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喜欢》 第一章 开始 我叫许欣蓉,长发、戴粗框眼镜,留着呆萌的妹妹头。 高一时期我总是属于比较独来独往的边缘人,怕生又不擅与人交谈,老爱活在自己的二次元世界里。 我比同龄间的孩子还要早就出社会了,在父母同意的情况下,我从国中期间开始在亲戚家的豆花店赚取零用钱。 早上上课晚上打工,九点下班回家,光是写完作业就想昏死在自家客厅里。仅能利用通勤时间来准备考试,假日整天都在打零工,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很会在课堂上坐着打瞌睡或被公车司机大哥摇醒。 「同学、同学已经终点站了。」 我迷迷糊糊地拔下mp3的耳机,一见司机大哥吓得我惊慌失措地从座位上跳起来。 不夸张,这真是我的生活日常。 这条路线的公车司机常载我们学校的学生,学校是终点站的前一站,如果车上还有人,就表示又是我没下车地睡死在车上。 新生报到第一天,我急急忙忙下公车立马拔腿狂奔,迎面而来的是学校门口的两列纠察队以及值勤的教官。一路上我得边跑边把捲起来的裙子放下及膝,卸下耳环扶好我的粗框眼镜,规矩地将外套穿好再进入校门。 「教官好。」 一进教室,呈现的画面想当然是尷尬地安静,第一节课不就是老师点名要大家自我介绍再不然就是听听班规跟注意事项。 突然坐我前面叫林湘怡的同学忧心忡忡地回头向我搭话「我们鞋子好像穿错了,怎么办啊?」 经她这么一说,我这才会意到四周女同学的白色膝上袜搭配着白皮鞋,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鞋确实是黑色。 「......应该没差吧」推了推眼镜掩饰我的笑。 难免教官看到还是会贴心提醒「下次记得穿白色啊」 「是!教官!」 一年一班是普通班,虽然课业不像隔壁升学班那么吃重,但大部分的学生还是朝升学方向努力。 我们学校在日治时期建盖,早期专收女生,近几年才开始招收男生入学,通常一个班级的男女比例大概是二比十,以女学生居多。 这届,我们一班是男生最多的班级,刚好男女平均。教室外面常常有学姊学妹徘徊,我们都习以为常,门口就像交谊厅永远有人站岗。 「蓉姐早!蓉姐你的早餐!」「蓉姐好!」 我的座位总是会有一份早餐搁在桌上。 你们想多了,绝对不是什么爱慕者送爱的早餐,而是我的酬劳。 就固定几个男同学早自习前围着我问「东西咧?」「等下麻烦你囉!」「我的?」。 恐怕大多数的人很难相信,像我这种看起来温和的乖学生,竟会做出最坏的示范,带菸、代写作业、携带漫画这种事。 学校纠察队不会主动搜女生的书包,教官又跟我相当熟识,幸运地从未被抓包过。每学期我几乎都会代理一两个小老师的职位,为的就是帮同学们解决烦恼。 「随便写写你看看」、「你的好了」、「放学前还我」早自习我都在瞎忙这些东西。 维持整学期安然无恙。某一天,发生令人紧张之事。 据说隔壁班有学生携带违禁品,教官带领纠察队进教室突袭检查,要求所有人将书包放在桌上。 教官灵魂拷问「近期太多不守校规学生惹事,甚至携带违禁品,麻烦全班到走廊上排队,不许吵闹!」 全班陆续到走廊上排队,教官跟纠察队开始逐一翻查书包。就那几个同学神色紧张地频频往我这里瞄。 事实上,我今天迟到,根本没空帮他们作胡闹的事。反而。另一位女同学就没那么幸运,我们班的资优生陆婉静,当场查获违禁品收下大过一支,泪洒现场。 经过这次事件,我也从此收手不冒险干这蠢事。年少轻狂,谁没有做错事过? 在班上我属于文静派的学生,尤其对不熟的人总是小心翼翼。认识久,才能发现刀子嘴豆腐心的我并不如想像中可爱,那么恭喜你达成我的好友门槛。 自小习惯讲话方式没有太多波澜,直到遇见这位大男孩后我才豁然开朗起来。中二度破表的两人互懟、打闹天天一起。 说实话,高一我与他并无太多接触,分别各自在不同小团体。 映像中,应该是我交不出报告被老师叫到后头罚站那次,他也跟着被取笑地站到我身边,就算目光对视,也没有进一步交谈,我礼貌性的尷尬点头。 在我们那个年代还有存在爱的教育,不及格照三餐唉板子或是罚劳动服务。手掌几乎青青紫紫,对于从小被打惯的我来说根本家常便饭。 2007年9月高二上学期的某日,我得留校罚抄作业,听见后方有人喊一声「唉!」 一回头迎面而来的是冰凉的矿泉水朝我扔来,我一手扎实地接住。 能有这么酷的扔法也绝对只有他,苏晓铭。 我对着立即转身就默默离开教室的他说着「谢啦!」 他是个单眼皮爱笑的邻家大男孩。高一他的个子不过高我五公分的差距,如果按身高排座位的话也都会坐我附近。没想到过一个暑假,直接来个两级跳,很难不去正眼注目他,是我们一班的班草候选人之一。 晓铭的家住在离学校走路不到十分鐘的距离。总被老师指名叫去当交通队的成员。交通队不是早到就是会留到最晚才能离校。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便习惯等他收工回来拿书包离开教室,我才愿意收拾书包偷偷跟在他身后往回家等车的路上。 时间久了,不知不觉开始对他產生好感,或许是上一回我提早写完老师交代的作业,几乎跟他同时走出校门。为了怕尷尬,我故意放慢脚步希望他能走远。结果他竟然回头问我要在哪搭车。 我愣了几秒,当下的魂魄差点要飞到外太空去了……怀疑上辈子肯定烧好香又扶老人过马路、人品好的关係才有偶像剧的直球剧情。 纯纯的爱就从这天开始。 他看我发楞又问「你搭几号车?」 我心虚的回答「红线的……」 「阿不就刚走掉那台?」他满脸问号地看我。 我连忙解释「我要搭直达车,不是那台。」 事实上,老早走了两台车去了,打死我不承认是我故意错过的。 对十七岁女高中生来说,不过是想简单待在有你的世界罢了。 晓铭皱眉对我「都不讲话是怎样,你真的很怪耶?」 我淡然回覆「不是怪的可爱?」接着晓铭就会震惊傻眼的表情等待听我说实话。 只要我心情不好,他就爱乱入我视线,天晓得他是故意还是太无聊,总之非常烦人却烦得可爱。 昨晚打工出包被老闆骂惨心里够鬱闷、早自习的复习考又考差,在外人看来我就像隻万念俱灰的死鱼。 就算我不理他、懒得理他都难,他少爷直接坐到我位子前霹靂啪啦唸我有的没的再播乱我的瀏海说「行不行啊?」 我闭上眼睛想闪躲他的手掌,气自己窝囊的闪都闪不掉。 这就是他既往与兄弟之间的关心方式,我明明清楚却越来越喜欢、越来越在意。 低潮期的我有噤语的坏习惯。幼小常常被家法伺候衍生出来的一种心病,在爱的教育盛行年代,每天被揍、被大人灵魂拷问都是让人丢脸的事「为什么不讲话,你说啊!为什么考零分?书都读到哪去了?」诸如此类的责骂管教。 想替自己解释的下场只会被打得更凄惨。忙碌的父母从未理解孩子,不巧地出自家庭环境。 受到暴力谴责下的孩子不是不愿意反抗,内心最为煎熬痛苦的点或许出自于加害者是与自己密不可分的至亲关係。幼小的我下意识地想理解家人对自己的失望,当事人也就是我没有病识感,甚至说服自己错了就该理应受罚。 从此用噤语的方式自我保护。 老掉牙的家庭剧情也是我的人生中的一部分,接受它去爱它,直到现在我仍不避讳与之分享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段黑歷史。说出来会比默默承受痛苦要来得舒服很多。 花些时间去慢慢理解家人,才会发现环境因素带给大人们沉重的负荷。 十年后的我全都原谅了,虽然身教记忆会跟一辈子,但要相信总有一日能跨出那一步才行。 偷偷告诉你们,直到现在有人想摸我的头还是会无意识地想闪躲、有人在我面前抬手就觉得有人要打我。 不过,苏晓铭这个人是第一位,能让我不讨厌被摸头杀攻击的大男孩。 2015年9月 记不清这是人生中第几份工作,如今从事图书產业链里负责进出货品管工作人员的我。 喜欢书的初忠,始终不变。即使是公司不起眼的小职员也在努力奋斗着。 主管的命令总在下班前才这般传达「今天要清完进货啊!」 每天有搬不完的书,捡不完的货单。我推推眼镜,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亲手抚摸自己撰写的书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记得这天看似平庸无奇的工作日常。不久,将有带给我人生最沉痛最不愿接受的事情发生…… 站在梯子上往书柜里捡书、翻书的我,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将我手中的书推开。 一本白色的平装书,掉落地面。 啪嚓! 书页摊开,印着第一句『好久不见。』 第二章 秘密 同事小叭将掉地上的书捡起来,递给坐在书梯上的我「你还好吗?」 我慌张地说「没事没事!我很好。」 另一位同事薇如走来附和「是今天有约会心不在这里吧?」 「乱讲。」确实是有些心神不寧,但百分之百不关男友的事。 或许是今早上班路上,接收大量不解的社群讯息有所影响。 这两天大家不约而同的发出类似的动态讯息,关键词『一定会没事的!』。 谁会没事?是谁怎么了? 一年一班大致上可分三种类型团体。夜猫族、乖学生组、party组,我是隐藏在乖学生组的三栖怪人。 苏晓铭是一班的中心人物,我把他归类在party组。 他的活动需要凑女生人数就会跑来问我要不要加入,通常我去的场子女生人数比较多。 我发现自己莫名成了妹头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party组常办聚餐团游、ktv唱歌、游乐场玩耍之类的活动。 因为我半工半读的关係,能跟得活动我尽量跟。毕竟我住在台北市,考量夜归跟大部份的人反方向,只要地点不方便我就懒得去,当时的捷运只有红蓝两线,学生的交通工具不是公车就是脚踏车。 他问「唱歌吗?」 我说「好啊」 一直都很喜欢轮到我唱歌的时候,晓铭乱入进来跟我一起唱歌。因为就他最调皮、最不怕我生气。 他说我生气一点杀伤力也没有。当时,我觉得他很有事。 晓铭的好兄弟名叫刘宇豪,在我们班一直是很有号召力的大个儿。班上一有人争执或是吵闹,阿豪的肺活量足以瞬间平息让大家冷静,真有人打起来也是能轻易将人拉开。 某日下课,阿豪随口问问「蓉姐走啊,打网咖。」 「走啊」我乾脆地回答,带给阿豪跟其他男同学不少惊吓「白痴喔,我今天不用上班,你们带路啊」 后来,我还是硬拉林本韦陪我一起去。阿本是我的好朋友,他生性害羞内向,容易被幼稚的臭男生调戏。 要是他能更有自信,枉费生得长相标緻脸蛋了。身为好朋友的我努力帮他建立信心。 有阵子我跟班上臭男生会搭公车到三重一间网咖玩,我大概玩四小就会说要回家了。学会各种攻略型游戏,我玩得非常差,游戏开始前,光是分队就够他们吵吵闹闹干话一堆了。抱歉,我本来就是来乱得没错。 坐我一旁的阿本甜笑问「你就是想让晓铭教你对吧?」 我红着脸撇头说「你说呢」 好几次我的不服输產生各种娱乐效果,谢谢那群男孩们让很大,给足我蓉姊面子。 后期阿本不陪我跟他们玩游戏就自个儿玩劲舞团,当我玩腻战略游戏后也会另闢线上游戏打怪练功。 每次晓铭跟阿豪打到一个段落就会跑到我后头看我玩。 老实说我属于不太会认真经营游戏的玩家,热衷于掛网交网友聊天,对打工族而言真的很难经营。一旦认真玩起来还要被班上男生超越,我会超不爽,我一不爽他们就倒大楣。 「蓉姐,你聊天室讲话跟本人很有落差耶。」阿豪问。 「对啊,都误以为我是男的。」我打字慢的关係,衝等级我都不太回覆聊天,只要一开语音男生们就会很high,这个欢呼类似中了大奖。 「是男的没错啊」晓铭接着附和。 「你活的不耐烦?」 「哈哈哈。」 任何活动我要离席前都会找阿豪说一声,除了他高个子好找之外,晓铭通常也能马上知道。 「需要有人陪你等车吗?」阿豪看了晓铭一眼,我打断地立即拒绝「都说我是半个男的很安全。」 我害羞就会话少。如果吵闹的人不在,我蛮容易使空气凝结產生那种尬聊的情境,我真心害怕…… 虽然我自认为近几年工作的关係讲话稍有进步,可没共同话题就会使气氛变得很乾。 他曾问过我「你平常都这么安静吗?」 「……」当然不是,是跟你在同一个空间下我容易紧张过度! 阿豪很会调度人,让大家能开开心心出去玩,平平安安的回家。 高中一年级下学期,学校才举办迎新户外烤肉。 明明是观景烤肉的休间活动,非要有人想挑战跟教官单挑比力气。 那个人就是阿豪,他跟二班的教官pk力气看谁先把对方压制。 原本我方还佔上风的说,没想到最后阿豪还是用尽力气,悽惨地被压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我们都替他感到可惜。 接着就没人在顾烤肉了,后头大家把事先准备好的水球乱砸地上,最终演变成跟隔壁二班一起玩疯,两班互砸。 忘了是谁先去拿浇花用的水管把我们衣服全喷溼。 我当场受不了被激,失控地衝去拿水桶装满水给他泼回去,不顾形象活像个疯婆。 「苏晓铭别给我跑!」 「白痴喔!不是我用你的啦!」 「哈哈哈!站住!」 那天大合照全班的人溼得一蹋糊涂笑顏大开,我将它收入至毕业纪念册里。 接着容我介绍本班party组有铁四角之称的方玉华、萧景如、温佳琳、徐馥萱所组成的呆萌美少女团。 铁四角时常无意地闹出笑话带给班上无限欢乐。比如说明明是制服日,却穿运动服来学校上课或是整人时总是能整到自己。 方玉华从小体弱,无法做太剧烈运动。生气起来鼻孔会撑大,其他女生们常闹她说:我们快被大鼻孔给吸去了。天生带有稚气无害的口吻,因此笑着生气时连我都觉得可爱。 萧景如又称如如,她是我认为非常酷的女生,每几个月会固定剪时尚流行的发型,最让我深刻的是剪成猫头鹰的m型刘海还是能自信驾驭的人,欣赏她身材好又很敢穿。 温佳琳,人很小隻讲话高亢,容易大辣辣地讲错话,很讨人喜欢的爱笑女生。 徐馥萱是我们班高大的女生,也因为她的班号在我前面一号,我很早就跟她熟识了,而且她的笑声非常疗癒也很好相处。 她们四个人闹腾起来,绝对能抵过班上二十几人的音量。 内向的我,起初为了能理所当然靠近晓铭,我偶尔会加入铁四角的聚会,希望能听到更多关于他的无聊小事。 阿豪问「蓉姐,放学去晓铭家看《不能说的?秘密》你去吗?」 我想都没想便答应了「好啊!」 那天十几个人去他家看dvd。打开门迎面而来的小狗狗兴奋地朝我们衝来,开心的汪汪。非要晓铭把牠整个抱起才愿意安静。 他们家很大很乾净。 从同学之间谈话内容,知道他们常来晓铭家玩。身为边缘人的我不失礼貌地从头傻笑到尾。自认为我融入得很好,内心其实有些忐忑。怕我格格不入却硬要加入会给人添麻烦吗? 他们热烈欢迎我,可能是我想多了。 那天看完影片后他跟阿豪护送我们到等公车的地方。一路上听着他们俩跟铁四角女生互相逗来逗去,看得我有些羡慕,走在后头的我推了推眼镜笑着。 没关係,这个距离我已满足。 夜猫族的头是陈律文,我们班的守护神,如今是位居酒屋老闆。 他曾与我们分享他被教官骂耳环的事。因为耳环扩充钉不见,那天才会用吸管暂时掛在耳洞上,结果闹到他爸被叫来学校了解状况,还说害他爸回去被阿公骂,我们笑了好久好久。 有次夜间部含校外人士挡在校门口不让我们日间部放学,学校广播要所有学生待在教室不准离开教室。 主任教官跟林教官劈头就来我们班问「有没有闹事?你们有没有闹事?」 律文先站起来双手举高说「没有喔,不关我们的事喔!」 据传校外人士有带攻击武器威吓,说要找我们学校的学生出来谈判。事情闹得很大,校方请少年队跟警察到校协助处理才平息此事。 律文动用自家的小弟了解状况后向我们宣布「靠爸,是学弟抢人家马子啦!笑死。」 再来要介绍的人是绰号李狐的李子奇。他的座位在我正后面是学校热音社的社长,每天下课就是团练,组团时期常常换主唱,还一度问我能不能帮忙挡主唱的位置,我荒唐拒绝「不行!我会怯场。」 「那你唱这段给我听听看。」 他很有天赋,从高中就开始作词作曲了。2019年正式出道,为自己的迷你专辑努力跑宣传,是个很有梦想的大男孩。 最后我要介绍的是王大雄,现在任职演唱会音响公司的职员。高中常跟男生打赌把到哪个学校正妹要请客,把到人之后再甩掉,就有那么一天渣男孩遇到现世报。 当时的手机还是智障型手机,他声称要到无名小站上的正妹手机号码,还跟对方要了即时通帐号确认照片,结果对方一直是请朋友代理。约出来后他一知道是恐龙妹连跑都来不及地被人死缠烂打。 早自习听他大肆发表悲剧,全班笑到不行。 「蓉姐不要笑,很恐怖好不好。」 夜猫族每个人都很有特色,大部分白天念书,晚上为自己的梦想努力,包括我也是。 巡逻的教官走到我旁边敲着我的桌子「同学不要睡。」我一抬头很糗地擦擦口水,起身拿桌边的童军椅去升旗台报到。 我打瞌睡频繁到一见教官我就有自知之明的来去受罚。 越靠近升旗台就会看见一排排有坐有站的学生在那里发呆或是看书。 曾有女同学罚站到昏倒过,才改成女生可以坐着看书,男生还是要像当兵操练那样站直直。通常一早会在升旗台集合的学生,大部分都是迟到原因才会在这。 就只有我是打瞌睡被叫去罚站。 坐在最后一排的我,还是被那个最机车的教官点名「同学。」 我抬头以为要被念了,结果教官指着我的头发「有被同学欺负吗?」 咦? 原来是我的头发睡着的时候沾到未乾的立可白。 我搔搔头有点不知所措「……没有啦」馀光撇见交通队里的晓铭正在收工往教室的大楼移动,偷偷朝我这里取笑着。 干..怎么每次糗事都被看见。 「如果有被欺负要跟班导师报告啊,知不知道?」 「是、是。」我恍惚地傻笑着。 段考结束的假日我们就爱跑去夜唱或是去二轮戏院看恐怖片,每次夜唱同学都睡成一片,而我都是会是保持清醒的那个人。 等他们唱得差不多体力也耗尽的时候,我才好意思地尽情地唱。 轮到我唱孙燕姿的歌《我怀念的》,晓铭同样拿起另一个麦坐到我旁边接着唱『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我怀念的是一起做梦…』 我起鸡皮疙瘩觉得惊喜,他唱得好听能跟我合声。 习惯被团体晾在一边的我,就喜欢那不经意关心我的你。 每次去看恐怖片都是被骗去看的,我根本不晓得要看什么就去了。 我从头到尾双手摀着耳朵紧张地左晃右晃的,看场电影搞得全身腰酸背痛。不过每次我最期待分配位置的环节,但笨拙的我老是比别人晚一步,只能坐在离晓铭最远的方向。 通常坐我旁边的粉红知己不是阿本就是阿德。 阿德长得像卡比兽肉肉的无害大男孩,我怎么拍他的肚子肉或是讲干话他都不会生气,脾气超好。 记得高三后的男同学们陆续考有机车驾照骑车上学之后,只要是出去玩我都是麻烦他载我回家的。 我跟阿德有十年以上的革命情感。 放学后的网咖团都能见到阿德与宅男们的踪影,每天讲话都干来干去的很吵。 其中调皮的水肥老爱捉弄班上同学。像有次我喝水,他手痒地推宝特瓶底部,害我制服衬衫领口湿一片,要是那天我没穿小可爱的话,真的会走光看到内衣,我瞬间暴怒地追着他在教室里跑。 坐在位子上的晓铭、阿豪也是笑着摇头,女同学们倒是看傻眼,很少看过这么激动的我。 我喘到不行的搬救兵「大雄、狐狸笑屁,还不快来帮忙抓住他!」 接受过我恩惠的他们不敢说不。 反正今天没用水泼回去我是不会放他走的! 看不下去的阿豪抓住我的领子说「嘿嘿蓉姐我来,你那边坐好。」 晓铭扔外套给我盖着「你跑那么慢,让阿豪去。」 水肥爱捣蛋又顾人怨,班上想找他算帐的可多了,水肥这么顾人怨,出去玩照样有他一份,最先考到机车跟汽车驾照的人是他,年纪最小的也是他。负责载铁四角的御用司机永远有他,party组的一家人。 工作盘点结束后跟同事聊聊以往怎么跨年。我想起高中有一年跨年,我难得请假跟大家一起上阳明山跨年。我们班上女生小熊就在阳明山一间温泉餐厅工作,她俐落的招呼客人还有我们,是她的亲戚也在这家餐厅工作,招待美味的日本料理给我们吃得愉快尽兴。 边吃饭边等山下的101施放烟火,从阳明山的户外观景台往下看着微弱的火光,我们自己很high的倒数鬼吼鬼叫的。 烟火结束我们陆续排队拿号码牌泡汤。因为个人浴会等比较久所以我先动身出发,我泡完出来,果真看到有女生等到睡着,觉得可怜又有点好笑。 泡汤后全身暖呼呼的,这家提供的吹风机梳妆檯是跟男汤一起共用。晓铭突然挤过来抢走我的吹风机「你要吹很久,我先。」 「……」傻眼。 「是不会排队喔?」馥萱说。 「不要欺负蓉蓉啦!」佳琳试图帮我把吹风机抢回来。 「唉!我也要吹!」景如负责挡晓铭的去路。 当时的手机相机拍出来的效果不像现在有美机来的好看。景如到哪都会拿出轻巧的数位相机嚷嚷要拍照。 几个人挤在梳妆台前轮流拍美照,趁乱我跟晓铭邀合照的事就这么来的。 吵闹完我们在停车场集合,男生提议玩抽钥匙。因为总有人会不想给谁载或是有人想要载谁而争吵着。 那天我可是对着天空的月亮,心里求神拜佛给个机会让我抽到晓铭的钥匙吧! 主持人阿豪拿装满钥匙的袋子出来要我摸,我选择一把简洁的钥匙。 等女生都拿到钥匙再一起公佈是谁的。 一看晓铭的表情就知道我拿错了,还得配合大家地傻笑站边缘。 我拿到的钥匙是我们班草之一绰号叫杀手的男生。 可能他的粉丝会恨死我,可我根本不想要啊! 想跟别人偷换的我结果被阿豪嚷嚷要遵守游戏规则。方玉华倒是很想跟我换,她抽到水肥的一副想哭表情,看得我脸上掛三条线。 算了,给杀手载还比较好。 杀手的五官深邃长好看很受其他班级女生欢迎。他玩游戏是杀手型的玩家,平常在团体里跟我一样没太大存在感的高冷系男孩。 我平常话就少了,竟然还有人话可以更少。从阳明山上骑下山,这一路上我跟他都没讲过一句话。 尷尬的氛围让我试图想突破这座冰山「那个…你的轮胎会不会被我坐爆。」 他的机车车型是偏小的100cc。我双手死命抓住车后桿深怕被甩飞出去。 「不会。」果然句点我,讲话不超过五个字全班认证。 「我们现在要去哪。」从以前到现在我真是不太过问要去哪玩的那种人,因为有晓铭在的场子我几乎想也不想地肯定答应说好,现在想想没被卖掉真是福大命大。 那年代没有手机的gps那么方便,全程要跟紧知道怎么走的人跑。阿豪一定是在车队最尾顾着我们,怕有人落单就会叫我们继续往前走。 「晓铭在前面了你们继续骑。」当队伍拉太长的时候就会在下个路口停在路边等人,那晚非常寒冷,我穿得太少太冷冻得不想说话,拿出浴巾把自己团团裹住。 我们跑到三峡附近的海岸等待曙光,海岸边冷风直吹,我正想去借晓铭的外套来穿却慢了一步…… 看到“她”的肩上披着我所熟悉的外套,我胆怯地退后几步还不小心撞上阿德。 阿德把自己的外套丢给了我「拿去。」 我苦笑地接过来问「回去可以换你载我回家吗?」 「废话。」他拍拍我的肩膀。 2008年第一道曙光从身后出现了。 我们这群傻子没事先查好太阳会从哪边升起,追究是谁得蠢也没人在意了。乾等得太好笑太蠢,阿豪说明年再一起雪耻。 一开始我还不以为意地想又是哪个新闻公眾人物发生什么不幸的事,当社群网站陆续释出高中同学们的动态讯息。 第三天我发现到晓铭的社群网站的动态底下出现许多奇怪的留言。想让自己可以安心点,公司午休时间我传line讯息问好久没联络的阿豪。 『晓铭他是不是怎么了,可以问吗?』 『车祸。』 第三章 草莓 晓铭拎着我的考卷满脸困惑地对我说:「怎么猜也不会猜到8分,告诉我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把考卷抢回来说:「甘你屁事?」 哪有猜!我有认真写!还熬夜到三、四点,就是稍微看错重点嘛…… 每当我越认真,错误就越离谱。错就是错没什么好解释,但是这是面子之争。 只不过答案往往是最意想不到的简单。 「我教你啦」他笑得灿烂地跨坐在我前面那张椅上。 「我不要,下次我一定追上来给你看!」输谁都可以就是不想输你,我燃起熊熊斗志。 「哈哈哈!真假,同学不要勉强啊」 下一回就是高二期末考,被刺激到的我还蛮拚命的,连假日打工的午休都在看书,搭公车背单字、上厕所也在看重点。 连姊姊跟弟弟都觉得我在发神经。 弟弟问「大姊,你觉得二姊这次能撑多久?」 姊姊「难、难说喔。」 我拿着笔记本衝出房门「姊姊!快来帮我恶补数学!」眼睛充满血丝。 那次考试成绩进步飞快,很多科目的老师有注意到我的进步。就差一点点就能赢过他了,意思就是我还是输了。 事后他一再问我考试成绩,我再也不想鸟他。 不好意思各位,他幼稚我更中二。 期末考考完的最后一天,放学我跟班长彦儒、晓铭、阿豪、铁四角、水肥几个人下课还穿着制服跑去搭刚通车不久的猫空缆车,惧高的我要求坐中间,谁站起来晃我就崩溃,我一崩溃他们就觉得我很好笑。 我没搞笑的说…… 想当然那个白目苏晓铭没再跟你客气地起身晃动胡闹。头晕。 抵达目的地见识猫空商店圈。大多属于喝茶文艺的场所,对当时小屁孩的我们来说也不怎么感兴趣。逛没多久便有人提议要走下山。没有智慧型手机导航的年代全凭感觉走下山。 原本路上吸收大自然的芬多精心情愜意,自从下坡带到上坡、上坡又下坡的,眼看太阳渐渐西落各个开始面有难色。 我终于累得走不动想蹲在地上休息一会。铁四角的女生一左一右的叫着前面的男生「蓉蓉说她不舒服!晓铭来背她快点!」 「……不是啦!」我惊慌地想站起来,景如一手笑着按住我肩膀。 「快点啦,她要昏倒了!」一旁的佳琳也接着朝走远的他们挥手。 远看他们回头往我这方向靠近,慌张的我思考着怎么办: a装病。 b站起来。 还没想好答案晓铭就叫阿豪来背我了,我迅速站起来说「没事没事,是馥萱比较有事!」 一旁的馥萱也笑着蹲下来「唉呦我也走不动了啦!哈哈!」 阿豪面有难色地说「哦…这我可能没办法喔!」 馥萱「唉你!怎么差那么多!」 我们一路上互酸互相打气,青春就是这么简单。 老实说,穿皮鞋走这山路,回去脚底整个起水泡磨破了皮。天黑才走到离缆车最近的一站后平安搭下山。 窗户美丽的夜景,回程累到我忘了原本对高空的恐惧。 有你在,我似乎可以变得更勇敢些。 2015年9月约莫五日后... 听见那个人的噩耗,我不敢置信地再三确认。 他骑车偶尔雷残也不是头一回了,大家在大惊小怪什么? 『我想见他。』想知道他人在哪里。 『现在要等观察,等稳定点。』阿豪打得文字显示,句句让我匪夷所思。 观察?为什么? 跟我一同吃午饭的同事们察觉我脸色铁青好不对劲。 薇如看我双眼几乎溢满泪水,赶紧从包包拿出面纸给我「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还是工作太累了?」 此时此刻,我什么话也不想说,心急如焚的想知道他人在哪里。眼看休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埋头专注手机讯息里询问了好多好多人。 只能知道他人在高雄某间医院的加护病房至今昏迷不醒,我眼泪溃堤地崩落。 什么昏迷不醒?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小叭接着问「还是你下午请假?」 我摇摇头婉拒了。 公司这个时候特别忙碌,心里不停说服自己他不会有事的! 薇如整包卫生纸都止不住我的泪水,礼貌上我还是回应主管关心「有个老朋友出事了,抱歉……」 出了社会之后我不曾对朋友圈提起过苏晓铭。或许连歷任男友都未听说。 却没想到,再次提起他的时候会是多么令我心痛…… 秋天的落叶伴随着冷风飘飘而落。 送进加护病房的录音档里有我的声音,你听见了吗?求求你醒来好吗? 我是那么诚心祈求呼喊着。 学生时期我一直是长发,除了制服会穿裙子之外几乎是中性打扮。小时候被严厉的妈妈唸叨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不像个女孩样。 当我开始追逐爱情后打开衣柜,这才发现自己有很大的改造空间。 「姐姐救我!我没衣服穿!」 青春期开啟对于美这件事,会开始想减肥然后莫名把自己搞得很累。老爸看我半夜糊里糊涂地从房间走到厨房翻冰箱有没有吃的。 老爸被我的饿死鬼模样打败「永和豆浆要不要去?」 「好。」可以吃免钱的最开心。 不吃早餐的我像隻搁浅在书桌上的鲸鱼。男同学更会故意「减什么肥!」丢一包洋芋片往我头上招呼。 「烦阿!我这次是认真的!」每次我的中二病热血燃烧完后很快就又復胖回来,白忙一场。 坚持一件事对我来说是世界上最困难的决定,热衷一两个礼拜我就会忘了。一但是自己有兴趣的事又可以不顾前后的疯狂。 2014年某月 话不多的我却容易吸引聒噪的朋友,他们总是能逗得我捧腹大笑。我的迟钝总是来不及解释清楚他们就会抢在我前面替我解释。 我只需要点点头说『对』就行了。 知道我的个性古怪难搞,一不高兴或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会更不想答话,只对在乎的人敞开心房。 诗雨用微醺的脸颊看着发楞的我说「有时候还挺羡慕你的。」 「怎么说?」 「把自己的另一面藏的很好,我刚开始以为你会是像大姊大那样作派的人,结果却是古灵精怪可爱的傻姊姊。」 「我现在不隐藏了,可爱可爱比较招人喜欢。」 「夸张。」诗雨翻了白眼。 「怎么,不会连你都想跟我谈感情事?」 今天的诗雨确实喝了几杯调酒,还点支很久没抽的菸「没什么,只是我的迟钝也不输你。」语气险些惆悵。 诗雨说她带了几个朋友去夜店玩,当然她欣赏的男人也有跟着去。 「疯了,这样他不就知道你很?」 「嗯,是他说没去过夜店要我带他去的啊,你也知道我性子豪爽惯了。」 我的老天鹅,这个故事精采到绝对无法在电视剧上播出。 简单来说,诗雨散会后好死不死正面撞见喝醉的夜店妹跟那男人接吻的名场面。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是这样才察觉到自己喜欢上他的?」 「唉呦对啦!让我去死吧!」 「这真的太猛了。」我调侃地拍拍手比了个讚。 「他最近都不理我了,怎么办哪。」 「打电话去问啊,也就两天没有联络是要担心什么?」 「姊~~~~~」 「喜欢就衝了!不要等了!」 就算失败了也无妨,至少自己努力过了。这些只是青春的过程。 当你回过头来再来看看从前的自己,才会发现那并不是最艰难的。 平庸无奇的人生是最幸福的,只是安逸总是离我们很遥远…… 秋冬换季,我容易获得感冒。 「蓉哥!外套可以还我了吗?」 转头迎面而来的晓铭伸手抓住我的妹妹头,我满脸厌世的表情瞪他几眼。 生病严重的我声音会变得沙哑低沉,爱闹的男生们就爱叫我蓉哥长蓉哥短。 我红着脸被逮到的表情立刻撇头把盖在肩上的运动外套还给他。冬天,女同学最爱偷男生的外套来盖也是因为大件舒适的关係。 糟糕不小心就睡到上课时间,没来得及将偷来的外套丢回他的椅子上。 不晓得为什么,每次被抓到后,我尷尬得演变跟他互打互闹的情景。还不错,让我有台阶下。 当下我蛮不舒服的,默默将披在肩上的外套递给他。 「咳咳咳……」我眼眶泛泪。 心下想着:有时候……我不想幼稚跟你打闹,能不能偶尔对我好一点?这点私心会很过份很噁心吗? 低着头将外套还给他,他少爷还不想拿了。我愣了几秒。 他问「不是生病?」 我沙哑回「所以?」 「先欠着。」他笑着抚摸我的头就离开了。 恍惚的我,腿上还多了热呼呼的东西,一看是被人使用过的暖暖包。 正想问是不是他掉的,就被国文老师找查「同学上课了,发什么愣,课本呢?」 「是、是!」 我根本没打算要让晓铭知道我喜欢他这件事,纯粹欣赏却从未想过要跟他走在一起。 那天,校外实习回学校路上。 我们家的班花刘雪桐突然走到我旁边问「你是不是喜欢晓铭很久了?」 脑子当机的我想也没想地说「你怎么知道?」 此话一出不得了。 雪彤兴奋地跑去跟队伍最前面的阿豪说,当然一旁晓铭也知道了。 三人同时回头看了看我。 我脸红到头低到不能再低,真想拿铲子把自己活埋! 悲剧的是他派阿豪将我拉到一旁说晓铭的回覆。 果不其然被拒绝了,失恋虽然在我预期之中,但是未免来得太突然…… 我不想表现的太难过太失望,这样会很尷尬。更不希望谁来安慰。 「哈哈哈!阿豪这种话你也信?这是个笑话啦笑话!」青春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要忍住!还想跟他当兄弟,我不能认输! 儘管早上发生这齣悲剧,午休我还是厚着脸皮偷偷挪到他旁边位置趴睡。 全班知道我喜欢他,连铁四角闹腾着要出主意帮我忙。 同学越是製造机会给我,我的脸部僵硬得更严重,常常有人製造机会给我们独处,我反而不正常的紧张,手舞足蹈让他傻眼到爆。 他笑我说,我好奇怪。 渐渐能发现他开始与我保持距离,不再陪我等公车了。就算交通队收工回教室拿了书包人就走了,连说声再见也没有。就算对到视线他也会刻意闪躲。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落寞的我一个人在教室寂寞着。 2015年9月一週后 知道晓铭在加护病房与死神搏斗。我找了嘉玉、水肥一起去宜兰的宫庙祈福。 他跟嘉玉轮流开车载我去。 嘉玉边开车边安慰我「那间宫庙很灵验喔,每次我身体有什么不顺,去过个香就会好多了!唉呦他们男生不都爱跌跌撞撞的吗,一定没事的!」 「嗯,一定会没事的。」我是这么深信着。 拜拜完回程路上嘉玉睡着了,换水肥开车,我无聊地跟他回忆青春往事。聊聊却发觉水肥毕业后越发成熟许多,不像从前讲话白目地屁孩样。 边吃檳榔边跟我诉说他这些年来开着大卡车想考公务人员的梦想。 聊到高中三年的闹剧,他笑笑坦承「以前都在製造娱乐效果啦,就不小心太超过了对不起啊」 阿豪跟晓铭从不会看错人,不然也不会拉着水肥加入这个大家庭。 忘了为什么接续聊到感情话题,水肥说「你不知道那些年我们男生一起追的女孩是谁吗?」 「知道是谁,但我不知道还有其他人追她。」 虽然有阵子晓铭跟夜猫族的杨丽颖看起来有些曖昧,她的胸部几乎碰到他的手臂贴着死缠不放。 小颖一副摆明在表演给我看。一下课能听到她娇滴滴的声音卢着晓铭陪她到合作社买东西,连换教室上课也是勾着他的手臂不放。 铁四角女孩们各个翻白眼翻上天,馥萱勾着我的手说「别理她我们走。」 走去哪?我整个被攻击的体无完肤了…… 午休时小颖,变本加厉地穿晓铭的运动外套还撒娇靠近他手臂上。 明明晓铭一副困扰面瘫样,这次我玻璃心碎地落泪,滴进饭盒里。 铁四角气得直跳脚,让无言以对的晓铭成为女生的公愤对象。 回想起来我的行为在处理感情方面来说是相当不成熟的,逃避之外,还伤害了两个人。可十七八岁的我哪管得了那么多。 就这样尷尬地维持将近半学期。 某天在我留校罚抄作业隐约听到男生他们在讨论水果的话题,一度误会晓铭喜欢吃奇异果,我可爱到自作聪明地在他生日的当天买几颗奇异果,还特地在上面画各种表情包要送他当作惊喜。 铁四角看我害羞到快要放学还迟迟不敢靠近他的蠢样,于是她们陪我一起过去打断臭男生们的聚会。 晓铭背脊一凉「现在是什么情形?」 在我们班生日互整是不成文规定,晓铭以为要开始发难,脸色铁青地直说女生好可怕。 阿豪见状,偷偷把我拉到教室外面讲「送什么奇异果,你就不能送别的吗?」 我茫茫然地说「他不是喜欢奇异果跟草莓吗?草莓不是当季水果我只好准备奇异果了啊」 「蓉姊,你怎么这么可爱?」他向我解释,我才领悟奇异果跟草莓真正想要表达的涵义。 我缓缓往教室里头看,温佳琳的桌上摆着草莓牛奶。 愚蠢至极四个字落在我头上。打击更大的人应该是站在教室门后,听见我跟阿豪对话的佳琳,她全听见了,还当眾向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啦!欣蓉我真的不知道。」佳琳的大眼睛,拉着我的衣袖。 不成熟的我,不擅察言观色的我算什么?我什么也不是。 他喜欢你又不是你的错,你对我很好,我更不好受你能明白吗? 放学鐘声打起,我什么话也不想说拿着书包就走出校门口。 开车的水肥接续将故事完整说完,我才知道阿豪跟晓铭当年两人公平竞争追佳琳,也包括水肥跟其他男生。 以下是我脑动大开的猜测,会有可能阿豪把我喜欢晓铭的事宣扬出去后害得佳琳跟晓铭友情弄僵,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的双方安抚吗?偶像剧兄弟鬩墙的那种。 不过,他们感情那么好不可能会这般铺成。 水肥说他们有为了佳琳的事有打过架,但后来不了了之和好了。 我说「可是最后佳琳跟那齣电影一样,谁也没选不是嘛。」 水肥嘴角扬起眼眶似乎红红的「对啊……」 我默默往窗外望去。 第四章 失去 青春三角习题浮上檯面之后,没有自信的我选择离开。 隔日,一进教室明显能感受到空气正在凝结。大家注目我的新发型。 很不理智地衝去发廊找我的设计师tina。 tina拿着剪刀再三向我确认「确定不后悔?你需不需要冷静一下再做决定?」 我无里头地笑着「tina你最近有听《特务j》吗?」 留了很多年的长发,决心一口气剪到耳下十公分长度。我简了当时流行的鲍伯头。 转换心情。 我换了一个人似地神清气爽「早啊!」馀光稍微瞄到两人脸色铁青的神韵。 我真的没事了,可以别那样看我行吗…… 不过,教室的微妙氛围很快就被爱闹得那几个同学化解「挖靠,现在改叫蓉哥吗?」「走错教室吗?」「你谁啊?」 我害羞地摸摸发尾,拿下围巾还得习惯脖子没头发的凉感。班上两位女帅跟着兴奋围过来「太帅了你。」「蓉姊你吓到我们了!」 短发那阵子确实很受圈内女生欢迎。被喜欢是件开心事,几乎不会拒绝漂亮可爱的女生邀约。 接着中午开始就会出现学妹守在教室门口要跟我借教具,听说是慕名而来看帅学姊的样子?负责交谊厅站岗的三大男生全给我挡下,频频使眼色说『交给我』、『我来』乱七八糟的。 体育课阿豪跟晓铭问我「打球啊」 我傻呼呼地望望左右想问是不是找错人,看我不见理会他又说「就是在说你啦!」 「别烦我。」我冷冷地回应。 「你上次跟彦儒、阿姿、铁四角打成那样,勉强可以奏队啦!」 「那就去找彦儒、阿姿啊!」 我不跟男生打,身高劣势的我抢不到球不好玩,话说他们忘了我还在跟他们冷战? 犯懒的我总喜欢窝身藏在铁四角或是其他女生群里摸鱼鬼混,除非有人累了需要换手也得看我心情上场。 等那两人放弃找我打球离开视线范围,忽然坐在身边的佳琳打破沉默向我解释晓铭的事「我跟晓铭真的没有什么啦,大家还是像以前一样好朋友。」 听得让我发笑,她那有话直说的性子果然可爱「我知道,没事啦真的。」 谈恋爱比想像中的麻烦,也不想介入了。 体育课结束,我还得回校製作海报比赛。等他进教室回班上拿书包,傻呼呼的我确认班上没有其他人,鼓起勇气开口「我没有喜欢你,是我跟雪桐开得玩笑让阿豪当真了,都是误会。」我试着挤出笑容说。 「……那你头发呢?还有为什么……」他背对着我说。 他是想说,我那天哭的事吧…… 我摸摸发尾笑着「夏天这样比较凉快……」 说完,他什么也没说便走出教室。 我的眼泪不小心滴落在海报上,水彩晕染开来。像这种连八点档都不会写的谎言,只有我这种傻孩子才有勇气说出口吧。 他生气了,接连的几天不是刻意不搭理就是无视我。 忽然很怀念从前,我要弄美术组的东西能顺理成章地等他交通队收工再一起回家。 顿时感到寂寞,算我活该吧。 他不就是喜欢佳琳我才打算认真成全他们吗?他应该要感到高兴,怎么反倒生气? 晓铭今天也是拿了书包,大力关上教室门。空荡荡的教室留下我一人。 阿豪衝进教室问我「有看到晓铭吗?」 我说「走了。」 坐公车的路上听见口袋里的手机发出简讯铃声,翻开手机我打开一看就三个字。 『更丑了』 知道他故意的。 2015年10月 上课睡到下课的我,手中还拿着笔,英文课本边缘上写着简单一行: 『再怎么喜欢眼前的这个人……』 他经过我座位旁,拿起课本朝我头上拍「还睡猪啊!你还没讲你这次考几分啊?」 「你好烦啊…我认输我认输,让我睡吧」 梦魘中睁开双眼,额间渗出冷汗。 我还在等待他的消息,即使从上海出差回来台北没多久,还是收到不幸消息…… 那天不愿相信的我只想待在货堆里埋头苦干来逃避现实的残忍。感受到我明显异样的薇如上前关心问我要不要请假。 坚持做到工作结束的我还是婉拒了,噤语的我如同洋娃娃似地面无表情硬撑着。 回家打开家门丢下包包,往姊姊怀里痛哭失声。 「他再也醒不过来了……他走了啊啊啊!!!」 当时,我是那么坚信他不会有事的…… 一时之间很难跟任何人解释我与他的故事。 他走了,这下子真的走了。 我哭到只能用浴巾接住眼泪,又白了几根发丝。 那晚男友连夜飞奔赶到家里安慰了我一整夜,温柔的他没有多说什么,轻拍我的背说「想哭就哭吧……」 「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为什么啦!」我仍茫然问着心疼我的你,而你只能抱住歇斯底里的我试图要我冷静。 哭到鼻子难以呼吸。 崩溃到何时昏睡过去,也记不清了…… 「数学考几分?啊不是要赢我?」晓铭手轴推推我的肩膀。 我馀光看到他的考卷分数是九开头,我尷尬地默默把考卷收进抽屉里「唉呦你好吵啊!阿豪快把他拉走啦!」 「阿铭别欺负蓉姊啦!走啦!你今天不用去交通队走了啊!」 总算能松口气,他终于被阿豪给带走了,不然他知道要嘲笑我好一阵子,烦都烦死了! 教室门一关上,我拿出抽屉里被我弄皱的考卷看了一眼,右上角大大的红笔数字。 『62』 「终于及格了。」我靦腆地笑着。 我知道分数并不能代表什么,至少我曾努力过的过程不是没有意义的。 与其说爱,也可说是一种青涩的崇拜。 会玩又会念书的人,就属你最可恶了! 「吼呦走开啦!」 下课还在抄黑板上笔记的我一整个焦躁不安,他故意挡住我的视线。 「兇耶」他边说边装无辜欠揍表情又接着说「抄了,你还不是不会看?」 我哑口无言。 「要不要投降啊,我教你?」轻浮的口吻问我。 我偷偷在心里暗自说:好。 真实的我则说「不需要!」 十七岁的坚持,求谁都行就是不求他! 其实在我升高二的时候,犹豫要不要转学或转班,我的美术天分其实应该进广设科就读。 我们班每学期就换掉一个班导,所以没什么能说服我的生涯辅导。 像第一位班导嫁到好老公就离职了,第二位专职护理科的老师因身体不适离职,第三位暂代班导职位的日语老师身兼多职也没什么心力放在我们学生身上。 最后一位是带我们顺利毕业的林老师。 劝退我的人是第二位的护理科老师,理性的跟我交谈过未来的方向,商量后我才决定留下。 她清楚我家里的特殊状况,明白想要念美术系只会给家里更大负担,早有心理准备高中到大学的学费要自己承担,所以我才会那么努力打工。 老师拿出这次家长会开会请家长写出对孩子的期许。 我看到妈妈只写一行字“好好读书把大学念完。” 就这样,开啟我的半工半读兼职接案子的人生。 庆幸一路上我遇到很多贵人,我那充满细纹的双手,虽然丑却充满了故事。 还记得这段为了求学努力的励志小故事的初稿还是来自我抒写在悔过书上的两张稿纸完成的。 我以为老师看到又要骂人「欣蓉明天把这个打成电子档交给我。」 后来我才知道,老师将我的文章寄到出版校园杂志栏里。 收到来自邮局的通知信,那是我第一份收到有温度的稿费,就像无形中受到肯定似的感动。 身为学艺股长。凡是教室布置或是活动道具、比赛都是由我来组团操刀。 连啦啦队比赛穿得班服也是我一手设计。记得投票主题是天使与恶魔,林老师开车载我跟嘉玉同学去校外开模製作t-shirt。 投入在喜欢的事物上的我兴奋地几乎几天没睡。 从设计图到活动规划与流程全收入在我的推甄作品后栏里。 虽然林老师的军事教育把我们带到毕业,前阵子听说他的退休生活正享受环游世界。 班级就像社会缩图。每个人的本质不坏,不过是各自在为自己的人生打拼。 现在的同事问我那么拚干嘛?公司又不会加你薪。 「至少我努力过了。」我傻笑着回应、他也跟着笑了。 虽然知道同事的笑是在取笑我的傻。 而我回答的人,其实是在对那个离开我世界的祢…… 第五章 歌曲 第五章歌曲 2008年暑假 升高三活动就多了。打工缩减到只做假日班,当时一个月薪水不到一万,穷到晚餐只吃滷肉饭加滷蛋或是泡麵。接一些文案赚微薄的稿费。 漫画博览会作工读生发一整天传单「欢迎参观啊~」穿女僕装戴猫耳朵的我四处跑。 学校午餐最爱等女同学吃不完的便当了,觉得备受疼爱。班长家的素寿司捲很受同学欢迎,他说每天吃腻想跟我们换「你们要的话我回家再多包几个来分大家。」 我举手没在跟她客气得「我要我要!」 上课鐘声响起老师还未进教室,才第三节课我就听见晓铭跟阿豪躲到教室后排,椅子底下传来吸泡麵的声音,那味道香的过份。 超想拿手上的课本丢过去! 他们的功力能吸两三口就吃完,刚好老师进教室,通常老师一进门都会说「你们教室好香。」 记得前阵子积极减肥,好一阵子拒吃晚餐让我爸非常生气「你又在发什么神经,奇怪耶,为什么不吃饭?」 只要开始认真去做某件事情,我就会变得顽固。结果维持不到几天,我半夜整个被饿醒,肚子吼得威震四方,蹲在冰箱前面翻东西吃。 我还天真以为胃缩小一些就可以省出小钱来买我疯迷的二次元周边商品。私心想瘦成晓铭会喜欢的那种小鸟依人的可爱女生。 从小我都是高大女生,心虚觉得太困难了。 在班上女生里我属于前排,而像佳琳这么可爱的人一定是后面数来的其中几位。只要她说看不到前面,总会有几个暖男自动让位。换作是我说看不清楚,臭男生讲垃圾话之外还要你自己乔一下眼镜。 我嘟嘴学林老师讲话「注意你们的态度。」 今天礼拜五开班会,班长请大家投票毕业旅行决定要去哪,以及讨论分组项目。 我们班讨论分组竟然意见分歧吵架了… 班级选出毕旅要去哪之后再由班长去跟学生会、老师开会整理过后才会正式宣佈。 林老师希望我们班每个人都可以参加,就我所知乖学生组的阿本跟小静勾不克参加。 我知道阿本有心理障碍,平常都不敢在学校上厕所,因为国中曾经有过不好得回忆,逼不得已也只能上课时间向老师求救。偏偏我们学校老师就不爱学生用课堂时间去上厕所,都是本校太多学生偷跑去抽菸的关係。 正值青春期的年纪,班上总会有一两名幼稚男生,偶尔开开玩笑讲讲垃圾话我不以为意,可是讨论毕业旅行分组时,耳朵好得我听见他们挑明在人身攻击,我就受不了,何况还是我的好朋友。 「谁想跟他同一间啊,噁心死了。」「就是啊,我可不要。」「哈哈你跟他一间啊。」 我整个理智线断裂,站起来拍桌子说「你们才心理变态,阿本不去我就不去!」气到脸红脖子粗地发抖,当下真觉得我快要脑中风了。 夜猫组的大姊头跟在我后面站起来说「干你们智障喔!睡几晚是会失身吗?不然阿本跟我们女生同一间好了。」 班长连忙补一句「学校规定不可以。」 接着整场班会吵成一团,难得连我都激动起来。 「不要吵了!」阿豪大喊后大伙缓缓冷静下来。 当事人阿本眼泪几乎快要掉出来,用力拉着我的衣袖「不要吵了,大不了我就不去没关係。」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为朋友吵架,怎样都得赢! 下课后由晓铭跟阿豪他们私下乔房间,好让阿本跟他们同组,确定朋友不会被欺负后我才放心。 晓铭手拿会计学坐到我旁边笑着「你是白痴吗?明明可以桥的事情,那么激动干嘛?」 我说「好姊妹受欺负我就受不了嘛…」 晓铭说「用点脑好不好?」 我傻眼「…….」 在来是小静,考量毕业旅行费用家里负担不起才勾不克参加。 我跟阿本试着去说服她,甚至阿本少爷愿意帮忙负担,她还是拒绝我们的好意,不想欠我们太多人情。 就这样我们的毕业旅行来了。 毕业旅行期间林老师会用游览车上的麦克风提醒大家「只要谁迟到就是整组倒大楣。」 很衰的是第二天我们这组就有人睡过头迟到了,整组都在游览车外头罚站,等大家上车我们才能上车。 很羞耻的在全班面前被骂,真正处罚内容老师晚上才会宣布。林老师生起气来每次令人震撼。 这天我们晚餐吃得很不好,听说那家餐厅第一次接大型订单,餐点整个来不及上餐,全校师生等得久,主任跑去向业者反应「实在是太晚了,会耽误到学生休息时间。不要弄了我们学校自己想办法。」 于是我们迟到这组被老师留下「你们这组全部洗好澡之后到我房间集合。」 梳洗好后,前往林老师房间路上,我们想了很多各种处罚的可能。 按了老师房间门铃,打开房门一看原来班长也在,房内地上一箱一箱的零食泡麵跟饮料「你们等下一人拿一箱跟我一起去巡房。」 天啊!可以光明正大的闯男生房间是多么好玩的事啊!我的嘴角不小心偷偷上扬。 第一间夜猫组,就有男生裸上半身吓我一跳,绰号叫兔子的男生立刻把上衣套上问我们要干嘛? 「送宵夜啦!」我赶快把那一箱物资往里面送赶紧落跑。 来到第三间,是晓铭跟阿豪那一组,打开房门里面挤很多人,他们不晓得是在计划什么,几乎人手一张牛皮纸袋。 「送宵夜。」我脸红的把东西放在桌上迅速完成任务就撤退。 林老师巡房完之后我们就回房间去了。 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吗? 错了,我们一班带头的枕头大乱战才正要开始。 阿豪、晓铭他们等学校巡房结束便开始行动,头套眼睛剪出两个洞的牛皮纸袋,四处闯房间,衝进去就是拿枕头一阵爆打。 隔天,听他们在游览车上宣布战绩, 阿豪说着「就是有智障乱开门的啊,害我很不好意思跟人家说走错了。」 晓铭不甘示弱地回「明明就是你先乱指路的!」 从一班打到五班去好像很屌。 他们有闯我们家的门。我很睏地开门说「你们敢动手就死定了。」 晓铭对阿豪说「这间有点可怕我们还是算了。」他离开前不忘一手乱拨我的头发。 「……」无语的我认真想过,是因为我太严肃还是不好开玩笑才会没人敢动我?其实我不讨厌的说… 毕业旅行的第三天也有发生有趣事,隔壁房铁四角的女生被林老师叫到房间外面罚站,单独对馥萱往死里骂,四人整个崩溃大哭。原来是帮馥萱庆生,party组的成员找林老师串通。害我以为是发生什么天大的事跑出房门看热闹,反正蛋糕我们也有份就一起吃吧! 还记得去年校外教学也是帮馥萱庆生,我跟铁四角她们同一间,晓铭领一群人闯进小木屋一阵奶油乱砸,那次我也有遭受波及,因为有人出卖我说我也是一月寿星的缘故。 晓铭拿手上的奶油抹在我的脸颊上意思一下,我整个脑袋当机「奶油很难清耶……」嘴巴上说讨厌,身体倒是挺诚实的,这句话可以用在这里吗?总之我没有反抗。 虽然我不是活动的主角也可以乐在其中,就算没人会记住我的生日也没关係。 大家都知道我非常惧高,每次逞强自己去搭高空游乐设施后跑去厕所大爆哭。 「我发誓,死都不会再坐第二次了!」 下个景点是海洋公园,玩到下午大家累得躺在休息区。就有过动儿无聊提议打扑克牌,输的人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当时就是很流行真心话大冒险。每次我输就选大冒险,知道他们不会对我太过分。 没想到我的处罚要很羞耻地站在休息区的木椅上唱歌,我的歌声受到路人驻足目测,原来我疯起来也是可以不顾形象的可爱。 很快毕业旅行一结束我们就得开始收心了,准备考试、考证照以及对未来的规划。 2015年10月 每次办活动,班长会在高中的line群组召集所有人,一同说明去高雄的集合时间、地点、服装穿着,甚至还找音乐档要大家各自排练当天要献唱的歌曲。 我戴上蓝芽耳机播放着《爱很大》,因为主唱声线跟他很像,尤其在最后副歌那一段我就会想掉眼泪。 希望能在告别式那天我可以收拾好情绪,大大方方地送他一程。 现在想哭就哭吧! 毕业大考在即,我们班会变得特别安静。甚至下课能在小静的座位周围聚集临时抱佛脚的信眾。 晓铭跟阿豪的成绩都不差,一直处于班上前五。 别看他们成天嘻皮笑脸的玩,考试期间是会在晓铭家开读书会、假日约图书馆。 我倒是挺羡慕他们总能腻在一起,而这些我跟不太到是因为我已有念不完写不完的课后辅导。 我嘟着嘴留在教室抄写作业、时不时偷瞄背对我坐在隔壁桌上的晓铭。 他拿着吉他生涩地练习《小情歌》,虽然弹得很差,我还是能哼个几句。 我的认知是加入吉他社的男生都马是为了想要把妹而学的。那几天一直听他练习,不晓得他有没有真派上用场呢? 考完试约唱歌。不知不觉我都把的歌词背下来。当年,这首歌很红,铁四角总有人抢着唱,让我以为没机会唱到。 当第二段的副歌曲子进来,忽然有人把麦拿给我,我抬头看见是晓铭递麦克风给我还愣了一下,他说「唱啊,你不是会唱?」 看我没反应便硬塞麦克风到我手里。我尷尬地接唱下去,同学们浮夸鼓掌,说我唱得很好听。 我应该对自己更有自信一点。 我之所以常叫晓铭『小眼睛』是因为我真得很喜欢他的单眼皮以及灿烂的笑容,虽然老爱欺负我,却是我心之所向的太阳。 有次跟他们去九份玩,回程公车上,景如趁乱坐到我身边,好奇问「为什么我常听你叫他小眼睛,其实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小眼睛耶。」 仔细想来,每次我被晓铭戏弄,生起气来都会这么叫他,不知不觉就叫小眼睛好久了说… 我说「真假?可是他都没怎样啊。」 景如捏捏我肉肉的脸颊「只是想提醒你,他不喜欢。」她这种警告的意味我似乎明白些什么。接着她又继续说「喜欢就勇敢一点去追,不然我们也不晓得怎么帮你。」 我一直都这样,遇到真心喜欢的东西就越是不敢靠近,表面上越冷静内心就越不对劲。 每次我在发呆,晓铭会敲敲我的头「你真的很让人生气耶,我刚讲的话有没有在听?」 「你说什么?」其实有在听是我故意的。 冷战过后,晓铭就算知道我喜欢他,也没有因此讨厌让我当跟屁虫。可我心情不好不想被打扰的时候,反而他老爱出现在我周围。 2018年10月 故事讲到这里,我似乎从未形容过苏晓铭的长相。他就跟《比悲伤还悲伤的故事》里的男主角有78%像。 男友陪我看这部电影前我早有做好可能会伤心过度的心理准备。只要这位巨星拍任何电视剧或是电影,让我既期待又害怕受伤害。 纵使剧本有多么虾。一但这副邻家男孩的脸蛋,我就会忍不住崩溃。 电影播放结束,走出售票口,坐到机车后座的我在安全帽底下不停啜泣。 就算祂离开地球三年了,回想起来我的心还是好痛。 第六章 无知 即使毕业我与他不同校了,还是会保持联络。一起出去玩,像是衝去他最爱的白沙湾晒出很蠢的眼镜痕以及唱不完的歌、参与整人庆生计画。 就这样不知不觉暗恋的第四年的夏天开始了── 我吵着家人准许我跟同学去绿岛玩五天。为了这趟旅行提前好几个月跟老闆请假。 这是我第一次出那么久的远门,搭了夜班火车南下台东,再从台东转往绿岛的船次。 前一天兴不意外的我又是奋睡不着,火车上我整个大爆睡。还被偷拍睡死的丑照,丑照中的阿豪跟晓铭竟给我在身后比耶,之后我学聪明才戴帽子遮好遮满。 抵达台东吃个早餐就要搭船去绿岛。会晕车晕船的我不敢吃太多,吃晕船药就睡第二回合到达目的地。 下船,我们同行的姊姊就吐得很惨,让她坐着休息的空档,我跟着其他人去租车店挑机车。 绿岛很小,大概骑两个小时就环岛了。 第二天早上从民宿出发就有人不小心发生垒残,似乎是绿岛的砂石路滑,旧型机车的轮胎胎纹不深,骑在我们前面的景如哥哥转弯就倒了,坐在后座的小姐姐惨摔,双脚膝盖渗血。我们赶紧停到路边衝上前关心。 幸好当地人帮忙指路到卫生所处理伤口,哥哥扶起痛到哭出来的女友。接着我们几个全挤在小小的卫生所里等姊姊包扎好伤口往下一个行程移动。天色晚了,我们变得更加谨慎小心。 快速环岛逛了废弃的监狱,在装潢得像监狱里的店面吃冰,晚上去民宿准备好的地方烤肉。 吃饱我们就坐在石墙上聊天唱唱歌、讲讲干话。结束前阿豪询问大家「新闻气象说明天有颱风会经过绿岛,民宿老闆问我们是要明天就撤岛,还是说继续留下来等颱风过后接着后面行程。」 中颱路过而已,我们决定留在岛上。 绿岛第三天我们度过了颱风天,整栋民宿的观光客撤得差不多,只有我们这群年轻人还待着。民宿老闆人超级好,空房很多也帮我们升级房间,女生房间安排能容纳十人的那种大通铺,滚来滚去都没问题! 既然决定留岛,我们买了很多零食泡麵饮料食物在房间通宵打麻将。原本只有男生他们在玩,后来可能是精神耗尽就吵着我们女生玩给他们看。 本来零食吃得好好的我被人推到桌前。我不会玩麻将,但晓铭那小子坐我身旁要教我怎么玩, 然后阿豪、冠霖同学教其他女生,变成我们四个女生在玩教学版。 其实我很紧张,我怕玩得不好给他丢了面子。老爱念我乱丢牌「为什么丢那张,你没看到那张牌已经丢完了吗?」 被盯着让我玩得很有压力,没有我想像中的浪漫,可以给我来一点少女漫画的剧情吗? 我怒瞪他一眼,他才安静。终于把一将打完功成身退,我赶紧将宝位还给他们坐去旁边吃零食看电视去,然后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穿着背心,手里捧着洋芋片睡着得我。睡得正香就被一颗丢过来的枕头打醒「还睡!猪啊!起来!」 晓铭跟阿豪人手各两颗枕头往我还有铁四角头上死里打。 我从床上爬起来直接把他推倒在床上「苏晓铭你活腻了!」以我的吨位还是能稍微挡住。 正当我回头拿枕头反击的时候,他突然使力反抓我的手,我跟着重心不稳地倒去床上,脸红心跳的我以为会发生像《恶作剧之吻》或是被他强压身下的母汤剧情。 没有。他迅速掀起棉被把我身体整个包住再压制我,喊了他兄弟帮忙「阿豪快来帮我!」 我抗议着「哈哈哈,好了啦!要晕了啦,放开我!」 阿豪笑着拿枕头爆打我,铁四角的女孩们看见我被他们欺负也跟着扑上床救我。 一次上来闹那么多人,我快被你们挤死了! 窗外红色夕阳照耀进来,我们开心地在大通铺上挥舞着枕头、跳跃着。羽毛洒落纷飞的画面,至今深刻地留在回忆里。 颱风走过的下午,长得像两津勘吉的导游带我们去夜游观星。 绿岛几乎没有光害,可以看到一半的星座群,导游拿光度很强的手电筒照着天空带我们去观星。 导游先生说「从这里开始是狮子、天秤、天蝎、射手,天蝎座最好找是因为他中间有一颗特别亮红的恆星,是代表天蝎的心脏,从这颗星延伸过去就是射手座的人马脚。」 听完许多星星的故事跟知识,导游带我们去寻找野生梅花鹿,当年的梅花鹿仍属于保育类动物。 据说绿岛早期是没有梅花鹿的,是有人偷偷引进畜养却意外成了梅花鹿新乐园,濒临绝种的动物重获新生。 深夜找梅花鹿的行程很特别。只是说下次记得晚上要穿长裤,草丛里的蚊子实在多,我双脚叮成红豆冰。 最后,我们骑车到绿岛灯塔看夜景。夜景回来路上会经过绿洲山庄(监狱),导游加码说要去夜游讲鬼故事给我们听。 「可以不要吗…」胆小蓉讲得小声当然没人听见,全被他们『好啊走啊』给盖住。 晚上去绿洲山庄的外面讲鬼故事超级恐怖的好吗! 绿洲山庄曾经在戒严时期產生白色恐怖的政治受难者关押的监狱,现今是监狱博物馆。 八字轻的我真觉得晚上让我更加不舒服,那里曾经死过很多人。前一天我们还在那里开心拍照,导游说曾有人在那里拍出一张女性的人头掛在门上对着镜头,听得我全身起鸡皮疙瘩。 欧买尬谁睡得着啊!于是今晚大家说要一起来女生房睡,陆续洗好澡后,可以发现大通铺分成男生一边女生一边,中间堆满枕头跟棉被。 当然,幼稚干话少不了「脚不要给我过来喔!」「敢过来你们就死定了!」 想想觉得我们那时候好可爱,那干嘛还要挤在一起? 隐约记得男生们嚷嚷说我们住得房间太爽,不肯回各自房间才提议要一起玩通宵一起睡。 我最先洗好澡的人立刻抢了最靠墙的安全位置,用棉被把自己裹住迅速进入梦乡。 他们闹腾了很晚,我居然不受影响睡得不省人事。 绿岛第四天要浮浅,必须早起前往下水换装的地点,教练带着串在一起的游泳圈拉我们离开海岸浮浅,抵达比较多生物的海域,教练让会游泳的人可以稍微放开泳圈在附近观察生态。 虽然我会游泳但往海底下看得深度让我头晕,抱着游泳圈死不放手。那深度肯定有五六层楼高,失去安全感得我紧张不自觉地抓住他的手臂。 眼前望着海龟跟鱼群,恍如自己是小美人鱼。 微小幸福不分彼此,我们协助不会游泳的手牵手上岸,这天太阳非常的炙热,回民宿我这才发现肩膀红肿晒伤,简直悲剧,赶紧向人借晒伤药涂。 离开海岸是自由活动没排行程,我跟铁四角的女生轮流练习骑机车,毕业后为了方便找打工,她们回去要考驾照。 结果我只练会直线七秒,转弯处就不行了。平常我是连骑脚踏车都会摔车的那种人,要在乡下或是没什么人的地方我才敢骑。阿豪真心觉得我们很危险,打断我们练习说:走啦吃冰了啦! 绿岛冰店几乎都有卖海草冰,吃起来是咸咸的海味,话说一定要点来尝试看看。冰品很大一盘,正常的女生食量建议两人吃一碗就好。 休息差不多后我们就去逛商店街、买伴手礼。结束购物行程我们又环岛了一次,补拍没拍到的景。 我默默跟路边的羊咩咩、乱窜的梅花鹿们、超大隻的螃蟹道别。 太阳逐渐下山,返程民宿。 景如突然说要交换载人,等我回过神来,晓铭在对我说「上车啊,发什么呆。」 「好喔。」我心脏爆击,回民宿路上还有一大段路,我能聊什么? 我必须承认我这个边缘动漫宅的追人实战经验是零。尬聊会不会对他很困扰? 后座的我乖乖抓住后座桿,出发了。 我拿着数位相机录下绿岛的海岸,一路上我跟他尷尬地没讲话。 望着他纤瘦的背影。 要是我说:喜欢你。 他会如何回覆我呢?平常难有这样的机会能跟他单独相处,该如何表达我的诚意?脑中幻想各种电影情节的画面。 要是抱着他告白,肯定被当成变态然后丢包在路边吧,没有自信的我老是这么负面。 路上我想一些没营养的剧情于是笑了起来,他透过镜子回头看我。除了满脸问号表情之外,说着「有什么毛病?」 我尷尬说「就是说...抱歉…我很无聊。」 晓铭说「不会啊,你本身就是笑话了啊。」 我无言说「你!算你狠!」 阿豪跟其他人跟上来,骑到我们旁边。时不时地大吼大叫,终止这一切的尷尬感。 到最后,我还是没能亲口跟他说真心话。 2015年10月告别式 许久没有齐聚一堂的同学们。全班包了巴士前往高雄的殯仪馆,大部分的人都来参加了。 我穿着白上衣黑色西装裤。在仪式进行前能自由进出后台探望他。 他静静地躺在铺满花朵的棺里,穿着我很熟悉的格子纹衬衫。苍白的脸庞像似熟睡着。 我弯下腰对他耳旁细语「好久不见……」 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我的手机相簿里满满对你的思念。 我接续说着「以前不是很爱欺负我吗?怎么……」说好不哭的,我颤抖轻咬下唇深深吸气地说「其实我有很多话没能亲口对你说,你知道吗?」 没想到我竟说了很多感性的话,就连无理的诺言也能幼稚地说出口。 2013年 高中跟大学同学的活动我都会尽可能参加。 只是去淡水渔人码头夜游的那次,应该就是我打算结束这漫长的暗恋游戏的时候了。 也是我知道晓铭交女朋友的那天,我跟负责载我的阿德说「我不会再跟了。」 我站在码头边拿着弹珠汽水哼着《小情歌》 就算再重来一次,我的个性还是说不出口吧… 我对着海岸边大叫着「没关係!我还是跟二次元的人物谈恋爱就好!」 阿德一路上听我讲疯话「靠。」 我笑着对夜空喊「阿德,我一直都没交男朋友的话,你要照顾我喔!」 阿德惊恐喊着「我不要!太可怕了!」当了我车伕这么多年,真的很感谢他的义气相挺。 过没多久我在速食店打工认识了隔壁餐厅的大哥哥,他是我第一任的男朋友。 意气用事的我一股脑想忘我暗恋很久的男孩。某天打烊的晚上,我主动跑去隔壁跟他要电话约他出来。 没想到对方爽快答应,不经意就跟他交往了。 我根本不了解他,肤浅的只觉得他又高又帅就衝了。 就是二次元里会遇到身高183公分,身形纤瘦,皮肤白皙,顏质高到爆表的男人。这类型的人跟我这种普通老百姓交往肯定非常衝突。 跟我会喜欢的邻家男孩类型天差地远。 交往期间,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压力,让恋爱经验零的我相当手足无措。 第一次约会看电影、第一次牵手逛街,全是他主动安排。可我就像是遇到巨星一样,紧张同手同脚。 跟他相差至少有20公分的距离,与其牵手我更喜欢挽着他的手。 个性属于慢熟的我,有许多事情都要用时间来习惯它。交过几任女友的他来说很自然的事,换到我身上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种感觉太梦幻了很不真实。缺乏自信的我,每次都觉得自己很糟糕。 交往不到半年我就提分手了,我根本是在越级打怪,说得一点也不错。 长相斯文的他,一喝醉就会变得粗暴。这点我没对任何人说过。 夜唱到深夜的回家路上,他不顾我的意愿当街强吻。本能地想奋力反抗,只是他力气之大紧抓不放。 一次次被勉强的我,眼眶含泪地想把他给推开…… 好可怕,我不喜欢。 知道他不是故意,却很难面对酒醉的他。到最后,我无法好好正眼看他,我的身体抗拒与他任何接触,才决定停止这场闹剧。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打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这样乱来,我真是个大傻瓜。 没多久他换工作了,分手后他还是会常常拿试做的料理来找我,还一副装没事的样子老让我总觉得彆扭。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交新女友了吗?别再来了好不好… 不想再与他纠缠的我,离职了。 有时候工作认识的弟弟妹妹们找我聊自己的感情事,我老爱叫他们勇敢一点,要他们喜欢就衝了。 明明最没资格叫人家衝的人就是我。 「姊,都五年了,你不会还在等吧?」 「没有啊,他都有女朋友了我是要等什么。」 「蛤?所以你都没打算交男朋友吗?」 「再说吧」 没多少人知道我前男友的事,也不值得一提。大家关心我比我自己还心急。 还没在出版业工作之前我一直都在餐饮业打滚,从工读生做到正职,期间也换过不同性质的餐厅长达九年,我喜欢跟年纪小的工读生们打成一片,讲话可以百无禁忌。 乳臭未乾的底迪问我「姊,我要衝吗?」 我对着耳麦说「衝了啊。这组都正妹全交给你带位了!」 底迪灿烂笑着「哈哈等下有帅哥我一定给姊带。」 外场总是欢乐。 跟我比较好的妹妹同我一组收桌,突然好奇地问我「姊,你都大三了怎么都没交男朋友。」 我笑而不答,她接着说下去「我是想说早班几个大哥很明显在追你,你没一个喜欢?」 我兴致缺缺地白眼说「你说呢。」 工读生妹妹心急「不是啊,你打算单身一辈子吗?」 这个话题我想打住,搓着她的额头「快收,后面还有十组订位。」 不只是姊妹替我担心,连我自己弟弟都会说「你这种个性是要怎么交男朋友啦,受不了耶!」 我只在意自己想在意的人事物,所以其他方面都很迟钝。 前一段感情默默结束,够折腾我瘦到剩五十几公斤。那阵子我周围的桃花开得很旺盛,同阶段就有三人追求我,我没太大感觉。 像蛋商的老闆介绍他儿子给我或是早餐店的阿姨介绍朋友的儿子是个医生要给我认识,我礼貌地笑笑一口回绝。 拜託!我也才二十一岁,介绍那么老的给我是要死喔! 「麋鹿小姐~我要进内场修缮备品喔」又是一个厂商来柜台吵我算帐。 圣诞节头戴麋鹿角的我愣了一下,不失礼貌地笑「好喔,麻烦你了。」 那时候我就开始学画妆打扮自己,学着跟客人聊天陪同事谈心。认真投入在工作上。 没多少人知道我面具底下的空虚。 对外一向在扮演着很有能力的大姊姊,有我在就一切搞定的状态。在职场上我对工读生严格,他们都不会生气埋怨我,因为下班我很宠爱他们。 谁偷吃食材我都不曾告状「白痴喔,去摄影机后面吃啦。」 在火锅店上班的时候我认了一位乾哥,我跟他是有过些曖昧,离职后是我陪他度过无聊的军旅生活,从军中打电话给我,问我好不好、有没有乖乖吃饭。 尝试喜欢他的我最后还是没能跟他在一起。我很差劲地伤害了他对我这份情感。 还记得他紧张的在捷运上牵了我的手,我停下脚步愣了几秒将手抽回来,皱着眉头说着「对不起。」 我心底有一位想忘也忘不掉的人。 年轻不懂事的我交了几任男朋友,总是亏欠于人的收场。 脑海响起晓铭常对我说的那句话『你真的很让人生气耶!』 还不都是因为我喜欢你的关係。 第七章 告别 第七章告别 任谁都不愿去面对的这天,该来的还是来了...... 2015年告别式 坐在礼堂最前面的年轻女生,频频擦拭眼泪。 身旁的阿本向我介绍「坐在最前排的那位女生是他女朋友……」 「看的出来啊」我不觉得有什么,他的天菜就是长发大眼气质型美少女,这还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记得学生时期我听到的反应还真是不屑他迷恋女生有漂亮的小腿的癖好。 抱歉啊,老娘我就是有双良好农夫基因的大力金刚腿。 远看仙女频频拭泪的模样,同样作为女人的我挺心疼的。几乎是能论及婚嫁的对象了,你怎么就那么调皮? 晓铭人缘好交友广阔,他家人没预料会有这么多人特地前来高雄参加公祭,现场椅子不够坐,苏爸爸客气地向远道而来的人致歉。 要是让他家人有所负担也不好,我们班的人跟他的好朋友全在大厅外头静静等待。 仪式进行前,我跟同学会轮流跑去后台陪陪晓铭。怕祂无聊我含眼泪亏祂说「你女友真的很正,留下她一人好吗?好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全当作祂还在似的调侃着。 走出后台往大厅门口去,能见到两位跪地上磕头的酒驾肇事者。 憔悴的苏妈妈要我们不必理会他们。 我紧握拳头,内心的悲愤多想往他们身上撒气。 在不让肇事者触碰大体的前提下,我们受害方还得给他们懺悔机会。多么讽刺多么愤怒。 阿豪激动破口大骂「看看你们做的好事!」 酒驾等同随机杀人没什么两样,感叹当时法律再怎么规范也无用,死再多人根本没人在乎,不痛不养。 再怎么愤怒再怎么哭喊,祂再也醒不过来了…… 也就是为什么我这十几年来,无论对谁,我都会再三提醒身旁的亲朋好友说着: 『骑车小心,注意安全。』 上大学认识一群新同学新朋友,这期之间渴望爱情的大有人在,所以好奇的我也跟着参加联谊、唱歌、出游。 交几任男友都没出现我有兴趣的对象。 大三的我对隔壁班的学长產生兴趣是因为有种说不上来得特质,让我有些怀念的感觉。 别问我喜欢他哪一点,或许我头壳撞坏了也说不定。对于神祕的邻家男孩就是没有抵抗力,重点出在他的幽默感我倒是不讨厌的喜欢。 北烂程度跟晓铭有八十七分像。 一起上课一起准备考试。不否认我主动追过学长后还是被温柔地拒绝了。 学长后来跟我当时的好朋友交往。我那阵子非常讨厌去学校上课,每天要看他们同进同出闪得我眼睛难受,我还得演出一副不介意的圣母玛丽亚慈悲为怀的蠢样。 很快我就失去耐心跟他那个女友玩假友情游戏,太虐我心了。 那女人天天问我学长喜欢什么、吃什么、玩什么的真得很烦。 当喜欢的人爱上我的朋友,同样的剧情在我人生里这是第二回悲剧。也因为这样,我才能有机会认识另一群知音以及我的好姊妹alice。 欣赏alice她那有话直说的个性,说话呛辣程度跟我国小就认识的挚友emily不分轩輊。 就我懦弱个性容易被这类朋友照顾吧?我很崇拜她们的果敢与判断是真的。 话又说回来。记得我跟学长第一次在电话吵架的内容,竟然是为女友出气骂我到处乱讲她的坏话。 「我没有!」被误会的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听着电话那头的语气,令我委屈落下眼泪。 当时被爱情冲昏头的他,再怎么解释他都不会相信女友有过劈腿的事吧。 我发誓,她真的是绿茶婊。 最后我说「随便你!」掛了他电话。 没想到我看清学长一切,与失恋的alice找了一天相约几名女生去ktv喝酒唱歌发洩情绪,不能喝酒的我也豁出去了! 连唱好多分手的歌,触景伤情的alice最先大哭了起来,拿着麦的我摀着嘴蹲了下来,痛哭到把酒给吐了出来,无语的同学小m安慰哭成一团的我们。 那晚待在包厢里的女生们哭了好久好爽。这就是青春。 过一学期,听说学长最终还是被那女人劈腿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的跟学长合好「就跟你说了,你又不相信我。」 不过我对他也彻底失去兴趣。只是朋友而已。 好一阵子我都不想对爱情抱持希望。我不懂如何经营爱情,为了填补寂寞还是别出卖自己的灵魂再去伤害其他人了。 2009年5月 party组每年都会精心准备晓铭生日,那日我们办在新北市某处河堤,同学事先准备好的礼物相当齐全,打开礼物包装有雨伞、雨衣、拖鞋、沙滩短裤跟浴巾。 不用多说就能知道等下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计画。 先是刮鬍泡就是水球大乱斗,我老早坐到河堤边隔岸观火替他们录下美好回忆。 照片堆里总是没有我的身影,其实我就躲在相机后头。 「欣蓉这什么啊?凉凉的。」晓铭抬头问着坐在高处的我。 「清新薄荷口味的刮鬍泡!」哈哈是我特地去药妆店精选的。 「太凉感了!睁不开眼睛,下来帮我擦啦!」 「你别弄我喔,我会生气喔!」超怕他弄脏我的新衣服。 「快啦!」脸情不耐烦的晓铭真是有够可爱。 真拿你没輒…… 我跑去放包包的长椅上拿浴巾,走回来看他们继续喷水丢水球玩得不亦乐乎,我既羡慕又不敢靠近地笑着。 那个水中有男有女的浪漫校园剧会出现的画面,我还是不要破坏了『今天他生日,我还是不当这个电灯泡了。』 阿豪看我杵在那说「蓉姐!过来啊!」 「我、我顾包包,你们好好砸啊!晓铭平常怎么闹你们的要加倍奉还啊!」 晓铭转头突然朝我这里奔来,我吓到也跟着转身尖叫「干!你别过来!」 他全身溼透乱吓人的。 「你跑什么跑啦!浴巾给我啊!」隐约听见他在后头呼喊。 太远了我听不清楚,直觉跑就对了。 跑得再卖力想当然还是被他给追上「白痴喔!」 「哈哈哈哈哈」对啊我干嘛跑,也太蠢。 「还笑。」满头湿漉漉的头发落下的水滴沿着脸庞顺流到锁骨间的样子,看得我不晓得眼睛要往哪飘。 他抽走我手上的浴巾盖住擦拭头发。 第一次参加的丧礼没想到会是自己同学的。造成的心灵创伤的我,不敢说有跟他交情有多好,至少善良的晓铭总能无意间地关心叛逆期的我没有因此走偏。 仪式开始,家祭听着司仪的主持令人为之慟容,从他家人到长辈亲戚陆续出来上香。 我紧咬唇边忍住眼泪,说好要笑着送他的我不想食言。 轮到公祭,他工作过的公司、同事以及在军中认识的好朋友陆续列队致意。 排在最后的一班学生献唱给晓铭的歌叫《爱很大》,我们深信他人就在这里与我们同唱,隐约感受到他按耐不住性子地胡闹模样。 站在前排一直都很坚强的班长跟阿豪,唱着唱着也哽咽了。 我终于受不了地哭了,拿不稳手中的歌词,眼泪模糊了视线。心想这是最后一次唱歌给他听了…… 可不可以不要走? 当音乐结束,晓铭的姊姊崩溃地对着他的遗照宣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家人的!」 姊姊讲完话后,苏爸爸拿出手巾边擦着眼泪寻问「晓铭的心愿想开一家咖啡厅,有没有同学有意愿的可以私下找我商量,那个阿豪你再考虑看看…还有家里有一台修好的电脑是哪位同学的?看最近能不能来家里拿,我们尽力完成不留遗憾。」 阿豪说等他手边的工作到一个段落,有考虑帮自己的好兄弟圆梦。 此时,大厅外头忽然下起雷雨,司仪用台语诉说「连疼爱婴仔的天公爷都不忍心要将带祂带走。」 封棺前,司仪说还没见最后一面的亲朋好友现在想见的可以进去了。 我跟着人群走到后台。 我弯下腰在他耳旁细语「我…」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奔出大厅,声嘶力竭地朝灰濛濛的天空大哭。 大雨渐渐退去,阳光洒落在我身上「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啦!到底为什么…啊啊啊」正在痛哭的我被其他躁动声拉着,是那两个肇事者要准备离去。 阿豪跟其他男生情绪上来的连忙阻止他们走,场面失控地所有人都想对那两个出手。 我跟铁四角堵住肇事者的女人去路骂着「不要走,凭什么你们杀人还能好好活着啊?你说啊!」 我的泪水横在脸上,怒推那肇事女人的肩膀,忿忿不平地咆啸着。 苏妈妈跟苏爸爸接着跑出会厅制止失控的我们「谢谢大家为了晓铭,祂功德圆满了,我们不让祂有牵掛了好吗?拜託了。」 眼看那两个肇事者双手合十地哭着上车走了。真正痛苦的是祂的家人,应是最痛心的人啊……要我们放下恨意实在好难。 祂是苏家最宠爱的唯一长孙就这样没了。 仪式走到这里可以结束散会了。 我们全班决定要送到最后,人手一支百合花列成两队等待出棺,眼见需要让人搀扶的苏妈妈以白发送黑发人的习俗心碎敲棺。 木棺上了黑色礼车,后车尾牵出一条很长很长的麻绳,我们就牵着麻神用走的跟在车子队伍后面一同去火化场。 这段路上我没有再哭了,怕祂捨不得无法放心前往极乐世界。 我们不是家属只能送到门口,对着萤幕一起双手合十祝福一路好走。 远远听得见他的家人喊着祂的全名「火来了快走!」 回到我们包车巴士,阿豪询问「有没有同学想要在台北先下车的?我跟彦儒打算跟祂家的车一起去三峡安置好祂再走。」 车上一阵沉默,没人想先走。捨不得我们的帅天使。 回程路上,阿豪开始说些想缓和大家情绪的话题,聊着发现大家前晚几乎梦到跟晓铭一起搭车出去玩开心的场景。 也许是太思念他了也说不定。 抵达三峡的风水宝地,阿豪指着窗外对着我们说「这里从窗户看过去是祂很爱的白沙湾。」 其他同学跟着附和「对啊,他住得超好超爽。」「根本豪宅啊!」「我怕祂太吵,我们是不是要先帮祂跟隔壁的邻居打声招呼?」 最后,我们还跟祂家人留下纪念照。就各自返回台北了。 还不想回家的人就跟着阿豪、铁四角跟其他人一起去热炒店吃饭。 算是有史以来最不怎么热闹的聚餐了,总觉得少一人。况且告别式这天还是阿豪的生日。 以后我们都会记住今日。为永远的帅天使乾杯! 2020年1月 深夜老公拿着一杯水打开书房的门问我「蓉,那么晚还不睡?」 我走去接了水杯过来「我正好写你的坏话啊,写得可起劲呢!」 「最好是,我不吵你囉。」他关上房门走回自己房间睡了。 老公从不过问我事情,体贴地给我很多私人空间,能有这般大度,不一定任何男人都做的到吧 我拿着水杯走到落地窗边望着夜景,感叹祂走的时候同样下着滂沱雷雨。 祢好吗?此时此刻的我又想祢了…… 第八章 家人 第八章家人 自渔人码头后,我就跟高中同学好阵子没聚了。 某天嘉玉同学打电话说要帮馥萱庆生,她想找人陪她一起去。我答应的时候,她还跟我确认一次「晓铭也会去喔,你ok吗?」 我笑了出来,嘉玉为人着想的性子真是可爱,我回「可以啦!」 去到现场发现就是大型同学会,整寿星馥萱的桥段还是不能少,他们每人一杯一杯的把她灌醉。我跟阿豪不约而同地走出包厢,外头已经有人准备蛋糕、准备开砸的刮鬍泡。 已经预付清洁费的他们安排妥当。晓铭蹲在墙边蓄势待发帅气模样,一手拿着蛋糕,另一手对阿豪比个讚说「差不多了。」 阿豪比ok,我在一旁笑着看他们衝进去乱砸一通。 不想被波及的我只想待在门口。其馀铁四角女孩们拿出暗藏可洗色笔往馥萱脸上涂鸦,馥萱又吐又狼狈地倒在沙发上,最清醒的我快速拿垃圾袋支援,不然等下一个接着吐一个就糟了。 老实说,女生们发酒疯比男生还要可怕几倍,不是倒得倒就是跳得跳。等她们疯完,我得帮忙拿卫生纸跟湿纸巾。 久违的胡闹同学会我有待到最后,我不太放心喝醉的铁四角还有其他女生。散会后阿豪开始分配谁负责载谁或是看谁可以一起同行搭计程车的。 水肥内定要当司机负责开车所以没有喝酒的说「板桥芦洲的上我车。」 确定大家都分配好后,我开前座门上了车。 水肥还在车外等人,我问他「还有谁要搭吗?」 这才问完,晓铭从后车门扑了进来,浑身酒味。他肯定喝了不少,整个横躺在后座奄奄一息,忍不住取笑他几句。 路上我时不时地偷偷往后看。 水肥突然问我「阿蓉姊,男朋友没来接你,那么晚没关係吗?」 我回「没有男朋友啊。」 水肥吃惊问「没有是什么意思?」 我笑着看往窗外「就是没了的意思。」 水肥说「是喔…抱歉」 我眼神正在飘移,担心后面那位是清醒还是昏迷的,总觉得晓铭异常安静不像睡着。心虚的我非常不安,因为在她面前,很不想聊关于男友的事。 我速速转移话题「对了,听说你当兵头撞到坦克车是怎么回事?」 顺利岔开话题,我松了一口气,再问下去我可能会想下车。 差不多快到板桥,水肥问我接下来要怎么走的时候,后面那位突然醒了。晓铭头痛地靠在我椅后问「你什么时候搬到板桥的?」 我的心脏不听使唤跳动着「……有阵子了。」 他低声问「……怎么都不来了?」 不晓得该如何解释「……」 ……因为累了,不想再无意义的暗恋下去了。 其实我知道毕业后你搬家的事,就搬到板桥附近。这两年我没有想找晓铭过,怕自己又会坠入他的世界里。 说好要放弃的人,就该说到做到…… 那晚听说他跟女朋友分手了,我心中并没有一丝喜悦。看他逞强笑笑带过,我明白他的眼神透露着什么。 就像我一样,结束一段感情后不想多说什么。 我转身敲他的头「……少喝一点啦。」 于是,害羞的我回归他们几场聚会。 其中一场见面是在嘉玉的婚宴上。前一天我特地一早衝去发廊弄头发,还跟姊姊借化妆品来用,自己搭公车去五分埔买可爱的洋装,就想跟平常不一样。 那天男生穿着西装、女生穿着也很正式,突然觉得我洋装款式可爱的不合适,怕丢脸的我用外套遮掩到底。 晓铭跟阿豪晚到了,刚好在活动开始前飞奔赶来,灯光逐渐暗下,我脸红的蠢样应该没人发现吧 我专注地吃我的食物,跟他们叙叙旧聊聊近况,然后自顾自地拍照。听他们互相呛来呛去的没有我插话馀地,最后我还是从头傻笑到尾。 散会的时候,同学互相拍照留念,也忘了我是哪来的勇气抓旁边的同学请她帮我跟晓铭合照。 所以在追思会上的投影片中能看到这张我跟祂的合照。 高中除了制服是裙子外,我几乎都穿裤子,方便我活动结束后能衔接工作跑上跑下的。 我工作几乎是素顏较多,唯有休假比较有空间才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当了那么多年哥们的我,也想美美的当回公主。 「欣蓉瘦好多,变漂亮了耶。」 这据称讚听得我开心手舞足蹈的。 不得不承认瘦下来的时候,什么衣服都变得敢穿,不是露前面就是露后面。 要是遇到管很严的男友才开始封奶、不露屁股蛋。不懂,明明是故意斜肩的款式要我把衣服拉好或是随时准备外套给我的那种纠正行为,我竟然觉得这样举止的男生蛮可爱的。 就是时间久了会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我老是把自己当半个男生对待,粗鲁的坏习惯没变。 年轻打工时能扛好几桶豆花桶、在餐厅后场搬二十几公斤餿水桶、抱十几包十公斤的米袋或是叠超过我身高的货。 现在有些年纪才发觉没什么好骄傲的,四肢都受伤一轮,尤其左手韧带坏得严重,久久发作起来连睡觉都会痛醒。女生还是多对自己好一些,别像我一样老爱碰碰撞撞。 曾经天真以为把自己吃胖一点就可以练壮一点,似乎本末倒置。算了,肉肉的女生还是有一定市场,这点我可以拍胸部掛保证。 2020年 老公下班回到家,见我抱着脖子肉(布偶名)睡倒在沙发上,莞薾一笑地把我摇醒,我迷迷糊糊地说「打完了吗?」 看总冠军的球赛居然看到睡着的我。 老公把摊死的我抱回房间「……赢了啦」 我憨笑着「是嘛?太好了……」 老公问「不是很累了?」盖上棉被不忘地念我一下,亲吻我的额头关掉檯灯便笑着走出房门。 梦里晓铭不怀好意地将我吵醒「蓉姊!醒了没?下课衝了啊!」跟阿豪两人邪笑对看。 「我不要。」他那讨厌的笑脸,准没好事。 晓铭睁大眼睛,像隻可怜小狗请求「等下你去合作社值班帮忙留便当拜託了。」 我说「那你的作业借我抄,我就考虑帮你们预留。」 「那算了。」我故意说出晓铭最讨厌我抄作业这种鸟事。 「好啊,我来看一下今天是什么菜色好了。」我就不可爱,老爱跟他唱反调,从不把喜欢表露出来。 我之后有些心软地替他们留了两份「阿姨我可以留两份吗?我们班同学忘记订餐了。」 阿姨说「拿去先收起来,这个卖得很好会被抢光。」 我开心地笑出声「谢谢阿姨!」 阿姨说「小声一点,收好知道吗?」 「好。」 我长的老实很得长辈疼。 2014年 与晓铭最后一次见面是去石牌唱歌那次。 参加party的人要自己准备角色扮演的衣服,我跑去西门的道具店租了一套童话故事的性感版小红帽套装。 幸好有同学租阿拉丁神灯衣服,跟我组迪士尼系列,让我看起来不那么奇怪。 闯入包厢的晓铭扮医生说要帮我们这群疯子看病,后头的阿豪穿警察装吵着要临检,当然也有女生扮性感女警。 匆匆下班的方玉华就穿着高中制服跑来了,她说她不晓得大家准备那么认真,彦儒也鬼鬼祟祟进包厢。 她直接穿她军中的制服来帅炸了,她是现役职业军人,她强调要我们小声低调点,好不容易努力训练下成为优秀的军官,我们懂她想秀出这番荣誉,告诉大家之后马上换下与我们打成一片。 最近我跟男友分手心情极差,反倒是跟他们玩,我很放松。根本没什么人要好好唱歌,有在认真唱歌的没几人,铁四角的嗓门大到可以盖住我的声音那种。 我躲到边边唱《倒带》的模样有够像陈奕迅唱k歌之王的情景。晓铭还是跟以前一样会坐到我旁边。问我好不好的时候,让我有些哽咽地唱不下去「……换你唱,我去厕所。」 「嘿!这首我不会啊!」他匪夷所思地看我穿着性感小红帽装,傻不隆东地走出包厢。他担心地追上来,一手抓住我的手 晓铭摸不着头绪地问我「干嘛啦,我又没怎样?」 他以为自己说话冒犯到我才追了上来。 我将头压得很低很低,红色兜帽遮住我的脸庞「我没事啦……」 这下我又要被当成怪人看待。甩开他的手,我走去厕所洗个脸,整理负面情绪,脸上的妆几乎被我洗去一半。 回包厢我假装没事地跟着女生们一起疯。那天任性地喝掉一瓶啤酒脸颊通红。 他皱眉地拿走我正要开第二瓶的酒夺去喝「你不是不能喝酒?」 我醉笑了「你管我,明天放假喝一点点没关係啦……」我只会对喜欢的人显露出调皮那面。 怎么办,我还是好喜欢你,不要管我了,好吗? 时间差不多快到了,大家轮流把衣服换一换。这时阿豪开始分配怎么散会。 阿豪问「蓉姊你怎么回去?」 我眼睛迷迷糊糊地对晓铭跟阿豪说谎「我男朋友在门口来接我了。」 分手了,没对任何人说是怕大家会对我失望,我还是什么也不想说。 走出ktv想走走醒醒脑子,伴随着耳机里的音乐我心情感到愜意。 晓铭总是用吐槽的方式关心人,我却感动得很吃这套,明知道他对我并不是特别的那个…… 就像以前早自习前他会到处串门子,没人理他或是太无聊就会坐在我前一张座位的桌上闹我「誒,你不是不能喝咖啡?」常用找碴的口气质问我,流氓得拿走我的咖啡,没睡饱的我气得追着他在教室里跑。 不是不能喝咖啡是不能喝太多容易肠胃。要我讲几次他才听得懂? 跑完我更累更厌世了。 荒唐的我,隔日进医院掛皮肤科。 医生说「许小姐,如果可以的话不建议你喝酒,如果无法避免的场合也请斟酌。严重的话再过来看诊吧。」 我问「我喝啤酒会起酒疹,烧酒或梅酒不太会起酒疹也不能喝吗?」 医生耐心向我「酒疹是急性蕁麻疹的一种。主要是找出你对酒类哪种成分產生身体的过敏反应,我开三天的口服药跟药膏大概两三天就能舒缓症状。」 我每次喝酒都在赌气一样的叛逆。 关于我中学时期的小叛逆顶多就是那种不爱太早回家也不爱写作业的程度,一天到晚都被老师留校罚抄作业或是去办公室跟几个调皮的学生一同体罚起立蹲下。 映像最深刻是我故意忘了带联络簿那次,老师居然要我罚抄『下次我会记得带联络簿。』一百遍,老师知道我们抄到后面就会开始乱写,所以要我们每写一遍下面就要写序号。 每天陪老师一起下班的人都有我一份。 现在想想我的字老爱乱撇也是这样演变而来的吧?天啊!想赶快抄完闪人啊! 我的英文数学考试从来都是个位数,成绩差到中午会被抓去个别辅导。可美术或是国文歷史几乎没让人失望过,我总是喜厌程度非常分明。 上课不是在画画就是拿笔记本写写小说。从以前我就得意小说被同学之间传阅来传阅去,最后不晓得为什么就流到了大魔王国文老师手里。 我被隔壁班的国文老师叫去办公室,以为大魔王会拿传阅到别班的笔记本在我面前撕烂。结果没有,反倒意外温和地说「培养这些兴趣挺好的,考试期间还是要专心课堂上知道吗。」 我愣着说「对不起。」 老师不忘给我建议「文笔还要再努力加强,还有别在上课写懂吗。」 从国文老师手中拿回笔记本。走出办公室我不可思议地回想这是那个拿爱心小手挥舞的大魔王吗? 话说你们小时候有没有跟家里的兄弟姊妹读同一所学校过? 中学时期我姊姊在学校就是小有名气的学生,功课不错、运动细胞又是能跟男生比拼的那种。姊姊跑大队接力不是第三棒就是最后一棒,校内任何比赛都会有她出场影子。 她毕业的时候我刚好就读国一入学,就有老师第一天就问我是不是谁谁谁的妹妹,我靦腆的点点头。 想低调一点的我是截然不同的安逸废物。 姊姊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像是亦母亦友,因为爸妈工作忙碌无法时时刻刻照顾我们。当然也会有跟她吵架或是打架,我想我最过份的应该是偷用她的cd随声听音乐,想当年那是非常贵的播放器,还不小心刮坏她的宝贝cd或是偷穿她的衣服跑出去玩。 虽然每天吵架,过阵子还是能够和好,姊姊的大度我无比歉疚。 身为老大的姊姊总能说出成熟懂事的话,我跟弟弟很庆幸有她在总是让人安心,比自身亲爸亲妈还要可靠。 我国二的时候,弟弟国一新生报到。 弟弟一直是头脑聪明的孩子。他在学校最出名的事件应该是诈骗集团打给学生家长骗你孩子被我绑架。我们老妈紧张打电话到学校确认,学校立刻广播要弟弟到主任办公室跟家人报平安。 我的班导师也跑来跟我确认弟弟今天是不是有来学校。结果没事。 从小我跟弟弟根本是死对头,电视或是电脑就只有一台,他老爱跟我唱反调抢时间,一天到晚跟他打架,闹得老爸、姊姊出来调解。 不过每次我做错事,快被发疯的妈妈打残的时候,弟弟身后是我的避难所,硬拉着他帮忙挡藤条。 许家三宝最团结的高光时刻就是玩线上游戏,姊姊带我去网咖包台,弟弟用家里的电脑上线。 姊姊是王族,我是妖精,弟弟是骑士。在当时爆红的游戏里我们与同盟兄弟们一起攻下座座城市是再开心不过的事了! 我的封号永远掛着引以为荣的『公主妹妹』。 长大后,我们一人一台电脑谁也不抢谁,三个房间隔着还是能搞得像网咖似地干话喷满天。 越是长大我们感情越要好。常常拿小时候爆笑梗出来互呛互闹,姊夫或是我男友刚开始都被我们家讲话大声吓到。 久而久之就习惯融入了我们家人,要是回高雄家乡每个人讲话方式都是大声大气的热情,我已经算是最秀气那位了。 现在只剩我跟弟弟两人住在家里,可每两三月一次家聚是必须。 姊姊说「我需要能量释放一下。」 我大笑着「我也是!」 弟弟问「来啊,什么时候。」 即使自己内心在最艰难的时候,兄弟姊妹能带给我巨大的勇气。就算天塌下来了还有你们保护着我。 对不起,我的心思总是细腻地脆弱。 抱着姊姊痛哭得我,不停嘶喊『他再也醒不过来了……他走了啊啊啊!!!』 我憔悴深思着这些年来迟迟走不出来的伤痛。 第九章 伤口 2014年12月 某天我家发生父母争吵离异之事。 就为了无聊的小事争吵。老爸七早八早把我们三个小孩给叫醒,他暴躁的在我们面前骂妈妈,姊姊跟弟弟出面帮忙制止。 冷静地看待这一切,心理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妈妈、带妈妈走!眼前的老爸对我来说非常陌生,难道是提早更年期了? 从小爸爸不打小孩,只会对我们大小声训斥而已。爱计酬的我是到最近才跟姊姊坦白,我有次被他质问怎么没写作业而遭到他丢遥控器砸头的事。 个性孤僻的我常常在当下都会选择逃避,等事过境迁平抚了心中伤口之后才愿意跟人说。 翻开当时乱七八糟的笔记本,写满了我心中的伤痛。负面情绪高亢也不敢跟任何人说,怕被当成奇怪的人,所以笑着掩饰这一切。 每次争吵都有姊姊跟弟弟在,基本上是轮不到我出面和解的。但是那天我也整个失去理智了,上班直接去文具部买了离婚协议书。 晚上老爸下班回来一副没事地问我吃饭了没、想吃什么。我心里感到极度厌恶,二话不说地拿起上班的提袋走出家门,大门硬生生的关上。 拿起手机call了男友把我给带走,坐在后座的我哭个不停「我无法原谅他!」 我明明冷静一点就可以理解老爸只是越发年纪大越发幼稚。但想到姊姊心中的父爱比我多很多,我就更无法原谅。 最先提出离婚协议的人是我,没想到姊姊竟然也同意我,我们开了小会说「妈,我们都长大会工作有在赚钱了,离婚没什么不好,都什么年代了不用怕间言间语的,多为你的后半辈子作打算还比较实际。」 我说「妈不要怕!我们三个会陪你。」 弟弟也是在那几天变得比较男子气概,还很可爱的说「真要打起来的话我不会让他乱来的!」 妈妈点点头。 知道妈妈还在考虑,隔天休假我陪妈妈去早餐店聊聊。 妈妈还在纠结吵架那天的事「我不明白只是手机没电就怀疑我用他的手机,难道是手机有什么见不得的东西吗?我有手机干嘛要玩他的手机?他心里是不是有鬼?」 「有没有鬼我不清楚,最近他回家洗个澡穿新衣服就匆匆出门了,也不晓得都跟谁通电话他口气会变得很温和。」 明知道我讲得这些话只会让妈妈更加不安,不过希望妈妈更加下定决心而已。 「妈,你还要继续跟那个人在一起到老吗?我是真的已经受够了。他老是捅出一些无聊的事要我们替他擦屁股,想想从小就听你跟他争吵像个神经病似地情绪失控,我们不是聋子,说实话忍到现在我们也累了。」 那天我讲了很多话,妈妈总是向我道歉说对不起。 曾对我做过那么多残忍的事情。我原谅她了,因为始作俑者是那个人才对。 在姐姐陪同之下带着爸妈去户政事务所办理离婚,一週之后我们带着妈妈迅速搬家了。 爸爸那边都是由姊姊去跟他协商沟通的。弟弟刚开始也跟我同样无法用理智去看待那个人,孝顺摆第一位的姊姊耐心地用长时间跟我们沟通教育。 之后过年弟弟都会跟姊姊去找那个人,看他过得好不好叙叙旧拜个年。 我冷淡表示「我去干嘛,除非他跟妈妈道歉我才会原谅他。」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没有让老长辈知道父母离异的事。 几年后,姊姊婚礼上还是有请那个人来。我有两三年没见那个人了,简单打了招呼就没多说什么。 我思考自己结婚也要请那个人吗?如果可以的话,私心希望是舅舅陪我进场。因为舅舅曾经对我视如己出地疼爱。也就只是想想,未来的事都很难说。 这些年,不管是当事人妈妈还是姊姊弟弟都跟我谈过那个人的事,我不是不能理解而是原则问题。 爸妈开始各自有了另一伴,过着安稳的生活也不需要太担心什么。家里的生活品质也比从前好很多。虽然没有能力拥有一个家,至少不用再被很瞎的债务追着跑了。 想想以前住台北的时候有钱有店面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被那个人荒唐玩光了?要不是为了孩子,妈妈早就丢下我们回高雄去了不是吗? 喜欢现在的平静生活,感觉一切泰然许多。能有自己的空间不受任何言语拘束的我,不再是那个天天不想回家把自己每週行程排得满满的欣蓉了。 2020年二伯的丧礼上碰到那个人,他苍老了很多,我主动向他挥手喊了一声爸。即将奔三的我才比较懂事吗?不是,是妈妈对我说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爸问「你现在还在书店工作?」 明知故问的客套话我只想句点他「对啊。」 爸问「妈妈咧?」 我说「去洗手间了。」 尬聊几句就换妈妈出来跟他应付了。听老妈说原本爸爸最近就要做腹部微创手术,因为他想参与二伯的丧礼才会延到下个月开刀。 看在妈妈原谅他的份上,我就不再跟他计较那些年他做出多少幼稚荒唐的事了。这笔帐就算到今天吧,长大的我不那么恨了。 老爸开刀手术当日,我们三个小孩轮流照顾他。果然那个不安分的老小孩还是一样没变,嘴硬又爱逞强的。 我想了一想,毕竟曾牵着我的小手,教会我玩直排轮的人也是那个人,那个五六年来我不再喊一声爸的那个人。 苏晓铭一手遮着刺眼阳光一边对我大喊「你爬那么高干嘛!」 我正坐在石墙上吃红豆粉粿冰棒看下面同学打球。放学还穿着制服的我,百褶裙下露出穿运动裤。 「爽啦。」我不想说我爬得上来却尷尬的下不了地面。 他二话不说地笑着跃上石墙坐到我身旁来,拿走我的饮料作势要喝的调皮表情。 谁受的了他那可爱的蠢表情?我笑着伸手想去把饮料抢回来「我一口都还没喝耶!」 他说「不是说要减肥的人?哈哈」 晓铭总是笑得很阳光欠凑的令我生气不起来,他一手抓住我的头阻挡我的手去抢,害得我差点重心不稳地身体顷斜。 他右手迅速地扶住我的手臂「白痴喔」说完将另一手捏着的饮料还给我。 我吓到精神未定的说「幼稚!」 要是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他笑着「哈哈哈哈。」 我傻眼「还笑,你到底要干嘛啦?」会跑来吵我肯定又是要麻烦我什么鬼事。 他收起了笑脸简短地这么说「没有啊。」 我刻意没有追问是因为他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孩「饮料拿去喝啦!」 他说「这、这怎么好意思。」 我说「你不都很好意思的吗?」 我喜欢静静地坐在很高的位置观察形形色色的路人,后来我们没有说话望着底下吵闹同学的模样。此刻应该是我最放松的时光。 回到家我还是用nokia手机传简讯给他『怎么了』 幼稚铭回简讯『没事,我无聊啊。』 跟我心想的一样答案,不满情绪喷出口「干!骗我简讯费……」 半夜我还得临时抱佛脚唸明天要考试的内容,他突然发简讯给我,幼稚铭没头没尾的打『你不也觉得无聊吗』 「神经病。」我啪地一声闔上手机,没回他。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这么怪异举动不像平常的他,事后我还是跑去跟阿豪确认了。 如果阿豪说没事,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太大不了的事。 高一我笑他矮,升上高三的时候他几乎高过我一颗头,他老是乐在调侃搓我的头,让我有种被各种打脸的厌世感。 反正欺负我能带给他满满的成就感,我想这也是属于我独特的关爱方式吧?只有我认同我欣赏的人才能够拥这项殊荣。 再讨厌谁搓我的头,也只有他,我不讨厌。 有段时间我饱受轻微的焦虑症所苦。 工作老受到质疑跟批评使得身心受创,还跟当时的男友争吵分离,也曾有过轻生的想法相当可怕,那种生病的感觉难以言语。 睡眠障碍痛哭失声不停,就连假日都在担心工作上的事,当时同事言语上的霸凌更是推倒我心中最后的稻草。 后来我转换单位结交新朋友,病情才有所好转。 仍会跟前单位的人擦身而过,听见他们的声音虽然令我作呕。没关係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我心病痊癒则来日方长。 现在的好同事兼好朋友有把曾经想不开的我给拉回来不少。 同事ting正在监督我搞笑式的操作演出,问「行不行啊?」 能不能别在我身后盯着,其实我很有压力。 我说「不行。」 每次ting讲讲屁话也没打算救我的意思,我老是心里哭笑不得。 他白烂的态度,我怎么觉得似曾相似的熟悉?相处之下我会越来越在意。 也许不是喜欢,只是我很怀念。 结束在高雄的丧事跟法会之后,班长跟晓铭家人在台北租了场地办他的追思会。 我同样穿着白上衣跟黑色西装裤,将长发挽起。一进会场都是我熟悉的面孔向我打招呼。 接着映入眼帘是一幅幅掛在墙壁上的回忆照片。 投影机播放他生前最爱唱的歌跟照片。 我红了眼眶。 抬头一看是那张他的手搭在我肩上的灿烂笑脸,以及我一副厌世不看镜头的臭脸。 回想那天的悸动,触及相本的手微微颤抖。 『我才没有喜欢你,少在那自恋了。』 不曾想承认喜欢,可我越是想保持距离他就越靠近我,明明知道他喜欢的人不会是我。 他还在的时后,老逼自己要表现的不以为意,而当彼此都有了男女朋友的时候也是。明明在意的不得了。 好多次的其中一场同学会,有些醉的我对好姊妹们说:「都大学了交个男朋友还不错玩啊」 我不知道他单身好阵子。听到阿豪正想讲这条八卦,我馀光看了身旁当事者一眼,他还能笑笑的跟着起鬨。我不爽地拿起桌上的酒直接灌,他皱眉地想拿走我桌上半罐的酒「喝那么快要死喔?」 「管我那么多干嘛!你又不是…」我停顿发现差点说错话地再度匆匆离开包厢,摀着嘴跑到外头的洗手间。 「我在干麻啊?疯了。」我又晕又哭的坐在厕所间里整理思绪。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丑死了。」 同学、朋友知道我很不能喝、身体受不住便会开始各种阻止。 景如相机说「来拍合照啦!」 手机按下去的那一刻我还紧抓着晓铭手臂不放,嘟嚷着不看镜头「我才没有喜欢你,少在那自恋了!」 晓铭求饶着「……好好好,阿豪快来救我啊啊啊」 追思会上我找他母亲、姐姐说了几句话,他母亲比上次见面消瘦许多,苏阿姨总是很客气地感谢我们拨空前来,因为有很多高雄无法到的亲朋好友都会来这场追思会。 我说「阿姨多保重身体,晓铭很孝顺的。」 阿姨说「我就是以前忙于工作不晓得儿子的朋友这么多。」 我说「没事的,有他在的地方总是热热闹闹的,他跟阿豪都是我们班的中心人物,很照顾我们,真得很感谢。」 阿姨欣慰「阿豪早就是我儿子了。」 听说晓铭的兄弟怕阿姨一人在家孤单,时常一下班就跑去晓铭家串门子。 那天我跟姊姊交换联络方式,她跟我说「晓铭的脸书还是会留着给大家想念,我会经营下去。」 我笑着「大家都说他只是去很遥远地方旅行了。」 苏姊姊既温柔又很好相处,我们聊了好多话,说了好多关于他的事。 最后我问姊姊「姊姊,这朵百合花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姊姊说「可以啊」 「谢谢。」我靦腆微笑着。 最终章 约定 每年祂生日我便会准备时下最流行的手摇饮跟零食上山去探望,尽量避开生日当天,因为这天会有很多朋友找祂叙叙旧。 不想占用大家的宝贵时间,我又容易害羞,只要有人在我会不好意思。 第一次去探望祂是阿本陪我一同去的。 带着水果金纸参拜土地公。再到三楼将带来的供品渡给逝世的亲朋好友,将祂的全名写在纸张上夹入空白牌位上放到祭桌前,以香花代替线香,接着就可以掷筊问祂开不开心。 祭完我们拿着房卡去找祂聊聊。刷房卡就巧遇了苏妈妈、姊姊跟晓铭的女朋友。 姊姊认出我跟阿本,彼此见了面打声招呼。 我与阿本预约最晚一班下山的车不赶时间,先让他们家人好好相处,深怕打扰到他们家人,自己晚点探访也没关係。 晓铭的妈妈跟姊姊走出来不忘询我们关心几句,待晓铭的女朋友出来哭得像个可怜儿,看得连我都心疼的想递面纸给她。 她真的好漂亮… 苏妈妈说我跟阿本很幸运能遇到他们,有机会看见柜子里的祂。 我走进去感受到舒服的凉意,走到祂房间的位子很快就能见到一格被打开的柜,里面放置的骨灰罈上有祂的照片。 每次我的第一句就会说「嘿,好久不见。」 跟祂聊聊近况,自言自语地讲了好久好久的话…… 我笑着「我现在认识一群新朋友,不用担心我没朋友没人照顾喔,我现在有对自己好一点,也比从前更坚强一点,真的!」 祢走的时候是像现在一样下着滂沱大雨的…… 祢不在的这些天又想祢了。 我有个工作忙碌的男友,自从晓铭离开我的世界后,他确实是稳定交往好些年的好男人。 年长我几岁很能安抚我情绪不安定的时候,个性老实又有点少根筋,常被他逗得开心。 只是大多数的我都是下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玩电动。不想抱怨太多是我还在习惯不要那么依赖对方,知道他是为了兼顾家庭是这么的努力。 试着为别人改变自己不那么骄纵,才把自己的另一面收藏起来。 这样的相处模式,让我很长一段时间寂寞想哭。也是因为本质固执的不可爱,认定的爱就是一辈子。 明明就不那么爱他,却习惯的离不开了,我以为我藏得很好,终究还是伤害他。 诗雨在吧台上摇晃着调酒,脸颊微醺的问我「为什么你这个万年老处女还没跟周先生分手?」 「靠夭喔?」我嘟着嘴愤愤地喝着第二杯可乐。 诗雨说「不是啊!你最近不是对那个谁蛮有感?」 我快被诗雨气晕地说「我明明说有怀念的感觉,你想去哪了!」 「你少来,你遇上真心喜欢的人话就会变少又爱发痴呆,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这个十年好友。」诗雨说完一阵大笑。 「吼!你很吵耶,小声一点啦!」 「蓉,你太善良了啦,我更佩服周先生可以忍你这么久!」 「……」 诗雨只对了一半一半,可我也习惯有他的世界了,两个人相处模式久了,分开后很难戒掉这些年带来得紧密羈绊。 我甚至有些害怕。 自从我哭着对他说「分开一阵子好不好。」 才知道我压抑许多不想让他知道的情绪,堆叠到我身心俱疲,认识太多彼此之间的朋友对谁说都不是。 自从分开后才发现我很多都学不会。 习惯有人牵着我的手过马路,某天朋友唸才发觉我真的很不会过没有斑马线的马路。或许我那么路痴是因为一直有人带领我往出口的关係吧。 习惯了,我就会不知不觉地多了一分依赖。 「你别给我已读不回喔!你还没讲你新认识的小鲜肉是怎么回事?」走出美式餐厅,诗雨还有点微醺地跟我一起走去捷运站。 「不是新认识的,你好烦喔!就说连我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喜欢人家了!」我眼神死。 「少来,我还没喝醉喔,捷运是那个方向才对啦!」 「哈哈哈哈对吼!」 「好啦,你想清楚就好,别给我乱来就好。」 「我知道啦……」 根本不会发生你想的那样好吗 就这样又过了五年了。老爱把想逃避的事拋在脑后的我,退到无路退的崩溃境地。 晓铭笑笑地摸着我的头,每次我回头作势要反击时,他老早跑到遥远的地方去了。 不讨厌就是喜欢。 运动会上刚比完女子25公尺游泳比赛的我,觉得成绩不太理想让我惆悵。走去淋浴间换回我的运动服,头发还湿漉漉的披着浴巾。 回到班上故意选坐在最边边的观赛台不想被任何人打扰,然后他少爷硬要坐到我身后偷玩手机吵着说挤。 那时候还不那么喜欢他的我,想也没想地就靠到他背上,浴巾完美地遮住我的眼睛「少囉嗦,借我靠一下。」 完全感受得出他被我恐吓地一动也不敢乱动。 不想被谁发现我红了眼眶而不甘心地眼泪。 他放下手上的手机,回头温柔地摸了一下我的头什么话也没说。 谢了。 记得有一次,我走出校门口才发现天空下起小雨。 「你不会又没带伞吧?」见我处在原地他冷不防地问我。 「懒得带。」 「拿去,我跟阿豪一起撑。」他拿超商卖的那种蓝色便利伞给我,我尷尬地撇头往佳琳的方向看去,知道她在跟别人讲话让我松一口气。 等等,他们又没有在一起,我为什么要紧张尷尬呢? 我拿起蓝伞迅速说声谢谢拔腿狂奔扬长而去。 「哈哈!阿豪你看有够憨的!」他对着阿豪说。 反正有好几次我都会这样脑补剧情,而男生们好像不以为意的跟平常一样对我讲垃圾话,害得我每天喷出脏话还得莫名被纠正的形象全无。 别看他表面上老爱惹我生气,其实他的好我都知道。 伸手触碰祂的柜子边缘「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我还走不出来……」 细细数来我追逐祂五年也悼念祂五年,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十几年了。 「你知道吗,这些年我试图想在别人身上找寻你的影子,我想你会骂我笨蛋、蠢或是疯子吧?对不起再也不会了,因为不一样也不可能一样……」 这些年我错认了不少人,即便他们身形如此相像也不可能完全一样。我明白我的内心还停滞在几年前。 失去后我才懂得什么叫作珍惜。 「男友都准备好想跟我前往人生的下个阶段了,这次,我需要好好跟你说再见了……」悲伤地笑着。 回到在高雄殯仪馆的封棺仪式前一刻,司仪询问「还有没有亲朋好友想要再见最后一面的。」 我站起身跟着队伍一同往后台右侧走去,我想多说几句话便留到最后一个。 每个人会对他说自己是谁,然后说祝福的话。 轮到我。 弯下腰轻声对着睡得安详的他说出我这些年来想说的话: 「嘿好久不见,我是许欣蓉。有句话我怕现在不说,这辈子也无法说了……」 『你突然正经讲话很吓人耶』 「我总是比别人慢半拍,对感情也是。」 『我知道啊』 「其实有好几次我都来不及说……」 『所以?讲重点。』 「我喜欢你。」 他恍如笑了。 喜欢很久了,不要讨厌我好吗?你也知道我身边没几个真心朋友了。 人生过了三分之一才将来不及说的喜欢说出口,那天我对着灵堂上香跟你的约定,我会努力做到的。 几天未闔眼的我,今晚终于梦见他了,他一身西装笔挺的出现在我家楼下的场景。 我奋不顾身地叫他闭嘴,直接往他怀里拥抱「一下就好,让我任性一次就好!」 他又是一副拿我没辙的困扰表情,伸手抚摸我的头。 「约定好了喔,我跟你的那些无聊故事……」 写进我的自传里。 (全篇完) 十五年后, 五岁小女孩好奇地回头问「爸鼻,妈咪穿漂酿,找谁?」 男子抱起孩子说「语诺来!妈妈进去找帅叔叔聊天,我们去休息室休息。」 女孩问「爸鼻不帅?」 男人捏捏她可爱的小鼻子说「哈哈!开玩笑,爸鼻我当然是超帅囉!」 一名短发女人手中拿着书以及时下最流行的手摇饮去探访那个人。 说着「嘿,好久不见。」 书与手摇饮一同放到祭桌上。 白色书面印着几个字《来不及说喜欢》 全文献给天上的s.w.b 2020.02.01 第0章 番外篇 2022年5月3日 祂离开我们的第七年。 「好久不见大帅哥,生日快乐。」 这天我带好口罩,将自身消毒前来祭拜。原以为最近疫情回温无法如约见面,值得感恩的是平凡的我很健康安全。 照惯例我聊了许多世界发生的变化与日常琐碎的事。 迟迟走不出来的伤痛日子的我,有挚友陪伴照顾下已经好多了。透过文字回忆我对祢的思念是再快乐幸福不过的事了。 祢知道,这些年来我成长好多。对自己更有自信了! 除了祢,我背后还有更多爱我等我的人以及支持我继续写下去得可爱读者们。 与祢的约定在去年如期完成了, 接下来,我会为梦想奔跑,跑到我跑不动、跑到祢面前为止…… 【其之一】 某年暑假,白沙湾 哗啦声自耳边响起,将整身浸入海洋后转身抬头便会看见一道道美丽暖阳洒进水世界里。 我喜欢只听得见自己呼吸心跳声的那种静謐感,像隻不被世人打扰的美人鱼悠游。 暑假总有他爱的白沙湾玩水的行程,每次我得被迫晒出眼镜痕,笑死所有人才行。 淘气的我对他说「我跑步我赢不了你,但是游泳我可以!」 苏晓铭灿笑「不公平!你那么壮我一定输啊!」 我气地泼水过去后立即说「老规矩哈啊,输得请吃冰!」懒得听他赖皮的我往后躺仰式先衝而去。 「你作弊!」说完他跟着跃身自由式地火速衝上来。 就说运动细胞很好的他根本是故意让我很大好嘛。 平手,我开心。 中午我们在附近的摊位吃着冰,他不解地问「女生不都很讨厌上游泳课吗?就你奇怪,根本开外掛。」 我敷衍说「很好玩啊。」 喜欢玩水跟比赛是两码子的事,回想小时候比赛前密集受训真的是难熬到想骂脏话,常常吃水或是练到脚抽经都是拿生命去拚的概念。 沉到水底的我才能冷静思考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试问自己是否错认崇拜当成了喜欢。 明明喜欢他,却不曾想过能跟他在一起。 真的。 要是幼稚的我们在一起肯定吵翻天。 【其之二】 我算是少有生理痛的女生,可痛起来也是很要人命的那种。 腹部像被人殴了几拳的肿胀感,相当不舒服。 剩两三堂课就能撑到放学的我还是投降了,下午第五堂国文课上完我就飘去保健室。 你们知道我为了跟晓铭赌气比拚考试,已经连续几天睡眠不足的情况下还感冒到声音沙哑的事。 脸色发白的我还忘了仍穿着他的外套就往保健室里的空床上躺。 「欣蓉不请假回家休息吗?」 「剩没几节课了,不用啦老师……」其实想睡饱一点等有精神了,放学再去打工的说。 我是保健老师的小老师,打个招呼写写资料就能睡了,那天真的沉睡了好久,久到他坐在我床边都未发觉。 他轻笑着「真受不了你。」 梦境的阿豪哭红着脸对着沉睡的祂说「我们说好了,你怎么能这样?」 语气不是责怪而是满腔地不甘与不捨。 这场景真实到令我心寒的真实。 眉宇间出现波然的我紧闭双眼下滑落一丝泪水,隐约感觉到有人靠近我似地触碰我的眼角。 爱逞强的我病到这种程度都未曾醒来。 我知道你在,对吗? 【其之三】 读书会。 我只跟过一次,我们周末跑到位在山上的茶店看书。结果最后大家都在滑手机根本没人认真读书。 手机越来越进步同样也越来越好玩,我要到大学才能拥有能跟上潮流的手机。我一点都不羡慕,花那钱能买上好几本我爱的漫画书。 那么多漫画当成我的追男教课书,怎么奇蹟不发生呢?通常男主角不就是该坐到我旁边教我没得救的数学吗? 平常在班上说要教我的人,根本就是耍我的屁话。 我继续写我的复习卷,懒得理他。 忽然我盘坐的大腿上,鑽了一个头进来。 「累了,借我躺一下!」 天啊啊啊啊,身为他兄弟的我得故装镇定。心脏再度爆击。 我小声问他「有事吗你?!不怕我说你性骚扰?」 晓铭臭屁孩的脸,抬头对我笑说「哼,就凭你?」 与他四目相望,脸颊发烫得我怕被发现地看向窗外。 在没被发现之前,我都是以他兄弟自称着。 曖昧让人受尽委屈,这首歌词写得真好。 【作者的话】 大家好,我是r 感谢愿意点进来听我讲些无聊青春故事的读者。 《来不及说喜欢》如果能感动你们的心我会非常高兴的, 番外篇是我未收入作品里的彩蛋。 最后我要对正在为青春烦恼的你说『勇敢一点,喜欢就衝吧!』 2020/0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