生打扮,右手拿着一支笔,看来是符修。 后方也是一个筑基初期修士。 除此以外,还有三个熟人,当初和他还有陈宸一起在内门遴选上胜出的三个人。 他还记得那个叫若仪的曾经说过要他好看,只不过那之后他的日程安排得太满,再也没见过对方,于是就把这件事忘了,倒是没想到对方会在这里蹦出来。 两个筑基,三个练气,唔……有点麻烦啊……不过正好给他练剑了——右手剑出鞘! 若仪死死地盯着沈青飞,他本来是想从春风城雇一个筑基后期修士的,虽然沈青飞突破筑基期不可能太久,但是他们万剑宗的弟子和散修相比,当然会有一定优势,要雇散修来杀宗门弟子,怎么都要至少大一个小境界才保险。 不过不巧的事,春风城愿意接这种脏活的筑基后期修士都有事离开了,于是他和那两个家伙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多雇两个筑基初期修士。 他本想着自己挑衅沈青飞,然后引他到宗外决斗,没想到沈青飞根本足不出户,除了那天他与另外两个人一起看见他朝凡是阁走去以外,他居然再也没见过他一次。 好在……终于等到了他出现,而且不仅仅是出现,他移动都方向分明是要离开宗门。 于是他立刻通知了其他人。 最终在这里拦住了沈青飞,将他团团围住。 他看着每个逃离的方向都被守住的沈青飞,心里升腾起一股残忍的快感。 沈青飞动了。 他拔出了剑。 若仪颇有些怜悯地看着他的无用挣扎。 白衣符修站得离沈青飞很远,大概有七八十米,他知道这些剑修的剑很快,而他是个书生,写个符得花上他们舞七八式剑的时间,所以他得离他们远点。 他抬起笔,然后看见那青衣剑修拔剑,心情平静,嗯,等他跑到自己这儿,他的符早就画完了。 咦?他有些奇怪地看见那剑修自己纹丝不动,只是将剑朝他扔来。 白衣符修不禁有些好笑,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轻飘飘地运起轻功,避开剑来的方向。 但那剑转瞬而至之后,猛地改变了方向! 像是活的生物一般,调转剑身朝他袭来! 好快!比刚刚更快!他连忙一边移动一边改换符的走向,试图换成防御的符咒。 但来不及了,他怎么躲避,那把剑都能跟上他,而且比他更快,最终一剑穿身! 血花在白衣上绽开,符修书生轰然倒下,双目大睁,仿佛在诉说不甘。 然后我们再来说说站在沈青飞身后的那个筑基初期修士吧。 他离沈青飞要近得多,他是几人中站得离沈青飞最近的一个。 原本的计划应该是这样的,他近战牵制住沈青飞,然后符修从远处远远地攻击。 但他刚冲上去,就发现那个剑修把剑朝白衣书生的方向丢去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差点笑出声,又有些愤怒——这也太轻视他了!他是想赤手空拳面对他吗?! 那柄泛着白光的剑到达符修身前的时候,他距离沈青飞还有两臂的距离。 符修闪躲的时候,他距离沈青飞还有一臂的距离。 他已经能闻到胜利的味道了。 然后他余光看见那把剑突然活了过来一样,游鱼般紧贴着试图逃跑的书生,然后一剑扎了书生个对穿。 他睁大了眼睛。 他有些惊讶。 “有些”或许不是个合适的修饰。 但他的惊讶确实像蒙了一层雾一般,因为他现在正在战斗,心神只有很小很小一部分分在别处。 但即使是那样淡淡的惊讶,他依旧可以听见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大叫——御剑!这是真正的御剑! ——怎么可能?! ——他不是筑基期吗?! ——怎么会只有金丹期才会的御剑! 他既然是个大本营在春风城的散修,自然对春风城旁边的宗门万剑宗有些了解,他知道万剑宗的弟子要学御剑——但是那种“御剑”,和正经御剑差多了,而且一个人是没法用出效果来的,所以他从没在意过。 但是怎么会?! 他脑海中的呼啸很快被他强行止住,现在最重要的事趁着对方的剑还没回到手上杀死他! 然后他看着沈青飞身形一飘,下一秒,剑的破空声让他左耳一痛,他所看见的下一个画面便是,一道白光划过他的喉咙。 此时,他的刀距沈青飞仅有一寸。 沈青飞飘然落下,将这个刀修的尸体踩在脚下。 他抬起头,朝那三个同门一一看去。 他们脸上是纯然的骇然。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33节 一个照面,沈青飞就杀了两个和他同等境界的修士。 逃! 一瞬间,他们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个词! 快逃! 现在就逃! 他们的动作不能说不快。 但没有沈青飞的剑快——人要比剑快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只一眼,沈青飞就计算出了他们三人的逃跑路线,还有他要从哪个角度把剑抛出去才能正好把三个人一次杀死。 这个计算他完成得很快,算一些本能。 于是他的剑再次出手。 突然,一个黑影从他上方的密密的树叶间猛地坠落! 这是若仪他们雇的第三人。 围殴一个宗门修士,总得三个同等境界散修才保险吧。 本来的计划是,刀修与沈青飞搏斗牵制他,符修在远处攻击,然后他伺机而动,找准时机进行致命一击! 现在就是那个时机。 沈青飞刚刚的御剑手法他已经看清楚了——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筑基期剑修能够御剑,但他已经清楚了对方的剑回手的速度——以他两个队友的生命为代价。 他确定那个剑修一定不会放过他的雇主们,所以……这次只要等他的剑飞出,飞到第一个雇主的位置,这时候就算他想要立刻召回飞剑,也需要一点时间,而他的刺杀,完全可以在这个时间里完成。 他在这棵树里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看见了那个剑修抬起头看向他。 他在心底残忍地念道——来不及了,小剑修。 然后他看见那剑修面前猛地出现了一根……坑坑洼洼满是凹陷的……黑色铁棍? 棍子出现在空中就笔直地向下跌落,那剑修握住棍子最上面的一截,就像去握一把剑,然后横在了身前。 他的攻击被挡住了。 下一秒,沾了三个人的血的万剑宗佩剑欢快地回转而来,绕了个小圈,从背后刺中黑衣人。 一声沉闷的重响,是那个黑衣人的尸体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沈青飞突然意识到,自己误解了对方,原来他穿的不是黑衣,而是一种很深的墨绿色,大概是为了更好地隐藏在树叶中吧,还挺敬业的。 第33章 这场战斗没耽误沈青飞多少时间, 搜刮战利品也没耽误他多少时间,因为这几个人身上就没什么好搜刮的……他把灵石拿走后,就没剩什么可以拿的东西了……于是他照常出发, 按照预定的时间来到了即将开启的童趣老人的秘境所在的平原上。 这里原本是炎国的边境, 但就因为童趣老人这个秘境, 俗世的皇室被剥夺了这块领地,修仙人可不能接受自己的地盘被凡人认领。 于是这里便跟万剑宗那座山, 或是碧落山庄那片湖一样, 成了几个小国之间的无主之地。 秘境开启是五天后。 沈青飞是给路上的意外额外安排了点时间的, 可惜,唯一一个意外就是若仪他们三人雇的散修, 连耽误他半分钟都没做到。 他掏出一张地图看了起来, 这张地图是他师父给他的。 五十年前, 他师父初出茅庐,遇上一个奸商, 奸商说, 我手里有一个秘境的地址,还有一张这个秘境的详细地图, 你小子运气好, 我五十块上品灵石卖你了。 他师父信了,咬咬牙掏了掏了灵石, 结果踏进秘境的一瞬间就发现, 那张地图就那么刻在入口处的石碑上。 他气闷之下倒也没把这张象征了被骗的耻辱的地图当场撕了, 而是留在身边警示自己长点心眼。 童趣老人秘境的地图复刻版一般卖一灵石一张, 大家在进去之前可以先买一张琢磨一下自己到时候要冲着哪个宝物去。 虽然不贵, 但吴长老觉得也没必要让沈青飞花这个冤枉钱, 就干脆把自己当年被骗了五十灵石的这张拿出来, 还给沈青飞讲述了一下当年的故事。 吴长老再次提起那段经历,因为已经不是五十个上品灵石就是一笔巨款,忍不住为此气闷委屈的普通内门弟子了,而是万剑宗离金丹最近的长老,所以讲起来也只剩下了好笑与释然。 沈青飞看着这张五十年前的地图,开始思考自己待会儿要往哪里去。 虽然自己的主要目的是来打架的,但宝物不要白不要。 而且童趣老人的秘境,一向是品质的象征,有很多现在已经彻底成了珍稀物种的灵植与妖兽,还有很多已经失传了的灵药。 其中最珍贵的应该是童趣老人当年的传承,这份传承位于秘境最深处,童趣老人当初已经晋升化神,一份至少可以修炼到化神期的功法,当然颇具吸引力。 可惜,沈青飞已经有《风行总纲(陆巡版)》了,他打算慢慢磨时间兑换《风行总纲(风灵子版)》,其他的功法对他来说吸引力就没有那么大。 其次是三枚化婴丹,论丹药价值必然是最高的,可惜,肯定是金丹期修士打生打死,沈青飞没法凑这个热闹。 对自己实力没那么自信的金丹修士可以去化婴丹所在宫殿的后面一点去取结婴草——化婴丹的主要材料。 不过,童趣老人秘境里的化婴丹品质很好,选择了拿结婴草的修士,除非能请到不知处的人帮忙炼丹,否则品质大概是不如前面的化婴丹的。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令人眼热的丹药,比如洗髓丹,这里的洗髓丹不是外界常用在练气初期上的那种,这里的洗髓丹对元婴期以下修士都有效,可以拓宽经脉,提升资质,效果很像沈青飞在碧落山庄打工时庄主拿来招待主角的珍奇心叶片泡的茶,不过珍奇心的主业毕竟不是这个,效果比洗髓丹差的多,大概连续不断喝两个月珍奇心叶片泡的茶才能抵上一枚洗髓丹的效果吧。 灵丹以外,灵草更是琳琅满目,尤其需要注意的是一些从前常见现在却已经变得珍稀了的灵草——而且一般来说,会出现这种情况,多是因为这个灵草很好用,然后被修士开采过度,或是被哪个大宗们搞了垄断,才导致现在很难再见到,这样一来,就更值得争抢了。 其中最惹眼的便是五行之精,水之精到金之精,对各行修士都有很大的作用,无论是拿来直接吃,还是旁边养着蕴养,还是炼丹,还是炼器,都非常好用。 可惜……沈青飞他是个风属修士,和五行实在没什么关系。 他草草扫过那些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或是有关系但要和金丹期修士一起抢的宝物,将目光重点放到了那些自己可以考虑的东西上。 最后他筛选出了这么几样。 第一样,洗髓丹。 这玩意儿虽然肯定也有很多金丹修士抢,但是量很多……沈青飞来的时候,大致看了在场所有人的境界——大平原的好处就在这儿了,没什么好隐藏的——在场大概有五十多个他看不出境界的修士,那基本就是金丹修士了,除非还有陪自家小辈来的元婴修士,之后五天大概还会更多一些,但每次放出来的洗髓丹共有八十一枚,而且金丹期修士有其他更想要的东西,所以沈青飞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试着看看有没有机会。 第二样,蕴灵丹。 筑基期专用的灵丹,一颗抵十年修炼那种,肯定会有很多筑基期修士打生打死,正适合他。 第三样他有些犹豫……其余筑基期可以用的丹药倒是很多,但没有他特别想要的东西,单单为了打架去总感觉亏了。 然后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样对他提升实力暂时没什么用处的东西上——虚空石。 虚空石蕴含虚空之力,是制作乾坤袋或者纳戒的必需材料。 这个东西也很珍稀,看外界还没到金丹人手一个乾坤袋就知道了。 但是怎么说呢……这个玩意儿对实力的提升并不是直接的,而是类似于一种改善修仙生活质量的存在,没有也能过。 大家都来秘境打生打死了,自然是想要更实在点的好处,而不是带个奢侈品回去。 所以,虚空石被他师父标注成了绿色——意思是竞争没那么强烈。 但是沈青飞觉得这玩意儿对他来说还是很有必要的。 虽然他有系统空间,乍一看完全不再需要别的储物工具了。 但正因为有系统空间,他才觉得有个能随取随用没有限制的储物空间有多么重要。 在一出宗就撞上了那场战斗中,他从系统空间内取出他自己炼的那把……剑,因为时间有限,根本没来得及找个东西替换进去,等于那场战斗乍一看他大获全胜,实际上却亏了一个储物格子……属实让他心疼了好一会儿。 从那之后,沈青飞就更坚定了自己以后一定要搞个真正的储物袋的心情。 而且……这个虚空石,他还有点别的想法。 于是第三样要取的东西就这么决定了,虚空石竞争不激烈,最后去拿也行。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反复研究地图,路线和即将接受的考验,为即将开启的秘境做准备。 终于,五天一晃而过,广阔的平原中央突然无端泛起了一阵灵气涟漪,原本在打坐修炼的修士们纷纷睁开了眼,做好了准备。 无端泛起的灵气涟漪幅度越来越夸张,几乎要化作实质将地上的岩石卷走,好在这里站着的都是修炼人士,不然恐怕早就被卷飞几个了。 猛然间,一阵意识中的轰然声,沈青飞仿佛看见他面前的这片天空变暗了些,然后就是一阵头晕目眩,再睁眼,已经改换了天地。 漆黑的天空,天空看起来很矮,比外面要矮得多,一望无际的宫殿群,大的小的,排列得甚至算错落有致,最显眼的是最深处那座高得想要捅破这低矮的天的巨大宫殿,沈青飞还有些晕的时候,几道流光已经猛地朝那个方向射去——都是要去抢传承的金丹期修士。 不过不论是低矮的天空,还是辽阔的宫殿群,都不是沈青飞第一眼看到的东西。 因为他的视线由模糊重新变清晰后,直白地映入他眼帘,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的是一块巨大的灰色石碑。 与天齐。 那石碑上刻着一幅地图,正是沈青飞手上那张地图的放大版。 沈青飞知道入口处就会是那块刻着整个秘境地图的石碑,但他没想过这块石碑会这么大,这么……摄人心魄。 看呆的不止他一个,几乎每个第一次进入这个秘境的修士都被震在了原地。 石碑上密密的线条与字都是以灵力刻上去的,每一条横,每一笔竖,都蕴含着童趣老人的境界,他生性放浪,行事乖张,死后无数年,留下的一幅地图依旧可以看出他当时的心高气傲,目中无人,肆意妄为,不愧是曾经晋入化神的人。 据说这个秘境并不是他化神期开辟的,而是他在元婴期开辟的,但任谁看到这张地图上蕴含的灵力与气势,都不会怀疑刻下这些字这些图的人未来一定会晋入更高的境界。 沈青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强行以灵气突破那股笼罩在他身上的无形的气势,朝他定好的目标极速飞去。 第一站,蕴灵丹! 虽然洗髓丹更重要一些,但他必须留出时间观察哪些洗髓丹有金丹期修士去抢,所以就留给第二站吧。 蕴灵丹共四十九枚,分散在一座小宫殿的四十九个方向。 沈青飞到达这座小宫殿后,随便往后一看就是乌压压的一片筑基期修士压过来,然后没入宫殿中。 他也没再继续耽误时间,随机选了一个方向进入。一瞬间,天地又变了。 不再是黑漆漆的天空与黑漆漆的地面中间夹着黑漆漆的宫殿。 而是变成了一片草原。 外面的平原已经干枯——毕竟十二月了,这里的草原却青翠欲滴。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从沈青飞四面八方传来的“轰隆隆”的蹄声。 这便是属于蕴灵丹的考验——杀阵。 杀阵是所有阵法中最简单的一种,破解方法也是最简单的,杀光所有朝你冲来的敌人就可以突破。 不用想着怎么从阵眼突破,因为杀阵的阵眼一般都被阵师放在了最后出现的敌人身上——正因为杀阵的结构足够简单,阵师们才能这么做,将巧法与正常的破解方法完全融为一体。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34节 那些“轰隆隆”地朝他冲来的是各色各样的妖兽,全都是筑基期水平,粗略一看有五六十头,有些跑得快就冲在前面,有些跑得慢些就落在后头,不在再慢的也不过几十息就会冲到他脸上。 沈青飞拔剑出鞘,两把都出鞘,然后平旋而出。 一把白色的剑,一根黑色的棍子,飞旋着朝前飞去,旋转起来可以看见残影,而残影每过之处,就会有一只或几只妖兽保持着向前冲锋的姿态死去。 碰见白光的死相漂亮一些,伤口平滑得可以当成艺术品,碰见黑光的就倒霉点,只能落下个血肉模糊的下场。 沈青飞飘然飞起,一脚踩在灵活地避过了黑白两道光的一头妖兽头上,跃起,伸出双手,双剑便呼啸着朝他飞回来。 这一个来回,原本气势浩荡的妖兽冲锋群已经七零八落了,气势登时灭了一半。 沈青飞拿到剑就再次落下,他其实只是随便找了个落脚点,没想到刚刚那个冲过来被他踩了一脚的妖兽嚎了一嗓子又在往回冲,于是又把自己的脑袋送到了沈青飞脚下。 又被踩了脑袋的妖兽一脸懵,但它下一秒看到两把飞剑以它为中心飞旋而出,再次斩落十几头同伴(同伙?),饶是它在设定上该是个闻见血腥味只会愈加兴奋的嗜血妖兽,也不禁生出了几分胆寒。 它的毛根根竖起,生出了想要违背刻在它每份骨血内的冲锋指令的冲动。 但它哪里也没得去,踩在它头上的剑修明明看着像片叶子一样轻盈,却让它觉得脑袋上有逾万斤重,全身力气只够支撑它不趴下脑袋,匍匐在地。 沈青飞最后收回剑的时候,妖兽的血刚好在几十米处画出了一个不太规整的圆圈。 两把剑回到他手上,他将这两把剑同时笔直地刺向脚下的那只妖兽。 剑穿过脊柱,发出一声很平滑的切断声。 “嗷——!” 沈青飞抬起头,看向远处凭空出现的巨大怪兽——这就是这个杀阵的阵眼了。 他将那两把剑拔出,直起身,两把剑分置于两侧,发丝无风而动,衣袂猎猎作响,就像战神。 脚下的那具妖兽尸体失去了头部的支撑,脑袋瞬间软耷耷地瘫在了地上。 沈青飞的御剑范围是几十米,但远处那怪兽自己看上去就得有几十米高。 沈青飞开始加速朝前跑去。 他的速度很快,阵法中是没有风的,但他周围似乎总有风在呼啸。 他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离那头巨大却并不因此而迟缓的怪兽也越来越近。 然后他一跃而起,右手剑飞射而出的同时,自己在空中一翻折躲过那怪兽挥来的爪子,轻轻再一跃,落了它的腿上,与此同时,成功扎了对方一下的剑也已经回到了他手上,上面沾着一丝血迹,看来这怪兽还不是铜墙铁壁制的皮,还好。 一阵猛烈的摇晃,显然,这个大家伙对沈青飞停留在它腿上这件事非常不满,当然,也有可能是在表达自己被针扎了下的愤怒——以它的体型来说,沈青飞的剑插在它身上确实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一样。 它试图把这只落在自己腿上的青衣小跳蚤甩下去。 沈青飞轻盈地跃起,如它所愿,换了个地方停靠——这次是腰了,与此同时,两把剑同时出手,一把飞向怪兽的眼睛,一把飞向它的躯体。 他其实也不想在这个怪兽身上蹦来蹦去的,问题在于这家伙实在太大了,只有他落在它躯体上的时候,才能保证落在它身上的剑还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中,又或者说,只有当他落在它躯体上时,才能保证自己攻击得到它的眼睛——唯一一个可以确定大多数动物都有的要害。 这次飞出去的两把剑,扎在它肚子上的那把成功了,飞向它眼睛的那把却被大得像片云的爪子挡下了,沈青飞当时正被突如其来的摇晃晃得晃了下神,没来得及操纵飞剑避开障碍,只好在它被甩开后收回。 这么试了几次,沈青飞终于爬上了对方的脖子,这下比之前舒服多了,起码有了个实实在在的落脚点,不用再时时担心滑下去。 他抬手,两把剑再次回到他手中。 沈青飞深吸一口气,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有些取巧,也有些冒险。 他这次彻底将神识全部放出,以最高的速度操纵着那两柄剑上下翻飞,像游刃有余的画笔画出一道道细线,只是那些细线都是剑光,他运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得就连妖兽的反射神经都跟不上它们的动作,它们总会在留下一道,或几道血线后飞快地从沈青飞的手里掠过,而那时的沈青飞,要么在全身贯注地抓着妖兽的毛,要么在它背上的很小一块区域找新的地方落脚。 几个眨眼的时间,几百条线。 本应对它只是细小的伤口,但再细小的伤口累积数百,上千后,也很难不变成重伤,尤其是沈青飞提速后,那些细线大部分都是冲着它的眼睛去的。 终于—— “嗷——!!” 一声怒吼,那只巨兽捂着自己的眼睛开始甩头,它痛得发昏,它的眼睛!它的眼睛! 沈青飞在它发狂之前从它背上掠出,在空中接过自己的两把剑,然后远远地飘落在地面上。 他看着那只怪兽发狂般怒吼。 失去了视野,又两眼生疼的妖兽吓人的程度宛如一只失控了的大型挖掘机,每一次甩头,每一次挥爪,每一次蹬地,都会扬起一阵可以遮天蔽日的灰尘。 沈青飞就那么远远地看着它把自己的力气消耗殆尽。 然后在它力竭又流得满地是血的时候一剑……呃,好几剑了结了它。 虽说这巨兽的皮算不上铜墙铁壁,但肉质属实厚实,沈青飞不得不先把一把剑推进到极限,然后再从后面用另一把剑把它扎进去,才堪堪斩入连接那巨兽躯体与头部的骨头内。 “轰隆隆”一阵雷声,白日惊雷,明亮的天空与绿色的草原同时碎裂,沈青飞回到了黑漆漆的秘境中。 他已经进了宫殿内部,站在一道出口处,而像这样的出口还有六个。 七个洞口环绕之中,自然就是一枚泛着灵光的蕴灵丹。 沈青飞向它掠去,还没伸手碰到灵丹,身后一道火焰袭来,他一扭身迎风而起,从火焰上空看见了来人,看来他虽然是第一个,却没比其他人快多少。 不过无所谓,第一就是第一,只快一点点也是第一。 第34章 刚躲过一道火, 又来了一道剑气,剑气上附着雷霆之意,看来这家伙练的是法术剑。 转眼间, 除了沈青飞出来的那个出口以外的其余六个洞口都已经站满了人。 他们齐齐向沈青飞攻来, 修仙者的战斗默契就在这了——别管大家认不认识, 之后要不要打,先把离战利品最近的那家伙干掉再说。 沈青飞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这不就是他来这个秘境的目的吗? 他看不见自己的眼睛, 自然也就看不见他沉静的双眼下隐隐浮现的疯狂与渴望。 他太喜欢胜利了, 擦线的胜利, 压倒性的胜利,他都喜欢, 只要是第一就能让他快乐。 与其说是墨长老的话点醒了他, 不如说是那段话点燃了他强行压抑了数年的对胜利的渴望, 当然助燃剂还有他终于有了一定的实力可以允许他去战斗——不过战斗对他并不是重点,他并不是热爱战斗的战斗疯子, 战斗对他来说只是获取胜利的介质而已。 比如他之前经历的战斗就很无聊, 不论是想夺宝的陈宸,还是想为陈宸报仇的若仪三人, 都不是出于竞争这个目的才与他战斗, 杀死他们带给沈青飞的快感还不如系统空间内的季度考试。 所以这是沈青飞第二次听见自己的心脏在为一场战斗怦怦作响,试图伴奏——第一次是内门遴选。 他的心脏跳得越快, 他的眼神就越平静, 周围的变动在他眼中也越慢。 右手剑脱手, 飞速朝那个使火的家伙射去, 与此同时, 他头也不回地半蹲下身, 以反手背后握剑的姿势挡住身后同时袭来的两道实体武器攻击。 另外三人眼前一亮!觉得自己抓到了他的空门! 立刻从沈青飞右前方袭来, 他们三人都太自信只要抓到这个机会就能击败沈青飞,竟是在还没碰到沈青飞一片衣角的情况下,便隐隐已经将他当做了战利品,于是三人在冲过来时,还隐隐别了劲,试图把其他两个人挤下去。 最后,一个圆圆脸的带笑少年成功把另外两个人挤到了一边去,朝他刺出一剑——又是个剑修,这片大陆上剑修实在太多了。 很轻的“叮”的一声。 圆圆脸少年有些怔愣地看见自己的剑被挡下,呃,被对方的手臂挡下。 他有些狐疑地想,难道这是传说中的铁布衫?这小子看着细皮嫩肉的,没想到居然还是锻体派的。 他显然想多了,挡住他一击的是藏在沈青飞袖口中的那把匕首。 练了御剑,又多了把烧火棍似的左手剑后,沈青飞就把匕首挪到了右手袖中,毕竟他的右手剑是万剑宗佩剑,质量比较好,被他扔出去的时间会比较多。 这时,不远处刚好响起被沈青飞的剑逼得收回火灵自保的那少年的惊呼——“御剑?!” 这三下,所有攻击都被挡住,为沈青飞赢得了脱身的机会。 他灵活地一扭身,从夹击中脱身而出,右手剑从远处飞速而来,再次逼退近处这几个人,也让他们露出了火系少年的同款震惊表情,最后回到沈青飞手上。 而它这转一圈的时间,沈青飞已经拿到了蕴灵丹并和系统空间里的杂物掉了个个儿。 圆圆脸少年脸上的笑意都没了,凝重地看着不远处手持双剑,作防御状的少年。 他的防御滴水不漏——显然。 更糟糕的是,他现在才注意到,这个拿到了蕴灵丹的家伙周身的灵气依旧充溢…… 于是战斗就陷入了僵局。 刚刚能打起来,是因为大家都是没过脑子地直接冲了。 刚从杀阵里砍出来,正是斗志昂扬的时候,一出来又看见已经有人比自己先到一步,手都快伸到蕴灵丹上了,自然不会耐心地先观察对方的灵气还剩多少,武器是什么,直接出手先阻止他就对了! 现在则不太一样。 那拿了蕴灵丹的少年,蕴灵丹刚被他的手指触碰到就消失不见,明显是有储物器具的,这可比他拿在手里或者带在身上难搞多了。 他手中有两把剑,双手平行,一把正手剑向下,一把反手剑朝上,密不透风地防守了将近三分之二的范围。 而他刚刚使出的御剑术,其他人也都看在眼里。 除此以外,他周身灵气充足,完全不像刚从杀阵里出来,又和他们几人交了一次手,看上去起码还能再打几十个回合。 于是七个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沈青飞也不好先出手。 等其他人动,他再见招拆招是目前最优的解法,毕竟他面对的是六个同样是筑基的修士。 “靠,算了,你们在这大眼瞪小眼吧,小爷我去拿驻颜丹了!” 突然间,那个使火的少年打破了沉默,一脸不耐地从原路窜了出去,显然觉得在这浪费时间很不划算——打又打不过!那家伙已经拿了蕴灵丹,就算跟他们僵到底也不亏,他可还啥都没有呢! 他这一跑,场间紧张的沉默瞬间转变为了尴尬的沉默。 原本六个人各自心怀鬼胎,想着等别人出手自己就出手,现在直接跑了一个……本来就没多少的士气瞬间降到了谷底。 那俩当时试图攻击沈青飞结果被圆圆脸少年挤到了一旁的大叔沉默了一会儿,也双双离开。 一眨眼场间就只剩下了连沈青飞在内四个人。 “……” 又一眨眼就全部散光了。 沈青飞眨了眨眼,不太确定自己的心情到底算庆幸还是失望——不过整体来说,他也没什么想把他们抓回来再堂堂正正打一次的想法,他还要赶着去下一站,于是他放下手,同样顺着原路离开,只是这次没了杀阵,就是条普通的小道。 他还没跑出那条小道,就隐隐闻到了一股腥臭的气味——是血的味道,但不是干净的血,而是毒血的味道。 沈青飞神色不变,双眼沉静,他并不感到惊讶,除了走“考验——争抢——拿奖品”这一正常的道路以外,自然也会有人选择更轻松,更简单,也更残忍的道路——直接在殿外蹲守,杀死所有出来的人,不就能拿到奖励了吗? 这种方法的好处是可以先去别的地方一趟,双倍效率,而且刚结束考验与争夺的修士们一般已经力竭,这时候来个守株待兔,非常胜之不武但是事半功倍。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35节 不过今天这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显然没想到从这里出来的人都还保留了大部分实力——毕竟像沈青飞这样一人压得六个人不敢动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 于是沈青飞谨慎地走出黑暗的小道后,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一个满脸阴森的长脸人正和那个玩火少年以及后几个出去的人缠斗在一起,埋伏者使的是鞭子,攻击范围足够广。 那两个在攻击沈青飞上输给圆脸少年的大叔则倒在地上,脸已经发紫发青,浑身上下都是细密的伤口,其中长长的一条划过整个胸膛,伤口上覆着一层黑色的霜,而在伤口凝结前流出的血液浸透了他们衣服布料,并且泛着奇怪的,一看就是重了毒的颜色——伤口的来源也很清晰,他们身下那片密密麻麻的荆棘。 “他才是那个拿了蕴灵丹的!去和他打啊!” 玩火少年刚一看见沈青飞冒出来,怨气便达到了顶峰——他什么都没拿!赶着去别的地方!还被拦了!他明明是最早出来的!结果现在所有人都出来了他还在这和人缠斗!可他什么都没有啊! “你耳朵有毛病吧!我都说了那个人才是拿了蕴灵丹的人!我手上屁都没有,我赶场子呢,能不能让我走了!” 玩火少年看着对方怀疑的神情直冒火——要说也是他倒霉,谁让他是第一个从小殿中出来的呢,夺宝然后跑路,这是大家的共识了,所以第一个出来的肯定是拿了宝物的,后面追着的则是试图夺宝的人,这也是大家的共识了。不怪埋伏者不信他的话。而就在此时,另一道声音也插了进来—— “这位道友,你这样不好吧!我们修仙之人,怎么能做这样祸水东引的事?” 说这话的是刚刚那个圆圆脸少年,朝玩火少年说完,他又回头冲沈青飞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这位道友,我们合力将这埋伏的小人击败吧!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强弩之末或许没说错,但是这个埋伏者就算战斗到了只剩一丝灵气,恐怕依旧难缠,因为他作为埋伏者,自然是提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的。 这里整片地面上都是宛如活物的荆棘,而且一看就带毒,甚至还在缓慢地移动着,虽然还称不上阵法,但也已经初具雏形了。 除了地面上的那些,还有不远处的荆棘高墙,也彻底将他们围了起来,普通的轻功恐怕连它一半的高度都无法接近。 这个埋伏者确实称得上一句阴险无耻。 他是抱着必把出来的人困到死的想法布置的。 而先于沈青飞出门,现在正在与埋伏者缠斗的四人,正是一出来就看清了形势,于是决定要先将此人击毙,这样那些活物般的荆棘失去了操控者,自然就好处理了。 至于试图尝试直接从荆棘突破的人嘛——就是现在倒在地上的那两个倒霉蛋了。 “道友!我与你交战时,见过你眼中的战意,我相信你也一定不能忍受这种无耻小人的战斗方式吧!要宝物就堂堂正正地战斗,这样埋伏人算什么对不对?” 可惜,圆圆脸少年的高帽算是戴错人了。 沈青飞既没有理会他的高帽,也没有理会玩火少年的怒骂。 他将左手中的铁棍朝空中扔去,然后整个人也跟着向上飘起。 沈青飞的轻功很漂亮,他飞起时,姿态若柳絮飘摇而起,毫无呆板僵硬的感觉,但速度又和姿态完全不符的快。 他主修的是风属灵气,已经天然比别人快上一线,又有《风行总纲》配套的轻身术,这一飘起,高度远超常人,似乎真能突破那道荆棘高墙。 地上打得难舍难分的五个人动作都不自觉慢了些,就这么看着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但沈青飞上升的速度很快就达到了极限,并慢了下来,他们很容易估算出,他不可能飞出去,顶多到达荆棘墙的三分之二,而且,那面墙……是活的。 然后沈青飞踩了一下。 踩在了一根漆黑的棍子上。 他们差点都忘了这根棍子的存在了……虽然看着对方把它抛出去的,但是这玩意儿黑漆漆的,秘境里也是黑漆漆的,那堵荆棘墙更是黑油油的,棍子与环境可以说完全地融为一体了。 然后沈青飞踩在了它上面。 棍子立刻向下坠落。 但它猛地止住了坠落的态势,并回到了沈青飞手中。 而沈青飞借了这一下力,再次向上飘起。 那埋伏者终于反应了过来,荆棘高墙最上方的荆棘猛地张牙舞爪地向他准备出去的位置探去。 但沈青飞还没停,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再次运转轻身术——这轻功居然有第二段!——凭空再次拔高了一截! 这一次,他已经超出荆棘高墙的顶端好几米,平稳突围! 将玩火少年超级响亮的一声“沃日!”甩在身后,沈青飞飞速朝他的第二站奔去。 第二个目标,洗髓丹。 洗髓丹共八十一枚,分散在八十一座大殿中,洗髓丹是极珍贵的宝物,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指引着所有人它们的方向。 沈青飞在蕴灵丹这儿耽误了一会儿,红色的光柱就已经灭了好几道。 看来有金丹期修士无视了其他更好的宝物直接去了洗髓丹那儿。 沈青飞在脑海中将他来的路上看见过有金丹修士飞去的方向一一排除,然后选出了个离他最近的。其实按童趣老人原本的打算,这些八十一颗洗髓丹,是要至少几百个金丹修士来争抢才算过瘾的,但童趣老人没料到的是,这片修仙界的边缘土地这么多年过去后,居然连金丹期修士都成了少见的存在,所以他这个打算也就落空了。在洗髓丹的问题上,金丹修士们会自觉地分散开到不同的宫殿,不会互相争抢,筑基期修士也不会脑子有病到和金丹修士抢,所以能争夺起来的仅有那些没有金丹修士的地方,只有那些筑基期修士罢了。 沈青飞将洗髓丹放在第二站,除了要观察哪几颗……哪几十颗已经被金丹修士提前占了以外,还有个重要的理由。 地图上写的很清楚,蕴灵丹外是杀阵,杀阵没法通过取巧破解,而洗髓丹外是困阵。 虽然每座大殿的困阵都有所不同,但困阵和杀阵对沈青飞来说最大的区别就是,困阵是可以通过找阵眼取巧破解的。 沈青飞觉得自己在蕴灵丹上耽误的这段时间或许可以在困阵上弥补回来。 到了。 他降落在地,打坐恢复了一下灵气,朝殿门走去。 然后他眼前一黑,所处空间再次变换。 沈青飞还未睁开眼,就感受到了这片空间和秘境空间的不同。 这里没有灵气,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巨大的棋盘上,棋盘上已经有了些黑子和白子。 这是困阵中的棋阵,破阵思路是执掌弱势的棋子获得胜利。 问题在于,落下每颗棋子都要耗费许多灵气,悔棋则需要更多,但这偏偏又是没有灵气的空间。 这便是困阵,要你死于灵气枯竭,无法在规定步数内下完棋并获得胜利的人,就只能在阵内等死。 沈青飞一怔。 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回荡在这片虚无的空间,显得有些吓人。 他不得不稍微抬起头,好止住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多么熟悉的棋盘与棋。 他高中只管寒窗苦读,并没有参加过信息类的竞赛,到了大学,才发现自己这样的才是少数。 他羡慕那些同学,于是明明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但私下里依旧对那些竞赛进行了一番研究。 信息学竞赛中有个章节叫做博弈论,入门就是五子棋,对于参加竞赛的人来说,终结任何形式的五子棋棋盘属于基本功,个个都是一扫棋盘就必然能在几步中必胜的程度,很适合出去唬那些没学过算法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个个天才,脑子里的计算速度堪比电脑呢。 沈青飞自然也是。 他平静下来,看向棋盘,他觉得他不需要找阵眼了。 他赢下这盘棋需要的时间大概比他找阵眼的时间都要少。 黑子白子一次次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约十二次这样的响声后,棋盘碎裂。 第35章 “咔啦啦”的响声里, 棋盘碎裂,沈青飞闭眼,又睁开。 面前出现的场景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空旷的大殿中, 两个人正在战斗。 他们脚边有几具尸体。 出乎沈青飞意料的部分在于, 这两人的战斗……已经毫无灵气波动了,换句话说, 他们已经彻底耗干了灵气,是纯粹凭着意志力与身体在战斗。 沈青飞不知道的是,他进入棋阵的时候,感到的是突如其来的放松与好笑,其他人却是一阵寒意与“今天出门的姿势一定是哪里不对”的懊悔。 棋阵是困阵中最受修仙人士痛恨的一种。 棋类在现代已经几乎被摸透, 五子棋更是一条底裤都没给留, 对于沈青飞来说,五子棋只是他学习对抗搜索算法的一个入门级别题目。 但对于其他修仙者……尤其是不太讲究文化课的修仙者,不太下棋陶冶情操的修仙者们来说, 那真是一进阵发现是棋阵就先一句骂声出来了。在八十一个各式各样的困阵中,偏偏撞上了棋阵, 这简直就是“倒霉”这两个字的最佳注解。 然后就是自信先下降了一半。 然后就是在阵内苦苦思索生怕自己下错一步导致最后灵气不够就再也出不去。 成功出来的几人,也是耗费了大量灵气, 但已经离洗髓丹这么近了,谁也不会在这时候放弃,于是明明已经灵气极端接近枯竭,却还是要互相战斗。 战斗着战斗着……灵气已经彻底空了,没上头的已经提前脱身离开,上头的就打成了沈青飞所见的这样, 已经彻底变成两个凡人的战斗了。 他的出现让那两个眼睛都打红了的人愣了一下, 像是没想到现在还会有人从棋阵中出来。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不足为惧。 现在才从棋阵中脱身, 肯定已经力竭。 但他们很快瞳孔一缩,因为她们可以很清晰地看出,这个走出来的人,周身灵气充沛,根本看不出任何消耗。 于是一个恐怖的念头闪过他们的脑海——这个人……难道是拿了其他东西才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破解了棋阵? 沈青飞在他们的注视下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两位好。” 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但是他的动作就没有他的表情那么温和了,他急速越过两人,直冲洗髓丹所在的高台而去,一掌打出,灵力墙应声而破。 洗髓丹,到手! 然后他便在地上两人想阻挡却有心无力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于是就只剩下虚空石了。 其实虚空石才是他现在最想要的东西,虽然优先级不高……但是就像明知道总共那么点钱,买吃的比买游戏重要多了,也必须多了,但内心还是会更渴望游戏一样,沈青飞对虚空石就是这样一种心态。 地图上标注,虚空石外的阵法是幻阵。 幻阵分很多种,他曾经在碧落山庄灵脉外遇到的那种也是幻阵,更常见的幻阵是会制造某种场景,让人禁受不住诱惑之类的。 沈青飞对自己的意志力还是挺有信心的,而且他手里有《阵法入门》……实在不行就翻来看看。 到了。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36节 他远远地看见那座相较周围都小了一圈的宫殿,提速没入其中。 那是很长很长的一段黑暗,就在沈青飞几乎要以为这就是幻阵的内容——要你在一片漆黑内寻找出口时,光出现了。 但那是一种……奇怪又熟悉的光,沈青飞花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会觉得这种光奇怪。 因为那是白炽灯管的光。 而他已经二十年没见过白炽灯了。 他眨了眨眼,周围模糊的场景慢慢变得清晰,就像他带上了眼镜一般。 他确实带上了眼镜——他意识到,他眼睛前面这一圈熟悉的黑色,不是眼镜是什么? 空气好闷热,窗外的树叶子已经黄了,但是好热,热得沈青飞笔下的字都有些乱。 他抬起头看了眼周围,幻阵居然模拟出了他的上辈子吗? 过了一会儿,他的语文老师匆匆地走进教室,然后朝他走来。 “沈青飞,你妈妈来了。” 沈青飞手一僵。 他妈妈?她来做什么? 但是他依旧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他能感觉自己的这具身体是知道他妈妈来做什么的,并且自动地朝某个方向走去了。 走过有些旧的走廊,走下灰色的楼梯,穿过长长的广场,他来到了校门口。 他妈妈就等在那里。 她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很瘦,瘦得吓人,眼睛却很亮,嘴角拉出一抹独断专行的弧度,看见沈青飞来了之后朝他点了点头:“带我去你们校长室。” 这个语气也很熟悉,她对他一直习惯用这样命令的语气,比如“去关窗”“去拿菜”“去把衣服收了”,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了十年后,沈青飞二十八岁的时候,然后沈青飞死了。 她偶尔也会用软化的语气对他说话。 “青飞……妈妈只有你了……” “青飞……你一定要好好学习……” “青飞……别让妈妈失望……” 但比起这些,沈青飞宁可她继续用那种强硬的语气对他说话。 校长办公室? 沈青飞有些茫然,他好像没有去过校长办公室……不过还好他这具身体知道该怎么走,大概是提前问了校长办公室在哪。 朝行政楼走去的时候,沈青飞突然一瞥,看见了一条红色的横幅—— “恭喜我校高三一班狄海同学保送进入t大!” 红色的横幅上是白色的大字,瞬间印在了沈青飞的视网膜上。 然后他就想起来了。 他终于想起来了,他妈妈为什么会来学校,又为什么会让他带她去校长办公室。 这是他知道自己失去了t大保送名额的第三天。 他的确从来没参加过信息学竞赛。但这并不代表他没参加竞赛,他们高中的强项是数学和化学竞赛,物理比较差——至于信息竞赛,这种小地方压根没有。其实也说不上有多强项,他参加了校内培训,勉强拿到了有保送资格的省一,然后参加了t大的面试,然后成功保送。 拿到保送名额后三个月,他发现这个名额不再属于他。 所以他妈妈来了学校。 要找校长理论。 理论的结果他也记得…… “咚咚。” “请进。”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口,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让他们进去。 “校长你好啊,我是想问问,我儿子这个,他成绩一直是第一的,为什么保送名额没有给他呢?” “哦哦是沈青飞的母亲啊,请坐请坐……这个是这样的,成绩不是一切哈。” “沈青飞妈妈啊,你呢,可能不太懂,我们选择这个保送生的时候呢,不可能只看成绩的对不对?我们要挑选的是,既要成绩好,同时各项素质也强的学生,沈青飞这个孩子呢,我是知道的,他成绩一直很好的,我也知道的,但是呢……” “什么叫不能只看成绩?!什么叫不能只看成绩!上大学不看成绩看什么!” 沈青飞知道他妈一激动音调就会变高,肢体语言也会变得丰富,所以没什么反应,校长却是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 他们争执了很久,无非就是一个喊着“我们不是只看成绩的”,一个更激动地喊着“我儿子一直是第一,凭什么不给他保送名额?”…… 沈青飞有些走神。 他妈妈想要来找校长理论,但她甚至并不了解他参加的竞赛和平时的考试到底有什么区别,只会不停地复读一句——“我儿子是第一!”——所以校长也能顺着她的话把事情解释得好像这个名额本就不属于沈青飞一般。 过了好久,沈青飞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一遍,那两个人没有一个听清,他们于是转过来问他。 “什么?” “沈同学,你刚刚要说什么?” 于是沈青飞就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保送名额也无所谓,我高考也可以上t大。” “啪!” 很重的一声耳光声。 然后是一阵喘着的粗气声。 嗯,这就是那次理论的结果,他挨了他妈妈一道耳光,嘴里泛起铁锈气,脸肿了一礼拜。 “你懂个屁!你一个小孩子你懂个屁!” “什么叫无所谓!万一你高考没考好怎么办?你他妈的以为自己很厉害吗?!” 他的左耳嗡嗡作响,耳鸣得很严重,其实已经听不太清周围的声音了,但他妈妈尖利的喊声依旧可以畅通无阻地刺破他的耳膜,直达他的天灵盖。 这就是他永远没能和他妈妈解释清楚竞赛和他平时考试的区别的原因了,他总是没机会在她面前开口说话。 …… 保送名额最后也没有拿回来,理所当然的事。 晚上,沈青飞回到了自己家里,他和他妈妈是租房生活的,屋子的灯质量一直不太好,位置又背光,所以总有一种暗沉沉的感觉。 他放下书包,准备开始做题。 然后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的背有些僵硬。 “青飞……” 他转过身,看见他妈妈一脸泫然欲泣,手上拿着一只白煮蛋。 “青飞,脸还疼不疼?来,妈妈敷敷。” 说着,她坐到床边,正好对着坐在椅子上的沈青飞的脸,伸出手朝他的左脸探去。 她的态度就好像沈青飞还是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 沈青飞强压着说“没事”或者“我自己来”或者侧过脸避开的冲动,他知道那只会带来更糟糕的结果。 他好像能看见她变脸的模样,也好像能听见如果他避开这颗白煮蛋后会迎来的谩骂,以及谩骂后的哭诉。 …… 就像沈青飞说的那样,没有保送名额也没关系,他高考也可以上t大。 他后来其实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把这件事忘了。 原来没有,这么多年了,重新再经历一遍,他依旧可以感受到自己这几个月的耿耿于怀。 离开家乡来到北京后,他有点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淡定样,但其实有些手足无措。 尤其是这一年是“北京欢迎你”的歌声回荡在大街小巷的那一年。 他上了一年学,每天就是在发现新东西,学习新东西,并且发现这些东西对于其他人来说并不是新东西。 他和舍友们相处不错。 他的舍友之一是一个大神中的大神,他们管他叫“猴子”,猴子长得并不尖嘴猴腮,反倒称得上玉树临风,不过他性格跳脱,或许这就是这个外号的来源吧。 “猴子,今年寒假去哪玩?” 沈青飞也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他们。 猴子挠了挠头:“还没想呢……反正不去澳洲了,我靠什么地方啊,那蜘蛛,那虫子,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再去了……” 猴子走过来搭上了沈青飞的肩膀:“青飞你呢?你今年寒假还留校吗?” 沈青飞淡淡地“嗯”了一声。 “唉,劳逸结合,劳逸结合啊飞子……” 寒假结束,猴子晒黑了一圈。 “我靠,猴哥,你这是去哪玩了啊?非洲吗?” “没呢,去加州那嘎达了,去参观了下谷歌嘛,然后就顺便去冲浪了。” “牛哇,你还会冲浪呢,对了猴哥,帮我瞅瞅我这个bug,我卡了好几天了,给我愁的。” “我靠,我就说你咋突然不喊猴子喊猴哥了。” …… 大三下半学期,大多数人就要做出选择了,之后是保研本校,还是出国留学,还是直接出去工作。 t大选择出国的人很不少,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不论是保研还是考研,各个学校的学生中都有一个约定俗成的习惯,那就是人往高处走,读研究生总得读个比本科好的大学。 大多数人会觉得留在本校读研是一种很保守或者说有点亏的选择。 虽然留在t大肯定不亏,但t大本身已经是国内最好的大学之一了,再往上还能去哪呢?那就只能出国去藤校了。 沈青飞倒是免去了纠结,因为他只能念的起t大的研究生,t的物价一向对穷学生非常友好。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37节 猴子真名其实叫谢燃,很文气的名字,在那个时候真是个好听得相当罕见的名字。 谢燃性格很开朗爽快,他很聪明,又不因为自己的聪明而自傲,天然就能和所有人打成一片,沈青飞性格比较闷,在人群中经常存在感消失不见,谢燃就睁着他的大眼睛看向沈青飞,等他说话。 所以他们关系大概是还好。 沈青飞说自己决定保研本校的时候,谢燃扒着他的肩膀问:“你为什么不出国呢?你这个gpa和项目经历,藤校没问题呀。” 沈青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谢燃大致是知道他条件不是很好的,但并不知道不好到了什么程度。 “对了,我记得现在考托福和雅思学校还给报销的,省了两千块钱呢!” 沈青飞平时过得很简朴,但简朴并不能代表什么,谢燃也过得很简单随便,在校花销并不比沈青飞多很多,沈青飞从来不说自己寒暑假去哪旅游了,谢燃也不觉得奇怪,沈青飞一向刻苦,总有学不完的东西,他哪有时间去玩呀,而且本来就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乱跑。 所以谢燃并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相当于在向一个只买得起五菱宏光的人推销——“看我们这款法拉利,有两千优惠券呢!” 后来沈青飞保研,谢燃出国,他们联系不多,但沈青飞从其他人地方也能知道他的动向。 他知道谢燃和在国内的时候一样,成绩优异,玩乐也不耽误,他知道谢燃拿了谷歌的实习机会,仅实习就一年十几万刀,还知道谢燃随湾区大流养了只猫,天天逗猫晒猫。 他快毕业的时候,谢燃回国了,放弃了谷歌的offer回了国。 沈青飞在学校里看见谢燃的时候,愣了一下,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在愣什么,是愣这家伙怎么突然回来了,还是愣他不过去美国两年,怎么就晒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工地打灰了。 “青飞!” “谢燃。” 沈青飞其实不习惯叫人外号,所以每次都是直接叫谢燃的名字,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谢燃对沈青飞尤其有好感,谁让其他人都不好好叫他名字呢——明明他妈把他名字取得这么好听! “你怎么突然回学校来了?” “我来找你呀。” “找我?” “我在谷歌呆了两个月,感觉好无聊啊,没什么意思,感觉这几年国内互联网发展得也不错,我就想回来自己做个项目试试。” 沈青飞点了点头:“那也不错,如果是你的话,估计没什么问题。” 谢燃四肢张开,像张饼一样瘫在椅子上:“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没错。” “嗯?” “但我现在觉得……来做游戏吧,我想做国内的3a大作!” 沈青飞眨了眨眼,他确实记得谢燃爱玩游戏,而且和其他人大多数选择在电脑上玩不太一样,他是搬了游戏机和超级大的屏幕在宿舍玩的。 据他自己说——“从小手柄打惯了,我用键鼠会很菜的。” 于是沈青飞还是点了点头:“也行,听起来不错。” 谢燃睁开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青飞,我是来邀请你加入我的游戏公司的。” 沈青飞这下彻底愣住了。 “不然我回t大来干什么,要招人的话当然要招最好的了!” 沈青飞沉默了很久,最后说:“谢燃……我是个谨慎的人。” 谨慎,所以不能冒险。 或者说,穷,所以不敢陪初创公司冒险。 谢燃笑了笑,倒也没有被拒绝的不爽,他也只是想问问,也没想过一定能把沈青飞拉来。 最后他玩笑式地说了句:“哎呀呀,你这可是放弃了大把期权呀!要是以后我这个公司成了,你再来的话可没有期权可以拿了。” 出乎谢燃意料的是,沈青飞没笑,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沈青飞一直是很认真的样子,但谢燃从未看过他这样的神情,他看着谢燃的眼睛说:“我知道。” 他和谢燃是不一样的人。 他没有梦想,也没有追梦的成本。 …… “……我们选择这个保送生的时候呢,不可能只看成绩的对不对?我们要挑选的是,既要成绩好,同时各项素质也强的学生,沈青飞这个孩子呢,我是知道的,他成绩一直很好的,我也知道的,但是呢……” “……” “还没想呢……反正不去澳洲了,我靠什么地方啊,那蜘蛛,那虫子,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再去了……” “……” “你为什么不出国呢?你这个gpa和项目经历,藤校没问题呀。” “……” “我在谷歌呆了两个月,感觉好无聊啊,没什么意思……” “……” “来做游戏吧,我想做国内的3a大作!” “……” 沈青飞觉得自己很晕,他的意识仿佛被分裂成了无数块,每块都在同时播放不同的场景,不停不停地播放,似乎永无止境,要将他逼得无路可退,让他头痛欲裂。 最后,那些场景渐渐地汇聚到了一起,沈青飞有点松了口气,他想着,快合并到一起吧,只剩下一个意识的话,就轻松多了吧。 他看着那些一块一块的记忆被拼在了一起。 最后碎裂。 碎裂的记忆后浮现出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青飞……妈妈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出人头地,不要让妈妈失望。” 沈青飞僵住了,他的呼吸停在了一半,他的心跳猛地提速,快到让人怀疑自己马上就要觉醒异能的程度,他喘不上气,手心逐渐冒出汗来。 他无比冷静地一一分析着自己的症状,他知道自己马上就快过呼吸了。 在无比清醒的意识中知道自己惊恐发作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那是一种迎接老朋友归来的感觉。 他朦胧地感觉到,周围好像在碎裂,不是他的意识,是环境在碎裂,一片又一片黑色脱落,他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是一个很古风的地方,有点像电视剧里的宫殿,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他是穿越了吗? 这个宫殿空荡荡的,只有中间有个柱子一样的台子,上面放着一块灰色的石头? 石头…… 他看着那块石头,心跳越来越快。 那块石头在他眼里逐渐扭曲,它散发着让沈青飞难以抗拒的魅力,沈青飞控制不住地从心底对它升起了极致的渴望。 它在他眼里变成了所有他想要而不得的东西。 无端失去的保送名额。享受生活的机会。出国留学的机会。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试错的机会。梦想。追逐梦想的成本。 还有…… 他从未得到过的爱与理解。 第36章 想要……好想要……他一定要拿到那块石头。但是为什么拿不到呢?他为什么动不了?他为什么伸不出手?他为什么动不了脚? 他好想要那块石头! 想要! 想要! 想要! 我的!我的!我的!是我的! 沈青飞不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是什么样子, 空荡荡的大殿里,一个人以奇怪的姿势被固定在了大门口,好像被什么无形的绳子绑在了空气中, 双眼血红地盯着宫殿正中的虚空石, 就像一个饿了十天的流浪汉。 突然间,空气中“啵”的一声轻响, 凭空冒出来了个黑衣的少年。 少年“咦”了一声,像是在奇怪自己在哪里。 只是他和沈青飞不同,沈青飞是在幻阵中迷失了自己,忘了自己这一生的身份,他只是路上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突然传送到了一个秘境里……这里看上去应该是秘境没错吧? “虚空石?” 少年一眼就认出了前面台子上的东西, 他饶有兴致地朝前走去。 沈青飞看着有人朝他的——他的石头!——走去, 几欲发疯,他的双眼已经红得不像人类。 他疯狂地挣扎着,想要将那些困住他的东西撕碎。 他的石头! 那是他的! 猛然间, 一阵巨响,一声爆裂声, 一声怒吼,沈青飞朝黑衣少年扑去,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 “我的!” “那是我的!” 黑衣少年面露惊讶,还没惊讶完,就被沈青飞飞扑着一路倒退,然后被钉在了墙上。 沈青飞本能地拔出了双剑,双剑交叉成一个字母“x”,将黑衣少年的脖颈正好夹在其中。 黑衣少年并没有反击, 他看出了沈青飞状态不对, 而且就这种攻击还威胁不到他, 但他的灵气出于自保,依旧震荡了一下,于是——“咔啦啦”,沈青飞左手那根烧火棍慢慢地,慢慢地碎成了片。 “你是想要这块虚空石吗?” 黑衣少年挠了挠头,艰难地把手里的虚空石递给沈青飞,这个动作因为沈青飞的限制完成得格外困难:“抱歉,我只是路过而已,我就看见那里有块虚空石就想拿起来看看,其实我并不是想要这个,嗯嗯是你的,是你的,你别激动……” 沈青飞突然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我只是路过而已。” “我并不想要这个。” 还有那张脸。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38节 这两句话和那张脸,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窟。 看清傅遥那张脸的时候,他失去的记忆终于回了笼。 而听见傅遥说的话之后……他就像被兜头浇了一桶凉水还不够,又浇了一桶冰。 他想问。 傅遥,什么叫你不想要的? 你知道你路过好奇看一眼的,不想要的东西,我花了多大劲才靠近吗? 但是这种话问出来会很尴尬,毕竟傅遥什么都不知道,作为主角,他只是日常地路过了一些他看不上的天材地宝罢了。 所以他只是收回了他的剑。 傅遥看他神色平静下来,显然是已经从幻阵中挣脱了出来,不禁松了口气——今天也助人为乐了,很不错。 沈青飞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无声的羞辱,转身离开。 “诶,等等!你的虚空石!” 沈青飞回头看了眼那块灰色的石头,他的手越捏越紧,最后他沙哑着开口:“既然此物与你有缘,就是你的。” 说罢,他凌空飞出大殿,不再回头。 傅遥眨了眨眼,又看了看手里的石头,神色有些复杂。 刚刚那个人…… 他看得出沈青飞之前应该是陷入在了幻阵里,那种反应,很明显是贪阵。 但是……明明是贪阵,为什么他的神色却那么悲伤呢? 他想要的,他在虚空石上,看见的究竟是什么?才会让他清醒后甚至连本应想夺的宝都不想要了…… 他有发现自己很难过吗?大概没有吧,他最后讲话的语气冷硬,似乎完全没发现自己周围,眉间,都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那种悲伤,浓厚到……浓厚到他想要伸手帮他拂开。 傅遥在原地苦思许久,最后下了一个决心。 . 沈青飞知道自己的步伐乱了。 偏偏是傅遥……偏偏是傅遥出现,这个世界里没有人能比傅遥更能提醒他——你拼命争取的东西别人唾手可得,你发疯想要达到的终点是别人的起点! 整个秘境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是傅遥!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经被情绪影响了,因为说实话,如果出现的不是傅遥,如果是其他人来跟他争夺虚空石,以他当时的状态,或许就这么毫无意识地死在战斗里了也有可能,所以不如说他该庆幸出现的是傅遥,是被他攻击了也没当回事的傅遥。 而且如果是其他人,他也无法从幻阵中清醒过来,只会伴随着那无边的渴望陷入疯狂。 但理智的分析并不能平复他的心绪。 沈青飞停下轻身术,坐下调息。 再次睁开眼时,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看了下周围,确定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他在脑海中勾勒出剩余几块虚空石的位置,然后朝那些位置飞去。 没有。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沈青飞连跑了四个地方,虚空石都已经被取走了。 他皱起眉,他想到一个问题——他在幻境里……究竟停留了多久? 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最后他跑了剩余两个位置,确认虚空石已经全被取走了。 他打开地图,开始思考还有哪些东西可能还没被人抢光。 . 细密的剑影残影几乎成了笼罩的网,杀死了这个杀阵中的最后一具傀儡。 沈青飞踏出这个足够简单的杀阵,拿起了位于正中的天金。 天金虽然名字取得很大气,其实只是普通的炼器材料,一般都是筑基期修士在用,不过比沈青飞之前从春风城买的那些肯定是好多了。 而且他也实在没什么挑选的余地,他不知道自己在幻境里究竟被困了多久,大多数宝物都已经被人拿了,他也只能有什么要什么。 突然间,秘境一阵地动天摇。 于是沈青飞知道了,他在那个幻境中被困了九天。 再睁眼,重新看见了正常高度正常亮度的天空,沈青飞忍不住眯了眯眼,避免阳光给他的眼睛带来太大的刺激。 周围同样被挤出秘境的人,有些飞速离开,有些继续打架,可能在秘境里打到一半就被丢出来了。 沈青飞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的那一批。 他现在急需一个地方静静。 他想回到湖心居旁的小房间里,那个房间很小,但对他来说却正好,他不喜欢太空旷的地方,平时还好,但一旦心绪不宁,他就一定要找个熟悉的小房间钻起来。 他降落在万剑宗的时候,山路上正好有两个外门弟子要出宗,看见沈青飞,便神色复杂地垂手立在一旁。 “沈师兄好。” “沈师兄好。” 沈青飞其实没听到,他只留下了一个衣袂翻飞的背影。 那两个外门弟子忍不住嘟哝道:“这才进内门几天,就这么目中无人……” 不过他们抱怨了没两句,就觉得自己这样也是无趣,听上去很像嫉妒的无能之辈,便默默闭上了嘴。 沈青飞一路回到自己的住所。 他其实虽然已经修仙很久,但心态上并不像其他人一样以仙人自居,他保留了许多凡人的习惯,比如用手开门。 但这次他还没走到门前,便一推手,门在灵气作用下自动打开,又在沈青飞进入后自动关上。 然后他找了个角落盘腿坐下。 他想将注意力集中到修行《风行总纲》上。 但哪怕是风行灵气特有的凉爽与清新也无法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也无法吹走他额间的汗。 他眼前一会儿是傅遥说“我并不想要这块虚空石”,一会儿又是谢燃在说“谷歌没什么意思”,后来谢燃的脸也变成了傅遥。 “噗——” 沈青飞吐出一口鲜血,他单手撑地,仰起脸,自嘲一笑。 傅遥……该说不愧是主角吗?仅仅在他面前出现了两次,就已经成了他的心魔。 沈青飞停下了修炼,他暂时还不想走火入魔。 既然不能修炼,那就来做些别的事。 他从系统中拿出这次秘境的战利品,两颗丹药一块大金属,然后用杂物替换系统内的位置——没拿到虚空石,就只能接着麻烦点了。 两颗丹药,一颗洗髓丹,一颗蕴灵丹,都是好东西,只是现在并不适合服用,沈青飞就把目光落到了那块天金上。 正好自己的左手剑……左手棍被傅遥震碎了,想起这一点沈青飞脸色有点复杂,也是时候重新练一把剑了。 他将那大块天金分成六份,五份收起来,一份开始炼制新剑。 炼剑是一个很枯燥的过程。 如果说练剑已经很无聊了,就是不断地重复,并且在不断地重复之中做出细小到只有自己能看出来的改变,那么炼剑就是百倍的无聊,灵气在金属上敲敲打打,但短时间并不会有任何变化,可能灵气敲下去一百下,才会有那么一毫米的改变吧…… 但这种无聊正符合沈青飞此刻的状态所需。 他在一次又一次无声的灵力敲击中逐渐放空了大脑,任由灵气自行运转,这是对他目前来说,最好的状态,既可以修炼,但又不会影响心神——至于放空大脑会导致炼出的剑比较丑陋难用这种事,沈青飞说实话并不太在乎了,在认清了自己的炼器天赋后,他已经打定主意靠数量弥补天赋,这把剑反正本来就没打算做得多好,只是拿来练习他的炼器水平外加造一根新棍子替代那根死去的棍子而已。 不过沈青飞觉得,自己在炼器上虽然没什么天赋,但并不代表没有优势,他的《风行总纲》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挺适合炼器的,虽然既不想火行灵气那样猛烈,更适合塑型,也不像水行灵气那般润物细无声,还不像雷属灵气一般适合淬炼,但这个世界炼器虽然纯靠灵气锻造,却依旧不能半途停下,一个人能在灵气耗尽前打造出怎样的武器就是怎样了,想要在耗空灵气后回来微调是不可能的,二次打造的武器会有种奇怪的不和谐感。 这也是沈青飞怎么试都只能锻造出坑坑洼洼的棍子的理由,他并不是不想抹平那些坑坑洼洼,只是现实不允许他这么做…… 而《风行总纲》作为一门以持久度见长的功法,修炼者会天然比其他同期修士拥有更长的“待机时间”,所以沈青飞坚信,等自己境界上去了,灵气回复的优势一定可以大幅度弥补他的技术问题。 就这么大多数时间放空,少部分时间脑内闪过杂七杂八的念头,一天一夜过去,沈青飞的灵气终于见了底,他的新剑也要“出炉”了。 咦?沈青飞面露惊讶。 虽说他确实一直盯着天金敲敲打打没错,但他其实并没有认真“看”,现在到了即将结束的时候,他才发现,这根新棍子……比上根平整不少。 甚至……甚至有了剑的雏形。 说是剑的雏形可能有些夸大其词了,但这根棍子确实已经达到了“中间粗两边窄”的全新境界,比起上根滚圆的来说,确实有了巨大的进步。 上根滚圆的,只有勉强才能看出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圆柱,其实是有薄有厚的棍子,在使用的时候,沈青飞是靠附着的灵力来完成最后的击杀的,否则就只能看对方的骨头够不够脆弱。 这根……感觉再努努力似乎都能出现剑锋了! 沈青飞为之精神一振,没有在灵气将将耗空的时候就及时停下,而是又将最后的那点灵气又强行续了一个时辰,最终将“剑锋”打造了出来,所以现在留在他手里的是一把造型有些奇异的“剑”。 这把剑整体圆滚滚的,但是两边突然变薄,最边缘则已经显出了锋利的模样,整体来说,比上把应该实用一些。 沈青飞在任由灵气慢慢恢复的过程中,思考起了这把剑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进步——不含任何嘲讽意义的。 第一种可能是自己刚刚心态好,没有那么“使劲”。 第二种可能则是天金材质比他以往用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材料强,让即使是他这样的炼器菜狗也能发挥出一定的水平。 至于是哪种……控制变量试试看就知道了。 于是沈青飞休息了一段时间,研究研究《风行总纲》,练练剑,等着灵气恢复,然后拿出了第二份天金。 这一次,他全程集中精力,就像自己曾经做的那样。 等他的灵气再次濒临耗尽时,得到了一把比刚刚更有“锋”一点的剑。 看来不是心态问题,而且沈青飞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那就是在打造完第一把天金做的剑后,打造第二把时得心应手了很多,那种“熟练度上升”的感觉他以前也有过,但是一般是打造完好几根棍子后才会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沈青飞若有所思。 如果他没想错的话,“熟练度上升”的程度或许与炼器材料的品质有关。 如果是这样的话……炼器是一门比他想象的还烧钱的技术。 毕竟得靠好材料才能比较显著地拉起熟练度的话,这前期投入可太大了,难怪好的炼器师那么罕见。 沈青飞保持着这个若有所思的姿态试了试新剑,还算顺手。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39节 他练了会儿剑,又小憩了一会儿,时间便到了新一次的系统内考试。 沈青飞这次没怎么复习,但他现在其实也不是很需要复习了,蒸汽段的题型他已经彻底熟悉掌握,连续这么多次考试,系统的评分标准他也摸了个八九分,现在就算让他复习,他也只会觉得没什么地方可以再看的。 “恭喜你,本次考试排位:” “蒸汽一段前1%” “恭喜你,晋级啦!” “恭喜你获取考试成功奖励选取机会一次。” “恭喜你获取晋级成功奖励选取机会一次。” “是否现在进行兑换?” 沈青飞选择了否,然后退出考场回到他的“书房”,蒸汽一段晋级后便是电力五段。 他的课本应该已经更新了。 之后就要开始新的考试内容了,但沈青飞说不上担心,毕竟“电气”这个词所代表的大部分内容他还是学过的。 他先随手拿起了新的物理课本,打算从简单的部分看起,结果他皱起了眉头。 皱眉的原因并不是物理课本的范围有什么出乎他意料的部分。 而是语言。 这本物理课本所用的语言和他之前学的宇宙通用语……有一些不同。 他犹豫了一下,直接打乱了原本打算的阅读顺序,放下物理课本,拿起了新的宇宙通用语课本。 明明应该是已经彻底熟悉了的语言,却重新变得陌生了起来。 沈青飞不禁皱起了眉头。 有相似之处,但无论是词汇还是变体,都有许多差别。 差别有点类似于古文和白话文,或者古英语和现代英语,总之可以看出现在这本通用语课本上的语言是脱胎于上本,但经历了许多发展与变更。 原因也不难猜,它们之间的关系,或许正如古文与白话文,古英语与现代英语的关系一般。 但沈青飞有个问题。 将古文当成专门的一门课,或者一个板块去学倒是常见的,但是……将文字的变迁融入整个学习中……这不光罕见,还很反人类。 这样一来,制造出这个系统的人,到底是用的哪个时间段的语言呢?他们或它们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把其他科目也融入到对应时间的语言体系内去? . 沈青飞因为奇怪的细节陷入沉思的时候,远处的某个修仙者城市,一个黑衣少年正在打听一件衣服,一把剑。 沈青飞虽然没留下名字,但他的衣物一看就是宗门制服。 “叮”的一声,一枚银锭从傅遥指间向上飞起又回落,最后被他干脆地压在了桌上的一张雪白的纸上。 这个动作稍显骚包与花里胡哨,但被他找上的客栈老板倒完全没有吐槽之心,眼神完全随着那块银锭子上下,最后口水哗啦啦地流着看向了傅遥摊开的雪白画纸。 “我认识!我认识!这是万剑宗弟子的装束,他们经常来附近执行任务,我绝不会认错的!” “多谢。”傅遥勾起一个微笑,将银锭留下,白纸抽走,飘然而去。 几天后,万剑宗山下,多了一个徘徊不去的黑衣人。 傅遥徘徊了半天,终于逮住了一个穿着类似衣服的万剑宗弟子下山,他拦住对方,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道友好,我想向你打听个人。” 说着,他展开了手中的画卷。 画卷上,一人栩栩如生,几乎要跃然纸外。 “沈青飞!” 被拦住的少年脱口而出! 无他,这张画像实在太像了,他在心底不禁感慨到,这年头,就连官府的通缉画像都看着让人觉得这怎么能找到得到犯人嘛,但这个少年展开的画卷,画得实在太像了,五官眉眼,没有一处不像沈青飞。 但是少年也有点不满,他觉得这人把沈青飞画得也太帅了。 不错,此人正是前些天刚在山路上被心情杂乱的沈青飞无视了的两人之一,以前还是沈青飞同届外门弟子,自然心中有很多不满。 不过……倒不是说五官眉眼把那家伙画帅了,他不满归不满,还是得承认沈青飞那家伙脸长得还是很不错的。 他说对方把沈青飞画得也太帅了,指的是气质—— 沈青飞这个人虽然一直独来独往,和人比剑时也说的上有股高手的淡定气质,但哪有这么……这么…… 他搜肠刮肚了半天,终究还是败给了自己贫瘠的文学素养。 哪有这么……寂寥。 画卷上的剑客,面容冷肃,含有杀气,气质却寂寥,明明画面是静止的,他却好像能看见那青衣在飘动一般。 第37章 沈青飞? 傅遥默默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 暂且记在了心中,然后他扬起一个笑容。 “不知可否为我引荐一下?” 那正一脸复杂地看画并思考的少年骤然间警觉地抬起了头。 “你找他做什么?” 他对沈青飞再不满也是内部矛盾,他刚刚脑子没转过弯来以为这人是沈青飞认识的人有事找他, 但认识的人找他怎么会掏画像……就算原本他有些脑子搭错,但听到那句“引荐一下?”也意识过来了——这家伙完全不认识沈青飞, 还不知道从哪找上门来了! 难道是寻仇的? 他狐疑地想到, 也狐疑地看着对方, 并且将自己的狐疑表现得相当明显,这便是不知者不畏了,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个筑基期修士, 大概还能看出傅遥身上那一丝金丹期修士外露的气势, 但他是个练气期, 还是不怎么高明的练气期, 傅遥虽然没有刻意敛气,但他境界稳定, 神光内敛, 所以竟完全没有被对方看出来是个金丹期修士。 傅遥看对方眼神哪里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时失笑。 他从纳戒中取出一个盒子,盒子被他以禁制封住, 只能用风行灵气打开——风灵根一向罕见,这个禁制更罕见,能辨别出这个禁制是用风行灵气打开的人这个宗门恐怕没有,所以只有沈青飞拿到那一瞬间会自动开启, 其他人只能当拿了个板砖。 “没什么, 我只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他落下了东西, 我只好给他送回来。” “可以麻烦帮我把这个盒子送到他手上吗?” 他顺便把那张画像也缠绕在了盒子上, 一起递给对方。 那被拦住的万剑宗外门弟子眼睛一亮,倒不是说他想昧下东西——他还没这个胆子,这么容易被拆穿的事……除非他想叛出宗门,开始流亡生涯,只是他突然想到了,平日里他们是绝对进不了内门的,但如果有一个正当理由呢……?他是不是也可以进内门看看?感受一下内门的灵气? 这么一想,他就突然提起了干劲,一口应下,拿着盒子匆匆往上山跑去了。 傅遥依旧身姿笔挺地站在万剑宗山下,他在盒子里留了虚空石,也留了纸条,表达了结交之意,等对方看完,应该就会出来找他了吧。 . 很悲伤的是,该外门弟子的如意算盘没有打成功,他被要求留在内外门的分界线,然后等沈青飞过来判断这东西是不是真是他的,如果是的话就拿走。 沈青飞在修炼,他练剑,炼剑,又进系统里学了会儿习,终于平复下了心情,他修炼了一会儿,觉得暂时应该不会出问题了,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这口气松得也只是暂时的,他神色复杂,心知自己的心魔并未完全除去,早晚会卷土重来,强压不是解决之道。 但好歹现在也算压下去了,他拿出空间里的洗髓丹,准备开始使用。 就在这时,有人远处喊道:“沈青飞沈师兄在吗?” 沈青飞面露疑惑,他很少外出,外出基本不是奔着阵塔而去,就是直接出宗了,所以在内门里压根没认识新的人,而原本认识的几个人……也都在宗外被他一剑杀了,所以现在会是谁在喊他,他还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他收起洗髓丹,起身推开门,朝声音来处走去。 他见到的是一个穿着内门杂役弟子服饰的少年,见他走出,脸色一轻松。 “沈师兄?” “是我,你是?” “哦!我是来传话的,外门有个说有东西要交给你的弟子,所以长老派我来传话,让你去浮云处。” 浮云,指的就是内外门中间隔着的那一片云雾。 沈青飞虽然奇怪自己在外门有什么东西,又有谁会拿东西给自己,但还是跟着他顺着山路向下走去。 哪怕是穿过那片云雾,看见了那个据说有东西要交给他的外门弟子时,沈青飞依旧是迷茫的,他完全想不起来对方是谁——他记性是好,但从来不记无关紧要的内容。 捧着盒子的那少年也正郁闷着呢,没能成功进内门看看,拿自己这趟不就是给沈青飞这家伙白白跑腿了吗?可把他郁闷的,此时看见沈青飞到来,没好气地把盒子往他的方向一递:“山下有人说是你落下的东西,他给你送回来。” 沈青飞下意识去接,他的手指接触那盒子的瞬间,禁制突的打开,缠绕在上面的白纸也被撑开,飘动着散落。 沈青飞看清那画纸上的人时,脸色一黑。 画上画的分明是他自己。 画是谁画的已经很清楚了,因为那张画不光分毫不差地将他的五官与姿势尽数还原,就连他那时的丑态也还原了。 他以为自己当时在离开前强撑着维持了面无表情,却没想到强撑的痕迹这么明显,如果这是傅遥画出的他的视角,那么自己的痛苦,恍然,与不甘显然都被对方尽收眼底。 自己无能的丑态不光被人看到,还被分毫不差地记录了下来。 哪怕知道对方没有羞辱之意,却沈青飞却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到切实的羞辱。 沈青飞捏着画纸的手猛然一紧,风行灵气尽数而出,试图将那张画纸绞碎。 但那张画纸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沈青飞的灵气对它完全没有任何效果,只是像被微风吹着了般动了动,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沈青飞木然想到,真不愧是主角,拿来画画的纸都不知是什么宝物,说不好是什么符修要竞相争抢的灵纸。 毁又毁不掉,扔又不能扔,沈青飞烦躁地将那卷画纸团成一团,塞进了腰间。 然后看向打开的盒子。 盒子里是他熟悉的气息,虚空石,但虚空石上面还盖了一张纸。 这次不是画,是一张便条。 “前日误拿了兄台势在必得之物,某心下有愧,惶恐不安,特此归还。” 这段比较正式,下面就开始随便了,甚至字迹也有些潦草起来。 “夺人所好非我所愿,实是意外,也不知道这枚虚空石够不够用,我一向运气极佳,虽然这是我第一次遇上虚空石,但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如果兄台愿意的话,可以同我一起上路。” “若要寻我,我姓傅,单名一个遥。”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40节 信的落款处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个笑脸,虽然笔画简单但极具神韵——极具欠揍的神韵,可能是傅遥觉得刚报完姓名,就在落款处再写一次姓名有点傻,所以才画的。 而沈青飞满眼都落在了那句“我一向运气极佳”上,一时竟有种拔出剑来把这封信连同虚空石一起劈了的冲动。 不过他还没失去理智,他的剑既劈不开虚空石,大概也无法对傅遥所用的纸造成任何伤害。 他猛地合上盒子的盖子,转身离开。 “诶沈青飞,等等,你没什么话要对送这盒子来的人说吗?” 今天已经多管了闲事的外门弟子似乎决心要把闲事管到底。 “好歹是个把你的失物送回来的好心人嘛。” 沈青飞脚步一顿,扭头一字一句地对他说:“帮我转告他,多谢。还有我近日要闭关,很感谢他的好意,但我恐怕只能婉拒了。” “谢谢。”他补上最后一句谢谢,谢过对方上上下下跑这一趟,然后飞快离开了。 沈青飞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在逐渐变快,心绪再次不宁,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修炼状态再次飞到了天外,还服用什么洗髓丹? 突然间,沈青飞猛地顿住了脚步,就这么停在了山路上。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开解自己。 其实他知道,自己和傅遥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恩怨。 当时神志不清中气他拿了虚空石,但也仅仅是情绪作祟,而且虚空石他甚至也还了回来…… 除此以外,就是傅遥他父亲那一掌,还有抢走的磅灵果了。 沈青飞从未忘记过那一掌,但他一向恩怨分明,不光分明,还分得极细,傅遥是傅遥,他爹是他爹。在他眼里,血缘关系还没有朋友关系近,毕竟朋友是自己选的,亲人可不是。 所以,傅遥他爹打他的一掌,他不可能算到傅遥头上去。 真要说起来,他对傅遥的心情,仅仅也只是迁怒与嫉妒,嫉妒他不需要狼狈就可以拥有一切,嫉妒他已经拥有了最好的条件,偏偏还有最好的运气,已经拥有了最好的运气,偏偏还有最好的天赋,嫉妒他什么都有了,还完全不当回事……对于沈青飞这种无论想要什么,都要自己费心去争取去谋夺的人,真是看这种天选之子一眼都觉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而且,如果沈青飞是在自己全盛状态下撞上的傅遥也就算了,甚至第一次碰面时的伪装状态也还好,再甚至,如果只是普通的落魄状态下碰上了傅遥,沈青飞都会平静得多。 偏偏……偏偏是自己最不堪的时刻,哪怕知道傅遥不可能知道自己被幻阵引出的心魔是什么,但沈青飞依旧有种被扒光了丢在人前的耻辱感。 沈青飞一想到他,就会想到自己的不堪,怎能不心绪不平。 但是……傅遥这个人。 沈青飞叹气,傅遥对他来说,或许就是所谓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的确把当初那本小说的所有情节都忘了个七七八八,顶多就记住了个开头,但一旦看过一本书,就会留下印象,尤其是贯穿全文的主角行事风格。 傅遥一生,都落在了他这个“遥”字上。 他哪里都去,但去哪里都漫无目的,他在书的结尾成为了世所皆知的第一修士,但从没有付出过什么心力,都是漂到哪里资源就自动送上门来。 事实上,傅遥他爹出现,还给了他一掌这件事一直让沈青飞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的第一个地方是,傅遥用过的所有天材地宝,其实都是自动送上门来的,他就是天道宠儿,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犯不着从别人身上抢。 他也不屑做这种事,当时沈青飞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的剑已经架在了傅遥脖子上。 如果换一个人,沈青飞恐怕已经条件反射地先下手为强,因为他无法确定以及被自己攻击了的人会不会放他一马。 而像现在这样明明已经被傅遥找上了门的情况,如果换成别的金丹期修士,沈青飞也恐怕已经谨慎地离开宗门,遁入大千世界中,从此消失不见,等有把握诛杀对方再出现。 但因为是傅遥,明明总共也没见过对方几次,算是实打实的陌生人,但沈青飞了解他的行事风格,知道自己遇见的是这位主角的话,就不需要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这样一个人,他父亲居然会出手以强欺弱抢他一个当时还是练气期修士的人的东西,难道不奇怪吗?还直接把傅遥的名字报了出来……简直生怕别人找不着仇人一般。 奇怪的第二个地方则是,沈青飞哪怕把剧情忘了个干净,但凭他留下的记忆,他完全不记得傅遥有个父亲,呃……当然,傅遥不可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了,肯定是有父亲这么个角色存在的,但沈青飞模糊间有印象,傅遥来自傅家这一三大家族这个设定,完全就是个流于纸面的装逼设定,从来没被用到过实处,当时还有读者吐槽,说傅遥被仗势欺人的时候,怎么不亮身份,少了多少爽点啊!这种评论不少,所以沈青飞有点印象。 所以当初傅遥他爹的出现,除了让他为自己的倒霉气得笑出了声,也在他心中埋下了一丝疑惑,甚至傅遥在碧落山庄主动亮身份,也让他觉得奇怪,只是当时自己身上有任务,又觉得从此不会再与这位主角碰面,就将困惑丢在了脑后。 第38章 在山腰上傻站着分析了一波, 沈青飞也不管其他人向他投来的奇怪目光。 他擅长剖析事物,自然也擅长剖析自己。 现在要把自己那点嫉妒之心剜出来放在台上仔细研究,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对傅遥说到底, 也不过就是这样的不爽而已,这种不爽和嫉妒会化成心魔, 一是机缘巧合, 偏偏在最糟糕的时间撞上了傅遥, 气得他连虚空石都不想要了,二是他以为自己放下了的事其实从未放下。 上一世,他半生都在为成为人上人而奋斗。 这个目标达成了吗? 某种意义上达成了, 他起点比绝大多数人都低, 最后达到的世俗意义上的成功点也比绝大数人要高, 可以说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但也可以说没有达成, 毕竟他在大学里见到的那些变态,依旧死死地压在他头上。 所以他对傅遥, 只是迁怒, 并不是傅遥成了他的心魔, 而是他所有的心魔都在傅遥身上得到了具现化。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怎么解决他对傅遥的心魔就很明确了。 打败他。 赢过他。 等他胜过傅遥, 他与傅遥间的天差地别,自然会成为他胜利的最佳注脚。 以及在打败他之前躲着他走。 少看他一眼,沈青飞觉得自己就能多活好几年。 这话或许有些夸张,但少看他一眼, 沈青飞的修炼效率会高一点是真的。 把思路理顺后, 沈青飞的步子重新动了起来。 回到自己的小屋后, 他重新打开那个盒子, 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虚空石, 丢进了系统内,然后又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那张便条,然后连纸条带画像一起锁紧了盒子内,并扔到角落,拿东西埋了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这次碰上傅遥(虽然没碰上面)后心情的平复比沈青飞原本想的要快一些,他苦中作乐地想,没准再来两次他就要习惯了,到时候也说不上心魔不心魔了。 但平复得快是好事,至少他看见那张画的时候的第一反应不会成真了。 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又是你!他刚准备吞的洗髓丹!又要往后延了! 但现在他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多少看开了,心情并没有影响到修炼会出岔子的程度,这枚洗髓丹看样子是可以接着吞了。 他再一次将洗髓丹拿出来,放在手心,调息后将那颗如玉般的丸子吞入腹中。 洗髓丹刚一入肚,沈青飞就被痛得出了一身汗,这洗髓丹品质上乘,一经服用,药力就飞快地渗入了沈青飞的经脉中。 之前是他在用灵力敲打天金,此时却成了丹药在用药力敲打他的经脉,什么叫天道轮回…… 其实如果他先服用蕴灵丹升个境界再来服用洗髓丹的话,能降低一点点的痛苦程度,但沈青飞深知先洗髓丹再蕴灵丹这个顺序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蕴灵丹的效果,毕竟不同的经脉宽度吸收的灵气可是有很大区别的。 为了减轻痛苦放弃一部分药效这种事沈青飞绝对做不出来。 一边在忍受痛苦,他一边还有心情思考傅遥的事。 一想到傅遥,沈青飞更郁闷了。 在碧落山庄的时候,那家伙一边说着珍奇心的正经作用,一边就那么毫不留情地喝了这种难得一见的宝物泡的茶。 碧落庄主还说要分他开采的珍奇心,沈青飞颇有些“恶毒”地揣测着,以那家伙的性格,可能真把碧落庄主给他的珍奇心大半都泡了茶喝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看他当时的神情,大概是觉得这从没喝过的茶滋味还不错。 沈青飞有些木然,碧落山庄不会是天道安排给傅遥专门来开拓经脉的吧,没准天道舍不得这个亲儿子吃丹药开拓经脉的苦,特意给他安排了一大把珍奇心拿来泡茶…… 沈青飞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傅遥的出手看起来不像需要武器的,就算珍奇心拿来泡茶也不亏…… 靠。他忍不住暗骂了一句,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 虽然他也从碧落山庄的灵脉里偷了珍奇心出来,但要他拿这种宝物来泡茶喝,他是绝对不肯的…… 不过因为他已经成功理顺了自己对傅遥的态度,此时的郁闷不再严重到会引起心魔的程度,更类似于一种自嘲与吐槽,反倒成了一种有效的从疼痛上分散注意力的手段。 沈青飞就这么乱想着清醒地度过了整个丹药发挥药力的时间段,洗髓丹就跟大多数修仙小说中描写的一样,是一种十成十的抖s丹药,非要你清醒着熬过所有痛苦才能发挥最大效力,如果昏过去了倒是免受了痛苦,但经脉拓宽的效果也就很有限了。 沈青飞没那个条件娇气,痛感对他来说忍忍就过去了,成功吸收了洗髓丹的大半药力。 趁热打铁,他简单恢复了一下,就服下了蕴灵丹,趁着经脉被狠狠折腾过,对药力正是敏感的时期,沈青飞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两颗丹药的药力发挥到最完全…… 这一吸收便是三天三夜,还好蕴灵丹吸收起来说不上痛苦。 这三天里,傅遥收到了沈青飞的口信。 听到沈青飞说他要闭关修炼没空一起历练后,傅遥先是愣了一下——这孩子出来历练后还没被人拒绝过呢,自然有点愣神——然后忍不住有些郁闷,看来对方还在计较秘境里的事……但他也不是故意的呀……傅遥有些委屈。 但他甩了甩头,就迈上了新的旅途。 被拒绝了就被拒绝了,还能怎么办,接着上路吧! 沈青飞睁眼时,傅遥已经来到了春风城的姊妹城夏雷城。 此处离春风城算不上远,有个特产叫雷酒,虽然没什么增进修为的效果,但喝起来嘴里噼里啪啦的,很有特点,傅遥觉得这个特产听起来就很有意思,就飘到了这座城镇,打算尝尝鲜。 某日,他正在夏雷城最大的酒馆二楼喝茶——雷酒喝了两次也就没兴趣了,还是普通地喝喝茶,正准备过两天就离开。 就听见楼下有个在大呼小叫,炫耀自己的“奇遇”。 “真的假的?风雷兽不是都百年多没有出现过了吗?你小子搁这吹牛也得打听打听吧!” “就是啊!而且就算是以前,河谷那片也不是风雷兽的地盘好吧,你当冰雀是吃素的啊!” “谁吹牛了!谁吹牛了!我骗你们做什么!你当我不知道那片是冰雀的地盘吗?我要是吹牛难道不会编个更可信的地方?” “呃……你说的倒也有道理。” “有个屁道理!不就是被人指出破绽开始找补吗?不然你倒是说说风雷兽到底为什么在那,你又怎么在风雷兽手底下……爪底下活下来的!” “就是就是!就你小子,还和风雷兽大战三百回合逃出,你丫吹牛不打草稿的!” “诶这个,大战三百回合那确实是我吹了点小牛……” 一阵“嘘”声,围观群众都对他相当鄙视,这叫小牛? 风雷兽是金丹期妖兽,他们整个夏雷城的人都得绕着走,他们虽然大多都不是夏雷城的土著,但对这片的历史还是很了解的。 大约两百年前,夏雷城周边山脉中的一筑基期妖兽晋入金丹期,夏雷城的生存环境急剧恶化,那只筑基期妖兽就是风雷兽。 结果环境刚恶化完没多久,又晋级了一只冰雀,两只妖兽为了地盘大打出手,夏雷城能搬的人都搬了,从此荒芜了整整一百年。 百年前,风雷兽与冰雀终于在长期的斗争中分好了地盘,而且受伤都很重,窝到深山里养伤去了,从此没再出现过。 夏雷城的地理环境本就不差,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在这里形成一个城镇,风雷兽与冰雀再次销声匿迹后,夏雷城也重新热闹了起来。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41节 “但我说我见到了风雷兽可真没吹牛!而且它就在冰雀的地盘上!” “你丫有完没完了!差不多得了!” “我真没瞎说!” “那你说它搁那干啥呢!和冰雀打了一百年还不够还要接着打?!” 这随口一句气话冒出来,众人悚然,要是风雷兽和冰雀真的休养完毕,准备重新开始大战,那他们……还真得先走为上。 酒馆的气氛由此沉寂了一瞬间,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刚刚那个他们觉得是在信口胡吹的家伙,准备以目光逼迫他,如果只是在吹嘘的话,赶紧认了,别吓大伙。 那家伙也被这样一句话吓了一大跳,他开始苦思冥想,回忆自己见到的场面,会不会真是两大妖兽要再次开战的的预兆。 但他苦思冥想,又苦思冥想,还是确认自己只见到了风雷兽,压根没见着冰雀的影子,于是他颤巍巍地开口。 “不,不会吧……我是在河谷那见到的风雷兽没错,但冰雀可不在啊!而且风雷兽它……它根本没有要打架的意思,就趴在那,我要不是靠得近了,根本看不见!” 情势所迫,他也顾不着自己刚吹出去的“大战三百回合”的牛了,直接把真实情况说了出来。 其他人也顾不上嘲笑他只是把看了眼风雷兽说得自己好像多勇武一般,连连催促他快回想当时的情景。 于是酒馆内,一群人围着一个人,瞪大了眼睛等他想起什么线索。 “啊!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你就不能直说嘛呢!还卖关子!” “我不是正要说吗……我想起来了,风雷兽趴的地方,正对着一棵草,那棵草是紫色的,有半人那么高,闪着噼里啪啦的雷,我原本也是匆匆一瞥,因为它和风雷兽的颜色太相近了所以没大注意……” 楼上的傅遥被迫听了大半天吵嚷,听到这里终于动了动眉毛。 紫色,半人高的草,有雷光闪现。 紫云雷。 “是紫云雷!” 傅遥在心底做出判断的时候,底下也有人惊呼出了声。 还是此起彼伏的。 紫云雷的大名和特征大家都知道,但并没有人会想到这种异宝会出现在自己周围。 不过这样倒是能解释明明已经沉寂已久的风雷兽为什么会冒着风险待在冰雀地盘上了。 也能解释为什么性情暴虐的风雷兽会忍气吞声待在冰雀的地盘上。 因为紫云雷对风雷兽这种风雷双灵根的妖兽,作用实在太大了。 不过傅遥作为单木灵根持有者并不太需要这种针对某些特定灵根的宝物,他只是在想紫云雷的伴生矿物。 紫云雷成长的时候扎根的泥土也会不停被灵力影响,等它长到半人高,也就是成熟期的时候,根系处的泥土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种极佳的炼器材料——风雷土。 嗯,紫云雷虽然名字不带风,但实际上和风雷兽的属性是完全一致的。 傅遥摸了摸下巴,眼神一动。 他想起来了!当时那位沈道友神智不清攻击他的时候,手上拿的是两把剑,结果其中一把被他震成了飞末…… 他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笨啊!他还在那想为什么人家拒绝跟他同行呢!他确实是把虚空石送回去了没错,但也毁了人家一把剑…… 而且那把剑看起来……应该是那位沈道友自己炼的吧……毕竟造型很别致,应该不是出自专业炼器师之手。 想到这里,傅遥决定了,他要去取风雷土。 紫云雷真正成熟的时候,会天降异象,现在风雷兽蹲在一旁守护,就说明它还没有完全成熟,他还有时间做准备! . 一枚洗髓丹,一枚蕴灵丹,大大缩短了沈青飞所需的修炼时间,他的境界一时直逼筑基中期。 他一鼓作气,从墨长老处领了新的月例,用聚灵丹再次放大聚灵阵的效果,成功在药效消失前突破了筑基中期。 突破后,他打开《风行总纲》,到了筑基中期,他就又多了一种可以学习的功法附带法术。 流风回雪。 这是属于《风行总纲》的筑基期法术。 《风行总纲》到了筑基期,终于给出了一个攻击类的法术。 但是沈青飞觉得《风行总纲》的创造者陆巡大概是一个性格中攻击性不是很强的修士,因为即使是流风回雪,其实一定要说的话,虽然拥有攻击能力,但本质还是一个反击类技能。 而且还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类型。 简单说就是吸收敌方攻击的气势再加一部分返还回去。 如果是自己主动出手的话,远远达不到法术的最佳效果。 这个法术沈青飞觉得自己练习效果大概不会太好,得有对手才行。正好,他也在考虑要不要再次出宗,用天金炼剑给他的启示就是,他得多搞些比较上档次的炼器材料,才能尽快把炼器能力刷上来。 不过倒也不着急,这个月的阵塔还没去过。 于是沈青飞按部就班去了阵塔,又琢磨了没有反击情形下的流风回雪,最后才下了山,打听最近有没有什么秘境出世,如果没有的话,又有没有什么异宝正在被争夺中,如果也没有的话,那就顺着传说中有上佳炼器材料的地点一个一个排查过去。 不过没想到还真被他打听出了些什么。 夏雷城附近的山脉,有异宝出世了。 紫云雷。 这种灵草,他自然也在系统的兑换列表里见过,紫云雷本身对他没什么作用,这种灵草虽然同时具有风雷双属性,但坏也坏在这个双属性上了。 紫云雷的风雷灵气极其平均,还互相缠绕,不可分割,所以普通风属或雷属修士根本用不了,只对天然可以同时使用自己拥有的所有灵根的妖兽有用——妖兽没有人族修士那么高的悟性,天道就在修炼资质上给它们大开后门。 除此以外,就只有传说中创造了多属性修炼功法的修士可以使用了,不过这种人到底存不存在,一直是个谜…… 所以对于普通修士来说,这种灵草只有卖给炼丹师这个作用。 总而言之,紫云雷本身对沈青飞没什么用。 但他有系统事无巨细的介绍,知道紫云雷的伴生灵物却是他炼器的好材料。 风雷土,甚至是契合他修行功法的材料,至于那点雷属性,反正只是武器而已,不是大问题。 他当即就决定前往夏雷城。 在夏雷城传来的流言中,紫云雷已经长到了半人高,那是即将彻底成熟的前兆,他得抓紧了。 带着两把剑,一把新的,一把旧的,沈青飞踏上了前往夏雷城的路途。 他沿路还在不停打听着夏雷城的情况,很快就摸清了这株紫云雷的获取难度。 金丹期妖兽……沈青飞神色凝重,默默思考着。 如果要他独自战胜一只金丹期妖兽,当然是不可能的。 但紫云雷彻底成熟出世时,会有异象爆发,据说那只妖兽守护紫云雷的位置也正好在另一只金丹期妖兽的地盘上,而且它们身上都带着旧伤——虽然是一百年前的旧伤。 再加上浑水摸鱼的其他修士,要拿到风雷土……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第39章 沈青飞来到夏雷城第一件事, 是找到了夏雷城的地方志。 百年前的大战,终归还是留下过纸面记载的。 尤其是夏雷城这种特殊情况。 虽说大多数没有宗门的散修的人生中,大半部分都是由四处漂泊历练组成。 但如果突破无望, 散修们也会出现定居现象。 像夏雷城这种地理条件比较优秀地区,在风雷兽晋升金丹以前,是有不少定居在此的散修的。 定居后的散修很多也会留下后代, 于是对于这批人来说, 夏雷城是实打实的故土, 而并非只是一个可以落脚的修仙者聚集地。 于是风雷兽和冰雀相继晋升,并大打出手, 然后将夏雷城搞成了鬼城,这一系列过程, 其实都不只是修士之间口口相传的传说,而是有过确凿的笔头记载的, 记录下这些的人, 还希望这些夏雷城出身的人中有谁能突破金丹甚至元婴, 回来给这两个畜生好看, 所以将这两只妖兽的战斗过程记录得极其详细,当然也有死都不愿背井离乡的修士组织起来对两只金丹妖兽进行了埋伏与围攻,试图夺回昔日的故乡……虽然没什么成效, 但他们中也有人把作战的过程与细节记录了下来, 希望有后人继承他们的志向。 这些事沈青飞当然是不知道的……他只是习惯性先从纸面记载调查起, 夏雷城现在很乱,来抢紫云雷的人越来越多,虽然没什么人能像妖兽一样直接服用紫云雷, 但这可是不少稀罕灵丹的配方之一, 不管是卖给炼丹师还是自己留着都很吸引人。 人一多, 就会乱,关于风雷兽和冰雀的消息到处乱飘,听着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沈青飞干脆就钻进了当地地方志存放处,查阅起了百年前的记载。 没想到不光有记载,记载还很详细…… 此前说了,妖兽的修炼体系和人族不太一样,人族修仙者除非有传说中的功法相助,否则只能从自己的众多灵根中挑一根来使用,所以五灵根最次,单灵根最佳,除此以外,影响修炼速度的还有经脉宽度,悟性,以及一些特别的资质。 妖兽在灵根上则不太一样,生来有什么灵根就全都能用,风雷兽这种双变异灵根属于是比较得天独厚的条件,除灵根以外,最重要的则是血脉,如果有什么上古妖兽的血脉,就天然压其他妖兽一头。 地方志记载,风雷兽初进阶时,就有数百筑基修士一起挑战它,试图铲除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巨大威胁,这次铲除行动毫无疑问没有成功,但试探出了风雷兽的攻击手段。 风雷兽性情暴虐,喜欢用风刃大范围打击,也不管能不能看见敌人,只要有陌生气息就一通乱放,不过如果敌对气息弱过头了就会被它无视——比如那个宣称自己有“奇遇”的练气期修士。 这倒是个好消息,风雷兽如果不依赖双眼来判断敌人,而是单纯以气息发起攻击的话,沈青飞的敛息诀就又能派上用场了…… 不过喜欢当瞎子的只有风雷兽,冰雀名字叫雀,长得神似鹰,眼力也锐利似鹰,根据记录,有个想看热闹的练气期修士仗着自己境界低,会被风雷兽无视,把自己裹成了个草人,结果就被刚击败风雷兽心情大好的冰雀耀武扬威顺便逮出来啄了。 除此以外,比较需要注意的是,如果这两只妖兽打起来的话,地面的修士是相对安全的,因为这两只妖兽,一个喜欢用风刃,一个喜欢用冰刃,而且都是飞行系妖兽,只要是和对方交战,一般都是在离地几百米的地方交手,风刃和冰刃即使落到地上,攻击力也大大降低,而且毕竟稀疏,可以闪躲。 但如果这两只妖兽单独出现,一旦注意到地面有什么不对,使出的风刃与冰刃基本就是地毯式攻击了,这时候只能逃!想办法逃出它们的视野外!无论是飞天还是遁地。 最后就是这两只妖兽的其他攻击手段,风刃与冰刃更类似于它们的武器,就跟沈青飞不管决定动用什么辅助手段,总要拔剑一样。 风雷兽有个范围落雷法术,能覆盖的范围大概是直径百米的圆,它全盛时期的雷行灵力足够在一次战斗中施展两次落雷术,冰雀的毛因此被烤焦过好几次。 除此以外它还有个极少动用的超级大招,地方志所记载的多年抗争史中只见过它用过两次——还是在它和冰雀十天半月就要打一次的情况下。 这个大招可以短期提高它的速度与灵气质量——到底是单纯提高了这些能力还是短期提高了境界沈青飞看不出来——这种状态下的风雷兽甚至可以引动天地,制造出真正从天而降的雷暴。 而他的对手,冰雀,同样拥有范围法术,地方志直接给起了个名字叫冰封千里,大概能冻住一个山头那么大的地方,向外延伸两座山的范围虽然不会被冻住,但也会被影响,气温下降到灵气与肉体都迟滞的程度,简单说就是会被冻得灵气使用和移动都极为困难,只有冰雀自身可以来去自如。 沈青飞大致看完所有记录,潦草记下了一些重点和地点,然后合上了地方志,朝外走去。 外头很热闹,到处都是人声鼎沸,不论是本地土著,还是新来的修仙者,都在到处打听风雷兽和冰雀到底是怎么样的。 沈青飞听了会儿他们天花乱坠的扯淡,又看了看那些正认真倾听并皱着眉头试图从一大堆胡扯中提取有效信息的修士,不禁抬头看了看自己刚走出来的就在他们几米外的这座怎么看都是藏书阁的建筑。 看来修仙者中还是武夫思维居多……翻找城镇的地方志这种搜集信息的途径压根就不在大多数人的思考方向中。 也是,沈青飞对此倒也不算意外,修仙者当然是武夫居多了,毕竟大多数都是从小就被挑走,然后开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修炼,就连他这种穿越后简单识了字就去经商了的人,在万剑宗都算比较有文化的那类了。 万剑宗大小还算个宗门呢,就更不用说散修们了,真正比较有底蕴去培养文化素质这种东西的大概只有那些大宗门或者大家族。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42节 不过对于沈青飞来说,大多数人得到的都是这种垃圾信息对他来说当然是好事,他一边朝城外疾行,一边简单地梳理了下自己的思路。 运气最好的情况。 他提前通过敛息诀伪装成没有任何灵气的普通人靠近风雷兽。 风雷兽现在在专心等待紫云雷彻底成熟,不仅不会注意到周围的情况,甚至它自己也是掩盖了气息,否则早就被冰雀发现了。 所以这就给他创造了敛息靠近的机会,至少在筑基期以上修士中,他会是离风雷土最近的一个,因为其他筑基期修士没法靠近,风雷兽靠气息认人,他们一旦出现就是无差别攻击。 说起来他还得把这个信息传播出去,不然他埋伏着埋伏着跑来一个筑基期傻子,风雷兽连他一起轰了怎么办? 这是埋伏阶段。 这个阶段要持续到紫云雷彻底成熟。 彻底成熟后的紫云雷会引发异象,到时候小心翼翼地保护着,隐藏着它的风雷兽就再也隐藏不下去了。 冰雀也会发现自己的地盘上遭了贼,于是也会赶到现场。 这时候依旧考虑运气最好的情况。 假设冰雀来得足够快,并且两只妖兽依旧选择了它们最常规的战斗方式,飞去空中开始互相放刃,那么这就给沈青飞创造了机会。 他会是所有筑基期修士中离得最近的一个,冰雀或许会注意到他,但风雷兽没退之前,不可能会分给他多大注意力。 如果他能赶在风雷兽动用落雷前就拿了风雷土直接全速离开,或许从头到尾都不会受到任何攻击。 而且他想要的是风雷土,并不是跟风雷兽抢紫云雷,不会引来随后的追击,一旦离开它们的视野范围就是安全的。 当然这是运气最好的,不出任何意外的情况。 沈青飞完全不觉得自己会有这样的运气。 所以他要先去实地查探一下。 先是远远地望了眼眼巴巴地等着紫云雷成熟的风雷兽,确认了它确实谨慎地没有漏出任何气息,只要不发生冰雀巡逻到这片荒芜之地的情况,它们俩就应该不会提前爆发战斗影响他的埋伏大计。 然后开始计划逃跑路线。 哪怕一切顺利,他也要在两只金丹期妖兽的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哪怕它们的注意力大半都不会在他身上,这依旧不是简单的事。 沈青飞施展了敛息诀,趁着这里没有修士来惊扰风雷兽,开始上上下下地摸遍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哪一棵树可以借力,哪一段路可以利用重力……包括危急时刻哪里可以躲藏——这个沈青飞没有找到特别合适的地点,他决定如果找不到的话就干脆拿剑在离风雷兽比较远的地方打个地道。 以上是针对最佳运气的准备。 接下来就要考虑运气不那么好的情况了。 第一种,如果风雷兽上来第一招就放落雷,他怎么躲避。 如果落雷是普通的,遵循物理法则的雷电,他倒是可以做个法拉第笼保护自己,一旦见势不对,就把金属笼子放出来导电接地,确保笼子内的他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但是这毕竟是修仙世界,他有点担心这些落雷不受物理法则指挥,而除他以外,大概也没人想过用这种应对方式,所以他没法得到现成的答案——这种法子到底有没有用。 他只能按照地方志上的记载,去那些风雷兽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看看。 这一步其实有点麻烦,因为那些记载都是随便地写道——“一处山谷”,“xx山脉西”,在这种描述下找个战斗地点堪比大海捞针。 但最后还是给他找到了,他在那研究了半天百年前的战斗痕迹,最终确认落雷术劈下来的雷电虽然含有灵气,但说到底还是雷电,没有变质成其他东西,法拉第笼可以使用。 第二种,如果冰雀在他离开前就释放了冰封千里。 这个倒好解决。 沈青飞熟读系统兑换列表与《炼丹入门》,虽然至今为止一枚丹都没有练过,但已经对一些基础的灵植有了充分的了解。 冰雀这种冰行妖兽栖息之地,必然有与其相克的灵植生长。 而能缓解冰封千里效果的灵植是一种叫幽火果的没什么用的灵果。 系统兑换列表里写道: “幽火果:可以在低温环境中保持体温恒定在使用者正常体温稍高处。” 除此以外就什么用都没有了…… 这是一种应用范围极为狭窄的灵果……就像只有让人能在水下呼吸这一作用的鳃勰草一般。 这种灵果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找,拍卖行里肯定是没有的,价值太低,应用面又窄,沈青飞他们所处的这块大陆板块,并没有极端严寒的环境,所以很少有人有这个需求。 就连在跟冰雀做邻居的夏雷城,灵植店里居然都没有卖幽火果的,大概是过了太久太平日子,早忘了被冰雀凌虐的那些年。 无奈之下,沈青飞只能稍微冒点险,围着冰雀的栖息地开始找幽火果。 他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把幽火果扫空,让那些哪怕想到了这一截的修士也没法避开冰雀的冰封千里。 但他想多了,要么是早就就有人想到了这个缺德法子,并真的这么做了,要么就是幽火果的产量真的很少很少…… 沈青飞就差摸进冰雀所在的山谷里了,终于搜罗到了一串幽火果,立刻飞速离开。 以上,是这两只妖兽会出现的情况。 接下来要考虑和他一起争夺这出世的异宝的修士的行为会带来哪些影响。 沈青飞回到夏雷城内,在放出“风雷兽会无条件攻击任何它所感范围内的筑基期及以上修士”这个信息后,就混入了修士大队中开始打听他们都是些什么打算。 那些完全没有想法只是抱着“没准宝贝会自己撞到我身上来呢”的人直接被他无视。 混进去还没半天,这种话直听了一耳朵。 饶是沈青飞对这些杂牌兵有充分的了解,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以为自己可以淡定应对。 但他还是低估了这种人的异想天开程度,也低估了自己要听的这种蠢话的次数,他忍不住暗自吐槽了一句:你们以为自己是傅遥吗?不是的话做什么白日梦…… 第40章 沈青飞杵在人群中, 被叽里呱啦的废话荼毒得脑子都有点木。 不过他倒是希望来到夏雷城的修仙者全是这样的货色。 这种人恐怕连逼近风雷兽的资格都没有,自然无法与他争夺。 可惜,即使他这么希望着, 这群杂牌兵中最终还是出现了一个领头人。 一个中年大汉,背上背了一杆长枪,怒吼一声, 让其他人安静了下来, 至少安静了一瞬间。 然后他趁着这一瞬间说道:“诸位, 我们要面对的可是两只金丹期妖兽,我也就直说了, 我老王在这儿应该也算一等一的高手了,但我也是绝对没那个胆色与本事独自面对风雷兽与冰雀的。” “哪位要是有这个胆色, 那感情好,我老王也想见识见识。” “但大家如果都赞同我们这些人没一个能独自面对这两头扁毛畜牲的, 我们不如携手, 也好过各自无头苍蝇一般乱飞。” 场间沉默了一会儿, 随即爆发出一阵“好!”“带我一个!”“老王说的对!”的声音。 沈青飞平静地坐在一片热血沸腾的修士间, 面色冷淡,这样一群筑基修士如果真能聚集起来,他要面对的就不止是风雷兽与冰雀的围追了, 还有修士的堵截。 他改换了声音, 闷闷地发出一句:“那抢到紫云雷之后, 这么多人怎么分?” 他刻意控制了发声,让这句话听起来并非从某个特定方向传出,在场的大多是热血汉子, 对这种藏头露尾的鼠辈很是看不惯, 但这句话一出, 他们也确实不得不考虑,毕竟大家大老远赶来夏雷城,为的难道是战斗吗?当然是战斗后的收获…… 那自称老王的中年壮汉看在场众人神色各异,显然是被这一句话勾起了各种心思,当机立断,喊道:“大家有力出力,最后当然是平分!” “好!老王大气!” 他身边也有捧哏的,立刻又把气氛调动了起来。 “这里就已经有五十多人,一株紫云雷卖给炼丹师,至多也不过两千灵石,平分下来每人只能分到四十灵石,难道兄弟们不远万里来拼死拼活就为了四十灵石吗?” 这句话才是真的踩到了这群人的痛脚。 “到底是哪个藏头露尾的胆小鬼!你要是有意见就大大方方站出来说!暗中挑拨算什么!” 老王生气地左右查看,试图把这个拆台的家伙揪出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找到对方,这个刚拉起来的队伍就已经开始分崩离析。 虽然大家都不耻这种暗地里挑拨的行径,但无疑这个声音提醒了他们,紫云雷确实是好东西没错,但再好的宝贝分到五十个人手中也成了普通玩意儿,而且万一自己在那拼死拼活,结果有人在后头偷懒,最后分灵石的时候还和自己拿一样多怎么办…… 很快,场间几个人默默对上了目光,然后退了出去。 沈青飞跟在他们身后不近不远处一起走了出去,看上去有点像和他们一伙的,但那几个走出去的人又不会觉得这人是跟着他们来的。 沈青飞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这群人已经被他化整为零。 不会再有人想着靠人海战术。 其实肯定不止沈青飞一人想到战果怎么分这个问题,包括平分会导致这一趟约等于白干这一点。 但他们不会说出来,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他们打的是紫云雷到手后再内部抢夺的心思。 这些想到这一点的人只需要在真正战斗时收着点力,等其他人拼尽全力从风雷兽手下夺来灵草后再以全盛姿态出手袭击那些已经力竭的人,就可以独占所有战果了。 但沈青飞当众点破这一点后,不再光是“聪明人”能想到这点,老实人只需要脑子一转,也能想到自己究竟是什么处境。 这时候“聪明人”知道自己已经没了便宜可占,因为那些老实人也会选择留力,这样的队伍是没有机会应对两头金丹期妖兽的,还不如自己组个小队。 而对沈青飞来说,这样就够了,以筑基期的修为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必须是大部队,如果只有几个人来拦他,他自然有信心突破。 筑基期散修大部队已经不足为虑。 其实照理来说,沈青飞的目标只有风雷土,其实不需要顾虑这些看起来都是冲着紫云雷来的修士们,只要留着紫云雷不拿,修士们的注意力自然地会被留在原地,他完全可以顺利脱身。 但是,风雷土是紫云雷的伴生灵物这件事虽说不是人尽皆知,知道的人也绝对不止他一个,他必须防备也有人是冲着风雷土而不是紫云雷来的这种情况。 而且沈青飞还要防备一种最最倒霉的可能性…… 那就是紫云雷刚成熟,冰雀还来不及出现的时候,风雷兽就直接把它吞了,那沈青飞去取风雷土之后,难免会被人认为他连紫云雷一起拿走了。 他不想被大部队拦截,那就只能先行分化他们。 沈青飞走到街道上,周围是嘈杂的交谈与叫卖声,他眉眼间的忧虑依旧没有尽数除去。 筑基期修士哪怕数量多一点,他还是能对付,最怕的还是有金丹修士插手…… 现在倒还没看见金丹修士出现在这里,沈青飞只能希望他们这种大陆的偏远角落最近不要有金丹修士路过。 如果真遇上了……他也只能试试轻身术的极限了。 又在夏雷城内逗留了半天,打听了一番,沈青飞回到了山间,到早早盯上的等待区域把自己藏好。 接下来,就等着紫云雷成熟吧。 沈青飞隐藏在一人高的草丛内,等了整整三天,天空中终于有了动静。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43节 一朵朵乌黑的云开始聚拢,云间隐隐有紫色的雷电闪过。 沈青飞之所以能判断那不是普通的云,而是传说中的异象,因为那片云压得极低,像是刚刚好和山顶齐平,离天空还有十万八千里远。 “轰隆”一声巨响! 云层中打出一道雷电。 风雷兽一声咆哮,挥翅将袭来的雷打散。 “嗥——!”一声尖利的啸声从远处传来,然后越来越近,从沈青飞的角度可以看见一道白光冲天而起,那白光中央,赫然是通体雪白,翅尖更是近乎透明的冰雀,它尖啸着朝这个方向冲来。 风雷兽立刻加快了对山顶那片云的动作,它飞快地劈出一大片风刃,粗略看过去有上千枚,彻底将空中的云层击碎! 云层散去时,冰雀正好赶到。 沈青飞立刻咬破口中含着的幽火果。 下一秒,随着冰雀亲至,周围的温度急速下降。 沈青飞保持了暖融融的状态,死死地盯着风雷兽的动作,只等它一振翅起飞去驱赶冰雀,他就飞扑上去。 来了!风雷兽张开了翅膀! 沈青飞依旧运行着敛息诀,只等它一离地就立刻解除,然后运转起轻身术! 但他没等来风雷兽的离开。 风雷兽一振翅,落雷至! 沈青飞瞳孔一缩,在雷劈到他身上前从系统空间里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法拉第笼,在此之前,他试了好几次才试出怎么拿出来才能让自己刚刚好位于笼子里,现在不到半秒的时间,他的周围就出现了一个细细密密的金属笼子。 落雷的范围极大,也极密,沈青飞看着那些白色的电流顺着自己眼前的金属丝没入地下,哪怕心中确定不会影响到自己,也忍不住眉心一跳。 从他的位置可以看到那些在风雷兽感应范围外探头探脑的修士,他们同样也是打着风雷兽与冰雀鹬蚌相争,他们渔翁得利的心思,一门心思等着风雷兽被冰雀引开注意力,他们就朝这里靠近。 冰雀到来时,他们就开始挪动了。 结果不挪动的可能还好,挪动了的无一不进入了风雷兽的落雷术的攻击范围,被灵雷劈头盖脸密密麻麻一砸,劈了个焦黑。 沈青飞皱眉,风雷兽居然上来就使用了落雷术。 冰雀会以冰封千里回应吗? 冰封千里造成的效果他倒不怕,他舌根底下还含着几颗幽火果,就是为了防备冰雀的法术。 他忧虑的是,风雷兽不肯离开地面,就这么与冰雀进行缠斗的话,他哪里来的机会。 别急……这种时候不能急。 就算风雷兽不想离开紫云雷,冰雀占据了空中优势,自然会逼得风雷兽最终不得不进入空战。 只要再耐心等待一会儿就好…… 他还完全没有动用灵气(原本是打算全部用在逃离上的),躲闪两只妖兽的战斗余波一段时间应该问题不大。 果然,冰雀见风雷兽不肯离开地面,立刻实施了“风筝”战术,噼里啪啦丢了冰刃就飞到了风雷兽攻击不到的位置,然后再靠近攻击,再离开…… 风雷兽的风刃无法攻击到冰雀,冰雀的冰刃却可以轻松砸到它,甚至不需要刻意瞄准,朝紫云雷所在的位置密集地丢一大片就行,反正风雷兽不能不保护那株灵草。 风雷兽现在唯一能攻击到冰雀的手段就成了落雷术。 沈青飞也有些想明白了,为什么风雷兽选择一上来就施展落雷术。 因为它不敢离开紫云雷去尽情与冰雀缠斗,而它知道冰雀发现这一点后会怎么做,所以它大概是想上来就放个大招,以气势吓退冰雀。 可惜……它们两个也是老对手了,冰雀哪有那么容易被震慑。 于是,风雷兽被冰雀占尽上风,一怒之下,再次施展了落雷术。 沈青飞这次熟练多了,风雷兽刚起了个势,他就把法拉第笼放置完毕了。 两次。 这就是风雷兽在一次战斗使用落雷术的上限了。 接下来,它就算还想留守地面,也无法再做出有效的攻击手段,它只能选择飞上天去与冰雀交手。 沈青飞做好了准备。 他紧紧地盯着风雷兽,等它起飞。 突然间,他身后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就像雷声,就像刚刚紫云雷成熟时异象中的雷声,也像风雷兽施展落雷术时的雷声。 只是为什么会从他身后传来呢? 沈青飞侧过身,保证自己的余光可以看见风雷兽的动作的前提下,向后看去。 这一看,他呼吸一窒,瞳孔更是紧缩。 因为他看见的……是如黑云般压来的野兽。 飞禽,走兽,接踵而来。 领头的可以看得出是并非普通野兽而是妖兽,甚至可以看得出都是筑基期的妖兽,起码有一排。 那些埋伏在远处的修士们早就跳了出来,和那些野兽战斗在一处,但在数量的巨大差距下,他们的努力是无谓的,就在沈青飞回头这一瞬间,就有好几个修士彻底倒了下去,再也看不见身影。 兽潮! 是传闻中的兽潮! 而就在沈青飞做出这一反应的同时,他与领头那一批筑基期妖兽间的数百米距离也已经彻底消失,他立刻解除敛息诀,挥剑而出! 他左手抛出自制的长棍剑,附上流风回雪的法术,直冲那些筑基期妖兽而去! 而他身后,现在风雷兽倒是终于离开了他寸步不离的灵草……但现在离开了有什么用! 沈青飞还没有艺高人胆大到敢在这种情况下去取宝物。 突然间,又一道金丹气息飞快从他上方掠过。 他余光瞥去,竟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黑衣的少年几下跃至风雷兽与冰雀的战场中,指尖弹出两点绿光,没入两只妖兽体内,一瞬间,墨绿色的藤蔓从两只妖兽体内生长而出。 风雷兽与冰雀同时发出痛苦的呼号,但最终还是无力落地。 黑衣少年降落在地,拔起紫云雷,将紫云雷下的风雷土一扫而空。 然后他才看见了沈青飞。 “是你?!” 话音里满是惊喜。 最后看见的才是几十米外飞奔而至的兽潮大队。 这场面,饶是傅遥都有些动容,悚然道:“兽潮?!这里怎么会有兽潮?” 第41章 沈青飞默默道:我也想知道这里怎么会有兽潮…… 但他没空说出口, 因为他正忙着对抗已经到了眼前的那些妖兽们。 他双剑交替射出,配合着不大熟练的流风回雪,或是击杀, 或是击退那些妖兽。 虽然每剑击出,都能斩退好几只妖兽,可以说战果不错, 但一看到后面那望不见头的黑压压的妖兽队伍, 就让人心中一丝胜利的喜悦都生不起来。 更加糟糕的是, 沈青飞与傅遥同时听见了其他方向传来的“轰隆”声…… 很好,一个全方位无死角的兽潮。 沈青飞绝望之中不忘冷冷吐槽。 “你稍微再撑一会儿!” 傅遥丢下这样一句话, 就站在原地闭起了眼。 沈青飞就算不信别人有能力抵挡这漫山遍野的妖兽,也不会不信傅遥有这个能力, 所以他稍微向傅遥靠近了点,以他为中心将所有袭来的妖兽挡了个水泄不通, 两把剑飞去又飞来, 只能看见残影。 就在他开始思考自己的灵力究竟能撑多久的时候, 变化出现了。 他视野范围内, 草木发芽,树木突然间像被打了生长激素一般,枝叶繁茂, 直径也大了好几圈, 最重要的是, 被兽潮踩踏得干干净净的山地上长出了坚硬而高大的有点像竹子又有点像荆棘的植物,瞬间将朝他冲来的妖兽大队三三两两地绊了下来,那些竹管一样的植物上面还有突起的棘块, 不信邪的妖兽往上一冲, 立刻痛得发出了怒嚎。 沈青飞召回两把飞剑, 松了口气。 “御剑?果然还是剑修帅啊……” 傅遥看沈青飞收剑,不禁感慨了一句。 沈青飞:…… “你也可以练剑。” 反正你是天选之子,练剑肯定也比别人学得快。 但说完后,沈青飞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冷硬了一点,对方毕竟刚搭救了他一把。 傅遥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只是朴素地摇了摇头:“我是木灵根,修行路子和剑修冲突了。” 沈青飞:“我见过一门回春剑法,剑至之处草木发芽。” 傅遥笑了:“那就是披着剑法皮的法术了。” 沈青飞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傅遥说的确实没错,那门回春剑法虽然名字叫剑法,但本质还是靠驱动灵力,换了别的武器也是一样的,作为剑法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嗷——” 一阵震动地面的嚎叫让沈青飞重新将注意力移到了那些还被困着的妖兽上,发出那声巨大嚎叫的妖兽此时已经将他面前的“竹管”撞了个东倒西歪。 沈青飞皱眉,刚刚看傅遥出手,他下意识地以为傅遥出的是杀招。 但现在看过去,傅遥似乎只是将那些妖兽困住了,看它们的模样,早晚能从中脱困。 就在沈青飞回头的那一瞬间,那头妖兽怒吼着踏平了它眼前的竹管,朝沈青飞与傅遥怒吼着冲了过来。 沈青飞抬手前,傅遥的法术已经先发而至,妖兽倒地。 “省点灵力,我们要跑好久呢!”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44节 “什么?” 沈青飞迷惑地回头,却被傅遥一手拽住右臂,蹬着右边的树干腾空飞起。 “跑!” 傅遥踩着树枝飞起,一脚踏在了挂在半山腰的风雷兽的尸体上,借力朝高处奔去。 沈青飞已经甩开了傅遥抓着他的那只手,他是风灵根,再加上轻身术,跑起来并不会比傅遥慢多少。 傅遥感受到手里一松,先是怔愣地往后一看,然后看见沈青飞身姿轻盈,前进的速度并不比他慢,就露出了一个“可以啊”的表情,然后就开始专心致志地跑路了。 沈青飞不怕跑,但他还是有问题:“你我联手,完全可以从这里杀下去。” 傅遥一边跑一边在空中大声解释: “这么大群的妖兽,如果全杀了的话,会欠下大量因果的!” “修士平时与妖兽小范围的争斗,或是捕猎什么的也就算了,一次性把一座山脉内的所有妖兽杀死,这因果我得还到下辈子去!” “而且妖兽不比人,欠了因果难还多了,我可不想下半辈子都花在养妖兽上……” “而且这是兽潮,它们应该是冲着紫云雷来的,这株紫云雷大概是变异了……而且我恐怕现在的情形不是将紫云雷丢下让他们抢夺就能解决的。” “我们两个身上都沾染了紫云雷的气息,等它们结束紫云雷的抢夺,恐怕还会追随着我们的气息下山。” “那就相当于将兽潮引入了人间。” 沈青飞双唇微张,有些头疼。 的确。他虽然说不上好人,但将兽潮引下山,让无数没有反抗之力的人遭受这种灾害,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他大脑飞快地运转着,眼观八方,这片山脉他前两天踩点的时候上上下下跑了好几次,所以要比傅遥熟悉得多。 “跟我来!” 傅遥一愣,看着沈青飞提速到了他前面,听见他的话,就自觉地跟在了沈青飞身后。 “这个方向有一道大裂隙,可以引那些不会飞的妖兽下去困住。” 傅遥眼睛一亮:“好!” 沈青飞看向他们身后,陆陆续续有妖兽脱困,怒吼着朝他们飞奔而来。 而傅遥,明明屁股后面缀了满山的妖兽,他却满脸笑容,好像不是在逃命,而是出来游玩一般。 沈青飞看见他的神情,突然也觉得心中一松,再看向身后那一大片黑压压的妖兽,心中也少了几分忧虑与愁思,多了几分快意与兴味——毕竟被上万头妖兽追赶,又或者换个角度说,带着上万头妖兽跑,这种经历,可不是随时都会有的! 他练轻身术虽然很努力,但努力的方向一般都是为了配合战斗,练的多是小范围的辗转腾挪,逼仄得很。 而平时赶路的时候,考虑到要留灵气给意外情况,基本不会全速前进。 哪有过像现在这样,轻身术直接拉满,带着一群妖兽浩浩荡荡地在山间奔跑。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轻快了不少,像是真的要像鸟儿一样飞起来。 “大裂隙!大裂隙到了!” 傅遥开心地在他身后大呼小叫,其实他觉得这个峡谷可能有个正经名字什么的,但是既然沈青飞管它叫大裂隙,那就叫大裂隙吧。 沈青飞是带路的人,自然比他看见的更早,他在即将落入峡谷的地方急停下来。 刚刚傅遥缚住那些妖兽后他恢复的灵气在这一段奔跑中也耗得差不多了,他抬头看向两边相似的峭壁,接下来他和傅遥要踩着这笔直的峭壁登上对面的山顶,只有这样才能把妖兽引下去。 这个过程所需的灵气巨大,而且不能中途暂停恢复灵气,除非他想摔进峡谷里。 他看了眼傅遥,傅遥的灵力依旧充沛,看不出有耗尽的迹象。 沈青飞大概想明白了,傅遥当时困住那些妖兽,大概不是为了单纯绊它们一下,而是让自己恢复灵气吧……他心有感激,但感激的话可以放到将身后的茫茫大队甩脱后再说。 此时此刻,重要的是赶紧恢复灵气。 他就地盘腿坐下,运转起功法,几息后,起身对傅遥说:“走。” “好!” 话音未落,两人提气分别踏上两边的峭壁。 “哒!哒!哒!哒!哒!” 沈青飞早已看好了落脚点,朝斜上方奔去后在凸起的岩壁上脚尖一点,翻转身体,从与峭壁接近直角的状态回到了符合引力的姿势,跃到了下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就这样向上向前,直到没有落脚的地方,就再次彻底运转起轻身术在垂直的峭壁上奔跑。 而他与傅遥身后,无数妖兽开始下饺子一般跃入裂隙。 沈青飞从他看好的最后一块石块上跃上山顶,只来得及回头看了眼身后这下饺子般的一幕,就继续往前跑去,没长翅膀的妖兽是搞定了,长了翅膀的那些却看上去依旧神采奕奕且无比执着。 大裂隙的前方是三座大山环绕的山谷,他们刚跑到顶,又得向下。 沈青飞直接一跃而下,快落地时抽出双剑使出一招流风回雪,配合着轻身术卸力平稳落地。 傅遥则同时落在了他身边。 沈青飞回头看去,他以为自己会看到的景象是那些长了翅膀的妖兽从裂隙中飞出,然后朝他们俯冲下来。 结果,他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都没有飞出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什么都没听到。 这里距他们跃下来的山顶不过千米,依旧在他现今的听力范围内,刚刚下落时,因为耳边都是风的呼啸声听不见身后妖兽的声音倒也正常,但现在周围一片安静,他屏息刻意去聆听,却依旧什么动静都没有,这不对劲。 他没转身看傅遥,就这么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神色凝重地说:“这里不太对,我们恐怕进入什么阵法了。” 傅遥点了点头:“嗯,应该是,来都来了,先逛逛吧,应该不是什么凶险的阵法。” 沈青飞看向傅遥,对方依旧是一派轻松的样子,沈青飞想了想,跟傅遥走在一块那确实肯定与凶险绝缘了,他也不必思虑过重。 他刚刚在峭壁上看见的前方景色,与现在别无二致,三座山围绕而成的山谷。 他觉得这个阵法大概和碧落山庄灵脉外的那个阵法是一样的,他倒是知道解决办法,但是这种阵法光知道破阵方法是不够的。 重要的是知道阵眼在哪里。 而这种要攻击力没攻击力,要扰乱能力没扰乱能力,偏偏要面积有面积还可以随便设置阵眼位置的幻阵,要找到阵眼所在何其麻烦, 碧落山庄灵脉外,是他撞上了想要复仇的邪修,那邪修不仅自己被带着走出过幻阵,还在阵外蹲守了好几天,充分摸清了阵眼所在。 而现在……这么大三座山加一片山谷,如果想找阵眼的话……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看来只能指望傅遥的运气了。 沈青飞刚要跟着傅遥往前走去撞大运,却发现傅遥根本没动,还是站在他身后,他迷惑地回头,正好看见傅遥从纳戒中取出两样东西——正是他刚拿的紫云雷与风雷土——并朝沈青飞递了过来。 沈青飞怔愣地看着递到自己眼下的两样宝物,不明白傅齐想要做什么。 或者说傅齐这个动作除了要把东西给他解读不出第二个含义,但他依旧很迷茫。 傅遥:“风雷土如果拿来炼器的话,应该很适合你的风灵根。” 沈青飞嘴唇一抿,差点控制不住表情:“这是你的东西。” 傅遥有些愣:“可我去抢风雷土,本来就是想送给你呀,我上次不小心震碎了一把你的剑,你还记得吗?” 沈青飞脸更黑了,他当然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 傅遥继续说:“刚刚不好直接给你,因为我怕你以为我是想祸水东引,毕竟兽潮明显是冲着这两样东西来的嘛,但现在既然已经摆脱了兽潮,你就可以安心拿着它们了!” “而且沈兄那个时间在那个位置,难道不就是为了风雷土而来的吗?” 沈青飞觉得和这个人简直讲不通,他刚刚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和傅遥一起在山间这么放纵逃命很有趣的? 他转身朝山谷走去。 “你不想欠我因果,我又何尝想欠你因果?我的确是为了风雷土而来,但既然技不如人,我难道会输不起吗?” “我知道你不缺这种东西,但灵石谁又会嫌多,你把它们卖了也行。” 话说到这里,傅遥终于感受到沈青飞并不高兴了。 气氛一下子沉寂了下来,他们刚刚的确是一起逃命了没错,但这种无关痛痒的逃命……显然是没法让他们成为生死之交的。 甚至……傅遥突然意识到,他和沈青飞其实只是点头之交,对对方都毫无了解。 不,也不是毫无了解,至少他现在知道了沈青飞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但是知道的好像有点晚了…… 两个人沉默地走在山谷间,他们俩都清楚这种幻阵的破解方法,只是需要找到阵眼而已,于是也不知道是真认真还是假认真,但全都死死地盯着走过的每一寸土地,试图看出些什么问题来。 就这么走到了太阳下山又升起,他们俩都有夜视能力,而且也不需要睡眠,干脆找了一夜。 这一天一夜,他们已经从大裂隙走到了大裂隙正对面的那座山脚下。 正当沈青飞在犹豫是上山还是去另外两边看看的时候,他面前突然一阵波纹涌动。 从虚空中走出了个白胡子老道来。 沈青飞与傅遥同时警惕,但那白胡子老道看上去并无恶意,看见他们两人,摸了摸胡子,露出了个高深莫测的表情。 “两位,可要算一卦?” 沈青飞与傅遥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凝重。 这白胡子老道脚步虚浮,周身没有任何灵气痕迹,乍一看不过是个普通凡人,但普通凡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夏雷城外的山脉,妖兽密布,普通凡人根本不可能突破妖兽的防线进入山脉内,也不会有凡人来山上找死。 而且虽然傅遥手上没有武器,乍一看还挺像个公子哥,但是沈青飞手上可是拿了两把剑,如果只是普通凡人,突然遇上两个习武者,而且是从虚空中突然冒出来的两个武者,怎么可能如此镇定? 难道…… 沈青飞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这并不是个幻阵?而是秘境? 修仙界所说的“秘境”,并不全都是像他曾经看过的小说中那样充满了宝物的地方。 “秘境”这个词,其实指的是被开辟出来的虚空之境。 而秘境中秘境主人创造的虚幻之影是可以没有任何修为的,没有修为,却能知道秘境中所有细节。 如果这个老道就是这个秘境的虚幻之影呢? 沈青飞决定顺着对方的意思进行这场对话。 “那就请道长为我算一卦吧。” “好,好!” 白胡子老道沉吟着看向沈青飞,过了一会儿,开始皱眉,又过了一会儿,开始叹气。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45节 最后,他一负手,长叹一声。 “唉,小兄弟,你这是命途坎坷之相啊。” “我观你天资聪颖,心性过人,可惜……就可惜在福运二字上了,你是不是感觉自己不论做什么都差一口气,永远无法达到心中所愿?” 沈青飞心一沉,他知道自己这一世运气不算太好,但被人这么明晃晃地点出来…… 一晃眼,一道黑色的身影挡住了他一半视线。 是傅遥。 “这位道长,不如也给我算一卦吧?” 傅遥带笑的声音响起。 “哦?本道来看看……” 白胡子老道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番傅遥,嘴中念念有词,眉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傅遥就这么笑着任由他打量。 好一会儿,那老道问道:“这位小兄弟,叫什么呀?” “我姓傅,单名一个遥,逍遥的遥。” “难怪!难怪啊!” 老道做出恍然大悟之状,一抚掌,面上已是胸有成竹之相。 “原来如此,为你取遥这个名字的人,大抵是希望你一生自在逍遥,是一番拳拳爱护之心,可惜……可惜啊。” “可惜你这个姓氏,傅通'不',傅遥,就成了不逍遥。” “这份好意反倒害了你啊!” 沈青飞不禁侧目,有点黑线,主要黑线自己刚刚居然真的信了这个老道的话,明明自己也是经历过现代骗术洗礼的人,结果还是被修仙界的氛围迷惑了一下。 ……谁不自在逍遥都轮不上傅遥啊! 如果是以前,他没准还会思考一番是不是傅遥这个人的人设比他想象的要多层次,但是看过傅遥刚刚逃命都一副潇洒风流样,他立刻为自己居然信了这种江湖骗子的常见话术而感到忏悔。 沈青飞黑线加忏悔的时候,只听傅遥轻笑两声。 “那您可就说错了,我可是自在逍遥得很。” 他边说还边回头朝沈青飞眨眨眼。 沈青飞知道他是想让他别在意那老道说他是命途多舛之相,不由心中一暖。 虽然就算今天为他批这个命的人是天道,他也不会因此驻足不前。 第42章 “诶, 年轻人,你这话可就说早了。” 白胡子老道一副“你这样的我看的多了”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看着傅遥呵呵一笑。 “你现在才几岁,还没到应命的时候呢!” 傅遥笑而不语。 沈青飞:“那依道长所见, 我们两人一个命途多舛, 一个不得逍遥, 可怎么办才好呢?” “这个嘛……”白胡子老道笑眯眯地抓了把胡子, “天机哪有那么好泄露?我要为你们俩改命的话, 可是得花大代价的。” 沈青飞失笑, 看来真的是不知怎么闯入幻阵内的普通凡人,至于他高深莫测的姿态,大概是职业病吧。 他正要招呼傅遥两人分头查看左右两边, 那白胡子老道一声惊呼! 他以为他又要故弄什么玄虚,却见那白胡子老道敏捷地一走位,两步跨到他身侧, 然后把他像盾牌一样挡在了自己面前。 沈青飞:? 这是在搞什么?? 但他很快就看见了老道这么做的原因——一只奇形怪状的妖兽正在朝他们奔来。 那妖兽三只脑袋,四只眼睛, 五条腿,六条尾巴, 奔跑时颠三倒四,通体又坑坑洼洼,难怪那老道被吓到, 实在是这妖兽长得有碍观瞻。 那妖兽呼啸着朝他们冲来,但并未攻击, 只是从他傅遥之间呼啸而过。 傅遥突然伸手拉他:“我们追!” 沈青飞回头看老道一脸慌张地看他们两个离开, 心下想, 果然只是虚张声势的凡人吗…… 傅遥看他回头, 以为他是放心不下这个什么修为都没有的白胡子老道在这一个人,于是边追边解释:“这里应该不会有危险,他先前想坑骗你,留他在这担惊受怕一阵子也算还了因果了,大不了我们回来后再送他出去。” 沈青飞在心底吐槽:你以为我是你吗……同情心泛滥。这江湖骗子就算死在这我也不会眨一下眼。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为什么要追这头妖兽?你认识它?它是阵眼?” 傅遥:“那倒不是……” “只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娘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曾经有猎人在四面环山的山谷间看见一只妖兽无端从空中冲出,那妖兽长得极丑,三只脑袋,四只眼睛,五条腿,六条尾巴,一身漆黑的皮到处都是凹陷。” “那猎人觉得,这妖兽就算打下来,这一身皮子也卖不出什么好价格。” “但他在这山谷中已经转了整整一天一夜,什么活物都没见到,此时好不容易看见一只猎物,也顾不上丑不丑了,只想先开个工。” “于是他追着那只妖兽向前,向前,一直向前。” “妖兽在山间奔跑,一转眼就进了一个山洞。” 沈青飞看向前方,那只丑得古怪的妖兽跑的路线可以说是笔直的,而顺着它前进的方向看去,那草木掩映之间,普通人的目力或许看不出来,但他们这种修仙者怎么可能看不见草木之间的山洞洞口。 转瞬间两人跟着妖兽没入黑色的洞口。 傅遥的声音在狭小的洞体内回荡。 “那山洞漆黑狭窄,逼仄异常,而且似乎没有尽头,猎人觉得自己在洞内跑了像是有几年,但距离不远处的妖兽却依旧是那样的距离,既没有逼近,有没有拉远。” “他暗暗想到,若是自己体力不支,被它甩下,那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放弃追捕这只丑妖兽了,但他分明觉得自己的速度已经变得越来越慢,前方的妖兽却依旧在他差一点点就可以追上的位置。” “猎人因此觉得放弃可惜,毕竟就差那么一点点。” “就这样,他一直跑啊跑,跑到精疲力竭,只能走路,走到精疲力竭,几乎是挪动着向前的时候,妖兽依旧在他前方看起来触手可及的地方。” “在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倒下前,终于看见了前方不再是纯粹的漆黑,而是有一片阳光照入洞中。” “原来,那山洞是山中隧道,他已经穿越了整座山。” “那丑得惊人的妖兽从洞口一跃而出时,变了个模样,依旧是那三只脑袋,四只眼睛,五条腿,六条尾巴,但通体变得透明,五脏六腑分别是晶莹剔透的宝石模样,在光线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沈青飞与傅遥两人速度不比凡人,全力奔驰下几息内穿越山体不是问题,于是沈青飞已经看见了光。 光是一缕一缕照射进来的,恍若拥有实体,光线中可以看见妖兽奔腾间扬起的灰尘,然后那妖兽一跃而起,破洞而出—— 流光溢彩。 漆黑的,坑坑洼洼的妖兽变成了琉璃艺术品,边缘可以看见七彩的光晕,内脏确实是宝石模样,心脏是红宝石,肝脏是黄宝石,脾是绿宝石,肺是蓝宝石,肾脏是纯粹的透明模样。 “妖兽带着猎人穿过了一座山,来到的是一片梧桐仙境,猎人从山谷间,明明可以看见山后还是山,层层叠嶂,妖兽跃出洞口后,他趴在洞边朝外看,看见的却是一片梧桐林。” “下方那一片黄绿相间的密林,距他约有百米之遥,猎人并非修仙者,没有飞天遁地之力,但他看着那在林间跳跃的妖兽,心中升腾起一股渴望,不知怎的,他跃出洞口,却平稳地飘落在地,他跟着那妖兽,来到了密林深处。” “妖兽消失不见,他游荡在林间,不停发问,哀哀切切——你去哪了?你去哪了?” “之后,他依旧没有找到那只消失的妖兽,但却撞上了一株通体透明的灵草,靠近灵草时,他隐隐可以听见清鸣,他将灵草吞入腹中,光华笼罩,意识混沌,再清醒时,他发现自己体内灵气充盈,眉心灵台已筑。” “那棵灵草叫凤鸣。” 沈青飞猛地看向傅遥。 “原来那猎人的隐灵根是双灵根,吞下凤鸣后,不仅使隐灵根显现,而且洗去了其中一根杂灵根,他一举成了天灵根修士。” “他欣喜下决定顺着原路返还,却在洞口看见自己的尸体。” “他恍然,原来当时他想要跟上那妖兽,但肉体凡胎无法飞行,于是灵神出窍,现下尸体早已腐烂,也无法再回归。” “于是他立地转为了鬼修。” “这便是传说中的鬼修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猎者的入道经历。” 傅遥讲故事的时候,他们两人已经跟着那妖兽在梧桐林间跑了半天,傅遥说完这个故事后不久,妖兽失去踪迹。 沈青飞确信自己盯得足够紧,却还是一眨眼就失去了它的踪迹。 于是两人双双停下脚步。 傅遥:“凤鸣这种灵草的效用有三,显灵根,洗灵根,还附赠大量灵气。九株完全相连的梧桐背后就是凤鸣,你去找吧。” 沈青飞看向他,傅遥笑了一下:“我回去送那个老道出去,这里是凤鸣所在的话,那我就知道这个幻阵要怎么出去了。” 说完他便原路返还。 沈青飞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他大概知道傅遥为什么要这时候离开,傅遥想让他去取那株凤鸣,又怕自己的存在让沈青飞不肯拿,做出像刚刚风雷土那样的选择,所以选择了离开。 不能说不体贴。 他叹了口气,他想让傅遥留下,想告诉他刚刚是自己反应过度,想对他说声抱歉。 也想说以后要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找他,他一定在所不辞,但是……傅遥能有什么忙能让他帮呢? 他倒是想回报,但是他能拿到的东西如果要送给傅遥恐怕都拿不出手吧…… 算了,多想无益,先把凤鸣拿到手再说,他原本以为自己要花上几年晋级到量子段位才能兑换这一洗灵根的灵草,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 看来那老道就是胡说,自己的运气也没有那么差。 等等……没准不是他运气变好了,只是因为跟傅遥一路。 他有点黑线,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神已经坚定无比。 傅遥已经点明了在哪才能找到凤鸣——“九株完全相连的梧桐背后就是凤鸣。” 虽然这个特征依旧挺难找的,但是有目标和没目标无头苍蝇一般乱撞是两码事,沈青飞在原地留下一个记号,然后开始在周边乱逛,每个方向看过去,试图看见有笔直相连的梧桐树。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46节 这个过程花了他快一个时辰,终于在随意的一瞥中,让他看见了一道笔直相连的九棵梧桐。 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朝那个方向一步步走去。 脚步落在柔软的土地上,发出很细小的声音。 一步,又一步。 走到尽头时,视野瞬间开阔,小小的空地上,是一株透明的灵草,晶莹剔透,让人目眩。 但傅遥没说的是,那株透明的灵草中心有极细的一道红线。 沈青飞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摘下那株灵草。 “终于来人了!” 他背后响起一道声音! 沈青飞猛地扭身横剑于身前。 但那气势蛮横的一掌裹挟着金丹期的气势,只一掌就让他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喷出。 他费力睁开眼,想要看清偷袭他的人的长相。 模糊的视野内是一张熟悉的脸。 第43章 傅遥从漆黑的山洞跑出来后, 从上到下看了半天,也没看到那老道的身影,不禁皱眉——这人能跑到哪里去? 突然间,他心中一紧,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他回头望去, 漆黑的山洞看不见尽头, 那片漆黑像是正在朝他扑来, 要将他吞噬, 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烈,他顾不上去找那老道了,直接按原路返回。 . 常态的凤鸣通体透明, 至纯至清,但偶尔也会有变异凤鸣草出现。 比如中心一道红线,那是泣血之意。 要生灵相祭, 才能被摘下。 这种凤鸣草其实服用了不好,服用者会因此被引出嗜血冲动, 半年就要发作一次,需要其他清心静气的药材压下去。 如果有的选, 傅芝当然也想服用正常的凤鸣。 但凤鸣本就罕见,能撞上一株就已经是撞大运了,还怎么挑挑拣拣? 傅芝现在是双灵根, 他原本是三灵根,傅家内最差的资质, 数年前服用了磅灵果加紫心草后, 成为双灵根。 他原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碰见能洗灵根的灵物, 谁想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他原本是来给他那个儿子找磅灵果的,谁能想到在这种偏僻地方,居然让他撞上了一株凤鸣。 他跟着妖兽一路来到这里,那人曾经告诉过他凤鸣的方位要怎么断定,于是他很快就看见了这株带血的灵草。 带血线的凤鸣要生祭才能被摘下,强行采摘会使它立刻枯萎。 但他又不能出去寻个妖兽或是修士,无他,这片秘境只能进来一次,离开后再想撞进来就是异想天开了。 于是他只好在这里等待,好在此间灵气充沛,周围又有修仙者的聚集城,他觉得等等总能等来人。 这一等就是两年,好在对于他这样的金丹期修士来说,两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终于来人了!” 眼见梧桐林间钻出一个青衣修士,他精神一振,一掌打出,正好将对方打晕但又不至于立死,力道可以说掌握得刚刚好。 那青衣修士如断翼之鸟一般落在地上,傅芝突然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那就是不重要的人。 生灵有了,还要准备活祭阵法,他双指并拢,在那青衣修士掌心划开一道伤口,暗红的血渗出,他以灵力接住,带回血线凤鸣那边。 他在凤鸣根部用鲜血画出了一个奇怪的字符,这字符看似并不复杂,但傅芝每画下一道笔画,都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都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再继续,而当那字符终于完成的时候,傅芝已经是满头大汗。 他站着调息了一会儿,然后用灵力将那青衣修士浮起,朝凤鸣所在的位置移去。 就在那时! 四面八方的梧桐都像是被唤醒了一般,朝傅芝所在的方向弯下了树冠,树叶沙沙作响,一树梧桐的叶子沙沙作响时还算是风雅,整片梧桐密林的叶子一齐整齐地沙沙作响时却有些诡异可怖了。 不仅如此,傅芝周围除了凤鸣草以外的所有杂草都随风见长,一眨眼便长到了两人高,彻底挡住了密林间本就不多的阳光,而且它们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全都开始攻击起傅芝! 傅芝只好放下被他控制着飞来的青衣修士,开始与那些杂草与梧桐树蔓延出来的枝叶搏斗起来。 杂草的攻击方式极为诡异,专挑傅芝的死角攻击,数十根杂草像是要钻进傅芝的身体里去一般。 而与此同时,一道身影携着怒气飞来,一掌击向傅芝,掌风中带着一点绿意。 傅芝大喝一声,周身缠绕上来的野草瞬间寸寸崩裂,他向上跃起,避开袭来的掌风。 “遥儿?!” 傅芝面露喜色,他还以为攻击者是谁,原来是傅遥啊! 傅遥虽然暂时停下了手,但面色极冷:“你也配这样叫我?” “遥儿,为父是为你才来摘这凤鸣的呀!” 傅芝有些可惜那株凤鸣……唉,他原本是想拿磅灵果给傅遥洗灵根的,自己则留着凤鸣用,但这逆子修行天资确实非同一般,他这个当爹的还真不一定有把握胜过他…… 傅遥一看那株凤鸣,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傅芝是想杀沈青飞祭灵草。 他转头看向傅芝:“你知道娘在临死前对我说了什么吗?” 傅芝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挤出了慈祥的笑容:“别听你娘胡说……” 傅遥唇边勾起一道冷笑。 . 沈青飞觉得自己了解傅遥的一生,毕竟他看过那本讲述了傅遥一生的书。 但那本书其实也有盲点,就是傅遥前十五年的人生。 毕竟那书是从傅遥在山间偶遇磅灵果,洗去杂灵根开始讲的。 沈青飞知道傅遥天资纵横,现下不过二十不到的年纪,就已经结成金丹。 但他其实还是低估了傅遥的天资,因为他并不是从小修炼,而是从十五岁那年才开始修炼。 那年他的母亲去世。 二十多年前,傅家旁支傅芝在山间偶遇了一美貌凡人女子,一见倾心,娶她为妻。 几年后,凡人女子诞下一子,她原本面容姣好,怀孕后却以惊人的速度衰老,等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已经苍老了有十岁。 俗语有言,色衰则爱驰。 傅芝与这凡人女子也不能免俗。 傅芝很快嫌弃起了对方,毕竟他自己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多岁的翩翩佳公子,怎么能和黄脸婆相配? 再者,他当时已经洗去一枚杂灵根,双灵根的资质在傅家虽然算不上出挑,但也已经看得过去了,地位比以前高出不少。 当时傅家要与一新兴家族联姻,那新兴的家族虽然接连出了一个大乘一个化神,但底蕴到底还不能与四大家族相比,傅家如果拿主族的人去联姻就太跌份了,于是在旁支里挑挑拣拣,拣上了傅芝。 傅芝很快就答应了。 为什么不答应呢?答应下来,既有家族的资源倾斜,又有美貌与资质并具的新妇,还有新妇带来的嫁妆,百利而无一害。 凡人女子和她诞下的孩子被他安排在了遥远的地方。 凡人女子与傅芝相见时,说自己姓山,名灵,傅芝笑道:真是奇怪的名字,不过与你正相称。 其实她的确是山灵。 山灵知万事,晓万物,寿与天齐,只有两样弱点,一不能拥有修为,二不能诞下后代。 一旦有了后代,山灵就成了真正的凡人。 傅遥喜欢听他娘说故事,山灵讲故事总是栩栩如生,仿若她就在现场,傅遥要到后来才知道,那些故事全是真的,故事中的天材地宝也全是真的。 傅遥厌恶修仙者,所以从小不肯修炼,山灵有时候会劝他两句,但更多的时候只是哀伤地看着他。 傅遥十五岁的时候,山灵大限将至。 她躺在床榻上,一头青丝已经化白,那只脉搏虚弱,瘦得惊人的手握住了傅遥的手。 “遥儿,娘亲给你取这个名字,便是盼着你一生逍遥,纵横天地之间。” 傅遥知道这是要他答应走上修行之路,泣不成声,但只能点头。 山灵的目光望向天空,喃喃道:“我儿天资纵横,天下气运十分,更是独占三分,待我死后……” “娘!” “遥儿,听我说完……待我死后,你只消再杀你父亲傅芝,斩断最后一段因果,便可逍遥世间,再无牵挂……” “但娘后悔了……遥儿,别杀他好吗?答应为娘,别杀他……” 很久很久以后,才有一道声音响起。 “……好。” 于是山灵气断。 . 傅遥冷笑着看向那个血缘上是他父亲的男人。 “别听她胡说是吗?她最后一句话是叫我别杀你,是别听这个胡说吗!” 傅芝怔愣,他知道山灵恨他,他也知道山灵还对他有情,他想过山灵临死前或许会对傅遥怨他,但是……他心中突然愤愤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叫我别杀你”? 那时傅遥还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甚至还没踏入修行道,山灵就那么自信傅遥有这个实力杀死他? 这话说的,好像他能活着全仰仗了她与傅遥的网开一面一般。 这算什么意思! 傅芝心中不满之意渐甚,如果不是主族有令,他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逆子。 傅遥并没有就此停下。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47节 “她不让我杀你,是对你还留有余情,她要我杀你,是因为不愿意看我为因果所累。” “两年前我听闻你以我为理由四处抢夺他人宝物,我便下定决心要违背娘最后的要求。” “想来娘如果在天有灵,也会赞同我这么做的,毕竟……是她盼着我在世间孑然一身,不沾因果,你却偏偏要替我沾染因果。” 话音未落,墨绿的藤蔓从傅芝肩头生长而出!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躲闪得快,这藤蔓本应从他的心脏破洞而出! “孽子!!”傅芝瞳孔一缩,他没想到傅遥居然真的会对他下死手! 他暴怒出手,掌风中满是雷霆之意,他要是早一步吞下凤鸣,此时已经成了单雷灵根!想想都觉得可气! 傅遥面含讥诮,只嘴角微微勾起,不闪不避,右手伸出,在空中一点,便将袭来的掌风瞬间消弭于无形。 傅芝使点什么招式不好非要使他也会的。 不过……傅芝也只会那些了。 傅遥转瞬间弹出十一枚绿点,分射向十一个方向,如果傅芝想闪避其中一部分,就必然会撞上另一部分。 傅遥立在空中,面色冷漠,居高临下地看着傅芝如同跳梁小丑一般扭曲闪躲,却依旧逃不出这密网般的算计。 两枚绿点分别没入傅芝颈间与腰腹,瞬间爆裂出藤蔓,蔓延上他的下半张脸和胸膛。 傅芝当机立断,含着雷霆之意的两掌打在自己身上,下半张脸瞬间焦黑一片,衣物也碳化,但终于挡下了那两股藤蔓的蔓延。 暴怒的傅芝双手覆盖雷霆,直冲傅遥而去! 掌风无碍,雷霆却要避,傅遥闪身急退,退入密林之间,梧桐树一一探出枝叶,为他拦下攻击。 没想到的是,傅芝看傅遥后退,立刻停下了动作转身逃离!脸上哪里还有些点愤怒之意。 原来那傅芝是想着,没想到这孽子出手如此狠辣,看来那凤鸣是拿不到手了,既然如此,走为上策! 他佯装愤怒攻击,终于让那孽子对他身后这片密林的掌控变弱,他也有了机会离开! 但正当他要飞离这片密林时,一道白光掠出! 那道光雪白,清冷,凌凌有寒意。 是剑光。 一把雪白的剑从他身后右侧疾驰而出,正好落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击中了他的腰腹。 如果是平时,这样一剑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但他急于逃离,也没有防备除了傅遥以外的任何人,而且他腰腹受了两次重伤,一次是傅遥的攻击,一次是他自己狠心对自己下的狠手,正是脆弱的时间,这一剑,让他身形晃荡了一瞬,险些坠落。 “谁?!” 傅芝这次的怒意货真价实,但他没时间回头看剑的来处。 如果他有时间回头的话,便能看见那个他打算拿来祭灵草的青衣修士,他并未放在眼中的筑基期修士,单手撑地,嘴角还有干涸的血迹,脸色苍白,目光却亮得惊人且坚定。 他停顿的那一瞬虽然不长,但已经足以让傅遥追上他,缚住他。 一眨眼,傅芝陷入一片墨绿。 “啊——” 傅芝突然朝天大吼一声,傅遥皱眉。 下一秒,被他层层缠住的傅芝的身躯突然裂解。 他要自爆? 这是傅遥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则是——不可能,傅芝并不是那种会和人同归于尽的性格,他做不出来这种事。 但他确实自爆了。 一道耀眼的白光,血肉裂解,外部所缠绕的藤蔓自然也随之崩裂。 金丹期的自爆威力不可小视,傅遥不得不闪身避开,他拉上了地面上的沈青飞,一齐飞出数百米远。 待声势平静,自爆带来的波动消失。 一个比原本的傅芝小了一圈的身形急掠而出! 傅遥瞳孔一缩,调动灵力催动远处的草木,可惜鞭长莫及,傅芝闪身避过,便消失在了山洞洞口之间。 而即使是傅遥,面对一个决心要逃跑的金丹期修士,也没有必然追得上的信心。 《天魔大裂解》。 傅家不传之秘,只有主族子弟才可以修习,傅芝怎么会这部功法? 傅遥皱着眉细细思虑,傅芝和主族最近的奇怪究竟有什么关系? “咳……”身边人的咳血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慌乱地转向沈青飞。 此时的沈青飞,左手搭在傅遥肩上,因为腰腹受了重伤所以身形有些佝偻,算是倚靠在傅遥身上。 右手拎了把雪白的剑,正是刚刚挡了傅芝一瞬的那把剑,其实如果不是傅遥突然出现,沈青飞原本是打算在傅芝生祭他的时候偷袭的,结果这个打算被傅遥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断了,导致他做了拼死一搏的心理准备,结果最后也就起到了个辅助作用。 剑。 傅遥突然瞳孔一缩。 刚刚傅芝佯攻想逃离的时候,是沈青飞一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岂不是意味着……沈青飞并未昏迷?而是始终清醒着等待时机? 沈青飞有些奇怪地看着傅遥突然惶然起来,不禁问道:“怎么了?” 这句话问得气若游丝,声音更是哑得如同破锣嗓子,实在刚刚伤得太重,甚至伤到了内脏。 结果傅遥比他还气若游丝,还哑。 “沈兄……如果不想与我这样无情无义之人牵扯上,我也能理解。” 沈青飞:? 然后他恍然大悟,傅遥刚刚的行为毫无疑问是试图弑父,修仙界虽然遵从弱肉强食法则,但对待纲常伦理还是很传统的,如果这事让那些卫道士知道了,大概会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淹死傅遥,就算被他救了性命,恐怕也会觉得此人不可深交。 傅遥是觉得他会因为刚刚的事对他生出嫌恶? 但说实话,沈青飞对“孝道”一词本就敬谢不敏,更何况他也听见了傅遥和他爹的对话,傅遥的身世显然还别有隐情…… 于是,他顶着自己破损的身体,慢慢解释道: “你救了我,我不知道你和你父亲之间有什么前尘往事,但在我看来,就是你为了救我才和他对上,就算全世界都指责你所作所为有违伦常,觉得你是个恶人,我也该觉得你是好人。” 傅遥闷闷地解释:“我不是为了你才和他对上,我本来就要杀他,他打着我的名号到处抢人,平白让我欠了不知道多少因果,就算今天你不在这里,我也会杀他的,反倒是……” 沈青飞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累,但还是要解释:“我还没说完,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其他人,大概会这么说。” “至于我的看法……对我来说,父母这个身份仅限于血缘,如果人们觉得一道血缘关系就该压得其中一方不能反抗,那人们就是傻子。” “在我眼里,亲缘关系还不如朋友关系紧密,起码朋友是你自己选的,亲人可不是自己选的……两年前,你父亲已经打过我一掌,我也差点死在那掌之下,我第一次见你时,其实就认出了你来。” “但我不会将他所做的事情归到你身上,他是他,你是你。” “同样的,你和他之间的因果也该一码归一码,我不会觉得因为他生了你就觉得你有仇不该找他报……” “我不是读书人,伦理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普通的词,我只信因果,父母善待孩子,孩子善待父母,这叫好人有好报,不叫父慈子孝,至于你爹,他种下什么因,就得什么果,他种下了因,才有了你今日弑父之果,这不叫有违伦常,这叫报应。” 傅遥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两年前他抢过你?” 他面露歉意:“我原本以为我所亏欠你的只有一枚虚空石,一把剑,原来我早就欠了你,再加上今天……” 沈青飞几乎想要翻白眼了:“我不是说了吗,你爹是你爹,你是你,我就没把这笔账算到过你头上。” 沈青飞没发现,他对傅遥的态度随便了很多,这可不是他对陌生人的说话态度。 “不说了,我要疗伤了。” 沈青飞把剑一放,右手一摊拿出一枚疗伤的灵药来,傅遥也如同被惊醒一般,连忙扶着他坐下,傅遥从虚空中取出一株灵草,递到沈青飞面前。 “这种灵草对内伤很有好处。” 沈青飞一看差点再次吐血,本来就严重的伤势差点雪上加霜。 傅遥这种天道宠儿生来就是为了气他的吧! 傅遥拿出来的是一种叫幽游的灵草,当然对疗伤有好处,因为那是可以洗髓的灵草,效果比沈青飞从童趣老人的秘境里得的还好。 他默默吞下自己的药,闭上眼:“不用了,太贵重了。” 傅遥:“只是山间随便采的,不费什么事。” 沈青飞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更痛,睁开眼一字一句朝他解释:“如果你把这株幽游拿到拍卖行里去拍卖,少说也能换来两千灵石,我如果收下它,拿它疗伤,我就会忍不住想,我疗个伤花了你两千灵石,你觉得我这伤还疗得安心吗?” 傅遥一听,面露为难之色,可以说是很能忧沈青飞之所忧了,但他很快露出一个欢喜的表情。 “我知道了!” 他又从纳戒中取出紫云雷,左手一株紫云雷,右手一株幽游,摊在沈青飞面前,双眼亮晶晶地说道:“这株紫云雷也值两千灵石,本应是你的,现在我拿幽游换你的紫云雷,这样就好了吧。” 说着他把紫云雷往自己的方向一收,把幽游往沈青飞面前一递。 沈青飞看着傅遥满脸期待,双眸晶亮,整个人都泛着一股天真气的样子,不禁怀疑人生。 他刚刚假装昏迷的时候,见过傅遥出手的样子,气质冷肃得不行,手段残忍得不行,杀伐果断得不行,和现在这个天真少年样有任何关系吗? 原来表情真的能对一个人的长相有这么大的影响,沈青飞的思绪不禁歪到了天边,傅遥冷脸的时候有多肃杀,笑着的时候就有多阳光,偏偏两种模样在他身上都不违和,这算什么奇怪的反差萌吗?! 沈青飞艰难地伸出手在自己眉心耳后各一点,示意自己要封闭五感,专心疗伤。 本来封闭五感是不需要他特意动手的,只要神念一转就好,但是他觉得这样可以明确地向傅遥传达出一个意思——“闭嘴!” 第44章 再次被拒的傅遥低着头很是忧伤了一会儿, 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专心为沈青飞护法起来, 虽然这里也没什么危险……但沈青飞毕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遭了这么一劫, 所以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做点什么。 天色快彻底暗下来的时候,沈青飞终于睁开了眼,他解开自己封闭的视觉和听觉, 对在一旁守护的傅遥道了一声谢。 傅遥爽朗一笑:“谢什么。” 沈青飞站起身来大致感受了一下,他的内伤其实没有完全好,但活动和战斗应该没什么问题, 剩下的可以回头再说,现在更重要的是先去看看那株凤鸣。 他大概还记得凤鸣的位置, 事实上, 就算他不记得了, 只要往密林深处走走,就能看见傅芝自爆的痕迹,他只需要顺着这些痕迹, 循着自爆的中心位置走就能看见那株凤鸣了。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48节 一,二, 三……九。 视野突然开阔, 就到了凤鸣所在。 那至清至纯,本只有一丝血线破坏了整体模样的凤鸣,现在已经成了一片血红,但红得均匀透亮,依旧令人目眩, 而在它根部, 傅芝留下的那个奇怪字符, 现在也闪烁着淡淡的微光——竟然是生祭已成的模样。 傅遥给沈青飞解释:“这株凤鸣是变异过的, 原本在它中间的那一丝血线意味着如果没有生祭,凤鸣就无法被摘下,就算强行摘下也只会枯萎,傅芝原本想要拿你做生祭,生祭除了需要阵法符文,需要的其实就一个生灵的死亡,傅芝虽然没死,但那是因为他用的是傅家秘术,可以蒙蔽天机,自爆是实打实的,恐怕在凤鸣的判定里,死亡已经发生了,所以生祭完成。” “这株凤鸣……效果倒不会和普通凤鸣有什么差别,但是副作用很大,服下后,以及之后每半年都会爆发一次严重的嗜血冲动,只能靠一些珍贵药材压制,你还要服用吗?” 在傅遥解释的时候,沈青飞也在翻他的兑换列表,他并不是不信傅遥的话,事实上他觉得傅遥的话大概比任何形式的记录都可靠,只是他习惯了自己翻找信息,现下和傅遥所说一一对应,确实是这样没错。 “不过……如果想要根除也有办法,只是比较难比较痛苦而已,你可以去大陆最北找一座活火山,在活火山的岩浆内修炼一年,就可以清除变异血凤鸣的副作用……” “你见过琉璃飞吗?就是那种透明的像琉璃一样的……我也不知道叫它们飞禽合不合适,总之是一种长得有点像大蝎子的坐骑,它们就是生长于活火山内,被北地商团卖到大陆中心的,你可以去找个卖琉璃飞的商团,然后跟他们同行,应该就能找到活火山了……” “至于现在,你可以先把这株凤鸣采下收起来,等找到一棵……或者两棵可以压制它的副作用的灵草后再服用,这样有个一年半载的缓冲,也稍微好一点。” 沈青飞“嗯”了一声,面前凭空出现了一株青翠的灵草,落入他右手中。 傅遥一怔:“这是……清净草?” 他犹豫了一下,是因为长成这样的灵草很多,相当多灵草都是朴素的绿色,和朴素的草模样,不过他可以感受到这株灵草大致蕴含的灵力是什么类型的,而且他们现在刚好在谈论用灵草强压凤鸣副作用的话题,沈青飞总不会那么无聊拿别的灵草出来玩,肯定是那十几种可以发挥作用的灵草之一,这样缩减了范围,就很容易猜出他手中的灵草是哪个了。 沈青飞点了点头,在傅遥刚刚详细地解释,并且努力地给他出主意的时候,沈青飞也下定了决心,他要服用这株凤鸣。 虽然听起来副作用很吓人,但对他来说倒还好,因为是半年一次,他有系统的兑换列表,压制凤鸣副作用能用的灵草之一清净草又在电力段位,完全可以稳定地完成压制。 然后就像傅遥所说的那样,他可以去趟北地,花一年多的时间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件事。 虽然要花一点额外的时间,还要浪费一些兑换机会,但沈青飞觉得这是值得的,如果要通过正常途径——所谓正常途径也就是系统兑换列表——获得凤鸣,要等他晋升量子段位才可以,要花的时间肯定不止一年多,早一天洗掉一枚杂灵根,带来的修炼效率的提升都是巨大的。 这点代价值得付。 所以,在傅遥解说的时候,他也从系统内兑换了清净草——正好他晋入电力段位后的那一次兑换机会没有使用。 清净草模样普通,就像是普通的青草一般,但那种淡淡的光华是普通的植物并不具备的,它的主要效用是可以让修士在修炼时更容易进入入定状态,或者就算没能进入入定状态,也可以通过让修士状态更佳从而让修炼效率提升;除此以外,它也被认为是筑基期修士最需要的几种灵草之一,因为筑基修士晋升金丹的时候,会遭遇心魔考验,有清净草的情况下,心魔就比较好克服,总之是一种比较实用的灵草。 傅遥笑了一下:“你有清净草啊,那太好了,半年时间都够你赶去北地了。” 沈青飞点点头:“嗯,那我就直接服用了,如果我……如果我状态不对,直接打晕我,或者捆住我也行。” 傅遥严肃地应了声“好”,答应下来。 于是沈青飞上前摘下那株宛如红宝石一般的凤鸣,他先将清净草压在舌根下,然后才将那株极高的凤鸣至于身前,催动灵气让凤鸣内部的红色灵气溢出,朝他袭来,那血色灵气顺着他的周身穴窍涌入,和服用丹药时的感受不同,直接服用灵草一般都比较舒适,此时的沈青飞也是,灵气涌入他周身关窍,他只觉得神智清明,再顺畅不过。 很快,他灵视间看到了曾经在服用磅灵果时见到的景象,几簇大小不一的灵根从黑暗中浮现出来,沈青飞探出灵识去拂最细的一支黄色灵根,在凤鸣的作用下,那支灵根没有任何反抗就被沈青飞拂去了。 凤鸣余下的灵气涌入沈青飞的经脉中,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对沈青飞有极大的好处了,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暗伤在这种高浓度的灵气浸泡中快速好转,他一边让这些灵气流转过全身,一边开始炼化它们。 不多时,沈青飞睁开双眼,眸中闪过极细的一丝暗红,他快速咽下舌根下的清净草,一团冰凉的气息护住他的心脉,好一会儿,他身体内涌动着的那股躁动被强行压制下来。 这就是成了。 他平静下来,试着修炼了一下,果然吸收灵气的速度要比以往快上许多,虽然从四灵根与三灵根之间的差别没有四灵根与五灵根之间那么大,但依旧是不可忽视的差距。 他看向傅遥,露出浅浅一个微笑,于是傅遥也知道了他顺利地洗去了灵根,压制了凤鸣,很是喜悦。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沈青飞问:“我们现在离开吗?” 傅遥摇了摇头,答:“此间是一方秘境,出入通道只在有太阳的时候开放,其实出口就是山洞另一边的太阳,现在连太阳都没了,当然也就出不去了。” 沈青飞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他们俩觉得这里有些脏,就干脆去到了梧桐林外,沈青飞捡了几根战斗中削掉的木头,用法术把它们风干,然后点起了火,勉强凑做一个篝火。 傅遥说见识广也见识广,说没见过世面某种意义上也真没见过世面,他一向独来独往,不和散修作伴,他正式修仙后,总共也没经历过几天没有夜视能力的境界,所以现在看个篝火都觉得新奇有趣,干脆也不修炼了,就在那添柴。 沈青飞看着傅遥,神色有些复杂,犹豫了一会儿才问:“话说,你和你父亲……是什么情况?” 其实他不是想打听什么,他对别人家的八卦琐事一向没兴趣,只是他觉得自己承了傅遥的恩,有义务安慰开导他一下,但他没做过这种安慰人的事,所以现在开口反倒显得僵硬。 傅遥倒没有突然变得黯然什么的,不如说,他还有些松了口气,他和傅芝那点破烂账,实在在心里憋了太久,现在终于有人已经知道了一半,他也可以放心吐露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简单点说的话,就是他是个抛妻弃子的混账。” “我娘是山灵,原本应该不死不灭,与天同寿,只是没法修炼而已,傅芝误以为她是凡人,娶她为妻。” “山灵诞下子嗣后,就不再拥有无限的寿数,反而会加快衰老。” “傅芝嫌她衰老,又嫌她是个凡人没法为他的修炼道途带来助力……所以在傅家主族提出要让他去联姻的时候答应了。” “最气人的是,归根结底他能被傅家主族看中,也是因为他从三灵根变成了双灵根,而他能洗去这条灵根,也是我娘告诉他的法子。” “更更可气的是,我娘还舍不得杀他,她给我取名遥,是希望我一生逍遥,不为因果所累,所以要我杀了傅芝,不过我只是想为她报仇而已,但她最后却后悔了,要我留他一条命……” “这毕竟是她最后的心愿,如果不是傅芝到处夺宝,我原本是打算眼不见心不烦就算了,只当没他这么个人。” “哦对了,我真是个傻子,怎么把这件事忘了……磅灵果加紫心草也可以达到洗灵根的效果,你出去后也可以去找找。” 沈青飞也没瞒他:“我已经用过这个法子了。” 傅遥有点惊讶,倒不是惊讶沈青飞知道这个没什么人知道的配方,而是他刚刚看过沈青飞在使用完凤鸣后的修炼,他对灵气的灵敏程度非普通修士所能及,所以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当时沈青飞是三灵根,也就是用凤鸣之前是四灵根,他当时不过在心中感慨了一句这个刚认识的朋友修行路艰难。 但没想到他已经洗去一次灵根了,五灵根……能在这个年纪走到这个境界,在有资质拖累的情况下,他的悟性和心智一定是前所未有的罕见。 沈青飞并不知道傅遥在想什么,他正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安慰对方。 好半天,他才憋出来一句:“至少你娘给你取名遥,是真心爱你。我父母一个抛妻弃子,一个……一个我也形容不好,往好处想,至少你只占了一个。” 沈青飞看见傅遥面露讶异,有点尴尬,果然这种安慰方式不太对吗…… 他真的没干过安慰人的活计……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太困难了。 然后他看见傅遥突然笑了一下:“其实我刚刚就想说了,只是怕打扰到沈兄修炼。” “其实我今天很开心。我从未怀疑过我要追杀傅芝这件事的对错,也从未动摇过。” “但我心知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虽然我不怕做恶人,不怕遭唾弃,但我依旧觉得会做出这种选择的我或许生性本恶,所以听见沈兄斩钉截铁地告诉我这是傅芝应得的报应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松了口气,才发现原来我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笃定。” 沈青飞很认真地看着傅遥:“我不是好人,我的认可没什么用。” “哈哈,那也总比没有好,挺好,怎么就这么巧我们俩不孝子凑做了一堆,天道果然待我不薄。” “傅遥。” “嗯?” “你是个好人,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你不是恶人。” 傅遥挠了挠头:“我们才认识几天……万一我只是格外会做戏呢?没准我其实是个穷凶极恶的大魔头,刻意接近你……呃,拿你,拿你取乐?说起来大魔头到底该做些什么……” 傅遥依旧在喋喋不休,火光摇曳,沈青飞心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起码在这个世界里。 . 天亮之后,沈青飞与傅遥重新穿越那狭小的山洞,他们抬头看,太阳刚过山顶,正是离开的好时间,要等到太阳正当空的话,傅遥倒还好说,沈青飞这种还没真正学会飞行的筑基期修士就比较麻烦了。 “准备好了吗?” 傅遥回头问他,依旧是一副洒脱模样,双眼在阳光中显得更明亮。 沈青飞沉默点头,于是两道身影朝山顶奔去,然后跨越山顶跃出,朝天空中悬挂着的红日飞去。 出乎沈青飞意料的是,那轮红日看着遥远,实则极近,在他几次急纵后,眼前红白交错,就离开了这秘境。 这秘境其实比童趣老人那个要高妙,因为天空明明也很低,却在视觉上足以欺骗进入的人。 在秘境里许久,外面的兽潮失去了目标,早就散了,各回各家,就是可怜了大裂隙里的那些,还在峡谷深处扑腾。 沈青飞原本是想抢了风雷土就回宗努力练习炼器,没想到阴差阳错,风雷土没拿到,却得了株变异凤鸣,现在自然也要改一改计划,暂时没法回宗,得先去北地找活火山。 成功跨出秘境的傅遥颇有些开心,笑着对沈青飞说:“看,我说的没错吧,我运气一向极好,跟着我,就肯定能遇上各色天材地宝。” 沈青飞笑笑,他当初拒绝与傅遥同行当然不是因为不信傅遥的运气,而是因为太信。 “是啊……不过还是就此别过吧,我去趟北地。” 傅遥愣住了,他以为他和沈青飞经历了这么几次并肩作战,昨晚又聊得这么投机,已经算是知交……怎么他难得想邀人同行,却屡屡遭拒啊qaq…… 沈青飞看见傅遥表情,突然想逗逗他:“傅遥,你的运气确实极佳,但我遇上你,总是要走霉运,我觉得是你把我的运气都吸走了,所以还是不跟你走在一块了。” 傅遥听了,面露歉意:“你说的对……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 沈青飞:…… “我刚刚是在开玩笑,我运气坏是常态,和你没关系。” “不过说真的,你运气太好,我运气太差,走一块可能还真的不太好,我平时运气差点顶多碰不到什么好东西,跟你走一起,天材地宝有了,但天材地宝哪有那么容易得到,让我这个坏运气一加成,不就变成全是危险了吗?” 他其实只是随口扯的淡,但傅遥却一脸认真,觉得这个说法很有道理,重重一点头: “你说的不错,确实有道理,那我们还是分开走吧,北地商人会与珍宝阁做大宗的琉璃飞交易,距离这里最近的,有资格做交易而不是只接受总部货物的珍宝阁应该在天心城……你往天心城去就好。” 沈青飞点点头:“多谢。”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这株凤鸣……谢谢,我现在没什么可以回报你的,日后再补偿你。” 傅遥眼神一亮,沈青飞还以为他想到了什么可以补偿的东西,正好奇,结果他一伸手把风雷土拿出来了。 “既然你觉得欠了我,那就干脆多欠点好了,这风雷土我拿着实在没用……本来也是为你抢的。” 沈青飞失笑,这次却没有再推拒,傅遥说的对,欠都欠了,也无所谓欠多欠少了。 “还有这个,这个玉牌捏碎后我可以感应到你的位置,如果遇上什么危险,尽管喊我。” 沈青飞垂眼接过那玉牌,入手有些暖意。 “好……那就在此别过。” 傅遥一笑:“就此别过。” 第45章 同傅遥告别后, 沈青飞前往夏雷城打听天心城的方向。 天心城算是这偏远地区的各个修仙者聚集城镇中最靠近大陆中心地区的,所以在修仙者中还算有名, 没多久, 沈青飞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并踏上了新的旅途。 从夏雷城到天心城,如果按沈青飞的速度计算, 全力前进之下只需要十天就能到达。 而且这段又是山路,雇马车的效率远不如一个筑基期修士自己跑。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49节 所以沈青飞再一次,奔跑在山间, 可惜这次远不如和傅遥一起溜兽潮那次那么让人心旷神怡,时不时就有妖兽和试图抢劫的修士出没, 拦住他的去路, 虽然都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 却显得很琐碎烦人。 “唳!” 一声尖利的嚎叫伴随着呼啸的风声而来! 沈青飞头也不回地拔剑向后挥出,逼退偷袭的妖兽。 但这只妖兽比沈青飞这一路来遇上的其他妖兽要难缠些。 这只妖兽和沈青飞同为风属,又长了两对翅膀, 速度快,又灵活, 既避开了沈青飞的回首一剑, 又不依不饶地非要追上他,攻击他,不像那些笨重的妖兽可以让沈青飞凭借速度优势甩开。 于是他只好回头认真战斗。 长了两对翅膀的小型妖兽绕着沈青飞以一种莫测的路径飞行着,沈青飞弓着腰,双手执剑, 两眼紧紧地盯着那只妖兽的飞行路径, 随时准备掷剑。 忽然间! 飞鸟朝他袭来, 他抬手准备挥剑, 一眨眼,眼前却什么都没有了。 下一秒,沈青飞听见身后的振翅声。 振翅声太近,他只好选择先向右拉开距离。 结果就在他朝右的时候,一股诡异但熟悉的感觉没过了他全身。 沈青飞眼前一黑,再睁眼已经换了个天地。 他面前变成了一片漆黑,但并不是那种黑夜般的暗,只是上下左右,地面天空全是一种泛着微光的黑色而已,周围的灵气浓度也改变了。 一回生二回熟,更何况他这都三回了,这次又这么明显,于是沈青飞知道,他再一次进了秘境…… 他警惕地看了一圈四周。 这个秘境和前两个相比,未免太狭小,是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模样,天空中有云,黑色的乌云,但距离他不过十来米,四周有屏障,同样是黑色,总体就是个10mx10mx10m的立方体。 沈青飞眉眼间依旧泛着犹疑,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先坐下恢复灵力。 好在这个秘境灵气充沛,甚至比外界的灵气浓度还高一些。 他的灵力彻底恢复的那一瞬间,秘境内响起一阵鼓声。 那鼓声像是战鼓,一下一下擂得人心脏与耳膜鼓胀,恨不得提剑上阵杀敌。 沈青飞运转功法一周,让自己冷静下来。 鼓声越来越密集,最后“咚!”的一声,漆黑的地面上出现了硕大一个“试”字。 沈青飞警惕地握住手中的剑,下一秒——“吼!”“吼!”“吼!”三声嚎叫,秘境内凭空出现了三只妖兽。 这三只妖兽长得一模一样——这个一模一样的意思是,它们不仅仅是同一种类,就连大小,特征,还有冲过来的动作都别无二致。 这种妖兽长得有点像大型的蜥蜴,不过只有一人长,并不是巨型妖兽。 沈青飞的剑脱手而出,一瞬间尽数斩下。 这个过程称得上轻松写意,他紧锁的眉头却没有任何松开的迹象,甚至更警惕了。 这些妖兽的反应太慢了,慢得奇怪。 下一秒,又是六声吼叫,六只一模一样的妖兽从同样的地方冲了出来。 只是速度,大小,肌肉强壮程度,乃至蜥蜴眼中的灵动都比之前三只要强上许多。 这一次,沈青飞掷剑而出,再御剑,却只杀死了一头妖兽,其他的尽数避开,并凶猛地朝着他扑来。 他拔出左手剑,在正前方划出一个半圆弧度,附加着流风回雪的法术,将它们逼退并打乱阵型。 六只妖兽无法同时冲锋后,就给沈青飞留出了各个击破的空隙,他一跃而起右手剑穿破一只妖兽的肚皮,左手剑握在手心随着他落下扎入妖兽头部。 另外三只如法炮制。 六只妖兽,死亡。 没过两秒,又是相似的吼叫,这一次,是九只。 这九只的大小已经是最初三只的两倍大小。 而且更糟糕的是,这一次的吼叫并非齐声,这九只蜥蜴般的妖兽碗大的眼睛中已经有了神采,看上去已经和普通妖兽没什么差别了,完全看不出最初那三只的呆板。 有了自我意识的妖兽肯定要更难打一点,但这并不是沈青飞觉得凝重的部分,真正值得他皱眉的是,这九只妖兽虽然不再像此前那两批一般同进同退,出来后每个动作都保持一致,看似变成了九只各行各事的妖兽,实际上却不是如此。 它们就像并肩作战了一辈子的九兄弟一般,明明是不同的个体,却心意相通,明明是不同的动作,却互相补充。 沈青飞不得不连续使用了好几次流风回雪,才将他们的阵型打碎,然后各个击破。 这九只妖兽从场上消失后,一个念头闪过沈青飞脑海—— 这些妖兽难道会无限增加下去吗? 当然不会。 当然不会,沈青飞一次又一次击杀了新出现的妖兽后,妖兽的数量在增加到十八后,没有再增加,而是换了一种妖兽。 新的妖兽是飞禽,更灵活,如果御剑的话,的确可以更快速地攻击到,但沈青飞怀疑这些妖兽会不停不停地出现,他必须考虑到灵气恢复。 于是他只是站在原地,一边分心运转《风行总纲》,一边在飞禽从上至下飞啸而来的时候抬剑击杀。 这个过程很困难,不仅对反应的要求很高,对功法运行的要求更高,要在一瞬间中断功法的运行,只留下《风行总纲》的自动运转状态,然后杀死妖兽后再接着继续——用沈青飞自己话来说的话,他现在就像一台被要求实现app真后台运行的手机,肯定比假后台要费劲。 不过这种恢复灵气的取巧做法只能在前期妖兽数量较少的时候用,一旦等妖兽数量上了九,也就是有了自我意识并学会了相互配合后,沈青飞就不得不全力应战。 他有些庆幸自己提前学了流风回雪,这一招不仅借力打力,省了他不少灵气,而且对群体妖兽可以起到打乱他们整体攻击节奏的效果,让他各个击破起来要轻松得多。 他无知无觉地在秘境中经历了一批又一批,一批又一批形形色色的妖兽,直到被突然地摄入系统中,坐在那熟悉的考场中,他才恍然——两个月过去了。 他看着眼前的试卷,心中先是一松,再是一紧。 一松是因为,他整整战斗了两个月,每一分每一秒地紧绷着神经与大脑,没有一刻得以放松,此时终于得以片刻清闲。 一紧是因为,他不光现在状态极差,大脑恐怕跟锈了的齿轮一般迟钝,而且他几乎没有复习过。 这次的考试是他晋入电力段位后的第一次考试。 他在刚晋级那几天,潦草看了新课本,之后就没再碰过,原本是打算取了风雷土回宗后再学习,没想到意外变成要朝北地去了,于是计划也改成了先到了天心城再说。 谁能想到,他会在去往天心城的途中遭遇这种奇怪的试炼秘境,还被困了整整两月。 这两月,不是没有收获,和妖兽不停地战斗,让他的剑术日渐精进,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练习时觉得不得其法的流风回雪,在经历了这么多次的被攻击与反击后,已经日臻纯熟。 但这点好处完全不能与他被剥夺的两个月时间相比。 如果他是普通修士,哦……如果他是普通修士,可能已经在这两个月的战斗中灵力枯竭。 应该说如果他没有系统,沈青飞并不介意在这里磨炼两个月,毕竟这时间也不算完全被浪费了。 但是他有考试系统在身,而且这是他晋入电力等级的第一次考试。 其实在这次考试之前,他复习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沈青飞那代人,很少有不喜欢武侠小说的,而且不乏武侠小说入脑,把那些情节当真的人。 沈青飞没那么严重,但他确实有个从未告诉过别人的秘密。 就是他曾经中二地将《倚天屠龙记》里张无忌学太极拳时的状态作为了他的学习准则之一。 学,然后忘,而后融会贯通。 偏偏现实也一再地印证着他这个中二的想法,为他添油加柴。 他学□□是习惯先紧绷地吞下所有知识点,以最苛刻的态度达成所有人印象里的用功,但这只是第一阶段,第二阶段,他会开始放松,每天只完成(他认为的)必要的任务,第二阶段结束后,他会取得比第一阶段更好的成绩。 虽然在其他人看来就是第一和第一的区别。 但他自己清楚地知道这二者是不同的。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中二期表现之一。 当然,这个流程只能针对那些简单的内容与考试,比如中考和高考。 他开始竞赛,又或是他考上t大后,这套办法就彻底压箱底了,再也没能重见天日,他总是不停地不断地全力以赴,因为他永远达不到融会贯通的时候。 一直到穿越后,这个考试系统出现,他才恢复了这套老习惯,所以在他彻底熟悉了蒸汽段位的知识点之后,他去系统内复习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或者说,被他刻意地控制了下来。 但这一习惯的重点虽然乍一看是后面的放松,但哪怕傻子也知道,没有前面的刻苦,后面的“忘”根本无法通向所谓融会贯通。 所以沈青飞倒霉就倒霉在,他近来唯一那么一次真的需要尽全力复习的时候,却偏偏被耽搁了整整两个月! 沈青飞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多想无益,先尽力试试吧。 他摊开试卷,有些困难地读了起来——他之前看课本的时候,注意到的最重要也最麻烦的点就是语言的改变,虽然这种改变并没有严重到他无法理解的程度,因为它并不是换了一种语言,只是像突然间从文言文变成了现代文,但确实给他的阅读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尤其是他还没习惯那些新词和新表达,这反应在考试上就是,他容易对题目意思出现细微的理解偏差。 而这种偏差在此时是致命的。 “十,九,八……三,二,一,考试结束,开始结算。” “警告!警告!” “本次考试排位:” “电气五段前96%” “警告!你已进入末位淘汰区间!” “正在为您更新段位……” “您当前的段位为:蒸汽一段” “警告:请在下次考试中成功完成晋级,否则您将接受死亡惩罚!” 沈青飞面色一沉,但他还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听见系统外被暂停的振翅声重新响了起来,他心念一动,离开了系统,重新面对那些无限涌出的妖兽。 而比不幸更不幸的是,秘境中没有时间概念,沈青飞也没有条件计时,所以他被摄入系统前,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时间已经流逝到考试的时间点了。 也因此,他没法提前做准备。如果他能计时,他一定会调整战斗节奏,让自己刚好在妖兽数目比较少的时候进入考试,这样出来的时候,虽然战斗节奏被打断,但因为要面对的妖兽难度较低,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虽然他在考试快结束的那段时间,花了半小时反反复复回忆自己进入系统那一瞬间妖兽的行动轨迹,反反复复地推演自己要怎么以最节省灵力的方式杀死它们。 但战斗毕竟是一种更依靠本能的行动,节奏一旦被打乱,失败的概率就大了几分。 而沈青飞完全不想知道试炼失败的结果是什么。 第46章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50节 “嘶嘶嘶嘶……” 十道细碎的“嘶嘶”声, 一半已经逼近了沈青飞。 这次的妖兽是虫类,其中八只已经在他进入系统内开始考试前杀死。 还剩下了十只,虫子很小, 没有如同最初的大蜥蜴一般那样的压迫感, 它们移动的时候会发出很细的振翅声以及脚摩擦的声音, 所以沈青飞在判断它们的位置上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小就意味着难攻击,每次轮到虫类妖兽的时候,沈青飞都会陷入一种深深的疲惫——甚至是在他已经非常疲惫了的基础上,并且十分羡慕火系修士。 他只能看得更细,听得更细,出剑也更细。 在被突兀地扔进系统前, 他其实已经锁定了其中一只小虫子,只待挥剑而出。 但中间硬生生地被嵌进了十二小时的考试时间后, 这一剑挥得有些滞涩, 那只被瞄准的小虫子“嘶——”地一声,避开了他的剑刺过来的方向。 沈青飞眼神瞬间变得更沉静,不要紧, 这是他离开系统前就已经想到了的。 于是他没有将这一剑刺到底, 反而是作为一个假动作, 一晃朝身后的一只小虫去了。 还剩九只。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锁定下一只…… 好不容易将场上的虫子全部清理干净,再次出现的三只妖兽终于不再是这种难缠的玩意儿了。 这次新出场的妖兽长得形似猎豹,速度和爆发力也如同猎豹一样强势, 但其他方面的素质就比较一般, 沈青飞慢慢地与他们周旋, 颇有些逗猫玩的意思——他当然不是有什么奇怪的恶趣味, 只是他需要在这些比较轻松的阶段恢复灵力与心神而已。 他大多数时间都闭眼停留在原地, 只去听那三只妖兽袭来的声音,等它们靠近了就一道流风回雪挥出,因为主要是反击,所以不会对妖兽们造成太大的伤害,只会让它们倒飞去角落里待一会儿,好让他有更长些的休息时间。 一直到沈青飞觉得自己又有精力战斗后,他才利落地将这三只妖兽杀死。 后续也是同样,一直到倒数两关他才认认真真地调动了自己的全部精力去战斗。 十八只猎豹般的妖兽中的最后两只被他同时猎杀后,漆黑中出现了熟悉的啼鸣。 一种尖利的鸟叫声,刺耳,难听,却让沈青飞精神为之一振,就像大夏天被一桶凉水从头浇下! 因为这是他进入秘境前正在战斗的那只鸟的声音! 或者说……将他逼入了秘境中的那只鸟的叫声。 他精神一振,因为这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无论他在秘境外碰上的那只妖兽是秘境的护卫者,引导者,或者测试者,它现在在秘境内重新出现,一定意味着什么。 沈青飞的推测是它的出现应该预示着试炼的结束,但他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不肯将话说得太满。 也不敢将这当成他的最后一场战斗般挥霍灵力,他依旧平静地等在原地,一边等灵力恢复,一边等着那三只妖兽来袭击他。 但是。 这次有所不同。 之前的妖兽其实也各有特色,各有各的技能,但在沈青飞眼里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这些妖兽被他潦草地分成了——长翅膀的,不长翅膀的,和虫子。 但这次的妖兽要比之前难缠得多。 因为它会分身。 在秘境外与它短暂的交手中,沈青飞并没有意识到它的这个特点。 事实上回想起来,沈青飞确实想起了一些奇怪的迹象,比如就在他误入秘境前,分明在他眼前的妖兽却出现他脑后。 他当时以为这是什么障眼法。 但现在想来…… 沈青飞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妖兽飞向他,并且在逼近他的一瞬间,变化出了三个分身,这三个分身都距他仅有分毫之差! 也就是说!那妖兽可以通过分身来实现瞬移!它原本距离沈青飞还有一米有余,化出来的三个分身却瞬间出现在了沈青飞眼前,颈前,和背后。 沈青飞不敢赌这三个分身究竟是纯粹的障眼法还是真的有攻击力,他瞬间将剑竖在身前,向前压去,他的剑还未碰到他身前的那两只妖兽分身,它们就全都消失不见。 沈青飞很确定,自己的剑还没有碰到它们,从他的剑上,没有传来任何阻滞感。 所以是那妖兽自己取消了分身,所以当时在秘境外也是如此,一晃眼间对方就从自己眼前到了背后。 不过对于此时此刻的沈青飞来说,究竟是自己的剑斩碎了那两个分身,还是它们自己消失的,并不是最重要的事——他一扭身,维持着仰面下落的姿态,朝身后紧逼的第三只妖兽分身挥出一剑。 这一剑,将那分身如同水中的倒影一般搅碎了。 沈青飞眉头一皱,难道这些分身仅是幻影吗? 于是他左手剑朝地面一撑,整个人回弹,并朝着最初的那只妖兽冲去。 而此时,另外两只妖兽也已经来到了他身后,他不去管它们,他的速度足以不被妖兽本身的速度追上,如果它们选择放□□,一方面分身似乎只是幻影,另一方面分身只能在那一瞬间逼近他,他如果笃定了要朝一个方向前进,分身也拿他无可奈何。 果然,他身后的那两只妖兽,放出分身后将他团团围住,但他只需要两剑就将前方的阻碍化成了碎裂的幻影,身后的不去管,任由它们追。 在他快要逼近最初的那只妖兽时,那妖兽尖啸一声,再次放出三个分身,这三个分身出现的位置分别在他眼前与身后,他挥剑击碎眼前那个,然后就到了妖兽近前! 挥剑!斩下! 却像是斩到了水中的倒影一般,轻巧地碎裂,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沈青飞一怔,他瞬间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身后的声音上。 他其实一直有分神注意身后的妖兽与他们的分身的声音,他一直有在听每一道振翅声,在他的脑海里,他身后的景象一样清晰可见,那些声音化作了道道轨迹,向他展示着身后的妖兽与他们的分身的飞行轨迹。 但是原本,他的绝大部分注意力都还是集中在他要去杀的那只妖兽上的,所以哪怕身后的情形在他大脑中清晰可见,但他实质上并没有对它们施以太多关注。 但他的剑挥到那只他以为是本体的妖兽上,却斩出了分身的效果后,从他冲出来的一瞬间到现在的他身后的所有轨迹又再一次在他脑海中播放。 然后他就发现了那个“不对劲”的地方。 在他眼前的那只妖兽放出分身后,其中一个分身在他眼前,于是被他斩断,另外两个在他身后,被他无视。 但那两个被他甩在身后的分身也有不同,其中一个跟着另外两只妖兽的分身一齐向他冲来,另外一个……却没有全速前进,而是堪堪缀在后方。 所以,应该是那时候,妖兽将它的本体替换到了那个没追上来的分身上。 沈青飞深吸一口气……原来如此。 当时在秘境外,那个突如其来的变幻位置,应该不仅仅是妖兽释放了分身,而是它在释放了分身的一瞬间,转换了位置,并取消了自己原来的本体,后来的分身。 这样的话……就稍微有些难办了。 沈青飞一边与这些妖兽,以及它们变幻莫测的分身缠斗,一边思考要怎么解决。 而且,需要注意的是,这是第一关。 越往后只会越麻烦,等到最后一关,十八只妖兽,而且是十八只具有战斗意识以及互相配合意识的妖兽,再加上它们莫测的分身能力,沈青飞认为自己必须想出万无一失的法子。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青飞突然间神色一动。 他其实一直有个想法,是关于剑意的。 在阵塔第一层中,他领会了万剑诀第一式——上下的第一式——的剑意。 那是一种中正,宽广的剑意,像无边的平静大海,像辽阔的平原,像看不见尽头的天际。 剑意,是剑修重要的修行之一,通常也是每个剑修或者每个剑修宗门的不传之秘。 沈青飞不知道别的剑修是怎么使用剑意的,但他们万剑宗主要有这么几个方向。 第一,将剑意化作实质,附加在剑上,可以极大地增强攻击力。 就像他和方平第一次“交手”,他踩着方平的剑向他逼近,方平作为筑基期,并且曾经进入过万剑宗内门的弟子,已经修炼出了宛若实质的剑意,所以虽然沈青飞与他的剑仅是轻轻一触即离,却依旧像被密密的针刺了一般痛苦难当。 这是剑意的第一种用法,也是万剑宗教得最认真的一种用法。 第二种,结剑阵时以势压人。 沈青飞总共去了阵塔不过三次,但他进度很快,第一次进入就已经可以让傀儡结成第一式阵法了,后来则更加融会贯通,更加熟练。 在傀儡结阵时,沈青飞可以感受到它们挥出的每一剑附带的剑意聚集起来成了一种“势”,那种宽广平和的气势几乎让人觉得它们可以“温和平静”地推平一切。 最后一种算是辅助效果,对剑意的理解越深,越正确,修习的对应剑式的境界也越深。 沈青飞在思考的是剑意的第二种用法。 既然结剑阵时可以造出“剑势”,为什么他自己不可以? 既然第一层阵法与第一式剑法的剑意是相通,为什么他的一式剑法就不能引发同样的剑势? 万剑宗不教这个,但沈青飞觉得,他们连万剑诀上册的剑法与下册的剑阵中的联系都不教,或许只是单纯留一手。 沈青飞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的眼神很静,他开始演剑。 万剑诀,第一式。 万剑诀第一式中庸,平和,可攻可守,攻守俱不突出,是很普通的一式剑法。 沈青飞在原地演剑,明明像是照本宣科的练剑,但每一剑都恰巧挡住了妖兽的攻击,就像是它们特意撞上了沈青飞的剑的轨迹。 第一遍结束后,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第二遍结束后,似乎也没什么特别。 第三遍沈青飞开始起手时,一股浩然气势从他手上的剑扩散开去。 像海像天像广阔的平原,一望无际,一扫无际。 凡剑势所到之处,不论是妖兽的分身还是它本身,都被那股宽广的气势荡平。 而剑势,无处不到。 这个过程其实很平静,就像潮水淹没海岸,只有被淹没的人才能感觉到无处不在的压力与恐怖,从上方看,不过是海洋的一点点蔓延。 第三遍结束时,新出现的六只妖兽也死亡。 第四遍结束时,秘境消失。 沈青飞站在原地,周围已经不再是全然的漆黑,重新看见阳光,看见树木,看见普通的土地让他甚至有些不适应。 他还维持着收剑的姿势,他还没能从刚刚演剑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刚刚那股剑势真的很强大,不仅仅影响到了他的对手,也影响到了他自己的心神。 不过他知道这大概没法成为他常规攻击手段。 因为他需要时间去进入状态,而正常情况下,他的敌人是不会给他两次演剑的机会进入这样一个状态的…… 不过不要紧,光是能体会到这种境界,就已经让他足够心潮澎湃了。 沈青飞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看了圈周围,神色有些复杂。 只是打个突然冒出来的妖兽,就搭进去了两个月时间,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系统的考试时间比凤鸣发作的时间要前一个月,他还有机会把事情拉回正轨。 继续前往天心城吧。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51节 这样想着,他迈出一步——“轰”的一声!好端端的大树轰然倒塌,沈青飞翩然飞出,树干倒下的位置正是他刚刚站的地方,他看向树干截断的部位,里面密密地爬出了一堆白蚁,原来两个月时间过去,这里已经到了蚁虫大肆繁殖的季节了。 这棵倒下的树极大,沈青飞如果不是修道者,或许真会被砸个正着。 不过他毕竟是个修仙人士,避过这种意外很轻松,但下一秒他发现,他随便挑选的落脚点,竟然不比待在原地挨这树干一顿砸要好多少。 毒藤顺着他的小腿一路向上,他面色一寒,挥剑斩断它们,离开原地然后服用解毒丹。 而就在他服用解毒丹的时候,他落脚的那块地面突然陷落,他立刻跃起,离开前看了眼陷落的地面内部,是一群张着口,口里密密全是细牙的以口器为攻击手段的妖兽。 沈青飞这一次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选择落地点,他将听觉开到极致,确保自己下落的位置没有任何具有威胁性想生物,附近也没有,周围的树木草叶也都很健康,才落下。 这一连串的遭遇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唉,小兄弟,你这是命途坎坷之相啊。” “我观你天资聪颖,心性过人,可惜……就可惜在福运二字上了,你是不是感觉自己不论做什么都差一口气,永远无法达到心中所愿?” 凤鸣秘境中那老道的声音似乎在他耳边响起。 不过他倒不是突然信了对方的说法,他只是在想—— 即使是他,运气差成这样也有点奇怪。 他不禁想起了第二段往事——伍家村。 伍家村十几口人,都是死于莫名其妙的意外,简单说就是死于运气太差。 沈青飞突然心中一寒,如果是堂堂正正的战斗,他不避不惧,但如果有人用对付伍家村那十几口人的手段对他呢? 这个世界是有气运的,如果人倒霉到一定程度,不仅会死,还会死得没有痕迹。 死在别人武器下是一回事,死在自己随意走出的一步是另一回事…… 他开始仔细思索过去这段时间里他的经历。 如果要选择一个倒霉开始的话……踏上前往天心城这条路? 仔细想来,像是刚刚这种大树倒下,落在毒藤蔓,踩中穴居妖兽的巢穴这种事,从踏上这次旅途开始就不断有发生,只是并没有密集到刚刚这种程度而已。 而且还有他刚走出来的这个秘境,但凡他疏忽哪怕一点,都有极大的概率失败。 等等……不对。 开始……应该是兽潮。 毕竟是让傅遥都震惊了一下的坏运气。 这种倒霉事理论上不该发生在傅遥身上,那就只能是因为他太倒霉了。 明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事情不按他想的发展也就算了,这种事情他已经习惯了,没什么怨言,但兽潮……怎么想都有点太过分了。 再是之后,想拿凤鸣,却遇上已经被人蹲守了的血凤鸣,差点被生祭。 现在想来,从他踏上夏雷城的那一刻起,运气就一路下滑。 中间没有特别严重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他是和傅遥一起行动,被傅遥这天选之子的好运中和了一点,他和傅遥分开行动的时候,都是究极的倒霉。 但是为什么? 会是谁在暗算他吗? 如果是的话,为了什么呢? 沈青飞苦思冥想,并没有想到什么新仇家,他基本不和人结怨,要说仇家的话就只有想给陈宸报仇的那几个人,但他们早就死了……无比干脆地死在他的剑下,这种实力也不像能搞出这种手段的人。 沈青飞抬头看向面前这森森的树林,这片森林明明那么平静,棕色的兔子警醒地窜出,又离开,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危险,连弱小的野兔也可以直来直去,但在沈青飞看来——这里危机四伏,树木交叉仿若一张张黑色的巨口。 他心中冒起一道寒气,他不怕被攻击,也不怕被偷袭,但这种诡异的手段……是完全不同的情况,他不想死于自己无意的一个动作,他不想仅仅因为自己先迈出的是左脚,就被判“错误的选择”,也不想自己已经计算出了八百种可能,却被本不应该出现的变量搞出了第八百另一种可能。 甚至再这样下去,他怀疑自己会不会在真正的战斗中也会被影响,正确的行动变成错误的,错误的选择成了真正的生路,一些奇怪的运气让明明可以胜利的战斗也面临失败。 而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形,最好的解决办法或许是…… 他看向手中的玉牌,神色有些复杂。 但这或许确实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傅遥。 他对气运一事了解不深,但他知道这世界上最好运的人是谁。 沈青飞捏碎了那块玉牌。 远在千里之外的傅遥突然抬起了头。 第47章 “你是说——你觉得你的气运被人削减了?” 傅遥皱着眉陷入了思考。 几分钟前, 沈青飞警惕地站在原地,警惕那些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然后终于等来了傅遥。 沈青飞虽然也不想, 但他忍不住松了口气。 “对。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 “不……不荒谬。” “虽然修仙界公认气运是天道所定, 修仙者自身无法更改, 只有邪修可以夺人气运,但邪修只要动手就会留下明显的痕迹,所以一个人的气运不太可能被无声无息地削减……” “但我之前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有个……村庄,他们是整个村子气运被削,意外死亡了十几个人。” 沈青飞默念:伍家村。 “这是极阴损的招数, 因为大多数人哪怕中招也不会想到是有人暗算自己,只会想着自己最近有点倒霉, 你能有对这种手段的警惕心, 这很好。” 傅遥陪沈青飞在原地坐下,一点一点问:“你觉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青飞便把自己那番推断说了一遍。 “夏雷城吗……那前后你有遇见过什么人什么事吗?任何人任何事?” 沈青飞摇了摇头:“我在宗内几乎不与人交流,只有两个长老, 一个是去领月例的长老, 一个是我们宗内有个阵塔, 要使用必须提前和长老预约……” “等一下,你说你是到夏雷城开始,运气突然变得极差?但之前……咳,秘境的时候, 我突然出现拿了你的虚空石, 这不算吗?” 沈青飞犹豫了一下:“应该……不算?” 那不是因为你运气太好吗? 他心道。 而且他仔细思考了一番:“那是童趣老人的秘境, 除了碰到你的那个阵法, 另外几个我都过得很轻松, 而且我碰上的第二个阵法是棋阵,恰巧是我擅长的,我觉得这应该算不上运气差?” 傅遥面露奇异之色:“棋阵?” 沈青飞迷惑地看了他一眼:“嗯?怎么了?” 傅遥:“棋阵是困阵中最难的一种,一般人应该都会把遇上棋阵叫做运气差。” 沈青飞皱眉:“但这正好是我擅长的……” 傅遥:“你学过棋?还是恰巧发现自己擅长棋?” 沈青飞顿了一下,学过肯定是学过,但是是上辈子学的,于是他回答:“没学过,应该算是天生。” “那就算是运气差,因为天道没法衡量未发生过的事。” 沈青飞微微一挑眉,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能顺利走出棋阵是因为上辈子,能成功摆脱兽潮和傅芝是因为有傅遥的好运中和,能在试炼秘境中存活下来是因为有《风行总纲》,而《风行总纲》来自于系统……系统,大概也和他的前一世一样,算天道的盲点。 这样想来,如果他少了任何一样,恐怕都无法活到现在。 他看向傅遥,却看见傅遥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怎么了?” 沈青飞问道。 傅遥一脸严肃地开口:“我刚刚不是说,我见过类似的事吗?” “嗯。” “那个村庄是风落山上一个村庄,我去了之后,虽然背后主使者把痕迹处理得很干净,但我依旧发现了阵法的痕迹,所以我才推定这不是意外也不是邪修而是修仙者所为……” 烟罗花。沈青飞在心中默念道。 “那个阵法的手笔,很像傅家人。” 沈青飞在心中“嗯?”了一声,傅遥居然找出了阵法吗…… “……所以我顺着调查下去,查到了一个山庄的管事,他身上有……傅家的令牌。” 沈青飞一怔,原来他当初的推测是错的?傅遥并不是看见方平的令牌后顺着他的行踪找去了伍家村,而是相反……怪不得他当初直接了当地问方平负责的是什么……他大概只是需要证据验证自己心中所想。 这倒也解开了他的另一个疑惑,他曾不解傅遥为何要在碧落山庄使用自己傅家人的身份,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世背景后,这个举动就更奇怪了。 现在倒是清楚了,他就是为了查傅家去的,自然要好好利用自己这一身份。 “我不知道傅家在做什么,或是想做什么,毕竟我只是个旁支子弟,但我知道,如果事情是他们所为,所图肯定不会小,所以不太可能盯上单个的普通人,要做什么也只会针对大范围的人群,事实上,我怀疑伍家村那几十口人,也只是他们的试验而非真正目的。” 沈青飞点点头,傅家这种大家族,他连见都没机会见到,怎么可能被刻意针对。 “所以,如果是傅家的话,或许是你经过了某个地点,那个地点刚好是他们设阵的地方,如果要解决你身上的气运问题的话,我们要找出这个地方,然后毁掉那个阵法。” “你好好想想,在进入那个秘境前,都去过哪些地方?” 沈青飞:“在童趣老人的秘境之前,我已经在宗门呆了快一年多,然后就是直接从宗门前往了那个秘境,中间走的基本是直线,大多数都是荒无人烟的野外……” 傅遥皱了皱眉。 “从童趣老人的秘境出来后,我回了宗门,然后就是夏雷城,从我们宗门到夏雷城,我也是走的山路。” 傅遥揉了揉太阳穴:“那这样吧!我们重走一次你走过的路!” 沈青飞犹豫了一下:“好,但是稍微等等,我有一门功法不能再耽误了,在秘境中两个月,我一直没机会修行,它……它是那种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修炼一次的功法。” 傅遥倒也没觉得奇怪,这种功法确实不在少数,而且沈青飞能以初始五灵根的资质在这个年纪晋入筑基,有些奇怪的机缘很正常,于是他点点头,站起身:“那我为你护法。” 沈青飞:“我修习这门功法的时候,从外看来就像是普通地在睡觉一般,你不用觉得奇怪。” “好。”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52节 于是沈青飞坐在原地进入了系统,他不知道这一路会不会有更多意外,他需要趁现在先准备一下下次考试。 课本,试卷,都有了,他不想让傅遥等太久,所以他这次进来只有一个小目标——把变化了的重点词汇先总结出来,然后一边赶路一边记忆。 一时间,系统内系统外都是一片安静,只有傅遥的衣摆被风吹起的声音,还有沈青飞的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那么多年了,在最需要学习状态的时候,他还是习惯用纸笔。 不知过了多久,他把他认为最需要记住的新词和变化了的老词全都记了下来,然后离开了系统。 “稍等。” 他头也不抬地对傅遥说,取出了一张玉简,开始刻录。 他觉得这毕竟是在和傅遥同行,能少进几次系统就少进几次,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总结出来的笔记刻录到玉简上,这样就可以在路上休息的时候随时查看。 但—— 沈青飞皱眉。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无法将那些词语刻录到玉简上。 傅遥看着沈青飞的双指久久地停留在玉简上,不禁问道:“怎么了?” 沈青飞缓慢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心中一动,想尝试将万有定律以本世界的语言刻下来。 但依旧失败。 他若有所思。 “没什么,走吧。” 傅遥也没有追问什么,两个人启程前往万剑宗。 “你还记得当时走过的路吗?” “当然。” 沈青飞带着傅遥重走了一遍从万剑宗到童趣老人秘境的路,又重走了一遍从万剑宗到夏雷城的路,路线和当初分毫不差。 于是傅遥沉吟着看着和两个月前没什么差别的夏雷城,皱着眉说:“没什么问题,全都没什么问题,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出现和伍家村相同的情况。” 沈青飞点了点头,他总共也没路过几个有人的地方,查起来还是很方便的。 “那可能……和傅家无关。” 傅遥的表情也不知道算是松了口气,还是觉得更麻烦了,毕竟虽然他们不用处理傅家这种庞然大物设下的阵法了,但也因此失去了好不容易有的头绪。 他们在夏雷城找了个客栈住下,然后傅遥开始重新询问沈青飞那段时间经历的所有事。 沈青飞这次没有简单带过,他自己也想从头梳理一遍思路。 他把自己进入内门后的事,事无巨细地一一道来,包括那几个已经死去的人,也说得一清二楚。 “等等,你师父给你讲的那段往事具体是什么?” 沈青飞回忆了一番:“大概是……” 沈青飞把那段牵扯到了吴长老,方平,还有那个可怜女孩的故事讲了一遍。 傅遥沉吟了一会儿:“那块玉佩你一直随身携带着吗?” 沈青飞一怔:“你觉得那块玉佩有问题?” “只是一个可能,那个凡人女子的死亡听起来感觉不太对。” 沈青飞从身上摸出那块玉佩,递给傅遥:“这块玉佩是我从别的地方取回来给他的,我当时从那个别的地方赶回宗门的时候,也一直佩戴着,没有发生过任何事,而且我也检查过了,上面没有任何灵气的痕迹。” 傅遥接过玉佩,慢慢地将灵气输入其中,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他说:“恐怕真的有问题,普通的凡玉根本经不住我这么多灵气,现在早该碎了。” 沈青飞一怔,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傅遥沉吟一声,眉头紧皱,似乎在苦苦回忆什么。 “我想起来了。” “什么?” 傅遥动手在这枚玉佩的周边轻点了几下,设下让人眼晕的禁制,又重新释放灵气,这一次,那块玉佩的模样变了——变成了一种透亮的黑色,上面没有邪气,但那深沉的黑色就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一样。 “果然……”傅遥叹了口气,“你听说过无端门吗?” 沈青飞缓慢地摇了摇头:“不曾。” “你应该知道落日门与不知处吧?” “嗯,仅次于三大宗门的两个宗门,因为擅长的是杂术,所以地位比三大宗门稍低。” “不错,落日门有再造造化丹,不知处有炼器秘术,所以至今分不出上下。” “但是在大约千年前,不知处还未建立,落日门则还是个老二,在无端门前要低一头。” “无论是炼丹,还是炼器,还是阵法,灵符,无端门称第二,落日门就不敢称第一。” “但后来,无端门惹了众怒,最终化为一片废墟…… “众怒的起因就是这个——” 傅遥说着,晃了晃那枚已经变成了黑色的玉,等等,沈青飞想到……那还算玉吗? “无端门能有这样的地位,大部分靠的是祖师谈芝真人,谈芝真人惊才绝艳,再造造化丹便是出自他手……但天才也意味着他极其自负,他相信自己已经穷尽了炼丹,炼器,设阵,画符之道,他也相信自己在这几件事上已经胜过了古往今来所有人,凡有记载,他就必然能重现,而如果是他无法炼出来的丹,后人也一定不可以。” “而这个弱点被人利用了。” “当时的落日门不甘心一直被无端门压一头,于是他们针对谈芝真人下了一个套。” “一日,谈芝真人收到徒孙献上来的古籍,古籍记载,曾有人炼制出过可以夺人气运的灵器。” “当时修仙界公认,气运是天道定,修仙者无法更改,唯有邪修可以依赖自身功法褫夺其他人的气运。所以那古籍当然是假的,伪造古籍的人是想让谈芝真人陷入到没有结果的研究中去,最好在失败中疯狂。” “但谁都没想到,谈芝真人居然成功了。” 第48章 “其实我也说不好那到底算不算成功, 因为他炼的所谓灵器,并不是用传统炼器方法所制。” “所以其实并不算在炼器上的突破……” “当时谈芝真人已经如落日门所愿,有些疯魔, 他觉得既然已经有人造出过这样的灵器, 那他一定也可以。” “他根本不敢想象,其他人发现自己失败了,不如一个几百年前的古人的情形。” “所以他采取了一些……特殊的手段。” “他将修习过夺运手段的邪修魂魄封于明心石中, 以阵法洗去邪修气息……然后, 造出了所谓可以夺运的'灵器'。” “但是这个灵器并不稳定。” “谈芝真人制造出了这种特别的灵气的消息瞒不过三大宗门,当时一水涧涧主的亲传弟子,梦渺,备受宗主宠爱,一水涧涧主向谈芝真人讨要了这个法器, 赠与梦渺,法器的另一端,连着的是一个被一水涧活捉的邪修。” “一水涧涧主觉得夺邪修的气运不会有伤天和, 但是那个邪修……是数百年来第一个修炼至化神境界的邪修,一水涧和第一宗联手才将他捉拿。” “某种意义上来说, 这个邪修的气运……很强。” “于是这就暴露了这个灵器的不稳定究竟不稳定在哪。” “邪修夺人气运的时候,是主动的, 但他们的魂魄被炼化并且失去意识后, 就只剩功法本身的效果了, 邪修功法自行运转的时候,并不是想夺谁的气运就一定能夺的,一定要目标的气运低于自己, 才可以。” “梦渺仙子不幸就不幸在, 她的目标, 那个邪修,气运实际比她要强,所以反倒是她自己的气运涌向了那邪修。” “这件事的结果是,邪修如有神助,顺利逃出一水涧,梦渺仙子香消玉殒,一水涧涧主大怒,第一宗的云上真人也震怒,因为梦渺仙子马上就会成为他的道侣……” “与此同时,从无端门流出的其他法器中,也有十数个出现了问题,毕竟既然想着要夺他人气运,当然会把目光放在那些气运佳的人上……” “一水涧和第一宗联手再次抓住了那邪修,这一次直接杀了他,又将矛头对准了无端门,兰因寺虽然与这件事无关,但觉得这个法器的存在有伤天和,毕竟以前,就算邪修可以夺人气运,那也是能被察觉的,谁受到了邪修的攻击,自己肯定是知道的,甚至,还没受到邪修攻击,都能感应到邪修出手,自然比较好避开,但这个法器不同……这是无知无觉中夺人气运,兰因寺觉得谈芝真人,必须放弃炼制它。” “再加上其他被坑了的零零总总的中型宗门——知道谈芝真人炼制出了这种法器的人,基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所以反过来说,清算无端门的,可以说是极其罕见的一支强大队伍。” “后来,无端门被灭,谈芝真人陨落,落日门倒是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再造造化丹的丹方,不过很可惜,他们没能成功取代无端门的地位,突然崛起的不知处与他们分庭抗礼,一直到今天。” 傅遥按照他的习惯,将一段往事娓娓道来,沈青飞也弄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不过比起真相,他首先注意到的点居然是——“其实我也说不好那到底算不算成功,因为他炼的所谓灵器,并不是用传统炼器方法所制。” 沈青飞听到傅遥说的这句话后,有些恍然,怪不得他的系统兑换列表中,完全没有和这种“灵器”相关的内容。 然后才是梳理了一番真相。 看来当初方平的推测没错,方平那批内门弟子的谣言也是真的,吴长老携带的那枚玉佩,确实是一种可以隐藏自身气息的宝物。 吴长老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这枚玉佩,还知道了要怎么使用。 他的第一个受害者是谁,沈青飞不知道,但上一个是谁,沈青飞倒是很有头绪。 那个凡人女孩。 吴长老他舅舅的外孙女。 恐怕当初吴长老看中的是那女孩的命格,才将她留下在宗门,那女孩出生后就遇上了家道中落,想来气运不会太强,吴长老应该就是出于这个原因,选中了她。 后来方平带着玉佩逃跑,吴长老急着要把玉佩拿回来,恐怕是担心方平的气运强于他,反倒让他气运消减吧。 他们俩估计气运不相上下,才这么多年没有任何动静。 但毕竟是重要的法宝,吴长老大概知道这法宝是自己突破的希望,才一定要拿回来,于是沈青飞自己出场。 最开始在外门,吴长老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那枚被沈青飞夺回的玉佩上,他完全没注意过沈青飞。 后来却突然要收他为徒……大概也是那是看出了他的气运不强?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判断一个人的气运的……大概也有他自己的手段。 收他为徒后,吴长老感慨的那段往事不能说不真,但正是九分真一分假,才最能掩盖真相。 沈青飞望着傅遥手中那块黑色的石头,心情颇有些复杂。 傅遥小心翼翼地问:“你打算怎么办?回去和你师父对质吗?” 沈青飞缓缓摇了摇头,然后一顿,看向了傅遥的眼睛。 傅遥茫然:“嗯?” 沈青飞:“我在想……既然这法器的效果,是让气运差的人气运流向气运强的,如果接下来换你带着它呢?”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53节 傅遥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这倒是个不错的报复法子,你是想让他也体会一把喝凉水都塞牙缝的感觉吗?” 沈青飞不置可否。 傅遥:“那也行,那我就带着啦。” 说着他把那块黑色石头重新恢复成玉佩模样,然后挂在了腰间。 沈青飞颇有点好奇,正在闭关的吴长老会遭受怎样的“喝凉水都塞牙缝”,毕竟——那可是傅遥。 解决了心头大患,沈青飞也算松了口气,打算继续前往北地,这一次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 而就在他做打算的时候,他看见了傅遥的表情——一脸期待,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沈青飞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如果自己这一次还是选择独自一人上路的话,就好像对傅遥进行了一些始乱终弃……用了就扔一般,这个念头雷得他头皮一阵发麻,但意思表达得还是很到位的,傅遥不远万里来帮他解决一个毫无头绪的问题,如果事情解决就让他离开,或者自己离开……看着傅遥的表情,一向不太关心其他人感觉的沈青飞居然觉得有些为难。 所以—— “我接下来要去北地,你……你要一起吗?” “好啊!”傅遥立刻笑了起来,那是一个很阳光很纯粹的笑容,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不知怎的,沈青飞想到要和其他人一起踏上旅途,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麻烦、糟心的感觉。 他仔细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对方是傅遥? 跟主角同路,而且还是这种不会招惹麻烦只会招惹好事的主角同行,怎么想都是他赚了,所以即使是他这种不习惯和人相处,只想自己一个人行动的人,也难以生出“麻烦”的感觉吧…… 他们并未立刻启程,沈青飞需要时间来进行系统中的复习——对于傅遥来说,就是他的朋友每晚都需要修习那个神秘功法——所以他们决定白天赶路,晚上休息,即使他们俩都不太需要休息这种事情。 . “哗啦——” “哗啦——” “哗啦——” 沈青飞站在船头,看着无边无际的海,还有那一层层波纹。 他和傅遥很顺利地到达了天心城,顺利地找到了北地商人——看来那玉佩确实是他一路倒霉的问题所在。 在他们给出了足够的灵石后,北地商人表现出了相当的热情,所以他现在就在前往北地的路上了。 水路。 北地商人是走水路来回的,也是,这样要快得多。 上了他们的船后,沈青飞和傅遥就有了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傅遥花在了修炼上,沈青飞则是修炼与复习对半开。 还有一小部分时间,则拿来眺望这无尽的海。 他们已经航行了很久,商人的头领是个金丹期修士,她有钱到来回用的都是灵船,而即使是以灵船的速度,他们也航行了快三个月时间,沈青飞都快要进行下一次考试了。 不过无论是沈青飞,还是傅遥,都对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接受良好,沈青飞苦修惯了,傅遥则是觉得跟着商船在大海上晃荡也是难得的经历。 而此时,沈青飞看向另外一边的方向——陆地的方向。 估算了一下距离与灵船的航行速度,大概正好是他完成下一次考试的时候。 暂时感觉还不错,没了那让人倒霉的玉佩,他的生活又恢复了有条不紊的状态。 他回到自己的船厢,继续复习。 刚刚是出去放个风,醒醒脑子。 这两个多月里,沈青飞一直在无人也无事打扰的状态下学习,用功程度不下于他最初拿到系统的那十天。 他已经彻底熟悉了新的语言系统,毕竟本身就是已经学过的语言的变体,花不了他太久,数理科目也不是问题,生物方面也没有太大改变,沈青飞看得出来哪怕新的课本上新增了物种,也都是之前学习过的那些同一进化链上的,至少可以判断他学习的仍旧只有一颗星球的生物,唯一麻烦的只有新的历史而已。 除此以外……他还做了一些尝试。 在他和傅遥启程前,他原本想要将那些需要记忆与背诵的单词摘录到玉简上去,但却失败了。 像是有什么力量在阻挡他。 在这艘船上,他又试了其他内容,不仅仅是他从系统中获得的“外星知识”,他还尝试了将前世学习过的内容刻录上去。 简单来说,他发现无法进行刻录的有以下内容,首先是系统所教授的任何内容,包括语言,历史,生物这些涉及到主宇宙独有信息的科目,以及数学和物理这种放之四海皆准的定律。 其中数学和物理,无论他以什么语言复述那些定律,都无法被刻录,包括这个世界的语言,上个世界的语言,他自己独创的加密信息,都不可以。 而且这个限制不光局限于玉简,纸笔,甚至包括声音,他试图复述一条普通的物理定律的时候,发现自己无法出声。 他唯一可以写下的是他前世的语言——不涉及任何定律性质的信息。 沈青飞对此不算太惊讶,创造出这个系统的宇宙,大概有什么类似于《星际迷航》中最高指导原则的法律——不允许干涉曲速前文明星球原住民的发展,也就是不允许以外力向低等文明的原住民灌输更高的科技知识或进行接触,之类的原则——没准还写在他们的宪法里了。 不过……沈青飞看向“窗外”,那道窗是他在系统中自己幻想出来的他曾经的书房的窗户,外面是虚幻的高楼大厦景致,只是他看向窗外,就像看向外面的那个世界,他想到,这个世界大概是没什么机会攀科技树了,这种结构的力量体系与社会构成,没什么动力去攀科技树,这个世界大概会一直这样下去,保持原状——倒不是说他对此有什么意见。 至于这个学习系统,他的猜想是,学习系统的主要用户应该还是主宇宙的公民,没准是想寓教于乐之类的?大概是某种知识获取的辅助手段。 但是如果使用者全部局限于主宇宙的话,这就太卷了——毕竟大家的起点一致,那么一个联网游戏——假设这是个游戏——想要提高主要用户,或者说付费用户的游戏体验,就必须引入稍差一些的用户,这是符合逻辑的做法。 沈青飞的猜测是,创造出这个学习系统的“公司”,想办法绕过了上述那条“原则”,不算奇怪,哪怕是他上个世界,也到处有公司在合法地违法,而且沈青飞几乎可以想象到他们的辩词——即使低等文明星球的原住民获取了这一学习系统,也无法将学习系统中的知识传播出去,某种意义上并不会干扰到文明的正常进展。 ——再一次,倒不是说沈青飞对此有什么不满,毕竟如果没有这个系统,他大概现在还在五灵根的天花板练气三层无限挣扎。无论创造出这个系统的人是什么目的,也无论他们出于什么目的才将这个系统扔到这个“原始星球”上,沈青飞对此都抱有无限的感激。 他的分析只是习惯性的,下意识的,他下意识地在脑海中刻画那个“主宇宙”的模样。 至少现在他对主宇宙有了两个认知——除了他们已经发展到“弦”阶段这种废话以外,的两个认知。 第一个推测是关于……语言变种的。 虽然沈青飞前世上学的时候,也要学文言文,但是这和学习系统里的那种改变完全是两码事。 学习完平时在用的语言后,去学习本物种曾经使用过的语言是正常的,按照时间顺序,用每个时间段的语言学习对应的知识,是不正常的。 起码对于人类来说不正常。 所以沈青飞只能做出一个推测,那就是主宇宙的统治物种——暂时这么称呼他们——是一种生长于时间洪流内的物种。 他们出生后,跟着历史一起成长,时间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视角。 沈青飞很难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第二点则是,关于那个宇宙的社会图景,这个推测则是他发现无法刻录信息后作出的,那一系列关于制造出这个系统的公司的侧写,无一不在表明,这个公司强大,可以绕过重要的法律,而且可以涉及到教育领域——这一领域应该对任何物种都重要吧,他斗胆断言——因此,很容易就能描绘出一幅栩栩如生的,不怎么乌托邦的社会图景。 不过这些对于沈青飞来说都并不重要,甚至发现他无法将任何形式的超前知识告知这个世界也不重要,这对他唯一的影响就是没法在现实空间内背单词而已,反正他本来也没打算在这个世界传播科学什么的。 思考是他的习惯,即使在他不需要的时候,即使思考出来的结论毫无用处。 又这样平静地过了几天,日子平静得像窗外的海面,沈青飞终于等到了他的再一次考试。 重新晋级对他来说很简单。 “恭喜你,本次考试排位:” “蒸汽一段前1%” “恭喜你,晋级啦!” 不过沈青飞还是松了口气,他的“死亡cd”总算刷新了。 而正如他预估的那样,他刚结束完这场简单但关键的考试,灵船就开到了预定的停泊港口。 北地很冷,不过对于修仙者来说,天气不是问题,所以一灵船的员工干脆利落地衣服都没换就踏上了去捕捉琉璃飞的道路。 到了北地后,骑马的人就看不见了,普通的马根本扛不住这种天气,但是雪橇和雪橇犬很受欢迎,商团老板大力向沈青飞与傅遥推荐了她们商团的雪橇犬,在沈青飞和傅遥以“很快就要回去,回去后就用不上了”为理由婉拒后转而开启了雪橇犬租借服务的推销,本来沈青飞还想拒绝的,但是傅遥没忍住答应了——他从一开始就想买雪橇犬了,毕竟听起来就很有趣,但听完沈青飞的理由又觉得有道理……于是到了租借服务的推销这一阶段,他干脆利落地租下了雪橇与雪橇犬,并诚挚地邀请沈青飞上雪橇来体会一下他的驾驶技术。 沈青飞狐疑地站在一旁抱臂看着他,傅遥确实是天选之子没错……但是没人规定天选之子会擅长驾驶雪橇吧…… 总感觉这个邀请很危险。 但是……算了,反正他是修仙者,就算雪橇翻了也不会怎么样,顶多有点狼狈而已。 于是他最终还是坐上了满脸跃跃欲试的傅遥的雪橇。 “走喽!” 傅遥大喊一声,就跟着前面的商团成员一道启程,扬起满面风雪。 沈青飞谨慎地时刻准备着掉下雪橇,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傅遥的驾驶技术还挺不错的。 他叹了口气。 “还有什么你不会的吗?” 傅遥满脸笑容地转过头来,想了想才说:“剑法?” 沈青飞在心底苦笑了一下,心想你要是想学的话肯定学得比我快,但他的表情看起来依旧平静而若无其事:“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诶?真的吗?” “嗯,不过不是什么精妙的剑法,你不嫌弃的话也可以学一下。” 傅遥哈哈一笑,朗声道:“好啊!” 傅遥的雪橇在其中一座活火山与商团分道扬镳,他停下雪橇,揉了揉那几只雪橇犬的脑袋,上山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劳动这种可爱的生物了,他和沈青飞已经轻车熟路了。 一炷香后,沈青飞和傅遥两人已经站在了火山顶端,火山口约有千米,滚烫的岩浆泛着白烟和巨大的气泡,将周围的岩石层烫出了鎏金的效果。 在傅遥离开前,沈青飞如约向他演示了剑法——不是万剑诀,是他学习万剑诀过程中,自己想出来的一套剑法,暂时还没有名字。 沈青飞在稀薄的空气里,在热气与寒冷交界的地方,在足以刮死凡人的风里向傅遥演示他的剑法。 然后看傅遥以手作剑,将他演示的剑法全部复现出来,圆融熟练得就像他这个创造者一样,然后一脸期待地看向他:“怎么样?” 看到这个他预料中的场面,沈青飞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还不错。” 于是傅遥就很开心地离开了。 “一年后见!” 第49章 傅遥离开后, 沈青飞看向那翻涌着的火山口,将两把剑全部放回系统内,一跃而入。 岩浆蔓延过他头顶, 将他的身外之物全部融毁。 沈青飞微微皱着眉,筑基后, 他的身体可以抗下大多数极端环境, 但能不受伤不代表好受,岩浆的高温给他带来的是无处不在的刺痛感, 就像自己在被千千万只蚂蚁同时撕咬,更糟糕的是, 岩浆中蕴含着极盛的火行灵气,同时也蕴含着火毒——他正是要靠火毒以毒攻毒——所以这种刺痛感不仅仅局限于他的体表,更是深入到了经脉内。 而且,正常情况下, 如果有人选择在岩浆环境内修炼, 会一边修炼一边将火毒逼出体外, 这样经脉内的痛感会低上很多,但沈青飞不能这么做, 他需要的正是那些火毒。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54节 幸好……他很擅长忍耐。 在这种环境下修炼,对他来说只是有点困难, 而不是做不到——虽然解毒并不要求他在岩浆内时时运行功法,但沈青飞一向是个分秒必争的人。 唯一麻烦的可能是他回到系统内复习的时候, 外部的感官在他回到系统内的时候并不是封闭的, 所以哪怕他舒舒服服地陷在沙发椅内,那种刺痛与麻痒依旧如附骨之疽, 如影随形。 这无疑让他的复习状态很受影响, 不过他之前那三个月已经很努力了, 也已经了解了电力段位的出题模式,这时候状态差点也就随便了,反正正式考试的时候,时间暂停,所以痛苦都会停止。 . 一年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在红色的岩浆中睁开,瞳孔漆黑而沉静,睫毛上挂着火星。 正是沈青飞。 他可以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凤鸣血毒已经彻底被燃烧殆尽。 是时候离开了。 火山口外,黑衣的少年正抱着一只有他半人高的雪橇犬等待沈青飞。 傅遥驾着雪橇在北地游玩了一年,和那几只雪橇犬已经培养出了感情,他想着,北地无论是哪里,雪橇犬们都应该已经去过了,也无论是何景致,它们应该也都看过了,唯有火山口的岩浆湖这一景色,它们应该没机会见。 所以傅遥在那几只雪橇犬内挑选了一只他最喜欢的,抱着它上了火山。 这种反过来给自己的交通工具当座驾的事,别人做起来或许显得有些奇怪,但傅遥做起来却自然得不行。 至于为什么只挑一只,因为他要护住这种脆弱又多毛的生物,不让它被火山口的火星燎遍了毛,就必须让雪橇犬与自己保持接触,这样他才能用灵气完全地护住它,所以多带几只就不现实了。 突然间,他感受到一股风行灵气正在从岩浆中朝上运动,应该就是沈青飞了,他随手呼撸了一下雪橇犬的大脑袋,看向那股特殊的灵气的方向。 滚烫的浓稠的金红色的岩浆不停翻滚,缓慢地翻滚,然后一个身影从中冒了出来,傅遥正要欣喜地开口喊“沈青飞!”,却突然停住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忘了一个常识。 岩浆的确无法对筑基期修士造成任何伤害,但显然可以燃尽所有普通的衣物,而沈青飞穿的万剑宗制服,并不是什么法器。 他愣愣地看着沈青飞浮了上来,他的发带也被岩浆烧了,所以原本一直束在身后的发丝散落下来,一半还沉在金红色的岩浆内。 或许是岩浆太红了,衬得沈青飞黑发更黑,肌肤更白。 平心而论,他俩都是男的,而且沈青飞从岩浆内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可能还有一截脖颈,呃,可能还有一点锁骨。 但他俩都是男的! 傅遥很迷惑为什么自己有种冲动想要偏过脑袋,然后大喊一声“非礼勿视”! 沈青飞显然也看见了他,于是朝他游来。 傅遥控制不住地注意到,沈青飞朝他游来时在岩浆中露出来的若隐若现的雪白的脊背。 沈青飞游到他近处,也就是他站立的这块岩浆湖的岸边时,傅遥的视角可以看得更清晰了——不是指别的,只是指沈青飞的脸庞,他在岩浆中泡了一整年,而且不能逼出火毒,不知道是热气还是火毒的原因,他的脸庞和眼角显得比平时要红。 傅遥一直觉得沈青飞长得很好看,他们第一次见面,也就是在童趣老人的秘境“争夺”虚空石时,沈青飞明显神智不清,甚至有些疯狂,如果他长得可怖一些,那个场面可能就会显得有些难看,但他长得好看,好看的人就连发疯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傅遥一直习惯用“清雅”或者“清俊”这样类似的词形容沈青飞的长相,的确是很雅致的一张脸,清雅得像天上寒月,发起疯来都让人觉得萧索而不是吓人。 但这个刚从金红色的,滚烫的岩浆中冒出来的沈青飞……有点不一样。 傅遥脑海里也冒出了一个和清俊略有不同的词语——清艳。 他向他游来的时候,就像是传说中的山妖鬼魅,傅遥把这归罪于火毒,是火毒让沈青飞的脸庞和眼角都发红,让他的面容平添了一分艳色。 都是火毒的错。 “嗯?怎么了?对了,有衣服吗,借我一件。” 已经近到可以看清傅遥的沈青飞有些迷惑,傅遥看上去有点奇怪。 突然打破的沉寂让傅遥一阵手忙脚乱,差点放下手里的雪橇犬给沈青飞扔衣服,雪橇犬白色的长毛快碰到金红色的岩石时他才匆匆想起这家伙可经不起烧,于是又直起身抱回来,然后从纳戒里取了一件衣服单手扔向沈青飞。 沈青飞从岩浆中跃出并穿整完毕的时候,傅遥下意识地扭过头给了对方充分的隐私。 再次回过头来的时候,沈青飞已经穿戴完毕。 傅遥扔给他的是一件和他身上差不多款式的衣服,只是比他这件短一点,是他前几年身量还没长到现在这样的时候的衣服,沈青飞比他矮了大概一个头,穿着应该正好。 果然,长度差不多刚好,虽然细节处还是有些不贴服,显得有些松落。 但是黑色很衬他。 然后傅遥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出于合身这一考量给了沈青飞他几年前的旧衣物,这意味着……那件衣服是他穿过的啊! 他本来应该给沈青飞一件全新的的! 沈青飞穿着他穿过的衣服。 而且是贴身穿着。 这个念头让傅遥的脑子瞬间宕机了。 “不走吗?” “呃……你不先逼出你经脉内的火毒吗?” “在火山口吗?那不是事倍功半吗?” 沈青飞迷惑地看着突然支支吾吾的傅遥,这短短一年里,傅遥的智商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低头看了眼傅遥怀中的雪橇犬,不禁怀疑对方是不是跟它相处太久,导致智商被同化了。 “哦!确实!”傅遥一脸恍然大悟,抱着怀里的狗匆匆朝山脚跑去,心中大喊——男的!都是男的!镇定!要镇定! 沈青飞在他身后轻松跟上。 他已经突破筑基后期了,凤鸣,那个让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处于灵气耗尽边缘的试炼秘境,以及这一年的苦修,让他的修为几乎是飞速增长。 比起筑基初期突破筑基中期,从筑基中期到筑基后期,本应花的时间要多得多,起码也该数倍,但修行一事就是如此,苦修从来都不如撞大运一般的机缘。 等他把体内的火毒逼出后,甚至可以开始冲击金丹。 说起金丹,也不知道吴长老怎么样了。 当初他把能传送气运的玉佩给了自己然后就闭关了,大概就是为了突破金丹。 也不知道自己把玉佩交到傅遥手上的时候,对方是已经突破了,还是还在突破过程中。 如果是在突破进程中的话……那沈青飞就不得不对他抱以相当的同情了。 他和傅遥依旧搭原先那位商团老板的灵船回去,沈青飞上了船,进了船厢后,先将火毒逼出体外,然后运行了几周《风行总纲》,又从系统内取出几株灵草服下。 然后闭上眼。 通常来说,筑基后期的人哪怕修为已经可以冲击金丹,也不会太着急,因为从突破金丹开始,修仙者就要开始历劫了。 而金丹期的劫难是——心魔劫。 他们会花上数年准备,搞清楚自己的心魔是什么,尽力消解,然后再找好适合的清心灵草,确保自己在历劫中能有那么一瞬间被清明笼罩。 沈青飞不同。 他太清楚自己的心魔劫会是什么。 他睁开眼,眼前已经变换了天地。 黑衣洒脱的傅遥站在他身前,朝他随意一笑,然后双指并拢,开始舞剑。 沈青飞笑了。 他成功了。 在进入火山口前,他特意让傅遥学了他的剑法,并且见证了傅遥只一遍就将这套剑法舞得和他这个创造者一样好。 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出现在他心魔劫里的就会是当初的幻阵和幻阵之后的傅遥。 而那面对起来要困难得多。 蒸汽段能兑换的大多都是只有练气期有用的灵物,他几乎没有兑换任何灵草,因为他把兑换机会留给了那些看似无用的书籍,蒸汽段位的书籍当然不会太有价值,比如,一些修仙者的自传,里面并不会出于教授后来者的心态讲述任何经验,毕竟这是个大家都费尽心思保护自己的知识的世界,但是从那些自述中,沈青飞依旧可以找到他想要的内容。 比如,同样是面对傅遥的不甘,一年前不甘的会比三年前的更加栩栩如生,更加鲜活。 也更容易被心魔捕捉到。 而现在,他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在傅遥演示完剑法后,把当初那句有所保留,略带不甘的“还不错”换作真心实意的一句——“很好”。 第50章 北地的雪很大, 但是落不到火山口就化了,不过作为傅遥舞剑的背景,还是很有意境的。 雪白的雪山作背景, 金红的火山作底色,黑衣的少年以指作剑, 不减凌厉之势, 的确是天之骄子的模样。 沈青飞可以轻易看出,剑招进入了最后阶段, 那是他自创的剑法,自然不会有人比他更熟悉。 傅遥收回手, 衣服下摆依旧在风中猎猎作响,然后他朝沈青飞走来。 沈青飞已经排练过上千遍那句“很好”要怎么说,诚挚得能让他自己都信服。 但傅遥没问他自己的这套剑法舞得如何,他只是朝沈青飞走来。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沈青飞突然有些慌张, 不仅仅是因为事情没朝着他计划的方向走, 更是因为—— 傅遥他,靠得实在太近了。 他无疑已经突破了沈青飞给陌生人或熟人或朋友设置的安全距离——顺带一提, 这个安全距离相当长。 但他依旧没停,沈青飞知道傅遥比他高, 但一个比你高一个头的人和你并肩站立,和一个比你高一个头的人就站在你面前离你不到几厘米的距离的地方, 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那要紧张得多。 沈青飞猛地朝后走了两步, 压住自己没来由的慌乱,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傅遥却只是笑了一下, 然后抓住了他的右臂。 沈青飞猛地抬起头, 试图挣脱, 但心魔劫中的傅遥显然比真实版本要缺乏一点风度,紧紧地抓着沈青飞的右臂没有放手,他修为比沈青飞高一个大境界,不愿被挣脱的时候,沈青飞自然挣脱不开。 于是他们的距离重新拉进,近到鼻尖可以碰到鼻尖。 沈青飞的瞳孔巨震,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他的心魔劫会是这样的? 他一直都有更重要的事,更强大的欲望——对超过所有人的渴望,从不追求无趣的相伴与快感,为什么他的心魔劫会是情劫? 他设想过好几种可能,他设想的最糟糕的可能就是重历一遍虚空石外的幻阵,但他没想到事情还能变得更糟。 嘴唇相触的时候,他的手猛地捏成了一团,死死地抓住了傅遥的肩膀。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55节 他眼中泛起一丝苦涩。 或许还可以继续否认,但从他心底升腾起的渴望残忍地打破了他的努力否认。 沈青飞苦笑了一下,放开了死死攥着的手。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掐死傅遥。 这个人,除了是他求不得的天赋,求不得的运气,求不得的洒脱,居然连这种死角都不放过,要成为他真正的求而不得。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青飞知道自己的性向,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女孩子,而出生在那种小地方,他不光拒绝了和女孩子谈恋爱,也从未打算践行自己真正的性向。 或许有过几次零星的动心,但都被他以“不过是多巴胺作祟”这种想法拖了过去。 就像他对傅遥。 不是没有过怦然心动的时刻,比如傅遥拉着他,屁股后头追着几座山的兽群肆意奔跑的时候。 而且他不得不承认,傅遥的脸就是他会喜欢的类型,神采飞扬的英俊,浑身洋溢着少年人才有的神气。 而这就是沈青飞第二个极力否认自己对傅遥的感觉,否认到自己都信了,一直到心魔劫暴露出来才让他不得不审视自己的感受的原因。 少年。 傅遥还是个少年,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而他已经是两世为人,哪怕表面上看大不了傅遥几岁,但他知道自己比傅遥究竟大了多少。 而这让他厌恶自己,鄙夷自己。 向后坠落的感觉拉回了他的思绪,强迫他将注意力拉回正在发生的事情上,傅遥按着他的手腕,和他一起倒向无边的白雪中。 雪地厚软绵实,沈青飞向后倒下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被云托住了。 傅遥在他上方,眼睛明亮,一脸笑意地看着他,是他一贯的神采飞扬的笑容。 沈青飞刚刚说,傅遥的年纪让他感到自我厌恶。 但此时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这股飞扬的少年气也最让他心动。 火焰蔓延到四肢的时候,沈青飞很痛苦,那一瞬间,他理解了自己的心魔劫为什么会是情劫。 最痛苦的事从来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了却知道那是假的。 沈青飞想了很多事,比如傅遥是本修仙文的主角,他的女人缘好得堪比楚留香,再比如碧落山庄那个明艳活泼的红衣少女,再比如,他上一世听闻过的一切弯爱直的悲惨故事,再再比如,爱情的化学本质。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自我保护机制在启动,这就是他会在对一个人动心的时候想的事情,反复地想他们没可能,再反复想那只是多巴胺作祟。 这会让他好受很多。 他会按部就班地冷静下来——如果这不是他的心魔劫的话。 他对心魔劫的了解已经足够深,深到他知道,心魔劫内,太过渴求的要压制,要放手,而太过压抑的,重要却并非抗拒,而是拥抱与释怀。 所以他不能用那些保护机制让自己好受。 傅遥的火气很好,在雪地里的确是一个拥抱的好对象。 于是沈青飞的双手缠绕上那个虚假的傅遥的脖颈。 双眼中的冷静一闪而逝,沈青飞将它彻底消融在沉溺之中。 . 六天后。 就像船上的所有人一样,傅遥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气正在聚集,他看向灵气的方向,正是沈青飞的房间。 他突破了? 傅遥露出一个笑容,推开自己的房门朝沈青飞的房间走去,准备第一时间恭喜他的好朋友。 那股灵气先是向外扩张,扩张到可以覆盖住整座灵船的四五倍范围后,又重新收拢,凝聚。 等那灵气渐渐平静,船上的水手也跟着平静下来时,傅遥推开了门,看着沈青飞睁开双眼。 “恭喜……” 他有点惊讶,因为沈青飞看起来并不开心,突破金丹的喜悦并没有展露在他脸上,他垂着眼,看不清具体的情绪,但眉间的微蹙显然已经足够出卖他。 他整个人都暗沉沉的。 “恭喜……突破?” 后半句话到底还是从傅遥口中溜了出来,他想了想,大概是突破过程不太舒服,毕竟突破金丹要过的是心魔劫嘛,大多数人都不会喜欢的。 他自觉想明白了沈青飞为什么脸色这么差,便稍微安心了一些。 沈青飞一脸倦色地从床榻上起身,勉强说了声“谢谢”,但傅遥注意到,沈青飞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他,他的视线完全避开了他,直接就朝门外走去。 “你还好吧?”傅遥伸手拉住沈青飞的右臂,关切地问道,没想到沈青飞反应极大地甩开了他的手。 傅遥怔怔地看着对方。 沈青飞看起来有些头疼,他简短地回复:“心魔劫……” 傅遥:“哦……” 沈青飞:“我去甲板上透透气。” 傅遥:“好……” 在傅遥一脸担忧的目送中,沈青飞匆匆离开。 他也确实来到了甲板,他迫切地呼吸着带着海风味道的空气,让自己尽力不去想心魔劫内发生的一切。 没事了,过去了。 想点别的。 比如跨入金丹期后,他炼器所能使用的灵气就大幅增加了。 沈青飞从系统内取出那块虚空石,这块虚空石到他手上的过程曲折又辗转,现在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他先以灵力切割下一小块虚空石,然后按照《炼器入门》上的方法将它炼制成了纳戒。 这枚纳戒模样很朴素,就是一个灰色的指环,但空间已经足够大,大概十立方米,够沈青飞堆不少东西了,他终于不用再担忧忘记占系统格子这种事了。 制作完纳戒后,他的灵力已经空了大半,但剩下的虚空石却几乎看不见减少,毕竟制作纳戒所需的体积,真的非常小。 而沈青飞对剩下的这一大块虚空石,自然还有别的想法。 在童趣老人的秘境外,他下定决心第三样东西要取虚空石,自然不可能单单只是为了做一个纳戒。 他要做一把“隐形”的剑,而虚空石正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他一直在想要怎么隐蔽他的第二把剑。 不论是他左手用的是匕首,还是剑的时候,都有个同样的问题,就是左手拿到武器的速度。 他用的是匕首的时候,需要解除将它牢牢束缚在手臂内侧的灵力带,匕首才能落入他的左手,而当他左手用的是剑的时候,无论是从陈宸地方捡来的,还是他自己打造的剑,除非当时正好配在腰间,那么拔剑速度就足够快,但大多数时候,为了藏匿这第二把剑,让他的对手放松警惕——也就是一对一战斗,而且这场战斗并不是单方面碾压的时候,他都会把剑留在系统空间内,等到找到对手的破绽,找到那一瞬间的时机,再将那把剑由系统内取出。 那么这就会有一个问题。 从系统内拿出来东西,或者从纳戒内拿出东西,那东西都并不会直接出现在使用者手中,而是会出现在胸口前一点的位置,然后垂直下落。 沈青飞必须伸手去接。 平时倒无所谓了,毕竟只要他动作快,从剑离开系统空间到来到他手上,中间甚至还过不了一秒钟,但这一细节在战斗中,却是致命的,更甚的是,如果他的对手反应足够快,甚至可以在那一瞬间夺走他的武器。 虽然他现在还没见过能做到这样的事的人,但他不想冒这种险。 所以他的第二把剑也要随身携带,就在他能一瞬间拔出的位置。 而为了要同时保证掩人耳目,从而起到在战斗中出人意料的效果,那么他就需要一把“隐形”的剑。 他暂时的想法是这样的,用肉眼不可见的,或不起眼的材质做剑柄,然后在剑柄与剑身的交界处封上薄薄一层虚空石,也就是用虚空石完成剑鞘的功能。 肉眼不可见的材料其实有,系统的兑换列表里就有,但在下一段位,他现在还无法兑换。 那种材料除了隐形以外没什么效果,直接做剑身肯定是不行的,为了隐蔽却要牺牲剑的攻击性的话,这种事情是个剑修就做不出来,但作为剑柄就还好,再配合上虚空石,就能完全起到将剑“隐藏”起来的效果。 沈青飞花了半天时间将灵气恢复到最佳水平,然后拿出了天金与风雷土。 天金还剩三份,风雷土则可以分成两份,他决定先炼一份天金试试手,熟悉一下炼器,并且做一些临时抱佛脚的努力,希望最后关头还能提升一些水平。 开始炼制第一份天金后,沈青飞就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对灵气的掌控程度有了质变,刚刚在炼制纳戒的时候,毕竟是第一次使用虚空石这种材料,所以没有对比,感知也就不明显,但换作已经炼了几次的天金后,那种差别就明显地显现了出来。 这一次,他几乎可以说是游刃有余地打造出了一个剑形。 巨大的进步。 虽然比起那些专门的炼器师打造的灵剑,这柄剑依旧相对粗糙,但对于沈青飞来说,炼出来的是把真正的剑,就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他满意地把玩了一番这把剑,站起来使了一套完整的万剑诀,虽然品质不如万剑宗的佩剑,但与自身心意相通,剑法反倒更圆融。 再次将灵气恢复满后,他开始了正式的炼制,先将天金锻炼完成,然后加入风雷土。 剑成之时,隐隐有风啸雷鸣之声。 沈青飞露出一个笑容,这把剑可以真正地称作灵器了,从现在开始,他的左右手两剑,终于到了差不多的水平。 然后是制作剑柄,剑柄的材质可以差一些,在他炼出来的剑还是根棍子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加过剑柄,不过现在剑形已成,就不得不加上剑柄了。 他攒着的系统兑换机会不少,此刻挑挑拣拣,挑出了一种叫做乌木的材料,它除了坚硬以外,不多的特色就是灵气完全内敛,从外部看就跟一截普通的木头毫无差别,但本质还是灵物,可以承受灵剑的的锋芒。 沈青飞休息了一会儿就开始炼制剑柄,完成剑柄后就要开始最重要的一步了,将虚空石封在剑柄与剑身的连接处。 炼器手册里没有类似的操作,沈青飞估计以前也没人这么做过,也就是说,他完全无法参考前人的经验。 不过他还留了一份天金与风雷土,如果这次出了差错,大不了再炼一柄剑。 他这次没有刻意恢复灵气,而是站在海面上眺望遥远的边际,然后等着灵气自己恢复,连续打造了不少东西,他不仅仅需要恢复灵气,更需要恢复精力。 他任由海风吹拂在自己脸庞,没有以灵力做任何遮挡,船行驶时特有的摇晃几乎有些催眠,让人不自觉地感到了安逸,海面无边无际,有些人会觉得恐惧,但也有些人会觉得安全,因为知道自己只是这无边无际的平面中一个小小的坐标点而已。 沈青飞是后者,海面总是让他感到放松。 但那无边无际的什么都没有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背影。 一个虚幻的背影。 却足够让他心中一紧。 那个黑色的背影转过身来,是熟悉的脸庞与笑容。 沈青飞猛地闭上眼。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56节 傅遥是直男,随着剧情展开——虽然他不记得有什么剧情了,他会红颜知己遍布整个修真界。 而且他才二十,可能更小? 他一条条复述着在心魔劫中强制自己不去使用的理由。 再次睁开眼时,幻觉已经消失。 他开始炼制虚空石。 这把新剑,他取名为“隐”。 第51章 沈青飞突破金丹的时候, 万剑宗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我说过了!我不会出手。” “墨先生……您可能是现在唯一一个能救万剑宗的人了啊……” 墨长老眼睛一眯,看向他面前这个面容儒雅,脊背微微弯曲, 姿态放得极低的中年人。 “杜听寒。” 杜听寒一怔,墨非墨长老脾气一向暴躁,这是万剑宗人公认的事实, 但是杜听寒知道, 墨非只是嘴上不饶人, 否则,以他的境界, 万剑宗都不够他一次生气砸的……所以当墨非收起了那副不耐烦的表情,摆出了看似平静但却是深渊般的平静的面容,用极其冷静的语气说话时, 他忍不住感到了久违的胆寒,就像他第一次意外见到墨非出手时的胆寒。 “我当时给过你选择,我确实欠你一个人情,但也只欠你一个。” “是要我在危急时刻救万剑宗一次,还是为你培养一代代新人, 你自己选了后者。” “要我自己选的话, 我当然希望你选前者, 你以为我愿意在这种灵气稀薄得可以洗脸的地方呆上两百年吗?” “杜听寒, 如果你当初打的是让我留在万剑宗,觉得我会因此在危急时刻替你出手的算盘的话,我可以直接告诉你, 你打错了算盘。” “承诺就是承诺, 选择就是选择, 你选了二就不会有一。” “顺便告诉你, 也别想拿我做威慑,如果让我发现……你向你的对手透露了我的身份,你会后悔的。” 杜听寒打了个寒颤,挤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是,墨老。” 然后向后退出了门外,门内,墨长老依旧一脸惯常的不耐烦。 杜听寒叹了口气。 墨非不肯出手。 虽然他也清楚,能恳求到墨非出手的机会很小,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在来询问墨非之前,他已经试着去找了别的救兵,但是没人愿意蹚这趟浑水……更糟糕的是,吴长老,万剑宗除了他以外修为最高的人,还因为突破金丹失败命悬一线。 他还记得去年吴长老出关时的模样,如果不是他知道对方是为了冲击金丹闭关了,他准以为他是刚从什么危险的秘境血战回来。 浑身都是血,七窍流血,皮肤上也是密密麻麻的血线渗出来,他顺着对方的消息拿了丹药赶到,刚看一眼就吓了一跳,慌忙为他疗伤。 吴贺虽然一直没能晋入金丹,但也是万剑宗除他以外修为最高的人了,而且也是最有希望晋升成功的人——虽然这个最有希望其实希望也不大,晋升金丹失败的修道者大部分都无法再次晋升,但是问题在于……他们宗门其他人,离金丹的距离比吴贺还要远。 想到这里,他不禁叹了口气。 怎么会走到这样的地步呢? 他现在的焦头烂额,起源是一月前,内门一个他甚至记不住名字的弟子在外面与人有了冲突,这种事情再常见不过,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呗,天经地义。 那小子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将同他争夺妖兽的一名散修揍了个半死然后回了宗。 结果……那名散修转身就成了明心宗的宗主亲传,随后,明心宗宗主以“伤了明心宗脸面”这一理由向万剑宗整个宗门下了战书。 杜听寒后来狠狠盘问了一番那个惹出事情的内门弟子,那内门弟子被他吓得瑟瑟发抖,但一口咬定他对上的就是普通散修,不光穿着是,就连招数也是,根本看不出明心宗的传承。 也就排除了那小子扮猪吃老虎的可能,虽说也常有宗门子弟就有那种奇怪的爱好,非要穿得像个散修一般就等别人看不起他然后再出手反击,大杀四方,但是,谁扮猪吃老虎会扮到连自己宗门的功法也隐藏啊!还是挨揍的时候!这不是扮猪,而是真猪啊! 而杜听寒推测出来的真相,令他心中一寒。 他恐怕,明心宗是有备而来,那“散修”要么是真的明心宗亲传,故意扮作散修模样引他宗门的弟子出手伤他,而且刻意不用任何会暴露自己身份的招式。 要么,那散修真的是散修,然后被明心宗宗主收下当了亲传。 而这两个可能,都只能通向同一个解释,那就是明心宗就是冲着他们万剑宗来的,不论是让亲传弟子扮作散修,还是将散修收作亲传,都是为了一个正大光明打上万剑宗来的理由。 他早该知道的,明心宗近些年除宗主外,又晋升了两个金丹,隐隐有不满目前的地盘划分的感觉,只是一直没有合适,正大光明的理由侵占其它宗门的地盘。 而他们现在有了。 杜听寒将自己的推测说给周围和万剑宗差不多的宗门的宗主们听,试图争取他们的力量,好一起将明心宗的野心遏制住,但没人愿意相信他。 不,不一定是不相信。 或许有人愿意信他的话,但是正是因为有点相信,才不愿意帮他,毕竟如果真是如他所说的那样,那明心宗不就正愁没理由打其他宗门吗?现在谁帮他杜听寒,都是惹火上身,而明心宗如果之后要搞什么手段,有他们万剑宗做前车之鉴,其他人也可以吸取教训,小心行事了。 想到这里,杜听寒叹了口气。 明心宗倒是为了显示自己不咄咄逼人,提出自己只是要为宗主亲传讨个公道,所以只“切磋”而不大规模动手。 但是他们给出的切磋名额刚好是三个。 杜听寒听到这里的时候,差点气笑了。 明心宗刚好三个金丹! 这切磋有任何悬念吗?! 不咄咄逼人他个大头鬼! 而且……这明明是对明心宗最有利的方案,明心宗底蕴不比万剑宗,无论是弟子数量还是资质都不如万剑宗,更何况,万剑宗最擅长的就是剑阵,通常来说,一群修为低的修士哪怕 对明心宗来说,如果真要举整个宗门之力,拼他个你死我活,其实是远不如选择三个人“切磋”定胜负的,后者是毫无疑问的胜利,不会有任何损失,也不会动摇宗中弟子的信心。 而且,明心宗要求“切磋”中生死不论。 杜听寒知道,到时候他们万剑宗选出去的另两个人大概不会被下死手,但他杜听寒,绝对是要应证这个“生死不论”了。 他有想过如果自己是明心宗宗主会怎么做,得出的结论就是杀死他,然后放另外两个人一条活路,这样既显得他们并不暴虐残忍,又能使万剑宗群龙无首,不击自败。 杜听寒头疼得厉害,他翻来覆去想了好几天要怎么办。 唉……如果吴贺突破成功了就好了,其实吴贺闭关的时候,他从外观去,本来觉得或许他真的有望突破,没想到不仅突破失败……更深受重伤。 如果吴贺突破成功了,明心宗另外两个金丹都是新近突破的,不如自己底子牢,或许他们二对三也不是没有打个不分胜负的可能…… 当然,如果吴贺当时突破成功了,或许明心宗根本就不会选择先对他们万剑宗下手,正是因为他们万剑宗仅有他这么一个金丹,才被人当成了软柿子在捏啊! 唉……但是现在想这些都已经无用了,吴贺重伤,墨老不肯出手,其他宗门的人要么觉得他想深了,明心宗就是为了争一个面子,要么就是认同他,但选择明哲保身,这一切叠加下来,就成了万剑宗孤立无援的现状。 杜听寒脚步一停,朝吴贺的湖心居走去,他的脸上是愁苦与坚定的混合,他得再去看看吴贺的伤势,看看他有没有机会尽快恢复,明心宗那边也可以再试着拖延一下……明心宗不愿意让其他宗门心生警惕,应该不会逼得太紧。 他降落在湖心居后,调整了一下表情与心情,推开门—— “吴长老,好些了吗?” 吴贺躺在榻上,满脸苍白,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几十岁,袖口间露出来的手指上的青筋就像老树根上盘满了的根节一样。 “掌门……”吴长老的声音真叫一个气若游丝,杜听寒很是悲痛,这一看就是还没好全,啊不,都没开始好啊…… “吴长老啊,宗内的疗伤丹药你尽管调用,你早一日恢复,我便早一日安心了。” 吴长老艰难地摇了摇头:“掌门,我这伤势,并非疗伤丹药所能治愈……” 杜听寒:“嗯?吴长老需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是我杜某有的,就一定不会吝啬,就算没有,我杜某也一定尽力去找!” 吴长老一脸感动,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不必了掌门,我一个两次冲击金丹都失败的废物,怎么好让掌门费心。” 杜听寒几乎要泪目了——要费心的!要费心的!快让我费心啊! “吴长老,究竟是什么症结,你心中既然有了论断,就说出来吧,你现在无力起身,更无力自救,告诉我,我总能比你更能做些什么。” 吴长老沉默了一会儿,目光从湖心居的小窗口朝外看去,显得很是萧索,最后,他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这次冲击金丹失败带来的后果。 “是经脉逆行。” 杜听寒也是一怔,冲击金丹一般有这么几种结果。 一是成功了,二是失败但心魔劫中还留有神智,于是及时撤走,虽然没有迈过那个坎,但也算在坎上站过,于是这就成了半步金丹,三是失败。 而失败又分这么几类,第一大类最常见,心魔反噬,重则走火入魔,轻则直接身死——对,直接死了要比走火入魔强多了。 然后是几种比较少见的情况。 一种是失败了但只是受了轻微的内伤,顶多修养两天就能养好,这是最幸运的一种,相当于下次冲击金丹时已经有了经验,而且为了这份经验并没有付出太多。 不那么幸运一点的,经脉受损,有可能是某一根或某几根经脉因为承受不住短期进入金丹后的灵气而断裂,也有可能是一些其他的表现。 经脉逆行……杜听寒愣住的原因是,经脉逆行几乎十成十地会导致走火入魔,一般来说,心魔反噬,经脉逆行,走火入魔,这三者都是同时出现的。 怎么可能单单经脉逆行而没有走火入魔呢? 杜听寒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问吴贺是不是在骗自己,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明心宗的打算,不想上场“切磋”才扯了这么个谎出来。 不过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吴贺不是这样的人。 难道……杜听寒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可能。 难道……并不是经脉逆行导致走火入魔?而是走火入魔导致经脉逆行? 他们平时默认的是,修炼或渡劫时,如果出了岔子,出现经脉逆行,那就会陷入走火入魔。 但如果事实是反过来的呢? 虽然大家都会小心经脉逆行,但谁都没法将“怎么才能经脉逆行”说出个所以然来,而那些已经走火入魔的人,也无法再说话了。 会是这样吗? 经脉逆行是走火入魔的果,而并非因? 想到这里,杜听寒面色突然有些古怪,如果事实真是这样,吴贺得是走了什么背运,才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也可能不是有史以来,但起码是他们这种偏远地区,他所知的修仙者历史种第一个,没有走火入魔,却承受了经脉逆行的痛苦的修士。 这……祖坟得是建在什么地方了? 随之,杜听寒又再一次头疼了起来。 经脉逆行……怪不得吴贺一脸“没救了,准备等死”的表情,这谁知道怎么治啊?! 毕竟以前经脉逆行的人,无一不是伴随着走火入魔的状态,人人得而诛之,自然也不会有人想到要怎么治愈经脉逆行…… 杜听寒再一次犯了难。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57节 他咬了咬牙,决定再去一次墨非那碰钉子,如果这里有谁知道这种刁钻问题的答案的话,那就只能是墨非了。 前提是墨非愿意告诉他。 杜听寒咬咬牙,安慰了吴贺几句:“……我去打听打听,或许还有机会。” . 墨非:“哈?经脉逆行有没有的治?当然有,但那可不是普通人治得了的,怎么,你中招了?” 杜听寒黑线:“不是我,是吴长老。” 然后他看着墨非一脸“吴长老是哪个”的表情无比忧伤,墨老啊墨老……好歹你也在万剑宗呆了快两百年,起码认认人啊……虽然这里的修士的修为对你来说就跟蝼蚁一样……但是…… 杜听寒简直欲哭无泪。 墨长老“哦”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指指向了一个方向:“能治啊,甚至不用跑太远,你们万剑宗往后两座山上,就有可以治经脉逆行的灵药。” 他看了眼杜听寒凝重的脸色:“对,就是你们万剑宗弟子喜欢叫做禁地的那个地方。” 杜听寒沉思了一会儿,那座山……有些诡异,有些危险,是大家公认的需要绕路走的地方,不过对于他一个金丹来说,也只是有些诡异,有些危险而已,做好充分的准备,也不是不能闯一闯。 “那灵草长什么样?我去摘。” 墨长老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说这可不是普通人能治得了的?那灵草叫叩心草,一旦生长,它周围的地区就会变为彻底的险境,而且遇强则强,不论什么境界,都不会有机会可以摧拉枯朽地消灭那些危险。”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最麻烦的是这叩心草,一株一个人只能见一次,见了之后它会问你一个问题,问题不拘范围,也没有标准答案,但如果你回答得不合它心意,它就会消失不见,任你有大神通也没用,强留只会让这株叩心草失去药效。” “而通常,它要问上上百个人上百个问题,才会找到一个合心意的答案。” “所以经脉逆行可不是普通人能治得了的毛病,只有那些人缘甚广,号召力极强,可以集结起数百个愿意为他出生入死的人,才能有治好的希望。” 杜听寒听完,一时目瞪口呆。 “杜听寒,我劝你一句,你虽然有个小宗门,但是如果不是为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人,你还是别随意消耗你作为宗主的声望比较好。” 杜听寒知道墨非说的对,他们万剑宗凑个数百人出来确实没问题,但是……这数百人能有几人愿意为一个内门长老赴汤蹈火。 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会尽量给愿意去冒这个险的弟子们奖励,只希望能让吴贺尽快恢复,以他半步金丹的修为,如果明心宗宗主不下死手,大概会被拖住,而那两个刚晋升金丹的,他毕竟多了这么多年修为,以一敌二或许也不是不行。 唉……这个想法多少有些天真乐观了,但现在的情况,只要能多增加一分胜算,他都愿意试试。 第52章 “什么?禁地?!” 正如杜听寒所想的那样, 这个消息发布后,宗内弟子反应很大。 在明心宗向万剑宗下战书后,宗内弟子其实是群情激愤要给明心宗一个好看的, 冲动点的已经准备好大战一场了。 但是……为宗门而战,和为宗门的某个长老去冒险,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一瞬间, 众人神色各异, 心思各异。 毕竟, 那可是禁地。 就算掌门开出了了极其优渥的条件——“成功拿到叩心草的人可以进入内门并成为掌门亲传,如果不想拜掌门为师也可以选择其他长老”以及“就算没能成功拿到叩心草, 只要参与了,去禁地找叩心草了,也可以获得大量丹药与灵石”。 奖励当然足够诱人, 但一想到要面临的危险,就不得不让人扪心自问——奖励再丰富,自己有那个命花吗? 所以可以说,仅一瞬间,万剑宗的战意就下降了一大截。 杜听寒不是没有预想到这样的画面出现, 但是他也无可奈何,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是短见之举, 但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先度过与明心宗的切磋再说。 . “十, 九,八……三,二, 一, 考试结束, 开始结算。” “恭喜你, 本次考试排位:” “电力二段前2%” “恭喜你,晋级啦!” 沈青飞在回万剑宗的路上完成了前往北地以来的第四次系统考试。 快到万剑宗了,傅遥并没有和他同路,傅遥听说有一个修仙者的聚集城最近在举行泼石节,傅遥对此很好奇,就半途换了方向。 傅遥的离开让沈青飞松了口气。 再次回到万剑宗,不仅过去了近两年的时间——事实上,在修仙界,两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一个宗门本应不该在两年内发生什么改变才对,但万剑宗偏偏变了。 变的不是模样,而是氛围。 沈青飞才刚上山路,就能隐隐感受到山间灵气没有以往那么活泼,而是显得有些犹豫。 他略一皱眉,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正怔怔的看着他。 “沈青……飞?” 沈青飞朝声音来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圆脸少年,锦衣华服,脸上带一丝天真气。 沈青飞觉得对方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是谁。 他在脑海中搜刮了一番,尽力在记忆中万剑宗的人脸上找到和这少年相同的轮廓与五官。 “白……师弟?” 沈青飞犹豫地吐出,对方看起来很像那个他拿到系统后,想要闭关十天突击课程的时候,来敲他门的少年,也就是那个明明才十三四年纪却老气横秋地当好一个师兄的少年。 沈青飞记得他,不是因为他是他的“客户”里比较好搞的那一个——说实话,难搞的客户才会让人印象深刻——而主要是因为,他是外门长老白长老的孙侄,那个看他悟性高便破格将他收入了万剑宗的白长老。 其实他这句“白师弟”喊出口的时候还不太适应,他叫了这少年好几年“白师兄”,哪怕一开始因为年纪不适应,后来倒是真的成了难改的习惯,所以他的话语间才嗑绊了一下。 “对!是我!”那少年原本满脸忧虑,现在却开心了起来,朝沈青飞走来。 但他还没走近,就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停留在了离沈青飞快十米外的地方。 “你你你——你你你——你突破金丹了?!” 白师弟毕竟是白长老的侄孙,还是见过不少筑基期的,自然分辨得出沈青飞身上的气势绝非筑基期能有的。 更重要的是,沈青飞突破还没多久,身上气势还不能彻底收敛,所以很容易被感受出来。 沈青飞简短地点了点头:“嗯。” 白鹤渊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对沈青飞的印象还停留在沈青飞进内门的那天。 很强,但并不是惊天动地的强,呃,确实让他们这些熟悉沈青飞的人挺惊动的,但是那是因为沈青飞曾经给他们留下的总也无法突破的印象太深。 总而言之,是正常的,会进入内门的外门弟子水平。 今年年初的时候,他自己也终于成功进入了内门,他还想着找沈青飞叙叙旧,却发现他出去历练已经好久了,一直没回来。 他今天是想来找他小爷爷商讨问题才来到了外门,没想到却正好看见了归来的沈青飞。 更没想到!沈青飞怎么就成了金丹!! 天哪!在他心里,最最厉害的人就是他小爷爷了,当然宗门里比他小爷爷厉害的长老还有很多,但是他们离他都太远了,所以在他心里,他小爷爷就是最厉害的人了。 而现在,他的人生轨迹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金丹期修士。 他怎么忍得住不倒吸一口凉气。 他震惊地走近了沈青飞,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探了探,好像在确定他和沈青飞之间的那层灵气,也就是沈青飞逸散出来的灵气是真实存在的。 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法将沈青飞看做真正的不可冒犯的金丹上人…… 沈青飞想起他之后,便问起万剑宗的灵气怎么这么沉闷。 “唉,这说来就话长了!呃……等等……” 白鹤渊突然想了起来,沈青飞是不是……拜了吴长老为师来着?幸好他及时想起来了,不然他不就成了当着人面说他们师父坏话的人了吗……于是他连忙修改了一下自己的腹稿。 “吴长老修行时出了岔子,需要禁地内一种叫叩心草的灵草,那灵草有几分古怪,一人只能见到一次,而且要回答对了它的问题才能摘下它,所以要很多人去试才行……” “掌门最初说,只要愿意去禁地采药,就算没能成功,只要回答了叩心草的问题,就奖励灵石与丹药,而成功采到灵药的人,掌门会亲自将他收作亲传弟子。” “虽然奖励是很诱人没错啦……但是,那可是禁地啊!” “禁地诶!”他再一次强调了一遍。 “虽说我们做剑修的,就讲究一个锐意进取,但是锐意进取和找死还是有区别的吧!” “所以我就没打算去凑这个热闹,没想到……像我这么想的人实在太多了,结果最后去报名的人只有稀稀拉拉十几个人……结果掌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直接要求我们所有弟子都必须去找叩心草。” 说到这里,白鹤渊有些愤愤,一张小脸气得滚圆。 沈青飞略略蹙了下眉:“宗内最近是有什么大危机吗?” 白鹤渊眨了眨他明亮的大圆眼睛,不用出声就让沈青飞明白了他的迷茫。 沈青飞觉得很奇怪,掌门这个大张旗鼓要为吴长老治伤的架势很奇怪,白鹤渊或许对管理学不怎么感冒,没什么概念,但沈青飞很清楚,对于一个宗门的宗主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是他的宗门,一个两个强者或许锦上添花,也或许雪中送炭,但宗主不可能为了那一个两个的强者散了全宗的人心——指的就是强迫全宗弟子去禁地给一个长老找药这种事。 而且沈青飞还知道点白鹤渊不知道的事,当初吴长老丢了他的宝贝玉佩——那枚可以转移佩戴者气运到施法者身上的玉佩,为了不得罪碧落山庄,宗主也愣是和稀泥把想要干点什么的吴长老拦住了,更不用说去帮他上门交涉,可以看出,宗主对吴长老也就那样,真说不上情义深重,宗主本人也显然不是那种对下属掏心掏肺的人格。 所以这次他居然会做出举全宗之力为吴长老治伤,就很奇怪——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宗门内出现了什么大危机,迫切地需要高端力量,如果熬不过去,那些低端但有生的血液留着也没用了,反正整个宗门都要没了,不如派出去搏一搏。 所以他才这么问白鹤渊。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吴长老到底受了什么伤。 “大危机……应该没有吧。”白鹤渊乖巧地顺着沈青飞的思路去想了,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沈青飞这么问,“冲突倒是有的,明心宗非说我们万剑宗的弟子欺负他们的宗主亲传,所以想找回面子,不过他们只约定了三对三的切磋,这应该算不上危机吧。” “非说万剑宗弟子欺负他们宗主亲传?这个非说是什么意思?” “哦!那个倒霉鬼我认识的,而且他气愤地朝全宗门讲述了事情真相,他交手的那个人是个散修,而且什么叫欺负啊,就是正常夺宝呗,谁抢东西的时候还关心你被打得惨不惨啊!结果转身那散修就成了明心宗宗主亲传?怎么想都是明心宗故意找事吧!那宗主亲传一个明心宗招式都没用,还穿的散修衣服,这不是碰瓷呢嘛!” 白鹤渊愤愤地讲述了明心宗的“碰瓷”行为。 沈青飞倒是从他寥寥几句话内推测出了宗主的想法。 原来如此…… 怪不得宗主这么狗急跳墙式地要治好吴长老。 他冷笑了一下,他把玉佩给傅遥就是为了看他这个师父受到反噬,现在反噬已经有了,他怎么可能让他有机会被治好?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58节 “白师弟,带我去找宗主,或许我能说服他,不要让你们去冒险,我师父的伤势,自然应该由我这个做弟子的来想办法,怎么能让你们去冒险。” 白鹤渊瞬间感动得眼泪汪汪:“真的吗?!” 沈青飞露出一个尽可能诚挚的安慰笑容:“当然是真的。” 俗话不是说了吗,“有事弟子服其劳”,到他这个弟子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要战斗的话,他一个实打实的金丹,不比一个受了伤的半步金丹强? 是时候站出来阻止宗主“心急之下做出的错误决策”了。 第53章 沈青飞的话让白鹤渊感动得不行, 立刻就给他领路,带他去宗主平时会在的地方了。 沈青飞虽然比白鹤渊入内门还早一些,但论对内门的熟悉程度还真比不上他, 毕竟他一进内门就在湖心居住了下来,然后就是无止境地自己修炼,不需要去考虑外面有什么或是发生了什么, 外门和内门对他最重要的区别其实是——灵气浓度不同, 还有阵塔和内门牌子可以观摩学习剑阵剑意。 从外门走回内门的路上, 不少万剑宗弟子向沈青飞投来全然陌生但敬畏的目光,连带着白鹤渊都接受了敬畏的目光的洗礼。 白鹤渊起初觉得奇怪——虽说沈青飞突破了金丹, 确实很值得敬畏没错,但这个反应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为什么。 “这位真人,不知来万剑宗有何贵干?”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朝沈青飞行了个礼, 问道。 真人是对修士内对高级修士的尊称,于是白鹤渊和沈青飞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一路的这些人,压根就不知道沈青飞是万剑宗弟子,只以为是哪家的金丹真人有事上门, 没准还以为是他白鹤渊的亲戚……所以连他也受到了奇怪的敬畏注目, 而不是欢迎或震惊。 白鹤渊不禁黑线。 沈青飞也愣了一下, 显然也是刚反应过来, 自己的万剑宗制服,早就熔在了北地的火山里,没想到就是少了套衣服而已, 居然就“痛失”本宗弟子身份。 他从腰带内取出内门弟子的玉牌, 递给对方:“内门弟子, 沈青飞。” 于是在沈青飞与白鹤渊走在内门山路上的时候。 “吴长老前几年新收的弟子沈青飞(重读)在外历练两年, 突破金丹,回宗啦!”——这个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立刻传满了整个宗门,所有人都出来围观他们宗门突然冒出来的金丹修士。 到最后,反倒杜宗主这个沈青飞一开始就要去见的人,成了最后一个知道他们宗多了个金丹的人…… 沈青飞被看得有些尴尬,这些人围观他就跟围观大熊猫似的。 有不少当初和他同年进入万剑宗的弟子,一声低声的“卧槽”后,抓着身边的人就开始小声但大力地狂喊——“我认识他啊!他和我同年进宗的!” 而在周围的人围着他试图问出这位新晋金丹是怎么修炼的,有什么修炼习惯的时候,在这些曾经见证过沈青飞迟迟无法突破练气三层的人口中——这段过往就成了一个传奇故事必备的开头。 . 沈青飞终于见到了他们万剑宗的宗主。 “见过宗主。” 杜听寒有些发愣,思索了半天,这位金丹看着面生啊…… “阁下是——?” 沈青飞有些黑线,他以为就他一路走过来那个被围观的架势,宗主应该已经知道自己门内多了个金丹弟子了,感情这群人光顾着围观他,都没人去给大老板报个信吗? 沈青飞不得不再一次向对方介绍自己:“沈青飞,我是吴长老三年前收下的弟子。” 杜听寒面露震惊——他们宗门还有这种人才? 也是沈青飞实在有点自闭,和宗内成员几乎没有往来,才导致所有人包括宗主都生出了一种天上平白掉下来了个金丹的感觉,但凡他突破筑基中期的时候有在宗门内溜一圈,现在引起的轰动都能少一点。 沈青飞也懒得管杜听寒在想什么,直接切入主题:“我听闻,宗主为了我师父的伤势,要让所有弟子都前往禁地采药,这事万万不可,我虽然也心系师父伤势,但,此举难免会寒了众弟子的心,还望宗主收回成命。” 杜听寒一脸感动,显然是以为沈青飞对他们宗门感情相当深厚,而且相当顾大局。 于是他也直说了:“唉……青飞啊,我也是万不得已,我们万剑宗现在正值生死存亡之际,明心宗狼子野心,说是要与我们切磋,实际上就是为了吞并我们万剑宗,我也不愿意让你师父刚受伤就与人死斗,但……” 于是沈青飞立刻接上他早已准备好的话:“有事弟子服其劳,我愿意代替我师父出战。” 杜听寒:“好!好!万剑宗何其有幸有青飞这样的弟子!” 沈青飞微微一笑,这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杜听寒光速取消了让万剑宗弟子去禁地送死的计划——这可都是他们宗门的有生力量啊,可把他心疼的。 沈青飞则来到了湖心居——他的好师父的居所。 “吱呀”一声,湖心居的大门随灵气而开。 沈青飞逆光站在门中,吴贺被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得眯了下眼,他看着门外:“谁?” 自从在突破时重伤后,他不光经脉因逆行而损毁,五感也随之下降,原本以他的修为,别说门口逆光站了一个人,就算几百米外站了一个人,只要他想看,也能看得清,但是自从…… “师父,是我。” 沈青飞朝前缓慢地走了两步,整个人从逆光中走入阴暗处,面容在吴贺眼里逐渐清晰。 沈青飞满脸关切,吴贺却心神俱震。 因为沈青飞为了照顾受伤的他,刻意将原本就还没能收拢的金丹气势又外放了一些,就算吴贺现在成了个瞎子,也能看出来他突破了金丹。 吴贺几乎是慌乱地问:“青飞,我给你的那块玉佩你还带着吗?” 沈青飞此时已经慢慢地走到了他榻边,蹲下身,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我知道那玉佩是师父所赐,我该时时佩在身边才是,但是有个朋友极其喜好玉石,觉得这玉佩是他也没见过的玉石,很是稀罕,我便暂时借给他研究了。” 吴贺怒声道:“你怎么能把传讯玉佩随意给其他人!” 沈青飞露出一个为难的神色:“那个朋友,姓傅。” 他看着吴长老的面色一瞬间灰败,像是被雷劈了,也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沈青飞知道,吴长老已经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在突破中不光失败,还受了这么重的反噬,反噬的内容,经脉逆行,还是小概率中的小概率事件,听掌门的说法,他就没听说有人能在金丹突破失败中出现这种诡异的情形的。 那么现在吴长老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突然倒了大霉了。 沈青飞会特意说那个朋友“姓傅”,自然意味着对方不是单纯地姓了个傅,指的只能是那个家族的人。 而傅家的人……有哪一个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无论是哪个,都足够将他的气运耗干。 吴贺无比后悔自己没有出关将准备出宗历练的沈青飞拦下来,他原本是想着,让沈青飞从童趣老人的秘境后回来后,就和他一同闭关,因为他打算在那时候加大对沈青飞气运的掠夺,这种状态下,沈青飞或许会像当初的鸢儿一般死亡,他可不希望沈青飞死在外面,那就意味着那块玉佩也会流落在外……谁知道沈青飞看似只是普通出宗,却一连消失了两年。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沈青飞仔细看了眼吴长老灰败的脸色,决定再给他加点剂量。 “我刚刚来的路上,先去见了掌门,劝了掌门不要让全宗弟子去禁地找灵药,掌门此举,不仅损耗宗门弟子对宗门的感情,还会让师父声名受损,幸好我回来得早,及时将掌门劝下了。” 吴贺怔住了:“什么灵药?” 沈青飞惊讶:“掌门没和师父您说吗?” 他面露气愤:“掌门怎么能不和师父商量一下就自己做出这么大的决定,这不是要将师父架在火上烤吗!” 吴贺:“什么灵药?!” 沈青飞这才缓缓解释:“掌门说,禁地内有一株灵草唤作叩心草,那灵草古怪,一人只能遇上一次,而且遇上后,它会问人一个问题,答得合它心意才愿意被摘下,掌门说,数百人里,或许有一人能采得这灵草,所以想让全宗弟子一起去尝试。” “只是那毕竟是禁地,哪有弟子愿意平白送死,若是真按掌门之意成行,万剑宗上上下下的弟子,又会怎么看待师父呢?掌门此举,无异于将师父您架在火上烤。” “不过……掌门也是一时心切,与明心宗的约战在即,除掌门以外,宗门内可以与金丹一战的也只有全盛时期的师父您了,不过师父请放心,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弟子愿代您出战,好好挫一挫那明心宗的锐气。” 吴贺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他在乎什么名声?! 经脉逆行!修为大减!重伤难愈!他怎么可能还在乎那劳什子的名声!如果真能寻得灵药,便是挨千夫所指又如何! 他看着他收下的这个好徒弟满脸的正义凛然,真想吐血,如果他还能站起身,他真想出去掐着杜听寒的脖子对他说——去让那些小崽子继续给我找灵药!与明心宗的战斗他一定全力以赴! 但他知道,即使他现在立下军令状,杜听寒也打死不会再那么做了。 他和沈青飞一样了解杜听寒,或者说了解杜听寒“宗主”这个身份,杜听寒心中,始终是宗门至上,现在有了沈青飞这个真正的金丹,他们两人有了与明心宗三金丹的一战之力,杜听寒也就不可能再拿宗门的凝聚力冒险,毕竟人心散了,宗门早晚也会散。 “师父好好休息吧,我去准备准备。” 沈青飞留下这句话,就规规矩矩地告退了,留下原本就气若游丝,现在更是被他气得喘不上气来的吴长老。 . 沈青飞的出现让杜听寒不再需要费劲与明心宗拖延时间,于是“切磋”的时间很快就定了下来。 七天后,明心宗将率众前往万剑宗。 沈青飞对杜听寒说,七天时间,或许够他再提升一部分实力——所以不如给他一个随意进入阵塔的特许,就是和吴长老那个一样的牌子。 杜听寒当然不会不答应这么一个小要求,他恨不得直接给沈青飞提到长老,只是碍于沈青飞入门年限实在短了点。 沈青飞自然不会在乎长老不长老什么的,长老的优势不就在可以随意出入阵塔不用排队吗?而现在他已经有了这个特许。 他满意地去阵塔泡了七天,总算不是一个月预约一次了。 七天后,万剑宗阵塔第三层。 沈青飞指挥着傀儡们完成了一次完美的第三式阵法,第三阵对应的是万剑诀第三式——纯粹的防守剑法,这一式的剑意像是石头,而这一阵的剑意像则巍峨而沉重的山。 第三式的剑意融入第三阵的剑意,就像是一块岩石找到了属于他的那座山。 沈青飞这七天,从二层练到三层,二层的剑意是属于第二剑阵的剑意,跟第一层相似又不同,就和第一式与第二式的剑法本身一样——相似又不同。 相似的部分在于,它们都像那些平静宽广的事物,但第一式的剑意中,平静的大海下隐藏着凶险的暗潮,也像是海啸袭来,看过去很慢,实则是可以平静吞噬一整个城镇的凶险。 但第二式的剑意是纯粹的平静。 这种平静不带分毫凶险,沈青飞一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感悟错了,毕竟万剑诀第二式虽然也和第一式类似,平和中正,但毕竟也是剑法,哪有剑法不凶险的。 这也是他在第二层逗留得比第三层更久的原因。 但他怎么感受,能感受到的依旧只有纯粹的无边的平静,于是他离开第二层阵塔来到第三层。 第三阵的剑意则如同刚刚所说,厚实的,坚硬的,防御的,在感悟上没有任何问题。 七天过后,沈青飞离开阵塔。 . 杜听寒面色复杂地看着明心宗一行人骑着琉璃飞出现在万剑宗上空。 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直接开启宗门大阵将这三人困住,然后杀死…… 这个念头在此时此刻显得如此诱人,但他叹了口气,明心宗的狼子野心再确凿无疑也不过是他的推测,现在明面上明心宗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如果他用宗门大阵对付他们,成了千夫所指的便会是他们万剑宗。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59节 他无奈地挥手示意身旁的人开启大阵,让那群人进来。 琉璃飞在日光中折射着炫目的光,明心宗的人晃眼地降落在万剑宗广场上。 明心宗总共来了二十个人,三个金丹,还有一些来观摩的弟子,其中一个就是那个莫名从散修成了明心宗亲传的,现在正鼻青脸肿地站在明心宗宗主身旁的位置,脸色愤愤中还有一丝抑郁——显然,为了让明心宗此行显得更加正义,宗主没让他的伤势恢复,顶着个猪头脸过了一个月,想必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原本在广场周围怒视明心宗来人的万剑宗弟子们,看见那个亲传的猪头样,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怒视了,目光纷纷游移了起来。 “杜宗主,好久不见啊。”明心宗的宗主面容刻薄,讲话也总有些阴阳怪气,短短一句招呼被他讲出了找茬味——虽然他们就是来找茬的没错。 “明宗主,你也好久不见。” 明心宗宗主将手按在那个鼻青脸肿的亲传肩上,原本就有意无意落在他脸上的全场目光瞬间集中了起来。 “你们万剑宗弟子好威风啊,知不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天材地宝能者居之是不错,但这是普通的争斗吗?这是侮辱!” 明心宗那二十来人都露出了愤怒的神色,就连杜听寒都怀疑了一瞬间,是不是他误会明心宗了,人家真的只是来找回面子而已…… 不过这种错觉只维持了一瞬间,因为都是修仙之人,这种皮肉伤怎么可能在正常情况下维持住一个月,肯定是施了什么手段。 “明宗主无需多言,要战便战就是了!” 杜听寒说完后,看了眼人群中的沈青飞,沈青飞已经换回了万剑宗弟子的青色制服,又以敛息诀收敛了气息,所以并不显眼——杜听寒勒令宗内弟子不许将沈青飞突破金丹的消息外传,就是为了让明心宗轻敌到最后一刻。 他和沈青飞已经讨论过如何应战明心宗的三个金丹,明心宗要求的是群战,杜听寒希望沈青飞去拖住明心宗宗主,不求胜利,只要能给他创造出独自对战剩下两个金丹的条件即可,他自知这是让沈青飞去冒险,所以还给了沈青飞一件防御灵器,让他穿在制服内部。 沈青飞对杜听寒的安排没什么意见,他参加这场对战只是为了阻止杜听寒给吴长老治伤而已,自然不会真的上心去制定战术,无论杜听寒怎么想的,他都没意见。 沈青飞收到杜听寒的信号,从人群中走出来。 于是静寂而广阔的广场上,两人和三人形成了对峙之势。 “万剑宗就这么看不起我明心宗吗?居然只肯出两个人。” “明宗主,我们万剑宗不比你们明心宗人才济济,我们万剑宗上下也只有两个金丹,更何况,明宗主应该也很清楚,这种战斗中,筑基期修士如果加入不仅自身凶险,甚至更容易让己方处于劣势,因此,这已经是我们全力应战的阵容了,明宗主。” 明心宗的三人其实没在听杜听寒说话,杜听寒说的那点内容他们当然知道,他们在打量站在杜听寒身边的沈青飞。 万剑宗什么时候多了个金丹? 这是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则是,哼,多一个也无妨。 如果是别的宗门,他们或许还要警惕一下不知底细的人,但万剑宗这帮剑修的战斗方式,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不足为惧。 “那就请!” 随着明心宗宗主的高喝声以及他手中的□□亮相,战斗正式开始了。 沈青飞与杜听寒打的主意是田忌赛马,沈青飞去拖住明心宗宗主,杜听寒则尽快击败那两个新晋金丹,明心宗那边的打算则完全相反,明心宗的宗主是要致杜听寒于死地的,原本就是打算宗主和其中一个金丹两人围攻杜听寒,另一个人去处理万剑宗不知道打算出的什么杂毛。 现在,虽然万剑宗平白冒出来了一个金丹,但明心宗的计划依旧未变,依旧是两个人朝杜听寒而去,另一个朝沈青飞袭来。 沈青飞则牢记着杜听寒的计划,他今天就是有偿来当一个听话的打手的,所以他决定发挥一个打工人能有的最好的素养,甲方提什么要求,他就给他满足! 于是,哪怕战斗一开始,他就判断出了冲着他来的那个金丹身法速度都远不如他,他也没有习惯性地闪身脱离,而是稍稍放慢了速度,普通地交着手就将他带到了杜听寒的攻击范围内。 他与杜听寒并未并肩作战过,但他的目的都明显成这样了,杜听寒也不至于这点默契都没有,立刻朝沈青飞引来的那个金丹攻去,压得他不得不放弃攻击沈青飞,而转向自保。 而完全就在同时,几乎不差分秒的时候,沈青飞无视了那个慢吞吞的金丹,急速朝近处的明心宗宗主攻去。 “不自量力!” 朝向杜听寒的攻击被打断的明心宗宗主瞬间一脸怒容! 他的长枪有两米三长,重有数万斤,此时改势朝沈青飞袭来,裹挟着的声势极为吓人。 沈青飞侧过身,第三式自如地从下至上挥出抵挡,这与他平时所用的第三式并不太一样,因为他的第三式剑意已经被阵塔中的七天磨炼得彻底圆融,还融入了万剑诀第三阵的剑意。 所以在明心宗宗主看来,这个他没放在眼里的刚晋入金丹的万剑宗小子,这一招挡得招式上滴水不漏毫无破绽不说,在他挥出这一式的时候,整个人就像变成了一块坚不可摧的磐石,身后甚至隐隐有山的影子,让人觉得这一□□过去,只会崩到自己的手不说,也完全无法撼动那座高山。 长枪与剑相接仅一瞬,快到明心宗宗主还没能判断出这一接究竟是势均力敌还是谁占上风——或者说,他本来应该可以判断出的,是他占了上风,只是沈青飞的剑势太过惑人,让他的大脑陷入了假象之中。 而与万剑诀第三式无缝衔接的则是《风行总纲》的筑基期附属法术——流风回雪。 沈青飞不喜自夸,但他确实觉得自己苦练的这一式连招让他十分满意——满意在这衔接的“无缝”程度,他敢打包票,就算他把流风回雪教给万剑宗所有人,能做到他这样的人也不会存在。 而且……或许会想要像他这样主动执念要将这两招练到毫无缝隙的人也并不存在。 明心宗宗主惊讶地发现,他施加在长枪上的“势”,竟然被沈青飞如数奉还! 期间还夹杂了沈青飞自己的剑势! 他神色一凛,承认自己小看了这个少年。 一旁的杜听寒面露惊艳——他原本只是希望沈青飞能拖住杜听寒,但没想到他这么流畅地完成了“交接”不说,还能跟明心宗宗主乍一交手不分上下。 他一时间是乍喜乍忧又乍喜。 喜的是他们万剑宗居然出了这么个修行天赋与剑道天赋都绝佳的弟子,忧的是沈青飞的天赋绝佳过头了,这种人是不会留在他们万剑宗的,喜的是,等沈青飞离开万剑宗去了上宗,他们万剑宗也能获得上宗助力,他这个宗主确实得喜……一时间心情是非常复杂了。 不过明心宗宗主也不是吃素的,面对“自己的”攻势,他手上一压,便将被沈青飞的反击搞得有些偏移的长枪重新控制住,并挥舞地像旋风一样将攻势尽数挡下。 沈青飞却看见了另外的东西。 他看见了与杜听寒正在交手的另一个金丹的背影。 或者说,破绽。 他突然心念一动,第二式的剑意随之而起,随飞剑而出。 那被他盯上的金丹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有剑过来了,但即使他意识到了,他却依旧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用抵挡,也无法抵挡。 为什么要抵挡一片平静? 而且一片毫无杀机的平静又要从何处抵挡起呢? 看见沈青飞的剑飞出的自然不止那个被袭的金丹,还有明心宗宗主。 他一时大为光火——觉得自己被轻视了,这少年是觉得自己会放任他悠哉悠哉地脱手去攻击其他人吗?! 长枪带着愤怒落下,沈青飞空手站在枪势的笼罩范围内,衣袂翻飞,气质卓然,淡定得不像在被攻击,却依旧让人为他捏了一把汗,围观的弟子甚至有捏着旁人的手发出短促的尖叫的。 “锃。” 挡住了。 明心宗宗主的第一反应是——哪来的剑?! 难道刚刚的飞剑只是障眼法?还是他的御剑真的快到可以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回转过来? 而沈青飞这一边的观众则看得很清晰,在长枪即将落下时,沈青飞的左手朝右边腰间探去,在明心宗宗主的视觉死角内,斜斜地挥出一剑,挡住了他的攻击。 这一挡便又是一种历史的循环,第三式接流风回雪,主动权再一次回到了沈青飞手中,而且这一次他没有去关注别人,而是乘胜追击,万剑诀一式接着一式流光般流畅而令人目眩,让明心宗宗主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修为优势。 而另一边,就在长枪与隐剑相击之时,沈青飞的飞剑来到了那个金丹背后,他的剑很快,快到对方只来得及转头而来不及转身——更何况还有杜听寒限制着他。 只是——偏过头,看见那剑的来势,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因为视觉,感官反而会令他更迷惑。 不想抵挡,也无从抵挡起,这样一剑最终轻巧地没入了他背后,又从胸腔中破空而出。 沈青飞有些可惜。 可惜在,他的计划是在剑穿过那金丹胸口的一瞬间,就那么一瞬间,将第二式的剑势换成第一式的,他确实成功了,在一秒不到的时间内完成了切换,谁都要喊一句天才! 但是他自己知道,这并不是极限,极限是他在试炼秘境中使出的第一式剑势,一剑出则周围生物全都被吞没,那才是真正的剑势,如果能转换到这个剑势,不仅仅是被剑穿胸而过的那位金丹,就连他身边的另一个人也要遭受重创,这样的话,这场战斗就可以提前结束了。 可惜…… 他现在所用的剑势,与当时在秘境中一遍遍重复第一式后才用出来的剑势是很不一样的,比如刚刚的第三式剑势,那只有一个型,而并非实质,明心宗宗主会有错觉,但不会真正被这一剑势竖起无法突破的屏障。 试炼秘境中的剑势则完全不同,那是一种已经化作实质的剑势,拥有攻击力的不仅仅再只有剑本身和剑周围的剑意,剑势成了实物,只是触及那剑势,便会被伤到,而剑势的范围极广,且不需要考虑速度,那时候的妖兽便是这样无处可逃。 沈青飞可惜的就是他没能用出当初的剑势,他还在试炼秘境的时候有想过,会不会是自己修为不够,会不会等他晋入金丹,就能比较熟练轻松地使用这必须他舞剑几十遍才能形成的剑势,不过他在阵塔练习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和修为无关,对剑道的感悟似乎是独立在修为外的一条升级线。 但沈青飞的可惜落在他人眼里,依旧是惊艳的。 “咦?”观战中突然有人轻声咦了一声。 这声“咦”很轻,完全淹没在了一阵阵的惊呼与赞叹中。 墨非仔细地瞧了眼场上这个少年,这个曾经给他留下过印象的少年。 沈青飞踏入金丹并没有让他提起什么兴趣,三十岁不到的金丹他少说也见过几百个,但是这一瞬间剑势的转换却让他提起了兴趣,他挪了挪身体,开始认真观看起这场本应平淡无奇的战斗。 第54章 这一连串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沈青飞以第三式瞬接流风回雪让明心宗宗主不得不应对自己攻出去的枪势, 顺便抓到了另外一边战斗中的破绽,第一把剑疾飞而出。 明心宗宗主因为他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大为愤怒,携怒火压长枪而下,而沈青飞则在视觉死角中以左手抽出隐剑, 再一次完成了一次反击。 与此同时, 第一把剑穿透了那名不知名金丹的胸口。 明心宗宗主要过一会儿才能发现发生了什么。 因为沈青飞挡住了他的长枪, 他下意识地以为那是因为沈青飞飞出去的剑只是使了障眼法, 或是他已经将飞剑收了回来。 所以当他发现, 他寄予厚望的下属胸口破了个大洞的时候——虽然没死, 但视觉效果的确震撼——几乎是震怒地扭头冲着沈青飞咆哮道:“好毒辣的小儿!!” 他突然将长枪平旋着甩出, 明心宗宗主虽不是剑修, 但御使武器的能力大家都有,只是枪不如剑好御而已, 但真要用起来,也依旧可以随心意而动。沈青飞皱眉,不得不且战且退,而空出了双手的明心宗宗主, 突然从纳戒中取出了一枚银白色的符纸并撕了开来, 撕开那一瞬间, 符纸上溢散出的威压表明了这不是属于他们这个境界的灵符。 沈青飞心中警铃大作, 疯狂向后退去。 但那枚符纸碎裂后, 空中出现的是一轮银月,凡是银月光芒所到之处,灵气动荡, 沈青飞已经飞速向后撤了很长一段距离, 但依旧不可能跑得比光更快, 他能感受到自己经脉之中, 灵气在翻涌,像活过来一般想要突破他的经脉向外涌去,涌向那轮银月。 他神色一凛,想要找到一块掩体可以阻隔月光,但万剑宗选择和明心宗切磋的地方是广场,一眼望去,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而如果出了这个广场……他就算认输了。 就在他不得不做出最终决断的时候,一道剑光从观战的人群中飞来,一剑击碎那道银月! 一时间,万籁俱寂。 “哼。”伴随着那柄剑像条活鱼一般飞回人群中,一道熟悉的冷哼声让所有人都朝那个一脸不满的老者忘了过去。 墨非墨长老依旧是一脸“你们这群傻子”的蔑视神情,但说出口的话令杜听寒差点感动到落泪。 “不是说好了三对三切磋吗?用一水涧的灵符算是怎么回事?这是算你们赢啊,还是算一水涧赢啊?” 明心宗宗主心惊肉跳地看着这个一剑破了一道化神期灵符的不起眼的老头——万剑宗居然还有这种人物?!为什么从来没有人知道! “愣着干什么啊!继续打啊,怎么不打了,你们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们一样闲吗?”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60节 墨长老维持了一贯的吹胡子瞪眼的刻薄风格,万剑宗弟子与长老们都已经习以为常,对此保持了高度的淡定。 但明心宗的一行人却因此心惊肉跳,思虑起这句话有什么深意,是在警告他们吗? 于是当场上的五人重新战到一团时,明心宗的几人都有些惊魂未定——能定吗?怎么定?在旁边有个起码化神期的修士一脸不耐地盯着他们的时候! 而这惊魂未定的结果就是,出手一个个都慢了半拍,被杜听寒和沈青飞找到机会一一击破。 明心宗败了。 但他们倒没有什么愤愤的反应,只是一脸神思不属。 万剑宗的人,也没有嫌弃明心宗这个索然无味的失败表现,照旧开心地庆祝了起来。 杜听寒则一脸感动地走向墨非墨长老:“墨老……没想到您还是出手了,我,我……” “啧,你什么你,要是场上就你一个的话我才懒得出手,我是为了那救那少年。” 杜听寒:…… “哦……” 墨长老朝沈青飞的方向勾了勾手,示意他走近。 沈青飞有些怔愣,不过也正好想去感谢一下对方的及时出手,于是稍稍提速,朝墨长老和杜听寒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小子,你打算去哪个宗门?” 沈青飞:“嗯?” 他迷惑的神色十分真挚,完全就是一脸迷茫,因为他真的没懂这个问题,什么叫“他打算去哪个宗门”? “哈?你不打算参加华清宴吗?” 墨非一脸震惊加愤怒,其中可能愤怒占比还更高些,毕竟他是墨非嘛。 “抱歉……墨长老,但是晚辈想斗胆问一句,华清宴是什么?” 一时间,墨非与杜听寒的眼中都浮现出了诧异的情绪,好像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不知道华清宴。 杜听寒感受到了墨非的怒视,慌忙解释:“墨老!请相信我,相信我啊!我万剑宗从来没有过强行留人的念头,就在青飞回宗的那天,我就已经准备好亲自送他去洛州了!不信您去看!我琉璃飞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急得音调都变高了,幸好他们周围没什么人敢围过来,不然他这个宗主真是颜面扫地。 还没等墨非有什么反应,杜听寒又急急转向沈青飞:“青飞啊,你怎么能连华清宴都不知道呢……华清宴,就是三大宗门的第二次招生呀!” 沈青飞一怔,三大宗门的第二次招生? 他不禁面色有些古怪,从杜听寒的只言片语中,他大概已经可以推测出这个华清宴的运作方式了。 这……三大宗门未免有点斩草除根吧?非要将所有人才都网罗在自己手中? 不过估计也不会有人有什么异议,毕竟哪个修仙者不想去最好的宗门呢? 起码沈青飞是想的。 “三大宗门会在每十年的全大陆灵根初筛中挑选灵根优越,根骨上佳的弟子,但修仙除了靠资质,还要依靠福缘,悟性与毅力,这三样却是灵器测不出来的。” “有大机遇者,悟性绝佳者,有大毅力者,哪怕资质并非顶尖,依旧可以完成大成就。” “因此,三大宗门会每三十年会在洛州开设一次华清宴,所有骨龄三十以下的金丹都可以参与,优胜者即可选择进入三大宗。” 当然,优胜者的原宗门也会因为培养出了这些可以进入三大宗的胜者而获得“奖励”,或者也可以认为是补偿,不过这就没必要说了。 杜听寒尽职尽责地当完了旁白,墨非突然转头看向他,他眉心一跳,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说的不错,你先离开吧,我有事单独与这小子说。” 杜听寒:…… “……哦。” 于是杜听寒泪流满面地离开了,只留下角落里的墨非与沈青飞两个人。 墨非再一次问了那个问题:“所以你打算去哪个宗门?” 沈青飞擅自地揣摩了一下墨长老的意思,犹豫问道:“不知道墨长老来自哪个宗门?” 墨长老立刻傲娇地一抬头:“自然是天下第一宗!” 说完,也不等沈青飞接着说话,因为他直接默认了沈青飞这话是要报名他们宗门了,又继续说道:“哼,等你进了宗门,去找胡长老,他是可是当之无愧,众望所归的天下第一剑客,他已经很久没收徒了,不过看在我的份上,你小子总归有点希望,哼。” 沈青飞:“多谢墨长老。” 墨非看了眼沈青飞,不满地发现他脸上有犹豫之色:“怎么了?你自己还有别的想法?” 沈青飞摇头,顿了一下才问到:“没有,只是晚辈有一个问题盘旋在心中很久了……” 墨非好奇地看他:“什么问题?” 沈青飞犹豫了一下,好像并不确定是否该问出这个问题。 “什么问题?!快问!” 暴脾气的墨长老开始急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晚辈一直想问很久了,天下第一宗的真名究竟是什么?” “我原以为大家只是尊称它为天下第一宗,但是又从来没听过有人喊它真正的名字,所以我又以为是大家避讳它的真名,但是墨长老你既然来自天下第一宗,难道也不能直呼自己宗门的名字吗?” 沈青飞脸上确实是纯然的迷惑,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问的问题,但确实又在他心中盘旋了太久,抓心挠肺,不弄个明白简直愧对将他造就至当初那个学霸的求知欲。 墨长老瞠目结舌:“你你你——你是不是南陆人啊?!” 沈青飞很轻微地歪了歪头,像是不懂墨长老为什么要这么说。 “呼——呼——” 墨长老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一拳拍死这小子。 “我们天下第一宗,没有别的名字!便叫做天下第一宗!” “这名字是祖师爷取的,后来祖师爷故去,留下师兄弟两人,师弟脸皮厚,觉得这宗门名字没什么毛病,大不了以后让宗门实力配得上这个名字不就行了?” “师兄脸皮薄,每次自报家门都要尴尬许久,但又觉得这是师父留下的宗名,不得更改,于是暗自下定决心,要让宗门配得上这个名字才行。” “这便是让天下第一宗名副其实的两位真人——撼天真人!与平心真人!” “这是全南陆人都知道的故事好不好!你这人怎么回事?!” 沈青飞听完也有点尴尬,但又诡异地觉得满足了——指长久的求知欲终于被满足了。 其实这并不能怪他。 这确实是人人皆知的故事没错——但是是人人皆知的童年睡前故事…… 沈青飞看过无数书无数记载,还有兑换列表做外挂,对这个世界稀奇古怪的了解或许胜过大多数人,但三大宗门的真人都有能力让与自身相关的记载消失,普通人对他们就只能口口相传。所以沈青飞有一点是不如本土原住民的,那就是他并没有机会听过这个世界的睡前故事,于是就……少了那么点常识。 “原来如此……多谢墨长老解惑。” 墨非本来还有些吹胡子瞪眼,看见沈青飞一板一眼地道谢,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生气了,于是他“哼”了一声,草草说道:“总之,记住,去找胡长老!如果不是我出面,你压根不可能有机会拜到他门下,所以好好珍惜,明白吗?!” “明白。” “哼,当然这有个前提,你得先在华清宴上取得优胜。别给我丢脸,要是让其他人知道我推举了个连华清宴都过不去的人,我的脸往哪搁?!” “必不负墨长老厚爱。” “这还差不多……距华清宴开始仅有一年了,时间很紧,速速去修炼。” “多谢墨长老督促。” 沈青飞这一连串回答下来,墨非一时心情大好,满意地踱回了自己的小阁楼。 沈青飞则消化着刚刚得来的消息。 华清宴……三大宗门…… 他深吸了一口气,他会赢的。 只是他有个严重的劣势。 华清宴的参与者规定是骨龄三十以下,修为金丹以上。 他仅是堪堪达到入选标准,更重要的是,他暂时只能停留在金丹初期,因为——他没有《风行总纲》接下来的部分了。 当时他在系统内兑换陆巡版本的《风行总纲》时,并没有想到他突破金丹会在兑换到《风行总纲》的下半部分前。 他当时以为自己会花上几十年,起码十几年突破金丹,没想到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让他这么快就突破到了金丹,而他的系统内段位依旧离量子段位远得很。 这是真的出乎他意料以外的事。 而这也就是说,他必然是参与者中修为最低的那一批。 好在,他是剑修,战斗中可以以剑道弥补修为上的差距,剩下这一年,他大概要一直泡在阵塔里了。 当然,没准还能再磨一磨炼器技术。 第55章 风落山的伍家村距离沈青飞来访已经过去了几年, 却没有一丝丝改变。 毕竟是位于深山深处的小村子。 伍家村的村民们无知无觉地劳作,生活着,并没有感到有人正在暗中窥视他们。 一天,一位浑身笼罩着白雾的仙子踏空而出。 伍家村村民惊恐下拜。 只除了一个女孩, 那女孩眼睛黑白分明, 给人一种早慧之感, 此时虽跟着其他人一起下拜, 但明明是同样的动作, 却显得不慌不忙。 浑身笼罩在白雾中的仙子见状露出一抹满意的神色, 她将白雾散去, 踏空走向那女孩, 将她扶起。 “孩子,你可愿随我修仙?” 女孩抬起头, 摇了摇头。 白雾仙子一怔,莞尔一笑:“你可知我是谁?” “我乃一水涧弟子,若你拜我为师,从今天起你便也是一水涧弟子。” 一水涧作为三大宗, 声名自然不会因地理位置而局限, 哪怕这只是个深山中的小山村, 村民也不会不知道一水涧代表着什么。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61节 那女孩的确知道, 但她依旧摇了摇头。 白雾仙子怔住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想收我为徒, 你以为我体内的是先天真气,其实那只是一个人打入我体内的灵气而已。” “就和你一样。” 白雾仙子如遭惊雷,她神色震动, 几乎要问出那句“什么?!”来, 但是何须问?何须问!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她几乎想要放天长笑, 怪不得…… 白雾仙子名为月盈, 百年前被测出双灵根,无特殊根骨,原本以这样的资质,是无法被三大宗门直接挑选入门的,但她体内有一口先天真气,于是被一水涧收入门下。 只是,她入门后,并未展现出先天真气携带者应有的资质。 师父失望的眼神令她日夜难安,她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太怠惰,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太愚笨,才能将这天赐的资质糟蹋成这样。 百年过去,她早已成就元婴,心中却依旧过不去这个坎。 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意外的场景中得知困扰了她百年的真相。 伍家村的村民惊恐地感受到周围空气以及地面的震动,战战兢兢地贴着地面,在内心向天祈求地面不要塌陷。 好一会儿,那股震动才停下来,如果有修士在此,或许可以看出月盈周身的灵气提升了一些,她的气质也松动了一些,可惜没有,这里唯一的修士就是她自己。 月盈看向依旧一脸平静的女孩,这一次,她的眼里带上了一些兴味,这孩子,会是谁呢? 她走到女孩身边,拉起她的手,塞给她一枚玉牌:“或许我没资格做你师父,但如有任何需要,来一水涧找我,我名唤月盈。” 女孩歪着头看了下那块玉佩,然后点了点头。 月盈与女孩说话并未避着其他村民,女孩向周围一扫,便看到了许多复杂的眼神,其中有畏有恨,也有嫉妒。 于是—— “顺便带我下山吧,我有事去镇上一趟。”女孩淡定地提出要求。 月盈一怔,随即露出一个微笑:“好”。 月盈携女孩下山,从山上到山下只花了一瞬间,确实很“顺便”。 女孩到了河起镇,找了驾马车,报出目的地:“万剑宗。” . “沈师兄,宗外有人找你。” 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半大孩子来给沈青飞传信。 有人找他? 沈青飞第一反应是——难道是傅遥? 不过那孩子很快就给沈青飞解答了疑惑。 “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说您答应过她一个要求。” 于是沈青飞立刻就想起了这是谁——那个伍家村的女孩。 他放下手里的册子,朝万剑宗山脚下飞去。 那女孩这几年似乎完全没长高,也没有长开,依旧是沈青飞上次见她的模样,而且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完全没有普通凡人来叩访仙山的样子。 沈青飞走到她面前蹲下。 “你想好那个要求了吗?” 女孩点点头:“你是不是要去洛州?” 沈青飞一怔:“你怎么知道?” 女孩点了点他周围:“你突破金丹了,而且气势收敛的不是很好。” 沈青飞笑了笑:“抱歉。” 女孩:“带我去洛州。” 沈青飞:“这就是你的要求?” 女孩:“对。” 沈青飞有些迷惑:“是一定要跟我一起去?还是你现在急着要去洛州?如果是后者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下。” 女孩摇摇头:“跟你一起去。” 沈青飞便不再问了:“好,不过离启程还有一个月,你恐怕得先在我们万剑宗住几天了。” 女孩又点点头,没什么意见的样子。 于是沈青飞在外门给女孩找了个小院,再嘱咐了几个人照顾一下她——不安排在内门是因为内门没有做饭的地方,她年纪小,腿也短,天天上上下下的可能会有点麻烦。 安顿好女孩,沈青飞回到自己的居所,拿起离开前正在看的那本小册子,继续翻了起来。 他在看的这本小册子不是什么新东西,而是万剑诀的下半部。 那天结束和明心宗的对战后,墨长老还对他说了一句话——万剑诀作为剑法,其实不差。 以墨长老的眼界和修为,还有用词习惯,他说不差的东西,基本就是很不错了。 沈青飞不得不重新研读万剑诀,看看自己是不是漏看了什么内容。 不过暂时还没任何发现…… 除此以外,他也为即将开启的洛州之旅做了一些别的准备。 首先就是把阵塔一到十八层全走了一遍,学会了万剑诀下半部的十八种阵法,以及对应的剑势——趁着自己还没离开。 除此以外,他在系统内成功晋升了信息段位,从这个段位开始,就有非常多他想要兑换的东西了,很多都是他看了无数遍,思考过无数遍兑换顺序的东西——比如那张洗灵根的丹方。 但是他现在还没有《风行总纲》的下半部,就算再洗掉一枚灵根,没法修炼也没用,所以这张丹方的优先级就从最优挪到了“暂时不管”。 再比如两把剑的锻造配方与方法。 他要去洛州参加华清宴,短时间内能提高实力的方法,除了磨炼自身以外,自然还有提升武器的品质。 而且这两把剑很有意思。 这两把剑如果成功打造出来,都不过是玄阶灵器,但是它们的特质都很稀少且有用。 沈青飞在最最初的时候,也就是他刚拿到系统没多久的时候,他翻看系统的兑换列表时,有纠结过到时候是选择天阶灵器呢……还是品质稍微差一点但附加的特点更喜欢或者对他更有效的地阶灵器呢? 这在当时确实是个纠结的问题,不过他后来拿到了珍奇心,这就不再是个问题了,他可以在系统内有的所有的剑中选择一把自己最喜欢的,然后到时候把它硬生生提升到天阶。 两全了。 而他看中的是这么两把剑。 第一把与他的隐剑正好重名,也叫做“隐”。 这把剑并非隐形,只是自带禁制,可以在战斗中随机触发,让对手忽略这把剑的存在。 这种禁制是强制性的,哪怕隐剑已经到了对方的眼前,只要禁制触发,那对方也会控制不住地忽视它一瞬。 而在战斗中,一瞬便是永远了。 第二把剑名唤长生。 其实在第二把剑的选择上,沈青飞犹豫了许久,在领悟到剑势以前,万剑诀十八式中,那些有特定功能的剑招,比如第三式第十七十八式除外,他更习惯用第七式,第十一式这些进攻性强的招式,像是第一第二式这些中庸的剑式他是不怎么用的。 但,将阵塔从头走到尾后,他的想法有些变化,那些凶猛的剑式对应的剑势也同样攻击性极强,却有些过于直白,反倒有些落了下乘。 例如第十一式的剑势,给人的直观感受就像一阵暴雨,更甚一点便是迎面而来的满天落石,足够迫人,但比起第一式的意象却又差了些。 因此将阵塔从头到尾走了一遍后,沈青飞反倒觉得,万剑诀中最高妙的剑招反而是他往常不太在意的这一二两式。 因此,他最后还是放弃了最初选择的最适配第十一式的剑,而选择了这把长生。 因为它更适合万剑诀一二两式的风格。 沈青飞原本打算,在启程前往洛州前,将这两把剑都打造出来。 但是他碰上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三个月前,他确实成功地晋级到了信息段位,最近一次考试中却再一次掉回了电力段位。 这次不是因为他没时间学习,他这段时间,没办法修炼,要拿《风行总纲》的下半部只能继续将系统段位往上打,所以说实话,他每天时间花得最多的部分就是留在系统内学习信息段位的新内容,就连去阵塔排剑阵都某种程度上算是放松休息了。 所以他有充分的时间准备,但他还是在信息段位的第一次考试中被末位淘汰了。 其实也不算出乎他的意料。 因为,虽然这个做题家系统的段位系统——“蒸汽——电力——信息——量子——弦”,乍一看会觉得量子力学应该出现在量子力学段位才对,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这个段位是按照时代应用划分的,也就是说,在信息时代,其实就应该要学量子力学的理论部分了。 而且,主宇宙的人,哦不,不一定是人,主宇宙的种族对数学的定义很宽泛,因此在数学部分塞了太多内容,几乎把他大学四年学的内容全都硬塞了进去,而其中不乏他不擅长的内容。 如果沈青飞对自己残忍一点,说得更直白一点,那就是——信息段位的考试开始触及他的能力上限了。 他不再像前两个段位一样可以随便看看随便学学就能晋级,不停晋级,哪怕中间有停顿也只需要琢磨琢磨出题套路。 从信息段位开始,他或许要花上许多时间不停在掉段与重新打回去看题再掉段这个过程中重复。 沈青飞其实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天才。 也很清楚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他接受绑定这个系统后,仅仅是看了眼系统的段位划分,就知道这个系统早晚会让他觉得困难到痛苦。 这其实还不错了,起码他有心理准备。 想想上一世。 沈青飞笑了一下,眼中涌起一丝怀念。 上一世他可没有这种心理准备。 初中和高中的第一年,因为早已习惯看一眼知识点就能理解这种学习模式,他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对“学习知识”的认知就像吃饭一样,吃饭是你吃了,身体自然就消化了,学习也一样,你看了,大脑就自然消化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努力清扫每一个死角,揣摩每一个出题角度,并努力确保自己不要忘记任何内容而已。 然后他开始准备数学竞赛,后来又进入t大,才开始学一些真正需要他努力思考的知识。 不是学不会,只是有些东西太反直觉,所以碰到那些和他直觉截然相反的理论,他必须反复扭转自己的大脑去适应它们,才能真正将它们内化。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62节 而那些只是学会而没有彻底内化的东西,哪怕只要一段时间不用都会像没学过一样。 也就是说,他失去了他的“天才”。 这不是一个令人开心的过程。 不过这不是给他打击的部分,给他打击的是,这些他需要费劲思考,需要他努力学习才能掌握的东西,对一部分人来说依旧是“多看几眼就会了”的存在。 天才还存在,只是不是他了。 他在t大的时候,舍友给他转述过一个“传说”,某系某大神和同学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提到某门巨难的专业课,大神说自己花了几小时把课本翻完了,同桌吃饭的人闻之色变,于是大神连忙补救——我只是跟看小说一样随便看看。 结果同桌吃饭的人脸色更灰败了…… 这种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他知道了他当初花了一年时间准备拿到的省一不少人花了几星期就拿下,当然更强的人直接进国家队了,所以这些人也只是被碾压的一个环节。 从那时候起,他深刻理解了那一句“在t大,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比人与猪还大”的意思。 也第一次认栽,承认自己并非天才,承认人上依旧有人,承认自己是需要努力补足天赋不足的那类人——他不怕漫长的努力,也不怕付出数倍努力却依旧比人慢半拍。 他只是还需要习惯。 而他刚刚晋入信息段位的时候就发现了,对于这个系统来说,知识难度的提升有一种线性感——有点难形容,但这确实是他的第一感觉,大概意思就是,制造这个系统的物种并不认为每个级别的难度跳跃是夸张的,对他们来说,从电力段位到信息段位,并不是从地板难度到天花板难度,而更像是上了一个楼梯的感觉,并且这个楼梯前后都有好几级,每一级都是相同的高度,而且因为他们的物理课本格外白话,所以他能明显地感受到写作者的态度。 这其实也好理解,他所在的地球时代,初中生和高中生在学习物理的时候,很多人甚至不会有明显的感觉力学和电学完全是两个年代的理论,就普通地学下来了,内容不一样,但难度差不出多少。 但实际上对于电学刚刚出现而人类已经习惯了经典力学的那个年代,学力学和学电学就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就是地板到天花板的感受,直白点说就跟现代人对经典力学和相对论的感受一样。 一种很多人都赞同的想法是,等人类再发展一段时间,可能一百年,可能几百年,相对论呀,量子力学呀这些理论也早晚会进高中课本,并且不只是科普性质,而是真正普及化,大家都淡定地学前几个世纪只有顶尖智商的人才能学懂的内容。 那么对于一个将弦论已经投入应用的种族来说呢……所以沈青飞从最初绑定的时刻,就知道自己只会轻松一段时间,越到后期,这个金手指对他来说就和“免费的午餐”这个概念差别越大。 但他依旧绑定得毫不犹豫,因为他太需要一个契机来改变他的人生轨迹,让他有一个向上爬的初始推动力。 他不在乎那股推动力到了后来会不会变成了将他向下拽的力。 因为一旦他从谷底上了山,那股向下的力就没那么可怕了。 就像系统最初向他宣读的那篇免责声明一样,其实仔细想来,真正具有极高死亡率的应该也就只有“原始世界”的人吧。 因为一旦能完成第一次晋级,之后就有了容错率,一次掉段也不可怕,因为哪怕新段位的考试考不过,回去考已经考过的试难道会很难吗? 修仙界也是如此,一旦能踏出某一步,之后的容错率就高了,但更多的人,更多的像他当初一样的人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他们被死死地限制着无法踏出最初那一步。 而且……不论要做出的努力是简单还是困难,这个系统依旧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向他这种人保证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的东西,不是吗? 不过,沈青飞虽然对于掉段并不算意外,但他确实觉得有点小麻烦,他原本以为自己多少也能考进前90%,拿一次普通考试奖励,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对手们。 于是他就只有一个兑换选择了。 这意味着,他得在隐剑与长生剑之间做出选择。 沈青飞叹了口气,如果他是在玩游戏就好了,这时候还能查查攻略,看看哪把剑的材料好收集一点,现在就跟开盲盒一样,还存在万一兑换了一把结果发现材料特别难搞的情况。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容易对自己做出的错误选择后悔不迭的人,所以他最终还是没什么负担地做出了决定——先换长生。 长生作为一把契合万剑诀第一式第二式这种中正平和的剑式的剑,所需的打造材料和打造手法应该也是相对中庸的,估计打造难度要比隐剑小不少,毕竟隐剑的禁制很奇特,他翻遍了整个兑换列表也就只有这么一把拥有这一禁制的武器,要么是制作手法极为特殊,要么就是用的材料特殊,马上就要去洛州了,他还是不在这时候冒险了。 长生所需的材料有——一小块天金,三株大日草,一大块陨铁,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琐碎添加。 天金正好还剩了一块,陨铁他从万剑宗库房里提的——杜听寒现在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虽然沈青飞并不会因此而大占对方便宜,就差大日草,这是一种挺稀有的灵草,如果沈青飞现在是信息段位常驻选手还能从系统里换,可惜他不是,于是他只好拿着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万剑宗月例(这几个月他的月例甚至被杜听寒提到了长老的规格,杜听寒说考虑到祖师爷的规矩,没法给他长老身份,但待遇全都向长老看齐了,沈青飞也不是在乎虚名的人,领灵石领得挺开心)——去春风城的珍宝阁求购了。 这一求购就让他钱包瞬间清空……唯一让他舒服点的可能是,因为打造长生已经超出了他的炼器水平,所以他只能拜托珍宝阁的人去联系专业炼器师,而专业炼器师对于这种自带自己不知道的配方上门的客户都极为欢迎,而且不要钱,也很有职业素养地不会向别人透露这一锻造配方,只是想到可以有新方子练手就很开心了。 于是沈青飞得以省下一笔,一大笔请炼器师的钱。 终于,在他即将要出发前往洛州时,他拿到了长生剑。 长生剑体通白,但白得不摄人,而是一种温和的光芒。 沈青飞挥出一剑,那股茫茫平静大海般的剑势比往常更甚,他满意地练了几遍万剑诀,熟悉新剑。 除此以外,临行前还有一件他必须要去做的事。 沈青飞来到湖心居,踏过荷花已经完全枯萎的湖,推开门,来到吴长老榻边。 吴贺的伤势没有更好,也没有更坏,全靠杜听寒的灵药吊着。 沈青飞半蹲下身,给他讲了个坏消息:“师父,我去过禁地了,可惜,叩心草并不愿意被我摘下。” “嗬——嗬——” 他吸气的声音有点像风箱——沈青飞有点走神地想到。 “师父请放心,我马上就要前往洛州了,洛州地大物博,又是大陆中心,灵药种类肯定比我们这里要多得多,我一定会为您认真寻找叩心草的。” 我一定会认真寻找。 而不是我一定会找到。 这样他就算找不到也不算违背誓言。 “嗬——嗬——你那个——朋友……” 沈青飞故作已经遗忘玉佩的事,迷惑地打断道:“哪个朋友?” 他这么一打断,吴贺就不得不从头再积蓄力气,再重新开口。 “你那个——朋友——玉佩——拿回来……” 吴贺已经不在乎自己这么执着努力地要求拿回玉佩会不会让沈青飞觉得奇怪并起疑心了,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让那块玉佩离开傅家人! 这几个月里,他几乎一动未动,都险些数次身死道消,而且都是极其诡异的情形,让他彻底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气运有多稀薄! 沈青飞:“哦……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此去洛州,我并不一定能碰上他。” 这话让吴贺差点气得撅过去,眼睛都只能看得见眼白了。 沈青飞慢悠悠飘出一句:“我尽力找找他吧。”又将他吊了回来。 礼貌表示过自己是个好徒弟之后,沈青飞终于要启程了。 他看着面前几只通体透明的,温顺地趴在地上的琉璃飞,心情有些复杂,当初他就是凭借着这种奇特的生物认出自己在一本书里的,那时候他既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坐上万剑宗当宝贝一般的只有掌门会在重大场合骑的这一坐骑,也没想过自己会和傅遥相遇,并成为朋友。 第56章 乘坐琉璃飞是一种相当不错的体验, 这种生物被商团千里迢迢从北地运到南陆专门当坐骑,果然很有理由,它飞得极快但又极其平稳,透明又巨大的身体又提供了极佳的观景体验, 除此以外, 它的大脑袋还可以挡风——虽然修士其实不太需要挡风这个功能。 和沈青飞一齐前往洛州的总共有四人, 万剑宗宗主杜听寒, 一个他不认识的长老, 一个他不认识但一直对他投来崇拜目光的宗主亲传弟子, 还有那个伍家村的女孩。 除了伍家村女孩和沈青飞同坐一只琉璃飞以外其他人都是一人一只。 沈青飞在起飞前问女孩:“过去的路上要花大约一个月, 你吃得惯辟谷丹吗?” 女孩淡定点头, 她淡定得不像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但由于沈青飞第一次见她她就是这幅模样, 他也就习惯了。 琉璃飞起飞后,朝着洛州的方向沿直线飞行,一路可以看见连绵的山脉,小型的城市, 以及也不大的国家, 那些国家风貌各异, 零星点缀在修仙者喜欢的自然风光里也显得挺有趣。 一个月后, 沈青飞远远地看见了一座白色的城。 白色的城没有城墙, 之所以说它是白色的,是因为里面的建筑大多数都是白得晃眼的颜色,而且建筑密集, 鳞次栉比, 在这个无论是沈青飞见过的国家还是见过的修仙者聚集城其实都没多少大型建筑的世界显得繁华得独树一帜。 这座阳光照耀下显得雪白耀眼的城市在绿色的土地上向外蔓延, 几乎有一座现代大都市的大小了。 但再飞近些就能看见, 这座白城中心是镂空的,有一片什么建筑都没有的空白区域,所以这是一座同心圆样式的城市,沈青飞猜测那中间空白的一大片就是用来举办华清宴的地方。 除了白得晃眼的建筑本身,沈青飞还能一件一道道银线在建筑群中穿梭,就像一道道流星,那种一闪而逝的光芒。 要到他们快开始降落,沈青飞才能看清那些飞来窜去流星般的光芒是一个个御剑或御别的飞行法器飞行的人影。 落地后,杜听寒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就是洛州了,半大的少年都能在城里飞来飞去。” 沈青飞不太确定杜听寒这句话是夸赞还是吐槽。 但是他很确定前面一个从面容到穿着都很古板的中年男子的一连串“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不是夸赞。 沈青飞落地后,离那些白色的建筑近了,才发现这些白色建筑不是石质的,而是木质的。 客栈长得有点像吊楼,只是比普通吊楼要高得多,一层层的,现代的摩天大楼不过如此,而且每一层都是挑高的设计,看着心旷神怡。 客栈是木质的,只是那些木头是通体雪白的而已,沈青飞认识这种木头,兑换列表里有,一种可以吸引灵气的木头,很是贵重,看来洛州的生意不好做,大家都是下了大本钱。 杜听寒也是抬头望了眼两旁高耸的客栈,发出一声没见过世面的惊叹,然后从怀里“刷”得掏出了一份地图:“走走走,我们先去华清宴的报名处报名,等报上名了,我们一行人在洛州的吃穿用度就全能由三大宗门报销了!” 这确实是最重要的事,所以他们一行共五人没有一个被洛州的繁华迷了眼的,径直朝华清宴的报名地点走去。 穿过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他们来到了这个同心圆的里头那个圆的边缘。 同心圆中较小的那个圆是一片云雾,云里还泛着金光,活像是太阳刚升起时的云层落在了地面。 云层外各处都有参观的人,对着云层中的金光指指点点,一看就是兴致勃勃的观光客,这些观光客是三三两两的,很稀疏,唯有一处大排长龙,长龙旁边也全挤满了围观人群,那里就是华清宴的报名处了。 排队只能由要参加华清宴的人和他所属宗门的宗主去排,所以其他人只能站在旁边围观,除此以外还有已经报上名的,但想要在这里看看自己的竞争对手的,所以这里格外拥挤——不过对于经历过春运和首都魔都的地铁的沈青飞来说,也不过如此啦。 围观的人里呢,也分三六九等,修为弱的只能站在地面上围观,修为强一点的,脚踏法器站在空中,修为强又好享受的,干脆在半空中铺开了架势,躺在榻上边喝酒边看热闹。 沈青飞和杜听寒从半空中找到了队尾,然后去排上。 排上之后发现这队伍动得比他们想象中要快很多,然后他们才发现——是因为浑水摸鱼的人太多了…… 伪装骨龄的,伪装修为的,既伪装骨龄又伪装修为的…… 所以队伍嗖嗖地前进。 快轮到沈青飞的时候,他他突然看见队伍最前方有个人报名成功拎着个玉牌走向一旁,那个人的背影足够眼熟。 而那人一扭头,刚好也穿过人群看见了沈青飞。 “沈青飞!” 傅遥用力地朝他挥着右手。 沈青飞朝他笑了笑,傅遥指了指旁边,意思是自己先去旁边等着。 终于轮到沈青飞了,负责报名的是一块石头和一个人,不过那个人除了板着脸维护秩序什么也不做,所有事项都是由石头完成的。 沈青飞学着前面的人,将右手放在那块巨大的,有三个人那么高的石头上。 石头上一瞬间就显示了他的所有修仙资质相关的内容。 “骨龄:二十四” “修为:金丹初期”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63节 “灵根:三灵根——风,水,火” “特殊体质:无” “特殊根骨:无” 沈青飞可以感受到瞬间有无数人的目光或光明正大或隐隐地落在了他身上,正在打量他。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的资质很显眼,三灵根且无特殊资质特殊根骨,还能在二十四岁晋入金丹,要么运气好到逆天,要么真的天生就是要走修行路的,场上已经有无数人瞬间将他列入了强力竞争对手的列表。 那块巨石核验完沈青飞的修为资质后,字迹一空,换了个“界面”。 “宗门:” 于是杜听寒相当虔诚地把他们宗门的宗门印往上一按,石头上“宗门”两个字后就出现了他们万剑宗的名字。 这两件事都完成后,石头“吐”了一块玉牌出来,沈青飞伸手接住,上面就是所有石头上显示过的内容,包括资质和宗门,除此以外还多了个编号——他是第一千一百八十三号。 只能说,虽然三十岁前的金丹说起来稀少,但是将范围拓展到全大陆,那也真少不到哪里去。 沈青飞拿到玉牌后,朝傅遥的方向走去。 杜听寒在他身边问:“你朋友?” 沈青飞“嗯”了一声。 杜听寒:“不错,年轻就是要广交友嘛。” 杜听寒和沈青飞说话期间,傅遥已经一脸欣喜地迎了上来:“沈青飞!” 沈青飞问他:“你怎么会在这?还报名了。” 三大宗门想网罗天下英才,但只有一块人才是他们绝对网罗不到的,那就是四大家族的人。 四大家族论势力底蕴不比三大宗门差,肯定不许自己家的人跑去给别人贴金。 傅遥耸了耸肩:“没事,只要我最后不进三大宗,就不会有人发现的。而且我原本打算去万剑宗找你,但是想想又觉得你可能直接启程来洛州了,我要是过去了,没准根本遇不上你,所以干脆就往洛州来了。” “来都来了嘛……干脆凑个热闹,而且这样找你也方便点。” 沈青飞缓慢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看着傅遥依旧阳光的笑容,心中克制不住地忍不住涌起一股想念的心情。 过去一年他并没有想起傅遥,再遇见却发现自己的心动并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停止,更糟糕的是,傅遥那几句说得暧昧不清,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浪漫含义,他不仅要压制自己的心动,还要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反复告诫自己傅遥只是个不知道还有要对同性避嫌这种事的纯直男而已。 但他很快注意到了傅遥周身的气势有些不稳。 他瞳孔一缩:“你突破了?” 傅遥:“嗯,洛州果然灵气充裕,不愧是大陆中心。” 沈青飞:…… 他捏紧了右手。算了。 “你打算住哪间客栈?我也一起呀。”傅遥兴致勃勃地问。 沈青飞摇摇头:“还不知道。” “那来如意楼吧!他家的云罗贝蒸蛋简直一绝!比蜃州本地的还要好吃!” 杜听寒刷刷翻过地图,找到了这家如意楼,和写在它旁边的批注:“很贵啊!那就这家了!反正三大宗出钱。” 沈青飞点点头表示同意,又对傅遥说:“我们宗门还来了几个人,先去找他们再一起过去?” 傅遥眉眼弯弯:“好!” 于是他们三人朝在原地等待的杜长老三人走去——因为杜长老他们没有金丹修为,没法御剑呼来呼去,所以没法突破重围,而且留在原地也更保险。 “咦?”傅遥先看见的自然是伍家村的那个女孩。 那女孩也看见了傅遥,她直直地向他走来。 沈青飞的目光也投向了她,他至今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洛州。 傅遥低声对沈青飞说:“原来你也认识这个女孩。” 沈青飞:“嗯,之前追查邪修的时候路过了她们村,欠她一个人情,我答应她可以为她做一件事,她要我做的事就是带她来洛州。” 傅遥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而这时候,女孩终于走到了他面前,于是傅遥蹲下来,平视着问她:“你找我吗?” 女孩“嗯”了一声,随后说:“去洛州西边,一个叫李家庄的地方。” 傅遥脱口而出:“什么?” 女孩:“洛州西边,李家庄。” 傅遥和沈青飞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人都能有感觉这女孩不是普通人,但是……要照她说的做吗? 傅遥只犹豫了一下:“现在吗?” 女孩:“现在。” 沈青飞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决定去了,于是说道:“先等等,我先带他们去客栈住下,再去。” 傅遥先是愣了愣,随后绽开一个巨大的笑容:“你要和我一起吗?” 沈青飞“嗯”了一声。 傅遥:“但是还有一个月华清宴就要开始了吧……你确定要这时候离开洛州吗?” 沈青飞:“有点在意这件事,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如果来不及我就先回来。” 傅遥干脆扭头问那女孩:“会有危险吗?会耽误很久吗?” 女孩有点迷惑地在他和沈青飞之间看了几圈,最后说:“不会。” 傅遥才冲着沈青飞露出笑容,说道:“好!” 如意楼乍一看是直接悬浮在半空中的,来来去去的客人也都是直接飞到高台上降落和离开,但仔细一看,支撑着上方的客栈的,有一条细直的楼道,供金丹期以下的修士上楼。 因为沈青飞他们是牵着琉璃飞来的,就干脆走空中路线了,琉璃飞降落在薄薄的平台上,很让人担忧这薄台子撑不撑得住,不过这显然只是视觉带来的无谓担忧,实质上就算在上面放座山也不会塌,前提是普通的山而非灵山。 客栈的伙计热情地帮他们将琉璃飞牵到了飞行灵兽住的地方,又让他们挑选房间,沈青飞和傅遥拿着华清宴报名成功的玉牌,直接选了最好的房间,然后将其他人留下参观洛州,他和傅遥则直接起飞向西而去。 去看看女孩千里迢迢来通知傅遥的事,究竟是什么。 第57章 “我刚刚趁你们去房间休整的时候在如意楼打听了一下, 看看有没有知道这个李家庄的人。” “然后店里的伙计告诉我,李家是洛州边缘一个炼丹家族, 很好找, 他们的庄子是方正的,从半空中很容易看清。” “李家家主是元婴期修士,有两个孩子,天资都很好。” “李家庄风评在洛州很好, 大概是因为他们是炼丹家族的原因, 而且上下百余口人, 都没传出过什么腌臜事。” 沈青飞:“你有想过那女孩让你去是为了什么吗?” 傅遥微微一笑:“你呢?” 沈青飞:“我怀疑有人要对他们做和伍家村同样的事。” 傅遥点点头:“看来英雄所见略同。” 洛州很大, 沈青飞和傅遥全速飞行也花了数个小时才看到一个方正的庄子,于是下落。 这个庄子从空中看有点像一个方块里套了一个很小的实心方块, 其余地方都是种植灵草的土地, 间或有零星的房屋点缀。 沈青飞和傅遥找了下正门在哪边,才落下。 “烦请通报一下,我和我的朋友即将参与华清宴,所以想着提前准备些丹药, 我们听闻李家庄出品的丹药品质极佳, 便想上门求购。” 傅遥带着真诚的微笑冲门房一通胡说, 既点出了他们俩马上参与华清宴, 是绝对有前途的青年,这时候结交绝对不亏!也奉承了一番李家庄, 如果门房如实传话, 庄主应该不会介意见他们一面。 果然, 跟着门房出来的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 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朝沈青飞与傅遥分别作揖:“两位真是少年英才!恕我有失远迎……” 傅遥被赞惯了, 沈青飞则是一早就打定主意把所有社交辞令都推给傅遥,压根没想过自己也要开口,所以一时之间,这个本应客套一下的场合里,居然连句最基本的“哪里哪里”都没有。 傅遥笑着问:“阁下难道是李家少爷吗?” “不才李清夏,不知两位需要些什么丹药?” 傅遥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其实不过是些最基础的补灵丹和疗伤丹药罢了,但越是基础的丹药,越能体现制丹者的水平,而这些基础丹药上的差距,或许就能影响我们在华清宴上最终的成绩呢,所以我和我的朋友不敢马虎,前来求药了。” “哈哈哈!”李清夏显得很开心,“不错!越是基础的灵丹,不同水平的制丹者制出来的丹药就差别越大,而且洛州里,没有比我们李家庄用料更讲究的了,两位请看,这是百年份的紫心草,我敢担保,有耐心将紫心草培育至百年的,唯有我们李家而已。” 沈青飞看向李清夏所指的方向,他们家的灵植培育确实很上心,这也确实是沈青飞唯一一次见到这么好品相的紫心草,毕竟紫心草这种比较普通的灵草,培育年限高了也没什么大用,很少会有人为了那么一丝丝效果的提升,额外花那么多心力。 “再看这边……” “还有这边……” 李清夏滔滔不绝地给他们介绍着这一大片土地里种着的灵植,它们也确实如他所说,是被精心培育的。 好不容易穿过了大片的灵植地,沈青飞和傅遥终于看见了那一小片居所。 还没走入门内,一位美妇人迎上前来,那美妇人容貌清丽,淡若秋菊,虽然挂着笑,但依旧给人一种淡淡的哀愁感。 “娘。”李清夏朝那美妇人行了个礼,对方也笑着朝李清夏点点头,随后看向了傅遥与沈青飞:“两位需要些什么丹药?” 傅遥:“千枚补灵丹,千枚回春丹,再要千枚聚灵丹。” 无论是李清夏,还是他娘都微微一怔,这数目一般只有群体采购才会报这么多。 “这……”那美妇人犹豫了一下,“我们恐怕暂时拿不出这么丹药来,可能需要半个月炼制……” 傅遥就等着她这句话,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在李家庄留宿几天找找问题而已:“不急,半个月就半个月,我们一个月后才开始考核呢,不过这半个月我们能不能暂时借住在这?” 美妇人露出清浅的一个笑容:“自然可以,两位不嫌弃就好了。” 于是沈青飞和傅遥就这么住下了。 给他们两人带路的家仆一离开,沈青飞和傅遥就凑到了一起。 “你有觉得哪里奇怪吗?有跟你那次被夺运类似的感觉吗?” 沈青飞摇了摇头:“没有。暂时没有。” 傅遥:“难道是幕后的人还没来得及布阵?不过李家庄这个布局,要防备还挺容易的,毕竟就这么大点住人的地方,这几天我们小心一点,看看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好了。” 沈青飞:“嗯。”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64节 第二天,沈青飞和傅遥又认识了一下李家庄的其他人。 比如李家庄的庄主,还有他的三个兄弟,都是普通中年人模样,比如李清夏的妹妹,叫做李素秋,和名字倒不太像,看着活泼灵动,比如庄主三个兄弟的家人,人不算少但也不算多吧,起码不是那种超级大家族,那种看顾起来就太麻烦了。 沈青飞和傅遥就当自己是个保镖,兢兢业业地借着观赏灵植或者参观的名义到处打转,看看有没有人在做可疑的事,不过什么都没发现。 第三天。 沈青飞看见李清夏和他娘在争吵,很小声的那种,他不敢离太近,只凭借着金丹修为听了个大概。 “什么?”傅遥听完沈青飞的转述有些惊讶。 “对,李清夏想要帮忙炼制你的订单,他娘不许,说他的水平还没到可以,然后李清夏就又说,爹已经连续炸炉了好几次了,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丹药,只能说明他最近状态不好,怎么能让他在半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炼这么多枚丹药之类的……” “炸炉……” “你也这么想吗?” “嗯,伍家村的人会因为意外生死是因为他们是凡人,甚至在凡人中也是最底层的人,除了性命什么都没有,气运被削便只能折命,但是修士开始折运,如果不是折了太多,或许会先从破财,和一些小失败开始。” 傅遥的表情严肃了起来:“看来……那阵法已经布下了。” 沈青飞无意识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这几天我们已经已经将李家庄这一亩三分地看得够牢了,难道是我们来之前就已经布下的阵法?” 傅遥挠了挠头:“但我们进来之后完全没感觉也没受影响啊……” 沈青飞不禁皱起了眉。 他们住进李家庄后,几乎每一处地方都走过了,而且住的也离主家很近,就在相邻的院子,如果有阵法,没道理他们俩感受不到。 那天下午,更多奇怪的事发生了。 李清夏终于说服了他娘,开始开炉炼丹,结果炸了个大的,沈青飞和傅遥及时赶到现场,就看见了一个差点把自己炸毁容的丹师。 然后是李清夏的母亲,她身体不好,需要定时服用丹药,结果今天却误服了药物,那丹药莫名出现在她平时服用的丹药盒中,跟其他正常的丹药完全分不出差别,但实际是一种与她正在服用的丹药相冲的灵丹,幸好傅遥听见不对连忙赶去,用木行灵气压住了她的伤势,沈青飞又把庄主喊来了,庄主给夫人服用下了救命的灵丹才勉强将她救回来。 到了晚上,倒霉的又成了李素秋。 她在进餐时误食了毒物,但食物完全没问题,那毒物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依附在她发丝上的。 仅一天,这一家四口便全轮到了一遍。 除此以外,李庄主的妾室们也受到了波及,她们大多修为低微,某种意义上受到的伤害还更重些。 一天下来,沈青飞和傅遥全都面色凝重,这次的阵法——如果是阵法的话,未免太具有针对性了,因为同样的居住范围内,李庄主的其他兄弟和他们的家人就完全没受到影响。 第四天,这种不幸开始蔓延,蔓延到了李家的家仆身上,这次一下子就人心惶惶了,毕竟家仆不比老爷夫人们,有自保之力,于是随着不幸蔓延开,恐慌情绪也蔓延了开来。 “这一定是大少爷……一定是大少爷回来复仇了……” “大少爷啊……当年我可什么也不知道,您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沈青飞在暗处看着听着一个惊恐的家仆跪地,双手合十,正在不停地朝天空的方向祈祷。 他从暗处走出来,站到那家仆身前:“大少爷是谁?” 那家仆惊恐地捂住嘴,像是恨不得把嘴缝起来。 沈青飞于是道:“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接二连三地倒霉吗?因为有人设阵折了你们的气运,现在还只是些小事而已,但等你的气运折光了,你觉得你还活得下来吗?如果你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的消息越多,就越有希望让你活下来,知道吗?” 沈青飞可以看见那家仆的眼中,对李家庄的忠诚与对死亡的恐惧正在疯狂做斗争,好半天,对活下来的渴望占据了上风。 于是沈青飞在这个本来就够偏僻了的地方设下一个静音阵:“现在没人可以听得见你的声音了,说吧。” 而这也终于成了压倒那家仆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立刻连珠似的将那些压着他的事吐露了出来。 “大少爷……是夫人的亲生儿子。” 沈青飞“嗯?”了一声,他发现自己可能误解了一些事情:“那李清夏和李素秋?” “哦哦……他们是芙夫人所出,大少爷死后,被抱到了夫人膝下,当成亲生孩子抚养了。” “讲讲你们大少爷。” “大少爷天赋好,人也好,当年待我们这些下人也很好,只是他死前一年开始走背运,先是一些小事,炼丹失败,摘灵草受伤之类的,然后是一些大事,去洛州与店家商谈生意的路上险些被劫,最后他死了……死在妖兽手上,大家都说大少爷是运气差,因为那妖兽会出现在那一片,那天正好是追着一只小妖兽跑到了大少爷的前进路上。” “大少爷死后,老爷夫人都很伤心,夫人更伤心一些,身体有亏,无法再生育,于是就将芙夫人的两个孩子认了下来。”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人间开始流传一个消息,说大少爷其实是芙夫人害死的,就是为了让她的儿女成为嫡系,不过传出这个消息的人很快就被处置了,大家也不敢再嚼舌根。” 沈青飞皱了下眉:“你们大少爷被妖兽攻击,他的尸体有带回来吗?” 家仆摇了摇头:“没有。” 沈青飞随后又问了几个细碎的问题,才让对方离开。 那家仆离开后,房梁上跳下来一个傅遥。 沈青飞没有回头看他,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家仆离开的方向:“你都听到了?” “嗯,你觉得那个大少爷没死吗?” “不是不可能,毕竟没人见过他的尸身,而且论动机他也足够充分。” “确实……如果跟伍家村一样是傅家的手笔,或许是他们将阵法传授给了这个已死之人,那么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他是怎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设阵的,这些仆人是今天才出问题的。” 沈青飞皱起了眉:“我也还在想这个问题。” “你有发现他身上有什么不对吗?”傅遥期待地看着沈青飞,希望他有看出点自己没看出来的事。 沈青飞突然一挑眉:“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李清夏他们是昨天出的问题,而这些家仆却是今天。” 傅遥迷惑:“难道不是单纯想制造恐慌的蔓延吗?” 沈青飞摇了摇头:“今天是他们发月例的日子,那个家仆腰上的荷包是新的。” 傅遥一愣:“月例?” 沈青飞追上刚刚那个家仆,傅遥则紧紧缀在他身后。 “两,两位贵客,还有什么事吗?” 本来已经松了口气的那家仆瞬间又开始汗涔涔。 沈青飞一勾手,对方腰间的荷包就到了他手上。 荷包从外表看没有任何问题,沈青飞将它凑到鼻子旁闻了闻,又递给傅遥,傅遥一闻,面露惊讶,和沈青飞对视一眼。 荷包上有各种香料味都正常,但他和沈青飞,都闻得出最决定性的那个味道——烟罗花的味道。 很淡,淡得只有一丝,但依旧存在。 沈青飞拆开那荷包,将里面的东西扔回给那家仆,将荷包整个翻了过来,在荷包内部,他找到了那个阵法。 那阵法复杂得令人眼晕,虽说阵法很难从外部拆解,外表并不能说明什么,但那种外部的复杂程度至少说明了这个阵法内部只会更复杂。 沈青飞扭头看向那个一脸惶恐加迷茫的家仆:“这个荷包,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对方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只是每个月照理去找周管事领月例而已……这荷包……我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啊,绣苑那么多人……” “你们大少爷,以前对下人很好?” 对方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大少爷平易近人,是再好不过的人了,而且心善,谁家出了事,大少爷都会慷慨解囊……” 沈青飞和傅遥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他们在怀疑,可能是有人在报恩,如果那人是负责李家庄的绣活的,自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他们设下阵法,因为他们俩哪怕这几天到处巡逻了,也不知道哪里是这个“绣苑”。 沈青飞看了眼面前一脸哭相的家仆,直白地告诉他:“你没事了,这荷包有问题,我先拿着,你不许对别人说。” 对方连连点头,恨不得剖心明志。 知道有绣苑这个地方存在后,其实也不难找。 沈青飞和傅遥没多久就找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然后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因为里面传来的阵阵女孩们的欢笑声,宛若自成结界,让他俩觉得要走进去很有些困难。 到最后,还是傅遥在这一场大眼瞪小眼中败下阵来,他一闭眼一狠心,拿着那个荷包走了进去。 沈青飞淡定地跟在他身后,全当自己就是个拿剑的保镖。 “请问这位姑姑,不知道这个荷包是哪位姑娘做的?我想定做一个类似的……” “呀,这是这一批的荷包吧,全是弄溪和灵铃做的,我让她们再做两个就是了。” 傅遥抬起头,看向那一片花香软语,大多数人立刻将目光集中到了其中两个女孩身上,于是沈青飞和傅遥就记住了“弄溪”和“灵铃”的脸。 他们离开后,又绕回了梁上,沈青飞弹出几片碎玉,在“弄溪”与“灵铃”身边布下迷阵,将她们与其余人切割开来。 然后他们二人才飘然落到那两个女孩身边。 弄溪与灵铃发觉自己一瞬间看不到周围的人了,面露慌张,然后看见那两位庄主的客人出现在她们面前,便显得更惊慌。 傅遥拿出那荷包:“这次月例发放的荷包都是你们两个人制的吗?绣坊这么多人,为什么是要你们做全部的工作?” “还是说……是你们主动要求的?” 傅遥试图直接击溃她们两人的心理防线,拿到真相。 但弄溪和灵铃两个女孩虽然惊慌失措,满眼泪光,脸上的茫然却是实打实的,看不出一丝假装都痕迹。 傅遥与沈青飞对视一眼,两人俱是皱了皱眉,难道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两位,别为难她们……是我做的,她们只是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绣女而已。” 一道虚弱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第58章 “两位, 别为难她们……是我做的,她们只是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绣女而已。” 一道虚弱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傅遥和沈青飞俱是一怔, 那声音, 虚弱中带着些轻柔妩媚,再熟悉不过,正是庄主夫人。 他们俩对视一眼,俱是苦笑——这也是他们俩才会有的盲区, 正常人知道这种前尘往事第一反应都该是母亲要为儿子报仇, 而不是想到仆人报恩吧…… 沈青飞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己放置在周围的碎玉, 它们没有变动, 所以庄主夫人只是走了进来,而没有破坏任何阵法, 看来她对阵法有些研究。 夫人见到沈青飞的目光落下的位置, 笑了一笑:“我出自阵法世家,虽然已经很久没练习了,但总归还记得些。” 然后她咳嗽了几声,接着说道:“希望两位不要插手这件事, 我只是想告慰我儿在天之灵, 那些丹药我保证会尽数且按时完成。”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65节 傅遥:“那些仆人又与你孩子的死有何关系?” 夫人深深地看了眼傅遥:“确实无关, 但他们气运比那几个人要差一些, 他们的先行死亡才能让那几人饱受恐惧折磨而死。” “不过……既然两位这么在意,我就只杀那几个人就好了。” 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沈青飞与傅遥也不好再阻止, 于是他们问起了自己真正在意的问题。 沈青飞:“这个夺人气运的阵法, 是谁给你的?” 夫人怔愣了一下, 像是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变得这么快, 然后她思索了一番:“我也不认识对方, 他只问我想不想为我儿子报仇,他向我保证,这个阵法绝对不会被任何人认出来,不过看来他还是错了,这不是还是被两位发现了吗?” “除此以外,他只说自己姓傅。”说到这里,夫人了看了一眼傅遥,“不过我想傅家人应该没兴趣管我一个小女子的事,或许他只是想借傅家的名吧,两位请不用担心,这件事就算败露,我也不会向外说起这一点。” 沈青飞与傅遥对视一眼,这就是他们要的答案了,傅遥扭头对庄主夫人说:“希望夫人可以说到做到,放那些无辜的人一条生路。” “咳……自然。” . 傅遥和沈青飞离开后,走在李家庄的灵植园中,沈青飞突然开口说道:“其实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或许有人是想借傅家的名义行事。” 傅遥缓慢地点了点头:“确实很奇怪,无论是之前的令牌,还是这次的透露姓名,都显得有些刻意了,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件事是傅家做的一样,但是……那令牌确实是货真价实的。” 沈青飞:“你能确定吗?” 傅遥:“我确定,傅家的令牌并不是那么好伪造的。” 两个人又沉默着走了一段,然后傅遥停下了脚步,打破了这片沉默。 “除非……那人的确是傅家的,但又并非是可以代表傅家意志的人,他只是想打出傅家的名号来,让有疑问,或者想要调查的人望而却步,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是如此一个庞然大物。” 傅遥突然一拍手:“我知道了!” 沈青飞:“你知道什么了?” “你还记得傅芝打着为我这个儿子的名义在外抢夺天材地宝吗?” 沈青飞点点头,这实在不太可能忘记,毕竟他自己就是被抢的一员。 “他一向视我为无物,是我开始修行那段时间起,突然反常地出现在我面前,给我提供了一些修行所需的灵石丹药。” “我当时厌恶他,又没能力与他打过,只好离开了那座城,开始四处流浪。” “后来,我才从别处听闻,他在做什么,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为什么突然转了性,要帮助我修行?” 沈青飞几乎是立刻明白了傅遥的意思:“你是说……他可能是受了谁的命令?” 傅遥点点头:“不错,傅芝不过是一个傅家旁支,只要傅家主族有令,无论这命令是什么,他愿不愿意做,他都得捏着鼻子完成。” “但是傅家主族要培养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双灵根子弟做什么呢?” 沈青飞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了一下这个“普普通通双灵根”,傅遥总是有那个能力,每次自己刚忘记他有多想打这个人生赢家一顿,他就再一次提醒自己…… “现在有理由了。” “他想让你做替罪羊。” “不错,不论是伍家村,还是李家庄,都是气运被折,但是被折了的气运总要有个去处,如果始作俑者不想自己被怀疑,那么最好的办法无疑是在傅家生造一个气运超群的人出来。” 沈青飞:“……但是你本来运气就很好了。” 傅遥笑了下:“所以不管傅芝成功没成功,我都成了他们最好的替罪羊选择。” 傅遥继续分析:“也就是说,那人既有一定的地位可以命令傅家旁支,又没有重要到真正代表了傅家,所以只能狐假虎威。” 沈青飞:“你想到这样的人了吗?” 傅遥顿住了:“那倒没有……我连傅家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对他们的内部势力这么了解。” 沈青飞颇有些无语——那你刚刚说得这么胸有成竹干什么? 傅遥挠了挠头,笑了起来,满不在乎地抬起头看向远处的云:“没事,这件事我自己去查就好了,不用替我担心,毕竟都说了嘛,我运气很好的。” 沈青飞确实也不觉得能有什么人能成功算计到傅遥,毕竟他可是实打实的天选之子,于是这件事就算大致告了一个段落。 后来,李家庄庄主和他的一儿一女都无法开炉,于是只要让他的几个兄弟和侄子侄女帮忙,倒也如数将傅遥的订单完成了。 他和沈青飞离开的时候,那几个人还没身死,不过……估计也快了,实在是倒霉的地方越来越诡异了。 傅遥一边往回赶,一边把那些丹药分了一半给沈青飞。 沈青飞皱眉:“你自己订的丹药,你自己收着。” 傅遥瞠目结舌:“三千颗基础丹药!我得用到什么时候去!” 沈青飞:“你还年轻,等你活到数日子按十年记了,自然就会觉得没多久就能用完了。” 傅遥咂摸了一下:“算了,我还是年轻着吧,我觉得当时下订单的时候,想的一人每种五百颗我都嫌多了,反正你也要参加华清宴,有备无患嘛。” 沈青飞拗不过他,只要叹了口气收下,哪怕这些基础的丹药他其实也不缺。 他们俩回到洛州后,还有半个月,沈青飞研究了一下华清宴的选拔流程,又练了练剑,让自己熟悉新剑,这样没多久,华清宴就正式开始了。 那日一大早,沈青飞和万剑宗其余几人都早早出门,也不去取琉璃飞,就普通地走在路上,他们刚来洛州第一天时那满天的飞剑今天也看不见了,那些年轻气盛的少年人都安安分分地走到地面上,无他,表示对即将到来的三大宗人的尊敬而已。 到了那熟悉的云层外,依旧是极浓极白的云彩间密布着金光彩霞。 而后,真正的彩霞出现了。 一道霞光自天边铺来,铺在半空中,一路蔓延到洛州中心的云层。 而霞光之上,是好几架仙鸾,每驾都由十八匹琉璃飞拉着,顺着霞光飞速而来。 仙鸾中,隐隐绰绰看不清上面的仙人是何模样,但可以想象必然风姿卓然。 那霞光尽头,看着远,但是可能是仙鸾飞得太快,没一会儿便来到了云层上方。 云层应声而开,那厚得仿若穿不过的云层终于散开了,露出云层里面的景象来。 沈青飞愣了一下,原来华清宴真的是个宴会…… 云层里面是个圆形的平台,而最周边是一张张低矮的小石桌,就是古装剧里常见的那种,因为这个圆实在太大,毛估估大概有几千张,石桌上已经摆好了灵果与灵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而随着云层散开,似乎就标志着在旁边干等的众人可以入座了,那石桌还有标号,所以也不用担心拥挤,沈青飞他们这一行人就到他对应标号的那桌上去就好。 就是傅遥有些郁闷,他不光不能和沈青飞他们坐一起,他还是一个人来报名的,所以一个人独占了一张石桌,好不寂寞…… 不过这乌泱泱的人群虽然坐下了,却并没有动桌上的任何东西,而是看向那几架神秘的仙鸾。 先是最前头的那一座,那架仙鸾像笼罩着一层霞光,然后从霞光里出来了两位仙子,而后这两位仙子掀开了那道“霞光”,一位看着就与众不同的仙子平静地踏出了她的座驾。 她五官柔和但神色冰冷,身披彩霞却气质冷肃。 这便是一水涧这一任的掌门——鱼素真人。 而后又出来了好几位仙子——一水涧只收女徒弟。 “当——当——当——” 忽然间,空中响起钟声,那钟声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耳边炸响,总而言之就是像充斥在这片空间的每一处。 七道钟声响后,金色的花从地上盛开,一群和尚出现,这便是三大宗中的兰因寺——兰因寺其实收徒最少,因为他们除了看资质,还要讲究个缘。 现在三大宗中的两大宗门已经到场了,就剩名字与头衔俱是天下第一的天下第一宗了! 在场的众人都被一水涧和兰因寺的出场方式吊起来胃口,想要知道这压轴出场的第一宗又会是怎样的气象! 第59章 可惜的是, 天下第一宗让人失望了。 这压轴出场的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宗,显然对整理队列没什么兴趣,也对给所有人留下一个惊艳的大宗印象也没什么需求——毕竟, 他们就算骑着驴来, 也依旧是天下第一。 于是,一群人乱糟糟地, 踏飞剑的踏飞剑,踩飞盘(?)的人踩飞盘,骑琉璃飞的骑琉璃飞, 坐飞舟的坐飞舟,还有一些五花八门的根据自己喜好驯养的妖兽,一群人也完全看不出这前后顺序究竟是根据宗门内的序列,还是单纯凭借飞行法器的速度……就这么一片乱糟糟地落了下来。 不过, 即使天下第一宗的人来得最没气势,完全不似一水涧峪兰因寺那般整齐又有特色,却依旧引起了观众席间最大的震动。 嗯。震动。沈青飞从未觉得这个词有过这么适用的情形,因为这满圈的, 数千人,没有发出一丝丝声响,但沈青飞依旧可以感受到那种微妙的上扬气氛, 他确信这数千人里有一大半都屏住了呼吸,剩下一小半则加快了呼吸,才凝结出了这样奇异的气场。 不过不管怎么样,三大宗的人终于到齐了。 沈青飞原本以为这就意味着华清宴的正式开场,却没想到这还没完。 天下第一宗的人刚落地, 又四道光从不同方向分射而来, 又是四架造型各异但都无一例外地华贵的仙鸾, 以沈青飞现在的目力,他可以清晰看见那四架仙鸾上分别有四个不同的标志,而其中之一他曾见过——在方平被傅遥发现的那块黑色令牌上。 四大家族的人? 为什么他们也来了? 沈青飞迷惑了一下,毕竟他可不知道“家族”还有招生需求。 而就在他迷惑的时候—— “抱歉抱歉……我的朋友在那边,可以让跟我换个位置吗?看,就往这边挪一个位置就好了!” 他的左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那声音很轻但还没轻到沈青飞听不清的地步,尤其是那声音以及语调还那么熟悉…… 沈青飞扭头看去,傅遥正双手合十,眨着眼卖乖与人换座位,而且他看上去好像是这样一路换过来的…… 沈青飞:“……” 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作出怎样的反应,是该惊讶,还是该说不愧是他呢…… “呼——累死我了——”傅遥终于彻底换好了座位,换到了最邻近沈青飞的那张石桌,这张石桌上只坐他一人,所以他也毫无障碍地坐到了靠近沈青飞这张桌子的一边,并朝沈青飞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笑容,满脸“看吧我就说我可以搞定!”——就好像觉得沈青飞默认他会这么大费周章地换到这里来一样。 沈青飞原本坐在属于他的那张石桌的正中间,现在也只好和杜听寒换了位置,坐到了方便和傅遥说话的那一边的位置上去。 他问傅遥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什么四大家族的人也到了?” 傅遥给他解释:“华清宴客不止只有修士们为了挣个进入三大宗的资格而拼死展示自己,反过来,三大宗也要向这在座的万千人展示自己的实力,以此争取最佳的生源,而这种展示自身实力的时候,那四个家族怎么肯让他们三大宗门专美于前?哪怕他们不需要招人。” “所以华清宴的流程也就慢慢地演变成了,在修仙界的新一代开始战斗前,三大宗四大家族会先各派出一个大乘期以下的顶尖高手,决出一个这三十年的天下第一!至于为什么不上大乘期,一方面是因为大乘期的修士哪怕只是随便切磋都伤害极大,也没有什么法宝可以真正抵挡住他们攻击的余波,另一方面则是,修炼者一旦进入大乘期,便默认会进行闭关,直到飞升为止,都不再关注凡尘俗世……也算是约定俗成了。” “不过虽说争夺这天下第一的只是大乘期以下的顶尖高手,而且顶尖高手的实力并不能代表宗门整体实力,但很多人确实会拿华清宴的胜负给这七家排名。” 沈青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认识傅家来的人吗?” 不过刚问完,沈青飞就觉得自己白问了,毕竟傅遥前几天刚说过他连傅家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这个……我还真认识,论辈分来讲的话,他算傅芝的太爷爷,傅芝一直对自己的旁系身份耿耿于怀,所以不仅在自家,还往我和我娘住的那个小院里也塞了一幅对方的画像。”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66节 沈青飞定眼看去,属于傅家的那架仙鸾上下来的是一个清风朗月的公子哥,看着别说是傅芝的太爷爷了,说是傅遥的哥哥他也信,长得比傅芝本人年轻太多了……不愧是修仙界。 “他们一般要打多久?” 这个问题的答案决定了他要等多久。 “要不了多久吧,顶多七天就能分出胜负了,他们一直用的混战模式,很快的。” 沈青飞:…… 傅遥不愧是正统的修仙家族出身,才二十多的年纪,对“七天”的理解居然已经是很快了,沈青飞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活出七天弹指一瞬间的感受。 而且因为他两辈子都被迫争分夺秒,浪费七天在他听起来简直有种罪恶感。 幸好《风行总纲》从金丹期开始的部分还没着落(幸好??),这七天浪费了也就浪费了。 就在他们两人悄悄讲小话的当口,四大家族的人也纷纷从仙鸾上落下,落到了广场中央,最终形成了七支队伍对峙的气势。 傅遥:“天下第一宗已经连胜了好多届,上一届的胜者也是天下第一宗,所以他们在等天下第一宗的人说话。” 仔细看的话,确实可以看出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天下第一宗的那一排人身上。 然后万众瞩目中,那乱糟糟的一排人中走出了一个格外乱糟糟的人。 这人的长相先不说,精神面貌就得让那些老古板眉头一皱,站得叫一个东倒西歪,手底下拄着的还是个巨大的酒葫芦,将目光艰难地从那巨大的酒葫芦移到他脸上后,又能看见拉碴的胡子…… 傅遥:“这酒葫芦真人……不,这位白堕真人便是前三十年的天下第一了。” 酒葫芦真人睡眼惺忪地抬了抬眼皮子,稍微站直了一点点身体,以示对这个场合的重视:“咳。” 一句“咳”便是这场华清宴的开场白了…… “咳,大家,都到了啊!我们天下第一宗呢,是绝对不会让诸位失望的,也绝对对得起诸位的努力与拼斗,至于其他宗门我也不了解,就不随便说了。” 他话音刚落,兰因寺的众位高僧倒还保持了高度的淡定,一水涧最前头那位脸色瞬间黑了。 鱼素真人的容貌无疑美丽得惊人,但她性格严肃,那严肃也表现在了她的容貌上,简单点说,或者用沈青飞的话说那就是,这是一种高中班主任或是任意年段的数学老师特有的长相。 因此这样一张脸黑下来的时候,无疑杀伤力惊人。 傅遥轻咳一声。低声道:“白堕真人这百年才崭露头角,上一届华清宴刚拿到天下第一,大概也没人想到他会这么……语出惊人。” 沈青飞:“天下第一宗的其他人对此好像没什么反应,他们和一水涧有矛盾吗?” 傅遥皱了皱眉:“大矛盾应该没有,零星的摩擦肯定是有的,毕竟这么大体量的宗门不可能没有任何摩擦。” 酒葫芦真人对他们这些等着被三大宗收入门下的年轻人潦草发表了讲话后,又转向了其余两宗与四大家族的人。 “开打吧!” 干脆得很。 鱼素真人的脸更黑了,这恐怕是这位执掌了一水涧近五百年的掌门一生中最被落面子的时刻。 倒是那位傅芝的太爷爷出来打了个圆场。 青年模样的老妖怪笑着站了出来:“白堕真人虽然话说得急切了一些,但意思倒也没错,诸位齐聚在此,不正是为了一分胜负吗?” 沈青飞:“?” 好一个“意思倒也没错”。 而且说好的是为了招生呢? 不过傅家这位老妖怪强行解读了酒葫芦真人的三字真言后,那些久居上位的大人物确实觉得自己的面子回来了些,随着一道屏障在沈青飞等人面前升起,属于这个世界最顶尖的那批高手的切磋开始了。 仅一瞬间,霞光暴起,那霞光亮得惊人,哪怕沈青飞他们不会受到任何实质的伤害,却也不得不扭头避开,纯粹是为了避光。 霞光是鱼素真人的武器,一水涧虽然全是女子,镇宗武器却是最霸道的,每一任宗主都会传承这道“九霄”,凡光之所至,对手的灵气全都受限,并不受控制地涌动,重者经脉反噬,也就是明心宗当时拿出来的那道银月符的顶配版。 而为了应对这道霞光,场中的其余六人也是各显神通。 比如那酒葫芦真人,从酒葫芦中抽出一把神兵,将霞光砍作两片,自己淡定站在中间,任由两片涌动的光擦身而过。 沈青飞乍一看还以为那是把剑,他好奇那会不会就是墨老所说的“胡长老”。 但仔细一看就发现,那把兵器只是长得像剑而已,其实是单面开刃的,酒葫芦真人是刀修。 傅遥敬业且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接着给沈青飞解说:“这是天阶灵气天水刀,和一水涧那道九霄的品质不分上下。” 再比如傅家的那个模样年轻但实则辈分超大不知道算不算青年的人,丢出了一把一看就品阶不凡的折扇,将原本该照射在他身上的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沈青飞:“我以为你们傅家人都不喜欢用武器。” 傅遥轻笑了一声:“哪有,只不过傅芝和我都又穷眼光又高而已,要是有天阶灵器,我也不介意用的。” 沈青飞:…… 场上各人各显神通,将九霄的霞光挡下,鱼素真人这声势浩大的一招气势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并不会有人因此而轻视她,因为这招说实话,也只是鱼素真人想要发泄一下对酒葫芦真人的不满而已。 随后那满场的霞光俱被收拢到她手中,这才是这场战斗真正要开始了, 沈青飞问傅遥:“你喜欢什么武器?” 傅遥一怔,然后笑了起来:“怎么了?你要送我礼物吗?” 他看着沈青飞,双眼含笑,眼神既专注又温柔,几乎像是一汪能溺死人的春泉。 沈青飞避开了他的注视,只留给对方一个侧脸:“嗯,你帮我许多,我总要回报你一些,天阶灵器就不错。” 傅遥轻声笑了起来:“我帮你的时候很开心啊,这还不算回报吗?不过好啊,我就等着你的天阶灵器了,其他的都是什么歪瓜裂枣,我保证看也不看。” 沈青飞知道傅遥大概以为他只是开个玩笑,毕竟天阶灵器哪里是说有就有的,不光要实力,还要讲究缘分,但他有系统又有珍奇心,没缘分他也能硬取。 “唔……武器的话,我还真没考虑过,说起来,你为什么会选择修剑道?” “没什么为什么,当时万剑宗离我最近,开始修炼后,也发现自己在剑道上却是有些天赋,就没有再换。” “这样啊……那我也试试用剑吧,虽然估计我使剑就跟使别的兵器没什么差别。” 沈青飞:“你确定吗?” 傅遥:“确实没别的想要的,就来把剑吧!到时候你还能教教我剑法!要是换别的,我还得去拜人为师,或者去偷师,也太麻烦了……” 沈青飞笑了下,心道,你要真想学一门武器,哪会有难的:“那就剑吧,不过你是法修的路子,恐怕只能学礼仪剑法。” 傅遥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礼仪剑法!这名字有趣。” 沈青飞看了眼场中打得如火如荼的七位大佬,翻开了系统兑换列表找适合傅遥灵根与功法的剑与剑法。 这场战斗确实三十年才一遇的,大陆上最为顶尖的一批高手的战斗,如果能够学习到哪怕一分一毫,自然对他们这些年轻的金丹大有好处,只是,境界相差到这么大的时候,旁观者其实都只能看个热闹,而他们面前的那道淡淡的透明壁障,足够薄,却也足够强大,不仅能挡住那些大拿们的招式,就连他们的气势和战意都被挡了个严严实实,干干净净。 所以他们这些围观群众,就连沐浴一下大佬们的战意都做不到,谁让他们真的太脆弱了呢? 或许其他人还会心潮澎湃,因为不管能不能看清细节,感受到细节,这依旧是一场足够震撼人心的战斗,那些平日里根本无缘得见的高手们在你面前演武,有些人甚至是听着其中一些高手的传说长大的,又或许干脆就是以某位高手为目标在努力,单单是那种憧憬和向往就值得他们死死盯着场上,不放过一分一秒的细节。 但沈青飞的实用主义倾向实在是有点严重,对他没有用的事他就很难打起精神。 至于憧憬和向往……他这种人有个相当共同的毛病,那就是看见比他们厉害的人,哪怕是比他厉害得多,厉害得本应让人生不出嫉妒之心的人,比起羡慕,向往,与憧憬,他们也依旧更容易陷入嫉妒与“不过如此,我也可以”的心情。 请不要误会,这并不是一种良性的竞争心态,并不是“对那些很厉害的人心悦诚服然后下定决心要超越”这样听起来就很君子很正直的想法,当他说“嫉妒”这个词的时候,指的真的是最为丑陋的那种嫉妒。 甚至混杂着更不合时宜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微妙不屑。 这世上没人比他更了解他自己性格的劣处,他嫉妒一切比他站在更高位置的人,并认为那个位置更适合他。 所以,没有向往,没有憧憬。 如果此时此刻的沈青飞真有什么想法,那大概也只是一句—— 早晚有一天,他也会站在那个位置,争一个天下第一。 所以很无奈地,这七天——如果傅遥预估的时间没错,对他来说大概就是无所事事的七天了。 既不能修炼——毕竟是在这种场合中,而且他也没有接下去的功法,也不能进入系统内复习下次考试,因为那会让他在外表上看起来就像睡着了…… 只剩下了两个选择,一个是自己发呆加思考,另一个就是系统唯一一个可以外挂到现实世界的部分——兑换列表。 是的,所以他才只能闲着没事干重新将系统内有的剑器锻造方法重新浏览了一遍。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场战斗既然没有僵持太久就有了破局点。 时间还没过去半天,场上便已经有一个人被淘汰出局。 沈青飞刚抬起头,傅遥的解说就如影而至。 “那是钟家这一代家主的弟弟,实力在这七人中算是垫底,上一次比试时,他因为太过被忽视直接留到了前四,让在他前面出局的几位大感没面子,所以这次那几人就联手先将他送出场了。” 沈青飞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他原本还在想为什么有几人的攻击明显是围着一个较弱的人的,怎么想都该先联手对付最强者才对。 而这位钟家家主的弟弟出局后,场上微妙的平衡迅速地被打破了,竟然在短短一天内(沈青飞:我堕落了,我居然开始用“短短”一天这种词了……),就又迅速出局了三人,分别是兰因寺的大师,以及左家与顾家的代表。 兰因寺其实不喜争斗,收徒也更讲究缘法,而非纯粹的战力,之所以一直稳稳地呆在三大宗门里没有后退,主观上是害怕破怀第一宗与一水涧之间的平衡,客观原因则是,他们虽然不喜争斗但喜欢救人啊!而且能从超级高手手下把人救下来,所以声望极高,在众人心中依旧稳居三大宗的位置。 另外两人则单纯是因为技不如人,但他们三人出局后,战况再一次焦灼了起来。 就连沈青飞周围那些围观群众中的气氛也紧张且粘稠了起来。 因为现在只剩下了三个人,而且是三个对胜利志在必得的人,三成了一个很微妙的数字,它意味着场间终于进入到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不再有心有灵犀眼神一对就联手,每个人都要同时提防着两个人,也要同时攻击两个人,否则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 场上霞光四散,灵器相接,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觉得分不出胜负但下一秒肯定会分出胜负,因为那种微妙的平衡时时都在打破边缘。 但它就那么维持了下去。 这一维持就是五天,五天里,哪怕一直没有分出胜负,却没人觉得这场白热化的战斗有无聊过,因为哪怕没有胜负,却几乎处处是惊险——或惊喜,取决于他们心中站谁。 这一整圈的石桌前都是同样的一层淡淡的透明壁障,这层屏障很薄,却足够强大,无论是鱼素真人的霞光,或是白堕真人的刀意,又或是傅家老祖的法术,都无法穿透它。 从他们这些围观群众的角度看来,有时候他们眼中的战斗场景会有一些扭曲,那就是那三人外泄的灵气或气势影响到屏障了。 突然间,在白堕真人挥出一刀后,那一刀乍看平平无奇——这个平平无奇指的是在他挥出的那数千刀中显得平平无奇,而并非以其他任何人做比较对象——这一刀挥出后,起初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很快,他们面前那道薄薄的屏障开始极其快速且剧烈地波动了起来。 最开始发现屏障的波动时,响起的是阵阵惊叹声,因为这无疑说明了白堕真人的攻击有多强大,但是那些惊叹很快化作了惊呼,恐惧的惊呼,因为那道屏障开始出现了裂纹,肉眼可见的裂纹。 惊恐的情绪在快速蔓延!怎么可能不蔓延!那可是化神期修士之间的战斗,他们之所以能在这么近的距离(“近”指几百里)好端端地观看观摩,都是因为这不知道是什么灵宝还是阵法的屏障! 一旦屏障彻底碎裂,都不需要被战斗波及,即使只是这三位真人泄漏的灵气与气势都有他们好受的了! 恐慌的情绪在蔓延,很多人都在犹豫要不要逃离——如果是其他时候,这时候周围应该跑得连个人影都不剩了,谁都不会傻到掺和进化神期修士的战斗中,哪怕这只是切磋,但谁知道他们收不收的住,就算收住了,也没人能说化神期修士概念里的“收手”会不会仍旧让他们被凄惨地压扁,但是,这并不是其他任何时候,这是华清宴,没人知道在华清宴途中离开算不算放弃资格,也没人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会不会落入三大宗门考核人员的眼中,会不会只是一个逃离的意图就让他们觉得自己不堪大用。 这些纠结快速闪过他们的脑海,仅仅一瞬间脑子里就涌上了七八十个念头在互相争执,好在,三大宗门的人动了,这屏障本就是他们合力设下,虽然他们也惊讶了一瞬间,白堕真人与另两位的战斗居然让这屏障都出现了裂隙,但惊讶过后还是立刻行动了起来。 共三十余人分列在边缘,手中结印,磅礴的灵气涌出,朝壁障涌起,瞬间弥补了它的碎裂。 壁障被成功补全,但那一瞬间,白堕真人的刀势依旧有极小的一部分透过了那一道道缝隙,那一刀的气势……很难形容,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一种狂意,恨不得斩天的狂,自信自己必然会战胜所有人的狂,要让所有人都臣服于这一刀的狂。 它也确实令所有人都臣服了,几乎每一个感受到了这刀意且并不是直面这刀意的那两位的人,都忍不住目露惊艳之色。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67节 “哈哈!看来这未来三十年的天下第一的名头,就又要由我白某收下了!” 场上也胜负已分,白堕真人大笑着宣布了自己的胜利,傅家的青年老祖平和地笑了笑,鱼素真人看上去不太满意,但倒也不是不满白堕的实力,只是不满他的态度。 万千人中,傅遥突然看向了沈青飞。 他看着沈青飞,背景里有数千人,他们都在为白堕真人那一刀动容惊艳,也无一例外露出了“真希望我也能做到这样”的表情。 但唯有沈青飞,唯有沈青飞,他的眼神里,表情里,嘴角紧绷的弧度里,并非心生向往,并不是“我希望我也能做到这样”,而是——“我绝对会取而代之”。 傅遥一怔,随即有些恍然。 第60章 天下第一已经决出, 最后的胜者白堕真人再一次回到了他睡眼惺忪的困倦状态。 他站在这个同心圆的最中央,挠了挠头,最后憋出来一句:“用尽全力战斗吧少年们!反正天下第一宗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话是很热血, 就是他的声音有点符合不上这句话, 所以造成了一种别样的尴尬气氛。 所以白堕真人话音落下的时候,三大宗的其他人简直就是迫不及待地齐齐做法, 震耳欲聋的一声声轰鸣中,无数个方形的擂台从地面升腾而起,轰鸣声停下时, 场间已经彻底变换了模样。 从天下第一宗的队列中又走出了一人,鹤发童颜,以沈青飞的现代眼光看就是小白堕真人那张脸起码二十岁,如果白堕真人是三四十的大叔模样, 这位看上去就是十几岁的青少年。 但这位“青少年”明显要比白堕真人稳重得多,没准辈分也要大一些,所以才在这时候站出来主持大局。 “此为擂台战,诸位的玉牌背面应该已经出现了一个数字, 走到那个数字对应的台上即可,而你们玉牌正面还有一个数字,那是你们报名时的顺序, 战斗结束后,胜者获取两人中较高的数字,并且可以留在擂台上守擂,败者则前往下一座擂台。” “开始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道隔绝在他们这些人与广场之间透明的壁障瞬间消失, 数千名早已迫不及待, 跃跃欲试的少年金丹飞向那一座座擂台。 沈青飞与他的对手同时落在一座擂台上。 沈青飞抽到的第一个对手同样是金丹初期——华清宴的参与者大部分还是以金丹初期为主, 毕竟到了金丹期,修炼的难度与所需的时间就大大增加了。 沈青飞拔剑的时候,对方也拔剑。 沈青飞挥出一剑,上面的剑意平静无波,像最风平浪静的海,这种剑意理应被警惕,但他的对手发现自己做不到,他“警惕”不起来,就像他的心神也被这片古怪的剑意洗刷了。 而后,海啸迎头而下。 沈青飞胜。 他牌子上的一千一百八十三变为了七百零八。 第二场,第三场,几乎和第一场没有什么差别,他没碰上值得他出第二剑的对手,过去这半年来,他的一式剑意与二式剑意已经趋近成熟,不再是当初第一次亮相时的稚嫩模样。 可惜的是,第三场的对手牌子上的数字比他靠后,所以他没能前进太多,目前是六百八十三号。 第四场。 沈青飞站在擂台一角,因为他这三场都是胜利,所以不需要换去别的擂台,只要等他的新一轮对手出现就好。 他的新对手是一个背着比她人还高的重剑的少女。 少女打量了一下沈青飞手中的长生剑:“剑不错。” 沈青飞虽然从来没喜欢过重剑,但也礼尚往来地回了句:“你的剑也不错。” 少女挺开心的,“哗哗”舞了两下展示自己这把剑的正反面:“我跟你说哦,我这把剑可是用……” 沈青飞轻咳一声:“打完再说吧。” 少女一脸认真地想了想,也对。 于是原地跃起,拎起她的重剑以一种盖板砖的气势从天而降。 她跃起时的姿态像是一只猎豹,那种爆发力与弹跳的姿态,哪怕手里拽着一把看着比一座假山还重的大剑,哪怕那把大剑挥舞起来有点迟钝,都没有丝毫影响到她的爆发。 沈青飞的战斗风格一向轻灵,光是那少女起跳的时间就够他转移到对手身后了,但那少女手中的重剑虽然看起来挥舞得迟钝,缓慢,但实际速度却比视觉上要快得多,沈青飞从她身后平平刺出一剑的时候,还带上了第二式那铺天盖地的剑意的时候,少女却像身后长了眼睛一般,原本在身前的重剑一个大转弯拐到了身后,正好挡住沈青飞的攻击。 剑转过来了,少女本身才跟着转过来,她面露赞赏:“哇!好厉害的剑意呀!” 正当沈青飞微微皱眉思索这到底是不是一句讽刺的时候,少女接着说道:“不过可惜了,是个人看到我这么慢的速度都会选绕背攻击,所以这套连招完全就是我的肌肉反应啦,你就算让我失去了反抗的想法也没用,因为我的剑法本身就不是靠脑子驱动的嘛。” 沈青飞有些恍然,的确,那少女重剑回转时的弧度太圆滑了,没有任何弯折的角度,确实不像靠临场反应挡住的他的攻击。 第一次交锋就这么平平无奇地结束了,算是打成了平局,但其实还是那少女占了先机,因为这个场面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她要的,沈青飞为她拉进了距离,她的剑势又是顺畅的,重剑上依附着磅礴的剑意,如山一般的剑意,朝沈青飞拍来,沈青飞以相近的剑意——即第三式的建议回敬,这简直就像两座山相撞,发出无声的巨大轰鸣,但沈青飞毕竟不是专修这种如山般的剑意的,他的剑意与少女相比,就像丘陵撞上了真正的高山,仅仅只是相触,他就警醒地意识到,不能对碰,事实上,他本来就不想与那少女的重剑正面对峙,只是刚刚那一瞬间还来不及让他拉开距离罢了,于是仅仅是一触,沈青飞便翩然顺着被击退的力量飘落到了远处。 “咦?”少女脸上露出了一个迷惑的神情, 沈青飞不懂她在迷惑什么,难道她觉得自己就会这么乖乖站在原地挨打吗? 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占据他太多心神,他必须尽可能快地,重新拿回主动权。 他开始使用第七式。 万剑诀第七式是最正统的攻击剑式,在沈青飞发现一二两式的剑意相连可以形成特殊效果之前,第七式一直是他最喜欢最常用也最擅长的剑式。 它的剑意也是最正统最锐利的一往无前的剑意,就像一个人骑着一匹马拿着一把剑就要切入前方的军队,将那规整的队伍打乱,撞散。 要撞散一座高山是很困难的,但是依旧比拿一座小山与高山去对抗靠谱得多,越是同质的剑意,越容易被高阶的压制。 “咦?” 那少女再次发出了疑问的声音,她是个憋不住话的性子,忍不住大喊道:“你这剑意也太多了吧!这都三种不同的剑意了!你这家伙,是从娘胎开始就在感悟剑意了吗?” 沈青飞愣了一下——并不是说他的动作停顿了,只是他的大脑愣了一下,对方是什么意思? 太多剑意? 在这位重剑少女之前,他一直都只用一二两式的剑意解决对手。 他们惊讶的反应,沈青飞只当那是惊讶于从二式剑意到一式剑意的变化,然后他们就输了,干脆地离场。 沈青飞并没有想过会有人惊讶他同时拥有多种剑意这种事,毕竟傅遥没有惊讶过,如同扫地僧一般的墨长老也没有惊讶过,而他们两个无疑就是沈青飞认为他周围应该见识最广的两个人,他们没说什么那就证明他的剑道是正常的,现在想来……被这少女一说,没准是他们俩见识过广了。 说实话,他现在并不能判断拥有多种剑意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少女的话既可以理解为羡慕他有这么多剑意,也可以理解为“他为什么要走这种邪道”的奇怪,没准修仙界有什么约定俗成的认知——不要贪多,专注于某种剑意之类的。 不过考虑到墨长老看完他和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金丹修士的对战,才对他另眼相看,他就暂且当作自己没走错路了。 虽然,这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要找到那重剑的破绽。 如果从旁观看他们两人现在的剑意,大概会觉得有种荒谬感,因为那就像一个人要打败一座山——沈青飞依旧记得前世最著名的那本反骑士小说——那个想要打败风车的男人。 他现在看上去大概就和那个主角同样荒谬好笑。 但是没关系,他每刺出一剑,每与那重剑交锋一次,都在找出对方的破绽,这种破绽有,甚至还有不少,但他并不急着去戳破那些破绽,因为那些破绽都还不足以让他取胜。 一直到—— 少女以她特有的沉重姿态挥出她的剑,她觉得这一剑没什么特别的,她和她的对手有些陷入僵持了,不过没关系,她一向都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这一剑挥出后,她的对手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架住了她的剑,她怔了一瞬间,但是她很快皱了皱眉,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她的对手。 她觉得这场的对手是个聪明人,他们两人已经过了上百招,对方并没有犯过一个错,哪怕只是小错也没有。 所以她觉得他是个聪明人,但这个聪明人现在却做出了不怎么聪明的选择。 她确实被架住了,但是这个破绽远远不够,远远不够让他取得决定性的优势,他不仅不能因此获得确定无疑的胜利,还会让自己发现这个不大但也确实不小的破绽并有机会补全它。 这就像是打仗的时候,发现了敌军的漏洞,却在自己的兵力完全不足的时候朝这个漏洞攻去了,于是不仅得不到胜利,还会因此失去这个漏洞,这个本应让他们获得制胜一击的漏洞。 所以,再明显不过,这是一个不聪明的做法,这是一个错误,她不知道她聪明的对手为什么会犯这样一个错误,或许是他终于撑不住了,脑子开始混乱了。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为什么对方会犯这样一个“错误”。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一个错误。 就在她准备重新夺取优势的时候,在她准备让她的剑从这小小的阻碍中抽脱的时候,她面前的那个青年,左手上多了一把剑。 她睁大了眼睛。 没有人会贸然在战斗中给自己多加一把武器,战斗的胜率不是那样算的,并不是你的武器越多,就越强,所以这一幕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那个青年本来就是用的双剑。 而这让她之前的全部推测都作废了,因为对方有了将她这个“不大不小的破绽”变为“致命破绽”的能力。 接下里的事情简单得有些让她郁闷,在她能做出任何反应——临场发挥从来都不是她的长项——那把多出来的剑就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你输了。” 沈青飞平静地宣布。 那少女叹了口气:“是的,我输了,我去赶下一场了,顺便一提,你的反手剑不错。” “谢谢。” “你难道不该来一句'你的双手剑也不错'吗?!” 沈青飞沉默了一会儿,但还是没说。 少女一脸痛苦地捂住了脑袋:“剑修啊剑修……不对,我好像把我自己也骂进去了,算了!!后会有期!” 说完这句,少女就从台上“轰”地一声跳了下去,去奔赴下一场对战了。 沈青飞也迎来了他的下一个对手。 全场所有人基本都已经进行了好几场战斗,也就是说,分层已经大致完成了,现在排在前五百的不再是那些来得早牌子也拿得早的人了,而是真正实力可以排入前五百的人。 从那个少女开始,沈青飞遇到的对战难度就大了起来,不再是单手剑可以解决的对手,他小心翼翼地选择着左手剑出鞘的最佳时机,尽可能地将隐剑的优势放大。 但战斗不是完全连续不断的,每隔一段时间,这些为了自己的前途奋力战斗的年轻人们就可以拥有一段休息时间,而他们显然会选择这段时间交换信息,尤其是编号靠前的人和编号靠后的人之间这种交换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很快,在沈青飞了解了其他对手的信息的时候,沈青飞的特征也在被传开来,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有一个青衣束发的青年,腰间别有一根不起眼的小棍的,那柄小棍就是他的第二把剑,不要将他当作单手剑使用者一样对待,随时小心偷袭。 所以等几轮休息过后,沈青飞的排名上升到前两百的时候,他的隐剑就不再“隐”了,于是他干脆正大光明地拿着两把剑一起上擂台,起码省下点拔剑时间。 而就在他感到每一场战斗都变得极度艰难,开始举步维艰后,他也遇上了至今为止最麻烦的一位对手。 沈青飞几乎是侥幸胜了上一场,他闭着眼恢复灵气时,一道落地的轻响让他睁开了双眼,落下的是一位白衣修士。 第61章 那白衣修士有种冷若冰爽的气质, 他手中执一把刀,一把雪亮的刀。 刀把上有细碎的霜在不停覆盖又融化,于是沈青飞就知道了对方是谁。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68节 或者说, “知道对方是谁”这个说法有点过了,应该叫做知道了对方的实力区间才对。 在战斗间隙, 沈青飞与傅遥以及其他几个与他交过手所以简单认识了一下的对手交换过信息——比如那个重剑少女。 其中就有人提到一个实力强悍的白衣刀修。 “主灵根为冰灵根, 出手极快,刀意霸道,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他送出场了……所以没啥信息能分享给你的,如果遇到了那就, 呃,多加小心?” 沈青飞面色凝重地将两把剑横至身前。 “多加小心。”——这就是他唯一得到的建议, 所以他也只好多加小心。 那白衣刀修冷漠地看了看他的两把剑, 又把目光移到沈青飞脸上,两人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互一点头,然后——出手! 甫一出手,沈青飞就知自己遇上了劲敌。 他也知道了那句“出手极快”是什么意思。 他的主灵根是风,又修了极为高阶的轻身诀, 论速度已经是顶尖, 而他这位单冰灵根的对手居然能和做到只比他慢一丝, 一向都能抢到先发优势的沈青飞几乎是瞳孔一缩。 而随着他剑意朝对手蔓延开去,虽说他已经多少习惯了这些各有神通的天之骄子们已经不再像他最初遇上的几人一般, 那么容易被他的二式剑意影响, 顶多只能干扰他们一下, 但这白衣修士不闪不避地抽刀向他而来的姿态依旧让他心中一凛, 这是他第一次遇上完全不受自己的剑意影响的对手。 至于原因, 沈青飞猜测大概是因为对方的刀意中含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冰冷气势,那是一种不为所动只想踏平对手的气势,而且他的刀意还比沈青飞的剑意强一丝,换句说就是“判定优先”,沈青飞几乎是立刻转换了自己的剑意,将二式剑意换作了三式,他需要挡下这近在眼前的一刀,然后再作打算。 · “咦?这小娃娃的刀意很凝练啊,白堕,你有没有兴趣收徒啊?” 这万千人打生打死的时候,三大宗的人也没闲着,正忙着看这届候选人的表现。 虽然他们化神期修士已经可以分出上千道神识,但真要关注所有的擂台还是很耗费心神的,所以大多数人都是最开始随便挑几个看看,然后等到了现在这样所有候选者都已经起码战了五轮的时候,那些实力强劲的候选者就已经被筛选了出来,数字趋向前列,而他们这些准备给宗门或是给自己找好苗子的人也开始稍微认真地观战了。 这一观战,就观战到了沈青飞与那白衣修士的擂台上。 兴致勃勃地出声问白堕的是刚刚站出来替他主持局面的那位鹤发少年,沈青飞猜测他比白堕辈分稍大些,事实也确实如此,他是白堕的师兄,虽然早了白堕百年入门。 他自身是纯粹的法修,跟傅遥一样连个固定兵器都没有,纯粹有什么用什么,不过以他的眼力,看个金丹期能使出来的刀意好坏还是没问题的。 他觉得这少年不光刀意凝练,更重要的是与白堕的道相通,所以招呼白堕来看——不过他平素就是个爱拉“红线”的性子,就算不是华清宴,他也常把“白堕,这苗子不错啊,有没有兴趣收个徒啊?”挂在嘴上。 他这一招呼,白堕倒是没过来,只抬了下眼皮子看他这个热爱多管闲事的师兄,其他人倒是把目光转了过来。 “的确不错啊,刀意凝练,是个好苗子,而且和白堕的刀法某种程度上很像嘛……” “哪像了,你们这些不懂刀的,不过气势确实有点像白堕没错……” “对面这个小剑修也很不错啊,这剑意,有点意思。” “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切换两种剑意,确实不错,就是可惜……” 可惜,沈青飞迎向那一剑的时候,心中想的是——他需要挡下这近在眼前的一刀,然后再作打算。 他没想到的是,他没能“权宜”成功,因此没法再做打算了。 那向他转述有这么一个白衣刀修并叫他小心的人没向他转述最重要的一点——这把刀是把真正的神兵,沈青飞不知道它到底是地阶灵器还是天阶灵器,从外表上看不出这把刀蕴含的力量,但无疑比他的两把剑品阶都要高得多。 因为在刀锋与剑锋相遇的一瞬间,沈青飞紧缩的瞳孔中映出了他两把剑上细碎的裂纹。 他几乎是立刻扭身想要撤走,他想,如果他收剑够快,或许还能保下这两柄剑。 可惜的是,他的两把剑上附着的除了裂纹,还有白色的纹路像极了裂纹的霜。 在那霜极速蔓延到剑柄前,沈青飞弃剑。 他飞速后退拉开与对方的距离,并将大量的灵气覆盖在手上,将那丝丝白霜消解了下去。 “可惜……他们俩的兵器品质差太多了,不然这就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了啊!” 不知名的修士终于说完了他的感慨,他周围几个人跟着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遗憾的神情。 “不过还是很不错的嘛!”鹤发少年插入了他们的话题,既然这场战斗已经没了悬念,他的注意力就重新集中回聊天上了,“老良,你也好久没收徒弟了吧,你看这小娃娃怎么样啊?” 被他唤做老良的是一个脸色极臭的中年男子面貌的修士,抱着双臂,一副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模样,听见鹤发少年的话,他的脸色“刷”的黑了下来:“哼,谁都能当我良不瑑的徒弟的吗?!” 鹤发少年耸了耸肩,倒也不以为意,其他人也很清楚那老良突然发火倒不是觉得这擂台上的少年不够资格做他徒弟,只是那少年眼看着就要输了,而他要输给的那刀修少年偏偏又是刚刚白堕他师兄打趣要白堕收的徒弟,良不瑑心气甚高,姿质也是万中无一,偏偏从入门开始就被白堕压一头,别提看白堕多不顺眼了,他最不希望看见的事,自然是如果自己收了个徒弟,结果还被白堕的徒弟压一头。 鹤发的少年转过头问另一个剑修:“那老谷你呢?你也一把年纪了,多收徒弟啊。” 语气叫一个语重心长,虽然那老谷大了他几百岁吧。 老谷为人一向过于认真,所以哪怕明知道化日真人只是惯常地随便说说,但他也苦恼地思考了起来:“这……我倒的确有惜才之意,只是谷某最近要外出游历,恐怕一游历便是几百年,若要收徒,恐怕白白耽误了少年英才啊……” “什么?老谷你要出去游玩?” “这……这,不是游玩!是游历!” “你准备去哪游玩呀?” 在化日真人——那鹤发少年——的一力带领下,这群人的话题立刻跑偏到了老谷要去哪里玩上。 而擂台上的沈青飞,并不知道那些大人物曾经将目光投向过他,自然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又将目光收走了。 他正在勉力闪躲对手的攻击。 他的对手的主灵根是冰灵根,如果他的寒气能影响到沈青飞,就会大大降低沈青飞的速度,所以他不能再被对方抓到破绽,否则就是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他是一个剑修,但已经没了剑。 若是正常些,识趣些,他应该已经认输才对,毕竟他已经连剑都没有了,还要怎么胜呢? 但是沈青飞不想认输,哪怕要耗到灵力耗尽,他也不想认输,或许哪怕到他灵力耗尽他也找不出任何可以突破的地方,只能被迫认输,但那样至少可以说他尽力了。 更何况,他还没到底牌尽出的程度。 虽然那张底牌……他不一定真能用出来,但总要试试。 他的对手五官冷,神色更冷,看着本应是谁都瞧不起的冷漠面相,但面对沈青飞这种只逃不战,看着只能是拖延时间的做法,他倒也没露出不屑的神色,只是一脸认真地不断削减沈青飞可以闪避的面积。 “咦?”化日真人轻声咦了一声,他刚刚看完两个年轻法修斗法,结果境界差距太大,没一会儿就结束了,让他颇有些索然无味,结果他回过头来发现,那一刀修一剑修,居然还在和对方纠缠,他本以为这个擂台早就换人了呢。 他那声极轻的“咦?”不仅仅是在咦为什么这场战斗还在继续,为什么那个连剑都没有了的剑修还在苟延残喘。 他还在“咦”那个小剑修闪躲的轨迹。 以他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沈青飞不止是在逃跑——虽然主要目的还是避开攻击没错,也不止是一边闪躲一边找反击的机会,或者想怎么反击,他显然是有目的地在闪躲,而且那目的至少对他自己来说是很清晰的。 这让化日来了兴趣。 “诶,老谷,老良,还有老棉,你们三个使剑的来看看,这小孩在干什么呢?” 老谷是脾气最好的那个,化日的话音还没彻底落下,他就看向了对方的视线所在之处。 “咦……”虽然同样是一个“咦”字,但他的“咦”明显比化日多了几分兴奋和恍然,化日一听就知道他看出了名头,催促他:“你别光咦,你倒是说呀!” 老谷老老实实给化日解释:“那孩子还在使剑,他手中已无剑,所以这样自顾自地舞剑并非为与人对敌,至于他想做什么……” 沈青飞踏下最后一步,一股玄妙而熟悉的感觉再次充斥了他,于是他知道,他成功了。 沈青飞的双眼本就极黑,此时更是黑得像光也无法逃出的深渊。 白衣刀修看见他模样,忽得心中一突,一股不详的预感闪过心头。 然后那股不详的预感就应验了。 以沈青飞,一股磅礴的,深不见底的,仿若要平推这个世界的剑势汹涌而出。 是剑势,而非剑意。 对于他们这些用兵器的修士来说,意的确可以化为实质,但也只是兵器的延伸,势却不同,势无处不到。 而且所谓以势压人,哪怕剑势没有实体,依旧可以让他脊梁骨寸寸折断。 他猛地横刀于身前,他的刀是神兵,品质极佳,确实能挡住那几乎要化作实质的剑势,但他依旧不得不后退,后退,退到那如潮水般的剑势所力所不及的地方。 最后,他挡住了。 白衣的刀修几乎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这恐怕是他这场战斗中表现得最像人类的瞬间。 他挡住了。 但是,他出了擂台的界限。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与他遥遥相对的那个青衣剑修。 他上一场不幸抽到了一个金丹中期,所以他才会输,但他自认为自己绝对是在场所有金丹初期内的第一人,他没想到自己会再一次失败。 不过所谓复杂的神色表现在他脸上可能也就动了动眉毛,因此,在沈青飞看来,就是他的对手极有君子风度地收起刀,朝他点了点头,冷声说道:“你赢了,我不如你。” 而后飘然离开。 沈青飞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离开,猛地单手撑地跪下,吐出一口鲜血! 剑势他曾用过,在那个试炼秘境内。 但那一次与这一次有一个极大的区别,那就是他这一次手上无剑。 无剑的剑势没有方向,只会尽可能地蔓延,因此刚刚受了那片如深海般的剑势的人不仅仅只有那刀修一个人,还有沈青飞自己。 他从纳戒中取出几颗疗伤丹药吞了下去,之前也不是没有受伤过,但顶多吞个一两颗丹药就能解决,但这一次他一口气就往扔了五颗丹药,却依旧觉得伤势极重。 他无奈地抓了一大把丹药开始当糖豆一般往嘴里扔,幸好傅遥去李家庄的时候狮子大开口定制里千枚回春丹,千枚补灵丹,他现在只希望他的对手能晚点过来,或是过来了但足够有绅士风度,能让他吃完这一堆丹药,起码恢复一部分实力再开始。 但是……沈青飞突然顿住了,他的右手停在了原地,然后苦笑了一下,他已经没有剑了,就算他能恢复到半盛状态,他又要怎样与下一个人交手呢? 难道要再来一次无差别伤人的剑势吗?用不用得出来是一回事,刚刚能成功其实有些运气成分在,按沈青飞自己的感觉,他有一定可能哪怕去试了,去努力了,也无法成功在那漫长的舞剑后达成剑势,而依照他自己的直觉,这个可能大概有百分之四十。 虽然没有超过一半,但也不低了。 另一方面则是,他还能经得起再一次剑势的伤害吗? 刚刚那一片剑势,其实对他的对手的伤害远没有对他本人的大,毕竟他的对手有刀,还是宝刀,而他却正相反,连个遮挡的武器都没有,身上唯一一件防御灵器是杜宗主送他的,品质在万剑宗已经是顶尖,面对他自己的剑势却如同一件普通麻衣一般…… 哪怕他现在已经吞了一大把回春丹,依旧可以感受到经脉内那细细密密的疼痛,更不要说那些难以感受到的暗伤。 华清宴的排名固然重要,但他也不能为了冲排名而无限度地作死。 虽说在擂台赛结束后,三大宗的人会给所有伤者疗伤,也会给所有人损毁的灵器作修补(说起来他的两把剑都碎成末了也不知道还修补不修补得回来……他要拿什么去向三大宗证明这两把剑存在过呢……),但经脉向来都是修士体内最精巧也最神秘,当然也是最好别受伤的地方,即使是沈青飞这样不服输的性格,也不得不在更广阔的前途下选择更安全的方案。 那就是……输几场吧。 擂台赛快结束了,输几场也不会让他的名次下降太多。 对,是这样没错。 沈青飞在心底不停地重复——就算输几场也无妨,无关大局,现在这个名次,哪怕再滑落一百名,三大宗门也已经任他挑选了。 他最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69节 但他依旧猛地捏紧了拳头。 他看向玉牌上的数字——一百二十五。 这意味着他在所有金丹初期内,已经是前十,因为参与这次华清宴的,除了数以千计的金丹初期以外,还有一百一十五名金丹中期。 好不容易拿到这个名次,真的要看着它落下去吗? 不甘心。 无力混杂着不甘涌上他的心脏,然后涌向了他的全身,将他吞没。 第62章 “他是想以身作剑, 强行引发剑势!” 说这话的并非老谷,老谷讲话一向又慢又小心,而是被化日点到的另一个剑修——老棉, 全名其实叫棉无真人,他干脆地抢过了老谷的话头, 一脸赞许地看着擂台上的青衣少年剑修。 老谷话刚说到一半, 强行被打断,他噎了一下, 卡壳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嗯,是的, 就是像棉无说的这样。” 而化日正好瞧见擂台上,那青衣的剑修少年身上迸发出一股强势的气势, 将白衣的刀修少年逼退。 他虽然不用剑, 也不用刀,但和剑修刀修的交战也是比凡人吃过的饭都要多,所以他也明白了那少年是怎么在兵器已经碎裂的情况下赢得胜利的。 剑势他还是懂的,只是没想到会有人用这样曲折的办法强行造出剑势来而已。 正常的剑修或是刀修,一般都是在境界实力提升到一定程度时,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剑势与刀势, 比如白堕, 刚刚的战斗中他的刀势曾差点突破壁障影响到观战的人群, 但那刀势并不是他刻意用出的,而是自然而然形成的刀势。 “挺聪明啊……” 化日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 “老谷, 你真的对收徒没兴趣吗?我觉得这孩子相当聪明啊, 灵根资质好的苗子满地跑, 但这种悟性还是少见。”化日再一次开始大力推销起了这位素未谋面的剑修少年。 “这, 这……”老谷面露犹豫, 其实不用化日说,他自己也看得出这少年是个难得一见的剑修好苗子,这种强造剑势的方法,闻所未闻——其实用处也不大,所以极有可能是那少年自己想出来的,但是……他原本就是宗内弟子较多的那类人了,本来已经不打算收徒了,因为实在分不出心神了,而且他的游历也准备了好久了……就等着华清宴一结束他就去感悟天地,他若是收下这孩子,等于他之前的计划就全部打乱了,但要是不尽心培养,自顾自做自己的事,他又觉得会浪费了这个好苗子,所以他才如此为难。 “诶我来收呀!我也是剑修!我觉得这苗子不错,就适合当我棉无的弟子!” 化日翻了个白眼:“去,去,你懂什么教徒弟。” 棉无嬉皮笑脸,倒也没反驳,他的剑道造诣其实与老谷不相上下,只是嘛,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与老谷的差别,老谷性格温吞实在,又比他耐心得多,对弟子们也比他上心得多,还擅于教导,至于他嘛……收徒跟放养一样,也不怪化日翻他白眼。 虽然修仙界里,如果能有个化神期的师父,根本没人会嫌弃被放养,但他们天下第一宗能一直稳居天下第一,除了挑的弟子苗子一向是最好的,也跟对下一代的悉心教导有关,所以化日这个热衷于做师徒红娘的人,哪怕问遍了一圈“xx你要不要收徒啊?”,也绝不会去问棉无的。 在大人物们围绕沈青飞进行了一场闲聊的同时,沈青飞则已经输了两次。 第一次失败是耻辱的,是纯粹的折磨。 他不想输,但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他能做的事。 他空着手面对了下一个对手,一个金丹中期的剑修,他用储物戒指中炼器剩的边角料试图布阵困住对方,不过他的布阵技术只能说是粗糙又生涩。 他输的时候,他的对手甚至露出了“这人在干什么?他怎么混到这个名次的?”的表情。 沈青飞苦笑了一下,前往下一个擂台。 下一场倒是没有这么屈辱,因为他的对手认出了他。 “咦?你不是那个双剑的剑修吗?你的剑呢?” 沈青飞苦笑着解释:“被别人的兵器震碎了。” 对方立刻露出了一个同情的表情,顺便安利了一番:“你看,这就是我为什么选择当一个法修了,不用担心拼不过人家的兵器,多好!而且兵器毕竟是身外之物,当法修多好啊,就算哪天兵器丢了坏了也不用担心自己下一场战斗该怎么办……” “咳……”沈青飞轻咳一声,打断了对方的滔滔不绝,“我们开始吧。” “啊?你都没有剑了,你打算怎么打啊?”他的对手露出了一个相当具体的迷惑神情。 沈青飞:“只是稍微难发挥些而已,身法和剑意还在,而且我会一点阵法,虽然不精,但正好趁这个机会练习一下了。” “哦哦好哦,听起来不错诶,我还没有跟阵修交手过呢,不过也很正常,阵修一般都会去落日门嘛,他们从来不参加华清宴的……” “咳”沈青飞再一次打断对方,“我们开始吧。” 并且直接出了手。 这一次,他的对手终于没有陷入自顾自的滔滔不绝中,而是认真迎战。 只不过,虽然这一次他的对手让他在精神上没有受到太大的折磨,但是失败依旧无法避免。 “唉,没事的,你看开点啦,作为一个没有剑的剑修,你能打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还有你应该还有一场就定位了吧,没事没事,掉不了多少名次,还是稳的,稳的。” 沈青飞笑了一下:“谢谢。” 然后离开了。 虽然这位话很多的对手并没有说错,他还有一场就定位了,现在的排名是二百零一,在一千人中依旧是不算低的排位,多亏了这个抽取机制越往后抽取的对手在数字上就越接近,不过这个安慰的话和他自我安慰的内容重合度相当高,所以他并没有感到任何鼓舞。 前往下一个擂台的路上,沈青飞低垂着眼,没有太大表情,不过如果有人正看着他的侧脸,是绝对不会用“平静”这个词才形容他的。 突然间,沈青飞看见了许许多多的擂台。 它们原本就在那,但是沈青飞并没有细看过。 此时此刻,它们却不仅只是映入了他的眼帘,更映入了他的大脑。 沈青飞突然意识到,用剑的人是那么多。 这似乎是一句废话,这片大陆上,剑修刀修与法修各占三分,然后剩下一分才是其他小众流派,洛州的大路上,砸一块客栈招牌下来,如果砸中十个修士,其中至少有五个得是剑修。 所以这个念头听起来毫无意义,但它此时出现在沈青飞的脑海中,却像雷霆劈过天际。 他突然加快了速度,灵气在他周身欢涌雀跃,他落下时,看见了他这一轮的对手,然后他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太好了,是剑修。” 他的对手:“???” 好家伙,什么情况?!怎么还有人敢看不起剑修的!不知道他们剑修天下战力第一吗?!虽然这届的天下第一……这两届的天下第一都由一个刀修蝉联了(刀修……哼!),但是往前数数,他们剑修蝉联了多少届!还有一水涧那道镇宗之宝本质也是一把剑好吗?! 沈青飞并不知道他的对手脑海内闪过了这么这么多想法,他只是单纯很开心——太好了,是剑修,而且看起来那把剑应该不是他自己锻造的。 然后在他的对手挟着一点点怒气出手,试图证明一番他们剑修的风采时,沈青飞动了。 他手中依旧无剑,但双指并起,指向对方手里的那把剑。 他的对手惊讶地发现,他的剑有点脱离他的掌控了! 他立刻集中精神,将神识覆在他的剑上,与之建立联系,但刚刚那让他的剑动摇的,也只不过是沈青飞的一次尝试而已。 甚至是不确定能不能成功的尝试。 不过虽然沈青飞不确定这次御剑能不能成功,他依旧是付诸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精力去实施,此时看见对方的剑有了反应,他不禁心喜——居然真的可以做到! 就在刚刚,他突然意识到这世上学剑的人要比学其他武器都要多得多,他有极大可能会在这最后一场里再次遇上一个剑修,而如果他可以针对剑修,就可以针对这场上近百分之三十甚至更多的修士。 与此同时,他还想到了那件他一直没想明白的事——为什么墨长老说万剑诀其实不差,这句话的重点其实不是“不差”,而是“其实”,也就是说,万剑宗一定是忽视了什么,才让一本原本让墨长老觉得不差的剑诀变差了,不,或许甚至不是万剑宗忽视了什么,做错了什么,而是万剑诀的撰写者一开始就错了,并误导了他们。 或许御剑的对象从来都不止能局限在练过上半部的人,或许只要是把剑就能让他们拿来结剑阵,或许你的敌人的剑也可以为你所用! 他在万剑宗的阵塔磨了半年,已经无比适应去控制别人的剑,或许他要做的,仅仅只有打破心中的自我限制——在学习万剑诀时不知不觉设下的限制。 不过他依旧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墨长老是对的,万剑诀的品质本应比它现在高得多才对,这的确是一本“不错”的剑诀。 他几乎要放声大笑,原来如此! 而他的对手心情就不这么美妙了,他额头上冒出几滴冷汗,终于懂了沈青飞那句“太好了,是剑修”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恶,为什么此前他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一场华清宴上有人会这么诡异的手段! 他们洛州一向是各大州内参与华清宴的人数最大的一个州,这也导致他们这些洛州人在华清宴上有一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他们的情报共享范围是最大的,但这么多轮过去了,眼看着华清宴就要结束的时候——他还差两场,他的部分同伴打得比较快,甚至有现在就已经结束了的——居然冒出来这样一个手段诡异的怪物,如果说这是对方一直藏着的底牌也太奇怪了,这可是华清宴诶!谁会把底牌憋到这时候!而且不是他自视甚低,主要是他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一批最值得重视的对手,为什么对方要一直憋到他这里才用呢! 他满脑门问题,但现在却不能分心去想答案,他必须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到让自己的剑不要跟人跑了上!还好还好……还在他控制范围内……嗯……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他放心得有些早了。 那变态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每一次来控制他的剑,他这把剑的失控感都变得更强,一次又一次,逐渐变强——难道这家伙……是第一次用这个办法!再拿他练习吗??! 恭喜他,他还真的猜对了。 而与此同时,那些大人物的焦点再一次落在了沈青飞的战斗上。 其实最初是因为老谷一直关注着沈青飞的动向。 他这次华清宴原本是不打算收徒的,跟过来只是因为宗主颇有些担心其他那些刺头有损他们天下第一宗的形象,让老谷这个稳重的过来中和一下,因此他其实并不太需要关注那些正在努力拼搏试图前进一名或是给正在观看的三大宗的人留下好印象的年轻人们。 因此,发现了沈青飞这个好苗子后,哪怕明知他之后大概会一直输到结束,目光也一直跟着他换了两个擂台(也正是这个原因令原本对沈青飞最为感兴趣的化日真人没有分神在看他一眼)。他也看到沈青飞的惨败,不过他倒是没有升起什么怜惜之情,他是在考察沈青飞对失败的承受能力如何。 三大宗每二十年都会在全大陆进行灵根资质的统一检测,将天灵根及拥有特殊资质的双灵根收入门下,又每三十年举办一次华清宴,将那些灵根资质稍差但机缘福运悟性极佳的年轻人也收入门下。 而这两批人其实有一个区别,不是资质上的区别,而是心态上的。 虽然通过普选进入三大宗门的那些弟子实际上应该天资更好一些,他们也从小养出了属于三大宗弟子的傲气,乍一想,应该比通过华清宴进入三大宗的弟子更骄傲才对。 但事实其实正相反,那些没被早早收入三大宗的少年天才们,因为所处环境中通常没有能与他们相匹敌的人存在,他们不停地胜,很少甚至从未尝过败绩,因此一旦失败,遭受的打击就会极大,有些甚至会心性大变,而那些早早就进入三大宗门的弟子们,反而因为周围的人也同样优秀,比试间有胜有负,对失败的承受能力反而更高一些。 所以老谷其实是想看那剑修少年能不能受得了这三连败。 如果他可以,或许他真的该改变想法,再收个徒弟了……这次一定是关门弟子!一定! 而沈青飞的表现也没让他失望,没有了剑,也依旧认真比试,并未直接认输,输了,却不焦躁(沈青飞:……那是你看不出我的焦躁……),他不禁点了点头,就看最后一场,他的表现如何吧。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预想中沈青飞最好的表现也不过是认真战完这最后一场,体面地接受第三次失败。 但他没想到! “这!” 他的这声惊呼引来了唯爱看热闹的化日的目光。 “咦?是刚刚那个小剑修,他这是……他这是在御别人的剑吗?” 化日的话立刻引来了其他人的目光,就连一直冷着脸的“老良”良不瑑也投来一瞥。 “对……对!”老谷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惊喜的颤抖。 “这居然是能做到的吗?嘶——若是这少年成长起来,以后的剑修岂不是都危险了?”化日夸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对!”老谷的语言模块持续宕机中。 “咦……?”化日再次轻咦了一声,他可以看得出来,那少年每一次去操纵对手的剑的时候,都在变得更熟练,化日立刻转身问老谷:“他刚刚遇上的对手里有剑修吗?他有用过这招吗?” 老谷:“有。没有。” 化日的双眼猛地亮了起来,双眼中闪烁着极大的兴味。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70节 看来他没有看错,这少年的确是在临场发挥。 能在临场中想到怎么控制他人的武器……这心气,这霸气……这少年,该入他们天下第一宗! 不幸做了沈青飞的陪衬绿叶的少年名叫司徒春。 此时此刻,他已经满头大汗,之前不是没遇上过更强的对手,他运气不好,连撞上两个金丹中期呢……但没有任何一场战斗像现在这样让他疲惫,心力交瘁。 他的灵气消耗并不大,神识却在极速消耗,而因为每分每秒都保持了极度的紧张与专注,他现在除了累,几乎什么感觉都没有。 又来了! 那熟悉的失控感,再一次出现了。 他的对手又在尝试控制他的剑了! 他竭尽全力控制他的剑,像一场不会结束的拉锯。 再坚持一下……之前也是这样,但是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了,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之前的每一次也是这么痛苦,这么煎熬,但是煎熬一段时间,他还是能把剑的控制权夺回来的。 拉锯果然很快结束了。 只是这一次……他没能夺回自己的剑的控制权。 他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剑不受自己控制地动了起来。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正跟着跑来跑去自顾自挥舞的剑一起摆动——废话,被人抢走剑的控制权已经够丢脸了!他才不要再把剑也丢了!一定要死死抓住! “喂!你赢了就赢了!没必要这么羞辱我吧!” 司徒春怒视着他的对手,整个人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做出了一连串动作。 沈青飞露出了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抱歉……习惯了。” 确实是习惯了,毕竟在剑阵练了这么久御剑,结万剑诀的剑阵已经成了肌肉记忆…… “那你认输了吗?”不过他还是没有贸然停下来,毕竟不能保证对方是不是诈降。 “我认输,我认输行了吧!”司徒春郁闷地喊道。 沈青飞这才停下来。 深感羞辱的司徒春刚感受到他的剑又重新回归了他的控制,就立刻气鼓鼓地跑了。 而沈青飞看了看他交换到的司徒春的数字—— 一百五十二。 露出了一个笑容。 第63章 一百五十二。 这个名次虽然没有一百二十五那么惊艳和令人满意, 但能胜了最后一场还是让沈青飞很开心。 当然,更开心的还是他终于弄明白了墨长老那句话的意思。 场上大概还有四分之三的人还在战斗,不过沈青飞的擂台战已经彻底结束了, 他飞向这个圆形广场的边缘,那里有三大宗提供的疗伤和灵器修补服务。 沈青飞没有先去疗伤,而是先走向了灵器修补那边。 灵器修补处主要是由三大宗门的年轻弟子们构成的, 还有一些落日门和不知处的外援。 沈青飞走到一个看上去比较好说话的少年面前, 有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然后顿住了,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幸好对方倒是很热情:“灵器坏了?坏成什么样了?不要担心嘛, 不管坏成什么样我都能给你修好!相信我们不知处的实力啦!” 沈青飞抿了抿嘴,拿出他的虚空石剑柄:“这是剑柄, 其他都被震碎了。” 不知处的少年炼器师:“……” 沈青飞慢吞吞地继续说:“另一把连剑柄都没留下来……” 不知处的少年炼器师:“……” 他错了, 他不该夸下海口…… 此时, 又一个不知处的少年炼器师路过, 幽幽地说道:“你是不是遇见了一个白衣刀修?” 沈青飞点了点头。 那路过的少年炼器师几乎是一脸悲愤地说:“我就知道!” 然后他就飘走了,因为他飘走的背影实在太像一个忧伤的鬼魂,无论是沈青飞还是接到了沈青飞这个棘手任务的少年炼器师都一时忘了开口让他留下传授一下经验…… 好一会儿, 沈青飞重新将目光移到那个还在张着嘴一脸震惊的少年脸上。 “但是我知道这两把剑的配方, 我还收集了它们已经碎成末的部分,你可以与我的话作对照,就能发现我没说谎。” 少年:“!早说啊你!” 好!他又能支棱起来了! 他接过沈青飞小心翼翼递过来的一包碎屑,然后又看着沈青飞写下了两张纸的锻造配方。 他简单看了看,都不是什么麻烦的材料的方法,他可以! 沈青飞看那少年欢天喜地的模样, 不禁松了口气, 感谢三大宗的财大气粗, 他不用再自己费劲重新打造这两把剑了…… 将他的两把剑托付给这位不知处的炼器少年后,沈青飞才来到疗伤那一边。 疗伤处大多数都是兰因寺的人,沈青飞找到一位空闲着的年轻僧人,朝他行了个礼,然后将手伸了出去。 年轻的大师沉吟了一会儿,将灵气以特定的回路输入沈青飞体内。 沈青飞感到一阵暖融融的灵气流过自己经脉,这样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师收回了搭在他手腕上的手。 沈青飞重新运转了一番灵气,确实感到体内的暗伤已经全部消失。 “多谢大师。” 大师挂着温和的微笑,沉默着摇了摇头。 沈青飞离开后又去取了已经出炉的两把剑,终于彻底安心下来。 因为擂台战并非华清宴的全部内容,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 “诸位——”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所有人都结束了他们的擂台战后响了起来。 正是代白堕出面的化日真人。 “擂台战已经结束,恭喜诸位英才已经通过了第一道考核,也获得了自己的排名,不过如果排名不如意也无需担忧,因为那只是华清宴的一部分,而接下来,就是第二道考核。” “请诸位自行成组,上限为七人一组,然后我们会按照组别向你们发放任务。”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万剑宗的内门考核,先互相战斗决出前五,然后去做任务表明他们真的有那个能力与资格成为内门弟子。 其实这片大陆上大多数宗门的内门考核都是这样的,而这些宗门模仿的自然就是华清宴——这场全大陆都向往的考核。 而三大宗选择先擂台战,后任务这样的顺序,自然也是因为,刚刚这场漫长的战斗,除了给这些年轻人一个直观的排名,也可以让他们互相了解对方的实力,也起码认识那么二十来个人,这样在面对接下来的任务的时候,选择自己的同伴时也好有点凭依。 毕竟这些天之骄子很大多一部分都是独来独往的。 但接下来的任务,又不得不需要他们组队,因为他们将要面对的是—— 元婴修士。 不过无需担心,三大宗不会让他们去击杀元婴修士。 每个任务都与大陆上一名非邪修且不知情的元婴修士有关,有的是偷盗属于该名元婴修士的物品,有的是入侵,总之归根结底就是,看这七人能不能从一名元婴修士手下活下来。 而那些不知情的元婴修士,虽然会被骚扰,但事后会得到三大宗的大手笔补偿——说老实话,这事听起来挺让人不爽的,近乎是淋漓尽致地体现了三大宗目中无人的特点,但谁让他们给得太多了呢……所以这个传统至今还未被公开反对过。 化日的话说完后,所有人立刻开始寻找起自己的队友来,哪怕有些人身上还挂着伤——但是伤口嘛,等等再治也行,不差这一会儿。 傅遥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自然而然地就站到了沈青飞身边,并开始兴致勃勃地左右张望,给沈青飞搜罗起队友来。 而除了傅遥以外,还有另一人也直奔沈青飞而来了。 正是沈青飞在倒数第二场遇上的法修,一直喋喋不休的那个…… “道友!还记得我吗?带我一个!带我一个呀!” 在离沈青飞还有几十米的时候,那少年就开始焦急地大喊了,活像一个上体育课时生怕被落下的小可怜。 没两秒钟,他成功来到了沈青飞与傅遥面前,一脸“终于可以安心了”的表情。 “呼——太好了!这是你朋友吗?”少年赶到了沈青飞旁边站好,好奇地看着沈青飞旁边站着的傅遥问道,傅遥回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点了点头。 “你好你好,我叫方明明,幸会,幸会。” 沈青飞有些困惑,他们俩也没互通过名字吧。 方明明一拍手:“哇,我就知道你是个有人脉的!刚刚听完要七个人自行成队可吓坏我了,没人告诉我参与个华清宴的考核还要考和人交朋友的啊!我这种完全不敢讲话的人可怎么办哟……幸好我们俩刚刚不打不相识啊!” 沈青飞和傅遥同时向方明明投去一个迷惑的眼神——论看着一个自来熟侃侃而谈自己不敢和人交往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方明明不知道沈青飞和傅遥两人在心里对他的吐槽,满心以为沈青飞是自带一群朋友来参与华清宴的,正在那高兴自己不用在组队这一环节费心了呢,沈青飞就淡定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我在这也只认识你们两个人,走吧,去找我们剩下的四个队友。” 方明明大惊:“我我我——我不行的!我不敢和人说话的!” 沈青飞和傅遥再次露出了一个费解的神情——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为什么会有这种真诚相信自己是社恐的社牛啊?! · 沈青飞没花多久就找到了他的第四个队友。 在他扫视四周时,他看见了那位将他的两把剑都干脆地震碎了的白衣刀修少年,那道熟悉的身影正一脸高冷地站在原地,脸上的冷漠表情像极了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不屑。 不过沈青飞知道,这种人一向比较好搞,于是干脆地上前,向他发出邀请。 这样就只差三个人了。 而就在沈青飞皱着眉打量这茫茫人海的时候,方明明和傅遥几乎是同时向他提出了提议。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71节 方明明一把拉住沈青飞的袖子:“看!那边有个三人队伍,正好可以和我们凑做一堆诶!” 沈青飞只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 从那三人的站位和姿态中,沈青飞可以清晰地看出其中领头的是一个金丹中期修士——感谢华清宴把所有人的修为都标在了牌子上——而且那个金丹中期修士的姿态可以清晰地展示出,他居于这个领导位置是因为他想,而非仅仅是自然而然地被推到了这个位置。 沈青飞不是什么管理学专家,但是他不需要是什么管理学专家也能看出这件事的危险性。 这个为了未知任务拉起来的队伍是一个纯粹的临时队伍,也就是说他们很有可能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分歧,说得更清晰一点就是,在为这种临时队伍挑选成员时,稳定性的优先级绝对要压过实力。 如果只是加入一个金丹中期或许还好,他占一票,傅遥也会站在他那边,毕竟傅遥并不在乎自己在这场被所有人注视的任务中表现得是否出色,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的团队中只是加入了单单一个金丹中期修士的话,哪怕出现决定性的分歧,沈青飞依然可以拿到决策权——他其实不是什么控制狂,但他确实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能够做决定要好得多,对其他人也要好得多,在场所有人,哪怕不以修仙界的标准看,也都是天真气未褪的毛头小子,他承认,他不信任其他人。 而问题在于,那个金丹中期修士如果接受他们的邀请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他还自带了两个拥趸,等于说在他加入的一瞬间,他们的七人队伍就会自动分裂成两个小团体。 一而旦出现严重分歧,沈青飞觉得他不需要再解释其中蕴藏的危险性。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在一场会全程被人看在眼里的任务中,他还是更倾向于不再加入一个实力太抢风头的人。 当然,后面这个理由听起来有些卑劣,不够大度,还容易引出这两个暂时还没意识到团队内部也存在竞争的少年的竞争意识,所以沈青飞只是简单地向方明明解释了一遍他的第一个理由,方明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也有道理。 而傅遥显然是不需要沈青飞费劲向他解释这些内容的,他看中的也是一个三人组,那三个人都是金丹初期,正在踊跃地寻找剩下四个人,傅遥和其中两个人都交过手,觉得他们实力还可以,脑子也没有什么问题,可以趁着他们还没加进新的人拉过来。 沈青飞和傅遥过去和那三个人聊了聊便一拍即合,于是他们的队伍终于拉起来了。 在他们七人互相介绍自己互相认识的时候,这数千人也终于完成了组队,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凑齐了七人的,有些是自信,或是觉得人贵精不贵多,有些是真的凑不到,但不管怎么样,组队环节终于完成了。 沈青飞不知道三大宗门的人做了什么,或怎么做的,但他突然感觉自己的玉牌又有了变动,他神色微动,取下自己的玉牌,玉牌正面依旧是他的姓名宗门,资质境界,反面却变了,玉牌背面不再是之前显示的擂台标号,而是多了一行字。 “盗取落羽宫宫主印鉴。” 一瞬间,他们这七人面面相觑。 “嘶——现在还能换新队友吗?” 方明明这个心直口快的直接说出了其他人想说但硬憋回去了的话。 第64章 倒不是说他们面对的元婴修士就格外难, 要比其他人遇上的难,才让方明明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或者说倒也不算错……落羽宫宫主确实实力强大,但这依旧不是重点。 重点是落羽宫宫主比起她强势的实力, 更加声名在外的是她极度厌恶男人,落羽宫方圆百里内,男人与狗不得入内。 虽然对于一个强势的元婴修士来说, 只要冒犯了她, 无论男女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但她的这个特点依旧将沈青飞他们的任务难度硬生生又往上拔了一截。 因为虽然落羽宫宫主不见得会对女修士手下留情, 但绝对会对他们七人痛下杀手是肯定的。 方明明欲哭无泪, 倒也不是他不想和女孩子组队啊! 难道是他不想吗?! 他放眼望去,这硕大的广场, 几乎所有队伍都是清一色的同一性别在一组, 要么全是男的, 要么全是女的, 只有少部分队伍才会出现男女搭配的“奇景”。 而且——方明明忧伤地看了一眼沈青飞,他们的队长可是剑修啊!怎么可能指望剑修找到可爱的温柔的的女孩组队啊!咦……他为什么会想到要叫沈青飞队长? 虽然说出口的只有方明明一人,但是毫无疑问, 其他人的心路历程和他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 虽然落羽宫的任务落到一个纯女性队伍头上大概会稍微合适一点,但沈青飞他们也并不是对此完全无能为力。 毕竟男扮女装女扮男装永远都是行走修仙界的一个重要选择嘛。 问题来了,谁来男扮女装混入落羽宫呢? “我来!”方明明第一个积极举手,“我的敛息诀练得还不错!” “我没练过敛息诀……”白衣的刀修少年皱起了眉,“但我可以去收一个遮掩气息的灵器。” 字里行间透露出了财大气粗之意…… 紧跟着,被傅遥邀请入队的那三人也开始积极地争取起了这个任务。 一个说:“我来我来, 我娘从小就说我长得女相!” 一个说:“我来我来, 我个子矮, 你们都太高了!” 总之从五官论证到身高,积极得甚至有些过分了,虽然倒也正常,这是合作任务,自然要抓住每一个能表现自己的机会,不然就算任务成功了,时时刻刻看着他们的大人物也不一定对自己留下印象啊……更何况最后还要评定贡献值呢! 傅遥看着他们的话题越跑越歪,就连方明明也加入了“谁的五官更适合扮女装”的争执中,不禁叹了口气,打断了他们。 “最初方明明与……” 傅遥突然发现自己还没问过那位白衣刀修的名字,朝他投去一个目光。 高冷的白衣少年矜持地点了点头:“刀六。” “最初方明明与刀六关注的地方是对的,敛息诀才是能否成功潜入落羽宫的关键,落羽宫不收弟子,只收杂役,杂役也只招凡人女子或修为极低的女修士,长得够不够女相恐怕不是我们现在讨论的关键,真正重要的是——谁的敛息诀,能够骗过一个元婴修士?” 不错,大多数流传在外的敛息诀都有各式各样的毛病,有些只能糊弄境界修为低于自己的人,有些则只能模糊境界,让人看不出自己的实力,但一看就知道是个用了敛息诀遮掩气息的修士。 “我来吧。” 沈青飞说道。 方明明好奇地问:“你有把握骗过一个元婴期修士你是个凡人?” 沈青飞点了点头:“事实上,我已经骗过一个元婴修士了。” “哇!”方明明惊叹,“你的敛息诀是什么品质的啊?” “天阶。” 一瞬间,该沉默的不该沉默的人都沉默了。 天阶法术已经够值得惊讶,天阶敛息诀则……真的有天阶敛息诀这种东西吗?!究竟是谁闲到创造一个最高品质的敛息诀这种无关紧要的法术啊!(陆巡:……) 沈青飞可以清晰地看见所有人眼中那种发自内心的困惑。 于是他运转了一下《风行总纲》中的敛息诀,顺带操纵着自己剑在这群人周围飞了一圈。 在其他人眼里,那就是他明明在御剑,却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凡人,一丝一毫修仙者的气息都没有。 方明明惊叹道:“不愧是天阶敛息诀啊……” 沈青飞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而且我出身凡人世界,要扮作一个凡人女子的话,应该比你们更容易些。” 方明明:“哇……那你的确是这个潜伏任务的不二人选!” 于是这个任务的人选就这么定下来了。 · 潜伏进入落羽宫的人选定下来后,剩下的事就要先赶到落羽宫附近,调查完毕再决定了,沈青飞他们这组人,结束战斗的都比较早,于是不需要再去疗伤或修补灵器,而是直接前往落羽宫的所在,布州。 他们一边朝布州赶去,一边讨论沈青飞这个身份的背景故事。 方明明对此相当有兴趣:“据说落羽宫宫主之所以对男人恨之入骨,是因为曾经被一个负心汉狠狠伤过,我觉得你应该扮演一个同样被渣男伤透了心的弃妇!这样可以引起落羽宫宫主的恻隐之心!” 沈青飞:“……” 他无奈地看着越说越起劲的方明明,提醒对方:“我是去应聘杂役的,你见过哪个宫主亲自招杂役的?” 方明明沉思了一会儿:“也对哦……那太可惜了,我们把背景故事编得再好也无人倾听啊……” 沈青飞给他解释:“重点是,我们要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可以解释我一个陌生面孔,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布州。” 方明明这次懂了,他沉思了一会儿:“那被渣男抛弃的弃妇还是很合适啊……” 沈青飞刚想反驳,却发现方明明倒也没说错,这背景确实挺合适的…… 不过他们最终还是没有采用方明明的狗血建议,而是从布州周围几个州入手。 傅遥:“布州附近……我想起来了,我来洛州的路上,刚好路过了与布州紧邻的瞑州,那里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一个行事乖张,肆意妄为的筑基期修士,欺男霸女,搞得那一片地方不少人背井离乡,另寻出路。” “虽然因为我路过的时候顺手将他解决了,所以瞑州已经没有了这个修仙者,但是当时背井离乡的凡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应该也是正常的,你就可以是其一。” 沈青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推敲了一番,觉得确实没什么问题,于是他的背景身份也确定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换装。 沈青飞他们到达布州的时候,正好是深夜,夜幕低垂,黑得深沉,对他们来说倒正好,毕竟他们正需要无声无息地融入这片土地。 他们在这个小城镇上找了一圈,终于找见了一家成衣店。 但是很不幸的是,就跟沈青飞所来自的世界的古代差不多,这种点虽然被叫做“成衣店”,实际上却不出售任何成衣,只是让人来定做衣服,这个“成”大概是动词吧…… 方明明又是最先开口的:“你们谁会做衣服吗?” 傅遥思考了一下:“我会裁衣,不过有段时间没做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成功。” 其余五人立刻肃然起敬:“裁衣你也会,多才多艺啊兄弟!” 沈青飞:“找麻布,越素越好。” 其他人点点头,立刻分散开来,以修仙者的速度(?)开始翻找起来。 没过一会儿,方明明喊沈青飞:“这个这么样?够素了吧?” 沈青飞摇了摇头:“这是棉布,太贵了。” 方明明困惑地摸了摸,认命地承认了自己分不清麻布与棉布的区别,但是颜色他还是分得清的……大不了每找到一块素色的布就让沈青飞来辨认一下…… “我找到了。”冷面刀修刀六突然出声,沈青飞过去摸了摸,的确是麻布。 “很好……”他说着,又随手从附近的架子上抽走几匹不同颜色不同材质的布匹。 方明明困惑地问:“我以为你说不要这些花里胡哨的?” 沈青飞一边给他解释,一边把那些拿下来的其他布匹放入储物戒指中,又顺手丢了枚银锭,然后把麻布递给傅遥:“只拿一匹麻布走太明显了,虽然不至于让人轻易联想到什么,更不用说联想到落羽宫,落羽宫宫主也不会注意布州边缘小镇的一家小小成衣店,但还是小心为上。” 方明明恍然大悟:“有道理哦!” 与此同时,傅遥已经开始大刀阔斧地裁衣了,他不知道从哪摸了把匕首出来,看起来品质还不差……然后在布匹上比划了起来。 没多久,傅遥不负他天选之子的名号,一件崭新的女装出炉了! 沈青飞接过傅遥的成果,在众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换上了新衣。 “唔……感觉并不是很像女孩子啊……” 方明明诚恳地发出评价。 沈青飞将双手探向脑后,没多久就换了个造型。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72节 “唔……这样好多了,但是这样就真的可以了吗?要不要我再去找家胭脂水粉店,给你抹点?” 沈青飞拜托那后三人组中其中一位水系修士给他捏了个水镜,审视了一下他的造型,并作出了决断。 “差不多可以了,你觉得不像,应该指的是不像你印象中的女孩,但你要考虑到,你平素见到的都是修仙界中人,都是修士,但其实如果是长年累月在农田里劳作的人,性别特征没那么明显也很正常,我去把脸弄黑点,再把喉结遮挡一下应该就差不多了。” 方明明再一次被沈青飞说服了——他就没有没被说服过,该死,为什么沈青飞讲话就这么令人信服呢?他什么时候才能和他一样? 沈青飞不知道方明明的思路已经偏了,他把这件新出炉的麻布衣服扔到了外面的土堆里折腾了一番,让它看上去旧而脏,一股子“风尘仆仆”气。 而等他回来的时候,傅遥伸出手,递给了他一张纸。 沈青飞愣了一下,接过后才发现是一张符。 “胭脂水粉与你的身份确实不相配,但完全没有修饰也难免有被识破的危险,这张符可以简单改变别人眼中你身上的细微特征,因为只是极小范围的改变,所以除了精通此道的符修以外,应该没人会注意到那种细微的违和感,而据我所知,落羽宫宫主对符道没有什么兴趣。” 沈青飞控制不住地眯了眯眼——傅遥什么时候学的符?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自己突然冒出来的竞争心态,贪多嚼不烂,忍住。 他平静地接过傅遥手中的符纸,激活。 凑过来看热闹的方明明赞叹道:“哇!确实感觉也没多大改变,但看上去就是更像个女人了!” 沈青飞比方明明对自己的外表更了解,所以他的感受也更细致一些,他可以看出,除了喉结这种较大的改变以外,自己的五官也都被修饰过了,确实只是很细小的改变,但令他乍一看上去在两种性别中已经更偏向女性了。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傅遥到底是什么时候学的符?? 第65章 七人组夜探成衣店的两天后, 布州边缘的一座小山丘上,小山丘的一片小树林里,有六个人正坐在树顶上眺望远方。 因为他们都是金丹修为, 所以拥有极远的有效视界,可以一直从这里看到几十里外的一座布州小城镇,而且很清晰。 他们的目光集中在了那个小镇的出口方向。 “要这么久吗?招个杂役而已,难道还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吗?” 方明明又是第一个着急起来的, 在树顶上上蹿下跳,抓耳挠腮,他们是金丹修士没错, 但没有可以穿透石板的视力,看不见正在被落羽宫侍女挑选的沈青飞。 “要是沈青飞没骗过落羽宫的人可怎么办呀?或是他骗过了她们,但没通过考核可怎么办呀?你们有谁知道落羽宫招人的标准是什么吗?” 这一次, 哪怕是一向无所不知的傅遥给不出答案。 山灵喜欢给他讲修仙界的奇人异事,但落羽宫宫主在山灵的标准内显然不算奇人异事,因为她修炼方法并不奇怪, 还是最大众的剑修, 因此傅遥对她知之甚少。 他随口安慰了下急得要死的方明明:“对沈青飞有点信心, 他不糊有问题的。” 方明明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强行按在树枝上,继续死死地盯着那小镇的出口。 “出来了!” “快看快看!” “我在看我在看!” “那是她们吗?那两个穿着一身白衣的?” “我看见沈青飞了!他成功了!” “太好了!” 除傅遥和那冷面刀修少年以外的四人立刻叽叽喳喳作了一团。 “走吧。”傅遥起身招呼其他人,沈青飞不在,他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发号施令的活, 其他人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不过他其实也只是在复述沈青飞离开前的指令而已。 “看到我出来, 你们就可以先去落羽宫探查地形了, 否则的话, 就等我过来一起讨论新方案。” 沈青飞在和他们分别前, 明确地讲清楚了在他打入落羽宫的这段时间内,他们六个人需要做些什么,也就是探查地形。 落羽宫位于布州西侧的一座高山上,几乎可以说是俯瞰着整个布州,自然而然地,整个落羽宫周围的区域,对于落羽宫的人来说只能说是一览无遗。 而用沈青飞的话说就是——他们到时候逃跑会很困难。 所以他们六个人要趁着沈青飞进入落羽宫这段时间,将落羽宫周围的区域进行一次地毯式的搜索,制定出最佳的逃跑路线。 他们其实比那两个带着沈青飞和另一个女孩的落羽宫侍女速度要快得多,所以他们先到达了可以看见落羽宫的地方。 落羽宫有一种奇异的气质,它看起来像宫殿,但没有宫殿那么森严,但的确有宫殿那么高傲,那么灿烂。 对,那是一种高傲的灿烂,在阳光下闪烁着炫目的光芒。 哪怕阳光是平等地普照在每一寸土地上的,但看上去就是落羽宫享受了大半的光辉。 更炫目的是它上方落下的白色羽毛。 落羽宫是一个相当名副其实的地方——事实上修仙界大多数宗门,门派,势力的名字都很直白,哪怕看起来极为写意,其实也只是在陈述事实。 所以落羽宫真的有落羽。 沈青飞也看见了那一片片飘落下来的羽毛。 而且他看得要比傅遥他们更细致,因为他已经进入了落羽宫内。 因为他离得更近,所以那些在傅遥他们看来纷纷扬扬落下的白羽,在他看来其实是极为稀疏的——这让他松了口气,因为这样要避开它们的话就不会太费劲或是显得太刻意。 因为那一片片落下的白羽刚碰到地面就消失不见,它们并非实体,而是由灵力幻化而成。 “好了,这便是我们落羽宫了。” 带着沈青飞和另一个女孩进入落羽宫的是两个白衣侍女。 其中一个气质温和,或者说温敦,看着就是很好脾气的那种,脸上几乎时时带着笑。 另一个也一直带着笑容,但那笑容虽然称不上讥诮,却有种她永远在打量你并针对你在想些什么的感觉,是一种没什么笑意的笑容。 而这时出声的是前者,她朝沈青飞两人露出一个不算刻意安抚,但很有安抚效果的笑容:“你们俩先去洗把脸,换身衣服吧。” 沈青飞沉默着点了点头,走进她所指的几个小房间之一。 房间里有一桶水,还有一些洗漱用品。 他简单梳洗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了摆在旁边架子上的一件白色裙装,那条裙子和带他进来的两位落羽宫侍女身上穿着的样式几乎完全一致。 他突然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丝尴尬。 虽说早就决定了要男扮女装,甚至他都已经男扮女装混入了落羽宫,但他其实一直都没有扮女装的实感,毕竟傅遥做的那件麻布衣服实在太素了,穿上身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 但这条裙子就不一样了…… 这条是……实打实的裙子。 原谅他贫瘠的对衣物的形容…… 不过这种尴尬也仅持续了一瞬间,他很快拿起那条白裙子穿好——幸好这条裙子的构造并不复杂,不难穿,然后再重新将傅遥给他的符纸放回腰间。 按部就班地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出门去接受那两位侍女的检验。 当沈青飞走出门时,那两个侍女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其中那个年纪稍大气质也更温和的侍女笑了起来:“我就说九十九妹是个美人胚子嘛,布衣荆钗,难掩国色,七十六,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沈青飞迷茫了一会儿,尽力给出一个他认知内合适的反应——也就是不知道算是羞怯还是尴尬地笑了一下:“谢谢……六十八姐。” 他隐约记得她们两人最初在交谈时用过的称呼。 七十六——也就是另外一位侍女,她上下打量了沈青飞一番,依旧是那种像要看透你整个人一般的眼神,然后才慢慢地,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六十八姐确实好眼神,九十九妹的确是好样貌,那黑漆漆的一片,我可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和沈青飞一起被带入落羽宫的另一个女孩也出来了,她动作虽然慢了点,但依旧可以算利落,毕竟是凡人走进了修仙者的地界,再懒笨的人也要战战兢兢起来的,何况她能被挑中就说明没有懒笨的毛病。 七十六和六十八也看了她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吧,跟紧了。” 然后转身朝落羽宫的更深处走去。 沈青飞状似乖顺地跟在她们身后,看上去眼睛低垂,除了前方的一小块地面什么也不看,不过实际上嘛,他已经将走过的路周围的环境全部记在了心中。 不知走了多久,道路中央突然出现了一队排列整齐的“护卫队”。 “护卫队”的穿着与七十六还有六十八她们不同,金缕衣上缀着一片片白羽,腰间配着剑,剑鞘上也是细细密密的金线,勾勒出繁杂的图案,只不过她们的气势与这套打扮并不算很相配。 一是境界低,沈青飞看得出她们的境界低的不过练气,最高的也只有一位筑基初期,甚至这位筑基初期的境界看上去也不算稳固,这和他潜入的上个元婴修士的治下就有很大不同,在碧落山庄内,方平一个筑基期也只能当个普通管事。 第二点则是真正的气势问题,她们虽然手中有剑,但气势和七十六与六十八这样普通的不修炼的侍女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而且她们更像六十八一些,那种温柔敦厚的气质,哪怕是她们手中的剑也无法削减,沈青飞只能推测她们大概并未经历过任何实际的战斗——不过这倒也正常,落羽宫宫主声名在外,传闻中都说她脾气不好,大概也没什么人会脑子抽到来触一位脾气不好的元婴期的霉头——他们这种被迫触的除外…… “那是宫主的护卫队,如果你们俩有灵根又表现得好的话,没准也能进呢。” 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沈青飞的思绪,他一惊,几乎以为七十六发现了自己在用余光瞥护卫队。 但他很快就发现,七十六这句话并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另一个女孩说的。 “不过现在呢,还是收收心。” 七十六的声调陡然冷了下来,那好奇看向金灿灿的护卫队的女孩打了个哆嗦,忙连连点头,收拢目光,除了地面哪也不敢再看。 然后七十六看向从头到尾没有偏移过目光的沈青飞,收回目光,并扭身接着行进。 在七十六转过身后,沈青飞稍微抬起了一点点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七十六的背影。 下一个路口,六十八与她们分道扬镳,七十六则接着带领她们,意志来到了一个泛着湿气的院落。 这个院落在落羽宫无疑属于那些比较阴暗的角落之一,那种金灿灿的光芒与这里五官,湿气黏附在白色的墙面上,那墙面的白色显得有些古怪而肮脏,院子里有很多只大缸,空气里则泛着奇怪的水汽味。 院落里已经有好几个人,都穿着和她们一样的白色裙装,正各自伏在一个大缸旁忙活。 沈青飞原本以为这是洗衣院之类的地方,但随着他跟着七十六走近,始终局限着的视野内终于清晰地展露出了那一只只大缸内是些什么了。 是一桶桶纸浆。 “你们两个先在这里干两天,到时候我会来找你们。” 沈青飞与另一个女孩齐齐点头。 七十六离开后,他们俩学着旁人的样子开始浆纸。 这一浆就是半天。 到了午间的时候,其他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沈青飞也跟着她们一起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朝外走去,另一个女孩反应慢了一拍,惊恐而笨拙地放下东西,急匆匆跟上。 沈青飞在想一些事,所以一直到领完食物转过身之后,才发现他身后一直缀了个小尾巴。 那女孩原本就有些怯生生的,看见沈青飞转过身来后突然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之后,更是吓得抖了一下,好一会儿,她才挤出一句:“我,我能和你一起吗?”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73节 沈青飞点了点头,不过哪怕同意了同桌吃饭,沈青飞也没什么心情说话安抚这个看起来明显紧张过度的女孩,他在想一些事情,还要观察周围的人。 首先是想的事。 他在想,为什么落羽宫的护卫队修为这么低?这明显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落羽宫宫主身为一个元婴期修士,轻易就可以招到不少愿意为她效命的金丹修士,而就算她不喜欢招散修——也正常,毕竟散修总是比较不受信任的,所以不招有修为的人,她也可以轻易筛选出资质较好的凡人,然后培养成自己的力量。 而他所看到的护卫队成员——他上午跟着七十六走到浆纸院落和刚刚从浆纸院落走到这里的这两段路上,总共接触了三批不同的护卫队,样本数应该已经很大了,而就他看到的部分,那些护卫队成员,按照她们的年龄与修为推算,资质最好应该也只有三灵根。 所以沈青飞不禁升起了那个疑问,为什么落羽宫不先筛选一下灵根再培养护卫队呢? 除非……她们的确筛选了,但是是反向筛选的。 有可能吗?不去选择那些资质好的少女,反而挑选那些资质较差的? 听起来很荒谬,但也不是不可能,落羽宫收人只收十四岁以上的女子,这本来就是个让沈青飞迷惑的规定。 十四岁,对于修真界来说已经是大龄,一个元婴修士如果存心要培养自己力量,这样做是很不符合常理的。 至于这样资质较差的人要怎么起到护卫队的功效…… 沈青飞想到了那些羽毛。 他没有接触它们,但一直在观察,他觉得那并不像普通的灵力外溢。 他怀疑那些羽毛可以短暂地将落羽宫宫主的力量借给羽毛接触到的人使用。 如果他的推测是正确的话,落羽宫宫主确实不需要培养太精锐的护卫队,因为她们的力量来自她本身。 这么做是因为疑心吗?不信任其他人?还是有别的原因? 沈青飞有点迷惑,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他恐怕也不能假装自己是个修炼天才以期快速进入护卫队,然后获得更便利的探查身份。 因为那没准会让他被“反向筛选”出去。 这就有些让人头疼了。 第二件让他很在意的事,则是他在刚刚那么一会儿发现的。 他看见了七十六,但在这里的七十六和早上表现得很不一样。 七十六和很多人坐在一起,而她脸上那种让人觉得生人勿近,也让人觉得深沉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她简直像是……变成了六十八,那种温柔敦厚的气质,完美地融入了周围其他人。 沈青飞回想起那些看着并不像战士的护卫队成员,突然觉得这可能并不是偶然,并不是单纯因为她们没经历过真正的战斗。 就在他思索这两件事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路。 “我们……回去了吗?” 熟悉的怯生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沈青飞转过头,对上了一双带着些水光的眼,女孩的紧张看上去并没有好转,她绞着手,不知是怯怯还是期待地看着明显要比她镇静得多的沈青飞。 沈青飞点了点头:“走吧。” 又是一下午无聊的浆纸。 到了快黄昏的时候,七十六再次出现在了他们两人面前。 并且一人给她们发了一张符。 “以后就不用那么麻烦用水梳洗了,这是清洁符,藏在自己的衣物里就好。” “谢谢七十六姐。”“谢谢七十六姐。” 沈青飞和那女孩一边道谢,一边前后从七十六手中接过符纸。 沈青飞心中一动,想到了没准有除了加入护卫队以外的,深入落羽宫内部势力的法子,于是他故作不懂地问道:“这是用我们浆出来的那些纸写的吗?” 七十六回答他:“不错,好好努力,以后争取做那个写符的人,而不是浆符纸的人。” 七十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沈青飞心中一凛,保持着原本低眉垂眼的姿势,让人看不清神色。 倒是站在他身边的女孩听到这句话,眼神中燃起了点点亮光,看向她手中那张符纸,整个人都显出了些喜气,七十六看了她一眼:“走吧,我带你们去你们以后住的地方。” . 第二天早上,沈青飞起了个大早,然后假装不认路,绕了一大圈才来到浆纸的院落,跟着他走的那女孩可能昨天压根没记住路,就这么跟了他一路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沈青飞昨晚在犹豫要不要夜间出来查探,因为他们住的是单人间,倒不用担心被室友发现之类的事,但沈青飞还是决定押后一天,至少让他对护卫队的踪迹心中有个大概的数之后再说。 来到浆纸院落,还没开始做活,七十六又出现了,她朝他们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她走。 这一条路与昨天走过的路都不太相同。 “吱呀”一声,走在他们身前的七十六推开了一扇门。 “来测一下灵根。” 沈青飞一顿。 “你先来吧。”七十六指了指沈青飞,于是他只好上前,将手按在那块石头上。 白色的石头上显示出三色。 七十六点点头:“三灵根,还行,然后是你,过来吧。” 总是跟在沈青飞身后的女孩怯怯地走上前,学着沈青飞的样子将手按在那块石头上。 红绿两色。 “双灵根啊。”七十六说道。 那女孩面露喜色,她的出生时间不太巧,至今没有测过灵根,但她知道双灵根意味着什么,一股纯粹的喜悦从她周身迸发出来。 “还不错,居然两个人都有灵根。”七十六似笑非笑地说,“看来浆纸这个活计,你们俩也做不了多久了。” 女孩身上的喜悦本来就已经很明显了,听到这句话更是难以压抑。 “不过呢……现在你们俩还是得回去把自己的本职做好,去吧。” 七十六没有亲自带她们回去的意思,于是照旧是沈青飞走在前面,给那个记不太住路的女孩带路。 只是这一次,女孩不再像原本那么怯生生,她身上依旧泛着喜悦——这倒很正常,愣谁突然被测出来双灵根都会很开心,这就是一步登天了。 回浆纸院落的路走到一半,女孩身上便已经生出了一种全新的气质。 她依旧跟在沈青飞身后,但她的视角改变了。 她不再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沈青飞,而是沈青飞在给她领路。 第66章 沈青飞是在回到浆纸院落后才发现女孩的变化的。 路途中他一直忙着将周围的环境和情况记在心里。 根本没时间去理会身后人的变化。 一直到回到浆纸院落后, 他才有时间也有机会正视那女孩。 她……的气质改变了很多。 偶尔和他聊天时的语气也改变了许多。 沈青飞愣了一下,但倒也没有觉得太奇怪。 他一边浆纸一边在脑内勾勒已知的落羽宫地图。 一条条他走过的路线在他脑海中一一连接起来,成为了一张3d地图, 然后再把那些四处巡逻的护卫队作为红点加上去,让她们移动起来,简单地根据已有的信息推测出她们的轨迹,虽然还不太完整, 但应该足够他今晚探一探这落羽宫了。 然后是午饭时间。 沈青飞坐下的时候,他意识到有人在看他,不……不对, 他只是顺带的,那道目光更多地落到了他身边的女孩身上。 这一上午的时间,这个曾经羞怯, 满脸害怕与不安的女孩似乎已经彻底完成自己的世界观的重建,兴奋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而兴奋中现在更多出了一份自傲, 她微微抬起的下巴让沈青飞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提醒对方落羽宫可能并不欣赏她这样的作风。 不过……他找到了那道目光的来源, 是七十六, 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看来就算他想要提醒她也有些太晚了。 不出沈青飞所料,晚上他回到休息的院落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院子里等着他们了,是七十六。 七十六只看了他一眼,便把目光移到了他身边的那个女孩身上。 “九十八, 落羽宫内没有适合你的功法, 宫主不愿耽误你的双灵根资质, 你现在可以出宫了。” 被叫做九十八的女孩愣住了, 她脸上存续了整整一天的兴奋与快乐彻底消失了。 “什……什么?” 那不是一句怯怯的疑问, 沈青飞甚至可以听出她的愤怒。 仅仅是一天而已,这女孩已经学会了表达她的不满与愤怒——哪怕在并不那么合适的场合。 “什么什么?”七十六其实讲话的语气并没有展现出她的用词那么多的不耐烦,事实上,她甚至颇具耐心地解释道,耐心得让沈青飞怀疑自己前两天看到的那个总是似笑非笑的少女是另一个人,“我以为我已经讲的很明白了,落羽宫不适合你的发展,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只当自己没来过这里就好。” 女孩的脸色混杂着不可置信的惨白与愤怒的红晕。 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几乎是尖利地说道:“是你!你不想让我留在落羽宫对不对?我是双灵根,你嫉妒我!” 沈青飞很难说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已经很久没经历过这种让他替人的尴尬的毛病彻底发作的场合了。 他眼观鼻鼻观心,打算假装自己不在场。 “你连灵根都没有,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 “我要见宫主!” 她之前针对七十六本身的两句话还只是让七十六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但这句话让七十六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宫主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立刻滚。或者你可以等着护卫队将你扔出去。” 说完这句话,七十六冷漠地转身离开。 七十六无情冷漠毫不犹豫的背影让女孩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了地上。 沈青飞对她的反应有些迷惑。 落羽宫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宗门,事实上,它只是落羽宫宫主一个人的附庸而已,都不能算个宗门。他不明白女孩为什么这么失魂落魄,说实话,以她双灵根的天赋,落羽宫宫主愿意放她离开才是对她最好的。 他发誓自己只是迷惑地看了眼对方而已,女孩却格外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那女孩眼中涌出的怨憎让沈青飞不禁挑了挑眉。 “你很开心吗……我明明天赋比你强,却要被赶出去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74节 沈青飞最终下了判断,看来她只是单纯脑子不好使而已。 于是他平静地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 他的无视似乎再一次戳伤了女孩的自尊心,她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扑向沈青飞堪堪合上的门。 “你什么意思?你在得意什么?我是双灵根!就算你现在留在了落羽宫又如何,早晚有一天,我会成为你高攀不起的人!” 沈青飞:…… 为什么在落羽宫这样一个纯女性门派里他也能听到这种神秘的“莫欺少年穷”宣言啊……还是在压根没人看不起她的情况下…… 他突然有点理解落羽宫宫主了,如果七十六传达的真的是她的意思的话,因为如果是他的话,可能也不想看见这样性格的人在自己的宫内晃悠。 九十八最后还是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这个院子,沈青飞猜测,她大概不敢真的等护卫来找她,她是双灵根没错,但还没修炼过,怎么敢对上那些真正有修为的人。 无论是七十六还是沈青飞,都是凡人——至少表面上是,她敢在同为凡人但资质较她差的人面前逞凶,不代表她敢在资质比她差但现有修为比她高的人面前斗狠。 落羽宫归于寂静时,沈青飞静悄悄地推开门,他换了一身夜行衣,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依旧在飘落的羽毛,走在屋檐上。 他脑海中那张地图瞬间又补全了一部分——视野果然永远是最重要的。 沈青飞轻巧地落在一个角落,这个角落有四条通道通往不同的方向,他在屋顶上等待了一会儿,看见了一列护卫朝这个方向走来。 她们没看见他,这是正常的,如果沈青飞的隐匿水平差成那样,他恐怕也不会毛遂自荐来打这个先锋了。 他看着那队护卫走过他,继续向前。 她们来的方向沈青飞很清楚,那是他这两天走得最熟的一条路,这列护卫队的轨迹的前半部分在他脑海中清晰可见,后半部分却一片虚无,他现在就要弄清楚这后半部分。 他小心又缓慢地远远坠在她们身后,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原地。 于是他又去找下一队护卫队。 一晚上下来,他已经熟悉了落羽宫共十队护卫队的轨迹。 甚至可以模拟出在哪个位置引起骚乱,过来的应该会是哪一队。 第三天早上,他还没来得及走到浆纸的院落,七十六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 “有人来替你的工作了,你跟我走吧。” 沈青飞心中微动,跟在她身后左拐右拐来来到了一个跟浆纸院落相比简直天上地下的院子。 而院子里好几个穿着白羽金缕衣的人也昭示了这个院子是哪里。 “三十二,这是九十九,三灵根,以后就归你管啦。” “轰”的一声,沈青飞抬起头,看见了三十二。 这个被七十六叫做三十二的少女正维持着一个出掌的姿态,她那一掌落下了一块巨石上,沈青飞认得那种巨石,一般是宗门里给弟子测试招式威力的。 现在上面显现出了淡淡的紫色。 他瞳孔微缩。 紫色意味着她刚刚那一掌已经达到了金丹境界。 “宫主的修为又精进了,唉,我总也适应不好新的灵羽之力……可愁死我了。” 沈青飞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 他有推测过那从不知何处而降的白羽能让这些护卫队借落羽宫宫主之力,但他没想过这种借力能直接把她们拔上金丹期。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和其余六人可真是抽中了下下签,因为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元婴。 还有一群金丹,这一群金丹甚至可能配合极佳。 “三十二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我都还没法和灵羽配合呢。” 这句话让沈青飞稍微安心了点,可能他们也不用面对一群金丹…… “你就是九十九吧!”三十二不再看那巨石,而是朝沈青飞走来,沈青飞不确定自己现在该是个什么反应,就让自己保持了刚刚的震惊。 看见他这幅模样,三十二捂嘴笑了下:“九十九妹被我吓到了呢。” “来,这是你以后要修炼的功法,不用担心自己要是修炼不好怎么办,宫主可仁慈啦,从来不会苛责我们的进度,所以你放轻松就好了。” “然后呢,等你有了灵气,你就可以像我刚刚一样去接宫主的灵羽了,就更不用太过在意自己的修炼进度如何了,更重要的是与宫主的灵羽的同步程度啦。” 沈青飞立刻打定主意,他九十九绝对是个驽钝到一定程度的人,绝对不会成功引气入体。 沈青飞一边翻阅三十二刚刚给他的功法,假装自己很勤奋努力,一边又不动声色地打听了一些“灵羽”相关的事。 从三十二口中,他得知,首先只有少数人可以去承接灵羽,借用落羽宫宫主的力量也是有门槛的,尤其是落羽宫宫主最近似乎又突破了,于是门槛也跟着拔高了不少,原本练气七层以上的人就可以借力,现在要练气九层以上才可以,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落羽宫最近的实力还下降了一些。 其次,就算可以借用落羽宫宫主之力,每个人能拔高的实力境界也有所不同,比如三十二,她本身为筑基后期,借灵羽之力后甚至可以直达金丹后期,直跨一个大境界三个小境界,但大多数人只能跨一个小境界而已。 比如同样是筑基期,虽然是筑基中期的十九,借了灵羽之力也只能达到筑基后期。 这无疑让沈青飞松了口气。 那天接下来的时间,他不得不假装自己一直在认真研读功法,三十二或是其他人会时不时来热情地指导他,他也恰如其分地扮演了一个想要听懂但真的悟性有限,真的什么都没明白的,刻苦但愚钝的学生模样。 虽然某种程度上也算进入了护卫队……但除了获得了一些必要的信息以外,其实这对沈青飞对整个落羽宫的环境调查没什么帮助,他白天依旧被困在院子里,只是换了个院子,环境变好了而已。 他并不能跟着护卫队一起出去走过落羽宫的每一寸土地。 他依旧要靠夜晚的掩护来查探它。 其实他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只是还有一个关键问题,落羽宫宫主印鉴,究竟被放在了哪里。 沈青飞望着道道宫墙内那一座最华丽最大也最高的宫殿。 那是落羽宫宫主的住所。 值得庆幸的是,这座宫殿外只布了两座阵法,一座是针对外人的,他已经被落羽宫接纳,所以可以直接无视。 另外一座只是普通的迷阵,他今天白天盯着那本功法假装毫无头绪的时候在脑海中推演了好几遍,已经成功破解。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他并不能保证自己的潜入可以骗过一个元婴修士的感知,他的敛息诀确实可以将他伪装成凡人没错,但凡人只是在灵气内没有波动,在离对方那么近的情况下,他不觉得自己可以逃脱。 他的调查行动大概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就是回去和其余几个人制定计划了。 . 傅遥难得的有些烦躁。 他知道沈青飞行事一向谨慎,但一想到他正独自一人在一名元婴修士眼皮子底下,就感到一阵不安。 ——他这是不知道沈青飞在碧落山庄的事。 今夜月色很好,因为已经接近满月,又没什么云遮挡,所以月光亮的很。 落羽宫周围有一圈护城河,或者也不能说是护城河,因为那河道是四通八达的,围绕着落羽宫的那一条宽广得近似江,其他分支则细巧许多。 傅遥他正坐在这样一条分支河流旁,银白的月亮印在水中,时不时地就破碎一次。 然后他的传讯玉牌亮了起来。 是沈青飞! “我将于今夜顺河流而出。” 这是沈青飞给他的消息,这句话下面还有简单而潦草的一幅地图,傅遥看得出来那是河道图,在那些细枝末节的河道之一,沈青飞点上了一个点,意味着他将在那里出现。 傅遥仿若心中一块石头落定,立刻通知了其他人,然后自己率先赶去了沈青飞标注的地点。 月夜中,只有一片一片的流水声在不知加重还是舒缓傅遥的紧张情绪。 忽然间,他面前的那片流水波动的幅度大了起来。 然后一个身影从河流中冒了出来。 他乌黑的头发被水彻底打湿了,垂落在他身后,水珠顺着他的脸颊而下,银白的月光笼罩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有几分不似人间客。 傅遥有些恍惚。 沈青飞总是有能力保持那样冷淡的神情,无论是终于可以离开滚烫的岩浆时,还是在笼罩的危险下顺着那纵横交错的河道来见他……们的时候,他出现时的模样总是淡然自若,平静得让人……让人什么呢? 不过这不是他恍惚的主要原因。 他恍惚的原因是,沈青飞换了一身衣服。 虽然他们在成衣店的时候就决定了沈青飞会是那个男扮女装的人,但他当时的衣着……让傅遥也觉得这就是个普通的任务所需罢了,对女装这个概念并没有任何实感。 但是现在,沈青飞换了一身真正的裁剪得体的裙装,白色的裙装,精致的发髻,被他的符咒改动得稍微更柔和了一些的五官,还有他永恒的深得如水的目光,让他从月光与流水中出现时,惊艳得令人动容,传闻中的九天神女应该也不过如此……傅遥觉得自己既想挪开视线,又不舍得。 但是等等!等等啊!沈青飞是男的!是他的好兄弟!好朋友!他怎么能以这样的目光看他! 傅遥猛地惊醒过来,在心底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番,连忙伸手将沈青飞拉上岸来。 沈青飞愣了一下,虽然他不懂为什么他一个金丹期修士上个岸还要人搭把手,但是他把这归结于傅遥无可救药的助人情节,所以也就顺手握住了傅遥伸出的手,上了岸。 第67章 沈青飞上岸后, 才看见傅遥身后的其他几人,其中那个火灵根老兄顺手给他施了个法,把他的衣物烘干了。 不知怎的,傅遥突然觉得有些可惜…… 方明明则一脸惊叹地绕着沈青飞走了两圈:“哇!漂亮啊!仙子, 嫁给我吧!” 淡定如沈青飞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方明明嘻嘻哈哈了几句, 突然感到后颈一阵毛骨悚然, 就好像有阵阴风吹过一般,他挠了挠脖子, 感到一阵迷惑。 轻松一刻后,沈青飞拿出一块玉简,飞快地在上面画了起来,不一会儿, 一幅极其简单但又极其详细的落羽宫地图就出现在了玉简上。 极其简单指的是线条, 沈青飞没什么艺术细胞, 而且毕竟上辈子一直在干互联网, 难免崇尚简洁美, 所以画出来的地图也精简得不行。 极其详细则是指, 凡是落羽宫的模块就没有漏下的, 而且还有动态的护卫队标注。 “落羽宫的护卫队共分为十队, 分别会按照玉简上这些点的行动轨迹巡逻, 时间间隔我是等比例缩小的, 以这一队为基准, 她们巡逻一次的时间大约是一个时辰。” “这些护卫队的成员境界并不高,最高也只有筑基后期,而且不出意外的话, 都是没什么实战经验的人, 但是那些飘落的白羽是落羽宫宫主的灵力外显, 她们修炼的功法可以借助落羽宫宫主这个主体的力量。” “大多数人都不足为惧,但其中一人可以短暂地达到金丹后期。哪怕她没有正式战斗过,也是不容小觑的力量。” 其余六人的脸色都严峻了起来,要面对落羽宫宫主这个元婴修士已经够麻烦了,居然还有额外的金丹后期要处理。 “其他地点我都去探查过了,只剩最中间这座属于落羽宫宫主的大殿。” “不出意外的话,印鉴就在这里面。”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75节 “这座大殿外部共有两层针法,其中一层是迷阵,破解方法是……另一层对落羽宫的内部人士无效,所以只要有令牌就不会影响,我拿了两枚令牌出来,短期内不会有人发现。” “短期是多短期?”高冷刀修少年问道。 “两天。两天后会有人去核查。” “所以也就是说,我们要在两天内行动……”方明明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有想法了吗?” “嗯。”沈青飞简单点了点头,将那玉简浮到半空中,“我们总共分为四组,两个人假装在战斗间无意间进入了落羽宫的地盘,落羽宫的护卫离开落羽宫后基本就没有任何实力了,所以落羽宫宫主只能亲自出动。” 这个任务一听就是最困难的那个,傅遥主动请缨:“我来吧。” 他在这里确实修为最高,其他人也就默认他占了一个坑位,于是这个难度较高的任务就只剩下一个名额了,大家纷纷踊跃报名。 沈青飞一看又要变成像之前抢潜伏任务的时候那样乱糟糟的了,连忙伸出手示意其他人都安静一下:“这个任务的要点是跑得要足够快,有谁的速度能赶上元婴修士的吗?” 瞬间好几人面露犹豫。 “或者接近。” 后加入的三人组中有一人犹豫了一下,然后举起了手:“我应该可以,我有一个高阶的飞行法器。” 于是另一个名额也定下来了。 “落羽宫宫主离开后,再两个人不带令牌闯入落羽宫,从这条路进去,一定要精确地走这条路,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被她们迎面夹击。” “那个在落羽宫灵羽加持下可以达到金丹后期的少女应该也会过去,所以这两人一定要确保自己可以拖住一个金丹后期加上一群……我也不太确定是什么境界的人才可以。” “然后最后两人就拿着我偷来的令牌前往主殿,我会拖住剩余的护卫,尽力给你们争取时间,我也不知道主殿内部是什么样,你们只能随机应变了。” 方明明举手:“我去大殿吧,我大概稍微会一点点阵法,虽然只是很皮毛的那种,但如果那里面还有别的阵法,我总能试试。” 沈青飞:“好。” 三人组中火灵根的那个,刚刚顺手给沈青飞烘干了衣服的老兄也举起了手:“我也会点阵法,虽然不怎么会设阵,但解不难的阵大概是没什么问题的。” 刀六面无表情地说:“我去拖住那金丹后期。” 于是三个分组就自动完成了。 沈青飞点点头:“我会尽力拖住其他人,就这样吧。” 其实沈青飞还是有些忧虑,这个计划绝对说不上完善,变数太多了,如果按他平时的习惯,恐怕起码会在落羽宫潜伏到成为能够有机会接触落羽宫宫主的职位而且有那么十几个备用计划为止。 只是,华清宴并不会给他们无限的时间,这个计划已经是效率与胜率的平衡点了。 而且……沈青飞忍不住自嘲一笑,他曾经那些精密计划过的事,也没一个真按照他的想法走的,或许还不如现在这样呢。 安排好所有事,又和其他人敲定了一些细节后,沈青飞再一次顺着原路返回。 这一次他从河流中走出时,不得不自己施法将衣物吹干,风属性在这点上就不太比得上火属了…… . 沈青飞将这个晚上剩下的时候全花在了仔细推敲他们的计划上,因为他既不需要睡眠,又不能在落羽宫的范围内修炼。 不过他并没有想到的是,意外并非出现在执行计划时,而是在计划执行前就发生了。 那是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巧合,一连串他也不知道的事全部叠加在了一起,最终成了他暴露的注解。 他不知道的第一件事是,傅遥的符咒的确防水,但不防符水。 他带着那张符淡定地下河的时候,都没见它出现任何问题,而且他也没想过傅遥的符咒可能会出任何差错——他的意思是,哪怕他反复思考过这个计划里的种种漏洞,但其实都没有想到过还要思考傅遥的符纸会不会出问题。 毕竟,那可是傅遥,天道亲儿子,如果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绝对不可能出差错的,不该就是傅遥出品的任意一样东西吗? 他不知道的第二件事是,那个和他一同进入落羽宫的女孩没有离开,她当时的确离开了院落,但她不敢离开落羽宫,她之所以想要当落羽宫的侍女,是因为她有个仇家,而那个仇家最近刚刚变成了仙家,她是绝对这么走出落羽宫的…… 所以她当时离开院落后,找到了同样带她进来的六十八苦苦哀求,哭诉自己的身世与困境,六十八心软,便同意她暂时留在落羽宫接受庇护,她可以在落羽宫想呆多久就呆多久,也随时可以离开,但只能在浆纸的院落里工作,不能用落羽宫的任何资源,任何功法。 第三件沈青飞不知道的事是,那女孩在日复一日的浆纸中,复仇的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起初是憎恨七十六,然后那憎恨蔓延到了沈青飞身上——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三灵根能得到比她更好的前途与生活!那本应是属于她的东西!就算她有一天要离开落羽宫,那也是因为落羽宫配不上她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放弃! 怒火转化为妒火,妒火转化为恨意,恨意支撑着她忍耐过了那一段时间。然后她朝落羽宫外送了信,找到了一个以前认识的朋友愿意为她联系一个想要双灵根弟子的宗门。 终于,她可以离开了,而且是扬眉吐气地离开。 但是离开前,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这件事就是向偷走了她的人生的那个三灵根进行报复。 . 沈青飞上一次经历恶作剧一般的报复大概还是在上辈子小学的时候,被别人藏在门框上的黑板擦砸到了了头,不过他被恶作剧后的反应很无聊——也就是没有反应,再加上他很快就展现出了自己的学习天赋,被班主任以堪比亲儿子的待遇对待,哪怕只是其他人无恶意的恶作剧也会招致老师的目光,所以他就再也没遇上过这种事了。 所以说实话,他其实还有点茫然。 今天一早,他看那本落羽宫的秘籍看到一半,三十二巡逻完一遍回来休息,看见沈青飞认真读书的模样,走到他面前说道:“九十九你也可以稍微休息下的,不要把自己逼太紧啦。” 沈青飞抬起头,局促地笑了笑。 三十二看他合上册子后反而更不知道该干嘛了,心中一动,提议道:“不如你待会儿跟在我们后面一起出去巡逻吧!你来落羽宫也有好几天,还没好好看过我们落羽宫吧?” 沈青飞当然不会拒绝这样送上门来的探查机会,哪怕他已经摸清了落羽宫的构造与护卫队的巡逻模式,但亲自参与一下,或许还能获得更多的信息。 在行动正式开始前,每多一分信息,就是多一分胜算。 于是他就同意了,三十二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不错,她们工作的时候九十九可以跟着散心,她们休息的时候九十九再去学习,很公平。 沈青飞亦步亦趋地缀在一列护卫队的最后位置,观察着前面的人。 而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衣提着小桶的女孩迎面朝她们走来,那女孩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护卫队的行进路线,乖巧地站在一旁等她们经过。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除了沈青飞走过时,那女孩猛地朝前一踉跄,手中那桶水也猛地扬了出去,浇了队伍最后那个小人得志的白衣少女一身,瞬间让她成了个落汤鸡,那女孩嘴角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然后又换成了一脸惶恐与歉意——哼,就算她没法做更多事,但起码让对方出了个大丑! 沈青飞被从天而降的符水浇了一头的时候,额头上几乎具现化出了好几个问号。 以他的速度,自然可以躲过这种不入流的攻击(这真的能叫攻击吗??),但是他太怕暴露自己的修士身份,所以反倒强压下了自己的条件反射,并认真犹豫了一瞬以一个凡人的反应速度到底能不能躲开这桶水。 他没想到,就是这个过分谨慎的决定暴露了她。 “你做什么?!” 三十二怒气冲冲,气势汹汹地朝那女孩大踏步走去,沈青飞也看见了她的脸,他不禁迷惑了一瞬间——对方不该早已离开落羽宫了吗?为什么还在? 那女孩满脸惊慌失措,楚楚可怜,绞着手似哭非哭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站久了腿麻……” 沈青飞:…… 三十二瞬间苦了脸,听起来好像确实不是故意的,而且对方看起来真的好可怜好害怕哦,于是她半天才憋出一句:“那,那你下次小心点……” 沈青飞:…… 算了,那女孩卖可怜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动恻隐之心,更何况三十二这种没经过事的…… “咦?九十九妹……你,你看上去怎么有些不一样了?” 护卫队其中一人看着他,有些困惑和苦恼地问道。 沈青飞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九十九妹……喉咙上那是是什么?” 沈青飞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少的灵气震碎了傅遥给他的灵符——既然已经暴露,就不能再留下他是修士的证据! 三十二瞳孔一缩,猛地跃至他身旁,宝剑瞬间出鞘,带着耀眼灿烂的白光压在沈青飞肩头,将他整个身体向下压去。 沈青飞没有反抗,顺从地跪立在剑下,就好像他的确是个普通的凡人一般。 灵符已经被他震碎,他完全可以假装自己只是化了点妆,然后不幸被水冲没了而已。 而且,暴露身份乍一看是坏事,但或许也能转变为机会。 他只是需要足够小心……也足够大胆而已。 “说!你混进落羽宫有何目的!你究竟是谁?!”三十二怒视着沈青飞,不过或许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锁住了对方的喉咙,也或许是对凡人的轻视,当然还有她缺乏战斗经验的原因,她对沈青飞的钳制甚至没用上灵气,这让沈青飞免除了努力控制自己的灵气不要自动反击的步骤。 沈青飞垂下眼,稍微思考了一番,他当时试图进入落羽宫时,他们一起准备了一个背景故事,那个背景故事是从布州的隔壁州暝州取材的。 他要扮演一个因为暝州那个欺男霸女的恶霸而不得不出逃的暝州本地人。 现在这个故事依旧可以用,只不过要稍微改一改而已。 而且那练气期的恶霸已经死在了傅遥手下,不管他编造什么故事,都死无对证了。 沈青飞抿了抿嘴,他不擅长装可怜,所以只能平板着一张脸抬起头,希冀他这刚被泼的一脸水能给他加几分同情分。 “我的确来自暝州茴山镇,我虽然在性别上说谎了……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落羽宫是离我最近的修仙门派了……” “我们茴山镇原本一片平静,两个月前却突然冒出来一个修士作威作福,好多同乡不堪其扰,也不想哪一日平白枉死,便各自出逃。” “那修士也不至于死死盯着那些出逃的人,硬要将他们抓回来,所以他们只需要逃到布州即可。” “但是我……我的经历要比他们更……更复杂些。” “那修士好南风,将我掳走关在院中,我想尽千方百计才逃了出来,但是我不能只随便找个地方落脚,因为普通人无法敌过修士,我不想让其他人遭难,离茴山镇最近的修仙门派便是落羽宫,我知道落羽宫只招女子,但也不得不试一试,因为如果我的脚程远不如那修士,一旦他发现我离开……追上来只是时间的事。” 沈青飞说完后,清晰地看见了三十二眼中出现了一抹同情与为难。 围观的其他护卫队成员也是。 沈青飞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他现在算是知道那女孩明明应该被驱逐出落羽宫了,却又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是怎么回事,落羽宫的人未免同情心也太泛滥了……倒不是他对此有什么意见,首先她们并不是他的同伴,其次他现在就指望着她们的同情心泛滥呢…… 只是他忍不住要想,这偌大一个落羽宫,真正硬得下心肠的不会只有七十六一人吧……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 他的确不擅长装可怜,但他容貌姣好,原本天天穿着男装背着剑英气逼人的时候倒不会惹人怜惜……但是他现在虽然灵符失效,五官却还是那个五官,白裙也还是那个白裙,虽然面无表情,但他眉心微蹙早就成了习惯,现在平铺直叙地叙述那一番“往事”,倒有种故作坚强的效果…… 而且那一通劈头盖脸浇下的水简直是神来之笔。 浸了水的发丝黏在他两颊,脸庞上宛如泪痕的水痕,被水打湿的白色衣裙依附在他瘦削的身体上,看上去颇有几分萧索憔悴之意。 能对他以这样的姿态说出的悲惨故事无动于衷的,大概只有最初拿水朝他劈头盖脸泼来的女孩了。 她简直急死了。 她最初的确只想要这三灵根的贱人出个丑。 但发现对方居然是男人后,她简直喜不自胜!没想到自己随手的动作居然戳穿了一个潜入落羽宫的男人的身份! 她可是早听过“落羽宫方圆百里内,男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禁令的,她立下这样的大功,落羽宫宫主或许会对她另眼相待,甚至会愿意为了她与那临仙门争抢呢? 是了,她这样好的资质,怎么会有仙门不想要的?一定是那七十六嫉妒于她,不想让她过得顺遂,等见到宫主,她一定要好好告她一状…… 但她很快就发现,护卫队对那三灵根的态度根本算不上严苛,甚至愿意安安静静地听他讲完那段一听就是胡扯的故事!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76节 而且听完了还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这可不行,说好的落羽宫对男子恨之入骨呢?她着急得,只恨自己不是那护卫队的一员,好狠狠将那可恨的只会装可怜的三灵根打杀了去! 沈青飞倒是比她看得也想得更明白点。 落羽宫对男子恨之入骨的传言应该是出自落羽宫宫主一人的态度,而且她只收侍女,对外面的传言也放任流传,确实验证了这个传言。 但她收入宫内的侍女几乎无一不是性情脾气温良得不似常人的人,她们或许也排斥男人,但更多的是排斥一种概念,毕竟她们在落羽宫宫主的真空庇护下已经生存了太久。所以他才没在最初暴露身份之时立刻运转灵气离开,他认为有很大的可能,自己只需想办法引发她们的同情心便能性命无忧,还有更大的可能,他会被投入主殿下的监牢。 他听三十二说起过,落羽宫的监牢,正位于那座中心大殿的正下方。 第68章 但事情比他预想得更好。 他原本的打算是, 被投入主殿下方的监牢后,想办法去主殿一探究竟。 但没想到的是,他越过了中间这一步,直接来到了落羽宫的主殿。 事情要对沈青飞的“遭遇”深感同情的护卫队诸人开始说起。 听完沈青飞所说的故事, 三十二虽然深感同情, 但她毕竟是落羽宫护卫队的一二号人物, 不能就这么随便地心软! 所以她想要狠狠心,将沈青飞投入大牢, 严刑逼供,确保他真的没有不良的意图,然后赶出落羽宫。 但是她是努努力想要不心软了,她队伍里的其他人却对怎么处置沈青飞一事争吵了起来。 其实也不能说是争吵…… “这……这可怎么办, 我们要将九十九妹抓起来吗?” “哎呀, 不该叫九十九妹了……” “可是九十九妹好可怜呀, 不能就将他放出宫去吗?其他不符合要求的姐姐妹妹们不也只是放出宫去而已吗……地牢那么阴暗潮湿, 刑具又那么残忍, 我怕九十九妹受不住呀……” 沈青飞刚要开口说——别……我受得住, 让我去地牢——就有人替他反驳了。 “可是九十九妹是男的呀?” “对呀, 落羽宫不招男子, 也不许男子入内的, 九十九妹违反了禁令, 只好抓去地牢了, 就算我们同情他也没办法的……” “等等,不对吧,宫中禁令只说只招女子, 并没有说招到男子要怎么办, 而且其实也没有明确规定男子不得进入落羽宫, 只说要驱逐外敌,可是九十九并不是外敌呀……他都过了七十六的考核了……” 三十二听完这一圈话,简直眼冒金星,甚至觉得最后那段也有点道理。 “不如这样吧,九十九妹此事并无先例,不如我们去问宫主怎么办吧!这样便有了先例,若是以后再遇上这样的事,就依此例处理。” “好办法,十九姐说的对!三十二,我们就依十九姐所说的做吧!” 沈青飞:? 他很想知道几句话内,事情是怎么从“将他打入地牢”变为了“将他交由落羽宫宫主亲自处理”的。 后者这个方向让他既忧也喜。 忧的是要亲自面对落羽宫宫主,喜的是能亲自面对落羽宫宫主。 他最终还是决定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主殿已经近在眼前……没道理就这样放弃。 他被三十二与十九两把剑架在脖颈上带向了落羽宫正中的大殿。 穿过那道大阵时,他感到身体一阵战栗,他并不知道那是阵法本身的威视,还是他面前这森严的大殿的气势。 他终于见到了落羽宫的主殿。 “九十九妹,跪下吧。” 对他说话的是十九,十九排行比三十二大,但资质不如她,气势也不如她,命令沈青飞跪下时也软绵绵的,几乎是一种商量的语气。 沈青飞跪在冰凉的地面上,默默等待落羽宫宫主的到来。 落羽宫的主殿与落羽宫的其他部分有很大不同,并不是指建筑上的不同,就建筑本身而言,整座落羽宫都很和谐,但是主殿与其他地方有种不同的气质,或许是因为居住的人的气质不同。 落羽宫其他地方哪怕建筑本身是威严的,却也沾染了一些侍女们的温柔气息。 这座主殿,没了那些飘落白羽的点缀,也没了长久的温柔气质的浸润,便显现出纯粹的森然与高傲来。 一道锐利的剑意出现时,他身后的包括三十二和十九等人齐齐跪下。 “参见宫主!” 沈青飞强压着自己不去抬头看,他只能看见一道纯黑的裙摆。 “三十二,有什么事吗?” 落羽宫宫主的声音是一种沙哑的质地,听起来懒洋洋的,但又很冷,是一种不容打趣的懒洋洋。 三十二一五一十地将其他人关于沈青飞的争论复述了一遍。 “哦?你是说他过了七十六那关?” 三十二:“是的,宫主。” “抬起头来。” 沈青飞便知道,这是在对他说话了,他慢慢地仰起头,看向那端坐……也没有端坐,坐在榻上的落羽宫宫主。 落羽宫宫主有一双狭长的眼,和一双极薄的唇。 她的眼角眉梢是讥诮与刻薄,唇角则是似笑非笑之意。 简单说便是,典型的聪明又自负之人的长相。 沈青飞对自己心中推测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为什么七十六有两副面孔。 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她本性就是和其他人一样的,只是为了筛选新人才刻意表现出了诱导性与攻击性。 第二种,他所见到的七十六才是真实的七十六,她是为了融入这个集体,更是为了在落羽宫留下来,才表现出了与她本人完全相反的性格。 不论是哪种可能,都能导向同一个结果。 那就是落羽宫对新人的筛选是有方向性的。 方向就是,像六十八,像他所见到的那些护卫队一般,温和的,无攻击性的资质普通的人。 甚至连资质普通应该也是为了前两种特质,毕竟资质好点的人,很难拥有她们这样的性格。 沈青飞深吸一口气:“拜见宫主。” 落羽宫宫主扬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那你自己呢,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青飞:“有。” “哦?说来听听。” 沈青飞:“不知宫主可否先屏退部下。” 三十二刷得转头怒视他:“你难道想行刺宫主吗?!” 落羽宫宫主这次的笑容要真心实意得多,几乎称得上是开怀大笑了:“三十二,你在担心我被一个凡人行刺吗?” 三十二立刻面露羞惭之色:“是属下犯傻了……” “行了,你们退下吧,我来听听这位胆大包天之徒有什么想说的。” 三十二带着护卫队成员们一起退出了主殿,于是主殿内只剩下了高高在上的落羽宫宫主与跪在下方的沈青飞两人。 沈青飞于是开口。 “在我未入落羽宫时,我便已经听过关于宫主的种种传闻。” “世人皆知落羽宫宫主厌恶男子,于是他们便想当然地认为这是因为宫主曾受过情伤,当年被哪个负心汉薄情郎伤过心,但是我仔细研究过那些传闻,通通如无根的浮萍一般,既没有主角,也没有地点,只有一些生搬硬套的话本剧情。” “于是我想,那些传闻应该仅仅是传闻,宫主大概是对男女之情没什么兴趣的。” “于是我继续思考为什么宫主讨厌男人。” “我想到的第二个理由是宫主怜惜女子,故而厌恶男子,但是这就引出了另一个矛盾,那便是若是宫主真的怜惜女子,为何落羽宫只招十四岁以上的侍女。” “而且我进入落羽宫后,便意识到了更大的矛盾,那便是所有姐妹的性格,她们的性格无一不是温顺敦厚,顺从无比,不用说小性子了,就是连活泼些的也没有。” “因此我生出了第三个想法。” “我开始思考男人与女人最大的差别在哪,然后我便想到了一点,那就是女孩生而就被教导谦逊温和,生而就被驯化,所以自大的少,男人则相反,自大的多,谦逊的少,因为他们所受的驯化要少得多。” “宫主是自傲的性格,而自傲的人一向最讨厌与自己性格相仿的人打交道,尤其是当对方没有自己的实力与智力的时候。” “男人会长成自大的模样,不是因为少了什么,而是因为少了什么。” “少了打压与规训。所以他们其实更贴近人的本性。” “所以我恐怕,宫主讨厌的不是男人,而是所有人,宫主想必视所有人都蠢钝如猪,但相较来说,那些不想着证明自己是能人的蠢人便更得宫主心意一些。” “所以我想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宫主只从凡间招十四岁以上的少女,而从不收留女婴。我斗胆猜测,这便是因为宫主只想要被驯化过的女孩,而不想要天然的人。” “而另一方面,宫主要剔除那些修炼资质上乘的人,因为一个人有了超越常人的天赋,就很难不自负。” “宫主不需要她们忠诚,也不需要她们的能力,宫主只是要她们顺眼而已。” “这就说到我为什么认为宫主不妨继续将我留在落羽宫了,因为我虽然性别不符合宫主的喜好,但我一向很擅长谦逊。” 落羽宫宫主挂着冷冷的神情听完了他这一番长篇大论,突然绽出一道笑容:“你卖弄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聪明吗?这也叫擅长谦逊?” “知道越多,才越谦逊,难道不比无知但自满的人更合您心意吗?” 沈青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紧张,这句话感觉稍微有点太过了,确实有卖弄之嫌,但是他想赌一下落羽宫宫主对这句话的共鸣。 他已经低下了视线,温顺地低眉垂眼看着地板,于是他只能看见那黑色的裙摆动了起来,并朝他飘然而来。 一只如白玉般的手出现在他视野里,捏着他脖颈让他被迫抬起了头。 “嗤,讲话还算好听,人也还算有趣,虽然自作聪明,但既然你长得这么好看,就勉强忍忍吧。” 说罢,那钳住沈青飞的脖颈的手便放开了,轰然一声,主殿的四大大门同时打开,露出正在外头安静等待的三十二等人来。 “宫主。”三十二她们齐声喊道。 “这人留下吧,不过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直接赶出去就好。”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77节 “是,宫主。”三十二完全没问为什么,只要是宫主的命令,遵循就好了。 沈青飞松了口气,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而且——他终于看到了宫主印鉴的位置。 他原本一直在担心,如果那枚印鉴是被落羽宫宫主带在身上的该怎么办……那他们的任务难度大概就从高难直接飙到地狱了…… 幸运的是,他们还没倒霉到这份上。 宫主印鉴被极其随便地扔在了落羽宫宫主落座的那张软榻后的架子上。 沈青飞起初还没有看见,是落羽宫宫主抓着他的脖子迫使他抬起头来时,才一瞬间看见了那枚金白相间的印鉴。 最重要的情报到手,沈青飞跟着已经完全对他放下戒心,重新拿他当“九十九妹”对待的护卫队一起走回去后,等到只剩他一人时,才将最新的消息通过玉简传了出去。 做完这件事后,他才真正彻底放松下来。 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是按部就班地执行计划了。 . 当弦月高升之时,落羽宫的西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极为暴烈的气势。 不,应该是两股气势才对,而且是两股不相上下,纠缠得难解难分的气势。 那两股气势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踏入一位元婴修士的地盘,朝落羽宫逼近的速度完全没有减慢。 猛然间,一阵森然而锐利的气势从落羽宫主殿升腾而起,铺天盖地地蔓延开去。 那是属于落羽宫宫主的气势。 沈青飞正要跟着三十二一起去夜间巡逻——原本他这样的新人是不需要值夜的,但今晚是他和傅遥他们约定好动手的时间,所以他主动问自己能不能跟着一起巡逻,日后好更快上手,实则是为了更精确地掌握三十二的动向。 三十二很满意他的努力与觉悟,于是大方地同意他留了下来。 落羽宫宫主的气势蔓延而出的时候,三十二与她的队伍齐齐垂首。 沈青飞咬着牙抵抗来自元婴修士的威势,他们或许还是低估了一个元婴修士的实力,他仅仅承受了落羽宫宫主刻意散发出来的威压而已,便感到每一节脊柱都在受到压迫。 他不由得有些担心起需要直面这威压主人的傅遥来。 落羽宫宫主的威压铺天盖地地蔓延出去后,落羽宫外那两股金丹期的气势不再靠近,但他们依旧在缠斗,感觉上就像是两个人打上了头,根本没法停下,哪怕感受到了元婴修士的威胁,也只是堪堪停住了移动的步伐,然后留在原地继续缠斗。 落羽宫宫主散发出来的威势中染上了一丝怒意。 沈青飞知道,落羽宫宫主不是受得了挑衅的人,她自从踏入修行道后,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自负的性格不是平白形成,而是从无败绩的过往养出来的,据闻她是第一个“没兴趣参加华清宴”的修士。 她大概已经数十年没见过有胆子擅闯落羽宫范围的金丹修士了吧…… 而且虽然她在辈分上已经是“元婴老祖”,但年龄在修仙界还能称得上一句“年轻气盛”。 因此,正如沈青飞他们所想的那样,随着那道蔓延开的怒意,一道剑光从落羽宫的主殿飞射而出,如同一道流星般砸向那两道金丹气势缠绕的方向! 而随着那道剑光并未取得应有的结果——也就是没能一剑斩杀那两个不长眼的金丹,那道黑色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落羽宫主殿上方。 三十二她们激动地仰视着那道黑色的身影。 沈青飞捏紧了拳头。 第一步,引走落羽宫宫主,成功了。 接下来就是刀六他们闯落羽宫。 落羽宫护卫队之间的通讯不是很及时迅捷,沈青飞估算大概要三分钟后,位于这里的三十二才会知道落羽宫被两个金丹修士闯入,然后带队过去…… “七十六!” 三十二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沈青飞的思绪。 沈青飞抬头看去,却看见了一个本不应该在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 七十六笑着朝三十二点点头,然后将目光落在了沈青飞身上。 她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或许是因为夜色的关系,她的瞳孔显得更幽深了。 明明只是面对一个凡人,沈青飞却无端感到心中一凛。 七十六缓步朝沈青飞走来,她带着笑,却显然并不开心,今天有太多事脱离了她的掌控——先是知道了那个本应离开落羽宫的九十八根本没走,而是留了下来,再是知道由她亲手放进落羽宫的九十九居然是个男人。 她唇边勾起一道冷冷的笑容,在沈青飞面前停下。 “宫主出巡,三十二你先别急着照原定的路线巡逻,在院内待定吧。” 明明是对三十二说的话,她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沈青飞。 如果位于沈青飞这个位置的是个普通人,或许真会屈服于她视线中所蕴含的压力,但沈青飞毕竟不是真正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安静地低着头,只当没注意到七十六那灼人的视线。 “好。”应声的是三十二,这一次七十六将目光转向了真正在和她对话的人,点了点头。 而就在此时,院子外的骚乱动静终于大到连他们都可以听见了。 那便是刀六他们引起的动静了。 三十二神色一凛,立刻抄起身边的宝剑,一挥手,指挥自己的队伍跟她走。 三十二:“看来敌人是用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们真正的目标恐怕是落羽宫!” “等等。”七十六出声喊住了她们,“谁说调虎离山之计只能用一次呢?你们去主殿,至于外面的动静,我来处理。” 三十二一顿,然后露出了一脸“你说的有道理”,准备转向主殿而行,至于七十六则飘然离开了。 沈青飞心下一沉,七十六有修为? 他当然不可能单纯靠落羽宫这些人的服饰判断她们有没有修为,他是靠灵视看出七十六是个普通的凡人的,她身上根本没有任何灵气的痕迹,除非……她也跟沈青飞一样,有极高级的敛息诀。 但是为什么呢?沈青飞是为了潜入不欢迎他的落羽宫才用上了落羽宫,而对于七十六来说,落羽宫应该就跟自己家没什么差别了,为什么她要用敛息诀呢? 不过不管是什么理由,他都误判了落羽宫的实际实力,原本他是希望刀六拖住落羽宫内除了落羽宫宫主唯一一个实力值得重视的人,也就是三十二,然后方明明那边就可以相对顺利些,但现在刀六他们依旧有了对手,原本应该被拖住的三十二却要直朝主殿而去了……沈青飞忍不住抿了抿唇。 三十二走出好几十步后才发现队伍后面还缀了个看上去有些神思不属的九十九:“咦?九十九,你跟上来做什么,这可不是普通的巡逻了,很可能要真刀实枪地作战的!你快些回去吧,保护好自己,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知道吗?” 沈青飞抿了抿唇:“三十二,我也一起去吧。” 三十二眉头一皱:“胡闹!你没听我说吗?这可是真的战斗,打起来刀剑无眼,可没人顾得上你!” 沈青飞:“我能派上用场的。” “别胡闹了,你能派上什么用场?!” “刚刚的动静是从东边传来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东边是小九姐,十四姐和二十七的队伍,而那动静传来的方向,能听到的应该有十八,五十一,和小七姐的队伍,如果她们都过去了的话,就意味着南门那里现在是几乎没有防卫的,或许我们的敌人会从那里出现,如果他们确实是想用调虎离山之计的话。” 三十二面露惊异,她仔细思索了一番,觉得九十九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九十九听起来就和七十六一样自信,聪明,笃定。 而且她们俩的想法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同,只是七十六直接让她去可能有的入侵者可能会去的目的地等着,而九十九是指出可能有的入侵者可能会出现的方位。 她仔细一想,决定就按九十九说的做,于是这一小队人马再次改变方向,朝南门奔去。 沈青飞松了口气,方明明他们的确是打算从南门进入,被引开的那些队伍也是他提前就计算好的,不过这个时候,方明明他们大概都已经跑到主殿了,三十二过去也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69章 傅遥在努力逃跑。 这就是他今天的任务, 引走一个元婴修士。 而且这个元婴修士的速度比他们想象中更快,至少比傅遥见过的其他元婴要快,他不禁有些困惑, 是因为落羽宫宫主是剑修吗?沈青飞也是剑修,他速度也极快, 难道剑修除了攻击强还有速度快的优势吗? 而和他一起完成这个任务的人, 担下这个任务时说自己有一高阶的飞行法器,他可真没说谎, 他脚下踩着一枚硕大的钱币, 朝前飞行的速度还比傅遥快一线, 只比身后跟着的落羽宫宫主慢上一点点。 “嘶——”那脚踩钱币的老兄回头看了眼身后逼近的黑色剑光,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扭头看向傅遥:“傅兄, 要不你上来跟我拼一下?我的法器速度比你的身法快一些, 而且稍微保留点灵气总是好的……” 傅遥摇了摇头,就算他上了这位兄台的飞行法器,他们的速度依旧比落羽宫宫主慢,所以没这个必要。 他看向远方黑漆漆的一片树林,他们挑选这个方位逃跑就是为了这片树林,他们考察落羽宫周边环境的时候发现的, 这片树林错综复杂,如果利用得当,或许能顺利在这里甩掉落羽宫宫主,不过他们原本希望的是不要用上这个地形的……但现在看来是不得不用了。 “快到树林了, 我们分头行动, 你加快速度往右边跑, 她肯定会优先追落后的我, 然后我将她引到树林里去。” “好吧……那傅兄你多加小心!” “嗯。” . 那脚踏钱币的老兄右转后,傅遥便直冲那片漆黑而诡谲的树林而去。 他并没有放慢速度好让自己在落羽宫宫主眼中更显眼,毕竟他们俩的速度差实在有些大,他即使全速前进,也能起到吸引火力的效果了…… 到了! 傅遥没入那漆黑一片的树林中,精神一振。 他立刻操纵周围一连串树木与草丛发出各种各样的动静,自己则屏气敛息,藏匿于早早就看好的适合躲藏的阴影处。 那道黑色的身影落下时,极不耐烦地朝傅遥下落的地点和他制造出动静的方向各轰出一剑。 这真是令人惊艳的两剑,明明落羽宫宫主不像沈青飞那样使的是双剑,但前后两剑几乎看不出时间上的差别。 当然,这也是极暴躁的两剑。 傅遥有些感慨,这位落羽宫宫主真是暴脾气的剑修啊,沈青飞虽然出手也极为快速果断,但更偏向谋定而后动,而不是像这样狂轰滥炸…… 这一剑当然是轰不出什么结果的,于是落羽宫宫主稍微收敛了一小下她的暴脾气,气势蔓延开去,去寻找藏匿在这密林中的大胆狂徒。 傅遥再一次操纵极远处的树木动了起来。 同时还操纵着完全是另一个方向的草丛发出了极小的,几乎只有一瞬的动静。 这就是骗人的要点了,先制造出一个比较明显的骗局,专门让对方识破,然后再制造另一个看上去是第一个骗局要掩护的破绽,自然就可信得多了。 果不其然,因为那两个方位几乎是在树林的最两端,落羽宫宫主在朝那个较明显的骗局轰出一剑的同时,飞速朝那个不那么明显的破绽飞去。 那个方向,正是离傅遥较远的位置。 而与此同时,傅遥自身也开始沿着早已预定好的路线离开…… 可惜的是,他刚动起来没两下,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逸散任何灵气,却依旧引来的落羽宫宫主的注意。 她的杀机从四面八方而来,如同海啸一般铺天盖地,但不像海啸那么粗犷,而是像一道道精确的射线般将傅遥锁死在原地。 傅遥保持着准备离开的姿态原地站立了一会儿,几乎是叹了口气。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78节 看起来只能打一场了。 那便打吧。 忽然间,这片诡谲的树林整个动了起来,所有的树木,藤蔓,草叶,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疯狂地朝这里唯二的两个人类涌去。 涌向落羽宫宫主的,是为了攻击她,扰乱她,阻挡她。 涌向傅遥的,则是为他提供了层层叠叠的保护。 与此同时,早已在这片树林一些特定的位置落下的种子也开始生根发芽,而那些种子,可不是普通灵植的种子。 嫩芽破壳而出,而后飞速在黑夜中长成庞然大物,巨大的枝叶如同巨人的手臂一般在黑夜中摇摆着,比黑夜更黑的阴影可怖异常。 · “咦?” 不久前,正在通过水幕观察这些年轻金丹修士们的三大宗的众大能正好全都将目光集中到了沈青飞他们一组上,因为就他们一组正在打架。 而当傅遥出手时,一个同为木系的天下第一宗的长老忍不住“咦”出了声。 “这……难道是潜龙蔓?”这位木系长老眯着眼辨认那水幕中在一片漆黑中张牙舞爪的庞然植物,虽然他的视力根本不需要他做眯眼这种事,但是潜龙蔓已经灭绝多年,整片大陆上得有上千年没见过这种藤蔓了,所以哪怕他不需要眯眼也能清清楚楚看清水幕中的每个细节,他也不禁怀疑起了是不是自己是不是真的老眼昏花了。 一生唯爱凑热闹的化日将脑袋探了过来。 “潜龙蔓?那是什么?”化日对灵植的了解相当有限,好奇问道。 那木系长老头也不回,堪称眷恋地看着那水幕中的藤蔓,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潜龙蔓……是千年前每个木系修士的最佳选择,藤蔓类灵植中为数不多的天阶灵植,除了珍奇心以外,就数它最珍贵,但其实珍奇心的珍贵之处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谁都能用上它,潜龙蔓就不同了,除了木系修士,谁都无法操纵控制,但哪怕它的用途只局限在木系修士内,在灵植排行上也始终居高不下,只比珍奇心要低。” “哦?”化日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看向那水幕中的庞然巨物。 水幕中,那藤蔓堪称狂暴地朝那黑衣的剑修挥去,她的剑在身前飞舞成一片光,准备将那扑面而来的藤蔓挡住,落羽宫宫主身为剑修,也很符合人们对剑修的刻板印象,对灵植这种根本算不上战斗力的东西基本不屑了解,她并不认识这看起来有些古怪的藤蔓究竟是什么灵植,虽然心有警惕,但并不是过分的警惕。 但她的剑与那挥舞而来的藤蔓相触时,却不禁瞳孔一缩,因为她看见了自己剑上蔓延开来的道道碎纹。 她眉头一皱,立刻将佩剑收拢,这什么鬼玩意儿?硬度居然比她的地阶灵剑还高? 她将剑收起后,纯粹的灵气与剑意从周身奔涌而出,恐怖的威压将那黑色的藤蔓寸寸粉碎过去。 只是,当她以纯粹的力量碾压了那怪物后,这片原本生机勃勃的树林变成了一片杂乱的荒地后,她本应锁定的那狂妄的金丹小修却不见了。 百里外,傅遥抹了把额头,松了口气,一道墨绿色的微光回到他手中。 . “我要收这少年为徒!”木系的长老脱口而出。 化日真人:“你是觊觎人家的天阶灵植吧?” “你你你,化日你怎么这样血口喷人!当然不是!你没看见那少年是怎么操控这株潜龙蔓的吗?他拥有的不是实打实的潜龙蔓,我就说嘛……明明已经灭绝千年了……咳,他并不是真的拥有一株天阶灵植,而是拥有一株天阶灵植的种子,那种子甚至还是死物,他是以自身的木系灵气强行催动这枚已死的种子的生机……算了你们这种舞刀弄枪懂什么是细节!” 化日黑线——他是法修好不好!虽然有武器,但还是法修好不好! “可以将死物化为真实的灵植,哪怕只是一瞬……咦?”那木系长老突然皱了皱眉,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他怎么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这个描述这么耳熟呢…… 过了半晌,他突然怒气冲冲地抬起头,在三大宗四大家族的众修士中瞬间锁定了一个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傅家的!” “傅家的!” 那位光风霁月的傅家老祖带着清风朗月般的笑容从他正在说话的对象前转过头来:“沐长老……” 沐长老简直就是出离愤怒了:“你们傅家人能不能不要再欺骗我感情了!这都第几次了!我每次被忽悠以为这届出了个木系天才,一看又是你们傅家的!” 傅家老祖颇有些无奈地按了按额角:“家中小辈太多,偶有贪玩的,我又哪里管的过来……” 沐长老“哼”了一声,哼哼唧唧地嘟哝了一番“你们傅家人惯会欺骗人感情”之类的话,但除了口头上出出气以外他也做不了什么,只好磨磨蹭蹭地又回去了。 化日这个爱看热闹地还一脸促狭地睁着极具欺骗性的无辜大眼睛瞅他……! 化日才不觉得自己促狭,他还好心安慰对方:“哎呀不就是少了个徒弟嘛,看开点啦……你看我师弟,一个徒弟都没有,这才是强者的作风嘛。” 化日随口安慰完对方,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水幕上。 那能操纵天阶灵植的少年是脱身了,但他的队友处还是有热闹看的。 . “没有人。” 三十二皱了皱眉,她按照九十九所说,带队来到南门,不过什么都没看见。 她扭头看向九十九,征求她的意见。 恐怕她自己都没发现,她明明是护卫队的头领,却依旧忍不住去听从那些看起来比她更笃定的人的意见。 沈青飞沉吟了一会儿:“或许是我们来太早了?不如我们埋伏起来?” 沈青飞刚到这里,就看见了方明明他们留下的些微痕迹,于是干脆利落地挡住了那一小块灵力痕迹,三十二会继续朝他寻求意见虽然让他有些惊讶,但也不算出乎意料,于是他也顺着继续误导对方。 三十二点了点头,觉得倒也没错,她们赶过来只花了极短的时间,或许她们要等待的对手很小心谨慎呢? “咦?三十二!快来看这里!” 沈青飞和三十二同时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出声的少女,沈青飞心下一沉。 她发现了。 发现了方明明他们留下的痕迹。 沈青飞在心中叹了口气,果然不会这么顺利。 三十二三步并作两步,朝那少女指出的方向大步走去,蹲下身,眯起眼好好打量了一番:“是灵力的痕迹!” 她猛地起身,环视四周:“看来他们赶在我们到来之前就已经进入了!大家顺着灵力的痕迹去找!” 三十二下完命令,还不忘来安慰沈青飞:“九十九,你也不要太过懊恼,我知道你肯定在气自己的推测居然出了错,哎呀不用反驳,我知道的,七十六就是这样的嘛……但你还未入修行道,看不见灵力痕迹,这不是你的错,你要是能看见的话肯定比我们都要先发现这群潜入者的痕迹!所以别不开心了!” 沈青飞淡淡笑笑,没说什么。 方明明他们明显没有刻意掩盖痕迹,计划中本来也不用他们掩饰痕迹,而更需要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落羽宫主殿。 沈青飞缀在三十二的队伍后,毫无悬念地跟着她们来到了那熟悉的大殿。 他一眼看去,阵法已破。 他松了口气,方明明他们动作还挺快的,看来应该已经拿了印鉴跑了,那他只要找个时间走人就行了…… 而发现了大殿阵法被破的显然不只有他一个人。 三十二愤怒地大吼一声,一跃而起,在空中接住一片飘落的白羽,一瞬间气势大盛,而裹挟着一瞬间达到顶峰的气势,她冲进殿内! 而后又一道金丹气势从殿内升起,与三十二战成了一团,而对于那道气势,沈青飞很熟悉,是方明明! 沈青飞皱了下眉,他以为方明明他们应该已经拿了印鉴走人了! 为什么他们还停留在这?! 那阵法看上去分明已经被破有一段时间了。 方明明……恐怕不是三十二的对手。 他想到这里,立刻放弃了隐藏身份,运转起轻身术,飞入殿内。 一剑出! 雪白的光如同锥子般楔入两人之中,强行将那正在缠斗的两人分了开来,被逼得齐齐后退。 沈青飞轻飘飘地如同柳絮一般飘落在方明明身前,代替他横剑冷对三十二。 第70章 “九十九……你……” 被剑光震退的三十二震惊地抬头看向沈青飞。 “你!” 沈青飞抿了抿嘴唇:“抱歉。” 然后他一边盯着三十二的动作一边问方明明:“你们怎么还没走?” 方明明挠头:“我也想啊!但那印鉴还真有阵法保护, 而且阵眼不在这里,凭心他去破阵了,留我在这里以防万一。” 沈青飞皱眉:“你也过去, 这里交给我。” 方明明没有推辞,他露出了难得严肃的神色, 点了点头, 扭身离开了。 于是这空荡荡的森严大殿中,只剩下了沈青飞与三十二她们。 三十二双眼血红, 她与九十九虽然并未相处几天, 但她与人相交一向掏心掏肺, 九十九身世可怜又聪明伶俐,她心有怜惜, 结果呢?她果然是个傻瓜!怜惜到了敌人身上去!还被人骗得团团转! 她怒吼一声, 跃起向沈青飞袭来。 沈青飞境界不如有了白羽加持的三十二, 但剑术和战斗经验均在她之上,战斗起来竟也没落什么下风。 三十二气极,一把剑挥得更狂暴,但沈青飞的双剑练得浑然天成,不露一丝破绽,三十二一剑剑打下去, 却得不到实质的进展,她从未真的战斗过,焦躁几乎是不可控地泛了上来。 不过,沈青飞其实并不像三十二看到的以为的那么轻松。 三十二在落羽宫白羽的加持下, 比他大了两个小境界, 哪怕战斗经验不足, 实力却是实打实的压制。 尤其是她现在处于愤怒下, 溢出的灵气几乎让沈青飞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压碎,而比起骨头被压碎还要更糟糕的则是—— 他觉得他的剑好像撑不了很久了…… 三十二的佩剑不知是什么材质,大概是远不如刀六那把雪白的刀的,但依旧比沈青飞的两把剑要强得多,更糟心的是,三十二似乎完全不需要考虑灵气使用——也的确,她靠的是白羽的力量,又是境界较高的那个人,自然不用像沈青飞那么精打细算——因此她每一剑下来,沈青飞去抵挡,都感觉自己的两把剑正在遭受折磨。 沈青飞不禁有些黑线,他的长生和隐剑未免也太多灾多难了…… 而也就在他想到这时,他的两把剑终于支撑不住,开始泛起了一寸寸的裂纹。 沈青飞几乎要叹气了。 往好处想,起码在这里断剑有保修…… 而三十二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剑正在碎裂,于是她就知道了该怎么做。 她不再漫无目标地进攻,而是疾风骤雨般将气力使到那些已经出现裂纹的部分。 “锃”的一声,三剑相击,沈青飞被三十二的剑逼得向后滑出一段距离,而当他终于止住向后的惯性站住时,一道很轻但足够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79节 长生和隐剑化作碎片跌落在地。 他的剑碎了。 再一次。 三十二挽剑指向他,神色冷漠:“你一个剑修,现在已经没了剑,还能做什么呢?” 沈青飞低低地笑了起来。 三十二皱眉,怒喝道:“你笑什么?!” 沈青飞抬起头,双眼漆黑如墨:“谁说我没剑了?” 他猛地抬手,三十二手中的剑猛地脱离了她的掌控浮向上空。 三十二的意志不比他早前遇上的那剑修,刚刚又自以为已经胜利,她没经历过真正的战斗,自然很难培养出在战胜后依旧保持警惕的习惯,所以——沈青飞不禁感慨,如果所有人的剑都这么好夺就好了。 三十二有些怔愣地看着那柄从自己手中飞出,飘在空中的剑,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沈青飞几乎笑了一下,三十二缺乏战斗经验带来的弱点几乎是无处不在的,比如被夺剑之后,如果是经验丰富的人,会立刻重新去争夺剑的控制权,因为会想到沈青飞这一招是不是只是个唬人的招。 但三十二没有,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认为对方就是有控制明明应该属于她的剑的能力。 这很好——对沈青飞来说很好。 但他素来谨慎,所以他还要加大震慑。 他抬起另一只手,一阵“哗啦啦”“哗啦啦”的清脆声响,除了三十二以外的几人手中的剑通通剧烈抖动起来,然后一齐猛地脱离她们的掌控飞向空中! 半空中,六把剑齐齐对准了它们原本的主人。 以三十二为首的护卫队众人面露惊骇,而就在此时,落羽宫宫主印鉴突得从原处消失。 于是沈青飞知道方明明他们已经得手,他将这六把剑齐齐刺出然后自己转身跳上最高处,踩着落羽宫每座宫殿的屋檐离开。 三十二她们以最大的努力防守后才发现那飞来的六把剑分明只是空有气势,甚至没有还没飞到她们跟前就掉落在地。 而她们这一反应,又给了沈青飞足够的逃跑时间,三十二气极,但她的速度不够在落羽宫内追上沈青飞,出了落羽宫她又会失去现在的境界。 最后,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青飞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她捏起手,准备去向宫主请罪。 . 正在以最快速度逃跑的沈青飞知道三十二的速度只能望他兴叹,但并不知道还有其他人正在看他的背影,这其他人指的自然是正在透过水幕看他的三大宗的人,这些大人物们眼中齐齐闪过了一丝惊骇。 沈青飞选择夺三十二她们的剑只是为了震慑,他觉得这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如果他想堂堂正正地赢也可以,但那就要靠剑势,先不说这个东西时灵时不灵,光是要用出来就要花上大力气,所以他只是单纯出于性价比考虑才选择了夺剑。 但他不知道,自己强夺六把不属于自己的剑并御使它们的操作,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大人物们猛地将目光全都投向了他一人——哪怕其他水幕中也有人正在给出一生中最精彩的战斗。 良不瑑猛地站起身,扫视过所有人,重点在几个剑修身上多停留了会儿目光,沉声说道:“此子应为吾徒。” 老谷面露遗憾,不一会儿遗憾又转为欣慰,他原本是想自己收这少年为徒的,但他使出最后这手的时候,他就知道,良不瑑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好苗子了……也挺好,良不瑑在剑道上的天赋比他强多了,教这少年应该更加合适,而他自己嘛……还是去好好游历谋求突破吧! 其余几个剑修也齐齐露出遗憾之色,既然良不瑑打算收徒,他们几个就没什么竞争力了,算了算了,好徒弟果然难找。 倒是化日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啧啧啧”了几声:“老良啊老良啊,说好的——我良不瑑的徒弟是谁都能做的吗——呢?” 良不瑑脸皮也不薄,只当化日在那放屁,反正这徒弟他收定了。 . 沈青飞在早先定好的地点与其余几人会合。 他是倒数第三个到的。 刀六那组必须殿后,虽然比沈青飞离开只晚了一丝,但他俩毕竟不像沈青飞那样是风灵根又专门练过速度,所以被距离加成过,他俩比沈青飞晚到了已经不是一星半点。 刀六他们两人也到了之后,方明明喜滋滋地掏出那枚印鉴给众人审视了一番。 大家都觉得没什么问题,应该是真的——其实也不太可能是假的,一般来说没人会没事偷这种象征意义远大于实用意义的东西,相应的保护措施自然也不会太复杂。 沈青飞接过那枚印鉴的时候,脑海中不禁闪过了那位落羽宫宫主的模样,几乎可以看见她冷漠下压着怒火的面容。 傅遥给他科普过华清宴这一环节的模式,这些被三大宗选为目标的元婴要到华清宴彻底结束后才会知道真相,虽然大概也猜得出来,毕竟比如沈青飞他们这组的任务是宫主印鉴,对于落羽宫这种权力结构简单得不能更简单的势力,宫主印鉴就是个好看的摆设,没有落羽宫宫主那张脸,有印鉴也不能驱使落羽宫的任何人,更何况落羽宫中的人……如果没有宫主的白羽,说实话也没什么好驱使的,所以这个宫主印鉴根本不值得一群金丹大费周章来夺取,会干这种没事干才干的事的人……显然只有做任务的华清宴参与者。 但沈青飞有种感觉,那位宫主恐怕不会对此接受良好,哪怕三大宗的补偿一向大方。 不过……那位宫主应该有气也只会冲着三大宗去,而不会具体到他这种不得不按照规则走的小人物身上,所以不要紧。 沈青飞:“走吧,回洛州。” . 沈青飞他们并不是最早完成任务的,回来洛州时已经可以看见不少交了任务的人。 沈青飞把任务提交完之后,走向了修补灵器的地方…… 熟悉的少年:“又是你啊……” 沈青飞:“嗯……” 少年:“这次难道又是两把全碎吗哈哈。” 沈青飞:“嗯……” 少年:“=口=!” 他只是随口说说啊!要不要真的说中啊! 算了……一回生二回熟…… 默念着“一回生二回熟”的不知处少年满溢着蛋蛋的忧伤去给沈青飞“修补”灵器了。 这之后沈青飞他们又等待了几天,每天就是修炼修炼修炼——当然在沈青飞的情况里就是练剑和复习,毕竟他现在还没法修炼——终于有一天,方明明突发奇想:“我们要不要去逛逛洛州?” 刀六迷惑地看向他:“逛洛州?逛什么?” 方明明挠了挠头:“不知道啊……但我可是第一次来洛州诶,来了之后除了华清宴的场地和这家客栈就哪里都没去过了,这也太……太太太,太那啥了吧。” 他最后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刀六还是很迷惑,而且迷惑的显然不仅是他,另两个修士也迷惑地将目光投向了方明明:“你不用修炼吗?” 方明明蹭得跳了起来!这叫什么问题!太冒犯了! 他比手画脚地解释道:“当然要修炼!但是这是洛州嘛,我们难道不该出去逛逛看看有没有机会淘到宝或是什么机缘之类的?” 那三人齐齐露出一个“你话本看多了吧”的表情。 刀六:“我生于洛州,我就不去了。” 凭心:“我来洛州第一天就把要买的东西买了,我就不去了。” 最后一个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方兄,我知这不是我应说的话,但修炼一事,不进则退,哪有逛逛一说的。” 方明明叹气……方明明放弃了,想他在自己家也算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修炼狂人了,修炼起来,不知寒暑不知春秋,来到洛州方知人外有人……算了算了。 诶不对,还有沈青飞和他的朋友傅遥呢! 方明明又打起了精神,他跟沈青飞虽然认识还没多少天,但对沈青飞的性格也有了一定的认知。 沈青飞虽然不喜玩乐,但心思缜密过了头,对自己周围环境有一种变态的掌控欲,所以虽然他们在洛州呆不了太久了,但如果自己去找他说“沈青飞我们一起去探一探洛州吧!”,他大概也会露出那种一贯的若有所思表情,然后同意的。 至于他的那个朋友,那就更好办了,据说他那个朋友曾经为了喝一杯当地的特色酒跑了几百里,洛州身为大陆中心,他肯定会想逛逛的。 嗯,就这么办。 方明明摩拳擦掌,准备找这两人出门,而且沈青飞能凭三灵根走到这里,肯定是个有大气运的!他没准也能蹭到点好运,捡漏个藏宝图或是破损的天阶灵器什么的嗯嗯……(沈青飞:……蹭霉运还差不多。) 而就在他冲到沈青飞的房间的时候,“吱呀”一声,沈青飞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方明明迷惑地看了眼自己停留在半空中还没敲下去的左手。 沈青飞打开门看见他也愣了下,不过没愣多久,就简单地点了点头:“你也收到华清宴的通知了?” 方明明:“什么通知?” 这次沈青飞是真的愣了:“你的玉佩呢?” 方明明:“放……放房间里了?” 沈青飞:“……” 他叹了口气:“华清宴所有人的任务已经全部结束了,我们现在就该过去了。” 方明明:“!好快!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于是方明明的游玩大计胎死腹中,急匆匆地回去拿了玉佩然后和其他人一起赶去了华清宴的场地。 他们到时,已经是乌泱泱的人群,三大宗的人分立于中心三处,与他们离着数十上百米的距离。 像方明明那样“怠慢”玉牌的人是少数,其他人都是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玉牌的动静,哪怕最专注于修炼的人,也都分出了一分神思在上面。 因此,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全员到齐。 一道环状的光落在他们身上,玉牌更新。 第71章 沈青飞低头看向那枚正在微微发烫的玉牌, 玉牌上,他的名次变了。 “一百一十五。” 沈青飞稍微愣了下。 他有想过,自己的名次大概会上升——因为他觉得自己在落羽宫这一任务中表现得应该算很不错。 但他没想过会升这么多。 一百一十五名。 此前有说过, 他们这一届人里,虽然大部分都是金丹初期, 因为考虑到硬性的年龄要求以及到了金丹期, 再怎么天才的人的修炼速度都会逐渐放缓——当然,傅遥这种除外——但也还有一百一十五名金丹中期。 而这个修仙世界的境界压制实际上非常强势, 沈青飞几乎没有听过有任何跨境界胜利这种事。 所以, 哪怕他的表现排在了所有金丹初期的首位, 也该是一百一十六而非一百一十五才对。 等等…… 沈青飞突然看向身边的傅遥,或者说, 看向了他手中的玉牌——已经碎成了粉末的玉牌。 方明明原本正在欢喜自己排名上升, 看见沈青飞的动作, 便也跟着瞧向傅遥的手中,然后他便也看见了傅遥手中碎成了渣渣的玉牌。 方明明几乎是震悚地喊出了声:“碎——碎了啊!什么,什么情况啊!傅兄——傅兄!!你的牌子,你的牌子碎了啊!!”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80节 方明明觉得自己脆弱的小心脏受到了很严重的惊吓,哪怕他当初筑基期的时候面对一只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的金丹妖兽,不得不仓皇逃窜的时候, 都没有这么受到惊吓过——由此可见,对于这整座大陆上的芸芸修士来说,华清宴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了,方明明此时的反应大概就跟一个现代学生看见他同学的高考成绩作废一般心肺骤停。 面对方明明的夸张表现, 傅遥摸了摸鼻子, 尴尬地笑了下:“大概是他们发现我是傅家人, 所以把我的资格取消了。” 他话音刚落, 刚捂着心口大呼小叫完的方明明再一次呜哇乱叫了起来——“傅?傅家?!” 他脸上的惊恐和担忧瞬间转为了羡慕嫉妒恨:“哇!傅家?你居然是傅家人?你居然瞒了我们这么久?!” “不对!你是傅家人还跟我们这种普通人来抢华清宴名额?过分了啊傅兄!” 方明明老气横秋地推了把傅遥,而后又不知道算是好奇还是感慨了起来:“傅兄,你若是真进了三大宗,这待遇是不是还算降格了啊?三大宗与四大家族资源应该差不多,但用资源的人的数量可差太多了,你要是进了三大宗,是不是平日里的资源用度反而还要变少了啊?” “诶,傅兄,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你这辈子是不是就没缺过灵石?你平时买丹药是不是根本不看价格?” “算了……算了,不要回答我啊啊啊,让我保留一些些自尊心……” “傅家诶……” 方明明彻底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不可自拔。 面对话越说越离谱得方明明,傅遥只是笑笑,并没有去向他解释,他在傅家也只不过是一旁支,也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能用上傅家那无穷无尽的资源——反正他猜的某种意义上也不算错,他虽然从没那个机会薅上过傅家的羊毛,但他运气好,真要算一算的话,没准他能用的资源比普通的傅家主族子弟都要多。 沈青飞知道傅遥不会特意解释,但他却忍不住想到,如果傅遥不是所谓天选之子,他这样的身份,平白担了个傅家人的称号却不能用傅家的资源,又因此被堵死了去其他宗门的路,这样的“傅家人”,也值得被羡慕吗? 沈青飞现在知道了那“一百一十五”的来源,不过他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自己的排名会窜升得如此夸张。 他知道自己起点比别人要低,所以他对这场华清宴的预期就是尽力争取到稍高一些的名次确保自己有学上……哦不,有宗门可入就可以了,他在落羽宫虽然的确是努力表现了,但他毕竟只出手了一次,面对的对手甚至不是什么正经高手,为什么他的排名会一举窜到这么高的位置? 沉思中的沈青飞被玉牌再一次的转变拽出了自己的思绪。 除了排名变化以外,玉牌上标志着他们排名的那个数字下方还出现了一行小字。 沈青飞的牌子上是——“天下第一宗”。 这代表着天下第一宗对他有收徒意向。 方明明那块玉牌上则写着“天下第一宗”与“兰因寺”。 方明明眨巴了下眼睛,然后又眨巴了下。 傅遥打趣他:“看来大师们觉得你有佛缘啊方兄,你要去吗?” 方明明:“我才不去!我才不要当和尚!我未来媳妇还在等着我呢,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姓甚名谁……” 傅遥和沈青飞都被他逗笑了,沈青飞也暂时放下了一些旁的思绪。 没多久,或者说,一瞬间,所有人的玉牌都更新完毕,所有人按照排名依次走向自己可以选择的宗门之一——或没有之一,而那些没有通过考核或是排名太靠后的人手中的玉牌则像傅遥手中的那块一样,碎成了粉末,再找不出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一瞬间,这个巨大的圆形场地内,喜悦与痛苦两种情绪宛如两个风暴一般互相纠缠,就像乌云与炽烈的阳光同时存在于天空一角,或是滚烫的岩浆外包裹着万年不化的冰雪,而这种场景在华清宴太正常不过,正常到没有人有生出任何额外的反应。 沈青飞的排名较为靠前,所以很快就轮到了他。 他朝前走出两步,突然回头看向了身后的傅遥。 傅遥见他转过头来,露出一个笑容:“有缘再见。” 沈青飞点了点头:“有缘再见。” 而后转身走向了他的目标。 · 今年通过了华清宴考核的人加起来大约有两千人,等这两千人一一作出选择,剩余的几千人失落离开,那些培养出这两千人的宗门也得到了奖励后,华清宴便算正式结束了。 迷雾般的云层再次落下,遮挡住了这个圆形的广场,下次阵法再开启,便要到三十年以后了。 阵法落下后,这个原本黑压压挤满了人的场地中只剩下了三大宗和他们新收的弟子们。 兰因寺与一水涧离开的动静就和他们到来差不多,很有格调。 天下第一宗当时来的时候,是各自乘着各自的飞行法器或飞行妖兽来的,回去却不能这么做,先不说他们收的这近千弟子中不一定所有人都有飞行法器或飞行妖兽,就算有,天下第一宗的大能们也绝对不会想迁就这些新弟子们的速度的。 于是,那为首的娃娃脸长老伸手一挥,一瞬间黑影遮天蔽日,沈青飞他们这些弟子们只能看见他们正上方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道纯黑的狭长的窟窿,再定眼看去,才看出那是一座几乎有半个广场大的灵舟。 而当娃娃脸长老右手一挥,将他们这近千人都掠上灵舟后,他们才能看清楚这灵舟在光线下是何等华贵模样。 沈青飞看着这艘宛如巨型游轮一般美轮美奂的巨大灵舟,找了个边缘位置,看着灵舟升起,飞离洛州,灵舟飞起时穿过了层层叠叠的云层。 沈青飞看着那些被灵舟撞散的云层飞快地向后掠去,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恍如自己的前半生也跟着那些云一样远离了。 · 沈青飞并不知道天下第一宗的具体方位在哪,但他知道肯定离洛州很远,但这灵舟飞得极快,几乎是没过多久,他们除了云雾始终空无一物的前方突然露出了青山一角。 这个高度,山上依旧有绿色是一件很令人震惊的事——先不说这么高的山本身就已经很令人震惊了——于是沈青飞知道,这便是天下第一宗了。因为唯有天下第一宗才会这么土豪,给没什么用的山顶也加上维持生机的阵法,让它们四季如春。 灵舟的速度在逐渐减缓,同时还在逐渐下降,虽然他们这些灵舟上的人感受不到任何晃动与不稳。 随着灵舟下降,沈青飞他们这些人也逐渐看清了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宗的模样。 如果要沈青飞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乱,很乱。 与天下第一宗在华清宴上那个出场简直乱得如出一辙。 不过那并不是一种讨人厌的乱象,反倒蕴含着勃勃的生机与极尽的繁荣,甚至显露出了一丝自傲——一种包容万象的自傲。 因为那种乱是大家各行其是造成的。 傅遥与沈青飞介绍三大宗的时候,曾对他说过,这三个宗门中,天下第一宗是最有教无类的,兰因寺与一水涧的功法其实都很有局限性,收的弟子也是按照某一特定的标准在选择,唯有天下第一宗,什么类型的修士都收,都敢收,什么类型的功法教,而且都教得很好。 而他现在亲眼看到了傅遥描述里的那个天下第一宗,他目力所及,可以看见那些神色匆匆的修士们,他们不在乎自己的方向是不是和其他人相同,因为他们都有着自己明确的目标与去处,因此那些痕迹在这个巨大的宗门中形成了一道凌乱无序却足够坚决的网络。 除此以外,除了那连绵不绝的青山以外,天下第一宗看起来就没什么统一的风光了,沈青飞可以看见某一座山的山顶盛开着桃花,山腰包裹着诡异呼啸的狂风,而山脚覆盖着冰雪,而这座山隔壁那座则朴素得像是从人间搬来的。 经过山门大阵时,灵舟没有降落,而是直接越了过去,往前就是那些花式各样的山峰,而正当灵舟上的弟子困惑地看着一座上宽下窄且明显是刻意雕刻成蘑菇模样的山峰时,灵舟越过了那巨大的“蘑菇伞”,视野瞬间开阔了起来,前方是亮堂堂的一座白玉台,于是灵舟落下。 那巨大的白玉平台上站着许多人,纯粹凭气势去感受的话,也能感受到那些都是化神期大能。 沈青飞挑了挑眉——这算入学仪式吗? “轰”的一声,灵舟降落在平台上,船体展开成可供乘坐者走下的斜坡,原本坐着的人瞬间都站了起来,不算有序但也算不上拥挤地向下走去——其实这点高度谁都能飞下去,但是毕竟前面杵着一堆大能。 沈青飞也站起身来,向下方平台走去。 今年天下第一宗从华清宴中选了一千名新弟子,兰因寺选了五百名,一水涧选了七百名,加起来大约是所有参与者的一半不到。 这一千人从整个大陆的维度来看是极少的,就像沙漠中的一千粒沙子一半,但就这么聚集在一起时,还是有些密密麻麻。 方明明与刀六他们走到一块去了,虽然,即使以他的心大也不敢在这时候出声招呼沈青飞,但他还是朝沈青飞的方向快速挤眉弄眼了一番。 沈青飞朝他笑笑示意自己看见了,但并没有特意去与他们会合。 他随便找了个位置站定,然后看向前方。 待到这一千人罗列完毕后,那群大能中的其中一位突然发出了声音。 沈青飞面色古怪——不会是掌门要发表讲话吧?这样的话也太过于像现代的入学仪式一点了……不过他很快就发现是他误会了。 “梅香雪,你可愿入我门下?” 一道不重的声音响起,明明不重,却像是在每个人耳边说话一样清晰。 下一秒,从人群中走出一位身姿笔挺的少女。 她干脆地单膝跪地,清脆而利落地回道:“徒儿愿意!” 沈青飞对她有印象,是那一百一十五位金丹中期之一。 “楚雁书,你可愿拜我为师?” 这一次是一个不同的声音,于是又一个少年从人群中走出。 “楚某之幸。” 人群中围观的沈青飞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在离开万剑宗前,墨长老曾对他说—— “若是有机会进入天下第一宗,就去找胡长老!如果不是我出面,你压根不可能有机会拜到他门下知不知道,所以好好珍惜!明白吗?!” 他的确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因为据墨长老所说,那位胡长老是“天下第一剑”。 其实他本来对此有些存疑,此前他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位“天下第一剑”,事实上,正是墨长老说完这句话之后,沈青飞才突然发现,对于一个热衷于排各种“天下第一”的修仙界来说——比如流传在市井中的传闻有“天下第一刀”,“天下第一符”“天下第一阵”“天下第一美人”,甚至“天下第一厨”——他居然从未听说过“天下第一剑”这个名号,不过这并不是让他对墨长老的话存疑的原因,正相反,这让他更相信了一点墨长老的话,不过他真正觉得墨长老所说或许并非夸张是在他悟出了《万剑诀》不仅可以御使同源剑修之后。 毫无疑问,墨长老当初所说的《万剑诀》其实还不错指的就是这一点。 如果有如此眼力的人这样推崇一位剑法超绝之人,沈青飞有理由去相信那位墨老口中的“胡长老”或许真是天下第一剑。 而且就算这个天下第一的说法有所夸大,他依旧相信墨长老的眼光,所以他原本打算进入天下第一宗后就照着对方所说去寻找这位“胡长老”。 只是,他以为他们这批人进入天下第一宗后会是那种……散养模式,被扔到各个峰从底层开始努力起,然后他安顿下来后再去找这位不知道长什么样甚至不知道全名叫什么的“胡长老”。 所以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如果—— “沈青飞,你可愿拜入我门下?” 一道嘹亮如钟的浑厚嗓音响起。 如果有人想要收他为徒的话,他是拜还是不拜呢? 沈青飞抬起头,沉声问他的是一位看上去脾气不太好的中年面貌的修士,一副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模样,看上去倒是和墨长老有几分相似……那种气质上的相似。 但是这位会是胡长老吗? 沈青飞缓步从人群中走出,他站的位置相对靠后,在人群中央,此时缓步走出,前方的人群便下意识地分开为他让道,就如同分潮一般。 如果对方不是“胡长老”的话,他又究竟该不该接受这个收徒邀请呢? 沈青飞很清楚,这种收徒邀请肯定不是在场的约一千人都能收到,那几个在他之前拜师的人难道就知道自己究竟拜了谁为师吗? 大概也是不晓得的。 但他们知道这是机会,是不该放手的机会。 那他呢?他要抓住这个或许次一等的机会吗?还是去追寻那个不知在何处的更优选择呢? 他终于走出了人群。 第72章 “沈青飞, 你可愿拜入我门下?” 随着良不瑑的声音响起,好几位剑修长老都忍不住露出了遗憾的神色——这样的好苗子,他们也想要啊, 但既然良不瑑出手了,他们也只能退让了……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81节 正在缓步走出人群的沈青飞不会知道, 围绕着他的去处,曾发生过多少曲折的争执。 他终于走出了人群, 站在所有人面前, 面对那一整排的化神期修士, 深吸了口气—— “承蒙长老厚爱,弟子不胜荣幸,但沈某还是想在拜师前知道自己要拜的师父是哪位长老?” 沈青飞没回头看, 但他能感受到他身后讶异的情绪正在弥漫,他猜测自己这个举动大概有点大逆不道或者胆大包天什么的, 或是再不济也得安个“不识好歹”的名声…… 而且他虽然看不见他身后的情形, 却能轻易将面前的景象尽收眼底,那位中年面貌的修士,也就是询问沈青飞要不要拜入他门下的大能,脸庞上微微显露了一丝惊讶, 那种——“居然有人不认识我”的惊讶。 沈青飞苦中作乐地想到,还行,比他预期的好一点,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对方会因此被惹怒的准备。 不过, 在他从人群中走出来的这段时间内,他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在灵舟上, 其他人或修炼或寻找被娃娃脸大能打乱位置的队友时, 沈青飞一直坐在那个角落思考一个问题——他究竟为什么会被升到一百一十五这个排名, 位列所有金丹初期之首,仅次于所有金丹中期修士后。 他究竟表现出了什么才值得这个排名。 而他能想到的自己的特殊之处有两点。 第一点是他和刀六对战时用来“同归于尽”的剑势,第二点则是他御别人的剑的能力。 并且,他更倾向于后者,因为剑势,只要修为涨到一定程度,剑习到一定程度,是个剑修基本都能用出来——大多数剑修根本成长不到那个程度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如果他被看中的原因是剑势的话,这就显得这些天下第一宗的大人物们有点……愚蠢了。 这事儿类比一下就如同拿初中知识考察小学生一般,得到的大概率不是天才,而是经过超前教育的学生。 而且落羽宫的任务后他的排名才变动,虽然也有可能是擂台赛只计战斗排名,额外的表现加分和任务表现放一块算了的原因,但更大的概率是他在落羽宫时的御剑表现入了那些大能的眼。 而如果他的推测为真的话,他就更应该去找那位胡长老了。 因为墨老对待这个御剑技能的态度要更平淡,而这无形间就让他推荐的人选更高深莫测了起来。 所以,沈青飞必须问清楚这位想要收他为徒的前辈究竟是谁,哪怕这有可能会惹怒这位已经身居高位太久,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不容置喙的大人物。 那位长老脸上的惊讶其实只是一闪而过,随后他高傲地微微抬起头:“我名良不瑑。” 仿佛这个名字就代表了一切。 事实上它的确代表了一切,因为沈青飞身后快速的爆发出了一阵窃窃私语,或者说“惊叹”这个词大概更合适一些,沈青飞快速地在脑海中检索这个名字,很不幸,他的消息来源比大多数能参加华清宴的年轻修士们都有限,很多他们觉得是常识的东西对沈青飞都不是,而傅遥也没提起过这个名字,所以他的检索失败了,不过也不要紧了,既然这位不是“胡长老”,那他要做的就是—— “多谢良前辈厚爱,但是弟子仰慕天下第一宗的另一位长老已久,这也是弟子加入天下第一宗的缘由,所以,弟子不得不……” 沈青飞希望自己听起来能像个天真的因为崇拜某个特定修士而放弃了大好机会的年轻人——年轻人这么做应该挺正常的吧……吧?——好让这个场景看起来没那么令人震惊。 但是效果显然不怎么样,因为他身后几乎是爆发出了一阵惊呼,而那位良长老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哼,你既然是剑修,就应当知道,这整个天下第一宗内,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教你!” 就在良长老浑厚的声音蔓延开来的时候,另一道厚重悠远,宛若古钟一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谁说的?” 这道声音给人的感觉极其厚重,就像在近处听了和尚撞钟一般令人失神,但等人回过神来后,又会意识到,那声音本身其实并不浑厚,甚至有些尖利,就像……就像小孩子的声音。 而随着这道声音传来,沈青飞面前这对他并不认识的大人物们眼中齐齐闪过了一丝讶异之色。 那说要收他为徒的中年修士反应则最为激烈——他眼中瞬间爆发出了极其强烈的战意,就连他腰间的佩剑也剧烈震动了起来,猛然发出一声长啸,让这些毫无防护的年轻修士们被震得轻则皱眉,重则瞬间头昏眼花。 沈青飞属于反应比较轻的,他虽然离得最近,但毕竟对剑意剑势这些东西更熟悉一些,于是他皱了皱眉,抬眼看向那道声音传来的方向,一道身影在山间跳跃,飞速地朝他们这个方向逼近,因为速度太快,所以几乎看起来就像一条折线。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当沈青飞的目力终于可以看清那道不断跳跃而来的身影时,他忍不住怔了一下。 他一向称得上是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却控制不住地露出了再明显不过的惊愕神色。 “我名胡非为,人族少年,你可愿入我门下?” 因为站在玉台高处的一棵巨树树冠处这样问他的,是一只毛茸茸的……狐狸。 沈青飞恍然——这么个“胡”长老啊…… 胡长老大约一个成年人的膝盖高,毛色光亮,看上去相当光滑,也相当好摸,神色严肃——虽然沈青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从一张毛毛脸中看出严肃的神情——腰间配一把短剑,剑光看起来极为锐利。 胡长老并非妖修,正经的妖修是要化作人形的,做妖兽的时候就是纯粹的妖兽,不会说人话也没有特别复杂的思维,修出人身之后才能讲话,也逐渐拥有了复杂的思绪,但一旦变为原型就还是会降智——所以胡长老一看就不是妖修,因为他是顶着一张狐狸脸在说话。 傅遥跟沈青飞介绍三大宗的时候,的确对他说过,天下第一宗是最有教无类的。 但沈青飞确实没能想到,天下第一宗居然能“有教无类”到这个地步。 因为胡长老明显是以动物之身修了人族修士的功法,才走出了这样一条有些神奇的道路。 不过这不是重点。 沈青飞只惊讶了几秒钟,便毫不犹豫地单膝跪下:“徒儿拜见师父!” 毛茸茸的狐狸脸上闪过了一丝很难察觉的满意。 随机,良不瑑的声音打破了这师徒和睦的场面:“胡非为!再来与我战过!” 而随着他声音一起到来的,是一道道密集的剑光! 雪白闪亮的剑光如同剑网一般将这一片区域笼罩。 在沈青飞眼里,这密密的剑网可以称得上是毫无破绽,若是他的话,恐怕对此完全无能为力,至少现在的他无能为力,这密密麻麻的剑光将他们这些围观群众与那狐狸长老隔了开来,从沈青飞这个角度,根本什么也看不清。 但下一秒,一道剑气从无处而来,不仅穿过了那道道剑光,还为沈青飞指出了一条破绽之路,突破之路。 “过来吧!” 沈青飞咬了下唇,尽管那细密的剑光只要碰上他一下,大概就是非死即伤的结果,他依旧提气而起,朝那剑气为他指出的突破道路而去。 良不瑑长老的剑意深沉而磅礴,仿若天罗地网,沈青飞刚没入剑意影响范围,就感到整个身体一沉,仿佛被什么大山压住了一般,不,更准确的形容应该是,他仿佛行走在沼泽地中一般,每一寸的移动都迟滞不已,而且放眼望去,四周全是完全一致的迷雾,一股从天而降的无处可逃感将他笼罩,但那道剑气,恍若通过沼泽林的迷雾穿透过来的阳光,指引着他朝踏出正确的一步步,那些迷雾在变换,那道光却始终能找到迷雾的破绽。 沈青飞几乎是喘着气终于突破了那片剑光时,才发现自己周围有并不属于自己的灵气密布,那层灵气极薄,而且极为精密,既未与他实质上相贴,又离他足够近可以保护他不被良不瑑长老的剑意伤到。 沈青飞站稳后,非常确定自己看见他的狐狸师父朝剑光对面的方向翻了个十分生动的白眼,然后扭头对他说道:“接下来就得靠你自己了!” “什么?”沈青飞刚来得及问出口,就看见他刚拜的师父又化作一道折线,“嗖嗖嗖”地飞走了。 于是他便不再需要解释了。 沈青飞猛地提气向上跃起,跟上了那道小小的身影! 造型各异的山峰飞速后退,模糊成了一片扭曲的色彩,沈青飞眼中只剩下了那道橘黄色的背影。 快!要快!更快! 沈青飞的视野逐渐扭曲,那一点橘黄色在他的视界中变大,而周围的环境则在变得更模糊也更遥远,仿佛他在经历一场现实中的希区柯克变焦。 不知不觉中,他的轻身术已经运转到了极致,甚至突破了极致! 而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这点,因为他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了跟上那个橘黄色的小小身影上。 他最讨厌的事就是让别人说出——“你也不过如此嘛。” 所以,因为他的过于聚精会神,他甚至没能反应过来他要跟着的对象已经停了下来,而直接撞了上去,一道如海般的灵气稳稳地接住了他,他略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才意识到——哦,已经到地方了。 小小只的狐狸站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嗯,墨非眼光还不错。” 沈青飞犹豫着问道:“墨老是您的朋友吗?” 狐狸翻了个白眼:“他是我的白痴徒弟。” 沈青飞:……原来是这样。 沈青飞直起身,打量了一圈周围,这里大概是是天下第一宗群山中的某一座山峰。 就像天下第一宗群山种的其他山一样,这座山也有它的特点,这山极陡,几乎没有任何坡度,就跟个棍子一般九十度角杵在那,耸入云霄,他现在站着的是山的最顶端,因为山很陡,所以山顶的面积很小,一棵树,一间茅屋,一个小水洼就占据了全部地方。 “出来见见你们小师弟!” 狐狸大喊了一声,沈青飞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那间茅草屋的门,不过那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门并没有任何动静,反倒是旁边的大树上前后响起了“嗖嗖”两道响声。 先出来的是一只狸花猫。 “这是你大师兄,他天赋极佳,速度上限非你们人族所能及,你不必刻意与他相比。” 沈青飞:“好……” 再出来的是一只松鼠。 “这是你二师兄。” 沈青飞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松鼠二师兄和善地挥舞着爪子与他打了个招呼,沈青飞不知作何反应,于是也抬手回了一个招呼。 “然后就是你三师兄墨非了,出去游个历还把自己困住了,白痴。” 沈青飞颇有些尴尬地看着萌得像什么儿童玩具一样的毛绒狐狸师父指责看上去已经是个老头儿了的墨长老。 “你舟车劳顿,那屋子是你大师兄和二师兄特意给你搭的,住下吧。” 沈青飞看向那摇摇欲坠的茅草屋,深受感动,但是还是拒绝了:“我自己搭一个吧。” 狐狸师父:“也行,我们不懂你们人族的审美,你先休整一番吧,明日太阳升起时,再正式上课。” 沈青飞将目光从茅草屋上收了回来,看向矮小的狐狸师父:“我在洛州已经休整过了,来的路上又是乘的宗内的灵舟,师父不介意的话,就请直接教导我吧。” 沈青飞不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任何问题,但狐狸师父的黑豆般的眼睛突然一眯,锐利地扫向了他,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看透。 沈青飞一怔。 “去休息。” 狐狸师父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这一次,沈青飞没有反驳对方,而是点了点头,来到那茅草屋旁,思考要怎么折腾一下让它变成一个能住人的屋子。 他不是那种对生存条件有太多要求的人,但是他有洁癖,还有严重的强迫症,所以他宁可把这玩意儿拆了后餐风露宿也不想让它留在自己视野内…… 稍微把“歪歪扭扭的茅草屋”折腾成了“规整的茅草屋”之后。 沈青飞抬头看天空,看天色太阳应该已经快升起了,还有那么点时间正好他用来继续学让他头疼的量子力学。 等他皱着眉从系统里退出来后,天边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灰黄,他起身走向屋外。 橘黄色的小狐狸站在山顶一角,背对沈青飞,面朝遥远的东方——太阳即将升起的地方。 沈青飞走向它:“青飞拜见师父。” 小狐狸转身回来看他,突然皱起了眉。 沈青飞抿了抿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小狐狸又露出了和昨天一模一样的神情。 难道它不想收自己为徒吗?但如果不想的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拒绝自己呢?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82节 “你到底有没有休息?” 沈青飞一怔:“弟子休息过了……” “你有看过你自己的样子吗?” 第73章 “你有看过你自己的样子吗?” 伴随着这道声音, 一股磅礴如无尽之海般的灵气将沈青飞团团包裹住,并裹挟着他飞了起来。 沈青飞觉得自己飘了起来,包裹住他的那些灵气太浓厚, 浓厚得宛若实质,再加上裹挟着他的速度太快, 所以他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这种失控感让他猛地攥紧了手, 手中的长生差点要长啸出鞘——哪怕他知道这位狐狸师父不会害他, 就算要害他, 也绝不会用这么“不效率”的手段,而且就算他拔剑,拔两把剑, 并且拼上一条命,也没法真正反抗一个化神期修士。 但这是他的本能, 他控制不住。 当那股天旋地转感终于停下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被“放置”在了那小水洼上方。 水洼没人打理,本来应该浑浊而肮脏,但此时,不知狐狸师父对它做了什么, 那脏兮兮的水洼却比工艺最好的镜子还要清晰。 “你有看过你自己的样子吗?” 这是狐狸师父第三次问出这句话,而这一次,格外振聋发聩,沈青飞能感到这道声音仿佛顺着他的耳朵隆隆作响, 一直震到了他心脏的位置。 轰隆隆。 轰隆隆。 他看着水面中的自己。 这一世,修仙界没什么镜子这种东西, 也可能是有的, 只是他并不关注, 所以他很少看自己的模样,而他突然意识到,水面倒映出来的那个人,像极了上辈子的自己。 不,不是指长相,他一直知道自己两世的长相是没什么差别的。 他指的是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眉间微微皱起的痕迹,还有眼角与嘴角的过于清晰的紧绷。 那是一种压抑了太久的痕迹。 上辈子在“格子”里忙忙碌碌会变成这样的面相再正常不过,这辈子本应仗剑天涯,他却再一次长成了和当初完全一致的样子。 他艰难地想要散开眉间的蹙起,却因为动作的僵硬而显得有些滑稽。 他突然懂了对方的意思。 他连不皱眉都做不到。 “你太紧绷了,绷得太紧,就像一张弓弦,这样我没法教你,一教你,你就像拉满的弓弦一样要断了。” 沈青飞闭了闭眼,不去看水面倒映的自己。 “对不起,我会想办法。” “唉……”狐狸师父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回应,哪里像是能改的样子。 “算了,慢慢来,你才几岁,总能给你掰回来。” 狐狸松开了对沈青飞的灵力包裹,将他轻轻地放在了地面上。 沈青飞踉跄了一下,原地站稳,他的嘴角抿得很紧,他自己看不见,但那分明是一种防御姿态——一种被否定后的防御姿态,如果给他一点时间分析自己的话,他会冷静而刻薄地说,他的自尊心太强,所以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否定,哪怕只是这样善意的希望他开心的否定,都会让他产生严重的应激,而且这与他当初五灵根时在万剑宗遭受的轻视完全不同,他当时修为低微,天赋糟糕,遭到的轻视也更强更铺天盖地,但他知道自己早晚会改变这种情况,那些轻视他的人于他不过如过眼云烟,早晚会被他甩在身后,而且那些轻视针对的是他的灵根,狐狸长老的否定却是针对的他这个人。 如果给他一点时间,他会足够冷静地将这些情绪一点一点分析出来,然后一点一点将它们剥离。 但即使是他这种可以冷静而残忍地剥离自己情绪的人,也会有那么一瞬间被铺天盖地的情绪攥住,然后被它操纵。 而后表露出来。 沈青飞不得不闭起眼,强行控制住自己外露的情绪。 他睁开眼时,他的狐狸师父已经走到了他原本站的那个山崖边缘的位置去了。 它正看着遥远的开始泛起金黄的天边。 “太阳要出来了……” “过来吧,我教你吐息之术。” 沈青飞一愣,他原以为对方说完那样的话后,会将他赶去“好好休息”,说一些“不休息好就不许向它学道”之类的话。 不过他也不会傻到将这个想法说出来,于是他朝着山崖边缘走去,走到对方右后方大约一步处站立。 “打坐,运转一圈灵气给我看。” 沈青飞从善如流地在山沿坐下,开始运转《风行总纲》——虽然他现在因为没有《风行总纲》的下半部没法继续精进境界,这部功法运转起来暂时只能给他恢复灵气。 “嗯,听好了,我现在要传你一门吐息法,人族那些大话我记不住,我就用我自己的话与你讲了。” “看太阳,看它的光的走势,跟上它。” 沈青飞很快皱了下眉,他一向聪明,很快就理解了那“走势”指的是什么,但是他不理解要怎么把它融入到吐息中。 光线逸散开来是一种不可逆的趋势,只有吐没有息,这要怎么练习吐息? 他也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狐狸师父抓了抓头,仔细看向他——说实话,它毛茸茸的爪子让沈青飞有点人分心。 看了一会儿之后,狐狸的毛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呼吸的法子就不对,我知道了,是我没带过华清宴来的徒弟的原因,我以为你已经学了天下第一宗的基础吐息法了。” “啧,这下麻烦了,这太阳最好给我升得慢点。” 沈青飞:……他现在算是知道墨长老的性子是跟谁学的了。 “吐息乃是所有修行功法之本,一呼一吸,便是一循环,但是常人将呼和吸分得太开了,把它们看作两件事,便要花费两件事的时间,而如果将它们看作一件事,便能节省下整整一半的时间,换言之,也就是比普通人快一倍的修炼。” 沈青飞抿了抿嘴:“师父是要我在呼气的同时吸气吗?” 狐狸师父点了点头:“不错,这是重点,没有这一条,宗外的人就算拿到我们宗门的吐息法诀也只会觉得一头雾水。” “现在我授你口诀……” 狐狸师父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厚重感,沈青飞初见对方时,便用古钟声来形容过,只是之后他表现得太像一个普通的暴躁凡夫俗子……凡狐,但此时他念起那悠远的吐息口诀,那种古钟一般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那口诀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声钟声一般撞得沈青飞心神震动。 沈青飞原本担心自己的心神震动会让最初那部分记忆不够清晰,但狐狸师父的最后几个字落下时,他才发现,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历历在目,像镀了金一般浮在他脑海中。 他深吸一口气,默念口诀,然后开始尝试“呼气的时候同时吸气”。 起初,这很困难,他要改变的是自己保持了几十年的呼吸习惯,但是狐狸师父说的是对的,只要他能改变这一点,效率就是原先的两倍,巨大的优势动人心,所以哪怕是再困难的事情他也要去做。 呼……吸…… 呼……吸…… 呼……吸…… 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沈青飞似乎完成了那个“呼气的同时吸气”的目标,但随着他意识到自己的成功,状态便又很快消散。 他不可查地捏紧了双手,然后继续。 呼……吸…… 呼……吸…… 呼……吸…… 呼吸…… 呼吸…… 呼吸…… “现在!睁眼!” 一道厉喝在沈青飞耳旁炸响! 他睁开双眼,远处的朝阳正在膨胀,它就像一只活物一般,生机勃勃地在向外膨胀。 “现在跟着它,吐息。” 沈青飞照做了。 然后他恍然间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颗正在膨胀的星,要吞没这整片天地一般。 “咳——咳咳咳——” 但这个状态只持续了大概几秒,他就从那种玄妙的感觉中抽离了,因为他忘记了呼吸,然后成功地呛到了自己。 不过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他很快就按照原路让自己再次回到了那个玄妙的状态中。 跟着升起的朝阳不断膨胀,膨胀,然后扩张,然后将自己融入到整个天地间——不,说“融入”或许不太恰当,应该是一个掠夺感更重一些的词才对。 终于,太阳彻底升起,那种膨胀感已经消失,它变成了一个普通地悬在最上空的金黄球体。 沈青飞的吐息也不得不跟着结束。 他缓缓地闭眼,又睁开,然后才突然回过神来,看向站在一旁的狐狸师父。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在一张狐狸脸上看出这么复杂的神情。 一半是欣赏与满意,另一半是恨铁不成钢,还有那么一丝怀念与叹息。 沈青飞犹豫着站起身:“是徒儿哪里做得不对吗?” 狐狸师父摇了摇头:“不,不……你做得很好,接下来找你二师兄去吧,他会教你怎么'放松'下来。” 说完这句话,狐狸师父就背着手离开了,它的步子看着极小,但迈出两步后便已经到了山沿的另一边,又一步,便没入了那浓稠的云层中,云层下面空无一物,而狐狸师父的背影便这样突兀消失,于是沈青飞知道了,它昨日在山间跳跃恐怕是为了引导自己。 沈青飞收回目光,走向山顶唯一的那一棵大树,站在树下抬起头看。 树叶间,没有狸花猫大师兄的身影,不过他看见了他的二师兄正在树叶掩映之间打坐,而随着沈青飞到来,松鼠二师兄睁开了它的豆豆眼。 它直起身,揣起手,慈爱地看向树下的沈青飞:“师弟。” 沈青飞微微俯身:“二师兄,师父让我来找你。” 它“蹭”得一下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到沈青飞身前,依旧保持着那个揣手的动作,如果不是沈青飞现在正处于一种淡淡的焦虑中的话,他甚至会有闲心想给这位松鼠二师兄加一件长马褂,因为这样会比较符合它的气质。 “我知道了,我也知道它为什么让你来找我。”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83节 沈青飞苦笑了一下:“就这么明显吗?” 松鼠歪了歪头:“不,你们刚刚说话的时候我就在这里听着。” 沈青飞:…… 松鼠和蔼地看了他一眼:“不必自责,也不必担忧,你并不是唯一一个入门还需打磨心性的人,我当初拜入师父门下时,也经历了与你一模一样的事。” “当初我性情暴躁,稍有不顺便要气闷许久,师父教导我平心静气,看我现在,是不是很平静?” 沈青飞:“师兄的确心平气定……但是,师父本身的脾气难道不是也不算太好吗?” “哈哈哈……”松鼠师兄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算太好,你的用词可真委婉。” 它笑着摇了摇脑袋,然后又恢复到了原先那个安谧的表情上去。 “你应该听兰因寺那些和尚说过——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之类的话吧。” 沈青飞心想,倒不是听兰因寺的大师们说的,但的确听过。 “我和师父之间的差别,就在这里了。” 沈青飞立刻就懂了,点了点头。 松鼠师兄看他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你没有懂,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吗?” 沈青飞皱眉。 “再好好想想吧,我若是直接告诉你,就没有意义了。” 他们一边说话的时候,松鼠师兄一边在前头走动,沈青飞在后面跟着,于是松鼠的最后一句话说完时,他们已经一边走到了山沿边。 突然间,松鼠师兄跳了起来,一跃到了沈青飞的肩膀上。 “接下来就是训练了,你准备好了吗?” 沈青飞肃然:“准备好了。” “别这么紧张,自然点,自然点,这是让你游刃有余的训练,不是让你更紧张的训练。” “第一样,山崖中段有一每日清晨滴落露珠的灵植,我们胡为峰每日饮的茶就是用那露珠泡的,这活原本是三师弟做的,但他外出历练还把自己搭进去了,便又交到了我手上,不过现在你排行最小,这份工便要落到你头上了。” 沈青飞向下看去,无为峰高耸入云,又极为笔直陡峭,几乎是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九十度角,任何登山者面对这样的山势,都会生出强烈的被压制感,但对于他们修仙者来说,从山顶到无根无基没有任何落脚点的山腰某处,也不过是几下轻点罢了。 所以他没有动,继续等着松鼠二师兄往下说。 “只不过呢,不许动用身法,不许动用灵力,只允许使用你的身体,去感受每一步攀爬,我会好好监督你的。” 说着,松鼠师兄从他的肩膀上蹦到了他的脑袋上:“出发吧。” 沈青飞摸了摸他师兄手感极佳的皮毛,踏出一步,扭身将自己半挂在了岩壁上,他的手指紧紧地嵌入山石中,然后是另一只手嵌入更下方一点的位置。 他谨记着松鼠师兄的要求——去感受每一个步骤。 他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这种专心于日常琐事的修行在前世常见于各种寺庙中,他虽然没尝试过,但也大致有数。 专注。不过是专注而已。 专心对他来说就如同吃饭喝水之类的日常技能一般。 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专心对他来说本应不是件难事——毕竟这是他学习的重要利器,从上一世一直保留到了这一世,并且就像把时时在用的匕首一样从未生锈。 但是那种专心是面对有内容的学习的,此时他却被要求专心在空白上——好吧,也不算完全空白,但这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延绵山壁实在也和空白差不了太多了。 他发现,要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爬山上的每个动作上比他想象中要困难的多,因为他的脑海中几乎是习惯性地在无事可以思考的情况下出现了一连串想法,有些是之后的计划,有些是昨晚在系统里看的要点和不解的内容,还有时不时就要冒出来的松鼠师兄那句听起来意味深长的话。 “不,你没有懂。” 他究竟没有懂什么? “专心。”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敲了一下沈青飞的脑袋,沈青飞很快地抿了下嘴角,这恐怕是他第一次上课的时候被指责“不专心”——虽然严格来说这并不算是上课。 但他确实走神了……他没法反驳,要将思绪专注于一片空白,确实是一件比他想象的要更困难的事。 第74章 “专心!” “专心!” “专心!” “给我专心啊!呼——呼——我要平静——我要平静——” 吼了沈青飞太多次的松鼠终于破功, 在他脑袋上开始原地打坐,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它睁眼的时候,看见沈青飞几乎是紧咬着下唇, 像要把那山壁瞪出一个洞一般盯着面前的那一小片区域,它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个新来的小师弟,实在太要强了。 其实它们也要强。 天下第一宗这个宗门里,就没有人不要强的, 但这个小师弟和他们不太一样的地方是,他接受不了自己有做不到的事——难怪师父看起来比当初收三师弟还头疼。 天下第一宗汇聚了全天下的天之骄子, 但即使是他们这些前半生多无往不利的人,也都能接受自己总有做不到的事,比如一个剑修就不会想着别人的丹药为什么练的这么好, 也不会想着自己要超过那些丹修练出更好的丹药。 但这个小师弟和他们不同, 他要强的程度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 它叹了口气:“继续吧……” 沈青飞点了点头,一掌插入下方的岩石,岩石在他掌下几乎如同豆腐一般脆弱,而这一掌几乎带出了些愤怒,但松鼠师兄只是看了一眼, 并未出声指责他。沈青飞继续向下, 他努力去清空自己大脑,掐灭那些不顾他意愿自顾自冒出来的思绪,将全副精神集中在自己的四肢上,去体会岩土簌簌落下的声音。 他的松鼠师兄依旧会时不时地提醒他他走神了,不过只是淡定地敲敲他脑袋,用古井无波的声音提示他一下, 并没有再次出现让它自己也破功的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 他们这个角度也很难判断太阳的具体方位, 沈青飞终于听见了露珠从草木叶片上滴下的声音。 他从纳戒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左手扣住山壁,探身出去接那落下的露珠。 “滴答……” “滴答……” 就他的习惯而言,这种无聊到一定程度的等待时光,他是绝对不会让他的大脑闲着的,要思考,要产出,要做接下来的时间的规划,总之不要浪费时间,但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浪费时间。 沈青飞认真地盯着那露珠慢吞吞地落下,认真到手指关节都泛起了白色。 终于装满一个玉瓶了……沈青飞正打算把它放回纳戒中然后再换个瓶子出来,松鼠二师兄探头瞧了瞧:“嗯,可以了,就这么多吧。” 沈青飞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所谓“取露珠给整个胡为峰泡茶”就是一个为了给他训练的名头,但是……就这一小瓶水,哪怕是单给松鼠二师兄或是狸花猫大师兄,也不够一口的吧…… 他几乎要在心里呐喊了——就算“泡茶”只是个名义,也不要这么……这么明显地表现出来啊! 他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毫无实际意义,只是一种训练,但是知道,和被如此直白地告知是完全两种感受,他本来就因为所做的事并不是真正的产出而感到浑身难受了,现在甚至更严重了…… 沈青飞深吸一口气,他没看见他脑袋上的松鼠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的反应,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平静地将玉瓶收回了纳戒中,开始向上爬去。 松鼠的毛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遗憾,不过它没有说什么,只是安稳地蹲在沈青飞的脑袋上。 沈青飞顺着原路返回山顶后,正要翻上山沿,一道磅礴剑气差点把他震回去,他飞快地脱手跳起,跃上山沿,长剑出鞘,横在身前。 然后他看见,一道道雪白的剑气如同要结成网一般纵横交错地在整个山顶上闪现,他刚刚并不是被攻击了,那道剑气只是恰巧出现在那而已,而这一道道剑气的顶端,则是一个个狸花猫大师兄的残影。 狐狸师父说——“你大师兄天赋极佳,速度上限非你们人族所能及,你不必刻意与他相比。” 它没有说错,狸花猫大师兄的剑快得令沈青飞几乎眼花缭乱。 沈青飞自己本就是以速度为优势,他曾经可以凭着灵根与身法优势在筑基期就不落下风地跟上傅遥,但眼前的这位大师兄,速度快得不仅人……猫有残影,剑气也有残影,沈青飞甚至分不清他此刻究竟在何处,那些剑气又哪道是实,哪道是虚,对方竟以纯粹的速度造成了分身的效果。 他眼中燃起战意,不自觉地朝前走去。 但他刚燃着战意往前走了没两步,一个爪子就按到了他额头上:“小师弟,你做什么呢?我们去烧水了。” 沈青飞瞬间从熊熊燃烧的战意中回到了琐碎的现实。 “猫大!你练剑去旁边练啦!这里可是住的地方诶!” 松鼠扯着嗓子对那形如幻影的狸花猫喊道,一瞬间,狸花猫停下了动作,周围的剑气也不再有新增,它好像才看见沈青飞和他脑袋上的松鼠一般,羞涩地挠了挠脸,做了个极为标准的揖,然后转身蹦跶到云层中去了,没一会儿,柔软的雪白的棉花糖一般的云层便被它锐利的剑气戳了个散。 “来,小师弟,下一步是烧水。” 沈青飞从云层中收回目光,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树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水缸,他下山前还没有,不过他下山前狸花猫大师兄也不在,所以或许是大师兄搬来的吧。 他顺着松鼠二师兄的指示从水缸里取了壶水——既然如此何必让他下山取露珠啊! 松鼠师兄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他的呐喊,淡定地指示他把取的那瓶子露珠混进那壶水中去。 沈青飞忍不住吐槽——这并没有让他感到自己的劳动有更被尊重一点好吗…… 他平静地开始用灵气加热壶中的水,然后塞进几片树叶——是从那棵大树上取的。 茶被煮出来之后,狐狸师父依旧不见身影,但狸花大师兄羞涩地走过来朝沈青飞作了一揖,然后取走了一杯茶。 沈青飞不知怎的还有点感动。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松鼠二师兄又支使着他做了一些零散得不能更零散,简单得不能更简单的事。 比如让他在水洼旁慢慢兜圈——要求是必须每一步都认真走,就像自己是第一天学走路的婴儿一样。 比如让他盯着空中的云层,但不许去想它们像什么。(这样说了之后他反倒更想去想了好吗?!) 再比如给沈青飞指路去了天下第一宗豢养妖兽的园子,让他捉了一条看起来相当肥美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鱼,回去给大师兄烤了吃——这件事大概是这些无聊任务中沈青飞接受得最好的一项,因为大师兄过来羞涩地接过烤鱼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松鼠二师兄从沈青飞肩上跳下,朝前走去,留给他一个矮小而深沉的背影。 “到晚上了,小师弟,去休息吧。” 沈青飞点点头:“今天劳烦二师兄了,耽误了二师兄的修炼。” “你又如何知道这不是我的修行呢?” 沈青飞一怔,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茅草屋中。 他盘腿坐下,沉默了好久,突然伸出手去轻抚自己额间——自然是摸不出皱痕的,于是他收回手。 今日在“专注于杂事”这件事上进行得不太顺利,因为他太习惯不让自己的大脑空下来,曾经还在上学时,他走去吃饭的路上也习惯在脑子里解数学题,甚至把这当成一种思维训练,因为走在路上时显然是不能用草稿纸的,对大脑的要求比平时解题要高得多。 工作后他也少有无所事事的时光,专注于产出是他短短几年内不断被升职的重要原因。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84节 所以,要他的大脑空下来,对他来说基本就是一件违反本能的事。 但是……也不算没有收获,沈青飞有注意到自己因为无事可做忍不住吐槽了很多事,比如松鼠师兄给他指派的任务无聊到令人发指且毫无意义的时候。 吐槽是个好迹象不是吗?他的确放松了下来,只是方式有点不对而已。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这整座胡为峰,除了他一个人类以外,剩下的都是毛绒绒的动物,哪怕它们的修为再高,外表也还是可爱的,这让沈青飞的心也忍不住像是在云层中一般漂浮了起来。 回到茅草屋时,沈青飞犹豫了一下,按照狐狸师父的期望和松鼠师兄的说法,他晚上其实不该干任何事,就那么去体会无聊(他知道这不是他们的原话,但他只能这么概括),但他还有系统里的内容要学习……沈青飞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暂时放一放系统。 一方面,他今天早上被狐狸师父吼了一顿的理由就是昨晚熬夜在系统里杀脑细胞了——其实现在想来也有道理,除了那些变态级天才外,是个人学了小半夜的量子力学状态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另一方面,他现在在系统里的段位本来就在卡bug上上下下,下次考试不出意外又是段位跌回电力,少复习一会儿倒还真不是什么大事了…… 综这两点原因,沈青飞决定真正按照他的新师父的要求——休息一天。 只是,沈青飞突然有些无所适从,无事可做了……他该做些什么呢? 一股名为“没事干”的无聊突然席卷了他整个人,沈青飞不禁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他想起今天反复被松鼠二师兄敲脑袋提醒“专心!”——忍不住抿了抿嘴角,这大概是他上过的最“屈辱”的课,大概也是他的“老师”对他最不满意的一节课。 他反复回想着当时的状态——他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到他正在做的那些杂事上,但是因为杂事本就不该是让人集中注意力的东西,所以他控制不住一些别的思绪冒出来。 但这是可以练习的对吗? 他努力回想一些上一世听说过或者看过的关于冥想的内容。 他上辈子身处互联网行业,冥想某种意义上对他们这个行业的人来说还算一种潮流,尤其是在那些最终选择去了湾区的同学中。 他很确信这应该也是一样可以练习的技法,而所有技法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越练习,越熟练,也就是说,只要他不断重复着“分心——拉回注意力——分心——拉回注意力”这个过程足够长的时间,或者足够多的次数,应该就可以熟练到不再分心,或者稍次一点的选择,哪怕分心了也可以飞快地拉回注意力——在松鼠师兄有机会提示他以前。 那就来练习吧。 沈青飞盘腿坐下,只是这一次的“修炼”和以往有些不同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二天,他顶着黑眼圈走出了茅草屋。 松鼠师兄蹦蹦跳跳地朝他跳来,然后猛地立在了离他两米远处,震悚地问道:“小师弟,你昨晚干什么了?!就算努力修炼也不该累成这样吧!你可是修士诶!” 沈青飞捏紧了拳头,挫败感和郁闷淹没了他,但或许是昨天的训练有成效,也可能是松鼠师兄的外表太具令人放松的迷惑性,他弯身捞起他师兄,放进自己臂弯里,坐到大树下,脸上闪过一丝迷茫神色,然后开始倾吐昨晚的痛苦经历。 他说了好久好久,松鼠师兄几次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手舞足蹈发表自己的意见,却又被他按了回去,等他终于说完后,才松开了摸着松鼠师兄脑袋的那只手,让它钻了出来,整理了一下皮毛,然后在他面前站好,语重心长地说: “小师弟,如果我现在在一棵松树前发呆,树上结了松果,那我作为一只松鼠的本能肯定会想——真想吃松果啊,我要只是想那么一下,那么这个念头也就过去了对吧,或许之后这个念头依旧会时不时冒出来——真想吃松果啊,但也只是从我脑海中闪过而已。” “但要是我在想到'真想吃松果啊'的那一瞬间,努力告诉自己,我不该想吃松果,那我这整个发呆过程就完蛋了,因为接下来的时间,我就会一直在想吃松果与不该吃松果的念头之间挣扎,这么简单的道理,小师弟你应该明白吧?” “我昨天喊你专心的时候,是要你放过你脑海中的想法,让它们顺畅地离去,而不是要你揪着它们,追着它们跑啊!” “小师弟,你太用力了,甚至在不用力这件事上,都那么用力。”(注:这句话来源网络) 沈青飞沉默了很久,盯着松鼠师兄毛绒绒的皮毛,然后伸出手将它捞了回来。 “喂!我是教你从心所欲!没教你目无尊长!” 松鼠师兄怒气冲冲地大吼,但依旧没有使力挣脱,沈青飞唇边不禁露出了极淡的一抹笑意。 第75章 松鼠师兄一语点出他的问题后, 沈青飞今天的“训练”虽然依旧说不上完美,但也比昨天要好得多,他的脑海中依旧会习惯性地浮现出一些想法, 但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像打地鼠一般将它们一一消灭,而是用上了新的方法——立刻想完,然后回来。 今天的任务同昨天的大差不离——下山崖去采集露珠烧茶, 做一些无意义的琐事,然后给狸花猫大师兄烧一锅鱼汤。 沈青飞其实还挺喜欢烧鱼汤这个任务的, 不仅仅是因为大师兄长得太可爱——虽然大师兄长得真的很可爱,它一张猫脸是最标准的圆脸,双眼也滚圆, 是人类眼中标准的猫中美人, 不过沈青飞并非那等以貌取猫之人,他喜欢这个任务是因为大师兄的剑法很快。 他不得不承认,当狸花大师兄一脸羞涩地来舀鱼汤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其实想的是——与大师兄打好关系,之后或许能找它练剑。 不过沈青飞很快就意识到, 这种过于功利的想法大概会被松鼠师兄严厉地要求立刻从他脑海中甩出去, 于是他自觉地严肃地反思了一番,最终选择将注意力集中到大师兄那双滴溜溜的圆眼睛上去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约十几天,沈青飞每天都变着花样给狸花大师兄做鱼,而今天,就在沈青飞照常去妖兽园抓鱼的时候,却碰上了一个熟人—— 来妖兽园挑选飞行坐骑的方明明。 方明明一看见他, 便眼睛一亮, 然后看着他——或者更准确说一些, 看着他脑袋上方的位置超级大声地“哇!”了一声:“好可爱的松鼠啊!天下第一宗居然连松鼠都养吗?!” 沈青飞一把按住要跳起来的松鼠师兄,朝方明明微笑道“这是我师兄。” 这下方明明“哇”得更大声了,带着一丝肃然与敬畏看向沈青飞头顶:“不愧是天下第一宗!” 沈青飞忍不住笑了下。 方明明“咦”了一声:“青飞……你看起来——很开心啊!” 沈青飞愣了下:“是吗?” 方明明猛点了几下头,小鸡啄米般说道:“真的啊!你看起来比我们初见时放松多了!有师父收真好啊呜呜……不用七上八下地担忧前途。”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日收徒仪式时,他的队友中,沈青飞与刀六都被挑中了,沈青飞的拜师场面更是大起大伏得吓人,他在人群中差点也跟着大喘气,差点把自己憋死过去,方明明自己则并没有被选中,不过他并不会因此嫉妒这两个曾经的队友啦,刀六与沈青飞的实力他比谁都要清楚,天下第一宗的长老们收他们说明他们眼光没出问题! 没收他为徒嘛……也说明长老们眼光没出问题,咳咳。 松鼠师兄从沈青飞的脑袋上跳到他肩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从他的肩膀上跳到地上,面对着他:“小师弟,你与你的同伴叙旧吧,我去给猫大抓鱼。” 沈青飞愣了下,应了声好。 “飞行坐骑大多在最东边的位置,你们朝那儿去吧。” 松鼠师兄在外人面前的表现可以称之为“大师”,豆豆眼中透露出温和目光,声音微微拖长但又不显得造作,听起来甚至还有点子禅意,再加上一举一动中逸散出来的高人风范,让沈青飞不禁有些叹服。 “哇……”方明明依依不舍地看着沈青飞的松鼠师兄的背影,深受感动,忍不住感慨道:“青飞你真是幸运啊,不仅拜到了那么可爱的师父,还有这么可爱又善良的师兄。” 沈青飞听着“可爱”“善良”这两个词忍不住咳嗽了几下,虽然松鼠师兄的确很可爱,也的确善良……但这句话听起来依旧怪怪的。 于是他率先朝松鼠师兄所指的东边走去,一边走一边转移话题:“你近日过得怎么样?” 方明明叹了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一副积攒了很多话要讲的“我就等着你问这句话呢”的表情,然后开始大吐苦水:“天下第一宗……只能说不愧是天下第一宗啊!” “我自问平日修炼也算勤奋,否则哪里来的华清宴上争一争的资格对不对?但这里的人也太吓人了……天下第一宗对勤奋的标准也太吓人了……” “那日你们走后,我被分到了正阳峰下,记作普通弟子。” “普通弟子要成为亲传弟子,要么得有收徒权的长老法眼,要么就要自身表现足够出色,而天下第一宗自有一套衡量弟子表现的法子。” “这法子称得上是面面俱到,每日修炼增长算分,每五天峰内切磋算分,完成宗门任务算分,我滴个苍天哦,那群人为了争那么一点点分数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哦这词儿听起来是不是不太好……但是他们真的太恐怖了,我原以为像我这样一天修行十个时辰的青年才俊已经算是勤奋,结果混进人堆里竟还显得怠惰了。” “更恐怖的是这分数年底还会清空重来,没得到第一的人,努力了也是白努力,第二年还得从头再来。换了旁的地方嘛,我还能想想,这么个奇葩规定,肯定有很多人自觉放弃,我只要坚持到最后就有很大机会拿到那第一,但在天下第一宗……这群人完全不为所动,起码我一个想要放弃的人都没见着,就连我们这种中途加进入来的,肯定没戏的人里,也都在努力摸清那打分方式,试图给下一年积攒经验,一个个都跟打了八十只鸡的鸡血一样……” “我这几天是日日拼命修炼……你瞧我这眼睛,是不是充满了疲惫?好不容易中途休息那么片刻,还得分神去研究其他人的招数。” “最气人的还是那任务,想做个任务还得靠抢的!” “奖励分数稍微丰厚些的,早早就被那些半夜开始就等在任务处的家伙抢走了,奖励不那么丰厚的,那也是一个没留啊!” “我今天好不容易抢到个不错的任务,就是路途有些远,还得来登记下借一只飞行妖兽……” “青飞啊……你是不知道啊,我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 方明明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诉苦,愣是没给沈青飞一丝丝插嘴的机会,这长篇大论,饶是以方明明的话痨程度,都显得有些夸张,可见他是真的憋惨了。 沈青飞听罢,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方明明所描绘的景象,虽然听起来幸苦,却是他最适应也最擅长的场景。 他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些“希望自己没拜师”这种扯淡话,而且方明明他们所经受的所有幸苦和努力正是为了达到他这样有个师父的结局。但他不得不说,若是狐狸师父对他严厉些,要他像方明明他们这样拼命努力,他反倒不会像现在这么无所适从。 要他“拼命不努力”,哪怕明知对方说的对,这是必要的改变,他却依旧忍不住一声叹息。 方明明并不知道沈青飞复杂的心理活动,他说完后,长吁短叹间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妖兽园中飞行妖兽所在的位置。他深感悠闲的时间过得太快,忧伤地挑了匹最简单的双翼妖兽,登记了一番,把那妖兽领了出来。 沈青飞看他依依不舍的表情,知道他还想继续与他说话,哪怕只是随便聊聊都行,但他只是幽怨地看了眼沈青飞,骑着飞行妖兽离开去做那个他好不容易抢来的任务了。 沈青飞则回头去与松鼠师兄会合。 松鼠师兄抓了条极肥的鱼,递给沈青飞,然后轻车熟路地坐上了他的脑袋。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十几天。 沈青飞开始越来越熟悉这样轻松松弛的状态,他开始能够真正让自己专心于烧水这种无聊到一定境界的事,能用心去体会水在灵气作用下慢慢升温沸腾的趋势。 他也逐渐不会在向下攀爬岩壁时忍不住将手指深深嵌进那坚硬的岩壁。 他甚至体会到了煮各种鱼的乐趣,松鼠师兄大抵是出身人类社会,没准还是只市井中的松鼠,他脑海中像是有“鱼的一百种做法”。到后来,沈青飞已经将每天听一种新鲜做法当成了一日惊喜。 他也放下了那满心的思绪,将所有需要担忧的问题都暂时先抛至了脑后。 但同时,就在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度假时,他大脑的某处也在冷静地评估着自己离狐狸师父的要求的距离,并且认为自己离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一切都在正轨上行进。 直到松鼠师兄对他说—— “小师弟,师父让我转达于你,你下山游历去罢。” “什么?”沈青飞几乎脱口而出,几乎是质问道。 松鼠师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神情,伸出两只爪子比划道:“游历。你知道游历是什么意思吧,就是没有目标地到处乱逛,等待突然悟到些什么,而当你悟到些什么都时候,就可以……” “我知道游历是什么。” 沈青飞打断了它,难得地失去了风度与冷静。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当然知道游历是什么意思,我问的是,为什么要我现在去游历?” “我入宗门不过一个月,什么都来不及学,哦不对,还是学了一样吐息法的,但除此以外,我什么都没有学,需要游历才能突破的瓶颈从何而来?” “小师弟……”松鼠二师兄突然褪去了几分平日里的玩闹气息,它看上去仿佛突然变成了几百岁的智慧大师(虽然它的确可能已经几百岁了):“下山吧,去游历,然后你会明白的。” 沈青飞捏紧了手,从那锅泛着浓香的鱼汤旁直起身,他看向对方的眼睛,然后放开了手。 “好……那我便下山。” · 沈青飞没有要整理的行李,他来的时候只带了两把剑,离开的时候自然也只带了两把剑。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85节 是愤怒?还是惶然? 他不明白,明明他已经达到了那个该死的要求——它要他松弛下来,要他放松,要他他妈的“不用力”!要他做一切与他本能相反的事! 而他做到了! 他做到了这一切,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得到认可,然后正式拜入胡长老门下,但他却得来了这么一句话——“去游历吧。” 说的难听点,他加入天下第一宗,拜入这位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剑客门下,不是为了被扔到一旁让他自己去“悟”的。 他不是那些愚蠢的年轻的修士们,会听信“加入xx宗是你的荣幸”这一套蠢话,宗门就跟公司一样,员工是公司的新鲜血液,公司需要员工就和员工需要公司一样,他拿了多少的年薪,肯定就意味着他已经或是未来将会给公司创造出更多的价值——除非这个公司单纯只是空壳烧投资玩的。 所以他进入天下第一宗时,并不曾像其他人一样那么激动,如果他有激动的话,更多的也是因为他找到了最快地提升自己的渠道。 天下第一宗意味着全大陆最集中的资源,最好的师资(如果可以这么叫的话),最高纯度的灵气,甚至最好的竞争者,一切一切都是最好的,他进入天下第一宗,就是为了在这里一步一步超越所有人。 而不是为了他妈的玄之又玄的……武侠小说一般的训练! 沈青飞一路朝山下奔去的时候,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 他其实不是不赞成狐狸师父的教育理念(?),也不是不相信对方,否则他也不会这么认真地做了这些无聊事快整整一个月,他知道对方的意思,也能理解,但他还是愤怒,他不理解的是,有什么是一定要他下山历练才能做到的?他参加华清宴是参加了个寂寞吗?毕竟他才享受了一个月的天下第一宗的灵气浓度就要离开,甚至还没用到任何其他这个巨型宗门的资源。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盘旋深藏在他的愤怒之下的,是一股惶然与深深的恐惧。 “等你悟到了,就可以回来了。” 那如果他永远都悟不到呢? 如果他永远不知道,自己离对方的要求究竟缺了哪一块拼图呢? 这意味着他才进入这个师门一个月,就被无限期地放逐了吗? 沈青飞捏紧了拳头。 他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 或许胡长老原本对他有绝佳的安排,但再绝妙的安排在只是水中月镜中花的时候,沈青飞绝不会将自己的未来全部赌在上面。 而且,他有系统不是吗? 虽然他现在卡在电力段位和信息段位中间上上下下,而且量子力学难学得要死,但至少它有明确的前进方向,直白得不能更直白地将向前都道路摆在了沈青飞面前。 或许他要潜心花上一年,两年……数年……甚至数十年在他妈的量子力学上又怎样?那也比一个虚无缥缈的历练要短暂得多——至少数学期望上要短暂得多。 愤怒与惶然中仍不忘严谨的沈青飞终于踏出了天下第一宗那道高得极具压迫感的大阵。 走出山门大阵的一瞬间,沈青飞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灵气浓度瞬间极速降低。 他没回头,一路朝远处离开。 . 天下第一宗在远离所有凡尘俗世的地方,这意味着沈青飞花了好久才走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天下第一宗”的范围。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前着恢宏的城墙,这座修仙者城市虽然壮丽非凡,但谁都知道远处看起来再原始不过的深山才是修仙者们真正神往的地方。 沈青飞走入城内,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开始全力研读系统中的课本。 其实他已经读了太多遍,但依旧会出错。 沈青飞身为金丹期修士,虽然不需要身体上的休息,但精神上依旧会疲惫,所以在连轴学了七十多个小时的量子力学后,他终于忍不住决定出去走一走,彻底地醒一醒脑子。 他不知道这座城市叫什么,但这里的繁华程度比之大陆中心洛州也不差什么,沈青飞打算去集市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又买得起的东西。 他低着头,从一个摊位看到另一个摊位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青飞?” 沈青飞一怔,回头看去,站在街尽头处的,赫然是一月以前与他在华清宴后分别的傅遥。 傅遥见到沈青飞回头,不禁面露喜色,三步并作两步,踏到他面前:“青飞,你怎么在这?” 第76章 面对傅遥的疑问, 沈青飞本应假作无事发生——他本性如此,他受不了别人同情他,更何况那人是傅遥,他对傅遥一直抱有一种过度的竞争意识。 而且这件事解释起来太过繁杂。 但不知为何, 他最终还是选择将一切和盘托出。 他和傅遥回到了他住的那间房客栈, 然后布好隔音阵, 他才开始将这一个月的事情慢慢道来——虽然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 傅遥听完沈青飞的叙述,并未露出同情和遗憾的神色——谢天谢地——而是也开始苦思冥想起来沈青飞他师父到底是要他下山悟什么…… 沈青飞看他皱着眉思考的样子, 故作轻松地打断了他:“无妨,时机到了自然就会知道了——如果真有那么个时机的话。” 这话倒是很符合傅遥的人生准则,于是他笑着点了点头:“那你不如和我一起吧,我本来就是要到处跑的, 这样我们也好做个伴……” 沈青飞刚想拒绝——因为他其实并不打算真的去游历,而是打算专心突破系统段位,他对面的傅遥却突然怔住了。 沈青飞皱眉:“怎么了?” 傅遥面上闪过一丝犹豫:“青飞……你的修为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这次换沈青飞愣住了。 “你的修为……与华清宴时几乎没有任何差别,一丝一毫都没有。” “青飞,你的修炼出什么岔子了吗?” 傅遥脸上是再真切不过的担忧,沈青飞叹了口气。 “我的功法只有上半册, 下半册要我通过某个考验才能获得,我现在还没通过。” “呼——”傅遥突然松了口气, 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傅遥的放松感染了沈青飞——也的确,修仙者的生命以百年计, 普通修士为了一部天阶功法耽误上百年也心甘情愿, 他确实不该将自己逼得太急, 更何况,他原本计划中达到弦段位就不会太早,只是他达到金丹的速度太快,甚至超出了他自己的预计而已。 傅遥又恢复了原本无忧无虑的笑容,但他脸上又出了另一种犹豫。 沈青飞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训练”,虽然没有真的变成了一个“放松”的人,但无疑确实心直口快了一些,于是他直接向傅遥问道:“怎么了?你看上去像是有什么想说的。” 傅遥于是犹豫着开口:“青飞……你练的可是风灵子的功法?” 沈青飞皱眉:“你认得出来?” 傅遥点了点头:“虽然你没用过任何风灵子标志性的法术,但我听我娘讲过风灵子的功法特性——可自行运转,所以我认得出来。” 沈青飞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傅遥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并未听过风灵子有留下任何考验……他应该没有想过要收徒,更没有想过要传授其他人自己的本命功法。” 沈青飞抿了下嘴,含糊地解释:“我所说的考验,并非是风灵子前辈留下的,你可以理解为,有人拥有一份那功法的复刻,然后自己立了个考验,让通过者可以得到功法。” 傅遥看上去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考验难吗?” 沈青飞几乎是苦笑了一下:“难。不能更难了。说实话,我甚至有想过或许等我死都拿不到那下半册功法了。” “不过如果我真的确信自己过不了这个考验,也不会死嗑风行总纲不放,你放心,这世上总有别的风系功法可用。” 傅遥看着他:“那你有没有想过……去找风灵子拿那下半部功法呢?” 沈青飞一愣:“什么意思?” 傅遥:“风灵子的确销声匿迹了没错,但我大概知道他在哪。” 沈青飞猛地站起身来,呼吸几乎变得有些急促。 他早就将“系统段位升级至弦段位”与“得到风灵子版本的《风行总纲》”死死地绑在了一起,从未想过还有别的路可走——但的确有别的路! 他猛地抓住傅遥的手臂:“他在哪?” 傅遥看了眼沈青飞放在他小臂位置的左手,然后抬起头来对他说:“北地。” . “当年陆巡身死,风灵子不肯接受这个结果,便将他封在了北地地底,保他肉身不朽,灵魂不灭。” “他自己则试图找出怎么将陆巡转为鬼修的方法。” “当时——或者说,全大陆有史以来唯一的鬼修便是猎者,那个在灵魄出窍状态下服用了凤鸣的人,风灵子花了大力气去寻他,或是寻找他曾经留下过的痕迹。” “但是猎者几乎从未真正现世过,他对修仙界的人来说,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甚至没有几个人真的相信他存在。” “风灵子当时的举动在许多人看来,无疑是走投无路之举。” “他没找到猎者,于是他开始用其他修士实验鬼修之道,此举惹了修仙界的众怒,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他其实赢了那场三大宗的围剿,但之后依旧销声匿迹……便是来到了北地地底,他藏匿陆巡的地方,从那之后,风灵子这个名字就彻底消失在了修真界。” 沈青飞看向这茫茫的雪海,耳边回荡着傅遥娓娓道来的当年的故事。 再一次踏上北地的土地,这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没有经过一丝一毫时光的洗礼。 “这边。” 傅遥也不知是怎么在这四面八方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致的情况下分出方向的,但他的确胸有成竹地带着沈青飞在雪地里目标明确地朝某处飞去。 他们俩不知飞了多久,傅遥突然出声: “到了。” 他们脚下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地,这周围既没有火山,也没有任何灵植,几乎是空白一片,就如同他们刚刚经过的所有地方一样。 但既然傅遥说到了,那便一定是目的地了。 “风灵子与陆巡如果这些年没有离开的话,便是在此地往下百米处。” 沈青飞皱了皱眉:“穿透百米的地层倒不是问题,但这样应该会被风灵子认为是敌袭……” 傅遥点了点头:“没错,所幸北地最常见的生物便是雪鼠,雪鼠喜好打洞,因此北地的地底几乎是四通八达的地道,我们假装误入就好了。” 沈青飞缓缓摇了摇头:“不是我们,是我。此去危险,你不必跟我一起冒险。” 傅遥笑了起来:“恰巧相反,我不得不去,因为我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拥有猎者的鬼修功法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将这场会面变得不那么危险的人。” 沈青飞愣住了:“你有鬼修功法。” 傅遥“嗯”了一声:“当初我娘担忧傅家容不下我,便对我说如果实在危险,便只能行金蝉脱壳一招了。” 沈青飞抿了抿嘴。 傅遥说得轻松,脸上的笑意甚至没有淡化一分,但他越是如此,这句话背后隐藏的痛苦与残忍便越清晰。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86节 沈青飞的声音最后低低响起:“好。” . 他们在不远处找到了一个雪鼠打的洞,雪鼠虽然叫做“鼠”,但实际上躯体并不像听起来那么小巧玲珑,它们幼年期便有一米长,成年后更是会达到三米以上,因此雪鼠打出来洞其实很宽敞,够好几个人一齐通过。 进入地洞内,果然如同傅遥所说,是四通八达的地道,如果只是误入的话,可能走着走着就在里头迷路,甚至回到原点也说不定,但他们俩此行目标明确,傅遥几乎不受那些通道的诡异走向影响,直直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地面上飞这几百米对于这两人来说只需要一息,在地下却因为地势原因不得不延长了百倍。 “唔……”傅遥用手指在沈青飞小臂上轻轻点了两下,面对一个大乘期修士,即使是传音入密也是不保险的,所以他不能对沈青飞明说“快到了,小心些”,只能用这样的手段迂回地告诉他。 幸好沈青飞也是心思玲珑之辈,立刻打起了八百倍的精神。 没过多久,沈青飞几乎可以确定他们走进了迷阵中。 他猜想大约是风灵子不愿让人打扰所以布下的阵法,或许是他早早布置好的,也或许是看他们两人走进了临时布下的,不过不管怎么说,迷阵是个好迹象,这说明风灵子并没有残暴到“闯入者死”的程度,他们俩活着见到对方的机会又多了几分。 沈青飞故意提高了声音:“咦?是迷阵?难道这里有什么宝物吗?” 傅遥也陪他提高声音演戏:“真的吗?那我们快来将这迷阵破除吧!” 沈青飞忍不住为傅遥的演技黑线了一下。 然后他仔细打量起这里的迷阵来,这迷阵只是最简单的那种,风灵子大概对阵法并不算太擅长,不过他境界太高,哪怕只是最简单的迷阵由他布置出来也是地狱般的难度。 沈青飞点出阵眼后,和傅遥两个人合力花了三天三夜才将这阵法削弱了一半。 然后就在他俩打坐恢复灵气后,扭头一看,那迷阵又恢复了全盛。 沈青飞:“……” 傅遥:“……” 看来风灵子终于注意到了他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傅遥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混进去的可能性不大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对着那空荡荡黑漆漆的宛若这北地的血管的地道喊道—— “风灵子前辈!我有猎者的鬼修功法!” 一瞬间,数道风刃从黑色的阴影中飞速向他们袭来,沈青飞伸手探向腰间的剑,却被突然闪身至他身前的傅遥按住了手。 傅遥挡在他身前,沈青飞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看不见他的脸,但傅遥按在他手上的手和轻轻摇晃着的脑袋都无比明确地向他表达出——不必防守。 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袭来的风刃就那么停在了傅遥额间的位置,只差一分就能刺破他的额头,但就那么瞬间停了下来。 “无知小儿,大放厥词,现在滚,我可以饶你一命。” 阴风般的声音从洞口飘出,回荡在傅遥与沈青飞身周,仅仅只是听着那道声音,他们都觉得浑身一寒。 傅遥:“风灵子前辈,我没有说谎,我的确有鬼修功法。”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我认识山灵。” 沈青飞极快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 山灵这个词似乎触动了那黑暗中的人,依旧停留在傅遥眼前的风刃猛然碎裂,化作了一道道微风散去。 好一会儿,黑暗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沈青飞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与他修习同一本功法的修士。 对方的面容依旧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左右,哪怕是满头的白发都无法让他看上去年老些,但他的一双眼睛…… 风灵子几乎是转瞬间就来到了傅遥身前:“功法,拿来。” 傅遥纹丝不动:“风灵子前辈应当不是那种平白夺人宝物的人吧。” 风灵子唇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既然带着功法来找我,不就是想交换东西吗?功法拿来,如果功法为真,这世上无论是什么,我都能给你夺来。” 傅遥:“你们师徒二人的功法也可以吗?” 一瞬间,周围的温度直降了十几度,这里是北地的地底,原本就已经足够森寒,沈青飞根本想象不出更冷是什么样。 而风灵子让他们直接感受到了。 他的眼神锐利起来,像刀一般扫过傅遥的脸庞,属于大乘期修士的威压不可控地逸散了一些出来,而仅仅是一些,对傅遥与沈青飞这两个金丹修士来说也是铺天盖地的,沈青飞与傅遥的灵气自动将他们整个人团团包裹住,去抵御那威压。 风灵子的视线落在了沈青飞身上,在此之前,也就是从踏入这条地道开始,沈青飞一直刻意抑制着《风行总纲》的运转,因为他不能让风灵子发现他的功法是《风行总纲》,但这种受到过高攻击后的灵气应激状态,并不是他能控制的。 “哼……你求《风行总纲》,是为了你身后这个人吗?” 傅遥愣了下,才意识到沈青飞暴露了,他平静回答:“是,我朋友有幸得到了《风行总纲》的上半部,修炼至金丹期,但现在缺了下半部,修为不得存进,才不得不来寻找前辈,而我作为他朋友,又偏巧有猎者的鬼修功法,这种巧合,难道不正是缘分吗?” 风灵子嗤笑一声:“《风行总纲》哪里来的上下两部?” “不是上部。” 沈青飞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陆巡前辈所写的《万物存风风存万物风行总纲无上真经》,晚辈有幸得见,惊为天人,虽然上面只有到筑基期为止的修炼口诀,但晚辈仍旧忍不住修炼了。” “后来才知道陆巡前辈与风灵子前辈的故事,才知道原来有人填了那后半部……” 风灵子一怔,目光落在沈青飞身上,几乎渗出了些怀念来。 但他的面容又很快恢复冷硬:“证明给我看。” 沈青飞:“什么?” “证明给我看,你拿到的是师父的那部功法。” 沈青飞抿了抿嘴:“我所得功法并无实体,但是……” 他顿了顿,开始背诵《万物存风风存万物风行总纲无上真经》中开头的那一段陆巡的自述。 通篇不过百字,但复述下来却像过了好久。 或许是因为他依旧身处风灵子的强大威压下,也或许是因为风灵子的神情太遥远。 “不错……的确是师父当年的手笔……” 不知怎的,沈青飞竟觉得风灵子看上去突然有些委屈。 弥漫在他周围的威势突然散去,他们面前的风灵子看上去突然清晰了一些,他的目光露出遥远的怀念,然后看向傅遥与沈青飞两个人:“跟我来吧。” 沈青飞与傅遥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迷阵被撤下,但弯弯曲曲的地道却依旧那么惹人头晕,沈青飞与傅遥跟着风灵子在歪歪曲曲的狭窄通道中不停向前,而后面前的空间突然开阔—— 银蓝色的冰块从顶端蔓延至下方,正中的冰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沈青飞和傅遥知道,那便是陆巡。 “你既然有缘得到那部功法,那便是与师父有缘,过来给他磕个头吧,拜师就不必了,师父只有我一个徒弟。” 沈青飞缓步上前,他看清了那寒冰制成的床上的男人的模样——乌发白衣,面容温和,的确是他想象中陆巡的样子。 他撩起衣服下摆,在冰床边跪下磕了一个头。 他起身后,看着陆巡的脸庞,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说些什么,但他还没想好要说什么,风灵子就一道灵气打过来,将他挪到了离陆巡十几米外的地方。 沈青飞:“……” 风灵子看向傅遥:“现在把那功法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傅遥拿出一道玉简,当场在上面刻了起来。 将功法刻录完毕后,他将玉简递给风灵子。 风灵子接过玉简,细细推演了起来。 好半晌,他缓缓开口:“的确是鬼修功法。” 傅遥眉眼一松,露出一个笑容。 风灵子甩出一份功法,沈青飞伸手接住。 “这部功法你拿去修习吧……我平生心血皆凝于此,能碰上师父的有缘人,倒也是个让它重见天日的好机会,好好修炼,别堕了师父的名声。” “可惜,就算有了鬼修功法,师父也醒不来了。” 傅遥一怔:“为什么?这部功法是猎者的,他已经证明了鬼修一途可行……” 风灵子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轻笑,那轻笑中饱含了无尽的寂寥与嘲讽与无能为力:“不错,正是猎者的功法。” “你二人可知我当年为何放弃继续寻找鬼修功法,回到这里只求余生陪着师父?” “因为要修成鬼修有一个前提,那便是修者不能知道自己已死。” “猎者的际遇可遇而不可求,他先是无意识间魂魄离体,又在短暂的魂魄离体状态下完成了筑基,正好满足了这个要求。” “在他以前,在他之后,从没有人修成鬼修,难道你们从没想过为什么吗?” “而唯一一种可以强行让死者忘记自己已经身死的天材地宝,忘死泉,已于万年前干涸。” “我便是知道了这件事,才放弃再度试验鬼修功法,离开了南陆。” 他说完后,沉默弥漫在这银蓝色的冰洞中。 傅遥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他娘从未向他提起过鬼修这个法门,只单单授了他这套功法作为以防万一之举——就跟许多其他功法一样。 而就在这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沈青飞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看向风灵子。 “我可以拿到忘死泉。” 第77章 风灵子一怔, 而后脸色难看了起来,他原本对傅遥与沈青飞的态度甚至还算得上和蔼,此时此刻却显出了几分真正的森然来。 “哼,胡言乱语。” 沈青飞顶着突然蔓延开的威压说道:“我可以拿到忘死泉, 只要给我一点时间。” 风灵子简直把愤怒写在了脸上:“已经干涸万年的泉水, 你要怎样才能让它重新焕发生机?” 沈青飞抿了抿嘴, 将自己提前想好的解释说了出来:“我经历过某个上古秘境,其中有忘死泉泉水保存。” 风灵子呼吸一滞, 漆黑双眸中瞬间燃起火焰。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87节 “你说的,可是真的?” 说完,还没等沈青飞回答—— “如果你胆敢骗我,我定会叫你生不如死。” 沈青飞抿了抿唇:“我若是骗前辈, 又有什么好处呢?前辈已经将《风行总纲》赠予了我,我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该是拿了功法拍拍屁股走人,又何必特意说这样一听就不切实际的话。” “我只是觉得受益陆巡前辈良多,想要回报他些什么而已。” 他的话音落下,风灵子周围的气势也跟着柔和了下来。 他眼中像是漆黑的天空中闪起了点点星光。 “你说的……可是真的?” 依旧是这句话,但同样一句话, 两次问出口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这一次, 他脸上是一种奇异的希望, 像是想相信, 又不敢相信,几乎要显露出几分委屈出来了——好像他不再是一个大乘期的修士,不再是这个世界顶端的人物, 不是那个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邪恶传说, 而是变回了当初那个被师父捡到的少年。 沈青飞没注意他的复杂神色, 只确定地点了点头:“但我需要时间,短则一年,长则数年,那个秘境的考验……很复杂。” 忘死泉在量子段位,确实复杂,这要求沈青飞连续升级五个段位。 风灵子皱了皱眉:“那个秘境在哪,我去过这考验。” 沈青飞:“这恐怕就是问题所在了,我也不知道那个秘境在哪,它是通过我的意识与我相连的。” 风灵子“啧”了一声,觉得有些麻烦,但倒不算太意外或太失望,这种秘境他也听说过,都是一些多疑得不行的修仙者留下来的。 倒是傅遥,听到这句话,若有所思地看了沈青飞一眼。 “那你过这考验有何需要的,尽管提。” 沈青飞再一次摇了摇头:“恐怕没什么前辈能帮得上的地方,我只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然后不要让任何人在这段时间打扰我即可。” 风灵子点了点头:“好,那我便为你护法。” 沈青飞很想说倒也用不上护法……但他懒得解释了,他找了个幽深的洞口,盘腿坐下,然后进入了系统空间内。 沈青飞闭上眼后,看上去就像是普通地睡着了一般,风灵子原本打算试着从他的神识找到那秘境所在,但这少年的神识就在原地,哪也没去……看来这个秘境比他想象的要更精妙些。 来到系统内的沈青飞面色复杂地看向那一书柜的书。 其实这里所有的,属于信息段位的课本,他都已经读了太多遍,已经到了快能背下来的程度。 但是会背和真正懂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就算他能将课本原翻不动地背下来又如何?该错的题目依旧会错。 他曾说过,到了这一段位开始,那些物理与数学便开始逐渐触及他的能力上限了。 他也说过,对于那些触及了他能力上限的东西,他不是学不会,只是有些东西太反直觉,所以碰到那些和他直觉截然相反的理论,他必须反复扭转自己的大脑去适应它们,理解他们,才能真正将它们内化。 而他现在看着那一排排的书架,眼中浮现出复杂神色。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只是他选择不去那么做。 冯·诺依曼的名言: in mathematics, you don't understand things. you just get used to them. 你不是理解数学,而是适应它。 数学一词也可以换成别的。 沈青飞其实从最心底就知道,自己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该怎么做,他应该放弃理解那些难懂的东西,放弃理解那些与他的直觉全然违背的东西,放弃理解那些他根本想象不出来的东西。 只要习惯就好了。 就像在一个迷宫里,别人告诉了你一条正确的路,你要做的,其实就是跟着那些指示走,而不是去探究——“为什么要这样走?” 在知识还简单的时候,或许去探寻“为什么”是正确的,但那时候,人可能比迷宫的墙壁还要高些,只要站起身,或者再努力踮起脚尖,就能看到整个迷宫的布局,自然而然就知道了“为什么”。 但当那迷宫比天还高的时候,他真正该做的事情,不是努力跳起来,跳到天上去看那全局,而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别人给出的正确指示走。 这就是那条“正确的道路”。 沈青飞一直没走,因为他知道走上这条所谓正确的道路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正式承认了——自己不够聪明。 他一直反复反复说,他知道自己天赋有上限,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天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知道有人的大脑构造与他截然不同,胜于他百倍。 他愿赌服输,但他从未打心底里承认过自己不聪明。 要他承认这一点,比杀了他还痛苦。 他曾看过一本书,里面写到,聪明的小孩最难接受的事就是被剥夺“聪明”这一特质,哪怕给他们更好的东西作为交换也不行。 看见这行字时,这句话恍若惊雷一般炸响在他脑海中。 因为事实的确如此,只是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看着那书架上一排又一排的书,最终还是伸出手,将它们抽了出来。 他感到自己的一部分好像死去了。 一个月后。 “恭喜你,本次考试排位:” “信息五段前4%” “恭喜你,晋级啦!” 四个月后。 “恭喜你,本次考试排位:” “信息四段前1%” “恭喜你,晋级啦!” 七个月后。 “恭喜你,本次考试排位:” “信息三段前2%” “恭喜你,晋级啦!” 十个月后。 “本次考试排位:” “信息二段前11%” “本次考试未能成功晋级,维持当前段位” “当前段位:信息二段” 十三个月后。 “恭喜你,本次考试排位:” “信息二段前2%” “恭喜你,晋级啦!” 十六个月后。 “警告!警告!” “本次考试排位:” “信息一段前96%” “警告!你已进入末位淘汰区间!” “正在为您更新段位……” “您当前的段位为:信息二段” “警告:请在下次考试中成功完成晋级,否则您将接受死亡惩罚!” 十九个月后。 “恭喜你,本次考试排位:” “信息二段前1%” “恭喜你,晋级啦!” 二十二个月后。 “本次考试排位:” “信息一段前11%” “本次考试未能成功晋级,维持当前段位” “当前段位:信息一段” 二十五个月后。 “恭喜你,本次考试排位:” “信息一段前2%” “恭喜你,晋级啦!” 沈青飞睁开双眼。 整整二十五个月,近两年,他终于过了那道坎,进入了量子段位。 他神色复杂地打开兑换列表。 看着那乖巧躺在列表中的忘死泉。 忍不住嘴边勾起一个苦笑——希望不要再有别的意外了,这小小一瓶泉水可是他放弃了很多东西才换来的。 他选择兑换,然后离开了系统。 睁开眼后,他看见了两双炯炯有神盯着他的眼睛。 沈青飞一愣,风灵子不会去往别处是肯定的,但为什么傅遥也还在? 这两年,难道他什么地方都没去吗? 且不说修炼的问题,就傅遥的性格,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上两年?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88节 不过他的疑惑甚至还没来得及表露出来,就被一脸焦急的风灵子打断了思绪:“你……你成功了吗?” 沈青飞注意到,他的用词有些含糊——“成功了吗?”而不是“拿到忘死泉了吗?” 看来即使是风灵子这样的人,也依旧会有害怕的情绪。 沈青飞无意让他继续经受折磨,便干脆地点了点头,左手一翻,从系统内取出了那一小瓶泉水。 风灵子没有用灵力接过那小小的瓶子,而是伸出了手去拿,他的手几乎有些颤抖。 接过玉瓶后,风灵子的表现就如同完全忘记了这里还有两个外人在一般,他紧紧捏着那小瓶子——但又不敢捏太紧,好像生怕就这么将它捏碎了一般。 他那张如玉般的年轻脸庞上,缓缓落下泪来。 然后好像如梦初醒一般,急匆匆地冲向冰床。 忘死泉是莹蓝色的,与这冰洞倒是相映成辉,它并不像普通液体一样流出,而是一滴一滴漂浮在空中,像是失重环境下的水滴。 然后由风灵子的灵力逼迫着没入仿佛在安然沉睡的陆巡的身体。 傅遥曾对沈青飞说过,风灵子为了有朝一日让陆巡起死回生,以禁制将他的魂魄也锁死在了身体中。 而此时风灵子右手划出几个诡异字符,随着他以手作笔的最后一笔落下,淡淡荧光从陆巡身体周围泛起—— 禁制解除。 一个半透明的人影从冰床上缓缓坐起,与躺在原地的陆巡尸体长得正一模一样。 风灵子指尖一动,原本平躺在那的陆巡尸身消失不见,只剩下坐起的那个半透明的人影。 人影看起来像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他看上去有些头疼,伸出手按了按眉心,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 风灵子下意识地伸出手,又收回,他现在不能碰对方,一碰师父就知道自己是魂魄状态了。 他拿出傅遥刻录的那道玉简,他早已抹去上面暗示这是一部“鬼修功法”的部分,现在伸手一点,玉简上的文字尽数漂浮起来,浮在陆巡面前。 陆巡一睁眼,功法便映入眼帘。 风灵子几乎是诱哄式地说道:“师父……你修为尽毁,我为你寻来了可以绕过经脉修行的功法。” 沈青飞与傅遥相视一眼,同时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杵着,反正沈青飞的功法已经拿到了手,于是两人无声地从地道离开。 几十息后,这二人终于重见天日,那白茫茫的雪看起来竟有几分刺眼。 “呼——终于出来了!”傅遥几乎是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而沈青飞终于问出了那句话:“这两年,你一直在这里吗?” 第78章 傅遥愣了下, 像是没想到沈青飞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他有些不解:“我还能去哪?” 沈青飞沉默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不去修炼吗?” 傅遥笑笑:“我有修炼呀,北地的灵气浓度还可以,而且地下的灵气浓度甚至还稍微高一些, 而且风灵子前辈虽然应该不会对你出手, 但我觉得我还是留下来更安全些。” 沈青飞很想说, 你应该出去乱逛,逛着逛着找到珍稀的宝物, 这才是对于你来说最具效率的修炼方式……但他憋住了,他不确定自己能把这句话说的毫无嘲讽之意。 傅遥看他不再讲话了,便以为沈青飞已经问完了,他倒也没仔细思考沈青飞为什么要问这句话, 而是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们接下来去哪?” 沈青飞面露茫然:“接下来?” 然后他恍惚想起,在他们两人决定来找风灵子之前,曾经说好一起去游历——因为沈青飞莫名被他师父赶出来了嘛。 但现在……说实话,沈青飞已经懂了狐狸师父究竟是要他悟什么了。 在系统内放下心中对“聪明”的执念后,他一瞬间好像同时放下了很多东西。 他也懂了松鼠师兄说他不懂的那句话。 “你应该听兰因寺那些和尚说过——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之类的话吧。” 他当时以为松鼠师兄不过是在解释它与狐狸师父之间的境界区别, 但现在他明白了, 松鼠师兄是在点醒他——哪怕放松下来, 他也不会变成另一个人。 他依旧会是他自己。 只是他当时不懂,他看似毫无怨言地顺从地做着一切师父与师兄要求他做的事,表面上毫无抗拒之意, 实则却是抱着一种“对抗”的想法在那么做, 他把“放松下来”当做一种全然的转变看待, 而他不肯,所以不管他怎么完成了松鼠师兄的任务,怎么看上去真的放松了下来,其实都是暂时的,他早就做好准备一旦通过了狐狸师父的审核,就立刻变回原本那个自己。 因为他总觉得,他们要自己成为的那个人,是一个和他自身完全不同的人,他因此而感到恐惧,仿佛这么做会让自己的一部分死亡——而最关键的是,他不想要成为那样的人。 他的性格说不上多好,他执拗,自负,竞争意识强到爆炸,这性格说实话还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但他不想要别的,就和他不愿意以“聪明”换别的品质,哪怕别人向他提供无穷财富与权力,甚至他最羡慕的幸运也一样。 那是他不愿抛弃的一部分。 但放下自己是个聪明人的执念后,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很痛苦,事实上的确也有点痛苦……但没有他想象得那么折磨,而且他也没有变成另一个人。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完成了这趟“游历”的要求,虽然他还甚至还没有开始游历…… 也就是说,其实他现在应该可以回宗了…… 但不知怎的,看见傅遥那期待的眼神,还有他在地底呆的那两年,这句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等等。 他的确还有一件事可以做。 风灵子版本的《风行总纲》已经到手,他终于可以继续修炼了,而在正式修习这下半部功法之前,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那便是洗去他的第三条杂灵根。 那丹方从始至终就躺在信息段位,沈青飞一直没兑换它,是因为此前正好撞上了华清宴,他选择先准备武器。 后来刚有机会兑换,又出现了被要求出宗历练的事情,然后就是在地下的两年……现在《风行总纲》已经到手,他也终于该在正式修行前,把这枚丹药搞到手了。 他快速地从系统中将这张丹方兑换了出来。 “我可能要去趟不知处或是落日门找人炼丹。” 傅遥眼睛亮了亮:“好呀!这两个宗门景色都特别漂亮,落日门在靠南的位置,倒是不知处在每座大城市里都有接引,不如我们去不知处吧。” 沈青飞点点头,没什么意见,他没见过落日门的人,不知处的倒是见过一个,就是那个两次为他修彻底碎裂的两把剑的少年,所以他对不知处印象还蛮好的。 . 不知处全名其实叫云深不知处,只是大家都习惯了简称,而且简称更好听一些。 不过既然叫这个名字,那不知处便是在云里了。 不知处的接引之处就像普通的驿站一般,罗列了着一架架马车,除了驾车的不是马而是妖兽以外。 沈青飞与傅遥坐上马车,马车周围泛起了一层层云雾,他们并未飞起,只是在云雾中平稳地行驶。 当云雾逐渐变浓,变浓,一直浓到除了奶白色的云雾什么都看不见为止。 而后他们从云中驶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便是不知处。 不知处最显著的特征便是遍布整个宗门的云,那些云运动得极慢,乍一看仿若静止,静止在建筑周围与上空。 不知处的建筑多是低矮的红墙宫殿,偶有高挑的。 他们走下马车,踩在云上,倒没有什么不适,先不说他们都是修仙者,他俩刚从北地回来,踩雪其实和踩云的感受差不了太多。 一位穿着不知处白色制服的圆脸小孩朝他们迎了上来:“不知二位道友来我们不知处有何贵干?是炼丹呢还是炼器呢?还是炼符呢还是炼阵的?” 是的,不知处的业务范围就是这么广泛,而且除了炼丹因为少了些秘方与底蕴差上了落日门一丝,但其他杂术,尤其是炼器,都是强于落日门的,也因此能在落日门拥有再造造化丹的前提下与之分庭抗礼。 沈青飞这两年攒了不少信息段位的兑换机会,所以在傅遥提议来不知处的时候他答应得很快,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他想顺便来打把剑——他的新隐剑。 原本虚空石做鞘的机制依旧可以保留,再加上隐剑本身具有的让人强行忽视它的特点,这把新隐剑应该很适合战斗。 他在系统内兑换了隐剑的锻造配方,又兑换了几样难找的材料,最后去珍宝阁把剩下几种比较常见的材料买了,才走进了不知处的接引处。 于是沈青飞对着那童子说道:“炼一枚丹,一把剑。” 童子:“好嘞!不知道友要何品阶的丹?何品阶的剑?” 沈青飞:“丹是地阶,剑是玄阶。” 童子抽出一本册子来“刷刷”翻了几下:“能炼地阶丹药的现在只有王长老与熊长老空闲着,能炼玄阶灵器的长老与弟子就比较多了,您选选?” 他边说着边将那册子翻到某一页递给了沈青飞。 不知处的服务态度可以说是相当好了。 名册上一列下来,他一个都不认识——废话,他将名册朝傅遥那边斜了斜,傅遥无辜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认识。 于是沈青飞从备注中写着“擅长炼剑”的那些名字中随便点了个顺眼的。 “好嘞,我这就带您过去。” 他们俩跟着童子走进了那些红墙宫殿中的其中一座,不知处从外头看简直美好得宛如仙境,但一旦走进建筑内,那些烟尘与烧火的气息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奇怪味道就将仙气彻底压下去了。 童子带着他们俩走进其中一个小院,将他们引向了一个正在书堆里埋头苦思的少年。 “师兄,这位道友想要你炼一把玄阶灵剑。” 那少年闻言抬起头。 “哎呀师兄!每天都要见客呢!你好歹也稍微梳洗下吧!” 童子懊恼地跺了下脚,朝沈青飞与傅遥两人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因为那抬起头来的少年简直不能简单用“邋遢”两个字来形容,他整张脸像是刚从煤堆里捞出来一般——事实上,要是真是从煤堆里捞出来的话可能还好一些,因为那样的话,起码黑灰能布得均匀一些。 这少年脸上不仅满是黑灰,而且一看就是时不时用手抓过的,所以还有道道白痕……让整张脸更加不忍直视了。 但那黑不溜秋的脸庞上,是一双明亮的眼睛。 “你要炼剑?” 少年直白地盯着沈青飞问,不论是看人的方式还是问话的语气,都称得上有些不礼貌,带路的童子简直头疼欲裂,他们宗门这些天才弟子们怎么都这样啊! 沈青飞倒是很淡定,他上辈子见了不要太多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技术人员,和他们比起来,他自己都算社交能力不错了。 于是他淡定地将隐剑的锻造方法递过去,然后开始站在一旁讲解起这把剑要怎么加上虚空石。 那少年越听双眼越亮。 “有趣!真有趣!” “这个虚空石的设想!很有趣!你有天赋,来我们不知处吧!”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89节 沈青飞黑线了一下,他有天赋?他有天赋就不会炼出烧火棍来了。 他淡淡地婉拒:“我已经拜入天下第一宗门下。” 少年皱了皱眉:“那群武夫。” 沈青飞再次黑线,他也是那群武夫之一。 一旁的童子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就差把肺咳出来了,结果换来的只是少年迷茫中略带不耐烦的一瞥。 沈青飞忍不住笑了下:“总而言之,大致就是如此,不知道这把剑需要多久?” 少年斟酌了一下:“三日后你来拿吧。” 沈青飞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就是去找能炼地级灵丹的王长老。 王长老住的地方比少年弟子们强不少,沈青飞与傅遥踏着云朝高处走去,来到了一座浮空殿中。 不过呢……虽然这座宫殿比之前那座高了好几层楼的高度,但一走进去依旧是那种各种材料各种气体混杂的奇怪味道。 “王长老,有客人求见,想要炼丹。” 这一次,房间里的书依旧是书堆,只不过比刚刚那个少年的书堆更高,足足有一人高,而随着童子的声音响起,一个青年从书堆里“蹭”得站了起来,但因为书堆实在太高,所以只露出了半个头,一双眼睛。 青年慌里慌张地左右张望了一番,像是在寻找出去的路,然后他失败了,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将这堆书以灵力运到一边,好让自己出来见客。 “不知两位是要练什么丹药?” 沈青飞:“明生丹。” 那青年长老瞬间睁大了眼睛:“哪,哪个明?哪个生?” 沈青飞:“明亮的明。生死的生。” 然后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因为这位青年长老看上去就像要扑上来一般。 他知道这张丹方已经失传,所以他选择了来不知处炼丹。 这座大陆的炼丹或是炼器行业有个规定,那就是客户自带的丹方,丹师不得据为己有,继续炼丹,乃至向外兜售。 这个规定是经历了一些血的教训才定下的。 据闻,很久很久以前,出现过这样一件事,有一化神期大能意外从上古秘境中得了一张丹方,那张地阶丹方记载了一种可以强行提升境界的灵丹。 以十年的虚弱期为代价,获取一年的实力提升一个小境界——对于化神期这种动辄闭个关就是十年往上的修士来说,这个丹药的代价很划算。 而那化神期大能正好有一个仇人,两人已经打了上百年,却始终没有分出胜负,于是大能找了个炼丹师为他炼制这枚丹药。 那炼丹师实力超群,自然也成功了,大能志得意满地决定再换把武器就去找仇敌决战。 谁成想,因为这位大能和他的仇敌之间那点事几乎全大陆都知道,丹师只需要随便动动脑子就能猜出这位大能炼这枚灵丹是药对付谁,于是他趁着对方去换新武器的时间,跑去他的仇敌那通风报信,并说自己手上有同样效果的灵丹,高价给那仇敌也兜售了一颗。 故事最终,大能与仇敌打起来后立刻明白中间发生了什么,凭借愤怒的力量取胜后,全大陆搜寻那丹师,但是那丹师早就消失不见,根本找不着,于是遭殃的就成了他的宗门,被这位化神期大能灭了个满门。 无独有偶,当时还发生了另一件事,另一名化神期大能想要给自己的孙子谋个好前程,这位大能是散修出身,一步一步爬到顶端,心狠手辣是一定的,但是他对自己的亲人又好得近乎有些小心翼翼,比如他这个孙子一直很不满他的散修出身,一直向往大宗门,不愿意继承他的衣钵,而是始终对当时最负盛名的宗门——无一宗向往非常,一定要去参加无一宗的考核不可。 偏偏无一宗的考核又是出了名的凶险,不知道多少天之骄子折在了里头,那散修大能担忧非常,但他孙子偏偏又心气极高,不愿意接受他这个爷爷的帮助,他只好想出了一个蠢法子,伪造了一个秘境,塞进去一些有挑战又不至于对他的宝贝孙子造成威胁的妖兽,然后又放进去了一张丹方。 那张丹方上的灵丹也是能大幅提升实力的好东西,而且没有虚弱期这一副作用,但相对于的也有别的限制,比如时间较短,只能提升实力十天,再比如服用者一定要是一定骨龄以下,又一定境界以下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张丹方对这位散修大能的孙子肯定是相当有用处,于是他在打败了那些妖兽后,惊喜地发现了它,并找到了某个丹宗的炼丹师找人帮忙炼制。 炼制肯定是成功了,客户满意地带着他的灵丹离开了。 但是问题又出现了,这灵丹的效用确实好,好得不行,虽然有年龄限制,但是年轻人好啊,年轻人有拼劲,年轻人正是需要这丹药的群体,尤其是那些即将参与大宗门遴选的年轻人们。 于是这丹宗开始低调地宣传自己偶获了一神奇丹方,可以短暂提升实力而无副作用,仅限骨龄多少多少以下的修士服用——他们完全没考虑会引来这丹方持有者的不满,因为那丹方持有者只是个准备参与大宗门选拔的少年修士罢了。 他们这一宣传,那些比较有渠道的有打算去参加无一宗遴选的天之骄子们纷纷前去订购丹药,就算原本对自己实力有自信的,也不得不去弄一份,毕竟别人都提升了实力,就你没有的话,原本板上钉钉的机会不就飞了吗? 这直接导致了最初那散修大能的孙子最终没通过无一宗的考核,毕竟他实力只能算是一般,又别扭不肯接受他爷爷的帮助,资源上比别人落了下乘,本来有丹药加成,倒是有机会通过遴选,但现在所有人都有丹药加成…… 失败了的少年本身倒只是郁闷,但他一郁闷就将自己关在了山谷里关了整整两个月。 爱孙心切的散修大能震怒——他妈的!这帮龟孙丹修!那丹方是老子历经千辛万苦得来!又费尽心思伪装成普通秘境胜利成功才让我孙子接受的!你们倒好!拿去兜售! 喜欢灵石是吧?!老子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命花这个灵石! 一夜之间,又一丹宗被灭了满门。 其中这两种事都不算罕见,在当时常有这种情形发生,因为这种事而结仇,而死伤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那些事情一般都发生在普通修士之中。 但这两件事不同,这两件事都牵扯到了化神期修士,而化神期修士一怒,伤亡惨重得也令人侧目,则瞬间引发了全大陆的关注。 再加上,当时比较出名的丹宗总共就那么几个,一下被灭了俩,其他修士难免有些怨言——这些大能,寻仇就寻仇,别动不动灭人满宗好不好,你们是不缺丹师,我们缺啊! 更糟糕的是,这两件事一出,那些拥有稀有丹方的修士再找丹师炼丹时,因为心中有猜疑与顾忌,心狠一些的,干脆炼完了丹就直接杀了丹师,一时间那些比较优秀的炼丹师之间简直人心惶惶,就算说自己不接这样的活也不行,能炼高阶丹药的丹师都是数的出来的,那些大能要逼着他们炼丹又有的是法子。 可以说,这是一种两败俱伤的结局,手里有稀有丹药方子的人觉得给出去就是为他人做嫁衣,丹师觉得自己的人身安全没了保障,而那些普通的想要交钱炼丹的人也觉得优秀丹师越来越少,越来越难找。 面对这样糟心的局面,这条规矩终于出炉,并被长久地确定了下来——凡自带丹方来找丹师炼丹的人,丹方依旧归他所有,丹师可以私下练手,也可以自用,但丹药绝不能流出去。 第79章 而明生丹作为除了落日门——原本是属于无端门的——不传之秘, 再造造化丹以外的,唯一一种可以逆天改命,洗去杂灵根的丹药, 名声极大。 但很不幸,配方失传已久。 它还是个地阶丹药, 虽然效用要较天阶灵丹再造造化丹差一些, 但品阶低也就意味着好炼——再造造化丹每五十年才会出世三颗, 众多修士等得心浮气躁, 就是因为这丹药不仅只为落日门所有,落日门能炼天阶丹药的也只有那么几位, 天阶丹药炼起来还费时费力且成功率低。 由沈青飞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可知,世上共存在四种洗灵根的方法。 再造造化丹。 明生丹。 凤鸣草。 还有磅灵果配紫心草。 其中再造造化丹的效果是最好的, 它名为再造造化,意思是不仅能洗去一条灵根,还能提纯其他灵根不纯的部分,真正将资质拉上了一个大台阶。 一个双灵根经历再造造化丹后得到的单灵根,和普通单灵根相比,纯度要高得多。 除此以外, 它也附赠了洗经伐髓效果。 凤鸣草和再造造化丹是一个级别的,它有三重功效, 虽然洗灵根的效果不如再造造化丹,只会单纯地洗掉某条杂灵根, 但是同时还具有显灵根与提升一定境界的效果。 显灵根这一功效也极为特殊,因此与再造造化丹并列。 再往下便是明生丹了, 它作为地阶丹药, 洗灵根的效果不如再造造化丹, 除此以外也没什么别的功效, 顶多就是蕴含了丰富的灵气,可以帮助服用者修炼一下——这效果和磅灵果那个配方几乎是一致的。 但是,哪怕明生丹的效用不及再造造化丹与凤鸣草,那也是能洗灵根的丹药啊! 多少人愿意为它付出一切。 而那青年长老亮起的眼神中,一半是居然有缘得见这传说中的丹方,另一半嘛……则是因为他们不知处明明在技艺上要胜过落日门,但只能与落日门勉强分庭抗礼,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再造造化丹的存在。 落日门每五十年便会举行一次再造造化丹的赏丹会,然后将这三颗一颗卖出去,一颗由掌门决定赠予,另一颗由众年轻修士争夺。 这个活动在大陆上的知名度与热闹程度,还有质量上来说,几乎仅次于华清宴,因此落日门始终要比不知处名气稍大些——哪怕他们的服务态度远不如不知处这么周到。 又落日门将再造造化丹的丹方保护得极为严密,不知处只能哀叹着接受这一现实。 但现在。 现在! 明生丹的丹方居然真的存在! 王长老几乎要嚎出声——“这方子!!你想交换什么都可以!能不能给我们不知处使用权!” 但是他憋住了,他狠狠地憋住了,他已经是个长老了,不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只懂炼丹的少年了。 他矜持地点了点头,虽然眼神里的光并没有收敛得很好:“自带丹方?地阶丹药的话,恐怕需要近一月时间才能出炉。” 沈青飞点了点头:“没问题。” 然后他将刻录下来的丹方递了过去。 王长老伸出来的手几乎有些颤抖,他努力不动声色地维持了自己的长老风范,接过了那张丹方,然后还是没忍住问道:“这位道友,如果我们不知处愿意为你免费炼一辈子的丹,你能将这张丹方授予我们使用吗?” 沈青飞挑了挑眉:“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虽然他不懂丹方的行情,但这价格听起来还能涨。 王长老有些忧伤地缩回了头:“好吧……但是如果道友你改变主意了,一定要告诉我啊……” 沈青飞有点哭笑不得,他的确见多了专心技术不通世事人情的人,但这位王长老也是可爱幽默得别具一格。 他点了点头,跟傅遥一起走了出去。 不知处的灵气浓度比之天下第一宗肯定是要差一些的,但比起北地已经强多了,而且沈青飞在天下第一宗没正经修炼过,也就没享受到那全大陆最顶尖的灵气浓度,此时对不知处的灵气浓度只能说非常满意,他研究了下《风行总纲》下半部,然后开始修炼,期间去取了下隐剑,试了试,揣回了腰间,然后接着修炼。 现在他有两把剑,一把长生,一把隐剑,都是他当初决定最后要使用的剑,但是他暂时还不打算用上珍奇心将它们提升至天阶,珍奇心有限,必须用在刀刃上,而这两把剑还有一个致命缺陷,那就是不是他自己炼的。 此前说了,修士自己炼制的灵器或许不如专业炼器师那么完美,但有个很重要的优势,那便是最大限度地与修士心意相通。 所以沈青飞一直打算,等自己的炼器能力提升到可以炼制玄阶灵器后,再使用珍奇心。 而在沈青飞修炼与练剑的时候,傅遥就在他身边,闭着眼安静修炼,沈青飞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傅遥吸收灵气的速度,这让他更加渴望起那枚明生丹来。 好不容易一月过去,他们两人曾经踏入的那宫殿上骤然降下惊雷。 沈青飞与傅遥睁开眼,对视一眼,同时抬起头看向那雷劫。 雷云几乎有数十里,银白色的闪电不停地想那宫殿劈去,不过除了沈青飞与傅遥,没人对此有太多关注,因为这是不知处常见的景色。 沈青飞能感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狂跳,他死死地盯着那云端,看着一道又一道闪电劈下来,然后云层散去,他飞快地飞上空中大殿,走入门内。 王长老看他到来,脸上欣喜之意更浓:“这颗丹炼得品相极好!不愧是我!” 如果是平时,沈青飞大概会冲他笑一笑,但他现在很急切,所以直直地冲到了对方身前,接过了那枚灵丹。 他身后傅遥姗姗来迟,欣慰道:“恭喜!” 沈青飞回头朝他笑笑,然后原地坐下,服下那丹药。 许久之后,他再睁开眼,傅遥可以感受到沈青飞身上的灵根纯度又高了几分,不由露出微笑。 “那个……道友,我和我们掌门商量过了,如果你愿意将明生丹授权给我们炼制,我们不知处不仅仅可以为您提供永久的免费炼丹服务炼器服务炼阵服务与制符服务,只要是宗门内有的东西,道友都可随便挑选。”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90节 傅遥探头过来,在沈青飞耳边悄悄说道:“这条件太宽泛啦。” 虽然如果是他自己的丹方的话,不知处想要就拿去用好了,但那丹方是沈青飞的,他可不能让沈青飞吃亏。 沈青飞觉得耳朵有点痒,但很赞同傅遥的话,这条件实在宽泛了些,没有清晰的合同的生意他是打死不会谈的,所以他也只是模糊地给了一句:“我会考虑,不过现在我还有事,恐怕得先行离开了。” 王长老希冀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委屈巴巴地道:“那好……” 走出王长老的宫殿外,沈青飞犹豫了一下,对着傅遥说:“我已经悟出了师父要我悟的东西,恐怕得回去了。” 傅遥一愣:“这么快?” 沈青飞抿了抿嘴:“是的。” 傅遥又是遗憾又是高兴地说道:“那很不错啊!出宗才两年多,便接连解决了两个大难题,这可太不错了!” 沈青飞松了口气:“那我便回去了。” 傅遥“哈哈”笑了两声,应了声“好”。 然后他随意挠了挠头:“那我在不知处待会儿吧,我还没想之后要去哪。” 沈青飞露出微笑:“好。” 随即转身离开。 他身后,傅遥原本挂得无可挑剔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他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闭上眼,好半天又睁开眼,愣愣地盯着天空上方,好像那些云非常好看一般。 . 沈青飞离开不知处时,遥远的某座精致小院中,傅芝正在忐忑地等待主族人的到来。 他心中忐忑非常,上次主族来人,是要他好好栽培他那个逆子,还给了他一大堆资源,说是给那个逆子用的——想到那个逆子,傅芝不禁脸色一黑——他究竟做了什么才摊上这样一个儿子! 而他忐忑的原因就更简单了,那些资源大多他都拿来自己或是给妻儿使用了。 至于那逆子嘛,他原本是想着,当初山灵教他怎么用磅灵果洗去杂灵根,那么他只要去寻个磅灵果,然后给那逆子洗了灵根,再加上那小子原本就不错的天赋,这样应该就能满足主族的要求了。 除此以外,因为他吞了太多资源,他决定用另外的方式向主族展示一下自己有在认真完成这道命令——那就是大张旗鼓地为那逆子搜罗宝物。 这样谁都知道他爱子心切,想要为他提升修为了。 原本倒是还算顺利,但谁知道……那逆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真想打杀了那逆子! 算了……那逆子存在一天,主族的资源便会向他倾斜一天,他如今已是金丹后期修士,眼看着就能晋入元婴,可不能在这最要紧的时候失去主族的支持。 “芝公子。”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兀响起,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无声地出现在了傅芝身前。 傅芝不禁吓了一跳,虽然这老者上次也是这样无声无息地出现,但他依旧适应不了这种出场方式。 “阳老。” 吓一跳归吓一跳,傅芝依旧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虽说他姓傅,而对方只是傅家的家仆,但主族的家仆,比之他这个旁支的主子,都要高上几分。 “少爷很满意遥公子的进度,遥公子在华清宴上表现可圈可点。” “但少爷要我转告你,凡事低调,不要事事大张旗鼓。” 傅芝连忙应是:“犬子年幼,正是爱出风头的年纪,我一定对他多加约束。” 那苍老声音顿了一下:“少爷这句话是对你说的,而非遥公子,遥公子尽可如他所愿大展身手。” 傅芝脸一僵:“我明白了……” “探子回报,遥公子现下应当正在不知处,你去问问他有什么想要炼制的。” 傅芝脸更僵:“我明白了……” 他话音刚落,那苍老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傅芝心生恼恨,凭什么要他处处为那逆子铺路? 更何况那逆子还想杀他! 但主族已经给了这么明确的指令,他也不能不遵从,因为违逆主族的人,只会死得更惨…… 他叹了口气,将所有保命手段整理完毕,然后飞往了不知处。 便在他忧心忡忡的途中,他一眼便见到了一个绝不会忘记的身影! 是那个人! 那个在他与傅遥交手时偷袭了他一剑!导致他最后只能使出《天魔大裂解》才勉强逃脱的筑基修士! 第80章 就在傅芝看见了沈青飞的同时, 沈青飞也看见了他。 他瞳孔一缩,他可以清晰感受到傅芝已经晋入金丹后期,他不是没有过与金丹后期修士交手的时候, 但那是在落羽宫,面对的毫无战斗经验的三十二。 傅芝却完全不同。 沈青飞快速地扫了一番周围的环境, 与此同时抽出长生, 一道剑光横出! 傅芝大怒! 他自然看得出这个筑基修士经过这些年已经晋入金丹, 但观其气势也不过是刚刚晋入金丹不久, 居然这么大胆地向他出手——真是和那个逆子如出一辙的自大! 傅芝不知道到底是为哪个人的自大更生气一些,他愤怒地击出一掌, 沈青飞则飞速闪避过,然后朝着下方飞去。 傅芝以为他想逃, 立刻跟上。 但沈青飞进入下方那错综的密林后并未继续向前逃,反倒回转身来,迎上傅芝! 他们二人俱未发现,他们上方的那片天空,变了。 沈青飞准备用剑势,面对一个金丹后期修士, 他很清楚,自己唯一能超境界对他造成伤害的唯有那真正的, 铺天盖地的剑势。 而他现在想要用出剑势来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以同一招铺垫,在空中傅芝能活动的范围太大, 所以他要将他拽入密林中。 一次。两次。三次……十次。 第二十次。 就在他强行用完第二十次万剑诀第一式时,那股浩渺的, 宛若要淹没天地的剑势终于出现了。 它像海啸一般向傅芝袭去。 将他淹没。 可惜……沈青飞苦心准备的大招只能让傅芝受了些内伤, 并且在发现自己居然受伤后更加勃然大怒。 沈青飞在心底叹了口气, 看来他现在还无法真正胜过金丹后期, 而且傅芝毕竟来自傅家,恐怕保命底牌不少。 他只能先走为上计了。 但就在他准备离开,而傅芝要扑向他的时候。 空间突然扭曲了起来。 沈青飞与傅芝周围的这一片空间,突然被切割成了一块块方格,不论是地面还是空气,都被诡异地分割了开来。 并且动了起来。 沈青飞双眼大睁,眼睁睁地看着傅芝所属的那枚方格消失不见,而他自己也被卷入了改天换地般的晕眩中。 他紧紧地抓着手中的长生,横在身前,预备着或许会出现的危险。 危险的确出现了,但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没有敌人,没有妖兽。 是铺天盖地的银白液体。 沈青飞浸在无边无际的银白液体中央,那液体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看起来沉重非凡。 不止如此,那液体不仅仅看起来极重,实际也极重,它像灵气又不像,但压得沈青飞动弹不得,不仅如此,那液体仿佛正在往沈青飞体内渗去。 沈青飞眉间紧锁,几乎要冒出冷汗来,那些银色液体从他的皮肤内一点一点渗进去,闷窒而疼痛,几乎要让他失去神智。 他认出了这是什么,这是天银,一种天阶炼器材料。 如果换个场合碰上它,沈青飞大概会很高兴,毕竟天阶炼器材料不是谁都能撞上的。 但炼器材料是拿来用的,而不是拿来泡的。 沈青飞感受着皮肤上的高压,和高压带来的疼痛,几乎有点想笑,自己的结局居然是被压成肉泥吗? 这种死法未免有些好笑了。 就在此时,他眼前天地突然再次一变换。 突然成了一片空旷辽远的地面,不远处则矗立着一道极高的金色大门。 上面似乎刻了四个字,但这四个字极为模糊而扭曲,根本看不清。 沈青飞本以为,是那方格再次运转,将他送至了别处。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身上那种沉重,闷窒,疼痛的感觉并未消失。 而随着他皱起眉头,那金色大门上的四个扭曲字眼逐渐成了字形—— “慧极必伤”。 几乎像是对沈青飞的批语。 而他不可控地向前走去,一直走向前,穿过了那道大门。 一瞬间,光芒大作,沈青飞不禁眯起眼。 那光芒消退后,他突然发现面前一片车水马龙,无疑一副现代景致。 沈青飞不禁黑线……还来?又是幻境? 他的前世真的就那么点事了,这些幻境就不能折腾一下他的今生吗? 他叹了口气,平静地走入其中。 “青飞,你们家拆迁啦!恭喜呀!”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91节 沈青飞迷茫了一下,他家什么时候拆迁过?他和他母亲以前甚至大多数时间都是租房住的…… “青飞!你回来啦!妈妈给你做了土豆炖肉,来尝尝呀!” 沈青飞有些沉默地站在门口,看着那个笑容温和的女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青飞,别愣着呀,你妈喊你呢!” 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声音冒了出来,沈青飞苦思冥想这个声音究竟属于谁,却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了他妈妈身后。 这是……他爸? 他爸离开他们母子俩的时候,沈青飞才六岁,对他的印象很模糊,两年后他意外身亡,沈青飞对他的印象就更模糊了。 他皱起眉,这个幻境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犹豫着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尝了口那碗土豆炖肉。 味道居然还不错…… 而就在他拿起筷子尝试的时候,那一男一女(他暂时还是不叫他们父母了)也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拆迁费到了之后,先给青飞换几身衣服吧,我们儿子长得这么帅,每天灰头土脸的像什么样。” “男孩子打扮什么,会玩会闹才是最重要的对不对?” 说罢,那两人齐齐笑着朝他看来。 沈青飞一阵恶寒,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这一男一女齐齐看向他的带笑脸庞,一时竟让他生出了恐怖谷效应之感。 他们不会还要来一句——“青飞,爸爸妈妈为你骄傲”吧,如果是那样的话,沈青飞真的会跳起来冲出这个房子。 这幻境究竟想做什么?恶心死他吗? 他放下筷子后,犹豫了一下,决定祭出那句无往不利的借口离开—— “我去写作业了。” “饭都没吃两口呢,写什么作业?” “就是就是,青飞呀,你也不要太用功了,身体要紧知不知道,学习什么的都是次要的,成绩这种东西,有最好,没有爸爸妈妈也不会怪你的。” 沈青飞悚然。 他坐立难安地吃了一顿饭,然后立刻滚回了“据说是自己房间”的房间。 他摊开桌上的试卷瞧了瞧,这个时间点大概是他高三的时候,但是奇怪的是,卷子上错误极多,多得让他忍不住挑眉。 甚至还有错在数学卷子前五题范围内的,沈青飞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他无语地坐下来,决定把这张卷子拯救一下,但他拿起笔后才突然发现——他好像真的不会。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题目,他从前只需要瞥一眼就能得出答案的题目,现在脑子却糊作了一团浆糊,根本无法理出思绪。 沈青飞一怔,想起那大门上四个大字——“慧极必伤”。 接下来的发展依旧如梦似幻,他有了一对爱他极深又开明的父母,还莫名有了高超的篮球技能,每天课间都有一堆同学来找他去篮球场打球,家里得了拆迁巨款,他和父母不需要再考虑钱的问题。 唯一糟心的一点可能是,他的智商大幅度下降了,不仅仅是学习上的智商,还包括平时的处事。 他在降智debuff状态下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犯蠢,但是内心的焦躁却挥之不去。 高考结束,他上了一所很普通的二本,父母为他办了个庆祝的酒宴之类的东西,他们俩笑容满面,只有沈青飞死死地捏着桌沿,几乎要将它掰一块下来。 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是——“人好看性格也不错,成绩差了点但是不还是能上大学吗,可以了,反正家里有钱,要那么高文凭干什么”。 沈青飞真的抠下了那块桌沿。 他冷漠看着手中的木屑,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幻境而已。 只是幻境。 大学结束,他被父母安排进了一个清闲岗位,一天基本只有一个多小时是需要工作的。 就这样,无病无痛,平安喜乐过了数十年,善终。 陷入黑暗的时候,沈青飞终于松了口气。 结束了。 但也还没结束。 光线重新出现时,他眼前依旧是现代景致。 又一世。 这一世,他被星探挖掘,要他去当明星,随意出演了一部电视剧的配角,便跟着大爆的电视剧一起爆红,之后也不曾遇到什么阻碍,安安稳稳地当了一辈子风评极好几乎没人讨厌的大明星。 但依旧智商不高。 下一世。 他中了一千万的彩票,在高度现代化的度假村归隐山林。 下一世,他不知道被分配到了什么奇怪的父母,让他一辈子安安稳稳躺赢。 下一世,再下一世…… 每一世,他的运气都极佳,有过钱,有过名,有过所有人都艳羡,但无一例外,都是拿智商换的。 沈青飞一直在默默忍耐,他原本以为自己还得再经历无数次这样的折磨,也或许要一直这样下去不得解脱,但终于,在某一世的死亡到来,而他再一次进入黑暗后,一道苍老又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究竟想要怎样的人生呢?为何没有一世,让你展现出哪怕一丝的留恋。” 随着这道声音从黑暗中浮现的,是一个与那道苍老声音完全不符的圆团子,圆团子看起来很可爱,但一脸疲惫,仿佛刚干了几百年的活——事实上也和干了几百年的活没差。 沈青飞挑眉。 那圆团子似乎也没打算要他回答,自顾自地说道:“我查阅了你的意识,你执着的那个世界很奇怪,让我废了点功夫,但我真的认认真真分析了你意识里的那个世界的所有资料,才给出了你的批语——慧极必伤。” “你的前世里,你因为需要与人不停竞争而始终不得欢乐,甚至最终因此身死。” “你们那个叫做网络的东西上,管你这样的行为叫内卷,因为重要的不是你有多优秀,而是你比之旁人强过多少,而只要你跳出那条路,就能轻松许多。” “我给你安排了各种各样的人生,轻松肆意,平安喜乐,只为自己而活,为什么你不喜欢呢?” “你可以告诉我吗?” 那圆团子看上去真心实意地迷惑。 沈青飞笑了起来:“你知道吗?对我来说,华山从来只有一条路。”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或许这的确是我的枷锁,但我从来都不愿意剥离这道枷锁。” 他笑着,语气中竟带了些难见的快意与畅然。 第81章 “华山, 这座吗?” 圆团子刷刷调出一张图片,有些迷惑地问道。 沈青飞忍不住失笑,与它解释起来:“这是个比喻……” “算了, 这不是重点。” “你要解释是吗?我可以解释给你听。” 沈青飞眼中闪过几丝怅然,圆团子所问的这问题他或许想过不下数百次, 却从未与人说过, 圆团子不是人, 反倒让他兴起了诉说的兴致。 他盘腿坐下, 正好双目平视那圆团。 “你说的不错,上辈子我一生压抑, 最后也不得善终,我难道不知道放下一些执念, 或是跳脱出这条路,便能开怀吗?” “但那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平安喜乐的一生,我要打通这天梯,我就是要与人争,哪怕争得两败俱伤我也要是相对胜的那一个。” “你说你给我的批语是慧极必伤, 这批语或许是对的吧,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体会过聪明的感觉, 或许我能接受好运,幸福, 而平凡的一生。” “但我接受不了,比起那些痛苦, 我更无法接受的是做一个蠢人, 更受不了在别人眼中我只是个靠好运一生幸福的普通人。” “你有没有想过, 我上辈子在那唯一一条路上拼命向前不肯离开, 最终不得善终,如果我真能看开,这辈子就不该选择所谓修炼道途,修炼一路一样是全大陆所有人心中那条唯一的天梯,如果我真不想爬,我该从一开始就放手。” 圆团子沉默了好酒,然后叹了口气,声音中满是疲惫:“真是难懂啊……你们这些人族,也罢,既然你坚守本心,那便算通过考验,去接受天银吧。” “你既然用剑,就以剑意浸染它吧,它会融为你的一部分。” 沈青飞一愣,露出微笑:“好。” 白色光芒再次大作,沈青飞瞬间感到了皮肤上的闷窒感与疼痛感回来了,围绕在周围的液体感也回来了。 但这一次,他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便是天银不再是想要压死他,挤破他的每道血管。 而是想要融入他。 沈青飞将他的剑意毫无保留地释放出去,那些剑意浸染着流动的天银,而天银则通过他的每一寸皮肤,渗入每一寸骨髓。 这个过程依旧痛苦,不比单纯被天银挤压要轻松多少,而且不知持续了多久,或许是几年,也或许更久,但沈青飞知道那只是错觉,因为他的系统始终没有将他拖入考试中。 沈青飞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片流动的银白液体中了,他被传送至了一座小山的山顶,从他所站的地方可以清晰看见那片他引傅芝进入的密林——看来那是个隐藏得极好的秘境。 而他注意到的第二点则是,自己的境界提升了,他不禁一挑眉,他的确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天银有种奇异的灵气感,但那毕竟不是真正的灵气,而是炼器材料,一种炼器材料居然能让他一举提升了一个小境界,只能说修仙世界很神奇。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又一个身影被扔出了秘境外,而沈青飞立刻认出了那身影—— 傅芝! 几乎是对方出现的一瞬间,沈青飞御剑而出,长生与隐剑齐齐出鞘,将傅芝牢牢锁死在剑网中。 傅芝大怒! 他同时也有些迷惑,为什么这个少年在秘境中被困了这么久却突然提升了一个小境界,还多了一把剑?他面孔不禁有些扭曲,因为这让他想起了那孽子——这两人如出一辙的好运,凭什么他就只能在秘境中兜兜转转毫无所得!天道不公! 傅芝大喝一声,轰然雷鸣无端而起,而随着他双掌击出,空中涌动的波纹让沈青飞的两把剑的攻击轨迹都不禁扭曲了一番。 沈青飞操纵着长生灵活地绕过那些波动袭向傅芝面门,并附以第二式的剑意! 与此同时,隐剑欢快地绕了个圈从他背后偷袭! 更重要的是,隐剑的效果发动了。 傅芝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一把剑正在飞速朝他袭来,他全部心神都用在对付面前那柄明明朝着他扑面而来,却让他完全生不出反抗之心的雪白长剑了!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92节 不需要拐弯的长生先至,傅芝最终还是突破了那诡异剑意的限制,运转起全身的灵气,双手合拢,将那柄雪白长剑夹在了手中! 但就在此时,隐剑也到了。 那柄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剑,在强行让人无视己身的状态下,直直地刺入了傅芝后背! 一道蓝光大作,不知是灵符还是灵器挡住了隐剑的攻击,沈青飞微微皱了下眉,不过倒也没有太意外,傅芝既然上次能从傅遥手中死里逃生,现在又有几个保命手段也不足为奇。 不过傅遥告诉过他,《天魔大裂解》作为顶级的逃生秘术,一个人百年内只能用一次,所以傅芝这次不可能再以同样的手段逃脱了——当然,前提是他要能杀得死他。 隐剑第一次出师说利也利,说不利也不利,沈青飞不显焦躁,只不慌不忙地操纵着它再次前进。 这一次,长生与隐剑同时带着无边的默然剑意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傅芝袭去,雪白长剑质地与那奇怪的让人生不起反抗之心的剑意正相合,灰扑扑的那把则自己也有奇怪的让人忽视它的魔力,傅芝一时间竟感到有些焦头烂额。 他很快做出了对应的反应,他伸出左手一翻,吞入一枚灵丹,一瞬间,他的双掌变为了纯粹的铜色,泛着金属的光芒,而他平平举起双掌,那动作既算不上攻击,也算不上防御,只是平举在脸部与胸部前方,所以自然不会被两把剑的剑意所阻挡。 而后他握住了袭来的长生与隐剑,平稳地抓在了两只手掌内。 哼,两把剑又如何,傅芝扬起一个扭曲的笑容。 但同时,他发现那个少年也笑了起来。 随着他的笑容升起,两道不知从何而来的银光,在阳光下闪烁着的银光飞快地朝他奔来,先后没入了他的前额。 傅芝倒下的时候,依旧保持着那愕然的神情。 他怎么也想不出,这两道银光是从何而来的。 而穿透了傅芝前额的两道银光,没有沾染一丝丝血液,依旧是那完美的银色,它们朝沈青飞飞了回去,再次化为液体,从沈青飞的手腕内侧渗了进去。 沈青飞拥有了他的第三把剑,或者说,不止第三把剑——被天银替换了的他的骨髓。 他平静地走到傅芝尸体身前,面容冷漠。 “我原本是想着,比起我,傅遥更恨你一些,他的命应该交给他来取,但谁让你就这么撞了上来呢……” 与此同时,他伸出手,画下一个禁制,那禁制是他看风灵子设在陆巡身上的,他看了很多次,又亲眼见他解开,便印在了心中。 那禁制能将一个人的灵魂锁在原地,不得逸散。 他觉得,自己既然杀了傅芝,总得给傅遥留点出气的部分……也算是回报傅遥之前的举动了。 禁制完成时,仅有一道小小的幽光闪烁,然后熄灭,与之前不再有任何分别,根本看不出有人在此设下了一个几乎是修仙界最为残忍的禁制。 突然间,沈青飞忍不住皱起了眉,一股极为强烈的不安预感涌上他心头。 他猛地看向他刚刚走出的那片密林。 又看向周围,他将神识不停向外散开,终于在一条笔直的轨迹上找到了一丝傅遥经过的气息。 他一怔,难道,傅遥进了这秘境? 第82章 沈青飞在幻境里经过了一世又一世, 恍然间几乎要以为自己在秘境中过了几百年,但论真正的时间,其实只过去了一个月。 一个月前, 在不知处的接待处专心修炼的傅遥突然心中一动,无端泛起的不安感蔓延上心头。 他猛地站起身, 上一次这种不安感出现,还是在沈青飞去取凤鸣,却撞上了傅芝的时候——难道这一次?! 他的眼神有些冷了下来,几乎是立刻离开了不知处,沿着沈青飞回天下第一宗应该会走的路线一路查探了过去。 终于,在某一处, 他敏锐地查探到了傅芝与沈青飞灵力交汇的痕迹, 心头一跳——沈青飞耽误了整整两年的修炼时间, 最近才开始金丹期的修行,现下对上傅芝恐怕会有不利,但正当他要继续追查时, 却发现那股灵力交汇的痕迹在半空中就断了,且断得平平整整, 再无踪迹。 傅遥皱起了眉, 仔细地观察起了这周围的模样。 秘境? 恐怕真的是秘境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 便俯身向下飞去, 没入了那密林之中。 密林中静悄悄的一片, 安静得有些过分,这里不仅没有人声, 连动物的声音也没有, 只有偶尔才会泛起的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傅遥皱着眉, 一点一点排查着这片树林, 而还未等他查出些什么,突然间,空间扭曲,他回头环顾了一圈四周,四周的空间已经被切割成了一片又一片的方格,然后他眼前一黑。 . 这片连续撞入了三人的秘境共有八十一格,其中九格有罕见的天材地宝,只是需要通过心魔幻境才能获得,再九格是死局,或者说——近乎死局,因为依旧有解法,最后六十三格则是空格。 沈青飞进的是那九格天材地宝之一,傅芝进的是那六十三格空格之一,傅遥,天道最钟爱的那个孩子,自然也进了那九格之一。 沈青飞遇上的天银是炼器材料,是一片银白的流动的光辉,傅遥遇上的则是一片深蓝的液体,事实上,那蓝色太深太重,又太深不见底,看上去更像蓝色的边缘与漆黑的中心,而傅遥,正漂浮在那正中的漆黑之间,双目紧闭,乌色发丝在水中起伏。 傅遥有一个秘密。 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晋升金丹的时候,他没有经历心魔劫,他跑了无数地方,用了无数的天材地宝,才让自己跳过了心魔劫晋入金丹。 因为他知道,他走不出他的心魔。 他也不想走出。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好像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对他说: “累吗……维持自在累吗……” “累吗……一直开心累吗……” “累吗……努力天真累吗……” “累吗……做一个明知自己不是的人……” “死去吧……就这样死去吧……这才是你想要的归宿……不是吗?” “傅遥……来死吧……来死吧……来死吧……” 他一直下沉,下沉,像要沉到无底的深渊中去。 . 沈青飞头疼地看着那片自己刚刚离开的密林,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他要重新回去一趟,傅遥帮他良多,而他现在也有了帮上傅遥的机会。 原本,即使他发现了秘境边缘有傅遥的灵气,他也不会太担心,毕竟那是傅遥,天道怎么可能会让他出事?进去之后应该也只是拿个宝物就出来了。 但那不安预感太强烈了,强烈得他怀疑天道正在他头顶大喊——“不好啦!不好啦!” 所以他才会忍不住想,傅遥会在里面出什么事吗?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没入那密林。 重新回来密林中,沈青飞平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秘境将他传送离开。 那方方正正的方块很快出现,一阵天旋地转后,沈青飞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空旷的草原上,他皱了下眉,看来这秘境并非是固定传送的。 他在原地又等待了一会儿,方格再次从虚空中显露出来,将他送至了另一方天地。 这一次,依旧没有危险也没有宝物,只有一片空旷。 下一次,熟悉的沉窒感袭来,沈青飞再次来到了一片液体包裹间,只是那液体并不是天银,而是浓稠到足以撑爆元婴期修士经脉的灵气液。 随着那闷痛袭来,沈青飞再一次陷入黑暗,来到了那熟悉的漆黑空间中。 属于他的那扇门依旧矗立在原地,上批四个大字“慧极必伤”,而且那道大门已经关上,而遥遥地与它对峙的,是另一道大门,上书—— 假戏真做。 沈青飞一怔。 那是……傅遥的批语吗?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立刻朝那扇高挑的大门飞去,并没入了门后。 白光大作,沈青飞睁眼时,入目的是一座青石小院。 天空暗沉沉的,像是刚下过雨,或是马上就要下雨,他脚下,是长着青苔的青石板,有些湿滑。 小院里没什么别的东西,只有一把扫帚,一把柴刀,几堆木柴,还有一只水缸,水缸有些褪色,留下了水流的痕迹。 然后便是一整排的晾衣架,上面挂了几块布,都是湿哒哒的。 “笃。” “笃。” “笃。” 一声声的敲击声,从那几块布后传来,沈青飞绕过它们,看见了那后面的景色。 是一个少年,看着不过十一二岁。 少年穿着褐色的短打,坐在一把小竹椅上。 他面前是一个石制的捣药罐,里面是一片乌漆嘛黑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药材,那少年正拿着石杵在捣药。 沈青飞一见便知,那是傅遥,少年有着傅遥完全一致的五官,十几年的时光并未改变他的脸庞太多。 但他的模样……却很不一样。 傅遥喜欢笑,眉眼间总是舒展着,无时无刻不带着几分洒拓与天真气,除了他试图杀傅芝那次,沈青飞很少看见他别的模样。 但这个少年,拥有和傅遥一样的眼睛,那眼睛却阴郁非常,拥有和傅遥一样的嘴唇,却不带一丝笑意,宛如一条直线。 他手上的动作很重,一下一下砸进捣药罐里,脸庞上却并没有什么怒火与不甘,只是平静,冷漠的平静。 沈青飞犹豫着朝他走去。 “傅遥?” 没有反应。 他伸手去碰对方的肩膀,却直直地穿了过去。 于是沈青飞知道了,他是不该出现在这幻境里的人。 身后传来“吱呀”一声。 沈青飞回头看去,木质的门被推开了,走出一位看起来极为虚弱的妇人,妇人看上去几乎有八九十岁的模样,白发苍苍,整个人都是干枯佝偻的,手上露出来的皮肤遍布着老年斑,她左手抓着门,右手捂着嘴,整个人半倚在门上,忍不住咳嗽了两下。 “娘。” 那原本在捣药的少年立刻站起了身,走向那妇人,熟练地扶住了她。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93节 于是沈青飞知道了,这便是傅遥他娘,山灵。 他虽然听傅遥说过,山灵在生下他以后衰老得极快,但他并没有想到对方居然看起来会如此苍老。 “遥儿……别捣药了,出去玩吧……” 山灵捧着傅遥的脸,哀切道。 傅遥顺从地点了点头,将山灵扶回了屋内。 然后又走了出来。 沈青飞原本以为傅遥会继续去捣药,但没想到的是,他真的很听山灵的话,走出了院子去。 沈青飞便跟上。 小院外的世界似乎还算热闹,这里应该是个不大不小的修仙者聚集镇,偶尔可以看到身上带着灵气的人走过。 沈青飞跟了傅遥一路,终于到了他的目的地。 傅遥在一家武行前停了下来。 但他没进去,就在外面看着。 武行内舞那十八般武器的样样皆有,且舞得虎虎生风。 傅遥在外面看着。 沈青飞走到他面前,去观察他的表情,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傅遥脸上既没有向往,也没有想要复仇的怒火,或是其它沈青飞预计他会有的神情。 就只是冷漠。 无边的冷漠。 看了很久后,傅遥离开了。 沈青飞又跟着他到了另一家武行,又陪着他看了许久。 这样一家一家走下去,时间便过去了大半日,傅遥终于不再去新的武行。 他在最后那家面前冷漠吐出了三个字。 “不堪用。” 便转身离开。 他的下一站是药铺,药铺老板一见他便打了个招呼:“傅家小子,又来给你娘抓药呐!” 傅遥点了点头。 老板利落地给他拿出了对应的药草。 傅遥回了那小院,接着捣药。 幻境里的时间一天天过去,傅遥每天除了捣药什么也不做,第一天还去了武行看人家耍刀弄枪,之后也没再去过。 山灵偶尔会要他出去走走,玩玩,傅遥也会照做,只是他出去后只是找了个城里的角落站着而已。 时间一天天过去,傅遥的身量也在一天天变高,山灵却越来越干枯。 终于有一天,山灵的大限到了。 沈青飞没有进屋内听他们最后一段对话,而是远远地来到了这座城镇的另一边,他不觉得傅遥会希望有第三个人听到他们母子两人最后的交谈。 山灵死后,傅遥将她葬在了镇外的山间,然后他依旧回到了小院,继续一天天的捣药。 沈青飞皱眉。 他记得傅遥说过,山灵死后,他便踏上了修仙之路…… 不过他立刻想到,这里是幻境,自然不会与现实相同。 等等……沈青飞突然想到,那制造幻境的圆团子的目标是制造出让人想要留下来的一生。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山灵还会死? 他将目光移到了院中那不停捣药的少年身上。 山灵已经死了,为什么傅遥依旧在捣药? 第83章 白朽草, 星罗花,落泉,这里面没有一样是修仙者用的灵草, 全都是凡间药草,但配合得当的话, 却能成为修仙者的性命也能夺走的剧毒。 这个配方是曾经惊艳天下百年,以凡人之躯行走修仙界的毒师所创。 他去世后,知道的人便只剩下了山灵一人。 山灵去世后,便只剩下了傅遥。 山灵死去后,只有捣药声和偶尔落下的淅淅沥沥的雨声的小院里多出了一个人。 “遥儿啊……” 傅遥抬起头,看向那个依旧是二十出头模样的男人。 他站起身, 冷漠地放下手里的东西, 回了屋内。 傅芝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但那毕竟是他儿子,虽然因为他娘的事情,他们父子俩之间难免生了一些嫌隙, 但血毕竟浓于水,时间久了, 这事儿总会过去的。 于是他挂着笑容跟着走进了屋内。 但他刚刚踏过门槛, 便突然感到喉头一窒, 不仅是喉头, 他浑身上下所有皮肤都在发紧, 他慌乱地将手伸向喉咙,浑身灵气想要放出。 但是太晚了。 太晚了。 屋内, 傅遥平静地看着他倒下。 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傅遥在傅芝身上点了一把火, 但修仙者的尸体没有那么好烧, 尤其是他没有也不打算灵火, 只能靠凡火一点一点烧。 傅遥很耐心,他每天只需要睡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在烧傅芝的尸体。 不知多少天或是多少年过去,傅芝终于化作了一堆灰。 傅遥拿上了那捧灰,来到了他将山灵下葬的地方。 那是一个景色很美的地方,有山有水,山灵被他葬在一座湖边,那湖清澈见底,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美得不可方物。 傅遥将傅芝的骨灰撒在了山灵的坟头。 他身后,沈青飞松了口气。 然后他看着傅遥转身,没有向山下走去,而是转向了那座美得惊人的湖。 沈青飞心口一跳。 傅遥走进了那片湖。 湖水最初只能没过他脚踝,然后是腰间,然后是脖颈,最后是他的整个头。 然后他没有再浮上来。 幻境结束。 一晃眼,沈青飞发现自己再次出现在了那座青石小院中,被无端而起的微风吹起的白布后,是沉默捣药的少年傅遥。 接下来所有事情都在重复。 并且不止一次地重复。 一次又一次,他看着傅遥送走山灵,杀死傅芝,然后没入湖间,再也没有浮上来。 沈青飞神色复杂。 他终于知道了那句“假戏真做”是什么意思。 傅遥,原来这才是你想要的吗?只要活着,你就要背负山灵最后的期望,所以只有死去才能面对真实。 他叹了口气。 他从最开始就知道傅遥并不像他看上去那么天真,知道了傅遥的身世后,他也理解了为什么他偶尔会在面对傅家的事时露出那么肃杀的模样。 但他没想过傅遥想死。只想死。 他自己在幻境里时,每一世都在变化,因为每一世他都不满意,而傅遥这里,却直接进入了循环,因为这就是他想要,也是他唯一想要的一生。 他试过在傅遥走向湖心的时候阻止他,试过冲他说话,试过看看能不能阻止傅遥杀傅芝那段剧情,好让傅遥露出一点情绪波动,然后意识到这幻境的不对。 但是不行,他只是一道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幽魂罢了。 等等。 不属于这个世界。 对,沈青飞恍然大悟,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本就不该进这个世界,他该从外部将傅遥拖离这个幻境! 他立刻拔剑向天劈去! 那天空看着遥远,实则极近——这里的傅遥根本不想修仙,他永远都会是凡人,自然碰不到天空,那么它低矮些也无妨。 沈青飞一道剑气斩出,将那灰暗的天空划出了一道口子,然后他从中飞出。 从那狭小的裂缝离开后,他见到的是一片幽蓝。 那是一种极深的蓝,几乎有点近于黑。 而傅遥就在蓝色下方。 他无知无觉地漂浮于那幽蓝色的液体正中,而且还在不断下沉。 沈青飞没空去认去找这蓝色液体是什么,他猛地没入这一片深蓝中,努力地向傅遥游去。 然后抓住了他的手臂。 无知无觉的人很沉,沈青飞费了些力气才将他一路拉着来到了水面上。 “呼……呼……” “傅遥……醒醒!”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94节 “傅遥!醒醒!” . 傅遥不知道自己在哪,他原本感觉自己很安心,因为他耳边环绕着令他安心的温柔声音。 但是那道声音越来越淡了……越来越淡……他觉得自己如果还能掌控自己身体的话,大概会皱眉,因为他好不容易才能找到这样的宁静。 “傅遥!” “醒一醒!” 有一道严厉而熟悉的声音在喊他,那声音明亮,明亮得像漆黑中一道闪电破空划过。 他恍惚间记起了一些事。 比如他在陷入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之前是要做什么。 沈青飞。 傅遥一点一点地睁开了双眼,先是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人影周围有一圈光晕,而随着他的状态逐渐好转,那道人影也越发清晰。 真的是沈青飞。 他看起来有些忧虑,然后傅遥立刻想起了发生了什么,以及沈青飞脸上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神情。 一切记忆都瞬间回笼且清晰了起来。 他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他下次真的该对这些秘境们打起点警惕心了,要不然再碰上一个心魔幻境,可不一定会有人再来救他。 他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多谢沈兄……傅某欠你一条命,你……看见了吗?” 沈青飞先是一愣。 沈兄? 他不禁挑了下眉,上次听见这称呼,还是他和傅遥刚刚认识的时候。 不过想起那幻境,他又觉得傅遥这样的表现也正常。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见到了。” 一声轻笑,傅遥自嘲地抬起脸:“让你见丑了。” “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当初那老道有点东西,他说的其实并没有错,我所谓的逍遥,背负的不过是别人的期望,只是戏做多了,连我自己也信了。” 沈青飞皱眉,他轻叹了一声:“那你还记得他给我的批语吗?命途多舛,永远差那么一口气?事实证明那会儿我的倒霉只是也只是那枚玉佩作祟。所以,他说的依旧是假的。” “更何况,他说你还没到应命的时间,如果你认为他前面说的是真的,这句话就必然是假的了,不是吗?” 傅遥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时此刻,与当初那么相似,又完全相反。 他看着沈青飞认真的脸庞,几乎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多谢……” 沈青飞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先出去。” 傅遥点点头:“好。” 清醒后的傅遥与沈青飞联手,要破开这秘境就简单多了。 两人出了秘境后,傅遥才发现地上躺着的那句尸体。 他自然看得出傅芝已经身亡,一时神色复杂。 沈青飞:“我杀了他,但我将他的魂魄禁锢了起来,你要是想做什么的话,禁制就在那,是风灵子前辈用过的那个。” 傅遥一怔,好半晌才转头对沈青飞说:“谢谢。” 然后他走向了傅芝的尸体,伸出右手解开了地上那禁制——他也见过风灵子用这禁制,自然也学会了。 一道半透明的魂魄被他从傅芝尸身中拽了出来,然后塞进了一只小小的玉瓶中。 “青飞。”傅遥回头看向沈青飞,他脸上又挂回了那种他独有的天真笑意,“我有事先离开了。” 沈青飞皱眉:“如果你不想笑,你就不该笑。” 傅遥摇了摇头:“习惯了,我早就不知道哪个我是真,哪个我是假了,现在要我成为另一个人,恐怕有些困难。” “我走了,你也回宗吧,你师父该等急了。” 沈青飞眉间依旧没有放松,但最终还是没有阻拦他。 傅遥消失在空中,没有回头。 沈青飞也转身离开,飞向天下第一宗的方向。 . 傅遥飞了很久很久,很久,终于到了一座小山丘,那座山丘景致极好,美得不可胜收。 山里有一座湖,清澈而幽深,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傅遥在那湖边一座小小的坟冢前落下,取出纳戒中的玉瓶。 他将那玉瓶丢在那那座坟前,设下了一个禁制。 那禁制名为“无尽冥火”,可以创造出一种完全虚幻的火,既不会伤到人的肉体,也不会伤到人的魂魄。 所以那被冥火灼烧的痛苦就可以无穷无尽地持续下去。 此为“无尽冥火”。 做完这一切,他只停留了一会儿,便再次离开了,飞向无边无际的天空。 第84章 沈青飞虽然仍旧有些担忧傅遥, 但他知道傅遥应该不会像幻境中那样去寻死,否则他也不会坚持活了这么多年。 他甩了甩头,将这事暂时先放下, 他相信傅遥能处理好自己的心结,而他现在必须回宗门了。 再次回到天下第一宗, 沈青飞心情有些复杂,离开时,他并不相信所谓“历练”能有任何效果,但它确实起效了,或许他该多相信一点修仙界这些扯淡内容。 他离开几年,胡为峰不见一丝改变, 他回到那窄窄的山顶时, 大师兄依旧在练剑, 二师兄揣着手在树上闭目冥想,师父不知所踪,像极了他离开时的景象。 松鼠二师兄原本老神在在地在树上打坐冥想, 却在沈青飞回来的第一时间睁开了眼,他打量了一番沈青飞, 露出了一个笑容。 “小师弟, 看来这几年的历练对你而言, 颇有成效啊。” 沈青飞露出一个笑容:“还要多谢师兄提点。” 松鼠师兄挥了挥手:“哈哈, 那算什么提点, 你自己其实早知道了不是吗?只是知道,和做到, 那就是两码事喽。” 沈青飞:“师父呢?” 就在他问出这句话时, 毛绒绒的狐狸便从云中走了出来, 它满意地看了看沈青飞。 “跟我来吧。” 于是沈青飞跟上了他的狐狸师父。 “你已经学了那门吐息, 便该明白,它霸道非常,与它配套的剑法自然也霸道非常,因此我必须要你松弛下来,否则以你的性格,学如此霸道的剑法,只会伤人时同时伤己。” 沈青飞:“多谢师父。” “小三同我说了,你已经学了门可以御使他人之剑的剑法,待你学完这门剑法,无论是何兵器,你都能强行从别人手中夺走了,不过为了避免引起旁人忌惮,非绝杀场景最好别使用,否则你就成了全修仙界的公敌了,明白吗?” “御剑就接着用吧,反正旁人也已经知道了。” 沈青飞:“徒儿明白了。” “现在,看我演剑。” 狐狸师父一跃而起,在云中抽出了他的剑,他每出一剑招,就恍惚间有旭日升起,又仿若那升起的旭日吞噬了旁边的一些云层,待一套剑法彻底演示完毕,周围的云已经消失了个干干净净,而且并非是像大师兄练剑时那样纯粹以剑撕碎了它们。 沈青飞看得如痴如醉,他发现自己的确很喜欢剑法,当初考虑转修其他道路时那股抗拒,并非是无端的错觉,也并非是对于沉没成本的厌恶。 “现在,换你!” 狐狸师父只演示了一次,便从云间跳了回来,冲沈青飞喊到。 沈青飞也没有惧意,他提起剑,开始复刻刚刚见到的剑法。 他虽然不可能一次就达到狐狸师父那样的境界,但粗糙的剑法下,气势却已是半成。 狐狸略带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口指点了他几句细节与改动。 沈青飞便照着改变。 时间一天天过去,沈青飞仿佛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概念,只专心练这套霸道又玄妙的旭日剑法,他原本没有想过自己会适配这样霸道的剑法。 他从前还在万剑宗时就知道,要发挥剑法完整的效果,有许多因素,比如习剑者的悟性,习剑者对剑法的理解,其中还有一点是比较微妙的,那便是习剑者的性格与剑法的适配程度,沈青飞一直以为,自己性格审慎,所以该选一些同样谨慎的剑法,但没想到狐狸师父会教他这样一套剑法,甚至让他生出了这套剑法就是为自己而存在的想法。 只能说狐狸师父的眼光独到倒可怕。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青飞沉浸在练剑之中,只有每次系统考试的提示音才会让他还有点时间存在的实感。 量子一段有点难突破,但心态转变后,倒也没有难到那种死死待在一个段位无法突破的程度。 他目前在系统里的情况,基本就是在风灵子那努力突破量子段位时的延长版,因为无法只专心在复习这件事上,练剑占去了他大量的时间,所以晋升的速度要比当时慢上许多,但依旧是稳扎稳打地前进,而且量子段位可以兑换的奖励相当可观。 沈青飞在进入那个奇怪秘境前,原本是想在量子段位多兑换几株幽游——也就是当初傅遥拿出来的那种,他根骨不算上佳,针对金丹期的洗髓丹材料繁多又要炼制,所以幽游是继续洗髓的最佳选择。 但从那个秘境出来后,他要洗的那个“髓”已经彻底被天银替代……他已经成了后天的剑骨,幽游便不再被需要了。 除非他想和傅遥一样暴殄天物拿它当疗伤的草药用——这种事情他时肯定不会干的。 既然不需要洗髓了,剩下的选择就简单多了,沈青飞将目光盯在了那些可以帮助他快速提升境界的宝物上。 第一种是灵泉。 灵泉其实就是灵气被压缩至液体状态后形成的,沈青飞在那个秘境中第二次遇上的宝物便是灵泉,可惜那秘境只对一个人开放一次心魔幻境,他再次进入那道漆黑空间时,属于他的那扇大门已经关闭,因此他没法享受那灵泉的好处。 但问题倒也不大,毕竟系统里就可以兑换。 灵泉虽好,但用久了效果就会逐步下降,所以他还需要其他可以提升境界的宝物。 第二种是一种灵草,名为白夜。 这种灵草长相奇特,通体雪白但隐隐泛有幽光,它作为灵草的唯一效果就是强行提升修士的一个小境界,无论身处什么大境界内。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95节 因此沈青飞虽然看中了它,却还没有兑换它,这种灵草明显境界越高时服用能产生的效益越大。 他选择兑换的是下一种灵草,这株灵草作为金丹期修士可使用的蕴灵丹丹方的主要药材,一株就可炼化出五十枚蕴灵丹,一般仅有大宗门栽植,因为这种灵草的存活条件很艰难,普通的小宗门根本栽不活,而且小宗门也没有那么大的需求,毕竟只有那些大宗门内会有大量的金丹修士,小宗门只要定期地出去求购就好了。 不过大宗门内虽有栽植,一般也就给一名金丹修士一月一颗的分量,不可能一株灵草给一个修士用。 因此沈青飞拿着这灵草去了天下第一宗的炼丹峰后,便拿回了普通弟子好几年的蕴灵丹分量。 他就算想拿蕴灵丹当糖豆嗑也没什么关系。 但他服用得并不太快,因为他还有样东西没换到。 位于弦段位的再造造化丹——落日门的不传之秘。 他刚拿到这系统时,最初的想法不过是将自己洗至双灵根,然后就基本不会有什么修炼上的障碍了。 但真正成了双灵根后,他却觉得,还不够。 他想要那天灵根,既然世上存在着足够将五灵根一步一步洗到天灵根的路径,他自然就想要做到。 更何况双灵根的修炼速度差了天灵根太多。 两天前,就在他在云层中演剑时,东方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范围极大的雷云。 那雷云铺天盖地,目测下甚至可以覆盖整个洛州。 于是世人皆知,有绝代天才正在度雷劫,要成元婴了。 狸花大师兄和松鼠二师兄难得的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事,一个不练剑了,一个不沉思了,一起站到了沈青飞身边,看着那雷云逐渐聚拢。 “又一个大乘啊……” 沈青飞:“什么?” 松鼠二师兄感慨道:“这虽然只是晋入元婴期的雷劫,但这道雷劫基本就可以看出修士之后能走到什么境界了。” “不到百里,止步元婴。” “不到千里,止步化神。” “除非另有造化。” “三千里以上,大乘有望。” “所以我说,又一个大乘呐……” 随着松鼠师兄话音落下,那雷云也终于集结成形。 浓厚到漆黑的云层,隐隐有雷光闪烁,不知那被雷云覆盖的区域的普通人,是会觉得黑夜降临了,还是深渊降临了。 “轰隆!” “轰隆!” 沉闷的雷声即使隔了这么远,他们依旧可以听到,而白色的电光如疾风骤雨般向下劈去。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了七天,七天后,电光停歇,云层散去。 漆黑的云后露出金色的异象。 一只宛若活物的金色凤凰盘旋一周,发出一阵清鸣。 而后消散。 松鼠二师兄毛绒绒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震惊。 沈青飞皱起了眉。 他原本还有些犹豫,那辽阔到几乎可以覆盖整个洛州的雷劫,究竟是不是傅遥的。 毕竟他们上次分别时,傅遥还是金丹中期。而距离他们上次分别,时间也才仅仅过去几年。 但看见那凤鸣异象,沈青飞几乎就可以确定了。 是傅遥。 除了他天道不会给别人这样的异象。 他心中顿时生出了一股急切的紧迫感。 而那股紧迫感不停督促着他,督促着他尽快洗掉那根最后的杂灵根。 只有那样,他才能真正与那些天灵根的天才做最后的竞争。 这也是他此时正疯狂地在系统里准备两个月后的那场考试的原因。 两个月后。 “恭喜你,本次考试排位:” “量子一段前4%” “恭喜你,晋级啦!” 沈青飞刚松下一口气,并露出笑容时,一个新的,他从未见过的提醒跳了出来。 “亲爱的宿主,您的成绩已经达到弦段位的准入水平。” “检测到您并非来自主宇宙,现在为您播报弦段位规则。” “晋入弦段位后,段位跌落规则取消,一旦进入任一段位后百分之十,立刻死亡。” “弦段位主要为主宇宙的永生种族所设,系统会对所有非永生种族进行再次确认,请问您是否要晋入弦段位?” 沈青飞皱起了眉。 他没想到到了这最高的段位,还会有新的系统规则出现。 他不得不承认,他犹豫了。 在之前每一次的大段位的晋升后,除了比较简单的那两个段位,他基本都出现了短暂的跌落现象——毕竟主宇宙的种族习性那么奇怪,非要用不同的语言来学习不同的知识。 所以,他不得不去考虑,如果他选择晋入弦段位,他真的能够在六个月内,成功学完一门新的变体语言,并学会他根本没接触过的知识吗?——是的,如果说量子力学他在上一世还学过一点,那弦论就是完全没有接触过。 他看向兑换列表里的再造造化丹,或许……他该去了解一下落日门的赏丹会。 沈青飞最终还是暂时拒绝了晋入弦段位,他说过了,他一直是个很谨慎的人。 第85章 再造造化丹作为落日门的招牌, 落日门自然会尽全力向全大陆宣扬自己拥有这无可争议的第一丹药这一事实,每五十年,落日门便会举行一次再造造化丹的赏丹会, 然后将这三颗一颗卖出去,一颗由掌门决定赠予,另一颗由众年轻修士争夺。 而上一次赏丹会,是四十年前。 赏丹会上, 卖出去的那颗和由掌门赠予的那颗他都不用想了, 无疑只要瞄准由众年轻修士争夺的那颗就好。 而这里这个年轻修士的标准, 可要比华清宴放宽得多了, 只要骨龄在百岁以下, 便都能叫年轻修士,而被所有人争夺的灵丹只有一颗,所以, 沈青飞要面对的竞争压力可想而知。 这基本就意味着他几乎必须成为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人。 稍微值得庆幸的是, 这个“几乎”。 再造造化丹对于三大宗四大家族那些天灵根的天才们是无用的, 总不能把自己灵根全洗了,所以他们不会加入争斗。 另一点则是,雷劫。 比如傅遥刚刚经历的那场雷劫, 可以让松鼠二师兄仅从雷劫的规模与异象便判断出这个正在度雷劫的人未来会走到什么位置。 所以修仙界的修士对各个阶段要度的劫中, 最为重视的便是晋升元婴的这道雷劫了。 因此, 那些想要去争取再造造化丹的年轻修士们, 会尽量将自己的境界压在金丹后期——不过这话说得不太准确,因为听起来就像是晋入元婴有多简单一样, 事实上百岁以内要晋入元婴, 对双灵根修士本就很难。 不过落日门这赏丹会, 想要争那最后一颗再造造化丹的人基本都会选择以金丹后期的境界出现, 确实是约定俗成的一件事了。 但沈青飞依旧有需要特别警惕的人——那些拥有特殊根骨,特殊体质的双灵根修士,尤其是这些修士很大一部分就因为特殊根骨特殊体质被三大宗收入了门下,从小就接受着最好的资源的培养,与最优秀的人一同成长。 不过沈青飞还有十年时间去准备超越他们,他们所有人。 . 五年后,胡为峰山腰处有一道小小的突出,那块突出虽然在整座山峰的维度下可以忽略不计,但其实也有大约快十平方米的面积了。 那块凸起的石岩被不知道什么人掏空了中心,倒进了浓稠如实质的灵泉,正常人用灵泉,大多只是装个桶,哪有真正将它汇聚成泉的。 在灵泉中心打坐的,正是潜心苦修了五年的沈青飞。 无法升入弦段位的另一面则是,量子段位的奖励管够。 沈青飞兑换了足量的灵泉,确保它可以支撑自己使用到灵泉的效果彻底消失为止。 大约一年以前,灵泉能被他吸收的效果就越来越弱了,但即使如此,在灵泉中修炼的速度依旧要比其他地方快得多——哪怕是天下第一宗的灵气浓度,也只能甘拜下风。 而到了现在,灵泉已经彻底对沈青飞不起效了,但他也快到金丹后期了,所以并不十分可惜。 沈青飞从浓厚的泉状灵气中走了出来。 剑法,修为,都已经快到位。 接下来就要炼器了。 他要把那两柄剑,换成自己炼的,这样才能与那两柄剑心意相通,而且也终于可以用上他最初拿到的天阶至宝——珍奇心了。 想到这里,沈青飞不禁一顿,他曾经答应过傅遥,要帮他也炼一把剑,那就一起吧。 他原本给傅遥选的剑,名为写意剑,就和它的名字一样,这柄剑逍遥写意,特别适合这一特质的剑法,他原本是想着,傅遥本就不习剑,送柄与他相称的剑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了,他还可以附赠一本与这把剑相切合的剑法…… 但是。 在见过心魔幻境里的傅遥后,沈青飞的这个想法改变了。 如果所谓“逍遥”是傅遥的母亲强加给他的,他或许不该再强调这一点,因为这恐怕会刺激到傅遥……虽然沈青飞觉得“刺激到”这个词大概有点过了。 不过他还是决定换个选择。 最终,他敲定了一把叫做“回春”的剑,他曾经对傅遥说过,他见过一门剑法,剑意所到之处,万物回春,生根发芽,那门剑法正是他在系统中见到的,而这柄回春剑,也正是与它配套的。 这套剑与剑法,生意盎然,又适合傅遥的木系灵根,虽然他曾经嘲讽这剑法为“礼仪剑法”,但傅遥毕竟不是正经剑修,法修修礼仪剑法其实还挺合适。 于是他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炼制这三柄剑。 这一炼制,便又是四年。 这四年间,正经用来炼制这三把剑的时间,其实还不到三个月,其他时间都用来折腾他的炼器技巧了……沈青飞还是头一次碰上自己能这么不擅长的东西,很是花费了一些时间才彻底达到自己的要求与目标。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96节 好在,终于炼成了。 而且在一次次突破他的炼器水平时,他必须一次次地将自己的灵气彻底耗尽,这也让他原本就在金丹后期边缘的修为彻底突破了金丹后期。 他起身,轻轻抬起右手一指,长生便随之欢快地动了起来,与之前相比,果然灵动许多。 再是隐剑,隐剑给了沈青飞一个巨大的惊喜,他发现,因为这把隐剑是自己炼制的,那本来应该挺虚的心意相通却无意间起到了大作用! 他颇有些惊讶,或者说惊喜地发现,他可以通过强烈的意愿,让隐剑发动效果的概率上升,隐剑消失在敌人眼前不再是纯粹的随机事件,而是他可以施加影响的随机事件了。 这恐怕是这次重新炼制这两把剑给他带来的最大惊喜了。 至此为止,面对落日门即将开启的赏丹会(一年在修仙界的概念里的确算“即将”,沈青飞终于算是比较彻底地融入了修仙界),所有提升自我相关的准备都已经差不多了。 剩下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去了解他的对手们。 于是他这九年来第一次离开了胡为峰,飞向了天下第一宗其他的形状风气都各异的山峰。 他的第一站是方明明所在的正阳峰。 正阳峰作为一座山,长得实在是有些令人挑眉,这是一座颇有些“圆滚滚”的山峰。 两头小,中间圆,看着那山脚所占的面积,再看中间那突出的腰围,很难不让人担忧起这山峰的底座究竟能否支撑住上方的重量…… 山脚是不住人的,也没人想住这样压抑的地方,毕竟上面的“圆滚滚”把光线全都挡住了。 半山腰是正阳峰普通弟子所居住的地方,山顶则是正阳峰所属的正阳长老以及他的亲传弟子所居住的地方。 沈青飞不禁想到,为什么胡为峰就没有普通弟子的存在呢? 难道……沈青飞心念一转,天下第一宗不想狐狸师父有太大的影响力?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狐狸师父作为天下第一剑,却不仅声名不显,甚至热衷八卦与排名的修仙界情愿根本不提“天下第一剑”这个名头,只能用人族不愿意让一妖兽压在所有人类头上……甚至狐狸师父连妖兽也不是,他只是一普通动物修了人族功法而已。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想多了,或许单纯就是狐狸师父嫌烦不想要别人住在他的胡为峰中吧。 不过这些并不是重点了,早早收到沈青飞消息知道他要来的方明明从山腰间飞了出来,踏在飞行法器上一脸笑容地朝他大喊:“沈——青——飞——” 第86章 方明明看起来与多年前并未有很大不同, 依旧那么热情阳光,笑容满面,但沈青飞依旧可以从他的眉眼间感受到一丝淡淡的疲惫。 一种他很熟悉的疲惫。 不过他并未指出这点, 只是笑着同方明明打了个招呼。 方明明带着沈青飞朝郑阳飞山腰飞去。 “你来的正好呢,今天正是峰内切磋的日子,你可以来一起瞧个热闹。” 这当然不是正好,沈青飞就是知道他们今天要切磋才来的, 他想看看天下第一宗其他的年轻人现在都是什么样的战斗水平。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方明明与沈青飞落地时, 正有三场战斗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之所以只有三场, 是因为正阳峰的擂台总共就三个, 峰内切磋又是计分的, 不像平时可以随便找个地方说打就打。 最左侧的擂台上,两名法修正在缠斗。 一名是水系,一名是火系。 实力也相当。 一面是如丝的春雨暗藏杀机, 一面是熊熊烈火暴烈肆虐。 最右侧的擂台上, 其一黑衣劲装, 手中时不时有幽光闪现,是少见的匕首修士,另一手中持一把刀, 大开大合, 对比鲜明程度不下对面的水与火。 最正中的擂台上, 是一名剑修与一名土系修士在交战。 那名土系修士看得出有不错的阵法底子, 攻击与防守间都对对方做出了充足的牵制。 但剑修作为南陆的战力天花板也不是吃素的,土系修士对面的剑修使出的剑意极其尖锐, 沈青飞可以看得出来, 他使用的是一类常见的专注弱点打击的剑法。 而常见并不意味着弱, 常见意味着有效, 所以修习的人才会多。 这种剑法又几乎是天克土系和阵法修士,因为无论是土系法术还是阵法,一般都有特定的弱点存在。 所以很快,中间这个擂台就分出了胜负。 那土系修士露出了一个略带遗憾的笑容,显然也没觉得自己能赢,而他对面的剑修则露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神情。 与此同时,台下响起了小范围的欢呼声,大抵是那剑修的拥趸。 欢呼声响起时,那剑修皱了皱眉,朝台下扫了一眼,或者更精确地说,是瞪了一眼,那小小的欢呼声便立刻被压住了。 照常人的想法,这应该是照顾了那土系修士的面子与感情,但这些人显然不是常人,那土系修士见那剑修这么做,脸色反而一瞬间乍红乍白,原本的笑容也顿时勉强了起来,看起来完全没有接收到对方的“好意”。 沈青飞倒是能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那剑修阻止他的拥趸的欢呼,并不是为了给他的对手面子,而是觉得自己的胜利理所当然,又何须欢呼?而他的对手也正是因为理解他的意思,笑容才越发勉强。 那土系修士尽力保持着稳定表情下了擂台,他的确失意,其他人却不会为之所动,几乎是他离开的瞬间,早早等在他后面的一名刀修便跃上了台。 他颇显自得地抽出了自己的刀,略带显摆地展示了两番:“秦兄,看我这把请不知处新炼的宝刀。” 被称为秦兄的青年面露不屑:“上次你也说宝刀,不还是被我一剑震碎?” 一剑震碎这话说得大概有些夸张,沈青飞暗暗想到,大概是那剑修青年反复往那刀修的刀的薄弱之处攻击,最后才损毁了他的武器。 这话说得比较偏向垃圾话了。 因为如果到了要以损毁对方的武器这种手段才能分出胜负的话,要么是其中一人性情如此,要么就是实力太接近。 被故意夸大的垃圾话戳了肺管子揭了伤疤的刀修却不恼:“嘿嘿,你试试就知道啦!” 说罢,他一跃而起,朝那姓秦的剑修青年袭去。 听听哐哐。一阵刀剑相接的声音。 看起来那刀修略在下风,但他看起来既不紧张,也没有压力,始终保持着笑眯眯的模样,与那剑修青年周旋。 那把刀,确实炼得极好,以沈青飞的眼力,也很难看出有任何薄弱之处,那剑修青年虽然使的是寻找弱点的剑法,但这剑法显然也不能让他找到并不存在的弱点。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但既然找不到弱点的话,那便来制造弱点吧。 从那一刻开始,他的剑反复反复地落在了同一处位置上。 那刀修面露凝重,显然看得出对方是要强行造一个他的刀的弱点出来,于是他越发打起了精神,许多次让那剑修的剑无功而返。 不知怎的,沈青飞觉得那刀修的凝重神情有些违和。 但似乎其他人并不这么觉得,人群中正在小声争论这场切磋的输赢,而压那剑修的依旧是大多数。 好半晌过去,那剑修青年目露精光,一剑飞出,刀修顺势回转,想要让他这一剑落空,剑修的剑却在空中拐了一个奇怪的弯,那弯折的弧度很是诡异,看起来非常不顺畅,但正是因为不顺畅,所以攻击更加出其不意,成功地击中了那刀修的刀。 很清脆的一声轻响。 刀上出现了极细的裂纹。 擂台下瞬间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那刀修却露出了一个笑容。 从他的刀破碎的位置,传来了一阵波动,那波动起初并不明显,但很快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那是一个禁制! 而后一阵炸裂声,刀和剑同时被禁制吞噬。 “嘿嘿。”那刀修很是开心地站在角落里发出一阵轻笑:“秦覃,你毁我一把刀,我也毁你一把剑,我们俩算是扯平了。” 叫做秦覃的青年脸色黑得很:“我毁你两把刀,你毁我一把剑,哪门子的扯平。” 那刀修挑眉一笑:“这把刀我可是自愿叫它与你的宝贝剑同归于尽的,这功劳可不能算在你头上呀。” 他们俩说话的同时,也没闲着,两人的刀意与剑意同时奔涌而出,在擂台中央汇聚,僵持。 两人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下位替代武器,只是不够好的武器,在这种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还不如不拿出来。 那刀意与剑意僵持了许久,最后还是刀意落败。 刀修略略露出一道遗憾的神情:“居然这样都没能胜过你吗?算了,原本是想着,趁你成为亲传弟子前好歹也得赢你一次,看来老天是觉得我还是心怀不甘比较好,也行吧,这样我起码还有动力继续努力。” 那剑修虽赢了,但忍不住臭了一张脸,此时听那刀修这么说,更是翻了个白眼,显然很是不爽。 “滚吧你。” “行,行,我滚还不行吗?” 刀修嬉皮笑脸地下了擂台。 与此同时,人群中有人朝那依旧在台上的剑修扔了把剑,秦覃伸手接住。 既然这场切磋已经结束,场外就可以提供帮助了。 沈青飞看得出来,那剑虽然品质不如这个叫秦覃的青年剑修原本的那把,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宝剑。 他打量着那柄剑并想着下个走上擂台的人会是这群年轻修士种的哪一个时,擂台上的秦覃突然将目光投向了他所在的位置。 “我认得你,你是沈青飞。” 沈青飞不禁挑了下眉,他不记得自己认识对方。 秦覃:“十年前被胡长老选中的那个人。” 沈青飞:好吧……他差点忘记了自己曾经在一大群人面前大出风头了。 秦覃将剑直直地指向了他:“沈青飞,你可敢接受我的挑战?” 沈青飞不禁笑了下,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摸清其他人的实力,围观确实是个不错的选项,但还有什么能比亲自与他们战斗更能摸清他们实力的了呢? 第87章 于是沈青飞跃上了那擂台。 他轻飘飘地落在那秦姓青年的对面, 抽出了剑。 剑意从他身上缓缓蔓延开来。 “等等。”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97节 秦覃突然打断了他。 沈青飞不禁露出了一个迷惑神情,要他上来对战的是他,他准备开打了叫停的也是他, 这个姓秦的剑修在想些什么? 秦覃:“无需对我留手,我听闻你能御使别人的剑,那就来试试你能不能拿走我的剑吧!” 沈青飞挑了挑眉,还是决定和他讲清楚:“你用的剑不是你自己的, 我如果现在御你的剑, 这场战斗就毫无意义了, 没有交手, 自然称不上切磋。” 这话说的, 秦覃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他冷哼一声:“这把剑虽不是我的,但我也用过几次, 早已建立起了联系, 我倒要看看你的御剑本事是不是有大家说的那么玄乎!” 沈青飞几乎要叹气了, 他来正阳峰是为了打探“敌情”,摸清可能会有都对手们的战斗习惯和风格,结果“敌人”却不肯战斗, 那他岂不是白白上擂台一趟, 还要展示自己的御剑技能……听起来, 他仿佛是来做耍猴表演的。 但秦覃梗着脖子一脸倔强的模样沈青飞也很熟悉,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在改变对方的想法,于是他平静地伸出了右手—— 就那么一瞬间, 秦覃手中的剑几乎是激灵了一下, 游鱼般从秦覃手中挣脱而出, 飞向人群, 在人群上方转了一圈,引起一阵阵惊呼,赚足了眼球,最终才飞回秦覃面前。 沈青飞一脸平静地问:“可以了吗?” 秦覃的脸色依旧有些不太好看,他曾听过别人说起沈青飞,无数次。 当初沈青飞在华清宴上的那几场战斗,在他被胡为峰胡长老收入门下后,就成了人人皆知,人人分析的对象,他当初使用过的手段,被所有同阶修士几乎是翻来覆去地讨论琢磨,所以没人不知道沈青飞拥有可以御使他人剑器的手段。 但同时,大家也知道他这御剑术的弱点和应对方法——如果沈青飞要将对手的剑从他对手手中夺走,既需要时间,也需要不停施加影响,只要对手和他的剑的联系足够紧密,或是对手的意志足够强大,可以抵抗沈青飞施加的影响,他便很难得手了。 秦覃和他手上……哦,现在是漂浮在他面前的这把剑联系肯定说不上多紧密,毕竟那是并非他的剑,他只是偶尔从王家小子手中借来用用而已,但他对自己的神识有信心,他原本认为,他有一门秘术,可以强化神识强度,这片大陆上可以增强神识的灵草灵丹或是功法都极其罕见,但他却拥有,所以他相信自己可以拖住沈青飞。 但他错了,沈青飞只花了一瞬就夺走了他手上的剑,那一瞬他几乎什么都没感受到,只除了一股霸道的剑意。 这让秦覃脸上泛起了一股久违的火辣,就好像有人当众甩了他一巴掌一般。 “等等,这下不算,这剑是我的,你得从我的手中把它夺走才行!” 一名浑身金灿灿的青年一边喊一边跳上了擂台,伸手将那把漂浮在秦覃面前的剑拿在了手里,指向沈青飞。 他身后,秦覃瞪了他一眼,就差把“你个蠢货”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但按照擂台规矩,他既然已经输了,就得下台,更没法左右谁接下来要挑战沈青飞,于是,虽然他的目光简直如同锥子一般能在那金灿灿青年的背上戳出两个洞,但只要那金灿灿的青年没有反应,他就不得不离开,并让他们去切磋,去战斗。 而那金灿灿的青年岂止是没有反应,他简直是毫无察觉! 秦覃气得一挥衣服下摆,下了擂台。 至于再一次被喊话的沈青飞,只能说一回生二回熟,他再次动了动手,那柄刚回到金灿灿青年手上没多久的剑便欢快地挣脱了它的主人,飞向了沈青飞。 金灿灿的青年呆滞地看见他对面那个人伸出了一只如玉般的手,轻巧又干脆地将他的剑拿在了手中,然后用一种有些无奈的声音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可,可以了……”金灿灿的青年有些磕巴地回答道,“我,我的剑能不能……” 沈青飞放开那把剑,让它回到了自己的主人手上。 金灿灿的青年安静如鸡地下了擂台,擂台下一片安静,既没有惊呼,也没有窃窃私语。 擂台下的围观众人的想法其实都很大同小异,在秦覃被夺剑的时候,他们都觉得那是秦覃托大,秦覃拥有神识秘术这件事情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原本打的主意其实是,没人知道自己的神识强度异于常人,其他人看见的只会是自己用着不属于自己的剑,抵挡住了沈青飞的御剑术,这样自己的形象便会在这群人眼中更加莫测,但没想到…… 没想到沈青飞的御剑术比他想象的更加强大,所以围观群众只是单纯地觉得秦覃一贯自负,这次也托大,结果砸到了铁板罢了,所以当金灿灿的青年跳上擂台时,大家都觉得,这次沈青飞或许依旧能夺走他手里的剑,但绝对要费些功夫,费些时间,绝不会像从秦覃手中夺剑那般轻松写意了…… 没想到。 众人脸上不禁齐齐露出了一丝凝重。 他们没想到沈青飞从这两人手中夺剑居然是同样的轻松,同样的迅速。 看来,这十年里,他进步的不仅仅是境界啊…… 沈青飞有些头疼,他在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这里的剑修不会要一个个全上来让他试验一遍御剑术吧……他突然有些后悔就这么出来了,早知道应该问松鼠二师兄借顶笠帽再来。 好在,事情并没有朝向他想象的糟糕方向发展。 一道清啸声由远至近,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雪白的光,靠近正阳峰时,那光带来了阵阵寒意,在场众人无一不是金丹,却依旧能感受到那股透骨的含义。 那道白光砸在了沈青飞所在的擂台上,白光散去,显露出一个容貌气质无一不冷的青年来。 正是十年不见的刀六。 在沈青飞略有些惊讶的注视中,刀六开口了。 “有朋友说,你在正阳峰这里做擂主,所以我就过来了。” 沈青飞不禁黑线——做擂主是什么鬼啦!他明明是被人指着上来的! 不过刀六倒是来得正好,刀六十年前实力便超群,又和他一起被天下第一宗的长老第一时间选作了亲传,对于沈青飞来说,没有比这更适合的切磋对象了。 更重要的是,刀六的主灵根为冰灵根,而他新学的这套旭日剑法与之正好相克,没有比刀六更适合沈青飞来检测这门剑法实际威力的人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御剑而出! 通体雪白的长生携带着两种剑意同时向刀六袭去。 第一种是沈青飞常用的浩渺如海的剑意。 第二种,则是专属于旭日剑法的剑意。 台下众人的眼中,仿佛看见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海面上,一轮旭日正在冉冉升起。 那海面太宽阔,让人无从下手。 那旭日太耀眼,让人生不出反抗之心。 刀六也动了。 刀六一动,擂台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那股寒意直直地朝所有人的骨髓侵袭而去,自然的寒冷这些金丹修士自然可以抵挡,但这种饱含灵气的寒冷就不行了,没怎么见过冰系修士,或是没有去过北地这种极端环境的个别人已经觉得自己有些僵硬了…… 寒意与那旭日分庭抗礼,一个想要融化无边的冰川,一个想要冻住那空中的太阳。 那愿景真是一个比一个让人震撼。 如果从远处看,这大概是一幕极美的景象,但擂台下的这些修士没法欣赏美景,因为他们身处其中,被那三种截然不同的“意”弄得头昏脑涨,哪怕它们并不是冲观众们而来的,观众中却不乏因此灵气紊乱的。 没人说得清楚这对峙究竟持续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很久,但这极阳与极阴终于分出了胜负。 赢的是那轮旭日。 它融化了冰川。 刀六的神色不变,好半晌后,却还是叹了口气:“你变强了。” 沈青飞:“已经过去了十年,我自然不能原地踏步,更何况,你也变强了。” 刀六摇摇头:“你的变强和我的变强不一样。” 说完,他又乘着刀光离开了。 来去匆匆,连个背影也不留下,很符合沈青飞对他一直以来的印象。 “下一个到我了吧!沈师弟,可愿接受我的挑战?” 一团红光落在了擂台上。 但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不是红光,而是一位穿着红衣劲装的少女,火红的是她的衣服,当然还有发丝尾部的火红。 沈青飞记得她。 她叫梅香雪,当初华清宴上的头几位,也是第一个被选中拜师的。 她虽然名里带了个“雪”字,主灵根却是火,她其实有一点与沈青飞有点相似,她是参与华清宴的众人中为数不多的三灵根之一。 只不过她资质比沈青飞要好的多,梅香雪拥有传说中的至阳体质,当初全大陆初筛时,测到她的时候,负责记录灵根的修士不知道发出了多少声叹息,如果这女孩不是三灵根,三大宗门或许都抢着要她。 虽然她未能进入三大宗,但至阳体质也让她虽然身为三灵根之资,修为却依旧一日千里,再加上她福缘极佳,竟在那场华清宴前晋入了金丹中期,又在华清宴上斩得了极为靠前的名次。 进入天下第一宗后,她被正阳峰长老收入门下,对,就是这座圆滚滚的方明明所在的山峰,梅香雪是从山顶下来的。 正阳峰长老原本已多年不收徒,见到梅香雪不禁爱才心切,将她收作关门弟子,授她天乌心火,她原本一头乌发,现在已经红了三分之一,正是修炼有成的迹象。 此时她抽出腰间的鞭子,指向沈青飞:“请赐教!” 沈青飞能感受到她修习的火属功法不同寻常,也隐隐带有太阳的意味。 那正好,就来试试两轮太阳,谁能胜利吧。 他按了下腰间的隐剑,朝它默默道了个歉——因为他大概这一场切磋也只能让长生出场了。 雪白的长生携带着无边的剑意而出,少女翻身跃起,以带着红光的长鞭相迎! 台下众人不禁眯起了眼,因为太刺眼了,他们就好像同时近距离地盯着两轮红日。 这本就是不应被直视的景象。 第88章 两轮红日相撞, 让擂台下的围观观众都不好受,但无论是沈青飞还是梅香雪,都没有收力照顾一下其他人的意图,因为他们都正处于极大的压力之下。 都不用退一小步, 只要谁开始不拼尽全力, 就会陷入无可挽回的落败。 但沈青飞依旧没有用隐剑, 也没有用他的第三把剑。 他的第三把剑暂时还是秘密武器, 就像还没有被众人皆知时的隐剑一般。 不用隐剑则是因为,他知道梅香雪也一定有不曾出手的底牌与手段,他们两个都有别的手段但都不用, 是因为他们就是想在谁的太阳意象更纯粹更霸道这一点上分出胜负而已,而用其他手段胜利, 都会让这个问题失去答案。 就在台下的方明明差点忍不住要从纳戒中取出北地的冰泉让自己凉快凉快的时候, 台上终于分出了胜负——方明明还在嘀咕着呢:早知道刀六要走的时候拉他一把让他多留会儿了……要是有刀六站在旁边, 他肯定不会热成这样! 梅香雪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的剑修:“明明是朝阳,却要比正午的阳光更霸道吗?原来如此。” 说罢,她也飞离了擂台。 擂台上再次只剩下了沈青飞一人。 梅香雪离开后, 他又和一些想要挑战他的人切磋了会儿, 便离开了正阳峰,前往了天下第一宗的其他峰。 短短数月,他将天下第一宗里的八十一峰都走了个遍, 一时间,沈青飞这个名字,天下第一宗的弟子内,无人不知, 无人不晓。 沈青飞也大致了解清楚了他在落日门的赏丹会上大致要面对的对手水平, 暂时而言, 他很有信心。 时间转瞬而逝,终于在沈青飞飞了一圈天下第一宗的其他诸峰,再次回到胡为峰后不久,落日门开始昭告天下——他们即将在下一轮月圆之时,召开五十年一次的赏丹会。 天下第一宗作为邀请序列上的第一位,出动了八艘灵舟,浩浩荡荡地载了全宗有意争夺那枚再造造化丹的弟子去了落日门。 沈青飞就在其中一艘灵舟上。 这让他久违地想起了从前,进入修仙界以后,他便一直向前,少有回忆自己走过的路,就算有被迫回忆的机会,心魔或是幻境唤出的也总是他上辈子的经历与记忆。 他现在却少见地想起了过去,想起了自己乘着和这极为相似的那艘灵舟来到天下第一宗的时候,那时候,他看着飞快向后退去的云层,无端感到自己的前半生也那样退去了。 现在想来,进入天下第一宗于他而言是一个巨大的转折与节点,或许这就是他当时会出现那样难得的情绪波动的原因吧。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98节 天下第一宗的灵船精致又巨大,甲板上甚至可供数十人玩闹,但整艘灵船都安静异常,这帮原本修炼就刻苦的年轻修士们,一想到前方吊着的再造造化丹,便更加刻苦了,虽然只有一颗,虽然竞争巨大,哪怕做了再充足的准备都有可能无功而返,或者说,无功而返才是正常的结果,但是,不做准备,那才是真的毫无可能。 沈青飞罕见地看着云层升起了感慨之心后,也回到了自己在灵船上的房间开始专心修炼,争取在降落以前,再让自己的实力变强那么一丝丝。 提醒他到落日门了的,不是灵船的动静,而是从灵船外部照射进来的金光。 他原以为那是夕阳的余晖,按他对修仙界这些宗门的命名理解,他以为落日门大概会有一个维持落日的阵法,于是整个宗门都可以永久地沐浴在余晖内。 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想多了。 那照射进天下第一宗灵船内的金光,是字面意义上的金光。 他推开船厢门,和其他人一起走到船沿,从上至下地看清了整个落日门的模样。 黑色的流水,如墨般流淌在纯金的建筑间。 金色的建筑在日光照射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天下第一宗的灵船相继降落在其中一条墨河上,早有童子在河畔等待,将他们引入其中一座金色建筑,安顿下来。 天下第一宗来得最早,之后那错综相连的墨河上,又陆续降下了一水涧与兰因寺的灵船,再是其他名气较小一些的宗门,然后是一些单独前来的散修。 月圆之夜到来时,落日门关闭了向外开启的宗门大阵,再晚来的人,便只能留在外面痛苦后悔了。 夜色降临时,落日门的颜色便显得更纯粹了,背景是纯粹的黑,无论是黑夜还是黑河,建筑是纯粹的金,在月光下闪烁着比白天柔和一些的光芒,颜色却不容错认。 赏丹会开始时,沈青飞坐在天下第一宗的大部队中间。 旁边分别是一水涧与兰因寺的修士。 落日门的门主身着一身玄色长袍,落在正中。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今夜便是这一次的再造造化丹丹成之日了。” “我落日门七名长老,四十九名弟子,在天极楼上耗费上了整整五十年,便是为了此刻。” 落日门门主所说的“天极楼”,是落日门中最高的那座楼。 沈青飞放眼望去,那楼的顶端造型有些奇异,并不像其他的楼是尖尖的房檐,而是像极了一座丹炉。 不,那就是一座丹炉。 沈青飞看见了那七位长老与四十九名弟子的身影。 七位长老位于天极楼第二高的楼层,分坐于七个方位,这层要比顶端宽阔数倍,那四十九名弟子则落于再下一层,又比长老们所在的楼层宽阔数十倍,而他们身上都有隐隐约约的灵气像细线一样冒出来,往顶楼钻去,那些细线一般的灵气看着毫不杂乱,运动间又有一份独特的玄妙之感。 正在沈青飞观察时,天上的圆月已经升到了正上空,月光正好可以从天极楼的顶端照射进去——也就是说,满月的月光落入了那丹炉中。 突然间,那丹炉形状的顶楼散发出了一阵极为强烈的灵气波动,朝外疯狂震荡着。 一股奇异的丹香从中冒了出来,闻到的人几乎都忍不住生出了一个强烈的念头——真想要这丹药!! 而空中响起的轰隆隆的雷声也让他们的心脏跳得更快,让这个念头变得更加难以阻挡。 虽然在座诸人本就是为了这再造造化丹,但“理智地想要”和“情绪化地想要”却是完全两码事。 沈青飞几乎是在闻到这丹香的一瞬间便面露警惕,迅速地封闭了自己的五感——无他,这股控制不住的渴望让他不禁回想起了一些不堪的往事,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不堪。 而三大宗的其他人,要么早就知道再造造化丹的出炉情形,早早地就做好了准备,不知道的,警惕心也和沈青飞同样强烈,几乎是立刻便封闭了自己的五感。 那些散修的警惕心当然比这些大宗门的修士更强,反倒是中小宗门内有人没控制住,梦游一般地朝天极楼飞去了,被落日门的弟子齐齐拦了下来。 虽然落日门的弟子一脸习以为常,但那些从着魔的情绪中惊醒的年轻修士们依旧一脸羞惭,毕竟以赏丹会的阵容,他们几乎可以说是在全修仙界面前出了个大丑呢…… 不过他们其实还是想多了,此时此刻,没有人会看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那天极楼的顶端,月光似乎将落日门长老与弟子们的灵气轨迹照射得更加清晰,那些细线般的灵气越来越快地朝顶端涌去……涌去…… 突然间! 三道白光从那丹炉形状的顶楼,或是被称作顶楼的丹炉中冲了出来!直直地要逃向那天际! 但它们刚冲出不到数十米,便撞上了障碍。 一道阵法构成的壁障在它们撞上的那一刻显现了出来,闪动着灵气的波纹,将它们拦了下来。 但那三枚丹药依旧不依不挠地撞击着那道阵法,直到一双黑色的袖子将它们拢入了其中。 那双黑色袖子的所属,正是落日门门主。 天极楼上,已有数名落日门弟子脱力躺倒在地,早在一旁准备着的弟子们瞬间来到了那些脱力的弟子身旁,帮助他们服下灵药。 而重新回到众修士中央的落日门门主,在他的袖子从扰动不安,到归于平静后,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从袖中取出那三枚再造造化丹。 此时,那三枚刚刚还一心想着逃跑的丹药已经显得温驯异常,在月光下被晕染出一层朦胧的光芒。 “诸位,这便是这五十年份的再造造化丹了。” 全场修士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第89章 “诸位, 这便是这五十年份的再造造化丹了。” “而其中一枚,将会赠予在座所有百岁以下修士中的最强者。” 说着,落日门门主再次一挥袖,从袖中挥出了一尊小鼎, 那小鼎泛着一种奇异的幽光, 一看就神异非常。 随着落日门门主将它甩向远处, 那小鼎也变得越来越大, 越来越大,落地时,已有两三人高。 “想要争夺这枚再造造化丹的修士, 就请入鼎吧!” 在来落日门以前,沈青飞已经在天下第一宗内打听过这赏丹会是怎么决出第一的。 然后他就知道了这尊鼎。 这鼎内有一大型秘境, 危机从生的同时还没有宝物, 鸡肋异常, 一般只能用于大型宗门的弟子试炼。 落日门就干脆拿来给赏丹会的修士们比斗了,这样还没了损毁落日门门内建筑的可能。 落日门门主话音刚落,就有离得近的修士像一道迅捷的雷光一般没入了那尊鼎中。 而后越来越多人进入, 那鼎也确有神异, 不论挤上来的人有多少,都不会造成拥堵,只要略微靠近它, 便化作一道微光消失了。 沈青飞进入的不算太早,但也说不上晚。 一阵进入秘境特有的天旋地转后,他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类似于原始森林的地方,树木都高得夸张, 而且很潮湿, 黑棕色的树干上爬满了深绿色的青苔, 脚下踩的则是湿软的泥土,茂盛的草丛有大概一人膝盖那么高,不过无论是湿软的泥土,还是茂盛的草丛,沈青飞大部分都只能依靠触觉来判断,因为这里低处蔓延着白色的雾,浓雾,根本看不清脚下的情况。 高处也有雾,但不像漂浮在地面上的那层一般毫无死角,更像是大块的云朵点缀在高大的乔木之间。 沈青飞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腕,上面多出了一条手链,手链下方坠着一个黑色的小牌子,牌子上什么也没有。 “诸位,请看向你们右手手腕上的黑色牌子,那是你们能留在秘境内的介质,失去牌子,就会被秘境踢出。” “最终留在秘境中且获得最多牌子的人,即可获得这一枚再造造化丹。” “小心妖兽,它们或许不会夺取你们的牌子,但它们会杀死你。” “如果有相熟的朋友,不妨结伴同行,但超过四人便会自动离开秘境。” 落日门门主的声音从鼎外传来,飘荡在天空上方,显出了几分浩渺与空灵。 他说的,便是这次争夺再造造化丹的规则了。 沈青飞也在天下第一宗内听以往参加过的人说过这些规则,用他自己的话总结就是——这是一场秘境里的大逃杀。 “好巧啊,沈师弟,你也落在这片了?” 沈青飞警觉地拔剑,梅香雪连忙摆手:“诶!沈师弟莫要激动,这才刚开始呢,我们天下第一宗这就开始内讧不好吧,既然有缘落在一片,不如我们俩就一起组个队呗?” 梅香雪见沈青飞眉间的警惕始终不能消散,于是笑了笑:“看来沈师弟很难信任别人啊……那也行,不如这样,我们选个两人都能接受的方向,然后相隔五百米一同前进,若是碰上落单的,就各凭本事,先到先得,若是碰上大部队,我们也好有个照应,如何?” 沈青飞同意了。 梅香雪见他点头,露出一个笑容,她对沈青飞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这次他们两人落到同一处,也算是运气好,周围就算早早有人集结起了四人队伍,也抵不过他们两人联手了。 梅香雪与沈青飞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说实话这里感觉四面八方都没有任何差别——然后便各显神通飞驰而去了。 没多久,两人同时感应到有修士的灵气波动,沈青飞立刻将轻身术运转到了极致,他身后的梅香雪一时有些目瞪口呆——什么嘛!这家伙怎么还能提速!还提了这么多! 梅香雪暗恼,她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一说“先到先得”,这家伙就答应得这么快了……这么个速度,“先到先得”基本就意味着“他到他得”了好吧!! 而比沈青飞本人更快的是他的剑。 雪白光芒一闪,那刚提起战意的金丹修士便发现自己右手手腕上那条手链已经被割断,并被那把雪白长剑挑着回了它的主人手上。 在这个倒霉蛋被传送出秘境前的最后一刻,他脑海中闪过的念头是—— 我日!天阶灵器就用来干这个啊! 不错,出现在所有秘境中修士手上的那条手链材质不明但坚固异常,原本是要修士们战斗过后作为投降的标志交出的,但沈青飞自炼的长生剑加入珍奇心后已经达到天阶品级,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切割,他又争分夺秒必拿第一,自然选了这个最简单最迅捷的法子。 他身后刚刚赶到的梅香雪再一次目瞪口呆,然后说出了那倒霉的已经离开的修士的心声—— “天阶灵器!你就用来干这个啊!” 沈青飞没回答她,只是继续向前。 梅香雪的神色也严肃了些,她既然选择了与沈青飞组队,自然不可能因为对方速度太快就反悔,她得更认真些了。 两人又保持着五百米齐头并进了一段时间后,突然间,他们行进路上突然绽出了一朵朵赤金的花,而随着赤金花瓣的绽开,一个黑色的身影开始逃跑,但怎么跑都正好踩中下一朵即将盛开的金花。 梅香雪施施然落下,向那被炸得灰头土脸的倒霉蛋伸出了手:“拿来吧,牌子,还是你想这样被炸一路?” 倒霉蛋叹了口气,将右手上的牌子解下,递了过去。 他身为一个普通散修,战力的确平平无奇,别说遇上梅香雪这种三大宗的精英弟子,这秘境里恐怕就少有他打得过的人。 但他曾有幸获得两门秘术,是关于敛息与隐藏的,这两门秘术曾帮助他在无数危险境地中活了下来,更让他有幸捡了不少漏……咳咳…… 他也打听过落日门这赏丹会的流程,知道他们不走擂台赛的形式,而是在秘境中混战,又听闻那秘境极大,且有无数地方适合藏身,顿时觉得这规则简直和他天造地设。 但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的敛息与隐藏秘术从前无往不利,现在却遇上了能一眼看破的人……果然还是他低估了三大宗的弟子们啊…… 他无奈地递出黑色牌子,然后从幻境中消失了。 梅香雪接过那牌子,得意地看向后方的沈青飞,一挑眉——怎么样,不赖吧? 其实那被揪出来的散修最后一句感慨有些问题,他觉得自己低估了三大宗的弟子们,其实他那两门秘法,三大宗大部分人应该都识不破,比如从头到尾都没感受到那散修存在的沈青飞,只是梅香雪天生至阳之体,对活物的感知强烈到可怕,其他修士感知对手靠的是灵气,梅香雪靠得却是生气,如果是在秘境外,这个技能可能还没那么有效,因为谁知道她感知到的是敛息的敌人还是普通路过的凡人,放在这秘境中却有奇效了。 沈青飞不知道梅香雪到底是怎么找到那隐藏起来的修士的,但他一边继续向前,一边拉出了系统的兑换列表,弦段位里的功法他无法兑换,就在量子段位内找了本品阶最高的“气机识破”类立刻兑换了出来。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99节 接下来,梅香雪惊讶地发现,那些灵气隐藏得不太好的修士也便罢了,但就连那些谨慎地用着敛息诀的修士,沈青飞也发现得越来越快! 他好像……他好像在现场学习怎么识破那些修士的伪装一般。 梅香雪咬了下唇,真是头疼啊……早知道她当初就不该发出那个邀请,但她又做不出那种临时毁约,立刻与沈青飞分道扬镳的事,她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寻找那些漏网之鱼。 但很快,她对当初组队的后悔之情便被削减了,因为他们终于碰上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 就在沈青飞与梅香雪遇上了对手的时候,方明明被送出了秘境。 一阵波纹扰动,方明明出现在了那尊巨鼎旁,和他一起被淘汰出来的还有不少人。 方明明颇有些懊恼地摸了摸鼻子,他倒不是很惊讶自己会被会淘汰,他自己的水平他心里还是有数的,不过他还是觉得——他也太倒霉了! 他这才进去多久呢!居然就碰上了刀六! 而且正因为是刀六,他开开心心地撤下了敛息诀,准备找他一起组队,谁知道刀六心冷似铁……就这么顺手把他淘汰了…… 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不过方明明很快就从悲伤中恢复了过来,毕竟再造造化丹只有一枚,他就算在秘境中能多留一会儿也没什么用。 他出了巨鼎秘境后,原本打算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去,却听见周围有人愤愤不平地在议论一名剑修。 而且他们对这剑修的描述……怎么越听越耳熟呢? 方明明突然一惊,恍然大悟——他们说的这不是沈青飞吗?! 他瞬间竖起了耳朵。 沈青飞在他印象中一向不露锋芒,怎么会引起这么多人的怨气? 然后听了一会儿他便弄清楚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原来沈青飞求胜心切,又追求速胜,几乎每遇上一个人都是直接以天阶宝剑直接切断了他们的手环并夺走玉牌。 虽说方明明知道沈青飞就算正常与他们战斗,也依旧会胜利,且胜利得恐怕不会比这慢到哪里去……但这些人是不知道的。 而且他们深觉羞辱,毕竟自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与其说是败在了一名剑修手上,更像是拜在了一把剑手上! 而且,注意到了沈青飞的非常规手段的,不仅是这些被他送出了局,满腹怨气的修士们。 还有正在观看秘境内情况的落日门与其他宗门的宗主与长老们。 起初,他们注意的重点并不在沈青飞身上。 虽说参与赏丹会的秘境争夺的修士极多,但总有那么些种子选手,而这些掌门与长老们关注的自然就是那些极有可能走到最后并夺得再造造化丹的种子选手们。 这一届最有希望夺得第一的,是天下第一宗数十年前收入门内的一名弟子。 萧寒云。 萧寒云的灵根资质虽然为双灵根,主灵根为变异灵根冰灵根,又同时身负寒冰之体和天生道体两种特殊体质。 几乎是一经检测就轰动了三大宗,天下第一宗内已经久未收徒的司马长老亲自出关,将他收于门下。 此后又细心栽培,萧寒云天生道体的资质让他比起那些天灵根的修士们修炼速度差不多哪里去,几乎是实质意味上的年轻一代第一人。 但司马长老对此还不够满意,仅仅只是和天灵根相近或稍快一些的修炼速度还不够,他对萧寒云有着更高,高到可怕的期望。 所以再造造化丹,他志在必得。 原本司马长老是想要落日门门主赠予的那一枚的,他身为天下第一宗的长老,论身份的确压落日门门主一头,或者说,论身份可以压全大陆绝大多数一头,本来要拿到这枚门主赠予的丹药并非难事。 但今年偏偏有些特殊,也不知是天地气运算是集中爆发了还是算是集中下跌了,傅家家主喜得爱女,同样身负特殊体质却是双灵根,傅家家主在地位上堪比三大宗的宗主,落日门门主为傅家家主拒绝别人也拒绝得顺利成章,心安理得,因此,司马长老不幸错失了这枚再造造化丹。 不过还有一枚呀,还有一枚是竞价制,无论身份,价高者得,司马长老作为天下第一宗的老牌长老,本应可以轻松拿下……但这就要再说到巧合一事了,四大家族的中的顾家老祖喜得麟儿,给顾家家族添了个弟弟,偏偏也是个双灵根,而且还没有特殊资质可以弥补,在顾家这种大家族里只能算是中等资质,于是顾家老祖立刻向落日门下单了这一炉的再造造化丹。 虽说天下第一宗家大业大,论资源论规模都要压顾家好几个头,但宗门和家族毕竟是不同的。 宗门的资源并不是掌门或长老可以随意调用都,家族却不同,大多数资源都朝那么一支人倾斜。 因此,司马长老想要在财力上竞争过顾家老祖,属实有点难度。 这也是为什么萧寒云出现在了这里,和所有年轻修士一同争夺最后一枚再造造化丹的原因。 看起来,他的风险增加了,原本稳稳当当能够到手的再造造化丹,现在却要和如此多人一起争夺,但无论是落日门门主,还是司马长老,又或是其他一同观看秘境内情况的长老们,都不这么觉得,他们觉得以萧寒云的实力,这个第一非他莫属。 萧寒云的表现也的确没有让他们失望,从进入秘境起,就一路高歌猛进,不多时便已经夺取了数枚黑牌。 而面对其他长老的赞叹,司马长老只是“哼”了一声,再加一句“没给我丢脸”罢了。 让他们注意到有人在以更快的速度收割黑牌的,是几个连续被送出秘境的年轻修士口中的抱怨,在座的诸位无一不是耳力可及千米的人物,轻易就听清了那些年轻修士们在抱怨什么。 有人仗着天阶剑器走捷径? 这可是大事。 落日门门主立刻动手移动了秘境的视角,然后就锁定到了沈青飞身上。 “咦?这孩子我认得,是胡长老十年前收的那个弟子吧。” “胡长老?” 落日门门主脸上闪过一丝惊异,“胡长老居然还收徒吗?” “原本应该是不收的,但是这个少年当初可是在华清宴上大出风头,一手御剑术出神入化,不仅可以御使自己的剑,还能御使别人的剑,原本良不瑑要收他为徒的,结果被胡长老截了胡。” 落日门门主:“原来如此。” “哼。”司马长老冷哼了一声。 落日门门主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道:“虽然这少年确有长处,但他这样仗着天阶灵器四处收割,恐怕对其他修士并不公平吧?” 另一天下第一宗的长老迷茫地抬起了头,困惑问道:“这有什么不公平的,他既没违反规则,武器也一贯是衡量修士实力的极为重要的一环,我看这少年挺聪明的,不费那工夫和人一一比斗,看来他要拿第一了啊,不愧是胡长老的弟子。” 司马长老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你一个人族,如此推崇一只野狐狸,你知不知羞耻?” 第90章 那被呛的长老抬了下眼皮子, 慢吞吞地道:“胡长老是正经的天下第一宗弟子,也是正经的天下第一宗长老,怎么能叫野狐狸。更何况我哪句说错了?司马卓,别当我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不就是见胡长老的徒弟比你的宝贝徒弟要领先就心中不悦嘛。” 司马长老怒视着他, 最后什么都没说。 因为落日门门主会帮他说的。 “这位少年的确没有违反任何规则, 但那是因为我们的规则并未想到会有人以这种方式夺取黑牌……这无疑违背了赏丹会最初的目的——选出年轻一代中的最强者。” 那天下第一宗的另一个长老似乎存心要与司马长老及落日门门主作对, 翻了个白眼杠道:“选出年轻一代中除天灵根修士以外的最强者吧。” 落日门门主恍若未闻,只继续道:“我落日门的规则疏忽了这一点,才让这位少年有了取巧的可能。” “我自然不能强行剥夺他争夺再造造化丹的机会, 因为刚刚明长老也说了,这少年并未违反任何规定。” “所以不如这样, 我们现在通知这位少年, 他所做所为违反了赏丹回的目标, 要求他即刻停止,并将他此前取得的黑牌减半?” 他话音刚落。 “这主意好。” “这主意不错。” “我觉得门主考虑得很是周到。” 便此起彼伏地响起了一片赞同声。 远处,正在暗中观察这些大人物并偷听他们谈话的方明明瞬间怔住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位两次为沈青飞说话的天下第一宗长老, 但这一次,或许是赞同的人太多,那位长老也不便逆流而行, 只不满地瘪了瘪嘴,但并未开口反对。 方明明不解极了,他看着那些赞同的长老们,心中充满了困惑——为什么沈青飞这样做不行呢?从未听说过天阶灵器不算修士自己的本事的, 那些大人物手中, 又有几个没有高阶武器呢? 突然间, 像有一道闪电劈过他的脑海。 他突然有了明悟——并非是沈青飞做错了什么,而是沈青飞的存在就是错。 至于那些长老们为什么跟着附和,他们在乎的恐怕不是沈青飞,而是胡长老,对他们来说,胡长老始终并非同类,又怎么肯看到一只狐狸的徒弟拔得头筹…… 方明明突然感到一阵一阵的恶心涌上胸口,他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那面可以看见秘境内情形的水镜。 . 秘境内,沈青飞与梅香雪正在与他们的对手缠斗。 对面共四人,分开来单人的实力肯定不及沈青飞或梅香雪,但这四人默契非常,练的又是同一套剑法,四人在气势上浑然若一体,即使是沈青飞,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突破他们的防线。 如果他能找到机会挑断他们任一一人的手链的话,就会有一个人被送出秘境,这四人组便自然破解。 但他们的防守太严密,一看就是散修出身,谨慎到了一种苛刻的程度。 但再谨慎,实力上的差距依旧存在,四人组的败势依旧慢慢显露了出来。 终于,在某一瞬间,梅香雪突然改变了攻击的方向,朝四人中其中一个攻去,沈青飞立刻抽调了隐剑助了她一臂之力,长生则和他一起依旧稳稳地压制着其他人。 梅香雪从天而降时,那四人组其中一人明显慌乱了一下,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露出了一瞬的破绽,但没想到就这一瞬而已……就被他的对手注意到了,他还以为他们正战得旗鼓相当呢! 梅香雪快要靠近他时,浑身冒出一团不可直视的火焰,那人下意识地以剑抵挡,但就是这个反应,让他们彻底陷入了失败。 他专心对付梅香雪与那柄直冲他而来的灰扑扑的剑,却让他们四人的剑阵彻底露出了破绽,那柄灰扑扑的剑毫不犹豫地转向向四人组的另一人袭去,并挑落他的手链,将他送出了秘境。 而梅香雪那边也已得手,一瞬间四人组就只剩下了两人。 数量优势不再,他们的剑阵又因为少了两个人不能再发挥出远胜于自身实力的效果,于是没多久便相继出了秘境。 梅香雪喜滋滋地接过他们的黑牌,给沈青飞扔了一个。 沈青飞却并不算很满意,虽然这场战斗一次性收获了四个黑牌,数量上很亮眼,但一方面,缠斗太花时间,另一方面,他又要与梅香雪平分,这二者相加,就显得这场战斗有些不划算了…… 他思考着,下次尽量还是挑落单的人比较好。 但就在他想到此处时,一道声音从空中传来。 “天下第一宗弟子沈青飞,以天阶剑器挑落其他修士黑牌,跳过了战斗,视为取巧行为,从现在起,不得再这样做,此前所获黑牌,按半数处理。” 沈青飞抬起头,看向那灰蒙蒙的堆满了云的天空,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梅香雪倒是比他反应更大些,怒气冲冲道:“什么玩意儿?谁规定不能这么做了?这怎么不算战斗了,怎么滴,落日门这么大脸面,要把奇袭剔除战斗范围啊?!” 她说得上头,一时还带出了些洛州口音。 怒气冲冲地说完后,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略带歉意地转向沈青飞:“算了算了,你别气了,现在争再造造化丹要紧,别影响了自己的发挥。” 从头到尾只是皱了个眉的沈青飞:“……嗯。”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虽然不好,但他一向不喜让情绪控制自己的行为,所以他只是简单地改变了下思路,便和梅香雪继续向前了。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00节 而且,他并不打算让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奇怪规定降低自己的速度。 很快,他再一次遇上了落单且实力一般的人。 长生依旧迅捷飞出,但这一次,它没有挑落那撞上了沈青飞的倒霉蛋的手上的黑牌,而是直直地抵住了他的脖子。 那人可以感受到尖利的剑尖抵在自己脖颈表面的皮肤上,只要哪怕挪动一下,便会有鲜血溅出,而那柄雪白长剑上的浩渺剑意,又让他动弹不得,升不起丝毫反抗之意。 只比长生慢了一步的沈青飞施施然飘落,朝那惊恐僵住的倒霉蛋伸出了手,那倒霉蛋虽然理解了沈青飞的意思,也真的很想解下右手上的手链双手奉上,但他被长生摄得动弹不得。 沈青飞最初还以为他宁死不屈,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迷茫,直到姗姗来迟的梅香雪在他身后大声吐槽:“他被你吓坏啦!你就好心帮他解个手链送他出去呗!在这大眼瞪小眼干啥呢!” 沈青飞顿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梅香雪是对的,自己的思维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卡顿,于是他以手作剑,割断了那人的手链,接住玉牌,然后没看一眼那人从秘境中缓缓消失的波动,直接继续前往了下一道灵气波动传来的地方。 秘境外,水镜前。 方明明暗暗在心底叫了声好——不愧是你啊沈青飞! 果然他刚刚的担心没什么必要嘛,沈青飞的速度根本不会慢上多少,不过想到这里他又可惜那强行被落日门门主取消了的一半黑牌数量,如果落日门门主早点说清楚这一点,沈青飞从一开始就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夺取黑牌,也就不用为了那一点点的时间差别速度差别浪费这么多黑牌了…… 与方明明掩饰不住的喜悦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司马长老阴郁的脸色,以及看上去颇有些头疼的落日门门主。 以及周围的一片沉寂,打破了这片沉寂的,是那先前为沈青飞说了两句话的长老,他嗤笑了一声。 虽说声音不重,但在这一片沉寂中却显得格外清晰而引人注意。 落日门门主看了眼司马长老,慢吞吞地说:“这少年的确战斗了,而且胜得干净利落。” 司马长老没说什么,于是这事儿便这么过去了。 远处暗中观察的方明明也松了口气,他原本还在担心他们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来折腾沈青飞呢。 他安心地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水镜。 水镜中,沈青飞与梅香雪势如破竹,不多久还遇上了一个他们的熟人——刀六。 于是两人组成了三人组。 方明明:qaq 刀六这家伙!他还以为他心冷似铁呢!原来还是自己的实力不够入他眼qaq…… “奇怪……” 那群长老中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方明明警醒地看去,是一个他不认识的长老,大概并非天下第一宗的。 “真是奇怪啊……这些人,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一头妖兽都没遇上呢?” “咦?的确啊……你不说我还没有发现,妖兽呢?” 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疑问迅速在所有人心中蔓延了开来,虽说赏丹会五十年才举行一次,但以在座诸位的年纪,很多都是看过数次赏丹会的,尤其是落日门的长老们。 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个秘境中虽然妖兽数量并不算顶顶多,但一个修士进去后沿着某个方向前进,每过数百里起码都会遇上一只妖兽。 但他们今日所见,无论是他们所看的任意一人,都没有在途中碰上过任何妖兽。 落日门门主也轻轻“咦”了一声:“怎会如此……?” 旁边有人开玩笑般说道:“难道妖兽们去冬眠了?” 虽然现在并不是冬天,但谁知道秘境中的时间是怎样计算的呢?或许人家几百年冬眠一次? 虽然有疑惑,但大多数人并没有将心神放在这个疑问上太久,他们最关心的,依旧是谁会夺得第一。 第91章 最关心这一点的, 还要属司马长老。 落日门的水镜中,大多数锁定的视角都在不停更换, 唯有两个人一直在。 萧寒云与沈青飞。 萧寒云并没有愧对他在这一代中的名声, 他一身冰系功法用得出神入化,只要锁定一个目标,寒冰立刻破地而出锁死目标, 而那些擅长遁术或是擅长速度的修士也没法在他面前讨到太多好,因为冰行灵气会让那些修士动作迟钝从而被抓住破绽。 轮效率, 他其实也不比沈青飞低多少。 只是沈青飞毕竟是风灵根加剑修。 此前所获的黑牌数量虽然被减半处理了,也因此落后了萧寒云一头, 但也慢慢追了上来。 这也是司马长老脸色阴郁的理由。 除此以外, 他们俩挑选的队友也很相似, 沈青飞选了刀六和梅香雪做队友。 三人成队。 萧寒云处也是三人成队。 三人是一个合适的数字, 对于他们这种秘境内顶尖实力的人来说,编满四人队是一种浪费行为,除了多了个人分黑牌没有任何意义。 三人便足以应对所有情形。 从水镜中可以看见,这两支队伍完全行进在不同的路线上,基本暂时没有撞上的可能。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才是真正的竞争对手。 随着沈青飞黑牌数量的不断上升,水镜外司马长老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 但突然间, 变动出现了。 水镜中, 那些让人困惑的,在此次争夺中消失不见的妖兽们突然出现了。 而且是成群结队地出现。 一群妖兽聚集在一起轰隆向前, 宛如一片巨大的乌云。 落日门门主大惊:“怎会如此?!” 那群妖兽哪怕隔着水镜也显露出了极大的压迫力,而且秘境中的妖兽全都是金丹期, 之前是因为分散在各处, 基本都相隔极远且没有成群结队的情况, 所以用来几乎全是金丹期的年轻修士们做障碍正好。 但这样成群结队的金丹期妖兽,绝不是他们这样四人四人的小组可以解决的! 一名长老猛地大步朝落日门门主走来:“快将元如送出来!” 这长老这么着急的理由是,这位叫元如的少年是他的孙儿,本就是千娇百宠长大,从不舍得他吃一点苦的,让他参与这次赏丹会,本就没指望他能有出什么成绩,只是觉得赏丹会既有争斗,又足够安全,才想着让他来历练一番。 但谁知道会出这种事! 而且他的队伍在所有人中离那妖兽群几乎是最近的!眼看着就要撞上了,而那群妖兽的速度看起来也极快,又是乌泱泱的一大片,无论想朝哪跑都似乎逃不出它们的冲击。 那关心爱孙的长老急得两只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落日门门主一脸凝重:“我没法将他们送出秘境……这秘境一旦进入,外界就再也无法施加影响了。” “什么?!” 落日门门主焦虑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别急,我立刻给他们传音,让他们避开或自己丢掉手上的黑牌,便能传送出来了……” . 秘境内,被他爷爷心系牵挂着的元如原本正和三个队友一起向前进,他们这组人实力尚可,且早早就组成了四人队,一路上又没有遇上太难打的对手,所以安稳地留到了现在。 突然间,他听见了一阵轰隆隆的仿若响雷般的声音,但这是秘境呀,这天都是假的,哪怕上面有厚厚的乌云,但那依旧是假的,又怎么会打雷? “你们看……那,那是什么?” 突然间,元如的其中一个队友突然望向了他们的后方,天际线上隐隐出现了一些黑影。 “那……那些黑影,看起来怎么那么像妖兽?!” 元如几乎是瞳孔一缩,因为他的同伴所说没错,那些黑影……的确是妖兽! 而且是成片的妖兽!看上去就像乌云正在向他们压来一般! 那片“乌云”所覆盖的范围极广,几乎占据了整条天际线,就算他们想逃跑,想避开,也无处可逃,无处可避。 一股寒意从他们背后升腾而起。 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空中响起。 “诸位修士,秘境东部有妖兽集结成群,正在朝西北方向移动,尽力避开这个方向,如若躲避不及,丢弃黑牌便能自动传送出秘境。” 那是落日门长老的声音,带来的却不是好消息,因为这段话的潜台词相当明晰,他或者任何秘境外的人都对这突然出现的妖兽潮无能为力。 元如与他的队友们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或许其他人还有逃离的机会,但是他们距离那妖兽群太近了,不管从哪个方向离开,都看不出有什么逃生机会。 而且他们本来也就没对再造造化丹抱有太大期望,为求安全先行退出似乎就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有些可惜而已……毕竟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谁知道他们原本能走到哪呢…… 元如叹了口气,扯下了右手上挂着黑牌的手链,丢在了地上。 他们四人的身影立刻开始虚化,没多久便消失在了秘境中,过了一会儿,那汹涌的妖兽群奔腾而过,重重的踩踏之下,元如四人存在过的最后一丝痕迹也消失不见。 而像他们这样正好处于妖兽行进路线上的队伍还不少。 比如——萧寒云的队伍。 他比元如离那妖兽群要远得多,但却几乎是和元如一样的时间发现了那天边的诡异之处。 “萧寒云,你怎么停下来了?” 队伍中一人迷惑地问。 萧寒云眉头紧锁地看向天边:“有些不对。” “什么不对?” 其他人也好奇地看向了他所看向的方向。 一看还真的看出了不对劲。 天空与树林相接之处,似乎隐隐有一条黑线,而且在以极快地速度变宽。 一瞬间,另外两人的表情也变得和萧寒云一般凝重。 而后没过多久,他们便听到了落日门门主的传音。 他们需要立刻行动,逃离这妖兽潮的行进路线,但朝哪个方向逃跑却是个大问题,因为从他们视角来看,袭来的妖兽群基本占据了整道天际线,根本看不出向左还是向右能更快地离开他们的行进路线。 最终还是萧寒云拿了主意:“多想无益,随意选一个方位先行离开。” 然后他直接朝右前方去了。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01节 其他人便也跟上了他,其实另外两人也知道,既然看不出哪一边更有优势,最佳的选择就是随便选一个先动起来,总比在原地驻足要好。 只是他们承担不起万一犯错的可能,所以当萧寒云站出来做出选择之后,两人齐齐松了口气,跟着他朝右前方而去了。 萧寒云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了,因为他们没有机会回溯过去,回到那个做出选择的节点朝左边走看看能不能逃过妖兽群。 但是他们知道自己现在是避不开妖兽群了。 在三人以全速奔离后,他们依旧没有看到妖兽群的边际究竟在哪里……他们甚至有些怀疑,这群妖兽是不是排成了一条横线将整个秘境的宽度都占满了…… 看着即将到达眼前的妖兽大军,萧寒云叹了口气:“两位,杀几只妖兽再出去吧。” “哈哈!好!倒也是难得的体验!” “不错,就算要出去起码也得杀几只妖兽垫背!” 一时间,原本沉重的气氛倒是松快了不少,萧寒云那张很符合他名字的冷若冰霜的脸上也展露了几分笑意。 三人在妖兽群最后冲到他们面前的那几百米内各显神通,一直到那乌泱泱的妖兽即将到脸上的时候才扔掉了手上的黑牌。 秘境中一阵波动,又是三人离去。 “我杀了十七只,你们俩呢?” “哈哈,你输了,我带走了二十一只,萧兄呢?” “三十。” “啧,还是输给了萧兄,真令人郁闷呐。” 另两人很快就从被迫离开秘境被迫退出争斗的打击中回转过来了,但萧寒云依旧一脸凝重,他没去看他两个队友,只是稍微垂下了眼,朝他师父走去。 司马长老的脸色很黑。 萧寒云低垂着眼:“弟子无能,辜负了师父的期望。” 说完后被立在原地,等待惩罚。 不远处的方明明有些目瞪口呆——碰到妖兽潮这种事,谁能想到啊!更何况萧寒云已经在离开秘境前杀了那么多妖兽了,也已经努力证明过自己才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受罚啊! 司马长老的脸色也足够黑,看起来这师徒俩自有默契,哪怕不被方明明这种外人理解。 但司马长老最后还是没对萧寒云说什么,他只是无视了他,一脸黑地转向了落日门门主:“这妖兽潮来得意外,秘境还怎么选拔出最强者?就算妖兽潮过后还有人留在秘境内,也不过是最好运者而已。” 落日门门主这次倒是没有为难,因为他跟司马长老其实想的是一样的,而且在座所有人其实都是这样的想法——我徒弟(后辈)因为实力不济淘汰也就算了,因为撞上妖兽潮被淘汰,这谁能服气? 凡是不幸撞上妖兽潮不得不离开的修士的长辈们,肯定都会要求重新来过,否则的话,好一点呢,他们出了这门大打出手,差一点呢……他们在落日门内大打出手。 落日门虽因再造造化丹在一众杂术宗门中地位超然,隐隐能有与三大宗四大家族平起平坐之势,但毕竟不是三大宗四大家族,他没法同时得罪如此多人。 于是落日门门主对着所有人说道:“等所有人传送出来后,老夫研究一下这尊鼎,如果能弄明白妖兽潮的由来,便重新来过,如果弄不明白,便换其他方式再比过吧。” 立刻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一阵赞同声—— “可行。” “我看可行。” “如此甚好。” “……” 刚刚还在同情萧寒云的方明明立刻紧张了起来——怎么就要重赛了!他可是一直盯着沈青飞与萧寒云两人的战利品数量的,就在妖兽潮出现前,沈青飞所持有的黑牌数量好不容易再次超过了萧寒云,如果不出意外,他便赢定了——如果两队人正面撞上,他也有充足的信心沈青飞他们一定能胜过萧寒云三人。 而妖兽潮出现后,沈青飞的位置也比其他人要好得多,虽然依旧在妖兽潮的覆盖范围内,但只需朝他们原本前进的方向再往前一段时间,应该有机会刚好避过妖兽潮! 但是……但是如果重赛的话,并不是他不相信沈青飞的实力,萧寒云在此之前并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劲敌,如果他从司马长老处得知了沈青飞的存在,并被要求不计一切代价拼尽全力赢过沈青飞(司马长老看起来真的很像会说出这样的话……)——谁又知道他是否还藏了什么底牌呢……谁又知道司马长老会不会在此期间给他什么灵器丹药助他一臂之力呢?这样沈青飞的优势便没有这一次这么大了。 方明明越想越是担忧,忍不住吐槽起这见鬼的妖兽潮来,这秘境用了数百年了都没出过问题,怎么就偏巧这时候出问题! 他一时恼了起来。 但一看水镜中,他两只眼睛都瞬间张大了! 因为在落日门门主的播报后,沈青飞他们三人不仅没有朝着正确的方向跑去,反倒直奔妖兽潮而去了! 方明明直想把他们三人从水镜中揪出来然后大喊——你们在干什么!干什么!! 尤其是沈青飞!你在想什么呀!! 但是别说他没有喊出声,就算他真的大喊出声,隔着一道水镜沈青飞他们也听不见他的呼喊。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三个家伙,目标明确,义无反顾地朝妖兽潮所在之处飞去了…… 注意到了他们的行动的显然不止他一个人。 那些长老们也都发现了沈青飞他们的异常举动。 有人赞道:“明知不可战胜而战之,此子心性倒是不错,的确是个剑修好苗子。” 就在他的赞叹中,沈青飞他们已经到达了妖兽潮不远处,几乎可以算是面前——要躲避妖兽潮是个高难度的活,要正面找上它们却简单多了…… 他们三人距离不断逼近的妖兽群大约保持了数百米的距离。 但是让人有些不解的是,这三人达到妖兽群面前后,并未开始攻击,只是一直保持着这个距离,如果说刚刚萧寒云三人的攻击颇有几分壮烈快意之意,沈青飞三人的行为只能说让人摸不着头脑…… 刚刚嘴快夸了他的长老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不满。 不管沈青飞原本的打算是什么,但他既然夸了他“明知不可战胜而战”,他就该表现出对应的勇气和心性才对。 现在这般,不是落了他的面子吗?! 其实更奇怪的点只有方明明看得出来,还有熟识刀六与梅香雪的人。 他们俩现在可比沈青飞显得要奇怪多了。 因为他们俩一个刀修,一个火系法修,现在竟然手里齐齐拿了把剑——也不知道是从纳戒的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没准是他们以前的战利品。 方明明困惑极了。 然后沈青飞解开了他的困惑。 始终与妖兽群保持着数百米距离的沈青飞终于动了。 他伸出右手。 他那两把雪白和灰扑扑的剑出现在他右手之下。 他伸出左手。 刀六和梅香雪手上那两把不知道打哪翻出来的剑出现在他左手之下。 不仅如此。 秘境中的每一个角落,凡是手中有剑之人,他们手中的剑都像发了疯一样挣脱了出来,朝沈青飞飞奔而来。 浩浩荡荡。 万剑齐发。 它们杂乱但有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由数百个小型剑阵组成的大型剑阵,然后朝妖兽群掠去。 方明明睁大了眼睛与嘴巴。 沈青飞……他是想! 他是想消灭这群妖兽! 哦他不想……方明明看见沈青飞操纵着那上万把剑将妖兽群中间打出了一道间隙。 然后又是一道。 又是一道。 虽然没有完全将妖兽群消灭完毕,但在沈青飞灵力耗尽以前,他依旧将这浩浩荡荡的妖兽潮彻底打散了,那原本看起来势不可挡的妖兽潮现在看上去就是普通的杂兵群而已……完全可以被分个击破。 秘境中,那些手中突然没了剑的剑修先是暴跳如雷,然后看着远处天边被击穿的“乌云”,一时怔愣,哪怕他们的剑穿过千里重新回到自己手上也没能让他们做出更多的反应。 水镜外的长老们群体中一片沉默。 最终有人说道:“看来,也不必重来一次了,我想,这少年已经证明了自己便是这一代中的最强者。”顿了一会儿,他问道,“他叫什么来着?” “沈青飞。” 第92章 秘境中, 沈青飞从半空中掉落,刀六和梅香雪早就做好了准备, 给他塞了一堆补灵丹。 沈青飞原地打坐恢复了一会儿, 好在他们这个方位的妖兽群是被清得最干净的,哪怕偶有一两只漏网之鱼,也不是梅香雪或刀六的对手。 梅香雪与刀六为他护法, 眼中是纯然的叹服与敬佩。 他们没想到沈青飞居然真的能做到。 起初,他们听见秘境上空传来的落日门门主的声音时, 立刻朝对应的方向死死看去。 虽然妖兽潮离他们的位置算是遥远,但也确实可以判断出落日门门主所说的是真的。 他们两人立刻判断起从哪个方位离开最有可能避开妖兽潮的冲击。 但就在他们一边飞一边激烈讨论的时候, 不知为何沉默了许久的沈青飞突然出声—— “那妖兽群范围极广, 不论我们从哪个方向离开, 都有可能到最后也没脱离它们所覆盖的范围。” 梅香雪皱眉:“你是有别的想法吗?” 沈青飞:“你们应该知道, 我有修一门特殊的御剑术,可以御使别人的剑。” 梅香雪:“当然知道,那年华清宴进来的谁不知道,快点讲到重点啦,这种废话就不要说了,我们可是在逃命诶!” 沈青飞:“我筑基期时,便可同时御使近百柄自愿受我御使的剑。晋入金丹后, 我并没有试过御剑数量的上限, 但在华清宴上我发现自己不仅可以御使那些由其他剑修自愿交出来的剑,还可以强行夺取那些并不愿意将剑交给我的剑修的剑……那之后我不断修习着御剑术, 但并未试过我究竟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梅香雪一挑眉:“你是想在这里试验你的御剑术的上限吗?沈青飞,你应该还记得这秘境是为了争夺再造造化丹吧?我可不觉得这是个冒险的好地方。” 刀六不喜说话, 刚刚跟梅香雪“争论”该往哪个方向撤退的时候, 其实也是梅香雪说十句他说一句, 他此时也依旧沉默不语,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梅香雪的话——涉及到再造造化丹,实在不该冒险。 但沈青飞并不是冒险的性格,他其实比他们两个人加起来都要谨慎。 他继续解释自己的想法:“我们在这里看不见全貌,很难判别究竟从哪个方向离开才能真的避开妖兽潮,更大的可能是,无论我们选择了哪个方向,最后都会被追上,然后不得不正面撞上那成群的妖兽。” “与其如此,不如趁着秘境中的人还没被妖兽潮全都送出去,应该还留着不少剑修,我还能用上尽可能多的剑,将那妖兽潮冲出一个漏洞出来。” “而且,我不觉得如果我们躲过了妖兽潮,会对夺取再造造化丹有好处,面对妖兽潮,再强势的修士在只能四人成队的情况下也讨不到好,所以肯定会有不少对再造造化丹志在必得的修士被送出秘境。”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02节 “就算我们侥幸躲过了妖兽潮,到了秘境外,恐怕落日门门主也会迫于压力,处理好妖兽潮之后再重开一次秘境,让大家重新比过。” “所以,要么我们证明妖兽潮也是可以正面击败的。” “要么就是躲过与输给妖兽潮都毫无差别,如果我真的没成功,我们就丢掉黑牌出去,反正大概率也是要重来一次。” 梅香雪和刀六不得不承认沈青飞的脑子就是比他们想得要更细,他们被说服了。 于是他们立刻调转回头,朝天边那黑压压的一片努力跑去,毕竟沈青飞也说了,他需要尽可能多的剑,如果这秘境里的剑修都被妖兽潮送出去了,他空有御剑术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想到这里,梅香雪突然一拍脑袋:“诶瞧我这记性,我前几年出宗历练时杀过一个用剑的邪修,那把剑质量不错,我虽然从不用剑,但也收起来了,甚至都没卖,是不是也能用上?” 沈青飞点点头。 于是刀六也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把不知道他几年前缴获的宝剑——以他的眼光能被称作宝剑的剑肯定也是差不到哪里去了。 不多久,他们三人终于赶到了妖兽潮前。 从最远处看,妖兽潮不过是天边的一条黑线,稍近一些的时候,也觉得不过是一朵大一些的乌云,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天边也是这样的景象嘛。 但是只隔了数百米的时候,那数万妖兽共同前进的压迫感才显现了出来。 一人面对大军压城,或许就是这样的感觉。 但沈青飞飞至半空,后唤来了接近万把剑后,那种不平衡的压迫感便消失了大半。 梅香雪有些震撼地看着那数以万计的剑光,它们和妖兽比起来体积依旧小,但那是剑光,永远站在兵器第一的剑。 那灵活回转的剑光就像刺穿真正的云层一般,将那妖兽组成的“乌云”打散了。 居然真的能做到……这是梅香雪在沈青飞落下前唯一的想法。 她叹了口气,看来这颗再造造化丹与她无缘。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只是差了几个牌子的数目,她或许余生都将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但这样……起码她知道那颗丹药从来都不可能属于自己,倒是少了一份心理上的负担。 秘境外。 方明明在呆滞过后,差点激动得跳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不愧是你啊沈青飞! 完成不可能完成之事。 战胜不可战胜之绝境。 方明明突然有点感动。 不过更多的还是开心,替沈青飞开心,这样一来,再造造化丹的归属就不可能再有异议了…… 只是,他突然间心中一动,看向了那群长老聚集的位置。 他看着司马长老那一脸阴郁,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很浅的不安。 . 接下来的发展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妖兽潮被打散后,七零八落的妖兽便不是这些精英修士的对手了,大家按部就班地继续战斗,夺取黑牌,不过也只是为了给自己这场争夺再造造化丹之旅一个完整的体验而已,看过那万剑齐发之势的,都已经很清楚,这秘境内有一个他们无法战胜的人,自己和再造造化丹,也没什么关系了。 沈青飞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灵气,继续与梅香雪以及刀六开始四处搜罗黑牌,速度比妖兽潮之前慢一些,因为很多人已经被被送出去了……但也不算慢,黑牌的数量依旧在稳步增长。 最后,秘境结束时,还留在秘境内的人被同时传送了出来。 沈青飞出现在鼎外时,几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落日门门主带着一脸和蔼的笑容在万众瞩目之下朝他走来。 “灵丹赠天才。没有比你更适合这枚再造造化丹的人了,洗去杂灵根后,想必沈修士定能一飞冲天。” 沈青飞没仔细听对方的夸赞,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落日门门主手中那个小小的黑盒上了。 黑盒上是玄妙的文理,让人一见便入迷,沈青飞从落日门门主手中接过了那黑盒,道了声谢。 赏丹会并没有就这么结束。 大头的再造造化丹有了归属后,落日门以再造造化丹做噱头将这大半修仙界都集中在一起自然也还是为了顺带着宣传整个落日门的实力,于是接下来落日门还拍卖了些别的高阶丹药,接了些大订单。 不过这些都与沈青飞无关了。 他身后缀了个激动非常的方明明,慢慢走回了天下第一宗在落日门的住处。 方明明一刻也不停歇地转述着沈青飞在秘境内时,秘境外发生的事,还有他大起大落的心理变化,沈青飞则在到了自己的院子后,下了几道禁制杜绝外人的进入与窥探,然后打开了那黑盒。 黑盒打开的一瞬间,刺鼻的丹香瞬间灌入了沈青飞与方明明的鼻中,让两人都暂时失神了一瞬。 沈青飞恢复得快些,眼神很快重新变得清明。 方明明恍惚了好久,然后看着那枚闪烁着温和光晕,宛若天上月的丹药,喃喃道:“这便是……再造造化丹吗?” 一片沉寂。 而后沈青飞的声音响起:“不,不是。这不是再造造化丹。” 方明明面露震惊之色:“什么?!” 沈青飞平静地摇了摇头:“这不是再造造化丹。” “这是一枚毒丹。” “这丹香味道不对,和再造造化丹出炉之时的味道虽然相似,但却有很细微的一丝区别,普通人或许并不会注意到,但是我闻过这味道太多次,太多遍,深入骨髓。” “这是烟罗花的味道,烟罗花原本其实叫做阎罗花,它做了太多年阵法基础材料,大多数人早已忘记了它最初的用处,当然,也或许是那些制毒丹的人让别人刻意忘了它的这一个用处。” “用一些特殊手段将烟罗花加另外几种灵草混合,可以将一枚普通丹药伪装成任何一枚灵丹,但本质却不会改变,它依旧是一枚毒丹。” “而且这种毒丹隐蔽性极好,发作后症状与灵气紊乱导致的走火入魔完全一致,没人能想到中毒上去。” “而考虑到我拿到再造造化丹并洗去灵根后,很大可能会接着冲击元婴,那么日后被发现修炼中出了岔子,也只会觉得我是在突破陨落的,而想不到这枚再造造化丹上。” “制毒者也算是心思缜密,技艺高超。 沈青飞说完后,方明明脸上的震惊依旧残留了一部分,但更多的是悲伤。 他突然间明白了司马长老和落日门门主之间那来回交换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也明白了自己心底那一丝不安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看着沈青飞,沈青飞看起来要比他平静很多,这让方明明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苦笑。 背对着方明明的沈青飞突然有些愣神,他原本以为,自己说完这段话后会听到方明明的怒气冲冲的打抱不平,他已经习惯了方明明的聒噪,还有他比自己激动得多这个事实,但他现在却始终没有听见方明明的任何动静。 他略有些迷惑地回头去看他。 方明明脸上是一种很浓的悲伤,这种悲伤其实和他的长相很不搭,方明明是圆脸,再加上他看起来一直很开心,还不是傅遥那种藏了点黑暗底色的开心,方明明的乐观与天真都是实打实的,所以他看起来一直比他实际年纪要小不少。 所以那种悲伤和他的脸是很不搭的。 “值得吗?” 方明明哑着嗓子问道,他眼中是一种近乎遥远的怅然。 沈青飞皱了下眉:“什么?” 方明明:“你应该知道了这毒丹是怎么来的,无非就是司马长老与落日门门主一起动的手脚。” 沈青飞点了点头,刚刚方明明跟着他回来的这一路上,早就把秘境外发生的事全都给沈青飞讲了一遍,以他心思之细,要从方明明的叙述中推测出发生了什么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只是不明白,值得吗?为了向上爬,就将完全无关无辜的人向下踩,即使杀死也在所不惜,用心中要背负一辈子的黑暗来获取一个更好的资质,值得吗?” 沈青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说实话,他或许不会做出司马长老那样的事,因为他有自己的傲气,他的傲气甚至要排在他的野心前,但他知道,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值得,当然值得。 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方明明。 方明明笑了一下,有些落寞地垂下了头:“其实这十年里,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我当初在兰因寺与天下第一宗中做出的选择究竟是不是对的。” “我真的属于天下第一宗吗?” “沈青飞,我周围都是一群不知疲倦的人,当然也包括你,我刚刚在想,如果是我辛辛苦苦得到的再造造化丹被调包成了毒丹,我能做到像你一样平静吗?” “我肯定做不到,我会愤怒,我会痛苦,我会疲惫。” “沈青飞,你是注定要走到那条天梯最顶端的人,没有什么能拽住你,天下第一宗很多人或许也是如此,我只是曾误以为我也是你们的一员。” “再见了,祝你早日走到那里。” 那之后,沈青飞一年没见过方明明,一年后,他听闻兰因寺多了个看破红尘终于“归来”的佛子。 沈青飞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未有太多想法,他只是突然想到,或许当初华清宴上兰因寺向方明明发出邀请,并不是真的要他在那时选择他们吧。 第93章 方明明是怎么离开又去到兰因寺的暂且不表。 那晚他离开院子后, 院内便只剩下了沈青飞一个人。 他看了会儿那黑盒里的假丹,便把黑盒合上了,放进了纳戒中。 这丹药做得精致, 以后说不好还能用上。 然后他打开了系统。 弦段位他原本并不想升, 风险太高, 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五灵根的底层练气期修士,而是双灵根的半只脚即将踏入元婴的金丹修士, 前途大好,理应不再是能拿一条烂命冒险的人了。 他素来谨慎,曾经上学工作的时候,他一天要备份八百遍他的电脑,即使他一次文件丢失都没遇上过。 但他一定下定了什么决心, 一旦他这样谨慎的人决定冒进,那便是八百匹马也拉不回来的了。 双灵根很好,但永远次天灵根一头。 他真的能接受吗?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 所以他选择了“晋入弦段位”。 那之后的六个月, 所有人都以为沈青飞在为洗灵根闭关。 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有修炼, 只有《风行总纲》在自行运转。 他的全副心神都投入到了系统中的学习中。 他必须拿到再造造化丹的丹方。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03节 前三个月, 他一边在准备晋入弦段位的那场考试, 一边在猜测弦段位会要学的内容。 “恭喜你, 本次考试排位:” “量子一段前1%” “恭喜你, 晋级啦!” “亲爱的宿主, 您的成绩已经达到弦段位的准入水平。” “检测到您并非来自主宇宙, 现在为您播报弦段位规则。” “晋入弦段位后, 段位跌落规则取消, 一旦进入任一段位后百分之十, 立刻死亡。” “弦段位主要为主宇宙的永生种族所设, 系统会对所有非永生种族进行再次确认, 请问您是否要晋入弦段位?” 熟悉的提示再次出现,沈青飞已经看过很多次这个警告,每一次他都选择了拒绝,但这一次,他选择了“是”。 “恭喜您,晋入弦段位。” 接下来的三个月,他以最快的速度学了所有内容,新的变种语言,新的数学,新的物理,他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理解那些概念究竟是什么含义,他只要能记住就好,他彻底抛弃了对知识的敬畏,只以最纯粹的功利心态来对待这场考试。 而他也拿到了对应的成绩。 “本次考试排位:” “弦五段前67%” “本次考试未能成功晋级,维持当前段位” “当前段位:弦五段” 这个成绩比沈青飞预想的气势还要好一些,不枉他三个月日夜不眠,也多亏了金丹期的体质与对精神状态的加持,换做他还是肉体凡胎的时候,可经不起这种强度的疯狂学习。 接下来则要小心一些,既不能让自己掉段,也不能冲得太前让自己再次不得不陷入三个月的疯狂学习,他上次用控分技巧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忘记了……没想到现在居然会用上。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了。 重点是,他拿到了再造造化丹的丹方。 他走出了闭关的山洞,起身前往不知处。 . 他已经很久没来不知处,但修仙界就是这样十年如一日,不知处还是他当初离开时的模样,就连迎接他的童子都还是同一人,只是童子已成了少年,也早已不是专门迎宾的童子,只是今日当值的小孩误服了离长老的试验丹药,现在正在上吐下泻呢。 “不知道友来我们不知处有何贵干?是炼丹呢还是炼器呢?还是炼符呢还是炼阵的?” 圆脸少年熟练地吐出一长串问题,但看见沈青飞的脸突然一顿,脸上露出惊喜神色:“是你!” 沈青飞也露出一个虽然不深但足够礼貌的笑容:“是我。” “不知道友这次来是想炼什么有趣的丹或是有趣的剑?我已经是正式弟子啦!如果只是玄阶的灵器或是灵丹找我就可以!” 沈青飞弯了弯眼:“如果下次有玄阶灵丹要炼的话一定找你,只是这次我要炼的是天阶灵丹。” 圆脸少年倒吸一口凉气:“天,天阶?!” “哎呦我的亲娘诶,你这人什么运气啊!明生丹的丹方你也有!天阶丹方也有!你干脆不要跟天下第一宗那帮人混了,你天生就该是我们丹修啊!快抛弃他们,来一起走上人生巅峰!” 沈青飞被他逗得有些乐,不知处的人都挺有趣的。 那圆脸少年哀嚎完,叹了口气:“那我就带你去找王长老吧,王长老晋升了,炼丹技艺也有精进,炼制天阶丹药的成功率大大上升,而且你已经找他炼过一次丹了,也熟悉点。” 沈青飞:“好。” 王长老境界是提升了没错,风格却还是一如既往,殿内乱糟糟的书也与当年一般无二。 从书堆里探出来的那个脑袋也和当年没有差别。 “咦?是你!” 王长老见到沈青飞的脸,不禁面露惊喜之色。 他颇有些期待地看着沈青飞:“你是改变主意,想要和我们交换明生丹的丹方了吗……” 沈青飞笑着摇了摇头:“不是。”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王长老眼中的光立刻暗了下去,然后才施施然补上了后半句:“不过我有别的丹方想要给你。” 王长老好奇问:“什么丹方。” 沈青飞:“再造造化丹。” 这五个字说完,无论是王长老,还是沈青飞旁边跟着的那圆脸少年,脸上都露出了茫然的空白神色。 他们并不是没有听清楚沈青飞说了什么,正是因为他们听得太清楚……才会露出这样的反应。 “再,再造造化丹??你是说的那个再造造化丹吗?” 沈青飞:“我倒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别的再造造化丹。” 王长老:“那确实没有……等等,你是说真的吗?!你想给我们再造造化的使用权?!这丹方你是哪里来的?!我的苍天呐!你不会是去抢落日门了吧?你需不需要躲避追杀的地方?我们不知处其实虽然实力一般,但躲藏能力一流,不如你就留在我们不知处,等我们大阵一启动,就算是大乘期修士也找不到……” 沈青飞:“停。停。” 他有些头疼,他上次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个青年长老话这么多呢。 “不是从落日门夺的,这丹方是无端门的。” 气氛再次沉寂了一瞬间。 很多人都以为落日门从无端门那里得到的就是完整的丹方,但别人不知道难道不知处还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吗? 不知处很清楚,当初无端门覆灭时,虽然祖师爷谈芝真人是做不出毁掉自己毕生研究这种事的,但是当时的掌门为人一向狠辣,他眼里只有损人利己与损人不利己两种可能,要他忍受无端门的残躯养活了其他宗门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因此,无端门彻底被剿灭前,掌门带着无端门的所有自研丹方阵法一起自爆了,其中就包括再造造化丹的丹方。 落日门虽然努力复原了那方子,最后炼出来的成果也达到了洗灵根的效果,这让他们也松了口气,但其中有些细节实在不可考,丹药炼制出来后的效果也有些微妙的不足。 比如所有人都知道再造造化丹除了洗去一条杂灵根外,区别于其他洗灵根灵物的最大优势它可以增加主灵根的纯度。 但落日门所出产的再造造化丹在这一点上的效果远不及当初无端门的原始丹方,如果无端门的再造造化丹可以将服用者的主灵根提纯到近乎百分之百的纯度,那么落日门的丹药就只能做到百分之八十到九十的纯度,但是,整个修仙界基本没人知道这一点,当初无端门自傲非常,又无人与他们竞争,所以他们自然不会特意宣传自己的再造造化丹在提纯主灵根上的效果有多夸张——他们的态度更类似于爱要不要,有的事人排队请爷炼丹。 因此,除非有人既服用过无端门的再造造化丹,又服用过落日门的再造造化丹,否则普通修士是不会意识到这传承下来的再造造化丹还有这种细微的不同的,只会以为再造造化丹的效果本就如此。 就连沈青飞也是在兑换出了再造造化丹的丹方后才注意到了上面所写的详细效果和流传在修真界内对落日门的再造造化丹的描述相比较略微有些违和感,再想起傅遥曾经说过的关于这两个宗门的故事,才有了一些推测,不过这也只是推测而已,一直到看到王长老的反应他才确认他的推测大概确实是真的。 而除此以外,就只有那些顶级丹修可以单单从丹药的外表味道等方面判断出丹药的不同了。 不知处的掌门曾经见过无端门出丹,也参加过落日门第一次的赏丹会。 那次赏丹会上,再造造化丹丹成的那一瞬间,不知处的掌门在角落里便长叹了一口气——叹息无端门的精妙造物就这样彻底失落在了历史长河中。 重新回到现在。 王长老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精彩纷呈,说不好到底是惊喜还是惊恐——大概还是惊恐占多数。 “这,这……等一下,如果你要炼制的天阶丹药是再造造化丹的话,我一个人是无法炼制成功的,得先让其他长老都出关才行,其他丹药被称为天阶丹药是因为它们达到了天阶丹药的标准,再造造化丹被称为天阶丹药是因为无论是谈芝真人还是其他丹修都懒得再为它单独开辟一个品级……所以,再造造化丹的炼制过程要比普通天阶丹药要复杂无数倍,我一个人是不行的……” 沈青飞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他选择了不知处来炼制他所需的再造造化丹只单纯是因为他们正好是落日门最大的竞争对手,这会让他报复落日门的想法最大限度地得到落实,但王长老的作风还是让他对不知处升起了一些好感,也让他更确认自己的选择。 王长老急匆匆地去通知其他长老了,有些人正在闭关炼丹的紧要关头,所以会稍微多花一点时间,有些人则是在外面帮人炼丹,所以需要花一些时间才能赶回来。 王长老干完这些后,匆匆跑回来对沈青飞说:“掌门说,宗内一切资源归我调用,只要你要,什么都可以给。” 沈青飞其实有些好奇:“你们掌门不在宗内吗?” 上次他来炼制明生丹的时候其实就有点好奇了,不知处的掌门明显很想要明生丹的丹方,但也只是通过王长老的口给他开条件,本人根本没有出现,如果换了别人,可能还会觉得自己完全没受重视,不过沈青飞当时本就没打算将明生丹的丹方授予他们使用,所以也就无所谓态度重视不重视的问题。 王长老一拍脑门:“哦对……你不是不知处的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掌门当初算出了地心莲成熟的时间,于是去地心蹲守,谁知道他算早了两百年,虽然百年的误差对于地心莲这种万年成熟一次的宝物并不算大……但是地心这地方,来去只能靠宝物,当初掌门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两份雪莲可以保证他去往地心再回来,但也只有两份而已……所以掌门只能在地心蹲守两百年了……” 沈青飞:……原来如此。 “掌门现在只能通过传音阵法与我们交流啦……反正道友你尽管开口,只要我们不知处有的,我们都会尽量给你提供。” 沈青飞笑了笑:“我要的你们不知处不一定有,我列了张丹子,没有的就等你们炼制完再造造化丹后去寻吧。” 这就是他上次没答应交易明生丹丹方的理由了。 他不知道不知处的掌门究竟是精明还是单纯的不懂生意,但无论是他还是傅遥,都很清楚——“只要是宗门内有的东西,道友都可随便挑选”这种条件,对于沈青飞来说,绝对是亏的。 因为再造造化丹,或者明生丹比整个不知处加起来都要有价值。 这两份丹方中的任意一个,都可以将一个小得不能更小的宗门直接拉扯到落日门的地位。 这就像沈青飞带着价值远超十亿的技术走进一家估值都没有十亿的公司,公司说请把这项技术授权给我们使用吧,我们公司对你敞开。 这亏大了……“已有的随便挑”听起来是最高级别的交易筹码,但他们刻意忽视了一条,那就是没有的也该随便挑,贷款也要贷出与这项技术等值的现金或物品来交换才算是真正的诚意。 所以沈青飞直接列了他认为加起来勉强可以与再造造化丹的丹方等值的物品,有些是难寻的灵药,别说不知处,就算是更强势的天下第一宗可能也没有几份,有些是丹方或阵法或灵符,基本都是落日门的不传之秘,沈青飞又不想浪费系统的兑换机会在这些有则锦上添花没有也不会影响大局的东西上。 王长老几乎是一边看一边倒吸凉气,这是他见过最狮子大开口的狮子大开口,但是……仔细想想,对方拿出来的可是再造造化丹的原始丹方诶……瞬间又觉得这几乎是苛刻的条件也很正常了。 他咬了咬牙:“我得去请示一下掌门……” 虽然掌门暂时将宗内资源全部授予他使用了,但是这个交换条件依旧超出了他能决定的范畴,而且他也承受不起做这种决定的压力。 于是王长老又“蹭蹭”地离开了。 沈青飞很淡定,他觉得不知处的掌门必然会同意。 事实也的确如此。 第94章 王长老回来的时候, 果然带来了掌门同意的消息。 沈青飞为了保险起见,还与王长老立下了禁制,沈青飞这边确认不会将再造造化丹的丹方再给别人, 不知处这边则确保会在两百年内提供沈青飞所要求的所有材料(两百年是因为有些东西实在难找, 哪怕倾全宗之力也得按百年计算, 好在他们是个杂术宗门,往来客户多, 交换起来要比正经寻宝容易的多)以及只要沈青飞没有生死道消,便会给沈青飞永久提供炼丹制阵制符服务。 除了禁制以外,沈青飞还留了一手,那便是明生丹,他选择将再造造化丹的丹方而非明生丹的丹方交给不知处, 除了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打击落日门以外,也是因为天阶丹药的炼制难度更高。 其实修仙界的大多数修士根本不在乎再造造化丹的附加作用,他们只在乎再造造化丹的主作用, 洗灵根, 所以明生丹对大多数人来说就和再造造化丹没有什么差别。 如果他将明生丹丹方给了不知处, 一样可以扳倒落日门, 而且这样一来, 他付出的只是一张地阶丹方, 难道成本不是更低吗?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能炼制天阶丹药, 尤其是再造造化丹这种天阶丹药的丹宗太少, 但能炼制明生丹这种地阶丹药的丹宗却要多的多, 如果不知处有一天反悔, 或是选择不利于他, 他自然可以再找一个不起眼的小宗门用明生丹将他们培养成超越不知处的丹宗——毕竟明生丹的产量可要比再造造化丹高多了。 沈青飞的思虑暂且放在一边。 王长老这来来回回几趟, 不知处的其他长老也终于到位了。 落日门的赏丹会五十年才开一次,其实并不是因为炼制再造造化丹需要五十年。 炼制再造造化丹本身其实只需一年——虽然相对其他丹药的炼制也很长了,尤其是还需要动用几十人一起炼制,人力成本很高。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04节 落日门之所以每五十年才开一次赏丹会,主要是因为再造造化丹的最重要的一味材料不仅五十年才能成熟一次,而且不仅栽培困难,极为挑环境,习性上还喜独,简单来说就是,落日门好不容易精挑细选了一个能栽植这棵灵树的地方,但是这么大个地方就只能栽这么一棵,而要再找一个适合栽种这种灵树的宝地却又找不到了,毕竟这大陆上风水宝地就那么些,哪能全让你落日门占了,其他宗门不要面子不要资源的吗? 而不知处这边呢,虽然没有再造造化丹的丹方,但他们这么多年从来没放弃过逆推再造造化丹丹方的努力,虽然没成功,但那那灵树他们也搞了一株,并且精心伺候着……这时候终于能用上了! 够炼制再造造化丹人数的长老到齐后,沈青飞就出去了,丹方他已经给王长老了,接下来一年内也没什么他能帮上忙的事。 他在不知处随便找了个角落开始了修炼与复习相间的生活。 . 一年后。 不知处对于修仙界来说,就和他们的名字一样,踪迹无处可寻,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在哪,除了不知处设置的接引处,根本没有别的办法能到达不知处所在。 因为不知处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移动的宗门,就连宗内的弟子们本身,有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 但修仙界的人还是会时不时地得知,不知处究竟晃悠到哪了,因为不知处中时不时就会有天阶丹药出世。 而天阶丹药出世的雷劫与异象,是最好的指向。 而现在,某个不知名小州的上方突然有密密的雷云正在逐渐靠近。 这原本是一个风清月朗的夜晚,明月当空,有人抬头看向月亮的时候,发现月光有些不对劲。 月光原本是无差别地照耀在整片大地上,但现在却像一道光柱一样照射到某一小块地方,导致有些人突然觉得天突然暗了才抬头去看。 那月光像一道光柱一样聚拢在某处,周围又围着密密的闪着雷光的乌云,有见识一点的人立刻就想到了,这是什么奇丹要出世了吧……看雷云的规模,应该还不是什么普通的天阶丹药,这种级别的丹药通常只有落日门与不知处两个宗门能炼制,落日门的位置大家都是知道的,那就只剩不知处了,原来不知处这些年晃到这里了啊…… 天空中,雷云还在酝酿,它们离月亮越来越近,将它团团包裹,但一丝一毫也没有遮掩它,没有哪怕一小片雷云遮挡住了月光的向下照射。 那些更有见识一些的修士不禁皱了皱眉——这异象,有些眼熟啊…… “轰隆隆——” “轰隆隆——” 雷声大作,电光闪烁,月光纹丝不动。 这……看起来怎么这么像落日门赏丹会上的情形呢? 有人心中一凛,感到一阵风雨欲来之势。 “轰隆隆——” 不知处内的沈青飞也在抬头看雷云,落日门的赏丹会上,也有过雷声,只是落日门大概自有一套应对雷劫的方式或干脆用了阵法,所以雷劫并没有太大的存在感。 不知处上方的这道雷劫却声势浩大到让人无法忽视,一道道电光劈落下来,仿佛再也不会停歇。 不知处对雷劫的应对方式可能就是让它劈,没人有任何动静,那些长老们依旧闷在王长老那座大殿内,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直到电光闪烁了快一个时辰后,奇异的丹香开始逸散,不知处里走来走去的弟子或童子熟练地封闭了自己的五感,接着围观,沈青飞也是一回生二回熟,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接下来发生的事倒是和落日门时很像,丹成后,三颗灵丹立刻想要逃跑,一出溜地飞向了天空,然后被不知处的大阵拦了下来,然后殿内匆匆飞出了几个长老,一人一颗地努力捕捉再造造化丹……嗯……这点倒是和落日门不太一样,落日门门主显然已经很熟练了,一通操作要行云流水得多。 努力抓灵丹的长老们其中一位就是王长老,他的身法显然练得一般……花了点时间才将灵丹捕捉到,然后一头汗地朝沈青飞飞来。 “道友,我们炼成了!” 沈青飞接过那被下了禁制后已经温和下来的再造造化丹,呼吸也不禁急促了一些。 “多谢,最后一个要求,剩下的两枚,你们尽量大张旗鼓地向全修仙界宣告吧,记住强调是无端门的丹方,效果要比落日门的更好,顺便让大家回忆一下当初落日门是怎么压过无端门的。” 王长老眨巴了下眼:“怎么压过的?” 沈青飞一愣,然后突然意识到,傅遥给他讲的故事,可能是落日门的秘辛……除了他们俩,没准只有落日门自己知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将傅遥当初给他讲的故事又朝王长老复述了一遍。 王长老听得目瞪口呆,气愤非常,就差直接飞去落日门大骂他们不要脸了。 沈青飞最后补上一句:“这些事是真的,但我没有证据,你们就捕风捉影地传一传吧,这样想要在落日门与你们中站队的宗门和修士也好有个道义上的理由。” 王长老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把该说的都说完后,接下来的事就不用沈青飞操心了,他回了天下第一宗,回了胡为峰,在山腰的自留山洞内开始闭关服用再造造化丹。 他服下丹药,闭目在神识中除去那最后一条杂灵根,丹药的药力在他的风灵根上继续发挥作用,原本驳杂的灵根在一点点变得清透,直到彻底变成剔透的淡青色。 这便是再造造化丹的奇效了。 剩余的药力逸散到了他身体的每个部位,在他的经脉中一点一点地改造他的资质。 而在他闭关的这段时间内,修仙界也正朝着他预计的方向在变化。 那天看见天上异象并猜测那是不是再造造化丹出世的异象的人很快就得到了回答,不知处不仅大大方方地告诉了所有人—— 是的,我们就是炼出了再造造化丹,再造造化丹不再是落日门都有了。 还特意强调了他们不知处的丹方是来自无端门的正统丹方,比落日门的再造造化丹的效果甚至还要更强,一粒丹药下去不仅除去杂灵根,还能直接将主灵根的纯度提升到毫无杂质的程度。 他们这番公告让无端门从许多人的记忆中复苏了,他们终于想起了,再造造化丹并不是一直都是属于落日门的,真正创造出再造造化丹的,是那位惊才绝艳的谈芝真人啊…… 不知处的昭告天下让落日门大怒,宣称自己才是继承的无端门正统。 不知处淡定表示,他们手上有两枚成丹,所有想要的修士尽可以上门来求购,用了之后就说是不是能将主灵根完全纯化就是了。 落日门则表示,任何试图向不知处求购再造造化丹之人以后不得再参加赏丹会,或是求购落日门的再造造化丹。 这其实是挺严重的威胁……毕竟落日门的再造造化丹已经有了数百年的验证,不知处那边还是谁都不知道好不好使的第一批丹药。 但在洗灵根的诱惑下,肯定还是有人愿意第一个吃这个螃蟹的,尤其是那批刚刚在落日门的赏丹会上失败了的人,反正再过五十年他们的年纪也参加不了落日门的赏丹会了,自然要抓住不知处的机会。 不过有人敏锐发现,原本对赏丹会第一志在必得的萧寒云并没有去往不知处,打听之下才知道司马长老为他寻来了一株凤鸣,他早就已经是单灵根了,听闻的人不禁艳羡,有个好师父就是好啊…… 不知处也仿效落日门搞了赏丹会,一颗价格高者得,一颗比斗第一的年轻修士得。 两枚丹药都有所属后,最令人关心的药效问题终于得到了验证。 得到这两枚丹药的都是三大宗的弟子,一个来自一水涧,一个来自天下第一宗,没必要为不知处扯谎,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不知处所说的是真的,他们真的弄到了无端门当年的原始丹方,拥有最完整的丹效。 而就在此时, 除此以外,不知处还放了个大招,他们公布了再造造化丹产量一直不高的原因,落日门五十年才能出一炉并不是因为炼丹需要这么久,而是因为炼制再造造化丹所需的最主要的一味药材星辉果每五十年才能成熟一次,他们不知处不会憋着非要五十年才炼一炉丹,凡是想要插队的,自带星辉果和足够的灵石来就行。 星辉果这个修仙界不太熟悉的灵果名字瞬间成了最热的词,但凡有块适合的宝地的宗门和家族都开始种植星辉灵树。 星辉果一事被公布后,落日门也不能再像原先那般高高在上五十年才出一次丹了,他们也立刻宣布自己和不知处一样,只要修士自带星辉果和足量灵石上门,他们也可以一样炼制再造造化丹,而且所需的灵石比不知处要少的多,毕竟他们炼制了那么多年再造造化丹,早就形成了规模效应,其他成本都是极低的,唯一的条件是想要向他们求购再造造化丹的人此后不得再与不知处有任何形式的往来。 但是说实话,这个跟进并没有什么效果。 一方面,不知处是刚得到再造造化丹的丹方就直接把主要材料公布出来了,并且表示是想尽力为大家多炼制点再造造化丹,但落日门都高高在上多少年了,不禁想让人问一句——你早干嘛去了? 另一方面,能栽植出星辉果的宗门或家族会缺那点灵石吗……灵石上的打折根本就没人在乎好吗?效果才是最重要的。 而对于落日门来说,更加祸不单行的是,无端门这个名字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后,一些往事也被提了起来。 不知道从何时蔓延起的流言说,当初导致无端门覆灭的那个……那个有伤天和的灵器,是落日门给无端门下的套,落日门不甘心永远被无端门压一头,又无法与谈芝真人的天资争辉,便使出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谁都知道谈芝真人自负异常,自认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落日门便从这点入手,伪造了一份古籍,上书曾有人制造出可以夺人气运的灵器。 其实最开始这本伪造的古籍的目的只是想让谈芝真人陷入没有结果的研究,最好把自己逼疯,谁知道后面会发展成那样…… 不过仅仅是原本的目的也足够恶毒了。 这个流言是真是假,修仙界的众人不得而知,大家只是看个热闹而已。 但当一个新的声音出来后,众人就不再只是看热闹的心态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冒出了一个说法——落日门使了奸计才得到了无端门的遗产,他们应该替天行道,让落日门交出无端门的丹方才对,无论丹方落到谁手上,只要不是落日门,谈芝真人泉下有知必然都是同意的,毕竟这可是为他报仇。 原本像落日门这种丹宗,是没什么人愿意得罪的,毕竟谁没个要求丹的时候,但现在可不一样。 一方面,落日门最大的倚仗再造造化丹已经不再是他们独有,不知处不仅丹方更好,甚至态度也更好。 另一方面,利益动人,再造造化丹这种顶级丹药确实只有落日门和不知处这种顶级丹宗可以炼制,但是如果能抢到其他丹方,其他宗门家族内部的丹修也不是白养的。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现在是最好的发难机会,既有充足的理由,是“正义之师”,又能卖不知处一个好,没有比现在更好的向落日门发难的机会了。 于是,在沈青飞闭关修炼的这段时间内,修仙界拉起了一支队伍,直指落日门。 落日门迫于压力交出除了再造造化丹以外的其他从无端门搜罗而来的丹方与阵法的那天(再造造化丹他们是不会交的,交了才是灭亡之日,其他宗门也不介意,这丹方拿了他们也炼制不了),天下第一宗上方出现了一片辽阔的雷云。 那雷云蔓延有三千里,几乎将整个天下第一宗笼罩。 雷云中隐隐有雷光翻滚,还未劈下便已经足够摄人。 哪怕是正在落日门准备接收战利品的修士,也不禁抬头看去,并忍不住感慨道:“最近的雷劫都这么声势浩大啊,真是后生可畏。” 那雷云中心,便是胡为峰。 第95章 沈青飞为这道元婴雷劫已经准备了很久。 之前去不知处的时候, 他要的一堆东西里,其中就有专门针对雷劫使用的一系列物品,因为品阶不高, 所以交给了不知处的普通弟子炼制。 针对晋升元婴的雷劫, 一般修士会准备这么一些东西。 首先是灵器,玄阶防御灵器可以抵挡一道天雷,大多数特意为雷劫攒了玄阶灵器的修士会选择在天雷快结束的时候使用, 或者自己实在撑不住了的危险时刻, 毕竟玄阶灵器也不是大白菜,一次雷劫要持续七天七夜,哪怕是最土豪的土豪, 也没法全程用灵器扛下来。 不过土豪一般就不会用玄阶灵器了, 如果有人有天阶防御灵器,七天的雷劫里, 有一天是可以完全划水摸鱼的,因为天阶防御灵器够抗一整天的雷劫, 但是说实话, 天阶防御灵器拿来抗元婴期的雷劫属于纯粹的暴殄天物, 除非是天阶灵器多得没处用, 否则正常人也不不会这么做。 所以土豪一般用的是地阶防御灵器,地阶防御灵器介于前两者之间,既不想玄阶灵器一般被天雷劈一下就碎了, 也不像天阶灵器一般可以抗住一整天的天雷乱劈,地阶防御灵器可以经受一个时辰的天雷,这样就给了承受雷劫的修士中途休息和恢复的时间。 至于沈青飞, 他虽然原本算不上土豪, 但将再造造化丹与不知处做了交易后, 在灵器与丹药这方面大概没人比他更土豪了。 所以他用的甚至不是地阶灵器,而是天阶,因为当初炼制两把剑完成后,珍奇心还有剩。 他让不知处炼制的是玄阶灵器中的纯防御灵器——龟甲。 不知处的炼器秘术本身就已经将龟甲的防御效果放大到极致了,再加上珍奇心将它强行提至了天阶,比普通的天阶防御灵器能承受的天雷甚至还更多些。 这龟甲他要了两份,七天时间内有断断续续的两天喘息时间应该绝对足够了。 除了灵器以外,修士度雷劫最重要的就是丹药了。 淬雷丹。 这种丹药是专门为雷劫研制的,丹如其名,可以让天雷在劈到修士身上时留取天雷中锻炼修士体魄神魂的部分,过滤掉那些纯粹的伤害。 既保证了修士可以完全获取天雷的锻炼,又不至于被彻底劈焦,其实论效果来看,用淬雷丹比用灵器强行躲避天雷要好的多,但是淬雷丹要运转是需要修士主动以灵气催动的,等修士的灵气用完的时候,就需要灵器帮他们暂时抵挡一下了。 对于沈青飞来说,他的灵气比起普通修士来说能撑的时间绝对更久,再加上那两件天阶龟甲,这道雷劫基本就是万无一失。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05节 雷云开始聚集时,他吞下一枚淬雷丹,默默等待天雷降下。 “轰隆——” 雷声响起,银色的电光直直劈下,像是一道弯折的折线分割开了整个世界。 沈青飞即刻运转起淬雷丹,那道天雷打在他身上时,他感到一阵隐隐的刺痛,但更多的是麻痒感,天雷一瞬间贯穿他整具身体,淬炼他的血肉。 起初,天雷劈下的速度并不算快,一道天雷沈青飞有大概半分钟的时间去消解。 但随着雷云越来越密集,天雷劈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往往都是几道天雷一同劈下,沈青飞运转淬雷丹的速度也随之增快,体内的淬雷丹到只有小指大小时他便立刻拿出第二枚接上。 两天过去,沈青飞的灵力终于快要见底,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龟甲,在完全安全的环境中调息了两个时辰,将自己重新恢复到最佳状态,然后撤掉龟甲含下淬雷丹接着挨雷劈。 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过了七天。 胡为峰顶。 一排三只毛绒动物正站在山崖边缘看空中的雷云。 狐狸师父:“稳扎稳打,不错。” 松鼠二师兄:“比四师弟强,四师弟再摸鱼下去就要成师门垫底了啊。” 狸花大师兄则有些羞涩地“喵……”了一声。 七天过去,天上的雷云已经显出了些疲态,天雷劈下来都有些有气无力了。 然后在那密密的黑云与银光中突然闪出了一道金光。 那道金色的雷比起其他天雷要小得多,但他们这三只动物离得近,自然可以感受到那道金色天雷内蕴含的灵气比要其他天雷加起来都要多,几乎就是将几百几千道天雷强行浓缩在了一道中。 狸花猫大师兄很轻地“喵”了一声,如果这里有其他人类在,大概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这里唯二两只生物都是与它长年累月相处的,知道它是在问:“要帮小师弟挡下这道雷吗?” 狐狸师父摇了摇头:“不必,对你师弟可以更有信心一些。” 于是狸花又轻轻地“喵”了一声,意思是“好的”。 那金色天雷还没到达胡为峰,一道雪白长剑便从山崖下方长啸而出,一剑,又一剑,携带着吞噬天地的气势将那天雷搅了个碎。 然后雪白长剑又平静地回了山崖下。 于是雷劫彻底结束,黑色的深沉乌云渐渐散开,露出了身后被遮挡了整整七天的天空与太阳。 它们将要彻底散去的时候,一道像是薄纱一般的金色的雾铺满了天空,而且那金色的薄纱仿佛会动一般,在天空中缓慢地变换着细节处的颜色。 这无疑是异象,但这异象代表了什么却让人困惑,就连见多识广的狐狸师父也有些迷惑,以前并未见过这样的异象,不过……有异象总是好的,证明他以后能走得更远,更顺遂。 山崖下方,沈青飞也睁开了眼,他也看见了空中那道缓缓流淌的金色薄纱,有些怔愣。 这看上去……怎么有点像极光? 他读过不少相关的资料,元婴期会出现异象的人很少,其中最常见的异象又是神兽,其次是灵植或灵器,取决于那修士修炼的方向。 但是他这个……自然景观是什么情况? 不过他也没多想,异象只是个象征,最后能走到哪里,并不是由它决定的,而是由修士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沈青飞原地修炼了一会儿,尽量将境界稳定下来。 他终于成功步入了元婴,比他原本预计的要慢上一些——因为落日门坑爹的原因,但现在的结果也不错。 他飞身回到山崖顶端,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一排三只动物。 “师父,大师兄,二师兄。” 狐狸师父满意地打量了他一番:“不错。你现在再使那套剑法试试。” 沈青飞一怔,依言照做,他飞入云间,深吸一口气,开始舞剑。 剑法刚刚开始,他便明白了狐狸师父的意思,这套剑法强势又霸道,他之前金丹期的时候虽然对剑法本身的理解已经足够,但没有强势的境界支撑便显得有些勉强,就像是画了只猫却要努力装是虎,但晋入元婴期后,他在修仙界也算是高级修士了,那股霸道劲终于匹配上了,剑法本身便也像打通了什么关窍一般。 一套剑法舞毕,周围的云层早就被他一扫而空,沈青飞重新落下。 “小师弟啊。”松鼠二师兄摸着毛茸茸的下巴开始说话,“你现下已经晋入元婴,过会儿便去主峰重新登记下吧,到了元婴之后,宗门给发的资源很大方呢,不过相应的,从元婴开始,你也得开始为宗门做事了。” 沈青飞也知道这一点。 对于天下第一宗,或者其他在组成上相似——意思就是这种从大乘期到练气期都有的大宗门来说,元婴期是个分界线。 用沈青飞自己的理解来说,元婴期以前的修士,就像大学中的本科生和研究生,主要是来学习的,元婴期及其以后的修士,虽然依旧是学生,——毕竟在天下第一宗这种宗门里,要当长老是化神起步的——但更类似于博士生,更像是是来打工的,学校给发工资的那种。 所以到了元婴期之后,天下第一宗给他们的待遇要好上许多,但也相应地需要他们达到一定量的贡献值。 而要达到一定量的贡献值,其实就是要做任务。 方明明曾经和沈青飞提过,他在正阳峰的时候,天天需要和同峰的弟子一起抢任务做,但是那些任务并不是强制的,只是他们想求一个成为正阳峰长老亲传弟子的机会,所以才抢着做而已。 像沈青飞这样早早被狐狸师父收下的金丹期,就完全不用理会。 到达元婴之后,事情就不一样了,为了达到天下第一宗给他们定下的贡献值指标,一般来说,一个元婴期修士需要在十年内至少完成一个高级任务或是三个中级任务,没有低级任务的选项,低级任务只向元婴期以下的修士开放。 十年这个期限也是因为到了元婴期之后,修士闭起关来动辄十年几十年的,如果要他们每年都出来做任务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所以便定下了十年这个时间,其实就算不小心闭关忘了时间超过了十年也无妨,出关后去补上就好,所以很多修士会拖着拖着就把十年拖过去了…… 不过沈青飞是那种很不喜欢把事情放到截止期限前做的人,所以他现在才刚刚晋入元婴而已,就打算去主峰把身份更新一下,并把这十年的任务接了。 天下第一宗的主峰比起其他花里胡哨形状各异的各峰其实要朴素很多,就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山峰模样,唯一的特点就是大,极其大,所以也好找,沈青飞虽然以前没怎么来过主峰,完全不熟悉路线,但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地方,毕竟它实在太显眼了…… 他先是去将自己的弟子牌子更新了一番,领了元婴期修士的年例,然后走到了任务堂。 他认真地研究起了那些玉牌上的任务,任务本身虽然除了贡献值以外没有任何附加奖励,但是如果挑选得当,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却极有可能得到宝物,沈青飞一向喜欢利益最大化,自然要好好挑上一挑。 主峰的任务堂是专门面向元婴修士的,一般有三大类,一种是剿灭任务,某某地有邪修或者奸恶之人在作乱,另一种是探索任务,一般是一些刚发现的秘境,不确定里面有些什么,需要高级修士进去探索过才能确定适不适合被宗门团下来给低阶修士历练用,最后一种是夺取一些宗门所需的灵物,因为天下第一宗是不想粘上仗势欺人的名声的,所以这种“夺取”一般是跟妖兽争夺。 沈青飞在心中挑选了几个任务正打算比较一番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几个人的谈话,他现在的听力范围很广,所以那些人虽然只是在主峰的山路上小声低语,他也毫无障碍地听清了。 其实本来这种细碎的声音他已经学会了把他们当成白噪音处理,之所以现在突然将这些信息有意识地进行了处理,是因为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萧寒云。 “啧啧……司马长老真是吓人啊,萧寒云明明已经进境那么快了,他都元婴了,居然还要被罚跪……” “对啊!而且还是当众罚跪!” “而且那任务那么难……那么多元婴中期元婴后期都没有完成,他才晋入元婴多久啊,失败不也很正常吗?” “对啊……要我说那任务就是定级定错了吧,那么多年了,也没见有人完成过,该让化神期的长老们去做才对,元婴期去了有什么用……” “话说……你们有没有发现……司马长老在落日门那次赏丹会后对萧寒云越来越严苛了?是因为沈青飞超过萧寒云拿了第一所以他气得要死吧,但是沈青飞那样的人,超不过不也很正常吗?他这样逼萧寒云也没用啊……” “你这话跟我们说说也就算了,小心别被司马长老听到,不然萧寒云又要吃苦头了……” “我就是打抱不平嘛,司马长老也不见得是天下第一宗第一的长老啊,为什么非要萧寒云做第一的弟子……”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司马长老当年还输过胡长老好几次吧,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赢不了胡长老,所以非要自己的弟子赢过胡长老的弟子啊?” “我的天……你怎么比我还敢说,快瞅瞅周围有没有寒影峰的人……” 沈青飞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半空中那数百个任务玉牌。 他很快就找到了应该是他们在谈论的那个失败了无数元婴修士的任务。 因为这里只有一个任务的发布时间超过了二十年—— 寻找秘境(东极山)。 第96章 沈青飞伸出手, 那块玉牌朝他飞来。 他之所以对这个任务起了兴趣,其实并不完全是出于对司马长老和他徒弟的报复心,更多的, 是一种“什么任务这么多人都失败了?我倒要试试”的好奇。 这块玉牌上面的信息很简单,只有一张地图, 标注了这个秘境在哪。 沈青飞将灵气探入玉牌内后,感知到了所有接过这个任务的人留下的信息,总结一下大概就是, 二十多年前, 天下第一宗发现某地能量有异,判断该地应该有个秘境, 然后就将找到这个秘境的任务挂在了主峰, 结果一个个人接了任务去寻找那秘境, 却一个个全都失败了。 沈青飞挑了挑眉, 将这玉牌放进了纳戒中,他打算试试, 不过他并没有自信到觉得这种失败了无数人的任务他想试就一定能成功,所以保险起见, 他还得带几个别的任务玉牌走。 他挑了一个高级任务, 三个中级任务, 然后一顿, 因为他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词——碧落山庄。 “碧落山庄役使凡人开采灵矿,有伤天和, 应当阻止。” 一瞬间,过去的记忆涌入了沈青飞脑海中, 当初那个小邪修的模样似乎还历历在目。 玉牌显示, 这个任务发布时间是一年前, 沈青飞伸手让玉牌朝自己飞来,以灵力探测后发现这个任务并没有人接过——也是,天下第一宗任何一个元婴出去,都能稳压碧落山庄庄主一头,大宗门的元婴和这种边缘地区的元婴的实力差距比大多数人想象的都要夸张,如果真有人接过这个任务了,没道理这玉牌还会在,因为就没有失败的可能…… 所以大概只是这个任务不那么受欢迎而已。 不受欢迎的理由沈青飞也能猜个大概,首先,碧落山庄距离天下第一宗实在太远了,碧落山庄在万剑宗旁边,而沈青飞很清楚万剑宗是个什么地理条件,其次……这个任务中需要帮助的是凡人,修仙界的人虽然不会特意去杀凡人,但是也不会对凡人有多大的同情心,而且凡人是给不出什么物质上的感谢的,也就是说,这个任务不仅路途遥远,地处偏僻,而且除了贡献值以外什么都捞不到——但凡是个修炼比较努力的人都不会选这种任务,这和浪费自己的时间无异。 因此,这个任务才一年多没人接。 沈青飞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拿玉牌收了起来,当初那个小邪修,到最后也没机会朝真正的“大人物”复仇,而现在,杀死碧落山庄庄主对他沈青飞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既然如此,便“举举手”吧。 带着总共六个玉牌,沈青飞离开了天下第一宗。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那个“找不到的秘境”,玉牌上的地点离天下第一宗很近。 沈青飞大概花了两天时间,就来到了标注上的地点。 这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山都不太高,叫丘陵更合适。 沈青飞在这里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后,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好像没有阵法。 在看到任务描述后,他的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是这个秘境被阵法掩盖起来了。 这也是做这个任务的大多数人的思路,他们来了之后也是寻找阵法存在的痕迹,虽然找不到,但是他们写在玉牌上也是类似于“自己阵法造诣不足,或许此处有极为隐蔽的阵法”的思路。 沈青飞自认对阵法的了解不算少,毕竟他兑换了很多阵法相关的秘籍,自己设阵的机会虽然不多,但认阵法的能力却是挺强的,所以他觉得如果玉牌上其他人的推测是真的,或许他能试试找出那个“隐蔽的阵法”。 但沈青飞已经见过不少隐蔽的阵法了,这片山脉与那些地方相比,给他的感觉就是没有阵法。 他皱起了眉。 这样的话,就只能试试笨办法了。 一瞬间,沈青飞所站的这个小山丘上多了数万把剑,剑的品质都一般,有些甚至是炼废了的。 这也是他从不知处搜罗的。 落日门赏丹会上的秘境过后,他对自己现在的御剑能力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在不知处等待的时候,他顺便提了个要求,就是他们不知处弟子练手炼制的剑都给他吧,那些剑说是练手就是真的练手,品级都很一般,王长老当然不会觉得亏,这些剑本来也不能卖出去,干脆果断地同意了。 于是那一年不知处所有弟子的练手灵剑就全进了沈青飞的纳戒。 沈青飞将神识分别分到那些练手剑上,玉牌上标注出来的一个点其实面积很大,要他一个人遍历这片区域实在是个很麻烦的事,所以他决定让这些剑来做这件事。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06节 他提前在脑海中计算好了要把这片区域全部跑一遍的路线,然后抬起手——万剑齐发! 一瞬间山谷中只剩下了雪白的,混乱中还能看出几分秩序的剑光。 大约半分钟后,沈青飞突然心中一动,收回了所有的剑,朝一个方向走去。 他刚刚感受到的是,自己突然和其中一把剑失去了联系,自己附在上面的一小丝神识也不见了。 这把剑消失的地方,恐怕就是秘境的入口了。 那把剑消失的地方是一座山丘的一片空旷之处,看着完全平平无奇,如果不是沈青飞确认自己的剑是无端消失的,他恐怕不会留意到这样一个没有一丝异常的地方。 但随着他逐渐靠近,他发现了不对,越靠近,他心中的抗拒感就越强,好像有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大喊——停!停下来!别过去! 他皱着眉在离剑消失的地方约几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因为他心中那种抗拒感越来越强烈。 就是那种天道冥冥之中给修士的预感,沈青飞的这个预感很少给他预警,为数不多的一次还是与傅遥相关的,他直接把这归结到了天道对傅遥很担心上去。 但现在那种预感几乎就是不容置疑地在警告他——别靠近。 他皱起了眉,这恐怕不是一个普通的秘境。 “你在做什么!!快后退!!不要靠近!!” 这并不是他心底的声音具现化了,而是他身后真的有人在大喊。 沈青飞一怔,转身看去,正好看见一脸严肃加焦急的傅遥朝他飞来,然后猛地将他拖离了他原本正在观察的区域。 沈青飞看着傅遥脸上的惊恐神色,快速解释了一下:“我并没有打算进去——”他顿了一下,“无论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我只是在思考。” 傅遥愣了一下,面露歉意:“是我太激动了。” 沈青飞有些好奇:“你怎么在这里?你也是为了这秘境来的吗?” 傅遥:“秘境?” 傅遥摇了摇头:“这不是秘境,是谁告诉你这是秘境的?他想害死你吗?” 沈青飞耸了耸肩:“是宗门任务,不过之前的人恐怕根本没找到这个入口,所以一直没人伤亡或失踪,天下第一宗大概也就没当一回事吧。” 傅遥看起来有些头疼:“你们宗门……也太不靠谱了。” 沈青飞在心中猜测,这个任务到现在都没人出事的原因可能是——这个任务是挂在天下第一宗里的……天下第一宗内的弟子,不管资质是普通的好,还是超绝的好吧,有一个算一个几乎全是天道所钟,无意识的趋利避害可能让他们完全地避开了这个被天下第一宗判定为秘境实际上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他其实原本也找不到,如果不是他非要用遍历的手段的话。 傅遥依旧皱着眉,慢慢解释:“这并非秘境……这是一个,该怎么形容呢,一旦进入就无法走出的地方。” “一种时间上的闭环。” 沈青飞皱眉:“时间上的闭环?” 傅遥点了点头:“对,如果有人从这里走进去,就会立刻被送到他出生前的那一刻,然后重复他的一生,一直到再次走入这个地方。” “然后接着重复……永世不得超生。” 沈青飞的眉头几乎是紧锁着,但他皱眉并非是因为这个地点的奇怪的性质,而是因为……这个性质,他看见过。 在系统里的教科书上。 “……根据时空耦合原理,技术上来说,可以将两个时空点黏连在一起,也就制造出了,这是对人,对行星,对星系已知的最严重的打击,一旦实施,便会彻底锁死一切未来。” “圆环。” 太像了。这和傅遥的描述实在太像了。 他重新看向面前那一片什么也没有的空旷,这一次,他不是以一个修士的角度去看,虽然他依旧放出了灵气去试探,但试探的角度却不同了。 就像原子弹也会写在物理课本上,虽然几乎没人真的能靠物理课本上那点原理真的造出原子弹来,但原子弹会引发的后果却是人人都知道了。 而圆环在实施了打击后,也会对时空点产生不可逆的影响,沈青飞就是在找那个影响。 他一边找一边缓缓开口问傅遥:“所以你在这里是为了?” 傅遥沉默了一会儿:“那日离开那个秘境后,我一直在想自己能做点什么,然后我就想到了娘曾经说过东极山有个时间闭环吞噬了很多过路人,我受了这世界很多恩惠,总该回报些什么,不过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想到该怎么消除这个时间闭环。” 沈青飞过了好久才摇了摇头,他找到了可以证明这的确是圆环的痕迹。 “放弃吧,这不是你能处理的问题。” 傅遥一怔,若有所思地看向沈青飞。 说实话,傅遥从前一直觉得有一点很奇怪,他能感受到,沈青飞对于他一直有一种莫名的信心,沈青飞自身的天资与悟性已经很可怕,照理说他这种天之骄子应该自负自傲才对,其实沈青飞对其他人的确如此,他在华清宴上,哪怕是面对那些大能他都从未露出过不如人的姿态,更何况是对那些一同争夺三大宗名额的同龄人,他身上有种生来即是第一的姿态,这样的人应该对其他人不屑才对,但沈青飞偏偏一直对他充满了神秘的信心。 所以沈青飞现在这样说,傅遥的神色瞬间严肃了起来,因为如果沈青飞不是有足够明确也足够清晰的理由,他大概是不会这么说的。 沈青飞看他皱眉,叹了口气:“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努力再久也消除不了这个闭环的。” 傅遥解释:“不,我不是不相信你,我信你,既然解决不了……那就……” 傅遥一拍掌:“那就在这立个牌子写上——危险,请勿靠近?” 沈青飞摇了摇头:“如果真写了,恐怕原本不打算往这走的人都要过来了。” 傅遥:“有道理……那就改在那边的山顶上写危险,请勿靠近吧!这样好奇的人就都从那边过了。” 沈青飞挑了挑眉:“我汇报给天下第一宗吧……让他们来处理。” 傅遥恍然大悟,他差点忘了,现在沈青飞身后是有个大宗门的。 不过想要汇报给宗门的沈青飞却陷入了纠结,这个“秘境”本质是个首尾相连的时间圆环,他倒是可以汇报上去,但要怎么取信于人? 从外部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倒是可以探查到时空点上的损伤,但是这是属于系统的知识,他没法写下来,也没法告诉任何人。 而如果有人进去探查,就等于白送了。 这种情况下,要怎么才能让天下第一宗相信他的说法呢…… 他从纳戒里翻出了一本之前兑换的风物志开始翻了起来,想查找一番大陆上有没有类似的情况出现过。 傅遥好奇地探头过来:“你在翻什么?” 沈青飞:“我在想怎么才能让天下第一宗相信我的话……” 他话音突然一顿,直直地看向傅遥,傅遥被他看得差点退了一步,眨巴着眼问:“怎么了?” 傅遥这种天真神态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现过了,沈青飞突然很想说些跟此时此刻的问题无关的话,但他最后还是没说,他只是问道:“在此之前,大陆上有出现过和这里相似的闭环吗?还是说这是修仙界没人知道的事?” 沈青飞其实觉得答案大概率是后者,他只是想碰碰运气,也是因为想到没有什么“风物志”比他眼前这个人包罗更全面,毕竟这种有去无回的地方,要怎么才能被修仙界知道呢……傅遥知道也是因为他母亲是山灵,山灵则是无所不知。 但他没想到,傅遥的回答和他预计的却是相反的。 “上一个时间闭环在海上,发现的时间应该是千年前,也可能是几千年前……时间上我有些记不清了,无尽海一向很少有人去,因为海上的妖兽是和陆上完全不同的修炼体系,无论是它们的妖丹还是肉身,都对修士无用,海中也没有什么值得探索的秘境,所以很少有修士会去无尽海。” “但当时有两个大乘期修士,他们并没有像普通的大乘修士那般隐居闭死关试图飞升,他们二人是几百年的宿敌,从练气期一直打到了化神期,却始终不相上下,一直未能分出胜负。” “现在两个人都突破了大乘,照理来说,他们已经不该再在俗世或修仙界出现,因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对修仙界造成巨大的伤害,但这二人没有分出胜负,便不肯去闭关,于是二人相约在无尽海上分个胜负。” “无尽海确实是个争斗的好地方,没有人也没有地会因为他们被影响,而这难得一见的大乘期修士的争斗也让修仙界的众人好奇万分,于是有人在无尽海边缘安置了水镜进行转播。” “这场争斗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有人甚至怀疑这么下去,他们两个或许能打到无尽海的尽头——虽然没人知道那尽头在哪。” “但就在众人开始思考他们这场战斗到底能不能分出胜负了的时候,突然间,这两人齐齐消失了。” “这可是两个大乘期修士,就这么消失在了众目睽睽之下,起初,有人觉得或许是无尽海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境,他们俩可能是无意进了秘境接着去打了。” “虽然这么猜测着,但也没人敢去探查,因为如果在探查的时候,这两位大能又突然出现,两个大乘期修士的战斗余波就足够探查的人死上几百次的。” “但一年过去了,这两人却依旧没有出现。” “这下两位大乘修士的亲人和徒子徒孙都开始急了,两队人马齐齐向他们最后消失的地方赶去,却在靠近时心中涌出了极强的抗拒感,仿佛是天道在警告他们不要再靠近。” “没人敢冒这个险去探探里面究竟是什么,毕竟那是连两个大乘期修士都有去无回的地方。” “于是,他们请来了天机道人。” “天机道人是当时世上最接近堪破天道的人,他可以看见过去,也可以预见未来,两名大乘修士的去处,这世上也或许只有他能看见。” “他的确看见了,但他也为了这个委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他看见了两名修士的循环往复,但因为那循环是无止尽的,这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反噬,他所修的天机功法一瞬之间全部坍塌,他成了没有修为的苟延残喘的老人,他在最后一刻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无尽海上那两名修士消失的地方是一个时间闭环,然后身死道消。” 第97章 沈青飞听完这一整个故事, 感觉对他让天下第一宗相信这里有个时间闭环这件事没什么借鉴意义…… 首先,上哪再找一个天机道人,其次, 要怎么说服这个天机道人再找一次死…… 他有些头疼,最终还是决定——还是让天下第一宗自己去头疼吧。 于是他掏出一枚玉简,写下了自己所在的详细位置,并说明自己以“不能告知的办法”发现了宗门要他们探索的这个秘境并不是秘境,而是一个和当年无尽海上极为相似的时间闭环,希望宗门能将此处封闭。 然后他伸手一挥,让玉简自己飞回宗门。 那玉简穿过层层的云层, 穿过天下第一宗的山门大阵,一直来到了主峰处。 管理任务的长老原本正悠闲地坐在主峰那棵大树下, 看见有枚玉简落在了任务堂内,也没有急着去取,只是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又慢悠悠地整理了一番空中任务玉牌的排位,最后才打开了那份传回来的玉简。 玉简打开后,他慢悠悠的姿态保持不住了,一瞬间,该长老目露震惊之色,那双原本永远半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到了最大, 然后几乎是飞速撤下了任务堂内的一个秘境探索任务, 并急匆匆地赶往了议事堂。 “什么?!时间闭环?!” “不错,那弟子传回的玉简上的确是这么写的……” “那他又是怎么传回的消息?进入时间闭环的人连自己正处于循环之中都感知不到, 那弟子人呢?他知不知道伪造这样的消息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呃……他接了不少任务, 估计还在做其他任务的路上, 不然他也不会只传个玉简回来了……” “……” “这消息应该不是伪造的, 这只是一个中级任务而已,如果单纯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没必要编造出这样……耸人听闻的事。” “先不管这消息到底是真还是假,如果那真是个时间闭环的话,我们得先庆幸这任务摆了那么多年都没人找到所谓的'秘境'入口了,而且不论是真是假,都得派人探测才行。” 一阵沉默,好半天才有人打破了沉默。 “怎么探测?上次可是死了个天机道人,大伙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的,现在去哪再找一个天机道人?” “话说……这个弟子不会是天机道人的传人吧,不然他到底是怎么发现那是个时间闭环的?” “天机道人的传人不在天机山上呆着来外面干什么,要我说这肯定是胡编乱造!你们听信一个普通弟子的胡言乱语做什么?!” “倒也不是普通弟子,这就是此前在落日门赏丹会上击退妖兽群的那名弟子。”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07节 “唔……沈青飞?” “对,就是他。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弟子,应该不会在这种事上胡说,更何况,就算他真的只是随意编造出来的,我们也应当先去探查一番然后决定要不要将东极山全部封闭。” “先封闭吧……然后再慢慢想如何确定那是否是时间闭环,或者等那弟子完成任务回宗后再询问他。” 于是讨论到这里就结束了,天下第一宗立刻派出了一整队队伍前往东极山脉,将整座山脉以阵法封闭了起来。 这个动作声势极大,根本不可能瞒过别人,一时间不仅几乎天下第一宗的所有弟子都知道了那个东极山的“秘境”不是秘境,而是时间闭环,就连那些时时盯着天下第一宗动向的下宗门们也知道了。 曾经接过这个任务的弟子心中不禁一阵后怕,幸好自己去找那秘境的时候一丝丝头绪都没有,要是有头绪还了得,这不就是直接送死去了吗…… 后怕完,又一阵迷惑从心中升起,那沈青飞究竟是怎么发现的时间闭环? 时间闭环从外表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但一旦进入又不可能再次逃脱……就算他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可以推测出自己进入那闭环后会发生什么,但后果他们打听之后也很清楚了,当初天机道人这样的修为都一瞬间修为尽废,身死道消……所以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沈青飞不知道自己将难题丢给了天下第一宗后,天下第一宗还想重新把这难题丢回给他……他正在前往下一个任务的路上。 傅遥也与他同路,沈青飞对他说完时间闭环不可能被消除后,傅遥一时间无事可干也无处可去,就干脆跟着沈青飞一起去做任务了,反正天下第一宗作为正道门派,发出来的任务很大一部分都是剿灭邪修之类的。 沈青飞挑选的任务都在一条线上,起点是天下第一宗,终点是碧落山庄。 做完碧落山庄前的最后一个任务时,沈青飞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傅遥谈一谈。 “接下来是我接的最后一个任务了。” “啊……是吗?好的。” 傅遥脸上显露出了些迷茫,不知道沈青飞如此郑重是为了什么。 “是碧落山庄。” 傅遥脸上更迷茫了。 沈青飞:“就是当初那个你发现傅家阵法的小村庄,然后你追查到的碧落山庄。” 傅遥:“所以……?” 沈青飞:“我的任务是剿灭碧落山庄,我记得你当初救过庄主的女儿,如果你对她心有怜惜,可以先行赶去,将她带得越远越好。” 傅遥面露困惑:“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沈青飞一时给他整不会了……他突然怀疑起了是自己的思路出了问题还是傅遥的脑回路比较奇怪。 “当时我是看见她被人设计结果被妖兽围攻,救她是因为看见了,那之后我上碧落山庄追查傅家事,也算给了她报答的机会,因果已消。” “你说碧落山庄强行役使凡人挖灵矿,这牵扯到的因果就大了,我救她做什么?给我自己强加因果吗?” 沈青飞突然觉得自己对傅遥的认知可能有问题……这家伙完全不怜香惜玉啊…… 他摇了摇头:“那没事了,我尽快处理完这个任务就离开吧。” 傅遥笑了起来:“好。” 重新回到他所出身的大陆边缘,沈青飞几乎生出了一阵恍若隔世之感。 他深吸一口气,一剑出。 雪白长剑像一道电光一般落入那天上的山庄。 雪白的基石碎裂,阵法再也支撑不住这空中阁楼,碧落山庄真正地落了下来,落入碎玉湖中。 沈青飞那一剑的目标只是碧落山庄的庄主一人。 其他人只是连带着遭了些教训,是死是活说实话要看他们的运气,活下来的以后另谋生路就是了。 第二剑,则落入那曾经让他像只无头苍蝇一般的迷阵中,一剑便把阵眼捅碎,那被碧落山庄以最高规格保护隐藏起来的灵矿就这么展现在了所有人眼下。 这地方偏僻,灵矿品质也只是一般,天下第一宗肯定是不会接手的,那就放出来让此地的势力自己争夺吧。 沈青飞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比他想象中要来得更轻松。 这让他难得地恍惚了一瞬间,但他很快就从那种物是人非的巨大变化中回过了神,转头对傅遥说:“走吧。” 傅遥眉眼间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只笑着说好。 但就在沈青飞准备回宗的时候,他和傅遥突然听说了一个消息—— 落羽宫宫主突然发疯屠了好几个与她有过节的宗门。 沈青飞与傅遥对视一眼,俱看见了对方眼中的迷惑与不解。 沈青飞曾与落羽宫宫主面对面地打过交道,他完全想象不出对方发疯的模样。 究竟出什么事了? 第98章 沈青飞的大脑是一个井井有条的存在, 里面堆放着许多东西,凡是他看过一眼的,凡是他想过一瞬的, 都被堆放在了他的脑海深处, 等待有一天重见天日, 组成真正有效的信息。 不过很多细节被堆放进了他的脑海深处后就是真的再也不见天日, 毕竟他的大脑容量很宝贵,不能什么都往里面塞。 其中一个这样的细节是与落羽宫相关的。 当初他的编号是“九十九”,和他一同进入落羽宫的女孩编号是“九十八”, 但那女孩被要求离开后, 她所占的“九十八”这个编号却没有顺延到他身上, 他继续用着“九十九”这个称呼。 他当时没关心这个小细节, 因为这和他的任务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离开落羽宫后, 这个细节更是彻底从他大脑的活跃部分消失了。 其实如果他再想一下, 就会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落羽宫的编号其实并不代表编号对应的人的资历。 七十六虽然编号是七十六,但其实是落羽宫中的老人了。 落羽宫的编号系统很不靠谱,进来的人先从头排到尾,然后被踢出去的人所属的编号就空了出来, 等待下个被引入落羽宫的人的填上。 和七十六同批进入的近百人之中, 只有她留到了最后。 她出身市井, 生性机敏, 一双眼黑白分明,清醒得不像孩子,这种眼神曾让她挨了很多打, 那些市井上称“老大”的人是不喜欢这种眼神的。 但她眼中的讥诮从来没有消退。 直到她被选中进入了落羽宫。 落羽宫的第一批侍女都是落羽宫宫主随手挑的, 大多都是像她这样无父无母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 她们这样的人,性格一半是偏激,另一半是藏不住的野心,很快就让宫主厌烦了,最后只有七十六这个编号没被人顶替。 因为七十六想留下,她愿意变成宫主想看见的那种人。 她的伪装说不上多好,但宫主或许是实在懒得自己处理这一堆破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她留了下来,也让她负责了下一批侍女的筛选。 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七十六做得很好,她精心地挑选出那些符合宫主喜好的人,排除不稳定因素,然后安心做她的“七十六”。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以前的名字是什么了。 七十六这个数字很好,她很喜欢。 她不奢望别的,她知道自己忠心,但她也知道宫主对所谓“忠心”不屑一顾,她知道自己付出许多,但她也知道宫主不会因此多看她一眼。 落羽宫所有的成员对宫主都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配饰,她们只是这辽阔的宫殿的点缀与工具罢了。 宫主给她们的待遇极好,比如护卫队的佩剑吧,每一把放出去都是外面那些修士会抢破头的宝剑,但与其说是“宫主给她们每个人配了一把宝剑”,还不如说是“宫主给她的每把剑配了个使用的人”。 她们就是这样的存在而已。 随时可以替换,连个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数字。 如果有一天,她们全都死了,宫主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吧。 七十六是这样想的。 但她完全想错了,宫主的反应比她想象的要强烈得多。 大约一月以前,五十三,一个新进来没多久并且进入了护卫队的少女在修炼时出了岔子,三十二虽然是护卫队队长,但说实话她在修炼一事上的造诣属实一般,折腾了好几天也没想明白这岔子到底该怎么走出来。 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又有两人修炼时出了问题,而那些不属于护卫队的人,则要更糟糕一些,七十八摔断了腿,差点就摔断了脖子,好在三十二当时就在她身边搭了把手,救了她一命。 心有余悸的七十八养伤期间,五十五来看她,结果被门槛绊倒摔破了头。 和五十五一起来的二十二伸手想要扶她,却在上前一步的时候碰到了一旁的花瓶架,花瓶架上高高摆着的花瓶瞬间倾倒,砸在了她背上。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纯粹的巧合,但巧合巧到这样,实在叫人心惶惶,人人不安。 落羽宫虽然有充足的灵药,哪怕是不属于护卫队的凡人侍女也可以使用,不需要太担心受伤的问题,但谁知道下次究竟是受伤……还是死亡呢? 于是三十二咬咬牙,将事情汇报给了宫主。 就在汇报的过程中,从来没有过任何裂痕的大殿的横梁突然断裂,砸向了三十二身后的七十六! 她没受伤,因为宫主伸手停住了那掉落的横梁。 七十六在有两人那么粗的横梁的阴影下有些怔愣地想到——宫主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落羽宫宫主的确暴怒,这些事件看似偶然,但一连串的偶然就意味着它绝不是偶然了,肯定是有人在针对她们落羽宫。 有谁会这么做呢? 这个问题可能有的答案实在太多了。 她这些年没少树敌,再加上她的行事作风,哪怕没有刻意树敌,看她不爽的人也不在少数。 她也懒得细细调查,直接一家一家,一宗一宗地问了过去,其实也就是打了过去,打服之后再问是不是你们在搞鬼? 她还没问出结果,落羽宫开始死人了。 大概是终于出现了气运削到了头的人,有人落水而亡,有人从高处滚落而死。 落羽宫宫主大怒。 她挑选了两个与她有过过节的宗门,让这两个宗门内的所有人选择逃跑或投降或被她杀死。 就这样,布州瞬间少了两个延续了数百年的宗门。 然后她朝所有人宣告——如果在幕后搞事的人不出现,她就会一个一个打下去,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等所有曾与她有过过节的宗门都消失后,事情总能解决。 这简直让布州所有修仙者叫苦不迭。 谁挂靠一个宗门不是为了那点资源,现在好了,全布州的宗门都不安全了,落羽宫要是收人也就算了,她光杀散其他宗门又不将投降的人收下,一瞬间布州的修仙者齐齐流落街头,也不敢再在布州找组织,于是一个一个往其他州涌去了…… 落羽宫宫主发疯的消息也随之传遍了各地。 . 沈青飞与傅遥打听之下,筛除那些话语中情绪占比比较大的部分,终于拼凑出了事情的大致模样,他和傅遥立刻决定改换方向去趟落羽宫,因为落羽宫遭遇的事和当初的伍家村还有李家庄完全一致,她们的气运被人为削减了,所以他们必须去一趟。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08节 好在他们二人都很擅长赶路,没多久就来到了布州。 他们二人到达落羽宫之时,落羽宫宫主并不在,迎接他们的是三十二和她的护卫队。 “是你?!” 三十二一见到沈青飞那张脸,便睁大了眼睛,她瞬间忘记了宫主说过她们现在不适合与人动手,如果有人来落羽宫找事就立刻传讯于她这件事……拔出了剑,找好了正好能撞上一片白羽的路线就朝沈青飞袭来。 沈青飞已经不是当初的金丹初期了,三十二的境界却并没有太大变动,所以他只是伸了伸手,便将对方控制在了原地。 三十二被定在了空中,沈青飞因为怕她不给自己插话的机会所以还封了她的喉咙,所以她只能依靠一双大眼睛表达她的愤怒。 沈青飞:“我以为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当初并不是有意冒犯落羽宫,只是为完成华清宴的任务而已。” 事实上三十二的确知道这事儿,只是知道归知道,怨气却从未消减,更何况落羽宫宫主本身就是对华清宴不满的人之一,在她的影响下,三十二等人眼里华清宴这些为了自己的考核给别人添麻烦的家伙就是十足十的讨厌鬼了。 长廊拐角匆匆走出了一个白衣女子,神色身姿都要比三十二稳重得多,眉心微皱,但很快便露出了得体的笑容:“二位真人,三十二性格有些冲动,眼下宫主不在宫内,她对外来人的出现便激动了些,并非有意冒犯,还望两位真人高抬贵手。” 沈青飞认出了她,这便是当初带他入落羽宫的人之一,编号为七十六。 沈青飞对她印象算深刻,因为他一度觉得落羽宫内,落羽宫宫主除外,只有七十六一个人是带着脑子生活的,其他人都是一个赛一个的傻白甜。 现在她的表现也证实了这一点,她不可能没认出他,却依旧表现得像是他并非曾经入侵过落羽宫的敌人,而是真的只是纯粹路过的元婴真人一般。 虽然迎接他的究竟是三十二这样的傻白甜,还是七十六这样的人精,对于沈青飞来说都没什么区别,但对方比较好沟通好交流总是一件好事。 他将三十二放到了七十六身后的位置,才收回了她身上的灵气。 七十六依旧保持着没有温度但足够得体的微笑:“不知二位真人来落羽宫有何贵干?是有事寻宫主吗?” 沈青飞:“算也不算,我们在路途中听闻了落羽宫的情况,发现落羽宫当前的情况和我们以前遇见过的一件事有些相似,所以想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七十六面露惊讶,不过还是没有简单地让沈青飞他们进来,她笑了一下:“我这就通知宫主。” 沈青飞和傅遥当然没意见,便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七十六再次出现时,落羽宫的大门便朝他们打开了。 沈青飞和傅遥立刻查探起落羽宫的情况来。 一边查探一边问跟在他们身旁的七十六:“落羽宫这几年有过客人吗?” 七十六摇了摇头:“客人没有,敌人倒是来过很多。” 沈青飞:“……” 傅遥:“……” 七十六:“前面便是主殿了,宫主说主殿也可以随意查探,两位如果有需要,就请自便吧。” 沈青飞和傅遥对视一眼,两人便走入了落羽宫的那座主殿,主殿本身就有两重阵法,如果设阵的人想要找个掩护的话,这里的确是最好的地方。 但他们两人把主殿的阵法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任何多余的阵法痕迹。 于是他们只好老实用笨法子,将落羽宫整一个地毯式搜索了一番,这一通地毯式搜寻花了他们两人快一整夜,却依旧什么都没找到。 这下沈青飞和傅遥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而且这样过了快半天,落羽宫宫主回来了。 再次见到这位高傲的修士,无论是沈青飞还是傅遥都有些尴尬,毕竟当初为了做个任务确实实打实地麻烦到了人家。 落羽宫宫主看见这两个人,一个当初男扮女装混进来偷她的印鉴,另一个让她追出了八百里地最后不见人影,脸色一时也有些黑。 但是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现在他们是好意想帮忙,虽然她一向不喜欢接受别人的帮助,但这次遇上的情况实在太过诡异,而且偏偏是落在了她这群侍女身上。 她原本以为,这些愚蠢的侍女对她而言,就和落羽宫中的花花草草并无区别,但看见她们天真的面容转为惊恐,红润的脸庞变得苍白,她依旧感受到了一种不可控的愤怒——究竟是谁?!有胆子就直接冲着她来,伤害一群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的凡人和低级修士算什么! 所以她现在不得不接受别人的帮助,如果只是她一人也便算了,她宁可去死,但这些人……她们是无辜的。 最后是傅遥打破了尴尬的沉默:“落羽宫的情况与我们之前遇上的两次事件有些相似,那两次都是有人设阵,所以我们在寻找落羽宫内的阵法痕迹,不过没有找到,现在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我们觉得设阵者有可能将阵法设置在了落羽宫外围,所以我们正要出去查探,另一种可能就是,的确在落羽宫内部,只是太过隐蔽,我们没有找到,我想应该没有比宫主您更熟悉落羽宫内部的构造的人了,或许您可以亲自查探一番宫内是否有异常的阵法存在。” 落羽宫宫主皱了皱眉:“阵法?” 傅遥:“不错。” 落羽宫宫主:“给我讲讲,你们上两次遇见的是什么情况。” 于是傅遥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伍家村与李家庄的事件。 落羽宫宫主点了点头,道了声“我明白了”。 于是三人分两头行动,沈青飞与傅遥去落羽宫外查探,宫主本人则负责宫内。 半天后,沈青飞看向从另一头飞来的傅遥,摇了摇头,傅遥也冲他摇了摇头,他们分头查探,都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两人只好寄希望于落羽宫宫主有什么发现。 落羽宫宫主真的有发现。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里不对,虽然没有阵法痕迹,但是我很确定有人动过。” 落羽宫宫主点出了几个地方,有的是地上的石板,有的是屋檐的一个角落,地方都很隐蔽,而且乍一看别说阵法痕迹了,沈青飞和傅遥就连别的痕迹也没看出来。 落羽宫宫主解释了一下:“这宫殿是我亲手造的。” 沈青飞与傅遥瞬间肃然起敬。 傅遥走上前,蹲下摸了摸那块被落羽宫宫主特意指出来的石板。 他释放出一道特殊的灵气,注入那石板内,然后转头看向了沈青飞:“你来看。” 沈青飞走上前,看见半道暗纹。 和他们在李家庄见到的阵法明显同出一源。 傅遥以口型对他说:“是傅家的手笔。” 落羽宫宫主并不知道傅遥是根据已有的阵法反推,也不知道他是根据傅家的秘术才显现出了阵法,只以为是他的什么独门秘技,所以倒也没细问,只是在看见那阵法的痕迹显露时挑了挑眉。 另外几个被落羽宫宫主点出来的地方,傅遥也找到了残留的阵法。 而顺着这些残留的阵法,他们三人又一路抽丝剥茧,找到了更多不对劲的地方。 没过多久,落羽宫内部就被他们翻了个遍。 翻出来的阵法残留虽然都很残破,但明显是属于同一个大阵。 “奇怪……”傅遥看了眼前方与他和沈青飞隔了快几十米的落羽宫宫主,下了一个隔音禁制转身对沈青飞说道:“你发现了吗?所有阵法残留都在主殿以外……” 沈青飞“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他当然发现了,他只是在思考为什么。 他和傅遥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是同样的迷惑。 按照最直接的思路,主殿外才有阵法残留,最该怀疑的就是落羽宫宫主本身……但是这个假设在这里就很难成立,毕竟—— 第一,落羽宫所有人对于落羽宫宫主来说,要碾死甚至都不需要她动用一根手指头,何必废这么大劲特意设置一个阵法…… 第二,落羽宫宫主的反应不像作假,她就差把布州的修仙宗门全杀穿了,沈青飞不得不修正自己当初对她的印象,他以为她是个冷情冷性到极致的自负性格,没想到她对这些纯粹生活在她庇护下的人也会在乎。 但如果阵法不是出自落羽宫宫主之手,设阵的人又为什么偏偏要将主殿排除在外呢? 这不合逻辑。 落羽宫宫主一人的气运就抵得上其他所有人加起来,设阵者如果想要掠夺气运,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排除那个真正可以算得上是目标的人…… 沈青飞和傅遥只犹豫了一瞬间,便将隔音禁制除了去,追上了前方的落羽宫宫主。 “宫主,你没注意到吗?所有的阵法残留都位于主殿以外,没有一个在主殿内。” 傅遥说完后,落羽宫宫主脸上一怔,她似乎真的才意识到这一点。 她皱起眉,在原地思索了很久。 很久之后,她突然开口:“那些不对的地方,其他的我并未留心,但那个屋檐,我第一次前往无日宗的时候,便是从那个方向离开的,当时那块屋檐,并没有损坏的痕迹。” 沈青飞不禁皱起了眉:“但那时阵法不是应该已经起效了吗?所以你才会决定要去寻找罪魁祸首。” 傅遥:“不,宫主所说的意思应该是,那之后阵法被损毁了,这个阵法在刻到建筑本身时应该几乎不存在改造的痕迹,宫主之所以注意到这些位置不对劲,是因为阵法被损毁了。” 落羽宫宫主点了点头,她的神色变冷了一些:“十七和六十三出事后,我离开去无日宗前,特意加固了防护大阵,就是为了确保我离开的时候不会有任何人能在她们的无知无觉之中闯入。” 沈青飞:“所以……” 落羽宫宫主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不错,是内鬼。” 她几乎有些想笑,但她很快便收拢了脸上不知是讥讽还是其他的笑意,一拢袖,高声道:“所有人,来主殿。” 第99章 她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在了落羽宫每一个角落内。 她声音中的冷意也不容错认。 哪怕是那几位伤病在床的少女, 也让人将自己从床上搀扶了下来,急匆匆地赶到了主殿。 主殿内,宫主已经恢复她们更习惯的冷漠模样, 其实宫主这些天的急怒的模样, 反而是她们不习惯的。 现在这样,身着黑衣的高傲女子端坐在高台之上,眼角眉梢俱是冷漠, 一派目下无人的模样, 才是她们最熟悉的。 “你们之中……有叛徒。” “我给你, 或者你们, 最后一个机会。” “站出来,自绝经脉, 我留你一个全尸。” 一瞬间, 低低的抽气声此起彼伏,不过她们震惊的,更多的好像是有叛徒一事,而非是宫主要求的自绝经脉。 不少人脸上是纯粹的不解与迷惑——怎么会有叛徒呢?宫主对她们这么好,为什么会有人想要背叛宫主呢? 站在黑暗中的沈青飞微微皱了下眉——他很怀疑,这样真的能揪出那个内鬼吗? 不过落羽宫显然与他遇上的大多数人大多数组织都是完全的两回事。 真的有人站了出来。 而且是一个沈青飞不知道该不该惊讶的人。 “七十六?!你怎么会?!” 三十二震惊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明显而刺耳。 震惊的不止她一个人, 就连落羽宫宫主本人的脸庞上都流露出了一丝惊讶。 她想过很多可能, 但她没有想过会是七十六。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09节 七十六大概是她为数不多几个可以将人脸与编号对应起来的人之一。 也是……她为数不多真正信任的人之一。 七十六走出来的时候,神色很平静,没有不安, 甚至有几分放松。 她安静地跪在了台阶下,低眉垂眼, 顺从非常。 “为什么?” 落羽宫宫主的声音响起时, 沈青飞很难辨认出那声线中究竟是愤怒居多, 还是不解,还是疲惫。 “宫主可以让其他人先出去吗?” 七十六的话让沈青飞不禁露出了一个古怪神色,无他……这句话的既视感实在太强了,他当初也是差不多这么说的…… 落羽宫宫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还是屏退了其他所有人,只留下了七十六。 沈青飞和傅遥因为身处黑暗之中,一开始就没被任何落羽宫的侍女,包括七十六,注意到,现在更是连落羽宫宫主本人,都因为心神上的震动而忘了他们两人的存在。 大殿的门轰然关上时,那股震动和台阶上端坐的落羽宫宫主的森然气势,几乎可以让一个八尺大汉都忍不住颤抖,但是,七十六虽然身为一个凡人女子,单薄的背影却没有一丝丝抖动。 “现在愿意说了吗?为什么背叛我。” 七十六仰头,露出一个很淡的微笑:“我并没有背叛宫主,我从未想过要伤害宫主,那阵法确实会损人气运,但我精心保证了那阵法不会出现在任何宫主会走过的地方。” “你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吗?”落羽宫宫主脸上露出一丝烦躁,“那阵法是哪里来的?谁教你这样做的?” 七十六平静道来:“数月以前,我去镇上采购物资,被一名黑雾罩脸的黑衣修士拦下,我看不清他的脸,我也并非修士,但我毕竟跟在宫主身边那么多年,还是看得出他身上的修者气势的,甚至比宫主更甚,他试图挑拨我与宫主,言辞中尽是想让我对宫主升起不满,我假意听信于他,想探出他究竟想做什么。” “几日后,我再次去镇上时,他提到自己手上有一阵法,哪怕是凡人,只要花上足够多的努力与时间,也可以完成这阵法,而这阵法的效果是可以抽取阵内人的气运。” “他说如果我想报复宫主的话,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了,他也有这个阵法最核心的材料,其他的,我作为落羽宫采购,也可以轻易弄到手。” “于是我收下了那阵法。” 七十六抬起头,看向落羽宫宫主:“他如果在我这里没有成功,一定会去找其他人做这阵法,我不敢保证其他人也会将宫主的安危放在第一,既然如此,还不如由我来完成这阵法。” “你——!” 落羽宫宫主的脸上浮现的,不知该算是生气还是无奈,她半抬起右手,袖口无风而动,似乎是想挥出一道灵气,但最后那灵气还是平静了下来。 “请宫主责罚。” 七十六匍匐在地,声音闷闷传来。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七十六:“因为我不想宫主与那修士正面对上,他的气势已接近突破化神,我相信宫主,也相信宫主终有一天会成为天下第一,但正因为我相信宫主有一天会站在顶峰,才不愿宫主在现在就与拥有可以阻断您的前途的人对战。” “更何况,等异象出现,大家伤的伤,死的死,宫主自然就会注意到不对了,这与我直接汇报,并无不同。” 这话让落羽宫宫主气恼异常——怎会没有不同?!她这些天东奔西走,还不够证明这有足够的不同吗?! 但她并没有来得及将这些话说出口,一方面是因为这不是她会说的话,另一方面则是,七十六话说到这里时,突然闷哼了一声,乌黑的血从她叩在地面上的额头边缘一点一点地蔓延了开来。 落羽宫宫主瞳孔一缩,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台阶下,她的灵力也随之铺天盖地地笼罩了七十六。 七十六已经昏死过去,那块地面上不知何时凸起了一块尖锐的碎片。 落羽宫宫主沉着一张脸,灵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七十六经脉内,她额头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 傅遥从黑暗中闪了出来,在纳戒中捡了一颗疗伤的丹药,递了过去。 落羽宫宫主点了点头,一边接过丹药强行让昏迷中的七十六服下,一边皱眉问道:“她不是已经将阵法毁去了吗?怎么还会出这种事?” 傅遥解释道:“阵法本身的确已经毁去了,但阵法是直接作用于她们身上的,所以效果仍然在……我需要等她醒后问清楚她布阵的每个细节,才能真正处理这个阵法。” 落羽宫宫主的抢救足够及时,七十六的脉搏依旧稳定而健康,没多久,她便清醒过来。 落羽宫宫主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毁去那阵法便无事了?现在可后悔了?你设下那阵法时,难道以为自己就能逃过一劫吗?” 七十六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她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并未准备逃过……若是所有人都倒霉,都死去时,偏我一个独活,那岂不是奇怪极了吗?” 落羽宫宫主一怔,随即露出了更生气的表情。 傅遥及时地插了进来,细细询问起七十六布置阵法时的每一个细节,七十六倒也知无不答,将自己所布置过的地方详详细细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只是傅遥毕竟对落羽宫算不上熟悉,她所说的一些地方在他脑中并对不上号。 他看了眼七十六苍白的脸,还是决定让落羽宫宫主跟他一起跑一趟,给他指个路。 沈青飞看他眼神的方向便知道他的打算,于是主动说道:“你和宫主去处理阵法,我确保七十六和其他人这段时间内不会出事。” “好。” “好。” 沈青飞以灵力将七十六扶起,准备带她回其他侍女聚集的地方。 他毕竟也在落羽宫待过一段时间,对内部的道路也足够熟悉,不需要七十六指路,便找到了正确的归路。 落羽宫比起他上次来时,要安静许多,毕竟这段时间的氛围很是紧张,原本弥漫在空气种的那种轻松氛围已经荡然无存。 安静的长长的石路上,沈青飞的声音突然响起:“其实如果你当初直接告诉宫主那黑衣人的打算,她总能想到办法解决的,她虽不喜求助其他人,但也不是死要面子之人,你应该也知道这点。” 七十六沉默了很久,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因为……实在是太想知道……宫主她究竟在不在乎我们的存在了啊……” 第100章 七十六的回答让沈青飞沉默了很久, 他实在不想评价七十六这种复杂的脑回路,他只是将她带回了侍女们居住的地方,然后让她们尽量不动, 然后他分神在周围环境的变化上,争取让她们在傅遥处理阵法的这段时间内不要再有受伤或死亡。 傅遥的效率很快, 只大约花了几个时辰,便将七十六毁去的阵法复原了出来并真正捣毁了阵心。 落羽宫的其他人得知事情已经成功解决, 脸上的阴霾也是一扫而空,重新露出了天真且快乐的笑容来。 她们的目光落到七十六身上时, 更多的是不解与担忧,但并没有憎恨——因为宫主没有将七十六赶走不是吗?七十六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吧…… 她们的这种表现还挺符合沈青飞对她们的印象的。 事情解决后, 落羽宫宫主是否会改变自己的做风, 甚至改变落羽宫的构成, 沈青飞与傅遥并不知道, 他们离开得很快。 不过离开得再快, 也不妨碍落羽宫宫主给他们两人一人塞了一块奇怪的玉石作为谢礼。 “这石头是我多年前从别人手里抢下来的,一直没弄明白是做什么用的, 但品质一看就很高,所以哪怕我不知道它们是做什么的也一直留在了身边, 现在用来答谢你们倒正好, 我手边恐怕也只有这两块石头品阶够高了。” 沈青飞与傅遥愣了一下,对视了一眼, 准确地说对视了好几秒,然后达成了一个共识——傅遥去说。 “这是他山石,多用来磨炼剑意, 刀意……或者其他武器的意, 沈青飞是剑修, 倒是正适合他,我一个什么武器都不用的人,就不用了,宫主也是剑修,还是留着自己用吧,这块石头于你大有裨益。” 落羽宫宫主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神情:“原来如此,早知道我劈它几下不就知道用途了吗……不过既然送你了,就算你用不上也没有拿回来的道理,我有的是磨炼剑意的法子。” 傅遥并不习惯与人反复推拒,既然落羽宫宫主这么说了,他也就懒得一定要将这块石头塞回去了。 于是他们二人离开了落羽宫,重新踏上了路途。 就在两人越来越靠近大陆中心时,一个消息正在以飞速传播开来,用沈青飞那个年代的话讲就是,这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爆炸到人人都在谈论,他们两人只是偶然间在修仙者聚集的小城落脚,却也被这消息轰炸了。 而且这并非那种只是给人茶余饭后增添些谈资的八卦,沈青飞与傅遥听完其他人的谈论后,几乎立刻都皱起了眉。 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三月以前,书州。 书州是四大家族中左家盘踞之处,但正如修仙者的地盘都会零零散散夹杂几个凡人地盘或者凡人国度一般,书州也不例外。 书州边缘有两道长河,长河之间的土地灵气稀薄,无论是左家,还是旁边的顾家都没什么兴趣占据,于是这里出现了两个凡人国度。 一个名为河国,另一个名为大江国。 这两个国度几乎同时出现,又同时壮大,因此摩擦不断,长久以来,各有胜负,却始终没能吞并另一方,两个国度的王都以打败另一国为最重要的目标。 这种纯粹的凡人之间的争斗本不应该引起任何修士的注意,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不在乎,更多的是因为修仙界有一共识——不该参与凡人间的争斗,如果修士对大量凡人的命运插手太多,便会受到天道惩罚,所以修士们看见凡人间的战争都是直接绕着走的。 但是,这次不一样。 河国的王不知从何处获得了一份功法,那份功法与当前所有修仙的路数都截然不同,或者说……那本就不是修仙功法。 那部功法的效果是,将凡人王者本身的气运与本地地脉绑定,之后,凡人王者通过攻城略地,就能够使自己身上的龙气与皇运更胜,由此反哺到他所在的地脉上,令土地富饶,灵气活跃。 但反之,如果他节节败退,领地与声望全部下降,地脉也会随之萎缩,灵气浓度也会跟着下降。 这原本与修仙者应该也没太大关系,因为凡是有凡人国度的地方,其实都是灵气荒地,也就是修仙者不想占的地方。 但是,地脉的划分并不遵循修仙者的意志,甚至,正是因为修仙者的地盘上没有凡人的王者,所以他们的地脉被连带着一起算在了周围的凡人国度上,河国的王绑定的地脉便将左家的地盘囊括了进去。 河国的王得到这部功法时,正是河国的军队节节败退之时,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使用了这功法,并发现了自己的成败可以影响到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所需的灵气…… 被一介凡人胁迫的左家恼怒非常,但又不能一巴掌拍死这人,只好派出左家最底层的修士前去帮助这支凡人军队。 而且……他们虽然不肯表现出来,但某种程度上,这河国凡人王的可耻行径,对他们也不是没有好处,虽然左家所盘踞的这片土地,灵气浓度已经是大陆上最佳的几处之一,但如果他们能帮着这凡人国度不停扩张,能在这个基础上继续提升灵气浓度的话…… 或许四大家族内部永恒不变的排位也可以动动了。 而修士加入战斗后,哪怕只是最低级的修士,对另一方的凡人都是降维打击,原本占了上风的大江国军队节节败退,溃不成军,没有直接被彻底剿灭还是因为那修士考虑到天道惩罚这件事,所以动用能力时格外小心,尽量只做辅助,确保了没几个凡人会死在他手下。 不过大江国没有坐以待毙。 大江国的国王寻到了一奇人,那人虽然只是一介凡人,不会被任何修士放在眼中,但武艺高强,行踪鬼魅,被认为是凡人中的第一刺客。 大江国的王请动这位第一刺客这件事并没有默不作声,反倒一反常理地高调,河国的王听闻后惴惴不安,将前线的修仙者召回来保护他。 但大江国的王请动这位第一刺客并不是为了刺杀对面的王,而是想要偷取那部功法。 刺客成功了。 在河国的王还在担忧那永远不会到来的刺杀时,刺客已经带着功法副本离开了河国的王城。 大江国的国王拿到那本功法后,连夜派人解读,终于弄明白了怎么使用,于是这下,不仅仅只有河国的王一人绑定了地脉了。 原本左家派人干涉凡人国度的战争这件事在修仙者中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因为左家派来的只是一个想要投奔左家的练气期修士而已,严格来说甚至暂时连左家的附庸都算不上,所以大江国附近的顾家并不知道左家正在秘密地准备提升自己地盘的灵气浓度。 但大江国的国王修习了那部功法后,立刻跑去了顾家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并要求顾家也派人来帮他。 顾家同意了——并且大肆谴责了左家这种行径,并将自己的行动定位成了被迫反击。 而因为两边都有了修仙者加入,战局不再是一个练气期修士可以左右的了,顾家与左家不断地加大投入,除了主家的人没有下场以外,几乎是这些年以来这两个家族爆发过的最大冲突了。 而这一切的起因,居然只是两个凡人小国的战斗,这谁能想到呢? 随着战斗规模逐渐增大,这个消息也越传越远,这事儿牵扯到了四大家族中的两家,所以格外具有八卦价值,传播的速度比飞剑都快了。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10节 消息传到沈青飞与傅遥所在的小城时,战事其实已经进展到了尾声。 两边的修士实力其实不相上下,左家与顾家同为修仙界的庞然大物,距离还如此之近,如果不是因为实力足够相近,恐怕早就有一方打起蚕食另一方的主意了,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就是因为实力足够接近,此时不得不爆发冲突,倒也没有任何意外出现,很正常地打了个平手出来。 但修士毕竟不肯直接对凡人动手,真正厮杀的还是两国的战士本身,而在这方面,大江国落了下风,毕竟河国在最初那名练气期修士的支持下,几乎已经将大江国能调用的力量剿了个干净,大江国有了修士支持后哪怕一改颓势,却依旧不能改变他们的人数与后勤全都跟不上这场战斗了的事实。 因此,大江国眼看就要败了。 顾家倒也不急,虽然大江国的国王拿到功法并修炼后,就将副本毁了,毕竟他自己就是从对面那个王手中偷得的功法,自然要防着别人也这么做。 但对于修士来说,逼问一个凡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顾家早在答应对方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如果这场仗败了,就让那凡人国王将那部奇怪功法交出来,然后他们再在此地立个新王便是了。 本来这只是个后备计划,但顾家负责此事的人越想越觉得这才是靠谱的做法,于是在这凡人军队逐渐败退之时,他原本可以从其他地方搬运些凡人过来填充,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干脆决定,让河国先行将现在大江国国王的所有支持者消耗掉,到时候直接新立一个国王,或者是,新立一个国家。 顾家的算盘打得精,大江国的国王虽是凡人,但并不是傻子,他很快就推测出了顾家的打算,毕竟他的军队这样败退,绝对会损耗到顾家的灵脉,那些修士却不急不忙,平静异常,他难免要多想一些。 顾家并没有将这凡人国王放在眼里,毕竟,他就算在凡人中再有势力,也只是个凡人而已。 但就是这样一个凡人,在临死前,却做出了让所有人都后悔的反扑。 兵临城下的压力,修仙者的冷漠,无数死亡,这一切加起来,让大江国的国王做出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决定。 他将那部功法公开了。 在他死战之时,他的亲信们早已离开了书州,带着那部功法来到了各地,将那功法在凡人间宣扬了开去。 那些凡人王们早就眼热书州那两人已久,现在得到功法,纷纷修炼起来,决心以此借势修仙者。 沈青飞与傅遥听见这消息时,便是这功法已经被彻底传播开的时候。 沈青飞与傅遥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天下,要大乱了。 原本已经分割好地盘的修仙势力,恐怕再无法这样相安无事下去了。 第101章 这是一间共有八层的茶馆, 八层都热闹非常,下几层凡人居多,修仙者则更偏好上几层一些。 而茶楼顶端, 其实还有一平台,这平台与下方嘈杂的主体隔绝开来,显得清静开阔非常,送茶的小二小心翼翼地从天窗钻出来,踏着那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薄木板走到平台上, 努力不去看下方, 努力不去想自己如果踏错一步就会被摔成肉泥这种事, 眼观鼻鼻观心地倒好茶, 然后小心翼翼地消失在了天窗之间。 坐在这平台上唯一一张矮桌两端的, 正是沈青飞与傅遥。 他们二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书州的消息虽然现在对此地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一个遥远的热闹, 但其中隐含的风雨欲来之势, 对他们却已经足够明显。 无论是沈青飞,还是傅遥,都可以轻易猜出接下来的走势。 修仙界的势力绵延已有上万年,其中偶有宗门陨落, 偶有宗门崛起, 但通常都是在某个领域某个地盘上变动。 但这次却完全不同,这是要将所有宗门都拖入混战的节奏…… 天下第一宗虽然做了那么多年傲气的天下第一, 但恐怕也无法不入局。 傅遥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茶碗上敲击了几下,缓缓张口:“青飞这次回宗, 天下第一宗的任务或许就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沈青飞“嗯”了一声, 他难得的有些心烦意乱, 眉头皱得极紧, 他一向不喜欢乱世, 虽然乱世是上升通道打开得最广的时候,但他依旧不喜欢,他更喜欢在规则内行事,就像登梯,乱世中的规则则要不稳定得多。 傅遥叹了口气:“凡人因果难还,小心为上。” 沈青飞又“嗯”了一声,虽然混战还未开始,但他可以预见,等打到后来,或许有不少人会彻底忘记原本存在的“不要亲自动手掺和凡人斗争”这条原则,甚至连装样子都忘记,但他肯定不会忘的。 “原本想跟沈兄一起回天下第一宗,找点任务做的,但之后的任务大概因果牵涉极广,看来我还是得自己去找事做了,那就……在此别过了。” 沈青飞再“嗯”了一声,他很清楚,这种事情傅遥是绝对不愿意牵扯到其中的,所以在这里分别是最好的选择。 他动了动食指,一把剑无端出现在了桌面上。 傅遥一怔。 沈青飞:“当初答应你的天阶灵剑,或许你用不上,但既然已经炼成了,就还是送给你。” 傅遥接过那柄隐隐缠绕着浅绿光芒的剑,眼中一暖:“多谢。” 沈青飞又拿出一枚玉牌。 “我做了个通讯玉牌,我对那气运阵法有几分在意,如果再遇上,可以让我一起去查探。” 傅遥收下玉牌,道了声“好”。 几息之后,矮桌旁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沈青飞在傅遥离开后又坐了很久,在脑内将整个大陆的势力梳理了一遍又一遍,眉头越锁越紧。 等茶碗彻底变空后,他留下一枚灵石,飘然离去。 身在局中,身不由己,就算他再怎么不喜欢,也只能顺势而为了。 . 几天后,沈青飞重新回到天下第一宗,一经踏入宗内,他就能感受到气氛的变化,一种混杂着兴奋与凝重的情绪蔓延在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 沈青飞在路上拦下了几个师弟,问了问现在的情况,然后赶回了胡为峰。 天下第一宗占地极广,一宗就有一个普通的州那么大,当初沈青飞初见洛州,只觉得浩荡非常,但其实天下第一宗比洛州所占面积还要大上一倍,再加上天下第一宗不像一水涧或是落日门那样的宗门一般,是一片完整的走势,天下第一宗有数十座山峰,而且称不上连绵不断,中间各有隔断。 这就导致了两点。 一点是围绕着天下第一宗生活的凡人,并不是只有一国一势力,而是数十个小国度——也正常,如果就只有一个国家的话,岂不是成了一个环状的国度,这也太难管理了。 第二点则是,因着天下第一宗占地太广,地势又复杂且分裂,所以地脉并不是同一条,各峰几乎都是被不同的凡人王绑定了。 有些暴脾气的长老恨不得直接打杀了那些胆大包天的家伙,但也有心思深沉野心勃勃之辈想要借此机会改变自己所在峰的地位。 天下第一宗的宗主维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然后大手一挥,宣布了他的决定——各峰各自去襄助对应的凡人国度,自己对自己峰的灵气浓度负责,当然,天下第一宗最终还是个整体,所以成功提升了灵气浓度的各峰修士会受到主峰的奖励,失败则无惩罚——毕竟自己所在峰的灵气浓度大幅下降就已经是最恐怖的惩罚了,没人能接受这种后果。 沈青飞回来的正好,这番决定就是在他回来的前一天做出的,他刚好赶上了大部队出动的时间。 也幸好他回来之前给胡为峰的师父师兄们传了简讯,不然胡为峰总共就那么几个人,全都出去了的话,也没人能安排他,他先去了趟主峰将任务全部交了,然后飞向了胡为峰。 “好久不见啊,小子。” 沈青飞刚落下在胡为峰,一道熟悉的声音便在他耳边炸响。 他定眼看去,一个老头正斜斜躺在胡为峰那棵大叔下,抬了抬眼皮子算对他打了个招呼。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橘黄色的影子从树上像个导弹一样弹射下来,“咚”地一下踩在了那老头的脑袋上:“什么小子,叫师弟,尊老爱幼懂不懂。” 墨非吃痛大喊:“当初可是我给这小子引的路!” “那他现在也是你师弟,师父说了同门之间要相互友爱知不知道!” 墨非气闷地嘀咕了一声:“当初也没见你对我有多友爱……” “什么?”松鼠二师兄慢悠悠地问道。 墨非翻了个白眼,都是化神,谁会听不清别人的悄悄话啊,非要他服软是吧:“没什么,师兄说的对。” 松鼠二师兄这才满意,然后转向了沈青飞:“你应该知道那部凡人王者功法的事了吧?” 沈青飞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我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才全速赶了回来。” “我们胡为峰呢,讲究的是一个精锐,不像其他峰那样什么人都往里收,但碰上这种要人手的事,就有点难办,所以师父和大师兄先行去处理了,我和三师弟在等你回来再一起出发。” “绑定了我们胡为峰灵脉的,是个极小的小国……往坏处想,难扶持,往好处想,我们几个人倒是刚好照顾得过来。” “走吧。” 两人一松鼠朝宗外而去,没过多久,松鼠师兄指向了一块棕黄色的土地,对沈青飞说道:“你要负责的就是这支队伍了。” 沈青飞点了点头,与他们俩就此分开,朝下方飞去。 以沈青飞的目力,那棕黄色的色块很快就在他视野中变得清晰起来—— 好一片荒地。 沈青飞即将落地时,下方的人影也变得足够清晰了,大约数千人,全都面黄肌瘦,干枯非常,为首的是一个相对不那么面黄肌瘦的凡人,看他装扮与拿的比别人要精心几分的武器,以及他所站的位置,大概就是这群人的首领了。 “拜见仙人!” 那为首的凡人大喊一声,虽称不上中气十足,但也足够后面的人听清,听不清的大概也无妨,因为他还举起了手中的斧头以做示意。 立刻,一群人乌泱泱地开始大喊:“拜见仙人!” 并稀稀散散地开始跪下,沈青飞直接一道灵气打出,阻止了他们下跪的动作。 这就是他要带领的军队了,他们虽然乍一看面黄肌瘦,但那是以沈青飞一个现代人和修仙者的视角来看,就本土凡人的标准而言,领头的人甚至称得上一句“还算健壮”,其余的人也是正常标准的体型。 那首领恭恭敬敬地向沈青飞递上一块木板,上面歪歪扭扭的有一堆线,还有几个字,沈青飞皱着眉看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那是画的周围的地图,还贴心地标注了周围的国家分布。 他不禁黑线,这地图的精度……不对,这“地图”就没有精度这种东西。 他潦草画了几笔,将周围的环境刻画了上去,他是修仙者,又在系统里学了那么久绘画(外星人绘画也算绘画),此时随手而来,寥寥几笔竟将周围的地势画得清晰明了,就算是个傻子拿着这地图也能走到正确的位置上去。 沈青飞看了眼自己画的地图,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天下第一宗东南方位,这块地算是一块小型平原,平时生活倒是还不错,但打仗就太无遮无掩了一些。 第102章 如果让沈青飞自己评价的话, 他会说对战争的认知很粗浅,虽然他是男生, 但他对历史和军事几乎全无兴趣, 这两项也对他的生活毫无帮助,所以他从来都漠不关心。 但他再怎么不关心,作为来自信息大爆炸年代的人, 其实也多多少少沾染了那么点常识, 至少比这些临时凑出来的军队,还有那些几万年没经历过大动乱了的修士强。 他对着自己画出来的地图思考了一番, 圈出了几处地方。 这几处均是易守难攻的山体, 至于粮食问题,他一个元婴期的修仙者, 移山易海暂时做不到, 开个梯田难道还做不到吗? 他圈出来的那几处地方,还需要排除掉周围几个与天下第一宗绑定了的国家的领地,虽说各峰之间时有龌龊, 但谁都不会在这时候搞内部矛盾,天下第一宗周围有那么多地盘可以侵占,当然没必要也最好别盯着自己人。 那就只剩下两处了, 这两处都在无主之地上,他还要去实地看看在他晚来的这段时间里,会不会有天下第一宗的其他人眼疾手快先抢下了这种易守难攻之处。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沈青飞沿路飞来,不仅这两处他决定择其一作为营地的地方没人抢占,就连那几处因为正好处于别人地盘上而被他排除了的山体也没人在乎…… 来都来了, 他除了观察地形以外, 还特意留心了一番周围有没有正好在作战的队伍, 想要看看情况, 尽量知己知彼。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11节 而他真的感受到了空气中灵气的波动,那明显是有元婴级别修士在战斗的迹象。 他立刻调转方向,朝灵气波动的来源而去。 快要接近时,他运转起敛息诀,隐藏在了几棵大树间。 他所看向的方向,正有两军对阵——虽然用“两军对阵”这个词,可能会让人误以为这是极有气势的一幕场景。 其实没有。 一条沟渠的两边,分别各自站着数百人,这数百人手里有的拿砖头,有的拿斧头,有的拿……沈青飞也认不出来的东西。 不过他们只是站在那条窄小的沟渠两旁,怒视着对面。 因为天空中还有两个修士。 那两个修士俱是元婴初期,和沈青飞修为相同,所以他围观得毫无心理负担。 沈青飞来的时候,这两个修士的战斗其实就已经快进入了尾声,其中一人大概是天下第一宗的,沈青飞觉得对方的招式有些眼熟,可能在之前与各峰的战斗中遇见过类似的招式。 既然一方属于天下第一宗,另外一方就肯定不是了,沈青飞也可以从他在战斗中的表现看出来一些迹象,虽然同为元婴修士,但这位在细节上就做得不是很好,少了几分天下第一宗那种凡事力求完美与第一的感觉。 没多久,一方落败,那赢了的修士冷哼一声,傲然停留在空中,不过傲然归傲然,沈青飞可以看出他的手部肌肉没有一丝放松,明显是随时准备着应对对方的反扑,而他的下方,则传来了他这边的数百人的欢呼。 欢呼完毕后,那数百人手中挥舞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轰然冲过了那道沟渠,与他们形成对比的,则是落败修士那方的数百人,他们无一不是脸色灰暗,毫无斗志, 沈青飞皱起了眉,乍一看,这场战斗没什么大问题,如果有的话,或许会有人说那些凡人真是乌合之众,不过既然有修士相帮,乌合之众一点也无妨,反正结局是胜利了。 但沈青飞觉得这里的问题所在不是那些凡人,而是那两名修士的思路。 他没想到自己真能在现实中看见这种回合制般的战斗。 他以为只有小说里会出现这种两个将领单挑,士兵们傻乎乎地等着他们分出胜负再作战的场景…… 他觉得有些荒谬。 不过也好像没那么荒谬,这些修士们本就不可能把凡人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这场即将涉及整座大陆所有修士与凡人的战争,说到底也只是修士之间的争斗,凡人只是他们操纵的工具而已。 其实从实力上来说这种想法也不能说不对。 但沈青飞突然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如果是这样的话,至少对他来说会是好事,就目前他所看到的情形来说,这附近的修士完全忽视了凡人的存在与作用,也不会考虑地形与后勤,如果所有修士都是如此,他或许还能多出几分优势来——因为他可能会成为唯一一个能将凡人的优势利用到极致的修士,也可能是唯一一个脑子里还有点可持续发展和真正的战争而非战斗意识的修士。 沈青飞最后看了眼这场乱糟糟的群架,悄然从此处离开,回到了他那支暂时同样乱糟糟的“军队”所在的地方。 他回到这片荒地的时候,敏锐地注意到领头的几人几乎是松了口气,那“首领”更是露出了可以称之为眼巴巴的神色。 沈青飞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离开的时候,完全没有与他们沟通,就现在的情形而言,这群人以后就是他的“下属”了,他还得把曾经的职场沟通技能捡回来洗一洗用…… 沈青飞点了点那首领模样的人。 “你叫什么?” “俺……卑职叫王打铁。” “你负责带领这些人吗?” “是哩,王家村,李家村,何家村,朱家沟,何家渠……的人都在这里了。” 沈青飞看了看他们手中五花八门的“武器”,跟他刚刚看见的那两支打群架的队伍手中没什么区别,都带着一股子就地取材什么顺手拿什么的劲儿,问道: “以前当过兵吗?” “大伙儿都服过几次役,可没像现在这次一样……仙人,我们要是都去打仗了,村里的地可怎么办呀……” 沈青飞很快地回答:“带上你们的农具,食物,还有种子,除了你们以外,亲眷也一块过来,我一会儿带你们去别处,如果有人落下了我是不会管的。” 他说这话时用上了些灵气,所以这上千人都能很清晰地听见他的话,这乌泱泱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轰然嘈杂了起来。 有些人大概是没想到这次不仅要打仗,居然还要彻底背井离乡,连根拔起,激动非常,差点哭喊出来。 有些人则是正面意义地激动非常,因为他们以为仙人是要带他们去仙境。 沈青飞直接将五感降到了最低,将那些乱哄哄的声音尽可能地隔绝在了耳外,耐心等着他们分散再聚回后,一挥手,将这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带到了他早就看中的那座高山上。 凡人们经历了天旋地转,还没分清自己飞起来究竟是真实还是做梦,就发现自己已经再次落地,那些以为自己是要被带去仙境的人几乎是惶恐地蹲下或跪下,虔诚地抚摸着地上的泥土,直到有人犹疑地问道: “这看起来……咋那么像我们村西边的那座癞头山呢……” “胡说什么呢?!可不要触怒了仙人!这明明是仙人住的地方!” “可这……可这……明明就是那癞头山啊,你往后走两步再看,是不是那癞头山嘛!” “咦……” “咦……仙人为什么要将我们放到癞头山上啊……” “不是要去打仗吗?山上哪有敌人?” 他们的争论虽然激动但极其小声,生怕惹得仙人不喜,再加上这林林总总数千人什么反应都有,沈青飞自然不会劳神一个个去细听,他只是在所有人的落到地面上后独断地宣布: “从今日起,这座山便是你们在这场战争中的总部,以此为中心向外蔓延,若是输了,就往这个方向撤退。” 有人怯怯问:“可这是座山呀……俺们的粮食顶多撑半年,这里哪有地可种呀……” 沈青飞满意地看了眼对方——倒是个合格的捧哏,随即飞至空中。 一道道剑气破空而出,斩在山体上,那先前问话的人还以为仙人被他触怒,吓得慌忙抱头蹲地,他身后的人被他带的,也惊恐地蹲下,这直接导致了连锁反应,这上千人都以为有人触怒了仙人,才有了这浩荡到可怖的无数剑气,要将他们斩于此处,一时间恐慌与哭声蔓延。 好一会儿才有人意识到,那些剑气没有一道是冲着他们来的,也根本没有人受到伤害,空中的仙人根本没看他们,目光落下的位置是这座山本身。 他们也随着仙人的目光看去,惊讶发现,陡峭的山壁上被强硬地削出了一道道平面,流淌在山间的泉水也被强行分出了支流,引向那些平整的土地,虽然只是个雏形,但谁都能看得出来仙人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在给他们强行造出田地来。 这个画面有些震撼,震撼之处不仅在于这种强行改换地形的动作透露出来的霸气,也在于原来仙人会想到他们还要种田。 说实话,那一道命令下来的时候,有谁不是觉得自己就要去送死了呢? 说是会有仙人帮着他们打仗,但村口的痴儿都知道,仙凡有别,仙人从不会将凡人放在眼里,他们这群凡人就跟仙人手中的一把铁剑一样,可能还没那把铁剑珍贵,铁剑磕损了能被修整,他们这乌泱泱的人,如果磕损了,再找人补上就是了,哪怕有仙人护着,谁又能肯定自己那么好运,磕损的不会刚好是自己呢? 所以当那一块块田地的雏形出现时,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同时在他们心中涌出,因为如果仙人只是将他们当做磕了损了也无妨的武器,又怎么会给他们开垦田地呢? 第103章 如果沈青飞知道他们的想法, 大概会有些怜悯。虽然这种想法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沈青飞皱着眉打量了一番自己开辟出来的地形,虽然不是很完美, 但应该也够用了。 除此以外要做的改造还有很多。 他在整座山体上设下了一个巨大的防御阵法, 虽然他不觉得这些修士们有偷家的意识, 但该做的还是得做好。 除了防御阵法以外,他还加了个恒温阵法, 这些凡人被他临时迁到了这里,山间夜凉,盖房子又需要时间, 哪怕只是扎个最简单的茅草屋。 恒温阵法这种东西短时间内也不算影响凡人命运,他就直接加上了,不过相反的是, 对于那些梯田和梯田上即将会有的农作物, 他就不能用法术进行干预, 因为农事天定的意味太强了, 不是修士可以干预的方向。 不过对于沈青飞来说, 这倒不是大问题,哪怕化肥的原理限于系统的庞大限制范围不能转述给其他人, 但经验式的内容却无妨。 所以后勤不需要顾虑太多。 另一件他顺手做了的事,是给这座山加了一些个 上下的石台, 类似于一个“电梯”,考虑到之后大多数青壮都会被他带出去作战, 这座山上的劳作将会压在比许多原本不该承受这么多劳动量的人身上,再加上这是极陡峭的山, 不是原本的大平原, 行动起来只会更辛苦, 所以加个电梯能避免将劳动力的力气浪费在不必要的努力上的损耗。 其实这是很多互联网大厂喜欢做的事,个别厂提供的福利夸张到像是想要包养员工,其实就是为了让员工的注意力尽可能地损耗在与工作相关的事上,而不是一些莫名奇妙的琐事,而对于这些资金充裕的互联网大厂来说,提供这些福利仅是举手之劳,而且绝对能从员工的效率上找补回来。 对于沈青飞也是如此,建造几个“电梯”对他来说真正称得上只是举手之劳,能带来的效益却远胜于这几个石台本身。 他上辈子的老东家其实给他留下了不少的烙印。 他做的第三件事是,随意从山上的树林间选了一株看的顺眼的乔木,然后做了一杆木枪,枪是冷兵器中最适合战斗的一种。 虽说他们修仙之人都更喜欢用刀剑,但那是因为他们是修仙者,有灵气加持,有剑意刀意加持,兵器本身反倒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兵器代表的意象。 但对于这些没灵气的凡人来说,对兵器的选择就至关重要了。 沈青飞终于再次转向了那群犹沉浸震撼中的凡人们,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仙人抬了抬手,无数剑气将这山削成了全新的模样,又抬了抬手,巨大的石块随之而动,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修仙者,只觉得比传闻中的更加无所不能。 而现在,仙人的目光落到了他们身上,是真正地落到了他们身上,而非只是像之前一般随意瞥过。 在所有人的屏息注视下,仙人的嘴唇缓缓动了起来。 仙人的声音很清晰,清晰得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在自己耳边说话,但那声音又不会太大,让人觉得是有人拎着嗓子在自己耳边大声说话,那声音自有一份沉静之感,让人想要侧耳凝神去倾听。 “我长话短说,你们既然拿了武器,应该已经很清楚跟着我是要做什么的,我们是去打仗的。” “打仗分下来的地盘,修仙者并不需要,到时候就分给你们了。” 这句话一出,众人屏息。 “但怎么分?” “肯定不会是平分,否则有人偷摸耍滑,有人拼死拼活,却拿了一样的田地,岂不是寒了老实人的心?” “因此,军中会设立等级,等级高者,可以选择留下来分地,也可以选择继续行军,继续积攒军功,换取更好的地盘。” “我不会骗你们只要跟着我便人人都可吃香喝辣,也不会骗你们打仗是个轻松活。” “这不是件轻松的事,哪怕有我相护,你们依旧有可能受伤,有可能流血,有可能缺胳膊少腿,这些事我不会掩盖起来叫人不知道。” “但我也要说,这可能是你们能遇上的唯一一次改换命运的机会,乱世要来了,乞丐可以当皇帝,农夫也可以做将军,你们也可以掂量掂量,是一辈子守着半块地,还是拼出个前程来。” “而且,虽说有危险,虽说我不一定能护住所有人,但比起寻常争斗来说,你们所受的危险肯定要更小,有灵气护着,伤了也有灵气治伤,你们若是想要在正常的战争中博出个前程,要担的风险是此次的百倍千倍还不止,因此这机会究竟要不要抓住,就看你们自己心中那杆称是怎么衡量的了。” “再说一下军中的等级制度,总共分十级。” “此次战争虽然有众多修仙门派与我这样的修仙者参与,但一旦战争结束,我们这样的修仙者是不可能留在凡间的,因此,这打下来的地盘完全就是属于你们的。” “最终爬上第十级的人,便是我离开后可以代替我的人。”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屏息,虽然他们现在还只有一座山头,但仙人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改换地势,他们只觉得自己这支队伍必然也会带着这样的气势踏平周围的……呃,周围都是些什么地方来着? 总之,那升上十级的人,这岂不是……就跟当皇帝一样了? 沈青飞说完这句,看向了王打铁。 “王打铁,你能将这上千人组织起来,不仅辛劳,而且也说明你有一定能力,所以你先升一级,你现在便是一级的将士了。” 沈青飞说着,打出一道玉牌,那白色玉牌落在王打铁腰间,在众目睽睽之下,扭曲着显示出了极小的一行字,大意是集结众人有功,加多少分,达到了第一级,那行小字出现后,原本白色的玉牌一闪,变成了浅浅的莹蓝色,那浅蓝色,让人心神荡漾。 虽然现在大多数人根本看不懂文字,但那玉牌的莹润光泽他们却是看得见的,一时间炙热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王打铁腰间。那莹蓝色漂亮非常,离王打铁近一些的人,简直恨不得将眼睛也一块粘上去了。 王打铁其实完全没闹明白这一级是什么,他要到后来才知道第一级最好升,真正难的都在后头,越到后来,爬一级就越困难,沈青飞给他的这个“奖励”,其实是无形间以最小的代价瓦解了他在这支队伍中本应得到的统领地位。 但他此时只觉得仙人看中他,给了他独一份的奖励,夸奖了他,还给了他一个玉牌,我的天诶,这玉牌可真漂亮……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12节 “至于其他人,你们现在也有个机会。”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沈青飞又打出数千道白色玉牌,飞至每个人的腰间。 王打铁先是郁闷了会儿,原来这玉牌并不是他独有啊……而是人人皆有的,但又很快嘚瑟起来——诶,他是独一份的色呢! 将玉牌与每个人绑定后,沈青飞一挥手,他刚刚用木头削的那柄“长枪”便飞至低空,刚好是每个人都能清晰看见的位置。 “从现在起,到太阳落下为止,能削出这样式的武器的人,便可以和我一道去打地盘,挣军功,做不到的,就只能等下次了。” “毕竟是要出去打仗,正经武器是必须要有的。” 沈青飞话音还没落下,已经有人急哄哄地冲向了周围的大树,手里有斧头的心下庆幸,觉得自己挑了个趁手的玩意儿,那些手里拎着锅出来的就傻楞了,央着相识的砍完削完后斧头也给他用用。 当然也有自觉琢磨出了沈青飞话中的漏洞的——上前线的机会居然还要争取?那岂不是我永远做不出这长枪,就永远不用去打仗了?还有这种好事? 于是便有聪明人喜滋滋地决定磨洋工。 沈青飞自然也看得出来有人决定划水,他并不打算将他们揪出来进行一番思想教育或是改造,有人想改命,自然也就有人安于现状,他不会强行让那些划水的人也跟着去打仗,他们自己没积极性倒是小事,影响别人的积极性就是大事了,打个仗,尤其是这种没人有压倒性优势的仗,士气就占了成功的一半。 这些不想冒险的人,就留在总部干后勤好了,不同的性格就是要做不同的事,沈青飞并不是那样将所有人一锅乱炖的领导者。 第104章 要说沈青飞这一番演讲, 真说不上多激情澎湃,他从来都不喜欢演讲,更讨厌一定表现得自己很热情的样子, 但他把事情说清楚了, 话也简单得是个人都能听得懂, 哪怕有人没有全部听懂,至少也听懂了一件事, 那就是——打下来的地盘就是他们的,而且谁出力多,谁的地盘就好, 就大。 奖励足够明晰,士气便也足够高涨。 造起沈青飞所要求的长枪来,速度也是嗖嗖的。 不过最先完成的一批人其实不一定是热情最高涨的人, 而是既有趁手的工具, 又点了手工技能点的人, 不过热情哪怕说不上“最”高涨, 也是足够有动力, 才干脆地完成了那长枪。 而热情最高涨的一批人里,有些人是能简单轻松地完成这个任务的, 有些却正急得抓耳挠腮,这些不行的人里, 有的是当时出来的时候,就顺手抓了块砖当作武器, 或者顺手抓了个锅当作武器,又或者比这两样稍强一些的, 顺手抓了把菜刀当武器, 但菜刀哪能砍树砍木头啊……就算刀刃卷了他不心疼, 那也得卷出个结果来,刀刃都卷翻了,那木头也没个形,不是平白浪费刀嘛! 这些没有趁手工具的人里,有的笨一些,实诚一些,看着自己手里的锅,又看见那有斧子的人身边被团团围起来的模样,心中想到——算了算了,这次赶不上趟也就罢了,等他们离开后,自己总能用上那斧子,下次再去打仗,便也有自己一份了。 有的则心思活泛些,舍了脸皮硬挤到人群中央,对着那有斧子的人悄声说:“老哥,你帮我先做把长枪,这场上我军功分你一半!” 同样是有心,但人的命运就是从这一处一处的选择中分开了岔道。 沈青飞并不在乎这些人的差别,他只看结果,无论是自己慢工出细活,还是耍滑请别人帮忙,这些各色各异的做法,落到最后的结果和影响上,都是相同的。 最终,金黄的暮色铺满了半片天空时,有大约五百人已经准备好了他们的“长枪”,虽然有些人的枪削得坑坑洼洼,但这些人也不是傻子,这长枪没见时他们想象不出来,一见就知道好处了——离得老远,别人的武器都还沾不到你身上呢,你就一杆子直接给对手捅死了,多安全! 所以所有人都很清楚这武器的重点在何处,削出来的东西哪怕模样不怎么对,意思也绝对是对的。 沈青飞一眼扫过去点了下人数,又回忆了一下他刚刚在路上选择的要打下来的第一个地方的士兵数量,觉得差不多了,便也没有让其他人掺和进来。 他再次以灵气加持的声音高声道:“有枪者,待会儿与我一起去战斗。” “没枪的,负责后勤,将自己或旁人要住的地方砌出来,将种子播种下去,还有现在,将饭食做出来。” “这些事物,虽然没有上阵杀敌能获得军功分数那么多,但也会积累在你们的玉牌上,不过与军功不是一个体系,做得好的人以后也能在新地盘上当个管事,但要做首领却是不行的。” “这些后勤琐事老幼妇孺也能做,不拘于最先集结起来的那上千人。” “开始吧。” “那有枪的五百人,等你们吃完饭,自己十人十人成组,落单的就凑一块,然后同我一起离开。” 沈青飞说完后,下方的人便再次忙碌了起来,而沈青飞在等天色彻底暗下来。 修仙者虽然一旦达到筑基后,便已经不再需要睡眠了,但他们对凡人的印象一直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而且他们也是从凡人阶段过来的,知道没有灵气时,夜视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 所以哪怕是只当这些凡人是工具的修者们,也不会让凡人在夜间去作战,事倍功半不说,也更容易折损。 比如沈青飞之前早早挑好的一个对手——一名元婴后期修士,就选择了夜间让他所管辖的凡人去休息,他则在不远处灵气相对充沛的地方修炼。 这元婴后期修士来自于天下第一宗周边一个叫做天光宗的不大不小的中型宗门。 元婴后期的修为在这片鸟不拉屎的凡人土地的争夺上已经很够用,他占据的那片土地宽广而关键,沈青飞选择了这座山而非另几座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里可以与那元婴后期的地盘接壤。 沈青飞看了眼还在吃东西的这些凡人,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一会儿。 没人发现,有一道阵法无声无息地落下,那阵法并没有任何杀伤力,且离那元婴后期修士足够远,所以就连阵法中心的这修士也没注意到。 沈青飞布置下的这阵法,除了隔音以外毫无作用,只不过寻常修士布个隔音阵顶多能将几个人笼罩在内,或者顶多也就是一个房间那么大,罕见这么庞大的,足以将数百亩地全部笼罩在内的。 布置完阵法后,沈青飞回到了山间,那些汉子们已经吃完了,看他回来,立刻抓起脚边的长枪,炯炯有神地盯着沈青飞的方向。 沈青飞:“这第一战,是偷袭,只要不是蠢到自己滚进敌人堆内,或是自己的武器伤了自己的,基本都该受不了伤,但偷袭要有个偷袭的样子,第一点,在见到敌人前,不要弄出大动静,否则偷袭的优势就荡然无存。” “第二点,以有心算无心,你们的优势除了对方全无防备以外,还有一点,那就是你们是可以是有组织的。” “我刚刚让你们十人十人分成一组,都分好了吗?” 底下齐声应是,总归没把这件事忘了,沈青飞突然还有点欣慰。 “你们现在还没有军功,就先自己在十人里推选一个暂时的组长出来,等战斗结束后,组长可以保留,也可以换成军功积累最多的那个人。” “等我将你们带到目的地之后,被选为组长的人自己出来讨论,敲定自己组要攻击的首要对象,首要对象拿下了又想往哪个方向去,都先通个气,别撞一块去。” 其实要沈青飞直接给他们安排任务排兵布阵也不是什么难事,偷袭个毫无防备的营地而已。 但他不想以后事事都要自己安排,还是看看这堆人里能不能出几个领兵打仗的材料吧……出不了也最好能有点自主性,他又不是凡人帝王,还要考虑怎么压着手下不要拥兵自重,他巴不得他们全都拥有良好的自我管理意识。 沈青飞讲完话后,一挥手,这群人今天第二次体会了什么叫天旋地转,什么叫转瞬千里之外——虽然其实沈青飞并没有带他们走了那么远。 一阵天旋地转,虽说有仙人的灵气支撑,但这群人毕竟不是飞惯了的修士,面对这种高速转换依旧有些晕沉沉,但他们很快就清醒了——因为他们看见了自己的敌人。 约一里以外,有一个营地,那营地倒也算不上完全毫无防备,夜间生着篝火,偶有几个身影闪动,大概是巡逻的,那元婴后期修士不像沈青飞这样刚刚回宗,他带着这支队伍已经有几天了,经历过几场战斗后,这些凡人也已经有了一点士兵的模样。 众人瞬间屏息,他们想起了仙人的叮嘱——他们是来偷袭的,可不能让人提前发现了。 沈青飞叫他们选出组长来,现在还是没什么奖励可分的时候,而且沈青飞也说了,这场战斗后组长还可以换,所以在这个环节上倒也没人起什么大的争执,现在五十来个组长聚头在一块,在这漆黑阴影里对着远处的营地指指点点,分割人头。 沈青飞并不打算相帮太多,也不能相帮太多,就在一旁看着他们折腾。 好半晌,这分人头的流程终于结束了,这帮新兵蛋子,也终于准备开始自己的第一场战斗了。 他们十人十人成组,分头朝那营地潜去,虽然他们的动静还没法控制到极小的程度,但分成这种极小的小组,又是从各个不同方向进攻的,动静倒也没到轻易能引起敌人注意的程度。 沈青飞就这么看着他们一直到了快接近营地的时候,那营地的火光都能将他们的脸映得可见了,营地中的巡逻兵才反应过来,大喊大叫起来。 但此时,沈青飞这方人距离营地已经太近了,被叫破后也不再小心翼翼地收敛动静行动,而是由领头者振臂一挥,大喊——“冲啊!杀啊!”,便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去了。 原本,喊着“冲啊!杀啊!”的其实仅有那么两三个人,但这句话实在太顺耳,也太顺口,气势又足够到位,那三两个人喊完,已是五百个人一齐喊起来了。 于是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虽是杂兵,但也喊出了要踏破此地的气势。 营地里的人慌忙迎战,但醒着的总共也没几个,还都困倦得要死,此时可已是大半夜了,沈青飞这边的人是因为听了沈青飞一番话正打了鸡血,正精神上头,就算有几个困的,被沈青飞一通天旋地转从天上带着飞过来,也清醒了。 不仅如此,沈青飞这边的人,早早就已经分好了组,选好了自己组的目标,十个人围着一个小帐篷打,十杆木质长枪劈头盖脸的刺过来,帐篷里刚醒的三四个人简直魂飞魄散!大脑直接空白一片,连抓起兵器的想法都飞到天外去了! 而那些幸运的没被选为目标的,又及时地醒来了的,甚至还来得及抓起了武器的,想要来帮忙的人,却又因为四处起火,光该先帮哪一边就让他们耽误了宝贵的那么几秒时间,从而失去了救援的最佳时机。 而等着抢军功的沈青飞这边的人却不会犹豫,那些傻愣愣在纠结该先帮哪边的人,很快就成了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这一仗,两头的状态真叫个天差地别。 沈青飞看着营地里的人从试图应敌到仓皇逃窜,依旧死伤大半,直到对面终于有人喊出了“投降!”,但那会儿剩余的人已经不多了,这场面,说是炼狱也不为过。 但战争容不得一丝优柔。 战争一旦开始,在分出胜负前就不会停下。 尤其是这场战争。 “无耻小儿!!” 一道声音突然爆裂在众人耳边。 原来是那元婴后期修士终于发现了不对,从不远处飞袭而来,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圆形法器,朝沈青飞扔来。 沈青飞朗声道:“前辈,你已经无人可用,就算赢了我又能如何呢,也没有足够的凡人可以帮你收复这片地了,不如省省灵气吧。” 第105章 沈青飞的话其实是实话, 他也觉得自己只是将利害与逻辑单纯地摆了出来,对方就算是个白痴也该听懂了吧。 但他是这样想没错,那元婴后期修士却觉得自己被狠狠地嘲讽加侮辱了, 丢出来的圆形法器上的灵气更甚。 沈青飞皱了下眉, 长生自鞘而出去抵挡那法器,隐剑则袭向那修士面门。 自从他在秘境中得了那“第三把剑”, 他就不再隐藏自己修的是双手剑了——也没法隐藏了,他现在多多少少有了点名气,而知道他这个名字的人,也就知道他用的是两把怎样的剑, 甚至还知道他惯用的剑意,已经不是当初可以拿隐剑打对手一个出其不意的时候了。 他说自己已经有了点名气并不是空话, 长生带着他特有的剑意甫一出鞘, 那元婴后期修士便皱了皱眉,显然也认出了他是谁。 没办法,他们宗门毕竟就在天下第一宗的辐射范围内,对天下第一宗那些新崭露头角的元婴修士的了解可能比天下第一宗某些不问世事的长老们还强些。 他很快就认出了他的对手是谁。 也因此感到了一丝压力。 但这压力很快变成了恼羞成怒——就算是天下第一宗备受瞩目的年轻修士又如何!说不准就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呢!而且就算他就和传闻中一般又如何, 他是元婴后期,这小子不过是个元婴初期, 境界的压制是实打实的, 就算他丢了这块地盘,难道他还不能出口气吗?! 但真打起来, 他就发现, 盛名是有盛名的道理的了。 沈青飞简直非同一般地难缠,且灵气也是非同一般的充沛。 他才与这小子交手几个回合, 心中其实就已经得出了结论, 真要分出胜负, 起码得打上个几天几夜,如果这小子存心拖住他,没准还能更久。 他心中暗恼,丢了这么大一块地盘,宗主肯定会对他不满,他其实最该做的是立刻从别的地方再去夺一块好地盘来,而不是在这和这小子缠斗。 但缠斗也是他自己选的…… 他的脸色一时乍红乍白,在一定要出了这口恶气与趁宗主没发现戴罪立功之间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冷哼了一声。 “不与你这种无耻小儿计较!” 然后就和来时一般,飞速离开了。 沈青飞面色古怪,倒也猜出了对方的心路历程,他有几分好笑——这就是被情绪带着走的结果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下方的凡人根本瞧不懂修仙者战斗的玄机,但自家仙人的对手逃跑了还是看得懂的。 虽然那人逃之前放了句狠话——但谁打架打输了逃跑前不放句狠话嘛! 于是他们便自作主张地认定了是自己仙人太强大,将那对手打跑了!一时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欢呼声!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13节 随后,他们发现自己腰间的白玉牌出现了变化,大多数人的玉牌都由白转为了蓝,只是有的人蓝色浅一些,和王打铁的那块玉牌的颜色相近,是一种带着莹光的天蓝色,有的人的玉牌蓝色又深一些,对应的就是玉牌上小字行数更多。 而王打铁,原本还有些郁闷,原来不光玉牌不是他独一份的,这蓝色也不是他独一份的,就一场战斗而已,就让大多数人的玉牌颜色都和他一样了! 但很快有人指着他的玉牌提醒他:“诶,打铁哥,你这牌子是啥颜色哩。” 王打铁懵着一张脸:“蓝的啊,还能啥色。” “这不是蓝的吧……” 王打铁旁边一个人凑过头来瞅了两眼,下了定论:“哪里是蓝色了,这不是紫吗?” 王打铁懵懵道:“是,是吗?” 他仔细瞅了几眼那玉牌,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蓝色只是比别人的深点而已,但仔细看去,好像还真不再是蓝色了…… 王打铁瞬间又昂首挺胸了起来,满脸骄傲,全然不顾自己刚刚的失落是因为他的“色盲”这种说起来就好笑的事。 被他们赶跑的那群人在此地其实驻扎了有一段时间了,所以王打铁他们捡了个现成,不需要自己再去折腾环境,现在好不容易打了个胜仗,哪怕兴奋还回荡在血管之间,但放松的感觉更多,随之而来的,疲惫也爬上了所有人的脸庞。 正好用上上一批人的帐篷和篝火,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沈青飞则来到了那个元婴后期修士原本所在的位置开始修炼——那元婴后期修士对灵气的敏感度称得上不错,挑选的位置正好是最适宜修炼的地方,省得沈青飞费劲四处寻找尝试了。 天亮起时,沈青飞选好了下一个目标。 他先问那群醒来的凡人,有没有人想驻守这块地的。 有那么稀稀拉拉几个,沈青飞就将他们点了出来,给了块传讯玉佩,如果有人来袭,就通知他。 然后他先带着剩下的人回到了最初的那座山,经过一整夜的时间,真有心想上战场争个军功的人早就将那木长枪准备好了,正翘首以盼,不知道仙人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剩下的没做完的就纯粹是磨洋工的了,沈青飞也不打算让这些人上最前线。 所以他看了一眼,便说道:“做出了长枪的人站到这边来,现在还没做出长枪的,用木头拼个板子当盾牌,日后无论是此处,还是别处,都要留人守卫与负责后勤,你们就负责此事,只要拖延到我收到消息赶回来就好。” 至于那些做出了的长枪的人,已经与经历了昨晚第一场战斗的人汇合到一块儿去了。 他们急急忙忙地打听着昨晚的情况,而那些参与昨晚那场碾压般的战斗的人则挺起了胸膛大肆吹嘘,将昨晚的自己吹得神勇非凡,而将自己正式开启战斗前的不安与慌张与抖得不行的双手都抛之了脑后。 这种挑挑拣拣的转述,令那些没能参加这场战斗的人不禁心驰神往,懊恼万分。 沈青飞给了他们一些时间,然后带着三批人(参与了昨晚的战斗,被他带回来给其他人宣传的这批人,昨晚做出了长枪,正摩拳擦掌想要上前线的人,还有不情不愿做了木板木盾的人中的一半,沈青飞打算把他们放去新打下来的那块地盘上)离开了这座山头。 他选择的第二个目标,并不适合夜袭。 他之所以选择夜袭那元婴后期修士,是因为那修士太过托大,他是这附近唯一一个元婴后期,自然觉得其他人不可能没事干来偷袭他,因此他给自己所占地盘的防护很随便,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存在便是最好的震慑,毕竟,无论是谁想要来打下这块地盘,总是要先将他赢过的——这就是定势思维的悲哀了…… 也因此,他托大地选择了一个离他所带领的凡人的营地较远的位置修炼,只因为那处的灵气稍强一些,耶给了沈青飞将他们隔断并偷袭的机会。 他选定的下一个目标,心思要细致谨慎得多。 他昨晚去看过了,同样是周围修士默认停战的夜间,他想拿下的下一块土地上,有防御阵法不说,那修士干脆是歇在凡人营地的中心的,当然,更准确地说应该是,那修士选了个灵气浓度尚可勉强可供她修炼的位置,然后让她所带领的凡人们绕着她修炼的位置安营扎寨。 那个位置其实地势挺奇葩的……扎寨的凡人们估计吃了不少苦头,但也因此获得了最大限度的保护,所以很难说对于那些凡人来说,这个修仙者首领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第106章 没有偷袭的机会, 沈青飞便选择了正大光明地前往。 他将那些回合制战斗的修士的风格学了个十成十,遥遥站在离那营地还有几百米的地方朗声道:“此地的道友,可愿与我战过?” 于是那地势崎岖的林间便飞出了一位赭衣的少女, 少女面色肃穆,双手持两轮形如新月的法器。 沈青飞一拱拳:“天下第一宗, 沈青飞。” 那少女也回一礼:“天光宗, 庄茹。” 沈青飞内心觉得这套行为有多弱智暂且按下不表, 对面的营地里乱中有序地出来了数百上千人,列了个虽然说不上有多整齐, 但也看得出一丝秩序的阵, 与沈青飞这边的上千人遥遥相对。 很好,比沈青飞想象中还要好。 他挽了个剑花,示意对面的少女,他们可以开打了。 两柄剑携着各异的剑意朝那少女呼啸而去,少女手中新月一般的法器迎头而上,同样是锐不可当的锋锐之气。 就在少女与她身后的凡人们以为这依旧是一场仙人们分出胜负后,他们痛打对面或是毫不还手地被对面痛打的战斗时,对面的凡人们却突然举起了手中长长的武器, 大声吼叫着朝他们奔了过来。 那群凡人们千脸懵逼——你们……你们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仙人们还没打完呢! 别说还没打完……他们的武器都还没有进行到第一次交锋, 你们现在冲上来做什么?! 但这些问题都没机会问了, 虽然不知道对面究竟脑子是有什么毛病, 但他们只能抄起手里的各色家伙事先行迎战。 而他们那乱七八糟的武器, 又怎么抵得过沈青飞这边有序分组的长枪军队——嗯,沈青飞觉得他们现在可以称作是军队了——没一会儿便被打得溃势陡生。 那少女也懵了下,虽然她的武器并没有因此有任何停滞, 而是继续撞上了沈青飞的剑意。 她不像那些凡人一样疲于奔命所以问不出问题, 她怒视着沈青飞:“我们还未分出胜负, 这些凡人们打了又有什么用?!” 沈青飞挑了挑眉,懒得解释。 少女想要抽出手去阻止下方一边倒的战局,但沈青飞又怎么会让她得手。 这少女境界比昨晚那个元婴后期修士要低一级,但也是元婴中期,依旧比沈青飞要高一个小境界,而且她的武器和功法都有些厉害。 沈青飞虽然功法占优,但与她只能说恰好打个平手。 不过,沈青飞对于封锁其他人的攻势这事儿别有一番得心应手,毕竟这和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他虽然很少正经布阵,对阵法的理解却不是普通修士可以比拟的。 因此那少女恼怒地发现,自己不论想从哪个方向突破,都使不上劲,她原本想强行定住下方的凡人——他们修仙者不能直接伤到凡人,但干扰对方的凡人好让己方的士兵获取优势是没问题的,这也是为什么两军对阵时,要先让修仙者分出胜负,然后再让凡人战斗,因为这样就是最方便的,比起两名修士同时对凡人施加影响,还不如他们先做过一场,败者就干脆不插手了,这样来的方便。 谁知道今天遇上的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 她和这家伙还未分出胜负,下方的凡人便已经分出了胜负。 沈青飞:“还要继续吗?我觉得我们现在再打下去也毫无意义了。” 那少女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因为对方完全就是自己的话还了回来,她说他们俩未分出胜负时凡人就算打出个胜负也毫无意义,他便说凡人已经分出胜负时,他们再打下去也毫无意义了。 可恨的是,这句话偏偏还是对的。 她这边的凡人死伤的先不说,活下来的那些要么干脆地加入了对面,要么早已逃窜到不知何处去了,他们逃窜的方向五花八门,就算她赢了又怎样,跑上八百个方向将这群孬种一个个抓回来吗?! 她气恼非常,但又不得不承认,没必要再打下去了。 她盯着沈青飞:“我数一二三,我们便一块儿停手,然后各走各路!” 沈青飞觉得她比昨天那位元婴后期修士强,不拘泥于一时的面子,效率至上,这样对大家都好。 他点了点头。 那少女高声喊道:“一!二!三!停!” 于是无论是沈青飞的双剑,还是那少女两轮宛如新月的法器,都同时在空中停了下来,并停出了一股子戛然而止的气势。 那少女最后恼恨地看了眼下方,飞快离去了,她必须尽快将他们宗门失去的地盘补回来才行。 经此一役,沈青飞拥有了连绵不绝的由三块小地盘拼起来的一整块大地盘,两头地势险峻,中间是大平原。 沈青飞花了点时间,让这些凡人们安顿下来,期间时不时抽调一批人继续推进领土,并吸收新鲜血液。 他的动作不能说不快,很快就达到了天下第一宗设定的奖励标准。 为了激发宗内弟子的积极性,天下第一宗其实也下了血本,虽说这场战斗与每个人日后能在什么浓度的灵气中修炼息息相关,但这个奖励太遥远了,谁知道这场牵涉到整个大陆所有修仙者所有凡人的大战要打到什么时候去。 太过遥远的奖励一向很难让人立刻努力起来。 于是天下第一宗按他们所占的面积设立了奖励,每夺下一定面积的土地,便可以获得化神期长老传功一次。 在天下第一宗宣布这个奖励时,沈青飞并不在宗内,所以他不知道这个决定引发了多大的轩然大波。 传功,这件事情,是完全的损己利人之事。 修为传给了别人,自己就少了,最坑的是,这玩意儿还有转化率。 通常来说,是十比一的转化率,也就是传功者损了十份的修为,被传功者最后也只能接到一份。 不得不让人感慨一句——天道也太坑了。 所以传功长老这个职位是没什么愿意干的,多是那些大限将至,又突破无望的长老们…… 但传功作为一份奖励,对被传功者是有极大的吸引力的,修士灵力的精纯程度,是无论丹药还是灵草都无法比拟的,可以直接化为自己的修为,而不需要后续任何炼化。 所以天下第一宗宣布这个奖励时,一方面说明了宗门对此次大战的胜利志在必得,不惜一切代价,另一方面,也让所有人都眼热心热了起来。 沈青飞当时并不在宗内,但这不妨碍他觉得这个奖励很不错,甚至对他尤为不错,因为他现在既不缺天材地宝(有系统),也不缺灵丹妙药(有不知处),所以这奖励来得恰恰好,完全没有覆盖他已有的优势。 他快速地回了趟宗门,接受了一次传功,然后继续扩张他的版图。 慢慢地,周围的修仙者也都知道了沈青飞的作风,他们也终于在沈青飞的“提醒”(暴力提醒也算提醒)之下,想到了要武装一下这些凡人本身,沈青飞的做法原也不是什么高深的做法,很容易就被人依样画葫芦学去了。 比如挡在沈青飞向洛州方向扩张的这块土地上的修仙者。 他同样让自己的手下搞了枪阵,也同样将他们分编成了小型的队伍。 这修士脑子算活络,不仅仅体现在他是率先拷贝了沈青飞的做法的几个修士之一,也在于哪怕沈青飞后期打地盘时东一块西一块,他依旧可以看得出他前进的方向,而且他也很清楚,自己就在沈青飞的必经之路上。 所以他早早就研究好了对方的作风与功法,准备与他一决胜负。 而这一决胜负的一天终于到了。 这修士知道沈青飞这种大宗弟子,无论是功法还是剑法,都是最精妙的,哪怕同为元婴,这些大宗弟子就是要比他们这些普通宗门的战力更强一些。 譬如沈青飞挑选的第一个和第二个对手,其实比他境界都要高一些,但没人敢说自己能稳胜沈青飞,缠斗之下,最后胜利落于谁手实在不好说,只能说六四开或者七三开,胜利的可能稍大一些而已。因此,沈青飞所带的凡人的主动性就在这两场战斗中成了胜利的最关键的因素——因为这样他就不用强求自己一定要胜过那两个境界超过他的修士了,原本三七开的胜局被他变成了十成十。 也因此,哪怕他身为元婴中期,比沈青飞高一个小境界,他也绝不敢托大。 这修士来自另一中型宗门,他们宗门与天光宗是老对手了,所以他很清楚沈青飞挑上的第一二个对手的实力,那第一个被沈青飞打败的元婴后期修士,是天光宗的客卿长老,客卿长老的意思其实就是,他以往是散修或者小宗门出身,然后因着本身的天资和努力,天光宗这种中型宗门愿意收他做个打手,并给予他一定的回报。而那少女是天光宗着重培养的亲传弟子,向她倾斜的资源自然并非前者能比,也因此,他们两人的境界虽然差了一个小境界,实力却并不相差太多,顶多是前者在沈青飞细密的围剿下应该还能抽得出手去帮助凡人,只可惜那晚他已经没有凡人可以帮了。 而正准备迎战沈青飞的这位修士,无论是实力还是背景都相对来说与那少女接近,他深知战斗中自己也不会抽得出手去帮助他所带领的凡人,所以提前操练了这些凡人。 那沈青飞此前不过是取了巧,他有信心,他绝对可以结束沈青飞的连胜战绩,让他灰溜溜地滚回原本的地盘去——还想将自己目前的地盘与洛州连起来的话,就去打旁边那块鸟不拉屎的地的主意吧! 第107章 “天下第一宗, 沈青飞。”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14节 “孤月宗,盛惜寒。” 高空中,青衣剑修与对面的法修遥遥相对, 互报宗门与名号。 看上去和气非常,双方俱是一派彬彬有礼的君子模样。 “请。” “请。” 两个“请”字落下, 沈青飞长剑出鞘,而对面的法修同时甩出两道符。 一道横亘在他身前,化作一座巍峨高山, 替他阻挡沈青飞海啸般的剑势。 另一道升至半空,化作一道冷清的圆月。 月光所照之处, 灵气停滞。 这是仿的一水涧的月符,效果并不完全一样, 一水涧的月符可以搅动月光所至之处的灵气, 让对手控制不住地灵气翻涌,这枚符的效果差一些, 只能让月光所至之处的灵气进入停滞状态。 为了躲避与一水涧的版权纷争,他们将此符起名为孤月符, 因着当初老祖开宗立派就是因为这一道特殊的灵符,所以宗门也叫孤月宗。 这道孤月符照耀下, 沈青飞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的灵气开始迟滞,他立刻唤回长生, 并切换了长生所附的剑意。 一瞬间, 那渺茫的海洋一般的剑意变成了一种极锐利的剑意,如果这一剑是斩向那天幕的, 大概也能将天幕扯开吧。 那种凝滞的氛围瞬间被长生斩断, 撕破。 与此同时, 隐剑已经到了那法修眼前。 也就在此时,挡在那法修身前的那座巍峨高山突然变大,并且突然地凝成了实质,而不再是原本那虚影一般的模样。 隐剑没入那山体间,起初锐利难当,像是要将这山捅破一般!但隐剑没入到山体的一半时,它的速度降低了,没入到四分之三时,它的推进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威胁性。 甫一交手,一来一回,两人分别消弭了对方的攻击手段,可以说是不相上下,也跟两人最初的预期没什么差别。 而地面上,两支凡人队伍也开始了他们的战斗。 此时,距离沈青飞第一次降落在王打铁他们面前已经过去了有数月,沈青飞起初的扩张是极快的,到后来则慢了下来,周围的修仙者也不全是吃素的,他必须谨慎对待。 数月过去,最初那座山上都已经长出了第一茬新粮。 沈青飞教了他们一些基础的提升产量的法子,足够基础,基础到系统都不稀得ban他。 但效果依旧是立竿见影的。 半空中,剑与符,剑意与符象交相辉映。 地面上,长枪与长枪相互撞击,发出即使在人声中也清晰可闻的清脆响声。 无论是哪边的战斗,看起来都是势均力敌。 修仙者感到疲惫要比凡人慢的多,哪怕只是两个筑基期的修士,如果势均力敌,打个几天几夜都是常事,更何况两个元婴期修士。 元婴期的灵气太充沛,真要打到灵气耗尽才能分出胜负的话,得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去,所以没人会对战斗时间有特别的概念。 但凡人不行,两军的首领遥遥地大声喊话交换了一番意见,很有自我管理意识地进行了休战,双方休整一夜再继续,即使天空中的战斗尚未停止。 凡人们按照他们的节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战斗。 孤月宗那法修一方的凡人觉得这幅画面好像会一直这么继续下去,持续到天空中的两位仙人终于分出胜负,然后可以来插手他们的战斗为止,他们就是抱着这样的希望在这漫长的战斗中撑下来的。 但很快……他们发现了有哪里不对。 不对啊! 他们的存粮不够了! 这场战斗持续得未免也太久了! 他们发现的第二件事,对面看上去完全没有慌乱的样子,难道他们早早就预计到了这一点,准备了格外多的军粮吗? 孤月宗一方的凡人首领觉得这应当不可能。 这位凡人首领并非大字不识,他以前给账房先生做过学徒。 因此有几分算学基础,也觉得自己有几分聪明,很能揣摩“上意”。 他们与对面的战斗人数大致相同,仙人们也知道他们凡人需要粮食才能存活,所以会留出一部分人固定耕作,这个留出的人数比例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因为仙人们真正需要的还是能战斗的人,所以留下来耕作的人都是“刚刚好”的数量。 所以,他不觉得对面的耕作人手会比他们更多,毕竟对面的这位仙人,最近可是大杀四方,势不可挡啊…… 他咬了咬牙,认定对面也只是强弩之末硬要装得镇定而已。 谁先泄气谁就输了! 夜间休战时,这位孤月宗一方的凡人首领盯着粮草车皱眉发愁,下了令明天每人分到的粮食减半。 第二天夜里,下令再次减半。 再减半…… 终于,就算这位首领再想装出大家不缺粮草的模样,大军的精气神也毫无疑问地泄露出了这一点,更糟糕的是……对面完全不像是强装的犹有余地,而是真的完全没有被粮草一事困扰。 他终于意识到……对面是真的有备而来。 而对面的那位仙人。 他抬起头,其实他看不清空中那两位仙人的模样,因为太阳太大了,而他们的速度太快,但不知怎的,他好像能从那位青衣的仙人的动作看出一种余裕感,一种智珠在握的笃定感。 于是他终于意识到,或许这便是那位仙人的计划。 首领的斗志还没消失时,整支军队就像一根强撑着的弓弦。 而首领的斗志也一起消失了时,那根弓弦便彻底坍缩了。 败势如同山崩海啸,他们溃不成军。 天上,沈青飞毫无歉意地说:“抱歉,看起来你的军队撑不住了。 . 拿下了盛惜寒的地盘后,沈青飞便可以毫无障碍地看见洛州那雪白的耀眼的建筑群了。 不过他要打的肯定不是洛州本身……那里虽然也有凡人,但依旧属于修仙者聚集地。 沈青飞需要的是洛州周边的那一块土地。 现在正被一名化神期修士把持着——洛州这种关键位置,也只有化神期修士压得住了。 沈青飞犹豫了一会儿,是暂时停在这里,拿现有的灵气浓度和万剑宗以及系统内的奖励将自己提升到化神后,再去与对方交战,还是让狸花大师兄或松鼠二师兄来抽空打上一场? 前者太慢。 后者……能做到是能做到,但是不论是狸花大师兄,还是松鼠二师兄,都不可能一直留守在此处,他们前进的方向是一水涧,那里的争夺比洛州要激烈得多。 他们胡为峰五人,后方接壤但所朝向的方向各不相同,要其他人过来搭把手,属于是一种短期有效但长期干了也白干的举动。 元婴与化神堪称天壤之别,但越困难的任务回报便越动人,如果能拿下洛州,天下第一宗对他的奖励恐怕会丰厚让让他距离化神仅有一步之遥。 . 沈青飞先是大大方方地让他所带领的军队在这距洛州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地方安起了营,扎起了寨,看上去就和任何元婴修士面对远处驻守的化神期修士一样理智,见好就收,知难而退。 那化神期修士本来就不屑于这边,只要洛州那一片是属于他的就行,多抢了地还要费心去管,收益却不高,所以他也并不在乎这边这块土地已经换了人,只要换了的人不要不长眼惹到他头上就好。 沈青飞确实很安分,他安安分分地开始打通背后的路径,再此之前,地盘是都打下来了没错,但地与地之间没有很好地沟通,大家只是各自管各自的。 沈青飞现在要将它们打通成一个整体,其实简单点说就是,他要搞交通了,搞完交通后,哪怕是大后方的粮草也很快能运送到最前方来,这对他接下来的计划很重要。 他这边安分守己地搞交通,王打铁则遵循他的吩咐,带了两队伶俐的人前往了洛州边缘。 他们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个人,自然不会得到任何防备。 那化神期修士治下,许多人已经过起了和最初差不多的生活。 毕竟这位化神期修士占下这块地盘有一段时间了,而他既不打算外扩,周围也没人来挑战他。 于是那些战战兢兢被拉了壮丁的凡人们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只动荡了没几天,就又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 可惜的是,乱世之中,哪有真正的桃花源呢。 洛州此地四通八达,现下三大宗四大家族最顶尖的那批高手还在互相较劲所以腾不出手来,但一旦他们空出了手,这洛州又怎么会让一个次级宗门的人占据。 沈青飞只是比他们来得早一些而已。 王打铁他们装作逃难来的人,在一茶水摊上讨了碗水喝。 茶水摊上的伙计看他们来的方向,好奇问道:“你们是从马尾山那儿来的吗?听说那儿刚打了一场,你们有看见吗?凶不凶险啊?” 王打铁生怕他不问呢,不过就算他不问,他也会找机会说的。 “哎呦喂,我们几个就是从那场仗里活下来的……真是祖坟冒烟了。” 第108章 “嚯!”那伙计大吃一惊。 茶水摊的伙计只十三四岁模样, 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立刻打听起来:“什么情况啊?” 王打铁装作战败一方,大吐苦水,先讲了他们这场仗打了不知道有多久, 真是劳力又劳心, 感觉整个人去了半条命, 他们也是运气好才捡了条命回来,最后眼疾手快地跑了,跑到出了马尾山的范围。 然后他开始讲“他们”是怎么输的。 他们的粮草撑不住那么久的持久战,偏偏对方粮草充足得莫名,最后仙人们根本没分出胜负, 实在是他们这些一顿不吃饿得慌的凡人扛不住了才直接溃败,这场仗, 是输于粮草啊! 那伙计瞪大了眼睛:“嘶——”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主要是非常有想象力地想到了饿着肚子还要强打精神打仗的情景。 那也……那也太难受了! 伙计问这问题时其实只是好奇,茶水摊的老板听到这里却坐不住了,老板放下手中的东西, 走过来问道:“他们的粮草怎么会比你们充足那么多?” 王打铁:“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场仗打完后,我们听那些人炫耀说,他们可是满耕的, 自然要比我们收上来的粮食要多的多……” “满耕?满耕那么伤地, 耕一年得休两年, 他们后两年难道就吃存粮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 这可不是平时, 自家的地自家心疼, 现在到处都在打仗, 谁知道这块地盘以后要便宜了谁, 就算不会便宜别人,边打边走,不过是养两年的事,接下来两年他们没准已经在别的地方打下新地盘可以种新的地了呢?” 这番话其实纯粹就是骗人的,他们满耕是因为仙人教了他们怎么保持土地的肥力,但乍一听也有几分道理,骗骗外人已经足够,那茶水摊的老板一听,心中便焦虑起来。 王打铁挑了茶水摊这个地方来演戏,其实是觉得茶水摊传播消息比较快,这个小二看上去又是个喜欢说话的,非常符合他的要求。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15节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却钓上了大鱼。 这位茶水摊摊主看似平平无奇,却是此地凡人军队的核心队伍之一,现下没得仗打,他就来开茶水摊散心。 虽然就眼下这个情况,被仙人们领导着打仗后,以往那些大将军什么的头衔都降格了,什么核心队伍的……都没有以往那般真正拥有权力,因此当得没滋没味的,毕竟军队不是属于他们的,而是属于仙人们的。 但仙人虽有绝对的领导权,却不会管得那么细,毕竟仙人眼里,他们只是作为一个整体存在。 而尤其是他们这位仙人,因着既不出去掠夺新地盘,又没人敢来挑战他现有的地盘,所以已经不管事很久了。 仙人离开后,这块地却是不会跟着离开的,而地盘要怎么分就是大问题了……因此,现下核心队伍正在内斗呢,虽说学了几分体面没打得头破血流,丹也仅剩面上那一分体面了。 他没兴趣参与内斗,便出来开茶水摊散心。 听到这消息他却坐不住了。 那群蠢蛋!还内斗呢!要是这块地盘没了,他们还斗个狗屎去! 王打铁此时还不知道,他才刚跑一家茶水摊,便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他们几个告辞继续深入此地时,那茶水摊摊主也从茶水摊消失了。 在王打铁和茶水摊摊主的双重作用下,很快,洛州外围这块已经陷入了稳定状态中的土地上,无论是普通人,还是有点子小权力的人,都知道了不远处的马尾山打的那场仗,还有胜者是怎么胜出的。 而无一例外,心中都泛起了一丝忧虑。 这忧虑其实本不该存在,因为以沈青飞的实力,并不足以与此地的化神期修士缠斗出此前那场战斗的效果,也就是说,这些凡人忧虑的持久战和粮草不足,基本是不可能再次发生的。 但他们对修仙者的层级并不了解,他们只知道自家仙人很强,但对面的仙人也很强——毕竟听说一路胜利而来,那么两个都很强的仙人,打上个数月不是也很正常吗? 最关键的是,他们很清楚仙人并不会关心他们的粮草状况的,他们对于仙人来说,仅仅是一把刀,谁会想到刀还需要粮草支撑呢? 所以如果一旦开战,粮草问题只能他们自己解决,否则他们的仙人或许能胜利,地盘也或许能保下,但挨着饿战斗的可是他们自个儿啊!! 就在这人心惶惶之下,更令人人心惶惶的消息出现了,据闻,对面的仙人正在准备攻打此地,只是他们的那位仙人打算先闭关一年提升实力,出关后便来攻打。 此地的凡人首领忧心忡忡地派出了人去查探对面是否依旧在满耕,得到的结果是——他们依旧在。 这下好了,多明显啊,对面绝对是想故技重施!想再来一次“粮草战”!他们可听说了,这“粮草战”分明是对面的仙人刻意制造出来的局面!这法子绝对是要用在他们身上了啊! 他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谁都知道这地一年种两茬才能长长久久地一直种下去,但如果明年他们就要失去这片土地的话,又哪来的“长长久久”呢? 既然如此,当然是先保住下次战斗的胜利为先! 于是这首领皱着眉深思了好几天,一直到眉头皱得夹死苍蝇了,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下令从今日起,所有耕田——满耕。 所有人内心忧虑着勤勤恳恳耕作了一年。 但一年还有多过后,对面的军队并没有打过来。 可对方明明也是满耕,分明就是为了大战在做准备! 或许是短暂的推迟……也或许是想迷惑他们……难道对方也派出了探子,知道了他们过去一年也是满耕,所以决定迷惑他们,好让他们消耗掉部分粮食再进攻? 这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此地的凡人首领下令,所有人将九成粮食交付军中统一保管,战争打响后再统一调配。 这个决定遭受了一定的抗议,但首领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必须保存足量的粮草,才能应对接下来的战事,如果不统一保管,万一有那么些大手大脚的人将自己粮食耗完了可怎么办。 粮食被收上后,从上到下的所有人都在焦虑地等待战事开始,但对面的仙人依旧没有动静。 九成粮食都被收走了的农户们除了对即将打响的战争的焦虑,则还面临着另一种焦虑——那便是自己家的粮食还能称多久。 去年满耕,今年本应让土地休息一年——事实上正常来说应该要让土地休息两三年才能勉强恢复到可继续耕种的状态。 但手里仅有那么些粮食的农户,心中慌啊,于是,明知道现在不该继续耕种,他们还是继续耕作起了那本应放在那好好休息的土地…… 这一番,是事倍功半,且后患无穷。 不仅收获不怎么丰盛——毕竟肥力不足,那一片片土地,眼看着从好地要变成劣土了。 而这时候,对面依旧没打来。 对面的仙人没动静,他们的仙人自然也是对发生的一切毫不关心——没有修仙者的参与,这群凡人能翻出什么风浪? 时间距离最初的谣言已经过去了三年,所有人都发现,他们的土地已经快成了不能再耕种的模样,凡人首领却依旧不愿放粮,甚至还继续征粮,他始终攥着要够整支军队打上半年仗的粮食,却不顾眼下所有人都急缺粮食。 急了眼的农户们决定抢粮——他奶奶的,个屁大将军,几年前不还是跟他们一个沟里刨饭吃的,给仙人提拔了当了几天狗腿子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吧?!什么狗屁大将军,谁是你带领的,大家都是听仙人号令,你是算个屁! 一群人蜂拥而上,涌向那屯粮的粮仓,对着守卫的人一顿乱砸,就在他们将要攻破粮仓时,许久未见的仙人出现了。 那化神期修士很不满这乱糟糟的内讧——这群凡人在作什么妖,让他们好端端呆着居然还能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 只一道灵气而已,所有混战中的人便匍匐在地,身上仿若压着万斤重的重担,重压以外,更吓人的是那气势,这些人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们的仙人了,记忆中那股威压已经渐渐模糊,有些人已经彻底忘记,但此时……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想起了仙人第一次出现时,所有人被那空气中的威视摄住,连看一眼都觉得双眼刺痛,动一下便觉得浑身迟滞的感受。 “内讧者,杀无赦。” 冰凉冷漠的声音响起,这道警告共六个字,这六个字却像连绵不绝的钟声一般入了所有人的耳,而后不断回荡。 这些凡人自然不知道修仙者根本不会贸然对凡人动手,这警告让他们浑身发麻,手脚发凉,只敢伏在地面上,直到那威压消失,仙人再次消失。 第109章 这位神隐已久的化神期修士的出现将一场内斗的爆发直接消弭于了无形, 农户们望着离他们仅有一步之遥的粮仓却不得不选择放弃。 不过,这看似消弭了冲突的操作其实反倒是更加激化了冲突。 毕竟不得不空着手打道回府的农户们并不能凭空变出粮食来。 日益消瘦的农户们听见了一个新的消息——对面的马尾山正在招收流民。 虽然管吃不管住,但管了吃难道还造不出个住的地方吗? 凡是在这场战争中流离失所的人,只要愿意加入他们的军队, 便可以分享军中的一切, 消息说马尾山的凡人首领信誓旦旦拍着胸膛说绝对对外来者一视同仁。 农户们瞬间嫉妒了起来——虽然他们不算流离失所, 但处境比起流民也好不到哪里去了啊! 竟然还不如去当流民了。 这个念头冒出后,突然有人觉得好像……也不是不可行。 不过是抛下眼下这已经快要干枯的地皮,然后装作自己无处可去罢了——难道在这守着这眼看着要变荒地的地上的一成粮食就有出路吗? 胆大的便偷偷溜了出去,一路循着朝马尾山而去了。 而马尾山等的就是他们,在不透露分毫目的情况下让他们充分感受到了马尾山对“流民”的待遇。 这些人立刻溜回去了一部分将家人朋友也一块搬运了过来。 马尾山与洛州离得其实并不远, 中间也并无任何天堑,泾渭分明的唯一原因便是两位仙人的存在, 但这两位仙人现下正处于一种相安无事的状态中…… 不知不觉中,洛州的凡人数量正在极速流失。 而马尾山有整个后方提供的存粮,别说这点人,再来十倍也吃得下。 从头到尾沈青飞都并未出面, 也并未和对面那位化神期修士交手,但洛州的凡人却自行瓦解了。 等那化神期修士发现自己地盘上的凡人几乎快空了时,时间已经太晚了。 他大为震怒, 叫上了还剩下的那三两只小猫来到了马尾山前叫阵。 虽然这位化神期修士震怒, 但他对这个局面并不慌张, 因为他对对面的修为压制是极为强势的, 对面识相点, 就该把那群莫名其妙跑了的凡人交出来, 不识相也无妨, 他听过对方的战斗习惯, 也听说过对方频频以弱胜强——不就是靠着相差不多的实力缠住对手再让凡人打出胜负吗? 这法子对那些实力与他相近的人自然好用,但化神与元婴之间的差距,可不像元婴与元婴之间的差距那样是可以弥补的。 所以哪怕现在他们两支凡人军队的数量差别极大,对面有万千大军,他只有小猫三两只,但战斗一旦开始,他不光可以制住那小子,也可以制住那小子带领的凡人们,到时候,两支凡人军队有再大的实力差距也没用了,因为对面不过会是任人宰割的一动不动的存在罢了。 而在这种情形下,对面的凡人又有多少能忍住不叛变呢? 因此,这化神期修士是一点担忧都没有的,他的叫阵也充满了一种高傲和不耐的气质。 沈青飞慢悠悠地飞了出来。 他佯装惊讶:“前辈居然对这座荒山也有兴趣吗?我以为前辈只拿洛州这样的关键地方当回事呢?” 那化神期修士脸都黑了,他其实至今还不知道他地盘上的凡人全跑了这事儿是沈青飞刻意操作的,他只以为这些凡人本身有什么毛病,在他的印象中,沈青飞自从拿下了这座山头,就格外安分,一反之前大肆掠夺地盘的作风——倒还算识相——所以他并没有将自己地盘上凡人的流失与沈青飞联系起来,毕竟……只有修仙者的动作才能入他眼,而沈青飞从头到尾都没有过任何行动。 而且,他将自己的观念也套到了沈青飞身上——或者不如说,他觉得修仙者都该和他一样,不会去刻意注意凡人们都在做什么的——于是,在他的大脑中,沈青飞对这两块土地上凡人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也该是没有概念的。 因此,沈青飞这句听起来夹枪带棒的话,在他看来,只是对方不小心戳到了他的痛处,而非故意,他除了生闷气,也不能在口头上回击——回击了岂不是将丑处主动外扬? 这可让他喉头一阵梗塞,不过,这点闷气,发到接下来的战斗中就是了。 他冷哼一声:“不错,我看这山还算顺眼,想要拿下,怎么了?” 沈青飞露出极浅的一个笑容:“没什么,那就只能向前辈讨教讨教了。” 话音落下,他身后出现了数万把剑,齐齐向那化神期修士袭去。 万道剑光乍一看晃人眼,那化神期修士的神色甚至也凝重了一瞬间,但他很快就发现,不过是一些最普通不过的飞剑罢了——大多数甚至连灵器都算不上。 哼,徒有其表罢了。 但那些飞剑并非朝他而去的。 飞剑的轨迹看似随意,但其实暗有玄妙,它们的目的地并非那修士本身,而是他周围的背后的高山与大地。 飞剑触地的一瞬间,那些位置同时出现了极浅的一道灵气波动,一道隐藏的大阵隐隐显露出了它的身形。 而在那万千普通飞剑中,两把天阶灵剑则以不同的角度袭向了那修士——它们的目标倒是真的是他本人。 长生与隐剑到达那化神修士面前与身后时,它们与剩余的那万千飞剑产生了一道庞大的共鸣。 大阵成型,且被触发。 ——这几年时间,沈青飞自然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做。 他将系统内所有值得兑换的阵法相关的内容都仔细研究了一遍,然后设下了这个大阵,哪怕对方是化神期修士,都起码得在里头困上数月甚至数年,他设置的阵眼可是……非常具有迷惑性。 于是,地面上,属于洛州一方的那些坚守到了现在的凡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仙人突然消失不见,他们睁大了眼,也张大了嘴,内心是抑制不住的恐惧与惊悚震慑之感。 他们从来都看不懂仙人之间的打斗,哪怕是那些最直白的剑与剑,刀与刀之间的交锋,也因为速度太快,在他们看来也更像是一道道光,鬼才能看得出来哪边占了上风。 所以此时,也没人能懂他们那边的修士并不是败了,只是暂时地被困了起来——毕竟这可是消失了,怎么看都要比普通的落败都更严重吧! 于是他们只好倒戈了。 而且倒戈得很迅捷。 沈青飞则终于将洛州边缘这一整块地盘吞了下来。 并且将这一消息发回了天下第一宗。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16节 正如他此前所说,天下第一宗暂时的重心并不在洛州这边,虽然洛州是个极重要的位置,但对于天下第一宗来说,与一水涧和那四大家族的对抗才是第一要务,几乎大部分的化神期修士都去了那些地方,洛州的优先级自然降了下来——等处理完一水涧与四大家族那边,再抽出手来拿下洛州也无妨。 但洛州的地理优势依旧是有目共睹的,因此沈青飞刚将消息发了回去,天下第一宗立刻昭告了全修仙界——现在洛州是他们天下第一宗的地盘了,再要来抢的最好掂量掂量。 是的,虽然暂时不打算主动动用化神期修士去抢洛州,但有沈青飞这样的元婴期修士抢下来了,他们自然要宣布主权。 而天下第一宗作为名副其实的第一宗门的优势就是,一旦他们宣布了某地已经是属于他们的了,再要对这块地方打主意的人就不得不掂量掂量了,看起来守着洛州的仅有沈青飞一个元婴期修士,但他后方可是站着无数化神期修士。 这里要讲一下防守与进攻的区别。 像天下第一宗这样的宗门,抢下某块地盘时,只需要用次一级的修士去进行防守,比如沈青飞此前抢下的那些位置,除了那些凡人本身,就只部署了部分从天下第一宗调用的金丹修士,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就算有元婴打过去,沈青飞过去的速度绝不会比他们分出胜负的速度慢,因此一般对沈青飞没有胜算的元婴修士就不会再考虑去攻打那些目前只有金丹修士守着的地盘。 沈青飞现在其实也是类似的处境,他取巧拿下了洛州,但一旦拿下,洛州就进入了天下第一宗的贯连的地盘中,哪怕有化神期修士自恃修为高于沈青飞,也觉得自己不会因为自大落个像之前那位化神一样的下场,但没信心胜过天下第一宗随时可以派过来的其他化神期时,他们自然也不会贸然进攻。 因此,洛州的所有权至此已经彻底定了下来。 不过,沈青飞还是要在那位被他困在了阵法中的化神期修士突破阵法出来以前,尽快将自己提升到可以亲自应对他的境界。 这一点,其实并不太困难了。 洛州的地理位置特殊,沈青飞拿下洛州后,天下第一宗所有向外扩张的路径便已全部打通,胜势已经初步显露。 此时此刻,胡为峰的灵气浓度应该已经暴涨到了恐怖的程度。 另外则是,天下第一宗给他的奖励恐怕会是数倍于他此前夺下的那些面积的奖励。 第110章 胡为峰的灵气果然暴涨, 沈青飞仅仅是回来那么一会儿,修炼了半天,便感到修为隐隐有松动——他此时可是元婴期, 不再是修为随时随地都在变化的练气期, 元婴期的常态应该是修炼几十天修为都不带变动的。 不过真正的变动还是来自于沈青飞得到的天下第一宗的奖励。 拿下洛州是大功一件,沈青飞获得的传功直接将他提到了元婴中期,而且不是堪堪到达,而是境界稳固的元婴中期——为了达到这个效果, 天下第一宗出动了近十位传功长老。 沈青飞没急着离开,他接受完传功后,在灵气浓度爆炸增长后的胡为峰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专心修炼。 除洛州在外的土地上的凡人们则在安心耕种与建造,洛州的土地正在被一队王打铁信得过的人主持着恢复肥力。 等一切整理完毕, 沈青飞才再次出现, 带着他们继续向前。 . 如果有人能从天空中俯瞰这片修仙大陆, 便会发现天下第一宗胜势已定。 洛州一经打通,所有的主路慢慢都联通了起来, 中间偶有一些成不了气候的细碎地盘, 只待那些不停向前的人完成扩张再回来吞噬。 沈青飞早前说过—— 战争一旦开始, 便再也停不下来了,哪怕每一方都损伤惨重。 唯一停下的方式便是分出胜负。 而在这场战争中,唯一的胜者只能是天下第一宗。 . 十年后。 王打铁——哦不,现在该叫王通海了,站在山顶, 志得意满地看向远处的大海,从海岸, 一直到那远处蔓延的山岭, 这一整片土地从此时便属于他了, 他也取了个适合这块地的名儿。 不过这还不是最令他志得意满的,他现在可是真正的大将军了。 在天下第一宗的帮助下,他们铁国和其他几个国家一并并做了大涯国,占据了这片大陆上除了那些仙人所占的土地外近半的面积。 本来还可以继续扩张,不过据说仙人们进行了一番协商——据说是其他门派联合起来要挟天下第一宗,说是什么如果天下第一宗完全不给其他宗门一点活路的话,他们就要联合起来了。 对此王打铁,啊不,王通海表示相当嗤之以鼻——要联合的话就联合呗,怎么光说不干的,这不是说明他们压根就联合不起来嘛!说不好为了谁牵头都得争个头破血流呢! 而且他王打铁最看不起这种愿赌却不服输的家伙了——虽然仙凡有别,但他心里看不起一下总是没关系的嗯…… 这坑爹的协商让他们这些排头兵在原地停留了很久,最后还稍微退让了些(气人!),不过往好处想,这场持续了十多年的大战,终于结束了,他王打铁居然从头到尾活了下来,还做成了大将军,简直就是祖坟冒烟,当然主要是多亏了他跟了个智多近妖的仙人——这也是祖坟冒烟的一部分体现了。 这个大将军呢,全称是镇南大将军,他现下是来巡逻自己的领地,过会儿便要去王城内庆祝了。 据闻这次庆祝要持续十年——真是大场面。 也不知仙人会不会来。 . 被王打铁惦念牵挂着的沈青飞正在胡为峰修炼。 十年征战过后,他的修为已经直逼化神,但暂时还未突破。 因为从元婴突破化神,有一道极重要的关卡要过——那便是地火。 沈青飞可以兑换这世上任何一种天材地宝,却不能兑换地火,因为严格来说,那不是宝物,而是一种自然环境…… 地火虽然不少见,光是天下第一宗便能提供数个坐标。 但地火也分等级。 品质越高的地火,对元婴的淬炼效果便越好。 沈青飞自然不会找个普通级别的地火凑合过去。 虽然天下第一宗提供的坐标中其实不存在“普通”的地火这种东西,最差的也是令普通宗门的或是散修的元婴修士足够渴求的了,但那些依旧不够好,任何有追求的元婴都会自己先去寻极品地火,找不到才会用宗门馁的坐标作为保底。 这个寻找的过程对于有些人甚至会持续十几年…… 沈青飞觉得自己应该用不了这么久,他读完了天下第一宗内所有关于地火的记载,又从系统内兑换几本相关的内容翻阅了一下,于是一个月后,他得到了一张自己制作的大陆地图,上面标注了几个可能的地点,都是他从那些只言片语中作出的猜测。 但就在他即将启程去探索这几个地方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不知处的掌门为了一株地心莲要蹲守两百年。 地心莲…… 沈青飞立刻翻出了这些天他看的那一堆书籍中的其中一本。 “……地心莲,万年成熟一次,伴生叶片可镇心,是过心魔关的好材料……” 这不是重点,沈青飞接着往后翻。 “……催生地心莲的,正是极品地火之一——寒天焰。” 就是这个了,沈青飞决定跑一趟不知处,看看他们掌门还在不在地底等那未成熟的地心莲,如果不在了,那就只能拜托掌门再陪他跑一次了。 而就在他即将前往不知处时,却正好接到了来自不知处的消息。 是那始终带着几分稚气与天真的青年模样的王长老发来的。 消息的内容是,拜托他救救他们掌门。 沈青飞挑了挑眉——什么情况? 他也没打算在传讯玉佩里交流,立刻启程前往了不知处。 不知处依旧是那副模样,青年模样的王长老却愣是急出了几根白发,这让沈青飞越发有些惊讶,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沈道友!” 沈青飞才刚下了不知处的马车,王长老便迎了上来——不知处其实在马车到来之前就能知道马车上坐的是谁,只是他们平时懒得关注而已,现下却是急着盼沈青飞来,自然是他刚一坐上那马车,王长老便飞奔了出来。 沈青飞也是不喜欢废话的性格,直接问道:“什么情况?” 王长老便一一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从头道了来。 过去十几年间,不知处并未参与这场席卷了整个修仙界的大战——毕竟他们是个移动宗门,整个修仙界的灵气就算全部按位置掉了个个,总量也是不变的,所以于他们并无碍。 也因此,不知处成了唯一一个安安稳稳过了这十几年的宗门。 但可能上天见他们这么安稳了觉得太不平衡,于是不安稳的事情就出现了。 不知处的掌门虽然人在地心安心等地心莲成熟,但每七日都会与不知处联系一次,安排宗内事务,不知处除了掌门外,其他人大多都有些不通俗务,这么久了掌门居然还没被架空就很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 结果几个月前,掌门突然不再与宗内联系了。 起初不知处的这些长老们还以为掌门终于等到了地心莲成熟,不禁都为掌门欣喜非常,安静地等待着掌门归来。 结果等了半个月,掌门既没有出现,也没有联系他们! 这下这群一心只有炼丹和炼器的长老们有些慌张了。 掌门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这群人倒是有心查探一下掌门到底出了什么情况,但掌门不是在别的地方……是在地心啊! 没有北地最高峰的雪莲,再高的修为都无法通过岩浆层去地心——除非骨灰去了也算去。 而如果不通过岩浆层……那就更不可能了,谁都知道比起那禁地,抢雪莲走岩浆层都算是安全又可靠的路径了。 于是不知处的众长老讨论了半天,讨论出的解决办法是——求助玄学,去天机门算一卦。 这种在现代称得上一句破罐破摔的做法在修仙界还挺有效的。 于是不知处这一群急成了无头苍蝇的长老与弟子们终于知道了他们的掌门发生了什么。 要说这不知处的掌门呢……也实在是有些倒霉,先是算错了地心莲都成熟时间导致他不得不再在地底那个鬼地方蹲个两百年,结果这居然还没倒霉到头,地心莲成熟一事万年才有一遇,已经算是时间线上极罕见的事件,他却遇上了比这更罕见的事。 十万年一遇的火蛟龙出世。 十万年一遇的事……有谁会特意去注意啊。 不知处掌门自然也不会把这事儿考虑进来,结果他就这么赶上了…… 火蛟龙其实说不上多厉害,虽然乍一听名字里带了个龙,又是十万年才出世一只,感觉很牛逼的样子,其实也只是元婴期的妖兽而已,不知处的掌门妥妥的化神中期,论境界已经是碾压。 但问题在于……不知处的这位掌门是水灵根,在地心这个鬼地方可以说是被压制到了极限,那火蛟龙又有主场优势,凭借着与它的属性和血脉相得益彰的环境可以发挥出百分之三百的实力,所以天机门给出的卦象就是——凶多吉少。 这可把王长老他们急坏了,恨不得对着传讯阵法大喊——掌门,别管那地心莲了!逃命要紧啊! 但他们不知处又有哪个不知道,他们这个掌门就是一个固执到无情的性子呢。 第111章 然后就要说到为什么不知处选择向沈青飞而不是其他人求助了。 考虑到沈青飞暂时仅是元婴, 虽然他已经眼看着就要突破化神,但毕竟还没突破——多的是有人在这一阶段卡住的,而不论是不知处, 还是与不知处交好的其他宗门中,其实都还是找的出几个化神期修士的, 怎么想都不该求助到沈青飞身上吧?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17节 那便要说道去地心必备的装备了。 北地的最高峰,一直都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 而这座最高峰上的雪莲, 也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和北地其他的雪莲们共享同一个名字。 但所有人提到“雪莲”, 其实指的都是那唯一一朵。 北地最高峰上的雪莲,成熟时间不定, 但一旦成熟, 便会引来无数争夺,因为它是唯一通往地心的钥匙。 唯有持那朵雪莲者, 才能通过那蔓延几千里的岩浆。 不知处的掌门连续夺了两朵,也就是他是不知处的掌门, 修仙界中的大能们知道他肯定是要取地心莲然后炼一些罕见的丹药才对此默不作声, 换个人连续拿两朵雪莲, 肯定是要被围攻的。 但两朵也就刚刚好而已, 只够一来一回,王长老他们很清楚掌门的性格, 地心莲没拿到,他就算死在那也不会回来的,因为一旦回了, 就没有雪莲够他再跑一趟了。 现存的雪莲中, 一朵在一水涧, 一朵在一个不知名散修手里,还有两朵在天下第一宗的库存里。 这便是王长老他们想到要向沈青飞求助的理由了。 天下第一宗的规则他们也多少有所耳闻,凡是库存内的天材地宝,便是对所有人都开放的,只是需要固定且高昂的分数去兑换。 而在同等分数下,雪莲的吸引力显然就没那么强烈了,因为能拿到那个分数的人大多是化神期修士,但雪莲所代表的地心对大多数非丹修来说其实更重要的是地心莲伴生的寒天焰,十大极品地火之一,而需要地火的,都是元婴期修士,准备突破化神期的那种。 只是雪莲太难得,再加上有了雪莲也不一定能在地心找到寒天焰,那可是个迷宫一般的地方,其他极品地火虽然也难接近,但比起寒天焰的难度就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因此,基于这两个原因,很少有人用寒天焰来突破化神。 但是沈青飞不是普通的元婴期修士,更重要的是,全修仙界刚打完一场大战,虽然不知处没有参与,但他们倒是很清楚战争在每一个节点的走向——旁观者清嘛。 所以他们也很清楚,沈青飞在这场战争中为天下第一宗作出了决定性的贡献。 再加上天下第一宗在这场战争中格外慷慨的计分,王长老很确信,沈青飞应该能换取到那两朵雪莲。 而作为回报—— “这玉牌在百里内可以定位到掌门,一旦你进入地心,就能顺着这玉牌找到掌门,也就能找到寒天焰了,沈道友你应该正打算突破化神吧,还有什么比寒天焰更好的地火了吗?” 作为回报,他们掌门花了不知道多久才找到的地心莲及诞生出地心莲的寒天焰坐标,正好能给沈青飞提供一点作用。 当然,他们其实也可以选择向天下第一宗的化神期修士求助,他们肯定也能兑换到那两朵雪莲,而且,虽然对化神期修士们来说,寒天焰已经没什么用了,但地心莲最众所周知的作用便是炼制一种可以“复生”的灵丹——这也是不知处的掌门连夺两朵雪莲都没人逼逼一声的原因,大家都在等他取到地心莲后炼制那复生灵丹呢…… 但是,除了不知处以外的人……没人知道不知处掌门想要拿地心莲炼制的并非是那复生灵丹…… 他们掌门……想拿万年成熟一次的地心莲试验新丹。 嗯,就是这么暴殄天物。 所以不知处的人觉得还是别向天下第一宗其他化神期修士求助了,因为他们肯定会想要那复生丹作为回报,但掌门那个倔脾气…… 算了算了。 所以沈青飞竟成了唯一的选择。 王长老睁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恳求地看着沈青飞,就等着他点头。 在他聚精会神到有点吓人的注视中,沈青飞缓缓点了点头:“好。” 因为他原本过来就是想要不知处掌门的坐标的,顺手搭救掌门一把还能省了他想拿什么作为交换的麻烦。 至于雪莲……他其实原本是打算在系统内兑换的,他在系统内预留了一些兑换机会,现在正是用上的机会,但只是想自己前往地心时,从系统内兑换两朵本不该存在的雪莲倒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过了明路,她的雪莲也不得不走明路了…… 好在他的贡献分确实是够的。 他回了趟天下第一宗,兑换了那两朵雪莲,又做了一些其他的准备,再次前往不知处。 他兑换雪莲这件事并没有刻意遮掩,于是全天下第一宗都知道了—— 沈青飞决定突破化神了。 选的还是地心的寒天焰。 这可真是……野心勃勃。 看来沉寂已久的地心是要迎来新的挑战者了。 . “这便是能定位到掌门的玉佩,一旦进入掌门百里范围内,玉佩便会亮起,亮度越高,便说明离掌门越近。” 这种模糊的说明让沈青飞不禁皱了下眉,他问道:“具体什么亮度对应什么距离,我需要示例。” 王长老懵着一张脸眨了眨眼,这……就是更亮更近嘛…… 不过他好歹也是个技术人员,没两秒就意识到沈青飞提的需求确实能在地心这种危险的地方起到很大作用。 于是他跑去库房找了几个夜明珠出来,给沈青飞一一指过去:“大约这个亮度,就说明你刚刚进入掌门周围百里,然后这个亮度呢……就说明你离掌门只有大约五十里了,等到了这个亮度,就说明掌门已经在你一里范围内了。” 沈青飞这才收下那玉佩。 然后王长老又给他讲了火蛟龙的习性与弱点,毕竟他是希望沈青飞能把他们掌门搭救出来,而不是把自己也搭进去,所以讲得详细到都有些啰嗦了。 最后他补了一句:“……如果那火蛟龙实在难对付,就也别管那地心莲了,掌门固执,拜托沈道友突破后直接将掌门打晕带回来,掌门的安危远非一株地心莲可以比拟……拜托沈道友你了。” 王长老目光中满是担忧,眼神澄澈,于是沈青飞点了点头,答应了他的这个请求。 在整个修仙界依旧在为那场大战收尾时,沈青飞来到了北地。 北地除了雪以外,最多的就是山,连绵不绝的山。 如果有人在北地问路,说自己想在北地找一座山,那一定会得到一个巨大的白眼——这么多山,谁知道你要找哪座? 但有一座山,从哪个方向看来,都那么明显,因为它太高了,高得像是要捅破那天际。 那也是沈青飞的目的地。 北地的最高峰,最被人熟知的那一条通往地心的路。 最高处却通往最低处,一种奇妙的联系,不是吗? 沈青飞落在这座最高峰之上时,还能看见一枚绿色的花苞,那大概是这整座山上唯一一点绿意了。 绿色叶片包裹之间,一点白色正在酝酿。 那正是尚未成熟的雪莲,也不知它下次开花会是什么时候。 沈青飞只看了它一眼,便继续向上。 再往上,便是冒着汩汩浓烟的火山口。 沈青飞不是第一次进入岩浆内,只是这一次需要走得更深入而已,他从储物戒指中取出那朵雪莲,佩戴在了自己腰间,一瞬间,一层淡淡的光华笼罩了他,这层光华现在看来还很坚实,随着他深入岩浆,会变得越来越淡。 如果有人能从更高处来看的话,只能看见一片青衣毫不犹豫地没入了那片火红的岩浆中。 沈青飞在金红色的岩浆中不停向前,越往下他便越能感受到岩浆本身也在缓缓地流动,而且是那种往阻碍他的方向流动,再加上时不时出现的黑色石块——不知是什么材质才在岩浆中存在了下来——沈青飞觉得自己颇有点像在玩一场障碍赛。 但依旧,如果有人能从更全局的角度来看的话,大概会形容他就像是一尾游鱼,一尾青色的游鱼在一片金红中灵活前行。 过了不知多久,沈青飞只能靠他佩戴的这朵雪莲的状况来判断这条炎热过头了的路还有多久,比如现在,那雪莲已经显出了几分蔫巴巴的迹象,他周身那一道白色光华也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 那便是说明,快到了。 终于,在那雪莲即将彻底枯萎之时,沈青飞穿过了一道透明的薄膜,他回头看去,他头顶上方,是半片天空一般大小的金红岩浆在缓缓流动。 而他脚下所踩的则是一片焦土。 枯萎的雪莲叶片从他身边缓缓掉落在地,然后一瞬成灰。 地心到了。 上方的“天空”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是金红色的正在极慢地流动的岩浆,另一半是密密麻麻的孔洞,沈青飞只匆匆看了一眼,便拿出了那枚寻找不知处掌门的玉佩。 第112章 玉佩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他离不知处的掌门还很远。 沈青飞环顾了一圈周围。 这里其实更像一个缩小版的外部世界,依旧有起伏的地形,也有“高山”, 只是都像是被同比例缩小过,而且颜色都是焦黑色, 隐隐间有金红闪现。 沈青飞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另一枚玉佩,这是他让不知处给自己做的定位玉佩, 以免他在地心这什么标志性建筑都没有的地方迷路。 他伸手捏了一个诀, 令那玉佩悬在半空,然后随意挑了个方向走出了百里, 他原本是打算如果那枚定位到不知处掌门的玉佩依旧没有反应,他就回到原地再换个方向试试, 事实上他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像这样的定位玉佩,他的储物戒指里还有百十来个, 打算用来进行地毯式搜索,不过他没有想到, 他只是随意挑选了个方向尝试, 那玉佩却真的亮了起来, 说明不知处的掌门就在他百里之内! 不过那玉佩忽明忽灭, 说明对方正在移动中,沈青飞也不愿浪费机会, 立刻动身前往了会使玉佩更亮的方向。 翻越过好几座迷你“高山”,沈青飞突然能感受到空气中的闷热感猛地增强了——倒不是说温度有什么改变,就是一种发自内心让人感到烦躁的热意。 而此时, 玉佩也已经亮到了可以照亮周围近十米半径的范围。 突然间, 在一片漆黑中, 沈青飞突然看见一条金红色的火舌在一座迷你高山上一闪而逝。 如果要他形容的话,有点像日珥。 沈青飞立刻加快了速度。 终于—— 在翻过那座“高山”后,沈青飞的视野陡然开阔。 焦土上是一块一块的斑驳金红痕迹,是那火蛟龙移动时留下来的,与火蛟龙对峙的是一位须发皆白仙气飘飘的老者,他手中疯狂地捏着法诀,法诀是水系的,如果是在地表,大概会是浩荡海洋般的气势,可惜这是在地心,愣是被施出了一种大旱天浇一桶水的无力感。 除此以外,最显眼的大概就是一“龙”一人哪怕已经打作了一团,但依旧在竭力避开的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那莲花只一眼便让人生出清爽之意,让沈青飞刚刚生出的发自内心的烦躁一瞬间尽去。 莲花是最正的红色,但奇妙的是这红色并不刺眼,而且反倒让人不想挪开视线。 它尚未完全盛开,仅是微微绽开花瓣,但仅仅是泄露出的一丝香气,也足够令人着迷。 用沈青飞那一贯煞风景的比喻来说的话就是——蒸笼里唯一一台空调,能不让人着迷吗? 沈青飞的突然出现让此地唯二两个活物都升起了猛烈的敌意,不光是火蛟龙出自本能地向他吐出一道火舌,就连不知处掌门也分神捏了一道新的法诀向他袭来。 那水系法诀在不是袭击火蛟龙的时候,气势要正常许多,虽然在地心环境之下依旧没好到哪里去,沈青飞轻易就避开了这两道试探性的攻击,高声道: “路掌门,晚辈是来帮你的。” 不知处的掌门姓路。 他又抓紧时间解释了一番自己不是冲着地心莲而是它伴生的寒天焰来的,确认了对方不会阻挡他的攻击后才抽出两把剑朝火蛟龙的两只眼睛袭去。 火蛟龙虽然名为“蛟龙”,但长得和龙没有一丝丝关系,这是一种极为丑陋的生物,它的表皮是坑坑洼洼的岩石模样,整体像一条吞了一只大象后消化不良的小蛇,至于它的“眼睛”,是极小的两处空洞,是一丝光都没有的那种漆黑,让人一看便心生厌恶,想要移开眼去。 但那也正是它最大的弱点。 长生这一次并没有带上沈青飞惯用的一式和二式剑势。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18节 因为火蛟龙是无意识而生的纯粹天然生物,它对这种欺骗性的手段有天然的抵抗力。 因此沈青飞直接在两把剑上都选择了最锋锐的七式剑势。 他对剑的操纵足够精巧也足够强势,即使那火蛟龙的轨迹莫测非凡,长生与隐剑也依旧精准地到达了它的两只空荡荡的眼睛前方。 只是如果这火蛟龙这么容易打败,不知处的路掌门也不会缠了这么久都没有一丝胜利迹象了。 长生与隐剑刚到它“眼”前,一道火海猛地从虚空之处无端升起,只是火海而已,却有如实质一般阻挡了两柄剑的靠近,更糟糕的是,沈青飞分明能感受到自己的两柄剑隐隐有融化的趋势,他当机立断立刻召回了长生与隐剑——它们俩可都是天阶剑器,居然也承受不了地心生物的高温…… 仙气飘飘的路掌门挑了挑眉:“我那群白痴徒子徒孙们就让你一个元婴期来送死?” 沈青飞看了他一眼,开始从储物戒指中掏东西。 千年玄冰。 寒蝶茧。 冰蚕。 …… 所有跟能压制火系生物搭边的天材地宝。 一半是不知处塞给他的,一半是他自己准备的,此时不要钱一般朝那火蛟龙扔去,而那两把回他身边转了一圈的剑也跟着一块回转而去。 路掌门虽然嘴上刻薄了点,但也不会放着这等好机会不追击,两人齐齐以最强势的攻击怼向了火蛟龙,势要将它斩击于此。 火蛟龙的叫声很诡异,像是婴儿,而且是那种哭得喘不上气的婴儿的嚎叫声,不过即使是这样惨烈的叫声也不能让路掌门或沈青飞的攻击姿态有一丝动摇,那丑陋的蛇一般的妖兽终于从空中落地,凄惨地躺倒在了焦黑的地面上。 路掌门:“多谢。” 沈青飞:“不客气,这其中有一半是王长老从你的私人库房拿的。” 路掌门的脸庞瞬间抽搐了一下,显然很是肉痛。 就在他松了口气,准备安心等待地心莲成熟时。 那诡异又渗人的婴儿般的啼哭再次响了起来。 沈青飞与路掌门齐齐目光一凝,手上的攻击不要钱一般向那看上去分明已经死透了的火蛟龙扔去。 一时间白色的剑光与蓝色的水系法术光芒在漆黑的环境中几乎像是一场盛大的烟火晚会。 但无论是白色的光芒,还是蓝色的光芒,在那一瞬间升腾而起的金色火焰下都成了最不起眼的陪衬。 沈青飞几乎是瞳孔一缩,召回两把剑向后退去,路掌门比他反应更快,仗着自己是化神期修士,几乎是拎着沈青飞飞出了三座小型“高山”以外。 他们两人面色凝重地看着那本来已经是一层铺在地面上的蛇皮的火蛟龙在金色火焰中褪去旧皮,长出新角,而后跃向高空。 它身上的气势,已经不再是元婴,而是化神。 不仅死而复生,而且还增长了一个境界。 那像极了地心莲所炼制的复生丹应有的效果…… 路掌门颇有些头疼,在此之前,没人真的与火蛟龙交战过,毕竟那玩意儿是十万年一出世的存在,得有多倒霉的人才能遇上啊——哦,不就是他自己吗…… 所以没人知道火蛟龙居然有这样的特性…… 他极度心疼地看了眼那尚未彻底开放的地心莲。 因为这大概就是最后一眼了。 如果那火蛟龙只是元婴期,他虽然处处受限,但也会想要拼个你死我活我出来,但是一旦对方晋入化神,他就真的没有一丝胜率了,再舍不得地心莲,也只能放弃。 他叹了口气,转向那来救他的年轻后辈:“等那火蛟龙吞了地心莲后,它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直盘旋在此地了,你安心等那地心莲成熟,然后我帮你将它引开,你抓紧时间晋阶吧。” 沈青飞眉头皱得死紧,他没想到火蛟龙居然如此难缠,虽说他所需的寒天焰并不会因此消失,但他夸下海口要帮助不知处掌门,此时却不得不让对方无功而返,这怎能让他甘心?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怎么还有一条?!” 出现在正准备离开的路掌门与沈青飞视野内的,是一个沈青飞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傅遥。 傅遥正一脸惊讶地看着挡在他面前的火蛟龙,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懊恼和震惊。 沈青飞几乎有一瞬间的晃神,因为傅遥此时更像是他最初最熟悉的那个傅遥,灵动而活泼,而非那个被迫被挖出了一些他努力忘记了的事后的傅遥。 不过他的晃神也就持续了那么一瞬间,因为傅遥这句“怎么还有一条?!”的来源是—— 他身后也跟了条火蛟龙。 说实话,这大概是沈青飞见过傅遥最灰头土脸的时刻了,他那身黑衣好像被扔了一层灰在上面,发丝也有些凌乱,他身后跟着的那条火蛟龙身上则密密麻麻地被黑铁般的藤蔓贯穿,但好像感受不到疼一般,死死地追着傅遥不放——哦不对……可能是因为感受得到疼才追着不放的。 “怎么还有一条?!”——这声则是来自一旁目瞪口呆的路掌门。 一条火蛟龙就够他们受的了!更何况两条! 一时间,郁闷与懊恼的氛围简直就要爆发开来了。 但就在那之前,两条火蛟龙好似眼中只剩下了彼此,死追着傅遥不放的那条猛地改变了方向,蹲守地心莲的那条也不再在原地盘旋。 它们疯狂地撕扯扭打在了一起,徒留下面露震惊的三个人类。 好久之后,路掌门缓慢但警惕地问道:“小子,你不是来抢地心莲的吧?” 傅遥看向他们,目光在沈青飞身上停留了一瞬间,然后转向路掌门,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为寒天焰来的。” 路掌门:“行,那你们俩稍微再等会儿吧。” 第113章 在三个人类的注视下, 两条火蛟龙开始自相残杀,它们对彼此的憎恨显然是压倒性的,就连原本正在追逐的敌人和想要的天材地宝都没法阻挡。 在这种情形下, “怎么还有一条?!”或许该以“幸好还有一条!”这样的语气说出来才对。 单纯出于好奇,不知处的路掌门看向这个新冒出来的年轻人:“那条火蛟龙身上的……链子,是你的武器吗?” 傅遥:“那是星蔓, 唯一一种可以在地心不自燃的藤蔓……不过我没想到这个……长得像蛇一样的妖兽能够死而复生,而且还突然涨了一个大境界。” 沈青飞:“是啊,我们也没想到。” 傅遥看向了沈青飞:“你也是来找寒天焰的吗?” 沈青飞点了点头。 路掌门狐疑地看了他们俩各一眼, 目光从沈青飞身上又挪到了傅遥身上:“你们认识?” “嗯。” “嗯。” 路掌门:“那还真是巧了。” “嗯。” “嗯。” 然后他们三人便陷入了沉默。 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两条化神期火蛟龙相互厮杀, 沈青飞猜测这可能是它们这一种族的习性,一山不容二虎之类的。 这场厮杀持续时间并不很久,或许是因为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也或许它们作为同一种族的生物, 对自己也即是对方的弱点足够了若指掌。 仅仅过去了半天,两条丑陋的蛇状生物终于再次倒地,这一次,它们没法再复生了。 路掌门喜滋滋地率先飞向了地心莲,围绕着它转了好几圈, 活像个想向心上人献殷勤的毛头小子。 沈青飞和傅遥都不急着突破,因为寒天焰在地心莲下方,就算他们俩不在乎暴殄天物, 也总不能当着一脸希冀的路掌门的面把即将成熟的地心莲一把抓下来。 他们两人盘腿在地心莲不远处坐下开始修炼。 过了不知几天,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香气将他们两人同时从入定状态唤醒——地心莲开了。 沈青飞睁开眼, 便看见那正红色的莲花绽放出了金红色的光芒, 数十片花瓣同时展开, 但与它的颜色不那么搭配的是它的气味, 那香气有一股凉意,虽然两条火蛟龙死去后,那股让人发自内心的燥热感已经消失,对沈青飞和傅遥来说,需要忍受的仅有纯粹的地心的温度而已,但那凉意依旧让他们二人觉得神智一清。 而随着那香气逐渐蔓延,路掌门眼疾手快地捏了个极其复杂的法诀,法诀完成后,地心莲的香气便被锁定在了周围数百米内。 路掌门又从储物器具中取出了一套长得像是莲叶的玉质器具,还有一双火属性手套,小心翼翼地将地心莲摘下并挪到了它新的“叶片”上去。 至此,地心莲的采摘完毕,沈青飞和傅遥起身朝路掌门走去。 路掌门正一脸欢喜地欣赏他的地心莲,看见这两个年轻后生过来,也懒得板起脸,难得像是个真正和善又慈祥的修仙界前辈一样说道:“我帮你们护法吧。” 说罢,磅礴的灵气从路掌门身上汹涌而出,直直地冲向地面,直将那焦黑的土地表面震碎开来。 一整片的幽蓝。 出现在沈青飞与傅遥面前的,是一整片的幽蓝,用沈青飞的比喻(咳……)说的话,那就是像极了核电站里那种特有的蓝光。 这便是地心莲的伴生地火,寒天焰了。 地心莲成熟后,路掌门对待这块土地的方式就很残暴,几乎是整块地皮都被震了开来,这片幽蓝蔓延了有数百米,别说沈青飞和傅遥两个人,再多来几个人都没问题。 沈青飞和傅遥极有默契地找了两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既不会干扰到对方的晋升,又能让寒天焰彻底包围自身。 沈青飞能感受到他和傅遥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尴尬氛围,其实这种尴尬从他将傅遥从那幻境中带出来后就存在了,沈青飞的理论是,在他知道了(可能知道的太多了……)傅遥的过去后,傅遥可能还没想明白他在自己面前该具体表现成什么样子才比较合适,之前他们两个人有事要调查时倒还好,注意力都在正事上,刚刚那种情形就比较糟糕了,两个人傻站着看火蛟龙自相残杀,尤其是旁边还站了个路掌门,他们平时谈论的话题不能谈,他们俩又没有寒暄的习惯,傅遥估计正在苦思冥想自己该怎么表现才算正确的,这算是某种身份认同危机吗…… 沈青飞有的没的地想了一圈,便暂时将此事抛在了脑后,傅遥早晚会想清楚,这事儿也不是他能帮忙的,至于现在,突破化神才是最重要的。 幽蓝的光芒之中,两个年轻修士正在谋求突破,路掌门看着这个画面,不禁感慨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这两个人骨龄应该都还没过百吧。 然后随手甩出一道法术,将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摸进这道山谷中的地心妖兽斩杀——虽然这些地心生物的智力可能还不到能够理解偷摸鬼祟是什么意思的程度。 火蛟龙还在时,周围的生物都逃得远远的,不敢接近,不过那并不是出于对更高境界的生物的畏惧,而是出于对更高等级血脉的畏惧,所以火蛟龙一死,哪怕还有路掌门这样一个化神期修士杵着,那些等级不高却烦人的小生物也又再次出现了,对于路掌门来说,这些小玩意儿哪怕他的境界再被压制一百倍也能轻松解决,只是繁琐得要命而已。 托路掌门的精准施法的福,沈青飞没有受到任何干扰,便进入到了突破进程中。 那幽蓝的光芒看着美丽而舒适,但身处其中却完全不像看起来那样美好。 一股细细密密的咬噬感逐渐爬满他的整个身躯,而后又不满足于只是躯体,开始入侵他的神识,他的大脑,他的内心。 那股恼人的燥热感也跟着再一次出现。 沈青飞却不得不保持全然的冷静。 这便是地火这一劫的令人头疼之处了,要在火焰灼烧中保持极端的神智清明,而且不得借助外力。 这灼烧过程甚至要持续数十天,乃至数百天,取决于地火什么时候能将修士的灵力完全转化成更为凝练的质地。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19节 无论是沈青飞还是傅遥,两人的经脉都比寻常修士宽阔许多,这一在战斗中的巨大优势在渡劫时却代表了他们两人要承受的地火灼烧时间比常人则要久得多。 久得路掌门都要被那些烦人的地心小玩意儿恼得忍不住火冒三丈了,他面前这两个年轻修士才终于显露了一丝突破快要完成的迹象。 他们两人周身的灵气逐渐变成了一种若有若无的虚幻模样,明明比原先更凝实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水变成了水雾,很奇怪,但这正是化神期的特征。 除此以外,倒没有什么大的动静,金丹突破元婴的雷劫总是浩浩荡荡,惹人注目,更高阶层的元婴突破化神却是静悄悄的,这也是那些极品地火的所在总是成谜的原因了,否则逮着那些修士突破化神的地方一一排查,总能找到极品地火的。 沈青飞睁开眼,就看见路掌门飞跃过来:“你们俩可算是突破了,怎么要了这么久,这都快三百日了,你们俩都是修的什么奇怪功法,灵气未免也太足实了一点。” 路掌门打了三百日的地鼠,头疼万分,从第一个百日结束起,他就在期盼着这两人完成突破,然后他们好从这个鬼地心离开,正常来说,百日已经是突破化神比较长的时间了,谁知道这两个小怪物一个比一个“有耐心”,居然整整花了三百日才突破…… 但不管怎样! 他在这破地方呆了两百年!终于可以离开了! 傅遥也刚刚醒转过来,有些迷惑地看着一脸喜气洋洋的路掌门,沈青飞给他传音—— “这位是不知处的路掌门,当初算错了地心莲的成熟时间,所以在地心呆了快有两百年了。” 傅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难怪对能离开地心一事如此喜形于色了。 “嘿!你们两个小辈!我境界比你们高!听得见你们的传音的好吗?!” 路掌门怒气冲冲地看向他们俩。 沈青飞平静回答:“只是为了礼貌才用了传音术而已。” 言下之意是他并不介意不用传音术而直接说。 路掌门:“……” 路掌门:“算了算了,地心诡异,虽然我们在安全地区,但谁知道再逗留下去会有什么意外,还是趁早离开吧。” 话音刚落,意外陡生。 天暗了。 这是一句很奇怪的话,因为地心并没有天空,沈青飞他们抬头看的话,只能看见一半的金红岩浆和另一半的密密麻麻的孔洞组成的天空。 但在此时又描述得无比精确。 因为那金红岩浆的一半,逐渐变成了漆黑。 路掌门瞳孔一缩,猛地向“天空”飞去,但太晚了,漆黑已经将金红的天空吞噬,染尽。 第114章 地心的天暗了。 由金红变成了纯粹的漆黑。 路掌门, 沈青飞,傅遥三人齐齐向那“天空”飞去,还未靠近, 三人便感到一股渗透骨髓的阴冷。 路掌门面色凝重地从储物器具中拿出一个玉盒,打开玉盒,里头是一只白色试药小鼠, 只是最普通的白鼠而已,并非妖兽,但被强行催灌到了筑基期, 被从玉盒中放出后“吱吱”叫了几声, 但格外乖顺,没有要逃跑的迹象。 路掌门以灵力将这小鼠送到了他们与原本该是岩浆的另一端世界中间所隔的那道波纹处。 原本,那小鼠应该被送到那无形的阻隔的另一端, 然后被岩浆烧成灰, 但它并没能成功进入另一头,它就像撞上了什么坚硬的岩石一般——考虑到它已经被强行催灌到了筑基期,普通的岩石硬度大概还不如它那看起来毛绒绒的白毛,可以想见对面的“岩石”的硬度绝非普通的山石可比拟的了。 不仅如此,不仅仅是撞上了什么, 在触碰到那突然坚硬的壁障后,那白色的小鼠突然浑身缠满了黑气,它白色的毛皮也逐渐爬满了一种恶心的黑色, 伴随着几声凄厉的嚎叫,它抽搐了几下, 然后那嚎叫戛然而止, 它从半空掉落, 沈青飞和傅遥齐齐避开了它掉落的路线。 它的掉落自然不是因为它的死亡, 它原本就是靠路掌门的灵力支撑才被托举到高处的,哪怕它失去了生命体征,只要路掌门的灵力不散,它就应该依旧在原地才对。 所以,那小鼠会掉落下来自然是因为路掌门收回了灵气,他神色凝重地看向沈青飞与傅遥: “刚刚那一瞬间,我感到一股奇怪的力量想要顺着我在那小鼠上的灵气过来。” 他停顿了一下。 “那感觉很不好,老夫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极端危险的预感了。” 路掌门一边说的时候,沈青飞与傅遥的视线落在了掉落在地面的那小鼠身上。 黑色已经覆盖了它全身,又浅浅蔓延了一部分出去,大约一米以内,地面的颜色并不是原本的焦黑,而是那种诡异又恶心的黑色,但好在也就蔓延了一米的范围而已。 沈青飞:“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没看傅遥,但傅遥知道他在问自己。 傅遥慢慢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沈青飞挑了挑眉,从之前看见傅遥带着火蛟龙出现,他就有点疑问了,他和路掌门不知道火蛟龙会复生倒也正常,毕竟火蛟龙十万年出世一次,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记载,眼睛是弱点也只是一种对同类妖兽弱点的归类和猜测,只是恰巧猜对了而已,但傅遥理应知道那些没人知道的事,为什么他还会出现被复生后的火蛟龙追着跑的情形呢? 不过,这不是沈青飞疑问的重点。 他也清楚,傅遥也不是无所不知,他毕竟不是山灵本身,总有些东西是山灵没告诉过他的。 事实上,根据沈青飞对他以往提到山灵所说的那些内容的印象来看,山灵应该是将傅遥会遇上的,傅遥所需的天材地宝,妖兽与功法都告诉了他。 所以,沈青飞的疑问更偏向于,傅遥看起来对地心一无所知,为什么他会选择来地心,会选择寒天焰? 沈青飞不觉得山灵会忘记告诉傅遥一打更好接触到的极品地火的位置。 傅遥似乎感知到了他的疑问,他抬起头看向沈青飞,张了张嘴,但看了眼路掌门又把嘴闭上了,停顿了一下后说道:“看来我们只能走另一边了。” 另一边指的便是天空的另一半,那些密密麻麻的孔洞。 路掌门几乎是翻了个白眼:“后生仔,你在说什么胡话?数十万道岔路后又是数十万道岔路,更不要说这所有千千万道路线中那些危险了,那可是连化神期修士都不会轻易踏入的领域——哦我们三个都是化神,那就当我没说这句……总而言之,与其去那撞大运然后死在鬼知道哪里,还不如来一起研究下这黑不溜秋的玩意儿究竟是什么。” 路掌门所说的,就是前往地心的另一条路被称为禁地的原因。 那条岩浆之路是能把所有没带雪莲的人一瞬间烧成灰没错,但也比另一条路要好。 那“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孔洞,每一个孔洞中间都是互相联通的,而这所有的道路中,据说只有十条正确的道路,而且这些道路上,危险重重,简直就像要经过一个长度为地心到地表那么长(而且还不是直线距离)的化神期秘境一般。 谁敢说自己的运气能好到这种程度? 沈青飞把目光移向了傅遥。 如果让傅遥随机挑选路线的话,好像也不一定走不出去? 沈青飞觉得傅遥当人形导航是个可行的主意,傅遥也对自己的运气有一定的信心,唯一要说服的就是路掌门了。 但是路掌门就如同王长老他们所说的一般顽固,坚决不同意这两人的找死计划。 并且对傅遥“我运气很好的”的陈述做出了相当嗤之以鼻的反应——“能突破到化神的修士,哪个运气差了?老夫在来地心前运气也很好,结果呢?先是算错了时间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蹲了两百年,又遇上十万年才出世的火蛟龙,这也就算了,还有这什么玩意儿!” “年轻人,不要不信邪,天道钟于你时,自然处处顺心,化险为夷,但天道不看你时,谁知道都会有什么鬼事情发生。” “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我是不会赌的。” “不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黑色东西吗?我们不知处生来就是为了弄明白那些世人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的!” 配合着路掌门的雄心壮志的,是他拿出来的一堆器具和一堆玉盒,沈青飞猜测里头大概是别的小白鼠…… 他和傅遥对视一眼,说道:“那我们去试试那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会在路上留下标记,如果我们成功出去了,我会通过不知处来通知路掌门,路掌门只需跟着标记出去就好。” 路掌门简直是吹胡子瞪眼了——这两个小年轻,怎么就这么自信呢?!不!这都不叫自信了,这两个小年轻怎么就这么自大呢?! 沈青飞和傅遥最后看了眼那金红岩浆消失后出现的黑色,那黑色给他们两人的感觉都不是很好,是那种宁可去赌几率也不想触碰一分一毫的“不是很好”。 他们两人很快离开了路掌门和他的雄心壮志,跨过那半边的天空,来到了另外半边。 近距离看时,那些孔洞不像在地面看上去那样狭窄了,而是宽阔得足以通过一列军队。 沈青飞:“挑一个?” 傅遥忍不住笑了起来:“别对我太有信心,我完全有可能把我们两个人都带进沟里去。” 沈青飞:“再差也就是陷入迷宫而已,我对走迷宫一向很有耐心,挑一个吧。” 傅遥点了点头,率先飞向了那看起来毫无差别的万千孔洞中的一个,沈青飞紧随其后。 两人双双落在焦黑的地面上,虽然其实他们是走在倒错的土地上,但感觉上倒也和之前走在地心没什么差别。 沈青飞也终于有机会问傅遥一些不方便在路掌门面前问的问题了。 “我之前一直没收到你的消息,是因为你没碰上任何削减气运的阵法吗?还是你单纯想自己解决?” 傅遥:“我没遇上,事实上这也是我刚刚想对你说的事,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整整十年,我从大陆最东边一直走到了最西边,却一起类似的事件都没遇上。” “而在这场战争开始以前,仅仅是短短几年内而已,就有好几起。” 沈青飞皱了皱眉,傅遥的用词是——“这场战争开始以前”。 “你怀疑这跟这场战争有关?” 傅遥耸了耸肩:“只是一个猜测而已,毕竟我们最后一次遇上那阵法是在落羽宫,正好在战争开始前。” “所以我本来是打算,等突破完化神,然后去找你,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找那个最初用上这功法的凡人国王调查一番。” 沈青飞觉得傅遥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那功法本就听起来古怪,而傅遥说他花了十年去找任何阵法的痕迹,沈青飞也相信他是真的花了大功夫,毕竟这可能是为数不多傅遥真的在乎的事了,既然他没有找到,那就说明傅家真的停止了布置那阵法——虽然也可以解释为傅家同样忙于这场战争无心他顾,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很不对劲,因为那阵法明明可以增大他们在这场战争中的胜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其他几个家族还有一水涧一起被天下第一宗压了一头。 沈青飞点了点头:“等出去后吧,希望那凡人国王还活着。” 傅遥:“活着倒是还活着,不过他被左家一个长老看护着,所以我才准备先突破化神。” 沈青飞:“原来如此……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地心也并不如何了解?” 第115章 傅遥笑了一下:“你刚刚在不知处那位掌门身边, 就是想问我这个问题吧?” 沈青飞:“不错。” 傅遥苦笑了一下:“只是个不成功的尝试而已……” 沈青飞:“什么?” 傅遥抬起头,没看向他,也不知道目光究竟落在了这无尽漆黑的哪一处:“没什么,只是当时在想, 到底如何才算随心所欲, 地面上的地方, 无论走到哪, 都会出现我熟知的东西,所以才干脆想来完全陌生的地下试试。我母亲确实没与我说过太多地心的事, 我只知道此处与上方极为不同。” 沈青飞:“没成功?” 傅遥:“嗯,说实话, 没什么感觉。” 沈青飞也帮不了他,于是决定这个话题就到这里吧。 突然间,他们两人都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20节 沈青飞与傅遥立刻原地停下,面露谨慎。 他们仔细倾听着那响动的来源,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却看见两个一掌大小的“小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说是小人,其实与人长得并不完全相像,只是都是头与四肢的模式, 这两个“小人”大约一个成年人的手掌那么大,但脑袋便占了半只手掌大小,剩下的躯体占了另一半, 且四肢极细,看起来让人很担忧那两条纤细又短小的腿是怎么支撑它们前进的。 它们应该是在互相聊天,才发出了那种让沈青飞与傅遥警醒的窸窸窣窣的小响动, 不过离得近了, 那种尖细的声音倒是能听出来是来自发声器官了。 它们好像完全没注意到杵着一旁, 浑身散发着警惕与敌意的沈青飞与傅遥,不过它们好像本就没有眼睛,身上也没有灵气痕迹,大概是既没有看见他们两人,也感受不到他们身上的灵气。 那两个小人从沈青飞与傅遥身边无知无觉地经过了,他们两人对视一眼,继续向前。 “这算地心生物吗?” “大概吧,看起来还挺有趣的。” 话音刚落,一阵响雷般的声音炸响在两人耳边,然后又是一阵轰隆作响。 那显然不是真的雷,先不说真正的天空还在数万公里以外,他们站的这个地方,高度其实只有四五个人那般高,是一个圆形的管道。 不过那声音的源头很快便出现在了沈青飞与傅遥的视野里,出现的是一个与刚刚那经过的两个小人极为形似的生物,巨大的占了一半的脑袋和艰难支撑着它的纤细躯体和四肢。 但是是那两个小人的百倍放大版。 它看上去约有十几米高,几乎要顶到这条管道的顶端了。 放大了如此多倍后,沈青飞倒是看出来了,它们其实是有眼睛的,只是退化得很完全,只有浅浅一道细缝,细缝内全是空洞。 巨人的压迫力虽然要比之前两个小人要强得多,但它依旧没有灵力,如果沈青飞和傅遥想要击杀他的话,只需一击,但它也和之前那两个小人一样,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迹象,完全忽视了沈青飞和傅遥两个人,从他们身边走过了,消失在了漆黑中。 沈青飞与傅遥对视一眼,挑了挑眉:“看来你的选择还不错,至少我们不需要被陌生的生物追杀一路了。” 他们两个人顺着这两个小人和一个巨人来的方向继续向前,期间又看见了好几次成群结队的小人和总是形单影只的巨人。 他们大概行经了几公里,视野突然开阔了一些,而且他们也看到了更多的这些小人和巨人。 这里大概算是一个“湖”——虽然湖里那黑漆漆的东西肯定不是水。 湖边围绕着许许多多的小人,还有数量相对较少的巨人,它们看起来关系很好,好几个巨人坐在湖边,数十个小人在它身上爬上爬下,有的坐在它的臂弯里,有的趴在它的脑袋上,忽视它们奇怪的外形的话,倒是一幕颇为温馨的画面。 其中一些小人穿着小型的裙摆,那裙摆看上去是岩浆做的,是这一片漆黑中为数不多的亮色。 它们看起来似乎比其他小人和巨人要灵动许多,不论是动作,还是相互交谈时的声音,感觉都要比其他人更生动。 而它们注意到了沈青飞与傅遥这两个外来客。 沈青飞好像能从它们空洞的狭窄眼睛中看出惊讶的神色,然后它们很快从它们所在的巨人身上跳了下来,朝沈青飞与傅遥跑来。 沈青飞有些惊讶,他原本已经习惯了被这些地心的土著物种忽视了。 大约十几个穿岩浆小裙的小人跑到了沈青飞与傅遥脚边,然后拽着他们的下摆,方向是往湖边。 沈青飞露出了一个有些迷惑的神情:“它们这算……把我们当客人了吗?” 傅遥笑了下:“大概吧,那就去做个客。” 于是两人不再抗拒,让那些黑漆漆的小人将他们俩拽到了湖边。 拽着沈青飞下摆的那个小人成功将他拽到了那湖边后,便放过了他的下摆,跳回了巨人身上,沈青飞原本已经将视线转到其他地方了,却听见它叽叽喳喳地冲着他喊了起来,他重新看过去,就看见那小人站在巨人肩上,不停地拍着自己面前的一小块地方。 沈青飞缓缓露出了一个迷惑的神情。 傅遥在他身边轻笑了一下:“是叫你也坐上去吧。” 沈青飞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一阵恶寒,冲着那小人摇了摇头。 但对方大概是不懂摇头是什么意思,执着地一边叽叽喳喳,一边拍着那巨人的肩膀。 终于,沈青飞倒是没动静,那巨人忍不住动了,巨人缓缓伸出一只手将沈青飞抄起,那一瞬间沈青飞腰间的剑差点因为他的心绪波动而飞出,但他忍住了,既然这些地心生物没有表现出攻击意图,那么能不打起来就是最好的,它们看上去是没有灵力,但谁又知道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呢? 于是他黑着一张脸被那巨人放到了肩上,就在那个不停喊他上来的小人身边。 穿岩浆裙的小人显得很开心,绕着他转了好几圈,巨人下方傅遥的笑声清晰可闻,沈青飞叹了口气,盘腿坐下。 在他们这边的折腾中,另外一边,一群没有岩浆裙的小人搬着一个巨大的锅出来了。 某种程度上这能给人一种安心感,至少锅是在哪都长得一样的。 那口锅巨大非常,与巨人的体型相当,所以下面共有几百个小人一起扛着走。 沈青飞一挑眉,看来待客在哪都一样,都是请人吃饭。 那群小人们将锅在湖边放下,开始忙碌起来,一大半忙着从那黑色的湖中舀黑色的液体进入那大锅中,另一小半回去找巨人叽叽喳喳了。 至于那些穿着岩浆裙的小人,则全部跳了下去来到锅边,解下自己的岩浆小裙扔到了锅下——这倒是很方便。 那黑漆漆的液体烧开后也是汩汩冒泡的,看上去倒和普通的水没什么两异。 那些小人开始朝沈青飞和傅遥所在的方向叽叽喳喳并招手,沈青飞从巨人肩膀上飞跃而下,那巨人则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发出了一阵阵轰隆隆的响声。 沈青飞决定发挥一下社交礼仪,让那巨人先走,他们俩跟在后面。 坐在湖边其他地方的巨人与小人也一起过来了,正当沈青飞犹豫着要不要出于礼貌尝一尝那黑漆漆的一锅时,他刚刚接触过的那巨人终于迈着慢吞吞的步伐走到了锅边。 然后,慢吞吞地蜷起身子,坐进了锅里。 沈青飞瞳孔一缩。 其他小人们则显得很开心,绕着那口锅开始蹦蹦跳跳,叽叽喳喳。 那黑色的液体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很快融化了那巨人的半边躯体,另外半边也显出了一种塑料融化一般的状态,显得有些恶心。 沈青飞和傅遥早在那巨人将自己投入锅内的那一瞬间就停住了脚步,此时更是忍不住泛上了几分恶心——他们俩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这画面依旧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范围。 沈青飞原本的礼貌犹豫也早就消散在了九天之外——他绝对不会碰那锅东西的。 不过他其实不必担心那些小人一定要拉着他品尝它们的食物,因为那巨人彻底融化在锅内后,周围其他小人与巨人明明几乎没有五官,沈青飞却能从它们脸上看出一种着迷的神色,仿佛那散发着阵阵奇怪味道的黑色液体是什么珍馐美味一般。 那些小人趴在锅沿,巨人们则普通地坐在锅边,开始了他们的大餐。 更让沈青飞忍不住泛起恶心的是,那些巨人们吞下那黑色的糊糊后,四肢与躯干还有头皮上开始冒泡,剔透的黑色水泡破裂后,新的小人长了出来。 沈青飞和傅遥终于受不了这画面,齐齐运转灵气越过那黑湖,向前飞去。 湖后便是新的岔路,傅遥依旧随意挑选了一道,两人刚踏上新的岔路没多久便被一奇形怪状的妖兽堵住了去路。 虽然受到了攻击,但沈青飞和傅遥都觉得松了口气,比起刚刚那样“和善”的原住民,他们宁可面对攻击性强一些的地心物种。 第116章 拦住了沈青飞与傅遥去路的, 是一只奇怪的化神期妖兽。 实力挺强的,但在经历过那一锅之后,无论是沈青飞还是傅遥,都对此接受良好, 他们宁愿迎接一个强势的且有攻击意图的妖兽, 也不想再看见任何类人的地心生物了。 至于奇怪。 那妖兽通体漆黑铁甲——这部分不是很奇怪, 在地心已经算是标配, 在地面上也不少见。 头重脚轻——其实也不算很奇怪,不说他们刚刚看过的那一堆头重脚轻的巨人和小人, 就算将它当蝎子看也无妨。 真正奇怪的是它攻击的方式,一半灵气, 一半不知道是什么,但沈青飞与傅遥对此都有很不好的感觉,于是两人都需要边避开便反击,而且它只要一吼,那一半不知道是什么的奇怪力量便汇聚成了雨滴一般密密麻麻地落了下来。 沈青飞与傅遥绝大多数精力都花在“躲雨”上了。 不过这妖兽也说不上多强, 顶多就是烦人,沈青飞与傅遥来回躲避了几次,终于抓住了机会, 傅遥的藤蔓锁住对方,沈青飞的两把剑一把捅穿了它的脑袋(他猜测那是它的脑袋),另一把捅穿了它正中的位置——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心脏。 那妖兽抽搐了几下, 终于死去,沈青飞与傅遥靠近它,盯着它的躯体, 开始思考那股除灵气以外的神秘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傅遥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根极长的树枝, 从妖兽的尸体上挑起了一点黑色粘液。 两个人木然地盯着这玩意儿。 傅遥犹豫着问:“你要研究一下吗?” 沈青飞一边觉得自己洁癖要发作了, 另一边又觉得对未知这么放任不管不是自己的作风,他咬了咬牙,从储物戒指中翻出了一个小型的长得有些像鼻烟壶的玉质器具,然后示意傅遥将那树枝转过来,他则操纵着灵气将“鼻烟壶”送到了正摇摇欲坠的黑色粘液下。 收集了样本后,沈青飞也没将鼻烟壶重新塞回储物戒指中,而是直接挂在了腰间,然后与傅遥继续向前。 这段新的岔路上比之前应该算是危机四伏,几乎没走几步便会出现一只偷袭的妖兽,但沈青飞和傅遥其实都更适应这样的环境,所以他们的旅途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平稳推进”。 接下来的几段岔路中,他们又分别经历了“什么都没看见”,“长得像地狱恶犬但胆小非常一看见他们出现就飞快躲了起来的妖兽”,以及“风平浪静了一路最后才发现他们脚踩着走了半天的地方是别人的舌头”。 离开那段“舌头”岔路后,沈青飞忍不住掸了掸袖子,他们已经远离那只管不好嘴的妖兽有一段距离了,但沈青飞依旧感到一阵不舒服。 起初,他和傅遥都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 这段岔路确实与之前有所不同,它罕见地有着一层蔓延在地面上的厚厚的白雾,除此以外就是正常的岩壁。 他们要到后来才知道那层白雾是那巨型妖兽哈出来的白气——这也是沈青飞如此难受的原因。 一直到两人前进了太久,却没看见本应出现的数条岔路,只有一道突然变窄的孔洞,以及里面冒出来的酸气时,沈青飞才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长生立刻从他腰间飞向上空,将那黑色的看起来就像普通地心黑岩的壁障捅了个对穿——本应不行的,他们正常走在岔路上时,虽然不知道构成这万千孔洞的物质是什么,但它坚硬得可怕,沈青飞的两柄剑只能在它上面留下极浅的一道灰白色刮痕,傅遥最坚硬的藤蔓也只能做到类似的效果。 因此,在看到上方的壁障被捅了个对穿后,傅遥颇为惊讶地探头过来看,却看到外面还有一层一模一样的黑岩,而沈青飞那把雪白的长剑只蹭了一下便回转了过来,以他的目力,自然可以看出那“蹭了一下”只留了极细的一道痕迹,所以真相久很明显了——外面那条路才是他们本该走上的路,他们刚刚走的……究竟是什么? 随着沈青飞将上方捅出了一个窟窿,他们两人所站的地方突然摇晃了起来,还能听见一声像是怒吼般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于是沈青飞与傅遥立刻齐齐从那窟窿中飞了出去,正好看见一对漆黑的毫无内容的眼睛——于是他们俩就知道自己刚刚究竟是在什么东西里面走了…… 一直到飞出几百米,并来到了新的岔路选择之处时,那怒吼声依旧清晰可闻,虽然傅遥觉得,看沈青飞的表情,他才是该吼的那个人…… 幸好他们所经的下一段岔路很平静,平静地打打怪,战战斗,就平稳过去了——他们俩多希望能一路打到尾啊。 进入再下一段岔路时,沈青飞和傅遥都有些警惕,因为此处又出现了白雾,沈青飞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召唤出了长生,长生碰壁,无功而返,但无功而返在这里是件好事,两人齐齐舒了口气。 但那白雾依旧令人警惕,沈青飞凝重地皱着眉,长生开道,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傅遥落在了他身后几步,沈青飞回头看了他一眼,看他蹲下身,一脸认真地研究着那白雾,就也没有打断他,回身继续向前。 没多久,他听见了身后傅遥的脚步声,从轻到重,逐渐清晰——他跟上来了。 沈青飞没回头——这有什么好回头的。 但突然间,他皱起了眉,因为傅遥的脚步声并没有停在合适的距离外,也没有向右或向左走到与他平行的两边,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青飞觉得这听起来像是他要撞上自己的背。 他没有撞上来。 沈青飞感到一阵温热,傅遥从背后抱住了他。 双手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然后脑袋直接放在了他肩上,沈青飞甚至能感受到脸庞的热气。 他的脑海空白了一瞬间,然后猛地挣脱了开来,他向前飞出一段距离,回转身来,长生指向那个奇怪的“傅遥”,眉宇间满是警惕。 “你是谁?!”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21节 难道就在刚刚他没看的那段时间里,傅遥就消失并被调包了?他来自信息爆炸时代,这种套路已经足够熟悉。 面对沈青飞的质问,“傅遥”露出了一个极为迷茫的神情:“怎么了?什么叫我是谁……我就是傅遥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沈青飞手中的长生直接飞袭而出,击向那“傅遥”的面门。 一瞬间,数道藤蔓拔地而起,阻挡了长生。 沈青飞并没有使出全力攻击,他是想试探,试探的结果很不好,藤蔓确实是傅遥常用的藤蔓,他身上的灵气也的确没有问题,那种纯度的木行灵气,沈青飞不觉得还有别人或是别的妖兽可以模仿。 那就说明他的第一个猜测并不对,傅遥并没有被调包。 那就引出了更糟糕的第二个猜测,他没被掉包,但肯定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被突然攻击了一下的傅遥显得有些困惑,虽然他能感知到沈青飞并未在长生上附加太多灵气,这并非全力一击,顶多算是“十分之一力一击”,但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打闹程度的攻击……而且沈青飞会打闹吗?光是这个念头都让他一阵沉默。 不过他困惑归困惑,倒没想着要反击,他觉得沈青飞大概是被这里的什么东西影响了吧…… 于是沈青飞眼睁睁地看着傅遥一脸担心地朝他走了过来,右手搭上他的肩,但不是一触即离地拍两下,而是稍微用了些劲地攥住了沈青飞的肩膀,左手则伸向了沈青飞的脸庞,他一脸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沈青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受伤?没有。 但是也绝不是没事,他不确定自己能和这样一个傅遥待在同一片空间内。 傅遥虽是天选之子,但也没有读心的能力,他见沈青飞没有回答他,内心担忧更甚,捧着他脸的左手的拇指在他眼下的位置摩挲了几下,然后离开了他的脸庞,伸向了他紧锁的眉头,试图抚平那道褶皱。 沈青飞的呼吸几乎一窒。 这到底是什么鬼影响?! “傅遥,你在做什么?” 话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带了一丝哑意。 沈青飞那双眼睛,一贯冰冷得如无机质,他很少完全地直视别人,而是会稍微偏移一些视线,因为如果不是刻意遮掩,对方一般都会忍不住避开他的视线,因为太锐利,像是要看透人心,但他此刻这样直直地看向了傅遥的眼,傅遥却没有一丝反应,他早已习惯了。 傅遥挂着他一贯的笑容,也直直看向沈青飞的眼睛,还稍微睁大了些眼睛,好像他们在玩什么“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怎么了?我做什么了吗?” 傅遥无知无觉地笑着,眉眼间有一点点的困惑,但不多,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动作有多奇怪。 沈青飞抿了抿嘴。 他必须立刻找到解决办法。 第117章 事情正在逐渐变得糟糕。 在沈青飞躲避了几次傅遥的奇怪而亲密的举动后, 傅遥终于露出了受伤的神色。 沈青飞:“……” 他不得不承认,傅遥那张脸对他依旧有影响力, 而且在他露出那一脸受伤的表情后, 这种影响力更是加倍了。 出于不想伤到对方,和一些沈青飞绝不会承认的其他心理,他最终还是放任了傅遥, 反正只是一些勾肩搭背级的动作而已,他从前上高中的时候,就常常看见同班的男生亲密得让人困惑, 勾肩搭背都只是基础,有些动作都让他禁不住怀疑到底是他是同性恋还是他们是同性恋。 所以傅遥这样做也没什么。 他放任傅遥这么做也没什么。 不是吗? 他一边背后挂了个不肯松手的“树袋熊”, 一边操纵着长生与隐剑在白雾中四处探寻, 希望能找出这片白雾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傅遥倒也在帮忙, 不过那些藤蔓对他来说并非像长生之于沈青飞那样的本命法器, 长生能感知到的一切, 沈青飞都可以感受到,傅遥这边就并非如此,藤蔓能传给他的信息并不是太多, 所以他能帮上的忙也有限。 而且自从沈青飞不再对他长剑相向后, 傅遥就觉得沈青飞“正常”了, 所以他并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探寻这片白雾的古怪之处上,而是专心地寻找着这条岔路的出口。 照理说, 这条路上除了这些弥漫的白雾外并无其他古怪,是一道通荡的坦途, 连块挡路的石头都没有, 应该只要往前就能走到出口了, 但他们显然被困住了, 不管怎么走,他们都始终在白雾里,而且多走会就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完全一致的模样了——他们迷路了。 傅遥一向是个随遇而安的性格,信奉“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地方又没有任何危险,无论是短期的还是长期的,因此他也就不慌不忙,按部就班地找着出路,完全没有任何紧迫感地挂在沈青飞身上。 沈青飞也习惯了背后温热的存在……才怪。 他一向不喜与人亲近,更不要说是肢体接触,突然与人这么紧密地贴在一起他怎么可能会习惯。 而且偏偏还是傅遥,漫长的时间已经快要将他当初的那么一丝心动磨成了灰,但心动存在过就是存在过,他感受着身后那个温热胸腔的心跳,强行压制着自己的心脏跳动不要加快。 傅遥显然并不知道他所做的努力,因为傅遥正在使事情变得更糟。 在又一次徒劳的探寻后,傅遥叹了口气,然后将脑袋埋入了沈青飞的脖颈间。 沈青飞僵住了。 傅遥用下巴戳在他肩膀上时,他要保持镇定就已经足够困难,更何况这时。 不止如此,傅遥在沈青飞颈间蹭了两下,他的鼻梁高挺,于是沈青飞可以格外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鼻梁刮过自己的脖颈侧边。 沈青飞:“……傅遥,你以为自己在做什么?” 傅遥含糊着嘟哝:“怎么了吗?” 他抬起头,想要看清正在说话的沈青飞的脸庞,但这个角度不是很方便,于是他绕到了正面,但紧紧禁锢在沈青飞腰间的手并未松动。 沈青飞的脊背更加僵硬了,他一瞬间有点后悔,自己真是多余问这个问题,还不如刚刚那样。 但是既然已经问出了口,就干脆再问清楚吧。 “你不觉得你的动作太亲密了吗?只是拥抱也就算了,刚刚那样我觉得不合适,你别做了。” 他自觉语气已经足够软化,也希望傅遥不管是受了什么影响,都还保留了一点听得进人话的能力吧。 傅遥笑了起来:“不会啊。” 沈青飞:“……” 傅遥倒是保留了他体贴的特质,他看沈青飞的表情依旧没好转,于是回忆了一下:“你还记得风灵子前辈与他师父吗?” 沈青飞皱了皱眉,他当然记得。 “记得,怎么了?” “风灵子就常常对他师父这么做,只是很普通的举动吧?” 沈青飞:“……” 他很想大喊。 第一! 在他闭关突破量子段位的那段时间里,和风灵子与陆巡同处于一个空间的傅遥究竟都看了些什么东西——风灵子他身为前辈就没有一点羞耻心的吗?! 第二! 他很想对傅遥大吼——你瞎吗?!风灵子和他师父之间到底哪里算正常了?! 他都看得出来他们不清白! 他的怒吼停留在了脑海中。 他不是那种会怒吼的人。 傅遥见沈青飞久久没有反应,笑着亲了亲他紧皱的眉心。 然后是他的眼睑。 然后是他的鼻尖。 然后是下巴。 然后是喉结。 “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吗?对不起……” 傅遥重新亲吻沈青飞的眉心,然后顺着来到眼角的时候,含含糊糊地道着歉。 够了。 沈青飞心想,这真的够了。 但推开傅遥比他想象中要困难。 或者说,他就是做不到。 这绝对越界了,这些……不知道算什么的亲吻跟刚刚所有举动都不一样,这不是勾肩搭背,也不是他故意忽视了时长问题的拥抱,这些……绝对过了。 等傅遥清醒后,他不仅会后悔,还会疑问他为什么没有推开他,为什么没有义正言辞地拒绝他,然后他就会发现自己抱着的究竟是什么心思。 对于沈青飞来说,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情形。 但他依旧不想推开他。 不仅不想,他甚至想回抱傅遥——他只要抬起手,就可以触碰到对方的脊背。 这个动作的简单与轻易像是对他的一种诱惑。 他闭起了眼。 这对于傅遥来说,意味着他可以更轻易地亲吻到沈青飞的眼睑。 然后沈青飞睁开了眼。 傅遥微微笑着:“别生气了,不管我做了什么,都对不起。” 沈青飞推开了他。 傅遥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一种沈青飞称为“被踢了一脚的小狗”的表情。 上次就是因为他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沈青飞才容忍了他在自己背后当一只扒不下来的考拉熊——顺便一提,他现在很后悔这个决定——但这一次他决心要狠下心。 就算傅遥一直挂着这个可怜表情,他就算戳瞎自己也绝不会再妥协。 还有这片该死的白雾,他真的真的必须立刻把它解决——虽然目前他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头绪倒是很快出现了。 就在傅遥露出了“被踢了一脚的小狗”表情后,他肩上出现了一片雪花,然后又是一片。 然后稀稀拉拉的雪花在他周围飘落了下来。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22节 起初,沈青飞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因为这个“雪花特效”看起来很称傅遥那个表情,显得他更可怜了。 但这个想法也就持续了一瞬间,因为那雪花并不是无端出现的,傅遥所在的那片位置率先开始了降温,是一种极端透骨的严寒,然后那严寒缓缓蔓延了开来,雪花也逐渐从空中凝结了出来。 傅遥伸出手,接住了一片落下的雪花。 这中间不过短短几息而已,小雪已经变成了大雪。 他与沈青飞同时抬起头,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 “是四季。” “是四季。” 灵草四季,可以创造出一个虚空之境,空境与原本的环境无异,只是会经历更极端的四季,而且空境的边缘会无限模糊,让人走不出去而已。 沈青飞与傅遥原本脑中没出现这个可能,是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地下的生物与地面上完全不同,自然也就不会往地面上存在的灵草去考虑,只以为是什么奇怪的地心物种在作祟。 而且,不同于地面上,有生物可以体现四季,通常来说,在地面上,如果沈青飞前进一步后,突然发现自己进入了一片与刚刚目之所及在布局上没什么差别但季节截然不同的地方,自然而然就会想到自己是遇上了灵草四季。 但这里是地心,连根杂草都没有,他们走进来到下雪这段时间,应该是秋季,但这里没有草木,也就很难显出秋季的特色来。 傅遥重新高兴了起来,在他意识中,他与沈青飞唯一遇上的困难就是找不到这条岔路的出口,现在知道是四季就简单多了。 而且,他刚刚看得分明,雪花是从他附近开始出现的,这也就意味着四季就隐藏在他周围之处。 他问沈青飞:“你带着青岩吗?” 青岩是一种常见的布阵道具,灵草四季擅长隐匿,需要一种特定的复杂阵法才能抓住它。 但好在,他与沈青飞都清楚该怎么捕捉它。 所以他怎么可能不轻松。 沈青飞点了点头:“材料我都有,我来布阵即可。” 他顿了一下。 他没有像傅遥那么放松,傅遥只觉得他们走出这道岔路就好了,沈青飞却还在担心傅遥的古怪之处和他究竟是受了什么影响。 如果是这条岔路上特有的影响那就最好,只要离开后他就会恢复正常。 但如果不是呢? 难道他要跟这样一个傅遥同行整整一路,甚至回到地面上去吗? 第118章 几点寒光闪过后, 一道阵法以傅遥为中心落下。 沈青飞布阵的速度一向很快。 那阵法落下一瞬间,一道黄绿光芒突然从白雾中闪了出来,明明只是个光点而已, 却颇有几分灵动之意, 让人好像能看出一股子落荒而逃的慌张之感, 但还有几分自信的狡黠感。 那黄绿光点刚飞出一米远,就好像被什么无形的网拉扯住了。 不过它突然光芒大作,而且是朝同一个方向光芒大作,那黄绿色的光芒突然尖锐且耀眼了起来,似乎随时都会突破那张无形之网。 但沈青飞设下的这道阵法, 是专门针对四季的。 于是他立刻转换阵法, 阵法明明无形,此时却像流动了起来一般, 那些没有被黄绿光点重点照顾的部分“流动”了过来,将它重点照顾的那部分加固了。 黄绿光点好像懵了一下,立刻换了个方向,朝薄弱之处攻击而去。 但那无形的阵法也跟着它一起流动了。 而且它正在逐渐缩减, 收拢, 要将那黄绿光点彻底逼死。 它也的确做到了。 最终, 黄绿色的光一闪而逝, 在挣扎无果后现出了原型。 一株修长的灵草,分四叶,四叶分别是淡绿, 深绿,枯黄, 与白色。 沈青飞伸出手, 取下那变回了灵草模样的四季。 他没抬头, 一边整理四季一边问傅遥:“你要哪两瓣?” 傅遥又磨磨蹭蹭地贴到了他身后,含含糊糊地说:“我一分力也没出,你自己拿着就好了吧。” 沈青飞脑袋直跳,托四季的福,傅遥正常了一小会儿,大概是觉得他设阵时不好打扰,但也就正常了那么一小会儿,现在又贴了上来。 “你如果与我争抢着设阵,事情可能就不一样了。” “别人组队同行,都是平分所得,如果不好平分,就结束后卖了灵石再平分。” 傅遥皱了皱眉:“这样吗?我甚少与人同行。” 沈青飞:“我知道,所以你要哪两瓣?” 傅遥思索了一番,指了指四季都根部:“你把根部给我吧,我能再培植几株出来。” 沈青飞倒是不知道傅遥的功法还有这种功效,不过这样的分法也确实合适,所以他干脆地将那四片叶子从四季的根部上扯了下来,然后将一小茬根部递给了傅遥。 傅遥接过,从手中变出了一个小鼎,从里面扒拉了根灵草出来扔进了储物戒指,然后将那四季的根部塞了进去,最后灌入了巨量灵气。 他满意地朝小鼎内看了看:“过几日应该就能重新长回来了。” 四季作为地阶灵草,灵气充沛,不过没什么特殊作用,傅遥这小鼎一看便非凡物,用在四季上其实有些浪费,但四季是沈青飞分给他的。 沈青飞只淡淡看了眼那小鼎,然后将目光拉回了他手上的四片草叶上。 四季因为没什么特殊效用,能身为地阶灵草纯粹是因为灵气太丰富,自然也就不太适合炼丹,只能当普通的灵草服用,沈青飞也懒得将它放回储物戒指中占地方。 而且他想借机留在此处再寻一下傅遥的古怪之处究竟来自哪里,四季被他拿下后,原本分不清的四面八方倒是一瞬间清晰了起来,这里是一条通荡的小道,只要一直往前就好。 但周围的白雾并未消失——很正常,雾并非某个季节的固定特征。 于是他疑心,就算他和傅遥走出了这条岔路,傅遥的古怪可能也不会恢复。 因此,他决定,干脆就立刻服用四季,这样便有了一个借口留下。 他将傅遥的手拿开,然后在傅遥能做出任何表情说出任何话以前,吞入了其中一片四季叶片,原地盘腿坐下。 于是傅遥知道他准备原地服用四季,乖巧地站在了一旁,为他护法。 沈青飞则召出了他那些品质不高地废剑,在傅遥有些疑惑的神情下散了出去,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白雾所及之处。 傅遥脸上的迷惑只持续了一瞬间,他只以为沈青飞是怕有意外出现,怕有什么妖兽跑来打扰他,虽然他会在一旁为他护法,为他处理那些可能会有的意外,但他也知道,沈青飞素来谨慎,多加一层自己的防护倒也是正常举动。 于是,这条岔路全部置于了沈青飞的感知之内。 他与剑心意相通,哪怕那些废剑并非他的常用剑,但他也有零星用过它们几次,也就建立了联系,他可以透过那些微微震动着的废剑,去感知此处白雾遮掩下的所有的动静。 此前四季还在时,无边无界不好遍历排查,四季被拔除后,就是一个有限的空间了,沈青飞便也有了可操作的余地。 他先吞服下的是那片嫩绿的叶片,那代表的是四季中的春,服下后,叶片入口即化,立刻化作了一道磅礴灵气涌入他经脉,那灵气浩浩荡荡,却有几分温柔之意,冲入经脉时并不狂暴,而是有一种生意,沈青飞仿佛能看见万物复苏,生长发芽。 然后是深绿的一片。 这片的灵气比起之前那片要稍微热烈暴躁一些,如果是低境界的人服用,可能还会遭一点折磨与痛楚,但沈青飞已经化神,那点冲击约等于无,于是“夏”也被他成功吸收。 再下一片是枯黄的秋,秋的灵意温柔,影响主要在心境与神识之上,其中隐藏的萧索之意在沈青飞的神识中渐渐蔓延开,甚至延伸到了他的心境中,若是心境不稳之人,本我甚至可能会产生细碎的裂痕。 可惜沈青飞一向神智坚定,萧索之意并没能让他的心中起一丝波澜,“秋”也彻底消失。 最后一片便是雪白的“冬”。 经脉外,寒意丝丝盘上,试图冻住那繁杂的经脉,但同样,沈青飞早已化神,那点寒意对他来说无伤大雅。 对于沈青飞来说,服用四季不会碰上任何问题,方便快捷,如果他想的话,几息之内就可以完成,但他其实刻意拖延了些时间,因为他要留出时间来探索那白雾。 所以如果有除了他以外的人能够内视他的经脉的话,就能看见,那些冰寒之意附在他的经脉上,经脉内的灵气明明庞大得可以将它们一举吞噬,但就是没有,反倒悠哉悠哉,更像是一头盘踞在一旁扒拉猎物兔子的懒洋洋的狮子。 那就是因为沈青飞正努力控制着自己灵气侵袭四季的侵袭的速度。 他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那白雾中的确有古怪。 虽然白雾感知起来几乎处处浓度都相似,但其中一片要淡一些。 沈青飞不再刻意控制速度,经脉内的灵气疯狂涌出,吞噬了那点寒意,将四季的最后一片“冬”也彻底化为自身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长生与隐剑出鞘,从两个方向朝某处奔袭而去,成夹击之势。 傅遥皱了皱眉,他并未感知到那处有任何不对,也没有任何危险感,但他相信沈青飞一定是察觉了什么,于是也放出藤蔓,在沈青飞的飞剑疾驰而过后,将后路死死封锁了起来。 被长生与隐剑挑了出来的,是一朵莹白色的莲花,它原本是透明的,但被长生戳了一下后便从剑痕处蔓延出了白色,就好像在流血一般,只是它的“血”是白色的而已。 它长得与地心莲极为相似,只有颜色不同,地面上的记载中并未有过这样的灵物,倒也正常,地心与地表这条路,走的人本来就少,宁可抢雪莲抢得头皮血流,也没什么人会愿意来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就算真有人走出过,那也只是经历了这条路的万千分之一,哪有那么巧有人经历过这莲花又回到了地表还留下记载呢…… 沈青飞几乎是带着几分怒意飞向了那朵莲花——他甚至没有让长生将它挑回来,或是以灵力将它飞向自己手中,而是亲自飞了过去,就可以看出他是真的生气了。 他冷着脸将它收入玉匣中,然后扔到了储物戒指的最深处,最好叫它永远不得见天日。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头去看傅遥。 傅遥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脸上先是一阵茫然,然后似是因为痛楚而皱了下眉。 然后一道清明袭向了他,就像天光乍破。 他恍然大悟。 此前种种在他脑海中像是被拿走了披在上方的一层薄纱,显出了真实的样子。 他脑海中被篡改过的认知终于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他看向脸上犹带怒容的沈青飞,心中几乎生出了几分恐惧。 是的,恐惧。 恐自己轻薄了对方。 惧沈青飞会因此厌恶他。 恐沈青飞会不会发现自己的不轨心思,会不会发现就算没有那莲花影响,自己也想与他亲近。 惧自己在拥抱过对方后,还能不能像从前一般好好地将那些心思藏在心底最深处。 为什么这莲花的效果偏偏是这个鬼样?!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23节 现在不止沈青飞一个人生气了,如果不是那破莲花已经被沈青飞扔进了储物戒指的最深处,傅遥恨不得将它揪出来碎尸万段。 第119章 沈青飞的心情有几分复杂。 傅遥终于恢复正常了, 他松了口气。 但也有几分忐忑。 傅遥是直男,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之后,大概会吓到, 没准会连带着对自己都生出恐惧心理。 傅遥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他衷心希望他不要因此就这么失去这个朋友。 但他觉得这个概率好像有点大,因为傅遥这几息之间,脸色简直变幻莫测,沈青飞平静地在几十米外注视着他, 心中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说几不可查是因为,心中的叹气原本就是无声的,但这一次,连他自己都听不大见。 傅遥花了点时间恢复了若无其事地样子,但他同手同脚走过来的样子让沈青飞有点想指出来…… 沈青飞最后还是没有指出来他同手同脚了, 因为有些话就是可以烂在肚子里,他们目前这种尴尬而友好地氛围已经足够珍贵和脆弱, 他不需要再去打破。 傅遥轻咳一声, 清了清嗓子:“刚刚……真是抱歉了, 我们继续走?” 沈青飞简单地“嗯”了一声, 傅遥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绪,只能暗自希望沈青飞不要因此太介怀。 . 四季消失后,其实他们的前进目标就很明确了, 只是顾虑傅遥的问题,现在沈青飞的最后一丝顾虑也已经消失, 于是他们俩很快走出了这条岔路,来到了新的路口。 傅遥心烦意乱地在沈青飞的注视下随意选择了一条。 似乎是上苍也知道他们两人充满了疲惫与烦躁,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汪清泉。 真正的灵泉。 而不是他们之前在巨人与小人路那里看到的黑色湖水。 沈青飞早就已经将灵泉泡到了效果已经极限接近无的程度, 但这时候也不介意稍事休息。 他们在灵泉中小憩了一会儿, 继续前行。 他们接连过了好几条有惊无险的岔路后,沈青飞在踏入下一道岔路的一瞬间便觉得不好,因为他脚下蔓延着淡蓝色的雾。 那淡淡的薄雾看上去很清爽,效果却很糟糕。 傅遥比他早一步踏入此地,沈青飞看见他背部紧绷,下一瞬间,铺天盖地的藤蔓从上方与下方同时布满了这条路内的所有空间。 沈青飞心中一紧,他见过很多次傅遥出手,但这一次却显得格外狂躁,他快速来到傅遥身边——傅遥的一双眼睛显得有些红,眼中满是狂暴的攻击性。 沈青飞刚要动作。 却发现傅遥的眼神又逐渐清明了起来。 他略带困惑地微微皱了皱眉。 沈青飞也迷惑,他以为傅遥又被什么东西影响了——他看上去也的确是,但为什么如此快地就恢复了? 他很快找到了答案。 随着傅遥困惑地将自己放出去藤蔓一一收回,一朵被刺了个对穿的蓝色莲花落在了地面上。 蓝色的雾已经散去,所以那朵蓝莲花在黑色地面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它显得有些蔫,花瓣已经七零八落,毕竟傅遥召唤出那些藤蔓时完全已经失去了理智,仅剩下了攻击欲。 沈青飞:“……” 好吧,他知道为什么了。 如果这朵莲花有自己的意识,肯定会苦不堪言后悔莫迭,它本应让踏入此地的人类或是其他生物生出攻击欲而后力竭而死,也有可能是互相攻击而死,但它没想到傅遥的攻击是纯粹范围性的,哪怕它拥有和上朵莲花类似的隐匿功能,也没能躲过。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吧。 傅遥挠了挠头,显然也看懂了发生了什么,心情颇有些复杂。 不过还是庆幸居多,幸好干脆利落地解决了那蓝色莲花,否则沈青飞踏入后,他便是自己唯一一个可以攻击的对象,那么沈青飞便要一边承受自己的攻击,一边去寻找问题症结所在,那也太……累了。 沈青飞突然皱了一下眉。 “为何连续两次,都是只有你受了影响,我却没有?” 傅遥原本想说,因为是他先踏进的岔路? 不过他仔细一想,上朵白色莲花先放着不讲,这朵蓝色莲花如果只对单人起效的话,其实就有些太好解决了,只要三个以上人同时进入,其中一个发狂,一个人制住他,其余人去寻找那朵隐匿的莲花就好。 问题解决。 他不觉得这些地心生物会进化得如此温良。 而且沈青飞两次都是已经进入了岔路内但依旧没受影响,他与他自己之间,究竟有什么差别? 沈青飞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不应该啊……如果这影响是随机的话,怎么看都不该是运气更好的傅遥被选中。 那还有什么呢……他们两人境界也想同,甚至突破都是在同一时间,也不存在境界压制。 灵根?地心生物甚至都没有灵根存在,真的会是这个原因吗? 等等…… 沈青飞目光一凝,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取下挂在自己腰间的鼻烟壶状的玉质小壶,打开了塞子。 傅遥:“你觉得这是原因?” 沈青飞:“只是个猜测,我们身上唯一的区别,还和此地物种有关的,就只有这一个了……” 他又从储物戒指中取了个类似的小壶出来,将那黑色液体分了一半过去,塞好塞子,扔给了傅遥。 傅遥将它挂在了自己腰间。 然后他们继续前进,准备去验证沈青飞的猜想。 结果连续好几条岔路都没有遇上其他颜色的雾。 倒是遇见了要几只妖兽,他们打完后各自将自己的玉质小壶补充完毕。 终于! 在傅遥的期盼下,他们又遇上了一片雾,这一次,雾是黄色的,他们没法知道这道黄色的雾有什么效果了,因为他们两个都没有被影响。 傅遥颇有些跃跃欲试地将手按在了他腰间那个小壶上,一脸期待地看向沈青飞:“不如我取下来试试,你看见效果后,再将它放回我身上?” 沈青飞挑了挑眉,他原本还在担心那道白雾会给傅遥留下心理阴影,这么一看这家伙完全没有阴影嘛……倒是省了他担心了。 如果是他的话,是绝对不会做这种无意义还可能带来意外的事的,但傅遥跃跃欲试的样子也引发了好奇心,所以他决定让对方试试。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傅遥,朝他伸出了手。 傅遥看着沈青飞的眼睛,笑了一下,一松手,那玉质小壶便落入了沈青飞掌心。 然后他的双眼渐渐失去了焦距。 沈青飞皱眉,猛地将那小壶重新塞回了傅遥手里。 “你经历了什么?” 傅遥花了点时间才恢复正常,他回忆着自己刚刚的感受,缓缓开口: “很奇妙,好像自己钝化了,思维逐渐变慢,在我的视角看来,你把那玉壶塞进我手里的那个动作,花了快有一年那么久。” 沈青飞觉得这个影响还挺有趣的,但幸好他们不用中招。 然后他们将那黄色莲花也找了出来,一块放进了玉盒。 就在沈青飞将那黄色莲花塞进与刚刚的两朵莲花相同的玉盒时——他不想为了这几朵意义不明的莲花浪费空间——突然间却光芒大作。 白色的,黄色的,蓝色的莲花全都变成了一团光,并且是互相吸引的三道光。 沈青飞与傅遥一边警惕,一边又不想打断这一进程,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结果也不知道是好的还是坏的。 白光,黄光,与蓝光混合在了一起,却没有顺应直觉地变为绿色,而是成了完全相反的红。 地心莲的红色。 但并不是地心莲,从那红色光团中并未生出实质性的莲花,而是不断膨胀,膨胀,直到炸开。 仅一瞬间,红色的光线宛如实质地“落”到了沈青飞与傅遥二人身上,还有周围的一片土地上,然后消失不见。 他们两人根本闪避不及——人类要怎么闪避光呢? 沈青飞与傅遥立刻检查了一番自身,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傅遥问:“要我再摘一次玉壶,你看看有什么不对吗?” 沈青飞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这一次交接时,沈青飞与傅遥脸色都有些凝重,但沈青飞从傅遥手中接过玉壶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傅遥一切如常,他将玉壶拿回去后,又反复思索了一遍自己刚刚的感受,确定没有扭曲的现实。 两人什么不对都没发现,又原地等待了一会儿,依旧无事发生,也不愿意继续浪费时间,于是继续向前。 走进下一道岔路后,沈青飞撞上了傅遥的背。 沈青飞有些迷惑,他们一直都保持着傅遥先进然后让过一个身位给沈青飞进来的模式,因为那些岔路只要踏进,就会传送到同一个入口。 傅遥已经完全养成了习惯,就算之前遇上蓝色迷雾那次,他明明立刻被影响,攻击欲大发,但依旧站到了入口的右前方,给后来的沈青飞让出了位置。 沈青飞心神一凝。 “什么情况?” 傅遥:“这里……很挤。” 很挤? 很挤是什么意思? 傅遥尽力蹲下了身,让出了视野,于是沈青飞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这条岔路内,堆满了人。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24节 第120章 密密麻麻的人, 堆在沈青飞与傅遥面前,人与人之间毫无间隙,前后左右没有, 上下也没有——是的,人不止有一层,不大的几米空间内共堆叠了三层人。 所有人双目紧闭, 胸口毫无起伏, 鼻翼没有气息进出, 看不出任何生命迹象。 但沈青飞和傅遥依旧可以感知到, 他们是具有生命和生气的。 沈青飞和傅遥折腾了很久, 终于找到了两个人都能平稳站下并观察前方的位置。 面前的这些密密麻麻的人群, 穿着麻布衣服,有些破破烂烂, 甚至没法蔽体, 无论是脸庞还是手脚看上去都是饱经风霜的模样。 沈青飞与傅遥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这些人看起来……太像人了。 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们正身处地心与地面之间的禁地,或许这世上哪里都有可能出现这些普通凡人模样的人类, 但偏偏不该是这里。 他们暂时还不敢确定他们是真实的人类。 突然间, 沈青飞的目光凝在了第二层的某个人露出来的侧脸上。 “那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傅遥皱了皱眉:“你确定吗?” 这些人先不管是不是真的人类, 他们身上没有灵气, 也没有灵根, 肯定不是修仙者,沈青飞要从哪里认识他们? 等等。 “嗯, 他应该是我所带的那支队伍, 最初的几千人之一。” 沈青飞记忆力原本就好, 成为修仙者后更是达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有些记忆他虽然不会调用,但也会放在脑海深处备用。 他扫过这古怪人群的时候,目光掠过那个人时,脑海中某一处的记忆便被启动。 这十年一战,他肯定不会手下每个人都能见过加记住,但最初那几千人,他确实每个人都见过,而他确定这人和他记忆中没有任何差别,包括脸上三颗痣的位置都完全一致。 这么想来,好像洛州之后就没见过这个人了。 那时候沈青飞手下的队伍已经过于壮大,而且有不少人安于一隅,也有不少人分裂了开去,当然也有战死的,沈青飞自然不会觉得队伍中少了一个见过面孔是有多奇怪的事。 傅遥:“这些……难道都是地面上的凡人吗?谁将他们运至此处的?” 其实他一边问,一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他那十年到处搜寻气运阵法的痕迹,却一无所得,也没有听说有任何地方的任何大面积的人同时折损气运,所以他怀疑傅家在别的地方搞鬼。 而当时修仙界唯一的大动静就是那场大战。 所以此时,傅遥很自然地想到了,或许……傅家的目标并没有集中在某个地区上,在一场牵涉到整个修仙界整片大陆的大战中,他们完全可以让一小部分人彻底消失,而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因为那就像从无尽海中舀出了一个湖一样。 虽然湖的水量也很可观,但没人能发现无尽海有任何变化的。 他其实已经在心里把这件事和傅家联系在了一起,只是毕竟还无法确定,他也应该考虑些别的可能,而不是就这么贸然下定论。 先入为主很容易错过真相。 沈青飞听见他的问题时,刚好找到了自己认得的第二个凡人,也和他记忆中完全一致。 于是他回答道:“应该是,仅仅是这样看着我就已经找到了两个见过的凡人,都是那场战争中前期见过,后期消失的。” 他知道傅遥在猜什么,他也是这么猜的,他没明说,但他其实就是在肯定傅遥的猜测。 他们两个沉默了一会儿,思考要怎么过去。 凡人,就算是清醒的凡人对他们两人也没有任何杀伤力,更何况是目前这样没有死亡但也完全没有生命体征与意识的样子。 但正因为他们没有死亡,才让沈青飞和傅遥觉得棘手,若只是尸骨,平推过去就好,但现在这样……怎么在不伤到这些人的情形下过去才是个大问题。 沈青飞和傅遥各自在储物戒指中翻找了半天,试图找个能用的东西出来。 还真被他们找到了。 傅遥从他的储物戒指深处扒拉出了两对小虫。 两对连心小虫,可以制造出类似小型传送阵的效果,只是传送目标只能是另一只小虫的所在位置。 傅遥残忍地将它们两对拆开,让其中两只沿着这层层叠叠人堆中的空隙飞到了对面,然后另外两只对应的小虫,他与沈青飞一人一只,只等另一头就位,他们便立刻启动了传送效果。 眼前一阵模糊后,他们便到了对面,回头望去,依旧是密密麻麻的人堆。 沈青飞与傅遥本质都并非易多愁善感之人,这个画面倒也没让他们生出太多感想,回过头来准备继续向前。 而就在这时,他们发现地上有标记。 是一道荧绿色的细线,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延展到了前方的黑暗中。 沈青飞与傅遥对视一眼,决定顺着走去看看。 跟随着那荧绿细线的指引,他们来到了一道岔路的入口,沈青飞与傅遥前后进入后,又看到了层层堆叠的人堆。 出了此处,又是荧绿细线。 傅遥一边走一边说:“看来,那背后的人是将此处当成一个藏人的好地方了,那么也就是说,我们只要顺着这些细线走,其实就能去到地面了。” 沈青飞“嗯”了一声,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顺着那荧绿细线不停向前,转眼间已经经过了好几条岔路。 走进现在这条岔路的入口时,傅遥突然停顿了一下。 沈青飞:“怎么了?” 他左右环视了一圈,和之前所有岔路一样的人堆,没有一丝丝差别,傅遥为什么会突然顿住。 傅遥:“我感受到了傅家某传承宝物的气息,据闻前几年有人盗走了那宝物,不知所踪,就连傅家长老亲自出手追查都没有查到任何痕迹。” 沈青飞挑了挑眉,他再次上上下下看了眼面前的景象,不得不说,如果确定是傅家人监守自盗的话,那他们真的还挺会挑地方的,地心孔洞已经是没人会来的地方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塞在了这样的环境里,确实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沈青飞有些好奇那宝物是什么效果,于是傅遥给他解释。 “据说是傅家传承了几千年的宝物,每个主族子弟出生后,都会被送入其中,锁住先天真气,强化资质,并且提升境界,所以每个傅家主族子弟的起点其实都是筑基期,而且几乎没有资质特别差的情况,这也是傅家这么多年的立足本钱。” 说着,傅遥放出了那两只小虫,只是这一次,没有让他们飞向岔路出口,而是操纵着它们来到了傅家传承之物的气息传来的位置。 然后他与沈青飞传送了过去。 周围层层叠叠的人堆中,空出了一个圆柱状的空地,大概是两米半径的圆形。 而正中之处则放置着那传说中的傅家传承之物,长得像一个黑色的茧,明明看着应该要歪倒栽在地上的,但却稳稳地立住了。 上面感受不到任何灵气,这也是沈青飞进入这条岔路后没有感知到里面有东西原因。 但虽然没有灵气,这黑色的茧状表面却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要让人忍不住一直看下去,看下去,甚至整个心神都沉入其中的神秘魔力。 不过并不是诡异的那种,反倒有几分悠远古意。 傅遥转了一圈,打量了一番这个传说中傅家宝物,他回过头来问沈青飞:“要试试吗?” 沈青飞:“如果我们碰了它,你确定傅家不会感知到吗?” 傅遥:“理应不会,这个宝物不是傅家所造,只是当年傅家老祖机缘巧合所得,傅家其实除了用它来改造新生儿的资质,都没弄明白它究竟是什么,又有什么其他用处。”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俩还是开始布置了一堆隔绝措施,从阵法到灵物,恨不得将这个“茧”所在的空间从真实空间中彻底剥离出来。 做完这一切后,傅遥颇有性质地踏入了那黑茧之中。 沈青飞在外面随时准备着将他拉出来。 傅遥踏入后,这本来不存在任何灵气气息的“茧”的气息逐渐开始改变,现在看上去,它更像一团将全天下第一宗的灵气压缩到了这么小一个范围内的恐怖漩涡,沈青飞几乎有点担心它会炸裂开来,但它没有,它就像一层无法突破的薄膜,将灵气死死锁住,那汹涌的灵气不是向外炸开,而是向内飞旋。 傅遥在里面呆了很久,他的确知道傅家传承宝物的功效,但他毕竟自己没用过,不知道这玩意儿要花多久时间,起初沈青飞还时刻警惕着准备出手相助,在发现这东西只是看着危险,实际上运行得很稳定后,他也平静了下来,坐在一旁开始修炼。 过了不知多久,那黑色的茧终于重新打开,傅遥从里面走了出来,而他已经成了化神中期。 沈青飞一挑眉——这么强势的效果,傅家为什么只给新生儿用? 不过他也没细想,而是在傅遥后也进入了那黑茧中。 一片漆黑,沈青飞什么都看不见,但很快,恐怖的灵气从不知何处冒了出来,它们不停地向“内”,也就是向沈青飞的方向打着旋涌动着,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身处一台洗衣机中——只是周围不是掺了洗衣粉的水,而是密度极高的灵气而已。 那几乎有些痛苦,那些灵气冲刷着他的经脉与灵根,可惜他的经脉与灵根早已给他改造成了最佳状态,因此他在这方面倒是没受到什么好处。 那汹涌的灵气冲刷不知持续了多久,期间沈青飞能感受到自己的境界突然一松,或许是突破了,但他没法集中精神去想这件事。 又过了许久,他终于看到了一丝亮光,神智也渐渐恢复清醒。 傅遥的声音好像在很远处响起:“沈青飞,你还好吗?” 沈青飞其实还有些晕眩,但很快点了点头,从那黑茧中走了出来。 就在他走出来的一瞬间,一阵碎裂声突然从他身后响起,噼里啪啦的,他看见了傅遥略带震惊的目光,然后他回头一看。 那黑茧上出现了极细的裂纹,然后裂纹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直到彻底碎裂。 沈青飞:……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傅家只把这东西用在新生儿上了。 他身边,傅遥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反正是傅家的东西,碎了就碎了,而且他们也不会知道是我们俩干的……” 第121章 好一会儿沉默后, 傅遥又补了句: “可能也不是我们的原因,傅家对此物的使用原则是,能少用就少用,否则也不会只给主族的新生儿使用了。” “或许他们正是发现了此物已经接近了使用极限, 但又不能直说, 因为这无疑会影响到众人对主族的信心, 也会令主族与旁支的界限不再那么分明。” “或许正是如此, 才会做了这样一出戏, 放出传承之物被盗的消息, 这个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暂时不给主族新生儿使用,但傅家实力超群, 其他人又会觉得他们早晚有一天会将这东西追回来, 所以相对不会那么动摇主族地位。” “等解决了问题, 再把传承之物带回去就好了。” “虽说现在……咳,大概就没什么能带回去的了。” 傅遥看了眼地上那堆碎片,结束了他的推测。 沈青飞觉得他的想法其实也蛮有道理, 不一定就是他们两人将这个黑茧用爆了。 不过不管是哪种原因, 其实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东西本来也就不是他们两人的,而且毁去之后还能削减傅家实力, 算是好事, 他们也实在不必为此挂心。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25节 于是二人继续向前。 拖可能是傅家留下的绿线的福, 接下来傅遥完全不需要再猜路径了,他们直接顺着那绿线不停向前。 跟随着绿线进入到某处岔路后,他们没有再看见层层堆叠的人堆, 沈青飞与傅遥对视一眼——看来, 地表快到了。 果不其然, 再有几次后,他们终于见到了久未见到的阳光。 那一瞬间,沈青飞甚至觉得有些刺眼,哪怕他们修仙者本来不该再对这种微小的自然环境变化做出反应了才对。 刚一回到地表,沈青飞便收到了一条消息。 是他师父发来的。 传讯中说道,他所带领的那支凡人队伍的庆祝已经快到了尾声,他们一直期盼沈青飞能出现但他并未出现(沈青飞:……这有什么好期盼的?),因此他们的国王与将领发信前往天下第一宗,希望“他们的仙人”,也就是沈青飞,可以在庆典结束前前往都城,受万众敬仰与祝福。 沈青飞:“……” 傅遥在一旁也听到了传讯,若有所思地说:“最好还是去一趟,凡人的期盼也算因果之一,尤其是如此大面积的期盼,你若是不去,可能会背负上一些不该背负的因果,只是庆祝而已,就当去放松下了。” 沈青飞知道他所言非虚,因为就在听完这份传讯后,他隐隐中能感到自己与某处有了牵连,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正在朝他传来万众汇聚的情感。 沈青飞:“原本是打算与你去一同寻那最初拿出气运功法的凡人国王的。” 傅遥:“倒也不急于一时,那凡人国王还有不少寿数,不如我先去踩点,你参加完庆典直接过来就好。” 沈青飞觉得这样也行,便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一个前往了大涯国的都城,一个前往了左家所盘踞之地。 . 王打铁,或者说现在叫做镇南通海大将军,在他的府邸中正来回踱步。 他踱步的速度很慢,这些年,王通海很是养出了几分气派,逐渐像个天生的大将军了,明明心中焦躁,但踱步时依旧四平八稳,像是心中十分有成算的样子。 “仙人……难道真就不肯赏脸吗?” “将军别急,我听闻沈仙人是外出寻求机缘了,或许还未看到我们的消息呢。” 一长得像狗头军师的家伙站在王通海身边弯身说道。 “这倒也是。” 王通海努力安抚着自己。 “你确定此事可行?” “自然。” 王通海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 他刚坐下来没多久,门外传来了一阵呼喊。 “将军!” “将军!” 王通海皱了皱眉,拍了下桌子:“大呼小叫什么?!” “将军!仙人!仙人来了!” 王通海“蹭”得站了起来,也维持不住他稳重的形象了,立刻朝外奔去,他抬头看向天空,只看到白日中一道光华掠过。 方向是王宫。 王通海立刻收拾了一番,朝王宫而去了。 . 沈青飞对这个都城并不熟悉,此处建筑几乎都是新建的,气氛倒不错,街道上很是热闹,小贩与商铺嘈杂而不失秩序。 “仙人!” 他来时没有遮掩气息,所以刚在王宫落下,原本正在处理政务的凡人国王便激动地向他跑来。 他对这个凡人国王也不熟悉,听对方说了一堆废话,幸好没多久就出现了一个他认得的人——王打铁。 “仙人!”王打铁激动得满脸通红,搓着手,好像回到了当初,“可把您盼来了!若是没有仙人英明神武的带领,俺们怎么可能能有今天的日子,这几年来王城庆祝不断,但没有仙人您亲自出现,总感觉缺了些什么,百姓们也都想见见您呢!” “您可不知道,那放了您等身金像的观里,每日都挤满了人,大伙儿也不求什么,就想瞻仰一下您,给您祈福哩!” 沈青飞听得直皱眉,他打断了对方的话:“现在我来了,你们想要怎么庆祝?” 他只想尽快了结此事。 王打铁:“这……因为已经过去了几年了,百姓们也有田要种,有事要忙,有日子要过,所以好多想瞻仰仙人您的百姓们现在并不在王城内,不知道仙人可否多停留几日,让他们有机会赶来王城呢?” 沈青飞点了点头:“可,我在别处修炼,你们准备了好了便捏破此铃。” 说着,他朝王打铁的方向扔出一个木质的小铃,没什么作用,也没什么灵气,只能起到通知他的作用,不过王打铁依旧是若获至宝的模样。 沈青飞扔出那小铃后便原地消失。 他再次出现,便是十天之后了。 这十天中,王城发生了几乎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青飞十天前看到这个都城时,觉得还算热闹,行走在街道上的人身上洋溢着一种生活的气息,热闹,活力,安稳。 不过那是一种让人觉得适中的热闹,现在就不一样了,整个王城都被人群占满了,人群密得让沈青飞想起上辈子的春运,屋梁上挂着红炮仗与红灯笼,所有人手里都拿着个装水的小碗,用手沾了水后往路过的人身上泼,等小碗中的水快见底了自己再一口饮下——这是大涯国一种祈福的风俗。 沈青飞出现在王城上方后,气氛更是达到了一个顶峰。 所有人齐声高喊着“仙人”,几乎有种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沈青飞落在城墙上方,看激动的人群朝他的方向涌来。 一切都是那么祥和欢乐而热闹。 直到一道大阵困住了沈青飞。 那道青色的光芒出现时,底下的人群还以为是仙人显灵,俱在欢呼,但看见仙人的剑击向那青色光芒时,他们开始觉得有哪里不对了。 剑与青色光芒只接触了一瞬间便回回到了沈青飞手上。 不是因为他无法击破那阵法。 是因为这阵法与此地所有凡人相连。 他伤了这阵法,便是伤害下方所有凡人。 而只是粗粗一看,此地凡人光是他视野内能看见的便有数万人——数万凡人的命,他敢背上,便无异于自废修为。 这阵法的效果不能说不恶毒,好像是以数万凡人的性命在要挟沈青飞不许反击。 下方的凡人们脸上露出了纯然的困惑,他们应该是不幸的,不幸成了设阵者要挟沈青飞之物,现在的处境危险非常。 但那阵法的效果却是——所有通过这阵法与沈青飞相连的,共享他的寿命。 第122章 几年前。 王通海巡视完自己的地盘, 前往了王城,那时, 他还全心地沉浸在自己现在是个真正的大将军了的欣喜中。 对仙人也只有全然的崇拜与感激, 还有一点因为遥不可及而生出的恐惧,虽然在陪着仙人四处征战的这些年后,这种恐惧已经消失了大半。 但那种距离感依旧存在。 他回到王城以后, 很是过了两年快活日子,就在此时, 深受他信任的军师问了他一个问题。 “将军可有想过,那些仙人为何从来不下场杀死敌阵中的凡人,只让你们代劳呢?” 王通海有点怔住,他并未想过这个问题, 这好像是一种所有人都默认的模式——仙人同仙人战斗, 凡人同凡人战斗,而不是混在一起攻击。 为什么……这他倒是并未想过, 能有为什么呢?如果仙人直接对凡人出手, 那谁还能躲过?这十年一战打下来,或许整片大陆上的凡人都要被杀光了吧! 或许这就是原因?仙人们毕竟也是从凡人而来的,他们不能任由着凡人死光?总得留下些人, 然后继续选出有灵根的凡人进入仙门? 王通海想了一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 但他说完后,军师摇了摇头:“此言差矣,仙人们哪里会在乎凡人地界这点苗子呢?就算凡人全都消失了, 仙人们也能留下后代,或许好苗子的数量不如全大陆筛选来的多, 但分资源的人也少了, 没准还是好事呢。” 王通海便又觉得军师说的也有道理了。 他皱起了眉:“军师究竟想与我说什么?” 他是真的信任他的这个军师, 但也是真的烦他们这套说话弯弯绕绕的样子。 那军师神秘一笑。 “请将军附耳过来。” 王通海忍住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将头递了过去。 “将军,仙人是不能对凡人出手的。” 王通海皱眉:“怎么可能?我们村当初就出过一个仙人苗子,他修仙有成后,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当初欺辱过他的一哥地痞打杀了!” 军师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够清晰:“将军,我的意思是,仙人不能无故对凡人出手,更不能无故对大量凡人出手。” “修仙者最是在意因果,如果无故诛杀大量凡人,便会背上相应的因果,据说,发疯入魔都已经算是好结果了。” 王通海有些震惊:“原来如此……” 不过他还是不明白,军师与他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这军师也知道他跟的将军脑子有些直线,需要他全部点破才能明白自己的打算。 于是他再次神秘一笑。 “将军可有想过,长生不老?” 王通海一愣。 长生不老…… 自然想过,谁能没有想过? 谁小时候不盼着自己能测出那灵根,踏上求仙之路呢?求仙,便是求长生。 仙人拥有漫长的生命,就比如他刚刚说的那回来打杀了曾经欺辱过他地痞的那人,对方被仙人选走时十几岁,那地痞也十几岁,他回来打杀了那地痞时,地痞已经人到中年,皮都耷拉下来了,那仙人却依旧是十几岁时的模样。 谁不想要这样的长生不老呢?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26节 可这与军师所说,又有什么关系? 军师捻了捻他的胡须:“将军,若是有一种阵法,可以夺仙人的寿数呢?” “将军哪怕依旧无法修仙,但不也就能长生不老了吗?” 王通海悚然:“我怎么敢对仙人出手!仙人一巴掌就能拍死我!” 那军师缓缓地笑了起来:“将军再好好想想。” 王通海这才意识到,军师为什么要说“仙人不会无故对凡人出手”。 但这并不是无故啊……而且他怎么敢承担这种风险,仙人就算打杀了他,自己要受点反噬,没准仙人压根不在乎这点反噬呢? 军师:“将军一人确实不行,但如果,那阵法所涉并非将军一人,而是数万凡人呢?” 话说到这里,王通海心中终于出现了一个比较明晰的计划。 而他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长生不老…… 多少帝王求而不得的长生,此时看起来却像是触手可及了。 十多年前,他还只是村子里的村长,现在他成了大将军,他原本以为这便是他能走到的极致,就连大涯国国王都要敬他三分呢,但现在有人告诉他,不,不仅如此,他不仅能获得金钱,权力,美人,名声。 他还能获得真正的长生。 怎么能不眼热,怎么能不心热? 再次回想起仙人那飞扬的青衣,对方似乎看上去不再那么遥不可及,而是可拉下神坛的了。 第123章 沈青飞看着面前拥挤而无知的人群, 眼中渐渐显出了冷意。 那阵法极其隐蔽,隐蔽到即使是他也看不出一丝痕迹,它隐藏在每个人身上, 正是他们手中人人端着的不起眼的陶碗。 大阵启动时, 几乎有种天罗地网, 无处可逃的感觉,事实也的确如此,沈青飞并未找到破绽逃离,现在才被困在了这里。 那些细密的青光看似温软无害, 也确实没对沈青飞造成太多伤害, 但它们也拥有着非常的韧性, 可以将他牢牢锁死在原地不得动弹。 身体无法动, 心念其实还能动。 如果沈青飞想,他大可以唤出他的剑, 将那细丝斩断, 或是将他面前这数万凡人击毙。 但那样的话,他的确可以脱困,却也有背负数万凡人性命的因果。 上个敢这么做的修仙者……哦, 没有上个敢这么做的修仙者。 曾有修士屠了百人不到的凡人,而后走火入魔,杀性大发,完全失去理智,后来被修仙界合力击毙。 那也是千年以前的事了。 这次战争中倒也出现过修仙者没收住力,误伤了敌军中的大量凡人的事, 几乎就在他失去理智的一瞬间, 他敌方的修士便立刻昭告周围, 几乎所有修士都放下了手中的战斗, 前来击灭此人。 因此,凡人不是好伤的。 不光自己会失去神智,也要面对其他所有修士的追杀。 修士们看待以这种途径走火入魔的人,与看待邪修并无二致。 沈青飞如果是那种图一时意气的冲动性格,或许他会因为心中闪过的怒火将这阵法强行突破,可惜他不是,他太谨慎,太在乎后果,而这后果,他承担不起。 . “仙人……是被困住了吗?” 一个手里托着一只小碗的女孩不安地拉住了父亲的大手,问道。 她那只小手拉住的厚实而泛黄的大手的主人脸上也是一脸迷茫——看上去的确是仙人被困住了,但是为什么呢? 仙人那么无所不能,为什么会…… 他们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城墙上,青衣仙人的身后,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那高大身影一身明黄,朗声道: “仙人心善,愿与我大涯国国民共享天寿,凡参与了此次庆典之人,现在都拥有了与仙人相同的寿数。” “我的子民们啊,一同欢呼吧!” 欢呼声当然没有响起,下方的人群中一片死寂。 哪怕国王用的字眼是“仙人心善”,但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仙人绝非自愿…… 恐惧开始在人群中弥漫,所有心中都是一个同样的念头——他们要怎样面对仙人的报复? 他们真的承受得起仙人的报复吗? 死寂中,大涯国国王大笑了起来: “我的子民啊,不必如此担忧,你们没看到仙人不愿意向你们出手吗?” 他的笑容显得古怪又得意。 “因为仙人是没法对凡人出手的。” “你们想要救他吗?那就自裁吧,数万人的自裁可以放他自由,为了敬仰的仙人,你们愿意吗?” . 沈青飞被困凡人王都的事一经传开,全修仙界哗然。 居然会有凡人胆大包天到对修仙者出手?! 而且居然还成功了! 而细细一想,这成功也是完全合理的。 那阵法与数万凡人的性命绑在一起,唯有杀死他们才能重获自由,但哪个修仙者敢冒着这样的风险挣脱。 但正因为这合理,才更让众多修仙者们震怒,甚至恐惧。 这与之前凡人们将他们的国运与修仙者的地脉灵气绑在一起,将他们卷入这持续了十年的一场大战还不完全相同。 虽然那也是凡人胁迫修仙者,但性质却完全不同,那是凡人们压上自己的性命,堵上自己的命运来寻求修仙者的帮助,哪怕修仙者的确会因此感到不满,但那不满来自于“失败后自身地脉上的灵气减少”,那并不是生死攸关的事,而且某种程度上,他们的征战也因此变成了为自己的利益征战,凡人只是他们手中的一柄剑,一把刀,一杆枪。 但这次却完全不同。 凡人们这次同样堵上了自己的性命,却露出了真正的獠牙。 修仙者们对此感到愤怒与慌张,是因为凡人居然掌握了真正可以威胁到他们的手段。 最为愤怒的自然要数天下第一宗。 大涯国是他们的附属,大涯国国王做出这样的事,无疑就是在打他们的脸。 其他宗门的附属凡人王国怎么就安安分分,乖巧非凡,他们的却心生反骨,怎么能不让他们震怒? 但天下第一宗他们的愤怒不会转变为行动。 真正行动了的是沈青飞的狐狸师父,狸花猫大师兄,松鼠二师兄,还有人类三师兄。 . 沈青飞被困第十天的时候,大涯国国王与镇南大将军好心地为他修建了一座宫殿,原本是城墙的地方,拔地而起一座灿烂宫殿,为沈青飞挡住了外来的窥探目光。 原本惶惶的百姓们已经从街道上散去。 人有一种奇怪的心理,只要需要承担后果的人足够多,他们便会觉得——没事的,那么多人一起呢,就算要死可能也轮不到我吧。 而且仙人的确没有反击,起初没反击,现在十日过去了依旧没反击。 他们大多已经信了国王的话——不信也不行,贼船都已经上了,难道不告诉自己这艘船是完好的而是反过来一天天地吓自己,这艘船是漏水的,早晚要将他们带到海底去吗? 更何况……那可是长生。 心惊胆战中,也有人脸红气粗,因为那可是长生啊。 只是他们依旧不敢看仙人,哪怕那宫殿拔地而起,将仙人遮蔽了起来后,他们也不敢看,不再靠近城墙,宁可绕点远路去另一头的集市买东西。 这一日,王宫上落了一个肃然的身影。 很小的一团,毛皮光亮,看起来很好摸,但散发出的气势却比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恶鬼都要肃杀。 一柄利剑直直地穿透了宫殿高墙,停下了那大涯国国王的眉心前方。 狐狸沙哑的声音响起。 “解除阵法。” 它的剑肃杀而无情。 大涯国国王直接吓得榻上湿了一片。 但他作为国王,其实是有些智慧的。 当初设下那阵法,靠得是镇南大将军的军师,阵法成功后,军师与参与设阵的人已经全部被他秘密赐死。 而他与大将军本人,更是从头到尾没有看过那阵法一眼,就算被修仙者逼问,他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于是他半是恐惧,半是得意地撕心裂肺大喊道——“仙人!我也不知道那阵法如何解除啊!” . 城外的墙上,则落下了另三道身影。 狸花不会说人话,持剑站在最边缘。 墨非黑着一张脸,将说话的机会让给了松鼠。 街上的人看见了这两只动物一个仙人的奇景,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 “你们猜怎么着?”松鼠强压着愤怒,话音中甚至带出了几分戏谑,“你们的国王说得还真不错,我们修仙者的确没法杀你们。” “不过他没说最重要的一点,是没法大面积地杀你们。” “我们宗门呢,人不算多,加起来几万人还是有的,一人杀一个,你们不就死全了吗?” “今天虽说就来了我们三个,三个听起来是不是很少,但谁知你们自己,你们亲人,又不是今天要被杀死的那三个之一呢?” “现在解除这阵法还来得及。”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27节 惊恐一瞬间便在人群中蔓延开来,头上原本悬着的那把带了鞘的剑一瞬间出了鞘。 谁也不敢赌那万一。 松鼠二师兄就是想吓他们,天下第一宗是有数万人不错,但谁会愿意与自己不相干的沈青飞担上因果。 只杀一个凡人短期内或许无碍,但因果欠了便是欠了,凡人因果难缠,因为他们与修仙界并不是一个体系,要还一个凡人因果,要么从他自身入手,要么从他亲属后代入手,万一运气不好遇上个孑然一身的,谁知道这小子这辈子究竟和谁有过交集? 而因果不还,境界低时无碍,境界越高,这点细微的影响便越危险。 所以松鼠只是诈这群凡人。 他并不知道是谁设下的阵法,但无论是谁设下的阵法,真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心理压力吗? 松鼠毕竟不是人,他没有想到,设下阵法的人并没有等到它来杀他们,而是早早就被大涯国国王赐死了。 . 沈青飞的耳力,自然可以听见整个王城所发生的事,他叹了一口气,传音于他的师父与师兄三人。 “师父,师兄,不必为我费心,设阵之人已被此地凡人国王赐死,你们离去吧,不必为我平白沾上因果。” 不论是王宫内的狐狸师父,还是王宫外的师兄弟三人,几乎都露出了震惊神情。 一眨眼间,沈青飞面前便多了三只动物与一个人。 狐狸师父看着缠绕在沈青飞身上那密密的青色细线,几乎震怒。 “这些可恨的凡人!” 墨非皱着眉,他算不上多精通阵法,但也看得出此阵繁杂而玄妙。 他知道他这位小师弟擅阵法,轻叹了口气问道:“青飞,你也对这阵法毫无头绪吗?” 沈青飞摇了摇头:“并非毫无头绪,或者说,正是太有头绪了,我大概已经可以确定,确实没有第二种解法。” 第一种解法指的自然是屠戮那数万人。 狸花眼中闪过了一阵忧伤与心疼,它难得张口,喵了几声想要安慰他的小师弟。 松鼠师兄强压着怒气道:“我这就去不知处将他们的阵师都绑来!我就不信这阵法破不了了!” 第124章 松鼠二师兄虽然修身养性多年, 但本身就是个暴躁的急性子,他们师门一大半都是这样的性子,这话一出, 立刻就风风火火地要一团往不知处而去。 幸好还有个稳重的狸花, 多思虑了一下,将这阵法以水镜刻录了下来才跟上师门其他人的步伐。 来到不知处后,却发现早早有人在等他们了。 狸花将储物戒指中的水镜移交给了他们,不知处的长老们却叹了口气。 “我们也想救沈道友, 但这阵法……并无别的解法。” 松鼠二师兄脚下瞬间碎裂了一片石板, 对面不知处的人并未露出惊恐神色, 只是目露哀伤。 狸花的耳朵耷了下去, 两只爪子扭在了一起, 虽然它什么都没说, 但看见它这样,不知处的人几乎想要再研究一遍那阵法了……哪怕那阵法看起来是如此天衣无缝。 突然间, 他们看见远处的天空突然凝起了乌云, 乌云间雷光密布, 看上去几乎是要毁天灭地的气势。 那绝不是普通的凡云,因为乌云间的雷光灵气四溢, 几乎不可逼视。 但那看起来也不像修士晋升元婴期的雷劫,因为元婴期的雷劫更中正,更像是考验,而那布满了半片天空的雷云, 几乎像是想要将所笼罩的地域毁灭一般的肃杀。 而那个位置…… 在场诸人,无论是胡为峰的毛茸茸与人类, 还是不知处的长老阵师们, 心中都同时一凝。 那个位置……是沈青飞所在之处! 胡为峰师徒四人如利剑一般射出! . 一炷香前。 大涯国都城。 都城内的气氛很微妙, 既有些压抑,又有些放松,那些仙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多数人都有些相信了国王所说——仙人没法伤害他们。 这让不少不安的人放松些下来。 但就在他们松了口气的时候,异变发生了。 王都修了石板路,看上去干净得很,石板与石板之间偶尔会有杂草冒出,但也只是一些杂草而已。 所以有人发现石板的裂隙间长出了鲜嫩的藤蔓时,他以为自己花了眼,伸出手揉了揉眼睛。 但即使揉了揉眼,那藤蔓也没消失,而且仅仅是他伸手揉眼的这么点时间,便从小小的手掌大小,长成了一个人那样的高度。 他刚要大喊,叫其他人来看这奇景!那藤蔓的其中一条,却如同闪电一般刺穿了他的胸膛。 这是第一株长成的藤蔓,他没看到就在他倒下后,全王城都被浓浓的绿意覆盖了…… 几息之间,大涯国王都变成了一座死城。 不仅仅是王都,那藤蔓不断向外扩张,蔓延到所有来过王都参加庆典的人目前所在的位置。 看见笼罩着他的青色细丝一根根断裂飘落然后消弭于无形的沈青飞露出了有些惊讶的神情。 而看到将他遮蔽起来的那片宫墙被熟悉的藤蔓彻底碾碎时,他的惊讶更甚。 傅遥? 怎么可能是傅遥? 但那宫墙陷落后,沈青飞重见阳光,他分明可以看见,远处黑衣猎猎的身影——正是傅遥。 沈青飞整了张嘴,一时失语,好久后才问:“傅遥,你不是最讨厌欠下因果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声音不高,但他们两人俱是修士,根本不需要太高的音量。 傅遥笑了下,边后退边朗声回答:“青飞,我这一生都在努力避免因果,我不欠人因果,也不欠妖兽因果,恨不得与这世界永远两清,我以为这就叫孑然一身,逍遥自在,但我从未感受到过任何逍遥。” “我母亲的遗愿是要我从心所欲,我努力完成她的心愿,努力成为一个所谓从心所欲的人。” “但唯有今日一事,才是我真正从心所欲所为。” “我想救你,我不在乎要欠下多少因果,这就是我想做的事,而我做了,就这么简单。” 他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已经退到了快百里之外,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这番豪言壮语的反噬要来了。 天空中的雷云开始聚集,乌云中雷光闪现,沈青飞抬头看去,那绝不是他突破元婴时那般简单的雷劫,哪怕范围要比元婴期雷劫还要小一些,但那雷云中是真正的肃杀之意,沈青飞毫不怀疑,它能将任何生物灭杀。 他身上最后一根青丝消失,他从原地飞起,飞向傅遥,手中甩出数把灵器,投向天空——那是他晋升时所剩的防御灵器,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 而靠近后,他才发现,比起头顶的雷云,更需要他担心的恐怕是傅遥本身的情况。 傅遥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一片,那是真正的反噬——屠戮凡人的修士,会失去神智。 但傅遥眼中似乎还有一圈黑色,他并未完全失去理智,他朝沈青飞笑了笑:“不必担忧,我吞服了清净草,可保我三个时辰内神智清醒,我会离开,不会攻击你,也不会攻击沿路的修士。” 沈青飞几乎感受到了自己胸腔中的怒火在燃烧,他头一次骂了脏话:“这他妈的是重点吗?!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杀了这么多人,就算你有无限的清净草,每服用一次,下次效果变会减弱,你能撑多久??” “傅遥!你不是天选之子吗?!你最好告诉我你有备用方案!” 傅遥被劈头盖脸一顿怒吼,怔愣后忍不住笑了一下:“我确实准备了解决的办法……不过……” 沈青飞:“别不过了!你打算怎么做?傅遥,我会帮你的,我会帮你的……傅遥,相信我,我能帮你的……” 沈青飞突然感到一阵恐惧,傅遥最好没有在骗他,他最好真的有准备过后路。 天空中的雷云终于彻底成型,携带着要灭世的气息向下袭击而来,沈青飞抬头看去,他打在空中的那几把灵器几乎一瞬间便出现了裂纹。 在他度过元婴期雷劫时,那些灵器本应能帮他撑上一个时辰。 傅遥扔出一把天阶灵器:“这样应该能撑到我们离开。” 他话音落下时,四道剑光落下,剑光褪去,露出了三只毛茸茸与一个白发修士——正是胡为峰的师徒四人。 沈青飞下意识地挡在了他们与傅遥之间。 他高声道:“师父,师兄,傅遥他暂未失去理智,我们会在他入魔前解除那些因果的。” 狐狸师父摇了摇头。 沈青飞心中一紧,即使是他,也没把握带着傅遥从他们手中逃走,他没见过松鼠二师兄和墨非三师兄初剑,但他见过师父和狸花大师兄的剑,如果它们决心要追堵他与傅遥,接下来的路程可能就要难了。 狐狸师父缓缓开口:“你们走吧,我们会帮你们拦下追来的修士。” 沈青飞愣住了,但他很快点了点头:“多谢……多谢师父,多谢师兄。” 这时,跟在胡为峰四道剑光后姗姗来迟的不知处王长老也终于到了。 “沈兄,别急着走!别急着走!” 他离沈青飞他们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于是干脆从手中弹出数枚储物戒指。 储物戒指的飞行速度比他快多了,一瞬间便来到了沈青飞面前,沈青飞伸手拿下。 王长老远远大喊:“多谢两位为掌门指路!” 沈青飞与傅遥重新回到地表时,不知处那边便与掌门联系了,不知处掌门也终于不用被困地底了,不知处对沈青飞与傅遥二人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幸好他们宗门的灵丹草药阵法的储备都足够,多少总是能帮上一些忙的。 沈青飞心情复杂地道了声谢,立刻带着傅遥离开了。 身后,已经传来了从周围各处赶来的修士的飞行宝器的呼啸声,还有他们的高声质问。 第125章 对于问天门这个名字取得大, 但实际上地盘仅有三座山头的普通宗门而言,今天本应是平静而普通的一天。 对于问天门掌门这个唯一爱好就是浇花逗鸟,一天只有一半时间在认真修炼, 还有另一小撮时间用来处理宗门事务的闲散掌门来说,今天本来也应该是浇花逗鸟的平静而普通的一天。 他知道最近他的徒子徒孙们心态都有些浮躁, 因为他们问天宗刚好处于最近修仙界的大新闻的中心漩涡……的一百里外。 所以大家伙都没心思认真修习了,一天天地全在讨论着这事儿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尾。 掌门很是嗤之以鼻, 能怎么收尾?那修士只能自认倒霉被锁个成千上百年呗, 边锁着边修炼,没准哪天飞升了,那阵就自己破了。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28节 他的徒子徒孙们还是太天真,觉得那修士会一怒之下杀了这群凡人。 怎么可能?能修炼到化神期的修士, 或许性格各有不同, 但绝不会是蠢人,更不会拿自己未来的道途开玩笑。 就当闭了个死关呗。 虽然那沈姓修士……是难得的少年英才,原本应该不至于到要闭死关的程度, 但这事儿遇上了就是遇上了。 闭个死关,或许有一天可以飞升。 选择跟那些凡人鱼死网破, 他又有什么好处? 原本好好的修炼生涯一夕断送不说,还要落得个邪修一般的下场, 自己失去神智,又人人喊打。 所以呀, 掌门是笃定非常的——这事儿啊,没什么热闹可以看的。 谁能想到,就在他在这头安安心心浇花的时候, 天突然暗了。 掌门心头一跳, 抬头望去。 天空中逐渐聚拢的, 绝不是普通的乌云。 雷光闪烁,灵气四溢。 原本这样的画面倒也不会太引人注目,因为雷劫嘛,不多见但也绝不少见,每年都有那么几个要晋升元婴的修士,顶多就是这雷云看起来实在太辽阔了一点,太声势浩大了一些罢了。 但掌门这辈子岂止见过数百道元婴雷劫,他可以断言,这绝不是有人要晋升元婴。 因为元婴雷劫的声势再恐怖,其中都会蕴含一丝生机,哪会像现在这上方雷云一般——是绝对要致之于死地的模样。 掌门晋入化神已经数百年,以他的耳力,自然可以听见他那群烦人的徒子徒孙们的惊呼,他简直一阵火大——他这挑的都是些什么徒弟,一个靠谱的都没有,这时候还看热闹,不知道先去把护山大阵开了吗! 于是他一个老人家只好亲自去开护山大阵。 以他的境界,开个护山大阵是不需要太专心的,完全可以边开边做别的,而以他的目力,也可以轻易看到一百里外的情形。 他倒是要看看,这做出这种傻选择的修士究竟长什么样。 他一眼看去,便忍不住皱了皱眉。 因为那些藤蔓…… 首先,他记得被困的分明是天下第一宗一个风灵根的小辈,而且是剑修,胡为峰嘛……虽然这几百年声名不显,但当初可是相当令人闻风丧胆的,胡为峰不可能收个不是剑修的弟子。 其次……那藤蔓催生的法子,怎么越看越眼熟? 那不是傅家的一门功法吗? 这被困的究竟是谁?! 然后他终于看清了,那风灵根的剑修从崩裂的宫墙中飞了出来,身上显然已经彻底没了被阵法所困的痕迹,而他飞向的方向,站着另一个修士,那修士显然就是这铺天盖地的藤蔓的来源。 掌门忍不住有些目瞪口呆。 他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这场面他真没见过。 究竟是什么样的白痴才会为了另一个人背负数万因果啊?! 掌门几乎都要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是不是活在另一个时空了——不然怎么解释有人会这么做? 他叹了口气。 真麻烦。 这周围的化神期修士总共就那么几个,还得他担起剿灭这个新晋大魔头的任务。 他忧伤地抬头看了看天,那雷云还没开始劈,就已经显出了灭世的恐怖气息,但恐怖归恐怖,站在它下方的两个修士,一个一看就是傅家的,另一个是天下第一宗备受期待的新一代,哪个都不像是缺灵器的,能从这雷云中存活下来的概率其实很大。 所以,他不能躲在自己花了几十年修建的护山大阵中,反而要冒着风险去接近那雷暴中心,确保不会跟丢那两人——怎么想都觉得他简直倒了大霉了啊! 为什么偏偏就他离得这么近! 掌门郁闷地看了眼被护山大阵包裹起来的无忧无虑的徒子徒孙们,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跃而出。 . “胡长老!你难道要为了包庇自己的徒弟而置整个修仙界于危险之中吗?!” 别误会,说这话的并不是问天门的掌门。 问天门的掌门到雷云中心时,已经有人比他快一步了,看着像是路过的一水涧仙子。 于是他就闭上了嘴,在一旁抠脚。 不能不抠脚,堵在他面前的可是胡为峰的四个师徒,他不抠脚难道与他们拼剑吗? 他上看下看,就是不看正在对峙的几人。 余光倒是瞥到了眼胡为峰峰主——多年不见,峰主的毛皮居然还是如此光滑,一点都不见老,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摸两下。 那狐狸缓缓开口——叫问天门的掌门说的话,胡为峰峰主这口嗓音真是和它的外貌不相称,它的外貌有多可爱,声音就有多沧桑,一开口,什么可爱劲都没了,真是太可惜了。 “并非要包庇逆徒,虽然杀了此地凡人的并非是他,而是傅家一后辈,但那逆徒执意要护着对方,我胡非为自然也不是不能大义灭亲的狐。” “只是我那逆徒再怎么样,也是天下第一宗的人,再怎么样,也是我胡为峰的人,轮不到其他人对他打打杀杀的!” 问天门掌门心里忍不住“嚯”了一声。 好嘛,这狐狸总共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把傅家也拖了进来——那人果然是傅家的,掌门虽然还不知道那人究竟是傅家的哪位,没听说过傅家有人新晋了化神啊,但看着又不像那几个熟悉的人之一,也不知道傅家会不会保他,但这话哪怕是诈,也让人不得不深思熟虑一下——挡在你面前的,不只是胡为峰,背后可能还站着天下第一宗和傅家,你一水涧就路过了一个人,是进是退,你就看着办吧!(问天门的掌门麻溜地将自己排除在外了,他现在就是真路过) 第二句嘛,则是表明了——对,要追杀我徒弟,你就得从我,还有我的另外三个徒弟上踏过去。 掌门深深地觉得,如果他是那一水涧的仙子,就糊弄一下跑路算了,胡为峰的战力,他们这些老家伙谁不知道啊……回去再从长计议呗,至少他现在就很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责任心突然爆发,还不如躲在自己的护山大阵中呢。 可惜,一水涧仙子并不像他这样没脸没皮。 她怒喝一声:“看来胡长老是非要包庇魔头了!那便打过吧!” 问天门的掌门叹了口气,只好跟着拔出了剑。 希望那狐狸对他下手轻点…… . 问天门的掌门忧伤地加入战局时,沈青飞已经带着傅遥飞出了数百里外。 此地是一天然的迷踪阵,又没有出那雷云以外,不会让雷云跟着移动暴露他们的行踪,正好用来扛过着雷劫,同时让傅遥稍微恢复一下。 傅遥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这数万因果,不仅仅会让他失去神智,还会令他经脉混乱,就在刚刚这一段路上,沈青飞就能感受到他体内的灵气已经变成了无头苍蝇一般,似乎随时要从他体内挣脱而出,傅遥靠清净草强压住了自己不失去神智,现在才能勉强将灵气控制住。 沈青飞翻了翻不知处给他的几个储物戒指,其中一个装满了防御灵器,再加上他早前扔在纳戒深处的,还有傅遥自己的储备,扛过雷劫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问题在后面。 “傅遥,你真的留了后手吗?” 沈青飞问出口的时候,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揪做了一团,如果傅遥的回答是否定的,他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剑气暴走。 幸好傅遥点了点头。 他艰难地抬起右手,掌心一翻,便浮现出了两样东西。 第一件是一个透明的瓶子,里面有星星点点的光,像是装满了萤火虫。 沈青飞认出了上面的禁制,他与傅遥从风灵子那里学来的禁制——禁锢魂魄的禁制。 第二样是一本册子。 傅遥将那册子向沈青飞的方向推了推。 沈青飞接过,打开,册子上是密密麻麻的金色小字。 他一眼便能将一整页的内容尽收眼底,第一页上,写了一个叫做王二的人,三十一年前出生在布州,金色小字事无巨细地叙述了所有与他有过交集的人,和他从出生到死亡经历过的所有事。 死因:于大涯国王都死于修士傅遥之手。 沈青飞快速地往后翻了几页,立刻明白了这本册子是什么。 傅遥:“当年天机道人身死,有人以他的魂魄炼制了法器,便是此物,我也是机缘巧合得来,只要将这数万人这一世的执念消解,再送他们投个好胎,因果便能消去大半。” 沈青飞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觉得更加头疼。 数万人,傅遥真的觉得他原本可以在彻底失去神智前完成这个任务吗? 更何况,被他杀死的人中不少都是全家全军覆没,哪里来的存在的执念可以消解。 沈青飞几乎要气笑了,傅遥他原本就根本没打算也没觉得自己真能用上这后手吧? 沈青飞攥紧了右手——但这世上,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第126章 修仙界这两天出了大事。 那天雷云压顶, 半个大陆的修士都看见了,而不到半天,随着雷云散去, 发生了什么事便也跟着传遍了整座大陆。 天下第一宗修士被自己带出来的凡人暗算,被困于凡人王国王都,数万凡人以自己性命为阵,锁住了那修士, 并得以共享那修士的寿命。 到这里为止, 多少得叹一句这修士有点倒霉, 那凡人国王人心不足蛇吞象。 其余修士是心有戚戚,但哪怕性子最烈的,也只敢嘴上说说换了自己宁可拼个鱼死网破,实际上心里还是觉得, 那就只能赌一个飞升了——但飞升,哪有那么容易,修仙界, 可是几万年没有听说过有人飞升了啊…… 结果这居然还不是这个大新闻的高潮。 据说那修士有一至交好友,听闻此事后大为震怒,一怒之下, 生生以自己背负上数万因果的代价破了那阵法。 这也是那辽阔雷云的来源了。 据说那好友还是傅家新一代中新晋的化神, 不足百岁。 多少修士听见这消息目瞪口呆,更目瞪口呆的还是那雷云是耗干了周围地域的灵气才消失的,也就是说, 这二人撑过了雷劫。 现在大陆上,正晃荡着一个神智俱消的化神期修士。 更麻烦的事, 雷云出现时便有周围的化神修士前往剿杀魔头, 却被天下第一宗胡为峰的四位拦了下来, 因为那被阵法所困的修士是胡为峰的关门弟子…… 胡为峰……这个名字也好久没听见了。 年纪比较大的修士才知道胡为峰意味着什么,虽然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但他们依旧清晰记得那只身材娇小但剑意狂暴的狐狸……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29节 当初的胡非为因不是人族,隐隐被排斥,但再怎么被排斥,所有人都要认它就是当世第一剑。 后来胡非为闭关不出,胡为峰的盛名也渐渐隐没…… 但他们这些老家伙都记忆犹新啊…… 幸好胡非为不会也不能完全站在他徒弟这边,只是拦下了那两人,让他徒弟跑了而已。 那被拦下的二位化神中,其中一位是一水涧仙子,仙子回到一水涧后,立刻号召全修仙界一同围剿新生魔头。 大伙也都知道,让一个神智不清的化神期修士在外晃荡究竟有多危险,上个化神期邪修造成的危害还历历在目,那次一水涧也折损许多。 一水涧发起号召后,众宗门众修士积极响应,天下第一宗和傅家也来了人,据说在那场会议上,一水涧涧主夹枪带棒逼着天下第一宗与傅家的人会全力追击,又据说,天下第一宗应承了下来,傅家却含糊其辞,并未给出实际承诺。 倒也不意外,毕竟对天下第一宗来说,只是个弟子而已,天下第一宗这么多年,也没缺过化神,那弟子甚至还没入门多少年,来不及成为天下第一宗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但对于傅家来说,毕竟是血脉,没那么容易松口倒也正常——至少修士们是这样想的。 以一水涧和兰因寺为主导,修仙界拉起了浩浩荡荡一群剿灭魔头的队伍,开始分散搜寻那二人的踪迹。 那二人的姓名,外貌,灵根,惯用招式,也全都被公之于众。 . 王家村这几年原本是一片欣欣向荣之兆,他们村可是出了个大将军呢,虽然只有大将军的直系亲族去了大涯国国都,但其他人也都得了好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可不是白说的。 凡人之间的消息传得要慢一些,这些人暂时还不知道大涯国发生的惨剧,只自顾自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这让沈青飞松了口气。 他隐没在山林间,看向下方劳作着的人,面前浮着一本书页飞快翻动,上面全是金色小字的册子。 他将面前这座村庄的所有人的底细都摸了一遍。 这是王打铁出身的那座山村,当初他和青壮一起去征战,但也有村民留在了原地。 此地地势实在偏远,而且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居然在战争中避过一劫,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这种情况对沈青飞来说是绝对的好事,因为王打铁和另外几个王家村出来的亡魂,都能在此处找到因果,比那些孑然一身的亡魂要好处理得多。 而且他……傅遥还要送这几个亡魂投胎,王家村因为这几年兴兴向荣,一派生机,怀孕女子数量也不少,他只需要看看那些还未出生的婴儿未来的福运,如果顺利,便可以在这里把送他们投胎的事一并解决了,不用再跑一趟别处。 他现在身前这本册子正在疯狂翻动,就是因为他要看那些未出生胎儿的未来命运。 那些胎儿严格来说,还没有成为这世界的一部分,所以即使是由天机道人魂魄所炼制的这奇怪灵器,也无法看透他们的命运,但也有曲线救国的法子,只要看他们的父母亲人未来的轨迹,多少便能推测出这几人未来的命运了。 他最终选定了三个胎儿,然后将书册合拢,从背上解下了一个巨大的棺材,置于空中。 棺材缓缓打开,露出一张与几十年前无异的少年脸庞。 这棺材是他翻遍了系统那些古怪灵器的作用后选出来在路上揪了个炼器师炼制的,这棺材品阶不高,因为效果鸡肋,它的效果是只要修士处于棺材中,便会处于真正的“假死”状态,无论是生命迹象,还是灵气,都会完全停滞,但意识倒是清醒的。 在别的时候沈青飞是真想不出这灵器有什么用,但对于现在的他和傅遥来说,真是再实用没有了。 毕竟可以大幅减少傅遥对清净草的用量需求。 棺材被打开时,一阵幽冷寒意冒出,如果不是沈青飞提前施阵隔绝,下方村庄中的凡人或许都能感受到一股无端爬上后颈的寒意。 棺材中,傅遥睁开了眼,棺材一经打开,效果便消失,他身上的灵气重新开始肆虐,他花了点时间才将它们压制回去。 他一边从棺材里往外爬,沈青飞一边给他详细说明。 “王家村四十年后会迎来一场大旱,你留下灵气,四十年后消弭那场大旱,应该够偿还上这几人的因果。” 傅遥点点头,打出一团绿色灵气,渗入此地深处,四十年后它会自动溢散开来,保此地生机。 “我选中了三个胎儿,这个日后会做个小官,安稳富贵一生。” “这个无病无痛也无忧,一辈子都不会踏出王家村,不会有太多纠葛,寿数有八十。” “这个有灵根,虽然只是五灵根。” 傅遥点点头,从那瓶子中点出三个光点,分别将他们送入了三位孕妇肚中。 然后重新回了棺材中。 第127章 这个比较麻烦。 沈青飞对着那小册子上的金字想到。 这个叫马栋的人在大涯国得了官职后将所有与自己相关的人都迁去了大涯国, 一整个村子,其他村子但凡沾亲带故的, 还有曾经想娶的姑娘(十来个), 一个不落地全在大涯国了,也就是说,他根本找不到这个人在外部的联系, 因为凡是和他有一丝联系的人, 都全都死于傅遥的那场攻击中了。 沈青飞又从头到尾将这人的生平通读了一遍,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小册子上写到, 他曾于通口岙被人欺辱。 这只是很小一段, 但是沈青飞发现, 这个叫马栋的人在定居大涯国后,曾经特意去了趟通口岙,虽然什么都没做就又回来了,册子上只留下一句“绕路通口岙”。 既然是绕路,那么他一定是有什么想做的事,只是没做成而已。 沈青飞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立刻前往了这个叫做通口岙的地方。 到了这个地方后,沈青飞就知道马栋此人为何无功而返了, 因为这里早就变成了一片废墟, 只能零星看出以前曾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沈青飞也不气恼, 他自己研究了那痕迹, 找出了曾经居住过的人迁移的方向, 他的移动速度快, 所以这事儿就简单点, 痕迹虽然可以指向不少的位置, 但每个都找一遍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那些方向中有三个是引到了有人居住的地区的, 沈青飞又动用了那册子查询他们的生平,看看能否找到与马栋的交集。 而他找到了。 在这个小镇上,新搬来的几户住家,都是曾经从通口岙逃来的,这么些年过去,倒也融入了镇上的生活。 沈青飞将傅遥从棺材中放出,然后给他讲述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傅遥听完后问:“你有什么想法?” 最简单的办法肯定是将这几个当年欺辱过马栋以及他家人的人绑来,告诉他们当初做的孽现在要偿还了,然后以马栋的名义将他们杀死,但这样为了还一个因果又得欠下好几个,简直麻烦得不行,傅遥觉得沈青飞肯定不会选这样一条路线。 沈青飞:“从通口岙迁过来的这几个人每天从码头下工后会去小酒馆待上一会儿,我们乔装一下,假装成马栋雇来的凡人的打手,高声聊天,就说马栋在那场大战中发达了,雇了我们俩来寻当年的仇人,结果通口岙居然已经没人住了,只好一路寻到这,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 “对于马栋来说,重要的不是当初欺辱过他的人受到伤害,而是要他们知道他现今已经发达了,已经成了一只手便能捏死他们的权贵。” “所以我们无需替马栋做出真正的报复行为,只要在那些人面前透露出这一点,让他们不安便可以了。” 傅遥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么做。 于是他们两人幻化成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的打手,在傍晚走进了那几人常去的那家酒馆,点了两碗烧酒就开始按照对好的台词表演了一番。 沈青飞虽然并未回头,但也可以从灵气中感受到酒馆中其中一桌人的身体同时僵硬了。 没过多久,他们便匆匆地离开了酒馆。 傅遥也回了棺材内。 沈青飞又原地观察了两天,时不时顶着他那满脸横肉的新皮肤出去晃悠两圈,装作在找人的模样,于是那几家人晚上的灯一直没有灭。 第三天,那几家人整理好了行李,离开了小镇。 沈青飞也恢复了原貌,站在一棵高树上看他们离开的身影,他将傅遥放了出来。 “如何,因果可有消?” 傅遥点了点头。 沈青飞松了口气,马栋解决后,其余人就方便许多,他们多多少少都在这世界上留有联系,他带着傅遥跑了几趟,将因果一一补足。 路上也调查了每一个孕妇肚中婴儿未来的轨迹,如果是好命,便送瓶中魂魄投胎,如果是歹命,便略过。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好命的婴儿实在太少了。 像王家村那样一个村子出了三个的简直就是少数中的少数,或许还与他们村出了个王打铁有关。 更多的情况则是,他经常路过数个凡人城镇与村庄,也只能挑拣出一两个好命的婴儿。 那便只能往修仙者聚集地去了。 只要与灵根沾上边,无论日后修炼道途中是怎样的命运,都算是好命,都算能还了这辈子的苦。 沈青飞原本是不愿意往修仙者聚集地去的,修仙者对灵气的感知更强,而且他知道一水涧已经牵头要寻找他和傅遥,他不知道一水涧会动用什么手段,但离所有修仙者远点肯定是最安全的,傅遥现在的状况不方便出手,他不能保证自己一个人能应对整个修仙界的追杀。 但现在也没什么别的选择了。 就当舍弃一部分稳求快吧。 那些偏远一些的修仙者聚集地大概会安全一些。 正好他本来为了马栋的因果靠近了大陆南部,也就是他出身的位置,此地修仙者的顶尖水平便是元婴,金丹都算罕见,或许相对来说会安全些。 沈青飞如此安慰着自己,在天心城落下,将傅遥放了出来,他们二人选中了一些有灵根的胎儿,送了那些已消解因果的魂魄投胎。 无论是沈青飞,还是傅遥,都没有发现,就在他们靠近了天心城的时候,甚至还未进入城内时,天心城几个角落中,好几个修士同时脚步一顿,看向了手中的玉牌,并捏碎了那微微发光的玉牌。 送人投胎也是个技术活加体力活,更何况傅遥还要分心控制自身灵气,所以这几个魂魄下来,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大半夜,天边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金光——天快亮了。 就在傅遥准备回到沈青飞的棺材中时,三道气机同时锁定了他们。 沈青飞双目一凝,立刻打开那黑漆漆的棺材对傅遥说道:“进去。” 傅遥自然也能感到那三道气机,他快速摇了摇头:“来着根基稳定,应该都是已经晋入化神多年的修士,你一个人对付不来,我和你一起。” 沈青飞也只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傅遥虽然现在状态差,但也是助力。 眨眼间,两人都动作了起来。 这南域偏远的小城,头一次迎来了化神级别的战斗。 天心城中,部分凡人刚刚从睡梦中醒来,部分凡人还在安眠,修仙者大多正在打坐修炼,黑暗中一片静谧。 不知是不是为了不打破这份静谧,两方的攻击都极其安静,无声无息,除了空气间灵气的涌动,竟无人能感知到一场化神级别的战斗站在他们上方打响。 原本该有的,就是那几个通风报信者,但他们生怕被波及,早就在报信后遁出了极远。 与沈青飞的剑一触即离的,是一道薄纱,那薄纱有即将升起的太阳作为背景,就像是一道普通的霞光。 那是一水涧的制式灵器,并非一水涧涧主那道九霄,只能算是“低配版”九霄,但该有的效果也都有。 沈青飞还记得当初华清宴上九霄的效果,立刻准备召回隐剑抵挡,不过他心念还未动,一棵高大乔木拔地而起,傅遥惯用藤蔓,但这时候还是乔木的遮挡范围比较宽阔。 于是隐剑不必召回,与先它一步都长生形成了夹击之势。 那道霞光的主人被两柄天阶剑器逼近,本该召回灵器防御,但她突然生不起反抗之心。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30节 幸好她们来之前早就对这两人的招式已经了若指掌。 另一道霞光从右侧突然出现,卷住了长生。 而又有一根禅杖从左侧袭来,“咚”的一下撞上了隐剑。 第128章 沈青飞并不如何慌张, 虽然两柄剑对上了两个实力相当的对手,但按照他一贯的习惯,只要转换剑势, 缠斗一番, 然后再寻新的时机切入就好。 不过就在他即将要转换剑势时, 汹涌的藤蔓如同海浪一般迅猛地开出了一条道。 将藤蔓比作海浪或许有点奇怪,但沈青飞也想不出更适合的比喻来形容那种瞬息而至与无处不在的感觉了。 因为有了傅遥的加入,沈青飞突然不需要自己来将双剑从阻势中挣脱出来了,傅遥的藤蔓强势地将袭向长生与隐剑的两件灵器扯离, 同时开辟了两条秘路, 刚好供双剑通过。 沈青飞立刻操纵着长生与隐剑呼啸般向那两条藤蔓开辟出来的小路而去。 他没有刻意隐藏剑势, 而是用上了最锐利的剑意,因为傅遥已经用密网将他们的两个对手困住。 沈青飞很少……或者说不曾与人合作战斗过, 或许有“一起战斗”过, 但都是各自打自己的, 此时却是感受到了合作的舒适感, 有个人给他辅助, 提前为他铺路, 为他排除一切意外与阻碍,他的剑只需要携着最锋锐的剑意一往无前——就还……挺上瘾的。 他们的对手倒也不是吃素的,而且他们并不知道沈青飞原本不打算让傅遥进入战斗, 他们在来之前, 就是抱着要同时对付这两人的预期来的, 所以那藤蔓出现并横插一脚时, 他们也并没有任何意外与懊恼之意。 这三人的配置是两个一水涧仙子与一个兰因寺和尚。 沈青飞没想到自己和傅遥配合会如此默契, 甚至可以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是意外之喜, 而那两位一水涧的仙子却是从小配合到大的,她们二人从练气期开始便一直同进同退,并且很难得地两个人都成功晋入了化神。 一时间,那密密藤蔓缠绕中的某处,突兀有两道光蔓延开来,吞噬着周围的绿意,并在最终融合做了一整道光,挡住了那呼啸而来的长生。 而另一位兰因寺的大师,他的禅杖不像一水涧的霞光法器那样可以瞬息而至,但那禅杖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咚”,“咚”,“咚”地一下下敲击着,敲到第三下时,他四周泛起金光,金光形成了一个刚好一人高的罩子,将隐剑阻挡在了外头,并且开始逐渐侵吞藤蔓的生机。 如果此刻是傅遥的全胜时刻,那些藤蔓是他亲自操纵的,或许这三人脱困不会那么简单,但他现在对藤蔓的控制力度很低,基本只有将它们催生出来的一瞬间是完全掌控的,之后便多少带了些让它们自生自灭的意味,因此便给他们的对手们留下了可乘之机。 不过有可乘之机也不要紧了。 因为努力挡下沈青飞的两剑并努力从傅遥给他们设下的层层叠叠的遮挡下出来后,这三人发现他们的目标已经连影子都没有了。 一水涧的其中一位仙子脾气火爆些,脱口而出一句“可恶!”。 “刚刚那两柄剑应该是从这个方向离去的。” 另一位仙子的性格就镇定得多,在刚刚那种混乱的情况下也不忘注意一击即退的两柄剑的离去方向。 她冰凉的声音接着响起:“沈青飞此人一贯谨慎小心,所以那个方向肯定不会是他们离开的方向,我们三人分别朝其他三个方向去探探。” “好。” “好。” 另外两人齐声应好,化作各色光芒拔地飞起。 他们离开后,不远处突然“啵”的一声轻响,从虚空中显露了一个黑色棺材出来,棺材自发开启,里面两个人睁开双眼,沈青飞从里面跳出,然后重新将那盖子合拢,将傅遥留在了里面。 长生与隐剑飞向的方向的确是诈,但他与傅遥并未前往任何别的方向,而是留在了原处。 至于现在,他背起那巨大的黑棺材,朝两柄剑飞向的方向追去了。 . 一片山谷内,日出而作的农夫刚起,便看见天空中有两道细光在盘旋。 它们互相缠绕,在空中画出了两道旋绕的光芒。 他揉了揉眼,还未细看,那两道光芒便化作直线,飞向了山谷深处。 犹豫了一下,农夫还是朝那光芒消失的方向拜了拜,这样的异象,希望是好兆头呢。 . 山谷深处,沈青飞平平地伸出右手,便有两柄等待了许久的灵剑欢腾地向他飞来,沈青飞收拢双剑,原地调息了一番。 一炷香后,他睁开眼,漆黑的双眸中满是审慎与思虑。 天心城已经足够偏远,再要偏就真的只剩下他所出身的万剑宗那片地区了。 但既然一水涧与兰因寺的人连天心城这种地方都部署了人,他和傅遥大概也不能指望他们会放过其他边边角角。 沈青飞右手一翻,一株灵草出现在了他手中。 通体雪白,却隐隐泛有幽光。 正是白夜。 在晋升元婴之前,沈青飞就看上了系统内的这株灵草,但一直没有兑换,因为它的功效是可以提升任意大境界内的一个小境界,而且只能对一个人只能生效一次。 如果考虑如何才能最大地发挥出这株灵草的功效的话,自然应该要把它留到大乘期使用,最好还是大乘期中期晋升后期的时候——当然,有信心也有能力升到大乘中期是一个大前提。 不过沈青飞也考虑过要不要在突破化神后期的时候使用这灵草,因为修仙界中,大乘期修士是一个很古怪的群体,他们更像是一个宗门或家族的核武器,一旦晋入大乘期,就开始了漫长的闭关,几乎不会出现在世俗世界中,好像一出现就会磕碰了一般——这个“磕碰”指的是磕碰了这个世界。 沈青飞在地心中突破化神中期后,其实就一直在思考白夜的使用时机问题。 纯粹以灵气论,当然是将它留到大乘期才能效用最大化,但“效用”其实并不完全是由灵气决定的,缩短化神期的修炼时间,对他在修仙界行走有用,缩短大乘期的修炼时间,在漫长的闭关中似乎没多大意义,除非哪一天修仙界突然爆发了一场需要大乘期修士也参与进来的终极大战。 沈青飞原本的打算是打算回宗修炼一段时间,享受一下过去十年带来的灵气回报,然后再思考一下后续计划,再决定要不要服用白夜。 谁知道中间会出现这样一连串的意外。 不过现在倒是不必犹豫了,面对半个修仙界的追杀,自然能提升一分实力是一分,如果不是傅遥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突破,他恨不得让傅遥一起突破化神后期,这样起码他们两人就足以应对当世大部分修士了。 沈青飞抬起右手,手中雪白而幽深的灵草便漂浮了起来,然后没入了他的体内。 一时间,方圆几百里内的灵气疯狂地向沈青飞涌来,这里是大陆灵气最稀薄的最南边,因此沈青飞这次晋升的影响范围极大,毕竟稀薄的灵气要支撑他的晋升,便需要更大的范围。 远远地感知到此地动静的修士也有几个,但他们并未朝自己要搜捕的对象上想去,只以为是什么南域的老怪物在突破,毕竟沈青飞也不过刚刚突破到化神,就算他再如何天才,修炼速度再如何快,那也得要修炼的时间啊,他这段时间一直疲于奔命,哪里来的安心修炼的时间? 而且,沈青飞也大致知道那一水涧的两位和兰因寺的一位是怎么发现他和傅遥的踪迹的。 他们来的速度太快,只可能是他和傅遥一到天心城,他们便立刻动身,说明天心城有探测他和傅遥灵气的灵器,这种灵器很好做,就连他这种炼器天赋稀松的都能随便炼出一打来。 而突破小境界是个两阶段的事,第一阶段,疯狂吸收外部灵气,会形成一个如同灵气黑洞一般的漩涡,从外部看,完全看不出此地突破的人的灵气特征是什么,更不用说探测。 沈青飞就是要赌其他人想不到在这里突破的会是他。 稀薄的灵气层不断地被拉扯向那疯狂吸收的漩涡中,如果有人可以看见灵气的具现化的话,就可以看见它们几乎是被拉扯成了薄薄的一层,然后从中间破裂,化为一道道细丝向那个漩涡的中心飞去。 如果有人能注意到那些矮小的灵草的话,大概可以看见它们现在大多都有些蔫头耷脑,像是被烈日连续不断地灼了好几天。 突破小境界的第二阶段,那压抑着的黑洞或漩涡会猛然间溢散出多余的灵气,反哺天地一部分。 原本以为那漩涡中心突破的不是沈青飞的人都猛然间朝那方向抬起了头。 只看到一道青色光芒没入连绵的山脉间。 他们立刻转变方向跟了上去。 . 沈青飞所选的这山脉适合伏击。 他出现在天心城后,先头部队虽然暂时只有三人,但他知道,会有越来越多的修士朝这个方向汇集。 他和傅遥要消因果,要送那些亡魂投胎,早晚会被发现被撞上,被发现,既然都是要被发现,不如拿来突破境界,而且,趁着来的化神修士还不多,他也可以给他的对手们一个下马威,那么其他修士在后续行动中,不仅心态上会畏手畏脚一些——少了必胜的信念对修士的战斗其实影响极大——而且也会在行动上表现出来,比如这次天心城来围堵他们两人的总共只有三人,两个化神中期,一个化神初期,三人到后直接就开始攻击,说明他们觉得这样的配置就足以应对沈青飞与傅遥了。 沈青飞希望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觉得不多组几个人就来追杀他们二人是一种自寻死路的做法。 因为化神期修士有限,他们如果只敢——比如说,只敢六个人一组来追击的话,无疑就会大量减少组别,换句话说,就是减少了追击的密度。 对沈青飞来说,这是最重要的,因为他和傅遥需要大量的空白时间不被打扰,他宁可每次要应对更强势的对手,也不愿意被不停骚扰,导致无法连贯地洗清傅遥身上的因果。 . 黑色棺材无声打开,傅遥干咳着从中跨了出来,他环顾了一圈四周的地形,就清楚了沈青飞想做什么,他伸出手,给了沈青飞十几颗种子:“你布完阵,我再催生它们。” 说完他又回棺材里躺着去了,他清醒的时间用一秒就少一秒,只能省着用。 而沈青飞则从纳戒中取出了材料开始布阵。 第129章 梦聆与梦因是一水涧月舒长老门下最受关注的一对师姐妹, 她们二人从练气期开始便同进同出了,到金丹期时已经默契得分不出彼此,晋入元婴后, 量变发生质变, 她们二人配合起来居然已经可以跨境界与人战斗。 因此,在意识到那大张旗鼓突破的不是本地的不知道天地已经变换,南域已经灵气消减的隐居修士, 而是她们要追杀的沈青飞时! 她们二人的第一反应不是——他晋入了化神后期,她们得小心些等援手到来再前往, 而是毫不犹豫地朝那片山脉而去了。 沈青飞的动作明显是刚一暴露就离开, 又选了这样一片地形复杂的区域, 显然是要借着地势甩掉她们, 所以梦聆与梦因一时间并没想到自己才是栽入罗网的两只云雀。 梦因发现自己入阵,是因为她感受不到梦聆的气息了, 她们虽然分头行动, 但拜多年默契所赐, 一直能隐隐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除非进入了完全分割的时空中。 梦因虽然不擅布阵,但她作为一水涧亲传,对阵法的了解也绝不少, 她很快便认出了这是一道困阵。 几大阵法种类中,杀阵最直白, 只要战胜出现的一切怪物便可以突破, 阵眼也一般被设定为最后出现的怪物身上,就算想取巧也难, 所以杀阵是最考验修士硬实力的阵法。 困阵与幻阵则都有阵眼, 可以通过破解阵眼的方式取巧。 但阵眼这东西, 也分好几种情况,有的是纯粹的巧劲,更多的则是需要灵气暴力破解的。 这种需要暴力破解的阵眼,如果设阵人不在旁,那么阵眼就只有一个固定的阈值要去突破,尤其是像梦因与沈青飞这样境界差得并不算多的,哪怕沈青飞留下的阵眼灵气充沛,梦因在输入足量的灵气后也可以暴力破解。 如果入阵者与设阵人的灵气差距过大,譬如一个练气期修士误入了化神期修士所设阵法,就算他对阵法了若指掌,能够找到阵眼,也无能为力,因为他的灵气不足以突破对方留下的阵眼,除非那阵眼长年累月后灵气已经消逝,倒还有一丝生机,否则的话还是乖乖走正常路线破阵吧。 梦因是个火爆脾气,又对困阵了解足够深刻,自然是要选破解阵眼这条路的。 她没花多久就找到了阵眼所在,她抬起手,呼啸的灵气奔涌着汇入那阵眼。 阵眼的强度肉眼可见地被消耗了下去,但是梦因很快皱起了眉,因为阵眼中的灵气很快就又补充了回来。 几乎是一瞬间,就又回复到了最初的样子。 梦因皱眉是因为,这意味着沈青飞就在阵法附近没有离开,只有这样他才能源源不断地为阵眼注入灵气。 梦因原本以为此地的困阵只是沈青飞用来拖延她们好让他脱离追杀的手段,但沈青飞没有离开……这让梦因心中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更加让她不安的其实还在后面,与那阵眼僵持了一段时间后,梦因惊讶地发现,她消耗的灵气并未补充回来。 对于困阵来说,这个效果其实并不罕见,但那一般都是秘境中的困阵才能做到的,完全的虚空之境,灵气有限,也可以被开辟秘境的修士任意安排,才能做到最完美的困阵——打个比方说沈青飞曾经经历过的童趣老人秘境中的棋阵,进入后如果想要通过下棋这条“正路”出去,就需要消耗灵气,但消耗的灵气又无法被补充,最后如果灵气耗尽还没解开棋局,就是真正的死局了。 但是大世界中灵气流通,困阵很难做到这样“完美”。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31节 梦因进入这个困阵后,确实发现周围灵气空空,但她只以为那是沈青飞叠加的幻觉,毕竟此地不是秘境,他是做不到真正掌控灵气的。 但现在她有些不安起来了,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居然真能让她完全补充不上灵气。 在这种情形下,她是不能在阵眼这里与沈青飞继续耗下去的,那是必死无疑的选择,她只能走正路去破解这困阵。 如果她能从阵外看自己的话,就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狭长的,蔓延着淡淡雾气的山谷内,行走着一个面容姣好的仙子,但她背上却背着一棵巨大而形容可怖的老树根一般干枯的植物。 那“老树根”有数百条密密麻麻的触须,轻飘飘但足够紧密地粘连在了那仙子的后背。 “老树根”干枯异常,极其渴求灵气,周围的灵气还未靠近那毫无知觉的仙子,便被它风卷残云一般吸收了,吸收了后也完全没有增添一点生机,依旧是那干枯的渴求灵气的模样。 丝毫不知自己背上背了个古怪东西的梦因皱了下眉,叹了口气。她看向了阵法最中心——那里有一个圆形的石台,泛着淡淡的白光,梦因不知道这个困阵究竟要她解什么,只希望不要是棋阵,她对棋一向一窍不通,师父教她解棋阵时,起初还耐心教她下棋,后来干脆直接对她说——梦因,你早日突破到元婴期吧,突破后再遇上棋阵你就在脑内将每一步都模拟一遍,看怎么走可以出去,至于突破元婴期前,你就多小心谨慎一些,别撞进棋阵里去了。 梦因凝重地走上那圆形石台。 就在她踏上石台时,一道光滑的石板从她面前升起,石板上写到—— “本次考试共一百题,答对六十道便可过关。” 梦因心中一喜,没想到那沈青飞竟如此心慈手软。 如果沈青飞知道她的想法,大概会觉得十分怜悯——怜悯她的好骗。 石板上的字缓缓隐去了,第一道题出现。 “以下哪位修士创立了天下第一宗?” 下方有四个选项,需要梦因用灵力将选项挪到题目前方的空格内才算完成作答。 这个题目太简单了,梦因忍不住在心中嘲讽了一番沈青飞——谁不知道天下第一宗的祖师爷有两位,想要引她只选其中一个这种招数未免也太小儿科了,再傻的人都不会上当。 她平静中带了几分自得地将两个正确答案移到了题目前方。 接下来的三四题也很简单,时不时有类似的陷阱出现,但因为题目实在太简单,反倒显得陷阱有些蠢了。 梦因做到第五题时,突然被难住了,因为第五题的题干是“猎者是通过哪种灵草成为鬼修的?” 她完全没听说过猎者是如何入道的,猎者在修仙界简直就像个迷一般,下方的四个选项中的灵草又都是有能力将一个凡人立地拔为修士的,她一时间犯了难。 但沈青飞那么“心软”,这题目只需要她做出选择就好,就算不知道正确答案,随便蒙一个上去也有四分之一的可能是正确的,梦因咬了咬牙,随意选了一个选项用灵气挪至了题目前方。 这下她才发现之前几题她忽视了的一个地方,那就是无论她作答是否正确,题目上都不会有任何表现,不会她一旦错误就要从头开始,也是,一百题内只要对六十题就能过关,那可不得是做完全部一百题才能判断吗? 她看着石板上的字慢慢消失,心中略有不安,忍不住咬了下唇,但又觉得自己的运气应该不至于那么差,就算全部题目都要靠蒙,蒙对六十题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只是这么想想,没想到一语成谶,接下来还真是所有题目都要靠蒙了。 出现的题目越来越古怪,题干中的很多事很多人她甚至不曾听闻过。 梦因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这些题目是不是沈青飞瞎编的,但是阵法并不是修士能胡编乱造的,阵法要受到天道承认才能生效,所以那些题只能是真实的,也确实是沈青飞知道正确答案的,甚至是天道判定可以作为对其他人的考验的题目,否则这个困阵根本就无法形成。 大概过去了二十几道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题目后,梦因硬着头皮随便选择了一个选项并进入了下一道。 “哪位修士建立了兰因寺?” 终于! 梦因忍不住松了口气,终于又出现了简单的她可以轻松选出答案的题目! 她暗暗想到,前面那些古怪的题目大概是沈青飞在历练中偶然得知的,这很正常,她也知道一些修仙界不为人知的秘密,但这样不为人知的秘密并不会太多,现在大概是他能出出来的这样古怪的题目已经耗尽了,这让梦因稍微安下了一些心。 石板上兰因寺那道题隐去后,梦因安心地等待着下一题的出现。 但下一题,是一片空白。 梦因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迷茫。 那是字面意思上的一片空白,题干,一片白光,选项,一片白光。 梦因困惑了一瞬间,为什么这样什么都没有的题目也能经过天道核验? 她皱了下眉,难道……难道是禁忌之语? 的确有些内容会被天机遮蔽,但那沈青飞怎么会知道?他年纪不过百,那些被天机遮蔽的内容既不能看,也不能听,甚至无法通过神识传播,只有当初亲历的人才知道,那沈青飞年纪轻轻,又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些内容? 但她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她咬了咬牙,随意托选了一个选项,便进入了下一题,这种被天机遮蔽的内容,总归不会太多。 她刚刚这么想到,石板上便再次出现了几大片的白光。 梦因一时间几乎有些崩溃—— 怎么又来?! 接下来一道倒不是空白了,但又是一个她根本没听说过的秘闻。 接下来道道如此,不是她根本不知道的事,就是空白,偶尔才会出现一道简单得不能更简单的题目——那简单题出现的频率恰到好处,好像生怕她被折磨得受不了直接放弃,时不时就出来晃悠一下,让她再坚持一会儿。 梦因坚持了,然后又是下一轮打击。 其实她倒不是因为那简单题的心理安慰才不停继续,她只是抱着最初的那个朴素想法——总归只需要对一半多一点罢了,全靠猜她都有可能猜出去! 一百题终于结束时,梦因久违地体会到了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她期冀地看向那石板。 石板静默了很久,最终给出了她的分数—— “五十七。” 梦因差点气昏过去。 她怒气冲冲地一挥手,将那石板重启,开始了下一轮。 但下一轮难道就会简单到哪里去吗? 梦因连续拿了“五十七”“五十六”“五十八”后,因为气昏了头而发热的大脑终于清醒了过来——这分明是那沈青飞刻意设计得到的结果! 第130章 这的确是沈青飞刻意设计的。 六十分及格制给了梦因一种希望, 一种容易出阵的错觉,前几题又非常简单,让她快速地投入沉没成本。 瞎蒙正确的概率在蒙的数量足够多的情况下其实会趋近于一个特定的比例, 而沈青飞将它维持在了不能让对方出阵,但又看起来只差一点就能出阵的程度。 这种差一点点就能通关的感受, 加上沈青飞没有给开启下一轮挑战任何阻碍, 直接弹出来的“是否进入下一关”几乎不给梦因一点思考时间便自发地行动了起来。 等梦因回过神,已经是她的灵气被消耗过半的时候了。 而让我们把时间稍微向前调一些,来到梦因正谨慎地研究着阵眼的时候。 那时, 被分割出来的其他阵法空间内, 梦聆也在寻找阵眼。 不同于梦因多少有些暴躁的性情,梦聆作为这对姐妹花中年纪稍大写的那个, 更习惯于三思而后行,她的神色总是带了些深思的意味。 梦聆找到阵眼的速度比梦因要快得多,她简单试探了一下, 便收回了灵气, 无疑, 她也发现了沈青飞并没有离开, 而是在旁维持阵眼,也发现了自己的灵气消失后就没有再被补充回来。 这让她同样皱了下眉。 不同于梦因的是,梦聆只看了阵法正中那泛着白光的圆台一眼, 便收回了目光, 原地打坐开始养精蓄锐。 她的想法很简单, 她早就了解过沈青飞这个人, 从那些对他的细碎的描述中, 她可以总结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形象——思虑极深, 甚至到了可以说是思虑过重的地步, 且多智近妖。 所以无论这困阵究竟被他以什么形式展现出来,都一定会是个无解陷阱,而她没把握去突破一个无解的困阵。 更重要的是,既然对方不是留下一个困阵拖住他们然后自己逃跑,就说明那沈青飞最终的目标还是战胜他们。 那么,与其尝试从困阵中突破出去并消耗宝贵的灵气,不如以逸待劳,对方如果想要击败自己,自然就只能亲自来到阵内与她对战。 梦因暴躁,梦聆谨慎,所以选择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道路。 而另一位兰因寺的大师则介于两者之间。 大师踏入那圆台内,浅浅尝试了一番,但做了不到十题便及时止损,收手退出了圆台,开始耐心等待。 沈青飞旁观着他们各自的行动,在梦聆盘起腿打坐后不久,便进入了梦聆所在的阵法内。 梦聆看似已经入定,实际上警觉非常,沈青飞刚从虚空中浮现出来,仅仅是带出了些空气的波纹而已,她便猛地跃起,霞光铺天盖地地蔓延开去——她不知道沈青飞使了什么手段让她无法连接到大世界中的灵气,但她也有应对的方法。 一水涧那形如霞光的制式武器,原本只是窄窄的一道,可以让光芒所到之处灵气紊乱,但那是一道方向太过明确的光芒,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灯,她现在却是放出了霞光的第二形态,光芒要比原先淡得多,效果也比原先要淡化不少,从另灵气紊乱消散变成了只能限制光芒所到之处的灵气流动。 但这一形态的霞光,真正做到了毫无死角地遍布整个空间,也就是说,沈青飞现在被拉到了和她一样的境地中。 她无法补充灵气,他也无法。 这才算公平的战斗嘛。 梦聆右手探向腰间的一道细细的红绳,就在她如玉般的手指触到那红绳的一瞬间,细绳猛然间变大,成了一道泛着耀眼灵光的长鞭——有第二样武器的,可不止沈青飞一人。 她这一套动作说多也多,但其实只花了短短一瞬间,沈青飞依旧立于空中,他的双剑则刚刚要到梦聆眼前。 沈青飞的声音也刚刚好到梦聆耳中。 “这位一水涧的道友,我和我的同伴已经着手在消除因果,我可以保证,他绝不会堕入魔道,如果一水涧和其他宗门愿意给他一点时间,不要横加阻拦,或许我们早已经将他的因果洗清了,不知道这位道友是否愿意代为转达。” 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沈青飞还是决定看看有没有谈判的余地。 可惜没有。 梦聆听他话音,神情纹丝不动,手中长鞭已然挥出,并非卷向那两柄剑,而是连人带鞭直冲沈青飞而来! 这是近乎同归于尽的杀招。 她以自身肉体去阻挡去削减那两柄剑的攻势,确保鞭子来到沈青飞面前时,依旧保留了最大的攻势。 那火红长鞭内蕴含的杀意几乎是有些惊人了。 梦聆与梦因看似截然不同,性格南辕北辙,但其实本质极为相似。 沈青飞神色并未如何变化,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大概是多了一些肃杀之意。 既然对方没有谈判的意愿,那他也只能按最初的计划行事了。 梦聆在距离沈青飞只差两人的距离时,几乎生出一种志在必得的胜利感,因为沈青飞的两把剑在穿透她身体后速度无法控制地降了下来,现在还在她身后,刚刚回转过来,绝不可能在她攻击到沈青飞之前回来护主了。 但下一秒,沈青飞身上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极强的剑意。 和一道银光。 银光是从他颈后出现的,一直到来到梦聆眉间时,她才发现那也是一柄剑——沈青飞不仅有两把剑。 梦聆从空中落下。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32节 沈青飞眼前的火红长鞭也突然软了下来,重新化作了一条细细红绳,飘落在地,弥漫在整个空间内的五彩霞光散去。 大陆的另一头,一水涧,一道命牌碎了,一个长老大怒。 沈青飞则抽身离开,在外部恢复了下灵气,再次进入了阵内,这一次,是面对兰因寺的和尚。 他同样问了一句,他和傅遥正在努力消除因果,兰因寺愿不愿意代为斡旋,好让其他宗门不要如此紧逼,他与傅遥也好安心解除因果。 大师怔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带着慈悲的笑意,仿佛在听异想天开的孩童痴人说梦。 既然如此,沈青飞便也只好将他一道送去见了阎王。 兰因寺这位大师大概是功法全点了防御,因此颇耗了沈青飞一些精力。 好在剩下的最后一个对手,实在不足为虑。 沈青飞一边在阵外恢复灵气,一边朝梦因所在阵内丢了一条红绳。 那细细的一条红绳从天空中缓缓飘落下来时,梦因先是一怔,而后睚眦欲裂。 “姐姐——!!” “啊————!” “姓沈的!!你给我滚出来!!” 第131章 沈青飞出来了, 但那又如何呢? 他状态全盛,对一个灵气不足一半的梦因。 他镇定沉着,对一个心绪起伏方寸大乱的梦因。 他还占了境界优势。 梦因想要报仇, 毫无可能。 . 一水涧碎了两道命牌,兰因寺碎了一道,三个化神壮烈牺牲在追捕那魔头的途中, 而且命牌碎裂的时间间隔极短, 以化神期的战斗长度来评估的话,几乎说得上是同时碎裂了。 百宗联盟内部一片哗然。 两个化神中期,一个化神初期, 联合起来居然……居然,他们不想说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那些命牌碎裂的间隔实在太短,模糊去推测那场战斗,似乎只能看到悬殊的实力差距。 一时间,气氛凛然。 这次围剿的组织者很快下达了新的命令——魔头实力强劲,原本的三人一组更改为六人一组, 且每组中必须有一名化神后期,并且无论哪组先找到了这两个魔头的踪迹,都必须通知其他人。 不过后者的约束力实在有些小, 此前的规定也是这样的, 但这次死亡的三人却没有通知过任何人, 只一意孤行地选择自己上。 不过虽然他们没有通知其他人, 但他们三人原本负责的地域也很清晰了, 一时间, 数十道光芒朝大陆最南边袭去。 . 左明是左家一旁支, 凭借着自己的天赋与悟性和极端的刻苦在左家崭露头角, 几乎压了左家这代所有的主族子弟一头,这次追捕他志在必得,无他,奖励太丰厚了,他一直都很缺资源,在晋入化神前,还可以凭借着天赋与努力与历练弥补资源上的匮乏,但晋入化神之后,修炼速度极大幅度下降,左明在左家总感到自己是局外人,因此总有一种要压过其他人一头的急迫感,此前全大陆混战时,左家论功行赏,他也借此机会晋入了化神中期。 左明尝到了充足的资源的甜头,因此听说有人染上了数万因果,引发了全修仙界的追捕时,他第一反应不是担忧修仙界有大难了,而是窃喜。 ——他看到的不是两个背负着数万因果即将在修仙界大杀特杀的魔头,而是两个金光闪闪的悬赏。 所以左明在这次追捕中尤为出力,只可惜差了点运气,并没能正面遇上那两人。 三个化神死亡的消息传来时,他面色凝重了一瞬间,但也只是让他上调了一些对对手实力的估计而已,修仙界的人,都极其惜命,但没有怕死的,修为险中求是所有人的共识。 而且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他可不是那些大家族或大宗门的嫡系一样的温室中的花朵。 但当他所带的三人小组和另一组合并时,他的面色是真的凝重起来了。 因为和他合并的那三人,是天下第一宗的。 左明虽然其实并不是很关心这两个欠下数万因果的修士究竟是怎么做到欠下这么多因果,又究竟有什么前因后果,背后的故事又是什么——这些他都不在意,但是他还是对这两人稍微有一些了解的,其中一人便是天下第一宗的,而且在天下第一宗内备受重视。 据说当初拜入天下第一宗时,引起了各大长老的争夺。 而这次围剿,虽然没人说,但其实大家都觉得天下第一宗参与进来不仅不一定会出力,没准还会帮倒忙,但是这是那些决策层的决定,左明这种打手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天下第一宗的三人来与他汇合时,左明虽然脸上很礼貌,但心中却满是警惕,生怕对方在战斗时突然反水坑他一手。 但没想到的是,对方对追杀这两人的积极性比他还高。 左明起初还在想对方这是不是在迷惑他,但当他们真正与那沈青飞与傅遥打起来时,他才真正觉得——这天下第一宗的修士好像真的比他还动力高涨。 这天下第一宗的修士不是别人,正是司马长老,当初在落日门的赏丹会上,他原本对那再造造化丹势在必得,觉得那颗秘境战斗所得的再造造化丹必然属于他的徒弟萧寒云,谁知道半路杀出了个沈青飞。 他让落日门门主给那小子换了毒丹,谁知道那小子不知道为何根本没有服用那枚丹药,也不知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单纯意外,那之后落日门反倒出事了。 落日门的焦头烂额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那叫沈青飞的弟子在那之后进境飞快,居然如此快速地就进入了化神期,而他自己的弟子,却还在元婴期。 其实萧寒云的进境已经很快,是正常天才的升级速度,偏偏有了这样一个妖孽作对比。 司马长老越想越气,偏偏萧寒云已经足够刻苦,再努力也无法更快地突破,这让司马长老更加不满。 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小子天资悟性样样不缺,居然偏生缺了点运气,被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凡人军队反咬一口设下困阵,这种修仙界闻所未闻的事居然都能让他撞上。 这下他有再多的天赋与悟性都没用了,除非他能飞升,否则一辈子都得被困在那凡人地界。 但上个飞升的人……是什么时候来着? 司马长老心中那口郁气也终于消散了一些。 他心中郁气刚消没多久,却又听说了一个消息,傅家有个后辈以自己背上数万因果为代价帮那沈青飞破了阵。 司马长老气得差点原地昏过去。 怎么会有这种事?! 深觉眼中钉又要回来了的司马长老那两天一直都黑着一张脸,让他门下的弟子都忍不住小心翼翼,噤若寒蝉。 直到最新的进展出现,沈青飞和那帮他破了阵的人一起逃了。 司马长老立刻原地站了起来。 “此子当诛!” . 沈青飞和傅遥引来左明与司马长老一行人时,正在一个小修仙家族送一群亡魂投胎。 知道在偏远的地方也有那些人的眼线后,沈青飞干脆以效率作为判断依据了——既然躲不过,就不躲了。 傅遥在处理那些亡魂时,沈青飞在替他放风。 然后他就迎上了这六人。 迎上这几人时,沈青飞并没有认出司马长老,当初在落日门时,他本来也没太注意天下第一宗那一大群长老,后来又是方明明给他转述秘境外发生了什么,转述中又不会刻意描述哪个样貌的是那个司马长老。 所以对于沈青飞来说,这只是追杀他们的人中的随机的一组。 他快速地看了一眼那六人,两个剑修,一个刀修,两个没有武器,一个手里是个形状古怪的灵器。 一个化神后期,三个化神中期,其中一个没武器的化神中期看起来比另外两个气息凝实许多,还有两个化神初期。 六个人从六个方向包围过来,傅遥正在处理亡魂的紧要关头,要抽出手来也得在几十秒后了。 沈青飞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很久之前的一段话,那是在胡为峰上,师父传授他剑法。 “……小三同我说了,你已经学了门可以御使他人之剑的剑法……待你学完这门剑法,无论是何兵器,你都能强行从别人手中夺走。” “……不过为了避免引起旁人忌惮,非绝杀场景最好别使用,否则你就成了全修仙界的公敌了,明白吗?” 沈青飞突然笑了起来。 不管用不用,他好像都已经是全修仙界的公敌了。 不是吗? 长生与隐剑分别朝着那两个手中没有武器的法修而去。 至于其他人,则突然发现自己的武器震荡了起来。 第132章 最先注意到自己的武器不对劲的是那两个剑修, 他们本来就防着沈青飞这手——所有人都知道,沈青飞有一手御剑术,不仅能御自己的剑,更能御旁人的剑。 他们早就就有了心理准备, 自己会是最被针对的, 再加上化神期的剑修, 早就与自己的飞剑有了极深的心灵感应, 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立刻凝神压制沈青飞对他们飞剑的影响。 而用刀的司马长老与用奇怪灵器的左家另一个人的反应就慢了一拍, 他们其实也和自己的武器有感应, 只是没想到沈青飞还能操纵除剑以外的武器上去, 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就那么一瞬间的错漏,刀与奇形怪状的灵器已经掉转头攻向了自己的主人! 司马长老几乎是瞳孔一缩! 他的刀, 赫赫有凶名, 这把刀是他从一远古秘境中所得,是一位连名字都不能提的大能坐化后留下的, 煞气非凡, 那刀也从未真正认主, 只是勉强为他所用罢了, 所以那煞气不光会侵蚀敌人,也会侵蚀他这个主人,只是他会定期以丹药祓除煞气,而且刀尖毕竟不是对着他,那煞气只是向他泄露分毫罢了。 而此时此刻, 他却是感受到了往常那些他的对手们的感受, 当那把刀的煞气毫无保留地朝他侵袭而来时, 他仿佛回到了最初见到这把刀的一瞬间。 那时,他还只是个金丹,误入远古秘境,仅仅远远看了那把刀一眼,便被震慑于原地,仿佛有万千铁骑从他身上踏过,他甚至闻得到那种空气中蔓延的血腥与腐烂气味。 就那么一眼,他的双眼便落下血泪来。 那刀或许是自己过了上万年太寂寞,便跟上了他,从那时起,一个普通的金丹少年声名鹊起。 他那时总是战战兢兢的,怕自己配不上这把刀,怕这位刀祖宗玩腻了就走了,怕自己坠落神坛。 但时间久了,那种不安好像渐渐远离了他,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这把刀实际上不属于他这件事了,他晋升元婴,晋升化神,成为天下第一宗的长老,收了几十个真心崇拜他的徒弟。 这把刀的存在对他来说渐渐成了理所当然,他默认了这便是他实力的一部分。 那种“配不上”的感觉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他是众人膜拜的司马长老,不是那个担忧这担忧那的不安的金丹少年。 但此时此刻,那些过往的回忆便好像如同潮水一般重新袭来,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不安的金丹。 哪怕他此时已经是化神后期,已经是整个大陆上最顶尖的人物之一,对那把刀其实已经不再是当初那毫无办法的样子,但那种从心底最深处蔓延而出的恐惧却是他无法控制的。 一时间,他甚至都来不及惊骇那小子怎么会连刀都可以御使这件事,而是惊悚从后颈蔓延到脊椎,以最全盛的姿态去迎战这把“老朋友”。 被沈青飞操纵了武器的另一个老兄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左明是旁支,和他一起来的左家另一人并不是,而是实打实的嫡系子弟,并不是说这位嫡系子弟就修为要比左明虚浮,他的修为是实打实的,但那灵器是继承自他老祖,偏偏他老祖太惊才绝艳,远胜于他,所以那灵器就和司马长老那把刀的情况有点像,虽然强劲且极大地提升了他的实力,却并非完全与他契合,甚至隐隐有武器压过人的趋势,此时掉转头攻向他,几乎让他生出了一种当年面对老祖时的悚然之感。 这两人各自与自己的武器作斗争先不提,另外几人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33节 那两个剑修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心中暗恼道——那姓沈的神识也太变态了! 他们只需尽全力去抵挡那姓沈的对他们的飞剑的控制就好(虽然原本有分神反击扰乱对方的打算,但是最后发现没法分神,光是控制自己的飞剑不要投敌就占据了他们的全部心神了),那姓沈的却是要同时控制四把剑——两把他们的,两把他自己的,也就是说,他们相当于是一人在面对沈青飞四分之一的神识。 就这样,居然还能不分上下,要他们竭尽全力才能将自己的飞剑控制住。 这不叫变态什么叫变态! 但他们很快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变态程度。 因为沈青飞控制的,不仅仅是四把剑。 还有另外两个不是剑的灵器。 这两人骇然,一时不知道是该先震惊沈青飞能控制的居然不止剑,还是该先震惊自己居然不是在与对方四分之一的神识对抗……而是六分之一。 左明和另一个天下第一宗的法修也不好过。 沈青飞的两把剑只需肉眼便能看得出是极端的利器,但偏偏上面携带着的气息让人恍然生出无需反抗的错觉。 不过沈青飞的这个起手剑势,左明他们也是早就知道了的,只不过他原本有些不信邪,他们这样一路拼杀出来的人,总是对自己有些“例外”的自信,意思是总是相信自己是个例外——九死无生的秘境,他会是唯一那个生,没人看得懂的藏宝图,他会是唯一一个看得懂并找到的人,从不认主的宝物,会向他俯首陈臣。 所有的这些过往的“例外”,让他深信自己永远会是“例外”,所以在知道沈青飞的这一招牌招式后,他虽然警惕,也按照“找个不需要动用防御念头的防御招式”这个思路做足了准备,但他在内心深处依旧不相信这是无解的。 左明觉得,无非是其他人意志力太薄弱,才被沈青飞压制,而他相信自己会是那个例外。 直到他真正面对沈青飞的剑势时,他才意识到,他不是。 于是他立刻转换了心态,用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防御措施。 “咚”的一声,那是左明突然坠落在地的声音,就在他心思变换的那一瞬间,他全身突然变成了一种厚重的灰色,或者说,变成了岩石模样,而且一瞬间不仅重逾千斤,而且地面对他突然生出了一种极强的奇怪引力,将他一瞬间拖拽到了地面上,他的坠落恰好躲过了沈青飞的一击,并在地面上砸出了细密的碎纹。 旁边的那个小修仙家族原本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何事,这一下以为是地动,瞬间惊醒出来查探,一出来就看见数个化神就在他们领地旁打架,差点惊厥过去——好家伙,还不如不出来当个缩头乌龟呢。 就在这时,傅遥刚好完成一个亡魂的送往,他看了眼开始惊慌逃窜的这个小家族,还是先转回了沈青飞这边。 沈青飞感应到他的动静,沉声道:“不必帮我,你先去追人。” 傅遥也没接话,只是他周身的灵气疯狂动荡了起来,然后铺天盖地的藤蔓从下方从上方,从周围各个方向将沈青飞要对付的六个人密密地包围了起来并分隔成了六块,中间留下的空隙只够沈青飞的剑通过,这花不了他多少时间,但能帮沈青飞各个击破,做完这件事后,他才飞出去追那些逃窜的人群,他知道自己留下来没意义,对于他和沈青飞现在的处境来说,他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尽力将身上的因果洗清。 傅遥的选择让沈青飞松了口气,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以最短的时间做出了对他最有利的辅助。 沈青飞的目光落到了已经被全部隔开来的六人身上。 他身上隐隐的银光再次出现。 原本他的剑骨只能做一次奇袭,但现在,就能有六次了。 . 傅遥薅完这个小修仙家族最后一个未出世的婴儿的羊毛后,发现沈青飞从他身后跟了上来。 傅遥:“怎么样?” 沈青飞摇了摇头:“逃了两个,他们的手段太古怪,我没防住,下次再来追击的人做的准备恐怕会更充分了。” 傅遥一边跨进那黑色棺材一边说:“既然如此,干脆干票大的吧。” . 逃走的两个人,一个是左明。 另一个是司马长老。 他们二人是从不同的方向逃走的,所以并不能汇合,但两个人脸上的表情确实极其一致的——惊骇,全然的惊骇。 他们只能记得那一道幽然的满是杀意的银光。 无论是左明,还是司马长老,在发现沈青飞的踪迹时,其实都没有通知其他人,但现在不约而同地联系起了自己的宗门与家族。 . “什么叫他能御使的不只是剑?” “天下第一宗的那个长老用的是刀,宗幸贤侄用的是老祖传给他的天星月轮,那沈青飞都能控制。” 一片沉寂。 好一会儿,才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此子若是正常长成,必为大患,不幸中的万幸,他选择与全修仙界为敌,趁此机会,必须除去他,原本那傅家小子才是你们的最优目标,现在……更改一下吧。” “顺便为宗幸报仇,左家子弟,不能白死。” 同样的对话也出现在了其他宗门与家族的秘会中。 正如狐狸师父所说,一旦御剑术不止能御剑之事暴露,沈青飞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众矢之的沈青飞正在努力让自己更遭这几个家族恨一些。 傅遥说要干一票大的,沈青飞稍微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是个好主意。 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反正不管选上什么小家族都会引来围攻,不如选个大家族。 傅遥选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傅家。 没别的,他对傅家的防御手段比较熟悉,如果操作得当,甚至可以绕过他们的防御全身而退。 而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傅家没有参与这次追击,但这也是好事,因为或许这就是现在修仙界唯一一个死角。 沈青飞日夜兼程,从大陆最偏远的南边一路往中心飞回。 虽然他决心要干票大的,但是审慎的性格毕竟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一路走的都是人迹罕至的小路。 倒是正好避过了因为逃出来了的司马长老与左明共享了情报后浩浩荡荡前往他出现过的方位的修仙界大军。 . 傅家一个家族占据了一个州的大小,大大小小的院子错落密布,沈青飞到达时,正好是夜里,傅遥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时候,几乎有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沈青飞皱了皱眉,傅遥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 他看了眼傅遥手里的那个透明的瓶子,原本充满了整个瓶子的代表着亡魂的金色光点还有一半多一线,他们这些天奔走,其实已经完成了很多,但即使只剩下一小半,在数万这个基数上一乘,就觉得头大了。 傅遥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周身动荡的灵气,朝沈青飞点了点头。 沈青飞立刻退离了这片傅家的边缘地带。 傅遥这次进入傅家,不是没有被发现的可能,所以沈青飞不能留在附近,傅遥对傅家更熟悉,只要不是被立即击毙,就算被困于牢狱也能谋夺脱身机会,但沈青飞如果掺和进去,就会麻烦许多,虽然沈青飞已经化神后期,但傅家的老怪物只是蛰伏着,并不是不存在。 沈青飞耐心地在黑夜中等待着。 他选择的落脚点很微妙,傅家周围大多是依附于它的小宗门与小家族,但也有依附于别的大宗门的,比如离他落下的那棵大树隔了一座山的那个小宗门,在势力范围内属于一水涧地附属宗门。 一旦傅遥那边出问题,只要不是彻底被困住,只要傅遥还能逃出来,他就立刻进入这个小宗门的范围内,引来一水涧的人,一水涧对傅家的印象还是他们不愿意参与追捕傅遥的行动,所以他们有机会引起混战,然后利用混战离开。 而如果傅遥成功脱身,这个小宗门就是他们的下个目标,既然一定会引来追杀者,傅家旁边这地段其实是个好地方,理由同上。 沈青飞从满天星斗等到了日上三竿,傅家那边一直毫无动静——不过没有动静就是最好的动静了。 一直到夜幕再次降临,沈青飞终于看到了一个黑影从他前方匆匆赶过来。 傅遥朝他亮了一下手中的透明小瓶子,去了傅家一趟而已,瓶中的灵魂存量就显著地下去了四分之一。 主要是傅家虽然乍一听只是个家族,但枝繁叶茂,修仙者又寿命过长,蔓延开来,把嫡系和旁支和依附的小家族都算上,其实是个占据整个州的数十万人的聚集体,傅遥这次收获颇丰也很正常。 沈青飞松了口气,傅遥原地调息了一下,两人一起前往了旁边的那个小宗门。 . “观月宗?” “对。”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一艘巨大的灵船上,这艘灵船可以承载数百人。 . 沈青飞的想法的确是对的,如果一水涧负责这块区域的人收到消息,前往观月宗围堵他们,旁边的傅家不会坐视不理,傅家的态度其实很含混,他们虽然不追杀傅遥,但也不会向傅遥提供帮助,是一种完全作壁上观的态度,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能接受一水涧打着“灭魔头”的名义让好几个化神靠近到离傅家如此近的地方。 那观月宗确实就在傅家眼皮子底下安了家,但那是建立在观月宗整个宗门加起来也就两个元婴十来个金丹的基础上,一水涧的化神期修士如果靠近,傅家绝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沈青飞的想法是正确的,但问题在于,始终不肯互通有无的围剿大队,这次破天荒地共同行动了。 而行动的理由……没有人明说,但大家都知道,原本他们的击杀目标是一个理论上保有不了太长清醒时间的傅遥,但现在,击杀的优先目标变了——一个能够御使所有武器的修士,如果放任他,对所有人都是威胁,必须趁着这个围剿的名义还存在的时候,彻底将他击杀。 因此,在并不互相信任的氛围中,领头的几位大人物商量出了一个方案,那就是所有参与围剿的化神期修士都坐上同一条船,这样一来,一旦关于那两人的行踪的信息出现,便强制共享了。 巨大的灵船像天空中的一片乌云,快速地驶向了观月宗。 . 观月宗的胎儿不算多也不算少,傅遥大致估算了一下,需要半天时间,就在他将手里这道亡魂送出去时,他心中突然涌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不安。 那股不安像一道短暂但巨大的海浪一般冲刷过了他,几乎让他禁不住颤抖了一下,之前所有被追杀的人发现的情况下,他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不安预感。 “沈青飞,我们走!” 沈青飞有些迷茫,他的预感一向时灵时不灵,准确地说应该是——大多数时候都不灵,极其偶尔才会灵,所以他并没有感受到傅遥那一瞬间感受到的不安。 但傅遥的急切太明显,他甚至没有重新回到那个黑色巨棺中,而是直接伸手将那黑色巨棺收起,然后猛地拉起沈青飞就飞了出去。 沈青飞面色也凝重了起来,他一向相信傅遥的判断。 而这次是傅遥表现得最严肃的时候。 沈青飞看着他,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此时此刻的傅遥,就好像一台突然间算力全开的超级计算机,他的眼神中突然间变成了纯然的冷静与计算,好像一瞬间就能将这附近所有的地形,所有地形背后的历史与故事全都分析完毕,他从来都是自由散漫的,这一瞬间却目标无比明确,每一个转向,每一个落脚点,都精确到分毫。 而天空中,巨大的灵船远远地现出了身形。 第133章 一阵波纹后, 沈青飞发现自己没入了一片漆黑中。 漆黑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天空中缓缓升起一道红日, 一轮圆月。 于是他知道傅遥是将他带入了秘境中。 这个秘境有一种荒芜之气, 沈青飞目之所及,除了黄土和黄沙,就是几乎快风化了的建筑。 这些建筑组成了一座古城, 他们正在往城中赶。 来到那道已经被风蚀了一半的城门口时,沈青飞周围突然出现了许多人。 这座古城“活”了过来。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34节 城中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城门外更是排起了长队, 那些人脸上都是期冀, 沈青飞经过他们时, 有人口中念叨着“今年神仙总该保佑我考中了吧……”,也有人念叨着“希望神仙保佑我儿媳妇早日怀上……” “黄家闺女, 你来求什么呀?” 被叫做“黄家闺女”的少女红了一张脸,声若蚊蝇地回道:“求个好姻缘呐……” 沈青飞被傅遥拽着飞快地掠过众生百态,最终在守着城门的守卫面前停了下来。 傅遥朝那守卫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塞了一锭形状古怪的银子过去,守卫接过银子掂了掂,努了努嘴,示意他们二人先过。 进了城后,人就更加多了, 而且他们并非虚影, 摩肩擦踵之间, 沈青飞刻意感受到他们的实体。 城内, 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小摊以外, 最多的就是炮仗与灯笼, 炮仗纸片与烟灰从上空不停窸窸窣窣落下, 倒是让沈青飞回忆起了前世小时候过年的景象。 他和傅遥挤过密密的人群,终于来到了这座古城的正中。 古城正中是好几座庙宇,每座前面都排着极长的队伍,队伍中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纯粹的喜悦与希望。 傅遥左右看了两眼,选了一条队伍最短的,和沈青飞排了进去。 排上队后,傅遥才有时间和沈青飞解释这一切。 “这个秘境中,每个人每年都可以许一次愿,而且愿望的确会成真。” “其实是每个人许下愿望后,就被送入了一个以他的愿望构筑出来的独立空间,一年后回到大世界,许愿的人不会再记得自己去年许了什么愿望,只记得那种得偿所愿的喜悦,所以会接着来许愿。” “这个秘境要容纳那么多人那么多愿望,所以幅员极其辽阔,我们许下愿望后,便会被随机传送到某处,到时候只要从那里离开这个秘境,就与观月宗已经天南地北了。” “而且这传送完全是随机的,他们就算追来,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我们,就算有人也知道这秘境运作的机制,也来许愿,被传送到的位置也不可能和我们重合。” 沈青飞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接受这个主意。 傅遥松了口气,但他身上的焦躁并没有消失,他时不时抬头看向天边,再看向他们所在的这支队伍的尽头处正在虔诚许愿的人,着急之心溢于言表。 沈青飞安抚性质地按了下他的手:“你从观月宗到这处秘境,所走路线如此曲折,是因为这秘境不好进吧,他们就算追来,大概也要花些时间。” 傅遥点了点头,但眉心依旧紧皱,因为他内心的不安预感并未消失,他抿了抿唇:“这处秘境虽然隐蔽,但也不是完全不为人知,来的人中,或许就有知道如何进入的。” 他叹了口气:“不过你说得对,而且现在担忧也没什么大用。” 沈青飞拍了拍他的手臂,傅遥于是转过身去,认真排队。 他们前方的队列逐渐缩短,缩短,终于轮到了他们。 沈青飞与傅遥齐齐跨过门槛,庙宇正中是一个巨大的神像,神像脸上似笑非笑,双眼的位置是一片漆黑,看它一眼,就像是要被吸进去了。 神像前是一排红色的栅栏,将人与神像严格地隔了开来,栅栏前有两个小凳子,凳子上是大红的垫子。 傅遥拉着沈青飞在垫子上跪下,随口许了个愿:“希望神仙保佑我们明年高中。” 毫无动静,他们二人哪里也没去,就停留在原地。 他们身后响起了几道银铃般的笑声,沈青飞回头看去,一个姑娘牵着她身边少年的手,以一种打趣的语气说道:“二位郎君来错地方啦,文曲星在隔壁呢,这里呀,是求姻缘的!” 傅遥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对那姑娘道了声谢。 不过现在肯定不能跑去另外一座庙重新排队了。 于是他抓住了沈青飞的左手,虔诚地闭上眼:“望神仙保佑,保佑傅遥与沈青飞两人,白头偕老,一生不分离。” 沈青飞胸腔中那颗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他猛地捏紧了右手。 下一个瞬间,熟悉的空间变换的波动感传来,不仅仅是他们传送离开的波动,还有天空中没入了新的修士的波动。 沈青飞在被传送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天空,只能隐隐看到几个修士的身影。 再下一个瞬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起来,他们周围已经改换了天地,满眼都是人,都是鞭炮,都是红色,但和他们刚刚挤过的那条人挤人的街道不太一样,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和他身边的傅遥。 他看见傅遥一身红衣,手里还捧着朵红色丝绸做的绢花,于是快速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一身红衣,手中也是一朵红色的大花。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因为周围的人正簇拥着他们向前,这条路上满是烟花碎屑,满是热闹,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祝愿,唯有他和傅遥两个人一脸冷静,格格不入。 他们在众人的簇拥与起哄中走进了一间小屋子,然后干脆地把试图一起进来玩耍的人关在了门外。 傅遥和沈青飞两人关上门后,立刻把手中的红色大花往桌上一放,然后开始满屋子地找起突破口来。 并且沈青飞衷心希望突破口就在这间屋内,他一想起门外那群面目模糊但全都热情非凡的路人就忍不住有些头疼,他实在不想再出去面对那样的景象了。 . 沈青飞与傅遥离开时,秘境上空刚刚撕裂了一道口子,进来了几个人,这几人看见那古城,便朝古城飞去,进入城内后,没多久就弄明白了这秘境的运作机制。 其中一人伸出手,手中飞出一只纸鹤。 纸鹤朝他们刚刚进入的方位飞去,然后消失在了天际间。 没过多久,又有几个修士从那道裂隙中进入。 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从怀间取出了一株小小的树,另一个取出了一个圆形的泡泡模样的东西。 圆形泡泡被那修士扔向天空,很快越变越大,一直将整个秘境的天空覆盖。 但其实如果有人能从更高的维度来看的话,就会发现,并不是泡泡变大了,而是秘境变小了,甚至连带着秘境所在的整片地域都变小了。 圆形的泡泡覆盖了整片天空后,那手中托着一株小树的修士将小树放到了地面上,很快,一棵绿树变成了两棵,两棵变成了四棵,绿意不停地在这片黄土上蔓延,不止,它们很快生长出了秘境的边界,反过来将秘境包裹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那几个修士齐齐离开。 . “找到了!” 傅遥突然的喊声让沈青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傅遥正站在这房间里唯一一张床边,掀起了那大红的棉被,半跪在床上,拿着其中一颗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坚果的东西,朝沈青飞喊道。 他手里那颗坚果,就是出秘境的路了。 沈青飞抿了抿嘴,这东西其实并不隐蔽,只是他和傅遥其实都有意无意避开了那张床,才导致了现在才发现。 他忍不住反思了一番,自己居然再一次无意识被情绪影响了行动。 不过这两个念头只是很快地在他脑海中掠过,他走向傅遥,同他一起将灵力源源不断地灌入了那颗坚果中,在他眼里,坚果上的纹路逐渐变化,从乱糟糟的无意义的线条变成了一条通途的模样。 傅遥将它扔至空中,它壳上那道路模样的线条真的化作了实体,变成了一条真正的路。 沈青飞与傅遥一同踏上这条尽头是一片白光的虚幻之路,没入了那白光内。 不知过了多久,白光缓缓消散,沈青飞与傅遥也看见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里是一片森林。 一片看不到头的森林。 坏处是,这大陆上的森林实在太多了,沈青飞不知道他和傅遥究竟是落在了哪一片中,这周围没有任何标志性的地形地貌,没有高山,没有城镇,天空中暂时还是大太阳,沈青飞如果想要靠天象判断自己在大陆上的哪个位置还得等太阳落下,群星升起。 好处是,至少没有落在有修仙者聚集的地方,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意味着他们才刚逃脱追击,就又暴露了行踪,这一番折腾只是拉远了他们与追击者的距离。 其实相对来说,还是好处占比比较大,但沈青飞下意识环顾了一圈四周,然后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看向傅遥,傅遥也皱着眉。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绷紧了身体,沈青飞腰间的剑也释放出了剑意。 沈青飞很快将长生的剑意压了下去,并且运转起了敛息诀。 他和傅遥同时警觉的理由很简单——这里的植物不对劲。 譬如他旁边这几株乔木,在修仙界的学名叫做通天木,是大陆东边周州的特产,但这几棵树的脚边,是一种叫做静雪的草,是北地的特产,除此以外,其他花草树木的产地也极其杂乱,它们各自适应的气候与土壤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现在却全部扎堆生长在同一块区域内。 第134章 这些植物的不对劲之处只能有一个解释, 那便是这块区域是生拉硬凑拼凑出来的。 他们或许离开了秘境,并跳到了另一块区域,但并没有脱离身后那些人的追击。 沈青飞与傅遥同时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袭击。 不过呢, 他们的担忧其实有些过头了。 那两样宝物确实神通广大,神通广大到让人有些心惊的程度了, 却也有极大的局限,那便是它们对自己的主人和被主人放进来的其他人几乎是一视同仁的, 并不因为它们的主人拥有掌控权, 就给他们在这片森林中肆意来去的权力。 沈青飞和傅遥在高大乔木掩映间,看见上百道光分散着坠落在这片森林之间时,互相对视了一眼。 那上百道光芒坠落时,便有意识地朝边缘的方向而去了,然后分散着落下。 沈青飞与傅遥看他们下落的方向, 大致明白了那些人的打算,他们是打算从边缘处逐渐向中心包围逼近。 他们对视了一眼。 这个做法其实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这片森林是有边缘的。 于是傅遥和沈青飞随意挑了一个方向,在尽力掩盖自己行踪的基础上朝那方向前进。 一段时间后, 沈青飞便可远远地看见前方所来之人的阻拦手段了。 以他们为圆心,大约一个五度角的范围内, 是各种各样的妖兽,天上飞的,地上跑的, 停在树上鹰一般的眼神四处扫射的,间隔很长时间才猛地原地消失, 然后出现在几十米外的另一个树上的, 还有闭着眼的形似巨狗的妖兽, 半趴在地上嗅来嗅去,两只紧闭的眼睛也不知是为了提高嗅觉闭上的,还是早已退化了。 这些妖兽身后,远远地坠着一个修士,那修士的动作与身形之间颇带了几分小心谨慎的意味,远远地坠在妖兽身后,严苛地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不像是在驭使它们,更像是在拿它们当盾牌。 沈青飞还没动,傅遥的藤蔓就先动了,他藤蔓蔓延的方向,明显是要将那些妖兽与那修士全都囫囵包围起来。 但那修士的胆小与谨慎却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傅遥的藤蔓刚起,那修饰甚至没有尝试着上前对战,而是飞一般地向后退去,并打出了一道烟花般的信号。 这个画面,令沈青飞一时甚至有些震惊。 往好处想,他们遇上了一个毫无抵抗意志纯粹来划水的修士,没有收到任何攻击,两个人便毫无障碍地就越过了这个修士的防线,某种程度上好像还挺幸运的。 但往坏处想,那修士但凡稍微有那么点抵抗的意愿,扶摇的藤蔓都大概率能将他包围起来,不让他打出信号。 所以对方干脆的退让反倒导致他们的行踪暴露了,从这个角度想又有点不幸。 不过这到底是幸运与不幸,沈青飞和傅遥也没空思考了。 在意识到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暴露后,沈青飞也立刻下了决心,与傅遥开始以毫无规律的折线路线前进,试图扰乱那些从远处正逐渐聚集过来的修士。 至于那个驭使妖兽的修士,沈青飞也算彻底看出来了,他显然真的很惜命,一点都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只是单纯地驭使着他的妖兽们努力向前,但是他的妖兽们性格也似乎与他如出一辙,虽然追在他们两人身后,但都有点划水摸鱼的意思,看着好像跑得很努力,但仔细一看,这个速度就算沈清飞放水,它们也追不上,于是沈青飞与傅遥很快就将身后的妖兽群彻底甩脱了。 但追捕的队伍依旧浩浩荡荡,原本的追捕队伍成一个圆形,沈青飞与傅遥打破了一个缺口后,那缺口周围的修士们便就近以直线赶往信号出现的方位,属于是跟在沈青飞与傅遥身后追击。 而那些离缺口更远一些的,则反其道而行之。不去与那些跟在沈青飞与傅遥身后的人竞争,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更前方,试图在拦截住他们俩。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35节 沈青飞与傅遥始终以折线前进,能歪尽歪,尽量不让他们的对手猜出他们决定从哪个方位突出这片森林。 但对方的人数优势实在太充足,他们的确努力过了,却还是在路上撞上了几名一水涧的修士。 沈青飞毫不犹豫地唤出了长生与隐剑,在傅遥的藤蔓的伴随下,呼啸着袭向那几人。 那几人中,为首的仙子捏了一个法诀,其他人则将灵力灌向她,那法诀的声势看起来极为浩大,一种像是流动的液体一般的金色光芒从她们所列阵型中涌了出来,这和沈青飞印象中一水涧的标志性霞光很不一样,因为那霞光是真正的光,给他们留下的躲避时间极短,但他们现在所看见的这道光芒却是粘稠的,慢吞吞的,根据平衡原理来看,这个法诀放弃了一水涧霞光的速度优势,便必然会在其他方面补足——比如攻击性上。 那光芒涌向沈青飞时,他心中甚至生出了一丝心惊之感,虽然尚且不知道这法诀具体有什么效果,但他心中生出了一种极其强烈的感觉——那就是绝对不能让这道充满了侵蚀之意的光芒触碰到。 不过,这个法诀的令人恐惧心惊的效果看起来也是有代价的,沈青飞与傅遥遭遇的这一水涧几人,除了那为首的仙子依旧保持了神智以外,其他人都像是陷入了入定一般的情况,双目紧闭,像是雕塑。 而那为首的仙子额头上也隐隐浮现了汗珠,而照常理来说,一个化神器修士是不该出现这样的生理反应的。 但就在沈青飞和傅遥决定后退,尽量躲避时,那道光芒却突然停住了。 这是一种极其诡异的情景,因为明明是光,却是流体一般的质地,而且就那么在空中僵硬住了,所以就像是水泼到一半,却被人暂停了时间一般,偏偏除了它以外的东西,都还在正常的时空中,人依旧在动,周围的树叶也在气流的波动中微微晃动。 沈青飞和傅遥其实误解了一点,那为首的仙子额头上的汗珠,并不是为了操纵这道光芒去袭击他们而出现的,而是为了控制住这道光芒停下,才出现的。 “快走。” 她突然对他们说了一句,脸色微微发白,显然正在勉力维持那道光不要再前进。 “快走,我只能让她们处于这个状态很短的时间。要不了多久她们很快便会醒来。” “你们二人随意选个方向走吧,我会帮她们指个相反的方向。” 沈清飞有些震惊,因为他并不认识这位一水涧的修士。 他一边在对方话音还没落下之时就换了个方向前进,一边看向傅遥。 他不认识对方的话,难道是傅遥认识的人吗? 难道是傅遥曾经在大陆上四处飘摇的时候认识的红颜知己吗? 但是傅遥的脸上却也是纯然的迷惑,显然他也不认识这位一水涧修士。 其实,他们二人确实都未见过这位修士,但也确实与她有所交集。 数十年前,就在沈青飞参与的那场华清宴之前,风落山的伍家村曾经迎来过一位不速之客,一位一水涧的仙子。 她将一名小女孩误认作了先天灵气之体。 她当年也是因为先天灵气之体被收入一水涧,因此看这小女孩便心生亲切,观察了一段时间后,终于现身,试图将她收入门下。 谁能想到,她原本以为自己是那女孩的机缘,事实却截然相反,不如说,那女孩才是她的机缘。 女孩一语道破她身上的先天灵气也并非先天,而是与她一样,有别人她体内留下了过于纯净的灵气。 那名一水涧的仙子名为月盈,那之后,月盈突破心障,进境一日千里,终于在那场牵扯到了全修仙界的大战中突破化神。 又因为她当初是以先天灵气之体被一水涧看中,因此掌握了一水涧秘法,也就是她刚刚所施展的法诀,所以在此次追捕行动中,也算个小小的领头人物。 但就在沈清飞不只能御剑的消息传出后,所有人一同登上那灵船前,一个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的人出现在了她面前。 月盈还记得,那时,她正与几位师姐妹一起赶往大陆最南边,突然间,却发现自己周围的师姐妹全都不见了,她脚下也泛起了白雾,视野前方则多了一棵树。 那棵树上,坐着一个赤脚的女孩。 那女孩转过脸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唤醒了月盈很久以前的记忆。 第135章 那女孩只能看到个背影的时候, 月盈心中便有了模模糊糊的预感,而当她转过身来,那尘封已久的记忆便突然全都被唤醒了。 几十年过去了, 那女孩居然一点长大的迹象都没有,依旧是那幼小的身形与脸庞。 不过月盈原本就知她不凡, 所以此刻倒也没有生出任何惊诧之意, 反倒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 那女孩转过身来,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月盈:“你可还记得,你曾欠我一段因果?” 月盈点了点头:“自然记得。” 女孩:“现在便是这段因果兑现的时候了。” “要不了多久, 你就会收到一道来自一水涧的消息,你师父会告诉你,你们要一同前往追击沈清飞与傅遥二人, 并且所有人都必须一同行动,我要你在这次行动中见到他们两人时, 放他们一路。” 月盈面露震惊, 她犹豫了一下:“如果放过他们,那傅遥身负数万因果,必然会作乱修仙界,到时修仙界大乱,大陆生灵涂炭, 我怎么担得起这责任?” 女孩:“他们二人自有消去因果的法子,你只要放过他们, 那傅遥身上的因果很快便会消退, 你不必担心后果。” 月盈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消散:“我从未听说过有人能消除这么大量的因果, 他若是只杀了几个凡人也便罢了, 兰因寺或许还能救他一命, 但他杀的可是数万人!” 说完这句话后, 月盈有些后悔,因为树上的女孩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不知怎的,月盈却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不耐烦。 女孩:“如果你一定要这么想,那我便这样说吧,过一会儿,你们便会有一并数百化神同时去追捕他二人,就算你露出一个缺口,难道不也无伤大雅,除非你不信任其他人。” “我只要求你放过他们,并不要求你帮助他们逃脱,这应该很简单,也不会改变终局。” 月盈咬了咬唇,其实她觉得,女孩既然要她露出这个缺口,就说明这个缺口必然是极其重要的。 但她其实也想答应对方,而女孩的话,恰好给了她一个绝佳的借口——可不是吗,她只是数百追击者之一,就算她一个人出了点什么差错,又能影响什么大局呢。 于是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之后没多久,一水涧那头果然传来消息,要她回宗汇合,她乘上了灵船,一同前往了观月宗所在之处。 . 沈青飞和傅遥虽然不知道月盈为什么要帮他们,但在这紧要关头,他们也绝不会浪费这个机会,趁着月盈给他们打出的缺口,两个人笔直地前进了数百米,与森林边缘的距离,又大大缩短了。 但是,月盈虽然给他们创设了绝佳的条件,在其他人醒来后,她佯装受伤与恼怒,其他人一边安慰她这不是她的错,一边打出信号,追来的修士问月盈有没有看见那二人朝哪个方向跑了,她便指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为了消除与那女孩的因果,月盈不可谓不努力。 但这也只能误导一部分人,因为还有人原本就在更前方。 沈青飞与傅遥刚踏上一块湿软的土地,就意识到了这里应该有人。 这里的确有人。 浅绿的草叶正在瑟瑟发抖,几乎要枯萎下去,因为此地已经被刀意浸透。 沈青飞觉得那刀意有几分熟悉,更重要的是,空气中除了无处不在的刀意,好像这弥漫着淡淡的酒味。 他心中出现了一个人选。 白堕。 果然,他们的视野中,出现了那一袭白衣的刀修。 刀修手里拿着个酒葫芦,懒散地躺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脑袋后垫了只松鼠,也不知是这片树林自带的,还是他偷渡进来的。 他一口一口地饮着酒葫芦里的酒,酒香四溢,好像将人带到了喧闹而肆意的酒馆中,但空气中的紧张氛围并未因此消散哪怕一点点。 因为那是白堕,无论是沈青飞,还是傅遥,都对当年那场华清宴印象深刻。 白堕就那么躺在那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沈青飞与傅遥紧绷地站在他正前方,随时准备着应对他的出手。 来了! 空气中的剑意突然暴涨,不仅气势大涨,范围也连续拓宽了好几圈。 但就在沈青飞与傅遥准备动手时,白堕终于将酒葫芦放下了,含糊地问了句:“还不过吗?” 沈青飞:“嗯?” 白堕轻飘飘地看了他们一眼,笑了起来,那笑容带了几分肆意妄为。 “我与你师父一向交好,还欠了它一个人情,怎么好难为他的徒弟。” “凡我刀意所在之处,其他人不会那么不长眼进入,因为那就表示他们不信任我一人能拦下你们,上个质疑我的刀的人,估计都已经轮转好几世了吧……” “所以呢,他们绝不会想到你们是从我这过去了,多好一个盲点啊,不是吗?” 沈青飞朝白堕行了一礼:“多谢白长老。” 白堕甩了甩手,示意他们俩赶紧走,然后继续将酒葫芦凑到了嘴边,懒得说话了。 于是沈青飞与傅遥接着向前。 白堕没有说错,凡是他刀意所及之处,沈青飞与傅遥就不需要担心遇上别人,就连他们走出白堕的刀意范围之后,都很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遇上任何追击的修士。 直到他们正面撞上了一位兰因寺的大师。 这是真“撞上”,因为无论是沈青飞,还是傅遥,都没有感受到任何灵气波动,结果,没想到的是,前方透明的空气却在他们撞上的一瞬间,变成了“空气墙”。 撞上的那一瞬间,空气墙渐渐显露出来它原本的颜色,红色格子,金色线条——原来是一件袈裟。 沈青飞的剑刚刚出鞘,袈裟上方便落下了一个人。 “沈青飞,傅遥!是我呀!好好说话!别动手!” 沈青飞与傅遥俱是一怔。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俩都认识的一位故人——方明明。 其实如果方明明没有出声的话,或许沈青飞与傅遥都认不出他。 因为他实在变了许多。 他剃了发,换了行头,就连气质也大变,不说话时,眉宇间满是慈悲与温柔,甚至好像散发着佛光。 只有他喊出沈青飞与傅遥的名字时,才依稀能看见当初那个少年的影子。 这样说起来,好像会给人一种错觉,就是方明明只是外表变了,只要一开口就回到了过去。 其实并不是如此,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只有他叫出沈青飞与傅遥名字的那么一瞬间,他看起来欢脱又天真,之后,他虽然口中依旧在说话,却明显与当初已经大为不同了,沈青飞甚至生出了那么一丝丝恍然与怀念。 “你们先别过去,前方是我师父和师叔一同在镇守,我一会儿去旁处打个信号向他们二人求救,你们再掀开这袈裟离开。” 沈青飞沉默了一会儿:“多谢。” 方明明笑了起来,然后看向傅遥。 方明明脸上的神情严肃了一些,他闭上眼,伸出两指在两边太阳穴和眉心中各点了一下,再次睁眼时,瞳孔中已经泛起了金色。 “咦……傅遥,你身上的因果,似乎没有传说中那么多,是以讹传讹,被夸大了吗?” 傅遥摇了摇头。 沈青飞:“我们这一路其实一直在帮他消减因果,所以已经除去了一部分。”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36节 方明明挑眉:“原来如此,那么便让我再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他说着,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串佛珠,他口中念念有词,虽然沈青飞听不清他究竟在念什么,但经文化作金色小字飞向傅遥时,再看方明明的口型,就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傅遥身上的因果骤然间又消去小半,虽然还剩下许多,但这已经是兰因寺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方明明睁开眼时,双眼几乎毫无聚焦,好半晌才恢复到正常状态——兰因寺有替人消除因果的秘法,但不能消太多,因为每消一段因果,就好像自己也经历了那人的一世一般,方明明能这么快地恢复过来,是因为他的体质真的很适合兰因寺的功法。 方明明朝他二人笑了下:“我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接下来就靠你们自己了。” 沈青飞:“等等,我还有个问题想问。” 方明明:“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尽力回答。” 沈青飞:“你对这片森林是什么灵器或是什么功法制造的了解多少?如果我们突破出这片森林,你们会知道吗?” 方明明:“我知道的也不多,当时你们进了那秘境后,两个一水涧修士自告奋勇说她们能包围那秘境,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我下灵船的时候,有注意到她们二人并未离开,应该是要维持法器的效果。” “至于你们离开后会不会被发现……我想想。” 方明明皱着眉,努力回忆那条灵船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哦!我想起来了,当时那二人将这法器施展完毕后,过了一段时间才说——” “此二人已经入网。” “然后我们才从灵船上下来。” “现在想起来,应该是你们突破秘境来到这片森林的时候吧。” 傅遥插了进来:“这法器的主人明显无法判断我们两个到底在什么位置,不然我们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那么就是只能知道我们到底在不在这法器内……” “要做到这一点,要么是捕捉灵气,要么是捕捉血肉,如果留下二者兼具的替身,或许能瞒过一段时间。” 说着,傅遥双手一翻,他左手上出现了两截黑色木头,右手上则是一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匕首,虽然只要一想到那是傅遥会收藏的匕首,就肯定有什么玄妙。 他快速地在那两截木头上雕刻起来,数刀后,两截木头就成了两个小人,他咬破指尖,强行逼出一滴精血,又灌入大量灵气,于是那原本毫无生机的枯黑木头便成了他的替身。 他将另一截递给沈青飞,沈青飞如法炮制。 方明明:“那你们离开后,就将它们就盖在这袈裟下吧,我到时候回来看看能不能找个更好的地方藏它们。” 沈青飞与傅遥再次谢过他。 方明明休整完毕,从袈裟内离开,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亮起了信号,沈青飞与傅遥又稍微等待了一会儿,掀起袈裟朝外奔去。 这一跑,便直接跑出了这片森林。 沈青飞与傅遥飞离时,回头看了一眼,那数百道光芒依旧在森林内毫无掩饰地四处奔波,看来那两个替身起效了。 于是沈青飞生出了一个想法。 “傅遥。” “嗯?” “三大宗四大家族,除了傅家以外的化神修士,绝大部分就已经全部在这儿了。” “不错。” “你觉得,还有哪里比三大宗四大家族有更多具有修仙资质的婴儿的地方吗?” 第136章 傅遥看着沈青飞, 愣了一下,但很快笑了起来。 “你说的不错。” 沈青飞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几乎有几分肆意妄为和嘲讽之意了, 傅遥看着他这个笑容,忍不住弯起了眼。 于是两人几乎是正大光明(虽然也没有太正大光明,他们避开了路上的修仙者聚集地)地前往了离此处最近的天下第一宗。 不知是天下第一宗单纯忘了, 还是故意的,他们并未将沈青飞进入天下第一宗的资格取消,他依旧可以像最普通的天下第一宗弟子一样,毫无障碍地带着朋友跨越天下第一宗的宗门大阵, 而不会被拦下或触发警报。 这对他们当然是一件好事, 在沈青飞的帮助下,傅遥几乎像一个隐形人一般在天下第一宗内解决了瓶内剩余的很大一部分因果。 再接下来, 他们去了一水涧。 选择一水涧有这么几个理由, 首先,傅遥瓶内的金色光点剩的已经不多了, 再走一个人数多一些的宗门或者两个人数少一些的宗门就大概率能彻底解决了。 三大宗里, 天下第一宗人最多, 其次就是一水涧, 兰因寺收人太少了,而且全是和尚, 除了落难投奔兰因寺的人外,很难想象为什么兰因寺会有未出世的胎儿这种存在。 一水涧比起其他几个家族来说,又离天下第一宗最近,在修仙大宗这个维度来说, 几乎称得上“毗邻”了, 要不然当初那场大战时, 天下第一宗的化神期修士们也不至于抽不出手去处理洛州,而是让洛州这个关键之地落到了沈青飞头上,就是因为当时他们正在与一水涧的化神期修士僵持。 所以沈青飞和傅遥决定试试能否在一水涧彻底将这些因果解决。 一水涧就没有天下第一宗那么好进了,虽然沈青飞与傅遥试图依靠自己的阵法造诣,在一水涧的护宗大阵上找到突破口,但那被他们俩找到的突破口显然是虚晃一枪,二人刚一进入一水涧,便被大阵困住,一水涧里内的留守修士也开始动作了起来。 但幸运的是,一水涧的化神期修士几乎全都出动去追捕他二人了,现在大概还在极远出满头雾水这两个家伙究竟躲到那片森林的哪里去了。 所以沈青飞与傅遥直接暴力破解了那阵法,沈青飞又以一己之力拖住了前来围攻他们的人。 与此同时,遥远的依旧在灵船与法器所化的森林中的一水涧化神修士们,也终于收到了消息——她们以为自己正在追捕的沈青飞与傅遥,已经跑了。 不仅跑了,还极其嚣张地跑到了她们一水涧的大本营。 一水涧宗主大为震怒,甚至没放下灵船上其他宗门与家族的修士,直接便开回了一水涧。 那艘巨大的灵船的阴影落在一水涧上时,沈青飞正在与十几人缠斗。 阴影爬上沈青飞身上时,他心中一凛,看向天空。 正与他缠斗的修士面上一喜:“还不速速投降!我们宗主已经回来了!” 其实如果她宗主真听见了她这句话,大概会气得不行——投降什么投降?若是沈青飞真投降了,他们又要以什么理由将他诛杀? 那灵船与沈青飞他们还有一些距离时,灵船中的修士先等不及了,各色各样的法器与法术从天空中如烟花一般坠落,向他飞来。 与此同时,高空中传来一道威严嗓音—— “天下第一宗逆徒沈青飞,包庇魔头,误入歧途,不知悔改,一意要与全修仙界为敌,在此,诛杀。” 沈青飞飞快从三枚纳戒中抖落出了数把防御灵器,那天空中坠落的“烟花”太过浩荡,他不愿用长生与隐剑这两把他的本命飞剑去冒险。 数枚防御灵器打出,在沈青飞面前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透明盾牌,那些烟花落在这道盾牌上,砸出了众多波纹,随着波纹越泛越猛,那透明盾牌似乎也摇摇欲坠了起来。 就在此时,一道黑衣身影从沈青飞身后的高山中飞了出来。 正是傅遥,他一边给沈青飞搭了把手,一边朗声道:“我身上所负因果已经洗净!诸位就不必再穷追不舍了吧!” 那艘灵船上,几乎是爆发出了一阵轰然响声,虽然沈青飞没法完全听清,但也大致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无非就是不相信。 灵船上的修士不相信傅遥已经洗清了因果并不是最糟糕的,比这更糟糕的其实是,一部分人的确相信了——从那透明壁障上猛然间突然强烈起来的部分攻击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信了,所以更要趁着其他人没信抓住最后的机会打破这壁障!送这二人上路! 沈青飞的神色冷了下来。 但他还未来得及做什么,灵船上便飞出了数十道身影,浮在最上空,是天下第一宗的修士。 也是,沈青飞在逃的时候,是他们天下第一宗的逆徒,不逃了,那就是他们天下第一宗的弟子,谁要无理由地打他们天下第一宗的弟子,不就是打他们天下第一宗的脸吗? “诸位,等弄明白他说的到底是否是真话,是否真的已经消除了因果,再动手,也不迟吧?” 场间的实力差距一下子就从“悬殊”,变为了均衡。 那些心怀其他想法,不纯是为了大义出手的修士也只能默默停下了手,接受了这一提议。 灵船慢吞吞地降落在了一水涧那条长河的最上方,不过那数百修士自然不需要跟着船走,早就飞出落下,将傅遥与沈青飞团团包围了起来。 “咦……好像真的看起来毫无问题了……” 说这话的人沈青飞还有点眼熟,正是那个会驭兽的胆小修士,这支队伍中一大半此刻都是卯足了劲要证明傅遥说的是假话,但这家伙绝对是想赶紧得出没事了的结论然后赶紧收工回家的,因此大大咧咧地就说出了“看起来完全没问题了”这个结论。 沈青飞清晰地看见有人瞪了他一眼。 “哼,谁知道是不是伪装的,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我看,不如将他关押起来,若是百年后依旧没有入魔痕迹,再放出来倒也能服众。” 一神色恹恹的老头开口说道,沈青飞的神色立刻沉了下来,他现在对“关押”一词极为敏感,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剑的冲动。 倒是傅遥更平静更无所谓一些,他朝那老头笑了笑:“那是你有所不知了,兰因寺有一秘法,可以观人身上因果,劳烦兰因寺的大师来观上一观,不就能只能我身上因果究竟是真消了,还是假消了吗?” 站在一旁的兰因寺住持突然一怔,他们兰因寺的确有这样一门秘法,但这傅家后辈又是如何得知? 不过他本来也是打算这么提议的,便顺势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 那神色恹恹的老头可能是杠精出身,对此很不满意,遂杠道:“住持,不是我不信任你们兰因寺,但此事毕竟关乎修仙界命运……万一你们与这傅家小子串通怎么办?万一你们的秘法太久没用失效了怎么办?” 兰因寺的住持实在是个好脾气的,只微微一笑道:“那静真人有什么主意呢?” 那老头思索了一番,开口道:“不能光测他一个人,来个人一起经受你们兰因寺的秘法,去个一水涧的人,她们与这二人最无关系,因果显现后,也好让她说说到底准不准。” 兰因寺大师:“静真人思虑甚密,就这样办吧。” 于是一水涧那边也出来了一位修士,警惕地站在傅遥不远处,等着做对照组。 兰因寺则派出了共九位,将他们围绕起来,口中喃喃,开始做法。 随着九位兰因寺大师的经文念到了尾声,突然一道白光大作,让人忍不住闭上眼,再睁眼时,傅遥与那一水涧的修士身上便有了变化。 变化更大的其实是那一水涧的修士,从她身上,蔓延出了密密麻麻的金色细线,有的蔓延到了此地的修士身上,有的则一直蔓延到了看不见尽头的远方。 兰因寺的住持看了她身上的金色细线一眼,体贴地传音入密,将那每根细线代表的过往一一说出,传音入密是因为这些事没必要让其他围观众也知道。 那一水涧的仙子连连点头,最终开口说道:“分毫不差,不愧是兰因寺。” 住持笑了笑,并未对这夸赞表现出太多情绪。 其他人则其实完全没关注这边,哪怕是一开始提出需要对照组的杠精真人,他们都在看傅遥。 傅遥身上也有不少金色细线,粗粗一看或许有几十根,但那几十根全都密密地缠绕在了一起,并且蔓延向了同一个方向——沈青飞身上。 而除此以外,一根细线都没有。 场中的气氛一时静寂得有些诡异。 杠精真人终于忍不住惊呼:“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只跟世间一人有因果?!” 傅遥:“我父母俱已过世,与其他亲眷不曾往来,不曾加入宗门,我母亲教导我切莫欠人因果,所以凡与人来往,必定因果两消,怎么不可能?” 杠精真人依旧一脸震惊,但没接着反驳了。 沈青飞的声音冷冷响起:“现在,你们可信他因果全消了?是不是可以放我们走了?”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37节 人群中几个修士沉着脸,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没有合适的理由,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沈青飞重新回到傅遥身边,两个人走向前,人群自然而然地为他们分出了一条道路,哪怕有人心有不甘,也只能目送着他们从一水涧的大门正大光明地离开了。 第137章 沈青飞与傅遥扬长而去后, 两个人倒还没忘记最初的目标。 在沈青飞被困,傅遥被追击前,他们俩原本是要去调查那最初用上气运功法的凡人国王的。 对方原本被一个化神期修士监管着, 所以傅遥才决定先去地心突破化神, 谁知道最后会出现这么多事。 虽然时间上倒也没有拖延太久。 而且现在左家几乎所有化神都在那艘灵船上了, 他们两人扬长而去后,后面的修士一直没动静, 正好给了他们时间去找那凡人国王。 但不巧的是……等他们来到左家的地盘上时,却发现, 那凡人国王已经死了。 沈青飞和傅遥进入那小院时, 心中便涌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无论是作为修士, 还是经受了太多战斗的人,他们对死气都有一种敏锐的近乎天然的直觉, 而这个院子里就满是死气。 沈青飞推开那道小门, 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宽敞的师爷椅上的一个老年人,双眼紧闭, 坐姿端正挺拔, 栩栩如生。 但身上的死气已经掩盖不住了,哪怕不是他们这样的修士, 就算是普通人来看,也不会将他误认为还活着。 沈青飞皱起了眉, 他和傅遥各仔细检查了一番这具尸体, 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迹象,完全就是自然死亡的样子。 但这时间…… 偏偏是他们想要调查了,这人便突然死了, 沈青飞的眉头忍不住打结。 但如果是有人杀了他的话, 又会是谁呢? 有谁能在让他们两人都找不出动了手脚的痕迹的前提下杀死此人呢…… 更何况, 在过去这段时间里,全修仙界的注意力应该都集中在了他们两人身上才对……等等,不是全修仙界。 还有一个例外。 傅家。 沈青飞一方面觉得自己可能是习惯了不管有什么事就先往傅家头上扣锅,一方面又觉得这又的确说得通…… 傅遥突然抬起头,看向那窄窄的天窗露出来的一小片天空。 “应该是左家的人回来了,我们先离开吧,不然对方大概会把这人的死因归结到我们俩身上。” 沈青飞点点头,敛息离开。 . “回来啦。” 胡为峰上,狸花猫在练剑,松鼠在树上闭眼冥想——不过看它头一点一点的,大概是已经睡着了,唯一的人类不在,不知道被狐狸师父派去哪里了。 狐狸师父瞅了沈青飞一眼,问了句“回来啦”也就没别的了,就好像沈青飞只是普通地出门历练了一趟,而不是被全修仙界追在屁股后头跑了一整圈一样。 这关心似乎有些平淡,但沈青飞其实更适应这样平淡的关心。 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就去和狸花师兄练剑了。 狐狸师父则站在一旁看他们俩演剑,时不时指点那么一两句。 沈青飞觉得自己拜入天下第一宗后,好像就很少留在宗内,大多数时候都在宗外忙各种各样的事,此时倒是难得的有了机会好好就在胡为峰上除了练剑什么也不做。 几个日夜后,沈青飞与狸花师兄演剑完毕,他深觉狸花师兄的剑意纯粹,因为纯粹,所以锋锐难当。 沈青飞是抱着讨教的心情去与狸花大师兄演剑的。 因此当这场演剑结束之后,他心中一个长久的疑问再次浮现了出来,他走向狐狸师父。 狐狸师父看他准备跪坐下来,干脆自己变了块大石头出来当座椅,看着沈青飞一脸若有所思,问道:“如何,可是有什么感悟?” 沈青飞缓缓摇了摇头:“算不上什么感悟,只是一个长久的疑问。” 狐狸师父:“说来听听。” 沈青飞:“剑意,或者刀意,或者其他武器的意,多和少,是各有利弊吗?” “无论是大师兄,还是师父您,都只练一种剑意。” “大师兄的剑意极其纯粹,我想知道,它的剑意如此锐利,和它剑意的纯粹,中间有多少关联?” “我有数十种,但师父并未说过要我改掉这一点,我只能理解为这两条路各有利弊。” “我想的是,练多种剑意无疑就有了更多变化,也可以适应更多的战斗情形,单一的剑意则可能能达到完美的纯粹,是这样吗?” 狐狸师父笑了下:“是这样没错。” 沈青飞抿了下嘴。 他心中闪过了一丝不舒服,并不是因为觉得狐狸师父没有尽心教他,事实上他不觉得自己当初会放弃自己那一堆堆的剑意,对他来说,剑意变换作为连招已经是他习惯的模式了,要他改为直来直往的唯一剑意,他可能还会接受不了。 只是这句话戳到了他的强迫症,他或许不一定非要达成狸花师兄那样纯粹的剑意,但知道自己失去了达到完全的纯粹的可能还是让他不太舒服。 就好像有人告诉他,这栋楼共有二十一楼,但电梯只能到二十层,那最后一层楼谁都不能上去一样的难受感。 狐狸师父突然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沈青飞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看向狐狸师父。 他的视野被狐狸师父的爪子挡住了大半,看不清对方的脸,但狐狸师父的话音依旧毫无障碍地传入了他耳中。 “你师兄是难得的赤子之心,我不如它,因此当年一见它,我便起了爱才之心将它收入了门下。” “它只练一种剑意,因为它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练好剑。” “它的赤子之心是它能将剑意练得如此纯粹的原因。” “青飞,我当初将你收入门下时,不光是因为小三来信夸你,而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同样的赤子之心。” 沈青飞面露茫然,他活了两辈子,被夸过无数次,有人夸他聪明,有人说他坚韧,有人说他一看便绝非池中物,早晚有一天会一飞冲天,有人开玩笑要他签名,说等他出名了可以拿出去炫耀。 但从来没有人夸过他“赤子之心”……这个词放在他身上有种牛头不对马嘴的意味,甚至让他有点恶寒……他特别想问狐狸师父是不是对人类的语言还不熟悉…… 狐狸师父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接着解释道:“青飞,不是不谙世事才是赤子之心,狸花所求唯有剑,所以它能轻易达成纯粹,因为它从一开始便知道剑道就是它唯一的追求。” “你却不同,你把剑道当成一种手段,一个你修行途中的工具,为此你将那些剑意全盘接收,因为它们都对你有用。” “你对剑道的态度不够纯粹,完全就是能用就好,因为它只是你达成自己追求的一个工具而已。” “你对剑道的追求不纯粹,但你对超越所有人的追求却足够纯粹啊。” “只是你还不知道而已。” 狐狸师父话音落下,它爪下青年模样的小徒弟瞬间入定。 他身上猛然蔓延出如海的剑意,要将这整座胡为峰笼罩,云间的狸花猫后颈的毛竖起了几根,它好奇地看向这边的方向。 狐狸师父收回它的爪子,颇有几分慈爱地看着他这个最小的徒弟。 当初初见沈青飞的时候,它便觉得这是个好苗子。 后来它要他磨去傲气,磨去只争人先的执念,才授他剑法,这是对他最好的选择,也是他的必经之路,毕竟过刚易折,但如果他的执念真的被彻底磨去了,那它也只能叹一口气,看着又一块璞玉在磨炼中碎去。 好在,他只是打磨了他的傲气与执念,这才有了它今天这番话的用武之地。 他此番顿悟后,便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了吧。 第138章 高耸的胡为峰上, 灵气正在剧烈地震荡着,胡为峰顶端的灵气,仿佛被无数道细线切割开来了一般, 每个被切割开来的区域中,都涌动着不安桀骜的各种各样的剑意。 那些剑意之所以表现得如此不安与桀骜, 简直像是想要脱离控制飞向天边一般,是因为他们正在被强迫着整合起来。 而当那整合终于完毕时, 胡为峰上方突然一道极其强烈的锐意冲天而起,天空上方一道云被狠狠地撕扯开来。 沈青飞睁开了眼, 狐狸师父依旧站在他身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伸爪摸了摸他的头。 沈青飞垂下头, 然后站起了身:“多谢师父。” 他的顿悟来得正是时候,因为再过不久, 便又是华清宴了。 其实这场华清宴的时间比预定的要晚了一些, 不过也正常,这几十年间, 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 哪怕华清宴对三大宗来说都是重要的补充新鲜血液的机会,也抽不出手来筹办,一直到现在一切尘埃落定, 才终于有机会举办这样一场盛事,给整个修仙界换换气。 华清宴还有一月才开始, 天下第一宗内部却是要先决定出这次华清宴都由谁去。 这对天下第一宗其实也是个盛事。 每三十年, 也就这么一次, 那些平日难寻踪迹的化神期修士会出现在天下第一宗所有弟子面前演武, 这也是唯一一次所有天下第一宗弟子会放下修炼与功课, 因为修炼与功课日日都能做,化神期的战斗却不是日日都能见到的。 到了这天,天下第一宗的玉台旁那几座围着的山峰,从山顶到山腰都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围观弟子。 上一届的胜者白堕,依旧是有点酒没醒的样子站在玉台最中央,他朝他师兄动了动嘴,传音入密道:“我感觉我现在就像个猴子。” 化日真人满头黑线,回了他一句要他起码稍微努力站直点。 白堕朝周围瞅了一眼,看那群熟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于是将他那把刀往地上一撑: “谁先来?” 没人回他,因为他的态度实在有些挑衅。 白堕深觉无趣,随意指了个人说道:“就你吧,我记得你也是用刀的吧。” 被他指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司马长老。 司马长老脸色一黑,他比白堕入门可要早得多,怎么也称得上一句前辈,但白堕这家伙,当年只是个普通弟子时便已经目无尊长,晋入化神之后更是讨人厌到了一定程度。 偏偏这家伙在刀这一道上的天赋超群…… 司马长老整张脸都黑了下来,却又不能不接话,否则传出去岂不是成了他怕了这小子。 他缓缓步入台中,长刀从他手下缓缓出现,那长刀上威压极重,比白堕那把天水给人的感觉更为可怖。 白堕眼中闪出一丝兴味,立刻从酒葫芦中抽出了他的刀,刀意极快地蔓延开了去,他则与他的刀意齐头并进,袭向司马长老。 和华清宴时不同,华清宴时,周围的观众等级低的连筑基都没有,因此他们在观众面前设立的壁障是密不透风的,生怕化神期修士的争斗余波溢出,伤了死了哪个观众。 天下第一宗内,凡是来看的弟子,多是金丹,因此设立在玉台边缘的壁障并不是完全密不透风的,比喻一下的话,更像是筛子,拦下了大部分余波,然后漏一部分出去让弟子们感知,好让他们在观看中也感悟到些。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38节 因此,无论是白堕那充满狂气的刀意,还是司马长老那把刀上的森然古意,都被削减到了安全的程度,然后涌向在旁围观的天下第一宗弟子。 “不愧是白长老,刀意真是登峰造极,这狂意,简直达到了极致,我自认心志坚定,刚刚却也忍不住晃神了一刻。” “司马长老的刀意也很厉害啊,好重的煞气,我原本以为会是白长老碾压性取得胜利呢,没想到司马长老的刀意也如此令人震撼,竟有几分不相上下的意思了,现在看来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势均力敌嘛,这场比斗好看了。” “你是新来的吧?” “嗯?为什么这么说?” “司马长老的刀意确实与白长老不相上下,但他们二人绝不是势均力敌。” 果然,这位天下第一宗的老弟子话音落下没多久,场上已经分出了胜负—— 司马长老已经退到了玉台边缘,他脸上表情不太好看,不过白堕下一句话说出来后,对比一下他现在这个表情就称得上是“和颜悦色”了。 “还是老样子啊,刀不错,人不怎么样。” 白堕一向都是这样嘴上不饶人的性子,哪怕司马长老论辈分长他两辈,也不妨碍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可气坏了司马长老了,但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因为他不管说什么都像是倚老卖老外加输不起。 于是他狠狠地憋下了心中的一口气,强行装出了宽宏大量的长辈姿态,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虽然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可怖。 他从玉台退下,朝着他的一堆徒子徒孙们而去,他怒视了一眼萧寒云,他对这个徒弟期望颇深,他最好快点能成长到可以打败白堕的程度。 “下一个,谁来?” 白堕已经将刀又插回了他的大酒葫芦里去了,斜斜地倚靠在上面,一副站没站相的软骨头模样。 但这个“软骨头”的叫战却没几个人敢应。 天下第一宗的修士从来不俱于向强者挑战,但向普通强者挑战和向白堕这个嘴毒得要命的家伙挑战还是很不一样的。 尤其是有能力挑战白堕的,哪个不是德高望重已经有一堆徒弟的,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输了就输了,爬起来再战呗”的少年了,身后可是有一堆把自己当神一般敬仰的徒弟在的。 而且前面司马长老被怎么损的,那话音似乎还回响在他们耳边呢。 所以白堕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人都不禁犹豫了一下。 司马长老黑着脸瞅着这一群人,一方面希望下个上台的人也输得和他一样快,再被白堕损一番,他的落败也就不会显得太显眼了,另一方面又希望这群人里谁突然在过去三十年间有了大突破,好将白堕那个目中无人的气焰好好打压一番。 不过他觉得后者大概是没什么戏了,因为谁要是在过去几十年间有了什么打败白堕的手段,现在肯定不会表现出这种犹豫,而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就上台了。 其实还是有人没犹豫的,但唯一没犹豫的这个人,却并没有被司马长老看在眼里,那是一个脑袋方方正正的青年,他期待的目光从白堕身上移到了他师父身上。 培养出了这个有着一个方正脑袋的化神后期修士的师父,个子矮小,修为不高,仅有元婴,神色中总是带了点谨慎与不安,嘴巴一直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这方正脑袋的青年修士在今天前就被他师父耳提面命,不要急着出风头,等前辈们都打完了,你再去挑战白长老,要谦逊着点。 方正脑袋一向很听他师父的话,当初他天资平平,是他师父见他可怜,从路上捡的,免了他一路逃难的苦,他的资质在天下第一宗内只能说一般,却福运深厚,最后不知怎的,几百年过去,竟让他成就了化神后期,不过他师父一向在天下第一宗内是个透明的隐形人,他也跟着透明隐形,虽然修为早已登记在岸,但能记住他的人总是很少。 方正脑袋的青年为人和善憨厚,这几百年来甚至没怎么与人起过冲突,就算被别人蹬着鼻子怼脸骂,他好像也听不出来对方的敌意一般,只会傻乐着笑。 但他虽然不与人起冲突,却战意极强,见别人招式奇特就心中痒痒,要和人比划一般,他的脑子里,除了自己的功法与招式,就全是其他高手的功法与招式。 白堕使的那一手刀,他可眼馋好久了,但白堕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这人,唯有默默等待华清宴前的这场比斗。 不过虽然他已经化神后期,但他和他师父在天下第一宗可以说是孤零零的两个木头,别说形成什么势力了,就连沾别人的势力也不沾边,所以他师父多年的谨慎习惯一点都没变,让他别做出头鸟,等前辈们比试完了他再上。 但现在这些前辈们都哑火了,他总可以上了吧! 他师父一阵头疼,伸手将他按了下来。 方正脑袋青年有些委屈了,他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去挑战白堕,但就是他在他师父这儿犹豫的那么一瞬间,一道青光从远处直坠在了玉台上。 青光散去,一个俊逸青年的身影在所有人面前显现了出来。 “胡为峰,沈青飞,愿向白长老讨教。” 白堕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好!来得好!” 第139章 沈青飞的突然出现, 引发的情绪浪潮十分复杂。 有震惊的,大多数人其实倒也参与了那场对沈青飞的追捕,不过除了司马长老以外, 都没有人与他正面对上,所以对这个天下第一宗新晋崛起的化神后期修士并不熟悉……自然也不会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此时此刻。 有庆幸的,庆幸沈青飞突然出现接下了白堕的话,他们过会儿再上去与白堕打过就不会太显眼了。 不过无论是震惊还是庆幸,都不是负面情绪,这场上唯一的负面情绪来源,可能就是司马长老了。 他一瞬间几乎是睚眦欲裂,他是想来个人来挫挫白堕的气焰——但这个人绝不能是这小子! 他讨厌这个沈青飞的小子甚至更甚于白堕! 不, 不对,他这么想岂不是默认那小子有能力与白堕一较高下吗? 他咬紧了牙, 心中暗道——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这小子唯一令人警惕的能力不过是那一手御剑术——在这里或许该叫“御刀术”更为合适。 但白堕那家伙, 虽然人实在讨厌了点,但修炼上确实是样样精到,从未有过任何短板的, 那把天水刀, 是他亲自寻了材料,亲自花费数年时间亲自锻造而成, 又并肩作战这么些年, 人与刀心意相通,那刀可不是能轻易被外人控制的。 被司马长老盼着赶快“自取其辱”的沈青飞并没有使出司马长老以为他会用的“御刀术”。 他平稳站在原地,身上青衣无风而起,竟是要与白堕正面比拼剑意的意思。 司马长老差点笑出声了, 什么叫以己之短, 攻他人所长啊。 谁都知道, 白堕专攻一种刀意,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而那沈青飞,剑意虽多,却难免显得杂乱,而且要全部配合起来才能显出最好的效果来。 单单比拼剑意与刀意的质量,他怎么可能与白堕比过。 司马长老认为,大概是沈青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能胜过白堕,便干脆拿白堕来磨炼他的剑意,也算是有点小聪明了。 司马长老对此最满意的其实是,沈青飞选择了这样的比斗方式,虽然对他自身来说没什么差别,一样是输,但是,对他司马卓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那隔着一层透明帷幕看他们比斗的新老弟子们,只能感受到他们的气势,他司马卓虽然在与白堕的战斗中落了下风,但在那些弟子的感受中,他与白堕在气势上应是均衡的。 但沈青飞这就不同了,他如此大张旗鼓地上台,却选择暴露自己的短处,无异于将众人的期待拉到极致,然后再主动戳破,简直就像个放出狠话却无法实现的跳梁小丑一般。 司马长老对此颇为幸灾乐祸。 但他很快就幸灾乐祸不出来了,反而有些心惊肉跳。 沈青飞摆出了要与白堕硬碰硬比试剑意的态度,白堕便也摆出了同样的姿态,刀未出鞘,只是意开始蔓延。 白堕的刀意所有人都很熟悉,那种冲天的狂意,唯我独尊的气势,这些年不知让多少人难受过。 沈青飞的剑意熟悉的人不多,但此前为了追击他与傅家的那个后辈,他的剑意已经被所有人都熟知了——最常用的有三种,其中两种都是为了迷惑对手不防御,不反击,只不过一个绵里藏针,一个是纯粹的淹没。 除此以外,他最常用的剑意就没什么特别了,是一种金锐之意。 现在要与白堕正面比拼,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他应该是要用上那第三种剑意,毕竟其他都是战斗中取巧所用,只有这一式才是正面应敌的。 但沈青飞身上的剑意缓缓蔓延出来后,有人眼中闪过一丝迷惑,有人猛地向前一步,因为他身上的剑意,锋锐到了极致。 如果说白堕的狂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那沈青飞的剑意便是“只要有人能做到,那我也可以”。 那锋锐剑意与白堕的刀意分庭抗礼,在玉台正中撞击,爆发,溢散。 哪怕是隔了一层薄膜在观看的弟子们,一时也下意识地使出了各种法术或是扬手抽出武器抵挡。 因为那些细碎的刀意与剑意,哪怕冲向他们时已经支离破碎,但依旧有种要将人斩于刀下或剑下的气势。 那滋味可不是北地的雪可以比拟的。 震惊的情绪在围观者心中逐渐蔓延,大多数人都以为此次比斗只是走个过场,白堕的实力有目共睹,而且他还在当打之年,所有人都默认了此次华清宴也会是他代表天下第一宗出战,甚至没想过哪怕会有人给这个结果造成一丝丝悬念。 偏偏现在悬念就这么出现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一面觉得不太可能吧……一面又觉得或许呢? 场上,无论是白堕还是沈青飞,都没有拔刀或抽剑的意思。 只有刀意与剑意在不停碰撞,蚕食对方。 这场碰撞持续时间似乎不长,总共也不过过去了几息,但周围山峰上的围观弟子们都感觉自己要窒息了,还是反应过来的长老们临时加固了玉台与周围各峰之间的屏障,变成了华清宴上那种壁障,让刀意和剑意都不能再泄露一丝一毫出去,才勉强让弟子们松了口气。 而当壁障修补完成时,玉台上那僵持的情况也有了变化。 玉台中央,也就是白堕与沈青飞的正中,出现了极细的裂缝。 众人震惊,这玉台的材质没人知道究竟是什么,但这么多年来,所有天下第一宗的化神期修士要比斗都会默认来此,因为其他地方斗很难承受住他们的攻击——比如像是狸花师兄,它深知自己剑意会破坏周围环境,所以每次都去云层深处练剑。 但那玉台此时却显出了裂隙。 极细的纹路,就跟指甲在岩石上划过一般类似,并不深,但依旧足够让人震惊与惊恐了。 但没人敢上前阻止,白堕与这突然冒出来的后辈的较量显然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又一道细碎的玉石被刻上划痕的声音。 只是这一次,不是完全的最正中,而是向白堕那边移进了半寸。 半寸,不过是半寸而已,却象征着大势已去。 沈青飞的剑意带着一股坚定到残酷的冷意向前推进,终于将那张狂的刀意吞噬。 一片寂静。 如此出乎意料的结局,却连惊呼声都没有。 许久,才响起了白堕的笑声:“技不如人,我白堕认输了。” 沈青飞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些。 “承让。” 白堕的酒葫芦变回了一只手就能拿下的大小,在一片寂静中慢悠悠地走下了玉台,在他师兄化日真人身旁盘腿坐下,喝了一口酒,将化日真人的一句“坐没坐相”当了耳旁风,而后饶有兴致地看向了玉台,他已经快速地进入了看热闹的围观状态。 与他的怡然自得形成鲜明对比的,自然是司马长老。 司马长老的脸在这短短几息之间,已经黑成了一张炭。 无论是白堕,还是沈青飞,他都极端厌恶,但如果要在这两个人之间说一个“更”,那他必然更讨厌这个由胡非为一手培养的,当初夺走了再造造化丹的,又三番四次好运逃脱了必死之局的臭小子。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最后做出了他的反应。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39节 他阴冷地看向身后站着的萧寒云,语气几乎是刻薄而讽刺地吐出了一句:“你二人几乎同时晋入元婴,为何你还未晋入化神?” 萧寒云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很久以后他才说道:“让师父失望了,徒儿定会加倍努力。” “哼,口上的话,谁不会说?!” 这对师徒的气氛陷入了极致的僵硬,这场上却还有另一对师徒是完全不同的氛围。 这满场围观的数万人中,最惊讶的还要当属那方正脑袋的青年,他不光是惊讶,他简直快急死后悔死了! 他只是犹豫了那么一会会儿而已!结果白长老居然就下台了! 他如果刚刚上台,和白长老打完,输完,这青衣剑修再来与白长老比过,并把白长老打下擂台,他就又可以与这青衣剑修打过! 哎呀那就是两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呀! 现在好了,其中一场就这么白白不见了! 他几乎是委屈又埋怨地看了眼他师父,他师父看他人高马大的却泪汪汪地看他,一阵头疼,也顾不上让他别出风头了——也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论出风头,这位胡长老的年轻爱徒已经把风头全出完了,他徒弟再怎么样也就翻起个小浪花,任他去吧。 他一点头,那方正脑袋的青年立刻蹦上了玉台,那可真是“蹦”上去的啊,整个人动作间都带了几分欢快气息。 “平光峰,方面,前来向师兄……师弟?讨教!” 方面双手抱拳,说完这句话后从腰间解下一把匕首,匕首是短兵,用的人少,而且很不符合这方正脑袋青年的气质,但他这把匕首来头可不小,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是绕着这把武器制定修炼路线的。 沈青飞将目光移向他,点了点头。 他刚点完头,那方正脑袋的青年便瞬间消失,并且几乎同时出现在了沈青飞身后,手中匕首缠着阴冷之气,已经来到了距沈青飞后颈只有一寸的位置。 越是境界高,战斗经验丰富的人,对战斗中的时间感知就越精确,普通人眼中的“瞬间”在他们眼中可能是被拉长了数倍的“慢镜头”。 但这方正脑袋的青年的“瞬间”真是瞬间,从他消失到再次出现,哪怕是战斗经验再丰富的人也看不出中间有任何间隙。 那一瞬间,他们在心中预测,沈青飞大概会反射性地向前拉开距离再反击,然后试出那方正脑袋的青年的“瞬移”究竟能用几次,是否有上限,如果有上限,就将他拖到这招没法用了再正式反击——反正如果是他们的话,就会这么做。 如果是以前的沈青飞,他大概也会这么做,但他回天下第一宗后,同狸花师兄练了太久的剑,对反应速度的概念已经和人类有所不同了…… 于是在众人的目光下,那缠着阴冷之气的匕首被一把突然出现的剑挡住了。 那是一把灰扑扑的剑,了解过沈青飞的人就知道,那把剑被他唤作“隐剑”,也知道这把剑的特性,所以他们脑海中犹豫了一瞬间,他们看不出来这剑是怎么冒出来的,究竟是这把剑的本身特性作祟,还是沈青飞的御剑速度就是如此之快? 如果是后者的话,无疑让人心冷,但如果是前者的话,好像也没让人心暖到哪里去,因为他还是挡下了这一匕首,如果御剑速度不快其实就意味着反应速度快——没什么差别吧! 那方正脑袋的青年也是微微一怔,他其实和围观群众想得差不多,都以为沈青飞会先同他拉开距离,然后不停消磨他的“瞬移”次数。 其实他就盼着对方这么做呢,他遇上过不少这样的对手,那些对手最后都崩溃了——倒不一定最后输了,但气得崩溃是无疑的,他们都以为他的“瞬移”是有限制的,毕竟这么牛的能力一看就不是随便能用的,这也是他们修仙者的思维惯性了。 但这个惯性放在这里却是大错特错,那些抱着这个想法和他战斗的人,最后无一不是崩溃大喊——“你这家伙!移来移去的没完了是吧!” 然后这方正脑袋的青年就会露出他特有的憨厚笑容,回上一句:“是呀!” 这其实是他匕首的特性,她很喜欢这个特性,因为可以拉慢战斗节奏,好好体会对手的招式。 没想到沈青飞仗着自己反应速度极快,连闪都没有闪,就这么与他硬耗。 这样也好!打起来爽快! 方正脑袋青年一笑,又从原地消失,同时从沈青飞正前上方出现,匕首已经来到了沈青飞额头前。 但沈青飞的长生早就等着了,隐剑出鞘的时候,长生也一同出了鞘,谨慎地在沈青飞胸口位置徘徊,随时准备移动,而现在就是时候! “咦?” 那方正脑袋的青年轻轻咦了一声,不过他现在彻底来劲了,他原本是想讨教沈青飞刚刚那冲天的剑意的,不过剑意嘛,刚刚他在旁边已经被捎带着冲击过了,现在这样更好,这沈青飞真是个妙人,打法真多,他也是跟着去追击过对方的,当时听领头的人把对方的招式和打法一个个都剖析过了——现在看来,连一半都没剖析到嘛! 方正脑袋的青年兴致勃勃地不断消失又出现,出现在沈青飞周围的任意位置,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沈青飞的两把剑也像两道不同颜色的光一般不停出现在不同的刁钻角度,将对方的攻击一一抵挡下来。 沈青飞一动未动,只有他的两把剑绕着他在动。 场上一片寂静,只能听见三把兵器相击的清脆响声。 最郁闷的是隔着壁障围观的弟子们,这两人这种打法,他们完全看不清不说,连感受也感受不到啊! 打得太含蓄了!所有气势都局限于两人身旁,他们这些隔得远的什么都感受不到。 不过想想刚刚被那两道争锋相对的刀意和剑意席卷的感受……稍微休息一下也挺好,刚刚那会儿,虽然他们知道无论是那刀意,还是那剑意,其实都只是想将对方绞碎成碎片,但不妨碍他们这些只是围观的人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要被绞成碎片的人。 玉台上,两个人的攻击速度与防守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围观的众长老们都觉得有些眼花的时候,胜负突然间分出来了。 玉台上,方正脑袋的青年以一种违反牛顿力学的姿势停留在半空中,横在他面前的是一把雪白长剑。 他的攻击角度很刁钻,但更刁钻的是他后颈上隐剑的攻击角度。 就在刚刚那么一瞬间,沈青飞终于抓住了方正脑袋青年的破绽,在长生挡下了对方的攻击的同时,隐剑也隐藏着自身给了对方致命一击。 虽然这致命一击并没有真的下手,但任何遵守切磋规则的人都知道这就是已经分出胜负了。 其实沈青飞如果想更快分出胜负,最好的办法是调用他的“第三把剑”,那可抓的破绽就要多的多了。 但他一方面习惯了总是要留个底牌,目前见过他那第三把剑的只有死人,所以他不想在这样一场万众瞩目的比斗中将这一底牌亮出来。 另一方面,也是他觉得这个打法有点意思,可以趁机磨炼一番他的眼里。 那方正脑袋的青年收回匕首,远远飘落在一旁,挠了挠脑袋,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爽快!真是爽快!没有打过这么爽快的架!” 他的笑声和大喊简直是在众峰之间回荡了。 他师父站得极远,按照他一贯的习惯,正站在最不起眼的位置,此刻却恨不得违背他一生的准则,宁可将自己暴露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也想冲上去把这家伙拖回来…… 沈青飞就当这是赞美了,朝对方点了点头。 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其他人:“下一个,谁来?” 被他视线扫过的其中一位长老摸了摸下巴,突然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 然后他突然满头挂起了黑线。 能不耳熟吗? 刚刚白堕也是这么说的。 好嘛,他们天下第一宗的第一怎么都是这个性格啊…… 他原本看沈青飞的外表还觉得他挺稳重的,还在想今年他们天下第一宗终于要有全新的形象了,没想到这形象压根就没变…… 这位长老一边腹诽一边走上了前,决定来讨教一下这位新晋第一,他和白堕打过好多次了,毫无新鲜感,本来打算把今天这场比斗混过去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倒是让他来了兴致。 而那方正脑袋的青年则瞅上了兴致勃勃正在喝酒的白堕。 他可不甘心了,刚刚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能在沈青飞出现前先和白堕打过,然后再和沈青飞打过了。 他这越想越觉得挠心挠肺啊……一时间也顾不上辈分尊卑了,一路小跑着去骚扰白堕了。 原本正在好好喝酒的白堕:……什么情况?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沈青飞又轮番接受了几位化神长老的挑战。 他刚出现时带来的那种震惊情绪,也在一场又一场的交战中彻底消散了。 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他们天下第一宗,又出了一个年轻到不行又强势到不行的天才了。 第140章 这称得上是风和日丽的一日, 姜有道远远地看见了那雪白而耀眼的洛州城。 姜有道的呼吸不禁加快了。 终于要到了,他在路上辗转了数月,终于到了洛州了——华清宴即将举办的地方。 他等这一天实在等了太久了。 华清宴原本应该在九年前举办, 但那是修仙界还在连绵的大战中, 他虽然只在一个小宗门, 却也不受控地被卷入了这场争斗中。 想到这里, 他的神色不禁有些黯然,因为在那场争斗中,他最好的朋友选择退出了宗门, 去当一个散修,他不愿加入这场据他说——“无谓的争斗”。 姜有道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参加华清宴,他希望他能来。 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 姜有道在洛州落下时,内心激荡非常,在巨石处领到属于自己的玉牌时,脸上更是浮起了红晕。 距离华清宴正式开始还有几天, 他可以在洛州到处逛逛,不过他没有去“逛逛”, 也没有留在客栈内继续修炼,而是一直在那巨石附近转悠,希望能看见他当年的好友,可惜, 一直到最后, 对方都没有出现。 姜有道有些失望, 不过也只是叹了口气,他的失望很快就在那片云雾散去后也跟着消失了。 尤其是看到三大宗四大家族的修士们相继出现。 彩霞与金色莲花, 各色飞行妖兽与仙鸾, 还有五光十色的飞行法器, 真是令人眼花缭乱。 姜有道身边坐的不是他师父,而是他们宗门的掌门,他师父暂时还在秘境里出不来,于是只有掌门陪他来了。 姜有道印象中,掌门一直是一种十分威严的形象,他每次被师父带着去见掌门时,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 但现在,他威严的掌门却表现出了他从未见过的一面,浑身上下都泛着“坐不住”的气息,然后终于忍不住探头过来与他讲小话。 “看见了吗?那就是一水涧的镇宗之宝,九霄。” 掌门所指的,正是那道将一水涧仙子带来的霞光。 “看见了吗?那葫芦,那可不是普通的葫芦,那是天下第一的刀,名为断水。” “看见了吗……” “看见了吗……” 姜有道还没从那五光十色的法器中回过神来,就被他们掌门灌了一堆信息,不过他立刻就全神贯注地听了起来,小鸡啄米般地点头,他们宗门挺偏僻的,他对那些大宗门知之甚少,掌门愿意与他分享他的见识当然是好事。 掌门见他小鸡啄米般点头, 很快,那圆形的巨型广场中出现了七人,也就是这次要争夺天下第一的七人。 姜有道正努力看清他们每个人的模样的时,身边却传来了掌门轻声的抽气声。 他猛地转头去看掌门。 “掌门,怎么了?” 然后他发现抽气的不止是掌门一个人,周围传来的抽气声堪称此起彼伏,只是他们掌门抽气抽得格外快而已。 他们掌门指给他看:“看见了吗?天下第一宗今年换了人。”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40节 姜有道其实很想说他还没认全人……不过掌门没理他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上一次华清宴,天下第一宗白堕真人代表宗门出战,取得第一,那是白堕真人第二次出战,也是第二次夺得第一,白堕真人当时年纪仅有三百余岁,正值巅峰时期,通常来说,天下第一宗不该那么快出现了能胜过白堕真人的修士才对。” 是的,掌门惊讶的不仅仅是有人代替了白堕出战,更惊讶于天下第一宗的实力,如此快速的换血,而且不是普通换血,如果天下第一宗内只是出了几个能与其他门派所派出来的修士旗鼓相当的修士那到还不算太让人惊讶,直接替换了白堕真人……说明天下第一宗正处于一种极端的蓬勃状态,看来他们宗门要继续努力傍天下第一宗大腿啊!掌门的眼神突然坚定了起来。 而姜有道的目光则集中在了那位替代了白堕真人的化神修士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近乎有些年轻的青年,姿容俊逸,腰间虽然配有两把剑,但没有剑修那种锋芒毕露到让人不适的感觉。 姜有道情不自禁地向掌门问道:“那是哪位真人?” 在他看来,掌门便是最有见识的人了。 不过掌门也犹豫了,华清宴上,这几大宗门与家族,向来没有自报家门的习惯,这位新出现的修士从前没有出现过,掌门自然也无法判断他的身份,虽然那修士腰间配有两柄剑……让他想起了些什么……但那真的可能吗? “不知……或许是天下第一宗的秘密武器吧……” 就在姜有道与掌门讲话的同时,场上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战斗一经开始,哪怕是姜有道这样的年轻金丹也能看得出来,其余六人在围攻那天下第一宗的前辈。 他们没有任何交流,只是默契地这么做了。 那前辈腰间两把剑出鞘,像是一对缠绕着的小蛇一般向前飞去。 那两把剑,一把白,一把灰。 截至此,掌门也终于可以确定此人是谁了。 他幽幽道:“有道,你还记得前段时间各大宗门一同围堵两个化神修士吗?” 姜有道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想了起来,那时虽然他正在努力筹备华清宴,但这件事太大了,全修仙界大概都知道。 “这位,便是那被追击的两个化神之一,沈青飞。” 姜有道有些震惊,他努力睁大了眼睛,试图去看清那青衣前辈的每一个招式,尽管他的目力很难跟上他们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洛州上方的太阳落下又升起了好几次,姜有道原本还想努力学点什么,想感悟到点什么,现在则已经彻底认识到了自己什么都学不到。 化神期的战斗对他来说太快也太玄妙。 而那些剑意与气势又被牢牢阻挡在屏障另一端,他就算想感悟也无从感悟起啊…… 就在他在“彻底不看专心修炼”和“再看看万一有什么重点呢……”之间犹豫时,意外发生了。 他面前那道薄薄的屏障开始波动了起来。 快速地泛出了类似水纹一般的特征。 姜有道忍不住睁大了眼——这,这是屏障要破的迹象吗?! 他好像能听到周围一阵惊呼声。 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那惊呼声听起来很远,很模糊,像是隔了一层薄膜传进他耳中一般,他知道自己这是进入了极其紧张也极其专注的状态,他在陷入危险或是与人战斗时,都会不由自主地转换到这种状态中,他知道自己随时都准备好了那屏障破裂,然后他会飞快退到可能安全之处。 不过,他们的恐慌情绪还没来得及蔓延,那些化神期大能们就入场修补起了屏障。 如果他仔细看,其实还能看出他们这套动作有多熟练,做这套动作时,那些非天下第一宗的修士又是怎么忍不住瞪了天下第一宗的修士一眼的。 等壁障不再波动,恢复平静时,战场中的模样已经变了。 那一把雪白,一把暗灰的剑飞回了沈青飞手中,并被他归剑入鞘,其他人则站在原地没有动,没有攻击。 姜有道感知不到细节,但他知道,这意味着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 战斗结束了。 而这位青衣剑修是胜者。 那俊逸的剑修将手按在剑上,缓缓启唇,于是在场所有人第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和他的容貌一样,有点冷肃,但赏心悦耳。 “承让。” 然后是第二句。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的年轻修士们,虽然他的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一个特定的人身上,但所有这些年轻的金丹们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包括姜有道,他的心脏快速地跳动了起来。 “接下来,便是属于你们的比斗了。” 第141章 圆形场地中的擂台逐渐升起后, 今年参加华清宴的年轻修士们也按照玉牌上的指示来到了擂台上。 擂台上的战斗逐渐开始后,天下第一宗的化日真人又开始给他们天下第一宗物色优质的弟子人选了。 “诶,这个用刀的年轻人不错啊, 白堕快来瞅瞅, 要不要收个徒啊。” 白堕冲他师兄翻了个白眼,接着抱臂闭目养神去了。 化日真人早就习惯了他师弟的这副德行, 一点恼意都没有,将目光再次移到了擂台上。 “咦, 这个使剑的少年很不错啊,沈师弟有没有兴趣收徒啊?” 沈青飞崛起太快,又多数时间在宗外,之前宗门还一起参与了追捕他,虽然沈师弟看起来对宗门的行为没什么意见。 化日有心与这位新秀打好关系,不过到底没交流过,所以他斟酌了一番还是决定喊对方“沈师弟”。 “嗯?沈师弟?” 化日真人问完就发现这位沈师弟不光是没有反应,连踪影都没有了。 他迷惑地左右看了一圈, 依旧没看见那个青色的身影:“咦……” . 在离洛州数百米外的一座山谷内, 一道青色的身影与一道黑色的身影正隔着数十米对视而立。 傅遥露出了一个笑容:“恭喜, 天下第一。” 上次华清宴时,他就坐在沈青飞身边,那时白堕力压众人夺得第一,他第一次见沈青飞眼中爆发出那么强烈的情绪,于是他知道了沈青飞究竟想要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他终于得偿所愿, 成为了这修仙界的第一人, 他也忍不住为他欣喜。 沈青飞摇了摇头:“不, 还不是第一。” 傅遥一怔:“你是担心会有深藏不露的散修吗?其实三大宗与四大家族能拿出来的实力, 的确就是这片大陆上最顶尖的战力了。” 沈青飞摇了摇头:“不是。” 傅遥:“那是什么?” 沈青飞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株通体雪白,隐隐泛有幽光的灵草。 这株灵草一出现,傅遥就认出了它:“白夜?” 沈青飞:“不错。” 他说着,用灵气将白夜送至了傅遥身前。 傅遥伸手接下白夜,有些困惑:“这是什么意思?” 沈青飞:“我还有一个人没击败,那就是你。” “傅遥,不打败你,在我心里,我就还不是第一。” 傅遥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他才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他的木系灵气瞬间爆发,将那株白夜吞噬,雪白的灵草像雪一样融化了,融化在了傅遥手中。 不多久,山谷中灵气疯狂向中心汇聚,不过这里是洛州边缘,灵气比当初沈青飞突破化神后期时浓度高了不知道多少,动静自然也就没有沈青飞当初那么大,远处又在举行华清宴,没人会注意到这里正有人在突破。 傅遥周身的灵气彻底平静下来后,才睁开了眼。 沈青飞等得很耐心,他要傅遥境界稳固之后再与他打过,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傅遥起身,遥遥地与沈青飞相对。 下一刻,山谷中同时落下两道帷幕,一道是风行灵气,一道是木行灵气,两道灵气所组成的帷幕将山谷密不透风地与外界隔绝开来。 再然后,便是漫山遍野的植物开始复苏,生长,生长到它们本不该达到的大小与规模。 原本应该只能有一根手指那么高的杂草疯狂向上蔓延,变成了足有一人那么高。 原本因营养不良而显得叶片稀疏的乔木瞬间便繁茂了起来,树叶浓密得简直要遮天蔽日。 而更多的是原本根本不存在这片山谷内的植物,全部生长了出来,且一株比一株巨大,有的甚至与山谷本身的高度齐平。 这片山谷瞬间成了一座原始乐园。 而那些深绿与茂密之间,间或有剑光闪烁,或剑意切割。 剑光主要有三道,一道白光,一道灰光,还有一道银光。 剑意太锐利,那两道由灵气组成的帷幕时不时便会出现一阵波动。 突然间,那帷幕被划破了细细一道,虽然很快就因着它自身的韧性补了回去,但远处,华清宴上,正在无所事事地等待他下一个对手到来的姜有道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洛州南边的方向。 那里……好像有剑意? 而且这剑意好熟悉。 不过他来不及细想,他的对手便来了,于是他提起自己的剑与对方互行一礼,开始战成了一团。 . 十几天过去,华清宴彻底落下帷幕的时候,化日真人已经放弃去思考沈青飞究竟去哪儿了这件事了。 他开始和其他长老探讨哪些人是他们天下第一宗一定招进来的,哪些又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而那片恍若与世隔绝的山谷中,各色植物生长又消亡,最终那片绿意被无形的剑意吞噬,后退。 几道光芒闪过,几把剑重新回到沈青飞手上时,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胸膛也急剧地起伏了几下。 傅遥周围的最后一片绿意退到了他身边,然后他控制不住地退后了几步,与此同时,他的眉心渗出了一滴血。 “你赢了。” 沈青飞闭了闭眼,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超越所有人,再超越傅遥,他终于是这个世界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他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剑,然后又放开。 “对,我赢了。”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41节 不远处的天边,天下第一宗的灵船已经浮在了空中,沈青飞于是知道,他和傅遥这一打便是整个华清宴,他也该回去了。 他犹豫了一下,问傅遥:“要不要一起回天下第一宗,十几年前,我好像说过要带你去天下第一宗看看。” 傅遥笑了起来:“好。” 第142章 傅遥最后没能进成天下第一宗。 他倒是跟着沈青飞上了天下第一宗的灵船, 但是灵船到达时却被化日真人一脸抱歉地劝退了。 天下第一宗每次新收徒的那几天都格外谨慎,因为要排查这些新进来的弟子是否真的身世清白,无可担忧。 因此大约会有一月余, 哪怕身处其中的新弟子们都感受不到,但天下第一宗确实会进入戒严状态, 并且会短暂地拒绝所有访客进入。 傅遥就不幸成了那个被拒之门外的访客。 好在天下第一宗周围的生态很不错, 也很热闹,他随意找了个客栈便住下了。 天下第一宗要一整个月才能再次开放, 虽然一个月对于他们这样的修士来说其实极其短暂,眨眼便过去了, 但傅遥依旧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可惜这座紧邻着天下第一宗的修仙者聚集城他并非头一次来,没逛两天便没地方可以向他提供新鲜感了。 傅遥站在一条九假一真的寻宝街上时,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当初他与沈青飞离开地心的途中, 后半途是从熙熙攘攘的尸体中挤过去的, 说尸体或许不太精确, 虽然他们没有呼吸和心跳, 但活气依旧在, 只能说是半死不活吧。 当时他与沈青飞急着离开地心, 离开后又经历了太多事,现在想来, 或许他应该更详细地观察一下,那些活死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才对。 正好现在也空出了时间, 傅遥站在街道中央,立刻下定了决心, 他要再去一趟地下。 傅遥的记性很好, 更何况愣是谁也很难忘记那样的经历, 他没花多久, 便来到了当初他与沈青飞离开地下世界的出口,重新没入了那纯然的黑暗之中。 黑漆漆的地下自带一种湿意,空气中弥漫着充裕的水汽,时不时落下,让水滴声成为这地下空间内除了傅遥的脚步与呼吸以外唯一的声响。 前几道路径里是没有活死人的,毕竟这条路线虽然基本就没有修士会来挑战,就算有心想要去地心,大多数人也会选择另一头,但事无万一,万一被发现了,将那些活死人堆在此处的人就麻烦了。 傅遥顺着当初的标记不停深入地下,连续走过了四条岔路,在他沿着标记走进第五条岔路时,他突然皱起了眉。 他没记错的话,这里开始就应该是活死人堆了才对。 但这条岔路内空空荡荡,目之所及全是一片空旷。 傅遥犹疑了一瞬,他对自己的记性有信心,虽然也不能排除他记错了的可能……但这条岔路内实在太空旷了,空旷得不同寻常,反倒是像被人清理过一般,所以这反而让他觉得自己的记忆没错。 他又前往了下一道岔路。 依旧是空旷一片。 于是他想道——有人将这些活死人堆移走了。 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傅遥像是被一股从上而下降临的巨大黑影摄住了。 那黑影是虚指,并非真有黑影降临。 只是傅遥好像能看见什么巨大的,大得像是一座山一样的东西从天而降,将他整个人笼罩住,他头一次生出那么强烈的心惊之感,他的手与脸庞冰凉一片,微微发麻,不知道多久后,他耳边响起一滴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突兀的声响将他从那种被摄住了的状态中解脱了出来,他猛地惊醒过来,空旷的空间内回荡着他急促的喘气声,他抬起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才意识到刚刚那水滴声是他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 傅遥从未经历过这样诡异的情形,他闭了闭眼,强行将那种心悸感压了下去,然后细细观察起了周围的痕迹。 没多久,他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发现了传送阵法的痕迹。 他蹲下身,伸出手,在地面上画了几道线,将原本已经淡化到只剩一半的阵法补足了。 这明显就是一个传送阵法,就在傅遥准备催动那阵法的时候,他犹豫了。 他记得沈青飞总是向他强调,如果遇上任何和伍家村类似的阵法,一定要通知他,他很在意那个阵法。 而他们当时对这一路的活死人堆的共同推断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背后的人要这么做,但背后的人大概率也是傅家的,所以虽然这里的阵法是传送阵而不是削减人气运的阵法,他依旧在思考要不要先通知沈青飞再一起行动。 他只犹豫了一会儿,便伸手将那传送阵的痕迹抹去了,然后离开了此处。 . 傅遥没花多久就回到了他这段时间居住的客栈,他关上门与窗,在书桌边坐下,他从纳戒中取出了一张纸,一支笔,然后提笔开始在纸上描摹了起来。 他摹的是那地下的传送阵。 不知怎的,就在他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那突如其来的心悸感又来了,而且这一次更加夸张,明明窗外是烈日当空,而傅遥虽然关上了窗,但那极盛的阳光依旧可以透过薄薄一层白纸霸道地吞没整个房间,但傅遥的视野内,却觉得天好像一瞬间黑了下来一般,之前那从天而降有巨物降临的感觉更加清晰了,他好像能看见一座巨大的漆黑的山从天而降将他压住,就连的他的脊椎都似乎受到了这幻象的影响,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呼——呼——” 傅遥猛地吐出了两口气,他环顾了一圈四周,没有黑影,没有大山,什么都没有,但刚刚那重逾千斤的压力却不像是虚幻的,他满头的冷汗也不是假。 他将审视的目光投向了那刚刚完成但尚未激活的传送阵。 他若有所思地从纳戒中取出了另一张纸,和另一支普通的笔,他想先自己去传送阵那头看看,所以他要给沈青飞留书一封。 但他的笔刚落到白纸上方,又停住了,过了好久,白纸上落下了一滴墨,然后又晕染开。 傅遥知道自己该写什么,他该写——地下的活死人堆无故消失,我在他们消失的位置找到了这传送阵,我先去传送阵那头看看,若是我没回来,沈兄切记做好完全的准备再调查,或许可以求助于天下第一宗。 很简单的内容,不要几笔就能写完了。 但他落笔却成了: “青飞,我深感不安,此去生死难测,我往日从不惧死亡,此刻却有些怕了。” “之所以怕,是因为我还有一件事从未同你说过。” “沈青飞,我知你一心所求唯有大道,儿女私情于你只是妨碍,所以我从未告诉过你,我心悦于你。” “我没想过要你回应,我原本觉着,默默伴你左右,这样一生也很好。” “但如果没有一生呢?” “我从来没有过这么糟糕的感觉,就连全修仙界的化神一起来追杀我们的时候,我的预感也没有这么糟糕,所以或许这就是我的大限,我的命运,我从前一直不懂我的气运要应在何处。” “或许就在此处。” “而我突然想到,如果我死了,却没能告诉你我对你的心意,这段心意也只能彻底消散于风中,便心头一悸,痛苦难当。” “沈青飞,傅家一事原本就与你无关,如果我一去不回,你就干脆放下此事不再追查了吧,你好不容易才做了天下第一,无谓为这种无聊琐事赔上性命。” 傅遥停笔,他面前的白纸突然化作了漫天的碎片,缓缓落在桌面与石板地上。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这样是在骗谁呢?如果这封信让沈青飞看见了,不过让他徒增烦扰而已。 不过他确实不想让沈青飞再参与到傅家的事中了,之前的追查都是无惊无险,但这次的感觉完全不同,他与傅家血缘难断,就算前面是尸山火海他也得去闯,但沈青飞不同,他根本不该牵扯到这些乱糟糟的事中,他该好好在天下第一宗,做他的天下第一才对。 傅遥想起沈青飞两次在华清宴上的面容,第一次是突然展露的野心,第二次是意气风发的得偿所愿。 他希望沈青飞能永远停留在华清宴上的样子,那些阴谋诡计实在与他不相称。 傅遥从纳戒中取出几样灵器,几道符纸,将自己从头武装到脚后,激活了传送阵。 . “呼——” “呼——” “呼——” “滴答。” 青石。小院。 青石上的青苔。 扫帚,柴刀。 被砍了一半的木柴。 水缸,水缸上的水珠。 被风吹得鼓鼓荡荡的湿衣物。 “笃。” “笃。” “笃。” 捣药罐和石杵。 在捣药的傅遥。 阴郁少年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苦笑——又是幻阵。 又是这里。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了,一个苍老妇人手虚浮地搭在那木门上,轻咳了几声。 “遥儿……别捣药了,出去玩吧……” 不怎么美妙的画面,傅遥却看得有些痴了,他站起身,朝那明知是虚幻的身影走去,他轻柔地用手代替了那苍老妇人扶着的木板:“好,娘,我出去玩。” 上一次入幻阵,傅遥一进幻阵便失去了这些年的记忆,所以对当时的他来说,那幻境只是自己十几岁生活的延续而已。 所以他见到他娘时,并没有……这样久别重逢的感觉。 他一边轻柔地将那虚假的身影扶回屋内,一边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沉浸,不要沉浸在虚假之中。 无论设阵人是谁,大概都没想到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进以这段时光为底色的幻境了,所以神智清醒。 而他要保持。 山灵捧起了他的脸,笑容里带着一丝悲伤呢喃道:“好孩子。” 傅遥笑了起来,笑意却未达眼底。 第143章 他十几岁的时候还是凡人, 所以幻阵中的他也格外符合设定地毫无灵气——哪怕他现在保有了那之后几十年的记忆。 所以他没法用修为强行突破这幻阵。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42节 不过不要紧,他大致也能猜出这幻阵的阵眼所在。 所有与“心结”相关的幻阵,无非就是要你做出与自我本性完全相反的选择罢了。 你是情种, 就看透爱情。 你无情,就体验真情。 你执念太深,就放下。 你没有执念, 就找到执念。 至于他这种情况,无非就是要他放过这幻境中的傅芝罢了。 这对他来说并不难,因为他保有了理智, 保有了全部的记忆, 而现实里的傅芝早已死去,就连魂魄也陷入了永世的煎熬中,不过是放过一个幻影而已,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他安静地照着幻阵中的剧情完成了他该做的一件件事, 按照山灵的吩咐出小院走走, 然后回来为她捣药, 再顺从她的吩咐减少捣药的频率。 当初的傅遥是不会遵循“减少捣药频率”这一吩咐的, 虽然山灵的死亡无可避免, 曾经的傅遥却还是希望能尽力拖延那一刻的到来。 但现在, 明知道一切为假的情况下, 傅遥宁可多花些时间与山灵说说话。 幻阵中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山灵的大限越来越近,傅遥能感知到自己的记忆正在逐渐被幻阵吞噬, 在每个幻阵中的太阳落下时,他都要在自己手臂上刻下几行字, 提醒自己——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 傅芝出现的时候, 忍住不要杀他。 傅遥在手臂上刻字的间隔越来越短,因为他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 他算了算日子。 如果要等到等山灵死亡,傅芝出现,他的记忆大概已经彻底消失了。 所以他做了一个决定。 “笃。” “笃。” “笃。” 白朽草。星罗花。落泉。 配制成剧毒。 这剧毒曾经是他给傅芝准备的,但现在却有了别的用途。 傅遥将药碗端向山灵。 “娘,吃药了。” 山灵被傅遥搀扶着从榻上坐起了身,她摸了摸傅遥的头,露出了一个有些哀伤的笑容。 “遥儿,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傅遥露出他最温柔的微笑:“娘,什么话,你说吧。” 哪怕他即将喂下这个虚假的山灵一碗最毒的毒药,他对她总是不缺乏耐心。 “遥儿,你要是不想修仙,就别修了……” 傅遥一怔,山灵死前那番话,自然不是她只在死前说过一次的,他有记忆以来,山灵就在不停地告诉他,去修仙,去超脱凡俗,去不沾因果地逍遥一生。 这里每一句话,都起码重复了上万次,在他脑中心中骨中烙下深深的痕迹。 “咳……咳……我想过了,遥儿,若是修仙会让你不快乐,那就不要修了。” 傅遥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很久以后才有一声“好”响起。 他没问“为什么你以前不说呢?”,因为问一个幻境创造出来的人这样的问题显然毫无意义。 山灵又轻咳了几声,在夜间显得格外刺耳。 “咳……若是活着不能让你开心,那便也不要强迫自己活着了,遥儿,娘只想要你开心。” 原本低垂着脸的傅遥抬起了头。 他笑了起来。 起初只是轻笑,然后越来越大声,最后几近癫狂。 “娘,如果你真的这么说了就好了。” “遥儿,你在说什么呢?娘不是刚刚就说了吗?” 傅遥笑着笑着终于停了下来,满脸是泪,原来这幻阵不是困阵,这幻阵从头到尾不是为了困住他,所以阵眼自然也不在傅芝身上。 这是杀阵,设阵者只是想要他死而已。 傅遥站起身,满脸冷漠,神色如冰,他身上突然爆发出了极其强烈的灵气,那灵气锐利如刀,席卷了整个小院,甚至整个小城。 他手里装了毒药的陶碗早已被那锋利的卷碎,连带着黑色的药液一起散落在地,再也没法起到它应有的作用了,不过也没什么必要了,因为那假山灵也没能从这场巨大的灵气漩涡中存活。 这场如同龙卷风一般的灵气暴动在将傅遥带入了大乘期的同时将整个幻阵都一同化作了乌有,显露了出了此地原本的模样来。 此处是一片漆黑的天地,天一看便是假的,地是一片焦黑,不论看天还是看地,都是满眼昏暗。 除此以外,便是密密麻麻的人堆。 那些从通往地心的道路上无端消失的活死人堆都在此处,他们分散时,傅遥还很难直观感受到他们的数目,但当他们中间没有了任何间隔,全都被平铺着堆叠在一起,傅遥终于能感受到这个数目是有多巨大了。 那些活死人之间,有细细的黑线将他们连在一起。 至于他自己,则是所有那些黑线的终点。 他浑身上下都由那些黑线缠绕,被锁在了人群的最正中。 他面前的空气隐隐波动,一个人影从中浮现而出。 那是一个面容儒雅,清风朗月的公子,手中持一把扇,正是傅家家主。 对于这个结果,傅遥自然称不上意外。 傅家家主长得极好,气质也极好,出现在这乌黑而恶心的地方,好像带来了一缕清风。 而他笑着说话时,那缕清风便更沁人心脾了。 “为什么要拒绝呢?我以为那是你一生所求。” 他笑着拜托傅遥去死,但脸庞上温柔的笑容和纯粹的困惑和他一生养尊处优养出来的金尊玉贵气质却让这个要求显得好像再正当不过一般。 “你一心求死却又不敢死,毕竟你娘亲都那么拜托你了,至于我,我只是想打破去往仙界的通道罢了。” “此界有多久没人飞升了,傅遥,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献祭此界的一半气运,打通与仙界的通道,怎么想都是一桩利在千秋,功在万代的事才对。” “你求死,我需要你死,所以我给你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为什么要拒绝呢?” 傅遥睁开眼,他需要稳定境界,才由着对方说完了这一堆话。 “你来晚了,如果这个阵法是在几十年前设下,或许我真的会安心去死,但我现在想活。”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我有了想活的理由……” 这句话声音极低,但再低的声音都逃不过傅白的耳朵。 他笑了起来:“想活的理由?你那个朋友沈青飞吗?” “那你有没有为他想过,你不知道吧,他是凡人出身,吃了半辈子的苦就为了踏入修仙道途,结果呢?天道真是待他不公,他放弃一切换来的不过是一个五灵根罢了。” “他从一个五灵根走到今天,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是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能有人对修仙如此执着,他花了这么久才好不容易到了离飞升一步之遥的地方,你舍得看他半生努力尽成空吗?” “他一生所求唯有升仙,你难道不愿意成全他吗?” 傅遥的手收紧了,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一瞬间影响了他。 但他很快坚定了视线,他看着那满脸胜券在握的青年模样的老怪物,说道:“你真以为这些东西拦得住我吗?” “我已经突破大乘,要碾死你不过一念之间而已。” 话音落下,他也没有光说不做,磅礴的气势冲天而起,向傅白扑去。 在那汹涌灵气的衬托下,傅白看上去就好像海啸袭来时的一个渺小人类一般。 但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他身后也浮现出了与傅遥不相上下的气势。 他本身的气势没变,依旧是化神,傅白停留在化神期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他自己都快记不得具体多少年了,他距离大乘很近,可能比刚刚一念便突破的傅遥更近,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大乘。 但他不想,他从小就知道,傅家那些老祖们,停留在大乘之后,便只能留在禁地里,通过传音玉佩与外界联系,但所谓联系,多数也是数百年才会传来一道老祖们的命令而已。 傅白对那种生活并不向往,甚至完全相反,与大多数修仙者提起大乘的那种向往与憧憬不同,傅白仅仅只是听到“大乘”这个词,便会涌起极度的恶心和恐惧。 他是傅家在位时间最长的家主,因为他始终不愿意突破大乘。 直到两百年前,禁地中的老祖们突然传来了新的命令。 . 傅遥看见傅白笑了起来,然后他身后便突兀地涌起了与他本身毫不匹配的气势,属于大乘的气势。 不止一道。 他好像能看见傅白身后密密麻麻地站着无数巨人,无数巨人堆叠成了一座望不到顶的高山。 那“高山”散发着强大而腐朽的气味,像是从上万年的坟墓中被挖出来的东西一般。 然后那座高山向他压来。 第144章 天下第一宗某座高山的山顶, 一个少女正一脸担心地看着前方,虽然她前方只有一片浓得伸手不见五指的云雾。 那片云雾中间掺杂着丝丝冰晶,因为在里头练刀的那个人是冰灵根。 “萧寒云!你别练了!你想把自己练死是不是啊!” 那少女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担心, 恼火地大喊了起来。 她出手驱散那片云雾, 露出了云雾间少年身形的那个人来。 她还记得几十年前萧寒云的模样, 几十年前, 萧寒云为人爽朗,眉眼间带着几分疏阔之意,她很喜欢和萧寒云一同出任务,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实力高强,令人安心, 也是因为比起其他的同等级的天之骄子来说,萧寒云是脾气最好的那个。 但现在……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43节 云雾散开后,萧寒云的模样终于出现在了少女的视野中,他发丝凌乱, 紧抿着唇,眼睛熬得有些红, 眼神中弥漫着一股阴郁与狠劲, 但那狠劲又带着一丝违和感。 少女知道那违和感是从何而来。 她心中对司马长老颇有微词, 虽然司马长老一手发掘又培养了萧寒云, 但未免对他也太严厉,以前也就算了,司马长老的要求再严厉, 总归是在萧寒云能努力做到的范畴内, 但自从当年落日门赏丹会上沈青飞横空出世, 司马长老的要求就越来越不切实际了。 而现在, 沈青飞不光成了最年轻的化神后期修士, 更是成了天下第一,连司马长老自己都被他超过了去,司马长老居然还要萧寒云去追赶他——这不是有毛病吗?!他司马长老自己也没到垂垂老矣不得修炼的年纪呢,怎么自己不去追赶沈青飞?! 若是萧寒云是那争强好胜的性子也就罢了,他心中不服输,那就自然什么苦也吃得下的,但他不是啊……却被司马长老强逼着催发出那不甘与妒意,那狠劲之中,能没有违和感吗…… 少女越想越气。 而且……她心中还有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司马长老是萧寒云的师父不错,但以萧寒云的资质,当初抢着要收他为徒的长老肯定不会少,若是他当初拜了别的师父,天下第一宗对他的资源倾斜也一样不会少,他一样会是那个天之骄子,司马长老对他哪有那么重要!就算没他司马长老,萧寒云今日一样是天下第一宗的天之骄子,而且还不用受这种苦! 不过这种话她当然是不敢说的,修仙界中,师徒传承比天还大,师父对徒弟再怎么严苛苛责都是恩情,哪有徒弟抱怨的余地——真是不知好歹。 云雾被驱散后,萧寒云也终于停下了他练了几十天的刀。 他默默落到山顶,看向那一脸焦急混杂着恼火的少女,不禁叹了口气。 “多谢师妹挂心,但萧某只是练功而已,不必担忧。” 少女的白眼差点翻到了天上去:“练功?萧寒云,你当我是傻子吗?有谁敢这么用无心雾的?” 不错,那被少女强行驱散的云雾不是天下第一宗因为高度太高所以随处缭绕着的云雾,而是一种灵物,可以强行催发使用者的潜力与精力,让他们的修炼达到事半功数倍的效果。 一般修士顶多用半天,但萧寒云却在无心雾中泡了快两个月了,他这举动称之为找死也不为过。 萧寒云沉默了一会儿,收起了刀:“那我回去了。” 少女嘟哝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萧寒云的一大特点便是说出口的话便一定会做到,哪怕是自己不愿做的事也一样,所以他现在答应了他师妹暂时去休息,便也真的下了山顶,朝自己的院子去了。 到了半山腰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的灵气一荡,然后消失在了某个方向。 那灵气他再熟悉不过,因为那是属于他师父的灵气。 但那个方向…… 萧寒云有些犹疑,他们峰所在的位置很刁钻,或者说,很偏僻——偏僻在这里并不是坏事,因为天下第一宗并不是越靠近中心便灵气越浓厚,而且靠近中心的各峰头上每天都有人来来去去,很是打扰。 他们这座峰灵气浓厚又地处偏远,不知有多少人羡慕。 他们西边便是天下第一宗的禁地了,禁地内没有恐怖的妖兽或是镇压的魔头,而是天下第一宗所有未飞升也未死亡都大乘期前辈们。 天下第一宗的禁地一向不许宗内弟子进入,那个方向除了禁地又什么都没有了,师父为什么要朝那去? 而且……更让萧寒云觉得奇怪的是,如果不是他的话,应该没人能感应到师父的离开,师父不知道为什么刻意压抑了灵气波动,只是他一贯对灵气敏感,又太熟悉师父的灵气,如果换个人只会觉得峰内一派平静。 朝着禁地而去已经够奇怪了,刻意收敛灵气则将这一行为的奇怪再度提升了一个档次。 萧寒云心中忧虑,他的目光落到了他腰间。 那里有一枚玉牌。 这块玉牌是他拜入天下第一宗后便带着了,是师父给他的,这块玉牌是一枚单向的传讯玉牌,开关则被握在他师父手中,只要师父想,就可以开启玉牌,萧寒云这边的所有动静就都在司马长老的掌握之中了。 照理说,萧寒云应该只有被动应答的能力,但是,他当年为了他手里这把刀外出历练时,四处辗转于各大炼器名家手下学习炼器技法,就在那时候,他学会了其中一位炼器师的独门秘法,那秘法用途广泛,其中之一就是可以将他这枚玉佩从单向传讯改为双向。 虽然有了这样的能力,但萧寒云从没想过要实施,因为这是违逆师父,更是对师父不敬。 但他此刻却又想起了那门秘法。 师父是对他恩最重的人,但对他真正恩重于山的,是天下第一宗。 如果师父真的是要闯禁地的话,他就必须阻止他,既是为了宗门,也是为了师父好。 如果被掌门或是戒律长老发现了的话……所以还是由他来阻止师父吧。 萧寒云没有动,但他腰间那枚玉佩渐渐爬上了冰霜,冰霜的纹理乍看杂乱,细看却好像有几分玄妙,最后,冰霜爬满了整枚玉佩,然后又退去,萧寒云启动了玉佩。 玉佩那头隐隐有人声传来,像是交谈声。 萧寒云不禁皱眉,师父是要和别人一起闯禁地吗? 但等他真正听清了里面传来的对话后,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错了,但也同时心神巨震,僵立原地。 “……傅家那边已经将阵法彻底完成,两百万凡人与那叫傅遥的小子已经全都入阵。” “那个叫傅遥的小子虽然突破了大乘强行破了阵,但他逃不了,傅白借了傅家所有大乘之力,定然能将那小子压下。” “司马卓在此预祝各位长老飞升成功。” 然后是一道虚幻又苍老的声音响起,起初就是因为那声音 “傅遥毕竟是天道所选,就算傅白不轻敌,也未必不会让他逃了,他破阵而出不正证明天道站在他那边吗?傅白还说那阵法天衣无缝……哼……你随时准备助傅白一臂之力。” “……是。” 萧寒云对他师父太熟悉,自然听得出那句“是”中的犹豫。 当然犹豫,怎么可能不犹豫?司马长老现在只希望傅白那边万事顺利,因为诸长老口中的“助傅白一臂之力”可不是好助的,他不过是一个化神后期而已,怎么可能能在大乘期的战斗中起到作用,所以那句话的意思其实是,他最好随时做好准备,以身体为容器,容纳诸位长老的力量,然后再助傅白一臂之力。 就像傅白现在所做的那样,但这样做可是会留下巨大的后遗症的,所以他只希望傅白现在一切顺利。 . 萧寒云耳中只剩下了一句话——“两百万凡人……两百万凡人……两百万凡人……” 师父……不,长老们疯了吗? 修仙者的确不在乎凡人生死,甚至师父第一次带他去历练时,给他上的第一课便是,凡人生死福运自有因果,不要妄加干涉,所以他们看见天灾不能出手,看见人祸更不能出手,看见不平之事更绝不能像话本中一样拔刀相助。 萧寒云一向对他师父言听计从,这世上就没有比他更好更顺从的徒弟了,但那段时光他痛苦万分,一直想问他师父—— 那我们修仙为什么呢? 若是自己的力量不能用来帮助弱者,他为什么要做这个强者? 他当初还不如不修仙,做一个只会耍刀的侠客,至少还能快意恩仇,帮上一些人。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师父会说他“驽钝”。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了当年所见的情景了,结果他没忘。 无论是被洪水淹没的数个村庄,还是被仗着自己有几分武力打杀了的弱女子,还是饿死在田里的农夫。 还有那些被拖入战争又死在战争中的凡人。 依旧历历在目。 萧寒云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心中又冒出了当初那个问题—— 我修仙,究竟是为了什么? 天下第一宗的每个人都能给出正确答案,为了超脱凡俗,为了飞升,为了极致的强与极致的技艺。 但他心中总有个声音在说——你修仙,该是为了拯救别人。 他当初没救那些人,他现在想救这些凡人,哪怕那意味着要背叛他的师父。 但他只是个元婴,又要怎么参与到化神与大乘的战斗间? 要去告诉掌门吗? 但为那些大乘长老做事的,究竟是只有他师父,还是有更多人……比如掌门,比如其他长老呢? 等等,他突然想起了他刚刚漏掉了的一个信息。 “傅遥”。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原本以为自己并不认识所以直接忽视了这个名字,但他突然想起来了,傅遥……不就是那个去救沈青飞然后和沈青飞一起被众宗门一同追杀的傅家人吗? 就算天下第一宗其他人都站在了那些长老一边,沈青飞大概也不会。 而且沈青飞素以智谋闻名,或许他会有什么好办法。 萧寒云的神色猛然坚定,飞向了胡为峰。 . 沈青飞正在思考要不要在胡为峰外拦一道线。 自从他从华清宴回来,胡为峰的访客就多到让他和狐狸师父以及三位师兄不胜其扰的地步。 虽然当初狐狸师父也名震一时,但他毕竟不是人族,天下第一宗与他交好的修士只有少数,现在胡为峰的新秀不仅是天下第一,还是人族修士,访客立刻就多到了一个让人头疼的地步。 他脑中刚转过这个念头,便又看到一道白光朝他们胡为峰的方向飞来了,不禁皱了皱眉。 萧寒云落于胡为峰,几乎是冲到了沈青飞面前。 他与沈青飞算是同届,沈青飞修为又比他高,所以他该喊师兄。 “沈师兄,萧某有急事相告。” 沈青飞挑眉,他原本以为对方也是来道贺的,正在思考怎么快速结束对话,却猝不及防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是正事的话,他的注意力便立刻集中了起来。 而听完萧寒云所述,沈青飞的脸色已经铁青。 他和傅遥破坏了那么多傅家所设阵法,却始终没有遭到任何报复——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因为那根本不是傅家的目的,那只是他们在试阵! 他们的目标从始至终就是傅遥,他当初怎么就真的信了傅遥的推断,觉得傅家只是想推他当替罪羊。 沈青飞冷着脸说了句“我知道了”。 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据萧寒云所说,他不光要考虑傅家家主傅白,还要考虑傅家和天下第一宗背后的大乘修士,他们或许不会亲自出现,但可以将自己的部分力量借给傅白与司马卓——部分是沈青飞的推测,毕竟信息和能量在传输中总是有损耗的,而针对为什么那些大乘期修士不亲自出手的原因,沈青飞也有猜测。 他觉得……或许那些大乘期修士无法离开自己所在之地。 修仙界流传的共识本来就听起来很奇怪,因为大乘期修士的战斗哪怕他们自身刻意约束都会造成巨大的影响,所以大乘期修士们便自觉隐退闭关,这听起来本就有点离谱,沈青飞来这个世界已经比他上辈子都长了,对修仙界的认知也足够深了,这个世界的修仙界,每个人优先考虑的都是自己,怎么可能会成了世上最有实力的那一批人后反倒为其他人着想起来了。 所以这也是他没选择突破大乘的原因。 不错,在他突破化神后期时,便隐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好像随时都能进入“大乘期”,他距离大乘,好像只有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只要他想,随时就可以突破。 但他对大乘期修士的处境疑虑很重,所以一直没有突破。 无论是修仙界,还是系统内,都没有对大乘期的具体记载与描述,所以沈青飞并不知道,化神后期到大乘,其实就只剩下了问心一道关。 问的是——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极难,许多人终其一生都答不出来。 但对于沈青飞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被锤炼了太多遍。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44节 所以对他来说,突破大乘只有一线。 但即使他随时可以突破大乘,要面对那么多大乘修士,哪怕他们不亲自到场也还是不够。 沈青飞的目光落在了长生与隐剑上,他眉间微动。 他刚刚花了点时间才想起来萧寒云是谁,而想起对方,他就想起了当初落日门的事,他第一次大规模御剑,打散了妖兽群,那时他御的剑大多质量普通,但如果那些剑全都是天阶灵器呢? 他看向萧寒云手里的那把刀:“你的刀是天阶?” 萧寒云一愣,但立刻点了点头:“是。” 沈青飞:“借我一用。” 他话音刚落,萧寒云就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刀递了过来,没有问沈青飞要他的刀做什么,他只希望自己能帮上一丝忙,一丝就好。 萧寒云不仅给出了他的刀,还问道:“沈师兄是需要天阶灵器吗?我应该还能拿到几把……应该也能借到几把。” 沈青飞“嗯”了一声,他也能问师父师兄他们借用,但那样还不够,他不知道自己要面对多少大乘,御剑术是他唯一以一敌多的本钱,他必须做最充足的准备。 他突然一愣,他怎么把“珍奇心”忘了? 只要有足够的珍奇心,他完全可以量产天阶灵器。 想起珍奇心,他双手又是一紧,那时他第一次见到傅遥,而傅遥现在却在…… 他一边在系统内兑换珍奇心,一边对萧寒云说:“你帮我跑一趟不知处,我这里有一些珍奇心,你让他们尽快将普通玄阶灵器炼制成天阶灵器。” ——他已经很久没有对系统的兑换需求了,所以积攒了非常多兑换机会,此时连续兑换了几十株珍奇心。 萧寒云先是被他沈青飞拿出来的珍奇心数量震了一下,随后立刻回过神来:“只是用珍奇心将玄阶灵器拔到天阶的话,我就可以,不用特意跑一趟不知处,萧某可以大言不惭地自夸一句精于炼器。” 沈青飞看了萧寒云一会儿,如果是他还没炼制完长生与隐剑的时候,他大概会想——怎么有人能把修炼,练刀,和炼器的天赋全点满的?? 不过他现在对炼器已经没有任何需求了,所以那种不忿倒也只有淡淡一丝。 他干脆地把珍奇心全丢给了对方,然后前往了傅遥落脚的客栈——他想去救傅遥,至少也得弄清楚他究竟在哪才行。 傅遥习惯了不找零式支付,他离开时又根本没想到退房,所以他的那间房掌柜还为他保留着,沈青飞问了声掌柜傅遥当时住在哪间,然后上楼,推开了房门。 他心中有些焦躁,他浪费的每一秒,傅遥都可能死亡,他想用“傅遥是天选之子,天道肯定不会让他死”这句话来安慰自己,但不光他知道傅遥是天选之子了,傅白知道,傅家和天下第一宗的那些大乘期修士知道,他们肯定会对此做好最充足的准备。 沈青飞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自己浮躁的心绪压了下来,再睁眼时,他双眼间一片清明。 他仔细地看过这个房间内每一寸空间,然后他发现了不对。 沈青飞伸手,房间内的灵气迅速波动了起来,地面上浮起了一层“灰尘”。 不,不是灰尘,作为灰尘,它们有些太白了。 沈青飞认出了那是傅遥常用的符纸。 在他的操纵下,那些细碎的粉末逐渐靠近,虽然在普通人的眼中,那些粉末毫无差别,但在沈青飞这样的化神期修士眼里,那些粉末边缘的锯齿各有不同,而且他可以看出哪些是能合上的,也就是对他来说,要还原出这张纸原本的模样,所要做的事,就跟拼拼图一样。 而将那张纸彻底恢复至原状后,沈青飞扫了一眼便愣住了。 他心中犹如有惊涛骇浪袭过。 虽然他的神情中看不出多少震惊,但他面前的那张纸失去了灵气维持,再次化作粉末飘散于空中。 沈青飞闭了闭眼。 现在不是东想西想的好时机,而且傅遥并没有在纸上留下任何关于他去向的线索,所以,他刚刚所花的时间反倒算是浪费了。 不过他还有一个可入手的地方,那便是通往地心那条错综复杂的路。 萧寒云说和傅遥一起被献祭的还有两百万凡人,那应该便是他和傅遥当初见到的那些空有生机却没有呼吸和心跳的被堆叠在地下的凡人们了。 傅遥肯定是调查出了什么才进入了陷阱。 第145章 想到此处时, 沈青飞已经在前往地心入口的半路了。 重新进入地下,沈青飞无心怀旧,甚至无心走迷宫, 直接一剑打通到了当初离地面最近的那堆活死人所在的岔路, 人堆果然已经没了,他则翻遍了岔路的每一处,终于找到了线索。 沈青飞蹲下身,伸手在地面上连了几道线, 将那已经模糊到不行的传送阵复原了出来。 他紧紧盯着那传送阵, 拿灵纸复刻了下来,而后转身离去。 . 沈青飞回到胡为峰的时候, 萧寒云已经抱着一堆刀剑在等他了, 他上前一步,让沈青飞验过这几把刀剑,然后塞给了他一枚纳戒,他手上那些是让沈青飞验收的,其他的都放在纳戒中了。 沈青飞接过刀剑与纳戒,简单看了一下就将这些刀剑一起塞进了纳戒。 然后他去找了一趟狐狸师父。 他不希望将狐狸师父拖入这件事中,但他需要借用狐狸师父的剑,临时炼就的天阶灵器虽然品阶的确够高,但毕竟没有经历过战斗, 与经修士战意温养的灵器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只是……不知道狐狸师父他愿不愿意将自己的本命飞剑借给他, 毕竟,一个剑客的剑,就是他的半条命。 出乎他意料的是, 狐狸师父甚至没等他说出任何理由, 便将手中的剑扔向了他。 狐狸师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可别让我的剑失望……” 沈青飞一怔, 立刻应道:“必不会。” 这样便大致够了,他的两把剑,狐狸师父一把,萧寒云一把,萧寒云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一把刀,总共五件陪着它们的主人出生入死的灵器,再加上纳戒中几百柄普通天阶灵器(如果有人听到沈青飞用普通形容天阶灵器,大概会气死,并在气死前大喊——没有普通的天阶灵器!没有!),他对这场战斗也稍微有了点信心。 沈青飞取出那灵纸,深吸一口气,突破了那层化神与大乘之间的壁障,然后驱动了传送阵。 . “傅遥,你这样又能撑多久呢?还是干干脆脆放弃,给自己留个体面不好吗?” 傅白一脸爱惜小辈的神情,不过傅遥确实是他小辈没错,严格说起来,傅遥还要喊他一声“太祖”。 傅遥没有作声,他的全部精力都用在维持原状上了。 他像是被一座高山压着,那座山看上去很像活的,因为里面不止有来自一个人的力量,而是来自几十人数百人的灵气全部扭曲纠缠在一起,但又泛着死气,明明是最纯净的灵气,却泛着死气,好在他的木系功法可以侵吞那些死气,才勉力维持了现状,但也仅仅能维持,傅白暂时杀不死他,但他也逃不开傅白的锁定,傅白说的不错,等他灵气耗尽,结局还是一样的。 但哪怕结局不会变,他也坚持到那时再说。 突然间,漆黑的空间中传来一阵动荡,傅遥隔着那座虚幻的大山,好像能看见“天空”正在被捶打,泛起了一阵又一阵波纹。 傅白皱了皱眉,他和此地感应极强,所以那捶打好像就是锤在他身上一般。 他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傅遥视野中,他这一走算是给傅遥一点喘息的机会,不过不要紧,只要他及时解决来人并回来,傅遥依旧翻不起大风浪。 . 沈青飞出传送阵的时候,只能看见一片漆黑,他挥手,一道剑光袭向那漆黑,就像没入深夜。 但深夜不会给他的剑阻力,所以他知道自己这一剑挥对了方向。 于是又一剑。 又一剑。 沈青飞出到第四剑的时候,他面前的空气中泛起了波纹,一道虚实不定的身影从那片空气中浮现了出来。 是极其清风朗月的公子模样。 傅白脸上挂着笑,沈青飞的剑从他身后飞速地向他逼近。 沈青飞第一次见傅白时,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化神修士,傅家家主,他是华清宴茫茫人群中的一个弟子,但现在他是大乘期,对方依旧是化神期,情势仿佛已经完全颠倒,那从傅白身后逼近他的剑上携带着纯然的杀意。 但傅白依旧是当初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他一开扇,身后一道虚影猛地浮起,挡住了那柄剑。 傅白略带可惜地看了眼沈青飞,缓缓说道:“我了解过你,你真想救傅遥吗?” “傅遥于你不过是一个朋友,他死了,你或许会缅怀他一段时间,但他的死是有价值的,你可知道这片大陆上有多久没有人飞升了?” “所有人都想飞升,但谁都没法飞升,你看见那天空了吗?曾有大乘飞向那天空,却发现怎么飞不到头,曾有大乘挥剑砍向那天空,却发现怎么也捅不破那天,传说中的雷劫始终不来,那么多修士花了无数心血走到大乘,他们脚下踩的是多少人失败的尸骨,却不得不困于一隅,这公平吗?” “而现在,我们终于创造了一种阵法,这阵法以天下一半气运为代价,威力足以捅破那天。等天破了,凡界与仙界重新连接,你便也能飞升了。” “沈青飞,你努力了那么久才走到今天,真的甘心困在这片大陆吗?” 沈青飞冷冷浮在空中,问了傅白一个问题:“你觉得凡界到仙界的路,是谁堵住的呢?” 傅白抿了抿唇,笑了起来:“呵呵……就算是仙人堵住的又如何,仙人也不过是更强的修士,等天破了,他们就算不想接受我们也得接受。” 沈青飞心想,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了解所谓“仙界”,而仙界绝不会接纳你们。 他从很久之前就发现了,这个世界有太多细节和系统内的教科书相符,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星球也属于系统所在宇宙的一部分。 傅白的话帮他拼上了最后一块“拼图”。 他不是随机地获得这个系统的,学习系统并不是随便地砸向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然后又恰巧砸到了他。 这个世界,有超凡力量但无科技体系,是一种平衡,如果这样的种族走出了宇宙,必然又是一方霸主,所以现任“霸主”必然会限制他们,好在,都不需要他们怎么限制,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本身就不易进化出科技树,除非……有外界的推力。 他是这个世界的bug,他是意外从一个较高科技水平的文明来到这里的,也就是说,他自己不受“主宇宙”的法律限制,他可以任意地向这个世界教授更高水平的科技——不管他有没有兴趣教,也不管这个世界的人有没有兴趣学,但他是一个bug,是必须被补上的漏洞。 而绑定系统后,哪怕是他自带的那些知识,也被限制在了系统中……这个世界彻底失去了踏入下个文明的机会——他早就说过了,这个星球的力量体系构成,注定了他们不可能自主进化出……宇宙文明。 这个世界本来有过机会,如果沈青飞没有接受系统的绑定,那他就是唯一的那个变数,很可惜,他选择将自己的利益至于整个星球之上了。 他并不后悔,再来一次他也会这么选。 一个星球的进化命运而已,怎么好与他的扶摇直上相比。 傅白他们没有猜错,确实有“仙界”的人堵住了他们出去的路,但仙界与这些修士所想象的模样大概大相径庭,根据沈青飞对系统所属主宇宙种族的描绘,它们能掌控的第四维度是时间,要将这个世界封锁起来,轻而易举。 沈青飞嘲讽地笑了起来:“你见过画鬼吗?” 傅白一怔,不知道沈青飞为什么提到此节。 “当然见过。” 画鬼是一种修仙者的仆役,由专研画技的修士从画中点化,然后纸化作人,专门为对应的修士服务。 “我们之于仙界,就像是那画鬼,没有人点你,你真以为自己出得去吗?” 傅白皱眉:“画中人原本无心无脑,怎么配与修士相提并论?” 沈青飞:“你又怎知他们真的没有?” 傅白一怔,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丝恐慌,但他很快将那犹豫与恐惧强行压了下去,不过是一个小辈的妖言而已,修仙者内,谁敢说自己了解仙界? 他笑了笑:“就算你说的是真,试试又何妨,失败了,不过是少了个朋友,成功了,可是飞升。”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45节 沈青飞终于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笑容,虽然那笑容并没有多少笑意。 “谁告诉你,我想要飞升的?” 傅白愣住,这难道还需要谁告诉?谁不想飞升?哪个修仙者不想飞升?更何况是沈青飞这种为了修仙寒暑不知拼尽全力,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修仙者,他怎么可能不想飞升? 沈青飞:“我从来都没想过要飞升,我要的,不过是一个第一,我要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第一,至于飞升不飞升,对我并无差别。” 第146章 说罢,沈青飞不等傅白缓过神来,而是趁着傅白心神动荡的时候出了剑。 先是他的两把剑,傅白所知的那两把,呼啸着夹击而去。 傅白立刻收拢心神,他身前身后同时抽调了两道虚影,挡住了那两剑。 然后是两把刀,是属于萧寒云和他的朋友的刀。 傅白眼神一凝,又两道虚影挡住了自己左右两旁。 然后是狐狸师父的剑。 狐狸师父的剑不像长生一般温和,更不似隐剑一般隐秘,它一经出鞘便像是一道活物,携着最锐利最不可抵挡的气势要将傅白诛于剑下,那是数百年来经历无数战斗从未尝过败绩的剑才会有的气势。 又一道虚影冒出,强行挡住了它。 傅白额上冒汗,沈青飞每召唤出一把武器,他的压力就大上三分。 他是从压着傅遥的那座高山中在抽取力量,只是抽走一两道力量便还好,但现在有些多了……他不是那种拉不下脸寻求帮助的人,于是立刻在心中向各位老祖传达了目前的情况。 他可以听见脑海中的窸窣的私语,不过那声音平静下来后,他知道自己即将得到帮助——来自天下第一宗的帮助。 不错,这捅天的计划其实是天下第一宗的那批老怪物想出来的,就连阵法也是他们琢磨出来的,傅家不过是合作者和代行者罢了。 很快,他就开始庆幸自己当机立断地下了决心,向各位老祖求助,因为那沈青飞挥了挥手后,他面前出现的不是一把或两把新的灵器,而是一整排的天阶灵器。 傅白几乎维持不住他一贯温柔的神色了——就连傅家都没有如此之多的天阶灵器! 而后,在沈青飞冷漠的指挥下,那些灵器全都朝着他疾驰而来! 傅白再也顾不上傅遥那头了,直接将半数力量全都抽取了过来抵挡沈青飞的进攻——他只希望天下第一宗的援助快些到来。 傅遥突然觉得身上一松,他头顶那座巨山好像……瞬间轻了许多。 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原本看看被高山压住的藤蔓开始疯长,要将枝叶伸进,挤进那山壁里去…… “师父,你要去哪?” 司马卓手一抖,刻到一半的传送阵差点毁了,他转头看向他的爱徒——萧寒云正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师父要刻传送阵吗?这种苦力,由徒儿代劳就是了。” 司马卓轻咳了一声:“好孩子,那便由你来吧。” 萧寒云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接过他师父手中的材料,在石板上细心刻画了起来。 沈青飞在离开前问了他一句话—— “你能接受你师父消失吗?” 萧寒云当时愣住了……他当然希望能解决所有事的同时但还能让他师父活着,但他也知道,这是个很不切实际的要求。 更何况,从他向沈青飞告发他师父开始,他就已经背叛了,他在自己的原则与师父对他的恩情之间选择了前者,如果说他没想过如果要救下那两百万凡人他师父不会成为那个代价,那是假的,所以他又何必惺惺作态? 更何况,他了解过沈青飞的行事风格,沈青飞这个人,为人谨慎到了极致,他绝不会忍受在后方留有漏洞的情况下去战斗。 所以,他师父必须失去任何可以干扰战局的机会。 而要他绝不能干扰战局,他萧寒云的实力是绝不够的,所以只能借助巧劲。 沈青飞问他记不记得他们宗门曾经有个无人能完成的秘境探索任务。 ……他当然记得。 他从那些杂术师身上学到的,也不仅仅只是炼器技巧而已。 要将他师父这份传送阵的目的地改成沈青飞向他提供的位置,还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对他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他做的手脚甚至可以骗过仔细检查的人,更何况是最信任他不过的师父。 他师父消失在传送阵中时,萧寒云心中突然像是空了一块。 他是个亲手送恩师去死的禽兽。 萧寒云想到:等一切结束,他便消去修为,去做一个凡人侠士吧。 修为还给师父,还给天地,他不想再当这个修仙者了,他只想将当初所见不平之事,一一纠正。 傅白压力骤增,驰援却迟迟未来! 更糟糕的是,傅遥那头……明显有了松动。 沈青飞没给他任何机会犹豫究竟选择哪边,他几乎是压着傅白在打,全部的刀剑化成了疾风骤雨,就连他那柄剑骨,也不再当成是个秘密,化作好几把利剑加入了战局,一直让傅白只能节节败退。 终于,那漆黑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沈青飞再熟悉不过的灵气。 傅遥的藤蔓张牙舞爪地将那漆黑扯碎,然后从黑暗中爬了出来。 傅白感到自己脑海中一片混乱,混乱的不是他的思绪,而是傅家先辈的吵闹声。 “出去!我们出去!” “破阵!破阵!” “不过是誓言而已!不过是是誓言而已!” “心魔誓!那是心魔誓!” “飞升后,心魔誓自消!自消!” 一阵阵混乱的声音在他脑中回荡,搅成一片,他只能大致判断出傅家老祖们这是打算自己亲自出阵了。 但他要再一次失望了。 在距离此处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一个小女孩突然眼中流下两道血来,那画面看起来可怖又极疼,但她看起来毫不在意。 “当初你们说不出来,现在想出来就出来,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知不知道什么叫天道见证的誓言啊……” 随着她话音落下,她浑身都渗出了血迹,像是一个血人,浑身都是红色,只剩一双眼依旧是黑白分明。 而傅白脑中,只剩下了他老祖们气急败坏的怒吼。 沈青飞与傅遥一向配合默契,此时面对一个被自家老祖还加了debuff的傅白,两人又从来不是会手下留情的性格,一直将傅白彻底击败,杀死才停手。 随着傅白死亡,他身后那如跗骨之蛆一般的虚影也随之散去。 沈青飞收回了众多灵器,松了口气。 这一下,事情应该算是彻底结束了。 他看向傅遥,却傅遥神色犹豫。 沈青飞:“怎么了?” 傅遥咬了咬唇:“对不起。” 沈青飞迷惑:“你对不起我什么?” 傅遥:“傅白说那阵法如果完成……仙界通道便会打通,我想活,却毁了你成仙的机会,所以对不起。” 他还有半句没说,我想将你留在我身边,所以对不起。 沈青飞一怔,他倒是忘了,傅遥没有他那么多信息,信了傅白的话倒也不足为奇,想到此处,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后怕,幸好这家伙没有突然冒出来什么自我牺牲情节,不然他来得多快都没用了。 他看向傅遥,认真说道:“傅白那阵法不会有效的,而且我也不想飞升,所以没必要说对不起。” 他停顿了一下:“嗯……还有一件事,我当时想着寻你踪迹,就去了你住的那间客栈,我发现有灵纸碎屑,便将它们拼回了原样。” 傅遥瞬间一脸如遭雷击的表情,他肉眼可见地慌乱了起来:“那个……那个……我……你!你!我……” “呼——呼——” 傅遥狠狠深呼吸了一口,然后勉强将他的大脑再次运转起来,组织出了一句完整的句子。 “沈青飞,那封信上,我所言句句属实,我真心喜欢你。” “我一生所求唯有自由,只求不受拘束,但为了你,怎么受拘束也无妨。” “我害你没法飞升,只能从别的地方补偿,我知道你喜欢当第一,现在你已经是天下第一了,若是你还不满足,我们可以去建个新宗门,然后将它发展成新的天下第一宗,等你的宗门也成了第一,我们再去找别的第一拿……好不好。” 沈青飞:“不必了。” 傅遥的神色骤然黯淡下来,沈青飞才惊觉自己这句话太短了点,短到生出了歧义。 “我是说,不必陪我去争更多第一。” “傅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傅遥看见沈青飞脸上生出了几分怀念之色,他很少看见沈青飞露出这样神色,他总是在不停向前,从不回头看,自然不会有怀旧心情和神色。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和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人们有各种各样的职业,经商的,从政的,写书的,画画的,每个人都有无数选择,但他们最终会被并在一起比较成不成功,那是个拿第一很难的地方。” “我其实很讨厌那个世界,我很讨厌与人相处,我只想自己找个安静地方独自相处,用你更熟悉一点的话就是,我想归隐山林。” “但我受不了被认为争不过别人才选择了退缩,就算我要归隐山林,也要风风光光地归隐,我要所有人都知道,我能拿到第一,归隐只是我的一个选择。” “但我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是第一呢?” “我说过了,那是个很复杂的世界,谁都不知道天下第一到底该是谁。” “你知道我最喜欢修仙界什么吗?所有人都站在一条跑道上,所有人都用同样的姿势奔跑,只要超过所有人,我就是顺理成章的天下第一。” “所以,第一我现在已经拿到了,我的计划还剩下后半部分,就是找个好风景的地方归隐山林。” “傅遥,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傅遥的双眼逐渐亮了起来:“沈青飞,你,你这是接受我了的意思吗……” 沈青飞终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你说呢?” 卷王终于等到了他的金手指 第146节 第147章 这是一座山谷,山谷里暂时只有最普通的野草。 不过风景很好,光是看一眼都叫人心旷神怡。 山谷里有一间木质的小屋,小屋的窗边有一道青色的身影。 沈青飞正在系统内解题,专心修炼的时候,他在系统里的段位就一直卡在了弦论五段,再也没有提升过,毕竟无论是弦论五段,还是弦论一段,在奖励上都没有任何差别,而他又根本抽不出空来认真研究这个东西。 不过他现在终于有空了,他在系统内的书房装饰依旧是当初的模样,现代化的装修,简洁又舒适。 突然间,他耳边响起了一道声音。 “宿主,你会后悔吗?” 那道声音是系统,它从来只播报规则与考试结果,这还是沈青飞第一次听见它说别的话。 他愣了下,回道:“不会,怎么了?” 系统有些扭捏地问:“到了弦论段位,你的每一次考试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值得吗?” 沈青飞笑了起来:“当然值得。” 命哪有赢重要呢? . 傅遥在种树。 山谷的环境美化,沈青飞全权交给了傅遥,不打算掺和进来,反正他还挺信任傅遥的审美的。 这山谷其实是一片秘境,被强行开辟出来做了他们的隐居之地,好在傅遥的纳戒里什么种子都有,什么都可以种。 “咦……?” 傅遥突然发出了一声疑问声响,因为他发现,他好像找不着磅灵果的种子了。 这可是重要物资,磅灵果虽然效用一般,但可是那些灵果中最好吃的一种…… 傅遥在他的纳戒里翻找了半天,终于弄明白为什么了……磅灵果的种子和另一种灵果极为相像,所以他弄混了……带了两份另一种灵果的种子进来,却一份磅灵果的种子都没有。 傅遥的脸立刻纠结做了一团。 虽然也不是不能出去吧……但是他们这种大乘期,出去动静很大的啦,所以肯定会被人发现,而他们俩才刚宣布归隐诶…… 傅遥突然抬起了头,朝着天空小声道:“天道天道,打个商量,能不能给我送一份磅灵果的种子进来。” 天空中当然不会有任何反应。 “不是说我是什么天选之子吗?天选之子只是想要个果子而已……这点要求都不行吗?” 傅遥继续眨巴着眼睛和不知道在哪的天道继续打商量。 终于,在他坚持不住决定放弃,并且乖乖打破隐居最短记录出去找磅灵果的时候,一枚红色的果子“邦”地一声砸在了他脑袋上,那果子飞行的轨迹颇有几分火大之意,砸人的力道也格外强劲。 不过种子终于到手了,傅遥立刻将它在土地中催生了出来。 . 沈青飞在系统内便听到了傅遥走进屋内的声音,于是他从系统中退了出来,正好身后落下了一道温度。 傅遥乖巧地给他上了道果盘,沈青飞:“磅灵果?” 傅遥重重地嗯了一声:“这可不是普通的磅灵果,是天道亲自送的磅灵果。” 沈青飞:“?” 不过他还是拣了一块送入口中,当初他在修仙界踏出的第一步便是拜磅灵果所赐,此时吃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 今日,风雷客栈迎来了一位凡人刀客,他头戴笠帽,满身风霜,找了张桌子坐下,小二给他上了壶茶,热情说道:“您可赶巧了诶,我们说书的刚巧要开始新一轮呐!” 旁桌的客人笑骂道:“这段书是个人都听了八百遍了,从哪听起又有个什么差别喽!” 小二哂笑了一下,二楼的说书人则已经开始了。 “要说近百年来,最大的传奇,便是沈青飞,沈真人了。” “百年内从凡人踏入大乘,受整个修仙界追击而脱身,剿灭傅家与天下第一宗的阴谋!又在声名最盛之时隐退……” “这一切,可就要从沈青飞真人还是个凡人时说起了……” 沈青飞的故事虽然比起其他修士传奇要短一些,毕竟他只在修仙界活动了百年,但一讲也要大半天。 等到夜幕降临,说书人才堪堪讲到傅家阴谋那块。故事里,沈青飞及时赶到,阻止了傅家,救出了好友傅遥和两百万凡人,是个难得的皆大欢喜的好结局,除了那傅家家主,没有一人伤亡。 旁桌的人瞅了眼那刀客,那刀客从最初进了客栈,便只点了一杯茶,然后一杯茶喝到了现在,他好心提醒对方:“快要落夜了,我们这城半夜挺危险的,你是个凡人,最好早点找个房间然后把门锁上……” 那刀客笑了笑:“我把这段听完。” 旁桌的练气修士急了:“诶,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呢,更何况沈真人这段往事谁不能倒背如流啊,你非要在这时候听……” “我想听完。” “算了算了,我不管你了……” 他话音刚落,一道凉意飞快地爬上了他后背,练气修士暗道倒霉——今日居然是他摊上这事儿! 说时迟那时快,那凡人刀客拔出了刀。 旁桌的修士很想吐槽:你个凡人逞什么英雄,你拔刀?你拔刀有啥用啊! 但那雪白长刀出鞘又回鞘,短短一息间,他背上凉意尽去。 修士眨了眨眼,目送着那刀客离开了…… 他憋了许久,突然爆发出一句—— “师父!等等徒儿!你收下徒儿吧!” 前方浑身沧桑神秘气质的凡人刀客差点打了个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