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鬼（现代灵异DS1v1）》 捡到一只鬼 如果问起一般人对于捉鬼人的印象，大概都会出来一幅手里拿着符咒，咿咿呀呀念着咒语，对鬼比各种复杂手势的道士形象。 伽宁承认符咒科里确实还有不少这样的家伙，但是她受到的训练却并非如此。 深夜，阴暗的老式居民楼下，高挑的女人穿着一身黑，长发束在脑后，她把通讯耳机别在耳廓外，像一抹影子爬上了楼道。居民大多已经被遣散了，只有404室的房间里还透出温馨的亮光，贴近门还能听到里面动碗筷的声音和新闻联播的声音。 如果现在不是凌晨一点，这声音显然再正常不过了。 伽宁抬手敲门，里面的碗筷声突然停下来了。踢踏踢踏，有人拖着拖鞋过来开门。 吱呀，防盗门吱呀被打开。一个男人端着碗，疑惑地探出头来：“您找谁呀？” 男人没有眼睛，没有耳朵，整张脸一片血肉模糊。伽宁视线下撇，在男人血糊糊的碗里看到了他滴溜溜正在打转的眼睛和切成两半的耳朵。 看来是一群饿死鬼附身了无辜人类在聚餐。伽宁想。 “警察办案。”伽宁左手示意了一下证件，右手却突然抽出一把银亮的匕首，猛得扎向男人的喉咙。 “啊！” “男人”发出一阵凄厉的嚎叫，身形陡然萎缩下去，但那嚎叫很快就脱离了人类声音的范畴，仿佛刀尖在刮蹭金属。伽宁皱眉，抽回匕首，抬腿把他踹翻在地，再次用匕首扎入他的心脏。 尖叫消失了。 她抬起头，看到了灯光温馨的屋内，桌边的女人正愣愣地看着她。桌子正中央摆着一条人的小腿，而她正拿着餐刀在切割腿肉。 还没等女人反应过来，伽宁已经窜到了她的背后，勒住她的喉咙，鬼身上冰冷的阴气刺得她双手发麻，但她依然精准地把匕首扎入了她的心脏。 女人悄无声息地萎缩成一团，掉到了地上。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暖黄色的灯光打在桌上，将血淋淋的人腿打出一片温暖的红色，甚至里安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仿佛也变得香甜起来。 有点熟悉。 这个念头出现在伽宁脑中的时候她顿时绷紧了心弦——她从没来过这个居民楼，也没见过这对“鬼化”的夫妻。 电视还在播放着新闻联播。 伽宁抬起头，突然看到新闻联播里的主持人脑袋呈360度旋转，用黑漆漆的后脑勺对着她。 “你杀了你妈妈。” 电视里的主持人用黑漆漆的后脑勺对她说道。 伽宁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呢，你觉得我应该和她一起走吗？” 电视里的后脑勺突然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尖锐得仿佛针一样从太阳穴刺入伽宁的脑袋。 “是的，所以我再会来找你的。” 啪嗒！房间里的灯光突然熄灭，她的脑袋也从剧痛之中陡然恢复了。 这个鬼逃跑了！ 伽宁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手腕上尖锐的疼痛让她烦躁不已。 她应该是不小心中刚才电视机了那个鬼的诅咒。 很久没出现过这种失误了......伽宁想着。但是她也很久没听到有人对她说这句话了。 她叹了口气，正打算对耳机那边的人汇报任务情况，突然顿住了—— 不远处的沙发上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她。 那双眼睛的主人正匍匐在沙发后面，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黑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她。 怎么还有。伽宁忍不住在心里抱怨，跨过桌子就跳到了沙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鬼。 后者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瞪着她。它双手抱着膝盖蹲在沙发背后，黑黑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脖颈之上，一张苍白的瓜子脸秀气小巧，眼睛周边发青发黑，而颊侧和嘴边有几道杂乱的血痕，仿佛刚吃了生肉一样，乍一看竟然有几分诡异的美艳感。 看到伽宁靠近后，这个鬼目光里多了几分戒备，突然像猫一样对伽宁呲了下牙，露出了一小尖牙。 伽宁的脚步却顿住了。 这也是个饿死鬼。但是和刚才那两个在餐桌上大快朵颐被他们附身的人类不同，面前这个的饿死鬼控制住了自己的食欲，安静无比地待在原地。 能控制住欲望的鬼是极其稀有的存在，要么是一些老奸巨猾的千年老鬼，要么是一些死前意志足够坚定的人类。 伽宁看着那个小鬼龇牙咧嘴的模样，觉得它不像是活了几千年的模样，也不像是意志坚定的样子。 她突然心里一动。 “我不杀你。”伽宁将匕首收回腰间，蹲下身，盯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我只问你个问题——你认识刚才那个躲在电视里的家伙吗？” 饿死鬼直直地瞪着人类，它沉默了好久，才发出了一点沙哑的嗫喏： “好饿。” 伽宁：“......” 她真是高估了这个饿死鬼。 门外的楼梯里突然传来了一大片脚步声。 应该是收尾的符咒科人员来了。伽宁皱起眉。符咒科有不少疯子，见鬼就杀。但这个小饿鬼是她刚才被诅咒的重要证人——不对，证鬼，暂时还不能死。 “你从这里下去。”伽宁指了指窗户，“楼下有一辆全黑的SUV，那是我的车，去那儿呆着，我等会儿还有话要问你。别想着逃跑，这里现在到处都是捉鬼人，你敢出去就再也别想活着了。” 饿死鬼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哧溜一下从沙发背后滑到了窗边，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那里。 ---------------------- 啊对本文可能挺慢热的，总体调教+瑟瑟与剧情对半开 掐脖子 “......这应该是个延时索命的诅咒。你得在半年左右的时间里找到它，杀死给你下咒的鬼。” 伽宁把手腕上的扣子扣上，转头问道：“六个月的时间，我必须找到它？” “不然你就会变得和它一模一样。” 灯火通明、弥漫着血腥味的房间里一下子涌进来七八个人，他们手上拿着符纸或是笔开始处理地上的尸体，清理现场。伽宁拉住了最后走进来的人，把手上突然出现的一块烙印给他看。 “这就麻烦了，”伽宁抱起双臂，“蔡医生，杀鬼我没有问题，但是找鬼我可不太擅长。” “找鬼的方法有两种，要么去让它过来，要么你去找它。前者需要知道召唤那个鬼的正确仪式，后者的话......那就得要有混进鬼界的本领了。”被伽宁叫作蔡医生的年轻男人安慰道，“不过没关系，就算你没办法，我们符咒科那么多人呢，而且杨处长不会不管你死活的。” 伽宁陷入了沉默。她看了眼房间里忙碌的人，拍了拍医生的肩膀。 “我先回去了。” “啊，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医生疑惑地问道，却只看到伽宁头也不回地走下了楼梯。 ------------------------------------- 凌晨的老小区里寒意森森。伽宁来到了自己的车边。 她打开车门。里面什么都没有。 但她却没有意外，直接拿出匕首，对着车里模糊的后视镜用力一划—— 砰得一声，一个人形突然砸在了后座椅上。 是刚才那个饿死鬼。 此刻的他没有把自己蜷缩起来，看身形能看出是个不算高壮的青年男性，身上穿着一件裙子似的灰色麻袍，不像是现代人的服饰，但也不像是古代人的装束。 他依然像猫一样警惕地盯着杨伽宁。 “别紧张，我不杀你。”伽宁再次把刀收了起来，发动了汽车，从后视镜里观察着缩在后座椅上的饿死鬼，“但你也别躲起来，这样你也可以少受一些苦。” 饿死鬼似乎是哼了一声，完全不相信眼前的人类。 “那刚才你的同伴们都在那里吃人，你怎么不去吃？” 后座上没有任何回答。伽宁能从后视镜里看到，饿死鬼正扒在窗户上观察外面的情况，似乎是想逃离这个车子。 伽宁突然转过身，伸出一只手，放到了饿死鬼鲜红的嘴边。 她的手心刚刚在制服那两个饿鬼的时候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你饿吗？”她低声问道，“想吃肉吗？” 正在寻找出口的饿死鬼看到一双人类的手，黑溜溜的眼睛突然一亮，喉咙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嘴—— 伽宁突然往前一扑，掐住了他的脖子。 鬼的皮肤和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更加冰冷干燥，像是凉透的尸体。伽宁感受着掌下纤细的颈骨与蠕动的喉结，毫不留情地收紧手指。 “咳咳——呃，呃......” 饿死鬼痛苦地从喉咙里挤出呜咽，挣扎着想扒开人类的手，然而他的力量完全不及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类女性，只能徒劳地发出呻吟。 虽然鬼并不真正需要呼吸，但是他们依然保留着和人类相似的生理反应，窒息的感觉很快让他无法挣扎，到最后他能感受到的，只有那中压在他颈上的大手布满粗糙的厚茧。 饿鬼的眼里终于露出了一丝求饶的意味。 伽宁在心里默默数着秒，在饿死鬼开始减弱挣扎的时候突然又放开了他。 饿死鬼趴在后座椅上猛力地咳嗽着，黑眼睛里蓄满了生理性泪水。尽管他没有血液，但眼周依然开始发红，凌乱的发丝粘在他血糊糊的脸上，让他看起来脆弱又狼狈。 “我不杀你，不意味着我没有其他方法来对付你，小家伙。”伽宁转过身，从后视镜里盯着在后座蜷缩成一团的饿鬼，笑道，“外面也不安全，先跟我回家吧。” 她踩下离合器，低声说道：“我们可以慢慢聊。” 驯一只鬼 烟雾寥寥的房间里，两个女人对坐在沙发上，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矫健，乌黑的长直发散漫地落在背上，露出的小臂上有着漂亮的肌肉线条，但一双自带笑意的桃花眼柔和了她明艳锋利的面部轮廓。而坐在她对面的是个穿着拖地长裙的纤瘦女人，她的身影笼罩在烟雾里，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她的身影抹开。 “所以你这么晚来找我就是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去问杨处长呢？” “杨处长最近很忙，我怕打扰她。” “你是不是最近又惹她生气了？” “我什么时候不惹她生气了？”伽宁笑道，“洛香姐，你是符咒科里唯一制服过鬼王的人，如果你没有办法的话，我想那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哎呀，话不能这么说。”被叫做洛香的女人抽了口烟，袅袅的烟雾挡住了她惨白的面孔，“解决办法肯定是有的，就像小蔡医生说的，要么让那个鬼来找你，要么你去找它。举行正确的召唤仪式很难，因为你也不认识那个鬼，万一出错了，召唤来一个数千岁的老鬼，那就麻烦了。” “所以只能我去找它对吗？” “也很麻烦。根据你给我的描述，那个藏在电视机里的鬼就是奔着你来的。按照刚才符咒科收尾人员发来的消息说，案发现场所有的痕迹都被它整理干净了，它就是故意不让你找到。” 伽宁托着下巴，无奈地撇了下嘴。 “别跟我撒娇，你不适合撒娇。”洛香挥了挥手，“办法是有的，但是比较邪门。” 伽宁挑起了眉。 “人不能找鬼，但是鬼是能找鬼的。”洛香放低了声音，“你可以驯一只鬼，让它帮你去找那个鬼。” “驯鬼？”伽宁皱起了眉，“这不是早就因为太危险而被废弃了的手法吗？” 洛香笑出了声。“训鬼这种活，你肯定比我们符咒科的要来得在行。就算现在不用了，你肯定也是一学就会。” “一学就会？” “简单来说，”洛香吐出一大口烟，“就是养一条听你话的狗，帮你找目的目标。” ------------------------------------- 驯鬼是早期捉鬼人用来消灭一些恶鬼的方法。捉鬼人会收捕一些能力强大的鬼，将它们作为猎犬培养，帮助他们消灭那些危害更大的鬼。当然，这种做法也有很大的隐患，谁也不能保证那些被驯养的鬼不会背叛他们的主人。毕竟人和鬼是完全对立的族群，几乎不可能和平相处。 伽宁回到自己的公寓时已经是清晨时分，晨曦的微光从厚实的窗帘里透了过来，她慢慢走到了客厅角落的沙发边，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一团阴影。 在车上被人类治了一把后，饿鬼似乎听话了一些，他不再有任何反抗的动作，但也没有任何配合的表示。他默不作声地跟着伽宁来到了她的房子，也没有想着逃跑——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根本逃不开一个捉鬼人布满符咒的房屋。 听到有动静，蜷缩在沙发上的饿鬼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就像一片没有底湖泊般深黑，看到伽宁走过来，他慢慢抬起了头，依然略带敌意地瞪着伽宁。 “我们继续刚才的问题吧。” 伽宁从旁边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饿鬼的对面。 “你的同伴刚才都在那边吃人，你为什么不去？” “我们不是同伴。”饿鬼嫌弃地说道。 “不是同伴？”伽宁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在那个房间里呢，你不是出来觅食的吗？” 饿鬼摇头，语气里带着些微轻蔑：“我刚刚醒来。身边就只有那几个鬼，除了跟着他们走，我还能去哪里？” 刚醒的鬼。伽宁感觉有点奇怪了，因为刚刚“出生”的鬼，一般都会毫无意识，完全被它们的本能控制，像眼前这个饿鬼一样，虽然懵懵懂懂，但是能克制自己进食的存在，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有生前的记忆吗？”伽宁突然问道。 饿鬼干脆地摇了摇头。 “哦……那你还真是特别。” 她并不相信饿鬼的话——他既能控制自己初始的食欲，又是没有生前的记忆初生鬼，还能和一个捉鬼人平静地攀谈，怎么也不可能肯定隐瞒了部分真相。 谈个条件 “再问你一个问题，”伽宁稍微凑近一些，盯着饿鬼脸上鲜艳的血痕，低声问道，“你现在最想干什么？” 饿鬼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藏在头发阴影下的嘴角微微翘起：“我想吃东西。” “还算诚实。”伽宁笑起来，她转身离开沙发走向冰箱，从冷冻层取出一块塑料包装的生肉。 饿鬼的目光突然盯住了那块生肉。 伽宁把冻得邦邦硬的猪扒扔到了桌上。 “没解冻，不能吃。” 饿鬼不满地撇下嘴。 “我们来谈谈吧——事情也很简单，我需要一个帮手，帮我寻找在我手腕上留下了这个东西的那个鬼。”她拉开自己的袖口，露出了腕口的红色烙印：“它和你一样，几个小时前待在那个居民楼房间里。” 你帮我找那个鬼，我就给你解决食物问题，怎么样，你答应吗？” “......还有其他条件吗？”饿鬼问道。 伽宁笑眯眯地撩起饿鬼的一缕头发，意外地发现它质感还不错，像浸过水的丝绸一样凉冰冰的。 “当然有。首先，你只能吃我给你准备的食物——这是为了你好，你们饿死鬼发疯失去理智的时候会吃一些脏东西，甚至会吃人，这我不允许。其次，你需要跟我一起出任务，学习如何辨别和对付各种鬼；最后，除了我允许的时候，你都不允许随便行动，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这也是为了你好，如果你不想随随便便就灰飞烟灭了的话。” 伽宁也考虑过要不要去驯一个更厉害的鬼，但是，首先，她日常能碰到的鬼大部分都是吃了人或是做了恶的，她不太想把那些东西当成工具来用；眼前的这个饿鬼，虽然似乎有些心眼，但至少从表面来看做事有些分寸，可以试试看。 饿鬼挑起眼尾，抱怨道：“就是给你打工，还要被你软禁是吗？” “我想我给的条件已经挺不错的了——我没有强迫你，你也可以离开，现在就走，门没有关，那里没贴符咒——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一个无辜的鬼。” 饿鬼立刻从沙发上直起上半身，然后像一块布一样慢慢地落在地上。他盯着伽宁，一步一步地往门口走去。 人类并没有来阻拦他。 饿鬼加快了脚步，然而经过桌边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冻肉。塑料包装上沾满了水珠，结冰的肉块正在慢慢融化。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实话实说，变成鬼以后，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人类的食物是什么滋味，但是，当凌晨时分这个人类突然把手伸到他面前时，一种恐怖的渴望突然侵占了他的全部理智。 他想吃肉。 他想吃生肉，人也好，动物也好，新鲜的血肉就像迷魂剂一样吸引着他。 如果不是人类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突然咬下去。 就像现在，他看见桌子上的生肉，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冲动，想要吃掉它。 吃掉它......吃掉它...... “怎么不走了？” 人类突然出现在他背后。饿鬼猛地吓了一跳。 “你看，这样不行啊，你出去以后该怎么办呢？”伽宁在饿鬼耳边轻声说道，“每天去垃圾桶里翻腐蚀的剩菜吃吗，还是在某个再也控制不住的时候，突然开始吃人，然后被我们捉鬼人杀掉呢？” 饿鬼咬了咬嘴唇，憋屈地瞪了眼身后的人类。 他的确没有其他办法。他刚刚醒来，并不是一个很强大的鬼，一个捉鬼人愿意“庇护”他，几乎是他生存下去最好的方法。 “......我接受你的条件。” 伽宁翘起了嘴角。 驯鬼的第一步完成了。 脱掉衣服 伽宁打开了衣柜，里面挂着一排冷色调的衬衫，她随便从最里面抽出了一件白色衬衫，又从下面的柜子里抽出一条洗得略发白的黑裙子，走到外面还正在沙发上生闷气的恶鬼面前。 “换个衣服。” 伽宁看饿鬼身上那件破抹布一样的袍子早就不顺眼了。鬼的身体一般不需要清洁，他们没有任何分泌物，除非他们不小心摔进泥浆之类的地方，体表还是会弄脏的。因此他们也基本不需要换洗的衣物，一套足以。 “我的旧衣服。我看过你站起来和我差不多高，不会小。你先凑活一下，等有时间了给你新的。” 饿鬼没有伸手。 “你的旧衣服？”他看起来不太情愿。 “我这里没有多余的新衣服。将就一下吧，小家伙。” 恶鬼迟疑地接过衣服。它们很干净，上面有淡淡的肥皂味。 他沉默了一会儿，发现人类还在盯着他。 “你要我在这里换吗？”恶鬼问道。 伽宁挑起了眉：“不然呢？” 饿鬼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你，要我在你面前脱衣服？” “对。” “？你是……”饿鬼磕磕巴巴地想说些什么，也许是想骂眼前这个女性人类是个流氓或是这么其他词。但是乍一想又觉得有些怪异，他拿着衣服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想用沉默来抗议。 “换完衣服才能吃东西。”伽宁补充道。 饿鬼瞪了眼人类。事实上，他的瞪视并不是很有威慑力，也许是因为他的眼尾因为情绪上扬的时候显得有些妩媚——妩媚，放在一个男性身上似乎是很糟糕的特质，但这反而给他柔和的脸庞增添了一分美艳的攻击性。 伽宁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恶鬼咬着嘴唇，最后还是慢慢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伽宁当然不是在故意为难这个饿鬼，但她需要观察这个饿鬼的身体，找出他真正的死因。一般情况下，一个不是非常强大的鬼，一般会保持在死时候的身体状态，比如说淹死鬼往往会身体浮肿，火鬼会浑身焦黑。 而一个饿死鬼，往往会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 这与眼前的这个饿鬼显然不符。 能饿死的人一般都不会是任何时代的上层阶级，就伽宁曾经接触的那些饿鬼来看，即使在有理智的情况下他们也大多行为粗俗。而眼前对这个饿鬼，绝对不能说有礼貌，但谈吐的时候有些腔调，显然来自那种生前受过精英教育的阶层。 人类文明也只是在最近两百年才突飞猛进，即使放到几十年以前，能受到良好教育的阶层也往往是社会的中高阶层。 而一个社会的中高阶层的年轻男性，往往会受到家庭和社会的重视，他竟然会死于饥饿，显然有着不为人知的原因。 伽宁看着饿鬼缓慢地解开了身上的袍子，裸露出了肩膀。 他的皮肤和大部分鬼一样是毫无血色的苍白，消瘦的肩膀平且直，锁骨阴影的下方，胸口的肋骨隐隐可见，平坦的小腹上光滑细腻，虽然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但完全不像是被饿死的。 注意到人类紧盯着他的目光，饿鬼原本缓慢的动作变得更加磕磕巴巴。 “还要继续吗？” 他已经把袍子褪到了小腹上，平坦的腹部沿着盆骨微微凹陷；他极不情愿地大睁着眼睛，向上望着人类。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饿鬼似乎很擅长博得他人的同情。当然，伽宁也并没有要羞辱饿鬼的意思。她挥了挥手：“卫生间在那边，去里面吧。” 沙发上的鬼如获大赦，半飘半跑地过去了。 饿鬼的上半身除了消瘦以外没有任何伤口，说明他应当不是外伤而死的。 他也没有营养不良的迹象，因此他也不可能是因为长期饥饿死亡的，可他成为鬼之后却是以饿鬼的形态出现的。除了他脸上的那些血痕......但那看起来也不像是致死的原因。 伽宁撑着脑袋回忆过去的经历，想找找是否会有可以参照的案例，却听到身边有极轻的脚步声过来。 是换完衣服的饿鬼。 伽宁估计得没错，她穿旧的衬衣在饿鬼身上不大不小，那张清秀的面孔在白衣的衬托下显得乖巧干净，柔顺浓密的黑色长发披散在他的肩膀上，脸上艳丽的血痕又增添了些许散漫鬼魅的气质。 伽宁必须得承认，她愿意尝试驯服这个饿鬼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他漂亮的外表。她看过前辈们驯鬼的记录，大部分都辛苦得很，因此，如果驯服的鬼长了张漂亮面孔，至少视觉上不用太受折磨。 饿鬼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从长裙底下露出的脚踝苍白纤细，落在面上就像猫一样没什么声音。他似乎对于穿裙子没任何意见，甚至还非常懂行地把衬衫下摆塞进了裙子里——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裙子本身也没什么分辨性别的作用。 “我借用了一下你放在台子上的梳子。”饿鬼指了指卫生间，“头发打结了。” “嗯。” “那我现在可以吃东西了吗？” “等会儿。”伽宁招呼他走到身边，“你说你没有生前的记忆，给自己想一个名字吧。” 第一次喂食 饿鬼愣了一下。 “我其实......记得自己的一部分名字。” 伽宁挑起了眉。 “我忘记姓是什么了，但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应该是，辛。我印象中有人叫我阿辛。” “那我叫你阿辛，不介意吧？” 饿鬼点点头。 说完这些，伽宁突然站起身，往餐桌边走去。 “作为一个需要和捉鬼人一起行动的鬼，你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克制欲望。”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她的匕首，裁开了肉排的塑料包装袋。她从身后的开放式厨房里拿来了砧板，开始切割冻肉。 半解冻的肉软硬正好，切下去的感觉就像在切硬奶酪，很容易切成规整的薄片。 饿鬼慢慢地踱步过来，看着伽宁切肉。 “这是我还有特别行动处的信息。”伽宁从她的上衣兜里拿出一块工牌，放到了饿鬼面前，“可以了解一下，但我建议你不要和除了我以外的人接触。认一下这几个名字，记得避开他们。符咒科的人就算不是见鬼就杀的疯子，应该也更愿意把你带上解剖台。” 饿鬼拿起那块工牌，看到最上面写着“杨伽宁，特别行动处 行动科成员”。下面一行是“捉鬼请拨打特别行动处求助热线，不接私。” 看起来很官方的样子。饿鬼心里想，他又翻转过来，看到了工牌里面还夹着一张电话表： 杨爱梅 刘成明 （符咒科） 洛香 （符咒科） 梁言 蔡子轩 （符咒科医疗部） ...... 一大串人名和电话号码看得饿鬼有些发晕，不过他当然注意到，最前面那个没有头衔的杨姓人士和他面前的这个人类拥有同一个姓氏。 “其次，你要学会怎样使用你本身的能力。” 人类突如其来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他转过头，目光被整整齐齐码在盘子里的生肉吸引了，饥饿的感觉再次席卷了他空空如也的胃。 然而一双带着人类体温的手却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转了过来。 “听我把话说完。” 人类女性的手指纤长而有力，饿鬼几乎立刻回想起了不久前被她掐住脖子的感觉。但他此刻并没有那么害怕——人类女性的神情并没有像夜晚时分那么有吓人——饿鬼发现了，当伽宁并不试图展现攻击性的时候，她那双眼睛其实很容易就传递出亲和的意味，或者换句话说，她的那双眼睛似乎很适合眉目传情，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和她亲近起来。 “哦。”饿鬼乖巧地在人类的虎口里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他刚刚撒谎了。他并不是对生前毫无记忆，事实上，在他作为一个鬼醒来之前，他长长久久地处在一个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的噩梦之中。在那个噩梦里，他终日被关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冰冷的地板，昏暗的窗外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询问他。 “你是否认罪？” 他不知道噩梦中的自己回答了什么，但他知道被关在房间里的自己很冷，很饿，他希望有什么东西能够填满自己空虚的胃部，或是其他什么地方。 因此，当人类有些温暖的手指触摸他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感到抗拒，甚至有些舒适。 “克制欲望，并不是让你一直不吃东西。”伽宁拿起了盘子，然而她一想，却又放下了盘子，直接从盘子里捞起了一块肉片，送到了饿鬼的嘴边。 后者睁大了眼睛，慢慢张开嘴巴，看了眼伽宁，然后用牙齿咬住肉片。饿鬼原本以为他会排斥生肉的口感——毕竟他仍然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是个人类，但是当生肉入口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头脑中的某根弦断了——他好饿。 他好饿。 只有一块肉根本不够，他需要更多。 他需要更多、他需要更多—— 饿鬼下意识地往前一咬，新鲜的血肉很快填满了他的口腔，但随即一阵强烈的呕吐感突然从他的咽喉冲了上来。 “呜，呜——呃——” 在强烈的疼痛下，饿鬼突然清醒过来，他咳嗽着大口喘气，这才发现自己咬住了伽宁的手。 他立刻松开了嘴，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类女性。 第二次喂食（轻微调教） 伽宁搓着手，有点后悔。她原本是打算直接让饿鬼自己吃的，但是她突然想起来之前看过的训狗教程里有说，用手直接喂食能让够明白你才是食物的真正来源，它会把你视为真正的主人。于是她临时改主意，突然就改用手来喂食了—— 接着果不其然地被失去理智的饿鬼一口咬住。她不得不用手指伸入饿鬼的喉咙，逼迫他咽反射，才让他松开了牙关。 “对不起，”饿鬼往后退了一步，他似乎也没意识到自己会变成这样子“我不知道我会变成那样子.......” 他原本以为自己大概会被这个人类揍了，然而伽宁只是懒洋洋地挥了挥她多了一圈紫红色牙印的手。 “是我的问题。”伽宁低声说道，“我是职业捉鬼人，本就应该比你更了解饿鬼的本性，但是却过于高估了你的能力。这不是你的问题，不用道歉。你已经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饿死鬼都理智了。” 饿鬼再次愣住了。眼前的人类似乎是在安慰自己，但他又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被看扁了。 “我可以再试一次吗？”饿鬼不太开心地问道。 “哈？”伽宁眯起了眼。 “我觉得我应该能控制住自己。” “这可不是你觉得就能办成的事情，”伽宁好笑地看着饿鬼。她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子的鬼，“不过这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不再是我的失误了，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是有惩罚的。” “可以接受。” 伽宁不再说话，反正她差不多已经知道了饿鬼的攻击力也不过如此，再被咬一次也没有那么危险。她从盘子里再捞出一块肉，递到了饿鬼嘴边。 饿鬼再次感觉到胃部灼烧般的饥饿感。刚刚让他清醒归来的呕吐感是因为人类用指尖按压了他的咽喉部。虽然咽反射所产生的的呕吐感并不舒服，但他很喜欢......他很喜欢热乎乎的手指伸进他喉咙里的感觉。 “你在干什么？” 伽宁的声音让他突然清醒过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在控制不住地舔舐人类的手。细长的手指上面有些微生肉的味道和油脂的痕迹，这些味道疯狂地吸引着他，让他迷失了自己，不断地向这双手靠近。 他猛得后退。 “你是小狗吗？”伽宁在饿鬼面前展示着自己被舔湿的手，“这么喜欢舔东西啊？” “我、我不是狗！”饿鬼羞恼地说道，他把脸藏到头发里，似乎对自己的这种行为相当不耻。 然后他就被捏着后脖颈扯住了头发。 身边没有纸巾，伽宁只能用饿鬼的头发当抹布，擦干了她黏糊糊的手——鬼的口水一般不可能好闻，特别是饿鬼，只会又冷又腥，但是眼前的这个饿鬼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口水没有任何味道，说不定比自来水还要干净。而鬼的皮肤冰冷无比，一般人摸上去还会明显地感觉到一阵刺痛，因为鬼身上的阴气会侵入活人的身体。伽宁受过训练，接触一些没有攻击性的鬼时基本上不会被阴气攻击。 “啊——别拉我头发。”饿鬼挣扎着想逃脱，但是被人类一把抓住了后衣领。 “我有允许你逃吗？” “可是好痛......” “好痛？”伽宁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嘲讽的笑意，“你不是挺喜欢这种痛的吗？” 饿鬼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晚上我第一次掐你脖子的时候，你有反应了不是吗？” 饿鬼猛得抖了一下，他慢慢回过头，紧张又防备地看着人类：“你，你都在看什么啊......” “啊，你就穿了那么破布，不要低估一个捉鬼人的观察力，小家伙。” “我，我没有，我不是.......”饿鬼语无伦次地辩解道，“你，你知道人濒死的时候会有一些自然的生理反应，我，不是......” 他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只能咬着嘴唇，委屈巴巴地看着捉鬼人：“要不是你掐我，我根本不会......你才是罪魁祸首。” 伽宁一噎。她没想到自己还能被倒打一耙，忍不住失笑道： “小家伙，人都有些奇怪的癖好，更何况一个鬼呢。没必要那么掩饰。” “我不是——” 伽宁用一根手指挡住了饿鬼的嘴唇。 “阿辛。” 她第一次称呼了这个饿鬼的名字。 “不要想着一蹴而就。慢慢来，你现在是鬼，你得接受自己的身份，接受自己的控制力不如一个人类。适应它，然后你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了。” 进笼子去（囚禁） “你......别想着教育我。也不要在讨论那件事了......那就是个意外。”饿鬼扭过脑袋，皱着眉说道。 “好啊。没有任何问题。” 伽宁笑着答应了。这只是一件小事。她并没有因为饿鬼的表现而迁怒于他，也没有就刚才的事继续鬼讨论，反而把盘子里的肉全都喂给了他。 她奇妙地在这一过程中感觉到有些惬意，给予食物给一个鬼让她仿佛变成了这个鬼的饲主，执掌着他进食的权利。当然，她最终的目的是驯服这个鬼，成为饲主并不是最终的目的......伽宁看着腮帮子鼓鼓的，一嚼一嚼的饿鬼，自然而然地把手放到他的脑袋上揉了揉。 后者吓得又后退了一步。 “我不是狗。”他羞恼地说道。 “好，你不是狗。你是鬼。” “......”饿鬼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人类，只能把所有的愤恨都发泄到了盘子里。然而当他意识到自己控制不住地想把盘子上的所有油腥都舔干净时，突然僵住了。 一旁的人类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饿鬼鼓起嘴，心痛地把盘子放回了桌上，那一瞬间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胃在哀嚎。 伽宁笑了笑，突然站起身，朝屋子角落的储物间走去。 半分钟后，她从里面拖出来一个折迭笼子。 金属质地带轮子的笼子在地上拖行时发出卡拉卡拉的声响，饿鬼有些发憷。他相信人类并不是无缘无故把笼子拿出来的。 “以前符咒科做实验用的笼子，可以关一个鬼。你没有完成你自己的承诺，所以按照约定我应该给你惩罚。”伽宁打开了笼锁，“鉴于我接下去要不能一直看着你......为了你的安全，就麻烦你在这里面待一会儿了。” “你要把我关在里面？”饿鬼瞪了眼人类。就算他能接受自己是一个鬼，他也感觉不太接受自己像一只无法约束自己的动物一样被关进笼子里。 “哎呀，不要一直瞪我。”伽宁拍了拍饿鬼的肩膀，“你瞪人的样子还挺好看的，但是不用时刻都作出这幅样子来，怪累的。” “你......” “你自己不打算进去吗？”伽宁轻轻摸了摸饿鬼的脑袋，轻声问道，“虽然是惩罚，但我给出的选择已经很礼貌了......还是说你喜欢更直接一点的，直接被我塞进去呢？” 后者吓得一激灵，回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人类，确信她也许只能的会直接一脚把他揣进笼子里。 饿鬼低下头，半爬半飘地进了笼子里。在接触到笼子的瞬间，他突然感到浑身似乎被抽走了力气，连抬一下胳膊都很费劲。 “看来上面的符咒还没完全消退。”伽宁满意地看着饿鬼半趴在笼子里面，一副蔫哒哒的样子。笼子再宽敞，对于一个成年男性来说还是太拘束了，饿鬼只能半抱着自己的膝盖，把自己缩在笼子的一角。 他把脸搁在膝盖上，不太开心地盯着笼子外的伽宁。 “那也没有办法呢小家伙，”伽宁在笼子上撑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小饿鬼，“我不可能放任你在房间里乱跑的。” 饿鬼把脑袋搁在膝盖上，用沉默的头顶对着人类。 “睡个好觉吧......如果我等会出来看到你还乖乖带在笼子里，”伽宁从笼子缝隙里伸手，潦草地拍了拍饿鬼柔软的发顶，“或许可以给你点奖励。” 饿鬼微微抬起头，然而却只看到人类走向卧室的背影。 ------------------------------- 嘶.......是不是写得太克制了，但感觉俩人关系还没到那一步 时间还没到 昼夜颠倒对于一个捉鬼人来说无比正常，毕竟大部分鬼都是夜间出没，捉鬼人也只能配合鬼的时间来工作。 烟雾缭绕的房子里，满墙都是暗黄色的符纸，鲜血般的符文狂乱地从墙壁的一头延伸到另一头，尖利刺耳的笑声隐隐约约从空气中传来，但没人知道它的源头在何处，就像有无数喇叭在空气中时隐时现。 伽宁站在桌子前——她才比桌子高了一个头，是在上桌吃饭还有点困难的年纪。 烟雾深处，房子深处，有一个匍匐在地上的扭曲身影，正一顿一顿地向她爬来。 “宁宁......” 她的母亲在地上爬行。 她失去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身体已经不能平衡，她的身上也贴满了符纸，而她的面孔从鼻梁正中央整齐地裂开，鲜花从中间生长出来，填满了那道裂隙。 那些鲜花并不是真的鲜花，而是血肉生长出来的鲜花。 “宁宁.....”在地上匍匐前行的女人看着她，裂成两半的嘴唇勾起一个夸张的微笑，“爸爸再也不会打你了......现在可以跟我走吧，你会跟我走的对吧？” 女人已经近到能抓住伽宁的地步了，她抬起了手，却在触碰到女儿的前一刻突然顿住了。 “你不能走。”她突然收敛了笑容，嘴角夸张地下撇，“你不能走。时间还没到。” “时间还没到。”女人摇着头，脸上的那些血肉花朵也跟着摇晃起来，簌簌地往地上落。 一声闷响，女人面中的血肉花朵突然开始暴涨，挤掉了她的眼球，她的鼻子，她的大脑，很快，女人失去了人类的模样，变成了一滩蠕动的红色血肉。 但它依然在不停地说话： “时间还没到......宁宁......” 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传入了眼前的画面。伽宁突然睁开了眼，发现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在响。 被遮光窗帘笼罩的房间里一片昏暗。 她打开手机，来电联系人显示：“爱梅”。 她叹了口气，手指放在挂断键上，但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接通。 “......我在睡觉。” “我知道，”电话对面是一个有些年纪的女声，“小蔡医生说你晚上受伤了？” “只是一些擦伤，”伽宁琢磨着电话对面女人的口气，确信她应该还不知道自己中诅咒的事情，“小蔡医生刚来半年，对我们这一行的工作总是大惊小怪的，不要听信他的话。” “没受伤就好。今天傍晚还有一个任务要辛苦你，第三医院的太平间出了点问题，太阳落山后过去看一下，不一定要马上解决。” “具体什么情况？” “电话里不方便说明，去现场了解。” 伽宁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她挂了电话，看了眼时间，发现才中午十一点，她睡了还不到五个小时。她闭上眼睛想睡过去，但是梦里的画面却又回来了，蠕动的血肉在地面上不停地对她说着“时间还没到”。伽宁烦躁地睁开眼睛，盯着从窗帘缝里透出来的阳光，最终还是一掀被子，决定起床。 伽宁从衣柜里找出新的衬衣和裤子，打开我是的侧门进去洗澡。热水从淋浴间落下来的时候，她终于能放松一下因为做噩梦而无比僵硬的肌肉。 她已经很久没梦见母亲了。 十岁的某天她放学后贪玩和同学去了公园，直到日落西山才回家，她原本以为会遭遇母亲的呵斥，结果走到门口时发现她家的大门虚掩着，里面有源源不断的烟雾正在冒出来。 而她一进门，看到的就是在地上匍匐爬行的母亲。 特别行动处将这次事件定性为一个厉鬼的袭击。伽宁的母亲是个无比优秀的附身对象，那位强大到接近鬼王等级的厉鬼相中了她的母亲，碰巧选在了那一天进行攻击。 但后来按照特别行动处的调查，那个厉鬼原本选择的附身对象有可能是伽宁——年幼的人类对于厉鬼们来说是比成年人更优秀的附身对象，而且她还是她母亲的女儿，按道理应该遗传了类似的体质。 可事实上伽宁并不是，她和她出生在冬天午夜的母亲正好相反，极其诡异地出生在了一个盛夏的正午，是个天生杜绝任何灵异事件的极阳体质。如果不是十岁那年她看见了母亲在她面前被附身，她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和任何灵异事件有联系。 但也许，如果那天她回家早一点，那个厉鬼也许会在她和母亲之间稍微犹豫一下，也许接到报警的特别行动处能够及时赶来...... 伽宁关掉了水，也切断了脑子里的思绪。她换上衣服，擦着头发开门打算去客厅吹头发，却顿了一下。 她差点忘了还有只饿鬼被关在客厅里。 ---------------------- 前面几章改了一下，人设重新做过了，嗯嗯，感觉冲突会再明显一点 对峙 昏暗的客厅里，饿鬼就像一块上白下黑的布一样摊在笼子里，听到开门的动静，这块布软软地飘起来一点。 饿鬼扒着笼子栏杆，从栏杆缝隙里打量着人类。 “怎么样，这个地方住得还习惯吗” “......好硬。”饿鬼从裙子下面微微伸出苍白的小腿，上面有好几道印痕，他委屈地说道，“根本没办法好好休息。” “哈？我是第一次听到有一个鬼说自己想要休息。”伽宁好奇地弯下身，盯着笼子里的饿鬼，“要不要我给你在笼子底铺一条羊毛毯？让你躺得舒服一点？” “那你还不如把我放出去。”饿鬼扬起脑袋，眼里有些狡黠的意味。 伽宁一笑，解开了锁。她本来也没打算为难饿鬼。 突然获得了自由的饿鬼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他慢悠悠地从笼子里爬了出来。因为被笼子束缚着力量，他爬得很慢，幅度很小，手脚也没有完全碰到笼底，仿佛一只束手束脚但又要强行保持优雅的猫。 “告诉我，你现在最想干什么？”伽宁问道。 “吃东西。”饿鬼倚在笼子边，黑发半遮着脸披散在他的肩膀上，他挑起眼看着人类，“但你不会给我吃的，对吧？” “饿着你对我也没什么好处。”伽宁抱起双臂，“我不会不给你吃饭的。但你一天三餐只能随我的时间来。其他时候有没有加餐也是我来决定。” 饿鬼撇了撇嘴，无声地抱怨了句什么，但没让人类听见。 伽宁转身走向了厨房——她已经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没吃东西了，再饿下去她要比饿鬼都能吃了。她烧上一壶水，从冰箱底下抽出一盒速冻水饺。 “我之前和你说，做一个鬼，你需要学会两件事，一个是学会控制欲望，一个是使用自己的能力——你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么吗？” “吃人？”饿鬼一飘一飘地走到人类一步远的地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啊，如果你觉得这是你的能力的话，可以试试看——” 伽宁突然一把抓住了饿鬼的手腕。 “你干什么？”饿鬼挣扎着想逃走，不过他早就领教过人类的力气，挣扎了几下发现不可能逃走，就软下手臂，不解地瞪着人类。 “试试看附身我。”伽宁低声说道。 “哈？” “附身是每个鬼与生俱来的能力。这你总应该会吧？” 没等饿鬼反应过来，他突然被人类拽着手腕拉到了她面前。他猝不及防地和人类面贴面，年轻女人的体温几乎要透过空气传过来，来自浴室里的潮湿水汽和鼻息，还有浅浅的洗发水香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嗅觉器官。 人类那双天然带着笑意的眼睛就在饿鬼的面前，他无法移开视线，整个人都软软地，仿佛被推入了一个温和的旋涡。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然而身体的动作却是往前凑了一点—— 然后他感到浑身一阵剧痛，忍不住跌倒了地上。 “不是所有的人类都适合附身。”伽宁笑眯眯地看着地跌上大口喘气的饿鬼，“这是很重要的一课——碰到像我这样的极阳体质，千万不要试图附身。我是受过训练所以能控制住自己，但如果一个没受过训练的人，恐怕他的体质会让一个小鬼直接灰飞烟灭。” 饿鬼瘫坐在地上，一声不响。 “怎么了，教你保护自己你还生气了？”伽宁蹲下身，看见他皱着眉。 “你根本不是在教我，你就是在报复我说我要吃人。” “对。”伽宁干脆地说道，“我不算个难说话的人，但我建议你不要在这种事上随便挑战我。” 饿鬼用鼻子哼了口气，转过脑袋想要爬走，却突然被人类抓住了头发。 “啊——啊，好痛，不要拉我头发——” “我说了，不要随便挑战我。”伽宁抓着饿鬼的头发把他拉了回来，当然，后者也并没有任她拉扯，晃着肩膀想要脱离压制。 伽宁啧了一声，按着饿鬼的后颈把他脸朝下按在了地上。 --------------------- 嘿嘿......下章会来点真东西......嘿嘿，希望我能写出来那种感觉，嘿嘿...... 碾磨（H） 饿鬼咬着嘴唇，人类的声音冷冷的，让他突然开始感到恐惧。虽然之前在车上被掐了脖子，但他可以把那个理解为是人类在不明情况下先行制服他，也是在展示自身的实力。但现在...... 她是在教训他。 “我不太想看到另一个生物低声下气，毕恭毕敬地对待我，那很没意思。”伽宁抚摸着手掌下冰冷的皮肤，“但有时候——”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伽宁感觉到饿鬼挣扎的幅度变小了，他似乎想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她低下头，没有梳起来的黑发从她的脖颈旁边落下，与地上饿鬼的黑发融成了一团墨色。 而她的声音在饿鬼的耳朵里比他更像鬼怪的言语： “你不会，又有反应了吧？” “......没有。”趴在地上的饿鬼传来微弱的回答。 “嗯，你在撒谎吗？” 饿鬼彻底陷入了沉默。没有呼吸的鬼就像一具尸体一样脸朝下蜷缩在地上，仿佛一只把自己团起来的猫。 伽宁叹了口气。她的手指慢慢插入饿鬼厚实的黑发里，抓住他的脖颈，然后一把把他翻了过来。 饿鬼大睁着眼睛，惊恐地望着她，一边用手抱住了膝盖，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抱紧，就被人类抓着手腕拉开了。他被按着肩膀抓着膝盖再次摁在了地上，不过这次是脸朝上。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人类的膝盖嵌入了他的双腿之间。 “嗯......你撒谎了。”伽宁低下头轻声说道，“这是第二次了。” 人类女性头发上的香味其实并不浓郁，但饿鬼此刻觉得自己似乎马上就要窒息了。 “你不觉得......我这样子是个变态吗？” “变态？我之前说了，就算是人类都有些奇怪的癖好，一个鬼这样子也没什么问题，而且这应该和你生前的经历有关系，”伽宁捏住了饿鬼的下巴，打量着他血糊糊的脸颊，“不过这确实也不好。” 饿鬼的心一沉。 “你也太敏感了，我只是随便一碰你就这样了，以后带出去要是随时随地发情了，那不真就跟个小狗一样。” “我，我不是狗......我没有发情！” “你不是狗？”伽宁好笑地用膝盖磨了磨饿鬼的腿心，让饿鬼忍不住发出了一阵颤抖的喘息，“你没有发情？” “呜——我没——” “给我忍着。”伽宁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弄脏我的衣服你今天就只能光着身子了。” 饿鬼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成调的呜咽，他大睁着眼睛，浑身紧绷，可怜兮兮地望着眼前的人类。 “我，我不应该撒谎。”他尝试着开口道，“我刚才也不应该反驳你......呃——别，别，呜——” 被膝盖碾磨下体的感觉其实并没有很痛，人类完全是收着劲在“折磨”他。饿鬼并不知道自己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这么随便一碰就勃起，好像确实有些变态......但是，但是真的好舒服...... “呜呜我是小狗......”眼泪突然涌了出来，饿鬼抽噎着说道，“对不起，我没法控制我自己，我错了......” 伽宁手一顿，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开了饿鬼。 “你是不是狗对我没那么重要，小家伙，”伽宁从桌上扯了两张至今胡乱地摁在饿鬼的脸上，“你最开始不该说你想吃人。” “对不起......” “我知道你现在并不会吃人，有干净的肉可以吃有哪个饿鬼愿意冒险去吃人呢。”伽宁靠近饿鬼的脸边揉了揉他湿乎乎的脸颊，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你能保持理智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也许你生前有过非常独特的经历......但是当你陷入窘境，被疯狂的欲望控制，即使你只是嘴上说了一句玩笑话要去吃人’，它也会指引着你，将你带入永远不可返回的地步，让你开始彻底远离理智。” ------------------------------- 嘿嘿...... 多出来的尸体 夜风吹拂下，夕阳的余晖照耀在天空的一角。伽宁开着车在人烟稀少的乡镇小道上行驶，市第三医院在城市的角落里。她的副驾驶上坐着饿鬼。他学着人类的样子系上了安全带，不过把脑袋搁在车窗上，呆呆地看着外面的风景，一头黑发被风吹得半飘起来。 进入日落时分后鬼是有可能被体质偏阴的人看到的，不过伽宁并没有让饿鬼躲起来，道理很简单——一个坐在副驾驶上的“鬼”当然比一个埋伏在暗处的“鬼”更像人，更不容易引起恐慌。 “看什么呢？” 饿鬼一愣，歪过头托着下巴说道：“外面的风景。” 伽宁瞄了眼灰扑扑的土路和远处光秃秃的农田：“这也好看吗？” “我感觉......我好像很久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了。”饿鬼小声说道。他对生前没有清晰的记忆，不过此刻吹到夜风突然让他兴奋不已。 他好像很久很久没见过这么广阔的世界了。 “只要你能好好配合，以后应该有很多机会出来放风。”伽宁说道。她把车拐进一条稍宽的路，然后开始缓缓关上副驾驶的窗。 饿鬼不满地回过头瞪着人类。 “到了。”伽宁敲了敲他的脑袋，把车停入停车位。 市第三医院的大门就在他们前方，一个综合办的工作人员接待了她。 “......杨小姐，您也知道，第三医院其实一直以来都只是精神疾病医院，死亡人数并不多少，只是上次那个事件发生以后，我们这里接收了很多‘鬼化病人’，”综合办的工作人员是个三十出头的女性，看起来比伽宁也大不了多少，面容疲惫，“按照你们特别行动处的说法，那些确诊的尸体都已经被烧毁了，但是......” 工作人员叹了口气：“最近我们发现太平间的尸体总是莫名其妙地会多出来。” “哦？” 设立在乡镇的精神病院显然并没有太多经费进行建设，工作人员打开一本记录册，指着上面的日期： “上周末我们这里应该是只有十三具尸体，但是从上周一开始，我们太平间里的尸体就慢慢开始上涨，十四具，十五具......到今天已经有十八具了。更奇怪的是所有的尸体上都有具体的身份信息和死亡时间......都是在当天，但当我们去校对病床号的时候，那些病床明明是空的，也就是说，这些尸体是莫名其妙——啊！” 工作人员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她惊恐地指着伽宁的背后，手指不断地发着抖。 “哦，没事，那是我的同行人员，他们用符咒的捉鬼人看起来都比较苍白。”伽宁微微一笑，往后一抄把饿鬼拎到了自己身边，“这位是辛先生。” 饿鬼也惊恐地看了眼身边的人类，显然也没想到自己还能被人类看见。他虽然按照人类的要求把脸上的血迹用一些遮瑕盖住了，但还穿着那身看起来很女鬼的白衣长裙。 “啊，原来是这样吗......你好，我刚刚还以为只有杨小姐一个人，没有招待到位，不好意思。”工作人员上下打量了一下饿鬼，松了口气，似乎能够接受这个长发飘飘长裙曳地的青年是个捉鬼人。 但这不太对劲。伽宁想。她因为接受过常年训练，大概能看出一个人的体质，眼前的这个工作人员，虽然比不上她极阳体质，但也是不太容易撞鬼的类型，否则也不可能被医院派来管理太平间工作；而饿鬼也没有故意显露在人类面前。 也许是这个医院的环境有问题。 “你们有报警吗？” “我们这不是报警了吗，”工作人员勉强一笑，“警察来调查过，没有结果，他们找不出任何人为原因，然后案子就转接到你们这里来了。” “我能在医院里走一走吗？” “当然可以——哦，但尽量不要和我们的病患接触，”工作人员有些紧张，“虽然我们这里收容的大部分都没什么攻击性，但......” “我明白的。” 伽宁带着饿鬼走出了办公室，往医院楼梯走去。 “我感觉这里很冷。”饿鬼耸了耸肩，“不太舒服。” “连你也觉得冷，那看来事情就不太妙了。” “有多不妙？”饿鬼吓了一跳，凑上小心地抓住了人类的衣角，“这里有很多鬼吗？” 伽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都是你的同类，你在怕什么？” ---------------------------- 写亿点的剧情（ 棺材 “可我不一定打得过他们啊。” “你没必要和他们起冲突。可能是因为你才醒来没多久，所以没有感觉，和人类待在一起你们其实会感觉到不舒服的。“伽宁解释着，走上了二楼的中厅，穿着病号服的零星病人坐在四周的长椅上。天已经暗下来了，但房间里还没开灯，于是所有人的影子都变得模糊不清。 “以后我还要让你去鬼界呢，那个地方只有鬼能去，你难道还要害怕吗？” 饿鬼一愣，刚想问什么是鬼界，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住了。 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伯，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大厅里有些浑浊，声音沙哑： “囡囡，你怎么回来了呀？” 饿鬼觉得心里有点发毛，想要离开，然而袖子却被紧紧扯在那个老人手里。 “囡囡，千万不要再下去，所有人都是鬼，所有人都会被抓走，千万不要下去，千万不要下去......” 老伯的手越抓越紧，直到他突然碰到了饿鬼的皮肤，突然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 “囡囡，你已经变成鬼啦。”老伯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几个护士匆匆跑了过来，正准备拉开那个老任，伽宁却突然走了过来。她扶住老人的肩膀，放低了声音：“那时候所有下去的人都没再回来吗？” 老人抬起头，疑惑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时候你们也在现场对吗，根本没有任何所谓的隔离措施，对吗？” “那个，警官，”一个护士面露难色，小心地打断了伽宁，“我们的病人不能接受过多的刺激，您可以等他平静了再问问题吗？” 伽宁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那个护士，没有再问下去。 大厅里的病人们在护士的劝阻下都回病房去了，很快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下了伽宁和一个饿鬼。 “这里之前是发生过什么吗？”饿鬼凑上来小声问道，“我看在下面的时候那个工作人员还挺配合调查的，怎么......” 伽宁叹了口气，往房间里最大的那个窗户走去。 饿鬼不明所以地跟在她身后——老旧的医院里没有监控，附近也没有人，他干脆飘了起来，他感觉这样行动比双脚着地更轻松一些。 “你知道鬼化人吧？就是昨天晚上和你在一起的那些饿鬼，他们附身了人类身体后的样子。”伽宁推开生锈的窗户，“几个月前我们这个城市里发生过一起大规模的鬼化人事件。” 饿鬼顺着伽宁的手往窗外看去，接着猛得往后退了一步。 那是医院的背面，原本应当是一片巨大的院子或是空地，此刻整片土地仿佛被炸弹炸过一样混乱不堪，而在土地之上，几十个棺材杂乱拥挤地摆放地面之上。夕阳惨淡的光线下，所有的棺材都只有模糊的轮廓，但每一个棺材上都贴纸五颜六色的符纸，即使是在二楼，都能看得清上面诡异的笔画。 “鬼附身人大部分并不是一瞬间完成的，短的可能只需要几分钟，长的则需要好几天。如果早点发现，那些鬼化人就可以早点被处理。但问题在于，有些鬼很聪明，他们的目标可能并不仅仅是一个人，他们会在成功控制一个人以后，继续模仿他生前的样子，接着趁他身边人不注意，继续附身下一个。” 饿鬼愣愣地看着满地棺材，皱眉问道：“可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你的思维还完全是人类的样子，”伽宁表情微妙地看着饿鬼，“一个鬼的本能就是吞噬生命，你们饿鬼通过吃，其他鬼有其他方式。但一般会那么做的，都是一些经验丰富的凶鬼——指那些死前作恶多端，死法也相当惨烈的鬼。附身更多的人，毁灭秩序，消灭生命，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存在的意义。” 饿鬼歪着脑袋，似乎不太能理解人类的话。 “总之，几个月前市区里出现了鬼化人，但是出现的时候已经有四五个鬼化人了，特别行动处找不到最开始的那个鬼，城市里人口密度太大，那个最开始的鬼完全可以隐蔽地行动，因此他们把那四五个人周边所有和他们有密切接触的人全都转移隔离了。第三医院地处偏僻，这里还是精神病院，居住密度也不大，有条件给所有的鬼化人接触者提供单人单间的隔离条件。” 饿鬼托着腮继续听，他猜测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可是被拉过来隔离的人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警方也拒绝告诉他们真相，只是让他们千万不要离开房间。每天都有人突然显露出鬼化的征兆，从房间里被带走，人们虽然都被关着，但不可能不注意到隔壁好像突然消失了，因此他们的恐慌也越来越强烈。” “十天都过去了，你们还没抓完鬼化人吗？不都隔离起来了吗，鬼化人还会隔着墙传染吗？”饿鬼有些不解。 “谁知道呢。”伽宁突然冷笑了一声，“我那时候并不在，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当时所有的鬼化人接触者都在一楼的房间里隔离，而精神病院的病人都住在二楼以上。有一些鬼化人接触者就以为二楼是安全的地方，他们想方设法逃出了房间，往楼上爬去，希望混入精神病人的队伍当中躲避可能的抓捕。” “结果呢，他们被抓出来了吗？” “所有爬上二楼的人都被抓回去了。并且，因为他们私自外出，增加了传染的可能性，他们被严密地看守了起来。”伽宁盯着满地的棺材，皱起了眉，“并且他们很快也出现了鬼化人的征兆。” “那后来......”饿鬼突然有了不太好的猜测。 伽宁指了指满地的棺材：“当时转运到这里的四十五个人，如今全都在这里了。” 饿鬼瞪大了眼睛。如果说刚开始他看到这些棺材还只是觉得奇怪，现在看着那些棺材，他只能感觉到强烈的震撼。 “所有人都......” “对，按照符咒科的说法，所有人最后都成了鬼化人。鬼化人的数量太多，即使一个个‘杀死’他们也不会有效果，因此他们在这里设下了一个姐姐，将所有的鬼化人尸体都封在了这块土地上。” “可是，他们被转移过来的时候不都好好的吗，怎么可能所有人都......他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而且，一下子失踪这么多人，他们的亲人朋友不会奇怪吗？”饿鬼非常不解，“而且他们成了鬼化人，这里原本的精神病人没有受到影响吗？” 伽宁好笑地看了饿鬼一眼：“有受影响啊，你看，最近这里太平间里不就莫名其妙地多出来很多尸体了吗。” 饿鬼抖了一下。 伽宁忍不住笑出了声，看见一个鬼吓得打哆嗦实在是罕见。 “至于突然失踪这么多人，”伽宁似笑非笑地说道，“特别行动处的解释是，这是为了整个城市安全的必要牺牲。” “这是什么歪理啊。”饿鬼惊讶地张大了嘴，“这么多人都死了，这还叫必要吗？” 伽宁忍不住摸了摸饿鬼头顶因为情绪激动翘起来的头发，柔软的手感让她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所以现在到了你派上用处的时候了。”伽宁低声说道。 “要我干什么？”饿鬼往后一缩。 “刚才那个老人家把你认成了他的‘囡囡’，我怀疑很有可能是之前从一楼爬到二楼来的人。而现在，那个‘囡囡’只可能待在那个地方。” 伽宁往楼下的棺材堆一指。 “跳下去，到那些棺材里面，”伽宁盯着饿鬼，嘴角微微翘起，“把那个真正的‘囡囡’叫出来。” --------------------------------- ......怎么说呢，写着一段的时候我心里是有点发毛的。不是被自己写的东西吓到了，就是......算了不说了，不想再只是为了满足xp写的小说里讨论太现实的问题。 跳下去 “不要。”饿鬼坚决地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竟然要他跳进棺材堆里去叫醒一个鬼，这么可怕的事情他是不可能做的。 然而伽宁却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反应，突然抓住了他的后衣领，往窗外猛得一推—— “你干什——啊！” 饿鬼完全没反应过来，失去了平衡，从窗户上掉了下去，黑色的大裙摆在阴森的黑夜里仿佛一只蝴蝶的翅膀。他在落地之前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一个鬼，裙摆上下起伏着，飘忽飘忽地着了地，没有让自己太狼狈。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满地的棺材只剩下了黑黢黢的轮廓，只有彩色的符纸似乎在散发幽幽的荧光。 饿鬼猛得打了个哆嗦。他知道自己不是人，但此时此刻他也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这寒意并非来自空气，而是来自他所能感觉到的，这些棺材的深处。 他回头望了望窗口—— 人类从那边消失了—— 伽宁爬上了三楼。她刚才一直观察着那些护士和病人消失的方向，大概确定了那个老人的病房，此刻正打算悄悄溜进病房里去。三楼的护士站里护士正在打瞌睡——放在任何一个市中心大医院这是不可能的事。自从几个月前的那件事，第三医院已经很久没有新的病人收治了，不少医生护士也辞职离开，这里本就是个即将弃用的医院了。 伽宁悄悄地走向病房深处，一边从窗口往病房里窥探，突然推开一扇房门走了进去。 刚才拽着饿鬼的那个老人正呆呆的坐在床边，目光空洞地看着窗户，应当是刚刚服用了镇定类的药物。 上面并没有具体病症的记录。 “老先生，”伽宁放缓了声音，“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对吧？” 老人没有任何反应，呆呆地看着窗外。 伽宁叹了口气，这是预料之中的。她走到老人的床头，无声地道了个歉，接着打开了挂在床头的病历记录。上面打印着的文字显示老人得的是重度焦虑和轻度精神分裂，除此以外还有每日用药。伽宁不停地往前翻，一直翻到了三个月前，那里的用药记录是一片空白。这很正常，那段时间三院为了接收鬼化人，根本无暇顾及这类没有对外威胁性的病人，没有用药记录也是正常的。 “护士说楼下都是吃人的鬼” 老人突然说了句话。 “但是他们一个个爬上来，一个又一个爬上来，都是年轻人囡囡和我的孙女差不读大，看着文静的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地说楼下有警察要抓她，我把囡囡藏在房间里，但他们跑进来，把她拉走了” 伽宁把病历放了回去。 “护士有告诉你们怎么辨别鬼吗？” “护士说，鬼是冷的，”老人缓缓地说着，“很冷，很冷但囡囡是热的，一点都不像死人——” 老人突然一顿，他的目光转向房门外。 “但是对面住着的那个，”他压低了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明明他是浑身都是冷冰冰的，但是从来都没被拉走过” “对面？”伽宁皱起了眉。但老人不再说话，他摇着头看着窗外，又恢复了最开始那副呆滞的模样。 伽宁离开了老人，走出病房。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刚刚明明看到对面病房没有人。 “哎，谁在夜游啊，已经宵禁了知道没有——” 打着手电的巡查护士突然从远处走来，在发现伽宁这个陌生人后她似乎吓了一跳，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的。 “你你你是谁啊？谁允许你进入这里的！” “警察办案——”伽宁刚想展示手里的证件，话却噎在了嘴里。 走过来的护士只有一条腿，她缺失的那条腿正从断口里淅淅沥沥地滴着血。腐臭的血腥味在走廊上弥漫开来，带来一股非人的寒意。 伽宁有那么点无语，这个护士显然是生前在这个医院里工作的，而她的死因显然就是被切断的那条腿。 一个护士，在医院里，失去一条腿，失血而死，稍微一想就能感觉到背后的事情有多复杂。伽宁深吸一口气，走向那个护士。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别过来！我要叫人了——” 伽宁上千一把捂住她的嘴，刺骨的寒意从她的掌心传来。 “你已经死了，先睡吧。” 她在护士女鬼的耳边说完这句话，抓着她的肩膀往最近的窗户一推。 一时间，护士女鬼好像一抹烟尘一样消失在窗口。 对于这类只是对生前经历有些微执念的普通鬼魂，并没有什么必要将他们消除。伽宁的这种做法是让他们恢复无意识状态，从而回到鬼界，这样他们就不会再随便现身，也不会惊吓到人类，算是一种让人鬼和平相处的小方法。 但是她的心情现在一点也不平和。 她抽出手机，摁开了一个号码。响了几声之后，电话对面的人接通了。 “你们就是让我来收拾烂摊子的对吧？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直对我遮遮掩掩，被你们活活弄死的是不是根本不止那四十五个人？还有多少人被牵扯进来了？医院里是不是有人也死了？” “杨小姐，那件事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那些市民的确非常可惜，但是这是为了保护更多人的安全，那个恶鬼非常危险，我们至今为止都没办法处理那块‘坟场’，只能把棺材全都堆在那儿” 电话那边突然变城了大片的白噪音。 伽宁一看手机，发现上面已经信号全无了。 她转过身，看到刚才那个老人对面的病房门莫名其妙地打开了。冰冷的夜风穿堂而来，她走过去，看到房间里空无一人，但窗户却打开着，卷起的窗帘在风中不停地拍打着窗框。 她突然想起饿鬼还被她扔在棺材堆里—— 发现伽宁不再窗户那边了，饿鬼的恐慌感几乎到达了顶峰。他环视着周围的棺材，怎么也无法相信这里面的家伙都是自己的同类。 鬼和鬼之间会一见面就打架吗？他们会觉得他是威胁所以爬出来吗？他该用什么语言和他们交流呢？无数的问题盘桓在饿鬼的脑子里，他发现自己似乎没法回忆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和那几个饿鬼混到一起去的。他似乎就是跟着本能 饿鬼突然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靠近了一个棺材。 冰冷的木头棺材上，没有符纸，也没有任何痕迹。 难道符纸掉了？饿鬼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远离，然而那棺材突然颤动了一下。 他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棺材，啪叽摔到了地上。 他揉着脑袋想要站起来，却看见一双无神的眼睛正透过身边的棺材缝盯着他—— “！” 他猛得咽了下口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是鬼，棺材里的东西也是鬼，他们是同类，他没必要害怕，他，他，他 一双温热的手突然握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