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当夜我把王爷踹下榻》 第1章 刚穿越就这么劲爆? 黑暗中,凤吟晚的手腕被牢牢钳住,男人极具侵略性的双唇覆上来,硬生生将她的疑问堵在口中。 仅一瞬,凤吟晚便搞清了状况。 娘诶,有人在亲她! 男的! 活的! 刚穿过来就这么劲爆吗? “嘶啦”一声,衣裙被粗暴撕开,身前一凉,凤吟晚当即惊醒。 “唔唔唔——” 男人的身子颀长瘦削,精健有力,轻易便将她制住。 她拼了命想挣扎,可四肢却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气。 下一刻,剧痛铺天盖地般袭来,凤吟晚身子一阵痉挛,险些昏死过去。 意识混沌间,一段记忆骤然涌入脑中。 “嬷嬷,咱们当真要这么做?她可是王妃啊……” “什么狗屁王妃!秦姑娘可是吩咐了,今日王爷回府,咱们一定要给这丑女人备下份厚礼!” “赵四人呢,来了没有?快把这女人先扔进去!” 耳畔婆子粗哑的嗓音淡去,凤吟晚气得一阵抽抽,顿时清醒过来。 她这是赶上穿越了! 现下这具身体不再是21世纪的神医圣手,而是靖朝将军府家的嫡小姐。 原身自幼爱慕墨王夜听澜,一月前才凭着道圣旨嫁入王府,因为是被迫娶她这个丑女,成亲当日,夜听澜堂都没拜便领兵出征,至今未归。 而那婆子口中的“秦姑娘”,便正是他青梅竹马的白月光——秦如怜! 凤吟晚咬咬牙,看着身上姿态猛烈的男人,眼底简直要冒火。 这个歹毒的白月光,嫉恨原身能嫁进墨王府,竟然叫人在夜听澜回府前毁了原身的清白,当真是心如蛇蝎! 她强撑起一口气,摸过一旁的铜柄烛台便对着男人狠狠敲下去。 男人闷哼一声,软趴趴倒了下来。 凤吟晚一脚将人踹下榻,连忙拢好衣裳起身离开。 …… 刚回院子,一个小丫鬟便急急迎上来。 “小姐,您到哪里去了,奴婢……” 话未说完便见着凤吟晚这副情形,当即大惊,“小姐!” 认出这是原身从将军府带过来的丫鬟玉屏,凤吟晚有气无力摇摇头,“别声张,去帮我打些热水来。” 玉屏还算乖觉,心疼地瞧了她一眼,便提起水桶悄声往外去。 原身虽为王妃,住的地方却十分偏僻,房中配置更是简陋得连下人都不如。 凤吟晚一眼便扫了个大概,当即冷嗤。 这群见风使舵的东西,还真是半点没少克扣。 玉屏很快便将水备好,身子被温暖的水流包裹,凤吟晚紧绷的神经才稍有缓解。 她忍着剧痛将身子清洗干净,垂眸却瞧见身前青紫斑驳的痕迹,眼底止不住有些泛冷。 好歹原身也是奉了旨嫁过来的,背后还有将军府撑腰,正儿八经的王妃却被这般作践,不加倍奉还回去,她都替原主死不瞑目! “玉屏,那小白莲可在府上?” 玉屏正疼惜地瞧着她身上的淤青,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听前院的人说,她今日一早便进宫陪皇后娘娘去了,小姐,怎么了?” 凤吟晚眼眸微闪,刚准备开口,房门却被一个婆子粗鲁地推开。 “王爷都回府了,王妃怎么也不前去迎接?真是没规矩!” 她闯进来得太过突然,凤吟晚还泡在浴桶里,香肩皆暴露在空气中。 婆子冲上前,一眼瞧见她身前暧昧的红痕,当即两眼一瞪,扯着嗓子惊叫出声。 “哎呀,王爷快来看呐!王妃背着您偷人!” 这声音粗哑刺耳,与先前脑中的一般无二,凤吟晚美眸一眯,还不等动作,高大英挺的身影从门外闪进来。 男人眉眼深邃,面容冷峻,一袭玄色华服,贵气天成却清冷摄人,对上那双寒凉如墨的眸子,凤吟晚心狠狠一紧。 夜听澜?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仅仅愣了一瞬,凤吟晚又扬眉。 呦,额上还裹着纱布呢。 这是负伤了? 第2章 难道是那奸夫? 四目相对,凤吟晚非常不识趣地没偏开眼。 这情形落在夜听澜眼中,倒像是她目中无人一般。 瞥见她身前旖旎的红痕,夜听澜面色骤寒,额角青筋暴起。 “凤吟晚!” 他眼中的怒气太过浓烈,凤吟晚心虚地吞了吞口水,还未等开口,又听他低声怒吼。 “赶紧穿上衣服滚出来!” 夜听澜扔下这句便转身往外去,婆子眼神闪了闪,也连忙跟上去。 房门被重重摔上,玉屏急得扑上前,“小姐,这可怎么办啊,王爷刚回府便撞见这等事,您……” 她看着凤吟晚身上的痕迹欲言又止。 凤吟晚眼色一暗,捏起妆奁上的篦子便往小臂划去。 玉屏大惊,“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啊!” …… 院中。 夜听澜脸色黑沉,一双眼眸利如鹰隼,带着浓浓的怒气,像是要把她钉死在地上一般。 凤吟晚凝了凝心神,上前,“不知王爷回府,臣妾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她这一礼行得极为草率,目光移到旁边婆子的身上,微微泛冷。 小白莲人虽不在府上,可却是留了一条好狗啊。 “凤吟晚,你可知罪!” 思绪被打断,凤吟晚颔首,“臣妾不知自己所犯何罪,还请王爷明示。” “你趁本王领兵出征,竟与人在府中暗行苟且之事,还敢说自己不知情!凤吟晚,你当本王是死了吗!” 夜听澜狠狠瞪着她,气得脸简直比头发还绿。 这女人,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事,简直是罪该万死! 凤吟晚不卑不亢抬眸。 “敢问王爷,可是亲眼见到臣妾与人苟且?” “本王还要如何亲眼得见,难道你身上那些腌臜印子还不够吗!” 凤吟晚淡淡扬眉,“王爷误会了,这并非是什么腌臜印子,而是臣妾体寒身弱,虚火旺盛,听了李郎中的建议,刮痧所留下的痕迹。” 夜听澜闻言眉心狠狠一蹙。 什么李郎中? 难道是那奸夫! 未等开口便已有人替他质问出声。 “刮痧?” 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婆子两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王妃,您要找借口也该靠谱些啊,谁家刮痧会刮在这等地方!” 见鬼了。 把吻痕硬说成是刮痧,她是在骗小王八蛋不成! 凤吟晚睨她一眼,冷嗤着将袖管卷起一截,“孙嬷嬷又怎么知道,本王妃别的地方就没刮过呢。” 她小臂上娇嫩的肌肤青紫犹泛,明显比身前还要严重许多,看得婆子有些傻眼。 “这……” “本王妃身子一向羸弱,既要祛除虚火,自然处处不能落下,本王妃这般说,孙嬷嬷可满意了?” 婆子脸色变了变,又冷哼,“王妃当真是巧舌如簧!方才老奴与王爷看得真真的,那印子分明就是嘬出来的,才不是什么刮痧!” 说罢又转向夜听澜。 “王爷,您可勿要听信王妃的谎话,她定是与人暗中苟且,老奴可是亲眼看到了呀!” 凤吟晚扬眉。 “哦?孙嬷嬷口口声声说本王妃与人苟且,怎么本王妃尚不知这奸夫在哪,孙嬷嬷竟比本王妃还要清楚?” “我……” “人都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怎么到了孙嬷嬷这里,奸夫找不出来一个,光凭几点印子,便能定本王妃通奸之罪了?” “这……” 婆子被呛得说不出话,心中却也暗暗纳闷儿。 原本他们是把人扔在水榭阁的,可去看的时候房门大开,半个人影的都没瞧见,正好王爷又回来了,她这才将人带来了揽清院,谁知…… “够了。” 夜听澜沉着脸打断,又警告般冷冷看向凤吟晚,“你最好不是,不然本王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被他用这等鄙夷的眼神瞧着,凤吟晚的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当即也冷声回怼。 “一无凭二无据,王爷即便是想将臣妾碎尸万段,也该问过皇上和凤将军府吧!” 先不说她是因为他才被算计的。 刚起来谁怕谁啊! 有圣旨和将军府双重靠山在,她身板硬着呢! 见她竟敢顶撞自己,夜听澜面上又是一沉,“王妃言辞无状,妇德有失,就在院中罚跪两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 第3章 你不是人,你是真的狗! 他说罢便拂袖而去,刚出院子一抹黑影便迎了上来。 “王爷,人追到了,是个死士。” 夜听澜闻言狭长的眸中涌上几分阴鸷,“本王倒是小瞧了他们的手段。” “可要将咱们的人调进城?” “不急,本王才回京,倒要看看是谁如此按捺不住。” “是。” 黑影应了声,一眼瞥见他额上缠的纱布,又关切道:“王爷,您的头?” 夜听澜眉心重重一蹙,还未等开口,却听一道清甜的嗓音从院墙里头传出来。 “跪个屁!那绿王八早就走了,傻子才在这跪着呢!” “玉屏,走!咱们回去睡觉!” 这声音肆无忌惮,简直清晰异常,连语气里的不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黑影狠狠一怔。 绿……绿王八? 不等抬头便觉身旁一股冷气直直冒出来,才暗暗瞄起眼,自家王爷已经大步往院中去。 黑影心中一紧。 该不会…… 房中。 凤吟晚一屁股坐回榻上,腿一蹬两只鞋便飞了出去。 “玉屏,天冷得很,再给我添床被子!” 她说着便要脱了外衣往被褥里钻。 夜听澜才进门,迎面一只绣鞋直直砸过来,他一掌劈开,脸顿时黑如锅底。 “谁让你起来的!” 凤吟晚被吼得身子一颤,险些脚滑跌到地上。 “王……王爷?” 怎么肥事,夜王八怎么回来了? 夜听澜俊颜上怒气汹涌,“本王罚你在院中跪两个时辰,反省己过,凤吟晚,你竟敢将本王的话当做耳旁风!” 还敢骂他是绿王八! 这女人简直该死! 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他抓个正着,凤吟晚心虚一笑,硬着头皮起身。 “王爷误会了,臣妾哪敢啊……臣妾这是觉得外头天凉,想回来添件衣裳。” “王爷您知道的,臣妾这身子骨本就虚弱,若再因此病倒了,麻烦的还不是您!” “这吃药看病、找人伺候,哪样不得费钱,您还得攒着银子娶侧妃呢,臣妾这也是替您考虑!” 她弯着身子偷摸将鞋穿上,却怎么也摸不到另一只,四下张望了几眼,才发现是落在了夜听澜脚边。 得,甭想穿了。 “如此说来,本王倒还要多谢王妃的好意了。” 这人沉着脸眼神凉飕飕睨她,凤吟晚摆摆手。 “咱们夫妻一体,不分彼此,王爷您可千万别客气,若当真心里过意不去,免了臣妾的罚跪便好。” 别光说啊,来点实际的! “凤吟晚!” 夜听澜气得俊脸又是一黑,眼神落在她颈间的红痕上,怒气再次翻涌。 “你给本王老实点,安分守己,少耍花招!” 凤吟晚配合地点点头,“王爷放心吧,臣妾知道您要为秦姑娘守身如玉,就算耍花招也耍不到您头上,毕竟,这眼光也不一样嘛。” 她既不是原身,也不是受虐狂,可没兴趣追在别人屁股后边自讨苦吃。 败着夜听澜的家产吃香喝辣,再去找两个男宠……啊不,找两个蓝颜知己,这不香吗? 她说这话时摊着手心,唇角微微翘起,全然是一副大度又随意的做派。 夜听澜有些微怔。 一月前这女人还要死要活的闹着嫁给他,为此将军府不惜求到父皇面前,逼他强娶,怎么现下嫁过来了,反倒弃他如……敝履? 这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难道她真找上奸夫了?! “王爷别用这种眼神瞧着臣妾,守了一个月的活寡,傻子也该想清楚了,强扭的瓜不甜,臣妾犯不着作践自己。” 她只想把夜听澜的瓜架子挑了,顺道再摘俩现成的。 对上她过分冷淡的眼神,夜听澜竟莫名有些不适,“你最好是!” “亓玄,在这看着她,跪满两个时辰再起来,一刻也不许少!” 他冷冷丢下这句吩咐便甩袖走人,转身时,还泄愤似的一脚将凤吟晚的鞋踢飞了出去。 凤吟晚:??? 夜王八,你不是人,你是真的狗! 第4章 拜托,这样很难不丑啊! 凤吟晚咬着牙蹦出去捡自己的鞋,身后却是一道黑影从院墙上悄悄落下来。 扭头正对上黑影讪讪的笑意,她当即冷嗤。 呦,这还有个听墙角的。 方才夜王八叫他亓玄是吧? “亓侍卫真不愧是王爷身边的人。” 上梁不正下梁歪! 亓玄私以为凤吟晚这话是在夸赞他轻功高超,挠头一笑,“王妃果然好眼力,嘿嘿。” 凤吟晚:…… 实在不行你就算了吧! 这侍卫虽然脑子不大聪明,但执行命令起来却丝毫不打折扣,凤吟晚被他盯着足足跪了两个时辰,膝盖都青了大片。 玉屏心疼地替她热敷。 “小姐,咱们院中没有药油,您先将就一下吧。” 凤吟晚痛得连连嘶气。 她们竟然穷得连药油都没有! 若是在现代,她的配药室里应有尽有,哪能受这等苦,只可惜…… 无奈地叹口气,她默默躺回榻上,疲倦顿时如潮水般袭来。 迷迷糊糊间,眼前有道金光闪过,凤吟晚费力睁开眼,枕边,一瓶药油竟凭空出现。 第一眼,她以为是自己眼花。 第二眼,她一个激灵,险些从榻上蹦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 属于她的金手指终于出现了! 那金光若隐若现,寻眼瞧过去,源头竟是她腕上的那只凤纹红玉镯,凤吟晚着实一愣。 这不是她在某宝九块九包邮买的镯子吗? 还有这本事?! 她抬手将药油拾起,那金光随即便暗去,凤吟晚咂了咂舌,将药油悉数涂抹到膝盖上便沉沉睡去。 …… 梦里被个男人追着跑了一宿,回头一看竟然是夜听澜的脸,凤吟晚直接被吓醒。 “夜王八真是阴魂不散,睡觉都不让人睡安稳!” 暗暗了句,她起身。 唤了几声玉屏都未听得回应,凤吟晚只好自己更衣。 昨夜那药油的效力惊人,今晨再看,膝盖凝脂如玉,哪还有半分青紫痕迹。 凤吟晚满意地点点头。 手镯出品,必属精品!不愧是她花了九块九买回来的! 古代衣裙繁复,凤吟晚捣鼓了半晌才穿好,她懒懒打着呵欠坐到铜镜前,抬眼却着实被自己吓住。 她的左脸上,竟然有一片狰狞的深色疤痕! 难怪那婆子叫她丑女人,拜托,这样很难不丑啊! 如此明显的疤痕,不知为何,在原身的记忆中却十分模糊,凤吟晚蹙眉,不禁多看了两眼。 伤疤表面溃烂严重,已瞧不出具体模样,不过边缘紫红皱曲,倒像是烧伤。 凤吟晚正暗暗琢磨着,能不能从手镯中搞到些祛疤的药物,房门一阵微响,玉屏抱着食盒进来。 “小姐。” 未料到她已经起身,玉屏低头躲了躲。 看她眼眶泛红,脸颊上的巴掌印清晰无比,凤吟晚眉心一蹙,赫然起身。 “怎么回事?” 玉屏抿着唇摇摇头,“无事,奴婢方才去厨房拿早膳了。” “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玉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有些吓住,还未等开口便见凤吟晚上前掀了食盒盖子,一眼瞥见其中的糠糟饭菜,当即冷笑。 “这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竟敢给我吃这种东西,反了他们了!” “玉屏,拿上食盒,跟我走!” 她说罢便迈步往外去,玉屏愣了愣,连忙追上去,“小姐……” 凤吟晚气势汹汹一路杀到厨房,还未等进门,却被出来的几个婆子堵住。 “哟,王妃怎么来这儿了?” 为首的婆子皮笑肉不笑拿眼斜她,认出她便是昨夜闯进自己房中的婆子,凤吟晚悄脸一沉,眼底蔓上几分寒意。 “孙嬷嬷,还真是巧,昨夜之事本王妃还没好好谢过你呢。” 昨夜见夜听澜只罚了她跪,这婆子跑得比谁都快,她还没去找她算账呢,她自己倒找上门来了。 孙婆子脸上闪过抹不自然,“王妃客气了,老奴是替王爷办事,和您可没什么关系。” 她耷拉着那二斤半的眼皮,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凤吟晚唇角冷冷一勾,扬手便是一巴掌甩过去。 “替王爷办事?本王妃看你的主子是另有其人吧!” 第5章 好他妈一朵小白莲 怎么也没料到她会直接动手,孙婆子捂着脸尖叫出声。 “你……你怎么打人!” 凤吟晚冷笑,“打得就是你!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秦如怜还没过门呢,怎么,你就上赶着想去给她当狗了?” “你!” 孙婆子被骂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哼哧哼哧喘粗气。 恶狠狠瞪了凤吟晚一眼,脸上横肉直颤。 “装什么装!背着王爷在府上偷人,还有脸说自己是王妃!王爷顾念旧情才没将你赶出府,不然你早就狗屁不是了!” “秦姑娘可是皇后的侄女,和王爷又是青梅竹马,自然比你这下作之人尊贵得多!” 凤吟晚眯了眯眼,冷嗤,“那就让你尝尝我这‘下作之人’的下作手段。” 她扬手便又是利落的一巴掌,孙婆子被扇得脸上火辣辣得疼,顿时恼火不已。 “贱人!我弄死你!” 她红着眼冲凤吟晚扑过去,却是还未等碰到衣裳手腕便被凤吟晚牢牢钳住。 钻心的锐痛从小臂传来,孙婆子当即龇牙咧嘴。 “哎呦哎呦——” 众人早就被这变故愣住了,配上孙婆子杀猪般的惨叫,一时间杵在原地谁也不敢上前。 僵滞间,却是一道娇柔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这是怎么了?” 凤吟晚美眸一眯,抬眼便见着抹月白身影施施然走过来。 来人步履款款,弱柳扶风,眉眼流转间尽是楚楚之态,凤吟晚看得咂舌。 好他妈一朵小白莲! 孙婆子像是瞧见救星一般。 “秦姑娘!” 秦如怜走近了才发现是凤吟晚,微微怔了下,又装着关切开口,“好端端的,姐姐怎与人动起手来了?” 凤吟晚扫她一眼,扬眉。 “府中下人不懂规矩,尽想着干些吃里扒外的勾当,本王妃作为主母,理应好生管教,秦姑娘以为呢?” 她面上泛冷,话里更是少见的硬气,秦如怜被问得一顿。 “这……这是自然。” 凤吟晚冷嗤了下,挥手将孙婆子甩开。 “要不就说秦姑娘乃是皇后的侄女,最识大体呢,人都说有其主必有其仆,怎么这狗腿子就没学到你半分。” 手臂恢复自由,孙婆子连忙灰溜溜地退到一旁,秦如怜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转眸。 “姐姐说笑了,昨夜我在宫中陪姑母,却是听闻府上热闹得紧,据说听澜哥哥刚回府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不知是为了什么?” 她装模作样询问着,心中却止不住地疑惑。 昨夜这贱人都被当场抓奸了,怎么还能出来蹦跶?难道夜听澜没罚她? 见她一双眼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凤吟晚暗暗翻了个白眼。 “秦姑娘人在宫中,消息倒是比本王妃还要灵通,昨夜府上发生了何事,本王妃怎么不知?” 见她竟然还在装傻,秦如怜脸色微变,“是么,可我怎么听说姐姐与人私通……” 话未说完右脸却重重落下一巴掌,声音之清脆,直令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秦如怜也是被打蒙了,足足愣了半刻才捂着脸叫出声。 “你敢打我!” 疯了! 这丑女人疯了! 凤吟晚懒懒活动着手腕,纾解掌心的麻意。 “一个孤女,也敢信口开河,污蔑亲王正妃,怎么,本王妃是打不得你吗?” 即便她没嫁过来,也是正儿八经的镇国大将军之女,身份尊贵岂是秦如怜可比。 “你别太目中无人了,秦姑娘可是皇后娘娘的侄女!” 凤吟晚勾唇,“侄女是不假,可惜其间隔了个‘表’字。” 表字,婊子。 她刻意将这俩字咬得极重,秦如怜听得脸一阵发绿,屈辱般咬紧了唇。 凤吟晚冷冷睨她一眼,朱唇微掀。 “玉屏。” 后头丫鬟闻言上前,凤吟晚拎过她手中的食盒,盖子一掀便整个丢到地上。 里头烂菜糟糠和碎瓷齐齐摔出来,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凤吟晚抿唇,眼若寒霜。 “先前是本王妃不欲张扬,没想到你们竟敢变本加厉,日后谁敢再拿这等猪食来糊弄,当心自己的狗命!” 她的眼神冷冽如冰,威不可犯,众人齐齐色变,明显是已被震住。 凤吟晚满意勾唇,“玉屏,我们走。” 第6章 给她磕头赔罪 看着二人走远,秦如怜指甲狠狠抠着手心,心中简直恨极。 该死!这贱人简直该死! 恨恨咬了咬牙,又一眼朝孙婆子剜过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婆子喏喏,“姑娘,昨夜出了点状况,老奴去的时候这贱人已经逃回了院子,赵四也不知所踪,没有证据,王爷也不好罚她……” “废物!” …… 被立了威,下人们也不敢再怠慢,凤吟晚吃饱喝足,刚打了个饱嗝,外头却传来阵脚步。 玉屏出门去瞧,却被一股大力挥开。 “凤吟晚呢,叫她给本王滚出来!” 这怒喝中的暴躁十分明显,想也知所为何事,凤吟晚扬了扬眉,慢悠悠起身往外去。 院中。 夜听澜负手而立,面沉如水,根本没比昨晚那副臭脸好到哪去。 旁侧,秦如怜紧跟其后,纤指捧着红肿的面颊,眼眶微微泛红。 啧,小白莲这是告状去了啊。 凤吟晚暗暗嗤了下,迈步上前。 “王爷怎么来了?” 夜听澜瞪她一眼,冷声质问,“如怜脸上这一巴掌,是你打的?” 凤吟晚点点头,“是臣妾打的。” “放肆!” “如怜乃是秦副将的遗妹,又曾有恩于本王,她何处得罪了你,你竟随意动手打人!” 见他不由分说便开始责骂,那神情简直恨不得上来给自己俩大耳刮子,凤吟晚当即也冷下脸。 “王爷,秦姑娘是您部下的遗妹,可不是臣妾的,她是有恩于您,可不是有恩于臣妾。” “小小孤女,竟敢随意出言污蔑亲王正妃,臣妾不出手教训,难道还要把她当成尊大佛供起来不成?” 还跟她玩上道德绑架了! “住口!” 夜听澜额角青筋暴起,冷眼看着她,墨眸中又生出几分厌恶,“你今日必须给如怜磕头赔罪!” 凤吟晚闻言美眸不可置信一睁。 磕头赔罪? 她给秦如怜? 夜王八怕不是疯了! 冷笑了下,她睨向一旁暗暗得意的秦如怜。 “不瞒王爷,臣妾本便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这幼时伤了脸之后啊,人也变得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先前臣妾为表感谢跪过城里的郎中,谁知这人回去,第二日就暴毙了,年纪轻轻的,啪一下,说没就没了,当真是……” “王爷让臣妾给秦姑娘磕头赔罪,臣妾倒也不是不愿,只是,不知秦姑娘受不受得起啊?” 她语气凉飕飕的,配上脸上的疤痕更显阴森可怖,秦如怜被盯得心里一阵发毛,连忙出声。 “听澜哥哥,王妃身份尊贵,怎能给我磕头道歉呢,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心意到了便是好的。” 夜听澜皱眉,“她无故对你动手,岂能就这般算了。” 凤吟晚点头附和,“啊对对对,王爷说得对!您看着啊,臣妾这就跪!” 她说着便要屈膝跪下去,秦如怜看得心惊肉跳,当即尖声,“听澜哥哥!如……如怜当真不想王妃行此大礼。” 见她执意免了磕头,夜听澜脸上一阵阴郁,又抬眼。 “如怜大度,不愿同你一般计较,既如此,你便给她敬茶赔罪吧。” 敬茶? 敬茶好啊。 凤吟晚眼神闪了闪,勾唇,“臣妾多谢王爷。” 她说罢转身回了屋子,秦如怜见状稍稍放下心。 瞧了眼身旁的夜听澜,又故作惋惜叹气,“听澜哥哥,我本以为王妃费尽心思嫁过来,是真心爱慕于你,可没想到……” “昨夜之事我方才听下人说了,你打算如何处置?” 她就不信夜听澜会这般轻易就放过那贱人! 夜听澜闻言眉间郁色更甚,“此事尚未证据确凿,本王已命人暗中探查,若是属实,本王便休了她!” 得了他的意思,秦如怜心中暗暗一喜,还未等再说什么,凤吟晚已经端着茶走了出来。 第7章 哎呦,手滑~ “秦姑娘,请吧。” 她说着便将茶盏递到秦如怜跟前,夜听澜见状眉心又是一蹙。 “凤吟晚,你赔罪就是这般态度?” 凤吟晚心中暗骂了一百句夜王八,边骂边躬下身子将茶盏举过头顶。 “秦姑娘,先前是本王妃不好,说话重了些,还请你摒弃前嫌,勿要追究。” 秦如怜瞧着她这副卑躬屈膝的样子,恍惚间竟觉是二人的身份发生了对调,心中别提有多舒爽了。 得意地哼了声,她便抬手去接茶盏。 谁知嘴边的漂亮话还未说出来,迎面却是一杯热茶直直泼过来,滚烫的茶水瞬间将她浇成了落汤鸡。 凤吟晚唇角弯了弯,不紧不慢直起身。 “哎呦,手滑~” 夜听澜当即暴怒,“凤吟晚!” 他一把揪住凤吟晚的衣领,将欲发作,秦如怜却是脸色一阵惨白,直直晕了过去,夜听澜只好退回去扶人。 凤吟晚慢条斯理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勾唇。 她凤吟晚的茶,这小白莲还不配喝。 夜听澜冷厉地瞪她一眼。 “若如怜出了什么事,本王定不会饶过你!她醒过来之前,你给本王老老实实跪在院中,反省己过!” 他说罢便抱着秦如怜快步离开,凤吟晚冷嗤了下,一脚将院门踹得严严实实。 跪跪跪,跪你个大头鬼啊! 才转身,玉屏跌跌撞撞跑过来。 “小姐,您怎么当着王爷的面泼秦姑娘茶啊,现下她晕了过去,王爷定是动怒了,您……” 凤吟晚抬手将她打断,“玉屏,先别说别的,你就说这盏茶泼得爽不爽。” 玉屏一愣,在自家小姐鼓励的眼神中,犹犹豫豫点下头。 “爽。” 先前秦如怜便指使下人克扣她们,没少让小姐吃苦头,莫说她做了妾还要给小姐这个主母敬茶,让小姐给她一个孤女敬茶,她这是在做梦! 可是…… 想到夜听澜方才的话,她担忧地看向凤吟晚,“小姐,那咱们现下该怎么办啊?” 凤吟晚用一种“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她,笑眯眯一把拍在她肩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想那些了,你快先给我说说这伤疤的事。” 原身记忆中关于伤疤的来历实在模糊,为了弄清实情,也只能从丫鬟这入手了。 玉屏怔了怔,开始认真回忆。 “小姐,此事奴婢也不太知晓详情,依稀记得当年是宫中走水,您随老爷参加宫宴时,不慎被烧伤的。” 未料到竟是这般意外,凤吟晚抿唇点点头,“知道了。” 原身容貌清媚娇艳,若无此疤,定然是个十足的美人。 得想法子把这碍眼的疤除了。 这般想着,凤吟晚回房后便凝神在心中默念。 腕上的镯子似是知晓她心意一般,细微的金光一闪,一只玉瓶便掉落在榻上。 一眼瞧见瓶身上篆刻的“玉肌露”三个字,凤吟晚当即心中一喜。 果然是个宝贝! 玉屏端着水盆进来,就见她正对着镜子捣鼓自己脸上的疤,迈步上前。 “小姐,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凤吟晚点点头,“你明日找块面纱来,我想将这伤疤遮一遮。” 见她突然生出了这般想法,玉屏不惊反喜。 “小姐怎么突然想通了?先前公子便命人给您打造过面具呀,只是您觉得有些自欺欺人,故此不愿意戴。” “奴婢给您收着呢,这便去取。” 她口中的“公子”,便是原身一母同胞的兄长,凤靖元。 玉屏很快便将面具取了回来。 面具是银制的,雕刻成了芙蓉形状,戴在脸上刚好能将疤痕遮住,精美细致,无一不彰显所赠之人的用心。 凤吟晚抬手轻抚了两下,心中划过丝暖意。 …… 翌日。 凤吟晚正睡着,耳畔却突然传来声惊呼,睁眼便见玉屏正看着她的脸,一脸惊愕。 “小姐!您的脸……” 凤吟晚迷瞪着眼爬起来,接过小镜子一看,左脸上原本紫红的疤痕,现下竟已褪成了薄薄的浅红,表面的沟壑也消退了许多,当即满意勾唇。 不过一个晚上,玉肌露竟能有此功效,果然,手镯诚不欺她! 还不等欣喜几瞬,外头一声巨响骤然传进来,院门竟被一股大力直直破开。 第8章 可是她不承认,嘿嘿 凤吟晚秀眉微微一扬,抬眼便见院中一抹玄衣气势汹汹,直奔卧房而来。 玉屏慌忙迎出去。 “王爷,王妃还未起身,您……” “让开!” 夜听澜神色阴郁,越过玉屏,一脚便将房门踢开。 榻上,凤吟晚穿着身薄薄的中衣不冷不热看他,根本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夜听澜皱眉,目光落在她左脸的面具上,微微一滞。 这女人将丑陋的疤痕遮住后,倒也没那般碍眼了。 仅一瞬,那墨眸中又涌上几分厌恶。 故弄玄虚! 凤吟晚倒不在意,懒懒出声。 “王爷这一大早便急匆匆赶来,可是有何要事?” 门都给她踹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急着报丧呢。 夜听澜回神,冷冷出声质问,“你对如怜做了什么,无缘无故,她脸上为何会生出红疹!” “秦姑娘脸上起了红疹?” 凤吟晚闻言面上闪过抹惊讶。 昨日给小白莲敬茶的时候,空间像是知晓她心意一般,突然就吐了只药包出来。 她打开看着是些细腻的白色粉末,还以为是泻药呢,就随手倒了点进去,没想到…… 看来这空间也挺腹黑嘛,果然随她! 怔愣间,夜听澜面上已有几分薄怒。 “你明知故问!” “如怜昨日被你泼了茶才会如此,若不是你在茶水中做了手脚,岂会这般!” “还不快些将解药交出来!” 凤吟晚冷嗤。 解药是不可能了,毒药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王爷就认定此事是臣妾所为?” “除了你还能是谁!” 凤吟晚扬眉。 啊对对对,就是她干的呀! 可是她不承认,嘿嘿。 她不仅不承认,她还要倒打一耙! 是以,她倏地闭上眼,苦笑着身子一阵轻颤。 “王爷就如此不相信臣妾吗?” 夜听澜睨着她,眼底一片幽冷,“凤吟晚,本王劝你少耍花招。” 她偏不! 凤吟晚暗暗一把掐上自个儿的大腿,当即泫然欲泣。 “王爷,臣妾知道秦姑娘与您乃是青梅竹马,本也不求您能像对她那般对臣妾,可您让臣妾一个王妃给她敬茶也就算了,现下出了岔子,还要将此事怪到臣妾头上……” “臣妾一个弱女子,在王府的用度尚且都不能自己做主,又如何能寻得毒药给她下毒!” “昨日敬茶之时您是在的,臣妾不过是失手打翻了茶水,并未做什么出格之举啊。” “您早已将臣妾禁足,今日又不明缘由便前来质问,来日是不是还要一封休书将臣妾赶出府,好将这王妃之位也让给她?” 她说着,眼中还恰到好处挤出了几滴清泪,渲染效果极强。 凤吟晚吸了吸鼻涕,默默为自己的演技点个赞。 始料未及她会这般,一时间,夜听澜竟有种是自己铁石心肠、仗势欺人的错觉。 抿了抿唇,他堪堪甩出句,“本王没有。” 凤吟晚:我管你有没有! “王爷不必说了,臣妾自知不讨您喜欢,事到如今,便唯有一头撞死在这房中,以死明志了!” 她说罢便要纵身往柱子上撞去,夜听澜眉心一拧,当即揪着后襟将她拽了回来。 凤吟晚手脚并用,奋力挣扎。 “王爷别拦着臣妾,受人冤枉,与死何异!臣妾死了算了!” 夜听澜脸色沉得能掐出墨汁儿。 “罢了,看来此事是本王错怪你了。” 他说罢便丢开凤吟晚,拂袖而去。 凤吟晚见状连忙屁颠屁颠追上去,扒着门框贴心叮嘱。 “王爷,秦姑娘如花似玉,可不能因此毁了脸蛋啊!您一定要找郎中给她尽心医治,要最好的那种!” 不然怎么对得起空间的强力药效呢! 这嗓音中分明就夹着几丝明晃晃的幸灾乐祸,夜听澜听得又是一阵烦躁,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 第9章 我的宝,你是不是搞错了? 绣春院。 秦如怜脸上的红疹又痒又痛,简直难受极了。 原还盼着夜听澜能将解药带回来,谁知他竟空手而归,当即抑制不住哭出声。 “听澜哥哥,可是王妃她不愿给我解药?” 这贱人,竟然连夜听澜的面子都不给! 夜听澜眉心微凝,“郎中可来看过了?” 秦如怜闻言又是一声哭腔。 “那些庸医,诊不出来便推说是我过敏,我此前从未这般,好端端的,缘何会过敏呀!” 一听确非中毒,夜听澜心中竟莫名松下几分。 “郎中的话自然作数,此前你从未踏足揽清院,定是那里有何物与你相克的缘故。” 秦如怜暗暗咬牙。 还能有什么和她相克的,左不过就是凤吟晚那丑女人! 不等辩驳,夜听澜已再度开口。 “听从听郎中的吩咐好生吃药,这几日,你便不要再去揽清院了。” “听澜哥哥……” “本王自西域带了几颗宝石回来,正好与你做首饰吧,马上你诞辰将至,要尽快养好身子,及笄之礼,应更为隆重才是。” 后边亓玄听到这话当即将锦匣奉上。 秦如怜刚要瘪唇,见状顿时转喜,“听澜哥哥说的是。” 夜听澜前脚刚出了院子,后脚丫鬟便凑上前,一眼瞥见锦盒中绚丽的宝石,当即兴冲冲开口。 “姑娘,王爷果然是将您放在心上的,此去边关专程为您寻了宝石不说,还对您的及笄之礼如此重视。” “依奴婢看,王爷此番赶在您诞辰前归京,怕就是为了好迎娶您做侧妃呢!” 秦如怜翻看着匣中的宝石,面上喜色掩饰不住。 她来王府已经两年了,好不容易等到及笄,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嫁给夜听澜了! 只要她能当上侧妃,有皇后撑腰,将那丑女人取而代之也是迟早的事! 一想到凤吟晚,脸上的红疹便又痛痒难耐起来,她望向镜中自己肿胀不堪的脸,眼中恨色翻涌。 这贱人,竟敢害她的脸! 眼底怨毒一闪,又对着丫鬟吩咐。 “告诉孙婆子,我这几日不便出门,让她好生替我关照王妃!” 丫鬟会意,当即谄笑着应声,“是!” …… 揽清院。 凤吟晚梳洗过后便在房中捣鼓空间,经过这两日的潜心研习,她已经和手镯建立起了某种特定联系。 言简意赅可以概括为: 手镯闪一下表示同意,闪两下表示拒绝,长闪则表示长在,不闪的时候就是不在! 从刚刚她真心求药起,手镯一直闪一直吐,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吐了五六样药物出来。 凤吟晚顺着一一看过去,除了必备的清热解毒药,竟还有几味稀有药材,顿时惊喜不已。 “快快快,坚持住!再来点灵丹妙药,绝世偏方什么的!” 手镯静默了片刻,又丢了只彩漆的小盒出来,凤吟晚打开一看,里面安安静静躺着只莹白的大玉丸子,光是看外表她就知道——不便宜! 眼神惊喜地闪了闪,她连忙将药丸凑到鼻息处细闻。 党参,杜仲,鹿茸,菟丝子,枸杞,锁……锁阳? 我去,这不都是壮阳补肾亏的吗? 给她这玩意儿干啥! 凤吟晚捏着药丸子的手指一阵僵硬,狐疑地看向手镯。 “我的宝,你是不是搞错了?这是我这个年龄段该用的东西?” 手镯快闪了两下,表示:爱要要,不要滚。 凤吟晚眼巴巴瞧着跟前的珍贵药物,确实也知道自己不能太急功近利,当即出声安慰它。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吐得辛苦,要不……再忍忍?” 怀孕嘛,都这样。 她腹诽着,手镯却像是能听到她心里话一般,火速闪了三下,竟一股脑地将药材吸了回去。 凤吟晚大惊,连忙将剩下的几样抱在怀里。 “欸,错了错了!你别生气嘛!” “小姐?” 玉屏进门就听见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当即疑惑。 凤吟晚轻咳一声,连忙起身。 “额,怎么样?早膳可送来了?” 夜听澜虽然被她忽悠走了,但禁足令并未解除,所以她们只能等着下人将饭菜送过来。 玉屏闻言摇摇头,“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凤吟晚秀眉一蹙,刚准备开口院门却被重重敲响。 第10章 倒是本王妃格局小了 凤吟晚和玉屏对上一眼,二人同时往外去。 院门外孙婆子粗哑的嗓音穿透力极强。 “王妃,老奴来给您送早膳了!” 听出是她,凤吟晚扬眉。 哟,稀客啊。 美眸转了转,她对着玉屏摇摇头,示意先不要开门。 玉屏点点头,二人悄声立在门后。 叫了半天都不见有人出来,孙婆子狐疑着停住声。 大白天的将门关得这么严实,难道她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成? 这般想着,她眼珠子转了转,悄悄将眼贴上门缝。 她倒要看看,这丑女人在搞什么名堂! 院门本就是由整扇实木所造,门缝十分细小,孙婆子奋力将眼贴上去,却是还未等看清院中的情形,一抹尖锐的银色便猛然戳过来。 她吓得身子一仰,两手赶忙去扶院门。 谁知原本紧闭的院门此刻却突然大开,双手骤然失去推力,孙婆子摇晃着身子直直往前扑去。 “哎哎哎哎——” 眼见她冲自己扑了过来,凤吟晚唇角一勾,一脚踢在她小腿上,孙婆子顿时转了方向,重重一头栽进了路旁的花圃。 她摔得四仰八叉,鞋都飞出去一只,衣裳更是被树杈勾住,脸结结实实贴在地上,半点都动弹不得。 玉屏一时没忍住笑出声,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抬眼却发现后边跟着的丫鬟都在偷笑。 甚至,自家小姐笑得最大声! “哎呦,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我起来!” 孙婆子的嚎叫闷闷传出来,丫鬟们这才连忙上前。 几人合力将她拉出来,见她摔得鼻青脸肿,还啃了一嘴泥,险些没憋住笑。 凤吟晚掩了掩唇,不冷不热睨她,“怎么,孙嬷嬷竟是对本王妃这花圃情有独钟?正巧院中杂草繁多,已许久无人打理,依本王妃看,便由孙嬷嬷代为效劳,如何?” 她这哪是在询问,分明就是在安排! 孙婆子闻言老脸一绿,难看得连泥巴都盖不住。 咬了咬牙,她点头,“愿凭王妃吩咐。” 凤吟晚满意颔首,“好。” 扫了眼后头跟着的丫鬟,又掀唇,“不知孙嬷嬷突然来本王妃这院子,所为何事?” 像是才想起正事一般,孙婆子草草抹了两把脸上的土,谄笑着开口,“知晓王妃这几日不便出去,老奴是特地来给您送饭食的!” 她一招手,后面的丫鬟便连忙将饭盒送上前。 凤吟晚扬眉,并不觉得她会有这般好心。 “若所记不错,日前本王妃还因饭菜之事动手打了你,孙嬷嬷心中,竟是无半点埋怨?” 孙婆子闻言讪讪一笑,“哎呀,怎么会呢!先前是老奴误会王妃了,所以才会如此,既然王爷都未发话,老奴自然更应安分守己,尽心尽力伺候主子呀!” “王妃请看,这早膳可是老奴让厨房精心所制,一看就是又营养又有食欲啊!” 她说着便抬手将食盒的盖子打开,那里头倒真是些精美可口的饭菜。 玉屏上前去瞧,见并无异样,对着凤吟晚点点头。 凤吟晚见状淡笑着点点头,“看来倒是本王妃格局小了,那就多谢孙嬷嬷的好意了,玉屏,收下吧。” “是。” 孙婆子一听,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哎~好!那王妃慢用,老奴就不打扰您了!” 她说罢便带着人大摇大摆离开,凤吟晚冷哼了声,转身回房。 “小姐,您现下要用膳吗?” 玉屏拎着食盒跟进来,将饭菜一一端到桌上。 凤吟晚走上前,用银筷夹起一些凑到鼻息,而后冷笑着丢下。 这里面果然放了泻药。 美眸闪了闪,她又开口,“玉屏,这菜腻了些,你去问问守卫,看能不能讨些甜羹来。” 玉屏闻言点点头,“是。” 她应了声便往外去,凤吟晚唇角一勾,抬手抚上手镯。 “我的宝,你在吗?” 第11章 别叫了,我不在! 镯子顿了片刻才敷衍般闪了两下:不在。 凤吟晚轻笑着开口,“好的宝,那就来点解药吧,毕竟你也不忍心看我挨饿的吧?吃带着泻药的食物就更不好了,对不对?” 手镯对她这略显油腻的话术表示万分抗拒,为了不让她再油到自己,不情不愿丢了包药粉出来。 凤吟晚满意点头,“爱你哦~” 手镯果断不闪了,直接装死。 别叫了,我不在! 凤吟晚也不计较,将药粉悉数撒进饭菜。 不出所料,玉屏片刻便空手而归。 “小姐,孙婆子她们已经走远了,门口的守卫一点都不通情达理,奴婢同他讲了半天也毫无用处,简直跟木头一样!” 凤吟晚颔首,顿时就想起了脑子不咋聪明,但盯着自己足足跪了两个时辰的亓玄。 夜王八的人嘛,确实比较尽、职、尽、责! 暗暗咬了咬牙,她淡笑给玉屏夹了块红烧鱼,“没事,吃饭吧。” 玉屏自幼跟在凤吟晚身边服侍,二人虽是主仆,却又情同姐妹,一同用膳也是常事,闻言顿时也老老实实坐下。 “小姐,她们这次倒是没骗人,这鱼确实好好吃哦!” 凤吟晚弯唇,“那你就多吃点。” …… 后花园。 丫鬟正仔细为秦如怜染着蔻丹,孙婆子快步凑上前。 “姑娘,饭菜已经送过去了,那贱人见都没见过这样好的吃食,根本没有怀疑!” 她脸上肿得老高,说起来话来略显狰狞,秦如怜淡淡扫了她一眼,掩在面纱下的唇勾起抹讥诮。 “做得好。” 饿字当头,她倒要看看,凤吟晚这贱人吃还是不吃! 孙婆子低低瞧她一眼,又邀功般低声道:“老奴已命人四处打探赵四的下落,西市就这般大点地方,相信他肯定跑不了。” 秦如怜闻言眼中飞快闪过抹狠色,“此事至关重要,一定要将他给我找到!” 她就不信,那夜安排得那般周密,竟一点儿事都没发生。 只要找到赵四将事情问清楚,证据确凿之下,听澜哥哥绝对会将那贱人赶出府! 吩咐完,她又浅笑着看向孙婆子,“此事还要劳孙嬷嬷多费些心思,绯色。” 一旁的丫鬟闻言当即从荷包中取出块绛紫色玉石。 “这是王爷专程从西域带回来的宝石,我年纪尚轻,用这般颜色未免老气,想着孙嬷嬷倒是极为合适,特赠与你。” 孙婆子一听心里都乐开花了,连忙伸手接过,“哎呀,多谢姑娘记挂,您且放心,您的事就是老奴的事,老奴定当尽心竭力!” 秦如怜不冷不热“嗯”了一声,便摆摆手让她去了。 孙婆子攥着宝石走得飞快,刚准备仔细端详端详,却未曾注意到垂花门那厢两道人影渐近,直直便撞了上去。 “大胆!” 还未等她看清眼前的情形,小腹重重挨了一下,人已经被踹飞了出去,宝石也脱手飞了出去。 “哎——” 她捂着小腹连忙爬起来,刚准备上前去捡,却被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抢先。 眉头重重一拧,她刚准备破口大骂,抬头却瞧见张冷峻逼人的脸,当即不受控制一个哆嗦。 “王……王爷。” 亓玄握着刀瞪她,“大胆,冲撞了王爷你该当何罪!” 孙婆子闻言当即慌慌张张跪下去,“王爷恕罪,王爷恕罪,方才是老奴一时疏忽,还望王爷莫怪!” 夜听澜根本没听她的聒噪,玉指捏着宝石瞧了两眼,眉心微微一蹙。 “这宝石乃是本王赏给如怜之物,怎会在你手上?” 孙婆子眼神闪了闪,老老实实回答,“这是秦姑娘赏给老奴的,王爷可以去问秦姑娘的。” 夜听澜闻言眼色一沉,探手将宝石塞进腰封。 孙婆子见状两眼有些发直,还未等做声,亓玄已经不耐烦地开口,“还不快走!” “是是是,老奴这便走。” 孙婆子咬咬牙,不甘心地离开。 夜听澜目光落在她身上几分,眉心凝起几分。 “去查查本王回府那天夜里,这婆子在做什么。” 他记得,那夜便是这婆子引他去的揽清院。 而他中药的地方,正是在离揽清院不远的水榭阁。 第12章 是哪个不怕死的敲了王爷 那夜的药极为强烈,他中过之后心智便有些模糊,根本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不过好在他内力浑厚,半个时辰便已清醒了过来,只是头被人趁势所伤,小腹竟也…… 狭眸危险的一眯,夜听澜拳头骤然攥紧。 究竟是哪个混账东西,竟妄想让他断子绝孙! 突然被安排了活,亓玄有些发愣。 “啊?” 一眼瞥见自家王爷递过来的眼刀,以及他头上隐约可见的纱布,当即后知后觉般点头。 “嗷嗷嗷嗷!” 王爷这是要抓敲他头的罪魁祸首啊! 诶嘿,这活他乐意干啊! 他也想知道是哪个不怕死的敲了王爷! 在王爷将人弄死之前,他保证先对着这人膜拜一番。 这般想着,亓玄不敢太放肆地痴笑了一声,夜听澜白他一眼,一甩袖子径直迈步往前去。 …… 午时刚到,揽清院中的宁静便又被打破。 来得还真是早。 凤吟晚扬了扬眉,对玉屏点头示意。 玉屏本就念着早膳的红烧鱼,得了意思当即高高兴兴去开门。 有了上午被凤吟晚教训的惨痛经历,午膳孙婆子并未亲自前来,而是派了两个后厨的小丫鬟。 二人听了吩咐,原是来查看情况的,不料开门却见玉屏安然无恙站在面前,顿时疑惑。 她怎么跟个没事人儿一样? 怔愣间,玉屏已熟络地从她们手中接过食盒。 “来啦?今早的红烧鱼确是不错,午膳可还有什么好吃的?” 丫鬟愣了愣,连忙点头,“有的,小炒黄牛肉,白灼河虾,海鲜扇贝粥……” 那粥该是小火慢炖了个把的时辰,鲜味隔着盖子都能闻到,玉屏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她们。 “你们且在这等着,我去把早上的食盒拿来。” 她说罢便转身回了房,两个丫鬟对了一眼,当即也悄悄追上前去张望。 一眼瞥见房中悠悠喝着茶看话本的凤吟晚,顿时面面相觑。 “这……这是怎么回事?孙嬷嬷不是说那饭菜里放了强力泻药吗?难道她们没吃?” “不对呀,方才那丫鬟还夸红烧鱼好吃呢,想来应该是吃了的。” 粉衣的丫鬟闻言不满,“她一个丫鬟,知道红烧鱼什么味儿吗?我问你,你知道吗?” “我……” 绿衣丫鬟刚想反驳,一眼看见提着食盒返回的玉屏,顿时住了声。 玉屏笑眯眯将食盒递给她,“有劳了。” 二人没有理由再停着,便也点点头退了出去。 刚出院门,粉衣连忙凑上前将食盒打开,见里头的碗碟干干净净,只剩了点菜渣渣,眉头微皱。 “奇怪啊,这不是都吃完了吗?难不成……她们是悄悄倒掉了?” 绿衣开口安慰,“没事,这午膳里不是还有吗,她们总不能一连两顿都倒掉的。” “也是。” 二人嘀咕着快步离开,院中,凤吟晚趁着玉屏倒茶的功夫将药粉又撒了一遍,勾了勾唇角,不紧不慢落座。 “玉屏,吃。” 原一早便听孙婆子报了喜讯,秦如怜就等着揽清院的动静呢,谁知到了傍晚那头还是静悄悄地,顿时有些沉不住气。 “绯色,那贱人是什么情况?” 因着急躁,她脸上本就肿胀的红疹愈发有些刺痒,控制不住就要伸手去抓。 绯色见状连忙捧着药膏跑上前。 “姑娘,抓不得!您这张脸蛋俏丽无比,若是留下了疤,那该多可惜啊!” 她一边替秦如怜抹着药,一边出言宽慰,“姑娘莫要着急,那泻药效力强劲无比,她们一连吃了两顿,这会儿肯定是已经拉得脱水了,也难怪没有动静。” 秦如怜闻言柳眉得意一扬,“竟是这般?” “姑娘若是不放心,咱们去瞧瞧便是!” 她谄笑着便要扶着秦如怜往外去,谁知才出房门,一抹人影却疾步匆匆跑进来。 “姑娘,不好了!” 孙婆子两手叉腰,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看清是她,秦如怜脸色顿时一变,“怎么回事?” 第13章 她是想吃,不是有病 “姑娘,老奴照着吩咐将饭菜送过去,她们吃是吃干净了,可是一天了,这半点动静都没有啊!” “方才老奴便觉不对,特命丫鬟借着取食盒的由头又去瞧了瞧,谁知……” 低低看了秦如怜一眼,她小声咕哝,“谁知她们回来禀报,说那女人安然无恙,看起来气色好着呢。” “什么?!” 秦如怜不可置信叫出声,绯色更是抢言,“这怎么可能!那泻药可是花重金买的,你是不是放少了!” “当然没有!两大包全倒上了,一点都没留!” 秦如怜闻言眼神闪了闪,眉心重重一拧。 “那贱人肯定是没吃进去!这会儿正是用晚膳的时候,我亲自去盯着,看她还能耍什么花招!” …… 揽清院。 凤吟晚将手镯给的药材分门别类,一下午便配出了几个方子。 眼见天色暗了下来,她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 “玉屏?” 玉屏闻言快步进来,“小姐,您叫我。” 凤吟晚颔首,扫了眼空荡荡的圆桌,开口询问,“晚膳还没送来吗?” 中午那么积极,不应该啊。 玉屏摇摇头,刚准备做声外头却传来阵脚步。 火光朦胧间,秦如怜带着片面纱翩翩而来,莹白的额头上,几颗红疹异常明显。 这小白莲竟还敢来? 凤吟晚眼底冷色一转,懒懒掀唇。 “哟,秦姑娘怎么到本王妃这小地方来了?王爷禁了本王妃的足,今日院中却是无茶可奉了。” 一听她上来便戳自己痛处,秦如怜掩在面纱下的俏脸一皱,恨得牙根都有些痒痒。 偏偏,她还要强颜欢笑。 “姐姐说笑了,方才听下人说起我才知晓此事,便连忙来给姐姐赔罪了。” “姐姐因我受了委屈,确是如怜的不是,只是听澜哥哥他一向专断,恐怕姐姐还是要委屈几日了。” 她装模作样欠了欠身子,故作叹息。 凤吟晚心中冷嗤,勾着唇淡淡瞧她。 “不妨事,到底是在本王妃院中出的事,王爷谨慎些也是应当的。” “本王妃不过是在院中待上几日,却也无关痛痒,倒是秦姑娘你,脸上长了这许多的疹子,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她语气不冷不热,听得秦如怜心中火气腾腾腾往上窜。 半晌才咬牙切齿道:“有劳王妃记挂,不过是些皮外伤,不妨事。” 凤吟晚呵呵轻笑两声,不予评价。 “这时辰王妃还未曾用膳吧?方才路上碰见后厨之人前来送饭,我便顺道给带过来了。” 她一招手,绯色便当即将饭盒搁到桌上,也不问凤吟晚的意思,自顾自便摆了起来。 原以为白天的两顿饭已经够丰盛了,直到凤吟晚瞥见那满盆的香辣蟹,直接就是说可以过年了。 香辣蟹! 一整盆! 瞧瞧这金灿灿的颜色,还有这圆滚滚的个头! 可惜啊,有毒。 玉屏也是一整个愣住了,下意识就吞了吞口水。 秦如怜暗暗一眼剜过来,明显对她们这般反应十分满意。 “姐姐,春日尝蟹一口鲜,这般个头的螃蟹已是十分难得了,你快尝尝。” 她说着,还特意将盆往凤吟晚面前移了移,浓郁的香味直窜鼻息,凤吟晚被香得着实有些移不开眼。 但是! 她是想吃,不是有病! 扫了眼房中跟木桩似的杵着的几人,凤吟晚点点头夹起只半蟹,却并未急着动手。 眼见胜利在望,她却停住动作,秦如怜不禁有些急躁。 “姐姐,怎么了?” 凤吟晚抿了抿唇,似是难为情般开口,“本王妃深居闺中,还从未吃过此物,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处下口。” 秦如怜听着心中一阵鄙夷,面上却十分耐心地娇笑。 “不妨事,我给姐姐剥。” 她说罢便夹起只半蟹剥了起来,手法干净利落,十分迅速,绯色想帮忙却插不上手,只好另夹起一只剥了起来。 凤吟晚瞧着这认认真真帮自己剥螃蟹的主仆二人,慢悠悠掀唇。 “若本王妃所记不错,秦姑娘的祖籍是江南人氏来着?” 秦如怜一门心思专注剥蟹,敷衍地应她,“正是。” 凤吟晚点点头,“这便是了,难怪秦姑娘剥蟹的手法如此娴熟。” 言语间秦如怜已将剥好的蟹肉递了过来,忍不住催促她。 “好了,姐姐快吃吧。” 凤吟晚弯了弯唇,笑眯眯点头,“确实不能枉费你一番心意。” 话音未落,秦如怜的面纱突然被掀开,根本来不及反应,便是一块异物塞入口中。 第14章 这波叫以牙还牙 反应过来嘴里的是什么,她连忙想吐出来,谁知凤吟晚却像是早就料到一般,重重一脚踩在她绣鞋上,秦如怜惨叫一声,蟹肉顺势便被凤吟晚一掌拍入腹中。 绯色见状连忙想上前阻拦,可她方才也在剥蟹,手上尽沾了些辛辣的汁水,一只手探过去,反倒是不慎按到了秦如怜的红疹上。 脸上数道火辣辣的痛意传开,秦如怜顿时惨叫连连。 “啊——我的脸!” “姑娘!” 众丫鬟见状纷纷围上前,凤吟晚搬起自己的绣凳,不慌不忙往边上挪了挪。 混乱间,谁也未曾注意到外头一抹人影悄悄退去。 秦如怜半晌都没缓过来,她昏死般眯着眼,脸上沾过辣水的地方一片红肿,活像是被马蜂蛰了一般。 凤吟晚见状咂舌。 肿成这样,看来这香辣蟹确实够辣,等把这帮人赶出去,她高低得尝尝! 才恋恋不舍地往盆中看了眼,秦如怜的丫鬟气恼出声。 “我们姑娘好心好意替王妃剥蟹,王妃这是何意!” 凤吟晚淡淡收回眼,“本王妃怎么了?” “姑娘脸上红疹未消,断不可食辛辣之物,王妃强逼姑娘吃下,是在刻意为难不成!” 关键……那蟹中还放了泻药! 见她瞪着自己眼珠子都快凸出来,凤吟晚扬眉。 漏漏漏,她这波叫,以牙还牙! “呀,本王妃方才只想着秦姑娘背井离乡多年,定然思念家乡风味,谁知竟不小心犯了忌。” 她惊讶般掩了掩唇,眼神从秦如怜肿胀不堪的脸上扫过,又道。 “不过依着本王妃看,秦姑娘脸上这红疹加重,好像是被你用手按过的缘故啊。” 绯色闻言心中一震,下意识就要将手背到身后,却是还未及动作手腕便已被牢牢抓住。 凤吟晚瞧着她指尖上沾染的油渍,轻啧两声。 “瞧瞧,刚才剥螃蟹没洗手吧?难怪给秦姑娘辣成这样了呢!” “我……我没有!” 她惊慌着想要挣脱,腕上却是一阵骨裂般的痛意倏地传开,顿时痛得她连声惨叫。 “住手!” 一抹玄衣骤然闯入房中,劲风袭面,凤吟晚瞧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松手将人甩开。 “好端端的,王爷怎么想起到我这揽清院来了。” 话落她便瞥见了后边狗狗怂怂跟着的孙婆子,心下当即了然。 她当什么呢,原来又是这狗腿子。 夜听澜沉着脸睨她一眼,快步上前去查看小白莲的伤势。 待看清秦如怜的脸,俊脸顿时覆上层薄怒,“你对她做了什么!” 凤吟晚耸耸肩。 “王爷误会了,方才秦姑娘来给臣妾送晚膳,臣妾念及她思乡情切,好心给她吃了口蟹肉罢了。” 夜听澜眉心一蹙,未及出声,又见她盯着自己笑眯眯掀唇。 “至于这脸嘛……那就更与臣妾无关了,您还是问她的丫鬟比较好。” 绯色手腕上的剧痛还未消退,一下又被点到名,顿时惊惧。 “姑,姑娘她……” “听澜哥哥。” 话未说完却被一声有气无力的呼唤打断,绯色如获大赦,连忙上前去扶秦如怜。 “姑娘,您醒了。” 秦如怜艰难起身,手指攥上夜听澜的衣角,当即便开始哭诉。 “听澜哥哥,我不懂王妃她为何要如此针对,明知我不能吃辛辣之物,却还……” 她控诉着,两行清泪潸潸而下,倒像是自己受了十足的委屈一般。 凤吟晚扼腕,“秦姑娘这话本王妃听了着实伤心,三岁孩童尚懂知恩图报,本王妃不求你感激涕零,可反咬一口这种卑鄙之事,咱属实也是不能干啊。” 她拉着调子故作叹息,夜听澜听得皱眉。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凤吟晚继续摇头。 “农夫与蛇,东郭先生和狼,狗咬吕洞宾,唉,如今这世道变了,好心果然是没好报啊。” 秦如怜虽然不是很懂,可凭直觉却也能感觉出她话里满满的阴阳怪气,当即一阵咬牙。 刚准备反驳,开口却是“噗”的一声,在房中沉寂的气氛中,简直清晰异常。 第15章 脸都被屁熏臭了 下一瞬,她脸色“唰”的一白,挣扎着站起身,不顾一切地向外跑去。 众人不明所以,见状纷纷愣住。 “诶……姑娘!” 玉屏也有些疑惑,还未等出声鼻头却率先被捏住。 凤吟晚屏着呼吸给她打眼色。 [憋气!] 玉屏下意识按她说的去做,几乎是同时,丫鬟的疑问声响起。 “什么味道,怎么这般臭?” 众人一阵皱眉,连忙捏紧鼻子面面相觑,而方才离秦如怜最近的绯色,捂着胸口一阵干呕,脸色简直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她就蹲在秦如怜腿边,这位置不偏不倚,可以说是刚好吃屁! 一旁的夜听澜也没好到哪去。 俊脸上神情瞬息万变,唇角微微颤抖,明显是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凤吟晚直接看乐了。 再叫啊! 刚刚不是挺会帮小白莲说话吗?怎么不说了? 半晌,估摸着味儿也该散尽了,凤吟晚若无其事松开手。 “秦姑娘方才急匆匆的,是干什么去了?” 她神色淡然,面上是实打实的疑惑,绯色抿唇。 “想来是不甚吃坏了肚子……” 凤吟晚咂舌,瞬时装着惊讶出声,“可方才秦姑娘只吃了一块蟹肉啊,难不成,这香辣蟹有问题?” 她轻飘飘一句,绯色直接被吓出冷汗。 夜听澜还在这呢! 这香辣蟹是她们带过来的,若是出了问题,还如何能说得清楚! 是以,她连忙出声,“没有没有,王妃多虑了!是我们姑娘近日因起疹食不下咽,肠胃虚弱才会如此。” 凤吟晚勾唇,“那你的意思是,此事与本王妃无关了?” 绯色一怔,反应过来顿时气得暗暗咬牙。 这贱人,竟给她挖坑! 凤吟晚才不管她,径直抬眼看向夜听澜,“王爷,您方才都听见了吧?” 这事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别想碰瓷她! 夜听澜闻言沉着脸起身,冷冷扫了眼饭桌上的香辣蟹,抬脚便往外去。 凤吟晚懒懒挥手,“还请王爷替臣妾好生问候秦姑娘,臣妾还未用膳,就不跟着去了。” 将人轰走,凤吟晚心情大好,尤其是看过夜听澜被屁熏臭了的脸之后。 她哼着小曲将药粉撒进盆中,而后迫不及待捏起块半蟹送入口中。 嗯~ 确实不错。 …… 一连几日,听说秦如怜上吐下泻,脸上的红疹还发了炎,绣春院那边都忙坏了。 凤吟晚乐得清静,悠哉悠哉在院中捣鼓药物,一边压榨空间,一边悄悄给自己治脸。 只是这份宁静还未持续几日,便又被打破。 这日,凤吟晚晨起将脸上已近干涸的药物剥下,其下露出来的皮肤竟光洁如初,如鸡蛋般细腻平整,端是连半点疤痕都看不出来。 玉屏端着水盆从外头回来,一眼看见她的脸,顿时眼眶通红。 “小姐……” 这么多年了,小姐的脸终于恢复了! 未料想被她撞见,凤吟晚一时语塞,还未等想出番说辞,却见玉屏已经欣喜着将水盆搁下。 “小姐,您快来洗漱吧,奴婢方才瞧着,府上来了好多外客呢!” “外客?” 凤吟晚蹙眉,不明所以。 玉屏未觉有异,“是呀,听下人说王爷似乎是在府上办了宴会,那些人想必就是应邀而来。” 凤吟晚听得扬眉。 墨王府办宴会,她一个王妃却毫不知情,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思量间玉屏已将打湿的锦帕递给她。 “小姐先洗着,奴婢去给您挑些衣裳,这般隆重的场合,您该好生打扮一番才是。” 凤吟晚唇角意味不明一勾,“确实该好生打扮打扮。” 玉屏动作迅速,不过片刻便已将凤吟晚收拾妥当,见她还要拿起面具往脸上戴,顿时不解。 “小姐,您的脸不是都已经好了吗,怎么还要戴面具呀?” 凤吟晚轻笑着,动作未停,“戴着总比不戴好,否则还不知要生出什么麻烦呢。” 玉屏似懂非懂点点头,凤吟晚对着镜子整了整衣衫,起身。 “走吧。” 第16章 她最不吃这一套 夜听澜近日都没顾得上她们,但揽清院的禁足令却也并未撤去。 原以为出门还要遭到一番阻拦,谁知二人一出院门,原本守候的侍卫早已不知所踪,周围更是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凤吟晚扬眉。 看来今儿这宴会排场不小啊,连看着她的侍卫都被调走了。 一路畅通无阻,二人进了前院都无人发觉。 才靠近几步便听喧闹声传过来,花园中宾客满座,好不热闹。 凤吟晚探了探身子,一眼便瞧见了夜听澜身侧的秦如怜。 数日不见,小白莲也不知是拉脱水了,还是苦头吃尽了,那身量竟比先前还要单薄。 脸上的红疹想必是尚未消退,但她起码压了三层粉,所以不是贴上去看,倒也不是十分明显。 此刻她摘了面纱,坐在夜听澜身边笑得花枝乱颤,“得意”二字简直是写在了脸上。 凤吟晚扬还未开口,玉屏已不忿出声。 “她与王爷虽是青梅竹马,可一无身份,二无血脉,怎能坐在王爷身边!” 那本应是小姐的位子! 凤吟晚冷哼,“我还没死呢,她就巴不得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了。” 瞧瞧那腰杆挺得,简直比她这个王妃本妃还要直呢! 玉屏瘪瘪唇,不等再出声,却见自家小姐已经一甩袖子大步流星迈了出去,顿时惊慌。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凤吟晚回眸,冲她明媚一笑,“当然是做王妃。” 那厢,席间秦如怜在夜听澜的首肯下,端着酒杯起身。 “感谢各位能来赏光如怜的及笄之礼,如怜特在此处谢过诸位。” 她唇畔笑意温婉动人,端酒时特意将右手搭在上头,好将夜听澜所赠宝石打造的戒指露了出来。 在座的众位夫人都出身权贵世家,当然最为识货,几乎是一眼便认出了其价值不菲。 “秦小姐这手上带的,可是西域特产的碧蓝水晶?” “哎呀,这碧蓝水晶可是千金难求,莫要说这般大的个头,便是做成耳坠的都极为少见,这……” 妇人眼神在夜听澜身上,一脸“我懂”的表情笑道:“是墨王专程寻来哄秦小姐开心的吧?” 秦如怜闻言掩着唇娇羞一笑,“夫人好眼力。” 她这回答模棱两可,手指却不知有意无意颤动着,碧蓝色的水晶在日光的映照下,顿时折射出好看的光影,将一众夫人眼都看直了。 当即便连声夸赞,“呀,果真是名不虚传!” “欸~这碧蓝水晶固然珍贵,可依我看,墨王殿下对秦小姐的情谊才是独一无二呢!如此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简直就是羡煞旁人!” 夸赞声不绝于耳,甚至都不带重样的,秦如怜听着,心中简直得意极了。 “诸位夫人谬赞了,如怜心中不敢奢望,只求能陪在王爷身旁便好。” 故作谦虚了一波,她又弯唇,“夫人们快别只顾着打趣小女了,这点心是今早后厨刚做出来的,用的是皇后娘娘亲赏的配方,各位尝尝。” 她一挥手,下人当即便将糕点奉上,如此受人推捧,倒真让她觉得,自己便是这王府的女主人。 正得意着,那厢却是一阵清脆的巴掌声不合时宜响起。 凤吟晚远远瞧着她这副得意的嘴脸,隔夜饭都要yue出来了,现下一走近,看着她脸上卡出褶皱的厚重粉底,唇角又是一抽。 “秦姑娘还真是好做派啊,本王妃方才瞧着,你这言行举止,倒是比本王妃还像王妃呢。” 这小白莲,她一个不注意,她倒是越俎代庖,替自己当起王妃来了! 秦如怜眼神暗暗一闪,当即惊慌般向她道歉,“不是的,姐姐莫要生气,我方才只是想让众位夫人尝尝糕点罢了,并无他意。” 她眼睫低垂,语气柔弱,如果再合时宜地哭上两声,那凤吟晚绝对是妥妥的毒妇剧本了。 可惜,凤吟晚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 冷嗤了声,她凉飕飕一眼睨向小白莲,“是么?那便拿来给本王妃也尝尝吧。” 第17章 本王妃的评价是:不如何 这语气随意得如同在吩咐一个丫鬟,秦如怜闻言面上一阵僵滞。 她还未等做声,夜听澜却已沉着脸开口,“你手脚健全,想吃不会自己拿吗?” 揽清院的禁足令并未撤销,这女人竟还敢来出来搅局,岂有此理! 凤吟晚扬眉。 这就护上了? “方才是秦姑娘说,想让在座的各位尝尝这糕点,臣妾为了捧场,有何不妥吗?” 秦如怜一个无名无分的孤女,莫说给她这个王妃拿糕点,就是自己要将她从主位上赶下来,那也是使得的。 她说得在理,倒显得夜听澜有些小题大做,面上当即有几分挂不住。 “这些事让下人去做也就是了,你身边跟着的丫鬟是做什么吃的。” 言下之意是,不想让她使唤小白莲。 凤吟晚倒也不恼,勾了勾唇,大度一笑,“也罢,既然王爷如此怕秦姑娘受累,那臣妾亲自去拿便是了。” 秦如怜闻言眼神一阵闪烁,不想在众人面前落得个目无尊卑的下场。 咬了咬唇,她强压着心底的不甘起身,“怎么会呢,王妃愿意品尝如怜高兴还来不及,替王妃拿个糕点而已,这是如怜分内之事。” 说罢,她安抚似的看了夜听澜一眼,施施然起身去端糕点。 无视夜听澜吃人的眼神,凤吟晚不紧不慢收住步子。 “本王妃就知道,秦姑娘最明事理。” 明明也没有几步路,可秦如怜端着盛糕点的盘子,硬生生走了半刻才过来。 “请!” 这一个字极为敷衍,凤吟晚不置可否,探手捏起块糕点放入口中。 见她慢慢嚼着,却久久不肯开口,秦如怜端着点心的手有些发酸,当即不耐烦地出声催促。 “王妃觉得如何?” 谁知凤吟晚看她一眼,竟直接将糕点吐了出来。 她不紧不慢用锦帕沾了沾唇角,红唇勾出抹讥诮,“不如何。” “依本王妃之见,这芙蓉酥甜味太重,香味却不足,吃两口便已觉得腻,实难下咽。” “若非要说出个一二,那本王妃觉得,还不如十芳斋二两银子一斤的绿豆糕呢。” 未想到她竟如此不给面子,还拿小作坊二两银子的绿豆糕来作比较,秦如怜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这贱人! 竟连皇后赏的也敢说! 不等开口,一旁绯色已经呛声。 “这配方乃是皇后娘娘看姑娘喜欢,特意赏下来的,宫里头的东西怎么会差?王妃您一向粗茶淡饭,尝得出好坏吗!” 没见识的丑女人! 凤吟晚听着,意味不明嗤了声,“绯色这嘴,倒是厉害得紧呢。” 绯色还以为这话是在夸她,敷衍地欠了欠身子,神情更为蛮横。 “奴婢不过是替姑娘说一句公道话罢了,王妃您心中便是对姑娘再不喜,也不应在姑娘的及笄礼上如此针对,故意让姑娘难……啊……” 话音未落,她脸上却结实落下一巴掌,声音之清脆,顿时便将众人的目光悉数吸引了过来。 绯色被扇得眼冒金星,捂着脸不可置信瞪大眼。 凤吟晚却是缓缓活动着手腕,饶有兴趣扬眉。 今日竟然是小白莲的及笄礼? 真好啊,顿时就更有意思了呢。 第18章 什么?王爷说秦姑娘不配? 见自己的丫鬟被打,秦如怜脸色一变,当即上前。 “王妃这是何意?” 凤吟晚面不改色。 “本王妃是在替妹妹你管教下人啊,今日可是妹妹的及笄之礼,若因这丫鬟失口说错了话而闹得不快,岂非不值?” “可绯色她并未说错什么呀,姐姐当众出手教训,难道是对我心有不满……” 眼见着她咬了咬唇,就又开始给自己来绿茶白莲那一套,凤吟晚冷嗤。 “看来秦姑娘也觉得,这点心是出自宫中了?” 秦如怜毫不迟疑点头,“自然。” 凤吟晚见状唇角勾起几分。 “本王妃五岁起便时常随父亲入宫,御膳房的糕点前前后后吃了不下数十遍,却实在没尝出这是哪一样。秦姑娘说这糕点是出自皇后娘娘宫中……难道皇后娘娘宫中另有私厨不成?” 秦如怜闻言,心中猛地一震。 “没……没有!” “那这糕点又是从何而来?” “我……” 秦如怜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和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原中宫有私厨也是天经地义,但谁让皇后素以勤俭节约的清誉著称呢。她宫中就算真有私厨,现在也不能有。 众人见状,也知秦如怜是在说谎,顿时私下掀起阵议论。 秦如怜听得羞愤欲死,心中恼火不已。 她今日假借皇后之名准备这些糕点,原是想向众人彰显自己得皇后宠爱,完全能配得上夜听澜的侧妃之位。 谁成想……竟被凤吟晚这贱人给搅和了! 恨恨剜了凤吟晚一眼,她眼中已蓄上层薄薄的清泪。 “许是下人做事莽撞,一时配错了方子。我本意是觉得这糕点好吃,特想拿出来让大家都尝尝,谁知……都是如怜的不是。” 她轻声啜泣,俨然是一副好心办坏事的模样。如此一来,倒显得凤吟晚有些盛气凌人,过于尖刻了。 夜听澜出声宽慰,“底下的人做事不仔细,你却是好心,莫要过于自责了。” 说罢又沉着脸看向凤吟晚,碍于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将她赶回去,只能命人又在边上添了副座椅。 “坐下吧。” 凤吟晚欣然接受,却是提着裙摆直奔主位而去,将秦如怜的碗筷往旁侧一推,又对着小厮招手。 “快!赶紧替秦姑娘将碗筷移过去啊,真是没有眼力劲!” 夜听澜闻言俊脸又是一黑,压低嗓音对着她警告,“凤吟晚,你搞什么!本王是让你坐过去!” 谁知凤吟晚却是看着他,惊愕般叫出声,“什么?王爷觉得秦姑娘的身份,不配和我们同坐?” “没想到王爷竟如此重视礼法,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秦姑娘的桌案移到下边去!” 她这嗓音刻意拔高过,万分清晰地落入了在场之人的耳中,小厮见状愣愣地将桌案抬到下边,简直快要和宾客席混在一起。 夜听澜的脸,更黑了。 这女人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他强忍着想把凤吟晚的掐死的冲动,端起酒杯重重抿了一口。 而久不见自家王爷发话,小厮只好在凤吟晚催促地眼神中将桌案抬到了下边,那高度瞬间矮下去一截,都快要淹没进宾客席了。 本是今天的主角,却一下从主位跌了下来。秦如怜又羞又恼,嫉恨得简直快要哭出来。 偏偏凤吟晚还稳重端庄地坐在主位上,唇畔带笑催促她,“秦姑娘,别傻站着了,快坐啊,这饭菜都要凉了。” 秦如怜死死咬着唇,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中屈辱落座。 她指甲用力抠着手心,眼中浓重的怨毒简直快要溢出来,目光落在凤吟晚的面具上,却又是飞快一闪。 这该死的丑八怪! 一会让你好看! 第19章 实在不行,看看脑子也行 给小白莲狠狠吃了一瘪,凤吟晚心情舒畅,抿了口果酒笑眯眯开口询问。 “刚才进行到哪一趴了?都别愣着,继续啊!” 夜听澜对她这略微粗鲁的言行十分不满,皱了皱眉便准备召歌舞前来。 谁知手才扬起来,却见秦如怜端着茶起身。 “如怜自知身份低微,不比王妃姐姐出身镇国将军府,方才言语之处多有得罪,还望姐姐恕罪。” 她莲步轻移,款款上前,一盏清茶递到眼前,直接给凤吟晚看乐了。 怎么个意思啊,就要给她敬茶。 淡淡瞥了眼杯中的茶,她扬眉。 小白莲该不是想复刻那日的情形,拿茶泼自己吧? 见她只瞧着并不打算伸手去接,秦如怜咬着唇,将身子又伏低了几分,“姐姐可是不肯原谅如怜?” 凤吟晚心想。 是啊,我不仅没想原谅你,还打算继续羞辱你呢。 但她还未张唇,便被夜听澜在暗地里掐了一把。 “如怜都这般善解人意了,你还要如何!况且你早已动手打了她的丫鬟,本王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这一下,掐得凤吟晚差点没过去。 狗男人,还真是一点都没省劲啊! 她有预感,她的胳膊肯定是青了! 咬了咬牙,她勾起抹笑应声,“秦姑娘何必这般自危,本王妃可并未同你置气。” 秦如怜抿着唇,只将茶盏又往前递了递,“如怜给姐姐赔罪了。” 凤吟晚眼色微动,在夜听澜的催促下缓缓伸出手去接,却是指尖还未等碰到茶盏,秦如怜却已率先松手。 茶盏直直坠了下去,她俯身去接的功夫秦如怜却猛然伸出手,发觉她的目标是自己脸上的面具后,凤吟晚心念一动,并未出手阻止。 “当啷”一声。 是面具落地的声音。 凤吟晚牢牢端着手中的茶盏,不紧不慢直起身。 “好端端的,秦姑娘掀本王妃的面具做什么?” 原以为入目会是一张奇丑无比的脸,谁知刺客,面具之下的这张脸竟然清媚动人,皮肤更是光滑细腻得没有半点瑕疵。 秦如怜一阵傻眼,当即狠狠怔住。 “你……” 怎么回事! 这贱人脸上的疤呢?! 不仅秦如怜,在场之人几乎全都愣住了。 外界皆知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幼时脸被烧伤,那面容已经不能用丑来形容了,甚至都有点恐怖。 如此一个丑女,为了嫁进墨王府,可谓是手段用尽,最后仗着母家劳苦功高才得偿所愿。 而夜听澜为了躲她,更是新婚当天便领兵出征,连堂都没拜啊! 众人看着眼前美貌倾城的凤吟晚,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女人当真是传闻中的丑女? 这哪里丑了,分明就是比秦如怜还好看啊! 夜听澜也有些发愣。 明明日前他刚回府时这女人脸上的伤疤还在,现下怎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没了碍眼的疤,气色又恢复了不少,她这肌肤莹白似雪,吹弹可破似的,瞧着竟有几分光彩照人。 这念头一冒出来,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眉心几不可见蹙起,却听身畔传来“嗒”的一声。 凤吟晚面不改色将茶盏搁下,红唇边笑意如常,“怎么,让秦姑娘失望了?” 她原本没想这般快便将自己容貌恢复的事暴露出来,可今日小白莲不怕死地非要撞上来,那她也只能是却之不恭了。 秦如怜两眼死死盯在她脸上,理智濒临崩溃。 “我失望什么,你……你不要瞎说!你丑不丑,与我何干!” 凤吟晚冷嗤。 “那你是承认,故意打掉本王妃面具之事了?” “我……” 方才她离得那般近,凤吟晚能清晰洞察她的意图,夜听澜自然也是将这点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薄唇微微抿紧几分,他沉声开口,“方才你未曾接稳茶盏,如怜上前是想帮忙,打掉你的面具也是无意之举,何来故意之说。” 凤吟晚直接被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给气笑了。 不加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她也毫不客气出声。 “没想到王爷年纪轻轻,眼神竟已花成了这样,抽空去医馆看看眼科吧,实在不行,看看脑子也行。” 第20章 恶心人她也是有一手 “凤吟晚,你放肆!” 夜听澜气得骂她,偏偏碍着面子又不能太大声。 凤吟晚淡淡瞧他一眼,自顾自端着小酒盏抿了起来。 秦如怜被忽视得彻彻底底,不尴不尬站在那里,脸上的热度都快要烧起来。 夜听澜对着凤吟晚冷哼一声,又开口安慰她,“此事不能怪你,回去坐吧。” 得了话,秦如怜咬咬唇回了自己的位子。 为了缓解气氛,管事极有眼力劲儿地安排了歌舞,酒过几巡,众人也有些忘记这个小插曲。 突然,那厢礼部尚书的夫人起身。 “妾身有一提议,不知王爷能否答允?” 夜听澜听到这话时,他面前的烧鸡刚刚被凤吟晚整只顺走。 准确的说,这女人还十分贴心地给他留了个鸡屁股。 “臣妾瞧着,王爷好像不怎么喜欢这等油腻之物,便亲力亲为替您解决了,王爷不必谢。” 话落,她将鸡头“当啷”一下丢了回来,夜听澜跟盘子里的鸡头大眼瞪小眼,气得头顶上的冠玉都要蹦起来。 根本没有心情听礼部尚书夫人说了什么,只敷衍地摆手,“就依夫人所言。” 说罢他脸色一沉,伸筷夹起那鸡头,重重给凤吟晚扔了回去。 凤吟晚也不恼,淡淡看了一眼,捧着烧鸡啃得极欢。 顷刻间,堂下的歌舞已被撤去,一队下人将笔墨纸砚等搬过来,礼部尚书夫人挽了挽袖口上前。 她掂起笔点了点墨,龙飞凤舞挥了几下,一个颇有风骨的“囍”字便跃然纸上。 “王爷,今日乃是秦小姐的及笄之礼,又是王爷战功归来的接风洗尘之宴。妾身便以此字赠与王爷和秦小姐,祝愿二位心想事成,双喜临门。” 她说着便将书纸交给下人,下人捏着同众人展示,那厢凤吟晚才拍拍手将鸡骨头丢开,抬眼就撞上这么个大大的“囍”字,顿时惊讶般一拍手,咂舌。 “呀!” 秦如怜正准备起身道谢,尖耳朵地听到这声,当即顿住动作。 寻眼瞧过去,见凤吟晚烧鸡也不啃了,直直盯着那字两眼都有些发直,心中顿时生出丝微妙的得意。 哼! 这礼部尚书的夫人可是皇后的闺中密友,就是看在自己和皇后这层姑侄关系上,她也定会帮自己! 这般想着,她眼中得意一闪,当即笑吟吟开口。 “方才听王妃姐姐做声,可是对谢夫人这墨宝有什么见解?” 凤吟晚不懂书法,但她心里清楚得跟明镜儿似的。 囍字并非只有一种写法,这什么夫人放着单喜不写,非得写两个凑一对,还专门点明是祝福夜听澜和小白莲的,这不摆明了是在恶心她吗。 不过,论恶心人这方面,她自然也是有一手。 “妹妹抬举了,本王妃粗笨,可不懂什么诗词书法,只不过这‘囍’字素有吉祥喜庆之意,谁家写这个会用白纸啊,这瞧着……怎么像是办丧的呢?” “哎呦呦,还写两个,难不成是在寓意祸不单行,成双成对?” 白纸黑字,映衬之下极为分明,被凤吟晚这么一说,众人顿时都觉得那个“囍”字怪异了起来。 夜听澜和秦如怜的脸还没拉下来,那厢礼部尚书夫人却已经后背冷汗直冒。 “王妃说笑了,妾身只想为王爷和秦姑娘献上墨宝,并无任何不敬之意。” 凤吟晚撑了撑下巴,点头看她。 “嗯嗯,本王妃也觉得夫人并非有意,毕竟这诅咒亲王可是大罪,要砍头的呀。” 她笑眯眯地,面上无半分戾气,可礼部尚书夫人被她这眼神看得,更加毛骨悚然了。 秦如怜从旁听得简直要吐血,刚准备开口帮她说话,起身却不小心碰掉了碗筷,礼部尚书夫人被这阵动静吓得直接跪了下去。 “王……王妃明鉴,妾身绝无此意啊!” 第21章 玉屏,还不快赏! 凤吟晚扬眉。 “夫人这般紧张做什么,本王妃也没说你有此意啊。” “我……” 见她开口分辨不清,反而是越描越黑,秦如怜连忙出声帮腔。 “姐姐方才所言甚重,看来是将夫人吓到了,不过是一张书法而已,如怜相信夫人只是好心祝愿,对王爷并无任何不敬之意。” 她弯着唇,一副说公道话、明事理的样子,倒衬得凤吟晚有些刁钻尖刻,故意为难人。 凤吟晚冷嗤,“还是秦姑娘明事理,本王妃不过是句玩笑话,倒是叫礼部尚书夫人听得多心了。” 淡淡扫了眼还被下人拿在手中的大字,她直接拍板。 “王爷身强体健,周身贵气浑然天成,自然不需要外力加持,既然今日是秦姑娘的及笄礼,礼部尚书夫人又是特意为此所作,依本王妃看,这墨宝便由秦姑娘收下吧。” 吩咐完,一眼瞥见边上的管事,当即又叮嘱。 “哦对了,既是墨宝,便该好生保管,你们可一定要将这字装裱起来啊,就挂在绣春院正厅最显眼的位置。” 到时候她再悄悄抹点荧光粉上去,让小白莲天天起夜都能撞见,看她是不是得吓死! 方才被她那么一说,是个人就觉得这字有些晦气,现下又听到凤吟晚这般安排,秦如怜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精彩得简直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 隔空被“诅咒”了的夜听澜,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看都不愿看那字一眼,当即烦躁挥手。 “将东西撤下去。” 原本礼部尚书夫人拉踩完凤吟晚,还想趁机提起献艺之事,好让秦如怜在众人面前露一手。 谁知她自己反倒是被凤吟晚三言两语弄得乱了阵脚,眼见文房四宝被撤了下去,秦如怜咬咬牙,又不甘心地起身。 “既然谢夫人作墨宝相赠,那如怜便弹琴一曲当做是回敬吧,琴技拙劣,在此班门弄斧还望各位海涵。” 此言一出,宾客席中当即响起阵私语。 凤吟晚亦是听得扬眉。 班门弄斧? 她怎么看着像是显摆呢! 夜听澜明显对小白莲这种行为表示默许。 “那便辛苦你了。” 言语间已有下人将秦如怜的琴搬来,她颔过首便款款上前,双手才搭上琴弦便是一道优美的琴音溢出,众人顿时惊呼不已。 颇为得意地看了眼凤吟晚,她低头专注弹奏起来。 琴音流水般缓缓溢出,时而清脆动听,时而气势恢宏,众宾客听得沉醉,竟忍不住夸赞出声。 “什么班门弄斧,这弹得,简直比幻音坊的乐姬还好听啊!” “是啊是啊,技艺如此高超,绝对可以位列京中贵女之首了!” 秦如怜暗暗瞧着众人的反应,心中止不住地生出几分得意,她缓缓收住动作,周围一阵掌声瞬间爆出。 其中最为清晰的,还当属主位那厢。 那掌声愈发响亮,从一片嘈杂中脱颖而出,甚至将周围宾客的赞美都盖了过去。 秦如怜听着,心中当即一阵雀跃升腾而起。 果然,她便知道听澜哥哥会喜欢! 抿了抿唇,她压着心中兴色快速起身,“听澜哥哥不必如此……” 话未说完,却对上凤吟晚明晃晃的笑意,当即狠狠一怔。 “王……王妃?” 凤吟晚笑吟吟颔首,“秦姑娘弹得好啊!” “依本王妃之见,这京城第一乐姬恐怕都要比你逊色三分!你若是去乐坊卖艺,这一曲恐怕要值千金呐!” “如此琴技,怎能令人无动于衷,玉屏,还不快赏!” 第22章 大家快看,秦姑娘都高兴哭了! 玉屏会意,当即点点头上前。 “秦姑娘琴艺精湛,这是王妃特意赏给您的二十两。” 她说着便将荷包递上前,秦如怜瞧着,本就难看的脸色又是狠狠一变。 凤吟晚这贱人,竟拿二十两碎银子来羞辱她! 还说什么坊间卖艺,是将她当做了卑贱的乐姬不成! 咬了咬牙,她垂着眼柔柔欠身,“王妃厚爱,如怜愧不敢受,方才弹琴只为给诸位助兴,并不是为别的。” 早就料到她会拒绝,凤吟晚也不恼,只撑着下颌懒懒看她。 “秦姑娘可是嫌本王妃给的太少了?” 略作思量,她又颔首,“也是,王爷对秦姑娘一向抬爱,此次所赠宝石更是千金不止,区区二十两银子,又怎么能入秦姑娘的贵眼呢。” “罢了,玉屏,既然秦姑娘瞧不上,那便将银子拿回来吧。” 见她三言两语便给自己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秦如怜心中一急,连忙出声。 “王妃,如怜并非此意!” 凤吟晚扬眉。 “那是?” 这银子就搁在面前,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秦如怜死死咬着唇,眼底恨意汹涌。 “够了。” 夜听澜从旁沉着脸听了许久,见状忍无可忍般重重搁下酒盏。 “如怜宁静雅致,一向淡薄名利,不落俗套,自然不会为利所驱。” “弹琴乃是风雅之事,动辄以金银相较,实在俗气!” 这话是在说凤吟晚。 喷她? 凤吟晚红唇冷冷一勾。 “王爷说得是,臣妾出身武将世家,确实不怎么会附庸风雅,不过……” “这肚子饿了得吃饭,就如同是逛窑子得给钱,天经地义的嘛!” 夜听澜听得额角一阵暴跳,脸色顿时黑沉如墨。 “凤吟晚!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这女人,说话竟如此粗鄙! 凤吟晚眨眨眼,“王爷别急啊,所谓话糙理不糙,臣妾的意思是,秦姑娘这琴弹得好啊,就该赏!” 不仅她赏,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她赏! “诸位,本王妃今日并未带许多钱财在身上,这二十两银子只当是抛砖引玉,秦姑娘身为寿星还倾情献艺,众位大人和夫人们也勿要吝啬啊。” 勾了勾唇,她继续补充:“对了,王爷方才说金银太俗,你们最好是来点珍玉珠宝什么的,清清泠泠的,才更衬秦姑娘的白莲气质啊!” “胡闹!” 夜听澜恨不得一巴掌将她从台子上扇下去,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拿自己的酒盏出气。 “砰”的一声,他手中的玉盏当即化作阵齑粉。 凤吟晚淡淡扫了一眼,十分有眼力劲地将自己那只递过去。 “王爷您请,自己家的玉盏,千万别客气!” 夜听澜盛怒着瞪她一眼,好看的薄唇都气得有些发歪,拳头硬了几下,愤然离席。 此举正中凤吟晚下怀,见众人纷纷将值钱的东西拿了出来,当即又冲着小厮招手。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个大号的托盘替秦姑娘接着啊!” 流水般的珠宝呈上来,瞧着华美贵气,却是像极了坊间打赏乐姬的情形。 秦如怜便是再能忍,也架不住这一连好几番的羞辱,当即咬着唇抑制不住地哭出声。 凤吟晚惊讶张唇,“呀,大家快看!秦姑娘都高兴哭了!” 知今日自己无论如何也扳不回来了,秦如怜狠狠剜她一眼,红着眼圈跑开。 宴会的主角,一个甩袖走人,一个掩面跑开,众宾客见状也都十分知趣地起身告辞。 凤吟晚敷衍着点点头,只让管事前去送客。 方才还喧嚣热闹的宴会顿时冷寂下来,将局搅成这样,玉屏心有余悸。 “小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凤吟晚丝毫不慌,笑眯眯瞧着桌上的珠宝,大手一挥,“端回去!” 既然小白莲不想要,那她代为笑纳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第23章 这憨货干啥呢? 书房。 宴上的种种不住在脑中浮现,夜听澜越想越生气,泄愤似的一掌重重拍上桌案。 旁边候着的亓玄见状心一紧,暗暗瞧了眼自家王爷黑得快掐出墨汁儿的俊脸,大气不敢喘一声。 “本王叫你查的事,如何了?” 最怕老板突击检查,亓玄狠狠一个吸气,连忙回禀。 “那婆子曾去过西市的胭脂铺,但申时便已回府,那天夜里并未有何异样。” 夜听澜剑眉一蹙,“胭脂铺?” 亓玄点点头,“就是秦姑娘常去的那家,那日她进宫看望皇后,想必是让这婆子代为跑腿。” 夜听澜闻言眉心又蹙紧几分,刚准备再追问两句,却是一抹纤影急匆匆闯了进来。 “听澜哥哥……” 秦如怜进门便开始哭诉,见她眼眶通红,颤着身子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夜听澜出声宽慰。 “今日之事你放心,本王必不会叫你白受委屈,只是那奸夫尚不知所踪,有将军府在,本王也不好随意苛责于她。” 秦如怜心中才冒出来的喜气,登时又缩了回去。 眼神暗暗一闪,她善解人意般点点头,“如怜明白。” 才出书房,绯色当即忿忿凑上前。 “姑娘,王爷说不让您白白受辱,可这话不就是委屈您的意思,您还是进宫去求皇后娘娘吧!” 秦如怜冷哼,“对付她,何需劳动姑母!” “你去问问孙婆子赵四找到没有,马上就是春祭,听澜哥哥又凯旋归京,宫中势必要举办宴会,告诉她,这两日一定要将人给我找到!” “是。” …… 从宴会上顺回来的珠宝,价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凤吟晚笑眯眯将它们分门别类,直觉面前摆着的是一座座用银子堆成的小山。 一连几日夜听澜都没来找茬,玉屏见状也放下心。 “小姐虽出手教训,却也是那秦如怜冒犯在先,王爷并未刻意为难,看来也没有是非不分。” 凤吟晚听着,一下丢开手中的珠串,探手去贴她的额头。 “玉屏,你没事吧?” 玉屏不明所以,“小姐?” 凤吟晚摇摇头,“小同志这个想法可是危险得很呐。” 二人正说着,门口人影一晃,亓玄快步进来。 “王妃。” 见着是他,凤吟晚微微一怔,随即若无其事地扯过红绸将珠宝盖上。 “亓侍卫怎么来了?” 亓玄唇角狠狠一抽。 我滴个乖乖嘞。 难怪那日宾客打赏给秦姑娘的珠宝都不见了,原来都被王妃给顺来了呀! 亏他还跟王爷说是被偷了,这要是被发现了,可不行啊! 是以,他果断捏住红绸的一角又往上拉了拉,贴心地将没盖的部分也一并遮住。 凤吟晚银针都捏在手上了,眼见他硬生生改了动作,眉心重重一抖。 这憨货,干啥呢? 见珠宝被盖的严严实实,亓玄满意地点点头,又拱手道:“王爷让属下来告知一声,明日宫中春祭,请王妃一同随行。” “春祭?” 见她疑惑,玉屏当即出声解释,“春祭乃是国之重节,朝中各级官员和命妇贵女们都要前去,小姐思亲心切,倒可趁机见一见老爷和公子。” 凤吟晚暗暗扬眉。 原主娘亲早亡,父亲和兄长对她都是极尽宠溺,若此番能与其相见,倒确是好事一桩。 这般想着她也未曾在意,直至第二日在院中撞见秦如怜时,她才发现自己属实想得简单了! 小白莲捏着帕子立在马车旁,还是柔柔弱弱的一身白,却一看便知是精心打扮过。 腰间的绸带上缀了白玉和珍珠,罩衫之上又绣了许多绿色的团花,这一身远看干净素雅,近看又不失尊贵,可穿在她身上,莫名就茶里茶气,显得十分小家子气。 相比之下,凤吟晚并未用心打扮,然她五官本就明艳,一袭红色宫装更显雍容华贵,直接甩了秦如怜八条街。 见她走近,秦如怜连忙遮下眼中嫉恨。 “姐姐。” 凤吟晚淡淡嗯了声,撩起眼皮瞧她一眼,“这春祭似乎只有命妇和贵女需要参加,怎么,秦姑娘也要去?” 第24章 你让本王妃坐这个? 绯色闻言当即不满,“姑娘身为秦将军的遗妹,又是皇后娘娘的表亲侄女,自然也是贵女!” 凤吟晚扬眉,还未等开口,却见小白莲已款款欠身下去。 “听澜哥哥。” 夜听澜迈着长腿快步走近,石青色吉服上大片的平金刺绣耀眼夺目,腰间所缀羊脂玉凝白如雪,映衬之下,更为他添几分冷峻疏离之感。 关键是,和凤吟晚还有点配。 他刚准备应声,目光落在一旁那抹扎眼的红衣上,明显也是一滞。 凤吟晚腰板挺得绷直,还等着看戏呢,突然就被这人直勾勾地盯着,只好草草欠身。 “王爷早啊,吃了没?” 敷衍到家了。 夜听澜眉心几不可见一蹙。 这女人,还是闭嘴比较好。 撩了撩袍裾,他径直迈上马车,凤吟晚瘪瘪唇,才准备跟上去却被车夫拦下。 “王妃,您的马车在后面。” 后面? 凤吟晚蹙眉,看了看眼前富丽堂皇,一看就很舒服的马车,又指了指后边明显简朴得有些过头的马车,怀疑开口。 “你让本王妃……坐这个?” “府上的马车都送去维修了,还请王妃将就一下。” 凤吟晚秀眉拧紧,不及出声却见秦如怜拢着裙摆万分得意看过来。 “春祭马上就要开始了,姐姐可要快些啊。” 话落她便一矮身子钻进了夜听澜的马车,不等凤吟晚骂人,马车已如离弦之箭般飞快驶了出去。 玉屏惊愕,“这……” 凤吟晚拳头瞬间硬了,一眼瞥见那边同样被落下的亓玄,当即将人抓了过来。 “你,驾车!” 亓玄:“好说好说……” 这马车不仅外边瞧着破,里头更是连个锦座都没有,一路上凤吟晚被颠得屁股生疼,一经停稳便连忙跳下车。 这破车,就不是人坐的! 才暗暗揉了两下,秦如怜迈着步子缓缓走过来。 “王爷要去觐见皇上,如怜也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就不同姐姐一起了。” 她说罢便随夜听澜一同进了宫门,那一步三晃、扭来扭去的背影,简直像极了斗胜的老母鸡。 凤吟晚不着痕迹翻个白眼,刚准备迈步,身后却传来道娇俏的嗓音。 “长姐?” 扭头的功夫,一抹桃色身影已经晃到眼前。 凤吟晚瞧着这张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脸,秀眉微微一扬。 凤依依? 原身这个庶妹可不是什么安生儿主,她那个做妾的娘心思更是深沉,既然她跟着来参加春祭,那原身的父兄应该也在附近吧? 这般想着,凤吟晚抬眼去张望,却是还未等看清就又被她挡住。 眼神在她脸上转了两圈,凤依依惊愕瞪眼,“长姐,你脸上的疤呢?” 玉屏颔首,“二小姐,小姐用了神医给的药物,脸上的伤疤已经恢复了。” “神医?” 凤依依才不信,“长姐,是什么神医啊这么厉害,爹爹替你寻了这么多年都没一个管用的,你怎么……” 一听她就没憋什么好屁,凤吟晚也不客气地扬眉,“我怎么?” 突然被反问了下,凤依依一怔,“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好奇罢了。” 话未说完又一眼瞥见凤吟晚身后的马车,当即“噗呲”一下笑出声。 “长姐,你就是坐这般马车来的?” “这未免也太不受重视了,要是叫旁人瞧见,还以为墨王府破落成了什么样子了呢。” 眼珠转了转,凤依依刻意将嗓音又拔高几分,“对了长姐,墨王不是回京了么,今日这般重要的场合,竟也未曾与你一起?” 她眼神闪烁,简直就差将“幸灾乐祸”四个字写在了脸上,玉屏听得眉头一皱,当即不满出声。 “王爷要去面圣,方才便先行离开了,若非是二小姐上来阻拦,奴婢现下已经陪小姐进宫了。” 凤依依眉眼重重一挤,“噔噔噔”两步走上前。 “我同长姐说话,何时轮得到你插嘴了!不懂规矩的贱婢子!” 她作势就要扬手打人,凤吟晚眼底一寒,刚准备出手身后却传来声冷喝。 “凤依依,住手!” 凤依依被喝住,身子明显一颤,才收了动作,凤老将军和凤靖元快步走近。 一眼看见凤吟晚,二人当即惊讶。 “晚儿!” 凤老将军惊呼出声,一眼瞥见凤吟晚光洁娇嫩的左脸,神情顿时更为激动。 “你的脸……好了?” 凤靖元闻言也激动地围上前,“妹妹的脸果真好了!” 第25章 不小心被狗蹭了下 二人瞧着她眼中满是关切,由衷的亲切感从心底漫上来,凤吟晚抿着唇重重点头。 自出嫁后凤吟晚还未曾回府,现下遇上,凤老将军和凤靖元拉着她一路嘘寒问暖,听得旁边跟着的凤依依心中止不住嫉妒。 眼见到了临近大典的瑞庆殿,凤老将军恋恋不舍叮嘱。 “为父和元儿先去面见圣上,你让玉屏陪着,先到瑞庆殿中小坐片刻。” 凤吟晚乖顺颔首,正欲转身却瞥见边上的凤依依,当即扬眉,“妹妹可要一同前去?” “不……不了。” 凤依依不尴不尬笑了下,径直往前面的花园而去,凤吟晚勾了勾唇,也未再理她。 此处的花园虽不及御花园恢弘,景色却也十分雅致,然凤依依无心观赏,脑中想着凤吟晚那张脸,心中的嫉妒简直要喷涌而出。 这贱人还真是好命,那样严重的疤都能治好! 她狠狠攥着裙摆,刚准备踢一脚树干泄愤,谁知才抬起脚,密林深处却传出阵低语。 “人弄来了吗?” “姑娘,已经送进来了,现下打晕了就放在马车上。” “千万看好别让他跑了!待会儿大典一过我便将凤吟晚那贱人引到此处,光天化日在宫中行苟且之事,看她这王妃之位还坐不坐得住!” 二人交谈完便快步离开,凤依依躲在暗处,暗暗惊疑了一瞬,眼中一抹精光飞快闪过。 瑞庆殿中多是等候的女眷,凤吟晚正端着茶盏打呵欠,方才离开的凤依依却突然又折了回来。 凤吟晚淡淡瞧她一眼,还未等掀唇便见她端着茶盏毛毛躁躁凑上来。 “长姐。” 玉屏正准备出言提醒,凤依依却像是绊了一跤似的,抢先一步将茶水泼了过来。 凤吟晚眼疾手快将裙摆拢住,可裙缘处还是被溅到,红色的锦缎沾了水当即氤氲出大片的暗色,玉屏见状急忙掏出帕子擦拭。 “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小姐作为亲王正妃自然要站在前列,现下衣裳湿了,岂非要在御前失仪!” 凤依依闻言自责般扑上前,“哎呀,都怪我!若不是我方才绊了一跤,怎会不小心弄湿了长姐的衣裳……” 她说着,两手却在裙摆上胡乱搓弄,凤吟晚面色一寒,直接屈膝将她顶开。 未料到这般,凤依依捂着胸口脸色有些发白,正巧此时宫人前来召众人前往祭坛,凤吟晚冷冷睨她一眼,理了理裙摆起身。 “等大典结束我再跟你算账!” 她说罢便带着玉屏往外去,凤依依掩在袖口中的手死死攥紧,唇角却勾起抹意味不明。 刚到祭坛便迎上夜听澜审视的目光,这人墨眸从她浸湿了的裙摆扫过,明显透出抹不悦。 “你这是怎么弄的?” 凤吟晚面不改色,“不小心被狗蹭了下。” 夜听澜皱眉。 宫中哪来的狗,这女人又在胡说八道! 刚准备再斥她两句,皇帝和皇后却已携手登上祭坛,只好抿唇不再做声。 皇帝虽近年迈却并未立储,五位皇子皆封了亲王,凤吟晚跟着夜听澜站在亲王之列,前面还有一众后宫妃嫔挡着,倒也并未被人发现御前失仪。 所谓春祭,左不过就是帝后携手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一套流程走下来,凤吟晚直觉跪得膝盖疼。 眼见她跪在地上跟条死鱼一样有气无力,夜听澜心中竟生出丝微妙的得意,清了清嗓子,不要钱一样从旁说风凉话。 “现下你知晓了吧,本王素日叫你罚跪,这是在为你好。” 为她好? 凤吟晚冷嗤。 “王爷还是会做人,这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合着漂亮话都让您一个人说了呗。” 听她一张嘴又开始呛自己,夜听澜俊脸一沉,直接甩袖走人。 这女人,就不该跟她搭话! 凤吟晚根本不在意,只让玉屏将自己扶起身。 祭拜结束众人便要退回瑞庆殿参宴,凤吟晚揉了揉自个的膝盖,刚准备迈步却见秦如怜凑上来。 她扬眉询问,小白莲却压低嗓音凑上来,“听澜哥哥回府那天夜里,王妃在水榭阁做了什么,如怜一清二楚。” 凤吟晚眉心几不可见一跳,“什么意思。” “今日这般场合,姐姐你也不想多生事端吧?” 她说罢便径直往前去,凤吟晚美眸一眯,“玉屏,你先到瑞庆殿外等我。” 小白莲一路也不言语,直直便将她往花园引,凤吟晚不疾不徐跟着,早已是一双银针捏在手上。 才近凉亭,一股熟悉的异香徐徐传出来,凤吟晚心中一凛,下一瞬,身后一个人影猛然冲出来。 第26章 光天化日之下,竟做这种事! 酒席过半却迟迟不见凤吟晚的身影,夜听澜瞧着身侧的空位,眉心止不住地蹙起几分。 刚准备让亓玄出去瞧瞧,殿中却突然闯进来一抹茜衣。 “不好了不好了,花园那边……” “放肆!在御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宫人尖着嗓子呵斥出声,瞧了眼皇帝的脸色,又开口询问,“堂下何人?惊扰圣驾该当何罪!” “奴婢乃是墨王府秦姑娘的丫鬟,方才路过殿后花园听得一阵异响,惊慌这下,这才连忙来禀告皇上和皇后娘娘。” 皇后闻言凤眸暗暗一眯,见她确有几分眼熟,缓缓开口,“你说异响?是何种异响?” 绯色抿着唇将身子伏低,“圣上面前奴婢不敢妄言……是何情形,皇上和娘娘前去一看便知。” “大胆!” 秦如怜此前便已去过坤和宫,见她扭捏着不肯言明,皇后心里也能猜个大概。 宫人正准备呵斥却被她打断。 “皇上,今日乃是春祭大典,一切事务本应慎之又慎,正巧臣妾酒意正浓,不如咱们一同去瞧瞧,或是吉兆也未可知啊。” 皇帝原还有些不悦,闻言当即也点点头,“就依皇后所言。” 见他亲口发了话,众人也纷纷起身跟上,夜听澜听得皱眉,眼神落在绯色略显急切的身影上,薄唇无声地抿紧几分。 绯色在前头快步引着,一行人浩浩荡荡便往花园而去。 原还以为是什么祥瑞之兆,谁知才一靠近便听得阵女子低促的叫声,皇帝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 凉亭之内,一双男女衣衫半解交叠在一处,男子卖力耸动着腰身,女子虽被压在身下,口中却是媚叫不止。 任众人再是迟钝也被眼前如此香艳的一幕给震住,皇后明显也是有些没想到,心中暗暗一惊,当即沉着脸喝出声。 “这是怎么回事!” 绯色站在一旁,见状却是唇角暗暗一勾,心中止不住地生出几分得意。 原怕药效不够,她还特意多放了些,没想到凤吟晚这贱人竟如此放得开,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眼神闪了闪,她当即半跪着扑上前。 “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奴婢方才就是听得这般动静才吓得失魂落魄的。” “光天化日之下,也不知是何人敢如此行事,今日可是春祭大典,若神明被此等龌龊之举触怒,岂非辜负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为民祈福的一番苦心……” 皇帝早已脸色铁青,闻言面上涨红,已然是十分触怒。 皇后急忙上前安抚,却因接收到绯色的眼神,凝了凝心神威严开口。 “混账!行此等荒唐之举,简直就是视宫规为无物,视皇上的威严为儿戏!” “如此大逆不道,绝不能轻饶!还不快将他们给本宫拿下!” 侍卫闻言当即上前拿人,眼见着计划成功,绯色得意哼声,正想要跟秦如怜报喜,转身才发现人群中并没有她的踪影,顿时疑惑。 奇怪,姑娘去哪了? 如此大快人心的一幕她竟不在,当真可惜。 她这边还没可惜完呢,皇后却又惊惶出声,“这……” 绯色闻声抬头,一眼瞥见那女子的面容,登时也狠狠怔住。 “怎……怎么会这样!” 被赵四压在身下的……竟然是秦如怜! 她死死瞪着眼,心头的惊恐无以复加,对上皇后狠厉的眼神,身子狠狠一抖。 刚想出声,头顶却是一道清甜慵懒的嗓音缓缓飘落。 “哎呀,这不是秦姑娘?” 绯色闻言又是一震,惊恐抬头,正对上凤吟晚微微勾起的红唇。 “这是发生什么了?秦姑娘怎么会……” 她说着还惊讶般掩了掩唇,可看秦如怜的眼神分明就是冰冷中掺着几丝嘲弄。 绯色面上一阵惨白。 凤吟晚这贱人怎么会在这?! 而且她还……安然无恙?! “你……” 她惊愕出声,凤吟晚垂下眼来淡淡睨她一眼,“本王妃怎么了?” 反应过来,绯色当即抬手,“是你!是你害得姑娘!” 此话一出,众人的眼神瞬时都转了过来。 见她竟狗急跳墙地开始指控自己,凤吟晚冷嗤着直起身子。 “绯色胡说什么呢?本王妃被庶妹打湿了衣裙,唯恐御前失仪,大典结束后便到偏殿处理,连秦姑娘在哪都不知道,如何能害她?” “你胡说!你明明是……” 她一个失口,险些将秦如怜前去引诱的事说了出来,回过神当即停住声。 凤吟晚扬眉,“明明什么?本王妃在偏殿处理衣物,此事宫女太监皆可作证,倒是秦姑娘,这个时辰不在宴会上却出现在此,不知又是为何?” “这……” 绯色被问得哑口无言,心中一阵发狠,竟狗急跳墙般扑了上去,“都是你搞的鬼!” 凤吟晚早就洞察了她的意图,身子一偏便轻巧躲开,绯色失了力道,竟直直往皇帝身上撞去,却是还未等碰到便被侍卫一脚踹飞,狠狠摔在地上。 皇后本就阴沉的脸色顿时更为抓狂。 “事到如今竟还在添乱,简直放肆!” 眼见秦如怜被押在地上脸上却还是一片潮红,大半个胸脯袒露在外面,口中更是低吟不断,她脸上狠狠一沉。 “将她给本宫泼醒!” 一桶凉水直直从头顶浇下来,秦如怜惨叫一声,意识当即恢复几分。 才迷蒙着睁了睁眼,一片披风陡然落下,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形,她当即不受控制哭出声。 “姑母,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当着众人的面上演了这么一场闹剧,皇后对她已是十分不满,闻言也是质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赵四还没清醒过来,秦如怜眼神在他身上狠狠一剜,恨不得立刻将他生吞活剥了去。 “方才大典结束我便要回瑞庆殿,谁知路过此处却被人打晕了过去,还被灌下药物……姑母,此事定是有人算计于我,故意陷害啊!” 她泪眼朦胧哭诉,话落却正对上凤吟晚不温不火的笑意,攥着披风的手狠狠一紧,心中恨意顿时升到了极致。 当时本想把凤吟晚推过去,不知怎么突然眼前一晕,再醒来竟是这般样子。 一定是凤吟晚这贱人,害了她竟还敢来! 第27章 拖出去杖毙! 隔着两米都能感觉到她汹涌的恨意,凤吟晚唇角一勾,款款欠身。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臣妾觉得此事确实生得蹊跷,这男子一不像宫中之人,二不像官家公子,他是如何进到宫中,又怎会出现在此呢?” “秦姑娘方才说,她是在回瑞庆殿的路上被打晕的,光天化日之下纵然行凶,臣妾以为必有同伙。” “说起来,秦姑娘被打晕之时丫鬟并不在身旁,而方才又是绯色最先发现此事,不知她先前去了哪里,路过之时又可曾瞧见什么?” 她这嗓音不疾不徐,却是直中要害,听得秦如怜和绯色脸都白了。 那厢绯色才从地上爬起来,闻言当即又“扑通”一声跪了回去,“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什么都不知道?” 凤吟晚扬眉,“那你曾去过何处,做过什么,这应该知道吧?” “我……” 见她支支吾吾答不上话,若是再被凤吟晚逼问下去定然要露馅,秦如怜咬了咬牙,连忙出声。 “王妃有所不知,方才大典之时我的香囊不慎遗落,是我让绯色回去寻找的。” 凤吟晚似信非信点点头,又抬眼看向绯色,“既是回去找香囊,不知那香囊现在何处,可是寻到了?” 绯色自然拿不出来。 “奴婢仔细寻过了,并未找到,想来……想来姑娘是掉在其他地方了。” “哦?那还真是不巧呢。” 凤吟晚步步紧逼,秦如怜见状恨得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凄楚般抹了抹泪,又起身跪好。 “皇上,皇后娘娘,这贼人定是趁大典之际偷偷潜进宫来的,如此重要的节礼,他竟敢在此对臣女行不轨之事,是对大典不敬,也是对皇上和皇后娘娘不敬啊!” “如怜一己清白尚是小事,可皇家威严却是大事,还请您一定要严惩此贼,绝不姑息!” 身为宫斗冠军,皇后自然用脚指头也能将事情想明白,但为了护住秦如怜的颜面,还是出声。 “皇上,此贼擅闯皇宫,亵渎大典,玷污贵女,实在可恶,臣妾肯请皇上,务必给予重处。” 皇帝本来就被气得够呛,好不容易顺过气,根本不想多管此事。 “你看着办。” 他丢下这句便甩袖离开,皇后起身,当即严声下令。 “此贼罪大恶极,本宫和皇上势不能忍,即刻将他拖出宫去,当众杖毙!” 此言一出众人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事情缘由尚不清晰,皇后却下此严令,倒有些杀人灭口,将此事草草了结的意味。 “宫中发生此等祸事,实属瑞庆殿侍卫守卫不利,为警示,每人重责二十以儆效尤。” 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地上的秦如怜,皇后又道,“今日之事,如怜实为不幸遭祸,此事本宫已代皇上处置完毕,在场的众位,日后切不可再提。” 说罢她便转身要回瑞庆殿,临迈步时眼神落到凤吟晚身上,微微一顿。 “墨王妃今日倒是叫本宫刮目相看。” 这话颇有些意味不明,凤吟晚却像是听不出言外之意,只勾着唇颔首。 “臣妾谢皇后娘娘夸赞。” 皇后眸子一眯,径直离开。 众人见状也都纷纷跟着离开,凤吟晚直起身子,玉屏当即上前来扶她。 “小姐方才为何不当众揭穿此事?” 她原是听从凤吟晚的吩咐在瑞庆殿外等候,可见在家小姐从花园出来后,便打湿了裙摆直奔偏殿,当即也知此事不简单。 方才看见那般香艳的场面,众人都是惊异,她心里却是实打实的害怕。 凤吟晚抿唇,“有皇后在,单凭此事定不了小白莲的罪。” 搞不好,还要给自己落个蓄意污蔑的罪名,反而不好。 “她心思歹毒,想在宫中陷害小姐清白,就这般算了,未免太过便宜她!” 玉屏不忿,“小姐,正好老爷和公子在此,您不若将实情告诉他们,老爷和公子必不会叫您受委屈。” 自家老爹和亲哥的战斗力凤吟晚自然清楚。 毕竟,连夜听澜这个大冤种都只能被迫着乖乖娶她,但是…… “眼下这奸夫已被皇后下令打死,空口无凭,若是爹爹和兄长以此前去讨要说法,倒显得是在刻意发难。” “那……” 玉屏仍是不甘心,凤吟晚安慰她。 “没事,来日方长,今日她吃的教训已经够大了。” 在宫中花园与粗鄙奸夫暗行苟且之事,还被众人当场撞见。 啧。 光是想想,她就已经觉得劲爆了好么。 这下小白莲,不仅脸皮碎得稀巴烂,嫁给夜听澜做侧妃的事,那更是想都别想了! 今日她远远瞧了容妃一眼,夜王八这个母妃瞧着可不是什么善茬儿,更不会任由自己儿子,娶一个被人污了清白的孤女。 美眸暗暗一转,她脑中突然就蹦出个绝妙之计。 “玉屏,走。” 花园中人影尽散,秦如怜仍凄惨地跪在那处,小臂突然落下阵力道,扭头便夜听澜上前来扶自己。 “听澜哥哥,如怜……” 一句话还未说完,秦如怜却已泣不成声。 夜听澜替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面上倒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放心吧,此事关乎你的名节,本王自会命人查清,还你一个公道。” 薄唇暗暗抿紧几分,他又道。 “如怜,今日未能将你护住,是本王有负你兄长之托,亦对不住你当年救本王出火海的恩情。” 秦如怜闻言心中却是一紧,顿时更为不安起来。 查清…… 她倒宁愿此事查不清,这样起码还能让夜听澜对自己心存愧疚,好加倍纵容自己。 眼神忽然落到远处那抹醒目的红衣上,秦如怜暗暗打了个转,心中却是一条毒计油然而生。 见她咬着唇一言不发,夜听澜只以为她是惊忧过度不愿开口,当即开口吩咐亓玄。 “好生将秦姑娘送回马车上,本王随后便来。” 亓玄闻言当即上前,“是。” 秦如怜顺从般颔首,脚下随着亓玄一同往宫外去,眼神却暗暗瞥着远处那抹袅娜的身影,满腔恨意像是得到纾解一般,眼神不断闪烁起来。 凤吟晚,敢害我,你也别想好过! 第28章 夜听澜,你好狠的心! 闹出这档子事,宴会自然也办不下去了,皇帝坐了片刻,草草几句便将众人打发出宫。 席间宾客散尽,凤吟晚也理了理衣裙起身,刚出瑞庆殿,便瞧见了凤老将军和风靖元,她当即迈步追上去。 “爹爹,兄长。” 二人闻言,当即停住步子。 “晚儿?” 凤吟晚快步上前,径直抬眼看向凤靖元,“我记得,兄长似乎与御书局的张大人十分交好?” 御书局,顾名思义就是专程由皇家承办的书局,除了藏书、撰书、印书这些正经职务,还稍稍开展了些……不怎么正经的业务。 比如,撰写给皇帝拍马屁的范本;比如,写小作文编排朝中官员及其家眷,言简意赅为——写八卦! 似是未料到她会问这个,凤靖元微微一怔,又极快颔首。 “确有此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凤吟晚唇角一勾,“自然是有事要求兄长帮忙。” 她说罢便低声凑上去,凤靖元仔细听了半晌,面上闪过几丝惊讶。 凤吟晚眨了眨眸子,笑得讨巧,“吟晚在此谢过兄长。” 见她神神秘秘的,话也不说明白,凤老将军插不上话,只能从旁干着急。 “有何事还不能说与为父听?” 言下之意是——他也想听! 凤吟晚好笑的弯了弯唇,这才发现二人身后并无凤依依的身影,当即一怔。 “妹妹怎么未曾与爹爹和兄长一起?” 凤老将军像是寻到契机般,当即开口,“方才依依她说有些疲累,便先行一步回马车上去了。” 凤吟晚眼色微微一沉,点头,“原是这样。” 原她是随着墨王府的马车来的,二人又叮嘱了她一番便先行离开,凤吟晚回头去找夜听澜的身影,这才发现这人早已不知所踪。 “奇怪,刚才出来的时候还在啊……” 玉屏喏喏,“小姐,方才您过来和老爷公子说话的时候,王爷便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 凤吟晚闻言狠狠一怔。 亏她还想着跟这人一起,营造个夫妻和睦,相敬如宾的假象,谁知夜王八竟然扔下她自己跑了? 这怕是眼巴巴赶着去见小白莲,脚底都抹了油吧! 暗暗冷嗤了声,她扬手,“玉屏,我们走!” 二人出来得晚,宫门前的马车早已走得差不多了,几乎是一眼,凤吟晚便瞧见了自己的那小破马车。 此刻,小破马车孤零零地停在角上,而旁边,别说车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凤吟晚这会儿才想起来工具人亓玄。 “玉屏,你方才可有瞧见亓侍卫?” 玉屏认真想了片刻,皱着眉头开口。 “小姐,咱们从花园回瑞庆殿的时候,亓侍卫好像扶着秦如怜往宫外来了……” 凤吟晚一愣,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窖。 “也就是说,他已经离开了?” 玉屏看了眼一旁墨王府空空如也的车位,点头,“小姐,看起来是这样。” 凤吟晚:!!! 来的时候好好的,回去的时候人没了! 把她的工具人顺走也就算了,还连个车夫都没给她留,夜听澜,你好狠的心! 对着空气一阵咬牙切齿,凤吟晚恨恨一脚踹上马车。 “玉屏,你会驾车吗?” 玉屏惊恐,“小姐,您是在问我?” 看她这反应也不像是会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凤吟晚咬牙,“本小姐亲自来。” 玉屏顿时更惊恐了。 “小姐,您……”行吗? 对上她怀疑的眼神,凤吟晚将马绳扯下,神情万分坚决,“上车!” 不就是驾个马车吗,四个轮的越野她都会开,还驾驭不了这两个轮的马车? 深呼吸了两下,她跳上马车,两眼目视前方,扬手便是一鞭子挥下去。 边上的玉屏还未等坐稳,抬头便见她一鞭子敲在了马腿上,小脸当即一阵发白。 下一瞬,原本温驯乖顺的马“嗷呜”一声,蹄子一扬便疯狂地向前跑去。 玉屏“哇”一下哭出声,两手牢牢抱上凤吟晚的小臂。 “呜呜呜,小姐,我好怕!” 她才十六,她还没看到小姐幸福美满,还没抱上小姐和王爷的娃,她不想这么快就下去见夫人啊! 凤吟晚被颠得险些一屁股跌下去,两手死死勒着缰绳,心跳如雷,“别吵……我也怕!” 马车一路横冲直撞,好在有惊无险,看到墨王府的大门时,凤吟晚直接流下了欣慰的眼泪。 玉屏惊魂未定,却也不忘夸她,“小姐,没想到您真的会驾车。” 凤吟晚双腿打着颤下车,“我也没想到……” 二人互相搀扶着进府,迎面却撞上从绣春院出来的夜听澜。 见着她们,夜听澜眉心一蹙,脸色明显沉下几分。 “今日之事,是不是你所为?” 凤吟晚还没顺过气呢,迎面便是劈头盖脸一句质问,心中的火气顿时噌噌噌往上冒。 “王爷在说什么,臣妾怎么有些听不懂。” 夜听澜闻言俊脸重重一沉,伸手一把揪过她的衣领,“凤吟晚,本王并未同你玩笑,今日到底是不是你设计陷害如怜!” 那墨眸中的冷意太过逼人,心脏没来由的刺痛了一下,凤吟晚秀眉一紧,当即也冷脸迎上去。 “臣妾已经说过了,对此事并不知情,王爷若不相信,大可去问问瑞庆殿当值的宫女和太监。” 她还没质问这人不给她留车夫的事呢,他倒是先兴师问罪上了! 凤吟晚想将自己的衣领拽回来,无奈这人攥得太死了,还没等想出法子,夜听澜却已冷哼着将她甩开。 “本王说过,如怜乃是秦副将唯一的遗妹,又曾有恩与本王,若被本王发现此事是你所为,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凤吟晚本就腿软的厉害,被甩了这一下,直接就摔到了地上。 夜听澜眼中毫无怜悯,冷厉地睨了她一眼,径直迈步离开。 凤吟晚气得想骂人,偏偏原身对夜听澜情根深种,心脏疼得直抽抽,咬了咬牙,她对着这人的背影毫不客气出声。 “王爷尽管查,臣妾就在这等着!” 她倒要看看,是谁付出代价! 第29章 秦姓贵女竟与神秘男子在花园…… 翌日,凤吟晚起身时腿还有些发酸。 懒懒打了个呵欠,她便叫上玉屏去膳厅用早膳,谁知还未等进门便听见声尖叫。 “这……这事御书局的人怎么会知道啊!他们这般写出来,岂非要闹得京中人尽皆知,听澜哥哥……这让如怜往后还如何自处啊!” 听这话便知是自己托凤靖元办的事成了,凤吟晚扬了扬眉,径直抬脚迈了进去。 进门便见小白莲梨花带雨伏在桌旁,脸色简直惨白如纸。 凤吟晚“好意”询问,“秦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大早的就哭上了?” 秦如怜正抹着泪,一眼瞧见她,当即眼中恨意更浓。 这贱人是上赶着来看笑话不成? 见她恨恨剜着自己却抿唇不语,凤吟晚也对她的心思清楚得很,一眼瞥见地上散落着的御书局小报专用纸,当即状作不经意地拾起。 “春祭大典,秦姓贵女竟与神秘男子在花园激情缠绵,场面一度十分震撼!” “皇上龙颜震怒,抛下众人径直折回瑞庆殿,却是为何?” “满朝群臣唏嘘不已,直呼‘使不得’,究竟是在花园中看到了什么?” 凤吟晚缓缓念着,心中对这份小报简直满意到了极点。 不愧是御书局的人,这标题取得,一看就是劲爆又吸睛啊!她必须得去买上个十份八份表示支持! 她暗暗点着头,那厢秦如怜听着她一句句念下来,脸色却是简直要惨白到了极点。 眼见若不加制止,她大有将通篇稿子念个彻底的趋势,秦如怜当即哭声开口。 “王妃莫要再读了,难道是同这御书局的人一般,在取笑我不成?” 凤吟晚闻言当即扬眉,“妹妹这便是误会了,本王妃就是觉得好奇,这才捡起来看看的。”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她顿了顿,又惊讶出声,“妹妹方才说,这篇报文写得是你?可本王妃瞧着这上面并未提及你的姓名啊。” 秦如怜闻言指甲狠狠抠进手心,两瓣粉唇咬得更死了。 上面是没提到她的姓名不假,可这通篇的秦姓贵女,还有春祭大典的时间节点,以及一一详述出来的情形,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是在说她! 这跟直接点名又有什么不同! 一阵咬牙切齿,眼中又是两汪清泪蓄满,她哀求般看向一旁的夜听澜,楚楚落泪。 “听澜哥哥,御书局的人怎么能这样啊!” 昨日皇后明明已经严令众人,不许再私下传播此事,怎么睡了一觉起来…… 她心中又急又气,再加上疲累,眼前一黑,竟有些气火攻心。 夜听澜见状连忙将人扶住,冷冷睨了一眼凤吟晚手中的报文,带着怒气开口。 “亓玄,你马上去一趟御书局,即刻让他们停止印发这篇文章,再多派些人出去,将已经发出去的报文统统追回,绝不能让此事再行扩散!” 突然被安排了个大活,亓玄微微一愣,足足思索了半刻才开口,“王爷……” 见他老老实实杵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夜听澜面上薄怒更盛。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亓玄开始鸵鸟,“王爷,这与御书局乃是皇上专程命人所建,一切事务皆由他老人家一人定夺,咱们说了……也不算啊。” 凤吟晚一个没忍住,直接“噗呲”一下笑出声。 夜听澜脸色本就已黑到了极致,闻声当即用力地瞪她一眼。 凤吟晚适时收住笑,瞧了眼盘中的海胆,对着玉屏道,“这海胆啊,瞧着刺多,其实没什么本事,虚张声势罢了,还不是轻易就给人吃了。” “做胆如此倒无伤大雅,做人可就不行了,这男人最怕的呀,就是本事小还脾气大,真真是应了那句‘无能狂怒’呢~” 听出她是在暗暗讥讽自己,夜听澜额角青筋暴起,心中的怒火简直达到了极致。 他不能上赶着去凤吟晚那找骂,所以,倒霉的只能是亓玄这个小倒霉蛋。 “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本王还要你有何用!” 突然被骂,亓玄缩了缩脖子,心中直喊冤。 他也没说错啊,这御书局可是皇帝老儿的宝贝疙瘩,王爷一个亲王都插不了手,他能说上什么话啊! 要说还得是秦姑娘自己作风有问题,这才让他们逮到机会大写特写一通。 虽然他是这么想得,但他根本不敢这么说,甚至,屁都不敢放一个。 秦如怜见状又开始低低哭泣,夜听澜听得一阵心烦,当即一脚踹上亓玄的屁股。 “管不了就给本王去御书局门口守着!他们印多少就给本王收多少,一张都不许落下!” 他这一脚可并未留情,亓玄被踹得一阵龇牙,却还是尽职尽责地提醒。 “全都收吗?王爷,这御书局的报文一天要印数千册,五两银子一份,这算下来可就是……不知道多少两啊。” 夜听澜闻言,俊脸直接凝结成冰,“滚!” “是……!” 生怕自己再挨一脚,亓玄连忙捂住屁股,滋溜一下跑开。 秦如怜见状这才放下心,想到他方才提到的银钱之事,又内疚般楚楚看向夜听澜。 “听澜哥哥,是如怜让你破费了……” 夜听澜强压着不耐摆手,“不过是几千两银子而已,如何能有你的名节重要,就是黄金万两,本王也会这般做。” 秦如怜闻言心中激动不已,直至听到一声轻微的“吸溜”声,这才乍然记起凤吟晚还在,心中顿时升起丝丝得意。 暗暗瞥了眼凤吟晚,她眼波流转,万般娇柔地对着夜听澜甜腻道,“如怜便知听澜哥哥待我最好不过。” 这一声,至少能激起一千个鸡皮疙瘩,凤吟晚捧着只海胆吃得正欢呢,闻言险些没一口吐出来。 颇为难受地抬眼,却正对上小白莲耀武扬威的嘴脸,顿时更恶心了。 但是!她敏锐地瞧见了夜听澜脸上的一抹僵硬之色。 虽然很快又被他压下,但凤吟晚的心情瞬间就好转起来了。 知道被恶心的不止是她一个人,那她也就放心了。 第30章 这是你欠我的! 夜听澜才抿了抿唇,抬眸却见她眼巴巴望着自己,眼神热切得有点不对劲,当即蹙眉。 “看本王做什么,吃你的!” 凤吟晚扬眉,“王爷别误会啊,臣妾是在看秦姑娘,方才她说话突然变了语调,臣妾还以为她嗓子卡痰了呢。” 秦如怜闻言,本来还扬着的嘴角当即“唰”一下夸了下来。 这贱人在说什么? 她声音这么娇柔甜美,她竟然说她是卡痰?! 如此明显的嘲弄,夜听澜本应出言呵斥,可他竟鬼使神差地觉得凤吟晚说得好,唇角还不自觉地牵起了几分。 意识到自己异常的反应,他连忙又拉下唇角,佯装薄怒嗔她,“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凤吟晚不着痕迹翻个白眼。 得了吧你,我看你刚才笑得挺开心的! 耸了耸肩,她收回眼,专注吃自己的饭。 秦如怜还等着夜听澜再骂凤吟晚两句呢,等了片刻发现竟然没了下文,当即气得脸都绿了。 察觉到她下一秒就要开始哭诉,夜听澜看她一眼,先发制人般开口叮嘱。 “报文之事亓玄已经去办了,你身子未好,便先回去好生歇息吧。” 这话多少是有些公事公办的成分在的。 秦如怜听得一愣,纵是心中再有不甘,张了张唇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咬着唇点下头。 眼见小白莲恨恨踩着步子离开,光听声都能知道她的脸有多臭,凤吟晚掩在羹碗后的美眸露出来,身心舒畅。 一大早上就能看小白莲吃瘪,她这嘴啊,忍不住就有些想笑呢。 可是她还没等笑出声,就又被夜听澜警告地瞪了一眼。 “如怜失了清白,已然十分可怜,你身为女子,更应共情才是,改改自己这牙尖嘴利的毛病,莫要在言语上再为难于她!” 原来是专程留下给她说教的啊。 凤吟晚心中冷嗤,开口却是无辜,“王爷误会了,臣妾没有啊。” 看她也不像是配合的样,夜听澜冷冷瞪她一眼,也径直甩手出了膳厅。 凤吟晚唇角一翘,当即招呼玉屏坐下,“尝尝,这海胆还真是不错。” …… 晌午时分,凤吟晚还在院中晒太阳呢,玉屏端着碟点心快步跑回来。 “小姐,绣春院那边……吵起来了!” 凤吟晚闻言顿时眼神一亮,“噌”一下从藤椅上弹跳而起。 “什么什么?谁跟谁吵起来了?” 玉屏急匆匆跑回来,本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一连喘了好几下才又断断续续道。 “奴婢方才路过绣春院,里头不知为何在砸东西,随即秦姑娘和王爷争吵的声音便传了出来,看样子,是王爷和秦姑娘吵起来了。” 凤吟晚闻言顿时睁大眼。 还有这种事? 夜王八竟然跟小白莲吵起来了,这是典型的狗咬狗,窝里横,反目成仇的大戏啊! 仅仅愣了一秒,她当即接过玉屏手中的糕点搁到一旁,拉起她就往外跑。 “走!吃瓜去!” 玉屏虽听不懂“吃瓜”是何意,见状却也洞悉她的意图,顿时大惊。 “小姐,奴婢听着王爷似乎正在气头上,咱们这会儿去……” 岂不是上赶着往枪口上撞! 但凤吟晚根本听不进去,牢牢抓着她,脚下步子迈得飞快。 玉屏才顺过气就又被她拉着跑了起来,顿时连喘气都费劲,哪还能再加阻拦,只好顺从地快步跟上。 二人一路飞奔到绣春院,凤吟晚绕着院子转了一圈,选定了地方,当即拽着玉屏爬上围墙。 前有树木遮掩,后有假山依托,这位置可谓是安全又隐蔽。 凤吟晚满意地点点头,当即支起耳朵开始偷听。 “如怜,本王这般做也是为你好,此事即便御书局那边能捂住,可昨日在场的大臣和女眷们实在众多,不得不提早打算。” 夜听澜的嗓音透着几分无奈,明显是在好声好气沟通。 “你说的提早打算,就是要将我下嫁给一个粗鄙的莽夫?” “夜听澜!我哥哥是替你挡箭才死的,当年在宫里,也是我将你从清平殿救出来的,你这般做,怎么对得起我哥哥,又怎么对得起我!” 秦如怜尖声吼着,神志俨然已是疯狂。 凤吟晚扒着墙角,听得直愣愣咂舌。 好家伙,小白莲这是疯了啊,都直呼夜听澜的大名了! 还有她刚才说的什么什么对不起? 原来夜听澜口中一直说的恩情是这回事啊,承了人家兄妹俩这般大的恩情,难怪他能一直甘做瞎子呢。 凤吟晚大脑飞速运转,生怕自己落下任何一个小细节。 一旁玉屏瞧着自家小姐沉着冷静的面容,以及频频点头的神情,心中竟暗暗生出丝崇拜。 小姐不愧是小姐,竟然一点都不害怕,这表情,分明就是在说“打起来,打起来”啊! 夜听澜自然没有如她的愿和秦如怜打起来。 抿了抿唇,他强行压下心中不悦,“赵参将乃是本王的部下,一向勤恳忠厚,粗中有细,并非是何等粗鄙之人。” 秦如怜红着眼,全然听不进去。 “一个破四品参将也配来娶我,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竟让我嫁给他!” “夜听澜,我失身也是被凤吟晚那个贱人害的,她因为你恨毒了我,此事与你逃不开干系,你必须要娶我做侧妃!” 方才听她折辱自己的部下,夜听澜已是不悦,现下见她竟还说出这般话,当即也冷下脸。 “本王早已说过,与你只是兄妹之情,出了这等事,本王心中亦是有愧,自会命人彻查清楚,而不是以娶你做侧妃来了结此事!” 这话落在秦如怜耳中,却像是夜听澜瞧不上她,她尖叫一声,一把将架子上的花瓶打翻在地。 “我是被那下贱的男人玷污了不假!可是夜听澜,京中任何男子都能嫌弃我,却唯独你没有资格!这是你欠我和哥哥的!” 她声嘶力竭嘶吼,夜听澜却是沉了沉眸子,薄唇紧抿。 “你若不愿,本王也不会强求,是去是留,全凭你自己做主。” 第31章 不会轻易放过 他说完转身要走,秦如怜心头一阵惊慌,当即扑上前死死抱住他的大腿。 “听澜哥哥……方才是如怜一时冲动才会言语过激,经此祸事我心中实在难过,还请你……” 地上尽是碎瓷和玉片,她膝盖结结实实跪在了上头,隔着衣裙瞬间被扎得血肉模糊。 夜听澜见状眼色一暗,当即也停住步子。 “不必如此,本王知你并非有意。” 秦如怜摇头,“若听澜哥哥不肯原谅如怜,如怜便长跪不起。” 细碎的白瓷很快被鲜血浸染,秦如怜却死死咬着唇,并未吭声。 夜听澜眼底一阵晦暗,只好伸出手去扶她。 “本王说了,没有责怪你,不要做伤害自己的傻事。” 见他语气中的寒意消退,秦如怜顿时松下心来,作势便“跌”进了夜听澜怀中。 “如怜有错在先,怕听澜哥哥生气,便也顾不上那许多了……” 她咬唇低声说着,还一脸娇羞的把脸往夜听澜怀里埋,外边墙头上的凤吟晚和玉屏都看傻眼了。 这娇柔可人的模样,和方才歇斯底里的,是同一个人? 没看出来啊,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幅面孔呢。 怀里被蹭出几分热度,夜听澜身子也是一僵,但碍于秦如怜的膝盖受了伤,他还是没有将人推开。 这情形落在外面偷窥的人眼中,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 玉屏默默叹口气。 小姐就是性子烈了些,要是也能学上那么一两分,肯定能把王爷拿捏得死死的。 “王爷,秦姑娘。” 房中气氛正要升温,却被一嗓子响亮的叫声打破。 亓玄抱着厚厚一沓子报文,快步冲进房中。 “王爷,御书局的报文属下都给您收来了!您看看,三千二百七十九份,一份不落!” 他“duang”一下将报文搁到地上,才抹了把汗,便见自家王爷身形往榻边一闪,顺势将怀里的人影推开。 秦如怜还想再温存片刻呢,乍一下被推开,当即一屁股坐回了榻上。 “欸……” 夜听澜飞快理了理衣裳,上前去查看报文。 玉指在堆成小山的报文上捻过,颔首,“办的不错。” 好不容易得了句夸赞,亓玄欣辛酸中透出几分欣慰。咧了咧嘴,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当即又从怀中掏了张票据出来。 “王爷,这是报文的费用。” 夜听澜眼皮都未曾抬一下,直接挥手,“去库房取便是,不必知会本王。” 亓玄闻言微微一怔,但想起今晨自己挨的那一脚,他抿抿唇,还是忍住了没再吱声。 “是。” 他应过声便快步退了出去,那厢,秦如怜瞧着那厚厚一摞报文,总算是放下心。 眼神暗暗一闪,她又受惊般弱弱出声,“听澜哥哥,你方才说会命人查清此事,这话可还算数?” 夜听澜颔首,“自然。” “昨日大典结束之后,是王妃将我拦下,说有事要同我交代,便将我带去了花园。” “我原以为,王妃做事虽然霸道了些,但总不会害人,没想到……” 话及此处,她十分应景的红了眼眶。 “瑞庆殿守卫众多,王妃带我去花园的时候,必然是有人瞧见了的。如怜知道听澜哥哥顾忌她母家的势力,可事关如怜的清白,断断是不敢在此事上说谎。” 她颤着身子低声哭了起来,夜听澜闻言果然沉下脸。 “镇国将军府是权贵不假,但朝廷律法也并非儿戏。你放心,若此事确是她所为,本王必不会轻易放过!” 秦如怜捏着帕子泪眼朦胧,动容地点点头。 夜听澜正准备再出言安慰她两句,突然听院中传来阵声响,当即眉心一蹙,飞身往外去。 一眼瞥见院墙下那抹紫衣,俊脸重重一沉。 “你怎么在这!” 第32章 用的什么劣质货 被当场抓包,凤吟晚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刚刚小白莲一通胡说八道,她气不过,正想拿石头扔她呢,谁知自己却脚一滑摔下来了…… 暗戳戳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她强装淡定起身。 “额,臣妾……臣妾方才和玉屏在后园放纸鸢,这不知道从哪突然就来了阵强风,一下便将线绳给吹断了,臣妾现下正在寻纸鸢呢……” 为了印证自己所说,她当即便有模有样的翻找了起来。 夜听澜听得皱眉。 狐疑地抬眼,对上头顶万里无云的晴空,当即冷声嘲弄。 “这点儿风,那纸鸢飞起来都难,竟然还能被吹断?你用的是什么劣质货。” 已经悄悄摸到院门边上的凤吟晚:……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还未等她做声,房中听到动静的秦如怜已经一瘸一拐走了出来。一眼瞧见凤吟晚,眼底当即闪过抹怨毒。 夜听澜见状连忙上前去扶她,秦如怜装作不知开口。 “听澜哥哥,你在同谁说话啊?” 想起她方才的话,夜听澜面上神色微变,还未等张唇却已被抢先。 “秦姑娘当真是好耳力,在房中都能听见王爷同本王妃说话。” 凤吟晚不重不轻拍着自己的衣裙,红唇微勾。 秦如怜像是才瞧见她,撑着夜听澜的小臂“艰难”直起身。 “原来是王妃在此,不知姐姐前来,未曾出来相迎是如怜的不是。” 小白莲话未说完便是身子一抖,柳絮般轻飘飘摔进了夜听澜的臂弯,看得凤吟晚一个劲翻白眼。 还真是,茶到家了啊! 夜听澜蹙眉,“你膝盖有伤,行动本就不便,无需出来相迎。” “这般不好吧,王妃身份尊贵,如怜岂能……” “岂能不行礼啊。” 凤吟晚唇角噙着抹温笑,定定看她。 “秦姑娘知书达礼,一向就不是什么矫情之人,又有幸得皇后娘娘亲自教导,礼仪周全可堪贵女之首,不行礼,岂不是坏了秦姑娘的规矩?” 她直勾勾等着,夜听澜却是皱眉。 “那什么那?礼节再重要也要顾及身子,如怜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要她如何!” “听澜哥哥,王妃所言有理,如怜这不过是些皮外伤,并不碍事的。” 小白莲嘴上这般说着,膝盖却又暗戳戳往前屈了几分,那娇粉裙摆上两个明晃晃的血印露出来,看得夜听澜眸色又黯几分。 “不可!本王说过了,身子要紧,你不必起身行礼。” 秦如怜心里都乐开花了,面上却故作迟疑,“那王妃姐姐她……” 夜听澜皱眉,“管她做什么,她一个大活人手脚健全,又不是缺了你这点礼就会死。” 凤吟晚:你在狗叫什么?老娘还在这呢! 才暗骂了这人两句,便见小白莲柔柔弱弱朝自己看过来。 “王妃姐姐勿要生气,听澜哥哥是担心我的身子才会如此说话,不是有意看轻姐姐,姐姐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啊。” 她说着,眼眶子里头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凤吟晚扬眉。 跟她玩这套? 淡淡一眼瞧过去,她当即笑开。 “看不看轻的,倒也不介意。秦姑娘若是不想行礼,本王妃自然不会勉强,王府能行礼的下人那么多,也不差你一个。” 听她竟将自己和下人混为一谈,秦如怜脸上又是一阵难看。 凤吟晚无视她的脸色,自顾自道。 “昨日大典之上,本王妃远远瞧着容妃娘娘仪态万千,连身边的宫女都是极规矩的,想来她定是注重礼法之人。” 说完,她又转眸看向小白莲,“秦姑娘别多心,本王妃就是随便说说,可没有别的意思啊。” 秦如怜自然清楚,这个“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昨日她丢尽脸面,容妃断然对她不喜,若再被这贱人添油加醋几句…… 恨恨咬了咬唇,她不顾夜听澜的阻拦,当即起身。 “尊卑有别,如怜不敢妄自骄矜,给王妃姐姐请安。” 一礼完完整整行下来,小白莲唇瓣轻颤,面上已经没了血色。 凤吟晚咂了咂舌,还不忘补刀。 “秦姑娘果真克己守礼,放心吧,本王妃定会在容妃面前美言,也定会尽心尽力和王爷一起为你择觅佳胥。” 秦如怜脸都气歪了,狠狠剜了她一眼,两眼一闭直接装晕。 凤吟晚咂舌,“呀,秦姑娘都晕倒了,王爷您快去请郎中啊!” 夜听澜剑眉紧蹙。 “闭嘴!本王要抱着她去寻郎中不成!” 吩咐的话才到嘴边,却见凤吟晚已经事不关己地迈步出了院子,俊脸当即重重一沉。 “凤吟晚,你给本王滚回来!” 凤吟晚充耳不闻,听力直接负两百。 滚回去? 你在想屁吃! …… 绣春院这边鸡飞狗跳了一晌午,才刚刚消停下来,库房那厢却又闹起了动静。 夜听澜瞧着账目上支出去的三万两白银,脸色由青到紫再到黑,正想找亓玄问个清楚,转眸却发现他早已不知所踪。 只好将账本摔到库房管事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管事战战兢兢,“亓侍卫上午拿着张票据来库房支银子,说王爷您是过目了的,小人便也未曾多问……” “放肆!收御书局的报文何至于用上三万两,你以为本王那么好骗!” 管事闻言吓得狠狠一哆嗦,“王爷冤枉啊,小人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您,这……这上面白纸黑字写得十分清楚啊!” 他哆嗦着将票据递上前,夜听澜抽过来看了一眼,狭眸顿时眯紧。 “报文收购费,一万六千两,小道消息封锁费,五千两,著作权买断费,八千两,上下打点费,一千两。” 他逐项读下来,嗓音越念越寒,脸色越沉越黑,瞧得管事战栗不断,额角一个劲地冒冷汗。 “亓……亓侍卫说,要是不封锁+买断,御书局那边还会继续印发报文,所……所以……” 他还没所以出来,那票据便已被捏得粉碎,夜听澜咬牙,触怒万分。 “好一个封锁买断,好一个御书局!” 偷摸在揽清院数钱的凤吟晚:“啊?什么?” 第33章 将军府也护不住你 墨王府支出去的三万两白银,有五千两进了凤吟晚的口袋。 人逢喜事精神爽,许是昨夜摸了银子的缘故,翌日凤吟晚红光满面,鲜少的起了个大早。 玉屏才打水回来,便见着她在院中活动身子。 “小姐,您今日怎起得这般早?可要奴婢去拿早膳回来?” 凤吟晚摆手,“不必了,今日还要回将军府,待会儿我们去膳厅随便吃点。” 玉屏闻言又惊又喜,“小姐怎么突然要回去呀?” 凤吟晚颇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原身自嫁过来之后还未曾回门,先前她也一直被夜听澜禁着足,就更顾不上了。 自从宫中回来后,禁足令没人再提,她自然应该回去看看,替原身尽一下孝悌之道。 毕竟……昨日还得了那么一大笔银子,她得好好谢谢凤靖元才是! “想爹爹和兄长。” 玉屏丝毫不疑有他,“好呀小姐,奴婢这便去准备!” 她说完便放下水盆快步跑开,凤吟晚无奈笑了笑,又暗暗琢磨起给凤老将军和凤靖元带礼物的事。 二人收拾妥当后便一同前往膳厅,谁知才出院门便被一队人迎面拦下。 凤吟晚秀眉一蹙,看向来人。 “亓玄,你胆子大了,敢拦本王妃?” 亓玄握着配刀,不苟言笑颔首,“王妃,王爷请您过去。” 素日见他憨惯了,乍一下这么正经,凤吟晚呼吸一紧,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这么严肃,难道……三万两的事暴露了?! 见她迟迟不动,亓玄小声提醒。 “王妃莫怕,王爷叫您过去是准备问话,证据确凿之前不会随意处置您的,此事关系重大,您还是快些过去吧。” 凤吟晚的心一下跌倒了谷底。 得,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不过,万幸的是,她昨晚已经把银子藏进了自己的宝贝镯子里!夜听澜掘地三尺都别想找到! 她正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庆幸着呢,亓玄一挥手,二人当即连人带包袱一块被带走。 才近正厅,便听得一阵瓷片碎裂之声。 玉屏紧张得咽口水,但不放心小姐一个人进去,壮着胆子:“小姐……奴婢跟您一起进去……” “你不能进,王爷说只叫王妃一人进去。” 亓玄一手去拉房门,一手拦着玉屏不让进。 房门临关上前,凤吟晚听到了“啪啪”清脆两声,隐约就瞧见玉屏蹦起来抽了他俩嘴巴儿。 才为玉屏的英勇事迹咂了咂舌,迎面就是一道劲风直直袭过来。 凤吟晚心中一凛,连忙偏身躲开。 下一瞬,缀了翠玉的描金茶盖“啪”一下落到地上,登时摔了个粉碎。 凤吟晚看了眼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瓷,俏脸一寒,心中一股火气腾地冒上来。 “王爷这是何意!” 使这么大的劲儿,这狗男人是想砸死她不成! 夜听澜掀唇,开口嗓音凝如寒冰,“凤吟晚,你还有脸来质问本王!” 狗男人端坐在主位之上,目光冷厉,神情晦暗,周身寒意森然有如实质。 碍于自己理亏,凤吟晚在心中浅骂了两句,嘴上却识相地没再吭声。 不就是三万两银子嘛! 凤吟晚腹诽,准备坐下来和这人好好谈一谈。谁知屁股还未等落下去呢,身后的椅子却被狗男人一脚踹开。 凤吟晚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 “你干什么!” 她抱着自己的屁股惨叫出声,迎面却是一只香囊劈头盖脸砸过来。 “你看看这是什么!” 那香囊是朱色织云锦的打底,茉莉混海棠香料的气味,上面用金线绣了几圈花纹,角上还有银线绣成的“晚”字。 这不是她春祭大典那日,佩戴的香囊吗? 原以为这人会甩自己张票据什么的,谁知竟然是只香囊,凤吟晚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臣妾的香囊啊,怎么会在王爷手中?” 见她亲口认下,夜听澜脸色重重一沉,“这香囊自然不该在本王手中,而是在那贼人身上!” “贼人?” 凤吟晚还愣着,细颈却突然被扼住,骤然紧促的力道让她喘不过气。 夜听澜指骨收紧,眼中愠怒汹涌,恨不得直接捏死她。 “就是那日在花园玷污如怜清白的贼人!凤吟晚,你还敢说此事与你无关!” 凤吟晚闻言心头一震,想挣脱夜听澜却反而掐得更紧。 “本王说过,若发现此事是你所为,便是将军府也护不住你!” 他眼中的厌恶太过浓烈,几近昏厥间,凤吟晚的心脏止不住有些抽痛。 半晌,见她面色涨红,两眼不受控制有些翻白,夜听澜这才挥手将她甩开。 “同为女子,你却心怀不轨,在大典之日害得如怜清誉皆失,没想到你心肠歹毒至此!” “滚回你的揽清院好生待着,三日后,本王必要在御前休了你这毒妇!” 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夜听澜冷脸起身,“如怜受过的屈辱,本王必要叫你亲自尝尝!镇国将军府有你这般女儿,必该使祖上蒙羞!” 他说罢便甩袖往外去,凤吟晚才喘过气,见状连忙扑上去。 “王爷且慢!” 第34章 王爷这是破防了? 她死死攥住夜听澜的袍裾,步伐受阻,夜听澜眉心一蹙,当即便抬脚将她踢开。 盛怒之下这一脚并未留情,凤吟晚摔回地上,眼前一阵发晕。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夜听澜冷冷看着她,丢下这句便继续往外去,凤吟晚咬牙,只好拿话激他。 “臣妾还以为王爷有几分脑子,与其他的纨绔不同,没想到也是空有战神之名,三言两语便可被人蒙蔽心智!” 见她竟然不怕死地开口骂自己,夜听澜面上重重一沉,当即停住步子。 “你说本王什么?” “臣妾说您是被人戏弄的傻子,空有一身蛮力,智商却是负数,这战神之名肯定是靠黑幕当上的,实则就是个听不得真话的莽夫!” 见她三言两语竟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夜听澜额角青筋暴起,一张俊脸沉得比墨水儿还黑。 “凤吟晚,你放肆!” 凤吟晚支起身子,美眸中波澜不惊。 “王爷这是破防了?” “臣妾知道您不爱听,可这确实是实话啊,您虽贵为王爷,却也不能不让人说话了吧?就算您能堵得住臣妾这一张嘴,还能堵得住普天之下的悠悠众口吗?” “你给本王住口!” 夜听澜暴怒着一掌拍上柱子。 半米粗的圆木,当即“咔嚓”一声从中间断成两截,凤吟晚瞧着,心中止不住地一个哆嗦。 这一巴掌拍下来,她可能得变成肉饼。 相较之下,方才他踹自己那一脚倒算是轻的了。 见她识相地住了嘴,夜听澜对这般威慑效果十分满意,绷着脸收回手。 “你格局狭隘,心肠歹毒,自然瞧不见别人的优点和长处,本王不同你这毒妇一般见识,你也勿要将别人当做是不辨是非的瞎子!” 凤吟晚扬眉,“王爷清高,王爷了不起,那您方才拍那柱子做什么?” “那柱子好端端立在那,它又犯了什么错?” “王爷该不是臣妾戳到了痛处,恼羞成怒却又不能一巴掌将臣妾拍死,这才迁怒于它吧?” 夜听澜被她这一问三连搞得语塞不已,掀了掀唇却蹦不出话,只好气急败坏瞪她。 “你这毒妇惯会强词夺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刚才就应该一掌拍死这女人! 凤吟晚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不紧不慢起身。 “臣妾不敢,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扫了眼掉在一旁的香囊,她俯身捡起,“王爷方才仅凭一个香囊便断了臣妾之罪,不也没问过臣妾和香囊的意思吗?” 夜听澜闻言面上又是一阵愠怒。 “可笑!你方才已亲口承认了这香囊是你之物,本王还要如何问你的意思!难道还要问你有无陷害如怜不成?你会承认?!” 凤吟晚正色颔首,“这香囊确是臣妾之物不假,可臣妾并未承认此物与秦姑娘有关。” 那日她确实配着这香囊,可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便未曾注意,若非夜听澜今日将其拿出来,她恐怕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香囊丢了。 方才他说是这香囊从赵四的尸身上取得,难道是那日她脱身的时候不慎掉落? 压了压眼底思绪,凤吟晚抬眸,“一个香囊并不能证明什么,若臣妾所记不错,那日秦姑娘的香囊似乎也丢了。” “若依着王爷这般说辞,要是从那贼人身上寻到了秦姑娘的香囊,那岂非说明秦姑娘早就与其暗通款曲,私下有染?” “绝无可能!” 夜听澜沉着脸一口回绝。 “既然如此,那王爷为何因此便断了臣妾之罪?” “自然是因为……” 你单恋本王多年,爱而不得,因此生怨,看本王对她多加照拂,便心存嫉恨! 抿了抿唇,夜听澜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控,睨了凤吟晚一眼,冷嗤。 “自然是因为你对她心存嫉恨!” 凤吟晚一阵头大,表示她要无语死了。 “王爷是从何处看出来臣妾对她心存嫉恨的?” “臣妾是羡慕她孤女的身份?堪比伶人的手艺?还是三秒钟哭出来的本事?” 她堂堂一个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圣上御赐的墨王妃,去羡慕小白莲? 她有毛病吧! 见她竟然只字不提自己,夜听澜眉心一蹙,“废话少说,任你再巧舌如簧,这香囊却也脱不开干系!” “此事本王能发现,皇后自然也能发现,本王劝你老实交代,勿要动什么歪心思。” 凤吟晚美目沉了沉,颔首,“请王爷给臣妾三日期限,三日之内,臣妾必有结果。” 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后夜听澜便已收敛了心绪,现下听着凤吟晚说话,怒火也早就消了大半。 “若是没有结果呢?” “王爷不是想在御前休了臣妾,臣妾自行在圣上面前认罪,无需王爷开口,自请废除墨王妃之位。” “好!” 夜听澜墨眸微垂,沉沉看她一眼,“本王便予你三日,若是查不出结果,不仅这王妃的位子难保,你还要自食其果!” 他说罢便抬脚出了正厅,凤吟晚见状心中一口气终于松下,当即脱力般跌坐到地上。 今日香囊这事蹊跷得很,眼下赵四已死,她再要下手便也难了。 才叹口气将香囊塞入怀中,玉屏当即快步冲进来,见着她这般模样,当即眼眶一红。 “小姐,您这是……” 凤吟晚摇摇头,“扶我起来。” 原本是要回将军府的,如此一闹,自然是回不成了。 凤吟晚由玉屏扶着回揽清院,谁知没几步却撞见了从花园出来的秦如怜。 小白莲像是掐着点来的一样,昨日她伤了膝盖,现下出来赏个花都是由软轿抬着,派头可谓是大得很。 见着凤吟晚,她当即扬手命人停住。 “王妃姐姐这是怎么了,衣裙凌乱,脖颈也通红,怎么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 凤吟晚抬眼,目光扫过她红意犹泛的眼眶,冷嗤,“秦姑娘不也是,这眼角的泪痕还没下去呢。” 瞅她这样,八成是在夜听澜跟前拱火了,难怪夜王八上来就掐她。 淡淡瞧了眼她身下的软轿,凤吟晚勾唇,“本王妃方才远远瞧着,当是宫里哪位娘娘大驾光临呢,不曾想原是你啊。” “没本事进宫当贵妃,倒是在墨王府作威作福起来了,你官瘾不小啊。” 第35章 坐那跟个柿子一样 小白莲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姐姐误会了,并非是如怜贪图虚荣,只是昨日才伤了腿,现下确实不宜走动。” 今日春光正好,她穿了身彩织的薄衫,裙摆之下,隐约还能瞧见双膝上裹着的纱布。 凤吟晚扫了一眼,红唇冷冷一勾,“不宜走动你就别出来啊,坐那儿跟个柿子一样,怎么,是在等着本王妃给你行礼不成?” 未想到她说话竟如此不客气,被当着一众下人的面骂成个柿子,秦如怜脸色简直难看极了。 许是她也意识到这般太过招摇,咬了咬唇当即给绯色使眼色。 “蠢货!见着王妃你们还不快落轿,是想让姑娘落个不敬的罪名不成!” 下人们闻言连忙将轿子落了下来,身位陡然降低,秦如怜心中微妙的得意也顿无踪影。 昨天实在让凤吟晚折磨怕了,眼神闪了闪,她有些不自在地仰头。 “昨日太医院的江御医亲自来瞧过了,特意嘱咐说这两日不能走动,如怜便不能起身行礼了,还望姐姐见谅。” 同样的招数她实在不屑于用两次,何况自己还有要事在身,凤吟晚抬了抬眸子便欲离开,谁知才迈开步子,却被绯色一下拦住。 “王妃留步!” 凤吟晚秀眉蹙紧,“好狗不挡道。” 见她竟直接骂自己是狗,绯色气得咬牙,“皇后娘娘新赏了姑娘一盆洛阳锦,姑娘觉得新奇,特邀王妃一同前去观赏。” “滚开,本王妃没空。” 凤吟晚说罢便挥手将她拨开,许是未料到她竟有这般大的力气,绯色身子一歪,一连往边上趔趄了好几步,眼睁睁看着人走了。 “姑娘……” 秦如怜恨恨瞪她一眼,“废物!” 一路回了揽清院,手镯贴心地吐了罐药膏出来。 经过这些天的了解,凤吟晚大体能感觉出,这镯子除了时不时能给她些灵丹妙药,还是个极大的储存空间,能帮她暂存外界的东西。 生怕它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银子也吐了出来,凤吟晚连忙拍了拍它叫停。 她脖颈上的淤青现下都起来了,瞧着有些骇人,因着自己上药不方便,只能递给玉屏。 玉屏心疼地替她上药,边抹边小心询问,“小姐,王爷为何会对您动手啊?” 凤吟晚抿抿唇,只将那香囊递给她。 玉屏疑惑,“这是您的香囊?” “是在那贼人的尸身上找到的。” “这……王爷是怀疑您害了秦姑娘?” 微微怔了下,她颤声,“小姐,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凤吟晚眼底微凝,“大典结束她将我引去花园,赵四早已事先埋伏在那,若非我提前识破,被当众捉奸的便该是我。” 想想那番场面,玉屏仍是心有余悸,“小姐……” “你是想问我为何会跟她过去?” “夜听澜回府那天夜里,我被人打晕送到了水榭阁,此事便也是她有意安排。” 她这话虽未说明,可联想到那夜发生的事,玉屏也能隐约猜到几分,顿时惊得睁圆了眼。 凤吟晚美目沉沉,“我无意害她清白,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人若犯我,必百倍奉之。” 玉屏回过神,当即愤愤攥紧了拳头。 “小姐不争不抢,并未招惹于她,倒是她,仗着王爷纵容,自您嫁过来之后便处处苛待,如今更是三番两次想要毁您清白,落到这般地步,全然是咎由自取!” 这心肠歹毒的坏女人,绝不能让她欺负小姐! 见她这气愤的小模样,才严肃了一秒的凤吟晚,登时就想起了亓玄挨的那俩嘴巴,直接破功。 玉屏皱眉,“小姐,您怎么还在笑啊,莫不是气傻了?” 凤吟晚宽慰般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吧,我向夜听澜讨了三日期限,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 赵四死了,那便只能从孙婆子入手,硬来肯定不行,现在需要一个时机让这婆子开口。 正思索着,玉屏忽然出声,“小姐这香囊上怎么有一股药味儿,奇怪,奴婢配的是茉莉和海棠香料啊……” 她自顾自的小声嘟囔,凤吟晚闻言却是一怔,“你说什么?” 玉屏将香囊递给她,“奴婢说这香囊上有一股药味儿。” 凤吟晚接过闻了闻,上头果真有一股淡淡的药香,这味道极淡,即便沾在了身上,若不留心也很难发现。 凝神间,玉屏已经嗅着鼻子凑上前,腕上的镯子被按住,凤吟晚心中顿时一紧。 “小姐,这味道似乎是从这镯子里散出来的。” 凤吟晚惊觉,连忙抬手,结果确如玉屏所说一般。 这镯子她日日戴在身上,许是味道淡,外加她早已习惯了的缘故,竟未曾发觉。 美眸闪了闪,她又正色着起身,“去拿东西吧,我们现在回将军府。” 一听还要回去,玉屏惊讶,凤吟晚补充。 “此事我一个人之力有限,或许爹爹和兄长能有办法。” 玉屏闻言当即点点头跑开。 二人回将军府已近午时,远远便瞧见门前两尊一人高的汉白玉狮子分列两侧,威武万分。 凤吟晚才从马车上下来,门口的守卫当即跑上前。 “大小姐,您回来了。” 凤吟晚颔首,示意他将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才进前院,迎面便撞上几抹人影,凤吟晚扬了扬眉,认出为首的是凤依依。 她还是大典那日的桃粉衣裙,不过发髻上缀的珠翠减了不少,瞧着倒有些贵气不复。 见着她,凤依依步子明显一顿,随即才迎上前。 “长姐,你怎么回来了?” 她一张嘴这话就刺耳的紧,凤吟晚睨她一眼,“怎么,这个家我是回不得吗?” 一句直接被呛了回来,凤依依脸色变了变,只好点头。 “长姐这是哪里话,将军府是你的母家,你想回自是能回的,只是墨王见你回来,竟也未曾说什么?” 她低低瞧着凤吟晚的神情,眼底尽是小心窥探。 凤吟晚扬眉。 “你想让王爷说什么?说起来,大典那日你弄湿了我的衣裙,此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第36章 你没事吧? 那日她急着离开,后来又出了花园那档子事,等宴席结束凤依依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还没顾上此事呢,现下她倒自己凑上来了。 原不过是威慑两句,好叫她住嘴,谁知凤依依闻言却像是见了鬼一般,身子一抖,脸色顿时煞白。 凤吟晚蹙眉,“你没事吧?” 印象中原身这个庶妹跋扈得很,可不是什么胆小之人。 “没……没事。” 凤依依回神,“长姐,那日是我毛手毛脚了些,可我也并非是故意的,左右也没酿成什么祸事,你就大度一些,不要再计较了。” 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差点给凤吟晚听笑了。 刚摆脱一个小白莲,又来了一个pua? “凤依依,这么久没见,你的脸皮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厚。” 她真该让夜听澜来听听,什么才叫真正的强词夺理。 不着痕迹翻了个白眼,她径直带人往里去,背后,凤依依瞧着她的身影,眼中算计暗暗闪烁。 听说凤吟晚回府,凤靖元连忙从军中赶了回来,见她还给自己带了礼物,甚是欣慰,当即便命人去请了京城第一酒楼——四海云宴的大师傅回府。 凤吟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在闺房整理旧物,闻言当即搁下东西,拉起玉屏便往膳厅而去。 她的绣楼离膳厅不远,不过片刻二人便到了附近,只是才过垂花门便听得一阵低语。 “娘,那贱人突然回来,东西你可都收好了?” “放心吧,保证她发现不了什么!” 二人的声音本就刻意压低过,加之隔得有些远,凤吟晚听得实在不怎么清楚。 还未再等她仔细听上两句,前头脚步一响,两抹人影从假山后头晃出来,正是凤依依和她那当妾的娘,余氏。 凤吟晚扬眉,装作路过的样子上前。 “余夫人和妹妹在这做什么,怎么也不进去?” 未料到她会突然出现,二人闻言当即吓了一跳。 余氏眼神闪了闪,当即讪讪笑开,“啊……是吟晚啊,依依这孩子都要及笄了也不知稳重,我正训诫她呢。” 凤吟晚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本王妃也觉得妹妹她确有些冒失,都说女子随母,这品性想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余夫人若要训诫,恐怕还要好生费一番功夫才是呢。” 她这一句话直接将二人骂了个遍,余氏和凤依依脸色均是一变,只好虚笑着将话岔开。 “呵呵……时辰不早了,咱们快些进去吧。” 稍坐了片刻,凤老将军和凤靖元便已前来,凤吟晚瞧着那臻品佳肴流水般呈上来,顿时便萌生了在娘家待一辈子的想法。 “晚儿,你好生吃,若还有什么想吃的,再让那厨子做便是。” 凤吟晚叼着鸡腿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多谢爹爹!” 才抿了口果酒,那厢余氏端着酒杯笑吟吟开口。 “老爷,今日吟晚回府咱们都高兴,妾身在此敬您和吟晚一杯,也算沾些喜气。” 她说罢便自己一饮而尽,凤吟晚扬了扬眉,象征性的端起酒盏抿了一口。 她手中的酒盏还未等放下呢,又见余氏盯着自己开口。 “没想到吟晚嫁到墨王府以后,脸上的伤疤竟也好了,先前依依回来同我说,我还有些不敢相信,今日见到,果真是半点都瞧不出来了呢!” 她这话多少是带了几分阴阳之意,凤吟晚偷摸给玉屏塞了个鸡腿,直接装听不见。 见她竟然理都不理自己,余氏神色讪讪,又看向凤老将军。 “老爷,见到吟晚在王府过得这般好,咱们便也能安心了,您将吟晚从小照顾大,如今事情圆满,也算是对九泉之下的姐姐有所交代了。” “妾身过几日正要去寺中上香,不若也替您向姐姐发个愿。” 凤吟晚和凤靖元的生母过世后,凤老将军便未再续弦,府中也只有余氏这一个妾室。 现下听她提起先夫人,心中亦是有些触动,“此事你有心了。” 余氏闻言眼底得意一闪,又装着不经意开口,“眼下已是四月,依依也将近及笄,妾身此去便是想替她求一个好郎君。” 眼神从凤吟晚暗暗身上扫过,她又道,“不求能像吟晚一般,嫁入皇家这样高的门楣,只想夫君勤奋上进,不要太过贫寒便好。” 她嘴上这般说着,眼神却一个劲的往凤吟晚那边瞟,那点心思都快写到脸上了。 凤老将军自然清楚,“同为女儿,本将自然不会厚此薄彼,亏待了依依,兵部侍郎家的公子年轻有为,品性极佳,配与依依做夫君倒是正合适。” 兵部侍郎也是朝中四品大员了,同为武官,与凤家一向交好,而且他膝下只有一个独子,还是嫡出。 凤依依一个庶女,配他实在不算委屈。 谁知余氏听完变了脸色,凤依依更是不满地直接出声。 “爹爹让我嫁给兵部侍郎之子?他爹才是四品官员,他自己更是连四品都不到,我为何要嫁给他!” “长姐是亲王正妃,我是庶出,不求能同长姐一般,做个侧妃也是好的呀!” 未料到她竟不管不顾起来,余氏闻言脸上狠狠一白,当即喝她,“依依,别说了!” 谁知凤依依根本不听,剜了凤吟晚一眼,又幽怨地看向凤老将军。 “娘,你为何不让我说?” “当初长姐说要嫁给墨王时,爹爹都不惜求到皇上跟前了,怎么轮到我,就是个四品官员之子,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话音未落她脸上被结实甩了一巴掌,余氏瞪着她,手都有些发颤。 “你给我住口!” 凤依依捂着脸不可置信,“娘,你怎么打我!” 余氏气恼地咬咬牙,转身正对上凤老将军阴沉的脸色,顿时狠狠一抖。 “老爷,依依她方才是一时着急才会胡乱说话,您知道的呀,她平时最是乖顺了,断断是说不出这等忤逆之言……” 乖顺? 凤吟晚掂起帕子沾了沾手上的油渍,冷嗤,“余夫人莫不是对‘乖顺’二字有什么误解啊?” 第37章 小贱人都会告状了 见她插言,余氏心中又是一紧,暗暗剜了她一眼,面上却不敢表露。 “吟晚,你这话是何意啊?” “幼时趁我不懂,强抢我的零食和玩具,带头在下人面前嘲笑我脸上的伤疤丑陋,咒我嫁不出去……诸如此类的事情比比皆是,余夫人不会不知吧?” 余氏闻言面色又白上几分,还不等做声就又听凤吟晚开口。 “这些算作是她年少无知,性子顽劣些也就罢了,可前两日的春祭大典,妹妹还要在宫门前动手责打玉屏呢。” “若非被爹爹和兄长及时拦下,恐怕这一巴掌就要落下来了,本王妃就不是很理解了,我的贴身丫鬟,何时就轮到旁人越俎代庖,出手管教了?” 余氏闻言脸色直接从白变成了惨白。 被三双眼睛牢牢盯着,只好质问地看向一旁的凤依依,“此事确是你做的?” 凤依依神色闪躲。 “娘,我也是一时气急,谁让她对我出言不敬,一个丫鬟,还要骑到主子头上来不成?” 她语气虽弱,话却说得是理直气壮,凤吟晚当即冷声斥她。 “妹妹怕是想岔了吧?照你这么说,玉屏的主子不是我,倒成了你了?” “怎么,你就这般想将我取而代之?方才还说我能做王妃你却不能,你是不是还想将我换下来,自己去墨王府当主母啊?” 余氏听到这话直接吓得跪了下去。 “吟晚,没有啊,万万没有啊!” 虽说是一个家门出去的,但她现在可是亲王正妃,一品诰命,这话落下来,岂非是在给凤依依安罪名。 见凤依依还老老实实杵在那,站得比竹竿还直,余氏恨铁不成钢地剜她一眼,拽着她的裙摆重重一扯。 “还不快跪下!” 凤依依猝不及防被扯了下,当即跌跪下来。 凤吟晚若无其事扬眉,“余夫人和妹妹这是做什么,怎么还没到年下便行此大礼。” 余氏咬着牙将头埋得更低。 “吟晚,是依依不懂事得罪了你,你身为王妃,眼界自然要比她宽广,她就是一个闺中女子,心思直来直去想不了那许多,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原来凤依依的pua是搁这学的啊。 凤吟晚点点头,“我自然并未同妹妹一般见识,不然余夫人以为,妹妹现下还能安然无恙在此?” 余氏闻言简直要吐血。 她那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让凤吟晚原谅凤依依,谁知这小贱人跟听不懂一样,竟也一点不收着! 这般倒像是她已经忍耐多时了一样。 见她这行不通,余氏便准备去跟凤老将军打感情牌,谁知嘴还没等张开呢,那厢的凤靖元出声。 “晚儿心善,先前之事都不欲计较,余夫人却也不能如此溺爱自己的女儿,也是快及笄的人了,一言一行当严加管教才是!” 心头又被扎了一刀,余氏的脸色已经不是白了,直接就是绿了。 这对小贱人是怎么回事,商量好了的吧! 才暗暗骂了句,那厢凤老将军已经沉声开口,“晚儿虽嫁出去了,却也是本将的女儿,是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若再有诸如此类的事,必予重罚!” 扫了眼地上的凤依依,他又拧眉,“把这逆女给我带回去,让她在房中好生反省己过,不准出来乱晃!” 一听自己被罚了禁足,凤依依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即眼眶一红哭出声。 “爹爹,不要啊。” 凤老将军不耐挥手,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带出去!” 外头两个守卫应声进来,眼看凤依依要被强行拖走,余氏连忙上前。 “老爷,他们粗手粗脚的,再伤了依依,还是让妾身送她回去吧。” 凤老将军不置可否,余氏见状连忙扶起凤依依,灰溜溜地离开。 临转身前,她狠狠剜了凤吟晚一眼,以解心头之恨。 破坏心情的烦人精终于离开,凤吟晚抿了口果酒,继续悄悄投喂玉屏。 而后园中,才过了垂花门,凤依依当即变了脸色。 “娘!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爹爹他怎么能这样!” 还有凤吟晚那贱人,一个劲的在旁边说风凉话。 素日她没回来的时候,凤老将军明明也是很宠着自己的,可这贱人一回来就变了样子! 余氏冷了冷脸,当即也正色看她,“你今日确实有些失态了!老爷乃是一家之主,你怎能那般和他说话!” 凤依依也知自己是心急了些,瘪瘪唇,“我那还不是着急!本以为爹爹如何也要给我许个侧妃的,谁知竟……” 恨恨咬了咬牙,她眉头紧紧皱成个川字,“娘!当着那贱人的面爹爹就这般说,岂非就是不想让我比过她,您都亲自开口了,爹爹这不是在打您的脸是什么!” 被凤吟晚和凤靖元兄妹二人怼来怼去,余氏心中更是憋着一口气,重重喘了一下,她眼神微闪起来。 “那小贱人是怎么回事!才嫁出去不到俩月,脾气竟变得这般大,刚才都学会告状了!” “还能是怎么回事!人家当上了墨王妃,又治好了脸上的伤疤,今时不同往日,身板变硬了呗!” 一想凤吟晚那张倾城绝色的脸,以及一品王妃的身份,凤依依心里就酸得要死。 余氏叹口气,瞧着她脸上被自己扇出来的红印子,只得安慰。 “好了,你先回去好好待着,一定要管住你这脾气,千万别再惹你爹爹生气了!” 凤依依不服气的抿抿唇,又听她开口,“放心,知道你没吃饱,待会儿我让碧云给你送些吃的过去。” 凤依依这才转怒为喜,亲昵地挽上余氏的手臂,“我就知道娘最好了!” “别贫嘴了,你快回去吧啊。” 余氏又叮嘱了她两句便回了膳厅,凤依依远远瞧着膳厅的方向,眼神暗暗一闪,抬脚却是直奔后门的方向而去。 凤吟晚这个贱人,这把将军府当成是墨王府了,敢在凤老将军面前告黑状,她饶不了这个贱人! 似是想到什么,她眼中兴色渐盛,顿时加快了脚步。 第38章 心里有点逼数 虽然被凤依依闹了段小插曲,但这丝毫不影响凤吟晚的食欲,她将盘中最后一块鳕鱼放进口中,满足地摸了摸肚皮。 “玉屏,你吃饱了没?” “饱了!” 玉屏口中还塞着两只江米团子,含糊不清应她。 凤吟晚点点头,正要起身却被凤老将军叫住。 “晚儿吃饱了?先让玉屏从库房取两套新被褥回去吧,为父和元儿同你还有话说。” 估摸着自家小姐好不容易回府一趟,父女兄妹间定然还有许多话说,还有王府那事要商量,玉屏点点头当即跑开。 余氏还想留下听听他们说什么,便假装没听见一般坐在位子上自顾自喝茶。 凤吟晚弯唇,“都这般时辰了,余夫人还不回去看看妹妹吗?我瞧着她方才颇有怨气,说不准又要闹出什么呢。” 未料到她竟直接开口赶自己,余氏脸上一阵不自在,只好恋恋不舍地起身。 “呵呵……方才我已训诫过依依了,想她定然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你说的对,我再回去看看她。” 她说完便往外去,根本没人开口挽留,眼见她出去了,凤吟晚这才沉了沉眸子说起正事。 为了不让自家老爹直接杀去墨王府,凤吟晚在叙述的时候还是将事情美化了一番的,但,就算这样也让凤老将军气了个够呛。 “皇后那表侄女出事,与晚儿何干!墨王竟将查此事的担子丢到晚儿身上,简直是岂有此理!” 凤吟晚连忙开口强调,“只是帮忙,爹爹,只是帮忙!” “帮忙也不行!让你一个女子去查真相,要他一个王爷是干什么吃的,要刑部和大理寺是干什么吃的!难道他们都是饭桶不成?!” 属实没料到原身老爹护犊子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凤吟晚略有些汗颜,酝酿了两下,她只能使出必杀技。 “爹爹,此事乃是我主动揽下的,您也知道,女儿原本嫁进墨王府却也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 “既然嫁过去了,日后自然要在府中树立威信的呀,王爷一向将秦如怜当做自己的亲妹妹,这不正是个好机会?” 话及此处,她干巴巴挤出滴小得快看不见的眼泪,“难道您忍心看女儿在墨王府受人排挤?” 那自然是不忍心! 凤老将军闻言眉头又是一皱,还未等做声,凤靖元便已开口。 “父亲,妹妹言之有理,即便有咱们将军府做为靠山,可王府毕竟是王府,与外面不同,最难驾驭是人心,儿子以为此事可行。” 有凤靖元帮忙说话,凤老将军也只好答应,“爹可以借二十守卫给你,但你绝不能逞强,万事都要以自己的安全为先。” 这般语重心长的叮嘱,倒与自己的爸妈一模一样。 凤吟晚眼眶涌起几分热意,弯唇甜甜一笑,“放心吧。” 让孙婆子开口的计划她心中已有雏形,敲定了借人手这事,凤吟晚心下顿时松快不少,同凤老将军和凤靖元辞过别后便直奔自己的绣楼。 绣楼在将军府偏后的位置,临近后门,从膳厅回去需要穿过一片海棠林和几条幽径。 一人多高的海棠枝叶繁茂,影影绰绰,遮起人来倒十分隐蔽。 这念头才冒出来,耳畔一阵劲风呼啸,一前一后当即便有两抹人影窜出来。 凤吟晚心中倏地一紧。 不是吧?敢在将军府给她整花活?! 两个蒙了脸的男人也不出声,上来便要拿麻袋套她,凤吟晚美眸一眯,起手便是两枚银针飞快戳了出去。 “啊!” “啊——” 两声惨叫,一声是真惨,一声是出于害怕假装惨。 前头的男人捂着大腿一头栽进树丛,后边的男人捏着手腕,看了一眼,腿一软也跟着栽了进去。 凤吟晚睨他一眼,伸出脚踢了踢他的大腿。 “喂。” 男人装死,捏着手腕一动不动。 凤吟晚眯了眯眼,嗓音刻意寒下几分,“再装死我就扎死你!” 男人被吓唬地身子一抖,连忙爬出来跪在地上。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 凤吟晚扬眉,“说,你们是什么人!” “回大小姐,我二人是后门的守卫,小的名唤赵五三,那个被您扎了腿的,是我哥哥赵五一……” 男人一把扯下面巾,突起的两颗门牙当即露出来,凤吟晚唇角一阵抽抽,好不容易才憋住笑。 “本王妃问你们,是何人让你们来的?” 赵五三闻言顿了顿,见他迟疑着不肯说出口,凤吟晚将银针又往他眼前逼近几分。 “说不说!” “说说说!是……是二小姐让我们这么做的。” 凤依依? 凤吟晚扬眉,“她让你们做什么?” 赵五三小心着看她一眼,喏喏开口,“二小姐让……让我们将您打晕,再丢到后门外头的乞……乞丐窝,还说……” 话未说完便已觉凤吟晚周身骇人的冷意,他打了个哆嗦,又小声道。 “还说要让您知道知道厉害,好心里能有点逼数,认清谁才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话音未落,那银针猛地又往前戳了几分,赵五三吓得脸一白,一屁股蹲坐到地上。 “大小姐饶命啊,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可是不敢欺骗您呐!” 看他这怂样也不像是敢的,凤吟晚美眸沉了沉,将银针别回腰间。 “滚。” “是是是!” 赵五三如获大赦,刚要起身却又顿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开口。 “那个……大小姐,您能不能替小人和哥哥解了这术法?” 凤吟晚皱眉,“什么术法?” 赵五三试探着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就是这个呀……” 府里都传,大小姐脸上死去多年的伤疤突然好转,肯定是不知道从哪学了什么妖术。 按常理推断,这等妖术定是要靠吃小孩来维持,原本他们兄弟俩还不信,方才一见…… 嗯!这妖术果然厉害,他们两个男人都不是大小姐的对手! 见他举着手腕眼巴巴望向自己,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凤吟晚一阵语塞。 额…… 她刚才只是用银针扎了他们的穴位而已啊,可是看他这一脸敬畏的样子,她觉得挺好的。 所以,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们呢? 第39章 这香囊,是你偷的吧? 答案当然是不要了! 把实话告诉他们,她玩什么去? 是以,凤吟晚在赵五三殷切的眼神中,清了清嗓子绷起脸。 “念在你们兄弟俩识时务且诚心的份儿上,本王妃此次便饶过你们,你们放心吧,一时三刻过后,自会恢复。” 赵五三闻言当即感恩戴德地磕了个响头,“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 凤吟晚颔首,“快些带着你兄长离开吧,方才这事……” “小的一定只字不提!” 赵五三很上道地应了两声,便连忙扶起赵五一飞速离开。 那厢,凤吟晚瞧着依兰院的方向,眼底冷意渐盛。 凤依依啊凤依依,隔着八竿子你的脸都非得凑上来,真是不想打你都不行! 冷嗤了下,她理了理衣裙,径直往依兰院而去。 …… 依兰院。 凤依依吃饱喝足,正趴在窗边朝绣楼那处张望。 许久都未见灯火亮起,她私以为事情成了,心中止不住地得意起来。 哼,让这贱人告黑状,说风凉话,看她这下还能怎么跋扈! 碧云端着水盆凑上来,“小姐,时辰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凤依依点点头,眼神不甘心地从绣楼上移开,心中却是妒怨又起。 同为女儿,凭什么凤吟晚那贱人就能住在豪华舒适的绣楼,而她却只能住在普普通通的依兰院! 那贱人都出嫁了,爹爹还是替她留着地方,半点都没有让自己搬进去的意思! 又联想到今日膳厅的事,凤依依越想越恼,心中简直气急,恨恨将湿帕丢开,她倒头便栽到榻上。 碧云见状也知不好惹她,端起水盆便出门去了。 夜色渐深,府中渐渐沉寂下来,凤依依睡得正香,房中却陡然一下被踹开。 她迷瞪着眼爬起来,还未等看清,迎面便是三个巴掌带着风,狠狠扇在了脸上。 “啊——” 凤依依惨叫着跌下榻,碧云这才捂着小腹冲进来。 “小姐!您没事吧!” 凤吟晚冷眼瞧着这二人主仆情深,将榻上的被褥一掀,拢着衣裙坐下。 “凤依依,你好大的胆子啊。” 听到声音凤依依才认出是她,身子狠狠一抖,顿时也激灵着清醒了过来。 “是……是你!” 她脸上还带着通红的三个巴掌印,可即便是这样,也掩盖不住她吓得毫无血色的事实。 凤吟晚勾唇,居高临下睨她,“怎么,没想到?” “你怎么会在这!” “那我应该在哪?后门外头的乞丐窝吗?” “你……!” 凤依依闻言身子又是一颤,面上的惊恐简直无以复加。 她跟筛糠似的抖了两下,僵硬地扯了扯唇角,“长姐在说什么啊,依依听不懂。” “听不懂?” 凤吟晚冷嗤,“那赵五三和赵五一你该听得懂吧?” “将我打晕了扔到后门外头的乞丐窝,叫我知道知道厉害,好心里能有点逼数,认清楚谁才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冷冷睨她一眼,凤吟晚抄起手边的玉如意劈头盖脸砸过去。 “凤依依,你口气不小啊。” 那玉如意结实砸在她额角上,登时额头一片青紫,痛得凤依依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惨白万分。 碧云见状想要扑上前,却被凤吟晚一个枕头砸得顿住脚步,眼神暗暗一闪,她飞也似的爬起来往外去。 凤吟晚自然知道她这是要去搬救兵,不过,她正有意将此事闹大呢。 “长姐,我没有啊……” 凤依依捂着额头低低哭出声,“定然是他们对你心中有怨,不敢自己承担,便将罪名推到了我的头上!” “是么?” “一定是这样的!” 凤依依说着便膝行上前,伸手揪住凤吟晚的裙摆。 “长姐,我你还不知道么,我们都是爹爹的女儿,我自然不会想出这等毒计来害你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竟也不怕闪了舌头。 凤吟晚垂了垂眼,一把揪起她的衣领,“凤依依,两个男人都不是我的对手,你觉得我收拾你,会很难么?” “长姐……” 她还想张嘴,却被凤吟晚一下甩开,身子跌在地上,与此同时,地上响起“叮”的清脆一声。 凤依依像是猛然想起什么,登时变了脸色。 见她伸手想去遮掩,凤吟晚美眸一眯,捏住她的小臂直接将她扯开。 “藏什么?” “没……没什么。” 凤依依心虚地想将手往身后背,无奈手腕被凤吟晚牢牢揪着,根本动弹不得。 凤吟晚抬眼扫过去,当即便从她腕上瞧见一抹碧绿,微微一怔,眼底顿时幽暗起来。 “凤依依,谁给你的胆子,连我娘的东西都敢动!” 这只嵌了金花的翡翠玉镯,分明就是原身娘亲的遗物! 见被她发现,凤依依脸上又是一阵煞白,“我……” 她不住晃着手腕想挣开,却是还没等“我”出来,一缕微弱的药香便盈入鼻息,凤吟晚额心一跳,秀眉顿时蹙紧。 药香? 又是这味道! 猛然间想起那日在瑞庆殿她弄湿自己衣裙之事,凤吟晚手指一阵用力,俏脸上冷意积聚。 “凤依依,我的香囊,是你偷的吧?” 这语气带着丝丝凛冽的杀意,比方才还要幽寒几分,始料未及她会突然蹦出这么句,凤依依浑身一冷,直接僵住。 “什……什么香囊,我不知道!” “不知道?” 凤吟晚凤目定定瞧着她,红唇冷冷一掀,“那我便提醒提醒你。” “那日在瑞庆殿,你故意将茶水泼到了我的衣裙上,是为了什么?” “我……” 凤吟晚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犀利又直逼真相,凤依依心中恐慌到了极点,根本就招架不住。 她抖瑟着身子只会重复一句“我不知道”,眼看要被逼疯了一样,外头一队杂乱的脚步急匆匆传来。 “夫人,就在里面!” 大丫鬟碧云的声音率先响起,随即余氏快步冲进来,“依依……” 一眼看见地上狼狈不堪的凤依依,余氏当即哭天抢地的叫喊起来。 “哎呦,我的女儿啊!吟晚,你是想打死你妹妹不成!” 第40章 你们快看啊,二妹妹在装死呢! 她上前一把搂住凤依依,疼得两眼都有些发红。 凤吟晚将脚边的碎玉往边上踢了踢,不紧不慢坐直身子,“这么晚了,余夫人怎么过来了?” 余氏闻言气得眉心拧成个疙瘩,“我若是不过来,你这是要打死依依啊,吟晚,依依她究竟何处得罪了你,你竟不顾手足之情,对她下这般狠手!” 她是万万没想到,这小贱人竟如此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凤吟晚红唇一弯,勾起几分讥诮,“余夫人与其在这质问本王妃,倒不若问问自己的女儿都做了些什么。” 余氏还以为是晚膳那事,眼珠转了转,不满瞪她。 “晚膳是依依说错了话,可是老爷已经责罚过她了,你怎么还紧紧咬着此事不放!” “不是这个呢。” 余氏凶相毕露,“那还能是什么!” “凤吟晚,你总不能当上了王妃便不讲道理了吧?老爷便是再宠爱你,也断断不能纵容这般做法,我定要将此事禀明老爷,请他秉公处置!” 她说这话,有一多半是想唬凤吟晚的。 毕竟大概率,凤老将军也会偏宠着将此事压下来。 不料凤吟晚还未等开口,凤依依却先在暗处拉她,“娘……” 余氏以为她是被打怕了,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只出声安慰。 “放心吧,娘虽只是个妾室,却也不能叫人随意欺辱自己的女儿!待娘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爹爹,定不叫你受委屈!” 听她说要去告诉凤老将军,凤依依心里都怕死了,只好咬着牙小声,“哎呀,你别说了。” 余氏皱眉,“你怕什么,你又没做错事!” 话落她便见凤吟晚点了点下巴,美眸含笑看向自己。 “余夫人这提议,本王妃深表赞同,怎么,咱们是现下就去爹爹院中吗?” 没想到她是一点不怕,余氏咬牙,“去就是!” 她说着便要起身,见阻拦不住,凤依依只好开始装头晕。 “哎呦哎呦哎呦——我的头好痛啊!” 她嚎完这句便颤巍巍跌进了余氏怀中,压着嗓音小声道:“娘,不能去!” 余氏有些纳闷,见状却也知此事她定有把柄在凤吟晚手上,正欲动作,门口人影一晃,凤老将军和凤靖元却已闻讯赶来。 凤依依吓得身子狠狠一个哆嗦,赶忙继续装晕。 余氏当即配合着出声,“哎呀依依,你这是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凤老将军和凤靖元进门便瞧见这般情形,均是有些发愣。 还未等开口,碧云已经扑上前,“老爷,公子,你们快看看吧,二小姐她被大小姐打晕了!” 打晕了? 二人扫了眼满地的碎玉,以及凤依依连忙通红的巴掌印,表示坚决不相信这是凤吟晚所为。 见他们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余氏抱着凤依依哭得更大声,“老爷,您快来看看依依啊,她这是昏死过去了啊!” 凤吟晚也担忧般蹙了蹙眉,“爹爹,哥哥,你们快去看看二妹妹啊,她方才腿还动了呢,这是在装死啊!” 余氏闻言简直气得想吐血,她宽大的袖子一挥,将凤依依的腿严实盖住。 “老爷……” 凤老将军被哭得厌烦,皱了皱眉,上前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余氏就等着这句呢,当即抹了抹泪开始告状,“妾身方才正要睡下,碧云却突然跑过去,说是吟晚突然冲进依兰院,对着依依便大打出手,妾身匆忙赶来时,房中便已是这般光景。” “也不知是什么仇,什么怨,竟使得她对依依下这般狠手……” 凤吟晚听着,也跟着叹气,“就是就是,也不知是什么仇,什么怨,竟使得妹妹她三番两次对我下这般狠手。” 看了眼在余氏怀里装死的凤依依,她又问,“是吧,妹妹?” 凤依依被她这语调吓得又是一个激灵,汗毛耸立,余氏更是气得不行。 “是什么是,你这好好的,依依何时对你下狠手了?” “这就要问问妹妹自己了。” 余氏刚想说,你是瞎吗,没看见依依晕了吗?却是还未等张口,便见凤吟晚突然丢了团黑乎乎的东西过来,脸色当即一变。 不等看清是什么,那厢凤吟晚却已惊呼出声。 “哎呀,老鼠!” “好可怕,妹妹的房中怎么会有老鼠!” 余氏闻言吓得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凤依依被摔在地上,当即也不装死了,睁开眼就鬼叫着往一边爬。 那厢,凤老将军和凤靖元瞧着二人这般模样也将事情猜出了个大概。 “你方才不是说她晕了吗?” 突然被冷声质问,回过神余氏和凤依依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结结巴巴了半天,才又笑道: “许……许是方才被摔了一下,依依她又醒了。” 二人瞧着地上黑乎乎那一团,心有余悸。 凤吟晚扬眉,径直上前将其捡起,凑到烛火底下,二人这才发现,那哪是什么老鼠,分明就是个香囊! 因着房中只点了几根烛火,光线昏暗,加之这香囊颜色又深,她们这才一时没看清楚。 凤吟晚这贱人,是故意诈她们的! 余氏自觉脸皮都丢尽了,还不死心地开口想找补,却见凤依依两眼直勾勾盯着那只香囊,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数倍。 凤吟晚勾了勾唇,葱白的指尖勾着香囊递到她眼前。 “看妹妹这反应,想必是认得它了?” 凤依依死死咬着唇不吭声。 见状,凤吟晚好言提醒,“怎么,这不就是你放在赵四尸身上的那枚吗?” 顿了顿,她像是想起什么,又对着众人补充,“哦,爹爹和兄长有所不知,赵四便是大典那日被皇后娘娘杖毙的贼人。” 此话一出,凤老将军和凤靖元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神情当即严肃起来。 “依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依依不敢看凤老将军的脸色,只吓得一个劲往余氏身后躲,余氏虽不知大典上发生了何事,见状却也知此事非同小可。 只能转身催促,“依依,你爹爹问你话呢,快些如实回答啊。” 第41章 眼花了吧 “娘!” 见她也来催自己,凤依依不满,“您怎么也相信她说的,女儿对此事毫不知情……” “老爷……” 余氏替她辩驳的话还未说出口,那厢凤老将军已经沉下脸。 “好你个逆女!陷害长姐还敢拒不言明,本将今日就要看看能不能撬开你的嘴,元儿,去请家法!” “是!” 凤靖元闻言当即便转身退了出去,余氏见状大惊着扑通一声跪下去。 “老爷,不能啊!依依她身上还有伤,您这是要她的命啊!” 凤老将军冷眼看她,“她做这些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长姐的命也是命!” 凤靖元很快便将马鞭取了回来,凤家祖上几代都是武将,所谓家法,便是抽鞭子。 “爹。” 凤老将军“嗯”了声,接过马鞭便要上前。 那鞭子的里芯是牛筋做的,外层包裹着麻绳,都快赶上凤依依的手腕粗了。 余氏看了倒吸一口凉气,当即死死抱住凤老将军的腿,“老爷,这一鞭子下去,依依她不死也得丢半条命啊!” “滚开!” 凤老将军一脚将她踢开,对着地上的凤依依便扬起鞭子。 凤依依吓得两眼一阵翻白,险些就要昏死过去,“爹爹饶命啊……” 预想中的鞭子还未落下来,便被一只玉白绵软的手拦下。 “爹爹且慢。” 凤吟晚适时抬手按住凤老将军的手背。 “晚儿,你这是?” “女儿瞧着妹妹她该是已经知道厉害了,想必不挨家法也会将此事言明。” 余氏一听当即附和,“对对!老爷,吟晚说的对啊!” 说完她连忙又给凤依依使眼色,“你这孩子,有什么能比命重要啊,还不快说!” 凤依依实在不想让凤吟晚好过,但事到如今,她只能咬唇将实情说出来。 “那日大典之前,我听见有人在花园密谋,说要害长姐清白,因爹爹和大哥总是偏心长姐,我气不过,便故意弄湿长姐的衣裙,趁机偷了她的香囊……” 低低瞧了眼凤老将军的脸色,她又道。 “原我是想将香囊丢在花园里,好坐实她们栽害长姐之事,不料被当众捉奸的另有其人,皇后命人直接将赵四打死,为了不浪费机会,我便趁众人回瑞庆殿的时候,悄悄出宫将香囊塞到了赵四身上。” 她说着,止不住地将头又埋低了几分。 “你这逆女!” 凤老将军听得血压飙升,当即就要给她一鞭子,却又被凤吟晚挡住。 “爹爹勿要动怒。” 劝说完,她又看向凤依依,“密谋的人,就是秦如怜和她身边的丫鬟吧?” 凤依依点点头。 凤吟晚美眸沉了沉,又掀唇,“你可还见到有其他人?” “没有了。” 凤老将军瞪她,“到底还有没有!” “没了真没了……她们只说提前将人打晕了放在马车上,旁的我真不知道了!” 凤吟晚一下便想起了那个车夫。 说来确也奇怪,那日她和玉屏自行驾车回府,却也并未瞧见那车夫的踪影,现下仔细想想,这人好像销声匿迹了一般。 秀眉微微蹙了下,凤吟晚颔首,“我问完了。” 知凤依依此番是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了,余氏闻言当即又开始求情。 “老爷,依依这回也是被鬼迷了心窍,请您看在她实话实说,还算配合的份儿上,饶了她这一回吧!” 凤老将军沉着脸看她一眼,只问凤吟晚的意思。 “晚儿,此事你想如何处置?” 凤吟晚扫了凤依依和余氏一眼,面上喜怒不显。 “今夜我过来,原不是为了什么大事,撞破香囊之事也属意外,不过,妹妹那手腕上戴着的,可是我娘亲的遗物。” “女儿乏了,先行告退,此事便由爹爹看着处置吧。” 她说罢便欠了身往外去,凤靖元见状也连忙跟上,“我送晚儿回去。” 一出依兰院,夜风都变得清爽起来。 凤吟晚和凤靖元并肩走着,隐约间,倒像是回到了年少的时候。 原本她说的是替秦如怜查明那贼人之事,可方才听着,凤靖元也觉出异样,抿了抿唇,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问她。 “你自幼爱慕那墨王,日日将他挂在嘴边,如今嫁过去了,反倒是不提了。” 凤吟晚闻言微微一怔。 她确实和原身不同,对夜听澜这狗男人不能说无感吧,简直就是痛恨至极!好不容易离开王府,眼不见心不烦,自然是懒得提他。 不过,倒也忽略了原身的亲近之人。 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露馅了,该怎么找补一下,却又听凤靖元试探般小心开口。 “晚儿,那墨王待你可还好?你在王府一切可是顺心?” 一母同胞的兄妹,凤靖元对她自是十分关切。 见他只是担心自己,凤吟晚抿唇点点头,“劳兄长记挂,一切都好。” 除了有两个烦人精。 凤靖元明显有点不相信,“你若是有什么委屈,尽可告诉我,或者不便言明的话,便差人送书信给我,做哥哥的,自是不能委屈了妹妹。” 凤吟晚心中一暖,点头应下。 二人回绣楼的时候,玉屏都快急疯了,见着凤吟晚安然无恙回来,这才放下心。 “小姐,可是急死我了!” 见她确是急得快哭了,凤靖元开口打趣,“玉屏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过如今这脸更圆了,话也变多了。” 玉屏听得小眉毛一蹙,“公子这是在说奴婢吃得多?还是责怪奴婢嘴巴厉害?” 谁知凤靖元闻言赞成般点头。 “嗯!方才晚膳我瞧着是吃了不少。” 未料到小姐私下投喂竟然被撞破,玉屏脸上一囧,“哪里哪里,公子定是看错了。” 她尴尬得脸蛋儿都涨红了,凤吟晚见状连忙出声替她解围。 “是啊,哥哥莫不是眼花了,那饭菜都是我一人吃的呀。” 见她们主仆二人一本正经地胡说,凤靖元扬眉。 “那可能确是我看错了吧。” 又打趣了二人两句,他便离开,凤吟晚美眸闪了闪,当即也揽着玉屏往绣楼里去。 边走边嘱咐,“明日你回一趟王府……” 第42章 公子他……竟然会女声! 翌日,凤吟晚起身时便听到了凤依依被罚去跪祠堂的消息。 凤老将军一早便上朝去了,余氏有恃无恐,早膳时一双眼暗暗剜在她身上,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 凤吟晚充耳不闻,用过早膳便自顾自回了院子。 墨王府。 用过早膳,夜听澜正准备陪秦如怜出门,亓玄快步迎上来。 “王爷,王妃的贴身丫鬟要见您,说是大典那日的事查到了些眉目,特来告知您一声。” 未料到她竟这般快,夜听澜剑眉微扬表示怀疑,却是还未等做声,一旁的秦如怜便已出声。 “王妃这般快便已查到了眉目?听澜哥哥,左右我们也不急着出门,不如就叫她进来说给我们听听吧。” 三日期限的事她自然知道。 赵四已死,她现下就等着时间一到看凤吟晚滚出府呢,这么说也不过是顺带一听,根本没想凤吟晚能查到什么实质性的消息。 夜听澜闻言颔首,“也好。” 亓玄得了意思,当即转身去叫人,夜听澜和秦如怜步子一转,顺势便进了前厅。 “王爷。” 玉屏快步走上前,一眼瞥见秦如怜,直接将她视为空气。 “昨日王妃已查到了些端倪,怕王爷心中牵挂,特命奴婢前来告知一声。” 秦如怜剜了剜眼抢声,“不知王妃查到了什么,我心中实在好奇。” 玉屏颔首。 “王妃说,那贼人虽已被皇后娘娘下令杖毙,然敢如此行事,其定是有同伙在。” 顿了顿,她又道:“昨日王妃已前去查问过,大典那日,宫门处的守卫看到过有可疑之人将其运上马车,只要查清那驾车之人是何身份,便能知晓那日之事的详情。” 秦如怜原还等着看笑话呢,闻言面上微微一僵,神色登时变了几分。 该死,这贱人怎么会知道马车的事! 不等她出声,夜听澜已经点头,“倒确也是个办法,回去告诉凤吟晚,三日之期还剩两日,叫她给本王查出些确凿的证据来!” “是。” 任务完成,玉屏当即点点头退了出去。 本着“做事情要有始有终”的原则,亓玄准备怎么将人领进来的,再怎么将人领出去。 谁知才跟着玉屏走了几步,她却突然停住。 亓玄一愣,转而就见她转头瞪了自己一眼,“你跟着我做什么?” 亓玄挠头。 “送你出去啊。” “这王府是你家不成,就你认路别人都不认路?” 莫名其妙被她呛了一顿,亓玄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准备解释却一眼瞧见玉屏的脸色,心中一紧,当即识趣的闭上了嘴。 乖乖嘞,他怎么忘了! 这小丫头片子昨天还蹦起来抽了他俩嘴巴儿! 俩嘴巴儿啊!嘴都给他抽肿了!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玉屏继续瞪他,“显着你在这装明白了,我不用你送,你回去伺候王爷便是!” “不送就不送,你骂人干什么……” 话音未落便瞧见玉屏眉头又皱紧几分,他额角一跳,当即讪讪赔笑,“没什么没什么,你快走吧,我看着你走。” 玉屏白他一眼,迈步往前去。 走了几步,见他确确实实没有再跟上来的意思,这才放心地迈开步子。 一出府门,见守卫并未注意到自己,她当即加快脚步往旁边的巷子走去。 “小姐!” 凤吟晚早已带了几个守卫等候在此,见着她,小心着朝外头张望了几眼。 “怎么样?” 玉屏点点头,“奴婢都说与王爷听了,正巧秦姑娘和王爷在一处,这消息她便也亲耳听到了。” 亲耳听到了? 这样好啊,倒省得再费功夫了。 凤吟晚美眸微闪,还未等开口便见玉屏瘪了瘪唇,又道。 “方才亓玄那货还想跟出来,奴婢一看他就不怀好意,直接就将他给喝退了!” 她说着,面上还有几分骄傲,凤吟晚失笑,眼神扫过王府斜对面的茶楼,抬手在她肩上拍了拍。 “走吧。” 几人直直进了茶楼,凤吟晚拉着玉屏到里间一番捣鼓,再出来时,俨然已经换了一副模样。 外头的守卫瞧着方才还美艳动人的女子,突然就变成了貌若潘安的公子,均是有些惊掉下巴。 “大……大小姐?” 凤吟晚对他们这反应甚是满意,拨了拨头上的玉冠,缓缓清起了嗓子。 眼见她这嗓音逐渐从清甜变成了清……盐?众人又是狠狠一愣。 还不等惊讶出声,便见凤吟晚掀唇。 “玉屏。” 突然被自家小姐用男子的声音唤出名字,玉屏也有些发愣。 过了两秒才缓过神,“小……小姐?您的声音怎么……” 怎么变成男人了! 凤吟晚被众人瞧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说来确实话长。 学声优是她的业余小爱好,本来她是不想在一群古代人面前暴露的,但今天正好就用上了…… 掩了掩唇,她只好一本正经胡扯,“咳……这是兄长教我的妙音之法,可在短时间内将声音变化为男子的声音,待会儿审问孙婆子恰好能派上用场。” 玉屏倒是心眼实的,闻言丝毫不疑有他,只懵懵点头,“公子这法子好生厉害,也是小姐聪慧,一学就会。” 旁边几个守卫可不这么想,顿时像听到了惊天八卦一样瞪大眼。 公子什么时候有这本事了?难道是去戏坊听戏的时候,跟名伶学的不成? 既然能将女子的声音变成男子,那男子…… 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他们还是胆大地问出声。 “大小姐,那若男子习了这妙音之法,可否变成女子之声?” 凤吟晚在几人热切的眼神中,不负众望点头。 “可以的!中年大叔秒变萝莉,分分钟给你不一样的奇妙体验!” 几人在听到“可以的”三个字时,神情就已经从惊讶变成了窃喜,根本没听她后边说了啥,满脑子就一个想法——公子他……竟然会女声! 太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军营训练一向艰苦,又不见女子的踪影,他们这群万年单身的糙老爷们简直都要哭死了。 虽然公子不是女人,可他会女声就够了呀! 只要他能用娇柔的女声同他们说话,即便是围着校场跑二十圈他们都是愿意的呀! 第43章 怎么还是个关系户啊 像是已经想到了凤靖元用女声指挥他们训练的情形,几人唇角愈发张大,笑容不断放肆。 凤吟晚见状不妙,连忙轻咳出声。 “咳咳咳!” 几人回神当即收起笑,面上虽已恢复严肃,可凤吟晚分明就瞧见了他们微微抽动的嘴角,默默扶额。 哥……是妹妹我对不起你啊! 尚在军中整肃纪律的凤靖元突然打了个喷嚏,丝毫不知自己在部下心中的形象已经扭曲到了什么程度。 几人在茶楼等了片刻,一驾马车从墨王府的侧门驶出。 转角过巷口的时候,幔帐轻扬,车内夜听澜和秦如怜的身影一闪而过。 守卫们眼尖得很,当即惊呼。 “那不是墨王吗?他马车上怎么会有女人!” “那女人方才好像是在给他递点心,都递到嘴边儿上了!” “嗯!这话不假,和我看到的一模一样!” 四个守卫在窗边趴成了一排,一人一句,剩下最后边那个,边听边往护腕上勾勾画画。 凤吟晚疑惑着伸了伸头,还未等看清他写的是什么,就又听前面那守卫吩咐。 “墨王方才并未将那女人推开,老四,你把这句也记上!” 老四边记边点头,“放心吧大哥,我已经写好了!” 凤吟晚:???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玉屏:!!! 不愧是公子派来的人,果然很有思想觉悟,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般想着,她当即也摊开自己的手帕,准备记录下夜听澜“犯罪”的证据。 凤吟晚一阵头大,正想着怎么开口制止他们,却见一道人影鬼鬼祟祟从府中闪了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近日销声匿迹的孙婆子。 秀眉一扬,她当即出声,“别闹了,人出来了。” 几人见状当即恢复正形,快步跟上去。 跟了半晌,孙婆子在西市兜兜转转,最终钻进了一座赌坊。 凤吟晚扬手,示意玉屏和守卫三兄弟在外等候,自己则戴上枚面具和老大径直进了赌坊。 见凤吟晚通身衣饰华贵,一看便价值不菲,身旁又有侍卫跟着,赌坊的小厮拦都没拦,直接便将她请了进去。 “爷,您往这边请!” 小厮一个劲儿地将她往堂中引,凤吟晚瞧着二楼拐角处孙婆子一闪而过的身影,对着守卫暗暗点头。 守卫会意当即闪身退开。 察觉到身后没了人,小厮一怔,“诶?” 正要发问却是一锭银子扔到怀中,当即又喜笑颜开着转向凤吟晚,“爷往里边请,爷往里边请!” 因为凤吟晚给的实在太多了,小厮直接就将她带到了雅间,凤吟晚掂了几个骰子在手中,敷衍着将人挥退出去。 才坐了片刻,窗槛忽而一动,守卫翻身进来。 “大小姐料事如神,那车夫就藏在二楼的厢房之中。” 凤吟晚闻言唇角一勾,“好。” 雅间的雕花窗连着走廊,稍微侧身便能瞧见楼梯上的动静。 凤吟晚不紧不慢抿了口茶,还未等搁下茶盏,守卫便已出声。 “大小姐,那婆子下来了。” 凤吟晚美眸一凝,快速起身,“走。” 一出赌坊,玉屏和其余守卫当即迎了上来,凤吟晚沉声吩咐。 “玉屏带两个人去将那车夫抓了,剩下的随我来。” 众人得了吩咐当即散开,凤吟晚瞧了眼远处孙婆子的身影,快步跟上。 临近午时,长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孙婆子却总觉背后阴森森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暗暗扫了几眼都没发现异常,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那感觉愈发强烈,她才一个箭步拐进巷子,迎面却直直袭过来个拳头,重重砸在了她脸上。 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孙婆子顿时鼻血如注。 “哎呦哎呦——” 她捂着鼻子粗声叫喊,却被两个壮汉架着直直往巷子深处去,还不等止住鼻血,一张面具出现在眼前。 银质面具将“男子”的眉眼遮了个严实,其下露出的鼻唇英挺清隽,略微带了几丝文弱之气。 孙婆子被摔在地上,当即出口叫嚣,“糊涂东西!我可是墨王府的人,你敢对我动手,王爷饶不了你!” 凤吟晚扬眉,下微微一扬,守卫便是一脚踢在孙婆子背上。 “饶不了谁?” 本就是十之择一的军中卫士,一脚下去,孙婆子当即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来,像条咸鱼一样扑在地上一动不动。 守卫见状一把将她揪了起来。 “这位是大理寺少卿云大人,受皇上之命,专门查办大典那日的花园一案,为何会找上你,你心里应当清楚!” 原以为搬出墨王府能将他们吓退,谁知面前的人竟大有来头,孙婆子闻言身子猛然一颤,顿时没了那般嚣张气焰。 “哎呦云大人,方才是老婆子有眼不识泰山,这……这都是误会啊!” 凤吟晚睨她一眼,“误会?” “据本官所知,这赵四早在数日之前便与你已有联系,而后又在春祭大典之时莫名其妙出现在宫中,你同本官说这是误会,是在戏弄本官不成!” 她嗓音虽不重,字字句句却是铿锵有力,透着十足的威严,听得孙婆子脸色一阵惨白。 “大人冤枉啊!老奴岂敢戏弄您……” “还不快将实情一一道来,是想让本官将你打入大牢不成!” “是是是。” 孙婆子暗暗转了转眼珠,哭喊道,“大人明鉴,这一切都是我们王妃指使的啊!” “王妃她心性善妒,因嫉恨王爷偏宠秦姑娘,这才命老奴暗中寻人在大典上毁了秦姑娘的清白,老奴也觉此事伤天害理,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一个王妃,老奴不敢不从啊!” 她这番话说得声情并茂,说完还就身上的疼痛挤了两滴眼泪出来,直接将两个守卫听蒙了。 王妃? 墨王就只有一个正妃,那她口中的王妃不就是……大小姐?! 他们齐刷刷抬头朝凤吟晚看过去,正对上她唇角一抹讥诮的冷意。 “本官与凤老将军乃是忘年之交,怎么不知凤大小姐品性如此恶劣,你这刁钻的婆子,本官看不用重刑是撬不开你的嘴了!” 孙婆子闻言身子一震。 完球了啊,这怎么还撞上个关系户呢?! 第44章 不巧,本王妃嫌晦气 眼见凤吟晚下颌一扬,身后的守卫当即便押住了她的胳膊,前头的守卫更是跃跃欲试,那拳头抡起来都快赶上她脑袋大了。 孙婆子面如土色,当即惶恐出声。 “云大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凤吟晚睨她一眼,冷冷勾唇,“你且说啊,本官听着呢。” 为了保命,孙婆子也不敢再搞小动作。 “这些都是……是秦姑娘安排的,她命小的去联系赵四,其实是想毁了王妃的清白,谁成想竟出了意外……” 她口中的这个意外含混不清,也不知说的是夜听澜回府那天夜里的事,还是春祭大典上花园中的事。 早知她滑头,凤吟晚冷嗤,“那你今日上街来,是所为何事?” 孙婆子私以为她是不知道自己所行的目的,又开始糊弄。 “老奴今日出来是替秦姑娘买胭脂的,跟此事可无关啊!” “是么?买胭脂都买到长兴街来了,你且告诉本官,这长兴街上何时竟有了胭脂铺!” 见瞒不过她,孙婆子讪讪一笑,“大人您果然是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老奴其实是出来帮秦姑娘送信的。” “是给那车夫送信吧?” “大……大人怎么知道!” 凤吟晚俯身,在她惊恐万分的脸上拍了一把。 “本官知道的远比你想的要多,别耍花招,不然本官即刻便将你抓入大牢。” “是是是。” “那车夫是何姓名,现在何处?” 孙婆子眼珠暗暗一轱辘,“他叫庞六,听秦姑娘的丫鬟说是从宫里回来后就躲起来了,老奴也不知他到底在何处。” 怕凤吟晚怀疑,她又连忙补充道,“秦姑娘只叫老奴将消息带到王记剪刀铺,说自会有人去寻。” 想她也不会老老实实将车夫藏身的地方说出来,凤吟晚佯装相信,继续问她。 “除了庞六,那赵四可还有别的同伙?” “没有了没有了,这事都是他们俩干的!” “嗯?” 孙婆子被这一声又吓出冷汗,“大人,老奴不敢欺瞒您,这……确实没有了啊!” “若非要说还有别人参与,那就是秦姑娘身边的丫鬟了,绯色那丫头心眼儿坏得很,这些缺德事肯定是她干的最多!” 她眼巴巴瞧着凤吟晚,一副想邀功的样子。 凤吟晚见状也知她说不出什么了,当即也点点头,“本官便暂且相信于你,若被本官发现你所说有假,必不轻饶!” 孙婆子闻言一喜,“是是,大人您料事如神,老奴怎么敢欺瞒您呢!” 见拍完马屁那守卫却还没松开自己,她又催促,“大人,该说的老奴都已经说了,您这是不是……” 她讪笑着挣了两下胳膊,示意守卫松手。 凤吟晚勾唇,当即恢复了本音,“孙嬷嬷这是想去哪啊?” 见她突然变成了女人的声音,孙婆子狠狠一惊,却又觉这声音有点熟悉。 还没等反应过来呢,就又见凤吟晚招手,“带走!” “诶……等等,你们要带我去哪儿啊!” “当然是去你该去的地方。” 话落守卫便是一掌落下来,孙婆子眼前一黑,直直昏死了过去。 才出巷口便遇上了玉屏他们,庞六头上被套了麻袋,现下也是处于昏死状态。 凤吟晚扫了他一眼,转眸对着守卫吩咐,“你们先将人带回去,从后门回府,不要声张,切记,将他们分开看管。” “是!” 守卫应过声便将孙婆子和庞六抬上马车,快速离开。 虽然知道孙婆子口中的那个剪刀铺是在唬自己,但为了以防万一,凤吟晚还是准备去瞧瞧。 和玉屏在长兴街上逛了半天都没找到这个王记剪刀铺,凤吟晚这才发觉自己是被骗了个彻底,只好郁闷放弃。 这婆子随口胡诌的本事,倒是快赶上她了! 瘪了瘪唇,凤吟晚到路边的绸缎铺换回了女装,谁知一出绸缎铺的大门,迎面却是金灿灿的光亮一闪,差点闪到了她的眼。 凤吟晚眯了眯眸子,抬眼便瞧见了对面酒楼上大大的“四海云宴”四个镀金大字。 她眼神一亮,还不等惊喜出声,迎面却是一架马车呼啸而来。 “小姐!” 凤吟晚被玉屏拉着堪堪躲过,才站稳,那厢马车已经停住,一抹粉衣款款走下来,四目相对,二人均是一怔。 小白莲?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秦如怜自丑闻爆出来以后便极少上街,现下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不想竟正好撞见了凤吟晚,心中别提有多难受了。 眼神闪了闪,她故作楚楚欠身,“当真是巧,竟能在此处遇上王妃姐姐。” 凤吟晚瘪唇,“不巧,本王妃嫌晦气,一点都不想碰见你。” 未料到她说话竟如此直接,秦如怜脸上一阵难堪。 “姐姐不是说已经查到了线索,怎么不去继续探查,反倒是到这四海云宴来了?” 凤吟晚勾着唇反问她,“秦姑娘不是说太医嘱咐了近日不能随意走动,怎么不在府里好好待着,跑到这大街上来了?” “本王妃瞧着你方才下马车下得挺溜啊,怎么,这太医妙手回春,两天就把腿给你治好了?” “我……” 秦如怜被呛得根本接不上话,才咬了咬唇,马车的帘子却已被掀开。 夜听澜信步走下来,见着凤吟晚当即皱眉,“你怎么在这。” 凤吟晚扬眉,“王爷不也在这?” 夜听澜闻言眉心顿时蹙紧几分,还未等开口,秦如怜便已上前。 “听澜哥哥,王妃恐是不愿见到如怜,不如咱们还是回去吧……” 她垂着眼神情恭顺,端是一副柔弱又委屈的模样。 夜听澜见状沉下脸,又对着凤吟晚冷声质问,“本王在问你话!” 这女人,三日已经过半,她不去查正事,竟然还有闲心到四海云宴来享乐! 他冷冷盯着凤吟晚已有几分怒气,谁知凤吟晚跟不想搭理他似的,懒懒抬眼。 “王爷想听臣妾说什么话?” 什么话? “自然是实话!” 话落他便见凤吟晚唇角一勾,美眸中倏地闪过抹狡黠,夜听澜额角一跳,突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45章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下一瞬,凤吟晚神色突然变得悲愤。 “夫君在外花天酒地,流连忘返,我这个做妻子的若是不来看看,恐怕连自己怎么被休的都不知道。” 眼神往秦如怜身上偏过几分,她又愤愤道。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明里暗里想着勾引别人的丈夫,为了上位,不惜把清白都送出去了,长这么大,我还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夜听澜闻言额角狠狠一跳,脸色顿时铁青。 “放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放肆? 她还有更放肆的呢! 凤吟晚暗暗一把掐上自己的大腿,眼眶一红,大滴大滴的清泪当即便往下落。 “夫君,你我二人结亲不过月余,你竟如此急不可耐便另寻新欢,若你早与旁人情投意合,何苦又要将我娶回家中,欺骗我的感情也就算了,竟还要欺骗我的嫁妆!” “现在你便为了一个外室当街责骂于我,待她过了门,你岂不是还要对我动手?” 她一边哭一边给玉屏使眼色,玉屏会意,当即也连忙“劝”她。 “小姐,您莫要说了,这般惹得姑爷不高兴,回头他再罚您怎么办!他可是会动手打人的啊!” 凤吟晚“伤心欲绝”。 “让他打,让他打死我算了!” “丈夫花心,小三又蹬鼻子上脸,呜呜呜,我好惨啊……” 本就处在闹市交汇之地,加之凤吟晚哭得声情并茂,当即便有不少行人愤愤出声。 “这男的瞧着人模狗样,心也忒狠了,该不是拿着自己媳妇的嫁妆来养外室吧?” “我看八成是,瞧这女的打扮得珠光宝气,比人家原配还张扬呢!” “啧啧,一个凤凰男,一个浪荡女,他俩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马车被行人团团围住,夜听澜听着四面八方的讨伐声,脸色早就已经比锅底还黑了。 秦如怜虽然能装,却也没被骂过这么难听的话,她咬着双唇脸色惨白,根本吭不了声。 “听澜哥哥……” 见她竟然还敢去牵夜听澜的衣角,凤吟晚顿时惊呼出声。 “哎呀,大家快看呐,她拉我夫君的衣裳!” 众人闻言议论声更大了。 秦如怜身子一颤,还不等收回手却是“啪”一片菜叶子结实抽在了脸上,她面上又是一白,直直尖叫出声。 这点声响很快就被人群淹没,眼见众人扔完菜叶又开始扔臭鸡蛋,为了不被误伤,凤吟晚连忙拉着玉屏躲开。 好不容易挤到边上,还害怕般怯怯提醒。 “别扔了别扔了,我知道你们也是好心,可是我夫君脾气暴躁,恼羞成怒起来,怕是要动手打人呀!” 这般语调简直是在火上浇油,众人纷纷安慰她,手上砸得更起劲了。 夜听澜抬手护住秦如怜,薄唇紧抿,俊脸上铁青一片。 若非当街丢不起这人,他真想一巴掌把这女人的头拍下来! “凤吟晚,你给本王等着!” 重重睨了凤吟晚一眼,他一掌击退众人,带着秦如怜飞身跃上四海云宴的台阶,飞快闪人。 凤吟晚扬眉。 昨日凤靖元请的就是这四海云宴的大厨,那手艺,简直是没得说啊,夜听澜竟然带小白莲来这吃,他可真会啊! 理了理衣衫,凤吟晚对着众人颔首,“多谢各位出手相助,小女先去追我夫君了。” 她眼含水波,步伐坚决,端就是个痴情女人的模样,瞧得众人连连叹息。 玉屏早在他们被扔臭鸡蛋的时候就开始提心吊胆了,现下见凤吟晚竟还要追进去,连忙拉住她。 “小姐……王爷方才明显是动怒了,咱们还是莫要进去了吧?” 她真的会怕啊! 凤吟晚毫不在意,“怕什么,来都来了,不白嫖一顿岂不是亏了?” 扬了扬眉,又看她,“想想昨日那烧鸡烧鹅卤鸭脖,猪肚银鱼小松花,你不想吃?” 玉屏:吞口水。 雅间中,秦如怜才将头上的菜叶子摘下来,房门便被凤吟晚推开。 见她竟还敢追上来,夜听澜狭眸一眯,当即一把扼住她的细颈。 他的手本就极为有力,这一下又带着浓浓的怒气,凤吟晚直接被掐得喘不过气。 “松手……” 玉屏见状吓得连忙跪下,“王爷息怒啊,小姐她也是一时玩笑失了分寸,还请您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宽宥于她。” 夜听澜墨眸中厉色一闪而过,冷冷挥手将她甩开。 身子失去支撑,凤吟晚当即跌到地上,摸了摸自个儿有些变形的脖子,惊魂未定。 妈的,这狗男人是真想掐死她! 顺了顺气,她让玉屏将自己扶起来。 “臣妾不过是在事实的基础上稍稍发挥了两句,王爷这般气急败坏,是又破大防了?” 夜听澜是第二次听到这个破什么防了,虽然他不理解意思,但一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当即寒着脸睨过去,“本王是骗你感情又骗你嫁妆的凤凰男?凤吟晚,你这话说出来自己竟不觉羞耻!” 凤吟晚冷嗤,“您这天天家暴,比凤凰男还令人作呕好吗,臣妾方才顾着您的颜面,已经尽力美化了。” “闭嘴!” 夜听澜瞪她一眼,墨眸危险地眯起几分,“明日便是最后的期限,查不出实情本王再跟你算账!” “臣妾恭候着呢。” 凤吟晚耸耸肩,自顾自倒了杯茶,“王爷不是来吃饭的吗,快些点菜吧。” 见她拉开椅子便坐了下去,跟大爷似的不耐烦催促自己,夜听澜气得冷笑。 “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凤吟晚浅浅抿茶。 “臣妾还没和离呢,跟自己的夫君客气什么,总不能王爷家大业大,连自己王妃的一顿饭都管不起吧?” 夜听澜被堵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只能冷哼。 秦如怜方才被砸得脸都肿了,一听凤吟晚还要留在这吃饭,当即有些崩溃。 “听澜哥哥,王妃她也要和我们一同用膳?” 见她恨恨剜着自己,就差把“贱人快滚”四个字写脸上了。 凤吟晚淡淡睨她一眼。 “秦姑娘若是不想与本王妃一同用膳,大可以不吃啊,再受不了,你走就是了啊,马车就在下边停着呢。” 第46章 高兴得快过年了 顿了顿,她又勾唇。 “不过,方才的众位似乎说是要等本王妃出去后才肯离开,本王妃也觉有些兴师动众,不如,秦姑娘替本王妃下去看看他们走了没有啊。” 秦如怜衣裳上还沾着臭鸡蛋呢,哪里还敢再下去,恨得死死咬着唇一言不发。 夜听澜见状出声嗤她,“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凤吟晚瘪瘪唇,毫不客气下筷。 许是白嫖的缘故,凤吟晚这顿饭吃得格外香,临走的时候还打包了好些糕点。 玉屏抱着点心打了个饱嗝,“小姐,奴婢瞧着王爷那眼神简直跟吃人似的。” 凤吟晚不甚在意摆摆手。 “人家好端端的约会被我们给搅了,心情不好也正常嘛,管他们呢,咱们自己心情好就够了” 玉屏十分赞同地点点头,“小姐说的对!奴婢方才瞧着秦姑娘的脸都气歪了,想她回去还有的闹呢。” 凤吟晚勾唇。 小白莲闹不闹她不知道,反正她是舒坦极了,高兴坏了,都快赶上过年了! 回将军府已是申时,刚进门便见小厮快步跑上来,说是凤老将军让她过去一趟。 知晓他是关心调查之事,凤吟晚点点头,当即便带着玉屏往主院而去。 二人径直离开,而不远处的花丛后边,一颗脑袋悄悄探出来。 “这小贱人今日做什么去了,怎么神神秘秘的?” 余氏今日原本想趁凤老将军不在家,好对凤吟晚发难呢,谁知下人前来回禀,说她竟一早就出去了。 她暗暗剜着凤吟晚的背影,心中疑惑,丫鬟欠了欠身子,小心凑上前。 “夫人,那会儿奴婢去后院寻人,瞧见几个守卫驾着马车从后门进来,车上好像是拉了两个人……” “人?” 余氏眼珠子一瞪,“他们把人藏哪儿去了?” “奴婢瞧着是柴房那边。” “走,咱们去看看!” 她说完便飞快迈着步子走开,丫鬟见状当即也连忙跟上。 …… 同凤老将军说完已是晚膳时分,碍于下午在四海云宴狠蹭了一顿,凤吟晚根本不饿。 将自己带回来的糕点留下一盒,她便要起身回绣楼,谁知才迈开步子却又被凤老将军出声叫住。 “晚儿。” 凤吟晚微微一怔,“爹爹还有事?” 凤老将军抿了抿唇,从怀中掏出一叠四四方方的手帕递过来。 凤吟晚照着他的意思打开,里头包着的正是昨日凤依依手上的那只镶金翡翠镯。 “我命人将它从依依手上取下来了,这是你娘的遗物,还是交给你保管最为妥帖。” 凤老将军瞧着那镯子,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柔情,凤吟晚唇角一勾,将镯子包好又递了回去。 “我介意的,不过是旁人擅动娘亲之物,这镯子是当年爹爹送给娘亲的定情信物,还是由爹爹保管吧,也算是留个念想。” 凤老将军闻言张了张唇,还是重重点头。 从主院出来凤吟晚才想起来,这时辰庞六该是也醒了,当即步子一转,带着玉屏直奔柴房而去。 才一靠近便听见声喧嚷。 “余夫人,这里您不能进,请您快些离开。” “我怎么不能进?这将军府还有我不能进去的地儿?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隔着数丈远也听清余氏话里的跋扈,凤吟晚秀眉一扬,缓缓迈步上前。 余氏丝毫没有发觉,见守卫牢牢挡在门前说什么也不让她进,气得眼一瞪就要抬脚踢人。 “你个蠢东西,看本夫人不禀明老爷,重重地罚你!” “余夫人这是要罚谁啊?” 身后陡然响起道嗓音,余氏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扭头。 一眼看见是凤吟晚,她脸上神色一僵,当即闪过抹不自然。 “呵呵……是吟晚啊。” 这小贱人怎么来了! 暗暗剜了眼丫鬟,她又讪笑,“你怎么过来了,没去用晚膳啊?” 凤吟晚定定瞧着她,眼神不偏。 “余夫人不也没去,方才是本王妃未曾听清,夫人是要罚谁?” 见她不肯卖自己面子,余氏只好应声,“这下人不懂规矩,竟拦着不让我进柴房,简直是岂有此理!” 凤吟晚冷声失笑,“余夫人怕是搞错了,这可不是什么下人,这是本王妃向哥哥借的守卫,正儿八经的军中士卒,八品武将呢。” “什么?” 余氏闻言眼顿时瞪大几分。 凤吟晚淡淡扫了她一眼,又道,“余夫人虽是妾室,却非命妇,既无诰命便也没有品阶,若要论起来,似乎还比不上这几名守卫呢。” 眼神从余氏还悬在半空的脚上扫过,她啧声。 “这一脚要是踹下去啊,恐怕是要落个殴打朝廷命官的罪名呢!” 余氏闻言脚当即僵住,脸色变了变,她连忙把脚收回来。 “呵呵……瞧你说的,哪有这般严重,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自然也……” 被凤吟晚这么一吓,她哪还敢再嚷着进柴房,不甘心地往里瞄了一眼,当即讪笑着退开。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去给依依送些吃食了,这孩子心眼实,在祠堂还不知老老实实跪了多久了呢。” 她说完便带着丫鬟灰溜溜地跑开,凤吟晚暗暗朝拐角处瞧了一眼,径直进了柴房。 原余氏还想悄悄看一眼,谁知房门关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看清,气恼地跺了跺脚,只好离开。 凤吟晚进去的时候庞六还在装死,她直接一针将人扎醒,庞六见着她吓得已经抖如筛糠了。 因二人是分开看管的,他根本不知孙婆子也在这里,只以为自己落到了凤吟晚手中,对她是有问必答。 心中的疑问一一敲定,凤吟晚便起身离开,临走时特意给他灌了一包迷药,够他老老实实睡上两天了。 一切安排妥当,凤吟晚高枕无忧,直接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晌午,舒舒服服起床。 正用着午膳呢,小厮快步跑进来。 “大小姐,外头有几个自称墨王府的人前来寻您。” 凤吟晚扬眉。 这才午时,离三日之期还有半天呢,夜听澜这么着急让人来叫她,看来昨天是真气坏了啊。 搁下碗筷,她掂起帕子沾了沾唇角,“让他们进来。” 第47章 打得就是你这条狗 亓玄来凤吟晚是意料之内的,不过没想到绯色竟也跟着来了。 像是笃定了凤吟晚拿不出证据,她一进门就撇着嘴,两只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今日就是三日的期限了,不知王妃找到证据了没有啊?” 玉屏自然见不得她番做派,当即开口,“我家小姐找没找到证据,与你何干?这话是你一个丫鬟该问的?” 没想到竟被玉屏给呛了话,绯色脸色一阵难看。 恨恨剜了她一眼,又嘲弄着开口,“果然是回了将军府人就不一样了,连一个丫鬟都有这般大的口气了!” 狗叫? 凤吟晚都懒得拿正眼瞧她,懒散地撩了撩眼皮,扬手便是一巴掌甩过去。 绯色话音未落就被重重抽了个嘴巴儿,白皙的脸上登时鼓起片红印。 “啊……!” 她惊得瞪大眼,凤吟晚活动着手腕,淡淡瞧她一眼。 “看什么看,还想本王妃再给你来一巴掌,打个对称?” 说完她似乎觉得这提议十分不错,微微点了点下颌,便十分干脆地又甩了一巴掌。 绯色知道她跋扈,可是没想到她竟……如此跋扈! 她捂着脸跟本说出话,像是愣了半晌才知道疼,当即皱巴着脸尖利出声。 “你干什么!我今日是受了王爷之命来的,你凭什么打我!” 凤吟晚扫她一眼。 “就凭这里是镇国将军府啊。” “方才你不是说了吗,这人回了将军府就是不一样,本王妃若不打你两巴掌,倒是应不上你的话了。” 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绯色说不过,只能捂着脸恨恨瞪她。 凤吟晚勾唇,“怎么这般看着本王妃?觉得委屈了?” “本王妃知道你是秦如怜的丫鬟,打狗看主人的道理自然也是懂的,可是……你这主子不在啊。” “本王妃欺负的就是你这条狗,有什么不可以吗?” 没想到她不仅打自己,还要骂自己,绯色气结,五官都要扭曲了。 凤吟晚不紧不慢坐回去。 “左右这三日之期还有半日,再狗叫一声,本王妃就先在将军府打烂你的嘴,再慢慢回去向王爷回禀。” 她这语气万分幽冷,还带着慑人的狠厉,绯色闻言身子一颤,紧紧闭着嘴不敢再吭声。 凤吟晚见状颇为满意地抿了口茶,又抬眼看向亓玄。 “亓侍卫这般早就过来,也是奉了王爷的意思?” 亓玄方才全程吃瓜,还暗暗咂着舌呢,见话题突然就转到了自己这,当即吓得身子微微一颤。 “回王妃,是王爷命属下来请您回去的。” 他这一礼行得极为标准,神情也万分恭敬,求生欲简直就是拉满。 绯色看得不满瞪眼。 王爷吩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爷的原话明明是“把这死女人给本王抓回来”! 凤吟晚颔首,“那便请你在此等候片刻,既是要回去,本王妃自然要向家父告知一声。” 她说罢便起身出了前厅,绯色虽不满,却也不敢再多嘴,眼珠转了转,她悄悄抬脚跟上去。 凤吟晚几步便已察觉到异常,唇角勾了勾,佯装看不见。 她们一路进了后院,绯色还想跟却被守卫拦下,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只能退回去。 膳厅外,余氏吃得油光满面出来,一眼瞧见她,当即拧眉。 “这是哪里来的丫鬟,怎瞧着如此眼生。” 丫鬟跟着看了一眼,低声,“方才听下人说墨王府派了人来叫大小姐回去,想来这丫鬟是跟他们一起的。” “墨王府?” 余氏眼珠子飞快转了两下,抬脚,“走,过去瞧瞧!” …… 想昨日夜听澜那副样子,凤吟晚自然不会如他的愿,老老实实就跟着亓玄回去。 她陪着凤老将军下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棋,这才慢悠悠说出自己要回去的事,凤老将军自然宝贝女儿,不放心地叮嘱了好几句才点头。 因着凤靖元一早便去了军中,知会过凤老将军后凤吟晚便起身准备回前厅,谁知还未过后院的垂花门,却是两抹人影自花丛边匆匆闪过。 她扫了眼四周,开口吩咐玉屏。 “你留下,待会儿先将孙婆子带上,待他们离府后再让守卫悄悄将庞六运出去,切记不可声张。” “是。” 玉屏点点头便跑开,凤吟晚抿唇朝着方才的人影处瞧了一眼,抬脚返回前厅。 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个知会一声竟然知会了这么久。 眼看午时将过却还没将人带回王府,亓玄很怕回去会被自家王爷一巴掌拍死,但,他同样也怕被凤吟晚抽嘴巴儿! 所以只能焦躁不安地在厅中来回走动。 绯色皱着眉头出声,“亓侍卫,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在这干着急有什么用啊,晃得我头都大了!” 亓玄本来就对她有意见,见状也不客气回怼。 “你不是自告奋勇要替秦姑娘来监督的么,怎么被王妃收拾得话都不敢说了?” 见他不帮自己也就算了,竟还跟着一块奚落。 绯色气得重重喘了下气,旋即似是想到什么,眼底算计一闪,冷哼着退了回去。 凤吟晚回来就瞧见这般情形,美目扬了扬,亓玄当即迎上来。 “王妃,时辰不早了,咱们快些动身吧。”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再等下去夜听澜估计又得破防,凤吟晚颔首,“走吧。” 见她终于点了头,亓玄心下一松,连忙起身到前面引路。 回墨王府已是未时,一下马车绯色便飞奔着回去报信,凤吟晚扫她一眼,缓步跟上。 夜听澜早已在正厅里等候多时,茶水换了三壶,终于在耐心耗尽之前见到了凤吟晚的身影,当即冷着脸将茶盏搁下。 “本王午时便命人去叫你,王府到将军府不过一刻多的路程,却被你硬生生拖成了两个时辰。” “凤吟晚,你是怕了不成?” 昨日的账他还记着呢,只要这女人拿不出证据,他立刻便拿了她治罪! 见这人似有若无翘着唇角,一副就等着给自己治罪的样子,凤吟晚暗暗白他一眼,还未等开口,秦如怜却已带着绯色款款进来。 “王妃姐姐回来了?如怜还以为,将军府那么好,姐姐是不舍得回来了呢!” 第48章 拉去出杖责二十 小白莲话里暗戳戳带着刺,眉眼却笑意盎然,明显是心情不错的样子,凤吟晚扬了扬眉,觉得有必要让她难受一点。 “不知……” 她突然凑上来,秦如怜下意识以为她要打自己,尖尖叫了声就往绯色身后躲。 凤吟晚勾了勾唇,直起身。 “秦姑娘这是做什么,本王妃不过是想问问,你这脸上用得是哪家的脂粉。” 没想到她竟会问这个,秦如怜狐疑着皱了皱眉。 绯色瞪眼,“姑娘脸上用的,是悦颜坊新出的玫瑰玉露粉,一罐可要百金呢!” 凤吟晚点点头,当即也学着她的口气道:“嗯嗯嗯,果然是价值百金的东西,这抹在脸上,就是瞧不出半点淤青呢!” 秦如怜昨日在四海云宴门口被砸得鼻青脸肿,闻言当即变了脸色。 偏绯色不知情,自觉回到王府身板硬了,继续呛声。 “那是自然!” “这般贵重之物,莫说淤青,便是陈年旧疤也能盖得住,王妃若早些时候能用上,没准也就不会丑得遭人嫌了!” 她得意着哼声,扭头却正对上秦如怜剜过来的眼神,当即身子一颤,喏喏退到一旁。 秦如怜脸上神情变了变,又抬眼,“姐姐不是说已经查到了些端倪,不知这证据现在何处?” 这也是夜听澜关心的问题。 估摸着这时候玉屏也应该到了,凤吟晚颔首,“请王爷稍等片刻。” 她说罢便出门去瞧,等了片刻,果然见着玉屏快步往这来。 凤吟晚瞧着她这急匆匆的步子,秀眉一蹙,一股不妙的感觉登时跃上心头。 “小姐!” 玉屏快步跑上前,眉头紧皱,“孙婆子……不见了!” 不见了? 凤吟晚心中一紧,美眸中登时多几分冷凝。 “是怎么回事?” 玉屏一阵自责,急得快哭出来。 “奴婢照着您的吩咐去后院提人,却见储物间的门不知被谁给打开了,里头空空如也,那孙婆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她说着眼眶又是一红,凤吟晚追问,“庞六呢,他可还在?” 玉屏点点头,“看柴房的守卫并未去用午膳,所以那边没出纰漏。” 凤吟晚闻言心中稍稍定下几分,凝了凝眉,她眼底涌上些许暗色。 凤靖元的人自然可靠,一上午都没来禀报,说明该是相安无事才对,原本此事就十分隐秘,怎么会在临走之前出这般大的纰漏? 突然想起在后院遇到的那两抹人影,凤吟晚眉心一跳,还未及细想,那厢秦如怜却已出声催促。 “姐姐说的证据在哪?该不会就是玉屏吧?” 凤吟晚睨她一眼,只看向夜听澜。 “王爷,此事那孙婆子乃是元凶之一,贼人赵四也一向是由她来联系,原本臣妾已将她拿住,准备今日让她当众亲口认罪的,不过……” “不过什么?” 凤吟晚朱唇抿紧几分,“她现下已经不知所踪了。” “不知所踪?” 夜听澜眉心一蹙,叩着桌案的长指微微顿住几分。 还不等凤吟晚再开口,那厢秦如怜却是掩了掩唇,惊讶般出声。 “姐姐说孙婆子是此事的元凶?可如怜方才还在府中见过她呢,若真如姐姐说的那般,她现下应该畏罪潜逃去了吧,又怎会出现在王府之中呢?” “你刚刚见过她?” 凤吟晚美眸一寒,“在王府?” “是啊。” 秦如怜点点头,眼中含笑侧过身。 “听澜哥哥,既然王妃说此事与孙婆子有关,不若便将她也叫来,当面问个清楚。” 夜听澜颔首,墨眸在凤吟晚脸上凝住几分,当即示意亓玄去将人带来。 秦如怜眼神暗暗一剜,“姐姐莫要着急,孰是孰非,待会儿等孙婆子来了一问便知。” 小白莲定定瞧着她,唇角得意得都快翘上天了。 凤吟晚见状心中也了然几分,当即冷嗤着颔首。 “好啊,本王妃正愁寻不见她呢。” 不过片刻孙婆子便被带了过来,她进门时还鼻青脸肿,明显被人揍得不轻。 一眼瞧见凤吟晚,当即恨得咬了咬牙,快步扑到夜听澜面前。 “王爷,老奴在王府伺候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可一定要为老奴做主啊!” 夜听澜目光落在她身上几分,眉心几不可见一蹙。 “这是怎么回事?” “昨日老奴上街替秦姑娘买胭脂,谁知竟在半路遇上了王妃,王妃假扮大理寺少卿来审问老奴,老奴说不出什么,她便让自己的两个守卫动手打人,还……” 悄悄瞄秦如怜一眼,她又道,“还将老奴打晕带去了将军府,让老奴今日在您面前栽赃陷害秦姑娘!” 夜听澜闻言墨眸一眯,俊脸果然沉下几分,“她让你如何栽害?” “王妃指使老奴将赵四说成是秦姑娘的人,那日他出现在宫中,其实是秦姑娘想要毁了她的清白,不成想却作茧自缚。” “老奴宁死不从,王妃便将老奴关押在将军府的后院,这是要屈打成招呀!” 她说着就开始粗声哭嚎,凤吟晚听得冷笑出声。 孙婆子不满,“王妃笑什么?” 凤吟晚冷冷睨她一眼,“你方才说本王妃将你关押在将军府的后院?” “是啊。” “将军府虽不比王府守卫众多,可众目睽睽之下,你是如何从后院之中逃出来的?” “光天化日之下,你一个大活人,还能大摇大摆走出将军府不成!” 未料到这般,孙婆子明显一怔,支吾着出声。 “这……这当然是多亏了有人相助!” “哦?是谁敢在将军府中相助于你,公然和我这个大小姐作对!” 孙婆子闻言却是嘴一歪,嘲弄道:“王妃未免太过高看自己了吧!公道自在人心,别人看不惯你行此不义之事,自然愿意出手相助!” 凤吟晚扬眉,正暗暗思量着这个“看不惯”,孙婆子却又哭声。 “王爷,老奴所言句句属实,王妃她定是看老奴素日与秦姑娘亲近,自己拿不出证据,便想指使老奴来诬陷秦姑娘!” “如此心肠恶毒之人,怎配做墨王府的王妃,您可一定要禀明圣上休了她啊!” 夜听澜脸色早已沉了下来,根本不给凤吟晚解释的机会,大手一挥。 “来人,将王妃拖出去,杖责二十!” 第49章 给本王趴下! 凤吟晚闻言不受控制一愣,不仅她愣住了,亓玄也愣住了。 啊? 王爷要打王妃板子? 不再听王妃解释解释了? 他杵在原地,满头的问号一个劲往外冒,却引得夜听澜皱眉。 “还愣着做什么。” 茶盖飞过来亓玄才回神,当即手疾眼快地接住,“是……是。” 他一头雾水地上前,凤吟晚见状亦是俏脸一冷。 “且慢!臣妾还未说完,王爷为何急着责罚。” 二十板子啊,合着不是打在他自己身上! 夜听澜冷哼着瞧她,“方才孙婆子说得已经十分清楚了,你没说完,待到打完再说也不迟!” 换言之,就是想先打她一顿。 凤吟晚气笑了。 这人是在记仇吧? “臣妾本以为王爷胸怀宽广,为人大度,不想竟如此小肚鸡肠,因着记恨昨日之事就不由分说下令责罚,如此做派,当真是小气至极!” 被骂小气的夜听澜额角狠狠一跳,脸顿时黑得能掐出墨汁儿了。 “放肆!本王这是在就事论事,何来记恨之说!” 说罢又重重一掌拍在桌上,“亓玄,本王让你将这女人拖出去,你是死了吗!” 突然被骂,亓玄委屈却又不敢吭声,只好“押”着凤吟晚往外走,边走还边听自家王爷在后边严声吩咐。 “给本王仔细盯着,打满二十板子再拉回来,一下也不准放水!” 亓玄:王爷,该说不说,您这是有点公报私仇的成分在的…… 一出正厅,他当即后怕地将凤吟晚松开。 “王妃,王爷的命令属下也不敢不从,待会儿您……”可别怪我啊! 凤吟晚理了理衣衫,不咸不淡扫他一眼。 “不妨事,亓侍卫办事本王妃十分放心,依本王妃看,待会儿便由你亲自行刑,如何?” 亓玄:……不如何! 刚想抗拒出声的他,在看到凤吟晚眼中一丝淡淡的威胁后,果断选择闭嘴。 凤吟晚满意点头,“看来亓侍卫也觉得可行。” 亓玄欲哭无泪。 夹在王爷和王妃中间,他好难! 不一会儿惨叫声便在院中响起,秦如怜听着,眼中的喜色都快要压不住。 她很想出去亲眼看看凤吟晚挨打的场面,但碍于夜听澜未曾发话,也不好随意动作。 正暗暗张望着,却见夜听澜眉心一蹙,径直起身往外去,秦如怜一喜,连忙快步跟上。 “哎呦——” “啊……要打死人了!” 出门便见亓玄握着刑棍挥得非常卖力,而凤吟晚懒懒趴在长凳上,神情从容且恬淡,除了时不时嚎上两声,那模样简直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敷衍到家了! 夜听澜眸子一眯,快步上前将亓玄手中的刑棍夺下。 屁股上的力道一停,凤吟晚迷蒙着扭头看过去,一眼看见夜听澜,神情当即变得痛苦万分。 “王爷,不行了不行了,再这样下去,臣妾要被打死了啊!” 夜听澜冷哼一声,对准她的屁股便是一棍子敲下去。 知道这人手黑得要死,凤吟晚十分配合地将惨叫又提高了两度,谁知夜听澜眉心一紧,微微怔了一瞬,竟直直抬手往她的屁股上按去。 凤吟晚看得心中一惊,直接一个翻身从长凳上滚了下来。 “王爷,您这是要做什么!臣妾与您虽是夫妻,可众目睽睽之下,这……不太合适吧!” 秦如怜也被夜听澜方才的举动吓了一跳,闻声当即也附和,“是啊听澜哥哥,这院中还有许多守卫在呢……” 夜听澜却不管这些,将手中的刑棍往亓玄怀中一扔,指着长凳对凤吟晚道。 “给本王趴下!” 凤吟晚唇角微微一抽。 在做梦? 见她装听不见,夜听澜耐心殆尽,直接上前将人扯过,一把按到了长凳上。 身子被按住,凤吟晚一急,两手牢牢护住自己的屁股。 “王爷,要冷静啊!秦姑娘还在这呢,您这般对臣妾,让她可怎么想啊!” “闭嘴!” 秦如怜本就变了脸色,现下听她这般说,脸上神情更是僵硬。 还不等出声,却见夜听澜已经拨开凤吟晚的手,撩起她的外裙往上一掀,院中气氛瞬间凝固。 目光触及那四四方方的深色软垫,夜听澜微微怔了下,唇角勾起一抹得意。 “凤吟晚,本王罚你杖责二十,你却暗中耍小聪明,以为能瞒过本王的眼睛不成!” 这女人竟敢在身上藏软垫,还是两个! 未料到这般,秦如怜见状也暗暗松一口气,“姐姐,你怎能这般啊,难道是对听澜哥哥的处罚心存不满吗?” 怎么也没想到这人能当众给她抖落出来,凤吟晚咬咬牙,还不等吭声,就见夜听澜又阴着脸看向亓玄。 “这般厚的垫子,你行刑之时竟察觉不到,看来本王有必要再将你送回军中好生历练一番!” 亓玄抱着刑棍,简直觉得自己比窦娥还要冤。 不是他业务能力有问题,只是……这王妃亲口吩咐的,他哪敢知道啊! 夜听澜冷冷扫了二人一眼,一把将凤吟晚身上的软垫扯下。 “给本王重新打!” 他说罢还一撩袍子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大有一副全程监督的架势。 凤吟晚的心,顿时比天山的雪还要冷了。 结结实实一板子落下来,火辣辣的痛意当即传开。 凤吟晚身子一抽,倒吸一口凉气。 亓玄抱紧棍子,连忙护住自己的双亲。 王妃,不是我不放水啊……是王爷!都是王爷! 凤吟晚早就痛得在心里边骂娘了,还不等她缓过神,夜听澜催命般的嗓音又响起。 “愣着做什么,继续打!” 凤吟晚:#%@! 实实在在二十板子打完,凤吟晚只觉自己屁股开花,腰部以下整个都是麻的。 她像条死鱼一样趴在长凳上喘气的时候,夜听澜背着手好心情地踱过来。 “王妃觉得如何,现下可还有什么要同本王说的?” 凤吟晚咬牙将手镯传给自己的药吞下,冷冷抬眸。 “臣妾当然有,只希望待会儿王爷处罚的时候,也能如现在这般,铁面无私!” 第50章 把他给我泼醒 原以为她挨顿打会老实许多,谁知开口竟还是这般冲,夜听澜冷哼了一声,径直甩袖回了正厅。 手镯给的是迅速消肿止痛的药物,凤吟晚吞下这会儿只觉体内丝丝凉意涌动,很快汇聚到伤口那处,痛意已是纾解了不少。 玉屏见状连忙上来扶她,“小姐,您可要先叫郎中看看,这……” 她眼中尽是担忧,凤吟晚却是摇摇头,“先扶我起来。” 这戏还没开始唱呢,少了她这个主角怎么行。 由玉屏扶着回了正厅,凤吟晚不便落座,只能立在堂中,但她身形本就高挑,这般瞧着倒是半点狼狈之态都无,还无端生出几分气势。 秦如怜眼中闪过几分妒色,又暗暗给孙婆子使了眼色,孙婆子会意,当即便冲了出来。 “方才的教训还不够吗,事到如今王妃竟还要巧言令色,以为王爷会被蒙蔽不成!” 秦如怜见状当即咬唇出声,“听澜哥哥,如怜万万不敢相信,此事竟真的是王妃所为,如怜……” 她说着便是眼眶一红,假意更咽了两下便开始抹泪。 凤吟晚冷眼瞧着她们这一唱一和,冷嗤出声。 “此事尚未查清,单凭这婆子一张嘴,秦姑娘就已经定了本王妃的罪了?” “本王妃怎么不知,你比那刑部大理寺还要厉害,听上一耳朵就知道事情的本末了。” 被呛了下,秦如怜堪堪停住哭声,眼暗暗一剜,又柔弱道。 “姐姐何必如此尖利,并非是如怜不肯相信你,只是无风不起浪,孙婆子一个下人,空口无凭如何敢污蔑你啊。” 孙婆子见状,当即配合地将老脸往前拱了拱。 “就是就是!还是秦姑娘明事理,难道老奴会为了污蔑王妃将自己打成这样?王爷,您可一定要为老奴做主啊!” 夜听澜被孙婆子粗哑的声音吵得头疼,不耐地按了按额角,却见凤吟晚定定看过来。 “王爷,臣妾的话您不信也罢,不过臣妾还有一证人,不知他说的话您会不会信。” 一时不知她口中的证人是谁,夜听澜抿唇,“若所说属实,本王自然会信。” 凤吟晚唇角浅浅一勾,“好。” 她说罢便同玉屏低声示意,玉屏得了吩咐,当即快步往外去。 凤吟晚摸了摸自己稍有好转的屁股,将软垫往座椅上一搁,捡着边缘小心坐下。 “王爷罚也罚过了,气也该消了吧,现下臣妾口渴得紧,若能喝上一口热茶,那定是死而无憾了。” 夜听澜睨她一眼,不耐扬手,“给她上茶。” 大冤种亓玄再次颤颤巍巍地接下了这个活。 生怕被凤吟晚抽嘴巴儿,他端着茶盏小心翼翼走到凤吟晚跟前的时候,差点就被她一个眼神吓得手抖。 “王妃,茶……” 凤吟晚倒没计较,淡淡点了头便伸手接下,而后在众人的凝视中,不紧不慢抿了一口。 秦如怜瞧着她这般悠闲的模样,一时摸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焦急。 弯了弯唇,她装着不经意开口,“不知王妃姐姐说的证人是谁啊?” 凤吟晚勾唇,“秦姑娘急什么,待会儿不就知道了。” 茶盏中香雾袅娜,将凤吟晚美眸中的情绪遮盖了几分,秦如怜看了更是捉摸不透,咬了咬唇,她只好暗暗看向孙婆子。 昨日她听到消息后便让孙婆子去给庞六传信了,据她所说,是在回来的路上被凤吟晚抓住的,也并未暴露庞六所在。 所以,这贱人不可能知道庞六在哪。 对,绝不可能! 凤吟晚不慌不忙一盏茶喝完,玉屏刚好带了人回来。 将军府的守卫一进来,孙婆子登时变了脸色,吓得捂着鼻子一个劲儿往后边躲。 夜听澜蹙眉瞧了眼还在昏睡的男人,疑惑出声,“此人是谁?” 凤吟晚弯唇,略一扬手,守卫便将庞六的头套摘了下来。 庞六现下形容虽狼狈了些,但夜听澜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未等掀唇,耳畔却是一道碎瓷声率先响起。 秦如怜脸色惨白,而她身后,原本架子上的花瓶已经掉下来摔得四分五裂。 凤吟晚轻笑,“秦姑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脸都白了。” 秦如怜还骇着,被绯色暗暗戳了一下才回过神,见夜听澜正瞧着自己,当即摆手。 “没……没事。” 凤吟晚扬眉,“跟见了鬼似的还没事,怎么,秦姑娘认得他不成?” 秦如怜闻言身子又是一颤,咬了咬唇,竭力压下面上异样。 “不认识……!” “不认识?” 凤吟晚没想到她竟会蠢到说自己不认识。 红唇弯了弯,懒懒开口,“这便是奇了怪了,本王妃都能认出这人是府中的车夫,秦姑娘代管王府事务已有两年,竟然说自己不认识。” “秦姑娘忘了么,大典进宫那日,可是他替你和王爷驾的车呢。” 意识到说错了话,秦如怜暗暗咬牙,手指死死攥紧衣裙。 面上缓了几缓,她才又装着没事开口。 “哦,原是如怜方才一时未曾看清。” “姐姐所言不错,此人正是王府中的车夫庞六,只是他日前便已回家省亲了,怎么会在姐姐这里……” 她这说辞堪称蹩脚,夜听澜闻言眉心几不可见一蹙,眸色悄然暗下几分。 还未等做声,却见凤吟晚扬了扬眉,又勾唇。 “秦姑娘说错了吧,这省亲哪有省到赌坊里去的,本王妃找到他的时候,可是在西市赌坊二楼的厢房呢。” 未曾想她将地点知道得如此详细,这下不止秦如怜了,就连孙婆子的脸色也白到了极点。 怎么会…… 这贱人怎么会! 她们一脸的不可置信,眼中惊恐更是无以复加,还未等想出什么,却又见凤吟晚明媚倾城般勾唇一笑。 “方才秦姑娘不是已断定了此事的原委?本王妃现下便让他开口,看看是谁说得对。” 话落她俏脸一冷,突然敛了笑意,美眸定定落在庞六身上,眼底一片幽冷。 “玉屏,把他给我泼醒。” 第51章 痰卡嗓子眼里了? 玉屏早在刚才便已备好了冷水,闻言当即上前,“是!” 一盆冷水从头顶直直浇下去,庞六惊呼了一声,陡然转醒。 两个守卫将他按得死死的,众目睽睽之下,他连动动都不了,更别提看清秦如怜的眼色了。 凤吟晚抿了口茶,不紧不慢掀唇,“醒了?” 庞六原来还迷瞪着,听到她的声音身子一颤,瞬时清醒。 “王妃……” 凤吟晚勾了勾唇角,美眸微转,“别光顾着叫本王妃啊,也跟大家打声招呼。” 庞六愣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那厢几双眼睛齐刷刷盯在自己身上。 看清到那凛冽寒气的来源,他狠狠一怔,顿时面如土色。 “王……王爷,秦姑娘……!” 他……他怎么回到墨王府来了! 凤吟晚的嗓音适时在耳边响起。 “不用怕,只要你将先前同本王妃说的话在王爷面前一五一十说出来,过去的事,本王妃保证不再追究。” 话落正对上夜听澜询问的眼色,凤吟晚扬眉,“王爷不是想知道实情么,人就在这儿,您赶紧问吧。” 夜听澜眉心微微一蹙,开口神色冷峻。 “本王问你,你和赵四是什么关系,春祭大典那日,又是谁指使你将他运进宫中的。” 庞六闻言身子明显一颤,还未等他开口,那厢却传来道低低的咳嗽声。 凤吟晚叩了叩手中的茶盏,红唇漾上抹讥诮。 “秦姑娘又是怎么了,痰卡嗓子眼里了?” 秦如怜脸上一阵难看,不等做声就又见她定定瞧过来。 “哦,方才忘记说了,本王妃的兄长近日新得了一剂毒药,听说是无色无味,但人一经服下开口便只能说实话,否则便会血脉贲张,暴毙而亡。” “正巧他准备用来对付别国细作呢,本王妃想着这细作抓获不易,死了实在可惜,便顺手在庞六身上试了一试,也不知……效果如何。” 她懒懒撑着下巴,语气平淡得跟踩死只蚂蚁一样,那厢秦如怜听着,脸色却已惨白如纸。 反驳的话才涌到唇边,却被庞六惊慌着抢先。 “王爷!小人并不认识赵四,大典那日将他运进宫也是奉了秦姑娘的意思,是……是秦姑娘要陷害王妃的清白,与小人无关啊!” 夜听澜下意识皱了皱眉,面上凝起几分薄怒。 “胡说!无缘无故,如怜为何要陷害王妃。” 见他不肯相信,庞六急得连连磕头,“王爷,小人不敢说谎啊!” “是秦姑娘嫉妒王妃的身份,想让王妃名誉扫地,被您赶出王府,好……好自己坐上王妃之位。” “放肆!” 秦如怜的心思,王府中人一向是心照不宣,却又不敢言明。 夜听澜俊脸止不住地一沉。 “如怜是秦副将的遗妹,她敬本王为兄长,本王也一向将她视作为自己的亲妹妹,兄妹之间,何来此等荒唐之说!” 这话看似维护,实则澄清。 秦如怜听完脸上一阵铁青,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偏凤吟晚将茶盏一搁,还淡淡出声。 “臣妾看未必吧,王爷这么想倒是无可厚非,秦姑娘呢,也这般觉得?” 夜听澜剑眉一拧,冷厉地睨她一眼,又看向庞六。 “你若胆敢有半句虚言,本王立刻将你剁了喂狗。” 庞六吓得直接趴在地上,“王爷饶命啊,小人所言句句属实,万万不敢欺瞒您啊!” 夜听澜见状面上又是一阵阴郁。 “来人!把他拖出去打上一百板子,本王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方才罚凤吟晚不过二十,打庞六却是一百。 这是要打死人的节奏。 亓玄微微怔了下,刚想上前却被凤吟晚的冷嗤打断。 “王爷吓唬一个下人算什么本事,庞六已经被臣妾灌下了毒药,还敢说假话不成。” “王爷这般,难道是没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气急败坏,想要屈打成招吗?” 夜听澜气结。 “凤吟晚!别以为有将军府撑腰本王就不敢动你,本王方才能罚你二十,便也能罚你一百!” 凤吟晚才不怕他,“王爷尽管一试。” 刚刚挨打是凤靖元的守卫没在,现在有保镖撑腰,她还能再吃亏吗! 不着痕迹翻了个白眼,她直直看向庞六。 “你只需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今日有本王妃在,没人敢动你。” 庞六感激得都快哭了。 “小人不敢说谎,那日将赵四运进宫后,是绯色和小人一起将他抬到了花园里的凉亭。” “将人放下后绯色便打发小人离开,小人依稀看见她往凉亭里撒了些药粉,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低低看了眼夜听澜的脸色,又道。 “之后的事王爷便都知道了,秦姑娘自食恶果,怕王爷追查便将小的打发出府,这些天小人一直躲在西市的赌坊中,有什么消息,都是孙婆子来传话。” 似是想到什么,他又补充,“噢,昨日王妃找到小人的时候,就是孙婆子前去传话,说王妃查到了些端倪,让小人好生躲着,不要出门。” 凤吟晚听完,眼底微微一黯。 庞六口中的药粉应该就是催情之物,那日在宫中,她闻见之时便觉得熟悉,细细想来,与水榭阁那夜的味道确是一般无二。 那夜慌乱之下她并未看清男人的样貌,但男人骨子里透出来的强劲霸道绝非作假,大典那日她细细观察过赵四,草包一个。 所以,二者绝非一人。 除了小白莲安排的奸夫,竟还有其他人? 凤吟晚秀眉一蹙,还未等理出头绪便被赵四打断。 “这便是小人知道的全部了,王爷,事到如今,小人真的不敢说谎啊!” 凤吟晚当即也敛了思绪,抬眸,“王爷都听到了吧?您现下派人去绣春院搜一搜,没准还能找到那个什么药粉呢。” 夜听澜早已怒不可遏,俊脸上结了层厚厚的冷霜,刚欲掀唇,那厢绯色却猛然冲出来。 “王爷恕罪,这一切都是奴婢所为!” “是奴婢嫉恨王妃一个丑女也能嫁过来,心中替姑娘不平,才会想出此等毒计,这不关姑娘的事啊!” 第52章 你会嫌自己的钱多? 秦如怜闻言微微一怔,夜听澜却是眉心一松,脸色缓下几分。 “你说此事是你所为?” 绯色点点头,将身子伏得更低。 “是奴婢假借姑娘的名义指使庞六,也是奴婢示意孙婆子暗中联系赵四,一切都是奴婢一人所为,姑娘自始至终都不知情!” 相当替罪羊? 凤吟晚冷嗤着瞧她,“你一个奴婢,也敢算计到本王妃头上,本王妃真不知你是胆大包天,还是替人顶罪。” 绯色咬着牙恨恨看她一眼。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嚣张的做派!不过是仗着娘家的势力才嫁进王府的,姑娘才情兼备,哪点比不上你!” “莫说你嫁过来的时候还是远近闻名的丑女,像你这种夺人所爱,逼迫男子娶你的毒妇,就该名声扫地,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她便被守卫一掌掴倒在地。 凤吟晚美眸眯了眯,冷冷一眼睨过去。 “你有几条狗命,也敢诅咒本王妃。” 绯色捂着脸爬起来,眼神怨毒得近乎癫狂,“凤吟晚,你算什么东西!没有将军府,你什么也不是!” “啪!” 又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绯色惨叫一声,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夜听澜面上一寒,沉声开口,“够了。” 守卫并未停住,见凤吟晚颔过首,这才退回一旁。 秦如怜死死攥着手指,脸色煞白,凤吟晚扫她一眼,这才又看向地上的绯色。 “王爷想怎么处置?” 夜听澜薄唇轻启,“方才她已经承认了,此事皆是她一人所为,所幸你也并未有恙,为平你怒火,本王将她发配到庄子上去反省己过便是。” 扫了眼堂下抖如筛糠的孙婆子和战战兢兢的庞六,又道,“至于他们二人,随你处置。” 凤吟晚直接冷笑出声。 “王爷该不会是信了这丫鬟的话吧?” 随随便便扔个替罪羊给她也就算了,犯了这么大的事还只是发配到庄子上,夜王八这是不把她当人呢,还是不把她当人呢? 夜听澜皱眉,“本王已经给了你一个交代,你还想怎样。” “还想怎样……” 凤吟晚撑了撑下颌,懒懒转起眸子,“那臣妾倒是要好好想上一想呢。” 见她还真是给话就接,大有一副要坐地起价的架势,夜听澜俊脸一沉。 “凤吟晚,你别不识抬举!” 凤吟晚扬眉。 那她还偏就要不识抬举一把了。 “王爷想让臣妾息事宁人,不再追究,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臣妾有三点要求,能不能接受,全看您的意思。” 夜听澜眼神警告,“你说。” 凤吟晚全然当作看不见,认真掰起指头。 “其一,十五之期备好厚礼,轿辇出行,与臣妾同回将军府。” 夜听澜眉心下意识一蹙,就又听她道。 “王爷心中对臣妾再不喜,你我二人却也是有赐婚圣旨在的,新婚夜王爷丢下臣妾远赴边关,打了将军府的脸面,臣妾现下让您还回来,不过分吧?” 凤吟晚暗暗撇嘴。 虽然她看见这人就烦,但好歹是凤老将军到御前求来的婚事,凤家的脸面都系在她身上,她可得好好看顾着。 这要求倒也合情合理,况且这女人现在并不像从前那般令人厌烦。 夜听澜稍一思量便也颔首。 凤吟晚点点头,继续掰手指。 “其二,恢复臣妾作为王妃的一切用度和权利,包括掌家之权。” “臣妾身为王妃,管理王府,管教下人,这叫名正言顺,除了臣妾,旁人都叫越俎代庖。” 她刻意将“越俎代庖”四个字咬重了几分,秦如怜闻言身子一颤,夜听澜却已点头。 “本王允你。” 凤吟晚唇角满意一勾,在略显狡黠的笑意中,将最后一根手指折了下来。 “至于这其三嘛……既是夫妻,本应财富共享,结亲之时,将军府送来的陪嫁不在少数,而王爷却并未前去下聘。” “臣妾并非那般小气之人,便也不求什么聘不聘礼的了,只要王爷您将自己的财产分一半给臣妾就是,如何?合情合理吧。” 不过分吧? 名正言顺。 合情合理! 夜听澜听完怒极反笑,脸色都有些发青。 “本王一半的财产?凤吟晚,你胃口倒不小。” 凤吟晚“谦逊”拱手,“王爷过奖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彼此彼此。” 夜听澜气得冷哼一声,嗓音寒了下来。 “即便本王答应给你,你也未必能吃得下,墨王府的银子足够你肆意花销半辈子了,你还不知足?” 凤吟晚翻个白眼。 “王爷会嫌自己的钱多?您都说了是半辈子,那下半辈子呢?臣妾总不能过完上半辈子就不活了吧?” 再说了,古代人才能活多少岁啊! 她本来就是现代来的,还有外挂,没准能活个几百岁呢! “你!” 夜听澜气结,“强词夺理!” 凤吟晚耸耸肩,“强不强词,夺不夺理的,臣妾的要求就明明白白摆在这了。” “王爷若是觉得行,今日之事,臣妾保证回去睡一觉就忘得干干净净,不然……” “正巧今日将军府的人也在,臣妾觉得,爹爹对此事似乎更为关切,王爷以为呢?” 夜听澜脸色一沉。 “凤吟晚,你敢威胁本王?!” 凤吟晚扬眉,“臣妾不敢,臣妾不过是给您分析利弊罢了。” 她嘴上说着不敢,实则唇角翘得比谁都高,夜听澜万分阴郁睨她一眼。 “本王给你便是。” 他说完这句便甩袖出了正厅,凤吟晚看热闹不嫌事大,伸长脖子追着喊,“臣妾多谢王爷成全~” 夜听澜走出去老远还能听到她气人的声音,俊脸重重一沉,更是加快了步子。 孙婆子见状不妙,刚准备悄悄溜走却被一脚踹了回来,当即四仰八叉摔在地上。 凤吟晚理着衣裙,心情舒畅坐直身子,“孙嬷嬷这是要去哪啊?” 孙婆子一个轱辘从地上爬起来,却是分毫不敢再上前,“呵呵,没……没去哪。” 凤吟晚扬眉看过去,美眸倏然一冷。 “那就好,王爷方才还说将你交给本王妃处置呢。” 第53章 这就受不了了? 孙婆子被这语调吓得身子狠狠一颤,还不等求饶,就见凤吟晚缓缓掀唇。 “既然你这么喜欢当狗腿子,替人卖命,本王妃便将你发卖了去做贱奴,如何?” 孙婆子当即面如土色,“王妃饶命啊!” 凤吟晚淡淡扫她一眼,“放心,不过是做贱奴而已,吃些苦头罢了,要不了你的狗命。” 她嗓音冰冷得堪称绝情,听得绯色等人不寒而栗。 见状不妙,孙婆子猛地起身不管不顾往外跑去,可还没等跑出去几步,便又被守卫拽着头发扯了回来。 凤吟晚唇角冷冷一勾,“跑得出去么?” 亓玄见状便欲上前押人,却被凤吟晚抬手拦下。 “此事就不必劳动亓侍卫了。” 亓玄微微一怔,便见她径直看向边上的庞六,“你去。” “此事若办得好,本王妃便饶了你,准你回王府供职,若办不好……” 凤吟晚缓缓停住声,眼色倏而凌厉几分,庞六闻言当即从地上跳了起来。 “王妃放心,小人一定不负您的厚望!” 他说罢便上前扯过孙婆子往外去,凤吟晚美眸一转,又看向地上的绯色。 绯色还颤着,被她这一眼看得浑身发冷,当即抖个不停。 “王……王爷说了,只将我送到庄……庄子上。” 凤吟晚勾着唇角浅淡颔首,“是呢,本王妃方才听见了。” 发配到庄子上是没错,可怎么去就不一定了。 美眸微微一眯,她单手支颐撑起下颌,“鉴于你心肠歹毒,三番两次想害本王妃的清白,本王妃实在不想叫你舒舒服服地到庄子上去。” “你想干什么……” “不如这样啊,本王妃命人将你扒光了,再捆起来,用马拖着你去,如何?” 她语调平缓,这话出口却是狠厉无情,绯色惊恐无比。 “凤吟晚,你好狠毒!你就是个魔鬼!” 凤吟晚扬眉,“这就受不了了?你倒是双标得很啊。” “怎么,本王妃还没找几个地痞来好生伺候你呢,这清白,你要是不要啊?” 绯色被刺激得抱紧身子不断尖叫,一旁,秦如怜重重拧了下眉,不满地看向凤吟晚。 “王爷已经要将绯色送去庄子上了,王妃还不满意吗,竟要这般羞辱于她!” 凤吟晚秀眉一蹙,眸子眯起几分。 “我若是你,就不会这么嚣张。” “秦如怜,本王妃没找你算账,你就该躲起来偷着笑了,若不是夜听澜替你挡下,你以为,现下跪在地上的应该是谁?” 秦如怜身子一颤,咬着唇指甲狠狠掐进手心。 如果没有夜听澜,她觉得这贱人真敢动她! 见她识相地不再吭声,凤吟晚睨她一眼,神色淡漠地看向绯色。 “自作孽,不可活,既然你想代人受过,那就给本王妃好生受着。” 说完她似是想到什么,又颔首,“哦,对了,走之前,记得先打上二十板子,让她也尝尝这滋味。” 话落她便扬手,守卫会意,当即上前将绯色拉起。 手脚被牢牢禁锢,绯色面上一慌,当即煞白着脸叫出声。 “姑娘,救我!姑娘,救我啊……” 她不等说完便被拖出了正厅,秦如怜死死咬紧唇瓣,刚想追出去,却被凤吟晚身子一侧,轻巧挡住。 “这一次,是你的丫鬟,再有一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说罢凤吟晚便转身,“玉屏,我们走。” 见她唇角微勾,迈着步子优雅地离开,秦如怜身子狠狠一抖,眼底怨毒疯狂滋生。 …… 先前服过药,凤吟晚基本已经没了痛意,但二十板子打下来,她屁股还是有些红肿得厉害。 一回揽清院,手镯当即吐了罐治外伤的药膏出来,凤吟晚顺手递给玉屏。 “快帮我擦些药。” 玉屏点点头,用湿帕帮她擦拭过伤口后,便开始上药。 “小姐,亓玄这二十板子打得也忒重了,奴婢回头非要和他理论一番才行!” 凤吟晚已经脑补出她去抽亓玄嘴巴儿的画面了,当即失笑。 “也不能怨他,夜听澜在边上看着,他就是想放水也没机会啊。” 都怪狗男人心狠手辣才是。 玉屏瘪瘪唇,“都怪那孙婆子,若不是她临时反咬一口,王爷也就寻不到由头罚您了。” 说完她又疑惑着顿了顿。 “说来也是奇怪,好端端的,她怎么会从将军府逃出来呢?” 凤吟晚闻言眼底微微一凝,红唇勾出抹讥诮,“还能怎么回事,定然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方才在堂上她故意拿话激她,这婆子果然露出了马脚。 她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将军府里边看自己不顺眼的是谁。 玉屏懵懵看过来,“小姐说有人暗中相助?” 凤吟晚轻轻“嗯”了声,又老老实实趴了回去,“多抹点,好得快!” 有手镯给的内服+外用的神药在,翌日起身时凤吟晚的伤势便已痊愈了个大概,她正在镜前穿着衣裳,玉屏快步跑进来。 “小姐,奴婢方才在前院遇见亓侍卫,他说绯色昨日被打完板子后便晕了过去,秦姑娘在王爷院中求了许久,王爷便答允免了绯色别的责罚,连夜将人送到庄子上去了。” 晕过去了? 凤吟晚扬眉,“她倒是会晕。” 她打完都没晕,绯色一个丫鬟,比她还要娇贵不成? 想也知是秦如怜在暗中搞的鬼,凤吟晚冷嗤了声,将自己腰间的束带捻平。 “算她侥幸躲过一截,走吧,去库房。” 管家当然要从财政大权抓起,何况,昨日夜听澜还亲口答应将财产分她一半呢,她得赶紧去看看。 玉屏闻言连忙跟上,“是。” 二人一路到了府库,管事正在带人在清点账目,见着凤吟晚来了,绿豆大的小眼当即一瞪。 “王妃怎么来了?” 这口气可不怎么好。 凤吟晚秀眉一蹙,径直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本王妃为什么来,你心里不清楚吗?” “昨日的事闹出那般大的动静,你若当真一点都不知晓,依本王妃看,这管事之位,你不坐也罢。” 第54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管事自然也知晓一二,但他只以为是夜听澜的敷衍之辞,被凤吟晚这般一呛,面上当即有些挂不住。 “王妃这是何意,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库房本就是王府重地,小人慎重一些也是应当的。” 凤吟晚懒得跟他废话。 “你慎重你的,干本王妃何事,将库房的账目册子都拿出来,本王妃要一一过目。” 见她竟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管事脸色一阵难看,当即也斥声。 “恕小人不能从命,账目册子关系重大,库房自当慎重保管,小人并未接到王爷的命令要将它交给您,王妃若是要看,还请先去问过王爷吧。” 他这话表面说得恭敬,实则就是想推诿扯皮。 凤吟晚冷嗤一声,直接抄起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 茶盏直直砸在管事的大脑门儿上,一下便敲出片红印子,里头滚烫的茶水洒出来,顿时浇了他一脸。 管事原本就是肥头大耳,一看便没少捞油水,现下被结实泼了碗茶,简直像极了被开水烫过的死猪。 他嚎叫着去擦脸上的茶水,凤吟晚却是用帕子沾了沾指尖,不紧不慢掀唇。 “现在呢?” 原本昨日听到凤吟晚处置孙婆子和绯色的狠厉做法,管事还有些不信,现下亲身感受到,他顿时被凤吟晚的气势震住,简直是张了张嘴也不敢说出个“不”字。 碍于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只能嘴硬道,“王妃想看也不是不行,但职责所在,小人必须要见到王妃宝印才能将账目册子给您!” 王爷虽答应恢复凤吟晚的王妃之权,可对此却只字未提。 他打赌,这女人手里没有宝印! 他本意是想为难的,谁知凤吟晚闻言却像是记起什么,唇角微微一翘,就勾起抹令他心惊的弧度。 “刘管事这话倒是提醒本王妃了,本王妃的宝印还存在秦姑娘那呢。” 管事闻言心中一喜。 哼,他就说吧,这女人不可能有! 谁知他一口气还未松完,却又见凤吟晚意味不明一眼瞧过来。 “既是查看账目要用,正巧便由你替本王妃去取吧,速去速回,本王妃就在这等着。” 她这话吩咐得极为顺口,管事闻言却是狠狠一怔。 啥? 让他去取?! 府中谁不知道,绯色被送走,秦如怜这才受了刺激,谁敢去招惹她啊! 这般想着,他便对着凤吟晚讪讪笑开,“王妃说笑了,方才是小人糊涂,您贵为王妃,这账目自然是想看便能看的。” 说着他又看向一侧的小厮,瞪眼。 “四喜,还不快去给王妃拿账目册子!” “是。” 小厮应过声便要往柜台跑去,凤吟晚扫他一眼,却是不紧不慢掀唇。 “不急。” 想反悔? 晚了。 拢了拢鬓发,她淡淡抬眼,“本王妃觉得,刘管事方才言之有理,身为王妃,怎能没有象征身份的宝印呢。” “这宝印自然比账目册子更为重要,刘管事还是先替本王妃去取回宝印吧,正好咱们按章程办事,你也别觉得是本王妃坏了规矩。” 见她竟抓着此事不放,管事闻言脸都绿了。 “王妃,这……这恐怕……”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是没说出个所以然,凤吟晚俏脸一寒,不重不轻一把拍在桌案上。 “怎么,刘管事是觉得,你身为库房管事,不似寻常下人,本王妃使唤不动你,是么?” “小人不敢……” 管事听着,头耷拉得老低,哪还有方才的半点神气劲儿。 凤吟晚才恢复了王妃之权,这般刻意地左右为难,明显是想要拿自己开刀啊! 哎,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自觉撞上了枪口,紧紧抿着唇,额上豆大的汗珠已经冒了出来。 凤吟晚扬眉,“看来刘管事是心有怨恨却不敢言明啊,也好,正巧账目之事也不着急,本王妃便亲自陪你去一趟绣春院,可好?” 这虽是问句,可她根本就不是在询问管事的意思,说罢便起身往外去。 玉屏瞪了眼还杵在原地的管事,绷着小脸喝出声。 “王爷昨日可是亲口答允了要恢复王妃的权利,你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看我不将此事禀报给王爷和凤老将军!” 管事闻言吓得脸都绿了,当即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连忙就拔腿跟了出去。 “王妃,您等等我啊……” 从库房出来没几步,迎面却是一道身影直直凑上来。 凤吟晚定睛,看清是庞六,当即顿住步子。 “王妃!” 庞六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礼,当即又从怀中掏出张契纸。 “这是孙婆子的卖身契和贱奴契,小人已经按着您的吩咐,将她发卖给人牙子了。” 凤吟晚接过瞧了几眼,秀眉微扬,“不错。” 得了夸赞,庞六当即谄笑,“王妃,那您先前说的……” 他话还未说完,管事便已追了上来,凤吟晚扫他一眼,将契纸交给玉屏。 “本王妃说话一向算数,只要是忠心侍主,本王妃自然不会亏待。” “今日起你便光明正大地搬回王府,切记要安分守己,不可作恶。” 庞六闻言顿时喜笑颜开,直接就将自己划到了凤吟晚麾下。 “小人多谢王妃恩典,多谢王妃恩典!” 管事听这话也知是什么情形,暗暗看了眼玉屏手中的契纸,就又听凤吟晚开口。 “正巧本王妃要去绣春院取回宝印,你便也跟着一同前去吧。” “是!” 一路到了绣春院,凤吟晚瞧了眼紧闭的院门,不紧不慢停住步子。 管事见状,连忙狗腿地上前去拍门,“秦姑娘,您在吗?” 许是绯色被送走这事,对小白莲实为重伤,管事叫了半晌都无人应声,只好讪讪退回来。 “王妃,秦……秦姑娘好像是不在啊。” 凤吟晚白他一眼,“你家的院门出去是反着锁的?给本王妃把门砸开!” “砸……砸开?!” 管事直接被吓住,“王妃,这……这不好吧?” 怎么说王爷也没处罚秦如怜,现下若是砸了门,岂非是挑明了要跟她对着干了。 他还犹豫着,那厢庞六却已快步上前,抡起拳头,对着院门便是一锤砸下去。 第55章 我牙漏风 都到这一步了,管事自然也不愿被抢了功劳,抬眼朝四周张望了下,直直便奔着院墙边上的圆木而去。 他抄起圆木,边往门上撞,边还得意般看向庞六。 “蠢货,你用蛮力,何时才能砸开!” 庞六不服地瞪他一眼,从门前推开,准备直接翻墙进去。 凤吟晚和玉屏就在远处的树荫底下瞧着,玉屏瞧着二人这般争先恐后的情形,惊得张唇。 “小姐,他们怎么……”卷起来了? 凤吟晚勾唇,美眸沉沉,“树倒猢狲散罢了。” 庞六从里头将门栓打开的时候,管事刚好也将院门撞开。 二人邀功似的上前,“王妃,门开了。” 凤吟晚颔首,他们当即便退到一旁。 门都被砸开了,秦如怜再不想出门也不能无动于衷,只好披着件斗篷缓缓走出来。 一夜都没睡好,她眼下乌青,脚步虚浮,一双眼落在凤吟晚身上时,却仍是怨恨满满。 “王妃这是做什么,绯色都已被送走了,你竟还不肯罢休吗!” 凤吟晚扬眉看她一眼,“秦姑娘实在高估了自己的魅力,本王妃今日来,不过是为了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秦如怜狐疑皱眉,还未等想出是什么,便又听她开口。 “本王妃的王妃宝印,在你这也放了有些日子了,是时候取回来了。” 未料到是这个,秦如怜脸色一变,本就发白的脸上又惨白几分。 “王妃在说什么,什……什么宝印,如怜并不知情。” 凤吟晚冷嗤着勾唇,“装什么啊,新婚夜的时候,不就是你从本王妃眼皮子底下拿走的吗?” “作威作福这么久,你这虚荣心也该得到满足了,现在不肯交出来,是等着本王妃命人亲自进去搜吗?” 冷厉地睨她一眼,又道,“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搜出些什么,你可别怪本王妃不留情面。” 秦如怜闻言脸上狠狠一滞,死死咬了咬唇,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身回了屋子。 半晌,她捧着只紫檀木的匣子出来,咬着牙递给凤吟晚。 “还给你。” 凤吟晚却不急着去接,美目偏了偏,转向一旁的管事。 “刘管事在府库任职已久,想必最能鉴别这宝印的真假,不若便由你替本王妃瞧上一瞧。” 管事先前没少巴结小白莲,现下闻言却十分干脆点头。 “是。” 他说罢便凑上前去看。 见凤吟晚行事小心,人更是站得离自己八丈远,秦如怜半点碰瓷的机会都找不到,只能恨恨将宝印交出去。 匣子方一打开,一枚赤红的方形凤雕小印展露出来,管事仔细瞧了几眼,当即小心奉上。 “启禀王妃,这宝印乃是由容妃娘娘赏下的暖红金丝玉所制,此玉触之温软,久置生香,宝印之外以漆金术包裹修饰,乃是如假包换的珍品呐!” 匣子一经凑近,凤吟晚确实闻到股似有若无的异香,淡淡扫了眼,便颔首示意玉屏收起来。 秦如怜阴测测垂着脸,一双眼却紧紧黏在那紫檀木匣子上,心中的不甘简直要溢出来。 凤吟晚睨她一眼,“啪”一下将盖子阖上。 “秦姑娘好生歇着吧,本王妃先行一步。” 她说罢便带着众人离开,秦如怜咬着唇身子一阵轻颤,胸腔里的怒火喷涌不断。 在凤吟晚手底下吃了亏,管事根本不敢再造次,回库房后便老老实实将账目和物品册子奉上。 凤吟晚仔细翻看了一遍,大手一挥,直接在上头画了几笔。 管事看得心惊肉跳,“王妃您……” 一句话还未等问出来,就见凤吟晚将朱笔一搁,把册子直接丢到他怀里。 “上头标出来的这些,即刻命人清点装箱,统统送到本王妃院中!” 管事才将册子捧起来,寻眼连忙去瞧,一下对上满页的红线,当即惊得说不出话。 “全……全部都要?” 这是要搬空库房的节奏啊! 凤吟晚凉飕飕一眼睨过去,“怎么,你觉得为难?” “不是……小人没有啊!小人只是担心您院中能不能放下……” “这是你该担心的问题?还是说,你觉得本王妃做不了主?” “没有没有没有!” 管事不敢多言,当即抱着册子跑开,凤吟晚舔了舔唇,悄悄抚上自己的手镯。 这才一半呢,这镯子胃口大的,整个库房都吞得下。 交代完,凤吟晚心情愉悦回了揽清院,坐等自己的财产送来。 玉屏虽然觉得自家小姐干得漂亮,但想想那过于厚重的财资,仍是心有余悸。 “小姐,您这么干,王爷不会生气吧?” 凤吟晚扬眉,“生气?他生什么气!这说出来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他还能再咽回去不成!” 玉屏深以为然,“小姐说得对!” 因为夜听澜的家产实在有些多,库房全员出动,来回搬了五六趟才算完。 带头的刘管事正气喘吁吁擦着汗,就又听凤吟晚开口。 “回去之后,你将王府所有的地契、田契和商契都整理一遍,明日拿来给本王妃过目。” 刘管事欲哭无泪,只能应声,“是……” 将众人打发走,凤吟晚便吩咐玉屏分门别类收纳东西,玉屏点点头,倒是任劳任怨地整理了起来。 凤吟晚对着她勤劳的身影默默咂舌,捡起个古董花瓶就往手镯里塞。 她偷摸塞着,因为速度太快,一度让玉屏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咦,刚才这里好像还有一堆来着,怎么不见了……” 玉屏自言自语着,又抬头来看她,“小姐,您有注意到吗?” 凤吟晚心虚一笑,战术性起身,摇头。 “没有啊,你方才不是都拿进去了,肯定是东西太多,你都眼花了。” 话音未落,她突觉腕上一紧,当即嘶了口气。 玉屏关切看她,“小姐,您怎么了?” 凤吟晚干咳出声,“没事没事,我牙漏风!” 漏风? 玉屏望着她的红唇,面上的神情更凝重了。 小姐一个美女,牙怎么能漏风呢? 不行,她不允许! 是以,她郑重点头,“小姐您等着,奴婢这便去请郎中!” 第56章 王妃狠起来连木头都扎 她说罢便抬脚往外去,凤吟晚想出声阻拦,谁知张口却又是一声嘶气。 玉屏离开的脚步,顿时更坚决了。 凤吟晚绝望地看着她的背影,气愤抬手,“你要造反啊!” 腕上的镯子紧紧箍着她,闻言顿时闪得更欢快了。 那情形,分明就是在控诉: 往我肚子里塞那么多东西,你好意思说!紧点怎么了,还不是被你这些破烂给撑胖的! 恍惚间,凤吟晚觉得它好像是胖了一圈。 手镯像是知晓她心意一般,当即越闪越快,快到凤吟晚都有些眼花缭乱了。 虽然跟不上解读,但她感觉这货已经将她喷了个狗血淋头。 生怕它下一秒就开始把东西往外丢,凤吟晚吞了吞口水,假模假样安慰它。 “你看你,怎么还急了!” “我这也是为咱们以后考虑啊,你戴在我身上,我得吃饱穿暖身体棒不是,不然你也跟着受委屈啊。” 手镯表示根本不想听,并且骂骂咧咧扔了个花瓶出来。 凤吟晚心中一紧,连忙接住,“你想干什么!这可是古董!” 手镯嗤之以鼻,并又扔了尊玉雕摆件出来示威。 凤吟晚:……! “错了错了,我的宝!回头我给你用万年木蜡油抛光一下,保证给你擦得锃明瓦亮!” 手镯冷哼一声,勉强停手。 凤吟晚长舒一口气,连忙将自己的宝贝小心放下。 还好还好,差一点就碎了! 古代的郎中不会整形,自然治不了凤吟晚的“牙漏风”,玉屏沮丧着小脸回来的时候,凤吟晚长舒一口气,心中又是一块巨石落地。 她假装悲伤安慰了几句,便飞快将此事揭过。 一连几天绣春院那边都没什么动静,这日凤吟晚正在院中温习针法,院门却突然被亓玄推开。 没有病人,凤吟晚只能用软木制成的模型代替,她练得专注,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亓玄才走近便瞧见她手中扎满银针的软木,当即一阵毛骨悚然,果断停住步子。 我去,不是吧,王妃狠起来连木头都扎啊! 他害怕得捂了捂自己的小臂,还不等出声却被回来的玉屏喝住。 “你做什么呢!” 亓玄一个紧张,就不受控制地有些结巴,他还没等出声,迎面却已是一枚银针直直逼近。 他连忙一个翻身,堪堪将针接住。 看清是他,凤吟晚秀眉一扬,眉心舒展几分,“亓侍卫来我这做什么?” 他一来,她就觉得夜听澜那边准没好事。 果不其然,亓玄小心捏着银针颔首,“禀王妃,是王爷让属下来知会一声,明日便是十五,王爷已按照约定备好厚礼,还望王妃能够守时。” 凤吟晚多少是有些意外的成分在的。 先前她将府库搬空了大半,又将夜听澜的房契地契和商契顺走了一半,原以为这人会大发雷霆,没想到竟没听见动静,现下还派亓玄来提醒她十五回门的事。 这般看来,他倒也确是个守信之人。 凤吟晚颔首,“放心吧,回去告诉王爷,本王妃会如约而至。” 亓玄闻言当即颔首,“那属下先行告退。” 他小心地给凤吟晚搁下银针,便转身快速出门。 玉屏瞧了眼他略显鬼祟的背影,快步凑上前,“小姐,明日是王爷初次陪您回门,可要奴婢先回去告诉老爷和公子一声?也好让他们有个准备。” 凤吟晚闻言却是摇摇头,“不必。” 她这一趟回门,自然是越突然得越好。 只是,翌日出门的时候,凤吟晚才发现这事比自己想得还要突然。 夜听澜准备的礼确实很厚,十二个守卫人手一件,并行排成了两列,轿辇富丽堂皇,八人齐抬,前头是亓玄亲自骑马开路。 这排场,也算是给足了凤吟晚面子。 美中不足的是,凤吟晚前脚才坐上轿辇,后脚一个小厮便从府里跑了出来。 凤吟晚定睛瞧过去,来人正是秦如怜院中新去的管事小厮。 小厮一溜烟冲到轿前,急匆匆道,“王爷,秦姑娘病得厉害,您快去瞧瞧吧。” 夜听澜闻言剑眉一拧,下意识就要下轿,一眼瞥见边上的凤吟晚,又堪堪收回动作。 “怎么回事,可请郎中去看过了?” 小厮颔首。 “丫鬟说,是昨日夜里秦姑娘房中的窗户忘记关了,故此不慎染上了风寒。” “郎中一早便来瞧过了,说秦姑娘这两日心力憔悴,忧思难断,药能医身却难医心,心病还需心药治……” 心病? 凤吟晚秀眉微微扬起几分,便见夜听澜俊脸一沉,斥声。 “废物!这些丫鬟是怎么伺候的,让她们自行去找管家领罚!” 小厮低低抬眼瞧进来,“先前秦姑娘的起居都是由绯色照顾的,她们不在身边,初去照顾难免会生疏一些……” 夜听澜皱眉,还未等做声却见凤吟晚勾唇。 “生不生疏的,尽心便好,绣春院新拨过去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人记得关窗?” “依本王妃看,你这个一院管事恐怕是难辞其咎啊。” 绣春院的下人,都是在砸门事件后新调过去的,夜听澜虽不好说什么,想来心中还是不满。 未料到这锅竟然甩到了自己头上,小厮吓得连声喊冤。 “王妃明鉴啊,小人尽心尽力,可无半点懈怠,只是每个主子的喜好不同,咱们新去的,确实是不如常在身边伺候的老人啊……” 秦如怜生病,他却句句都在提绯色,这事八成是小白莲自导自演的。 凤吟晚冷嗤。 这才送走几日,就又开始跟她动心思了。 生怕她再挑自己的错处,小厮连忙又看向夜听澜。 “王爷,此事是小人监管不力,甘愿受罚,只是……您还是去看看秦姑娘吧,她见到您心情也会好上许多啊。” 夜听澜抿唇思量了片刻,墨眸微沉,“本王去看看如怜,你先自行回将军府吧,本王随后便到。” 他说罢便起身下轿,凤吟晚扬了扬眉,倒并未阻拦。 见他带着小厮直奔府中而去,外头玉屏当即惊慌,“诶……小姐,马上就要动身了,王爷怎么回去了啊?” 第57章 他这张嘴,突然就动听起来了 凤吟晚淡淡扫了一眼,朱唇轻启。 “别管他,起轿吧。” 她说罢便收手将帘帐落了下来。 玉屏愣在原地,一张小脸不受控制地拧巴起来,“这……” 都说了是回门,哪有让妻子自己回的道理,王爷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她正瘪着唇,前头亓玄却已出声招呼众人,玉屏瞪他一眼,只好跟在轿旁。 这般大的排场,路上已然吸引了不少目光,凤吟晚懒得听众人议论,事不关己地补起了觉。 半晌,轿身一阵轻晃,玉屏凑上前来提醒她。 “小姐,再过一条街就到将军了,王爷还未出现,莫不是真要食言?” 隔着纱帘都能瞧见她气鼓鼓的模样,凤吟晚美眸抬了抬,好笑地探出指尖戳她。 “有什么好气的,秦如怜病得下不了床,他去看看也是应该的,谁叫他身上承着人家兄妹俩的情呢。” 玉屏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仍是不满。 “王爷是承了他们的恩情不假,可这些年对她尽心照顾,已是十分感恩了,倒是秦姑娘,非但不满足,老拿这个来说事,搞得好像王爷欠她的一样!” 尤其她竟然还想用这个来要挟王妃之位! 简直是厚颜无耻! “再说了,王爷就算担心她,可回门之事原是一早便说好的呀,怎能说不去就不去,这岂不是叫旁人看轻了您!” 凤吟晚勾了勾唇,温声出言安慰,“好啦,他回不回的,本就干系不大。” 原就是为了将军府的颜面,她要的也不过是这个排场罢了,谁会知道轿子里坐得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呢。 玉屏还想说什么,队伍却已停住。 前头亓玄跃下马,“王妃,咱们到了。” 凤吟晚点点头,当即理了理裙摆起身下轿。 凤府的人并不知凤吟晚要回门,现下突然瞧见这阵仗,府门前的守卫当即迎上来。 “大小姐?您这是……” 凤吟晚颔首,“本王妃今日是来行回门之礼的。” 守卫闻言连连点头,正准备跑回去通报却被凤吟晚叫住。 “不必麻烦了,我们直接进去便是。” 她说罢便转身,刚要示意随行的守卫们将墨王府的厚礼搬进去,队列后头却传来阵低促的马蹄声。 一抹玄衣突然闯入视线,浓重深沉,几乎要和坐下的俊马融为一体。 凤吟晚还怔着,夜听澜手中缰绳一勒,人已经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这一跃干净利落,简直跃到凤吟晚心坎上了。 虽然但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夜听澜脾气是臭了点,不过这张脸,确实丰神俊朗,俊美无俦。 当然,如果他能闭嘴的话。 “本王不是了说随后便到,王妃这是要自己回门?” 这女人也不知路上走得慢一些,等等他! 凤吟晚才生出来的滤镜瞬间破碎。 “王爷那般着急去看秦姑娘,臣妾还以为您不会来了呢。” 事实上,她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夜听澜眉心一蹙,对她这怀疑的语气明显不悦。 “本王一向言出必行,绝不会失信于人!” 凤吟晚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才进前院,迎面便撞上了凤依依。 她在祠堂跪了数日,现下好不容易被放出来,一眼看见凤吟晚,心中恨意顿时止不住地往外冒。 “好端端的,长姐怎么又回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天天在墨王府受辱,受不了才老往娘家跑呢!” 凤吟晚唇角冷冷一勾,丝毫不恼。 “凤依依,跪了这么久的祠堂,你这牙尖嘴利的毛病还是半点都没改掉。” “怎么,可要我告知爹爹,再将你送进去跪上两日?” “你……!” 她不动声色,几句便将凤依依呛得怒气中烧。 凤依依愤恨咬牙,“我这也是为了将军府的颜面着想!” “若有王爷陪着也就罢了,长姐一个刚出嫁的新妇,自己三番两次回门是什么道理,还不够叫人看笑话的!” 夜听澜才跟上来就听见这么句,剑眉顿时不悦地一蹙。 这女人再讨人厌,也是他墨王府的人,何时竟轮到旁人来笑话了! 俊脸一沉,他周身当即笼上几分寒气。 “谁说本王未曾陪着,是眼瞎了不成?” 他冷着声举步上前,凤依依被斥得一愣,抬眼便瞧见张恍若天人的清俊面孔,当即狠狠怔住。 夜听澜?! 他不是讨厌死凤吟晚这贱人了吗,怎么会陪着她一起回来! 没想到他一开口还挺会怼人的,凤吟晚扬了扬眉,转眸就见夜听澜目光从凤依依身上扫过,墨眸中明显透出几分厌恶。 果然是一个府里出来的,这庶女比那女人还令人厌烦。 “那女人”凤吟晚:……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号得了! “见……见过王爷。” 凤依依身子一抖,开口都有些结巴。 夜听澜皱眉睨她一眼,眼色就没摆正过。 “本王今日专程陪王妃回门,是要拜见凤老将军,将军府就派个庶女前来相迎,莫不是未曾将本王放在眼中?” 言下之意就是:你算个什么东西,赶紧滚开。 凤依依闻言脸上一白,恨恨咬紧了唇,根本就是敢怒不敢言。 于是凤吟晚惊奇地发现。 当夜听澜调转枪口和她一致对外的时候,他这张嘴,突然就变得优美动听起来了呢! 好心情地扫了眼凤依依比臭鸡蛋还臭的脸,她红唇轻启。 “王爷莫要动怒,臣妾这庶妹素日多受宠纵,也是有口无心,并非有意冒犯,咱们还是先行去正厅等候吧。” 夜听澜冷哼一声,勉强应了。 凤吟晚勾唇,二人径直举步往正厅而去,流水般的随侍紧紧跟在后头,被晾在一旁的凤依依见状心中都快嫉妒死了。 这贱人,上次回来身边还只有玉屏一个丫鬟,怎么这次就有这般大的排场了! 咬了咬牙,她抬脚快步往后院而去。 凤吟晚和夜听澜在前厅稍坐了片刻,凤老将军便已闻讯赶来,听了消息的余氏亦是紧跟在后。 进门便见凤吟晚姿态端庄坐在椅子上,举手投足间都是雍容自度的贵气,余氏眼神暗暗一闪。 怎么回事,这小贱人看着竟混得比之前还好? 眼神闪烁间,凤吟晚已经起身。 “爹爹,王爷今日陪女儿回门来了。” 凤老将军因为上次的事心中对夜听澜还颇为微词,闻言脸色微绷。 夜听澜倒是谦逊颔首,“先前边关战事情急,是本王做法欠妥,今日特来补全回门之礼,向凤老将军赔罪。” 第58章 王爷这是在道歉? 话落他便招手,随侍们当即将礼物呈了上来。 上头盖着的红绸被掀开,凤吟晚一眼瞧见底下金灿灿的物什,当即咂舌。 “想不到王爷竟如此大方。” 这人库房都被她搬空了一大半,竟还舍得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出来,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好面儿? 对上她这充满探究的眼神,夜听澜俊脸一沉,墨眸低低睨着她。 “凤吟晚,本王在你心中就这般小气?” 凤吟晚下意识就要点头,脖颈突然一凉,抬眼就见这人正用一种“你敢点头我就掐死你”的眼神那看着自己,当即讪讪。 她一句“老板大气”还没说出口,那厢余氏和凤依依却已是眼都瞪直了。 金银珠宝,珍玉玛瑙…… 凤吟晚什么时候这般得墨王看重了! 眼神在凤吟晚和夜听澜身上来回扫了两圈,余氏满脑子的问号止不住往外冒。 那厢,凤老将军淡淡扫了几眼,沉声开口,“金银再贵也难比真心,王爷若有诚意,好生待晚儿便好,莫要让她再受委屈。” 委屈? 夜听澜眉心几不可见一蹙。 这女人嚣张跋扈,连他都敢算计,真不知到底是谁受委屈! 说是这般说,但他抿了抿唇,还是应下,“凤老将军放心。” 见这人配合地没有撂挑子,凤吟晚表示十分满意,但还没等她跳到下一个话题,那厢余氏却突然出声。 “是啊是啊,王爷不知,老爷素日最是疼爱吟晚,即便现下出嫁了也时常念叨,很是关心呢。” 脸上谄笑顿了顿,她话锋一转,“妾身听说前些日子王爷府上的秦姑娘出了事,还怀疑到了吟晚头上,不知……” 见她竟当众提起此事,凤老将军眉头一皱,还未等喝止,夜听澜却已沉声开口。 “此事已经查明,是本王错怪了王妃,本王已将始作俑者严加惩治,当众还了王妃一个清白。” 他神色如常,看向凤吟晚的眼神却暗暗带上几分厉色。 凤吟晚战术性后仰。 看什么看,我可没打小报告啊! 余氏闻言一阵失落,刚准备开口附和两句,却见凤吟晚抬眼看过来。 “此事我并未声张,余夫人是从何处得知的?” 从何处…… 当然是从绯色口中! 余氏尬笑,“我也是听下人们说的。” “哦?我向兄长借人之时说得也是要替王爷查明此事,可从未提过怀疑二字,余夫人从何处也听不到这般说辞吧?” “说起来,本王妃先前将证人羁押在府中,回王府之时,人却突然逃出去了,不知余夫人对此事是否知晓啊?” 她一双美眸定定落在余氏身上,眸色深邃得似乎能洞察人心。 余氏被看得一阵心虚,“吟晚你行事隐秘,我哪知道这些啊……” 凤吟晚扬眉,“是么,可那婆子说,此事乃是将军府中看不惯我的人所为呢。” 淡淡扫了眼她身后的凤依依,凤吟晚掀唇。 “先前二妹妹便偷取我的香囊意欲栽赃,余夫人说,此事会不会也是她所为呢?” 余氏闻言脸色一变,顿时惊慌,“吟晚,你是误会了吧……” “依依她已经知错了,而且她一直在祠堂罚跪,怎……怎能有机会做这种事啊!” “余夫人的意思是,二妹妹心中是有这般想法了?” “没有啊!” 一不小心被绕了进去,余氏吓得脸都白了。 “吟晚,依依可是你的妹妹,你怎能这般想她啊!” 凤吟晚冷嗤,“余夫人这般认真做什么,本王妃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余氏简直要吐血。 这小贱人竟说她是随口一说! 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她后怕着沾了沾额角上的汗,却听凤老将军开口。 “好了,今日这般开心,就莫要再提那些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动身去膳厅吧。” 众人前前后后出了正厅,凤吟晚懒懒打了个呵欠,也起身。 她刚欲迈开步子,头顶光影一暗,夜听澜却是突然凑上来。 “你干嘛……!” 凤吟晚下意识就要躲开,却见这人薄唇抿紧了几分,颇为别扭开口。 “香囊之事,是本王错怪你了。” 这一声极为低促,但凤吟晚还是听清了。 微微怔了下,她惊讶着扬眉,“王爷这是……在道歉?” 道歉? 夜听澜神情一滞。 他堂堂战神,尊贵无比的墨王爷,字典里何时出现过“道歉”二字? 还是……对着个强娶他的女人! 他方才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说出这种话! 见他紧抿着唇,脸色阴晴不定,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凤吟晚好心出言安慰。 “王爷不必道歉,臣妾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毕竟,她已经用行动找补回来了! 夜听澜正欲发作却听到她如此大度的发言,一时竟有些不知作何表情。 他脸上飞快地闪过抹不自然,掩饰般咳了一声,当即快步往外去。 凤吟晚对这人的行为着实有些搞不懂,皱了皱眉,也只好抬脚跟上。 凤府的厨子并不输墨王府,即便没有四海云宴的大厨在,饭菜依旧可口。 酒足饭饱,众人相顾无言,凤吟晚正打着嗝呢,就听身畔传来声轻咳。 她不以为意,捻起帕子沾了沾唇角的油渍,那咳嗽声却愈发响亮,都快贴上她的耳朵根儿了。 才蹙了蹙眉,小臂上却突然被掐了一把,凤吟晚疼得嘶口气,抬头便见夜听澜掩着唇,俊脸都快咳红了。 当即狐疑,“王爷怎么了,被茶给呛了?” 夜听澜面色一沉,简直快被她给气死了。 他都暗示多久了,这女人听不懂也就算了,这说的是什么屁话! 抿了抿唇,他止住咳,“时辰不早了,王妃可要回府?” 这话说得够明显了吧?谁知凤吟晚想都不想就摇头。 “不回啊,我还要在将军府住一晚呢。” 更过分的是,她竟然还要反问他! “王爷有事?您要是有事先回便是,不用管臣妾。” 凤吟晚自认为这话说得非常贴心,谁知夜听澜闻言唇角却是狠狠一抽 而后在凤老将军的死亡凝视中,咬牙切齿开口,“何事能有这般重要,既是回门,本王自然要与你同去同归。” 凤吟晚见鬼一样看他,决定先溜一步。 “爹爹,我吃好了,先行回去歇息。” 凤老将军刚要颔首,却见夜听澜也紧随其后站起来,“岳父大人,本王同王妃一起!” 第59章 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 凤吟晚闻言脚下狠狠一闪,险些就上演了个平地摔。 这人刚刚说……啥?! 凤老将军也被这一声“岳父大人”叫得有点迷糊。 按理说,女子的闺房,外人实在不好随便进,可现下他们又已是夫妻…… 他犹豫的功夫,夜听澜已经跟着凤吟晚走到门口了。 凤老将军一急,刚想开口叫人,一个小厮却快步跑进来。 “老爷,兵部宋大人家的公子求见。” 凤吟晚顺道听了这么一耳朵,心中微微一怔。 这位宋大人便是与凤家十分交好的兵部侍郎,他家的公子,那不就是日前凤老将军给凤依依择定的夫婿? 她思量的功夫,夜听澜已经掀唇。 “兵部侍郎之子,宋清安。” 凤吟晚扬眉,抬眼便在远处的回廊下瞧见抹湖蓝身影。 隔着些距离,她看不清男子的样貌,但依着那身形,也算是挺拔如松,一表人才了。 真不知凤依依有何处不满足。 淡淡扫了两眼,凤吟晚摇摇头,径直往自己的绣楼而去。 而身后,夜听澜亦步亦趋,亦是往她的绣楼而去! 二人相隔不过半米,步调更是出了奇的一致。 她快,夜听澜也快;她慢,夜听澜也慢。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是有个人贩子紧紧跟在自己后头,就等着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套麻袋! 眼见到了自己的绣楼底下,这人却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凤吟晚心中一阵不安,直接顿住步子。 “王爷真打算跟着去臣妾的闺房?” 她刻意将“闺房”二字加重强调了一下,谁知夜听澜却像是听不懂一般。 “本王是陪你回门来了,不来你这儿还能去哪?” 他这语气理直气壮得离谱! 凤吟晚一时语塞,还不等想出番说辞,这人已经长腿一迈,径直跨过门槛往里去。 凤吟晚:大胆!想干什么!这是我的房间! 玉屏原本在房中收拾,不料才从楼上下来就撞上了夜听澜,圆眼一睁,当即又快步折了回去。 凤吟晚才追进来就见她端着水盆要出门,额角一跳,连忙将人拉住。 “你这是做什么去?” 玉屏仰脸一笑,“小姐,奴婢方才发现还有两件衣裳没洗,这便出去洗了!” 凤吟晚不满。 洗什么衣服啊,快帮她把狗男人赶出去! 还不等开口,玉屏却是身子灵巧一侧,一口气走出去十米。 “诶……” 凤吟晚傻眼叫人,二楼却传来阵丁零当啷的响声,她秀眉一蹙,当即快步往楼上去。 太过分了! 这人进她的闺房也就算了,竟然还上二楼! 她闻声赶到的时候,夜听澜正对着柜子上一堆瓶瓶罐罐观察得饶有兴致。 见她上来也不避讳,神色平淡得像是瞧不见她的怒火一般。 “这些是什么?” 凤吟晚暗暗瞪他一眼,没好气出声,“药。” “药?” 见他面露不解,凤吟晚不着痕迹翻个白眼,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左脸。 “治脸的。” 当年宫中走水也是意外,凤老将军却总觉得此事是他的过错,多年来他一直命人四处求药,只为医好原身脸上的疤痕。 可古代哪有什么神药,都是些江湖骗子罢了。 夜听澜闻言微微一怔,这才恍然记起,她光洁无暇的左脸上原本有一片碍眼的。 印象中那疤痕狰狞丑陋,连他这般定力之人初见都觉几分厌恶,不过褪去之后,这女人的脸倒是愈发顺眼了起来。 凤吟晚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刚准备别开脸,却见这人目光沉沉停在自己脸上。 “凤吟晚,你脸上的疤是怎么好的?” 他眼眸如墨,带着锐利的探究,凤吟晚额角暗暗一跳,直接进入一级警备状态。 “咳……王爷真会说笑,自然是抹药抹好的!” 夜听澜眉心一蹙,明显对这般回答不怎么相信。 “当真?” “不然呢?王爷以为臣妾还会变戏法不成!” 凤吟晚一本正经,理不直气也壮地开口赶人。 “王爷若无别的事,就请到楼下的厢房小憩吧,臣妾乏了,要歇息。” 她竟敢赶他出去! 夜听澜剑眉重重一蹙,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这女人,变了! 不仅褪去了丑陋的疤痕,脸蛋变得无比顺眼。 性子也不似从前那般懦弱,牙尖嘴利,锱铢必较,气人的同时又该死的有点……吸引人! 他是真想知道,这女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但,凤吟晚并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 “王爷还不出去,难不成是想和臣妾同寝而眠不成,臣妾倒是没什么,可您还要为秦姑娘守身如玉的嘛。” 夜听澜闻言俊脸狠狠一沉,抬眼便见凤吟晚笑得幸灾乐祸,明显是在故意激他走人。 剑眉一扬,他登时压下眼底薄怒,薄唇冷冷一勾。 “好啊,王妃与本王成亲已久,还未曾同床共枕,行夫妻之事,左右今夜要在将军府留宿,本王便圆你一个洞房花烛夜可好?” 他说罢欺身上前,凤吟晚还未等反应过来头顶就被大片阴暗笼罩。 手腕被牢牢钳住,夜听澜竟直接将她抵在了门上! 凤吟晚心中一紧,开口气势不受控制地弱下几分,“你……你想干什么!” 夜听澜居高临下睨着她,见状顿时起了玩心。 “本王的心意,王妃竟会不知?” 他刻意将脖颈弯低了几分,温热的呼吸就着他薄唇一张一合吐在耳畔。 凤吟晚身子被激起阵战栗,脸上的热度顿时烫得像要爆掉一般。 我知你个大头鬼啊!赶紧把老娘放开! 开口却是好言相劝,“王爷,要冷静啊!想想秦姑娘,为了臣妾,不值得啊!” 明知她三番两次提起秦如怜是在故意败自己的兴致,夜听澜眸子一眯,心中还是掀起几分不悦。 “凤吟晚,你脑子是让驴踢了吗?” “本王早已说过,与如怜只是兄妹,再敢胡说八道,本王封了你的嘴!” 凤吟晚一向吃软不吃硬。 见他恶狠狠地威胁自己,这会儿倒是不怕了。 “说不过就会恐吓,三岁小孩都没这么幼稚,真不知道这战神是怎么当上的,走后门了吧。” 她小声嘀咕,这话却一字不落地进了夜听澜耳中。 夜听澜薄唇重重一抿,当即一把扯起她的衣领。 凤吟晚心一紧。 “王爷!臣妾粗鲁刁蛮,又不学无术,您可千万不要委屈自己啊!” “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男人清白最重要,没了清白,是没有女人愿意把你娶回家的!” 夜听澜俊脸一寒,一把将她扔上榻,“闭嘴!” 第60章 他这是中药了? 这一下,垫着软榻凤吟晚都快被摔出肺来,她一个翻身爬起来,连忙哆嗦着去摸自己的银针。 她决定了! 待会儿夜听澜要是敢上来,她就跟他同归于尽! 她做足了鱼死网破的准备,谁知夜听澜淡淡睨她一眼,却并没有上前的意思。 “这般看着本王做什么,真以为本王会碰你不成?” 这语气中夹杂着丝丝的嘲弄,淡淡的讥讽,还有几分微妙的……得意?! 凤吟晚:??? 发生什么事了? 夜听澜暗暗审视着,她脸上有茫然,有疑惑,有愤怒,唯独没有他想看见的失望! 她不失望,失望的就是他! 薄唇紧紧一抿,他冷哼着一甩袖子,“你好生歇着吧,本王回府一趟。” 他说罢一个飞身直接破窗而去,凤吟晚仅仅疑惑了一秒,当即长舒一口气。 很好。 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看来夜听澜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 …… 凤府花园。 一蓝一粉两抹身影并立而行,却是貌合神离,各怀心思。 凤依依的志向一向不止于此,所以,即便宋清安今日特意过来,她也未曾正着瞧他一眼。 但,这不代表她能容忍对方也心不在焉,对她毫不用心! “宋公子自方才进了后院便开始四处张望,这是在找什么呢?” 她语气里的尖锐十分明显,宋清安见状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当即歉疚着收回视线。 “凤二小姐见谅,在下初次来镇国将军府,未曾见过这般景致,一时好奇了些。” 他温文尔雅,说的也不过是谦虚的客套话,不料落在凤依依耳中却成了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凤依依暗暗剜他一眼,心中怨气更甚。 空有张脸有什么用啊!果真是小门小户出身,就这点眼界! 宋清安倒不在意,抿了抿唇,温声,“不知府上可还有其他小姐?” “你什么意思!” “凤二小姐莫要误会,只是方才在下瞧见一位紫衫的姑娘,见她气度不凡,以为也是府上的小姐,这才想要询问一二。” 凤依依眉眼一挤,“长姐早已出嫁,府上现下只有我一个小姐,哪来的旁人!” 皱着皱着眉头,她又猛地狐疑,“你方才说紫衫?” 宋清安颔首,“是淡紫色的织花缎子,上头绣着芙蓉和海棠,方才在下在膳厅门前遇见的。” 从膳厅出去的,还是穿紫色衣裳…… 他这说的就是凤吟晚吧! 意识到这个后,凤依依心中登时就窜起股无名火。 凤吟晚这贱人,先前也不见得她这般有魅力,现下治好了脸,竟然要来跟她抢男人! 恨恨咬了咬牙,她一眼瞥见身旁的宋清安,心中飞快闪过个念头。 当即娇笑出声,“宋公子,我知道你说的是谁~” …… 本就有些困倦,又是被吓又是被摔的,凤吟晚着实有些乏力。 夜听澜走后,她便就着侧趴的姿势在榻上睡了过去,还是玉屏回来瞧见了,才将她唤醒。 “小姐,王爷呢?” 四下都不见夜听澜的身影,玉屏小心询问出声。 凤吟晚活动着自己有些酸麻的胳膊,心中怨气未消,“管他做什么!” 话落她便一眼瞧见了桌上玉粉的糕点,美眸一闪,顿时来了精神。 “白玉芙蓉糕?玉屏我真是太爱你了!” 这点心是上次回门的时候被种草的,凤吟晚一连吃了几顿,简直就是爱了爱了。 玉屏闻言羞赫一笑,“奴婢想着小姐爱吃,方才路过厨房正好瞧见有,便顺道端回来了。” 凤吟晚一边吃一边极力点头,“你也吃啊!” 玉屏瞧了眼盘中本就不多的糕点,摇摇头,“小姐您吃吧,奴婢中午吃多了,现在还觉得撑呢。” 最不喜欢吃独食的凤吟晚闻言秀眉一扬,刚准备给她塞一个,外头却传来道小厮的叫声。 “大小姐,老爷说绣楼是女子闺房,王爷还是宿在清竹院中比较合适,特来叫玉屏前去收拾一番。” 得了借口,玉屏当即应声,“知道了!” “小姐您先吃着,奴婢去去就回。” 她说罢便快步下楼,那声音先一步退去,玉屏下去的时候也只瞧见个匆匆离开的背影。 凤吟晚默默叹口气,十分自觉地给玉屏留了几块。 余光又瞥见那满柜子的瓶瓶罐罐,凤吟晚拍了拍指尖的碎屑,径直起身。 凤老将军为了这堆东西可是花出去不少银子,索性闲着也是无聊,她挑一挑,没准还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这瓶瓶罐罐实在多,凤吟晚仔细分辨成分,而后依次归类,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有些昏暗。 才伸了个懒腰,楼梯上却响起阵脚步声,以为是玉屏回来了,她并未在意。 “收拾完了?” “夜听澜这人龟毛的很,半点不称心就要挑刺,真是辛苦你了。” 脚步声仍在靠近,身后却无人应声。 凤吟晚秀眉一蹙,刚准备回头却听见阵低促的喘息,心中顿时警觉。 不是玉屏! 心念微动间,银针已经抵上指尖。 凤吟晚美眸一阵凌厉,在那人靠近时,极快地将银针戳了出去。 针尖刺破皮肉,直直扎进了来人的穴位,她敏捷起身,入目却是一道湖蓝身影 凤吟晚微怔了下,秀眉紧紧一蹙。 “是你?!” 宋清安双目猩红,原本秀白的面庞也浸在片绯色之中。 仅仅停住一瞬,他便一下将那银针拨开,又冲着她直直扑过来。 他这是……中药了? 凤吟晚眼底一凝,起手又是一枚银针飞出去,却被宋清安挥臂挡下。 他本就是武将世家出身,自己又在军中任职,自然不似上次的家丁那般好对付。 凤吟晚眸色暗下几分,抄起手边的瓷瓶便冲他砸过去,同时又以极快的速度再次挥出银针。 这下正中要害。 宋清安闷哼了一声,还欲挣扎,凤吟晚眼疾手快端起桌上的茶水泼过去。 一盏茶泼到脸上,宋清安顿住动作,意识这才清醒几分。 睁眼便见面容美艳的女子警惕看着自己,一张俏脸冷若冰霜。 宋清安一怔,“姑娘,我这是……” 凤吟晚抿唇,“你中药了,你不知道吗。” “中药?” 心口处一阵刺痛,宋清安面容一皱,下意识就要去拔胸前的银针。 凤吟晚一惊,还未等出声阻止,却见他已是一口黑色的血沫吐了出来。 好厉害的药。 宋清安吐完便昏了过去,凤吟晚不敢耽搁,连忙将人扶到榻上。 她解开宋清安的衣裳,正准备用针封住他的心脉,身后却是一道充满怒气的嗓音冰冷响起。 “你在做什么!” 第61章 这女人果然有奸夫! 床榻之上,陌生男人衣衫半解,面色潮红,女子紧坐其侧,凝白纤细的玉指轻轻按在他身前。 这场面,不可谓不活色生香。 夜听澜才从墨王府回来就撞见这般情形,俊脸重重一沉,觉得自己简直要绿到家了! 他先前不过在这多待了半刻,这女人便一个劲儿的将他往外赶,而现下回府了一趟,她竟把别的男人都弄到床上来了! 甚至,她自觉是回了将军府,竟嚣张得都未曾让丫鬟在外把守! 简直该死! 夜听澜死死盯着榻上的二人,额角青筋暴起,墨眸中怒火丛生。 “凤吟晚,如此光明正大偷人,你当本王是死了吗!” 凤吟晚指尖的银针还未落下,突然被吼了一顿,一时有些发懵。 什么偷人? 他在说什么呢? 顺着夜听澜要吃人的眼神看过去,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替宋清安封住心脉的举动,确实很容易引起误会。 微微一怔,她连忙开口,“王爷,你听我解释……” 话未说完夜听澜却已鬼魅般移到了榻边,一眼看清宋清安的面孔,脸色顿时铁青。 “宋清安。” 这三个字,森冷得如同从齿缝间蹦出来一般。 凤吟晚被他周身的寒气逼得身子一颤,未及开口便被扼住脖颈。 “凤吟晚,连自己庶妹的夫婿都要沾染,你就如此耐不住寂寞吗!” 怒火在胸中肆虐。 夜听澜一掌将昏迷的宋清安击下榻,嗓音寒凉,不带一丝怜惜。 “既然你如此渴望男人,本王便成全了你!” 话落凤吟晚便被压在了榻上,意识到夜听澜要做什么,她当即挣扎起来。 “放开……” 开口嗓音是意外的甜软勾人。 凤吟晚一怔,猛然察觉到一股热意正悄悄从自己体内浮上来,迅速传遍全身! 才暗道了声不好,夜听澜却盯着她娇艳欲滴的唇瓣,眸色重重一黯。 高大的身形笼罩过来,凤吟晚想要挣扎,指尖在触及夜听澜微凉的腰身时,却不由自主地环了上去,拒绝的话,也都在此时化作了低声嘤咛。 欲擒故纵! 夜听澜动作一滞,而后毫不怜惜地撕掉了她的衣裙。 没有预想中的阻碍,被褥也干净得没有一丝落红。 即便夜听澜多年行军打仗,未曾与女子行过云雨之事,此刻却也能清晰的得知—— 凤吟晚,并非是完璧之身! 仅一瞬,他再度被怒火吞噬。 这女人果然有奸夫! 眼底一抹猩红闪过,夜听澜最后一丝克制也消失殆尽,粗暴得像是要将身下之人撕碎一般。 凤吟晚被迫承受着他的怒火,意识昏迷前,心中竟莫名生出几分熟悉之感。 …… 凤吟晚再度醒来时,身子仿佛被车轮碾过一般,痛极了。 房中早已不见了夜听澜的身影,不仅如此,原本昏迷的宋清安此刻也不知所踪。 不等她理清思绪,外头却传来阵嘈杂。 “我原本和宋公子在后园赏花,因被茶水湿了衣裳便先行回房更衣,谁知他竟趁着我离开对长姐做出这种事!” “这可是在将军府啊爹爹!他如此道貌岸然,在咱们府上都敢这般行事,女儿若嫁了他,那还得了!” 凤依依声情并茂诉说着,还担忧着蹙了蹙眉。 “方才墨王气冲冲地离开,想来定是在房中撞破了此事,这才……” 低低瞧了凤老将军一眼,她停住声。 方才他们来的时候,正撞上夜听澜黑沉着脸从房中出来,冲他们丢下句“凤老将军教出来的好女儿”便甩袖离去。 房中只剩下一个衣衫不整的宋清安,和昏睡过去的凤吟晚。 凤依依想当然便以为是夜听澜撞破了此事,才会愤然离去。 凤老将军皱了皱眉,刚准备开口,卧房内却传出阵细微的声响。 “去看看,是不是晚儿醒了。” 玉屏闻言当即快步往里去,进门便见凤吟晚跌坐在榻边,连忙上前将人扶起。 “小姐。” 她原是得了吩咐去替夜听澜收拾下榻的院子,谁知离开之前还好好的,一回来便发生了这等事。 瞧着凤吟晚被折磨得有些发白的脸色,顿时眼圈渐红。 “都怪奴婢,要不是奴婢回来得慢,断然不会出此等事!” 她咬着唇自责得不行,凤吟晚身子还很虚弱,见状只好有气无力摇摇头。 “先替我更衣。” 她一开口,嗓音都有些哑。 衣裙也早就被夜听澜撕烂了,现下虚虚挂在身上,简直跟破布没什么两样。 玉屏见状连忙将她扶着坐下,转身去取衣裳。 换好衣衫,又喝了口茶,凤吟晚这才稍稍恢复了些力气,示意玉屏开门让他们进来。 房门方一打开,凤老将军和凤靖元当即急切地走进来。 “晚儿!” 凤吟晚颔首,还未等开口,凤依依便已伸着脑袋挤上前。 “长姐,你醒了?” “真没想到宋公子竟是这种人,觊觎长姐也就算了,竟还敢……” “如此胆大妄为,爹爹可一定要狠狠的处罚,绝不能轻饶了他!” 她这话,便是坐实了宋清安玷污凤吟晚之事。 凤吟晚听着她聒噪只觉头疼,扫了眼一旁被架着的宋清安,掀唇。 “二妹妹这话的意思,是宋公子对本王妃做了什么?” 凤依依被她问得一愣,“难道不是吗?” 意识到自己失言,她连忙补充。 “方才我们遍寻宋公子不见,却在绣楼下遇见了墨王爷,王爷神色不佳,匆匆离去,而后我们进门,便见宋公子衣衫不整晕在了姐姐的闺房中……” 扫了眼凤吟晚颈间暧昧的红痕,她假意难过,“姐姐,谁都未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你可莫要想不开啊。” 凤吟晚翻了个白眼,冷冷睨她,“一个昏迷之人能做什么,你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宋清安现下还昏着。 原本她是要取针救他,不料却出了这般状况,所以他没醒也是正常。 凤依依却是不信,“那长姐这是……” 凤吟晚在她怀疑的眼神中,大方地将脖颈挺直几分。 “本王妃与王爷乃是夫妻,夫妻之间,倒也不必忌讳那般多吧?” 虽然很不愿承认,但现下也不得不将夜听澜拉出来了。 凤依依闻言却像是见了鬼一般。 “长姐说是此事是墨王所为?可是方才我们在绣楼下撞见墨王,他似乎颇为动怒啊。” 这贱人竟然说,刚才和她翻云覆雨的是夜听澜。 她是在骗王八蛋吗?! 第62章 夜听澜竟然给她写休书?! 凤吟晚冷眼看她。 “方才宋公子误闯进来,王爷见了心生误会才会如此,二妹妹所见,是王爷在吃醋吧。” 吃……醋?! 没想到她还能这么说,凤依依也是有些惊住。 夜听澜是什么人? 凤吟晚死皮赖脸喜欢了好多年的人! 京中无数女子,做梦都想嫁给他的人! 堂堂靖朝战神,尊贵无比的墨王爷,凤吟晚竟然说他是在吃醋? 她好大的脸哇! 凤吟晚才懒得管她,径直看向一旁的宋清安。 “爹爹,宋公子昏迷已久,您快些请郎中来瞧瞧吧,有什么事,也需他醒后再说。” 众目睽睽之下,她是不能展露医术了。 凤老将军闻言当即命人去请郎中,一旁的凤依依听到这话,却是顿时变了脸色。 “长姐,就算……就算他并未冒犯于你,可贸然闯入女子闺房已是有违礼制,你怎么还替他着想啊。” 凤吟晚睨她一眼,并不做声。 不过片刻郎中便已请来,给宋清安施了几针后,他便悠悠转醒。 一眼看见旁侧的凤吟晚,当即清醒。 “凤小姐,在下无意冒犯,只是……” 昏死之前他有过短暂清醒的记忆。 凤吟晚抿唇点点头,径直开口,“所幸并未铸成大错,宋公子不必惊慌,只是……你缘何会进入绣楼?” 按方才凤依依的说辞,宋清安应该在花园才是,怎么会无故走到她的绣楼来,还身中媚药。 这里面定有蹊跷。 宋清安闻言也是有些疑惑。 “不瞒诸位,凤二小姐回去更衣后,在下原是在花园中等候,也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到这里来的了。” 凤依依瞅见空子当即出声,“你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是在骗傻子不成!” “在下并未说谎……” “什么并未说谎,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隐瞒,好为自己开脱!” 她仗着宋清安记不清便一个劲儿呛话,还想说什么,却被凤吟晚冷嗤着打断。 “二妹妹口口声声如此笃定,难不成你是亲眼看见宋公子到我房中来的?” “我……” 凤依依张了张唇,又似是委屈,“长姐,我这也是在替你说话啊!” 凤吟晚不温不火睨她一眼,径直转向宋清安。 “宋公子此前可曾吃过什么?” 宋清安皱了皱眉,开始仔细回忆,“先前在花园中吃过一块糕点,别的就未曾……” 凤吟晚闻言美眸一闪,当即起身快步走向桌边。 众人疑惑之时,便见她端着只盘子走了回来。 “你吃的,可是这种糕点?” 盘子里的,正是她给玉屏留下的两块白玉芙蓉糕。 宋清安看了一眼,当即点头,“正是此物。” 凤吟晚俏脸一寒,眼底登时涌上片暗色。 方才她亦是身中媚药,所以才未能及时将夜听澜推开。 一下午,她只吃过这糕点。 想来是她曾服过手镯给的解毒药物,所以这媚药才会发作缓慢。 她正垂眸沉思着,那厢宋清安疑问出声,“凤小姐,这糕点有什么问题吗?” 凤吟晚抿唇,“这里头下了药。” “药?” 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凤吟晚颔首,“我也曾吃过此物,身子亦是出现了不适,若不是王爷在,恐怕……” 她这话并未说完,众人心中却已十分明白。 凤依依闻言也是狠狠一怔。 该死! 这贱人明明都吃下去了,就差一步,竟然被墨王给搅了! 强行压下心中不甘,她故作惊怒,“这……这可是长姐最爱吃的糕点啊,是何人如此歹毒,竟在糕点中下毒!” “还好我未曾吃下,否则我与宋公子岂不是要……” 凤老将军早在听到此事时便脸色黑沉,当即看向凤靖元。 “元儿,此事你亲自去查!” “是。” 凤靖元领命,当即便拿着那叠糕点带人去了厨房。 原本宋清安今日来是有意说亲的,不想竟出了这等事,到底是将军府的家事,由郎中诊治了一番,他便识相地起身告辞。 这事一时半会儿定然下不了论断,凤老将军安慰了凤吟晚一番,便也带着众人出了绣楼。 此计未成,凤依依手指死死攥紧裙摆,心中只剩下浓浓的不甘。 然而,一想到宋清安是晕在了凤吟晚的房中,她心中就又得意起来。 夜听澜堂堂一个王爷,见到外男出现在自己王妃的闺房,她就不信,他能半点都不介意! …… 身子实在太过疲惫,凤吟晚原本靠在榻上想事情,不料竟直接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到翌日才醒。 冗长的一觉睡完,身子上的酸痛已经消除了大半,她才起身,玉屏却是快步跑进来。 “小姐,王……王府来人了。” 她急匆匆喘着粗气,看脸色便也知并非是什么好事,凤吟晚点了点头,当即迈步往外去。 前厅。 亓玄坐立不安,一想到手中拿着的东西,他就如针扎般难受。 见凤吟晚走进来,连忙起身,“王妃……” 这一声十分心虚且没有底气,成功让凤吟晚蹙起了眉。 “何事?” 亓玄不敢多言,只将手中的信笺递过去,“这是王爷命属下转交给您的。” 搞什么名堂? 凤吟晚蹙眉接过,还等展开,却又见亓玄对着自己极为恭敬一拜。 “属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他说罢便逃也似的夺门而出,凤吟晚狐疑了下,继续展信。 入目便是笔墨浓重两个大字,一瞬间,便让凤吟晚变了脸色。 休书! 夜听澜,竟然给她写休书?! 凤吟晚压着火气将休书看完,心中愤怒大过疑问。 昨日之事,明明这人误会在先,粗暴在后。 她还没去要个说法呢,他倒是先发制起人来了! 不等动作,外头却是一道人影飞快晃进来。 “长姐,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啊?” 凤依依就像是闻见了腥味的猫,一听说墨王府来人的消息,当即便赶来。 即便凤吟晚很快将直接将信纸折下,她还是眼尖地看到了上头的“休书”二字。 当即瞪大了眼惊呼,“长姐,好端端的,王爷怎么给你写休书啊?这也是吃醋不成?” 凤吟晚冷冷一眼睨过去,不想她竟不怕死地又道。 “长姐,昨日同你欢好的到底是不是墨王啊?你莫不是一时眼花看错了人……” 她这幸灾乐祸全都写在了脸上,凤吟晚美眸一眯,抬手便是一巴掌甩过去。 “凤依依,再敢聒噪一句,我撕了你的嘴。” 第63章 难道是真心爱慕本王 猝不及防被甩了一巴掌,凤依依脸上的得意之色顿时退去。 还不等开口,凤吟晚却已捏着纸休书,步伐凌厉往外去。 敢给她下休书,她倒要问个清楚! 墨王府。 夜听澜正在绣春院中陪秦如怜,院门却突然被破开,一抹素雅的紫衣气势凛冽,直奔他而来。 “王爷这是何意?” 凤吟晚一把将休书拍在石桌上,径直开口。 边上小厮被她吓得一怔,还不等开口夜听澜却已淡漠抬眼,墨眸中余怒未消。 这女人,竟还敢来问他! “凤吟晚,本王的意思,你应当明白。” 明白? 她明白个鬼啊! 凤吟晚皱眉,“王爷无缘无故将休书送到将军府,臣妾委实不太清楚您的意思。” 若只是为了昨日宋清安的事,那断然没有到写休书的程度。 除非,这人是早有此意,想要趁机休了她! “还请王爷明白示下,也好让臣妾不做个糊涂鬼。” 见她竟不卑不亢发问,面上淡定得看不出丝毫心虚,夜听澜捏着茶盏的手一阵收紧。 明白示下。 这女人,是想让他亲口承认自己被绿了不成! 堂堂战神,一国王爷,说出来岂非令天下人耻笑! 他盛怒着将茶盏重重一搁,“你妇德有失,言辞无状,如此德性不配做本王的王妃,墨王妃之位,也断不能被你这种人败坏了声誉!” 她这种人。 她哪种人?! 凤吟晚表示大写的不服。 “臣妾自诩并非贤良淑德,却也未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王爷为了休掉臣妾,便将臣妾贬低至此,说出来,自己竟也不觉羞愧吗!” “凤吟晚!” 凤吟晚根本不理会他的怒气,没好气地又翻个白眼。 “王爷以为谁都跟您似的,把这王妃之位当成了宝贝?臣妾才不稀罕!” 要不是为着将军府的颜面,她才懒得虚与委蛇。 夜听澜闻言却是怒极反笑,“不稀罕?那你要死要活闹着嫁过来,难道是真心爱慕本王不成。” 这般水性杨花的女人,也配谈真心二字! 凤吟晚确实是被问住了。 爱慕他……? 那她情愿选前面那个! 轻咳一声,她连忙压下面上的不自然。 “随王爷怎么想,要和离可以,但如此不明不白的休书,请恕臣妾不能接受。” 要和离也得是在此事查清之后,她绝不可能背着口黑锅走! 见她竟还大言不惭地提和离,夜听澜搭在桌边的手狠狠收紧。 “既然你执意要问,本王便也不必再给你留情面。” “昨日在将军府,你与宋清安,乃是本王亲眼所见!” 果然是为了这事? “此事臣妾是被陷害的。” “何人敢在将军府陷害你!” 见他不信,凤吟晚抿唇,“昨日臣妾和宋公子都身中媚药,王爷所见,是臣妾在给宋公子施针解毒。” 她竟还在说谎! 夜听澜闻言俊脸一沉,墨眸里满是浓重的阴鸷。 “本王怎不知,你何时竟习得了医术!” “这……” 这个凤吟晚确实解释不了。 原主草包一个,连诗词都不会,更别提医术了。 但她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臣妾可以证明!” 夜听澜却是厌恶般错开眼,“不必了,本王没心思看你耍花招。” 根本不给凤吟晚解释的机会,他扬手就要示意小厮将人赶出去。 一旁的秦如怜听着,眼珠暗暗转得飞快。 昨日夜听澜陪这贱人回门,她原以为他定要留宿将军府,谁知傍晚时分,他却怒气冲冲回来了。 她派了几波下人前去打探,都被轰了出来,不想,竟还有这般隐情? 所以,凤吟晚这贱人,竟然背着夜听澜在将军府偷人?! 这念头一冒出来,秦如怜心中都要乐开花了,刚准备开口添油加醋一番,亓玄却快步从外头冲进来。 “王爷不好了,云王殿下突发心疾,晕过去了!” 夜听澜闻言眉心重重一蹙,当即起身,“听云在哪?” 他随着亓玄快步往外去,一时也顾不上凤吟晚了,凤吟晚见状心中一喜,当即也快步往外去。 她要证明医术,立刻就来了个病人。 这岂非是,天助我也? 侧厅的小榻上,墨绿长袍的少年眉眼紧闭,嘴唇乌紫,面上白得毫无血色。 夜听澜上前查看了两眼,皱眉,“随行的御医呢?” 亓玄颔首,“姜太医留下青普寺替太后诊脉了,云王殿下的随行中并未有御医。” 话音未落,凤吟晚却从众人后头冒出来。 “王爷,臣妾可以救治云王,以证医术。” 她说罢便欲上前把脉,谁知还未等碰到夜听云的手腕,手指便被夜听澜死死攥住。 夜听澜的手坚硬如铁,简直像是要将她的手指生生折断一般。 “滚开!别碰他!” 话落凤吟晚便被重重甩了出去,脚下一阵错乱,她险些一头撞上灯台。 夜听澜根本无心看她,只对亓玄冷声吩咐,“即刻着人入宫去请御医!” 话落他眉心却又是重重一拧,径直起身。 “本王亲自去。” “将偏厅严密把守,本王回来前,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 他说罢便翻身跃上马,极快地向外驰去。 那厢,凤吟晚站稳身形,刚准备再看一眼榻上的夜听云,视线却被亓玄严严实实挡住。 “王妃,云王殿下的心疾非同小可,您还是先行回揽清院吧。” 他说这话时面上是少见的严肃。 想也知硬来不行,凤吟晚点点头,转身往外去。 一众侍卫紧跟其后退了出来,将侧厅的门守得死死的。 凤吟晚佯装往后院而去,却是在拐角处步子一转,飞快贴上窗户。 方才她瞧着夜听云脸色甚差,从墨王府到宫中,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三刻,等夜听澜将御医请回来,人估计都要嗝屁了。 试探地推了推窗户,她果然寻到一丝缝隙,当即拢了拢裙摆翻身进去。 她动作极轻,亓玄带人守在门外,房中便只剩昏迷的夜听云一人。 凤吟晚将窗户阖上,悄声迈步上前。 能让夜听澜亲自进宫去请御医的,必然不是一般人。 她淡淡瞧了榻上的少年一眼,脑中便浮现出些许碎片。 皇帝统共五个儿子,夜听云便是最小的那个。 他乃丽贵妃所出,生母尊贵,备受圣宠,又得太后欢心,简直就是宫里不可多得的宝贝疙瘩。 不过,现下这宝贝疙瘩落到了她手中! 第64章 他们岂不是有了肌肤之亲 这般想着,凤吟晚唇角一勾,心情顿时好转起来。 等她救醒了夜听云,真不知丽贵妃和夜听澜该怎么谢她! 探了探脉,她将先前从手镯中取得的药丸给夜听云喂下,而后娴熟取针。 只是这银针还未曾落下去,她却又有些发怔。 只因,夜听云是先天心疾,若要施针,也需将解开衣裳! 想想昨日自己要替宋清安施针,结果却被夜听澜抓包并误会的情形,凤吟晚多少是有些心有余悸在的。 为了保险起见,她悄无声息往门外丢了包迷药,并且将门栓插死。 极轻的“嗒”一声响起,亓玄当即敏锐回头,不料还未等摸到门橼便觉一股异香传来。 他心中暗道不好,想要屏住呼吸却也为时已晚,眼前一黑,便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一连几道倒地声传来,凤吟晚满意勾唇,对准夜听云的心脉处,起手便是一针落下。 一连施了几针,夜听云清秀的眉头一皱,身子一颤,唇边便是一丝血迹吐出来。 眼见他含在口中的药丸也要被吐出来,凤吟晚扬眉,连忙将他的唇角按住。 “唔唔……” 心脉处传来的剧痛让他不住挣扎,迷蒙着睁眼,正对上凤吟晚清亮的双眸。 夜听云微微一怔,目光在触及她按在自己唇瓣上的手指,以及自己半解衣衫时,当即再度剧烈挣扎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 开口含混不清,凤吟晚却十分轻松便听懂。 “别怕,我这是在救你。” 夜听云根本不听,竭力将身子往后蜷曲了几分,耳尖微红。 “放开……” 他怎么能在一个陌生女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身子! 更过分的是,这女人还捂着他的嘴! 这女人的手碰了他的嘴,那他们岂不是有了传说中的肌肤之亲?! 他还未曾娶亲,还有清白要守,就算……就算这女人长得好看也不行啊! 唇瓣的触感是那样温软,甚至还带着好闻的馨香,让他的脑袋都有点晕乎乎的…… 晕乎乎……! 察觉到口中异样的触感,夜听云游离的意识猛然惊醒。 这女人给他吃了什么! 凤吟晚根本没空理会他的心思,神情专注地又是一针扎下去,夜听云被刺痛得脑子瞬间又清醒几分。 凤吟晚沾了沾额角的细汗,满意收针。 这小子醒了之后一点都不配合,还是晕着的时候比较好。 估摸着他也该将药吞下去了,凤吟晚将手撤下来。 “好了,你现下是不是觉得好……” 话未说完,夜听云脸色却是骤然一变,旋即胸腔剧烈一颤,一口淤血混着尚未融化的药丸齐齐吐了出来。 未料到他竟倔强得不肯将药吞下去,凤吟晚秀眉一蹙,还不等动作,外头夜听澜沉冷的怒喝却传进来。 “怎么回事!” 下一瞬,房门被一股大力直直破开。 一眼看见榻边的凤吟晚和衣衫不整的夜听云,夜听澜当即暴怒。 “混账!” 这该死的女人,竟敢对听云做出这种事! 凤吟晚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又误会了! 不及张唇,面前已是一道强劲的掌风直直劈过来,一下便将她击退了数步。 凤吟晚身子重重撞在架子上,胸口一阵沉闷的痛意,喉头当即蔓上抹腥甜。 夜听澜上前一把揽过夜听云,双目带着嗜血的杀意看她。 “若听云有半点差池,无需太后和丽贵妃问罪,本王便先一剑劈了你!” 他说的这个劈,应该是真的劈。 凤吟晚抿唇想压下体内翻涌上来的血气,外头清醒过来的亓玄便已冲了进来。 “王爷!” 眼神扫过地上的凤吟晚,以及夜听澜怀中的夜听云,他当即颔首。 “属下该死。” 夜听澜冷厉地睨他一眼,“确实该死!” 扫了眼凤吟晚,又毫不怜惜地寒声。 “把她给本王押回去,听云醒来之前,不准让她出揽清院半步!” 凤吟晚被架起来的时候,喉间那一口血,到底还是没压住。 夜听澜那一掌用了十足的功力,还好落下的位置并非心脉,否则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凉透了。 亓玄明显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一路将凤吟晚送回揽清院,看她的眼神也十分复杂。 凤吟晚今日来得匆忙,玉屏并未跟过来。 亓玄将她放在院中,原本是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唇却还是未曾出声。 云王与王爷虽非一母同胞,手足之情却更胜亲生兄弟。 今日他受王爷之命将云王从青普寺接回,云王突发心疾王爷已是十分焦急,而王妃竟还对云王做出这等事…… 实在荒唐! 抿了抿唇,他复杂地看了凤吟晚一眼,转身离开。 凤吟晚被那一掌震得心脉有些受损,她凭着最后的几分力气,从腰间摸出一枚药丸吞下去,而后便彻底昏了过去。 …… 侧厅。 御医给夜听云把过脉后,却发现他并无大碍,心中顿时犯起了嘀咕。 方才他在太医院当值,墨王急匆匆闯进去,抓起他的衣襟和药箱便扔上马,嘴里还嚷着云王的心疾犯了。 一路快马加鞭,他提心吊胆,还以为有多严重,不想却并无大碍…… 稳了稳自己还有些打颤的双腿,御医低声回禀。 “王爷,云王殿下虽尚在昏迷,可身子却已无大碍,已无需下官再行诊治了。” 夜听澜剑眉一蹙,“刘太医,你能肯定?” 夜听云的心疾,一向难治。 刘太医颔首,“云王殿下虽气息有些不紊,但身子确无大碍,现下并无任何危险。” 夜听澜闻言眉心蹙意更甚。 怎么会没有大碍,方才他明明瞧见,听云被那女人害得唇角溢出血迹…… 一想到方才的情形,夜听澜便有些怒火中烧。 方才,和他昨日在将军府看到的,一模一样! 薄唇才抿紧几分,一旁的刘太医却突然弯腰,从地上捡起半枚绿色的药丸。 夜听澜皱眉,“这是什么?” 刘太医嗅了两下,摇摇头,“闻着像是补血提气的药物,不过此药并非太医院所有,难道是王爷府上之物?” 夜听云的身子一向由御医诊治,他所用的药必然也是出自太医院。 若这药并非是太医院之物…… 夜听澜眼底一黯,一缕思绪才从心头先掀起,便又见刘太医对着夜听云的心脉处惊呼出声。 “原来如此!” 第65章 你也算有些本事 “有人用银针替云王殿下疏通了心脉,又以此药物吊住精气,想来云王殿下方才是血脉偾张,一时受不住才会晕过去的。” 夜听澜俯身上前,果然在夜听云的心脉处瞧见了几个细小的针眼。 针眼处还微微泛红,明显是才扎了不久。 刘太医还在惊呼,“此等针法精湛高超,实非下官可比,王爷府上竟有此等高人?” 夜听澜闻言狭长的眸子一眯。 他的府上,自然没有高人。 若非要说有,那便只有一个自称会医术的凤吟晚。 想起她在绣春院所说,夜听澜眉心一蹙,“亓玄,送刘太医回去。” 还没等问出结果就被赶了回去,刘太医委实有些不甘心。 但碍于夜听澜的威压,他象征性地留了张方子,而后便背起药箱告辞。 刘太医前脚才刚出去,后脚秦如怜便翩翩而至。 “听澜哥哥,听云他怎么样了?” 夜听云心思单纯,十分好骗。 来京多年,小白莲和他的关系,实在不错。 她眼中满是关切和着急,夜听澜点点头,“御医已经看过了,现下已无大碍。” 秦如怜闻言如释重负般松口气。 “那便好,听云的心疾一向棘手,姜太医又不在身旁,实在叫人担心。” 眼神暗暗一转,她又掀唇,“听澜哥哥,方才我听侍卫说王妃私自闯了进来,还用迷药迷晕了众人……” 夜听澜闻言脸色一沉,不等掀唇,榻上的夜听云却剧烈咳了一声,而后悠悠转醒。 “听云!” 秦如怜比夜听澜更快凑上前。 夜听云意识尚不明朗,眼神迷茫着看向二人,“三哥,如怜。” 他缓缓坐起身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前,发觉衣裳已经被系好后,这才松口气。 方才他被那女人轻薄,二人离得那般近,他肯定已经被那女人给看光了! 他的清白……! 这般想着,他耳尖又是一红,说不清是害羞还是恼怒。 夜听澜见状却以为他身子又有不适,当即开口,“你现下觉得如何,可还有胸闷气短之症?” 胸闷气短? 夜听云闻言这才注意到,自己原本绞痛不止的心脏,现下却已十分舒缓,非但没有半点不适,还有一股奇妙的清爽通透之感。 他的呼吸,从未如此有力过! 莫名想起凤吟晚所言,他心中一阵疑惑。 那女人,当真是在救他? 还不等开口,秦如怜却已抢言。 “听澜哥哥,现下刘太医应该还未走远,不若再请他回来替听云看上一看吧。” 夜听澜颔首,刚要下令却被夜听云止住。 “三哥,我现下心脉顺畅,并无不适,无需再劳动御医了。” 夜听澜担忧看他,“当真?” 方才他昏迷之时被那女人肆意轻薄,唇角现下还挂着血迹,怎么会没事! 夜听云颔首,抚着胸口十分认真道。 “以往心疾发作,我醒来常有不适之症,不知为何,现下整个人却十分清透,就好像……未曾昏厥过一般。” 因为秦如怜,他没少看凤吟晚不顺眼,所以,他自然没有替凤吟晚开脱的理由。 夜听澜闻言薄唇无声地又抿紧几分。 “好吧,那你好生歇息,我命人去将刘太医开的药煎了。” 夜听云点点头,抬眼在房中张望了几下却并未动作,“三哥,你府上可曾有医师?” 夜听澜一向不近女色,府上鲜少有女人的踪影。 方才那女人虽然貌美,但行为举止并不似名门贵女,他推断,是新来的府医。 再次听到这个问题,夜听澜实在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御医这般问便也罢了,夜听云竟如此这般问,难道这心疾当真是那女人给治好的? 可那女人草包一个,怎么可能会医术,还有那药…… “听云,方才那女人闯入房中,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你尽管直言,不必顾忌,若她胆敢对你最了什么出格之举,本王绝不罔顾私情!” 夜听澜大掌收紧,满目阴鸷,只待夜听云说出“轻薄”二字,便去揽清院一剑将凤吟晚劈了。 原还想旁敲侧击一番,未料到他竟知晓此事,夜听云白玉面孔上一抹绯色极快闪过。 “三哥,那女人给我喂了一粒不知是何的药物,而后便在我的心脉上扎了几针。” “方才我体内气血翻涌,只觉得心口处锐痛无比,而后便昏了过去,现下再醒来却已是好了许多。” 他成功将凤吟晚解自己衣裳的事规避掉,顿了顿,又补充。 “她虽举止有些奇怪,但想必方才的确是在救我。” 夜听澜闻言眉心一阵收紧。 秦如怜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听云,你是说,方才是王妃救了你?” “王妃?” 夜听云闻言微微一怔,“如怜,你莫不是说错了?方才那女子容貌甚美,脸上并无半分瑕疵,王妃……” 他怎么会不认得凤吟晚是什么鬼模样! 他看了眼夜听澜的脸色,并未再将话说下去。 秦如怜心中却已十分清楚。 夜听云口中容貌甚美的医师,就是凤吟晚那贱人! 怎么可能! 夜听云这心疾一经发作,太医院的御医都没把握,那贱人怎么可能将他救醒! 夜听澜不置可否,只沉声掀唇,“你方才说,觉得身子比先前都要通透?” “正是,三哥,那女人或许能医治我的心疾。” 夜听云捂着心口说得认真,话落夜听澜却已起身。 “知道了,你好生歇息,让如怜留下照顾吧。” 他说罢便径直往外去,秦如怜心中憋着一股子不甘,却也只能留下。 …… 揽清院。 好在手镯的药物效力强大,凤吟晚再醒来时,胸口处的剧痛已有所减弱。 一连骂了几句“夜听澜王八蛋”,她咬牙从地上爬起来。 身子一经牵动,细碎却紧密的痛意再次传来,凤吟晚闷哼了声,终于撑着一口气坐到了石凳上。 不用估计了,夜听澜这一掌应该就是奔着要她狗命去的,真真是半点都没留情! 才调整了下呼吸,外头一阵脚步渐近,而后王八蛋本尊便步履翩翩出现在了她院中。 凤吟晚本就有些皱巴的小脸,顿时更是没好气。 “王爷来做什么,这是生怕臣妾没死,又追着来补上一掌?” 夜听澜闻言俊脸一沉,墨眸中的惊讶瞬时化作冰冷的讥诮。 “凤吟晚,能抗住本王一掌,你也算有些本事。” 第66章 那还不如去相信光! “有些本事”的凤吟晚秀眉一扬,当即也毫不示弱地怼回去。 “王爷过奖了,臣妾若没点本事,如何能爬上云王殿下的床呢。” “你!” 未料到她都这副样子了,一开口却还是该死的气人,夜听澜面上一阵阴鸷翻涌,挥袖冷哼。 “你这骨头倒是硬的很。” 凤吟晚才不理会,“臣妾的骨头再硬,恐怕也没有王爷的嘴硬。” 淡淡扫了夜听澜一眼,勾唇,“怎么,王爷您都屈尊降贵到我这小破院来了,竟也不打算道歉吗?” 明明是求她来了,还冷冰冰得摆出副臭脸,好意思说她?! 心思被毫不避讳地戳破,夜听澜俊脸又是一沉。 他盯着凤吟晚唇角那抹胜券在握的淡笑,心中顿时激起股无名火。 “道歉?凤吟晚,你是什么身份,也配本王亲自来道歉!” 这女人,简直是该死的气人! “不是道歉啊……” 凤吟晚故作可惜地撑了撑下颌,面上云淡风轻,“既然王爷不是来道歉的,那便请回吧。” 她竟然还敢赶他! 夜听澜死死握紧拳头,心中的怒气简直上升到了极点。 不能掐死她,还得留着她给听云医治心疾。 不能掐死她,还得留着她给听云医治心疾! 一连重复了两遍,他才忍住没有出手。 沉着脸抿了抿唇,寒声,“去给听云医治心疾!” 凤吟晚闻言秀眉一扬,差点被他这理所当然地吩咐气得笑出声。 昨天、今天,这人一连冤枉了她两波,又是下休书,又是打了她一掌的。 现下竟还敢大言不惭地命令(?)她去给夜听云看病?! 他是屁吃多了,还是假酒喝多了! 咬了咬牙,她也冷声,“臣妾不会医术,不能给云王诊治心疾,王爷还是去请御医来吧。” 见她竟想都不想就直接推说自己不会,夜听澜眉心重重一蹙。 “你方才不是要向本王证明自己会医术之事,本王现下给你这个机会。” “去给听云诊治,若是能将他的心疾治好,本王便信了你的说辞!” 然而,回应他的,是凤吟晚大大的白眼。 “臣妾说了不会医术,王爷要相信臣妾,那还不如去相信光!” “凤吟晚,你别不识好歹,本王这是在给你机会!” 给她机会?! 凤吟晚冷嗤,“事到如今,臣妾便跟您摊牌吧。” “王爷不是觉得臣妾和宋公子有什么,臣妾现下承认了,昨日在将军府,臣妾和宋公子就是在行男女欢好之事。” “若非王爷你出现得及时,今日这头上指不定要多点什么呢!” “哦,对了,还有今日。” “方才在侧厅,王爷不是亲眼所见吗?就是臣妾趁云王昏迷之际,扒了他的衣裳,爬上了他的床榻。” “云王醒来看见臣妾所为,还半点都未曾抗拒呢!” “你给本王住口!” 她这话一句接着一句,夜听澜简直要被她的口不择言气到吐血。 这女人,明知他因何动怒,却不惜搭上自己的清白也要这般说,分明就是在故意激怒他! 口无遮拦,言语粗鄙,简直岂有此理! 他气得要冒烟,那厢,凤吟晚却是面不改色地继续掀唇。 “臣妾说得都是实话,王爷您要动怒也是应该的。” “不如这样,您现下便命人将臣妾抓起来啊,告到御前,治臣妾个不守妇道之罪。” “再气不过,您一剑劈了我啊,省得您看见我就想起自己头上有点绿,心烦得很啊!” 夜听澜仍旧气得要死,但不知为何,在想通她是故意激怒自己之后,他的脑子,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淡淡扫了她一眼,夜听澜冷哼,“你以为本王会这般容易便处置了你?” “凤吟晚,你想死,也得是给听云医治好心疾之后!” 这下轮到凤吟晚气得要死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厚颜无耻,还一心想着卸磨杀驴。 咬咬牙,她当即也冷下脸,“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见她也不装了,夜听澜薄唇一翘,顿时溢出抹得意。 “那本王便在这等着,等到你愿意替听云医治心疾为止!” 见他来硬的不行,竟然还准备磨自己,凤吟晚毫不掩饰地翻个白眼。 “王爷请便!” 身上已经恢复了些力气,她说罢便欲起身回房,谁知步子还未等迈开,却被夜听澜一把攥住胳膊。 “本王何时准你离开了?” 凤吟晚秀眉紧紧一皱,“王爷这是何意?!” 玩赖的是吧? 堂堂战神,脸面也不要了? 不等做声,夜听澜手上一阵用力,直接便将她拽了回去。 而后,凤吟晚便被迫开始了,长达几个时辰的,惨无人道的压迫! 她渴了,想喝口茶。 夜听澜死死按住她的手腕,让她起都起不来身。 她饿了,肚子叫得震天响。 夜听澜还是死死按着她,甚至,唇角透出抹微妙的得意。 凤吟晚对着空气暗暗磨牙,想跟手镯要一点能果腹的药丸。 可,夜听澜盯她盯得比银子还死,让她根本就没有半点机会! 凤吟晚直呼恶毒。 不让吃不让喝,这王八蛋是想活活饿死她啊! 她有钢筋般的意志,奈何却不抗饿。 终于在肚子叫出声的第10086次,凤吟晚咬着牙败下阵来,“王爷到底想干什么!” 夜听澜勾唇,面上带着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给听云医治心疾!” 凤吟晚:“……那你还是饿死我算了!” 夜听澜抿着唇定定睨她,不置可否。 见这人确实有饿死她的打算,凤吟晚再次咬牙。 “这事是你误会在先,你要是不道歉,我死也不给夜听云医治!” “而且方才我给他诊治的时候发现,他的心疾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 “先天心疾,本就会随着年龄加剧,我耗得起,夜听云未必能耗得起!” 她说这话,多少是有些恐吓的成分在的。 谁知夜听澜闻言,捏着她手腕的长指却悄无声息收了力道。 就在凤吟晚以为他要犹豫不决之时,却又听他沉声掀唇。 “先前之事,是本王错怪你了。” “你既会医术,便尽心给听云医治心疾,若此事能成,先前的种种,本王便既往不咎,再赠你一个人情,如何?” 夜听澜的人情,自然是稀罕得很。 凤吟晚扬了扬眉,还未等做声,却又听他道。 “你若还是觉得心中怨气难消,别的要求也可以提。” 别的要求? 凤吟晚听着,美眸中当即闪过几分狡黠。 第67章 听我说谢谢你 “比如,让王爷你穿女装?” 夜听澜闻言下意识一怔,“什么?” 回过神,他俊脸一沉眉心就要蹙起,凤吟晚见状连忙讪笑着摆手。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清了清嗓子,她又正色。 “臣妾现下肚子有些饿,想先吃点东西。” 夜听澜皱眉。 这女人为何如此事多,她的肚子,能有听云的身子重要? 碍于自己说出的话也不好食言,抿了抿唇,他沉声开口。 “你先去给听云诊治,本王待会儿命人将饭菜送到侧厅。” 想让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 凤吟晚暗暗扬了扬眉,起身却是一个趔趄,当即又软着身子坐了回去。 “王爷看见了,不是臣妾不愿去给云王诊治啊,只是臣妾这肚子实在饿的厉害,又被您给打了一掌,这头晕眼花手无力的……” “要是一个手抖,将针扎到了不该扎的地方,云王的下半辈子可就难说了。” 夜听澜冷冷看着她堪称敷衍的演技,面沉如水。 “就依你所言。” 凤吟晚颔首,当即毫不犹豫地报了一串菜名出来。 夜听澜原本是想让后厨随便给她对付两口的,谁知她一张口,点得样样都是四海云宴的大菜。 当即面上又是一阵阴郁。 还不等斥她,却又见凤吟晚勾唇看过来。 “王爷您常去四海云宴,应该能记住臣妾说的是什么吧?那臣妾便不用再列清单了哈。” 夜听澜气得想锤她。 这女人,竟敢将他当做小厮来使唤! “凤吟晚,你是猪吗,吃这么多!” 急了? 凤吟晚丝毫不恼,只撑着下颌懒懒出声。 “臣妾浑身无力,恐是寸步难行,便只好在院中等候了,还请王爷您快去快回,毕竟,这病情可是不等人啊!” 还敢威胁他! 夜听澜气结,眉心重重一拧,裹着身寒意抬脚出了院子。 见他离开,凤吟晚松口气,连忙又向手镯讨了颗补气养神的药吞下。 再僵持一会儿,她恐怕得晕。 夜听澜的确可以称得上是神速,两盏茶的功夫,凤吟晚点的菜,已经一样不落地摆在了揽清院的桌上。 浓郁的香味一飘出来,凤吟晚魂儿都被勾没了。 她抓起根烧鹅腿就开啃,谁知咬了两口竟发现边上还有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险些一口噎住。 这眼神……也太幽怨了点吧。 迅速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她红唇一弯,当即也十分热络地招呼夜听澜。 “王爷,别光看着,您也吃啊。” 夜听澜根本来不及拒绝手中就被塞了个鸡腿,油腻腻的触感一经传开,他身子一僵,俊脸极快地蒙上层阴翳。 他不为所动,凤吟晚抬眼正对上这人抿紧的薄唇,当即啧声。 瞧瞧,都馋得咂嘴了也不吃。 不愧是战神,定力就是好哇! 只以为夜听澜是抹不开面子,凤吟晚干脆好人做到底,又抽出那根鸡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他嘴里。 “王爷放心吃,臣妾说到做到,绝不会因为您吃了个鸡腿就食言的。” 她凤吟晚,从来就不是小气之人! 夜听澜:听我说谢谢你…… 将桌上的美食风云残卷一通,凤吟晚摸着自己的肚皮,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一旁夜听澜早已等得不耐烦,见状当即起身。 “既是吃饱了,那便走吧。” 凤吟晚才剔了剔牙,闻言扬眉瞧他一眼。 这人还真是,不忘初心。 懒懒打了个呵欠,她却并未起身,“方才吃得饱了些,臣妾突然就有点困倦……” 叫他先前不给吃不给喝,她也得好生难为这人一番! 夜听澜闻言薄唇冷冷一抿,耐心殆尽。 “凤吟晚,本王不介意让你清醒一些!” 话落已是强劲的掌风袭来,凤吟晚眼还未等眨下去呢,身子便已被一股大力带起。 夜听澜的手坚硬如铁,牢牢攥着她的手腕。 “再推三阻四,本王扒了你的皮!” 凤吟晚:……大胆! 二人到侧厅时,夜听云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红润。 秦如怜从旁陪着,眼眶微红,眸中还有一抹尚未干透的水色。 凤吟晚扬了扬眉,而后便见夜听云原本十分温和的神情,在看见自己之后,瞬间就变成了愠怒和厌恶。 “三哥,方才我的身子已完全恢复好了,就不必再让他人诊治了。” 他一双眸子定定看着凤吟晚的方向,刻意将“他人”二字咬重了几分。 这话出口,夜听澜也是一怔。 依照方才听云的描述,凤吟晚的治疗明显对他的心疾起了作用。 而他不过去了揽清院一趟,听云的态度竟怎会变化如此之快。 他蹙眉的功夫,凤吟晚已经抱着臂懒懒出声。 “王爷,这您可是亲耳听见了,不是臣妾不肯给云王医治,是云王自己不用臣妾治的啊。” 夜听云闻言清秀的面庞一阵泛红,眼眸中愠怒清晰可见。 先前他不知这女人脸上的疤已经消除,竟一时未曾将她认出来。 现下再看,她皮相虽已变得好看,可说话还是这般的刁钻尖刻,令人讨厌! “凤大小姐不必这般高高在上,本王并未求着你前来医治!” 凤吟晚扬眉。 她方才给这小子喂得是提精气的药物啊,他这一张嘴,怎么跟吃错药了似的? 但,不管吃没吃错,她凤吟晚从来不知道“吃亏”俩字怎么写。 眨了眨眸子,她唇角勾起抹玩味笑意。 “云王确实未曾求本王妃前来,可本王妃也并非是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之人,对吧,王爷?”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是夜听澜求她来的。 夜听云闻言面上神情一僵,旋即又不忿开口。 “三哥是为我的身体着想,若非如此,才不屑于同你有半分交集!” 攻击她? 凤吟晚乐了。 “云王言之有理,既然你现下身子已经恢复好了,想必也就无需再行诊治了,本王妃先走一步。” 她说罢便欲抬脚往外去,谁知还未等迈开步子,便已被夜听澜拦住去路。 “她能医治你的心疾。” 这话明显不是对她说的。 凤吟晚撇了撇嘴,抬眼便见夜听云脸上闪过抹隐忍的愤怒。 “三哥,这女人再有本事也比不过姜太医,今日之事,不过是因为姜太医未曾跟在我身边,待太后从青普寺回来……” 夜听澜面沉如水,不为所动。 “姜太医替你诊治多年,病症却仍旧难以根除,王妃之法,确有奇效。” 夜听云闻言,俊秀的面庞上又闪过抹复杂的悲痛。 这死女人给三哥戴绿帽,三哥竟还称她为王妃! 为了他,三哥竟委屈至此! 第68章 你连男人的身子都看过了,还怕这? 眉头紧紧一皱,他当即便下定决心。 那他,就更不能让三哥受辱了! “三哥,这女人草包一个,她如何能会医术,她先前定是误打误撞才会将我救醒,我宁死也不愿让她医治!” 夜听澜面上一沉,“听云。” 短短两个字,却已包含不悦。 夜听云自幼患有心疾,夜听澜对这个皇弟一向宽纵,甚少疾言厉色。 夜听云闻言也是一怔,却还是坚持,“我看见这女人便觉心烦,三哥若真是为我好,便莫要再提此事了。” 夜听澜的唇,锐利抿紧。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二人僵持着,谁也未再开口。 吃瓜群众凤吟晚暗暗看戏。 好哇!打起来,打起来! 还没等这俩人如她的愿打起来,那厢秦如怜却已柔柔开口。 “听云,你怎能这般说话,听澜哥哥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夜听云皱眉,“可是这女人……” 秦如怜眼中水波微转,“先前之事定是有什么误会,方才确是王妃将你救醒的,王爷这般做,也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啊。” 劝完夜听云,她又看向一旁的夜听澜。 “听澜哥哥,听云才清醒不久,方才所言冲动了些,并非是有意与你起冲突的。” 夜听澜闻言并未做声,见夜听云不再极力抗拒,沉声掀唇。 “你去看看。” 话落,身前之人却仍是安静得没有半点反应。 夜听澜眉心一蹙,顺手就在凤吟晚腰上掐了一把。 腰间骤然一痛,凤吟晚这才猛地回神,意识到已经无瓜可吃,只好不情不愿上前。 夜听澜分明就从她脸上看到了八个大字—— “没打起来,真是可惜!” 狭眸顿时危险的眯起几分。 凤吟晚浑然不觉,只对着面前一脸戒备的夜听云,勾唇出声。 “本王妃的诊治之法不同于他人,还请云王全力配合。” 夜听云还没等弄清楚这个“不同”是什么不同,便见她抬手将秦如怜往边上一拨,径直一屁股坐在了榻边。 旋即,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 “脱了吧。” 脱……脱了吧! 他瞳仁猛地缩紧几分,脸色一变,刚准备呵斥出声,却又听凤吟晚嗤笑。 “脱个上衣而已,这里又没外人,云王还害羞不成?” 脱个上衣,而已! 夜听云简直要被她这轻飘飘的语气,气得心疾再次发作。 当着三哥的面,这女人竟能说出这般话,她好生不要脸! 见他咬着牙一副不肯动作的样子,凤吟晚皱眉。 “王爷,云王这般不配合,臣妾便是华佗在世,也难行诊治啊。” 夜听云闻言清俊的面庞狠狠一抖,彻底蚌埠住了。 这女人……竟然当着他的面跟三哥打小报告! 无耻!!! 他求助般看向秦如怜,秦如怜见状当即掩了掩唇,温声开口。 “听澜哥哥,这给病人诊治,不都是只需把脉便好了么,倒也不必……” 话未说完却被凤吟晚的冷嗤打断。 “秦姑娘这么会,不如你来给云王诊治啊,本王妃瞧你说得头头是道,一准儿能行。” “我……” 秦如怜被呛得咬唇。 那厢,夜听澜周身裹在寒气之中,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但他薄唇抿了又抿,终是寒声开口。 “脱。” 只此一个字,夜听云当即便哆嗦着将上衣解开。 秦如怜见状尖尖叫了声,连忙用衣袖遮住视线。 凤吟晚睨她一眼,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给她装? “秦姑娘连男人的身子都看过了,还怕这?” 她说的,当然是春祭大典那次。 秦如怜闻言面上重重一白,当即咬着牙起身,“听澜哥哥,如怜不会诊治,在此也是无用,先行告退。” 她说罢也不等夜听澜颔首便直直往外去,凤吟晚勾了勾唇,专注替夜听云看了起来。 整个过程,夜听澜就坐在一旁看着。 当着他的面被凤吟晚触摸身子,夜听云简直如同在冰与火中反复煎熬。 凤吟晚自然发觉了他的僵硬,但为着他方才攻击自己的话,她刻意放缓了动作,故意不喊停。 必须得让这小子难受一番,不然他就不知道什么叫“为自己的言行买单”! 当然,她一向有数。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凤吟晚点点头,装作才看完的样子开口。 “云王这心疾时间久远,臣妾也无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治好,不过臣妾敢断言,经臣妾之手治过以后,病情绝不会再恶化。” 夜听澜闻言,凝重的眉心终于舒缓几分。 “你要治多久。”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王爷,此事恐怕急不得啊。” 凤吟晚说得确也是实话。 不过,到底多久能治好,这全看,她与宋清安的事何时能查清。 夜听澜闻言倒是未曾说什么。 沉吟了片刻,又看向一旁默默穿衣裳的夜听云。 “既如此,听云,你便留在府上小住数日吧。” 夜听云闻言多少是有些想哭。 但他一想自己在凤吟晚手下受到的屈辱,以及秦如怜的哭诉,心中当即又燃起阵怒火。 来日方长,他一定要从这女人身上加倍讨回来! 凤吟晚看眼神也知他没憋什么好屁,瘪了瘪唇,径直提笔写了张药方。 “御医给的方子不过是补气之效,治标不治本,还请王爷命人按臣妾的方子重新抓药。” 一想到这药熬出来是给夜听云喝,凤吟晚本要收住的笔一顿,当即又加了几味药材上去。 “喏。” 她兴冲冲地将方子递上前。 夜听澜虽不懂医术,可一整张方子看下来,眉心却是狐疑地蹙起。 前面这些药看着倒没什么问题,可后面的这几味…… 思量间,凤吟晚却又出声催促。 “时间不等人,王爷快些命人去抓吧,正好还能赶上晚膳后给云王喝一顿。” 夜听澜闻言抿唇颔首,径直吩咐下人前去抓药。 让亓玄回将军府送了自己留宿王府的消息,又去后厨交代完下人煎药的要点,凤吟晚便哼着小曲悠哉悠哉回了自己的揽清院。 早有下人将桌上的残羹冷炙撤了下去,她捏起块糕点往口中一丢,又喝了口新泡好的花茶,准备美美睡上一觉。 晚膳前,最好不要有人来打搅她的美梦。 晚膳后,她还要起来,赶着看一出好戏! 第69章 乖,再喝一碗 亓玄去将军府送信,顺道将玉屏也带回来了。 准确的说,是玉屏听到凤吟晚在王府发生的事后,威逼利诱跟着亓玄一块回来的。 她进揽清院的时候,凤吟晚在榻上睡得正香,口中还念叨着什么“喝药”。 玉屏眉头一皱,当即上前将她唤醒,“小姐,小姐……” 被晃了两下,凤吟晚迷蒙着睁开眼,一眼看见她,当即惊喜。 “玉屏,你怎么回来了?” “奴婢不放心,特回来伺候小姐。” 瘪瘪唇,她眼神幽怨,“小姐,您回来怎么也不带着奴婢啊……” 她听说后可是担心坏了呢! 凤吟晚讪笑着挠挠头。 这事吧,她还真是忘了。 早上看见夜听澜的休书,她一时气愤就直接杀回来了,根本没顾上去后院叫玉屏。 擦了擦唇边的口水,她连忙向外张望,“几时了?” 玉屏以为她是饿了,连忙颔首,“已是晚膳时分了,小姐您还未曾用膳吧。” 凤吟晚闻言意识顿时清醒,起身跳下榻,拉起她就往外走。 “快走,晚了要赶不上了。” “诶,您慢些……” 玉屏不明所以被她拉着直直往外去。 二人到膳厅时,下人才将将把饭菜端上桌,凤吟晚扬了扬眉,径直走了进去。 夜听澜原本正在跟夜听云小叙,一眼看见她,剑眉顿时微微一蹙。 这女人,下午已是吃了不少,晚膳她竟还吃得下? 思量间凤吟晚却已走到了跟前,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落座。 夜听澜俊脸又是一沉,不悦地出言提醒,“王妃。” 这女人竟也不行礼,没看见他在吗! 凤吟晚闻声抬眸,“嗯?” 夜听澜薄唇一抿,险些被这声“嗯?”气到破功。 笨也就算了,还听不懂暗示! 夜听澜气得不想搭理她。 夜听云抓住时机,连忙发挥,“本王与三哥在此,你进来竟也不行礼,可是未曾将我们放在眼中!” 跟她拿乔? 凤吟晚不动声色扬了扬眉,“都是一家人,云王何必如此见外。” “若按礼法,你还得唤本王妃一声三嫂呢,也没见你起来同本王妃行礼啊。” “你!” 未料到她竟敢用辈分来压自己,夜听云被呛得一阵哑声。 “本王乃是亲王!亲王!!!” 他身份尊贵,还备受太后宠爱,这女人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地位! 他气得面庞都有些发红,凤吟晚见状却是懒懒勾唇。 “你就是天王老子,也得管本王妃叫一声三嫂啊,除非,云王是不想认王爷这个兄长。” 夜听云:……! 这女人简直太强词夺理了,他根本说不过她! 夜听澜闻言面色一沉,当即寒声开口将这个话题阻断。 “用膳吧。” 凤吟晚扬了扬眉,还准备再说上两句,不料张口却是一只猪蹄飞过来,严丝合缝地塞入了她的口中。 凤吟晚美眸一睁,嘴巴张得比眼还圆。 见她闭嘴,夜听澜薄唇一翘,得意地将猪蹄又往里塞了几分。 “王妃替听云医治心疾甚至劳累,多吃一点。” 凤吟晚:!!! 你他mua的,她最讨厌吃猪蹄了,尤其这个还这么肥! 这人是故意的吧! 在侧厅被她怼了一通,晚膳时秦如怜直接连面都没露。 只一个夜听云,自然不是凤吟晚的对手。 这一餐,凤吟晚吃得极为舒服,除了,夜听澜故意给她夹的肥肉……! 眼见用膳过半,凤吟晚碗中的肉却并未减少半分,夜听澜墨眸一眯,顿时溢出几丝寒气儿。 “王妃为何不吃,可是嫌本王夹得不合你心意?” 这语气,这表情。 不能说威胁吧,简直就是把“敢说是就弄死你”几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凤吟晚战略性后退,若无其事地偏开眼。 “没有啊,王爷想多了吧,臣妾只是有些吃不下罢了。” 夜听澜冷厉蹙眉,“是么。” 凤吟晚一句“是啊”还未等说出口,那厢浅浅抿茶的夜听云却已兴奋出声。 “三哥,我方才看见了,这女人将桌上的肉吃了个遍,唯独就没吃你给她夹的!” 什么吃不下,她根本就是不想吃! 敢攻击她?! 凤吟晚睨他一眼,美眸中顿时透出几分凌厉之色。 “王爷,时辰差不多了,云王该喝药了。” 夜听云的身子,自然是头等要事。 夜听澜闻言当即收回视线,“命人去将云王的药端来。” 亓玄应过声,当即快步出去。 凤吟晚瞧着他离开的背影,懒懒出声,“王爷,这药效力甚是明显,不过,为保险起见,您还是亲自看着云王喝下去比较好。” 毕竟,一般人估计是喝不下去。 夜听云闻言,一股不好的预感当即从心头冒出来。 “三哥,我突然有些内急,先去……” 他说着便欲起身,却是屁股还未等抬起来,便在夜听澜的死亡凝视中顿住动作。 “喝完药再去也不迟。” “是呀云王,你年纪轻轻,内急憋一会儿没什么,但这药,凉了可就不好了。” 这女人竟敢幸灾乐祸! 重重瞪了凤吟晚一眼,夜听云又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不过片刻亓玄便已将药端来,隔着老远,一股苦味儿便在空中弥漫开。 凭借多年喝药的经验,几乎是一瞬,夜听云便敏锐地察觉到。 这药,它不对劲! “云王殿下,请喝。” 亓玄端上前,碗都快凑到他嘴边了。 夜听云心有余悸,“三哥,这药当真没问题吗?” 他瞥着一旁的凤吟晚,疯狂暗示。 不料亓玄却率先出声,“云王殿下放心,属下已命人验过了,无毒。” 夜听云倔强抬头,“三哥……” “喝了吧,对你的身子有益。” 夜听云心如死灰。 看了眼白玉碗中比墨汁儿还黑的汤药,他视死如归端起来,一饮…… 就吐了出来! 好苦! 比他十多年来喝过的药,加起来还要苦! 凤吟晚扬眉,“云王怎么吐了,莫不是觉得苦喝不下去?” 不能让这死女人看扁! 夜听云咬咬牙,不死心地又喝了一口。 又吐了! 真他妈苦! 这药是给人喝的? 啊?这药是给人喝的?? “王爷,臣妾看云王似乎是喝不下啊。” 凤吟晚开口,神色担忧。 夜听澜闻言眉心一蹙,不等掀唇却见夜听云再次倔强地端起了碗。 一碗药,他半喝半吐,就没进去几口。 终于见底,夜听云剧烈咳着,脸都绿了。 不等他喝口茶缓解一番,却又听凤吟晚的嗓音催命般响起。 “这药得喝够三碗才有效呢,亓侍卫,还不快去后厨再端一碗来!” 第70章 但是,可以给它们烧纸啊! 夜听云怀疑这女人在整他,但是他没有证据。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监督着喝了整整三大碗,夜听云觉得他已经从头苦到脚,就差变成苦瓜了。 见他这脸色也知被苦得够呛,凤吟晚勾了勾唇角,还算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云王回去睡上一宿,翌日早上起来,绝对会觉得自己身上有些不一样!” 夜听云心里苦,并且恨得牙痒痒。 还不等他反驳两句,凤吟晚却已起身出了膳厅,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给夜听云灌苦药可谓是报了心头之仇,凤吟晚身上也不觉疲惫了,一整晚都睡得极为香甜,翌日起身更是神清气爽。 用过早膳,她便带着玉屏回了将军府。 昨日已经过去了一整天,以凤老将军和凤靖元的能力,相信要在府中查出真凶并不难。 一回府便撞上了春光满面的凤依依,她穿着袭织花薄衫,身后跟着碧云,瞧那情形倒像是要出门。 凤吟晚美眸一眯,不避不闪地迎了上去。 “长姐,你回来了啊!” 凤依依见着她,顿时表情夸张地叫出了声。 “昨日王爷无端给你下了休书,夜里又将你留在王府未曾放回来,如何,这事情可是谈妥了?” 她说的,当然是凤吟晚被休之事! 凤吟晚冷冷勾唇,“应二妹妹之言,确实谈妥了。” “本王妃已同王爷言明,宋公子之事,实乃将军府有人恶意陷害,王爷已经准了尽快查明此事,本王妃今日回来,就是为着此事呢。” 淡淡扫了凤依依一眼,她红唇轻启,“说起来,宋公子还是二妹妹你的指婚夫婿呢,你难道对此事就一点不好奇?” 凤依依当然不好奇。 她巴不得此事查不清呢,这样凤老将军就不会再催着她嫁给宋清安了! 面上神情变了变,她不尴不尬一笑,“长姐说笑了,我与宋公子不过初次见面,断断还未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长姐不是要查那日之事么,快些去吧,今日我上街还有事,先行一步。” 她说罢便错开身,当即带着丫鬟快步往外去。 凤吟晚淡淡睨了她一眼,径直同玉屏往后院去。 书房。 凤老将军正在处理军务,见她回来,当即起身。 “晚儿,昨日墨王将你留在府中,你可曾吃亏?” 他苍老的脸上满是关切,凤吟晚见状心中一暖。 “爹爹放心,女儿已同王爷讲清误会,昨日是因云王回京,王爷在府上设宴款待,女儿这才留在了王府。” 这说法,和亓玄前来回禀得一般无二。 凤老将军闻言心中松口气,便听凤吟晚又询问出声。 “白玉芙蓉糕一事,爹爹可曾查清是何人所为?” 凤老将军正想说这事呢,闻言面上多几分凝重,缓缓摇头。 “元儿昨日已将后厨的下人审了个遍,那日并未有一人做此糕点,更不知是何人将其放过去的。” 查不到? 凤吟晚心中沉下几分。 看来,此事并非想得那般容易。 才抿了抿唇,就又听凤老将军开口,“你放心,爹已命元儿继续调查此事,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凤吟晚颔首。 原本是要回来查问实情的,现下找不出元凶自然也就无从问起。 因着还要替夜听云把脉,她正欲告辞,凤靖元的声音却从外头传进来。 “爹,听下人说晚儿回来了?” 他掀帘进门,手中还提着两只野兔,一眼看见凤吟晚,当即快步上前。 “今日在校猎场打了不少猎物,我瞧着这兔毛颜色不错,甚是柔软,特拿回来给晚儿的。” 那野兔递到跟前,玉屏一喜,连忙接过。 不错,小姐今年冬天的手暖有了! 凤吟晚心中亦是一喜。 不错,今天的午饭有了! “多谢兄长!!” 又同凤靖元道了两句谢,她便掐点回了墨王府。 嘱咐玉屏现将野兔带回去,自己则去了观星阁替夜听云把脉。 一连喝了两顿那其苦无比的药,夜听云心中简直对凤吟晚恨得牙痒痒,现下见她来了,顿时没有好脸色的将门一关。 凤吟晚才进院门便听着“砰”的一声,美目一扬,当即也停住步子。 “云王,起了吗?本王妃给你把脉来了。” 里头,无人应声。 跟她装死? 凤吟晚唇角无声地一勾,懒懒掀唇。 “好吧,既然云王现下还未起,本王妃便先行回去了,待云王起身再寻本王妃把脉吧。” 她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那脚步,都不带犹豫的。 夜听云原本是想给她吃个闭门羹,好下下她的威风,不料支着耳朵听了半天,外头当真没了半点声音。 俊秀的面容一皱,当即推门出了屋。 那垂花门外干干净净的,哪还有半点凤吟晚的身影。 那死女人竟真走了! 一瞬间,夜听云直接颜面扫地。 恨恨咬了咬牙,他当即抬脚往揽清院的方向而去。 连三哥交待任务都敢如此怠慢,他倒要看看,这女人搞得是什么名堂! 揽清院。 凤吟晚回来的时候,玉屏正摸着两只野兔的皮毛伤心落泪。 “兔兔,我家小姐天生畏寒,既然你们已经死了,公子又把你们交到了我的手上,我借你们的皮毛来给小姐做个手暖,你们应该……不会介意吧?” “你们放心吧,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逢年过节,一定会给你们多种几个萝卜的!” 凤吟晚瞧着她认真保证的模样,有些想笑。 “你种了它们也吃不到啊。” “小姐……” 没想到她这么快便回来了,玉屏愣愣转头。 意识到野兔确实吃不到以后,她眼眶一红,顿时更下不了手了。 凤吟晚见状连忙出声,“咳……但是!我们可以给它们烧纸啊!” “天地银行,三界通用,比萝卜管用不是?” 顿了顿,她继续劝说。 “而且它们已经死了,我们扔了也是可惜,不如就物尽其用,也算是为它们积攒功德啊!” 玉屏闻言微微一怔,突然就觉得自家小姐说得好有道理! 开导完成,凤吟晚笑眯眯拍上她的肩,“你将这兔子送去后厨,请他们帮忙处理一下吧。” “嗯!” 玉屏应过声,当即便要拎起兔子往外去。 边不等迈开步子,却又听凤吟晚出声嘱咐,“记住,肉要完整!” “肉?” 玉屏疑惑扭头,却见凤吟晚美眸一弯,抬手撸起袖子。 “今日,就让你尝尝本小姐的手艺!” 第71章 夜听云真香了 玉屏回来的时候,凤吟晚已经在院中架起了火堆。 木柴烧得噼里啪啦的,一看就很适合……烤肉! “小姐。” 凤吟晚闻声起身。 后厨的人还算乖觉,已经用铁签将野兔串好,只需她上火开烤。 凤吟晚满意点点头,将铁签往架子上一搁,又从怀中掏出只一小包调料撒了上去。 玉屏好奇问她,“小姐,这是什么?” 凤吟晚兴奋地舔舔唇,“调料。” 烤肉没有调料怎么行,她这可是花了五十两,好不容易才从手镯里换的! 暗骂了一句“黑心镯”,凤吟晚专注地用团扇煽起风。 这野兔本就十分肥嫩,再加上手镯给的灵魂调料,不过片刻香味便已传开。 夜听云一路好不容易摸到揽清院,才靠近便闻着阵香味儿,当即停住步子,悄悄扒上院门。 寻眼往里看去,正正好瞧见凤吟晚翻烤野兔的动作,他顿时睁大了眼。 这女人,竟然偷偷开小灶! 还……这么香! 院中,凤吟晚和玉屏分工协作,浑然不觉。 玉屏将木柴添进去,盯着那“滋啦滋啦”的油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小姐,好香呀!” 门外头,暗中观察的夜听云盯着那烤得金灿灿的野兔,也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确实很香! 他愣神的功夫,玉屏的惊呼已经从院里传了出来。 “小姐,好好吃啊!” 这野兔烤得恰到好处,内里鲜嫩无比,一咬几乎还能冒汁儿,外表酥脆,又带着一股淡淡的焦香。 这哪是什么烤野兔,这分明就是人间绝味! 凤吟晚闻言红唇一勾,当即也塞了块到口中。 “确实!” 烤肉配孜然,yyds! 咂了咂嘴,她掰下一个兔腿递给玉屏。 “你先吃着,我再把那只也烤上。” 她说罢便又摆弄烤架去了,门口的夜听云瞧着玉屏餍足的模样,却是眼馋心更馋。 这女人……(咽口水)……她竟有两只! 好想吃,怎么办……好想吃! 夜听云自觉在宫中长大,天下美味奇珍,只有他想不到,没有他吃不到。 可是! 他现下竟对着一只烤兔,快要馋哭了! 那厢,凤吟晚和玉屏吃得极欢,可吃着吃着,她们就听到外头传进来一股奇怪的声音。 玉屏皱眉往外看去,一句疑问还未出口,却已被凤吟晚用肉堵住了嘴巴。 顺着自家小姐的眼神瞧过去,却正正好瞥见门外一抹绿色的衣衫,当即惊愕。 “小姐……” 凤吟晚勾了勾唇,悄声起身,蹑手蹑脚往外去。 夜听云还沉浸在“该死,这烤兔子怎么会这么香!”和“这女人竟然偷偷烤兔子,还是两只!”的复杂情绪之中。 他甚至都没意识到,面前的门便已被猝不及防地打开。 下一瞬,凤吟晚饶有兴致的脸入目。 “哟,云王这般鬼鬼祟祟躲在本王妃院子外面,做什么呢?” 被抓了个现行,夜听云大脑一阵宕机,当即磕磕绊绊开口。 “你……你少胡说!本王只是路过!!” “路过?” 凤吟晚扬眉,“本王妃这院子全王府最偏,云王从观星阁出来,怎么也路不到这吧?” “我……!” 夜听云一阵语塞,偏那烤肉的香味还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 他下意识又咽了咽口水,抬眼却见凤吟晚嘴边还沾着抹油光,顿时气得脑子都清醒几分。 “本王过来,自然是有要事!现下已近午时,你久久不前去把脉,本王这才亲自来寻!” 他理直气壮,凤吟晚却是唇角一勾。 “云王说岔了吧,本王妃已去过观星阁,见你并未起身才回来的。” 她还好意思说! 夜听云被那香味勾得根本不想多说,身子一侧就钻进了院子。 “本王先进去再说!” 玉屏正吃着呢,见他进来,当即起身含糊不清叫了声。 夜听云绷着脸点点头,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眼神却紧紧盯着烤架,并未离开半分。 他正斟酌着如何让凤吟晚主动开口邀请自己,凤吟晚却已视若无睹地绕过他,径直坐了回去。 夜听云气结。 “三哥府上又不是没有厨房,一个王妃,私自在院中做这种事,成何体统!” 凤吟晚扬眉,“哪种事?” “贵女应举止端庄,你不仅行为粗鄙,吃相还如此难看,难怪三哥瞧不上你!” 话虽如此,他两眼却直勾勾盯着凤吟晚手中的烤肉,有些发直。 你是羡慕吧? 凤吟晚不着痕迹翻了个白眼。 “云王觉得本王妃吃相难看,大可背过身去不看啊,待会儿本王妃吃完,自会给你把脉。” “你!” 夜听云气愤不已,正要转身,却是一根兔腿递到眼前。 “喏。” 他瞬间被那香气迷了眼,但看到凤吟晚一脸看穿的表情后,连忙又努力克制。 “本王才不稀……” 话音未落那兔腿却已被塞入口中,夜听云微微愣了一秒,直接好吃得快哭了。 真香! 一连咬了几口,他面子也不要了,当即便十分愉快地加入了凤吟晚的烧烤大队。 秦如怜找过来的时候,就见三人齐齐围坐在火堆旁,那气氛,别提有多和谐了! “兔子腿,再给我留一个。” 夜听云口中的肉还未曾咽下去,开口有些含混不清。 凤吟晚瞥了眼他跟前那一堆骨头,不满皱眉。 这小子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刚准备骂他两句,迎面却是一抹月白身影飞快走近。 “听云,你这是……” 夜听云充耳不闻,被一连叫了两声才懵懵应声。 “嗯?” 扭头便见秦如怜蹙眉看着自己,当即心虚般将手往后藏去几分。 “如怜,你怎么来了?” 原以为他住在府上是桩好事,能帮自己打压凤吟晚的嚣张气焰,不想他们竟相处如此融洽。 秦如怜面上一阵拧巴。 “我想着你多日未曾回京,定然思念四海云宴的饭菜,正巧今日上街看见,便特意给你带了些回来。” 暗暗扫了眼地上的烤架,她抿唇。 “不想……你已经用过午膳了。” 夜听云闻言,心中顿时又多出几分愧疚。 他原本过来是要找那女人算账的,怎么就一个不坚定,着了她的道呢! 恨恨看了眼自己手中啃到一般的肉,夜听云讪讪开口。 “你别误会啊,我方才是专程过来把脉的,不想正好撞见这女人在院中烤兔子,便顺道……” 话未说完,秦如怜却是脸色一变,顿时惊呼。 “兔子?!” “兔子那般可爱,你们怎么能忍心吃它呀!” 第72章 你自己想想,可能吗? 凤吟晚闻言唇角狠狠一抽,差点没将吃进去的吐出来。 她真是拴q了,这是什么脑血栓发言! “我……” 夜听云被问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握着那肉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一眼看见凤吟晚,当即极速甩锅。 “都……都是她烤得!我可没动手!” 凤吟晚捏着帕子将唇角的油渍不紧不慢一沾,冷嗤。 “云王方才可是没少吃啊,瞧瞧,这骨头都吐了一地呢!” 夜听云:……! 我靠,杀人诛心啊你! 急匆匆转头却见秦如怜眼眶微红,“听云,真没想到,你……” 她咬了咬唇,将手中的食盒往石桌上一搁,当即便夺门而出。 夜听云“诶”了一声,连忙追了出去。 玉屏从火堆旁懵懵抬头,“小姐,云王殿下做什么去了?” 凤吟晚唇角一勾,径直拎过那食盒打开。 “四海云宴的菜啊,正好加餐了。” 秦如怜有意不想让夜听云追上自己,一路跑回绣春院后,便吩咐下人将门关紧,任夜听云怎么叫都不肯应声。 吃了个闭门羹,夜听云郁闷地又咬了口手中的肉。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微微一怔,想吐出来,最终却还是忍住了。 算了,兔子能有什么错呢,有错的是那女人! 他气冲冲杀回揽清院的时候,凤吟晚和玉屏已经将秦如怜带来的菜摆上了桌。 见着他,还十分自然地招呼,“再来吃点啊。” 夜听云气结,上前扫了一圈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食欲。 这些菜,比起烤兔子真是差远了。 他正郁闷着,院门却又被推开,一抹修长的身影步伐冷峻进来。 “三哥。” 夜听澜隔着老远就闻到股香味,进门瞧见这番情形,眉心当即一蹙。 “王妃倒是闲情逸致得很。” 凤吟晚面不改色,“不比王爷,今日有女菩萨乐善好施罢了。” 夜听澜闻言剑眉又是一紧,还未等弄清她话中的意思,却已被夜听云出声打断。 “三哥,你怎么过来了?” 夜听澜薄唇微抿,正色几分。 “宫里刚刚传来消息,三日后,去青普寺接太后回京。” 看了夜听云一眼,他又道。 “父皇的意思,此行由本王亲自带队,你才刚回京,身子尚未恢复,便留在府中好生休养。” 夜听云闻言当即抗议。 “三哥,去青普寺的路我熟,既是去接太后,自然要跟着一起啊!” 见夜听澜神色犹豫,连忙又出声。 “你放心吧!我的身子已经恢复好了,再说了,不是还有这女人和御医在吗!” 他扭头,指望凤吟晚能帮着说两句,谁知她事不关己吃着菜,根本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夜听云咬牙。 “三哥,王妃医术精妙,对医治我的心疾十分有效,此行有她跟随,尽可放心!” 凤吟晚:?? 她什么时候说要跟着去了! 刚想反驳,那厢夜听澜却已点下了头,“也好。” …… 被强行安排了跟着去青普寺的任务,凤吟晚多少是有些火大的。 她和宋清安的事还未查清,若不尽快,恐怕证据都被人销毁得一干二净了,还查个屁啊! 但几番抗议下来,夜听澜仍是寒着一张脸,不为所动。 “能否查清那是你的事,此行你必须紧跟在侧,确保听云无恙。” 见说不通,凤吟晚只好寄希望于凤老将军和凤靖元。 转眼间三日已过,临行时凤吟晚才发现,此行秦如怜竟也跟着一起。 “府中马车数量有限,听澜哥哥让我与王妃同乘一辆马车,姐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小白莲一双娇粉绣鞋踩在马凳上,眼眶里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 不介意? 她当然介意得很! 凤吟晚长腿一迈,径直挡住车门,“你自己想想,可能吗?” 未料到她竟连马车都不让自己上,秦如怜面上一阵难堪,当即咬唇。 “可这是听澜哥哥亲口所言啊……” 凤吟晚心想关我屁事,但还未等开口,夜听澜却已驾着马靠上来。 “怎么了?” 他今日着了件颇为正式的青色软甲,软甲之下,还是那一袭沉如水墨的玄衣。 秦如怜见状眼神一闪,当即委委屈屈出声。 “王妃似乎不愿与我同乘,听澜哥哥,不如还是算了吧。” “此行本就是你们奉命前去迎接太后,我从旁跟着,本也是累赘……” 凤吟晚冷嗤,“你自己还知道呢。” “凤吟晚!” 夜听澜俊脸一沉,不悦地挑起车帘睨她。 “让开,不然本王命人将你押下来。” 还想着跟她动粗? 凤吟晚不加掩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直接起身跳下车。 “车内本就拥挤,臣妾委实不愿闻见股子茶味,还是改为骑马吧。” 她一个将军府出来的嫡女,骑马自然不在话下。 说罢也不等夜听澜点头,她径直上前吩咐亓玄牵马去了。 秦如怜原本还十分得意,可队伍一动起来,她的脸色瞬间就垮下去了。 这贱人,竟然与夜听澜并驾齐驱! 她凭什么和听澜哥哥并列骑马! 她死死攥着帕子,眼中恨意汹涌,凤吟晚却根本没想那么多,甚至还想走快一点…… 一行人径直往城门方向而去,凤吟晚看了看他们这少得可怜的人手,心生疑惑。 “王爷,不是去接太后么,您就带……这点人?” 就算夜听澜厉害,夜听澜是战神,可要是碰上窝土匪,他们不得团灭? 夜听澜淡漠地睨她一眼,冷冷掀唇。 “随行的卫队早已在城外等候,若非你方才故意生事,本王现下早已出城。” 凤吟晚暗暗瞥他一眼,瘪着唇扭头。 城门外数百名侍卫整装待列,一见他们出来,为首的统将当即驾着马迎上来。 凤吟晚目光还停留在那些侍卫身上,身畔一阵寒意却突然传开。 疑惑着扭头,却正正好对上夜听澜冷厉的双眸,当即一怔。 干什么…… 好好的,怎么用这种吃人的眼神看她。 还不等弄清缘由,面前响起一阵低低的马鸣,来人迅速翻身下马。 “末将参见墨王,墨……王妃。” 凤吟晚的第一反应——这声音有点耳熟。 循声看过去,却正对上张清秀面孔,当即狠狠一怔。 我去,宋清安怎么在这! 第73章 确实不错 夜听澜明显比她还没想到,上头钦点的随行副将竟然是宋清安。 浓重如墨的眸子一眯,登时透出几分寒气。 “宋公子……” 凤吟晚讪讪笑出声,尴尬癌都要犯了。 前几日他们俩还被夜听澜“捉奸在床”,今日便又好巧不巧地凑到了同一个队伍里,这是什么要命的孽缘啊! 见二人视线还在胶着,夜听澜眉心一蹙,脸色又冷下几分。 “传本王命令,全体军士跑步前进,即刻启程前往青普寺。” 他寒声吩咐完,手中的马鞭一扬,连人带马便犹如离弦之箭“嗖”的飞了出去。 众人皆是被这情况搞得有些发愣,马车里的夜听云率先反应过来,当即急急出声。 “三哥,你等等我啊……” 青普寺离京城有几百里路程,夜听澜一路匆忙行军,随行的军士属实累得够呛。 眼见正午时分太阳毒辣了起来,夜听云堪堪掀起车帘。 “三哥,匆忙赶了一上午路,军士们也该累了,不如先停下修整一番吧。” 见他玉白的面庞上透出几分虚弱,夜听澜薄唇一抿,终于大发慈悲地点了点头。 “原地休整。” 许久不骑马,一骑马就是这么颠簸,凤吟晚也累得够呛,闻言当即便要往阴凉处钻去。 谁知才刚刚跳下马,却又被夜听澜叫住。 “去给听云看看身子。” 凤吟晚一阵咬牙切齿,只好转了步子朝马车那边走去。 车内有些发闷,夜听云双唇发白,脸颊却漾上两抹绯色。 刚下车,手腕便已被凤吟晚按住。 “如何?” 凤吟晚敷衍应声,“王爷放心,云王就是有点虚,身子并无大碍。” 有点虚……! 夜听云脸色狠狠一沉。 这女人在胡说什么,他一点都不虚! 不等开口为自己正名,那厢却是一阵惊呼声响起。 “一箭射中两只乳鸽,宋副将的箭法真是精妙!” “是啊是啊,这一箭还是在马上射的,此等箭法,我等绝对是望尘莫及啊!” 众人的夸赞连声响起,宋清安收了弓,面上却十分内敛。 “承众位兄弟夸赞,在下也是一时侥幸。” “哎呀,宋副将一向谦逊!” 凤吟晚闻言眼神当即有些发亮。 乳鸽? 正好上次的调料还剩了半包,这是要来一顿山间野炊的节奏啊! 这般想着,她当即便迈步上前围观。 夜听澜还想要问她两句,开口面前却已没了人影,薄唇顿时冷厉得抿紧。 宋清安才下马便瞧见一侧张望的凤吟晚,当即拱手。 “王妃。” 凤吟晚摆摆手,一心只系在那乳鸽上。 “宋公子,听闻你方才射了两只乳鸽?” 虽处在同一队伍中,但凤吟晚贵为王妃,一路紧紧跟在夜听澜身侧,二人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现下隔得这般近,女子明媚的面庞尽入眼底,甚至能闻见她身上似有若无的清香。 宋清安心神一晃,莫名想起那日在将军府膳厅外窥见的那抹丽影。 “宋公子?” 凤吟晚一连叫了两声他才回神。 反应过来,当即将眉眼又压低几分,“回王妃,是侥幸所中。” 凤吟晚才不管是怎么中的,她只想来一串孜然烤乳鸽。 “可否拿来给本王妃瞧瞧?” 宋清安颔首的功夫,侍卫已经将射下的鸽子取回。 宋清安的箭法确实了得,这一箭射穿了两只鸽子的翅膀,虽然被钉在箭上,但它们现下还是活蹦乱跳。 凤吟晚上手一掂,当即满意点头。 嗯!很肥! 一看就很适合烤着吃! 但她摸来摸去,到底也没好意思直接开口要。 宋清安见状却是会意,“王妃若是喜欢……” 话未说完,马车那厢却传来声惊喝。 “中了中了,三哥真厉害!” 夜听云挥着双臂站在马车上,眉飞色舞,神情激动,哪还有半点没精打采的样子。 凤吟晚寻眼瞧过去,便见亓玄提着头鹿快步折回。 “王爷!” 夜听云一下从马车上跳下去,摸了摸那头一看就很健壮的鹿,两眼放光。 “这野鹿跑得飞快,三哥却能一箭射中,真是厉害,我怎么就没有这般本事!” 秦如怜才上前便听到这句,当即出声附和。 “听云,听澜哥哥乃是战神,箭法精妙岂非常人能比。” 有意无意扫了眼凤吟晚手中的鸽子,她又勾唇。 “这天上飞的,可比地上跑的简单多了。” 凤吟晚原还想上前一看究竟,被她这般尖刻的嗓音一刺,当即顿住步子。 “你又知道了?” “你觉得简单,不如亲自一试啊,省得不知道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 夜听澜闻言眸子一眯,手中长弓一扬,极快地又射了一箭出去。 半空中飞着的三只大雁,应声被串了下来,直直钉在树上。 秦如怜见状眼神一闪,当即又带着得意出声,“听澜哥哥的箭法,天上地下无往不利,旁人恐怕一辈子都难以企及!” 凤吟晚就是看不惯她这拜高踩低的嘴脸。 “本王妃瞧着,宋公子方才的箭法可并非一无是处。” “宋公子,当着众人的面,不如你再射一箭?” 一码归一码,她不介意给宋清安一个正名的机会。 作为将士,宋清安自然不敢同夜听澜相较,未料想凤吟晚会帮自己出言,他略微犹豫了下,当即也颔首。 “末将射艺不精,献丑了。” 山野间出没的猎物不在少数,宋清安取箭的功夫,目光便已锁定了树丛中的山鸡。 “嗖”—— 羽箭以锐利之势破空而出,仅一瞬,跃到半空的山鸡便已被精准射中。 甚至,正正好挂在了树枝上。 凤吟晚扬眉,当即拍手叫好。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宋清安是随行副将了,他确实有些本事。 “秦姑娘方才说什么?天上地下,无往不利?” “依本王妃来看,确实如此呢。” 她赞许地点着头,偏偏夸得还是宋清安。 夜听澜握着长弓的长指倏然收紧,一张俊脸沉得比锅底还黑。 “宋副将的箭法,确实不错。” 这话仿若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一般,森冷无比。 凤吟晚也被激起阵鸡皮疙瘩,还不等反应过来,手腕已经被一只大掌牢牢握住。 “本王同王妃有要事相商,先行离开片刻。” 话落凤吟晚便被拽了个趔趄,旋即手中一空,那鸽子跟复活了似的,直直就飞了出去! 第74章 本王的王妃,不需要外人照顾 凤吟晚“诶”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心疼呢,手腕已经抢先一步疼了起来。 夜听澜目光森寒睨她一眼,手上的力道简直像是要把她撕碎一般。 一路被拽到了小溪边,凤吟晚还没等站稳便已被一把甩开。 “凤吟晚,你当本王是空气吗。” 当着他的面,竟敢同宋清安眉来眼去,谈笑风生。 这女人,简直该死! 凤吟晚还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劈头盖脸就对上这么句质问,当即一怔。 “王爷您不是空气,是冷气。” 周围三米都毛骨悚然的那种。 夜听澜俊脸一沉,面上当即笼上层骇人的愠怒。 “本王给你时间,是让你查清那日之事,不是让你跟宋清安在本王眼皮底下眉来眼去!” 凤吟晚一瞬间愣住了。 她啥时候眉来眼去了?她不就是去要了两只鸽子吗? 夜听澜居高临下睨着她,漆沉的墨眸中怒火翻涌。 “若你胆敢再有半分逾越之举,本王今夜便将你丢在山中喂狼!” 凤吟晚被这狠厉的语气一震。 她觉得,夜听澜真会说到做到。 “王爷怕是误会了,臣妾就是想去看看鸽子罢了……” 凤吟晚吞吞口水,如实道:“臣妾觉得那鸽子甚是肥美,若是烤熟了,一定很好吃。” 夜听澜不语,双眸无声地审视着她,有些怀疑。 这女人,就是为了只鸽子? “王爷忘了么,前两日臣妾和云王还在院中烤过野兔呢,就是您去得晚了些,没赶上。” 她有自信,夜听澜吃了肯定也会真香! 夜听澜闻言眉心微微一蹙,认真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听云对吃食一向挑剔,那日在揽清院确是吃了不少,难道……真如这女人所说? “你既是去要鸽子的,缘何要帮着宋清安说话?” 是存心气他不成! 凤吟晚轻咳一声,讪讪,“臣妾这是不希望埋没人才啊!” “王爷您确是箭法超群,可宋……副将也并非等闲之辈,若是埋没了,岂非可惜?” “军中一向需要优秀人才,王爷统兵驭将,臣妾这也是替您考虑啊!” 夜听澜对她这番马屁还算受用,阖了阖眸子,沉声。 “你若想要开口便是,本王还能短了你不成。” 言下之意是,他亲自去射。 凤吟晚心想,我哪敢请你这尊大佛,稍一思量,也表示理解。 毕竟关乎男人的颜面嘛,正常! “是臣妾思虑不周,还请王爷见谅。” 这语气,客气得近乎冷淡。 夜听澜剑眉紧紧一蹙,心中莫名生出几分烦躁。 “凤吟晚,本王的王妃,绝不需要外人来照顾。” 凤吟晚十分配合地应着声,心思却全然不在这。 “嗯嗯,臣妾明白,那臣妾能回去烤肉了吗?” 夜听澜皱眉,不等做声,余光却敏锐地察觉到树丛后冒出一丝烟雾。 那是一个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堆。 眼底一凝,他目光倏然凌厉起来。 有人先他们一步到过这。 二人回去的时候,夜听云已经指挥着侍卫将猎物处理好,一眼看见凤吟晚,当即兴冲冲上前。 “本王让他们又射了一些猎物,都准备好了,你快动手吧!” 凤吟晚看着他这期盼的眼神,扬了扬眉。 “云王这是将本王妃当成你的厨子了?” 夜听云理直气壮,丝毫没觉得不妥,“你都干郎中了,多干一点有什么不可以?” 凤吟晚想拿针扎他,但夜听澜就在旁边。 除去不知所踪的鸽子,一头鹿,一只鸡,三只躺枪的大雁,和一群新来的朋友们,半包调料着实不够。 凤吟晚正准备忍痛再花五十两买一包的时候,黑心镯却对着夜听澜腰间的玉佩闪得正欢。 凤吟晚扬了扬眉,当即凑上前。 “王爷这玉佩……” 夜听澜正垂眸沉思,见她突然凑上来,眼底冰冷的阴鸷还未退去。 凤吟晚被吓得身子一颤。 这看着好像是不想给啊。 刚准备退回去,却见他掀唇。 “什么?” 开口神色已经恢复正常。 凤吟晚抿抿唇,又壮着胆子问了一遍,“王爷这玉佩可是什么特殊之物?” 手镯跟了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反应。 凤吟晚怀疑,夜听澜这玉佩非比寻常。 见她两眼直勾勾盯着自己腰间,视线莫名的有些火热,夜听澜蹙了蹙眉,不自然地侧过身子。 如此直白地盯着他看,这女人也不知羞! “这是本王众多玉佩中的一块,并非什么不寻常之物。” 不是寻常之物? 凤吟晚美目一闪。 那更好了! “既然不是贵重之物,王爷可否赠与臣妾?” “你要本王的玉佩做什么?” 凤吟晚面不改色扯谎,“臣妾觉得这玉佩的形制甚是好看,特想寻来收藏。” 夜听澜根本不相信她的鬼话,却还是鬼使神差地抬手将玉佩取下。 温软的触感一经入手,凤吟晚当即咂舌。 好东西啊,难怪连手镯都稀罕! “谢王爷成全!” 她唇角勾了勾,当即握着玉佩走开。 假意将玉佩塞到袖中,实则是直接塞进了手镯里。 不过顷刻,各式各样的调料包流水般出现在眼前。 凤吟晚微微怔了一下,惊讶地发现,夜听澜的玉佩,是真好使! 有了调料包的加持,香味很快便传遍山间,夜听云从旁眼巴巴瞧着,早就有些等不及了。 “好了吗好了吗?” 凤吟晚点头,却率先掰了个鸡腿递给夜听澜。 “王爷尝尝?” 夜听澜看着眼前这略显油腻之物,不等接过,却已被塞进口中。 “凤吟晚,你放……” 浓郁的香气在味蕾炸开,夜听澜冷到一半的脸色一滞。 香。 看他的神情也知没跑了,凤吟晚勾唇,正准备给夜听云分肉,却见小白莲兜着自己的手帕款款上前。 “听澜哥哥,听云,我方才瞧见路边有野果,便摘了几个……” 话未说完她便瞧见夜听澜手中的鸡腿,瞳孔当即一震。 “听澜哥哥,你……” 该死,夜听澜怎么也肯吃这贱人烤的东西! 出于上次的愧疚,夜听云连忙抢过另一根鸡腿递过去。 “如怜,那野果酸得很,哪有这肉好吃,你尝尝!” 鸡腿递到唇边,秦如怜本就难看的脸又是一颤,死死抿紧唇瓣。 “你们吃吧。” 她丢下这句便飞快跑开。 夜听云怔愣的功夫,手中的鸡腿却已被凤吟晚抢走,当即也顾不得她了。 马车内,秦如怜捧着手中的酸果子,眼中阵阵怨毒闪过。 第75章 他喝下去的汤药有问题 一行人到青普寺时夜色已深,山间静谧空旷,只余寺中盈盈几点灯火。 队伍才停住,寺中当即跑出来两名小僧。 “阿弥陀佛,参见王爷。” 夜听澜勒了勒手中的缰绳,翻身下马。 “太后现在何处?” “回王爷,太后用过晚斋,现下由清韵公主陪着,正在存善堂中诵经。” 他口中的清韵公主便是夜听澜的胞妹,夜紫韵。 当初凤吟晚嫁入王府的时候,她可是反对大军的主力。 按礼制,他们入寺要先去拜见太后,未料到夜紫韵也在此处,凤吟晚扬了扬眉,心中生出几分抵触。 “前面带路。” 青普寺乃皇家寺院,比起寻常寺庙气派宽敞了不是一两点,众人跟在僧人后头,七拐八拐,小半刻才到了存善堂门前。 门前的守卫进去通禀,极快又退了出来。 “王爷里面请。” 夜听澜颔过首便迈步往里去,凤吟晚垂眸跟在一旁,进门便见着尊几丈高的金身大佛,堂中烛火摇曳,透出些影影绰绰。 “孙儿见过太后。” “澜儿,云儿,你们来了。” 太后一身素蓝僧衣跪坐在蒲团之上,形容间尽显老态,周身却气势犹存,不怒自威。 身畔堇色衣裙的女子手持木鱼相伴,眉眼处与夜听澜有三分相似,想必正是夜紫韵无疑。 “太后近日身子可还好?” “哀家都一把老骨头了,好不好的,也不过就是那样。” 夜听云不满出声。 “三哥,你别听皇祖母这般说,姜太医说了,皇祖母身子硬朗,大有希望能活过百岁呢!” 太后闻言哂笑着摇头,面上尽是宠溺,“你这孩子,惯会说这些话逗哀家开心。” 秦如怜见状连忙也开口插言。 “太后娘娘,云王所言不无道理,您潜心礼佛,如此虔志佛祖必定感知,定会助您长命百岁的。” “皇祖母诚心虔志,孙女处处看在眼中,若佛祖感念,相信定会如秦姑娘所言这般。” 凤吟晚暗暗扬眉。 夜听澜这个妹妹心思单纯,自幼由容妃娇生惯养呵护着,早就被秦如怜拉拢成了自己人。 二人的视线在半空对上,夜紫韵看她明显要多出几分敌意。 太后对皇后这个工于心计的表侄女,一向不喜。 淡淡抬眼扫过去,不等做声,却率先瞧见了一旁的凤吟晚,面色一滞。 “这是?” 夜听澜颔首,“这是孙儿的王妃,凤氏。” 凤氏。 不就是镇国将军府家那个小丫头? 那丫头她认得,可是这模样…… 看出太后的疑惑,夜听澜当即又出声解释。 “王妃脸上原有伤疤,现下已经治好,容貌恢复,太后不常在京中,难免不认得。” 话落他思绪微微一滞。 凤吟晚脸上的疤好得蹊跷,如今得知她会医术,难道,那疤也是她自行医治好的? 这女人,究竟还瞒了他多少事情。 太后闻言明显有些惊讶,未及开口,一旁的夜紫韵却已惊愕着出声。 “哥哥你说什么?这女人是凤家那丑女?!” 她这语气,确实将不相信三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凤吟晚淡淡勾唇,“清韵公主,别来无恙啊。” 夜紫韵闻言两眼直直瞪着她,更惊愕了。 这声音,分明就是那丑女人的声音。 可是眼前这女人,无论皮相还是气势,哪还有半点先前的影子! 她……真是凤吟晚? “紫韵。” 夜听澜微沉着脸出言提醒。 夜紫韵回神,刚扯了扯唇刚想开口,身后却传来“砰”的一声,方才还好好站着的夜听云,现下竟突然倒地。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夜听澜面色一寒,当即上前将夜听云揽起。 “凤吟晚。” 以为夜听云是心疾发作,他连忙让凤吟晚来把脉。 谁知还未等凤吟晚上前,太后便已吩咐出声。 “快!快去传姜太医!” “澜儿,地上凉,你快将云儿扶到后面的床榻上!” 夜听澜抿唇点点头,当即抱起夜听云往后堂去。 侍卫紧跟其后将侧门封锁,除了太后,其余人一律被拦在了外头。 凤吟晚几次想进去查看都被挡下,美眸暗暗瞧着后堂的方向,眉心微凝。 这几日的治疗下来,夜听云的心疾基本已经稳住,若不是受到什么极大的刺激,绝不会再轻易发作。 今日虽说舟车劳顿,可一路下来都没出什么问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作? 她思量的功夫,门口人影一晃,一抹青衫背着药箱急匆匆进来。 “云王殿下在哪?” “就在后堂,姜太医快进去吧。” 男人点点头,当即急匆匆的一头扎进了后堂。 凤吟晚微微一怔。 原以为他们口中的姜太医,定然得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不想竟如此年轻。 这看着……也就跟夜听澜差不多大吧? 她惊讶的功夫,身旁却传来声冷哼。 “姜太医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才子,被父皇特招入太医院当值的。” “他能进去,是有能耐治夜听云的病,真不知你是哪来的自信,竟也妄想能进去!” 这语气,和方才在太后面前的,简直判若两人。 凤吟晚扬眉。 “云王怎么说也是皇子,论辈分,清韵公主也该唤一声皇兄,他心疾发作昏迷,清韵公主竟也不担心?” 夜紫韵闻言漂亮的眉眼一挤,“他自有父皇和太后担心,何需用得着本公主!” 虽说是一母同胞,可夜听澜这个兄长,对夜听云却比对她这个亲妹妹还要亲! 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似是察觉到她话中敌意太盛,秦如怜抿了抿唇,轻柔出声。 “紫韵,听云他生来便有此疾,皇上和太后多些疼惜也是应该的。” “此番太后来青普寺礼佛,众位公主中却只带了你一人,足以见对你也是十分看重,你又何必在此事上多做计较。” 夜紫韵闻言脸色顿时好转。 秦如怜所言的确不错,宫中的众位公主,太后最看重的还是她! 得意地勾了勾唇,她点头应声。 “还是如怜姐最为明白,要不我就喜欢哥哥娶你为妃呢!不想有些人,就算再好看,也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 躺着也中枪凤吟晚美眸一眯,不等掀唇,后堂却传来声惊喝。 “是谁擅自改了云王殿下的药方,他喝下去的汤药有问题!” 是谁…… 当然是她凤吟晚。 第76章 都是这个凤吟晚害的 凤吟晚心中一紧,还未及思量,后堂的门已经被打开。 夜听澜沉着脸迈步出来,墨眸中还残存浓重的阴鸷。 “听澜哥哥,听云他怎么样了?” 秦如怜率先跑上前,一双眼越过夜听澜悄无声息地朝里头张望。 夜听澜薄唇压了压,无声地退到一旁。 不过片刻,太后和姜太医便也一前一后走出来,凤吟晚这才看清这位姜太医的样貌。 一张脸还算俊秀,但眉心天生紧蹙,看着倒没有行医之人的稳重,反而有些暴躁。 方才他在后堂高呼什么? 她开的药有问题??? 侍卫早已搬了几张椅子过来,太后倾身坐下,开口面色凝重。 “澜儿,云儿回京后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夜听云的心疾,一向都只由姜太医一人诊治。 可以说,皇帝特招姜太医进宫,就是为了给夜听云医治心疾。 夜听澜并未直接回答。 “太后莫急,还请容孙儿问明缘由。” 他墨眸微转,看向一旁的姜太医,无声地多出几分锐利。 “姜太医,听云到底是何情形?” 姜太医面上犹豫一瞬,阖了阖下颌,颔首。 “请问王爷,云王殿下此前可曾吃过什么东西?” 夜听澜目光沉沉,冷厉掀唇,“今日途中曾吃过烤制的鸡肉和鹿肉。” “鸡肉和鹿肉都是温补之物,即便没有烤熟也不会造成这般影响,不是此物的问题。” 见他摇头,夜听澜收紧的大掌莫名松开几分。 不是那女人便好。 “此外便没有了,本王一路行军至青普寺,尚未用膳。” 话落秦如怜当即出声附和,“听云确实未曾用过别的,除了中午的饭食,路上便只喝了一碗汤药。” “什么汤药?” 太后闻言脸色顿时一沉。 秦如怜仿若未觉有异,继续道:“启禀太后娘娘,云王殿下回京后心疾发作,是王妃出手将其救醒。” “王妃医术精湛,又能医治云王殿下的心疾,故此这几日王爷一直让王妃代为照顾。” 似是想到什么,她又颔首,“臣女方才所说的汤药,便是王妃在御医的药方上改良而成。” “荒唐!” “云儿所服的药方乃是姜太医亲自所开,怎能轻易更换!” 事关夜听云的身子,太后再稳重自持也难掩气愤,看向凤吟晚的眼神顿时变得严厉。 凤吟晚心中暗觉不妙。 夜听云是太后的宝贝疙瘩,刚到青普寺就出了这样的事,背后之人是想害死她。 夜听澜面沉如水,喜怒难辨。 见他并未做声,姜太医又颔首。 “方才微臣也不敢笃定此事,不过既是未曾吃过禁忌之物,依这位小姐所言,想必这问题的确是出在汤药上。” 方才诊治之时他已辨出了几味药材,正因发现了不属于药方的东西,所以才笃定方子被人动过手脚。 若要弄清究竟是何原因,还是要看药渣。 “不知那煮药的残渣可还在?” 本就急着赶路,药渣自然不复存在,还不知被倒在哪个沟里了。 夜听澜薄唇又是一紧,“不在。” 没有药渣,便洗脱不了嫌疑。 凤吟晚抿唇。 那药夜听云是下午才喝下去的,因她刻意加了几味极苦的药材,药效比寻常汤药吸收起来要慢。 若她能见到夜听云…… “王爷,不知能否让臣妾探一探云王的脉象。” “澜儿!” 太后怒斥出声,“姜太医已将话说得如此清楚,你竟还不明白吗!” 云儿变成这样,都是这个凤吟晚害的! 凤吟晚还没出声,一旁的秦如怜却率先跪了下去。 “太后娘娘明鉴,王妃她一直尽心医治,并未对云王殿下做什么呀……” 夜紫韵皱眉看她。 “如怜姐,你怎么这般糊涂!” “方才姜太医已经说了,五皇兄是因喝了那汤药心疾才会发作的,除了这女人,谁还会知道那汤药里有什么!” “依本公主看,她根本就是蓄意谋害!” 眼见太后的脸色愈发黑沉,凤吟晚手心隐隐渗出层细汗,只能寄希望于夜听澜。 “王爷,臣妾并未谋害云王,您尽可将药方交给姜太医验看,那汤药绝无半点问题。” “真是会说笑,你若存了心要谋害,还能将毒药写在药方上不成!” 夜听云晕得太过突然,凤吟晚现下,确实百口莫辩。 “澜儿。” 太后开口,语气已是十足的不悦。 夜听澜如墨的眸子沉了沉,扬手,“亓玄,将王妃先带下去看管。” “是。” 接近不了夜听云,现下便毫无办法,凤吟晚暗暗攥了攥拳,只好跟着亓玄往外去。 凤吟晚被带到一所幽静的禅院,亓玄颔过首便退了出去。 外头的动静很快退去,凤吟晚瞧了眼月色,眼底无声地凝住几分。 必须要见到夜听云,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隐在窗后暗暗观察了一圈,她顿时有些泄气。 这所禅院只有一个出口,而门口的守卫甚是森严,且有了上次被迷晕的经验,几名侍卫轮流把守,十分警惕,根本让她寻不到一丝机会。 既然不能智取,那便只能硬闯了。 只能拼一把。 凤吟晚美目一闪,直接抬手打翻了案上的火烛。 火势渐大,守卫们集聚上前。 “不好!走水了,快去打水!” 院门外的守卫闻言当即跑开,剩下的几人想冲进房中去救凤吟晚,不料才靠上前,房门却突然被破开。 凤吟晚极快地从房中闪出来,手中的银针以凌厉之势精准刺入几人穴位。 “辛苦了,你们先在这睡一会儿吧。” 话落几人应声倒地,凤吟晚拢了拢衣裙,当即快步离开。 青普寺大得实在有点离谱,她摸了半天才摸到先前的存善堂。 姜太医给夜听云诊治过后,众人便已散去,太后原本要留下等夜听云醒来,但是被夜听澜以保重身子为由强行送了回去。 所以,现下存善堂中应该没有人。 凤吟晚悄悄绕开守卫溜了进去,凭着记忆直奔后堂,不料才推开门,迎面却是一道强劲的掌风直直劈过来,瞬间将她逼退。 “是你。” 这冷厉的语调凤吟晚身子一颤,旋即硬着头皮讪讪抬眼。 “王爷,好……好巧啊。” 夜听澜目光沉冷睨她一眼,收了手。 “凤吟晚,本王方才已下令将你关起来,是谁让你出来的。” 第77章 夜听澜这是……相信她? 迎上那墨眸中凌厉的审视,凤吟晚眼皮子暗暗一跳,不等开口,外面亓玄急促的禀报声便已传来。 “王爷,禅院方才突然走水,王妃趁乱逃出,现下已不知所踪!” 不好! 这货来的也太快了吧! 夜听澜墨眸定定睨在她身上,薄唇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走水。] 凤吟晚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窒息前,夜听澜终于开口。 “立刻命人去找,务必将她给本王找到!” “是!” 门外亓玄领了命当即退出去,凤吟晚悄悄松口气,心中对夜听澜的怨念顿时减少了几分。 “多谢王爷。” 她诚心道谢,不料夜听澜冷嗤了声,淡漠地偏开眼。 “凤吟晚,本王可不是在帮你。” “听云晕厥之事实在蹊跷,你务必将此事查清,若给不出交代,本王便遵循太后之命,交代了你!” 凤吟晚被斥得心中一紧。 第一反应,卧槽,狗男人好恶毒! 第二反应,等等,夜听澜这是……相信她? 微微一怔,夜听澜森冷的嗓音却又响起。 “禅院失火,不过一刻这消息便会传入太后耳中,你若是想发呆,不如本王现下便将你丢回去。” 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威胁! 凤吟晚暗暗撇了撇嘴,当即快步上前。 夜听云现下还昏着,脸色苍白,双唇更是淡得看不出血色。 原本这两日被汤药养着,他面上也积攒了的几分好气色,现下却是半点都不知所踪了。 凤吟晚抿了抿唇,探手扣上他的手腕。 由姜太医诊治过,又服用了补血提气的汤药,现下夜听云脉象已是十分平稳。 凤吟晚美目一沉,探手从腰间取出银针,而后浅浅刺了下去。 夜听澜就坐在一旁,如墨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半点都不曾放松。 见她用银针从夜听云的心脉处取出一滴血,而后凑到鼻息处细闻,出声询问。 “如何?” 凤吟晚仔细分辨着那血液中尚未被吸收掉的汤药,片刻,抿唇摇摇头。 奇怪,这汤药中的药材都是出自她的方子,没有半点异常。 难道,问题不是出在这汤药上? 夜听澜见状眉心一蹙,不等说什么,前堂却传来阵急促的脚步。 “太后娘娘。” “都让开,哀家来看云儿!” 守卫不敢阻拦,当即便纷纷退开。 凤吟晚心中一紧。 “王爷,此事定有蹊跷,还请您严密把守存善堂,绝不能轻易让人靠近云王半步。” 她说罢便连忙翻窗出去,几乎是落地的一瞬间,后堂的门便已被推开。 一眼看见榻上安然无恙的夜听云,太后悬着的心当即放下来。 “澜儿,方才侍卫回禀,若青院走水,那凤吟晚趁乱逃走,可确有此事?” 夜听澜无声地起身,薄唇微掀,“太后不必惊慌,青普寺有数百军士把守,绝不会轻易让人逃脱。” 太后仍是不放心。 “底下的人做事难免粗漏,云儿这有哀家守着,不如你亲自带人前去查探。” 让一个亲王,亲自带人在寺中抓捕自己的王妃。 这并不是一件光彩事。 夜听澜眉心几不可见一蹙。 “太后,此事尚未定论,孙儿以为,王妃并非那般歹毒之人。” 凤吟晚若想要动手,断不会选在到达青普寺之后。 太后被他周身透出的寒气一震,暗暗看了眼自己这个战神孙儿,仪态顿时恢复了端庄。 “澜儿,哀家知晓她是你的王妃,自然也要顾及你的颜面,只是方才姜太医之言绝非捕风捉影!” “即便那凤吟晚并非是有意要害听云,可庸医害人不在少数,云儿的药方就是她出手修改,此事她绝逃不开干系!” 夜听澜皱眉,不等做声亓玄却已快步深进来。 “王爷,方才已在禅房中找到了王妃,院中走火,王妃被浓烟呛晕了过去,方才众人忙着救火,故此并未发现。” “她一直在禅房之内?” “启禀太后,属下方才确是在禅房中寻到的王妃,王妃现下,尚还在昏迷之中。” 太后闻言紧蹙的眉心稍有舒展。 “哀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亓玄颔首,正欲往外去,却又听夜听澜开口吩咐。 “王妃受了惊,让姜太医前去诊脉。” 太后虽对他这般安排有些不满,可青普寺中现下只有姜太医一个随行太医,垂了垂眼睑也并未做声。 方才那把火救得及时,并未造成十分严重的后果,凤吟晚本就是装晕,所以在姜太医来之前便已悠悠转醒。 她才坐起身,亓玄便已带着姜太医进来。 凤吟晚见状心中一紧,撑着床榻的胳膊一颤,当即便又虚弱般摔了回去。 “王妃。” 亓玄见状连忙上前,不等搀扶,却见凤吟晚艰难地摆了摆手。 “本王妃没事。” 亓玄看了眼她脸上的灰,又看了看她微微颤抖的手,心中暗暗吞了吞口水。 都这样了,王妃竟然还说没事? “姜太医,烦请您替王妃诊治一番。” 亓玄谨遵自家王爷的吩咐出声,不料话音未落凤吟晚便已开口赶人。 “亓侍卫,这里有姜太医替本王妃诊治便好了,你快些出去吧。” 赶他? 亓玄眉头一皱,顿时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王妃该不是看姜太医模样清秀,想…… 脑中闪过凤吟晚先前种种有悖妇道的“劣迹”,他当即出声。 “王妃,是王爷命属下请姜太医来给您诊脉的,属下还是在此等候吧,也好回去同王爷复命。” 他刻意强调了下是夜听澜吩咐的,试图以此来唤醒凤吟晚的良知。 不料凤吟晚根本没理解他的良苦用心,甚至不耐皱眉。 “不过是被烟呛了下,本王妃现下这不是好好的?” “行了,你赶紧回去复命吧,就说本王妃现下已经醒来,身子并无大碍。” 亓玄一阵语塞,不等再开口便已被凤吟晚眼神威慑着赶了出去。 凤吟晚美眸一转,定定看向一旁的姜太医。 “本王妃自己会医术,便不必劳烦姜太医把脉了,让姜太医留下,是有话要问。” 关于凤吟晚这个墨王妃的事,姜如墨也是听过几耳朵的。 见她现下身陷囹圄却稳中不乱,还有意留下自己询问,当即对凤吟晚的话也有些好奇。 “不知墨王妃有何话要询问微臣?” 凤吟晚勾唇,“自然是为了云王之事。” 第78章 她确实有几分功底在身上 姜如墨是夜听云的主治医师,对他的情况自然也更为了解。 方才她检查了夜听云血液中残存的汤药,并未瞧出什么不妥,既不是中毒,喝下去的汤药也没有问题,那必定有别的相克之物。 姜如墨暗暗扬眉,面上却仍是恭敬。 “不知王妃想问什么,微臣一定知无不言。” 凤吟晚淡淡瞧他一眼。 “姜太医自诩江湖名医,又得圣上垂怜,被特招进太医院任职,方才替云王把脉之时,竟也未曾察觉到有何蹊跷?” 这女人,是在怀疑他的医术? “王妃此言何意?” “云王脉象抠涩,气血盈亏,此乃心疾发作所致,微臣不懂王妃所言的蹊跷之处在哪。” 凤吟晚闻言轻笑出声。 “方才在存善堂,姜太医口口声声说本王妃的汤药有问题,那你可曾在云王体内发现这问题的所在?” 终于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姜如墨一时有些被问住。 他的确未曾诊出问题在哪。 甚至,夜听云的症状,就跟以往心疾发作的情况没什么分别。 正因如此,他在发现药方被替换过后,才会怀疑是汤药出了问题。 “云王殿下此前并未食用过任何禁忌之物,此番心疾发作,想必是与汤药中某种成分相克的缘故。” 凤吟晚冷嗤。 “行医之人,未加确诊,只凭一己臆想便妄下论断,你们太医院之人就是如此行事的吗?” 因为云王和太后的缘故,宫中之人待姜如墨一向客气,现下突然被凤吟晚这般犀利地批判了一通,他面上当即有些挂不住。 “墨王妃方才说微臣凭一己臆想便妄下论断,自己所言又何尝不是。” 凤吟晚却不在意,唇角冷冷一勾,径直从袖中取出一张药方。 “本王妃是改了你的药方不假,却也不是胡乱改,有没有相克的成分,姜太医自己一看便知。” 姜如墨面上有些犹豫,皱了皱眉,还是伸手接过。 入目便是一串长到飞起的药名,姜如墨目光飞快扫过,看完后眉心却是蹙得更加厉害。 “你先前那方子用药保守,太过死板,就是给夜听云喝上八百年,他的心疾也控制不住。” “本王妃这药方效力只增不减,可比你的要强上百倍!” 作为一名江湖神医,年纪轻轻就被特招进太医院,姜如墨一向“用药大胆、不迂腐陈旧”著称。 他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成了自己最瞧不上的“老顽固”! 虽然很不服,但正如凤吟晚所说,她这个方子,的确比自己的要强上百倍。 姜如墨不死心地指着后边那一串,“这些也是王妃专门用来提升药效的?” 凤吟晚淡淡扫了一眼,开口倒是毫不避讳。 “哦,这些是本王妃看云王不顺眼,特意加上的。” “味道虽说苦了点,可药性温平,又无相克,有何不可呢?” 有何不可呢? 姜如墨被问住了。 行医之人,药方一向宜简不宜繁,因为药性复杂,繁复必出错。 而这女人不仅方子开得极为精妙,她甚至还随心所欲地加了些乱七八糟的进去。 她……! 确实有几分功底在身上。 抿了抿唇,姜如墨刚要开口,外头亓玄却又急匆匆地折了回来。 “姜太医!云王殿下醒来突然咯血不止,太后让您即刻回去!” 咯血?! 凤吟晚闻言当即一怔。 方才她去看时夜听云脉象便已十分平稳,若是醒来,断不会出现咯血之症,怎么会这样! 明显是未料到这般情况,姜如墨下意识和她对上一眼,当即起身往外去。 凤吟晚心中亦是一紧,想跟去看看,不料却被亓玄拦下。 “王妃,这时候您还是先不要过去了……” 太后刚刚发完怒,凤吟晚现下过去,必定首当其冲。 沉沉看她一眼,亓玄又出声,“这也是王爷的意思。” 被留在禅院,凤吟晚止不住地焦急起来,她暗暗想着“咯血”二字,一股不好的预感悄悄从心底弥漫开。 夜色,如死一般沉寂。 案上烛火摇曳,不知过了多久,凤吟晚撑着下颌都快眯过去了,房门突然被推开。 “王妃,王爷命您过去一趟。” 亓玄说完这话,两个侍卫便上前来架她。 凤吟晚根本来不及问发生了何事,便直接被带去了存善堂。 自到青普寺之后,短短几个时辰,凤吟晚已经出入存善堂三次了。 这一次,堂中的气氛明显比前两次,还要凝重。 “王爷,王妃带到。” 进门便闻到一股尚未消散的血腥味,夜听澜黑沉着一张脸坐在一侧,另一侧,太后看着她的眼神明显是在冒火。 凤吟晚被侍卫松开,茫然地就要欠身,不料还未等动作,便是一只茶盏凌厉地砸到脚边。 “说!你到底对云儿做了什么!” 凤吟晚一怔。 看表情也知道,这老太太是把夜听云咯血的事怪到她头上来了。 “太后明鉴,臣妾并未对云王做什么。” “事到如今你竟还要狡辩,云儿心疾时常发作,却从未有咯血之症,若不是你擅自动了药方,给他喝那劳什子汤药,怎会如此!” 依着太后对夜听云的溺爱程度,汤药这事必然是过不去了。 凤吟晚抿唇,抬眼看向一旁的姜如墨。 “姜太医方才已经瞧过,不知云王的身子是何情形。” 姜如墨看她一眼,面色凝重,“微臣在云王殿下咯出血块中,发现了桃仁的粉末。” “王妃的药方的确有补血提气之效,只是医者用药一向讲究过犹不及,桃仁本就有活血化瘀之效,两者相撞,适得其反。” “若将桃仁粉末与汤药混在一起服用,必会使人气血躁动,凝结血瘀,进而堵塞心脉。” “依此来看,云王殿下心疾发作……正是此因。” 话落他默默垂下了头。 凤吟晚额心一跳,顿时惊疑。 药效相悖的道理她自然清楚,所以她开的药方中,断断没有这一味桃仁! 不等开口,太后却已怒喝出声。 “墨王妃心术不正,意欲谋害云王,将她拖出去,重责四十!” 重责四十,相当于去半条命。 侍卫闻言略微有些犹豫,明显是在等夜听澜的意思。 凤吟晚心中一紧,连忙出声,“王爷……” 夜听澜抬眸,目光锋利得宛如一把刀。 “方才,的确只有你一人来过存善堂。” 第79章 王爷的墙角有点松 这话便是侧面印证了,夜听云咯血之事,绝对与旁人无关。 凤吟晚张了张唇,不等做声却被太后愤然打断。 “哀家便知道方才她是故意在禅院放火,想趁乱对云儿不利!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拖出去行刑!” 见夜听澜并未有制止的意思,侍卫们也不再耽搁,当即便架起凤吟晚往外去。 与先前在王府受罚不同,有太后的人从旁盯着,行刑是一丁点都没放水。 重重四十板子打下来,凤吟晚已是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得快要昏死过去。 白日还明媚动人,豪爽地同他们一起烤肉的女子,现下变成这般模样,众人心中都有些不忍。 “宋副将。” 侍卫才收了刑具,宋清安便已走近。 目光落在凤吟晚身上,眼中痛色一闪而过,竟直接要伸手去扶人。 侍卫见状一惊,“宋副将。” 太后只下令重责凤吟晚,却并未说行刑后如何处置,现下没有旨意,他们自然不敢轻易将人放走。 正欲阻拦,抬头却对上宋清安冷淡的眼神,侍卫当即噤声。 宋清安径直将凤吟晚扶起,又开口吩咐,“去同寺中的僧人讨些药来。” 现下姜如墨还在存善堂内,即便夜听云已经无恙,太后也绝不会让他来给凤吟晚医治。 “这……” 侍卫闻言更是为难。 “太后下令对墨王妃重责四十,现下行刑已经结束,可并未说不准用药医治。” “云王殿下之事尚未查清,墨王妃乃是镇国大将军的爱女,若在此丢了性命,任谁也不好交代。” 确实如此。 况且,夜听澜虽未阻止刑罚,却也并未松口要同凤吟晚治罪。 侍卫稍一犹豫便点点头退开,谁知没两步又撞上亓玄。 “亓侍卫。” 亓玄点点头,连忙开口,“可是已经行完刑了,王妃现下如何?” 侍卫一怔,如实回禀。 “王妃昏了过去,方才已经被宋副将送回禅院了。” 亓玄闻言眉头一皱,“宋副将?” 想起他白日里和夜听澜是比试箭法的情形,亓玄眼皮子一跳,连忙又转身往回走。 王妃被宋清安扶走了,这,不妙! 太后和姜如墨都在后堂守着,夜听澜面色沉冷坐在前堂,眉心蹙起似是在思量什么。 “王爷……” 见他去而复返,夜听澜皱眉抬眼,“本王不是让你去看那女人吗。” 亓玄心想。 我去了啊,王妃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王爷你的墙角,好像是有那么一丢丢的……松动! 低低瞧他一眼,亓玄小心开口。 “属下方才问过了,王妃受刑后晕了过去,现下已经被宋副将送回禅院了。” 夜听澜闻言面色骤然一冷,周身都冒出几分寒气。 “宋清安。” 这几个字,怎么听都有点咬牙切齿。 “行刑的侍卫是这般说的,属下也……” “啪——” 桌上的茶盏被打翻在地,登时摔得四分五裂。 夜听澜抿唇,脸色寒到了极点。 …… “宋副将,药取来了。” 宋清安才将凤吟晚安置到榻上,侍卫便已捧着药追了进来。 宋清安颔首,“放下吧。” 侍卫依言照做,刚准备退出去却又顿住。 “宋副将,这药……” 该怎么上? 不说别的,凤吟晚可是墨王妃,仅凭着这一重身份,他们便绝不能直接动手。 宋清安自然知晓分寸,沉思了下,掀唇,“去将同行的那位秦姑娘请来。” 随行的军士都是男人,寺中又没有侍候的女眷,眼下虽知秦如怜与凤吟晚不睦,但为着她的名节,也只能如此了。 目光从凤吟晚身上扫过,宋清安眸子阖了阖,转身出了禅房。 …… “咳咳——” 伴着阵剧烈的咳嗽,夜听云将口中残存的血瘀吐出,而后悠悠转醒。 一旁的太后见状连忙凑上前,“云儿,哀家的好孙儿,可是醒了!” 夜听云昏厥了近两个时辰,太后除去被夜听澜命人强行送回去的那会儿,一直守在后堂之内。 现下见他醒了,眼眶微红,有些喜极而泣。 “姜太医,快来给云儿把脉!” 一旁待命的姜如墨闻言当即上前。 房中不见夜听澜的身影,气氛也是异常凝重,夜听云茫然抬头。 “皇祖母,这是怎么了?” 太后闻言眼眶又红几分,“都是那凤吟晚!资质愚钝,庸才害人,私自给你喝下有问题的汤药,才会害得你心疾发作!” 夜听云闻言一怔。 “皇祖母说,凤吟晚给孙儿喝的汤药有问题?” 太后点点头,正准备开口,房门却被夜听澜推开。 “三哥。” 夜听云正听得一头雾水,见夜听澜进来,连忙就想要起身。 夜听澜见状快步上前,“如何?” 这句是在问姜如墨。 “回王爷太后,云王殿下身子已经恢复正常,并无大碍。” 有了咯血那一出,太后谨慎追问,“当真?这次不会再有错了吧?” 姜如墨颔首,“请太后放心,云王殿下体内血瘀已除,不会再出现异样了。” 太后闻言这才松口气,低头却又听夜听云开口追问。 “皇祖母,您方才说是……三嫂给我喝的汤药有问题?” 虽然很不情愿,但这几日凤吟晚的照顾他也看在眼中。 在太后面前,他也愿意称凤吟晚一声“三嫂”。 太后闻言却是不满。 “那凤吟晚擅自改了姜太医的药方,导致你心疾发作,还出现了咯血之症,若不是姜太医及时出手,现下还不知是何情形!” 扫了眼一旁的夜听澜,她又道。 “此事澜儿也受了蒙蔽,若非如此,断不会任由她胡来!” 夜听云自然不相信凤吟晚会害自己。 抬眼却见夜听澜薄唇紧抿,并未出声。 夜听云皱了皱眉,只好又看向太后,“皇祖母,此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三嫂现下人在何处?” 这几日他喝着凤吟晚的汤药,虽说实在是苦了些,可也自觉体内疏通,要比先前好上许多。 无缘无故,那女人怎会害自己。 太后闻言脸色沉下几分。 “云儿!怎么连你也被她蒙蔽,哀家已命人将凤吟晚拖出去,重罚四十大板。” 饶是夜听云,闻言心中也暗暗一惊。 太后对他一向溺爱,可四十大板落在一个女子身上,这恐怕…… “皇祖母,回京的几日,孙儿的身子一直都是由三嫂诊治,她开的汤药儿臣已喝了数日,并未出现任何问题啊。” “孙儿以为,此事定有误会。” 第80章 躲什么,本王又不是没看过 未料到他态度竟如此坚决,太后皱眉。 “可是方才姜太医说,她给喝下的汤药中掺杂了桃仁粉末,两者相撞,才会使得你咯血昏厥,此事难道有假不成?” 夜听云也有些想不通,但他皱了皱眉,还是坚称。 “皇祖母,此事可否命人详查,孙儿还是觉得,三嫂并非这般之人。” 他现下气血还有些虚弱,才说了几句,脸色又发白起来。 太后见状只好应下,“既然你坚持这般说,好吧。” “哀家并非是是非不之人,若此事当真不是她所为,自然也不会叫她白受冤枉,好了,此事自有人去办,你且安心养着身子。” 夜听云颔首,又看了夜听澜一眼,这才躺了回去。 禅院。 凤吟晚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只觉下半身传来针扎般的锐痛,这痛意细细密密,直叫她额上都渗出些冷汗。 太痛了。 即便看不见,她大抵也能猜出屁股肿成了什么样。 才咬咬牙想起身,房门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推开。 房中并未燃烛,那双手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极白,修长又好看。 下一瞬,一抹玄衣翩然而入。 “醒了。” 黑暗中,夜听澜还是极为精准地辨出了她的呼吸。 凤吟晚本来想装死,但碍于夜听澜实在内力深厚,只好抬眼。 “王爷来做什么,是想看看臣妾死没死吗?” 这人明明都知道此事不是她所为,却还是临时插刀,让她白白挨了一顿板子。 夜听澜被她话中的尖锐激得眸子眯起几分,一挥手,房中的烛火瞬间被点燃。 而后凤吟晚便见这人冷沉着一张俊脸,举步上前。 “嗒。” 极轻的一声,一瓶特制金疮药被搁在桌上。 凤吟晚见状顿时更生气了。 打完她又来送药? 这是什么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迷惑操作吗? 她趴在榻上,仰头瞪向夜听澜,明明是气愤的神情,现下看起来却多少有些滑稽。 夜听澜抿唇不语,撩袍在榻边坐下,抬手就要掀她的衣裙。 凤吟晚这下彻底蚌埠住了。 “诶,你做什么……!” 我靠,狗男人又想扒拉她的衣裳! 夜听澜冷冷睨她一眼,终于带着几分冷嘲开口。 “你若不想疼死,就给本王老老实实趴着。” 凤吟晚心想,那我能听你的吗? 撇了撇嘴,她当即就要扭动身子,不料股间突然落下一巴掌,突如其来的锐痛顿时将她激出了一身冷汗。 夜听澜……竟然抽她的屁股! 见她跟蔫吧了的白菜一样,趴在榻上一个劲嘶气,夜听澜满意勾唇,直接将她的衣裙挑开。 伤口一经暴露在空气中,凤吟晚心中一紧,连忙又想挣扎,不料细腰却直接被一只大掌按住。 “躲什么,你的身子本王又不是没看过。” 这语气,淡得跟踩死只蚂蚁没两样。 凤吟晚面上一赫,不等出声伤口处却落下点点冰凉之感,当即一怔。 夜听澜这是……在给她上药? 凤吟晚不可置信地扭头去看,却见这人面无表情,那神色,简直跟腌肉抹调料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经接受了这个设定,凤吟晚两颊的热度当即退去,顿时也不闹腾了,规规矩矩趴在榻上。 房中除了夜听澜衣袖的摩擦之声,再无半分别的动静。 半晌,夜听澜睨她一眼,掀唇。 “那桃仁粉,究竟是怎么回事。” 凤吟晚一怔。 得,这人还是不信她。 “臣妾的话,王爷您肯相信吗?” 夜听澜眼底一沉,又探手取了些药,“本王信不信,与你怎么说无关。” 凤吟晚简直没脾气。 “臣妾方才在存善堂已经说过了,这一味桃仁,并不在臣妾的药方之中,臣妾也不知它为何会出现在云王体内。” 这事,的确蹊跷。 “事实就是如此,奈何王爷您不相信,还倒过头来插臣妾一刀……” 话音未落伤口便被这人用力按了下,凤吟晚痛得嘶气。 夜听澜不紧不慢停住手,“太后盛怒,你若不吃些苦头,恐她心头怒气难消。” “所以王爷就……嘶。” 凤吟晚死死攥着床单,两眼泪花一个劲儿的往外冒。 狗男人,又戳她痛处! 见她老实了,夜听澜才掸了掸指尖上沾的药,坐直身子。 “凤吟晚,本王已经给你机会了,可你的表现,令人失望。” 凤吟晚心想,失望你大爷啊,我才发挥了一半夜听云就吐血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不等开口,一旁夜听澜的身形却似是顿住。 凤吟晚扭头便见这人直直盯着她的侧腰,眸色幽深。 下一瞬,夜听澜狭眸微微眯起几分,径直抬手。 凤吟晚心中警铃大作。 “夜听澜……!” 她都这样了,这人脑子里不会还装着什么黄色废料吧! 抗拒地将身子蜷起几分,却见这人如玉的长指落在她腰间,而后微微一弯,轻易便将一只白瓷小瓶勾了出来。 “这是何物?” 凤吟晚见状也是一怔。 她的药虽多,可这只瓷瓶明显就不是她的东西。 难道是她昏迷之后,手镯悄悄吐出来? 犹豫的功夫,夜听澜已将瓶塞拨开,一丝细微的苦气涌出来,夜听澜脸色顿时幽寒无比。 凤吟晚看他的脸色也知道没好事,不等开口询问,夜听澜已带着浓重的阴鸷看过来。 “此物你如何解释?” 那瓷瓶被摔到枕畔,里头细腻的白色粉末顿时撒出来,几乎是一瞬间,凤吟晚便认出了此物。 是桃仁粉! 顷刻间,她如坠冰窖。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她身上! “臣妾不……” “你又要同本王说不知道是么。” 夜听澜森冷的嗓音,毫不留情将她打断。 凤吟晚心中一紧,就又听他道。 “听云方才醒来还在替你开脱,凤吟晚,你太叫本王失望了!” 隔着不过半米的距离,凤吟晚能清晰地看见他眼中的盛怒。 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夜听澜一股掌风将金疮药击落在地,冷厉转身。 房门被他周身寒气震得瞬间破开,尘埃浮动间,夜听澜径直离去。 桃仁粉出现在她身上,便已能说明问题。 凤吟晚被这变故搞得心中惊疑,垂眸盯着枕边的桃仁粉,眼底一股冷意渐盛。 他们刚查出这桃仁粉是害夜听云的罪魁祸首,这东西立刻就出现在了她身上。 看来,有人是巴不得她赶紧死呢。 第81章 她有喜了?! 夜听澜的金疮药虽好,效力却也非神速,凤吟晚侧了侧身子,费力从腰间摸出一枚药丸吞下。 这药还是上次在墨王府挨板子剩下的,现下倒是又派上用场了。 服下不过片刻,股间难耐的痛意便已减弱,凤吟晚抿唇,撑着手肘缓缓起身。 待站到榻下后,她额上早已渗出层细汗。 这四十板子,确实有点要命。 枕畔那只白瓷小瓶犹在,凤吟晚眼底一凝,伸手拾起。 刚一凑近,一抹浓重的脂粉气扑入鼻息,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她对胭脂水粉实在不怎么了解,素日所用也都是由玉屏做主,不过,这脂粉香气如此重,绝不是她的东西。 害她的,是个女人。 凤吟晚美目微沉。 算时间,夜听云定是在到达青普寺之前误食的桃仁粉。 而他们此行,除了她,便只有一个女人。 面上神色一冷,她眯了眯眸子,当即抬脚往外去。 夜听云在存善堂稍歇了片刻,便被太后命人挪去了禅院。 众人才刚刚退下,窗户便传来一阵响动。 夜听云躺下的动作一顿,“谁!” 下一瞬,窗户被社从外面推开,一抹紫衣艰难翻进来。 带伤翻窗,的确是有难度。 “哎呦——” 凤吟晚脚下一滑,当即便跌坐了下去,伤口被牵动,她直接痛出泪花。 看清是她,夜听云紧皱的眉头一展,当即便放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凤吟晚,你也有今天!” 凤吟晚被打了四十大板,现下行动艰难,姿态狼狈,哪还有半点先前光彩照人的样子。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取笑她不好,但夜听云多日来心中憋的那股气,顿时就消了。 没想到,这女人也有吃瘪的时候! 凤吟晚捂着屁股都要疼死了,见他竟然还幸灾乐祸地笑出声,当即咬牙爬起来。 对上她要吃人的眼神,夜听云干咳一声,顿时收了笑。 “咳……你不好好在房中待着,跑我这来做什么?” 凤吟晚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当然是有事要问你!” 不然她犯得着带伤翻窗,伤上加伤吗! “什么事啊?” “对了,方才我听皇祖母说,是你在我的汤药中加了桃仁粉,我才会心疾发作,昏厥咯血?” 虽然他不相信此事是凤吟晚所为,但想她现下冒着风险过来,应该是为了这事。 这般想着,夜听云看她的眼神就又多上几分急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凤吟晚才缓过气就听他这般问,当即也正色。 “今日是谁替你煎的药?” 夜听云的药先前都是由后厨煎制,然他们此行,王府的下人并未跟随。 夜听云闻言微微一怔。 “今日随侍并不在旁,三哥便让亓侍卫煎的,怎么了?” 亓玄? 凤吟晚秀眉一蹙,“那这汤药可曾假手于人?你喝之前,还有谁碰过。” “汤药是亓侍卫亲手端来的,应该未曾有人经手吧。” 亓玄脑子虽呆,做事却是仔细到半点不打折扣。 凤吟晚抿抿唇,又开口追问,“那你喝药之时,可曾有别人在旁?” 夜听云仔细回忆了下,还是摇摇头。 “这药端来的时候我就在马车上,身边并无旁人,不过……” “不过什么?” 夜听云暗暗瞧她一眼,如实道。 “不过我看见如怜从车外经过,想着她午膳并未吃什么,便将马车内的糕点端给了她。” 秦如怜。 凤吟晚美目一闪,“那药呢?你递给她糕点之时,将那汤药放在了何处?” “我就放在了一旁……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该不会是想怀疑如怜吧!” “如怜不是这种人,她怎么会害我呢!” 意识到她在问什么,夜听云面上有些激动。 凤吟晚自然二人间的关系,沉了沉眸子,出言宽慰。 “我可没说是她害的你,不过是因为这桃仁粉的事实在可疑,故此多问了两句。” 夜听云明显有些不相信,眼含薄怒看她。 “凤吟晚,本王是看在三哥的面子上,才肯在太后面前替你说话的,你要洗脱嫌疑可以,但可别故意陷害人!” 对上这般警告,凤吟晚默默翻个白眼。 无语死了。 她就不该跟这个蠢蛋正常沟通! “本王妃可不是那般不择手段之人,不过,有件事需要你配合。” “什么事?” 夜听云皱眉。 伤害如怜的事,他绝对不会做! 凤吟晚扬了扬眉,悄悄附到他耳边。 半晌,房中的动静退去。 夜听云看着她,一脸的欲言又止。 “这……” “放心,太后不是已经答应彻查此事了吗,只要你愿意配合我,绝对能揪出幕后黑手。” 凤吟晚循循善诱,谆谆劝导,夜听云思量再三,终于点头。 “好,我配合你。” …… 昨夜折腾了将近半宿,翌日晨起诵经时太后的脸色还有些不好。 早经诵完,太后便起身出了经堂,原是准备去饭堂吃斋,不料才几步便撞见了夜听云和姜如墨,当即出声。 “云儿,你身子未好,怎么出来了!” 夜听云颔首,“皇祖母,今晨醒来孙儿觉得身子好多了,不仅十分有力,连精神也足,便特意叫了姜太医一起出来走走。” 太后闻言面上一喜,寻眼看向后头的姜如墨。 姜如墨会意,当即俯身行礼。 “回太后,昨日云王殿下虽误食了桃仁粉,然借机吐出体内血瘀,却意外使心脉得到了疏通,实乃不幸之中的万幸。” “且微臣方才已经查看过,云王殿下的心脉早已被高人以银针疏理过,加之殿下近日喝下的汤药,身子早已强过先前数倍。” 太后一双耳朵只落在夜听云身子好转上,当即大喜。 “竟有这等事,实乃云儿福泽深厚,得佛祖庇佑,化险为夷啊!” 夜听云抿唇,“皇祖母,孙儿并未有此神通,您未曾听姜太医说吗,这些都是那针法和汤药的功劳。” 自然也就是凤吟晚的功劳。 太后闻言一怔。 “云儿,你的意思是?” “皇祖母,孙儿昨日便说那桃仁粉之事并非三嫂所为,您瞧,三嫂确实是在尽心孙儿诊治啊!” “那也不能说明她与此事毫无关系。” 对于夜听云的事,太后慎之又慎,自然不愿错放任何可疑之人。 姜如墨和夜听云暗暗对上一眼,当即又开口。 “回禀太后,昨夜微臣奉命替墨王妃把脉之时,发现王妃……身孕已有月余。” 太后闻言顿时大惊。 “什么?她有喜了?!” 第82章 你要当爹了,难道不高兴吗 凤吟晚有了身孕,事情自然也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是夜听澜的王妃,肚子里的,自然就是皇室血脉。 太后对夜听澜虽不像夜听云这般溺爱,可皇帝的五个儿子中,夜听澜的确是最出色的那个。 太后被这个消息惊得愣了半晌,才又急声开口,“你方才说,她的身孕多久了?” 姜如墨颔首。 “墨王妃的身孕已有月余,昨夜微臣心忧云王殿下,并未细想,回去之后才后知后觉。” 月余。 那就正好是夜听澜归京的日子。 既是如此,那便没错了。 想起自己昨夜还重责了凤吟晚四十大板,太后眉心一颤,顿时担忧起来。 “快,带哀家去瞧瞧她。” 夜听云见状一喜,当即扶上太后的手,“是,皇祖母。” 一行人到禅院的时候,凤吟晚还处在“昏迷”之中。 昨夜禅房走水,院中火焰燃烧过的痕迹尚存,太后见状心头又是一惊。 “姜太医,快去给墨王妃瞧瞧,现下如何了。” 昨夜被罚四十后,凤吟晚便直接被送了回来,姜如墨奉命来诊治也是之前的事了。 “是。” 姜如墨闻言当即上前,指尖才探上凤吟晚的手腕,面色却顿时一滞。 “姜太医,如何?” 太后神色关切,姜如墨回神,当即颔首。 “请太后放心,墨王妃虽受了些皮肉之苦,但索性未伤及根本,腹中胎儿现下无恙。” 太后闻言顿时松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又是被浓烟呛,又是被打板子的,真是佛祖保佑才没让是凤吟晚腹中的孩子流掉。 暗暗庆幸了一番,她当即又开口叮嘱,“快给这孩子瞧瞧,她身上可还有伤需要医治,绝不能怠慢半分。” “是。” 凤吟晚昨晚服了手镯神药,又被夜听澜按着上了药,实则现下伤口都快好得差不多了。 姜如墨应声,假意查看了两下便退到一旁开药方去了。 见事情烘托得差不多了,夜听云缓声开口。 “皇祖母,三嫂怀着身孕却还被人陷害,又吃了这么多苦头,孙儿以为,应尽快查清真凶,好生弥补三嫂才是。” 太后还沉浸在“罚了凤吟晚的内疚”和“要抱曾孙子的喜悦”之中,闻言当即颔首。 “云儿说得对,哀家这便命人将寺中滋补养身的药食都送过来!” 顿了顿,她又道,“此事澜儿应当尚不知情,便由你去告知他吧。” 夜听云颔首,一声“是”还未应出来,喜当爹的夜听澜却已翩然而至。 “皇祖母,听云,你们这是……” 凤吟晚悄悄睁开眼偷瞄的功夫,便见他举步进来,墨色袍裾轻扬,为整个人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仅一瞬,凤吟晚果断又闭上了眼。 夜听云面上犹豫一闪而过,不等开口,太后却已出声。 “澜儿,你还不知道吧,吟晚有身孕了!” 身孕?! 夜听澜尚未停住的步子狠狠一滞,不及思索便又听太后道。 “昨日是哀家不知情,一时动怒重罚了她,万幸这丫头身子骨硬,腹中的胎儿并无大碍。” 夜听澜眉心紧紧一蹙,抬眼朝榻上看去。 “皇祖母,此言可真?” 这女人,怎么突然有了身孕? 太后颔首,“方才姜太医已经瞧过了,说是怀孕已有月余,哀家算着,这是你从边关回京的日子。” 月余。 夜听澜闻言面色骤然一寒,一双墨眸死死盯着榻上之人,大掌无声地收紧。 他,从未在王府碰过这女人! 那日在凤府,若不是盛怒之下,他也绝对不会碰! 即便他们有过肌肤之亲,可不过短短几日,这女人从哪弄出来一个月的身孕! 所以。 他,确确实实被绿了! 这该死的女人,不仅有奸夫,竟还敢怀上野种! 他一双眼冷若刀锋,仿若要将凤吟晚撕成碎片。 察觉到他的不对,太后皱眉出声,“澜儿,你要当爹了,难道不高兴吗?” 夜听澜:你看我心平气和,分明就是在笑啊……!!! 夜听云也不知他们二人间的事,见状只以为夜听澜是对凤吟晚心中厌恶,当即出声打圆场。 “皇祖母,三哥行军打仗惯了,视军士如命,依孙儿看,三哥这是怕自己没法再征战四方,以扬战神威名了!” “是吧三哥?” 他边说边挤眉弄眼朝夜听澜暗示,夜听澜薄唇紧紧抿了半刻,才勉强做声。 “王妃有孕孙儿自然高兴,前边还有事,孙儿先行告退。” 他说罢便甩袖出了门,怎么看都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太后疑惑不已,未及再问,夜听云却已上前,“皇祖母,您一早去诵经,而后又直接过来看望三嫂,现下还未用早膳呢,正巧孙儿也饿了,不如咱们一同前去?” 一听他也饿了,太后的心思当即又转了回来。 “嗯,哀家正有此意。” 二人说罢便出了禅房,只留下姜如墨照看。 不过用早膳的功夫,凤吟晚有了身孕的事便已传遍了青普寺。 彼时,秦如怜才陪着夜紫韵从禅院出来,见着满寺的侍卫,都端着些滋补之物往凤吟晚的院子去,当即狐疑。 “你们这是做什么去?” “见过清韵公主,秦姑娘,太后有旨,墨王妃身怀皇室血脉,昨日遭人诬陷枉受冤屈,特命卑职们将寺中的滋补之物悉数送去。” “身孕?!” 夜紫韵闻言嘴巴张得都能塞下个鸡蛋。 “昨日还好好的,这贱……她怎么突然就有了身孕?” “回公主,是姜太医昨日替墨王妃把脉之时发现的。” 夜紫韵根本不相信,“你确定?此事不是姜太医看错了?” 姜如墨的医术,自然不会出错。 她还不可置信着,一旁的秦如怜脸色却已难看到了极点。 咬了咬唇,她连忙出言追问,“太后可曾去过王妃院中了,就没……发现什么?” 侍卫实在不明白她这个“发现什么”指的是什么。 皱了皱眉,摇头。 “太后和云王殿下都已去瞧过了,奥,墨王爷也亲自去看过了,并未听说有什么异样啊。” 没异样? 秦如怜手指死死捏着帕子,齿关暗暗咬紧。 怎么会,昨夜她明明…… “清韵公主,秦姑娘,末将先行一步。” 侍卫说罢便捧着补品快步离开,秦如怜远远看向那处,眼底浓重的怨毒再度翻涌上来。 太后刚要治罪,她便怀上了身孕。 这贱人……怎么会这般好命! 第83章 不就是一点颜色吗,她能解释! 流水般的补品送进来,见房中没有人在,凤吟晚放心大胆地起身下榻。 紫参,雪蛤,燕窝…… 这补品多得,桌上竟还有些放不下。 凤吟晚美眸暗暗扫过,心中对太后这老太太的怨念顿时减少几分。 咳……爱孙心切嘛,可以理解! 她姑且就当,昨晚的板子是为了眼前这些宝贝挨的! 她正盘算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将这些补品收入自己的手镯,门口人影一晃,姜如墨却是端着碗汤药进来。 见她已经起身,步子微微一顿。 “王妃。” 他说着,手中的汤药已经递上前,凤吟晚一愣,旋即不受控制地有些想笑。 “姜太医还真是……尽职尽责。” 不过是做戏罢了,他还真去煎药了? 不好辜负他这番苦心,凤吟晚哭笑不得地摆摆手,“放那吧。” 姜如墨闻言微微一滞。 见她神色自然,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点了点头也未再出声。 晨起时又服了颗药,凤吟晚的伤情明显好多了,起码,她走路的姿势很正常了! 将药材盘好后,她伸了个懒腰,一扭头却又瞧见那碗安胎药。 扬了扬眉,径直抬脚往外去。 饭堂。 太后同夜听云用过早斋,现下正闭目小憩,由姜如墨请平安脉。 凤吟晚美目沉了沉,迈进上前。 “孙媳给太后请安。” 一看是她来了,太后连忙睁开眼。 “凤家丫头来了,快起来,你还怀着身孕,哀家便免了你的礼数。” 凤吟晚颔首,为了在太后面前维持自己贤良淑德的形象,她起身时动作款款,明显是收敛了许多。 “快坐。” 夜听云会意,连忙给她搬了把椅子,抬头却见她淡笑着看向自己。 “多谢云王。” 凤吟晚自认这微笑和蔼可亲且优雅端庄。 然,夜听云却是看得一激,浑身汗毛顿时立起。 我去,这女人怎么了,她笑得好恐怖啊! 太后未见异常,眼神从凤吟晚尚十分平坦的小腹扫过,目露自责。 “凤丫头,昨夜是哀家一时急切,才命人罚了你,让你吃了这许多苦头。” 凤吟晚心想,没事啊,比起这点苦头,你给的实在太多了! 是以,她十分懂事开口,“太后不必介怀,事关云王安危,理应慎之又慎。” “云王先前是由孙媳诊治,现下出了问题,孙媳亦是心中难安。” 未料到她如此识大体,太后赞许地点点头。 “此事是哀家的过错,万幸未曾伤到你腹中血脉,否则哀家亦是无法向澜儿和镇国大将军交代。” 这话,的确是她的肺腑之言。 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凤吟晚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 “孙媳有一事想求太后。” “哦?你说。” 凤吟晚扫了夜听云一眼,掀唇。 “孙媳替云王医治心疾之事鲜少有人知晓,此番出现意外,实属有人故意陷害,恳请太后准许孙媳亲自查出幕后真凶,以证清白!” 太后本就心中有愧,闻言半点都未曾犹豫,当即点头。 “此事哀家已听云儿和姜太医说了,公然谋害亲王,诬陷王妃,那贼人甚是猖獗!” “既然你有此心,哀家现下便将此重任交给你,即刻起,你便持哀家手谕在寺中展开调查。” 凤吟晚闻言连忙起身,“孙媳谢太后恩准!” “好了,你怀着身孕,便不要动不动就行礼了。” 目光从夜听云身上扫过,太后又道,“哀家听闻,你先前替云儿诊治之法颇有奇效?” “既然此事已经解开,便由你和姜太医一道,继续替云儿医治吧。”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 凤吟晚弯了弯唇,颔首,“是。” 片刻便已到了修禅的时辰,太后又交代了几句便起身往外去。 本着拿人手短的原则,凤吟晚还是准备认真给夜听云看一波,只是,不料她还未动作,夜听云便已看过来。 “现下皇祖母已经答应了,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他肯帮凤吟晚撒这个弥天大谎,其一便是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法子能揪出幕后之人。 凤吟晚扫他一眼,红唇轻启,淡淡吐出个字。 “等。” “等?” 夜听云不解,“你就坐以待毙,等着那人自己送上门来不成?” 凤吟晚成不成他不知道,但他觉得不成! 谁知凤吟晚勾了勾唇,竟在他疑惑的眼神中,淡定点下头。 “不错。” 不错? 夜听云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等质疑,却又听她道,“等自然是要等,不过,表面功夫也得做一做。” 她口中的表面功夫,就是让侍卫分成数队,在青普寺中展开地毯式搜索。 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桃仁粉。 夜听云听着,简直觉得这法子不靠谱到了极点。 “那人既已得手,还会将证物留在身边不成?” 凤吟晚秀眉一扬,“得手?” 她看未必! 夜听云还是有些云里雾里,按了按额角,干脆又开口提醒她。 “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可告诉你,事已至此,若是查不出真凶,恐怕很难收场!” 凤吟晚不紧不慢点了点下颌,直接抬手搭上他的脉。 “放心吧,我先给你瞧瞧身子。” 先前凤吟晚给他诊脉的时候,都隔着一个专用的软垫,现下见她直接按了上来,夜听云身子一僵。 “你……” 凤吟晚蹙眉,“怎么了?” 话音未落,耳畔却是一阵强劲的掌风呼啸而来,凤吟晚毫无防备,被一掌击中左肩。 那力道太过霸道,她胸腔内一阵翻涌,当即便是一口血沫不受控制地漫上来。 与此同时,夜听云惊慌的嗓音响起。 “三哥!” 夜听澜沉着脸收回手,墨眸中冷厉一闪而过,而后直接将凤吟晚掀开。 原本就被打了一掌,现下又直接被扔了出去,凤吟晚屁股重重落地,顿时旧疾之上又添新疾。 靠! 要不要一上来就下这么狠的手啊! “王爷!” 姜如墨脸色一变,不等再开口却被夜听澜肃杀的眼神止住。 意识到自己失态,当即退了回去。 夜听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愣住了。 三哥一向不屑对女人出手,方才怎么…… 难道是因为“身孕”之事? 他还怔着,夜听澜已冷眼看着地上的凤吟晚,寒声开口。 “再敢接近听云半分,本王不介意将你一尸两命!” 姜如墨:我去,这也太狠了吧! 夜听云:哈!果然他在三哥心里更重要! 唯一知情的凤吟晚,抱着自己的屁股艰难起身,“王爷,臣妾可以解释。” 不就是一点颜色吗,她能解释! 第84章 凤吟晚,你有几颗脑袋 她又想耍什么花招? 夜听澜眯了眯眼,不置可否,但他撩袍坐下的动作已经说明了全部。 解释? 夜听云闻言额角暗暗一跳,知与怀孕这事脱不了干系,他当即悄悄拉起姜如墨的衣袖。 “三哥,你与三嫂夫妻之间的事,我们也不便多听,这样,我先和姜太医出去!” 他说罢便拽着姜如墨往外去,不料才迈了两步,夜听澜的嗓音却在身后响起。 “你留下。” “我……我?” 夜听云脚下一闪,险些直直摔下去。 夜听澜并未做声,但他墨眸幽沉,神情分明就是不容置喙。 夜听云见状,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垂下了下头。 房门很快便被阖上,凤吟晚才起身便见夜听云耷拉着头挪了回来,心里顿时平衡了些。 都是一条船上的,谁也别想跑! 似是心有所感,夜听云抬头瞪过来,眼中分明还带着怒气。 感受到身畔寒意渐盛,凤吟晚轻咳了声,连忙开口。 “王爷别动怒,此事说来话长,不过,臣妾并无身孕。” 夜听澜闻言,狭长的眸子顿时又透出几分寒意。 凤吟晚仅仅心虚了一秒,当即又理直气壮起来。 “王爷不肯相信臣妾,为查明真相,臣妾只能出此下策。” 昨晚看见桃仁粉之后,夜听澜差点没把她吃了。 她要是提出用身孕彻底打消太后疑虑,这人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她干脆就隐瞒了此事。 不过,今晨看见夜听澜吃瘪的臭脸,她可是舒心得很。 代价就是,她又挨了一个大比兜! “此事臣妾是被陷害的,臣妾若不这般说,太后必不肯打消疑虑,如此正如了背后之人所愿,此事便再无查清的可能!” 就凭着夜听云对秦如怜的信任,以及夜听澜的容忍,她才不信他们肯为了她推小白莲出来。 “所以你就谎称自己已有身孕?凤吟晚,你可知什么是欺君之罪!” 这女人,竟连太后也敢欺瞒! 夜听澜眉间阴鸷略有消散,但目光仍是冷冽如冰。 “你也跟着她胡闹。” 夜听云身子一颤。 这话明显是在说他。 “三……三哥,都是这女人胁迫我的!” “她昨夜暗中闯入我的房间,威胁要是不配合就给我喂毒药,还要拿针扎我,我……我浑身无力……” 他说着,还十分戏精地抹起了泪。 凤吟晚唇角狠狠一抽。 装!你再装! 看我不真给你扎上一套! 比起她这不痛不痒地威胁,夜听云还是更惜命。 “三哥,你知道的,我一向老实本分,最听你的教导,我怎么会欺骗皇祖母啊!” 这演技堪称拙劣,但夜听澜明显愿意相信。 “欺瞒太后,假孕争宠,凤吟晚,你有几颗脑袋。” 凤吟晚暗暗骂了句双标狗,不卑不亢颔首,“王爷放心,臣妾自有应对之策。” 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揪出来,给自己洗脱冤屈。 至于身孕,等回去之后,她随便扯个借口谎称小产了便是。 夜听澜沉沉睨她一眼,冷厉掀唇,“本王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凤吟晚颔首,正准备道谢,却又听他寒声。 “此事若不成,你的所作所为,本王绝不会替你隐瞒半分,到时,治罪的可并非只你一人!” 还有整个凤家。 甚至,夜听云和姜如墨。 事关皇室血脉,的确非同小可。 听出他弦外之音,凤吟晚抿唇,“此事从头至尾都是臣妾一人所为,臣妾一人做事一人当,王爷放心便是。” 夜听澜闻言,眸色无声地又幽暗几分。 替夜听云把过脉后,凤吟晚将先前的药方交给姜如墨,而后自己便出门找宋清安去了。 昨夜被打完四十大板之后,她依稀记得是宋清安将她送回禅房的,虽然不知他为何这般做,但依此来看,他应当是个可嘱托之人。 全寺搜查虽然是表面功夫,但也气势也要做足,宋清安身为随行副将,由他牵头,再合适不过。 宋清安原正带人在寺中巡逻,见着她,面上微微一怔。 “见过王妃。” 凤吟晚颔首,“多谢宋副将昨夜相助之情,本王妃来寻你,是有事吩咐。” 宋清安闻言并未多问,“请王妃示下。” 凤吟晚颔首,径直从袖中掏出卷软缎。 “太后手谕,即刻起,寺中一切侍卫任本王妃差遣,全力彻查谋害云王一事。” 她眉目如画,明艳夺目,眼神更是自信从容,与昨晚浑身狼狈的仿佛不是同一人。 想起今晨从军士口中听得的消息,宋清安微微一怔,便又听她道。 “本王妃现下便将搜查青普寺的重任交给你,还请宋副将尽心尽力,莫要让本王妃和太后失望。” “末将遵命。” 见他接了手谕,凤吟晚勾唇,冷悄的脸上漾出一丝笑意。 “此事有劳你多多费心了。” 她说罢便欲转身,想起她身上的伤,宋清安心头一紧,还是多问了一句。 “那药……王妃可用了?” 凤吟晚一怔,“什么药?” 昨夜她醒来时身边没有药啊,唯一一瓶金疮药,还是夜听澜那狗男人拿过去,并且……自己又亲手打碎了的。 未料到这般,宋清安也有些发愣。 “昨夜王妃行刑后昏了过去,末将命人向寺中僧侣讨了药。” 看了凤吟晚一眼,他眼色疑惑,“因男女有别,末将便请了同行的秦姑娘代为上药,王妃……” 凤吟晚说并未看见药。 难道,那药被秦如怜顺道带走了? 凤吟晚在听到这消息后脸色骤冷。 “原来如此。” 难怪那装桃仁粉的小瓶会出现在她身上,看来小白莲不仅没给她上药,还趁机栽害了她一手! “王妃?” 宋清安不知她这话是何意。 凤吟晚回神,当即勾唇,“本王妃记起了,枕边确实有一瓶药,原还疑惑,不想竟是宋副将送去的,多谢了。” 她说罢点了点头便迈步离开,宋清安暗暗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却是疑惑。 一瓶? 可他记得,侍卫借来的,似乎是只药包。 前院僧人正在修禅,离午斋还有些时辰,偌大的厨房内只姜如墨一人在灶台边煎药。 “姜太医,云王身子有些不适,请您过去瞧瞧。” 侍卫跑来通禀,姜如墨闻言将药罐扣上,当即起身。 “前面带路。”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厨房,不料没走多远,身后便是一道人影飞快窜进后厨。 第85章 也怪本王妃命好 灶边砂锅正汩汩冒着热气,水雾弥漫间,一只手悄然伸上前。 锅盖很快被掀开,那人从怀中掏出个纸包便要往砂锅里倒,仅一寸之遥时,一枚石子突然从竹帘后飞了出来。 “啪”一下,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那人的手腕中央。 砂锅应声被打翻在地,汤药顿时四溅。 “啊——” 这一声尖叫,是个男子。 凤吟晚秀眉一蹙,不等思索夜听云却已兴奋着冲了出去。 “总算抓到你了!” “没想到吧,以为自己换上身僧人的衣裳我们就认不出你了?休想逃过本王的眼睛!” 那人穿了身僧袍背对着他们,身形算不得高,又瘦削,远远瞧着,倒确实有些像女子。 凤吟晚快步上前,那厢,夜听云已经扯着僧人的衣裳将他拽了过来。 入目是一张普通僧人的脸,其手部有几处老茧,一看便是常年敲打木鱼所致。 很明显,这的确是青普寺中的僧人。 不是小白莲。 凤吟晚额角暗暗一跳,心中顿觉不妙。 “云王殿下,您这话是何意啊……” “还敢在本王面前装作不知?” 夜听云冷哼了声,侍卫当即上前将人拿下。 “说!在本王汤药里放桃仁粉的,是不是你!” 僧人闻言脸色一变,当即吓怕了胆子一般连连摇头, “云王殿下,冤枉啊!小人并不知什么桃仁粉,这……这肯定是误会啊!” “误会?” 夜听云眉眼一挤,“那你方才往砂锅里倒的是什么?” 方才夜听澜一击打在他的手腕,这人手中的东西还未来得及倒下去。 侍卫会意,还未等动手,僧人却已十分识相地将东西递了出来。 “殿……殿下说的可是这个?” 夜听云眼神一闪,一把接过那纸包,当即递给凤吟晚。 “你瞧瞧。” 凤吟晚美目微沉,暗暗看了眼边上的夜听澜,抬手将纸包打开。 入目是一堆细小透明的颗粒,与先前细腻的桃仁粉截然不同。 夜听云再不懂也觉出不对劲。 “这是什么?” 凤吟晚抿唇,还未等做声,一旁的夜听澜却已寒声开口。 “白糖。” “白糖?!” 夜听云简直要惊掉下巴。 “你……你刚才是要往砂锅里放白糖?” 僧人点点头。 “小人听太后说起,殿下觉得汤药太苦难以下口,便专程到方丈房中讨了一些,想加到汤药中,也好在殿下面前讨个好……” 夜听云彻底傻眼了。 寺中僧人想讨好他是常事,但是…… 搞了半天,原来是误伤? 凤吟晚眼底一寒,“既是为云王着想,行事为何如此鬼祟?” “姜太医先前叮嘱过,良药苦口利于病,汤药中尤其忌讳掺杂他物,因此小人才想着悄悄放进去……” “是小人想着让云王殿下能少些苦味,一时糊涂没顾忌姜太医的嘱咐,小人甘受责罚。” 他说罢便规规矩矩低下头。 凤吟晚定定睨过去,眼底冷意渐盛。 这说辞的确让人挑不出漏洞,但她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没那么简单。 无奈,没有证据。 “你要本王来看的,就是这个?” 夜听澜寒声开口,明显已是不悦。 “王爷……” “凤吟晚,本王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他说罢便甩袖出了后厨,夜听云眼神在僧人身上转了一圈,当即也快步跟上去。 偌大的后厨顿时沉寂下来,太后对礼佛一向重视,没有证据,凤吟晚也不好直接将僧人扣下,抿了抿唇,还是命侍卫将人放了。 午斋前宋清安也前来回禀,不出所料,侍卫搜遍了青普寺都未曾发现桃仁粉的踪影。 凤吟晚颔首,阖了阖眸子便让人退下。 方进饭堂,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当即传来。 “哟,这不是本公主刚怀了身孕的好嫂嫂么,查案回来了?可曾有何收获啊?” 太后由夜听云陪着在佛堂修禅尚未过来,现下饭堂中只夜紫韵和秦如怜两个人,她自然毫无忌惮。 凤吟晚懒得理她,暗暗盘算着下一步计划,不料夜紫韵竟不依不饶凑上前。 “听说你在皇祖母面前请了命,自信满满要抓桃仁粉的凶手,还专程将我哥哥请了去。” “可惜凶手没抓到,还错抓了个送白糖的僧人,可是确有此事?” 夜紫韵斜斜看着她,唇角勾出抹讥诮。 这女人,也真是够蠢的! 秦如怜见状掩了掩唇,装模作样出声,“此事本就难查,王妃又非官府中人,一时办错也尚在情理之中。” 这意思,便是在说凤吟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凤吟晚扬眉,目光自二人身上扫过,红唇冷冷一勾。 “二位对此事这般关心,难道是想投到本王妃麾下,也出一份力?” 夜紫韵闻言柳眉顿时一拧,“你的麾下?” “若不是你侥幸查出身孕逃过一劫,现下早就被皇祖母下令关押起来了,也敢在此耀武扬威,同本公主摆谱?!” 凤吟晚丝毫不恼。 “有一句,清韵公主确实说对了,本王妃如今,可是有孕在身呢。” 她说罢,抬手在小腹微微一拢,翩然落座。 “也怪本王妃命好,容貌尽毁,却能做嫁进王府做正妃,如今遭人陷害,却又意外发现了身孕之事。” “啧,真是想不好都难呢。” “你……!” 她故意拉长了调子,美眸微微眯起,模样简直是慵懒又惬意。 夜紫韵气得咬了咬牙,半晌才蹦出句“不要脸”,一旁的秦如怜恨恨咬着唇,脸更是绿得跟菜叶子似的。 凤吟晚极度舒适。 “清韵公主急什么,本王妃也是实话实说啊。” 夜紫韵一向被尊宠惯了,哪能说得过凤吟晚,眸子暗暗一剜,抄起手边的茶盏便愤然丢了出去。 原不过是想泄愤,不料这茶盏却“啪”一下砸到了太后眼跟前,才进门便遇上这般,太后面色一沉,抬眼已是不悦。 “皇……皇祖母。” 夜紫韵见状都快吓坏了,身子一颤,当即福下身。 秦如怜见状当即也跟着行礼,“太后娘娘。” 太后扫二人一眼,正欲开口,却见凤吟晚“梨花带雨”扑过来。 “孙媳参见太后。” 太后关心皇家血脉,见状当即伸手扶她。 “吟晚,好孩子,这是怎么了?” “方才清韵公主不知为何突然动怒,那茶盏摔得极响,都说怀孕之人不宜受惊,孙媳一时心悸,实在惊惧……” 假意抹了抹泪,她又开口。 “太后,这胎儿……不会受惊吧?” 第86章 很惊讶吧?小蠢蛋 明显没料到她这般操作,夜紫韵和秦如怜对上一眼,顿时都有些傻眼。 这贱人……她竟敢在太后面前告状! 太后闻言面上果然又是一沉,拉着凤吟晚坐下,又抬眼看向后头的姜如墨。 “姜太医,快给墨王妃把脉。” “是。” 姜如墨快步上前。 凤吟晚配合地伸出手,装着惊悸恹恹不语,太后见状眉心一蹙,又看向夜紫韵,厉声训斥。 “贵为公主,这般粗鲁像什么样子!” “吟晚腹中乃是澜儿的骨肉,你未来的侄儿,若是惊吓着他,成何体统!” 素日在太后跟前得脸惯了,突然被训斥,夜紫韵心中极为不服。 不敢顶嘴,她只能小声嘀咕,“不就是怀个孕吗,哪有那么容易受惊。” “你说什么?” 太后面上严厉又多几分,夜紫韵见状当即抿唇停住声。 知晓她是个倔性子,太后皱了皱眉干脆偏开眼。 “姜太医,墨王妃腹中的胎儿可还好?” 姜如墨颔首,“回禀太后,王妃方才的确受了些惊吓。” “怀孕之人本就容易心悸,且现下天气愈发闷热,不宜过度忧心劳力,还是让王妃静养为宜。” 言下之意,就是让夜紫韵收敛脾气。 太后闻言刚要敲打,夜紫韵却已抢先出声。 “皇祖母,紫韵听闻嫂嫂在查桃仁粉一事,既然现下姜太医都说要静养了,不如就将此事交由专人去办吧。” 没了侍卫跟着,看她还神气什么! 太后闻言也想起这事,当即追问道,“吟晚,此事可有何进展?” 夜紫韵幸灾乐祸。 “皇祖母您还不知道吧,嫂嫂忙活一上午却错抓了个僧人,若想要有进展,恐怕是得另选其人了。” 凤吟晚正了正身形,不卑不亢。 “回禀太后,方才在后厨孙媳的确误抓了一个僧人,只因其行为鬼祟,才会怀疑。” “此事云儿已同哀家说了,是那小僧擅作主张,怪不得你。” 凤吟晚颔首,“此外,孙媳已命宋副将率侍卫在寺中搜索过,并未发现桃仁粉的踪迹。” “是这样?” 太后目光沉了沉,对这个结果倒有些意外。 “看来此事颇为棘手,吟晚,就依韵儿所言,你安心静养,探查的事,便交给专人去办吧。” 话落僧人便将饭菜端上了桌,凤吟晚见状也未再多说什么。 “是。” 众人用过午斋便各自回院歇息,因着上午煎的药被打翻了,姜如墨只好再去后厨重新煎制。 这药一煎便要几个时辰,经过上午的事后,厨房门口便已派了侍卫看守,是以,姜如墨安置好后便也放心地回了禅院。 中午阳光已略显毒辣,寺中寂静的气氛使人昏昏欲睡,两个侍卫守了片刻便已有些犯困。 意识迷糊间,一抹娇粉身影出现在眼前。 鼻尖突然涌上股异香,二人想睁眼,眼皮却好似千斤重,而后身子一软,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嗒——” 极轻一声,是锅盖掀起的声音。 而后一双手缓缓探出,掌心落下的,正是细腻的白色粉末。 一片寂静中,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掌声,秦如怜心中一紧,当即惊恐着收回手。 不等转头,清甜的嗓音却已率先传入耳中。 “秦姑娘好计谋啊。” 一瞬间,秦如怜寒毛耸立,如坠冰窟。 凤吟晚! 她怎么会在这! 凤吟晚拍着巴掌迈步上前,就着旁边的一条长凳,款款落座。 “这两日你将本王妃害得够呛,为了引出你,本王妃可是没少费功夫呢。” 秦如怜死死咬着唇,保持着背对她的动作,身形都未动分毫。 凤吟晚冷嗤。 “怎么,现下不敢看本王妃了?” 秦如怜几经起伏才将心头的惊恐压下,攥着衣裙的手紧了紧,缓慢转身。 原以为凤吟晚是带了人一早埋伏在这的,不料扭头却见房中只有她一人,秦如怜眼神暗暗一闪,面上的惊疑顿时退去几分。 “王妃在说什么,如怜不懂。” “不懂?” 凤吟晚唇角一勾,“那本王妃便来给你提个醒。” “方才你往砂锅里放的,是什么?” 秦如怜闻言面上一颤。 “王妃莫不是看错了,如怜方才是在替姜太医查看汤药,并未向里面放任何东西。” “那你两只手搓什么呢?当本王妃瞎吗,以为背在后边就看不见不成?” 被戳破,秦如怜脸色一阵发白,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即便你看见了又如何?” 凤吟晚扬眉。 哟,王妃也不叫了,也不装了。 “如何?” “谋害亲王,诬陷王妃,本王妃还真是好奇,哪一桩罪名你能担得起。” 秦如怜闻言却是嘲弄般放声一笑。 “凤吟晚,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被你识破了又如何,王爷未必肯信你。” 只有一个凤吟晚,不足为惧。 见她还在做梦,凤吟晚冷声提醒。 “本王妃人赃并获,你手里的桃仁粉便已是铁证,莫说王爷,太后看了都得点点头吧?” “若我说,这桃仁粉是你指使我放的呢?” 秦如怜唇角缓缓勾起,眼中阵阵怨毒闪过。 “你身为王妃,地位尊贵,我不过是得王爷照拂的孤女,受你胁迫谋害云王,以此创造机会,让你趁机在太后面前凸显医术。” “真不知,太后听完会作何感想呢。” 凤吟晚止不住冷嗤,“事到如今还想着栽害本王妃,你也是够阴暗的。” 懒懒打了个呵欠,她红唇翘出抹弧度。 “太后作何感想本王妃不知,不过,你倒可以问问王爷。” 秦如怜还未等弄清她这话的含义,里间的竹帘便已被掀起,一抹宛如修罗的玄衣冷冽而出。 秦如怜狠狠一怔,面上神情瞬间凝固。 夜听澜! 他……他怎么会在这! 凤吟晚噙着笑阖了阖眸子,心想。 很惊讶吧?小蠢蛋。 我当然知道他不肯信啊。 所以,我就直接帮你把人请来了嘛! 夜听澜两步便已步入房中,眉间阴鸷凝聚,周身寒意四射。 秦如怜被那强悍的气场激得身子一颤,艰难出声。 “听……听澜哥哥……” 夜听澜开口,嗓音寒凉如冰。 “此事,当真是你所为?” “不……我没有……” 夜听澜幽暗的眸子沉沉睨着她,大掌无声收紧。 “听云真心待你,你为何要这般做。” 第87章 她不干了! “听澜哥哥,我没有……” 眼神陡然瞥向凤吟晚,秦如怜尖声,“是她!这东西是她给我的,我根本不通药理,怎知桃仁粉会和汤药起冲突啊!” 她赌,夜听澜对她还会有几分信任。 凤吟晚秀眉一扬,探手伸向腰间。 “秦姑娘说的东西,可是这个?” 她手中的,正是那只装桃仁粉的白瓷小瓶。 秦如怜身子一颤,旋即又急忙出声,“听澜哥哥你看,这桃仁粉就在她身上,此事就是她一手所为啊!” 夜听澜淡漠抬眼,“你怎知那里面是桃仁粉。” “我……” 秦如怜被问得一怔,脸色顿时煞白。 凤吟晚勾唇,“王爷这话问的,这瓷瓶本就是秦姑娘塞到臣妾身上的,里头装的是什么,她能不知道吗。” 扫了秦如怜一眼,她不紧不慢开口。 “昨夜本王妃被重责四十,宋副将命人请了你来替本王妃上药,这桃仁粉,你便是那时塞到本王妃身上的吧?” “我听不懂……” 见她立刻就要否认,凤吟晚扬眉。 “先别着急啊,这上头可还沾着你的脂粉气呢,怎么,秦姑娘自己竟没发觉?” 秦如怜闻言,本就惨白的脸色顿时又难看几分。 她这表情,便已说明了全部。 “王爷方才亲眼所见,想必也无需臣妾再行复述了,既然现下已经查明,就烦请王爷去将太后请来吧。” 为了不声张,方才她只叫了夜听澜一人过来。 夜听澜蹙眉,对这吩咐的语气明显有些不悦。 “你是将本王当做小厮了不成?” 凤吟晚摊手,“没办法呀,臣妾要是亲自去,回来人不见了怎么办,不瞒您说,臣妾还真有点信不过您。” 毕竟,上回的事这人没少徇私情。 夜听澜眸子危险一眯,“凤吟晚,注意你同本王说话的态度。” 威慑般睨她一眼,夜听澜薄唇轻启。 “太后现下正在午憩,不宜前去打搅,此事,本王自会处理。” 凤吟晚冷嗤。 “王爷想如何处理?再扔一只替罪羊出来么?” “凤吟晚!” 夜听澜眉心一蹙,眼底蕴上几分森寒的薄怒。 “本王未在太后面前揭穿,便已是对你最大的容忍,此事你既洗去嫌疑,便不必再插手了。” 他说的是桃仁粉之事,亦是身孕之事。 凤吟晚简直要被这明晃晃的威胁气笑了。 “王爷莫不是记错了,臣妾有太后懿旨在手,此事本就是由臣妾全权负责。” 夜听澜撩起眼皮瞧她一眼,神色淡漠。 “记错的人是你,午斋之时,太后便已将此事移交到本王手中。” 所以,即便猜到被抓之人极有可能是秦如怜,但他还是肯过来。 没想到太后口中的“专人”竟然是他,凤吟晚暗觉失算,顿时气得想冒烟。 “夜听澜,你能不能要点脸!” 她,急了! 夜听澜周身寒意倾泻,“放肆。” 放肆? 凤吟晚咬牙,我还放你大爷呢! “即便太后已将此事移交到王爷手中,现下人赃并获,王爷却不处置,该不是还想着徇私包庇,颠倒黑白吧?” 她美眸微睁,面庞因气愤而染上层绯红,端是半点怯意都无。 莫名地,夜听澜竟觉得她这气急败坏的模样有些……有趣。 阖了阖眸子,再掀唇时已无声地收起冷厉。 “王妃说本王颠倒黑白,可有何凭证?” 凤吟晚冷笑,“秦如怜袖中的桃仁粉便是凭证,方才她往汤药中倒桃仁粉乃臣妾亲眼所见,王爷还想要什么凭证?” 夜听澜狭眸似笑非笑一挑。 “可本王方才也在场,并未发现你口中的异常。” 凤吟晚秀眉一蹙,不等开口却又听这人淡淡出声。 “王妃与如怜一向不睦,情急之下一时看错,也尚在情理之中。” “你!” 凤吟晚充分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本叫这人过来,是为了让他见证小白莲的当场抓包时刻,好没法徇私包庇,没想到他竟这般堂而皇之,明目张胆! 真是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做人的原则又在哪里! 夜听澜睨她一眼,不冷不热地开口赶人。 “王妃方才所说并无任何佐证,此事本王会继续详查,养胎为重,你便回去好生歇着吧。” 这人存了心想颠倒黑白,她的确没有办法! 凤吟晚咬牙,扫了眼地上的秦如怜,愤然抬脚往外去。 秦如怜见状心中却是一喜,私以为夜听澜是有意替自己解围,她连忙起身。 “听澜哥哥,我便知你会信我的。” 她说着,还伸手去拉夜听澜的衣袖,不料指尖还未碰到布料,却已被夜听澜冷漠躲开。 当即委屈般咬了咬唇,“听澜哥哥……” “同赵参将的婚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赵参将,便是宫宴之后夜听澜替她择定的夫婿。 秦如怜闻言明显一怔,脸色当即又有些发白。 “听澜哥哥,不是说好不会再提此事了吗,你怎么又……” 夜听澜抿唇偏开眼,面上冷厉丝毫未减。 “言之若在,也会希望你能早些嫁人。” “嫁人。” 秦如怜喃喃着这两个字,眼底汹涌的怨毒再次覆上来。 “你宁愿相信凤吟晚那贱人都不肯相信我,赶走了绯色,现下又来赶我,肯定是巴不得把我嫁出去!” “夜听澜,你做梦!这是你欠我和哥哥的,这辈子你都别想摆脱我!” 她喊得歇斯底里,神情近乎疯狂,夜听澜平静地看她一眼。 墨眸中一片沉寂,冰冷得近乎无情。 秦如怜额角急促一跳,心中止不住有些惶恐。 “听……” “你好自为之。” 他句句未提今日之事,可语气比追究却还要冷上三分。 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在心头弥漫,秦如怜颤着身子想追上去,夜听澜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视线中。 …… 回房后凤吟晚越想越气,最后气不过,她干脆就收拾东西直接走人。 既然胳膊拧不过大腿,那她不干了! 原因顾忌着夜听云的身子,太后原定是明日启程回京,所以,宋清安看见她气冲冲背着包袱出来的时候,也有些惊异。 “王妃这是要去哪?” 凤吟晚原本是打算自己骑马返回的,没想到能遇上他,眼神顿时一亮。 “将军府有急事,本王妃要先行回京。” “回京?” 宋清安一怔,当即出言劝阻,“青普寺离京城甚远,王妃一人独行太过危险,还是……” “还是多派几个人护送一下吧!” 凤吟晚勾唇,“宋副将若肯帮这个忙,本王妃一定感激不尽。” 第88章 竟敢跟别的男人私奔! 未料到她这般说,宋清安又是一怔。 “王妃当真要这般着急回去?” 凤吟晚颔首,脸不红心不跳,“十万火急。” 这破地方,她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但,她也属实没想到,宋清安会提出亲自护送。 “宋副将,你身为随行副将,不用……留下统领军士的吗?” 他俩的事还没查清楚呢,这孤男寡女,要是再被人揪住小辫子…… 宋清安苦笑,“王妃放心,墨王爷身边的亓侍卫精明能干,能力丝毫不输在下。” 这两日,他的统兵之权被夜听澜架空得厉害,凤吟晚看在眼里。 她犹豫的功夫,却又听宋清安道,“王妃若是信不过,末将请亓侍卫前来护送您也可。” 凤吟晚闻言心中一紧,当即出声,“不必了!本王妃看你挺行的!” 亓玄那个死脑筋,要是被他知道,那她肯定走不了了! 她说罢便翻身上马,两腿一夹马腹,马儿当即便飞快跑了出去。 禅院。 夜听澜从后厨出来,原本是想来瞧瞧凤吟晚吃瘪的模样,不料进房却发现空无一人。 他眉心一蹙,刚要退出去,眼神却锐利地瞥见桌上有一张字条,狭眸当即眯起几分。 “王爷?” 亓玄正带人在寺中巡逻,见着自家王爷冷眉厉目而来,额角顿时暗暗一跳。 “人呢?” “什么……人?” 亓玄不明所以,疑惑着凑上去,却被夜听澜森寒的眼神逼得又退了回来。 夜听澜大掌收紧,眼底一片幽寒。 “凤吟晚,她在哪。” 亓玄战战兢兢,“这时辰王妃应该在院中休息吧,属下并未见到……” “废物!” 话未说完却挨了句骂,亓玄委屈地闭上嘴。 随行的小侍卫看二人一眼,弱弱出声。 “方才墨王妃说将军府有要事,急着回去,宋副将便……先行护送王妃回京了。” 又是宋清安! 亓玄身子一颤,心中的恐惧简直上升到了极点。 再抬眼,便见自家王爷目光在马厩中一转,径直飞身跃上马背,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驾马奔出寺门。 “王爷!” 夜听澜如墨般浓重的眸子直视前方,眼底阵阵幽寒闪过。 敢跟别的男人私奔,凤吟晚,你好大的胆子! …… 一路疾驰,日暮时分凤吟晚便已到了他们先前烤肉的地方,熟悉的味蕾又被挑起,凤吟晚的肚子,顿时就有些饿了。 见她神色恹恹,宋清安勒住马,“离这最近的客栈还是十余里,王妃可要先歇息片刻?” 十几里地,那还得好些时候。 凤吟晚揉了把自己尚未完全恢复好的娇臀,欣然接受了他这个提议。 不料一下马,肚子却叫得更欢了。 “王妃请用。” 转眸便见宋清安捧着两块糕点递上前,凤吟晚一怔。 “你们行军之人……还带这个?” 她只拿了一块便收回手,宋清安抿唇,神色微妙地点点头。 这糕点经过脱水处理,味道实在算不得好,凤吟晚勉强啃完一块,天色已经悄悄沉了下来。 不欲耽搁,她当即起身,“走吧。” 话落她便去牵马绳,转眸间,却见密林中一抹银光飞快闪过。 “那是什么?” 宋清安循声去看,不等看清,却是一支冷箭锐利破空而来,面色当即一变。 “不好。” 手快过大脑先一步将凤吟晚护下,那冷箭贴着凤吟晚背上的衣衫,直直掠过。 凤吟晚心中骤然一紧,“怎么回事?” 话落,十几个黑衣人突然从密林中现身,宋清安眸子一眯,探手按上腰间佩剑。 “王妃,我们遇到麻烦了。” 他说罢便飞身上前同黑衣人缠斗起来,刀剑相撞间,凤吟晚眼底一凝,当即也捏了几枚银针在手上。 有人要杀她。 年纪轻轻便被选做随行副将,宋清安身手的确不错,但对方人数众多,而且,明显训练有素。 一番应对下来宋清安便已有些吃力,转眸却见凤吟晚捏着银针微微喘息,姿态防备,身旁还倒着两个黑衣人。 宋清安一惊,当即又出声提醒她,“王妃,快回青普寺!” 黑衣人听到这话对凤吟晚的注意明显增多,几人缠住宋清安,剩下的人便全部扑向凤吟晚。 凤吟晚美目一沉,当即翻上马,黑衣人的刀慢了一步,堪堪劈中她身后的空气。 为首的黑衣人眸子一眯,“追。” 没有丝毫停滞,众人闻言身形一闪,当即便紧紧追了上去。 夜幕降临,山间除了烈风呼啸,便只剩疾驰的马蹄。 凤吟晚已经将马驾到了最快,却还是被黑衣人用轻功追上。 “咔嚓——” 井口粗的树被拦腰劈断,直直砸下来,瞬间将前路封住。 凤吟晚狠狠一勒缰绳,被迫停住马。 根本不给她一丝机会,黑衣人的刀便带着风劈过来,凤吟晚侧身躲避,与此同时,指间一枚银针对准黑衣人的颈间飞快射出去。 “咚”一声,黑衣人应声倒地。 似是未料到她能有这般身手,为首黑衣人微微一怔,那双应鹰隼般的眸子微微一眯,竟透出几分兴味。 他一扬手,身旁一人当即冲了上来。 凤吟晚不敢分心,聚精会神盯着人来的方向,扬手又是一枚银针飞出去。 有了方才所见,黑衣人明显已料到这招,挥刀将银针劈开,直奔马上而来。 凤吟晚见状心中一凛,当即纵身跃下马,手中的银针顺势便扎入马腹,黑衣人一击不成,被狂躁的马儿一蹄踹中前胸,当即惨叫着飞了出去。 又解决了一个。 体力消耗过大,凤吟晚靠在树边微微喘息,面前却突然传来一阵掌声。 “好。” 黑衣人首领似是愉悦看着她,掩在面巾下的唇瓣微微翕动。 他下颌一扬,身后那个黑衣人当即也冲上前。 明明可以直接杀了她,这人却偏偏每次只派一个人出来。 很明显,他在戏弄她。 或者说,他想看自己困兽犹斗。 凤吟晚眼底一寒,探手摸上腰间最后两枚银针。 她凤吟晚,可不是没爪子的猫。 有了前两人的教训,这次的黑衣人明显谨慎的多,出手亦是狠辣无比,招招致命。 寻不到机会,凤吟晚亦未曾轻易出手,眼见那刀锋越逼越近,她身形一闪,一枚银针从暗中挥出,直奔黑衣人首领的眉心。 第89章 她这叫能屈能伸 未料到这般,黑衣人动作一顿,恰巧给了凤吟晚躲避的机会。 这一针是在那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挥出的,凤吟晚精准估算过力道,即便对方身手高强,依旧难以逃脱。 “主子!” 黑衣人慌忙飞过去,那针却先一步逼近男人的眉心,男人身形被逼退数米,驾着轻功直直往后退去。 凤吟晚勾了勾唇,正准备离开,不料才转身耳畔却传来声锐响。 下一瞬,那枚银针贴着她的脸颊擦过,牢牢钉入树中。 凤吟晚心头一紧,当即顿住动作。 不妙。 “知道偷袭本主,还算有些脑子。” 男人身形仿若鬼魅,顷刻间便已出现在她面前,一双细长的眸子似笑非笑睨着她,嗓音刻意压过几分,低醇得近乎危险。 “本主倒有些好奇,你还有何招数。” 这眼神,像是在看猎物。 凤吟晚俏脸一冷,极不舒服地偏开眼,“我乃镇国将军府嫡女,圣上钦点的墨王妃。” “我夫君夜听澜乃是朝中赫赫有名的战神,你若敢动我,必不会有好下场。” 比起将军府,夜听澜的名头的确更响亮一些,所以她毫不犹豫就用了! 不料男人闻言轻嗤了声,分毫不为所动。 “你既是夜听澜的王妃,本主自然更不能放过。” 话落他眼神倏然狠厉,起手便是一掌劈过来。 凤吟晚吓得往后一退,却被掌风击倒在地,顿时肠子都悔青了。 我去,这人不会是夜听澜的仇家吧? 倒不倒霉啊,早知道就不提了! 男人步步紧逼,身后的去路也被树干和黑衣人挡住,凤吟晚咬牙,却被男人的掌风吸起,脖颈瞬间被扼住。 这人的手坚硬如铁,只要稍稍一用力,她立刻就会嘎嘣过去。 “为了杀我竟派出这么多人,你们还真是费心了!” “杀你?” 男人意味不明轻笑了声,不置可否。 凤吟晚蹙眉,手指悄悄探向袖中的迷药,不料才摸到纸包的边缘,颈间的力道顿时收紧几分,只好放弃。 “是谁派你们来的。” “你的话太多了。” 话落已是一道掌风劈过来,凤吟晚正准备闭上眼,耳畔却是一阵劲风呼啸而至。 男人未及防备手腕被重重踢开,电光火石间,凤吟晚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而后一双温而有力的手牢牢贴上侧腰。 这一刻,夜听澜手持长剑墨发轻扬,一袭玄衣盛铺,宛若神祇降临。 “王爷?” 凤吟晚稳住身形,着实一怔。 这人怎么追来了?难道是看见她留的字条了? 夜听澜闻言墨眸微侧,带着摄人的寒气斜斜睨她一眼。 凤吟晚坚信,这眼神分明就是在说,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似是未料到夜听澜会亲自现身,男人身形停住,眼神顿时狠厉无比。 夜听澜手中长剑一挥,直指男人。 “什么人。” 话音未落身后黑衣人已经暗袭过来,夜听澜眉心一动,回手剑身正好抵住刀锋。 凤吟晚眼皮子登时不受控制一跳。 我去,这人是长了后眼? 分神的功夫,面前一阵掌风突然袭来,凤吟晚心中一紧,刚想提醒他小心,腰侧的大掌却已抽走。 顷刻间二人对上一掌,强劲的掌风炸开,登时将她击退了数米,也将偷袭的黑衣人震晕了过去。 这难道就是……神仙打架? 凤吟晚看着远处缠斗的二人咂了咂舌,而后爬起身,果断开溜。 她有预感,落到夜听澜手里,一样没有好下场! 几招对下来,夜听澜眉心蹙紧,眼中弥漫上几分嗜血的杀意。 正欲再出招,远处却传来声低低的马鸣,抬眼便见一抹纤弱身影正鬼鬼祟祟翻上他的马,娇膝一夹马腹,头也不回的离去。 夜听澜俊脸一沉,登时盛怒。 该死,这女人,她竟敢! 对侧的男人明显有所察觉,当即冷声戏谑,“看来,你的王妃已经弃你而去了。” 夜听澜狭眸一眯,危险四溢,“不如想想你能接住本王几招。” 话落又是一掌重重落在男人身前,男人面色一变,唇角当即溢出丝血迹。 “你的确很强。” 自知不敌,他极快收掌,与此同时一枚暗器从指尖飞出,夜听澜挥手接下,再抬眼,男人却已不知所踪。 眼神自暗器上扫过,夜听澜眸色一沉,面色又寒几分。 “无息阁。” 凤吟晚驾马直奔前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向何处行进,也不敢扭头去看后边的情形。 行至一处岔路,她果断就选择了往右,但是没几步,又被迫停了下来。 这哪是路啊,这分明就是悬崖! 恹恹退回去,却见路中央一抹修长如玉的身影挺拔而立,手中长剑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森冷的白光,尤其显眼! 凤吟晚眼皮子一跳,不等停住,马便已被一道剑气惊得撂了蹶子。 “欸……” 一阵颠簸,她极其狼狈地从马背上跌下来,以双膝跪地的姿势,不偏不倚,就跪在了夜听澜的眼跟前。 如果有地缝的话,凤吟晚不介意钻进去。 “王……王爷。” 她硬着头皮仰起脸,笑得简直比哭得还难看。 “见到本王,你很失望?” 夜听澜手中长剑一转,森冷的白光登时映到了她脸上。 凤吟晚一个哆嗦,就着这跪拜的姿势,顺便就……磕了个头!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身子一僵,不等起身,却又见夜听澜冷冷掀唇。 “尚未到年下,王妃却行如此大礼,可是方才骑马,腿都软了。” 这语气凉飕飕的,阴恻恻的,吹得凤吟晚寒毛一个劲往外冒。 见识过他方才胖揍黑衣人的手段,凤吟晚当即谄媚一笑,“王爷误会了,臣妾这是在感谢您的大恩大德,感激您的救命之恩啊!” 什么是软骨头她不知道,反正她这叫“能屈能伸”! 夜听澜带着寒气睨她一眼,“是么,王妃方才借本王的名义招摇撞骗,可是半点都不曾见外。” 凤吟晚一怔。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威慑黑衣人的事,当即干咳。 “咳……天色已晚,您若没有别事的话,臣妾就……先行一步……” 她说着,身子便已悄悄往边上挪去,不料才动了两下,眼前却是一柄剑斜斜插进地面。 明晃晃的剑刃挡在眼前,凤吟晚的鬓发,被直直斩断一截。 夜听澜开口,嗓音寒凉宛若玄冰。 “凤吟晚,你当本王是可随意戏弄的傻子吗。” 第90章 和离,你休想! 凤吟晚心中一紧。 “王爷这是何意……” 话未说完她便已被夜听澜拎着摔上了马背,夜听澜冷冷睨她一眼,也翻身跃上马。 察觉到这人的意图,凤吟晚当即出声。 “欸,等等……宋清安,宋清安还没脱身!” 夜听澜闻言本就黑沉的脸又是一寒,一鞭子抽上她的娇臀,警告出声。 “再敢提他,本王便将你从山崖上丢下去!” 话落马蹄一扬,二人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凤吟晚像沙袋一样被按在马上,直觉这情形像极了“新婚丈夫出轨小三,却被原配当场抓获”的名场面。 原本与黑衣人缠斗便已有些脱力,马背上一路颠簸,凤吟晚竟然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禅房。 凤吟晚睁眼,看着这熟悉的房顶,熟悉的环境,心酸得想落泪。 她果然被抓回来了! “醒了。” 冷淡的嗓音自堂下传来,凤吟晚惊恐起身,这才发现夜听澜竟然在她房中。 加上中午那次,心中压着两股火,她开口自然也没好气。 “王爷在这做什么?” 夜听澜睨她一眼,墨眸中的盛怒已经敛去不少。 “凤吟晚,本王方才救了你。” “若早知道是回青普寺,臣妾宁愿被一刀劈死,也比眼睁睁看着人颠倒黑白强!” 被内涵了的夜听澜眉心一蹙,“桃仁粉之事,本王自会给太后和听云一个交代。” 凤吟晚冷嗤。 “臣妾以为,比起太后和云王,臣妾似乎更需要一个交代。” 小白莲害她这事,绝不可能轻易过去。 夜听澜薄唇紧抿。 “本王说过,如怜是言之的遗妹,本王绝不能这般做。” “她的事,本王自会处置,你现下已得太后圣心,又有殊荣在身,还有何不满足。” 凤吟晚气得想翻白眼。 “臣妾是屁股底下长了莲花吗,竟能对陷害自己的人不予追究?” “何况王爷方才也看见了,即便臣妾想心慈手软,可秦如怜未必肯放过臣妾!” 方才那群黑衣人杀她的时候,可并未手下留情! 夜听澜眼眸一沉,“那群人,并非是冲着你来的,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太后。” 来时在溪边发现的踪迹,也应是他们无疑。 “太后?” 凤吟晚有些微怔。 夜听澜明显不愿多言此事,薄唇一掀,定定看她。 “只要你不再追究此事,别的条件,本王都可以答应你。” 他铁了心要护下秦如怜,再争论一万句也无济于事。 凤吟晚当即也冷下脸,“既然如此,那便和离吧。” “和离?” 再次听到这两个字,夜听澜眉心一蹙,脸色骤冷。 “道不同不相为谋,王爷要维护自己的救命恩人,臣妾却没这般好心性,说不准哪天一个不高兴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呢。” “与其两看生厌,不如一拍两散。” 再不跑,她就是傻子。 一拍两散。 夜听澜大掌收紧,心头瞬间被一股无名的怒火席卷。 “你与宋清安的事还未曾查明,也敢同本王提什么一拍两散!” 她怎么敢! 凤吟晚冷笑,“王爷方才亲口所言,难道转瞬便已不作数了吗。” “别的条件本王都可允你,和离,你休想!” 他说罢便甩袖出了禅房,凤吟晚眼底一寒,直接躺回榻上。 深夜时分,寺中的宁静被打破。 凤吟晚正闭着眼属羊,就听外头传来阵喧嚷,似乎在说什么受伤,还隐约提到了宋清安的名字。 心中一紧,她当即起身。 出门正遇上个侍卫,她连忙将人叫住。 “出什么事了?” 侍卫见着是她,当即颔首,“回王妃,宋副将不知从何处带了一身伤回来,属下正要去同僧人借药。” 凤吟晚美眸一睁,“宋清安受伤了?” 原以为凭他的身手应该能应对,所以夜听澜将她带走的时候她也未再多言,不想…… 犹豫间,侍卫已经匆忙跑开,凤吟晚抿唇,快步往将军士们的禅院而去。 本应沉寂的院落现下灯火通明,凤吟晚越过众人,径直往房中而去。 宋清安被搁在榻上,几个侍卫围在外面,见凤吟晚来了,当即让开。 “王妃。” 凤吟晚颔首,上前便见宋清安闭着眼面色发白,一身灰袍沁出多处血痕,明显是受了不少伤。 “去请过姜太医了吗?” “去过了,但姜太医已经睡下了,他本就是云王殿下的专属御医,恐怕……” 侍卫面露为难,一想到凤吟晚也会医术,当即又出声。 “王妃不是也会医术,快给宋副将看看吧。” 宋清安受的定然是外伤居多,她一个命妇,实在不好动手。 掏出枚药丸递给侍卫,她吩咐,“把这个给他喂下去,本王妃去请姜太医。” 硬生生把姜如墨叫起来,这人明显是暴躁且很不情愿,凤吟晚忍痛割爱,拿了好几种灵药出来他才答应。 替宋清安处理好伤口已是四更,姜如墨顶着俩黑眼圈从房中出来。 “宋副将已经醒了,王妃可要进去看看?” 凤吟晚闻言放下心,又摆手,“本王妃不便进去,既已无事,便先回去了。” 姜如墨扬眉,眼神从她身上扫过,又探究着瞥向房中。 因着要启程回京,翌日一早众人便被唤醒。 凤吟晚才到前头便听人说桃仁粉的事已经查明,是侍卫在配药之时不小心沾上去的,夜听澜已经行了责罚,此事便在太后面前揭过。 凤吟晚听着,美目从安然无恙的秦如怜身上扫过,眼底冷意渐盛。 顾及着她的“身孕”,太后唤夜听云一同乘车,特意给她腾了一辆马车出来。 凤吟晚却婉言谢绝,以夜听云心疾未痊为由,提出和秦如怜一起。 “如怜身份低微,怎能与王妃同乘……” 秦如怜低着头暗暗咬紧唇瓣。 凤吟晚淡淡扫她一眼,“都是一个王府出来的,自然不拘这些,秦姑娘又不会骑马,难道要追着马车跑不成?” 说罢她无事夜听澜警告的眼神,径直迈步上了马车。 有太后点头,秦如怜不上也不行,死死掐了掐手心,不情不愿跟了上去。 只是还未等她坐稳马车便已开始行进,秦如怜一个趔趄,直直撞上桌角。 “啊……” 她捂着小腹脸色发白,正欲起身却被喝住。 “跪下。” 狠狠一怔,抬头却见凤吟晚眼含冷意睨她。 “你害本王妃挨了两顿板子,本王妃让你跪到京城,不过分吧?” 第91章 一定要平安归来 回京的路上相安无事,并未再撞上昨日那帮刺客,想来确如夜听澜所说那般,那伙人是冲着太后来的。 按原定行程他们本应昨日便回宫,只是碍于夜听云的身子才临时做了调整。 也是她倒霉,误打误撞碰上了。 凤吟晚撑着下颌懒懒打了个呵欠,又抬眼看向一旁的秦如怜。 从青普寺一路跪回来,小白莲早就双腿打颤,依靠两手抓着柱子才勉强跪住。 现下见着城门,她力气一松,身子当即如烂泥般瘫倒在地。 凤吟晚睨她一眼,葱白的指尖捏起茶盖,不轻不重往小桌上一敲。 秦如怜脸色一变,当即咬唇看她。 “已经到京城了,你还想怎样!” 凤吟晚扬眉,淡淡抿了口茶。 “本王妃何时说只让你跪到城门前了?” “这马车一刻不停,你就给本王妃老老实实跪着。” “你……!” 秦如怜咬紧唇瓣,捏着裙角的手狠狠收紧,指节都有些发白。 跪了一路,她膝盖都青了,这贱人竟还不肯放过她,分明就是在故意折磨! “再瞪也没什么用,从一而终的道理秦姑娘也该懂得。” 凤吟晚勾了勾唇,噙着抹淡笑看她,“当然,你若不懂,本王妃也不介意教教你。” 见逃不过,秦如怜眼底怨毒浓重一闪,再次咬着牙起身。 队伍进城后便已分开,一队由夜听澜和宋清安带着,护送太后回宫,另一队由亓玄带着,送凤吟晚她们回墨王府。 太后的銮驾才驶走,亓玄正欲上马,马车的帘帐却突然被掀开。 “停车。” 亓玄闻声连忙上前,“王妃有何吩咐?” 凤吟晚拢了拢自己的裙摆,起身,“本王妃要回将军府。” 她说罢便已十分利落地跳下马车,亓玄一怔,还不等做声便觉手中一松,缰绳已然被凤吟晚抽走。 “你这马不错,借本王妃骑一下。” 她根本不是在商量。 亓玄张了张唇,还不等出声,面前马蹄高高一扬,顿时连人带马冲了出去。 亓玄看着凤吟晚那一骑绝尘的背影,心在滴血。 那他攒了十年功劳王爷才赏的西域宝马! 王妃最起码……骑得时候应该小心一点吧! 凤吟晚才没空理会他的心思。 马,的确是匹好马,不过一刻多的功夫,凤吟晚便已回了将军府。 门前小厮见着她当即迎上来,还不等开口,凤老将军和凤靖元却已从府中出来。 二人身披战甲,神色肃穆,这情形明显与素日不同,倒像是有什么军务。 “爹爹,兄长。” 见着她,二人也是一怔。 “晚儿,你回来了?王爷怎未同你一起?” 凤吟晚颔首,果断把夜听澜这个王八蛋掠过。 “太后的銮驾已经回了宫中,我思家心切,便直接赶了回来。” 眼神从二人身上扫过,她又疑惑,“爹爹,兄长,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凤老将军闻言心中一愧,当即又解释。 “边关战事突起,皇上命为父和元儿即刻领兵出征,恐怕……不能留下陪你一同用膳了。” “出征?” 凤吟晚心中一阵惊疑。 寻常出征军需粮草也尚需准备半月,是什么战事,竟这般着急,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事关军情,凤老将军也不便多说,只点点头,又叮嘱她。 “敌国来势汹汹,此去至少需要月余,为父和元儿不在京中,你万事小心,要好生照顾自己。” 见他行军之前还不忘叮嘱自己,凤吟晚心中一动,颔首。 “爹爹放心,战场刀剑无眼,你与哥哥在前线,也要照顾好自己。” 印象中,凤吟晚一个小丫头哪会关心这些,凤老将军闻言顿时欣慰。 “看来嫁人之后的确是个大姑娘了,放心吧,为父和元儿自有分寸。” 府门前已有侍卫等候,二人又叮嘱了凤吟晚几句便径自往外去。 为将士者,步步皆是铮铮之姿,日暮西陲下,余晖落在二人的铠甲,凤老将军年近半百的身躯,却依旧挺拔如竹,傲骨犹立。 记忆中,这场景出现过无数次,可现下凤吟晚看着竟莫名有些眼热。 心头被一股莫名的紧张和不安笼罩,她刚想开口,二人却已翻身上马,径直离去。 凤吟晚呼吸一滞,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 这个世界她唯二的至亲,一定要,平安归来。 凤吟晚进后院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又双叒……把玉屏落在墨王府了! 按了按额角,她正想叫下人去墨王府传话,不料还未等开口,前头却是一阵喧嚷传来。 “快!把这些都般到我院中去!” “那些,还有那些,都搬去依兰院!” 前头本该封闭的院子现下院门大开,院中,余氏叉腰指挥着众人,口中唾沫星子横飞。 “快!手脚麻利点!” “诶诶诶——你轻点,要是磕坏了,看我不抽你!” 一众下人低着头快速走动,成箱的东西自院中抬出来,凤吟晚冷眼看着,面上俨然一片幽寒。 这院子,是她故去娘亲的院子。 所以,这些东西,都是她娘亲的遗物! 美目一眯,她握紧手中马鞭,当即上前。 门口两个下人才抬着箱子出来,迎面撞上凤吟晚,明显未料到她会回来,登时顿住动作。 “大……” 一句大小姐还未唤出来,后头余氏的催促声又响起。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快搬啊,谁让你们停……” 话未说完便一眼看见了外头的凤吟晚,余氏身子一抖,顿时如见了鬼一般脸色煞白。 “你……你……” 她还没等“你”出来,院中凤依依却已万分得意地哼着小调出来。 “娘,那老贱人的东西可真不错!幸亏爹爹出征咱们才有机会,不然哪能搬得这么痛快!” 她快步出来,出门正撞上凤吟晚凌厉的眼神,一个哆嗦,声音戛然而止。 怎……怎么回事! 这贱人怎么会回来! 她惊恐着看向余氏,不料余氏白着一张脸,嘴闭得比粘住了还严实。 凤吟晚嗤了声,美目盯着她,唇角冷冷一勾。 “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啊。” 她嗓音森冷,隔着空气凤依依和余氏都能感觉到彻骨的寒意,唯唯喏喏退了退,二人谁也不敢做声。 “老贱人?” 凤吟晚眼底一寒。 “本王妃说方才爹爹和兄长出征,你们一个妾室,一个庶女,怎么也不出去相送。” “原来,是躲在府中,趁机偷取我娘的遗物!” 第92章 凤依依,你脸疼不疼啊? 话落便是一鞭子带着风,重重抽在了木箱上。 那响声清脆无比,登时将余氏和凤依依吓得尖叫着跳开。 凤吟晚眼神冷厉睨着二人,周身气势威不可犯。 “敢动我娘的东西,你们好大的胆子!” 先前便已见识过凤吟晚的厉害,余氏自然不敢正面硬刚,咬了咬牙,她强忍着颤意磕磕巴巴开口。 “吟晚,你……你是误会了!” “先夫人的东西我们哪敢乱动,我们这是……这是看东西在房中放得时间久了,怕发霉……这才命人搬出来晾晒啊!” 她哂笑着解释,表情比石头还僵硬。 凤吟晚美目一扫,寒意摄人。 “依着余夫人之言,本王妃倒是想问问你。” “是这金银细软会发霉,还是首饰珠翠需要晒!” 余氏被她喝得心中一紧,登时又不受控制打了个寒颤。 生怕她会拿马鞭直接抽自己,余氏眼珠子转了转,当即又虚笑着开口。 “吟晚,这院子早已封了起来,如此好的东西放在里头不见天日,岂非可惜?” “再者这年岁一长,若是少了什么也不好查找,我这也是想着好清点,这才命人将它们搬到库房去,准备一一登记呢!” 话落她当即悄悄给众人使眼色,“你们说是不是啊!” 下人会意,不敢反驳,只能连连点头。 余氏见状稍稍松下心,又赔笑,“你看吧吟晚,我并非是要有意动的。” 凤吟晚不加掩饰翻个白眼,“余夫人这话说的,若非本王妃亲眼所见,恐怕就真信了!” 余氏低低看了她一眼,喏喏收声,不料凤依依却自以为占理,不满皱眉。 “凤吟晚,你什么意思!我娘也是一番好意才会这么做,不然你以为谁稀罕摆弄这些破玩意儿!” 她说这话时,两眼还贪婪地瞥着箱子,这话真是骗鬼都不信。 “破玩意儿?” 凤吟晚眯了眯眼,扬手便是一鞭子抽在她身上。 “先前偷我娘翡翠手镯的不是你?凤依依,你脸疼不疼啊?” 那一鞭子极为狠辣,精准打在了凤依依的小臂上,登时显现一道血痕。 凤依依惨叫出声,胳膊和脸一样疼。 始料未及这般,余氏脸色一变,连忙上前将凤依依护到怀中。 “你做什么!东西还给你就是了,你凭什么打人!” 凤吟晚简直懒得跟她扯皮。 马鞭在掌心轻轻一敲,开口嗓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怜悯。 “晚膳前,所有东西摆回原位,一件不落。” 余氏才松口气,身畔却又是一鞭子带着风从鬓边擦过。 凤吟晚睨着她们,眼底一片幽寒。 “要是被我发现少了一件,你自己掂量掂量下场。” 她说罢便收起鞭子,径直转身回了绣楼。 身后,余氏长舒一口气,腿脚发软,架着凤依依的手都有些轻颤。 这么一闹,接玉屏的事又被凤吟晚抛到脑后。 还不等她记起,半掩的房门被用力一推,玉屏俨然已经背着包袱出现在她面前。 还是那张熟悉的圆脸,凤吟晚倍感亲切,险些就要激动落泪。 “玉屏!” “小姐。” 她神色惊喜。 玉屏眼神幽怨。 “你怎么回来了,我正想派人去接你呢!” 玉屏瘪瘪唇,“小姐您是刚刚才想的吧?” 瞧瞧,瞧瞧! 若非她常跟在小姐身边,见惯了小姐扯谎不眨眼的本事,她还真就要被骗过去了呢! 哎,当小姐的丫鬟心好累! 被戳穿,凤吟晚面上一赫,不尴不尬轻咳。 “我发誓,我真是回来的时候就想到了,不过期间发生了一点小插曲,又给气忘了……” 被遗忘过,并且已经逐渐习惯的玉屏,半信半疑。 “什么小插曲?” 话落她又想起方才进府的时候,感觉府上安安静静,根本就没有半点凤吟晚回来的喜悦之气,顿时狐疑。 “小姐,老爷和公子呢?这时辰岂非快要用晚膳了?” 这么安静,不符合凤老将军和凤靖元的作风! 凤吟晚扬眉,心想几日不见,这丫头还变聪明了。 “军情紧急,爹爹和兄长领兵出征去了。” “我正要同你说这事呢,方才一进府,我便撞见余氏和凤依依在偷我娘的遗物,爹爹才走她们便已如此嚣张,若是我未曾回来,那还得了!” 现下想起来,她还是有些气愤。 未料到这般,玉屏顿时也皱紧眉头。 “老爷早已下令将碧落院封住,余氏竟敢私自破开,还将先夫人的遗物偷盗出来,行事简直猖獗!” 凤吟晚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放心,我已经让她们原原本本还回去了。” “娘亲的遗物我知晓的并不多,正巧你回来了,便和我一同去看看,省得她们私藏。” 玉屏点点头,当即也放下行李跟着她往碧落院去。 挨了打,余氏和凤依依还算乖觉,凤吟晚进屋的时候,桌案上摆的东西已经原封不动放了回去。 当年原身娘亲故去后,凤老将军思念成疾,便命人将这所院子封住。 一开始只是上了锁,他偶尔心中怀念还会进来看看,凤吟晚跟着来过几次,但仅仅也就是几次。 记忆中,她踏足这院子的次数极为稀少。 她晃神的功夫,玉屏已上前查看起妆奁盒子里的首饰,仔细数了几遍之后,眉头再度皱起。 “小姐,这里头少了一只簪子。” 凤吟晚闻言秀眉一蹙,美目顿时微寒。 她们竟还敢私藏! “是何簪子?” 玉屏皱了皱眉,开口有些犹豫。 “奴婢也不知该怎么描述,那簪子是金制的,上头有一丛火红的花,边上还缀着翠绿色的宝石。” “那花说不出叫什么名字,瞧着不像是中原之物。” 顿了顿,她又严谨地补充,“当然,也可能是奴婢见识浅薄。” 仅凭着这般描述实在有些抽象。 凤吟晚蹙了蹙眉,决定直接去要。 “你若看见那簪子,能否辨认出来?” 玉屏不负所望点点头,“能,那簪子形制独特,奴婢印象十分深刻。” 凤吟晚勾唇,“那便好。” 二人到依兰院的时候,余氏正万分心疼地替凤依依擦药,见凤吟晚来势汹汹,身边还带了个玉屏,当即白着脸叫起来。 “东西已经还回去了,你……你们还想干什么!” 凤吟晚斜斜睨她一眼,眼底寒意再度漫上来,“余夫人可还记得本王妃说过什么?” “什……” 余氏张了张唇,不等发问却见她唇角冷冷一勾。 “本王妃说,一件不落!” 第93章 她绝不会给小姐拖后腿! 余氏身子一抖,脸色登时煞白。 “我们都已经退回去了,一……一件也没私藏啊!” “没有?” 凤吟晚美眸一眯,“余夫人以为本王妃到这来,是为了看二妹妹的伤势吗。” 见瞒不过她,余氏低着头眼珠转了转,又看向凤依依。 “依依,你方才可都将东西放回去了?未曾落下什么吧?” “娘!” 凤依依闻言顿时不满,“你都看见了呀!他们怎么抬出来的,就怎么搬了回去,哪箱子连我的院门都没进,哪还能落下什么啊!” 余氏当即连连点头,“吟晚,你都听见了,方才我们的确是将那箱子原封不动还了回去,并未……擅自留下什么啊。” 低低看了凤吟晚一眼,她又道,“你若是不信,去找下人问问便是。” 凤吟晚嗤声,眼底冷意不减。 “你当我是没脑子的蠢货吗,我娘的东西,少了什么,我竟看不出来?” “那……那也不能说明是我们拿的呀,没准……” “没准东西是一早就丢了,只不过现下才发现罢了。” 老奸巨猾! “余夫人这意思是,你们先前便已从碧落院中取过东西?” 余氏闻言脸上又是一白,“不……不可能!” 绝对不能让这贱人知道! “吟晚,你方才说少了东西,不知是何物?那院中东西实在众多,这般问来,我们也……” 凤吟晚扫她一眼,淡淡掀唇。 “一只簪子。” 簪子? 余氏闻言顿时松口气。 还好,就是一支破簪子! “依依,你可曾见过那簪子?” 她暗暗睁着眼,抓着凤依依小臂的手也不自觉用力。 伤口被牵动,凤依依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娘!你弄疼我了!” 余氏回神连忙松手,脸却背着凤吟晚和玉屏,仍是在暗中使眼色。 凤依依根本不欲理会,“我可没见过那什么簪子!” “你没见过?” “都说了没见过!” 见她根本不配合,余氏皱眉,不等再示意凤吟晚却已抱着臂冷冷掀唇。 “你确定?” “凤依依,现下你若肯自己交出来,本王妃可以既往不咎,若是不肯……” “待会儿被上我搜出来,可就不是这般舒服了!” 话落她一扬手,玉屏会意,当即便要往妆奁那厢走去。 凤依依见状面上一急,直接从榻上跳起身,“站住!你凭什么搜我的房间!” “就凭本王妃在此,没让下人进来搜你的房间,便已经是客气的了!” “玉屏,动手!” “是,小姐!” 玉屏应了声便快步上前,凤依依想冲过去却被余氏死死拉住,只能冲着一旁的丫鬟尖叫。 “碧云,快拦住她!” 丫鬟闻言当即冲着玉屏扑过去,一把将人推搡开,而后将妆奁匣子死死挡住。 玉屏毫无防备被推了下,躲闪不及,一头险些撞上桌角。 凤吟晚俏脸一寒,美目着凌厉一眼扫过去,当即快步上前,扬手便是一巴掌结实甩在碧云脸上。 “本王妃的人你也敢动,活腻味了吗!” 碧云躲不过,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嫩白的脸颊登时显现出五个清晰的指印。 “让开!” 凤吟晚冷冷睨着她,眼底一片森寒。 碧云身子已然有些发颤,却还是死死咬着牙不肯动作。 凤吟晚勾唇,“好啊,那本王妃便给你一个忠心护主的机会。” 她眼神漆沉凌厉,配上这般微冷嗓音,宛若俊美女修罗。 碧云身子一颤,还未等弄清这话的含义,便又听她开口。 “玉屏,方才她如何推的你,给本王妃原封不动推回去!” 玉屏一怔,当即上前,“是,小姐!” 她两步上前,有凤吟晚撑腰底气十足,碧云顿时惊恐。 “你……你敢!” 这小贱人从前可比凤吟晚还要包子,就凭她,也敢对自己动手! 不料玉屏定定看她,小脸上满是坚毅,“小姐的吩咐,我有何不敢!” 她虽本性不愿与人争执,但小姐若要强硬,她绝不会拖后腿! 碧云被她这气势有些吓住,不等再呵斥,玉屏却已对着她重重一推,她当即不受控制,趔趄着奔了出去。 没有玉屏那般好运,碧云额头重重撞上桌角,两眼一翻,顿时没了动静。 “碧云!” 凤依依见状奋力挣开余氏,两步冲上前。 见人已经昏死过去,她当即恨恨瞪向玉屏,两眼冒火。 “贱婢!你竟敢动手!” 凤依依是恨极了,当即不管不顾抡起巴掌朝玉屏扇过去,却是还未等落下,手腕便已被凤吟晚牢牢攥住。 “凤依依,在本王妃面前动手,你放肆!” 这一眼,带着冰冷的威慑。 话落她的手便被凤吟晚重重甩开,身子一仰失了力道,登时不受控制往后退去。 “依依!” 余氏赶忙上来将人扶住,刚想开口呵斥却被凤吟晚的眼神止住。 “余夫人现下命人去请郎中,救人还来的急。” 她说的,当然是碧云。 凤依依才稳住身形,闻言当即也顾不上什么簪子了,拔腿便往外去。 凤吟晚淡淡扫她一眼,探手将妆奁匣子拉了出来。 一众珠光宝气的首饰中,几乎是一眼,她便看到了玉屏口中描述的那支簪子。 这是…… 曼珠沙华。 凤吟晚秀眉一蹙,当即抬手捏起。 玉屏见状顿时欣喜,“小姐,奴婢说的就是这个!” 凤吟晚点点头,将簪子收入袖中。 东西直接被搜了出来,余氏也无话可说,低着头将碧云扶到一旁,吭都不敢吭声。 凤吟晚从依兰院出来的时候,正撞上凤依依带着府医急匆匆跑回来,二人擦肩而过,凤依依狠狠咬着牙,眼中的恨意汹涌浓烈。 凤吟晚倒未曾理会,只探手将袖中的簪子取了出来。 这簪子本就做工精致,花瓣和叶片都雕刻得栩栩如生,昏暗的天色投下来,那一丛火红的曼珠沙华更显幽暗神秘。 “这花好看是好看,可奴婢却总觉有些诡谲……” 玉屏探头凑上来,“小姐,您可认得这是什么花?” 凤吟晚眼色微凝。 “曼珠沙华。” 玉屏皱眉,“曼珠沙华?这是什么名字?” 凤吟晚抿唇。 中土之人一向觉得这种花不怎么吉利,所以玉屏不认识倒也正常。 只是她实在想不通,它为何会出现在这支簪子上。 而且,寻常来说其有花无叶,有叶无花,又怎么会……雕刻在一处? 压了压眉心蹙意,她抬手,将簪子重新塞回袖中。 第94章 他必须要看到那女人,立刻马上! 墨王府。 夜听澜和夜听云在宫中用过晚膳,回府夜色已深。 眼见时辰不早了,原本应来替夜听云把脉的凤吟晚却迟迟未曾出现,夜听澜皱眉。 “王妃呢,她是在等本王亲自去请吗!” 亓玄唯唯喏喏,“王爷,王妃入城后便直接回了将军府,现下……并不在府上。” 话落他便觉一股子寒气从身边冒出来,亓玄心中一颤,精准给出预判。 得,王爷又得发火。 果不其然,夜听澜俊脸一沉,捏着茶盏的指尖瞬时收紧。 “本王让你将人送回府,你就是这般当差的?” 早已习惯了两头受气的亓玄,低眉顺眼当冤种。 “王爷,并非是属下不尽心,王妃执意如此,还骑走了属下的马……” 呜呜呜,他的宝贝! 夜听澜闻言将茶盏重重一搁,脸色顿时更沉。 “连自己的马都看不住,本王要你有何用,下去领罚!” 亓玄不敢忤逆,刚要应声,那厢的夜听云却轻咳着开口。 “三哥,此事也不能怪亓侍卫,没准三……没准那女人回去是有急事呢。” “方才离宫前姜太医已替我诊过脉了,想必现下不诊也行。” 夜听云的话,一向管用。 但一想到凤吟晚跟自己提和离的情形,夜听澜就该死的有些动怒。 “你的身子要紧,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半点都不可马虎。” 凉飕飕扫了亓玄一眼,夜听澜又掀唇,“既然云王替你求情,本王便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去将军府,把人给本王叫回来。” 亓玄有些傻眼,“王爷,您是说……现在?” 现下城中宵禁,府门都已经落了锁了,即便他肯去,将军府的门也未必肯开啊。 夜听澜气结,愠怒着抬眼瞪过去。 “不然本王是在说明日吗!人找不回来,你便也不必回来了!” 他必须要看到那女人,立刻,马上! 亓玄身子一颤,当即连声应着是退开。 夜听澜重重喘口气,大掌烦躁地搭上扶手,一旁夜听云看着,突然就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三哥,你和那女人……?” 回来的路上他就觉得这俩人有点反常,却怎么也没想出来是哪里反常。 但是,依着他三哥的定力,为了个女人,不应该啊! 他还没等分析明白,夜听澜却已寒着一张脸起身。 临出门前,步子又顿住,“今日太后诵的经不错,你去抄录一卷。” 他冷声丢下这句吩咐便径直往外去。 夜听云:???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 思来想去也未能解出那簪子的奥秘,凤吟晚微微叹口气,准备等凤老将军回来后好好问一下这事。 才洗漱完准备歇下,不料外头却是一个小厮急匆匆跑进来。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玉屏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而后小厮气喘吁吁应声。 “大小姐在吗,墨王府来了人,说有急事要请她回去!” “王府的人?” 玉屏皱眉,“你等着,我上去请示一下小姐。” 转瞬房门便被叩响,玉屏进来,才要开口却被凤吟晚止住。 “我听见了。” 玉屏一怔,“小姐,那您……” 凤吟晚扬了扬眉,将手中的珠钗搁下。 “就说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什么急事,她看分明是夜听澜找事! 玉屏颔首,“是。” 她下楼回绝,不料小厮闻言却面露为难。 “这这这……不好吧?” 墨王府的人岂能轻易得罪,大小姐未免也太过拿乔了! 玉屏闻言当即瞪他,“有什么不好的,你见过谁家女子深更半夜出门的!就说小姐已经睡下了!” 下午在依兰院那一出,府中早已是传遍了,小厮见状也不敢再多言,当即点点头跑开。 府门外等候的亓玄,毫无悬念吃了个闭门羹,但! 为着自己的小命,他绝不能轻易放弃! “小姐,已经打发走了。” 凤吟晚颔首,懒懒打了个呵欠将案上的烛火熄灭。 “睡觉。” 玉屏点头,正准备抬手去替她放下帘帐,不料房间外却是一道黑影飞快掠过。 下一瞬,房门被从外头敲响。 “王妃,您在吗?” 凤吟晚秀眉一扬,美眸当即眯起几分。 亓玄。 “小姐。” 玉屏皱眉看她一眼,只等凤吟晚一声令下便前去赶人。 久不见房中传出动静,亓玄耳朵贴上门缝,再度弱弱开口。 “王妃,属下知道您还未睡,事急从权,求您就随属下走一趟吧!” 话落他耳朵又支棱了几分,不料还未等听见房中的动静,房门便已被猛然打开。 亓玄猝不及防,身形一歪。 不等站稳,玉屏却突然出现在身后,对着他笑眯眯眨了眨眸子,手中的鸡毛掸子当即毫不留情落了下来。 “啊——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亓玄被抽得满地乱爬,根本没机会起身。 “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 他双手抱着头,连求饶声都带上了几分更咽。 凤吟晚啧声。 咦,真惨。 咂了咂舌,她示意玉屏停住动作。 亓玄长舒一口气,感动得快哭了,“王妃……” 凤吟晚勾着唇,不温不火瞧他。 “亓玄,敢翻将军府的墙,你胆子不小啊。” “王妃,属下也是迫不得已,王爷下了死命令,属下不敢不来啊……” 亓玄摸着脸上的淤青,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他找本王妃何事?” “云王殿下的身子一刻都不得怠慢,王爷是命属下请您回去给云王殿下诊……诊脉。” “诊脉?” 凤吟晚冷嗤,“告诉夜听澜,我不会回去的。” “不仅今晚不回去,日后也不会回去,夜听云若是要诊脉,就让他到将军府来。” 她是傻了才会跑回去送人头! 未料到这般,亓玄急得额头冒汗,简直快要哭出来。 刚想劝说,却又被凤吟晚无情打断。 “对了,正巧你来了,便替我带句话给夜听澜。” 夜听澜夜听澜。 她这一个个大名叫的,亓玄眼皮子止不住乱跳。 虽然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但他还是颤颤巍巍出声,“什……什么话?” “我凤吟晚说话从不食言,这个婚,必须离。” 离离离……离婚?! 亓玄惊得下巴一颤,不等呼吸,却又见凤吟晚淡淡扫他一眼,冷声。 “云王的心疾我自会继续医治,和离书,也自会命人送到府上。” “你转告夜听澜,让他没事,别!来!烦!我!” 第95章 原来丑也是一种保护色 亓玄心想,别啊,这话我哪敢说。 然,不等他开口,便已被玉屏操着鸡毛掸子赶了出去。 绣楼的门,“啪”一声,在他面前无情地阖上。 …… 墨王府。 夜听澜看着案上燃了过半的烛火,俊脸幽寒宛若玄冰。 一旁伺候的侍卫被这强大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当即端起桌案上的空茶盏悄悄退了出去。 一出书房,那威压当即退去,侍卫一口气还未松完,便看见了院门外左右徘徊的亓玄,当即出声。 “诶,亓侍卫……” 亓玄眼皮子一跳,连忙抬手将他的嘴捂住。 探头往书房里瞧了一眼,见并未有何异样,这才松口气。 侍卫不明所以,“您这是?” 亓玄烦躁地摆摆手,“王爷在里面?” 侍卫点头。 “在,该是正在等您呢,您快进去吧。” 他哪敢! 默默叹口气,抬眼却一下瞥见了侍卫手中的茶盏,亓玄动作一滞,一向不怎么灵光的脑袋突然就好使起来了。 见他盯着自己笑容逐渐渗人,侍卫害怕地退了退。 “属下先去给王爷沏茶……” 话未说完,手中的茶具却已被他夺下,“你,过来。” 乌云遮月,转眼已是三更。 更声一过,夜听澜微阖的双眸一睁,眼底冷意逼人。 侍卫进门便迎上这股寒意,身子一颤,端茶的手当即又抖几分。 “王……王爷。” 夜听澜不耐,只扬手示意他放下。 “亓玄还未曾回来?” 侍卫战战兢兢,心顿时一下跳到了嗓子眼。 “亓侍卫方才传信来说,王妃今日舟车劳顿,已经歇下了,今夜应……应该不回来了。” 话落一道劲风瞬时席卷,桌上的茶盏顷刻间便已四分五裂。 这该死的女人,竟敢明目张胆跟他唱反调! 夜听澜掀唇,嗓音幽若寒霜,“告诉亓玄,就是绑,也要将她给本王绑回来!” 凤吟晚自然没有被绑回去,不仅如此,她还美美地睡了一觉。 并且不忘初心,翌日早上,一起身便开始身体力行履行自己的承诺—— 写和离书! 玉屏进门的时候正撞见她握着毛笔挥斥方遒,泼墨般的大字落在纸上,凤吟晚咬了咬笔杆,招手唤她。 “你帮我瞧瞧如何。” 第一次写这玩意儿,她还真是没经验。 玉屏闻言当即上前,看清那纸上的字,眉头顿时一皱。 “小姐这字……” 凤吟晚眼皮子一跳,心中顿时一紧。 坏了,她忘了这茬了。 她这手字不说是非常难看吧,简直就只比狗扒强了那么一……点点!原身一个古代人,怎么也不能写得比她还丑吧! 凤吟晚身子僵住,正想着怎么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却见玉屏好笑地看她一眼,摇头。 “还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呢!”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凤吟晚悬着的心“pia”一下落下,顿时感觉自己又行了。 好家伙,原来丑也是一种保护色! 讪讪笑了下,她抢掩尴尬轻咳,“你就别取笑我了,专注看内容!” 玉屏闻言当即也认真看了起来,半晌,她脸上笑意退去,神色变得凝重。 凤吟晚扬眉,开口逗她。 “怎么了,垮着个脸,倒像是让你去和离似的。” 玉屏眉头微微一皱,“小姐,您当真要与王爷和离吗。” 青普寺之行玉屏并未在其中,故此昨夜她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堪称震惊。 原则上她当然是支持自家小姐的,可是…… “小姐,您爱慕了王爷这么多年,当真能轻易放下吗?” 玉屏自幼跟在凤吟晚身边,可以说,她见证了原身倾慕夜听澜的全过程。 但,现下的凤吟晚,并非是原来的凤吟晚。 她不仅放得下,还非常想放! “有什么放不下的,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喜欢过几个渣男。” “渣男?” “咳……我的意思是,我之前肯定是鬼迷心窍了,不然眼瞎了也不能看上他啊!” 她这话说得极为顺口,但玉屏仍持怀疑态度。 “小姐……” “好了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凤吟晚极快地将和离书收好,推着玉屏便往外去。 “在青普寺吃了几天斋,我嘴里都快淡出鸟了,走,咱们去四海云宴搓一顿!” 玉屏还想说什么,但碍于被打断也只好不再做声。 二人前脚才离府,后脚夜听澜的马车便已到了将军府。 车身一阵轻晃,稳稳在府门前停住。 “王爷,到了。” 车内,闭目养神的夜听澜缓缓睁开眼,俊美如玉的面庞上,眼下两抹乌青尤为明显。 轻“嗯”了声,他起身下车,不料才到府门前便被侍卫拦住。 “大胆,连墨王也敢阻拦!” 侍卫不卑不亢行了一礼。 “我家老爷和公子现已领兵出征,王爷若要拜见,还请改日再来。” 随侍还想呵斥,夜听澜扬手,淡淡掀唇。 “本王要见凤吟晚。” 不料侍卫闻言颔了颔首,却并未退开。 “王爷来得不巧,大小姐现下也不在府上,不过早料到王爷会来,有一物命属下转交给您。” 夜听澜狭眸一促,冷意当即漫开。 “是何物。” “大小姐说,王爷一看便知。” 侍卫将信笺交到他手上便自顾自退了回去,夜听澜眉心一蹙,如玉的指尖捏着信打开。 入目便是醒目的“和离书”三个大字,很丑,也很刺眼。 夜听澜面色狠狠一沉,俊脸当即冷结成霜。 这该死的女人,她好大的胆子! “王爷……” 久不见他做声,随侍小心着上前,不料才开口便迎上股冷厉的盛怒,当即被震住。 夜听澜捏着和离书的大掌重重一收,顷刻间,纸张便已化作齑粉。 …… 正赶上长街热闹的时候,凤吟晚和玉屏一路边走边逛,半个时辰之久才看见了四海云宴的金字招牌。 正欲上前,小臂却被玉屏轻轻一拉。 “小姐,您看那是不是宋公子啊?” 凤吟晚闻言当即抬眼,前头一抹水青衣袍进了街边的药铺,步履缓慢,一看便是有伤在身。 还真是宋清安。 “小姐,宋公子去药铺做什么?” 上次的事还未查清,虽说宋清安也是被陷害的,但玉屏心中对他就是有些防备,因此也格外敏感。 “此次去青普寺他是随行副将,身上……有伤。” 说起来,他这一身伤还是为了救自己弄的。 尚未来得及当面问候,凤吟晚心中颇为愧疚。 “走,去看看。” 第96章 凤吟晚,这是你自找的! 二人进药铺时,宋清安还在柜台前询问,并未发觉。 “宋公子。” 宋清安闻言身形一滞,转头看见凤吟晚和玉屏,面上惊讶一闪而过。 “见过王妃。” 这个称呼,略显尴尬。 凤吟晚摆摆手,果断将话茬扯开。 “方才正要同玉屏去四海云宴,不料竟这般巧,在此处撞见了你。” 眼神从他微躬的左肩扫过,凤吟晚抿唇。 “此事因我而起,近日琐事众多,尚未来得及跟你道谢,你的伤势……如何了?” 宋清安闻言身形挺直几分,“在下职责所在,不敢劳王妃挂怀。” 凤吟晚见状也未再多言,“正巧我们要去吃饭,宋公子不如一起,也好全我心中愧意。” 她实在不喜欢欠别人的情。 从她话中玉屏大概也能猜出一二,闻言当即也出声。 “是呀宋公子,原本你与二小姐也要谈婚论嫁的,往后与小姐也算一家人,便不要推辞了。” 她说者无心,宋清安听者却是有意。 闻言心中不受控制地划过丝失落,面上仍是淡笑,“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三人抓完药便直接去了四海云宴,已经吃过几次,凤吟晚菜单都没看便熟练地报出一串菜名。 小厮面上一喜,看她跟看活菩萨一样。 “姑娘,咱们店里新上了一种桃花酿,香甜淳口,京中的贵女都爱喝,您可要尝尝?” 凤吟晚毫不犹豫点头。 “尝尝。” “好嘞!” 得了吩咐,小厮当即捧着菜单离开,玉屏见状当即悄悄凑上前。 “小姐,那桃花酿是酒,您不曾喝过,还是不要碰了。” 凤吟晚扬眉,“那不行!” 都说学医之人不能喝酒,喝酒扎针会手抖,所以她在现代活了20年都被拘着没碰过,好不容易穿过来,她高低得尝尝。 见劝不动她,玉屏摇摇头,只能吩咐小厮再备下一碗醒酒汤。 菜很快上齐。 宋清安有伤在身不能喝,玉屏要留心看顾她也不能喝,凤吟晚闻言那清香扑鼻的桃花酿,心中简直乐开了花。 喝第一杯的时候,入口清甜,尚有回甘,凤吟晚咂了咂嘴,果断又倒了一杯。 两杯下肚,她整个人轻飘飘的,眼神就开始有些发花。 “小姐,小姐……” 玉屏上前扶她,却被她一把抱住胳膊。 “玉屏,这酒真厉害,喝了能上天!” 说罢似是才意识到玉屏在自己边上,当即惊讶,“诶,你怎么也飞上来了,你也喝了?” 玉屏哭笑不得,刚想开口安抚,却又见她秀眉一蹙,气愤出声。 “夜听澜那个王八蛋,他凭什么啊!” “明明就是小白莲搞得鬼,上回,这回,他都跟瞎了聋了一样,我真想敲开他的头看看,他是不是脑子长歪了!” 宋清安,还在一旁。 玉屏被凤吟晚这口无遮拦吓得脸一白,刚准备去捂她的嘴,雅间的房门却骤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破开。 夜听澜面色幽寒,眼神在触及雅间中的宋清安之时,周身凌厉的寒意简直要将人淹没。 “敲开本王的头?” “凤吟晚,你好大的胆子。” 喝了酒的凤吟晚,胆子远不止这点。 见王八蛋本尊突然出现在眼前,她美眸睁圆几分,当即攀着玉屏起身。 “玉屏,快看!就是这个王八蛋!” 她指尖直直伸过去,差一点,就能碰上夜听澜好看的薄唇。 那神情,惊讶中还带着一丝惊喜。 玉屏见状吓得眼皮子一跳,连忙将她的手拽了回来。 “小姐,您……您看错了……” “不可能!我跟你说,我记得可清楚了!这王八蛋化成灰我都认得!” “小姐!” 别说了呀…… 根本不敢看夜听澜的脸色,玉屏扶起她便要往后撤,不料凤吟晚固执得不肯动作。 “哎呀,你别推我呀!看我不教训他……” 话未说完前襟便传来股强悍的力道,她微微一愣,不等看清那力道的来源,身子便已被拉了出去。 “痛!” 身前的“墙”坚硬无比,撞得她鼻子都红了! 凤吟晚皱眉,果断一拳锤过去。 “敢撞我,看我不打死你!” 她的拳头软绵绵的,根本没有半分力道,夜听澜沉着脸接下,却是一缕淡淡的酒香盈入鼻息。 目光扫过桌上开着口的桃花酿,夜听澜眉心一蹙,墨眸中登时又添几分怒火。 她竟敢在别的男人面前喝酒! 眼底一寒,钳着她的手便也带上几分怒气。 凤吟晚痛得小脸皱成一团,“玉屏,我的手被王八壳夹住了,护驾,快护驾!” 玉屏闻言一愣,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王八壳”是什么,却见凤吟晚已经奋力抽出手,对准夜听澜的俊脸便……抽了嘴巴儿! “啪——” 这一声算不得响亮,却十分清脆。 房中气氛瞬间凝固。 “抽死你个绿王八!” 夜听澜俊脸重重一沉,黑得简直快掐出墨汁儿。 “闹够了没有!” 手腕被一股大力死死钳住,凤吟晚吃痛,脸色当即都白上几分。 玉屏急呼出声,“王爷!” “王妃身形纤弱,还请王爷手下留情。” 这一句,是出自宋清安之口。 夜听澜冷厉着抬眼睨过去,口吻强劲,带着不容置喙的威慑。 “本王的女人,还轮不到你来关心。” 话落他直接将凤吟晚打横抱起,径直转身往外去。 玉屏心中一急,想追上去却被随侍拦下,“王爷自会照顾好王妃。” 一路被抱上马车,凤吟晚还挣着,身子却被狠狠摔上小榻。 榻是张软榻,但她还是摔得很疼! 不等起身,夜听澜倾身进来,周身威压骇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你干什么!” “闭嘴。” 这人十分粗暴地将她推到一旁,而后寒着脸坐下。 凤吟晚奋力爬起身,却是还未等坐稳马车便已启动,当即又一下跌了回去。 这一下,摔得比方才还要痛! 还不等她看清,身子却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 夜听澜面色愠怒,一双墨眸冷冷冒着寒气。 “离本王远点!” “小气鬼,硬得跟石头一样,谁稀罕倚着你!” 凤吟晚咕哝着想起身,不料马车一个拐弯,她直接一头栽到了夜听澜怀里。 身前突然被温软占据,夜听澜一阵僵硬,不等警告,凤吟晚却已仰起头。 因着酒气发作,瓷白的面庞微微染上几分酡红,唇瓣小巧殷红,无声引人采撷,眼眸更如浸了水泽一般,潋滟勾人。 夜听澜喉间一紧,双眸幽深如墨,悄然蔓上几分不可自制的情欲。 “凤吟晚,这是你自找的!” 第97章 他这位王妃,的确很美 马车再度停下,是在墨王府门前。 车内静悄悄的并无半分动静,侍卫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开口。 “王爷,到了。” 下一瞬,车帘被从里头掀开,夜听澜抱着凤吟晚快步出来,面上的盛怒已经散去。 凤吟晚身量纤细,轻易便被披风笼罩住身形。 侍卫恭恭敬敬垂着眼,半点都不敢多看。 夜听澜一路将人抱回了主院,才进门,却见亓玄局促着迎上来。 “王爷……” 亓玄原本是回来领罚的,不料话未说完便看见了他怀中的凤吟晚,当即一怔,狠狠顿住。 王爷这抱的……是王妃?! 他一阵吸气,顿时像吃到了惊天大瓜一样瞪大眼。 夜听澜蹙眉冷冷睨他一眼,径直抱着凤吟晚进了房间。 房门“啪”一下阖上,亓玄被震得一颤,这才从惊愕中回神。 我去……王爷这是? 凤吟晚还昏睡着,身子被轻轻搁到榻上,当即轻哼着动了两下,微翕的唇瓣极轻擦过面前之人的脸颊。 夜听澜身形一滞,起身的动作当即顿住。 眼前这张脸明艳动人,美得挑不出半分瑕疵,尤其在卸下防备后,对男人,是致命的诱惑。 夜听澜喉结滑动,情不自禁抬手抚了上去。 他这位王妃,的确很美。 凤吟晚浑然不知自己又被盯上了,身上出了汗有些燥热,察觉到那凉意的来源,小脸无意识地又贴近几分。 “唔。” 极轻的一声嘤咛,夜听澜眸色不受控制地暗下去,体内那般蚀骨的滋味再度翻涌上来。 凤吟晚醒来时,身子仿若被车轮碾过一般,剧痛无比。 她痛得嘶气,秀眉紧紧蹙在一处,夜听澜带着冷意的慵懒嗓音却自头顶飘落。 “醒了。” 凤吟晚狠狠怔住。 几乎是一瞬间,脑中断断续续的记忆突然涌现,她齿关咬紧,当即挥手砸了过去。 “混蛋!” 他竟敢趁自己喝醉了乱来! 夜听澜轻松接下,如墨的眸子一眯,面上透出几分冷意。 “本王说过了,这是你自找的。” 她自找的。 凤吟晚咬牙,简直要被气笑了。 她喝醉了,这人又没喝醉,他就不会把自己推开吗! 还不是想趁人之危! 她衣衫不整,发丝凌乱。 夜听澜正襟危坐,衣冠楚楚。 凤吟晚气愤抽回手,强忍着剧痛撑起身子。 虽说在四海云宴抽了夜听澜一个嘴巴儿,但她还是亏! 早知道这人如此卑鄙,她起码应该抽十个! 不,二十个! 追悔莫及地咬了咬牙,她倔强地抿着唇,一声不吭往外去。 夜听澜见状眉心一蹙,当即将人拉住,“去哪?” 手腕被钳住,凤吟晚甩不脱,只能愤愤停下。 “我自轻自贱,招惹了王爷活该倒霉,王爷您这座大庙容不下我这小佛,我自然是回我该回的地方!” 这什么狗逼王府,她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夜听澜闻言俊脸一沉,面色不受控制地冷下来。 “凤吟晚,本王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这女人,还是闭嘴的时候比较顺眼。 凤吟晚扬眉。 “别别别,王爷您可千万不要忍!” “臣妾留下的和离书想必您已经看到了吧,您趁早耐心耗尽,咱们一拍两散,互不纠缠。” 她今天就当被猪给拱了。 猪又没脑子,管不住自己很正常,跟它计较什么! 见她还敢提起和离书,夜听澜眼底一阵愠怒,大掌当即收紧。 “你休想!” 话落凤吟晚便已被他带入怀中,身子被牢牢禁锢,当即挣扎。 “我凭什么不想!我就是要和离,你就好好守着小白莲打一辈子光棍儿吧!” 夜听澜俊脸怒气四溢。 “若是和离,本王的家产,你别想带走一分!” 凤吟晚闻言挣扎的动作狠狠一顿。 我靠,杀人诛心啊你! “一半家产,这是王爷先前亲口答应过的,现下难道想反悔不成!” 夜听澜淡淡扫她一眼,“说本王亲口答应过,你有何凭证?” 凤吟晚心想,我两只耳朵都听见了,你还想要什么凭证?? 不等她开口,便又见这人面不改色地继续道。 “先前本王之所以答应将一半财资赠与你,是基于你墨王妃的身份,既然现下是你提出要和离,这财产自然要算清楚。” 凤吟晚:你是不是玩不起! 她就没见过送出去还往回要的! 见她安安静静没了动作,夜听澜反倒将钳制松开。 “并非是本王有意为难,这御赐姻亲可并非儿戏,更关乎将军府的颜面。” “凤老将军同令兄现下出征在外,王妃即便心中有气,也该待他们回来再行商议。” 凤吟晚心中清楚,她和凤家的颜面,凤老将军和凤靖元当然会以她为重。 但夜听澜这话也不能算错。 即便是和离,现下这个朝代女子依旧会被人贬低斥责,恶意揣测。 她可以不为世俗所缚,但凤家的脸面她没办法不顾。 何况,她父兄正在战场杀敌。 见她面上有所松动,夜听澜眼色不动声色垂下。 “你若执意要和离,本王可以答应,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先替听云医治好心疾。” 凤吟晚抿唇思量了片刻,美目沉沉颔首。 “要留下可以,王爷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不过,我的条件,不知王爷又能否做到。” “说来听听。” 夜听澜勾起她一缕发丝,漫不经心绕上指尖。 凤吟晚蹙了蹙眉,强忍着没直接上手抽回来。 “既是合作关系,除了必要的事,咱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臣妾自会谨言慎行,也希望王爷能克己守礼,管住自己!” 尤其是下半身! 她美眸微睁,暗中怒意,殊不知那潋滟的水泽尚未退去,媚态天成。 夜听澜看得眸色又是一暗,淡淡“嗯”了一声。 凤吟晚才不管这是什么意思,直接就默认他是答应了。 “其二,王爷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便如同泼出去水,那财资,臣妾一分都不会退。” 想她兜里捞钱,想都不要想! 夜听澜薄唇一翘,透出抹意味不明的低笑。 还真是个财迷。 “本王尚没有那般小气。” 凤吟晚:没有?那刚才说这话的难道不是本人? “你还有何条件,一并说出来。” 凤吟晚俏脸一扬,诱人的唇瓣透出抹讥诮。 “只怕臣妾说出来,王爷未必肯答应。” 第98章 凤吟晚咬了他一口 夜听澜眼皮浅浅一撩,目光审视看她。 凤吟晚也不兜圈子。 “臣妾先前便已说过,秦如怜是王爷的恩人,这与臣妾无关,她若胆敢招惹,臣妾决计不会手软!” “睚眦必报。” 不是什么好词,但凤吟晚对这个评价,很满意。 “王爷难道没听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您若是心疼舍不得,还是趁早把和离书签了的好。” 夜听澜嗤声,“回京途中你罚她跪了一路,以为本王不知晓么。” 昨日刚回府秦如怜便来哭诉,但他被凤吟晚搞得心烦,并未见她。 长睫压了压,他眼中透出丝意味不明。 “她不能出事,别的本王都可依你。” 凤吟晚扬眉,刚想问问这个“出事”是哪种程度,房门却突然被拍响。 下一瞬,秦如怜甜腻的嗓音从外头传来。 “听澜哥哥,你在吗?” 凤吟晚美眸当即暗暗一转。 自己送上门了? 见她畅通无阻进了主院,夜听澜眉心一蹙,还未等开口,怀中原本抗拒的女人却突然贴上腰腹,娇俏的嗓音顿时传出。 “唔——” 秦如怜原本便已将耳朵贴在了门房上,这一声自然没有错过。 闻言身子当即狠狠一怔。 女人? 夜听澜房中怎么会有女人! 暗暗剜了剜眼,她当即不管不顾地将房门推开。 “听澜哥哥,我进来了。” 床榻正对着门口,内室的门并未关上。 话音未落她便一眼瞧见了夜听澜怀中的娇软身影,秦如怜身形一顿,脸顿时“唰”的变白。 “听澜哥哥,你……” 凤吟晚的脸埋在夜听澜身前,所以她并未看清是谁,但……夜听澜的神情分明就是默许! 怎么会,他不是最讨厌女人了吗……! 夜听澜被蹭的腰腹发痒,面色紧绷着才没将凤吟晚扯开。 闻言冷冷抬眸,“何事?” 原以为他总要和自己解释两句,不料开口竟如此冷漠。 秦如怜面上又是一白,眼眶顿时不受控制地有些微红。 腰腹间的热度,只增不减。 夜听澜无心管她,正准备将人打发出去,身前却突然传来阵锐痛,顿时僵硬无比。 凤吟晚,咬了他一口。 这一口凤吟晚并未嘴下留情,但隔着衣物,到底是不痛不痒,没什么威慑力。 于夜听澜而言,不像是报复,更像是,调情。 眼底一阵幽暗,他警告般捏上凤吟晚的小臂。 这女人,简直越来越大胆了! 凤吟晚吃痛,暗暗咬了咬牙,当即娇媚地仰起脸。 “王爷,您弄疼我了。” 这一句娇嗔差点让夜听澜破功。 但,秦如怜破防的速度比他还要快。 “听澜哥哥,她是谁?!” 这狐狸精竟敢勾引夜听澜,简直该死! 她眼中满是气愤和怨毒,不料下一瞬“狐狸精”转眸看过来,竟是……凤吟晚的脸! 秦如怜狠狠愣在原地,脸上的震惊和错愕无以复加。 凤吟晚却似是才看见她一般,装着惊讶出声。 “咦,秦姑娘怎么在这?王爷怎么也不提醒一下臣妾,叫秦姑娘看了岂非要笑话臣妾。” 她嗔着,便已从夜听澜怀中飞快起身,在二人的注视下坦然地整理好衣物。 万万没想到勾引夜听澜的竟然是她,秦如怜唇瓣张了几下才艰难出声。 “王……王妃不是回……回将军府了吗……” 这贱人怎么会在这! 还在夜听澜怀里! 凤吟晚淡淡应声,“哦,今日在四海云宴恰巧碰见王爷,本王妃不胜酒力,好在王爷将我抱了回来。” 她刻意将“抱”字咬重了几分,秦如怜听得脸色煞白,简直恨不得撕了她。 小白莲的脸越黑,凤吟晚就越高兴。 见火候差不多了,她勾了勾唇,好心情地起身,“既然秦姑娘有事要寻王爷,那本王妃便不打搅你们了。” 点完火就想跑? 她说罢便欲抬脚往外去,不料才迈出一步,腰间却骤然攀上股力道。 夜听澜大掌一勾,直接将她带了回来。 凤吟晚惊惶未定跌了回来,却听他对着秦如怜寒声开口,“有什么事,改日再说。” 他竟然赶自己! 秦如怜死死咬紧唇瓣,还未等开口,凤吟晚却率先出声。 “王爷,秦姑娘都来了,怎么好再跑一趟,臣妾的腿不值钱,臣妾改日再来!” 她边说边奋力挣扎,根本不觉自己是在点火。 夜听澜浑身又是一阵僵硬,黑着脸将她按住。 “闭嘴!” 又抬眼看向秦如怜,口吻强硬,不容置喙。 “你先出去。” 一瞬间,秦如怜面如土色,掩面奔了出去。 凤吟晚暗觉不妙,才抬起眼,房门却被一股掌风大力阖上,房中瞬时沉寂下来。 夜听澜的手臂,勒得她骨头生疼。 “这就是你说的谨言慎行?” “拿本王借刀杀人,凤吟晚,你胆子不小。” 话中浓浓的危险,逼得凤吟晚几近窒息。 “王……王爷误会了,臣妾方才……方才是和您开玩笑呢!” 夜听澜好看的手,强硬捏起她的下巴。 “王妃还记得自己方才说过什么?” “你谨言慎行,本王克己守礼。” “既然你并未谨言慎行,那本王,便也不必克己守礼了。” 话落他便已倾身过来,凤吟晚剧烈反抗,却直接被钳住手腕压在头顶。 原本身上的痛意便未消散,凤吟晚精疲力竭,直接昏睡了过去。 因着身子不适,即便在睡梦中,凤吟晚眉头依旧紧蹙。 夜听澜情不自禁抬手替她抚平。 玉白指尖捻过她眼尾尚未干透的泪痕,眼底一抹不易察觉的柔情悄然划过。 …… 既不明白自家王爷意思,又不敢打扰自家王爷好事的亓玄,战战兢兢守在院子外边,根本不敢离开。 半晌,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 夜听澜换了身月白长袍,眉眼间皆是风光霁月的英姿。 最重要的是,他关门的动作明显比平时轻了几分! 亓玄暗暗瞧着,心中止不住咂舌。 王爷如此春光满面,看来和王妃相处得很和谐嘛,难怪方才秦姑娘会哭着从房中跑出来。 “王爷。” 心情尚佳的夜听澜淡淡睨他一眼,“自行去领二十杖。” 二十杖,打他就跟玩儿似的! 亓玄简直要高兴坏了,“是!” 他应了声便快步退开,心中止不住赞叹。 王妃的力量,果然强大! 夜听澜暗暗朝房中扫了一眼,当即也迈步往外去,临出院门时,唇角不自觉地又翘起几分。 第99章 认我这个什么? 这一觉,凤吟晚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 睁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揽清院,玉屏就守在榻边,见她醒来,当即关切凑上前。 “小姐,您醒了?” “昨日王爷没把您怎么着吧?奴婢可担心坏了!” 凤吟晚微微一怔。 不说还好,一说她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四肢酸软,浑身胀痛,简直动都不敢动一下。 夜听澜个混蛋! 恨恨咬了咬牙,她摇摇头,示意玉屏将自己扶起来。 凤吟晚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被换过了,当即蹙眉。 “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明明记得昏睡之前是在夜听澜房中,为何醒来会在揽清院,身上的衣服还…… 玉屏见状当即了然。 “昨日小姐被王爷带走后奴婢甚是担心,便连忙追到了王府,在院中等候。” “夜里王爷亲自将您抱了回来,奴婢见您醉酒昏睡了过去,便替您换了身衣物。” 醉酒昏睡? 凤吟晚冷笑,“夜听澜是这么说的?” 玉屏点点头,又用一种八卦的眼神看她。 “小姐,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奴婢看王爷将您带走的时候怒气冲冲……” 抱回来的时候倒是神色餍足。 她真好奇,小姐是怎么把王爷的怒火平息掉的。 凤吟晚:不,你不好奇! 她在玉屏希冀的眼神中干咳一声,不尴不尬开口。 “没……没什么。” “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夜听澜应该是看我晕了,自己就消气了吧。”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玉屏小眉毛一扬,明显有些怀疑,不等再追问两句,房门却已被敲响。 “王妃。” 凤吟晚闻声暗暗松口气,当即打发她去开门。 开门便见亓玄提着只食盒笑嘻嘻站在外头,见她出来,两眼还悄悄往房中张望。 玉屏皱着眉小脸一板,当即不满地将他挡住。 “你看什么呢!” 亓玄讪讪收回眼,神秘兮兮地将食盒递给她。 “王妃还没起身吧?” “这是王爷专程吩咐后厨煲的鸡汤,等王妃醒了,你便让她喝下去,对身子可是大补的!” 玉屏眉头皱紧,觉得他简直有病。 “小姐不过是醉酒,身子又无大碍,好端端的,非得喝鸡汤做什么!” 看了眼手中的食盒,她心中暗暗嫌弃。 这东西油腻腻的,大早上就叫人喝,岂非要食欲不振一整天? “醉酒?” 亓玄闻言瞪大眼。 原来王妃昨日是喝了酒啊,那王爷…… 他脑瓜飞速转动,那表情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生怕他一个不留意说出点什么来,凤吟晚当即不淡定的开口。 “玉屏,是谁在外面?” 亓玄闻言面上一喜,刚要开口出声,却被玉屏“啪”一下无情地关在了门外。 而后,他便听玉屏更无情道。 “小姐,没什么,就是后厨来送鸡汤的。” 后厨来送鸡汤的……送鸡汤的……送……!!! 玉屏将那鸡汤往桌上一搁,便转身替凤吟晚准备盥洗的东西去了。 凤吟晚见状暗暗放下心,当即也起身下榻。 身子不是一般的酸软。 才掀开被子,一枚金黄色的药丸掉落出来,凤吟晚一怔,以为是手镯给的恢复身子的药,便直接服了下去。 夜听澜的鸡汤,煲的还算用心。 但,即便如此,也难消她心头之气! 凤吟晚喝了小半碗便搁下汤匙,准备去膳厅好好吃个早茶,不料出门没几步便碰上个不速之客。 “如怜姐,宫中实在无聊,下人死板又沉闷,我还是愿意和你待在一起。” 夜紫韵姿态亲昵挽着秦如怜的胳膊,话中还几分隐隐的依赖。 “才刚从青普寺回宫,公主不用在宫里陪容妃娘娘么?” 秦如怜笑意冷淡,夜紫韵闻言唇角却是一瘪。 “我母妃你又不是不知道,整日板着个脸,甚是严厉。” “对了,你何时嫁给我哥哥做侧妃啊?你若能早些做了侧妃,进宫也能方便不少,省得母妃总训斥我往宫外跑。” 秦如怜闻言身子骤然一僵。 昨日的情形犹在眼前,怨恨和难堪齐齐涌上来,她眼眶一红,当即垂下头。 本是无心问了一嘴,夜紫韵见状顿时有些惊讶。 “怎么了,你怎么还哭了?” 秦如怜摇头,死死咬紧唇瓣。 夜紫韵见状却更是焦急,“到底怎么了?前两日在青普寺不还好好的吗,你这是和我哥哥闹别扭了?” 秦如怜仍是摇头,“公主不要多问了,听澜哥哥他只怕是……” 话说到一半她便又噤了声,似是想到什么,夜紫韵眉毛一拧,神情顿时狠厉。 “是不是凤吟晚那贱人说了什么?!” 秦如怜抿唇,清泪涟涟。 这情形,在夜紫韵眼中便已是默认。 “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仗着自己有了身孕就敢这般嚣张跋扈,简直岂有此理!” “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哥哥理论,就凭着你的恩情,哥哥觉不能任由那贱人胡作非为!” 她说罢便要愤然迈步,秦如怜嘴上阻拦,两脚却跟粘在了地上一样,动都没动一下。 凤吟晚唇角冷冷一勾,当即从花丛后面现身。 “哟,紫韵来了,是来看王爷这个兄长的?” 夜紫韵闻言当即顿住,见她盯自己一副长辈的口吻,脸色顿时一沉。 “废话,本公主不是来看哥哥,难道还是看你不成!” “凤吟晚,别以为你有了身孕就可以肆意妄为,本公主绝不会认你这个嫂子!” 她口气冲得实在厉害,凤吟晚扬了扬眉,淡声。 “认我这个什么?” 夜紫韵被她这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搞得上火。 当即没好气地重复。 “嫂子!” “你是听不懂人话,耳朵聋了不成!” 谁知凤吟晚闻言丝毫未恼,勾了勾唇角,美目定定看她。 “哎。” 这一声,透着几分慵懒,叫人很是上火。 半晌夜紫韵才反映过来,她这是在应自己那声“嫂子”,脸色一阵难看,当即怒气冲冲瞪她。 “你要不要脸!” 凤吟晚扬眉。 “要啊,怎么不要,清韵公主这般给面子,都肯唤本王妃嫂嫂了,本王妃自然要好生接着。” “你!” 夜紫韵气结,“本公主何时叫你嫂子了,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凤吟晚就是要气死她。 “就刚刚啊,哦,你方才也叫了。” 说罢又看向一旁的玉屏,“玉屏,你可听见了?” 玉屏颔首,头点的极为干脆。 “小姐,听见了,清韵公主,的确唤了您两遍嫂嫂呢!” 第100章 本王也很喜欢 “给本公主住口!” 她们一主一仆配合极为默契,夜紫韵气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两眼死死瞪着凤吟晚,攥成拳头的手都有些轻颤。 “好你个贱人!竟敢带着丫鬟来欺辱我,看我不禀明哥哥,让他把你赶出府去!” 凤吟晚扬了扬眉,好意出言提醒。 “清韵公主莫不是忘了,本王妃现下还怀着身孕呢。” 假意抬手在小腹上拢了拢,她又勾唇。 “昨日王爷还情难自抑,一番盛宠,现下要将本王妃赶出府去,只怕是不太现实呢。” 秦如怜的脸,在听到“情难自抑,一番盛宠”几个字后,分明就白了几分。 昨日在主院,夜听澜开口赶她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他看凤吟晚的眼神中,也是她从未见过的情动! 贱人! 凤吟晚这该死的贱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夜紫韵明显不信她所说。 “我哥哥情难自抑,一番盛宠?对你?” “凤吟晚,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以为治好了脸我哥哥就能看上你不成!” 她还真是自信得离谱! 扫了眼她尚十分平坦的小腹,夜紫韵不加掩饰翻个白眼。 “能怀上身孕你就烧高香去吧,若非是你用了什么下作手段,我哥哥怎么可能会碰你!” 夜听澜对凤吟晚的厌恶,她是有目共睹。 所以,她理所当然就为凤吟晚的身孕找了个“借口”。 凤吟晚本意是不欲跟她多做计较的,奈何夜紫韵这嘴巴尖刻得有些过分。 凤吟晚眯了眯眸子,眼底当即也蕴上几分寒色。 “本王妃用了什么下作手段,这话清韵公主该问秦姑娘啊,昨日在主院,她可是亲眼所见呢。” 秦如怜闻言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夜紫韵狐疑着看过去,不等开口凤吟晚却又冷冷掀唇。 “既然清韵公主不是来看本王妃这个嫂嫂的,那本王妃便先行用膳去了,有秦姑娘从旁陪着,本王妃甚是放心。” 她丢下这句便径自带着玉屏离开,夜紫韵见状眉眼一挤,当即出声。 “站住,你不能走!” 她想上去阻拦,不料却被秦如怜拉住了衣袖,凤吟晚本就步伐果决,转瞬便已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中。 夜紫韵皱眉,不解地扭头看向秦如怜。 “如怜姐,把你拉我做什么呀!” “这贱人说话如此嚣张,就应该直接把她带到哥哥面前,让哥哥亲眼看看她这副嘴脸!” 秦如怜咬着唇抬眼,眼眶一片通红。 “昨日在主院,听澜哥哥与她……” 话未说完她便已别开了脸,夜紫韵见状也知此事做不了假,当即震惊地愣在原地。 “你说什么?!” “我哥哥那般厌恶她,怎么可能会碰她!” …… 大早上出门就被疯狗一通乱咬,凤吟晚心情实在不怎么美妙。 她进膳厅的时候,夜听澜正用锦帕沾着唇角,一看便是用过了的样子。 未料到能在此处碰上,四目相对,二人皆是一怔。 夜听澜是惊喜。 凤吟晚是惊怒! 这王八蛋,害得她那么惨,还被人针对,他凭什么舒舒服服坐在这吃东西! 是以,她一阵咬牙切齿,当即就想开口骂人。 然,还未等她张开嘴,夜听澜薄唇却已率先掀起。 “鸡汤可喝过了?” 这一句,还带着几分淡淡的关切,当即就给凤吟晚整不会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狗,凤吟晚骂娘的话在嘴边徘徊了好几下,还是忍住了没骂出来。 “王爷若真有心,不如遵守约定!” 她美眸含怒,冷冷丢下这句,拉开椅子便坐了下去。 像炸了毛的小野猫。 夜听澜长睫压了压,开口带了几分轻佻。 “王妃知道的,本王一向信守承诺。” 言下之意,昨日破坏约定的,不是他。 凤吟晚气得不想说话,干脆就捏起块糕点啃了起来。 只是,她一连啃了两口,身畔传来的视线却依旧灼热。 以至于她,根本吃不下去! “王爷不是吃好了吗?” 她看着这人面前空空无也的碗碟,眼神催促。 谁知夜听澜浅浅“嗯”了声,像是听不懂人话一般,目光并未错开半分。 暗示失败,凤吟晚咬牙,开始明赶。 “王爷日理万机,不去处理军务,难道要留在这看臣妾的用膳?” 这话,够明显了吧? 谁知夜听澜闻言,薄唇意味不明一翘。 “未尝不可。”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这女人愈发顺眼,甚至,是开口赶他的时候。 未尝不可? 凤吟晚反复咀嚼着这俩字,心中一股火噌噌噌往上冒。 她觉得,很不可!!! “王爷这般直勾勾盯着臣妾,叫臣妾如何能吃得下去!” 夜听澜不以为意,玉白的指尖径直捏起一块糕点,凑到了她唇边。 “张嘴。” 这两个字,简短有力,且带着几分不容置喙。 但,凤吟晚天生就有反骨。 她秀眉一扬,“啪”一下将这人的手打开,刚准备硬气地来一句“我就不”,不料外头突然传来阵脚步。 紧接着,夜紫韵怒气冲冲的脸出现在眼前。 夜听澜手腕还悬在半空,白皙如玉的手背上还显现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眸色无声地停住几分,不等动作,手腕却又被骤然拉过。 身畔,原本抗拒抿唇的小女人,现下十分配合地张开唇瓣,在糕点上咬了一口。 倾身凑过来时,温软的唇角,甚至还碰到了他的指腹。 夜听澜眸色一暗,心中一点微妙的火焰再次被点燃。 “哥哥!” 夜紫韵和秦如怜进门便见着这情形,当即狠狠愣住。 凤吟晚勾了勾唇,对这般效果甚是满意。 无一人开口,房中的气氛,死一般凝固。 半晌,凤吟晚含着那块糕点从夜听澜面前退开,率先打破僵局。 “多谢王爷,这糕点,臣妾很喜欢。” 这眼神温软带笑,与方才冷若冰霜的,简直判若两人。 夜听澜唇角无声地勾起几分,在众人的眼神中,毫不掩饰将剩下的半块糕点塞入口中。 “本王也很喜欢。” 这一句,意味不明。 这语气,暧昧不清。 凤吟晚被这般幽沉的目光睨着,呼吸莫名一滞,心跳就漏了一拍。 不等察觉那一缕微妙,夜紫韵不可置信的声音却率先响起。 “哥哥,你做什么呢!” 他竟然给凤吟晚这贱人喂糕点? 他竟然给凤吟晚这贱人喂糕点! 第101章 听过什么叫好奇心害死猫吗 夜紫韵被容妃宠纵的性子跋扈,所以,夜听澜对这个胞妹一向有些疏离。 “你不在宫中陪母妃,出宫来做什么?” 见他开口竟如此冷淡,夜紫韵脸色一变,当即不满出声。 “哥哥!” 当着这贱人的面,他怎么能这样说话! 夜听澜眉心一蹙,俊脸攀上几分冷色。 夜紫韵见状瞬间闭嘴。 咬了咬唇,她带着怒气瞪向一旁的凤吟晚。 “哥哥,这贱人不过是侥幸怀上了身孕,你怎能放任她欺负如怜姐!如怜姐可是……” “公主!” 话未说完秦如怜便已将她拉住,红着眼眶微微摇头。 “不要说了。” 只以为她是惧怕凤吟晚,夜紫韵皱眉将手抽出来。 “不说怎么行!你就是性子太好了,这贱人欺人太甚,你忍她做什么!” “公主……” 秦如怜咬着唇瓣低下头,有些不敢看夜听澜的眼神。 夜紫韵浑然不觉。 “这贱人有什么好的,哥哥,如怜姐对你有恩,你不能这般对她!” 夜听澜薄唇紧抿,面上寒意极盛。 一句“放肆”还未呵斥出口,身畔却率先传出声冷嗤。 凤吟晚葱白的指尖一松,汤匙“当啷”一声落回碗中。 “清韵公主自方才进来到现在,便一口一个‘贱人’叫着,本王妃倒想问问。” “你对着本王妃张口闭口便叫‘贱人’,那本王妃腹中王爷的骨肉,你是不是还要叫‘小贱人’啊?” 她美眸微沉,眼底一片冷色。 夜紫韵闻言面上一白,下意识就朝夜听澜那厢看过去。 “你……你胡说什么,我没有!” 她怎么敢! 夜听澜对秦如怜,可比对她要宽纵! “紫韵。” 这一眼,已然透出不悦。 不敢惹怒夜听澜,夜紫韵只好咬着牙停住声。 见她吃瘪,凤吟晚身心舒爽,好心情地又喝了半碗甜羹。 夜紫韵气得要死,眼暗暗一转,当即又开口。 “哥哥,你好不容易从边关回来,父皇又命你去青普寺接皇祖母回宫,已然是对你十分看重。” “眼下如怜姐已经及笄,你准备何时向父皇开口,迎娶她做侧妃啊?” 凤吟晚才喝进去的茶,一口吐了出来。 她怕是不知道小白莲之前的丑事吧,还做侧妃,做个妾估计都悬! 夜紫韵见状却以为自己成功刺激到了凤吟晚,眼中得意一闪,当即一把将秦如怜拉上前。 “依我看,过两日的宫宴便就是个好日子。” “父皇专程为皇祖母回宫而办,哥哥有功在身,正好可以开口说出此事。” 她这话说的理所当然。 秦如怜闻言面上一阵羞赫,轻嗔。 “公主!” 夜紫韵不以为意,“你害羞做什么,早晚都是要嫁给我哥哥的,难道日后脸皮也要这般薄不成!” 二人言笑晏晏,仿若此事已经敲定了一般。 不料夜听澜目光转过几分,竟直直偏到了凤吟晚身上。 “太后对你和听云颇为寄挂,过两日的宫宴,你也一并前去。” 凤吟晚闻言又是一噎,拒绝的话才到嘴边,却又听他开口。 “皇室新添血脉,此乃喜事。” 这语气,分明就是在威胁! 凤吟晚唇角一瘪,“全凭王爷做主。” 夜紫韵和秦如怜见状一阵面上僵硬。 刚想再做声,夜听澜却已起身。 “去给听云看看身子。” 这话分明就是对着凤吟晚说的。 不想看见这俩烦人精,凤吟晚巴不得赶紧走,当即起身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膳厅,夜紫韵和秦如怜被扔在原地,面色简直难看至极! 秦如怜抿唇,开口已带上几分哭腔,“公主,你方才看到了……” 夜紫韵气愤咬牙,“这贱人,竟敢用狐媚手段迷惑哥哥!” 从膳厅出来二人便分道扬镳,夜听澜径直去了书房,没人从旁盯着,凤吟晚总算是舒舒服服地放松下来。 刚想迈步去观星阁,玉屏却悄悄凑上来。 “小姐,王爷方才是不是有意要替您解围啊?” 凤吟晚闻言一怔,当即狐疑皱眉,“他能有那么好心?” 这人应该是巴不得看她的笑话才对! 身上的酸软再度覆上来,她当即肯定点头。 狗男人卑鄙无耻,肯定没那么好心! 二人到观星阁时,夜听云……还在抄经卷! 见她来了,简直如同看见救星一般,当即丢开笔奔上前。 “三哥呢,三哥来了没有?” 他兴冲冲跑过来,开口却问这个,凤吟晚白他一眼,径直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见她不搭理自己,夜听云皱眉,伸头出去看了半天都没见到夜听澜的影子,顿时泄气着坐了回去。 这神情,简直跟怨妇没两样。 凤吟晚秀眉淡淡一扬,“云王这是怎么了,害了单相思?” 夜听云回以怒目。 “你来做什么?” “除了给你诊脉还能做什么,怎么,你这心疾不治了?” 这女人,一开口就是满嘴的火药味。 夜听云气愤不已,刚想跟她大骂三百回合,开口却猛然想到什么,当即顿住。 凤吟晚一看他那副表情就知道没好事,直接结束对话。 “手伸出来。” 夜听云顺从地将手腕送上前,见她认真屈指探上脉,又贼兮兮开口。 “听说,昨日是三哥将你抱回来的?” 凤吟晚诊脉的手一顿,当即警惕看他,“你听谁说的?” 夜听云扬眉,“听说,你还喝醉了,歇在了三哥房中?” 这货两眼一错不错,直勾勾盯着她,简直被比二百瓦的大灯泡还亮。 凤吟晚面上一阵不自然,当即恶狠狠在他手腕上掐了一把。 “你这心疾治不了了,等死吧!” 夜听云罕见地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差点笑出声。 “本王果然说中了?!” 见他神色得意,一脸吃到瓜了的表情,凤吟晚美眸一眯,起手便是一针扎在了他大腿的麻筋上。 夜听云“嗷”了一声,唇角还没落下来,就已经狼狈地跌到了地上。 “你个毒妇,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 凤吟晚捏着银针的指尖轻轻一扬,唇畔噙着抹淡笑睨他。 “云王听说过,什么叫‘好奇心害死猫’吗?” 夜听云被她这凉飕飕的语调激得一颤。 生怕她再给自己来一针,他连忙抱住双臂,将自己的另一条腿护住。 凤吟晚扫他一眼,目光被书案上墨迹未干的经卷吸引,当即抬手拿了起来。 “抄经呢?字不错啊。” 凤老将军的寿辰快到了,正巧,这还是个祈福经。 第102章 那当然是,据为己有! 纸是上等的生云宣。 墨是御用的松烟墨。 于这字嘛…… 夜听云三岁便由上书房的一品太傅手把手教习,娟秀工整,风骨犹树,任谁看了都只能夸一句,好看。 凤吟晚微微点着头,对手中这卷经文越看越满意。 夜听云再迟钝也能看出不对劲,眼皮子暗暗一跳,顿觉不妙。 “你……你想干什么!” 凤吟晚扬眉。 她想干什么? 那当然是,据为己有! “云王有心疾在身,医治心疾最忌讳的就是情绪激动,故此,多抄经文的确于身体有益。” 夜听云紧张兮兮听完,觉得她这话说了个寂寞。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经文是……” “这经文是我的了。” 凤吟晚唇角一勾,笑眯眯就把话茬接了。 这死女人果然是在惦记他的经文! 夜听云狠狠一顿,直接从地上弹跳起来。 “不行!” 这可是三哥给他安排的任务,还要上交的! “不行?” 凤吟晚美眸一眯,手中的银针直接从一根变成了三根。 夜听云身子一僵,上前的动作硬生生顿住。 “这……这经卷还未曾抄完,你拿走也没用!” 这话倒是给凤吟晚提了醒,往后翻了两页,果然就发现还有一段没抄完,当即点点头。 “那你赶紧抄啊,抄完本王妃一并拿走。” 夜听云:??? 虽然但是,经卷在抄完的那一刻,还是被凤吟晚威逼利诱拿走了。 两天的努力化作泡影,夜听云的心,碎成一地玻璃碴子。 死女人! 毒妇! 你知道我抄这经抄了多久吗,不,你不知道!(抹泪) 虽然凤吟晚的原则是,能白嫖绝不花钱,但拿了夜听云整卷经文,她多少还是有些愧疚在身上的。 所以,她果断又给夜听云加了两副汤药。 一副是养身的,一副是提气的。 共同点就是,都很苦! 一连喝了两天,夜听云面如土色,再见着她时,简直恨不得上来跟她拼了。 “云王这两日可还在抄经?” 凤吟晚回去之后又仔细想了想,如果能在祭日之时,给下边的娘亲也烧一卷超度经,那就更完美了。 她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夜听云简直要两眼呲火。 “若非是你抢走了本王的经卷,本王何至于再重新抄写!” 可恶的是,他在三哥面前告状之时,三哥还十分敷衍地说了声没事。 没事??? 他的手很有事好么! 瞥了眼他指间通红的薄茧,凤吟晚干咳了声,决定把超度经的事放到后面再说。 今日便是宫宴,依着夜听澜的吩咐,她也要一同前去。 马车早已在府门前等候,故此,凤吟晚敷衍地安慰了他两句,当即抬脚往外去。 不料才出府门,迎面却是两抹人影齐刷刷凑上来。 “吟晚,可算是等到你了!” 余氏拉着凤依依的手,朝着她笑得一脸殷切。 见她抬眼看过来,凤依依也跟着低低乖顺唤了声“长姐”。 凤吟晚扬眉,淡淡瞧着二人,俏脸上冷意不减。 “余夫人这是唱的哪出儿啊?” 找她竟找到王府来了。 余氏讪讪一笑,倒也不推脱,“吟晚,听说今日宫中要举办宴会,不知你可晓得此事啊?” 原是为了这事来的。 凤吟晚扯了扯唇,不冷不热点点头,“知道啊,怎么了?” 余氏闻言面上一喜,当即将凤依依又往前拉了几分。 “老爷不在府上,你妹妹独自进宫参宴也不方便,以我看,不如就让她跟着你!” “你们姐妹二人在一块,也好有个照应啊,是不是,依依!” 凤依依会意,当即亲昵地挽上她的胳膊。 “是啊长姐,那秦如怜本就不喜欢你,若是再借机给你使什么绊子,你又该不好了。” “我行事机灵,跟在你身旁,还能帮你提防一二呢!” 她言语颇为得意,配上刻意打扮过的精致妆容,简直是将“小人得志”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凤吟晚睨她一眼,冷嗤着抽回手。 “你不在暗中使绊子,本王妃便已谢天谢地了。” 她还有脸说别的! 手中落空,凤依依眉头一皱,嘴当即不满地撅起。 余氏刚想开口,后头却是一抹身影从府中闪了出来。 隔着老远,秦如怜便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上前一打罩面,当即也心中也清楚余氏和凤依依是什么货色。 眼神暗暗一闪,她故意停住步子,对着凤吟晚施施然欠身。 “如怜见过王妃。” 她嘴上问着好,眼却在余氏和凤依依身上来回打转,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 凤吟晚淡淡睨她一眼,同样没好脸色。 “秦姑娘今日倒是格外懂礼。” 秦如怜面色不改,只噙着抹笑去看余氏和凤依依。 “这位便是将军夫人和凤二小姐吧?” 凤老将军只有原身娘一位夫人,余氏虽也能被尊一声夫人,但论地位不过就是个妾,还远远够不上“将军夫人”这个称号。 小白莲由皇后一手调教,不会不知。 凤吟晚唇角冷冷一勾。 “本王妃方才刚夸了你懂礼数,现下你便逮着个妾叫将军夫人,你就不怕,我娘的棺材板没按住吗?” 古代人,对鬼神之说还是比较怕的。 秦如怜面色一僵,“王妃教训的是,是如怜疏忽了。” 咬了咬牙,她又看向一旁唯喏着不敢出声的余氏。 “余夫人今日带二小姐登门,想必是知晓王妃有孕在身,才特地想要让二小姐跟着照顾的吧?” “如怜真是羡慕王妃,还有姐妹可以作伴。” 她假意叹息,余氏和凤依依闻言却都瞪大了眼。 凤吟晚这贱人,有身孕了?! 仅仅是愣了一秒,余氏当即借驴下坡,连忙又开口。 “是啊吟晚,你有孕在身,本就应格外注意,再说了,先前的事不都已经过去了么,咱们一家人何必要说两家话!” “此事就这么说定了哈,今日就让依依陪你进宫,府上还有事,我便先回去了。” 她说罢,暗暗给凤依依使了个眼色,当即便脚底抹油开溜。 目的达成,秦如怜唇角一勾,当即也欠了欠身退开。 凤吟晚冷嗤出声,正欲抬脚,凤依依却紧紧凑上来。 “长姐,我来扶你!” 她急于表现,不料指尖还未等碰到凤吟晚的衣袖,便已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我可没说要带你进宫,本王妃与王爷同乘一辆马车,奉劝你,还是不要跟着的好。” 第103章 很难不爱 她说罢便径直上了马车,凤依依见状眉头一皱,刚准备追上去,却被一侧的侍卫拦下。 “快让开,我和你们王妃是一起的!” 侍卫铁面无私板着脸,看都不曾看她。 “这是王爷的马车,闲杂人等一律退下。” “诶……” 凤依依还想说什么,却直接被侍卫推开,只好恨恨咬着牙退到一旁。 夜听澜的马车宽敞华丽,比她先前坐过的小破马车舒适百倍。 扫了眼小几上摆的水果和糕点,凤吟晚暗暗啧了声,径直捏起一块塞进口中。 狗男人还挺会享受。 夜听澜撩帘进来的时候,见她半眯着眸子窝在软榻上,葱玉似的指尖捏着枚葡萄,小脸上满是的餍足和惬意。 眼睫沉了沉,薄唇一掀。 “你倒是舒服。” 凤吟晚的确很舒服。 这软榻是用上好的黄梨木做的,表面镶了层细腻的白玉,触之生温,却又冰凉透气,连上头的软垫都是用云锦所制。 很难不爱。 瘪了瘪唇,她在这人凉飕飕的眼神中不情不愿起身。 软垫上,方才她坐过的地方还残存着几分热度,夜听澜撩袍坐下,鼻息盈入一缕好闻的浅香。 “外头那个是怎么回事。” 知他说的是凤依依,凤吟晚抿唇,不温不火开口。 “余夫人一早专程送过来的,说是要跟着一同入宫,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凤依依今日从头到脚都刻意打扮过,也算有几分姿色,夜听澜方才出门的时候,必定是撞上了。 见她意味不明瞧着自己,眼中还隐隐闪着几分幸灾乐祸,夜听澜皱眉。 “问本王做什么,你若肯带她,何必要将人留在外面。” 他对凤吟晚这个庶妹,印象实在不怎么好。 被揭破心思,凤吟晚秀眉一扬,不等做声,夜听澜却已对着外头吩咐道。 “驾车吧。” 马车应声开动,凤吟晚美眸一转,便听外头传来声尖叫。 “诶!你们做什么,我还没上去呢!” 掀帘便见凤依依追着马车一溜小跑,急得眉眼都皱在一处。 见着她,面上当即一喜,“长姐,你快让他把车停下啊!” 凤吟晚淡淡睨她一眼,“本王妃方才说了,这马车是王爷的,王爷不想让你上车,我也没办法啊。” 看了眼前头的长街,又勾唇。 “到宫里还有些时候,时间不等人啊,妹妹你的脚力恐怕要快一些了。” 话落她便撤手将帘帐放了下来,凤依依急切叫了一声,马车却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速往前奔去。 未料到她是真不带自己,凤依依两眼死死盯着那远去马车,脸绿得比苦瓜还难看。 贱人! 这该死的贱人! 夜听澜的软榻实在太舒服了,光是坐着,凤吟晚都有些犯困。 迷迷糊糊间,车身一阵轻晃稳稳停住。 “王爷,到了。” 亓玄恭敬的声音自外头传来,夜听澜应声,正欲起身,身畔那抹纤影却已摇摇欲坠着往下栽去。 眉心一蹙,他伸手将人拽住。 “啊——” 失重感骤然席卷,凤吟晚一个激灵顿时清醒,睁眼正对上夜听澜颇为嫌弃的眼神。 “坐车都能睡着,凤吟晚,你是猪吗。” 凤吟晚:? “王爷难道没听说过,孕妇很容易嗜睡吗!” 她理直气壮叉腰,说完才想起来,哦,她是假孕来着。 夜听澜一把将她丢回榻上,半垂着眸子冷声嗤她。 “孕妇会不会嗜睡本王不知,但你明显睡得比孕妇还香。” 凤吟晚不服,刚想反驳,却见自己的哈喇子从嘴角,“吧嗒”一下掉了下来。 俏脸顿时红透。 “不是到了吗,坐了一路骨头都软了,臣妾先下去活动活动。” 夜听澜扬眉,瞧着那一抹落荒而逃的身影,眼底冷厉化开几分。 墨王府到宫中的距离实在算不得进,凤依依单凭着两条腿,自然追不上他们。 凤吟晚正抻着腰板的时候,夜听云便已从后头的马车上下来,一同下来的,还有最后头的秦如怜。 “现下这时辰,我姑母她们想必已经在太后宫中了,听云,我们一同去寿康宫吧。” 夜听云不疑有他,闻言当即颔首,“好啊!” 二人走近之时,夜听澜已经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三哥,我们一同去寿康宫看皇祖母啊!” “是啊听澜哥哥,皇上对太后回宫之事如此重视,想必也早已过去了。” 这俩人就跟选择性失明一样,对着夜听澜一脸殷切,对着边上的凤吟晚,就直接跟看不见似的。 凤吟晚暗暗翻了个白眼。 好像谁稀罕和你们一块似的! 她故意落下半步,不料夜听澜却转头过来,“走吧。” 凤吟晚受宠若惊扬了扬眉,当即就在小白莲嫉恨的眼神中点头。 一行人到寿康宫时,皇后已带着阖宫嫔妃觐见在侧,容妃和夜紫韵,也在其中。 见他们来了,太后面上一喜,当即将夜听云招上前。 “云儿这两日可有觉身子好些了?” 虽然很不愿承认,但夜听云还是耷拉着脸点点头。 “劳皇祖母记挂,孙儿身子却有好转。” 只是,这远远比不上他精神上遭受的折磨! 太后闻言满意颔首,“那便好,看来是墨王妃照料有方,医术确有奇效。” 夸完她就看到了下头的凤吟晚,似是想起什么,当即招手。 “来人,快赐座。” 宫人很快搬了两张椅子过来,凤吟晚和夜听澜并排而坐,秦如怜见状眼底嫉色一闪,咬唇退到皇后身侧。 凤吟晚坚信,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 殿中众人各怀心思,一顿闲谈交锋下来,简直是杀人不见血,她从旁安静听着,秀眉止住地上扬。 难得见她这般安静,夜听澜借着抿茶的动作,斜斜一眼扫过来。 “现下倒是乖觉的很。” 凤吟晚扬眉,刚想怼回去,面前却是一个宫女端着糕点奉上。 瘪了瘪唇,她顺手捏起一块糕点便放入口中,不料才咬了一口,当即又吐了出来。 夜听澜眉心一蹙,“怎么了?” 太后本就关切着凤吟晚这边,闻声当即抬眼看过来。 “怎么了?” 这一句,仿若一石激起千层浪,顷刻间,殿中数道目光当即纷纷投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凤吟晚捏着糕点的手一阵收紧,眼底悄然蔓上几分寒色。 “这糕点里,放了山楂。” 山楂有活血祛瘀之效,她是“孕妇”,断不可食用此物。 第104章 瞧瞧,这眼神都要拉丝了 夜紫韵本就看她不爽,闻言当即皱眉。 “山楂怎么了,你若吃不惯不吃就是了,何必这般小题大做,吃下去了又吐出来!” 贱人就是矫情! 话音未落太后却已猛然察觉,面色当即一沉,“住口!” 莫名其妙被呵斥,夜紫韵颇有些不可置信。 “皇祖母……” 开口却对上太后严厉的眼神,当即噤声。 太后沉着脸扫过那叠糕点,寒声,“是谁将这糕点端上来的,墨王妃有孕在身,怎可吃山楂!” 这一句,比方才还要令人惊愕。 未料到这般,容妃率先抬眼看过去,一向得体的脸上透露出几分诧异。 她竟然……怀了澜儿的孩子? “怀孕怀孕就知道怀孕,这么娇气还出来做什么,在王府好好待着不就是了。” 夜紫韵不满地小声嘀咕,这话落在容妃耳中却顿时沉下脸色。 “韵儿,你早就知晓此事?” 容妃对凤吟晚这个儿媳,也谈不上喜欢。 夜紫韵不以为意,“是啊,母妃,她不就是怀了个孕,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容妃闻言瞪她一眼,面色微愠,“胡闹!” 皇帝的五个儿子中,夜听澜无疑最受器重,现下其他王爷膝下都无血脉,若凤吟晚率先怀上身孕,那这个孩子,便是嫡长孙! 这个道理,其他妃嫔自然也明白。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殿中一名宫女突然跪了下去,“太后娘娘恕罪,奴婢不知墨王妃有孕在身,无心将糕点呈上,并非是有意如此啊!” “混账!” “墨王妃腹中乃是澜儿的血脉,我皇室的嫡长孙,岂容你这般不小心!” 太后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来人,将这粗笨的婢子拖出去,给哀家重重的罚!” 侍卫闻言便要上前拿人,不料方才一直三缄其口的皇后突然起身。 “太后恕罪,这山楂糯米糕乃是臣妾命御膳房为宫宴所制,臣妾不知墨王妃有孕在身,这才一时疏忽险些酿成大错。” “墨王和墨王妃来的晚,盼儿也是照例将糕点呈上,未曾注意到此事,是臣妾之过失。” 方才尚未曾注意,众人闻言纷纷抬眼去瞧,这才发现手边都有一叠这样式的糕点。 太后见状面色稍有缓和,却仍是未曾松口。 “宫中女眷众多,本就应多多注意忌口之事,你身为皇后,掌管六宫,做事怎能如此不小心!” 她这个儿媳素日做事一向谨慎,怎会出这般纰漏。 皇后闻言将头垂的更低,“臣妾有失在身,不敢为自己辩驳,甘受太后责罚。” 她到底是贵为皇后,此事却也未造成什么实质性影响,太后皱着眉按了按额角,摆手。 “罢了,幸亏墨王妃通晓医术,能及时察觉此事,若换了宫中其他妃嫔,恐没这般简单。” “此事你必当引以为戒,日后更要妥善处理。” “是。” 皇后颔首,得了太后的首肯才由宫女扶着起身。 凤吟晚对这番说辞可不怎么相信,暗暗扬了扬眉,才将糕点放回去,却又听皇后开口。 “皇室血脉确乃大事,此事臣妾心中亦是有愧,墨王妃能怀上身孕是与皇家有功,臣妾便将这支如意簪子赠与她,也好求个祥和的吉兆。” 话落她便将发髻上一只白玉簪子取了下来。 那簪子通体雪白,唯尾端镶嵌了一颗血红的宝石,一红一白,映衬之下极为分明。 太后点点头,“你有心了。” 得了准,宫女当即捧着那支簪子上前,众目睽睽之下,凤吟晚只能接过。 方才隔得远未曾看清,现下上手摸了两下,她莫名觉得那枚红宝石有些熟悉之感。 不等细看,夜听澜却已开口。 “本王替王妃多谢皇后美意。” 凤吟晚回神,当即也颔首,“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出了这等事太后也无心再说笑,片刻众人便移步前往举办宴会的昱清殿。 夜听澜起身,见她还在端详皇后给的簪子,墨眸无声地凝住几分。 “怎么,这簪子可有何问题?” 玉是好玉,白玉红玉都是。 而且簪子是皇后当众从头上取下来的,有问题的东西,她必然也不会戴在身上。 凤吟晚摇摇头,“可能是臣妾多心了吧。” 他们到昱清殿时,竟意外看见了凤依依的身影。 凤吟晚扬眉,就见她身旁还跟着一个服饰花哨的男子。 不等开口,对方便已瞧见了他们。 “许久不见啊,三哥。” 男子开口颇有些轻佻,一双桃花眼眉目传情,带着些风流意味。 凤吟晚美眸一垂,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这想必就是皇帝的四子,夜听雨。 夜听澜神色淡漠点了点头,并没有丝毫要交谈的意思,很明显,他对这个四弟不怎么喜欢。 “长姐,你们怎么说走就走啊,还好我遇见了四王爷,不然如何能追的上你们啊!” 凤依依语气颇为幽怨,一双眼却粘在夜听雨身上,暗含娇羞。 凤吟晚美目暗暗一扬,不冷不热开口。 “二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若非如此,你又怎能遇上四王爷呢。” 瞧瞧,这眼神都要拉丝了。 “长姐!” 凤依依神色娇羞嗔她,凤吟晚一阵恶寒,直接被激起层鸡皮疙瘩。 好在夜听澜及时开口,“进去吧。” 太后回宫不似先前春祭大典那般隆重,除了夜听澜这几个王爷,多的是后宫妃嫔和子嗣。 进宫的女眷中,除却凤吟晚是王妃,名正言顺,秦如怜和凤依依这俩人就是强行乱入的。 “太后在青普寺礼佛,乃是为朝为民祈福,于社稷有功,如今回到宫中,你们都应好生孝敬。” “是。” 一片应和声中,皇帝看向夜听澜。 “澜儿此番平定边关有功,又将太后平安护送归京,朕今日论功行赏,你心中可有所求?” 这般当众赏赐,足以见皇帝对夜听澜的赞许。 夜听澜起身恭敬行了一礼。 “儿臣带兵打仗乃是为将者的本分,并不想要什么赏赐。” 见他竟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皇帝眼底微微一凝。 “朕知你一向不喜俗物,所以特备了一份别样之礼,相信你一定喜欢。” 他一拍手,宫人当即将托盘呈上。 那上头用红绸盖着,远远地,实在看不出是何物。 东西递到眼前,夜听澜却并未伸手揭下。 “父皇,儿臣……” 皇帝朗声一笑,开口将他打断,“莫要急于推辞,你且看看在说。” 话落那红绸便已被宫人揭开,夜听澜抬眸看了一眼,目光顿时收紧。 是兵符。 第105章 你这副态度,像话吗! 而皇帝对兵权之事,一向最为忌惮。 “澜儿,朕备的这份礼,你可喜欢?” 皇帝眼中暗含锐利,一错不错注视着夜听澜面上的波澜。 “父皇。” 夜听澜颔首,眉眼坚毅,不动如山。 “儿臣无能,退敌制胜实属侥幸,万死不敢收受此物,恳请父皇收回赏赐。” 夜听澜的威名四海之内无人不知,他若自称无能,天下恐怕没有第二个人敢说自己会统兵征战。 但皇帝对这个蹩脚的借口,甚是满意。 刚想开口,却被那厢一道声音打断。 “三弟这话便是谦虚了。” 说话的是二王爷,夜听言。 夜听言细长的狐狸眼似笑非笑一眯,拱手道。 “父皇,三弟骁勇善战,战功赫赫,实乃我大靖第一战神,若论功绩,朝中恐唯有镇国大将军一人可与之相较。” 镇国大将军,自然就是凤老将军,也正是,夜听澜的岳丈。 皇帝闻言面色又是一沉。 “镇国大将军骁勇,为朕鞠躬尽瘁,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澜儿虽有战果,却尚不能与其相提并论!” 这话中有火药味。 太后见状适时开口。 “皇帝说的对,澜儿英勇善战,是我大靖来日之福,但依哀家看,他年纪尚浅,接不了这兵权重任,皇帝还是换些个别的赏赐来吧。” 话落又抬眼看向一旁的凤吟晚。 “正巧墨王妃近日怀上了身孕,墨王妃在青普寺替云儿医治心疾有功,又是镇国大将军的爱女。” “皇帝不若便将这赏赐给到她腹中的孩子,一来是为皇家血脉祈福,二来,也是宽慰在前方征战的凤家父子。” 未料到这般,皇帝闻言明显一怔,眼底一抹锐利悄然抹去。 “母后所言甚是,墨王妃腹中乃我皇室嫡长血脉,现下虽未出世,朕便率先给一个封号。” “若是男孩,便封为元淳世子,若是女孩,便封为元迎郡主,诞辰之日同册嘉礼,母后以为如何?” 尚未出生便已有了封号,这可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太后颔首,“哀家以为甚是合适。” 凤吟晚正愣着呢,突然就连孩子一块被安排明白了,闻言当即狠狠一怔。 她还没动手“打胎”呢,这怎么连封号都出来了? 事情发展的方向……好像越来越离谱了啊! 袖口被夜听澜暗暗扯了一下,凤吟晚回神,当即也跟着起身谢恩。 夜听澜本就战功赫赫,现下又有凤吟晚在太后面前得脸,势头更是如日中天。 这一宴,众王爷和妃嫔吃得貌合神离,气氛极为微妙。 宴会散时,太后留了夜听云在宫中陪伴两日。 凤吟晚被叫去同姜如墨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再回来时,却见夜听言负手走到夜听澜面前,笑得颇有几分不怀好意。 “青普寺距京城有数百里之远,三弟一路护送太后,当真是辛苦。” 夜听澜侧颜一片冷峻。 薄唇轻启,目光未偏半分,“劳二哥记挂,路上不过是遇到了点小麻烦。” 凤吟晚秀眉一蹙,当即便想起了那群黑衣人。 看夜听言的神情分明是知晓此事。 难道,他竟与那些刺客有关? 不及细想,夜听澜却已迈步过来。 “走吧。” 一路出了宫门,凤吟晚还是没想明白这事,才准备上车,眼前却突然伸来一双手,将轿门严丝合缝挡住。 茫然抬头,正对上夜听澜过分冷淡的眼神。 “下去。” 凤吟晚:??? “王爷这又是唱哪儿出啊?” 这人龟毛的很,难不成是因为她来的时候,把哈喇子滴到软榻上了? 见她老老实实将腿收了回去,夜听澜探手放下门帘,对着亓玄冷声吩咐。 “驾车。” 结果亓玄还真就一鞭子下去,把马车驾起来了。 凤吟晚暗暗骂了声娘,手已经先于脑子,一下扒拉上马车的门框。 是不是人啊我靠,你管接不管送的?! 她身量纤细,轻易便被马车甩起来一截,未料到这般,亓玄一阵惊恐,当即颤颤巍巍出声。 “王……王妃,您松手啊!” 这待会儿要是跑快了,她不得被甩天上去?! 凤吟晚也是头一回干这种事,咬咬牙,将另一只手也扒了上去。 “停车……让本王妃上去!” 想丢下她,不可能! 亓玄直接被她这股狠劲给愣住了,但没有自家王爷的指示,他也不敢贸然停车。 只能弱弱开口劝凤吟晚,“王妃,您快松手吧,马……马上就要到长街上了!” 话音未落迎面便是一辆马车飞奔过来,亓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当即死死勒住缰绳。 两架马车交错,对方的车厢壁贴着凤吟晚的后背堪堪擦过。 夜听澜俊脸一寒,冷声,“停车。” 马车应声停住,凤吟晚身子脱力,当即“啪嗒”一下跌到了地上。 下一瞬,车帘猛然掀开,她直接被一股大力吸入车内。 夜听澜带着愠怒的俊脸入目。 “凤吟晚,你敢将本王的话当耳旁风!” 当街扒车,成何体统! 凤吟晚惊魂未定,娇艳的脸蛋微微有些发白。 “王爷想独自离开,臣妾又不是傻子!” 让她靠两条腿走回王府,做梦! 夜听澜眼底一阵薄怒,冷冷睨了她一眼,将人丢到一边。 不想带她,还摔她? 凤吟晚直接不干了。 “夜听澜,你别太过分!” “我肚子里可还有你们皇室的血脉呢,你这副态度,像话吗!” 太不像话了! 谁知夜听澜闻言如墨的眸子一眯,薄唇当即溢出抹讥诮。 “今日父皇当众赐下封号,事已至此,本王倒想问问你,要从何处弄出个身孕来?” “凤吟晚,你可有想过后果!” 凤吟晚自然知道轻重。 “不劳王爷费心,臣妾自有办法。” 她说的办法,当然是尽快制造出小产的假象,不料这话落在夜听澜耳中却有些变了味道。 墨眸从凤吟晚胜券在握的脸上扫过,他面色一寒,眼底薄怒更盛。 “你还有何办法,背着本王去寻你的奸夫吗!” 心头被一股无名的怒火席卷,夜听澜大掌重重钳住她的细腕,寒声警告。 “凤吟晚,胆敢与别的男人有染,本王必亲手杀了你!”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凤吟晚被捏得手腕都要断了,咬了咬牙,皱着眉将手抽出来。 “停车,本王妃要下车!” 这破地方没法待了! 根本不想多停半刻,她掀起车帘便准备往外去,不料迎面一阵呼啸,一支冷箭直直破空而来。 第106章 让你做鬼也是个穷光蛋 那箭的速度太快。 亓玄挥手去挡,不料指尖才触到箭身,箭头处却突然射出一枚毒针,以夺命之势射入凤吟晚的心脏。 “嗯……” 胸前一阵锐痛,凤吟晚唇角溢血,直直向后倒去。 “王妃!” 未料到这般,对侧之人亦是一怔。 下一瞬,车帘骤然被震开,夜听澜闪身出来,一把将人接住。 “凤吟晚!” 回应他的,只有马匹的惊叫。 怀中的女子面色惨白,唯唇畔一抹殷红醒目至极。 夜听澜大掌蓦然收紧,周身阴鸷暴起。 马匹受到惊吓已有发狂之势,亓玄死死勒着缰绳,等待夜听澜的指示。 “王爷。” 夜听澜起身,墨眸冷厉地朝暗处睨去一眼,而后抱起凤吟晚直接跃上马背。 “一个不留。” 亓玄会意,当即一把抽出佩剑,缰绳应声断裂,顷刻间车身便已撞上巨石,四分五裂。 夜听澜踏马而出,带着凤吟晚飞快离去。 马儿离墨王府越来越近,身前之人的呼吸却越来越微弱。 夜听澜硬朗的眉心紧紧蹙成一团。 “凤吟晚,醒醒!” 凤吟晚的意识几近昏迷。 体内有一股似有若有的气息支撑,她意识才清醒几分,身前的剧痛却顿时传来,身子宛若被利箭贯穿一般,疼痛无比。 “唔……” 一声极轻的低语,夜听澜神情一颤,漆沉的眸子顿时闪过抹光亮。 “没死就给本王好好挺着。” “胆敢晕过去,本王砸了你的小金库,让你做鬼也是个穷光蛋!” 这一句,成功将凤吟晚的意识又唤回几分。 靠,狗男人好恶毒啊,竟然想断她财路! 不过她不可能死的,死了也有玉屏烧纸,肯定是个富裕鬼! 她想开口反驳,唇瓣却像是粘住了一般,根本张不开。 不等睁眼,身前又是一阵刺痛,再度昏过去前,耳畔只剩夜听澜震怒的低喝。 马长鸣一声,骤然停在王府门前,侍卫的问好声还未出口,夜听澜丢下句吩咐便快步进了府。 “去请府医来。” 认出他怀中抱的是凤吟晚,侍卫不敢耽搁,当即快步前去。 夜听澜才将人放到榻上,后脚府医便拎着药箱快步跑进来。 “见过王爷。” 他身前的锦袍上还沾着几分血迹,见府医一双眼在自己身上打量,当即皱眉。 “王妃受了伤,快去诊治。” 府医恍然大悟,当即又看向榻上血色全无的凤吟晚。 毒针刺入凤吟晚的左胸,她前襟几乎被血液浸透,府医看着那处伤口,神情万分犹豫。 “王爷,王妃这伤口……” 见他眼神闪躲,迟疑着根本不敢动手。 夜听澜面上一阵薄怒,“救人要紧,还等什么!” “是是……” 府医抖瑟着解开凤吟晚的衣襟,黑色的血液黏连在衣物上,拉出道细长的血丝。 夜听澜墨眸瞬时收紧。 针上有毒。 府医见状也是一颤,伸手在毒血上沾了沾凑到鼻息,面色顿时大变。 “王爷,这……这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小人解不了啊……” 话未说完喉咙便已被夜听澜的大掌钳住,冷冽的怒气瞬间席卷。 “废物!” “若救不活王妃,本王剁了你的手!” 府医面如土色,身子在半空抖如筛糠。 “治。” 府医应声被甩到地上,当即爬上前,“王爷,小人医术浅薄,却也不敢胡说,此毒确实……无人可解。” 夜听澜面色冷沉,眼底一抹嗜血杀意突起。 “拖出去。” 这一句绝非玩笑。 侍卫应声,上前拖起府医便要往外去。 府医惊恐不已,两手死死扒住门框。 “王爷!姜太医……姜太医或可解此毒!” 姜如墨入宫前是有名的江湖神医,这种阴狠的剧毒,他应当能解。 算时辰,姜如墨现下该是在太后宫中请平安脉。 夜听澜寒眸无声地沉下几分,“立刻进宫去请姜太医。” 侍卫到寿康宫时,夜听云也陪在一侧,得知凤吟晚中了毒针的消息,当即也跟着一同回了王府。 一进主院便见夜听澜坐在榻边,面色幽寒,宛若玄冰。 “三哥。” 夜听澜抬眼,便见后头的姜如墨上前。 “见过王爷。” “免礼。” 专程去宫中寻他,此毒自然非同小可。 姜如墨虽心中早有准备,但在看到凤吟晚伤口的时候,面色还是止不住有些凝重。 “如何?” “是剧毒,微臣只能尽力一试。” 他说罢便打开药箱取了银针,夜听澜见状退到外厅,夜听云又张望了两眼,当即也抬脚追了上去。 “三哥,这是怎么回事?”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京城行刺夜听澜的车驾! 夜听澜墨眸幽深,不等掀唇,亓玄却从外头快步进来。 “王爷,云王殿下。” 他衣裳被划破了好几个口子,有几处还浸着血迹,明显就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夜听云见状顿时更为惊愕。 “亓玄,你这……没事吧?” 亓玄颔首,“谢云王殿下关心,属下无碍。” 说罢又看向夜听澜,“王爷,追到几个死士,属下已经解决掉了,不过……” 夜听澜薄唇一掀,透出无尽的威压。 “说。” “属下在他们身上发现了无息阁的印章。” 一瞬间,夜听澜眉心收紧,眼眸森寒如墨。 又是无息阁。 从回京那日起,这帮人就像是甩不掉的苍蝇一般,死死咬在他身边。 上次是太后,这次又是凤吟晚。 女人惨白的小脸在眼前闪过,夜听澜心中怒意更盛。 “给本王查,命人盯紧二王府。” “是。” 亓玄领命当即转身退下,夜听云闻言却惊恐不已。 “三哥,你的意思是……” 夜听澜看他一眼,径直抬脚进了卧房。 姜如墨还在给凤吟晚医治,毒针已经被取了出来,形制细长,难以想象刺入凤吟晚身体时是何等疼痛。 “毒针离王妃的心脉只偏了一寸,微臣现下已用银针将毒血封住,若要解毒,还需一样东西。” 夜听澜蹙眉,“什么东西?” “千年紫参。” 夜听澜眸色微变。 夜听云素有心疾,国库中的奇珍药材,皇帝一向以他为先,可即便如此,也只有过一株百年紫参而已。 这样东西,的确极难寻得。 第107章 凤吟晚,是在替本王挡箭 “就没有别的法子?” 姜如墨摇头,“请王爷恕微臣无能。” 夜听云进门便听见这句,当即开口询问。 “什么别的法子?姜太医,那女人可救活了?” 虽然他对凤吟晚压榨自己的做派非常不满,但是!他宽容大度且有爱心,姑且还是希望这女人能醒过来。 “微臣无能,只能暂时将毒制住,现下若要替墨王妃解毒,还需一味千年紫参。” “紫参?” 夜听云眼神一闪,“千年的本王没见过,百年的手上却有一株,就放在王府的库房之中。” “姜太医,这百年紫参可还管用?” 皇帝赏下这株紫参已是几年前的事了,未想到他竟还保留着,姜如墨闻言顿时一喜。 “药效虽不比千年参,却可拿来一用!” 夜听澜眉心几不可见一颤,不等动作,夜听云却已点头。 “那紫参父皇赏下后本王便放在了府库之中,除去偶尔配药切下几片,便再未动过,似乎还有大半株之多呢。” 救活这死女人,应该不成问题吧? “三哥,你等着,我这便回府去取!” 兴冲冲看了夜听澜一眼,他当即转身往外去。 夜听澜薄唇微动,原想命亓玄随行,想起他还有别的任务在身,只好吩咐门前的守卫。 “送云王回府。” 一路快马加鞭,夜听云回府时云王府的大门已落了锁。 “王爷,您怎么回来了?” 迎面便遇上管家,夜听云眼神一亮,当即开口吩咐。 “快,去库房,将本王的紫参取出来!” “紫……紫参?” 管家闻言不受控制一愣。 皇帝赐下的紫参极为珍贵,素日保存在库房之中,连给夜听云配药都是切小片,现下竟要……一整株取出来?! 见他愣在原地不肯动作,夜听云皱眉。 “是啊,还不快去,本王急着用呢!” 时间不等人,他等得,那死女人可未必等的。 管家见状也不敢多问,连声应了是,当即便往库房而去。 不过片刻东西便已被取回,赤红的锦匣中安静躺着半株紫参,夜听云凑上前看过,抱起来便往外去。 “哎,王爷……!” 管家额角一跳,连忙将人拉住。 “您要拿着这紫参去何处?” 夜听云皱了皱眉,勉强停住步子。 “三嫂中了毒针,现下急需紫参解毒,本王赶着去救命呢,快放开!” 三嫂? 管家闻言又是一怔。 王爷一向对墨王妃不喜,现下怎么叫起三嫂来了,还要拿自己的宝贝紫参去给她解毒…… 愣神的功夫夜听云已经挣开他,迈着步子飞快离去。 过了宵禁,府上灯火减半。 夜听云走得急,脚下猝然一滑,一个跟头便栽了下去,锦盒也脱手滚落到一旁。 “哎呦——” 咬着牙抬眼却正对上块香蕉皮,夜听云眉头一皱,当即骂骂咧咧起身。 “哪个混账扔的!” 敢在云王府随地丢垃圾,看他不让管家来一个扣钱+抽嘴巴儿套餐! 晃了晃脑袋,他连忙上前去捡锦盒,见锁扣紧实,安然无恙,当即又抱着快步往外去。 “驾——” 一阵微响,马车驶离云王府,房顶之上一抹黑影悄然显现。 “主子。” 阴影里那抹轮廓应声开口,“拿到了?” “是。” 黑衣人颔首,双手将紫参小心奉上,男人抬手轻轻抚过,满意勾唇。 “很好。” …… 墨王府。 姜如墨用汤药吊住了凤吟晚一口气,但那剧毒太过霸道,根本压制不住。 里间突然传出阵响动,夜听澜眉眼冷厉一蹙,当即举步上前。 进门便见凤吟晚半蜷着身子伏在榻边,霜白的中衣被血迹沾染,情况明显比方才还要严重。 “怎么回事?” 抬头正对上那森寒的眼神,姜如墨心中一颤。 “这药毒性太强,银针之法已经压制不住,微臣只能暂时将王妃体内的毒血逼出。” 眼神从火炉上的砂锅扫过,姜如墨嗓音又凝重几分。 “只盼云王殿下能快些将紫参取回。” 解药早已煎好,只差一味紫参,便可给凤吟晚服下。 夜听澜墨眸幽暗一瞬,径直上前将凤吟晚扶起。 他长睫微垂,揽人入怀的动作轻柔万分,姜如墨一怔,竟隐约从这位靖朝战神冷峻的脸上,窥到一丝……怜惜? 不等惊异,房门却已被率先推开。 “三哥,我拿来了!” 夜听云抱着锦匣快步进门,眼神从凤吟晚身上扫过,连忙交到姜如墨手中。 “姜太医,快给她解毒吧。” “是。” 姜如墨颔首,当即将锦盒上的卡扣打开,下一瞬,二人面上的喜色却狠狠顿住。 锦盒里头,是空的。 那半株紫参竟不翼而飞! 未料到这般,夜听云脸色骤然一变,一把将锦盒捧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锦盒内空空如也,几下都没倒出东西,夜听云彻底蒙住了。 “三哥,出门前我亲眼看过的,这里头装的是紫参啊!” 怎么会不见了!怎么会…… 猛然想到什么,夜听云神情一滞。 夜听澜凝眉,眸中厉色无声收紧。 “你想到了什么?” 夜听云凝重抬眼,“三哥……出府前我摔了一跤。” 除了这一跤,锦盒从未离手。 且他起身时检查过,锦盒上的卡扣十分牢固,并未有任何松动。 所以,紫参绝不可能是被摔出去了。 “看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目的?” 夜听云不解。 夜听澜薄唇紧抿,眉间一片冷凝。 “那毒针冲本王而来,凤吟晚,是在替本王挡箭。” “冲你?” 夜听云听完更蒙了。 “三哥,你功力深厚,这暗器如何能近你的身,再者……何人竟敢如此大胆!” 青普寺的事他不知晓,这般问倒也不足为奇。 夜听澜双眸幽若玄冰。 “那冷箭之上藏有机关,寻常人必中无疑,本王若不察之下,也难以逃脱。” “此剧毒唯有紫参可解,整个靖朝,只你一人手中有此物。” 定定看了夜听云一眼,他又道,“本王若中箭,你必会将紫参拿出。” 只是他们没料到中箭的是凤吟晚,能否从夜听云手中取走紫参,也是在堵。 夜听云皱眉。 “三哥,这紫参虽然珍贵,却也远未到以身犯险的程度,他们如此大费周章,竟只是意欲在此?” 对方可是夜听澜! “大费周章。” 夜听澜薄唇凛冽,目光从微微摊开的掌心扫过,眼底寒意更盛几分。 第108章 可以准备后事了 “唔——” 房中的寂静被一声闷哼打破。 凤吟晚纤细的身形一颤,口中又是大股鲜血涌出。 姜如墨快步上前,面色凝重不已。 “二位殿下,墨王妃的毒恐怕不能再拖了!” 仅有的一株紫参已被劫走,夜听澜眼底微凝,抬手便开始往凤吟晚体内输送内力。 夜听云面色骤然一变。 “三哥!你……” 夜听澜抿唇,掌心用力,分毫未松。 见劝说不动,夜听云咬牙握了握拳,快步抬脚往外去。 再折回来时,夜听澜正在榻边闭目养息,面色隐有发白。 夜听云担忧看他一眼,将手里的药包塞到姜如墨怀中。 “快,这是从本王药里挑出来的紫参片!” 姜如墨一怔,当即点头。 有夜听澜的内力加持,凤吟晚服下汤药后脸色已好看了许多。 意识才将将清醒,痛意顿时从胸口处传来,凤吟晚闷哼出声,睁眼正对上一抹沉入水墨的玄衣。 “怎么样?” 夜听澜眼底藏着抹不易察觉的关切。 凤吟晚摇摇头,开口嗓音略微沙哑。 “是何人所为。” 昏迷前她看见了那人的身形,虽然隔着很远,但隐隐竟有几分熟悉之感。 倒像是,青普寺所遇的黑衣人。 “是无息阁的人。” 果然如此! 凤吟晚唇角一扯,面色骤冷。 “就是先前在青普寺行刺的那群人吧?” “上回王爷说臣妾是替太后挡了一劫,那这次呢,难道又是在替王爷挡箭不成!” 夜听澜垂眸,薄唇一掀就吐出四个字。 “的确如此。” 凤吟晚冷嗤。 “王爷该不是想告诉臣妾,这一切都是巧合吧。” 一连两次,被同一波人行刺,说是衰神附体也不为过。 烛火映衬下,她面色仍旧十分苍白,夜听澜眉目微动,下意识收起浑身冷厉。 “那你以为如何。” 凤吟晚抬眸。 “先前在青普寺,臣妾只与秦如怜一人有过节,除了她,臣妾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能如此狠毒!” “如怜与你虽有过节,然此事并非是她所为。” 只小白莲一人,的确没有这个本事。 “王爷莫不是忘了,今日在寿康宫那糕点之事。” 皇后声称自己不知“怀孕”的事,但秦如怜的嘴未必会那般严实。 夜听澜眉心一蹙。 “本王方才已经说过了,此事乃无息阁的人所为,确与如怜无关。” 凤吟晚俏脸顿时冷下。 “臣妾与无息阁的人无冤无仇,他们为何三番两次行刺,依着王爷之言,是臣妾自己倒霉,幕后便再无主使之人?” “凤吟晚!” 夜听澜沉声低喝,面透不悦。 鬼门关前头走了一遭,这女人竟还是如此牙尖嘴利得气人。 然,凤吟晚不仅气人,还要赶人! “王爷请回吧,臣妾有伤在身,要歇息了。” 她说完翻了个白眼,径直别过脸装睡。 夜听澜俊脸重重一沉,大掌瞬时握紧,正欲发作,房门却猝然被推开。 “三哥,方才是什么动静,那女人醒了?” 夜听云快步进门,话音未落便对上自家三哥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脚下当即一顿。 “怎……怎么了?” 夜听澜身形一侧,冷冷开口。 “紫参片药效不佳,不足以解毒,通知下去,王妃临近大丧,可以开始准备后事了。” “后……后事?!” 夜听云狠狠一怔,听得眼都直了。 不等做声,床榻一阵响动,“将死之人”凤吟晚竟直接跳了起来。 “夜听澜,你别太过分!” 她美目圆睁,炯炯有神,两颊还有些许被气出来的红润,看着分明就是……很有精神嘛! 夜听云正愣着,便又见自家三哥眼皮淡淡一掀。 “不装死了?” 凤吟晚心想,我死你大爷啊。 又咬牙切齿瞪过去,“臣妾方才已经说了,要歇息,请王爷出去!” 夜听澜狭眸一挑,“听云,出去。” 夜听云:??? 犹豫的功夫,一道寒意已经漫过来,夜听云狗腿一笑,当即转身退了出去。 甚至,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房中瞬时寂静。 夜听澜下颌微扬,目光不动声色转回榻上。 凤吟晚气得冒烟。 “请王爷,一并出去!” 夜听澜薄唇一掀,透出抹讥诮。 “凤吟晚,这是本王的房间。” “你睡得,是本王的床榻。” 对于“错把这里当成自己的院子,并且理直气壮赶人”这件事,凤吟晚仅仅愣了一秒,就从尴尬心虚变成了理直气壮。 “臣妾是病人,有伤在身,王爷手脚健全,屈尊睡一下偏房怎么了!” 有问题吗?没有问题! 夜听澜冷嗤着睨她。 “看来你身上的毒的确解了。” “毒?” 凤吟晚一怔,这才察觉到体内尚有几缕残存的毒素,秀眉顿时蹙紧。 用暗器也就算了,还要抹毒,这是生怕她死不了啊! 不等开口骂人,夜听澜却已出声。 “这毒只可用紫参来解,无息阁的人大费周章,为的就是此物。” 紫参,凤吟晚是知道的。 起死回生,也不为过。 “王爷说无息阁的人费尽心思想得到此物,那又怎会好心拿来给臣妾解毒。” 夜听澜沉沉睨她一眼。 “整个靖朝,只听云手中有父皇赏下的一株紫参,现下已被无息阁的人劫走。” “为了给你解毒,听云将自己药中的紫参片挑了出来。” 夜听云自己药里的紫参片? 这小子能有这么好心? 凤吟晚心中微微一滞,决定将超度经的事再往后推迟两日。 “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此事与秦如怜无关。” 夜听澜睨她一眼,凉飕飕开口,“王妃不是说要歇息了?” 凤吟晚点点头,在这人的眼神威慑中,拢着被子面不改色躺了回去。 “臣妾身中剧毒,实在不宜劳动,的确该睡了。” 这无息阁的刺客神出鬼没,要是突然再蹦出来杀她怎么办,狗男人武功高强,还是在他身边比较安全。 这般想着,凤吟晚当即又出声。 “王爷金尊玉贵,怎么能睡偏房呢。” 她将身子用被褥一裹,慢腾腾往里头挪了两下,对夜听澜眼神示意。 “臣妾瘦,臣妾不占地的,王爷快来啊!” 让狗男人睡外边,刺客来了先砍他。 她这小脑瓜,简直就是绝顶聪明! 饶是她眼中算计之色明显,这神情也引得夜听澜眸色一暗。 一阵掌风划过,烛火应声熄灭。 黑暗中,夜听澜唇角的冷厉悄然化开,“好。” 第109章 一股什么什么的酸臭味 有保镖在身边,这觉睡起来就是格外的香。 翌日一早,凤吟晚还迷迷糊糊睡着,耳畔却传来阵窸窣的响动,一股香味涌入鼻息,她下意识嗅了两下。 好鲜。 像清蒸鲈鱼。 夜听澜上前正瞧见她微红的小脸咂嘴,模样乖巧得惹人爱怜,眸色一暗,又添几分幽深。 “王爷。” 顷刻间桌上便已被摆满,夜听澜沉沉盯着榻上那抹纤影,抬手。 “退下吧。” “是。” 下人应声退了出去,房中一沉寂下来,那香味顿时更浓郁了。 凤吟晚闻着,翻了个身继续咂嘴。 好香好甜。 像水晶桂圆羹。 下一瞬,那香甜的味道骤然放大数倍,真切得如同在跟前一般,好像……她一张嘴就能吃到! 事实上,凤吟晚确实也张开嘴了。 “唔——” 入口软糯顺滑,这味道,这口感,可不就是水晶桂圆羹吗! 水晶桂圆羹…… 凤吟晚吞咽的动作狠狠一顿,睁眼便见夜听澜侧身坐在榻边,笋玉般的指尖捏着汤勺,左手端的,可不就是一碗水晶桂圆羹! 趁她睡着给她喂羹,狗男人不会在里头悄悄下毒了吧! 一阵毛骨悚然,她下意识就要吐出来,不料被夜听澜先一步看穿意图。 “你敢!” 凤吟晚被喝得身子一颤,一紧张,“咕咚”一口就……咽下去了! 夜听澜满意收回手,不等勾唇就见她身子往榻边一趴,掐着喉咙开始催吐,俊脸一阵黑沉,直接将人拎到了椅子上。 “既然你不饿,那便在一旁看着本王吃吧!” 他说罢将瓷碗往桌上一搁,径直夹起一块鲈鱼塞入口中。 香气迷人眼,凤吟晚回神,对着满桌的菜色,口水瞬间流了下来。 清蒸鲈鱼,芙蓉富贵鸡,海棠冬菇,沙窝云吞翅…… 呜呜呜,她刚才果然没闻错,全都是好吃的! 夜听澜扫她一眼,修长的手指捏着银筷从她眼前越过,又夹了一块鸡肉。 “王爷。” 凤吟晚,吞口水。 “嗯?” 夜听澜,目不斜视。 凤吟晚咬牙,咂了咂嘴不死心地再次出声。 “这富贵鸡外焦里嫩,一看便很好吃,味道应该……不错吧?” 夜听澜无声地咀嚼了两下,撩起眼皮斜斜睨她,“的确不错。” 凤吟晚:……! 我这是在问你吗,我是让你给我吃! 美眸一阵飘忽,她直接抄起筷子准备自立更生,不料还未等落下,却被夜听澜的筷子“啪”一下打开。 凤吟晚痛得嘶气,嫩白的细指上登时显现两道红印。 “你干什么!” 夜听澜面不改色,“本王让你从旁看着,并未准你动筷。” 凤吟晚瞳孔地震。 狗男人不仅不让她吃,还要让自己看着他吃。 是真的狗! 在心里把夜听澜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凤吟晚将筷子往桌上一拍,气愤起身。 这日子没法过了! 正准备去膳厅饱餐一顿,不料没两步便觉一阵虚弱,凤吟晚眼前一白,不受控制地有些发晕。 下一瞬,身子轻飘飘坠入双强劲有力的臂弯。 夜听澜俯身将人抱起,墨眸中带着淡淡的警告。 “本王何时准你出门了,身子尚未恢复便随意走动,是嫌自己伤得太轻?” 凤吟晚心想。 你不让我出门倒是给我吃啊!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吃,这谁受得了! 她骂骂咧咧的功夫已经被夜听澜抱回了桌旁,下一瞬,如玉的指尖捏着汤勺递到唇边,凤吟晚一怔,鬼使神差就喝了下去。 水晶桂圆羹果然好喝! 但,她是受伤不是残疾,她可以自己喝! 正准备从夜听澜手中接过汤勺,抬眼却正对上这人凉嗖嗖的眼神,凤吟晚伸手的动作一顿,当即又缩了回去。 当然了,她也可以残疾一会儿! 夜听澜薄唇微翘,一连喂了两勺。 正准备再盛一勺,却被怀中砸嘴的小女人不满打断。 “不喝了。” 她嗓音清甜,才喝过甜羹,这一声颇为软糯,听着倒像是娇嗔。 夜听澜墨眸一沉,顺从地给她夹了一块鱼肉。 于是,夜听云进门时就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 一向冷酷无情、不近女色的自家三哥,温香软玉在怀,非但没有半分厌恶,还听之任之,耐着性子给人……夹菜! 救命! 他长这么大,也就光着屁股换尿布的时候,看到过三哥这种宠溺的神情! “三哥?” 夜听云不可置信眨眨眼,试图唤醒自家三哥的男人雄风。 谁知夜听澜反应平平,见他过来也只是随口问了句。 “何事?” 夜听云一阵石化,不尴不尬笑了声,又看向他怀里“作威作福”的凤吟晚。 “方才碰见后厨送膳的下人,听说三哥已经起了,我便想着顺道过来瞧瞧三嫂的伤势如何。” 想起昨晚他的紫参片,凤吟晚当即从夜听澜怀中探出头。 “多谢云王昨日的救命之恩,本王妃简直感动至极!” 话音未落,却又被夜听澜的大掌按了回去,“好好吃饭。” 夜听云原还准备开口客套是两句,见状彻底蚌埠住了。 那什么……他刚才似乎闻到了一股什么什么的酸臭味! “三哥,三嫂,你们吃。” 拱了拱手,他直接撤退。 凤吟晚不明所以皱了皱眉,不等做声却又是一块鱼翅塞入口中,当即打消了心思。 用过早膳,夜听澜又要将人抱回榻上,凤吟晚见状当即身体力行拒绝。 “我吃撑了,要出去走一走!” 将军府的女人,绝不做废物! 谁知夜听澜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直接回绝,“你身子未愈,不可。” “臣妾方才用过早膳已经好多了,王爷放心吧,臣妾现下一口气至少能跑二里地!” 夜听澜眉眼冷厉,分毫未减。 “不行。” 这口气根本就是没商量。 凤吟晚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瞬间蔫了。 抿唇思量了片刻,她美目一闪,当即又抬眼。 “臣妾昨夜又中毒又吐血的,身上极为不适,想梳洗一番,这总可以了吧?” 她自己肯定是没法洗,只要能把玉屏叫过来,肯定就有法子出去! 夜听澜闻言薄唇微抿,正准备松口,却是一道身影如风般闪了进来。 “王妃受了伤行动不便,听澜哥哥,不如就让如怜来伺候王妃梳洗吧!” 小白莲昨夜留在宫中陪皇后,这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是听到消息刚刚从宫里赶回来的。 夜听澜眉心一蹙,刚要回绝,手腕却已被怀中娇人儿的按住。 “王爷,臣妾觉得秦姑娘这提议甚好。” 第110章 她没事吧? “胡闹。” 夜听澜皱眉,警告睨她。 “你要梳洗自有丫鬟伺候,何需如怜亲自侍奉。” 即便秦如怜做过错事,但她终究是墨王府的半个小姐。 这就护上了? 凤吟晚秀眉一扬,不等掀唇秦如怜却已抢先出声。 “听澜哥哥,不碍事的,王妃不幸中箭已是委屈,替听澜哥哥照顾王妃,是如怜应该做的。” 绝不能让夜听澜因此事对这贱人生出愧疚! 小白莲垂着眼神色楚楚,看起来还真像是要来照顾她的。 凤吟晚唇角一勾。 “好啊,那便麻烦秦姑娘了。” “凤吟晚。” 无视夜听澜的低喝,凤吟晚径直抬手。 “本王妃现下要回揽清院,秦姑娘,有劳了。” 她语气淡得跟吩咐下人一般,秦如怜闻言面上狠狠一滞,咬唇上前扶住凤吟晚的手。 “王妃请。” 这一声极不情愿,模样倒有些奴颜婢膝。 从凤吟晚这个角度,能清晰看见她眼中的怨毒和不甘。 美目一阖,凤吟晚端庄起身,气势宛若尊贵神女,更将秦如怜衬到了尘埃里。 二人身形相仿,一路上秦如怜半屈着身子扶她,到揽清院时,两腿已经酸胀得有些打颤。 “小姐!” 玉屏从院中跑出来就见着这般情形,当即有些惊住。 “秦姑娘……?” 秦如怜扯了扯唇,艰难一笑。 玉屏更惊愕了。 疑惑着看过去,便见自家小姐美眸一眨,淡淡扫了秦如怜一眼,撤回手。 “秦姑娘辛苦了,既已到了揽清院,由玉屏来伺候便是了。” “自己人,本王妃用着比较放心。” 玉屏会意,当即搭上她的手,秦如怜听着,脸色却已是难看到了极点。 方才路上有不少下人围观,她的脸早就已经丢尽了,凤吟晚这时将她踢开,那她在夜听澜面前说的那些,岂非是白费功夫! 暗暗咬了咬唇,再抬眼时,她面上已不见怨毒。 “王妃说笑了,方才在主院,如怜已经说了要替听澜哥哥照顾您,怎能只将您送回来便离开呢。” “玉屏在身旁伺候多年,固然知晓王妃姐姐的喜好,但如怜听闻您方才说要梳洗,本就受了伤,只一人照顾如何能妥帖,便叫如怜留下一起吧。” 她言辞恳切,颇有一番凤吟晚不答应她就不离开的样子。 玉屏听得眼都直了。 “小姐,她没事吧?” 她压低嗓音凑上前,凤吟晚唇角淡淡一勾,抬手按上她的手背。 “既然秦姑娘如此诚心,本王妃倒也不好拂了你的好意。” “梳洗之前自然要先沐浴,便有劳秦姑娘,去后厨打些热水回来了。” 小白莲上赶着来拉磨,她哪有不使唤的道理。 凤吟晚下颌一扬,“玉屏,还不快将木桶拿给秦姑娘。” 玉屏会意,当即快步跑进去,提了只半人高的实木水桶出来。 那木桶光是看着便已有些重,搁到地上时,更是沉沉发出阵闷声。 秦如怜见状脸都绿了。 这一桶水提回来,她腰都得压断。 这贱人叫她去干这等粗活,还拿这么大的水桶,分明就是在存心折磨! “王妃……” 秦如怜暗暗咬牙,推辞的话还未等说出口,抬眼却正对上凤吟晚睥睨的眼神。 “怎么了,秦姑娘是觉得,给本王妃打水有失身份,还是觉得,这木桶太大,你提不动呢?” 那神情,高傲得分明就是将“故意为之”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偏偏,她还没有任何办法。 秦如怜低头,死死咬着唇不吭声。 凤吟晚自然没那般耐心等她开口。 “你若觉得委屈,亦或是干不了这伺候人的活,尽可回你的绣春院去,本王妃可没求着你留下来。” 说罢她便淡然转回脸,“玉屏,扶本王妃进去。” “是。” 玉屏正要动作,却又见自家小姐转眸。 “对了,本王妃的东西一向不喜旁人经手,秦姑娘若要打水,可千万记得要亲,力,亲,为。” 亲力亲为。 这四个字差点没把秦如怜砸死。 她恨恨盯着凤吟晚的背影,尖锐的指甲在手心掐出一片红印。 才进了屋子,玉屏飞快将房门阖上,惊讶着扒上门框。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秦如怜来给小姐当丫鬟?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吧! 凤吟晚的伤势还未恢复,方才站了那许久,脸色已隐隐有些发白。 抿了抿唇,她径直坐到榻上。 看出她的不对劲,玉屏当即快步上前。 “小姐,您怎么样,可要奴婢去请郎中过来?” 昨夜凤吟晚受伤中毒的事她是知道的,只是主院的把守太过严密,她根本没办法闯进去,只好在外头等待。 直到听说了已经解毒的消息,她这才放心回了揽清院。 御医不便一直留在王府,所以姜如墨今晨便已回了太医院,现下府上只有几个不怎么中用的府医。 凤吟晚摆摆手,示意她去给自己端碗热茶来。 等茶的功夫手镯一阵收紧,一枚药丸被传到手中,凤吟晚就着喝茶的动作,直接吞入腹中。 丹田内一股奇异的气息缓缓流动,而后温暖散出,将身子瞬间包裹。 见她面色有所缓和,玉屏这才放心退开,正准备将茶碗端下去,转身却听见院外传来阵响动。 玉屏一怔,凑上前去,只看见秦如怜提着木桶离开的笨重身影。 “小姐小姐,她好像真去打水了!” 凤吟晚美目淡淡一扬,对这结果丝毫未觉意外。 小白莲可是个豁得出去的狠人,既然在夜听澜面前说了那番话,那她必定能忍得住。 唇瓣冷冷一勾,她径直起身坐到妆奁前,“先帮我把首饰摘下来。” 待会儿还要好好泡个澡呢。 一桶水,秦如怜费事巴力挪了半个时辰才挪回来,她咬牙瞪眼,卖力得像头牛。 “王妃……水,水来了。” 小白莲喘着粗气进门,鬓角的细发都已被汗珠浸湿。 凤吟晚起身,青丝如瀑披在腰间,一身中衣霜白似雪,宛若上好的清透白玉。 一前一后,二人宛若云泥相较,天差地别。 凤吟晚探了探,懒懒收回手,葱白的指尖浸了水,更显晶莹剔透。 秦如怜暗暗瞧着,眼底嫉色疯狂闪过。 “水温倒是合适得很。” 秦如怜闻言当即松口气,不料还未等起身却又听她开口吩咐。 “好了,抬进去吧。” “玉屏,好生教教秦姑娘该如何侍奉沐浴。” 第111章 我靠,你搞碰瓷啊 “是,小姐。” 玉屏点点头,当即又看向秦如怜,“秦姑娘跟我来吧。” 她说罢便径直进了内室,根本没有要帮忙抬水的意思,秦如怜见状狠狠一怔,恨得牙根都有些痒痒。 这贱婢!仗着有凤吟晚撑腰,竟也敢使唤起她来了! 凤吟晚进门时,秦如怜正倚在浴桶边上喘着粗气,看样子就是累得够呛。 见她进来,有气无力起身,“王妃,水已经备好了。” 凤吟晚秀眉一扬,佯装嗔怒看向玉屏。 “本王妃让你教秦姑娘侍奉沐浴,你就是这般教的?” 玉屏一怔,当即会意。 “是奴婢的过错。” 她说罢便上前取过香露,双手捧着举过头顶,膝盖微弯,身子宛若屈成一张弓。 “请王妃沐浴。” 凤吟晚下颌微扬,美目看向一旁的秦如怜,无声催促。 秦如怜见状脸一白。 这贱人该不是想让她也跟这低贱的丫鬟一样,这般卑躬屈膝伺候她吧! 咬了咬唇,她干脆低下头装死,无奈凤吟晚的眼神太过锐利,宛若一双冷厉剑刃,像是要将她射穿一般。 玉屏就安安静静侯在那,面上神情分毫未变。 二人无声地僵滞了半晌,秦如怜只好硬着头皮起身。 “如怜谨遵王妃安排。” 她不情不愿照着玉屏的模样屈身下去,脸色简直比苦瓜还难看。 凤吟晚淡淡瞧着,直至她身子完完全全弯了下去,手指才不紧不慢浸入香露。 “秦姑娘果然冰雪聪明,本王妃瞧着你一学便会,姿势可半分都不输玉屏。” “你这般会伺候人,又温柔贤惠,曲艺精湛,王爷却迟迟不肯娶你进门,真是连本王妃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呢。” 她的手指被香露浸过,一离了水面便透出股淡淡的玫瑰香气。 凤吟晚掸了掸指尖晶莹的水珠,不冷不热垂眼睨她。 “本王妃看你实在想嫁给王爷,不若这样,你留在揽清院多伺候两日,没准本王妃一高兴,就会在太后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让王爷纳了你当妾室呢。” 这一句句砸下来,简直比巴掌打在脸上还疼。 被戳到痛处,秦如怜死死咬着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往下掉。 凤吟晚扬眉。 “怎么,本王妃不过才说了两句,秦姑娘竟已经高兴哭了?” 秦如怜眼底怨毒快要决堤。 “我是真心替听澜哥哥前来照顾的,王妃不喜也便罢了,何必要变着法的故意羞辱!” 不装了? 凤吟晚唇角冷冷一勾,嫩白的指尖推上瓷盏,水花登时溅了秦如怜一脸。 “本王妃就是在羞辱你,如何?” “比起你三番两次歹毒陷害,这点不痛不痒的羞辱算什么,莫说你现下还未曾进门,就是日后进门做了妾,本王妃这个主母也要教教你‘规矩’二字该怎么写!” 她说罢便宽了外衣,径直迈进浴桶。 秦如怜怔在原地身子狠狠抖了几下,端着香露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玉屏见状暗暗一惊,“小姐,她该不是要去和王爷告状吧?” 凤吟晚美目微阖,悄悄将手镯给的药水倒入浴桶。 “让她去。” 她倒要看看,小白莲有没有这么大的脸! 服用过手镯给的药丸,又舒舒服服泡了个药浴,凤吟晚身子已经恢复了许多。 她正擦着头发更衣的时候,房门一阵响动,秦如怜竟然又回来了。 “王妃,方才是如怜一时冲动才失了礼数,还请您不要介怀。” 小白莲眼尾的泪痕还没干透,现下恭恭敬敬垂着头,与方才满眼怨毒的简直判若两人。 玉屏惊讶不已,凤吟晚却只觉无语。 “本王妃已经沐浴完了,无需再由你伺候,秦姑娘还是请回吧。” 她是闲的,才会放个绿茶在眼跟前添堵。 谁知秦如怜闻言眼眶又红几分。 “王妃,如怜知错了,方才未能将您伺候好的确是如怜的不是,如怜答应要帮听澜哥哥照顾您的,还请您不要赶如怜走。” 她话还没说完,眼泪却已流了下来,泪眼朦胧看向凤吟晚,身子顿时如破布一般轻飘飘向后倒去。 凤吟晚和玉屏直接惊住。 我靠,你搞碰瓷啊?! 不等开口,夜听云的声音却骤然从外头传来。 “如怜!” 小白莲时间掐得极准,在跌到地上的前一秒率先跌入了夜听云怀中,而后“不堪受辱”晕了过去。 玉屏还未从这场年度大戏里缓过神,夜听云的质问便已劈头盖脸砸过来。 “如怜好心过来照顾你,你为何要这样对她!” 凤吟晚对这憨货已经放弃治疗了。 “本王妃如何对她了?” 见她神情冷淡,语气更是理直气壮,夜听云火气顿时更盛。 “府中的下人早已传遍了,你使唤如如怜干粗活也就算了,还要处处羞辱!” “刺客之事本就是另有人所为,如怜是好心才会来照顾你,你这毒妇竟如此不领情!” 眼见他又改口叫自己毒妇了,凤吟晚默默翻了个大白眼,直接赶人。 “玉屏,送云王出去,让他拿瓶眼药水好好洗洗眼,不然就洗洗脑子!” “是,小姐!” 玉屏抄起鸡毛掸子便将二人往外撵。 夜听云气愤不已。 “凤吟晚,你别太……” 话未说完一盆水便已泼到脚边,夜听云吓得往后一跳,扶着秦如怜的手下意识就松开了。 身子骤然失去支撑,秦如怜脸色一变,不等反应便已重重跌到地上,顿时惨叫出声。 “如怜!” 夜听云正欲上前,意识到什么,动作当即一顿。 “你方才……” 地上被玉屏泼了水,秦如怜结实摔下去,月白的衣裳登时沾满了灰泥。 “听云……快来扶我!” 夜听云皱了皱眉还是快步上前。 秦如怜忍痛起身,两眼狠狠剜着房中那抹优雅的紫衣,眼中怨毒疯狂滋生。 贱人!凤吟晚这个贱人! 赶走了烦人精院中顿时宁静下来,为了维护自己的美好心情,凤吟晚果断选择出门。 玉屏还是担心她的身子。 “小姐,您身上还有伤,咱们便不要跑太远了吧。” 好不容易出来透口气,凤吟晚兴致高涨,正欲开口余光却瞥见抹熟悉的身影,当即顿住。 玉屏皱眉,“小姐?” “玉屏,你看那是不是凤依依?” 不远处,凤依依一身粉裙极为招眼,神情妩媚,春光满面,一看就是有情况。 凤吟晚美目一扬,当即抬脚跟上去。 “走,去看看。” 第112章 你装什么死呢 二人跟着凤依依一路到了幻音坊。 玉屏皱眉,“小姐,二小姐一个女子,来乐坊做什么?” 京中烟花之地不在少数,幻音坊虽是清馆,素日却也多供男子取乐。 凤依依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这种地方实在有些不合适。 凤吟晚美眸微阖,眼神从门前停着的富丽马车上扫过,径直抬脚。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幻音坊门前有小厮守候,凤依依上前递过腰牌,便径直扭着腰肢走了进去。 凤吟晚和玉屏快步跟上,不料还未等靠近便已被小厮拦住。 “哎——二位姑娘,咱们这今儿个不开张,您还是往别处去吧。” “不开张?” 玉屏眉头顿时皱起。 “方才我们亲眼瞧见有人进去了,你既说是不开张,缘何还要放人进去!” “难道是有意欺瞒我们不成!” 知晓她说的是凤依依,小厮讪讪,当即赔笑。 “姑娘误会了,今日咱们幻音坊已被包场,方才那位姑娘是受邀前来,有腰牌在手呢。” 要包下一整座幻音坊,价格绝对不菲。 凤吟晚抬眸,眼底清冷的矜贵无声透出。 “是何人包的场?” “这……” 她的穿戴一看便不俗,俏脸微冷,又透着股淡淡的威不可犯。 小厮不欲开口得罪,但想到里面那位,还是摇头。 “姑娘,咱们幻音坊一向注重保护客人的隐私,此事恐怕……不方便告诉您。” 凤吟晚抬眼。 “玉屏。” 玉屏会意,当即将一枚银锭奉上。 小厮见状一阵为难,“别,姑娘,这不是钱的事。” 凤吟晚面不改色,直接抓起玉屏手中的钱袋子整只丢过去。 “够了?” 那袋子里少说也有一百两。 小厮眼神在袋子上来回打了好几个转儿,压着嗓子小声凑上前。 “姑娘,里头包场的是四王爷。” 夜听雨? 凤吟晚秀眉微微一扬。 日前宫宴的时候,就是他将凤依依带进宫来着吧。 “姑娘,小的私下告诉您已是有违规矩,此事您可千万不要同……” 小厮叮嘱的话还未说完,面前的女子便已如风般闯了进去。 小厮见状眼皮重重一跳,当即快步追上去,“哎,不能进啊!” 有玉屏在后头阻拦,小厮根本接近不了,凤吟晚一路畅通无阻,转瞬便已进到了大堂中。 她衣袂翩翩,周身气势颇为凌厉,众人见状均是一怔。 “快拦住她!” “小姐!” 几个壮汉应声从边上奔了过来,却是还未等碰到凤吟晚的衣裳便被喝住。 “谁敢动本王妃!” 凤吟晚的眼神,凌厉至极。 听见“王妃”二字众人均是一怔。 四王爷才到年纪,还未娶亲,何时有王妃了? 不等反应便见凤吟晚美目冷厉一扫,径直抬手将腰间的玉牌扯了下来。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本王妃到底是谁。” 那白玉腰牌上,分明就篆刻了三个墨色大字——“墨王府”。 她哪是夜听雨的王妃,她分明就是墨王妃! 夜听澜的威名如雷贯耳,众人见状狠狠顿住,哪还敢再上前半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呢,快抓……” 小厮气喘吁吁追上来,话未说完便一眼看见了腰牌上的三个大字,当即就着上前的姿势,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见见见……见过墨王妃!” 凤吟晚扬眉,满意地收回手。 “你方才说今日是四王爷在此包场,不知本王妃这个皇嫂,能否进门啊?” 小厮心想,你这不都进来了吗…… 擦了擦额上的虚汗,当即赔笑。 “四王爷对王爷这个兄长一向敬重,王妃您又是四王爷的皇嫂,自……自然是能的!” 凤吟晚勾唇,“是么,那本王妃便放心了。” 仰头看了眼头顶的几重楼阙,她径直迈步上楼。 “本王妃自己随意转转,你们便不必跟着了。” 小厮眼皮子一跳,“快去禀报四王爷!” 尽欢阁中,一阵嬉笑之声隔着门板肆无忌惮传出来。 小厮壮着胆子上前敲门,怒斥声顿时响起。 “本王不是说过了不准前来打扰,你们是将本王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吗!” 只差一步,夜听雨便要碰她了! 好事被打断,凤依依也十分不满。 “王爷~” 这一声娇嗔酥麻入骨,差点没把夜听雨的魂儿给吸出来。 夜听雨在她腰间重重捏了一把,这才又抬眼看向门外。 “何事?” “王爷,方才墨王妃突然到访,小的已说明今日幻音阁是由您包场,可墨王妃执意要进,小的们实在拦不住……” 这称呼成功让二人怔了一下。 凤依依脸色发白,身子瞬间僵硬。 怎么回事! 凤吟晚这贱人怎么会在这儿! 不等开口,门外却骤然传来道泛着懒意的女声。 “原来在这啊,还真是叫本王妃好找。” “王……王妃。” 小厮吓得直接跪了下去,凤吟晚却根本无心理会,下颌一扬,玉屏当即将房门推开。 “啊——” 一抹绝色闯入房中,夜听雨目光紧紧粘在凤吟晚的脸上,心中止不住有些发痒。 同为将军府之女,凤依依也算有几分姿色,可凤吟晚实在太美了,凤依依与之,根本无半点可比性! “王妃!” 小厮也没料到她竟会直接推门进去,顿时吓得抖如筛糠。 被当场抓获,凤依依更是死死埋在夜听雨怀中,根本不敢抬头。 二人衣物交缠在一处,桌上还歪着两个酒杯,实在不难看出是何情形。 凤吟晚冷冷一眼扫过,开口嗓音宛若寒霜。 “凤依依,你装什么死呢。” 将军府尚未出阁的二小姐,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爬床亲王。 她这个庶妹,还真是好极了。 凤依依被喝得身子一抖,不等做声,夜听雨却已轻佻开口。 “好端端的,三嫂怎么来了?” 他自以为魅力地眨着桃花眼,凤吟晚却被油得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夜听雨花名在外,京中女子被玩弄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真不知凤依依是哪边脑子让驴踢了,竟然上赶着来倒贴! “家门不幸,出了这等不知羞耻之人。” “父兄征战在外,本王妃身为长姐,自应拨乱反正,以正家风!” 将军府,绝丢不起这个脸! 见她竟丝毫不给自己留脸面,凤依依齿关一阵咬紧,当即从夜听雨怀中抬起头。 “长姐,我与四王爷乃是真心相爱,你怎能这般说呢。” 第113章 不知羞耻的东西! “真心相爱?” 凤吟晚冷嗤。 “若本王妃所记不错,昨日入宫之前你们还不认识,怎么,不过一日的功夫,你们就已经爱上了?月老是给你俩绑了根钢筋吗?!” “长姐!” 凤依依咬唇。 “昨日与四王爷相遇便是缘分,我们一见钟情,迟早要谈婚论嫁的,这有何不可吗?” 凤吟晚简直想翻白眼。 “凤依依,你这脸皮还真是比鞋底都厚。” “八字都没有一撇的亲事,你也敢如此大言不惭,怎么,要本王妃知会御书局一声,将你与四王爷的事好生宣扬一番吗?” 凤依依巴不得她能宣扬出去呢。 原本她对让夜听雨娶自己的事还没把握,若这贱人真能让御书局宣扬一番,凭着将军府的地位,自己这四王妃怕是想不做都难! 夜听雨当然比她更清楚。 “三嫂这便是气话了。” 不着痕迹将凤依依往边上一推,他当即整理好衣物起身。 “三嫂,我与依依的确是真心相爱,方才是一时情难自抑才会如此,断不会如此不顾礼节的。” “还请三嫂放心,待凤老将军和令兄回府,小王必定禀明了父皇,登门下聘,绝不会落了将军府的面子。” 他这话熟练得就跟背台词似的,凤吟晚拿脚指头想都知道,这鬼话肯定说过不止一次。 “我这庶妹心气浮躁,四王爷的厚爱恐怕是无福消受,今日之事本王妃就当没看见过,凤依依,还不快起来。” 到嘴边的鸭子飞了,凤依依自然不肯,何况夜听雨方才已经亲口说了,会娶她过门! “长姐,四王爷都已这般说了,你何必还要如此咄咄逼人,拆散我们!” “住口!” 凤吟晚美眸含怒。 “不知羞耻的东西!玉屏,把她给我拖回去!” “是。” 眼见玉屏要上前拽自己,凤依依一阵羞恼,当即失去理智般尖声。 “滚开!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啪——” 极为清脆的一巴掌,尖叫声戛然而止,凤依依捂着脸跌坐回去。 凤吟晚垂眸,眼底冷怒极盛。 “本王妃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若再敢撒泼,本王妃便即刻奏明圣上,镇国将军府,没有你这般女儿!” 凤依依惊恐不已,“不……你不能!” “不想被赶出府,就赶紧给我爬起来,滚回去。” 她俏脸冷若冰霜,偏五官极为明艳,现下更有几分别样美感。 夜听雨从旁暗暗瞧着,心中又是一阵微痒。 这般倾城的美人儿他先前竟未发现,真是白白便宜了夜听澜! “三嫂何必这般动怒,依依也并非是有意顶撞,一切还要以腹中的孩子为重啊。” 话及此,夜听雨眼神刻意在她小腹上停留了一瞬。 这身量,真是半点都看不出是有身孕之人。 凤吟晚眼底厌恶一闪,冷冷转身。 “不劳四王爷费心。” 她说罢便径直往外去,凤依依被玉屏牵着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雅间内,夜听雨眼神从二人身上扫过,眼底那抹迷醉之色更甚。 一路出了幻音坊,凤吟晚脚步一顿,玉屏当即将凤依依松开。 “凤依依,我不管你多想做王妃,若你胆敢有辱门楣,做出损害将军府颜面的事,无需爹爹开口,本王妃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不料凤依依闻言哼声一笑,眼神挑衅看她。 “说什么冠冕堂皇,你不过是害怕我真的当上王妃,能与你平起平坐罢了。” “长姐,先前你是王妃,行事做派好不威风,随随便便就可将我压得喘不过气,如今四王爷中意我,我马上也要当王妃了。” “我离王妃之位只差一步,这一步,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它!” 她死死盯着凤吟晚,眼中神色近乎癫狂。 凤吟晚美眸一阖,开口嗓音冷凝。 “凤依依,就凭这点下三滥的手段,你就想坐上王妃之位?” “你是在做梦吗。” 夜听雨出身本就不高,若要争储,他绝不会娶个不受宠的庶女。 凤依依却浑然不觉。 “说我在做梦,凤吟晚,你自己不也是吗!” 这贱人不也是死皮赖脸嫁进墨王府的,她凭什么这么说自己! 凤吟晚简直懒得对牛弹琴。 “不管你如何想,记住我方才的话。” 将军府是她为数不多想守护的东西,凤依依若敢毁坏,她绝不会放过! 原本上街是为了散心,没成想出来一趟更糟心了,凤吟晚觉得今天实在晦气。 “回去吧。” 玉屏一怔,“小姐,您不逛了?” 连四海云宴都不吃了。 凤吟晚实在没心情,摆摆手便迈步往回去。 玉屏抿抿唇,正准备跟上,一扭头却瞧见抹颇为熟悉的身影。 “诶,姜太医?” 她认得,昨晚就是姜如墨替小姐解的毒。 凤吟晚闻言步子一顿,扭头果然就见着了姜如墨的身影。 未料到会在此处遇上,姜如墨也是一怔。 “见过王妃。” 想到她身上还有伤,顿了顿又提醒。 “王妃身子未愈,还是不宜过多走动。” 凤吟晚点点头。 “听闻昨夜是姜太医为本王妃解的毒,救命之恩在此谢过。” 姜如墨摇摇头,如实道。 “微臣不过是开了一剂解毒的方子,不敢妄自居功。” “此事还要多谢王爷,若非是王爷将自身内力渡给了王妃,只凭那紫参片的药效,恐怕不足以解毒。” “内力?” 凤吟晚闻言当即一怔。 她就说醒来之后总觉体内有一股气息萦绕,细察之下却又无任何不对劲,原来竟是夜听澜渡过来的内力? “怎么,王妃不知?” 凤吟晚摇摇头。 夜听澜对此事的确只字未提。 自觉失言,姜如墨抿唇。 “前面便是微臣的府邸,正巧路过此处,王妃可要进去坐坐?” 凤吟晚本想拒绝,但想着不好驳了他的面子,犹豫了下便也点头。 姜如墨的府邸处在闹市之侧,既便利,又清幽雅致,不失为一处绝佳的居所。 “王妃请。” 进门便闻见一股子药香,前厅正面的架子上满是草药奇珍,瞬时便将凤吟晚的目光吸引了去。 同为习医之人,姜如墨自然懂得。 “这些都是微臣先前游历江湖时收集之物,王妃若有兴趣,尽可上前一看。” “这多不好意思啊……” 她不紧上前,她还直接上手了。 摸着摸着,凤吟晚的眼神就有些变了味道。 姜如墨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这眼神他见过,上回这女人顺夜听云经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正准备浅咳一下以示提醒,却见凤吟晚美眸一凝,直直盯在一处。 “这是什么?” 第114章 上头了,没忍住 目光所至,是一只由宝石镶缀的方形小盒。 姜如墨颔首,“此乃微臣少时所得邻国之物,因其密封性极好,常用以盛装药物。” 邻国? 凤吟晚秀眉一蹙,顺手就将其从架子上取了下了。 入手分量极重,盒身是卡扣设计,凤吟晚指尖轻轻一碰,盒盖应声弹起。 一朵鲜红之花绽在眼前,凤吟晚眼色瞬间凝住。 是曼珠沙华! 虽然没有原身娘亲簪子上的那株惟妙惟肖,可其花与叶也绘在了一处,明显是同一种风格。 见她神情有异,姜如墨出声。 “西域人素来喜欢在盒子内部点缀繁花,怎么,王妃认得此物?” 何止是认得。 “姜太医方才说,这是西域之物?” “正是西域月国。” 凤吟晚闻言登时怔住。 月国,便是邻国。 此次凤老将军和凤靖元领兵出征的,正是月国! 心头一股惊疑骤然跃上,凤吟晚定定瞧着盒盖里面的那株曼珠沙华,思绪有一瞬游离。 “王妃?” 姜如墨一连唤了几声她才回神,意识到自己失态,凤吟晚当即压下面上惊疑。 “这花看着实在稀奇,方才是本王妃一时惊奇,唐突了。” 她说罢便扣上盒盖将盒子放了回去。 姜如墨看着她隐有发白的脸色,眉心微不可见一蹙。 “中原少见此物,王妃不曾认得也是正常。” 背着满腹谜团,凤吟晚也无心多留,一盏茶喝完便起身告辞。 不料姜如墨却突然出声。 “自青普寺回来已有数日了,王妃的身孕,一切可还好?” 寻常怀孕三月便会显怀,若算上青普寺发现之前的月余,凤吟晚离三月之期已经不远了。 凤吟晚心思尚不在此,只以为他是想提醒自己尽早应对,当即点点头。 “姜太医放心,此事本王妃早有决断。” 凤老将军和凤靖元征战在外,她总觉得,这个“孩子”还是留到他们归京比较好。 月余的时间,也足够了。 她说罢便径直迈步往外去,姜如墨唇瓣微微一掀,终是未再做声。 玉屏自然看得出她不对劲,一出姜府,当即小声凑上前。 “小姐,您方才怎么了,有些魂不守舍的。” 凤吟晚闻言眼底凝意更重。 “玉屏,你可记得从凤依依手中夺回来的那支簪子?” 玉屏颔首,“记得啊,那是先夫人之物,小姐还问奴婢来着。” 想起方才看见的那只小盒,她微微一怔,当即又出声。 “小姐,您是怀疑……” “爹爹常年征战在外,到过月国并不稀奇,只是中原之人一向不识此花,他又怎会赠这样一支簪子给娘亲呢。” 若说是凤老将军所赠,似乎有些牵强,可若不是…… 凤吟晚抿唇,压下满目思绪。 “先回去吧。” 娘亲的事,她得再回将军府查一查。 二人回府不多时,夜听澜便已翩然而至。 想起姜如墨所说内力之事,凤吟晚心中微微一动,正欲开口道谢,抬眼却迎上股带着冷意的威压。 凤吟晚秀眉一蹙,嘴边的谢意当即咽了回去。 “王爷前来有何贵干?” 夜听澜墨眸中一丝寒意无声掠过。 “如怜来你院中,只侍奉了半日。” 一上午的功夫,凤吟晚严加苛责的事府上都已传遍了,很明显,也传到了夜听澜的耳朵里。 “所以王爷想说什么?臣妾不过是让她做了寻常下人该做的事。” “凤吟晚!她并未冒犯于你。” “冒犯?” 凤吟晚下颌扬起抹冷冽的弧度。 “王爷说得对,她的确不能叫冒犯,她是想要臣妾的命!” “昨夜之事尚且不论,春祭大典,青普寺,哪一次不是如此!” 夜听澜薄唇冷厉一抿,“先前的事你早已给过教训,本王以为,你知晓点到为止。” 秦如怜不能再出事,至少,在出嫁前。 凤吟晚俏脸冷下。 “臣妾早已说过会睚眦必报,王爷与其在此多费口舌,不如将人好生看管在绣春院,以免再吃苦头!” “放肆!” 凤吟晚被吼,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抄起手边的花瓶便砸了下去。 碎瓷飞溅间,她面若寒霜。 “臣妾放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王爷还没习惯吗?不应该啊!” “好你个凤吟晚!” 夜听澜俊脸重重一沉,森冷睨了她一眼,气愤转身,房门顿时被劈成两半。 从没见过这般阵势,玉屏弱弱着,根本不敢出声。 “小姐……您何必要跟王爷生这般大的气啊。” 凤吟晚面上冷意退去,扫了眼地上的碎花瓶和破败的黄梨木门,一阵肉痛。 “咳……上头了,没忍住。” 摆了摆手,她示意玉屏着人来收拾残局。 不料收拾的下人还未唤来,亓玄却已带人抵达。 “王……” 一句“王妃”还未唤出来,便率先看见了门口的残局,亓玄狠狠一愣,直接就憋了回去。 我去,这里刚刚经历过什么! 后头几名侍卫还捧着锦盒,见状一时也不知该不该放下。 正犹豫之际,玉屏从里头快步出来,见着亓玄顿时也没好气儿。 “你们来做什么!” 亓玄干咳一声,战术性后退半步。 “今晨王爷命我们去搜罗的补品……” 他说的,就是侍卫们手上拿的那些。 玉屏闻言一怔,不等做声却见他们像是见了鬼一般,将锦盒往石桌上一搁,纷纷头也不回地跑开。 才皱了皱眉,身后凤吟晚从房中出来。 “怎么回事?” 玉屏抿唇。 “小姐,这些都是王爷让人寻来的补品,看样子,似乎是一早便吩咐下去了呢……” 补品? 凤吟晚闻言一怔。 一连翻开几个锦盒,里头装的的确都是一等一的补品,心中一阵淡淡的愧疚顿时蔓开。 玉屏弱弱抬眼,“小姐,王爷好像……还挺关心您的。” 凤吟晚美眸一眯,“啪”一下将锦盒扣了回去。 “去叫人来修门。” “是。” 房门重新修好已经是傍晚的时候了,凤吟晚正准备前去用膳,不料才出院门便见几个下人急匆匆跑过去。 “快去请府医,王爷寒毒发作,晕过去了!” 寒毒? 凤吟晚额角暗暗一跳。 这玩意儿简直就是进阶版的体寒加风湿,发作起来要人命的,夜听澜身上怎么会有寒毒? 突然发作,难道……是因为给她渡内力的缘故? 玉屏还怔着,身畔的人影已经飞快闪了出去,当即惊呼。 “诶,小姐!您去哪儿啊!” 第115章 狗男人也有今天! 主院房门紧闭,夜听云焦急趴在门边。 “府医呢,府医来了没有!” “殿下,方才亓侍卫已经去请了。” 话音未落一抹倩影便快步闯入,侍卫顿了顿,根本不及上前阻拦。 “让开。” 女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夜听云眉头一皱,扭头正对上凤吟晚微冷的俏脸,当即一怔。 这女人怎么来了? 一想到今日发生的事,他顿时就没好气。 “你来做什么,气走了三哥还不成,现下还想来看笑话吗!” 不料凤吟晚看都未曾看他一眼,一把将他拨开,径直推门而入。 夜听云猝不及防被扯了个趔趄,直挺挺就往前扑去,旁侧侍卫吓得面色一变,连忙伸手将他扶住。 “殿下!” 夜听云气急败坏起身,“本王没事!” 这女人怎么回事,今日手劲儿出奇的大,是吃了大力丸不成! 他愤恨地盯着房门,像是要盯出个窟窿。 侍卫见状放下心,正准备进去追凤吟晚,却又被他伸手拦下。 “你别进去了。” “啊……啊?” 侍卫被这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搞得根本刹不住车。 抬眼正对上夜听云警告的眼神,当即点头。 “是。” 夜听云收回眼,暗暗瞥向房门,心中隐隐凝住。 三哥的寒毒一向无人能医,既然这女人能医治他的心疾,或许……也能医治好三哥。 微不可察叹口气,又开口吩咐。 “去告诉亓侍卫一声,府医不用来了。” 房中沉寂无声,一片幽静,夜听澜双目紧闭躺在榻上,俊颜如刀刻斧削般冷峻摄人。 寒毒发作,他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 凤吟晚径直迈步上前,倾身坐在榻边。 才欲抬手搭脉,指尖却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死死攥住,仅差一分,便要被生生折断。 “疼!!!” 她惊呼出声,夜听澜闻言眉心一蹙,手中力道顿时收住几分。 看清是她,薄唇再度冷厉抿起。 “谁准你进来的。” 凤吟晚揉着手指,泪花止不住往外冒。 狗男人下手真狠啊,这是想给她掰断的节奏啊! 瘪了瘪唇,她径直扯过这人的手腕抬手搭了上去。 仅一瞬,秀眉微微蹙起。 寒毒侵体,早已深入骨髓,看样子,时间应该不短了。 这寒毒原本很难患上,但一经沾染便极难根除,即便如夜听澜这般绝顶高手,多年来也只能靠内力镇压。 要想诊治,必得费上一番功夫。 凤吟晚眼睫一垂,不等思量,指尖一空,夜听澜寒着脸抽回手,眼神冷得骇人。 “滚开,别用这种看废物的眼神看着本王。” 骄傲如夜听澜,明明身体承受的痛意已经接近极限,姿态却依旧冷厉,不容半分软弱。 凤吟晚扬了扬眉,并不准备和病人计较。 “王爷这寒毒已十分严重,万不可讳疾忌医哦。” 她说罢便径直将被褥掀开,夜听澜见状面色一寒,当即又沉声警告。 “放肆!立刻给本王滚出去,否则……” “否则如何?” 凤吟晚美眸淡淡一抬,对这威胁视若无睹。 夜听澜寒毒发作,这会儿能撑着跟她说话就已经不错了,真要动起手来,还不一定谁揍谁呢! 见威慑无用,夜听澜眼底一阵薄怒,不等再开口,腰间倏然贴上道温软,束带已被凤吟晚握在手中。 一瞬震怒,额角青筋顿时暴起。 “凤吟晚,你敢!” 凤吟晚扬眉。 她有什么不敢的? 葱玉的指尖用力一勾,束带被抽出,夜听澜的衣袍当即散落。 常年习武征战,他身形极为硬朗,隔着一层柔软的中衣,几乎便能看见肌肉凸起的沟壑。 鬼使神差的,凤吟晚下意识就多看了两眼。 “放肆!” 二人相隔不过半米,凤吟晚能清晰感受到夜听澜的震怒。 若非是寒毒发作,他实在动弹不得,凤吟晚保守估计,这人能一巴掌把自己的头拍下来。 可偏偏,现在就是个意外。 她非但不畏强权,没有向恶势力低头,还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夜听澜的中衣也扒拉开,并且,顺手摸了一把这人的腹肌。 夜听澜的脸,顿时更黑了。 “你放肆!” 他挣着想起身,不料腰腹被凤吟晚指尖轻轻一点,顿时如折断的稻草一般,轻飘飘摔了回去。 凤吟晚瞧着,内心简直极度舒爽。 狗男人也有今天! 总算是翻身了! 确认他根本构不成任威胁后,凤吟晚更加放心大胆,直接在夜听澜吃人的眼神中,将他的上衣全部退下。 “王爷这般看着臣妾做什么,不就是一副身子吗,臣妾又不是没看过。” 她还真没看过。 先前被狗男人欺负的时候,她要么是中药,要么是醉酒,意识根本不清,可是白白亏了不少呢! 这般想着,她直接就抬手摸了上去。 夜听澜眼神警告,凤吟晚脸不红,心不跳,扯谎张口就来。 “王爷别紧张,臣妾不过是要帮您驱除寒毒罢了,这穴位不太好找,您先睡着,臣妾自行研究研究。” 她的手一通乱摸,毫无章法可言。 夜听澜俊脸黑沉不已。 她医术比姜如墨还要高明,隔着数丈都能将银针射入刺客的穴位,何需靠用手摸来找穴位! 简直肆无忌惮! 那温软的痒意不断在腰腹徘徊,刺激着他每一根神经。 夜听澜咬牙,理智崩盘之前,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抓住她的手腕。 “够了。” 够了? 凤吟晚心想。 狗男人肌肤细腻无瑕,还泛着丝丝冷意,摸起来手感简直不要太好,这怎么够呢! 但,碍于他寒毒还发作在身,凤吟晚只能恋恋不舍地放弃。 “王爷真是料事如神,臣妾也是刚刚才找到呢!” 这一句,纯粹是为了以后自己的小命着想。 正了正色,她当即从腰间取出数枚银针。 寒毒侵体,血液凝滞,若要驱除,必先从心脉起。 夜听澜的心脉已被他用内力护住,凤吟晚凝白的指尖捻过,极快地封了几针上去。 驱除寒毒这事绝对是个大工程,而且过程极为痛苦,即便是夜听澜,凤吟晚也不确定他是否能承受得住。 “王爷可要服一剂麻沸散?” 这是最稳妥之法。 不料夜听澜闻言薄唇一掀,墨眸无声地阖上。 “动手。” 第116章 搞什么美男诱惑啊 凤吟晚自己的身子尚未痊愈,替夜听澜从头到脚将寒毒驱除了一遍,精力已消耗殆尽。 银针还未收起,俏脸便一阵发白,直直晕了过去。 温软入怀,夜听澜被痛意吞噬的神志清明几分,薄唇冷厉一抿,费力将人揽住。 如凤吟晚所说一般,驱除寒毒的确十分痛疼难耐,夜听澜闭目调息。 片刻,周身冰冻般的痛意渐渐退去,与此同时,丝丝暖流缓慢涌出。 他的身子,恢复正常了。 房中太久未传出动静,门外的夜听云和亓玄焦急不已,几次想进去看看情况,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去悄悄扒门。 夜听澜墨眸一扫,起身给凤吟晚盖好被褥。 “进来。” 进来? 门外暗中观察的夜听云和亓玄闻言一怔,旋即一股欣喜顿时涌出。 是王爷! 是三哥! 二人激动推门而入,一眼看见夜听澜身形如玉坐在榻边,当即快步奔上前。 “三哥,你醒了!” “王爷!” 二人正惊奇凤吟晚去哪了的时候,就瞥见夜听澜身后浅浅露出来半截紫衣,当即一阵面面相觑。 我去,这女人治病怎么治到床上去了! 王妃劳苦功高啊…… 夜听澜薄唇轻启,冷声将二人逐渐跑偏的脑补打断。 “王妃为本王驱除寒毒,旧伤复发昏睡过去,听云,你去后厨命人备些药补的膳食来。” 原来是旧伤复发啊。 救了三哥的功臣=他的大恩人。 夜听云当即点头,“是,三哥,我这就去。” 他说罢便快步退了出去,亓玄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的功夫,便又见自家王爷冷厉抬眼睨过来。 “本王命你盯紧二王府,那厢可有异动?” 亓玄摇摇头。 “属下率人日夜监视,并未发现可疑之迹,二王爷除了偶尔进宫伴圣,并未出府门一步。” 说起来也是奇怪,那夜的刺客来得蹊跷,得到紫参后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他们所图就只是紫参而已。 低低抿了抿唇,亓玄犹豫出声。 “王爷,会不会……是咱们的消息有误?” 二王爷的生母,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宫婢,所以,即便他有野心,也毫无势力可以依附,又怎么敢对王爷出手呢。 夜听澜扬手,“下去吧,将暗卫都撤回来。” “是。” 房门再度被阖上,夜听澜起身,腰间半挂的束带当即落下。 他方才只披了件中衣,身前肌肤白皙如玉,精健俊美的身材若隐若现。 会动的,远比冰冷僵硬的更诱人,凤吟晚若是醒着,估计得上火。 似是在梦中亦有所感,凤吟晚极轻地嘤咛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牵住夜听澜的衣襟。 步伐受阻,夜听澜微微一滞,转眸便见榻上熟睡的小女人唇瓣微翕,似是邀人采撷一般,无声地诱人。 腰腹间似是热意犹存,先前的种种景象自眼前掠过。 一瞬间,夜听澜双眸幽暗,沉如水墨。 这女人方才,似乎很是得意。 凤吟晚醒来的时候,身子简直有一口气跑了两公里那么酸。 一转头,夜听澜一袭月白中衣披在身上,墨发轻垂,隐约透出身前玉色的肌肤。 凤吟晚狠狠地蚌埠住了。 我去,搞什么美男诱惑啊,她现在身体条件不允许啊! 早知道驱个寒毒这么累,她就应该先问手镯要一个强身健体大补丹的! 正暗自悔恨着,一起身,薄褥自肩头滑落,凉意顿时袭来。 凤吟晚一怔,下意识垂眼,就见自己香肩暴露在空气中,身上的衣物,早已不!知!所!踪! 仅仅是愣了一秒,她怒从心起,重重一眼剜向罪魁祸首。 “王八蛋!” 她给这人祛毒,而他竟然趁自己昏睡做这种事! 怎么就没让寒毒搞死他呢! 夜听澜狭眸一阖,毫不费力接下她的粉拳。 “一醒来就要动手,看来王妃的身子竟已经恢复好了。” 这嗓音不温不火,听着简直格外气人。 凤吟晚咬牙,又是一拳挥过去,竟出乎意料地带起了一阵拳风。 案上的烛火应声熄灭,这一下,她自己也有些愣住。 “这是什么……” 她的身体,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夜听澜淡淡睨她一眼,送开握着她的钳制,眼底一抹欣赏之色掠过。 “再试试。” 怒火早已被抛到脑后,凤吟晚闻言当即又挥出一掌。 这一下毫无章法,也并无多少力道,但榻边的丝带应声脱落,碧色的帷帐登时落了下来。 凤吟晚更是惊讶。 她这是……会武功了?! 惊异抬眸,正对上夜听澜唇畔一抹极淡地笑意,凤吟晚眨眨眼。 “是因为,你的内力?” 夜听澜把自己的内力渡了一部分给她,所以,她也就会武功了? “还算聪明。” 夜听澜薄唇微微一掀,“准确来说,你只是拥有这一部分内力,却并未习得任何招式。” “若想会武功,还应勤修苦学,从一招一式练起。” 凤吟晚听完,眼睛亮得都要冒光了。 虽然她没修炼过武功,可从字面意思来看,这内力应该比招式要难练得多吧。 那她这直接捡了现成的,还是从战神夜听澜身上弄过来的,岂不是赚大发了?! 一瞬间,对夜听澜的感激之情瞬间把那点儿怒气瓦解。 “多谢王爷,臣妾自当会好生修习!” 等她学会了武功,那她就是武医双绝! 左手毒,右手剑,一下撂倒一个小朋友,谁都不是对手! 凤吟晚正畅想着自己的美好未来,夜听澜的冷水便已从头顶无情地浇了下来。 “习武需自幼练起,你如今年纪已过,资质尚且愚钝,极难练成。” 年纪已过…… 资质愚钝…… 极难练成……! 大起大落来得太快,凤吟晚简直要吐血。 眼见她高昂的兴致跌落下去,夜听澜眼皮浅浅一撩。 “不过,本王可以亲自教你。” 夜听澜亲自教?! 凤吟晚顿时又行了,“真的可以吗?” 夜听澜颔首。 “能到何种程度,全看你的造诣。” 凤吟晚对自己的聪明脑瓜深信不疑。 点了点头,她当即便要起身练两招试试,不料才屈起膝盖,凉意顿时又攀上来。 她的衣服早已没了踪影! “王爷,臣妾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两句。” 清了清嗓子,凤吟晚开口面色凝重,“臣妾回府时,咱们有约在先,不可行逾矩之事。” 他再怎么渡内力给自己,也不能私自破坏规矩! 不料夜听澜淡淡扫她一眼,面上没泛起一丝涟漪。 “本王信守承诺,并未行逾矩之事。” 第117章 他不对劲! 并未行逾矩之事。 那她的衣服是自己长腿飞了吗?! 凤吟晚无语住了,“王爷要不要看一下自己在说什么?” 她揽着薄褥香肩轻颤,带起颈间一缕散落的青丝。 夜听澜眸色一暗,开口嗓音却清冷得不沾染一丝杂念。 “你体内虽有内力,却无法化为己用,本王方才已替你打通任督二脉。” “王妃难道不觉,四肢虽然酸胀,却有一股无形的气息在暗中涌动?” 未料到这般,凤吟晚狠狠地愣住了。 她凝神感受了下,好像的确是这样。 而且,身上的酸软和先前也不一样……确实,只有四肢如此! 所以说,夜听澜方才只是在替她打通任督二脉?! 那她的衣服…… 似是意有所感,夜听澜薄唇一掀,淡淡就吐出两个字。 “碎了。” 碎……碎了?! 凤吟晚对上满地的残片,神情堪称震惊。 夜听澜面不改色,甚至话中还隐隐有一丝……骄傲。 “本王寒毒初愈,内力涌动,一时未曾收住力道。” 所以就直接震碎了她的衣服? 不等开口,夜听澜却又抬眼看过来。 “王妃这般神情,以为本王应当做了什么?” 那墨眸中带着浓浓的审视,凤吟晚的脸瞬间红透。 “臣……臣妾没以为什么!” 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她鸵鸟的功夫,夜听澜已命下人送了身衣物进来。 “王妃不是要练习?快些起身吧。” 这人说罢也不动,定定立在榻前,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凤吟晚被看得尴尬癌都翻了,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臣妾要换衣物,王爷您能否……出去等候!” 你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合适吗! 不料夜听澜睨她一眼,淡淡开口。 “不过是一副身子,你与本王早已有过肌肤之亲,本王何需退避。” “……” 凤吟晚充分怀疑,这人是在打击报复! 今时不同往日,夜听澜寒毒一去,她毫无胜算可言。 一番对峙之下,凤吟晚只好在这人戏谑的眼神中,挡着被褥屈辱更衣。 不生气,她不生气!等她学会了武功,起码有五成胜算拿下这人的狗命! 然,学武功的确不是个容易的事。 原本伤口便未痊愈,替夜听澜驱除寒毒又消耗了不少精力,凤吟晚才学了两招便已腰疼腿疼脖子疼,肚子“咕咕”叫了两声,登时就有些想放弃。 正巧夜听云带人将药膳端了来,夜听澜睨她一眼,大发慈悲松口。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明日让亓玄带你去库房挑一件趁手的兵器,本王再从头教起。” 凤吟晚闻言眼神顿时一亮,“多谢王爷!” 她应了声便高高兴兴进屋用膳去了,后边,夜听云闻言却是惊恐得快哭了。 “三……三哥,你要教她武功?!” 别啊! 这女人现在就已猖狂得公然打劫,她要是学会了武功,那自己还有没有活路了! “三哥,不如这样,你看看我,我也不是不能学……” 谁知夜听澜扫他一眼,眉目冷峻。 “你天生心疾,本就不易医治,断不可冒险再学武功。” 至于凤吟晚。 无息阁的人几番出现,教一教她,也非坏事。 目光暗暗往房中投去几分,夜听澜眼底冷意缓慢消减。 夜听云这药膳准备得极为尽心,凤吟晚吃完仿佛喝了剂温补的药物一般,体内一股热意缓慢涌动。 打了个饱嗝,她径直起身。 “臣妾先行告退。” 夜听云对她这吃完就走的作风早就习以为常,扭头却见自家三哥神色有异,人都走出去老远了,目光还在追随。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不对劲! “三哥?” 夜听澜回神,神色如常看他,“何事?” 这语气,实在说不清对劲还是不对劲。 夜听云眼神转了转,小心开口。 “三哥,你最近……似乎对她很是关心……” 他说的当然是凤吟晚。 夜听澜眉心一蹙,面色顿时冷下。 “本王不过是想她能尽心替你医治心疾。” 夜听云暗暗扬眉。 又是渡内力,又是教武功的,他才不信! 夜听澜的寒毒绝非一遍便可根除,凤吟晚回去时辰已经不早,又调配了副药物,这才安心睡去。 翌日。 惦记着今日要去选武器的事,凤吟晚罕见地起了个大早。 玉屏原以为她只是随口一说,未料到这般,着实有些惊讶。 “小姐,您当真要同王爷学习武功?” 寻常女子身居府宅,极少接触这等打打杀杀的事,小姐怎么突然起了兴致。 凤吟晚点头,兴致盎然。 “自然,昨晚我已经想好了,就学剑吧,比较符合我侠女的气质!” 玉屏小脸满是犹豫,“剑多危险呀,小姐,您可千万仔细别伤到自己。” “哎呀,放心吧!” 她还想再叮嘱两句,不料还未开口亓玄便已到了门前,凤吟晚美眸一闪,当即便抬脚冲了出去。 夜听澜堂堂战神,库房里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凤吟晚一圈看下来眼都花了,只好去问亓玄的意见。 “你以为,何等兵器最衬本王妃?” 亓玄挠挠头,认认真真想了半天,转身从架子上摸出根狼牙棒。 “此等兵器杀伤力强,上手操作也十分简单,属下以为……” “你以为个屁!” 凤吟晚无情地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去给本王妃寻一柄剑来,要最贵的!” 亓玄抱紧狼牙棒(委屈至极):可是,方才明明是你自己问的……! 在库房选了近一个时辰,凤吟晚终于挑到了一柄趁手的宝剑。 那剑薄如蝉翼,却是用玄铁淬炼而成,韧度极强,最关键的是,上头嵌着一排宝石,一看就很贵。 凤吟晚上手挥了两下,极为满意。 “走吧。”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让夜听澜教自己了! 才进主院,红唇还未张开便见着两排宫婢静立在侧,凤吟晚当即一怔。 宫里来人了? 下一瞬,一个大宫女从房中退出来,正迎上凤吟晚的视线。 是容妃身边的绿琴。 容妃竟亲自出宫来了,想必是听说了夜听澜寒毒发作之事吧。 绿琴明显也认得她,温温一笑,径直上前来。 “王妃,娘娘请您进去一叙。” 她微微欠身,气势却与王府中的婢女截然不同。 凤吟晚还未同这个婆婆打过交道,心中微微一凝。 “好。” 抿唇点点头,当即将手中的剑递给亓玄,迈步往前去。 第118章 让小白莲给她安胎? 才至门前便听夜紫韵尖声。 “哥哥,你的寒毒多年未曾发作,好端端的,怎会无缘无故便复发。” “我听说是因为给那贱……是因为给凤吟晚渡了内力才会如此,不知可否属实?” 夜听澜闻言眉心冷厉一蹙,“你是从何处听说。” 夜紫韵被那寒意吓到,顿时有些结巴,“就……就是听下人所言啊。” 根本不敢同夜听澜对视,她当即转向容妃。 “母妃,哥哥身子尊贵,怎可轻易置自己于不顾,那凤吟晚不过是中毒罢了,有姜太医在,何愁不能解?” 这贱人也配哥哥用内力来救! 容妃眉头微微一皱,不等做声,一道倩影便已步入房中。 “儿媳凤氏,见过容妃娘娘。” 凤吟晚为了学剑方便,今日特意穿了身束袖的劲装,如瀑青丝也极为简单地盘在脑后,并未多做任何多余的装点。 可衣素人不素,她就立在那儿,不可方物的美艳之感便悉数透出。 容妃点点头,对这个改头换面的儿媳颇为满意。 “坐吧。” 凤吟晚也不推辞,径直挑了张椅子坐下。 “容妃娘娘和公主出宫来,想必是为着王爷寒毒发作之事吧?” 夜紫韵眉眼一挤,“你既知道还问什么,若非是为了救你,我哥哥怎么寒毒复发!” 这贱人就是个扫把星! “韵儿。” 夜听澜还未开口,容妃便已做声。 “吟晚是你的嫂嫂,怎可如此无礼!” “母妃!” “够了。” 夜紫韵不服气出声,不料直接被容妃喝住,顿时也不敢再放肆。 夜听澜沉沉扫她一眼,薄唇掀起抹冷厉。 “母妃不必担忧,儿子的寒毒已经止住了。” “止住了?” 容妃闻言顿时惊异。 夜听澜的寒毒是少时征战,不幸中了敌军奸计所得,这么多年她也见过其发作之态,绝非是这般轻易便能止住的。 夜听澜颔首。 “此事多亏王妃,若非她及时用医术帮儿子驱除寒毒,儿子今日恐怕便不能坐在这里。” 夜紫韵惊愕出声,“哥哥,你是说,这寒毒是她给你治好的?!” “韵儿。” 容妃面色微动。 她这个儿子一向冷淡寡言,难得现下肯开口言明,自然不屑于说谎。 “既已止住便好,也免去本宫和你妹妹担心。” 说罢又抬眼看向凤吟晚。 “澜儿的寒毒一向棘手,此番多亏你出手医治,不愧是能替云王医治心疾之人,吟晚,你的医术果然了得。” 这样的人,有着高贵的出身,又恰巧是自己的儿媳。 的确不错。 容妃在宫中沉浸多年,眼界极高,举止和端方更是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能得她一句夸赞,已是难得。 “容妃娘娘夸赞儿媳愧不敢当,此事本就是因我而起,为王爷驱除寒毒,是吟晚应当做的。” 见她言辞谦逊,知礼达意,容妃心中更为满意。 正欲再开口,门外却传来阵喧嚷。 “秦姑娘,容妃娘娘正在里面同王爷王妃小叙,您暂时不能进去。” 绿琴是容妃身边的贴身侍婢,秦如怜自然不敢得罪。 “绿琴姐姐,王爷寒毒未愈,我专程去后厨炖了一盅雪燕,若是凉了,恐怕……” “秦姑娘若是担心,奴婢可代您向王爷转呈。” 辛辛苦苦炖了两三个时辰炖的,秦如怜怎么舍得交出去。 咬了咬唇,正进退为难之际,夜紫韵快步从房中出来。 “如怜姐,你来了!” 秦如怜顿时如见救星,“见过公主。” 她虚虚行了一礼,夜紫韵便已上前看向绿琴。 “母妃说让如怜姐进去。” 绿琴闻言未再多言,当即欠了欠身子退开。 一盅燕窝热意滚烫,秦如怜一路端过来,嫩白的指尖已经染上了红色。 “臣女见过容妃娘娘。” 这一下极为明显,夜紫韵见状当即惊呼出声。 “母妃,如怜姐担心哥哥的身子,专程炖了燕窝端过来,您瞧,这手都烫红了。” 容妃抿唇,面上并未半分波澜。 “秦姑娘有心了,韵儿,还不快端与你哥哥。” 夜听澜闻言眉心一蹙,不几掀唇夜紫韵便已将燕窝端上前,只好抬手。 “放下吧。” “哥哥,这燕窝要趁热吃才好,可别辜负了如怜姐的一番心意啊。” 她一口一个“如怜姐”叫着,可比对凤吟晚要亲近多了。 容妃眼底一暗,“本宫闻着这燕窝至少炖了三个时辰,秦姑娘对澜儿,的确十分尽心。” 三个时辰,那小白莲岂不是天没亮就爬起来了? 她也是够拼的。 凤吟晚唇角微微一扯,抬眼却见容妃朝自己看过来。 “如今你怀着身孕,皇上又一早便刺下了封号,万事都要慎之又慎,断不可有半分差池。” “秦姑娘温婉淑娴,依本宫之意,世子出世之前,府中的事务便都暂先交由她打理,你意下如何?” 这转折来得猝不及防,凤吟晚差点就没崩住想骂人。 偏容妃这话,根本不是在商量。 凤吟晚红唇抿紧,“娘娘思虑周全,儿媳以为甚好。” 不料容妃点点头,又淡声,“空口无凭难以服众,临盆之前,王妃宝印便也先放在如怜那儿吧。” 给她削权就算了,宝印也要夺回去?! 凤吟晚的火气,腾一下便上来了。 她这婆婆到底是几个意思,刚刚还搁这夸她呢,看见小白莲端了盅燕窝来,局势直接就扭转了? 眼见她有些压不住火气,夜听澜掀唇,“就依母妃之言。” 这一下,直接把事定死了。 突然受到重视,秦如怜心中一阵狂跳,激动简直控制不住。 “臣女……多谢容妃娘娘信任!” 容妃扫她一眼,笑意不达眼底。 “吟晚的身孕乃是墨王府头等要务,你既代管府中事务,照料王妃身孕之事本宫便一并交给你,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这句才是重点。 宫里宫外,现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凤吟晚的肚子。 作为皇帝的孙系嫡亲血脉,她绝不容许出半分差错,将安胎的重任交到秦如怜身上,简直再合适不过。 接下了宝印,便相当于接下了这份重担。 秦如怜闻言当即一顿,却还是忍不住权利的诱惑。 “请娘娘放心,臣女必会竭尽全力照料好王妃的身孕!” 凤吟晚听得直翻白眼。 得了吧。 安胎? 小白莲不在暗中使坏,她就感天动地了! 第119章 你还有做狗腿的潜质 得意的不止是小白莲。 见她被夺权,夜紫韵心中亦是极为舒爽,冷嘲热讽了好几句,最后还是在容妃的呵斥下才止住。 此行的两件事都已有着落,容妃也无意多留,当即便要回宫。 “澜儿,既已无事,本宫便先同韵儿回宫了。” 她说罢便欲起身,不料夜听澜却突然开口将二人叫住。 “母妃留步。” 容妃不解,“还有何事?” 夜听澜墨眸微沉,自房中扫过,带起无声的寒气。 “寒毒之事,儿子不希望再让第三人知晓。” 昨日他寒毒发作,此事本应绝密,谁知不过一晚便已传入宫中。 墨王府的墙,尚有余隙。 秦如怜闻言身子微不可见一颤,面上当即闪过抹不自然。 容妃自然知晓轻重,微微颔首。 “放心吧,本宫此次前来是为替太后看望吟晚,寒毒之事,绝无旁人知晓。” 若非是打着看凤吟晚的幌子,也不会这般顺利便能出宫。 被当成工具人的凤吟晚,更无语了。 一大早就经历了这事,她根本连半点学剑的心思都没有了,气愤出了主院,连亓玄手中的佩剑都未曾取回。 偏偏,小白莲还极为得意地跟在后头,不紧不慢出声。 “王妃慢些走呀,您有孕在身,可要千万小心才是。” 凤吟晚:我小心你个大头鬼! 一路气冲冲回了揽清院,进门正撞上玉屏在浣洗衣物,见她这般回来,当即有些惊讶。 “小姐,您不是要同王爷学剑吗,怎么回来了?” 话音未落她就看见了后头跟着的秦如怜,顿时更有些摸不着头脑。 凤吟晚扬手,俏脸上薄怒未减。 “去将宝印取来。” “宝印?” 玉屏眉头微微一皱,迟疑着点了点头,还是抬脚往里去。 上次从绣春院取回来之后,那宝印便一直放在盒中未曾动过,不过片刻,玉屏便已捧着盒子出来。 “小姐。” 凤吟晚颔首,目光未偏半分。 “给她。” 她,说的当然是秦如怜。 玉屏闻言登时怔住。 “小姐,这……” 这可是王妃宝印,怎么能给她呢! “给她。” “小姐!” 见她握着锦盒不肯递过来,秦如怜眼底狠色一闪,直接抬手夺下。 “玉屏姑娘不必惊慌,王妃有孕在身,不宜操劳,容妃娘娘为了体恤,特意吩咐由我代管府中事务。” “这宝印么,便先暂存在我这儿罢。” 她说着,手已经先一步将锦盒打开。 里头鲜红的凤雕小印和淡香一齐透露出来,秦如怜细细瞧着,两眼得意眯起。 这枚宝印,总算又回到了她手中! 她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凤吟晚是一眼都不想多看。 “玉屏,送秦姑娘出去。” 玉屏正要上前,不料秦如怜却哼笑出声。 “王妃何必这般急着赶我,许久不曾管理府中事务,如怜还有些问题想向您请教呢。” “少在这蹬鼻子上脸。” 凤吟晚冷嗤。 “你若是干不了,趁早禀明容妃娘娘免了你这重任,省得本王妃养个胎还得为你劳神费力!” 秦如怜怎么可能舍得。 面上滞了滞,她握着宝印微微欠身。 “王妃放心,如怜自会不遗余力打理好王府事务,绝不会让容妃娘娘失望。” 凤吟晚冷冷扫她一眼,寒声,“玉屏,关门!” 院门在身后重重关上,秦如怜步子一顿,眼底轻蔑翻涌上来。 这贱人有什么好神气的,现在,她才是墨王府的女主人! 轻哼了声,她径直扭着腰肢离开,不料才几步,花丛中突然闪出一抹黑影。 “秦姑娘,皇后娘娘有请。” 皇后的人? 秦如怜一怔,神情顿时认真起来。 “姑母她找我何事?” 来人垂着首,面色严肃,不见丝毫波动,“您去了自会知晓。” 秦如怜握着宝印的手一阵收紧,“带路吧。” …… 主院。 久不见凤吟晚回来,亓玄拿着那柄剑,简直如同握了块烫手的山芋一般,坐立难安。 正琢磨着要不要给她送过去,门帘一阵轻撞,却见自家王爷从房中出来。 “王爷。” 仅一眼,夜听澜便看见了他手中的宝剑,眼色当即无声地凝住几分。 亓玄会意,连忙双手呈上。 “这是……王妃的佩剑。” 夜听澜闻言抚着剑身的手微微一顿,“她选的竟是这把。” 这一声似是低喃。 亓玄还未听清,便见自家王爷已经握着剑迈步往外去。 怔了怔,当即暗暗扬眉。 他这算……成功脱手了? 凤吟晚气得无比头昏,茶喝了两盏才想起来自己的宝剑还放在亓玄那,正欲起身,院门却已被率先推开。 夜听澜提剑而入,却只走到院中便停住。 她的剑!怎么会在夜听澜手上! 凤吟晚狐疑着等了半晌也没见他有动静,当即不受控制蹙眉。 这人在搞什么飞机? 才悄悄探头出去,迎面却是一阵冷冽的劲风袭来,她下意识眯了眯眼。 下一瞬,夜听澜周身气息涌动,手中的剑当即脱鞘而出。 凤吟晚有些看愣住了。 这是……什么原理? 还未等她寻到剑的方向,夜听澜便已飞身踏入半空,墨发浮动,玄色衣袍扬起,宛若临世神祇。 长剑悄无声息出现他在手中,夜听澜提剑挥动,一招一式,变换莫测,透露出强大的杀意。 有了内力以后,感知力也变得更为强大,凤吟晚光是看着身子便已有些轻颤。 她好像有点知道,夜听澜到底有多强了。 玉屏却浑然不觉。 “小姐,王爷做什么呢?” 好端端的,怎么跑她们院子舞起剑来了? 正不解着,凤吟晚却已激动地推门而出,玉屏见状额角一跳,连忙追上去拉人。 “小姐!” 多危险呐! 一套剑法演完,夜听澜衣袂飘飘落地,气息并未出现分毫波动。 正欲收剑,衣袖却被人拽住。 凤吟晚眼神亮晶晶的,简直就是将“想学”二字刻在了脸上。 “王爷方才的剑法精妙绝伦,简直就是天人之姿,天神下凡,天衣无缝,天下无敌!” “臣妾就学这个!” 夜听澜幽暗的眸底微微一凝,下颌冷厉扬起。 “凤吟晚,本王先前怎未发现,你还有做狗腿的潜质。” 凤吟晚:……啊这个,这个是可以说的吗?! 见她抿唇不语,面颊微赫,夜听澜薄唇暗暗翘出抹弧度,大掌包裹她的手背。 “握剑。” 第120章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长乐宫。 皇后在梨木软榻上斜坐,秦如怜快步上前,熟稔地接过宫婢手中的团扇。 “姑母,这般着急唤我进宫,可是有何急事?” 皇后闭目养息的眼缓缓睁开,看向她时,隐隐带上丝不容置喙。 “今日容妃出宫去,所谓何事?” 皇后膝下尚有大王爷这个嫡长子,同为争储的亲王,自然视夜听澜为眼中钉。 秦如怜暗暗咬唇。 “前日回府途中有刺客出没,墨王妃所中之箭上有剧毒,容妃娘娘应是代太后前去看望的。” 凤吟晚肚子里的皇家血脉,是头等大事。 不料皇后闻言眸子一眯,尖锐甲套刺上她摇扇的手背。 “如怜,你哥哥早年便已命丧沙场,本宫这个姑母待你如何?” 那力道算不得痛,秦如怜却听得身子一颤。 “姑……姑母为何这般问?” 皇后狠厉看她一眼,目露审视,“昨日华清宫的人前来回禀,墨王寒毒发作,当场便晕了过去。” “你告诉本宫,容妃亲自出宫,竟是为了看凤家那女人?” 她嗓音平缓,却带着上位者的无形威压。 秦如怜听得脸色发白,死死握着扇柄,根本不敢做声。 皇后扫她一眼,直接抬手将团扇夺下。 “不要忘了本宫送你去墨王府的初衷,你太叫本宫失望了!” “姑母!” 秦如怜颤着身子跪下去。 “是如怜一时糊涂,王爷寒毒发作,容妃娘娘和清韵公主是专程前去看望的……” 既然皇后已经知晓此事,那她也就没有必要再行隐瞒了。 皇后闻言面上的狠厉才稍有削减。 “夜听澜如何了?” “听闻是王妃出手医治,已……已经压制住了。” “压制住了?!” 寒毒极难医治,夜听澜才发作不过一日,竟已被压制住了。 这个凤吟晚的医术,竟已到了这般惊人地步! 秦如怜不敢再有隐瞒。 “王府的府医一向平庸,昨日侄女虽未曾亲眼所见,但听云王殿下所言,的确如此。” 她不是不想去,她是根本进不去。 昨日主院把守严密,她削尖了脑袋都没找到机会! 皇后闻言面上神色变换一瞬,悄然收起周身威压。 “起来吧。” “谢姑母。” 秦如怜喏喏起身,后襟早已渗出冷汗。 不等退开,手又被皇后握住。 “本宫知你心悦墨王,便是有意成全才会将你送去墨王府,而非带在身边。” “但那你要记住,你终归是秦家之人。” “竹儿是本宫唯一的儿子,又是皇上的长子,未来的储君,只能是他一人。” “竹儿好,本宫便好,秦家便好,你,才会好。” 秦如怜,就是皇后安在夜听澜身边的一枚棋子。 秦如怜唇瓣无声地咬紧,皇后眼神错了错,继续开口。 “你爱夜听澜,可他若做了皇帝,妃嫔三宫六院,美人数不胜数,你又可能忍受?” “自然不能!” 如今一个凤吟晚,她便已恨得痛不欲生。 她绝不能允许夜听澜有别的女人! 皇后微微颔首,握着她的手力道更甚。 “如怜,不要让本宫失望。” 秦如怜早已心悦诚服,“姑母放心,如怜明白!” 皇后见状才满意停住声,拂了拂衣袖,又状似随意开口。 “御医说,头三月胎事最为不稳,墨王妃的身孕,现下似乎只有月余。” 私以为她这是在暗示自己,秦如连忙颔首。 “姑母所料不错,一月之多,尚不足二月。” “不过……今日容妃去到府中,明面上将掌家权暂交于我,实则是想让我为她行保胎之事,可要……” “不。” 皇后直接抬手打断。 “既然是容妃的命令,你自当好生奉行,这胎,还须得尽心安养。” “可是……” 怎么能让那贱人生下夜听澜的孩子! 她疑惑皱眉,抬眼却对上皇后不容置喙的眼神,心中当即有所会意。 “是,如怜谨遵姑母之命。” …… 夜听澜那套剑法看着帅气无比,学起来简直能累死一头驴。 凤吟晚勉勉强强跟着一遍练下来,胳膊比柠檬还酸,偏偏,这人认真起来极为严苛。 “肘部抬高,手腕用力。” 一个姿势练了将近半个时辰,凤吟晚的手已经抖成了帕金森。 见她恹恹着脸,根本就没有改进的意思,夜听澜眉心冷厉一蹙,直接上手帮她调整。 凤吟晚任由他拨来拨去,像颗没有生命的豆芽菜。 夜听澜清隽的眉眼紧皱,明显对她这副摆烂的样子很是不满。 抬头看了眼天色,无情寒声,“午膳前若还练不好,你便留在此处,不必去膳厅了。” 凤吟晚闻言顿时急了。 她还准备一路划水到饭点呢,不让吃饭?这怎么行! “王爷习武多年,自是已经对这剑法手到擒来,臣妾一个初学者,能做到这种程度已是不易了!” 这人还想让她一天学完不成! 夜听澜毫不留情冷嗤,“哪种程度?你的手臂如此弯曲,本王以为,三岁孩童尚懂得事不过三的道理。” 言下之意,她笨得还比不过个小屁孩。 凤吟晚表示大写的不服。 “王爷嘴上说的轻巧,三岁孩童还会来跟您学剑术不成!若非天才,何人能一下便学会?” 然后,她就从夜听澜眼中看到了一丝……嘲讽。 “这是最简单的入门剑法,本王六岁便已习会,从头到尾,只练了一遍。” 凤吟晚:……! 那……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她就不一样了,她的天赋都长到医术上去了。 肚子咕噜叫了两声,凤吟晚顿时泄气,正准备装作不经意地偷摸把剑丢出去,手腕却先一步被夜听澜握住。 “握紧,再练。” 这一句,简直比军训还恐怖。 凤吟晚欲哭无泪,只好在这人的死亡凝视之下,颤颤巍巍抬起胳膊。 “王爷,咱们多少能商量一下吗?” 夜听澜沉沉睨她一眼。 “凤吟晚,你是在同本王买菜吗?” “习武并非朝夕之事,你才开始便想放弃,如何能学会。” 得,闭嘴得了。 她咬紧牙关奋力坚持,终于在快坚持不住了的时候,院门再度被推开。 凤吟晚如同封印解除一般,瞬间松下来。 “王……” 秦如怜进门便见着夜听澜也在此,当即一顿。 “听澜哥哥。” 闪了闪身子,她当即将后头的托盘露出来。 “容妃娘娘吩咐了要好生照料王妃的身孕,我是来送补品的。” 第121章 老嫂子介是揍嘛呀 补品? 凤吟晚抱着剑从夜听澜身后挤出个脑袋。 重新掌了权气势就是不一样,小白莲身后跟着一长队下人,手中皆是捧着深色的榉木托盘。 这么多,全是补品? 夜听澜明显也有些出乎意料。 “你有心了。” 秦如怜闻言唇角一牵,笑意十分温良友善。 “王妃腹中乃是听澜哥哥的血脉,即便容妃娘娘未曾这般吩咐,如怜也会尽心照料的。” 她倒是会说话。 凤吟晚瘪了瘪唇,冷嗤出声。 “寻常也不见秦姑娘这般用心,怎么,这尽心照料是只靠嘴说说的么。” 保不齐是做表面功夫,暗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给她下毒呢。 谁知秦如怜闻言面上丝毫没有不悦,更没有像往常一样来绿茶白莲那一套。 慢步踱上前,她对着凤吟晚欠身下去,神色恳切。 “先前是如怜糊涂才会一错再错,做出对不起王妃之事,若非听澜哥哥和王妃宽容,断不会在王府留到今日。” “如今我幡然醒悟,已是诚心悔过,不求能够得到王妃的谅解,只愿做好分内之事,求内心安宁。” 小白莲低眉顺眼,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一下,直接给凤吟晚整不会了。 老嫂子介是揍嘛呀? 正面刚不过,开始跟她玩迂回了? 凤吟晚皱眉,还未等做声,夜听澜薄唇却已掀起。 “你能意识到便是难得,在本王心中,将你视作义妹从未变过,王妃心性宽容大度,自然也不会斤斤计较。” 睚眦必报凤吟晚:? 你说就说,可别带上我。 秦如怜垂首,姿态放的更低。 “如怜谢听澜哥哥,谢王妃。” 小白莲送下补品后便规规矩矩离开了,连半分想磨蹭的意思都没有。 凤吟晚觉得她简直反常得离谱。 玉屏看着石桌上堆成小山的补品,多少是有些不知所措。 “小姐,这些……” 凤吟晚蹙了蹙眉,迈步上前。 补品都是方方正正摆在托盘里的,她轻易便能拿起来验看。 凤吟晚仔仔细细一遍看下来,很遗憾得没发现丝毫不对劲。 “收起来吧。” 白给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吩咐完这句她便准备去用午膳,不料一扭头正撞上夜听澜,这才想起来自己院中还有这么号人。 当即一怔。 “咳……王爷饿了没?” 夜听澜睨她一眼,墨眸无情地转向被丢在一旁的宝剑。 “继续。” 凤吟晚,卒。 一直被抓着练到正午,眼见她握着宝剑身子摇摇欲坠,夜听澜大发慈悲开口。 “今日便到这吧。” 凤吟晚闻言如获大赦,下一秒眼泪就要喷涌而出。 不料步子还没迈开,后襟却又被揪住。 “急什么。” 夜听澜长腿迈开,步履带着几分慵懒之意。 “同本王一起。” 被提溜起来的凤吟晚咬了咬牙,表示自己还能忍。 “如怜真心悔过,挑选补品便足以见用心,本王希望你能言而有信,不要再为难于她。” 这句忍不了。 “送几样补品就是真心悔过了?她说话全凭一张嘴,臣妾保命可是跑断腿!” “再者,王爷您这话实在有失偏颇,臣妾哪敢随随便便为难她啊,臣妾那分明就是在正当防卫!” 话音未落,后襟便又被拎高几分。 凤吟晚跟秋千似的荡在半空,夜听澜冷厉的眉眼淡淡逼近。 “让她做下人的粗活,摔出院门,这也是在正当防卫?” 凤吟晚:“嗯……怎么不算呢?” “臣妾身子未愈,当即只觉疼痛难忍,意识清明之时,秦姑娘就已经摔在地上了,或许,是她自己脚滑未曾站稳吧。” 夜听澜薄唇冷嗤,“强词夺理。” 被念叨了一路,凤吟晚烦得食欲大减,草草扒了两口便出了膳厅。 夜听澜执筷的手微微停住,墨眸无声跟随她的脚步。 “姜太医?” 凤吟晚正准备回院子,不料才两步便见一道人影自垂花门进来,那一身碧色长衫前日在街上还见过,不是姜如墨又是谁。 姜如墨闻言明显也是一怔。 “见过王妃。” 凤吟晚摆摆手,“免礼,你怎么来了,是给云王诊脉的?” 太后将心疾之事交给他们二人来办。 自上次施针后夜听云的情况便已稳固,只待汤药喝足半月,便可开启新一轮的诊治。 算日子,确也是快了。 姜如墨闻言略有迟疑。 “也不全是。” “嗯?” 凤吟晚疑惑扬眉,“姜太医此行前来,还有别的事?” 姜如墨正色抬眼,面上隐有凝重。 “太后心系王妃身孕,特命微臣前来照看,临盆之前,微臣会常驻王府,以便同时替云王殿下医治心疾。” “常驻王府?” 凤吟晚额角暗暗一跳。 也就是说,太后已经将她养胎的事交给了姜如墨? 原本她想要“小产”并非是什么难事,夜听澜知悉实情,只要他们二人统一口径便好。 可现下……事情似乎越来越脱离掌控了。 先是皇帝当众赐下封号,又是姜如墨受命为她养胎,太多双眼睛盯着她的肚子,现下的局面,绝不容轻易动作。 若要“小产”,姜如墨亦会受到牵连。 心头一阵凝重悄然蔓上,凤吟晚秀眉蹙紧。 “知道了。” 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她为这事感到发愁,午睡时还在暗暗沉思,转眼已过了时辰,玉屏进来侍奉她起身。 “小姐,上午的补品奴婢已经收到柜子中了,您可要用什么,奴婢拿到后厨做了。” 她随手拿起妆奁上的簪子替凤吟晚插上,又探手去取配饰。 凤吟晚心思尚不在此,“不必了,先放着吧。” 玉屏点点头,才替她将香囊别好,院门却又被推开。 “中午后厨的炉灶闲着,我便命人炖了一盅桂圆雪蛤,这原是上好的补品,王妃姐姐快请尝尝。” 秦如怜快步进来,一挥手,后头跟着的丫鬟便已将羹碗呈上。 凤吟晚抬眼便见着这般,秀眉微不可见一扬。 “上午才来送过补品,中午便又炖了这个,秦姑娘还真是用心。” 她不温不火开口,身子缓缓转过。 目光从她发髻上掠过,秦如怜收回眼,唇畔的笑意一如上午那般温驯。 “如怜不敢,一切当以王妃的身子为重。” 凤吟晚扬了扬眉,未再做声。 秦如怜见状也会意,当即欠身,“请王妃慢用,如怜先行告退。” 她说罢便带着人退了出去,凤吟晚美目淡淡从羹碗上扫过,转眸却忽地在镜中窥见抹鲜红。 第122章 凤吟晚的嘴,骗人的鬼 是那日在寿康宫,皇后赏给她的那支如意簪子。 凤吟晚秀眉微微一蹙。 虽然没发现这簪子有何异样,但皇后的东西她委实不想戴,拿回来后便随手搁下了。 想来是方才玉屏替她梳妆时,觉得这簪子与今日的衣裳相称,顺手插上去。 阖了阖眸子,她倒也未再拆下来,美目转回案上的羹碗。 银针探过并未变色,的的确确是一盅桂圆炖雪蛤,正常得挑不出半点毛病。 凤吟晚扬了扬眉,兴致盎然。 小白莲这是唱哪一出呢? 一连几日被夜听澜抓着疯狂练剑,凤吟晚对上这人几乎挑剔的苛刻,有泪哭不出。 所以,她干脆就进行打击报复。 “此次驱毒,为何比上次还要难捱?” 卧房之中,夜听澜一袭衣衫退到腰间,薄唇紧抿,明显是在隐忍痛苦。 凤吟晚凝白指尖从他精健白皙的腰腹捻过,红唇一勾,美目闪过几分狡黠。 难捱? 难捱就对了! 让你到处挑刺,看我扎不扎你就完事了! 舔了舔唇,她毫不留情地又是一针落下。 锐利的针尖刺破肌肤,直达穴位深处,夜听澜闷哼一声,唇畔溢出一丝隐忍。 “王爷这寒毒早已深入骨髓,先前臣妾所除不过是表面,二次驱除,自然要更为疼痛难耐。” 一本正经说完,她又“十分关切”地出声询问。 “王爷觉得如何?若是承受不住,臣妾现下立刻去开一剂麻沸散。” 这女人在质疑他? 夜听澜狭长的眸子无声眯紧。 “继续。” 这一句,正中凤吟晚下怀。 “好嘞!” 今儿她倒要看看,是她的针硬,还是狗男人的嘴硬! 然,她还是低估了夜听澜的耐力。 凤吟晚发誓,她已经在努力发挥了,但一套针扎下来,夜听澜竟然连一声闷哼都没有了! 她暗暗打量着这人额角渗出的薄汗,心中一个劲儿咂舌。 好嘛,这死鸭子果然嘴硬! 啧声的功夫,夜听澜已经抬手将衣衫拢好。 他面色虽隐隐发白,整理衣衫的动作却慵懒随意,衬上那张清冷禁欲的脸,却更加惑人心神。 这一下直接整到了凤吟晚的心巴上。 她也不想被钓啊,可是狗男人有钱有颜还有腹肌诶~ 她坚硬如铁的心才稍稍松动一瞬,夜听澜冰冷的嗓音便已劈头盖脸砸过来。 “你盯着本王做什么?” 凤吟晚(擦口水):“没……没有啊。” 她的眼神太过直白,将夜听澜小腹盯出股无名的燥意。 薄唇冷厉一抿,径直起身。 “寒毒既已驱完,你便回去吧。” 赶她? 凤吟晚咬牙,“王爷还真是一点不见外,驴都没这么杀的吧!” 夜听澜眉心一蹙,不及掀唇,亓玄却率先从外头跑进来。 “王爷,二王爷登门求见。” 夜听言? 他来做什么? 上回在宫宴上见过一面,她对这个二王爷委实没什么好印象。 皱了皱眉,当即也起身,“臣妾先行告退。” 夜听澜淡淡睨她一眼,下颌的冷厉化开。 小狐狸。 前厅,夜听言掂着茶坐在太师椅上,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夜听澜墨眸微沉,举步上前。 “二哥今日怎突然到府上来了。” 他和夜听言,并无什么交情可言。 夜听言闻声抬头。 “本王听闻前两日有人在长街行刺,此事连太后都已惊动,故特地来看望。” 眼神从夜听澜面上扫过,他手中茶盏不动声色转了半圈。 “看样子,三弟似乎并无大碍。” 夜听澜的面色早已恢复如常,眉目冷淡,看不出半分异样。 “不过是几个受人指使的无名鼠辈,伤不到本王,二哥不必劳心。” 夜听言眸子暗暗一眯,“三弟的能力本王自然知晓,不过听太后说,弟妹她似乎中了有毒的暗箭?” 此事早已不是什么绝密。 夜听澜眼底明灭一瞬,颔首。 “王妃的伤由姜太医亲自诊治,现下已无大碍。” 言下之意,那毒早已被姜如墨解了。 夜听言意味不明点头,“那便好。” 话落茶盏倏然脱手,正要跌落,却被一股气息险险托出。 夜听澜掌心一转,茶盏应声飞回案上。 “二哥,小心。” 他神色如常,淡得眉眼都未曾皱一下。 夜听言死死盯了半晌,忽的笑出声。 “三弟好身手。” 不欲多留,他当即便起身告辞,夜听澜起身,目光从那只茶盏上扫过,眸色幽幽凝住。 亓玄会意,当即上前,“王爷,可要……” “不。” 夜听澜从前厅出来的时候,正撞上凤吟晚带着玉屏从后院出来。 她肩上背着小包袱,手里还握着佩剑,端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眉心微微一蹙,长腿已经先一步迈开。 “做什么去?” 见着他,凤吟晚不紧不慢停住步子,“臣妾要回将军府小住两日,正准备去告诉王爷一声呢,不想竟在此碰见了。” 凤吟晚的嘴,骗人的鬼。 这女人随心所欲惯了,若非被他恰巧撞见,只怕是人已经回了将军府,他却还懵然不知。 墨眸自她手中的佩剑掠过,夜听澜掀唇,“怎么突然要回去?” 凤吟晚倒是不卑不亢,“臣妾想家了。” 这尚且都算不得理由,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莫名叫人有些信服。 夜听澜扬眉想了想近来府中之事,准了。 “过两日,本王命亓玄去接你。” 凤吟晚对这话颇感意外,不等回神夜听澜便已迈步离开,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狐疑地蹙了蹙眉,当即抬脚,“咱们走。” 二人回将军府已是日暮时分,门前侍卫明显对凤吟晚搞突然袭击已经习惯了,没有分毫惊讶便迎上前。 “大小姐,您回来了。” 凤吟晚颔首,径直迈步往府中去。 六月荷花还未绽放,将军府的池塘中却已碧水接天,余氏和凤依依正在旁边赏玩,见她回来明显一怔。 “吟……吟晚,你怎么回来了?” 有了先前的教训,余氏对凤吟晚还是有些怕的。 凤依依却截然相反,摇着团扇懒懒一眼斜过来,眼珠子都快翻出去了。 “好端端的,长姐怎么又回来了。” 那日在幻音坊,这贱人坏她好事的账,她还记着呢! 凤吟晚秀眉一扬,美目微寒扫过去。 “这将军府到底也是本王妃的母家,既是母家,本王妃想回便回,何需同你们报备。” 未免也,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第123章 的确很蹊跷 “你……!” 凤依依咬牙,还想说什么却被余氏拉住。 “吟晚啊,你误会了,将军府是你的家,你自然可以随时回来,我们也不过是随口问两句……” 这倒还像句人话。 凤吟晚冷凝的俏脸微微一扬。 “玉屏,我们走。” 言罢她径直越过二人往前去,凤依依死死剜着她的背影,两眼怒火四射。 “娘,你方才拉我做什么!” 她现下离四王妃之位只差临门一脚,才不会怕那贱人! 余氏闻言却是皱眉,“那小贱人手段泼辣,你忘记先前在她手底下吃的亏了?” 那带着风的三个巴掌,和狠辣落在身上的一鞭子,凤依依自然忘不了。 咬了咬唇,才准备开口却又被余氏抢声。 “你没看她手里还拿着把剑,没准就是有备而来!” “娘!” 凤依依不满皱眉,“那贱人从小身娇体弱,骑个马都得爹爹亲自来教,她哪儿会舞枪弄剑啊!” 余氏拉着她的手又是一紧,“好了,小心总是没错的。” 暑气渐盛,绣楼下的栀子和月季开了不少,也是一番难得美景。 凤吟晚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这花开得甚好,你剪两支拿到房中去吧。” 玉屏会意,当即应了声,拿起剪刀和竹筐朝花圃走去。 绣楼四壁通透,用的都是上好木材,冬暖夏凉,凤吟晚进门便觉丝丝清凉沁入肌肤,热意当即缓解。 随手将行李搁下,她径直朝着妆奁走去。 上次从凤依依手中讨回来的簪子她并未带走,今日回来,便是为了此物。 想起在姜如墨府上看到的那朵曼珠沙华,凤吟晚美目一凝,抬手却又猛然顿住。 数日未归,妆台上落了薄薄一层灰尘,而那灰尘之上,分明就沾了几个指印。 有人动过她的妆奁盒子。 眼底一瞬幽暗,凤吟晚直接将匣子抽了出来,目光触及那抹鲜红,暗暗松口气。 还在。 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匣中并无任何首饰丢失,倒是少了一盒冰雪玉肌膏。 这药膏是凤靖元先前托人花重金购买,给她治脸用的。 好端端的,谁会偷这个。 玉屏抱着花进门,见她坐在妆奁前头,当即兴冲冲出声。 “那月季极为新鲜,奴婢剪了不少,正巧可以将房中的花瓶全部插满呢。” 半晌未见她应声,又狐疑着凑上前,“小姐?” “嗯?” 凤吟晚回神,微微一怔。 玉屏将鲜花全部搁到桌上,“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话音未落又瞥见了她手中的簪子,顿时惊讶。 “诶,这不是夫人的簪子,小姐,您怎么又取出来了呀?” 她看小姐神情有异,难不成是在睹物思人? 凤吟晚定定抬眼看她。 “玉屏,你不觉得事情很蹊跷么?” “蹊跷?” 玉屏皱眉,想起她们出府时夜听澜的态度,当即赞同地点点头。 “的确很蹊跷。” “所以……” “所以?” 话音未落肩上一重,抬眼便见自家小姐用一种“干票大的”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们先这样,再这样,然后再那样……” 言毕,凤吟晚将簪子往怀中一揣,自信起身,“行动!” 玉屏站在原地一阵凌乱,连忙快步追出去。 依兰院。 临近晚膳时分,凤依依早已前往膳厅,院中现下一片寂静,只两个粗使丫鬟从旁看守。 凤吟晚的头从墙角处缓缓探出,玉屏紧随其后。 “小姐,当真要如此吗?” 凤吟晚美目直视前方,“凤依依的脸皮比余氏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这样,如何能查出真相?” 先前那簪子是从她这里搜出来的,若娘亲当真与西域有关,所留之物绝不仅限于此。 凤依依和余氏,必有隐瞒。 朝四周望了望风,她又开口叮嘱,“好生看着,我去去就来!” 玉屏张了张唇,正想问她要如何进去,扭头却见自家小姐已经握着佩剑爬上了土坡。 看样子,是准备翻墙进去。 那院墙算不得高,但凤吟晚单手操作,多少还是有些难度的。 玉屏被她这颤颤巍巍的模样吓得心惊肉跳。 “小姐,您小心呐……” “诶——” 话音未落,凤吟晚便滑了一跤,两手并用才勉强稳住。 玉屏吓得脸都白了。 “小姐,要不咱们放弃吧。” 她颤着嗓子弱弱出声,凤吟晚却握着剑咬牙爬起来。 “不行!” 失策了,学剑法之前,应该先学轻功的! 暗暗悔恨了一波,她对着玉屏挥挥剑。 “你等着啊,我马上就出来。” 说罢她便纵身一跃,跳下墙头,玉屏看得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将小耳朵贴上墙脚根儿。 “小姐,您没事儿吧?” 墙那边儿传来声闷响,凤吟晚摸了把自己的屁股,拿剑柄敲敲墙。 [没事。] 粗使丫鬟只能在外头守着,进不了房门,凤吟晚一路从墙根摸过去,身形一闪,极快地溜进屋子。 上回来搜簪子的时候,凤依依拼命叫丫鬟护住妆奁台子,想来贵重物品她应该都放在那儿了。 房中安静得只能听见她的脚步。 凤吟晚上前才发现,那妆奁匣子上竟然有一把锁,成色极新,明显是前不久才加上去的。 眼底一抹冷色掠过,她直接抬手拔出佩剑。 既然如此,她就拿这把小破锁试试手! 剑起锁落。 她尚未用出全部力气,原本完好的锁扣便已被削成两段。 凤吟晚看向手中的剑,惊讶不已。 削铁如泥,夜听澜的剑还真是好宝贝啊! 咂了咂舌,她当即将妆奁盒子拉了出来,入目是一小块晶莹剔透的白。 凤吟晚微微一怔,探手捏起,正是自己那一盒冰雪玉肌膏。 凤依依偷自己这药膏做什么? 迟疑了下,她猛然想起夜听雨,美目当即一扬。 这冰雪玉肌膏除了能修复受损的肌肤,还有美容养颜之效。 寻常女子脸上无疤,用了此药膏亦可使肌肤晶莹剔透,有冰肌玉骨之感。 看来是“女为悦己者容”啊,凤依依还当真是走火入魔! 凤吟晚唇角冷冷一勾,将药膏装入袖中,再度翻找起来。 凤依依房中带锁的柜子匣子她都开了一遍,却仍是一无所获,没发现半点可疑之迹。 凤吟晚当即不受控制蹙眉。 怎么会没有? 难道不在这? 正迟疑着,后墙突然被急促敲响,紧接着,一道声响从院门处传来。 凤依依回来了? 第124章 狗咬狗,才好看 那动静来的太快,凤吟晚根本就没有时间出去,咬了咬牙,闪身躲到帷帐之后。 “碧云姐姐。” “小姐的衣裳湿了,我回来取一件。” 话落碧云便已推门进到房中,凤吟晚身形往后一闪,牢牢贴上墙壁。 东西都已被恢复原样,碧云进门后便直奔衣柜,并未起疑。 凤吟晚见状放下心,一口气还未舒完却又瞥见衣柜下的半截锁扣,神经顿时又紧绷起来。 那断锁她忘记收了,就在碧云脚边! 万幸的是,碧云只顾着翻找衣物,并未发现。 凤吟晚默默祈祷的功夫,碧云已从衣柜前退开,正要松口气,却见她并未出门,而是不紧不慢朝着妆奁台子走去。 扫了眼匣子上空荡荡的锁眼,竟是讥笑出声。 “贱人,日日锁着那宝贝,你也有忘的时候!” 贱……贱人? 凤吟晚闻言登时一怔,碧云却已上手将匣子拉了出来。 目光所至,并未寻到那盒药膏,她有些失望地皱了皱眉,捏起一支簪子便揣入袖中。 “不就是盒破药膏,看得那么紧,谁稀罕似的!” “有好东西也不想着我,亏我还尽心替你卖命,啐!” 上回她一头撞到柜子上,额角留了个极为明显的伤疤,凤依依非但没有半分安慰之词,如今攀上了四王爷,对她更是颐指气使的厉害! 恨恨剜了剜眼,她这才将匣子放回去,抱着衣裳出了门。 帷帐之后,凤吟晚面透沉思,秀眉暗暗扬起。 凤依依还真是惨啊,连身边的丫鬟都在暗暗算计。 不过,狗咬狗,才叫好看。 快步上前将断锁拾起,她当即悄声往外去。 久不见她出来,玉屏在外焦急不已,正欲上前去寻,肩膀却被人从身后轻轻拍了一下。 扭头见着是凤吟晚,当即扑上前。 “小姐,您怎么才出来啊,可吓死我了……” 凤吟晚好笑着拍她,“无事,碧云并未发现我。” 玉屏点点头,还不忘问她。 “那您找到要找的东西了吗?” 凤吟晚抿唇,美目无声地凝住几分,“东西不在这。” “不在这?” 玉屏小眉毛一皱,还不等再询问,凤吟晚却已开口。 “走吧,该去用膳了。” 玉屏闻言顿时更蒙了,下一瞬,胳膊直接被凤吟晚拎起。 “诶,小姐……” 二人一路到了膳厅,余氏和凤依依早已吃得油光满面。 见她来了,余氏连忙搁下筷子,将嘴里的肉吞下去。 “吟晚,你可是来了,我们等你等了许久,方才又命人去请了几次都不见你,你是……去哪儿了?” 她可太怕这小贱人再搞鬼了。 凤吟晚眼皮浅浅一掀,似笑非笑一眼睨过去,“余夫人当真是有心了,明明可以直接闭嘴的,却还是愿意说两句来敷衍本王妃,本王妃可真是感动啊。” 冷冷嗤了一声,美目顿时微寒。 “若非本王妃看见了你这碗里边堆成山的骨头,还真是信了你的鬼话!” 余氏闻言一惊,低头才发现自己手边的随餐碗碟并未盖住,面上当即闪过抹不自然。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凤吟晚不着痕迹翻个白眼,“罢了,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本王妃并不想计较。” 余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不等质疑,却又听凤吟晚冷声,“不过,有一事本王妃倒想问问余夫人。” 余氏心里“咯噔”一下。 她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什么事?” 眼神自凤依依旁侧的碧云身上扫过,凤吟晚红唇微微一牵。 “先前兄长曾托人花重金替本王妃购得一盒药膏,此次归来却已不知所踪,余夫人素日管理府中事务,不知可有看到?” 此话一出,凤依依的脸色明显僵住。 余氏尚不知情,闻言还有些疑惑,“什么药膏?” 凤吟晚勾唇,开口一字一顿。 “冰雪玉肌膏。” 余氏皱眉,“这我倒是未曾听说,你离府后绣楼便一直空着,并未有任何人进去过。” 凤吟晚抿了口茶,不咸不淡提醒。 “余夫人,这盒药膏,价值百金。” 一百金,在将军府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 更重要的是,按靖朝律法,只要人赃俱获,便可直接送官! 余氏脸色当即变得凝重,呵呵干笑两声。 “元儿给你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不过,这总归只是一盒治脸的药膏罢了,府中并无下人脸上有伤,又怎么会拿你的药膏呢。” 话音未落,碧云的身子便已率先僵住。 脸色一阵惨白,她下意识就抬手摸向自己的额角。 那里虽然盖着厚厚的脂粉,可疤痕颜色太深,根本就遮盖不住! 后脊一阵发冷,抬眼便正正对上凤吟晚微寒的美目。 “余夫人还真是会说笑,碧云这脸上,可不就是有块疤么。” 这疤,还是在凤吟晚的首肯下造成的。 一瞬间,碧云脸色骤白,如坠冰窖。 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凤吟晚红唇便已掀起。 “将军府出了家贼,本王妃要求彻底搜查,不过分吧?” 余氏才无心管碧云的异样,只觉凤吟晚这是在没事找事。 这小贱人,为着一盒子药膏也值得这般大费周章! “吟晚……” “好,既然余夫人已经答应了,那便从本王妃最怀疑的碧云搜起吧。” “玉屏,去外头叫侍卫进来。” 余氏:??? 她什么时候答应了! 玉屏会意,当即便迈步往外去。 碧云见状直接急得叫出声,“王……王妃!” 方才来的急,她袖中还私藏着凤依依的簪子,要是被搜身,岂非死路一条! 横竖都是死,碧云眼一瞪,咬牙下了狠心。 “王妃,我知道您的药膏在何处!” 与其得罪凤依依再被她污蔑,不如直接得罪凤依依! 凤吟晚闻言美目微不可见一闪,不等开口,凤依依却已大叫着起身。 “碧云,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她偷冰雪玉肌膏这事,碧云是知道的。 凤依依两眼死死剜着碧云,生怕她一个嘴瓢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谁知碧云眼神一阵闪躲,梗着脖子出声。 “二小姐,事到如今您便承认了吧,那冰雪玉肌膏,就是您偷的!” 凤依依简直跟见了鬼一般。 一个暴怒,瞬间爆出粗口。 “你放屁!” “你个吃里扒外的贱蹄子,看我不打死你!” 她抓起手边的茶盏就要砸过去,不料还未扬手,却是一柄寒刃直直横在眼前。 凤吟晚的嗓音,冷若寒霜。 “凤依依,你想做什么。” 第125章 就是这贱蹄子偷的! 冰冷的剑刃就横在眼前,隔着不到半寸,凤依依能清晰得看见剑刃上刺眼的寒芒。 脸色顿时惨白如纸,血色全无。 “你……你想做什么!” 开口嗓音已经颤抖不止。 凤吟晚掀唇,美目未动分毫,“把茶碗放下。” 余氏看得狠狠怔在原地,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猛然反应过来,当即尖叫着扑上前。 “依依啊!” 凤吟晚这贱人,她……她竟敢拿剑指着依依! “啪嗒”一声,凤依依手中的茶盏应声跌到地上,碧云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当即暗暗舒口气。 果然,她赌对了! 凤吟晚羽睫一垂,缓缓收回剑刃。 冷厉的杀意退去,凤依依宛若周身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身子一软,“咚”一下倒进了余氏怀里。 “依依!” 余氏满眼心疼将她搂住,心中对凤吟晚的恨意简直升到了极点。 凤吟晚转眸,径直看向一旁暗自庆幸的碧云。 “你方才说,冰雪玉肌膏是二小姐偷的?” “正是!” 自以为认清了形势,碧云忙不迭点头。 “大小姐您有所不知,听说您那药膏有美容养颜、冰肌玉骨之效,二小姐十分眼馋,便趁着您不在府上,带奴婢悄悄潜入绣楼,将药膏偷走!” “那药膏二小姐视若珍宝,一向是锁在自己的妆奁之中,钥匙又只在她自己手中,便是连奴婢也碰不到半分呢!” 她说今日凤依依怎么没上锁,冰雪玉肌膏,肯定就在她身上! 然,还未等她将这句猜测说出,凤吟晚便已掀唇做声。 “如此说来,此事倒真是她所为了?” 凤依依还靠在余氏怀中没缓过神,碧云见状眼神一闪,当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奴婢万死不敢欺瞒大小姐,此事确是二小姐所为!” 她今日,便是咬死了凤依依! 余氏可不容许这般,闻言顿时如疯了般跳脚。 “贱蹄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再敢污蔑一句,我叫人撕了你的嘴!” 碧云对余氏还是有些怕的,但想起凤吟晚方才那一剑,她顿时又有了勇气。 “余夫人何必在此恐吓奴婢,此事就是二小姐所为,您若是不信,只管叫大小姐去搜就是了!” 她这般笃定,自然不能有假。 余氏简直气得两眼发红。 “混账东西,你给我闭嘴!” 狠狠剜了她一眼,当即又哀求般看向凤吟晚。 “吟晚,依依是你的妹妹,她怎会做出这等事!定是这贱婢想治脸上的疤,自己偷了你的药膏,见事情败露,才拿来诬陷她啊!” 凤吟晚冷嗤着淡淡睨她,“这番话,余夫人上次似乎也说过。” 余氏被噎住,还不等再开口,凤吟晚却已下令。 “玉屏,即刻带人去依兰院中搜查,切记要仔细,不可放过任何一处!” “是。” 玉屏应了声,当即便抬脚往外去,凤依依才缓过神,闻言当即挣起身,尖叫着就要扑过去。 凤吟晚美目一扫,手中长剑极快挥出。 这一下,看得比方才要仔细。 意识到什么,凤依依瞳仁皱缩。 这……这贱人何时学会了武功! 不等思索,便已被余氏死死扣着手扯开。 “吟晚,依依她方才神志不清,是……错乱了。” 即便那药膏真从依兰院中搜了出来,她们也可以一口咬定是碧云肆意诬陷,只要凤依依不露出破绽。 没了阻拦,玉屏极快便出了膳厅,凤吟晚手中的剑刃却仍未收回。 “说起来,本王妃还有一事想问。” “我娘留下的遗物,余夫人手中当真没有私存了吗?” 这一句,成功将余氏吓住。 这小贱人今日如此折腾,难道是……又发现了什么?! 面上动了动,她艰难地扯出抹笑。 “没……没有了啊,上次不是全都还回去了吗,吟晚,好端端的,你怎么又这般问啊?” 凤吟晚唇角浅浅一勾。 “没什么,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 久不见玉屏回来,碧云心中不由忐忑,暗暗扫了眼凤依依,她悄声凑到凤吟晚跟前。 “王妃,那药膏会不会不在依兰院啊?” “奴婢今日见那匣子并未上锁,没准……二小姐是带在了身上。” 话音未落玉屏便已快步折了回来,开口神色如料想一般凝重。 “小姐,并未发现冰雪玉肌膏的踪迹。” 余氏闻言当即就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没有是吧?!” “果然,你看我就说吧,这事怎么可能是依依干的!” 凤依依亦是有些出乎意料,迟疑着了,当即愣住。 凤吟晚佯装惊异,满眼错愕。 “碧云乃是凤依依的贴身侍婢,方才她亲口指认,此事难道还有假?!” 碧云闻言当即面露惶恐,连连摇头。 “没……没有啊,我没有撒谎!” “住嘴!” 余氏心中得意极了,扬手便是一巴掌甩过去。 这一下,凤吟晚并未出手阻拦。 被结实甩了一巴掌,碧云跌跌撞撞向后倒去。 余氏乘胜追击,“吟晚啊,我就说吧,那什么药膏定然这贱蹄子偷的,她见事情败露,才狗急跳墙推到了依依身上!” 想起方才碧云告状时的情形,余氏眼刀暗暗一剜,当即又开口。 “方才她并未出屋,你现下让侍卫进来搜便是,一准儿能从她身上搜出来!” 凤吟晚出乎意料地“信”了。 “玉屏,照余夫人的吩咐去做。” 见她点了头,余氏当即自告奋勇冲出去叫人。 局势变换太快,碧云还未来得及想出说辞便已被按住。 “当啷”一声,她藏在袖管中的簪子当即掉落。 余氏见状眼神一亮,当即兴奋着骂出声。 “好啊你个贱蹄子,竟敢偷依依的簪子,果然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搜遍全身都未见药膏的踪影,又一把扯过她的前襟逼问。 “说,你把冰雪玉肌膏藏哪儿了!” 凤依依见状,心中最后一丝愧疚和不安也消散无影,当即起身上前。 “啪——” 极为狠厉的一巴掌抡过去,碧云登时唇角露血。 “你个忘恩负义的贱婢,我何曾亏待过你,竟遭你这般肆意污蔑!” 她简直恨不得将这个吃里扒外贱蹄子砍了! 眉眼一挤,她又是一巴掌抡圆了扇过去,不料还未等落下,手腕却已被扼住。 旁侧,凤吟晚冷淡睨她一眼,掀唇。 “够了。” 第126章 狠起来连自己的房间都搜 怎么能够! 凤依依气恨咬牙,“长姐,你拦我做什么!这贱蹄子敢污蔑我,看我不打死她!” 不敢直接对凤吟晚发火,她只能将怒气都撒到碧云身上。 凤吟晚俏脸微寒,面色未动分毫。 “凤依依,我说够了。” “长姐……!” 凤依依还想说什么,手腕却已被重重甩开。 凤吟晚面不改色收回手,淡淡扫向地上的碧云。 “亏本王妃对你这般信任,不想你竟敢私下偷盗,当众欺瞒,碧云,你可知罪?” 她气场强大,带着迫人的威压。 碧云闻言身子顿时一颤,“王……王妃,奴婢没有欺瞒您啊!” 冰雪玉肌膏分明就是凤依依偷的! 余氏眼一瞪,“你个贱婢,事到如今还敢在此推诿抵赖,这簪子可是当众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不就是铁证!” “不是的,我……” 碧云百口莫辩。 余氏眼珠暗暗一转,一盆脏水泼到底。 “吟晚啊,你方才可是亲眼所见,这小蹄子不安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的药膏肯定就是她偷的!” 顿了顿,她又颇为大义凛然开口。 “你放心,她虽是将军府的丫鬟,我和依依可绝对不会包庇,你立刻将她抓了送官便是,我们绝无二话!” 凤吟晚闻言美目微微一沉,状似沉思般颔首。 “本王妃自然相信余夫人不会包庇,可是,方才并未从她身上搜出药膏。” 还不能算是人赃并获。 余氏毫不在意,“这有什么,这贱蹄子定是不知藏到何处去了,你尽管将她送到官府去,保证能撬开她的嘴!” 凤吟晚却不以为然。 “碧云素日只在府上伺候,那药膏若是她偷来治脸的,必定不会带出府去。” “她毕竟是二妹妹的贴身丫鬟,依本王妃之见,便命人在府中仔细搜索,待找到证物后再一并送官,这样也好不惹人非议,余夫人以为如何?” 余氏觉得麻烦,但为着凤依依的名声考虑,也只好答应下来。 “好啊,就按你说的办。” 凤吟晚闻言唇角一勾,当即对着玉屏吩咐。 “告诉侍卫,仔细搜查府中各处,绝不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一定要将冰雪玉肌膏给本王妃找到。” “是,小姐。” 府中侍卫二十余人,全部参与搜查,余氏一开始还未觉有什么,眼见侍卫们冲着自己的院子去了,当即尖声。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 反了反了,还搜到她的院子里来了! 侍卫板着脸,一丝不苟,“属下奉命搜查,还请余夫人见谅。” 余氏身子牢牢抵住门框,“混账东西,我是让你们去找药膏,不是让你们来搜我的院子!” “可王妃的命令,是让我等全府搜查,一处不落。” 全府,当然也包括余氏的院子。 余氏闻言脸都绿了,“你们等着,我去找她理论!” 她说罢便扭着腰肢快步离开,侍卫见状分毫不为所动,径直破门而入。 余氏到绣楼时,一队侍卫才刚刚从里头出来,凤吟晚慵懒随意地坐在一旁,面上并无丝毫不耐。 余氏顿时有些哑火。 “余夫人怎么来了?” 余氏面上闪过抹不自然。 “吟晚啊,那药膏是碧云偷的,你命人只搜她的房间不就是了,何必还……如此兴师动众。” 这小贱人,狠起来连自己的房间都搜! 凤吟晚淡淡瞧她一眼,“此等重要之物,碧云自然不会随随便便搁置,本王妃以为还是彻查的好。” “方才在膳厅,余夫人不是已经同意了么,现下又过来是?” 余氏更住。 “没……没什么,我不过是来看看进度的。” 凤吟晚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开口嗓音微寒。 “余夫人不必着急,那药膏并未长腿,断然跑不出这将军府。” 她娘的遗物,也一样。 余氏闻言心中蓦然一滞,正欲返回,却又被凤吟晚叫住。 “既然余夫人无事,便一同回膳厅等候吧,二妹妹还在那等着呢。” 余氏咬咬牙,只好跟着一同前去。 碧云已经被押了下去,三人各有所思,膳厅中气氛沉寂如水。 半晌,一道脚步将这般寂静打破。 “小姐。” 玉屏快步进门,面上倒看不出情绪。 凤吟晚颔首,“如何,可有找到冰雪玉肌膏?” 余氏和凤依依早已将耳朵伸了过来,玉屏在二人热切的眼神中摇摇头。 “未曾寻到。” “什么?!” 余氏第一个不干了。 “你们可是搜仔细了?” 方才那架势,就差要把将军府翻个遍了,他们竟然说没找到?! 玉屏正色着点头,“奴婢和侍卫们仔细搜查过了,的确未曾发现冰雪玉肌膏的踪迹。” “这怎么可能!” 余氏还想再说什么,凤吟晚却已冷凝开口。 “将碧云带进来。” 她要再审。 余氏闻言脸色顿变,阻拦的话还未说出口,侍卫却已将碧云架了进来。 碧云的求饶声顿时响起。 “王妃,奴婢不敢欺瞒您啊,那冰雪玉肌膏的确是二小姐偷的,奴婢只是贪小便宜偷拿了支簪子而已,并没有拿药膏呀!” 凤吟晚美目微微一扬,眼尾带上几分凌厉。 “本王妃方才已命人在府中搜查过,并未发现冰雪玉肌膏的踪迹。” 言下之意,此事还有转机。 碧云心头一怔,就又听她开口,“你若肯主动将药膏交出来,本王妃或许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碧云闻言当即挣开侍卫扑上前。 “王妃,奴婢知晓那药膏的下落,但未曾做过的事,奴婢也绝不会认!” 凤吟晚颔首,“你说。” “那药膏……就在二小姐身上!” 凤依依一向宝贝至极,今日妆奁罕见的未曾上锁,她定是将药膏随身携带! 此话一出,余氏顿时像炸了毛的猫。 “啐!你个贱蹄子还敢胡说八道,看我不叫人打烂你的嘴!” 她说着便要冲上去,碧云吓得连连后退。 “我才没有胡说八道,我说的是实话!” “你要是不信,让王妃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贱人,还敢顶嘴!” 余氏操着鸡毛掸子穷追不舍,凤依依闻言面上却无丝毫慌乱。 “娘,别打了,让长姐搜便是了。” 她身上有没有药膏,她自己还不知道吗! 见她如此淡定,余氏当即也停下动作,开口却仍是犹豫。 “依依,你确定?” 第127章 打脸来的太快 凤依依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撩了撩袖子,施施然上前。 “长姐,你来搜便是了,我自能证明清白。” 凤吟晚红唇微微一翘,“二妹妹,你确定吗?” “这若是当众搜出来,可就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了。” 凤依依只以为她是在拿话激自己,当即冷哼出声,“长姐搜便是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可无半点心虚。” 这话倒真是硬气十足。 “好。” 凤吟晚点点头,当即转眸,“玉屏。” 玉屏会意,应了声便上前。 “二小姐,还望您能配合。” 凤依依轻哼了声,懒散着抬起胳膊。 “得罪了。” 玉屏颔过首便开始搜查,余氏从旁看着,一颗心止不住地提到了嗓子眼。 眼见腰间、袖口都未曾发现药膏的踪迹,余氏当即又松口气。 “果然嘛,我就说此事绝非依依……” 话未说完玉屏却突然变了脸色,余氏狠狠一顿,紧接着,便见她从凤依依的后腰处掏出了一只莹白如玉的方形药盒。 正是那冰雪玉肌膏无疑! 房中气氛瞬间凝固。 凤依依还等着,半晌没听见动静当即便有些不耐烦了。 “搜完了没有啊?不过是搜个身而已,有这般麻烦吗!” 皱着眉扭头,正对上凤吟晚手中的冰雪玉肌膏,当即如见了鬼一般,狠狠怔住。 “这……”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 打脸来的太快,仅一瞬,她面色惨白,周身仿佛冰冻。 碧云率先反应过来,当即激动出声。 “王妃您看,奴婢并未欺瞒您啊,这药膏就在二小姐身上!” 凤依依已有些慌不择神,闻言眉眼重重一挤,当即冲过去。 “贱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这东西塞到我身上的!” 凤依依狂怒的拳头雨点般落下,碧云被打得东躲西藏,嘴上仍旧喊冤。 “二小姐,如今东西都已经搜出来了,您再抵赖还有什么意义,便承认了吧!” “闭嘴!你这该死的贱骨头!” 她两眼猩红,简直想置碧云于死地。 见情形有些失控,凤吟晚寒声开口。 “二小姐神志不清,还不快将她拉住。” 原本押着碧云的侍卫闻言当即去拉凤依依,顷刻间,局势便已调转。 “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二小姐!” 凤依依剧烈挣扎,奈何侍卫都是十中择一的好手,根本不起作用。 见状,她连忙又看向余氏,“娘……” 余氏正欲扑上前,眼前寒刃一闪,一柄长剑直直横在眼前。 凤吟晚葱白的指尖捏着那方白玉小盒,长睫微垂,俏脸染上几分霜意。 “方才为显公平,本王妃乃当众下令搜身。”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那药膏的的确确就是从凤依依身上搜出来的。 余氏张了张唇,还想做声,却又见她红唇冷冷一掀。 “余夫人若再要阻拦,便是妨碍本王妃惩治元凶了。” “元凶?!” 余氏气得快跳起来。 “凤吟晚,不过就是一盒子药膏罢了,依依是你的妹妹,你怎能这般说她!” “怎么,本王妃说的不对么?” 凤吟晚冷着嗓音懒懒出声,“本王妃早已说过,这冰雪玉肌膏价值百金,足以将偷盗之人送进官府!” “方才碧云被冤枉之时,余夫人不也是这般说的么?” 余氏气恨咬牙,“她一个丫鬟,如何能与依依相提并论,依依可是将军府的二小姐!” 凤吟晚冷嗤,“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凤依依一个庶妹?” “你……!” 这小贱人,竟当真不留半分情面! 余氏指甲死死抠着手心,余光瞥过一旁架子上的花瓶,当即暗暗一闪,身形突然暴起。 “小贱人,我跟你拼了!” 她抄起花瓶就要往凤吟晚头上砸去,不料凤吟晚美目一寒,长剑当即破空刺了过来。 凛冽的杀意直逼眼前,余氏被吓得顿住动作,抱着花瓶直愣愣僵在原地。 下一瞬,手中的花瓶隐有松动,瓶口脱落,“当”一声掉到地上。 锋利的剑刃离余氏眉心,仅不过半寸。 这贱人果然学会了武功! 想起方才被凤吟晚拿剑指着的那几下,凤依依面色发白,手脚止不住地渗出冷汗。 原本自己便不是这贱人的对手,如今她又学会了武功,那岂不是…… 身子才颤了颤,便见凤吟晚美眸冷冷扫过来。 “看来,余夫人的确是护女心切呢。” 微微一顿,她又掀唇,“不知,此事余夫人是否也是共犯呢?” 凤依依身子一颤。 “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与我娘无关!” “好。” “看来二妹妹也并非尽是会损人利己。” 手腕一转,凤吟晚缓缓收了剑。 “凤依依擅自偷盗本王妃的药膏,你等即刻将人送去京兆府,不得有误。” 见她当真要将人送到官府,侍卫闻言微微一怔,却也不敢违背。 “是。” 不做停留,侍卫当即便架着凤依依往外去,余氏见状撕心裂肺哭嚎了一声,连忙小跑着追上去。 闹剧尽散,凤吟晚扫了眼地上的碧云,径直带着玉屏回绣楼。 前院场面混乱,后院却一片清幽。 “如何,可有从余氏的院子搜出什么?” 玉屏摇摇头,“余夫人离开得匆忙,房门并未上锁,奴婢和侍卫们仔细搜过了,并未发现有何可疑之物。” 皱了皱眉,她迟疑出声。 “小姐,会不会,她们私吞的那些东西早已不在府中?” 方才之所以借冰雪玉肌膏大做文章,为的便是趁机搜查余氏的院子。 未曾想,竟无半分收获。 凤吟晚眉心微微一蹙。 若东西已经流了出去,恐怕事情只会更难办。 握了握手中的药膏,她眼底一缕思绪飘过。 “先回去吧,凤依依才被送去官府,余氏这两日还有的忙。” “是。” 玉屏点点头,抬脚却又疑问出声。 “小姐,那冰雪玉肌膏,如何会出现在二小姐的身上?” 不是应该在自家小姐手里么? 见她一脸想不懂的样子看着自己,凤吟晚唇角一勾。 “自然是我放上去的。” “您放上去的?是何时……” 玉屏惊讶不已,话未说完却猛然想起凤依依打碧云的两巴掌,当即一怔。 “难道?” 凤吟晚颔首,目露赞许,“就是那时候。” 她趁乱将药膏塞了进去,当时凤依依手腕被死死扣住,根本无暇顾及。 玉屏咂舌,“那碧云也并非无辜之人,您方才为何……” 凤吟晚抿唇摇头,“自会有人收拾她。” 第128章 娶了她也没什么不好 收拾碧云的人,自然就是余氏。 凤依依被送到官府时,京兆府尹早已下值。 留守的衙役一听是墨王妃的意思根本不敢怠慢,当即便将凤依依收押了起来,任余氏在外说破了天也没用。 见不能松动,余氏只好先回来再想办法。 彼时碧云正准备带着行李跑路,不想才出府迎面却撞上余氏,被撞了个正着。 余氏本就两眼冒火,见状更是怒气冲天。 “把这手脚不干净的贱蹄子给我抓起来!” “是。” 碧云还想跑,却被侍卫上前两步按住,根本动弹不得。 余氏狠狠“啐”了一声,一把将她的包袱扯下,满满的首饰碎银当即掉落出来,顿时红眼。 她的依依还在大牢中受苦,这贱婢却想偷了东西跑路!简直该死! “给我押进去,立刻找人牙子来发卖了!” 外头如何闹,凤吟晚根本不关心。 眼见她盯着手中的簪子翻来覆去看了许久,玉屏小声提醒。 “小姐,自回来还未曾吃点东西呢,您可是饿了?” 被她这么一说,凤吟晚的确就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当即点点头。 “还真是,这时辰,后厨也没有吃的了吧?” 闹腾成这样,估计是够呛了。 “还是出去吃吧,你收拾一下。” 玉屏点点头,“是。” 从将军府去四海云宴还是有些远的,离宵禁还有大半个时辰,凤吟晚干脆就近选了一家酒楼。 酒楼规模算不得大,内里陈设却十分雅致,也非人人都可进的等闲之地。 二人由小厮引着往里去,酒楼的外檐上华灯璀璨,映出几分绚丽光晕。 一片迷醉中,凤吟晚就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步履漂浮,动作间的纨绔之态简直与夜听雨如出一辙。 还没等她感慨京城真小,吃个宵夜都能碰见熟人,却又见夜听雨身旁闪出一人。 这人个子比夜听雨要高出不少,眉眼低沉,负手而立,隔着老远都透出股阴沉的意味。 正是二王爷夜听言。 想起他今日去墨王府之事,凤吟晚微微一怔,吩咐玉屏先进门,下意识便抬脚跟过去。 看得出二人是这里的常客,在回廊中七拐八拐进了角落里的雅间。 才进房间,夜听雨便急不可耐开口,“二哥,这么晚了寻我来是为何事?” “晚?” 夜听言斜着睨他一眼,“只怕是打扰了你的春宵一刻吧。” “哎,什么都瞒不过二哥的眼睛……” 无意和他废话,夜听言正色,“今日我已去过墨王府。” 脑中凤吟晚冷若冰霜的俏脸一闪而过,夜听雨有些晃神。 “二哥可曾发现异样?” 想起自己刻意打翻的那个茶盏,夜听言面上一凝,摇头。 “并无任何异样。” “怎么会,难道是消息有误?!” 夜听言却并未回答,“听闻你近日同凤家那个庶女走得极近?” 夜听雨对他信任至极,根本不欲隐瞒。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是露水情缘,那女人却一心想嫁给我,我正愁呢。” 夜听言闻言眉目一阵微动,开口意味不明。 “镇国大将军父子征战在外,即便要谈婚论嫁,也当回京后再谈。” “二哥,你怎么也这般说!” 简直和那女人说得一模一样。 “怎么,此事还有别人知晓?” “没……没有啊,就是那女人也这般说。” 夜听雨莫名有些私心,并不想让他知晓凤吟晚的事。 “那日宫宴上你也看到了,父皇对镇国大将军很是器重,不过是个女人,娶了她也没什么不好。” “二哥,你的意思是?” 夜听雨皱眉出声,夜听言却抬手将他打断。 “此事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 半晌才听到重点,凤吟晚将耳朵又往门上贴了几分,不料簪子上的玉石撞上门框,发出一声微响。 房中的对话戛然而止,下一瞬,一枚银针从门缝中迅猛射出,直指凤吟晚的眉心。 这样的速度,她根本避不开。 僵滞间,后襟突然一重,凤吟晚的身子被一股力道飞快提起。 “砰——” 房门被猛然破开,走廊上却空无一人。 夜听言眸子一眯,在对侧的门框上寻见了自己的毒针。 “二哥?” 夜听雨慢吞吞跟上来,扫了眼空荡荡的门前,啧声。 “害,什么都没有嘛,二哥你就是太谨慎了。” 夜听言不语,抬手取下毒针,径自回了房间。 而对侧房间的门板之下,凤吟晚正以奇怪的姿势被夜听澜圈在怀中。 “唔唔!” 见外头没了动静,夜听澜垂眸睨她一眼,松开了捂着她小脸的手。 呼吸一经恢复,凤吟晚当即不要命地猛喘了两口,还不忘出声追问。 “王爷怎么在这?” 方才被夜听澜用力捂着脸,她殷红的唇瓣有些微肿,美眸光泽水润,现下微仰着小脸,媚态尽显。 夜听澜眼眸一暗。 “本王也想问,你为何在此?” 这女人,下午分明同他说要回将军府。 凤吟晚觉得他有点不大聪明。 “臣妾自然是来吃饭的啊!” 扫了眼这人,她又扬眉,“这酒楼离将军府可比离墨王府近多了,王爷又怎会到这儿来?” 眼眸狡黠,一番精明小狐狸之态。 夜听澜墨眸中无声地绽开抹笑意,“本王自然也是来吃饭的。” 骗鬼呢! 凤吟晚默默翻个白眼,“那还真是巧呢,王爷吃饭吃到走廊上来了,恰好就在二王爷和四王爷门前,还恰好就救了臣妾!” 阴阳怪气。 她红唇一张一翕,牙尖嘴利的模样,竟有些可爱。 鬼使神差地,夜听澜抬手在她微粉的面颊上捏了一把。 捏完以后,他自己也有些顿住。 凤吟晚更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旋即面色一红,当即“腾”的一下起身。 夜听澜的手,还贴在她的后腰。 身子被圈住,这一下,她的额角正撞在夜听澜的下颌。 一阵钝痛,当即又跌了回去。 温香软玉盈入满怀,夜听澜身子一阵僵硬,呼吸止不住地有些变重。 这情形凤吟晚太熟悉了。 心中一紧,她连忙手脚并用爬起来,不料身子才离地,当即又被一股大力按了回去。 夜听澜的长臂,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她圈住。 “方才王妃不是已经亲耳听到了么,本王来聚贤楼,自然是为了此事。” 微热的呼吸自头顶飘落,缓缓洒在耳后,凤吟晚身子一僵,顿时激起阵酥麻。 第129章 凤吟晚有八百个心眼子 她怔住的样子有点乖。 夜听澜心头又是一动,正欲靠近,迎面却突然飞来一拳,他当即掩面退开。 凤吟晚勾着唇收回拳头,美目中有狡黠闪过。 “王爷,被自己的学生揍,感觉如何啊?” 她如今可是,今非昔比! 她模样得意,夜听澜却掩着面未曾出声,私以为是自己下手重了,生怕这人打击报复,凤吟晚面上笑意当即一顿。 舔了舔唇,她弱弱出声。 “王爷?” 夜听澜仍是如此,未动半分。 凤吟晚眼皮子一跳,顿时更惶恐了。 狗男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不成是被她一拳揍晕过去了? 这般想着,她连忙上手,“王爷,您没事吧……” 话音未落,细指却被牢牢攥住。 下一瞬,夜听澜略显低沉的嗓音危险响起。 “本王也好奇,王妃感觉如何。” 凤吟晚方才那一击的确聪明,若换做是旁人,必会被击退,可惜在他面前还是稚嫩了些。 夜听澜掩面的手缓缓撤开,露出隐在后头的那张俊脸,凝白清冷,未见有半点红肿! 他根本就没中招! 这想法一冒出来,凤吟晚瞬间就不淡定了。 狗男人竟然是在演戏,亏她还以为…… 腕上的钳制紧固炽热,夜听澜的墨眸更是危险浓重。 强大的威慑席卷过来,凤吟晚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臣……臣妾觉得,不如何……!” 她现在,简直说是惊弓之鸟都不为过! 夜听澜无奈透出声低笑,半托着她起身。 “既然王妃是来吃饭的,本王便陪你一起吧。” 这话分明就是将“蹭饭”二字光明正大写在脸上了啊! 凤吟晚肉痛得想:你也可以不一起!!! 但是,架不住她怕夜听澜。 玉屏在房中等候已久,正想出门来寻,不料一开门正撞见凤吟晚回来,身边还带了个……夜听澜! “王……王爷?” 她惊讶不已,眼神在自家小姐身上转了半圈,当即了然般点头。 小姐先前从不来此,难怪今日要来,原是和王爷商量好了! 凤吟晚看表情知道她是想多了,当即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玉屏,菜可曾点过了?” 她进来后便跟踪去了,可不曾点过菜,没想到能撞上夜听澜,正好给他点些便宜的! 不想玉屏看着她,认真地点点头。 “方才见您一直没回来,奴婢便先点上了,小姐放心,都是您爱吃的。” 都是您爱吃的…… 凤吟晚的心,在滴血。 她爱吃的,都很贵! 偏偏玉屏这家伙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小姐,奴婢不知王爷也在,可要再点一些?” 再点一些……! 凤吟晚拒绝的话立刻就到了嘴边儿,只是还未曾说出来,夜听澜便已率先颔首。 “本王陪王妃一同用膳。” “是!” 玉屏点点头,当即便快步往外去。 凤吟晚狠狠怔在原地,无声落泪。 可恶,被狗男人抢先了啊呜呜呜! 偏夜听澜还不冷不热出声,“王妃还愣着做什么,坐吧。” 这口气,简直跟他才是主人一样! 凤吟晚气愤咬牙,拉开椅子便重重坐了下去。 饭菜很快便端上来,本着有便宜绝不能让狗男人赚的原则,凤吟晚二话不说直接开吃。 玉屏才端了甜羹回来,见着她这般狼吞虎咽的模样,连忙上前提醒。 “小姐,晚上吃快了不易消化,您慢些吃呀。” 凤吟晚不为所动,“我饿。” 她两腮鼓得圆圆的,看起来像呆萌的小松鼠。 夜听澜墨眸一垂,径直夹起一筷子鱼肉放到她碗中。 “那便多吃些。” 玉屏:不对劲,王爷有点宠溺是怎么回事?! 半晌,凤吟晚搁下筷子舔舔唇,餍足地打了个饱嗝。 转眸正跌入双如墨的眼眸,她这才发现夜听澜的碗中干干净净,跟她的简直形成明显对比! 凤吟晚轻咳一声,强行压下面上的不自然。 “王……王爷吃好了?” 夜听澜睨她一眼,素白的锦帕捻过指尖,颔首。 凤吟晚等的就是这个。 “那便好,玉屏,快去结账!” 玉屏闻言略显迟疑,“小姐,方才王爷已经结过了。” “结过了?” 凤吟晚怔住。 亏了呀!早知道是夜听澜付钱,她应该再点上俩菜! 夜听澜:女人,本王看你好像有八百个心眼子! 暗自悔恨了一番,凤吟晚这才想起正事。 “王爷,二王爷和四王爷……?” 先前的宫宴上也没见他们有多熟络,可从今日的密会来看,二人明显关系匪浅。 她正色出声,夜听澜闻言却是薄唇一抿,不动声色将话题岔开。 “聚贤楼的酸梅荔枝饮十分解腻爽口,时辰不早了,让玉屏去打包一份,本王送你回将军府。” 不想告诉她? 凤吟晚瘪瘪唇。 她还不想知道呢,自寻麻烦! “臣妾多谢王爷好意。” 已是宵禁十分,路上行人甚少,夜听澜坚持将她送回去,凤吟晚倒也未再推辞。 一路到了将军府后门,凤吟晚停住步子,挥挥。 “臣妾到了,王爷请回吧。” 明月皎皎,将她清丽的侧颜映上几分柔和。 夜听澜墨眸一扫,玉屏当即拎着打包盒退开。 “小……小姐,奴婢进去等您!” 她说罢快步往里去,凤吟晚“欸”了一声,视线却被夜听澜严丝合缝挡住。 “王爷还有何吩咐?” 夜听澜薄唇微不可见一翘,“本王教你的剑法,可都记熟了?” 凤吟晚心中警铃大作。 我靠,这人该不是想来个随机抽查吧?! 她硬着头皮点点头,夜听澜见状却是一本正经出声。 “在将军府本王无从监督,即便如此,你也要刻苦勤练,待回府之时,本王自会检验。” 凤吟晚闻言顿时松口气。 还好,能晚死两天。 她点头的样子甚是敷衍,夜听澜蹙眉。 “本王的话你可有听见?” 凤吟晚:美女无语。 “听见了听见了,臣妾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夜听澜闻言唇角的冷厉才有所缓和,“回去吧,时辰不早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松了口,凤吟晚如获大赦。 “嗯嗯,王爷也赶紧回去吧!” 话音未落,人便已率先闪进了门。 夜听澜瞧着那紧闭的府门无奈般翘了翘唇,转身离开。 没两步,亓玄从黑影中闪出来。 “王爷。” 夜听澜“嗯”声,俊颜骤然冷厉。 “去查。” 第130章 这贱人怀的竟是儿子?! 聚贤楼的酸梅荔枝饮的确好喝,凤吟晚捧着一边走一边喝,回到绣楼的时候,竹筒已经见底。 才打了个嗝,房中却飞快闪出来一抹身影。 灯火昏黄间,凤吟晚美眸一眯,下意识就要将手中的竹筒丢过去。 “吟晚啊,你总算是回来了!” 是余氏? 凤吟晚秀眉微微一扬,俏脸顿时寒下。 “这么晚了,余夫人来本王妃这绣楼做什么?” 桌案上的烛火已燃了大半,看起来,余氏应该已经等候多时了。 余氏闻言面色一闪,咬了咬唇竟直接跪了下去。 这一下凤吟晚倒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这般大礼,她也受得。 “吟晚,药膏的事的确是依依做的不对,我在此代她向你赔罪了。” “你们虽非同胞姐妹,可总归都是将军府的女儿,即便是为着老爷和将军府的颜面,姨娘也恳求你,就高抬贵手,饶过依依这一回吧!” 余氏低声下气说着,眼圈早已通红,和先前在膳厅要拿花瓶砸她的,简直判若两人。 凤吟晚冷嗤,眼底并无一丝怜悯。 “余夫人哪里都好,就是没教会二妹妹该如何做人。” “从前她做的错事还少吗,本王妃哪次没留情面,可结果呢?她私以为攀上了四王爷便轻浮自大,目中无人。” 美目从余氏面上扫过,凤吟晚眼底寒意更盛几分。 “本王妃倒想问问余夫人,二妹妹在幻音坊倒贴之事,你这个做娘亲的,知是不知啊。” 她嗓音冷凝,威压逼人。 余氏闻言身子狠狠一颤。 这贱人……怎么会知道此事! “将军府二小姐,未出阁的女子,余夫人如此教唆,又是在将将军府的颜面置于何地?!” “是不是要本王妃将此事禀明爹爹,来好生整顿一下家风啊。” “不是……” 她红唇一张一翕,吐出来的话冰冷无比,余氏心中的惊恐简直无以复加。 “不!不要告诉老爷!吟晚,是我一时糊涂才会让依依这般做,此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老爷啊!” 当年她便是用了这等不入流的手段,才挤进将军府,凤老将军本就深恶痛绝,若此事被他知晓,那……! 凤吟晚寒着眼冷冷睨她。 “余夫人的算盘本王妃并不关心,但你们若胆敢做出有损将军府颜面的事,本王妃决计不会放过!” “二妹妹生性如此,若不从严管教,必会酿成大祸。” “今次,便让她在狱中好生反省己过吧!” 她说罢便越过余氏径直进屋,玉屏紧随其后。 房门被重重阖上,余氏像是被抽去了浑身力气一般,当即重重跌坐回地上。 “不能……凤吟晚,你不能啊……!” 凤吟晚才无心理会余氏,让玉屏关好门便径直上楼睡觉,看都未曾往外看一眼。 翌日晨起时余氏早已不在外头了,昨夜楼下十分安静,也不知她是何时离开的。 凤吟晚懒懒打了个呵欠,玉屏便已快步跑回来。 “小姐,京兆府的捕快在外求见,说是奉了府尹大人的命令,专程来见您的!” 想也是为了凤依依的事,凤吟晚点点头。 “叫他在前院等候,我随后便到。” “是。” 她收拾好到前院的时候,倒是未曾见着余氏的身影。 捕快见着她,当即便恭敬迎上前。 “见过王妃。” 凤吟晚颔首,“本王妃明白,回去告诉你们府尹大人,一切秉公处置,将军府绝不姑息。” 见她态度竟如此坚决,捕快微微一怔,却也不敢多言。 “是。” 时辰尚早,吩咐完凤吟晚便顺道去膳厅用了个早膳。 吃完觉得有些腻,回去却发现玉屏早已将昨夜剩的酸梅荔枝饮拿了出来,当即心情大好。 “怎么会这么好喝呢……” 她抱着竹筒一个劲的嘀咕,玉屏好笑。 “小姐若是喜欢,奴婢再差人去买些回来?” 凤吟晚瞧了眼外头渐盛的日头,恹恹摇头。 “近日暑气渐盛,去聚贤楼买总是麻烦,若是能自己做便好了。” 玉屏闻言却是一笑,“奴婢曾学过烹制果茶,小姐若是信任,奴婢倒可一试。” “真的?!” 凤吟晚万万没想到。 “玉屏,你可真让我惊喜!” 玉屏被夸得面色微赫,当即便到后厨准备材料去了。 凤吟晚美眸扫过案上莹白的玉盒,当即也起身往外去。 昨日未曾发现端倪,今日她得再好生看看。 中午时分,余氏尚未回府,秦如怜却率先登门。 凤吟晚瞧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不欢迎”三个字写在脸上。 “秦姑娘怎么寻到将军府来了?” 秦如怜颔首,神情一如昨日那般恭敬。 “听闻王妃昨日回了将军府,如怜想着您走得匆忙,并未带什么安胎之物,特意前来相送。” 她一招手,身后的小厮当即将补品呈上来, 凤吟晚美目一扬。 “难为你追到将军府来送补品,当真是有心了。” 秦如怜颔首,“为照顾王妃,应当的。” 她说着,眼神却暗暗瞥向凤吟晚的发髻。 见上头素着,只追缀了对碧玉簪花,正欲开口,玉屏却端着托盘快步进来。 “小姐,酸梅荔枝饮好了,您尝尝。” 话音未落便见着一旁的秦如怜,微微一怔。 “秦姑娘。” 随着她欠身的动作,白瓷盏中的酸梅浮起。 秦如怜眼神暗暗一闪,便见凤吟晚抬手接过,将汤汁一饮而尽。 “玉屏,你可太厉害了吧,这味道简直和原版一模一样!” 舔了舔唇,她当即又出声。 “还有没有?再给我盛几碗过来!” “小姐放心,奴婢煮了一锅呢。” 她应过声便回后厨替凤吟晚盛去了,一旁秦如怜听着,掩在袖口中的手却是一阵收紧。 常言道酸儿辣女,这贱人如此偏好吃酸,难道怀的竟是儿子不成! 一股无名的紧张感骤然跃上心头,秦如怜咬咬唇,当即出声告退。 “既然补品已经送下,如怜便先行回去了。” 她欠了欠身子便往外去,不料才出前厅,迎面却撞上两抹人影。 余氏面容,眼底一片乌青。 一旁被搀着的凤依依,脚步虚浮,两眼更是肿得像核桃。 秦如怜心中当即一怔。 这对母女俩,上次在墨王府门前她是见过的,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 思索的功夫,对面二人也看见了她,见她带着人从前厅出来,一看便是来送礼的。 当即也没好气。 “看什么看,将军府不欢迎外人!” 第131章 质量嘎嘎好 秦如怜在凤吟晚面前恭敬,却不代表肯给余氏和凤依依脸面。 “余夫人和凤二小姐,似乎也不能代表将军府吧?” 不着痕迹翻了个白眼,她径直带着人往外去。 余氏闻言眼珠子一瞪,对着她的背影叫喊。 “你什么意思!” “嘶——” 她手上力道一重,凤依依被按到痛处,当即痛得龇牙咧嘴。 “娘!” 余氏见状连忙又松开。 “哎呦,好了好了啊。” 给凤依依上药是头等大事。 她连忙搀着人往里去,不料没两步正撞上凤吟晚从前厅出来,四目相对,明显都有些怔住。 牢狱走一遭,凤依依免不了受了些皮肉之苦,但她回来得这般迅速,仍有些出乎凤吟晚的意料。 “余夫人当真是有本事,不过半日便已将二妹妹接了回来,这般速度,那长史的卷宗恐怕都还没写好吧。” 凤依依头顶上有伞?这伞的质量还嘎嘎好? 她俏脸冷下,眼底一片寒意,不料凤依依有气无力抬头看了她一眼,竟强撑着规规矩矩欠身下去。 “长姐,我真的知错了。” “那冰雪玉肌膏你已寻回,我在牢中也已受了三十大板,此事你便饶过我吧。” 她这般说话,倒像是真怕了。 凤吟晚扬了扬眉,一旁的余氏便已愤恨开口。 “官府的判决文书随后自会有人送来,如今依依已经吃尽苦头,你竟还不肯放过吗!” “娘,你要再说了……” 凤依依拦着余氏? 还真是有意思。 凤吟晚勾了勾唇,径直侧身将路让开。 “既是京兆府的判决,本王妃自然没有异议,二妹妹这伤势的确耽搁不得,余夫人快请吧。” 余氏恨恨剜她一眼,径直扶着凤依依往后院去。 玉屏端着酸梅荔枝饮才回来,见着凤依依也是一怔。 “小姐,二小姐她……” 不过才进去半日,京兆府这般处置,未免也太不将小姐放在眼中了! 凤吟晚神色平淡,美目从她手中的托盘上扫过,红唇似有若无一勾。 “端回绣楼吧,咱们慢慢喝。” 玉屏迟疑着点点头,“是。” 上午凤吟晚在府中转了许久,并未发现任何与西域有关的踪迹。 玉屏提了午膳进来,见她还在对着那支簪子沉思,小心开口。 “小姐可有想到什么?” 凤吟晚抬眸,凝白指尖轻叩着瓷盏的边缘,美目凝住。 “上午我又命人去搜查过,余氏的院子的确未有异样,如今,便只有一个地方未曾进过了。” “是哪里?” “爹爹的书房。” 凤老将军的书房中存放着许多军务机密,一向不准人随意进出,此次出征,书房的门早已被锁住。 玉屏皱眉。 “小姐您是怀疑……余夫人将私吞来的东西,藏在了老爷的书房中?” “可是老爷书房门上的钥匙您都不曾有,余夫人又怎么能进去呢?” 理论上来说,的确不太可能。 凤吟晚抿唇,羽睫垂下。 “此事再说吧。” 学剑之事,一日不能荒废。 本着“学会了就是自己的”这一原则,午憩过后,凤吟晚便拿出了自己的佩剑。 原本选这剑的时候,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冲着上头那一排宝石去的。 但一连几日用下来,这剑十分轻便趁手,叫她有些爱不释手。 默了会儿招式,外头的晒人的热度便已退去,凤吟晚提着剑出去,不料才练了两招院门便被推开。 凤依依艰难迈步进来,身上还裹着厚厚一层纱布,迎面撞上那锋利的剑刃,明显是有些发憷。 “长……长姐。” 凤吟晚收了剑,淡淡睨她,“你来做什么?” 凤依依眼珠微微转了两下,头垂得更低,“先前之事是我不对,我是来同你道歉的。” 道歉? “凤依依,我没听错吧?”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凤依依咬唇,“长姐,先前的确是我不好,不该鬼迷心窍地嫉妒你,如今我是真的知错了。” 她这低眉顺眼的模样倒是有点眼熟。 凤吟晚扬眉。 巧了么,前两天她还刚刚在小白莲那儿看过。 “那你准备如何改过呢?” 未料到她竟一点都不客气,凤依依一怔,当即有些接不上话。 “长……长姐想如何?” “凤依依,你来同本王妃道歉,现下倒反问起我来了?我看你也并非是真心吧。” “自然不是!” 凤依依心中一急,险些就要暴露本性。 咬了咬唇,她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再度开口。 “长姐,我想清楚了。” “四王爷风流纨绔,的确不是良配,我愿遵从爹爹的意思,好生同宋公子交往,不再与他往来。” 这一下,的确让凤吟晚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怎么,你先前不是极瞧不上宋清安么,去狱中待了一夜,突然就想开了?” 凤依依把当王妃看得比命都重,她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不料凤依依闻言身子一抽,竟然开始落泪。 “长姐何必这般说……” “昨日出了那般事,四王爷自始至终却从未露面,可见对我也并非真心……我也是因此才得以看清,迷途知返啊。” 捞她出来的,不是夜听雨? 凤吟晚秀眉几不可见一扬。 原以为是夜听雨顺水推舟,卖了余氏一个面子,没想到…… 事情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你能看清便好,此番也算是因祸得福,不枉受牢狱之灾。” “嗯嗯。” 凤依依附和般点点头,顿了顿,又弱弱出声。 “长姐,先前是我对宋公子礼数不周,为表歉意,我想请他到府上小住几日,也好培养一下感情,不知你觉得如何?” 留外男在府上小住,这无疑是在告诉外人,姻缘已定。 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凤吟晚眼含兴味点头。 “好啊,你能这般想,本王妃这个做长姐的,自然肯支持。” 凤依依颔首,“多谢长姐。” 不欲与她多言,凤吟晚径直转身练起剑。 那招式迅猛,凤依依心中一阵发憷,当即便识趣地离开。 凤吟晚知晓她要请宋清安来,但没想到会那般快。 晚膳时,她便在前院见到了宋清安的身影。 凤依依行动不便,碧云又已被发卖了出去,所以扶她的重任便落到了宋清安身上。 二人迎面走过来,步履整齐缓慢,瞧着倒也有些恩爱的意味。 一眼看着她,凤依依当即出声。 “长姐!” 第132章 的确很,刻苦 未料到会在此处撞见她,宋清安扶着凤依依的手微微有些僵硬。 “见过王妃。” 他颔首的样子一如先前那般恭敬,想起上次在四海云宴的闹剧,凤吟晚心中略有愧疚。 原本说好是请他吃饭道谢的,没成想被夜听澜给搅了…… “多日不见,宋公子的伤可已好全了?” 宋清安颔首,“劳王妃记挂,已经好了。” “那便好。” 凤吟晚点点头,眼神扫过一旁的凤依依,又道,“依依身子不便,有劳宋公子代为照顾。” “在下受二小姐之邀前来,应该的。” 凤吟晚勾唇颔首,率先迈步进了膳厅。 余氏早已等候在内,听见动静,直直越过她朝着后边的凤依依奔过去。 “哎呦,你怎么自己走过来了,叫人知会一声,娘命人将饭菜送去便是啊!” 她说着便要去拉凤依依的手,凤依依连忙出声提醒,眼神暗暗转向一旁的宋清安。 “娘,宋公子还在呢!” 余氏闻言,这才不情不愿地掀起眼皮看向宋清安。 “宋公子将依依扶过来已是麻烦,既到了门口,便由我亲自将她扶进去吧。” 她说罢便一把扯过凤依依的胳膊,径直扶着人往里去。 被挤开,宋清安倒也不甚在意,只默默跟在后面。 一顿晚膳用下来,气氛简直诡异又尴尬。 凤吟晚无心探究,吃完便径自回了绣楼。 玉屏正在房中摆弄着一盒点心,见她回来,当即做声。 “小姐,王爷命人送来了糕点,您可要尝尝?” 晚膳吃得已经够饱了,凤吟晚看见糕点只觉得腻,当即摆摆手。 “先放着吧,去替我将药筐取来。” 这两日夜听云便要进入下一阶段的治疗,她得先备下副新药。 外间凉风习习,她坐在窗畔专心整理药方,檐角的灯火垂下,投出一抹优美的剪影。 这一幕,正落在宋清安眼中。 “宋公子?” 他看得有些入迷,凤依依从旁不紧不慢叫了两声,眼神在暗处微闪。 “我说宋公子,你在看什么呢?” 宋清安回神,当即仓促收回眼,“依依姑娘,你方才说什么?” 凤依依瞧他一眼,扭头看向绣楼那处,似笑非笑勾唇。 “宋公子方才看得那般入迷,可是在看长姐?” 心思被揭破,宋清安心中一紧,当即便出声否认。 “二小姐误会了,在下……” “好了,我知道你对长姐的心思,若非如此,又怎会一请便来呢。” 先前宋清安来府上那次,她便已知晓。 宋清安闻言神情顿时严肃。 “王妃身份尊贵,与墨王恩爱有加,在下除了尊敬并无任何其他之意,还望二小姐莫要拿在下寻开心。” 假正经! 凤依依心中暗嗤了下,继续出声引诱。 “宋公子何必这般急着否认,我这般做,也是为了姐姐好啊。” 宋清安眉目一紧,不等做声便又听她道。 “你有所不知,那墨王身边可是有一个白月光,心头好。” “他表面与姐姐恩爱不过是做做样子,实则对姐姐万般冷落,还纵容旁人肆意欺辱,否则姐姐怎会三番两次回将军府!” 似是为了印证自己所说,凤依依又轻叹一声。 “姐姐她是嫡女,要顾着将军府的颜面,如此难堪的事自是不好言明。” “我请你来也没有旁的意思,不过是看在咱们两家的情分上,想你能帮忙打开姐姐的心结,让她开心一些。” 这一句两句,听着倒真像是在替凤吟晚着想。 宋清安清俊的眉头紧了紧,忽地想起青普寺之事。 凤依依口中夜听澜的“白月光,心头好”,应该就是那位秦姑娘。 墨王虽未曾言明,可言语间对她的关照,绝非作假。 那日四海云宴情形又从眼前飘过,宋清安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成拳。 见火候差不多了,凤依依当即又出声。 “宋公子你也知道,我长姐她曾伤过脸,故性子有些孤僻,不愿与人敞开心扉,此事还是多有劳你了。” 她说罢便径直扭着腰肢离开,宋清安怔在原地,望着那抹倩影,眼眸微黯。 凤吟晚对他,一贯是客气疏离。 翌日。 清晨空气清新极为舒适,凤吟晚突然来了兴致,当即便拔剑在院中练了起来。 这一遍练下来手感出奇的好,除了,力道有些不受控制。 “小姐……” 玉屏从房中出来,迎面却是一道剑气涌过来,瞬间便将头顶的灯笼砍落。 当即吓得小脸一白。 “啊!” 凤吟晚见状心也是一紧,想叫她躲开却也已来不及,正准备再挥一剑将灯笼劈开,却是一抹身影凌空飞来。 “咚。” 一声闷响,灯笼悬在玉屏头顶。 凤吟晚当即松口气,转眸却看见宋清安的脸,微微一怔。 “宋公子?” 他留宿的客房靠近前院,离自己这绣楼可是不近。 但不管怎么说,他救了玉屏。 “方才多谢你出手相救。” 宋清安摇摇头,抬手将灯笼拿开,“举手之劳,王妃不必言谢。” 玉屏缓过神,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小姐,方……方才吓死奴婢了。” 那灯笼的骨架乃是榉木所制,这么高砸下来,她的脑瓜得开花! 凤吟晚心中愧疚,“抱歉啊,我的剑法还不太纯熟,这力道吧……多少就有点控制不住。” 方才那一击,威力不输军中勇士。 她竟有了如此内力。 眼神自凤吟晚手中的长剑扫过,宋清安眼中惊讶更甚。 仅一瞬,他神色又恢复如常。 “王妃初学剑法,如此已是难得,力道失控是因对内力掌控欠佳,尚未做到收放自如。” 唇畔温润一笑,又颔首,“若不嫌弃,在下倒可教您如何掌控内力。” 宋清安的身手或许比不上夜听澜,但一定不会差。 凤吟晚多少是有些心动的成分在的,但,他一个外男在这,不是很合适。 “宋公子的好意本王妃心领了,只是本王妃资质愚钝,一时半刻恐难以学会,还是不必麻烦了。” 被婉拒也是意料之内,宋清安无意冒犯,正欲颔首,院门却突然被推开。 凛冽的寒气骤然席卷,凤吟晚抬眼,身子当即一颤。 “王……王爷?” 夜听澜怎么会来? 墨眸自宋清安身上扫过,夜听澜薄唇抿紧,俊脸上的寒意沉冷骇人。 “凤吟晚,这便是你同本王说的刻苦勤练?” 和别的男人一同练习,的确很,刻苦。 第133章 分明是在引狼入室! 他话中的怒气太盛,凤吟晚身子下意识一颤,手臂便已被一股大力扯过。 夜听澜的手坚硬如铁,将她牢牢禁锢。 “诶……痛死了!你松手啊!” 盛怒之下他并未留情,骨裂般的痛意传来,凤吟晚当即挣扎出声。 殊不知,这般举动却让夜听澜更为上火。 “给本王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吟晚对他这易怒且多疑的性子,有些无语。 “王爷想让臣妾解释什么,方才臣妾不慎将灯笼劈下,宋公子不过是恰巧路过,进来相助罢了。” 他就不能问清楚再动手! 夜听澜闻言眉心一蹙,正欲掀唇,一抹桃色身影却极快地闪进院中。 “哎呀长姐,宋公子原来在你这啊,难怪我在客房中未曾寻到踪影!” 凤依依尖着嗓子,进门便开始叫嚷,一眼看见旁侧的夜听澜,当即又猛地噤住声。 “王……王爷怎么也在这?” 她说着便已惊惶般朝凤吟晚望去,这眼神,分明就像是有什么。 凤吟晚秀眉皱起,不等开口腕上却又是一重。 “凤吟晚!” 夜听澜的脸,幽若寒霜。 凤吟晚身子下意识一颤,“到……到!” “这便是你同本王说的,恰巧路过。” 如果怒气有形,她怀疑夜听澜头顶的火能冒三丈高。 但是,没做过的事她也不能认。 “的确是这样啊……” 这女人还敢同他撒谎! 夜听澜俊脸怒不可遏一沉,墨眸自她手中的佩剑扫过,径直劈手夺下。 “这把剑,你不配用。” 话落手腕便已被甩开,凤吟晚踉跄着退了几步,待站稳时,夜听澜早已破门而去。 “长姐!你没事吧!” 凤依依佯装关切上前,两手却粗暴地往她手腕上按。 方才被夜听澜大力攥过,那处现下通红一片,细密的钝痛当即令凤吟晚额角渗出冷汗。 “滚开!” 凤依依身上的瘀伤还未好,一下被挥到地上,面色顿时惨白。 “长姐,你这是做什么呀!” “总不能……总不能因为王爷这般对你,你便要将怒气撒到我身上吧!我这可是为你好呀……” “滚。” 这一声,音色冷透。 凤依依咬咬唇,还想再开口,抬头却对上凤吟晚眼底的森寒。 “再敢废话一句,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这贱人在揍她这方面,一向言出必行! 左右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凤依依也见好就收,当即便爬起来往外去。 院中一瞬沉寂,只地上那盏灯笼昭示着方才的闹剧。 凤吟晚心中一阵烦躁,转眸却发现宋清安还在,面上微滞。 “让宋公子见笑了。” 目光触及她腕上的红肿,宋清安眼底凝住。 “王妃……可还好?” 凤吟晚摇摇头,不动声色将袖口拨下,“无碍。” 说罢又看向一侧。 “玉屏,送宋公子出去。” 宋清安闻言心中一阵失落,却也只好颔首。 前院。 夜听云和姜如墨正在院中等候,见夜听澜快步从后院折回来,面色明显有异,皆是一怔。 “三哥……” 夜听云想上前询问两句,不料才开口一道冷意便直直袭来,他当即又缩了回去。 夜听澜面若寒霜,越过他径直出府。 视线所及早已不见了夜听澜的踪影,那逼人的寒意却好似还留在原地。 夜听云抖索着抱紧胳膊,“姜太医,你有没有感觉……” 姜如墨颔首,像个莫得感情的工具人。 “微臣没感觉。” 夜听云瞳孔地震,“这么明显,你竟然没感觉?!” 以他在御书局监政三年的经验来说,三哥这……明显就是遭遇了情感问题啊! 姜如墨再颔首,面上没有半分多余的表情。 “回殿下,微臣的确没有感觉。” 墨王的事,他不敢有感觉。 “……!” 夜听云不死心地瞧他一眼,对上他那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模样,当即暗暗摇头。 “走吧走吧!” 一路出了将军府,夜听澜正欲离开,身后却突然传来道女声。 “王爷留步~” 凤依依喘着粗气追上来,已然是有些吃不消。 见着是她,夜听澜墨眸一眯,当即便欲抬脚。 凤依依见状一急,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拉,一柄寒刃却率先挡在眼前。 面上一阵发白,她当即讪讪着将手收了回来。 “臣……臣女见过王爷。” “何事。” 这语调简直比凤吟晚的还要森冷数倍,对上这般强大的气场,凤依依心中不禁有些发憷。 “臣女是来同王爷解释的。” 她弱着嗓子,话中并无几分真心。 夜听澜冷冷睨她一眼,并未做声。 私以为寻了到机会,凤依依眼神暗暗一转,当即又开口。 “王爷方才误会长姐了。” “家父与宋大人十分交好,宋公子又是府上的宾客,长姐不好驳了他的面子才礼敬有加,并非是王爷想的那样……” 解释了不如没解释。 “宾客”二字落入耳中,夜听澜面色一沉,再度震怒。 这女人竟敢准宋清安留住将军府! 她这分明是在,引狼入室! 俊脸一寒,他当即拂袖而去,凤依依见状眼神暗暗一闪,心中顿时得意。 看来,凤吟晚这贱人同墨王的感情,也并非那般坚固! 绣楼。 凤吟晚才将药膏色涂到腕上,院门却又再度被推开。 夜听云扒着门,半个身子闪进来。 一眼看见那厢雕梁画栋的二层小楼,当即啧声。 “这女人住得不错嘛!” 京中传言凤老将军盛宠爱女,看来的确名不虚传。 玉屏才端着水盆出来,见门缝处诡异地悬着半个脑袋,当即吓了一跳。 “鬼——鬼啊!” 夜听云胆子最小,闻言心中也是一紧。 不等看清,迎面却是一只铜盆砸到门上,“铛”的一声,顿时将他吓得跳起。 “姜太医,护驾!快护驾!” 姜如墨抬手将他扶住,不等做声,院门却率先被推开。 凤吟晚抱臂瞧着这般闹剧,美目微寒。 “云王来将军府做什么?” 这小子简直就是夜听澜的大粉头子,这会儿找过来,肯定没好事。 不料夜听云看着她,却是重重松口气。 “姜太医说服药的日子够了,本王来找你诊治啊!” 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他又道。 “对了,三哥和我们一起来的,方才他说先来后院寻你,怎么又气冲冲的走了?” “你们……吵架了?” 第134章 没空快滚 他这眼神简直八卦得不能再八卦,凤吟晚闻言却是一怔。 他们来竟是为了这事? 夜听云不依不饶,“到底怎么了?我瞧着三哥手里还拿着把剑,是不是你的?”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凤吟晚就又开始上火。 狗男人方才夺剑的时候说什么? 她不配用?! 明明是自己答应了让她选的,现下又搞这种迷惑操作! 红唇一抿,凤吟晚俏脸顿时冷下。 “你这般好奇,何不去亲自问问你的好三哥!” 夜听云倒是想,可是他不敢。 不等再追问,凤吟晚却已探指从腰间取出张药方,劈脸丢过去。 “这是新药方,回去之后让姜太医给你替换了便好,本王妃今日没心情诊治。” 言下之意是,没空快滚。 夜听云哪里肯死心。 “哎,你还没回答本王呢……” 话未说完,凤吟晚的眼刀便已飞了过来,夜听云被吓得身子一颤,猛然记起—— 这个婆娘她现在会武功! “咳……本王的意思是,女孩子生气会影响美貌,虽然你已经很好看了,但是也应该适当的控制……不不不,本王现在立刻马上就走!” 说罢他一把拽起姜如墨的袖口,当即便迈步往外去。 凤吟晚眯了眯眸子,径直转身回屋。 临近午膳的时候,凤依依又带着人假模假样上门。 “长姐,你可曾气消了?” 凤吟晚睨她一眼,眼底止不住有些泛冷。 宋清安并非不守规矩之人,即便宿在府上,也绝不会无缘无故到后院中来。 今晨他才出手相助,后脚夜听澜质问之时凤依依便冲了进来,若说此事与她无关,当真是骗鬼都不信! 凤吟晚冷嗤,“怎么,你还有话说?” 凤依依闻言面上一阵委屈。 “长姐何必这般尖锐,我也是好心才来安慰你的呀!” 凤依依会好心,那母猪都能上树。 见她目光审视看着自己,根本不欲开口,凤依依咬唇。 “长姐,王爷今晨那般动怒,定是误会了什么,你就不准备……去同他解释清楚吗?” 凤吟晚原本压下去的火气,顿时又涌了上来。 “你住海边吗,管这么宽。” “有这般闲心,不若多费些功夫教导好身边之人,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碧云的事,总归是凤依依心头的一根刺。 依着她的脾性本应一秒破防,不料凤依依闻言不怒反笑。 “长姐,我这也是为了你和王爷的感情着想啊!” “此事墨王的确冲动了些,你心中有气,不愿解释也是应该的,身为妹妹,我自然是向着你的。” 这一下真叫凤吟晚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凤依依,你搞什么名堂?” “长姐就是不肯信我。” 她眼眶应声一红,看着倒真有几分委屈。 凤吟晚秀眉淡淡一扬,任由她不尴不尬抽泣了两声,不置可否。 凤依依抹了泪,眼神暗暗一闪,开口却是试探。 “长姐,我瞧着你那武功甚是厉害,可是墨王所教?” 今日她看夜听澜将剑收走的架势,这贱人的武功八九不离十就是他教的。 夜听澜可是战神,若再让这贱人继续学下去,那还得了! 她句句往夜听澜身上扯,凤吟晚眉心才蹙了下,便又听她开口。 “我听闻宋公子青年才俊,身手亦是十分了得,正巧现下他在府上,长姐何不让他指点一二,总好过……去墨王那里受气呀。” 绕了半天,原来是想说这个。 凤依依两颗眼珠瞪得溜圆,“算计”二字写在了脸上。 凤吟晚扫她一眼,红唇欣然勾起。 “好啊,不过宋公子总归是妹妹你的夫婿,如此……你当真不会介意吗?” 凤依依才没把宋清安当夫婿。 “长姐这是哪里话,依依并非是小气之人,只要你能开心便好。” “此事便这般说定了,宋公子那边我去说,长姐且安心等着便是!” 她心满意足地离开,凤吟晚用个午膳的功夫,人便已被她亲自带了来。 凤依依一步三丈,走路快得带风,宋清安亦步亦趋跟在后头,面上却有些犹豫。 玉屏尚不知此事,见状还有些发愣。 “二小姐,您这是?” 宋清安到底是外男,哪能总往小姐这儿跑啊! 不料凤依依闻言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径直带着人往里去。 “我是来找长姐的。” “哎,二小姐……” 玉屏还欲阻拦,却被她一把拨开,当即趔趄着退到一旁。 “长姐,宋公子我给你请过来了。” 凤依依进门便在叫嚷,凤吟晚闻言,美眸从茶盏后抬起几分。 “小姐。” 玉屏堪堪追上来,凤吟晚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颔首。 “二妹妹当真是用心了,这般迅速便已将宋公子请了过来。” 私以为这话是在夸自己,凤依依也不客气地点点头。 “长姐的事,我自然上心。” 说罢又看向一侧的宋清安,“宋公子,剑法之事我一窍不通,便不留在这打扰了,你可要好生教长姐啊!” 见凤吟晚当真未曾出言拒绝,宋清安迟疑着点头。 “请二小姐放心。” 凤依依见状满意地点点头,“长姐,那我先回去了。” 凤吟晚颔首,“玉屏,送二小姐出去。” “小姐?” 玉屏有些愣住。 小姐对二小姐一向不喜,今日这是怎么了? 还有二小姐,反应也太奇怪了。 凤依依自然更不想让她跟着,当即摆手,“不必麻烦了,我自行回去便是。” 她说罢便抬脚往外去,凤吟晚美眸暗暗一扬,转回宋清安身上。 “宋公子,本王妃有一事想求你相助。” 这语气令宋清安微微一怔,当即也正色,“但凭王妃吩咐。” 绣楼外。 才出院门,凤依依脚下一转,身子当即掩到门旁。 门橼处有一道细缝,见四下无人,她俯身贴上去,悄悄朝院中张望。 不多时,凤吟晚和宋清安一前一后从房中走出来。 凤吟晚的佩剑被收走,便只好先用宋清安的代替,二人共用一把剑,极快便放下拘谨。 “王妃小心!” 宋清安的剑用起来到底不趁手,凤吟晚转腕的功夫,剑从手中脱落,险些刺伤小臂。 情急之下,宋清安只好挥手挡下。 这动作从凤依依的角度看,倒像是凤吟晚被他圈在了怀中一般。 凤依依看得眼一瞪,扣着门框的手当即用力。 “这贱人是故意的吧,勾男人还真是有一套!” 第135章 王妃她可是知错了? “二小姐?您这是在……” “嘘——!” 院外有下人路过,话未问完便被已被凤依依用气声喝住。 她身子猛然一顿,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还好,凤吟晚那贱人并未发现! “瞎叫什么,还不快走!” 莫名其妙被斥声,小厮颤颤巍巍点了头,当即快步跑开。 凤依依转眸看回院中,目光从那厢专心练剑的二人身上扫过,得意勾唇。 等着吧,凤吟晚! 虽说是故意做戏,但宋清安的剑术的确不差,由他指导了一番,凤吟晚对内力的控制的确有所精进。 “宋公子教习有方,本王妃果然觉得好多了。” 一剑收式,凤吟晚转了转手腕将佩剑递回。 宋清安双手接下,“王妃天资聪颖,在下不过略施教导,不敢承谢。” 他一向有礼。 凤吟晚摆摆手,美目扫向院门处的阴影,唇角勾起。 “今日便练到这吧,宋公子辛苦了,玉屏,上茶。” 要做戏,定然非一时之功。 宋清安会意,当即也颔首,“谢王妃。” 一壶花茶,沸沸停停,在泥胚炉上煮了一下午。 凤吟晚半靠在藤椅上,葱白玉指捏着茶盏,被夕阳映出的剪影亦是慵懒妩媚。 宋清安惊鸿一瞥,看得有些失神。 院门倏然被推开,玉屏端着两只瓷碗快步进来。 “小姐,酸梅荔枝饮好了。” 宋清安回神,瓷盏便已被端到面前。 凤吟晚自顾自拿起勺子盛了口,见他还愣着,当即又出声招呼。 “宋公子尝尝?玉屏的手艺,与聚贤楼的师傅简直一般无二。” 宋清安点点头,迟疑着端起来尝了一口。 太酸。 愣神的功夫,凤吟晚碗中的汤水已经见底,咂了咂嘴,又讨好着看向玉屏。 “玉屏,再给我盛一碗吧!就一碗!” 玉屏看她一眼,有些为难,“小姐,您上午也是这般说的……” 冰在京中算是稀罕物,所以这酸梅荔枝饮熬制好后,她便提前放在了井下冰着。 虽然好喝,但女子喝太多对身体总归是不好。 不过,架不住凤吟晚缠着她耍赖。 “最后一碗,我保证!好玉屏,求求你了,拜托拜托!” 自家小姐虽说相貌属于美艳那一挂的,但卖起萌来也是真的可爱。 根本扛不住美女撒娇,玉屏直接认输。 “好吧,不过小姐,这当真是最后一碗了。” 凤吟晚点头,似小鸡啄米,“嗯嗯嗯!” 这模样有点可爱。 一向见她都是冷艳端方,宋清安失神片刻,微微有些怔住。 身侧投来的视线太过灼热,凤吟晚扭头,疑惑。 “宋公子?” “嗯……” 宋清安迅速收回眼,耳尖一抹微粉登时绽开。 凤吟晚不明所以,正欲掀唇却又听他做声,开口嗓音恢复如常。 “王妃似乎很偏爱酸食?” 凤吟晚被问得一怔,否认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有些迟疑。 她一个吃糖葫芦都只啃糖皮的人,实在不敢大言不惭说自己爱吃酸,不过…… 看了眼手中的碗,她舔舔唇。 最近似乎确实有点反常。 凤吟晚身孕的事宫里宫外都传得沸沸扬扬,宋清安自然也有耳闻。 见她并未开口,眼底一暗,当即也起身。 “茶已喝完,在下先行告退。” 一下午,凤依依都命人暗暗盯着绣楼这边的动静,见临近晚膳宋清安才出来,差点没高兴坏了。 没两步二人便在花园相遇,凤依依眼神一闪,当即快步迎上去。 “宋公子?” 见着她,宋清安步子微微顿住。 “二小姐。” 凤依依弯了弯唇,眼珠转得飞快。 “你是才从长姐院中出来么?怎么待了这般久?” 记着凤吟晚的吩咐,宋清安点点头,客气出声。 “王妃兴致浓厚,一直向在下讨教问题,故此待的久了些。” 讨教问题? 那贱人能有这般好学? 暗暗嗤了声,她开口却极为附和。 “是呀是呀,长姐她一向好学,你明日可一定要再去啊!” 宋清安颔首,“王妃也正有此意。” 凤依依差点没笑出声。 这贱人,还真是正合她意! 吃饱喝足,一天的疲惫顿时涌了上来,凤吟晚懒懒打了个呵欠,径直回榻上睡觉。 玉屏在侧收着碗具,见状有些担忧开口。 “小姐,您当真不再同王爷解释一番了么?” 都说夫妻不吵隔夜架,她怎么看着小姐这是要刚到底的样子? “有什么好解释的,他犟的跟头牛似的。” 凤吟晚将鞋一踢,直接钻进被窝,“睡觉!” 玉屏无奈地摇摇头,端起托盘出了房间。 清风抚月,绣楼中很快传出阵娇鼾,墨王府的主院却灯火高悬,明烛蹙动。 房中的气氛沉闷得吓人。 亓玄顶着压力,端着茶盏颤颤巍巍进门,还不等开口,自家王爷的威压便已传来。 “谁让你进来的。” “王爷,您已经一日未曾用膳了,要爱惜身体呀……” 亓玄将茶盏呈上去,头埋得比托盘还低。 夜听澜正欲发作,一缕清幽的香气盈入鼻息,当即一怔,掌心的力道硬生生收住。 是他寒毒发作后,凤吟晚泡过的清茉参茶。 思绪被牵动,夜听澜眼底明灭一瞬,唇角的冷厉顿时化开。 “她可是回府了?为何不肯亲自前来认错?” 女人,只要你来跟本王认错,本王就原谅你! 亓玄被问得眼皮子一跳,额角顿时渗出冷汗。 正琢磨着该如何回答,便见夜听澜已伸手将茶盏端起,皱眉催促。 “本王在问你话。” 撒谎和脑袋之间,亓玄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后者。 “王……王爷,王妃并未回府……” 没回府? 夜听澜端着茶盏的手一顿,俊脸顿时寒下。 “不必这般遮遮掩掩,她既肯泡茶,便已是真心同本王认错,去叫她进来。” 亓玄:……我叫个鬼哦! 虽然很怕死,但他还是得承认。 “王爷……这茶是属下泡的……” 一瞬间,头顶寒意骤冷无比。 亓玄说的:王妃没回来,这茶是我泡的。 夜听澜听到的:哈哈哈,叫你生气,被踹了吧!王妃她不仅没知错,还留在将军府逍遥快活,和宋公子谈笑风生,花前月下,简直是高兴得不得了呢! “嘭——” 茶盏被一股大力砸到地上,登时化作一阵齑粉。 夜听澜的脸色,简直难看至极。 “去将揽清院给本王封起来!” 该死的女人,不想回就别回来了! 第136章 莫非这就是口嫌体正直? 亓玄闻言狠狠一怔。 封……封院?! 看来王爷当真是动怒了。 正犹豫着该如何应对,外头一个侍卫快步进来。 “王爷,将军府有书信送来。” 将军府,不就等于是凤吟晚? 房中原本凝重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夜听澜面上余怒未消,亓玄见状,当即快步上前将书信接过。 “王爷,王妃这么晚了还差人送信来,心中自然也是有您的。” 求这封宝贝书信速速平息王爷怒火! 不料夜听澜沉冷睨他一眼,寒声,“她心中如何想,与本王何干。” 话是这么说,手却已经抽过书信径直展开。 亓玄咂舌。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口嫌体正直? 抬眼便见自家王爷墨眸从书信上扫过,眼底明灭一瞬,面上的寒意悄然化开。 这个表情,应该是稳了。 亓玄暗暗松口气,“王爷,那您方才的命令?” 话音未落,一道冷意却率先投来。 夜听澜目光从书信上移开几分,冷冷看他。 “怎么,你有异议?” 他哪敢啊! 亓玄头摇成个拨浪鼓。 “不敢不敢,属下只是……” 还以为王爷看了信,气会消呢。 夜听澜素白长指捏住书信,不动声色往下一压,“既然没有,那还不快去办。” 这女人,休想用一封书信便将他打发了! 许是昨日练过剑的缘故,凤吟晚觉得身子格外疲累,翌日睡到辰末还未醒来。 眼神从院中已等候多时的宋清安身上扫过,玉屏抿抿唇,只好进屋将人唤醒。 “小姐,小姐?” 凤吟晚正梦见自己在吃火锅,脸上一阵痒意传来,当即不耐烦地皱眉。 眼见她拨开自己,翻了个身就要继续睡,玉屏无奈。 “小姐,奴婢方才新熬制了一锅酸梅荔枝饮,现下想必已经放凉了。” 话音未落,身后一阵微响,凤吟晚当即从榻上爬起来。 “在哪在哪?酸梅荔枝饮在哪?” 她睡意犹存,美眸还有几分惺忪,玉屏好笑着上前。 “小姐,宋公子已在楼下等候多时了。” 昨日她已同宋清安约好了,今晨要一起“探讨剑法”。 凤吟晚闻言顿时惊醒,“几时了?” 外头天光大亮,少说也得是巳时,果不其然就听玉屏道。 “小姐,已是巳时了。” 凤吟晚一拍脑门,连忙从榻上翻下身。 “快快快,替我梳洗。” 楼下,宋清安负手立在花丛旁,身姿笔挺,倒未见丝毫不耐烦。 “实在抱歉,一个不小心就睡过去了,让宋公子久等了。” 为求迅速,她只让玉屏替自己绾了个简单的发髻便下楼,不料那张脸一颦一笑却仍是美艳动人。 宋清安有片刻失神。 “王妃不必自责,院中花草清幽雅致,在下心悦神往,已是看得入迷。” 景美,人亦美。 凤吟晚闻言却是松口气。 听见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正准备再客气两句,院门却已被推开,不出所料,又是凤依依。 远远便见二人站在一处,凤依依眼神暗暗一闪,快步上前。 “长姐,听说你晨起便唤了宋公子来学习剑术,连早膳都未曾用,可真是叫人担心!” 她尖着嗓子嗔声,手臂极为自然地挽上凤吟晚的胳膊。 “学武最是辛苦,姐姐即便是感兴趣,也当爱惜身子才是呀。” 她一凑近,一股冲鼻的脂粉气便传过来,凤吟晚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将手抽出来。 “玉屏已将早膳取回,本王妃若是饿了,自己会吃。” 被挥开,凤依依对她这般冷淡的模样倒不甚在意。 “长姐,早膳的时辰早就过了,玉屏取回来的饭食也都凉了吧?” “你吃我的,这些都是我命后厨刚刚做出来的,还热着呢!” 她一招手,后头的丫鬟当即将食盒递上前。 凤依依接过,笑意殷勤,“知道长姐喜欢吃醋溜肉段,我还专程让人做了呢!” 凤吟晚淡淡瞧了眼食盒,并未伸手去接。 “难为你这般费心,不过本王妃现下觉得有些腻,并不想吃这个。” 凤依依闻言眼神一闪,当即又赔笑,“长姐若是觉得腻,清淡小菜也是有的,厨娘还做了冬瓜玉菇汤呢!” 她准备得倒是齐全。 凤吟晚扬了扬眉,未再做声。 凤依依见状暗暗一喜,直接将食盒强硬地塞到玉屏手中。 “玉屏,你快先将饭菜拿进去,待会儿凉一些了记得让长姐吃!” 吩咐完又看向凤吟晚,“长姐,那我便不打扰你和宋公子了,我先回去了。” 她说罢便带着人往外去,凤吟晚美目微微一扬,迈步往院中的石桌走去。 玉屏拎着食盒,迟疑跟上前。 “小姐,这饭菜?” 凤吟晚颔首,“都放到桌上吧。” “是。” 菜倒当真如凤依依所说那般,是刚做出来的,凤吟晚用银针一一探过,并无任何异样。 眼底微微一凝,她拿起筷子便欲夹菜,不料却被一双手率先止住。 “王妃,让在下来吧。” 她对凤依依的怀疑,宋清安都看在眼中。 “王妃通晓医术,若在下有何异样,也好快速诊治。” 未料到这般,凤吟晚微微一怔。 他肯以身试毒,自然是好的。 “那便有劳宋公子了,若有任何不适,请务必停下。” 宋清安点点头,夹起一块肉段便送入口中。 凤吟晚秀眉微凝,美目紧紧盯着他的神情。 “如何?” 一连咀嚼了几下都未觉有异,宋清安摇摇头,直接咽下。 “并无任何不妥。” 不等凤吟晚开口,他便又夹起一片冬瓜,片刻,仍是摇摇头。 一桌子菜试完,宋清安神色如常,的确看不出不对劲。 凤吟晚皱眉。 难道是她多心了? 眼底一凝,她夹起块肉段便塞入口中。 入口是再正常不过的酸甜滋味,凤吟晚迟疑着吞下,正准备再试一下别的,体内一丝莫名的燥意却翻涌上来。 心中一紧,她抵在指尖的银针当即扎入穴位。 燥意很快席卷全身,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意识被吞噬之前,凤吟晚极快地又对准几个穴位刺下数针。 而后身子一软,便晕了过去。 “小姐!” 她晕得太快,那针还扎在身上。 玉屏被这情形吓得一怔,连忙将人扶住。 “宋公子,小姐她……这……” 她急得手足无措,宋清安眉头亦是紧皱。 不等二人想出办法,院门却被猛然推开。 第137章 目标从一开始便是她 “王妃恕罪,奴婢方才不慎将东西落下了……” 来人一边说一边快速进门,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跟在凤依依身后的丫鬟。 玉屏心中一紧,当即侧身挡上前。 “你落了什么东西?”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她身子挡得严实,隔着段距离,丫鬟只能隐隐看见凤吟晚的衣角。 看情形,倒像是在和宋清安一同用膳。 二小姐所料果然不错! 丫鬟眼神一闪,当即笑着开口。 “玉屏姐姐,方才我们从后厨过来,我原是端了一碗甜茶给二小姐的,不想递食盒的时候落下了。” 眼神往后头扫了扫,又惊喜出声。 “呀,这就不在那儿么!” 玉屏顺着她那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的花台上,果然就放着个檀木托盘和一只青盏。 当即皱眉。 这花台和石桌离得并不远,小姐现下还昏着,若叫这丫鬟自己去取,定然会露出破绽。 是以,她只好开口吩咐。 “小姐用膳时不喜有人打扰,你且在这等着,我去替你取来。” 丫鬟自然不甘心,但忌惮着凤吟的脾气,也不敢造次。 “那便有劳玉屏姐姐了。” 玉屏看她一眼,转身便快步往花台处走去,这一动作,身后的凤吟晚和宋清安当即暴露在丫鬟的视线中。 二人紧挨着坐在一处,身形未曾接触,衣袍却隐有交叠。 从丫鬟的角度,凤吟晚正好背对着她而坐,看不见脸上的神情,但,盘中的饭菜分明已经被动过! 她暗暗捏着袖口,还不等再看几眼,玉屏便已端着托盘走了回来。 “给你。” 视线骤然被挡住,丫鬟回神,当即快速收回眼。 “多谢玉屏姐姐。” 她端着托盘便转身往外去,步伐倒没有丝毫停留。 “吱呀”一声,院门被轻轻阖上,玉屏暗暗松口气,当即快步退了回去。 “宋公子,小姐她怎么样了?” 方才情急之下,他们只得将凤吟晚扶到石凳上,而后由宋清安在暗中扶着。 从未离女子这般近,尤其这个女子还是凤吟晚,宋清安的耳尖早已红透。 “王……王妃的面色已经恢复了许多。” 无瑕追究他的异样,玉屏上前将人接过,就见凤吟晚面上的潮红果然退去了不少。 “太好了,小姐的额头也没有方才那般烫了!” 话音未落,怀中的女子传出声闷哼,而后缓缓睁开眼。 玉屏见状顿时激动出声,“小姐,您醒了!” 方才可吓死她了! 体内的气息尚未恢复平稳,凤吟晚点点头,暗暗调整起呼吸。 方才那药物药性极强,且发作之快连她都有些出乎意料,万幸的是她及时用银针封住穴位,将药性全部散了出来,否则…… “气血躁动,神志不清,遇外力阻止则昏厥。” “宋公子不觉本王妃方才的症状,与你先前所中之药很是相像么?” 宋清安初次来将军府时中的药,与这次的,应是同一种。 只是当时他身上的药性更为猛烈,银针拔下后,更是吐出了血沫。 宋清安闻言亦是诧异。 “如王妃所说,在下当时的确是这般症状。” 话及此处已十分明朗。 方才她是吃过凤依依送来的饭菜才会如此,问题,只能是出在饭菜上。 “小姐,您是说先前在白玉芙蓉糕中做手脚的人,是二小姐?!” 玉屏大惊。 凤依依素日是骄横了些,可小姐到底是她的长姐,她怎能…… 不等凤吟晚做声,宋清安便已开口。 “王妃,若真是如此,在下方才也吃了这饭菜,为何……” 凤吟晚冷嗤一声,俏脸微寒。 “因为这东西发作需要两味药物碰在一处,而另一味,就在我身上。” “在您身上?” 玉屏和宋清安惊愕不已。 便见她眼睫一垂,径直将袖口抬高。 “就是这东西。” 她今日穿了身月白衣裙,那皎洁的衣袖上,现下正沾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浅色粉末,若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来。 “小姐,这是什么?” 玉屏疑惑抬眼,正对上凤吟晚眼底的冷凝。 “是海陵香。” “海陵香?是什么东西呀?” 海陵香,是西域之物。 凤吟晚美眸不动声色垂下。 “海陵香性温,却有使人致幻之效,单独放置时不会起任何作用,但,这饭菜中加了一味相见欢。” “相见欢无色无味,少食可使人心情愉悦,也无害处,但若二者相撞……” 微微一顿,她又掀唇,“海陵香和相见欢的药力会被同时激发,使人情动难控,一发不可收拾。” 这便是宋清安吃过饭菜,却没有出现异样的原因。 凤依依的目标,从一开始便是她! 二人闻言皆是一惊,玉屏反应过来,小脸顿时有些发白。 “小姐,是什么时候……” 自始至终她们都待在一处,若要真说何时,便只能是凤依依进来时挽她的那一下。 海陵香本身的味道和颜色便很淡,凤依依身上脂粉气又重,嗅觉被刺激,她这才未能及时察觉。 只是,这海陵香极为珍贵难寻,凤依依手上怎么会有此物。 凤吟晚眼底思绪掠过,将衣袖上沾的粉末用手帕仔细包起来。 玉屏看了仍觉心惊,“小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此事关系重大,可要告诉……” 她想说告诉老爷和公子,话到嘴边却又猛然想起,凤老将军和凤靖元现下并不在府上。 凤吟晚收好手帕,安抚着看她一眼,“鱼都要上钩了,哪有不收网的道理呢?” “小姐的意思是?” 凤吟晚唇角淡淡一勾,转身坐回石桌旁。 绣楼内一片寂静,不多时,院门被打开,玉屏端着水盆从中出来,看着倒像要是去浣洗衣物。 墙角处盯梢的丫鬟见状眼神一闪,正欲贴近些听听院中的动静,一阵清脆的瓷碎声却猛然传出。 下一瞬,女子妩媚的轻哼和布料撕碎的声音同时响起。 丫鬟听得两眼一睁,当即快步跑开。 寂静仅仅维持了片刻。 “砰——” 一声巨响,绣楼的院门当即被一股大力推开。 凤依依激动着冲进去,一眼瞥见石桌旁的狼藉,心中顿时兴奋不已。 “王爷快请进!” 夜听澜闻言迈步跟进去,在前院等了许久,现下面色委实算不得好看。 “凤吟晚呢,她为何不出来相迎?” 凤依依低着头,眼神一阵闪烁,“长姐许是给您准备了惊喜呢,还请王爷亲自进去看吧!” 目光自紧闭的门窗上扫过,夜听澜皱眉。 才欲上前,门缝中却飘出一声暧昧的低呼,俊脸当即重重一沉。 第138章 这贱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下一瞬,房门被骤然击碎,尘埃浮动间,夜听澜怒气沉沉的脸显现。 凤依依心中狂喜,一句惊呼还未出口,却因看清房中的情形而猛然怔住。 “长……长姐?” “你们在做什么?” 小榻之上,凤吟晚袖管卷起,露出其下凝白的小臂,玉屏侧身而坐,手中正拿着什么东西在小心擦拭。 房中……哪有半点宋清安的影子! 凤依依狠狠一怔,心情简直呈断崖式下跌。 这贱人在搞什么名堂?! 凤吟晚闻声抬头,淡淡一眼睨过去,嗓音平缓。 “本王妃方才不甚将碗碟打碎,划伤了手臂,玉屏正在替我上药,怎么了?” 她半截藕臂露在外面,上头分明就有一道鲜艳泛红的划痕,凤依依见状脸上又是一阵发白。 上药?! 刚才那动静可不像是上药! 眼暗暗一剜,她猛然抬头看向楼上,当即给丫鬟使了眼色。 丫鬟会意,迈开步子便往楼上冲,玉屏见状当即出声。 “哎,你这是做什么!不能上去……” 这反应落在凤依依眼中却以为自己猜中,一个闪身便将想上前阻拦的玉屏挡住。 眼见丫鬟已经跑上了楼梯,玉屏急得跺脚。 “二小姐这是何意!” 一个丫鬟也敢跟她大呼小叫! 凤依依狠厉剜她一眼,神色得意看向后头的凤吟晚。 “长姐,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方才那动静王爷可是亲耳所闻,不清不楚的……还叫人以为你干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呢!” “搜一搜,咱们都能安心。” 夜听澜自进门后便一言未发,现下俊脸上阴翳尚存,明显是默许了这个提议。 玉屏觉得她这个要求甚是无礼,还想再做声,却被凤吟晚抬手止住。 “既然妹妹这般怀疑,那本王妃便依你之言,不过……” 凤依依扬眉,“不过什么?” 她倒要看看,当着夜听澜的面,这贱人说不说得出半个不字! 谁料凤吟晚美目微寒定定睨着她,面上并无半分惊慌。 “不过,本王妃这绣楼,可不是你无缘无故,想搜便搜的。” 敢在这造次,必得付出代价。 未料到她现下还能这般硬气,凤依依轻哼着笑出声。 “无缘无故自然不会这般,不过有一句话我倒是想问,若一会儿搜出了什么……长姐又该如何自处呢?” 她眼神暗暗瞥着夜听澜,话里话外都是明晃晃的幸灾乐祸。 小人得志! 楼上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凤吟晚冷嗤。 “这句话,待搜出来你再问也不迟。” 凤依依撇嘴,不等再做声丫鬟便已从房中退了出来。 低低看了她一眼,弱声,“二小姐,什么都没有……” “什么?!” 凤依依闻声脸一白,当即瞪大眼,“你看仔细了没有!” 她一直命人盯在外头,宋清安根本就没从绣楼出去过,怎么会没有! “二小姐,楼上奴婢已经找遍了,的确没有见到人影呀……” 夜听澜的脸闻言顿时更寒了,但现下这股寒意,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凤依依眼皮子一阵暗跳。 “外头呢?房顶呢?他可是会武功,你当真看仔细了?!” “这……” 未料到这般,丫鬟一时也有些顿住。 自以为抓到破绽,凤依依当即扑上前。 “王爷,那奸夫武功高强,恐怕是找个不易察觉的地方躲起来了!依小女看,还需由您亲自出马!” 她口中这“奸夫”指的自然是宋清安。 偏偏,这三个字对夜听澜来说就如同禁忌一般。 房中一阵寒气涌动,话音未落夜听澜便已步入院中,一个飞身跃上绣楼的房顶。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空荡,并无半分可疑人影。 底下凤依依还在眼巴巴盼着。 “王爷,抓到了没有?” 这一嗓子,威力堪比扩音器。 边儿上,凤吟晚掏了掏耳朵,不咸不淡出声。 “隔着这么远,妹妹你喊得迈力王爷也未必能听见,不如,本王妃送你上去啊?” 她说着便活动了下手腕,看那情形,大有要一耳刮子将她呼上去的架势。 凤依依吓得面上一阵发白,当即捂住脸退开。 衣袍耸动间,夜听澜平稳落地,心中的怒气已经削减了大半。 “本王已经看过,并无任何可疑之人。” 方才也是鬼迷心窍,才会一再被这女人引导。 抬头正对上夜听澜幽冷无比的眼神,凤依依身子一抖,白着脸出声。 “怎……怎么会没有?!” 话音未落院门被一股力道轻轻推开,宋清安迈步进来,见着这般情形明显一怔。 凤依依比他先出声。 “宋清安?!”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从院外进来! “微臣见过墨王爷。” 夜听澜眸子危险一眯。 “你来做什么。” 宋清安恭敬颔首,“这两日二小姐嘱意微臣教王妃剑法,方才王妃用膳,微臣便先行回去等候。” 言下之意是,他一早就来过了! 夜听澜面上才消散的怒气,顿时又涌了上来。 这一眼,几乎要将凤吟晚撕碎。 她竟敢跟宋清安一同练剑! “你撒谎!” 凤依依突然尖叫着扑上前。 “什么回去等候,苑儿看见了,你们分明是一同用的膳,还紧挨着坐在了一起!” 那饭菜他们明明也吃下去了! 怎么会…… 她两眼死死盯在凤吟晚和宋清安身上,简直要将二人盯出一个洞。 不料却听凤吟晚冷嗤。 “你的丫鬟是不是还看见,本王妃吃下了你送来的饭菜?” 心思被一言道破,凤依依面上狠狠一惊,不等做声,却又见凤吟晚冷着一张俏脸看过来。 “你是不是还在奇怪,本王妃吃了那饭菜,为何现下却能安然无恙站在这,而不是……和宋公子厮混在床上?” “凤依依,你这手段可真是够拙劣的。” 她这眼神简直冰冷至极,一句句话砸下来,凤依依面上顿时血色全无。 “长……长姐,你在说什么,依依听不懂……” “听不懂?” 凤吟晚唇角冷冷一勾,“好啊,那本王妃便说点儿你听得懂的。” “我身上的海陵香,和饭菜里的相见欢,是你下的吧?” “先前在白玉芙蓉糕中下药,设计宋公子和本王妃,让王爷误会的,也是你吧?” 巨大的语言冲击让凤依依脑中“轰”的一声,头顿时嗡嗡作响起来。 这贱人在说什么!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第139章 王爷急了,手机电脑全砸了 “什……什么海陵香,什么白玉芙蓉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敢死鸭子嘴硬! 凤吟晚冷嗤,“好啊,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咱们不如来打个赌。” 她这神情可不像单纯的打赌。 凤依依飞快偏开眼,不等出声拒绝便见玉屏端着只瓷碗走近,那碗中盛的,分明就是她先前送来的饭菜! 这贱人想做什么?! 面色骤然一变,她下意识就要拔腿往外跑,不料步子还未等迈开,手臂便已被反剪到身后。 剧烈的锐痛,顿时从肩上传来。 “二小姐!” 丫鬟见状想要上前阻拦,却是还未等靠近便已被凤吟晚一脚踹开。 手上力道紧了紧,凤吟晚冷声,“玉屏,让二小姐也尝尝她送来的饭菜。” “是。” 玉屏颔首,从碗中夹起一筷子便往凤依依口中塞去。 凤依依见状当即死死咬紧牙关。 那海陵香是经她的手放到凤吟晚身上的,所以她身上残存的只多不少,绝不能吃下这饭菜! 凤吟晚自然不会让她如愿。 手腕一转,细指精准扳住凤依依的下颌。 只听“咔”的一声,凤依依下巴脱臼,当即不受控制地耷拉下去。 骤痛袭来,凤依依下意识要发出惨叫,口中却顺势被塞入许多饭菜,情急之下,她竟直接吞咽了下去。 丫鬟从旁看得脸都白了。 “二小姐!” “呕——” 凤依依两手拼命抠着嗓子眼,干呕了半天却仍是无济于事。 凤吟晚勾唇,丝帕不疾不徐捻过指尖。 “二妹妹,味道如何啊?” 几乎是一瞬间,体内的热度便升腾起来。 凤依依身子滚烫,如煮熟的虾子一般浑身红透。 “好热……” 她低喃着,下意识就要去扯自己的衣裳,丫鬟想上前阻止却被她用力挥开。 “二小姐!” 衣衫碎裂的一瞬间,夜听澜和宋清安齐齐偏开眼。 凤吟晚美目微动,沉静开口,“宋公子,烦请你跟着玉屏走一趟。” 海陵香和相见欢,凤依依的院中定然还有私藏。 宋清安会意,当即便跟着玉屏一同离开。 丫鬟见状暗觉不妙,看了眼地上理智全无的凤依依,咬着牙冲了出去。 凤吟晚秀眉暗暗一扬,倒也未出手阻拦。 “滚开!” 一股子寒气从身侧飘来,转眸便见夜听澜寒着脸将凤依依踢开,墨眸中是浓重的厌恶。 偏偏,凤依依还要不知死活的缠上去。 “好热……” 她呻吟着,两手死死缠住夜听澜的裤脚。 夜听澜俊脸不可抑制地一阵黑沉,面上愠怒至极。 还未等动作,却听旁侧一道略显惊讶的嗓音传来。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凤吟晚“惊恐”地盯着二人,一时间,错愕、愤怒和伤心在俏脸上齐齐闪过。 “王爷!亏臣妾对你如此信任,你怎能如此不顾颜面和二妹妹勾勾搭搭,还当着臣妾的面……” “这若是叫旁人知道了,臣妾往后还如何自处!王爷和二妹妹又该背上怎样的骂名!” 夜听澜的脸,成功因为这一席话变得更黑了。 “凤吟晚,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什么勾勾搭搭,什么骂名! 凤吟晚面上悲痛丝毫不减,甚至,戏精地挤了两滴泪出来。 “胡言乱语?臣妾亲眼所见,王爷竟还说是胡言乱语!” “王爷自己看看,二妹妹这手里抱的,是谁的腿!” 是夜听澜的腿。 “臣妾从未想过,王爷竟如此水性杨花,不守男德!” “罢了,这日子不过也罢,和离吧,对双方都好!” 见她用一副“渣男负心汉红杏出墙”的眼神盯着自己,夜听澜额角一阵暴跳,眼中的怒火简直要喷涌出来。 “凤吟晚,再敢胡说八道一句,本王撕了你的嘴!” 这女人嘴角弯得那般厉害,她分明就是在幸灾乐祸! 凤吟晚暗暗扬眉。 夜听澜能不能撕了她的嘴,这不一定,但,她今天必须让狗男人尝尝“有口说不清”和“被人污蔑”的滋味! 是以,她抻了抻脖子,继续不怕死地火上浇油。 “王爷急了?手机电脑全砸了?” “红杏出墙在先,恶语威胁在后,用不用臣妾将此事告诉御书局的各位,让他们明日给您印个京城早报啊?” “凤吟晚!” 先前那报文的事,果然是这女人所为! 夜听澜怒不可遏,直接将凤依依一脚踹开。 于是,凤吟晚便看见凤依依跟个球似的飞出去老远,并且,夜听澜黑沉着一张脸,径直朝自己走来。 大事不妙! 眼皮子暗暗一跳,她拔腿就准备开溜,不料夜听澜根本不给机会,直接就扼住了她的后脖颈。 脚下一阵空虚,身子被拎起来,凤吟晚的心,当即也跟着提了起来。 从狗男人的表情来看,她八成是悬了。 “王……” “本王红杏出墙,不守男德?!” 骇人的威压,差点没把凤吟晚压死。 一个紧张,凤吟晚的嘴,就瓢了。 “啊对对对!” 话音未落,她明显感觉头顶的气压又低了两度。 夜听澜盯着她的眼神,森冷得简直要凝成冰。 “王妃说,本王的风流韵事和你的脑袋比,哪个对御书局的吸引力更大?” 那自然是她的脑袋。 “你……你想干什么?” “太后对王妃的身孕一向关切,若是她老人家知道……” 唇瓣突然覆上层温软,将夜听澜尚未出口的后半句给止住。 凤吟晚凝了凝眉,义正严词地强调,“她不知道!” 唇上的手绵软如玉,夜听澜垂下眼,余光甚至能瞥见她小臂上尚未愈合的伤口。 眸色微不可见一暗,抬手将其扯下。 “本王尚未追究你同宋清安的事,我若是你,便会安分守己。” 这是在警告她,不要作妖。 凤吟晚表示大写的不服。 “臣妾与宋公子清清白白,可不像方才王爷与二妹妹那般,我若是王爷,便不会这般强词夺理!” 夜听澜闻言俊脸又是一寒,不等做声,察觉到一丝异动,眉心顿时冷厉蹙起。 下一瞬,凤吟晚的身子被极快扯过,一道人影从方才她待的位置猛然扑过来。 第140章 他做不到 “凤依依?” 凤吟晚凝眉,眼神扫过她手中尖锐的碎瓷,暗暗一惊。 方才那一下,凤依依摔得意识清醒几分,心中对凤吟晚恨极,她抓起手边的碎瓷便不管不顾便冲了过来。 所幸,夜听澜反应迅速。 扑了个空,凤依依一阵气恼,正欲再发狠,体内那股燥意却又涌上来。 意识一阵迷蒙,她再度瘫软回地上。 凤吟晚咂舌,还不等抬眼看过去,眼眸却率先被一只大掌遮住。 夜听澜一言不发,径直带着人退到一旁。 凤吟晚:??? 你不看,你别拦我啊! 夜听澜的手捂得严严实实,一丁点儿缝隙都没给她留,但,奈何凤依依的叫声穿透力太强…… 凤吟晚听得面红耳赤,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却被一双手牢牢按住。 “别乱动。” 凶什么凶! 才瘪了瘪唇,院门便已被急匆匆推开。 余氏进门便见着这副香艳的情形,步子狠狠一顿,登时从脸绿到脚。 “依依!” 这一声,犹如撕心裂肺一般。 她两步上前,一把将神志不清的凤依依揽到怀中,猩红着眼瞪向凤吟晚。 “你这个歹毒的贱人!” “啪——” 清脆且悠长的巴掌声登时响起,始作俑者,却是凤依依。 猝不及防挨了她一个大比兜,余氏身子一僵,简直有些傻眼。 “噗。” 凤吟晚早在她进门时便悄悄露出了半只眼,见状当即不受控制地笑出声。 “余夫人别骂了,瞧瞧,连二妹妹都看不下去了。” 余氏的脸,又绿了。 气恨瞪了眼怀中无意识挣扎的凤依依,心疼占据上风,她咬咬牙,决定将怒气发泄到凤吟晚身上。 “好你个凤吟晚,以为老爷不在府上你便可以无法无天了,竟敢如此陷害依依!” “本夫人定要到皇上面前告你的御状!” 这一句不过是虚张声势,她连皇帝的面儿都见不着。 凤吟晚自然更清楚,思绪从她装腔作势的“夫人”二字上掠过,唇角冷冷一勾。 “余夫人还真是不客气啊。” “本王妃称你一声夫人是赏你的面子,你一个妾,何时竟也这般狂妄,对着本王妃也敢自称是夫人了!” “真不知你是脑子蠢,还是脸皮厚!” 她嗓音冷得不像话,偏偏说这话时是掰着夜听澜的手,只露出了半个脑袋。 有点俏皮的可爱。 温软的呼吸喷在掌心,夜听澜垂眸看着她的发顶,喉结暗暗一滚。 余氏差点被那话气死。 “凤吟晚!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庶母,你就是这般同长辈说话的?” “真是粗鄙没教养,半点都配不上王妃的端庄得体!” 夜听澜在场,她也只能骂凤吟晚这个了。 但,就算是这样夜听澜也不答允。 “本王一向不喜女子娇弱内敛,死气沉沉的,当真无趣。” 余氏的脸有点疼。 “王爷要顾及墨王府的颜面,妾身理解,但这是在将军府,事关依依,更是将军府的后院私事!” 她刻意将“后院私事”几个字咬重了几分,想以此提醒夜听澜不要插手。 夜听澜眉心冷厉一蹙,不等掀唇却已被怀中之人打断。 “余夫人说这是将军府的后院私事,可是断定了此事不让外人来插手?” “自然!” 没有夜听澜撑腰,这贱人绝不能那般嚣张! 凤吟晚扬了扬眉,善意出言提醒,“本王妃的意思是,官府面前,也是如此?” 上回凤依依极快便被放出来,背后必有人在干涉。 未料到这般,余氏闻言明显一怔,梗了梗脖子,她应声。 “自然!” 凤吟晚勾唇,“好。” 说罢又转眸看向夜听澜,“既然余夫人说是将军府的家事,那么臣妾恳请王爷,不要插手。” 夜听澜闻言眉心下意识就要蹙起。 让他看着自己的王妃被欺辱? 他做不到。 但他这个小王妃美眸眨啊眨,眨得他心微微一动,鬼使神差便点了头。 夜听澜回神正听见自己额声音,“本王答允便是。” 而后,凤吟晚脸上动人的笑便迅速淡去。 夜听澜额角暗暗一跳。 他怎么忘了,这女人就是个小骗子!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凤吟晚转眸俏脸已经冷下。 “既是家事,那本王妃便要好好同余夫人算一下了,就从……那碟白玉芙蓉糕算起吧?” 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这道点心的名字在将军府便等同于禁忌。 余氏闻言面色骤然一变,明显,她也知晓内情。 “什……什么白玉芙蓉糕,那点心是你爱吃的,旁人可都不爱吃!” 凤吟晚嗯声,“余夫人对本王妃的喜好倒很是了解。” “我了解你的喜好做什么,不过就是随口听下人说的罢了!你少扯别的,依依好心给你送早膳,你为何要将她害成这样!” “余夫人这话从何而来?本王妃不过是让二妹妹亲自品尝下饭菜罢了,方才王爷也在场,余夫人若是不信,亲自问王爷便是。” 她一个眼神递过去,夜听澜当即配合点头。 “本王可以作证,王妃所言的确不假。” 余氏看着二人这般妇唱夫随的模样,简直气得两眼想呲火。 “若真是如此,依依的衣裳怎会碎成这样,身上的伤又是从何而来!” 这贱人,还想蒙她! 凤吟晚摊手,“这本王妃就不得而知了,许是二妹妹自己摔的呢。” “你放屁!” 余氏咬牙,一把扯过后头的丫鬟。 “苑儿,你说!” 苑儿咬咬唇,闻声当即开口。 “回夫人,这几日王妃都让宋公子来院中教自己练剑,二小姐恐惹人非议,特意带着奴婢常来探望。” “今晨听说王妃起身便将宋公子唤来,连早膳都未曾用,二小姐担心,这才带着奴婢专程前来送膳。” “没成想,王妃非但丝毫不感激,还……还在那饭菜中做了手脚,将二小姐害成这样!” 不愧是凤依依身边的人,颠倒黑白还真是有一手。 凤吟晚冷嗤,“如你所说,倒是本王妃特意给凤依依下毒了?” 那她,还真是好大的脸! 第141章 不确定,他再看看 苑儿一阵支吾,“就……就是你!” 凤吟晚无语透了。 “行啊,那你倒是展开说说,王爷怎会在此?本王妃是如何在自己的夫君面前,给凤依依下媚药的?” 干这种事,除非她脑子有泡。 苑儿被问得有些噎住。 “墨……墨王爷当然是你请来的!” “昨日王爷上门撞见你和宋公子举止亲昵,一气之下便回了王府,你为了向王爷赔罪,特意修书将王爷请到府上。” “亏二小姐还怕王爷再撞见宋公子心生误会,故意留王爷在前厅多坐了片刻,未曾想……” 顿了顿,她又恨又怕地抬头看向余氏。 “夫人,大小姐嚣张跋扈,那海陵香和相见欢就是她放进去害二小姐的!都是她!” 这演技,凤吟晚简直想拍手叫一声好。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送走了一个碧云,又出来一个苑儿,本王妃当真是没想到,二妹妹身边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余氏拿眼剜她,“你少在这阴阳怪气!” “苑儿是将军府家奴,一向忠心耿耿不可能撒谎,便是到了官府面前,也是这般说辞!” 话音未落,院门却再度被推开。 玉屏和宋清安一齐折回来,手中还拿着个布袋。 那布袋上,绣的分明就是个“依”字。 “王妃。” “小姐。” 玉屏快步上前,直接将布袋交到凤吟晚手上。 “小姐,我们在二小姐房中搜到了两盒药粉,您过目。” 凤吟晚颔首,探手挑开,入目便是一点鲜艳的碧色,带有极为强烈的异域色彩。 不似寻常玉石那般经营剔透,这盒子上嵌的……是玛瑙? 甫一打开,淡淡的香味飘散出来,正是海陵香粉末无疑。 凤吟晚可以笃定,这东西,绝非凤依依所有。 余氏明显也认得这盒子,见状面色当即一变,不等想出对策,凤吟晚便已将另一只盒子也取了出来。 相比这下,装相见欢的盒子是再常见不过的白玉,明显是后来才配置的。 两盒药粉拿出来,苑儿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余氏见状也知大事不妙,正欲开口却被凤吟晚抢先。 “一盒海陵香,一盒相见欢,余夫人可要亲自试试这药的威力?” 开玩笑,余氏打死都不敢。 “我管你这是什么药粉,这不是我们依依的东西,肯定是你们故意陷害她!” 凤吟晚冷嗤。 “是不是陷害,相信官府自有论断。” 唇角一勾,她转眸看向夜听澜,“臣妾要去报官,王爷可愿陪臣妾走一趟?” 她一个王妃,何需亲自去报官。 但夜听澜还是答应了下来。 “自然。” 余氏尚未反应过来,外头等候的侍卫便已快步进来,越过她,极快地将凤依依拖起。 “住手!你们想做什么!” 她的依依才从牢中出来没多久,绝不能再进去一次! 余氏发疯般扑向侍卫,不料任她如何撕打辱骂,侍卫仍是牢牢架着凤依依,眼都未曾眨一下。 凤吟晚淡淡睨她一眼。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余夫人这般激动做什么?” 勾了勾唇,她招手,“带走。” 侍卫应声将凤依依拖走,凤吟晚点点头,将那枚装海陵香的药盒小心放入荷包。 身后,夜听澜眼色微微一动,墨眸中掠过抹探究。 短短几天凤依依就又被送了回来,还是墨王和墨王妃亲自送回来的,京兆府尹战战兢兢捂着自己的乌纱帽跑出来。 “下官见过墨王爷,王妃。” 原以为能做父母官的都是正气之人,起码样貌看着端正,但这个京兆府尹贼眉鼠眼,委实让凤吟晚不敢恭维。 她脑子里蹦出第一句,“这货是个关系户吧?” 上回她要处置凤依依,这货只是象征性地派衙役去府上询问,这次却是直接自己跑出来相迎。 很明显,关系户对夜听澜更重视。 “大人贵姓?” 京兆府尹还在等夜听澜点头,不料夜听澜还未点头,一旁的凤吟晚便已率先出声。 而一向冷漠的墨王淡淡垂着眼,俊脸上并未显现丝毫不耐,这神情……好像是默许? 不确定,他再看看。 眼神迟疑着转了两圈,京兆府尹讪笑着看向凤吟晚。 “回王妃的话,下官贱名赵永。” 凤吟晚淡淡“哦”了声,“原来是赵大人啊。” “赵大人可知,本王妃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想起方才凤依依被架来的样子,赵永额角暗暗渗出层冷汗。 “可是凤二……那个庶女,又犯事了?” 很好,凤依依从“凤二小姐”变成了“那个庶女”。 凤吟晚满意点点头,抬手抚上自己近乎平坦的小腹。 “凤依依不知悔改,在饭菜中下毒,意欲谋害本王妃和腹中皇嗣,不知此事在赵大人眼中,可算得上是大事?” 赵永有一万个脑袋也不敢说这是小事。 “谋……谋害皇嗣?!” 怪不得今日连墨王都亲自来了,天知道太后和皇上对墨王妃的身孕有多看重,凤依依这是疯了啊! 不等再出声,迎面已是一只布袋丢过来,他急急忙忙打开,就见里头装着只药盒。 “毒药就在这里,凤依依身边的丫鬟本王妃也已带来,该如何办案,想必赵大人心中已十分清楚。” 赵永对着那一盒相见欢有些傻眼。 暗暗抬眼看向夜听澜,不料眼皮子还没等掀起来,夜听澜微寒的嗓音便已响起。 “此番王妃受惊,太后和父皇必会担心,本王希望,赵大人能慎重办案。” 几乎是一瞬间,赵永便握紧了手中的药盒,忙不迭点下头。 “请王爷和王妃放心,下官一定尽心尽力!” 墨王妃说它是毒药,它就是毒药! 凤吟晚知道夜听澜的名头好使,但没想过会这么好使。 有夜听澜撑腰,事情比预想的还要顺利,直至出了京兆府的大门凤吟晚才猛然发觉,宋清安并未同他们一起。 出于疑惑,她看向一旁的玉屏,“宋公子呢?” 方才只顾着凤依依了,玉屏也并未注意。 才摇了摇头,不怎么愉悦的清寒嗓音便从身侧传来。 “边关吃紧,宋副将为军中表率,自当奋勇向前。” 言下之意是,他将人送到边关去了! 第142章 本王成全你 凤吟晚:??? “什么时候的事?宋公子上午不还和我们在一起吗?” 也太突然了点吧。 夜听澜闻言俊脸一沉,顿时更为不悦,“军情十万火急,自是刻不容缓。” 该死的女人,竟还敢惦记别人! 凤吟晚不疑有他,下意识出口反问,“那王爷怎么没去?” 夜听澜一个战神,名头可比宋清安要大多了。 夜听澜的脸,又黑了两度。 “凤吟晚,你是在质问本王吗!” 这话中没来由的寒意有些骇人。 凤吟晚听得一怔,还不等做声,肩头便已被用力扳住。 “本王未曾计较你与宋清安的事便已是宽仁大度,凤吟晚,你别仗着本王宠纵便不知天高地厚!” 这女人竟敢私下向宋清安学剑,还敢跟他一同用膳……即便是设局,也不行! 话题突然就转回到自己身上,凤吟晚听得有点懵。 “王爷在说什么,臣妾何时不知天高地厚了?” 夜听澜薄唇冷厉一抿,仍是寒声,“总之宋清安已经前往边关,你便不必再有任何肖想了。” 这下凤吟晚听明白了。 合着,人是他故意送走的。 “王爷不是已经清楚了吗,臣妾与宋公子配合做戏,不过是为了引凤依依路出马脚,王爷何至于此!” 幼稚死了! 这话落在夜听澜耳中,倒像是她为了宋清安质问自己,面上当即愠怒。 “放肆!” “前方战事吃紧,本王派宋清安前去是军中大策,岂可由你随意干预!” 心中有怒,语气便也带上几分寒意。 凤吟晚闻言当即也冷下脸。 这话,和昨日那句“这把剑你不配用”一样地让她上火。 “王爷说的是,臣妾一个妇人,自然不懂军中之事,臣妾权当没说过。” 她说罢便欲带着玉屏回将军府,不料才迈开步子,手腕却被骤然扯住。 “本王何时准你离开了!” 凤吟晚有些厌倦。 “王爷总是这般有意思吗?既是看不惯臣妾,又何必处处前来找茬!” “你我本就是合作罢了,我想去哪儿,想和谁结交,与你有何关系!” 仿若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夜听澜的怒气,顿时凝结成冰。 二人无声对峙,周遭仿佛凝固了一般。 良久,腕上的力道撤去,夜听澜低沉的嗓音近乎冷凝。 “好一个合作!那本王便成全你,让你留在将军府,不必回来了。” 话落他便甩袖离去,一张自条从袖中无声飘出,正落在凤吟晚眼前。 [今日之事是臣妾之过,事急从权,不便言明,还请王爷明日到府上一叙。] 上头的字算不得好看,却也工整秀气,很明显不是她写的。 凤吟晚微微一怔。 这字条是凤依依命人送去的吧?她说夜听澜怎会无缘无故上门。 玉屏见状也有些迟疑,“小姐……” 凤吟晚摆摆手,将字条拾起,“不必说了。” 夜听澜在时余氏不敢造次,现下见她一人回来,当即发狂般抱着木棍冲上前。 凤吟晚心中有事,分神的功夫她已经冲到了面前。 “去死吧小贱人!” “小姐小心!” 玉屏还在往前冲,不料余氏手臂一转,将尖锐的木棍对准她便狠狠挥下去。 这转变来得猝不及防,凤吟晚面色一变,下意识侧身将玉屏挡住。 “小姐!” 这一下重重落在了凤吟晚腰侧,甚至,连腹部也受到了重击。 余氏明显也没料到自己会成功,眼中疯狂的得意一闪,当即又用力挥起双臂。 打死这个贱人和她肚子里的孽种,给依依报仇! 不料木棍还未落下,小腹便传来结实一脚,她整个人直接被踹飞了出去,重重撞上后头的假山,一口老血当即吐出来。 “呃……” 玉屏只关心凤吟晚。 “小姐,您的腰……” 方才那一闷棍并不轻,发力踢完这一脚,凤吟晚脸色当即也有些发白。 “扶我回去。” “是。” 心中担忧,玉屏连忙扶着凤吟晚离开,不料那厢原本昏死的余氏却悄悄睁开眼,唇边露出抹诡异的笑。 头三月的胎相最为不稳,肚子挨了一棍子,这贱人的孩子必得小产! 一路回了绣楼,凤吟晚的小腹隐隐有一丝坠痛,但,这点不适很快便被手镯的药物化解。 凤吟晚正惊讶着这货啥时候又活了,玉屏便端着杯热茶迅速走过来。 “小姐,您喝些。” 凤吟晚点点头,乖顺接了。 她除了外衣,腰侧被击中的地方露出一片淤青,玉屏看着,眼圈渐红。 “小姐,您为何要挡在前面,奴婢皮糙肉厚,挨一棍子没什么的。” 小姐细皮嫩肉的,她实在心疼。 凤吟晚好笑着戳戳她的腮,“哭什么,上过药很快就会好的。” 若不是她在为着字条的事分心,余氏自然是不会这样轻易便得手。 一想起夜听澜那般冰冷骇人的眼神,心中顿时便又有些烦躁涌上来。 凤吟晚甩甩头,干脆就掏出那盒海陵香默默研究起来。 先前夜听澜在场,怕他看出端倪,她刻意将东西收了起来。 海陵香,的确是西域特产之物,但西域属国众多,是不是属于月国,现下还尚未可知。 且此物极为珍稀,若当真属于娘亲,那娘亲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 最重要的一点。 上次她借冰雪玉肌膏彻查将军府时,却并未在依兰院中发现海陵香的踪影,按时间推算,凤依依早在宋清安初次入府时便已将其掌握。 那这东西,她又是藏在了什么地方? 还是得去一趟京兆府。 打定主意,她当即便要起身,玉屏见状急忙将人按住。 “哎……小姐,刚上好的药膏,您就别动了!” 凤吟晚皱眉看了看自己腰间,抿唇。 她现下这般模样,的确不太好出门。 “那便少等片刻。” …… 墨王府。 听闻自家王爷一早便去了将军府,亓玄心想这下稳了,连忙带人将揽清院门上的封条又撕了下来。 原以为,夸奖不一定,但这回一定是不用挨批了,不料抬眼便见自家王爷冷沉着脸回来,墨眸中尽是化不开的盛怒。 亓玄身子一颤,握着封条的手,下意识就往身后掖了掖。 情况好像……不太妙啊。 第143章 从今往后,墨王府没有王妃 “王爷?” 话音未落,身侧一股寒气便越过他直直往前去,亓玄眼皮子暗暗一跳。 确定了,的确是不太妙。 迟疑了下他果断选择退开,不料才过垂花门却撞见自家王爷又折了回来,面色明显有些铁青。 “本王命你将揽清院封起来,为何现下还不动手?” “亓玄,你这差事当的愈发好了,竟敢将本王的话当做耳旁风!” 亓玄狗头一颤,表示自己哪敢啊。 “王爷……” “不必多言,午膳前若这院门还未封好,你便不必留在王府了。” 亓玄确定,自家王爷是真动怒了。 迟疑了下,还是顶着压力开口,“王爷的命令属下不敢违背,只是王妃她……” “王妃?” 夜听澜神色一冷,墨眸森寒,“从今往后,墨王府没有王妃。” “阿嚏——” 凤吟晚原本是打算浅眯一会儿等药膏吸收的,不料竟靠在小榻上睡过去了。 不等玉屏上前叫人,她便已打着喷嚏惊醒。 睁眼正对上玉屏关切的眼神,凤吟晚揉了揉鼻头,不料张口又是一个喷嚏打出来。 玉屏皱眉,“小姐,可是方才开着窗着凉了?” 已是六月天,避暑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着凉。 凤吟晚皱了皱眉,摆手,“无事。” 腰间一片干燥,先前涂的药膏已经被完全吸收,凤吟晚点点头,拢好衣裙起身。 见她拨了拨发上的簪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玉屏连忙将人拉住。 “小姐,马上就要用午膳了,您这是要去哪呀?” “我要再去一趟京兆府。” “京兆府?” 玉屏微讶,“事情不都已经办妥了吗,小姐怎的还要去?” 总归是官府,她私心觉得去多了不是什么好事。 凤吟晚却是摇头,“有一件事,很重要。” 二人到京兆府的时候,赵永正要下值,不料一只脚才从大堂迈出来,便见凤吟晚去而复返,当即顿住。 愣了愣,他赔着笑迎上前,“墨……墨王妃,您怎么又回来了?” 可别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凤吟晚淡淡扫他一眼,停住步子。 “有一事本王妃先前忘记问了,回府之后记起来,便特地过来向赵大人请教。” “请教”俩字,差点把赵永压死。 “不敢当不敢当,王妃有何吩咐尽管开口便是,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还算他懂规矩。 凤吟晚勾唇,掸了掸指尖,漫不经心开口。 “我朝律法,偷盗之物达百金者,处杖刑,入狱关押三年,赵大人,本王妃说的不错吧?” 突然被问起这茬,赵永听得有些发怔,“王妃所言一点不错。” 还想再恭维两句,不料张嘴却对上凤吟晚骤然凌厉的眼神。 “既如此,为何凤依依只受了杖刑便被释放回府?” “身为京城官吏,身居要职却罔顾律法,赵大人素日难道就是这样办案的?” 赵永脸色骤然一变,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这……这……王妃明鉴啊,下官岂敢!” “不敢?那凤依依难道是本王妃从牢中放出来的不成?” “赵大人可要本王妃禀明了皇上和太后,同你到御前对峙?!” 这哪是对峙啊,这分明就是在要他的命! 赵永扑通一声跪下去,“王妃饶命啊,下……下官人微言轻,这也是迫不得已!” 能让一个四品大员说出“人微言轻”四个字,背后之人定然不简单。 凤吟晚羽睫一垂,眼底寒意凝住几分,“迫不得已?赵大人倒是说说,你是如何个迫不得已法儿的。” “这……” 他支吾着,半晌都未曾说出个所以然,凤吟晚美目一寒是,冷冷扫过去。 “怎么,赵大人可是有何为难之处?” “下官不敢……” 赵永擦了擦额上的汗,压着嗓子小心看她一眼,“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凤吟晚默着点点头,往旁侧迈开步子。 直到走到拐角,见四下都没了人影,赵永才又小心翼翼开口。 “王妃,此事下官告诉您,您可千万不要告诉旁人啊!” 拦是拦不住的,他只希望凤吟晚能给自己留条活路。 “放心吧,只要赵大人所言属实,本王妃自不会轻易将此事抖落出去。” 赵永心下定住几分,“王妃,是二王爷。” 夜听言? 凤吟晚秀眉下意识蹙紧。 最近几次听到这个名字,都没什么好事。 夜听言一向独来独往,神出鬼没,凤依依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 皱了皱眉,她下意识就想起那日在酒楼自己偷听到的对话,额角暗暗一跳。 赵永还在为自己担心。 “下官也觉得十分疑惑,王妃,二王爷手段一向狠辣,您可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别人啊!” 凤吟晚抬眼,面上神情已恢复自然。 “本王妃要见凤依依。” “吱呀”一声,铁制的牢门被重重推开,一股子霉味儿当即窜出来。 “大人。” 衙役等待着下一步指示,赵永却皱眉摆摆手,径直转向一旁的凤吟晚。 “王妃,人就关在里边儿,只是牢狱这等地方甚是阴暗……您当真要进去么?” 凤吟晚到底是养尊处优的王妃,若是被吓出个三长两短…… 他还在琢磨着措辞,不料身侧香风一闪,凤吟晚已经径直迈步进了铁门。 赵永见状眼皮子暗暗一跳,当即快步追上去。 京兆府中关押的犯人不在少数,凤吟晚由衙役带着,许久才来到凤依依的牢门前。 因着这次夜听澜本尊到场,京兆府尹也不敢再擅自庇护,只将凤依依关在了普通牢房。 自上午被拖来时凤依依便处于昏死状态,被丢进牢房后,她身上披的罩衫早已脱落,其下春光半露,引得牢房中的男人们蠢蠢欲动。 赵永小跑着追上来,就听凤吟晚冷声吩咐。 “把她给本王妃泼醒。” “是。” 衙役闻声当即去提水桶。 赵永看得眉头一皱,又急又气地在原地来回踱步。 凤吟晚淡淡睨他一眼,“赵大人,这牢中的地砖烫脚啊?” 赵永怔愣着伸头凑上前,“王妃您说什么?” 凤吟晚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衙役便已提着水桶折了回来。 转眸看向地上的凤依依,她冷冷掀唇,“泼。” 第144章 还不都是你害的! 一桶冷水应声泼下,顿时将凤依依浇成了落汤鸡。 伴着声尖叫,她悠悠转醒,脸上还带着丝丝奇异的潮红。 “凤依依,自己的药用在自己身上,感觉如何啊?” 睁眼正对上凤吟晚冷若冰霜的俏脸,凤依依脑中一激,意识瞬间回神。 “你……你个贱人,我杀了你!” 她发着狠便要朝凤吟晚扑去,不料还未等靠近便被侍卫一脚踢开,当即又惨叫着跌了回去。 赵永后知后觉地冲上前,“保……保护王妃!” 凤吟晚只觉得他碍眼,“赵大人,本王妃有话要单独问她,你先出去等候吧。” “王妃,这怎么行!” 他打死都不敢放心将凤吟晚自己留下。 “这女人神志癫狂,方才还意欲对您和腹中世子不利,下官怎能……” 话未说完便听“啪”的一声钝响,衙役方才放在地上的水桶被凤吟晚一掌击碎。 赵永嘴巴张成个o型,果断就闭了嘴。 这哪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孕妇啊,就是十个凤依依也不是她的对手啊! “王……王妃慢慢问,下官这就带人去外面等候!” 他说罢便带着衙役火速离开,临走之前,还对着周围牢房里的犯人一顿警告。 “你们,都给本官老实点!” 牢房中终于回归宁静,凤吟晚却并未着急上前。 身上的痛意减弱,凤依依挣扎着起身,不死心地还想再上前,却被凤吟晚冷声喝住。 “凤依依,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凤依依闻言一顿,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牢中。 不过,这间牢房明显和上次那间不一样,又脏又破,甚至,还有老鼠! 拳头大的老鼠从眼前跑过,凤依依脸色急剧一白,想尖叫,却因看见周围牢房中男人的目光而生生止住。 她的衣裳早在中药后便被自己撕开了,方才又被泼了水,现下紧紧贴在身上却还是未能遮住春光,曼妙的曲线暴露无遗。 这些男人肆无忌惮打量着她的身子,那毫不遮掩的下流眼神,叫她恶心! “哗——” 一件罩衫从头顶飘落,将她的身体严实遮住。 凤依依略微一愣,手指死死捏紧罩衫边缘,狠厉抬眼。 “少在这假好心了,我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 凤吟晚这个贱人,她恨不得杀了她,让她不得好死! 怨毒只换来一声冷嗤。 凤吟晚淡漠着眼,居高临下睨她,“凤依依,看来你还是没明白什么叫,作茧自缚。” 落得这般地步,能怪的只有她自己。 凤依依闻言怨毒着一双眼,癫狂般痴痴笑起来。 “是,都怪我自己!你凤吟晚多高贵啊!这下你满意了吧?满意了吧!” “满意?” “凤依依,若非你头上还挂着‘将军府’二小姐的头衔,就是死了,本王妃也不会看你一眼。” 她怕晦气。 “你……!” “你什么你,本王妃可不是来同你叙旧的。” 淡淡扫她一眼,凤吟晚迈步上前,“知道本王妃为何而来么?” 脑中一个想法极快掠过,凤依依眼中当即闪过抹惊惧。 不等开口,凤吟晚微冷的嗓音便已在耳边响起。 “知你住不惯这大牢,不如这样,本王妃将你的好娘亲送进陪你,如何?” 这贱人在搞什么鬼?! “我娘她并未犯错,你凭什么将她关进来!” 凤吟晚秀眉微微一扬,吐出话却叫她瞬间白了脸色。 “那海陵香不是你的东西吧?” “凤依依,你当真以为你们私藏的事,本王妃不知?” 她指的,自然是娘亲留下的遗物。 怎么也没想到她是为了此事而来,凤依依当即仓惶着错开眼。 “什……什么私藏,你在胡说什么!” 这反应,一目了然。 原不过就是想诈她一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凤吟晚唇角满意一勾。 “你猜猜,那些东西够你们母女俩在牢中待到几时?” 一盒冰雪玉肌膏便是牢狱三年,凤依依根本不敢往下想。 “什么待到几时,我们又没拿你的东西,你娘那堆破烂早就还回去了!” 凤吟晚冷嗤着睨她,“我何时说你们私藏的,是我娘的东西了?” “你……!” 不打自招,凤依依气得想抽自己嘴巴儿。 “我管你是什么东西,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若有证据,尽管去告便是!” 她笃定,这贱人手上没有证据! 不料凤吟晚闻言红唇微微一翘,“放心,本王妃自然一件都不会落下,不过……” 微微顿了下,她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面上笑意更盛。 “比起偷盗之罪,本王妃更好奇‘谋害王妃和世子’的罪名,会判下什么刑呢?” 凤依依身子狠狠一僵。 她怎么忘了,这贱人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皇帝和太后对这孩子极为看重,若这贱人告到御前,自己岂非……必死无疑! 一瞬间,她浑身血液凉透。 凤吟晚半垂着眼淡淡睨她。 “妹妹上次从大牢中出去得不是很快么,本王妃倒是想看一看,这回还是不是一样快。” 谋害皇室血脉,岂是偷盒破药膏可比的! 她拢着袖口的动作慵懒矜贵,分明就是胜利者的姿态,凤依依身子一阵僵硬,捏着裙边的指节止不住有些泛白。 这贱人,分明就是耀武扬威来了! 什么私藏遗物,她就是故意刺激,想看自己的笑话! 尖细的指甲狠狠掐进手心,凤依依眼底的怨毒几近疯狂。 凤吟晚红唇浅浅一勾,“好了,将军府不可一日无主,本王妃先行回去打理了,妹妹保重。” 她说罢便转身往外去,凤依依闻言狠狠一顿,当即连滚带爬着追上去。 “站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一日无主?这贱人难道真对她娘出手了?! 牢门先一步被关上,凤依依躲闪不及,“砰”一下直直撞上。 眼前的景象愈发模糊,只剩凤吟晚在牢房地面上铺落的那一尾月白衣裙,摇曳若水,如碧波清莲。 这贱人,凭什么到了这种地方,她还是这么的清贵出尘! 凤依依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攀住铁门。 “凤吟晚,你把话说清楚……” 第145章 原来是这狗逼想害她! 久不见人出来,赵永在外急得走来走去,额上都冒出了汗。 正想让人进去看看,不料才张口牢房的大门便已被推开,见凤吟晚安然无恙出来,当即暗暗松口气。、 “王妃总算是出来了,下官在外头可担心坏了。” 主要是,担心自己的乌纱帽。 凤吟晚淡淡嗯了声,脚下并未停住。 赵永见状命人将牢狱的门关好,当即快步追了上去。 “王妃方才在里面待了那么久,可曾问出自己想问的了?” 明明是亲自将人送来的,问话却要牢中来问,说实话,他也有些好奇。 抬眼正对上凤吟晚微冷的目光,赵永一顿,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当即又赔笑。 “下官的意思是,京兆府的大门随时向王妃敞开,王妃若是还是别的吩咐,下官一定随时恭候!” 他精的跟猴儿似的。 凤吟晚秀眉微微一扬,面上看不出情绪。 “那便劳烦赵大人多多关注牢中的动静,本王妃相信,凤依依会主动开口的。” 这次的事被她利用身孕一宣扬,明显已经变得十分严重。 不管夜听言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犯不着为了凤依依来蹚浑水。 所以凤依依能倚仗的便只有余氏,拿下余氏,便是她给凤依依出的难题。 这找到娘亲确实遗物的好机会。 不敢多问,赵永只敢按吩咐行事。 “请王妃放心,下官一定尽职尽责,不放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那便有劳赵大人了,此事若能办好,待太后问起本王妃也好有个交代。”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赵永的头顿时点得更欢儿了,“是是是,王妃您放一百个心!” 凤吟晚那一脚并未留情,余氏到底是养尊处优了多年,身子骨极为松散,现下被踢得根本下不了床。 府上侍卫又都是凤老将军和凤靖元的部下,自然更属意听从凤吟晚的吩咐。 “余夫人身子有异,暂时不能行掌家之权,近日一切事务都需来询问本王妃的意思,听明白了吗?” 这是要夺权的意思。 下人中有不少受余氏提拔的狗腿子,闻言当即出声。 “大小姐早已出嫁,身为外府主母,怎可再插手娘家的事务,这不合规矩吧?” 话音未落,一声惨叫便传开。 猝不及防被侍卫踹了一脚,那人半跪在地上,又痛又丢脸,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大小姐这是何意?还不准人说实话了不成?!” “就是,如此独断专权,自然难以服众,我们要见夫人!” 这两人一个管库房,一个管厨房,都是余氏手底下的得力干将,众人很快便被煽动。 眼见吵闹声越来越大,侍卫上前询问凤吟晚的意思。 “大小姐,可要……” 凤吟晚冷笑一声,抬手抽出侍卫的佩剑,对着那人便刺过去。 明晃晃的剑刃凌厉袭来,一下便将他的前襟挑穿,那人吓得脸色煞白,顿时便没了声响。 凤吟晚唇角冷冷一勾,手中的剑一转,布料“嘶啦”一声被割裂。 失去力道,那人一屁股重重跌到地上,顿时将众人的喧嚷止住。 凤吟晚缓缓收回剑,美目森寒睨向众人,“谁还有话要说?” 他们哪还敢再说! 院中鸦雀无声,连喘气都听不见,凤吟晚勾唇,满意地将剑丢给侍卫。 “既然如此,便照本王妃的吩咐去做。” 说罢又转向一旁的侍卫。 “程侍卫,二小姐的事尚未处理完,余夫人现下又身子抱恙,将军府自今日起闭门谢客,府中之人一律不准外出,若有违者,即刻送去官府同罪论处!” 这听着,像是要软禁。 下人们闻言面上又是一阵发白,方才那两个管事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根本不给他们议论的时间,侍卫直接将人遣散。 “大小姐的吩咐都记下了么?散了吧!” 凤依依原本在牢中便消息不通,余氏的院子又被侍卫严密把守,除了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其他人根本进不去。 这下应该是稳了。 折腾了一上午,凤吟晚用过午膳便舒舒服服回房歇息,不料才睡着却觉身子一惊,一柄寒刃直直冲自己砍过来。 带着面巾的黑衣人再次出现在眼前,身形闪动宛若鬼魅,凤吟晚心中一紧。 是无息阁! 这帮人总是神出鬼没,每一次出现却都差点要了她的命,那种熟悉的死里逃生感再度涌上来,凤吟晚下意识便有些惊惧。 “有人要你的命!” 黑衣人说完这句便提剑向她刺来,凤吟晚想躲,身子却如同僵住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电光石火间,锋利的剑刃贯穿她的胸膛,凤吟晚麻木低头,身体还未察觉痛意,鲜血便已伴着黑衣人抽剑的动作如柱般喷涌而出。 “咚”一声,她直直倒了下去,而面前的黑衣人竟在此时猖狂一笑,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面巾。 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凤吟晚艰难抬眼,发现那面巾下藏着的,竟然是夜听言的脸! 原来是这狗逼想害她!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她已经来不及想了,都说人死的时候是从身上发冷开始,她现在觉得浑身都凉透了。 这就是要死的感觉吗?好像也不是很痛啊,跟…… “小姐?” 身子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凤吟晚猛地一颤,顿时惊醒。 玉屏才凑上前便见她从地上弹了起来,吓得小脸一白,当即踉跄着退开。 “小……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入目便是玉屏担忧的神情,凤吟晚狠狠一怔,一手摸向自己的身前,当即惊喜出声。 “我没死?!” 原来是做梦啊,吓死她了! “什么死不死的,小姐,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玉屏松口气,连忙上前将她扶起。 “小姐,方才奴婢便叫您去床上睡,您偏说这边儿凉快,要在小榻上。” “结果奴婢在楼下就听见咚的一声,进门便见您躺在地上,这看着……像是从上头掉下来了呢!” 凤吟晚咂舌。 她就说刚才那失重感怎么这么真实,真掉下来了,可不就真实么! 讪笑着挠挠头,她当即坐回榻上,玉屏却眨着眼睛凑上来。 “小姐,您方才梦见什么了?” 第146章 他为王爷的爱情拼过命! 凤吟晚原本想说梦见刺客把自己给杀了,半米长的刀就扎在胸口,都给扎穿了,那血流的跟小喷泉似的。 想了想,又觉得这画面对玉屏来说有点过于血腥,是以,她开口就变成了。 “我刚才梦见自己不小心踩死了一只毛毛虫!” “我跟你说,它就‘退退退!’,叫得可惨了,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一下就把脚收回来了,不过没掌握好力道,不小心把自己从榻上掀下来了……” 她说着,为了渲染效果,还专门挤了一滴眼泪出来。 玉屏狐疑着看向她,眉头皱得紧紧的。 “小姐,您方才是不是不小心磕到脑袋了?” 小姐在梦里心疼毛毛虫?毛毛虫还跟小姐“退退退”? 虽然是做梦,可她怎么觉得…… 凤吟晚面上一囧,还是梗着脖子出声,“玉屏,胡说什么呢!你家小姐我可是很有爱心的!” 这话放在以前,玉屏是愿意相信的,但自从小姐嫁到王府之后…… 准确的说,是王爷从边关回来之后,她总觉得小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尤其冷酷决绝,超帅的好吗! 凤吟晚轻咳了声,对她的迟疑表示不满。 “好了,我没事了,你快去忙吧!” 玉屏迟疑着点点头,还不忘叮嘱她,“小姐若是还想睡,便到床上去睡吧,也能舒服些。” “嗯嗯嗯。” 好不容易将她打发出去,凤吟晚松口气,没精打采地躺回榻上。 午后的风吹进来,暖洋洋的,令人泛起几分懒意。 而她,却被打搅得没了睡意! 一闭上眼,夜听言的脸便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尤其配上那身夜行服,她简直觉得有些渗人。 夜听言,黑衣人,无息阁,千年紫参,凤依依,夜听雨…… 无数碎片在眼前闪过,最终却汇集成一点,凤吟晚静默了下,猛然睁开眼。 夜听澜! 那日在聚贤楼她没偷听到的部分,正是夜听言的下一步计划! 而他口中曾提到过的试探,也正是有关于夜听澜! 几乎是一瞬间,不好的预感从心头涌起,凤吟晚当即从榻上坐起身。 她得给夜听澜提个醒。 风风火火往外去,却是还未等碰到门橼,手便又缩了回来。 提醒?提什么醒?她和狗男人上午才刚刚吵了一架! 她这会儿眼巴巴地去给他提醒,那头炸毛犟驴可不一定会领情! 是以,稍作犹豫,她当即便又迈步退了回去。 不去,让死犟驴吃点苦头也好! 死犟驴夜听澜(咬牙切齿):很好,本王今天又换了新的昵称。 一觉睡醒已是日落西山,凤吟晚懒懒打着呵欠起身,抬头便见桌上放着一碗酸梅荔枝饮。 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睡醒就有好吃的在眼前! 凤吟晚咂了咂舌,当即快步奔过去。 “滋溜——” 玉屏进门便见她抱着碗吃得正欢,当即上前。 “小姐醒了。” “嗯嗯。” 凤吟晚含混着点点头,又冲她竖起个大拇指。 “玉屏,你这个做得是越来越好吃了,每次口感都更上一层楼,简直就是可移动级别的天花板!” “再这样下去,聚贤楼都得来买你的配方了!” 玉屏被夸得不好意思,当即微赫着挠挠头,“小姐别夸了,奴婢哪有这样的本事,这都是王爷的功劳。” 死犟驴? 凤吟晚心想,别逗了,八竿子打不着,这事跟他能有什么关系! 不料才嗤完便又听玉屏道,“那日云王殿下他们来府上时曾交给奴婢一张配方,说是王爷让代为转交给小姐的。” “奴婢当时心中着急,便一时给忘到脑后了,今日换洗衣裳时才发现,那配方正是酸梅荔枝饮的独家秘方,上头还印着聚贤楼的字样呢!” 托了托脸,她又道,“奴婢想着,定是王爷觉得小姐喜欢,才专程去聚贤楼买下来的。” 这么听着还有点感人。 凤吟晚下意识就想反驳,张唇却又觉语言有些苍白。 夜听澜一个大男人,没事买张甜品的配方,好像确实没道理啊。 抿了抿唇,她将说辞就着荔枝一同咽了下去。 见她不开口,玉屏眨了眨眼,又从旁小心开口。 “小姐,奴婢觉得王爷今日语气虽冲了些,却并无责怪您之意,您是不是……” 凤吟晚正在“提醒死犟驴,还他人情”和“凭什么提醒,活该让他受罪”之间反复横跳,恰好就等到了这个台阶。 略微迟疑了一下,她当即就释怀了。 既然玉屏都这样说了,那她就勉为其难地回去提醒狗男人一声! 凤吟晚: 本人在此着重声明,真不是我想回,主要是给玉屏面子,外加不想欠不相干的人的人情! 一口气将剩下的荔枝吃完,她搁下碗起身。 “走吧,陪我回一趟王府。” 拧巴了一路,一只脚迈进墨王府大门的时候,凤吟晚还在犹豫。 玉屏见状连忙拉住她的衣袖,“小姐……” 劝说的话还未出口,便已被一道声音打断。 “王妃?您回来了?!” 在这碰见凤吟晚,天知道亓玄有多心虚。 搞……搞什么啊,他中午才带人把揽清院封起来,晚上王妃就回来了? 他有点想落泪。 被撞见个正着,凤吟晚也社不好再打退堂鼓,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你家王爷呢,我有事找他。” 得,看来还是没和好。 亓玄暗暗咂了舌,如实相告,“王爷现下不在府上。” 不在府上? 那这可就不能怪她了! 凤吟晚一句“算了”还未出口,却又被亓玄抢先。 “今日军中有调度,王爷到京郊的军营视察去了,正好到了晚膳的时辰,今日晚膳有四海云宴的松鼠鳜鱼和葡萄水晶糕,王妃不如……先到府中等候?” 凤吟晚承认,她有点心动了! 犹豫的功夫,玉屏已经接收到了亓玄的眼色,当即便拉着她往里去。 “哎呀小姐,您前两日不还同奴婢念叨四海云宴的饭菜来着?谁承想,正是赶巧了!” 凤吟晚(吞口水):我哪有……好吧,我有! 看在松鼠鳜鱼和葡萄水晶糕的份儿上,她勉强答应。 见她未再拒绝,后边,亓玄暗暗松口气。 你这一辈子有没有为别人拼过命? 他拼过!为王爷的爱情拼过! 第147章 天降vi? 亓玄果然没骗她,膳厅的桌子上的确有松鼠鳜鱼和葡萄水晶糕,只不过,是给夜听云准备的。 现下,夜听云起身一个箭步冲到桌前,像极了护食的老母鸡。 “你还回来做什么?” 揽清院被封那么大的动静他早就听说了,原以为是有什么误会,不料听亓玄话中提到那个什么宋清安,他当即就怒了。 宋清安是什么身份,三哥又是什么地位,这女人竟敢三心二意,让三哥难堪! 他想刀凤吟晚的眼神藏不住,不料凤吟晚美眸淡淡一扬,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中。 “云王大可不必这般客气,本王妃不过是回自家府上,何需你大老远便起身相迎。” 不痛不痒丢下这句,凤吟晚面不改色越过他,径直落座。 这女人还有脸说是自家府上! 见她凝白的玉指一点,轻巧便捏起一块葡萄水晶糕放入口中,夜听云眉眼重重一挤,当即将碟子端开。 “将三哥气成那样,你还有脸吃糕点!” 凤吟晚秀眉一扬,心想:我不仅吃糕点,我还要吃菜呢! 她捏起筷子作势便要朝松鼠鳜鱼伸过去,夜听云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了,伸手一把夺下她的筷子。 “死女人!你有没有在听本王讲话!” 凤吟晚终于撩起眼皮瞧了他一眼。 “你叫我什么?” 这语气等同于,“你是不是想挨扎了?” 夜听云本能地就有些发憷,“叫……叫你这个还算客气的了,你敢红杏出墙,容妃娘娘若是知道了,第一个饶不了你!” 说完便觉得自己气势弱了,顿了顿,他又开口补充。 “我和皇祖母,也饶不了你!” 话音未落耳朵便已被揪住,钝痛骤然袭来,夜听云当即龇牙。 “哎呦哎呦……哎呦呦——痛!” 凤吟晚睨他一眼,冷嗤,“痛就对了!夜听云,你方才的能耐呢?” “你……哎呦痛痛痛!” 夜听云很想硬气一把,但奈何自己的耳朵被凤吟晚捏在手里,他根本就支棱不起来。 偏偏,这死女人还冷着嗓子一个劲儿的逼问他。 “继续骂啊,方才骂的什么?再骂一句听听。” 她的指尖来回转动,带来的痛感简直就是螺旋式酸爽。 夜听云疼得嗷嗷直叫,“三嫂三嫂,我错了……真的错了!” 凤吟晚唇角冷冷一勾,松了手。 被掐了半天,夜听云的耳朵又红又肿,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他才委委屈屈地抹了把泪花,面前一道女声便已响起。 “听云,你的耳朵这是怎么了?” 秦如怜才进门,见状当即便开始惊呼,夜听云闻言面上一涨,不等开口,那厢凤吟晚便已吃着糕点懒散出声。 “近来蚊虫渐多,云王方才来时不小心被咬了下,本王妃已经瞧过了,不妨事。” 神特么的蚊虫叮咬! 眼神从凤吟晚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扫过,夜听云简直恨得牙痒痒。 这一下,秦如怜才注意到凤吟晚的存在。 面上神色一阵微变,当即又笑着柔柔出声。 “王妃是何时回来的?也未让人知会一声,如怜都不曾好好准备。” 这几日凤吟晚不在府上,她可谓是顺心遂意,言行举止间,俨然已将自己当成了墨王府的女主人。 这话问得,倒好像凤吟晚才是客。 凤吟晚唇角微不可见一翘,“未向秦姑娘报备,倒是本王妃的不是了,下次,本王妃一定叫人事先回来通禀。” 秦如怜闻言面色一变。 “王妃,如怜不是这个意思……” 话一出口,当即便被凤吟晚打断。 美眸转向桌上的饭菜,她又勾唇,“不过本王妃瞧着你准备得已经够好了,喏,这些,可都是本王妃爱吃的呢。” 尤其,是那道松鼠鳜鱼。 夜听云气得一张俊脸有些扭曲。 “什么给你准备的,这些都是本王的!本王……” 脖子一凉,凤吟晚的眼刀便已杀了过来,夜听云捂好自己的耳朵,当即闭嘴。 这女人,简直就是强盗吧她! 秦如怜见状连忙圆滑出声,“不过是些饭菜罢了,王妃若是喜欢,我再差人去四海云宴打包些便是。” 她倒是会装大方。 凤吟晚淡淡扫她一眼,勾唇,“本王妃是喜欢不假,就是不知秦姑娘的钱包撑不撑得住啊?” 四海云宴的饭菜动辄便是上千两银子,自那次被御书局坑过后,府中的大笔支出便都要由夜听澜亲自过目。 巧的是,夜听澜这会儿不在府上。 秦如怜闻言微微一滞,不等做声,那厢却响起声冷哼。 方才还蔫了吧唧的夜听云,这会儿昂首挺胸,和骄傲抖冠的公鸡没什么两样。 凤吟晚美目一斜,“你又行了?” 夜听云气愤地握紧拳头。 “四海云宴可是本王的产业,吃饭不过就是本王一句话的事,何需用得上银子!” “你的产业?” 这么大一个闷雷砸下来,凤吟晚顿时有些愣住。 夜听云扬了扬下颌,对她这反应十分满意,“当然,这可是父皇专门为本王所建的诞辰贺礼!” “……” 四海云宴的饭菜涵盖了所有菜系,之所以每道都那么好吃,原因便是其内厨子皆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名厨。 把这帮人聚集在一起,难度简直不亚于科举! 凤吟晚好像知道,皇帝对这个小儿子有多宠溺了。 她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便又听夜听云开口。 “怎么样,羡慕吧?” “只要你保证不再随意同本王动手,本王便知会他们一声,将你列入贵宾之席。” “不仅吃饭不用花钱,还有新品试吃免费送到家哦。” 天降vip? 凤吟晚点头都不带丝毫犹豫的。 “成交!” 夜听云见状心中当即暗暗一喜。 太好了,以后他就有这女人的把柄了,看她还敢欺负自己! 不等笑出声,却见凤吟晚面上神情一滞,美眸暗暗一闪,当即又抬眼朝自己看来。 夜听云脑中一句“不妙”才蹦出来,便又听她道。 “既然是vip了,那先前的银子,是不是能给我退回来?” 夜听云:?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第148章 水深,王八也多 有着夜听云的意思,不过半个时辰四海云宴便着人送了许多饭菜过来,凤吟晚看着那整整齐齐的一排食盒,隐隐就有一种看外卖的错觉。 吃饱喝足却仍是未见夜听澜的身影,凤吟晚拍着肚皮懒懒打了个呵欠,招呼过一旁的亓玄。 “王爷怎么还没回来?” 不是说去了京郊的军营吗,有这么远吗? 外头天色已经沉了下来,亓玄摇摇头,见状眉心隐隐蹙起几分。 不等开口,一旁秦如怜却已端着盏燕窝挤了上来。 “王妃今日回来匆忙,想必并未带上补品,这是如怜命后厨准备的燕窝,王妃快请趁热用吧。” 那燕窝看着炖得倒好,不过晚膳吃了些大鱼大肉,凤吟晚现下根本没有食欲。 “秦姑娘的好意本王妃心领了,玉屏,先收下吧。” 话落又是一个呵欠。 原本今日她起得便早,中午又被噩梦搅了午觉,这会儿困劲一上来,凤吟晚泪花都开始往外冒。 秦如怜原还想催促她喝燕窝,见状眼神暗暗一转,当即又状似体贴出声。 “王妃可是困了?听澜哥哥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您不若先去小憩片刻吧。” 这个提议,深得凤吟晚心。 点点头,她起身,抬脚就要回自己的揽清院去。 亓玄原本还想附和,猛地想起什么,面色当即一变。 揽清院已经被王爷下令封了起来,若是被王妃知道,那还得了?! 额角狠狠一跳,他当即上前将人拦下。 “王妃!” 凤吟晚停住步子,不明所以看他,“怎么了?” “揽……揽清院尚在修葺之中,还需委屈您先到客房休息。” 亓玄心虚着,根本不敢抬头看她。 凤吟晚皱眉,“修葺?”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院子要修? 亓玄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胡诌,“揽清院本就偏僻简陋,王妃虽不慕浮华,王爷却十分在意,便趁着您回将军府的功夫,着意让属下寻人好生修葺一番。” 夜听澜在意她,偷偷她给修院子? 凤吟晚:狗听了都摇头! 是以,她丝毫不加掩饰地冷嗤出声。 “揽清院本王妃都住了俩月了,王爷这会儿倒是突发奇想,想起来要给本王妃修院子了。” “王妃莫要这般说,王爷也是才寻到机会……” 亓玄有点编不下去,好在,凤吟晚大发慈悲地没继续追究。 “行了,本王妃先去客房便是。” 主要是她方才想了想,自己院中的确没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怕别人进。 眼见着她步子一转就换了方向,秦如怜暗暗咬了下唇,当即自责般出声。 “都是如怜的不是,没想到王妃会突然回来,并未命人准备客房,这……” 亓玄才舒展的眉心,因为这句话当即又皱了起来。 “府中不常来客,客房定期有下人打扫,基本都是空着的,王妃若要去,自然很快便能收拾好。” 谁知秦如怜闻言仍是不依不饶,“王妃身份尊贵,现下又怀着身孕,怎可随意便住下,还是……” “秦姑娘!” 亓玄皱眉。 为什么他总觉得,秦姑娘好像是在有意让王妃知晓揽清院被封的事? 凤吟晚不知道背后的弯弯绕绕,只觉得二人争来争去实在麻烦,当即摆手。 “罢了,既如此,本王妃去主院休息便是。” 夜听澜的院子又大又宽敞,连偏房也十分华丽,她放着这么好的地方不去,去什么客房啊。 未料到这般,秦如怜闻言身子一顿,面色瞬间凝固。 这贱人……竟要去夜听澜的院子! 她还未来得及出言阻止,亓玄便已颔首,“王妃所言甚是,主院的偏房一向无人居住,随时恭候王妃大驾。” 凤吟晚对他这上道的回答表示赞许,当即便迈步往主院而去。 后头,被冷落的秦如怜恨恨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怒火在胸腔中肆意。 该死,白白便宜了这贱人! 主院的偏房,大概有她卧房十个加起来那么豪华。 凤吟晚感慨了一声“有钱就是王八蛋”,当即对着床榻美美躺了下去。 原是想着浅眯一会儿就起来的,不曾想这床榻又软又舒服,她一个不留神就睡过去了。 而奇怪的是,玉屏竟也没来催她。 外头一片宁静,甚至连灯火都不曾点,凤吟晚打了个呵欠懒懒起身,推门便见玉屏守在门前。 “小姐,您醒了?” 凤吟晚点点头,随口问道,“几时了?” “小姐,已是戌时了。” 戌时? 冷风一吹,凤吟晚顿时精神了。 扫了眼那厢黑沉沉的卧房,秀眉暗暗凝住。 已到了城中宵禁的时辰,夜听澜竟还没回来? 额角没来由的一跳,她当即抬脚往外去。 玉屏见状一惊,“诶,小姐,您去哪儿啊?” 才出院门,没两步便遇上了带人巡夜的亓玄,凤吟晚快步上前,当即出声。 “亓侍卫,本王妃有话要同你说。” 看她神色颇为凝重,亓玄会意,当即抬手将众人挥退。 “王妃有何吩咐?” 凤吟晚抿唇,“这般时辰了,王爷还未回府?” 以为她是等得不耐烦了,亓玄摇摇头,还不等出言安抚却又听她凝重开口。 “王爷可能遇上麻烦了。” 夜听澜虽然武功高强,可无息阁那帮人也绝非泛泛之辈,何况,那日在聚贤楼她见过,夜听言的身手并不差。 突然听她这样说,亓玄有些微怔。 “王妃何出此言?” “来不及解释了,你即刻去召集一队心腹,我们马上前往京郊军营。” “切记,此事要绝密。” 她神色冷静果决,叫人莫名有几分信服,亓玄看得一怔,当即也答应下来。 “是。” 不过片刻,亓玄便已将一队暗卫召集起来,凤吟晚嘱咐好玉屏出门,正遇上亓玄将人带进主院。 暗卫都配有面巾,现下却并未遮上,看清几人的样貌,她当即一怔。 这个好像是库房小刘,她去搬家产的时候见过…… 那个好像是后厨的小李,她去讨要吃食的时候打过…… 一圈看下来,凤吟晚心底一寒,顿时有些发毛。 原来……他们都是夜听澜的心腹? 好一个墨王府,还真是水深王八也多,隐藏得够好的! 第149章 夜听澜中毒 见着她出来,亓玄手中的佩剑一提,当即颔首。 “王妃,王府暗卫皆在此处,任凭您差遣。” 随着他的动作,后头一众暗卫当即齐刷刷地俯身下去。 “任凭王妃差遣!” 凤吟晚被这动静搞得身子一颤,顿时还生出些紧张。 不等开口,亓玄又将她的佩剑递上前。 “此去定然凶险,属下擅自做主将此剑物归原主,一切命令,请王妃示下。” 那日夜听澜一气之下将她的剑收了回去,当即便命人封回了库房,眼下亓玄是悄悄给她取出来的。 佩剑入手,熟悉的感觉便再度涌上来。 凤吟晚握着剑鞘的手一紧,直接举起,“出发!” 宵禁已过,城中并不见多少人影。 一路到了城南,亓玄用墨王府的腰牌叫开城门,一行人便驾马直奔郊外而去。 …… 山间清风拂动,官道上的漆沉被一道马蹄声踏开,马车疾驰而过,檐角灯笼上印的正是墨王府的字样。 车内,夜听澜闭目养息,冷峻的侧颜上不见分毫情绪。 “吁——” 一声长调,马车摇晃着急剧停下来,下一瞬,侍卫的声音自外头传来。 “王爷,前方的官道被碎石堵住了,我们可能要绕……” 尾音尚未发出,一枚银针便已率先刺入喉咙,侍卫闷哼了下,直直倒地。 檐角上挂的灯笼应声熄灭,周围彻底陷入黑暗,一片沉寂中,夜听澜幽暗的眸子缓缓睁开。 下一瞬,车帘被一道利刃骤然划破,来人刀锋不转,直奔夜听澜的面门。 一瞬的沉寂,黑衣人的尸体被从马车里扔出来,落地之后再无声响。 山间清风再次袭来,圆月被乌云吞噬,几乎是同一刻,空中有无数点寒光奔着车厢而来,马车瞬间被射成马蜂窝。 “砰——” 车窗被一股霸道的气息震碎,尘埃浮动间夜听澜破车而出,指尖所持,正是无息阁特制的冷箭。 敞袖一挥,冷箭应声钉入地面。 “现身吧。” 周围的密林中数道身影一齐显现,这阵仗,明显比先前都要大得多。 墨眸无声自周围扫过,夜听澜薄唇翘出一抹凌厉的冷凝。 “倾巢出动,无息阁还当真是看得起本王。” “上!” 不欲多言,为首的黑衣人抬手一挥,众人应声一齐上前。 面前寒光一闪,夜听澜手中的长剑无声显现。 乌云遮月下,这一番竭力厮杀也被掩盖,月光再度显现时,只余一地尸体。 夜听澜持剑立于车顶,润白如玉的面庞沾染上几丝鲜红,气息分毫未乱。 “不愧是声名四海的战神,墨王爷身手之高,在下佩服。” 这嗓音不似寻常男人那般粗粝,还隐隐有几分魅惑,黑衣人闻声当即齐刷刷撤回。 夜听澜狭眸微阖,定定睨着树后显现的那抹人影,冷厉无声蔓开。 “风无息。” 被叫出名字,风无息非但没有丝毫遮掩,还好心情地再度上前。 “能从墨王爷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在下荣幸之至。” 夜听澜墨眸一沉,周身寒意摄人。 “被本王叫出过姓名的人,绝不会有第二次开口的机会。” “紫参你已得手,为何还要紧追不放,风无息,你就不怕本王踏破无息阁的大门吗。” 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冷厉的威压将黑衣人震得手心微颤。 不料风无息却未动分毫,“墨王爷的寒甲铁骑在下自然不敢随意挑衅,不过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拿人钱财,便要替人消灾。” 何况他拿的不仅仅是银子,还有价值连城的百年紫参。 夜听澜闻言也不再多言,手中长剑一转,直指风无息眉心。 “动手。” 黑衣人应声再度蜂拥上前,缠斗间,风无息眼底一闪,暗出杀招。 夜听澜隔空对上一掌,一个发力直接将他震开,再欲挥剑却是喉间一甜,体内气息无名蹙动。 眉心冷厉一蹙,他一脚将旁侧的黑衣人踢开,挥剑斩断缰绳,当即驾马而去。 黑衣人见状还想去追,却被风无息抬手止住。 “不必追了,他已中了我的寒光诀,不出三日,必会武功尽失,沦为废人!” 暗暗朝远处投去一眼,他挥手,“撤。” 体内似有玄冰落下,触之即生,比寒毒还要厉害百倍。 夜听澜强行用真气护住心脉,勒着缰绳的手却不受控地失去力道,眼前一阵模糊,最终昏倒在马背上。 …… 一路疾驰都未曾见到墨王府的马车,亓玄心下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勒着缰绳的手一再收紧。 “王妃说二王爷和四王爷在暗中密谋,难道他们是想趁机对王爷动手?” 夜听言对兵权的觊觎绝非一天两天,皇帝虽曾用兵符试探,但军中的实权还在夜听澜手上。 凤吟晚抿唇摇摇头,“王爷贵为亲王,又得皇上器重,他们再心急也不会在京中动手。” 虽然还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对是想对夜听澜不利。 美目一凝,她掀唇,“亓玄,去军营可还有别的路?” 亓玄摇摇头,“只此一条官道。” 凤吟晚闻言颔首,正准备催促众人加快动作,前方的密林却传来一阵异响。 听到动静的同时,亓玄的剑已经拔出剑鞘。 “保护王妃!” 暗卫们当即结队将凤吟晚护在中央,严阵以待。 下一瞬,一抹银灰自密林中闪出,亓玄仔细盯着马背看了两眼,当即惊呼出声。 “是王爷!” 夜听澜? 凤吟晚闻言从人堆里探出头,一眼瞥见那玄色衣袍上的暗纹,美目当即一睁。 那马背上驮的,的确是夜听澜。 “王爷!” 亓玄下马便想冲过去,却是还未等靠近便被凤吟晚喝住。 “别动,他好像中毒了!” 中毒之人不可妄动,亓玄闻言硬生生顿住步子,抬眼便见凤吟晚已经拨开暗卫走了过来。 “我来吧。” 她说罢便小心上前,仔细瞧过夜听澜的脸色,正欲抬手将他扶起,马背上原本昏迷之人却猛然起身,坚硬如铁的大掌死死钳住她的手腕。 第150章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凛冽的杀意扑面而来,抬眼正对上夜听澜万分冷厉的眼神,凤吟晚微微一颤,有些震住。 “嘶。” 腕上的痛意太过剧烈,凤吟晚秀眉一蹙,开口。 “夜听澜,是我。” 那力道随之一顿,旋即头顶落下片阴翳,夜听澜身子一歪,从马背上跌落。 凤吟晚下意识便抬手去接。 肌肤相接处是无尽的寒意,她简直像是扛了块冰在身上。 “王爷!” 亓玄从旁看得有些着急,却也不敢随意上手。 凤吟晚抿唇点了头,“过来帮忙。” 为求赶路他们骑得都是快马,马车被毁,现下只好将夜听澜放到地上。 亓玄看着自家王爷近乎苍白的脸色,面上尽是焦灼。 “王妃,王爷这是中了什么毒,现下可是要紧?” 凤吟晚抿唇摇摇头,探手撩起夜听澜的袖口。 衣物之下,原本淡青色的血管现下已经变成了乌紫色,在玉白肌肤的映衬下尤为明显。 一瞬间,凤吟晚秀眉紧紧蹙起。 这症状分明就是寒毒所致,可先前她已替夜听澜驱过两次寒毒,本不应复发才是,怎么会…… 指尖冷凝的寒意非以往可比,凤吟晚眼底一凝,指尖的银针已极快刺入穴位。 不敢打扰她医治,亓玄带暗卫静静守在一旁。 那寒毒扩散的速度实在太快,凤吟晚竭力扎针却仍无济于事,咬咬牙,只暗暗抚上手镯。 不知为何,自她从青普寺回来之后手镯便变得异常安静,除了必要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动静,倒像是……进入了休眠期。 眼下,她只好尝试用意念将其唤醒。 “别睡了,需要你救命啊!” 几瞬过去,手镯仍是安安静静的,毫无动静。 就在凤吟晚想放弃之时,夜听澜的手无意识垂了过来,不经意地触碰之下,手镯竟泛起了一丝光亮。 不等细究,凤吟晚手中便被传送进一枚药丸,来不及惊愕,她当即便将药丸给夜听澜服下。 药丸入口便起了作用,见那寒气不再往心脉处蔓延,凤吟晚心中一喜,连忙又施了几针下去。 一番操作下来,她额角的鬓发已经湿透。 内力贯通后凤吟晚的体格已是强出不少,即便如此,遏制起来依旧费力,可见此毒有多厉害。 亓玄看着她隐隐发白的脸色,面露担忧。 “王妃,您没事吧?” 凤吟晚起身,一句“没事”还未出口,便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当即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意识消散之前,耳边只剩亓玄惊慌的叫喊。 再醒来时,他们便已回到了墨王府。 凤吟晚盯着眼前是那抹月白帷帐有一瞬失神,不等动作,玉屏便已惊呼着扑上前。 “小姐醒了!” 被这一声牵动,屏风外等候的亓玄当即迈步进来。 “王妃。” 凤吟晚摆摆手,开口却是关切,“夜听澜呢?” 这句出口她自己也有些微愣,不及多想,亓玄已经应声。 “王爷就在里头。” 凤吟晚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就在夜听澜的卧房之中,抿抿唇,她当即从小榻上起身。 “我进去看看。” 先前为夜听澜扎针已是损耗了不少精力,亓玄看着她尚不平稳的脚步,心中隐隐有些不忍。 “王妃……” 玉屏直接将他打断。 “小姐,您自己的脸色还有些发白呢,奴婢先去请府医来给您瞧瞧吧!” 宵禁之后府上众人早已入睡,夜听澜中毒的事亓玄并未宣扬,所以除了他们,外加在主院等候的玉屏,现下尚无人知晓。 凤吟晚摇摇头,“不必去了,我并无大碍。” 她说罢便进了内室,玉屏担忧地看她一眼,转身去煮热茶。 夜,静谧无声。 一道黑影自半空掠过,极快进了二王爷府中。 清风扶月,竹影婆娑,假山后一道修长身影伫立,瞧着已是等候多时。 “如何?” 来人才一靠近,那厢一道追问应声响起。 风无息停住步子,隐在面巾后的面容悄然显现。 “本主亲自出手,王爷尽可放心。” 夜听言冷嗤,隐在黑暗中的脸隐隐覆上抹嘲弄,“上次,风阁主也是这般同本王说的。” 他说的自然是青普寺那次,风无息曾和夜听澜对上一掌,并不是对手。 风无息倒也不恼。 “先前本主遭寒光诀反噬不敌墨王,此次有百年紫参相助,自是不在话下。” 夜听言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王爷放心,夜听澜已中了本主的寒光诀,寒毒未能做到的,寒光诀未必不能。” 同为深入骨髓的阴冷之毒,寒光诀的威力乃是寒毒的百倍,夜听澜再强,也难以抗住。 夜听言闻言面容顿时松动。 “很好。” “本主答应王爷的事已经办成,从今往后,无息阁同王爷,再无交集。” 风无息丢下这句身影便已消失在院中,暗处,夜听言细长的眸子一眯,神色意味不明。 …… 京兆府大牢。 入夜之后牢房中格外阴冷,凤依依揽着双臂蜷缩在草席上,罩衫之下,身子早已寒颤不已。 “吱呀”一声,牢房门被缓缓推开,一道脚步有序渐近,在一片静谧中尤为清晰。 以为是狱卒前来查看,凤依依并未抬头,直到一股寒意无声逼近,牢门上的锁“啪”一声骤然断裂。 那双锦靴,就停在了她的牢房门前! “谁……!” 凤依依犹如惊弓之鸟,抬头才发现周围牢房中的犯人已经悉数倒地。 牢房门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推开,看清来人的面容,凤依依瞳仁皱缩,身子顿时僵住。 “二……二王爷?” 她处心积虑想当王妃,自然是认得夜听言。 不仅如此,还曾对夜听言的出身嗤之以鼻,认为他不过是个出身低微又徒有野心的庶子。 只是,夜听言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现下他怎么会来这儿? 相比之下,夜听言的神色明显要从容得多。 唇角一抿,他正欲开口,鼻息处却窜入一股罕见的异香,身形一滞,夜听言压在眼皮下的思绪极快一闪。 “你身上的,是什么味道?” 第151章 寒毒反复 在牢房中待了许久,凤依依身上汗味儿极重,私以为他是在嫌弃自己,她身子一颤,下意识就要往后退。 不料夜听言眼锐利一眯,直接将她按住。 这一下实在算不得怜惜,伤口被牵动,凤依依痛得暗暗嘶气,却根本不敢再动半分。 她不能得罪夜听言,尤其在这种时候! “嘶啦——” 身上披的罩衫被骤然撕碎,凤依依一阵惊恐,强行忍住颤抖。 “二……二王爷。” 夜听言罔若未闻,半眯着眼凑得更近。 温热的呼吸都快要落到肌肤上,凤依依的脸,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在她快要失控之前,夜听言收回身子,细长的眼眯得更紧。 如释重负间,凤依依就听见他浅浅吐出三个字,松下来的神经再度绷紧。 “海陵香。” “二……二王爷在说什么?” 这东西的确是她从凤吟晚那短命娘的遗物中所得,因极少有人认得,她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使用,可是…… 凤吟晚那贱人能认出此物也就罢了,为何夜听言也认得! 她装傻的本事在夜听言眼中简直不值一提。 夜听言眸色一阵锐利,开口带上几分迫人的逼问,“这东西乃是西域月国特有之物,你是从何处寻得?” 一听是西域之物,凤依依的脸顿时更白了,丝毫不敢再有隐瞒。 “回……回二王爷的话,此物乃是我长姐故去娘亲的遗物,小女只是偶然发现,沾了些在身上,与其并无本分关系啊!” 她的长姐,正是凤吟晚。 脑中有什么极快闪过,夜听言唇角暗暗一勾,眸色顿时沉下。 扫了眼地上半跪着的凤依依,他眼中有暗色悄然蔓开。 “凤二小姐,本王今夜来,是有话要同你说。” …… 夜已过半,凤吟晚终于收了针。 见她出来,玉屏当即将手中的热茶递上。 “小姐脸色不太好,快喝盏茶暖暖身子。” 玉屏心细,热茶之中还泡了参片,凤吟晚喝过后精气神稍有恢复。 亓玄眉间蹙意不减,凑上前,张了张唇却又闭上。 知他是担心夜听澜的状况,凤吟晚搁下茶盏当即开口。 “王爷昏迷前用内力护住了心脉,加之寒毒遏住得及时,并未伤及根本。” “我方才已用银针驱除过了,不过那寒毒甚是霸道,并不能完全根除,现下也只是暂时压住。” 能否平稳度过今夜,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亓玄闻言却是唇角一抿,“扑通”一声径直跪了下去。 凤吟晚和玉屏见状皆是一惊。 “诶,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亓玄固执地摇摇头,“属下嘴笨,不知该如何表示感激,请王妃受亓玄一拜!” 他说着便俯身拜了下去,素日见惯了他唯唯喏喏的样子,突然这么一下,凤吟晚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足足愣了两秒,才又伸手去拉他。 “不必行此大礼,本王妃与王爷同为夫妻,理应出手相救。” 她下意识想说自己是医者,医者救人,本就是天经地义。 可话到嘴边,却又有些没了底气。 这一切亓玄自然看在眼中。 “王妃救了王爷,便是属下的恩人,此等大恩亓玄无以为报,若王妃来日有需,亓玄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的确是重情重义之人。 凤吟晚莫名有些感慨,当即便暗下决心,以后少为难他一点。 亓玄:谢谢,顿时更感动了。 原本凤吟晚是打算只来给夜听澜提个醒便回将军府的,但眼下这般情况,她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揽清院尚在“修葺”之中,亓玄想请到她到偏房安寝,凤吟晚却执意留下守在夜听澜身边。 深知自家小姐的脾气,玉屏也未再多劝,只同亓玄一起安静守在外头。 许是手镯给的药丸起了作用,她再看时,夜听澜的脸色已经有所好转。 凤吟晚暗暗松口气,当即也就着榻边伏下。 眼皮一经合上,困意当即便如潮水般涌来,疲累从四肢百骸涌上来,凤吟晚挣扎不过,终是沉沉睡了过去。 四更一过,玉屏进房来添烛火,远远便瞧着自家小姐半趴着伏在榻边,当即一阵心疼。 转身去取了条薄毯,欲上前给凤吟晚盖上,不料才一靠近便见着夜听澜面上乌青一片,动作一顿,当即出声。 “不……不好了,王爷的毒又发作了!” 亓玄闻言当即破门而入,榻边,凤吟晚也猛然被惊醒。 一眼看见夜听澜的脸色,秀眉当即紧紧蹙起。 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这寒毒竟反复至此,好厉害的毒! “王妃……” 亓玄话才出口,凤吟晚当即抬手,“不必惊慌,命人去烧热水来。” “是。” 他点过头便快步往外去,玉屏见状当即也抬脚跟上去,“奴婢也去帮忙。” 银针自夜听澜手腕取出一点鲜血,凤吟晚凑到鼻息嗅了下,眼底顿时凝住。 方才能将这毒压下,其一便是多亏了手镯给的药物,现下夜听澜体内的药力已经消散,难怪这寒毒会反复。 她试图再次唤醒手镯,几番触碰却都无济于事,甚至,连夜听澜也不再起作用。 难道是她先前讨要的药物太多,对手镯过度消耗了? 抿了抿唇,凤吟晚只好将自己身上的药物全部抖落出来,重新配置起解药。 亓玄端着热水回来的时候,凤吟晚才勉强调配出缓解的药物,当即抬手递过去。 “快,将这个就着水给王爷喂下。” 亓玄点点头,连忙照做。 折腾完已是五更,凤吟晚打着呵欠起身,发现天色已有些微亮。 玉屏望着她眼下那一片乌青,于心不忍。 “小姐,天已经快亮了,这里有奴婢和亓侍卫守着便是,您去休息会儿吧。” 凤吟晚摆摆手,将腰间的玉牌取下给她。 “待府门开了,你便拿着我的腰牌进宫去请姜太医,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是我身子不适,务必要将他请来。” 今日是初一,姜如墨例行要给太后请平安脉,所以他提前一日便进了宫。 眼下这寒毒万分棘手,必须得将他请来商量对策。 玉屏会意,当即颔首,“是。” 第152章 还需要紫参 夜听澜醒来时,榻边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贴在他手臂上,墨眸微抬,正对上凤吟晚熟睡的小脸,身子当即有些泛僵。 这女人…… 昨夜种种如同虚幻般在眼前掠过,体内细密的痛意一泛,夜听澜薄唇瞬时抿紧。 寒光诀,果然厉害。 正欲起身,不料手臂才抽出半分,榻边之人的秀眉便已蹙起。 不及动作,房门率先被推开。 亓玄端着茶盏进门,一眼看见榻上已经坐起身的夜听澜,面上当即一喜。 “王爷?!” 快步上前,不等再做声却已被自家王爷微冷的眼神止住。 意识到什么,他点了点头,当即压低嗓音。 “王爷总算醒了,昨夜您身中寒毒,极为凶险,王妃衣不解带守候在侧,今晨才将将睡过去。” 言下之意是,这女人守了他一夜。 夜听澜闻言身形一滞。 目光自凤吟晚眼下的乌青扫过,隐有疼惜,开口嗓音却是冷凝。 “本王中的,是寒光诀。” “寒光诀?!” 亓玄心下暗暗一惊。 无息阁杀手如云,最是精通旁门左道之术,这寒光诀,便是其阁主风无息专修的独门秘术。 难怪会如此阴毒! 抿了抿唇,他还是犹豫着开口,“王爷,昨夜之事,多亏了王妃。” 这话的分量,不言而喻。 夜听澜闻声面上一丝波澜极快掀过。 “嗯。” 亓玄见状也未再多言,识趣地放下茶盏便转身退了出去。 身子极为酸软,凤吟晚无意识地哼了两声,却觉肩上落下一道重量,旋即便被温暖包裹。 她想睁开眼,奈何困意浓重,意识一沉便再度睡去。 不知为何,这一觉她睡得更外安宁舒适,就好像不是趴在榻边,而是躺在软榻上一样! 这般想着,她下意识就伸手摸了一把。 嗯,的确很软…… 等等,软?! 意识猛然惊醒,凤吟晚当即睁开眼。 入目是一抹天青色的帷帐,她身下躺的正是一张黄梨木软榻无疑,而原本躺在这个位置的,是夜听澜。 卧房中干净得连个人影都没有,凤吟晚心下暗暗一惊,当即起身往外去。 推门正对上守在一侧的亓玄,她一把将人扯过,脱口而出。 “不好了,王爷,王爷不见了!” 夜听澜体内寒毒未消,他一个昏迷之人能去哪儿?定是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 见他还愣在原地,凤吟晚皱眉,“还愣着做什么,快命人去找啊!” 亓玄一阵怔愣,张了张唇却没发出声,只小心翼翼地指向一侧。 凤吟晚狐疑着扭头看过去,便见石阶旁一袭玄衣沉如水墨,周身清寒之气令花草都退避三舍,而那一双如墨的星眸现下正定定看着她,方才的话,分明就是听得一字不漏! 他何时醒了? 微微一怔,她面上当即顿住,尴尬得简直想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偏偏,亓玄这厮还笑吟吟的出声提醒。 “王妃不必着急,方才王爷醒来怕打扰您休息,便先行到院中等候,并未不见了踪影。” 凤吟晚:给你五块钱,闭嘴,立刻马上! 窘迫间夜听澜已经走近,亓玄当即会意。 “王妃才醒,想必也是饿了,属下这便去后厨安排膳食。” 他说罢便一溜烟冲了出去,凤吟晚无语凝噎,想回房,手腕却已被握住。 “昨夜……” 夜听澜薄唇抿起,冷峻的面容上是难见的挣扎。 躲不过,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凤吟晚扬眉,“昨夜王爷遭贼人围堵,中了寒毒,臣妾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 夜听澜对她这般轻巧地语气有些不满。 眉心一蹙,认真开口,“昨日在京兆府,是本王的话说重了。” 凤吟晚原本都已做好了跟这人对骂的准备,这一下倒是给她整不会了。 抿了抿唇,仍是嘴硬道,“王爷不必苛责自己,本就是臣妾的错,臣妾愧不敢受。” “凤吟晚。” 夜听澜对她这呛人的语气有些恼火,掌心微微用力收紧几分,却是未再开口。 气氛有些凝固,二人就僵滞在门口,谁也不肯再让步。 耐心殆尽之前,主院的门率先被推开。 玉屏引着姜如墨进门,看见夜听澜已经醒来,微微一怔。 “小姐,姜太医请回来了。” 现下这时辰后妃应当才去太后宫中请安,她这般早将人请回来,想必是为了他中毒之事。 凤吟晚点点头,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不料夜听澜却攥得更紧。 墨眸斜斜一睨,冷淡开口,“本王的身子无碍。” 无碍? 被这人半圈在身前,从凤吟晚的角度,分明还能看见他隐隐发白的唇。 这等大事上,他竟还在讳疾忌医! 唇角一瘪,她探出个脑袋。 “姜太医快请进!” 夜听澜眉心一蹙,墨眸垂下来看她,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凤吟晚才不理会,挣不脱束缚,干脆就着这个姿势将他拉到姜如墨面前。 “劳烦姜太医替王爷诊脉。” “凤吟晚,不要胡闹。” 夜听澜手腕一转,扣着她的手背到身后,“本王说了,本王的身子无碍。” 姜如墨在宫中沉浸多时,自然知晓他这是不信任自己,抿了抿唇,恭敬颔首。 “请王爷放心,微臣自会谨遵医德,觉不向外透露半字。” 夜听澜墨眸微微一眯,不等再拒绝,手腕却被凤吟晚反制着钳住。 凤吟晚的内力是他亲自渡过去的,现下他能用内力压下体内寒毒已是费力,一时间竟有些挣不脱,只好眼神警告。 不料凤吟晚美眸睨他一眼,带着几分尚不自知的娇嗔。 “大男人的,磨磨唧唧做什么,姜太医替云王诊治心疾已久,又为我解过无息阁的毒,自然可信。” 拗不过她,夜听澜微寒着沉下脸,不再做声。 凤吟晚直接拍板,“姜太医,请。” 姜如墨点点头,抬手恭敬搭上夜听澜的脉。 诊断的结果他原本已有预料,未曾想姜如墨沉吟半刻,开口却只有两个字——紫参。 凤吟晚闻言当即有些怔住。 先前她中毒之时,夜听云手上的紫参已被无息阁劫走,眼下解夜听澜这毒,竟还需要紫参? 第153章 究竟是他封了,还是他疯了! 夜听澜却似是早有预料,闻言只淡淡收回手。 凤吟晚看着他这一副放弃治疗的样子,秀眉蹙紧,“除了紫参就别无他法?” 姜如墨摇摇头。 “可是……” 凤吟晚还想开口,却被夜听澜打断。 “风无息修炼这寒光诀本就容易遭受反噬,先前他费尽心思劫走紫参,为的就是消除体内寒毒。” 当时他曾说过,这一切是无息阁的阴谋,但自己并未相信。 凤吟晚抿唇,就见姜如墨从袖中取出一枚极小的药瓶。 “先前为王妃解毒时曾剩下些许紫参残片,微臣已将其研磨成粉装与此瓶中,对压制此毒或有用处。” 他虽为江湖神医,见多识广,可若论医术针法,恐不如凤吟晚。 将此物交给凤吟晚,她自然会用。 凤吟晚抬手接过,凝白指尖攀着瓶身,暗暗收紧。 昨夜她已经见识过了,夜听澜所中绝非普通寒毒,若手镯在的话或许还有救,可眼下…… 只怕她拼尽一身医术,也只能暂时将其压下,想要根除根本不可能。 “多谢姜太医,本王妃知道了。” 骂归骂,送走姜如墨,凤吟晚还是尽心尽力给夜听澜调配起解药。 先前从手镯里搜刮的药物她只带了常用的在身上,多数还是留在了揽清院的妆奁匣子里,现下药材不够,自然要回去取。 亓玄尽职尽责守在一旁,看她起身便要往外去,当即跟上。 “王妃有什么吩咐,直接安排属下便好。” 自从那一跪之后,亓玄对她,简直像对第二个夜听澜。 凤吟晚对他这等无微不至的关照,多少还是有点不适应。 “不过是回去取些药物,不必麻烦了。” 亓玄闻言刚要点头,一下想到她口中的“回去”,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王……王妃要去何处取药?” 还能去何处,自然是去她的院子啊。 凤吟晚狐疑着抬眼看他,“本王妃的药物都存放在揽清院中,虽是要修葺,取些东西还是不碍事的吧?” 亓玄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揽清院已经动工,现下杂乱无章,不好下脚,王妃要取什么药物,不若告诉属下,属下代您前去……” 凤吟晚倒是想,但无奈药物太多,他未必能分辨出来。 想了想,还是摆手,“算了,不过是走一趟,又不是什么麻烦事。” 她说罢便抬脚出了门,亓玄想吓得眼皮子一跳,当即抬脚追上去。 说急了怕凤吟晚更起疑,他犹犹豫豫跟在后头,一番措辞还没想好,迎面拐角却撞上到人影。 秦如怜原是来看夜听澜回没回府的,不料才至主院便见凤吟晚带着亓玄从里头出来,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这贱人不是说只是小憩片刻,还要回将军府的吗? 她竟然……在主院中过夜! 眼底嫉色暗暗一闪,她当即虚笑着迎上去。 “如怜见过王妃。” 凤吟晚着急回去取药,根本没心思搭理她,不温不火应了声便欲往前去,谁知秦如怜不死心地又挡上前。 “王妃说昨日是有事要告诉听澜哥哥,不知可是已经告诉过了?” 她看似是在询问凤吟晚,一双眼却暗暗往主院中瞄着,眼珠子都快飞进去了。 凤吟晚冷嗤着睨她一眼,“尚未告诉,怎么了,秦姑娘是想替本王妃代劳?” 昨夜事发突然,她的确还没来得及告诉,夜听澜便已遭了暗算。 而这话落在秦如怜耳中,约等于夜听澜并未回府,凤吟晚费尽心机,却也是独守一夜空房。 不料她才直了直背,一口气还未松完,便又听凤吟晚开口。 “也好啊,王爷现下就在里面,不如秦姑娘进去替本王妃问问,王爷昨日为何不陪本王妃一同用过膳再回府啊。” 秦如怜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后半句。 闻言,她脸色顿时又有些难看。 “听……听澜哥哥现下在里面?” 怎么会! 昨夜她一直命人盯着,王府大门落锁后便未再开启,夜听澜如果回来,她怎么会不知道! 谁知凤吟晚淡淡看着她,美目带笑,“是啊,秦如怜若是不信,自行进去看看便是。” 她还真就要进去看看。 暗暗咬了下唇,秦如怜当即迈步往里去,亓玄被她这动作吓得一惊,当即也顾不得去拦凤吟晚了。 “秦姑娘,王爷昨晚一夜未睡,现下正在休息,您还是不要进去打搅了。” 夜听澜现下身子还很虚弱,为遮人耳目,此事并未声张,眼下,就更不能被人看出端倪了。 好巧不巧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凤吟晚打了个呵欠。 这一下,成功将秦如怜的注意力从“一夜未睡”转移到了她身上。 一眼看见她眼下浮着的两片乌青,秦如怜的脸,顿时更绿了。 一夜未睡的不是夜听澜吗,为何这贱人无精打采,看着也像是一夜未睡似的! 难……难道他们竟不顾腹中胎儿…… 她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看表情也知道她是在想什么,凤吟晚唇角一勾,故意就没开口解释。 非但如此,她还语重心长地看向亓玄。 “王爷好不容易才歇下,切不可叫人再去打搅,亓玄,你留下好生看守,本王妃去去便来。” 说罢,她一个转身,潇洒走了。 身后秦如怜带着满腹的怨恨从“一夜未睡”想到“好不容易歇下”,脸上又黑又绿,都快赶上王八了。 不死心地想进去求证,偏偏亓玄还拦在边上,根本就不让她靠近半步。 无奈,秦如怜对着空气咬牙切齿了半天,只好愤愤离开。 欣赏到小白莲近日难得的破防瞬间,凤吟晚一大早的疲惫仿佛都一扫而空,心情舒畅极了。 然而,这份舒畅仅仅维持了一秒,下一秒,在她看到揽清院门上钉满的木板,以及大大的封条之后。 她顿时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不是说在修葺吗? 她怎么看着这架势,更像是封院啊? 不过几日没回来,夜听澜这个王八蛋,竟然连她的院子都封了?! 究竟是他封了,还是他疯了! 第154章 我娘的遗物,在哪儿 凤吟晚笑眯眯地来,气冲冲地走,回主院的路上,心中已经将夜听澜暗骂了八百遍。 进门正撞上夜听澜从房中出来,没好气地剜他一眼,她径直侧过身进屋。 夜听澜眉心一蹙,抬手将人拉住。 “怎么了?” 方才还好好的,为何又用这般眼神看他? 凤吟晚冷笑,“王爷是在问我?” 她好心好意回来提点,为着这人的毒熬了一个通宵不说,现下还要费力调配解药。 而他呢,竟一早便下令将自己的院子封了起来,可笑的是,竟还在问自己怎么了! 夜听澜看着她俏脸上浓重的怒气,有些不明所以。 “谁又惹你了?” “狗!” 凤吟晚用力将他甩开,进屋便开始收拾东西。 夜听澜俊脸一沉,定定睨着她的背影,眉心几乎要拧成个川字。 原本就是临时起意才会回来,所谓东西,不过就是那些调配药物的瓶瓶罐罐。 凤吟晚将外裙往上一掀,一划拉,兜起来便往外去。 亓玄好不容易才将秦如怜送回去,进门便撞上这一幕,顿时暗觉不妙。 “王妃……” 话未说完凤吟晚的眼刀便已递了过来。 瞪他一眼,红唇冷冷一掀,“亓侍卫不愧是王爷的身边人,这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本王妃实在佩服!” 难怪她要去揽清院时亓玄总是推三阻四,分明就是不想让她知晓实情! 亓玄心虚着不敢抬头,凤吟晚冷哼一声,去偏房叫了玉屏便出府。 夜听澜一张俊脸阴云密布,“到底是怎么回事?” 亓玄默默叹口气,喏喏着将头垂得更低。 “王妃方才说要回揽清院取药……” 后面的,他没敢再说下去。 夜听澜闻言面上当即一滞,薄唇抿了抿,终是未再出声。 隐隐约约的,亓玄就从自家王爷的脸上看到一丝懊恼,当即暗暗啧声。 王爷,自作孽不可活啊! 一路上玉屏都被自家小姐的气场压迫,根本不敢出言询问。 才回府,当即有侍卫迎上前。 “大小姐,余夫人点名要见您,属下们已经劝告过多次了,可是……” 昨日余氏半死不活的时候被夺了权,今日醒来后得知,气得直接从床上跌了下来。 吵闹了一早上,死活都要见凤吟晚,还扬言,若是凤吟晚不肯见她,她便一头撞死在院中。 本就心中烦闷,凤吟晚根本无意理她。 “这等小事也需前来禀报?看风华院的侍卫呢,叫他们寸步不离将人看好,除了三餐,一律不准开门。” “大小姐,这恐怕不合规矩……” 余氏到底是凤老将军的妾室,卧房之中自然不好有其他男子。 古人的男女大防当真麻烦! 凤吟晚秀眉蹙得更紧。 “那便叫人将她打晕了关在房中,若是再敢闹,就用绳子捆起来。” “这……” 侍卫还在犹豫,却又听凤吟晚冷声开口。 “告诉她,若她还不肯消停,凤依依在牢中过得只会更惨。” 凤依依,就是余氏的命根子。 侍卫点点头,当即退下。 挥退了众人,凤吟晚回绣楼舒舒服服泡了个澡,身上顿时清爽了许多。 才打了个呵欠,玉屏便捧着浴巾进来。 “小姐,水有些凉了,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凤吟晚恹恹点着头从浴桶里爬出来,等玉屏整理衣物的功夫,顺嘴就问了句。 “京兆府那边可曾传来消息?” 昨日她一番敲打,凤依依不可能坐得住。 不料玉屏摇摇头,“奴婢方才问过程侍卫了,说还未有消息送来。” 凤吟晚眉心凝住几分。 已经过了一夜,她竟还没招? “让程议派人去京兆府问问,就说是我的意思。” 玉屏替她捻平束带上的褶皱,颔首,“是。” 被吓了一番,余氏的确安静多了,凤吟晚小憩了片刻便又起来翻医书。 她是真的想甩手不管了,但是,又不能。 才翻了两页,那侍卫又来了。 “大小姐,余夫人执意要见您。” 凤吟晚不耐皱眉,“我上午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叫他们按吩咐去做便是。” 侍卫略略迟疑了下,将手中的东西呈上前。 “大小姐,余夫人让属下将此物转交给您,说您看了自然就会明白。” 他递过来的是一对珠花,凤吟晚浅浅抬头看了一眼,美目顿时凝住。 这珠花,是西域的样式。 微微怔了一瞬,唇角顿时勾起。 余氏为了凤依依,还真是煞费苦心! 见她面色有异,侍卫迟疑着出声,“大小姐可要去见一见她?” 凤吟晚起身,捏着医书的手按在桌上。 “去风华院。” 程议兢兢业业,带人将风华院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十分严密。 见着凤吟晚来,当即迎上前。 “大小姐。” 凤吟晚颔首,“开门,本王妃要见余氏。” 程议闻言微微有些迟疑,“大小姐,余氏醒后情绪激动,现下神志恐怕还不清醒,您当真要进去?” “不妨事。” 见她态度坚决,程议也未再多言,一挥手,侍卫当即将院门打开。 凤吟晚迈步,淡淡丢下句吩咐,“不必跟着。” 似是早就料定她会来,余氏闻声当即从房中出来,看向她时,眼底仍是浓重的怨毒。 “凤吟晚,你总算肯来见我了!” 她果然没猜错,这小贱人就是在意她那个短命娘的遗物。 并且,这些个东西肯定有大来头! 凤吟晚淡淡睨她一眼,径直拢了衣裙坐到一旁。 “余夫人费尽心思,连我娘的遗物都拿出来了,不就是为了将本王妃引来吗。” 这东西,她们心知肚明。 熬了个大夜,她气色不似先前那般好,坐下时手肘刚好搭在石桌上,平坦的小腹便毫不避讳显露出来。 余氏闻言面上一闪,眼神从她腰身处扫过,心中暗暗思忖起来。 她那一棍子正好敲在这贱人腰上,看她气色这么差,难不成……肚子真是出了什么问题?! 眼色极快一闪,还不等欣喜,凤吟晚袖口一拂,腰身便已被悉数遮住。 余氏抬眼,正对上她微寒的目光。 “说说吧,我娘的遗物,在哪儿。” 第155章 现在肯开口了么? 思绪被转移,余氏昂着头微微叉了下腰,看她。 “你先放了依依,东西我自然会给你!” 凤吟晚冷嗤,“余夫人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和本王妃谈条件?” 她未免太过自信。 没想到她这般不好对付,余氏咬牙。 “凤吟晚,你娘留下的那些东西,对你很重要吧?你不想要了吗!” 东西,的确很重要,但,东西又没长腿。 “余夫人若是不想说,便不必再浪费时间了,本王妃可没工夫在这陪你掰扯。” 面色冷了冷,她起身便往外去,余氏见状心中暗暗一紧,想要开口将她叫住,却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没见到依依之前,她绝不能将东西给这个小贱人! 一上午凤吟晚都在房中研究配药的事,直直午膳时分,程议派去京兆府的侍卫才回来。 “小姐,人回来了。” 凤吟晚颔首,搁下手中的药物下楼。 “见过大小姐。” “不必多礼,叫你办的事如何?” 侍卫恭敬颔首,面上有些微滞,“大小姐,属下已亲自问过府尹大人,二小姐在牢中十分平静,并未有何言语。” 言下之意是,凤依依并未主动认罪。 凤吟晚的美眸,微不可见一寒。 昨日她的敲打明明是有效果的,凤依依一个草包,何时竟也这般有耐心了? “府尹可还说什么了?” 侍卫点点头,“府尹大人说一切都是按着您的意思办的,他兢兢业业,劳心劳力,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这些话凤吟晚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摆了摆手,当即将人打断。 “退下吧。” “是。” 原以为此事不在话下,没想到竟生出了枝节。 玉屏抿抿唇,“小姐,您可要再问问余夫人?” 这东西,左不过就在她们母女俩手上。 凤吟晚美眸一沉,摇摇头,“不急,再等等。” 凤依依还在牢里,比她还坐不住的,自然另有其人。 只是一日过去了,京兆府那边却仍未传回消息,凤吟晚知晓,事情有点不对劲。 “王……王妃?” 再次见到凤吟晚,赵永多少是有些恐惧在身上的。 凤依依被送来也有两日了,因着在等凤吟晚所说的“主动开口”,所以这两日他都只是将人关在牢中,并未判决。 还不等他问好,凤吟晚便已寒着脸径直往前去。 “本王妃要见凤依依。” 又见? 不等回神,人已经走出去了老远,赵永身子颤了颤,当即快步追上去。 牢房门被打开,凤依依安静坐在草席上,神色倒比先前从容太多。 凤吟晚秀眉略略一挑,迈步走进去。 “两日不见,妹妹似乎已经适应了这大牢中的生活呢。” 凤依依对她简直恨得要命。 “好端端的,长姐又来做什么,总不是专程为了来讥讽我两句的吧?” 果然已有人和她通过气了。 凤吟晚勾唇,“自然不是。” 哼,这贱人果然是坐不住了。 心下得意暗暗掠过,凤依依还不等再开口,衣领却突然被揪住。 她脸一白,下意识瑟缩了下,“你……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 凤吟晚唇角一勾,指尖沿着凤依依的衣领捻过,一个用力,骤然将她的外衣剥下。 双臂被缠到身后,凤依依惊恐一瞬,膝弯猝不及防又挨了一脚,当即跌跪下去。 这动作太快,快到旁人根本来不及看清凤依依便已被制住。 凤吟晚美目垂下,淡淡扫她一眼。 “妹妹你身在大牢,余夫人日夜忧思,很是想念,若不是她身感恶疾,今日本王妃定当叫你们母女团聚。”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看在这恶疾的份儿上,本王妃特地大发慈悲,准她身子痊愈后再入狱,妹妹你是不是应当好生感谢一番?” 凤依依的注意力只在“恶疾”二字。 余氏素日身强体健,又有补品滋养,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染上恶疾? 定是这贱人在暗中搞鬼! “你把我娘怎么样了!” 她愤恨扭着身子,眼神恨不得将凤吟晚生吞活剥了。 凤吟晚面上却丝毫未动,唇畔那抹淡笑,始终如一。 “妹妹这可是误会我了,余夫人手脚健全,本王妃能将她如何?” 美眸错了错,她捏着凤依依衣裳的指尖一阵用力。 “嘶啦——” 上好的锦花缎,一下便被撕成布条。 凤依依尖叫一声,噤若寒蝉,身后那股力道却适时一松,她当即软着身子跌到地上。 那一条锦缎在指尖微微一转,凤吟晚轻巧收入袖中。 “都说睹物思人,想必余夫人看见后,便也会放心了。” 说罢她丝毫未做停留,迈步便往外去。 牢门“砰”一声再次阖上,凤依依半跪在地上,身子还在不住颤抖。 凤吟晚这贱人……太可怕了! 未料到她这次极快便出来了,守在外头的赵永还有些惊讶。 “王妃,此事您打算如何处置?” 凤吟晚摆摆手,未说一句,走了。 留下赵永愣在原地一头雾水。 风华院的门被破开时,余氏正在房中焦急得来回走动,一眼看见凤吟晚,她面上的焦急当即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丝丝得意和胜券在握。 昨日这贱人走得那般干脆,亏她提心吊胆了一整夜,今日还不是得回来! 眼神闪了闪,她得意地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将进门的凤吟晚视若无物,甚至,还掂起团扇摇了两下。 进门便见着这般情形,凤吟晚冷笑。 “余夫人好兴致啊。” 余氏摇了摇团扇,不紧不慢抬头来看她,“是吟晚啊,昨日你走得那般干脆,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呢。” 她语气里的不屑都快溢出来了。 凤吟晚倒也不恼,红唇冷冷一勾,扬手便将袖中的布条扔了过去。 “本王妃倒也不想,只是二妹妹她在牢中过得实在艰苦,到底是一个门楣出来的,本王妃这个做姐姐的,还真是有些于心不忍呢。” 那布条精准糊在了余氏脸上,看清样式,余氏手中的团扇一顿,不摇了。 一把抓起那布条,她面色顿变。 这是凤依依做衣裳的锦花缎! 断口如此毛躁,这布条……分明就是被人用力撕下来的! 凤吟晚勾唇,“现在,余夫人肯开口了么?” 第156章 他们破冰了? “你对依依做了什么!” 余氏瞬间红眼,若非在凤吟晚手底下吃了许多次亏,她恐怕早就要冲上去了。 凤吟晚神色淡淡,“余夫人说笑了,妹妹她人就在京兆府的大牢之中,本王妃能对她做什么呢。” 贱人! 余氏死死捏着那布条,咬牙切齿,“你把她放出来,东西我给你便是!” 凤吟晚唇畔溢出声轻笑。 “余夫人,你似乎并不能和本王妃谈条件。” “凤吟晚!你不要太过分!” “你若再敢动依依半分,你娘的东西,你一样都别想拿到!” 余氏近乎嘶吼着说出这番话,凤吟晚闻言面上却丝毫不惧。 “我娘的东西,我自然要拿到,不过凤依依如何,可就全看你怎么做了。” 淡淡睨她一眼,凤吟晚迈步上前,在一侧的太师椅缓缓落座。 “外头不知里边的苦啊,本王妃等得,二妹妹可不一定等得。” 明知道她是在逼迫自己,可余氏仍无计可施,死死咬紧了牙,她半晌才吭声。 “我带你去便是!” 凤吟晚等的就是这句。 “前面带路。” 遗物的事到底不宜公之于众,为防节外生枝,凤吟晚只带了玉屏一人前去。 余氏磨磨唧唧走了半天,终于停在了凤老将军的书房外。 凤吟晚秀眉微不可见一扬。 她果然没猜错。 看到她的眼神,余氏闪躲了两下,硬着头皮从怀中摸出把钥匙。 钥匙入孔,锁应声打开,凤吟晚却并未动作。 “爹爹的书房一向是府中禁地,你手中怎会有钥匙?” 这并非是一件小事。 知瞒不过,余氏只好开口,“这是我趁老爷不注意,悄悄拓下图样找人印的。” 凤吟晚目光微寒看她一眼,推门而入。 余氏虽有书房的钥匙,去并不知暗格所在,她将东西藏在了地砖之下。 凤吟晚看着她在地上敲了半天,终于找出异常,抬手将地砖扒开,里头赫然藏着一只靛蓝色的包袱。 余氏伸手取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当即传来。 “都在这了。” 她极不情愿地将包袱交了出去,凤吟晚勾手接过,直接放在桌上打开。 这次她倒是没骗人,里头装的的确是一些西域风情的首饰,但,翻来翻去也只有首饰。 要验证原身娘亲的身份,只靠这些自然远远不够。 “只有这些?” 见她还在怀疑,余氏眉眼当即重重一挤。 “事到如今,我还骗你做什么!” “方才取的时候你是亲眼所见,我从头到尾都没做手脚!” 想她也不会拿凤依依的安危来撒谎,凤吟晚颔首,示意玉屏将东西收起来。 余氏急切看着她,“东西你已经拿到了,这下可以放过依依了吧!” 凤吟晚勾唇,俏脸上笑意不明,“余夫人放心,本王妃从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余氏闻言暗暗放下心,却是一口气还未松完便又听她道。 “待本王妃心情好了,二妹妹自然可以出来。” 她竟还不肯放过! 余氏暴怒,“凤吟晚,你是想抵赖不成!” 见她一副要冲上来和自己拼命的样子,凤吟晚美目一寒,一掌击碎旁边的花架。 “先前本王妃追要娘亲遗物之时,你们不也是这般么?” “等着吧,说不定本王妃一高兴,明日便将她放回来了呢。” 她说罢便带着玉屏转身离开,顺道,还收走了余氏私配的钥匙。 被推出去,余氏简直恨极。 “凤吟晚,你这个贱人!贱人!” 她嗓子粗哑得简直是难听又刺耳,凤吟晚掏了掏耳朵,平静看她一眼。 “辱骂王妃,以下犯上,再添十日。” “余夫人,不是本王妃未曾规劝于你,骂在你口,痛可是在二妹妹身啊,代母受过,二妹妹当真是孝顺之至。” 如此的“孝顺”,叫余氏根本不敢再做声。 凤吟晚唇角满意一勾,走了。 余氏再度被“请”回院子,很快便有下人将书房的锁换下。 一下午她都窝在房中研究那些首饰,可看了许久也未再发现更多的线索。 唯一可以确定的,原身娘亲该是西域人无疑。 凤家几代皆为将士,凤老将军和这位西域女子背后,又藏着怎样的故事呢? 这件事像是一个结隐隐盘旋在凤吟晚脑中,所以,凤吟晚罕见的失眠了。 一连两日都未曾休息好,翌日她还在睡着却突然被玉屏推醒,说夜听澜来了。 凤吟晚睡得迷迷糊糊,极不情愿睁开眼,“谁?” 玉屏心有不忍,但还是认真提醒。 “小姐,王爷亲自来了,现下正在前院等侯呢。” 凤吟晚总算听明白了,顿时更没好气。 “告诉他,本小姐今日要补觉,让他趁早回去,别来添烦!” 封院那事,她简直是想一次生气一次! 玉屏张了张唇,不等做声,身后却突然传来股寒意,当即顿住。 见她不再打搅自己,凤吟晚心满意足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可不知怎的,一股子冷气儿凉飕飕的传过来,叫她睡意有点消散。 “奇了怪了,今日怎这般凉快,跟吹上了空调似的。”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去拢被子,可扯了半天,被子就像是长住了一般,怎么也拽不动。 正欲睁眼,腰间却倏然一重,睁眼正对上一张泛着冷意的俊脸。 夜听澜的手贴在她腋下几寸的位置,轻轻一用力,便将她从榻上举了起来。 以这种姿势悬在半空,凤吟晚脑子一顿,成功愣住了。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 她足足愣了半刻才回神,夜听澜却没有丝毫不耐,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目光扫过她压得微微泛红的面颊,眸色晦暗掀唇。 “今日宫中请了僧侣讲佛诵经,太后特命你我二人一同入宫,本王是来接你的。” “进……进宫?” 凤吟晚顿时睡意全无。 这也太突然了吧,这么大的事,她竟丝毫不知! 这丝慌乱成功挤掉了对夜听澜的怒气。 怔愣的功夫,夜听澜已经将她放下。 “不必着急,本王在外头等你。” 鬼使神差地,凤吟晚就点了头。 夜听澜见状唇角暗暗一勾,转身出了门。 房门“哒”一下阖上,她才猛然回神。 等等,她刚才是……和狗男人说话了?! 他们,破冰了? 第157章 是本王错了 凤吟晚在房中磨蹭了许久,直至玉屏小心翼翼催促到第四遍,终于不情不愿起身。 下楼便见一尊大佛坐在堂中,四目相对,一丝迷之尴尬当即涌了上来。 凤吟晚极快错开眼,头皮一硬,迈步下了楼梯。 “收拾好了?” 相比她略微僵硬的神色,夜听澜面上寡淡如水,简直掀不起丝毫波澜。 凤吟晚唇角暗暗一瘪,径直迈步往外去,“走吧。” 亓玄早已驾着马车等候在外,见二人一前一后出来,当即快步迎上前。 “王爷,王妃。” 凤吟晚走在前头,从他身边路过时,看都未曾看一眼便飞快上了马车。 夜听澜微垂着眼跟在后头,亦是一言未发。 车帘很快便落下,亓玄小心起身去收马凳,心中暗暗咂舌。 看来王爷还得再努把力啊。 马车一路平稳行驶,车内气氛却颇为凝固。 凤吟晚侧身坐在车窗边上,头比身子还要歪,俏脸上之冷色犹泛,就差直接写明了“抗拒”二字。 夜听澜墨眸微不可见一沉,带起几分不悦。 “离本王这般远做什么?” 车厢之内极为宽敞,可她偏就挑了最边儿上的位置,若非顾着颜面,夜听澜怀疑她可能会直接坐到外面去。 凤吟晚美眸专注瞧着外边儿的景色,偏都未偏一分。 “这边儿风景好,臣妾想看看景儿。” 说完,她又不做声了。 夜听澜等了半刻都未能等到下一句,眉心极轻一蹙,转而却再度耐下心绪。 不能动怒,起码,她还愿意敷衍一句。 “先前之事本王已同你解释过了,的确是冲动了些,却也并无他意。” 凤吟晚淡淡“哦”了一声,并不领情。 “所以王爷就下令将揽清院封了。” 夜听澜面上神色一滞。 “下令封院不过是本王的气话,现下你为救本王日夜忧思,足以见对本王的真心,此等小事,本王自然不会再行计较。” 明明是他自己非要胡思乱想搞事情,现下来向她言和,还要摆出一副为难的姿态? 凤吟晚冷嗤,眼底寒意分毫不减。 “王爷想多了,臣妾救您不过是怕自己提前守寡罢了,毕竟,您虽准了臣妾永居将军府,可这和离书您还没签呢。” 夜听澜闻言俊脸顿时沉下。 一股子寒气在马车内极快蔓开,凤吟晚搓搓手,心情顿时就变好了许多。 眼神从这人黑沉黑沉的脸上扫过,她秀眉一扬,继续补刀。 “哦对了,左右墨王府现下已经没有王妃了,这院子封不封都是王爷您自己的事,臣妾可无从关心。” 句句都是在夜听澜的雷点上反复蹦跶,偏偏,凤吟晚就是格外的舒心。 知她是嘴上不饶人的性子,夜听澜薄冷厉一抿,一股掌风便已将人吸到怀中。 凤吟晚根本不及动作,身子便已被牢牢圈住,骤然贴近寒气中心,这威压远比她想得还要强烈。 仰头正对上夜听澜冷厉的眉眼,凤吟晚心一紧,下意识就有点怂了。 “怎么不继续说了?”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夜听澜也不动怒,只钳着她的下颌冷声质问。 那双狭长的眸子近在咫尺,如墨染般晦暗幽深,凤吟晚顿时更怂了。 但,气势不能输。 “说……说什么,我刚才都已经说完了!” “是么?” 夜听澜忽的低笑一声,玉白指尖捻上她的唇瓣轻轻抚弄。 “本王以为,王妃这般冷言冷语是怨气颇深。” 凤吟晚:? 什么意思,你还嫌我不够怨是吧? 秀眉才蹙起,眼前却忽地一暗,夜听澜突然倾身过来,凤吟晚根本来不及反应,后脑便被一只大手牢牢扣住。 紧接着,唇瓣上落下一道温软。 !!! 狗男人居然亲她! 仿佛一道雷骤然从空中劈下来,炸得凤吟晚外焦里嫩,身子还泛起阵阵酥麻。 她成功蚌埠住了。 大脑卡壳的空档,只听这人低沉出声。 “是本王错了。” 凤吟晚脑子一抽,也不知道从哪突然窜出来的一股大力,猛地一下便将人推开。 “你知道便好!” 这一下,却因动作幅度太大,她放在袖中的药瓶也掉落出来。 不偏不倚,正正好就滚到了夜听澜的眼跟前。 凤吟晚见状面上一涨,刚要伸手去捡,却已被一只骨节修长的玉手抢先。 “还给我!” 她怎么可能抢得过! 夜听澜睨她一眼,直接抬手将瓶塞拔了下来,一缕熟悉的药香窜入鼻息,那双沉寂的墨眸顿时便荡起波澜。 这是她专程为自己调配的解药。 头顶落下的目光骤然炙热,凤吟晚被盯得脸上莫名有些火辣,美眸一瞪,直接上手夺下。 这一眼含羞带怒,是极为少见的娇憨之态,夜听澜看得心头一动,就着被推开的姿势,墨眸无声地沉下几分。 “本王的确已经知晓了。” 他的王妃面冷心热,是个嘴硬却心软的姑娘。 从马车上下来时,凤吟晚的面颊还是粉色的。 夜听澜率先起身,贴心地替人撩起车帘,“慢些。” 边上亓玄被一声暗含的柔情惊到,而后他就更为震惊的发现,王妃她,竟然没有拒绝! 并且,二人下车以后还并肩走到了一起?! 亓玄险些惊掉下巴。 不……不就是一同坐了个马车,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不等他缓过神,自家王爷的冷声吩咐便已传来。 “将马车停好,本王和王妃先行进去。” 冷声丢下这句,他便已揽着身畔的娇人径直离开。 亓玄:…… 虽然像极了从路边经过却非要被踹一脚的狗,但他还是会歌颂王爷和王妃的美好爱情的! 近日天气炎热,讲佛的地点便专程设在了御花园的荷花池旁。 微风拂碧,轻轻一吹便是连成了片儿的绿荫,一看便极为凉快。 凤吟晚到了地方才发现,今日来的可不止是她和夜听澜,那人群之中,赫然就有夜听云和秦如怜的身影。 秀眉微微一蹙,她当即向身侧之人投去质问的眼神。 夜听澜薄唇浅浅一勾,还未等做声,两道人影便已齐齐走了过来。 “听澜哥哥,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啊?” 第158章 皇后的眼,的确很毒 对于夜听澜专程去将军府接凤吟晚这事,秦如怜心里简直酸得要死。 现下她竭力掩饰着眼底的嫉色,眼神却暗暗往凤吟晚身上看去,似是在责怪她一般。 凤吟晚秀眉一扬,毫不示弱地怼了回去,“秦姑娘来得早,现下还在这等着做什么?” 既是太后的懿旨,一路上夜听澜又并未催促,想来自是不必着急。 小白莲倒好,在这皇帝不急太监急。 被呛了声,秦如怜面上一怔,当即有些发白。 夜听云尚不知中毒之事,私以为凤吟晚还在摆谱,见状当即不满出声。 “你这般尖锐做什么,如怜也是关心你们。” 暗暗瘪了瘪唇,他又道,“既然三哥都亲自去将军府接你了,你便不要再折腾了,夫妻本就没有隔夜仇,你好生同三哥认错便是。” 凤吟晚白他一眼,递过去一个想刀人的眼神,夜听云瞬间闭嘴。 美目扫过一旁暗暗咬唇的秦如怜,唇角又几不可见一勾。 先前小白莲倒是装得乖顺,不过自从夜听澜下令封了揽清院之后,她那点子心思便又有了些冒头的趋势。 现下,倒可再敲打她一番。 “叫云王费心了,不过是夫妻间的情趣罢了,本王妃与王爷早就已经和好如初,此事,秦姑娘是知道的呀。” 她指的,当然是那日早上秦如怜撞见她从主院出来的事。 秦如怜闻言脸色当即一变,不等推说,夜听云却已疑惑着看过来。 “如怜,你知道?” 秦如怜面上又是一阵难看,指甲用力掐了掐手心,迟疑着开口。 “那日王妃回府是宿在主院之中,想必早已与听澜哥哥化解矛盾。” “是这样啊。” 夜听云半信半疑点着头,抬眼却正对上凤吟晚赞同的眼神。 “是呀是呀,王爷的床榻又软又大,本王妃睡得甚是舒服,一觉醒来,怒气便消了。” “你……你快住口!” 夜听云秀白的面盘一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庭广众之下,这女人在说什么! 什么床榻……她怎能如此不知羞! 凤吟晚却是扬眉,“怎么了,本王妃所言不虚啊,云王若不信,大可亲自问王爷。” 她堵夜听澜不敢造次! 夜听云闻言面上红意更甚,不等再出言呵斥,夜听澜却已面不改色点头。 “王妃所言的确不假。” 得了本人的亲口认证,夜听云更抓狂了。 “三哥!” 这女人口无遮拦也就罢了,三哥怎么还纵着她! 夜听澜抬眸看他一眼,大掌再度拦住凤吟晚的腰身。 “时辰差不多了,太后还记挂着,先过去吧。” 荷花池旁,宫妃们早已围坐一团,凤吟晚他们过去的时候,姜如墨正在给太后请脉。 一眼见着他们,太后当即摆手将人挥退。 “孙儿见过太后。” “孙媳见过太后。” 眼见她还要俯身行礼,太后一阵心疼,连忙将人叫住。 “罢了罢了,免礼,快赐座。” 身后当即有宫婢搬来座椅,凤吟晚颔首,倒也没推辞坐了下去,夜听澜紧邻着坐在一旁。 今日叫她来,多半是记挂着她的身子。 太后默了默,果然开口,“哀家听闻前两日你身子不适,派人急匆匆进宫来将姜太医请了回去,可是有何异样?” 当日姜如墨正在宫中给太后请平安脉,这点动静自然瞒不过她的眼睛。 凤吟晚如实颔首,“劳太后费心记挂,孙媳那日晨起突感不适,头脑昏厥,有些恶心的厉害,姜太医看过后便已好转,现下并无大碍。” 听闻胎儿没有异样太后顿时放下心,稍稍思忖了下,当即又做声。 “你方才说恶心?” 目光从凤吟晚的小腹扫过,却是一喜,“你这身孕已有两月,想必是开始害喜了。” 怀孕二至三月,正是害喜厉害的时候。 此言一出,周围动静瞬间止住,当即有数道视线暗暗投来。 凤吟晚一个假孕的,对这事就没上过心,怔愣的功夫,太后已向姜如墨投去询问的眼色。 姜如墨目光微微一错,当即颔首,“太后所言甚是。” 得了他的首肯,太后面上喜色更甚。 “好啊,哀家怀皇帝之时,便也是这时候开始害喜的,虽说是难熬了些,但过去这一阵子便也就好了,好在有姜太医从旁照料,自然也能叫你少吃些苦头。” 凤吟晚心想,您老放心吧,我压根就吃不着苦头。 她面上笑得端庄,却是头还未等点下去,那厢皇后便突然开口。 “母后说得极是,有姜太医亲自照料定然能好上许多,只是……” 眼神在凤吟晚的肚子上打了个转儿,她又颇为迟疑道。 “墨王妃这身孕既已有两个月之久了,现下为何还不曾显怀呢?” 此话一出,周围数双眼睛当即如利箭般,齐齐朝凤吟晚的肚子射去。 她身着华服,那处虽有松泛的衣物遮挡,却不难看出其下仍是一片平坦。 平坦得……就像是没有身孕一般! 偌大的荷塘边沉寂如许,凤吟晚心中,更是一紧。 皇后的眼,的确很毒。 她掩在袖口中的手暗暗收紧几分,再开口时,面上平淡得看不出半分端倪。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臣妇自幼便身量纤细,即便身上有赘肉也很难显露出来。” 轻轻拢了下自己的小腹,又勾唇浅笑,“现下是还有些不明显,想必再过两个月便好了。” 她原本骨架就小,又没有多余的赘肉,身量的确十分纤弱。 姜如墨亦是颔首,“怀孕初期胎儿发育的速度不同,墨王妃先前曾屡遭惊吓,的确对腹中胎儿有所影响,加之其身形纤细,因此便不易显怀。” 这个“惊吓”,不言而喻。 太后闻言眉心那丝疑虑有所纾解,面上压了压,当即也开口。 “身孕之事如何能急得,吟晚说得对,眼下不过才两个月,没显怀也是正常,等月份大了自然便能看出来了。” 她亲自发了话,宫妃们也不敢再加妄议,正巧讲佛的僧侣已经到场,此事便顺势被揭过。 凤吟晚见状暗暗松口气,面上不显,手心却隐隐渗出层薄汗。 起身一阵不稳,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却自身侧贴过来。 第159章 脸面?你要什么脸面! 身子极轻巧便被扶住,抬眼正对上夜听澜询问的眼色,凤吟晚抿唇,无声地摇摇头。 说是从外地请来的高僧,可念叨起经文来却一样得让人困倦,凤吟晚自坐下后两只眼皮便在打架,撑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撑住。 身畔久不见动静传来,夜听澜微微侧目却正对上一阵香风袭来,眉心一蹙,连忙用肩膀将人支住。 这般场合她竟也睡得着。 凤吟晚不仅睡得着,甚至还睡得更香了,小脸就着眼前的肩膀依偎了两下,面容恬淡。 这模样实在娇俏,夜听澜勾唇,墨眸中一丝柔情暗暗划过。 后头,秦如怜死死看着这一幕,手中的丝帕被用力攥紧。 不等动作,身侧却突然传来一道压低的女声。 “秦姑娘,皇后娘娘有请。” 扭头便见着皇后身边的宫女盼儿,秦如怜微微一怔,当即也起身随她离开。 一路被引到不远处的假山后头,皇后正背对着她而立,明显已是等候多时。 那厢众人都在专心听经,见无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秦如怜也放心上前。 “姑母,现下唤我来可是有何吩咐?” 皇后抬手挥退了盼儿,转身睨她一眼,面上有淡淡的厉色闪过。 “本宫命你好生侍奉墨王妃的身孕,你可有照做?” 想起方才言及凤吟晚的身孕之事,秦如怜面上一滞,当即颔首。 “姑母,如怜一切全凭您的吩咐做事,滋补之物样样俱全,未敢有半点怠慢!” “王妃她现下还未曾显怀,此事当真与如怜无关啊……” 近日里她处处敬着凤吟晚那贱人,人前人后更是送了不少补品,都这样了还没显怀,只能说明她是自己肚子不争气,怨不得别人! 皇后闻言面上倒未见动怒,“你这孩子,本宫何时说过要怪你了?” “那姑母的意思是……” 一时拿不定皇后的心思,秦如怜也有些疑惑。 皇后淡淡睨她一眼,“你送去的补品,墨王妃可曾尽数吃下?” “这……” 秦如怜微微一顿,想了想,如实开口,“这个如怜也不清楚,王妃本就对我极不待见,故此东西送到后便也并未多留。” 皇后闻言面色微变,“也就是说,那东西她并未吃下。” “也不尽是如此,姜太医素日也曾开有药膳……姑母,您问这个做什么?” 皇后野心勃勃,绝不会允许除大王爷之外的人率先生出皇孙,眼下她对补品如此执着,难道那里头藏着什么隐秘? 秦如怜心中暗暗一紧,不及细想,皇后却已再度出声。 “本宫知道了,墨王妃怀孕辛苦,本宫自会向皇上请示赐下补品安胎,回去之后你务必要亲自看顾。” 看顾,当然是指亲眼看着凤吟晚吃下补品。 不敢多言,秦如怜颔首应下,“请姑母放心,如怜定当牢记。” 僧人在上头讲了多久,凤吟晚就在下边睡了多久。 大半个时辰,夜听澜稳坐如山,被她倚着的肩膀未动半分。 “醒了?” 入目便是一双隐隐带着关切的墨眸,凤吟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下意识点点头。 紧接着,夜听云酸溜溜的语调便在耳边响起。 “总算是醒了,皇祖母叫你来是听佛的,你倒好,睡了整整一上午,三哥被你枕得胳膊都麻了!” 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呢,这女人如此放纵自己,又将三哥置于何地! 凤吟晚秀眉一蹙,怼他的话到了嘴边还未出口,身后一道女声便率先传来。 “云儿,你在那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这嗓音妩媚中带着一丝凌厉,俨然是上位者惯有的姿态。 夜听云听到后身子一颤,明显就怂了,而后,凤吟晚便见他一秒乖顺,冲着后面温温喊了句“母妃”。 母妃? 凤吟晚美眸一闪,当即跟着看了过去。 不远处女子一身华服雍容华贵,尽显气度,面容美艳不见老态,在一众宫妃中便是最为夺目的存在。 凤吟晚被这美貌略略晃了一下眼,由衷感慨。 若非方才夜听云喊出的那句“母妃”,她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美人就是宠冠后宫的丽贵妃。 这看着……也太年轻了吧! 两双美眸隔空对上,丽贵妃面上锐利的神色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善笑意。 凤吟晚微微一怔,当即也颔首。 起身的功夫一道香风便已至跟前,凤吟晚鼻息一动,敏锐地嗅到一丝药香。 “墨王妃,本宫一早便听过你的大名,只是身子抱恙已许久未曾出宫,今日得见,果然是个不可方物的绝妙之人。” 不止是因着夜听云的心疾,丽贵妃对她,似乎有天然的好感。 凤吟晚被夸得面上微赫,不等开口,一旁的夜听云却已不满出声。 “母妃,您莫不是看走眼了,什么绝妙之人,这女人如此粗鲁,分明就是个母老虎嘛。” 后半句他心虚地放低了声,但,凤吟晚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正在她犹豫要不要给丽贵妃一个面子的时候,丽贵妃柳眉一皱,手已经伸了出去。 耳朵猝不及防被揪住,夜听云惨叫一声,顿时开始了哀嚎。 “哎呦,疼疼疼!母妃,您这是做什么啊!” 他不过说了这女人一句,母妃怎么还教训起他来了。 丽贵妃冷着脸看他,“做什么,本宫让你陪在太后身边,你就是这般学习的?” 夜听云简直怕极了她这种眼神。 “母妃,儿臣错了,您身疾未愈,可千万莫要因儿臣动怒啊,这要是被父皇知道了……” 还不得揍他才怪! 他一张俊脸拧巴成团,耳尖分明已经泛上红色,丽贵妃却丝毫不为所动。 “本宫看你方才对墨王妃的态度,未必就肯知错!” “墨王妃是你三嫂,又医治好了你的心疾,你竟当着本宫的面便对她这般无礼,可是觉得本宫身子抱恙,现下已经管教不了你了?” 夜听云一个劲儿的喊冤,抬眼正对上凤吟晚看热闹的表情,他面上一涨,当即瓮声瓮气凑过去。 “母妃,有什么事咱们回去说,现下还当着外人的面呢,您多少给儿臣留些脸面啊!” 不料丽贵妃冷冷看他一眼,手上力气更大。 “脸面?你要什么脸面!” 第160章 惹什么都别惹女人 夜听云不敢要了。 “母妃……您出宫已久,这个时辰父皇该担心了,儿臣还是快些陪您回去吧!” 脸都丢尽了,夜听云只想赶快逃走。 偏偏他这个母妃性子火爆,一点都不好惹。 “给墨王妃道歉。” 夜听云觉得,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咬了咬牙,他求助般看向夜听澜,不料自家好三哥墨眸一偏,直接选择战术性回避。 有了老婆忘了兄弟啊! 夜听云简直欲哭无泪。 犹豫的功夫便听那厢一声叹息,凤吟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出声。 “贵妃娘娘,还是算了,本王妃的名声的确不好,云王殿下心中有看法也是应该的。” 夜听云的耳朵,瞬间更痛了! “哎呦错了错了!本王错了!” “本宫教子无方,让墨王妃见笑了,今日还有事,改日本宫再请墨王妃到宫中一叙。” 而后,夜听云便被揪着耳朵拎走了。 他痛得眼冒泪花,后头,凤吟晚半靠在夜听澜怀中笑眯眯地冲他挥手。 夜听云一阵毛骨悚然,瞬间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惹什么都别惹女人,尤其,他母妃和凤吟晚这样的! 人都走出去了好远,凤吟晚还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夜听澜唇角一勾,垂眸来看她,“丽贵妃做事说一不二,听云一向怕她。” 凤吟晚看出来了,夜听云那不是一般的怕。 想起他被拎走时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差点笑出声。 “原以为丽贵妃身为高位,为人必定颇为严苛,没想到竟也是直爽脾气。” 说完她下意识就想到了皇后和容妃,当即暗暗啧声,果然,丽贵妃就是一股清流! 夜听澜似有所感,剑眉几不可见一扬,未等做声,眼前却又是一抹人影迎上来。 “三哥?” 夜听雨姗姗来迟,未料到会在这碰见夜听澜,他面上明显有些惊讶。 看见他的瞬间,凤吟晚亦是收了笑。 “多日未见,四王爷瞧着倒是容光焕发,气色甚好。” 先前在她面前口口声声说和凤依依是真心相爱,眼下凤依依被她送进大牢已有数日,倒也不见他出来关心了。 目光落到凤吟晚身上,夜听雨眼底惊艳再度闪过,极快又恢复了纨绔之态。 “三嫂这便是拿我来取笑了,若说气色甚好,有三哥在此,本王怎敢妄居。” 夜听澜的气色的确社会很好,半点都不像是中了寒光诀之人! 不等他看出什么端倪,夜听澜已经抬手揽上凤吟晚的腰肢。 “时辰不早了,该出宫了。” 他说罢便揽着人径直往前去,后头,夜听雨眼神暗暗从二人身上扫过,眼底一抹狠色极快闪过。 自那日被她撞破之后,夜听澜便连夜下令解除了揽清院的封禁,但,饶是这样,凤吟晚仍然坚持要回将军府。 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前的时候,夜听澜俊脸上的阴翳达到了顶峰。 “当真不肯随本王回去?” 这语气,不悦中还隐隐有一丝委屈。 凤吟晚秀眉微不可见一扬,下车的步子并未停滞半分。 “臣妾在将军府住得挺好的,王爷若是心中思念,常来常往便好。” 被封过的院子,她才不住。 夜听澜薄唇抿紧,不等回神轿帘一落,那抹倩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 车外亓玄还在等候,良久,听里头传出声无奈的吩咐。 “回去。” 凤吟晚心情甚好回了府,正盘算着叫玉屏再煮些酸梅荔枝饮来,没两步却撞上余氏。 那日从书房取得东西后便未再管她,现下瞧着,倒是叫她得了空子出院来了。 余氏也未料到会这么巧碰上她,眼神暗暗一闪,当即快步迎上前。 “吟晚,才从宫中回来吧?我看你今日心情不错,你妹妹她还在牢中呢,不如……” 她挤眉弄眼等着凤吟晚的意思,不料凤吟晚淡淡睨她一眼,淡声。 “余夫人说的不错,本王妃方才心情的确不错,不过……现下突然就有点不好了呢。” 余氏闻言面上笑意顿时一僵。 “你什么意思!” 这贱人分明说过会将依依放回来的,她竟如此不守信! 看表情也知道她是在骂自己,凤吟晚勾唇,丢下句“字面意思”便径直离开。 余氏气得牙痒痒,两手死死攥着帕子,眼底怨毒浓重。 …… 二王府。 夜听言正在书房下棋,门帘却被一股大力撩开,夜听雨急匆匆进门。 “二哥,你不是说他已中了寒光诀,不出三日便会武功尽失,沦为废人吗!” 他,说的自然是夜听澜。 劈头盖脸的质问砸下来,夜听言闻言面上一凝,原本涌上来的怒气顿时滞住。 “此话何意?” 夜听雨面上焦灼不减。 “今日太后请了僧人到宫中讲佛,我在御花园中碰见他了,我瞧着他气色甚好,哪里像是中了寒光诀的样子,恐怕连元气都没伤到啊!” 顿了顿,他又皱眉,“二哥,风无息所言是否属实,不会是紫参已经得手,他便随意戏弄我们吧!” 未料到这般,夜听言面色也迅速沉下。 默了半刻,唇角抿紧。 “他没那么大的胆子。” “那怎么……难道他们手里还有紫参?!” 紫参本就极为稀有,整个靖朝,父皇只赐给了夜听云一株,旁的便无踪迹可循。 夜听澜手中还有私藏的概率,简直微乎其微。 “此事没这么简单,看来,我们要将计划提前了。” 夜听雨一怔,面上仍有些犹豫,“二哥,现下兵权还在他手中,我们摸不清情况,不宜贸然动手啊。” 皇帝虽忌惮夜听澜的实力,但比起将兵权分散到他们手中,他最嘱意的还是夜听澜。 他们若现下便对上,定然毫无胜算。 这个道理夜听言自然也明白。 “本王说的并非是此事。” “那?” 夜听雨疑惑着抬头,却正对上他眼底的算计之色。 “听雨,你亲自去一趟京兆府大牢,凤二小姐还在里头呢。” 管那女人做什么! 夜听雨下意识便要皱眉,对上夜听言的眼神,却又猛然顿住。 “是,二哥,我知道了。” 第161章 叫你洗是看得起你! 凤吟晚虽已调配出暂时压制寒光诀的药物,但其要药效若想完全替代紫参,还需再着实下一番功夫。 是以,翌日一早她便将自己的小药库搬了出来,从中细细挑选起药材。 “小姐,先前太后赏赐的补品都在这了。” 玉屏将锦盒放下,不等再做声,外头却匆匆跑进来一小厮。 “大小姐,墨王府的秦姑娘在外求见,说是皇上心系您的身孕,特意赐下了安胎补品,她是专程前来转交给您的。” 凤吟晚正愁药材凑不齐呢,闻言美眸顿时一闪。 “叫她进来吧。” 小厮腿脚麻利,不过片刻秦如怜便已被带到房中。 进门便见凤吟晚坐在小榻上,手中捧着盏茶浅浅抿了一口,秦如怜眼色暗暗一闪,迈步上前。 “如怜见过王妃。” 她身后跟着两列丫鬟,手中皆是端了缠着红绸的木质锦盒,这阵仗,远比先前来送补品那次要大得多。 凤吟晚美眸一扬,自茶盏后抬起几分,故作疑问。 “这是?” 秦如怜颔首,一脸的低眉顺眼。 “回王妃,这是今日皇上赐下的安胎补品,如怜受公公嘱托,特意给您送过来的。” 她一挥手,后头的丫鬟们当即将补品呈上前,一排锦盒齐刷刷地打开,凤吟晚寻眼瞧过去,赫然就从中发现了一小节寸长的紫参。 皇帝赐下的补品中,竟然有紫参! 巨大的喜悦骤然涌上心头,还未及她上前查看,却又听秦如怜开口。 “昨日讲佛过后,姑母便将如怜好生训斥了一番,细细想来,容妃娘娘既已将照料王妃身孕之事交给如怜,现下胎儿发育迟缓,的确是如怜的过错。” “如怜心中实在惭愧,只是眼下王妃身在将军府,照料之事的确不能亲力亲为……” 小白莲微微拧着眉,“自责”二字写在了脸上。 没心思看她做戏,凤吟晚秀眉一扬,一句“本王妃不怨你”还没出口,却又被她抢声。 “不如这样,双喜跟在我身边已有些日子了,她做事一向谨慎,甚守规矩,不如便叫她留在将军府侍奉,也好代如怜照料姐姐的胎事,姐姐意下如何?” 绕了半天,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凤吟晚唇角一勾,眼底登上映上几分寒色。 “劳秦姑娘费心了,将军府下人众多,本王妃自有人照顾,倒是秦姑娘。” 淡淡扫她一眼,又掀唇,“身边好不容易又有了个得力之人,本王妃怎好再夺人所爱呢,秦姑娘还是自己好生留着吧。” 这一句,正正踩在了秦如怜的痛处。 自绯色被送去庄子之后,墨王府的下人都对凤吟晚唯命是从,甚少再看她的脸色,若非现下有容妃发话让她重新掌权,恐怕墨王府早就已经是凤吟晚这贱人的天下! 面上敛了几敛她才勉强将怨恨压下,再抬眼时,已恢复了先前那般柔弱的神情。 “王妃此言差矣,将军府的下人再多,却也终究代表不了王府的意思。” “如怜让双喜留下也是为了您的身孕考虑,不敢为一己之私有丝毫怠慢。” 小白莲垂着眼,一副态度坚决的样子,凤吟晚美目一凛,顿时寒下。 “本王妃说了不必。” 想在她身边安人,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 不料秦如怜闻言却是一反常态,“王妃的身孕乃是重中之重,姑母和容妃娘娘都很是关心,还请王妃留下双喜,如此如怜亦能心安。” “你拿皇后和容妃来压本王妃?” “如怜不敢,一切都是为王妃腹中的胎儿考虑。” 她嘴上说着不敢,态度却十分强硬,凤吟晚冷嗤着搁下茶盏,淡声。 “好啊,那本王妃便依你之意,将她留下。” “多谢王妃体恤。” 成功将人塞下,秦如怜也未多停留,欠了欠身子便带着其余丫鬟往外去。 偌大的房中,瞬时便只剩下她们三人。 双喜远远站着,两手局促的攥在一处,凤吟晚冷冷一眼睨过去,她身子当即有些发颤。 “奴……奴婢双喜,代秦姑娘照料王妃身孕,任凭王妃和玉屏姐姐差遣。” 一句话说完,她磕磕绊绊,已然有些顶不住威压。 知凤吟晚不悦,玉屏悄声凑上前,“小姐,可要奴婢将她打发出去?” 凤吟晚的心思都系在那一截紫参上,点了点头,径直去翻看锦盒中的药材。 “王妃,奴婢来替您收拾吧!” 双喜见状眼神一闪,当即便要跑上前,不料步子才迈开便已被玉屏结实挡住。 “王妃身子不适,需要好生休息,你且去外面候着吧,勿要进来打扰!” “可是……” “可是什么,你是王妃的贴身侍婢,还是我是?若是惊扰了王妃腹中胎儿,看你如何吃罪得起!” 在凤吟晚身边待久了,玉屏扮起凶来倒也丝毫不含糊。 未料到才来便劈头盖脸迎上这一番训斥,双喜纵然不甘,却也不敢轻易反驳。 “玉屏姐姐说的是,我去外头等侯便是。” 她说罢便老老实实退了出去,玉屏见状得意一笑,又讨巧般看向凤吟晚。 “小姐,怎么样,我方才的表现不错吧?” 凤吟晚摩挲着手中那一截紫参,笑眯眯点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确不错。 院外,双喜原本还想躲在外头偷听两句,不料耳朵才贴上门板,房门便已猝然从里头打开。 她趔趄了两步,连忙退到一旁。 玉屏出门正见着这副情形,想也知她不安分,小脸一沉,当即出声吩咐。 “小姐有两件真丝的衣裳换下来还没洗,正巧你无事,便拿去洗了吧。” 一把将边上的铜盆递给她,又板着脸叮嘱。 “这真丝的衣裳极为娇贵,只能用手慢慢洗,你可要仔细着些!” 说罢便挥着手将人往外赶,突然被安排了粗使丫鬟的活,双喜也有些发愣。 一句疑问还未出口,便又见玉屏瞪向自己。 “小姐的东西一向不喜不相干的人碰,叫你洗是看得起你,还不快去!” “是……” 不敢推脱,她只好端着铜盆往外去,不料才出院门,却正正好撞上一抹人影。 第162章 没有问题是最大的问题 “哎呦!” 二人猝不及防相撞,余氏被双喜手中的铜盆直接撅了出去,一句责骂还未出口便率先看清了双喜的样貌,当即一怔。 “你是谁?” 凤吟晚这绣楼里何时来了个新面孔? 双喜虽跟着来过一次,对余氏却有些不认得,眼神暗暗在她身上扫了一圈,面上隐隐闪过几分轻蔑。 看这装扮,不过就是个妾。 抬手将铜盆掂了掂,颇为傲气开口,“奴婢是墨王府派过来照料王妃身孕的,夫人不认得也是应当的。” 余氏闻言两眼一眯,才想发作,却又听她道。 “王妃身子不适,现下正在里头休息,夫人还是莫要进去打搅了。” 她说罢便端着铜盆径直离开,余氏怔在原地脸色变了几变,狐疑皱眉。 墨王府专程派来照料凤吟晚胎事的? 那小贱人的肚子被她抡了一棍子,这两日气色又那般差,难不成孩子当真出了问题? 眉眼暗暗一扬,她刚想溜进去看看,身后却是一个丫鬟快步跑过来。 “夫人!” “蠢货,小点声!” 被呵斥,丫鬟当即弱弱噤声,抿了抿唇,将手中的书信递过去。 “夫人,方才四王爷的马车路过府门前,着人递了一封书信给您。” “四王爷?” 余氏顿时皱眉。 先前她倒是十分支持凤依依将夜听雨勾到手,好坐稳王妃之位,只是近日一连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却连夜听雨的人影都没见着。 现下才见他姗姗来迟出现,余氏心中多少是有些看法。 皱了皱眉,她还是快速将书信打开,在匆匆扫过几眼之后,面上神情却柔和了起来。 丫鬟看得惊奇,小心翼翼开口,“夫人,四王爷可是送来了什么好消息?” 余氏双手紧握着书信,老泪纵横。 “依依,依依有救了!” …… 有了天降紫参,凤吟晚一上午在绣楼中配置解药,连门口都未曾踏出半步。 眼见快到了午膳的时辰,房门又被双喜敲响。 “王妃,该用午膳了,奴婢先将燕窝拿去后厨命人炖了吧?” 皇帝大手笔,一赐便是十只完整的血燕,这东西对配药无用,凤吟晚便让玉屏暂且搁置到了一旁。 没想到,倒是被新来的给惦记上了。 凤吟晚美目一扬,玉屏会意,当即冲着外头出声。 “王妃今日不想用燕窝,就不必炖了。” 未料到这般,双喜闻言明显有些焦急,“王妃,这补品皇上赐下来便是给您安胎用的,您若今日不想用燕窝,奴婢去炖些别的也好啊。” 总之,她要看着凤吟晚将东西吃下去。 玉屏被她这不依不饶的样子搞得有些不耐,刚想再开口却被凤吟晚悄声止住。 “拿个燕窝给她,看看她想做什么。” 秦如怜最近一反常态送补品,现下大费周章塞人过来,她不信背后没有动作。 玉屏闻言微微一怔,当即也点头,“是,小姐。” 好巧不巧,双喜拿着燕窝去后厨的时候,就又碰上了余氏。 府上突然多出来一张生面孔,不可谓不显眼,余氏远远瞧着她手中端着的东西,狐疑蹙眉。 私以为她是在质疑双喜身份,一旁丫鬟当即出声。 “夫人有所不知,这丫鬟是墨王府那位秦姑娘的婢女,今晨奴婢听前院的侍卫说,皇上赐下安胎补品,那位秦姑娘特意带人送上门,也不知怎的,就将丫鬟留在了府上。” “秦姑娘?” 墨王府只有一位秦姑娘,那自然就是秦如怜。 先前曾和她打过几次罩面,余氏皱眉,明显是没什么好印象。 “是啊,奴婢听闻大小姐嫁过去之前,那位秦姑娘还曾是墨王青梅竹马的白月光呢!” 余氏闻言两眼顿时睁得更圆了。 青不青梅她不知道,但是从先前打的照面来看,这个秦如怜和凤吟晚可并不怎么和谐。 眼下她将自己的丫鬟安插过来,真不知是安的什么心。 眼珠暗暗一转,她一把将丫鬟撺掇上前。 “去看看这丫鬟进厨房做什么。” “是。” 丫鬟闻言当即迈步进了厨房,不过片刻,便又折了回来。 “夫人,她在炖燕窝,奴婢瞧着那可是一等一的血燕,想来最是滋补气血!” 余氏的耳朵只落在“补气血”上,眉毛暗暗一扬,当即便带着人离开。 凤吟晚才用过午膳,双喜便端着一盅熬制好的血燕快步回来。 “王妃请用。” 她说着面上倒不见异常,凤吟晚睨她一眼,毫不回避地拿起银汤匙放进去。 银汤匙入羹并无异样,双喜暗暗松口气,却不想玉屏捏着一只勺子递过来。 “你来替王妃试羹。” 不敢忤逆她只得点头接过,当着二人的面喝下,又恭恭敬敬将勺子放回去。 “奴婢方才煮完已在后厨放了片刻,现下温度正好,王妃请用。” 见她面色无异,凤吟晚眉心略略一扬,端起来喝了。 任务完成,双喜也未再多言,端起空碗便送去后厨。 前脚她的身影才消失,后脚玉屏便关切出声,“小姐,您可觉身子有何不适?” 凤吟晚摇摇头,说了句让她定心的话。 “这血燕没有问题。” 玉屏闻言当即放下心,“那便好。” 才应了声,眉头却又疑惑皱起。 “小姐,秦姑娘将她留在这,难道当真是为了照料您身子的?” 凤吟晚美目盯着门口的方向,眼底暗暗凝住。 照料她的身子? 秦如怜倒不见得会这般好心。 没有问题,反而是最大的问题。 “只要不是什么出格的事,她要东西便给她,我倒要看看,她们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是。” 除了每次用膳时催着她吃补品,其余时间有玉屏看着,双喜倒也算乖顺。 而余氏竟也破天荒地没再来烦她,倒正巧让凤吟晚有时间专心配置药物。 眼见日头已经垂了下来,凤吟晚将配置好的药丸一一装入药盒,缓缓起身。 正想出声去唤玉屏,不料还未等开口玉屏便已快步从外头跑回来。 “小姐,王爷来了!” 凤吟晚伸懒腰的动作一顿,唇角顿时垂了下来。 这人是闻见味儿了吧? 先前不来,她一将解药配好,他立刻便来了。 第163章 那本王便留下陪你 瘪唇的功夫门口人影一晃,夜听澜已经进了门。 凤吟晚美目一扬,抬眼看过去。 “好端端的,王爷怎么突然过来了?” 这语气甚是冷淡,夜听澜眉心几不可见一蹙,顿住步子。 “方才路过四海云宴,本王记得你爱吃那里的饭菜,便顺道过来陪你用晚膳。” 言下之意是,他打包带了过来。 凤吟晚闻言心中一喜,扭头便见亓玄将手中的食盒一扬,笑吟吟看她。 “对对对,属下可以作证,王爷方才的确是路过!” 驾车在城中转了一大圈的那种路过。 话音未落便收到记冷眼,亓玄脖子一缩,当即拎着食盒默默退开。 七八道菜摆上桌,香气顿时扑鼻,凤吟晚的心情随之就好了起来。 才咂了咂嘴,玉屏已将碗筷取来,夜听澜薄削的唇微微一勾,抬手替她盛了一碗鲫鱼豆腐汤。 “这两日你颇费心神,多吃些。” 碗中的鱼汤泛着浅浅的奶白色,随着热气还传出丝丝厚而不腻的清香,凤吟晚怔怔看着,觉得这人终于干了回人事。 不等再感慨,门口一阵响动,双喜端着炖好的补品走进来。 一句“王妃”还未出口便率先看见了房中的夜听澜,身子一僵,手中的羹碗险些落地。 “王……王爷?” 夜听澜闻声抬眼,墨眸睨了半刻仿佛才对她有所印象,眉心微微一蹙,冷声开口。 “你怎么会在这?” 若他所记不错,这丫鬟似乎是秦如怜院中之人。 双喜闻言身子又是一颤,连忙欠身下去。 “回禀王爷,是秦姑娘吩咐奴婢留在将军府伺候的。” “如怜?” 夜听澜眉心蹙意更甚。 自凤吟晚中毒那次,他已许久未曾顾得上秦如怜,容妃的吩咐他倒知晓,只是没想到她竟会将人送到将军府来。 头顶浓重的威压快要叫双喜扛不住。 “王……王爷有所不知,秦姑娘管理王府事务难以抽身,为遵循容妃娘娘之命照顾王妃身孕,便特命奴婢留下侍奉,代为照顾。” 说着,她又将手中托盘举高几分。 “这是奴婢为王妃炖得桂圆雪蛤,温补宜食,乃极好的安胎之物。” 那托盘上的羹碗还冒着丝丝热气,如她所说,的确是一盅桂圆雪蛤。 身侧,凤吟晚神色淡然喝着鱼汤,对此明显早就习以为常。 “放下吧,王妃正在同本王用膳,暂且用不上此物。” “可是……” 双喜还想再说什么,却因夜听澜骤然沉下的脸色而闭了嘴,将托盘搁下便讪讪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凤吟晚捏着汤勺轻轻搅动,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对秦如怜,总归是有戒心。 “不想喝便不必喝了。” 他说的,是那盅桂圆雪蛤。 凤吟晚颇感意外扬了扬眉,见他抬手就要示意玉屏将东西端下去,当即出声阻拦。 “这雪蛤可是御赐之物,珍贵无比,就这样端走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夜听澜还及未洞悉这话中的意味,便见她美眸浅浅一弯,径直将那羹碗推到了自己面前。 “王爷体内寒毒未愈,如此温补之物,您喝再合适不过。” 小狐狸。 墨眸无声垂下几分,他倒也没拒绝。 “本王知你自在惯了,若是觉得拘束,将人打发回去便是,母妃那边自有本王去说。” 凤吟晚闻言微微一怔,顿时更意外了。 他好像是在为自己打算? 不确定,再看看。 一餐用毕,凤吟晚摸着肚子打了个响嗝,舒坦极了。 伸手去端茶盏的功夫,却发现那盅桂圆雪蛤已经被夜听澜喝完了,秀眉略略一扬,她将怀中的药盒取了出来。 “皇上赐下的补品中正巧有一小截紫参,臣妾便顺手拿来入药了。” “不过其分量有限,也不知效力够不够用,王爷先吃着吧。” 为了不浪费一丁点儿紫参,她特意将药物配置成了药丸,这一盒药吃完,即便寒光诀不除,也足以被压制住。 剩下的,就看手镯何时能醒,到时她再给夜听澜淘点儿神药,绝对能药到病除! 劳神几日,她面上还笼着股淡淡的疲惫,夜听澜眸色一沉,连那只柔弱无骨的手一同牵住。 “王妃受累了。” 他掌心温热,猝然贴上来,带起一股细密的酥麻感。 凤吟晚心想,是啊那可不,就冲这盒药你的家产都得再分我一半。 可腕上传来的热度却像蛊毒一般,叫她情不自禁摇头。 “为……为王爷服务,不受累……!” 似是被这个回答取悦,夜听澜长眉略略一扬,“王妃心中,当真是这般想?” 不是啊,当然不是! 但,凤吟晚说不出来。 不等她做声,夜听澜却又毫无征兆地凑近几分。 菲薄的唇压在耳侧,他说,“揽清院封禁已除,随时恭候王妃回府。” 这下凤吟晚的脑子灵光了。 “不可能,封过的院子,我才不住!” 面子大过天,这么轻易就想让她回去,他想都不要想! 似是未料到这般,夜听澜闻言明显有些微怔。 “王爷想请人回去,只靠一顿饭菜,诚意未免有些不太够。” 她美眸微睁,明明是动怒的模样,却仍晕着几分诱人的水泽,莫名地,掌心的肌肤也温润起来。 那截皓腕盈盈一握,如上好的绸缎般细腻无瑕,夜听澜喉间一紧,情不自禁摩挲了下。 “嗯。” “嗯?!” 凤吟晚秀眉一蹙,一腔不满还未发泄出来,身子却已被圈住。 “那本王便留在将军府陪你。” “这怎么行……” 尾音还未出口便已被堵住,凤吟晚俏脸一涨,两颊热意急速攀升。 思绪有一瞬的飘忽,猛然意识到什么,她当即一把将人推开。 “怎么?” 那双星眸染了极重的暗色,漆沉如墨,像是要将她吞噬一般。 凤吟晚不敢直视,闪烁着偏开眼。 “玉……” 玉屏和亓玄还在呢! 话未出口,抬眼却见房中空荡荡的,除了她和夜听澜哪还有半个人影! 凤吟晚直接石化。 “人……人呢?” 不死心地开口又唤了两声,岂料门橼处突然攀上一只手,“啪”一下,直接将房门带上。 “喂!” 不等再出声,身子却已被轻巧抱起,夜听澜薄唇一翘,径直迈步往楼上去。 第164章 突发疟疾 凤吟晚的确没想到,夜听澜说到做到,果真就在她的绣楼中留宿了一宿。 翌日晨起时她还迷迷糊糊睡着,外头一阵喧嚷传进来,还未等她听清耳畔便落下一双大掌,将噪音完全隔绝。 趁着睡意正浓,凤吟晚干脆没管,歪了个头就继续睡,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小姐,您醒啦?” 玉屏正在房中布置插花,见她打着呵欠从床榻上坐起来,当即上前。 “可有觉得饿了?奴婢去给您端吃的。” 被她这么一说,凤吟晚倒着实有些饿意,正准备点头却看见了身侧空荡荡的床榻,顿时回神。 “夜听澜呢?” 床单上冰冰凉凉的,想必这人早就已经起身了,难道……他已经回墨王府了? 还不等她欣喜一瞬,楼下,亓玄的声音便已响起。 “王爷,京兆府的人又来了。” 凤吟晚瞬间泄气。 得,看来是她想多了。 等等,京兆府? 秀眉一蹙,她当即起身下榻。 楼下,夜听澜冷眉厉目端坐在太师椅上,身上仍是那一袭万年不变的玄色衣袍。 但不知为何,凤吟晚今日看了却觉得格外顺眼。 亓玄正低头汇报着呢,却见自家王爷的眸光已经越过他,径直往楼梯上投去,当即也识趣地顿住声。 “醒了?” 这一眼,隐隐约约带上了几分柔情。 见他们停住,凤吟晚点点头,当即快步从楼梯上跑下来。 “亓玄,你方才说什么?” 什么京兆府,难道凤依依那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未料到她耳朵竟这般好使,亓玄闻言一怔,暗暗看向自家王爷。 “你倒是说啊!” 凤吟晚不耐催促,腰间却倏地落下股力道,夜听澜轻轻一带便将她揽入怀中。 “你那庶妹在牢中出事了。” 果然是凤依依! 微微一怔,凤吟晚美目顿时凝住,“她出什么事了?” 京兆府大牢就是皇城脚下,她又是镇国将军府的庶女,难道还敢有人肆意妄为不成? 夜听澜看她一眼,沉声,“京兆府大牢突发疟疾,凤依依的牢房离得最近,已经被传染了。” “疟疾?” 凤吟晚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疟疾在现代并非是什么大病,但古代医疗设施极不完善,药物又有限,发作起来的确是一传十,十传百的恶疾。 可是怎就这般巧,发作在了京兆府的大牢之中,而且又刚好传到了凤依依身上? 她凝眉的功夫,亓玄已经开口。 “今晨京兆府的衙役便已来过了,王妃当时还未起身,属下便未曾进来打扰。” “京兆府尹说凤依依谋害您腹中胎儿之事还未下定论,眼下突然染上了疟疾,恐怕是要去别处隔离,便派衙役来问您的意思。” 没有凤吟晚的命令,赵永实在不敢随意处置,可若任由其留在大牢之中,恐怕还会传染给其他人。 凤吟晚心下了然。 今晨她迷迷糊糊听到的动静,想必就是京兆府衙役来的时候。 亓玄不敢多言,只小声提醒,“王妃,衙役现下还在外头等候。” 此事恐怕十万火急。 凤吟晚抿唇,正欲开口,夜听澜的嗓音却自头顶落下。 “你若担心节外生枝,本王命人将她转至刑部关押便是。” 刑部炼狱关押的一向是穷凶极恶之徒,凤依依去那,恐怕活不过三日。 而且疟疾若不小心扩散出去,更为棘手。 凤吟晚沉吟着摇摇头,“王爷不必麻烦了,是与不是,臣妾亲自去看看便是。” 一听她竟要亲自前去,亓玄顿时变了脸色,“王妃,不可!” 那疟疾发作起来可是要人命的,纵使王妃身怀医术,身体素质又强于他人,却也不能去冒这个险! 凤吟晚摆摆手,一句“没事”还未说出口,揽在腰间的大掌却倏然用力几分。 “疟疾并非儿戏,先前本王军中发作,军医们尚不能应对,你若担心,叫亓玄带府医前去验看便是。” 亓玄:? 王爷……终究是错付了! 凤吟晚摇头。 “牢中突发此症,寻常郎中恐怕也是束手无策,臣妾身为医者,不能坐视不理。” 她并非是博爱的性子,但凤依依可以吃些苦头,却绝不能轻易出事,京城,便更加不能。 二者无论是哪一样,都会叫前线的凤老将军和凤靖元难以安心。 夜听澜眉心蹙意更甚,还想再说什么,抬眼对上她坚定的神色,抿了抿唇也未再做声。 “本王陪你一起。” “不可!” 这下轮到凤吟晚紧张了。 虽说疟疾在现代不是什么大病,但她现下还未亲眼看到情况,也绝不敢贸然让夜听澜以身犯险。 何况,他体内寒毒未愈,身子还未恢复完全。 亓玄闻言也是吓得蛇面色一变,“王爷,牢中现下情形不明,请让属下先行去探明情况!” 但,夜听澜想做的事,别人从来都拦不住。 薄唇冷厉一抿,带寒气起身,“本王说了,要亲自陪王妃前去。” 亓玄不敢忤逆自家王爷的意思,而凤吟晚终究也是没拗过。 “王爷要去可以,不过臣妾才是医生,进了京兆府,一切都要听从臣妾的安排。” 夜听澜墨眸微不可见一沉,颔首,“本王答允你。” 玉屏才从楼上下来,就见三人要齐齐往外去,当即惊讶。 “小姐,早膳还没用呢,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凤吟晚自然不敢叫她知道,抿了抿唇,抬眼看向一旁的亓玄。 “额……我要王爷出去一趟,亓玄,你陪玉屏留在府中。” “小姐?!” “王妃?!” 二人质疑得简直异口同声。 凤吟晚一阵汗颜,不等再开口,便又听二人齐齐道。 “我不用!” “我不行!” 凤吟晚:嗯?亓玄,男人怎么可以说自己不行! 见她神色玩味,根本就没有将吩咐收回去的意思。 玉屏不忿瘪唇,“小姐,奴婢自己在府上好好的,不用别人陪!” 凤吟晚心虚偏开眼。 我这不是怕你知道实情哭鼻子吗…… 亓玄亦是满脸的义正严词,“王妃,请恕属下不能从命。” 他与王爷乃是主仆,王爷以身涉险,他绝不能独享安逸! 凤吟晚被二人喊得一头两个大,抿抿唇,毫不犹豫将难题抛给了夜听澜。 “王爷觉得呢?” 第165章 只是想与你一起 夜听澜清寒的眸子一错,未有丝毫犹豫掀唇。 “亓玄,你留下。” “王爷!” 亓玄急得直接跪了下去,还不等再开口,仰头却对上自家王爷不容置喙的眼神。 “照王妃的吩咐去做。” 眉心微蹙,是王爷不悦的前兆。 不敢再反驳,亓玄握紧手中佩剑,只好点头。 “是。” 这下凤吟晚终于能放心了。 才暗暗松了口气,不料步子还未迈开便又见亓玄双膝一转,对着自己砰砰砰就磕了三个响头。 他动作太快,凤吟晚根本来不及反应,直直便愣在了原地。 “你……你这是做什么!” 亓玄兀自起身,对着她又是一拜。 “王爷身子未愈,属下不能陪在左右,恳请王妃务必代为照拂!” 生怕他一个不注意便又要跪下去,凤吟晚闻言连忙点头。 “嗯嗯,放心吧,本王妃绝不会轻易让王爷涉险的。” 亓玄颔首,恭敬退到一旁,“谢过王妃。” 一直到了京兆府夜听澜才知道,她口中这个“绝不会让自己轻易涉险”是如何“不轻易”的。 迟迟等不到凤吟晚的消息,一上午,赵永早已忙得焦头烂额。 正欲再打发人去跑一趟,不料才出门便撞上衙役快步跑回来。 “大人大人,墨王爷和王妃大驾!” “什么,墨王爷亲自来了?!” 赵永闻言两眼一瞪,连忙拔腿往外去,“快快,快命人出去相迎!” 凤吟晚进门正撞上火急火燎的赵永,美目一凝,步子微微顿住。 “下官见过墨王爷、王妃。” 眼见他还要跪下行礼,凤吟晚摆摆手,连忙将人拦住。 “赵大人,事情本王妃已经知道了,凤依依现下在何处,本王妃要亲自见她。” 赵永的眼,顿时瞪得更大了。 “什么……王妃您要亲自前去?!” 寻常人听到疟疾二字简直是唯恐避之不及,墨王妃这般身娇体贵的,怎么还要上赶着往上凑! “不必多言,凤依依到底是将军府的庶女,本王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摆了摆手便径直往前去,赵永见状吓得面色一白,连忙迈着小碎步跟上去。 “王妃,万万不可啊!” 就算给他一万个胆子,今日他也不敢将凤吟晚给放进去! 凤吟晚闻言秀眉一蹙,转眸便见他一脸惊惧看着自己身后的夜听澜,顿时了然。 “不必担心,王爷只是陪我一道过来,待会在外头等候,本王妃一人进去便是。” 墨王爷不进去? 赵永闻言微微一怔,还不等做声,身畔一道带着薄怒的微寒嗓音便已响起。 “本王何时说只陪你过来了。” 这女人,竟还想着撇下他自己行动! 凤吟晚本就心中焦急,现下被缠得更是烦躁,“难不成王爷当真要跟着一同进去?” 别开玩笑了,她凤吟晚十个加起来都比不上夜听澜一个重要,若这人当真出了差错,整个墨王府和将军府都得跟着一块倒霉! 不欲多言,她径直看向赵永,再次追问。 “凤依依在哪?” 这一句出口俨然带了几分寒意,赵永被吓得一怔,结结巴巴道。 “还……还在牢房之中,没……没接到您的吩咐,下官不敢擅自妄动。” “牢房?” 凤吟晚的眉心彻底蹙了起来。 “疟疾本就极易传染,怎可放任其在牢房之中,你就不怕再传染给其他人吗!” 话音未落她便已径直迈步往前去,赵永还支吾着,却觉身侧一道寒意掠过,回神便见夜听澜也已微沉着脸跟了上去。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王爷,王妃,留步啊……” 出了这等事,看守牢房的衙役早已被撤走,一路畅通无阻,凤吟晚轻易便到了牢狱门前。 手边没有医用的消毒酒精,她只好服下一颗解毒丸,而后将手帕对折遮到面上,推门而入。 赵永虽迂腐了些,却也不是十足的傻子,大牢中的犯人都被转移到了临近门口的牢房中,往里去,除了凤依依和临近的那一间,皆是空无一人。 越往里,一股难闻的味道便渐渐传来,凤吟晚将手帕压紧了些,步伐却丝毫未曾放缓。 凤依依的牢房门大开着。 一片昏暗中,她侧躺在草席上,面色惨白如纸,看样子倒像是昏了过去。 凤吟晚眼底有几分寒意凝住,正欲绕开地上的呕吐物上前,手腕却被一阵力道拉住。 身侧寒意骤然逼近,下一瞬,夜听澜沉冷的俊脸入目。 “你怎么进来了?!” 凤吟晚脑中“嗡”的一声,心下大惊。 “快出去,这里不安全!” 回过神她连忙便将人往外推,岂料夜听澜如巨石般立在原地岿然不动。 “本王说了要陪你一同进来。” “可王爷也亲口答允了,说会听从臣妾的安排!” 凤吟晚觉得这人简直是在瞎胡闹。 她作势便要扯下自己的面巾给夜听澜带上,不料手腕还未抬起便已被拉住。 “本王有内力护体,用不上此物。” “内力能管病菌传播?” 凤吟晚半信半疑,抬眼却对上这人泰然自若的眼神,心中顿时有些松动。 好吧,强者的世界她不是很懂。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掏出一颗解毒丸递给夜听澜,见他顺从的服下,这才稍稍安下心。 将手腕从这人的大掌中挣脱,仍是不忘叮嘱。 “臣妾要去替凤依依诊脉,王爷就在此等候,不要随意乱动,尤其不要进入牢房之中。” 她说着便欲将牢房门带上,不料却被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止住。 夜听澜俊脸沉冷,面上隐有阴翳笼罩。 “凤吟晚,你为何不懂,本王并非是要添乱,只是想与你一起。” 不放心她一人孤身犯险,所以固执地想陪在左右。 那双墨眸幽暗深邃,洞若观火,凤吟晚被看得心微微一颤,隐在面巾之下的俏脸攀上抹异样绯红。 “那……那你进来吧,不过不要靠近,也不要沾到地上的秽物。” 匆匆丢下这句吩咐,她仓惶般快步往里去,身后,夜听澜双眸定定看着这抹纤影,薄削的唇无声勾起。 “好。” 第166章 果然是想赶他! “水……” 才一凑近,一阵极轻的声音便响起,凤吟晚这才发现,凤依依其实并未昏迷。 她低声喃喃着,唇瓣已经干涸至极,方才还惨白的脸现下涨红一片,热度简直惊人。 高热,寒颤,面部肿胀,的确是疟疾的典型之症。 凤吟晚眼底一凝,伸手探上她的脉搏。 整个过程夜听澜一言不发站在旁边,倒的确依照了她的吩咐并未乱动。 转眸正对上那道炙热的视线,凤吟晚心暗暗一跳,正欲起身,赵永却已大呼小叫冲了进来。 “哎呦,墨王爷,墨王妃,您二位快请出去吧,下官求你们了!” 他一手用帕子捂着口鼻,闷闷出声,脚下却仍是怕死地停在了几米开外的地方。 凤吟晚睨他一眼,起身从凤依依身边退开。 “是疟疾,来不及了,必须马上施救。” 夜听澜闻言眉心几不可见一蹙,不等做声凤吟晚却已开始吩咐。 “赵大人,命人去打一盆热水来,本王妃要给凤依依诊治。” “什么?!” 赵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王王……王妃!下官已请京中最有资历的郎中前来看过了,这疟疾无药可医啊!” 昨夜最先患上的那人现下早已死透了,染上这种恶症,凤依依这条命算是没了。 还不等感慨出声,迎面却是一个眼刀带着凛冽的寒意递过来。 凤吟晚俏脸冷凝,凌厉得与方才宛若并非同一人。 “本王妃的话你不曾听见吗,命人去打热水来,其余人,全部退出牢房等候。” 话落美目落在夜听澜身上几分,又轻声补充,“除了王爷,其他人全部退出去。” 包括前头牢房中的那帮犯人。 大牢中关押的犯人不在少数,原本京兆府中的衙役便人数有限,现下又出了疟疾这等事,更是人心惶惶。 将犯人全部转移出去,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王妃,此事恐怕……” 赵永面上一阵犹疑,还不等将话说完,那厢夜听澜却已开口。 “照王妃的吩咐去做,出了事自有本王全权负责。” 夜听澜的话既是威压,也是定心丸。 赵永闻言也不敢再推脱,当即点头,“是……!” 有夜听澜坐镇,牢中的犯人无一人敢放肆,不过半刻,大牢中便只剩下了凤吟晚和凤依依二人。 衙役将水盆放下便匆匆退了出去,凤吟晚正欲动手,夜听澜却又快步折了回来。 见她眼神疑惑看向自己,出言解释。 “犯人们已被暂押至囚车之上,外头无事,本王进来陪你。” 凤吟晚闻言心中微微一动,正欲点头却猛然想到什么,动作一顿,当即便变了神情。 见她抿唇望着自己,满脸欲言又止的为难之色,私以为她是想要反悔,夜听澜眉心一蹙,面上当即涌上几分不悦。 “怎么了?” 方才她明明已亲口许下,准自己留下来。 一瞬间,凤吟晚便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幽怨,心虚地偏开眼,讪讪出声。 “王爷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果然是想赶他! 夜听澜俊脸一沉,薄唇瞬时抿紧。 不及做声,却又听她尴尬开口,“臣妾诊治时,需要给凤依依除下衣物。” 这等场面,委实不好叫他看。 未料到这般,夜听澜闻言亦是一怔,周身凝聚的寒气顿时散开。 “何必这般麻烦。” 而后,凤吟晚便见他一拂袖子,转身背了过去。 “……” 真行! 赶是赶不走了,凤吟晚摇摇头,专心上手替凤依依诊治。 牢房门再度被推开是在半个时辰之后。 凤吟晚抬手将面巾扯下,明艳的俏脸上稍显疲惫,夜听澜紧随其后出来,侧颜凛冽,仍是化不开的冷厉。 赵永见状连忙迎上前,一句问候还未出口,凤吟晚的吩咐便已落下。 “劳烦赵大人,命人去取纸笔来。” 不敢多问,赵永当即挥手,“快去!” 衙役很快将笔墨取回,凤吟晚接过,不消片刻便列了一张药方出来。 她是托在手心上写的,字迹不免有一些扭曲,但饶是如此,也掩饰不住这字本来就很难看。 夜听澜从旁看着,莫名想起先前送到自己手上的那张字条,面色微不可见一滞。 先前从未见过她的字迹,他看了便信以为真,竟不知凤吟晚的字……会如此有辨识度。 愣神的片刻,药方已被凤吟晚交到了赵永手中。 “赵大人,你命衙役按着这方子去抓药回来,煎过后给凤依依服下即可。” 她方才已给凤依依服用过解毒丸,又以针法疏通了体内的湿寒和热毒,再配上这药方,想必便能将疟疾压住。 赵永不敢耽搁,当即便命衙役上街抓药,吩咐完,又小心看向凤吟晚。 “王妃,这疟疾,如此便算是止住了?” 自然没有这般容易。 中药原本起效便慢,凤依依发现时又已十分严重,能不能扛过去还得看她的本事。 美眸微微垂下几分,凤吟晚开口,嗓音冷凝。 “命人将凤依依抬出来吧,若她喝下药后情况稳定,便送去别处单独隔离。” “她离开后用过的东西全部拿去焚烧,所有牢房均需以酒和白醋进行消毒,此症传染性极强,切不可大意。” 赵永连忙点头,吩咐人一一照做。 如凤吟晚所料一般,凤依依喝下汤药后情况的确有所好转,不敢多做停留,赵永当即便派人将她送出城隔离去了。 忙忙碌碌,再看天色已是日暮,自醒来便滴水未进,凤吟晚眼前一花,身子顿时如卸了力一般,不受控制有些发软。 清冽的气息自身后传来,顿时便将她包裹,凤吟晚下意识嗅了嗅,安心阖上了眸子。 再睁眼已是在将军府门前,耳畔一阵窸窣,夜听澜倾身将她从马车上抱起。 一下正对上府门前的几双眼睛,凤吟晚面上一赫,连忙便要挣扎着起身,岂料,夜听澜步履平稳,托在她膝弯的长臂岿然不动。 见挣扎无效,凤吟晚抿抿唇,只好微囧着出声。 “你放我下来……” 头顶一道目光应声落下,不等做声,玉屏和亓玄便已齐齐从府中冲了出来。 第167章 她的肚子肯定有问题! “王爷。” “小姐。” 话音未落便已瞧见他们的姿势,二人狠狠一怔,当即讪讪停住声。 凤吟晚被这齐刷刷的眼神盯着,俏脸顿时更烫了。 身子一扭,她强行从夜听澜怀中挣了出来,丝毫不理会身后之人微微沉下去的俊脸,若无其事开口。 “咳……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亓玄回神,率先上前颔首,“王爷,李将军急请您去军营一趟。” 他口中的李将军,便是管理京郊军营的副将,有了上次无息阁行刺之事,凤吟晚对这个军营委实没什么好印象。 然,军情之事自然刻不容缓。 夜听澜眉心几不可见一动,颔首,“本王知道了。” 说罢又抬眼过来,目光落在凤吟晚绯色犹泛的面颊上,微微凝住。 “待本王处理完军中之事,再回来陪你。” 他嗓音低沉,神情却万分柔和,这话莫名就有点像报备。 凤吟晚闻言心中又是一坠,逃也似的快步往前去。 “王爷有时间不如回王府看看,不必在将军府耗着。” 这声音隔着许久闷闷传来,夜听澜薄唇暗暗一翘,转身再度上了马车。 一路飞速进到府内,凤吟晚两颊泛红的热度仍是未曾削减,玉屏难得安静跟在一旁,两只圆眼却暗暗睁大,活像是吃到瓜了一般转得极快。 凤吟晚简直痛心疾首。 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果断将话题给岔开。 “你方才同亓玄一起急匆匆迎出去,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看这丫头的反应,不像是知道了实情。 要紧事倒的确有一桩,玉屏回神,连忙又正色开口。 “小姐,今日您不在府上,那双喜三番两次前来催问,还想私自进入房中去取补品,您若是再不回来,奴婢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小姐吩咐了补品的事都依着她,所以她实在不好直接推拒。 凤吟晚闻言秀眉一蹙,微微拧起几分。 这几日那丫鬟顿顿催着她吃补品,皇帝赐下的东西俨然已经消耗近半,纵是她资产丰厚,这种吃法说不心疼也是假的! 何况,背后隐情并未查明。 略略思量了一下,她掀唇,“去库房拿些普通燕窝给她,若是问起来,就说皇上赐下的血燕已经没有了,用普通的代替即可。” 玉屏点点头,又迟疑开口,“那房中的那些补品该如何处置,若是被她看见了……” “那些现下已经用不上了,全部收起来,放到我房中的柜子里吧。” 夜听澜的解药已经配完,那些东西自然也就没了用处。 “是。” 二人边说边往后院而去,却是未曾注意到,身后的花丛旁两道身影悄然显现。 余氏两手紧攥,若有所思,手中帕子俨然已经被绞成了布条。 丫鬟见状眼神暗暗一闪,凑上前,“夫人,您说大小姐她这是何意啊?” 放着好好的补品不吃,却要用次品来糊弄,还不想叫旁人知道…… 身子是自己的,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自己的,无缘无故的,凤吟晚为何要这般? 余氏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帕子甩开。 “何意?连墨王府的人都要瞒,你说这贱人是何意?” 她这肚子,肯定是有问题! “夫人的意思是……” 丫鬟听完还是有些迷糊,余氏眼一斜,没好气儿地瞪她一眼。 “你个蠢东西!” 不等再发作,一个小厮却急匆匆从前厅跑过来,一眼看着她,面色当即一变。 “夫人,不好了!” 小厮白着脸,几乎是连滚带爬到冲上前。 余氏见状眉眼一挤,蜡黄的老脸顿时皱作一团。 “大白天的你鬼叫什么!奔丧啊!” 小厮被吼得停住声,喘了口粗气才又道,“夫人,二小姐……二小姐她染上了疟疾!” “什么?!” 余氏闻言两眼骤然一瞪,一把薅过小厮的衣领。 “你说什么,什么疟疾?!” 依依好好在大牢里,怎么会染上疟疾这等恶症! 她神情恐怖得有些骇人,小厮哆嗦着抖了下,弱声。 “小的方才上街办事,听药铺的伙计说京兆府大牢突发疟疾,二小姐不幸感染,现下……现下已经被送出城隔离去了!” 余氏闻言脑中“轰”的一声,两眼一翻,险些昏死过去。 “夫人!” 二人手忙脚乱将她扶住,不等动作,余氏身子一挺,却又暴起。 “快!人去备下马车,我要出城!” 与余氏这厢截然不同的,凤吟晚回房用过晚膳后便早早歇下。 原本昨夜被夜听澜缠着她便未曾睡好,今日在牢中救治凤依依又耗费了不少精力,现下困倦与疲惫一齐涌上来,她极快便进入了梦乡。 双喜才端着炖好的燕窝回来,还未等进门便已玉屏拦下。 “王妃已经睡下了,这东西你且放着,明日再吃吧!” “可是玉屏姐姐,王妃今日一整日都未曾用下补品……” 双喜还想犹豫,不料玉屏一个冷眼扫过来,直接抽过她手中的托盘丢了出去。 托盘落地,上头的羹碗摔得四分五裂,一盅燕窝撒了一地。 “诶……你这是做什么!” 玉屏小脸绷的更紧。 “补品补品你就知道补品!小姐懂医术,自己的身子还没你了解不成!” “一个劲儿的催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里头加了什么灵丹妙药呢!” 秦如怜当然不会让她加什么灵丹妙药,就算有,也只会是毒药。 双喜被斥得面上一阵发白,当即也不敢再高声。 “玉屏姐姐你误会了,我这也是照着秦姑娘的吩咐行事啊……” “这么听秦姑娘的话你还留在将军府做什么,赶紧回去伺候你家姑娘得了。” 演给谁看呢! “我……” “行了,赶紧将这里收拾了,明日小姐醒来之前,别留下半点痕迹!” 说罢她将门一关,双喜连同那堆狼藉顿时被隔绝在外,忿忿转身却正对上凤吟晚的视线,当即一怔。 “小姐,将您吵醒了?” 这话出口便已有些懊恼,凤吟晚倒不甚在意地勾唇一笑。 “玉屏,本小姐发现你这张嘴可是愈发厉害了。” 都会拐着弯儿地怼人了。 玉屏面上一赫,不好意思地垂头,一句“小姐别取笑我”还未出口,满院的寂静却被一声巨响骤然打破。 第168章 你们,一起滚 月满枝头,云淡风轻,这动静在静谧的夜里极为响亮。 仅仅平静了半刻,巨响再次传来,凤吟晚可以清晰的分辨出——外头有人在踹门! 下一瞬,余氏近乎暴怒的声音混着踹门声一齐传进来。 “凤吟晚,你给我滚出来!” “你个该死的贱人,你不得好死!” 饶是在将军府待了十余年,玉屏也未曾见过余氏这般癫狂的模样,只以为她是为着凤依依回府的事抓狂,顿时皱眉。 “小姐,余夫人是疯了么,竟半夜前来砸门!” 一把抄起门后的扫帚,她当即便要往外去。 “小姐安心等着,奴婢这便去将她赶走。” 步子还未迈开,衣袖便已被凤吟晚拉住,玉屏不解。 “小姐?” 为何要阻止她? 凤吟晚抬眼,美目俨然已经凝上了几分寒意。 “你在房中等着,我亲自去。” 余氏这般不管不顾来砸门,多半是知晓了凤依依染上疟疾的事。 先前将凤依依送入牢中后她已见识过余氏的疯狂,现下自然不想再让玉屏涉险。 “小姐,这怎么行!” 玉屏抱着扫帚满脸坚决,“奴婢要保护小姐!” 话落却又猛的顿住。 小姐早已习会了武功,哪里用得着她来保护。 不等再做声,凤吟晚却已松口,“也罢,那你便跟在后头,不许上前。” 她转身竟是直接去拔剑,不是先前从库房中挑选的那把,是她前两日下令封府时问程议要的侍卫佩剑。 长剑在手,三千青丝披于脑后,凤吟晚一身霜白中衣,破门而出的气势是先前从未有过的凌厉。 玉屏看得有些愣神,反应过来的时候,院门已被凤吟晚一剑劈开。 骤然失了力道,外头余氏猝不及防,直接扑了个狗啃泥。 不等起身,眼前寒光一闪,冰凉的剑刃便已贴上脖颈。 “夫人!” 还未等质问人便已被控制住,后头跟着的下人见状俱是一惊。 不傻,还知道带帮手。 凤吟晚唇畔溢出声轻嗤,抬眼扫向众人,眼底一片冷凝。 “大半夜的,余夫人不好好在风华院安寝,却带人来本王妃的绣楼砸门,是何意思?” 颈间的寒刃随着这话分明就又落下几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传出,硬生生将余氏的满腔怒火压下。 “凤吟晚,你少在这装蒜!好端端的依依怎会染上疟疾,还不就是你搞的鬼!” 明明四王爷都已说了,会打点关系,设法将依依救出来,可紧接着便出了这样的事,定是这贱人暗中捣鬼! 恨恨咬了咬牙,她又粗声,“你我早有约定在先,而你食言也就算了,竟还如此心肠歹毒,我看你分明就是想害死依依!” “将军府怎会有你这般恶毒的大小姐!那墨王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样的王妃!” 她本就是带了人来的,后头众人闻言当即也出声谴责。 “大小姐,先前你不顾礼法将军府的颜面,将二小姐送入大牢也就罢了,怎可在狱中还不肯将人放过,那疟疾可是要人命的恶疾,如此行事,实在恶毒!” “就是!二小姐总归是咱们将军府的小姐,可怜大小姐仗着王妃的身份,竟将人欺辱至此!” “什么王妃!这等阴狠歹毒之人,简直枉为王妃!” 讨伐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凤吟晚却唇角淡然一勾,面上未变分毫。 “阴险歹毒?本王妃若当真阴险歹毒,凤依依现下还会活在世上?” “怎么,余夫人去看二妹妹的时候,就没问问是谁保住了她一条贱命吗?” 若非她出手,凤依依今日必死无疑。 “你说谁是贱命!” 余氏仿佛被刺激到,顿时便又要暴起,然而颈间重量微微一压,火辣辣的痛意便瞬间传来。 凤吟晚手中的剑宛若千斤威压,让她不敢妄动。 “本王妃救了她一命,你便该偷着乐了,竟还敢带人前来砸门,余氏,是谁给你的胆子?!” 她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直接便唤了“余氏”二字。 余氏闻言身子一颤,闪躲着偏开眼。 “你说得倒好听,疟疾从来无人可医,谁知是不是你故布疑阵,刻意为之!” 凤吟晚简直无语到家了。 不欲多言,挥手收了剑,一脚将余氏踹翻在地。 “本王妃手上若有疟疾,头一个要弄死的便是你!” “趁本王妃没改变主意之前,滚。” 她的眼神太过凌厉,隔着老远便能感受到其中森然的寒意。 众人被吓住,根本不敢再多言。 余氏见状按在地上的指甲狠狠一收,趁凤吟晚垂眸的功夫突然暴起。 “贱人,我杀了你!” 她张着手便要去掐凤吟晚的脖子,不料还未等碰到便被一股大力挡住。 身后,玉屏挥着扫帚极快上前,对准她的脸便重重拍了下去。 脸上骤然被抽了一下子,针扎般细细密密的钝痛当即便传来,余氏惨叫一声,直直便跌了回去。 玉屏心有余悸,怒目一瞪,对着她的脸又是狠狠一顿抽下去。 “叫你欺负小姐,叫你欺负小姐!” 一连被抽了许多下,余氏的惨叫声渐渐被淹没,一张脸更是快要肿成猪头。 “别……别打了……” 玉屏仍是不解气,还想动手却被凤吟晚拦住。 “够了。” 这丫头素日固执地自己干粗活,手劲本就极大,余氏又挨了这么多下,再打恐怕要晕过去了。 玉屏扭头看了她一眼,瘪瘪唇,收了手。 力道终于停住,余氏两眼一翻,顿时如卸了力一般瘫倒下去。 众人见状均是倒吸一口凉气,想扶又不敢扶,一时间竟杵在原地,无一人肯上前。 凤吟晚寒着一双美眸睨向众人,开口嗓音冷凝。 “余夫人不慎摔倒伤了脸,先抬回风华院,明日一早便着人去请郎中来诊治。” 见她竟将余氏脸上的伤明目张胆说成是摔伤,众人闻言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根本不敢做声,便又听凤吟晚寒声开口。 “你们,抬上人,一起滚。” 几乎是话落的一瞬间,玉屏手中的扫帚便也跟着落地,众人见状身子一阵哆嗦,连忙争先往外去。 第169章 疟疾再起 顷刻间,满院的喧嚷便已散去。 凤吟晚重新将门栓挂上,手中长剑一转,轻巧背到身后。 “好了,回去休息吧。” 玉屏闻言抱着扫帚的手又是一紧,小脸一垮,眼眶竟有几分发红。 凤吟晚被这情形搞得一愣,连忙抬手去替她拭泪。 “怎么了?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玉屏抽泣着,微微有些更咽,“小姐,您方才说今日替二小姐诊治疟疾的事,是不是真的?” 她红着眼圈看向自己,神色分明就是心疼。 凤吟晚闻言心里骤然“咯噔”一下。 坏了,方才只顾着和余氏等人对质,忘了这丫头还在边上了。 “咳,这个……” “小姐!” 玉屏瘪唇,“您今日和王爷出去,是不是就是为了此事?” 难怪小姐要叫亓玄留下陪着自己,那分明就是怕自己担心,才故意不想让自己知道! 凤吟晚被看得心虚不已,抿了抿唇,还是迟疑着点头。 “是这么回事……” 玉屏闻言肩膀一抖,眼泪当即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往下掉。 “小姐怎么能这样!明知道那疟疾危险,却还偏要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老爷和公子本就不在府上,若您出了什么差池,奴婢该如何同他们交代,又有何颜面去见先夫人!” 她说着,哭得就更伤心了。 凤吟晚站立不安,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罪人。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你快别哭了。” “万幸小姐是好好的,若有半点差错,奴婢现下也就不必在这了!” 似是气不过,她又将手中的扫帚一拄。 “二小姐作恶多端,染上疟疾是她自己的报应,小姐何必以身涉险,亲自前去救她!” 看方才那情形余氏分明就是知情的。 可知情不代表领情,若她心中有半分良知,也绝不会大半夜带着人来闹事。 她真是打心里替小姐觉得不值! 凤吟晚自知理亏,根本不敢反驳,“对对对,你说得对,下次再有这等事,我肯定第一个躲得远远的!” 看了眼天色,又佯装困意打了个呵欠。 “好玉屏,现下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能回去歇息了么?” 玉屏到底还是心疼她,见状当即点头,又恢复了那般贴心乖巧的模样。 “嗯嗯,小姐您快回去休息吧,奴婢将这里打扫了便来。” 方才余氏等人来得突然,她摔在地上的补品和碎瓷还未来得及打扫。 这本应是双喜的事,只是方才那么一闹,她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躲起来了。 凤吟晚心中了然,见她还要上前去收拾,当即将人一把拉住。 “放着,等明日叫她自己打扫。” “小姐?” 玉屏懵懵地吸了吸鼻涕,身子便已被凤吟晚拽着往前去。 耳根子好不容易清净了,凤吟晚往床榻上一倒睡意便再度席卷上来。 半梦半醒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然想了片刻也没想起来是什么事,干脆头一歪便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晨起时房门前的狼藉已经被打扫了个干净,凤吟晚才伸着懒腰从房中出来,玉屏却快步从外头跑了回来。 一眼见着她明显有些微怔,抿了抿唇,还是犹豫着上前。 “小姐,京兆府的衙役又来了,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请您去一趟。” 又是京兆府? 凤吟晚伸懒腰的动作一顿,秀眉略略挑起。 昨日凤依依已被送出城隔离去了,她同京兆府那边便也就没了交集,现下赵永却又派人急匆匆来寻她,是何用意? “人在哪儿?” “就在府门前等候。” 凤吟晚点点头,正欲往外去便又听玉屏迟疑开口。 “小姐,赵大人说这事十万火急,会不会……是跟昨日的疟疾有关?” 小姐在牢中替凤依依诊治过,此事赵永自然知晓。 凤吟晚心下略有思量,出府见到了那衙役,果真就如玉屏所说那般是为疟疾之事而来。 不过,事情明显比她们预料的还要严重许多。 “小人见过墨王妃。” 衙役匆匆行了一礼,当即又出声,“京兆府大牢昨夜一连出现了五名疟疾感染者,赵大人束手无策,特命小的来请您去看看呐!” “五个?” 凤吟晚闻言也是一惊。 昨日她去的时候,除去最先发病的那人已经死去,牢中也只有凤依依一人染疾而已。 不过是过了一夜,怎么就…… 美眸一凝,她当即开口追问,“昨日我留下的方子,你们可有照着煎了药给他们服下?” 衙役颔首,“昨晚守夜的侍卫发现不对之后,赵大人立刻便下令让我等煎制汤药,可一连两顿服用下去,病人们又拉又吐,似是未起作用啊!” 听他描述的这情形,竟比昨日凤依依的症状还要严重。 不敢耽搁,凤吟晚当即便迈开步子,“快走。” 他们到京兆府的时候,赵永急得正在府门前来回走动,一眼看见凤吟晚从马车上下来,顿时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 “王妃,您总算是来了!下官……” 话未说完便已被凤吟晚抬手打断,凤吟晚径直迈步上前,神色颇为凝重。 “事情本王妃已经知道了,病人们在哪儿?前头带路。” “是是是。” 赵永忙不迭点头,连忙小跑着冲到前头。 赵永倒也不是个蠢的,有了昨日的教训,发现感染者后便将人全部从牢里转移了出来,集中在京兆府二进院的偏房中进行隔离。 凤吟晚进门的时候,侍卫正在给几人灌药,然而汤药还不等全部灌完,病人便已开始剧烈呕吐。 原本喝下去的汤药因此又全部吐了出来,导致药力分毫未进。 赵永见状大呼了一声,当即开口,“哎呀王妃快请看,就是这般呐!” 遍地都是几人的呕吐物,房中的气味实在不怎么好闻,凤吟晚掩了掩口鼻,转身退了出去。 “牢中的犯人都检查过了?可还有其他人出现了感染?” 赵永闻言面上一滞,“事起突然,下官还不曾……” 凤吟晚秀眉应声蹙起。 “如此大事怎可含糊!即刻命人去将城中的郎中全部找来,牢中所有犯人都要进行检查,绝不可漏下一个!” 第170章 军营出事 “是……!” 不敢耽搁,赵永应了声当即便命人去城中各处请郎中。 凤吟晚眉心微微一动,正欲罩上面巾再进偏房,却率先被玉屏拦下。 “小姐,您还要进去?” 她从未见过这等情形,方才便已有些骇住,眼下见凤吟晚又要进去,连忙将人拉住。 想起自己昨夜才刚刚保证过不再涉险,凤吟晚面上一滞,当即有些语塞。 “小姐,里头那般危险,您……” 她实在不想叫小姐进去,可想起方才凤吟晚吩咐时的那般神情,抿抿唇,再开口却已变成了叮嘱。 “小姐要治病救人,却也更要保护好自己,医者不自医,玉屏不懂别的,只希望小姐不要出事。” 她说着已退步将路让开,凤吟晚美眸闪过丝惊讶,当即郑重点头。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你在外面等我,很快就出来。” 话落她已一头扎入房中,玉屏不敢随意进去添乱,只好默默守在外头。 这几名病人腹泻呕吐不止,寻常的汤药难以进入体内发挥作用,凤吟晚挨个检查了一遍,美目微沉,片刻又开出了一剂止吐的药方。 “先将这药方煎了给他们服下,待止住了腹泻和呕吐再喂先前的汤药。” “是!” 衙役接过药方当即便出门抓药去了,凤吟晚美眸从几人身上扫过,当即也迈步出了偏房。 屋外阳光正盛,绿树枝繁叶茂,和屋内全然是两幅不同的光景。 见她出来,玉屏当即迎上前,“小姐,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被扒着仔仔细细看了一圈还不算完,见她还要伸手来掀自己的面巾,凤吟晚连忙将人止住。 “好了好了,好着呢,一点事儿都没有!” 因着还要去牢中看其他犯人,所以她的面巾并未摘下,正准备再叮嘱玉屏两句,不料还未开口不远处便传来阵喧嚷。 寻眼去看,便见几名衙役正引着一众郎中往这来,凤吟晚迈步上前,几人的碎语却正好传入耳中。 “又是疟疾?这恶疾竟传播得如此之快,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便传到城里来了!” “可不是么,昨晚军营里抬出去的人没人五十也有三十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 在军营中熬了一宿,二人眼下乌青还十分浓重,正叹着气,身畔一抹倩影却猝然靠近。 “你们方才说什么?军营中出了何事?!” 凤吟晚的心,瞬时收紧。 她想起来自己忘记的是什么事了,昨日夜听澜离开时说过,处理完军务后便会回来陪她,可他却一夜未归。 而他所去的地方,便正是京郊的军营! 二人未料到这般,被问得皆是一愣,还不等做声,一旁的衙役便已快步上前。 “王妃,您方才说什么?” “王……王妃?!” 二人闻言身子一颤,连忙抖抖索索跪了下去,凤吟晚却无心管这些虚礼,只看着二人继续追问。 “把话说清楚,昨夜军营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二人不敢隐瞒,当即便开口。 “启禀王妃,昨夜军营之中突发疟疾,感染者不下数十人,草民二人是被叫去诊……” 那人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可凤吟晚脑中“轰”的一声,根本听不见他后面说了什么。 身子不受控制有些泛冷,她屈指扯住袖口,指节隐隐有些泛白。 “军营……现下如何?” 京兆府大牢中出现五人便已十分棘手,数十人,可想而知有多严重。 夜听澜…… “染病之人昨夜便已被悉数送往城南的隔离所,军营那边有随军的医师在,想必已经止住。” 昨夜便已被送去了隔离所? 凤吟晚闻言心头又是一震,指尖微微颤了几下,才又开口。 “染病之人里,可有……墨王?” “墨王?” 二人面面相觑,明显对夜听澜不甚熟悉。 凤吟晚抿了抿唇,又出言补充,“就是战神……夜听澜。” 战神的名头明显比墨王要大多了,二人闻言恍然大悟一般,当即连连点头。 “哦哦哦,您说墨王爷啊!昨夜军营中一片混乱,随小人一同去的还有其他几名郎中,小人也不知道病患中有没有墨王爷。” 顿了顿,他又迟疑出声。 “不过……” 凤吟晚眼中有光再度亮起,“不过什么?” 那人看着她,不确定地做声。 “昨夜的病患中的确有一位身着墨色常服,看着气度不俗的贵人,想来……应该是个将军。” 凤吟晚只听得见“墨色常服”四个字。 在军营中穿常服的本就是极少数,偏偏,夜听澜穿的还就是一袭玄色衣衫。 心宛若下坠般骤然一紧,凤吟晚面色一变,当即便转身往外去。 那厢赵永才从大堂中出来,见她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外去,当即惊叫出声。 “哎……王妃,您这是要去哪啊?!” 这牢里的犯人们和病人还未处理好呢! 他迈着步子一路小跑追上去,不料凤吟晚只丢下一句“让郎中犯人们查验”便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赵永纳闷不已,不等再做声,却又被追出来的玉屏撞开。 “赵大人,借过。” 她说完便也跟着快步上了马车,根本不给赵永开口的机会,下一瞬,马车如离弦之箭一般,直直便冲了出去。 车内,凤吟晚美目微阖,捏在袖口的手指止不住收紧。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城,所谓隔离所,便是用白布临时搭建起的几顶帐篷。 凤吟晚起身跳下马车,入目便是几个士兵模样的男人躺在担架上,情形与她在京兆府看过的那几个病人一般无二,甚至,更为严重。 军营里被送来的人远不止三十,隔离所的帐篷人满为患,有些病人便只能先放在外头。 周围情形混乱不已,这地方,无疑比京兆府的偏房还要危险百倍! 丝毫未做停留,凤吟晚当即便迈步往里去。 一张张脸从身畔掠过,样貌各异,却无一人是夜听澜。 心中残存的希冀尚在叫嚣,一抹玄衣却蓦然闯入视线,凤吟晚呼吸倏地一窒,身子登时僵住。 是……他? 第171章 夜听澜竟然跟她装柔弱! 那道清隽身影背对着她坐在帐篷里,凤吟晚想上前,脚下却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玉屏追过来就见着这般情形,顿时也有些惊异,“小姐……” 王爷他,难道当真染上了疟疾? 犹豫的功夫那人宽肩一阵耸动,似是要转身过来,凤吟晚看得心中一紧,思绪却被身后传来的清寒嗓音骤然打断。 “立刻命人加建帐篷,午膳前务必将病患全部转移进去,此外,周围所有道路严加封禁,绝不容许病症再行扩散!”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冷厉之中夹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分明就是出自夜听澜之口! 凤吟晚心头一震,猛然回头。 熬了一宿,二人神色微恹,眼下皆是浓重的乌青。 亓玄闻言正欲颔首,不料余光却瞥见快步靠近凤吟晚,身形一怔,当即顿住。 “王……王妃?!” “你说什么?” 只以为他是困糊涂了,夜听澜冷峻的眉眼一蹙,不及抬眸,一道香风却忽至跟前。 温软猝然入怀,夜听澜身子一僵,在看清身前之人时,眼底细碎的疲惫顷刻凝为暗色。 “凤吟晚?” 这一声惊讶之外还隐隐带了几分薄怒。 凤吟晚听得一怔,仰头正对上夜听澜冷眉厉目垂眼。 “谁叫你来的。” 隔离所不比京兆府,这女人贸然前来,全然不知这里有多危险! 这语气冷淡得有些过分。 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莫名的,凤吟晚眼眶有些发热。 “王爷!小姐是听说了军营中爆发疟疾的事,担心您才寻过来的,您怎能……” “玉屏,别说了。” 被止住,玉屏眉头一皱,“小姐为何不让奴婢说,您担心王爷,连京兆府里的病人都顾不上了,王爷却这般态度,实在叫人心寒!” “我叫你别说了!” 低喝了一声,她抿唇便转身往外去,不料脚下步子才将将迈开,腰身却被一股大力猝然扣住。 夜听澜漆沉的眸子沉沉看过来,隐有暗火簌簌闪动,“你是为了本王而来?” 这个理由,不可谓不惊喜。 被他方才的冷漠的刺痛,凤吟晚长睫垂下,固执地偏开眼。 “王爷多虑了,臣妾不过是听闻军营中爆发疟疾,觉得蹊跷,才专程前来探查罢了。” 一天的时间,城内城外,京兆府和军营同时出现疟疾这等恶症,的确可疑。 美目一沉,当时又冷声,“请王爷放手。” 口不对心,一向是凤吟晚的特性。 夜听澜薄唇一抿,非但未曾放手,反而将力道更收紧几分。 大掌在腰间带起丝丝灼人的热度,仿若势要将她烫掉一层皮才肯罢休,凤吟晚心跟着一紧,周身气力顿时被抽去大半。 溃败之前,夜听澜摄人的墨眸偏开,凉嗖嗖睨向一旁的亓玄。 “还不快去。” “啊……?” 猝不及防被点到名,亓玄猛然一怔,待看清自家王爷的脸色后,当即又连连点头。 “奥奥奥,是!属下这就去办!” 草草拱了手,他握着剑便一溜烟跑开,一旁的玉屏见状亦是微微一怔,当即也迈步跟上去。 “亓……亓侍卫一人恐忙不过来,奴婢前去帮忙!” 顷刻间,原地便只剩下凤吟晚和夜听澜二人。 那灼人目光又转了回来,凤吟晚面上一热,当即便又开始挣扎。 “隔离所中尚有许多病患未曾诊治,我既然来了,便绝不可袖手旁观,松手……” 听她竟还要上前去给人诊治,夜听澜俊脸一沉,大掌再度扣紧。 “凤吟晚,你敢!” 这一声带着骇人的威压,凤吟晚有点不太敢了。 见她乖顺着没再挣扎,夜听澜长臂一带,将人牢牢圈进怀中。 “无缘无故,为何要来?” 短短八个字,将凤吟晚心中的怒火再度点燃。 方才玉屏已不顾阻拦将事情说了大半,可笑这人听得清清楚楚,现下竟还要来问她。 他分明就是在明知故问! 如所料一般,头顶的黑眸微微蹙动,分明就是含笑的表现。 凤吟晚气急,抬手重重一拳捶在他身上。 “我就是想来,关你何事,松手!” 怀中的小女人美眸圆润,眼尾泛红,分明就是被欺负狠了的表现,夜听澜眸色一阵幽暗,抬手将她的拳头捉住。 “王妃的心意,本王知晓了。” 语气倒是诚恳,偏这人眼尾天生上挑,莫名就带起几分促狭之意,凤吟晚顿时更羞恼了。 “什么心意,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说了,我是来看病人的!” 夜听澜闻言眉目一敛,煞有其事点头,“在此处待了一夜,本王身子的确有些不适。” 说罢又抬眼来看她,意味明显,“所幸,王妃来了。” 似是为了印证这话,凤吟晚肩上应声一重,方才还牢牢圈着她的某人,现下如卸了力一般倾身倒过来。 骤然落下的重量,让凤吟晚本就纤细的小身板更加摇摇欲坠,推搡无果,她咬牙切齿。 “起来!” 肩上的某人双眸紧闭,“虚弱”得如同昏过去了一般。 “别推,本王现下甚是虚弱。” 凤吟晚:? 别装死!我看你刚才吩咐亓玄的时候挺有劲儿的! 夜听澜:你在说谁,是本王吗?本王觉得不是。 凤吟晚做梦都没想到,堂堂战神,战场上杀伐果断的狠厉阎罗,这会儿竟然在跟她装柔弱! 丢撵! 只是,她唇角抽了几抽,还未来得及吐槽,这想法便先一步被人说出了口。 “此等情形还有美人在怀,殿下好兴致啊。” 几乎是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凤吟晚便觉靠在自己肩上的力道一滞,紧接着,夜听澜冷冷朝她睨了眼,面不改色直起身子。 肩膀恢复自由,凤吟晚不紧不慢揉了两把,暗戳戳补刀。 “王爷的身子这便好了?” 这女人,还当真是半点颜面都不给他留。 夜听澜的俊脸肉眼可见一沉,不等做声,那厢调笑的嗓音却再度响起。 “何等美人,口齿竟这般伶俐,看来殿下此番是寻到绝妙之人了。” 这话的意味可有点深长啊。 凤吟晚秀眉一扬,下意识便扭头去看,不料才转过身,眼前却突然覆上一只手。 夜听澜的大掌,将她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一干二净! 第172章 这是你表嫂 眼前只余一片黑暗,凤吟晚瘪瘪唇,不满地伸出手去扒拉。 下一瞬,身子却以不容拒绝之势,再度被夜听澜揽入怀中。 隔着狭长的缝隙,隐隐约约的,凤吟晚就窥到了一抹墨色衣衫。 等等,这衣裳怎么有点眼熟啊? 眉心一蹙,她直接上手将自己解放出来。 入目是一张英气十足的脸,男人年纪比夜听云稍长,然沉浸沙场多年,身上有一股不同于寻常贵胄子弟的野性。 单看外表,很难想象与方才揶揄他们的会是同一个人。 最关键的是,他和夜听澜身形相仿,且,穿得都是一袭玄衣! 仅仅愣了一秒,凤吟晚便认定,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方才她错认成了夜听澜的人。 心念一动,她张口就来,“您贵姓啊?” 这话出口的瞬间,她觉得身旁的气压陡然就低了八度,下一瞬,揽在腰间的大掌无声地收紧几分。 男人唇角一勾,明显对夜听澜这反应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眼神从她面上扫过,咧嘴一笑,“姑娘问得客气,在下单姓一个李字。” 李? 凤吟晚扬眉。 她依稀记得,昨日亓玄将夜听澜请走的时候,提到的便正是一位李将军。 “阁下便是管理京郊军营的副将?” 男人明显未料到她会知晓此事,扬眉看了夜听澜一眼,又颔首,“不错,正是在下。” 京郊军营的副将,必是夜听澜的亲信。 原以为她会如寻常女子一般同自己套套近乎,岂料对面凤吟晚的俏脸,在听到这话后当即便寒了下来。 原来就是这货将夜听澜匆匆叫了去,又抖出了疟疾这么大的事,害得她白白担心了一场! 这般想着,她开口也带上几分冷意。 “李将军身为将领,所辖军营却出现了这般大的纰漏,若是圣上知道了怪罪下来,不知你可否能担得起。” 这话多少是有些尖锐的成分在的。 男人闻言英挺的眉一挑,嗤笑出声,“殿下寻的这位美人,的确不俗。” 凤吟晚心想,美人你个大头鬼,你全家都是美人,老子可是正儿八经的墨王妃! 似是知晓她的心意,下一瞬,夜听澜的薄唇便已掀起。 “承焱,不可无礼,这是你的表嫂。” “表嫂?!” “表嫂?!” 两声质疑几乎是同时响起。 李承焱两眼睁得老大,一错不错盯着凤吟晚,明显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而对侧,凤吟晚亦是美眸睁圆,暗暗闪过抹狐疑。 夜听澜什么时候还有了个表弟? “承焱是永定侯之子,永定侯夫人与本王的母妃乃是同胞姐妹。” 所以,这货的确是夜听澜的表弟。 这话明显是对着凤吟晚解释的,见身份被抖落出来,李承焱也不装了。 “表哥,这便是圣上给你赐下的那位王妃?” 不是说是个毁了容貌的丑女,这看着……哪里丑了? 他久在军营,对京中之事自然不甚了解。 夜听澜警告般睨他一眼,出口解释,“王妃是凤老将军的爱女,与本王本就是门当户对,父皇理应赐下这桩婚事。” 李承焱:? 不是吧哥,你大婚那天出征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他皮实,但也抗不住夜听澜的一顿胖揍,是以,他识相地没将这话说出口,并在自家表哥的眼神威慑下,吊儿郎当唤出了一句“表嫂”。 凤吟晚也没客气,不咸不淡地“嗯”了声,表示自己已阅。 气氛才稍稍缓和了一秒,李承焱眼神从二人身上扫过,却又是暧昧一笑。 “表哥真是好福气,不过是一夜未归,表嫂都不顾危险,亲自寻过来了,不像我……” 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他又故意拉长调子,“孤家寡人噢~” 凤吟晚睨他一眼,唇角冷冷勾起。 “表弟也不用羡慕,王爷府上还有一位绝妙的美人在闺中待嫁呢,你若是想郎情妾意,成双成对,由本王妃做主,将人许给你便是。” 美人这个坎儿,算是过不去了。 谁知李承焱闻言额角暗暗一跳,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 “你说的该不是秦如怜吧?” 凤吟晚闻言秀眉略略一挑。 哟,小白莲的名声都传到军营里去了? 暗暗剜了身畔之人一眼,她笑眯眯弯了弯眼,“恭喜你,答对了!” 李承焱闻言脸差点黑成块炭。 “表嫂说笑了,承焱命薄,此等美人恐无福消受,还是让表哥另择他婿吧,另择他婿!” 秦言之在时,他们便都是一个军营的,秦如怜的德性,他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让他娶秦如怜,简直就是在要他的命! 得到这般结果凤吟晚倒也有些意外,不过看在他老实了的份上,也没打算再细究。 猛然想起自己来的正事,抬眼看向李承焱,当即又正色。 “臣妾听回去的郎中说,李将军也染上了疟疾,可确有此事?” 方才她便看李承焱坐在帐篷之中,结合郎中的话,染疾的应当是他无疑。 夜听澜眉目微不可见一紧,颔首,“军营中感染的将士众多,承焱查看之时不甚沾上,好在军医治疗的及时,眼下还只是轻症。” 若是重症,这厮哪还有力气在这和她碰嘴皮子。 凤吟晚点点头,“京兆府昨夜又出了五名病患,臣妾才从那边过来,正巧给李将军瞧瞧?” 话落她便觉一个眼神递了过来,凤吟晚看得清清楚楚,那是怀疑! “军医都拿这疟疾毫无办法,表嫂,不是我不肯相信你,只是……” 镇国大将军的女儿还会医术?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话音未落夜听澜便已抬眼睨了过去,“这疟疾前日夜里便已在京兆府大牢中出现,王妃开出药方已有两日。” 言下之意是,凤吟晚靠谱得很。 李承焱闻言眉头一皱,看着二人这明晃晃的双向维护,内心直呼杀狗。 两口子,一个阴晴不定,一个伶牙俐齿,个个都是难惹的主儿! 是以,他当即拱手抱拳,“那便辛苦表嫂了。” 凤吟晚颔首,定定看着他,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李将军别客气,自家亲戚嘛,应该的。” 第173章 你说我要做什么 李承焱内力深厚不输夜听澜,加之又是轻症,所以凤吟晚倒也没怎么费力诊治。 这个“没怎么费力”具体表现在,除了开始的那两针,剩下的她都是在乱扎! 这会儿她心情舒爽了,阖了阖眸子慢条斯理地收起银针,一旁,李承焱抱紧自己青紫犹泛的双臂,神色狐疑又憋屈。 体内那股不适的感觉早已减退,可身上的银针却一直未停,甚至,扎得他越来越疼! 若非有夜听澜在旁,他都怀疑这女人是不是庸医! 凤吟晚对他这等眼神浑然不觉,兀自收好银针起身,“好了,李将军现下已无大碍,待会儿服下汤药即可。” 扫了眼周围的几个重患,又开口,“这帐篷,暂时便不要待了。” 轻患重患混着放,一个不慎交叉感染,轻症也得变重症。 她正担心着这个问题呢,亓玄便已快步进来。 “王爷,新的帐篷已经搭建好了,是否现下便将病患们挪进去?” 夜听澜正欲颔首,小臂却倏地被拽住。 “且慢!” 转眸便是一缕淡雅的馨香,凤吟晚抿唇,抬眼看向他,神色坚定。 “王爷可否将安置病患的事交给臣妾来处理?” 她是医生,总归更专业一些。 夜听澜闻言墨眸中闪过抹犹豫,不忍驳她,片刻仍是颔首。 “好,不过现下情况复杂,让亓玄跟着你,你只从旁指挥,安置病患的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 这是在关心她。 凤吟晚心中一动,唇角勾起几分明媚笑意,“臣妾遵命!” 安置病患要分类,要分类,就需凤吟晚亲自上前查看。 牢记着自家王爷的吩咐,亓玄寸步不离,眼见着凤吟晚要往前靠,果断抬手将人拦下。 “王妃,您不能再上前了。” 即便他们戴着面巾,可处在一堆病患之间,难保不会有危险。 凤吟晚不以为意,“没事,我就过去看一眼。” “王妃!” 见她不听劝告,亓玄干脆身子一侧,径直挡在她面前,“请王妃止步!” 后头跟着抬人的侍卫见状当即也跟了一波队形。 “请王妃止步!” 凤吟晚看着眼前堆砌了几层的阻碍,有点无奈。 “若不上前查看,如何能清楚病人的具体情况?” 亓玄面上犹豫了一瞬,又颔首,“属下去请随行的医师来。” 所谓随行的医师,便是昨夜他们从军中一起带过来的军医,亓玄说罢转身便往外去,不过片刻,几名军医便被叫了进来。 “王妃有何吩咐,交代给他们便是。” “愿凭王妃吩咐。” 看着几人这齐刷刷点头的姿势,凤吟晚只好妥协,“也罢。” 交代了几人辨别轻患和重患的要点,亓玄当即便带着侍卫跟了上去,众人分工协作,一时间倒没她什么事了。 凤吟晚见状暗暗扶额,干脆就转身退出了帐篷。 出门正见着夜听澜从外头回来,一队士兵才从军营里调过来,迅速将隔离所周围封住。 “如何?” 这是在问她进度。 凤吟晚瘪瘪唇,“王爷的好命令,亓玄根本不让臣妾上前查看,已经吩咐下去了,现下军医们正在里头呢。” 夜听澜闻言薄唇却是一勾,“那你便在外面等着。” 军医们在军中多年,资历本就不错,有凤吟晚指点,很快便将轻重患者划分开来。 凤吟晚才坐下喝了口水的功夫,亓玄便已跑了回来。 “王妃,病患都已经分好了。” 凤吟晚闻言当即颔首,“将轻症患者全部转移出来,几人一组安排进新帐篷,重症原地不动,等安置完轻症后再做区处。” “是。” 亓玄应声,当即便率领侍卫们前去抬人,凤吟晚原本还在担心帐篷不够,重症和轻症又要混合的事,出去才发现,轻症的压根就没有多少人。 按了按额角,当即又往煎制汤药的地方去。 “小姐。” 土灶边玉屏正用力扇着蒲扇,见凤吟晚来了,连忙起身。 “您怎么过来了,王爷那边……?” 她眼眸圆润,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凤吟晚俏脸上原本退下去的热度,当即又涌了上来。 “咳……前头的重患急需用药,我来看看汤药煎制的如何了。” “哦哦。” 玉屏不疑有他,当即将锅盖掀开,“奴婢已经煎了将近一个时辰,再过一会儿便该好了。” 凤吟晚颔首,正准备再找个话题将话岔开,远处一阵喧嚷却突兀传来。 “你干什么!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王爷有令,为防疟疾再行传播,隔离区只进不出,所有人员均不可擅自离开!” 士兵握着长矛,义正严词,并未将路让开半分。 余氏见状眉眼重重一挤,直接伸手推搡过去。 “什么狗屁命令,本夫人可是镇国将军府的人,再不滚开小心你的狗命!” 她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道,然士兵训练有素,身体素质本就强于他人,被推搡竟定定站在原地,未动分毫。 手中长矛一扬,直接将余氏逼退。 “退回去,老实点!” 余氏脖子上被凤吟晚剑刃割破的伤口还未愈合,见状面色一白,当即后仰着退开。 丫鬟见状连忙上前去扶,不料才碰到她的衣裳便已被余氏用力甩开。 发狠般咬了咬牙,又粗声。 “叫你们管事的来,我要见你们管事的!” 士兵根本不欲搭理,不等再呵斥,一道微冷的嗓音却自后头传来。 “余夫人要见哪个管事的?正巧本王妃在此,有何话,不如你同本王妃说啊。” 未料到在这也能碰上她,余氏闻言两眼一瞪,当即如见了鬼一般扭头。 “凤吟晚?!” 这小贱人怎么会在这?她又想搞什么名堂?! 凤吟晚唇角噙着抹温笑不紧不慢上前,眼神自一旁的担架上扫过,秀眉略略一扬。 她怎么就忘了,她的好妹妹也在这隔离呢。 注意到她的眼神,余氏连忙上前将担架挡住,一脸警惕看她。 “你……你想做什么?!” 凤吟晚勾唇,“余夫人这般紧张做什么,妹妹她身上的疟疾还未好,本王妃身为医者,自然是要替她查看病情啊。” 话落,她身子略微一侧,一把将盖在担架上的白布掀开。 第174章 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她动作太快,余氏未及防备,凤依依蜡黄的脸便猝然显露了出来。 士兵一看,神情当即变得更为严肃。 “这里怎么还有一个病人!” 方才为了蒙混过关,余氏的说辞是要抬一些东西出去,谁料士兵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二人争吵起来,尚未来得及搜查。 见事情败露,余氏脸色一阵难看,连忙扯过白布又盖了回去。 “什么病人,你们看错了,这是我女儿,她就是睡着了!” 这理由简直蹩脚至极。 凤吟晚冷嗤,“睡着了?余夫人怎么不直接说二妹妹是死了呢?这听起来似乎更有说服力啊。” 士兵不认得凤吟晚,却也觉得她这话说得有道理,当即点头。 “姑娘言之有理,这妇人如此明目张胆地信口开河,莫不是将我等当做是傻子!” 余氏耳朵里只听见前面那句。 将担架往身后一推,当即红着眼狠戾瞪向凤吟晚。 “贱人!你竟敢咒依依死,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凤吟晚扬眉,“是么?那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你……!” 动手,她自然是打不过,动嘴,她好像也有点骂不过。 余氏气得一口牙都差点咬碎,哼哧哼哧喘了两声粗气,叫人抬起担架便准备硬冲出去。 士兵自然不会放行,几人上前轻易便将他们拦下。 推搡之下,余氏却突然暴起,从袖中抽出一枚匕首,便在在半空胡乱挥动。 “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 她两眼猩红,几近癫狂,前头的士兵躲闪不及,被一下划中手臂,露在护甲外的衣袖当即裂开条口子。 凤吟晚见状亦是一惊。 余氏这次竟是学聪明了,还随行带了匕首在身上。 她看着狠戾,实则毫无章法,几下力气便已耗尽,士兵瞅准时机,长矛一挥,一下便将她手中的匕首打掉。 余氏痛呼一声,捏着手腕跌坐下去,没了她在前头挡着,后头的下人见状也有些慌乱,轻易便被士兵制服。 担架骤然失了力道,duang一下跌到地上,尚在昏迷的凤依依当即轱辘着滚了出去。 “依依!” 余氏还要扑上前,却被士兵一下挑起摔了出去,不等再爬起来,听到动静的夜听澜便已寻来。 “何事喧嚷。” 清寒的嗓音传进来,喧闹骤然便被打破。 见夜听澜竟亲自过来了,士兵当即纷纷跪下去。 “王爷。” 一片应和声中,夜听澜越过众人,径直走到凤吟晚面前停住。 “怎么了?” 士兵们被这骤然放轻的语调一惊,抬眼正对上夜听澜询问的眼神,当即也不敢多看。 “方才这妇人要将病患转移出去,还好这位姑娘……慧眼如炬,一下便识破,末将等人正在将她们拦下来。” 未料到夜听澜会亲自过来,地上,余氏听到这话面上狠狠一滞。 不及开口,无形的威压便已冷冷逼过来。 “京外恶疾肆虐,医治尚且来不及,此等时期余夫人却要擅自将病患转移出去,本王倒不知,你是何居心。” 只扰乱皇城安危这一条,余氏便吃罪不起。 眼神从地上掉落的匕首上扫过,夜听澜墨眸一眯,神色再冷几分。 “王妃面前公然持械,余夫人是想对谁不利,对王妃吗,还是对本王。” 这话如同一记闷雷直直砸下来,余氏身子狠狠一抖,顿时面如土色。 “误会啊……” 她将匕首往边上一推,快步膝行上前。 “墨王爷,妾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将依依接回将军府……” “她现下病情稳定,已是轻症,隔离区这般严重,她不能继续留在这儿啊!” 军营里被送出来那么多人,几乎个个都是重症,让依依留在这,不就是等于让她送死吗! 夜听澜闻言,分毫不为所动。 “隔离所有专供轻患疗养的帐篷,病症未愈之前是,谁也不能离开。” “这怎么行!” 余氏尖声,“那些人怎么能和依依一样!” 凤依依的确和其他人不一样,她的病症,是凤吟晚冒着危险亲自诊治的。 夜听澜面色一沉,墨眸盛上几分厌恶。 “将人抬去轻患的帐篷安置,入口严加把守,若再敢随意放人进来,本王唯你们是问。” “是!” 这语气幽寒得令余氏身子一颤,不等再做声,旁侧两名侍卫便已上前将凤依依抬起。 “诶……” 余氏急忙开口,却是只发出了一个字,身子便被一股大力扯过,直直丢出了栅栏。 紧接着,丫鬟和几名下人也都被赶出了去。 侍卫脚步极快,转瞬凤依依便已被抬到了帐篷门口,眼见她又要被送进去,余氏急得还想上前,却是数道长矛齐刷刷从栅栏里伸出来,硬生生将她逼退。 里头,凤吟晚欣赏着她难看至极的脸色,笑眯眯招手。 “余夫人放心吧,念在姐妹之情的份上,本王妃定会好生照顾二妹妹的。” 余氏坚信,她说的这个“好生照顾”定是别有深意,然而夜听澜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冷厉睨她一眼,便径直揽着凤吟晚离开。 “夫人,这下咱们该怎么办啊?” 丫鬟弱弱凑上前,不料话因未落,脸上便骤然落下道火辣痛意。 余氏用力剜着眼,面目狰狞,“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是知道怎么办,还要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 不甘心地朝里头张望了两眼,又灰溜溜转身。 “滚回去!” “是……” 路都已经走出去了一大截,腰肢却仍被夜听澜牢牢掌着,想起方才那几个士兵惊异的眼神,凤吟晚略为不自在地挣了挣。 然,夜听澜的手似是带了怒气,非但未松分毫,反而还扣得更紧。 抬眼,正对上一张颇为沉郁的俊脸。 “王爷?” 谁又惹着他了? 夜听澜薄削的唇抿着,未动。 凤吟晚秀眉微微一蹙,不等再追问两句,亓玄却已快步从帐篷中出来。 “王妃,病人已经全部转移进去了,接下来该如何?” 凤吟晚轻咳一声,将思绪拉回。 “汤药想必已经煎好了,你去找玉屏要了,给病人们服下。” “是。” 亓玄未觉有异,颔过首便径直退开,凤吟晚正欲接上话茬,夜听澜却忽地开口。 “事起突然,本王要亲自进宫一趟。” 第175章 封为钦差 疟疾是恶疾,又出在皇城边上,的确应该向皇帝禀报一声。 凤吟晚点点头表示理解。 “那王爷准备如何同皇上说?” 若她所记不错,皇帝对夜听澜颇为忌惮,先前还拿兵权之事试探过。 “王妃有何见解?” 凤吟晚觉得,这人是越来越清楚她的心思了。 迟疑了下,还是开口,“此次疟疾最先在京兆府大牢中出现,而后又莫名其妙在军营中爆发,城内城外两处地点,时间间隔又如此之短,王爷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京城周围的军营不止夜听澜这一处,可单单,这疟疾就选在了此处。 夜听澜闻言墨眸一沉,“王妃的意思,本王明白。” 明白就好。 凤吟晚点点头,一句“去吧”还未说出口,腰上的力道便又是一重。 夜听澜垂眸看过来,俊脸上凝了几分肃色。 “本王不在,切不可擅自冒险,有什么事,等本王回来再说。” 凤吟晚一噎,“王爷多虑了,不过是替病患诊治罢了,臣妾哪能那么娇贵……” 话落却觉这人面色一沉,她迟疑了下,又出声。 “王爷说的是……余氏?” 夜听澜薄唇掀起抹冷厉的弧度。 “本王已命人严加把守,她不会再进来了。” 顿了顿,又叮嘱,“你虽医术了得,替病患诊治之时却也要多加小心。” 凤吟晚看着他这一本正经的表情,默默扶额。 她之前怎么没觉得,这人还有点啰里啰嗦的。 “王爷放心吧,臣妾心中有数。” 夜听澜闻言眉心一蹙,对她这敷衍的态度有些不满,不等再做声,手中一空,凤吟晚已经灵巧地脱身。 “时辰不早了,再过半个时辰皇上也该午憩了,王爷还是快些去吧。” 她说完便摆摆手快步往里去,夜听澜唇角一抿,无奈转身。 重患治疗起来远比想象的要棘手,凤吟晚用个午膳的功夫,军医便仓促前来禀报。 “王妃,西区帐篷的病人高热不止,四肢抽搐,隐隐有昏厥的迹象!” 凤吟晚闻言眉心一蹙,不等做声,又一名军医匆匆跑进来。 “王妃,东区帐篷的病人出现剧烈呕吐症状,先前喝进去的汤药全都吐了出来!” “王妃……” 后面跟着的军医才进门,话未出口凤吟晚便已起身打断。 “知道了,马上来。” 玉屏才端着热茶回来,见她饭吃到一半便要被叫走,当即也连忙跟上去。 军医们所言不错,几个帐篷的重患都不同程度出现了症状,由于人数实在太多,凤吟晚马不停蹄地来回穿梭,简直有些分身乏术。 玉屏从旁看得心疼,“小姐,您歇息片刻再去吧。” 凤吟晚摆摆手,连她递过来的茶都不曾伸手去接。 “病人等不得,玉屏,你带几名侍卫去后头煎药吧,不必跟着了。” 她说罢便径直往前去,岂料手还未等掀开帐篷的门帘,眼前却倏地一黑,当即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玉屏大惊失色。 “小姐!” 预想的痛意并未传来,腰间一双臂弯自身后伸来,将她稳稳接住。 凤吟晚迷瞪着一睁眼,夜听澜微沉的俊脸入目。 “本王不是说了,叫你以自己的身子为重。” 她脸上还戴着隔绝病菌的面巾,鬓角细发被香汗浸湿,分明就一副忙碌已久的模样。 凤吟晚意识还未清明,身子便已被扶正,抬眼正对上那双盛了薄怒的墨眸,心没来由地一虚。 “重患们的病情反复,臣妾分身乏术,不得不如此……” 夜听澜闻言倒是未再斥她,扣在她肩上的大掌一松,正色。 “本王已向父皇奏明此事,父皇听闻你开出了治疗的药方,特赐你钦差之名,率领太医院一众御医共同诊治此疾。” 话落凤吟晚便看见了他身后跟着的一众御医,姜如墨赫然便在其中。 “姜太医也来了?” 他不是还要照看夜听云的心疾? 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夜听澜开口解释,“太后担心你的身子,特命姜太医随行,姜太医资历深厚,想来能助你一臂之力。” 凤吟晚点点头,不等做声,那厢宣旨的太监便已捏着鼻子上前。 “墨王妃,快些接旨吧!” 突然就被封了个钦差,凤吟晚叩首的时候还有些发懵,太监对她这模样见怪不怪,手中拂尘一挥,笑眯眯将圣旨塞到她手中。 “墨王妃医术高明,先是治好了云王殿下的心疾,现下又开出了疟疾的药方,皇上和太后对您很是称赞呢!” “奴才宣了这么多回旨,女眷之中,您还是头一个呢!” 这钦差,的确是不可多得的殊荣。 凤吟晚恭谨颔首,“公公谬赞了。” 太监嘻笑了声,又恭维了两句便转身离开。 玉屏当即兴奋着凑上前,“小姐,皇上封您做钦差,您这是当官了?!” 她从未听说过女子还可以当官,小姐果真厉害! 手中那卷明黄实在有些招眼,凤吟晚美目微微凝了下,径直交到她手中。 “收起来吧。” 此番疟疾来势汹汹,这钦差,她当不当得好还需另说。 玉屏见状有些不解,却仍是点头照做,“是。” 这道圣旨虽是威压,却也解了燃眉之急。 太医院的御医们资历要比军医好上太多,凤吟晚和姜如墨稍微一合计,当即便将人安排了下去。 “还有一帐篷的重患等着诊治,姜太医一同去看看?” 姜如墨颔首,二人便一同进了帐篷。 不知是不是耽搁太久的缘故,这一帐篷的病患明显比前面几帐篷的要更为严重。 进门便是一股汤药和呕吐物混和的难闻味道,姜如墨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面巾戴上。 凤吟晚诊脉的时候,姜如墨也没闲着,上前查看起周围几名病人的情况。 片刻,见他神色凝重着若有所思,凤吟晚点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姜太医觉得如何?” 姜如墨面上隐有迟疑,“王妃,这情形似乎要比寻常疟疾厉害得多。” 凤吟晚没见过这个时代的疟疾,但这么多重患看下来,也早已发现了不对劲。 美目一凝,抬手将面巾取下。 “这药方,还得改。” 第176章 夜听澜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姜如墨举双手赞同。 “微臣方才已查看过,王妃的药方对寻常疟疾来说已经足够,不过此次的病症非同寻常,要修改药方恐怕也非易事。” 至少现下,他们还不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 凤吟晚颔首,“新药方拟定之前,还是按先前的法子医治。” 有了御医们相助,凤吟晚的压力明显小了很多,但她还要顾着配置新药方的事,故此傍晚夜听澜从军营回来的时候,见她形容憔悴,俏脸上仍是掩饰不去的疲惫。 墨眸从桌上堆放着的药材上扫过,眉心微蹙。 “不是有御医相助,你何需事事亲力亲为?” 凤吟晚抻了抻有些酸胀的脖颈,摇头,“御医们有别的任务,臣妾这是在研究新药方。” 她的医术远超太医院众人,此事自然无可替代。 夜听澜薄唇又是一抿,带起几分冷厉。 “姜如墨呢?” “姜太医在重患那儿诊治呢。” 说罢她将手中新写出来的方子一折,作势便要起身。 夜听澜眼疾手快将人按住,“做什么去?” “臣妾去看看情况,顺道试试新开的药方。” 话音未落,她的肚子便“咕咕”叫了两声,这动静在寂静的帐篷里,显得格外清晰且绵长。 早膳滴水未进,午饭又只吃了一半便被叫走,这样忙了一天,难怪她下午的时候会低血糖晕厥。 夜听澜的面色更沉,默了片刻,直接抬手将她手中的药方抽了出来。 “王爷?” “这药方本王替你转交便是,外头自有姜如墨守着,你安心在帐中等着用膳。” 凤吟晚心想这怎么行,然而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夜听澜转身便往外去。 凤吟晚不放心地想跟上去,不料才出帐篷却又被亓玄拦住。 “王妃稍等,饭菜马上端来。” 凤吟晚:“……” 夜听澜去而复返得倒快,进门的时候侍卫刚好将食盒送来,夜听澜眉目一动,亓玄当即便清了桌。 说不饿是假的,饭菜摆上来的时候,凤吟晚的肚子顿时就叫得更欢了。 才准备伸手去拿糕点,皓腕却猝不及防被攥住,下一瞬,湿软的触感在掌心传开。 夜听澜竟然在给她擦爪! 好吧,都说专注的男人最迷人,凤吟晚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冷峻侧颜,果不其然面颊就红了。 “好了。” 忙碌了一天的凤师傅终于开始吃饭,嘴里嚼着糕点还不忘问一句病患的情况如何,这个话题以夜听澜往她嘴里塞了个鸡腿为结束。 “安心吃饭。” 凤吟晚这下没惦记了。 才啃了两口,帐篷的帘子却又被掀开,来的不是姜如墨,是李承焱。 进门便见着这般情形,李承焱眉毛一挑,当即便快步上前。 “表哥这里伙食不错啊!” 有点心,还有烧鸡,再配上壶酒都可以一醉方休了。 他说着便将手伸向盘中,不料连鸡屁股都没碰到便已被夜听澜无情打开。 李承焱不可置信,“表哥???” 夜听澜冷着脸睨他一眼,面不改色将烧鸡端到了凤吟晚面前。 “何事?” 李承焱直呼了一句“卧槽,杀狗”,唇角痞气地翘起来。 “行。” 行? 凤吟晚秀眉一扬,继续啃鸡腿。 原以为这厮会知难而退,不料他竟厚脸皮地直接坐了下来,甚至,大胆地上手拿了一块糕点! 凤吟晚:这不是很行,她护食得很。 见她唇角一瘪,扭头就要去找夜听澜告状,李承焱连忙将糕点咽下去,急匆匆出声。 “表嫂且慢!” 凤吟晚扬眉,“嗯?” 而后便见李承焱冲自己露出了个神秘兮兮地微笑,这种笑容她见过,在放瓜的瓜主身上。 “那些年战神王爷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那些年不知道是哪些年,但战神王爷,一定就是夜听澜! 凤吟晚的兴致一下就提了起来,才将耳朵往前伸了伸,微寒的嗓音却已在身侧响起。 “看来你的病症已经好了。” 这一句,寒气四溢。 李承焱缩了缩脖子,连忙夸张摇头,“没没没,没好呢,哎呦我这头啊,好像比白天的时候更晕了!” 不料夜听澜闻言薄唇一翘,神色顿时更为幽寒。 “是么?” “是啊表哥,这你还不信我!” 夜听澜面上分毫未动。 “李将军病症加重,不宜再行静养,即刻送往重患区诊治。” “噗——” 凤吟晚没忍住,成功喷饭了。 夜听澜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仅仅犹豫了一秒,亓玄便已上前。 见他竟是来真的,李承焱面色一变,直接爆了声粗口。 “别啊表哥,我不说了还不成!” 夜听澜闻言面色却是更寒,“亓玄!” “是。” 他道了一句“李将军得罪了”便要动手,李承焱见状不妙,连忙抓起两块糕点便往外跑,亓玄惶不多让,速度毫不落后。 紧接着,外头便传来一阵鸡飞狗跳。 凤吟晚啃着鸡腿,简直乐不可支。 美眸闪了闪,又看向夜听澜,“王爷有什么独家密辛二三事?” 夜听澜墨眸危险一眯,“王妃想知道?” 嗯……怎么不想呢。 还没等她说出口,腰间却攀上一股力道,下一瞬,身子却被骤然托起。 夜听澜倾身过来,低醇的嗓音中透着危险。 “那本王便与你细细说来。” 凤吟晚一颗心紧张得快跳出嗓子眼。 “王爷,那什么……臣妾好像又不是很想了……” 帐中烛火应声熄灭,耳畔只余一句。 “晚了。” 双唇瞬间便被攫取,凤吟晚的面颊一瞬爆红。 八卦害她! 这可是在帐篷里啊!!! 夜听澜身体力行叫她知道了什么叫“战神王爷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翌日清晨,凤吟晚扶着腰下地的时候,表示自己打死都不想再听了! 玉屏才端着水盆进门,见状还以为她是闪到腰了,连忙跑上前。 “小姐,您没事吧?” 凤吟晚咬牙切齿,“没事。” 许是她表情狰狞了些,玉屏听了明显有些不相信。 “当真?” 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又道,“奴婢还是去找姜太医要些药膏来吧。” 她说罢便抬脚往外去,凤吟晚吓得脸一白,连忙追出去。 “玉屏,你回来!” 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她的老脸还往哪搁! 然而,目光在触及帐篷外的两抹身影时,当即又猛地顿住。 秦如怜,夜听云? 他们怎么来了! 第177章 这女人竟然偷偷穿了马甲 怔愣的功夫玉屏已经跑远,凤吟晚还想追,却被夜听云眼疾手快拦下。 “哎哎哎,你去哪啊,没看见本王吗!” 看见了,但是她哪有功夫搭理他! “你先一边儿等着去。” 没好气地将他拨开,再抬眼,前头哪还有玉屏的身影。 凤吟晚叹口气,无奈地按上额角。 得,她这张老脸算是保不住了。 “凤吟晚!” 夜听云被推得晃了两步才站稳,秀白的面庞一垮,当即又气愤上前。 “本王好心好意来看望你,你就这般态度!” 这女人还推他,简直岂有此理! “看望我?” 若非知晓这小子的心思,她恐怕还真就信了。 凤吟晚唇角一扯,毫不留情冷嗤,“几日不见,云王这脸皮是又厚了。” 撒谎都不带变色了。 “你什么意思!我这是……” 目光落在她身后,夜听云面上一喜,当即奔上前,“三哥!” 夜听澜才从军营中视察回来,见着他,眉心当即一蹙。 “你怎么来了?” 蹙眉问了一句,他径直走到凤吟晚身侧,大掌无声揽上那盈盈一握的细腰。 而凤吟晚竟神色自若,未表现出丝毫抗拒! 这般自然的亲昵令秦如怜心中顿时一惊。 怎么回事……她怎么感觉夜听澜对这贱人的态度,好像更亲昵了! 捏着袖口的手暗暗一紧,当即款款上前。 “听澜哥哥,听说军营出了这等大事,听云对你甚是担心,这才叫了我一同前来看望。” 言下之意是,擅自前来是夜听云的主意。 夜听澜闻言面色果然又沉下几分。 “胡闹!疟疾并非儿戏,隔离所现下病情如此严重,岂是你们可以随便出入的。” 墨眸一抬,又寒声,“亓玄,送云王和如怜回去。” 一听自己刚来就要被送走,夜听云顿时急了。 “三哥!” “为何要将我送走,你和这女人不是也在这,凭什么我不能留下!” “这女人”凤吟晚红唇一勾,笑眯眯看他,“不好意思啊云王,皇上昨日才下旨将本王妃封为了钦差,负责和御医们一同诊治疟疾,本王妃留在这,是名正言顺呢。” “钦差?!” 夜听云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偷偷穿上了马甲! 面上一阵涨红,当即又咬牙,“反正我就是要在此陪着三哥!你们都在这,我才不回去!” 这话隐隐约约就被他说出了“你们都死了,我绝不独活”的气势。 凤吟晚唇角一抽,不等开口,秦如怜却又出声。 “听澜哥哥,听云的心疾虽已稳定,但却并未好完全,眼下王妃和姜太医都守在此处,若听云回府后再出现异样,恐怕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纵然现下隔离区恶疾肆虐,但王妃医术高明,又有御医们从旁相助,相信定会很快便将病症治好的,你便……叫听云留下来吧。” 夜听云差点没感动哭。 “是啊三哥,你不放心我,还不放心如怜吗!我肯定老老实实的,绝不给你添乱!” 他就差跟狗皮膏药似的上去跟夜听澜贴贴了。 夜听澜迟疑了片刻,却是垂眸去问凤吟晚的意思。 “王妃意下如何?” 她觉得不如何。 凤吟晚正准备开口,袖子却被夜听云眼疾手快拉住。 “三嫂!” 四海云宴的股份,两成不能再多了! 他压低了嗓子挤出这句,凤吟晚闻言秀眉一扬,出口的话顿时就改了意思。 “臣妾觉得行。” 虽然过程坎坷,但夜听云还是成功留下来了,顺带地,还是买一赠一打包了个秦如怜。 “容妃娘娘有令在先,先前是脱不开身才未能在王妃身侧亲自照顾,听澜哥哥放心,此行如怜带了许多补品过来,定会尽心照料王妃的胎事。” 这是凤吟晚没想到的。 不等开口,玉屏却已快步跑了回来。 “小姐,奴婢向姜太医讨到药了!” 话音未落便见着周围的几人,微微一怔,当即又欠身下去。 “王爷,云王殿下,秦姑娘。” 夜听澜抬眼看向她手中的药膏,蹙眉,“这是何等药物?” 玉屏不疑有他,“回王爷,小姐晨起闪到腰了,这是消肿镇痛的药物。” 闪到腰? 夜听澜墨眸一眯,垂眼正对上怀中之人含怒的美眸。 不等做声,那厢夜听云却已咋呼开口。 “哎呀三嫂的身子这般娇贵,可不能耽搁啊!快,快去个三嫂好生涂上!” 凤吟晚:你滚……! 因着玉屏的描述,姜如墨还以为她当真是扭了腰,给的也是正儿八经地药膏,凤吟晚心中欲哭无泪,好不容易将玉屏搪塞过去,一头便扎进了重患的帐篷。 昨夜她用过膳后便未再出现,现下见姜如墨兢兢业业守在病患边上,眼下还存了几分乌青,心中当即就涌上些许愧疚。 “王妃。” 还未等走近姜如墨便已看见了她,当即起身。 “您的腰可好些了?” 凤吟晚点到一半的头,硬生生在半空停住。 能别提这茬了么! 抿了抿唇,她果断将话题岔开,“咳……病人们的情况如何?” 昨日便是这个帐篷中的病患最为严重,看情况,现下倒是好了些。 姜如墨当即正色颔首,“昨夜王妃新开出的药方效力大增,病人们喝下后,情况已是稳定了许多。” 虽然还是重症,但明显要比先前轻上许多。 “那便好,姜太医劳神已久,本王妃在此盯着,你歇息去吧。” 姜如墨闻言却是身子一抖,“谢王妃体恤,微臣并不觉得疲累。” 凤吟晚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和血丝,狐疑皱眉,“你确定?” “微臣奉旨前来协助王妃诊治疟疾,不敢有丝毫懈怠。” “那这几位御医?” 那厢几人闻言当即也纷纷颔首,“谢王妃体恤,微臣等也不觉得累。” 凤吟晚:…… 不是很懂你们太医院的人,难不成都是卷王? 见劝说不动,她只好又讪讪出了帐篷,不料才两步,亓玄却快步迎上来。 “王妃,凤二小姐醒了,现下正闹着要离开。” 凤依依醒了? 凤吟晚秀眉略略一扬,当即迈步往轻患的帐篷去。 “本王妃去看看。” 第178章 都是这贱人抢了她的! “姑娘,疟疾传染性极强,没有墨王爷的允许谁也不能擅自离开,请你配合!” “什么狗屁疟疾!我身子好好的,半点毛病都没有,你们给我滚开,我现在就要回将军府!” 进门便听见凤依依的尖声,凤吟晚皱眉揉了揉耳朵,迈步上前。 “二妹妹这是要去哪啊?” “凤吟晚?!” 未料到她竟在此,凤依依狠狠一怔,眼中当即闪过几分慌乱。 “二妹妹这是病糊涂了?敢直呼本王妃的名讳,可是已忘记自己是何等身份了?” 多日不见,她上来就拿身份压自己,凤依依闻言面上当即一阵难看。 “长姐怎会在此?” 方才她醒来见自己已不在京兆府大牢,心中原本还十分欣喜,可下一瞬,她便听门口的守卫说此处是京城外的隔离所。 隔离所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将死之人才待的地方! 凤吟晚微寒着抬眸睨她一眼,开口嗓音浅淡,“京兆府大牢和军营突发疟疾,本王妃受皇命在此诊治,二妹妹可有什么疑惑?” “疟疾?!” 凤依依闻言面上狠狠一僵,“我又没得什么疟疾,你们把我关在这做什么,快让我回去!” 凤吟晚扬了扬眉,不为所动。 “二妹妹以为,自己为何能从京兆府的大牢中出来呢?” “那自然是因为……” 凤依依下意识便想出口分辨,猛然意识到什么,当即又止住。 一瞬间,面如土色。 “肯……肯定是你们搞错了,我在大牢里好好的,根本就没得什么疟疾!” 凤吟晚不咸不淡出声提醒,“凤依依,你这疟疾乃是本王妃亲手所治。” 这话落在凤依依耳中,等同于,这疟疾是凤吟晚害她得上的。 “别装了,你会有那般好心!” “一定是你恨毒了我,所以把我送进大牢后还不肯放过,凤吟晚,这疟疾肯定是你害我得上的!” 是个人听了都会无语的程度。 凤吟晚还未开口,亓玄便已提着剑上前。 “凤二小姐,请你放尊重一些,王妃乃圣上亲封的钦差,你以下犯上,言辞不敬,是在公然是藐视圣威吗!” 借十个胆子凤依依也不敢。 “钦……钦差?” 她喃喃了声,当即便跌坐回去,仅一瞬,眼底浓重的恨意又在弥漫。 该死,这贱人竟然当上了钦差!凭什么! 凤吟晚淡淡睨她一眼,掀唇。 “既然凤二小姐已经醒了,就请御医顺道照看着,病症未痊愈之前,不得擅自离开帐篷半步。” 她说罢便转身往外去,离开的念头便被粉碎,凤依依盯着她离开的方向,指甲狠狠抠进手心。 被一群御医卷来卷去,凤吟晚挨个帐篷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讪讪回了自己的帐篷。 夜听澜正在帐中处理军务,见她回来,冷峻的眉眼当即从案上抬起。 “如何?” 这是在问她去巡视的成果。 凤吟晚略略迟疑了下,还是点头,“挺好的,昨夜的方子已经起效,若能将病症止住,医治起来便不费力了。” 夜听澜闻言略微颔首,墨眸重新落回折子上。 二人挤在一个帐篷里,安静下来之后,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 凤吟晚暗戳戳一眼瞄过去,干脆又摆弄起自己的药材。 她专注得厉害,良久,清冷的嗓音从头顶飘来,凤吟晚才发觉这人不知何时已站到了自己身后。 四目相对,夜听澜俯身揽上她的细腰,冷厉的眉眼稍显柔和。 “饿了么,可要叫人端些糕点来?” 昨夜她吃得饱,今晨起来倒也没觉得饿,现下被他这么一说,肚子还真有点空。 凤吟晚点点头,正欲开口,帐帘却已被撩开。 “听澜哥哥……” 进门便见着这般情形,秦如怜端着瓷盅的手一颤,步子明显就有些顿住。 眼睫颤了颤,她极快将那抹妒色压下,“听澜哥哥,王妃诊治病患劳神费力,如怜方才炖了一盅鱼翅,正巧便端了过来。” 又是补品。 凤吟晚美目暗暗一扬,没应下,也没推拒。 “秦姑娘有心了,只是本王妃还要提点你一句,这隔离所终究不是墨王府,随意走动可是有风险的。” 疟疾在古代可是人人都闻风丧胆的恶疾。 秦如怜面色微微一变,当即也垂眸,“多谢王妃提醒,如怜知道了。” “这鱼翅已炖了许久,王妃趁热吃口感会好些。” 她上前搁下瓷盅,一双眼却暗暗黏在夜听澜身上不肯退开。 凤吟晚有点不爽。 “王爷,臣妾看着秦姑娘好像是有话要跟您说,要不您跟她出去一下?” 这话约等于,你们一起滚。 秦如怜闻言脸上当即一白,分辩的话还未出口,夜听澜却已出声轻斥。 “胡闹。” 说是呵斥,可那话里却连半点寒意都没有,甚至,他还宠纵地将人又往怀中揽了几分。 秦如怜听得脸都绿了,掩在袖口中的手指狠狠攥紧。 果然! 她的感觉没有错,夜听澜对这贱人就是比以前更宠纵了! 才暗暗咬紧了唇,却又听夜听澜寒声。 “如怜是来给你送鱼翅的,与本王有何干系,不许胡言乱语。” 这话成功在秦如怜心上又补了一刀。 咬了咬唇,她强行扯出抹虚笑,“听澜哥哥说的是,都是如怜的错,叫王妃误会了。” 凤吟晚睨她一眼,勾唇。 “没关系,本王妃原谅秦姑娘了。” 没想到她竟然毫不避讳地直接应下,秦如怜脸色一阵铁青。 “不打扰王妃和听澜哥哥了,如怜先行告退。” 她说罢便逃也似的快步往外去,凤吟晚轻嗤了声,将瓷盅往边上一推。 “臣妾想吃昨日的糕点,不知可还有?” 隔离所远在城外,吃食上自然没那般方便,昨日那饭菜还是夜听澜专程命人去城中买回来的。 夜听澜只管纵着她,未有丝毫犹豫颔首,“你若想吃,自然有。” 这个答案勉强过关。 凤吟晚勾了勾唇,心中那点余怒顿时化解。 帐外,秦如怜悄声从帐篷边上退开,眼底的怨毒疯狂且浓重。 贱人! 原本被夜听澜这样对待的应该是她! 都是这贱人抢了她的! 第179章 死人了 夜听澜说到做到,果然便命亓玄进城买糕点去了。 凤吟晚等着的功夫,又被夜听澜揽到怀中。 “在本王身边待一会儿。” 他处理的军务密密麻麻,凤吟晚看都看不懂,索性就在窝在一旁补觉。 这人身上透着股莫名好闻的浅香,她暗暗嗅了两下,才准备舒舒服服调整个姿势,帐帘却“哗”一下被掀开。 “三哥,你都不知道,这里的饭……” 话未说完便已看见了他怀中的凤吟晚,夜听云眼皮子狠狠一跳,脸色当即又绿又黑。 光天化日之下,这这这……这女人竟然窝在三哥怀里! 她还知不知羞了! 凤吟晚抬眼看过去,先他一步开口。 “云王方才说什么,这里的饭怎么了?” 见她神色淡然,并无半点被撞破的不好意思,夜听云拧眉瞪着她,心中顿时更不满了。 但,碍于自己还得看她的脸色留在这,他抿了抿唇,试图将语气放缓。 “三嫂,三哥在处理军务,你不去给病患诊治,留在这做什么啊?” “嫌弃”二字,他就差写在了脸上。 凤吟晚心想,我倒是想,关键那帮御医太卷了啊,而且……你没看见我腰上的这只手吗! “是本王叫王妃留下陪伴的。” 夜听澜清寒的眸子抬起几分,“听云,你方才所言何事?” 自家三哥都准许了,他哪还敢说个不字。 夜听云讪讪偏了偏眼,又瘪唇,“三哥你有所不知,我方才去后厨寻吃食,可那饭菜又简陋又难吃,简直不是一般的难以下咽!” 若不是看几个士兵已经吃了下去,他真怀疑那饭菜是不是给人吃的! 夜听云自幼便是金尊玉贵的天之骄子,没接触过这等艰苦条件,自然正常。 夜听澜默了默,薄削的唇微微抿起几分。 “你要留下时本王已提醒过你,这里不比王府,若是受不住,便回去。” 怎么就又扯到回去了! 夜听云的脸肉眼可见一白,“三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这饭菜……” “隔离所远在城外,一切吃食都需由城内统一转运过来,眼下这般情形,如此已是不易。” 行军打仗之时,只会更加艰苦。 夜听云闻言头恹恹着一垂,“三哥,我知道了。” 不就是难吃了点么,三哥都能吃,他为何不能! 暗暗下定决心,他当即便准备回去把自己的大白菜炖肉吃完,不料还未等出门,亓玄却已率先进来。 “王爷,十芳斋的糕点买回来了,属下还带了几个热菜,足够您和王妃二人用了。” 话音未落他便觉帐中的气氛有些古怪,一抬眼,果然便见夜听云瞳孔震了震,两眼直勾勾盯在他手中的饭盒上,一脸的不可置信加神情幽怨。 “三哥……!” 什么十芳斋的糕点!什么打包回来的热菜! 他们不是统一吃凉拌白菜叶,醋溜白菜蒡,和大白菜炖肉吗?! 夜听澜一双墨眸落在折子上,视而不见。 夜听云痛心疾首。 “三哥!” 不死心地又唤了声,夜听澜却仍是不为所动,只字未闻。 夜听云的心,碎了一地。 凤吟晚看着他这近乎便秘的神情,差点就笑出了声。 “亓侍卫买的东西不少,云王就留下一块用吧。” 夜听云做梦都没想到,替自己解围的竟然是凤吟晚! 狠狠怔了一下,开口都有些更咽,“多谢三嫂……” 他决定了,他要将赠给这女人的股份再加一成! 亓玄买回来的东西的确不少,仗着凤吟晚开了口,夜听云当即就从唯唯喏喏变成了理直气壮。 只是自家三哥的脸色,好像隐隐约约就有那么一点报看。 这点报看在凤吟晚打了个饱嗝,对着他说“多吃点”之后是,到达了顶峰。 “撤下去吧,听云已经用好了。” 亓玄闻言当即便要上前收拾,夜听云看得一怔,还未来得及做声,眼前的饭菜便已被光速撤了下去。 夜听澜睨他一眼,神情寡淡。 “身子要紧,回去歇息吧。” 夜听云不得不意识到一个事实——他被赶了! 三哥在赶他!三哥居然在赶他! “三哥……” “亓玄,送云王回去。” 这逐客令下得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夜听云根本来不及动作,直接便被亓玄拎走了。 喧嚷退去,凤吟晚懒懒打了个呵欠就准备回榻上小眯一会儿,浑然不觉身后一道危险的视线已经悄然投了过来。 身子才沾到床榻,大片阴影顿时从头顶落下,不等抬眸,夜听澜的俊脸已经逼近过来。 “王爷?” 蹙眉唤了一声,那威压却并未停止。 凤吟晚额角暗暗一跳,下一瞬,细腕便已被牢牢钳住。 “吃饱了?” “饱……饱了。” 夜听澜低低“嗯”了一声,情绪难辨。 凤吟晚僵着身子,眼皮子跳的比心还快。 “王爷……” “王妃!” 帐外一道急促地颤音叠着她的话出口,凤吟晚一怔,当即起身。 “王妃,重患们病症反复,新开的汤药也失效了!” 怎么会这般! 眼底一凝,她当即迈步往外去。 姜如墨眉眼焦灼,见她出来当即颔首下去。 “王妃,午膳过后重患们的病情突然反复,微臣和诸位御医已经诊治过了,却并无任何作用。” 若非如此,他断然不会在此时前来打搅。 凤吟晚颔首,脚下步子已经迈开,“去看看。” 还是先前那帐篷,重患们现下高热畏寒,呕吐腹泻的症状明显又反复了上来。 凤吟晚眼底一片凝重,“止吐的汤药可已命人煎了?” 姜如墨颔首,“已经命人去了。” “煎好之后先给病患们服下,汤药停止,改用针灸之术辅助治疗,多喂热水。” “是。” 凤吟晚匆匆嘱咐完便折了回去,帐中已不见夜听澜的身影,顾不得想那许多,她找出先前的药方便开始修改。 一连几版药方试下来,病患们的情况却未有丝毫好转。 凤吟晚心急如焚,还未等想出对策,姜如墨却已大叫着从帐篷里冲出来。 “王妃,不……不好了,死人了!” 第180章 真是反了! “你说什么?!” 凤吟晚面色一变,当即便迈步冲了进去。 死的是个重患,她进门时,那人耷拉着头已经没了气息。 姜如墨局促跟在后头,额上已经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气了?” 姜如墨抿唇,“微臣罪该万死,方才想以针灸之术进行诊治,却不想一针下去,病人便突然没了气息……” 事发突然,那银针还扎在并病患身上,凤吟晚看了一眼,眉心当即暗暗凝住。 这个穴位是清热顺气的,却也同时会催吐。 美目一沉,她径直上手将银针拔下,这动作太快,快到姜如墨面上一惊,却根本来不及出言阻止。 “王妃,不可啊!” 话落银针早已被凤吟晚取下,姜如墨身子一颤,心中顿时一紧。 医学上有一种死亡叫假性死亡,极有可能是因呼吸不畅而导致的暂时闭气昏厥。 所以,即便方才病人已经没了气息,但穴位里存着的银针也绝不可擅动,凤吟晚医术高明,自然不会不知此理! “这……” 惊愕了片刻,正准备退开,面前却突然传来一声细弱的闷哼。 这动静在帐篷里极为清晰,姜如墨身子猛然一颤,不及抬头,方才还毫无生息的病人却是身子一抖,开始了剧烈的呕吐。 有门儿。 “王妃,这……!” 他大惊着看向凤吟晚,身侧之人却早已取了银针在手上,纤指一挥,几枚银针便已极快刺入病人身前的穴位。 饶是已经见过几次,姜如墨仍有些被她这手法惊住。 “呕——” 一摊呕吐物被吐出来,那人面上一阵涨红,当即便恢复了呼吸。 “太好了,病人的气息恢复了!” 凤吟晚起身,将银针往腰间一别,径直从袖中掏出一枚药丸给病人喂下。 “好了,劳烦姜太医将此处处理干净,本王妃先行回去修改药方。” 姜如墨还有些惊住,下意识便连声应是,见她转身便要往外去,当即又上前将人拦住。 “王妃等等……” “还有何事?” 略微迟疑了下,他还是开口追问,“王妃方才是缘何知晓病人还有气息的?” 凤吟晚先前并不在帐中,所以他施针之时她也未曾看见,如何……就能断定病人是假性闭息的? 岂料凤吟晚闻言只是摇摇头。 “本王妃并不知晓,但你方才所扎穴位除了散热顺气,还有催吐之效。” “病人本就是重患,身子极为虚弱,即便是腹中有呕吐物也难以排出,所以我推断,可能是呕吐物堵塞导致的暂时闭息,就抬手将银针拔了下来。” “原是这般。” 姜如墨点点头,面上有懊恼之色闪过,“微臣怎么就没想到,还差点将病人害得窒息……” 身为医者,绝不会容许自己犯此等错误。 众人总暗暗拿她和姜如墨比较,但她是穿越者,本身便占据优势,姜如墨的医术其实并不差。 凤吟晚唇角一抿,温声,“姜太医并非是不懂救治之法,人命面前,一切规定都可以打破,有时候墨守成规反而会耽误救治。” 姜如墨默了片刻,颔首,“微臣受教了。” 凤吟晚看他一眼,还是出言安慰。 “姜太医也不必过于自责,你这一针,说不定会有奇效呢。” 针灸之法也算有些用处,但医治病症之事仍是刻不容缓,一下午凤吟晚都闷在帐中配药,直至外头灯火亮起她才意识到,天色已经暗了。 玉屏端着一盏烛火进来,见她仍旧伏在案边,连姿势都未曾换一下,当即心疼上前。 “小姐,已经到晚膳的时辰了,您可要先用些东西?” 凤吟晚摆摆手,头都未曾抬一下,“不了,我没什么胃口。” 这话成功让玉屏的小脸又垮落几分。 抿了抿唇,上前将烛火点燃,又做声,“方才奴婢碰见了亓侍卫,他说军营那边又出现了几名轻症,王爷正在带军医仔细排查,今夜可能不回来了。” 凤吟晚微微一怔,当即又点头。 “知道了。” 见她这般专注,玉屏实在不忍打搅,奉上热茶之后便悄声退了出去。 出门正撞见前来送补品的秦如怜,玉屏眉头暗暗一皱,没什么好气出声。 “秦姑娘怎么过来了。” 原是想越过她径直进去的,被叫住,秦如怜只好停住步子。 “是玉屏啊,听说王妃还未曾用膳,我便端了补品过来。” “王妃在里面吧?我给她送进去。” 她说罢便欲往帐篷里去,不料还未等进门就又被玉屏给拦下。 “王妃忧心疟疾之事,眼下正在为药方烦忧,秦姑娘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 小姐那般累,连吃饭都顾不上,不能再叫她进去打搅! 没想到她竟敢拦着不叫自己进去,秦如怜眼神暗暗一闪,当即又做声。 “我这也是担心王妃的身子啊,原本诊治病症便极费心神,王妃又不吃不喝,这怎么行?” 弯了弯唇,她又淡声,“何况,叫王妃多吃补品乃是皇后娘娘和容妃娘娘的意思,我怎能不尽心呢?” 皇后的意思? 小姐诊治疟疾还是皇上的意思呢! 玉屏牢牢挡在门前,未让分毫,“小姐方才吩咐了,谁也不准进去打扰,秦姑娘还是请回吧。” “你!” 真是反了! 这贱人的丫鬟都敢狐假虎威,冲她这般讲话了! 秦如怜扣在碗沿儿上的手指一阵攀紧,正欲发作,那厢却传来一阵喧嚷。 “凤二小姐,请你配合一点,立刻退回去!” 今日御医们忙着诊治病患,轻患那边倒确实放松了许多,仗着眼下凤吟晚顾不上自己,凤依依便打算趁机偷溜出去,不料才一出门就被守卫抓了个正着,当即便拦了下来。 守卫拿刀对着她,根本没留半分情面,凤依依见状咬了咬唇,只好作罢。 这情形落在秦如怜眼中,却是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凤家那个庶女,竟然会在这! 眼神暗暗一闪,一个念头当即从心头掠过,玉屏回神,正欲再出言赶她,不料秦如怜竟先一步转身。 “既如此,那如怜便先不打扰了。” 她说罢便端着那盏补品款款退开,玉屏一怔,眉头狐疑着皱起。 “搞什么名堂?” 第181章 染上疟疾 外头喧嚷一直未停,凤吟晚从案边退开时已是四更。 按了按额角,出门便见玉屏守在外头,歪着脑袋摇摇欲坠,凤吟晚心中一动,抬手轻轻碰了她一下。 “唔……小姐?” 玉屏惊醒一瞬,迷瞪着眼仰头来看她。 凤吟晚失笑,“去歇息吧,不必守着了。” 近几日时常阴雨,夜里不免寒凉,真不知这丫头在外面坐了多久了。 谁知玉屏闻言却是固执地摇摇头。 “不行,小姐还在里面配药,我要在这儿守着,不能再叫那狐狸精进去……” 狐狸精? 凤吟晚秀眉略略一扬,隐约能知道她说的是秦如怜。 不等再做声,玉屏却是小脸一耷拉,又沉沉睡了过去。 凤吟晚无奈地叹口气,只好先拿了件薄毯给她披上,准备待验看过药方后再回来叫她。 重患的帐篷里一众御医还守候在侧,见着她,姜如墨面上惊愕之色一显,当即快步迎出来。 “王妃怎么来了?” 现下这般时辰,她竟还未歇息。 凤吟晚唇角一弯,俏脸上的疲惫稍减。 “姜太医还么晚了还在给病患诊治,本王妃身为钦差,如何敢独享安逸。” 姜如墨诚惶诚恐,“王妃言重了,诊治病患是微臣等应该做的,怎敢妄同王妃相较,何况王妃您尚有……” 顿了顿,他没再说下去。 片刻,又正色着颔首,“还请王妃保重贵体!” 突然一下搞得这么严肃,凤吟晚也有些发懵,怔了怔,旋即失笑。 “姜太医的嘱咐本王妃记下了,新药方已经修订完成,我这便拿去煎了看看效果。” 她说罢便欲转身往外去,不料步子还未迈开却又被姜如墨开口叫住。 “王妃。” 代劳的话到了嘴边才发觉自己手中还捏着银针,姜如墨微微一怔,当即有些顿住。 凤吟晚善解人意摆摆手,“无碍,诊治病患要紧。” 煎药的地方和帐篷有些距离,现下黑漆漆的,除了守卫巡夜时偶尔路过,并无半分光亮。 凭着嗅觉,凤吟晚极快配了药便放上炉灶,原本是想从旁好生看着,岂料才坐下阵阵困意便涌上来,上下眼皮不停打架,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意识消散前,身后似乎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还不等她仔细分辨,身子便已率先陷入了昏厥。 …… 冷…… 热…… 身子滚烫似火炉,却又宛若置于冰窖,寒热交加之下,凤吟晚的衣衫早已被虚汗浸透。 “王妃,药可曾煎好了?” 颤颤间,姜如墨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凤吟晚想开口,唇瓣却宛若黏连一般,如何都张不开。 “王妃?” 头重如坠石,任姜如墨如何询问,她都未有一丝回应。 身畔的声音顿了顿,额间被轻轻一触,下一瞬,姜如墨的惊呼便已传开。 “不好!” 姜如墨将人扶回来时,玉屏还瑟缩在帐前打瞌睡,原本寂静的帐篷瞬间灯火通明,不消片刻,御医们便步履匆匆一齐赶来。 “诶,你们不能进……” 玉屏被这动静惊醒,正欲起身阻拦,姜如墨焦灼的嗓音却在帐中响起。 “王妃体热畏寒,脉象抠涩,极有可能是染上了疟疾。” “啊……怎么会这样!” “墨王妃贵为钦差,腹中还有世子,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消息来的太过突然,众御医闻声色变,一瞬间,帐中哗然四起。 姜如墨面上凝重不已,正欲再开口,玉屏却已快步冲了进来。 “姜太医,你方才说什么,小姐她……” 话未说完便已看见了榻上昏厥的凤吟晚,玉屏面上血色骤然一失,当即跌跌撞撞冲上前。 “小姐!” 榻上之人双目紧闭,并未应她分毫。 周身气力顿时被抽去,玉屏身子一跌,止不住地颤抖。 “小……小姐方才不是还在帐篷里研究药方吗?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又怎么会染上疟疾!” “姜太医,你是不是看错了,小姐她……” 后面的话已近更咽,姜如墨看着她红透的眼圈,眼底阵痛闪过。 “玉屏姑娘,本官方才已请众位同仁看过,王妃她……的确是疟疾的症状。” “不可能!小姐她医术那般厉害,怎么会让自己染上病症,一定是你们看错了!” 姜如墨的医术自然不会有错。 不过片刻,凤吟晚便已出现了呕吐之症。 这,是病症加重的前兆。 众御医被吓得不轻,当即面面相觑着出声。 “墨王爷尚在军营还未回来,如此大事,可要命人前去禀告一声?” 凤吟晚可不是普通病患,他们绝不敢轻易动手。 “身子要紧!眼下王妃恐怕已是重症,派人去军营一来一回要费上不少时间,耽搁不得啊!” 众人争论不休,谁也拿不定主意,僵持了片刻又齐齐看向姜如墨。 “姜太医,这里你的医术最为高明,又是太后亲自指派来照顾墨王妃身孕的,依你之见……” 话音未落凤吟晚身子便又是一阵痉挛,姜如墨眼眸一沉,当机立断,“不能再耽搁了,必须立刻给王妃诊治!” 帐篷里的动静停下来已是五更。 两剂汤药下去,凤吟晚的呕吐之症已经止住,高热逐渐消退,却仍是十分畏寒。 玉屏寸步不离守在榻边,见状当即又取了一床毯子回来。 “玉屏姑娘,你在此好生盯着,若有任何异样,立刻前来寻我。” 重症那边又有反复,姜如墨匆匆丢下这句嘱咐便出了帐篷。 玉屏抿唇,伸手握上凤吟晚的手,眼圈再度泛红。 “表哥,我方才……” 进门正对上玉屏泪汪汪的眼,李承焱狠狠一怔,当即顿住。 “怎么了这是?” 怎么还哭上了? 他最怕女人哭啊! 玉屏抹了把泪,颔首,“王爷到军营去了,现下还未回来,李将军若是有事,还请晚些再来吧。” 李承焱挠挠头,却是未动,“这事找表嫂也行,要不你将她唤起来?” 岂料话音未落便是一记冷眼,方才还柔弱得跟只兔子似的小丫鬟,现下已然怒目圆睁。 “你这人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小姐身染疟疾,我若能唤得醒,现下还在这落泪做甚!” 她倒是想! “虐……疟疾?!” 未料到这般,李承焱也是一愣,不等再做声,外头守卫的声音便已响起。 “快开门,王爷回来了!” 第182章 竟然是凤依依 骇人的威压转瞬便已进入帐中,夜听澜剑眉紧锁,墨眸直指榻上的凤吟晚。 目光落在女人苍白的小脸上,眉目一沉,周身寒气顿时化为浓重的阴鸷。 “到底是怎么回事?” 侍卫前去禀报时,他还在带领军医排查病患,听闻消息后当即便策马赶了回来。 一身玄衣染上几分风尘仆仆,却抵不住眼底的盛怒和焦灼。 不过一个晚上,隔离所竟出了这般大的事!这女人…… 掌心本应温润的玉手现下一片并冰凉,夜听澜薄唇紧抿,墨眸中疼惜泛纵,大掌却不忍用力分毫。 “将本王离开后发生的一切,详细道来。” 玉屏闻言当即开口,“回王爷,午膳后重患病症反复,小姐前去查看,回来后便一直在帐中修改药方。” “奴婢一直守在帐外未曾离开,实在不知小姐为何会突然染上病症。” 三更末她还进来替小姐添了茶,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功夫,小姐怎么就…… 夜听澜闻言面上寒意更甚,“可曾有人来过?” 玉屏下意识便想摇头,猛然想起什么,当即又怔住。 暗暗看了夜听澜一眼,如实道,“晚膳时,秦姑娘曾来送过补品,不过奴婢并未让她进门。” 夜听澜墨眸沉下一瞬,又掀唇。 “那你是何时发现王妃不对劲的?” 若是晚膳时便已出事,侍卫必然不会等到四更才前去禀报,这时间,对不上。 玉屏摇摇头,“不是奴婢发现的,奴婢方才守夜时犯了瞌睡,是被御医们的动静给惊醒的。” 骤然想到那条薄毯,当即又出声。 “御医们来时已是四更半,三更末奴婢给小姐续过茶水便退了出去,醒来时身上便已多了条薄毯,小姐应当是……出去过。” 三更半夜,凤吟晚若出门,必与病患脱不开干系。 思绪沉吟一瞬,夜听澜便已再度寒声。 “去将姜太医叫来。” 姜如墨见着玉屏还以为是凤吟晚又出了状况,银针也顾不得收了,随手丢给一旁的御医便直奔这而来。 进门正对上一股彻骨的寒意,姜如墨身形一滞,当即颔首。 “微臣参见王爷。” 夜听澜不欲多言,单刀直入,“王妃染症之前,可曾去过病患的帐篷?” 姜如墨如实颔首,“四更时分王妃修订出了新药方,曾去重患帐中与微臣讨论过。” 说是讨论,可汤药还未试用凤吟晚便已发症,他们根本还没来得及商讨。 “也就是说,王妃的病症是在重患帐中染上的?” 姜如墨摇头,“微臣也不敢断定。” 凤吟晚这病症发得突然,他只忙着诊治,还未来得及搞不清缘由。 “不敢断定?” 夜听澜面上的沉郁达到顶峰。 “王妃从重患帐中离开后便到药房煎药,微臣发现王妃发症时,是在药房之中。” 从她离开到自己赶过去也有半个时辰之久,药房里是何情形,旁人一概不知。 夜听澜嗓音盛怒,“去查!” 这话是对着一旁的李承焱说的。 才暗暗弄明白原委,突然被点到名李承焱一时还有些怔住,直至那道凛冽寒意逼过来,才骤然回神。 “表哥,我正有一事相告。” 抬眼看向夜听澜,又道,“方才我在后轻患帐外的栅栏处,抓到一人。” 他抓到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凤依依。 凤依依被带来时面色煞白,根本不敢正视众人的目光。 李承焱睨她一眼,不咸不淡出声,“我原是准备出去撒尿的,谁知就听到外边的栅栏那有动静,走近一看,这女人木头都掰下来几块了,要不是我发现得及时,等天亮估计人早就跑了。” 原以为是想要擅逃的病患,他顺手就给抓了,不想竟出了凤吟晚这桩事,恐怕没那般简单。 被揭破,凤依依身子一颤,当即抖得更厉害了。 她和凤吟晚的过节夜听澜是知道的,闻言眉眼冷厉一蹙,周身骇人的威压顿时释放。 “王妃的病症,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醒来后她便嚷着是凤吟晚害了自己,语言恶毒,丝毫没有感恩之心,眼下出了这等事,她脱不开干系! “病症?” 凤依依闻言却是一怔,眼神往榻上飘去几分,当即暗暗一闪。 她说这贱人今日为何不起身,原来是病了! 看这情形,她怕不是染上了疟疾? 一丝得意极快从心头掠过,还不等欣喜,夜听澜幽寒的眼神便已睨了过来,凤依依身子一颤,当即摇头。 “不是,我没有……” 她被守卫看得死死的,连今晚逃跑都是好不容易才出去的,如何能做这等事。 要她说,定是这贱人自己作恶多端,遭报应了! 凤吟晚是不是报应还不一定,但她的报应已经来了。 怔愣的功夫李承焱已将巡夜的守卫找来,睨她一眼,径直看向夜听澜。 “表哥,这二人是负责轻患帐篷附近巡逻的守卫。” “你们说说吧。” 二人点点头,当即便开口。 “启禀王爷,大概四更时分,我二人巡夜时的确看见一抹人影从轻患的帐篷中闪了出来,看那身形是个女人,去的乃是茅厕方向。” 茅厕位置偏僻,却与药房同向,且轻患帐中的女人只凤依依一人。 这话几乎便是铁证。 心中暗觉不妙,凤依依眼皮子一跳,正欲开口辩驳,李承焱却又从身后拿出一物。 “表哥,这正是在药房中找到的。” 那是一块棉质的手帕,皱皱巴巴团成一团,一看便是被人丢掉的。 几乎是一瞬间,姜如墨面色骤变。 “这……这是御医们替病患诊治时,处理赃物的手帕!” 这手帕只在重患那派的上用场,上头沾着的赃物,可想而知有多少病菌! 难怪凤吟晚会是重症,原是碰了此物! 再蠢也知眼下是人赃并获的情形,秦如怜面上血色骤然一失,不等做声,夜听澜森寒的嗓音便已响起。 “押下去,王妃醒来之前,命人将她看死。” 目光扫过榻上之人苍白犹泛的小脸,大掌一阵收紧,又盛怒开口,“不准任何人给她送药!” 敢害他的人染上恶疾,这庶女必须要付出代价! 第183章 死马当作活马医 天亮时,凤吟晚的病症又出现了反复。 帐中气氛低沉,几近凝固,夜听澜撑膝坐在榻边,眉间阴鸷暗暗翻涌。 “如何?” 姜如墨闻声收了锦帕,急忙从榻边退开。 “王爷,王妃近日劳心费神,身子原本便有些虚弱,眼下又不甚接触到了重患的赃物,恐怕……” 默了默,又颔首,“微臣尽力一试。” “本王不要尽力二字,若是治不好,你们这帮御医不做也罢。” 骇人的威压瞬间迸发而来,姜如墨身子一颤,郑重点头。 “是……!” 自疟疾出现以来,脱离危险的重患,唯有凤依依一人。 然,仅有的这一人还是凤吟晚亲自诊治的,他们根本就毫无头绪。 所有法子齐用了一遍,凤吟晚的情况却未有丝毫好转,御医们瞧着那厢夜听澜幽寒的脸色,额角虚汗止不住地往外冒。 “姜太医,现下可如何是好啊?” 墨王杀伐果决,一向是言出必行,若是治不好,他们这脑袋没准真是要搬家! 姜如墨抿唇,面上焦灼沉下,“为今之计,便只剩下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众人齐齐围上去,便听他沉声。 “新药方。” 昨夜凤吟晚新修订出的药方还未试用,眼下别无他法,便只有将死马当作活马医。 此话一出,当即便有人反驳,“这如何使得!墨王妃有孕在身,本就诸多禁忌,怎可以身试药!” 若连身孕都出了差池,恐怕他们更是吃罪不起! “那刘太医可还有更好的法子?” “这……” 那御医支吾着有些答不上来,姜如墨当机立断。 “救人要紧,先救王妃!” 方子就落在药房之中,姜如墨亲自抓了药前去煎制,汤药端回来之时,众御医还有些忐忑不安。 “姜太医,这汤药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王爷若是知晓我等将未试用的汤药用在王妃身上,恐怕……” 御医还在喋喋不休,姜如墨却已越过他径直上前。 出乎意料地,夜听澜听闻此事后并未犹疑,只沉声问了一句。 “这汤药可有害处?” 姜如墨如实摇头,“中药性温,即便相克也无大害,况且这药方是王妃亲自修订的,微臣以为……” 话未说完手中的汤碗便已不知所踪,夜听澜大掌端住汤药,俯身上前。 “本王亲自来喂。” 凤吟晚的医术,他信。 有先前几剂止吐的汤药压着,这药喂得倒还算顺利。 一碗汤药,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中喂了下去,夜听澜随手将空碗搁下。 “何时才会见效?” 有没有效尚且不知,姜如墨自然更答不上是何时。 摇了摇头,颔首,“请王爷耐心等候。” 夜听澜眉心一蹙,倒也未再说什么。 夜听澜等了多久,御医们就在帐中跪了多久。 期间守卫前来禀报,说凤依依又在闹,岂料话未说完便收到一记冷眼,当即垂着头退了出去。 御医们分明就察觉到,夜听澜的脸色又寒了些。 耐心消耗殆尽,正欲开口却被榻上一道细弱的轻哼打断。 夜听澜身形一僵,当即便倾身上前。 “凤吟晚?” “冷……” 凑近才听清,她瑟缩着身子,口中喃喃的是冷。 掌心的肌肤冰凉得有些过分,夜听澜俊脸一寒,询问便已脱口而出。 “姜太医,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汤药并无害处,王妃为何会浑身发冷?” 姜如墨闻声当即上前。 寻常病患虽然畏寒,身上却是热度惊人,凤吟晚现下这般体温,明显是有些不正常。 探了探脉,面上却是一喜,“王爷,王妃的脉象已经恢复平稳,这体寒想必只是畏寒之症。” “脉象平稳”四个字,叫帐中之齐齐松了一口气。 目光落在榻上微颤的纤影上,夜听澜眉心再度蹙起。 “畏寒之症如何可解?” “恐怕只能依靠外力……” 尾音尚未出口,夜听澜便已将人揽进了怀中。 众御医被这情形吓得俱是一颤,面色陡然转白。 “王爷,不可啊!” 凤吟晚尚是重患,任夜听澜守在一侧已是极限,怎可这般亲近! “王爷,王妃身上尚有病症,您……” “闭嘴。” 一声冷喝,将众人想要劝阻的话无情打断。 夜听澜长臂收紧,面上寒意凛冽,“本王在此陪着王妃,你等先退下吧。” “是。” …… 凤吟晚醒来时,身子被人牢牢箍着,周身暖烘烘的,像是贴满了暖宝宝。 抬眼正对上一副清冷俊逸的眉眼,凤吟晚微微一怔,当即有些顿住。 夜听澜? 他何时从军营回来了? 冷峻的睡颜近在咫尺,离得这般近,凤吟晚能清晰看见这人长睫之下遮盖的乌青,以及那光洁如玉的下颌上冒出的细碎胡茬。 抿了抿唇,不欲将人唤醒,岂料下一瞬,那双清寒的墨眸便已毫无征兆睁开。 “醒了?” 一瞬的迷蒙,夜听澜眼中的冷意化为惊喜。 “本王去叫姜如墨。” 他说罢便已翻身下榻,凤吟晚张了张唇,想将人叫住,开口嗓音却有些破碎。 一瞬间,她敏锐地意识到,她的身子,不对劲。 秀眉一蹙,当即便撑着小臂起身,才坐稳,帘帐便已再度被掀开。 原以为是夜听澜去而复返,不想,进来的竟是秦如怜。 见她醒来,秦如怜步子一顿,面上明显有些怔住。 凤吟晚淡淡扫她一眼,冷声掀唇,“你来做什么?” 这等时候,她实在无心应付这白莲花。 仅一瞬,秦如怜面色便已恢复如常。 “如怜听闻王妃昨夜不慎染上了疟疾,心中担忧特地前来看望,不想王妃已经醒了,王妃现下……可觉身子有何异样?” 小白莲柳眉微蹙,双目含忧,看着倒真像是在担心她。 凤吟晚的注意力却只落在前半句。 “疟疾?你说本王妃染上了疟疾?” 话落夜听澜便已带着姜如墨折了回来,见着帐中的秦如怜,明显是一怔。 “你怎么在这?” 秦如怜就着方才那副神色,又欠身,“听澜哥哥,如怜是专程前来看望王妃的。” 昨夜之事闹得厉害,她知晓倒也不稀奇。 夜听澜眉心几不可见一蹙,墨眸转向姜如墨。 “姜太医,上前给王妃诊脉。” 第184章 你很希望我死? 姜如墨捏着诊巾上前,正欲搭到凤吟晚腕上,抬手却不受控制地有些顿住。 他和夜听澜也是一时着急,凤吟晚现下已经清醒,何需用得着他来诊脉! 似是看出他的想法,凤吟晚勾了勾唇,身形又坐正几分。 “王爷,臣妾现下已无大碍。” 她脉象平稳,呼吸有力,除去身子尚未恢复,与外头帐篷里那些病患简直没有任何联系。 夜听澜仍是不放心,“今晨你喝下去的药未加试验,叫姜太医看看,莫要留下其他隐患。” “我喝下去的药?” 疑惑抬眼,正对上姜如墨颔首,“正是王妃新制的药方。” 凤吟晚微微一怔,美眸当即有喜色漾开。 “新药方有用处?!” “姜太医,病症刻不容缓,快叫人拿去煎了给重患们服下。” 想了想,又开口,“算了,本王妃亲自去!” 她说罢便欲起身下榻,却是脚还未等沾地,身子便已被一双长臂揽过。 夜听澜蹙眉看着她,沉声掀唇。 “药方御医们早已拿去了,病患自有他们在外操心,你身子未愈,好生留在帐中歇息。” 昨夜她突然染上疟疾,御医们想必是折腾了一宿,眼神从姜如墨眼下的乌青扫过,正欲出声却又被夜听澜打断。 “你那庶妹本王已命人将她看押了起来,敢害你染上疟疾,这等心肠歹毒之人,绝不可轻易放过!” 凤依依到底是将军府的庶女,若依着夜听澜的性子,昨夜她便已该身首异处,但事关凤家颜面,他还是留了人等凤吟晚亲自处置。 “王爷说,是凤依依害我染上的疟疾?” 凤吟晚闻言略有些惊讶。 疟疾都是直接传播的,先不说凤依依有多恨她,就她那股子惜命的劲儿,当真敢去碰沾了病菌的东西? 疑惑尚未出口,那厢沉寂了半晌的秦如怜却突然出声。 “王妃有所不知,如怜今晨便听守卫说了此事。” “凤二小姐昨夜借内急做掩跟踪您进了药房,趁您不注意便用沾了病菌的帕子捂住您的口鼻,这才导致您不察之下染上了疟疾。” “听说事后她便欲逃出去,若非守卫发现得及时,今日恐怕早已不知所踪。” 她复述得倒是完整。 凤吟晚闻言秀眉一蹙,抬眼却见夜听澜颔首。 “昨夜你染疾之后,是承焱亲自在栅栏下将她逮到的,有守卫曾看见她往药房的方向而去,那沾了病菌的棉帕也是在药房中找到的,姜太医已经查看过了。” 姜如墨闻言当即也颔首,“王妃,那棉帕的确是微臣等替重患清理时丢掉的,本应由士兵统一拿去焚烧,不知为何会……” 隔离所对病症管控十分严重,那沾了病菌的棉帕,自然是被人刻意偷出去的。 如此看来,倒真是铁证如山。 凤吟晚点点头,“王爷,可否让臣妾见一见凤依依?” 她才醒,面色还有些苍白,夜听澜迟疑了下,颔首。 “本王陪你一起。” 夜听澜不放心她单独见凤依依,但这事到底是将军府的家事,他若在场,有些话反倒不好说。 到了关押的帐前,凤吟晚还是决定单独进去。 从昨夜被关到现在滴水未进,凤依依早就虚脱得失了力,外加夜听澜吩咐过不许守卫给她送药,病症反复,无疑是在要她的命! 现下见着是凤吟晚进来,她表情惊愕得近乎狰狞。 “凤吟晚?你没死?!” 怎么回事? 这女人不是染上了疟疾?! 无视她错愕的神情,凤吟晚秀眉略略一扬,径直落座。 被关押之后凤依依便在闹腾,帐中的东西被她砸了个大概,可一片狼藉中,凤吟晚神色淡然坐在那,脸色虽不怎么好,周身却是不可冒犯的威严。 凤依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昨夜她明明亲眼看见这女人半死不活躺在榻上,不过半日之久,她怎么就能……坐在这! 一片惊异和嫉恨中,凤吟晚缓缓掀唇。 “怎么,二妹妹很希望本王妃死?” 她当然想! 做梦都想! “我希望有什么用,你还不是好端端坐在这!凤吟晚,同是将军府的女儿,同是染上了疟疾,凭什么你就能这般好命!就因为你是嫡女吗!” 这贱人是嫡女,所以她能嫁给最出类拔萃的亲王,还有一群御医众星捧月,围着她诊治。 而她,被许配给一个四品官员之子也就罢了,还要被关在这帐篷里等死! 凭什么! 凭什么好事都叫这贱人占了! 她仰脸望着凤吟晚,眼底怨毒疯狂滋生,凤吟晚抬眼,神色一如方才那般浅淡。 “凤依依,你以为本王妃死了,这些便就都是你的了么?” 原以为经过这几次教训她已经涨了记性,不想竟是变本加厉,猖獗至此。 凤吟晚美目一沉,神色冷下。 “不要一错再错,看在爹爹的面子上,本王妃饶你一条贱命。” “饶我一条贱命?呵呵……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杀了我,看你娘的东西你还能不能拿到手!” 凤依依从大牢中出来后便一直在昏厥,先前余氏两次前来看望,想必还未能和她说上话。 凤吟晚唇角一勾,带起几分冰冷的讥诮。 “本王妃娘亲的遗物余夫人早已交出,怎么,难道二妹妹还不知么?” “你说什么?!” 没想到余氏竟已将东西交了出去,凤依依两眼一瞪,顿时有些僵住。 凤吟晚勾了勾唇,好心地又提醒了一遍。 “本王妃说,娘亲的遗物,余夫人已经亲手奉上,二妹妹这回听清楚了么?” 为了照顾凤依依的脑子,她特意将语速放缓了几分,凤依依简直想听不清楚都难。 “不可能!我还没回去,我娘怎么可能会把东西给你!” “这本王妃也不得不感慨一句,舐犊情深啊。” 这不温不火的语调砸得凤依依晕头转向,半句话都说不出。 凤吟晚淡淡睨她一眼,起身,“好自为之吧,若你肯安分守己,本王妃倒也不会对你们母女赶尽杀绝,否则……” 这话不言而喻。 她说罢便转身往外去,岂料还未到门口,凤依依却又尖声。 “凤吟晚,你别得意!一个疟疾要不了你的命,自然还有别的可以!” 第185章 你怕了? 别的? 凤吟晚秀眉一扬,离开的步子顿住几分。 凤依依草包一个,最多在嘴上逞强两句,她说不出这等话。 只以为她是被吓住了,凤依依眼底得意一闪,当即挣着起身。 “怎么?凤吟晚,你也有怕的时候!” “怕?” 凤吟晚唇角一牵,淡笑着摇头。 “要人命这等事,可不是只靠嘴上说说便能实现的,凤依依,本王妃倒真是……好奇你的手段。” “手段?” 凤依依冷嗤了声,扶着架子的手指死死扣紧。 “凤吟晚,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有圣恩眷顾,便无人敢动你了吧?” 她眼中异常狠辣的寒光一闪而过,成功叫凤吟晚冷下脸色。 “什么意思?” 凤依依却是直勾勾盯着她,笑得愈发肆意猖獗,“长姐,你怕了?” 这贱人也有怕的时候! 她用力剜着眼,神志都有些癫狂。 凤吟晚抿唇不语,沉沉睨她一眼,问出了最开始的那个疑问。 “凤依依,京兆府大牢里的疟疾,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一句话,凤依依怔了几怔,面色骤变。 “我怎么知道!我若是知道了,还会任由自己染上不成!” “凤吟晚,亏你还自诩医术高明,你一个郎中却要来问我,真是可笑!” 这话凤吟晚只信三分。 前日凤依依醒时她去过,疟疾之事她的确不知情,但,不代表没有别的事。 方才她这反应,分明就是知道些什么。 眼睫压了压,掀唇嗓音更冷。 “本王妃提醒你,先前你谋害皇室血脉一事还尚未有定论,你也不想病症痊愈之后再回牢里吧。” 借疟疾脱身,是她唯一的机会。 凤依依闻言面上果然一白,暗暗用力咬住下唇,“说了不知就是不知,有本事你便杀了我!” “就这么杀了你本王妃实在没兴趣,左右病愈的时日还长,等你想好了再开口也不迟。” 敏锐听出她话中的异样,凤依依尖声。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只是,她不点头,凤依依这病便好不了。 凤吟晚从帐中出来时,秦如怜竟然也在侧,淡淡睨她一眼,转眸正对上夜听澜眼底的关切。 “身子可还好?” 她才醒不久,气色实在算不得好看。 夜听澜眉心一蹙,正欲再开口,亓玄却快步跑了过来。 “王爷,京兆府的赵大人带了数名病患前来,现下正在门口等候。” 凤吟晚一怔,这才想起来京兆府内还有病患。 那日她走得匆忙,只留了方子却没顾得上诊治,眼下赵永亲自带着病患前来,恐怕情形已是十分严重。 夜听澜薄唇微掀,一句“叫姜太医前去”还未出口,身畔的纤影便已迈开步子。 “本王妃去看看。” 眉心一蹙,当即快步跟上。 再次见到凤吟晚,赵永激动得差点哭出声。 “王妃,下官……下官总算又见到您了!” 一连在京兆府战战兢兢守了数日,赵永现下胡子拉碴的,气色也没比凤吟晚好到哪去。 饶是如此,他还是关切着问了一嘴。 “王妃气色不复从前,可是这隔离所中的病患……太多了?” 话音未落一股寒意便迎面袭来,下一瞬,夜听澜微寒的俊脸入目。 赵永坚信,墨王爷这一眼是在瞪他! “下……下官见过王爷。” 夜听澜“嗯”了一声,目光在后头那两辆囚车上停住,寒意更盛。 赵永脖子一缩,连忙开口解释,“先前大牢中又有几人染病,下官原本是将其安置在京兆府内隔离的,可这几日郎中们毫无对策,王妃留下的药方也迟迟未曾见效……” “眼看感染之人越来越多,下官只得自作主张,将病患们送来隔离所……” 他不是没写折子上去,只是几次上奏都宛若石沉大海,根本未传回半点音讯,下令将囚犯们转移出来,也是迫不得已。 凤吟晚抬眼看过去,赫然就在病患中发现了几名衙役的身影。 京兆府的疫症,竟到了这般严重的地步! “赵大人放心,隔离所本就是容纳病患之处,本王妃奉圣谕诊治此疾,理应替一切病患诊治。” 见她出面将人收下,赵永感激涕零,“太好了,下官多谢王妃!” 有凤吟晚点头,亓玄当即便指挥守卫将栅栏挪开,两车病患运进来,赵永长长喘了一口粗气。 又赔笑,“王妃,那下官便不打搅了,先行告退。” 再待下去,他怕墨王爷要拿自己开刀! 岂料凤吟晚闻言却是摆手,“赵大人不必这般匆忙,本王妃还有话要问你。” “啊……啊?” 赵永额头上才停住的汗珠,当即又流了下来。 “不知王妃有何吩咐?” 凤吟晚抿唇,想起方才凤依依那般异常的反应,美目微沉。 “京兆府生出疟疾也有数日了,不知赵大人可曾命人调查过缘由?” “缘由?” 赵永不解。 这有什么好调查的,恶疾说来就来,谁也挡不住啊。 眼神在触及夜听澜幽沉的面色时,当即止住。 “王妃的意思是?” “疟疾发作之前,有何人曾进过京兆府的大牢?” 赵永心中一震。 话这么问,难道…… 顿了顿,当即又做声,“那日当值的衙役正巧随行,下官这便给您叫来。” 他说罢便快步上前,将那厢尚在停车的衙役唤了来。 匆匆交代了两句,衙役回忆片刻,当即便点头。 “回禀王妃,那日四王爷曾到过牢中,是看望……凤二小姐。” 夜听雨? 时隔多日从衙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凤吟晚秀眉不受控制一蹙。 先前凤依依被送进去时,这货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为何那日会突然出现在牢中? 以为她是要怪罪,衙役当即又出声。 “王妃恕罪,小人已向四王爷说明情况,但四王爷说知晓凤二小姐入狱,甚是担心,说什么也要进去看望……小人也不敢阻拦。” 夜听雨到底是个亲王,再纨绔也不是他们敢冒犯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 “不过小人一直从旁跟着,四王爷的确只是关切了两句便已离开,并未多做停留。” 思绪落在“关切”二字上,凤吟晚却是眉心蹙意更甚。 第186章 猛……猛男落泪 赵永暗暗瞧了一眼她的脸色,抬起一脚便踹在衙役腿上。 “你这小吏甚是胆大妄为!如此大事怎也不告知本官一声,若是出了差错,你可担待得起!” 骂完又转向凤吟晚,一个劲的赔笑道,“王妃,都是下官的疏忽,您若要怪罪下官绝不敢有半点怨言,只是眼下疟疾还未止住,您看……” 官场上待久了的,果然都是成了精的狐狸。 先前大牢中病人沾染过的东西都已被焚烧,眼下若想再查也难,凤吟晚无心多言,只摆摆手。 “本王妃知晓了,新修订的药方压制病症极为有效,赵大人命人抄一份带回去吧。” “是是!” 命人手下人将方子誊抄了一份,赵永又点头哈腰道了几声谢,这才美滋滋地带人回去。 凤吟晚还想着凤依依和夜听雨的事,抬眼正对上夜听澜晦暗的目光,唇角微微一抿。 “臣妾去看看刚送来的病患。” 寻常郎中不会诊治,先前的药方又失了效力,因此京兆府送来基本都是重患。 凤吟晚挨个看过,见御医们诊治过后又给病患们服下汤药,这才从帐篷里退了出去。 傍晚时分,先前那些重患喝下去的汤药便已开始起效,凤吟晚正用着晚膳,姜如墨快步进来。 “王妃,有名重患醒了,微臣听闻他是军营中首例出现病症之人,您可要去看看?” 一听“首例”二字,凤吟晚当即便来了兴致,饭也不吃了,起身便要往外去。 她自醒来就没好好休息过,原本明艳的俏脸现下仍有些憔悴。 夜听澜沉着脸将人按下,“人已经醒了,何必急于一时,吃完再去。” 凤吟晚的心思早就飞远了。 “不吃了不吃了,此等大事耽搁不得!” 他怎么能懂当医生的兴奋! 然,那只大掌牢牢落在肩上,分毫未动。 “把粥喝完。” 这金丝扇贝粥是夜听澜担心她的身子,专程让亓玄进城去买的。 凤吟晚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来喝了。 目光触及她手中的空碗,夜听澜这才收手放人,却又极自然地起身跟上。 进了帐篷凤吟晚才发现,姜如墨口中的那名重患,正是昨日被他一针扎到闭息的当事人。 满帐篷的重患,他发病最早,情况最严重,现下却是第一个醒的。 而且,病症已经稳定住了。 凤吟晚秀眉一扬,当即勾唇,“姜太医,本王妃便说你这一针定有奇效啊!” 这不,最严重得反倒先没事了。 姜如墨颔首,“微臣不敢。” 那人不认得凤吟晚,却认得她身后的夜听澜,面上一阵激动,当即便要挣着起身。 他病症虽稳住了,身子却仍未恢复,凤吟晚不知内情,见状还以为他是听了自己的话要起来感谢姜如墨,当即将人止住。 “诶,别动别动,不用道谢,咱们姜太医不是见外的人!” 一连紧绷了几日,现下好不容易有所起色,她说话便也放松了下来。 姜如墨信以为真,闻言也连忙出声,“王妃说得对,救死扶伤乃是医者的本分,不必多礼。” 二人福灵心至对上一眼,齐齐便伸手将人按了回去 凤吟晚满意勾唇。 不愧是同行,想法都一样! 还不等她欣慰出声,榻上那人却是身子一抖,艰难地张唇蹦出两个音节。 凤吟晚狐疑着凑上去,听他叫的是——“王爷”。 王爷? 下一瞬,那人粗犷的大脸上突然落下一滴泪。 凤吟晚猝不及防,直接愣住了。 我去,猛……猛男落泪?! 她整个人都是惊的,不及回神,自己按在这猛男身上的手便已被扯回。 夜听澜神色复杂看了猛男一眼,颔首,“你身子还未恢复,不必多礼。” 说罢又在凤吟晚震惊的眼神中垂眸,低声解释。 “这是军营里的参领,承焱的部下。” 这声音不算大,榻上那猛男听了却是面色一变,不可置信地又落下一滴泪。 莫名地,凤吟晚就从他那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幽怨? 夜听澜作拳轻咳了一声,俊颜偏开,“丢人”二字差点写到了脸上。 闹了场乌龙,凤吟晚也觉有些尴尬,虚笑了下,当即又开口。 “这位参领,你别紧张,本王妃和王爷过来,是有事想问你。” 猛男似乎终于意识到她口中的“王妃”说的就是她自己,神情一滞,又慢慢将眼神转了回来。 “王妃请问。” 这话以每两秒一个字的速度往外蹦,凤吟晚听得着急。 “本王妃是想问,你在病症发作之前,可曾接触过什么特殊之物?” 军营原本便戒备森严,士兵们又经过专门的训练,不应出现爆发式的病情。 见他张了张唇便又要艰难出声,凤吟晚连忙将人止住。 “有就点头,没有就摇头。” 这下猛男明白了,拿头微微晃了两下。 凤吟晚秀眉一蹙,便听夜听澜出言解释,“军营中戒律一向严格,不该出现的东西,一律不会出现。” “那该出现的呢?” 话落她微微一怔,当即又看向夜听澜,“王爷,军营中最早出现的那批病患,与他可是住在一起?” 群体传播,应当是最快的。 不料夜听澜却摇摇头,“将领有单独的营帐,不与士兵同住。” 顿了顿,又道。 “不过他们皆属钱参领麾下,负责军营右翼的巡防。” 一个部门底下的,也算群体传播吧? 凤吟晚美目一沉,又看向病床上的猛男,“钱参领,你们可曾集体接触过什么?” 猛男顿了顿,张唇说了一个字。 “水。” 不等凤吟晚细细追问,身后夹杂着寒意的嗓音便已传来。 “军营的右翼有一条水源,素日军中用水皆是从此处取回,那日你们巡防之时,可曾饮过其中的水?” 猛男点点头,态度明显就比方才乖觉了许多。 一瞬间,夜听澜面色骤寒。 他命军医排查了许久,不想竟是水源的问题。 难怪军营中会频频出现新患,恐怕也是储水用完,又从中取了新水。 有人在水源里做了手脚! 第187章 给他狠狠来个刀 凤吟晚闻言也知异样,秀眉一蹙,美眸顿时凝住。 夜听澜战神的名头在外,何人这般大胆,竟敢对军营周围的水源动手! 脑中两道身影猛然浮现,凤吟晚心中一紧,答案呼之欲出。 “王爷……” 无息阁几次骚扰行刺,背后必有主谋,而夜听雨和夜听言,虽无直接证据指向二人,可聚贤楼密会一事,救凤依依出大牢一事,以及这次疟疾突发一事。 二人便如两根刺横竖扎在那里,叫人心中不安。 夜听澜颔首,“本王会禀明父皇,请求详查此事。” 猛男醒来后恢复得倒快,翌日便能下地跑跳了,凤吟晚例行去查看病患,岂料才掀开帐帘,迎面却抡来一拳头,险些就砸到了她脸上。 电光石火间那拳头便已被她死死制住,悬在眼前,未再前进分毫。 见着是她,猛男狠狠一愣,差点惊掉下巴。 “王……王妃?!” 与昨日不同,猛男的嗓音已经恢复完全,竟是……出乎意料的有些娘炮! 凤吟晚看着眼前这张粗犷无比的脸怔愣了一秒,有些怀疑人生。 外形酷似猛男的彪形大汉开口竟沦为娘炮,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咳……练着呢?” 她轻咳一声收回手,本意是想敷衍句便去里头寻姜如墨,不料猛男却是两眼一眨,冲她激动地点点头。 “练着呢!末将瞧着您身手不俗,王妃您也练?” 凤吟晚一怔,“练……吧?” 先前她确实练来着,不过最近忙到转圈儿,哪还能顾得上这些。 不过话说回来,她的剑夜听澜还没还给她! 美眸一眯,凤吟晚当即在心中暗暗记下一笔。 猛男却是丝毫未觉有异,甚至听到她的回答后,还更兴奋了。 “末将便说,王爷缘何会同意娶您做王妃,原来并非如坊间所传那般,是瞎了眼呐!” 凤吟晚:??? 啊?这……这是可以说的吗?! 猛男继续赞美。 “末将瞧着方才那一拳您接得游刃有余,想来定也是个中高手!一连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躺了几天,我这身子骨都快松散了,不知王妃可愿与末将切磋两招,稍微活动活动筋骨?” 他说着,眼都快变成星星眼了,对凤吟晚的满意更是溢于言表。 凤吟晚扶额。 她好像知道昨日夜听澜那便秘一般的表情,是为何了。 “额,这个……” 开口“猛男”二字差点蹦出来,凤吟晚顿了顿,及时改正,“钱参领。” “钱罐!” “啊?” 猛男一脸鼓励看着她,笑呵呵出声,“末将名叫钱罐,王妃直呼末将姓名便是!” 凤吟晚差点没崩住,“钱罐是吧,好名字!” 符合她这种财迷的审美和气质! 得了夸,猛男明显更高兴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王妃,咱们走着?” 得,这厮还是想拉着自己练练。 凤吟晚唇角微微一抽,清了清嗓子将嗓音压低。 “钱罐,这里没外人,本王妃问你个事。” 她一脸正色,连嗓音都带上几分严肃,猛男见状当即也正色,“王妃请说。” “昨日王爷同本王妃介绍你之时,你缘何做那般表情?” 幽怨得都快赶上怨妇了。 未料到她一本正经,开口竟然是要吃瓜,猛男瞳孔地震,心碎了一地。 “王妃……这个问题,末将能拒绝回答吗?” “钱参领,不是本王妃说你,你这就有些见外了。” 有什么瓜,是她堂堂将军府嫡女,墨王正妃,御封钦差不能听的! 猛男迟疑了两秒,瓮声瓮气开口,“王爷他,嫌弃末将。” 好好一个“嫌弃”,却被他说出了始乱终弃的意味,凤吟晚简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钱参领,此话何意?” 猛男的脸色顿时更郁闷了。 “末将本就是军营里的参领,自然属王爷麾下,可昨日在王妃面前,王爷竟然说末将是李将军的部下!” 这不就是嫌他丢人,想撇清关系吗! 他一脸“王妃您给评评理”的表情看过去,岂料正对上凤吟晚微微上扬的嘴角,顿时受伤。 “王妃!” 凤吟晚连忙憋住笑,又装模作样开口安慰他。 “就这啊,本王妃还以为有啥呢!” “你也别伤心,凡事先苦后甜,你看,先前王爷也不愿承认本王妃的身份,现下还不是自己打脸了!” “对付这种渣男啊,我们就得先这样,再那样,最后再给他狠狠来个刀,直接就是爽歪歪的程度!” 她苦口婆心相劝,就差直接喊出一句“姐妹”了。 钱罐听得迷迷糊糊,还不等做声却觉帐外一股寒意骤然袭来,下一瞬,帐帘被一只修长如玉的大手掀开,夜听澜阴沉的俊脸入目。 他身子一僵,一句“王爷”还未等唤出来,却被凤吟晚率先打断。 “罐儿啊,你听懂了没?” 她费事巴力说了半天,这厮的脸色怎么更难看了,难不成是见鬼了? 下一瞬,她身后的“鬼”就开口了。 “哦?王妃准备如何给本王刀子?” 这一句森寒彻骨,几乎是贴在她耳畔传来,凤吟晚身子狠狠一抖,不争气地直接就……跪了下去! 她面前站着的,正是猛男钱罐。 双膝还未落地,后襟便已被一股力道不重不轻勾住,她就着这般怪异的姿势,顺势就悬在了半空。 钱罐脸色白了几白,一口气终于提了上来,当即飞也似的从她面前跳开。 “末……末将见过王爷!” 夜听澜凛冽的眸子睨他一眼,一挥手,将凤吟晚提了起来。 “王妃方才不是正在兴头上么,现下怎么不说了?” 凤吟晚:你直接说要我命得了! 呸呸呸,再也不吃瓜了,啥也不是! 扯了扯唇,还是僵硬地挤出抹笑,“王爷听岔了,臣妾方才已经同钱参领说完了。” 夜听澜薄唇一抿,勾出几分讥诮。 “是么,那倒是本王进来的晚了?” 若是再早上半刻,应该正好能听见她是如何教唆猛男的。 没办法,只能翻旧账了。 “王爷先别说这个,方才若非有钱参领提醒,臣妾倒是险些忘了,臣妾的佩剑,似乎还在王爷那儿。” 第188章 调遣圣旨 夜听澜闻言墨眸一沉,面不改色颔首,“不错。” “那王爷准备何时还给臣妾?” 上回他把剑收走这事,还没过去。 谁知夜听澜垂眸来看她一眼,掀唇便丢出句,“回府之后,任凭王妃处置。” 这语气太暧昧不明了些,凤吟晚眉头还未等皱起来,那厢的钱罐就已然变了脸色。 面上一阵涨红,他“嘿嘿”贼笑了两声,当即便抱拳。 “王爷体力彪悍惊人,王妃诊治疟疾本就辛苦,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凤吟晚:捏马,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 “有病患醒了!” 这一嗓子成功将尴尬的气氛打破,凤吟晚如获大赦,当即便拔腿开溜。 “本王妃来看看!” 醒的也是个重患。 昨夜见钱罐醒来后,姜如墨当即便和众御医一起,又对病患们进行了一波诊治,针灸+汤药,起效果然迅速。 凤吟晚上前诊过脉,还未等退开,那厢便又是几道惊呼接连响起。 “王妃,这边也有病患醒了!” “王妃,这边也有!” 迟到数日的好消息终于传来,凤吟晚和众御医们对上一眼,由衷地感到欣慰。 午膳过后,先前的重患便已醒得差不多了,有些体质好的,也都陆续转为了轻症。 将轻患和重患重新安置过后,凤吟晚这个钦差果断就给御医们放了个假。 “这几日辛苦诸位了,待疫症全完消除之后,本王妃定会向皇上奏明诸位大人的功劳。” 毫无意外地,底下一片“微臣不敢居功”,凤吟晚蹙眉看了眼身侧冷眉厉目的夜听澜,总觉得这群御医像被绑架了似的。 待人走尽,她一把将夜听澜拽住。 “王爷,臣妾虽为钦差,资历却实在算不上深厚,御医们为何会对臣妾这般毕恭毕敬?” 夜听澜看她一眼,毫不犹豫开口,“因为王妃能力出众。” “替云王医治心疾就叫能力出众了?” 在她之前,能治夜听云心疾的只有姜如墨,可她怎么看着,这群清高自傲的老学究对他多有不屑呢? 夜听澜面不改色,“王妃医术高明,冠绝古今,太医院的御医们心悦诚服。” 众御医:墨王爷,不如你把刀拿开我们再说话? 见她仍是半信半疑,夜听澜薄唇微微一抿,又开口。 “本王正巧有一事要告知你。” “什么?” 凤吟晚随口应了一句,不料下一瞬,夜听澜沉冷的俊颜上有温和笑意绽开。 “前方有捷报传回,凤老将军和令兄势如破竹,连退敌军十余城,照此势头,不出半月便可归京。” 这于凤吟晚,确是不可多得的好消息。 “此话当真?!” 自父兄去后她心中便隐隐难安,现下捷报传回,除了欣喜竟还有些不敢相信。 夜听澜墨眸沉沉睨着她,坚定颔首,“今日午时宫里刚刚传出来的消息。” “太好了!” 得了肯定,凤吟晚激动地差点蹦起来,抬手轻轻按上小腹,脑中思绪飞快转动。 再过半月,隔离所这边的疫症基本也会结束,她诊治期间本就不慎染上了疟疾,积劳成疾之下,若是小产便也合情合理。 纵然皇帝和太后悲痛,但大战告捷,定是喜大于哀,到时没准她还能沾父兄的光,被皇帝赏赐慰问一波。 果然是一条绝妙之计! 事情顺畅之后,凤吟晚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原本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还未等任务完成,皇帝的答复和调遣圣旨便已同时下达。 时隔几日再见到凤吟晚,那宣旨太监的脸色明显就没有上次好。 原以为是皇帝又派下了什么新任务,不料太监看她一眼,讪笑。 “墨王妃,这圣旨不是传给您的,是给姜太医的。” 给姜如墨的? 微微怔了下,她点点退到一旁。 姜如墨很快赶来,见着圣旨也有些惊讶。 太监提点了两句,拂尘一扬便开始宣旨。 “疟疾之症自古便是恶疾,每逢发作,必定尸横遍野,民不聊生,今豫、冀、江三州恶疾忽起,百姓人心惶惶,实难安乐,卿为太医院医术之首,协助墨王妃诊治疟疾有功,朕信任有加,心甚慰,特下此诏任命尔为钦差,率一众御医即刻前往三州,救百姓于水火,斩恶疾之根本,钦此。” 一旨宣完,满帐寂静。 凤吟晚率先回神,当即便要出声,夜听澜先一步将人拦住。 见姜如墨还发着愣,暗暗出声提点。 “姜太医,快些接旨啊。” 姜如墨回神,当即叩首下去。 凤吟晚心中的疑问比天还大,不等上前,那太监却已朝他们走了过来。 快步行至夜听澜面前,又从袖中取出一本奏章。 “墨王爷,这是圣上专程吩咐奴才带给您的,请您过目。” 军政之事夜听澜一向不避讳她,所以这本奏章凤吟晚认得,正是日前夜听澜向皇帝请奏详查疟疾缘由的那本。 夜听澜接过后便径直打开,他看的空档,凤吟晚出声询问。 “敢问公公,皇上方才的圣旨是何意?” 这疟疾在京中出现后便已被封锁,不过几日,怎么会长了腿似的跑到临近三州? 知晓她疑惑,太监当即便悄声。 “墨王妃您有所不知,近两日不知是何缘故,临近几州突然生出多处疟疾,皇上烦劳忧思,为此可是在宫里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呢!” “您尚有身孕,又贵为王妃,皇上自然不能派您前去,此事啊,也就只有姜太医能代劳了。” 凤吟晚秀眉一蹙,“那各州呈上来的奏折,可有说明此症的起因?” 京城这边的事尚且没查清楚,各地又突发集群性疫症,这背后,是否有何关联? 太监努着嘴摇摇头,眼神又飘向夜听澜手中的奏章。 “不过皇上已经准了墨王爷的请示,命刑部和大理寺一同查察此事,如能有个结果,咱们也都安心呐。” 凤吟晚红唇抿紧,还欲再问什么,张唇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愣神的功夫,夜听澜已经将奏章阖上。 “父皇的旨意本王已经知晓了,还望公公转告父皇,朝事繁重,还需保重龙体。” 第189章 有瓜,速来 “是是是,墨王爷请放心,奴才一定将您的心意传达到。” 御赐的卫队就在隔离所外等候,圣旨上说了要即刻前往,姜如墨等人也不敢耽搁,匆匆便收拾东西去了。 近两日病患虽都有所好转,但眼下御医们骤然被调走,隔离所的大夫便只剩下了凤吟晚一人,还未等她发愁,身旁的夜听澜便已开口。 “眼下人手不足,本王将军营里的军医调过来供你差遣。” 这倒也是个办法。 凤吟晚也不客气,“那就麻烦王爷了。” 不过片刻一众御医便提着行李从帐中出来,太监见状当即上前。 “众位大人,快随奴才走吧。” 姜如墨闻言却是步子未动,转头朝向凤吟晚,径直拜身行了一礼。 “京中疫症未除,微臣等奉命调遣,不能再跟在王妃身侧效力,还望王妃多加保重,万事……当以自己的身子为重!” “关于药方微臣还有些不明之处,时间紧迫,便待回京后再向王妃讨教。” 这数日一同诊治病患,他俩倒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凤吟晚点点头,“姜太医放心吧,病患们的情况基本已经稳定,相信疫症很快便会消除。” “倒是诸位,此去诸多凶险,还望各位大人多加保证,除症救人,早日归来!” “多谢王妃关怀,微臣等自当尽心竭力,不敢辜负圣恩。” 众人齐齐应声,已然便有了几分气势,太监从旁看得却是着急,弱弱出声提醒。 “众位大人快走吧,这恶症不等人,可莫要耽搁了时辰啊!” 不做停留,众人当即便由守卫护送了出去,喧嚣转瞬便已散尽,偌大的隔离所骤然空荡下来,凤吟晚美目看着远处,心中一丝惆怅轻泛涟漪。 情况未明,前路多艰。 腰间倏然贴上一双大掌,浅浅传来的温热叫她眉目一松,心中悄然安下几分。 随即,夜听澜的嗓音轻柔传来,“回去吧。” “嗯。” 二人相携往帐中而去,那厢,病患帐篷的阴影里,一抹不易察觉的身影飞快退开。 夜听澜的命令神速,午膳时军营里的医师们便已被亓玄带了回来。 先前凤吟晚曾教过他们一些应对疟疾的基本技法,现下病患们又多是轻症,诊治起来倒并不费劲。 才叮嘱完众人从帐中退出来,迎面却撞上李承焱和钱罐勾肩搭背从对侧的帐篷里出来,瞧着那架势,倒像是要开练。 凤吟晚秀眉一扬,当即顿住步子。 此处大概,有戏可看。 “诶,王妃!” 凤吟晚失算了,她还未等看上戏,钱罐便已看见她了。 当即兴冲冲跑过来,“王妃!末将要同李将军过两招,正巧您在这,不如加入我们一起啊!” 凤吟晚额角暗暗一跳,还未等开口推拒,李承焱便已挑眉看了过来。 “表嫂还会武功?深藏不露啊。” 这口气多少是有点欠扁。 想起上次他拿“夜听澜二三事”诓自己那回,她唇角冷冷一勾,当即一把郑重拍上钱罐的肩。 “钱参领,你们李将军的身手本王妃可是见过的,王爷身边的亓侍卫你知道吧?他俩可是半斤对八两,不相上下呐!” 亓玄虽然脑子有时候不灵光,但他是夜听澜身边的一等暗卫,名声可是在的。 钱罐闻言果然眼神一闪,开口却是犹豫,“那……王妃您和亓侍卫比?” 凤吟晚果断伸出三个手指头,“三招!本王妃自愧不如,顶多能在亓侍卫手下过三招!” 多了她也编不了,毕竟没试过。 钱罐信以为真,权衡了下,当即又出声,“那末将还是同李将军比试吧,王妃您且在边上看着。” 凤吟晚弯了弯唇,满意点头。 加油啊罐儿,今儿不把这小子揍趴下,你这个“猛男”之名都白当了! 李承焱倒像是早已习惯了这事,对此反应平平。 电光石火间二人便已动起了手,说是随便过两招,结果还真是半点都没留情。 钱罐力量迅猛,胜在体型优势,李承焱动作敏捷,胜在速度灵巧,双方互不相让,打得难舍难分,凤吟晚从旁亦是看得热血沸腾,差点就是一句“揍他娘的”脱口而出。 正激动着,却见玉屏端着煎药的砂锅从后边过来,凤吟晚美眸一闪,当即便冲她招手。 [有瓜,速来!] 玉屏不愧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心腹,一秒便读懂了她的口型,当即抱着砂锅快步跑过来。 “小姐,您看什么呢?” 话音未落迎面便是一道掌风劈下来,好在凤吟晚反应迅速,眼疾手快地挡了下来。 被震了一下,二人这才发觉偏了位置,连忙停住手。 玉屏明显还未曾适应这等打打杀杀的场面,小脸一白,当即便躲到凤吟晚身后。 “小姐……” 不是说有瓜吗? 这……这是在用生命吃瓜吧? 她人躲在凤吟晚身后,怀中的砂锅却还露在外头,抱着砂锅的手肉肉圆圆,莫名的,李承焱脑中就飘过两个字。 好牵。 舌尖在腮上一顶,目光便往前寻了几分,看清那砂锅里盛的物什,当即扬眉。 “呦,桂花糕。” 这东西在隔离所,简直是不可多见的稀罕玩意儿。 薄唇一翘,当即调笑开口,“表嫂,你这小丫鬟不行啊,不尽心尽力煎药,尽是想着偷吃!” 朝那砂锅里瞥了一眼,又透出声闷笑。 “这么大一锅,还挺能吃。” 玉屏:你才能吃,你全家都能吃! 眉头一皱,当即沉着小脸欠身下去,“李将军说笑了,奴婢这是拿给小姐的,何来偷吃二字!” 她脸本就圆润,现下这般气鼓鼓的,倒有些像粉白的玉包子。 李承焱眼睫错了错,勾唇,“行啊,是本将军误会你了,拿都拿来了,给本将军也尝尝。” 他说罢便探手去取,岂料还未等碰到,爪子便已被凤吟晚“啪”的一下拍开。 “李将军未曾听见玉屏方才所言?这糕点,是她拿给本王妃的。” 凤吟晚的护食,他是见识过的。 李承焱摸了下鼻子,讪讪收回手。 “得,不吃了还不成,那本将军同玉屏姑娘说会儿话,这总成了吧?” 第190章 算什么男人! 凤吟晚觉得不是很成,她不仅护食,更护犊子! “你能有什么话和玉屏说?” 这货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玉屏和她统一枪口,一致对外。 “说话就免了吧,男女有别,尊卑有异,奴婢贱耳不敢听李将军贵言。” 她俩统一战线,一副“今儿就算月老绑的是钢筋也得给你掰断”的架势,成功将李承焱劝退。 “得,怕了你们了。” 钱罐难得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做到了毫未察觉。 “李将军,方才打得不尽兴,咱们继续啊!” 转瞬二人便已再度缠斗了起来,凤吟晚顺手从砂锅里摸出块桂花糕啃了一口,含混开口。 “玉屏你看着,罐儿这么大的块头,肯定能给他揍趴下!” 玉屏跟着抬眼看过去,表示自己虽然有点看不懂,但对小姐的话深信不疑。 “嗯嗯!” 那厢李承焱和钱罐打得火热,她俩就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吃桂花糕。 凤吟晚拍手叫了声好,正欲再拿一块,伸手摸到的触感却有些不对劲。 “玉屏,你这桂花糕底下还垫着锦缎呢?” 不愧是玉屏,做事真是仔细。 然而,下一瞬玉屏否认的嗓音便已传来,“什么锦缎?小姐,奴婢从厨房拿了就直接放到砂锅里了呀,并未有什么锦缎。” “没有?那我摸到的是什么……” 不及细究,那软缎便似是长了腿一般,一下从她手中脱离。 凤吟晚大惊回头,赫然就在夜听澜的玄色袍裾上,看见了几个清晰的指印! “王爷?” 身后,夜听澜和亓玄悄无声息立在那,也不知是站了多久。 凤吟晚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小声嘟囔,“跟个鬼似的,走路也没点声响。” 夜听澜耳朵尖。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臣妾说李将军正在和钱参领比试呢,钱参领力大勇猛,李将军恐怕是有些招架不……” 尾音还未出口,那厢却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凤吟晚面上一喜,当即便转头过去。 “臣妾便说……钱罐?!你怎么飞出来了!” 钱罐一脸郁闷趴在地上,反观那厢的李承焱,神清气爽,得意极了。 还不等她从错愕中回神,夜听澜微冷的嗓音便已自身后传来。 “承焱功力在你之上,落败也属正常。” “是……” 钱罐撇撇嘴,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神色憋屈得活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表嫂,玉屏姑娘,如何,本将军方才的招式帅吧?” 这人骚包地撩了撩额前碎发,“求夸”二字写在脸上。 凤吟晚不着痕迹睨他一眼,眼神一下就转到了后头的亓玄身上。 “王爷,李将军病症初愈,精力旺盛,依臣妾看,不如就叫亓侍卫陪他过两招吧?” 她眼底算计之色明显,夜听澜却视而不见,径直点头,“王妃所言,正合本王心意。” 说罢墨眸一侧,看向一旁候命的亓玄。 “上次你同李将军交手还未分出胜负,今日正好有此机会,倒可一决高下。” 上次,当然就是“二三事”那次,夜听澜命亓玄将李承焱送去重患的帐篷,半路却被他成功逃脱。 这对于亓玄来说,是败笔。 “属下遵命。” 他应过声,当即便抽了剑飞身上前,凤吟晚瞧着他这身轻如燕的架势,顿时觉得稳了。 李承焱见状却是不干了。 “喂……咱们不是比拳脚吗,你抽剑做什么!” 亓玄对他做揖行了一礼,神色淡淡,“李将军,请赐教。” 说罢手中长剑便是一转,在半空带起道冷厉之音,李承焱爆了声粗口,连忙闪身躲避,面上不复半点方才的得意之色。 凤吟晚乐得在边上一个劲拍手。 亓玄这孩子能处,有剑他是真拔啊! 还不等再笑两声,眼前人影一晃,玉屏的尖叫却骤然响起。 “啊——小姐!” 这变故生得太快,待凤吟晚看清时,玉屏已被李承焱用小臂扼住了细颈。 “你想做什么?” 凤吟晚美目一寒,俏脸顿时冷下,“放开她!” 这冷厉的气势与夜听澜如出一辙。 李承焱唇角一勾,看了眼紧追过来的亓玄,脚下轻功再起。 “表嫂别紧张,借你的侍女一用,稍后归还。” 话落他的身影便已飞了出去,玉屏还从未体验过轻功的感觉,突然被揽住腰,一时间又羞又怕,白着一张小脸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承焱,你算什么男人,赶紧把玉屏给我放下来!” 凤吟晚气得连自称都忘了。 这厮竟诡计多端至此!打不过就算计到玉屏头上来,看她不用银针扎死他! 银针自然没有轻功快,毫无悬念,她挥出去的银针全都落了下来。 凤吟晚气得牙痒痒,一把将亓玄薅住,“把玉屏毫发无损带回来,本王妃立刻就搬回王府!” 想让王妃搬回去,这可是王爷的夙愿! 亓玄闻言眼神一亮,当即便对着她郑重点头。 “王妃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他说罢便又提着剑追了上去,凤吟晚焦急得还想再看两眼,腰间却猝然攀上一股力道。 夜听澜炙热的气息紧紧贴在耳侧。 “王妃方才所言,可是算数?” 凤吟晚身子一颤,当即被激起阵战栗。 方才只顾着激励亓玄了,她哪还记得这人在边上。 说出去话便如泼出去的水,眼下被这般直白的质问,她也不能说出个“不”字。 “自然算数……!” “不过臣妾看着,李将军这轻功似乎要比亓侍卫好上许多呢,能不能将人追到还未可知!” 她方才瞧着,这厮挟着玉屏使轻功都毫不费力,想来是个难缠的高手。 夜听澜薄唇一勾,“承焱的轻功乃众军之首,这一点上,亓玄的确不如他。” “那王爷还问?” 凤吟晚瞧着帐篷顶上飞来飞去的那几抹人影,秀眉紧紧蹙起。 这还能有戏吗? 岂料下一瞬,夜听澜长指一挥,指尖不知何时夹上的一枚石子便骤然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正好就打在了李承焱的左腿上。 直至远处一声痛呼传来,凤吟晚才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定定看着夜听澜,美眸不可置信地睁圆。 “王爷……你开……开挂了?” 第191章 她要和小姐贴贴 她目测,这得有个几十米了吧? 猝不及防被打中了腿,李承焱身形一阵不稳,被迫落到地上。 这一大圈晃下来,玉屏的脸色早就煞白不已,现下好不容易沾了地,当即一阵脚软。 “呜呜呜,混蛋!你快放开我!” 夜听澜方才那一下并未留情,李承焱挑眉看她一眼,将面上那丝痛意压下。 “行了行了,别闹了,等会儿就放开你。” 话音未落亓玄便已提着剑追来,玉屏如获大赦,岂料还不等做声脖颈就又被圈住。 李承焱唇角勾了勾,有恃无恐。 “亓玄,你别乱来啊,本将军手中的可是你们王妃的贴身侍女,若是你敢贸然动手伤到了她,你们王妃定然不会放过你!” 他说着,抵在玉屏脖颈上的手指还作势收紧了几分。 亓玄见状面上果然有些犹豫。 李承焱眼中兴色一闪,继续喊话,“不带这么玩儿的,咱们比试的是拳脚,你这是在耍赖,快把剑放下!” 私以为抓到了制衡亓玄的把柄,他这语气可谓是得意极了,玉屏默默翻了个白眼,不忿出声。 “丢人!还好意思说人家,自己不也是旁门左道,一点都不光明磊落!” “嗯?” 这话一字不落,精准便落入了李承焱耳中,头往旁侧一歪,他原本扼在玉屏颈间的手极快上移。 双颊骤然被捏住,玉屏一阵吃痛,嘴巴当即便不受控制地嘟了起来。 “方才说什么?” “我说你这是小人行径,一点都不唔唔唔……” 话未说完双颊上的力道便已再度收紧,愤恨抬眼,正对上这人贱兮兮的表情。 “说什么?本将军方才未曾听清。” “不要脸……” “什么?” 玉屏被捏着腮,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气得小脸怒不可遏涨红,像极了四海云宴的粉玉丸子。 李承焱唇角一翘,还想再逗逗她,面前亓玄却已蹙眉做声。 “李将军,放开玉屏姑娘,我二人的比试与她无关。” 倒是公事公办的口气。 李承焱睨他一眼,捏着玉屏的手悄然松了几分力。 “那不成,你先把剑放下,别的都好说。” 亓玄眉头一蹙,“那便只好得罪了,玉屏,你且先委屈一下。” 玉屏:我不……你怎么不委屈一下! 手中长剑一转,寒刃便已破空刺了过来,未料到他竟真不顾自己,玉屏圆眼一睁,面色骤白。 “亓玄,你做什么!” 尾音尚未出口,身子便已被扯开,利刃贴在眼前掠过,直逼李承焱扼着她的手腕。 “啧,还真是不留情面啊。” 李承焱啧了声,挟着她又退开数步,亓玄惶不多让,招式紧随其后。 左腿被夜听澜敲了一下,李承焱再想带着玉屏施展轻功也难,几个回合下来明显就有些不敌,在亓玄又是一剑劈过来时,果断松了手。 “得,认输认输,本将军怕了你了!” 身子骤然失了力,玉屏脚下一阵趔趄,不等站稳,小臂被亓玄扶住。 “你没事吧?” 这一脸的波澜不惊,顿时叫玉屏更为火大。 “没事!” 扬手将他甩开,当即便扭头走人。 没两步凤吟晚便已快步跑了过来,见她完好无损,当即松口气。 “没事吧?” “小姐……” 玉屏瘪瘪唇,眼圈顿时就有些发红。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要和小姐贴贴,呜呜呜。 凤吟晚见状只以为她是被李承焱那厮欺负的,袖子一撸,劈手夺下亓玄手中的剑便上前。 “李承焱,给老娘滚过来!” 那厢李承焱才上前便听到这句,眼皮子一跳,脚下当即顿住。 “不是,表嫂你听我解释啊,这都是误会……误会!” “误会你个头!” 凤吟晚俏脸一寒,挥手便是一剑劈过去,这招式带着几分异常果决的狠辣,李承焱额角冷汗一冒,果断开溜。 “别跑!你给站住!敢欺负玉屏,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小姐……” 她说罢便提着剑追了上去,李承焱驾着轻功,她便紧紧追在后头,耳朵里根本听不见任何动静。 场面一度混乱,二人从东追到西,从南追到北,玉屏几度想开口将人叫住都无果,一时也有些无措。 “表嫂……别追了,真错了……” 帐篷顶上,李承焱绿着一张脸苦苦哀求,帐篷底下,凤吟晚撑着膝盖大喘气。 “你下来……你下来我保证不砍你……” 手中的长剑随着这话绽出抹寒光,李承焱惊恐无比: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调整了下气息,他果断选择开溜,岂料轻功还未等使出来,左腿上便又挨了一下,当即失力跌了下去。 意识到什么,李承焱简直悲痛欲绝。 “表哥!” 凤吟晚美眸一闪,眼疾手快冲上去,“跑啊,怎么不跑了?” 长剑指在面前,他就算有八条腿都难。 “别……表嫂,真错了!” 凤吟晚冷哼一声,转眸去叫玉屏。 “方才他是如何欺负你的?快欺负回去!” 玉屏面露犹豫,“小姐,要不还是算了吧……” “怕什么,有我呢!” 她眼神鼓励,玉屏见状抿了抿唇,在凤吟晚的注视中一把掐上李承焱的腮。 “就……就这样。” 凤吟晚汗颜,“没……了?” 这也太便宜这厮了! 唇角一抽,她当即又做声,“那你就多掐一会儿!使劲掐回来!” 说是使劲儿,玉屏还未从先前的惊吓中回神,现下手软绵绵的,根本就用不上什么力道。 李承焱神色倒是夸张,“哎,轻点儿轻点儿……太痛了,本将军方才哪用这般大的力气了!” “闭嘴,老实点儿!” 钱罐跟在夜听澜后头过来时就见到了这般情形,眼一瞪,直接捂嘴嘿嘿笑了起来。 “李将军,您这是……” 李承焱摇摇头,从玉屏的桎梏下挣脱,“没办法,哥们儿命苦啊。” 摊上了这么个六亲不认的表哥。 这话在对上夜听澜微寒的面色时止住,仇也报过了,凤吟晚睨他一眼,懒懒收回剑。 亓玄当即上前接过。 “王妃,属下已按您的吩咐将玉屏姑娘救下,不知您先前所言,可还算数?” 第192章 不如跳个操? 这是在问她搬回王府的事。 凤吟晚顿了顿,还未等做声,一旁玉屏已经不忿着小脸开口。 “你那是救么!” 跟要拿剑劈了她一样! 亓玄蹙了蹙眉,一本正经点头,“自然,方才我已经劝告过了,可李将军迟迟不肯松手,我便只能出手。” 凤吟晚闻言唇角几不可见一抽。 “你方才……就是这样将玉屏救下来的?” “是。” 他这头点得,比钢筋还直。 “所以王妃是否会依先前之言,搬回王府?” 凤吟晚:……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呆头鹅脑子里装的全是夜听澜,诚如,玉屏的小脑瓜里想的也都是她! “你凭什么要小姐搬回去,方才是李将军主动将我放开的,与你何干!” 李承焱才一瘸一拐从地上爬起来,闻声唇角当即一翘。 “这会儿知道本将军好了?” 玉屏摇摇头,一脸严肃地纠正,“不是,我只是想骂他!” 眼见自己的功劳要被搅黄,亓玄面上一阵焦急。 “你这是何意?” “就是此意!” 玉屏瞪他一眼,拉起凤吟晚便往回去。 亓玄简直欲哭无泪,“王爷……” 岂料自家王爷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亦是迈着长腿离开。 今日比试这事很快便在隔离所内传开,因着病患以军营中的将士居多,晚膳前,外头一直有打斗声不断传来。 夜听澜美其名曰,叫将士们活动筋骨。 他说这话时李承焱正一瘸一拐进到帐中,不知怎么的,这腿顿时就更痛了! “何事?” 夜听澜看他一眼,面上寡淡得没掀起丝毫波澜。 李承焱也不客气,直接将自己的袍裾一掀,“腿疼,来找表嫂这个郎中看看。” 说是找凤吟晚,他眼神却在帐中转了一圈,没寻见玉屏的身影,顿时便有些兴致缺缺。 夜听澜手中的折子翻了个页,眼皮都没抬一下。 “腿疼去找军医,你表嫂不会治。” 这理由可真够牵强的,李承焱扬了扬眉,走了。 凤吟晚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王爷,场地有限,总叫将士们比拳脚也不是办法,依臣妾看,不如就叫李将军带将士们操练起来。” “嗯?王妃有何建议?” 凤吟晚勾唇,“不瞒王爷,臣妾这里有一套强健体魄的操,正适合将士们训练。” 她一副神秘又自信满满的样子,倒叫人有些好奇,夜听澜墨眸凝了凝,颔首。 “就依王妃所言,明日晨起本王命将士们在外等候,由王妃亲授此操。” …… 是夜,将军府的大门才将将落锁,却被一道身影止住,片刻风华院中便响起动静。 “启禀夫人,外头有人递了字条进来,说是从城南隔离所来的,要小的务必将此信交到您的手上。” “从哪来的?!” 余氏一听“隔离所”仨字,当即便从房中冲了出来,半只鞋还别在脚上,跑起来稍显趔趄。 “城南的隔离所……” 小厮话音未落手中的字条便已被她夺了去,余氏火急火燎打开,面色顿时一变。 丫鬟从里头跟出来,见她神色有异,当即出言。 “夫人,这么晚了,何事啊?” 余氏对着那字条拧了拧眉,咕哝出声,“隔离所有人送来的,说是叫我们三日后去接依依,你说这话可信吗?” 隔离所封得那么严实,她们先前去可是被凤吟晚那贱人赶出来了,现下还能有什么办法? 眉眼一挤,又看向小厮。 “方才是何人来送的字条,你可看清楚了?” 小厮摇摇头,“那人身上套着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送下字条便走了。” “他说话快,声音也十分粗哑,小人觉得倒像是在刻意隐藏。” 对方不想被他们识破身份。 余氏闻言五官更是拧巴,不料丫鬟却是出声。 “夫人,奴婢觉得这字条倒并非空穴来风,谁会无缘无故拿这个做玩笑呢,还专程送到了府上!” “您不是一直想接小姐回来么,去看看也行啊,万一就……” 余氏点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行,就这么办!” …… 一夜睡得安稳,翌日清晨凤吟晚是被外头整齐的列队声吵醒的。 才睁眼帐帘便已被掀开,夜听澜信步进来,身上还沾着几丝凉气。 “醒了?王妃昨日不是说,今晨要教授将士们强健体魄的军操?” 凤吟晚打着呵欠起身,“没忘呢。” 出门时众人早已列好方队等候,病症虽尚未痊愈,气势却毫不含糊,已然是沙场宿将的英勇之姿。 凤吟晚咂了咂舌,当即也正色起来。 “今日由王妃教授你们新的操练之法,尔等皆为军中猛将,定要好生学习。” “是。” 这齐齐一声如金雷贯耳,凤吟晚为之一震,便见夜听澜转眸朝自己看来。 “可以开始了。” 人还是那个人,但气场却不尽相同。 夜听澜此刻周身化不开的冷厉与清寒,是作为战神时才有的肃杀之气,他的士兵也随他,浩浩荡荡,势如破竹。 凤吟晚点点头,莫名就觉得自己有点开不了口了。 “王爷,如果说,我是说假如……” “嗯?” 算了,死就死了。 凤吟晚咬咬牙,在一片瞩目中,直接就来了一记雏鹰起飞。 这下直接给底下的人看蒙了,她强行顶住压力,张唇。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于是,众人便眼睁睁看着她用各种极为新奇且怪异的姿势,做完了一整套改良版的广播体操。 至于未啥叫改良版…… 是因为她实在有点顶不住社死,就临时把五禽拆解开加了进去! 一套操跳完,她涨红着脸收了势,根本不敢去看夜听澜的眼睛。 岂料下一瞬,钱罐极具辨识性的嗓音便已在下头响起。 “好啊,这个操好啊!刚才那个三二三四后面是什么来着?” “钱参领,您记性这般好,都学到三二三四了?” “那可不,瞧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钱罐虽然块头大,但他身体轻盈,是一个柔软的大汉。 再配上那等偏柔的嗓音,这操被他跳起来,莫名就有点魔性! 凤吟晚一秒从社死变社牛。 “啊对对对,你跳得很对!来,转个圈圈,再来一次!” 第193章 还真是花样百出 病患中原本便是钱罐的部下居多,被他这么一带动,众人当即也纷纷操练起来。 凤吟晚心中暗暗松下,扭头去看李承焱,却见他早就已经在那跳得起劲儿了,甚至,还隐隐有要和钱罐一决高下之势。 “……” 怎么感觉,他好像乐在其中呢? 玉屏来的时候二人正battle到激烈之处,李承焱闻声抬眼看过来,瞬间就来了一记翻版的白鹤亮翅。 那神情分明就是在说,“我帅吧?” 凤吟晚唇角一抽,果断就拉着玉屏回帐篷。 过了会儿有军医来报情况,知是京兆府送来的那些重患,凤吟晚当即前去,还不忘吩咐玉屏去后头将药端来。 她走得匆忙,玉屏也不敢耽搁,急忙出门却是还没两步就撞上了亓玄。 昨日那事还没过去,她眉头一皱果断选择避开,岂料亓玄见状却是一根筋地追了上来。 “玉屏,你等等。” 玉屏罔若未闻。 “玉屏!” 亓玄见状直接上前将人拦下。 “什么事?我要去后头给病人端药,没空理你。” 她一脸的不耐,分明就是对自己有成见,亓玄见状蹙了蹙眉,有些想不通。 “昨日之事你为何生气,就因我未曾弃剑,直接与李将军动手?” 知道还问! 岂料他顿了顿,又道,“其实你不必担心,李将军的脾性我知晓,他不会真的伤着你的。” 玉屏:? 我谢谢你! 这厮浑然不觉,“你能不能同王妃说一下,叫她搬回王府,不要再与王爷闹别扭了?” “不能!” 气冲冲地一把将他推开,玉屏头也不回得往前去。 后头,亓玄愣愣站在原地,小小的脑袋透出大大的疑惑,满腹疑问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云王殿下说的果然没错,女人心,海底针! 总归是强健体魄的操,又糅合了五禽戏,凤吟晚这广播体操跳起来的确有些用处,一连两日,隔离所中的重患变轻患,轻患则直接痊愈了。 并且,士兵们不仅自己跳,还要拉着京兆府送来的病患们一起跳,简直将这套操玩出了花儿。 “二的时候手臂要这样,不是这样,注意点,把动作做到位!” “不是,你这腿也不对啊,要岔开,对对对,这样就对了!” 囚犯颤颤巍巍,“军爷们,求放过啊……” 救命!除了被抓的时候,他这辈子都没被这么众星捧月过! 军营那边急需有人主事,所以第三日上李承焱便带着将士们回了军营,临走之前还特地到凤吟晚面前晃悠了一圈,只是还未等和玉屏说上话,夜听澜便已掀帐进来。 见着他,墨眸当即一眯,“众军在营中校场等候,为何还不动身?” 李承焱作拳虚咳一声,“来取个东西,这就走了。” 夜听澜眉心一蹙,还及弄清他口中的“东西”是为何物,便听那厢一阵窸窣,玉屏惊慌出声。 “李将军……” 她腰间配的香囊,分明就是被李承焱一把扯了下来! 那抹素粉在他指尖轻轻一转,轻易便落入了掌中,下一瞬,这厮的唇角得意翘起。 “这香囊不错,本将军近日夜眠多梦,正好用来安神。” “可是,我那里面有银子……” 谁家姑娘会在香囊里放银子? 李承焱闻言也是一怔,不等做声,凤吟晚便已经不干了。 “睡不着吃药,抢玉屏的香囊做什么,赶紧还回来!” 抢女人的钱,还要不要脸了! 前两日自己被这女人支配的恐惧还在,不敢惹她,李承焱将香囊往怀中一塞,果断就夺门而去。 “表哥表嫂,军务繁忙,我先行一步!” 他溜得比脚底抹了油还快,凤吟晚秀眉重重一蹙,当即便欲起身追出去,不料才两步,小臂便已被夜听澜握住。 “王妃,本王有话要同你说。” 什么话能有银子重要。 凤吟晚摆手,“王爷先等等,臣妾去去就来。” 岂料腕上的力道又紧几分,夜听澜垂眼来看她,墨眸中情绪难辨。 “刑部那边,有消息了。” 刑部的消息自然是与疫症有关,凤吟晚微微一怔,当即也正色。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消息并非与京城有关,而是来自临近三州。 “刑部派出去调查的人昨日已将消息送回,各地疫症起得突然,却都是与军营有关。” “军营”二字令凤吟晚心头一震。 夜听澜沉静看她一眼,薄唇又掀。 “三州紧邻京城,州府边界皆为要塞,占据了朝中近一半的兵马,父皇定是早就料到此事,才会这般震怒。” 靖朝一半的兵马,其严重程度可想而知。 各地的军营中本应布防严密,却又在几日内同时生出了恶疾,其背后,定有用心险恶之人在暗中操控! 凤吟晚美目一沉,正欲开口,抬眼却正对上夜听澜迟疑的目光,当即一怔。 “王爷可是还有话说?” 夜听澜的脸上,她极少见过“犹豫”二字。 岂料夜听澜闻言却是摇摇头,“此事自会有刑部和大理寺继续追查下去,眼下隔离所中的病患已所剩无几,父皇交下的任务,你已经完成了。” 话是这么说,但三州疫症尚在肆虐,疟疾还远未结束。 凤吟晚抿唇,眼底无声添几分凝重。 “臣妾去看看病患。” 李承焱等人早已离开,昨日还热闹繁多的帐篷,现下冷清孤寂,只剩寥寥几人。 凤吟晚迈步上前,却是还未等进门,亓玄便已急匆匆跑了过来。 “王妃,不好了,凤二小姐趁守卫不注意吞下了蜡烛,现下口吐白沫,已经昏死过去了!” 吞蜡? 她还真是花样百出! 凤吟晚眉心一蹙,当即便转了步子。 “去看看。” 凤依依一直是被单独关押的,由两名守卫亲自看着,他们进门时,凤依依正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口中的白沫还一个劲往外冒。 守卫自觉办砸了差事,见着她当即便齐齐跪下去。 “王妃……” “不必多礼,先将她扶起来。” “是。” 两人合力将凤依依抬到榻上,凤吟晚上前探过脉,秀眉当即一扬。 真吞了? 凤依依这是怎么,突然就不想活了? 第194章 醒了就别装死了 怔愣的功夫,一旁的守卫便已开口。 “启禀王妃,我二人方才在帐外看守,听得动静便立刻进来查看,但还是晚了一步,凤二小姐已经将蜡烛吞了下去。” 一旁的烛台上,新换的蜡烛的确少了半截,凤依依喉间还有一处明显的凸起,想必正是那蜡烛无疑。 凤吟晚颔首,美眸中却是几缕疑惑悄然积聚。 早不吞,晚不吞,偏偏就选在这时候吞,倒真叫她有些看不清楚了。 抿了抿唇,还是先动手救人。 那蜡烛是一整块的硬蜡,凤依依吞下去之后并未融化,要取出来也不过是几下手法的事,只不过她现下有点发癫似的一直吐着白沫,加了些许难度。 凤吟晚瞥了一眼,嫌弃皱眉,“亓玄,你掰着她的嘴。” “王妃,这……” 凤依依到底是将军府的贵女,而且,男女当授受不亲。 见他一脸为难,凤吟晚蹙眉,“这什么这,这里也就你手劲儿大,你可得掰住了。” “是。” 亓玄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掰开了凤依依的嘴。 凤吟晚满意点头,纤玉似的手指扼住她的脖颈一紧,“咔”的一声便清晰传出。 两名守卫看得一愣,就见她两枚指节抵在凤依依的颈侧一按,那块凸起便已悄然换了位置。 “呕——” 片刻,伴着阵呕吐声,半截昏黄的蜡烛便已从凤依依口中弹了出来。 整个过程,亓玄掰在凤依依嘴上的手分毫未动。 “行了,放开她吧。” 凤吟晚收了手,掏出腰间的锦帕仔仔细细擦拭起来。 几乎是被松开的一瞬间,凤依依便身子一挺,趴在榻边剧烈地呕吐起来。 折腾归折腾,饭她倒是一点都没少吃,这一吐便是将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她的病症还未痊愈,呕吐物中病菌尚存,凤吟晚掩了掩口鼻,命众人退开。 “你们去后边盛碗汤药喝了,哦对了,亓玄记得将手好生洗洗,杀菌消毒。” “去吧。” 叮嘱完她便挥手将几人遣了出去,美目自榻上那抹一动不动的人影扫过,径直到一侧的太师椅落座。 “凤依依,醒了你就别装死了。” “寻死也要挑这等青天白日的好时候,怎么,你是怕大晚上的,本王妃不肯来救你狗命吗?” 未料到竟已被她识破,凤依依身子一抖,当即气若游丝爬起身。 “我才没让你来救……” 她的喉咙将将才卡过异物,现下灼烧不已,开口嗓音更是嘶哑如破锣。 凤吟晚冷嗤,“是么?那倒是本王妃多管闲事了,不如,你再将这半截蜡烛吞回去啊。” 凤依依怎么肯! 她的眼神太过冷厉,似是要将凤依依穿透一般。 凤依依咬了咬唇,不等做声,帐外亓玄犹豫的嗓音却复又传来。 “王妃,余夫人带着将军府一众家丁前来,说是……要接凤二小姐回去。” 余氏又来了? 凤吟晚秀眉略略一扬,再转眸,方才还半撑着身子的凤依依现下早已跌回了榻上,双目紧闭,简直跟昏死过去了没两样。 她倒是会晕。 冷嗤一声,凤吟晚睨她一眼,起身。 “叫他们等着,本王妃随后便到。” “是。” 亓玄应过声便已退开,眼神从那半截蜡烛上移开,凤吟晚唇角一勾,当即往外去。 亓玄方才禀报时说余氏今日带了人来,凤吟晚出去才发现,她这个“带了人”的的确确是不少人。 原本今日军营里的人撤走,隔离所的守卫便已减少了将近一半,现下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余氏顿时更为猖狂。 “凤吟晚,我们是来接依依的,快些将依依送出来,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将她带回将军府!” 凤吟晚秀眉暗暗一扬,开口嗓音却是惋惜。 “余夫人来得真是不巧,这两日隔离所的病患已经痊愈了不少,原本二妹妹的病症也已经十分稳定,本王妃正打算再过两日便将她送回去呢,可惜……” “可惜什么?!” 余氏用力剜着眼,明显是不相信她会这般好心。 凤吟晚叹口气,神色更是凄哀,“可惜啊,方才侍卫来报,说二妹妹她突然起了轻生的念头,趁守卫不察之际将蜡烛吞入腹中,当场便口吐白沫窒息了过去,四肢现下还在抽搐呢!” “吞……吞蜡?!” 这话明显将余氏吓得不轻,脸色一阵变换,当即粗着嗓子出声。 “不可能,依依怎么会做这种傻事!” 凤吟晚扬眉,“此事乃守卫亲口禀报,余夫人若是不信,只当本王妃未曾说过便是。” 她说罢便欲转身,余氏心中一急,连忙又出声。 “等……等等!” “嗯?” 凤吟晚只停步看着她,也不做声,余氏心中顿时更没有底了。 “真要是这样,那还愣着做什么,快……快点叫人去诊治啊!我就依依这么一个女儿,她绝不能有事!” 原本是打算高高兴兴来接凤依依回去的,未曾想竟出了这般意外,余氏急得两眼都快要呲火,岂料凤吟晚看她一眼,不紧不慢出声。 “余夫人有所不知,日前皇上才将将下旨将御医们调走,眼下病患数量又已十分少,整个隔离所内,现下只剩下了本王妃一个郎中呢。” 顿了顿,她又抬眼看向余氏,弯唇。 “哦,方才侍卫前去通禀之时,本王妃正要去给二妹妹诊治呢,岂料余夫人突然找了过来,本王妃便只好先行过来看看了。” “什么!依依……依依要紧,你快先去给她诊治啊!” 这小贱人说得好听,还不就是存心不想给依依诊治! 余氏心中又急又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却无奈又不敢得罪凤吟晚,只好硬着头皮扯出抹笑。 “吟晚啊,别的事咱们可以再商量嘛……依依,你快先去救救依依!你妹妹她一向身子骨弱,可经不起耽搁啊!” 似是犹疑,凤吟晚秀眉微微一蹙。 “那余夫人?” “不碍事,我们不碍事的!你快去吧,我们就老老实实在外头等着,绝对不会给你添乱的!” 她说着,当即便扭头吩咐众人退开,又讪讪赔笑,“吟晚,这下你该信了吧?” 凤吟晚唇角微不可见一勾,颔首,“那便辛苦余夫人在外头等着了,本王妃这便去给二妹妹诊治。” 第195章 郎中的事你别打听 她说罢便迈步往回去,步子朝得却是自己帐篷的方向,余氏一个劲儿点着头,待她走出去了许久才又想起来叮嘱。 “哎!要是有消息,记得派人来告诉一声啊!” 凤吟晚背对着她勾唇,脚下步伐不紧不慢,只当未曾听见。 告诉? 她不急死这老逼登就不错了! 玉屏正在帐中打扫,见她回来当即上前。 “小姐,奴婢听说二小姐她想不开吞蜡了,可确有此事?” 不出所料地,凤吟晚点点头,玉屏面上一喜,唇角差点都要翘起来。 “您说说,好端端的,这怎么就突然想不开了呢,那您……救她了没有?” 话是惋惜的话,语气却与她方才对余氏所言如出一辙。 凤吟晚点点头,“救了。” “啊……” 这一声明显就有些失望。 凤吟晚好笑,“但也没完全救。” “没完全救是什么意思?” 凤吟晚伸手一把搭上她的肩,“郎中的事你别打听,去,昨日亓玄买回来的糕点还有没有,再给我拿点来!” 玉屏一向听话,果然就没再继续追问。 “貌似是有的,奴婢去看看。” 她说罢便端起托盘往外去,凤吟晚点点头,窝进小榻里,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帐篷内,凤吟晚舒舒服服吃着糕点卧榻不起,帐篷外,余氏一干人在太阳地里等得干着急。 隔离所外是地形开阔的平地,一眼望去,连颗半人高的树苗都瞧不见,偏余氏又固执地守在外头,不肯上马车。 临近午时,外边日头正是毒辣的时候,不过半个时辰她便已有些头晕眼花。 “夫人!” 眼前一阵晕眩,她直接歪着身子倒了下去,丫鬟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又扭头去招呼其他人。 “快,快将夫人扶到一旁!” 众人看了一圈,也就隔离所的栅栏底下有点阴影,当即将人扶到那里放下。 丫鬟拿团扇快速扇了片刻,余氏的意识恢复清明。 “依依,有依依的消息没有?” 丫鬟摇摇头,面上满是数落,“夫人,这般热的天气,大小姐也不将我们请到里头去等候,您方才都晒晕了,若是中了暑气,那可该如何是好?” 余氏也想跟着她骂两句,但念着凤依依的身子,还是作罢。 咬咬牙,作势便又要起身,“扶我起来,我再过去看看。” “夫人!” 丫鬟还想做声,却被余氏一记眼神止住,只好欠身将她扶了起来。 门口守卫站得笔直,丝毫未有将她们放进去的意思,二人趴在栅栏上看了好一会儿,却见玉屏捏着盘子从帐中出来,片刻又端着满满一盘水果折了回去。 余氏当即狐疑皱眉。 “方才你可曾看见了?那小贱人进的是这间帐篷对吧?” 丫鬟点头,“是呀夫人,咱们方才好几双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这间没错!” 得了肯定,余氏面上狐疑却是更甚。 “那贱人不是替依依诊治去了,小蹄子往里头送水果做什么?诊治还用得上水果了?” 丫鬟闻言也是一怔,眼珠转了转,又自以为聪明出声,“夫人,没准是端进去给二小姐吃的呢!二小姐吞蜡必然伤了喉咙,吃点水果润润嗓子也是应该的呀!” 余氏顿了顿,竟是面露惊喜,“这么说,依依是已经醒了?” 丫鬟附和点头,“想必是醒了,不然也无需用得上水果呀,奴婢瞧着好像还有西域进贡的蜜瓜呢!” 这话落在余氏耳中却有些变味,斜她一眼,粗声强调。 “不就是点水果,依依娇贵,吃些也是应当的!那小贱人何需用得上这般好的东西!” “是是,夫人说的是!” 二人轻哼了声便得意地退回去,这一等,就等到了午膳的时候。 凤吟晚喝完最后一口鲫鱼豆腐汤,掂起帕子沾了沾唇角,下一瞬,守卫便已从外头进来。 “启禀王妃,外头那妇人叫属下前来询问,凤府二小姐是否已经脱离了危险,属下该如何作答?” 若非是被催得烦了,守卫自然也不会来,现下询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只等凤吟晚的意思。 估摸着时间也已经差不多了,凤吟晚点点头,“叫看押的守卫给凤依依灌下疟疾汤药,而后便抬出去吧。” 隔离所的病患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一直把她关在这也不是办法,放回去,没准她就会有新的动作。 “是。” 守卫得了意思便退下,玉屏闻言却有些不解。 “小姐,她害您染上疟疾,就这么放过她,是不是太便宜了一些?” 凤吟晚摇摇头,“这事没这般简单,我总不能真一剑劈了她。” 凤依依背后,定然还有隐情。 玉屏似懂非懂点点头,不等再开口,外头余氏哭天抢地的喊叫声便已传来。 凤吟晚罔若未闻,正欲起身,帘帐却再度被掀起。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沉寂数日的秦如怜。 小白莲晃着腰肢款款进来,眼神从她的羹碗上扫过,颔首下去。 “王妃,方才墨王府有书信送来,说府上有事急需如怜回去处置,听澜哥哥不在,如怜便特地前来像您请示。” 夜听澜不在,出隔离所便需凤吟晚点头。 先前她撺掇着夜听云来此,宣旨的太监撞见了,回宫后便将此事禀告给了皇帝和太后,皇帝连夜便命人将夜听云押了回去,眼下小白莲自己在这,的确也掀不起风浪。 凤吟晚巴不得她赶紧滚回去,别在自己边上碍眼,当即便颔首。 “秦姑娘要回去可以,不过隔离所中无马车供你乘坐,若是不介意的话,本王妃倒可向守卫借一匹马给你。” 来的时候她和夜听云同乘一架马车,夜听云走了,马车自然也就没有了。 但秦如怜哪里会骑马,凤吟晚这是在故意给她出难题。 岂料小白莲闻言顺从地点了点头,面上却是未见半分不满,“不敢劳动王妃,如怜自行去向守卫借取便是。” 凤吟晚秀眉略略一扬,“行啊,那秦姑娘便自行去借吧。” 说罢美目又转向玉屏。 “玉屏,随秦姑娘一同前去,就说是本王妃的意思。” 玉屏会意,当即点头,“是。” 第196章 这汤药的味道,不对 那厢,凤依依被送出去的时候脸色蜡黄,余氏看了心疼不已,想冲进去找凤吟晚理论,岂料守卫手中的长矛一刺,直接便将她挑了个四脚朝天。 “夫人!” 下人们被吓得纷纷涌上前,还不等伸手去扶,余氏便已轱辘着爬了起来。 “告诉凤吟晚那小贱人,这事儿没完!” 发狠似的丢下这句,她便扭头上了马车,“走!” 下人不敢耽搁,当即便上前去驾车,一行人灰溜溜地离开。 许是玉屏跟着的缘故,秦如怜这次倒是规矩,说是去借马匹便也没再整什么幺蛾子,牵过马便随着王府的小厮回去了。 凤吟晚听到这话时手中的药材还尚未理完,点点头便也未再追究。 将军府来的人多,行起路来也慢,马车一路走走停停,将近半个时辰才到城门。 余氏正准备叫人去递腰牌,岂料才掀开帘子后头两匹马便跟了上来,顿了顿,在他们马车旁停住。 “余夫人请留步。” 看清来人,余氏微微一怔,眉心顿时蹙起,“是你?” …… 送走了凤依依,隔离所内便更是清净了,离夜听澜所说的半月之期还剩几日,凤吟晚倒也不着急回去。 “小姐,病患们的汤药已经煎完了,您怎么还在配药啊?” 玉屏送药回来便见她还在拨弄药材,顿时疑惑。 凤吟晚唇角一抿,只开口询问,“汤药病患们可都已喝下了?现下情况如何?” 玉屏点点头,“喝下了,奴婢方才听军医们说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想必这两日便可痊愈了。” 京兆府送来的病患,是隔离所中最后一批。 凤吟晚颔首,随手将药材放入牛皮纸内包好。 回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进宫面圣,眼下姜如墨已被调走,她便更可肆无忌惮地动手“打胎”。 皇帝和太后对她的肚子多般重视,这胎必得落在眼前才能叫他们信服,进宫面圣,便是最好的时机。 眼下还剩两日,她已将催经的药物调制好,只要把控好时机,必能以假乱真。 “知道了,你且收拾着东西吧,待病患痊愈,我们一齐回城。” “是,小姐。” 剩下两日已十分清闲,军营症后初整,夜听澜几乎日日都在那,凤吟晚乐得自在,除了李承焱过来骚扰了一趟,别的时间她都拉着玉屏在帐中下五子棋。 “小姐,又输了……” 玉屏恹恹停住手,俨然已经是输麻了。 看这表情,凤吟晚觉得自己多少是有点欺负人了,“要不,再来一盘?” 谁知她一脸坚定地摇摇头,“不来了,再来您肯定是想故意让着我!”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小姐!” 凤吟晚乐不可支,还想再逗她两句,帘帐却已被掀开。 “在说何事,这般开心?” 夜听澜迈步进来,玄衣之上沾染的薄雾还未散去。 凤吟晚收住笑,当即也正色,“王爷。” 今日是回城之期,他们的东西早就已经收好,就待夜听澜去军营视察回来。 “马车已在外等候,京兆府派了人来押送囚犯,王妃稍后带着玉屏直接上车便可,剩下的事自有人去做。” 他早已将事情安排妥帖,凤吟晚倒也省力了。 点点头,又转眸看向玉屏,“后头的汤药可煎好了?去端来吧。” “是。” 玉屏不疑有他,点点头便往外去,夜听澜闻言却是一顿。 “病患都已痊愈,为何还要用药?” 凤吟晚面色未改,“臣妾先前曾沾染过疟疾,既要进宫面圣,自然应慎重才是,再喝一碗岂不更是安心?” 这解释倒是合理,但从她嘴里说出来,莫名就有几分牵强。 夜听澜唇角一抿,不等做声玉屏便已将汤药端来,“小姐,已经放得凉了些,您喝吧。” 凤吟晚颔首,正欲伸手接过,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玉手抢先。 夜听澜凑近一瞬,俊脸顿时寒下。 “这汤药的味道,不对。” 未料到他竟这般细致,凤吟晚心中暗暗一紧,又开口,“王爷莫不是忘了,臣妾是孕妇,这药自然与旁人不同。” 她算哪门子孕妇,顶多就是口头上的。 眉心冷厉一蹙,竟是直接仰头喝下。 “王爷?!” 凤吟晚看蒙了。 她这是催经的药!虽说对身体损伤甚微,可你一个大男人,喝这个做什么! 来不及阻止,褐色的汤药便已悉数进了夜听澜口中。 薄唇一抿,他将苦味压下,声线平稳,“本王与你一同进宫,自然也应喝下一碗。” 问题是……她就准备了一碗啊! 为保绝密,她以要离开为由命玉屏煎完后便将药渣悉数倒掉,都这时候了,上哪再变一碗出来! 凤吟晚按了按额角,硬生生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无事……时辰差不多了,臣妾和玉屏先上马车了。” 倒是没再提喝药的事,夜听澜颔首,墨眸自碗底残存的细渣上扫过,嗯声。 从隔离所进宫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原本凤吟晚想掐着点把药喝了,到了御前就可以直接开演,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咬咬牙,只好摸出事先预备的药粉吞下。 入口便是一股子苦味儿,玉屏才放下行礼,转眸便见她一脸苦涩还以为发生了什么。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凤吟晚摆摆手,苦得不想说话。 玉屏见状顿时更担忧了,“小姐,您说话啊,您不要吓我……” 车帘应声被挑起,一股子寒气儿飘进来,凤吟晚一秒变脸。 “没事啊,我很好。” 你看我面容平和,根本就不像苦到受不了的样子啊! 玉屏狐疑,“可是您方才……” 凤吟晚浅浅微笑,“方才怎么了?我很好呀!” 玉屏的小眉毛蹙得更紧了,“可是……” “王妃身子无碍?” 这一句是夜听澜问的。 凤吟晚摇摇头,唇畔笑意又放大几分,“无碍无碍,王爷别听玉屏一惊一乍的,您去快外头指挥吧。” 夜听澜眉心蹙了蹙,迟疑着撤了手。 几乎是帘帐落下的一瞬间,凤吟晚一滴眼泪“啪”的落下来。 “玉屏,水!!!” 救命,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第197章 白白便宜了这姑侄俩 交代完后他们便已动身,马车行进快速,不过大半个时辰便已到了墨王府,夜听澜将守卫遣散,便与凤吟晚同乘一架马车进了宫。 一路上,凤吟晚默不作声,已将到御前的说辞在脑中演练了好几遍。 以为她是紧张,夜听澜沉了沉声,开口安慰,“父皇面前如实回禀,不失仪即可,不必这般紧张。” 凤吟晚唇角微微一抽,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要是叫这人知道她的小算盘,他估计又得气到变形。 见她不做声,夜听澜眉心一蹙,正欲再掀唇,马车却已轻晃着停住。 “王爷,王妃,到了。” 凤吟晚闻声当即起身,“王爷快走吧,圣上都该等急了。” 夜听澜唇角抿紧,只好也起身跟了下去。 二人到勤政殿外时,那日传旨的太监当即迎上来。 “墨王爷,王妃,您二位来得不巧,皇上召了几位大臣正在里面议事呢,一时半刻估计是结束不了,不如您们先去太后宫中看过吧,太后对墨王妃的身孕很是挂怀呢!” 里头阵阵怒斥透过殿门传出来,想也是与三州的疫症有关,凤吟晚点点头,当即也应下。 “多谢公公提点。” “哎,您客气~” 二人转步往后宫而去,岂料才过了回廊,太监又急匆匆追上来。 “墨王爷留步——” 以为是皇帝议事结束,凤吟晚顿住步子,岂料太监歉疚着看她一眼,又看向夜听澜。 “墨王爷,皇上请您进去一同议事。” 得,还是刚才那事。 皇帝特意叫夜听澜前去,想必情况已十分严重。 是以,凤吟晚当即便做做声,“王爷去吧,臣妾去太后宫中等您。” 太监对她这识大体的表现非常赞许,笑了笑,又开口。 “墨王爷,快走吧。” 夜听澜颔首,抬眸来看她一眼,“结束后本王便去太后宫中寻你。” “嗯。” 凤吟晚点点头便径直往后宫而去。 先前在马车上吞下的药粉已经起效,没两步她便觉小腹一阵坠痛,面色顿时有些发白。 正准备坐到一侧的石凳上缓缓,岂料还未等上前,一名宫女却突然走近。 “墨王妃,皇后娘娘请您到宫中一叙。” 皇后? 凤吟晚眉心一凝,抬眼便见来人正是皇后宫里的盼儿。 先前在寿康宫给她端山楂糕的,就是这个盼儿! 眼底寒色无声蔓上几分,凤吟晚直了直身子,开口嗓音微冷。 “本王妃才从隔离所回来,正要去太后宫中请安,皇后娘娘这般着急命我过去,可是有何要事?” 她前脚才进后宫,后脚这宫女便已出现,皇后这算盘都光明正大打到她面前来了。 见她搬出太后,宫女倒也不恼,福了福身子又道,“奴婢只是传达皇后娘娘的意思,并不敢过问主子之事,太后眼下正由云王殿下陪着在凌华殿诵经,墨王妃先到宫中一坐也不迟。” 太后诵经去了? 那还真是巧。 凤吟晚唇角一勾,当即也颔首,“皇后这般盛情,如此,本王妃倒是却之不恭了。” 宫女暗自撇了撇嘴,迈开步子,“墨王妃,走吧。” 凤吟晚到了长乐宫才发现,秦如怜竟也在此。 几日不见,小白莲现下依偎在皇后身边,倒真像是得宠之人。 长睫才垂了垂,凤吟晚迈步上前,“臣妾见过皇后娘娘,不知皇后娘娘专程叫臣妾前来,所为何事?” 她腰脊挺直,只象征性地福了下身子,皇后见状眼色暗暗一动,开口面上却是淡笑。 “墨王妃此行奉命前去诊治恶疾辛苦了,本宫听闻你今日进宫,想着皇上现下正在为国事烦忧,便命盼儿去将你请了来。” “赐座。” 宫女闻声当即去将椅子搬来,凤吟晚也不客气,道了句谢便径直落座。 “墨王妃怀孕本就辛苦,此番却又不顾身体前去替病患诊治,本宫和皇上都觉你深明大义,不愧为镇国大将军之女。” “只是……一去数日,你这身子可还好?” 话里话外听着都是关切,可那眼神却叫人极不舒服。 凤吟晚点头,面上也是滴水不漏,“多谢娘娘关怀,臣妾一切安好。” “王妃总是这样。” 秦如怜适时开口,“姑母您有所不知,如怜在隔离所陪伴了几日,见到病患都已吓得不知所措,王妃却日夜守候,还不慎染上了疫症,实在叫人担心。” “疫症?” 皇后面色变了变,“那疟疾是何等恶疾,墨王妃……” “皇后娘娘不必担心,臣妾的病症早已治愈,为保险起见,今日入宫前还曾服过汤药。” 她的身子本就有许多药物加持,替病患诊治时又极注重消毒,那点病症早就好了。 皇后宫里的香呛得她难受,凤吟晚正琢磨着要不干脆在这小产得了,还能顺道甩个锅,岂料皇后却像是知晓了她的心思一般,又开口。 “那便好,亲眼见到你本宫便也安心了,这时辰太后想必已经从凌华殿出来,墨王妃有孝心,本宫也不好强留,改日本宫再请你来宫中一叙。” 赶她? 凤吟晚抿唇酝酿了两下,然除了小腹时不时传来的阵痛以外,她这衣裙整洁如新,根本就不见半点异样。 可恶,还没到时候。 白白便宜了这姑侄俩! 微不可察叹口气,她只好起身,“臣妾告退。” 长乐宫与寿康宫离得不远,只不过现下太阳毒辣,凤吟晚果断就选择了绕路走。 临近午膳,各宫的奴才都已回宫,故此除了碰见个提着食盒的宫女,路上倒也没什么人。 没两步,小腹的痛意便又传来,凤吟晚一手扶上宫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咬咬牙。 “不争气啊你,刚刚在皇后宫里怎么就不……” 话未说完身后却是一道寒意骤然逼近,凤吟晚虽身子有些不适,但反应还算迅速。 眉心一凝,当即侧身避开。 “敕啦——” 是衣裙被割破的声音。 余光中锐利的寒光一闪,急速逼近,凤吟晚心中一紧,想再度闪身躲避,腿脚却不受控制有些发软。 一时间,僵在原地无所动作! 第198章 是墨王妃 “敕——” 刀刃毫无意外落下,却是劈在了她的左肩,衣裳被割破,霜白的中衣顿时便映出道血痕。 凤吟晚迷乱的意识因为这下锐痛有片刻回神。 “什么人!” 极快转身,后颈却率先落下一掌,还未等她看清刺客的样貌,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死……死人了!” 寂静的宫道上,一声凄厉的尖叫骤然传开,宫女抱着食盒连滚带爬地跑开,却是还未等再出声,迎面一股大力骤然踢在膝盖,顿时便将她踹倒在地。 “放肆!贵妃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若是惊扰了娘娘圣驾,小心皇上砍了你的脑袋!” 看清面前之人竟然是丽贵妃,宫女面上又是一白,当即从地上爬起来跪好。 “贵妃娘娘恕罪,贵妃娘娘恕罪!奴婢一时惊吓手足无措,绝不是有意惊扰您啊……” “还敢顶嘴!” 掌事宫女双眉一横,当即便要上前掌嘴,轿辇之上,丽贵妃却是温温出声。 “云袖。” 宫女应声退下,丽贵妃含了三分病弱的水眸扫过下头跪着的宫女,掀唇,“后宫之中禁止喧哗,你是哪宫的宫女,方才为何大呼小叫?” 丽贵妃在后宫,位同副后。 宫女不敢耽搁,当即便做声,“回贵妃娘娘,奴婢是毓秀宫的宫女,方才去御膳房取餐食路过此地,谁知却……却见着一个死人躺在地上,惊慌之下,这才一时手足无措,忘了规矩……” “荒唐!光天化日之下,宫道之上何来的死人!我看分明就是你冲撞了贵妃娘娘还不肯承认,愉贵人素日就是这般教你们的?!” “姑姑,奴婢不敢撒谎啊,前头……前头碎石那里,的确有一个死人!” 她惊惶摇着头,身子已然抖做筛糠,看着倒不像是在说谎。 丽贵妃眼眸抬起几分,见碎石那处的确有抹暗影,当即颔首。 “过去看看。” “是。” 云袖应了声,当即便往前去,才一走近便见着昏迷在一旁的女子,面色顿时一变。 “娘娘,的确有个人,是个女人。” 是个女人,却又不是后宫里的女人。 丽贵妃柳眉暗暗一蹙,“过去。” 下人抬着轿辇上前时,云袖已将地上的女人扶了起来,宫女见状当即颤声。 “贵妃娘娘,奴婢当真未曾骗您啊,这女人……” “墨王妃?!” 宫女分辩的话还未说完,丽贵妃却因看清了凤吟晚的面容而神色骤变,眉间一凝,当即命人落轿。 “快落轿,本宫亲自下去看看!” “嗻。” 轿辇落下的一瞬间,丽贵妃便已从锦座上冲了下去,云袖见状面上一惊。 “娘娘……” “墨王妃受伤了?!” 凤吟晚肩头那一刀深入骸骨,现下汩汩冒着血,大半个上身已被染透,难怪那宫女方才唤她是鬼! 血还是热的,定是才受伤没多久,眼下只是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丽贵妃眼底一凝,当即抬手将人接过,“本宫先将她带回去,你速命人去传太医!” 云袖不认得凤吟晚,却也知晓墨王妃的名头,闻言微微一怔,开口却是迟疑。 “娘娘,墨王妃身为命妇,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后宫之中,还受了这般重的伤,此事可否再……” 丽贵妃承宠多年,皇后心中不满虽未言明,私下对她们却多为针对。 眼下凤吟晚受了伤,却又恰巧出现在春和宫附近,难保不是别有用心之计。 丽贵妃自然也知晓。 “顾不得那么多了,速去请御医前来!” “是。” 宫道的尽头便是春和宫,前脚宫女才将凤吟晚从轿辇上扶下来,后脚云袖便已带着御医前来。 “微臣参见贵妃娘娘。” “赵太医请起,本宫方才在宫道之上遇见墨王妃受了重伤,你快上前看看,该如何诊治。” 饶是资历甚高的御医,见着那般伤口亦是面色一变。 “娘娘,墨王妃这……” “尽心诊治。” 御医见状也知不该多问,颔首行了一礼,又道,“请娘娘命人将墨王妃移入殿内。” 她肩上这伤若要诊治必得将衣物剪开,外头人多眼杂,委实不算合适。 几人合力将凤吟晚抬到了主殿的小榻上,御医颤颤巍巍跟在后头,才欲上前,春和宫的宫门却骤然被破开。 丽贵妃面上神色变换一瞬,云袖便已带着太监们出门而去。 见着是皇后,眼底凝色再添几分,“皇后娘娘突然登门,不知……” “让开!” 话未说完便已被皇后冷喝着打断,“宫中有刺客出没,本宫正在率御林军彻查六宫,丽贵妃呢,为何这般时辰却不见她?” 她身后跟着秦如怜和一众宫女太监,更有御林军从旁护卫,云袖不敢放肆。 “回禀皇后娘娘,贵妃现下正在殿中小憩,请娘娘稍等片刻,奴婢这便去叫娘娘起身。” “放肆!” 皇后还未开口,她身后的大宫女便已出言。 “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亲临春和宫,丽贵妃一介妃嫔,不亲自出来相迎便已是失了礼数,竟还敢叫皇后娘娘在外等候,是将自己当做这后宫的主人了不成!” “素惜这话说得,倒是叫本宫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太后如今身体康健,处理后宫之事自然不在话下,本宫一介妃嫔,岂敢如此不孝不敬,越到太后她老人家头上去?” 被她用太后压了一头,皇后面上一阵沉郁,当即又缓声开口。 “丽贵妃,本宫身为皇后有责保全后宫安危,现下宫中出了刺客,阖宫都要进行搜查,妹妹你一向是识大体之人,此等大事想必定会全力配合。” 丽贵妃颔首,“皇后娘娘的命令,臣妾自然会好生配合,只是刺客有没有尚且不知,病患宫中倒是有一个。” “哦?” 皇后眉眼暗暗一扬,面上倒丝毫未见意外,丽贵妃勾唇,挥手命众人退下。 “娘娘进去一看便知。” 皇后带人进去之时,御医正在替凤吟晚清理伤口,周围沾了血的布条已被剪开,正露出其下骇人的刀伤。 皇后眼底暗色极快一闪,开口嗓音却是惊异。 “是墨王妃?!” “丽贵妃,这是怎么回事?墨王妃为何会这般样子出现在你的宫中?!” 第199章 你也遇刺了? 这一句,俨然是在讯问。 早就料到如此,丽贵妃面色微微一变,眸光无声地转过几分,“臣妾正要向皇后禀报此事。” “哦?” “云袖。” 方才的宫女还被压在外头,丽贵妃一个眼神,云袖当即便将人带了进来。 皇后见状眉目微微一动,淡声,“丽贵妃这是何意?” 这宫女倒是有几分眼熟,但,绝非是春和宫之人。 丽贵妃颔首。 “不敢欺瞒皇后,臣妾方才是在宫道上偶遇墨王妃的,毓秀宫的宫女取膳时经过,最先发现了此事,当时墨王妃已被歹人刺伤,昏倒在路旁。” “这便是毓秀宫的宫女。” 宫女闻言身子一颤,抬眼正对上皇后威严的眼神,当即又瑟缩回去。 “奴……奴婢毓秀宫菱香,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闻言微微一滞,当即也了然,“菱香?你是愉贵人身旁的宫女?” 毓秀宫地处偏僻,愉贵人又是个不得宠的,这宫女要去御膳房取饭食,倒的确会经过此处。 眼中暗芒一闪,开口更为森严。 “抬起头来,本宫有话要问你。” “是。” “方才丽贵妃说是你率先在宫道上发现墨王妃的,当时到底是何情形,你可曾看清是何人伤了墨王妃?” 菱香摇摇头,“回皇后娘娘,奴婢经过时墨王妃便已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周围并无歹人的踪迹。” 暗暗看了丽贵妃一眼,又道,“奴婢当时惊慌失措,并不敢上前多看,是贵妃娘娘恰好经过,而后才将墨王妃带回宫中诊治的。” 这话侧面便印证了,凤吟晚的伤与春和宫无关。 皇后面色骤然一沉,正欲做声却被丽贵妃率先打断。 “臣妾正要问起此事,皇后娘娘方才说要抓刺客,这刺客可正是刺伤墨王妃之人?” “臣妾从发现到将墨王妃带回宫,也不过一刻的功夫,皇后娘娘率御林军来得如此迅速,难道是早就知晓此事?” “丽贵妃!” 这一声严喝已是十足的不悦。 皇后面上沉了几沉,冷声开口。 “皇上不顾龙体忧心朝事,本宫方才是要去御膳房寻银耳莲子羹!” “岂料在宫道之上,一名刺客手持钢刀突然扑向本宫,若非周文全护驾及时,现下躺在长乐宫的便是本宫。” 周文全便是长乐宫的总管太监。 未料到此事,丽贵妃闻言眸色一闪,当即颔首,“是臣妾唐突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看她一眼,开口嗓音却是放缓。 “不知者不怪,丽贵妃你也是无心的,本宫又怎会怪罪。不过,若依菱香方才所言,行刺墨王妃之人,与行刺的本宫的定时是同一人!” “光天化日之下,此贼在后宫竟敢如此猖獗作恶,本宫定要将此事禀明皇上和太后,从严彻查到底!” 这话倒是义正词严。 丽贵妃颔首,正欲开口却又听她话锋一转。 “好了,此事自有御林军去办,眼下最重要的,是确定墨王妃的身孕是否无恙。” 扫了眼边上的御医,皇后径直安排,“正巧赵太医在此,便由你来替墨王妃诊脉吧。” 那般大一道伤口她视而不见,开口却只关心凤吟晚的肚子。 御医闻言微微一怔,不等做声,太监尖细的嗓音却已自外头传来。 “太后娘娘驾到——” 话音将落太后便已由夜听云扶着快步进门,皇后微微一顿,当即率众人欠身下去。 “臣妾等见过太后。” 满屋子的人齐刷刷跪了一地,太后却无心于此,拨开众人径直朝榻边走去。 “墨王妃呢?她的伤势如何?” 方才回寿康宫平的路上便听宫女高呼凤吟晚遇刺之事,她一路同夜听云快步而来,眼下见着这般阵势,神色顿时更为凝重。 话音未落,凤吟晚肩上骇人的伤口便已尽显眼前,太后面上骤然一白,当即便有些身形不稳。 “皇祖母!” 那伤口叫夜听云也有些心惊。 谁比他还讨厌这女人,竟对她下这般狠手! 眼疾手快将太后扶住,又看向一旁站着的御医,急声,“还愣着做什么?快给三嫂诊治啊!” 御医闻言正要点头,动作却被皇后打断。 “母后,墨王妃腹中还怀着皇裔,当务之急,是要先确定胎儿无异啊。” 凤吟晚和皇室血脉,太后看重的自然是后者。 夜听云却是不满出声,“皇嫡母这话儿臣并不赞同,三嫂伤得这般重,若不及时诊治,即便腹中胎儿无恙,出了意外又当如何?” “人命关天,左右那胎儿就在腹中,待治好伤口后再看也无妨!” 他的话在太后心中自是有些分量,闻言当即也颔首。 “墨王妃的身子不能有事,赵太医,快些救人。” 这话简直救御医于水火。 “是!” 诊脉的事被压下,皇后心有不满,暗暗朝榻上看了一眼,只得随太后一齐退到屏风外等候。 那一刀砍得深,连经脉都被斩断几分,御医在里头忙得满头大汗,足足半个时辰才将凤吟晚的伤口止住。 内里沉寂得无半点多余响声,外间气氛却更是凝重。 “皇后,好端端的,后宫怎会出这等事?” 太后沉声开口,面上威严尽显。 皇后闻言当即起身跪了下去,“母后恕罪,此事的确是臣妾之过。臣妾原本也是顾念墨王妃的身子才请她到宫中小坐,不料她离开后竟出了这等事……” 凤吟晚去过长乐宫的事是瞒不住的,与其叫太后从旁人口中听说,倒不如她自己亲自说出来。 太后闻言面色果然沉下。 “墨王妃曾去过你宫里?” 皇后点点头,不等再做声,身后的宫女却已跪了下去。 “启禀太后娘娘,方才您和云王殿下在凌华殿诵经,外头天色炎热,娘娘担心墨王妃的身子,故此才吩咐先将墨王妃请去宫中小坐。” “墨王妃从长乐宫离开时并无任何不妥,遇刺之事实乃歹人所为,何况娘娘方才也遭遇了那刺客……” “素惜,住口。” 皇后厉声喝止,宫女正欲再开口,太后却已抬眼看过来。 “怎么,皇后,你方才也遇刺了?” 第200章 凤吟晚,本王来迟了 皇后闻言当即便要否决,岂料宫女的话却更快一步。 “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方才正要去给皇上送银耳莲子羹,岂料在宫道上那刺客突然冲上前,所幸有周文全从旁挡下,是这才未叫那刺客伤及娘娘。” “不过娘娘总归是受了惊吓,现下脸色还有些不好……” 皇后的脸色的确有些不好,看着倒不像是装出来的,太后面上果然一阵震怒。 “混账!是何等逆贼,竟敢在后宫如此猖獗,御林军何在,难道是摆设吗!” 她气得面色都有些涨红,夜听云见状连忙出言安慰,“皇祖母莫要动怒,万事当以身子为重。” “母后,臣妾自认有失职之责,不敢妄自为己分辩,只在此恳请母后恩准臣妾彻查六宫,将那元凶首恶揪出来,以慰墨王妃受惊之心!” 太后缓了口气,闻言当即点头,“事关重大,皇后你务必严查到底,给哀家和后宫一个满意的答复!” 此话掷地有声,落地的一瞬间,屏风便已被撤开。 一众关切中,赵太医快步退出来。 “启禀太后,墨王妃醒了。” “醒了?!”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夜听云率先回过神,当即便扶着太后往里去。 说是醒了,其实凤吟晚仍旧躺在榻上,只意识稍稍恢复了几分。 她左肩上那道伤口现下已被缠住,雪白的纱布裹了数层,缝隙之中却仍有血迹隐隐渗出来。 太后关切着上前,竟是直接拉过她的手。 “好孩子,你现下感觉如何?” 肩上的伤口实在太痛了,凤吟晚扯了扯唇,弱声,“多谢太后关怀……孙媳无事……” 一句话出口,额角已渗出层细密的冷汗,太后看着她隐隐发白的脸色,心中又是一紧。 “好了,你先莫要说话了,刺客的事哀家已经命御林军去查了,现下你伤势严重,能醒来已是不易,先叫御医给你诊诊脉吧。” 皇后闻言当即出言附和,“是啊墨王妃,如此太后和本宫便也能安心了。” 凤吟晚现下虽动弹不得,但她清楚的知道药效还未完全激发。 还要再等等。 眼见御医越走越近,她两眼一翻白便准备开始装晕,岂料还未等动作,却被一道突兀的嗓音骤然打断。 “等……等等!” 夜听云两眼死死盯着她的手腕,面上一阵僵硬。 差点忘了,女人现下还是假孕呢! 眼下姜如墨已被派遣出去,若要诊脉必定得叫旁人来,可是……这一诊不就露馅了吗! 他叫停的声音太过突兀,太后闻言转头看过来,顿时疑惑。 “云儿,怎么了?” 夜听云尬住了。 一时编不出什么理由,他暗暗咬牙咬了几下,目光瞥向榻上的凤吟晚,灵机一动。 “皇祖母,男女有别,三嫂又是宫外命妇,既然她现下已经醒了,那叫她自行诊治便是,就不必再麻烦赵太医了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毕竟自己的身子自己最了解,三嫂又医术高明远非旁人所比,您说是吧?” “这……” 这说辞多少是有些牵强,但也勉强能说得过去。 太后有一瞬犹豫,不等点头,却又被皇后出言打断。 “云王这便是说笑了,若说男女有别,墨王妃的身子素日都是由姜太医调理的,为何换做是赵太医便多了此等规矩呢?” “这……” 夜听云面上有一瞬发白,“姜太医是皇祖母亲自任命给三嫂安胎的,赵太医怎能与他一样!” 这反应落在皇后眼中,眼底的探究却更为明显。 想到秦如怜同自己所言,眼神一闪,当即又开口,“本宫知道了,云王这是怕赵太医的医术不如姜太医。” “云王不必担心,赵太医是太医院有名的妇科圣手,本宫当年诞下大王爷之时,便是经了他的手。” 她这话表面上看着温和,实则却是在步步紧逼,凤吟晚眸色一暗,眼底无声地凝住几分。 方才她恢复意识起,诸如此类的话便已听到了几番,皇后似乎,对叫御医给她诊脉一事十分执着。 难道……她是察觉到了什么? 心中骤然一紧,不及再细想,思绪却又被打断。 “皇嫡母,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夜听云硬着头皮出声,梗着脖子面色涨红。 眼神暗暗在皇后身上打了个转,恨恨咬牙。 母妃说得没错,这老女人果然难缠得很! 再看榻上的凤吟晚,气若游丝,哪还像是有力气起来并肩战斗的样子! 太后自然也能察觉她的不易,俨然已有些被皇后说动。 “云儿……” “皇上驾到——” 太监尖细的一嗓子,直接便将众人的动作打断。 夜听云闻言额角一颤,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怎么连父皇也来了!这女人……也太倒霉了吧! 不及反应,皇后便已起身颔首。 “臣妾参见皇上。” 直至看到那抹明黄背后交叠的玄衣,夜听云心中才是一松,面上当即转喜。 “父皇,三哥!” 皇帝看他一眼,上前竟是扶住了丽贵妃的手。 “皇后也起来吧。” 饶是凤吟晚躺在榻上起不来,并且很难开口,但这不妨碍她用生命看八卦。 见着皇帝这般光明正大的偏袒之举,心中不免也有些震惊。 看来宫外盛传皇帝宠爱丽贵妃之事,绝非是空穴来风。 “是。” 皇后对此倒像是早就习以为常,应了声当即便起身。 凤吟晚还想在追着看看她的脸色,头顶却是一片阴影落下,寒意突袭。 目光在她左肩的伤口上凝滞几许,夜听澜薄唇一抿,俊颜顿时沉下。 “王妃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句也分不清是在问御医还是其他人,殿中气氛一时凝固,夜听云见状连忙开口。 “三哥,宫里出了刺客,三嫂她被砍了一刀,才刚刚醒来不久。” 后宫动静搞得这般大,连御林军都已出动,刺客之事夜听澜自是有所耳闻。 只是,他不知凤吟晚竟会伤得这般严重! 覆在手背上的力道不住收紧,凤吟晚被捏得生疼,唇角一声破碎的闷哼才溢出来,下一瞬,那力道便又陡然放轻。 “凤吟晚,本王来迟了。” 第201章 局势突转 这一句温言却好似有千斤重,源源不断的暖意贴着他的掌心穿过来,凤吟晚心中一动,费力摇了摇头。 不等再做声,皇帝关切的声音便已响起。 “你身子也还未好全,别站着了,坐下吧。” 刚刚被塞了一嘴狗粮的夜听云身形一顿,顿时感激得热泪盈眶。 “儿臣多谢父……” “云袖,快去给你家贵妃搬张椅子来。” 感动的话还未说完,便已被皇帝无情打断,夜听云狠狠怔住,直接一秒石化。 这话哪是对他说的啊,这分明就是对他母妃说的! 呜呜呜,为什么一只狗要被连续杀两次! 伤自尊了,走了! 安置好丽贵妃,皇帝越过他,径直迈步上前,“母后,如何?墨王妃腹中的胎儿可有大碍?” 这个问题正中要害,皇后当即做声。 “皇上来得正是时候,方才墨王妃才苏醒不久,姜太医不在,臣妾与太后正说要叫赵太医给墨王妃请脉呢。” 这话出口,不止夜听云,连夜听澜面上的寒意都加重了几分。 皇帝面前,恐怕更是说不出半个不字。 果不其然,皇帝闻言当即颔首,“是得请过脉才能放心,澜儿,你也莫要只顾着心疼自己的王妃了,叫赵太医上前替墨王妃看看。” 夜听澜立在榻边,却是分毫未动。 御医被挡在后边迟迟无法上前,皇帝见状眉心一蹙,又唤了一声,“澜儿?” 这一声已是暗含几分不悦,夜听澜却仍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不肯退开。 夜听云从旁看得心惊肉跳,正欲上前拉他,夜听澜却率先一步松了手。 “父皇,您唤我?” 这话多少是有些敷衍。 皇帝不满地看他一眼,沉声,“退下。” 不敢怠慢皇命,没了阻碍御医当即便上前,才将诊巾搭上凤吟晚的手腕准备跪下去,一旁宫女的惊慌声却突然响起。 “血!墨……墨王妃流血了!” 说话的是丽贵妃宫里的小婢女,她站在凤吟晚脚朝向的那侧,方才众人的注意一直在凤吟晚身上,所以并未注意到她。 现下见她突然做声,太后脸色一沉,当即呵斥出声。 “混账东西,说什么晦气话!” 怀孕之人最忌讳的便是见红,凤吟晚方才受惊又受伤,状况已十分叫人担忧,太后自然听不得这种话。 面上一阵动怒,当即便要叫人将她拖出去,岂料吩咐的话还未出口,那厢皇后身边的素惜便已惊愕出声。 “墨王妃……见红了!” 这话出口的一瞬间,她便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太后面上猛地一颤,当即便扭头去看。 为了今日好办事,凤吟晚特地穿了一袭浅色衣裙,这尤其这裙子还是丝质的软缎,沾上一丁点儿的血迹都极其明显。 太后匆促凑过去,果然便在她裙下瞥见一抹鲜红,一瞬间,面色骤变。 “赵太医!墨王妃的身孕这是怎么回事!” 凤吟晚见状也知奏效,眉目一蹙,正准备装一装痛苦万分的样子,岂料小腹突然传来的一阵骤痛,却让她直接便昏了过去。 殿中瞬间乱作一团,意识消散前,耳畔夜听澜的急呼在一众嘈杂中尤为明显。 …… 凤吟晚醒来时,身子已然换了地方。 房顶的雕梁画栋尤为不菲,连那抹天青色帐幔都极为华贵,故此,她推断自己现下还是在宫里。 下腹剧烈的阵痛早已消失,想起身,浓烈的晕眩感却急速传来,顿时叫她有些头重脚轻。 房中没有夜听澜的身影,夜听云也不在,太后等人更是不知所踪,凤吟晚叹口气,只好作罢。 外头烛火颤颤,不时还有嘈杂传来,她凝神听了半晌却只辨出两个字。 叛逃。 这俩字听着十分严重,却是和今日的事如何也联系不起来,她蹙眉想了半晌,还是选择放弃。 今夜宫里似乎很是热闹,外头人影跑来跑去,却无一人进来管她,脑中阵阵的晕眩感再度传来,凤吟晚索性就又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是被外头一阵嘈杂吵醒的。 “公主,墨王爷吩咐了不准人进去,您还是……” “让开!不过是见了红,这般时辰早便该醒了,就她娇贵不成!” 这声音娇纵跋扈,不及她细细分辨房门已被一股大力破开,凤吟晚侧目,便见一抹堇色衣裙趾高气昂进来。 是夜紫韵。 四目相对,夜紫韵唇角一翘,冷哼,“本公主便说,她这不是已经醒了么。” “公主……” 宫女弱弱追进来,见凤吟晚醒了也是一怔,却是不敢再出言阻拦。 “本公主与墨王妃有话要说,还不快退下!” “是。” 不敢看凤吟晚,宫女点点头,当即便退了出去。 宫里到底是不比王府,凤吟晚也没指望她能将夜紫韵拦下,抿唇收回眼,美眸缓缓阖上。 “本王妃身子不适,现下恐无法和清韵公主说话,公主还是请回吧。” 这女人竟敢出言赶她! 夜紫韵冷冷嗤了一声,当即便迈步上前。 “身子不适?” “你那父兄在前头打了败仗,父皇和哥哥为了此事正焦头烂额,你倒是有闲心,现下这般时候还能睡得着觉!” 她就站在自己面前,这话一字不落便传入耳中。 凤吟晚面上一滞,猛然睁开眼。 “你说什么?” 她起身的动作太过迅猛,肩上伤口被扯动,当即便又有鲜血沁出。 夜紫韵见状唇角一扯,开口嗓音却更是轻蔑。 “本公主说,你那父兄有辱皇命,统帅五万兵马却仍就战败,根本配不上父皇的厚望!” “什么镇国大将军,什么年少英才,连区区一个蛮夷都打不过,真是给我们靖朝丢脸!” 这话字字珠玑,令凤吟晚面上血色又失几分。 “不可能!” 明明先前夜听澜还同她说过,凤老将军和凤靖元势如破竹,此战已近告捷。 不过是过了几日,局势怎会突转至此! “有什么不可能的,父皇现下还在勤政殿与哥哥及诸位大臣商议此事呢,你若是不信,大可自行前去看看!不过,父皇准不准你进去还需另说呢!” 肩上有剧痛阵阵传来,凤吟晚俏脸发白,却只觉浑身泛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02章 孩子是谁的? 夜紫韵睨她一眼,面上尽是嫌恶之色。 “真是晦气,你们凤家的事可别沾上我们!眼下哥哥正得父皇器重,若是要被你们连累,本公主定会禀明母妃,叫哥哥提前休了你!” 提前休了她?她倒是真敢说! 凤吟晚抿了下隐隐泛白的唇角,脊背挺直。 “清韵公主好大的口气啊,本王妃与王爷的婚事乃是圣上御赐,我二人尚且都无法擅自和离,容妃娘娘却轻易便能做主?” 先前夜听澜盛怒之下虽给她下过休书,然此事不闹到御前,那休书便等同于一张废纸,纯纯是用来折她脸面的。 美目微寒睨她一眼,又掀唇,“不知容妃娘娘这是做的哪门子主,可是清韵公主你的主?!” 她嗓音凛冽,带了十足的寒意,夜紫韵听得面色一变,眉眼当即挤到一处。 “你嚣张什么!不过是个败军之将的女儿,你真以为父皇会对你那般看重!本公主可是……” 施威的话还未说完,太监尖细的嗓音便已从外头传来。 “太后娘娘驾到——” 房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瞬时被打断,夜紫韵眼神闪了闪,当即从榻边退开。 “皇祖母。” 这一声柔柔细细,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太后淡淡扫她一眼,径直抬眼看向榻上的凤吟晚。 “墨王妃,你醒了?” 方才与夜紫韵对峙消耗了不少气力,凤吟晚现下白着一张俏脸,模样竟是比昏厥之前还要憔悴。 太后眼色一暗,再看向夜紫韵时,眼神中分明就多了几分警告。 “孙媳参见太后。” 她说着还作势要起身下榻,太后见状当即叫人叫住。 “罢了,你身子尚且十分虚弱,便勿要多礼了。” 凤吟晚点点头,身上的确没有多余的气力。 眼神从她眉间浓重的忧虑扫过,太后默了默,又道。 “墨王妃,自古以来胜败便乃是兵家常事,此番你父兄虽在前线吃了败仗,然我朝将士勇猛,现下已退到临关城中严守,蛮夷粗鄙,有勇无谋,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你也不必过于担忧。” 这话,便是印证了父兄兵败之事。 凤吟晚心中一震,顿时便有些轻颤。 不等做声,手腕便已被太后拉过,“你医治疟疾诸多劳累,今日又在宫中遭了刺客,现下当保重好身子才是,你腹中的孩子可是哀家的嫡曾孙,千万要慎重呐。” 凤家若有事,凤吟晚的肚子便是免死金牌。 太后有意叮嘱,然凤吟晚的思绪却只落在了“孩子”二字上,秀眉顿时蹙起。 什么孩子? 按照她的计划,应当是见红之后不慎“小产”,虽然过程出了纰漏,半路冒出来一个刺客,但御医也该发现她已无脉象,怀孕这事便该揭过了。 可是……太后现下怎还叮嘱她注意身子,难道御医并未将此事上报?! 满腹的疑问化作眉心紧蹙,私以为她是在担心孩子的事,太后当即又出言宽慰。 “放心吧,赵太医已经看过了,你虽受惊见了红,但肚子里的胎儿并无大碍,想来这还是得益于你素日用下的诸多补品,回头哀家再命人从库房中挑选些给你送去。” 凤吟晚成功被这番话雷住了。 她肚子里的……胎儿? 不是,这庸医不会误诊了吧?! 眼睫极快一错,她当即便抬手搭上自己的脉,这不搭不知道,一搭却是直接吓了一跳。 仗着有手镯给的灵药,身子这方面她一向粗枝大叶,近日又一直被疟疾的事缠着心神,不曾想一个不注意,竟真的有了身孕,而且还是两月有余! 这…… 脑中一连震了几下,却又猛然发觉不对。 两个月前她与夜听澜还未行房事,这身孕……难道竟是那次! 一个隐秘的想法从心底冒出来,凤吟晚面上一阵发白,顿时僵住。 这脸色实在不好,太后见状只以为她是身子不适,当即又开口叮嘱。 “好了,你身子尚未恢复,今夜便宿在九州香榭吧,待明日好些了再与澜儿一同回府也不迟。” 九州香榭,是夜听澜在宫中时的居所。 凤吟晚麻木点头,“是。” 太后说罢便带着人离开,起身时还专程将夜紫韵一同叫了出去。 紧闭的房门将动静隔绝,凤吟晚总算松了力。 今日发生的一切宛若一团厚厚的迷雾,件件都超出了她的预想,甚至,还牵扯出了一颗新雷。 穿过来之后杂七杂八的事情堆成了山,若非今日又提及身孕一事,她都快将那夜的事情忘诸脑后。 所以,那男人到底是谁! 纤指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想到夜听澜,凤吟晚心中倏地一窒。 她昏过去之时众人都在场,既然太后知晓身孕之事,那夜听澜想必也已知晓…… 这么大一顶绿帽坐实,他定当无比震怒。 心头微微一颤,凤吟晚抿唇,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 思绪纷乱间,宫女端着汤药进来。 “王妃,这是赵太医开的安胎药,您趁热喝了吧。” 先前不知道的时候未曾在意,现下知道了,凤吟晚便也谨慎起来,至少,为了替凤家留下一块免死金牌,她这肚子觉不容有异。 细细辨过碗中汤药,她仰头喝下,开口却是问夜听澜的行踪。 “王爷可曾说过何时回来?” 这事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颗雷,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两句。 宫女闻言却是摇摇头,“王爷被圣上召去议事了,今夜还不知何时回来,王妃身子虚弱,喝过药便早些歇息吧。” 睡意早已被重重心事冲淡,凤吟晚起身倚在榻边,原本是想等夜听澜回来的,不想身子传来的疲累却令她有些发昏。 迷迷糊糊间,房中的烛火便已燃尽,还未等她开口叫宫女进来添烛,一道高大的身影便已推门而入。 下一瞬,身子骤然被寒意包裹,双唇更是被狠狠攫取。 凤吟晚回神,当即便伸手去推,岂料在伸出的一瞬间双手便已被攥住,而后以不容拒绝之势被扣在头顶。 心中一紧,她直接用力一口咬在男人唇上。 下一瞬,夜听澜低沉得近乎黏稠的嗓音,伴着血腥味冷冷传来。 “孩子,是谁的。” 第203章 他喝酒了? 夜听澜? 凤吟晚微微一怔,想挣扎,那桎梏却钳得更紧。 “你先松开我……” 方才那一下太过粗暴,毫无意外地,她左肩上的伤口又被撕裂。 这嗓音已染上几分痛意,唇上的动作应声止住,夜听澜垂眸看她一眼,松了手。 鼻息涌入一丝不易察觉的酒气,黑暗中,那双墨眸洞若观火,像是要将她看透一般。 他喝酒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凤吟晚事先想好的措辞顿时卡壳,定定仰头看着他,脑中只余一片空白。 一片死寂中,夜听澜面若幽寒,垂在身侧的大掌无声收紧。 “今晨你喝的药,是什么?” 是催经药,但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一句,仍然没有答案。 房中最后一丝烛火也悄然熄灭,沉不见底的黑暗将气氛拖曳得更为僵滞。 仿若虚幻间,夜听澜唇畔溢出声自嘲,而后起身。 “前方战情紧急,父皇命本王前去驰援,今夜便要动身。” 今夜?! 这消息实在有些突然,凤吟晚一怔,不等做声,夜听澜却已迈步向外走去。 “夜听澜!” 心中一紧,她直接出声,晦暗中那抹身影应声顿住,却是停在原地久久未曾回头。 “本王已命亓玄留下,你安心在此处歇息便是,前线的事,不必忧心。” 嗓音沉沉,听不出是何情绪。 心宛若被一只大手无形地攥住,凤吟晚张唇,还不及做声,那抹玄衣便已出门而去。 凤吟晚心中一急,起身却是重重跌下榻。 外头亓玄听见动静当即跑进来,见状连忙叫宫女上前将她扶起。 他不知晓内情,只以为凤吟晚是担心父兄又舍不得夜听澜走,挠了挠头,出言安慰。 “王妃放心吧,打仗的事自有将士们前去,王爷此番亲自出马,定能解凤老将军燃眉之急。” 夜听澜的能力她自然相信,可是…… 抿了抿唇却只是点头,“你们出去吧。” 九州香榭未曾停歇,长乐宫的烛火亦是彻夜通明。 皇后半倚在小榻上,细长锋利的比甲勾着发丝,半张脸隐在晦暗之中。 “你同本宫说她身孕有异,今日赵太医当众诊断,为何又是这般结果?” 设计不成,反倒替凤吟晚坐实了身孕之事,她们这无疑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殿下,秦如怜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垂着的头根本不敢抬起半分。 “姑母,此事乃是凤府那个妾室亲口同如怜所说,她与凤吟晚一向不和,如怜是觉可信才敢将此事告知于您的,如怜对您一向敬重,又岂敢有所欺瞒!” 她指明道路救凤依依出去,作为回报,余氏便将凤吟晚肚子的隐秘告诉了她。 起先她还有所疑虑,但皇后说要试探一番,她也不敢反驳,谁知…… 皇后面上有不悦一闪而过。 “本宫知你不会欺瞒,可那妾室到底是将军府之人,她说的话又怎可尽信?如怜,切莫轻信的道理,你还是未曾懂得。” “姑母教训的是……” “好了,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眼下凤家父子兵败,将军府前势未卜,倒也无需太过紧张。” 淡淡扫了她一眼,又掀唇,“眼下墨王不在府中,回去之后你便按照本宫的吩咐尽心行事,绝不可再掉以轻心。” “是。” …… 太医院的药物是顶好的,翌日晨起时,凤吟晚的伤口便已隐隐有了结痂之势。 她整理好衣衫出门,亓玄见了明显是一怔。 “王妃,您怎么起得这般早?” 她不是起得早,她是压根就没睡。 凤吟晚打了个呵欠,摆手,“去备马车,我要回王府。” 原本进宫是要向皇帝复命的,眼下一连出了这几桩事,皇帝烦不胜扰,她自然也就识趣地没再前去,只到太后宫中请过晨安便离了宫。 一夜无眠,才上马车便已有些困倦,凤吟晚靠在小榻上眯了一会儿,脑中思绪却仍有些纷乱。 原本前线战况顺利,局势为何会突然逆转? 昨日宫里突然冒出来的刺客,还有先前那个神秘男人,他们到底是谁? 还有她的肚子…… 抬手虚扶上自己仍十分平坦的小腹,想到昨日那碗催经药,凤吟晚心中顿时便有些后怕。 那粉末药性猛烈,比汤药伤身太多,又有寒性的药材在里头,而她却喝到了腹中…… 昨日见的红只怕根本就不是经血,而的确是小产的前兆! 身子一阵泛冷,贴在小腹上的掌心当即便渗出层虚汗,不等她缓过神,马车便已在府门前停下。 “王妃,到了。” 凤吟晚下车时脸色还有些苍白,私以为她是坐马车累的,亓玄正欲上前关切,那抹纤弱的倩影却已率先往前去。 数日未归,再看到墨王府的大门时,凤吟晚心中竟悄然多了几分安定。 玉屏早已焦急等在前院,见着她,当即便快步跑上前。 “小姐!” 话音未落便见着凤吟晚发白的俏脸,以及隐隐垂下的左肩,当即皱眉。 “您这是怎么了……去了一趟宫里,怎么精气神都没了?” 说罢抬眼又看向后头,疑惑开口,“王爷呢?王爷怎也未同您一起回来?” 在亓玄看来,她这话无异于是在凤吟晚的雷点上蹦迪。 “王爷临时有命,领兵出征去了,玉屏,王妃昨日在宫中受了伤,您快将她扶回去休息吧!” “受伤?!” 玉屏嗓门陡然提高了八度。 “好端端的,小姐怎么会受伤?你这个侍卫是做什么吃的,摆设不成!” 好不容易破冰,开口却是批头盖脸一顿骂。 亓玄往后退了退,果断选择闭嘴。 “不怪亓玄,是我自己不小心。” 遭了别人的暗算。 她有功夫在身上,催经药再起效,却也不至于连躲避都做不到,可当时她四肢发软,分明就是中药了。 在此之前,她只到皇后宫中坐过。 “小姐。” 玉屏瘪瘪唇,还想再说什么,凤吟晚却已径直迈步往前去,瞪了亓玄一眼,也只好跟上。 一路思绪沉浸,直至到了揽清院门前凤吟晚才回神。 先前她这院子被夜听澜下令封了起来,现下也不知…… 抿了抿唇,抬眼却是愣住。 下一瞬,玉屏的嗓音应景响起,“王爷叫人重新修葺了院子,小姐,您愣着做什么,快进去看看呀!” 第204章 这事不小,和绿色有关! 眼前的院子精美恢弘,从里到外皆是焕然一新,说修葺是保守的,基本上已经和重盖差不多了。 门是上好的金丝楠木,瓦是工部的特制的青玉琉璃瓦,最重要的,从院中的景致排布到房中的桌椅装饰,皆是仿照她将军府的绣楼而制,不可为不惊奇。 凤吟晚立在房中,有一瞬失神。 “小姐,您先前的东西都已被重新收好,连摆放位置都差不多呢,奴婢觉得,王爷这次的确是用心了。” 用不用心,自然显而易见。 凤吟晚颔首,正欲开口,亓玄却已进门而来。 “王妃。” 一抹碧银递到眼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佩剑。 凤吟晚微微一怔,便又听他道,“王爷临行前吩咐了,命属下代为将佩剑归还给您。” 在隔离所的时候她的确提过这事,未料到夜听澜竟还记得,凤吟晚心中又是一阵五味杂陈。 点点头,抬手接过,“劳烦你了。” 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不对,亓玄行了礼便欲退开,岂料还不等转身便又被叫住。 凤吟晚握着佩剑的纤手垂下,美目中有冷厉一闪而过。 “亓玄,本王妃有话要问你。” 亓玄被这突入其来的寒意慑得一怔,当即也正色,“王妃请讲。” “本王妃想问,王爷回府的那天夜里,可曾发生过什么?” 她问的,自然是夜听澜出征回京的那天。 未料到她会突然问起此事,亓玄顿了顿,面上有一瞬迟疑。 “王爷回京途中遭人暗算,那夜身中奇毒,单独追着一名刺客离开。属下等人赶回府时,王爷便已从揽清院中出来,王妃想必也已看见了……” 那晚夜听澜来时气势汹汹,额上却覆着一层纱布,的确是受伤之迹。 凤吟晚美目一沉,开口嗓音更添几分清寒,“可知是何人所为?” 亓玄摇摇头,“属下追到的是名死士,且其并非无息阁中人,那手法瞧着……也不似寻常的刺客。” 当时他们在一处山谷遇伏,对方借着夜色的遮掩出手,他们却未发现任何暗器的痕迹,到现在他都有些怀疑,王爷中的是毒还是别的什么…… 原以为此事又是无息阁的手笔,不料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凤吟晚秀眉顿时蹙紧。 默了默,思绪却是凝住。 “你方才说,王爷中毒后单独追着一名刺客离开?” “正是。” 亓玄点点头,又不解看她,“王妃,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那刺客去往的,是何方向?” 此话出口,凤吟晚心中亦是倏地一颤,亓玄不负所望,在她的注视下开口。 “是城内方向。” 果然! 夜听澜之所以先回府,正是因为追着刺客进的城,如亓玄所说他身中奇毒,恐怕也是因此才会负伤。 连夜听澜都不敌,难道那夜水榭阁中的男人竟是…… 身子有些泛冷,凤吟晚捏紧手指,有些不敢再往下想。 亓玄见状却是惊觉,“王妃突然问起此事,可是那夜曾在府中看到过什么?” 不排除刺客潜入王府,又恰好被凤吟晚撞见的可能。 “没什么……” 凤吟晚抿唇,扣在剑鞘上的纤指又收紧几分,“我身子有些累了,你先退下吧。” 亓玄闻言一顿,见她脸色的确有些不好,当即也颔首。 “是。” 心里想着事,在榻上躺了许久凤吟晚才睡着。 这一觉断断续续,实在不怎么踏实,还未等她睡熟,便又被一道动静惊醒。 “那女人呢,叫她出来,本王要见她!” 外头一阵聒噪,正是夜听云的声音无疑。 玉屏见状连忙上前阻拦,“云王殿下,小姐才将将睡着,您若是没有要紧事便晚些再来吧。” 岂料夜听云眉头一皱,“这事等不得!” 他怎么能叫三哥的头上有颜色! 抬手将玉屏挡开,他作势便要上前,岂料还未等靠近房门便先一步从里头打开。 凤吟晚一袭中衣霜白似雪,衬得面色更为苍白。 夜听云见状也是一怔,仅一瞬,秀白的面庞便已再度被愤怒染红。 “总算肯出来了!” “小姐……” 玉屏还想说什么,不料凤吟晚看她一眼,却是颔首。 “我同云王有话要说,你先守在外头。” “是。” 看玉屏也不像是知情的,夜听云皱了皱眉,抬脚进门。 房门被极轻阖上,外头的喧嚷顿时隔绝,凤吟晚转身,正对上夜听云不忿的眼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怀了身孕?” 说好的演戏呢?这女人竟然假戏真做! 这事不小,和绿色有关! “嗯。” 凤吟晚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夜听云见状顿时更为气恼,“这孩子是不是三哥的?” 若说是,昨夜三哥为何会突然闯到他的居所饮酒?若说不是……三哥又怎么可能容忍这女人怀着别人的孩子! 凤吟晚抿唇,眼睫半垂,满室的沉默便已是答案。 夜听云面上有不可置信闪过,一拍桌子腾地起身。 “凤吟晚,你怎么敢!三哥那般真心待你,你……” “云王!此事本王妃自会和王爷说明,你就不必费心了。” 这里头有端倪,她要一点一点的查。 被喝住,夜听云一张俊脸怒意高涨,眉眼间的气愤清晰可见。 “好!本王倒要看看你如何同三哥解释!” 忿忿丢下这句,他当即便甩袖离去,外头玉屏早已听得动静,见状当即便冲进来。 “小姐,云王殿下方才说什么?什么是不是王爷的?” 她知小姐“身孕”这事不简单,便也一直未曾多言,可现下…… 凤吟晚面上疲惫之色尽显,扯唇,“先去把院门关上。” 得知实情,玉屏小脸上由惊吓转为愤怒,最后心疼地看着她肩上的伤口,眼眶渐红。 “小姐……” 沉默良久,开口已是呜咽,凤吟晚抬手替她拭了泪,心中焦躁却是不减。 她的事尚且没那般着急,可凤老将军和凤靖元前况未卜,说不担心是假的。 张了张唇,正欲安慰玉屏两句,紧闭的院门却已再度被敲响。 下一瞬,秦如怜的嗓音隔着门板传进来。 “王妃,您身上有伤疾未愈,如怜炖了一盅八宝参茶,特意给您送过来。” 第205章 仙药医门 秦如怜? 凤吟晚秀眉一扬,眼底寒意顿时积聚。 昨日她遇刺之后皇后句句催着御医诊脉,当时不觉有什么,现下想通了刺客的事后,她怎么觉得这死婆娘就是故意的呢? 目的那般明显,倒像是早就知晓了她的身孕有问题一般,而好巧不巧的,秦如怜昨日就在宫中。 她还未去找秦如怜算账,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还真是有意思。 美眸朝外面投去几分,凤吟晚唇角一勾,示意玉屏前去开门。 “王妃,您在吗?” 在外头拍了半天门,秦如怜手心都已有些红肿,奈何那院门却纹丝不动,根本没有半点要打开的趋势。 明知凤吟晚这是在故意给自己下马威,她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叫,暗暗朝门缝中剜了一眼,正欲再抬手,院门却已猛地从里头打开。 半条胳膊还扬在空中,秦如怜吓得身形一滞,手中的参茶差点泼了出去。 “玉……玉屏啊,王妃在里头吗?我过来送参茶呢!” 玉屏不咸不淡看她一眼,转身便往回去,“秦姑娘进来吧。” 揽清院闭门修葺了许久,秦如怜这也是第一次进来。 见着眼前截然不同、比她那绣春院要华贵上十倍的院子,她眼珠子睁得老大,活像是得了红眼病一样。 贵也就算了,竟然还是按照这贱人在将军府的院子仿制而成! 凭什么!这贱人哪里值得夜听澜如此用心! 这防破得,她端着托盘的手死死扣紧,一路上茶碗都叮当作响。 还不等憋下去玉屏便已将她引进房中,秦如怜眼珠子一瞪,直接破功。 这房子……竟是按主院的规格布置的! 一个偏僻的破院子,它凭什么! 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子酸味儿,凤吟晚扬了扬眉,淡淡出声。 “秦姑娘?”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秦如怜回神,连忙将面上的嫉恨压下。 “如怜……见过王妃。” 她僵着一张脸,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凤吟晚勾唇,眼神无声瞥向她手中的茶盏,“秦姑娘方才在外头叫了许久,可是有何要事?” “昨日在宫中得知王妃身子有恙,如怜不敢耽搁,回府便命人炖了滋补养血的参茶,专程给王妃送过来。” 她说着便将托盘往前送了几分,正欲将茶盏端下来,不料却被一只绵白如玉的纤手率先按住。 凤吟晚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丹参有活血化瘀之效,本王妃有孕在身,若用下此物,恐不过半个时辰便会有滑胎之迹,不知秦姑娘来时,可曾叫了御医一同前来?” 先前她不知身孕之事,便也未加谨慎,眼下既已确认,莫说这参茶有损身孕,即便是无害,经小白莲之手的东西,她便绝不会再碰半分! 秦如怜也未料到这般,闻言面色一变,当即便颤着欠身下去。 “王妃恕罪,如怜只顾着您的身子,当真不知晓此事啊……” 给她十个胆子,她也做不出这样明目张胆的蠢事,怪只怪那煎药的婆子不懂,竟撞上了忌讳! 梨花带雨自然是小白莲的职业修养,凤吟晚瞧着她这一脸惊惧的模样,唇畔一声冷嗤溢出。 “秦姑娘怕成这样做什么,本王妃也未说要怪罪于你啊,不过昨日太后已亲口吩咐过,日后本王妃所用补品皆有宫中送来,秦姑娘就不必再费心了。” 她把太后都搬出来了,秦如怜自然也不敢再多言,咬了咬唇,只好又端着那盏参茶灰溜溜的走了。 目的达成,凤吟晚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又招呼玉屏。 “你去将亓玄叫来,我有事要叫他去办。” 玉屏点点头,不疑有他,“是。” 此番夜听澜亲自领兵出征,统帅得便是城郊军营中的将士,亓玄作为贴身暗卫本也应一同前去,但夜听澜专程将人留下,倒也方便了她办事。 凤吟晚统共安排了他两件事。 其一是命人盯着将军府的风吹草动,看凤依依回府后有何异常。 其二便是去探查夜听雨和夜听言的踪迹,直觉告诉她,那神秘男子极可能与他们有关,现下这般时候,将他们盯住总是没错。 亓玄足够忠心,并未多问半句便一一照做。 自那日后,夜听云便未曾再到过府上,凤吟晚倒也清闲,几天的功夫,安胎药都已配出来几副,只是她身上的伤都快好得差不多了,宫里的刺客却还是没抓到。 前方战事吃紧,皇帝本就对此不甚在意,到最后,皇后的人也只是抓到了一个死士。 凤吟晚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唇角一勾,取了剑便在院中活动起筋骨。 一套剑法还未练完,亓玄便已推门而入。 “王妃,二王府那边有消息了。” 一招落下,斩钉截铁,凤吟晚收了式,周身凌厉之气悄然退却。 亓玄见状迈步上前,“明日江州城中有仙药医门举办的密拍会,二王爷会亲自前往。” “仙药医门?” 这个名号,凤吟晚倒并未听过。 亓玄点点头,当即又开口解释,“仙药医门乃江湖中各鬼医丹手的云集之地,他们规模庞大,人数众多,但从不轻易显露踪迹,此次江州城密拍会也是临时放出的消息,二王爷的人打探已久,此番必定会前去。” 早在先前夜听澜便已命他暗中探查,只不过凤吟晚不知晓此事。 凤吟晚闻言美眸微微一凝,颔首。 江州离京城算不得近,若要赶上这密拍会,只怕宜早不宜迟。 “你命人去准备一下,我们即刻便动身前往江州。” 岂料亓玄闻言却是摇摇头,“王妃,我们这样去不了。” 以为他是怀疑自己的能力,凤吟晚蹙眉,“为何?” “密拍会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进入,我们若要进去,还需一样东西。” “是何东西?” 亓玄抬眸看她一眼,做声,“姜太医的身份玉牌。” 姜如墨入宫前也曾是仙药医门中人,虽然他现在进编制了,但玉牌仍然奏效。 令凤吟晚感到棘手的是,这玉牌现在在夜听云手中。 第206章 这小子是个三哥脑 前几日才刚刚闹了一出决裂,再见着她时,夜听云垮着张批脸比臭鸡蛋还臭。 凤吟晚轻咳一声,硬着头皮上前说明来意。 “此行我是跟着二王爷的踪迹而去,想必亓玄已经告诉你了吧?” 夜听言对夜听澜一向暗藏锋芒,这事夜听云自然知晓。 若是放在先前,他早已将玉牌乖乖奉上,岂料现下却是嘴角一撇,事不关己。 “哦,那这与本王何干?” 凤吟晚额角暗暗一跳。 行吧,看来这事的确有点难度。 凝了凝眉,又耐着性子开口,“云王说的不错,此事的确与你无关,不过唇亡齿寒的道理云王应当明白。” 五个王爷分了三派。 大王爷背靠皇后,人虽不在朝堂却有嫡长子的身份;二王爷和四王爷暗中勾结,俩人早就扎上了一条裤腰带。 无论夜听云有没有夺嫡之意,他与夜听澜情谊深厚,在外人眼中都已密不可分。 凤吟晚以为这个理由应当能说服他,然…… “你少在这危言耸听,我和三哥都坚固着呢,才不是什么唇亡齿寒!再说了,你又不能代表三哥的意思,我凭什么将玉牌给你!” “云王殿下……” 亓玄被他这架势看懵住了,才张唇不料却被一并打断。 “亓玄!本王方才还未说你呢,你是我三哥的侍卫,又不是这女人的侍卫,凭什么她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你倒是够听话的!” 诡计多端的死女人,收买人心这一招玩得倒是挺溜的,差一点就将他也骗过去了,不过还好,他意志比较坚定! 才得意地轻哼了声,谁知转头却正对上亓玄满脸的疑惑。 “云王殿下,您今日莫不是……在别处受气了?” 字字句句火药味儿都这般重,难不成是又被丽贵妃揍了? “你……!” 夜听云气结。 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面上怒气顿时高涨。 不能骂他,他只是被这死女人蛊惑了心智。 不能骂他,他只是被这死女人蛊惑了心智! 凤吟晚看着他这一脸憋到内伤的样,差点没笑出声。 但,为了玉牌,她还是忍住了。 正欲缓和一下气氛,不料开口便见夜听云用一种看红颜祸水的眼神盯着自己,在敏锐察觉到她唇畔那丝不明显的笑意后,当即恼羞成怒。 “滚滚滚,你们都从本王府中滚出去!” 要个玉牌,像要了他的命。 凤吟晚秀眉暗暗一扬,起身倒是丝毫不拖泥带水,“好吧,今日是本王妃打搅了,先行告辞。” 她说罢便迈步往外去,亓玄见状却是一惊,快步追上去。 “王妃……咱们就这么走了?” 不要玉牌了? 凤吟晚目不斜视,“要啊,怎么不要。” 院中的动静沉寂下来,半晌夜听云才起身,鬼鬼祟祟对这管家招手。 “你去看看,他们是不是真走了。” 他一脸警惕看着外头,还特意将嗓音都压低了几分,管家欲言又止看他一眼。 “殿下,不用看了,墨王妃方才便已走了。” “真走了?!” 未料到她竟然来真的,夜听云两眼一瞪,顿时更生气了。 死女人,不就是刁难了两句,她竟然真的就走了! 这就是她求人办事的态度?! 咬了咬牙,又极不甘心出声,“去我房中把那玉牌找来。” 云王府外,一架马车停在拐角的巷口,静若无人。 亓玄勒着缰绳,心中实在有些没底,“王妃,云王殿下当真会主动将玉牌给我们吗?” 夜听云看着文弱,其实就是个含着金汤匙的小霸王! 能治服他的,除了王爷就只有丽贵妃,哦……还有曾经的王妃。 话音未落府门便已被打开,管家牵着匹马出来,下一瞬,凤吟晚的嗓音便在车内响起。 “这不是来了。” 亓玄见状也是一怔,当即快步上前。 “亓侍卫?你们没走啊!” 见着他,管家明显一愣,继而窃喜。 “太好了,殿下正命我去给你们送呢,既然你还在这,倒正好省得我跑一趟了!” 手中被塞了只锦袋,正是姜如墨的玉牌。 亓玄点点头,道了声谢便离开。 管家满意挥手,正准备将马牵回去,岂料一扭头却对上颗悬在半空的脑袋,当即吓得蹦高了半米。 夜听云瞪他一眼,从门后头钻出来。 “大呼小叫地做什么!” 看清是他,管家幽怨,“殿下,您怎么在这儿啊……” 夜听云不理,只看向他身后牵着的马,“东西送过去了?” “是啊。” 管家点点头,不疑有他,“亓侍卫方才就在门口,我顺手就塞给他了。” “门口?” 夜听云狐疑抬眼,正正好便瞧见了巷口处一抹疾驰而过的马车残影,而那车檐的灯笼上,似乎还写了个“墨”字。 微微一顿,顿时气急败坏。 死女人,又算计他! 马车上,凤吟晚翻看着手中的玉牌,唇角无声勾起。 她就说这小子是个三哥脑,果不其然啊! 江州地处京城东南,路上凤吟晚才想起来,先前说爆发疟疾的临近三州,其中之一便是江州。 姜如墨等人调遣已久,也不知现下当地的疫症如何了。 正想着,亓玄的声音便已从外头传进来。 “王妃,到江州城路上还有些时辰,您安心歇息便是。” 凤吟晚点点头,就着玉屏递过来的软垫舒舒服服躺下。 他们到江州城时天色已近昏暗,与料想不同,城内市井有序,倒无半点恶疾肆虐之症。 凤吟晚扬了扬眉,未及多想马车便已轻晃着停下。 “王……公子,到了。” 车帘掀开,凤吟晚和玉屏早已换做了男子的装扮,在外不便显露身份,所以凤吟晚叫他们将称呼也改成了“公子”。 初次见她俩男装的模样,亓玄还有些发愣,玉屏便已极为自然地跳下车。 “公子小心脚下。” “嗯。” 这一声,凤吟晚也就使了三分功力,一旁亓玄的表情却已从惊奇转为警惕。 “谁!何人在说话!” 这里就他们仨,怎么会有陌生男人的声音! 凤吟晚看他一眼,波澜不惊,“你是在说我吗?” “卧槽……!” 亓玄没忍住,爆了句国粹。 没想到他这个正经暗卫也会国粹,凤吟晚原本是想笑的,但余光瞥见后头驶进来的那架马车,她眉心一蹙,神色骤凝。 第207章 紫参玄丹 是二王府的马车! 与他们的低调行事不同,夜听言马车上印着“二王府”字样的灯笼并未摘下,车帘半挂,隐约便能看见里头坐着的人影。 未料到会在客栈遇上,凤吟晚身子一侧,当即偏开脸。 “低头。” 亓玄也早已注意到那厢的动静,待玉屏将凤吟晚扶下来,径直俯身去拿马凳。 原本天色便已昏暗,三人又换了装束,夜听言等人从边上经过时,倒也未曾多加注意。 他们似是早已有所安排,拿着东西便径直上楼,待人影消失在拐角后,凤吟晚这才又迈步往里去。 “王妃,属下就在隔壁,有事您随时召唤。” 他们开了二楼最里面的两间厢房,从背面正好能看见长街上的情况,并且,楼上就是夜听言的房间。 凤吟晚点点头,美目从窗畔移开,“嗯,去吧。” “是。” 亓玄颔过首便转身退了出去,收拾的事儿交给玉屏,凤吟晚从包袱中取出江城地图,径直坐到案前。 此次密拍会设在城中的仙乐楼,往东有河流经过,周围尽是错综复杂的水巷,往西则是几条笔直的长街,四通八达十分便利,而他们现下所在的客栈就位于水陆交接之地,又有闹市遮掩,极利于隐匿和逃遁。 难怪夜听言会选在此处。 美目将沉,房门便已被敲响,凤吟晚顺手将图纸压下。 小厮提着食盒在外头,“二位客官,您的饭食。”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方才凤吟晚便已吩咐了叫人将饭菜送上来,玉屏见状点点头,接过便重新将门阖上。 待外头那脚步声走远,才又上前做声,“小姐,您可要吃些东西?”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知晓自己有身孕后,凤吟晚的饭量似也有所增加,方才在路上她便已觉得饿,现下闻见味儿了只觉得更饿。 点点头,当即从袖口取下一枚银针,“我先验个毒。” 不同于京城的饭菜,江州这饭菜味道清淡,却独有一口鲜气,凤吟晚心情一好,就多喝了两碗鱼汤。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喝第三碗时,亓玄来敲门了。 “王妃,楼上方才有动静。” 明日就是密拍会,今晚夜听言自然会有所动作。 凤吟晚长睫一垂,早在意料之中,“跟着去看看。” 轻功这玩意儿她是一点不会,跟踪这么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亓玄。 “是。” 亓玄出去以后凤吟晚也没闲着,思来想去,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书信送回京城。 馆驿的小厮才将信笺取走,凤吟晚转身,一股隐秘的药香却顺势窜入鼻息,秀眉顿时蹙起。 虽然很淡,但这味道是紫参无疑! 紫参怎么会出现在这? 视线之内唯有一抹暗紫衣衫,男人背对着她往客栈而去,颀长的身形隐隐透出几分妖冶。 凤吟晚凝眉,正准备抬脚跟上去,那抹身影却突然顿住。 晦暗中,一双狭长的细眸裹着寒意猝然转来,凤吟晚心中一紧,身子当即有些僵住。 是杀意。 这男人的身手,远在她之上。 呼吸一瞬收紧,借着夜色遮掩,她藏在袖中的指尖悄悄抵上银针,却是还未等动作,男人便已收回眼再度往前去。 摄人的压迫感骤然退去,凤吟晚身子一松,这才发觉手心已有薄汗渗出。 “公子。” 久不见她回去,玉屏寻出来便见她愣在那处,当即上前。 “公子,怎么了?” 凤吟晚摇摇头,将思绪压下,“无事,回去吧。” 她们前脚才回客房,后脚窗槛一阵微响,亓玄便已出现在房中。 “王妃。” 凤吟晚抬眼,“如何?” “明日的密拍会上有一枚紫参玄丹,二王爷正是为此物而来。” 再次听到“紫参”二字,凤吟晚不受控制有些晃神。 秀眉一蹙,当即追问,“这是何物?” 亓玄颔首。 “此丹乃仙药医门中人制成,据说有洗髓脱骨、辟除百毒的奇效,经脉废除之人若服之,可断脉自愈,内力大增,常人用之亦可保百毒不侵,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顿了顿,又道,“不过属下也只是听闻,江湖中从未见其踪迹,此次在江州城也是头次出现,真假,尚未可知。” 如他所说,这紫参玄丹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凤吟晚眼睫垂了垂,那抹紫衣却骤然在脑中闪过。 紫参玄丹,紫参气味…… 见她美目微凝,若有所思,亓玄默了片刻,轻声出言提醒。 “王妃?” 凤吟晚回神,唇角一抿,还是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 “方才我在楼下遇到一人,他身上有紫参的气味,而且身上杀意浓烈,绝非寻常之人。” 除了夜听澜,她尚未从其他人身上感受到过那般强大的杀意,而且不知怎的,竟还隐隐有股熟悉之感,就像是……在何处见。 未料到这般,亓玄闻言也是一怔,思量了下,当即又正色开口。 “仙药医门中人本就十分诡谲,密拍会将至,若出现在客栈中倒也不算奇怪。” 顿了顿,又出言叮嘱,“客栈中鱼龙混杂,若有任何情况,请王妃以二长一短作为密语,属下会立即过来。” 二长一短,是暗卫中常用的密语。 凤吟晚点点头,当即也开口,“知道了,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是。” 这一夜远比想象得平静,凤吟晚提前布好的毒药和毒针并未派上用场。 亓玄来叫门时,凤吟晚才将痕迹处理干净。 “王妃,属下已将早膳拿了上来,您用过后咱们便动身吧。” 此事宜早不宜迟,凤吟晚匆匆吃了点便同玉屏下楼。 好巧不巧的,就又撞上了夜听言。 玉屏身子有一瞬僵硬,顿住之前却被凤吟晚抵住后腰,步伐未缓。 二人顺着楼梯往下去,夜听言目光自那两张面具上扫过,还未及停留侍卫便已上前。 “王爷,已经准备好了。” 回神视线中已无踪迹,夜听言眸色一暗,颔首,“出发。” 不过片刻,二王府的马车便已驶出客栈,巷口处,凤吟晚松手放下车帘,嗓音冷凝。 “跟上。” 第208章 手镯诈尸了 仙乐楼,其实是江州城中的一处乐坊名楼,而密拍会就设在其顶层。 一路上凤吟晚的马车都不紧不慢跟在夜听言后面,快到仙乐楼时她特意命亓玄放缓速度,将马车隐没于车流之中。 他们下车时夜听言已经带着人进去,凤吟晚理了理衣衫,正欲迈步,身后却是一道冷意传来。 “公子?” 转眸只见匆匆行人,见她面色有异,亓玄警惕出声。 “可是有何异样?” 凤吟晚凝了凝眉,摇头,“总觉有双眼睛在盯着,可能是我多心了吧。” 亓玄不敢大意,一番巡视未曾发现异样,这才收回眼。 凤吟晚紧了紧脸上的面具,抬脚,“进去吧。” 姜如墨的玉牌的确奏效,顶层把守的小厮看过后便已放行,后头女子当即上前。 “公子请随奴家来。” 女子看着是乐姬装扮,指腹上却有一层细密的薄茧,衣裙掩盖之下,更是一柄短刀的形状。 凤吟晚羽睫错了错,淡然偏开眼。 “密拍开始还需半刻,请公子稍后。” 女子将他们带进雅间便退了出去,隔着薄薄的纱帘,能清晰看见周围的雅间中也都已坐满了人。 夜听言就坐在他们斜前侧的雅间之中,手扶椅柄,势在必得。 凤吟晚扯了扯唇,暗暗盘算起那颗紫参玄丹。 “亓玄,像紫参玄丹这等规格的丹药,拍下来得多少钱?” 亓玄被问得一怔,顿了顿才又迟疑开口,“公子,此等丹药绝无仅有,只怕是有市无价,少说也得上万两……” “白银?” “黄金……” 凤·守财奴·吟晚的竞拍计划,一秒胎死腹中。 “算了,那便看着吧。” 来之前,凤吟晚是不信这个仙药医门有多邪乎的。 再厉害能有她的宝贝镯子厉害? 虽然她的手镯已经很久没反应了,久到让她都有些怀疑,这货是不是已经背着她偷偷下线了。 但当第一件拍品端上来的时候,她就有些笑不出来了,只因上头的男人说了三个字。 玉肌露。 凤吟晚蚌埠住了。 “玉屏,他方才说什么?” 玉屏耳朵一向好使,“公子,他说,玉肌露。” 凤吟晚的唇角,有些凝固。 玉肌露不是手镯给她治脸的那个药吗?这玩意儿……还能有翻版? 在场有一半的人是为紫参玄丹而来,所以玉肌露这种东西对众人来说根本就没有吸引力。 为了验证,凤吟晚忍痛砸了一百两金子将翻版拍下来,打开一闻,一模一样。 “心痛”二字明晃晃写在脸上。 玉屏凑上来,“公子,这玉肌露的味道闻着有些熟悉,您房中……是不是有一瓶啊?” 凤吟晚的心,顿时更痛了。 有啊,免费的,别说金子了,一两废铁都不要…… 亓玄闻言却是有些惊讶。 “公子,您手中竟有此神药?” 相比而言,玉肌露虽不值钱却也是十分难得之物,而且仙药医门的密拍会数年才开一次,过程又极为隐秘,凤吟晚是如何得到此物的? 凤吟晚强忍心痛扯出抹笑,“侥幸所得。” 如此,她脸上伤疤会凭空消失的事,便也就说得通了。 亓玄点点头,不及再做声第二件藏品便已端上,凤吟晚的脸色瞬间更不好了。 清灵丸。 刚穿过来的时候,手镯送给她的一整瓶清热解毒药。 养元丹。 刚穿过来没多久,手镯丢给她补肾的那个大白玉丸子。 固子丹。 醉酒抽王八那次,事后手镯悄么声塞给她的黄金鹌鹑蛋。 就离谱…… 凤吟晚发誓,她原本只是想看看的,但看着上头陆续出现的几样“神药”,她眼都快杀红了。 这些和手镯给她的,不说沾边吧,那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她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明知手镯现下没有反应,她还是气不过一巴掌拍了上去,谁知这一拍不要紧,死去的手镯竟突然开始攻击。 腕上传来阵细微的钝痛,凤吟晚惊奇地发现,这镯子,它竟然在收缩! 不得了了,活了活了! 才惊讶了一秒,那力道一松,手镯顿时又没了动静。 “……” 就活了一下,诈尸啊?!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再拍一把时,手镯再次收紧,镯身竟然还投出了一抹红光。 凤吟晚顺着那抹光线看过去,着落点正是展台上那枚碧绿色的珠子。 启灵珠。 启万物之灵,包括手镯。 一瞬的惊讶,她当即便要拍下这颗珠子,岂料还未开口,左侧雅间的帘幕后,一道嗓音却率先传出。 “一万两。” 是嘎凤吟晚肉的程度。 但为了手镯! “我加个零……一百!” 整个顶楼的气氛,罕见地凝固了一下。 亓玄额角直跳,压低嗓音提醒,“公子,密拍的规定加价需以千两起……” 凤吟晚:“……” 你们怎么不去抢! 压了压额角,她淡定地重新报价,“一万一千两。” 岂料话音未落,隔壁的声音便已再次响起。 “一万五千两。” 是要凤吟晚命的程度。 但为了手镯! “一万六千两。” “两万两。” “……” 你清高,你有钱,你了不起! 隔壁像是跟她杠上了一样,她加一千,那人直接加到半个点。 眼睁睁看着启灵丹的价格,从一万两一路飙升到了六万两,凤吟晚果断改变策略,准备硬抢。 这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腕上的手镯便收紧了一下,凤吟晚觉得,这货是在骂她。 [急什么,抢过来不是一样!] 手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舍不得那俩臭钱! 凤吟晚(按紧钱包):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不过,她放弃了,亓玄和玉屏也放心了。 “我就知道公子不会真拍下的……” “呵……我也是。” 凤吟晚扫他们一眼,大言不惭,“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本公子这叫策略,可以消耗对手的财资,让他拍不起后面的紫参玄丹!” 亓玄和玉屏对上一眼,明显就都松了口气。 “公子厉害。” “公子威武。” 凤吟晚摆摆手,泰然自若,“小事一桩,亓玄,你先去门口盯着隔壁的动静。” 启灵丹之后便是压轴的紫参玄丹,竞拍结束之前,绝不能让东西飞走! 第209章 又见面了 紫参玄丹呈上来时,满座皆余惊寂。 原以为夜听言定会一力相争,不料他的雅间在一众嘈杂中却显得格外安静,凤吟晚有些看不懂了。 这人在搞什么名堂?难不成跟她一样,准备下手硬抢? 竞拍声此起彼伏,六万两的紫参玄丹,最终以十万两黄金的天价被拍下。 未曾多做唏嘘,凤吟晚紧了紧面具率先起身离开。 “王妃,为何我们一定要劫走启灵丹?” 虽未亲眼见到隔壁之人,但高手之间内力相通,亓玄断定,此人绝不简单。 招惹这等角色,并不在他们此行的计划中。 凤吟晚抿唇,开口嗓音却坚定异常,“本王妃不便同你解释那么多,只一句,启灵丹今日必须拿到。” 鲜少见她这般强硬,亓玄面上滞了一瞬,当即也颔首。 “是。” 东西一出仙乐楼,再起纷争便也与仙药医门无关,为了速战速决,不耽误继续跟踪夜听言,凤吟晚将设伏点选在了仙乐楼附近的巷口。 只不过她未曾料到的是,来人竟是昨夜那抹紫衣。 心中一凝,指尖抵着的银针顿时更为收紧。 若是这人的话,那他们恐怕不是对手,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思量的功夫男人已经走近,凤吟晚美目一沉,手中淬了软骨散的银针便已挥出,几乎是同一瞬,亓玄自高处落下,手中寒剑直指男人颈后。 前后夹击,角度精准,即便是绝顶高手应付也需时间,时间,就是他们的机会。 “就是现在!” 剑至身前亓玄便转了方向,目标明确,直取男人腰间的锦盒。 凤吟晚顺势又挥出几针,角度刁钻且狠辣,却是还未等靠近便被男人掌风一吸,全部击落。 下一瞬,亓玄的剑刃被隔空抵住,细碎的冰霜瞬间蔓开。 离锦盒只差半寸,亓玄眼眸一睁,一记横劈旋身退回。 “公子,是寒光诀。” 寒光诀,便是先前害夜听澜的秘术。 天下会此秘术的只一人,正是先前几次三番与他们作对的无息阁阁主,风无息。 一瞬间,眼前这双细长妖冶的眸子和青普寺遇刺那夜的黑衣人重叠。 凤吟晚眼底一寒,俏脸顿时凝住,“风无息。”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要启灵珠做什么? 对于自己被认出来风无息倒不意外,狭长的眼尾对着凤吟晚一挑,开口却是意味深长。 “公子?” 警惕地看他一眼,凤吟晚神情更为冷厉,“你和夜听言到江州来,到底要做什么?” 一枚启灵丹,一枚紫参玄丹,怎么看都是别有阴谋。 风无息闻言却是唇角轻轻一扯,“你想知道?” 话落的一瞬间,他身形便已如鬼魅般转到凤吟晚面前,亓玄眉心一紧,正欲挥剑却被一掌击退。 “随本主走,本主便告诉你。” “住手!” 强大的气场压制下,凤吟晚的身子根本动弹不得,亓玄再次抬剑刺过来,却仍是被轻松挡下。 风无息服下百年紫参后早已恢复巅峰状态,他的确不是对手。 衣襟被骤然一扯,凤吟晚双脚离地,下一瞬,二人便已飞身而去。 “公子!” “不想她死就别跟来。” 一连跃了十几处房檐都未见他有停住之势,眼见自己离仙乐楼越来越远,凤吟晚美目暗暗一沉,指尖再度摸上腰间的银针。 “别搞小动作。” 意图瞬间便被看穿,凤吟晚抿唇默了半刻,手肘忽然抬起。 这一下她用足了力,若能击中风无息的腰腹,指尖藏着的软骨针便可顺势扎进去。 岂料还未等落下,便已被一只手掌率先抵住。 风无息细长的眸子睨过来,带着她落地。 “夜听澜教了你武功?” 凤吟晚心中一紧,仍是男声,“什么夜听澜,不认识。” “本主与他的暗卫交过手,方才那人,正是他的贴身近卫。” 能叫夜听澜将贴身侍卫留下的,只有凤吟晚一人,很明显,风无息也知道这一点。 冰冷的指尖捏住她的下颌一抬,眼中细碎的算计便透出来。 “你说,本主拿你跟夜听澜换点什么好呢,墨王妃。” 身份被揭破,凤吟晚也懒得再伪装,当即冷冷别开脸,“风阁主未免太过自信,王爷他从不会受人威胁,本王妃自认还未到那般红颜祸水的程度。” 若是放在之前,她没准还能浅浅祸上一祸,但眼下夜听澜已知晓身孕之事,此事虽被出征暂时搁置,背后却定然还有更大的风暴在酝酿。 唇角一扯,她抬眼看向风无息。 “本王妃腰缠万贯,虽说比不上王爷却也足够让风阁主开出条件了,与其铤而走险,不如风阁主就与本王妃交易,如何?” 对于提出“我赎我自己”这种建议,凤吟晚也表示很无奈。 风无息闻言更是直接嗤笑出声,“有意思。” 扫她一眼,又道,“不过铤而走险的,却不一定是谁。” 只以为他这话是在恐吓自己,凤吟晚皱了皱眉,正欲开口却被一位不速之客打断。 “风阁主,又见面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夜听言。 凤吟晚身子一僵,还未及反应面前的光线便已暗去大半。 风无息抬眸,身形笔直且颀长。 “二王爷,幸会。” 这半生不熟的语气令凤吟晚微微一怔。 原本她以为这二人是暗中勾结,此次来江州定然也有所图谋,现下看来,倒像是另有一番隐情? 下一瞬,带着暗芒的犀利眼神便向她投来。 “许久未见,风阁主身边又添了新人?” “不过是宵小之辈,不便入二王爷的眼。” 凤吟晚被挡得严实,脸上戴了面具,又是男子装扮,实在难以瞧出端倪。 夜听言眼神暗暗一眯,又轻笑着错开。 “本王知风阁主会来,早已恭候多时,有一事,还需风阁主出手相助。” 见风无息不言,他顿了顿,又道,“今日,替本王夺下紫参玄丹。” “二王爷。” 这一句已然有些不悦,“本主说过,无息阁与你已经两清了。” 被拒绝,夜听言却是不怒反笑。 “风阁主,映月潭的风光独好,你我相识多年竟也未曾请本王前去观赏一番,实在有些不厚道。” 仅一瞬,风无息面色骤变,周身寒意剧增。 第210章 镯啊,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夜听言!” 他暴怒得额角青筋都有些泛起,夜听言见状却是笑得更为得意。 “风阁主莫要动怒,本王只要紫参玄丹。” 映月潭应该是一个把柄,风无息还是答应了。 最后拍下紫参玄丹的是一队神秘人马,他们跟着过去时,夜听言的人马已近妥当。 此处是江州城通往各地的官道交汇处,那些人若要出城必会经过此地。 夜听言的人早已探得消息,此行他势在必得,布置之周密令凤吟晚心中亦是暗暗一惊。 “紫参玄丹本王必须要拿到手,还请风阁主务必鼎力相助。” 风无息唇角轻扯,“二王爷放心,本主自会说到做到。” 众人严阵以待,只有凤吟晚跟着在后头划水,不过片刻马蹄声便已接近,而后一队玄色长衫的蒙面人逐渐闯入视线。 “准备。” “上!” 一声令下,平坦的官道上铁索突起,埋伏在周围的杀手纷纷冲上前。 局势瞬间混乱,凤吟晚美眸一闪,正准备悄悄跑路,后襟却被一只手率先拽住。 转眸正对上风无息警告的眼神,她讪讪一笑,当即顿住。 “风阁主不去……帮忙?” 下一瞬夜听言狠厉的催促声便已传来,“风无息,你还在等什么!” 凤吟晚觉得,夜听言终于干了一回人事儿。 眼神暗暗一闪,她当即便做不稳状向前扑去,腰身被撞到,风无息眸子一眯,当即将她甩开。 “在这等着,我们的事还没说完。” 对方的马队被打乱,现下正四处逃窜,他丢下这句便投身上前,凤吟晚缓口气,见没人注意到自己当即爬起身。 傻子才在这等着! 拍了拍衣裙上的土,她掌心一转,一枚锦盒当即便落入袖中。 得来全不费功夫,拜拜了您嘞! 夜听言的人布控紧密,但对方也不是吃素的,有风无息坐镇才勉强将其压制住。 眼见已被逼入绝境,玄衣人将锦盒往外一抛,手中脱身的烟雾弹便已顺势砸下。 尘埃浮动间,夜听言上前精准接住了那只锦盒。 那锦盒表层是上好的织花玉锦,前头还盖着仙药医门的红章小印,与方才在仙乐楼所示的一模一样。 夜听言眼中有浓重的兴色闪过,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抬手将其打开。 “王爷!” 入目唯有一片明黄,并无半点丹药之迹。 一瞬间,夜听言面色骤变,面上的喜色尽数转为阴郁。 风无息从旁瞧着,本就妖冶的眸子里顿时透出股邪佞。 “二王爷,恕本主直言,这似乎只是一只空盒。” 这话相当于在问夜听言,你开心吗,开心你就笑啊。 夜听言脸色一阵铁青,手中的锦盒瞬间便被捏爆。 “追!” 这一个字还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风无息原本阴霾积聚的心情,顿时就变好了。 然而,仅仅好了一秒,他就又笑不出来了。 原本他塞在腰封中的那只锦盒,现下早已不知所踪,而身后,哪还有半点凤吟晚的身影!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他面上一阵阴郁,脸色顿时沉下。 片刻是,才又咬牙切齿道,“好一个阴险狡诈的墨王妃!” 方才的地方离城中有些远,凤吟晚一路小跑,又借了一匹快马,赶回仙乐楼时却已不见了亓玄和玉屏的踪影。 生怕风无息追来再将启灵丹夺回去,她果断就在仙乐楼门口将其喂给了手镯。 丹药才一碰上,手镯便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当即泛出阵阵红光,片刻,红光初歇,整颗丹药也已被完全融入镯身。 凤吟晚惊奇又欣喜,正期待着自己的宝贝镯子恢复活力,目光落在镯身之上,却又当即顿住。 “这是什么……” 咕哝着抬手摸上去,镯身还是平整光滑,与先前没什么两样,可这颜色……怎么就缺了一块呢?! 几道深褐色的纹路覆在黄金之上,简直不要太明显! 凤吟晚瞳孔地震,愣了半晌才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的宝贝镯子……竟然掉色!! 她真傻真的,她单想到了九块九,却怎么也没想到,九块九怎么可能买到金的! 果然!便宜没好货! 仅仅心痛了一秒她便已经恢复如常,抬手抚上镯身,言语关切。 “我的宝,你活了没?” 手镯傲慢地闪了一下,表示:老子只是沉睡了,不是死了! 凤吟晚欣慰落泪,“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能活不起了!镯儿啊,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手镯:“再说马上死!” 事先没料到会有这等状况,所以他们也并未定下记号,仙乐楼这找不到,凤吟晚便驾马回了客栈。 广场上一片空旷,夜听言的马车早已驶离,而他们的马车也并未回来。 一瞬的迟疑,凤吟晚下马,准备先行回到房中等候。 才上楼梯却撞见两抹玄色长衫,凤吟晚微微一怔,步子当即便有些顿住。 若她所记不错,方才在官道口和夜听言等人拼杀的,就是这伙玄衣人。 他们是什么来头? 又怎么会出现在客栈之中? 两厢交错,玄衣人似是也注意到了她,身形明显有些微滞。 一瞬间,凤吟晚心中警铃大作,一颗心瞬间便提到了嗓子眼。 难不成……他们是被夜听言抢了紫参玄丹,专门追来寻仇的? 垂眸扫了眼自己这身扎眼的白衣裳,凤吟晚追悔莫及,手已经下意识掏银针去了。 “姑娘。” 凤吟晚精神高度紧绷,这话响起的一瞬间,她手中的软骨针也已扎了出去。 那银针皆是奔着命门而去,一击若中,必会将人放倒。 未料到这般,玄衣人身形一偏,一左一右极快将她的手腕挡开,狭窄的楼梯间,顿时便有些剑拔弩张。 二人的容貌皆隐在宽大的兜帽中,其中一人眼神在她的手镯上扫过,沉声开口。 “姑娘好精准的针法,不知这手镯是从何处所得。” 凤吟晚:?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这前后……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意识到这俩人是惦记上自己的镯子了,凤吟晚心中一紧,当即收回手。 “兄台说笑了,本姑娘是男子。” 第211章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开口是男声,清润如玉,没有一丝破绽。 凤吟晚唇角一勾,还未及满意便已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身子一僵,顿时追悔莫及。 什么姑娘!妈的,草率了。 无声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儿,她绞尽脑汁想将话圆过去,岂料还未等想出措辞那人却已歉声开口。 “原来是位公子,请恕在下方才唐突。” 说着还抬手对她作了一揖,凤吟晚愣愣看着,顿时就松了口气。 放心了,这家伙比她还笨。 “无事,本公子并未往心里去。” 她小臂一垂,袖口便又滑落几分,原本就有些盖住的手镯,顿时更是被遮得一干二净。 那人却仍是不死心地出声,“不知公子这手镯……” 凤吟晚顿了顿,唇角勾出抹娇俏弧度。 “是我家夫君所赠。” “夫君?可你不是……”男的? 未料到这般,那人明显就有些愣住,凤吟晚目光鼓励看向他,颔首。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下一瞬,那人满屏的惊愕隔着兜帽传出来,仿佛在说,“我靠,你个死基佬!” 然,不等他做声便已被身侧的玄衣人捏住小臂,那人冲凤吟晚点了下头,当即便拉着人离开。 总算是将人糊弄走了,凤吟晚松口气便快步上楼,前脚她才进门,后脚玉屏和亓玄便也已赶回,见着她俱是一喜,当即便快步上前。 “小姐!” 玉屏上前转了两圈,确认她毫发未损,这才停住步子扑过去。 “小姐……奴婢和亓玄在城中寻遍了都没找到您,您方才是被带到哪里去了?” 又是那什么该死的无息阁,可害她担心坏了! 亓玄也未料到这般,关切中自责难掩,“王妃,风无息可有对您做什么,属下……” 两双眼睛巴巴盯着她,凤吟晚额角暗暗一跳,连忙摆手。 “没有的事儿,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有事的,可不是她。 夜听言劫夺紫参玄丹的事还未下论断,方才又在客栈中发现了玄衣人的踪迹,最重要的是,她还顺手牵羊牵走了风无息的启灵丹! 方才有玄衣人牵制她才得以顺利逃脱,若是这人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此事,恐怕…… 凤吟晚眉心一凝,当即掀唇。 “收拾东西,我们即刻离开此地。” 亓玄点点头,一声“是”还未等应出来,神色便已率先锐利起来。 “王妃小心!” 下一瞬,窗槛被一股力道强劲破开,风无息纵身跃进来,面上神色阴冷到了极点。 “墨王妃一声不响便要离开,这似乎有些不合礼数吧。” 那眼神,是要万箭穿心把她扎成筛子的程度。 凤吟晚嘶了口凉气,唇角顿时就有点抽抽。 怕什么来什么,她这乌鸦嘴今天是不是过分优美了? 亓玄持剑挡在前头,冷声警告。 “风阁主,墨王府与你并无仇怨,无意为敌,请你速速离开。” 惹怒夜听澜的下场,他不会不知。 岂料风无息闻言却是冷嗤一声,眉眼间邪肆更甚,“夜听澜的确很强,但他不会有机会再回来了。” “你什么意思?!” “交出启灵丹,本主可以不将你们的行踪告诉夜听言,否则……” 他眼中有杀意一闪而过,凤吟晚心中一紧,开口却仍是冷凝。 “我若是不给呢?” “二王爷才失了紫参玄丹,眼下正是盛怒之时,后果如何,本主相信墨王妃心中定然清楚。” 夜听言没拿到紫参玄丹? 凤吟晚闻言思绪当即一滞。 那般严密的布控,外加有风无息这样的高手坐镇,竟还是未能将紫参玄丹截下。 那群玄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见她竟还在走神,风无息面色又是一寒,起手便是一掌挥过去,亓玄抵剑挡下,步子却退了几分。 “本主没有耐心陪你们耗着,立刻交出启灵丹,否则。” 话锋锐利一转,他身形便已往前逼近。 凤吟晚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一动,暗中向亓玄递去一个眼神。 “不要让本主问第三遍。” 这话落下的同时,一记寒光诀便已使出,亓玄瞳孔一震,身形却并未避开半分。 掌风对上的那一瞬,一道爆破声骤然在二人之间响起,浓重的烟雾迅速弥漫,风无息凝神屏息,拂袖破开迷阵后,房中已不见半分人影。 与此同时,楼下一架马车正飞速往客栈外驶去。 面上一阵阴冷,风无息掌心收紧,当即便飞身追了上去。 房中的迷雾足足持续了半刻才彻底消散,见外头动静平息,凤吟晚和玉屏这才从隔壁房中出来。 “小姐,我们现下该如何?” 方才事态紧急,趁着烟雾,她们由窗外潜入隔壁房间,亓玄则下楼驾车,单独引开风无息的注意。 现下,他还未曾回来。 凤吟晚眉心一凝,抿唇,“先离开这。” 以亓玄的轻功,将马车驾出去之后,脱身不是问题。 方才动静那般大,连楼下的小厮都已被惊动,眼见议论声传来,凤吟晚带着玉屏便快步离开。 与所料一般,她们从客栈后门出去时,亓玄正好也绕了回来。 “王妃,属下已将马车往城门处驶去,风无息轻功顶尖,恐怕瞒不了多久,眼下咱们是何打算?” 原本凤吟晚是打算跟着夜听言回京的,但现下马车没了,还要被风无息追杀,并且这人还扬言要将他们的行踪透露给夜听言,这京城,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去了。 美目沉了沉,开口嗓音也有些微凝。 “先找个地方暂避风头,传信回京城,让王府的暗卫前来接应。” “是。” 话虽如此,庇身之所却没那般好找。 凤吟晚思忖的功夫,亓玄便已犹豫着开口,“王妃,属下倒有一个去处,不过可能有些简陋……” 客栈里他强行和风无息对了一掌,已染上几分寒毒,方才又出去将人引走,现下脸色已十分不好。 凤吟晚摸出一枚药丸给他服下,当机立断,“前面带路。” 三人躲着风无息的追踪,专程挑了狭窄的小巷走,一路上巷道交错,七拐八拐,连凤吟晚这种方向感极好的人都已有些绕晕,亓玄走在前面却是轻车熟路,十分熟络。 正当她心中起疑之时,前头亓玄的步子便已顿住。 “王妃,到了。” 第212章 忍不了 直至进到院子里头,凤吟晚才明白亓玄口中的这个“去处”是什么去处。 玉屏却仍是不解,“你怎么知道人家的钥匙藏在砖头底下?” 这个姿势,难道是全国通用? 亓玄挠挠头,“先前未曾对王妃言明,属下便是江州人氏,这所院子正是属下的老家。” 凤吟晚想了想,倒也觉得十分合理。 比如,一开始他就选中了地理位置极佳的客栈,再比如,他体内中了寒毒,却还是能轻松摆脱风无息的跟踪。 点点头,又抬眼看向院内。 就是寻常人家青砖绿瓦搭建起的院落,算不得新,摆放却十分整洁,不过看窗橼上积的尘土,应是已许久未曾有人住过了。 看出她的疑惑,亓玄颔首,“王妃有所不知,属下的生母早年便已病故,家中现下只余一座空宅。” 未料到这般,凤吟晚微微一怔,当即也颔首。 风无息重回巅峰,连带着他的寒光诀也阴毒了不少,能撑着将她们带回来,已是亓玄的极限。 好好的人说晕就晕,玉屏惊得脸一白,连忙将他扶住。 “小姐,他这是怎么了?” 凤吟晚美目微微一凝,“你先将他扶到一旁,我去配药。” 先前手镯睡着的时候,她为了救夜听澜差点没猝死,现下手镯活了,自然就不用再浪费功夫曲线救国。 “我的宝,紫参有没有?赶紧吐点出来!” 手镯沉默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吐出来一副药。 凤吟晚盯着那只药包陷入了沉思。 “不是吧,紫参都没有,你个穷鬼!” 手镯气愤地闪了一下,一口气又丢了好几只药包,这情形分明就是在说。 [你可以说我没本事,但不能侮辱我穷!] 看在药的份儿上,凤吟晚准备把算账的事再往后推推。 没有紫参,凤吟晚也不确定手镯给的药能将寒毒压住,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送了亓玄一整套祛毒保健针。 最后一枚银针从亓玄身上取下来的时候,玉屏正好端着汤药过来,凤吟晚点点头,顺手将银针别回腰间。 “正好,你喂他喝了吧。” 玉屏闻言一怔,脸颊顿时有些泛红。 她伺候小姐惯了,可是却没照顾过男人啊,小姐方才说什么?喂……喂他喝药?! 暗暗看了眼那厢往房中去的自家小姐,又瞥了眼跟前昏厥得跟大白菜一样的亓玄,玉屏唇角抿了抿,果断就接下了这个重担。 这……应该跟喂家畜是一样的吧? 早年间,公子曾买回一只修勾逗小姐开心,她喂养过一阵子。 是以,玉屏在脑中温习了一遍,再度端起碗时,神色明显就淡定多了。 当完白菜又当狗的亓玄:忍不了,我直接气醒! 盛了汤药的瓷勺才递过去,玉屏还未及发挥便对上一双睁开的眼,吓得一个手抖,满满一勺汤药直接浇到了亓玄脸上。 那药才煎好不久,现下还带着滚烫的热度,猝然被浇了一下,亓玄眼眸一睁,意识顿时就清明了起来。 玉屏心虚地收回手。 “没……没事吧?” 他肤色算不得白,饶是如此,脸上被烫出来的红印也清晰可见。 玉屏顿时就更心虚了。 “你……” 开口嗓音有一瞬的交叠,二人一顿,不及再做声却被门外传来的动静打断。 “谁在里面!” 妇人手持扫帚,一记横踢破门而入,抬眼正对上亓玄和玉屏看过来的眼神,当即狠狠一顿。 “是……是小亓回来了啊!” 玉屏疑惑皱眉,四目相对,亓玄当即起身。 “李婶。” 被叫做李婶的妇人闻言讪讪一笑,一把将扫帚收了回来。 “啥时候回来的?我在隔壁听着,还以为你家进了贼哩!” 李家与他们是多年的邻居,亓玄母亲尚未过世之时便多有照拂。 亓玄点点头,“今日办事路过江州,正好回来看看。” “噢,是这样啊。” 李婶连应了两声,目光飘向一旁的玉屏,嘴角顿时咧得更开了。 “这姑娘瞧着真水灵,是和你一块回来的?” 进院后,玉屏脸上的面具早已拆下,现下虽还是男子的装束,可那张容貌一看便是女子。 方才李婶进来得又十分突然,那汤药还被她端在手中,二人离得这般近,一看便知她是在给亓玄喂药。 意识到这个,李婶顿时笑得眼更弯了,“小亓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在外头跑了这么多年,也是该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了,我这个做婶子的都记挂着,更别说你娘了,在下边也惦念着呢!” 这话简直不要太明显。 被当面说这种事,玉屏闻言面上一烫,两颊顿时便有些泛红。 凤吟晚从房中出来,正好遇上这一幕,当即疑惑蹙眉。 “玉屏,药喂完了吗?你脸怎么红成这样?” “小姐!” 这一声急促且隐忍,凤吟晚一怔,这才看清院中是何情形。 不对劲,她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亓玄也未料到会是这般,当即颔首。 “夫人,这是属下邻居家的婶子,方才听得动静以为是家中遭了贼,特意过来照看。” 原本突然见凤吟晚出来,李婶还是有些懵的,现下听亓玄称她为“夫人”,再结合凤吟晚方才所言,顿时也就了然。 “夫人,这位姑娘可是您的侍女?我看着她年纪正好,不知是否已有婚配啊?” 小亓是侍卫,这姑娘是侍女,一听就很般配。 李婶心中的满意溢于言表,眼神笑眯眯地在二人身上来回打转,就等着凤吟晚发话了。 然,还未等凤吟晚发话,亓玄便已急促出声。 “婶,李……李叔他最近身体可好?” 这个转折不可谓不生硬,但李婶闻言却是顿时变了脸色。 “唉……别提了,先前就得了疟疾被隔离起来了,都十几天了,还没回来,军营那地方看守又严,我想看看也进不去……” 凤吟晚本来是想徒手拆cp的,听到这话,当即也有些顿住。 “李婶,方才您说李叔得了疟疾?” 江州作为疫症爆发地之一,她来了之后所见的景象却完全不同,“疟疾”这个词,还是她到江州后头一次听说。 第213章 有大阴谋 李婶闻言当即也点点头。 “是啊,咱们这原本好好的,也不知怎么就出了这样的恶疾,不过这病也是奇怪,就出在了军营里,城中倒是一点事儿都没有。” 凤吟晚闻言心中顿时一紧。 又是军营。 回宫前夜听澜曾同她说过刑部那边传回的消息,调查结果,也不外乎是军营二字。 唇角暗暗一抿,美目当即也凝住几分。 “李婶,江州各地的疫症可皆是如此?” 李婶点点头,“是呢,周围各县都没听说有百姓感染的,倒是军营,一连封了六七处,处处都有郎中前去。” 叹口气,她又道,“前段时间我家他叔还说军中正在整顿,可能要调到边关去打仗,现下出了这样的事,仗是不用打了,就是不知道……” “打仗?” 凤吟晚秀眉蹙得更紧。 以为她是不知晓边关之事,李婶噢了一声,当即出言解释。 “夫人有所不知,大概一月前吧,那西域蛮夷来势汹汹,边关早就打起来哩。” “听说朝廷是派了大将军前去镇压,也不知道现下打得怎么样了……” 她的唇还在一张一合,凤吟晚脑中却是“嗡”的一声,再也听不见别的动静。 可以断定的是,李婶口中所说的边关,就是凤老将军和凤靖元去的那个边关。 边关打仗,各地军营整顿操练以备不时之需,岂料还未等派上用场军营中便率先爆发了疟疾,失去了战斗力的部队便形同虚设,自然无法再驰援前线。 而京城的军营早已被她诊治好,周围无兵可用之际,便只能让夜听澜亲自领兵出征。 耳畔回响起无息意味不明的话,一个危险的想法骤然在凤吟晚脑中浮现。 有人利用疟疾对军营下手,目标从一开始便是前线的凤老将军和凤靖元,甚至……还有夜听澜! 呼吸猝然一紧,她手指攥紧,身子当即泛起阵阵冷意。 看出她的异样,亓玄眉心一蹙,低声,“夫人?” 凤吟晚的唇不知何时已经咬紧,闻言摇摇头,却是还未等做声,亓玄便已对着李婶颔首。 “李婶,夫人舟车劳顿,身子恐有些不适,我先和玉屏扶她进去休息,晚些再登门拜访。” 凤吟晚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李婶闻言点点头,当即也做声。 “哎呦,都怪我!只顾着说话了,忽略了夫人的身子,快快,你们快扶她进去休息吧,我先回去准备饭菜,晚些来家里一块吃饭!” 她说罢便拿着扫帚回去了,凤吟晚任由玉屏将自己搀到房中,一杯热茶入手,指节上的白意才隐隐褪去。 亓玄跟着进来,“王妃,您方才可是想到了什么?” 这等事上她一向淡定从容,极少像方才那样失态。 凤吟晚抿唇,开口嗓音却染上几分不自觉的颤意。 “亓玄,边关……可曾有消息传回?” 未料到这般,亓玄微微一顿,当即摇头,“王爷率军抵达后便再无消息传回,王妃这是……在担心王爷?” 凤吟晚闻言面上冷凝之色更甚。 “你即刻写密信送往边关,一定要问清楚情况如何。” 顿了顿,红唇再掀,“王府的暗卫何时能到?事态紧急,我们必须要尽快回京!” 有人要对凤家和夜听澜下手,此等关头,京中不能没人坐镇。 她嗓音冷凝,面上神情更是严肃之至,亓玄见状心中亦是一紧,“是。” 王府的暗卫收到密信后便火速赶来,翌日天色未亮之际,院中便已传来亓玄吩咐的声音。 “人已经到了?” 见她突然从房中出来,亓玄一怔,当即颔首。 “王妃。” 凤吟晚摆摆手,“密信可送出去了?” 疟疾这事便如一块巨石压在心口,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亓玄闻言当即点头,“属下已命人乘快马前去,若路上顺利,明日便可将密信交到王爷手中。” 从江州一路向西,不眠不休两个日夜,刚刚好能到边关。 这还是顺利的前提下。 凤吟晚唇角一抿,颔首,“准备动身吧,我们即刻回京。” 他们走得悄然隐秘,并未惊动隔壁的李婶,又专程避开官道走了下路,倒也未再遇上风无息纠缠。 一路快马加鞭,回京已是午时,凤吟晚的车驾才到墨王府门前,夜听云便已从府中冲了出来。 “可算回来了!你叫本王盯着夜听雨,他这却两日一反常态,总是往宫中跑,宁嫔还暗中托人带了信回娘家,这母子俩也不知是在打什么算盘!” 宁嫔便是夜听雨的生母,姿色中等,素日在宫中算不得受宠。 而宁嫔的母家是豫州兵马司指挥使,豫州,正是离边关战事最近之地。 凤吟晚秀眉顿时蹙紧,“可知他们说了些什么?” 这等关头,如此的举动未免太过可疑。 夜听云闻言却是不满。 “你当本王是妖怪不成,还能将耳朵伸到宁嫔的宫里去!” 得,甭问了。 凤吟晚抿唇,不欲与他多言,抬脚便往府中而去,夜听云见状却是不依不饶。 “唉唉唉!本王辛辛苦苦帮你盯了两天梢,你去江州都干什么了?可曾有什么发现?” 凤吟晚目不斜视,随手将玉牌塞过去。 “什么也没有。” “没有?!” 夜听云接稳锦袋,刚想跳脚面前却是一阵香风掠过,那道倩影早已迈步出去。 眼见追不上,只气得在原地来回跺脚。 “凤吟晚,以后你别再来找本王办事!” 死女人,她这是什么态度啊! 想着将军府那边的动静,回院后凤吟晚便将负责监视的暗卫找了来。 暗卫们汇报的说辞基本一致,总结下来就是,凤依依一直待在府中,没出去,也没有任何异常。 凤吟晚听着顿时更是陷入了深思,美目沉了沉,只好命他们继续盯着。 转眼便已是两日,算时间,密信此时应该已经交到了夜听澜手上。 可一想到此事,凤吟晚心中就莫名有些惴惴不安,才准备去找亓玄问上一问,不料起身他却已快步进门。 见着她,当即急促出声,“王妃,云王殿下请您立刻进宫一趟!” 第214章 他们的最终目的 夜听云? 凤吟晚额角蓦的一跳,当即蹙眉,“何事这般着急?” 夜听云并非不分轻重之人,如此贸然请她进宫,想必……是有万分紧要之事! 亓玄摇摇头,“云王殿下说此事关系重大,不便在信中言明,请王妃从东华门进宫,会有宫人前去接应。” 东华门是皇宫东侧的偏门,素日行人甚少,她从那里入宫最不会引人注意。 仅一瞬,凤吟晚便已点头,“知道了,去备车吧。” 亓玄动作迅速,她出门时马车便已在院中备好,一路快马加鞭,到东华门时果然便见着一抹水碧色的衣衫。 原以为是夜听雨身边之人,不想竟是丽贵妃宫里的云袖,凤吟晚微微一怔,当即也下了马车。 “墨王妃。” 如上次一般,云袖见着她颔首行了一礼,面上并未有多余的表情。 “请随奴婢来。” 凤吟晚点点头,又转身叮嘱亓玄,“你在外头等着。” “是。” 一路到了丽贵妃宫中,凤吟晚一脚才迈进春和宫的宫门,夜听云便已火急火燎从殿中冲了出来。 “你总算来了!” 他步伐凌乱且急促,眉眼间的焦灼还紧紧凝在一处,凤吟晚见状心中更是一紧。 “何事这般着急唤我进宫?” 夜听云却是抿唇,“里边说。” 一把扯过她的袖子,拽着便往殿中去,凤吟晚秀眉微微一蹙,不等做声,丽贵妃的轻呵便已传出。 “云儿,成何体统!” 宫里不比外头自在,意识到什么,夜听云当即也收回手。 “母妃,我这不是着急……” 能让夜听云急成这样的,恐怕就只有夜听澜了。 凤吟晚红唇一阵抿紧,看向面前的丽贵妃,又颔首,“先前的事还未同贵妃娘娘道谢,今日就又来宫中叨扰,本王妃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她说的,自然是上次在宫中遇刺,被丽贵妃好心带回宫的事。 当时变故横生,她离宫时也十分隐秘,并未来得及登门致谢。 丽贵妃闻言却是淡笑,“墨王妃不必这般客气,你能将云儿的心疾诊治至此,本宫心中已是万分感激,这点举手之劳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出自肺腑,她神色庄凝,面上并无半点虚与委蛇之色。 凤吟晚心中亦是微微一动。 “多谢贵妃。” 夜听云不耐催促,“好了好了,你们快先进来吧!” 他开口之前,凤吟晚心中已有所准备,但尽管如此,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她身子还是不受控制一震,面上血色骤失。 “你说什么……” 夜听云抿着唇,玉白的手早已紧攥成拳。 “我方才在勤政殿外的亲耳所听,三哥领兵出征时中了敌军的埋伏,现下身负重伤,昏厥不醒,而一同出击的凤老将军和令兄,也已不知所踪。” 凤吟晚心中“咯噔”一下,却是还未等做声便又见他暗暗一眼看过来,低声。 “他们怀疑……军中有内奸。” “内奸”二字如千斤巨石忽坠心头,凤吟晚身子一震,当即惶然出声。 “不可能!” 她这父兄最是忠君爱国,怎么可能当内奸! 早就料到她这般反应,夜听云抿了抿唇,连忙又开口。 “你别急啊,这还只是他们的猜测,此事尚未有定论,不一定就是……” 事关凤家,凤吟晚很难冷静。 “皇上呢?皇上是何态度?” 处在这样的朝代,是非黑白,全凭皇帝一人所言。 凤家是功勋之臣,凤老将军又忠心耿耿,即便是看在多年君臣的情分上,皇帝也断不能偏信于人。 夜听云闻言眼神却有些闪躲。 “父皇的意思,凤老将军和令兄征战已久,停歇休整也是应当的,况且现下人还未找到,即便找到了,也需等战事结束,回京后再行处置。” 这话与软禁无异。 猛然想到什么,凤吟晚心中一寒,捏着衣裙的手指顿时收紧。 夜听澜负伤,矛头却直指凤老将军和凤靖元,背后之人就是想借皇帝的手除掉凤家。 用疟疾阻断军队增援只是第一步,在军中暗做手脚,重伤夜听澜,陷害父兄,这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外头明明是六月天,一瞬间,凤吟晚却如坠冰窖,周身只余彻骨的寒意。 见她面色发白的厉害,丽贵妃水眸中掠过抹担忧,探手过来。 “你也别太忧心了,猜测而已,尚没有证据,镇国大将军劳苦功高,皇上下令回京后再行发落,说明还是相信凤老将军和令兄的为人。” 指尖被一股暖流包裹,凤吟晚微微一颤,这才恢复了几分生气儿。 丽贵妃握着她的手轻轻用力,“墨王妃,若有能帮忙之处,本宫定当在所不辞。” 夜听云不甘示弱挤上前,“本王也是!” 顿了顿,又撇嘴,“你可别多想,本王这全都是看在三哥的面子上!” 凤吟晚心中一阵微动,一句谢词还未出口,外头太监细长的嗓音却突然响起。 “皇上驾到——” 未料到这般,夜听云闻言面色骤然一变,不及做声,那道明黄便已进入殿中,在看见凤吟晚时,步伐明显有些顿住。 “墨王妃怎么在这?” 这一句,喜怒难辨,却蕴着无形的压迫。 凤吟晚紧着一颗心,正欲起身,丽贵妃却已开口。 “皇上,是臣妾叫墨王妃来的。” 皇帝闻言眉心几不可见一蹙,眼神在转向丽贵妃时,分明就敛去了几分锐利。 丽贵妃唇角淡淡一弯,颔首。 “今晨云儿来请安时,身子突有不适,臣妾害怕是他的心疾又行发作,便急忙差人去请了墨王妃前来。” 看了凤吟晚一眼,又道,“万幸,只是轻微的不适,墨王妃现下已替云儿诊治好了。” 这话出口,皇帝已然信了七分,剩下三分夜听云再接再厉。 “是啊父皇,姜太医奉命去外地诊治疟疾,还好有三嫂在,儿臣的身子才无大恙。” 诊治疟疾的功劳,凤吟晚还未受封赏。 皇帝神色微变,再开口时,语气明显已柔和了许多。 “原是这般,那倒是多亏有墨王妃在。” 凤吟晚连忙颔首,一句“不敢”还未出口,却又听皇帝道。 “姜太医回京恐还要些时日,既如此,墨王妃近日便留在宫中暂住吧,正好也替贵妃医治医治旧疾。” 第215章 有点骨气,但不多 这话,是变相的软禁。 凤吟晚心中一凝,还未及开口夜听云便已出声。 “父皇!儿臣的心疾已经止住了,就不必再劳烦三嫂待在宫里了,她怀着身孕本就行动不便,宫中不比王府,她未必能住得惯。” 这话的意图太过明显,皇帝闻言细长的眉眼一蹙,一丝不悦才透出来,当即便又被丽贵妃打断。 “皇上,云儿素来是不欲麻烦人的性子,若是为了此专程叫墨王妃留在宫里,他恐怕又要坐立不安了。” “况且臣妾这身子已是多年的老毛病了,治与不治,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美人在侧,我见犹怜,皇帝面上的寒意有一丝消融,开口却是看向夜听云,轻斥。 “多大的人了,还需你母妃为你操心,明日起到内阁去,跟着刘太傅好生学习。” “父皇……” 丝毫不理会他的抗议,皇帝眼神又转回丽贵妃身上,拉过她的手轻轻握住。 “你的身子重要,墨王妃医术高明,朕相信她定能治好你的旧疾。” “是吧,墨王妃?” 这一句,根本不给凤吟晚留转圜的余地。 凤吟晚唇角一抿,只得颔首,“丽贵妃娘娘身子尊贵,吟晚愿尽力一试,不敢不尽心。” 皇帝闻眉梢的锐利这才褪去,默了默,又吩咐。 “九州香榭是澜儿的居所,你便继续住在那儿吧。” “是。” 皇帝来看望丽贵妃,凤吟晚和夜听云识趣地没有多待,出门便见云袖迎上来,说要引她去九州香榭。 夜听云闻言却是摆摆手,“不必麻烦了,我陪三嫂一道过去。” 他这两日在宫里不好外出,原本是为了保险起见才将凤吟晚叫进宫,不料却正好被皇帝撞上,顺势将人留在了宫里。 夜听云心中略略歉疚了下,强行开口安慰。 “咳,你也别太不情愿,父皇叫你留在宫里也是为了你的身孕考虑……” 话未说完一记眼刀便已剜了过来,夜听云心里一阵发毛,当即又一把拍上胸脯。 “你放心住着便是,本王近日也都在宫里,有什么事,你随时来找我。” 他心虚着不敢抬眼,凤吟晚闻言却只是淡声。 “走吧。” 这等时候皇帝将她留在宫中,无非就是怕凤老将军和凤靖元真的反了,率先将她圈为质子。 不过,若如此能打消皇帝的疑心,还父兄一个公道,她留下倒也无妨。 外面的事,就交给亓玄去做。 美目沉了沉,她暗暗在脑中复盘全局,到九州香榭后便提笔写了一封书信交给夜听云。 “亓玄尚在东华门外等候,你既能自由出入,便替我将信交给他。” 那纸上墨迹未干,凤吟晚倒也不避讳,径直就递了过去。 上头有她列出的几项要点,以及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夜听云扫了一眼,眉头顿时皱起。 见他一脸便秘似的盯着密信,凤吟晚秀眉一蹙,疑声。 “怎么了?” 夜听云看她一眼,忍了忍,但没忍住。 “你好歹也是个贵女,写字怎么跟狗爬一样?依本王看,叫十五来写都得比你的好看!” 凤吟晚:…… 天天攻击她的字,就不能稍微体谅一下穿越人吗! 秀眉紧了紧,又疑惑出声,“十五是谁?” “父皇御书房里养的龟龟……” “夜,听,云!” 一瞬间,房中温度骤降。 夜听云脖子一缩,在凤吟晚想刀人的眼神下,直接拿着密信走人。 “那什么,亓侍卫还等着呢,本王这就给他送去!” 身后,一只毛笔紧跟着从房中飞了出来,“嗖”一下擦着他的鬓发砸到地上。 只一眼,夜听言便又大叫出声,“喂!这可是三哥最爱的湘妃竹!” 下一瞬,凤吟晚手腕提起,吓得他直接冲了出去。 这小子是有点骨气的,但不多。 亓玄也未料到凤吟晚会被扣下,从夜听云手中接过信时,还有些微怔。 “云王殿下,皇上没有为难王妃吧?” 宫里不比王府,若凤吟晚出了什么闪失,他将无颜再见王爷。 夜听云闻言却是十分不满,“谁敢为难她啊!” 这女人,除了父皇,就没见她怕过谁! 对了,她连皇祖母都敢骗! 骤然又想到凤吟晚腹中那来历不明的孩子,夜听云瘪瘪唇,心中一阵五味杂陈。 “放心吧,本王会好生照应那女人的。” 这件事太复杂了,他准备等三哥回来,先看看他的意思再说。 亓玄点点头,“有劳殿下。” …… 留在九州香榭伺候的还是上次那个宫女,名唤清若。 听夜听云说,是先前容妃宫里拨过来,曾侍奉过夜听澜的。 凤吟晚心中了然。 难怪那日她不敢阻拦夜紫韵,却又悄悄去太后宫中禀告,还是受了夜听澜的意思。 “王妃娘娘,宫里已经到了放饭的时辰,您可有什么喜欢的吃食,奴婢去给您取回来。” 御膳房中自然是应有尽有。 凤吟晚想了下,倒也没客气,报了几样东西便叫她去了。 皇帝说叫她替丽贵妃诊治旧疾,可她却连丽贵妃有何旧疾都不知道,诊治自然更是无从谈起。 现下这时辰皇帝想必正在春和宫中用膳,凤吟晚琢磨了下,还是准备去找夜听云问问。 岂料才一出门,迎面却是一道人影阔步而来,定睛一看,又是夜紫韵那张趾高气昂的脸。 凤吟晚眉心微微一蹙,正准备退回去,夜紫韵却已尖声。 “站住!” 可恶,她反应还是慢了。 皱眉的功夫夜紫韵便已快步上前,染了蔻丹的指甲往前一抬,差点戳到凤吟晚的眼珠子。 “你躲什么!” 凤吟晚觉得她有点白痴,“你说我躲什么?” 见她一双美眸黑白分明盯着自己,夜紫韵五官一挤,顿时便有些扭曲。 “你……!” “我?” 凤吟晚抱着臂,简直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夜紫韵闻言眉眼拧得更紧,“放肆!你个罪臣之女,竟敢对本公主如此讲话,本公主看你是还不知道宫里的规矩!” 结论还未定下,她却连“罪臣之女”都已经喊上了,凤吟晚凝眸盯了她半刻,觉得有必要让她见识下人心险恶。 “噢?不知这宫里头是什么规矩啊?” 第216章 你装什么装! 夜紫韵冷哼一声,拿眼斜她。 “宫里头,尊卑便是规矩!” 她贵为公主,还是太后面前最得宠的公主,身份尊贵自然非这等罪臣之女可比! 岂料凤吟晚闻言唇角压了压,却是轻笑着开口,“本王妃还以为清韵公主是要说,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呢。” “长幼嫡庶”里面,她就只占了个“庶”字。 夜紫韵闻言面上狠狠一变,却是还不等发作,便又见她美目含笑看过来。 “规矩不规矩的,清韵公主也已到了及笄之年,留在宫中的时日,恐怕也是有少无多咯。” 做公主的,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命运极难由自己掌握。 容妃费尽心思叫夜紫韵攀附上太后,为的也就是日后能谋个好去处,不过眼下边境战局未定,若要以结亲议和,几位公主中,夜紫韵的年纪恐怕再合适不过。 很明显,夜紫韵对这一点也极为清楚。 “凤吟晚!竟敢诅咒本公主,你放肆!” 这话尖利得几近嘶吼。 她眉眼重重一挤,扬手便往凤吟晚的脸上打去,却是还未等落下,面前之人便率先偏过了脸,唇畔那抹泛着凉意的温笑,尤为醒目。 下一瞬,惊惶的尖叫声骤起,凤吟晚美目一阖,身子便宛若失了力一般,轻飘飘落到地上。 “王妃娘娘!” 清若才提着食盒回来,进门便撞见了这般情形,面上一惊,当即上前。 “王妃娘娘,您没事吧……” 凤吟晚被扶起时,面上还残存着一抹红印,对侧,夜紫韵的手还悬在半空,狠眉厉目,戾气尚存。 这情形,简直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公主,您怎么能……” “痛……” 话未说完便已被凤吟晚的低喃打断。 清若连忙寻眼去看,却见她捂着小腹长睫轻颤,唇色更是隐隐有些发白。 顿时大惊,“王妃娘娘!” 似是听到了她的惊呼,凤吟晚眼睫睁了睁,艰难张唇,“快去请御医……” “是……是!” 不敢耽搁,清若丢开食盒便往外跑,未料到这般,夜紫韵当即也有些被吓住。 “你……你别想将这事赖到我身上,我方才可是碰都没碰到你!” 该死! 若是早知道这贱人的身子如此不中用,她就该听了母妃的话不要来招惹她,现下倒好! 暗暗咬了咬牙,她正欲扭头走人,转身步子却又狠狠顿住。 凤吟晚盘腿坐在地上,红唇噙着抹淡笑,缓缓抬眼看过来。 “怎么,清韵公主这就要走了?” 这语气平缓有力,叫夜紫韵额角重重一跳。 再抬眼,便见她面色红润,腰肢笔挺,哪还有半点方才的虚弱之状! “你装的?!” 眼猛地一睁,她气得五官都有些变形。 凤吟晚闻言却是唇角一勾,手腕一抬,不紧不慢就将发髻扯得更歪了些。 “你这是做什么!” 一股不妙的预感在心中隐隐升起,夜紫韵攥着衣裙的手一紧,正准备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却是才伸手,身后便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下一瞬,皇帝暗含不悦的嗓音威严响起。 “韵儿,你在做什么?” “父……父皇!” 怎么也没料到来的竟是皇帝,夜紫韵身子狠狠一颤,当即如遭针扎般从凤吟晚身旁跳开。 “父皇,方……方才是嫂嫂她突然摔倒了,儿臣……儿臣正准备去扶她呢。” 一句话出口,她的舌头俨然已经打了好几个结。 皇帝看她一眼,面上寒意却是更甚。 “是么?那为何朕方才听九州香榭的宫女说,是你动手打了墨王妃,这才叫她小腹镇痛,要寻御医前来?” 方才他从春和宫出来便撞见了匆忙去请太医的清若,听闻此事这才亲自前来,进门所见,也是果不其然! “没有啊父皇!那……那宫女是瞎说的,儿臣怎么可能对嫂嫂动手!不信您可以亲自来看啊,嫂嫂她……” “安然无恙”四个字还未等说出来,她的身子便已率先僵住。 身后,方才还气定神闲和她说话的凤吟晚,现下匍匐着身子伏在地上,发髻歪斜,俏脸泛肿,纤手所覆正是小腹之处! 而她的表情,分明就是比方才还要痛苦上万分! 夜紫韵彻底傻眼了。 “父……父皇……” 抖抖瑟瑟两个字才哆嗦着从嘴里蹦出来,下一瞬,便已被皇帝无情打断。 “朕已经亲眼看到了。” 龙颜一沉,骇人的威压便又添几分,夜紫韵面上血色骤然一失,不等做声,皇帝的嗓音便已再度响起。 “将墨王妃扶起来。” 后头,清若闻言当即上前,“王妃娘娘,您醒醒啊!” 凤吟晚半眯着的眼眸费力睁开,俏脸上仍是一片煞白。 “参见皇上……” 见她竟还要起身,皇帝摆摆手,看夜紫韵的眼神顿时更为不满。 这无疑是个危险的讯号。 夜紫韵身子一颤,当即摇头,“父皇,儿臣方才真的只是要将她扶起来……” 她根本就没有打到这贱人!她装什么装! 恨恨一眼剜过去,却正对上凤吟晚唇畔浮现的一抹得意,夜紫韵气结,直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怒火点燃。 “你装什么!明明就是你故意诬赖,还不快向父皇禀明实情!” 回应她的,是凤吟晚一声虚弱的轻咳。 见她竟还在装,夜紫韵指甲狠狠抠进手心,当即便要冲上去。 却是还未等碰到凤吟晚的衣角,便已被皇帝喝住。 “放肆!” 这一声,俨然寒厉到了极点。 夜紫韵身子狠狠一颤,不等动作,皇帝的嗓音便已再度响起。 “清韵公主言辞无状,德行有亏,送回去,叫容妃好生管教。” “父皇……” “清韵公主,咱们走吧。” 话音落地,后头的太监当即便上前,不敢再触怒皇帝,夜紫韵狠狠朝凤吟晚剜了一眼,只得跟着太监离开。 前脚她才被带出门,后脚御医便已赶来,皇帝一摆手,当即便吩咐人上前替凤吟晚查看。 糊弄御医凤吟晚也是有一套,恹恹装了半晌,正准备以身子好转为由将人打发开,外头却是一阵急促的脚步逼近,太监急匆匆进来。 “皇上,宁嫔娘娘突发急症,钟华宫的宫人专程来请,现下正在外头候着呢!” 第217章 演戏,也是个体力活 宁嫔? 近日她和夜听雨那些反常的举动还未弄清,听得是她,凤吟晚眉心一紧,眼色当即暗暗凝住几分。 皇帝闻言明显也有些意外。 “是何等急症,可已请御医前去看过了?” 太监摇摇头,“皇上,御医们大都在奉旨在外,眼下太医院人手本就不足,钟华宫的人也是没办法才会找到这来……” 宫里当值的总共就只有两名御医,一个跟着太后外出礼佛去了,另一个,现下就在九州香榭给凤吟晚诊脉。 皇帝闻言眉心不悦一蹙,太监被吓得身子颤了颤,又低声。 “皇上,宁嫔娘娘素日深居简出,身子也一向硬朗,如今命人匆匆寻过来,恐怕是真的有些严重呐。” 如太监所说一般,知道四王爷不成器,宁嫔素日倒也安分守己,并未在暗中行争风吃醋之举。 纵然对她有些无感,但到底是个贵嫔,母家又是一方的兵马指挥使,理应前去一看。 皇帝点点头,不等开口,那厢凤吟晚便已识大体的出声。 “皇上,儿媳的身子已无大碍,宁嫔娘娘突发急症,恐怕耽搁不得,还是叫赵太医快些前去诊治吧。” 她面上还有几分苍白,但比起方才明显已是有力了许多。 皇帝见状颔了颔首,起身便阔步往外去。 殿中的喧嚷转瞬便已退去,凤吟晚拍了拍自个儿绷得有些僵硬的脸颊,由衷地感慨。 演戏,也是个体力活。 “王妃娘娘,您现下可是好些了?” 清若端着杯热茶上前,眼中的关切倒是丝毫未减。 凤吟晚凝眸看了她一眼,颔首,“已经好多了。” 方才她是算准了皇帝会从春和宫出来,这才掐着点演了一出碰瓷,清若,算是半个工具人。 虽说是受了夜听澜的意思尽心侍奉,但此举很明显会得罪夜紫韵和容妃,她一个春禧宫出来的,就不怕? 清若闻言却是松口气。 “娘娘可要用膳?” 方才提回来的膳食还放在一旁,折腾了这么一出,凤吟晚也觉有些饿意,点点头便也将眼神错开。 “拿过来吧。”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夜听云便来了。 着急忙慌进门,却见她云淡风轻坐在桌边,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当即皱眉。 “你没事?” 方才他从御膳房回来,便听宫人说了夜紫韵在九州香榭动手的事,急匆匆赶来,却发现这女人压根啥事没有? 仅仅愣了一秒,对上凤吟晚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他顿时就睁大了眼。 “你装的?” 他就说啊,这女人不仅会用针扎人,还会拿剑砍人,夜紫韵那只花里胡哨的骄孔雀,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凤吟晚赞许地看他一眼,觉得这小子有长进,但碍于清若还在殿中,唇角压了压,开口语气淡然。 “清韵公主一时冲动,也并非是故意为之,既然胎儿无恙,本王妃便也不怨她。” “……” 狠还是这女人狠啊! “那什么……既然你没事,本王便先回去了。” 他说罢便准备先走为敬,岂料步子还未等迈开,却又被凤吟晚叫住。 “急什么,我还有话要问你。” 夜听云一秒警惕,“什么话?” 生怕她会再出其不意地折磨自己,夜听云忐忑不安,直觉腚底下这个座椅,它烫屁股! 与他的如坐针毡行成鲜明对比的,是对侧凤吟晚不紧不慢的喝汤姿势。 “你到底要问什么?” 终于,在他想逃离的第10086次,凤吟晚大发慈悲开口。 “皇上让我替你母妃诊治旧疾,贵妃的情况我不甚了解,不知身上是有何旧疾?” 原来是找他了解情况啊。 夜听云紧绷的心一松,顿了顿,开口却又有些犹豫。 “母妃这都是生产时落下的病症。” 丽贵妃备受圣宠,怀他时虽还只是妃位,却也招致了不少嫉恨,怀胎的时候谨慎小心,处处提防,却不想生产时竟出了产厄之灾。 这身子,便是从那时开始垮的。 “多年来父皇一直叫人尽心医治,可御医们医术有限,加之年岁久远,实在有些回天乏术……” 抿了抿唇,又道,“前一阵子宫中有下人得了风寒,母妃不甚染上,旧疾被牵动,为此还在宫中休养了许久。” 风寒这事,凤吟晚多少是知道点的。 先前太后请人到宫中讲佛那回,丽贵妃身上沾的,的确是风寒药的味道。 才点了点头,抬眼便又见夜听云急切地看过来。 “你医术这般厉害,肯定有办法的,对吧?” 凤吟晚很不想打击他,但产后遗症这种问题十分复杂,她到底也不是神仙。 “放心吧,本王妃与贵妃娘娘投缘,而且皇上都已亲口下令,我自然会尽全力替娘娘医治。” 私心来说,丽贵妃已经帮过她两次,她也不希望丽贵妃有事。 看了夜听云一眼,又出言宽慰,“好了,基本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具体的,等午歇过后我亲自去春和宫看看再说。” “嗯……” 说是午歇后去春和宫,凤吟晚从九州香榭出来的时候,夜听云便早已等候在侧。 惊异地看他一眼,她扬了扬眉,上前倒也未再多言。 二人到春和宫时,丽贵妃正由云袖陪着在宫里赏荷,见着她,当即也从水池旁退开。 “母妃!外头天热,您怎么又出来了!” 夜听云跑上前去撑扇,凤吟晚跟在后头,亦是微微欠身。 “见过贵妃娘娘。” “大惊小怪地做什么,本宫哪有这般脆弱。” 丽贵妃抬手拂开眼前的扇柄,美眸却是看向凤吟晚,“本宫听闻,清韵公主午膳时曾去过九州香榭闹过,还惊动了皇上和御医,你这身子……可还好?” 芝麻大点儿的事,落在宫里,半个时辰便会传遍,凤吟晚倒也见怪不怪。 “多谢贵妃娘娘关怀,本王妃并无大碍。” “那便好,你和云儿突然过来,这是?” 夜听云闻声当即抢言,“母妃,三嫂是来给您诊治旧疾的!” 原本不过是皇帝将人留下的借口,未料到她竟真的将此事放在了心上,丽贵妃微微一怔,抬眼正对上凤吟晚认真的神色。 “贵妃娘娘,咱们到殿中说吧。” 如夜听云所说一般,丽贵妃身上的旧疾的确是产厄后留下的遗症。 像是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凤吟晚诊脉的时候,她便淡声唤了云袖前去奉茶,而一旁的夜听云,却是早已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见她诊了半晌却还是默不作声,夜听云忍不住开口询问,“怎么样啊?能不能治?” “云儿,不得无礼。” 被呵斥,夜听云只好讪讪退回去,几乎是同一瞬,凤吟晚秀眉轻轻一蹙,神色骤然凝重。 “麝香?” “什么麝香?” 夜听云不明所以,一旁的丽贵妃在听到此言后,面上却有瞬息的微变。 “云儿,你去帮云袖看看茶水。” 第218章 这事吧,也不能全怪他 “母妃?” 突然被赶出去,夜听云顿时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下一瞬,对上丽贵妃眼底的冷厉之色,也只好照做。 “是。” 殿中有一瞬沉寂,凤吟晚秀眉紧锁,疑声。 “贵妃娘娘?” 丽贵妃闻言面上冷厉之色的悉数退去,唇畔只余一抹苦笑,“你都看出来了?” 凤吟晚心中紧了紧,如实颔首。 丽贵妃的身子有用过麝香之症,分量虽轻,药性却极强,她敢断言,这麝香绝非是普通的麝香!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她便又有些怀疑。 皇帝对丽贵妃如此看重,她的胎事自然不会有半点马虎,又怎会……接触到这种东西? 看出她眼中的疑惑,丽贵妃眼睑垂了垂,嗓音沉沉听不出情绪。 “墨王妃,你的医术的确高明,不过本宫这身子已是多年的旧疾,治不治得好,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 眉心凝了凝,抬眼已是正色。 “这宫里头人人自危,守着秘密的,远比蒙在鼓里的要更痛苦,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凤吟晚还是明白的。 唇角微微一抿,当即也颔首,“多谢贵妃娘娘提点。” 事可以不问,但病不能不治。 本着只看病不打听的良好医德,凤吟晚琢磨许久,写下了一道方子。 “贵妃这是经年的旧疾,医治起来的确有些困难,我先开一道补气血的方子,待调养好身子后,再替您排除体内污浊之气。” 话音未落云袖便已端着茶盏进来,夜听云狗狗怂怂跟在后头,暗暗观察着丽贵妃的脸色。 “墨王妃请用。” 凤吟晚手中的毛笔还未放下,云袖将茶盏端到桌案上便已恭敬退开。 见丽贵妃未曾出言制止,夜听云当即也放心大胆的走上前。 “母妃,你们聊得……怎么样了?” 有什么是他这个亲生儿子不能听的?啊? 丽贵妃看他一眼,美目却是转向凤吟晚,颔首,“一切由墨王妃定夺便是,本宫相信你的医术。” “是。” 二人说完便相携赏荷去了,进来晚了没听到谈话内容的夜听云表示:很难受! 春和宫的水池是皇帝专程命人修建的,池中的碧荷和锦鲤也是叫人费了大力气从御湖里移过来的,为的便是能供丽贵妃在宫中解闷。 凤吟晚看着看着,就表示羡慕了。(绝对不是因为里头那尊金灿灿的仙鹤雕像,不是,绝对不是!) 抛开一夫多妻制来说,在这个朝代,皇帝对丽贵妃的确可以称得上是盛宠。 午膳时太监去通禀宁嫔抱恙的情形犹在眼前,爱与不爱,皇帝的态度确实极为分明。 见她对着一池子锦鲤莫名就发起了感慨,夜听云眉头一皱,察觉此事并不简单。 在凤吟晚黯然神伤的第不知道多少个瞬间,他眼皮子一跳,当即做声,“你叹什么气,三哥为你大兴土木,可丝毫不比父皇对母妃差!” “而且三哥从未对女子这样上心过,即便是如怜,也只是叫我代为照顾罢了!” 成亲前,三哥常年征战在外,根本没多少时间待在京城,但他重情重义,对恩情看得极重,所以才会将照顾秦如怜的事托付给自己。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客观来说,三哥对秦如怜确实没那意思。 凤吟晚闻言却是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不瞒云王,本王妃怎么记得,一开始王爷好像不是这般态度呢?” 她还挑刺! 夜听云撇了撇嘴,幽幽提醒,“你怕不是忘了自己是怎么嫁过去的吧?” 他要是不说,凤吟晚还真就差点忘了。 在她来之前,原身还是个性格孤僻且毁了容的丑女,这样的女子,仗着将军府的权势强行逼婚,别说天之骄子夜听澜了,是个男的就很难受得了吧。 凤吟晚浅浅设想了一下自己被丑男逼婚的情形,顿时就觉得,这事吧……也不能全怪他。 夜听云瞥她一眼,又道,“再说了,你嫁过去之后,三哥可曾有半分苛待于你?” 凤吟晚想了想自己之前的小破院,理直气壮,“有啊!” 小白莲苛待的,也叫苛待! “你!” 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夜听云皱着的眉头紧了紧,半晌才又做声,“那些事,不是三哥的意思。” 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他果断准备结束这个话题。 “算了,这些等以后你自然会明白,三哥现下还……” 后半句他没再说下去。 军中传回的奏章上写,夜听澜中了埋伏,身负重伤,眼下还不知是何等情形,夜听云担心的要死,却又无从寻得消息,抿了抿唇,只得将满腹情绪压下。 “本王先回去了。” 他说罢,上前同丽贵妃应过声便走了,凤吟晚却是微怔在原地,盯着池中的锦鲤,心绪纷乱。 感情的事,她没经历过,也实在不擅长。 无拘无束、随心而行的结果就是,她和夜听澜的关系一直都在以一种十分微妙的方式发展。 她没有继承原身那样强烈的爱意,自然也就谈不上恨,夜听澜之于她,一开始也就只是个陌生人。 他们之间有误会,有猜忌,也有信任和互相帮扶,相处,似乎是自然而然促成的结果。 一直以来,身边总有别的事情围绕,要处理的东西太多,她疲于应对,也从未真正沉下心绪来思考他们的关系。 而眼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似乎又正是挑明此事的契机? “墨王妃?” 思绪骤然被打断,抬眼正对上丽贵妃关切的眼神,凤吟晚微微一怔,当即回神。 “贵妃。” “本宫瞧你方才看得出神,可是喜欢这锦鲤?” 只当她是默认,丽贵妃纤手一挥,面上兴色冲冲,“别客气,若是喜欢,本宫命人给你捞一条带回去。” 她说罢便欲招呼太监前去拿网,凤吟晚一阵哭笑不得,连忙摆手。 “贵妃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说歹说,总算是说服丽贵妃放弃了捞鱼的想法,不敢多留,凤吟晚当即便欠身告辞。 一路踱回了九州香榭,正欲进门,抬眼却见两抹人影一前一后从里头出来。 前头的,是容妃身边的绿琴,后头的,则正是伺候她的清若。 第219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见着她,绿琴停住步子,微微欠身下去。 “公主任性失了礼数,娘娘特命奴婢送些补品过来,还请王妃笑纳,莫要再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话倒令凤吟晚有些出乎意料了。 扫了眼房中的补品,当即也颔首,“劳烦转告容妃娘娘,都是一家人,不必这般客气,本王妃是清韵公主的嫂嫂,这点小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绿琴温笑了下,点点头便离开。 补品,的的确确是好补品,凤吟晚上前翻看了两眼,顺势便端进了房中。 清若还想跟着,却又被她止住,“本王妃有些乏了,你且在外头候着吧,不必跟进来了。” 清若闻言微微一顿,当即也颔首。 “是。” 一股脑地将补品喂给手镯,眼见它心情大好地一连闪了好几下,凤吟晚舔舔唇,试探出声。 “镯啊,丽贵妃的身子伤到了根本,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你这里刚好就有我需要的丹药呢?” 手镯微微一顿,快闪一下,对她这不想努力的行为表示嗤之以鼻。 凤吟晚:? 这能忍?! “你嚣张什么,丹药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给她金手指不就是叫她用的?有挂不开是蠢蛋! 似是未料到她会突然翻旧账,手镯猛地一顿,眼前的红光戛然而止。 看它一秒消停,凤吟晚勾了勾唇,得意。 “小样,我还收拾不了你!说,那些丹药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怎么巧合,也绝不可能会和仙药医门拍卖的一模一样,除非,它们背地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犀利,手镯安静得半晌都没整出点动静,简直跟过去了没两样。 凤吟晚秀眉一蹙,不耐烦地拿指节敲它,“你别不出声,我知道你躲在里边儿!” 手镯安静如鸡,不为所动。 “你知道我为了夺启灵丹复活你,费了多大的力气吗!不,你不知道!” 手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这货比预想的还难搞。 凤吟晚咬咬牙,使出自己的杀手锏。 “我就知道,你们镯子都一样,若不是别人戴剩下的,哪里又会轮得到我!” “难为你还要费心弄这堆破东西来糊弄我,哪里就伤心死我了呢!” “也罢,都是我自己蠢罢了,偏知道你是个没有心的,还非要同你说这些,你哪里又会心痛呢,你的心根本就是石头做的!” 一枚丹药“啪嗒”一声丢在桌上,凤吟晚搜啊了一眼,扬眉。 “一颗?” 见她抬手往眼角那一抹,就又要发动魔法攻击,手镯一紧,连忙又吐了几颗出来。 眼见着手边的空地都快被挤满了,凤吟晚伸手拨了拨,这才算满意地停住声。 “这些都是治身子的?” 丽贵妃情况特殊,普通的丹药恐怕也起不了作用。 手镯闪了闪,表示默认了。 凤吟晚点点头,依次将其收进荷包揣好,还不忘问正事。 “对了,那仙药医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念及这货这能回答是或不是,顿了顿,她又贴心地补充,“你跟他们,到底有没有关系?” 回答她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手镯成功地又装死了。 原本也没打算寄希望于它,凤吟晚美目扬了扬,倒也未再继续逼问,只揣着那兜丹药往太医院去了。 …… 春禧宫。 夜紫韵攥着团扇站在殿中,面上很是不解。 “母妃,她故意在父皇面前陷害,叫我丢了脸面,您怎么还叫绿琴去给她送补品啊!” 容妃睨她一眼,眼底是淡淡的不悦,“本宫已同你说过,安分守己,不要出去惹事,你为何不听?” “我……” 夜紫韵唇瓣咬紧几分,攥着扇柄的指骨收得更紧,“我还不是担心哥哥!” “勤政殿侍候的太监都说了,哥哥是中了奸计才会负伤,她那父兄随哥哥一同出征,却偏偏就没了踪影,这不都是明摆着的吗!” 而那贱人不忏悔也就算了,还敢咒她外嫁,简直是岂有此理! “又要胡说!” 这声呵斥已然带上几分薄怒,容妃皱了皱眉,嗓音也冷下几分。 “皇上最忌讳后宫干政,本宫都不知的消息你又是从何处听说!日日将心思放在这等闲言碎语上,何时被人当做枪使都不知道!” “母妃……” “够了,此事莫要再提,你给我回宫去,好好反省自己!” 有皇帝御赐的婚约在,凤府和墨王府自然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偏偏,夜紫韵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容妃略显疲惫地按了按额角,偏过眼不再看她。 夜紫韵见状也知自己闯祸,抿抿唇,转身便退了出去。 殿门被阖上,容妃叹口气,缓缓端起手边的茶盏。 “今日去九州香榭前,韵儿都见过谁?” 绿琴默了默,眼睑垂下,“今日秦姑娘曾进宫看望皇后。” 只一瞬,容妃手中的茶盏被用力捏紧,面若寒霜。 “又是她!” …… 揣着丹药去太医院研究了下药性,凤吟晚挑选出几枚合适的给丽贵妃送了过去,回去的路上,正遇上赵太医从钟华宫的方向过来,看样子,倒像是才从宁嫔宫里出来。 眼底一凝,她的步子便已停住。 “赵太医。” 未曾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她,赵太医一顿,当即颔首。 “见过墨王妃。” “免礼,本王妃见你从钟华宫出来,宁嫔娘娘的急症可是已经治好了?” 早不急,晚不急,偏偏就急在了边关的奏章传回之后,宁嫔这急症,确实还就挺急。 赵太医闻言眉头一皱,开口却是有些犹豫。 “不瞒王妃,宁嫔娘娘这病症来得奇怪,微臣医术浅薄,实在不知该从何处寻得病因……” 待了一下午,连病因都还没找到? 凤吟晚眉心一蹙,“赵太医此言何意?” 赵绸颔首,“急症发作时,宁嫔娘娘意识混乱,身子奇热,四肢颤动,隐隐有中风之相,可过后脉象却又十分正常,微臣诊治了许久,却仍是毫无头绪。” 这病能好,全靠宁嫔自己。 凤吟晚也未料到这般,秀眉略略一扬,唇角无声勾起。 “看来的确是顶要紧的病症呢。” 再慢一秒,恐怕都是要痊愈了。 第220章 王妃的人品,他信 不知宁嫔是何目的,凤吟晚也不欲轻举妄动,草草同赵太医敷衍两句便回九州香榭去了。 是夜。 月色渐浓,二王府的客厅烛火冉冉,夜听言屈指叩在案上,神色颇为晦暗。 旁侧,夜听雨端着茶,姿态明显要悠闲许多,“二哥,这两日都不见你,你到何处去了?” 身畔的视线闻声抬起几分,开口却是不答反问。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夜听雨兀自抿茶,“放心吧,豫州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今日父皇也去了母妃宫中,此事绝无意外。” 似是早已料到这般,夜听言淡淡“嗯”了一声,片刻又开口。 “那边的东西呢?” 知晓他说的是什么,夜听雨点点头,开口却又有些迟疑。 “已经见到了,只是上头的东西我实在看不懂,二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当真能……” 话未说完便已被打断。 夜听言抬眼看过去,语气笃定,不容置喙,“你只需将东西拿过来便是,其余的,本王自会处理。” 见他神色这般自信,夜听雨顿了顿,心中疑虑当即也散去。 “是,二哥的本事,我自然相信。” …… 原则上是“既来之,则安之”,实则心事满怀,一夜辗转,晨早天色放亮时凤吟晚才迷糊着入睡。 清若来叫了两声,见她未应倒也识趣地退开,只是还未等凤吟晚睡熟,那烦人的拍门声便又要命似的响起。 “谁啊?” 大早上来催她的命吗? 出门正对上夜听云的脸,凤吟晚眯了眯眼,以为是自己睡迷糊了。 正准备退回去,夜听云急促的话便已劈头盖脸砸下来。 “今日早朝父皇和群臣商议战事,说三哥负伤,军中现下群龙无首,委实不是办法,便就近调命了宁嫔的父亲率豫州兵马前去驰援,圣旨都已经送出去了!” 夜听澜的属下都是有点个性在身上的,比如李承焱,比如钱罐,没有他压着,军中确实可能会翻天。 然,凤吟晚消化了半晌才抓到重点,意识一秒清醒。 “你说什么?” 豫州的军营和江州一样都感染了疟疾,士兵还未恢复,宁嫔的父亲拿什么去驰援? 眼神从她乱糟糟的头发和穿反了的外衣上扫过,夜听云眉心一拧,当即又做声。 “宁嫔的父亲就是豫州兵马司指挥使,眼下豫州疫症解除,又离边关最近,父皇不想指派他都难!” 这话成功令凤吟晚皱起眉头,却是因为前半句。 “豫州的疫症解除了?” 夜听云点点头,“昨日豫州刺史亲自上的奏章,父皇想必早已看过了,夜听雨和宁嫔暗中撺掇了这么久,定是为了此番能在借机立功,好叫他们母家得势!” 他拧着眉满面愁云,凤吟晚却是眉心一蹙,沉声追问。 “那其余两州呢?可曾有奏折递上来?” 夜听云被问得一怔,旋即又摇头,“这倒是没有……” 没有。 凤吟晚闻言唇角一抿,眼底冷意顿时积聚。 离开江州前她曾命亓玄打探过,军营中肆虐的病症虽已被控制住,可药方的效力有限,病患若要痊愈,少说也还需数日。 三州的疫症几乎是同时爆发,为何却独独豫州恢复得这般快? 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美目沉了沉,当即又做声,“你命人出宫一趟,去王府将亓玄找来。” 虽然不知晓她的用意,夜听云还是照做,为了不引人注意,凤吟晚特意换了身宫女的衣裳前去。 还是东华门,见着她,亓玄神色却有些犹豫。 “王妃。” “怎么了?” 凤吟晚疑声敛了敛眸子,抬眼便见他从袖中取出一纸密信。 “派去送信的暗卫回来了,王爷中伏,身负重伤逃脱,凤老将军和令兄……的确已不见了踪迹。” 还有一句他没说。 与她父兄一同消失的,还有军队囤积在转运驿中的万石粮草。 粮草,是军机要密。 一瞬间,身子仿若被抽去了力气,凤吟晚捏着信纸的手骤然收紧,连指节都隐隐有些泛白。 有人在设计! 连证据都安排得如此恰到好处。 眼前的字迹不受控制就有些模糊起来,看出她的异样,亓玄当即关切出声。 “王妃?” 凤吟晚抿唇摇摇头,半晌才艰难找回声音。 “亓玄,有一件事要你帮我去做,此事与王爷无关,全是本王妃一人所求,你若是不想,可以拒绝。” 单凭眼下的情况来说,她父兄的确十分可疑,亓玄到底是夜听澜的人,面对这密信,未必会做到毫无波澜。 原以为他定会犹豫,岂料亓玄闻言却是不假思索点头。 “王妃有令,属下不敢不从,受王爷之命侍奉在侧,愿凭王妃任意差遣。” 早在凤吟晚带领他们将夜听澜救回来的那次,他便已将凤吟晚视为了半个主子。 王妃的人品,他信,王妃父兄的人品,他也信。 说不动容是假的。 凤吟晚点点头,眼眶莫名有些余热。 “本王妃要你去一趟豫州。” 直觉告诉她,豫州的兵马肯定有问题,此事牵扯着夜听雨和宁嫔,不可不查。 亓玄颔首,并未多问,“是。” 交代完事情,想起先前去江州他曾负伤,凤吟晚抿了抿唇,又从腰间取出一枚药丸。 “这药你收着,可以短时间内助你快速恢复内力,若是遇上难缠的麻烦,也许能派的上用场。” 亓玄闻言微微一怔,当即也收下,“多谢王妃。” 凤吟晚看他一眼,颔首。 “保重。” 交代完她便迈步往回去,远处夜听云早就等急了,见状当即也快步迎上前。 “你同亓侍卫说什么了,神神秘秘的。” “宁嫔母家的事你可曾告诉他了?三哥那边呢,派去传信的暗卫可是回来了?” 他像个脑子里装了十万个为什么的好奇宝宝。 刚才得知那消息,凤吟晚心中疲累,恹恹垂眸,只将手中的密信朝他塞了过去。 倒没有预想的那般尖叫,夜听云面上神色古怪着变了几变,扯出抹干涩的笑。 “万石粮食,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你别信,他们肯定是故意骗你的!” 凤吟晚唇角无奈地牵了牵,倒也觉得,这小子没那般聒噪了。 第221章 她不对劲 给丽贵妃医治旧疾的事一直在进行,两日下来,已是初见成效。 皇帝看着丽贵妃有所好转的气色,连带着对凤吟晚态度也改善了几许。 “墨王妃这两日在宫中住得可还习惯?” 这话是缓和的预兆。 凤吟晚心中暗暗一动,颔首。 “圣上福泽庇佑,宫中自然一切皆好。” “那便好。” 皇帝点点头,目光转向丽贵妃,又蕴上几分柔情,“贵妃就喜欢你这般直爽的性子,素日若无事,便多来春和宫坐坐。” 丽贵妃有意替她缓和,这两日已是帮了不少忙。 凤吟晚眼睫无声一垂,“是。” 眼见快到了午膳的时辰,凤吟晚正欲告退,却是还未等起身外头的太监便跑了进来。 暗暗看她一眼,悄声凑到皇帝耳边。 凤吟晚无意偷听,但隔着段距离,“回营”二字还是清晰地落入了她耳中。 呼吸暗暗一紧,下一瞬,皇帝转着珠玉的手猛然停住,面上早已阴云密布。 气氛转变得太过突然,丽贵妃心领神会阖了阖眸子,柔声。 “皇上?” “朕先回勤政殿。” 话落皇帝便已起身,迈步时眸子侧了侧,那森寒一眼,分明是朝凤吟晚而去。 丽贵妃见状递了个眼色,云袖当即便悄声追出去,片刻又快步折回来。 “娘娘,高公公说是墨王妃的父兄回军中了,还说……他们是从敌军的军营回来的。” 果然出事了。 “嗡”的一声,脑中仿若有弦断裂,凤吟晚白着脸抽了口气,强按着座椅起身。 “多谢贵妃,本王妃先回去了。” 丽贵妃担忧地看她一眼,温声,“本宫让云袖送你回去?” 凤吟晚摇摇头,抿唇便走了。 已是两日,亓玄那边却仍是未有消息传回,凤吟晚心乱如麻,只恨自己不能飞去前线。 思绪沉沉间,竟未注意到身后有一道寒意悄无声息逼近,待察觉之时,口鼻便已被一方丝帕捂住。 刺鼻异香涌入鼻息的瞬间,她将手中的银针刺向来人,那人不及防备,捂着丝帕的手一松,凤吟晚正欲脱身,体内气血却掀起阵阵躁动,而后一齐朝着小腹汇去。 不好! 倒地不过转瞬。 意识消散前,视线中只余一抹模糊的人影,她用力看着,竟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 …… “贵妃,出事了。” 想着凤吟晚离开时隐隐发白的脸色,丽贵妃终究是放心不下,便又命了云袖跟去看看。 不料这一看,正好就撞上了凤吟晚晕倒在宫道旁。 目光从昏迷的凤吟晚身上扫过,丽贵妃柳眉拧出几分凌厉,“这是怎么回事?” 云袖摇摇头。 “奴婢方才跟过去时,墨王妃便已昏倒在路旁,身上并未发现伤痕,不像是有人故意所为。” 丽贵妃闻言眉心又蹙几分。 “去请御医吧。” 今日当值的是新御医,为了不节外生枝,丽贵妃只称凤吟晚是在春和宫里晕倒的。 “贵妃娘娘不必担心,墨王妃这是情绪激动,不甚动了胎气才会昏厥,并无大碍,微臣这便开一剂安神养气的汤药给墨王妃服下。” 听闻她是动了胎气,丽贵妃这才暗暗松口气。 “那便有劳张太医了。” 汤药喂下去以后,凤吟晚却还是迟迟不见醒,丽贵妃只好命人先将她送回九州香榭。 夜听云从内阁回来,得知这事后当即便跑了过去,对着清若好一通叮嘱,这才又不放心地离开。 凤吟晚醒来已是第二日。 脑中昏涨的感觉并未退去,想到什么,她当即便抬手搭脉,因着这动作,却是一枚珠玉从掌心掉落。 翠绿的珠子落在被褥上尤为明显,凤吟晚心中一凝,美目顿时凛冽。 这是昏迷前,她从那刺客身上拽下来的。 未及细看房门便已被打开。 “王妃娘娘,您醒了?” 清若听得动静进门,凤吟晚侧目,指尖不动声色将那枚珠玉拨进被褥。 “我昨日是如何回来的?” “昨日您在春和宫动了胎气,是贵妃娘娘命人将您送回来的。” 顿了顿,她又颔首,“御医说并无大碍,已为您开过安神药了,您现下可有觉好些了?” 脉象平稳,胎儿无恙,和御医所说倒是一致。 凤吟晚收回手,敛眉将疑虑压下,“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她脸色还有些不好,清若闻言倒也未曾多言,点点头便退了出去。 凤吟晚凝白的指尖重新勾起那颗珠玉,眼色微寒。 距离她上回在宫中遇刺不过十日,如此短的时间内,接连两次对她出手,对方的猖獗程度可见一斑。 明明两次都已得手,她却又被接连救起,可见对方并不是冲着取她性命来的。 不是冲她的命,那就只能是冲她腹中的孩子。 眼底有寒意悄然积聚,想起昏迷前吸入的那股异香,凤吟晚眉心一蹙,再次探手搭脉。 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想到自己曾服过手镯给的固子丹,寻常药物恐怕也造不成影响,凤吟晚抿抿唇,只好先放弃。 脑中昏涨感仍是很强烈,草草吃了点东西她便再度沉沉睡去,这一觉,却是到第二日才醒。 起身已是日上三竿,记挂着军营和亓玄那边的消息,凤吟晚当即便准备去找夜听云。 清若正在殿外洒扫,见她出来连忙上前。 “王妃娘娘。” 凤吟晚点点头,正欲迈步往外去,不料还未等抬脚便已被她拦住。 “王妃娘娘,您已经快两日未曾用膳了,奴婢方才去御膳房取了膳食,您先去吃一些吧。” 方才出门时凤吟晚看见了,外间的桌子上的确摆了饭菜。 但她现在没胃口。 “本王妃还有事,回来再吃。” 说罢她便想越过清若往前,岂料清若闻言并未退开,反而跟着她的步子也退了半步。 “王妃娘娘贵体珍重,这饭菜若是凉了再吃恐怕不好,不若您还是……” 清若还在说着辩驳的话,凤吟晚闻言眉心却已警觉凝起。 她这是在有意阻拦? 不对劲。 眼底一凝,她抬眼看向门外,嗓音顿时也冷下几分,“让开。” 第222章 他……也在里面? 那双美眸中的寒意太过凛冽,清若一时被震住,回神凤吟晚的身影便已消失在门外。 面色一变,当即快步追出去。 原以为自己是被软禁起来了,岂料出门却并未发现有何异样,凤吟晚眉心一蹙,径直往夜听云的碧水清居而去。 同是为皇子时的居所,离得并不算远。 凤吟晚一路快步而去,岂料竟吃了一记闭门羹。 院门锁了,里头没人。 拧眉的功夫清若便已追来,见着她,连忙急声上前。 “王妃娘娘,正午暑气炎热,您才醒不久,仔细再动了胎气,快些随奴婢回去吧。” 她这眼神闪烁,分明就是知道些什么。 凤吟晚抬眼看过去,洞若观火,“云王呢?” “王妃娘娘莫不是忘了,云王殿下近日都在随刘太傅学习公文之事,现下自然是在内阁……” “撒谎!” 话未说完便已被打断。 凤吟晚美目微阖,俨然已带上几分冷厉之意。 “现下已是午时,内阁早已下值,云王怎还会留在那,说,他到底去哪儿了?” 清若在宫中当值已久,却也有些抵不过这架势,微微一怔,当即便欲摇头。 凤吟晚拧眉,一眼看见后头往这来的人影,当即便快步上前。 “你家殿下到何处去了?” 这小太监她见过,是丽贵妃那边调过来伺候夜听云的。 “见过墨王妃,军中大捷,今日主帅先行回朝,殿下一早便去了勤政殿,现下还未……” 话未说完,面前的人影便已奔了出去,小太监跟着看过去,却只瞧见了清若追上去的身影。 凤吟晚断断没想到,战事胜利的消息竟来的这般快! 军队尚未开拔,主帅竟先行回朝,如此有违定制的事,定是奉了圣谕。 想起那日在春和宫皇帝阴郁的眼神,凤吟晚只觉心中不住收紧。 回神人已到了勤政殿门前,守门的太监见她匆匆过来,上前话还未等问出口便已被凤吟晚拨开。 原本就有些腿麻,猝不及防被拨了一下,关键这力道还有点重,太监身子一扭,直接就摔了个屁股蹲。 “诶……” 才将帽檐扶正,便见凤吟晚已经到了殿门前,太监吓得脸一白,当即连滚带爬上前。 “墨王妃,进不得啊!皇上雷霆之怒,正在处理镇国大将军和令兄之事呢!” 果然如此! 裙摆被死死拽住,凤吟晚怔了怔,当即又退开。 就在太监以为她想明白了,正准备松口气的时候,却又见她一撩裙摆,在殿门前直直跪了下去。 “臣女凤吟晚,求见圣上!” 太监差点没被这一声吓死。 偏偏,凤吟晚俯身叩了一首,复声道。 “臣女凤吟晚,求见圣上!” 这一声比方才还要坚定,太监脸一白,直觉自己从头凉到脚。 “墨王妃,皇上和诸位将军在里面议事,您就别跟着掺和了呀!擅在大殿外喧哗,这可是要挨板子的!” “再者您还怀着身孕,即便不为着自个儿,也要为腹中的世子考虑考虑啊!” 若不是礼制不允许,他真想直接捂住凤吟晚的嘴! 但凤吟晚哪里顾得上这些,让她眼睁睁看着父兄被构陷,她做不到。 “无意连累公公,若这般也不合规制,那就劳烦公公进去替本王妃通禀一声,所有罪责,本王妃一力承担。” 闹腾的这一会儿,动静早就传进去了。 她铁了心要进去,太监被逼得额角一个劲冒冷汗,不等再做声,殿门便已从里头打开。 夜听云急匆匆出来,一眼看向地上的凤吟晚,眉头顿时拧紧。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叫清若好生看着你了吗!” 天知道,他在里头听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方才那几下凤吟晚叩得不算轻,原本凝玉似的额头现下已然有些泛红。 夜听云又急又气,直接一把将她从地上扯起来。 “军政要事,你来凑什么热闹,惹恼了父皇,你父兄的事岂不是更难办了!” 他这力气比起平时要大得多。 凤吟晚闻言却是眼睫压了压,镇静开口,“我若不来,恐怕才是真的难办。” 里头的,估计有一半是专程来泼脏水的。 构陷已成定局,她能做的,唯有向皇帝求情,先保下将军府满门的性命。 凤家到底是功勋世家,她又怀着身孕,这些东西摆在眼跟前,皇帝多少都要顾及一下的。 理了理衣裙,又掀唇,“里边现下是何情形?” 搞这些动静,就是为了让夜听云出来,问清楚情况,她进去才好应对。 夜听云皱了皱眉,还是做声。 “失踪的粮草已在敌军的转运驿中找到,你父兄从敌军军营回去的事,的确也是事实。” “那副将原本是你爹的部下,如今反咬一口,还拿出了证据,父皇就是想将此事压下也难……” 何况皇帝本就疑心。 “那宁风毅是何态度?” 宁风毅便是宁嫔的父亲,此次所谓的“主帅”。 夜听云摇摇头,“他只是听从圣谕将你父兄押解回京,对此事并未插言。” 倒是将自己摘得够干净。 凤吟晚点点头,当即便又要跪回去,夜听云眼疾手快将人拉住。 “你……你怎么都不问问三哥!” 夜听澜本就身负重伤,此番回京,想必也是一起。 凤吟晚闻言微怔了一瞬,唇瓣抿紧又掀起。 “他……也在里面?” 夜听云点头如捣蒜。 “三哥受了很重的伤,一路颠簸,伤口又有裂开的迹象,在里面是在里面,不过……现下还未醒来。” 言下之意,他是被抬来的。 凤吟晚心中一动,想要进去的念头顿时更强烈了。 “臣女凤吟晚,求见圣上!” 一个不留神,她便又跪了下去,夜听云急得跳脚,伸手一把捂住她的嘴。 却是还未等拽着人的离开,皇帝的嗓音便已从殿内传出。 “放她进来。” 语气威严,喜怒难辨,却成功令夜听云和太监都有些愣住。 怔愣的功夫,凤吟晚已经挣开桎梏上前。 推门的一瞬间,殿中凝重的气氛被骤然打破,十几双眼睛一齐转过来,凤吟晚却只看得见担架上躺着的那抹玄衣。 第223章 现在够资格了么 隔着几许,男人薄削的唇抿着,双目紧闭之下,寡淡的眉眼依旧冷厉。 凤吟晚眼神滞了一瞬,紧接着,便看见了后头的凤老将军和凤靖元。 两月未见,二人现下半跪在地上,形容憔悴,早已不复离开前那般铮铮之姿。 然此刻望向她时,难言疲惫的眼中却尽是关切。 “晚儿,你怎会来此!朝政大事不可任性胡来,你快些同圣上认了错退出殿去!” “皇上,小女擅闯大殿,触怒圣颜,是臣未曾教导之过,恳请圣上看在竖子年幼的份上,网开一面,所有罪责,微臣愿一力承担!” “请圣上开恩!” 二人并未有任何商议,开口维护她的默契却存在心间。 凤吟晚胸腔微微一震,顿时有些被酸涩填满。 “圣上,臣女知朝政之事不可妄议,今日冒大不韪闯殿,并非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忠臣良将不成枯骨,是为了圣上的百年清誉着想!” “晚儿!” 凤老将军喝声出口的一瞬间,那厢一道浑厚的男声便已刁钻响起。 “墨王妃这话简直是在大放厥词!” “圣上英明神武,丰功伟绩人人可见,百姓爱戴,群臣拥护,日后载入史册定当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明君,又何需你区区一介女流来维护清誉!” 说话的是边上穿着红色软甲的男人。 男人虎背熊腰,面圆耳大,偏偏又颧骨高凸,显得刁钻刻薄。 看服制,夜听云口中那个“反咬一口”的副将,应当就是他无疑。 凤吟晚眸色一暗,不卑不亢一眼睨过去,冷嗤。 “这位将军似乎很是瞧不上本王妃这个女流之辈。” “敢问将军,军中若有疟疾,该如何医治?” 大殿之上庄严肃穆,寻常女子恐怕连站上来的勇气都没有,更莫说在此镇静发问。 未料到她气势竟能如此强大,副将被问得一怔,竟也顺着答话。 “犯了病症自然是找军医,本将又不是郎中,管这些做什么!” 开口已是势弱。 凤吟晚唇角冷冷一勾,嗓音冷凝。 “将军也知自己并非万能,兵者行军打仗,医者治病救人,各司其职,各得其所,为的都是同一个江山社稷,侍的都是同一个圣主明君。” “你能统兵,本王妃能治病,谁又比谁高贵了去?本王妃这个区区女流,缘何就入不了将军的贵眼?” 她红唇一张一合,看似纤柔,说出来的话却铿锵有力,直击人心。 副将一时被她的气势震住,竟愣得有些说不出话,半晌才堪堪丢出句,“打仗可并非是耍嘴皮子。” 又抱拳转向皇帝。 “皇上,微臣并无对墨王妃不敬之意,只是她擅闯大殿已是有违规制,如此军政要事,怎可由她随意插手!” 扫了眼一旁的凤老将军和凤靖元,又道,“何况此事本就关系到镇国将军府,墨王妃更应避嫌才是!” 不单单是她,若非夜听澜现下还在昏迷,他这个女婿也得一并出去才是! 皇帝闻言面色果然一沉,却是还未等做声,下头凤吟晚便已率先开口。 “皇上,臣女以为这位将军所言极是,不过,既然臣女应当避嫌,那这位将军作为爹爹多年的副将,是否也应一并出去避嫌?” “你……!” 副将脸色骤变,气结之下,只得看向凤老将军和凤靖元,咬牙切齿。 “堂堂将军府贵女,如此荒唐的说辞竟也说得出口!可笑二位竟还听之任之,任由不懂之人在殿前放肆,镇国将军府难道当真就没有半点礼法吗!” 他也就能攻击这个了。 凤吟晚不以为意,径直抬眼看向皇帝。 “臣女想斗胆请问圣上,先前赐下的圣旨,可还作数?” 她说的,当然是皇帝认命她为钦差的圣旨。 京中的疫症早就了结,她本应一早便来向皇帝复命,奈何在后宫被刺客砍了一刀,此事便也就顺势搁置下了。 严格来说,这流程走完,她钦差的身份自然也就还奏效。 “朕的命令,自然作数。” 简短八个字,顿时给凤吟晚以信心。 “谢皇上圣恩。” 复而看向那副将,俏脸之上寒意更盛。 “方才圣上所言,将军可是听见了?” “本王妃今日站在这,既是以镇国将军府嫡女的身份,也是以御赐钦差的身份,如此,将军可觉得本王妃够格了?” 钦差之事是皇帝默许的,副将自然不敢再妄言。 垂在身侧的拳头一阵收紧,再度松开时,眼中有狠戾一闪而过。 “皇上,除了方才的证据,微臣这里还有一物,请皇上过目。” 他说罢便探手从软甲下取出一方锦帕,那锦帕叠得方正,内里似是包裹着什么,太监见状连忙接过呈上前。 锦帕打开,内里是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旁边附着的,是一张微微泛黄的纸。 远远的什么都看不清,凤吟晚蹙眉看过去,副将面上隐隐的得意却正好落入眼中。 皇帝的眉头,在展开纸张的瞬时骤然收紧。 下一瞬,带着威严的嗓音便已传开。 “这是何物。” 他指尖捏着的正是方才那枚戒指,现下拿起来,凤吟晚便也顺势看了个清楚。 那是一枚被雕刻成青鸟形状的玉戒。 远远地,玉石通体墨绿,表面却有许多细小的凹陷,凹陷之中似是铸入了金粉,光影绰绰间,倒像是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 凤吟晚眉心一紧,转眸却见凤老将军早已变了脸色。 不及思索,副将略显得意的嗓音便已响起。 “回禀皇上,此乃月国王室专有的青鸾玉戒,其上所刻,正是其王室守训。” “且此物乃是西域名匠悉心多年打造,内壁之上专门铸刻了持有人的名字,绝无作假的可能。” 这一句,明显让皇帝的脸色沉下几分。 一同沉下去的,还有凤老将军的神情。 凤吟晚不明所以,抬眼却正对上副将挑衅的眼神。 “此物乃是微臣攻破敌军营帐时所得,发现之时,就和镇国大将军的婚书放在一起。” 所谓婚书,便是附在一起的那张纸。 副将昂着头,高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臣以为,镇国大将军以婚书和此戒向月国人投诚,暗中勾结,通敌叛国!” 第224章 满门抄斩 此话一出,殿中便是死寂。 婚书二字着实令凤吟晚一怔。 一股不好的预感才从心底冒出来,下一瞬,皇帝森冷的眼神便已锐利投来。 “凤卿,这是怎么回事。” 嗓音凛寒,蕴了极强的威压。 凤老将军却是一反常态,从方才看到那戒指起便不再做声。 皇帝的脸色肉眼可见变沉。 见他迟迟不肯开口,凤吟晚心中一急,只好出声。 “皇上,臣女有疑问。” “方才这位将军口口声声说臣女的父亲向敌国投诚,可拿出的证据却又毫不相干,若是投诚,怎会用到婚书,况且……此玉戒更非父亲之物!” 话落的一瞬间,皇帝大手一挥,直接将婚书扔了下来。 泛黄的纸张宛如残蝶,在空中打了个转,旋即缓缓飘落。 朱红印章之下,凤吟晚分明就看见,凤老将军的名字旁安静躺着两个娟秀的小字。 青虞。 她蹙眉的动作并未躲过副将的眼睛。 “看来墨王妃还尚不知情呢,你那位病故的娘亲可不是什么边境救起的孤女,那是月国王室的长公主,洛青虞!” “这枚青鸾玉戒的内壁上,铸刻的正是你娘的姓名,除了她,世间绝无第二个人能戴上此戒!” 嗡的一声,脑中似有火光猛然炸开。 凤吟晚盯着他仍在一张一合的嘴,只觉感官有一瞬衰退。 关于娘亲身份的秘密,她已经探寻了无数次。 但眼下,在这等情形下,被以这样一种方式揭开,她是断然没想到的。 背后之人利用她娘亲的身份设局,这一仗,不管她父兄如何打,都只能被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 身子止不住有些泛冷,副将却丝毫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皇上,凤氏父子同月国王室早有勾结,此番更是投敌叛国,坑害我军将士性命。” “如今证据确凿,恳请圣上严明正法,以告慰边关数万将士的在天之灵!” 他说着,竟是直接跪了下去,皇帝强压着震怒,最后一眼看下来。 “凤行谨,你还有何话说。” 凤老将军张了张唇,开口却只一句,“臣等恭奉圣命,绝无二心,请圣上明察。” 砰一声,案上的玉砚被摔得粉碎。 “凤氏父子勾结外夷,投敌叛国,坑害良将,罪大恶极!” “传朕旨意,即刻命禁卫封锁凤府,明日午时,满门抄斩!” “皇上!” 事情的发展远超凤吟晚预料。 面上一白,她当即便跪了下去。 “父兄忠心耿耿,断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此事定是别有用心之人暗中构陷,请圣上念在父兄征战多年的苦劳上,暂且收回成命!” “放肆!” “墨王妃,朕是看在你怀有身孕的份上才网开一面,你不要不识好歹!” 凤吟晚早已嫁到了墨王府,所以方才的“满门抄斩”里,并不包括她。 一个眼神,太监当即便要上前去拉凤吟晚,岂料还未等碰到,她便已率先跌坐在地。 下腹的骤痛来得太过突然,凤吟晚一手紧紧按在小腹,面色惨白如纸。 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 “晚儿!” 看出她的不对劲,凤老将军和凤靖元面色一变,当即便要上前。 不料才一动作,殿外的御林军便已冲入殿中,瞬间便将二人拿下。 “爹,哥哥……” 额角细密的冷汗发疯似的往外冒,凤吟晚咬牙死守住一口气,跪起身。 “父兄忠心日月可鉴,臣女以腹中胎儿起誓,凤家绝未行叛国之事,恳请皇上明察此事,暂且收回成命……” 一句话,已是用尽了身上的力气。 副将却不可能叫她如愿。 “敢拿皇上的嫡孙发毒誓,墨王妃这是大不敬!” “皇上!铁证如山,此等大逆不道的恶行,若是姑息,恐令军中将士寒心啊!” 除去婚书和青鸾玉戒,军中丢失的粮草,平关城内的布防图,以及夜听澜中的埋伏。 对方步步为营,设计得他们根本翻不了身! 凤吟晚齿关咬紧,抬眼却只对上凤老将军和凤靖元阻止的眼神。 “臣奉君命,微臣等不敢有半分怨言,只是小女尚有孕在身,恳请皇上看在皇室血脉的份上,勿要怪罪!” 二人束手就擒,并未半分反抗之态。 皇帝沉沉看了一眼,算是默认了。 御林军押起二人便欲往外去,凤吟晚急得想起身,有人却先她一步出声。 “且慢。” 短短两个字,清透有力,还带着几分她熟悉的冷冽之意。 抬眼正对上那双漆沉的墨眸。 同是强撑着一口气起身,夜听澜玄衣之上有暗花绽开,情况明显比她还要糟糕。 想起夜听云说他伤口又有开裂,凤吟晚心中一紧,不等掀唇,意识却率先抽离。 伴着阵镇痛,身子软绵绵的倒地,眼前彻底黑下来之前,耳畔只余父兄惊慌的叫喊。 “御医,快去传御医!” …… 凤吟晚再醒来时,眼前出现的是玉屏的脸。 仅一瞬,她便又重新阖上眸子,玉屏怎么会出现在宫里,她肯定是摔傻了。 下一瞬,熟悉又热切的嗓音便已在耳边响起。 “小姐!” 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在提醒她,这是真的。 凤吟晚重新睁开眼,这才发现头顶的帷帐俨然已经换了一般模样。 她这是……回王府了? 开口嗓音有些喑哑,见她还要乱动,玉屏连忙抬手将她按住。 “小姐,您今日在大殿上动了胎气,孩子险些就……” “还好姜太医回宫及时,替您诊治了许久才脱离危险。” 姜如墨回来了? 凤吟晚心中一怔,开口却是问凤老将军和凤靖元的情况。 玉屏摇摇头,一句不知道还未出口,房门便已被敲响。 “王妃。” 听出外头的是亓玄,凤吟晚一喜,当即让玉屏将人叫了进来。 知道她最担心凤老将军和凤靖元,亓玄也不绕圈子。 “王妃不必忧心,皇上已经将斩首的旨意改为了流放,您父兄不会有性命危险了。” 流放也好,能把命保下来就好。 “宫里有云王殿下看着动静,您怀着身孕不宜操劳,还是安心歇息吧。” 凤吟晚点点头,便又听他道。 “姜太医吩咐了,说等您醒来后去叫他,属下这便前去。” 句句都是叮嘱,却又句句都未提夜听澜。 见他转身便欲往外去,凤吟晚掀唇。 “你等一下。” 第225章 娘,不必惊慌 亓玄闻言步子一顿,“王妃还有何吩咐?” 凤吟晚抬了抬手,示意玉屏将自己扶起来。 “王爷呢?” 大殿之上她晕得突然,虽不知皇帝为何会改变旨意,但紧要关头是夜听澜开口将此事叫停,能保下凤家,多半是他的缘故。 亓玄闻言微微一怔,如实开口。 “王爷伤势严重,眼下不便轻易挪动,圣上特许了留在宫内养伤。” 看了她一眼,又道,“王妃不必担忧,宫里头有云王殿下陪着,容妃娘娘也遣了人去照顾,王爷无事的。” 这般阵仗,伤好之前他恐怕不会回府了。 心微微一沉,凤吟晚眼睫一垂,颔首,“知道了。” 姜如墨就守在前院,听得她醒来的消息当即便赶了过来。 “王妃。” 一别数日,他身上的官服还未卸下,风尘仆仆,一看便是才从外地回来。 凤吟晚点点头,轻声将玉屏遣了出去。 姜如墨迈步上前,“王妃现下觉得如何,身上可还有什么不适之处?” 下腹的锐痛早已散去,若说不适之处,恐怕就只有隐隐发昏的额角。 这种感觉,早在前两日她便已有过。 恍惚间,被暗算时那股刺鼻的异香又浮现,凤吟晚眼色一沉,眸中蕴上几分寒意。 “方才你替我诊脉时,可曾发现有何异常?” 即便是头三月,情绪激动之下也不会如此易动胎气,她很确信,她的身子的确有异常,只是,她诊断不出来。 姜如墨微怔了下,亦是摇头。 “王妃动胎气是肝火躁动、怒气攻心所至,从脉象上来看确无别的异样,您这般问,可是……” 他谨慎抬眼看过来,不料凤吟晚却是抿唇。 能破手镯固子丹的东西,果然厉害。 默了半晌,又道,“身孕的事,你早就已经知晓了吧?” 自始至终,只姜如墨一人替她把过脉,她是真怀孕这事,恐怕也就只有他一人知晓。 姜如墨顿了顿,颔首。 “是。” 果然! 从一开始的安胎药,到后来的疟疾试药,姜如墨不便明说,却也已隐晦地叮嘱了她许多次,是她一直未曾在意,半点都没上心。 垂在身侧的手一紧,开口却又想到什么,面色骤然一凝。 “你奉诏外出诊治疟疾,此番突然回来,可是疫症已经解除了?” 若她所记不错,姜如墨去的似乎正是豫州。 姜如墨点点头,开口却又有些犹豫。 “疟疾的病症微臣是见过的,豫州军营里病患的症状与京中倒是相同,只是……治疗起来似乎痊愈得要更快些。” 早在诊治之时,他便发现了这个现象,只以为是药方改良过,故此效力更强的缘故,便也未曾多想。 凤吟晚闻言眉心却是收得更紧。 想起自己让亓玄去探查之事,正准备将他找来问问,不料还未等开口房门便已被玉屏轻轻推开。 “小姐,宋公子在外头,说是要见您。” 是……宋清安? 微微怔了一瞬,她这才猛然记起,先前夜听澜一怒之下将人送去了军中,他去的,便正是凤老将军和凤靖元那里。 眼睫一睁,当即做声,“先请他到前厅等候,我马上来。” 姜如墨见状也识趣地退开。 “墨王爷的伤势尚且需要医治,皇上命微臣替王妃诊过脉后便快速回宫,既然王妃现下已无大碍,那微臣便先行告退。” 宫里正是缺御医的时候,姜如墨此时回京,正是解了燃眉之急。 有他替夜听澜治伤,倒也叫人放心。 凤吟晚颔首,“有劳姜太医。” 她到前厅时,宋清安手里的茶已经落了大半。 见着她,面上神情赫然一顿,起身却又猛地停住。 “王妃的身子……可还好?” 离京已久,再回来已是天翻地覆。 早在军中之时他便暗觉不妙,今日听得凤家满门将要被流放的消息,当即便寻了过来,坐下之后,却又觉得自己唐突。 好在,凤吟晚不曾计较。 凤吟晚点点头,还未等做声便又听他开口。 “凤府的事在下已经听说了,家父听闻后已上书向圣上进言,在下相信,凤老将军和凤公子中忠骨良将,此事定是受人构陷,蒙了不白之冤。” 这番话,与大殿上那些缄口不言的大臣对比明显。 凤吟晚心中一动,眼眶有一瞬泛热。 “多谢。” 宋清安却是摇头。 “王妃不必言谢,凤宋两家乃是世交,如今凤府出了这样的事,宋家绝不会坐视不理。” 人情冷暖,鲜明可见。 凤吟晚轻轻“嗯”了一声,开口却是冷凝的决然。 “此事已成定局,若要救回父兄就必须查明真相,宋公子可愿助本王妃一臂之力?” 军中之事,宋清安总比她清楚得多。 宋清安闻言未有分毫犹豫抬手作揖,“为王妃效力,在所不辞。” …… 流放的圣旨是中午下的,禁军领了旨,不过半个时辰便已将凤府团团围住。 禁军进门时,余氏还懵然不知地喝着茶,二话不说,直接便被拖了出去。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此撒野,这里可是镇国将军府!” 禁军一把将她摔到地上,脸上冷得几乎没有表情。 “吾等乃是南衙禁军,奉圣旨前来抄家,镇国大将军凤行谨与其子凤靖元投敌叛国,罪大恶极,将军府上下,年十五以上者全部流放!” “你……你说什么!” 那卷明黄宛若晴天霹雳,余氏死死瞪着眼,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禁军却根本不欲理她,“老实待着!” “府上的人,全部押到这里来!” 话落的一瞬间,凤依依尖细的嗓音便已传来,见她被两个禁军拖着过来,余氏脸色一变,当即扑上前。 “你们放开我女儿!” 禁军看她一眼,冷冷松手将凤依依摔到地上,又转身去抓其他人。 到处都是禁军,下人们四处逃窜,却是连门都没出去便又被推回,有几个不要命地疯狂往外冲,直接被长矛贯穿了胸腔,重重倒地。 “胆敢有违皇命者,杀无赦。” 顷刻间,将军府上下,沉如死寂。 余氏哆嗦着去抓凤依依的手,却反被她轻轻按住,下一瞬,凤依依一反常态的镇定嗓音悄悄传来。 “娘,不必惊慌。” 第226章 你,抬起头来 见她非但便没有哭闹,现下竟还反过来安慰自己,余氏只以为她是吓傻了,眼神害怕又心疼。 “依依,娘苦命的女儿……” 从隔离所回来之后,她便觉凤依依变得有些不对劲,性子安生下来了不说,素日还整天闷坐在房里,连金银珠宝都不喜欢了! 她总结了一下,还是凤吟晚那小贱人害的! 见她拉着自己便又要抹泪,凤依依却是眉心一拧,不耐出声。 “娘,都说了叫你别怕,放心吧,我们肯定会没事的。” 她这个娘什么都好,就是胆子不够大。 好人不想做,坏人又做得不彻底,瞻前顾后,唯唯喏喏,这样怎么可能成事? 关键时刻,还是她更能豁得出去! 她这语气太过笃定,余氏听得一愣,一时竟有分不清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依依,你这是……” 凤依依皱了皱眉,正欲再做声,禁军却已快步折了回来,快速说了句“放心吧”,当即也不再做声。 将军府被抄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回来,彼时凤吟晚才又吞下一枚固子丹,正欲上前倒些温水,玉屏便已行色匆匆进来。 “小姐,奴婢方才上街,听说禁军已将将军府团团围住,现下前后两门全部被封死,只待明日一早便将府上的人全部流放出去!” 凤老将军和凤靖元现下正被押在天牢,将军府上的人,除了军中的守卫,左不过就是余氏,凤依依,还有那帮敷衍趋势的下人。 凤家一倒,守卫们自然要回军中去,影响倒不大。 至于余氏和凤依依等人,这帮只会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玩意儿,她根本不想管。 羽睫一压,当即也寒声,“不必理会,余氏素日不是最想做将军夫人,此番,本王妃就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 玉屏点点头,只觉府上的东西有些可惜。 “府上被抄得突然,可惜库房里存的东西……” 凤家几代为官清廉,攒下来的家业其实也没有多少,留下的,是念想。 凤吟晚唇角一抿,却也无可奈何。 “没了就没了,人没事就行。” 她积攒在手镯里的银子,也足够替父兄打点了。 眼睫垂了垂,又做声,“今夜我得进宫一趟。” 整件事疑云重重,明日一早便要流放出京,今晚无论如何,她都要见上父兄一面。 玉屏心中担忧不已,却也知这一趟她是非去不可,咬了咬唇,只点头。 “奴婢陪您去。” 凤吟晚原本是想找亓玄想想办法的,奈何在府上找了两圈都未寻见他的身影,眼下姜如墨和夜听云又都在宫中,思来想去,便也只能找到了宋清安。 下午才说要他相助,未曾想现下便已派上了用场。 宋清安倒是未曾推辞,听她说完,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王妃放心,容在下想想办法。” …… 夜色过半,宫中一片沉寂。 巡夜的御林军才过,九州香榭的窗扉微微一动,一抹身影极快飞出。 御花园假山隐蔽之处,亓玄抬眼看向来人,低声行礼。 “王爷。” 头顶婆娑的树影和月光一齐垂下,夜听澜半张俊颜隐在光影之中,所见之处,肌肤皆是触目惊心的苍白。 “如何?” 这一声威严冷厉,与今日在大殿上所见截然不同。 亓玄闻言心中暗暗松下几分,颔首,“并无尾巴跟着。” 夜听澜抿唇“嗯”了一声,片刻的迟疑,又沉声开口。 “她,如何?” 她,自然是指凤吟晚。 “王妃近两日胎气不稳,想必是受凤家之事冲击极大,所幸姜太医诊治及时,现下已无大碍。” 不知为何,话落的一瞬间,亓玄却觉眼前寒意更盛,连带着,连暑热的天气都幽冷几分。 正踌躇着该如何再开口,却听自家王爷寒声。 “本王近日都在宫中,宫外的事,你仔细盯着。” “是。” 点头的功夫又想到什么,亓玄一顿,当即从袖中取出张字条。 “日前王妃发觉豫州的兵马有异,命属下暗中前去探查,这是属下在宁风毅府上找到的。” 纸张展开,上头列了许多药名,倒像是一剂药方。 夜听澜墨眸扫了几许,重新交回他手中,“给她。” 药方这东西,凤吟晚自然比他擅长。 “是。” 伫立片刻,空气中已隐隐弥漫出一股极淡的血腥味,亓玄点头的动作一顿,当即又关切出声。 “王爷,您身上的伤……” “无妨。” 寡淡丢下这句,他便欲回九州香榭,岂料还未及动作,便听一阵极轻的窸窣从远处的花丛后传出。 “王妃,可以出来了。” 这一声有几分耳熟,似是在何处听过。 亓玄微微一怔,便听后头一道极轻的“嗯”声传出。 女子明艳的面容曝露在月光下,虽是御林军的扮相,可那张脸,正是凤吟晚无疑。 顺势看过去,前头护着她的男子,分明就是王爷的头号墙角挖掘工,宋清安! 身畔的寒意早已凛若霜雪,亓玄僵着身子,根本不敢去看夜听澜的神情。 他们隐匿了气息,这二人倒是未曾发现,整了整身上的软甲便已快步离开。 瞧着,倒像是天牢的方向。 亓玄暗暗松口气,替凤吟晚分辨的话还未出口,身畔一阵风动,眼前便只余一抹残影。 眼皮子一跳,当即也飞身追上去。 凤吟晚不会轻功,所以只能借着侍卫的装扮缓慢前行。 一路上,她和宋清安在前头走着,夜听澜和亓玄就紧紧在后头跟着。 停一下,飞半下。 亓玄表示,他当暗卫这么多年,轻功从来没使得这么憋屈过。 不知是不是关押凤老将军和凤靖元的缘故,天牢门前守卫的人数明显极多。 宋清安走在前头,凤吟晚垂眼跟在后头,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灯火通明之下,被几十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她根本无所遁形。 “别怕。” 看出她的异样,宋清安悄声提醒。 凤吟晚极轻地“嗯”了声,身子尽量放松。 “站住。” 守卫将他们叫停,宋清安早有预料,面不改色掏出腰牌递过去。 片刻,确认腰牌无异,守卫点点头便放行。 大门上的锁链被叮叮当当打开,凤吟晚心尖跟着起伏,正欲抬脚迈进去,眼前,守卫的手臂却突然落下。 “等等。” 目光锐利,直逼她的脸。 “你,抬起头来。” 第227章 行迹暴露 一瞬间,身子仿若凝固一般僵硬无比。 凤吟晚僵在原地不敢动作,眼看守卫靠得越来越近,宋清安握着腰牌的手一紧,却是还未等出声,后头的阴影中便突然传出阵响动。 守卫一秒警觉,当即抬眼看过去,“什么人!” 下一瞬,天牢门前的数名守卫便已提剑而去,趁着这个空档,凤吟晚当即便快步挤入牢门之中。 外头的动静渐远,见她脸色还有些发白,宋清安停住步子,低声。 “王妃,可还好?” 凤吟晚摇摇头,这才发觉自己手心已渗出层薄汗,凉意渗人。 “走吧。” 天牢看守极为严密,连宋清安也不曾进过,不知凤老将军和凤靖元被关在何处,他们便只能顺着牢房挨个寻找。 牢中烛火昏暗,凤吟晚步伐缓慢,转眸却正对上一声低呼。 “晚儿?” 锁链一阵相撞,那张熟悉的面庞便已映入眼中。 凤老将军和凤靖元是分开关押的,这间牢房中只见凤老将军一人,目光触及他手上的镣铐,凤吟晚眼眶蓦然一红。 “爹爹。” 往昔峥嵘一朝覆灭,她面前之人,俨然已不再是威风凛凛的镇国大将军。 可即便到了这一刻,隔着牢门望向她的眼神,也依然只有关心。 “你怎么来了!擅闯天牢乃是死罪,趁着还未有人发现,你快些出去,莫要管为父和元儿!” 话语间是少见的厉色,凤吟晚听着却是鼻尖一酸,热泪当即在眼前模糊。 宋清安见状拱手,“伯父,是我擅作主张带王妃来的。” “清安?” 见着是他,凤老将军微微一怔,旋即面色再度沉下。 “胡闹!天牢是何等地方,岂容你们这般任意妄为,快些带着晚儿离开此地,也不枉你叫本将一声伯父!” “爹爹!” 凤吟晚抿唇,开口嗓音已有些轻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婚书、娘亲的身份,还有月国王室的青鸾玉戒,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中的疑问太多,她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知她定然会问,凤老将军闻言默了半晌,似是认命般阖上眼。 “那玉戒,的确是你娘之物。” “娘亲当真是月国的长公主?” 这消息宛若静水投石,激起层层涟漪,凤吟晚眉心倏地一跳,还想再追问什么却被凤老将军打断。 “晚儿,为父知你担心,但此事牵扯太深,再查下去对你毫无益处。” “你在御前替为父和元儿求情已是冒大不韪,如今还怀着身孕,断不可再触怒圣上,将自己陷入风波。” 沉沉看她一眼,又开口。 “为父已向墨王嘱托过,你既已嫁入墨王府,日后自然便该由他代为照顾,如今将军府已经覆灭,你便安心待在王府,不必再回去。” 想着她是个要强的性子,默了片刻,又道。 “若你日后厌倦了京中纷争,想要离开……为父在江州也曾留有一处宅院,家中有人专程打点,账上的银钱,想必也足够你和玉屏二人的吃穿用度。” 面前之人已年近半百,两鬓银霜华生,这等关头却还在用仅剩的精力,绞尽脑汁为她打算。 凤吟晚抿唇摇摇头,面颊上早有清泪滑落。 “爹爹不必为我操心,晚儿是凤家的女儿,自然没有抛下父兄苟延残喘之理,此事,我一定会查清楚,在圣上面前还你们一个清白。” “晚儿,不要任性!记住我说的,此事不要再查。” 沉痛地看她一眼,凤老将军摆手,“清安,你带她出去。” 他说罢便转过身不欲再言,任凤吟晚如何追问,都未曾再答半句。 眼见时间已久,宋清安只好低声提醒,“王妃,时候不早了,再不出去恐会引人起疑。” 凤吟晚唇瓣一阵抿紧,只好从腰间掏出两枚解毒的丹药递进去。 “爹爹,你和兄长,一路保重。” 大门上的锁链已有作响之势,不敢耽搁,凤吟晚整理了下衣饰,当即便往同宋清安往外去。 他们出去时,天牢门前的守卫只余一半,方才那个头领模样的守卫也不在,想必是带人前去探查还未回来。 未及多想,她跟着宋清安便快步离开,岂料还未到宫门前,便听守卫严肃的声音传来。 “方才在天牢门前发现了可疑之人,所有人,今夜务必严守宫门,盘查仔细,绝不可将任何可疑之人放出宫!” “是!” 宫门前的守卫明显比之前多了两倍。 原本他们是悄悄混进来的,现下这等情形,若要混出去,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凤吟晚眉心一蹙,眼底顿时微凝,“除了混出去,可还有别的办法?” 宋清安也有些犯难。 “若是先前,在下倒可用轻功将王妃带出去,可现下……” 才下过严令,宫墙上戍守的御林卫也不在少数,宋清安若要带她一起,恐怕有些难。 一筹莫展之际,迎面却是一队守卫直直往这而来,为首的,正是方才在天牢门前将她叫住的那人。 凤吟晚心中一紧,下意识就要偏过脸,岂料还未及动作便已对上守卫的眼神,当即便欲转身。 “站住!” 盔帽被一剑挑下,长发批落,暴露只在刹那间。 众人见状俱是一惊,还未等质问,宋清安便已带起她飞快离开。 “抓住他们!” 刀剑声四起,硬闯城门便是死路一条,没办法,他们只能再度向后宫折去。 宋清安身手不错,奈何羽林卫也并非草莽之辈,带着她,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凤吟晚唇角一抿,当机立断,“将我放下,你速速出宫去。” 她还怀着身孕,身孕便是保命符,宋清安却不一样。 这是损害最小的法子。 岂料宋清安竟是罔若未闻,仔细分辨着追兵的方向,坚毅的眉眼一沉。 “王妃,眼下情况紧急,我先将你放到御花园中藏身,待追兵被引开后,你便寻机离开。” 这话并非是在同她商量。 话落的一瞬间,宋清安便已旋身落下,将她松开之后,竟是迎着追兵的方向而去。 凤吟晚心中一急,正欲出声,唇瓣却被一只大掌紧紧捂住。 幽寒的气息自身后倾泻而来,瞬间便将她包裹。 第228章 难道会是他? 凤吟晚身子止不住一颤,正欲回头,后颈却落下一股强劲的力道,旋即身子一软,她便跌入一个泛着冷香的怀抱。 隐隐约约的,她似乎还嗅到了一丝隐秘的血腥气。 碧水清居。 在夜听澜身边守了一日,夜听云身子乏累,好不容易才睡熟,院中却传来阵声响。 听得动静,守夜的小太监迷瞪着睁了睁眼,当即便出去查看。 惊呼声骤起,夜听云不耐烦地捂了捂耳朵,岂料下一瞬房门竟是直接被推开。 “殿下,不好了殿下,外头有死人……” “吵什么吵,扔出去不就是了,这等小事也要来打搅本王睡觉!” 他翻了个身就准备继续睡,小太监闻言惊恐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旋即变得更为惊恐。 殿下说……扔出去? 为难地看了夜听云一眼,他正欲转身退出去,岂料榻上之人却如惊醒般猛然起身。 “你方才说什么?死人……?!” 哇去,哪个缺德的往他院里扔这玩意儿!是知道他胆小,存心吓唬他的吧! 见他终于弄清楚了状况,小太监颤巍巍点头,“就……就在外面。”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了半晌,谁也不敢先迈出第一步,半晌,夜听云瞪他一眼,骂骂咧咧地操起墙角的扫帚。 明日!明日他一定要跟内务府说说,给自己换个胆大的回来! 隔着老远只能看清那是身侍卫的衣裳,夜听云蹑手蹑脚挪上前,小心翼翼用扫帚朝地上之人的腰窝戳了戳。 见没反应,这才又放心大胆地直起身。 “你去把他翻过来。”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死在他院里! 小太监额角渗汗,“殿下,要不咱们还是……” “废什么话,快去!” 话未说完已是一扫帚落在了屁股上,小太监被抽得往前蹦了两步,只好哆嗦着蹲下去扶人。 “嗯……” 手还未等落下便是一声闷哼传出,小太监吓得脸一白,当即弹开。 “殿……殿下,您方才听见了吗?” “我听见你个鬼!” 皱眉瞪他一眼,夜听云只好亲自上阵,小心翼翼抬手,不想翻过来竟是一张女人的脸。 关键,这女人还有点眼熟。 “凤吟晚?!” 拧眉看了半晌,他突然蹦出这么句,小太监当即伸长耳朵。 “殿下,您说什么?” 下一瞬,便见夜听云火急火燎起身,扶起那个“侍卫”便快步往房中去。 凤吟晚醒来时,榻边两双眼睛正大眼瞪小眼地盯着她,还未等她弄清楚状况,院门却已被猝然拍响。 紧接着,守卫的嗓音便已传来。 “云王殿下可在?御林军排查形迹可疑之人。” 御林军。 不想守卫竟已追到此处,凤吟晚心中瞬时一紧。 夜听云明显也未曾料到这般,看她一眼,当即给小太监递了个眼色。 久不见人出来,守卫们正欲动作,岂料下一瞬院门便已被打开。 小太监探头出去,“这么晚了,什么事儿啊?” “今夜宫中进了刺客,意欲劫走牢中罪人,我等前来排查,云王殿下这可曾有何异样?” “碧水清居并无异样,殿下已经歇下了,不便打搅,请诸位到别处去巡查吧。” 殿中的烛火早已被夜听云熄灭,现下小太监挡在门前,越过他,院中只见一片幽暗。 不敢惹怒夜听云,守卫们犹豫了下,当即也点头离开。 外头动静散去,凤吟晚暗暗松口气,抬眼却正对上夜听云询问的眼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我方才是怎么到你这来的?” 夜听云眉毛一扬,“我还想问你呢!大半夜突然出现在本王的院中,你是想吓死谁?” 看来他也不知道。 想起那个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怀抱,凤吟晚秀眉一蹙,一个极隐秘的念头从心底冒出来。 在宫里会帮她的人,还受了伤……难道是夜听澜? 可他不是身负重伤吗,自己尚且未曾醒来,又如何能来救她。 疑问在脑中不断盘旋,发现她竟然还在走神,夜听云不满。 “本王在问你话呢!” 好歹,他也是帮了她一把。 凤吟晚抿唇,还是如实将事情说了出来。 夜听云听得目瞪狗呆,手跟帕金森似的指着她,半晌才憋出一句。 “私闯天牢,你简直是不要命了!” “父兄明日便要被流放出京,这一趟我必须去。” 这话实在叫人无从反驳,夜听云憋了半晌,只好叹着气收回手。 “你今晚便歇在这吧,明日一早,本王安排人送你出宫。” 凤吟晚点点头,迟疑了一瞬,又掀唇,“王爷他,如何?” 抬眼便见夜听云用一种“还算你有点良心”的表情看着自己,眉间凝重却是不减。 “三哥此次伤得极重,今日在大殿上替你父兄分辨,已是强撑,此番恐怕要在宫中将养数日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凤吟晚听完心中却仍是一紧。 “明日出宫前,我想去看看他。” …… 月隐风疾,禁军严密守卫之下,将军府的后门竟悄无声息敞开了一条缝。 余氏一路被凤依依拉出了府,还有些恍然如梦。 “依依,这怎么会……” 话未说完便瞧见了前头等候的黑衣人,当即一顿。 “他们是谁?” 凤依依根本不理她,径直朝那群黑衣人走去。 “你们可是四王爷派来接应我们的?” 事情已经办完,夜听雨许诺过会救下她和余氏,而后改头换面,让她以一个新身份风风光光地嫁进四王府。 如今,便是该兑现的时候了。 黑衣人点点头,嗓音中却带着几分调笑。 “不错,我们的确是四王爷派来的。” “你们是四王爷的人?” 余氏眼一亮,当即便凑上前,“哎呀,我就知道四王爷对我们依依是真心实意的,这种时候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既然是来接我们的,那便快走吧!咱们要去哪?是不是四王府?!” 她说着,俨然已经想象到了自己被夜听雨奉为座上宾的情形。 凤依依抬眼看了一圈,却是皱眉,“马车呢?来接我们怎么也不驾马车?” 黑衣人闻言却是闷声一笑,开口语气阴寒。 “死人还用得到马车?” 第229章 余氏,死了 “什么死人,你胡说什么!” 余氏正欲呵斥,张口却瞧见黑衣人脸上闪过的阴狠表情,当即一顿。 “依依……” 凤依依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细眉一拧,掩在袖口中的手当即捏紧。 “你们不是四王爷派来接我们的,你们是谁!” 为首的黑衣人狰狞一笑,“凤二小姐,我们就是四王爷派来接你们的啊,不过,去的不是王府,而是阴曹地府!” 话落的一瞬间,周围数道寒光骤起,那刀刃惨白得吓人,顿时便叫余氏和凤依依倒吸一口凉气。 凤依依强忍着颤意出声,“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与四王爷早有约定在先,我要亲自见四王爷!” 回应的她,不过是男人的一声嗤笑。 “面就不必见了,王爷已经吩咐过了,凤家如今乃是投敌叛国的罪臣,宁家才立了军功,实在不便同谋逆之人沾上关系。” “至于凤二小姐,边境那等蛮荒之地可不是你一个闺阁女子能去的,王爷怜香惜玉,特命我等给你一个痛快,有余夫人陪着,到了下边想必也不会孤单。” 悉心编织的美梦一瞬幻灭,凤依依死死剜着眼,根本不欲相信。 “你胡说,这不可能!王爷明明亲口答应过的,事成之后便要许我侧妃之位,肯定是你们……是你们存有异心,受了别人的指使前来杀我!” 见她事到如今竟还是蠢得可以,男人面上阴狠一闪,直接抬手。 “动手!” 一声令下,黑衣人们纷纷上前,凤依依还怔着,便已被余氏一把推了出去。 “依依,快走!” 话音未落她便已被黑衣人推倒,肩上背着的包袱摔在地上,金银首饰当即散了一地。 凤依依猛然回神,“娘!” 余氏并非目标,黑衣人越过她便要向凤依依扑去,却是还未等靠近,裤腿便已被余氏拽住。 根本顾不得自己脸上的摔伤,余氏死命抱住黑衣人的小腿,又冲她叫喊。 “依依,你快走!” “走?呵,放心吧,今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话落黑衣人便一脚将她踹开,余氏四仰八叉着摔了出去,一口鲜血直逼喉头。 凤依依身子僵在原地,面色早已惨白如纸。 “你快走啊!” 似是终于反应过来,凤依依拔腿便欲往后跑去,奈何起身却又是一个跌撞。 刀锋在眼前落下,不过咫尺。 一瞬的静默,余氏握着刀刃的手血流如注,又转头看她。 “快走!” 目标落空,黑衣人恼怒着抽回剑,挥手直接劈在了余氏背上。 “死婆子,那就先成全了你!” 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凤依依终是没忍住回头。 “娘!” 尖叫一声她便欲扑上去,岂料黑衣人毫不犹豫将余氏踹开,提着刀便冲她而来。 凤依依面上狠狠一白,复又跌跌撞撞地向前奔去。 “跑啊,再跑也还是跟你娘一样,都得死!” 阴冷的话语宛若毒蛇吐信紧追在后,凤依依凭着本能前行,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逃出去,活下来! 前头隐有火光,正是将军府外巡夜的禁军。 看出她的意图,黑衣人正欲动手,凤依依却已率先喊叫出声。 “救命——” 这一声成功将禁军的注意吸引了过来,黑衣人见状面上狠毒一闪,一刀劈下,却只砍中了凤依依的后背。 凤依依闷哼一声,当即拼尽全身力气冲着那条漆黑的巷子跑去,黑衣人还想追,禁军却已率先赶来。 “什么人!” …… 这一夜本就极不太平,凤吟晚在碧水清居也未曾休息好。 五更末,夜听云正在安排送她出宫的事,便见厢房的房门被从里头打开。 “你醒得正好,这时辰御医还未曾进宫,昨夜不是说想看三哥,快随本王一起去吧。” 还未到晨起的时辰,宫道上的宫女和太监也甚少,为了掩人耳目,夜听云特意叫她换了一身太监的衣裳。 留在九州香榭照顾的,除了清若,还有容妃宫里新派过来的宫女,凤吟晚跟着进去时,二人正在院中洒扫,倒也未曾注意到她。 “云王殿下。” “嗯,本王来看看三哥。” 夜听云带着她径直进了殿中,内室的床榻上,那抹玄衣沉如水墨,冰冷得似不带丝毫生气儿。 凤吟晚心中一动,便听夜听云悄声,“你进去吧,本王在这看着。” 他说罢便就着一旁的太师椅坐下,凤吟晚点点头,当即也迈步往里去。 甫一靠近,浓重的药味便涌入鼻息,其间夹杂着的,正是一缕不易察觉的冷香。 凤吟晚微微一怔,觉得这气息有些相熟。 “夜听澜?” 榻上之人冷峻的眉眼紧闭,并未予她半分回应,凤吟晚美目一凝,上前探脉,指尖所触却是一抹微弱。 抿了抿唇角,只当是自己多想。 也是,夜听澜伤得这般重,昨夜之人怎么可能是他。 夜听云进门时,正瞧见她在给夜听澜重新处理伤口,那手法小心且精准,竟有几分……轻柔? 他抬手揉了揉,表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还不等咂舌,凤吟晚便已看见了他,抬手将被褥掖好,起身。 “好了。” 夜听云:? 什么啊就好了,他还没看够呢! 摸了摸鼻子,也只好点头,“本王命人送你出宫。” 昨夜之事尚未平息,宫门把守仍十分严密,凤吟晚是混在御膳房送菜的车队中出去的。 才至府门前,一抹人影却从房檐落下,正是宋清安。 “王妃。” 见他无恙,凤吟晚点点头,悬着的心落了大半。 “没事就好。” 昨夜他放下自己独自引开追兵,情况实在凶险,她虽已被夜听云解救,但想到宋清安,心中仍有不安。 似是未料到这般,宋清安闻言微微一怔,面上一抹薄粉飞快掠过。 迟疑了下,又开口,“王妃可曾遇到麻烦?” 凤吟晚默了一下,摇头,“有云王相助,一切尚在掌握。” 宋清安点点头,却是不觉意外,“那便好,在下先行告退。” 原本就是在此等凤吟晚的消息,现下见人安然无恙,他便也离开。 凤吟晚转身,正欲迈步往府中去,玉屏却从后头追上来。 “小姐,将军府出事了,余氏……死了。” 第230章 本王妃救不了你们 “死了?” 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凤吟晚闻言,面上少见地表露了惊讶。 玉屏点点头,“刚刚听得的消息,说是昨夜余氏想带着盘缠逃走,却不知怎么就死在了将军府的后巷之中,禁军发现之时,人便已经死了。” 流放在即,余氏要逃倒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将军府有禁军层层把守,她是怎么出去的,又是怎么死的,这都是问题。 秀眉一蹙,当即又掀唇,“凤依依呢?” 余氏将凤依依的命看得比自己都重,她若要逃,必会叫上凤依依一起。 玉屏摇摇头,“奴婢听说只有余氏一人的尸体,二小姐好像并未同她一起。” 怎么可能。 凤吟晚眉心又是一紧,步子一转,当即从府门中退出来。 “回将军府。” 她们到将军府时,禁军正在清点家丁数目,见着她,倒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将军府现已被封禁,墨王妃还是请回吧。” 凤吟晚唇角压了压,颔首,“本王妃无意干预圣谕,今日是听说府上出了命案才特地回来查看,将军可否行个方便?” 皇帝下旨只说把将军府众人流放出去,如今余氏一死,事情便已变得有些不同。 若凤吟晚将此事捅到御前,他们恐怕要落下办事不利的罪名。 禁军闻言面上有些迟疑,默了半晌,还是点头,“请王妃速去速回。” “嗯。” 守卫替凤吟晚开了门便退下,府上家丁都被聚集在前院,哭声断断续续传来,凤吟晚却知道,他们不是哭将军府,而是哭自己。 远远望了一眼,人群中并没有凤依依的身影,眉心一凝,她带着玉屏径直上前。 “大小姐?” 昨日禁军宣读圣旨时便已表明,要流放的人里面并没有凤吟晚。 家丁们明显未料到会在此时见到她,顿时纷纷起身。 “大小姐此时回来,可是来救我们的?” “哎呀,若如此,那可真是太好了!” 一众家丁纷纷起身,面上瞧着皆是喜色,倒没有半点先前曾为难过凤吟晚的样子。 凤吟晚冷冷抬眼看过去,蕴了寒意的美眸中并无半分波动。 “皇命难违,圣上的旨意便是如此,本王妃救不了你们。” 这群蛀虫素日跟着余氏作威作福,没少贪享荣华,如今将军府有难,也该是叫他们偿还的时候了。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偃旗息鼓,又恹恹着坐了回去。 态度与方才简直天差地别。 凤吟晚倒不在意,眼睫压了压,径直朝着一侧余氏的尸体走去。 “可曾传仵作来验过了?她是何死因?” 守卫闻言眼神明显有些闪躲,“皇上的圣谕里并未提及此事,如今将军府被封,仵作也不好进来,还请王妃体谅。” 马上要流放出去的人,倒也的确不必费这般周章。 凤吟晚点了点下颌,“那本王妃可否亲自一验?” 知她通晓医术,对验尸这等事了解倒也正常,守卫点点头,并未阻拦。 “王妃请。” 凤吟晚颔首,俯身正欲将白布掀开,那厢的家丁们却如同见了骨头的疯狗,顿时抗议出声。 “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死者为大,余夫人怎么说也是你的庶母,现下不幸辞世已是悲痛,你为何还要对她不敬!” “就是!亏咱们还以为她是好心回来救咱们的,哪知啊,人家才不会管这些!咱们都被流放到蛮荒之地吃苦,人家留在京城,照样还是金尊玉贵的墨王妃!” “哎,都说老爷偏心,可不就是么,瞧瞧二小姐,到底是庶出,还不是和咱们一样命苦!” “诶?说起来,二小姐人呢?” 似是才发现凤依依不见了踪迹,那人面上讪了讪,又强行替自己找补。 “昨夜我还见着她了,定是知晓余夫人的噩耗后有些崩溃,不知躲到何处去了,她可莫要想不开才好。” 这番话夹枪带棒,凤吟晚冷冷听着,面上未掀起一丝波澜。 “说完了么?” “什么……” 下人闻言一怔,抬眼却正对上她冰冷的眼神。 “若是说完了,便把嘴闭上。” “有闲心在这里阴阳怪气,逞口舌之快,倒不如好生想想自己被流放以后该如何自处,毕竟,皇上可不是叫你们去度假的。” 边境的蛮荒之地,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有多艰苦。 下人们闻言已有些变了脸色,凤吟晚美目一扬,嗓音更是冷凝。 “当然,若是有人受不了苦,不想被流放,那倒也不是不可以。” 纤指一抬,径直指向对侧的雕花石柱。 “看见那根柱子了吗,本王妃的建议是,你们可以直接一头撞上去。” “余氏生前没能当上将军夫人,死后,本王妃倒也不介意送她几个陪葬。” 她的眼神凌厉之至,周身气场太过森冷骇人,明知她是在无所忌惮地叫自己去死,下人们却仍是连半分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因为,凤吟晚真的会这么做! 满院的喧嚣转瞬便已平静,守卫从旁看着,暗暗在心中咂舌。 墨王妃,果然名不虚传。 怔愣的功夫,凤吟晚已经将白布掀开,如实来说,余氏的死状有些难看,甚至是,骇人。 玉屏未见过这般情形是,面上一骇,当即抬手遮掩了下。 凤吟晚神色倒依旧寡淡,径自验看起余氏的伤口。 两处刀伤,一处在咽喉,一处在左胸,都是锋利且致命。 咽喉的伤口先于左胸,被割破之后还给她留了半刻的死缓时间,血被放了不少,而后才是一刀扎入心脏,使其毙命,所以余氏的表情才会那般可怖。 可以肯定的是,杀余氏的人,绝对是专业杀手。 凤吟晚眉心一蹙,有些许的想不通。 将军府倒台,余氏已经要被流放出去了,这等节骨眼上,何人竟要在此时杀她灭口? 若是寻仇,恐怕不会这般大胆来挑战禁军,排除仇杀的话,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余氏的身上藏着秘密,这个秘密,还很可能与将军府被构陷有关! 眉心一蹙,美目便不受控制地凝住几分。 凤吟晚垂眸思索了片刻,心中倏然一紧。 婚书! 第231章 这方子就不像人开的 昨日在朝堂之上,那婚书和玉戒出现得太过突兀,以至于他们根本没时间去想,这样隐秘的东西怎么会落到那副将的手中。 再结合眼下这般情形,将军府里,恐怕是有内鬼。 秀眉蹙紧的一瞬间,询问便已脱口而出。 “凤依依呢,她现下在哪?” 未料到她会突然发问,守卫一顿,面上闪躲之意更甚。 “王妃……” “别同本王妃说不知道,凤依依是将军府庶出的二小姐,你们禁军的名册上,该不会没有她的名字吧?” 知瞒不过她,守卫将头垂低了几分,作拳。 “不瞒王妃,昨夜出了这等变故,凤二小姐……现下已不知所踪。” 人没了? 即便早就有所猜想,听到这话凤吟晚眉心还是止不住地一紧。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夜我等发现余氏的尸体时,便已未再见其踪影,到现下派出去的人已有几波,但还是未曾有消息传回。” 圣旨出了纰漏,这般大的罪责谁也担当不起,禁军不敢声张,便只能悄悄搜寻。 只是,从昨夜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凤依依恐怕早就逃出城去了。 已是快到了流放的时辰,想要的消息凤吟晚已经得到,便也未再多做停留。 二人从将军府出来时,负责押送凤老将军和凤靖元的囚车已经到了闹市中心,囚车里,凤老将军和凤靖元闭目端坐,倒有些慷慨之意。 世人不知实情,口中谩骂不止,俨然已不记得昔日是谁曾保家卫国,护一方平安。 玉屏未曾见过这般阵仗,见有人往囚车上丢菜叶,眼圈一红当即便要冲上去制止,小臂却被凤吟晚用力拽住。 “小姐……” 囚车很快通过,凤吟晚眼睫压了压,面上没什么表情,抿紧的唇瓣却有些轻颤。 “走吧。” 无谓的挣扎起不了任何作用,她能做的,唯有找出真相。 看出她的隐忍,玉屏点点头,抬脚跟上。 回府正遇上要寻出来的亓玄,见着她们,当即停住步子。 “王妃。” 凤吟晚心力有些交瘁,也无意再追问他昨夜的去向,点点头,正欲迈步往府中去,却又被叫住。 “王妃先前让属下去豫州探查之事,已有眉目。” 这一句成功将凤吟晚的精神提起几分。 “此物乃是属下在宁风毅府上找到的,还请王妃过目。” 他说的眉目,是一纸药方。 凤吟晚接过扫了几眼,眉心却微微有些凝住。 这药方,比她以往见过的任何药方都要古怪,用途她尚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治疟疾的。 指尖一压,凤吟晚将药方收进袖中。 “辛苦你了。” 今日正是凤家被流放的日子,知她心情不好,亓玄点点头便退开。 回了房,一身重负才算是卸下,抬眼便见她唇色有些发白,玉屏眉头轻轻一皱,这才想起她昨夜在宫中一夜未归。 “小姐。” 一盏热茶递到眼前,凤吟晚游离的思绪回神,“嗯。” 方才闹市的情形不断在脑中回放,手中捧着的明明是盏热茶,指尖却还是不受控制有些泛冷。 玉屏静静盯着她看了半刻,闷声,“小姐,身子要紧。” 她若是倒下了,凤家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喝了茶,凤吟晚被她半强迫着躺到榻上,眼眸阖上,却是无半分睡意。 片刻,又掏出袖中那张药方翻看起来。 这药方的古怪之处就在于,数味药材看似无毒,合在一起却又极为相克。 这方子,就不像是人开的。 单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还是得将方子凑出来试试才行,眼睫压了压,思绪却又卡住,只因上头有几味药材,实在难寻。 “小姐,您怎么又起来了!” 进门便又见她坐在榻边,玉屏抿唇上前,气她半点都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小丫头面上的担忧太盛,拿定了主意,凤吟晚抬手搁下药方,复又躺了回去。 “这便睡了。” 这一觉实在算不得长,记挂着凤依依的事,凤吟晚起身后便直接去找了亓玄。 听说她是要查找凤依依的下落,亓玄倒也并未惊讶,点点头便应了。 玉屏才提了饭食回来,正准备唤她过去用一点,岂料还未等开口,便已见凤吟晚捏着那纸药方出来。 “我去一趟姜府。” 姜如墨素爱收集奇珍异草,一来药方上难寻的药物,他那里或许有,二来,她也想和姜如墨讨论一下此事。 见她饭都没吃就又要出去,玉屏眉头皱起几分,“小姐,太医院还未到下值的时辰,姜太医此时恐怕还尚未回府吧?” 经她这么一提醒,凤吟晚才猛然记起此事。 是还未到时辰,而且夜听澜现下伤势严重,姜如墨恐怕也没那般容易就出宫。 见她停住,玉屏连忙将筷子递上前,“小姐先用过膳再去也不迟。” “嗯。” 不出所料,她们到姜府时,姜如墨果然还未出宫。 府上的小厮见过凤吟晚,上前行了一礼,又颔首提醒。 “王妃,姜大人入宫前吩咐了,今日可能不会回来了,您若是有急事,还是请进宫去寻吧。” 太医院早已过了下值的时辰,现下离宫门关闭还有三刻,看样子,姜如墨今日的确不会回府了。 家族仇恨叫她半分都等不得,凤吟晚点点头,当即便带着玉屏入宫去。 …… 四王府。 夜听雨怒瞪着跪在地上的几名杀手,面上神情极为狠厉。 “一群废物!连个女人都弄不死,本王要你们有何用!” 为首的男人闻言略微抬起眼,肿胀的右脸分明就印了个鞋印。 “王爷,属下等已经要快得手了,都是那帮禁军,若不是他们出来搅局,那女人肯定没法逃走……” “闭嘴!废物就是废物,本王不想听你们废话!” 杀手们被吼得不敢做声,夜听雨将人挨个剜了一遍,手边的茶盏端起却又重重放下。 “去给本王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此番若是再办不好,你们便提头来见!” 事已至此,绝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出现纰漏,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绝不能凤依依活着逃出去! 杀手们闻言当即连连点头。 “是。” 第232章 有亿点点肉痛 有夜听云给的腰牌在,凤吟晚进宫倒不是什么难事。 毫无意外地,九州香榭烛火通明,容妃和夜紫韵也在。 凤吟晚在外头听了一会儿,正犹豫着先去哪儿等上片刻,转眸却见那厢丽贵妃由云袖扶着正往这来。 见着她,二人步子一顿,面上略有惊讶。 “墨王妃?” 这两日变故起得突然,凤吟晚又是昏着被送出宫的,丽贵妃未曾见上面,心中便也担忧。 “你的身子可还好?” 凤吟晚颔首,“劳贵妃记挂,已无大碍。” 丽贵妃点点头,目光朝里头转去几分,当即也了然,“你是来看墨王的?” 凤吟晚闻言微微怔了下,倒也未曾分辨。 只以为她是因容妃和夜紫韵在,不好进去,丽贵妃眼波一转,当即又做声。 “几日不见本宫倒是有些想你,左右墨王还未醒来,不若先到春和宫中一坐。” 这话是在替她解围。 凤吟晚唇角一抿,点头,“多谢贵妃。” 还是那一盏水煎云雾,凤吟晚抿唇嘬了一口,淡雅的香气顿时在口中肆意。 “将军府的变故本宫已经听说了,此事皇上正在气头上,昨日你贸然闯殿,实在是莽撞了些。” 关切之外,并无半分责怪之意。 凤吟晚垂着眼睫,正欲开口,余光之内,一抹翠绿却骤然闯入视线。 看清那是什么,她秀眉一蹙,美目当即凝住。 “墨王妃?” 见她定定看着云袖腰间的玉牌面色凝重,丽贵妃轻柔出声,“怎么了?” 凤吟晚闻言才回神,眉间的凝重压了压,开口却是看向云袖。 “不知可否借云袖的腰牌一看。” 云袖不解,见丽贵妃点了头,还是取下来递过去。 这腰牌再常见不过,是宫里奴才们通用的形制,然其底部缀的那颗玉珠,翠色浓郁,与那日她从刺客身上拽下来的,分明就是一模一样! 眉心有惊疑跃起,凤吟晚抬眼,正对上丽贵妃关切的眼神。 “怎么了,可是这珠玉有什么问题?” 凤吟晚摇摇头,“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像是曾在何处见过。” 云袖却是了然,“回禀王妃,这珠玉颜色是用来区分奴才们的品级的,宫中缀翠色珠玉的腰牌不在少数,难免您看了会眼熟。” 用来区分奴才品级的? 未料到竟是这般用处,凤吟晚不动声色记下,准备回头找夜听云好生问问。 一盏茶过后便已是晚膳的时辰,想着这会儿容妃和夜紫韵应该已经从九州香榭离开,凤吟晚搁下茶盏,起身告辞。 临出宫前,丽贵妃却又将她叫住。 “墨王妃先前开的药方本宫喝着甚是管用,明日午膳皇上会来,届时本宫会再向皇上提及此事,让你继续进宫诊治。” 这是在为她进宫安一个合理的由头。 知她这是有意帮自己,凤吟晚点点头,“多谢贵妃。” 她到九州香榭的时候,容妃和夜紫韵果然已经离开,夜听云正在院中伸腰,见着她,当即便将下人遣散了出去。 凤吟晚在暗处瞧着,见这几张竟都是生面孔。 思量的功夫,夜听云便已到了跟前,开口语气颇为无奈。 “你怎么又来了?” 早上好不容易才将这女人送出去,没成想到了晚上她又来了,再看她身后,得,还变本加厉地带了个跟班过来。 夜听云觉得,她这是在自己的脑瓜上反复蹦迪,头疼! 凤吟晚看他一眼,径直开口,“我来找姜太医。” 岂料夜听云闻言却是促狭地看她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 得了吧,还姜太医,你都专门跑九州香榭来了,是来找谁我还不知道吗! 诶,我知道但我不说,就是玩儿! “姜太医正在里头给三哥诊治呢,你快进去吧。” 他刻意将“三哥”二字咬重了几分,那架势,就差要推着凤吟晚往里去了。 虽然但是,看到这女人对三哥这般上心,他还是很欣慰的! 玉屏正要跟上,却又被他眼疾手快拦下,“诶,你就别进去了,和本王一块在外头等着!” 进门便见姜如墨正在给夜听澜重新包扎伤口,一旁换下来的纱布是她今早新缠上去的,现下却已然被鲜血浸透。 凤吟晚看得秀眉一蹙。 今晨她给夜听澜处理伤口时,分明已经撒了止血的药物上去,这般大的出血量,难道是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不太应该。 “王妃?” 怔愣的功夫姜如墨已经发现了她,凤吟晚闻声回神,当即也迈步上前。 “王爷情况如何?” 姜如墨摇摇头,神色颇为凝重,“王爷今日突发高热,伤口也有反复之势,情况算不得好。” “怎么会这样?” 眉心一蹙,当即又掀唇,“那王爷可曾醒来?” 姜如墨仍是摇头,“今日都不曾醒来。” 凤吟晚闻言眉间蹙意更甚。 天牢中凤老将军叫她不要查下去的话,夜听澜身上隐隐反复的伤势,还有御花园里那个神秘的怀抱,她隐隐觉得父兄受陷的背后还藏着些什么,但探究起来却又无从查起。 现在的她便宛若在迷阵中前行,除了抓紧眼前的线索追查下去,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唇角一抿,抬眼看向姜如墨,手中却已将药方递过去。 “姜太医,本王妃今日来,是有事要寻你。” 姜如墨颇感意外,接过来看了两眼,眉头顿时也有些微皱。 “王妃,这药方……” 知他看出了异样,凤吟晚颔首,“你可知道这方子是做什么用的?” 姜如墨摇摇头,“看不出,只是这恐怕不是医人的方子。” 凤吟晚点点头,纤指又指向上头的几味药材。 “我准备将这药方配出来再行验看,不过这几味药材极难寻得,便特来寻你相助。” 越难寻得的药材,就越珍贵,终于意识到什么,姜如墨顿时就有亿点点肉痛。 但,这药材若是给凤吟晚,便也算不得浪费。 “王妃放心,此事交由微臣来办。” 凤吟晚颔首,正欲道谢,眼前却是突然一暗,身子不受控制地趔趄了下,好在被姜如墨及时扶稳。 “王妃,没事吧?” 这两日都未曾好好用膳,她这是有点低血糖了。 摆摆手,一句“没事”还未出口,榻边却传来叮当一阵脆响。 原本好好在小几上放着的药碗,不知怎的,就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第233章 来了,就别走了 凤吟晚微微一怔,美眸扫过地上的碎瓷,透露出一丝不确定。 “这药碗……刚刚是在桌上来着吧?” 方才她进来时未曾注意,只余光瞥了一眼,那药碗放在桌案上,离边缘似乎还是有些距离的…… 姜如墨点点头,直接印证了她的猜想,“先前云王殿下给王爷喂过药后,顺手便将药碗放在了这里,下人还未来得及取走。” 房中只有他们两个活人和夜听澜一个病号,好好一只碗放在那里,怎么可能说碎就碎。 除非……是有阿飘。 莫名的,凤吟晚就觉后颈有一股阴恻恻的寒意贴了上来。 她搓了搓手,当即抱紧双臂。 姜如墨见状脸色也有些微变是,顿了顿,又努力镇定开口,“许是方才微臣替王爷换药时不慎碰到了,只不过现下才落下来吧。” 这事,只能有这一种解释! 凤吟晚举双手赞同,“对,的确是这样!” 外头,夜听云正琢磨着怎么想个法子把姜如墨叫出去呢,却是还未等想出便已见他从殿中退了出来。 眼神一闪,一句“有觉悟”还未夸出口,却又瞧见了他身后的凤吟晚,当即抬手将人拦住。 “哎,你们怎么都出来了,三哥的药换好了?” 姜如墨颔首,“殿下放心,已经替墨王爷换好了。” 夜听云闻言一更,张了张唇,还未等再做声,手臂便已被凤吟晚拍开。 “边儿去,让让!” “你……!” 夜听云一阵气结,怒其不争似的看她一眼,当即又转向姜如墨,“姜太医辛苦了,三哥的伤势还不稳定,今夜便有劳你留在宫中了。” 姜如墨颔首,“微臣遵命。” 夜听云给姜如墨安排的是九州香榭的东厢房,凤吟晚见状秀眉一扬,下意识便要迈步往西厢房而去,却又被夜听云一把扯住衣袖。 “哎,你等等!” “怎么了?” 凤吟晚不解看他,微微一顿,当即又想起正事,“哦对,我还有事要问你。” 夜听云瞥她一眼,“什么事?” 不是有关于三哥的事,他拒绝回答。 岂料凤吟晚看了周围一眼,又抿唇,“换个地儿说。” 储君人选本就极具争议,夜听澜此次负伤关系重大,九州香榭里多出来的生面孔,凤吟晚觉得有一半是眼线。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也夜听云那儿最安全,借着夜色遮掩,他们便悄悄回了碧水清居。 还是那日那个小太监,几乎是进门的一瞬间,凤吟晚便已瞧见了小太监身前挂着的腰牌。 其下缀着的,正是一枚翠绿的珠玉。 眼底一凝,夜听云便已催促出声,“到底是什么事啊,还神神秘秘的。” 凤吟晚掀唇,凝玉似的指尖直指小太监腰间,“就是想问问,宫里头用这等腰牌的,都是哪些奴才?” 明显未料到她会问这个,夜听云微微一怔,一时竟还有些答不上来。 “用这个的多了,内务府的副总管,御膳房的副监事,各宫的掌事宫女和总管太监,还有……” “不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不明所以地罗列了一大堆,凤吟晚细细听着,美眸中凝意缓缓积聚。 “查刺客。” “刺客?!” 夜听云心想,你不就是擅闯天牢的刺客本客吗,这还用查? 毫无疑问地,喜提凤吟晚冰冷眼刀一个。 “宫里有人盯着我的肚子,不把他揪出来,我这胎恐怕太平不了。” 夜听云闻言面上神情古怪着变了几变,最后开口却是问她。 “你准备怎么查?” 话落便又想到她方才无厘头的发问,当即微微一顿,“你的意思是……” 凤吟晚点点头,“那日昏厥之前,我从刺客身上拽下一枚珠玉,就是这般翠绿的珠子。” 掌心摊开,那枚翠绿安静躺在凝白之上,分外明显。 夜听云见状面上也凝重几许,“若真是如此,那本王方才所言都是配着这般颜色珠子的,真要找起来,岂非是大海捞针?” 这样一个一个排查,的确不是办法,而且太过招摇。 凤吟晚垂眸思量了片刻,抿唇,“我有办法。” 姜如墨搜集药材也要两日,这两日里,皇帝准了丽贵妃的请求,继续叫凤吟晚进宫诊治。 与此同时,御湖里锦鲤献祥瑞,寓意凤吟晚所怀男胎之事,也已在后宫飞速传开。 夜听云自始至终持怀疑态度,“这般当真能行?” 凤吟晚抿了口茶,镇定自若。 对方既然是冲着她的身孕而来,未曾得手便绝对不会罢休,如今听说了她怀的是男胎,自然只会更加坐不住。 依着对方那般猖獗的手笔,她不信会没有动作。 “等着吧,行不行,今夜便会见分晓。” 安全起见,夜听云特意将丽贵妃宫里的几个太监都借了过来,只待入夜之后便叫人埋伏在御花园中。 二更的更声一过,凤吟晚才慢腾腾地从春和宫里出来,到了路口,却是特意选了御花园的路回居所。 这时辰后宫众人早已安寝,御花园里的路曲折幽暗,寂静如许中,周围只闻凤吟晚的脚步。 前头便是御湖,夜风无眠,在幽静的水面上吹起阵阵涟漪,隔着几许,便已隐约听见浪声。 离夜听云率人埋伏的地方还有些距离,凤吟晚步子未停,听着身后隐约响起的动静,美目清寒。 果然上钩了。 身后的动静极轻,隐匿在夜风中,若不细细分辨定然无从察觉。 预料之中的寒意急速靠近,在将要触到她的那一刻,凤吟晚却是身形一侧,掩在袖中的短剑悄然露出锋芒。 “来了?” 入目是一张带了面巾的脸,此人一袭容貌都被掩在夜行衣之下,借着月光,凤吟晚能瞧出的,只有身形。 未料到这一击竟会被她躲过,眼神扫过她手中锐利的短剑,这人似是猛地意识到什么,转身便欲退开。 看出他的意图,凤吟晚美眸一眯,手中短剑便已率先拦住那人去路。 红唇冷冷一翘,登时漾出抹冷厉的弧度。 “急什么啊。” “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第234章 你到底是何人 手腕一转,锋利的剑刃便直逼对方咽喉。 看出她这一招暗含凌厉,绝非随意挥出,那人眼色一暗,竟是以手作拳,直接挡下。 短剑被气息震得发出阵低鸣,凤吟晚握着剑柄的指尖一阵酥麻,心中瞬时凝起几分。 这刺客的实力,不容小觑。 见被她撞破,对方干脆不再脱身,而是直接同她缠斗了起来,几招之下,凤吟晚竟还隐隐有些不敌。 远处已响起夜听云等人的动静,眼见那一掌避开短剑,直奔她的面门而来,凤吟晚美目一寒,掩在袖中的银针极快挥出。 那银针上淬了效力极强的麻药,只消一针,刺客必会倒地。 她算准了时机出手,指尖落下之处,银针便已刺破衣衫,精准扎入刺客的小臂。 唇角勾起的弧度还未放大,下一瞬,刺客竟不顾伤势,全力使出一掌将她击退。 “嗯……” 这一掌不偏不倚,极为精准地落在了她左肩上,先前那深可见骨的旧伤还未彻底好全,凤吟晚闷哼一声,疼痛顿时从齿间溢出。 似是早就料到这般,刺客捂着小臂,极快旋身退开。 黑暗笼罩之下,凤吟晚看不清他的眼神,却可以从这一掌断定,先前袭击她的就是此人无疑! “你到底是何人。” 夜听云带人赶过来还需要时间,在此之前,她得将场面控制住。 对方却并不欲对峙,话落的一瞬间,眼中狠厉一闪,竟是直接用内力将银针逼出。 掌风再度袭来,这一招是奔着取她性命而来,身后除了栏杆避无可避,凤吟晚只能正面对上。 交锋在即,身子却被一股寒意强势包裹,下一瞬,细碎的掌风在眼前炸开,那人被击退数步,似是意识到什么,飞速遁逃。 不能让他跑了! 凤吟晚眉心一拧便欲追上去,岂料裹挟在腰间的桎梏一紧,顷刻间便已将她拉回。 清寒的气息骤然涌入鼻息,静谧的夜色中,那似有若无的冷香又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悄然弥漫。 凤吟晚呼吸有一瞬停滞。 一个隐秘的想法在脑中浮现,还不及她确定什么,身子却已被率先松开。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回神那股寒意早已退去,仓促起身,视线内只余一抹残影。 “等等。” 嗓音先一步脱口而出,树影婆娑下,那抹冷峻的侧颜微微一滞,却并未回头。 凤吟晚张了张唇,犹豫的功夫,远处的火光已经靠近。 “怎么样,那刺客人呢?” 夜听云提着灯笼跑在前头,太监们紧随其后,却是看遍了周围都未寻得刺客的踪迹,顿时疑惑。 “奇怪,方才咱们明明听着声儿了……” 暗处那抹身影早已不见,凤吟晚收回眼,眼睫若有所思垂下。 “别找了,人已经跑了。” “跑了?!” 夜听云顿时惊叫,“你怎么也不拖着点,原本咱们计划得好好的,现下岂不是功亏一篑!” 今夜不成,必是打草惊蛇。 凤吟晚自然知晓此理,唇角微微一抿,做声,“先回去再说。” 说是回去,路过九州香榭时,她的步子却顺势拐了进去,夜听云见状眉心一蹙,当即也迈步跟了进去。 这时辰下人已被遣散回庑房了,殿中只清若一人留下伺候,见着他们微微一怔。 “云王殿下,王妃。” 凤吟晚点点头,目光越过她径直往里。 “王爷可曾醒来?” 意料之内地,清若摇摇头,“并未。” 顿了顿,又颔首,“姜太医说今日王爷的伤势已有好转之迹,殿下和王妃也莫要太过担心,相信王爷很快便会醒来的。” 凤吟晚应了声,又隔着屏风远远瞧了一眼,转身出了九州香榭。 夜听云记挂着刺客的事,不依不饶跟上来。 “看你这般心事重重,方才到底怎么回事?” 在对岸时,他们明明都已经看到了那刺客的身影,依着凤吟晚的性子,恐怕早就已经追上去了,怎么可能轻易叫人逃脱。 凤吟晚抿唇,眼底透出几分凝色。 “那刺客的身手在我之上,麻醉针对他也不起效果。” 那针上的药量足以放倒一头牛,即便是习武之人内力深厚,但反应也绝不会这般轻。 除非,对方的身子早就服用过大量药物,同她一样,对普通的药物已经生出了抗性。 想到先前那股导致她胎气不稳的异香,凤吟晚秀眉暗暗蹙紧。 如此诡异的手法,难道这刺客竟与仙药医门有何联系? 还有那抹带着寒气的身影…… 脑中疑团挥之不去,听出此事的严峻,夜听云皱了皱眉,开口却是有些庆幸。 “还好你没有大碍,看来此事的确是我们轻敌了,不过也好,有了这事,相信他们近日也会收敛一些,不会再明目张胆地对你不利。” 药材是姜如墨第二日带进宫的,凤吟晚按着方子上标注的剂量将药配好,就着要给丽贵妃煎药的由头,顺势便带到太医院去煎了。 夜听云命人找了个死囚前来试药,整整一碗喝下去,囚犯的面色很快便已有些不正常。 凤吟晚凝眸看着,指尖已不动声色按上了腰间的银针。 “退后。” 不清楚这到底是何等药方,众人闻言当即也齐齐退开几分,眼见囚犯的反应愈发异常,凤吟晚眉心蹙紧,正欲出手,囚犯却已率先倒地。 姜如墨上前验看,“王妃,是高热。” 高热之后,紧接着出现的便是呕吐和昏厥之症,凤吟晚看着,秀眉逐渐紧锁。 这般症状,不可谓不眼熟。 姜如墨自然也发现了异样,眉目一阵轻颤,近乎震惊般朝她看过来。 “王妃,是……疟疾!” 高热、畏寒、呕吐、昏厥,几乎每一项症状都能与疟疾恰好对上。 此话出口,姜如墨额上俨然已渗出些许冷汗。 夜听云也曾去过隔离所,自是知晓疟疾的,闻言当即也有些惊愕。 “姜太医,你说什么?这药方……是感染疟疾的药方?!” 按理说疟疾为病菌感染,绝不可能是由药方引起,可眼前摆着的症状却又是实打实的,姜如墨一时也有些拿不定。 众人惊慌之际,凤吟晚的嗓音镇定响起。 “不是。” 第235章 一恩抵万金 “嗯?” 惊疑着抬眼,正对上她眼底一抹晦暗的凝色。 “这只是一张药方,不过,这药方的功效就是使人服用后可出现与疟疾极为类似的症状,从而达到以假乱真,充当病患的效果。” 像是记起什么,姜如墨身子猛然一顿,“王妃的意思是……” 凤吟晚眼睫压了压,不置可否。 先前姜如墨曾说过,豫州军营的病患恢复速度明显要快,若她所料不错,那些所谓的“病患”应当就是服用了此药方的普通士兵。 既是以假乱真,那药方对人身体的损害便远比疟疾要小得多,所以那些士兵才会在服过汤药后,恢复得那般迅速,还恰好就赶在了夜听澜受伤之后,奉圣旨前去驰援。 寒意仿若从骨间渗出,凤吟晚捏着银针的指尖一阵收紧,最终还是松下。 未料到这般,夜听云闻言两眼顿时睁大,足足愣了半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真……真的?” 若真如此,那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回应他的,是凤吟晚无声抿紧的唇瓣,“别的尚且不论,这药方乃是亓玄从宁风毅府上找到的,恐怕……” 在豫州军营,没人能比宁风毅更有话语权,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夜听云闻言当即一顿,片刻,眉心又紧紧拧起。 “不行,如此大事,我们要禀报父皇!” 他说罢便欲往外去,却是才迈开步子便已被凤吟晚叫住。 “站住,你准备如何将此事禀报给皇上?” “还能如何禀报,自然是实话实说!” 此事不仅关系到豫州和宁家,甚至可能更会关系到凤家,父皇虽已将凤家众人流放了出去,但他并非是非不分之人,若此事能查出端倪,没准凤家的困局便会解开。 岂料凤吟晚闻言却是摇头,“我们没有证据。” 唯一的端倪便是这张药方,而这还是亓玄悄悄从宁府取出来的,就这般拿到台面上,实在是有些站不住脚,甚至,还可能打草惊蛇,让他们提早销毁证据。 夜听云开口便欲反驳,张了张唇,却又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半晌,只泄气般开口。 “那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什么都不管吧。” 查,自然是要查,但此事却也只能在暗中进行。 眼底一凝,凤吟晚掀唇,“我心中已有打算。” 她的打算,便是让亓玄再去一趟豫州。 进宫已有两日,先前她将查找凤依依下落的事交给亓玄,此番回府却并未寻得消息,无奈,只好先将此事放一放。 “凤依依的事,叫暗卫继续查探便是,眼下我需要你再去一趟豫州,那药方,有问题。” 早已料到这般,亓玄颔首,开口却是推拒,“王妃,疟疾之事皇上早便已命刑部和大理寺一同查察,此事是不是……” 凤吟晚闻言微微一怔。 若她所记不错,这应当是亓玄第一次反驳她的吩咐。 “刑部和大理寺已查了将近半月,若能有结果,又何必等到现在?” 秀眉微微一蹙,再抬眼却是疑声。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 亓玄闻言当即摆手,“未曾,只是属下近日有要事在身,实在不便离京。” 他这般说着,眼色却有些闪躲,凤吟晚秀眉微不可见一拧。 这原本便不算王府的事,与夜听澜也无甚关系,明知他的反应有些问题,却也不便再追问下去。 “也罢,既然你脱不开身,本王妃另寻他法便是。” 亓玄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说是另寻他法,可眼下除了亓玄身边实在没有可以嘱托之人,凤吟晚思来想去,也就只想到了宋清安。 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唤来玉屏去送之时却又有些犹豫。 宋清安与此事无关,先前擅闯天牢已经将他卷入了凶险的境地,如今再去豫州…… 这样麻烦他,凤吟晚心中到底难安,想了想,还是将书信压下。 只是,她不曾前去麻烦,晚膳前,宋清安却突然到了府上。 凤吟晚还在未为去豫州的事筹谋,见着他,神色还有些木然。 看出她的异样,宋清安温声关切,“王妃这两日身子可还好?” 凤吟晚终于回神。 “挺好的,宋公子今日突然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依着宋清安的脾性,若无紧要之事,他也不会贸然前来。 被她猜中,宋清安倒也未曾遮掩,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了一份纸册。 “在下回去之后细细回想了一番,这是军中负责押运粮草的士兵名册,想着王妃或许能用得上,便送了过来。” 他说的助她,并非是随口敷衍。 未料到这般,凤吟晚心中微微一动,抬手接过。 “原本就是凤家的事,还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实在有愧。” 宋清安闻言,看向她的眼神却是分外坚定,“王妃可以不必同在下这般见外,在下答应过,会全力相助。” 这眼神清澈纯粹,莫名带起几分热度,凤吟晚微微一怔,下意识偏开眼。 “一恩抵万金,宋家的恩情,本王妃都牢记着。” 她说的是宋家,而非宋清安。 宋清安闻言眼眸微微一暗,开口却更为坚定,“王妃若有难处,尽可向在下开口,所及之处,定在所不辞。” 这样坚定的语气,让凤吟晚心底那点犹豫重新翻涌上来,红唇抿了几抿,终是开口。 “那便劳烦宋公子,与我同去豫州一趟。” 关系着凤家的事,她没法不去查。 宋清安颔首,一如方才那般果决,“愿凭王妃差遣。” 既是同行,凤吟晚便也未打算瞒着他,将前因后果粗略说了一遍,二人商定,明日一早便动身。 即便此行有宋清安陪着,玉屏依旧担心。 “小姐,亓玄说脱不开身,府上暗卫却未必,天高路远地,您还是多带几个暗卫去吧。” 凤吟晚却是摇头。 原本就要隐匿行踪,人多了便容易暴露,而且,亓玄都不肯去,暗卫们更未必会肯。 见玉屏又要蹙眉,她抬手,安抚似的拍上她的手背。 “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房中烛火很快熄灭,与此同时,房顶紧贴的一道黑影身形一转,悄然退开。 第236章 果然是你 城门寅末便已开启,天色欲亮之时,凤吟晚起身出门。 “小姐。” 玉屏早已替她将行李备好,见她出来当即上前。 “奴婢已叫后厨准备了饭食,路上车马劳顿,您先用一些吧。” 离宋清安过来还有些时辰,凤吟晚颔首,却是还未等做声,院门外便率先响起阵窸窣。 出门正撞见亓玄在低声同侍卫吩咐什么,似是未料到她会这般早起身,面上一怔,神色顿时便有些闪躲。 联想到他昨日的反常表现,凤吟晚秀眉暗暗一扬,身旁,玉屏便已皱着眉头凑了上来。 “小姐,大清早的他们在这神神秘秘做什么呢,奴婢觉得不像好事。” 凤吟晚美眸扫过那厢围成一圈的侍卫,赞同点头。 行为鬼祟,确实不像。 抬头正撞上她这般凉飕飕的眼神,亓玄额角暗暗一跳,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见过王妃。” 凤吟晚“嗯”了一声,不重不轻拿眼睨他。 “昨日本王妃提及去豫州一事,亓侍卫说有要事在身,不便离开。” “既是要事,为何不加紧去办,而是大清早的带人到本王妃院前?” 她怎么看着,这像是要封了她揽清院的架势呢? 亓玄闻言面色果然一变,犹豫了半晌,还是作拳。 “请王妃,不要去豫州。” 未料到他开口竟是阻拦自己,凤吟晚眸子一眯,眼底顿时凝上几分寒色。 “为何?” “将军府查封,凤老将军和凤公子被流放出京,此事已成定局,即便王妃查到异样圣命也不会更改,何况……此行定然凶险。” 端倪查出后该如何处理,凤吟晚不是没想过。 皇帝的脾性本就阴晴不定,极难预测,若要更改旨意,便无疑是在向世人表明自己听信谗言,错冤忠良。 这样的代价,对一个帝王来说实在太大了。 可若不改,那父兄的清白便再无明日! 捏着袖口的指尖一紧,凤吟晚抿唇,美目中有决然闪过。 “无论是什么结果,这一趟我都要去,也不能不去。” “王妃……” “不必说了!” 俏脸之上,尽是冷凝。 知劝不住,亓玄闻言眼色微微一沉,抱拳的手又握紧几分,“王妃,那便得罪了。” 话落的一瞬间,周围数名侍卫便已围了上来,亓玄头一垂,高声。 “请王妃回院中歇息。” “请王妃回院中歇息!” 众人齐声附和,态度坚决异常。 凤吟晚看着眼前的情形,止不住冷笑,“亓玄,敢软禁本王妃,你好大的胆子!” 亓玄眉目如山,不为所动。 “属下也是为王妃的安危考虑,请王妃放弃豫州之行,回院中歇息。” 他素日最是顺从,现下强硬起来却更是叫人窝火。 凤吟晚唇角冷冷一勾,美眸中怒气渐盛。 “你该不会以为,这般便能拦住本王妃吧?” 话落的瞬间,指尖的银针便已脱手而出,未料到她会突然出手,亓玄一怔,当即侧身躲避。 “王妃,属下无意冒犯,只是此事的确凶险万分,您还是……” 凤吟晚冷嗤一声,却是分毫未留情面。 那银针处处逼及要害,亓玄不敢出手,只能一味闪避,众侍卫从旁插不上手,也只能干着急。 原本玉屏便在凤吟晚去不去豫州之间纠结,现下见二人竟动起了手,顿时便焦急不已。 “小姐,您快先停手,有话好说呀,仔细别动了胎气!” 凤吟晚拧眉,“你叫他先停手!” 话落才发觉亓玄并未出招,神色一滞,眼睫压了压,还是一掌击过去。 这一下正落在亓玄的左肩,她未曾收力,亓玄也未曾躲避,直接被一掌击退。 “王妃,属下以下犯上,愿受责罚,但豫州之行您的确去不得!” 凤吟晚秀眉拧得更紧,“本王妃说了,此事你已不必再说,再敢妄加阻拦,休要怪本王妃不客气!” 说罢,她指尖银针一转便向众人袭去,暮紫色的绯烟在半空顷刻炸开,借着这个空档,凤吟晚极快脱身。 算时间,宋清安这会儿应该已至府上,凤吟晚直奔前院而去,却是才过垂花门,便被一股清寒的气息瞬间止住了步子。 “回去。” 男人背对着她,身形幽寒,轮廓颀长且深邃,极为简短的两个字,却令凤吟晚心头一震。 “果然是你?” 这语气她再熟悉不过,除了夜听澜,世间绝无第二人能复刻。 所以,先前两次在宫里救她的,都是他? 可他明明…… 惊疑的功夫,脚下步子已经迈开。 入目是一张幽暗的玄色面具,男人的容貌隐在面具之后,狭长墨眸几乎与面具融为一体,目光所至,只瞧得见一双冷峻薄唇。 然,只是这样便已足够。 月光下模糊的身影与眼前之人极快交叠,太多的疑问涌上心头,凤吟晚开口,嗓音已染上几分极轻的颤意。 “为何?” 为何醒来还要装作昏厥,为何次次救她却又以面具示人,为何……不让她去豫州。 回应她的,只有无声的寒意。 僵滞的死寂让凤吟晚心止不住下沉,良久,那双好看的薄唇再度掀起。 “豫州,你去不得。” 并无半分解释。 心猛地一坠,寒意仿若从骨缝间溢出,顿时便滋生怒气。 “为何去不得?你明知此事与凤家有关,我偏要去,非去不可!” 她说罢便欲越过这人往外去,岂料冷厉的寒意率先袭来,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便已落在后颈。 短促的钝痛,凤吟晚失去知觉,身子一软,落入那双有力的臂弯。 “王爷……” 后头亓玄快步追上来,未料到这般,明显有些微怔。 此等关头,王爷竟亲自出宫,若被人察觉…… 回应他的,是夜听澜极淡的一声“嗯”。 停滞一瞬,那抹玄衣便已抱起怀中之人往主院的方向而去。 自知办事不力,亓玄垂首站在一侧,不敢有半分分辩之词。 将人轻柔地安置到床榻上,夜听澜起身,嗓音沉沉听不出情绪。 “好生看着。” 凤吟晚是不服输的性子,她醒来之后恐怕还有的闹。 亓玄颔首,却觉面前的寒意陡然间又盛几分。 “他呢?” 第237章 他为何不来见我? 这一句,是在问宋清安。 亓玄眉眼垂得更低,“属下已派人前去阻拦。” 军中之事,宋清安也是个不知情的,依着他对凤吟晚的心思,势必会不顾阻拦将人带去豫州。 隐在面具后的那双墨眸更沉。 “此事若办不好,不必再回来见本王。” “是!” …… 凤吟晚醒来时,后颈倒未有预料得那般疼痛,玉屏期期艾艾守在榻边,见她醒了,当即上前。 “小姐,您醒了?” 意识一瞬清醒,怒气顿时便从心底升起。 夜听澜这死王八,竟直接把她打晕了,狗男人的本质果然还是狗! 美眸一眯,她作势便要起身,岂料却又抢先一步被玉屏按住。 “小姐,您今晨突然昏厥,府医说是近日劳费心神颇多,要您保重身子好生休息……您才刚醒,就别再乱跑了。” 知她最近被凤家的事拖着,心力已是交瘁,玉屏愈发小声地垂下眼,手却固执地按在她的肩上。 凤吟晚闻言却是一怔,旋即秀眉紧紧蹙起。 “府医是这么说的?”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是“突然”昏厥的?嗯? 玉屏点点头,丝毫不疑有他,“是呀,您今晨同亓玄动手后便脱身离开,奴婢不放心追上去,却听亓玄说您晕倒在前院,吓得奴婢当即便去叫了府医。” 她说着,小脸上还满是后怕,面色凝了凝,又严肃地开口叮嘱。 “小姐,奴婢知道您担心老爷和公子,可这事绝非一日之功,急不得呀,您现下怀着身孕,身子本就虚弱,万一再有个……” 后面的她没再说下去,不好直接解释,凤吟晚红唇抿了抿,只好嗯声。 “好了,我知道了,放心吧,今早只是个意外,现下我已经好多了。” 被夜听澜一掌劈晕,的确是够意外的。 玉屏闻言仍有些犹豫,还欲再开口,却被“咕噜”一声极轻地响动打断。 意识到什么,玉屏看她一眼,开口已带上几分笑意,“小姐是饿了吧?您暂且稍等片刻,奴婢这便去取饭食来。” 她说罢便转身往外去,凤吟晚如释重负松口气,起身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主院当中。 出门正对上亓玄守在一旁,凤吟晚眸子一眯,俏脸顿时便蕴上几分寒色。 亓玄倒看不出异样。 “王妃。” 还知道她是王妃。 想起方才玉屏所言,凤吟晚讥诮勾唇,“亓玄,本王妃今晨是如何晕倒的?” 亓玄颔首,“是属下之过,王妃同属下动手后体力不支才会昏厥。” “放屁。” 不欲与他兜圈子,她径直开口,“夜听澜呢,为何不来见我?” 打晕了她又一走了之,天底下就没有这般道理。 亓玄面不改色,“王妃记错了,王爷身负重伤,现下正在宫中休养,还未醒来。” 凤吟晚充分怀疑,他这说瞎话的本事是从自己这儿偷学的。 “好一个在宫里休养,好一个还未醒来!” 他人在九州香榭,那一掌却打到墨王府里来了,影分身,还是千里掌? 唇角冷冷一勾,当即又开口,“好,既如此,本王妃现下便要去豫州。” 他不让她去,她就偏要去,看看到底是这人的嘴硬,还是她的命硬! 然,下一秒这个计划便已胎死腹中。 亓玄也不反驳,只跟紧紧跟在后头,她走到哪,他便跟到哪。 这一拳仿若打在了棉花上,凤吟晚拧眉看他一眼,径直迈步往外去。 一出主院,外头的侍卫们当即也上前,一言不发,就如亓玄一般跟在后头。 这场面颇为壮观。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她的确是被监视了。 这种感觉,跟软禁差不多。 纤指一阵收紧,开口嗓音便也带上几分寒意。 “本王妃眼烦得很,你们别跟着!” 预料之中地,并未起任何作用。 凤吟晚抿唇,面上不悦更甚,“退下,再敢跟着,本王妃可不会手下留情!” 今晨她同亓玄动手时便已表明立场,说不会留情便真的不会手下留情。 岂料众人罔若未闻,步子并未停住半分。 凤吟晚眼色一暗,指尖银针便已甩出,岂料众人似是早有预料,闪身躲避后,速度竟是丝毫未曾落下。 行,看来是涨记性了。 唇角一勾,又是几包迷药扔了出去,后头的队伍有一瞬冲散,旋即又极快聚合到一起。 有点作用,但不多。 凤吟晚美目一阖,眉心顿时凝住。 “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退开?” 亓玄说话了。 “王妃身子虚弱,请先回院中歇息。” 凤吟晚呵呵两声,送他仨字,不可能。 夜听澜的暗卫,的确都是个顶个的好手,然现下这群人宛若狗皮膏药一样紧紧跟在后头,既打不过,又甩不掉,是真的烦。 眉心皱了几皱,凤吟晚索性摆烂。 跟着就跟着,有这么多保镖她更安全。 要离开,便先要找马。 似是早有预料,她到后院时马厩空荡荡的一片,别说马了,就连个骡子的身影她都没看见啊! “府上的马呢,都被你们给吃了?!” 回应的,仍是一片沉默。 凤吟晚气笑了。 好,好得很! 转身便往回去,岂料才过垂花门便撞上了取膳回来的玉屏,见着这般情形,顿时一愣。 “小姐,您怎么出来了?还有后面,这是……” 凤吟晚咬牙切齿,浅浅微笑。 “无事,我方才觉得房中闷,特意出来走走,他们怕我再晕了,专程跟着的。” “原是这般。” 玉屏将信将疑,却是不忘提醒她用膳,“小姐,饭菜奴婢已经取回来了,您是要到主院去吃,还是回……” 揽清院三个字还未出口,凤吟晚便已甩手走人。 “回去!” 一路跟到了揽清院门口,亓玄和一众暗卫才停住。 凤吟晚睨他们一眼,抬脚进了院子。 玉屏上前张罗饭菜,“小姐,来吃吧。” 凤吟晚颔首,开口却是低声询问,“玉屏,宋清安今日可曾到过府上?” 昨日他们定好今日同去豫州,她被打晕,自然是错过了时辰,也不知宋清安那边是何情况。 玉屏摇摇头,“小姐,奴婢一直都在府上,宋公子今日并未来过。” 顿了顿,又皱眉。 “说起来奴婢也觉疑惑,宋公子昨日不是答应了要与小姐一同前去,为何……” 凤吟晚闻言面色却已凝住。 宋清安并非不守信之人,他不来,恐怕是遇到了麻烦。 第238章 你怎么在这 夜听澜苏醒的消息是第二日传回来的。 彼时凤吟晚正准备差玉屏去宋府探探情况,听得这个消息当即一顿。 昨日还在装死,今日却又突然苏醒,这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玉屏听得这个消息却是大喜,“小姐,王爷终于醒了!” 凤家一倒,墨王府就是凤吟晚最大的倚仗,夜听澜能苏醒,无疑是好事。 心中的疑问又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凤吟晚当即便决定,她要进宫一趟。 无论是什么缘由,她都要找夜听澜问个清楚! 玉屏对她的决定举双手赞同。 “小姐,眼下王爷重伤未愈,您要进宫探望,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呀?” 凤吟晚下意识蹙眉,“表示什么?” 这人瞒着她那么多事,她不送一套凤氏痛痛针法就不错了,竟然还要表示! 玉屏闻言微微一怔,旋即又正色提醒。 “小姐,听说那日在殿上是多亏有王爷求情皇上才会更改旨意,老爷和公子被诬陷,王爷当众出言相助,奴婢以为,您应当表示关心。” 将军府出事夜听澜最应避嫌,但那日在殿上,他撑着伤起身的事,做不得假。 如此浅显的道理,玉屏都懂得,她却一心只扑在仇恨上,将此事忘诸脑后。 心中一阵微震,凤吟晚颔首,眼睫轻颤。 “我明白。” 说是这么说,但真做起来她却又有些不知该从何下手。 送衣饰太俗气,送补品太老套,送金银她又舍不得,一圈数下来,一件合乎心意的都没有。 凤吟晚按着额角,直觉有些头秃。 进门便见她撑着下颌一脸苦涩,玉屏顿了顿,上前。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 隔着屏幕,苦水都快流出来了。 凤吟晚闻言更是烦躁,叹了口长气,掀唇,“玉屏,你说送什么才会显得比较有诚意?” 谢是要道的,道谢的同时,如果能再听到点什么不该听的,那就更好了! 玉屏闻言却是失笑。 “小姐就是在为了这个犯愁?” “要奴婢说,最有诚意莫过于亲手所做,王爷才苏醒,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小姐不是最擅长医术,可以给王爷炖一盅药膳呀!” 这……还真就是个好主意! 凤吟晚听完,顿时就觉得妙极了。 有手镯在,炖药膳≈不花钱,当然她也不是说不花钱的好,只是呢,这个药膳吧,它的确能补身子! 伤患最需要的就是补身子了,她亲手炖的,夜听澜喝起来肯定也放心! “就这么办!” 说干就干,凤吟晚当即便提笔拟膳谱去了。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给了她一个狠狠的大逼斗。 药材是药材,食材是食材,两样东西凑到一块,凤吟晚却有些犯迷糊了。 “玉屏,是先放这个,还是这个,还是……”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过惯了,下厨这种事,她是真的做不来。 玉屏看着她迷糊的样子,噗的一下笑出声。 “原来小姐也有不擅长的事情。” 一直以来,她眼中的小姐腹黑果决,做什么都稳操胜券一般,哪里能见到这般无措且郁闷的模样。 画面莫名有点萌。 凤吟晚瞧着底下渐盛的火势,都快急死了。 “你别笑呀,好玉屏,快教教我!” 对于自己的下厨初体验,凤吟晚还是比较满意的,起码,没炸厨房。 玉屏也不是没提出代劳,但碍于良心上的那么一点谴责,凤吟晚还是坚持着独立完成了。 一盅药膳炖了整整两个时辰,她进宫时已是下午,路过御花园正撞见丽贵妃和几个妃嫔在赏花,见着她,倒是未曾意外。 “是来看墨王的吧?” 她手中提的药膳,不可谓不明显。 几个妃嫔与丽贵妃交好,倒也未曾因凤家之事冷眼相待,见状当即跟着打趣。 “先前是谁说墨王不喜欢墨王妃的?本宫怎么瞧着他们很是恩爱啊。” “姐姐说的极是,先前宫中讲佛的时候我便发现了,墨王看墨王妃的眼神柔情蜜意,真真是有些移不开呢!” 三言两语皆是打趣的话,凤吟晚听了面上还有些微赧,抿抿唇,正欲开口却又被打断。 “诶对了,还有上次,墨王在皇上面前替墨王妃求取钦差之名,还专程要了一众太医前去相助,可不就是喜欢着呢!” 这话说的,应该是治疟疾时皇帝封她为钦差的事。 未料到此事竟与夜听澜有关,凤吟晚闻言微微一怔,心中当即便有些起伏。 “好了,快别耽误墨王妃前去看望了,咱们继续赏花去吧。” 周遭喧嚷悉数被丽贵妃止住,她说罢便已带着众人起身,凤吟晚见状当即也颔首。 “多谢贵妃着人告知此事,本王妃改日专程到春和宫致谢。” 正欲离开,岂料抬眼却对上丽贵妃面上的疑惑之色。 “墨王妃误会了,此事并非是本宫命人告知。” 夜听澜才刚刚苏醒,皇帝那边态度不明,她原是打算明日再派人前去告知的。 凤吟晚闻言也有些微怔。 消息不是丽贵妃命人送去的? 眼睫压了压,又勾唇一笑,“那许是云王殿下差人告诉的吧。” 夜听澜醒来,最激动的应当是夜听云莫属,然她到九州香榭之时却并未见到夜听云的身影。 “墨王妃?” 清若才从房中端了药碗出来,见着她微微一怔。 凤吟晚点点头,觉得这里的气氛过于沉静了些。 “听说王爷醒了,本王妃专程来看望,王爷呢,可在里头?” 这么安静,难不成是又睡了? 清若闻言却是有些顿住,眼神闪了闪,还不等开口,身后一阵脚步声便已传来。 紧接着,秦如怜过分甜腻的嗓音骤然传入耳中。 “听澜哥哥,方才走了走,你可觉身子又好些了?” 转眸正对上一玄一白两道身影,凤吟晚美目一紧,俏脸骤冷。 “你怎么在这。” 第239章 她这个王妃还没死 她得知消息也不过半日,而秦如怜,竟比她先一步进宫。 对侧二人闻声抬眼看过来,没了面具的遮掩,那双墨眸却仍是寡淡若水,未见丝毫波澜。 凤吟晚眉心一蹙,不等再做声,秦如怜便已施施然欠身下去。 “如怜见过王妃。” “方才听澜哥哥才喝过药,如怜一时兴起便叫听澜哥哥到外头走了片刻,不知王妃前来,让姐姐久等了,实在是如怜之过。” 一开口就是那股熟悉的芬芳。 凤吟晚唇角讥诮一勾,冷嗤。 刚见面就给她上茶艺,小白莲还真不愧是茶艺大师,不过,她凤吟晚什么时候吃过这一套? “秦姑娘倒也不必这般高看自己,本王妃不过刚刚进门,和‘等’字恐怕还没沾上边儿,倒是你。” 微寒着睨她一眼,红唇再掀。 “若本王妃所记不错,宫外之人无诏不得随意入宫,秦姑娘这动作倒是够快,竟比本王妃还先到九州香榭。” 又是喝药又是陪散步的,倒显得她这个王妃不尽心,与摆设无异了。 秦如怜闻言却是将身子欠得更低。 “王妃有所不知,听澜哥哥重伤未醒,如怜心中担忧,这两日便一直留在宫中侍奉,此事姑母也是知道的。” 言下之意是,她留在宫里的事,是皇后点了头的。 凤吟晚美眸一眯,俏脸之上寒意更甚。 难怪近几日都未曾见到小白莲的身影,原是跑到宫里献殷勤来了,这等事上,她还真是半点都不曾落下。 眼底不悦一闪,美眸又转向夜听澜,勾唇。 “王爷总算醒了,这几日,臣妾可是要担心坏了。” 明明是娇柔的语气,偏她眼神暗暗夹着霜,叫人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夜听澜眉目微不可见一动,开口却只冷淡的几个字。 “回去吧,本王无碍。” 这一句明显是在赶她,凤吟晚铁了心要问个明白,耳朵一偏,只当没听见。 “清若,王爷的吩咐可曾听见了?还不快将秦姑娘请出去。” “王妃……” 清若怔愣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秦如怜唇瓣一紧,却是率先开口。 “听澜哥哥,你方才可是在……赶我出去?” 小白莲双肩一颤,作势便要抽泣。 凤吟晚从旁睨了一眼,不紧不慢接腔,“对啊,秦姑娘既知道为何还不赶紧退开,王爷重伤才醒,若是再被你气晕过去可如何是好?” 她说话一向不留情面。 秦如怜闻言面上一阵发白,期期艾艾看向夜听澜,眼中已然蓄上几分水色。 “听澜哥哥负伤,如怜担心还来不及,又怎会……” 啧,还真就不要脸了。 “秦姑娘担的哪门子心,即便王爷负伤,以墨王府的财资,再养你个十年八年还是没问题的,至于别的,那是本王妃才应该担心的事,就不牢你费心了。” 凤家是倒了,但她这个王妃,还没死。 “清若,请秦姑娘出去,本王妃有私房话要同王爷说。” 她红唇微翕,着意将“私房话”三个字咬重了几分,秦如怜闻言脸色更是难看。 见她咬唇盯着自己却仍是不肯动作,凤吟晚扬眉。 “怎么,秦姑娘这是想留下听本王妃和王爷的私房话?” “倒也不是本王妃小气,不肯叫你听,只是古语有云,小别胜新婚,虽然本王妃现下怀着身孕不便动作,但也架不住王爷爱意深沉啊,你确定要留下?” “!” 这话简直是杀人诛心! 身子狠狠一僵,秦如怜捏着衣裙的指节都有些泛白,却是还未等做声,清若便已上前。 “秦姑娘,您过来已久,皇后娘娘那边想必……” “出去。” 话未说完便已被一声沉冷的低喝打断,三人闻言俱是一怔,只因这话的对象,是凤吟晚。 “清若,送王妃出宫。” 这次算是说明白了。 凤吟晚闻言眉心瞬时一拧,“王爷这是何意?” 抬眼正见他目光幽暗落在自己的小腹,意识到自己失言,凤吟晚一怔,当即便改了口。 “王爷这是怕控制不住自己,本王妃懂……” 内部矛盾内部解决,当着外人的面,她不要面子的吗? 话落面前的寒意一瞬转盛,夜听澜重重睨她一眼,径直迈步回殿中。 凤吟晚心中一紧,正欲追上前,前路却已被秦如怜挡住。 “王妃且慢,方才听澜哥哥已亲口吩咐,您的身子为重,还是莫要再进去了。” 方才这贱人对着她好生羞辱,现下既是夜听澜开口,她定要狠狠的羞辱回去! 银牙一咬,目光便落到了凤吟晚手里提的食盒上,隐约瞥见那凝白手背上泛红的印记,细眉顿时暗暗一挑。 这贱人,竟是亲手做的? 那她就更不能让夜听澜知道了! 眼神闪了闪,她当即开口,“王妃这是带了吃食吧?” “御膳房菜品齐全,自然是不缺吃食的,听澜哥哥才喝下汤药不久,不宜再进东西,这吃食,王妃还是提回去吧。” 檐下那抹玄衣有一瞬微滞,凤吟晚唇角冷冷一勾,气愤着一眼剜过去,直接松手将食盒摔到了地上。 “行啊,既然王爷吃不着,那便拿去喂狗吧!” 她丢块骨头,狗还知道摇尾巴呢! 食盒盖子应声滑落,里头药膳的香气隐隐冒出来,秦如怜眼色一闪,当即又将盖子扣了回去。 再抬眼,见那抹玄衣早已进入殿中,这才暗暗松口气。 凤吟晚怒气冲冲从九州香榭出去,没两步便撞上了前来的夜听云。 见着她,夜听云面上有激动一闪而过,还未来得及诉说喜悦便已察觉到不对劲,步子当即一顿。 危险! 这女人好像不大高兴。 “你这是怎么……” 话未说完便已被一把拨开,凤吟晚越过他,径直迈步往前去。 被推搡了下,夜听云原地转了个圈圈,顿时更蒙了。 三哥好不容易才醒来,这女人不激动也就算了,怎么还气上了? 蹙眉上前,正撞上秦如怜端着一只食盒从九州香榭出来,看情形是准备扔掉。 走近便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药膳味儿,与御膳房炖得药膳不同,不像是宫里的东西。 夜听云皱了皱眉,当即狐疑出声,“如怜,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第240章 庆功宴 未料到他会突然出现,秦如怜闻声一怔,端着食盒的手下意识就要藏到身后。 “听云,你怎么过来了?” “我过来看看三哥。” 夜听云含糊应声,眼神却仍盯在她手中的食盒上,“这是什么?你给三哥做的?” 这药膳炖得如此用心,若不是清若还在院中,她真想点头认下。 面上一阵僵硬,只讪笑着勾了勾唇,摇头,“没什么,不过是些没用的吃食,听澜哥哥不喜欢,我便想着拿出去丢了。” 丢了? 夜听云眉头皱紧,“如怜,三哥一向不喜浪费,即便不喜欢这药膳,就这么丢了恐怕也不妥吧?” 这语气里带了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责怪。 秦如怜闻言狠狠一怔,当即便有些不可置信。 “听云,你这是在怪我吗?” 怎么回事! 夜听云一向最是维护她,怎么现下连他都要来和自己作对了……肯定是凤吟晚那贱人挑唆的! 她紧抿着唇,双手捧着食盒未有丝毫退让。 夜听云闻言也是一怔,但想起凤吟晚方才气冲冲离开之事,却并未如往常一般退让。 “如怜,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药膳到底是对三哥的身子有益,还是……” 秦如怜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面上狠狠一颤,咬了咬牙又强装温善,“你说的有道理,也罢,方才是我考虑不周了,只是听澜哥哥才喝过汤药,恐怕暂时用部下东西,这药膳我还是先拿下去吧。” 先拿下去,再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扔了。 岂料夜听云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直接伸手接过,“不用麻烦了,我给三哥提进去便是。” 他说罢便提着食盒快步往里去,秦如怜愣在原地一阵傻眼,半晌才回过神。 该死!夜听云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盯着他背影的目光一阵怨毒,想起方才凤吟晚被赶的情形,她眼神一闪,心中又掀起丝微妙的得意。 不过好在他也起不了作用,凤家投敌叛国,夜听澜嘴上虽不说,心里却已明显对凤吟晚那贱人有所疏远。 这贱人留下只能连累他,现在,她才是能帮到他的人! 想起皇后对自己的许诺,秦如怜轻哼一声,又得意着迈步跟进去。 亓玄和玉屏在东华门外等候,见凤吟晚出来,当即迎上前。 “小姐,怎么样,王爷可曾夸您的药膳了?” 话落便察觉她到脸色有异,玉屏一怔,“小姐?” 凤吟晚抿唇,一言不发上了马车。 “回去。” 一连两日,宫中不曾有消息传回,夜听澜也未再回府。 人见不上,豫州去不了,宋清安又杳无音讯,想弄清楚的一样都没明白,凤吟晚心中的烦躁几乎灭顶。 “王妃。” 亓玄快步进门,对上她不善的脸色,颔首。 “宫里传来消息,前方大战告捷,明日圣上在宫中设庆功宴款待将士,朝中众臣皆需前往。” 此等宴会重臣需携家眷前往,凤吟晚是亲王正妃,又有诰命在身,自然也在之列。 话落的一瞬间,玉屏脸色便已沉下。 “他们办庆功宴与小姐何干,小姐怀着身孕身子本就虚弱,此等场合不去也罢!” 所谓将士,不过就是宁风毅等人,凤家受人构陷,小姐的伤心劲儿还未过去,眼下要她去给这帮人庆功,这怎么可能! 亓玄也知有些不妥,顿了顿,又道,“圣谕是这般下达的,王妃若是不去,恐会叫有心之人拿此事做文章。” 凤老将军和凤靖元刚正不阿,为官多年至交不少,树敌却也颇多,眼下凤家一倒,外边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凤吟晚的笑话,她若不去,必会受人诟病。 去与不去,都是两难。 玉屏皱眉,“那些人若是存心拉踩,即便去了也堵不住他们的嘴,小姐何必还要去受气!就说小姐身子不适,不宜参宴便是!” 亓玄闻言有些迟疑,不及做声,凤吟晚却是率先开口。 “不必,这一趟,我要去。” 宁风毅等人被调遣不过几日便已告捷,说他是用一己之力扭转战局,绝对是天方夜谭。 他们既然敢设计,肯定是留了后手。 她倒要看看,这帮踩着凤家骨血取而代之的人,究竟有何颜面坐在庆功宴上! 玉屏仍是担心。 “小姐,何必理会他们,奴婢只希望您能安好。” 这两日凤吟晚的焦躁她都看在眼里,只恨自己帮不上忙,不能替她分忧。 自从隔离所回京后,凤吟晚身上已经发生太多意外了,她不想小姐再有闪失…… 指尖传来的热度直逼心间,凤吟晚美目一阵微动,掀唇。 “可一味回避不是我的作风,敢害凤家的人,我都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既然去不了豫州,那就去庆功宴,正面交锋,她也绝不会怯懦。 她身形纤细,整个人看起来瘦瘦小小一只,可神色决然,说出的话却坚定有力。 那日的事她未曾说,玉屏却也能猜到几分,小姐和王爷,恐怕是闹矛盾了。 很难想象她要如何靠自己撑住压力,玉屏眼圈一阵泛红,抿唇点头。 “无论小姐怎么做,奴婢都会支持您。” 夜听澜并未回府,翌日凤吟晚一人形单影只进宫,在人群中显得分外惹眼。 “墨王妃。” 身后传来云袖的声音,凤吟晚转眸,这才瞧见丽贵妃在后头。 “贵妃。” 丽贵妃颔首,迈步走近,“本宫这两日身子有些不适,正巧在此处遇上了,墨王妃便替本宫瞧上一瞧吧。” 这话是在专程替她解围。 凤吟晚点点头,面上有感激之色掠过。 “是。” 二人到御乾宫时,群臣已到了不少,人影攒动间,并未见到夜听澜的身影。 丽贵妃见状开口解释,“方才云儿说要去寻了墨王一同过来,想必他们现下还在路上。” 凤吟晚点点头,跟着一同到偏殿等候,却是才坐下,那厢一阵哗然倏地响起。 门口几道人影一齐进来,抬眼望去,赫然便在其中瞧见了那抹玄衣。 以及,紧贴在他身边的,那张陌生面孔。 第241章 “嫂嫂”变“姐姐” 视线有一瞬交汇,那双寡淡的墨眸微不可见一滞,却又很快移开。 “姝儿,你与澜儿多年未见,难免已有些生分,今日好不容易相聚,便坐在一起,说起话来也方便些。” 说这话的是容妃。 被唤作“姝儿”的正是夜听澜身旁那个女子,女子明眸皓齿,玉面粉腮,闻言娇俏一笑,近乎纯真的笑意令凤吟晚有几分晃眼。 “容妃娘娘说错了,我和澜哥哥才不生分呢!是不是啊,澜哥哥?” 与秦如怜的矫揉造作,故意靠近不同,女子轻轻扯着夜听澜的衣袖,眼眸纯粹如星,并无半分工于心计之色。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仿若理所应当。 而夜听澜也并未像先前那般,闪身避开。 “嗯。” 这一声极轻,听不出是什么语气,凤吟晚脑中的弦却仿若被斩断,攀着茶盏的手一阵收紧,眼前只看得见那般明媚笑颜。 看出她的不对劲,丽贵妃柳眉轻轻一蹙,温声。 “墨王妃?” 这声音算不得大,却又恰好能将众人的注意吸引过来,像是才发现她的存在,容妃面上笑意一顿,再开口时兴致明显敛去了几分。 “姝儿,这位是澜儿的王妃,比你年纪稍长一些,你们同龄人间无甚多规矩,且唤作姐姐便是。” 为着颜面,她索性省去了凤吟晚镇国将军府嫡女的身份。 “嫂嫂”变“姐姐”,更是耐人寻味。 周遭目光悉数投过来,凤吟晚只觉如芒刺背,身子止不住有些泛僵。 “姐姐,你就是澜哥哥的王妃?” “方才我已听云哥哥说了,你是个十足的大美人,现下得见,果真就是倾国倾城的绝色,难怪澜哥哥会喜欢你!” 好奇的眼神,认真的夸赞,让凤吟晚丢盔卸甲,无所适从。 她可以手撕白莲,脚踢绿茶,一怼到底,绝不手软,却唯独不能面对这等温言善语,更做不到恶语相向。 “你……” 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看出她的疑惑,女子眉眼一弯,“我是定南王之女,云姝,姐姐同澜哥哥一样唤我姝儿便好。” 定南王是朝中为数不多的藩王,与其他郡王不同,云凌的手中,有兵马。 眼前这个女子,正是云凌膝下唯一的爱女,朝安郡主,云姝。 今日这等场合,他们来京也属正常。 凤吟晚眼睫无声地垂下几分,“朝安郡主谬赞,不过是皮相罢了,本王妃何德何能。” 原以为不过是客气话,岂料云姝闻言竟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神色坚定异常。 “姐姐莫要这般说,姝儿以为,你值得!” 这样直白而热烈的眼神,是凤吟晚不曾有的。 手宛若被烫到了一般,莫名便灼烧起来,凤吟晚仓惶着偏开眼,已不知该如何回应。 诚然容妃有意撮合二人叫她心中极不舒服,但从内心的角度来说,云姝这样纯粹而真挚的女孩子,的确很难叫人不喜欢。 一颗名为“怯”的种子在心中悄然扎根,让她本就不够坚定的内心,更加摇摇欲坠。 那夜听澜呢? 他方才不曾拒绝,是不是……也如她一般? 心中隐隐冒出来的念头叫凤吟晚有些不敢想,好在容妃也无意让云姝同她多做纠缠,草草说了两句便已将人叫走。 自始至终,那道清寒的身影默然伫立,墨眸未再偏过来一眼。 凤吟晚忘记了自己是何时找回呼吸的,只记得回神时,冰凉指尖上传来的热度是丽贵妃的。 容妃早已带着绿琴走开,身后不远处坐的,正是云姝和夜听澜。 空气仍旧稀薄,丽贵妃忧心抬眼,拉着她起身。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先过去吧。” 出了偏殿才像是透过气一般,凤吟晚捏了捏泛冷的指尖,抿唇。 “多谢贵妃。” 主殿之中已坐了不少人,凤吟晚上前捡了一处位置,正欲坐下,耳畔几道刺耳的声音却相继传来。 “还坐那儿呢,也不看看自己现下是何等身份,罪臣之女,也配坐在这么靠前的位子!” “父兄投敌叛国,坑害将士性命,还害得墨王身负重伤,她仗着身孕留在京城也就算了,怎么还好意思来参加庆功宴!” “就是,我若是她,恐怕连来都不敢来,她是怎么有脸的!” 左不过就是几个被凤老将军参奏过的官员家眷,这等恶言恶语凤吟晚早就听惯了,实在没心情同她们计较。 揽了揽衣裙,径自便要落座,岂料几人见状却是不依不饶上前。 “许久未见墨王妃的大驾,王妃这气色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全然不像是才经历过家破人亡的呢!” “是啊,听说凤家众人被流放去了边境,那等蛮荒之地,光是想想便已叫人觉得可怕,真不知人都是怎么过活的。” “柳夫人这话可不就是问对人了,墨王妃的父兄可都在那儿呢,你若想知道,问问咱们墨王妃不就是了?她想必最是知晓情形!” 三言两语,皆是专挑着尖刺往凤吟晚心上扎,她是懒得应付,却绝非忍气吞声的包子。 俏脸一沉,开口嗓音也蕴上几分寒意。 “柳夫人想知道?” 眼神扫过方才叫得最欢的妇人,凤吟晚冷冷勾唇,“若本王妃所记不错,柳夫人的儿子就在平关城内戍守对吧?” “边境离平关城也算不得远,不如这样,待庆功宴结束本王妃便命人将你送去边境,让柳夫人亲身体会一番蛮荒之地的生存法则,顺道还能去看望一番自己的儿子,如此,倒省得柳公子再专程回京省亲了。” 顿了顿,再开口却是看向一旁的妇人。 “许夫人和周夫人以为呢?” “本王妃瞧你们方才好奇得很,既如此,不如便一同前去,都说三人成虎,你们仨加起来想必更是无往不利,在边境,实难遇上对手。” 这是在骂她们是母老虎! 未曾领教过她这张嘴的本事,几个妇人被呛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急败坏得根本说不出话。 仗着现下殿中人少,而她们又人多势众,几人暗暗交换了下眼神,作势便要去推搡凤吟晚的桌案。 岂料才一出手,一枚玉扣便重重击在手腕,柳氏顿时惨叫着收回手。 第242章 下次,可就不是一个巴掌这么简单了 “哎呦……谁!是哪个不长眼的拿东西砸我!” 她这是疼得狠了,龇牙咧嘴的,在大殿之上竟连仪态都顾不上了。 许氏和周氏闻言亦是纷纷扭头,前头被几人挡得严实,透过丝丝缝隙,却是只见一抹玉色锦衣。 凤吟晚略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眼,宋清安微冷的神色入目。 “几位也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官员夫人,今日入宫参宴,却要在大殿之上对亲王正妃动手,言行粗鄙更如市井小人,就不怕折了各位大人的面子吗!” 宋清安不是什么大官,这几人眼比天高,竟还有些不认得他,加上他样貌年轻,看起来便不足为惧。 方才被敲到了手腕的柳氏闻言眉眼一挤,捂着通红的手腕便粗哑出声。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此给我们说教!在场的大官儿多了去了,他们都还未曾说什么,哪里就轮得到你来插嘴了!” “就是,看着文文弱弱,行事做派竟如此嚣张,你是谁家的孩子,真是没教养!” 二人一唱一和,俨然已觉得自己十分占理,一旁的周氏却是暗暗斜了凤吟晚一眼,冷哼。 “什么公子,看他这着急出头的模样,也不过就是个面首罢了,供人玩乐的下贱东西而已,又岂能登大雅之堂。” “要说墨王妃也是,都快是大着肚子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急不可耐啊……” “啪——” 话落的一瞬间,周氏右脸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南瓜似的大头当即狠劲朝一侧歪去。 这一巴掌干脆利落,极为狠厉,是凤吟晚打的。 “周夫人,本王妃劝你将嘴巴放干净些,不然下次,可就不是一个巴掌这么简单了。” 她不怕恶言恶语,冷嘲热讽,这些东西都伤不到她分毫,但宋清安方才是在帮她,这样侮辱他,不行。 猝不及防被抽了一巴掌,周氏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意,半边脸在众人的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肿起。 像是麻得厉害才反应过来疼,她足足愣了两秒,才又嚎着嗓子捂上自己的右脸。 “哎呦——我的脸啊!” 那一巴掌的狠劲可想而知,柳氏和许氏干瞪着眼看了看,到底是没敢再出声。 凤吟晚眼神凌厉扫过二人,嗓音冷凝。 “这位,是兵部侍郎宋大人家的公子,与本王妃自幼便是故交,几位若是还不认得,本王妃不介意再教你们好好认认。” 三人规规矩矩站成一排,柳氏握着手,周氏捂着脸,许氏站在最边儿上,连个屁都不敢放。 凤吟晚冷冷一眼扫过去,却正对上一双冷若刀锋的墨眸。 夜听澜和云姝一前一后进来,凤吟晚不知方才的话他听见了多少,只觉面前色袭来的寒意凛冽刺骨,分外浓重。 路过她时,却又并无半分停留。 倒是云姝眨着眸子迎上来,“晚姐姐,你方才打人的样子实在是太帅了!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姐!” 说罢又皱眉看向一旁的三人,神色明显不喜。 “喂,你们三个是不是合起伙来欺负晚姐姐了!本郡主生平最讨厌恃强凌弱之人,看你们嘴脸这般丑恶,简直就是活该被打!” 全靖朝,敢这般说话的郡主只有一人,定南王之女,云姝。 柳氏等人顶多也就是没见过多少大世面的官夫人,云姝的话她们哪里敢反驳半分,便是一口牙咬碎了也不敢多言半句。 训斥完几分,云姝又转向凤吟晚,目光触及她仍有些泛红的指尖,心疼瘪唇。 “晚姐姐,你看你的手都红了,收拾她们不值得你亲自动手,若是再有人敢气你,你便同我说,父王有的是法子折磨人!” 面对这样纯粹的示好,凤吟晚仍有些无所适从。 她抿着唇未曾做声,云姝自己却不是会尴尬的性子,冲她歪头一笑,径直去追夜听澜的步子。 “那我先过去啦!” 殿中华光璀璨,那一长一短两道身影,瞧着竟也有几分般配。 “王妃?” 凤吟晚是宋清安低声唤着回神的,面前,柳氏三人早已跑的没了影子,凤吟晚应声,眼睫极快将思绪压下。 “嗯?” 不知是不是错觉,再抬眼,分明就觉宋清安的眼眸比方才亮了许多。 看向她时,那双好看的唇却是欲言又止。 凤吟晚微微怔了下,正欲追问,殿外一阵响动,皇帝圣驾已至。 一同进来的,还有四王爷、宁风毅和定南王。 “微臣等恭迎圣驾。” 大殿内的人,顷刻间便已跪下去一半,凤吟晚识趣地退到后头,亦是欠身。 皇帝眼中并无其他,径直走向上头的龙椅,定南王紧随其后,却是还未等落座便已被云姝挽住了胳膊。 “父王,你们在前头说什么了呀,怎么这般久才过来?” 她嗓音实在算不得轻,周围之人闻言心中皆是一紧,定南王倒是丝毫未觉不妥。 “姝儿乖,大人的事你不要多问。” 云姝像是被哄惯了,闻言泄气般瘪瘪唇,“父王就会拿这个搪塞我!你们肯定是有什么好玩儿的,却不肯带姝儿!” 定南王朗声一笑,那厢皇帝却已开口接了茬。 “哦?朝安,你父王素日就是这般搪塞你的?” 这话出口,竟也有几分慈爱的味道。 云姝闻言猛地一阵点头,像是好不容易才找到发泄口,当即便对着皇帝一通倾诉。 她单纯又古灵精怪的模样惹得皇帝龙颜大悦,定南王自豪地从旁附和,而夜听澜,就静静坐在一旁听着。 这情形不可谓不扎眼。 胸口闷得有些透不过气,凤吟晚转眸偏开眼,正欲去殿外透口气,岂料迎面却正撞上夜听云陪着太后前来。 “见过太后。” 敏锐地察觉到她有些恹恹,夜听云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抬眼往里头瞧去,当即也了然。 “三嫂,宴会马上要开始了,你这是要去哪啊!” 他说这话时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云姝,嗓音暗暗带着警告,分明就是刻意拔高了几分。 满殿的目光齐齐投过来,凤吟晚却只觉更窒息。 “身子有些不适,我正想出去走走。” 太后心中清明如镜。 “外头风大,叫姜太医来看看便是了,你就别出去了。” “哀家外出祈福已有好些时日未曾见到你,今日,便同云儿一起坐在哀家身旁。” 第243章 她果然还是喜欢夜听澜 这话无疑是在替她解围。 未料到这般,凤吟晚闻言明显有些发怔,抬眼却对上太后关切的眼神。 “别愣着了,走吧,扶哀家过去。” 只字未提凤家,却又句句是在帮她。 凤吟晚心中一动,闷声颔首,“是。” 前方战事不顺的消息传回后,太后便出宫为朝祈福去了,前线告捷的消息是昨日才送去佛寺的,也昨日回京后,她才得知了凤家的事。 太后对凤吟晚腹中的孩子的确看重,但眼下,更多的似乎是对夜听云的爱屋及乌。 是非公道在人心,在他们心中,凤吟晚的墨王妃之位早已不可撼动。 定南王闻言皱了皱眉,虽是不悦,但碍于皇帝并未做声也不好开口。 倒是云姝,见着凤吟晚从面前经过,眨着眸子冲她挥了挥手。 有太后坐镇,殿上无一人敢再看轻凤吟晚。 才落座,秦如怜跟在皇后后头姗姗来迟,见着凤吟晚的位置,眼中明显有嫉色一闪而过。 这贱人……她一个罪臣之女,凭什么还能坐在那! 太后是老糊涂了不成! 很快,当她瞥见了和夜听澜挨在一处的云姝时,她顿时就更笑不出来了。 谁来告诉她,这个小贱人又是谁! 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方才宫里有些事便耽搁了,臣妾来迟了,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抬眼淡淡看了一眼,颔首,“坐吧。” 从凤吟晚的角度,前排的坐席一览无余,那厢宁风毅等人早已候坐多时,抬眼望过去,赫然便在期间发现了那副将的身影。 那日在殿上指控时凤吟晚看得清清楚楚,这张脸,她绝不会认错。 “诸位皆是朕的爱将,一举平定边关战乱,破奸除佞,乃是有功之臣,今日朕在此特设立庆功宴款待尔等,朝堂上下,众卿同享其乐,同钦此杯!” 话落殿中便只余杯盏叮鸣,凤吟晚端着酒盏的俏脸微冷,喝下去的虽是水,“破奸除佞”四个字入喉却比酒更为辛辣。 察觉她神色不对,夜听云在案下悄然提醒,凤吟晚回神,这才发觉自己捏着酒盏的指节已隐隐有些泛白。 “墨王妃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白,可是有什么不适?” 说这话的是宁嫔。 凤家流放在先,她个“奸佞”之女坐在这喝别人的庆功酒,恐怕很难笑得出来。 宁嫔这是在故意戳她痛处。 凤吟晚抬眼,面上淡得几乎没什么表情。 “谢宁嫔娘娘挂怀,本王妃不过是有些犯恶心。” 这般虚伪油腻的嘴脸看多了,的确有些恶心。 宁嫔明显是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面上一僵,旋即才又扯出抹笑。 “是这样。” 丽贵妃淡淡一笑,顺势便将话茬接了。 “是呢,今日这菜色瞧着倒新鲜,就是吃起来有些腻得紧,连本宫都觉得腻,更莫说墨王妃还怀着身孕了。” 这话圆得滴水不漏,让宁嫔脸色更是难看。 自家母妃这嘴,果然就没让他失望过! 夜听云暗暗在心中叫了声好,当即也应声,“母妃说得极是,儿臣也觉今日这饭菜,特,别,油!” 太后闻言手中的银筷缓缓一搁,亦是皱眉,“许是哀家在佛寺吃斋惯了,口味也要清淡些……” 未料到他们竟这般不加避讳的维护,凤吟晚心中一阵五味杂陈,但气氛都到这了,这菜不油它也得油。 是以,她面色一变便干呕了下,直接将话坐实。 面对来自太后、丽贵妃和夜听云的三重压力,皇帝眉心一拧,将手中的珠串搁到案上。 “御膳房的人当起差来是愈发不上心了,去,叫人换几道清淡的菜上来!” “是。” 一旁的太监闻言当即便快步退出殿,一连几道清淡解腻的饭菜上来,太后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丽贵妃点了点面前的盘子,水眸再度看向宁嫔,“这青瓜片清热消暑,最去火气,宁嫔尝尝。” 她说的青瓜便是苦瓜。 宁嫔闻言面上狠狠一顿,脸顿时比瓜皮还绿。 明眼人都看得出凤吟晚有人护着,偏定南王却像是瞧不见,手中酒杯一举,竟是毫不避讳。 “皇上,臣听闻墨王妃的父兄有投敌之嫌,如今已被流放了出去,皇上仁德圣明,顾惜皇室血脉留下了墨王妃,臣深表佩服。” 他说罢便自顾自地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又看向云姝和夜听澜,拱手。 “皇上,臣只有姝儿一个爱女,她与墨王自幼相识,虽不是日日同在一处,却也可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瞒皇上,姝儿已近及笄,此番臣受诏进宫,心中私愿便是要替姝儿择一位夫婿。” 眼神从凤吟晚身上瞟过,又不怎么欢愉开口。 “既然墨王如今已有正妃,那臣便都斗胆替姝儿求一个侧妃之位,不知皇上可否应允?” 这话出口得太过突然,满堂寂静只在一瞬。 皇帝明显也未料到他会这般直接,眉心蹙了蹙,开口却略有些迟疑。 “云卿,并非是朕不肯答允,只是叫朝安做侧妃,是不是太委屈她了?” 依照云姝的身份,做侧妃本就委屈,更何况凤吟晚现下已是罪臣之女,让云姝屈居于她之下,怎么看都是委屈。 这个道理,凤吟晚自然也明白。 心莫名地被攥紧,有那么一瞬,她看着云姝那双纯粹的眼眸,希望她说出口的是“不”。 岂料云姝却是摇摇头。 “启禀皇上,姝儿并不在意名分之事,只要能嫁给澜哥哥,便是做侧妃也未尝不可。” 她果然还是喜欢夜听澜。 头顶仿若落下沉重一击,凤吟晚竭力凝住心神,却又见她望向自己。 “何况晚姐姐人美心善,姝儿喜欢,若是日后要一同在王府,想必也定能友好相处。” 云凌赞许点头,打量着凤吟晚的眼神明显又犀利几分。 “墨王妃看着必也是识大体之人,想必不会不同意此事吧?” 方才有太后压着,容妃不便开口,现下倒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定南王所言极是,吟晚一向宽仁大度,自然不会在这等小事上计较。” 云姝的眼神,云凌的逼迫,容妃的威压,以及夜听澜的沉默,所有的一切,都叫她说不出一个“不”字。 诜诜的窒息感颓然漫上来,凤吟晚面上一阵泛白,起身眼前已是暗了几暗。 “臣女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第244章 你在闹什么? 凤吟晚没骨气地逃了。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 忘记是怎么从御乾宫出来的了,夜色笼罩下,她近乎本能地驱动着双腿,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离开这。 离开这尴尬又难堪的境地。 离开那些不受掌控的情绪。 离开,夜听澜。 脑中一片麻木,回神人已出了宫门。 亓玄送下她后便已离开,眼下还未到散场的时辰,王府的马车自然不见踪迹。 凤吟晚也没指望。 微微一顿,她下意识便准备走路回去,岂料才迈开步子,清寒的气息在身后骤降。 “站住。” 这两个字恍若隔世,却在一瞬间让她心头的酸胀到达顶峰。 身子不受控制有些僵在原地,脚上的重量更仿若千斤,她想离开,却又半分都提不起。 “去哪?” 仍是那般清寒寡淡、不辨喜怒的语气,落入耳中却只激起彻骨的冷意。 身子有一瞬轻颤,凤吟晚抿唇压下眼睫,垂在身侧的手早已死死攥上衣裙。 “王爷何必来。” 他寡言少语,无意推拒,自始至终都未曾说过半句喜欢。 先前对秦如怜冷漠,恐怕只是因真的不喜,可云姝并非是秦如怜,夜听澜,也并非是她凤吟晚一人的丈夫。 “凤吟晚,你在闹什么?” 指尖传来钝痛,分明已经泛白。 凤吟晚固执地不肯回头,却可以想象他说这话时蹙眉的神情。 眼睫簌簌颤了几下,她强撑着一口气,迈步。 “王爷回去吧。” 细腕上传来的骤痛令凤吟晚秀眉蹙紧,身子几乎是被攥着手腕用力扯过,生疼。 “你到底在闹什么。” 触及她眼底渗出的水色,那双墨眸中沉冷的怒意有一瞬收敛。 夜听澜薄唇抿紧,攥在她腕上的大掌却是更紧,“随本王回去。” 凤吟晚僵着身子无声抗拒,但夜听澜的身手远在她之上,制服她,轻而易举。 僵凝的对峙几欲打破,下一瞬,宋清安的嗓音却在身后响起。 “墨王爷,请你松手。” 这话出口气息未定,是一路快步追过来才会如此。 今日殿上凤吟晚出言维护的情形犹在眼前,夜听澜眉心一拧,周身气息一瞬暴怒。 “滚。” 宋清安挡在前头,并未退让。 “墨王爷,在下看得出,王妃并不想随你回去。” 夜听澜俊脸重重沉下,狭眸危险一眯,面上的不悦到达顶峰。 “你不是本王的对手。” 宋清安颔首,“向王爷讨教,愿尽力一试。” 宫里皆传,夜听澜重伤未愈,现下虽已醒来功力却只恢复了一半,且极有可能,这一半便是日后的极限。 二人剑拔弩张,气息已在交汇,凤吟晚抿唇,用力甩开腕上的桎梏。 “你走吧,我不会回去的。” 她别开脸,拒绝的姿态明显。 夜听澜面上阴鸷森寒,再欲开口却被宋清安率先挡住。 “墨王爷请回吧,定南王和朝安郡主还在等您。” 婚事说到一半他便追着凤吟晚离开,这无疑是在折定南王的脸面。 话落那厢便已有灯火闪起,夜听澜眉心重重一拧,转身。 逼人的威压瞬间退去,凤吟晚面上一白,身子仿若卸了力一般,颓然垂下。 “王妃。” 宋清安的手在她身后虚扶着停住。 凤吟晚摇摇头,紧抿的唇隐隐发白。 “在下送王妃回去。” 担心她的状况,宋清安语气坚定,岂料凤吟晚闻言却仍是摇头。 “我想走一走。” 她现在这副样子回去,玉屏定然又要担心。 宋清安迟疑了下,颔首,“好。” 她特意拣了绕远的路回府,从宫门走到御河边,一路上宋清安安静跟在身后,并未多问半句。 正是夜里热闹的时分,御河两岸华灯璀璨,他们站在桥上,身后宋清安修长的剪影落下,刚好将凤吟晚笼罩其中。 “王妃可是累了?在下知一家味道不错的酒肆就在附近,王妃可要一同前去?” 庆功宴才开始没多久她便已离宫,宋清安追着出来,恐怕亦是未曾吃下什么东西。 想到是为自己所连累,凤吟晚点头,“好。” 思绪仍如一团乱麻,直至坐上画船凤吟晚才恍惚回神,宋清安口中的酒肆竟是水上泛舟,别有一番韵味。 船身一阵轻晃,宋清安握着两只酒壶回来。 “常言道‘一醉解千愁’,烦扰之事多思仍是烦扰,王妃可要一试?” 凤吟晚承认,这个提议令她心动。 酒这种东西沾了就会误事,她不喜欢失控的感觉,所以一向很少碰,但今日体内的叛逆因子被激起,一连紧绷了数日,她的确想不管不顾地放纵一把。 当然,如果她没怀着身孕的话。 宋清安却是早有预料。 “在下知王妃有孕在身不宜饮酒,便以茶代之,尤为不可。” 两只酒壶,他手里拿着的是酒,她面前放的却是甜茶。 这是要陪她一醉方休的架势。 心中有一瞬触动,凤吟晚颔首,嗓音极轻。 “好。” 说是为了陪她,宋清安的确半杯都不曾落下,倒是凤吟晚捧着甜茶喝腻了,又附带着吃了不少菜和点心。 这人倒也没骗她,这家酒肆的饭菜,味道的确不错。 有时候凤吟晚真的觉得,吃美食是一种化解悲伤的极好方法,比如现在。 回神才发现大半的饭菜都落入了自己腹中,面上一赧,又颇为不好意思的开口。 “宋公子也吃啊。” 似是迷蒙,宋清安闻声抬头,眼眸中有几丝失焦的空洞。 盯着凤吟晚看了半晌,思绪像是才堪堪找回。 “王妃。” 开口已有几分不清,凤吟晚盯着他面上微微泛起的薄粉,蹙眉。 他这是……醉了? 意识到这个想法,顿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说好陪她的,自己倒是先醉了。 好在宋清安酒品不错,醉了酒就安安静静坐在那,倒也没有惹事,也没有大喊大叫。 除了,盯着她的眼神太过直白而热烈。 只当他是喝多了,凤吟晚叹口气,莫名有些头疼。 正琢磨着怎么将他送回去,面前之人却又突然开口。 “晚儿,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这一声极轻,似是低喃,以至凤吟晚还未听清便已被夜风吹散。 “什么记得?” 回应她的是极轻一声闷响。 宋清安手里还握着酒杯,人却已趴倒在了桌案上。 第245章 那就恨 “宋清安?” 尝试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一眼瞥见他眼下浓重的乌青,凤吟晚蹙着眉停住声。 先前与他约定过去豫州后,已是几日都未曾听见他的消息,今日他虽是随宋侍郎入宫参宴,却又在处处替自己解围。 这几日,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抿了抿唇,还是未再开口。 此处离墨王府不远,好在这家酒肆的老板与宋清安相熟,凤吟晚托人将他送回府,自己便也顺道回了王府。 回府前她特意整理了衣着,确保不会被玉屏看出端倪,这才迈步进了院子。 与料想不同,院中一片沉寂并未见到玉屏的踪影,就连房中,也不曾点着灯火。 算时辰现下宫宴应该已经结束,她提前离开的消息他们并不知晓,玉屏不在府上,难道是跟着亓玄一同接她去了? 秀眉一蹙,凤吟晚迈步进门。 “玉……” 话未出口,身子便已被一双长臂紧紧包裹住,带着寒意的冷香瞬间便将她的呼吸占据。 敏锐察觉到她身上沾染的酒气,缠在她腰间的手臂狠狠一顿,旋即将她重重抵上门板。 “你喝酒了?” 隔着几许,夜听澜的俊脸隐在一片晦暗之中,轮廓冷峻,鼻唇英挺,依旧摄人心神,而抬眼看过来时,眼底化不开的冷厉却悄然融入黑暗,危险得像是要将她吞噬。 凤吟晚抿唇,眼睫无声垂落。 这情形落在夜听澜眼中,便是默认。 “胡闹!你怀着身孕怎能饮酒,如此大忌都不顾,更枉为医者!” 他在生气。 气她有所隐瞒,气她维护宋清安,更气她不爱惜自己。 凤吟晚只觉得嘲讽。 挣了挣,肩上那桎梏却收得更紧,她索性不再动。 “王爷这是在以何种身份质问臣妾?” 秘而不宣的是他,故作冷淡的是他,在大殿之上不曾开口的,也是他。 她想不出他质问的理由,也想不通他动怒的意义。 夜听澜寡淡的眉眼拧起,开口却仍是呵斥。 “不要胡闹,本王与云姝,并非是你想的那般。” “那是哪般?” 回应她的,是快要窒息的沉默。 得到这般结果在凤吟晚的意料之内。 眼睫颤了几颤,她还是问出了心中积攒了数日的疑问。 “那王爷可否告诉臣妾,你究竟在做什么?” 自从回京后他便一反常态,甚至还要用负伤隐藏自己,她想,他是战神,是有望立储的亲王,这般做或许是言不由衷,避人耳目。 她也不是没想过,云姝的事可能会与夜听澜正在做的事有关,可是,她永远不想做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泛着凉意的指尖攀上她的下巴,用了些许力道掂起。 夜听澜掀唇,却是避而不答。 “告诉本王,你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他果然在介意这个。 凤吟晚轻嗤一声,自嘲般垂下眼。 “臣妾若是说不知道,王爷会相信么?” 下颌上的力道一瞬收紧,那长指力道极重,仿若连她的骨头都要捏碎。 “所以,本王回府的那天夜里,你的确与人私通。” 最难堪的事被在乎之人亲手扒出来,凤吟晚脑中“嗡”的一声,根本不知该如何辩解。 这般反应落在夜听澜眼中,无疑就是默认。 今夜宋清安将她从自己面前带走时的情形,历历在目,犹如眼前。 夜听澜的眼神冷到了冰点,墨眸幽暗居高临下审视着她,接下来的话,更叫凤吟晚如坠深渊。 “你与宋清安自幼相熟,他几次故意接近,今夜甚至不惜为了你当面忤逆本王。” 抵着她的大掌再度收紧,凤吟晚悄脸一皱,额角顿时疼出层细密的冷汗。 “说,那奸夫,是不是他。” 那双好看的薄唇就贴在眼前,翕动时温热的呼吸还隐隐落在脸上,可眼前之人神色冰冷睨着她,眼底除了森寒的冷厉并无半分情绪。 好看却残忍,暧昧又惊心。 凤吟晚眼只觉眼前之人陌生得厉害,寒意仿若从骨缝间渗出,从头到脚,无一处幸免。 她的默不作声成功将夜听澜惹恼。 带着凉意的指尖从她唇上重重捻过,夜听澜开口,语气却放轻几分。 “把孩子打掉,本王既往不咎,否则,本王绝不会放过他。” 凤吟晚心头一震,眼圈不可置信地泛红。 “你让我把孩子打掉?” 方才再疼她都抿着唇不曾出声,可这个孩子不过才三个月,跟着她遭受了那么多苦难,现下又已成型,她弥补还来不及,怎么能打掉! 孩子是无辜的,该死的,是夺走她清白的人! 她倔强捂着小腹,和夜听澜对峙的神情是少有的执拗,只以为她是舍不得和宋清安的孩子,夜听澜眼底一暗,攀着她的大手更为用力。 “你若不肯,本王便亲自帮你。” 话落她的身子便已腾空,房中一片漆黑,夜听澜却近乎扛着她径直往榻边而去。 意识到他的意图,凤吟晚浑身一阵泛冷,当即手脚并用挣扎。 “放开!” 他怎么能! 他怎么敢! 她拼了命地挣扎拍打,夜听澜却沉冷着脸,仿若分毫未闻,腰间箍着的力道却坚硬如铁,让凤吟晚撼动不了分毫。 身子被丢下,当即便陷入绵软的床榻,凤吟晚不及回神,男人极具侵略性的气息便已覆了上来。 手腕被擒住叩在头顶,下一瞬,夜听澜灼热且带着暴怒的吻便如雨点般细密落下来,连同凤吟晚最后一点呼吸也被完全占据。 “唔唔……” 房中静谧得只剩唇齿交缠的暧昧。 他们不是没在一起过,彼此的气息早就已经相熟,一经触碰便再也抵不住想念的欲火。 意识渐渐沉沦,见她挣扎减弱,夜听澜起身,屈膝强硬顶开她的腿弯。 “忘了他。” 凤吟晚心中一紧,顿时惊醒。 “放开我!夜听澜,你敢这样做我就恨你一辈子!” 夜听澜抬眼,幽暗的墨眸浅浅睨她,“那就恨。” 先前新婚夜抛下她出征的事,他也有错,但在他之后,他绝不允许有别的男人再行染指,更不可能,让他的女人生下别人的孩子! 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夜听澜不得不停下动作。 藏匿于凝白纤指间的银针不知何时已抵上那抹细颈,凤吟晚仰脸看着他,美目悲凄且决然。 “停下,不然我一起死。” 第246章 凤吟晚,你休想! 针尖纤细却锋利,轻易便能刺透皮肤,凤吟晚手上用了狠劲儿,顷刻间,雪颈上便有血色渗出。 夜听澜身子狠狠一顿,一掌将她手中的银针击落,攥在她腕上的手几欲将她捏碎。 “你敢!” 凤吟晚的确敢。 那双美眸倔强地看着他,眼中是毫不退让的决绝。 “你若敢做,我一样可以。” 戾气沉冷有如实质,每一秒死寂都令人窒息。 夜听澜死死盯着她,眼底隐隐浮现一抹痛色。 “你就这般想留下他的孩子?” “凤吟晚,你对本王到底有几分真心?” 他已认定了孩子是宋清安的,再多的解释都是徒劳。 凤吟晚泛白的唇抿紧,垂眸别开眼,“同样的话,臣妾也想问王爷。” 悸动的种子在心底悄然扎根,稍不留神便会疯狂生长,等到破土而出她真正看到的那一刻,却才猛然发现,自己早已深陷其中。 但,处处瞒着她,不肯解释也不愿信任,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真心,那她宁愿不要。 “夜听澜,我们和离吧。” 再次听到这个字眼,夜听澜暴怒依旧。 额角青筋突起,开口几近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 凤吟晚眼睫抬了抬,面上淡得几乎没有表情。 “臣妾如今是罪臣之女,拖累之身已配不上这墨王妃之位,朝安郡主,才是王爷的良配。” 夜听澜负伤后兵权已被移交,眼下凤家已经倒台,定南王无疑是他最好的助益。 况且,若非有夜听云,又经历了疟疾和凤家受陷的事,他们早就该和离的。 阴差阳错走到了今日这般情形,还不如当初便一刀两断! 她面上的平静叫人刺痛,夜听澜大手紧握成拳,强压着怒意起身。 “凤吟晚,你休想!” 房门被重重摔上,宛若一个信号,凤吟晚克制着呼出一口气,身子顿时便卸去了力道。 才回府便撞上夜听澜怒气冲冲从揽清院出来,玉屏和亓玄见状当即一愣。 “王爷……” 话音未落,夜听澜带着怒意的嗓音便已森寒响起。 “看着她,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让她踏出揽清院半步!” 这命令是对亓玄。 未料到这般,亓玄闻言一时有些微愣,不等做声,夜听澜便已径直离开。 玉屏也愣了半瞬,似是想到什么,当即便快步往院中跑去。 “小姐!” 进门便见凤吟晚衣衫凌乱坐在榻上,一张俏脸隐隐泛白,却唯独下颌上的红印明显异常,玉屏动作一顿,脚步顿时便有些虚浮。 “小姐,您这是……” 凤吟晚顺势靠过来,开口气息微弱。 “玉屏,我好累。” 玉屏眼圈一红,抬手轻颤着揽住她的双肩。 “小姐,奴婢在……” 这一觉醒来,凤吟晚毫无疑问是被软禁了,与先前的软禁不同,揽清院的院门从外头被锁住,只有送饭的时候才会打开。 “好生看守,切记不可出任何意外!” “是。” 亓玄不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夜听澜的命令,他不得不从。 叮嘱完守卫,转眸却见夜听澜冷沉着俊脸往这来,微微一怔,当即快步迎上前。 “王爷。” “如何?” 这是在问凤吟晚的情况。 亓玄点点头,“早膳已经送进去了,王妃现下想必已经在用了。” 夜听澜颔首,冷峻的侧颜上寡淡得未见一丝波澜。 见他迈步就又要走,亓玄犹豫了下,还是鼓起勇气追上去。 “王爷,昨夜之事……” 话才一出口,夜听澜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视线便已传来。 亓玄心中一紧,半晌还是顶着压力开口,“您与王妃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昨日宴上定南王当众求亲之事早已传开,王妃尚不知情,他猜测,是因此事与王爷起了争执。 夜听澜闻言面上寒意更沉几分。 “不该你多嘴的事,不要问。” 知自己是犯了规矩,亓玄颔首,“是,属下稍后便去暗堂领罚。” 夜听澜不置可否,正欲再迈步,却又见他作揖。 “王爷,有一事属下想向您禀报。” 低低看了一眼夜听澜的脸色,才又迟疑着开口,“是……关于王妃。” 夜听澜墨眸微不可见一沉,“说。” 昨夜他毫无征兆地再问回府当夜之事,亓玄将调查孙婆子的经过如实复述了一遍,的确未曾发现什么异常。 回去之后他猛然想起凤吟晚也曾询问过自己那夜之事,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将此事禀告给夜听澜。 “你说她曾向你询问过此事?” “正是,属下怀疑,王妃可能是在府上看到了那刺客的踪影。” 夜听澜闻言眉心瞬时收紧。 那刺客的手法太过诡异,当夜他不甚中招,用内力封住心脉便一路追踪,未曾想竟意外回到了王府。 正欲动手擒拿却率先闻到了一股异香,而后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出现了异样,之后再发生了什么他便一无所知,只记得醒来是在水榭阁中,额角还添了一道伤口。 见他面色有异,亓玄顿了顿,又出口。 “王爷可要向王妃问问此事?” 毕竟那刺客与王爷一直在追查的事情有关,若此事王妃能帮上忙,二人的关系想必会缓和一些。 岂料夜听澜沉了沉眸子,并未应声。 昨夜那般情形,凤吟晚现下未必肯见他,即便他强行闯入,她也未必肯开口。 长睫压了压,开口嗓音再度沉下,“本王现下另有事情交由你去办。” …… 昨日宫宴上凤吟晚当众离席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在场之人最开心的莫过于是秦如怜。 云姝不是普通郡主,她的身份根本不亚于“镇国将军府嫡女”这个头衔,何况定南王对她极尽宠爱,只靠秦如怜自己恐怕死都扳不倒她,所以,她想到了凤吟晚。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凤吟晚现下虽已失势,到底却也还有个肚子,只要她和云姝争斗起来,获益的肯定是自己! 打定了主意,她用过早膳便已回府,一路直奔揽清院,到了才发觉情形有些不对。 正准备上前找守卫询问一番,岂料还未等迈步便听一道清寒嗓音自花丛后传来,瞬间便叫她止住了步子。 “你亲自去一趟庄子,找到那丫鬟,务必将赵四的事查清。” 第247章 三日之后,等你的决定 这嗓音微寒冷冽,正是夜听澜无疑。 “赵四”二字从他嘴里蹦出来,简直比炸弹扔头上还要让秦如怜恐惧。 方才他说什么?查清? 无缘无故地……他为何又要重查此事! 捏着帕子的手一阵攥紧,秦如怜面如土色,正欲退开,亓玄的应声便已响起。 “是。” 下一瞬,二人毫无征兆地从花丛后出来,一眼看见秦如怜,夜听澜步子一顿,面色当即寒下。 “如怜?你怎会在此。” 这两日她都以皇后为借口留在宫里,现下突然回府,实在可疑。 想到方才自己交代亓玄之事,夜听澜墨眸一沉,眉心无声地拧起几分。 秦如怜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当场抓包,面上僵滞了几瞬,生硬开口。 “听澜哥哥,昨日王妃仓促离宫,如怜是心中担忧才专程回府看望,不想……” 不想那贱人的院子被锁了起来,而她却歪打正着,听到了这样惊骇的消息! 夜听澜拧眉,“不必看了,王妃身子不适,近日都不宜出门见客,你回去吧。” 身子不适? 眼神扫过揽清院门前的守卫,秦如怜眼神闪了闪,垂下头,“那如怜便先行告退。” 她说罢便迈步离开,夜听澜寒着脸睨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他承认昨夜的话是有怒气的成分在的,细想之下,凤吟晚的话倒也不像作假。 若她当真不知那奸夫是谁…… “方才本王交代的事,可都记下了?” 回府当夜是孙婆子执意将他引去揽清院,而后他才撞破了凤吟晚身上的吻痕,若此事是刻意为之,那孙婆子恐怕是知道些什么。 如今赵四已死,孙婆子又已被发卖,知情的恐怕就只剩下了秦如怜身边的丫鬟,绯色。 绯色是查清此事的关键。 亓玄不敢犹豫,“请王爷放心。” …… 一天下来,揽清院的门只开了三次。 送进来的饭菜凤吟晚几乎没动过,玉屏看得焦急,劝说的话翻来覆去说了几遍,却仍是未曾奏效。 “小姐,身子要紧,奴婢知您心中有气,可是……” 房门终于打开,凤吟晚面色沉沉走出来,开口却只一句。 “你去将亓玄找来。” 和离的事她已下了决心,如今夜听澜下令封了她的院子,若想离开,少不了要找亓玄。 玉屏点点头,跑出去叫了半晌却又无功而返。 “小姐,守卫说亓玄今日出去了,现下不在府上。” 不在? 凤吟晚秀眉一蹙,“知道了。” 她说罢便欲转身回房,岂料袖口却先一步被玉屏牵住。 “小姐……” 知她要说什么,凤吟晚唇角一抿,抬手将桌上的粥端了起来。 玉屏见状一喜,正欲开口,院墙处却传来阵细微的响动,眉头一紧,小脸神情当即严肃。 “小姐。” 凤吟晚自然也察觉到了异样,手中的碗轻轻搁下,示意玉屏去替自己取剑。 房门之后便是利刃。 院中一片沉寂,正当她们屏息之际,一道极轻的叩门声却在外头响起。 凤吟晚额角暗暗一跳。 这年头,刺客都这么有礼貌了? 杀人之前还知道敲门。 眉心一紧,手中长剑便又抵近几分,下一瞬,门外,宋清安的嗓音却突兀传来。 “王妃。” 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凤吟晚狠狠一怔,和玉屏都有些蒙住。 宋清安进门时,凤吟晚的长剑还握在手上,见状明显也是一顿,旋即摸了下鼻尖,神色明显有些尴尬。 “昨夜是在下一时疏忽,不胜酒力,让王妃见笑了。” 原本说是陪凤吟晚的,结果他竟自己先醉了过去,还是凤吟晚差人将他送回去的,想想便觉懊恼。 凤吟晚了然,“宋公子不必介怀,昨夜之事,本王妃还少你一句道谢。” 虽然她和夜听澜的争吵不可避免,但宋清安的所作所为,到底都是在帮她。 长睫错了错,又抬眼,“不知宋公子今日前来,是为?” 宋清安颔首,面上神情明显正色几分。 “在下担忧王妃,今日特来登门看望,只是……” 揽清院被封,府上的守卫见了他更是直接回绝,实在探听不到消息,他这才出此下策。 “此举实在唐突,还请王妃恕罪。” “不怪宋公子,这是本王妃与王爷之间的事。” 凤吟晚自然知晓,夜听澜将她软禁起来,若非这般,宋清安定然见不到她。 牵连到他,她心中已是过意不去。 她微微垂着眼睫,面色比起昨夜竟还要苍白几分,眼底的疲惫更是掩盖不住。 不知夜听澜到底做了什么,宋清安心口一阵微痛。 “王妃打算,接下来如何?” 见到她安好,他心中已是暗暗松口气,但依着凤吟晚的性子,绝非甘愿被软禁在此。 凤吟晚闻言微微一顿,抿了抿唇,倒也未曾隐瞒。 “我已属意与王爷和离,只是眼下……” 将她软禁起来,便足以说明夜听澜的态度。 宋清安默了片刻,再抬手时,神色分明比方才更要坚定,“王妃若愿意,在下可以助您。” 他说的助,是助凤吟晚离开王府,眼下,这正是她的燃眉之急。 凤吟晚心中一紧,很难拒绝。 “你可想清楚了?王爷对你我误会颇多,何况……此事非同小可。” 昨晚夜听澜便因孩子之事对他有所猜忌,眼下若再让宋清安帮她离开王府,事情恐怕只会越描越黑。 “王妃不必替在下考虑。” 只要是能帮到她的,他都会义无反顾,只要,她不是推开自己。 语气轻柔,却又是意外的坚定,凤吟晚心头一动,眼眶不受控制有些泛热。 “好。” “三日之后,在下等王妃的决定。” 未曾多留,他说罢便起身告辞,来的时候动静极轻,走的时候亦是悄无声息。 凤吟晚还坐在案旁,手边的羹粥正一点点冷却。 “小姐。” 玉屏关门回来,见她面上神色的凝重,抿唇。 “您想走便走吧,奴婢支持您。” 走了也好,这样小姐就可以离开那些纷扰,过随心所欲的日子。 从前小姐是多么洒脱欢乐的性子,可自从隔离所回京之后,身上却像是压上了无形的重担,已许久不曾像先前那样开心过。 她只希望小姐好,这样就够了。 手被紧紧握住,凤吟晚抬眼看向她,俏脸之上尽是决然。 “玉屏,你可愿跟我一起走?” 第248章 那贱人怀的是野种? 离开的后果几乎可以预见,触怒夜听澜不是小事,她腹中的孩子,更不是小事。 玉屏点头,没有一丝犹豫。 “小姐,奴婢当然愿意,只是……” 将小姐一人从府中带出去便已是不易,若要再带上她,恐怕会有些困难。 凤吟晚颔首,握着她的手更紧。 “容我想想办法。” …… 绣春院。 自早上听到那话后秦如怜便开始心神不宁,眼下在房中等了许久,终于见双喜回来。 “怎么样?亓玄回来了没有?” 他奉了夜听澜的命令前去调查,上午便已出府,一天都未曾见到他的踪迹,秦如怜悬着的心一刻都未曾放下。 双喜摇摇头,“姑娘,奴婢并未在府上发现亓侍卫的踪迹,想必他是还未回府……” “还没回来?!” 秦如怜猛地一下站起身,旋即意识到什么,脸色一白,当即又跌坐了回去。 完了,全完了!亓玄肯定是去了庄子上! 绯色被送过去已久,先前几次托人送信叫自己接她回府,都被她给搪塞了过去,眼下亓玄是奉了夜听澜的命令前去询问,她恐怕会将自己的吩咐全招了! 搞不好……还会说出春祭大典的事! 眼皮子一阵狂跳,秦如怜面上狠狠一白,几乎是跌撞着起身。 她要进宫!姑母一定会有办法的! …… 长乐宫。 皇后正在为定南王求亲的事头疼,见秦如怜不顾礼节冒冒失失闯进来,顿时便有些不悦。 “你今日不是回去了么,这般时辰,缘何又要进宫?” 她几次打着自己的名头在宫中随意行事,已是招致了许多闲言碎语。 秦如怜却也顾不上那许多了,唇瓣一咬,当即便哭诉着扑上前。 “姑母!王爷不知怎的就要重查先前之事,如今亓玄已经去到了庄子上,只要绯色一开口,一切……就全完了呀!” 虽然她构陷那贱人没能成功,可夜听澜对她早就已经大不如前,若是知晓了此事,恐怕会将她赶出王府! 皇后闻言却是眉心拧紧,“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离开王府已久,说出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倒是你,自乱阵脚,委实不中用!” 夜听澜在宫里养伤已有数日,她有意将秦如怜留在宫里,为的是叫她好趁机笼络住夜听澜的心,奈何她实在不堪受用,非但没有半点起色,眼下没擦干净的屁股还被抖落了出来,简直叫她失望! 被她语气中的严厉吓住几分,秦如怜咬了咬唇,还是做声,“姑母,绯色不是一般的丫鬟,她跟在我身边已久,王爷专程叫亓玄去庄子上,自然是会相信她的话,无论如何,此事您可一定要帮我啊!” 她这慌张倒不像作假,皇后睨她一眼,面色沉了沉,开口却是询问。 “此事当初不是已经处理完了,无缘无故,夜听澜为何要重新彻查?” 任何反常的行为都要一个合理的动机,尤其,这事还是出在昨夜之后。 秦如怜自然没想到那么多,闻声顿了顿,又迟疑开口,“许是昨夜那贱人与王爷说了什么?”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但,凤吟晚旧事重提,也需要一个理由。 皇后眼色微不可见一暗,“昨日宴上定南王突然提起婚事,那凤吟晚闹了别扭出宫,好端端的,怎会同夜听澜说起此事?” 能让她说出自己被设计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关于清白! 想起昨日宋清安亦是提前离宫,皇后眼眸渐深,半晌,倏然想到什么,面上神情微变。 “当日你设计之事,到底有没有得手?” 拿不准她说的是那天晚上还是春祭大典,秦如怜微微一怔,“姑母说的是……” 皇后不耐剜她一眼。 “蠢货,春祭大典之事还是本宫出面替你压下的,还需要问吗?” 秦如怜咬唇,犹豫了下还是委委屈屈开口,“姑母,我两次设计都未曾得手,若是得手了,那贱人岂能还像今日这般好过。” 皇后皱眉,“你确定?” “是啊,王爷回府那夜赵四都未曾到过王府,亏我还安排了孙婆子带王爷前去捉奸,即便那贱人真的有奸夫,那也不会是赵四啊。” 话落她却又猛然意识到什么,两眼一睁,不可置信地看向皇后,“姑母的意思是……” “难怪夜听澜回京后会对她如此冷淡,凤吟晚那肚子,八成是有问题。” 她现下还记得身孕坐实那日,夜听澜离开时的神情,当时她便已觉得不对劲,现下再想,那岂非就是愤怒和不可置信! 怎么也没想到会带出这么一个大瓜,秦如怜被震得连自己进宫的目的都有些忘却。 “姑母,那我们该怎么办?” 皇后斜斜睨她一眼,面上稍有缓和。 “放心吧,此事本宫自会命人去办,你且安心等候便是。” 她这么说,肯定就是稳了。 秦如怜闻言面上顿时一喜,“谢姑母!” 先前她做梦都想弄掉凤吟晚腹中的孩子,不想费了许久的功夫,那贱人怀的竟只是个野种。 既然是个野种,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她别想再压着自己! 眼神一转,当即又看向皇后。 “姑母,既然如此,咱们岂不是也无需再给她喂补品了?” 先前这贱人用太后的名义将她挡了回来,她还在发愁该怎么继续呢,这下岂不是正好。 “说起来,那补品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如怜想了许久都未曾明白……” 话音未落便是一记森冷的眼神,自觉失言,秦如怜面色一变,当即垂头下去。 皇后冷冷睨了她半刻,再开口嗓音已不复方才那般缓和。 “别高兴的太早,即便知晓孩子有问题,夜听澜也并未有将她休掉之意,这一点上,你还真是半点都不如她!” 眼神扫过秦如怜眼底的那抹不甘,又冷嗤,“况且,你是怎么进的墨王府,这一点,还要本宫来提醒你吗?” 这一句,成功叫秦如怜变了脸色。 面上一阵发白,她咬牙死死攥紧手指,“如怜明白。” 第249章 是不是被东西附身了? 回府已是宵禁,夜听澜今晨交代过后便已回宫,亓玄现下又去了庄子,整个府上,琐碎杂事现下便只有秦如怜说了算。 马车在后院停下,双喜将秦如怜从马车上扶下来,又急忙去提灯笼。 “姑娘,走吧。” 她说罢便欲往前去,岂料秦如怜抿唇默不作声,抬脚竟是往揽清院的方向而去。 双喜见状顿时疑惑。 “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咱们不回绣春院吗?” 秦如怜根本不搭理她,阴着一张脸便径直往前去。 双喜见状也只好快步跟上。 揽清院外仍有侍卫严格看守,秦如怜才靠近半步便已被拦下。 “秦姑娘,王爷吩咐了不准任何人靠近,您还是请回吧。” 被拦下秦如怜倒像是意料之中,淡笑着勾了勾唇,便也顺从的退开。 片刻,又在离揽清院不远的假山处停下,一双眼紧紧望着揽清院的方向,灯火映照之下,面上的神情格外阴恻。 双喜不明所以,见状却也不敢多问,正准备低下头,秦如怜却突然开口。 “双喜,你说王爷是不是喜欢她。” 她嗓音淡得有几分缥缈,配上那般阴恻恻的神情,在一片黑暗中显得格外渗人。 双喜闻言打了个寒颤,身子不受控制地有些发抖,这一抖,火光颤颤,顿时就更恐怖了。 “姑……姑娘,王妃粗鄙蛮横,半点都不温柔体贴,王……王爷怎么可能喜欢她!王爷喜欢的是……是您啊!” “你撒谎!” 突然尖利的一嗓子,叫双喜吓得身子一抖,险些就要跪倒下去。 秦如怜怨气极重的眼死死盯着她,尖细的指尖重重一把掐在她的胳膊上,神色明显有些癫狂。 “你说实话,不然我就掐死你!” 话落的一瞬间,她手上力道便骤然加重,双喜被掐得倒吸一口冷气,却是抿着唇不敢吭声。 秦如怜却像是疯魔了一般,见状顿时掐得更为用力。 “快说!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掐死你!” 夏衫本就单薄,顷刻间,双喜的胳膊上便已没了好地儿。 见她竟是还不肯罢休,低低哭了一声,只好开口求饶。 “我说,我说,姑娘别掐了!” “快说!” 双喜被吼得身子一抖,近乎抽泣着开口,“姑娘,奴婢不敢骗您,但王爷对王妃的确很是上心。” “先前奴婢在将军府的时候,王爷去了看到奴婢,担心奴婢会对王妃不利,还将奴婢赶了出去,那补品也并未叫王妃吃下,这……这应该就是喜欢吧。” 先前为着补品的事,是她亲手将双喜送过去的,夜听澜将双喜赶出去,岂非就是在不信任她! 原来他从那时候就已经喜欢那贱人了!不……甚至可能还早! 心中无边的酸意漫上来,秦如怜五官止不住地扭曲,简直快要变成柠檬酸黄瓜。 双喜被吓得根本不敢呼吸。 原以为她定然又要拿自己泄愤,岂料秦如怜扭曲了半晌,竟是松开了掐在她胳膊上的手。 双喜惊愕着将手中的灯笼扶正几分,抬眼看过去,却见秦如怜眉眼柔和,面上无半点方才的可怖之相。 甚至,还冲她淡笑着勾了勾唇,轻轻一把抚上她的小臂。 “方才把你掐疼了吧?” 这般细言软语、温柔和善的模样,与方才那阴沉扭曲、万分可怖的,简直是判若两人。 双喜差点裂开。 “姑娘……您方才……” 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岂料秦如怜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便径直往前去。 双喜心有余悸,见状顿了顿,刻意落了两步又追上去。 这两日夜听澜都未再回府,亓玄也去了外地未曾回来,如此,倒是顺了凤吟晚的心思。 离开的事一经决定,立刻便要开始准备,她叫玉屏着重收拾了下金银细软,其他的东西一概不要。 “小姐,都整理好了。” 凤吟晚颔首,对着那包东西掂了掂,美眸暗暗盘算。 这些银钱,也够她们用上许久了。 今日已是第二日,明晚便是宋清安给出的期限,玉屏将东西收好,见她沉着眸子仍是若有所思,上前烛火掐灭了几支。 “小姐,早些休息吧。” 夜里不宜再起愁绪。 凤吟晚点点头,当即也转身回了榻上。 夜色沉寂,凤吟晚辗转反侧,不知何时才悄然入眠。 恍惚间,眼前似有火光闪过,呛人鼻息的浓烟直窜口鼻。 “小姐,小姐!快醒醒,走水了!” 凤吟晚是被玉屏叫醒的,房中一片浓烟,入目是隐隐蔓延的火光,已然快要烧到榻前。 一瞬的怔愣,凤吟晚猛然惊醒。 “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她房中怎么会走水? 烟气呛得人张不开嘴,玉屏摇摇头,只将手中浸了冷水的帕子朝她递过来。 凤吟晚接过,连忙系上。 眼前除了浓烟便是火光,凤吟晚只能凭着记忆来辨别方向。 火势是从西厢房烧过来的,靠近那侧的几扇雕花窗俨然已被烧毁殆尽,房门也已被烧着,梁上的木杆燃烧着落下来,溅起一地火星。 房中可用的,仅一壶茶水。 眼见火舌已经攀上帷帐,玉屏将茶水悉数泼到被褥上,旋即披到她身上,将她牢牢包住。 “小姐,您抓好被子,待会儿奴婢将房门撞开,而后您便冲出去!” 她说罢便搬起角落的椅子,深吸一口气,直直朝着门口奔去。 本就被烧着,房门被用力撞了几下,当即便四分五裂摔到地上。 “小姐,快走!” 隔着烟幕,玉屏已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能用力呼喊,然而火势太大,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声响,那点声音很快便已被吞没。 而里头,自始至终都未传出半分回应。 浓烟滚滚,火光肆虐,床榻已被火舌包围,榻边那抹纤影却像是僵住了一般,停在原地一动未动。 偶尔有破碎的声音隔着火光传来,很快,却又被敛去。 脑中一直有嗡鸣声传来,眼前的一切似乎正在与某一幕渐渐重合,叫凤吟晚眼神空洞怔在原地,泛白的指尖近乎本能地捏紧被角,双腿却又僵直得迈不开半步。 第250章 玉屏受伤 眼前最后的景象,是玉屏破开浓烟不顾一切朝她奔过来,凤吟晚想阻止,唇瓣却仿若黏连一般,根本无法张开。 这场火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被扑灭,墨王府上下,罕见地乱成了一团。 “亓侍卫,人已经救出来了,王妃倒没有大碍,只是晕了过去,不过她的丫鬟……” 话音未落便已瞧见了后头担架上的玉屏,亓玄面上狠狠一震,半晌才做声。 “抬下去,叫府医好生诊治。” “是。” 守卫点点头便抬着担架离开,亓玄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正欲上前查看凤吟晚的情况,一抹清寒却率先靠近。 一眼看见地上之人煞白的脸色,夜听澜俊脸一沉,幽冷的气息顿时倾泻。 “是怎么回事。” 他人尚在宫中,听得消息后当即便赶了回来,不过两日未曾回府,不想竟出了这等事! 亓玄颔首,神情严肃更甚以往,“属下回府时王妃的院子便已走水,火势才将将扑灭,缘由……还尚未来得及查明。” 话落面前骇人的寒意更盛。 夜听澜冷厉看他一眼,俯身将人抱起,“将今夜看守之人叫到暗堂,本王亲自审问。” “是。” 凤吟晚的身子一直在无意识地轻颤。 那把火烧下来,揽清院几乎已经报废,夜听澜寒着脸将人抱回主院,眉间凝起的阴鸷在听到怀中之人的惊惧私语时,顿时更甚。 “王妃情况如何?” 自方才她便梦呓不断,口中隐约喊着“快走”二字,瓷白的小脸紧紧皱作一团。 抬手覆上去,掌心所触一片冰凉。 府医从旁诊了半晌脉,额角冷汗早已渗出,闻声当即撤了手,颤颤巍巍低头。 “敢问王爷,王妃此前可曾遭遇过类似的情况?” 夜听澜蹙眉,握着凤吟晚指尖的手更紧。 “何意?” “小人方才已经仔细瞧过了,王妃是被浓烟呛到晕了过去,身子并无大碍,眼下这般,恐怕是心理作用……” 那双剑眉在听到“心理作用”四字后,微不可见一拧。 府医小心抬了抬眼,又道,“王妃贵体一向康健,眼下会出现这等症状,恐怕是早先曾受过心理上的重创。” “眼下小人倒可开一剂安神药为王妃凝神,不过若想彻底根除此症,恐怕还是要对症下药,解开王妃的心结才行。” 夜听澜闻言眉心蹙意更甚。 心结一事,若非府医此时提起他根本就无从可知,现下被问及他才猛然发现,自己对凤吟晚的过去,知之甚少。 府医还在等他的回答,见自家王爷许久未曾出声,亓玄抿了抿唇,上前。 “王爷,王妃先前脸上的疤痕,似乎正是烧伤所致。” “你说什么?” 亓玄颔首,“属下曾调查过,王妃脸上的疤痕正是幼年时突然出现,凤府众人虽对此讳莫如深,但就痕迹来说,几乎可以断定是烧伤无疑。” 暗卫做了十几年,各种各样的疤痕见多了,这一点上,亓玄不可能会认错。 夜听澜墨眸一沉,顷刻间,面上神情瞬息万变。 “此事,你亲自去查。” “是。” 眼下凤吟晚这般情况,夜听澜只能让府医先开了一副安神药给她服下。 今夜负责看守揽清院的侍卫已被带到暗堂,夜听澜沉沉睨她一眼,起身出了主院。 一碗安神药喝下去,作用聊胜于无。 凤吟晚梦呓不减,眼前仍有火光不断掠过,逼仄的压迫感无边无际漫上来,混沌得叫她窒息。 “别过来……快走!” 惊叫之下猛然转醒,木然盯着帷帐喘息了半刻,微微一动,才发觉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浸湿。 心头的惊惶仍未退去,梦里那情形历历在目,深切得像是要刻进她的脑子一般,偏偏在她想要仔细回想之时,又莫名的虚幻起来,只剩下几段缥缈的碎片。 但有一点可以断定,那些片段都源于原身幼年时的那场火灾! 木然抬手抚上自己的左脸,那光洁肌肤下藏着的,曾是一片丑陋又可怖的疤痕。 凤吟晚怔了片刻,试图在脑中搜寻当年火灾的记忆,却是和刚穿过来时一样,仍旧一无所获。 不止是那场火灾,火灾前的记忆,她都想不起分毫。 “玉……” 张口便欲再叫玉屏,唤到一半自己却已率先怔住。 今夜揽清院走水,她被困住动弹不得,玉屏明明已经到了门口却又冲回去救她,身上并无半分可遮蔽之物…… 思绪落下的一瞬间,凤吟晚便已起身下榻。 与料想不同,主院之中一片沉寂,未曾见到侍卫,更没有玉屏的身影。 根本顾不上更多,她推开院门,直直便往揽清院的方向而去。 房顶黢黑的断壁昭示着方才的火势有多猛烈,才一临近便已闻到股呛人的烟味儿,守卫们正收拾着残局,一眼看见凤吟晚,当即紧张。 “王妃怎么来了,这里现下烟味儿大,呛人的紧,您快些离开吧。” 凤吟晚四处扫了几眼,并未见玉屏的踪影。 “玉屏呢?” 开口嗓音还有些被呛出来的沙哑,守卫闻言当即点头。 “玉屏姑娘受了伤,现下已经被抬到前院诊治去了。” 玉屏受伤了! 凤吟晚心中重重一紧,面上当即又有些泛白,“何时被抬过去的?她现下伤势如何?” 守卫被问得有些顿住,迟疑了下,又开口。 “玉屏姑娘和您是一起被救出来的,不过她伤得重些,想必是为了护着您……” 话未说完面上那抹纤影便已快步离去,守卫见状摇了摇头,当即又继续命人清扫残局。 凤吟晚到前院时,几个府医正围在外间面面相觑,见凤吟晚突然闯进来,一时都有些顿住。 “王妃……” “玉屏在哪?她的伤怎么样了?” 她直直睁着美目,面上是少有的惊惶不定。 府医们闻言讪讪低下头,还不等筹备出措辞,凤吟晚便已拨开他们径直往里去。 里间,玉屏伏着身子趴在榻上,后背上的衣衫几乎已经被烈火焚烧殆尽。 布料残缺破碎,还沾染了许多墨色的浓灰,可那道自白皙脖颈蜿蜒而下的可怖伤疤,仍是一下便落入了凤吟晚的眼中! 第251章 你僭越了 是烧伤,比先前她脸上的伤要严重数倍,而且从后颈开始便已出现,寻常衣物恐怕很难遮住。 有手镯在,伤疤倒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伤成这样玉屏该有多疼! 凤吟晚抿唇,眼眶一瞬红透。 “王妃……” 生怕她情绪激动出什么意外,府医们快步跟进来,却只听得一句冷声吩咐。 “好生给玉屏处理伤口,若敢有半分不尽心,本王妃唯你们是问!” 冷冷丢下这句她便转身退了出去,步伐不缓,是往后院方向。 今夜这火起得蹊跷,她必须要找人问个明白。 残局清理了已近一半,见她去而复返,守卫心中暗暗一紧,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王妃。” 凤吟晚面色仍是苍白,可美眸隐隐泛红,分明既是怒极的征兆。 估计她是已经看过玉屏的伤势了,守卫喏喏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今夜看守揽清院的侍卫,现在何处?” 夜听澜封了她的院子,又叫专人在外看守,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他们心中应当最为清楚! 未料到她开口竟是问这个,守卫一顿,迟疑了下才又出声。 “他们现下已被亓侍卫带去了暗堂,王爷知晓此事后动怒,说是会亲自审问。” 夜听澜回府了? 凤吟晚闻言微微一怔,美眸顿时又沉下。 也好,既然他在府上,那便将此事好生说道说道。 再开口时,俨然已恢复了方才的冰冷,“前头带路。” 暗堂设在夜听澜的书房之后,为府上禁地,素日鲜少有人提起,来王府这么久,凤吟晚也是第一次前去。 “王妃,前头便是。” 守卫不敢进去触怒夜听澜,只将凤吟晚带到附近便已离开。 凤吟晚点点头,径直迈步往里去。 暗堂与前厅的规制相似,只陈设更为简单,凤吟晚进入时夜听澜正在发怒,一眼看见她,周身凛冽的寒意当即收拢几分,旋即,眉心却又蹙起。 “谁叫你过来的。” 亓玄就跟在一旁,见状也是一愣,怔了怔,当即上前去拦人。 “王妃,您怎么过来了,王爷正在询问要事,您还是……” 话未说完便已被凤吟晚抬手打断。 两双眼眸隔空对上,凤吟晚神色坚定,并无半分退让。 “此事关乎臣妾和玉屏,王爷询问守卫,竟也不准备叫臣妾一起吗?” 他总是这样,什么事都喜欢只丢给她一个结果,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接受。 张口便已是有几分不善之意,知晓玉屏的伤她不会善罢甘休,亓玄闻言心中一紧,正欲再劝阻,夜听澜却已开口。 “让她进来。” 话落的一瞬间,凤吟晚便已越过他往里去,美眸扫过地上跪着的两名侍卫,俏脸之上只剩一片冷然。 夜听澜目光无声地牵动几分,确认她身子并无大碍,墨眸才又转向地上的侍卫。 “将方才同本王回的话,原原本本向王妃禀报一遍。” 侍卫不敢犹豫,点头应下,当即又转向凤吟晚。 “启禀王妃,看守不利,致使揽清院出了这等意外,此事的确是属下二人之过,属下等不敢妄自分辩,甘愿受罚。” 开口便是认错的态度,可这并非是凤吟晚想要的。 “本王妃无心管你们是不是看管不利,今夜这把火,到底是怎么起的。” 西厢房她素日并不常去,自然也不可能在里面留下火种,火势从那边烧过来,实在蹊跷。 二人闻言微微一怔,侧目对上一眼,却是摇头。 “属下等也不知,今夜乃是中元,府中各处角落都有下人私下烧纸祭拜,属下二人也是发现此事后才前去制止,未曾想回来之时揽清院便已走水。” 他们说的倒是实话。 府中严禁下人私自烧纸祭拜,今日又是中元,夜听澜和亓玄都不在府上,此等事情他们发现了也不便上报,只好自行处置。 凤吟晚秀眉一阵拧紧,“那你们可曾在揽清院外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二人仍是摇头。 “未曾,发现火势后我等立刻便赶了回来,从揽清院离开的路只有一条,路上并未发现有何可疑之人的踪迹。” 火势若能看见,便已是彻底烧了起来,也就是说,起火之时,他们并未在附近。 没有证据,便断定不了这是人为。 堂中的气氛陡然陷入僵滞,夜听澜下颌微微一抬,亓玄会意,当即便做声。 “属下方才已验看过,先前翻修之时,揽清院西侧的院墙下有一堆木材尚未处理,今夜是西南风,若有人在此处烧纸,的确容易染上火星。” 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凤吟晚攀在座椅扶手上的指尖一阵扣紧,还想再说什么,夜听澜的眼神便已转了过来。 “都听到了?这些,就是本王审问的全部。” 凤吟晚唇角重重一抿。 “揽清院本就偏远,又有侍卫看守,即便是烧纸,又怎会有人选在此处。” 特意选在今夜动手,八成是有人想借中元的名头放火,好直接烧死她! 全府上下,她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一个! “今夜之前,揽清院周围可曾有什么异动?” 侍卫仔细回想了一番,迟疑着开口,“前天夜里秦姑娘曾来过,不过被属下二人拦下后便已离开,并未多做停留,不知……这可算是异动?” 果然是她! 心中那个猜想几乎就要得到印证,凤吟晚眼尾一阵泛红,神色再度冷厉起来。 “现下呢,王爷还觉得此事是一场意外吗?还是会和先前一样,顾着所谓的恩情,对她再行包庇!” 想起玉屏颈背上那惨烈的伤势她便无法淡定,即便没有证据,她也依然要坚持将此事查下去。 那话中的质问太过明显,夜听澜闻言面色当即沉下几分。 “王妃,你僭越了。” 短短几个字,便已盖棺定论,将她的希望彻底打碎。 凤吟晚心中狠狠一阵抽痛,只觉身上阵阵泛冷。 未曾再给她开口的机会,夜听澜薄唇冷厉掀起。 “今夜揽清院走水,王妃受了惊吓,亓玄,送王妃回去好生歇息。” 第252章 她竟还敢来! “不必!” 事已至此,唯余失望。 凤吟晚起身往外去,步伐决绝未再有分毫停留。 “王爷。” 亓玄见状还在犹豫要不要追上去,夜听澜墨眸一沉,便已偏开眼。 “自行下去领罚。” “是。” 地上的两名侍卫应声退出暗堂,亓玄眼神跟随,却在那抹俊颜上隐隐窥见一丝苍白。 “王爷,您的伤……” 这几日夜听澜虽已“醒”来,但身上的伤势极重,现下仍未恢复。 那双墨眸有一瞬微阖,夜听澜薄唇抿紧,开口却已换了话题。 “本王命你去查的事,如何?” 他问的是去庄子上一事。 亓玄颔首,眼中担忧凝重几分,“属下正欲向王爷禀报此事。” 绯色被送出去已久,想要撬开她的嘴并不难,难的是,还未等他将人带回京城绯色便已突发身亡,而且杀死她的手法,与回京当夜伏击他们的神秘刺客,几乎一致! “此事万分蹊跷,属下探查之下,发现那刺客的行迹……似是指向宫中!” 事关秦如怜,宫中何人会在此时出手,答案呼之欲出。 一瞬的幽寒,夜听澜眉心冷厉蹙起,“此事你命人继续探查,先不要惊动她。” 秦如怜和皇后关系匪浅,有些隐秘,还需要通过她来找到答案。 亓玄颔首,想起方才他交代给自己探查凤吟晚脸上疤痕的事,又迟疑出声。 “那王妃那边……” 依照绯色之词,那夜凤吟晚的确是被设计的,即便赵四未曾到过府上,可出了那样的事,恐怕也并非她所愿。 眼下揽清院失火突然,玉屏又受了重伤…… 夜听澜抿唇,俊脸上情绪浮动,“本王知道了。” …… 长乐宫。 一只茶盏重重掷到地上,满杯的茶水泼洒出来,顿时溅了秦如怜满脸。 皇后高坐在锦榻上,面上阴冷的怒意清晰可见。 “糊涂东西!本宫提点你,是为了叫你别得意忘形,谁准你不计后果,如此莽撞行事!” 秦如怜素日虽爱作了些,但做事一向妥帖有分寸,正因如此,当初她才会选中并将她带在身边教导,可谁知,她现下竟愈发的没规矩! 地上,秦如怜规规矩矩地垂头跪着,眼色不敢抬起半分。 “姑母,如今咱们已知晓她的肚子有问题,那她便已没有了利用价值,既如此,那何必还要再留着她!” 当年的事,若非皇后提醒她还未曾记起,留那贱人在王府,始终都是一个隐患! “混账!” 皇后气得又抓起茶盖扔过去,这一下结实砸在了秦如怜的额角,登时便映起一片青紫。 “凤家的事,皇上虽是震怒却也只是下令流放,你怎知他们就再无翻身之日?” 即便老四他们将构陷之事做的天衣无缝,可皇帝心中分明还是存了几分信任在,凤吟晚的肚子是一个把柄,若日后凤家东山再起,她便可以此趁机要挟,让他们鹬蚌相争,自己好坐收渔利。 然而,这个计划差点就被秦如怜给毁了! 未料到这般,秦如怜闻言心中却只觉惶恐。 “姑母,凤家父子投敌叛国已是铁证,他……他们都已被举家流放出去了,如何还能再有翻身之时啊!” 她就是笃定了凤吟晚这贱人翻不了身,才会选在此时出手,若她日后还能有翻身之时,那岂不是断然不会放过自己…… 皇后瞪她一眼,只觉是个被嫉恨冲昏了头脑的蠢蛋。 “够了!事已至此,别再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回去好生思过!若你日后再敢擅自行事,本宫绝不会再管你第二次!” 皇后说不会管,那就是真的不会再管。 秦如怜闻言面上一阵发白,半晌才又嗫嚅着出声,“是……如怜知错了。” 皇后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面上不悦隐隐闪过。 “丫鬟的事,本宫已命人替你处理好了,眼下夜听澜和云姝之事还未定下,多将心思放在该用的地方,不要再给本宫惹事!” “是……” …… 昨夜从暗堂回去已近四更,几个府医手法粗粝,凤吟晚看得皱眉,干脆将人赶了出去,亲自给玉屏处理起伤口。 “王妃。” 亓玄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凤吟晚淡淡睨了一眼,手上动作依旧未停。 “你来做什么?” 一宿未曾合眼,她眼下虚浮的两抹乌青甚是明显,亓玄点点头,将手中的食盒往前送了几分。 “王爷担心王妃的身子,特命属下给您送些滋补的汤羹过来。” 凤吟晚冷嗤一声,眼神不曾偏过半分。 “拿回去吧,我用不上此物!” 玉屏的伤,比以往的任何事,都要刺眼。 不料亓玄却是未动,“王妃,属下带了两份过来。” 言下之意是,有一份是给玉屏的。 凤吟晚闻言微微一怔,到底是没再开口赶他。 “放下吧。” 她可以不吃,但玉屏有伤在身,正是需要补身子的时候。 亓玄点点头,抬手将食盒搁到桌上,却并直接离开。 见他站在那处欲言又止,凤吟晚秀眉一蹙,掀唇,“还有事?” “玉屏姑娘的伤势……如何?” 犹犹豫豫着一句话问出口,亓玄面上已有些僵硬,凤吟晚闻声看他一眼,神色稍有缓和。 那些事到底是夜听澜的意思,不该怪到亓玄头上。 眼睫一压,开口语调也放缓几分。 “她是为了救我才会冲进去,后背被烧伤了不少,实在不算轻。” 光是看着,便已可想象会有多疼。 亓玄闻言唇瓣抿紧一瞬,默了半刻才又开口。 “王妃若有需要的药材,尽可向属下开口。” 话落却又觉得多余。 凤吟晚连玉肌露那等仙药都有,又怎会缺他这点药材。 正准备拱手退下,凤吟晚却转眸看过来。 “亓玄,谢谢。” 谢谢他,是真的担心玉屏。 完全处理好伤口已是辰时,意识才一苏醒,背上细密难耐的痛意便迅速传来,玉屏伏在榻上,嫩白的小脸紧皱成一团。 凤吟晚从旁看得眼热,正欲伸手替她擦拭冷汗,外头却是一阵脚步快速逼近。 凌厉抬眼,入目正是秦如怜带着心虚和探究的脸,一瞬间,凤吟晚面色骤冷。 她竟还敢来! 第253章 只怪你自己命丧! 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动作,还未等秦如怜靠近,锐利的针尖便已抵上她的脖颈。 秦如怜被吓得直接顿在原地,直至颈间一阵刺痛传来,才又猛然回神,面色当即煞白。 “王……王妃?” 凤吟晚冰冷睨着她,朱唇紧抿,神色冷透,眼尾微微泛红,宛如来自无间地狱的俊美修罗。 “秦如怜,你怎么敢?” 玉屏是她心中为数不多的柔软,敢伤她,就是死路一条! 得知她没事秦如怜就已经够震惊的了,现下察觉到凤吟晚眼中的杀意,身子狠狠一僵,顿时面如土色。 “王……王妃在说什么,如怜才……才宫里回来,有些听不懂……” 昨夜的事她暗中操控,实则留在宫里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今日这般时辰回来,恐怕就是为了一探虚实。 凤吟晚自然不肯信她。 “听不懂?” 纤指一挥,尖细的针尖顿时便在她颈间留下一道血痕。 秦如怜惨白着脸叫了一声,不等再动作,发髻却又被一把薅住。 “听不懂不要紧,本王妃只要你尝遍和玉屏一模一样的痛苦!” 房中还有几盏烛火未曾熄灭,凤吟晚一路将她拖拽到案边,手上未留分毫力气。 看出她的意图,秦如怜吓得身子狠狠一抖,当即便不管不顾地尖叫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干,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怪只怪你的丫鬟命丧,自己被烧成这样,别想赖到我的头上!” 她发了疯似的叫喊,外头的守卫都被引了进来,凤吟晚却是丝毫不顾,手掌一扬,便是一巴掌狠厉地落在了她脸上。 这一下是先前从未有过的力道,秦如怜被抽得眼冒金星,脸重重一歪,嘴角顿时便有鲜血渗出。 凤吟晚美眸定定锁着她,眼神极冷。 “如你所言,这一巴掌,也只怪你自己命丧!” 撕着她头发的手用力一提,秦如怜身子意外,当即便被凤吟晚牢牢按在桌上。 燃烧的长烛近在眼前,那只纤细如玉的手轻轻一掂,烛台便已被整个端起。 蹙动的火光将凤吟晚半张脸都映上几分不明之色,一片晦暗中,眼底那抹嗜血的杀意直逼人心。 “给本王妃好生记着,被火烧是种什么滋味。” 身子被制着根本动不了半分,秦如怜扭着头死死睁大眼,张唇却只能发出尖叫。 守卫见状连忙上前。 “王妃,明火危险,您快放下!” “有话好说,请王妃先放开秦姑娘……” 二人说着便欲上前阻拦,却是才一靠近就被烛火扫过眼前,登时被逼退了脚步。 凤吟晚收回手,冷声。 “滚开,这不关你们的事,再敢上前休怪本王妃不客气!” 话落那烛火便已燎到了秦如怜的后颈,滚烫的蜡油滴下来,秦如怜杀猪般的惨叫应声响起。 “王妃!” 守卫还欲上前,却是两枚银针猝然飞过来,一下便将二人的穴位封住。 秦如怜身上穿的是上好的织花缎,甫一碰到火光,顿时便熔出一个大洞,偏她还一个劲儿挣扎,散落下去的发丝碰到烛火后,立刻便传出一股刺鼻的烧焦味儿。 凤吟晚眼神平静睨着她,面上并无半分波动。 “啊——!” 火舌肆意舔舐着后颈,秦如怜精心保养过的嫩白肌肤登时便红肿了一片,血肉隐隐模糊起来,可这比起玉屏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根本就不算什么! “玉屏受过的苦,我一定会悉数奉还!” 她的力道强劲且不容撼动,秦如怜被按着惨叫了半晌,两眼已隐隐有些翻白。 守卫二人眼睁睁看着这般情形,吓得额角都有些微跳,用内力强行将银针逼出,却是还未等上前,微寒的嗓音便已在房中响起。 “凤吟晚,你在做什么。” 下一瞬,冷厉的气息骤然将房中填满,她的手腕被一股大力紧紧扣住。 烛火脱手登时飞溅了出去,夜听澜面色幽寒睨着她,脸色沉得近乎阴郁。 “谁准你对她动手的。” 秦如怜方才便已气若游丝,闻言强撑着身子抬眼,“听澜哥哥……” 一句话才将将出口,当即便又跌撞着摔了回去。 目光落在她后颈那一片猩红上,夜听澜眉心一拧,垂眸却对上凤吟晚讥讽的眼神。 “王爷这是心疼了?” “臣妾不过是让她吃点苦头,玉屏身上的伤,可比这要严重百倍!” 夜听澜攥着她手腕的手更紧。 “胡闹!昨夜本王已与你说过此事,为何不肯听!” 小腹倏然传来一阵锐痛,凤吟晚面上隐隐一白,抿了抿唇,还是冷嗤。 “那话说出来,王爷自己肯信吗?” “不只此事,从前她多次陷害,王爷有一次,是在相信臣妾吗!” 若是相信,他怎会次次包庇! 这次,他还要如此! 夜听澜沉沉睨她一眼,冷冷松了手。 “去传府医!” 话落他便抱起秦如怜快步出了门,守卫们连忙追上去,却无一人顾得上身后的凤吟晚。 胎气一动骤痛无比,凤吟晚抿唇忍住,额角已然渗出层细密的冷汗。 “小姐……” 榻边隐约传来玉屏的梦呓,凤吟晚咬牙直起身子,迈步上前。 …… 入夜时分,一众府医还在绣春院中未曾出来。 夜听澜走得匆忙,并未留下侍卫看守,如此倒方便了凤吟晚离开。 “王妃。” 玉屏还在昏迷,未想到短短三日竟发生了这许多,宋清安面上隐有愧疚。 “在下应当早些来的。” 凤吟晚摇摇头,只将玉屏身上的披风揽得更紧。 “劳烦你了。” 宋清安点点头,俯身将玉屏背起。 “马车已在王府后门等候,王妃,走吧。” 凤吟晚颔首,抬手将案上的烛台打落,推门而出。 前院火光燃起来的时候,夜听澜还守在绣春院中,亓玄最先发现异常,当即便冲进去禀报。 “王爷,前院走水了,似乎……是王妃所在的润玉阁方向!” 夜听澜闻言面上神情一变,作势便要起身,秦如怜原本还在装晕,见状当即出声。 “听澜哥哥……” 岂料那抹玄衣罔若未闻,抛下她径直往外去。 第254章 不可能好了 前院火势紧急,府上动乱之际,一道身影从暗处快速闪出,后门外,两个侍卫还未及看清便已被宋清安的手刀击晕。 “王妃。” 凤吟晚点点头,当即半背起玉屏快步跟上。 夜听澜和亓玄赶到时,润玉阁外已有守卫在取水灭火,火就起在正堂,现下里头烟气弥漫,还隐隐有火光在肆虐。 亓玄见状心中一紧,正欲上前查看,岂料身畔之人更快一步,夜听澜飞破开房门,径直进了正堂。 “王爷!” 未料到他会亲自进去,众人见状皆是吓了一跳。 亓玄快步追上去,却是还未等进入那道清寒的身影便已退了出来,一片浓烟中,夜听澜幽冷的俊脸浮现。 “里面没有人。” 没有凤吟晚,甚至,连她的丫鬟也已不见了踪迹。 “没……没人?” 亓玄闻言顿时便有些怔住。 似是意识到什么,顷刻间,身畔凛冽的寒意陡然转冷。 夜听澜大掌攥紧,俊脸上暗怒浮动,“去给本王找,看她们到底去了何处!” “是。” 亓玄带人在府上找了个遍,凤吟晚和玉屏却仍旧不知所踪,才从前厅出来,后院两个侍卫却快步跑过来。 “亓侍卫……” 认出他们是今夜看守后门之人,亓玄眉头微微一皱,当即出声询问。 “你们可曾见过王妃?” 府上找不到人,那火又起得蹊跷,凤吟晚现下,极有可能是出府了。 二人正是来禀报此事的,闻言顿时低下头。 “方才我二人值守时不甚被人从背后打晕,醒来时后门便已大开,王妃可能……” 果然是这样! 亓玄眼皮子暗暗一跳,连忙又追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半个时辰之前,前院引起骚乱,火似乎才刚刚烧起来不久。 那恐怕,不止是半个时辰。 不知为何,亓玄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中竟暗暗松了一口气。 旋即面色一转,看向二人时又陡然严肃,“我马上向王爷禀报。” 得知凤吟晚离开的消息,夜听澜近乎是震怒。 “那丫鬟尚昏迷不醒,她一人,如何能将人带出府!” 策划此事的,定然另有其人! 侍卫闻言当即喏喏,“王爷英明,打晕属下之人出手极快,且功力深厚,丝毫不像是王妃……” 若是凤吟晚,他们不会没有丝毫的防备。 有此身手,又会在此时帮凤吟晚离开王府的,只有一人! “宋清安。” 一瞬间,夜听澜俊脸骤寒无比,这三个字更是森冷得仿若从齿缝间溢出。 “立刻给本王去追!若是寻不回王妃,你们全部提头来见!” “是!” …… 尚未到城门关闭的时辰,马车一路行进,轻易便出城而去。 两条官道,一条去豫州,一条去锦州,宋清安微微停下,等凤吟晚的意思。 一瞬的迟疑,凤吟晚便已做出决断。 “去锦州。” 她是要去豫州探查不假,但夜听澜发现她离开后定然会命人追赶,且玉屏现下还尚在昏迷之中,去豫州,无异于是自投罗网。 “是。” 未有分毫犹豫,宋清安当即便驾车直奔锦州而去。 一路上玉屏迷迷糊糊醒了几次,凤吟晚每每凑上去,她却又已再度沉睡,直至外头天色方亮之际,才算彻底醒来。 “嘶——” 颈背上传来的痛意细密且尖锐,一如那夜在火场中被烧灼一般。 听得动静,凤吟晚当即惊醒。 “玉屏。” “小姐……” 玉屏闻声抬起眼,小脸痛得已然有些泛白。 见她支了支手肘便欲翻身,凤吟晚连忙出声制止,“不可!” “小姐?” 玉屏隐约能知道自己背上有伤,但马车上的小榻空间有限,这样趴着的姿势委实怪异,而且她的手臂也已压得有些发麻。 对上她询问的眼神,凤吟晚眼神一偏,一时竟有些开不了口。 抿了抿唇,还是出言,“你身上还有伤,不宜随便动作,再忍一会儿,等到了锦州我们便找间客栈住下。” 从她口中听到“锦州”二字,玉屏这才猛然回神,发现她们已是离开了王府。 马车在寂静的官道上一路疾驰,细风隐约将车帘掀起几分,前头驾车的,正是宋清安。 玉屏怔了片刻,抬眼却是去看凤吟晚的身上。 “小姐,那日走水您受惊了,您身上……没受伤吧?” 那日她再度冲进去时,凤吟晚攥着被子怔在原地,眼中空洞无半分神色。 猛然记起她当年从宫中回来,被火烧到了脸时也是这般,玉屏心中一紧,只能用力将人往外拉。 奈何火势太过凶猛,那薄薄的面巾也挡不住房中的浓烟,失去意识前,她隐约记得房梁上有烧着的断木落下来,正好砸在了自己的脊背上,再然后,小姐身上似乎浮现出了一道微弱的红光…… 当时意识已近昏厥,那情形她也有些记不真切,不过,小姐没事便是好的。 她才醒,也不问自己的伤势,而是来担心她有没有受伤。 凤吟晚眼眶一热,顿时便泛上抹微红。 “玉屏,这些伤,我绝不会叫你白受!” 她对秦如怜的确恨极,可有皇后在,没有证据,她再恨也不能一刀劈了她。 离开是当务之急,所有的仇恨,日后她都会一并奉还! 玉屏闻言却是摇头,“小姐,奴婢不痛。” 伤成那样,怎么可能不痛。 凤吟晚垂眸握上她的手,眼前已是有几分模糊。 “你放心,你的伤我一定会治好,绝不会留下半分疤痕。” 玉屏点头,望着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奴婢相信小姐。” 墨王府的动静一夜未曾停歇。 自昨夜前院失火夜听澜离开后,秦如怜便在院中肆意发火,摆件花瓶砸了一地,府医们都有些不敢进门。 她的伤口还未完全处理好,双喜见状只得上前规劝。 “姑娘,您好歹叫府医先帮您处理好伤口啊,这烧伤最是难治,若是不仔细些,恐怕……恐怕是会留疤的。” 话音未落秦如怜近乎尖利的嗓音便已响起。 “仔细有什么用!若是能治得好,我何必煞费苦心这么多年!” 烧伤的疤她最是清楚,不管如何尽心保养,都不可能彻底驱除。 她脖子上被那贱人烧出来的伤,不可能好了! 第255章 晕绿,也晕茶 双喜是后过来的,并不知她手臂上有疤之事,闻言当即一怔。 “姑娘,您在说什么呀,脸上有疤的不是王妃么?您这身上白白嫩嫩的,哪里有疤了呀……” 无心追问的一句话,殊不知秦如怜却像是被踩到了痛点一般,脸色一变,狠狠一眼朝她剜过来。 “掌嘴!” 不知自己是何处惹到了她,双喜见状却也不敢反驳,抿了抿唇,只好动手抽起自己的嘴巴。 秦如怜死死盯着,她手上并不敢省力,不过片刻嘴上便已被抽得通红,偏偏,秦如怜还不肯喊停。 “呜……” 细碎的啜泣声响起,秦如怜眉毛一拧,神色更为狠厉。 “晦气东西,哭什么!再哭我就叫人将你的嘴缝起来!” 隐约间,双喜似乎又看见了那夜她鬼上身似的情形,死死咬紧牙关,却是不敢再发出半分声响。 烦躁地瞪她一眼,秦如怜眼神暗暗一闪,当即又出言吩咐。 “去将我那件短袖的翠色薄衫取来,我要换上。” 双喜不敢耽搁,点点头当即便快步跑开。 秦如怜一向少穿短袖的衣裳,现下这件薄衫一换上,手臂上那块不大不小的疤痕顿时便显露了出来。 瞧得出那疤年岁已长,但暗紫色一片,在旁侧嫩白皮肤的映衬之下,不可谓不显眼。 双喜这才自觉说错了话,心中一阵懊悔,顿了顿,却又觉得奇怪。 秦如怜可是出了名的细致爱美,素日她都将这疤严严实实遮着,现下怎么突然就想要露出来了? 正疑惑着,秦如怜的吩咐便已传来。 “还愣着做什么,替我梳妆。” 既然摆脱不掉,那就不如好好利用。 此番那贱人擅自逃出王府已然触怒了夜听澜,这,正是她的好机会! 书房。 昨夜派出去的人,到现下都还未有半分消息传回,夜听澜俊脸幽寒,周身沉冷的怒意简直骇人。 正欲唤亓玄进来询问一番,岂料珠帘被一双手率先挑开,下一瞬,一抹扎眼的翠绿顿时入目。 “听澜哥哥。” 秦如怜柔柔弱弱上前,走一步咳两下,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 看得出她是精心打扮过的,头上缀的碧色珠玉随着动作叮鸣作响,本应赏心悦目,夜听澜看了却只觉厌烦。 碍于她身上的伤,他面上沉了沉,到底是没直接将人赶出去。 “你怎么过来了,你身上的伤还未好,听府医的话好生在院中将养着,没事不要随意走动。” 一开口,语气除了冷硬还是冷硬,秦如怜闻言面上一白,咬了咬唇,不动声色地将胳膊往前递了几分。 这一下,那块紫红色的暗疤便畅通无阻地落入了夜听澜眼中。 见他神色微异,秦如怜眼神暗暗一闪,开口却是不胜柔弱。 “听澜哥哥,我已仔细想过了,昨日之事怪不得王妃,玉屏是王妃的陪嫁丫鬟,自幼便情谊深厚,她突然受伤,王妃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是应当的。” 眼睫垂了垂,又道,“怪只怪如怜自己去的不是时候,原本是想要去看望的,不料却正撞上了……” 此时提凤吟晚,无异于是在挑战夜听澜的耐心。 原以为这话说完他怎么都得安慰一下自己,岂料夜听澜忽地抬眼睨过来,那双墨眸里盛的,分明就是锐利的探究。 “如怜,有个问题本王一直未曾想通,当年玉明殿的火势那般大,你是如何将本王救出来的?” 关于那场火灾他一直都在追查,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当年的事,绝非意外。 未料到他开口竟是突然问这个,秦如怜面上狠狠一怔,当即便有些僵住。 亓玄进门就见着她穿得跟个绿王八似的杵在那,顿时也有些僵住。 我去,昨夜王妃才刚刚被宋清安拐着跑了,王爷现下头上正绿着呢,她竟敢穿成这样过来…… 她好勇! 不等开口便已对上夜听澜不悦的眼神,亓玄讪讪垂了垂头,乖巧退到一边。 这成功给了秦如怜缓和的时间。 “听澜哥哥,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当时的情况如怜早已记不清了,好端端的……你怎么又突然提起这个啊?” 夜听澜闻言俊脸微不可见一沉,脑中凤吟晚断断续续的梦呓再次闪过,他拧了拧眉,收回眼。 “无事,只是这两日府上走水频繁,叫本王有所感触,不禁起当年之事。” 这话听完,秦如怜的心只落下一半。 “是这样啊……” 他方才的语气连同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 亏她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差错,不过想想却也觉得是自己多心,那贱人都已离开王府了,还能再出什么差错! 是以,她眼珠子一转,顺起杆子便往上爬。 “听澜哥哥说的没错,当初那般情形,如怜一想起来便觉有些心悸,那被火灼烧的感觉太可怕了,好像就在昨日一般……” 说这话时,秦如怜的指尖不偏不倚,就轻轻按在小臂的疤痕上,提醒之意明显。 亓玄站在后头,眼神正正好落在她后颈的那片伤痕上,面上表情也十分明显。 那感觉可不就是在昨日么,昨天早上,润玉阁,王妃拿蜡烛亲自给你烧的,忘啦? 要是能听见他的心声,秦如怜得气死,不过,听不到也不影响。 她柔柔弱弱,凄凄楚楚地在那暗示了半天,抬眼才发现,夜听澜压根就没看她! 唇瓣一咬,脸色当即更是难看几分。 “听澜哥哥……” 还欲说什么,开口却已被夜听澜打断。 “如怜身上还有伤,你送她回去歇息,顺道去库房取些治烧伤的药,一并送过去。” 这吩咐是对亓玄。 秦如怜闻言面上却是狠狠一僵,顿时便透出几分不可置信。 夜听澜竟然拿库房里药来敷衍她! 库房里的药都是些什么货色,下人用的,连太医院的一半都比不上,更别提花重金求购的仙药了! 他也太敷衍了! 亓玄略有些僵硬地点头,心情也没比她好到哪去。 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他,王妃和玉屏就算了,可他晕绿,也晕茶,头实在是有些疼! 第256章 你这是烧的? 秦如怜心中不甘又生气,却也不敢对着夜听澜放肆,眼见她杵在那嘴皮子都快咬破了也不肯挪步,亓玄出声提醒。 “秦姑娘,请吧。” 话一出口却仿若为秦如怜提供了一个契机,抿了抿唇,当即犹犹豫豫一眼看过来。 “亓侍卫方才过来,想必是有事要向听澜哥哥禀报吧?既如此,如怜怎好再麻烦你相送,左右时辰尚早,如怜可以……” 她的“在外等候”四个字还未出口,那厢亓玄却已干脆利落点头。 “秦姑娘果真通情达理。” “属下的确有紧要之事要向王爷禀报,既然您已开口,那属下便先不送您回去了,至于烧伤药,待属下向王爷禀报过后再给您送过去。” 她不过是想委婉地表达出留下的意思,没想到亓玄这个一根筋竟直接赶她! 剩下半句被堵在嘴里死活都说不出来,秦如怜暗暗咬牙,一时间梗得脖子都有些发粗。 偏偏,夜听澜还对此表示默许。 “既如此,你便先行回去吧,本王晚些再去看你。” 昨夜他离开之后便未曾再去过绣春院,现下这么说,肯定就是不会再去了。 秦如怜捏着帕子的手一阵用力,咬牙点点头,还是从书房中退了出去。 几乎是她出门的一瞬间,房中夜听澜的嗓音便已再度响起。 “可曾有消息了?” 仍是与方才一般的冰冷的语调,却隐隐含上了几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秦如怜闻言步子狠狠一顿,眼底当即闪过几分浓重的怨毒。 他还在念着那贱人! 亓玄的“紧要消息”就是没有消息,城中几乎已经翻遍了,别说凤吟晚了,就是连玉屏的身影他都没见着啊! “城中已率人寻遍,并未发现王妃的踪迹,属下已命人出城继续追赶,先前王妃一直想要探查豫州之事,属下猜测,王妃极有可能是直奔豫州而去。” 夜听澜闻言眉心一阵微拧。 凤家的事凤吟晚看得比什么都重,他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 沉默良久,薄唇再度掀起。 “多派些人前去,万事,当以她的安危为重。” “是。” …… 他们到锦州之时,玉屏的伤势又出现了反复。 一路颠簸伤口难免被剐蹭到,有几处已经出现了炎症,顾不上休息,凤吟晚当即便着手替玉屏处理。 宋清安来敲门时,她才刚刚将手中的纱布搁下。 “进。” 开门便见宋清安手中提着些吃食,眼神扫过她脸上淡淡的疲惫,又转而看向榻上的玉屏。 “在下方才出去买了些吃食,给王妃送过来,玉屏姑娘现下……” 凤吟晚摇摇头,“伤口有些发炎,方才又昏睡过去了。” 手镯给的药她已经给玉屏喂了下去,只是这样严重的伤情,恐怕需好生将养数日才不至于反复。 再看仍觉眼热,看出她的异样,宋清安眼眸一黯,温声。 “玉屏姑娘会好起来的,一切,也都会好起来的。” 说罢便将手中的吃食递了过去,“王妃先吃些东西吧,正巧在下还有事要同王妃商议。” 凤吟晚闻言微微一怔,当即也颔首,“多谢。” 宋清安说要和她商议的,正是去豫州一事。 锦州与豫州相隔不远,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事情就不得不继续查下去,只是玉屏现下这般情况,恐怕是不宜动作。 宋清安自然想到了这一点。 “依在下之见,豫州之事由在下一人前去便可,玉屏姑娘的伤势还需好生将养,王妃便安心留在锦州照看,豫州的事,交给在下。” 无论玉屏伤情严重与否,他都不希望凤吟晚涉险,这是私心。 凤吟晚抿唇,开口却说不出推拒的话,就眼下来说,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看出她的犹豫,宋清安只以为她是在担心,当即又做声。 “王妃不必担心,在下在锦州有一位故友,有他照应,王妃尽可放心。” 句句皆是为她打算。 凤吟晚垂眸盯着手中的糕点,眼眶又有些泛酸。 “宋清安,谢谢。” 这一句极轻,却令宋清安身形猛然一滞,半晌才将视线轻轻收回。 “在下知道王妃是要强的性子,但王妃……可以不必同在下这般客气。” 即便是说这话时,他依然恪守着礼数。 凤吟晚心中隐隐闪过丝异样,回神那句突兀的询问已经脱口而出。 “那日在酒肆,你问我的是什么?” …… 长乐宫。 墨王府接连走水的事皇后已有所耳闻,但听完秦如怜的诉说后,心中仍觉惊异。 “你说什么,凤吟晚已经离开王府?” 秦如怜颔首,“姑母,她那丫鬟受了伤还晕着,单凭她自己定无法将人带走,王爷虽未曾说明,但如怜以为,定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有人”二字别有意味。 那日庆功宴上宋清安的异样犹在眼前,皇后闻言眸子暗暗一眯,当即便起身。 “此事本与你无关,你是受了牵连才会受伤,这些苦头,本宫自不能叫你白吃。” 有皇帝默许,云姝和夜听澜的事几乎便已定了下来,太后虽有些不悦,却也不好直接插言。 才从凌华殿诵完经回宫,皇后便已带着秦如怜前来。 “见过母后。” 秦如怜紧随其后,“臣女见过太后。” 她穿的是圆领衣裳,欠身时姿态又放得极低,叫人轻易便能看见颈后略显狰狞的伤口。 太后最见不得这些,一眼瞧见,面色当即便有些沉下。 “你这脖子上是怎么弄的?也不叫御医处理一下。” 她才拜过佛,不免觉得晦气,秦如怜闻言却像是受了惊吓般,当即跪了下去。 “太后恕罪,臣女并非是有意要污了太后贵眼,只是府医交代了,烧伤不可严密包扎,臣女这才……” 这一跪,太后看得顿时就更清楚了,皱了皱眉,当即偏开眼。 “你这是烧的?” 这两日墨王府的事她也略有知晓,只是这孤女近日都赖在宫里,怎么会和此事扯上关系? 话落的一瞬间,皇后便已开口。 “母后,臣妾有一事,不得不向您禀明。” 第257章 是他的不是 “你说什么?!” 殿中的寂静被突然打破,皇后颔首,面上隐隐浮现几分担忧。 “母后,臣妾不敢妄言,但就这两日来看墨王妃的行为的确有些异常,她现下还怀着身孕,如此,实在叫人有些担忧。” 太后早在她说到走水的是凤吟晚的院子之时,脸色便已沉下,默了片刻,抬眼看向一旁的嬷嬷。 “去将墨王请来,就说哀家有要事询问。” “是。” 嬷嬷到墨王府的时候,夜听云正在和云姝大眼瞪小眼。 他半个身子挡在府门前,一副死活不让进的架势成功将云姝惹恼。 “云王这是做什么?我是来找澜哥哥和晚姐姐的,为何不让我进去!” 夜听云斜斜瞥了她一眼,一本正经,“这两日王府出事频繁,三哥伤势未好,三嫂心情不好,郡主还是先行回宫去吧,省得在此添乱。” 他撸了撸袖子,俨然已经做好了和云姝大骂三百回合的准备,谁知云姝闻言却是一怔,好奇追问。 “晚姐姐为何不开心?可是因为我晚了两日才来看她?” “并非是我不愿早些前来,只是父王不准我随意出宫,我今日还是悄悄跑出来的。” 夜听云:……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妮子是真蠢,有话她是真信! 眼珠暗暗一转,当即存着几分恶劣的心思点头,“对,就是这样!” 云姝瞳孔地震,眼中几分失落涌上,俨然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内疚。 “那……那该怎么办?” 夜听云差点没笑出声。 用力抿了抿唇角,抬手郑重其事在她肩上拍了一把,“这个事呢,也不是说没有办法,你这样,你先回去,待本王进去探过三嫂的口风,回宫之后再与你商议对策,如何?” 云姝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那就麻烦云王了!” 一连同夜听云道了几声谢,她心满意足地转身上了马车。 夜听云扭头,正准备偷摸笑上两声,嬷嬷的声音却突然在身后响起。 “云王殿下。” 看清是太后身边之人,夜听云微微一怔,当即点头,“嬷嬷怎么到王府来了?” 嬷嬷颔首,“老奴是奉太后之命前来请墨王入宫的。” “入宫?皇祖母要见三哥?” 人到了墨王府,还没等坐下呢,就又跟着回宫里了。 一路上夜听澜周身气压极低,夜听云暗中观察了半晌,到底是没敢将话问出口。 才进寿康宫便瞧见了皇后和秦如怜,夜听云微微一怔,顿觉身畔的寒意又盛几分。 “孙儿见过皇祖母。” 未料到夜听云也跟着来了,太后点点头便命人赐座。 “澜儿,哀家听闻这两日你府上几番走水,墨王妃现下已不知所踪,可确有此事?” 方才见到秦如怜他心中便已有数,夜听澜颔首,俊脸之上冷厉不减。 “是。” 得了他亲口所证,太后眉头一皱,顿时便有些不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吟晚并非不识大体之人,若只是因为云姝的事,尚不至于此。 岂料那双薄唇紧抿,并未有多言的意思。 “是孙儿的不是。” 寥寥几字,顿时叫殿中的气氛更为凝固。 夜听云早在听到凤吟晚不知所踪之时便已怔住,现下看着这情形,顿时更有些发愣。 “三哥,这……” 怀胎三月,情敌却杀到眼前,她一怒之下,直接带球离开王府? 事情……不是他想的这样吧? 下一瞬,太后蕴着怒意的嗓音便已将他的想法坐实。 “放肆!身为王妃,却做出如此不成体统之事,简直是在胡闹!” 夜听澜微寒着脸重复,“孙儿说了,此事是孙儿的不是。” “你!” 眼见太后气结,夜听云连忙起身。 “皇祖母切莫动怒,三嫂一向懂礼,断不会如此任意妄为,此事或许另有隐情……” 皇后闻言却也附和,“母后,臣妾以为当务之急是要将墨王妃尽快寻回,莫再叫旁人知晓此事,有损皇家颜面。” 二人轮番劝过,太后面上才稍有缓和,复又看向夜听澜,暗含不悦。 “哀家不管是因为什么,墨王妃腹中还怀着你的骨肉,人必须要尽快找到!” 顿了顿,又道,“墨王妃母家才生变故不久,你和朝安的事便暂且放一放吧,皇帝那边,哀家自会去说。” …… 打探过豫州的情况,第二日宋清安便欲动身前往,临行前凤吟晚见到了他口中的那位故人,正是锦州军营里的参领,许云霄。 得知她的身份,许云霄二话未说,当即便答应下来。 “宋兄放心,在下定当不负所托,照顾好王妃和这位姑娘。” 说罢又转向凤吟晚,忽地正色拱手。 “在下曾在凤老将军麾下供职,凤老将军和凤公子忠骨良将,断不会做出那等卑劣行径,在下相信,他们定是蒙了冤屈才会至此!” 事发到现在,这是她听过为数不多的肯定声音。 凤吟晚颔首,心中仍有触动,“多谢。” 玉屏还未醒来,宋清安帮着将人送到许家才离开。 凤吟晚出去相送,看着那道渐渐远去的清瘦身影,昨日的情形又在眼前浮现。 宋清安听到她的追问时身子明显一僵,片刻才又摇摇头。 “在下也不记得了,许是醉酒后的胡话,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而后她又问。 “我们以前认识吗?” 既是世家,两家的往来应该不在少数,她总觉得宋清安对她的态度极像故人,但怪就怪在,脑中又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记忆。 对于追问,他也只是轻轻笑了下,不置可否。 那日在火场中脑中浮现的片段再度从眼前闪过,隐约间,她似乎看见有人将自己重重推开,而有人,又穿过一切向自己奔来…… 宛若一道迷雾笼罩心间,凤吟晚回神时,紧攥在一处的指节已有些泛白。 只以为她是在担心,许云霄朗声笑了下,出言宽慰。 “王妃放心吧,宋兄身手极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凤吟晚顺着他的话点点头,正欲做声,房中却传来一阵极轻的动静,当即便又快步往回去。 第258章 我有一个朋友 许是喂下去的药起了作用,玉屏醒来后精神明显比先前好了许多,伤口周围的炎症也未再复发。 凤吟晚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一连几日,玉屏的伤口已隐有结痂之势,凤吟晚换了层更轻薄的纱布,满意点头。 “再养上几日,等恢复的差不多了便用玉肌露涂抹,定然不会留下疤痕。” 玉屏点点头,开口却又有些迟疑。 “小姐,奴婢其实也不怕留疤的,那仙药本就珍贵难寻……” 凤吟晚闻言却是摆手,“再珍贵也没有你的伤要紧,放心便是,有五瓶呢!” 为着怕玉肌露不够,这两日她早有准备,对着手镯一通毒打,手段用尽,终于是集齐了五瓶! 五瓶,应该是够了。 玉屏顿时有些惊异,“五瓶?小姐是从何处寻到这么多的?” 她依稀记得,上次他们在江州的密拍会上,小姐一百两金子也才买下一瓶而已…… 根本上没意识到这个,凤吟晚闻言当即一怔,面上滞了几滞,才又出声。 “咳……我有一个朋友……” “朋友?” 玉屏圆圆的眼睛里,满满的疑惑,“小姐在锦州还有朋友?” 凤吟晚硬着头皮往下编,“是啊,就昨天我们还见过呢,它给完我玉肌露就走了。” 她说的也是实话,昨天手镯“被迫”把玉肌露吐出来之后,就再也没理过她! 玉屏仍有些疑惑,还未及再问,便已被凤吟晚打断。 “好了,那都不重要,你且放心用便是,不够我再去打……” 尾音尚未出口,腕上便倏地一紧,凤吟晚嘶了口气,隐约能感觉到手镯在骂自己。 [你倒是潇洒了,看看我都被你打成什么样了!人镯子就不知道疼吗!你个负心女!根本就没有心!] 手镯还在持续输出,偏玉屏又一脸关切看着她。 “小姐,您没事儿吧?” 凤吟晚咬牙将手背到身后,一把磕上柱子,“没事。” “叮”的一声脆响,手镯消停了,凤吟晚唇角邪魅一勾。 小样儿,还撞不晕你! 玉屏还想再追问两句,外头却是一阵动静率先传来,抬眼正对上许云霄手里提着的几包东西,凤吟晚美眸一闪,顿时手腕也不疼了。 她的快乐,回来了! “王妃,在下路过东市,今日有新宰出来的猪排,正好可以做糖醋排骨。” 不得不说,这几日许云霄对她们的关照的确十分到位,尤其,是在吃这一块上! 玉屏身上有伤不宜动作,凤吟晚的厨艺又基本为零,这就导致了许云霄一个参领,还要天天卡着点回来给她们做饭,并且……还有些乐在其中! 凤吟晚发誓,她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无奈许云霄的厨艺就像是开了挂一样,吃得她脸皮不由自主就有些变厚。 比如,她现在已经可以熟练地抱着碗等饭了。 “许大哥这手艺没的说,不去四海云宴掌勺,属实可惜了。” 许云霄在京中的军营里待过,自然知晓四海云宴是何等地方,闻言当即摆手。 “王妃就莫要取笑在下了,不过是做几个家常菜式,如何能上得了台面。” 顿了顿,又颇为不好意思地挠头,“不过不瞒王妃,在下有一个梦想……” 虽然,堂堂七尺男儿不想握剑只想握勺,这话说出口有些丢人,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就有点想! 凤吟晚看着他一脸纠结的表情,顿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这好说啊,以我多年品鉴的经验来说,你的厨艺进四海云宴完全没问题!” “云王可是送过我四海云宴股份的,你若想去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到时候我和玉屏去……” “捧场”二字还未出口,便已猛然顿住,差点忘了,她们现下早已不是在京城了。 一想起这个,心情顿时便又多几分凝重。 他们离京已有几日,那夜走得突然,也未曾见过夜听云和丽贵妃,消息传出去后,不知他们又会如何…… 宋清安将人带来时,许云霄并未多问,但这两日看玉屏也知事情并不简单。 现下察觉到她的异样,讪讪抹了把鼻子,当即又将糖醋排骨往凤吟晚面前推了推。 “王妃快吃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凤吟晚点点头,勾唇扯出抹笑,“嗯。” 午饭过后军营里便来人将许云霄叫走了,这一走,却是第二日还未回来。 如此行事并非许云霄的作风,凤吟晚心中隐隐担忧,替玉屏换药时便也有些心不在焉。 玉屏见状开口,“小姐,奴婢陪您去军营看看?” 许云霄素来是一个人住,家里也没有可使唤的小厮,凤吟晚点点头,开口却是叫她留下。 “我自己去便是,你的伤还没好,不宜随意动作。” 凤吟晚只知军营的大概方位,一路打听着到了地方,才一靠近便已被守卫拦下。 “什么人,胆敢擅闯军营!” 凤吟晚顿了顿,拱手,“在下来找许参领。” 守卫看她一眼,手中的长矛并未收下,“你是何人,找许参领做什么?” 凤吟晚思忖了下,谎称是许云霄的故友,她一副男装扮相,开口又是男子的清润之音,守卫听了倒也并未起疑。 “你先在此等着,我叫人进去通禀。” 边上一个守卫闻声当即便朝里头跑去,不过片刻许云霄便已跟着出来,远远地,乍一看到凤吟晚还有些没认出来,走近才发现是她,当即有些惊讶。 “王妃?” 他只说了个口型便示意守卫退下,见人走远了才又做声,“王妃怎么到军营里来了?可是玉屏姑娘……” 见着他凤吟晚便已放心,当即也摇摇头。 “昨日你离开后便未曾回去,我和玉屏担心是出了事,特意过来看看。” 许云霄闻言当即便有些不好意思。 “原是这样,此事是在下之过,昨夜军中有事便不曾回去,忘记同王妃知会一声。” 凤吟晚摆摆手,一句“不打扰了”还未出口,那厢的营帐里便是一个军医模样的男人快步跑出来。 “不好了许参领,李将军的伤情又反复了!” 第259章 别乱动 凤吟晚怎么都没想到,她竟会在锦州军营里碰见李承焱,还是受伤昏迷的李承焱。 军医们七嘴八舌诉说着情况,许云霄听得头大,皱了皱眉只沉声询问。 “昨夜李将军的伤口不是已经止住了吗,现下为何还会反复?” 军医面面相觑,“许是李将军才初到锦州不久,尚有些水土不服的缘故……” 李承焱受的是皮肉伤,胸前裹了厚厚一层纱布,血色悄然渗出来,隐约显现出几道长短不一的血痕。 几个军医说辞不一,推来推去看着倒像是在扯皮,许云霄眉头拧紧,正欲发作,小臂却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扭头正对上凤吟晚的眼神,微微一怔,当即挥手将众人轰了出去。 “别在此嚷嚷,都退出去!” 军医们倒是听话,闻言二话不说,当即便退了出去。 满帐的喧嚷顷刻退去,许云霄当即又寻眼去看凤吟晚,“王妃方才可是有话要说?” 凤吟晚颔首,“许大哥昨夜未归,可是因为此事?” 虽然她不知李承焱为何会出现在锦州,但受了这般重的伤,眼下他的情况明显不容乐观。 许云霄点点头,倒也未曾瞒她。 “李将军才调任锦州不久,出了这样的事,若圣上责问起来,恐怕……” 李承焱是庆功宴之后奉了调遣过来的。 先前边关之役中他护卫夜听澜有失,因此才会被降职离京,改做副将,但他是永定侯府独子,回京是迟早的事,许云霄又被安排在他手下,自然不敢怠慢。 凤吟晚秀眉微微一蹙,指尖已率先将那层纱布解开。 “王妃。” 许云霄看得一惊,开口却对上她认真的神色,想起她这两日替玉屏处理伤口的模样,倒也未再阻拦。 “他这是为何所伤?” 入目的伤口细长锋利,却又深可见骨,最重要的是排列整齐,看着不像是寻常刀具。 许云霄面上凝了凝,抿唇,“看伤口,应当是一头成年野熊。” 军营的西侧是一片深林,昨日营中的马不知为何发疯似的冲了进去,李承焱不了解情形,追着前去才会被野熊所伤。 凤吟晚闻言眉心又是一拧,“军营戒备森严,周围怎会留有如此危险的畜生?” 许云霄摇摇头,“密林之中地形复杂,时常有蛇鼠虫蚁盘踞,军中之人知晓情况,素日都甚少进去,不过……这野熊在下也是头一次听说。” 说罢又抬眼,“王妃可有法子救救李将军?” 凤吟晚美目凝了凝,颔首,“可以,不过此事还望宋大哥替我保密。” 不确定李承焱知不知晓她离京之事,但他和夜听澜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她可不想将人救活后,就被夜听澜给抓回去! 许云霄颔首,“请王妃放心。” 李承焱的伤虽深,好在那野熊还没成精,爪子上没毒,凤吟晚替他重新清理了一遍伤口,上过药后便又将纱布缠了回去。 拿笔蘸了蘸墨,一剂消除炎症的方子还未写完,营帐的帘子却已被率先掀起,身着软甲的粗髯男人信步走进来,瞧服饰倒像是军营中的主帅。 未料到他会突然过来,许云霄一怔,当即上前。 “谢将军。” 男人抬眼扫过榻上昏迷的李承焱,余光瞥到旁侧垂着头的凤吟晚,眼神骤然锐利。 “许参领,这是?” “回禀将军,这位是末将的故交,略通一些医术,此番到军营正是专程为李将军诊治而来。” 话落面前传来的探究之意更甚,凤吟晚拱手,将眼睫又垂低几分。 “小人见过将军。” 眼神从桌上写了一半的药方上扫过,男人偏开眼,转向许云霄之时却又暗含几分凌厉。 “许参领,李将军受伤自有军医进行诊治,军中一向戒律森严,你身为参领,怎可不顾规矩随意将外人带进来?” 这话中的威压令凤吟晚感到不适,许云霄闻言却是颔首。 “末将知罪,请将军放心,待诊治结束后,末将自会前去领罚。” 男人不冷不热“嗯”了声,这才转身退出帐去。 凤吟晚蹙眉抬眼,许云霄却是摇摇头,并不欲多言。 方子很快便已写好,军营里气氛怪异,凤吟晚不欲多留,又同许云霄叮嘱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心神莫名有些不宁,她专注想着李承焱来锦州之事,却是未曾注意到,身后两人影悄无声息跟随,确认过什么后,又极快退开。 …… 月满枝头,墨王府上下一片宁静,一抹身影极快从夜色中脱出,无声无息地进入书房。 “王爷,锦州有密信传回。” 李承焱奉旨调任已有几日,锦州的消息,他们一直在等。 书案之后,夜听澜眉目微微一动,大掌一挥,掌风直接将密信吸过。 他沉沉看了半晌,面上不见情绪,亓玄恭敬守在一旁,也未曾多言。 良久,那一纸密信被折下,夜听澜微寒的嗓音响起。 “豫州那边如何,可曾有寻到王妃的消息?” 亓玄抿唇,只觉压力山大,“暗卫已在豫州探寻了两日,还未曾……” 话未说完,面前沉冷的寒意便已袭来,亓玄选择直接闭嘴。 “命人去联系各地官府,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人给本王找到!” 京城没有,那就去京外找,豫州没有,那就去各州找,即便是把整个靖朝翻过来,他也一定会将那女人找回来! 亓玄不敢多言,闻言当即颔首,“是。” …… 李承焱的伤情还未稳定,今夜许云霄依旧是留在军营。 第一瓶玉肌露已经用了下去,只待明日一早便可见到效果,凤吟晚叮嘱了两句,替玉屏掖好被子便回房歇息。 她才回来,房中不曾点燃烛火,才一进门,却是一股锐利的寒意从黑暗中射出,直直奔着她的面门袭来。 那是一把刀! 明晃晃的利刃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着森冷的寒光,就钉在门橼上,离她头顶一寸的位置。 顷刻间,心神便已凝起。 下一瞬,根本不及动作,细颈便已被一双冰冷的指节牢牢扼住。 “别乱动。” 第260章 有什么是本将军不能听的? 一片幽暗中,男人的容貌被漆沉笼罩,然,短短三个字,凤吟晚身上便已是寒毛耸立。 “风无息……!” 如果说白天在军营里见到李承焱,她的心情可以用诧异来形容的话,那现在面对风无息,当事人凤吟晚表示就是非常地想死! 上回启灵丹的事,她和风无息的梁子已经结定了,现在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在锦州都能碰上仇家! 风无息点点头,对她这反应表示满意。 “不错,看来墨王妃还记得本主。” 这话约等于“老子现在就要取你狗命”。 凤吟晚身上一颤,顿时就有些惶恐,周旋的措辞还未出口,抵在她颈间的指节便已再度收紧。 “启灵丹现在何处?” “交出启灵丹,否则别怪本主心狠手辣!” 凤吟晚差点就怕了,要是没有后半句的话。 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了,要丹药没有,要她命这人也不是很敢,想通了这些以后,凤吟晚瞬间就摆烂了。 面色很快平静下来,她甚至还抬起手,在风无息的手背上抽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风无息当即也有些愣住,才阴沉着脸眯了眯眼,凤吟晚已经更过分地拽着他的手丢开。 “风阁主,实话告诉你,启灵丹现下已经没有了,你今日就是问破了天,本王妃也给你变不出第二个。” 这是实话,手镯苏醒后她曾威逼利诱过,像启灵丹、紫参玄丹这等高级丹药,手镯里头的确没有。 风无息闻言周身戾气顿时涌动。 “一派胡言!启灵丹乃启灵之物,你拿在手里派不上用处,交出来!” 他眼底明晃晃的都是杀意,凤吟晚眼皮子暗暗一跳,缩脖。 她好像低估了这人对启灵丹的执念…… “谁说本王妃派不上用处!风阁主拿来做什么,本王妃便是同样的目的!” 开口气势俨然又有些骤降,她借着遮掩去取袖中的银针,岂料风无息微微怔了一瞬,便已再度出手将她制住。 “既如此,那便由不得你了。” 这幽冷的语气令凤吟晚身子一颤,一句“你想干什么”还未出口,便已被后颈落下的手刀重重打晕。 玉屏察觉到她失踪已是第二日一早的事。 不知是不是玉肌露的缘故,昨夜入睡时她只觉格外迅速,一连恹恹了数日,今晨起身时难得有些神清气爽,不料等了半天都未见凤吟晚来查看伤势,她前去寻找,这才发现小姐的房中空无一人,只门边的地上散落了几枚银针。 小姐的银针一向不会离手,像眼下这样反常的情况,肯定是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当即便也顾不上那许多了,换了身衣裳便直奔军营而去。 昨日由凤吟晚亲自处理过伤口,又按着药方一连喝了几顿,李承焱昨夜便已醒来。 许云霄现下正陪着在空场上散步,听守卫说了有女子前来寻找的消息,面色一变,当即便快步往外去。 凤吟晚行事一向小心,出门皆是以男子装束示人,若是女子前来寻找,那来的人恐怕是玉屏! 急匆匆出去,果不其然就见到了玉屏焦急的小脸,许云霄快步上前,玉屏焦灼的嗓音便已响起。 “许大哥,不好了,小姐她不见了!” “不见了?!” 未料到这般,许云霄闻言面上一滞,神色当即也凝重起来。 “是怎么回事?王妃昨日可有从军营回去?” 玉屏点点头,“昨天傍晚还好好的,小姐从军营回去,说你没事,而后给我上过药便回房歇息了,谁知今早起来便已不见了踪影,银针还散落了一地,怕是……怕是出事了!” 许云霄听完眉头早已皱紧,抿了抿唇,宽慰她的话还未出口,身后却是一道戏谑的嗓音突兀响起。 “哟,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不是表嫂身边的小哭包么。”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玉屏整个人是蒙的。 抬眼正对上李承焱略显痞气的笑意,她足足愣了半刻才又出声。 “李……李将军?” 他怎么会在这? 意识到什么,她下意识就想跑路,岂料才迈开腿,后襟便已被一股力道牢牢勾住。 衣物被扯起,几乎是一眼,李承焱便瞧见了她脖颈上扎眼的伤疤,面色顿时沉下。 “这是怎么弄的?” 这两日有凤吟晚悉心照料着,昨晚用上的一瓶玉肌露又已初见成效,疤痕表面褪下了浅浅一层皮,已不复先前那般可怖,可饶是如此,在那般白皙的肌肤上,依旧醒目且碍眼。 玉屏闻言才又猛地回神,当即用力挣开,李承焱皱眉,正欲再抬手,面前却突然挡上了许云霄的脸。 “李将军?” 被挡住,李承焱眉心明显皱得更紧,不耐地敛了敛眸子,这才将手收回。 “怎么?” 许云霄老实巴交笑了下,“没怎么,您身上的伤还未好,不宜长久站立,不如还是……” 没别的意思,他就是觉得,他这样盯着人家姑娘的脖子看,不太好。 话落便收到一记冷睨,李承焱却是越过他,径直看向后头的玉屏。 凤吟晚无故失踪,她心中本就焦急,方才又被他扯着看了伤疤,现下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眼圈有些泛红。 李承焱眸子黯了黯,“你怎么会在锦州,方才急匆匆地来军营,又是做什么?” “还有身上的伤,怎么弄的?” 除却后面这句,这话在玉屏眼中,无异于他是在替夜听澜逼供。 “没什么……” 许云霄再迟钝也看得出二人早就认识,恍惚想起凤吟晚昨日嘱咐自己的话,这回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就忘了呢,李将军可是墨王的表弟啊! 心中一阵感慨,当即就又萌生出几分愧疚。 宋啊,是做兄弟的对不住你,这小心了半天,还是没瞒住啊! 撞都撞见了,再跑也是无用,玉屏抿了抿唇,小心扯了扯许云霄的袖子。 “许大哥,你过来些……” 让她一个人被撞见也就算了,小姐的事,她是不可能告诉他的! 许云霄懵懵点头,岂料还未等迈开步子,身畔那嗓音便已再度响起。 “过去做什么,有什么是本将军不能听的?” 第261章 哪种妹妹? 玉屏心想,你不能听的多了去了,奈何这人脸皮实在够厚,威逼利诱外加死缠烂打,还是将事情摸索出了个大概。 “表嫂也在锦州?” 他调任在先,并不怎么知晓京城的事,但眼下这般关头,放人跑这么远,他那表哥可未必舍得。 难不成,是因为侧妃的事闹了别扭? 玉屏一脸警惕,“我们就是刚好路过。” 李承焱瞧她一眼,若有所思点了点下颌,“嗯,刚好就路到许参领家里去了。” “……” 凤吟晚失踪这事本就蹊跷,见瞒不过他,许云霄干脆禀明。 “李将军有所不知,末将曾在凤老将军麾下任过职,此番王妃和玉屏姑娘路过锦州,在下也是恰巧碰到,这才有意提出照拂。” 事情总归是有了一个解释,李承焱点点头,倒也未再追问。 “表嫂失踪并非小事,许参领,此事便由你带人在城中私下寻找,暂且先不要惊动旁人。” 具体的事,他得先写封信问问表哥的意思。 玉屏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有问题。 “李将军,你不会将此事告诉王爷吧。” 听听,跟问他是不是要和老师打小报告,一模一样的语气。 李承焱啧了一声,扬眉,“笑死了,可能吗,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 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怀疑,分明就写了“没错,就是”四个大字。 玉屏皱了皱眉,跟许云霄道过声便准备离开,岂料才迈出去一步,便又被拦住。 “哪儿去?” 玉屏不解,“事情已经说完,奴婢自然是要回去。” 她还想跟着去寻小姐呢! “回去”二字她说得顺畅无比,李承焱眼尾一挑,下颌点向许云霄,“表嫂都已经不在了,你再回他家去,这合适吗?”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总有些变了味道。 玉屏有些不解地皱眉,下一瞬,肩头便已被不重不轻地按住。 “本将军调任锦州来得匆忙,身边正缺一个跟着侍奉的,不如这样,你就暂且留在军营,安心等候表嫂的消息,如何?” 许云霄:李将军,你这算珠子都快蹦我脸上了…… 宋清安:确实,这算盘打得,我在豫州都听到声了。 亓玄:别说豫州了,我在京城都听到了啊!!! 问题是,他根本也没打算和玉屏商量,直接便将人带了回去。 许云霄见状额角一跳,还想出声,却是才追上去便迎上记凉飕飕的眼神。 “边儿去。” …… 凤吟晚醒来时人已经到了无息阁。 后颈钝痛犹在,她好不容易捧着脑袋坐起来,抬眼却猛地对上风无息阴晴不定的眼神,当即又吓得差点摔了回去。 见她醒来,风无息也不含糊,上前来拎起她便往外去。 与料想的不同,这里并不是什么阴暗之地,倒像是一处景致优美的山庄,一路上这人使着轻功跃枝踏云,凤吟晚回神时,人已经被带到了一汪碧可见底的水潭前。 一旁太湖石上红漆描摹的“映月潭”三字令凤吟晚微微一怔,熟悉的感觉才漫上来,却是还未及细想便已被丢下。 “随我来。” 风无息扔下这句便径直朝着前头的山洞走去,周围尽是陡峭的石壁,这地形,凤吟晚借十双腿都跑不出去。 仅仅思索了一秒,她便已老老实实地迈步跟上。 原以为他是要带自己看什么洪水猛兽,不料摸黑走了半晌,眼前再次出现光亮,源头竟是一张玉床。 周遭被黑暗笼着,只墙壁上的萤石散出微光,远远地凤吟晚看不真切,只隐隐瞧见那玉床上似乎躺了一名女子。 心中暗暗一动,一出相爱之人生死两隔的苦情大戏便已在脑中浮现。 原来风无息要启灵丹,竟是为了…… 凤吟晚隐隐有些愧疚,才伤感了一秒,却又被风无息无情地打断。 “你不是号称神医吗?既然连本主的寒光诀都能解,想必要唤醒人的意识也不在话下,将璃儿救醒,本主便放你离开。” 他倒也不是不讲理。 凤吟晚很想答应,但这事……好有点超出她的能力范畴了。 “风阁主,敢问夫人是患了什么病症?” 风无息闻言顿时拧眉,“你胡说什么,璃儿是本主的妹妹。” 妹妹? 未料到这般,凤吟晚一怔,下意识就脱口而出,“哪种妹妹?” 回应她的,是风无息眼底骤然浮现的杀意。 凤吟晚干咳了一声,讪笑着退开。 “亲妹妹啊?” 好家伙,你整这些,差点就让她想歪了! 上前才发现女子容貌清皎,面上还存着几分稚气,在周围寒光的映衬下,周身肌肤莹白胜雪,近乎透明,明明血肉饱满,却又无一丝生气。 而那眉眼间,的确与风无息有几分相像。 凤吟晚确定了,的确是亲妹妹。 “璃儿身患绝症,本主不得已才用寒光诀将她的经脉冰封,置于玄晶之上,如今时机成熟,已经可以将她唤醒了。” 他口中的玄晶,应当就是眼前这张玉床。 这东西凤吟晚隐约也知道些,对于一些绝症,的确有天然的疗效,但让凤吟晚没想到的是,这厮的寒光诀竟然是这么用的。 她见过夜听澜中招后的样子,原以为这等阴毒的秘术纯粹就是损人不利己,不想…… “所以你修炼秘术、争夺启灵丹,都是为了这个?” 风无息专注看着榻上之人,神情决然异常,“璃儿是本主唯一的妹妹,治好她我便放你离开,决不食言,否则……” “我便将你送回京城,亲自交给夜听澜。” 凤吟晚蚌埠住了。 “你都知道?” “略有耳闻,所以,墨王妃还是好好配合为妙。” 这语气分明就是拿捏死了她。 凤吟晚头一次开始认真地思考,一个人到底可以恶毒到什么程度! 咬了咬牙,还是抬手探上风月璃的脉,与所想一般,指尖所触皆是一片冰凉,那脉搏更是微弱得近乎于无。 将一个植物人唤醒,难度可想而知。 “风阁主,本王妃无意欺你,只是将令妹唤醒绝非是一桩易事,即便是有启灵丹在手,也不敢断言会有十足的把握,更何况,本王妃也不是专门的脑科大夫。” 叫她将人治好,还不如直接说囚禁她一辈子。 风无息闻言却是阴沉着脸直接离开。 “本主相信墨王妃的医术,同样的,墨王妃自己也应相信才是。” “毕竟,能不能离开,全凭你的本事。” 第262章 干他丫的! 回去的路上,凤吟晚特地记了一下山庄的地形。 看出她的心思,风无息唇角冷冷一勾,直接掐灭,“别想了,本主的无息阁修在山腰之处,往上是绝壁,往下四周都有人严密把守,就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不可能逃出去。” 顿了顿,他又补充,“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本主会亲自盯着你,直至你将璃儿唤醒为止。” 那双细长的眸子里暗含邪魅之色,每一个眼神都宛若轻易便能将她捏死一般,彰显着势在必得。 凤吟晚咬牙挤出一句死变态,骂骂咧咧别开眼。 以她的身份,光明正大留在无息阁定然是个麻烦,凤吟晚正琢磨着要如何遮掩一下的时候,风无息便已将一身男子的衣裳连同面具一起丢过来。 “换上,本主知你会男子之音,日后在无息阁,你的身份便是江晚。” 凤吟晚看了眼手里的衣裳和面具,扬眉。 连名都给她想好了,真行。 也不是头一回装男人了,凤吟晚极快将衣着整理好,面具一戴,真就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 “好了。” 开口清越的男声令风无息面上一滞,不着痕迹扫了她一眼,迈步,“走吧。” 风无息带她去了前头的存风堂,才一靠近,门前的两名手下便已拱手。 “阁主,您回来了。” 风无息淡淡“嗯”了一声,径直带着凤吟晚往里去。 才一进门,数双带着杀气的眼睛当即纷纷看过来,凤吟晚心中一紧,差点就有些没崩住。 “阁主。” 下一瞬,应和声此起彼伏,风无息点点头,撩袍在上首的位置坐下。 众人见状当即也纷纷坐了回去,满堂之中只凤吟晚一人局促站立,多少是有点尴尬的成分在的。 她抠了抠脑壳,刚准备借着遮掩给风无息使眼色,不料还没等对上眼神,一旁便已有人出声。 “阁主,这是?” 风无息像是才想起来还有她这么一人,眸光一错,淡淡开口。 “这位是本主新寻回的神医,江晚。” “江神医行事低调,却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本主相信,此番有他相助,定能将璃儿唤醒。” 能活死人、肉白骨,并且被起了新名的凤吟晚:我谢谢你! 不仅她对这个说法不满,风无息的一众手下更不满。 “原来是个郎中啊,难怪看着文文弱弱的,恐怕连我一掌都接不下。” “龙兄此言差矣,咱们无息阁中人怎可与这等宵小相比,如此岂非是自降身价!” “芸师妹说的在理,龙兄乃咱们无息阁一品高手,这一掌半数的人都承受不住,若是直接将人打废,恐怕会有损阁主的面子啊。” 凤吟晚竖着耳朵听了一圈,又丝毫不意外地收回。 得,真就一个瞧得上的她都没有。 那厢,风无息就静静听着,并未有任何制止之意。 半晌,估摸着他们是编排够了,一个尖嘴猴腮,右眼上带着道刀疤的男人腾一下站起来。 “阁主,咱们无息阁的规矩一向是强者为尊,虽说这位江神医是您请回来给璃儿小姐治病的,但所谓入乡随俗,不知可否让我等见识一下江神医的实力?” 凤吟晚循声看过去,方才嚷得起劲的几人中,可不就是有这货的身影。 美眸一眯,当即暗暗磨牙。 你小子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给我小心点! 风无息跟这小子穿一条裤子。 “你想如何见识江神医的实力?” 这话便是默许。 那人眼神闪了闪,咧嘴,“既然是神医,便叫他和芸师妹比用毒如何?既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总不至于连点毒都解不了吧?” 被他唤作“芸师妹”的女子闻言当即起身,一双尖锐的狐狸眼暗暗一剜,看向凤吟晚的眼神分明就是不屑。 “阁主,风芸倒是没有异议,就是不知这位江神医敢不敢与我一比啊?” 几乎是同时,一只蝎子从她袖中轻轻钻出来,停在风芸的手心冲着凤吟晚甩尾巴。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凤吟晚看了眼自己那不争气的镯子,重重一把拍上去。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你这个年纪,你是怎么睡得着觉的?啊?!] 手镯被拍醒了,正欲发作,就又被凤吟晚掐了一把。 [看见那只蝎子没?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这你能忍?你九块九的地位还要不要了!] 手镯不是很懂,但它看见那只蝎子竟然比自己还耀武扬威,顿时也是有点忍不了。 [什么狗屁蝎子,干他丫的!] 挑事成功,凤吟晚满意勾唇,再抬眼时分明就自信了起来。 “既是无息阁的风俗,在下自然不好坏了规矩,芸姑娘请吧。” 见她竟然都不问问情况就答应了下来,这情形落在风芸眼中无疑是自己被看轻,眼神一剜,当即便冷笑。 “好。” 必须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脸吃点苦头! 话落的一瞬间,她手中便是一包药粉极快炸开,下一瞬,绯色的烟雾凭空生出,迅速将二人笼罩。 两边的人知晓厉害,见状当即便纷纷退开,凤吟晚却是丝毫不慌,借着烟幕的遮掩,放心大胆地将手镯给的药吞下。 三秒之后还未见倒地声,风芸拧眉,抬眼却见凤吟晚站在那处屹立不倒,唇角微勾,分明就是在冲她笑。 “你怎么……” 话一出口便又猛然顿住,面上狠厉一闪,惊异顿时转为冷嗤。 “哼,看来你也有几分本事!” 凤吟晚摆手,“侥幸罢了。” 有挂就是好,都不用自己努力的。 风芸咬着牙,眸光一闪,“那就再试试这个!” 方才盘踞在她肩头上的蝎子应声飞了过来,尖锐的尾巴直挺挺竖起,尾尖有暗红闪过,分明就是存了剧毒。 风芸自信满满,岂料红雾彻底散去,凤吟晚竟是徒手捏住了那蝎子的尾巴,甚至,还慢悠悠地递到她跟前晃了两下! “你……!” 才一开口,那双过分纤白的手便稍有用力,指尖一挥,竟直接将她的宝贝蝎子甩了出去。 那方向,正是风无息的主位! “阁主!” 第263章 跟她玩针? 一句“手下留情”还未出口,那厢风无息幽寒的气息瞬间炸开。 那蝎子才飞到他跟前便被气浪弹开,当即又转着圈飞了回来,“咚”一下重重撞上门板,形状惨不忍睹。 风芸面色一变,大惊着跑上前去查看。 凤吟晚紧跟其后,轻轻啧了一声,觉得来个烤蝎子或许也不错。 “你!” 风芸不敢触怒风无息,便将账全部算到了她头上。 凤吟晚扬了扬眉,配合点头,“在。” 这一声差点没把风芸气出三高,狠狠剜她一眼,小心将蝎子收回袖中。 凤吟晚的眼神跟着移动。 得,她的嘎嘣脆,没了。 哀伤地收回眼,顿了顿,又掀唇,“芸姑娘可还要比试?” 蝎子都让她给搞没了,她赌风芸是没大招了。 岂料风芸眼神一闪,抬眼的一瞬间,袖中突然射出几枚毒针。 那几点寒光出现得太过突然,凤吟晚微微一怔,旋即唇角顿时勾起。 跟她玩针啊? 那她只能算是,自认倒霉了。 风芸是无息阁中用毒的高手,她的毒针轻易不出,一出手便是取人性命的恐怖所在。 方才这几针出来,堂中已然是变了气氛,风无息眸子一眯,尚未出手阻止,却见凤吟晚指尖一挥,几枚银针便已不知何时蓄上。 她挥针对上风芸的毒针,手法迅疾,快如鬼魅,更重要的是,每根银针都是不偏不倚,针尖对针尖地恰好将毒针挡下。 针尖相撞,凤吟晚的银针略胜一筹,伴着数道细微的火花擦过,那毒针的尖峰瞬间便被磨平。 众人眼都看傻了。 风芸的身手自然不用多说,这样硬碰硬地将她的毒针挡下,没有深厚的内力是绝对做不到的。 这个小白脸……他哪里是弱鸡,他分明就是深藏不露! 风无息见状,眼底亦是暗暗闪过几分赞许。 不错,许久未见,她的针法的确又有精进,看来夜听澜也没将人养废。 事已至此,高下立见。 风芸还怔在原地,那厢一道不重不轻的巴掌声便已响起。 风无息起身缓步走下,“江神医果然没叫本主失望。” 扫了眼一旁还隐有不甘的风芸,冷声。 “还不快退下。” 风芸唇瓣抿唇,拱了拱手咬牙退下。 见那道颇为阴冷的视线又转回到自己身上,原本并未打算出声的凤吟晚只得假笑附和。 “风阁主谬赞了,无息阁高手如云,在下能解了芸姑娘的毒,不过是属实侥幸罢了。” 听我违心地夸了两句,你满意了?! 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她慢条斯理将自己的银针别了回去,岂料还未等彻底松口气,那厢却又是一人忽地出声。 “江神医这针法,瞧着怎么有些眼熟。” 凤吟晚闻言身子顿时一僵。 先前她唯一一次同无息阁的刺客交手,是在从青普寺回京的路上。 他说眼熟……这可不是件好事。 微微一顿,正犹豫着要如何开口,下一瞬,堂中却是一道惨叫应声响起。 掌风从头顶落下,狠厉无情,一击毙命。 堂中一瞬死寂,风无息缓缓收回手,阴冷的脸上未见分毫波动。 “今日便到这吧,日后江神医在庄上常住,本主不希望再听到半分闲言碎语。” “是……!” 凤吟晚从存风堂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有些麻的。 风无息睨她一眼,对她这走起路来磨磨唧唧的样子明显是有些不满。 “你若不想走,也可以回去给他收尸。” 凤吟晚心想,哪能啊,她肚子里还揣着个小baby呢,血腥暴力对胎教可不好。 “风阁主说笑了,我不过是在想,你对自己人出手还真是半点都不含糊。” 差点就被他对风月璃的温情给骗了,这人本质上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对自己人下手都这么狠,要是她唤不醒风月璃…… 岂料风无息闻言却是一声轻嗤。 “自己人?” 讥诮地勾了勾唇,径自迈步往前去。 凤吟晚秀眉微微一蹙。 难道不是吗? …… 一连几日,派出去的人仿若石沉大海,并未传回半分音讯。 夜听澜不由地有些慌了。 他曾想过天涯海角也要将人追回,可真正到没有消息的这一刻他才猛然意识到,若是凤吟晚存了心想躲,想要找到她,恐怕绝非易事。 定南王今日离京,宴上再提侧妃之事,皇帝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发话让云姝先入王府居住,只待找到凤吟晚便立刻下旨成婚,如此,定南王才算满意。 回府正遇上亓玄从书房的方向过来,见着云姝,以及她身后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几个侍女,明显是一怔。 “王爷。” 夜听澜颔首,冷声吩咐,“命人将玉芙院收拾出来,让郡主住下。” 方才宴上他喝了不少酒,现下冷厉的眉眼微拧,身上沾染的酒气更为寒冽。 亓玄不敢多问,“是。” “澜哥哥,那姝儿先过去了。” 云姝眨着眸子和他道别,夜听澜点点头,径直迈步往书房而去。 亓玄不曾耽搁,当即便带着云姝等人往玉芙院而去,那厢,花丛之后一抹暗色悄然显现,冲着云姝的背影张望了两眼,抬脚却是快步往书房而去。 “听澜哥哥?” 酒气发作,夜听澜一手按着额角,已是有些醉意。 闻声不耐睁开眼,抬眼正对上秦如怜眼底的殷切,微微一怔,面色当即再度寒下。 “谁让你进来的。” 他的书房一向是紧要之地。 秦如怜也是第一次进来,闻声面上一滞,当即将手中的茶盏递上前。 “听澜哥哥,你身上的伤未愈,方才宴上又喝了不少酒,胃里定然难受,快将这醒酒汤喝了吧。” 夜听澜寒着眼扫过去,未接。 “本王的身子无碍,出去。” 这语气比方才还要冷上几分。 秦如怜面上一阵难堪,咬了咬唇,低头将茶盏搁下。 这几日夜听澜大半的时间都在书房,想见他简直比登天还难,若非今日是他醉酒,她恐怕轻易还进不来。 既是好不容易才进来,她又怎么会甘心退出去! 眼神一闪,起身却是假装趔趄,身子一转,直直便往夜听澜怀里扑去。 第264章 都说了让你小心点! 浓重的脂粉气骤然靠近,夜听澜眉心冷厉一拧,直接挥手将人推开。 这一下并未有分毫的怜香惜玉,秦如怜身子落空,当即便重重摔到了地上,桌案被带动,纸张瞬间散落一地。 “听澜哥哥……” 抬眼正对上那双墨眸中隐隐浮现的杀意,秦如怜身子一颤,当即止住声。 “出去,不要让本王说第二遍。” 语气冷冽,不容拒绝。 秦如怜死死咬紧唇瓣,目光落在脚边尚未打开过的密信上,眼前一闪,悄悄用裙摆挡住。 …… 除了强行留下她给风月璃诊治之外,风无息倒也不拘着她,整个山庄,上至功法阁,下到厨房,凤吟晚几乎是全去了个遍。 风无息准她随意出入功法阁的事,在庄里闹起了不小的争议。 许是为了给风芸出气,先前在堂上挑事的那尖嘴猴腮的男人又带头微词了一波,凤吟晚也没客气,当天夜里便偷了风芸的毒蝎子,一路摸到他的居所丢了进去。 那蝎子被她惨无人道的教训了一番,明显也是怕了,三秒之后,男人杀猪般的惨叫掐着点响起。 凤吟晚勾了勾唇,十分满意地拍屁股走人。 第二天一早,男人盯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在存风堂和风芸理论。 “芸师妹,这怎么能赖我呢?是小花,都是小花!” “我昨晚上睡得好好的,哪知道一睁眼就看到小花爬到了我的床头上,不由分说,对着我就是一通猛扎啊!” “我不过就是轻轻地防卫了一下,真不是故意打断它的钳子的!” 对侧,那只蝎子的左钳上缠着小小一圈纱布,在接收到凤吟晚的死亡凝视后,当即又害怕地往风芸袖中钻了钻。 风芸柳眉拧紧,对她的小宝贝只有心疼。 “小花那日被阁主的气息震伤了内脏,身子还未恢复好呢,它天天晚上八点就睡,怎么可能大半夜跑到你房中去!” 蝎子挥了挥钳子,对这话表示强烈赞同。 就是!要不是它睡得早,怎么可能轻易就叫那个小白脸得逞! 上次害它被阁主的气息震伤也就算了,这次还让它折了一个钳子,呜呜呜…… 风芸见状面色更冷。 “先前你觊觎小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屡次想要拿它泡酒,要不是怕阁主处罚你早就这么干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头上被扎出来的伤口还没好,就又挨了一记爆栗,男人疼得嗷了一声,有口难辩。 “冤枉啊……” 那厢,凤吟晚悠哉悠哉喝着茶,看着他这副惨样差点笑出声。 你小子,都让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心点了,你就是不听。 她双肩耸动的动作极轻,却还是被男人敏锐地察觉到,眉头一皱,当即做声。 “江晚,是不是你这个小白脸搞的鬼!” 他一下冲上前,恨不得直接将拳头怼到凤吟晚脸上。 凤吟晚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咂舌。 急了? “这位兄台,在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嗓音平缓,温润有礼,听不出半分异样。 男人闻言却是瞪眼。 “你放屁!” “你肯定是记恨着我先前让你和芸师妹比试,前日又和阁主提议,不让你去功法阁,所以才会利用芸师妹的小花来打击报复我!” 他算是看穿了,就是这小子搞得鬼! 凤吟晚听完却是面不改色点点头。 “原来兄台是对在下入功法阁之事有所不满,在下并非不尊礼义之人,兄台大可当面将此事说出来,而不必在心中揣度。” 这话说出来,倒成了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男人气结,一阵哑火,还欲再发作却被风芸率先打断。 “江神医这话说的在理,于风,你真是够了,阁主说过不许对江神医闲言碎语,你竟还敢将阁主的话当做是耳旁风!” 男人瞳孔地震。 “师妹……你怎么还向着他说话啊!” “你忘了吗,那日在堂上就是这小白脸解了你的毒粉,折了你的毒针,还害得小花被阁主……” 被揭了伤疤,风芸脸色更是难看。 “你闭嘴!” “我……” 男人还想辩解,凤吟晚却是见缝插针。 “于风兄所言不实,芸姑娘乃是用毒的行家,那日同在下比试之时并未使出全力,想必是看在风阁主的面子上,专程给在下留了余地,若非如此,在下恐不能胜过。” 瞧瞧,听听,她这茶艺可真是越来越娴熟了。 风芸听完看向他的眼神果然就又变了几分。 和于风的粗鲁不会说话不同,眼前这个江晚温润有礼,虽胜了她,却又极为照拂她的颜面,这对比下来,简直不要太明显好吗! 她瞧着那双形状极为好看的唇,突然就有些好奇,那张银质面具底下,遮盖着的,究竟是一双何等漂亮的眼眸。 看着她眼里不住冒出来的粉红泡泡,于风人都要疯了。 “师妹……” “你别和我说话!” “!!!” 于风:彻底疯狂! 然,他才疯了一秒,风无息便已迈步而入,顿时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悻悻坐了回去。 凤吟晚最喜欢看人吃瘪了。 正乐着呢,转眸就对上那双阴寒的眸子,身子不禁一颤。 下一瞬,风无息泛冷的嗓音便已响起。 “随本主来。” 又是一路被拎到映月潭的,双脚重新落地,凤吟晚才缓了缓便已被风无息催促上前。 “方才璃儿的病症又有恶化之迹,只靠玄晶,恐怕已经镇压不住了。” “恶化?” 凤吟晚闻言当即一怔。 她本就没有意识,若是现下情况还在恶化,那恐怕不是一个好兆头。 上前查看了一番,风月璃的脸色苍白更甚,而且皮下的血管明显泛青,情况比起先前,的确要严重许多。 凤吟晚觉得奇怪。 “那风阁主的意思是?” “先替璃儿治好绝症,本主要她性命无虞。” 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毕竟相比之下,治病明显要简单得多。 凤吟晚点点头,“可以,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风无息的脸,在听见她口中的“条件”二字时有一瞬阴沉。 默了片刻,还是开口,“你说。” 第265章 自家白菜地进了猪 凤吟晚的条件便是回一趟许家。 “你将我打晕便带了出来,我诊治用的东西都还留在许家,既是要给璃儿姑娘治疗绝症,必须得回去将东西取来。” 理由是她编的,但想回去一趟是真的。 她已失踪了几日,玉屏和许云霄尚不知情,一直未曾寻到她的踪迹,恐怕是已经快急疯了。 风无息并不信她,迟疑了半晌,幽幽开口。 “你最好没有欺骗本主。” 凤吟晚:啊是是是,对对对! 风无息到底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准她回许家一趟,凤吟晚激动且期待地搓搓手,一扭头,这人紧跟其后。 “?” 风无息睨她一眼,语气不冷不热。 “你认得下山的路?” 凤吟晚刚想说不认得,但想起他先前警告自己的话,顿时皱眉。 “下山不就一条路么?” 风无息闻言微微一顿,面上极快地闪过抹不自然。 但,这点异样还是被凤吟晚给看见了。 好啊,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盯着她!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被看穿风无息索性也不装了,“你既知本主跟着,便规矩些,不要存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凤吟晚:“……” 一路上夜色遮掩,凤吟晚根本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能凭借方位依稀判断,无息阁是在锦州东侧,临近与江州交界之地。 二人到许云霄家时已是深夜,院门紧闭,房中也未见烛火,估计着他们是已经睡下了,凤吟晚只好让风无息带自己跃墙而入。 他们落下的地方正好在西厢房门前,凤吟晚暗暗扫了一眼,发现先前自己丢在门口的银针已经没了踪迹,心下当即了然。 看来玉屏是已经发现了。 正欲上前推门,却被风无息先一步止住,凤吟晚疑惑扭头,却对上他眼底骤然肆虐的杀意。 “不对。” 凤吟晚心中一紧,“什……什么不对?” 难道他看出自己是回来报平安的了? 风无息一双眼牢牢盯着房门,眸子敛得更紧。 隐约间,凤吟晚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叮鸣,下一瞬,西厢房中寒光骤起,数名黑衣人纷纷破门而出。 有刺客! 凤吟晚心中一紧,转瞬便已被风无息拽到身后。 回神院中便已围满了黑衣人,瞧这架势,对方明显是早有准备。 凤吟晚还在疑惑,风无息面上一阵阴沉,质问的眼神便已传来。 “你别瞪我,我也不知道啊……” 而且看这群人的架势,目标好像是她啊! 根本不欲多言,下一瞬黑衣人们便纷纷围攻上前。 风无息一下将她甩开,蕴了寒意的一掌精准落在为首之人身前,掌风凌厉一吸,那人手中的钢刀便已落入他手。 凤吟晚以为这个魔头是要大开杀戒,岂料下一瞬,那刀刃却直直冲她飞来,一下便斜钉进墙壁之中。 “拿着。” 这是让她防身的意思。 眼底一凝,她当即便将刀拔出。 黑衣人们早在方才风无息打出那一掌时,便已认出了他的身份,面面相觑了一瞬,当即又再度围攻上来。 风无息本就是以修习秘术为主,虽手无寸铁,与刺客们缠斗起来却依旧应对自如。 被击退,刺客刀锋一转,直奔后头的凤吟晚而去。 这一击是杀招无疑,但凤吟晚这么久的武功也不是白练的,挥刀上前,精准挡下了那一击,甚至,内力还压了刺客半分。 “谁派你们来的。” 想将她从墨王妃这位子上拽下来的人不少,一路追到锦州来杀她,可见对方恨她入骨。 风无息还在出手,眼见阵势逐渐溃败,为首的黑衣人虚晃一招,极快地闪身遁逃。 凤吟晚还想追,却被落在地上的玉牌吸引住了目光。 俯身拾起,仅一瞬,美目骤然寒下。 这玉牌她见过,夜听澜身边的暗卫,佩戴的就是这样的腰牌! 风无息明显也认得,凑上来看了两眼,眼中有玩味闪过。 “看来夜听澜的人不是来接你回去的啊。” 不是接她,是杀她! 身子一阵僵硬,森冷的寒意仿若从骨缝中渗出。 凤吟晚攥着玉牌的手一阵收紧,下一瞬,那玉牌却被一股力道抽出。 “行了,既然回不了京,那就安心待在无息阁给璃儿治病,依你的才能,若是想留下,本主也绝不会亏待了你。” 他对凤吟晚的确有些欣赏,既然是夜听澜自己不要,那他不介意趁机将人纳入麾下。 这一句勉强算是宽慰,不过能从风无息的嘴里说出来,已是难得。 凤吟晚扯出抹笑。 “留下就不必了,毕竟无息阁的饭实在不怎么好吃。” 从墨王府出来的那一刻,她就没想过再回去,日后若回京,必定是手握铁证,讨债翻案,为凤家正名! 原不过是活络气氛的话,岂料风无息听完却是眉心一拧,认了真。 “你说本主无息阁的饭菜难吃?” 他自认庄中没有天下第一名厨,可弄回去的厨子好歹也是锦州大能,怎么这饭菜到了凤吟晚嘴里就变成难吃了呢? 转念又一想,也是。 这女人是从京城来的,就看她那股嗜吃如命的劲儿,四海云宴的饭菜恐怕是没少吃。 京城的饭菜吃惯了,嘴巴自然就会变挑剔。 是以,他眸子危险一眯,“明日的饭,你做。” 凤吟晚(黑人问号脸):??? 不是,她就随口一说,怎么就摊上这么大的事了? 做全山庄人的饭,这货怕不是想累死她! 风无息全然看不见她的抗议。 似是嫌弃地瞥了眼自己因都打斗而凌乱的衣衫,又不冷不热地出声催促。 “不是要取东西?给你半刻,取完赶紧走。” 凤吟晚哪里是想取东西,她是想见玉屏! 但方才那般情形,许家定然是一早就没人了,去厨房看了一眼,见灶台已是几日未开,当即又放下心。 看来他们并未回来。 仅一瞬,才落下的心却又提起。 不回来他们能去哪? 玉屏的伤势还未好全,许云霄并非粗枝大叶之人,自然不会将她一人放在外面。 难不成……他们是留在了军营?! 猛地想起那里还有个被狗熊挠了的李承焱,凤吟晚眼皮子一跳,突然就有种自家白菜地里进了猪的感脚。 第266章 好不好是你说了算? “取东西取到厨房来了?” 风无息催命般的嗓音又在身后响起,摸着黑,心比刀还冷的凤吟晚松手将锅盖扣了回去。 “这你就不懂了,特殊的东西要放在特殊的地方。” 风无息警告看她,“少花言巧语,取完就走。” “知道了。” 她虚虚捣鼓了两下,作势便往外去,黑暗中,几枚银针悄无声息地从指尖散落。 …… 为着不惊动军营里的人,这几日都是许云霄带着亲信在城中暗中寻找。 然,几日都未曾寻到凤吟晚的踪迹,玉屏早就已经心急如焚,偏偏,她想跟着出去李承焱还不让。 “你一个女孩子,跑又跑不快,跳又跳不高的,跟着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得让他们分心照顾,不如留在这好好养伤。” 拎了拎她的后襟,又啧声。 “瞧瞧你这伤。” 玉肌露只用了一瓶,那几处后结痂的地方泛着紫红,瞧着还是可怜。 玉屏皱着眉头将领子扯了回来,一眼瞥向他身前的纱布,也不甘示弱。 “您还是瞧瞧自己的吧!” 俩病号凑一快,上半身的伤都快齐全了,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去。 李承焱轻笑了声,兀自收回手,“嘴还挺厉害。” 无意和他扯皮,玉屏抿了抿唇便欲往外去,岂料才迈开步子,帐帘却已被率先掀开。 看清来人,李承焱眸光一黯,抬手将玉屏拉回。 “谢将军怎么有空过来?” 他现下已是副将,位置屈居于主将之下,但瞧这副样子,对自己却无半分该有的敬重和礼数。 谢长林眸子暗暗一眯,抬眼正瞥见他身后的那抹藕色衣裙。 李承焱半挡在前头,他看不清玉屏的样貌,却也知那是个女人,眼神一动,当即开口。 “本将特来看看李将军的伤势,看来有人照顾,想必是恢复得不错。” “有人”二字他着意加重了几分,眼神看向玉屏,意味明显。 李承焱轻笑着将人挡得更严实。 “不过是个粗手粗脚的婢女,自己都笨得厉害,还谈什么照顾人,谢将军未免太看得起了。” “是么?那本将命人给李将军送几个体贴的过来,如何?” 这话中隐隐带着一丝试探。 李承焱勾唇,“却之不恭。” “好!” 意味不明勾了勾唇,他转身便往外去,行至帐门前时步子却又顿住。 “军营西侧的密林甚是危险,李将军日后还是少去为妙。” 李承焱面色不改,“谢将军放心,那匹孽畜我已命人处置了。” 谢长林说要送人过来,不过半个时辰,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便已出现在营帐中。 “李将军,谢将军有令,让奴家们好生伺候,此处并无外人,您尽可以随心所欲,随意使唤奴家~” 莺莺燕燕在李承焱身边环作一团,单薄衣衫下玲珑曲线若隐若现,说出的话更是极尽露骨,直接把后头的玉屏当空气。 李承焱勾了勾唇,捏着茶盏的指尖轻轻捻动,带了几分漫不经心。 “行啊,谢将军的好意,本将军自然不能辜负。” 私以为他这话是默许,女人的动作顿时更为大胆,却在将要触到他腰间的束带时,被一只茶盖硬生生挡下。 “做什么?” 他眼中噙了几分笑意,深深浅浅,叫人看不真切。 女人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娇笑了下,媚眼如丝,“奴家自然是要好生服侍将军~” 李承焱冷嗤,“本将军有人服侍。” 他侧着眸子朝后头看过去,意味明显。 女人见状面色一变,眼神尖刻地对着玉屏打量了一番,开口嗓音却更是柔媚。 “将军真会说笑,这么个蠢笨的丫鬟,能将您伺候好么?” “好不好是你说了算?” 按在她手背上的茶盖一阵用力,女人吃痛,手直接被甩开。 “去,把那核桃剥了。” “剥……剥核桃?” 女人有些傻眼。 不是,她都快上高速了,怎么就变成玛卡巴卡了? 抬眼正对上李承焱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不敢多言,当即又起身跪到一旁。 李承焱挑了挑眉,淡淡补充,“用手剥。” 那核桃壳比她的骨头都硬,用手剥简直是在要她的命! 女人闻言脸色一阵惨白,却是不等再做声,便又见他转向身旁的几人,冷声吩咐。 “你们也别闲着。” “你去把地扫了,你去把桌椅板凳擦了,还有你,外边守着去吧,一身味儿熏得本将军头疼。” 怎么也没想到,谢长林将她们送过来,李承焱却让她们做这些,几个女人面面相觑,肠子都悔青了。 见她们还愣在原地不肯动作,李承焱起身,脚尖轻轻一勾,顿时便将面前的桌案踢翻。 “还不快去?” “是……!” 烦人的聒噪悉数退去,连带着身边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懒散地抻了抻身子,转眸才发现帐中那抹纤柔已经不见了踪影,李承焱眼尾一挑,当即迈步往外去。 小丫头,跑得倒快。 才出营帐便见两道身影立在一处,许云霄不知是何时回来的,现下站在玉屏边上,俩人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眯了眯眸子凑上前,刚好就听见玉屏焦急的嗓音。 “许大哥,还是没有小姐的消息吗?” 许云霄摇摇头,疲惫之下隐有自责。 “这两日锦州城中各处都已寻遍了,的确未见王妃的踪迹。” 顿了顿,开口面色更是凝重,“官府的人,似乎也在寻找王妃的下落……” 他们一直都是暗中查找,昨日却遇见几个衙役拿着画像在街上搜寻,起初觉得诧异,再一想,极有可能是京城传达下来的命令。 玉屏闻言眉头亦是皱紧。 “许大哥,你说小姐会不会是为了躲避官府的搜寻,才一直未曾现身的?” 京城的命令,约等于是夜听澜的意思。 这样的话,凤吟晚有意躲避倒也合乎情理。 许云霄思量了下,点头,“有可能。” 默了片刻,又做声,“王妃若是自己不愿现身,咱们再怎么寻找也是徒劳,这样吧,我再回家一躺,看看王妃是否留下了什么踪迹。” 玉屏点点头,“宋大哥,我跟你一起回去。” 李承焱的营帐里有妖精,她是一秒都待不下去。 岂料话音未落,那蕴着几分懒散的嗓音便又冷不丁在耳边响起。 “你跟着做什么,他一个大男人,自己还回不去?” 第267章 补补你那脑子 玉屏被吓了一跳,扭头才发现这人不知何时跟了出来,身后倒是干净,没见着那几个狐狸精的踪影。 “李将军有人尽心侍奉,奴婢留在这里也是无用,不如跟着一同回去。” 他是不担心呢,丢的又不是他家小姐! 然,这话落到李承焱耳中却就有些变了味道。 “冤枉啊,别人哪有你侍奉的好,生气了?” 玉屏:??? 莫挨老子! “李将军还是别拿奴婢寻开心了!” 她冷着张小脸,像是真动怒了的样子,李承焱唇角勾了勾,嘴上变得倒快。 “行,错了。” 玉屏被他盯得头皮有点发麻。 “许大哥,咱们快走吧。” 听她竟还要跟着回去,李承焱眉眼一挑,正欲再做声,却被女人矫揉造作的嗓音打断。 “李将军,您方才让奴家剥的核桃,奴家剥好了。” 方才营帐里那女人捧着一盘剥好的核桃仁款款上前,细白指尖攀在盘子的边沿上,俨然已有些红肿不堪。 再配上她那双暗含水波的眼,是个男的看了都得心疼。 瞥了眼边上木着一张脸的玉屏,她胜券在握。 “将军请用。” 保守估计,这一声得激起一千个鸡皮疙瘩。 玉屏和许云霄暗暗对上一眼,默契地拔腿开溜。 李承焱见状眉心一拧,想叫人,面前却被那女人挡得严严实实。 “将军~” 这一耽搁,那厢玉屏和许云霄早已没了踪影。 俊脸一沉,垂眼扫过去,开口语气寒厉,“剥好了就多吃点,补补你那脑子。” 他说罢便转身回营帐,女人见状却是愣住。 “诶,将军……” 昨夜风无息和刺客交手时留下了不少痕迹,才一进门,许云霄便已察觉到了不对劲。 玉屏一开始还有些不解,但在看见地上散落的几把长刀时,顿时也变了神情。 “许大哥……” 厨房的门开着,许云霄面上一凝,快步往里去。 与院中的情形不同,厨房里倒是整洁如初,并未有半分异样。 眉头一皱,正欲退出去,玉屏的惊呼便已响起。 “许大哥,银针!” 灶台前的地面上悄无声息散落着几枚银针,与先前留在西厢房门口的一样,是凤吟晚的针! 许云霄快步上前,四下看了看,伸手将锅盖拿起。 木质的锅盖极易留下痕迹,寻眼看过去,目光在触及锅盖内壁上多出来的记号时,诧异出声。 “玉屏姑娘。” 玉屏闻声当即又往前凑了几分,一眼看见那个小小的符号,面色顿时转喜。 “这……这是小姐留下的!” 来锦州之后,她们曾定过几个简易的联系符号,而这个符号,正是平安的意思。 “看来小姐暂时并没有危险。” 许云霄闻言也是一喜,然,在想到院中散落的长刀和打斗的痕迹时,又有些微怔。 “既是没有危险,王妃为何不来见我们?难不成……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玉屏摇摇头,默了片刻,又开口。 “小姐可能是有别的事暂时不便现身,不过,既然她已给我们留了记号,就说明眼下并无危险。” 能得知凤吟晚安然无恙,他们心中便已是有了着落。 许云霄点点头,“但愿王妃无碍。” 凤吟晚眼下的确无碍,但她马上就要有了! 昨夜回山庄之后,风无息便连夜监督她去映月潭给风月璃诊治,整整一晚上外加一早上,收针的时候她都感觉自己快要猝死了! “我已给璃儿姑娘服下丹药,她的病情暂时不会再恶化了。” 看着风月璃隐隐恢复过来的气色,风无息点点头,开口却是不忘提醒。 “别忘了本主交给你的事。” 熬了个大夜,凤吟晚的脑子本就有些混沌,闻言当即一怔。 “什么事?” 风无息睨她一眼,“昨夜你不是吐槽无息阁的饭菜难吃?” 他说的当然是叫她做饭的事。 凤吟晚被他这么一提醒,顿时就忘得更厉害了。 “啊?我说了吗?没有吧?” 肯定没有,这话就不像是她说的! 风无息听着她这狡辩三连,眸子微微一眯。 “你说了,本主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扫她一眼,又掀唇。 “你那两只,如果不是摆设,应该也听到了。” 凤吟晚:“……” 虽然她很不想不愿且不乐意,但还是被风无息抓着去了厨房。 管事的厨子见着风无息,面色一变,当即就是一个哆嗦。 “阁……阁主,您怎么来了?” 风无息可是有洁癖! 他竟然纡尊降贵,亲自来了这种油烟弥漫的地方,肯定没好事! 厨子握着大铁勺的手微微颤抖,脑子里已经在回想自己最近七天都做的是什么饭了。 岂料下一瞬,风无息开口却是让他退开。 “江神医同本主说你做的饭菜太过难吃,今日的饭,他要亲自来做。” 凤吟晚:? 厨子:? 勺子:? 风无息:墨镜脸/耐克嘴/得意.jpg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退下。” “是是是。” 厨子回神当即便退开,铁勺交接之际,凤吟晚成功从他的眼神里解读出一句话—— [你小子给我等着!] 淦,真是疯了。 沉甸甸的大铁勺握在手里,凤吟晚却只觉心冷得要死。 偏偏,风无息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催促她。 “已快到午饭的时辰了,江神医快些开始吧,本主静候你的菜品。” 这人说完潇洒地撩了撩袍裾,走了。 身后就剩下一个死亡凝视的厨子,凤吟晚的压力,顿时就更大了。 “那个……哥,你介不介意,完璧归赵……” 她归的是那个大铁勺。 岂料厨子瞪她一眼,却是丝毫没有要给面子的意思。 “小人可不敢以江神医兄长的身份自居,江神医,既是阁主的命令,您便快些开始吧,小人也很想看看您的手艺。” 凤吟晚:“……” 你是想看看我怎么死的吧! 一咬牙,她“啪”的一下搁下勺子,当即便往菜品区走去。 不就是做个饭,开玩笑,这能难倒她吗? 自信满满而来,不到一秒,就又有些泄气。 她对着桌上五花八门的菜品看啊看,美眸一转,却是有主意了。 第268章 传下去,她被勾魂了! 饭点过了一刻,厨房的门却还是紧紧闭着,并未有半点要打开的迹象。 外头,以厨子为首被赶出来的后厨一帮人,抱着胳膊大眼瞪小眼。 “徐厨,那江神医看着白白净净,不像是会下厨的样子啊,您说……他这能行吗?” 都在里面捣鼓半天了,一点儿动静没有,真是叫人急躁! 不过,没有动静也好,起码厨房没炸。 厨子闻言却是冷哼。 “阁主亲自吩咐的,他不行也得行!” 仰头看了眼天色,又朝门板点点下巴,“去,催一下。” 那人闻言一阵嘀咕,撇了撇嘴,还是上前。 “江……” 话才出口厨房的门便已被打开,隔着老远,里头浓重的炭味儿和烟味儿一齐冒出来,挡都挡不住。 一片油烟中,凤吟晚呛着眼泪走出来,原本白净的脸上分明就沾了些碳灰,模样瞧着有些狼狈。 厨子见状差点没笑出声。 “江神医你这是……” 凤吟晚倒无他想,一眼看见他们,当即便出声招呼。 “诶,你们都在啊?那正好,快进来吧!” 她说罢便挥了挥油烟准备折回去,厨子闻言却是站在原地未动。 “江神医,方才你将我们赶出来,说要一人准备吃食,现下又要叫我们进去,该不会是临时改主意了吧?” 他看着那满屋子的油烟,压根儿就没指望凤吟晚能炒出俩菜。 现下叫他们进去,肯定是救场的! 岂料凤吟晚闻言却是拱了拱手,轻笑。 “大哥误会了,饭菜我已弄好,叫各位进去是想让你们帮忙端去前头。” “弄好了?” 厨子瞪了瞪眼,半信半疑着抬脚。 进去便见那几个大铁托盘被她合着摞在了一起,摸着烫手,也不知里头放的是什么。 而一旁的炉灶上,不知何时就多出来了一张细细的铁丝网,上头零零碎碎沾着些粉末,看着倒像是调料。 “搞什么名堂。” 小声嘀咕了句,抬眼却正对上凤吟晚唇畔那抹胜券在握。 “待会儿你们便知道了。” 饭堂里头,听说今日是凤吟晚下厨,于风高兴得老早便已开始盘算要如何挑刺。 正当他想到关键之处,眼前却突然晃过来一只紫黑色的钳子,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他一个哆嗦,下意识便要出手。 挥起的掌风在触及风芸冰冷的眼神后,戛然而止。 “芸师妹……” 风芸拧眉看他一眼,狐疑。 “你的嘴怎么了?” 打老远她就看见这厮眼神迷离飘忽,唇角不断抽搐,像是下一秒便要中风了一样。 生怕他是被小花扎成了面瘫,她这才想着过来问问。 于风闻言一怔,连忙抬手将嘴皮子按住。 “没……没怎么啊。” 眼神闪躲,不像是憋了什么好屁。 风芸柳眉拧得更紧,正欲再开口,却是被门口进来的那道身影顿时吸走了目光。 今日的凤吟晚一袭月白锦袍,墨发轻绾,冠玉凝白,手中虽端了个煞风景的大铁盘,却是丝毫不影响她周身清风霁月的润玉之姿。 风芸一下就被打中了心巴。 果然啊,不愧是胜了她的男人,连端盘子都这么帅! “江神医,我来帮你。” 手中的铁盘还带着几分烫人的热度,一路从后厨端过来凤吟晚正有些忍不住,突然一下被风芸接过,顿时感激涕零。 “多谢。” 风芸面上一红,扭头便快步走开。 浑然不觉的凤吟晚才吹了吹指尖,抬眼却正对上于风咬牙切齿的眼神,额角暗暗一跳,下一瞬便见这小子腾地一下起身。 “江神医在后厨磨蹭了那么久终于舍得过来了,全无息阁的人都在这等着吃饭,你若是再晚上一会儿,饭点都该过了!” 一开口就是火药味满满。 凤吟晚咂了咂舌,正准备用饭香死他,那厢却是“啪”的一声,风芸仗义出言。 “饭点过了也没耽误你在这等着!江神医是阁主请回来的宾客,肯下厨便已是委屈,你不满意,那你怎么不去?!” 早就做好了挨怼的准备,于风抿了抿唇,也学着那日凤吟晚的样子垂下眼。 “芸师妹,我这也是为阁主考虑啊,咱们饿着是小事,可阁主他……” 岂料风芸根本不理。 “你少拿阁主来说事!阁主都未曾出言责怪,要你多嘴什么,我看分明就是你自己想挑刺!” 说罢又看向凤吟晚,语气斗转一百八十度。 “江神医别理他,他这人就是爱小气,我就不一样了,输给你的事,我可是一点都不介意~” 后半句已是声如蚊讷,满屋子的人闻言却是惊得眼珠子都瞪圆了。 不对劲,风芸她不对劲! 传下去,她被新来的小白脸把魂勾走了! 于风又要疯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风无息便已开口将骚乱止住。 “不知江神医准备的是什么?” 这女人的手艺,他的确有些好奇。 夹缝中生存的凤吟晚唯唯喏喏,“阁主一看便知。” 几个托盘被依次摆上了长桌,厨子从旁蓄势待发,只待风无息点头便要立刻将盖子掀开,对凤吟晚给予公开处刑。 风无息瞟了一眼,颔首。 “打开吧。” 话落的一瞬间盖子便已被掀下,与料想中奇形怪状的菜品不同,迎面而来的,竟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扑鼻香气! 厨子狐疑皱眉。 不是吧,他的嗅觉出现问题了? 于风原本是准备嘲笑的,待看清那铁盘中放着的东西,却是皱眉。 “这是什么?” 一串一串的,见都没见过。 虽然但是,他们还是被香住了! 见一个两个都安生了下来,跟好奇宝宝似的围在边上,凤吟晚抬手推了推本就紧致的面具,满意勾唇。 “这个,叫烧烤。” “烧烤?” 听都没听过。 于风最先回神,猛吸了一口香气,强行偏开眼。 “这玩意儿瞧着黑黢黢的,能吃吗?” 厨子闻声当即也连忙附和,“是啊(咽口水),我从业二十多年,就没见过这样的吃食!” 造型奇特也就算了,这味道也……太香了! 这女人肯定是加了不知道什么东西! 他俩还苦苦忍着,眼前却是一双素白修长的手伸过,并未停留,径直便从盘中取了一串出来。 第269章 小样,这还拿不下你们! “阁主!” 怎么也没想到风无息会以身试毒,二人心中一紧,却见那串黑乎乎的东西已经入了他的口。 羊是今日刚宰的,肉质鲜嫩,外加凤吟晚烤得恰到火候,入口味蕾堪称炸裂。 风无息面上一阵不可名状,最终在二人过分热切的眼神中点下头。 “去将窖中的酒取出来。” 这话便已是最大的肯定。 众人闻言当即便也顾不得了,纷纷上前去取,一时间,就剩下厨子和于风二人眼巴巴守在一旁。 “肉就算了,菜竟然也能烤?这是什么神仙吃法啊,也太香了吧!” “就是,我最不喜欢吃素菜了,但要是这么做的话,我一口气能吃两百串!” “我三百串!” “……” 光闻着就已经够香了,现下看他们吃起来简直就是香的要命! 于风用手肘撞了撞厨子,眼还粘在盘子上,“他们都说香,你快去吃啊。” 厨子咽了咽口水,咬牙做最后的坚守,“你去,你先去!” 推三阻四的功夫,两根烤串便已被递到眼前,二人被香得一瞬迷糊,面前,凤吟晚的嗓音悠悠响起。 “二位也尝尝?” 这香味……啊不,这声音简直就是蛊惑!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 “那我们就尝尝!” 手中的烤串转瞬便已不见了踪迹,凤吟晚勾了勾唇,满意收回手。 小样,这还拿不下你们!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于风和厨子还是真香了! “这是什么神仙串,我简直要好吃哭了!” 刚刚还一脸坚决的于风直接痛哭流涕,厨子嫌弃地看他一眼,上前却是和凤吟晚套近乎。 “江神医,我从一名厨师的专业角度来说,你这个烧烤它的确是非常不错,不过它也存在一个致命的缺点。” 他一手指着那剩下的半根烤串,说得一本正经。 凤吟晚闻言也是一怔,“嗯?不知徐兄有何高见?” 厨子抿唇一笑,一米八几的敦厚大个看起来竟有些娇羞。 “高见倒谈不上,就是咱们无息阁的人数比较多,你这串烤得太少了,吃起来恐怕是不够分。” “所以我的建议是,你把制作方法告诉我,我来帮你一起烤!” 于风:你礼貌吗?算,旁,听。 这小算盘凤吟晚自然也听到了,美目一动,开口却是欣然答应。 “也好。” 后厨的材料不少,但她自己能力有限,方才又赶着时间并没有烤多少,现下再看桌上,那酒还没那拿回来呢,几个盘子早已空了大半。 的确是有点不够分。 厨子还在为自己刚才嘲笑她的事后悔,闻言顿时睁大眼。 “真的?” 凤吟晚点点头,又看向一边竖着耳朵偷听的于风,扬眉。 “于兄可要一同前来?” “真的可以吗?!” 原本好好的烧烤教学,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全庄出动,后厨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门槛子都快被踩烂了。 徐厨子心痛痛。 “唉,你们都注意点啊,要仔细爱护我们厨房的一砖一瓦,一刀一具!” 话音才落便听“哐啷”一声,不知哪个手上没轻重的,一掌直接将案板给劈断了。 徐厨子的心,顿时就更痛了。 “哎呦!不是都让你们注意着点了,都把内力收一收啊!” 话音未落便又瞥见一双手偷偷摸摸从人堆里伸出来,悄无声息就从炉子上顺走了两根的烤串,当即惊呼。 “唉……谁啊!怎么回事!有没有点素质了,那两根该轮到我了!” “还有你们,别吃了啊,那菜是要用来烤得!” 一堆人堵在厨房外头,边烤边吃,那串就没再进去过饭堂。 最后等得风无息都受不了了,亲自提着酒来了后厨。 一群人在外头席地而坐,豪情快意,把酒言欢,倒真是无所拘束。 凤吟晚没沾酒,从旁看着,心底却也隐隐生出抹细微的异样。 这样的生活,的确也不错。 “你吃过了?” 回神才发现风无息不知何时站在了身边,凤吟晚微怔了下,点头。 “吃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嘛,烤得时候她就吃了。 风无息闻言略微思量了下,颔首。 “随我来。” 原以为他又是要抓着自己去给风月璃诊治,所以到功法阁门口的时候,凤吟晚整个人还是蒙的。 “愣着做什么,进来。” 跟进去的时候,风无息已从书架的顶端取下一只卷轴。 凤吟晚悄悄瞄了一眼,正是那卷她觊觎了多日又拿不下来的秘法,清影针。 “你的针法基础不错,但在绝对高手面前并无施展的机会,清影针正好是一部研习针法的秘术,给你修习正合适。” 这要是送给她的意思? 凤吟晚美目暗暗一扬,生怕他下一秒会反悔,当即便伸手接过。 “谢谢老板!” 早就听说无息阁的秘术厉害了,能得一部,她这一趟也不算是白来。 风无息扫她一眼,却是不冷不热出言提醒,“好生替璃儿诊治。” 凤吟晚:“……” 她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徐厨子不愧是风无息弄回来的锦州名厨,一个下午的功夫,凤吟晚的烧烤已经被他玩出了花儿。 “江神医,待会来映月堂一聚啊,今日可是中秋。” 凤吟晚的注意全然在那人手中端的盘子上。 她就回去睡了一觉的功夫,怎么烤虾,烤扇贝,烤生蚝都安排上了? 徐厨子从哪捣鼓来的这些海鲜! 啧,这调料看着也和中午不一样了,丰富了不少! 看着看着,她就顺手拿了一串,边吃边含糊应声。 “知道了。” 等到了映月堂的时候,凤吟晚才反应过来那人话中的“中秋”二字。 后厨不仅烤了串,还备了不少酒菜,这是下午喝得不尽兴,晚上要敞开了喝的意思。 凤吟晚虚按了下自己宽松衣衫下微微隆起的小腹,果断准备闪人。 这帮人劝酒的架势,她下午已经见识过了,还是先走为妙。 出门正撞上风无息,手中提了只食盒,倒不想是要进门的意思。 眼神从她虚贴着小腹的手上扫过,淡淡掀唇。 “本主要去映月潭,你跟着一起吧。” 第270章 本王要夜听澜死 映月潭…… 他这是要去看风月璃的意思。 凤吟晚犹豫了下,点点头跟上。 十五的月亮格外圆,映月潭也不负其名,碧波之上倒映出的那轮圆月清晰明快,与夜幕一般无二。 “在这等着。” 风无息将食盒交到她手上,独自迈步进了山洞。 一瞬的迟疑,凤吟晚拎着食盒在潭边坐下,对着月亮看了一会儿,又从怀中掏出了清影针的卷轴。 中秋团圆佳节,不宜伤感,宜练功。 风无息回来时她正捏着枚银针练得起劲,胜在天资聪颖,看那手法已是有几分模样。 “力度不够。” “手腕提起,小臂绷紧。” 凤吟晚闻言照做,再试一次,效力果然比方才要更加威猛。 “的确有用。” 风无息看她一眼,径直撩袍坐下。 食盒打开,上头放着的竟是一碟樱粉月饼,那双素白的手端着盘子递过来,意味明显。 凤吟晚微微一怔,抬手拿了一个。 “想不到你还挺有少女心的……” 小小一枚月饼,形状精致,上头印着秋海棠和玉簪的纹饰,一看便是女子喜爱之物。 风无息闻言竟是破天荒地没瞪她,一双眼望着潭中的水色,神情晦暗。 “是璃儿喜欢的。” 八月十五,是风月璃的生辰。 未料到这般,凤吟晚当即止住声,那枚月饼捏在手里一时间灼热起来。 正准备放回去,却又被风无息止住。 “不必了,她吃不到的。” 每年他都会带一碟月饼过来放着,而后自己在映月潭边上,握着壶酒坐到天亮。 年年如此,年年未改。 他从未停止过寻找唤醒风月璃的方法,但诚如凤吟晚所言,即便有启灵丹在手也无万全的把握。 强行将凤吟晚留在这,想留下的,不过是一点微乎其微的希望和寄托。 心间狠重的戾气再度肆虐,理智正欲被吞噬,耳畔那道清甜的嗓音却率先响起。 “看得出风阁主对我这个神医没什么信心,不过从医学的角度来说,璃儿姑娘的确还有苏醒的可能。” “不必安慰本主。” 风无息轻嗤,周身戾气却因这话而散去。 仰头灌了口酒,眼神瞥过她的小腹,又勾起抹意味不明。 “夜听澜的?” 这话意思明显,凤吟晚闻言身子顿时僵住。 见她不做声,风无息屈指点了点下颌,倒也未再追问。 “凤吟晚,本主对你说过的话会一直奏效。” 他说的,是承诺让她留在无息阁的事。 凤吟晚抿了抿唇,却是摇头。 “风阁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风无息闻言眉心微微一挑,正欲再开口,余光落在远方某处,面色瞬间陡转。 “怎么了?” 凤吟晚跟着起身,却是话音未落,面前之人便已飞身而去。 山庄出事了。 今夜中秋,原本戒备便不复往日森严,一众手下又喝得大醉,竟连外人何时闯进来的都不知晓。 凤吟晚跟着赶到存风堂时,风芸正被两个暗卫制着押在地上,堂上主位坐着的,正是许久不见踪迹的夜听言。 今夜入侵无息阁的人,竟然是他! 风无息立在堂中,面上神情已然阴冷至极。 夜听言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玩味开口,“今夜风阁主这里倒是热闹的很。” “有二王爷大驾光临,自然热闹,但不请自来,可不是为客之道!” 夜听言带来的人手半点都不比无息阁少,不明其意,风无息虽是震怒,眼下却也不便轻举妄动。 “风阁主不必这般紧张,本王此番前来,不过是想请你帮一个小忙。” 又是“帮忙”。 猛然想起在江州他要风无息出手抢夺紫参玄丹之事,凤吟晚心中一紧,几乎是立刻便想到了“映月潭”三个字。 难怪她初去之时觉得眼熟,当日夜听言用来要挟风无息的把柄,正是映月潭! 他知道风月璃的事?! 额角暗暗一跳,下一瞬,夜听言调笑的嗓音便已再度响起。 “风阁主先别着急拒绝,本王听说你近日新寻了一个神医回来给令妹诊治,不知诊治了这许久,令妹的病情可曾有所好转?” 不仅没好转,甚至还出现了恶化之症。 凤吟晚还蹙眉想着他这话中的含义,那厢风无息却是暴怒出声。 “夜听言!你不要做得太绝!” 玄晶对风月璃的病症有克制之效,多年来依附玄晶她的情况已然好转,先前突然再度恶化,他还误以为是玄晶的效力消失,现下看来,恐怕是夜听言命人在暗中做了手脚! 夜听言见状唇畔得意却是更甚。 “风阁主,只要你肯帮本王,令妹的病症自然不会再行恶化,否则……” 后半句他没再说下去,但阴狠的眼神便已说明了一切。 下颌一扬,制着风芸的暗卫手上当即用力,一瞬间,凤吟晚仿若听到了骨裂之声。 “呃……” 小臂被用力钳制,风芸面色早已惨白,却仍是咬着牙未曾出声。 见风无息还不肯开口,夜听言眸子一眯,正欲再下令,那厢却是一抹锦衣从堂外闯入。 “不知二王爷要无息阁为您做什么?” 这声音清润如玉,从未听过。 夜听言闻声抬眼,目光触及在她面上那张银质假面后,饶有兴致开口。 “你就是那个江晚?” 能让风无息费心劳力,亲自带回来的人,他的确有些好奇。 凤吟晚颔首,清瘦的脊背挺拔如竹,自有风骨。 “正是在下。” 夜听言扫她一眼,轻嗤。 “有意思,不过,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同本王说话。” 无息阁,还轮不到一个上宾来做主。 凤吟晚闻言却是分毫未动。 “在下自知身份低微,不配入二王爷的贵眼,不过今日乃是十五,风阁主忧妹心切,有些话恐怕是听不得。” “二王爷有话不妨同在下说,若是能力所及,在下自然会说服风阁主鼎力相助。” “好!” 话落便是一阵清脆的巴掌声。 眼神一斜,暗卫便已将风芸松开。 夜听言起身缓步从主位上走下来,那双泛着阴狠的眸子却是死死盯着她的眼。 “本王要夜听澜死。” 第271章 改名叫风狗得了 即便早就知晓他和夜听雨的心思,但现下这样直白听见他狠厉的语气,凤吟晚心中还是一震。 夜听言眼神犀利审视着她,目光一错不错。 “这个要求,无息阁可否答应?” 一瞬的微怔,凤吟晚便已颔首,“可以商量。” 夜听言嗤了声,眼中耐人寻味之意更甚,“江神医,本王今日可并非是来打商量的。” “夜听澜重伤未愈,实力已是大不如前,如今他即将奉命南巡,正是动手的绝佳时机,此事,绝不容有失。” 南巡的消息京中还未传出,风无息也是刚刚听说。 凤吟晚闻言美目一错,仍是拱手。 “在下知晓二王爷之意,但行刺墨王绝非易事,况且其此次还是奉旨行事,恐怕还需从长计议。” 话圆到这就该风无息开口打配合了,岂料她抬眼看过去,这人却是早已收起了先前的冷怒,甚至,还用一副看戏的眼神看她。 “江神医所言不错。” 凤吟晚:“?” 我那是要你说不错吗,我那是要你配合! 她才瞪了一眼,岂料这人下一句更过分。 “此事,本主听江神医的。” 这是直接将烂摊子甩给她的节奏。 左边是虎视眈眈的夜听言,右边是临时甩锅的风无息,凤吟晚夹在二人之间,只觉得自己好难! “承蒙风阁主信任,请二王爷放心,此事无息阁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 这句出口颇为咬牙切齿。 夜听言却是满意。 “好,那本王便静候佳音。” 说罢又看她一眼,意味深长,“江神医,的确不错。” 先前和夜听言有过几次交锋,生怕被他看出破绽,凤吟晚僵着身子根本不敢动作。 直至满屋子的人退去,她才稍稍松了口气,下一瞬,眼刀便已无声地朝风无息飞去。 偏偏,这人还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江神医这般看着本主做什么?” 做什么? 方才他明明就是听说了夜听澜之后,故意将球踢给自己的,什么风无息,改名叫风狗得了! 碍于风芸还在,她暗暗剜了一眼,只得先去扶人。 “怎么样?” 方才那一下风芸脸色都惨白了,将碎发沾在脸上的,正是生生疼出来的冷汗。 风芸也是要强的性子,垂着手臂摇摇头,愣是没喊一声疼。 凤吟晚皱眉,“我还是给你看看吧。” 她忧心着风芸的伤势,撩起她的衣袖便往上推。 “是挫伤,骨头可能伤到了,好在没有错位,你将这药膏涂抹在伤患处,几日便会恢复。” 她一本正经地交代着,却是丝毫未曾察觉到,风芸方才还白着的脸,现下早已红透。 风无息闻言面上一阵泛冷,片刻,又颔首。 “好生养伤。” “是。” 风芸接过药膏便退了下去,凤吟晚正想秋后算账,抬眼却见风无息已经迈步往外去。 映月堂里,众人七倒八歪,俨然已是醉得不省人事,风无息眸子暗暗一眯,径直上前拿起桌上的酒坛。 那味道夹杂在酒里,很淡,但凤吟晚还是嗅出了一丝异样。 酒里有东西。 无息阁的手下并非泛泛之辈,即便喝醉也不该意识全无,会醉成这样,是因为酒水被人做了手脚。 那日在堂上,风无息一击取人性命的情形又浮现眼前,结合今日之事,凤吟晚眼神闪烁,呼吸暗暗一紧。 无息阁里,竟有夜听言的眼线! “你准备怎么做?” 山庄被渗透的事风无息应该早就知晓,只不过,他没想到夜听言竟会丧心病狂地对风月璃动手。 不管是风月璃的事,还是今夜的事,都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璃儿不能离开映月潭。” 多年来,他寻便各处却只得此一处玄晶的山洞,因此才会将山庄修建在此处。 风月璃眼下的情况绝不能离开,这也正是难处所在。 既然离不开,那就只能顺从夜听言的要求,去杀夜听澜。 “怎么,舍不得了?” 明知道他是故意这么问的,凤吟晚还是有些微愠,“这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即便她不知此事,此次南巡,夜听言依旧会找风无息出手,而风无息为了护住风月璃,也依旧会答应。 现下不过是多绕了一个弯,让她也知晓了此事。 风无息闻言扬了扬眉,却是并未打算就这么放过。 “与你无关?可本主怎么记得那日在许家……” 玉牌之事千真万确,的确抵赖不得。 见她神色微变,风无息又道。 “方才你也听见了,夜听澜负伤后功力已是大不如前,以他现在的身手,恐怕不是本主的对手。” “你若想要报仇,无息阁自然会顺水推舟,奉上诚意。” 凤吟晚:“?” 要不是你那眼里明晃晃写着“看热闹”仨大字,我还真就信了。 是以,她冷哼一声,也点头,“行啊,那风阁主这个人情,我便先收下了。” …… 南巡的事定得突然,朝上皇帝当众宣布让夜听澜前去,众臣听完后形色各异,明显是暗有盘算。 宁氏一族正是得势,对此决议颇有微词,奈何夜听雨的确是个不中用的,也就未曾在御前插言。 回府正撞上云姝从书房的方向过来,夜听澜眉心微不可见一蹙,云姝便已快步上前。 “澜哥哥,你回来了!” 夜听澜颔首,目光扫过她手中拿着的托盘,无声一滞。 察觉到他的眼神,云姝弯了弯眸子,当即做声。 “今日是中秋,我专程让人做了月饼给你送过去,待会儿你尝尝!” 她方才去书房,是为了送这个? 墨眸微微一黯,夜听澜颔首,掀唇却是叮嘱。 “知道了,以后有什么直接送到主院去,别再去书房。” 云姝乖顺地点点头,也不追问,“好。” 进门便见桌上放着一碟月饼,夜听澜扫了一眼,径直转到书案后,前脚刚坐下,后脚亓玄便已推门而入。 “王爷,事情有眉目了。” “在哪?” 这话出口,暗含了几分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晦涩和焦灼。 亓玄闻言微微一怔,顿了顿,还是开口。 “王爷,属下说的是另一件事。” 夜听澜闻言面色却是更寒。 除了凤吟晚的行踪,他让亓玄查的便只有,当年之事! 第272章 竟是月国人? “说。” 只一个字,冷厉尽显。 亓玄颔了颔首,如实禀报。 “当年在玉明殿伺候的人基本都已过世,不过属下近日查到,走水那夜宫中有一名宫女离奇失踪,事后,有人曾在锦州见过她的踪迹。” 而锦州,正是此次南巡的必经之地。 夜听澜闻言眉目一阵微动。 “命人去查,此事不可惊动任何人。” “是。” 亓玄点点头,想起他方才询问的情形,又迟疑出声,“还有一事。” “属下调查过了,王妃脸上的烧伤正是出现在当年宫宴之后,按时间推断,极有可能是与玉明殿走水有关……” 在那个节点出现的烧伤,很难不令人有所联想。 这个结果始料未及,夜听澜屈起的指节重重一紧,周身气息顿时沉下。 “锦州,你亲自去。” 亓玄微怔,“王爷,南巡在即,眼下您身边可用的人手本就不多,属下……” 暗卫早已被悉数派出去查探凤吟晚的下落了,此次南巡,夜听澜无疑是各方势力的标靶,他身边不能没人跟着。 岂料那双薄唇冷峻异常。 “不必多言,承焱那边已有数日未曾传回消息,此行,你顺道前去一看。” 亓玄闻言抿了抿唇,只好应声,“是。” …… 凤吟晚是第三日上察觉到不对劲的。 这个不对劲具体体现在,风无息暗中布置好山庄的一切事宜后,拎着行李到了她的居所。 凤吟晚看看他,再看看他手中提溜的包袱,有一瞬疑惑。 “阁主放心去吧,我会遵守承诺,照顾好璃儿姑娘的。” 无息阁里还有夜听言的眼线,风无息要离开,必须得留下一个靠谱的人守着。 凤吟晚自认就是那个靠谱的人,然,风无息却是扫她一眼,一挥手,将包袱扔了过来。 “你若留下,他们恐怕还得连你一起照顾,随本主去江州。” 凤吟晚:? 你杀就杀吧,还要拖我下水? 她果断拒绝,“还是不了吧,我就留在无息阁静候佳音,等阁主归来。” “你不信任本主的实力?” “额……那倒也不是……” 眼神飘忽,明明就是写满了不信任,风无息眸子一眯,冷声。 “给你半刻收拾,日落之前出发。” 拿不定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凤吟晚还是被抓着上了马车。 南巡已经开始,夜听澜的行辕已至定州,眼下他们去江州,是提早做准备。 还是上次密拍会他们曾住过的那家客栈,凤吟晚见到柜台留下的密信才知,此处早就留有夜听言的眼线。 天色早已暗下,风无息到房中放下东西,又交代了她两声便出去了。 虽然被半胁迫着来了,但凤吟晚压根也没打算参与,让小厮送了些吃食上来,果断就继续研究起自己的清影针。 直至房门被再次拍响,她才又起身。 “公子,小的来撤盘子。” 小厮进来将碗筷收拾好便退了出去,透过门缝凤吟晚朝外望了一眼,见对侧房中还是漆黑一片。 风无息这厮还没回来? 扬了扬眉,正准备将门关上腕上却是一紧,一直老老实实的手镯突然就泛起了红光。 “怎么了?” 她垂眸看了一眼,手镯却像是感应到什么,红光异常闪亮。 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凤吟晚秀眉一蹙,眼底暗暗凝住几瞬,片刻,熄了烛火往外去。 一路寻着指引往前,回神才发现自己早已偏离闹市许久,路的尽头是一所破庙,里头火光闪烁,隐有细微的交谈声传出。 腕上的力道骤然松下,凤吟晚垂眼,便见方才还通体泛着红光的镯子,现下已然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美眸一沉,指尖便已抵上银针,她放轻了步子,悄悄朝破庙一侧绕去。 “圣主,紫参玄丹已经归位,今次您亲临江州,可要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话入耳的一瞬间,凤吟晚便觉有些莫名的耳熟,加之对方提到了紫参玄丹,心中顿时更为警惕。 片刻,另一个声音从中响起。 “不急,不到万无一失,绝不可贸然出手。” “是。” 两道声音有一瞬重叠,凤吟晚身子悄悄贴上墙壁,透过残存的缝隙,两道玄色长衫赫然入目。 这服饰……是上次在江州出现过的玄衣人! 说话的男人背对着她看不见样貌,对侧应声的二人,身形亦是遮在宽袍之下,但方才那声音,正是当日在客栈中觊觎她手镯的二人! 他们在这做什么? 心中一凛,便又听那男人开口。 “栖闻,先前你说曾在江州察觉到了海陵神木的气息?” 对侧玄衣人迟疑点头,“很淡,而且转瞬便已消失,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错觉……” 海陵神木四个字,成功令凤吟晚心中又是一紧。 娘亲的遗物中有西域特制的海陵香,海陵神木……难道这些人竟是月国人? 抵着针尖的手一阵收紧,正欲再贴上去听两句,房顶却是一声微响,一抹清寒身影极轻下落。 那动静微乎其微,若非她精神紧绷又一早便隐在暗处,恐怕很难发现,可以确定的是,对方绝对是个顶尖高手。 庙里的人来路不明,房顶又暗藏杀机,局势不明,凤吟晚手心隐隐渗出几分薄汗,连呼吸都不敢轻易泄露。 “圣主。” 庙中男人内力涌动的一瞬间,手镯倏然又迸发出一道红光,在漆黑一片的阴影中,尤为明显。 始料未及这般,凤吟晚手忙脚乱遮掩,心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但,再怎么遮掩也是徒劳。 一瞬的死寂,两道冷寒的气息骤然袭来,心中一紧,她手中的银针便已朝着房顶射去。 这一针正是那日风无息指导她的招式,威力十足,任房顶那男人功力深厚,亦是偏身退了半步才接下。 “什么人!” 庙中的玄衣人被这动静吸引,当即一齐往房顶看去,趁着这混乱的间歇,凤吟晚捂住手镯极快闪身退开。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拿定了主意,她头也不回地拔腿开溜,身后,男人杀气四溢的眼神穿透黑夜,冷冷跟随。 第273章 前夫,谢谢 凤吟晚初高中跑八百米积攒的那点基础,全用在这次跑路上了。 她一个劲儿的闷头跑,根本不敢停留半分,回客栈时,风无息的房中已经亮起了烛火。 听见她这边有动静,对侧的房门当即打开,带着冷意的眼神从她身上扫过,风无息皱眉。 “你去哪了,弄成这副鬼样子?” 袖子被她严严实实扯着,原本规则的领口现下斜得不成样子,她方才跑得急,额角的鬓发早已被汗水湿透,偏脸色又白得厉害,活像是见了鬼一样。 见着他,凤吟晚的心才算是安下几分。 生怕再有人追来,她一个闪身直接进了风无息的房间。 “你先进来再说。” 风无息眯了眯眸子,迈步跟进去。 一盏茶见底,见她后怕地拍着小心脏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风无息皱眉催促。 “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不过出去一趟的功夫,这女人便已不见了踪迹,亏得是行李和银钱都在,不然他就要全城抓人去了。 凤吟晚稍稍整理了下语言,掀唇。 “你记得先前劫紫参玄丹时出现的玄衣人吗?” 客栈中的玄衣人风无息并未碰上,但抢走丹药让夜听言吃瘪的玄衣人,风无息印象深刻。 “记得,怎么,他们也在江州?” 凤吟晚点点头,开口自动省去了手镯的部分。 “方才你离开后,我便在客栈外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一路追出去到了城郊的破庙,还从他们口中听到了紫参玄丹的消息。” 那三人的对话太过跳跃,她听到的又是断断续续的片段,一时也摸不清他们此行来江州的目的。 风无息闻言却是睨她一眼,眸子瞬时眯紧。 “你追上去?” 凤吟晚深信,这一句是在讥讽她不自量力。 美眸一垂,她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开口。 “事情紧急,我当时想着紫参玄丹便也未再顾上那许多,话说,他们这次在江州现身,该不会是……和我们一样的目的?” 还有房顶上后来的那个神秘男人…… 风无息眸子沉了沉,唇角讥诮一勾,“看来,盯着你那夫君的人很多啊。” 凤吟晚:? “前夫,谢谢。” 风无息闻言扬了扬眉,开口却是提醒。 “早点回去歇着吧,明日夜听澜的行辕便会至江州,别忘了,我们还有正经事要办。” 他说着还抬手做了个抹脖的动作,凤吟晚不着痕迹翻了个白眼,当即也起身回屋去。 破庙外争斗不止。 房顶上那人是绝对的高手,玄衣人三人合力都未能将人留下,甚至,连对方的面具都不曾摘下。 风止时,乌云尽散,那道快如鬼魅的身影早已退去。 两名玄衣人半跪在地,面上唯有暗色。 “圣主……” 话才出口便已被一旁的男人抬手打断,男人静默了半刻,沉着嗓音开口。 “方才你们可曾看见那抹红光?” 变故生得突然,凤吟晚反应过来要遮掩时,那情形便早已落入了他们眼中。 不止是红光,一同浮现的,还有浓郁的海陵神木的气息! 二人对上一眼,齐齐点头。 “圣主的意思是……碎月?可它不是早已消失多年……” 男人不置可否,晦暗的眼眸朝着墙根那处凝望了半晌,又低低出声。 “找到它。” …… 生怕被自己算计了的那男人会追来,这一觉,凤吟晚压根就没睡踏实。 翌日一早,她顶着两只熊猫眼开门时,明显就察觉到了风无息面上的狐疑。 “你昨晚是被鬼压床了?” 凤吟晚困得要死,打了个哈欠眼泪都要流出来,根本没心思和他作斗争。 “这么早就要出发?” 天,早起跟直接要人命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她脸上的不情愿风无息是半点都看不见。 “给你半刻洗漱,本主在大堂等你。” 他说便径直迈步下了楼,凤吟晚磨蹭着,还是不情不愿地收拾起来。 下楼并未瞧见风无息的身影,四下扫了几眼,而后她就惊奇地发现,这厮竟然在慢条斯理地用早膳? 见着她,风无息将手中羹勺搁下,掂起锦帕沾了沾唇角的粥渍,不满强调。 “你起码超了一刻。” 根本没有让她吃东西的意思,又起身,“走吧。” 凤吟晚:呸!啥也不是! 他们去的地方是一艘画舫,据风无息说,这艘画舫是江州州牧为了迎接夜听澜而专程安排的接风洗尘之所,出入者皆为达官显贵,身居要职。 凤吟晚也不知风无息是用了何种手段,总之,他们就成功地混了进去。 依着定州传回的消息,辕驾到此恐怕已是午时,然,现下画舫中便已人满为患,座无虚席。 “你确定要在这动手?” 凤吟晚环顾四周,觉得风无息将动手的地方选在这里,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还有,她怎么不知道夜听澜那狗有这么大的排场? 风无息瞥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闭嘴。 桌上有摆放的点心,凤吟晚吃了一会儿便已有些犯困,好在他们的位子比较偏,倒是方便了她打瞌睡。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胳膊肘被人用力捅了一下,凤吟晚迷瞪着睁开眼,那抹桃粉身影比风无息警告的眼神先一步入目。 一瞬的僵滞,周遭乱哄哄的议论便已传入脑中,凤吟晚清醒了。 是云姝。 此次南巡,她竟然跟在了夜听澜的身边。 难怪江州州牧会如此大费周章,定州和江州相距无几,定南王的面子,他不会不卖。 思量的功夫那抹玄衣便已翩然而至,冷眉厉目,清寒俊逸,周身仍是那一团化不开的冷厉。 眼前交叠的那双身影让她莫名有些发晕,凤吟晚心中倏然一紧,偏头别开眼。 父兄受陷,她心情沉痛,后知后觉中才辨明本心。 原以为夜听澜会助她一臂之力,不想身孕之事叫她百口莫辩,诏立侧妃令她感到窒息,玉屏受伤,更是让她失望透顶! 感情的事,她是迟钝,但她不是傻子。 那夜她走得决绝,心中冰冷几近麻木,再次见到夜听澜,复杂情绪掩盖之下已无半分往昔的柔软。 那些情愫,早已支离破碎,而他们之间,也终成陌路。 今日,她是跟着来行刺的! 第274章 谈一桩交易 一瞬的晃神,那双墨眸却倏地向她转来,眼神冰冷彻骨,只瞧得见森寒杀意。 凤吟晚心头一震,那夜在许云霄家中,从刺客身上掉下来的玉牌又骤然浮现眼前。 “人都走了,还看呢?” 思绪被风无息戏谑的嗓音拉回,抬眼正对上这人眼底一抹兴味,凤吟晚微微一怔,秀眉顿时蹙紧。 “你早就知道云姝跟着?” 风无息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方才夜听澜是往这边看了吧?本主怎么瞧着,他好像是没认出你啊。” 故意的,他肯定是故意的! 眼神自这人脸上的面具扫过,凤吟晚美眸一眯,当即也冷哼。 “风阁主说笑了,打一开始你行刺了那么多次,他不也没认出你吗。” 他们俩这面具都是同款的,偏夜听澜是对她长了透视眼吗,还能轻易便认出来! 岂料风无息闻言却是冷嗤,“本主和你可不一样,你们既是夫妻,怎会连这点默契都无。” 潜台词是,看见了吧,你这个王妃当得啥也不是。 凤吟晚:谢谢,可以不爱,但请别伤害! 风无息对她的伤害远不止于此。 夜听澜的雅间在画舫二层,酒过几巡,众人轮番前去官话早已说腻,江州牧识趣地召了歌舞上来,风无息就是这时候拽着她起身的。 他目标明确,直奔二楼而去,凤吟晚见状不妙,当即用力止住步子。 “你疯了?二楼有侍卫跟着,外头还有江州官府的衙役和钦差卫队团团把守,此时动手,我们不可能全身而退!” 钦差卫队里有一半是定南王精心挑选的手下,另一半,是皇帝从御林军中抽调出来的个中精锐,风无息再能打,也难做到以一敌百,更何况目标还是夜听澜。 她属实不想上去送人头。 岂料这人却是罔若未闻,暗暗箍着她的手臂,径直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不出所料,才到楼梯前他们便已被拦下,风无息唇角一勾,不慌不忙从腰间取出那枚玉牌递过去。 “我们有要事要向墨王爷禀报。” 侍卫认得那玉牌,迟疑了下便要上去通禀,转身的功夫,两道掌风狠辣且精准地击中二人后颈,并未弄出半分声响。 风无息睨她一眼,泰然自若。 “上去。” 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眼睛,二楼明显要冷清许多。 回廊上几名侍卫相隔数步将门口守住,见着他们上来,手中佩剑几欲出鞘。 风无息动作更快。 钳在凤吟晚小臂上的力道骤然一松,转瞬那抹暗紫衣衫便已鬼魅般晃至门前,根本不给侍卫反应的时间,一掌将其击晕。 “有刺客!” 这话出口的一瞬间回廊上的侍卫便已蜂拥而上,雅间中歌舞顷刻止住,江州州牧还在里头,闻言身子一颤,差点没从座椅上摔下去。 “墨……墨王爷,这……这这这!” 墨王奉旨南巡,到江州的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事,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他吓得趴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下,那厢主位之上,夜听澜却是薄唇轻启。 “让他们进来。” 外头的打斗应声停住,州牧闻言脸色顿时更白。 “墨王爷……这贼人在画舫之上公然动手,姿态甚是猖獗,岂能让他们进来啊!” 话落的一瞬间房门便已被推开,骇人的杀气扑面而来,州牧一个哆嗦,当即噤了声。 下一瞬,夜听澜的嗓音宛如天籁响起。 “齐大人,你先退下吧,这里暂时无碍。” “这……” 州牧巴不得赶紧出去搬救兵,象征性地犹豫了下,当即便起身往外去,一众舞姬紧随其后,房中气氛陡然沉寂。 进了这扇门便已如瓮中之鳖,凤吟晚对风无息这厮突然降智、并且跳火坑还要拉着她垫背的操作,表示拳头硬了。 她就不该来江州! 抵在指尖的银针蓄势待发,正当她暗暗盘算着能有几成把握挟持云姝时,风无息那蠢蛋开口了。 “许久未见,墨王爷别来无恙。” 这一句,凤吟晚差点没把后槽牙给咬碎。 别你个头啊!他是无恙了,但我们马上就要遭殃了! 比这更糟糕的是,遭殃之前他们的马甲先被扒了。 “风阁主今日专程前来,本王倒有些好奇,你是何目的。” 那双墨眸蕴着寒意冷冷睨过来,面上薄薄的遮掩瞬间便已形同虚设。 气血有一瞬倒灌,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识破,凤吟晚身子顿时僵住。 好在,风无息在此时开口。 “目的倒谈不上,不过是想和墨王爷谈一桩交易。” 他单手负在身后,神情笃定,胜券在握。 夜听澜面上还未见表情,一旁的凤吟晚却是先蒙了。 什么交易?他们不是来行刺的吗?? 气氛都到这了,你现在谈交易……这礼貌吗! “本王对无息阁没兴趣。” “墨王爷不必这般急着拒绝,本主既是冒险前来,手上自然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他这语气意味深长,有那么一瞬,凤吟晚怀疑这狗逼是准备卖了自己。 然,还不等她用眼神质问,夜听澜便已掀唇。 “你们先退下。” 这个“你们”,包括云姝、她,还有房中的几个侍卫。 云姝对夜听澜的话极为听从,闻言也未多问,点点头便跟着侍卫往外去。 一瞬的迟疑,风吟晚迈步跟上,关门时却猝不及防和那道冷厉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那视线里浓重的探究似是要将她看穿一般,隐隐的,还带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杀意。 凤吟晚攀在门上的指尖一紧,极快将房门阖上。 转身正窥见一抹凝白,温润无瑕,柔若细脂,一看便知是不可多得的好玉。 视线落在玉身的雕刻上,凤吟晚微微一怔,视线有些许凝住。 察觉到她的异样,云姝眼眸一眨,抬手将腰间的润玉捧起。 “你方才是在看这个吧?” 被发现,凤吟晚眼睫一垂,颔首。 “郡主的玉佩形制奇特。” 云姝闻言却是摇摇头,认真纠正,“这不是玉佩哦,这是用玉佩改制成的对玉,有两只的!” 流云百福是再常见不过的纹饰,凤吟晚自然知晓。 这玉佩的原貌她也见过,在夜听澜身上见过。 第275章 你没事吧,我不理解 一门之隔,雅间内的气氛丝毫不比外头轻松。 夜听澜搭在案上指节轻轻一屈,冷厉抬眼,“你有凤吟晚的消息?” 明里暗里,他派人到各州大肆寻找的事早已不是秘密,然这话此时出口便已是落了下风,缜密如夜听澜,不会这般行事。 看来他的确很急。 风无息眉目极轻一扬,眼底顿时便涌上几分兴味。 “墨王爷就这般在意一个女人的下落?” 对侧那双墨眸有一瞬的收紧,寒声。 “本王没心思跟你啰嗦,风阁主,你的时间不多了。” 州牧已经带人下楼,不出半刻,外头严阵以待的卫队和江州官差便会一齐涌进来,留给风无息的时间的确不多。 “墨王妃的下落本主的确不知,不过,墨王爷现下在查的东西,在下倒是略知一二。” 一瞬的沉寂,夜听澜眉心蹙紧,面上幽寒之意更甚。 “你说。” 明明只是隔着块门板,那隔音效果却是出奇得好,凤吟晚就站在门口,但里面的对话她是半句都没听见。 一旁,云姝还在观察她。 “你是什么人?也是和那个人一样,来行刺澜哥哥的?” 她这身板纤细得很,看着跟刺客二字压根就不沾边。 凤吟晚闻言微微一怔,还不等做声,里头便已再度传出动静。 “进来吧。” 凤吟晚也不知风无息和夜听澜说了什么,但房中的气氛,比起方才分明就是缓和了许多。 抬眼正对上这厮玩味的眼神,她额角暗暗一跳,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不是……这狗逼真把她卖了?! 质问的眼神还未等投出去,转眸就又对上一道冰冷的视线。 凤吟晚心中一紧,肩上倏然落下的重量,差点没叫她直接把袖中的银针甩出去。 下一瞬,风无息带了几分顽劣的嗓音响起。 “墨王爷感兴趣?” 那双指节不重不轻按在肩上,这个“感兴趣”,的的确确说得就是她! 凤吟晚身子一瞬僵住。 “这是我无息阁近日新得的一位……神医,听闻墨王爷身上旧疾未愈,本主今日特将人带来,以表合作的诚意。” 凤吟晚简直想骂娘,风无息的娘。 到底为什么会有人这么狗啊! 对侧那双薄唇未见一丝弧度,不发一言,便已是无声的拒绝。 但风无息这厮明显没准备就这么算了。 “墨……” “阁主。” 话一出口,便已被凤吟晚抢先打断。 回廊上繁密的脚步渐近,隐隐约约的,还夹杂着刀剑相撞发出的叮鸣。 “我们该走了。” 合作是合作,瞧夜听澜这样可不像是会出面保他们的。 风无息扫她一眼,也适当地收住火候。 “墨王爷,那便后会有期。” 房门被破开的一瞬间,风无息拎着她从窗户跳了出去。 底下早已安排好了守卫,他们落地的一瞬间,刀光剑影便已落下,一片喊打喊杀声中,凤吟晚分明就从江州牧的眼中看到了俩字—— 业绩! 美眸一眯,指尖的银针便已飞射出去,擦着州牧的头顶,直接便将他的管帽钉在了木板上。 “啊——” 这一下,州牧两眼一翻白差点没晕过去。 “大人!” 守卫们的注意瞬间被分散,风无息抓准时机,一个旋身便带她飞到了岸上。 一路被拎着衣襟甩来甩去,凤吟晚感觉自己就像那个人形沙袋一样,差点没被甩吐了。 身后的追兵早已不见了踪影,确认无人尾随,这厮带着她从檐角下的窗户翻进了客栈。 脚一沾地,凤吟晚就跟瘫了似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旁侧,风无息理了理自己衣服上被她拽出来褶子,神色嫌弃。 “你一个没出力的,怎么看着比本主还要累?” 凤吟晚翻了个白眼,没翻动,所以她准备喘口气再跟他算账。 但这不妨碍风无息欠欠的追问。 “今日见到你那前夫,感觉如何?” 不如何。 凤吟晚对着他磨牙,“你们到底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们谈完之后,这厮明显就更丧心病狂了。 风无息微微眯眼,“没什么,不过是给夜听言送了点小惊喜。” 凤吟晚瞧着他这眼神,并不觉得这个“惊喜”会有多惊喜。 入侵山庄的事自然不会轻易揭过,而且风无息将风月璃看得比命都重,夜听言对风月璃出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刺杀的事失败,你准备如何跟夜听言交代?” 今日他绕这么大一圈去跟夜听澜谈合作,为的便是制造出行刺的假象,好在查出庄内的眼线前不贸然跟夜听言翻脸。 但夜听言要的是万无一失,此事恐怕不会就这么算了。 “这就要看你的了。” “我?” 凤吟晚有些微怔。 风无息却是不欲解释,径直抬手掀了她的面具。 “在这之前,本主还要给你这张脸加点料。” 他口中的加点料就是易容改貌。 不过半刻,铜镜中的人便已换了一副眉眼,凤吟晚看着其中浮现的陌生男子的面孔,皱眉。 “这是何意?” 因着她会男声,有面具遮掩便已是足够,本不必这般大费周章。 还有,她怎么不知道这厮会易容? 风无息探手掂起她的下颌细细端详,明显是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本主这般做,自有用处。” 脸上被贴了层假皮就已经够僵硬的了,偏偏风无息还要让她戴上面具。 凤吟晚表示:你没事吧,我不理解。 但碍于这厮狗到家了,不知道还会再搞出什么名堂,所以,她选择照做。 行刺失败的消息是中午传出去的,傍晚,夜听言的马车便已至客栈门前。 眼神从她身上扫过,径直冷着脸到风无息房中坐下。 “风阁主,本王觉得你有必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杀夜听澜绝非易事,无息阁有那么多暗杀高手,他却偏偏只带了一个中看不中用的江晚过来。 这太不合理了。 早就料到他会来质问,风无息阖了阖眸子,倒是丝毫都不慌张。 “二王爷所托本主已经尽力去做了,此番行刺是何等难度,二王爷心中想必清楚,本主并未承诺过会万无一失。” “风无息!” 夜听言额角青筋有一瞬暴起。 下一瞬,却又因风无息的话而止住。 “二王爷也不必着急,此番,不见得没有好消息。” 第276章 不是她 “哦?不知风阁主给本王带回了何种好消息。” 这话中含着冷嗤,并无半分信任。 风无息勾唇,“墨王身边护卫重重,要杀他绝非易事,所以本主一开始便未打算能一举成功,正面动手不过是假象。” “假象?” 夜听言闻声眸子一眯,抬眼却见他瞥向后头的凤吟晚。 “方才二王爷不是不明本主为何要带江神医前去?” “动乱之际,让江神医趁机在墨王身上下毒,这便是本主的计划。” “下毒”二字,明显令夜听言眉心有一瞬蹙起。 这个江晚的实力他尚不清楚,若此人当真是用毒的高手,为何半日已过,画舫那边却并未传出半点夜听澜遭遇不测的消息? “风阁主不会是在诓本王吧?” “不敢。” 风无息拱手,“皇帝此番派墨王南巡的用意,二王爷心中恐怕十分明白,若其此时便被杀死在江州,定会令人起疑。” “所以,本主命江神医下的是一种不易察觉的慢性毒药,南巡途中会缓慢发作,叫人看不出异常,却又能悄无声息掏空墨王的身子。” 这些夜听言自然知晓。 凤家之事过后,皇帝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已是对他和夜听雨有所猜忌,此次南巡特意让云姝跟在夜听澜身边,为的便是要借定南王的势给他们敲响警钟。 南巡开始不过几日,此时动手的确有些操之过急,但按照既定的路线,江州之后便是锦州和豫州。 锦州是他的势力所在,豫州乃夜听雨母家势力所在,到时他们只会更加不好动作! “本王等不了那么久,夜听澜在江州还会停留几日,你再找机会,务必要在他到达锦州之前动手将人除掉!否则……” 他眼底那股浓重的狠厉又漫上来,风无息眼色一黯,当即也颔首。 “知道了。” 马车缓缓驶出客栈,却又在阴影处停下。 车帘被撩起一角,一片昏暗中,夜听言神情晦暗的脸隐隐浮现。 “即刻命人传信去无息阁,此事得手之前,务必要将风月璃给本王好生控制住。” 眼神暗暗瞥向客栈,又狠声,“若他胆敢耍什么花招,本王必定要让他悔不当初!” …… “下毒”这事应当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但凤吟晚还是没搞懂,这和给她易容到底有什么关系。 “可以拆下来了?” 指尖才触到面具下的那张假皮,转瞬便已被风无息止住。 “急什么,这东西你自己卸不下来,好生戴着,本主明日自会帮你取下。” “明日?!” 一听还要戴一晚上,凤吟晚的脸瞬间就有些麻了。 不过这厮倒也没骗她,伸手摸了两下,她连贴合的缝隙在哪儿都没找到,只好作罢。 扭头却见风无息理了下衣衫,倒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凤吟晚瞥了眼外头已经笼罩下来的夜色,蹙眉,“你还要出去?” 风无息扫她一眼,勉强解释,“本主今夜要回无息阁一趟,你在此好生等候。” “?” 这厮竟然偷偷回去不带她! 质问的话还未出口,风无息便已一个飞身从窗户飞出,顷刻间,房中便只余她一人。 凤吟晚看着案上簌簌颤了两下的烛火,表示真的会谢。 没人管她倒也乐得清静。 用过晚膳便回房歇息,正准备再勤修苦练一下,岂料一抬手目光却是落在了自己的宝贝镯子上,当即一怔。 她的镯子,掉色好像更厉害了。 启灵丹之后镯身便已浮现出几道褐色的纹路,她只当是被九块九骗了,也就未曾上心,但眼下这几道纹路明显就有了扩大的趋势,比起先前,已是明显了不少。 与此伴随着的,还有一股隐秘而奇特的异香。 想起昨日手镯突然显现出的异样,凤吟晚秀眉一蹙,脑中玄衣人的身影再次浮现。 昨夜她跟着指引一路到了破庙外头,却不想会再次发现玄衣人的踪迹。 虽尚不知对方是何来历,但可以确定的是,手镯和他们之间似乎隐隐存在着某种关联,尤其……是那个自始至终都背对着她的男人。 心中一阵惊疑,还未等她将事情研究透彻,房中的烛火却突然熄灭。 与此同时,一股寒意骤然从身后袭来,凤吟晚心中一紧,当即侧身闪避。 幽寒的气息贴着鬓边划过,屋外月光惨淡,朦朦胧胧间,她只能隐约看清房中之人的轮廓。 那是个男人,准确的说,是个身手远在她之上的男人! 根本不欲多言,面前又是一阵绵密的掌风袭来,凤吟晚闪避着出手,不敢有分毫大意。 清影针她只学完了半部,几招下来便已是山穷水尽,男人杀招却还在继续,步步紧逼,根本不给她半分喘息的空间。 “呃……” 那一掌本是冲着她的心脉,却不知怎的,落下时便偏到了左肩。 凤吟晚捂着肩膀后退,对侧的男人却像是辨明了什么,在此时停手。 “你不是她。” 这话出口的一瞬间,凤吟晚身形便已僵住。 这嗓音……是夜听澜! 所以刚才他不住地逼自己出手,是在试探? 一瞬间的惊疑,细颈便已被牢牢扼住。 房中的烛火再度亮起,夜听澜寒意森冷的脸入目。 “说,这银针为何会在你的手上。” 那双修长指节间夹着的,分明就是她特有的银针,且那针尖上还隐隐泛着抹薄紫,正是昨夜她扔在破庙的那枚无疑! 凤吟晚心头一震,脑中一个隐秘的想法呼之欲出。 昨夜在破庙房顶蛰伏的神秘人,是夜听澜?! 所以今日在画舫上,他看过来的眼神凌厉之中暗含杀意,分明就是早已将她认了出来! 准确的说,是认出了她就是昨夜暗中设计、将标靶转向他的人。 “本王在问你话,这银针,为何会在你的手上。” 凤吟晚的银针形制特殊,针尾还有特制的纹饰,他绝不可能认错。 但面前这个江晚是个男人,用针的手法又与凤吟晚截然不同,他怎么会…… 墨眸一瞬眯紧,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她颈间移开,直奔凤吟晚脸上的面具而去。 第277章 你还是不懂男人 “王爷!” 凤吟晚下意识想要出声制止,岂料夜听澜的动作比她先快一步。 面具被揭下,入目是一张极为陌生的男子面孔,夜听澜眼底失望一闪,面色再度沉下。 果然不是她。 仅一瞬,细颈就又被扼住。 “说,不要让本王重复第二遍。” 凤吟晚还没从刚才的惊心动魄里缓过来,闻言唇瓣一阵抿紧,平复了下呼吸才又开口。 “不敢欺瞒王爷,这银针乃是小人机缘巧合之下,受人所赠。” 对侧那双漆沉冷冽的眸子闻言有一瞬松动。 “什么人?可是一个女子,与你一样也是个医者?” “她现下……在何处?” 这话出口,有几分夜听澜自己都尚未察觉的轻颤。 他牢牢盯着眼前这双微抿的红唇,生怕会错过任何一个音节。 岂料面前之人闻言神色有一瞬转冷。 “小人斗胆一问,王爷和那位女子是何种关系?” 抵在颈间的指节有一瞬收紧,青筋突起,力道却隐忍而克制。 良久,那桎梏撤去,凤吟晚听他道,“那是本王的王妃。” 眼底一丝讥诮冷冷蔓上,凤吟晚掀唇,面色不改。 “王爷恐怕是认错了,那位姑娘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子,并非是什么尊贵无比的王妃。” “不可能!” “她的银针本王绝不可能认错!她现下到底在哪?” 凤吟晚听着只觉可笑。 先前在王府,不肯相信、有意包庇的是他,后来在许家,深夜派刺客前来灭口的也是他。 既然狠心至此,现下又装什么深情? “不敢欺瞒王爷,但那位姑娘的确不是您要找的人,在下帮不了您,王爷还请另寻高明吧。” 夜听澜墨眸一瞬幽寒,逼人的寒意再度肆虐开来。 “你只需告诉本王她的下落,至于别的,那不是你该过问的。” 冷冷睨她一眼,那双薄唇再启。 “若你执意不肯言明,和无息阁的交易,本王便不会再继续。” 他想得到的答案,就一定会得到,威逼利诱的手段,他也一向用得熟稔。 凤吟晚心中一阵冷嗤,眼睫一错,又抬眸。 “王爷为何这般笃定?若那位姑娘并不想见您呢?” 仅一瞬,面前骇人的杀意骤然涌动。 那双薄唇冷厉抿紧,沉默良久,开口却只重复一句。 “在哪。” 既然他执意要问,那她就给他一个答案。 凤吟晚垂眸偏开眼。 “在下与那位姑娘只在边境见过一面,分别匆忙,并不知她现下去了何处。” “边境”二字着实令夜听澜为之一震。 难怪他命人遍寻各州都未见其踪迹,她竟然……去了那里。 大掌一瞬收紧,夜听澜面上隐隐有复杂之色闪过。 正当凤吟晚以为他要离开时,却又听他开口。 “她……可还曾同你说过什么?” 这语气中浓重的迟疑令凤吟晚微微一怔。 摇了摇头,还是冷淡做声,“不曾。” 夜听澜闻言眸色一黯,眉目一阵微动,转身离开。 风无息是凌晨才回来的。 五更时分,天色才刚刚有些放亮,凤吟晚正迷迷糊糊睡着便被他抓了起来。 先前夜听澜逼问时并未留情,她肌肤又娇嫩,雪颈上残存的两枚指痕极为明显,风无息看了一眼,啧声。 “还真是不怜香惜玉。” 凤吟晚还有迷瞪着,闻言眉心一蹙,却是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什么怜香惜玉?” 话落便见这人用一种看戏的眼神瞧着自己。 她微微一怔,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假面,脑子一瞬清醒。 “你早就知道夜听澜会来?” 她说这厮怎么突然要给她易容改貌呢,还找借口自己溜了出去。 这俩狗逼,果然是背着她搞了不正当的交易! 胸口一阵起伏,她气得从榻上爬起来便要摸自己的银针。 风无息见状额角暗暗一跳,连忙喊停。 “不是!不至于啊,不至于!” “本主不知,本主这纯粹是靠预判!” 凤吟晚呵呵两声,表示自己扎针二十年,也纯粹是靠预判。 清影针原本就是无息阁的秘术,其威力风无息自然知晓,但他自认理亏,只一个劲儿的躲避着,倒也未曾出手。 终于在第n次扎到空气以后,凤吟晚咬咬牙,放弃了。 她改为掏毒药去了! 风无息见状面色顿时一变,连忙出声喝止。 “凤吟晚,再敢胡来,休怪本主不留情面!” 说着,他用内力震碎了桌上的一只茶碗,以示警告。 凤吟晚唇角冷冷一勾,手中毒粉丢出去的一瞬间,同时飞起一脚冲他身前踢去。 片刻,风无息用内力将那片红雾震开,一把甩开她的脚,脸色简直比便秘还难看。 “你这毒妇!” 她竟敢踢自己的命根子! 毒妇凤吟晚不紧不慢收回腿,看着他这狼狈样,满意起身。 “能得风阁主一句夸赞,是本王妃的荣幸。” 她那个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说啊,快说你们还背着我干了什么勾当! 风无息头疼。 他们之间,算是没有信任可言了。 “本主说了,只是事先预料罢了!若非本主出手替你易容改貌,现下你又岂能安然无恙待在这?” 她这会早就被夜听澜给拎走了! 凤吟晚这么一想倒也有几分道理,秀眉一蹙,又追问。 “那你又是如何预料到他会寻来的?” 风无息扫她一眼,唇角邪魅勾起。 “你还是不懂男人。” 昨日夜听澜踏进画舫后,看凤吟晚的第一眼便含着非同寻常的意味,加之在雅间中的几番试探,他笃定,夜听澜一定会来。 “这算是什么理由?” 凤吟晚觉得他俩指定都是有点病,拧了拧眉,又指着自己的脸催促。 “赶紧把这玩意儿给我弄下来,戴了一天,脸都麻了。” 风无息睨她一眼,探手从腰间取出一只小瓶。 那假面是用特定药水来卸的,风无息捣鼓了一会儿,将取下来的那层皮放入水盆之中。 “好了。” 凤吟晚拍了拍自己略微有些僵硬的脸,正准备去弄点温水来洗洗,外头,南巡计划有变,钦差队伍临时改道要前往豫州的消息,便率先传了回来。 第278章 一切,为了胎教! “夜听澜要改道?” 南巡路线是出发前皇帝便已定好了的,突然改道,任谁听了都觉惊异。 风无息掂着下颌,明显对这个消息十分感兴趣。 “昨日才到江州,照例也应待上三日再走,他这般急匆匆要前往豫州,该不是昨夜……啧,情字当头,冰块也有融化的时候。” 他故意拖着调子看向凤吟晚,眼中促狭之意明显。 一旁,早在听说“豫州”二字之后,凤吟晚便已心跳如鼓。 父兄流放的边境就在豫州之北,昨日她是为了搪塞才随口提及,眼下夜听澜突然改道豫州,也不知和此事有无关联。 风无息的调侃还在继续,心绪有些许纷乱,凤吟晚直接将他从房中赶了出去。 待梳洗过后,出门却见风无息还杵在那,背手的动作像极了老干部。 “收拾一下,今日我们回山庄。” 原本夜听言是想让他们留在江州再寻机会,但眼下夜听澜要改道豫州的事出得突然,行刺自然要取消。 本就没带多少东西过来,收拾起来自然也迅速,凤吟晚下楼时,风无息已经在马车上等候了。 扫了眼这厮眼下隐隐的暗青,她后知后觉追问。 “昨夜你突然赶回山庄,可是出了什么紧急之事?” 他最好是,不然统统按照故意卖她处理! 风无息闻言却是不欲解释,“没什么,处理了点脏东西。” 他这语气极为平淡,以至于凤吟晚就信以为真地当成了真的脏东西。 皱了皱眉,她狐疑。 “你的洁癖都这么严重了?” 风无息:“……” 回到山庄以后凤吟晚才明白过来,他口中“脏东西”其实是夜听言安插在无息阁中的眼线。 “阁主。” 出来迎接的是于风等人,离开两日,再次见到他们凤吟晚莫名感到亲切。 一眼看见跟在后头的风芸,当即询问,“这两日芸姑娘伤势恢复得如何?” 先前她给的药治疗挫伤十分有效,算时间,现下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 原不过是随口一问,岂料风芸闻言面色一变,脸上当即闪过抹可疑的绯红。 他竟然主动问自己! 这……这可是赤果果的关心! “多谢江神医记挂,我的伤已经恢复好了。” 话一开口便是温言细语,反常得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 于风最为关切,闻言当即一阵狐疑。 “师妹,你这嗓子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脸怎么也这么红,都快烧成猴屁股了……” 自从被凤吟晚的烧烤魔法打败以后,于风那点尖锐敌意便早已不复存在。 现下对着风芸一通关切,想法上倒是一点都没歪。 他说着还想伸手去探风芸的额头,岂料才凑上前便被风芸啪一下打开。 “你没事吧!” 于风愣了愣,摇头,“我没事啊,不是,我看你好像有事……” 话未说完便又挨了一脚,风芸瞪他一眼,扭头快步走开。 根本顾不得疼,于风当即不明所以追上去。 “诶,师妹……” 原本的温馨氛围突转,凤吟晚一头雾水看着远去的二人,又扭头去看风无息。 “风芸怎么了?” 风无息唇角微不可见一抽,径直迈步往前去。 到了暗牢凤吟晚才知晓,昨日行刺失败后夜听言又命人暗中对风月璃动手,不想风无息早有安排,那人才一出手便已被于风等人捉住。 而昨夜风无息专程赶回来,也正是为了这事。 暗牢有人专门把守,见着风无息当即上前。 “阁主。” 风无息点点头,眼神朝里头扫过几分,“可曾吐出什么东西?” 从昨夜到现在,逼供的时间已然不短,岂料手下闻言却是摇摇头。 “嘴巴紧得很,先前想自尽被我们拦了下来,刚挨了一顿鞭子,晕了过去。” 风无息闻言眸子一眯,“把门打开。” 他这是要亲自去审的意思。 那人闻言连忙上前开门,凤吟晚在后头,正欲跟上却被风无息拦了下来。 “你确定要进去?” 风无息手段狠厉,对待叛徒定然不会手软,可以预想的是,画面肯定很血腥。 凤吟晚犹豫了下,还是决定退出去。 “那你慢慢审,我先回去了。” 一切,为了胎教! 不知风月璃现下情况如何,原本她是准备去映月潭看看的,岂料才走到半路便被徐厨子给拦了下来。 “江神医,来尝尝我研究的新菜品!” 中秋过后,正是吃蟹的好时候,也不知他是从哪弄得大螃蟹,凤吟晚看着那烤得金黄的大蟹腿,以及一掐就要冒汁儿的蟹黄包,顿时就有些走不动道了。 她真是该死的有些想吃,但是又该死的吃不了。 给一个孕妇看这些,这是什么人间酷刑嘛! 偏偏徐厨子不知情,还一个劲儿地将盘子往她面前推。 “江神医,今年购回来的螃蟹数量有限,那么多只,统共就弄出来这么点蟹膏,旁人我可是谁都没给,先想着叫你来尝尝!” 也算是报答凤吟晚毫无保留将烧烤秘诀传授给他的恩情。 凤吟晚内心是真的感动,但她一咬牙,一瞪眼,一跺脚,还是将盘子给推了回去。 “徐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对海鲜一类属实有些过敏,恐怕是无福消受这等稀罕之物了。” 徐厨子也未料到会这般,闻言微微一怔,当即面露惋惜。 “是这样啊,那的确是有些可惜……” 凤吟晚点点头,强行收回自己粘在盘子上的眼。 生怕再有一秒自己的意志力就要崩溃,她摆摆手,果断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身后,徐厨子叹口气,惋惜着将自己的盘子收回来,转身却又猛地想起什么,当即意识到不对劲。 不对啊,先前烧烤的时候江神医不是还吃虾了么,这也不过敏啊…… 凤吟晚凭着自己最后一点意志走到了映月潭,长舒一口气,迈步往里去。 先前她已来过几次,不过每次都是在风无息的陪同下,这山洞黑漆漆的,现下自己进还属实是有些怕。 一瞬的犹豫,她的脚便已迈了进去。 左右都没人的,怕个锤子! 岂料这话在心中落地的一瞬间,却又听一阵极轻的动静从山洞深处传来。 凤吟晚步子一顿,瞬间便有些毛骨悚然。 第279章 爷爷在此 那动静窸窸窣窣,算不得大,在幽静的山洞中却又清晰异常。 短短的一瞬间,凤吟晚脑中便已闪过了无数种可能,最后,她排除万难,得出了相对离谱的两种—— 要么是风月璃醒了,要么……就是有阿飘! 犹豫的功夫,里头那动静却倏地停住,凤吟晚心中一紧,银针便已夹在指尖。 不慌不慌,如果以上两种都不是,那她完全没必要在怕的。 就算里头是个成了精倭瓜,她今天也必须得给它扎成个筛子! 前头有碎石遮掩,不明洞内是何情形,凤吟晚干脆就仗着自己占据了有力地形,准备来一场守株待兔。 黑暗中,她充分发挥“敌不动我不动”的优良品格,屏住呼吸静候。 里头的动静沉寂了许久,再度响起时,脚步急促,分明就是在往外来。 凤吟晚凝神辨着,几乎可以断定,那是一个人! 步履厚重却隐有轻盈之感,动作迅疾却并无喘息之声,不难辨出,那是一个有内力在身的成年男人! 映月潭素日一向不见人迹,又有风无息安排的密卫在暗中看守,怎么会有人到此,还进了风月璃所在的山洞? 心念转动的一瞬间,凤吟晚美眸一眯,手中银针便已射了出去。 男人动作本就急促,始料未及这般,一下便被射中了穴位,跌撞着跪倒在地。 “什么人!” 什么人? 凤吟晚冷哼,指尖银针再度凸显。 “这位先生,保健针法了解一下?” “什么……” 男人根本不及听清,那银针便已如密雨般齐齐飞射过来,针针分明,皆是冲着他全身的紧要穴位而去。 本就占了先机,凤吟晚的手法又有条不紊,一时间,男人的招式使不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一连被扎了几处,内力都已被卸掉了大半,眼见形势不妙,男人身形一闪便欲再往洞内退去。 凤吟晚自然不会给他挟持风月璃的机会。 “想跑?” 纤指一挥,便又是一针钉在男人的腿弯。 那银针力道狠辣而精准,刺破皮肉,还隐有几分破骨之势。 男人心中大惊,任腿上痉挛之痛难耐万分,却是不敢再乱动半步。 “你……你是江晚?!” 一片黑暗中,男人看不清凤吟晚的容貌,但入山庄当天,他和风芸在存风堂中比试针法的情形令人记忆尤深。 除了他,山庄之中绝无第二人能将针用到此种境界! 被认出来,凤吟晚倒也不甚在意,一脚踏着脊背将他踩在地上,叉腰。 “爷爷在此!” 男人:“?” 根本不给他吐槽的机会,凤吟晚银针一抵,脚上的力道就又重了几分。 “说,鬼鬼祟祟到映月潭来做什么!” 能认出她,说明此人必是无息阁中人,若是风无息的正经手下,行事断不会如此鬼祟。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他是夜听言安插在无息阁中的眼线! 男人倒是比她想得还要直接,一瞬的沉寂,再开口时,语气竟还带了几分威胁。 “我劝你少管闲事!你一个江湖神医,和风无息不过是合作关系,不该管的事便不要管!” “若你不识抬举,执意要插手此事,日后在江湖上就别想再混下去!” 威胁她? 凤吟晚冷嗤了下,差点就没笑出声。 “呦呵,小探子挺嚣张啊?” “什么……” 男人皱眉,扭头却是一记重击敲在头顶,根本来不及喊痛便已失去意识,“咚”一下闷声倒地。 “这下老实了吧。” 凤吟晚丢开手中碎石,满意地拍了拍灰收回脚,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又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八月二十三日,晴,映月潭立大功一件,风无息欠秘术三部,白银一千两。] 暗牢之中,手段用尽叛徒却仍是不肯开口。 风无息耐心殆尽,一记寒光诀重重打在那人身前。 “死人永远都不会开口,既然你执意如此,本主便成全你!” “不过寒光诀只会废了你的经脉和内力,在死之前,本主倒要看看你的嘴到底能有多硬。” 他说罢便欲转身离开,岂料才至门前那人却又突然出声。 “风无息,你折磨我又能怎样,你那视若珍宝的妹妹死都不可能再醒过来!” “胆敢违背二王爷的命令,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们兄妹二人早晚都得死在二王爷手中!” 他吼完便不顾一切挣开锁链朝墙上撞去。 沉重的闷响过后,牢房之中便再无声息。 外头的手下听得动静快步跑进来,一眼看见这般情形,当即也是一怔。 “阁主。” 风无息扬手,敛了敛眸子迈步往外去,“拖出去处理掉。” “是。” 才出暗牢便见映月潭的密卫快速赶来,见着他,当即抱拳。 “阁主,璃儿小姐那边出事了。” 仅一瞬,风无息面色骤寒,周身狠戾凸显。 风无息赶到映月潭时,凤吟晚已经在给风月璃诊治了。 那探子给风月璃下了一种奇毒,此时她不仅病症再次出现了恶化,就连基本的生命体征也已大幅衰弱。 凤吟晚解不了这毒,只能暂时用药物保住风月璃的性命。 眼神扫过一旁昏倒在地的男人,风无息上前。 “璃儿怎么样?” 凤吟晚凝着神色看他一眼,将情况如实相告。 “这毒实在古怪,我得再回去翻翻古籍才能确认。” 这毒的古怪之处就在于无迹可寻,明明知晓这是中毒的迹象,却又探查不到起因所在。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风月璃身上的毒,恐怕不是药毒。 风无息点点头,和她一起出了山洞。 方才在里头看不清楚,现下出来了凤吟晚才看明白那探子被自己打得有多惨。 身上就不说了,那么多根针下去早就扎成刺猬了,就是脑门上被砸出来的这块淤青……也太大太肿太显眼了! 风无息咂了咂舌,觉得她手段残忍。 “你就是……这么胎教的?” 凤吟晚秀眉一扬,对于“明明自己帮了大忙却还要被他挑刺”这事表示非常不满。 “三千两银子火速打我账上,少一分都不行。” 第280章 不丢良心也不丢人 风无息这狗逼自然不会给她三千两。 “狮子大开口也要有个限度,你可知我无息阁中的秘术一部便值千金!” 凤吟晚不知道,但这不妨碍她已经开始在脑子里盘算功法阁的秘术了。 看出她的意图,风无息额角暗暗一跳,当即出言警告。 “别想打功法阁的主意,这等秘术只能拿到黑市去交易,你即便能带出去也无人敢买。” 顿了顿,又道,“先前给你的清影针乃我无息阁上乘秘术,若是放到黑市千金也难以拿下,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凤吟晚一听他是这么算账的,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 “风无息,账可不能这样算吧,且不说那清影针是你自己送给我的,我替你妹妹诊治难道就不要钱的吗!” 像她这种咖位的神医,诊费可是很贵的好吧。 风无息瞟她一眼,大言不惭,“凤吟晚,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的保护费是不是也得结一下?” “本主可是堂堂无息阁阁主,屈尊降贵给你当保镖,你就偷着乐吧,还在这斤斤计较!” 凤吟晚:“???” “不是,你没事吧,要不是你强行把我带来给你妹妹诊治,我用得着以身涉险了!明明就是你自己搞出来的破事,你有脸说!” 风无息更不满。 “我搞出来的?要不是你偷走启灵丹在先,我用得着这样?!竞拍的六万两黄金什么时候补给我?” 二人针锋相对,你来我往,对骂这事上是谁也不输。 正当他们骂到水深火热的胶着状态时,面前忽地弱弱伸起一只手。 “哎……” 原本被石头重重砸了下,小探子的头就疼得很,现下听着他们不住聒噪,那简直就是一整个头疼欲裂。 “那个……你们能小点声么……” 才扶着脑袋坐起来,迎面却对上两道杀气四溢的眼神。 小探子被敲得有些迟钝的脑子有一瞬发懵,下一瞬,那厢的银针和掌风齐齐朝他怼过来。 “滚!” 根本不及反应,他便已再度昏了过去。 风无息斜斜扫了一眼,得意勾唇,“看见没,是本主的掌风将他打晕的,你的银针还是,不!行!” 凤吟晚跟着看过去,当即也冷笑。 “你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他明明就是被我的银针给扎晕的!” “不可能!” “就是!” “……” 再度被打晕过去的小探子:我真的拴q,你们这两个小学生! 最后的最后,路过的鸟都被吵死了两只,战火才终于平息。 凤吟晚捏紧自己的小本本,咬牙,“一部秘术,外加一千两,这是底线,不能再少了!” 风无息眯了眯眸子,嗤她。 “就冲你这股贪财劲儿,生出来的指定也是个没出息的财迷!” 凤吟晚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嗤回去。 “财迷也比奸商好,我们靠聪明才智赚钱,不丢良心也不丢人!” 眼见第二轮战火就又要被挑起,风无息却是突然哑火。 凤吟晚狐疑着看过去,就见这厮面上神情瞬息万变,明显是心眼子转得比眼珠子都快。 “这个条件本主可以答应,但是在治好璃儿之后,你不能再以任何形式、任何理由,向本主勒索任何东西!” 他这是一毛都不想多拔的意思! 凤吟晚咬了咬牙,还是点头。 “成交!” 她先把到手的抓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凤吟晚发誓,秘术她是想选一部贵的来着,但风无息那狗逼直接塞给她一部易容术了事,还美其名曰,他的易容术天下第一,谁都能轻松骗过。 凤吟晚想骂他放屁,但转念一想,那日的易容术的确骗过了夜听澜的眼睛,一时也有些不知该从何骂起。 再加上风无息“爱要不要,不要正好”的摆烂态度,她只能咬咬牙接下,并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再记一笔。 [学完易容术,先换个头刀了风狗!] 那个探子身上被扎出来的都是皮肉伤,看着严重,实则影响不大,除了,头顶那个包。 凤吟晚这一敲也不知是敲坏了他哪边的脑子,小探子醒来之后就跟吃了真话药似的,对风无息有问必答。 “真没别人了,另一个眼线昨夜已经被你们抓住,我也是今日趁着你们放松警惕才又进去的,谁承想……” 就遇上了“爷爷在此”。 风无息阖了阖眸子,又追问,“你们在璃儿身上下的,到底是何毒。” 小探子闻言一怔。 “这个啊……” “嗯?” 只一个音节,冷厉尽显。 小探子身子一抖,摸出怀中的小瓶老老实实递过来。 “我们也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二王爷只吩咐说给她喂下去……” 那是一只再正常不过的银制小瓶,里头现下已经空了,看不出曾装的是什么。 风无息眉心一蹙,将东西收入掌中。 小探子十分配合,三言两语便将夜听言交代的事都抖落了个干净,确认过没有什么遗漏之处,风无息命人将他带去暗牢关了起来。 一千两银子,凤吟晚要的面付。 风无息拿着瓶子去的时候,她正坐在一堆银子里数钱,边数还边骂他抠门。 这情形差点没把风无息气死。 “本主抠门?这银子你要是不要了?!” 始料未及他会突然进来,凤吟晚摸着银子的手一抖,顿时就有种说人坏话被抓包的心虚感。 她尝试转移话题。 “你突然过来做什么?” 风无息睨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瓶子递过去。 “你看看这是什么。” 那抹亮银晃在眼前,凤吟晚觉得他是真蠢蛋。 “这还用看吗,这是银子!” 风无息:…… “本主是让你看里头曾装的什么!” 凤吟晚“哦”了一声,尴尬地收回眼。 那瓶子的形制算不上特殊,凤吟晚接过凑到眼前,一股不怎么好闻的药味当即便涌入鼻息。 她下意识皱眉,“这味儿有点奇怪啊。” 风无息闻言眉心一凝,“如何,可能辨出这是什么东西?” 凤吟晚摇摇头,“没那么容易分辨,味道太冲而且太杂了,像是一种……混合了很多东西的药液。” 第281章 放心,不是有你前夫吗 “药液?” 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未曾听说过用药液下毒的。 风无息蹙眉,“是何种用处,可是有毒?” 这东西的味道实在奇怪,凤吟晚又嗅了两下,抿唇。 “是何用处现下还拿不准,你容我再研究研究。” 知道急也没用,风无息颔首,又补充,“这是那探子交出来的东西,夜听言命他们给璃儿喂下的,正是此物。” 凤吟晚闻言微微一怔,当即也了然了。 “放心,等我研究透彻会立刻告诉你。” 有她这话风无息便放心了。 点点头,正准备离开却又被凤吟晚叫住。 “夜听言那边,你准备如何应付?” 原本夜听澜改道豫州,刺杀之事被迫搁置便会引起他的不满,眼下他安插在庄里的眼线又被风无息一一拔除,若他察觉到不对劲,恐不会善罢甘休。 风无息闻言面上却不见忧色。 “放心,不是有你前夫吗。” 凤吟晚:“……” 单凭味道要将药液中的成分全部辨出,这绝非易事,偏这瓶子又是银制的,内壁光滑,极不易留下痕迹。 凤吟晚用了点手法才从小瓶的内壁取下一点粉末,细细分辨许久,终于大致得出一张方子。 笔落才觉惊异,一味味药材看下来,那方子的邪门程度简直令她咂舌。 上一次看到这种怪异的药方还是在上一次,她指的是,亓玄从宁风致府上取回假疟疾药方的那次。 两张药方看似毫不相干,却又存在着同一种邪门的诡异,虽尚不知这次的药液是何用处,但可以笃定,其绝对是个难缠的东西。 两日的时间,她翻遍了古籍,终于找到了一样能和这药液对得上的东西——三魂水。 这东西,是用来驱蛊的。 此事确定的一瞬间,凤吟晚心中便是一紧,不敢耽搁,当即便将这消息告诉了风无息。 “蛊?” 风无息眉心一紧,面色骤寒。 “你的意思是,璃儿中的是蛊毒?” 凤吟晚看他一眼,抿唇,“可能更严重。” “三魂水是用来驱生蛊的,蛊虫可能早已在她体内,而且……这并非是寻常蛊虫。” 三魂水驱的蛊,叫无妄蛊。 蛊虫长成之前基本都处在休眠期,休眠之时对人体也造不成什么危害,但若用三魂水驱之,其便会释放毒素从体内融于血液,这也就是为何风月璃的病症“加重”时,皮下血管会呈现异常的青黑色。 按先前诊治的情况来看,这蛊恐怕是早已在其体内种下。 “能在不让你察觉的情况下将蛊虫中到璃儿姑娘体内,对方恐怕也是个驱蛊的高手。” 用蛊之人常遭反噬,夜听言这样谨慎算计之人,自然不会亲自去做这种事,再结合上次的假疟疾药方,他们背后必有高手隐藏! 风无息负在身后的手,青筋一瞬暴起。 蛊虫的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 寻常的药毒凤吟晚总有法子能解,可若是沾上了蛊,性质便会完全不同,蛊毒本就难解,何况是生蛊! 生蛊受人操控,会吸食活人精气,风月璃处在植物人状态气血本就虚弱,又被下了这种蛊,无疑是命悬一线。 夜听言竟狠毒至此! 周身气息狠戾涌动,他咬牙忍下,艰声。 “你可有破解之法?” 让她一个医者来破蛊,无疑是一种为难。 凤吟晚略微迟疑了下,还是掀唇。 “古籍上载,无妄蛊入体,与寄主共生,至死方休,成虫之前,唯灵绛草可除之。” 灵绛草,应当是一味仙草。 凤吟晚见过的奇珍异草不少,但此物,的的确确还是第一次听说。 岂料风无息闻言神色却有一瞬微变。 “此物,本主听过。” “你听过?” 峰回路转,凤吟晚面上顿时一喜,“在哪?” 风无息眉间一阵微凝,抬眸看她一眼,掀唇。 “仙药医门,密拍会。” 再次听到“仙药医门”这四个字,凤吟晚心中是颇为震撼的。 启灵丹,紫参玄丹,那些与手镯内部一模一样的药物……江州之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无一不提醒着她这个组织的神秘与强大。 灵绛草,竟然也会同他们扯上关系。 “多年之前,本主曾在一次密拍会上听过此物的消息,不过也只是闲言碎语罢了,此物的原貌,谁也未曾见过。” 若说紫参是世上极为少见的稀罕之物,那灵绛草就更接近于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紫参起码还有迹可循,可灵绛草,他们连其是何样貌都未曾见过。 凤吟晚心绪一瞬沉下。 “那我们该去何处寻找?” 古籍上已经载明,无妄蛊仅可在成虫之前除掉,风月璃体内被种下的蛊已是不短,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风无息闻言眉目一阵微敛,片刻,又抬眼。 “云州。” 云州在豫州之北,是孕育仙草的圣地,灵绛草的确有存在的可能。 更重要的是,仙药医门的总会就设在云州。 “三日之后,本主亲自去。” 想救风月璃这一趟自然是必不可免,凤吟晚点点头,当即也做声。 “我跟你一起去。” 风无息武功虽高,但医门中的事自有规矩,他未必能尽然应对,况且手镯的事还未弄清,此行,她要再探究竟。 风无息不知手镯的事,只以为凤吟晚是良心发现,外加那一千两银子拿得心虚。 闻言心中大为感动。 “本主就说不能看错人。” 凤吟晚睨他一眼,也没打算揭破。 有她的药物压着,风月璃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下来,三日转眼便已过去,临行之时凤吟晚却又生出几分担忧。 “我们此行去云州少说也要数日,山庄这边……” 庄内无人坐镇,很容易被偷家啊。 毕竟,趁虚而入的事,夜听言这小卑鄙可是一点都没少干。 岂料风无息闻声看她一眼,表情神神秘秘。 “放心便是,本主自有安排。” 凤吟晚原本还在怀疑,但当她看到山脚下隐隐集聚的军队时,美眸顿时睁大。 “你和夜听澜借了兵马?” 漏漏漏。 风无息摆了摆手,着重强调,“不是兵马,那是寒甲铁骑。” 第282章 浅浅定一个小目标 “寒甲铁骑?” 这名字有一瞬耳熟。 凤吟晚疑惑蹙眉,抬眼却见这厮瞧着山下那隐约浮现的银甲,语气得意。 “寒甲铁骑可是夜听澜麾下最为得力的私兵,战场上以一敌百、令人闻风丧胆的所在,有他们驻守,山庄定会无恙。” 这两日他迟迟未曾动身去云州,为的便是在等寒甲铁骑的到来,如今铁骑已经到位,他自然也可安心地离开。 凤吟晚只知夜听澜有战神的威名,却并不了解这些,现下见他说得这般夸张,当即一怔。 “有这么邪乎?” 先前的边关之战夜听澜亦是亲自前往,若真有这般厉害,他怎会身负重伤,军队又轻易溃败? 她觉得这厮是在盲目夸赞。 岂料风无息闻言却是扫她一眼,欠欠地哼笑。 “对你前夫就这么没信心?” “……” 凤吟晚懒得说了。 一日的颠簸,他们到达云州。 凤吟晚看着外头险峻的山势,以及缭绕在山顶的云雾,顿时就悟到了“云州”的意思。 山巅巍峨,清风徐徐,汇聚日月精气,的确是个孕育仙草的好地方。 见她还发着呆,风无息上前。 “仙药医门的总会就设在云州城中,待会儿进城后我们便直接前往。” 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灵绛草。 凤吟晚点点头,正欲答应却又猛地想到什么,当即一顿。 看出她面色有异,风无息疑声,“怎么了?” 凤吟晚被他看得有点心虚。 “来都来了,不如就……再买颗启灵丹回去?” “买”这个字,她说得极其没有底气。 先前在江州密拍会上,风无息是以六万两黄金的天价将启灵丹拍下的,虽说这么高的溢价她功不可没,但若要买,恐怕也不会便宜。 想了想她又觉得算了。 救风月璃重要,大不了,这厮多卖几部功法。 拿定了主意,抬眼却正对上风无息的轻嗤。 “再买一颗?那是启灵丹,不是糖豆!你以为此事会这般容易!”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骂她笨逼。 凤吟晚怒了,“连灵绛草都有,还怕没丹药?” 话落却又猛地顿住声。 这两日常听风无息说此事,以至她险些忘了,灵绛草也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消息,是支撑他们来云州的动力。 意识到自己失言,她抿了抿唇,又道。 “我答应的事决不会轻易更改,不管有没有启灵丹,璃儿姑娘的病我都会治下去。” 在无息阁待了这么久,她能感觉到风无息其实并无敌意,而和这样一群真性情的人朝夕共处下来,她也早已将他们当成了自己人。 风无息闻言面上一滞,而后极不自然地偏开眼。 片刻,又别扭做声。 “仙药医门的事,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 所谓“仙药医门”这不过是个统称,其内部结构纷杂,是由数个大小不一的门派构成。 先前江州密拍会上出现的仙药皆是来自其中的玄门,而玄门在仙药医门中的地位举重若轻,也最是神秘难寻。 启灵丹,可遇不可求。 未曾料到这般,凤吟晚闻言也有些微怔。 “玄门?” 听到这两个字,脑中显现出的几乎就是玄衣人的身影。 那夜在破庙,从玄衣人口中透出的“紫参玄丹”四字更是侧面印证了此事。 按在手镯上的指尖一紧,凤吟晚眼底顿时凝住几分。 手镯,难道是与玄门有关? 到底是盘根错节的庞大势力,凤吟晚见到仙药医门的总会时,两条腿明显就有些走不动道。 千言万语在心中只汇聚成两个字——有钱! 她眼巴巴看着那硕大的红底金字招牌,哈喇子都快要流出来,风无息瞥她一眼,神色嫌弃。 “能不能把你那村妇一样的眼神收一收?” 丢人! 凤·被富贵气息迷住了眼·吟晚,双耳接近失聪。 “你说啥?” “瞧你那点出息!” 风无息属实没眼看。 下一瞬,肩上一重,凤吟晚就见他拍着自己的肩膀,用一种“年轻人好好干”的眼神看过来。 “你留在无息阁好生替璃儿诊治,日后本主也送你一座有金字招牌的医馆,如何?” 这话出口他已经够肉痛的了,岂料凤吟晚还不满意。 “医馆还是别了吧,你直接将功法阁送给我就成。” 就她一个医生,开医馆做什么,去当拉磨的驴吗? 风无息:已气死,勿cue。 与江州密拍会时他们所用的姜如墨的玉牌不同,风无息手上的是一种特殊的玉牌,用他的话来说,这是身份的象征。 没身份的凤吟晚只觊觎了两眼就被他收起,这厮眼神警告,分明就是让她别打主意。 “二位这边请。” 在门口等了不多时,便有一个身穿药服的小侍前来引路,凤吟晚跟着进去,收到一半的哈喇子顿时就又流了下来。 此情此景,她真的很难不赞叹一句富丽堂皇啊! 果然,搞医药的在古代就富得流油了! 深觉此理的凤吟晚摸着下巴浅浅定了一个小目标:五年之内,拿下仙药医门的总会! 这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就又被风无息给掐了回去。 这厮眯着眸子冷冷瞟她,就差直接开口骂她没出息了。 “二位请在此稍候,我们会长马上便到。” 小侍说完便退了下去,凤吟晚趁机挣脱风无息的桎梏,眼神打量起周围的一眼望不到头的两排储药格子。 方才进入大堂的一瞬间,她便闻到了一股十分浓郁的药香,凭她从业多年的经验来说,这些格子里头肯定放着好东西! 心念转动的一瞬间,她的步子便已迈了出去,风无息见状额角一跳,正欲上手阻拦,那厢却是一道脚步声率先响起。 紧接着,身着药服的男人身形显现。 第283章 离离原上谱 “你们就是仙药令的持有者?” 仙药令,便是风无息手上所持的专有玉牌。 男人模样不算老成,一开口却有上位者的威严在身。 凤吟晚见状,才迈出去的脚当即就又收了回来。 风无息点点头,上前报出名号。 “在下无息阁阁主,今日前来贵宗,是为专程求取一样仙草。” 无息阁在江湖中自是有些名气的,但男人似乎早就对这类情形习以为常,眉目微微一动,面上未见丝毫的波澜。 “风阁主,你既是前来求取仙草的,便该知我宗门的规矩。” 风无息和仙药医门打过的交道并不多,云州总会更是初次前来,闻言微微一怔,当即拱手。 “还请阁下明示。” 男人眼神扫过一旁的凤吟晚,开口语气平淡。 “仙草不渡无缘之人,凡来我宗门求取仙草者,皆需过药毒双关,方可彰显诚意。” “怎么,风阁主专程带了医者前来,难道不是为了此事?” 只一眼,他便已看出了凤吟晚的身份。 凤吟晚原本还在琢磨他话中“毒药双关”的含义,闻言心中暗暗一紧,抬眼却是和风无息默契地对上一眼。 “还请阁下详细告知。” 来之前他便知此行必不会简单,但毒药双关一事他的确不知。 男人看他们一眼,缓缓开口。 “所谓药毒双关,便是在这两排药格中各取一物服下,左侧的,是毒,右侧的,是药。” 他指着的,正是方才凤吟晚看得那两排长长的药格。 “这毒和药皆是由我宗门内部炼制而成,每一种毒都有一味对应的解药,但取药的机会只有一次,且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后,若毒可解,二位所需的消息我宗门自会告知,若不解,便请二位自行离开,所有后果我宗门概不承担!” 一炷香的时间,要在几百个格子里找到唯一正确的解药,这已是难如登天,偏偏,这毒药还是他们宗门内部自行炼制而成。 即便是成熟的医者,若在药性拆解上有半分不熟悉,恐怕也寻不出解药! 凤吟晚觉得这个规矩简直就是离离原上谱。 “我二人专程自锦州前来,乃是真心求取,还请阁下坦诚相待,银子不是问题。” 能花点钱解决的事,那都是小事。 岂料男人闻言眼神转向她,嗓音冰冷得不打一丝商量。 “我仙药医门的规矩一向如此,阁下若是觉得难以接受,大可去别处另寻高明。” 他说罢便欲转身退回去,那神情,那步伐分明就是不差钱的意思。 凤吟晚属实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跟银子过不去。 “尊驾留步。” 风无息颔了颔首,正色,“我们愿意遵从贵宗的规矩,以示诚意。” 既已到了这里,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好。” 男人闻言停住步子,命人端来了一盏香炉,又对着他们扬手。 “二位请吧。” 几乎没有犹豫,风无息便已迈向了左侧的药格。 掌风一吸,一只格子被应声拉出,眸子有一瞬眯紧,他探手便将药物取了出来。 生怕他一个激动就直接吞了下去,凤吟晚见状连忙喊停。 “风无息,等等!” 这里的毒药五花八门,服下之后不一定会出现何种症状,即便真的要服,那也要挑一种毒性最小的。 看出她的意图,风无息摇摇头。 “来不及了。” 一炷香的时间要找出解药并不容易,他们没时间浪费在比较毒药上。 “那也不行,起码……” 话未说完,按在那处的手便已被风无息轻轻拨开。 这厮抬眼看向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只要璃儿能醒,本主心甘情愿。” 灵绛草,是唯一的机会。 炉中的香早已被点燃,不欲耽搁,他将那枚毒药递给凤吟晚查看。 “不要有压力,本主内力深厚,不会被轻易毒死。” 下毒容易解毒难。 知他这是在有意宽慰自己,凤吟晚凝神翻看着手中的毒药,红唇抿紧。 “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 风无息这狗逼的命,她说了算。 一颗毒药,半刻的时间便已被她将药性拆解了七八分,心中略微一盘算,凤吟晚当即便朝着右侧走去。 面前的药格密密麻麻,是个人看了都会眼晕的程度,她挨个格子对照,半晌下来却是直接放弃。 太慢了。 这样一个一个的找,一炷香的时间根本不够。 “嗯……” 犹豫的间歇,风无息体内的毒药却突然发作。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已暗自运功调起气息,然额角的青筋频频暴起,模样明显是在隐忍。 是剧毒! 凤吟晚眼底一凝,正欲上前却被男人止住。 “香已过半,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语调平淡,尽是对生命的漠视。 凤吟晚美目一凛,当即也涌上几分寒色。 “你们的规矩是解药只能取一次,却也没有规定不能诊治吧?让开!” 与其浪费时间大海捞针,不如她亲自动手! 心念微动的一瞬间,手中银针便已落下。 知悉她的意图,男人面上微微一滞,旋即又涌起几分不自量力的讥讽。 “选择放弃解药的,你不是第一个。” 仙药医门的毒,与药几乎齐名,像她这样放弃寻找解药,妄图用医术自行解毒的大有人在。 但此前,从未有人成功过。 凤吟晚冷嗤,指尖动作迅疾如风。 “那我便做第一个。” 那毒药的药性太过强烈,风无息竭力用内力压着,唇角却仍是溢出一丝血迹。 凤吟晚秀眉紧蹙,银针扎得都快冒火星子了,毒血却仍在扩散。 那男人的话也非夸大其词,这毒药本身威力强劲,单靠针法的确难除。 只能寄希望于手镯。 也顾不得周围有没有眼睛盯着了,最后一枚银针扎完,她纤指一转便欲去触碰手镯。 岂料还未等落下,手镯却像是已经知晓了她的心意一般,在腕上率先浮现出一抹微弱红光。 与此同时,一枚丹药被悄无声息地传入手心。 凤吟晚微微一怔,顾不得探究更多,当即便将丹药给风无息喂了下去。 第284章 收她做关门弟子 “你们的时间到了。” 香炉中最后一点猩红化作青烟消散,笃定她解不了这毒,男人淡淡开口。 “很遗憾,请二位自行离……” 话未说完却被一声闷哼打断。 凤吟晚美目紧紧跟随,抬手将风无息身前的银针一拔,一口血沫当即便从他口中溢出。 一瞬的沉寂,他运功调息,面上的青黑之色极快褪去。 男人见状眸子暗暗一睁,旋即又极快眯起。 她竟然解了这毒! “风无息,你怎么样?” 抬眼正对上她关切的眼神,风无息摇摇头,起身。 “现下已经无碍。” 那毒药的药性极为猛烈,即便是他,也无法用内力将其压制半刻。 方才,多亏了凤吟晚。 “本主的命是你救回来的,往后要银子还是要秘法,悉听尊便。” 这还像是句人话。 见他都有力气贫嘴了,凤吟晚唇角一勾,心中当即也暗暗松下几分。 “我说了,你死不了。” 说罢又转向那男人,眼色暗含凌厉。 “方才我解毒之时炉中的香刚好燃尽,既是在规定时间之内完成,便也不算坏了规矩,依照阁下方才的说词,现在可否将仙草的消息告知于我们了?” 她是有点记仇的成分在的。 对于仙药医门这破规矩,她的意见很大很大! 男人还处在惊愕之中,闻言一时尚未回神,不等开口,那厢屏风后一道身影却已显现。 “不错,二位的本事的确令老夫刮目相看。” 出来的是个老头,身上穿的也是药服,但款式和做工比起方才那男人明显要更加精细。 看起来,更像是那小侍口中的会长。 仅一瞬,凤吟晚便搞清了状况。 这人是在耍他们,先前那男人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不敢当,晚辈才疏学浅,不过是侥幸罢了,比不上贵宗花样百出!” 她这是骂人的语气。 老头闻言倒也不恼,看她一眼,轻笑。 “小姑娘脾气还挺大。” “我……” 凤吟晚红唇一掀,正欲反驳却被风无息拉到身侧。 “晚辈不懂规矩,还请尊驾勿要见怪,我等今日前来,是为真心求取灵绛草。” 凤吟晚今日仍是男装的扮相,对方却开口便已认出她是个女子,谨慎起见,不宜节外生枝。 老头闻声扫了他一眼,神色却明显不复方才那般热切。 “是你要求取?” “正是。” 他应声的神情极为认真,老头点了点头,却是未曾松口。 “灵绛草并非普通仙草,乃我宗门六大秘草之一,你既是真心求取,又准备拿什么来换呢?” “在下愿倾无息阁一阁之力。” 仙药医门最不缺的就是钱和灵药,无息阁上下,对他们最有吸引力的莫过于秘术。 岂料老头闻言却是笑着摇摇头。 “风阁主,你说的那些东西老夫都不感兴趣。” 凤吟晚:! 你最好是!这小子刚才还说了,银子和秘术都归她! “那依尊驾之言?” “老夫潜心经营仙药医门多年,年近迟暮,还缺少一个毒药双全的接班人,我要这个小丫头留下,做我的关门弟子。” 他那手指过去,可不就明明白白是在说凤吟晚! 凤吟晚是万万没想到啊,这瓜还能砸到自己身上。 下一瞬,便又听这老头开口。 “老夫一向言而有信,风阁主若是肯答应,灵绛草我宗门自会奉上,若是不肯,二位便请回吧。” 他说罢便不再做声,一手负在身后,不容置喙的意味明显。 凤吟晚闻言心中一紧,正欲和风无息暗暗打个商量,岂料一转眸,余光却从那屏风后窥到一抹隐蔽的玄色衣袍。 一瞬间,心神当即凝住。 是玄衣人! 他们竟会出现在这里……看来她的判断果然没错! 眼底暗暗一凝,回神便已听自己应声。 “我愿意留下。” 话音未落小臂却被风无息攥住,这厮一言不发,拉起她便往外去。 一路被拽出了仙药医门的总会,凤吟晚满脑子的问号快溢出来。 “你拉我做什么?毒都吞过了,就这样放弃岂非是功亏一篑?” 风无息眉心一紧,抿唇,“本主不能拿你去做交易。” 凤吟晚微微一怔,心想,你狗我的时候还少吗? “其实也没什么啊,不过是暂时留在这里,那老头说了是想培养我当接班人的,况且仙药医门多有钱你也知道……” 在她看来,若是留下,救风月璃、查玄衣人、敛财敛药,那简直就是三不误。 岂料风无息这厮闻言眉心拧得更紧,看向她的眼神更是暗含冷怒。 “凤吟晚,你贪财也要有个限度!” 凤吟晚努力get了一下,但还是没get到他生气的点。 她只当这厮是被那药毒出了点不正常,抿了抿唇,又追问。 “那灵绛草你准备怎么办?” 门都出来了,回指定也是回不去了。 风无息闻言眼睫一垂,眸色有一瞬转暗,“本主自有办法。” 他说的办法,便是趁夜潜入仙药医门的总会,将灵绛草给偷出来。 凤吟晚不知是谁给他的勇气,反应不是她。 “你确定……?” 那可是仙药医门,且不说仙草很难偷,即便是能够得手,惹上了他们日后恐也不会好过。 “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 风无息看她一眼,将面巾拉紧,“等本主回来。” 他说罢便一跃而下,纵身融入夜色。 凤吟晚扒在窗户边上干喊了几嗓子都未得到回应,也只好作罢。 …… 豫州钦差行辕。 房中烛火一阵轻颤,暗卫轻巧落地。 “王爷。” 书案后,夜听澜将手中奏章压下,抬眼,“如何?” 他来豫州已有几日,为着在江州逼问出的消息,着落之后便立刻联络了豫州的暗卫前去查探。 几日下来,应当是已有消息。 岂料暗卫闻言却将头埋得更低,“回禀王爷,属下等人已将边境寻遍,尚未发现王妃的踪迹,王爷确定……王妃是在豫州吗?” 这一句出口已是僭越,但他们自先前便一直被派在豫州,里里外外找了不下数十遍,的确是没见过凤吟晚半分踪影。 书案之后,夜听澜的俊脸瞬时沉下。 “豫州北侧的荒境呢?” 北侧荒境,正是凤老将军和凤靖元的流放之地。 暗卫闻言当即一怔,“王爷的意思是……可私入荒境乃是死罪,王妃她……” 下一瞬,对侧迫人的寒意顿时袭来。 “命人继续查探,荒境,本王亲自前去。” 第285章 画饼记得加点芝麻 这话落下的一瞬间,外间却是一道身影快步前来,暗卫见状神色微变,当即闪身退开。 “澜哥哥。” 房门被拍响,外头传来的是云姝的嗓音。 夜听澜墨眸一瞬幽黯,薄唇掀起,“进。” 云姝端着只小碗快步上前,“澜哥哥,这是我今日在城中寻得的吃食,叫甜碗子,味道很是不错,你也尝尝。” 南巡这一趟,她几乎是跟着来玩的,素日夜听澜忙着政务的事,她便由丫鬟陪着到处吃吃喝喝,二人倒是互不干涉。 夜听澜闻言点点头,正欲让她放到一旁,云姝却又先一步开口。 “澜哥哥,今日我父王命人传信来,是问晚姐姐的下落。” 定南王的人一路随行,他们有书信往来之事夜听澜自然知晓,只是未料到她会这般直接地同自己言明,闻言微微一怔。 “眼下尚未寻得王妃下落,若有消息,本王自会命人告知于你。” 凤吟晚一直寻不到消息,侧妃之事便一日不能坐实,定南王在此事上逼得最紧,自然不会轻易松口。 岂料云姝闻言却是摇头。 “父王那边姝儿已有所应对,澜哥哥,你我的婚事尚不必着急。” 夜听澜眉目微微一动,未言。 云姝也无意多留,将甜碗搁下便欠身,“姝儿先行回去了。” …… 子时已过风无息却仍未回来,凤吟晚心中暗觉不妙,当即便动身赶往仙药医门。 万籁俱寂,城中的灯火早在宵禁后便已熄灭大半,仙药医门却是不同,华灯聚彩,在夜幕中尤为显眼。 才近暗巷,一抹人影便从阴影中极快闪出,捂住她的嘴往后一扯,瞬间便将她带入黑暗。 “别扎,是我。” 这嗓音,正是风无息那狗逼无疑。 凤吟晚闻言眉心一蹙,指尖的银针瞬时收住。 还不及开口询问,那厢却是一阵脚步声急促传来。 “会长有令,仔细搜索,绝不能放那人离开!” “是!” 火光应声四散。 凤吟晚看着这情形,秀眉微微一扬。 “你得手了?” 风无息勾唇,颇为自豪地扬了扬手中锦袋。 “的确费了些功夫,不过本主亲自出马,自然是不在话下。” 他自信满满,岂料锦袋打开的瞬间却是一股异香冒出,凤吟晚眉心一凝,顿时变了脸色。 “不对劲。” 风无息一怔,“哪里不对劲?” 话音未落鼻息便已被凤吟晚掩住,下一瞬,锦袋被她极快收紧。 “这灵绛草上有东西,你取的时候难道没有发现?” 方才那味道分明就是迷药,以风无息的敏锐,不应该察觉不到。 风无息摇摇头,正欲做声眼前却倏地有些发晕,眸子一紧,顿时映出几分狠厉。 “不好。” 下一瞬,周围火光四起,白天那男人带着护卫将他们团团围住。 “风阁主,不问自取,可不该是你一阁之主的作风。” 身后是死角,退无可退,对方又准备充分,明显是早有预料。 凤吟晚秀眉拧紧,俏脸顿时寒下。 “风无息?” 她低声轻唤,身后却响起一声更轻的“嗯”,这厮一手抵在墙壁之上,身形已是有些溃散。 他还是中药了。 “把这个吞下去。” 一枚药丸被塞入口中,风无息下意识便遵从她的话吞了下去。 前方人影一阵蹙动,那老头走近便见她挡在风无息身前姿态防备,面上却是意料之内的喜色。 “小丫头,又见面了。” 凤吟晚捏着银针的手紧了紧,表示自己并不是很想见。 但风无息吞下的解药还需半刻才能起效,在这之前,她必须要跟这帮人斡旋。 “擅自潜入贵宗盗取灵绛草,此事的确是我朋友的不对,事已至此,请二位开个条件吧。” 老头胜券在握,似是早就料到了这般,闻言当即开口。 “我的条件只有一个,今日在堂上时便已同二位说明。” 他对收凤吟晚为关门弟子这事,异常执着。 “小丫头,你若肯答应,老夫不仅不会计较今夜之事,还会将这株灵绛草拱手奉上,是去是留,你可要想清楚。” 这事在凤吟晚这根本就是个单选,但碍于风无息这厮还在后头偷偷扯她的衣裳,凤吟晚还是决定象征性地推脱一下。 “阁下为何非要收我为关门弟子?” 见她口风松动,老头连忙趁热打铁。 “你资质上乘,年纪轻轻便已将针法运用到如此境界,实乃世所罕见。” “且我宗门的规矩设立多年,却无一人能不靠解药便自行解毒,老夫在你身上既看到了作为医者该有的果决与冷静,又看到了成为药者需具备的潜力与可能。” “你若肯入我门下,来日必定大放异彩,成为制霸一方的医药强者,届时仙药百门皆由你统领,总会上下更是听从你的号令,如此岂不美哉?” 这饼画得,凤吟晚差点就心动了。 但她还是克制住了,因为没加芝麻,属实有点吃不下去。 “阁下所言不过片面之词,为医者悬壶济世,解救百姓,方可对得起‘仁义’二字,而非盘踞一方势力,随心所欲,将人命视如草芥。” 知她是在说毒药双关的事,老头闻言面上极快闪过抹心虚。 “不瞒你说,每日前来求取仙药者不计其数,宗门设立此等规矩,一是为劝退别有用心之人,二是为防止仙药落入不通药理之人的手中,白白可惜。” 暗暗扫了凤吟晚一眼,他着重强调。 “当然了,像徒儿你这般正直又有才能之人,将仙草交到你手上老夫还是很放心的!” 直接被升级成了徒儿的凤吟晚:? 她一句尚未答应还没出口,腰间却是倏地一紧,下一瞬,身子直接被腾空带起。 随即,风无息略显得意的嗓音响起。 “其他要求本主都可以谈,唯独人却不能留下,阁下还请另觅佳徒吧,咱们山水相逢,后会……” 话未说完却已突觉不对,还不等他反应,那厢老头一个响指,他们应声从半空跌落。 凤吟晚惊得直接恢复了本音。 “风无息,你搞什么!!!” 第286章 你们正常点,我害怕…… 风无息明显也未料到这般,身形坠了几下才带她安全落地,堪堪保住自己无息阁阁主的尊严。 凤吟晚拍着自个儿的小心脏,惊魂未定, “怎么回事,我不都给你喂解药了吗!” 风无息垂眸看向掌心,眉间亦是不解。 “不知为何,我的内力时断时续,似是被什么所禁锢……” 区区一个迷药,有什么好禁锢的。 吐槽的话才到嘴边,却又猛然想起白日里他吞下的那颗毒药,凤吟晚秀眉狐疑一蹙,抬手便在他身上掐了一把。 “痛吗?” 风无息想说这不是废话吗,但他细细一品,那痛意却的确不甚明显,见状当即也是一顿。 “似乎没什么感觉。” 这下凤吟晚确定了。 得,难怪这厮取灵绛草的时候都没发现不对劲,原是被那毒药给毒得五感消退了! 内力受阻的事也甭想了,肯定又是仙药医门这帮人做的手脚! 一抬眼就见老头笑眯眯地冲她看过来,神情颇为关切。 “怎么样徒儿,没摔着吧?” “看来你已经看破了其中的奥秘,如何?现下可有兴趣留下来了?” 他有自信,这丫头现下肯定已经对丹药提起兴趣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风无息: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收徒弟拿我做试验!我真的会谢! 风无息内力受缚,让他们本就堪忧的处境顿时更为雪上加霜。 估摸着他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了,凤吟晚瞅准时机,含泪跟他挥手道别。 “不必管我,你带着灵绛草回去吧,我愿意留下。” 这厮比她预想的还要固执,“不行!本主不能将你一人留在这!” 仙药医门这等地方深似龙潭虎穴,凤吟晚本就是为助他而来,他自然不能将她抛下。 老头皱了皱眉,对他这话中的意思明显是有些不满。 “风阁主,你似乎还未弄清眼下是何情形。” 是何情形? 是他们像王八一样被困在瓮里头的情形! “老夫之所以会答应将灵绛草赠送于你,这完全是看在了徒儿的面子上,你若执意如此不识好歹,那也休怪老夫不再客气!” 以现在的局面,他想拿捏他们根本就是分分钟的事。 凤吟晚抹了把自己本就不存在的眼泪,大义凛然,“你放心吧,别管我了,这点小委屈我受得了!” 风无息唇角暗暗一抽。 咱就是说,你这笑能稍微收一收吗? 到最后老头也没答应他要一同留下的请求,连人带仙草被赶出去,风无息心中的郁闷到达了顶峰。 与他完全相反的,是凤吟晚成功打入内部的喜悦和激动! “徒儿,时间仓促,今夜你便在此处歇息,明日一早为师便叫他们着手准备收徒仪式,到时咱们再正儿八经地走一遍流程。” 老头带她来的是一处清幽的院子,凤吟晚大体扫了一眼情形,对环境很是满意。 偏僻点好,周围没人盯着,她这才好暗中动作。 观察的功夫老头便已推门进到院中,边走边对着她亲妈一样叮嘱。 “这里素日空着,东西可能不够齐全,有什么缺的就让你三石师兄派人送来,他的居所离你不远。” 后头跟着的男人闻言当即应声,“师妹有需要尽管开口便是,就将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家一样,千万不要客气。” 凤吟晚还在心中暗暗打着小算盘。 敷衍地点了点头,岂料抬眼却正对上二人父兄一般慈爱(?)的眼神,虎躯一震,一种被拐卖了的感觉当即从心底生出。 不是,你们正常点,我害怕…… 只以为她是被感动住了,老头丝毫不觉有异,拍了拍她的肩,得意扭头。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师妹性格这般活泼,肯定是马上就能融入我们的!” 后头,男人深以为然点头,“师父高明。” 凤吟晚:? 得,这下更像了。 好在将她送下以后老头也没耽搁,又交代了两句便带着人回去了。 院中回归寂静,凤吟晚暗暗舒口气,心中却是不敢松下。 打入仙药医门内部只是第一步,重要的是她今日从屏风后窥见的玄衣人的身影! 若所记不错,老头现身前也是隐在那屏风之后的,他和玄衣人是什么关系?执意要收自己为徒,又会不会和此事有关? 一瞬的惊疑,指尖便已再度攀上镯身,手镯似亦是有所感应,当即微弱一闪,表示回应。 凤吟晚看镯身上那几道褐色的纹路,再度陷入了沉思。 自破庙显现异样之后,她和手镯间的感应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加强。 譬如今日救风无息之时,手镯对她意念的感知,明显要比以往更加迅速且精准。 这样的变化,难道是与这些纹路有关? 唇瓣有一瞬抿紧,困倦之意却极快袭来,她收了思绪将房门关紧,转身朝床榻走去。 房中烛火熄灭之际,树梢之上,两道隐在夜色中的身影悄然退开。 “看清了么?是碎月的气息?” “你问我?你刚才不也在看吗,那气息那般微弱,我得是狗鼻子才能闻得见吧!” 对侧的玄袍有一瞬无语,默了半刻,又开口。 “你留在这盯着,我先回去向圣主禀报此事。” “怎么又是我!” 男人不忿的声音才刚刚响起,身畔那抹身影却已如疾风般退去,根本不曾回应半分。 …… 凤吟晚是睡着睡着被人拍醒的。 脸上那力道不轻不重,却是让她心烦得紧,胡乱拨了一把,岂料对方变本加厉。 “pia”的一声,她直接怒了。 是谁在偷摸抽她嘴巴儿,简直就是big胆! 一睁眼,风无息带了几分讥诮的神色冷冷入目。 “醒了?” 一瞬的迷糊,凤吟晚顿时惊醒。 “你怎么来了?” 手忙脚乱从榻上爬起来,迎面却落下这人劈头盖脸的冷嗤。 “本主在外面提心吊胆,你倒好,睡得够香!” 凤吟晚下意识就想狡辩,但她抹了把自己唇角隐隐沾上的口水,还是停住了声。 “咳……不是都让你别担心了,我在这啥事没有,挺好的啊。” 风无息简直要气死。 一把掀了被子,揪着衣襟便将她从榻上拎了起来。 “起来,跟我走!” 第287章 扣1佛祖原谅我 凤吟晚闻言当即挣扎。 “不行,我还有事没办完,暂时不能离开。” “?” 他半夜守着点翻墙进来接她,谁知人家还不愿意! 风无息一张俊脸快拧成麻花。 “何事竟可让你连安危都不顾?” 这女人最是惜命,除非是天大的事,否则她绝不会冒险留在这。 知瞒不过他,凤吟晚思忖了下,还是开口。 “今日在堂中时,我在屏风后发现了玄衣人的身影。” 未料到这般,风无息闻言亦是微微一怔。 “玄衣人?” 凤吟晚颔首,“我还有事要查,此事正与那些玄衣人有关。” 手镯的事,她不能也不知该如何告诉风无息,只能以别的事来代替。 岂料风无息闻言眉心却是蹙得更紧。 “若是这样,那你就更不能只身留在这了!” 在江州他同那些玄衣人交过手,对方手法诡异,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组织,此等势力,绝非凤吟晚一人可应对。 若其在背后还与仙药医门有所联系,那此地便更是不宜久留! 凤吟晚固执地没动作。 “风无息,此事我必须要查明。” 手镯只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便是他们口中所提到的海陵神木! 娘亲的身份与凤家被构陷之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对方是来自月国的势力,那她就更不能轻易揭过! 见她竟固执至此,风无息心中一阵气结,简直想直接将她打晕了带走。 几番隐忍,开口却是冷声。 “璃儿的病症不能耽搁,本主在外面等你,三日之内若无进展,你必须跟我回锦州!” 知他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打算,凤吟晚心中微微一动,当即点头。 “好。” 除却被风无息打搅的这一下,在仙药医门的第一夜,凤吟晚睡得还算安稳。 原以为像这等修药之士在作息上定然十分严苛,故此辰时未到她便已起身等候,岂料在房中等了半晌都未见有人前来叫她,到最后还是她自己憋不住出门的。 一路上就没见到几个人影,好不容易抓了个小侍前来询问,对方却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她。 “您有所不知,咱们宗门讲究以人为本,为了不违背众修士的意愿,晨起时间一般都定在巳时,现下……大家都还未曾起身呢。” 凤吟晚:? 还有这等好事?! 许是她面部的表情变化过于明显,小侍神色忌惮看她一眼,草草行过礼便赶忙退开。 凤吟晚见状倒也不甚在意,伸了个懒腰便准备回去补觉。 对不住了风无息,这里的生活对早起困难星人来说实在太友好了,她多少是有点不想回去了。 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扣1佛祖原谅我”,她心满意足转身,岂料没两步却又撞见一排小侍搬着东西经过。 见着她,当即行礼。 出于礼貌,凤吟晚象征性地问了两句。 “你们这是?” “会长命我等准备今日的收徒仪式,这些都是待会儿要用到的东西。” 凤吟晚闻言当即一眼扫过去,见着他们手中五花八门的东西,秀眉暗暗一扬。 那老头是来真的啊。 点了点头,当即又摆手,“去吧。” 因着是集体摆烂,这回笼觉睡得凤吟晚是没有半点心理压力。 听着外头隐隐敲响的晨钟,这才又从榻上爬起来。 拜师仪式设在会中专门的地方,凤吟晚过去的时候便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周围还未见老头和三石的身影,她悄无声息凑上去,支着耳朵躲在人群外头听消息。 “会长这次当真是费了大力气,竟命我们如此尽心布置。” “可不是说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继承自己衣钵的,会长能不激动么!” “就是就是,昨日那情形你们是没见,那姑娘银针甩得嗖嗖的,本事可是丝毫不比三石师兄差!” “银针甩得嗖嗖的”的凤吟晚躲在后头偷摸听着,唇边笑意无限放大。 不是,这跟当面夸有什么两样? 不……这简直比当面夸还要爽! 才笑了两下,就又听有人开口。 “照例来说,收徒之时师父都要赠予徒弟一件宝物,会长多年不曾收徒,也不知这次会拿出什么宝贝,你们有知道的么?” “宝物”二字,毫无遗漏就落入了凤吟晚的耳中。 拜师送宝贝?还有这种好事呢? 她想了想昨日自己自堂中看见的那长长两排毒药和解药,又想了想风无息手中的灵绛草,嘴角顿时就咧了起来。 好家伙,这宝贝指定是不能比那些差!这一趟赚大了! 竭力压了压唇,她干脆就找了个地方坐下,表示自己已经开始期待了。 半晌老头才姗姗来迟,一眼见着她,当即快步上前。 “徒儿,昨夜休息得如何?这里可还睡得习惯?” 有宝物滤镜加持,凤吟晚应声的态度明显比昨日要热切几倍。 “劳师父记挂,睡得很好。” 她一双美眸不断飘忽,暗暗在老头身上寻找着宝物的所在,却是分毫未曾注意到,老头的眼神在听到“师父”二字时,顿时就变得激动了起来。 “好徒儿,你睡得惯便好!” 这话落在凤吟晚耳中,等同于“好徒儿,为师这就将宝物赠送与你”! 是以,她对着后头出现的三石笑意都更灿烂了几分。 “三石师兄早。” 三石尚不知情,闻声微微一怔,反应却也和老头一般无二。 “师妹……也早!” 老头一向挑剔,门下除了他和另一个师弟便再无旁人。 都说小师妹是棉袄,先前他们只有对着别人羡慕的份儿,但从今天开始,他就也是有师妹了人了! 这般想着,当即便又出声催促。 “师父,仪式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正是吉时,咱们快开始吧。” 老头点点头,“行啊!” 凤吟晚也搓搓手,“师父,我跪哪儿?” 此处经过了漫长的等待,终于,就到了授以宝物的环节。 凤吟晚强忍激动看老头从袖中掏出了一只方形锦盒,心跳顿时如鼓。 “徒儿,此乃为师的一点心意,还望你务必收下。” 凤吟晚点头如捣蒜,心想,收!这能不收吗,我肯定收啊! 锦盒入手的一瞬间,那过分单薄的重量却令她神情顿时凝固。 这宝物……好像有点轻啊? 第288章 她被骗了,彻彻底底! 她下意识摇了摇,这一下,里头真就半分响声都没有。 空的? 狐疑抬眼正对上老头闪躲的眼神,凤吟晚秀眉一蹙,纤指已经先一步将锦盒打开。 一片寂静中,一张字条缓缓飘落,上头明晃晃写着俩大字—— 欠条。 凤吟晚觉得,她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老头也没料到她竟会当众打开,见状尴尬地咳了一声,连忙将她拉到一旁。 “徒儿,事情是这样子的,为师现下手头有些紧……” 凤吟晚看了看周围精美恢弘的庭院,又想了想昨日那富丽堂皇的大厅,眉心一拧,缓缓打出个问号。 “师父,您是在开玩笑的,对吧?” 生怕她下一秒就要反悔,老头额角一跳,连忙开口。 “你这丫头!不过是件宝物,为师还能骗你不成?” “等日后你继承了我的衣钵,莫说这一件了,为师的宝物不都是你的!” 又开始了! 凤吟晚摇了摇头,义正严词地拒绝了这个刚画好的饼。 “师父,咱不是那种贪心的人,这宝物自然也就不能多要,徒儿只要自己应得的那份。” “假如……为师是说假如,咱们宗门现下要是没有宝物的话,徒儿你……应该也不会介意吧?” 话落便觉那眼神有些微寒,老头眼皮子一跳,连忙又补充。 “是这样的,近几年学员质量参差不齐,炼制出来的可用丹药也没有多少,咱们总会的翻新修葺又花了大价钱,为师这也是不得已才将宝物抵押出去呀!” 说罢又看她。 “不过没关系,徒儿你天分极高,有为师指点,定可让你炼出稀有丹药在密拍会上卖得一个好价钱!” “做人还是要往前看,往事暗沉不可追,但来日可期,光明灿烂啊!” 凤吟晚轻轻一笑,给他表演了个川剧变脸。 一旁的三石倒是淡定,表示对自家师父这“专业收徒二十年,全靠骗”的操作早就习以为常。 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老头直接就宣布了仪式结束。 “行了,三青对老夫送给她的宝物很是满意,收徒仪式就到这吧,你们都准备一下,待会儿去药王大厅一起用膳。” “三青”是老头给她取的药名,遵了三石和三木的三字辈。 凤吟晚捏着欠条的手有一瞬收紧,表示自己真的拴q。 风无息说的没错,她被骗了,人财两空,彻彻底底! 满药王大厅的人,除了凤吟晚在难过,别的都是真开心! 这个“别的”包括但不限于,老头,三石,以及刚刚从外头赶回来的三木。 见她一整个就是强颜欢笑的状态,老头使了个眼色将三石支开。 “三青,这是你二师兄,年纪比你虚长几岁,为人忠厚老实,极易相处。” “日后你若有何需要,尽管向你这两位师兄开口,有为师在,他们不敢不从!” 凤吟晚敷衍点头,心思却全然不在这边。 依着老头和三石的说辞,收徒乃是大事,总会中的弟子都会聚集在此用膳,可她看了两圈仍是未曾发现玄衣人的踪迹,不免觉得奇怪。 疑神的功夫三石已经端着个托盘折了回来,凤吟晚转眸看了一眼,是药服。 “你既已正式拜我为师,日后在总会便与他们一般着药服云靴,服饰上也好统一一些。” 普通修士的药服是白底红边,而老头给她的这件是白底蓝边,宽敞的长袍形制,其上有云纹装饰,和三石和三木的一般无二。 凤吟晚看着,美目微微一动。 “师父,咱们总会中的弟子都是穿这般形制的药服吗?除了白色,还有没有其它颜色?” 只以为她是不喜白色,老头闻言微微一怔,当即又做声。 “总会中的弟子都是统一服制,只玄门弟子着玄色长袍,不过他们素日也不在总会,而是有单独的宗门。” “玄门?” 果然是他们! 尾音出口已是控制不住地有些惊异,老头有点郁闷。 “怎么了徒儿,你对玄门感兴趣?” 那帮人孤僻得很,哪有他们总会气氛好嘛! 凤吟晚不敢暴露,当即摇头,“师父误会了,我就是听说玄门丹药炼得厉害,有点好奇。” 老头闻言却是冷哼。 “厉害个撒子哦,名气都压到咱们总会头上去了!” 说罢又看向她,神气一秒恢复,“不过现下有你在,定能叫咱们总会发扬光大,屹立不倒!” 他对凤吟晚,很有信心! “三青,吃饱了就回去好生歇息,下午到炼药房去,为师今日便开始教授你丹药之事!” 凤吟晚:谢谢,已经在疲惫了。 老头说要教她炼药,下午还真就叫三石和三木抓她来了。 彼时凤吟晚还在设法隐藏自己的身孕,闻声当即便将药服套在了身上。 “师妹,你可是收拾好了?” 出门就见他们跟两尊吉祥物一样,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凤吟晚心虚地拎了拎前袍,迈步,“走吧。” 进了炼药房才知丹药种类之纷繁,运用之复杂。 一下午,老头抓着她讲解各类毒药和解药,完全就是把她当成了火箭班的苗子来培养。 凤吟晚听得头大,药性没记住几种,药物倒是顺了不少。 一圈儿讲完,老头眼神扫过后头成排的案台,总觉得哪里少了点什么。 “徒儿,你有没有感觉……” 凤吟晚(浅浅微笑),“师父,我没有感觉!” 好不容易从炼药房中出来,外头的天色早已暗下。 老头原本是想喊她一起去用膳的,生怕晚膳过后他还要给自己加课,凤吟晚果断拒绝。 “不必麻烦了,中午的饼还没吃完,我回去烙一下还能吃。” 老头欣慰不已,“徒儿果然懂得持家!” “……” 凤吟晚飞也似的逃开。 这个点人都在饭堂,往居所去的路上半天不见一个人影,凤吟晚美眸暗暗一闪,步伐一转便进了旁侧的岔路。 正是探查玄衣人的好机会! 她眉心蹙着,还在琢磨要从何处下手。 岂料身后却是两道黑影悄无声息靠近,与此同时,一股浅淡的药香在半空极快弥漫…… 第289章 忘尘无欢 山间野风猎猎作响,一抹玄衣极快闪过,仅一瞬,夜空便已再度恢复了宁静。 荒境外围,夜听澜负手立于石壁,玉冠之下墨发涌动,俊脸上冷意骇人。 荒境之中他已亲自寻过,却仍是未见凤吟晚半分身影。 若连此处都没有,那她到底在哪? 负在身后的大掌有一瞬收紧,转身正欲离开,远处却是一阵极轻的窸窣传入耳中。 一瞬间,夜听澜的身形便已隐没,而远处传来动静的那方向,两道玄色衣袍无声显现。 一人催促,“动作再快点,圣主说今夜必须要见到她!” 另一人不耐,“知道了知道了,我倒是想快,可这不是还扛着个祖宗吗!别催了,再催你来扛!” 仔细一看,他肩上扛着的正是一个着了白袍药服的人,那人的脸随着动作上下颠簸,那容貌……竟是江晚! 夜听澜眉心登时冷厉蹙起。 又是他! 先前在江州他追查玄衣人的踪迹,不料在破庙外被他暗中摆了一道。 现下在荒境,他来探寻凤吟晚的踪迹,不想却又撞见他和这群玄衣人扯在了一起,他与玄衣人之间,难道也有联系? 思量之下便已出手。 荒境外围本就人烟稀少,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中,那杀气来得太快太急,明显令玄衣人有些措手不及。 “阁下是谁,竟敢插手玄门之事?” 夜听澜根本不欲言语,大掌一挥便又是一记杀招打出。 玄衣人见状不妙,当即便转了步子欲避开他继续前行,但夜听澜的招式太过迅猛,他们只能被迫逼停。 “砰”的一声,两道掌风正面对上,炸出的气浪直接将凤吟晚脸上的面具都震掉。 玄衣人明显有些不敌,扛着她退了几步,另一人却趁机将一种药物撒向夜听澜。 那药物在半空凝成一片暗色云雾,极快便将夜听澜的身形笼罩,夜听澜用了内力也未能将其震散,只好屏息退开。 “阁下已中了我宗门的忘尘无欢,若不尽快解除恐会气血贲张有暴毙之险,还请速速离开吧!” 如夜听澜这般的高手,缠上他们无疑是个大麻烦,他们自然也无意为敌,只需将其逼退便可。 不欲恋战,二人扛起凤吟晚便已继续行进,岂料身后,夜听澜将紊乱的气息压下,便已再度纵身追上来。 “把他留下。” 这个“他”,自然是指被玄衣人抗在身上的凤吟晚。 这一声始料未及,凤吟晚闻言心中亦是一瞬收紧。 这声音,是夜听澜?! 没错,她早就醒了,从被带出云州城后不久她便已经恢复了意识。 一路上,从这两名玄衣人的对话中,几乎可以断定,他们就是上次在破庙之中的那两人! 而此行他们要带她去见的,应当就是那日令手镯显现出异常的男人,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圣主”。 方才半路上夜听澜突然杀出来,她不明情形便也一直未曾轻举妄动,现下……倒可怂恿他和自己来一波顺藤摸瓜? 美眸一转,藏于指尖的银针便已极快刺入玄衣人的背上。 细锐的痛意转瞬即逝,玄衣人却是身子一僵,一把将她甩开。 “你没晕?” 身子被一双大手牢牢拖住,凤吟晚一怔,转眸的功夫夜听澜却又将她推开,那神色冷漠中还带有几分……嫌弃! “没事就自己站着。” 凤吟晚:“……” 未料到这般,另一个玄衣人见状也是一怔。 正欲出手,体内气息却不受控制地有些涣散,惊疑着看向同伴,对方被银针扎过穴位之后,情况却是明显比他还要严重! 凤吟晚唇角一勾,指尖一只空掉的药包无声落地。 “没想到吧二位?一路上,你们竟也未曾发觉不对?” 二人齐齐看向那空荡荡的药包,面色顿时沉下。 如此下毒还未曾令他们察觉,她至少是从出城之后就已经开始动手了! 那这一路上…… 想想她安安静静装成死尸那样,二人心中简直寒得有些发毛。 这女人……真真是阴险狡诈! 不过,夜听澜现下已经中药,他们却还有丹药可以御身,只这女人一人应对的话,尚不足为惧! 二人从身上取出丹药服下,隔空对上一眼,目标明确,是奔凤吟晚而来。 有了从炼药房里顺来的七八九十瓶毒药,凤吟晚见状不仅没紧张,反而还有些兴奋。 白天听老头讲得她头都大了,这会儿倒是刚好,可以试试药性如何。 然,她手中那毒药还没等扔出去呢,眼前人影一晃,夜听澜便已一掌将二人击退。 气浪在眼前顿时炸开,药服上宽大的兜帽被掀起,凤吟晚这才惊觉,她的面具掉了! 心中一紧,她下意识便想抬手遮挡,岂料眼前又是一道迷雾落下,玄衣人的身影极快退去。 “诶……” 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 一时也顾不得面具不面具了,凤吟晚抬脚便欲追上去,岂料眼前光影一阵交错,那抹玄衣却先一步朝她倒来。 “夜听澜?” 将他扶住的一瞬间,烫人的热度便隔着衣衫迅速传来。 凤吟晚微微一怔,想起方才玄衣人所说他已中药,眉间一凝,下一瞬,身子却被那双长臂紧紧包裹。 耳畔落下的喘息低沉急促,他身上的热意又滚烫骇人,再迟钝也知他是中了何种药物,凤吟晚心中一紧,手肘蜷起,下意识便要将他顶开。 然,这点力道对夜听澜来说还是有些微不足道。 这一击他结结实实挨下,动作却是未停分毫,像是根本就感觉不到疼一样。 “夜听澜!” 她唤他,这人却是一手圈住她的腰肢,强硬捏起她的下颌。 唇上落下的力道并不温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粗鲁野蛮。 凤吟晚咬他,浓重的血腥气在口中蔓开,他却仍是不为所动,甚至,抬手撕开了她的领口。 眼前的情形与记忆中某处有一瞬重叠,凤吟晚美目一睁,呼吸顿时停住。 这般情形,这样强势的气息……她只在一处见过! 正是她穿过来那夜,墨王府内漆黑一片的水榭阁! 第290章 她这是当孙子来了! 一瞬间,脑中的碎片交叠起伏,拼凑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夜水榭阁中的男人……有没有可能是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凤吟晚自己都有些惊住,偏偏那双薄唇热度滚烫,还在她的唇上肆意辗转。 凤吟晚眼底一暗,捏着银针的指尖绕到他身后,而后毫不犹豫落下。 银针刺破皮肉的瞬间,夜听澜体内涌动的气息硬生生将其逼出几分,而后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凤吟晚摸了下自己被咬得生疼的唇瓣,眼见他又要朝自己倒过来,一个嘴巴儿甩过去,夜听澜“咚”的一声摔到地上。 唇上一片红肿,是轻轻碰一下都要嘶气的程度。 凤吟晚泄愤似的又朝他踹了两脚,从怀中掏出罐药膏给自己抹上。 她就说这王八蛋是属狗的,爱咬人! 小心翼翼上完药,低头却又发现自己的领口被撕开了一大片,外袍自是不必说,就连里头的中衣都没能幸免于难。 雪白细颈间微红的指印犹存,凤吟晚一个咬牙,就又骂了两句。 骂着骂着,却又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她一直都是男装扮相,上回在江州,这人又已确认了她的男人身份,怎么方才还…… 俏脸狠狠一抖,凤吟晚的后槽牙顿时就咬得更紧了。 靠,这死王八是真变态! 那两名玄衣人的功夫不差,方才她是趁着二人中药抢占了先机,不确定他们解过毒后还会不会杀回来,不敢耽搁,凤吟晚整理好衣物便起身。 临了,她扫了眼那厢还倒在地上的夜听澜,白眼冷冷一翻,拍了拍屁股直接走人。 周围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荒野,凭着一路的暗中观察,凤吟晚隐约能推断出一个大致方位。 她现下应当是在云州西南,快要到达豫州的地方。 豫州的边境离月国最近,再结合那两个玄衣人的对话,所以……他们是要将她带到月国去? 看来这个邻国,她的确是有必要去一趟。 不会轻功,她便只能徒步前行,在听到了周围不知第多少声狼嚎后,凤吟晚不得不变策略,重新回去抱王八蛋的大腿。 狼这种东西一般都是成群结队地出现,遇上之后便极难脱身,她手上毒药再多也不敢轻易玩命,所以还是先回去比较安全。 毕竟狗男人武功高强,给他解了毒,也还能凑合着用一用。 她折回去的时候,夜听澜还躺在原地未动半分,凤吟晚睨了一眼,不情不愿上前。 那“忘尘无欢”应当是一种效力极强的媚药,中药之后会使人体内气血翻涌,越是催动内力,药效便越是强烈难以抑制。 而夜听澜尚不知情,中药之后还同玄衣人对了一掌,难怪会发作如此之快。 方才那一针她扎在了关键穴位,夜听澜现下虽是晕了过去,体内的浑浊之气却也因此被排出了大半。 这就是为何这厮现下还能好好躺在这,而不是直接暴毙了的原因。 俯身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凤吟晚秀眉一蹙,这才发现这人的锦袍上已经渗出了大片暗色。 那位置,正是方才被她肘击过的腰腹。 他的身上……竟还有旧伤? 夜听澜身上的旧伤远不止这一处。 华服掩盖之下,细密的伤口愈合又撕裂,全然已是血肉模糊得不见半点完好之处。 凤吟晚见惯了各样的伤口,现下看着却仍觉触目。 他这些伤…… 算了,与她何干! 玄门药物并不在老头给她讲解的范围之内,凤吟晚含泪将身上的解药掏了个遍,又配上银针一顿扎,总算是将他身上的药解了。 但也仅限于此,别的伤口,她一概未动。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夜听澜的伤口发炎,半夜里迷迷糊糊起了高热。 “冷……” 荒郊野外的,凤吟晚根本不敢放松警惕,原本是打算浅眯一会儿等人醒了就让他带自己离开的,岂料就意外地整了这么一出。 她简直想骂人。 “夜听澜?” 抬手拍了拍他的脸,这人薄唇紧抿,身子打着寒颤,额上的热度却是烫得惊人。 凤吟晚头有点疼。 得,她这不是抱大腿,她这是给人当孙子来了! 咬牙切齿顿了片刻,还是认命地处理起伤口。 入秋之后天气早已转凉,现下又是荒郊野外的,小风儿一吹,还真就有几分萧瑟的寒意。 一想到今晚还要留在此处过夜,凤吟晚就冻冻索索地扯紧了自己的外袍,看了眼一旁的病号,她扭过头,果断装看不见。 她选的是石壁后背风的地方,周围一圈都被撒上了药粉,以防野兽突然靠近。 做完这一切,凤吟晚才安心入睡。 山风一直不曾间断,呼啸声在耳边盘旋了一整夜,凤吟晚实在有些累得慌,才阖了阖眼就发现夜听澜朝自己靠了过来,身子冰冷,近乎本能地寻找热源。 凤吟晚在心中骂了句“你死”,也不知他听见没,被推开的身子就又靠了过来。 到最后,凤吟晚实在困得不想做斗争了,一手捂紧脸上的面具,一手抵在夜听澜的脑门上,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凤吟晚几乎是被冻醒的。 不是被风冻的,是被面前这道冰冷的视线冻的。 见她醒来,夜听澜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清矜不减,下一瞬,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抵着她的脑门轻轻一阵用力,凤吟晚顿时便被推开。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登时舒口气。 还好还好,面具还在。 “昨夜是你救了本王?” 这一开口,语调冷淡且防备,和昨晚非要贴过来蹭热度的压根儿就是俩人。 凤吟晚整理了下尚有些混沌的思绪,开口。 “王爷不记得昨夜之事了?” 这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样,和水榭阁那回倒是一模一样。 夜听澜闻言眉心冷厉一蹙,片刻才又道。 “昨夜本王在此处遇上你和玄衣人一起,与他们交手之时不慎中了迷药,现下看来,那药应当是你为本王解的。”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伤应当也是这个江晚处理的。 若非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早在醒来发现他肆意妄为按着自己的脑门儿时,他便该将其一掌击退。 高热未退,那张俊脸苍白依旧,说这话时却不见半分掩饰之色。 凤吟晚蹙眉,“王爷当真不记得中药之后的事了?” 第291章 有东西 夜听澜闻言冷冷睨她一眼,眉心亦是拧紧。 “依你之见,本王应当做些什么?” 凤吟晚:“……” 胡乱丢下句“没什么”,她当即便拢着自己的药服起身。 这人手劲极大,昨夜那一下更是给她连扣子都扯掉了几个,她草草将衣领系在一起了事,却是有些遮掩不住颈间的红痕。 夜听澜看她一眼,亦是起身。 “昨夜本王还未曾来得及问你,你和那些玄衣人之间是何关系,他们又为何要将你打晕带走?” 不说沆瀣一气,这个江晚身上应当是有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想起那夜在破庙外她身上迸发出的红光,夜听澜眼神无声垂落,却见她的手腕隐在宽大袖口之间,根本瞧不见是何等情形。 凤吟晚扬了扬眉,真恨自己昨晚没多抽他两巴掌。 “同样的问题,在下也正想问一问王爷。” “江州那夜,王爷本该在定州,却意外出现在了破庙的房顶,难道不也是在探查此事么?” “还有昨夜,王爷本该处在豫州行辕之内,怎会出现在这等荒郊野岭,又刚好撞见了那玄衣人带着在下经过此地?” 她就知道,夜听澜南巡的目的并不简单。 虽不知他为何会盯上玄衣人,但有了他的加入,事情无疑就变得更复杂了起来。 那张俊脸闻言有一瞬冷怒,夜听澜不重不轻睨她一眼,却是未再做声。 高热未退,伤口又加反复,他现下自然不宜再用内力,蹭轻功的计划失败,仗着天已经亮了,凤吟晚干脆就准备分道扬镳。 “昨夜蒙王爷出手相助,作为回报,在下也已替您解了身上的毒,既已扯平,咱们便就此别过。” 她说罢便径直迈步往前去,岂料才两步,身后夜听澜的嗓音便已冷冷传来。 “这里是豫州之北的荒境,从这里到豫州城有将近百里的路途,你是准备靠着两条腿走出去么?” 这个问题,凤吟晚属实有些没想到。 “有这么远?” 难怪扛她的那个玄衣人嫌重,从这里到云州估计也得有个百八十里地吧? 这么看,是挺重的。 这也让她再次深刻地认识到了一个问题——会轻功是真的好! 在无息阁的时候她不是没问过,但风无息说练这玩意儿首先得经得起摔,她现下还怀着身孕,那不是不经摔,那是一点都不能摔啊! 凤吟晚忍痛割爱,只好放弃。 “那依王爷高见?” 周围都是荒山,连点水源都没有,他们很难再撑一日。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现在就行动起来,起码天黑之前能够摆脱掉狼群。 岂料夜听澜闻言撩起眼皮浅浅睨她一眼,薄唇一掀,却只吐出一个字。 “等。” 还好他说的这个“等”不是干等,不然凤吟晚真的会不顾理智,一瓶毒药了结了他。 高热暂时退去,夜听澜调理好气息再度起身,一路上,二人各怀心思沉默着,谁也未曾开口多说一句。 一阵细微的响声将宁静打破,凤吟晚还在前面走着,衣衫便已被拎住。 “怎么了?” 扭头正对上这人冷冽的眼神,凤吟晚面上一滞,尾音停在口中。 夜听澜看她一眼,眼神转向不远处的密林。 “有东西。” 第292章 得手了 经他这般一提醒,凤吟晚也才有所察觉,美目微凝着扫过去,眉心却是顿时蹙紧。 单看那灌木丛抖动的范围便可知,这东西的体型绝对不小,极有可能……是一头野熊! 先前替李承焱处理伤口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凤吟晚心中一紧,指尖便已蓄上银针。 夜听澜似有察觉,冷声,“这东西没用。” 凤吟晚不服,“不试试,王爷怎就料定无用?” 清影针的威力她自然有数,个中高手都未必能挡下,这畜生灵智未开,理应不在话下。 夜听澜蹙眉看她一眼,还未及做声,那厢猛地一阵窸窣,那野熊已经从密林后头扑了出来。 几乎是一瞬间,凤吟晚手中的银针便已齐齐甩出,分上下两路,一齐朝野熊身上扎去。 这一击若中,其行动必会受阻,再配上毒药,应该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让他们逃离。 指尖药粉已经蓄上,却是还未及动作那野熊便一爪将银针挡下,六枚银针只中了一枚,位置逼近左胸,却离预想之地还差了几寸。 熊的心脏在两肺之间,这个位置,明显不够致命。 “退开。” 耳畔的嘶吼声骇人无比,凤吟晚还怔着,身子便已被一股大力扯过。 下一瞬,那野熊便已直直朝他们扑来。 凤吟晚心中一紧,下意识便要将手中的药粉扬起,岂料手腕却被一双泛冷的指节率先攥住。 “别动,药粉有香气,这畜生闻过后会发狂。” 而且它的移动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到药粉可能都根本来不及化雾便已被它躲开。 利爪带着风在半空凌厉落下,夜听澜带着她闪身躲避,动作却明显有些吃力。 凤吟晚想让他将自己放开,岂料才一开口,耳畔却是一道劲风及快速袭来,夜听澜身形一旋,那锋利的爪尖贴在他肩头堪堪擦过。 仅一下,几道细长的血痕当即显现。 凤吟晚呼吸又是一紧,身子便已被推开。 “躲远点。” 夜听澜看她一眼,抽出腰间的软剑便欲上前。 一时帮不上忙,凤吟晚抿了抿唇,只能出言提醒。 “我那银针上有药,你多周旋一会儿,不要跟它硬拼。” 那针上的药物剂量虽小,位置却是临近心脏,发作起来也会有些用处。 但情况却并不如她所想一般。 那野熊拼命挥舞着两只爪子往夜听澜身上扑,一下两下,皆是要将他撕碎一般。 身子尚未恢复,夜听澜处处闪避,在力量上明显有些不敌。 眼见那野熊的利爪又要落下,凤吟晚攒在指尖的银针一动,还是射了出去。 这一针是奔着那野熊的双目而去。 方才她观察了许久,这畜生身上皆是灰溜溜的光滑皮毛,爪子又那般尖利,银针若要扎透恐怕会有些困难。 而双眼,则正是其身上的薄弱之处。 有夜听澜从旁牵制,野熊防备不及,两枚银针只被打落了一枚,而另一枚,却是畅通无阻,直直扎入它的右眼! 一瞬间,鲜血四溅,震耳欲聋的吼叫声霎时响起。 得手了! 与此同时,那野熊嗷呜叫着朝她扑来,右眼一片血肉模糊,左眼亦是通红无比,几欲喷血,明显是发狂了。 凤吟晚指尖的银针还在积蓄。 她的目标,是这畜生的左眼。 “江晚,退开!” 第293章 渣得明明白白 夜听澜紧追在后头,见她停在原地还未动作,大掌一挥,手中软剑当即便以破钧之势袭来。 软剑锋利,又是自身后袭来,一下便将野熊的左腿刺穿。 那畜生嘶吼着跌撞下去,却是正给了凤吟晚动手的机会。 凤吟晚抓准时机,在其落地的一瞬间,手中银针当即便扎了出去。 这一针落下,有鲜血飞溅,打落在她的面具上,顿时如团团锦簇绽开。 两眼皆废,野熊狂怒至极,竟不顾腿上伤势一爪子拍断了她身后的树干。 水桶粗的高树连枝带叶砸下来,凤吟晚只觉眼前阴影笼罩,避无可避。 不会轻功,果然是她最大的败笔! 树木轰然倒下,那野熊早已凭着本能逃窜开。 凤吟晚匆忙迈着腿,心想,下辈子别的不学,一定要先学个轻功来保命。 树干砸过来的一瞬间,腰间一股力道骤然落下,身形被极快拢住,而后迅速拉出阴翳。 凤吟晚面上一阵发白,还未及松口气,夜听澜带着疑惑的嗓音便已响起。 “你……” 仅一个字出口,他便已如力竭般再度晕了过去。 凤吟晚心神未定,不敢多做停留,将他扶起便快步往前去。 事实证明,带着个病号赶起路来真的很慢。 日落之时,他们才堪堪走出那片荒山,然,过了这片山还有下一片山,这里离豫州城还远得很。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在半山腰发现了一处人烟。 居所的主人是个猎户,一家三口住在这,据他们所述,这里地处偏僻,方圆十里内都难找出第二户。 她带着个病号本就惹眼,凤吟晚多给他们塞了些银子,准备在此留宿一夜。 原本伤口便未愈合,今日同野熊对战又出现了撕裂,再加上被熊爪子挠出来的几处新伤,夜听澜无疑又起了高热。 治炎症的药物早已喂了下去,他的情况却迟迟不见好转。 凤吟晚用膳回来,正欲上前查看情况,岂料才一靠近手腕便被牢牢捉住。 这人尚在昏迷,身上还轻微打着寒颤,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却是出奇得大,捏得她骨头都有几分生疼。 凤吟晚掰了掰,没掰动。 又拿针扎了两下,那手坚硬如铁,还是未动。 她有些恼火,用力一甩,岂料却从夜听澜身上带出了一个香囊。 朱色的织云锦极为惹眼,表面一片平坦,未见半点花纹装饰,但其中盛的气味香中偏甜,不必想了,就是女子之物。 “凤吟晚……” 这一声低唤,似是无意识的轻语。 凤吟晚听得一怔,美眸一沉却是止不住冷笑。 真有你的! 揣着别人送的香囊,这会儿却又在喊她的名字,王八果然是王八,渣得明明白白! 轻嗤了声,她也未加犹豫,将那香囊往夜听澜怀里一塞,直接给他卸了腕骨。 “咔嚓”一声,那手失了力道,当即便无力脱落。 凤吟晚轻轻一甩,径直将自个儿的手抽了回来,拧眉看了半晌,又掏出一瓶药液对着手腕悉数倒下去。 有点恶心,她得好好洗洗。 猎户家统共就只有两间房,砌的还是土炕,心中便是再不愿,今夜她还是得和这王八挤在一处。 想起今晨那般情形,凤吟晚也不敢再大意,拿银针将夜听澜身上的穴位封了几处,这才又放心睡去。 晨起她醒得早,猎户出门便见着她,顿时还有些惊讶。 “公子怎醒得这般早,可是那土炕睡不惯,夜里未曾休息好?” 凤吟晚摇摇头,将目光从远处收回。 “敢问大哥,从这里到豫州城还有多远?” 看她也像是着急赶路的样子,猎户闻言当即做声。 “大概还有将近六十里吧,怎么,公子这是要去豫州?” 六十里,不眠不休也够她走上一天了。 凤吟晚抿了抿唇却是追问,“不知可有什么不费脚力的法子?” 猎户琢磨了下,又做声。 “往前再二三十里有个客驿,公子若想省些力气,可以到客驿中购买马匹。” 昨日她出手阔绰,不像是会在乎这点钱的样子。 “马匹”二字,正合凤吟晚的心意。 今日便是和风无息约定好的第三日。 两日未曾有她的消息,这厮现下应当已经有所察觉,姑且在此处再等上一日,若他今日没找来,明日一早,她便自行离开。 三十里,熬一熬,还是能坚持过去的。 拿定了主意,她当即便对着猎户拱手。 “多谢。” 回房时夜听澜已经醒来,高热退去后他便已无大碍。 但凤吟晚昨夜给他卸了腕骨,又用银针封了他的穴位,他现下还是躺在榻上动弹不得。 见凤吟晚回来,俊脸之上当即浮现冷怒。 “江晚,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此等行为,简直放肆! 岂料凤吟晚看他一眼,眼神却是稀松平常,拱手的动作更是敷衍至极。 “不敢,是王爷昨晚高热之际出现了癔症,在下不过是怕王爷不慎误伤了自己,才会出此下策。” 她说得倒是一本正经,理直气壮。 夜听澜闻言俊脸又是一沉,面上不悦之意明显。 凤吟晚等了半晌,预想的冷喝却并未落下。 一抬眸,那双漆沉的墨眸定定看向她,幽深得令人发毛。 “江晚,你到底是谁。” 三番两次,为何他总能在她身上找到几分熟悉之感? 还有昨日在密林,他将她从树下拉出来时,似乎察觉到她的腰腹间有些隆起…… 凤吟晚闻言心中一震,默了片刻却是勾唇。 “王爷说笑了,我便是我,还能是何人?” 那道视线固执得粘在她身上不肯退去。 生怕会被他看出破绽,凤吟晚眼睫一错,不动声色将话茬挑开。 “先前在江州,王爷不是同在下询问那位姑娘的下落么,如何,现下可曾有寻到?” 这话出口带了几分淡淡的嘲弄,夜听澜却似是未曾发觉,薄唇抿紧一瞬,开口仍旧追问。 “你当时是在边境何处见到她的?” 凤吟晚觉得好笑。 “王爷为何非要寻到她?” “是想要,除之而后快吗?” 第294章 挺狠 离开王府时她在润玉阁放了一把火。 夜听澜若是聪明,便该对外宣称她已葬身火海,如此不仅可以同凤家摆脱关系,和云姝的婚事也会畅通无阻进行。 偏偏他却没有这么做。 明面上派人四处寻找,背地里却又命暗卫前来行刺,不知道的以为他是情根深种,实际上,不过就是为了赶尽杀绝,永除后患! 他比她想得,还要心狠手辣。 “本王说过,她是本王的王妃。” 凤吟晚冷冷勾唇,“在下也说过,她不是。” “你!” 凤吟晚看他一眼,转身,“王爷旧伤复发,不宜随便动作,今日便留在房中好生歇着吧。” 她迈步往外去,丝毫没有要替他解开穴位的意思。 夜听澜见状俊脸一寒,“江晚,你放肆!” 面上一阵沉郁,他便准备用内力将银针逼出。 察觉到他的意图,凤吟晚步子一顿,不冷不热出言提醒。 “王爷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想将这十六根银针全部逼出来,你的经脉起码要毁掉一半。” 这件事上,她的确未留余地。 本就是在山上,正午院子里日头足,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凤吟晚倚在那堆草垛上,头上的箬笠遮去了大半张脸,风无息寻过来时,便只见光影交错下那抹潋滟的红唇。 “总算是来了。” 没叫她失望。 风无息皱了皱眉,上前一把掀了她的斗笠。 “说好的在仙药医门安生待上三日,你缘何就待到这里来了?” 瞧她这一脸闲适的神情,全然不见半点该有的焦灼。 合着,着急的就他一个? 眼前倏然强烈的光线让凤吟晚眯了眯眼,抬手将额前的碎发拨开,又从他手中将竹笠抽了回来。 “我倒是想,奈何有人不让。” 凤吟晚失踪的消息仙药医门内部早就传遍了,这两日老头也在命众弟子大肆寻找,他之所以能先人一步找到这,全靠凤吟晚一路上暗中做的标记。 “那些玄衣人呢?” 他们可不像是会好心将她留在这里的。 凤吟晚转着手腕摇头,“跟丢了。” 风无息嗤她,“真行。” 往里头瞧了一眼,又转回来看她,“里面还有人?” 猎户上山去了,他妻子也带着孩子到山脚的水涧濯洗衣物去了,凤吟晚跟着往屋子里头瞧了一眼,迟疑出声。 “嗯……不算。” 进门的时候才发现,那十六根银针已经被夜听澜逼出了一半,另一半他没来得及,也没机会了。 因为凤吟晚在房中留了药,一刻钟前刚刚发作,他这会儿怕是睡得比猪还要死。 看剩下八根针也知她做了什么,风无息眉峰一挑,笑得一脸赞许来看她。 “下手挺狠。” 夸完她,又转向夜听澜,啧声。 “你前夫也挺狠。” 即便只逼出了一半,他的内力损耗也依旧不小,身前的伤口又有几处渗血,唇角也似有若无挂了一丝鲜红。 凤吟晚睨他一眼,取了针,又往桌上放了两锭银子。 “走吧。” 药效有限,最多傍晚夜听澜便会醒来,但依照他现下的情况,恐怕最快也要明日才能离开。 这两锭银子是留给猎户一家的。 她说罢便迈步往外去,风无息调笑着看她一眼,却是未动。 “就这么走了?” 凤吟晚扬眉,“不然怎样,你留下来陪着?” 纤指搭在下颌轻轻一抵,又似是赞同地颔首。 “也不是不行,毕竟你们还有交易在身上。” 风无息唇角暗暗一抽,这个事是过不去了…… 灵绛草已经到手,玄衣人的踪迹又已查明,仙药医门那边凤吟晚自然也是没打算再回去。 风月璃的情况耽搁不得,他们下山之后便直奔豫州而去,准备从客驿乘快马赶回无息阁。 到了地方风无息却让她在客驿中先行等候,而后独自驾着轻功离开。 再回来时,他身旁带了一个人。 男子面庞清秀文弱,却是才一靠近,一股隐晦却独特的味道便自他身上传出。 凤吟晚思绪停滞了一下,抬眼。 那是蛊师身上才有的味道。 风无息看她一眼,也未多言。 “走吧。” 小厮早已备下快马,他们跟着去马厩的功夫,外头一队人马从客栈前驶过。 为首的女子着了袭茶白劲装,神色泛冷,与往日的纯良无害大相径庭,正是云姝。 凤吟晚有一瞬微怔,下意识侧身偏过脸,却意外从那蛊师的眼中窥到一抹暗色。 心中一凝,回神马队已从眼前驶过,看情形,去的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 第295章 狗还是你狗啊 “还在想?” 一路上她都若有所思,风无息勒着缰绳凑上来,眼底促狭之意明显。 在江州时,云姝他是见过的,方才那队人马又是冲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而去,不难想象其目的是什么。 余光扫了眼后头的蛊师,他对着凤吟晚比口型。 [看来你那前夫还挺受人追捧。] 凤吟晚还在想着云姝的反常,以及那蛊师表现出的异样,闻言瞥了他一眼,一甩鞭子,径直加快了速度。 一夜不曾停歇,他们回到无息阁时已是翌日中午。 不欲耽搁,风无息下马便要往映月潭去。 “等等。” 衣袖被扯住,风无息扭头看她一眼,不解。 “怎么了?” 凤吟晚看了眼尚跟在后头的蛊师,又将他往旁侧拉了几分。 “这人你是从哪找的?” 巫蛊之事最难提防,若非是信得过之人,绝不可轻易让其靠近风月璃。 看出她的戒备,风无息扬了扬眉,身子直起几分。 “你是在担心这个?”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在客驿时,这蛊师看云姝的眼神不像是陌生人。” 那一眼不过转瞬即逝,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看清楚了,总觉得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风无息神色正了正,扫了眼那厢尚在安静等候的蛊师,也开口解释。 “这蛊师颇有些来历,此行是他自己找上我要替璃儿引蛊的,不过有条件。” 凤吟晚蹙眉,“什么条件?” 这厮看她一眼,笑得神神秘秘。 “杀了夜听澜。” 凤吟晚:? “你们不是已经达成合作了?” 方才回来时虽未在山下见到寒甲铁骑的踪影,但依着这厮昨日在猎户家中的反应,他和夜听澜应当还没闹崩。 所以,他这会儿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这厮勾了勾唇,对着她抛出那句经典话术。 “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所以,他是想利用完这个再利用那个,完了还要过河拆桥,拿拆下来的木头给人当棺材板的意思。 凤吟晚怔了半刻,由衷感慨。 “狗还是你狗啊。” 风无息只当这话是在夸他。 “放心吧,由本主盯着,他不敢胡乱动作。” 说是这么说,但这狗贼还是以“有她在更放心”为由,将她也一并抓了去。 凤吟晚原本是想回去歇息的,无奈,只能跟着一并前去。 他们回来得及时,风月璃体内的无妄蛊离成虫还有几日。 蛊师上前看了一眼,做声,“风阁主,令妹的情况并无危险,有灵绛草在,蛊虫今日便可除去。” 一路上他都未曾开口,现下听这嗓音倒是字正腔圆,像是纯正的中原人。 风无息颔首,“那便请搁下速速动手。” 早一时将蛊虫取出,他心中也可多一分安生。 蛊师点点头,抬手将灵绛草取过,却是又朝他看去。 “风阁主,希望你能遵守承诺。” 风无息一本正经跟着点头,“阁下请放心便是,我无息阁的大门随时都会向你敞开。” 这语气,像狡猾算计的老狐狸没跑了。 蛊师倒也未曾多兜圈子,得了他肯定的答复后便开始动手,一株仙草在他指尖变换成千奇百态的形状,到最后竟幻化成一团青色的液体。 医蛊不同门,任是凤吟晚,从旁看着也觉有些惊奇。 蛊虫被取出来时已经变成了干瘪的空壳。 那蛊师拿着只白瓷小瓶接了,复又起身。 “好了。” 如此,便已算是结束。 凤吟晚和风无息对了一眼,上前去替风月璃把脉,片刻,又点头。 一切正常,无任何异样,甚至,体内被吸食已久的气血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风无息悬着的心放下。 “有劳了。” 山庄中的居所大都已经住满,只凤吟晚隔壁的一处院子还空着,蛊师就被安排在那。 风无息一道将俩人一齐送回来,还不等叮嘱两句,前边便已来人将他叫走。 凤吟晚扬了扬眉,正准备迈步回院子,转眸却又对上蛊师那意味不明的眼神。 确定他是在看自己,凤吟晚眼底微微一凝,掀唇。 “阁下在看什么?” 被她这般直白地发问,蛊师面上倒未见丝毫的异样,眼神一偏,状若无事转身。 “郁澈。” 应当是他的名字。 他惜字如金,丢下这句便已迈步往院中去。 凤吟晚心中疑虑俞是增大,拧眉看了片刻,亦是迈步回了院子。 这蛊师,莫名其妙的。 第296章 玉屏,在锦州 他们这厢一切进展顺利,那厢,夜听澜的情况却是不怎么乐观。 醒来时,他身上的银针已被取下,房中不见那抹凝白身影,只桌案上放了两锭银子。 墨眸一沉,夜听澜当即起身出门,猎户一家正在房中吃晚饭,见着他起来连忙迎出来。 “公子,您醒了?” 院中一片空荡,亦是未见江晚的踪影,夜听澜微涸的薄唇一瞬抿紧。 “他呢?” 知晓他是在问凤吟晚,猎户点了点头连忙开口。 “那位公子已经先行离开了,他说您身上有伤,醒来得会晚些,特意叮嘱了叫明日再去收拾房间。” “他已经离开了?” 夜听澜眉心一阵蹙紧,冷厉的阴鸷突起。 饶是猎户这般见惯了凶恶猛兽之人,也被那寒意震得心中一颤。 顿了顿,才又点头,“的确是已经离开了。” “他是何时离开的,可曾与人一起?” 猎户摇摇头,“公子是早饭时同小人交代的,白天我们都不在家中,傍晚从山上回来时,那位公子便已经离开了。” 昏迷之前他还听到了院中的动静,依照着这般说词,她至少已经离开了半日。 若是有人接应……她现下甚至已经到豫州了! 那些尚未得到答案的疑惑还在脑中盘旋,一瞬间,心脏仿佛被无形攥紧,动弹不得。 不能让她就这么消失! 大掌一瞬收紧,夜听澜当即迈步往外去。 外头天色早已沉下,见他竟要在此时离开,猎户连忙上前阻拦。 “公子,夜里山路难行,您身上还有伤,原不必这般着急,明日再走也不迟啊!” 岂料夜听澜却似是罔若未闻,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往外去。 云姝等人遇上他时,已近深夜。 “王爷!” 才一靠近,浓重的血腥气便扑鼻而来。 暗卫们争先上前,却是还未等触到那抹玄衣,冷厉的寒意便已率先袭来。 未料到云姝会与他们同行,夜听澜眸子一眯,眼底的威压无声扩散。 云姝跟着上前,“澜哥哥,是我自己非要跟着来的,不怪他们。” 他消失已有两日之久,豫州官员们时刻盯着行辕里的动向,若非有云姝出面圆佑,此事现下恐怕早已暴露。 所以她坚持要跟着来时,他们也不好阻拦。 夜听澜闻言俊脸之上冷意不减。 “暗卫去的地方情形危险,你一个女子跟着不方便,此事若叫定南王知晓,恐会责怪本王对你照顾得不尽心。” 云姝背手在身后,眼眸一错,却是无半分畏缩之色。 “澜哥哥这是在小瞧我吗?” 夜听澜沉沉看了她一眼,翻身上马。 “回豫州。” 毕竟是皇帝派来巡查的,迟迟不见夜听澜的踪迹,豫州一众官员皆是提心吊胆,日日到钦差行辕打探。 第三日上他现身时,众人的气焰才有所平息。 “这两日都未见王爷出来巡查,不知可是有什么……” 说话的是豫州长史,他宽大的袖口拱在身前,眼中却暗含打探之色。 夜听澜墨眸无声一动,面上一片清寒,“本王近日偶感风寒,身子欠佳便不曾出门,让孙大人担心了。” 这说辞与云姝所言一般无二。 长史闻言眼神微微一闪,目光从夜听澜尚有些泛白的脸上扫过,当即又做声。 “不敢不敢,王爷的身子最为要紧,这染了风寒定是底下的人未曾伺候好,下官在这里代州牧大人向王爷赔个不是。” 留在钦差行辕中伺候的,有一半是他们的人,只是这两日夜听澜的院门前都有侍卫严密把守,他们的人这才没有机会靠近。 夜听澜闻言淡淡“嗯”了一声,却是未再多言。 这般情形,送客之意明显。 想起今日来时州牧和宁风致的吩咐,长史顿了半刻,又硬着头皮开口。 “王爷来豫州已有数日,政务这边也已清查得差不多了,不知……可还有别的要查察的?下官也好着人提前安排。” 这是在探夜听澜的口风。 先前他在定州不过停留了三日,在江州仅仅只有一日,锦州那边更是去都没去就直接改道来了豫州。 偏偏在豫州还一待就是数日,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宁氏一族的问题不小,豫州各官员之间更是利益交汇,盘根错节,夜听澜若要查,便会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存在,所以,他不走,谁也不会安心。 他小心试探,夜听澜闻言却是墨眸一敛,面上淡得未起一丝波澜。 “本王正要同吴大人提及此事,既然孙大人今日在此,便劳烦替本王代为转达吧。” “豫州之事基本已经了解,本王的身子也已恢复,明日便会离开。” 昨夜暗卫已在城中寻遍,并未发现江晚的踪影,现下,他恐怕早已离开。 “明……明日?!” 始料未及这般,长史直接眼都瞪大了几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当即又做声,“竟是这般突然。”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但他来的这几日一直未曾去过军营,现下又要急着离开,意思是……就不查了? 夜听澜颔首,只当是未曾瞧见他面上的异样。 “劳孙大人替本王代为转达。” “一定一定!” 长史欢天喜地着走了,夜听澜捏着茶盏的手一松,袖口撤开,身前的衣衫上却是一朵血色暗花再次氤开。 “澜哥哥。” 云姝端着汤药过来,一眼看见他面上的苍白,当即上前。 “可是伤口又裂开了?” 夜听澜抿唇,挥袖将那处挡住。 “无事。” 他待她,总是隔了一层。 意识到这个,云姝唇畔一抿,正欲开口岂料暗卫却率先进来。 “王爷。” 夜听澜颔首,复又抬眸看她一眼,淡声。 “你先回去吧,端药这等事让下人来做便是。” 云姝眉头微微一皱,还是点头,“好。” 她搁下药碗便退了出去,夜听澜眼神并未偏过半分,掀唇。 “说。” “王爷,锦州有密信传来,是亓侍卫的。” 自分别之时亓玄便已奉命去了锦州,现下传信过来,想必是所查之事已有眉目。 薄唇微微一紧,夜听澜探手取过。 展信的一瞬间,眉心却是倏然蹙紧,周身寒意刹那骤增。 [玉屏,在锦州。] 第297章 你身上也有蛊 “阿嚏——” 院中,一只脚才迈出门槛的凤吟晚猝不及防就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尖,堪堪顿住动作。 不是,谁骂她呢? 狐疑着皱了皱眉,却是还未及细想那厢便是一阵“嗡嗡”声传来,抬眼看过去,正见着一团灰影笼罩在隔壁院子的上空。 凤吟晚心下一滞,当即回神。 那些……是蛊虫? 她过去的时候郁澈正在院中指挥着虫群,见着她,手上动作未停。 蛊虫们密密麻麻聚集在半空,随着他指尖变换的动作时而缩成一团,时而又四下散开,倒是极听他的命令。 凤吟晚头次见人驭蛊心中不免好奇,正准备再靠近些观摩观摩他的手法,岂料步子还未等迈开便已被制住。 “别再靠近了。” 郁澈看她一眼,开口却是有些别扭,“会吓到它们。” 吓? 凤吟晚没想到她还有这等本事,秀眉略略一扬,却仍是收住了步子。 那虫群被指挥着在空中转了几圈,最后排起长队乖乖飞进了他腰间的鱼篓。 郁澈刺破指尖滴了几滴血进去,抬手将盖子阖上,又抬眼来看她。 这一眼是询问。 凤吟晚微怔着收回眼,开口嗓音却暗含了几分凝意。 “你身上的?” 方才她看得清楚,他滴那几滴血时,手腕的皮肤下分明是有东西在动。 被她看见,郁澈倒也没遮掩。 “寻常的蛊师都会在身上豢养蛊虫,这没什么,不仅是蛊师,很多人体内也都有蛊虫。” 说罢又看她一眼,淡声,“你身上也有。” 这语气平淡得,跟说她身上落了只苍蝇没什么区别,凤吟晚身子一僵,顿时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你是在开玩笑吧?” 除了在风月璃身上的发现,她就没接触过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沾上蛊,而且毫不知情! 郁澈闻言若有所思掂了掂下颌,径直转身往房中去。 “看来你并不知情。” 凤吟晚本来的确不知情,但她现下知道了,并且感觉很不好。 偏偏那厮还守口如瓶,任她再怎么追问也未多透露半句,这感觉简直就像是抓心挠肝的同时,身上还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风无息来时正撞上她神色不善从郁澈的院子里出来。 想起先前她同自己所言,生怕她这是跟人干仗去了,连忙凑上前。 “你怎么跑到隔壁去了?” 岂料凤吟晚拧眉看过来,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臂。 “风无息,你有没有感觉我哪里不正常?” 她刚才都瞧遍了,这身上也没有异常啊,难不成那蛊还在蛰伏? 风无息觉得她哪里都不正常。 郑重看了她一眼,又半是担忧开口,“要不这烤肉先不吃了?” 凤吟晚一秒惊醒,“这怎么行!” 为着今日他们回来,徐厨子可是专程找人宰了一头牛。 牛!整整一头! 还是用他改良过的独门酱料腌制的,今晚不吃上二斤她都觉得亏了! 看来也没有很不正常。 风无息睨她一眼,下颌微扬,“那便快去吧,方才本主来的时候,于风他们已经过去了。” 于风这小子最能吃了! 凤吟晚心中警铃大作,“我这就去!” 她说罢便快步往后厨去,身后,风无息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一黯,却是迈步进了郁澈的院子。 第298章 夜听言又来了 凤吟晚到后厨时已有不少人围在了外头,徐厨子护着自己刚烤好的肉,谁也不让上前。 “都别动啊,阁主和江神医还没来,谁也不准先动口!” 风芸辅佐在侧,对这话极为赞同。 “就是!你们都自觉一点,不然我就告诉阁主说你们偷吃!” “别啊师妹……” 周围叫苦声一片,凤吟晚掩唇笑了两下,轻咳出声。 “江神医!” 几乎是一瞬间风芸便已看见了她,当即快步跑出来。 “你总算是来了,这群人都觊觎半天了,我和徐厨子拦都拦不住……” 说这话的功夫就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动手了,凤吟晚含笑看了一眼,点头。 “阁主说让我们先吃。” 周围顿时爆出一阵欢呼,徐厨子额角重重一跳,却是还未等出声便已众人淹没。 风无息和郁澈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吃了一大半了。 凤吟晚抱着块烤好的肋骨刚回来,还没等下嘴呢就撞上了这厮打量的眼神。 “吃多少了?” “也没多少吧,就……嗝。” 这声饱嗝已经说明了一切。 风无息顺势就抬起手在她背上拍了一把,半是夸赞道,“不赖。” 这话听着不像好话。 凤吟晚皱眉的功夫,手中一空,她刚抢回来的烤肋骨顿时就不见了踪影。 一抬眼,风无息这厮已经咬了一口,面不改色点头。 “的确不赖。” “……” 凤吟晚的眼刀一秒投过去,这厮却是浑然不觉,不仅如此,他还对着她欠欠地勾了下唇。 老狗逼! 凤吟晚骂骂咧咧地走开。 正准备再重新取一块,那厢一阵骚动,却见一个守卫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阁主,不好了!二,二王爷……” 话未说完一只利箭便已洞穿了他的胸膛。 鲜血四下溅开,方才还热闹无比的后厨,顷刻间便已沉如死寂。 夜听言又来了。 这一次他脸色阴郁,分明就是比先前还要动怒,想必是为那眼线之事。 “风阁主这山庄好生热闹啊。” 百名弓箭手跟在身后,弦弓拉满,羽箭在握,将他们一个不落全都瞄准。 凤吟晚心中一紧,还未等想出他们是如何攻进来的,手中就又被塞了一物。 是那块牛肋骨。 上头隐约能看见俩牙印,嗯,新鲜的。 那始作俑者拍了拍自个儿手沾上的酱料,良心痛都没痛一下,迈步上前。 “二王爷大驾光临是本主有失远迎,不知今日前来又是所谓何事?” 夜听言一张脸阴沉得比锅底还厉害,“风无息,敢擅自动本王的人,你好大的胆子!” 听说夜听澜在豫州停留数日,政务上的事基本被查了个遍,这两日他忙着部署锦州之事一时没顾上无息阁,再想起来时才发现探子已有数日未传回消息。 若非是风无息暗中动手,又怎会如此! 风无息装听不懂。 “本主不明白二王爷是何意思。” “风无息!敢这般同本王说话,你妹妹的性命你不顾了吗!” 风月璃身上的蛊,就是他要挟的最大底牌。 料定了他会乖乖束手就擒,夜听言冷哼一声,一把将手中的短刀甩了过来。 “本王念在你曾多次效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便暂且宽恕一次。” “今日只要你将左手斩下,此事本王便可既往不咎,否则,风月璃是何下场,你应当清楚!” 依照先前灌下三魂水的功效来看,风月璃现下定然已是气若游丝。 风无息要求他的时候,还多着呢! 他自信满满岂料却只换来一声冷嗤。 风无息看他一眼,唇角顿时勾起抹冷诮。 “应二王爷吉言,璃儿体内的蛊虫现下已经取出,江神医下午才看过,她的气色恢复得似乎也不错。” “你说什么?!” 夜听言眉心重重一挤。 他竟已知道了蛊虫的事? 可那蛊虫乃是鲜为人知的密蛊,风无息怎么可能将其除掉?还是说……又是这个江晚?! 眼神愤怒地转向凤吟晚,俨然已带上了几分狠厉的杀意。 夜听言眸子重重一眯,正欲命人放箭,山庄外却突然响起一阵轰隆之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如惊雷滚滚,有磅礴之势,是马蹄声! 可是……无息阁怎么可能有这样多的马! “你搞什么鬼!” 风无息扬眉,“怎么,二王爷自己也曾统兵驭将,竟听不出这是铁骑之声么?” “铁骑?!” 一瞬间,夜听言面上神色骤变。 是铁骑!不……这样整齐有素又气势磅礴的马蹄声,是夜听澜的寒甲铁骑! 第299章 果然如此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夜听言直接面如土色。 “风无息,你敢算计本王!” “二王爷言重了,本主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比起他在风月璃身上动的手脚,这些简直不值一提。 “哼!” 一瞬的阴狠,夜听言摆手,“放箭!” 箭头闪着寒光,铺天盖地来,众人纷纷抽出武器抵挡,凤吟晚见状亦是取了银针在手上。 一片箭雨中,风无息和郁澈对上一眼,而后用气息震开利箭,飞快向夜听言袭去。 “给本王拦住他!” 除了弓箭手,夜听言身边也带了侍卫,风无息虽是武功高强,可与一帮人缠斗,还是未能近到夜听言的身。 “动手!” 这句是对郁澈说的。 早在方才他动手之际,郁澈指尖便已蓄上一点淡绿色的荧光,现下闻言口中默念了几句小咒,先前凤吟晚见到的那些蛊虫,当即便从他腰间的鱼篓中飞了出来。 “你竟然请了蛊师!” 蛊虫有多难缠夜听言自然知晓,一把夺过侍卫手中的弓,搭了箭便往郁澈那厢射去。 郁澈还在蓄力,凤吟晚离他不远,见状当即出声提醒。 “小心!” 那羽箭裹着风破空而来,直指郁澈的眉心。 凤吟晚眼底一凝,手中银针正欲射出,那些蛊虫却已在半空极快地缩成一团,精准地将利箭挡下后,瞬间便将其吞噬成灰。 凤吟晚看着,心中暗暗一惊。 这些蛊虫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一箭不成,夜听言眉心一阵拧紧,当即又一连射了数箭,无一例外,全部都被蛊虫挡下。 眼见已拿他无可奈何,夜听言当即退到队伍之中。 “取火折来,给本王烧死这些虫子!” 绝不能让它们近身! 手下取火折的速度明显没有蛊虫飞过来的速度快。 眼见抵挡不住,那厢与风无息缠斗的侍卫也快要败下阵来,夜听言眼神一阵发狠,竟是趁众人不备极快朝凤吟晚袭去。 “小心!” 风无息嗓音传来的一瞬间,夜听言已经掠至眼前。 凤吟晚早有准备,指尖银针一齐射出,根根落下,皆是扎在了夜听言的要穴之上。 这一下,他是自投罗网! 上次见她还是在江州,看着文弱,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 始料未及这般,夜听言身形一阵僵滞,下一瞬,右手却是又疾迅抬起,精准扼住了凤吟晚的喉咙。 “江晚!” 局势转变得太过突然,凤吟晚美眸错愕一睁,却是从他的领口处瞥见了一抹暗银。 他身上有护心甲! 这一抹错愕被夜听言精准纳入眼中。 “没想到吧?哼,你的银针再是厉害,也扎不透本王这秘银编制而成的护心软甲!” 那银针的力道被缓冲了大半,根本就是连他的皮肉都没扎到。 捏着她喉咙的手一阵收紧,夜听言抬眼看向周围,得意出声。 “都别动。” 与此同时,风无息一下破开侍卫的阻拦,却是还未等上前,夜听言捏在凤吟晚颈间的手便又是一阵收紧。 “本王说了叫你们不要动!” 他手上实打实用了力,隔着面具都可见凤吟晚发白的脸色。 风无息见状眸色一暗,当即停住步子。 “叫你的人停手!” 打斗还在持续,夜听言的弓箭手阵型早已被击溃,相比无息阁的一众高手,近身搏斗起来他们根本就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见风无息迟迟不肯叫停,他手上力气更甚。 “快点!” 风无息抿了抿唇,沉着脸出声。 “住手。” 周围的动静顷刻止住,岂料夜听言却仍是不满。 “还有他,把蛊虫收回去,别想在本王面前耍花招!” 身后,郁澈操控着一只蛊虫正在悄声接近,却不想才一靠近便已被夜听言用袖刀斩落,也只好停住动作。 夜听言警惕地环视了四周,当即又开口。 “让你的人去备快马送本王出山庄,不许暗中跟随,否则本王立刻就杀了她!” 庄外现下已被寒甲铁骑包围,他要出去,唯有靠凤吟晚这个人质。 岂料风无息闻言却是语气平淡。 “眼下璃儿的病症已经得到了缓解,二王爷以为,本主还会在乎一个神医的性命?” “神医?” 夜听言冷哼,“风阁主是在将本王当做傻子吗?” 袖刀凌厉一挥,凤吟晚脸上的面具当即脱落。 夜听言看了一眼,面上得意之色更甚。 “果然如此!” “本王早就有所怀疑了!同是神医,同样针法了得,这个江晚出现的时间未免与凤吟晚的消失太过巧合!” “本王说的不错吧?墨王妃!” 第300章 你们都得去死! 语出四寂,周围顿时惊起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江神医竟是墨王的王妃?!” 来无息阁月余,凤吟晚一向将自己掩盖得极好,素日又有风无息坐着,谁也未曾察觉出端倪。 可现下再看,那分明就是一张女人的脸! 甚至……他们当中有先前去行刺的人,还亲眼见过! 身旁徐厨子和风芸离得最近,二人直愣愣看着她,面上明显是有什么碎掉了。 凤吟晚僵着身子,只觉头皮发麻。 夜听言就不同了,实打实的把柄握在手上,他别提多得意了。 “没想到吧?哼,说起来还多亏了在江州那次,当时跟在风无息身边的人也是你吧!” 他说的是先前江州密拍会那次。 当时他找上风无息,他身边跟着的人正是这个“江晚”,而这个“江晚”密拍会时也曾宿在那客栈之中,身旁跟着的护卫极像是亓玄。 若非那日他去客栈时眼线暗中禀报了此事,他恐怕也不会联想到此处! “墨王妃失踪,父皇和太后下令一定要将人找回,风无息,敢将人藏在此处,你好大的胆子!” 这话落下的一瞬间,庄门被破开,外头的铁骑鱼贯而入。 夜听言冷嗤着勾了勾唇,开口却是嘲弄。 “可怜我那好三弟,竟还肯将寒甲铁骑借给你,恐怕是还不知晓此事吧!” 依照夜听澜的脾性,若是知晓这女人在此,怎么可能还会放任不管。 铁甲铮铮,顷刻间便已将夜听言的人团团围住,除了这些,山庄的外围也早已被铁骑包裹,夜听言插翅难逃,但偏偏,他手中还有一双翅膀。 “快点按照本王的要求去做,否则鱼死网破,这女人也要一并陪葬!” 那袖刀冰冷锐利,凤吟晚的脖颈细嫩,顷刻间便已显现出一道血痕。 风无息面上一阵沉冷的阴鸷涌动,半晌还是开口。 “去备马。” “阁主!” 手下不甘心就此放弃。 夜听言迫害无息阁多时,此番阁主已和墨王联手,那些令皇帝忌惮的供证也已递了上去,好不容易将其困住,怎能就这般放过! 风无息闻言却是嗓音冷寒,不容置喙。 “去!” 半刻的功夫两匹快马便已备好,夜听言扫了眼还在被围困住的手下,却是丝毫未曾迟疑地带着凤吟晚跃上马背。 双手被绑住,凤吟晚尚且动弹不得,见她眼神还盯在另一匹马上,夜听言当即冷声警告。 “别想打歪主意,本王才不会像夜听澜一样,还给你留回旋的余地!” 凤吟晚眉心一蹙,心想这关夜听澜那王八蛋什么事,岂料夜听言却是丝毫不给她迟疑的还机会,双膝夹紧马腹用力一顶,马匹当即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极快冲了出去。 寻常的马再快也比不过铁骑的战马,但碍着她的安危,风无息也有些束手束脚。 凤吟晚安安静静坐在马背上,倒是丝毫不慌。 从这到山脚下起码还要一刻,方才夜听言上马时她便已在他身上下了毒,一刻钟的时间,足够毒药发作并将他反拿下了。 他们极快出庄,庄外驻守的铁骑见状有些不明所以,正欲动手,后头驾着轻功追上来的风无息便已出言制止。 “且慢,不要误伤!” 众人不识凤吟晚,见状却也知夜听言挟了人质,只好退开。 马匹一路畅通无阻破开包围,夜听言扭头看了眼色风无息,阴狠警告。 “风阁主,你是个聪明人,不要再跟上来!” 这话出口的一瞬间,小臂却倏地落下一阵酥麻,夜听言极快回头,却见自己勒着缰绳的右手不知何时被扎上了一枚银针。 而原本绑在凤吟晚手上的绳索,早已脱落! “你这女人!” 根本不给他动作的机会,凤吟晚凝白指尖攀上他的左腕骨一阵用力,那袖刀当即掉落。 与此同时,夜听言体内气血一阵倒灌,毒药也已发作。 “该死!” 凤吟晚的银针还在落下,知他有护心甲在,便专挑了其薄弱之处下手。 左手腕骨被卸,右手又被扎了穴位,手麻得简直如同废物,夜听言眼中一阵猩红杀意,不顾一切地落下一掌,目标竟是她的肚子! “呃……” 马背之上,凤吟晚避无可避,掌风落下的一瞬间,剧痛在二人体内骤然传开。 这一掌伤她八百,自损一千。 夜听言唇角黑血溢出,却不忘阴狠地一把将她掀翻下马。 “敢算计本王,你们都得去死!” 第301章 王爷面前请自重! 马匹疾驰的速度本就极快,这一下若是被摔到地上,不死也要残废。 剧痛之下凤吟晚根本来不及思考,好在风无息已经飞身过来,赶在落地之前将她接住。 “你怎么样?” 方才那变故起得突然,夜听言的丧心病狂远超他们想象,现下看着凤吟晚这煞白的小脸,他周身沉冷的杀意顿时更盛。 凤吟晚摇摇头,“不用管我!他中了毒,两手动作也不方便,你快去追!” 风无息点头将她放开,几乎是一瞬间,后头的铁骑们便已追了上去。 夜听言一跑,山庄内他的手下立刻便被绞杀了不少,风芸等人追出来时,凤吟晚正在捂着小腹半蹲在路边,面色奇差。 “江……王妃!” 身子被揽住的一瞬间,凤吟晚眼前一黑,当即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中,风无息和郁澈守在一侧,气氛有些许凝重。 “感觉怎么样?” 夜听言内力深厚,比起风无息来也不输几分,他那拼了命的一掌,威力不容小觑。 小腹间痛意犹存,却不是预料中的小产之痛,抬手搭了下脉,有惊无险,身孕无碍。 凤吟晚心中暗暗松下几分,如实摇头。 “还好。” 原本山庄里的郎中早就被打发走了,风芸用毒在行,医病却是不行。 方才若非是郁澈从旁拦着,他这会儿指定已经下山去将郎中给扛回来了。 见他眼神看向郁澈,暗暗松了一口气,凤吟晚跟着抬眼。 “是你替我诊治的?” 郁澈摇头,“不是我,是你身上的蛊。” 凤吟晚:“?” 还……真有啊? “我早就说过,你身上有蛊。” 见她面上表情一阵精彩,郁澈顿了顿,又做声。 “你身上的,是万窟难求的生蛊。” 生蛊,血为引,以自身精气庇佑宿主,百益无害。 “你说的‘引’是……” 郁澈看她一眼,淡声,“给你下蛊之人的血。” 凤吟晚觉得,事情的发展远比她想得还要邪乎。 这听起来好像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但话又说回来,生蛊这种好东西,怎么会有人不留着自己用,舍得给她呢?而且还是用自己的血给她当引…… “你确定没看错?” 郁澈拿眼睨她,“你将掌心贴在腹部仔细感受。” 凤吟晚依言照做。 因着月份增大,她的腰腹早就已有隆起,不知是不是错觉,现下将掌心贴上去竟能感受到一股细微的暖流。 “这是……” “生蛊寄居在人体内最为薄弱之处,你受的那一掌,它帮你挡了大半。” 这话凤吟晚是信的。 即便有手镯的固子丹在,夜听言那一掌打下来,她的身孕未必能轻易护住。 但她还是想不通,谁会把这种好东西拱手让给她。 最后的最后,她把风无息打了一顿,这厮也没承认这事是他干的。 他们走后凤吟晚才想起来没问夜听言的事,当即去隔壁找郁澈打探。 “山脚下有人接应,他用金蝉脱壳逃了。” “逃了?!” 凤吟晚怎么甘心! 郁澈看她一眼,又道,“不必担心,我已应风阁主之命在他身上种下了蛊,他不会好受。” 夜听言的确是不好受,但他的不好受绝不仅限于此。 钦差队伍抵达锦州军营之时,谢长林等人刚刚被拿下。 谁也没想到皇命会突然下达,夜听言的人还未及反应便已被李承焱和亓玄率兵拿下,与此同时,西山之中暗藏的军械和粮草也被相继运出,桩桩件件,皆是铁证。 此事现下虽还不能扯上夜听言,但锦州军营和他的关系一向密切,他逃脱不了干系。 “王爷!” 锦州这边的事一直在谋划,夜听澜突然改道也是与此事有关。 数日未见,亓玄不免有些激动,现下亲自确认过他安然无恙,这才彻底放下心。 夜听澜颔首,“人呢?” 私以为他这是在问谢长林等人,亓玄眉眼低了低,当即应声。 “已被押在了营帐之中,由李将军亲自看守。” 岂料话一出口,自家王爷的面色却顿时寒下。 “本王问玉屏。” 亓玄眼皮子一跳,顿时恍然大悟。 “也……也在里面呢。” 见玉屏如见凤吟晚,那女人的踪迹,她定当知晓! 原本军营里生了变故,玉屏心中余悸未退,这时再毫无征兆地见到夜听澜,那简直就是二次惊吓。 她一个没腿软就差点直接跪了下去,后头,李承焱眼疾手快将她的衣襟勾住。 “瞧瞧给这小可怜吓得。” 他两句啧声才说出来一句,岂料眼前人影一晃,指尖的重量便已率先退去。 旁侧,亓玄按着剑,表情严肃看都不看他一眼。 “李将军,王爷面前请自重!” 第302章 凤吟晚,你给本王站住! 那衣襟是被他用剑柄给挑开,李承焱轻啧了一声,懒懒收回手。 “表哥。” 夜听澜颔首,视线却是落在玉屏身上。 “王妃在哪?” 眼神冷,语气更冷。 玉屏不敢隐瞒,当即哆嗦着行礼。 “回……回王爷,小姐到锦州后不久便已失去了踪迹,奴……奴婢也不知小姐现下到底在何处。” 自上次在许云霄家中留下记号以后,小姐便一直未曾再传回消息,军营和官府里的人都在寻找,可是…… 夜听澜闻言面上却不似方才那般冷怒。 “你说她是在锦州失踪的?” 玉屏微微怔了下,点头,“正是,我们离开京城后便一路来了锦州,宋公子先行离开,而后没多久小姐便失去了做踪迹,不过小姐曾给我留下记号以示平安……” 她的嘴一张一合还在说着什么,一瞬间,夜听澜心中却仿佛有什么轰然炸开,再也听不进去半句。 她们根本就没去过边境。 那个江晚,在骗他! 负在身后的手重重一紧,夜听澜寒声开口,当即迈步往外去。 “立刻备马,本王要去无息阁!” 同一时间出现在锦州,敢随意扯谎骗他,敢用银针阻断他全身经络,又有着和那女人一样的银针…… 脑中冒出来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他太过急切地想要确定,一时竟有些恨自己为何不会遁身之术。 正欲上马,面前却被云姝拦住。 “澜哥哥,我有话要同你说。” 方才她跟着一同在帐中,见夜听澜这般反应便也知是凤吟晚的事有了着落。 但眼下夜听澜根本没心思同她多言。 “有什么,等本王回来再说。” 云姝却是坚持,“澜哥哥此去恐怕也要几日,姝儿说的事,却是耽搁不得。” 她面上神情坚定异常,夜听澜迟疑了下,还是停住。 “你说。” …… 有生蛊在,又吞了枚补气血的丹药,凤吟晚的身子恢复迅速。 她出门时前头一片喧嚷,是风无息在命人清理昨夜那些贼人的尸身。 “有夜听言的消息了么?” 昨夜她下的是剧毒,夜听言虽然逃了,但打她的那一掌他自己也已是重伤,若无人尽快医治,只靠他自己必然压制不住。 风无息摇摇头,唇角却是勾得邪肆。 “这不过是个开始。” 说罢又抬眼来看她,语气颇为幸灾乐祸。 “自己的身份都暴露了,还有心思管别人?” 昨夜她被夜听言掀了面具的事始料未及,现下夜听言逃走,她藏在无息阁的消息只怕也是瞒不住了。 凤吟晚正想说这事。 “留下恐怕会连累你们,既然璃儿姑娘体内的蛊虫已去,我准备过两日便动身前往玄门,求取启灵丹。” 这话倒也算不上骗。 依照先前的计划,她的确准备前往月国探一探这个玄门究竟是何来历,既然启灵丹是玄门之物,那将其取回也不过是顺道之事。 只是此去月国形势不明,她并不准备带上玉屏,但离开之前她还要去见许云霄一面,问一问宋清安的消息。 “你要离开?!” 风芸听见这话,明显是比风无息还要激动。 她原本就是来找凤吟晚的,岂料才一靠近便听到了她要离开的消息,顿时就如晴天霹雳一般。 凤吟晚见着她亦是颇感意外。 “芸姑娘?” 马甲突然被掀,山庄里的人对她虽仍是客气,可却不若先前那般毫无芥蒂。 昨夜晕厥之时是风芸将她扶住,可醒来之后她去道谢,却觉她有些躲着自己…… 风芸不知缘由,紧着眉看向她,眼眶有些泛红。 “你为何要走?可是因为我对你……” “你对我?” 凤吟晚被看得不明所以,只好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岂料风芸听完却是头也不回地跑开,任她怎么叫都叫不住。 风无息嫌烦,直接抬手捂了她的嘴。 “别嚎了,吵死了。” 凤吟晚:??? 皱了皱眉,才将他的手扒拉开,却听一阵打斗声从庄门前极速逼近。 准确的说,是对方来势汹汹,他们庄门前的守卫被打得连连惨叫的声儿。 凤吟晚心中一紧,对风无息那厮的不满当即被冲散了大半。 “夜……夜听言卷土重来了?” 不是吧,她的毒和郁澈的蛊,双重夹击都没搞死这个孙子? 风无息明显也未料到这般,一句“我去看看”还未出口,那厢却是一匹骏马绝尘而来,扬蹄立在半空。 而马背之上驮着的,正是那一抹再熟悉不过的玄衣! 夜听澜……?! 这简直比夜听言还恐怖好么! 凤吟晚眼皮子重重一跳,下意识地拔腿就跑,却是才迈开步子,夜听澜便已敏锐地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手中缰绳一紧,当即怒声。 “凤吟晚,你给本王站住!” 第303章 王妃安,则无息阁安 这悄悄溜号的动作,简直和那女人一模一样! 这个江晚绝对就是凤吟晚!他深信不疑! 凤吟晚不知道他是如何从豫州闪现到锦州来的,但都被认出来了,她自然就更不可能会停下了。 锅砸下来有风无息背着,她只负责开溜。 是以,她脚下动作不仅丝毫未停,还耳若失聪,腰杆也挺得笔直。 夜听澜面上一阵沉冷怒意,跃马而下便欲朝她掠去,但他才掠到一半就已被风无息拦了下来。 “墨王爷这是做什么?” 事情发生在他的地盘,他竟还敢和自己装作不知,夜听澜墨眸一眯,周身寒意顿时迸发。 “让开,此事本王容后再和你算账!” 绝不能让那女人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第二次! 风无息却是不肯。 “江州之时王爷答应了要与本主合作,既是合作,双方便该以礼相待。” “今日墨王爷却单枪匹马闯入我无息阁,打伤了看守庄门的几个弟兄,还反过来说要同本主算账,这般,实在是令本主有些费解了。” 他倒先卖起惨了。 夜听澜一张俊脸阴沉得快掐出墨汁儿。 “风无息,你当真是好算计!” “口口声声说着与本王合作,却又在暗中挟持本王的王妃,如此做派,就不怕本王命寒甲铁骑踏平你这山庄吗!” 先前在江州,他竟还肆意妄为地将人带到自己面前,那易容改貌之事,应当也是他的手比! 风无息油盐不进。 “墨王爷这话本主可就不是很懂了,我无息阁上下,并无一人敢挟持王爷的王妃。” “那你告诉本王,江晚是谁。” “是庄中负责治病救人的神医。” “叫她出来,本王要见她!” 风无息点点头,摊手一笑。 “很不巧,江神医今日不在庄中。” 这话出口的一瞬间,面前便是一道掌风凌厉落下。 风无息本以为能轻松应对,岂料对上那掌的瞬间却是被击退了半步。 细长的眸子一眯,当即透出几分兴味。 “看来王爷并非如传闻那般,经脉受损,功力仅恢复了一半。” 那日在猎户家中他看过,夜听澜身上的伤的确很重,但就方才那一掌来看,他恐怕并未伤及根本。 所以南巡路上他一直不曾出手,是在故意装弱? 有意思。 夜听澜全然已经没了耐心。 “将凤吟晚交出来,本王今日可以不下令攻山。” “王妃安,则无息阁安,否则。” 寒甲铁骑就隐驻在山脚下,那是一股怎样的力量,风无息自然知晓。 “王爷为何笃定王妃就一定在山庄之内?” 因为他看见了,方才那一眼,清清楚楚,断不能错! “也罢,既然王爷如此笃定,在下便让您亲自在庄内搜寻,如何?” 夜听澜睨他一眼,眸色冷愠,“你最好不要同本王耍花招!”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那抹玄衣便已朝着方才凤吟晚消失的方向极快追去,风无息暗暗扬了下眉,从怀中掏出了……一把瓜子! “阁主,那墨王……” 手下被揍得鼻青脸肿,好不容易追上来却见自家阁主盘着腿坐在那石碾上嗑瓜子,顿时大受震撼。 “阁主果然临危不惧,胆识过人,有勇有……” “行了。” 风无息皱了皱眉,直接摆手打断,“下次换套新词,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手下闻言当即一怔。 这套词他百试不厌,阁主虽往日也会打断他,但起码是在听完“有勇有谋”四个字之后。 今日……他却提前了一个字! 一字之差,却足以见阁主的心情不好,想必是因为那墨王? 想通了这层,手下连忙应着是快步退开,临了却又听得了一句极轻的咕哝。 “得想个办法把她留下来。” 手下:谁……? 整座山庄说大其实也不大,不到半个时辰夜听澜便已找遍,但他折回来时,冷面之上盛怒明显更甚。 “她到底在哪!” 那一眼他绝不可能看错,可眼下整座山庄都已寻遍,为何还是没能找到那女人的踪迹? 一掌落下,是奔着风无息的面门。 强大的杀意扑面而来,顿时便掠下一缕断发。 风无息后退着躲开,调整身形。 “本主已经同王爷说过了,无息阁中并无王妃的踪迹。” 今日人能找到算他输。 岂料下一瞬,那双幽暗的墨眸敛起几分,嗓音森冷仿若从齿缝间溢出。 “既如此,此处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山庄外便有铁甲相撞的叮鸣声响起。 风无息微怔了下,心中顿时一紧。 我靠,来真的啊?? 第304章 她赌对了 那动静,简直比真金还要真了。 风无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庄门被破开,顿觉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可不就是么,昨夜他们捉夜听言的时候也是这般架势,不过现下,这攻破的对象换成了他! “王爷当真要如此大动干戈?你我合作之时可是说好了……” 原本借这铁骑来是为了抵挡夜听言的,现下倒好,倒是方便夜听澜动手了。 夜听澜冷冷一眼睨过去,寒声,“风阁主,是你对本王隐瞒在先!” 别的都可以商量,唯独此事不行。 “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王妃,本王立刻撤兵。” “不是……” “想清楚再回答。” …… 暗格中的空间狭小且封闭,凤吟晚只在里头待了半个时辰氧气便已所剩无几。 确认外头没了动静,她便准备爬出去透口气,岂料一手才摸到机关那脚步声却又突然传来,吓得她当即顿住动作。 “人在何处?” 这嗓音除了冷厉还是冷厉,凤吟晚心中一紧,呼吸顿时屏住。 她藏身的地方在玄晶台下,这里除了风无息旁人一概不知,就连她也是今次才刚刚知晓。 所以……夜听澜刚才是在问谁? “王爷莫急,此处有机关。” 一开口,果然是风无息那厮。 凤吟晚心中一股火腾地窜起来,本就有些缺氧的头顿时就更晕了。 这狗逼竟然偷偷卖她! 身子被困在这一方狭窄天地动弹不得,退无可退,又不能直接冲出去,凤吟晚心一横,干脆抬手掀了面具。 伴着阵细微的声响,机关被从外面打开。 玄晶上透出的冷光直直落下,轻易便暗格里的情形照了个透彻。 目光所至,夜听澜周身的冷厉一瞬凝住。 暗格之中,女子微蜷着身子,小半张脸埋在衣袖中,美目轻阖,呼吸浅浅,恬静的睡容上再没有任何一丝掩饰。 面前之人,正是令他朝思暮想,发了疯一般寻找的凤吟晚! 他终于…… 体内气血突然浮现一丝异样,夜听澜眉心一紧,下意识垂眼却正对上几枚袭来的银针。 那银针的速度太过疾迅,他挥手想要抵挡,内力却停滞着迟迟未能提起。 仅一瞬,那银针便已刺破皮肉直直扎入掌心,而暗格中原本沉睡的女子,也已在此时起身。 夜听澜抬眼,面上不可抑制地有些微寒。 “你暗算本王?” 许久未见,再见便是给他这样一份大礼。 他早该清楚的,这女人身上一向有反骨。 凤吟晚勾了勾唇,美眸之中却尽是冷意。 “全靠王爷肯给机会。” 上次在猎户家中,她是仗着这人旧伤复发昏迷过去才得以趁机封了他的经脉,今日情况不同,若是与他正面相碰,她必然不是对手。 所以,方才掀了面具,是在赌。 赌他看见后会有一瞬分神,这样她便可趁机下毒。 现下看来,她赌对了。 眼神自夜听澜已渗出血色的掌心扫过,凤吟晚凝眸,唇角无声勾起。 那银针上蓄了内力,夜听澜方才内力受阻,没了屏障便与常人无异,他的手掌,几乎已被全部贯穿。 这样的他,她有把握一战。 原以为迎接自己的定是骇人冷意,岂料抬眼对上的那双墨眸中却无半分怒气。 夜听澜沉沉看她一看,却并未将钉在掌心的银针拔出。 “随本王回京,你还想如何动手,本王都依你。” 只要她能消气。 凤吟晚怎么可能答应。 俏脸一沉,嗓音顿时更冷,“不必!我说过,墨王妃已经死了。” 那是她下定决心要挣脱的牢笼,怎么可能会再回去! “王爷请回吧,墨王妃之位并非非谁不可,但一定不会再是我。” 别人沾染过的东西她不会再碰半分,更何况,他对她本就是赶紧杀绝! “好,既你执意如此,那本王便用自己的方式将你带回去。” 眼前寒意一阵涌动,那银针被夜听澜用内力悉数逼出。 凤吟晚没想到他的内力竟已深厚到了这般地步,眉心一凝,美眸瞬间警惕。 “你中了毒,强行运功只会自损经脉,何必如此步步紧逼?” 她想不通。 既然要杀她,为何还非要将她带回京去,直接对外宣布她死了,另娶新人岂不是更好? 还是说,他想将她这个“前王妃”当众处死,以平定南王心中疑虑。 夜听澜不语,面上的神情却分外坚定。 凤吟晚看向他的眼神更冷。 只一瞬,银针便已从指缝间溢出,悉数朝夜听澜身上的要穴扎去。 第305章 风无息,你看戏呢?! 夜听澜看似强势,与她交手时却是在一味闪避,并不曾轻易出招。 凤吟晚摸不透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指尖银针起舞,却也处处未曾留情。 毕竟,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 她下的毒虽不致命,药性却也偏烈,任夜听澜内力再深,也无法将其一直压制住。 眼见他动作有一瞬迟缓,凤吟晚找准时机,一枚银针朝他的心脉落去。 这一针被夜听澜屈臂挡开几分,眉间阴鸷一跃,竟是顺势攥住手腕将她拉近了几分。 身手上的差距可以靠功法来填补,力量上的悬殊却是无法抹平,手腕被制住,凤吟晚的银针便失去了作用。 夜听澜自然更清楚这一点。 钳着她的手腕反剪在身后,一阵用力竟是直接将她扛到了肩上。 他的身体在触及凤吟晚腹间的隆起后有一瞬微滞,旋即掌间的力道微微一松,瞬时撤去几分。 凤吟晚也是没想到,一连被扎了几针,又中了毒,他竟还能这般轻松自如。 这狗男人的力气,简直惊人! 手腕仍被钳在身后,凤吟晚抽不出来便只能动脚。 岂料那一脚还未等踢出去,腿上便又落下一阵力道,直接将她两条腿都圈得死死的。 转眼间,全身上下,她能活动的就只剩下一个头。 刚寻思着咬他一口吧,但一想夜听澜那张臭脸她就有点下不去嘴,迟疑之际却是一眼瞥见了旁侧的风无息,顿时恨得牙根儿痒痒。 “风无息,你看戏呢?!” 方才她只顾着和夜听澜周旋了,竟是忘了这厮还站在一旁。 他不帮忙出手也就罢了,现下看她都要被扛走了竟还在咧嘴着笑?? 不是,他怎么敢的啊!他怎么笑得出来的! 凤吟晚想骂人,事实上她也这么干了。 在被她骂到族谱第三页的时候,这厮像是终于活了一样,迈步追上前。 “墨王爷请留步。” 夜听澜的俊脸早已阴沉下来,见状却是眼都没偏一下,冷声。 “滚。” 风无息扬了扬眉,还真就打算滚了。 凤吟晚见状却是急了,“你敢滚!” 敢滚她就把他和郁澈暗中勾结,想要杀夜听澜的事说出来! 既然跑不了,那就谁都别想好了! 她正想威胁一波呢,股间却突然落下一阵痛意。 夜听澜将手再度按回她的膝弯,冷声警告,“闭嘴!” 凤吟晚:??? 这王八蛋,凭什么又抽她! “放开!除非你日日用绳索绑着我,不然我肯定还会跑!” 绑着也没用,她会解绳子,到时候一样跑! 夜听澜闻言箍着她的手一阵收紧,面色顿时更寒。 “本王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她已经逃了一次,这样的事,他绝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 身子被蛮力控制住,连半分都动弹不得,偏后边儿还跟着个不紧不慢看戏的主儿,凤吟晚简直要气死。 她不屈不挠,在夜听澜的肩上奋力蛄蛹。 “风无息,你到底还干不干人事儿!” 夜听言被击退,体内又被种下了蛊,这厮的目的达成,没准儿真的会狗狗索索地将她卖了。 毕竟,启灵丹可以有下一颗,夜听澜的寒甲铁骑却找不出第二股力量能与之抗衡。 一想到这,她就不爽极了。 忙忙碌碌数十载,为谁辛苦为谁忙! 这群狗男人,一个两个都算计她! 眼前再度出现光亮之际,凤吟晚心一横,直接卸掉了自己的左手手腕。 这一声夹杂在细微的步履和呼吸中极为明显,夜听澜始料未及这般,钳在她腕上的手当即松了几道。 就是这一瞬,凤吟晚顾不上疼痛,取下自己袖口上的银针便再度朝夜听澜扎去。 这一针未加防备,精准落在了他的心脉,夜听澜薄唇一抿,一丝破碎的闷哼当即从唇齿间溢出。 这还不算完,凤吟晚眸子一眯,又屈指将那银针拔出。 几乎是一瞬间,一股黑血毫无征兆从夜听澜口中吐出,顷刻间,他的面色便已陡然发白。 箍在她腰间的力道散了几分,凤吟晚眼底凝了凝,将银针别回袖上。 毒是她下的,她最知晓该如何将其发挥到最大程度,先前的几针皆是在为此做铺垫,心脉上这一针是最后一针。 夜听澜用内力结成的压制,被她破了。 脱臼的左腕还在隐隐作痛,凤吟晚抿了抿发白的唇,垂眸才发现箍在腰间的力道并未退去。 非但如此,反倒收紧了几分! 惊异扭头,对上的却是那双漆沉如墨的晦暗长眸。 夜听澜开口,嗓音里不可抑制地染上几分轻颤。 “如此,你可愿随本王回京了?” 第306章 就没一个会服软的 那自然是不愿意了。 但她这句不愿意还没等说出口,身后,夜听澜的手刀便已落下。 身子软绵绵倒下去之时,凤吟晚心想,她终究是低估了这人的毅力。 他比她,还要狠。 夜听澜抿唇将体内的余毒压下,抱着她继续朝庄外走去。 后头跟着看戏的风无息暗暗扬了扬眉,再度迈步上前。 “墨王爷,留步。” 夜听澜睨他一眼,步伐并未停住。 “同样的话,本王不想再说第二遍。” 今日,凤吟晚他必须带走。 风无息笑笑,“王爷可曾想过,这般未免有些太操之过急?” 他看向凤吟晚有些泛肿的左腕,意味明显。 这女人是不服输的性子,把她逼急了,她对自己也能下得了狠手。 到时候,情况只会更加脱离掌控。 夜听澜薄唇抿成一抹冷峻。 “本王不会再让她伤害自己。” 方才……只是一个意外! 风无息明显不怎么相信。 “王爷确定?” 他能管得住这女人? 他看未必。 “何况王妃现下还怀着身孕,情绪激动可并非是一件好事。” 夜听澜闻言面上又是一寒,“此事无需你来操心!” 凤吟晚,他自会亲自照顾。 他固执地要带凤吟晚离开,该劝的都已经劝过了,风无息扬了扬眉,也未再出言。 没两步,前头那抹玄衣身形一晃,不可抑制地倒了下去。 风无息啧了一声,背着手不紧不慢上前。 两个人,一个为了脱身自卸手腕,一个受了重伤还非要硬撑。 就没一个会服软的。 他们倒是不计后果了,那受苦受累的不还是他? 风无息叹口气,上前一手提起一个,抗在肩上往前去。 凤吟晚醒来时,她脱臼的手腕已经被接了回去,那厢,风无息翘着二郎腿坐在一侧,手中的瓜子皮扔了一地。 见她醒来,拍了拍手起身。 “哟,醒啦?” 这语气别提有多幸灾乐祸了。 想起他先前的袖手旁观,凤吟晚白他一眼,咬牙坐起身。 “夜听澜呢?” 被打晕之前,狗男人明明是态度强硬要带她离开的,为何她现下醒来却仍在山庄之内? 风无息扬着眉来看她。 “被你毒晕了,这会儿还没醒呢。” “哼,我就知道。” 这波全靠她自己! 一瞬的沉寂,她便已起身下榻,穿上鞋便快步往外去。 风无息见状连忙上前阻拦。 “做什么?” 凤吟晚秀眉一蹙,拿眼白他,“跑啊。” 好不容易把夜听澜放倒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凤吟晚觉得,这简直是绝佳的机会。 岂料风无息闻言却是嗤她。 “跑?” “那寒甲铁骑将山庄围得比铁桶还严实,你以为你能跑得出去?” 若非是他将夜听澜暂时稳住,他这山庄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未料到这般,凤吟晚后知后觉顿住步子,一秒泄气。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老老实实被抓回去吧!” 那毒药的效力有限,夜听澜迟早会醒。 现下寒甲铁骑尚未动作,可若夜听澜醒来,那将她抓回去还不就是分分钟的事! 除非…… “你想做什么?!” 察觉到她的大胆想法,风无息当即出言警告。 “别忘了,你前夫此番可是钦差,他若是在这出了什么事,那本主的无息阁还要不要了!” 凤吟晚恼火得很,“那你说怎么办?” 就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若夜听澜一直不见踪迹,朝廷的人势必也会被惊动。 岂料风无息这厮唇角一勾,笑得有几分得逞。 “老老实实等着。” 风无息给她的策略,言简意赅可以概括为俩字—— 装病。 凤吟晚:“?” 她不理解,并且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你确定这样能行?” 风无息替她将被子又往上拉了拉,眯着眼笑得比狐狸还精。 “放心便是。” 凤吟晚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放心的……但眼下,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 夜听澜醒得比预料之中还要快,外头动静响起的时候,凤吟晚听从风无息的吩咐,果断就闭上眼开始装死。 “让开。” 体内余毒未清,夜听澜的脸色现下还有些发白。 瞧他这副样子,应当是醒后便立刻杀了过来。 风无息身子挡在门前,眼神暗暗起着打量。 “墨王爷,本主最后再劝一句,京中不一定能有此处安全,让王妃留在这也没什么不好。” 夜听澜眉心一紧,面色冷寒,“本王不信你。” 凤吟晚的事,他谁都不信,只有将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才是最安全的。 第307章 那王八蛋就这么走了? 早就料到这般,风无息耸了耸肩让开身子,却是在夜听澜推门之际,又淡声。 “王妃今日动了胎气,现下身子甚是虚弱,王爷即便是想急着将人带走,也尚需顾及一二。” 他轻飘飘地丢下这句就走了,夜听澜闻言眉心又是一紧,俊脸上神色晦暗了几瞬才又推门而入。 如风无息所说一般,榻上之人双目紧闭,小脸白得未见一丝血色。 想今日初见时她还活蹦乱跳,甚至狡黠地算计他,不想短短几个时辰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夜听澜定定看着,心脏却仿若被攥住了一般,阵阵抽痛。 视线无声转向她的腰腹,再度凝住。 那日在野外,他将她从树下拉出来时便已有所觉察,方才风无息说她动了胎气……是今日跟他动手的缘故? 垂在身侧的大掌有一瞬收紧,夜听澜静静立在榻边,一时竟有些不敢上前。 今日她看过来的眼神那般冰冷决绝,他甚至从中看到了一丝厌恶,为了摆脱束缚,她更是不惜以弄伤自己为代价,就这样将她强行带回京去,她恐怕只会更加恨他…… 一步之隔,凤吟晚完全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有这么丰富。 那视线带着冷意在身上反复游移,偏这人又站在那不发一言,被这么幽幽地盯着,她心里简直有些发毛。 更要命的是,她还不能表露分毫。 凤吟晚觉得,这简直要比杀了她还难受! 半晌,榻边那道身影终于退去,房门被阖上的一瞬间,凤吟晚暗暗松口气,额角的细汗这才敢往外冒。 悄悄抹了一把,外间却已不见半分动静,凤吟晚身形一滞,当即掀了被子坐起身。 那王八蛋……就这么走了? 虽然她不能理解,但风无息这法子好像的确是奏效了。 一直在房中等到天黑,风无息才姗姗来迟。 将手中的食盒往桌上一搁,半是得意看她。 “如何,本主说了,此法一定奏效。” 早膳没吃上,午膳没机会吃,凤吟晚现下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根本也没在听他说什么,抬手便将食盒盖子掀开来。 风无息看着她狼吞虎咽,嫌弃皱眉。 “有这么饿?” “你试试呢!” 她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应声,风无息撇了撇唇,慢悠悠开口。 “这几日你就安心装着吧,别的什么都不用想。” 凤吟晚心想这怎么行,装病这法子又不能一劳永逸,她还得计划着去月国的事呢。 但她斜了风无息那厮一眼,却也长心眼地没说出口。 “他还在庄内?” 这句是在问夜听澜。 下午他在她榻前站了一会儿便走了,也不知是不是改了主意,若是他已经离开的话…… 风无息点点头,一句话断了她的念头。 “在,寒甲铁骑也在。” “……” 凤吟晚觉得,她是问了个寂寞。 见她不说话了,风无息又扬眉看过来。 “不着急,还得待上个几日呢,若你临时改变主意,倒也来得及。” 凤吟晚:你死! 这个病凤吟晚一装到底,翌日才“艰难”醒来。 一睁眼,榻边落下一抹昏暗的人影,一瞧那脸,害,可不就是夜听澜。 等等…… 思绪一瞬清明,凤吟晚身子一僵,差点没直接吓破功。 “你怎么在这……!” 她攥着被角眼神防备,夜听澜见状眸色一黯,沉声。 “本王在锦州还要停留几日,你养好身子,届时随我一道回京。” 得,还是要将她带回去。 凤吟晚俏脸一沉,面色当即冷了冷。 “我说了,不会回去,王爷日理万机,断不必留在此处白费力气。” 几日的时间,足够她重新谋划,逃离这里。 夜听澜闻言面色微微一沉,倒是没吼她。 “不要胡闹,本王是在认真同你说此事。” 凤吟晚心想,我认真啊,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认真了? 瘪了瘪唇,却是还未等做声,房门便已被风无息率先敲响。 一抬头,这厮半倚在门框上,笑得有些欠。 “二位,外头来人了。” 昨日夜听澜离开军营后便一日未归,亓玄心中担忧,今晨便带人寻了过来。 玉屏是听说了她在这的消息,说什么也非要跟着。 他们来是合情合理,但……李承焱是? “小姐!” 凤·福尔摩斯·吟晚正观摩着三人之间的微妙气氛,玉屏这丫头便已快步上前。 “小姐,您果然是在这啊,奴婢……奴婢还以为……” 话还没说上两句,眼泪就已经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凤吟晚瞧得心疼,连忙抬手去给她擦。 “好了好了,能见面是高兴事儿,你别哭呀。” 话音未落,那厢却是一道颇为尖锐的女声响起。 “还说别人呢,也不瞧瞧自己!” 第308章 呜呜呜,小姐变了! 能见到玉屏便已是惊喜,凤吟晚其实方才眼眶就有些红了,现下被这么一说,顿时就更有些绷不住。 她抿唇的功夫,玉屏却是泪眼朦胧抬头,小脸之上满是不忿。 “是谁在说小姐!” 这语气也太不客气了,小姐哭那是见到她高兴的,她怎么能这说小姐! “是我,怎么了?” 抬眼正对上一双微拧着的柳眉,那女子眼若寒刀,一手搭在腰间,面上神情明显是不客气。 脑中就没有这号人。 察觉到那股似有若无的敌意,玉屏微微一怔,“你是谁?凭什么这么说我家小姐!” 风芸扫她一眼,不冷不热跟着重复。 “你家小姐。” 这语气简直要怪死了。 玉屏闻言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对!就是我家小姐,怎么了!” 这可不就是么,不是她家小姐,还能变成这女人家的不成! “一口一个小姐叫着,还在主子面前哭鼻子哭成这样,丢不丢人!” “你……!” 玉屏哪里碰到过这样式的,气得一跺脚就要上前和她理论。 凤吟晚见状额角一跳,连忙将人拉住。 “好了好了,芸姑娘心直口快,说话直白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昨日风芸那态度实在怪异,她原本是想去问问缘由来着,不想夜听澜却突然闯入山庄,便也一直未曾寻到机会。 现下看她这般,心情似乎很是不好啊…… 毕竟是自己隐瞒身份在先,她的本意是不起争斗,岂料玉屏听了这话小脸却是皱得更加厉害。 “小姐!您怎么还帮着她说话呀!” 凤吟晚一怔,“不是,我没有啊……” 话才出口,那厢风芸却是神色挑衅。 “帮又怎么了,她在无息阁这么久,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长着呢!你一个丫鬟,她是主子,说你两句也是应该的!” 这话乍一听就很不对劲,但凤吟晚细究了下,又说不上哪里有错处。 她皱眉的功夫,玉屏已经泪汪汪看过来,小脸上的表情堪称震惊。 “小姐,真的是这样吗?” 小姐她有了别的好姐妹,她再也不和以前一样了! 呜呜呜,小姐变了! 凤吟晚一句不是还未出口,她就已经含泪跑开。 “诶……玉屏!” 正欲抬脚去追,抬眼却又对上风芸冰冷的眼神。 “哼!” 风芸冷漠地别开眼,也走了。 “不是……”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凤吟晚不明所以,头都大了。 正当她想着这是什么迷惑事件之际,旁侧却相继传来了两声轻笑。 一声是风无息那狗逼,另一声,是……李承焱?! 凤吟晚美眸一眯,顿时涌起几分危险之色。 行啊,又来一个属狗的。 先前的账她还没算呢,正好这小子跟来了,那她就好生跟他算上一算! 暗暗磨了磨牙,她收回眼连忙去追玉屏。 一边迈步,一边还在心里暗暗盘算,怎么把这头猪从自家的白菜地里赶出去。 玉屏其实好哄得很,凤吟晚的聪明才智只发挥了三分便已将她哄得破涕为笑。 露出笑容之余,玉屏蹙了蹙眉,又追问。 “小姐,王爷昨日不是来寻您了,那他……” 昨日王爷离开军营的时候,她心里别提是有多害怕了,小姐毫无防备,这要是一下被逮到了…… “王爷没有为难您吧?” 凤吟晚原本是想点头的,但生怕这丫头一个担心就又要哭了,她迟疑了下,抿唇。 “让我回京算吗?” 这个玉屏已经猜到了。 “那您准备……” 依着小姐的脾性定然是不愿回的,但王爷此番来势汹汹,又带了那么多人手,恐怕…… 凤吟晚并未打算将去月国的事告诉她,闻言只是摇摇头。 “他说还会在锦州停留几日,走一步看一步吧,办法总比困难多。” 何况,此事的确急不得。 玉屏点点头,“无论怎样,奴婢都支持小姐!” 她们回来的时候,亓玄已经跟着夜听澜去了山庄外头,风无息那厮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那边就剩下一个李承焱还在等着。 这厮见她们回来,上赶着就要往这凑,凤吟晚眸子一眯,当即将玉屏拉到自己身后。 “李将军不在军营里好生待着,跟着来这里做什么?” 看出她语气不善,李承焱收了收笑,略微恢复了正形。 “表嫂的事至关重要,昨日表哥才到营中,却是连坐都未曾坐下便直奔此处了。” “当钦差的都这般看重,承焱一个副将,自然就更不敢怠慢了。” 油嘴滑舌! 想起在锦州军营他曾见过谢长林一面,凤吟晚敛了敛眸子,冷嗤。 “连军营禁地都敢随意出入,你这个副将做得的确尽职!” 第309章 本王有话要同你说 知她说的是西山禁地,李承焱眉目微微一扬,又颔首。 “还未向表嫂谢过救命之恩。” 许云霄虽未向他言明,但依照士兵所言,他大抵也能猜到当日是凤吟晚给他治的伤。 凤吟晚闻言却是冷哼。 “这表嫂就别叫了,我一个罪臣之女,不敢高攀。” 牵着玉屏的手紧了紧,又冷声。 “还请李将军也自重些,离我的侍女远一些。” 这厮看着就一肚子花花肠子,她的玉屏可不能被嚯嚯了! 玉屏在后边听得直点头。 就是就是,小姐说得对! 在军营她已经被压迫了好久,好不容易到了小姐身边,她还能再被压迫了去不成! 这一次,她要挺胸抬头做人! 才挺直了脊背,抬眼却是正对上那道意味深长的视线。 李承焱轻轻啧了一声,暗中控诉她没良心。 玉屏心虚地将眼睛别开了几分。 李承焱还看着呢,眼前却是几枚银针直奔面门而来,神色一凛,他当即闪身避开。 再抬眼,便见凤吟晚抱着臂冷冷看他。 那眼神分明就是将“再看剜了你的眼”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这里还有些新得的毒药,李将军要试试么?” 方才那几针的威力便已是不同凡响,李承焱哪还敢试! “不了不了……” 庄外,夜听澜正在听亓玄汇报事情,见他灰溜溜地出来,均是一怔。 李承焱被看得头皮发麻,摸了把鼻尖,强行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尴尬。 “表哥,你们也在这呢?” 这语气跟“你们也是被赶出来的?”没什么两样。 夜听澜眉心几不可见一蹙,转眸对着亓玄吩咐。 “去吧,此事不可让任何人知晓。” “是。” 亓玄领了命便转身往去骑马,见他竟是要离开的样子,李承焱扬了扬眉,径直朝夜听澜走去。 “表哥,你准备在这待多久?” 军营里的事还未曾处理完,夜听澜又是初到锦州,现下消息已经传开,一直不见人也不是办法。 夜听澜睨他一眼,掀唇。 “谢长林等人现下是谁在看守?” 皇帝的意思,是让他南巡结束后将人一并押解回京,所以这几日他们还是被扣押在军营之中。 李承焱眉心动了动。 “许云霄,不算是我手底下的人,不过……嗯,心眼儿稍微有点实诚。” 夜听澜闻言长睫垂落几分,“你回军营去,此事还需你亲自来办。” “我?!” 李承焱眉心都快拧起来了。 “表哥,我这才来……” 马上就又回去,这合适吗! 话未说完面前便是一道寒意落下,李承焱唇角一撇,又朝庄中瞥了一眼,才垂着眼睑恹恹应声。 “行,知道了。” 他说罢便转身去牵马,嘴里那一小句咕哝却是清晰地落入了夜听澜耳中。 “站住。” “啊?” 私以为是自己不用回去了,李承焱当即便麻溜地停住步子,岂料转眸对上的,却是自家表哥稍显阴郁的脸色。 “你方才说什么,你曾传密信回王府?” 李承焱微微一愣。 “是啊,得知表嫂在锦州的消息后,我便立刻给你传了密信,怎么,你竟不知此事?” 也就是那时候,当地官府命人四处搜寻,他还以为是夜听澜的人呢。 话落的一瞬间,夜听澜的俊脸便已彻底沉下。 李承焱见状额角暗暗一跳,果断就又牵马去了。 经验之谈,这种时候最好是不要去招惹这尊大佛…… 然,他一只手才摸到缰绳,夜听澜幽寒的嗓音便就又在身后响起。 “将你知道的,原原本本地告诉本王。” 李承焱:“表哥,我这还得回军营呢……” 一记眼刀飞过,他果断收声。 …… 夜听澜来的时候,凤吟晚正在用玉肌露给玉屏祛疤。 先前她只给玉屏用了一瓶便已被迫离开,这么长时间过去,玉屏身上的伤口早就长好了。 看着吓人,处理起来反倒是方便了不少。 她让玉屏趴在榻上退了外衫,颈背上的那片伤口没了遮掩,夜听澜进来时,毫无疑问就看了个清楚。 察觉到动静的一瞬间,凤吟晚便已将被褥拉过,见着是他,俏脸当即冷下。 “王爷又过来做什么?” 那些话,她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 夜听澜偏过眼,薄唇微微抿起几分。 “本王有话要同你说。” 第310章 算他还有点逼数! 凤吟晚闻言却是冷声。 “没什么好说的,请王爷出去。” 方才那一瞬仓促至极,但夜听澜还是看清了玉屏颈后的那片疤痕。 那样的疤,他一个男人看了都觉严重,何况凤吟晚这个主子。 知晓她现下心情不好,夜听澜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退出去。 “本王在外面等你。” 凤吟晚想说随便,但他迈步出去的速度明显要更快,漫不经心扫了一眼,便也由他去了。 只涂玉肌露倒是不费功夫,但玉屏身上还伤了几处脉络,凤吟晚用针法帮她疏通过后,天色已经渐沉。 “你等着,我去打些热水来。” 出门却发现夜听澜竟然还在。 棠树下的玄衣清冷孤寂,落日余晖争相洒落,投出一道细长又寂寥的剪影。 凤吟晚迈步,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踩在了那影子的头上。 那抹玄衣应声转过来。 “好了?” 这一句暗含喑哑,有几分久未开口的粘稠。 凤吟晚看了一眼,没打算理,径直迈步往外去。 夜听澜却是一反常态的起了耐心。 她去后厨,他跟着,她烧热水,他看着,她提水回去,他抢先一步接过…… 纯粹就是应了那个词,阴魂不散。 凤吟晚心中的烦躁到达顶点。 “王爷到底想干什么?” 夜听澜看她一眼,提着水桶的动作未停,“本王有话要同你说。” 凤吟晚没好气地走在前头。 “你也可以不说。” 回了院子,她一把拎过水桶便又进了屋。 玉屏还趴在榻上,听得动静正想起来帮忙,却又被凤吟晚叫住。 “别动别动,你别起来,不然一会儿那药该不均匀了。” 她用药物制止,玉屏只好又老老实实趴了回去。 凤吟晚将帕子放在热水里头浸湿,上前替她缓缓擦起身子。 玉屏见状哪里肯。 “小姐,奴婢还是自己来吧……” 凤吟晚皱了皱眉将她按住,“又忘了我方才说的话了是不?” “不敢,可您是主子,奴婢怎能让您伺候……” 主仆有别,小姐金尊玉贵,又岂能做这些。 凤吟晚却是不在意。 “这有什么,玉屏,在我心里,你我从来都不仅仅是主仆。” 从来到这个世界起,玉屏便是她最坚实的后卫,最忠诚的伙伴,是永无条件偏向她的信任与执着。 她待她,也从来都不只是主仆之间。 “小姐……” 玉屏泪汪汪看她,心中被风芸激起来的那点儿不愉快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视线察觉到外头停留的那抹暗影,眼神怯了怯,又弱声。 “小姐,方才王爷就来找您,您可曾说上话了?” 虽说小姐方才是在给她调理身子,可这么大一尊佛摆在院里,她这心理压力多少是有点儿大啊…… 凤吟晚根本不想理。 “别管他,你且同我说说,分开这么久,你都在军营里做了些什么?” 她主要是想确认一下自家白菜地的完整度。 玉屏原本还有所顾忌,被她缠着问了两句,当即也吐槽起李承焱的“恶霸”行径。 她越说越激动,小脸都泛上几分异样的微粉,一旁凤吟晚听得美眸直眯,想刀人的眼神藏不住。 “除了使唤你,他还有没有干别的?” “别的?” 玉屏怔了怔,“小姐是说……” 凤吟晚总不能直接问拉没拉手,亲没亲嘴,是以,她犹豫了下,准备采取迂回战略。 “就是像上次在京郊军营那样。”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玉屏顿时就连耳根儿都红了。 凤吟晚看得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就直接冲出去了。 幸好,玉屏摇了摇头。 “没有,李将军就是嘴上顽劣了些,并未行不合礼数之举。” 主要是在军营里,处处被人盯着,他就算想也没机会。 这话出口已是声如蚊讷,凤吟晚长舒一口气,堪堪停住。 火冒到一半,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顿了顿,又冷哼。 “算他还有点逼数!” 说罢似是还觉得不解气,又对着她叮嘱。 “你莫怕,现下有我在,他若是再敢欺负你就告诉我,看我不扎他!” 玉屏顿时更觉耳根儿火辣辣的了。 “小姐,奴婢困了……” 房门“咻”的一下在眼前关上,凤吟晚不得不承认……她是被赶出来了! 扭头正对上那双墨眸中的冷色。 沉寂,浓重,还暗含了一丝固执。 凤吟晚心中微微一动,面上顿时恢复了冷然。 眼睫错开,她迈步欲往外去,岂料身形交错,手腕却被牢牢攥住。 “还不打算理本王么?” 许是在风口站得久了,那指尖带着几分干燥的冷意,只紧贴在腕上的掌心留有一点余温。 冷热交织,凤吟晚身上被激起阵极轻的战栗。 只一瞬,夜听澜便已用力将她拉过。 “半刻。” “本王只占你半刻。” 第311章 本王会给你一个交代 语调沉冷如旧,与攥着她手腕不肯放开的样子倒是大相径庭。 凤吟晚挣了挣,没挣动。 这一下,夜听澜却刚好瞥见了她腕上尚未消退的淤肿,想起那日她狠心卸掉自己腕骨的样子,眼色一凝,力道顿时松去几分。 凤吟晚趁机抽回手。 “你说吧。” 不知他又是什么算计,但今日若不叫他将话说出来,恐怕还不知要纠缠到何时。 她还要计划离开的事,没精力应付这些。 指尖的温软一瞬退去,夜听澜有片刻失神。 敛了敛眉目,又掀唇,“你在锦州的事,本王先前并不知情。” 底下的暗卫一直在探寻,但却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李承焱送出的密信也并未到他手上。 若非如此,他早就寻来了,又何必一路波折等到现在! 凤吟晚闻言却是拧眉。 “所以?” 夜听澜抿唇,眼神不由自主窥探她的动作。 “先前出现在许家的刺客,并非是本王授意。” 若非今日李承焱无意间提了一句,他恐怕到现下都还被蒙在鼓里。 刺客一事,实在蹊跷! “王爷想说的就是这个?” 那抹红唇微勾着,透出的弧度却冰冷又讥诮。 这语气,摆明了是不信任。 夜听澜眸色微不可见一黯,“凤吟晚,本王绝不会这般做。” 他护她都来不及,又怎会…… “那王爷不如看看这是什么。” 她扔来的是一块玉牌。 只一眼,夜听澜便已认出了这是府中暗卫的专有之物。 凤吟晚看着他,眼中冷意汩汩渗出。 “这东西是从那刺客身上掉出来的。” 是什么成分,不言而喻。 对侧,夜听澜握着玉牌的手陡然一紧,片刻才又沉声。 “此事,本王会给你一个交代。” 晚膳前亓玄的密信便已送来,夜听澜看过后便骑马下山去了。 凤吟晚实在不稀罕他的交代,但对他离开山庄这事还是十分满意的。 他不在,她就无需束手束脚了。 但很快,她就又发现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夜听澜是走了,但寒甲铁骑还在,他们不仅在,还将山庄严防死守,围得跟铁桶一样。 凤吟晚绕着庄内转了一圈,发现只有一处没人看守,那就是映月潭后头的绝壁。 绝壁直通山脚,云深雾绕,少说也有百丈之高。 像这种能直接摔死人的地方,那的确也不用守。 凤吟晚恹恹而归,只能再想其他法子。 才回院子就听见阵吵闹,进门一看,最先入目的是一抹海棠色衣裙。 女子背对着她站在房门前,鸦青发丝垂在腰间,看着倒是一派温婉模样。 只是,侧目的一瞬间,凤吟晚看见的竟是……风芸的脸?! 她揉了揉眼睛,不确定地又看了一遍。 嗯,这下确定了,那就是风芸! 短暂的惊愕过后,是更为强劲的疑惑和震撼。 风芸性格泼辣,素日皆是一身劲装示人,发髻更是只用一支木簪简单别在脑后,何曾是这副打扮? 她这是……经历了什么? 玉屏明显也是醒了,二人就站在房门口对峙,瞧着面色泛红,像是吵了有一会儿了。 先前被她们支配的恐惧还历历在目,顾不上再震惊,凤吟晚连忙在门口停住脚步。 那什么,她突然想起来…… “小姐!” “站住!” 二人的嗓音交叠着一齐传来,凤吟晚想逃,但她逃不掉。 “小姐,您总算是回来了,这女人她又来找事!” 玉屏一张脸气得圆润,噔噔噔跑过来,脚上的鞋刚好就穿反了两只。 风芸紧随其后,在看清凤吟晚脸上的表情后,神色顿时更为不善。 “我找事?若不是阁主命我来叫她吃饭,你以为我会来?” 她说的是凤吟晚。 玉屏不满。 “你叫就叫,我不过是在小姐的榻上趴了一会儿,又不是故意睡着的,你冲我乱吼什么!” 小姐的床榻好像有安神的功效,她原本是想等玉肌露完全干透的,可趴着趴着,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 再睁眼,这女人招呼都不打一声便推门而入,动作粗鲁也就算了,嗓门还大,她有礼貌吗! “主子的床榻是叫你一个小丫鬟随便趴的?睡得那么死,我若是不大点声儿,能叫得醒你?” 说罢又一眼横向凤吟晚,冷声。 “到了饭点也不知自己去,还得让别人来叫,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不准你这么说小姐!” “做得不好还不让人说了?我偏要说!” 大战一触即发。 夹缝中生存的凤吟晚眼皮子一阵突突,一把拉过二人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就给她们贴到了一起! 二人猝不及防,顿时哑火。 凤吟晚(笑):“说啊,怎么不说了?” 第312章 就没想过留下来? 玉屏和风芸被她拽着到饭厅时,二人脸上烫人的红意都还未曾退去。 风无息看见她们这颇为奇特的造型,顿时扬眉。 “你们仨,不挤在一起是不会走路了是么?” 刚刚才阻止了一场世纪大战的凤吟晚,骄傲抬起下巴。 “我们这叫兄友弟恭,和和睦睦!” “小姐!” “你别乱说!” 玉屏和风芸一人将头扭向一边儿。 神特么的和和睦睦! 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个矛盾是被她给化解了。 周围气氛一片和谐,凤吟晚看了看左边的风芸,又看了看右边的玉屏,一高兴,饭都多吃了两碗。 舒舒服服吃饱了,她正准备回去继续想法子呢,却是才出饭厅门便又被风无息拦住。 “吃多了吧?遛遛?” 凤吟晚心想,和你能有什么好遛的,我还不如回去跟玉屏她们斗地主呢,再不行,叫上隔壁的郁澈来打麻将。 但不知怎的,她一张嘴这话就变成了一声响亮的饱嗝。 是以,她正了正色,勉为其难,“也行。” 毕竟单靠她自己力量有限,想离开,恐怕还是少不了风无息的帮助。 风无息说找她遛弯儿,那必然就是真的遛弯儿,但走着走着,凤吟晚就开始发现不对劲了。 这条路眼熟,她不久前好像走过。 那条路也眼熟,她不久前好像也走过。 还有那……等等,这些不就是她下午的时候走过的道吗! “搞什么鬼。” 她小声咕哝了句,风无息闻言却是斜眼看过来。 “怎么样?” 这人眯着眸子,话里带了几分漫不经心,但凤吟晚知道,他这是在问夜听澜。 他含糊着问,她也含糊着答。 凤吟晚蹙了蹙眉,装听不懂,“什么怎么样。” “跟我整这些?” 风无息轻嗤了声,又看她,“想好怎么办了么?” 她的心思一向好猜,她在暗中想法子的事他也知道,但他莫名地就有些不愿意帮她。 不想让她离开,不管是回京,还是去月国。 凤吟晚没察觉到异样,只拿眼剜他。 “看热闹是吧?” 真行,她还能不知道吗,这厮的狗属性一直都是满级! 周围一片静谧,透过算不上很高的院墙,隐约还能听见外头铁甲相撞的叮鸣。 凤吟晚草草拢了一把耳边的碎发,心中烦躁更甚。 瞧今日夜听澜那般固执的样子,定是不可能会放她离开的,而钦差队伍在锦州停留也不过几日,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专注想着离开的事儿,却是未曾注意到,旁侧那道视线,自方才起便已不重不轻地粘在了她身上。 凤吟晚不喜戴耳饰,原因之一就是麻烦,所以即便她现下已经恢复了女身,耳朵上也仍是空荡荡的一片。 风无息高她不少,目光落下来时,轻易便瞧见了那抹隐匿于碎发之下的凝白。 小巧精致,被月光一照又皎洁莹润,白得简直有些过分。 他暗暗瞧着,无端出了神。 “你就没想过留下来?” 回神这句轻问已经溜出嘴边。 他心中暗自一紧,岂料那姑娘转眼看过来,看他的表情像看白痴。 “你确定?” 凤吟晚在这的消息,是遮掩不住的。 让她留下,夜听澜自然更是第一个不同意。 事情如果真的能按照她的想法来,那就好了。 风无息的眼神仍盯在那一处,嗓音极轻地染上抹喑色。 “我是说,换个身份。” 山间旷野,凉风掠过,凤吟晚忽然扭头,盯着他静静看了半刻。 耳畔只余风声,眼前尽是醉人之色,心中有壁垒在一点点崩塌,脑中隐秘而晦涩的想法却又拼了命一般鼓动。 琴弦欲裂之际,她却又忽地眯了眸。 “风无息,你狗不狗啊!” 一拳袭来,他被打得回了神,一瞬的微滞,那抹熟悉笑意便已再度攀上唇角。 “我怎么了?” “你早就想到法子了,是不是?” 凤吟晚为自己的聪明脑瓜点赞,并对风无息这种见死不救,且没有人道主义精神的做法表示强烈谴责。 他既能让她换个身份留在无息阁,便自然也能让她换个身份离开这。 这狗逼,拐弯抹角扯这些,还不是不想帮她! 被她说中,这厮果然变了脸色。 冷着脸收回眼,看都不再看她一眼,甚至,还咬牙切齿。 “没有法子。” 极其臭脸地丢下这句,又冷声。 “本主累了,不走了。” 他说罢便欲转身往回去,凤吟晚眼睫垂了垂,却是轻声。 “不帮可以,但至少,我希望你不要阻拦我。” 第313章 偷偷爬她的床 宵禁的时辰刚过,一匹快马悄无声息停在客栈后门。 仅一瞬,亓玄便已从黑暗中现身。 “王爷。” 夜听澜颔首,俊脸之上神色晦暗,“人在哪?” “就在楼上。” 房间内等候的妇人老态龙钟,举止间却仍有极强的规矩感,不难看出是出身宫中。 “王爷,这便是当年在玉明殿中伺候的宫女,霜宁。” 亓玄先一步来锦州,暗中调查的便是此事。 “老奴见过墨王爷。” 夜听澜盯着那妇人看了几瞬,眼底寒意陡然渗出。 “本王记得你。” 不似当初青涩稚嫩的少年,一开口,便是极强的威压。 时隔多年,不想竟还会被他们给找到,妇人跪在地上身形抖索不停。 亓玄看了她一眼,做声,“你且将当年之事悉数向王爷禀报一番。” …… 院中地方有限,临就寝之时,凤吟晚果断便将玉屏送到风芸那去了。 玉屏委屈屈,“小姐,奴婢不想在这。” 凤吟晚拉着她的手认真劝告。 “可是我那院子里只有一张床榻,怎么好委屈了你,她这里房间多,你就睡在这!” 她来无息阁晚,庄内大一点的居所早就已经被满了。 风芸是女子,素日又研制毒物,所以她的住所比别处要大上不少。 “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 二人说话的功夫,院门已经从里头打开,风芸看着她们脸上露出狐疑。 “这么晚了,你们在我门前做什么?” 鬼鬼祟祟,不像好事。 玉屏一秒噤声,却还是被用力拉上前。 “我那儿就一张床,玉屏没地方睡,让她在你这里睡两天?” 她眨着美眸完全就是不打商量。 风芸眉心一拧,下意识想拒绝,玉屏却已被推了过来。 “行,那就这样!” 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凤吟晚塞下人就走,跑得简直比兔子还快。 二人看着她的背影,一脸幽怨加不满。 你晚上最好是能睡得着! 凤吟晚不紧睡着了,她还睡得有点香,除了稍微冷了一点,别的都挺好。 秋日夜凉,她扯紧了身上的薄褥却还是有些不顶用,蜷缩之际身后却覆上一片暖意,迷迷糊糊地,她下意识就贴了过去。 嗯,真好,这下不冷了。 似是满意,她唇角一勾,还拿脸蹭了蹭。 身前的暖意骤然一僵,而后迅速攀升。 腰间有力道落下,凤吟晚小声咕哝了句,再度沉沉睡去。 再睁眼天光已亮。 面前紧贴的是一小片玉色肌肤。 往下,是男人被扯得有些松垮的衣袍。 往上,薄唇,挺鼻,长眉冷目。 凤吟晚脑子混沌了半刻,当即清醒,美眸一眯,抬脚便要将人踹下榻去。 岂料腿伸过去的一瞬间,足踝却被的一只大掌牢牢握住。 干燥的热意紧贴在她泛凉的皮肤上,眉心几不可见一蹙,将她再度扯回去用被褥裹好。 “醒了。” 一张唇,嗓音带着几分尚未睡醒的低哑,凤吟晚动弹不得,俏脸却是冷透。 “王爷这是何意?” 这人昨夜不是离开了吗?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还偷偷爬她的床。 第314章 他愿意接纳这个孩子 一瞬的沉寂,眼前那双狭长的眸缓缓睁开,墨色褪尽,只剩了几分倦怠的疲惫。 他倒像是一夜未睡。 “别动。” 隔着薄褥,那双长臂坚实有力,将她牢牢箍在身前。 凤吟晚眉心拧紧。 “松开。” 身上的力道不减反增。 夜听澜垂眸睨着她,眼底一片幽暗。 “先前你那伤是怎么弄的?” 指尖描摹之处,正是她左脸上那块早已褪去的疤痕。 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凤吟晚微微一怔,仅一瞬,面上又透出讥讽。 “不劳王爷费心。” 多久之前的事了,他现下才想起来问,听着只觉可笑。 身子动弹不得,她便扭头别开脸。 岂料夜听澜却固执地又将她扳回。 “告诉本王。” 凤吟晚气笑了,“凭什么?我告诉了,王爷就从这里滚出去?” 太多的事隔在中间,现下她看见他只觉眼烦。 预想的冷怒在落下时却只化作一声轻嗯,夜听澜定定看着她,沉声。 “你告诉了,本王就滚。” 凤吟晚无语透了。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不要脸?! 暗暗咬了牙,没好气地出声。 “走水的时候被火烧的,可以放开了么。” 这事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岂料话落的一瞬间,腰间那力道却猛然收紧。 “宫中走水?可是在玉明殿中?” 薄唇近在咫尺,含了几分急切的气息匆促落下。 凤吟晚不明所以,身子紧绷着往后退开。 “不记得了。” 脑中关于这部分的记忆一向是个空缺。 从玉屏的话中她知这场意外是发生在宫宴之时,但到底是在宫中何处,她也无从知晓。 不过,这关他什么事? “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她脸上的伤,难道是和这个玉明殿有什么关系? 夜听澜也未料到是这般回答,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揽着她的手更紧。 “过两日随本王回京,等时机成熟,本王会将一切都会告诉你。” 他极少承诺什么,这一句已是深思熟虑后的退让。 凤吟晚闻言却是冷嗤。 “王爷不介意身孕之事了?” 那夜在边境荒野,那情形她绝不会认错。 若当真是那药的问题,那这一切,就像是个笑话。 腰间的力道倏然转至小腹。 隔着薄褥,掌心干燥的热意徐徐传进来,头顶飘落的嗓音坚定异常。 “只要你肯回去,本王愿意接纳这个孩子。” 凤吟晚被那热度灼得心中一紧,冷言厉语一时在嘴边顿住。 夜听澜又离开山庄了,这一次寒甲铁骑仍未撤去,甚至,身边还多了个看顾她的亓玄。 玉屏回来的时候,正撞见她将亓玄赶出院子。 “滚!” 一只茶盏飞出来,亓玄跳着脚躲开,拱手的姿势却仍是未改。 “王妃莫要动怒,属下是奉王爷之命前来保护您的安危,并无别的意思!” 话音未落,里头又是三枚银针带着风齐齐飞出来。 亓玄脸色一变,身形一阵闪躲才堪堪避开,刚一站稳,那厢房门却已“啪”的一声被重重关上。 “王妃……” 玉屏愤愤上前,“你干嘛?小姐都说让你走了,还在这说,烦不烦!” 亓玄抱紧自己的剑,委屈至极。 “是王爷让我来保护王妃的……说这里不比王府安全,王妃现下还怀着身孕,处处都要慎重。” 尤其是那个风无息。 玉屏明显不信。 “小姐武艺高强,还用得着你来保护?” 她方才都看见了,小姐那银针“嗖”的一下飞出来,亓玄这货转了好几圈圈才躲开。 许久未见,小姐的武功明显又有精进,别看亓玄习武多年,他现在真不一定能有小姐厉害! 这般想着,对凤吟晚的崇拜,顿时就将她把自己塞到风芸那儿的怨念冲淡了许多。 又瞪他一眼,出声警告。 “你赶紧走,别留在这惹小姐生气!” 亓玄抱着剑讪讪退了一步。 眼神落在她光洁无瑕的后颈,又迟疑出声。 “你那疤痕……好了?” 那日在军营见到她时,她后颈上还隐约能瞧见几道紫红色的疤痕,不过几日,现下再看竟已是好了。 想必是王妃的功劳。 昨日才抹上那药物,玉屏自己也尚不知情。 现下闻言去看,颈后果然已经恢复了一片嫩白。 当即也欣喜,“小姐的玉肌露果然厉害!” 这模样比方才凶巴巴的时候好太多了。 亓玄眼神一动,跟着颔首,“是。” 得了疤痕褪去的消息,玉屏便也顾不上他了,当即欢天喜地进了院子。 身后,亓玄握着药盒的手暗暗一紧,重新将其塞回腰间。 第315章 这次你必须帮我 在执行夜听澜命令的这方面,亓玄从来都不打折扣,说是保护她的安危,他真就寸步不离地跟在了后头。 凤吟晚扔针扔毒药都没用,这货不仅轻功好,他还皮实! 被牛皮糖似的粘了一天,凤吟晚直接就是连门都不想出的程度。 玉屏不忍心看自家小姐生气,但对亓玄将风芸拦在外头这一行为还算满意。 沏了盏茶递过去,又做声。 “小姐,要不奴婢再去说说他?” 凤吟晚无力摆手,想说这货根本就是油盐不进,岂料还未等开口,却是一枚石子穿透窗纸精准落到了她的面前。 案上的烛火颤了颤,那石子被照亮。 上头,包了一层纸条。 “小姐?” 玉屏也注意到这动静,当即被吓了一跳。 匆忙开门去看,退回来时却见凤吟晚已抬手将纸条取下。 神色微凝着看她一眼,颔首。 “你去吧。” 玉屏会意,点点头便朝着门外走去。 房中气氛沉寂了几许,一抹暗影趁着亓玄被叫住的功夫,极快闪入房中。 几乎是一瞬间,凤吟晚起身上前。 “你……” 房中落下的,正是许久未曾传回消息的宋清安。 “见过王妃。” 凤吟晚摇摇头,连忙将人扶起。 “何时回来的?是……许云霄告诉你的?” 他能找到这来,定当是已经知悉了事情的始末。 宋清安颔首。 “家中有急事召回,在下便从豫州直接回了京城,未曾向王妃言明此事,是在下之过。” 未料到这般,凤吟晚微微一怔,这才注意到他形容间的憔悴。 对上她的眼神,宋清安又道,“不过是些琐事,王妃不必挂怀。” 这语气轻巧,但能让他从豫州匆忙赶回去的,恐怕绝非小事。 凤吟晚唇瓣暗暗一抿。 “伯父现下……可还好?” 父兄被构陷,宋侍郎对此一向不忿,陈书上表也皆是跑在前头。 夜听雨母族本就猖狂,宋清安去豫州查的事又正与此有关,他们极有可能会挟私报复,暗做手脚。 对侧那抹身形有一瞬轻颤。 知瞒不过她,宋清安顿了顿才又道。 “兵部批示下去的账目出了问题,圣上正在命人彻查此事。” 短短两句,足以见失态之严重。 想起这两日听闻的锦州军营之事,凤吟晚心中暗暗一紧。 “可是与此事有关?” 宋清安摇摇头,“不止。” 出问题的,远不止锦州一处。 难怪他要仓促回京,此事上,宋侍郎恐怕深受牵连。 “那伯父……” “家父早年随圣驾出征,身有旧疾,圣上厚待,特恩准在家中休沐。” 这话与罢官无异。 未料到事情竟会变成这般,凤吟晚抿唇,却是还未等开口便又听他道。 “王妃,药方之事在下已经查明,但眼下还有一事,至关重要。” 这语气,比起方才还要凝重几分。 凤吟晚心中一紧,语气暗暗带上几分轻颤。 “何事?” “皇上密令,欲将凤老将军和凤公子暗中从荒境转出,情况,不容乐观。” 这话落下的一瞬间,房中再度闪进一抹人影,还未及凤吟晚看清便一掌朝着宋清安袭去。 掌风相撞,气浪在半空炸开。 风无息半眯着眸子侧过来看她。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本主这无息阁是什么,姻缘馆吗?” 话中的嘲弄在对上凤吟晚的眼神后一瞬止住。 察觉到她脸色有异,又蹙眉,“怎么了。” 凤吟晚抿唇,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指节都有些发白。 “风无息,这次你必须帮我。” 一连两日,亓玄盯她盯得比银子还紧。 夜听澜不知是何时回来的,她回房时那抹玄衣便已经坐在了房中。 见着她,大掌探出。 “过来。” 语气亲昵,宛若恋人。 凤吟晚眼色暗暗一凝,迈步上前。 身子轻易便被揽过,那双手指节修长,在玄衣的映衬下更显凝白。 一瞬的晃神,发间落下道极轻的重量。 凤吟晚一怔,下意识朝案上的铜镜瞥去。 是一支木簪。 颜色和她的衣裳实在不怎么相称,形制也粗糙了些,不像是店里所卖之物。 眼神一动,她下意识想摘下来,岂料还未等碰到手腕便已被攥住。 “戴着。” “你近日睡眠一向不怎么安稳,这沉香木有安神之效,能起些作用。” 他方才碰过那簪子,指尖还留有一股极淡的浅香,摄人心神。 凤吟晚眼睫跟着一颤,垂眸抽回手,淡声。 “夜听澜,我答应跟你回去。” 第316章 这货甚是粗鲁 揽在她腰间的力道一瞬收紧。 那双墨眸中暗色翻涌,面上却是极尽隐忍的克制。 凤吟晚抬眼,语气坚定更甚。 “我可以回去,但那些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夜听澜便已应声。 “好。” 大掌带着几分灼人的热度覆上手背,力道克制,却又将她牢牢握紧。 他说,“本王会护好你,和孩子。” 亓玄觉得,自家王爷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好。 这个“好”具体表现在,他分神之下跟丢了王妃,但回来后王爷不仅没骂他,反而还让他下去歇着。 歇着…… 他一个累死累活的暗卫头子,什么时候听到过这俩字! 亓玄简直觉得惊悚。 但他才惊悚了一秒,就又被手臂上传来阵痛的打断。 “嘶——” 玉屏拽着他的衣袖吸气,发白的小脸皱成一团。 方才在后山她是想帮小姐吸引火力来着,却不想一个用力过猛直接把脚给崴了。 痛是真的痛,但为了小姐,值了! 亓玄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扶着个病号,连忙又低头去看。 “你怎么样?” 她伤了脚本不该随意动作,方才那段路却硬要自己走回来。 说是走,其实一瘸一拐地跟蹦差不多,他没法子便只能陪着,也是因此才跟丢了凤吟晚。 玉屏摆摆手想说没事,岂料步子才挪动了一下口中冷气便嘶个不停。 衣裙下露出的那一截脚踝,隔着罗袜都能看出是肿了起来。 亓玄见状眉心一紧,身子便已在她面前伏下。 “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他弯腰的动作太过利落,玉屏看得一怔,下意识就脱口而出,“谁……谁要你背!” 亓玄看着她,认真解释,“你这样走回去,骨头会错位的。” 从这到风芸的居所还有些距离,她的脚肿成那样,绝不能再走了。 “那也不用你管!” 她说罢便欲瘸着脚往前去,岂料迈出的步子还未等落地,胳膊便已被亓玄拉着挂到了自己颈间。 这货也不多言,背起她便出了院子。 玉屏愣了半刻才回过神,一瞬的错愕,面颊顿时红透。 “你……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哪有这样的啊,跟个莽夫一样! 亓玄不说话,任她拍打或威胁,脚下步子却是未停分毫。 他没背过姑娘,动作不免有些生硬,将人背在身上,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太瘦了。 素日瞧着脸蛋圆润,一背起来却是没什么分量,就这点斤数,还没一堆柴火重。 人都说女子要身量纤细才会好看,可他却觉得,姑娘家的,明明是有点肉才可爱,看起来也更健康。 事实上,他背人的姿势也跟背柴火没什么两样。 “看着不怎么健康”的玉屏一路被他用这个姿势背了回去,进门正撞上在院里喝茶的风芸,身子一僵,直觉自己脸都要丢尽了。 果不其然,这女人“噗”的一下将茶水喷出来,在后面哈哈哈笑个不停。 玉屏恼火极了。 “你快放我下来!” 她挣扎得愈发厉害,亓玄顿了顿,小心在板凳前蹲下身。 屁股好不容易有了着落,玉屏长舒一口气,却是还未等彻底松下,受伤的那只脚就又被提起。 亓玄不由分说将她的罗袜往下剥了一节,指尖精准按到肿起那处,对准后“咔嚓”就是一下。 痛意,猝不及防! 玉屏小脸一白,生生被逼出眼泪,一时连斥责的话也全都抛诸脑后。 倒是始作俑者亓玄未觉有丝毫不妥,还贴心地替她将袜子提了回去。 随即又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油放在桌上,认真叮嘱。 “骨头我已经帮你复位回去了,这药油你记得日日擦,对消肿很是管用。” 人已送到,伤处也纠正好了,他点点头,目光又触及那只小巧的足,后知后觉粉了耳根儿。 “咳……你好生歇息,我先回去了。” 转身带了几分闪躲的意味。 而痛得说不出话的玉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并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这货甚是粗鲁!” 第317章 你父兄,是忠义之士 她崴脚的这两日亓玄倒是不常在院外守着了,但夜听澜一直留在庄中,凤吟晚的行动反而更加受限。 眼见离宋清安说的期限越来越近,凤吟晚只觉心中急得要冒出火。 “锦州事务如此之多,你何必非要留在这?” 夜听澜处理公文的地方就在她的房中,这两日外头的折子流水般送进来,看得出他其实并不闲。 这么忙还非要留在这,是存心想看着她吧! 眼底烦躁蔓开,她恹恹拨弄着盘中的葡萄,却是一阵力道极轻落在发顶。 “觉得烦?” 发间散落的簪子被拔出又插上,凤吟晚秀眉一蹙,点头。 “是挺烦的。” 她这一句,夜听澜当真就将奏折搁下。 起身又看向她,“不看了,本王陪你出去走走。” 凤吟晚是想出去走走,但并不是和他。 转身往榻上一躺,抬手拉了被褥。 “乏了,睡会儿,王爷请便。” 语气冷得,就差将“老子不去”四个字摆到了明面上。 然,说完她就又有些后悔。 明明是准备讨好他来着,但她偏偏就是控制不住性子,一张嘴就说不出好听的话。 烦。 身后半晌没了动静,凤吟晚心中暗暗打着小鼓,正琢磨着要不要起来瞄一眼,眼前却是倏然一暗。 夜听澜在榻边坐了下来。 “本王留下陪你。” 身上被褥被掀开的一瞬间,凤吟晚几乎是弹着从榻上跳起来。 “白天睡多了容易失眠,还是出去走走吧。” 她总归是被抓着出来了。 对,心平气和,自愿极了。 本着不能白跑一趟的原则,凤吟晚一路往山坡上走,嘴上说着高处风景好,实则是想借机观察一下庄外的情况。 情况呢,果然也就不出她所料,第五日了,外头的铁骑仍在驻守,严谨得连队形都不曾变过。 凤吟晚又一次清楚地认识到了这支军队的变态。 临近日暮山上已经起了风,夜听澜从身后拥过来,一双长臂将她拢住。 “在看什么?” 凤吟晚没闪躲,也没遮掩。 “朝中都说,王爷的寒甲铁骑是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存在,为何边关一战中会轻易落败?” 即便未曾亲眼见过这支军队施展作战,但凭着连日的观察来看,像这样训练有素又耐力极强的军队,即便中计也不该轻易溃败。 夜听澜看她一眼,给了答案。 “本王中计之时,寒甲铁骑尚在临关城中留守。” 寒甲铁骑是夜听澜的私兵。 早在统兵之前,他便已身负重伤昏厥,没有主帅的统领,军队的战斗力自然会大有衰减。 但他亲临战场竟不是率先带上私兵吗? 凤吟晚眉心蹙了半刻,又掀唇。 “中计之事,王爷也以为是我父兄所为?” 自事发到现在,她是第一次和他正面提及此事,不想换来的却是一阵沉默。 凤吟晚心渐渐往下沉,将要坠落之际,夜听澜却又突然开口。 “你父兄,是忠义之士。” 语气坚定,不带有半点敷衍。 凤吟晚心中微微一动,积攒已久的疑问再度出口。 “既然王爷也相信此事并非是我父兄所为,那先前为何又要阻拦我查明真相?” 不仅是他,当初在天牢中凤老将军亦是这般态度。 她不理解,也想不通。 夜听澜拥着她的双臂更紧,“你怀着身孕,不宜操劳这些,事情已成定局,再追查下去也没有任何作用。” 凤吟晚脸色转冷,“王爷的意思,是不会帮我了。” 临近晚膳时,风无息差人来送了消息。 那字条是趁着送饭时悄悄塞到凤吟晚手中的,夜听澜不在房中,她看过后当即便用火焚了。 气味散去没多久夜听澜便折了回来,进门眸子却是凝在她身上。 “营中有事,本王今夜要回去一趟。” 这消息来得突然,凤吟晚也有些意料不到,顿了顿,还是开口。 “用过膳再走吧?” 饭菜都摆上了,不让他吃也有些不像话。 原不过是客气两句,岂料这人闻言略略迟疑了下,当真就坐了下来。 “好。” 凤吟晚:“……” 都怪她这张嘴! 夜听澜应当是有紧要之事。 桌上的菜他只象征性吃了两口便已停筷,剩下的时间,便是极具耐心地坐在那等她吃完。 看出这一点,凤吟晚又往口中塞了块马蹄糕,果断就也停了筷子。 “我吃……咳咳咳……” 开口却被结实噎住。 她弓着身子剧烈咳嗽,霎时间,背上落下一股不算重的力道。 夜听澜顺着气给她拍了片刻,又端起桌上的茶盏递了过来。 一连喝了几口,更在喉间的糕点才悉数化去,凤吟晚张了张唇,气息微弱。 “谢谢。” 一开口嗓音便带了些许沙哑,美眸潋滟,原本凝白的雪腮更是染上几分异样潮红。 夜听澜眼色一暗,虚贴在她背上的手顿时落下。 第318章 今夜,是她唯一的机会 双唇被攫取得太过突然,凤吟晚还未及回神,面前夜听澜强势的气息便已落下。 那吻铺天盖地,带了几分克制的狠意,像是要将她碾碎了吞入腹中一般。 她抬手去推,背上力道却按得更紧,叫她再不能撼动分毫。 良久,夜听澜松开手,抬眼看向她,眸中一片幽暗。 “你愿回去,本王心中十分高兴。” 温热的指腹碾过唇畔,他嗓音也带上几分沙哑的蛊惑。 “乖点,明日回来,本王便带你回京。” 房中动静早已退去,凤吟晚的思绪却是停留在“明日”二字上,久久不曾收回。 这几日都未听得动静,她原以为回京的时间还早,却不想竟是在明日…… 又想起那张字条上写的话,凤吟晚眼神一动,攀着桌缘的指尖顿时收紧。 今夜,是她唯一的机会。 许是对她的警惕有所放松,夜听澜离开时将寒甲铁骑带走了大半,庄外戒备减弱,这无疑是个极好的消息。 风无息也未料到会如此突然,眼神暗暗看着她,欲言又止。 “想好了?” 夜听澜不在庄内,想要送她离开其实并不难。 难的是如何给出一个交代,骗过所有人。 凤吟晚眼色沉了沉,点头,“动手吧。” …… 夜听澜到军营时,负责押送的士兵早已列好了长队。 那厢李承焱着了软甲站在前头,见着他,当即上前。 “表哥。” 夜听澜颔首,眼神扫过后头的囚车,掀唇,“都已安排妥当了?” 日前他上表时已奏明了回京之事,依照皇命,谢长林等人也要一并押解回去。 此事关系重大,路上势必会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保险起见,押送的队伍今夜便要启程,由李承焱亲自负责。 “放心吧,人都已经转移上去了,时辰一到便会出发。” 李承焱抬头看了眼天色,似是想到什么,当即又开口追问。 “表哥,表嫂此次确定是要回去,是吧?” 那日在无息阁他看着凤吟晚神色不善,像是憋足了气的样子。 已经几日了,也不知表哥将人哄好了没。 原以为自己多少会收到记冷眼,岂料夜听澜闻言面上却是一派平和,甚至,唇角的冷厉还温和了许多。 “自然。” 自然? 李承焱扬了扬眉,暗暗啧声。 听听这语气,得意得都快翘起来了。 不过,这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 脑中某张圆润的小脸一闪而过,李承焱眯了眯眸子,唇角又勾起几分。 “表哥,你介不介意来一个,亲上加亲?” 话落那寒气便就又逼了过来,李承焱心中一凛,果断就收住了声。 看来这事还得再缓缓。 子时一过,押送队伍便动了起来。 李承焱骑马走在前头,轻轻吹了个口哨,背对着夜听澜招手。 “表哥,咱们京城见。” 队伍完全离开军营时,头顶月光有一瞬惨淡。 抬眼正对上那几抹缠绕上来的乌云,夜听澜眉目动了动,眸底一片幽暗。 凤吟晚出事的消息就是在这一刻传来的。 “王爷,不好了,山庄那边出事了!” 面前的气息一瞬寒厉,侍卫不敢耽搁,从马上落下后便快步上前。 “今夜无息阁中突然起了动乱,王妃被劫持,现下……” 话未说完眼前那抹玄衣便已跃上马背,俊脸冷沉,尽是凌厉的杀意。 侍卫见状微微一怔,当即也快速跟上。 “小姐!” 断崖边回荡的,是玉屏撕心裂肺的哭喊。 血迹从脚下一直延续到断崖边的尖石,几个黑衣人倒在地上,身上还扎着数枚银针。 玉屏不顾一切冲上去,却又被风芸死死拦住。 “你冷静一点,这是断崖!阁主已经下去了,她不会有事的!” 半刻之前,几名走投无路的黑衣人将凤吟晚挟持到这里。 原本他们赶到后已经要出手了,岂料对方却丧心病狂地拉着凤吟晚一起跳下山崖,随即,风无息便跟着跳了下去。 人群外有动静传来,看清那抹玄衣,外围的铁骑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夜听澜快步上前,一眼看清地上的情形,眉间冰冷的阴鸷顿时溢出。 “亓玄呢?” 这一句出口,森寒之意便已传遍周围。 旁侧的侍卫见状当即开口,“王妃被刺客挟持坠下山崖,亓侍卫已经追了下去……” “坠崖”二字令夜听澜墨眸一睁,大掌骤然攥紧。 这断崖有百余丈之高,跌下去便是粉身碎骨也不为过,何况那女人还不会轻功…… 心脏颤动的一瞬间,他便已对准那处,一跃而下。 身后,惊慌声一时四起。 “王爷!” 第319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崖底碎石林立,一片幽暗。 夜听澜落地的一瞬间,强劲的气息顿时席卷开来。 未料到他会亲自下来,亓玄连忙上前。 “王爷。” 那双墨眸看过来,乌黑得没有一丝光亮。 “找到没有?” 亓玄摇摇头。 “崖底情况复杂,属下方才沿着东南方向搜索了一遍,尚未发现王妃的踪迹。” 他赶到时凤吟晚已经掉了下去。 情况不明,外加这一片断崖连着山涧,周围荒草丛生,要搜索起来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可怕的是,他下来这一会儿却并未察觉到任何生的气息,崖底除了风动,再无一丝其他动静! 夜听澜眼神凌厉地扫视着周围,心中一股强烈的不安感隐隐升起。 亓玄虽未明说,他却也能察觉出情况。 方才他一路驾着轻功下来,发现断崖上的树枝被撞断了不少,看那情形便可知下坠的力道有多猛烈。 若那人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态度,高空之中,那女人能如何脱身。 脱身之后,她又该如何保住性命…… 那股子不安发了疯一般在胸腔内肆意,夜听澜阖了阖眸子,强行让自己稳住心神。 “多叫些人下来仔细寻找,本王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最后几个字吐出来,他连嗓音都有些颤抖。 亓玄不敢不应,当即拱手,“是!” 寒甲铁骑到达崖底之时,风无息也正好从远处的山涧中显露身形。 黑衣人被押着在地上跪了一圈,夜听澜抬眼看过去,嗓音冷寒如冰。 “今夜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离开不过几个时辰,山庄之中竟出了这般大的变故。 有寒甲铁骑镇守,刺客不可能会悄无声息潜入,而那女人也并非无能之辈,有毒药和银针在手,又岂会轻易便被人挟持。 这事情,不对。 风无息面上的寒意丝毫不比他少半分。 “你到锦州的前一夜,夜听言率人突袭山庄,这些,都是他的手下。” 当时夜听言自己逃走,部下之中被诛杀的不少,剩下的活口便就被关在了庄内的暗牢之中。 “那夜凤吟晚的身份已经暴露,今夜这场变动他们筹谋已久,目标正是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一瞬间,那双墨眸寒气四溢。 突袭山庄之事,夜听澜来后便已知晓,只是他没想到,风无息竟还在庄内留了活口。 而那些人和被夜听言一样,都是丧心病狂的疯狗。 “王爷,找到了!” 远处亓玄的声音突然传来,夜听澜眉心一紧,身形当即朝那处掠去。 他们最先发现的是黑衣人的尸体。 那人身上几处要穴都被银针封死,内力受阻,轻功也就未能施展开来。 从百余丈的悬崖上摔下来,一张脸早已就已经血肉模糊得不辨形状。 即便如此,他身上那二王府的刺青却是做不了假。 风无息没有撒谎,这些的确是夜听言的人,而他们身上扎着的,也的确是凤吟晚特有的银针! 一瞬间,心脏宛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 夜听澜捏着银针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她呢。” 挟持她跳下来的人已经死透,那她…… 亓玄张了张唇,正想说他们的人已经沿着血迹去找了,那厢碎石堆下,侍卫的嗓音便已响起。 “王爷!” 头顶密林遮挡,下头幽暗得看不清半分情形,那抹玄衣却是一瞬落下。 落地的一瞬,浓重到令人近乎的作呕铁锈味便已充斥鼻息。 侍卫将火把递上的瞬间,周围情形顿时便被照亮。 血。 地上黑乎乎的,全是血迹。 那抹堇色衣裙夹在石壁中间,更是几乎要被鲜血染透。 今夜凤吟晚穿的,正是这件衣裳! 仿若一记重击迎头落下,夜听澜眼前一阵发晕,竟有几分招架不住。 这情形已清晰无比。 一旁的侍卫们还在等着命令,见到战场上一向冷厉的杀神,此刻竟眼神涣散,连身形都有些摇摇欲坠。 均是一怔。 王爷对女人一向冷心冷情,王妃对他来说……竟是这般重要? 火把一阵颤动,亓玄和风无息相继落下。 看清这般情形,二人面色均是一变。 这具身子摔在了碎石上,情况明显比方才那黑衣人还要严重的多。 若非是她身上那套堇色的衣裙,他们甚至不敢认…… “王爷!” 匆促开口,对上的是那双满是猩红的墨眸。 夜听澜紧握着的双拳一瞬松下,俯身却是直接将其抱起。 周围惊惧声四起,耳畔落下的,却只有森寒四字。 “去找军医。” 第320章 已经是个死胎! 银针,药物,记载着清影针的秘术…… 从女子身上搜出来的每一样东西,都令夜听澜面色沉郁,心口凝起阵阵抽痛。 这些,都是凤吟晚的。 那女人…… 亓玄从未在自家王爷身上,感受到过恨意交织如此浓烈的杀气。 浓烈到,就像是要摧毁世间的一切。 外袍笼罩之下,女子面容残缺,早已惨不忍睹,露出的肌肤冰冷僵硬,更是已经没有了丝毫温度。 然,那只大掌却覆在上面,固执地不肯移开。 军医是半个时辰之后到的。 这半个时辰里,崖底一片幽静,除了风动,谁也不敢随意出声。 “王爷,军医到了。” 肃穆到令人生寒的气氛被打破,那抹玄衣微动了动,终于从地上起身。 “叫过来。” 侍卫去时便将事情说得十万火急,军医不敢耽搁半刻,落地之后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 “王爷。” 他未见着女子的面容,此时察觉到面前森冷的寒意,更是暗暗握紧了药箱带子不敢乱看半分。 原以为情况紧急,来的路上他便已做好了急救的准备,岂料等了半刻却仍是不见夜听澜开口,一时心中也有些忐忑。 窒息逼近之前,那双冷厉的薄唇终于掀开。 “诊脉。” 军医如获大赦,应了声便连忙俯身下去。 一口气还未松完,指尖便已触到抹冰凉,面上神情登时僵住。 “王爷,这……这……!” 那凉意僵硬又彻底,隔着诊帕都阻挡不住。 地上这女子,分明是已经没了脉搏! 给一个死人诊脉……墨王这是何意?! 只一瞬,军医的指尖便已如遭针扎般抽回。 夜听澜仍旧背着他,幽寒的嗓音却是一字不落地传入耳中。 “本王命你给王妃诊脉。” “王……王妃?!” 军医死都没想到,地上这具女尸竟然是墨王妃。 两眼死死盯着鞋尖,后背顿时冷汗直冒。 抬眼对上的,是亓玄同样沉痛的眼神。 面前那骇人的寒意仍在积聚,军医畏畏缩缩抖了半刻,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回……回王爷,王妃……王妃她现下已经没有了脉搏。”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瞬间,强大的杀气顿时四溢,崖底,是死一般的沉寂。 就在亓玄以为王爷要失控之时,夜听澜却又开口。 “她腹中,有无身孕。” 这话出口,众人皆是一怔。 亓玄却是很快反应过来。 王爷这是在……确认身份? 地上那女子从个头到身量都与王妃极为相似,穿着王妃的衣服,又是众人看着掉下山崖的。 若是他们,恐不会再怀疑。 四个多月的身孕,胎儿已经成型,即便坠落之时遭受了重击,腹中……仍有迹可循! 军医不敢多问,只得照着夜听澜的意思去探查。 片刻,面色却是猛然一变。 “王爷!王……王妃的腹中有身孕啊!可,可……” 看那太小,身孕应当是已有四个多月了。 可现下……已经是个死胎! 他素日在军营中,何曾见过这等情形,顿时吓破了胆一般伏到地上,根本不敢再将话说下去。 那一刻,夜听澜眼中最后一丝的光亮也黯去,剩下的,只有无边无尽的幽暗之意。 亓玄在听到消息时心中便已沉痛无比,现下见着这般情形,顿时也有些担忧。 “王……” 话未出口,手中的佩剑却已率先出鞘。 夜听澜用掌风直接将其吸到了手中! 寒光一闪,杀气四溢。 众人见状纷纷退避着让开一条路。 那处的尽头,是地上被押成了一圈的黑衣人。 寒气袭来的一瞬间,那抹玄衣便已至跟前,身法迅疾,快如鬼魅。 即便那些黑衣人早就已经被训练成了死士,但在强大的威压之下,身子还是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察觉到他的意图,风无息当即出言。 “只此一件事扳不到夜听言,留下活口,还有些用处。” 回应他的,是夜听澜手中挥出的一道强悍剑气。 “咚——” 根本来不及惨叫,最前头的黑衣人便已人头落地。 鲜血一瞬喷涌而出,将周围之人都溅了一身,却又宛若撞上一道屏障,独独在夜听澜的面前停住。 天上乌云蔽月,那一袭玄衣迎面而立,手中长剑鲜血滴落,周身寒气凌空肆虐。 一刹那,传闻中那个身负重伤、功力恢复了仅不到一半的墨王便已不复存在。 眼前站着的,分明就是战场上那个统兵驭将、狠厉无情的杀神! 黑衣人们愣愣看着,仿佛是被勾起了内心最深处的恐惧,神情一瞬溃败。 第321章 她的泪,不能落到小姐身上 “墨……墨王饶命……” 求饶的话才说到一半,咽喉便已被利刃冷冷贯穿。 血沫飞溅中,那片墨色浓重得近乎冷透。 “饶……饶命啊!” 黑衣人们抱头逃窜,剑气却更快一步抵达。 精准,狠辣,一招致命。 黑衣人们相继倒下,血色铺天盖地的弥漫,周围却无一人敢上前。 最后还是风无息出手制止。 “夜听澜,够了。” 人已被他杀尽,这是最后一个。 夜听澜抬眼,被杀意染红的眸戾气逼人。 “胆敢阻拦者,死。” 强大的剑气骤然逼近,风无息眼神一暗,当即旋身后退。 他闪避的动作已经非常迅速,可饶是如此,那剑气还是将他的鬓发斩下一缕。 能一剑便破开他护体的罡气,夜听澜的功力分明是比先前还要精进。 若非今日是他震怒之下有所失控,此事,恐怕连他也不得而知。 他到底……还隐藏了多少? 风停时,云雾褪去。 崖底被浓重的血腥气充斥,连那轮圆月都浸上几分异样的猩红。 长剑之上,鲜血仍在不断滴落,“啪嗒啪嗒”,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了心上。 亓玄守在后头,眼中暗暗显露担忧。 他跟在王爷身边多年,却从未见到过像今日这样的情形。 王爷一向沉着,哪怕是在战场上厮杀之时,也都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今夜的失控,无疑是个例外。 “王爷。” 张了张唇,开口却又无力顿住。 王爷今夜大开杀戒,那些黑衣人害死王妃固然是死不足惜,可这样又有什么用,王妃已经…… 怪他。 若是他在王爷离开后便到王妃的院外守护,若是方才他能提早赶到半刻。 事情会不会就能换一个结果? 握着剑鞘的手无力收紧,“叮”的一声,长剑却已被封回鞘中。 夜听澜背对着他出言。 “将王妃的尸身……” “运回去。” 队伍欲离开之时,风芸等人也刚好从山崖上下来。 一眼看见马车上露出的那抹堇色衣裙,玉屏当即挣开束缚冲上前。 “小姐!” 马车被铁骑护在后头,几乎是一瞬间,数道长戟纷纷探出来,轻易便将前路阻断。 她一时未曾收住力道,险些撞上。 亓玄看得心悬起又落下,欲腾空的脚暗暗停住。 “让开!你们让我过去看看小姐……” 她崴到的脚还未完全恢复,方才那两步跑得急,分明就是又扭到了。 现下惨白着一张小脸,却是说什么也要冲过来,亓玄看得心中不忍。 “王爷,不如……” 求情的话尚未说完,余光却又瞥见她被长戟弹开。 那人手上应当是用了些力道,玉屏脚上站不稳,身板又有些薄弱,当即便踉跄着摔到了地上。 “住手!” 意识回神时,他人已经飞了出去。 顾不上更多,上前便一把将人扶起,手上还特意加了几分力道,以便照顾她伤着的那只脚。 “亓侍卫。” 那人也未料到这小丫鬟会如此弱不禁风,见亓玄都亲自过来了,当即便欲开口解释。 岂料才说了一句,夜听澜沉冷的嗓音便已从马车内传出。 “让她过来。” 玉屏是她的丫鬟。 凤吟晚,会想要她在身边。 两侧的铁骑闻声当即让开。 没了阻拦,玉屏挣开亓玄的手便一瘸一拐上前。 那抹身影分明是柔弱的,此时瞧着,却有几分与王妃一般的坚韧。 叫人眼眶莫名有些泛热。 “小姐她怎么样?” 夜听澜还在马车上,她忌惮着不敢直接冲上去,便只能转过头去问亓玄。 岂料亓玄闻言眼睫一阵交错,却是静默着偏开眼。 玉屏心急如焚,“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我……” 那消息在唇齿间盘旋,可对上她的眼睛,他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王妃与她情同姐妹,她若知晓此事,该有多伤心。 犹豫的功夫,车帘已被撩开。 夜听澜迈步下来,面上浓重的暗色快要将人骇住。 抬眸看了玉屏一眼,他不置可否,径自迈步去了一侧。 这意思便是默许。 玉屏见状也不再犹豫,咬了咬牙,当即爬上马车。 亓玄仍旧守在外面,但预料中她的惊呼却并未落下。 马车内,玉屏的身子几乎是在颤抖。 在外袍揭下的那一刻,她的眼圈便已通红无比。 泪一瞬夺眶而出,她却死死咬着唇,未让自己发出一分一毫的动静。 那汪水泽在不断积聚,她拼了命地想要将其憋回去,可眼前的光景却不受控制地愈发模糊起来。 模糊到,她看不清小姐的面容,也看不清小姐的衣饰。 到最后,甚至连小姐的身形都已有些看不清。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 不能哭。 逝者当安,她的泪,不能落到小姐身上。 第322章 一切都太相像了 透过车帘的缝隙,她的隐忍悉数落入亓玄眼中。 眼眶莫名就跟着一热,他抿紧了唇,默默转身退开。 小丫鬟,应当有许多话要和她家小姐说。 抬眼撞上的,是远处那抹清寒。 夜听澜眼中猩红的杀意早已退去,那片墨色沉沉望着马车的方向,冷厉犹存。 可不知是不是错觉,亓玄竟从中看到了几分颓然之意。 心中一怔,不及再看,那道视线却已率先收回。 今夜的情形又在脑中断断续续闪过,亓玄抬眼看向那抹玄衣,心中也只觉酸涩。 王爷寻找王妃已久,现下好不容易找到,谁料到竟会是这般结局…… 马车内,玉屏的眼泪已经止住。 确认自己手上没了泪水,她这才又将外袍小心翼翼地盖了回去。 正欲起身,余光却是落在了那双藕色的绣鞋上,当即一怔。 这两日她崴了脚,都没去小姐的院中伺候。 可印象中,小姐似乎并不怎么钟爱藕色。 这鞋子…… 她越看越觉不对,皱着眉头打量了半晌,面色却是陡然凝住。 不对! 小姐的鞋,明明比这双鞋还要小一些!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她便已动手前去丈量,而结果,却是令她的后背顿时寒毛耸立。 这双鞋比小姐的鞋大出了将近一寸! 这个人……她不是小姐! 庆幸和惊惧几乎是一齐冲上头顶,她看着马车内的女尸,身形顿时就吓了个后仰。 “怎么了?” 外头亓玄的声音顿时传来。 玉屏强压下心中的惊惧,出声,“没……没事。” 话一出口还带了几分颤音,不过因为太过细微,听起来倒是与哭腔无异。 亓玄只以为她是伤心过度,闻言抿了抿唇,复又出言安慰。 “你也别太伤心了,王妃她……” 话说到一半,他自己都想抽自己嘴巴儿了。 王妃都那样了,怎么可能不伤心呢,他方才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说出这种话! 原以为玉屏定然会像之前一样骂他一顿,岂料里头却是静悄悄的,一反常态地没再传出动静。 亓玄有些不适应,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解释。 “我并非是那个意思,王妃出了事,我心中也很是悲痛,可……” “你烦不烦!” 这一句十分有力,还隐隐夹杂着几分不耐。 亓玄听了心中却是暗暗松口气。 对,这才像是她的样子。 点点头,当即又退回一旁,“好好,我不说了。” 玉屏完全没心思理他。 眼神在女尸身上转了几瞬,强逼着自己凝下心绪。 方才她已经确定了,这女子不是小姐。 可若是如此,她身上为何会穿戴着小姐的衣饰? 还有这身形和体量,甚至她的肚子…… 一切都太相像了。 相像到,连王爷都骗过了。 等等…… 王爷?! 猛然间又想起近日里凤吟晚的举动,以及今夜突然的变故,玉屏小脸一阵绷紧,最后神情也转为惊愕。 难道说,小姐她是诈死?! 可……可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告诉她一声呀! 难道是嫌弃她崴了脚,会拖后腿?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的悲伤顿时就又回来了。 小姐她变了! 真的! 直到从马车上下去的那一刻,她都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恹恹垂着小脸,看都没看一眼边上的亓玄。 不过这情形落在亓玄眼中却是合情合理。 只以为她是悲伤过度,不想多言,他抿了抿唇也未再出声打扰,只眼神暗暗跟随。 与此同时,往锦州边境而去的官道上,两匹快马正在疾驰。 二人的身形都笼罩在长袍之下,远远看上去,几乎就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突然,马背上那女子身形一抖,迅速伏下。 “阿嚏——” 这一声在夜色中极为清晰,却又落入紧密的马蹄声中,迅速便被淹没。 旁侧的男子闻声当即关切着看过来。 “可是觉得冷了?” 秋夜寒凉,他们还要连夜赶路,体力上的消耗可谓是巨大的。 正欲将身上的长袍解下来递过去,女子摇摇头,嗓音却是先一步响起。 “冷倒是不冷,可能是有人在念叨我吧。” 不甚在意地轻笑了声,当即又开口询问。 “我们从锦州一路骑马过去,何时能抵达荒境?” 男子闻言略略迟疑了下,做声,“两日。” 这两日,只怕是要在路上度过了。 第323章 王爷吐血了 四更时分,营帐中的烛火还亮着。 自回营后,夜听澜便将自己关在了营帐里头。 既不上榻,也不安寝,就空坐着守在那具身子一旁,冷厉了一晚上的俊脸颓然又麻木。 直到现在,他仍是不能接受凤吟晚已经死去的事实。 明明几个时辰之前他们还一同用了晚膳,唇齿间那温软的触感,真实得仿佛就在片刻之前。 她说愿意跟他回京,而明日便是回京之日。 原以为处理完最后一件事,便可放松下来安心同她回京。 不想…… 郁气凝结,一瞬逼入心脉。 夜听澜身形一颤,一口鲜血顿时呕出。 “王爷!” 亓玄原本是前来禀报的,却不想才到帐前便听到了这般动静,当即也顾不得更多,直接便冲了进去。 玄衣墨发的映衬下,那张俊脸此刻惨白得有些骇人。 而鲜血正不断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滴落。 王爷吐血了! 亓玄面上一瞬惊惧,欲上前,步伐却被那强大的寒意瞬时逼停。 夜听澜抬眼,发白的唇上还沾染了一抹血色。 “出去。” 尾音尚未落下,胸腔便又是一阵颤动。 又是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漫上来,夜听澜身形顿时无力地向后倒去。 寒意,一瞬溃散。 后头的营帐里,军医正替玉屏处理着脚伤。 才将袖口抖落了下去,正准备动手正骨,帐帘却被猛然破开。 亓玄疯了一般冲进来,拽起他便往外去。 “王爷吐血晕过去了,快去诊治!” “什……什么?!” 在断崖底下,夜听澜冷厉无情,大开杀戒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军医闻言身子一抖,腿脚顿时直打颤。 “亓……亓侍卫,小人医术浅薄,不敢随意替王爷诊治,不……不如您另换一个吧。” 他是该有多大的胆子,敢在此时去给那位杀神诊治! 亓玄却是根本不听,抓起他便丢到夜听澜的榻前。 “立刻给王爷诊治!若是胆敢有半分不尽心,我饶不了你!” 话落手中的剑刃便已出鞘,寒光森冷,还隐隐沾着一丝尚未褪去的血腥味。 先前在崖底斩杀那群黑衣人的,正是这把剑! 军医见状顿时抖如筛糠,根本顾不得自己额上滴落的冷汗,抖索着手便去给夜听澜把脉。 营帐中的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久不见他开口,亓玄眼底阵阵焦灼,又出言催促。 “王爷现下情况如何?” 从昏厥到现在已有半个时辰之久,可王爷的脸色却仍是极为苍白。 又想起那两口无故吐出来的血,他的心简直像是被揪起一般,狠狠抽痛。 军医不敢隐瞒,低了低头,只得如实回答。 “王爷的心脉先前便已有所损伤,伤得,似乎还不轻。” “心脉受损本应好生休养,不宜再动内力,可今夜……” “强行运功,王爷的身体已经不适,方才怒极之下又郁气攻心,这才导致了吐血昏厥。” 暗暗瞅了一眼亓玄的脸色,他摇摇头,给出结论。 “眼下,只能静养。” 亓玄又怎会不知自家王爷的心情,可这般大的事,一时半会儿,王爷又怎能轻易从悲痛中挣脱? 握着剑的手暗暗一紧,他点头,“知道了,你出去吧。” 在这里的半个时辰如坐针毡,军医已经把这辈子的勇气都用完了。 现下听见自己能离开了,他赶忙就提起药箱往外走,却不想,才到了门口就又被叫住。 “你等等。” 军医的心,顿时就又提到了嗓子眼,“亓……亓侍卫还有何吩咐?” 想起方才自己急匆匆地去将人抓来时,他似乎正在给玉屏治脚上的伤。 眉心紧了紧,又叮嘱。 “你且再回去给玉屏姑娘看看。” 军医闻言明显就松了口气,“是是。” 诊脉的事,他倒也的确未曾说谎。 半个时辰之后夜听澜便已醒来,只是,他脸色还是那样白。 亓玄紧守在一侧,见状当即上前。 “王爷。” 夜听澜眸光一瞬聚敛,仿若未曾察觉到痛意一般,当即起身。 四下看去,帐中却已不见那具身子的踪影,面色顿时寒下。 “王妃的尸身去了何处。” 他突然起来,这动静已经将亓玄吓了一跳,现下见他竟还要起身往帐外去,亓玄当即跪下。 “属下擅自做主,命人将王妃的尸身先一步移上了马车。” 心脉上的损伤是不可逆的,王爷现下情况严重,不能再有过激之举。 面对着王妃的尸身,只怕是会更加伤情。 “放肆!” 伴着这声低吼,夜听澜气息又有些不稳。 亓玄欲上前搀扶,却又被那寒意给震开。 眼见他又要运功,亓玄心中一紧,连忙呈上一物。 “王爷,宫中有密信传来。” 第324章 这就是那什么,主仆同心? 方才他急匆匆前来便是为了这事,不想却正好撞上了王爷吐血昏厥,这才将此事耽搁了。 夜听澜闻言也终于止住了动作。 探手将那封密信取过,看了几瞬,神色愈发晦暗起来。 亓玄不敢多言,他只希望王爷能被分散一下注意力,别再过分悲痛就好了。 岂料那密信被折下的一瞬间,他却又从王爷眼中看到了几分沉痛……和内疚? 心再度悬起,岂料夜听澜竟伸手将那纸密信递了过来,亓玄微微怔了下,恭敬接过。 …… 自从认出那女尸不是凤吟晚之后,玉屏心中顿时就轻松了许多。 所以她在看见亓玄命人将女尸抬上马车时,内心便也平静得未起波澜。 只不过到底是经历了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她心中复杂,不免又担心起凤吟晚现下的处境。 小姐如此安排,定然是已经想好了退路。 可假死之后必然不能再轻露面,也不知她行动起来是否方便,身边又有无人陪着…… 思绪顺着风渐渐飘远,正当她擦泪之时,近处却突然落下一抹人影。 那一片地方暗色遮蔽,若非有人特意过来,否则很难发现动静。 这人……倒像是冲她来的? 警惕着抬眼看过去,来人显现身形,竟然是风无息。 玉屏微微一怔,心中顿时提起。 她对风无息的印象实在不算好。 先前在江州,这人在客栈中将小姐掳走,多亏小姐机智才得以逃脱。 今次在锦州,也是这人趁夜将小姐从许云霄家中劫走,导致她和小姐被迫分离。 当然,最关键的,他是无息阁的阁主,风芸的主子! 他们肯定是一样不讨人喜欢! 不喜欢归不喜欢,玉屏却是半点都没胆子表露。 不知风无息寻过来是何用意,她迟疑了下,还是开口。 “你这是……” 一开口倒是和凤吟晚一样,有几分不屈的意味。 风无息扬了扬眉,做声。 “本主是受人之托前来寻你的。” 看她方才还在抹泪,想必是在为了凤吟晚的事而伤心。 岂料在听到他这话的一瞬间,这小丫鬟眼中却突然迸发出了喜色。 嗯…… 他没看错,确实是喜色! 不仅面上欣喜,声音听起来更是欣喜。 “是小姐!是小姐让你来找我的对不对?” 她就知道,小姐不会就这么丢下她不管的! 那语气笃定得,风无息听了都有些发怔。 当即又饶有兴致勾唇。 难道这就是那什么,主仆同心? 看着她这满脸的喜气儿,他顿时就又起了坏心。 “你家小姐?” 这语气简直就是赤果果的讥讽。 “你家小姐已经坠崖身亡,尸身你不是已经亲眼看到了么,怎么,不相信?” 他自信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这一句也纯粹是为了瞧她的反应。 岂料玉屏闻言却是严肃摇头。 “那不是我家小姐!我家小姐的脚比那女子要小上一寸,这个我可以确定!” 说完又抬眼看向他,神色认真且笃定。 “你堂堂阁主,既肯受人之托前来,想必托付之人也是有些威信的。” “小姐先前曾替你妹妹诊治病症,所以,这肯定是她的意思。” 风无息全然没想到,她竟真的早已看破。 点了点头,看她的眼神当即也多出几分赞许。 “不错,不愧是凤吟晚的丫鬟。” 凭着一寸之差的鞋码辨出真相,他一时竟不知该夸她心细如发,还是该反思自己对凤吟晚不够了解。 玉屏只听得见他话中肯定的意思。 顿时雀跃,“真的是小姐让你来找我的?小姐现下在哪?她可是还好?” 风无息点点头,“她没事。” 听他亲口说出这句,玉屏悬在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 “那便好。” 小姐无事,便是好的。 见她就这么松了气,也没再出口追问缘由,风无息蹙眉。 “你就不想问一句为什么?” 这事她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难道就不好奇? 玉屏小脸一板,头头是道。 “小姐这般安排自然是有她的理由,她既未曾告知于我,便说明此事我无需知晓。” “我希望的,也只是小姐能够平安无事,仅此而已。” 风无息听完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难怪你们能做主仆。” 正了正色,又道,“她此番要去的地方形势未明,带上你并不安全。” “她的意思,是让本主暂将你带回无息阁内。” 凤吟晚不在,她一个丫鬟若是单独回京,不一定还要受什么委屈。 留在无息阁,是最好的安排。 岂料玉屏闻言思考了半刻,却是对着他摇摇头。 “不行,我要跟着回京去。” 第325章 现在的她,只是她 “为何?” 回京的后果,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风无息不解,玉屏却眼神坚定看向他,似是下定了决心。 “我要回去给小姐守陵。” 小姐出事,她一个贴身丫鬟若不跟着不合情理,还会引人起疑。 既是要将此事做真,那她必须要回去。 而且从王爷今夜的反应来看,应当是不会刻意为难于她。 等“小姐”的尸身安葬后,她便入皇陵守着,那里与世无争,想必也不会有人专程前去为难。 这胆识倒比风无息预料中要大得多。 看她一眼,又做声,“也好,本主会命人暗中跟随,保护你的安危。” “毕竟是她的嘱托,本主不敢不从。” 玉屏:? 这个人说话有点奇怪。 不知不觉便已是一夜过去,天色泛亮之际,军营中停驻的钦差队伍便已开始集结。 许云霄昨夜尚不知情,今晨到军营之后才听说了凤吟晚身亡的消息,顿时惊异。 “玉屏姑娘,王妃她当真……” 昨夜好歹是真情实感哭过了的,玉屏的眼睛现下还肿着,外加未曾休息好,小脸发白,瞧着倒真像是伤心过度。 “许大哥,你来了。” 才说一句,眼眶便就又有些泛红,许云霄见状也不敢再多问。 凝重着点点头,又转头朝马车那处望去。 “凤吟晚”的尸身已经被移了上去,马车周围有护卫严密把守,没有夜听澜的命令他靠近不得,只能远远地瞧上一眼。 瞧着瞧着,眼睛就止不住地有些泛酸。 玉屏悄悄抬眼看过去,竟见他一个大汉在偷偷抹泪。 被撞见,许云霄也不遮掩了,用袖子抹了把泪,又对着她更咽道。 “王妃多好的人啊,可惜了……” 虽然知晓那是假的,可看他这样,玉屏顿时也就又想哭了。 才抿了抿唇,亓玄却是过来将许云霄叫走了。 玉屏缓口气,泪意当即也憋了回去,正准备回去收拾东西,却见那厢一支队伍在军营前停下。 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是云姝。 钦差队伍来锦州已有数日,除了第一日上在军营中见过云姝以外,她就未再看见过云姝的踪迹。 瞧她这样,倒像是一直未曾留在军营里? 皱眉的功夫那抹人影已经由丫鬟扶着进来,而后径直朝夜听澜的营帐走去。 钦差队伍出发是在半个时辰之后。 夜听澜的身子还未恢复,亓玄原本是想让他乘车的,可他却坚持骑马。 载了尸身的马车列在队伍中央,夜听澜亲自骑马护在了前头,云姝的马车则是跟在后头。 一切安排妥当,夜听澜望着天光的眸子沉了沉,掀唇。 “出发。” …… 钦差队伍行进的同时,旷野之上,两匹快马仍在疾驰。 赶路将近一夜,他们早已出了锦州边境,宋清安望着前方隐隐可见的水色,手中缰绳勒住。 “王妃,前方有水泽,我们停下稍作歇息。” 军中条件一向苛刻,尤其是作战之时。 他倒是能不眠不休几日,可凤吟晚到底是女子,又怀着身孕。 若非是她坚持赶路,他早便想让她停下休息。 凤吟晚原本是想说不用的,但昨夜她从山庄脱身,又紧锣密鼓地行进了一路,现下体力上的确有几分吃不消。 稍作迟疑,便也点头。 “好。” 平地之上极少见这般纯净的水泽,凤吟晚下马活动了筋骨便径直朝那处走去。 许是终于摆脱了夜听澜的缘故,她只觉心中轻快不少。 伸手鞠了一捧水,正欲往脸上泼去,却又猛然想起来自己还带着易容的假面,顿了顿,只好又松手将水滴洒落回去。 “王妃。” 宋清安从后头跟上来,递了一只竹筒到她面前。 “喝些水吧。” “谢谢。” 凤吟晚接过,轻笑着摇了摇头,又出言纠正。 “墨王妃已经死了,以后,便唤我的名字吧。” 那个身份,早已随着昨夜的动荡留在了崖底。 现在的她只是她,仅此而已。 那笑容明媚恣意,宋清安看着,莫名就出了神。 旷野之上,女子仰头轻灌着竹筒里的水,神情淡然又洒脱,连发丝都被风扬起了几分随性的弧度。 天地之间,她自由得让万物失色。 可她却又仿佛本就该如此,只是被世俗禁锢了已久,而终在此刻,又重获新生。 宋清安不知自己失礼地盯着看了多久。 直至那汪水泽被细风吹得荡起了涟漪,细碎的波光混着金色晃入眼中,他的思绪,才又猛然被拉回。 记忆中尘封已久的两个字在唇齿间缱绻又琢磨,最终小心逸出。 “晚儿。” 第326章 宋遇之 这样突兀唤她的小字,乍一听有些失礼,可他的语气小心又虔诚,如呵护珍宝一般。 凤吟晚听了竟未觉有冒犯之感。 不等她开口,宋清安便已意识到了不对,面上一僵,当即拱手。 “在下无意冒犯,只是方才情不自禁……” 他急着解释,凤吟晚眉心却是轻轻一蹙,认真看着他,做声。 “宋清安,我们之前应该是认识的吧。” 不同于上次的疑问,她的语气迟缓却坚定,令宋清安心中亦是一震。 凤吟晚不好直接说自己不记得他了,抿了抿唇,只得委婉道。 “你知道的,我幼时伤了脸,曾大病一场,之前的事,我可能有些不记得了。” 那双星眸中的光辉有一瞬黯淡。 凤吟晚看得心中莫名一紧,回神时,找补的话已经追着出口。 “不过和你相处起来我觉得很舒服,就好像是已经认识了多年的朋友。” “如果我有什么事不慎忘了,还请你勿要生嫌,多多提醒。” 这一句,她学着方才宋清安的样子拱手还了一礼。 整个人瞧着倒是比先前要生动许多。 想了想,她又道,“此行你我都需隐藏身份,在外面的时候,你便唤我三青吧。” 江晚那个名是不能再用了,正巧在仙药医门时老头还给她取了一个药名。 现下,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场。 说罢又看向宋清安,“你呢?我该如何叫你?” 宋清安看着她,眼神微亮,像是染了几分尚未干透的墨色。 “遇之。” 宋遇之。 这三个字宛若流星坠入脑中,擦出细微的火花后,又极快滑落。 破碎的思绪转瞬即逝,凤吟晚想抓住什么,却是如何追寻都是徒劳。 最后,还是宋清安出口提醒。 “我们走吧。” 两日的兼程,他们才抵达荒境附近。 戌末时分,万家灯火早已熄灭,被带去劳作的犯人们却才刚刚回营。 远远望去,那一个个形容枯槁,面黄肌瘦,活像是行尸走肉。 凤吟晚一双美眸从中搜寻着父兄的身影,心中却是暗暗揪起。 先前凤老将军和凤靖元被流放之时,她托人花了不少银两进行打点,可圣命难为,又是到这样艰苦的地方,再怎么打点也都是聊胜于无。 父兄…… 她尚且还看着,背上却突然落下一阵力道。 宋清安将她按下去的一瞬间,火光经过眼前。 他们,险些暴露。 待人过去,宋清安才又开口,“这队人中没有伯父和靖元兄。” 凤吟晚闻言眉心顿时一紧。 这已经是第三批了。 荒境这边环境艰苦,供官差和犯人们居住的营地也十分有限。 据先前探得的消息,每年病死在这的犯人更是不在少数。 迟迟不见父兄的身影,他们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看出她的焦灼,宋清安温声出言宽慰。 “别急,他们回去之后便要立刻宵禁,待巡逻的官差交班后,我便进去探查情形。” 眼下,也只能如此。 凤吟晚点点头,又依照他的嘱咐向后退了些。 过了片刻,营地的大门果然就被关闭,里头的动静也渐渐沉寂下来。 “你在这儿等着,一炷香的时间,我必会出来。” 同她交代过,宋清安便飞身翻进了营中。 凤吟晚听从吩咐留在原地,连日紧绷的弦这才有机会稍松片刻。 一炷香的时间其实不长,眼见时辰已到宋清安却还迟迟未曾出来,凤吟晚仰头看了眼天色,心中焦灼再起。 正欲凑近些去查看情形,岂料还未等起身,那厢便是一队人马极快驶来。 凤吟晚心中一凝,当即又屏息退了回去。 这一行有二十余人,皆是着了遮蔽面容的墨色长衫。 疾驰之下,马蹄声却整齐得近乎统一,十米之内,更是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喘息。 可见,其都是内力深厚的高手。 先前宋清安曾说过,皇帝欲命人将父兄秘密转移出去。 这些……难道就是皇帝的人? 捏着银针的手暗暗一紧,凤吟晚敛眸,神色顿时更为凝重。 这么多高手,即便她与宋清安联手也很难与之抗衡,何况现下,宋清安还在营地中未曾出来。 她不能,也不敢轻易动作。 思忖的功夫,那队人马已在营地前停下。 为首之人从怀中取出的,正是一卷明黄。 是圣旨! 他们果然是来提人的! 凤吟晚的呼吸有片刻停滞。 回神时,那队人马已经悉数进到了营中。 一进一出,不到片刻。 两道人影被押着带出来,正是她许久未曾见到的父兄! 第327章 他们……想做什么! 即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见凤老将军和凤靖元消瘦的面容时,凤吟晚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要落泪。 战场数载,却抵不过在此处月余。 曾经的傲骨被摧毁殆尽,如今剩下的,只有衰败的躯壳。 心脏仿若被针扎一般,传来阵阵细密的刺痛。 凤吟晚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将父兄绑了押上囚车,手中银针攒了几攒,几乎就要失控。 理智溃败的一刹那,手背被一抹温意极轻按住。 凤吟晚抬眼,却见宋清安对着自己无声地摇了摇头。 车队很快离开,不知要驶向何处。 凤吟晚起身便要追上去,衣袖却被宋清安拉住。 “怎么了?” 她心中焦灼,语气便也带了几分急躁。 宋清安抬眼看向她,却是欲言又止。 凤吟晚蹙眉,“宋清安?” “晚儿,伯父对此事,似乎早有预料。” 方才在营中他已同凤老将军说明缘由,岂料凤老将军得知后却直接命他带着凤吟晚离开。 还未等他再多问两句,朝廷的人便已带着圣旨进去,无奈,他只得先退了出来。 日前宁氏一族借朝中各官员的手,往上递了不少构陷凤老将军和凤靖元的伪证,定南王的人也暗暗盯着这边的动作,将凤家视作为眼中钉。 多方压力之下,皇上必不能坐视不管。 他知此次押送没那般简单,但方才来提人的都是一顶一的高手,不管是出于他自己,还是在营中答应凤老将军的话,他都不能让凤吟晚涉险。 “父亲他还说什么了?” 宋清安抿了抿唇,如实道,“伯父让我带你离开,不要继续追查此事。” 又是和上次在天牢中一模一样的说辞! 可让她坐视不管,眼睁睁看着父兄被迫害,这与杀了她又有何意。 凤吟晚俏脸一冷,直接翻身上马。 “我不会离开的!” 相反,这一次,她还要追上去! 宋清安犹豫的功夫,她已经策马去追囚车。 面上一急,他当即也快速追上去。 不同于来时的急色匆匆,带上囚车之后,马队却是一反常态地慢了下来。 凤吟晚其实并未追多久便已瞧见了队伍的踪影。 知那些高手内力惊人,不便轻易靠近,她便只能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宋清安追上来时,队伍刚好停下。 二人一齐抬眼去看,却发现前方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两架马车。 仅一瞬,左侧马车的车帘便已被撩开,从中显现出的人影竟是定南王! 庆功宴上他蓄意为难,硬要将云姝嫁给夜听澜的情形又浮现眼前。 凤吟晚心中倏地一紧,呼吸顿时停住。 为首之人在马车前停住,面向的,却是右侧那驾不曾传出动静的马车。 “王爷,人已带到。” 这一句出口,凤吟晚心中又紧一分。 下一瞬,窗上那小帘被一双凝白修长的指节徐徐挑起。 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裹着彻骨的森寒,冷冷传出。 “动手吧。” 语气淡漠,未见有一丝的情绪,却令凤吟晚身子一僵,浑身上下,顿时冷透。 那马车里坐着的,是夜听澜! 根本来不及思考他为何会在此处,思绪便已被囚车上锁链颤动的叮鸣给打断。 她父兄,几乎是被扯着从上头拽了出来,而后又被强行按着跪在了地上。 他们……想做什么! 一瞬的惊惶,两抹利刃便已在夜空中闪起寒光。 定南王眸子一眯,看过去的眼神狠戾无比。 “动手!” 这话响起的一瞬间,那两抹寒刃便已迅疾落下,目标明确,正是凤老将军和凤靖元! 不——! 凤吟晚美眸狠狠一睁,尖叫几乎就要从口中溢出。 第328章 对不起,我不能 欲上前,身形却被宋清安死死拦住。 “晚儿,走。” 察觉到那寒意已经蔓延过来,宋清安心中一紧,只得强行将她带离。 几乎是他们退开的一瞬间,马车内那道冷厉的视线便已隔空投来。 入目只几缕细微的风动,夜听澜眉心一敛,外头定南王的嗓音却又再度响起。 “将这两个逆贼的头颅斩下来,本王要亲自带回去,转交给圣上!” 他威风凛凛下着命令,岂料侍卫们听了却是停在原地,无一人肯动作。 意思很明显,他们只听从夜听澜的命令。 定南王十分不悦。 “混账!一帮替人卖命的东西,本王是使唤不得你们吗?!” 凤家父子已死,凤家那女人也已身亡,马上,他就会是夜听澜的新岳丈。 而他的这帮手下,竟敢如此怠慢! 亓玄实在看不惯他,握着剑的手虚虚一拱,又出言提醒。 “王爷,此次圣上下令,您只是随行。” 他不明白皇帝为何要让定南王跟着,但很明显,他这个随行有些喧宾夺主,还妄图借圣旨以泄私愤。 他们并非是非不分之人,王妃的父兄忠骨义士,绝不可能是逆贼! “你!” “亓玄,退下。” 定南王正欲发作,马车内夜听澜的嗓音便已传来。 亓玄闻言颔了颔首,当即退到一旁。 他到底是夜听澜身边的侍卫,现下已经被呵斥,定南王也不好再去追着谴责。 冷哼了一声,又看向马车里的夜听澜。 “墨王以为,本王方才的提议如何?” 这话多少是有些试探之意。 圣旨上只说要将凤家父子秘密处死,并未提及斩下头颅一事。 他故意这般说,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夜听澜与自己到底是不是同心。 毕竟这天下未来只能有一个主人,而他们云家的血脉,势必要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夜听澜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之人,他的府上,只能有姝儿一个王妃。 未来,他的孩子,也只能由姝儿生下! “定南王请便,本王对此事不敢兴趣。” 他说罢便撤手松了帘帐。 那张俊脸被遮下的瞬间,夜听澜淡漠的语调再次响起。 “不过本王还是要提醒一句,父皇一向不喜有人忤逆他的意思。” “本王指的是,所有人。” 定南王闻言面上顿时一沉。 皇帝的脾性他自然明白。 凤家父子到底是股肱之臣,在朝中的威望不低。 当初之事又起得蹊跷,贸然下令将其处死,若日后翻案,势必会被世人诟病错杀忠臣良将。 一个明君圣主,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才会先宽仁大度地下令流放,而后再命他们前来将其秘密处死。 斩下头颅这种事,未免太过招摇! 索性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扫了眼地上的那两道没了生息的身影,又出声吩咐。 “拉去乱葬岗吧,就说是病死的。” …… 凤吟晚一路都是被宋清安强行带着离开的。 直至他们到达一个足够安全的距离,宋清安这才将她放下。 低头正对上她红意遍布的眸,宋清安心中一阵刺痛,带着几分自责轻轻偏开。 “晚儿,我答应了伯父,不会让你涉险。” 方才那等情形,他们绝不能暴露踪迹。 不仅仅是因为那些难缠的高手,夜听澜,也在。 她费尽力气才摆脱掉“墨王妃”的头衔,重新做回了自己,他怎能再让她暴露在那人的眼下。 凤吟晚抿唇,竭力压下眼中的酸涩。 “我知道,你将穴道给我解开。” 宋清安迟疑着看她一眼,却是未动。 “晚儿,对不起,我不能。” 依照她的性子,解开穴道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要冲回去。 他不确定自己能护住她,所以他不能这样做。 “宋清安!” 凤吟晚眉心拧紧又松下。 “那是我父兄……” 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她怎么能! 下一瞬,那双素白的手却是带了极轻的力道落在肩上。 宋清安看向她的眼神,仍旧带着脉脉温意。 “一个时辰后你的穴道便会自行解开,若那时我还未曾回来,你便离开这,依照自己的想法,去何处都行。” 他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令凤吟晚额角暗暗一跳,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惶恐。 “你要回去?” 那么多高手在,还有夜听澜和定南王,他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而且…… 将她的父兄秘密处死,这是圣旨! 宋侍郎已经因凤家的事而受了牵连,她又怎能再让宋清安去跳火坑! “不行!” 宋清安闻言却是未动。 眼睫垂下来几分,又对着她轻声。 “豫州搜到的东西,我已放在了你的行李之中,不过……我却又不希望你会用上它。” 若能回来,他愿陪她搜集证据,完成一切夙愿。 若不能,那他只愿她,余生多喜乐,岁岁长安宁。 第329章 又来一个新麻烦 宋清安还是去了。 她拼命阻拦,那抹锦衣却还是消失在了夜色中。 有那么一瞬间,凤吟晚看着那抹明明温润却又异常决绝的身影,脑中有破碎的画面断断续续闪过。 就好似记忆中,也曾有过这样一个如竹般清雅又坚韧的少年,而他留给她的,大多数都是背影。 “宋遇之!” 这三个字突然就冲出了嘴边,可那抹身影早已走远,他却是听不到了。 半个时辰,凤吟晚硬生生用内力冲开了穴道。 几乎穴道被冲开的瞬间,一丝鲜血从唇角无声滑落,心脉之处,更是钻心的疼痛。 她好像更明白,穴道被封之时,强行运功对身体的损害有多大了。 早知道有这么痛,当初扎夜听澜的时候她就该再多用上几根银针,好为日后铲除一大劲敌。 不敢耽搁,她稍作调息便快速起身,朝着宋清安离开的方向追去。 这里是一片荒野,四下都无生息,夜色更是幽暗静谧。 就是在这种防备极低的时候,远处却是一队人影突然显现,仅一眼,凤吟晚浑身血液便已凝固。 是玄衣人! 她曾设想过无数种追查其踪迹的途径,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以这样一种方式相遇,却是始料未及。 父兄那边的麻烦还未解决,这边,就又来了一个新的麻烦! 而且,还是个极大的麻烦。 心绪收紧的一瞬间,凤吟晚便已屏住呼吸准备悄悄退开。 可对方的内力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厚,几乎是她动作的瞬间,一道由内力汇聚而成的气浪便已自身后袭来。 目标,正是她的心脉! 方才强行冲开穴道让她的消耗已是不少,凤吟晚闪避的动作略微迟缓了些,那气浪便一击落在她的肩胛,顿时将她向后逼退了数米。 与此同时,腕上沉寂已久的手镯再次迸发出强烈的红光,在夜色之中显得极为诡异。 根本来不及思考更多,脑中一个念头便猛然蹦出。 是他! 是那个在破庙中一直背对着她的男人! 凤吟晚的心,一瞬悬到了半空。 男人身形一瞬微滞,明显也是认出了她的身份。 不,与其说是认出了她,说认出她腕上的镯子才是更为贴切。 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那抹身影便已鬼魅般晃至眼前。 凤吟晚眼底冷凝一显,指尖的银针和毒药同时丢出。 风无息说过,清影针可以与顶尖高手抗衡,虽然不多,但她只求一招。 一招,她便可让毒药生效。 毒针配合之下,她定有脱身之机! 事情与凤吟晚所料相差无几。 银针在要穴落下的一瞬间,男人浓重的威压赫然就变成了防御。 同时抵挡数枚银针,男人不可避免的有些分神,凤吟晚的毒药就是在这一刻奏效的。 中招之后他便该运功退开,凤吟晚瞅着这个时机,拔腿就跑。 岂料她才迈出去一步,身子就又被男人的掌风给吸了回去。 “化清玉骨散,你是仙药医门的人。” 未料到他竟一眼便已将自己看破,凤吟晚心中一紧,扭头却是发现男人立在那处毫发无伤。 这毒药……竟对他不起作用! 惊疑的功夫男人便已抓过她的手腕,目标明确,是她腕上的镯子。 那桎梏仿若铁钳,凤吟晚挣脱不得,便只能再出一针。 男人却并未在意,起手随意一掌,竟是直接用内力震弯了银针的针尖。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不是对手! “果然是碎月。” 似是确定了什么,男人抬眸看她一眼,罩在兜帽之下的眼狠若孤狼。 “银针倒还有些意思,不过已经用过一次的招式,你不会再有机会用第二次。” 话落钳在她腕上的手便倏然一紧。 剧痛骤然袭来,凤吟晚唇瓣一抖,面色瞬时煞白。 但很快,她便就又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痛意的来源并不是男人的桎梏,而是她腕上闪烁着的那一团红光! 男人欲用内力将手镯取下,而手镯每被逼出一分,她腕上传来的痛意便就更盛一分。 那感觉就像是灵魂被割裂一般,痛到了极致。 终在手镯将要脱离指尖之际,巨大的痛意在脑中爆发,一瞬间,耀眼的金光盖过了红光,令男人顿时止住了动作。 痛意过后,凤吟晚直接晕厥了过去,与此同时,镯身上的金光也逐渐消退,失去了声息。 男人见状面上惊异一闪而过,随后用臂弯将她捞住。 这小丫头…… 不等细究,那厢却是一道身影破空而来,手中长剑招式凌厉,是奔了他的心门。 这丫头,还有同伙? 第330章 三年后 宋清安回去时那里已经没了众人的踪影。 他在四处勘察了许久也未发现别的可疑之际,担心凤吟晚会强行冲开体内穴道,便就又折了回来。 不想,才在半路便就遇上这等情形。 眼见她在那男人的臂弯中倒了下去,他拔剑便冲了过来,岂料这男人竟以手为爪,直接接下了他这一招。 这男人的功力比他想象中要高,甚至,不输夜听澜。 “放开她!” 他不断出招,男人一只胳膊还勾着凤吟晚,应对起来却是丝毫不落下风。 宋清安眉眼一阵冷冽,迟疑之际,男人却是突然开口。 “还不出杀招么?” 说罢勾着凤吟晚的小臂一屈,语气又带上几分玩味。 “哦,是怕伤着她,还是她腹中的孩子?” 他也未曾想到,这丫头还是个有身孕的。 “犹豫的话,可就没机会了。” 男人说罢便极快打出一掌,宋清安出招破解,剑尖却险些碰到他手中的凤吟晚。 心中一紧,当即闪身退开。 男人却是并不打算就这般放过。 料定有凤吟晚在手他不敢随意出招,掌风追着过去,竟是比方才还要狠辣几分。 宋清安习剑为主,近身交手本就不占优势,何况还要顾忌着凤吟晚,闪避下来俨然便中了一招。 男人的指尖如鹰爪一般,这一下,直接将宋清安肩上的衣服都撕成了布条。 露出来的玉色肌肤上,顿时就起了几道红痕。 男人看他一眼,语气中玩味之意更甚。 “你不是我的对手。” “放开她!” 他再度挥剑,是在确定过不会伤到凤吟晚之后。 岂料那剑气还未等劈到男人面前,前头却突然出现了凤吟晚的脸。 宋清安眉心一紧,当即又匆忙收回。 长剑收回的一瞬间,身前重重落下一掌,男人直接将他击退。 此时后头那些玄衣人也追了上来,宋清安还欲提剑,脑中却是一阵发晕,身形止不住地溃散下来。 “放开她……” 手中的剑和话音一齐落地,他又支撑了一瞬,身子便也坠了下去。 “圣主。” 男人嗯了一声,勾着凤吟晚的手一甩,便将她丢给了后头之人。 “带回去。” 手下点点头,转而又看向地上已经昏厥的宋清安。 “那此人……” “杀了。” 玄门中人做事,一向不留后患。 “是。” 手下领了命便欲动手,岂料那一击在将要落下的瞬间,却又猛然停住。 他盯着宋清安脸上那极小的褶皱看了一会儿,伸手竟是直接扯下了一层皮! 看清那假面之下遮盖的容貌后,却又顿时一惊。 “圣主,他是……宋小将军!” 男人明显也未料到这般,闻言身形当即一顿。 “你说什么?” …… 三年后。 玄门丹房内,一抹纤柔妙曼的身影正在药台前不断调配着药物。 忽然,一只幼圆粉白的小肉手从下面伸出来,抓起案台一角的药丸便又缩了回去。 那动作慢得像是开了0.5倍速,但女子睨了一眼,还是假装没看见一般继续调配手中的药物。 下一瞬,奶声奶气的哭腔顿时响彻丹房。 “呜呜呜,好苦!” 第331章 娘亲是天下第一好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抹高大的身影从门外闪进来。 上前一把抄起案台下的小奶团,迅速抱入怀中。 “小皮实,咱们不是说好了,炼丹时间不许来打扰你娘亲?” “走,舅外公带着你,咱们出去玩。” 说话间,男人的长腿已经迈开,全然不顾怀中小人儿的抗议,几步便已出了丹房。 房中重归寂静,药台前那抹纤影仍旧调配着手中的药物,自始至终,不曾开口半句。 丹房的门再次被打开,是一个时辰之后。 凤吟晚出门的瞬间,眼前便飞来一抹小小的身影。 旋即腿上一重,力道和充满奶气的撒娇声一齐落下。 “娘亲~” 面前的娃娃粉雕玉琢,两条肉嘟嘟的胳膊圈着她的大腿,眼神中除了亲昵还带着几分小心的打量。 凤吟晚认得,这是自家儿子心虚的表现。 见她不说话,凤谨宸眼珠圆溜溜地转了几圈,直接将小脸埋到她腿上。 “娘亲抱~” 那腮软乎乎的,触感意外得好。 凤吟晚面上好不容易才绷起的严肃,顿时就被蹭出了几道裂痕。 但,一想到自己今日的目的,她就又坚持住了。 素日有洛青翊这个舅外公宠着,这小子已经被惯的没样了。 宗门里的丹药,有一种算一种,就没有他不敢吃的。 寻常的药物也就罢了,可昨日他竟然在摸毒药! 若非是她制止得及时,那毒药恐怕早就已经被他吞下去了,这后果,哪还得了?! 作为一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今日,说什么也得把他这乱吃丹药的毛病给改过来! 这般想着,凤吟晚唇角一抿,当即便狠心地将腿抽了回来。 怀中一阵落空,凤谨宸粉圆的小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但很快,就又被受伤所替代。 “娘亲……” 那双乌黑的眼瞳一错不错望着她,小嘴微瘪的模样委屈极了。 凤吟晚免疫不了,便只能别开眼不看他。 原以为这小子会延续撒娇卖萌那一套,她连格挡的姿势都想好了,岂料他小眉毛一蹙,却是改走温情路线了。 “娘亲,你今日怎么在里面待了那样久?” 话一出口,嗓音软软糯糯的,还带了几分关切和焦急。 凤吟晚额角暗暗一跳,正欲叫停,手却被率先拉过。 似是怕她生气,那只小肉手只虚虚握住了她两根手指便不再动作。 小家伙看着她,神色认真。 “宸宸原本是想进去看看的,但舅外公说娘亲炼丹的时候要专注,不能被随意打扰。” “可是,那么久里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宸宸真的很担心娘亲会像上次那样……” 话及此处,他眼圈十分应景地一红,握着凤吟晚指尖的手也有些轻颤。 “娘亲答应过会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舅外公说了,做人要言而有信,就算是大人也不能随便就骗小孩。” 那张小嘴还在碎碎说着什么,凤吟晚怔了怔,一时却有些顿住。 小家伙说的,应当是先前她在丹房昏厥的那次。 这三年来她修习炼丹的速成秘法,功力提升的同时,身子也不可避免地遭到了一些反噬。 上次的昏厥是偶然之症,她未曾在意,没想到却被这小家伙记在了心里。 指尖被泪水打上几分湿意。 凤吟晚叹口气,抬手在他头上轻轻摸了一把,只得先打消了纠正的念头。 算了,他还小,教育起来也不能太严厉。 “好了,别哭了,娘亲没骗你,娘亲的身子现在很好。” 凤谨宸看着她发白的脸色,有些怀疑。 “真的?” “当然,娘亲还给宸宸准备了糖豆呢。” 一只药盒变魔术一般出现在她的掌心。 熟悉气味传来的一瞬间,凤谨宸鼻涕起了个泡泡,顿时破涕为笑。 “娘亲最好了!” 说着小脸便就又要去蹭凤吟晚的腿,岂料男人不悦的嗓音却突兀在身后响起。 “娘亲好,舅外公就不好?” 凤谨宸扭头看向那抹走近的身影,眨了眨眼。 “舅外公也好,但娘亲是天下第一好,舅外公,你在宸宸心中只能排第二。” 这语气认真得简直有些过分。 “你小子。” 男人啧了一声,伸手将他捞进怀里,眼神扫过他手中的药盒,又看向凤吟晚。 这一眼,在触及她面上的苍白后变成了凝重。 凤吟晚对上,无声地摇了摇头。 男人面色一沉,还欲再说什么,小侍却先一步从外头跑了过来。 “圣主,晚儿小姐,宋小将军回来了。” 第332章 岂不是也要唤你一声舅舅 宋清安回来了。 凤吟晚闻言微微一怔,那厢,凤谨宸高兴的嗓音却顿时响起。 “什么,宋叔叔回来了?舅外公,你快带我去!” 他说着便在半空蹬起了小腿,那模样,简直是恨不得挣开桎梏立刻跑过去。 洛青翊见状扫他一眼,抱着他的手不紧不慢颠了两下。 “猴急什么,这就去了。” “嘿嘿,不急不急~” 讨好一笑,他两只小肉手亲亲热热攀上洛青翊的脖颈,又探头去看后边的凤吟晚。 “娘亲,你也快来呀!” 凤吟晚红唇勾了勾,当即也迈步跟上。 三年前在荒境外遇上洛青翊等人后,她和宋清安便被带到了月国。 准确的说,是被带到了月国境内的玄门。 这里草木幽深,乃避世之地,门派外部更有护宗阵法环绕,若无指引,外头的人极难进来,而里头的人,自是更加难以逃脱。 她与玄衣人交手已有几次,原以为此番定是凶多吉少,不想醒来后却是被带到了洛青翊的面前。 起先洛青翊并未表明身份,而是问了许多关于手镯的问题。 凤吟晚的回答真假参半,直至他拿出那枚和娘亲一模一样的青鸾玉戒,她才意识到,事情远比她想象中要更为复杂。 然而令她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宋清安在边境时竟早就与其见过。 只不过,当时他也并不知晓洛青翊的真实身份。 这个被尊为玄门圣主的神秘男人…… 竟是她娘亲的胞弟,月国的翊王! 而她手上那个九块九包邮的镯子,正是玄门传承百年的秘宝,碎月。 依照洛青翊的说辞,娘亲乃是上一任的玄门圣主,碎月原本是跟在她身边的。 但自从娘亲过世后,宗门与碎月之间的联系便已被切断,其销声匿迹许久,再次出现便已到了她的身上。 “晚儿,洛兄,宸宸。” 思绪被那一抹温声打断,凤吟晚抬眼便见宋清安向自己走来,手中提了只锦盒,瞧着像是糕点。 还不等做声,旁边便已挤出个脑袋。 凤谨宸仰头看向他,小脸上满是严肃。 “宋叔叔,你怎么管我舅外公叫‘洛兄’啊,这样这算下来,那娘亲岂不是也要唤你一声舅舅?” 娘亲要是唤他舅舅,那他就要跟着唤一声舅外公。 可是他想唤他叔叔的,所以这样不行。 他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岂料一向宠纵他的自家舅外公却在此时抬手,警告般在他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下。 “什么舅舅,小皮实,不许胡说。” 这一下并未用几分力道,但架不住凤谨宸细皮嫩肉,白皙的额头上登时就显现出一枚红印。 他抱着头,委屈兮兮,“舅外公……” 控诉的话还未出口,便已被洛青翊无情打断。 “得了吧,这招对付你娘亲还好使,舅外公啊,不吃这套。” 凤谨宸对他这个舅外公,多少是有些怕的,尤其,是他沉下脸的时候。 是以,他讪讪停住动作,果断就将泪给憋了回去。 洛青翊瞧他一眼,还算满意。 “行了,你们聊着,待会儿去瑞香阁一起吃饭。” 说罢,他上前接过宋清安手中的锦盒,便带着凤谨宸回去了。 凤谨宸惦记着辈分的事,临走时还频频回头看了好几眼,倒像是在给宋清安使眼色。 凤吟晚哭笑不得。 “别理他,这小子被惯得,最近是愈发有些难管了。” 乱吃丹药那事,她想想就觉得头疼。 宋清安点头,思绪还停留在“舅舅”二字上,耳尖隐隐浮现一抹微红。 凤吟晚未觉有异,眼眸朝他转去几分,又开口询问。 “你此次回京可还顺利?” 三年前,她得知娘亲和玄门之间的联系后,果断就听从洛青翊的吩咐留了下来。 而宋清安回京后便自请到边关戍守,三年的时间,他早已从副将擢升成了主将,气质比起先前也要更为成熟。 眼下两国的边境已经进入了缓和状态,无事之时,他便会时常前来看望。 今次,他是受诏回京,离开前还曾来过。 “承你吉言,路上一切顺利。” 似是迟疑了下,他又道,“晚儿,此番回京,圣上问我是否愿意调回京去。” 父兄的死,是扎在凤吟晚心上的一根刺。 知她心中对皇帝有所怨恨,宋清安只提了这一句便未再多言。 但凤吟晚知晓,皇命又岂是那般好商量的,皇帝既然会提出此事,恐怕就是已经拿定了主意。 眼睫垂落几分,她嗓音淡淡的,听不出是何情绪。 “什么时候走?” 宋清安的眼神跟着落下,“一个月后。” 第333章 圣主,一个热衷于带娃的男人 他们到瑞香阁时,凤谨宸正坐在洛青翊的怀里吃糕点。 小家伙对辈分的事耿耿于怀,一边啃着手中的米糕,一边还含混不清地开口劝他。 “舅外公,你真的不考虑再多收一个外甥吗?” 洛青翊比洛青虞小了将近十岁,虽说辈分在那儿,但他的年纪其实不算大。 他们又是因萍水相逢而结缘,所以宋清安唤他一声“洛兄”倒也不过分。 但,凤谨宸就是不想。 “舅外公,我完全没有要说你老的意思,只是宋叔叔和娘亲站在一起才更像是同龄人,你觉得呢?” 洛青翊抬手将身上的糕点碎屑拂下,冷声嗤他,“小皮实,你这两日是不是吃得多了,肉也变得更紧实了?” 小家伙,竟然敢说他老! 这表情,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凤谨宸攥着糕点的小手一紧,顿时就不吭声了。 他虽然没吭声,但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滚来滚去,简直就是此处无声胜有声! [看来娘亲说的果然没错,舅外公这个老男人对年龄似乎很是介意。 e=(′o`*)))唉~ 算了算了,像他这样大度又善解人意的小朋友,怎么能跟老年人计较呢。 反正糕点也吃了,今天先这样吧,等明天他再来试试。] 这般想着,他心情十分不错地哼了两声,那才拿过糕点的小手肆无忌惮往洛青翊身上一抓,转而就去掏自己的糖豆盒。 后头,栖闻和见野看着他这动作,心却是瞬间就跳到了嗓子眼。 他们刚刚没看错吧? 小公子这是在拿圣主……当抹布? 可是,救命,为什么圣主他还在笑啊?还笑得这么宠溺! 难道…… 这就是被两年辛酸磨炼出来的钢铁意志? 栖闻瞪大了略微有些斗鸡的眼睛,宣布圣主是玄门上下最热衷于带娃的男人。 见野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表示:我同意。 他俩才在背地里宣布完这事儿,却就又听自家圣主若有所思地开口。 “不过你说的话倒也有些道理,宋小将军和你娘亲那般相熟,的确不宜再因此而乱了辈分。” 这话是在应他先前那句。 凤谨宸小脸一秒扬起。 “舅外公,意思是,你已经同意啦?” 洛青翊睨他一眼,却是不置可否。 后头的栖闻和见野: 紧急宣布一则新消息! 就在刚刚!圣主他……亲口承认了自己老! 是以,凤吟晚进门便见着一副和气融融却又略显怪异的画面,眉心当即微微一拧。 “娘亲~” 凤谨宸还高兴着,当即便从洛青翊的腿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便朝她奔去。 他手上还握着药盒,盖子并未按紧,看起来像是已经打开过了的样子。 凤吟晚眼底微微一黯,当即疼惜地将他抱了起来。 “宸宸吃过糖豆了?” 凤谨宸点头,小手搂着她的脖颈,秒变好奇乖宝宝。 “娘亲,这糖豆你是怎么做出来的,可以告诉宸宸吗?” 他尝过了,丹房里那么多药丸,只有娘亲给他的是甜的,别的都不好吃! 娘亲的糖豆看着和其他药丸没什么不同,可是那股香味又甜又软,光是闻着他就已经很想吃了。 吃起来的时候感觉又很奇妙,除了甜味儿,里头似乎还夹杂着一些药味儿。 可那味道又消失得太快了,以至于他吃了好多次都没能记住…… 眼前这双眼睛忽闪着,眸光明亮又皎洁,只一眼,凤吟晚心中便宛若被热意烫到,当即错开几分。 “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宸宸现在还小,不懂得炼丹之术,等你长大些娘亲再将这些教给你,好不好?” 似是信了这话,凤谨宸闻言顿时喜笑颜开。 “好!” 见他未再追问下去,凤吟晚眼底一凝,当即暗暗松口气。 她松气的动作已经十分细微,可趴在她肩上的凤谨宸还是感受到了这丝异样。 小脸暗暗一垮,眼中的疑虑顿时更重。 娘亲好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洛青翊一早便吩咐了后厨准备酒菜,他们坐下的片刻,小侍便已将东西送来。 凤吟晚早上就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闻见味儿了,只觉得更饿。 小皮实是个贴心的,瞧着那盘中的水晶虾饺,拿起一个便放到了她面前。 “娘亲,你吃。” 养了两年多的崽,终于派上了用场。 凤吟晚感动至极。 眼见着面前的小山越堆越高,她挥了挥手,正准备说一句“够了”,岂料唇瓣张开的瞬间,身旁却是率先响起一阵碗筷落地之声。 下一瞬,她的面色陡然一变。 “宸宸!” 第334章 三岁,是个大劫 方才还兢兢业业给她夹菜的小团子,现下已经白着张小脸无力地向后倒去,唇瓣紧紧抿着,乌紫一片。 几乎是凤吟晚将他接住的一瞬间,洛青翊便已从对侧冲了过来。 “宸宸的毒又发作了!” 顾不得更多,凤吟晚当即便将他平放到地上,又用银针极快封住了他心门的几处大穴。 经脉被封,毒素本也应立刻止住。 可她的银针在此刻却如同失效了一般,毒素,竟是通过皮肉直接渗透了过去! 这一次的毒,比先前还要厉害! “不好!” 心脏收紧的一瞬间,洛青翊便已将凤谨宸从地上抱了起来。 掌心一转,当即将内力朝他身上送去。 洛青翊的内力已然十分深厚,可饶是如此,还是费力纠缠了半刻才险险将那毒素压制下去。 收式之时,他的脸色明显也已有些发白。 “舅舅……” 洛青翊摆了摆手,兀自坐到一旁。 “无碍,我稍加调息便可,看看宸宸。” 凤吟晚点头,上前探过凤谨宸的脉象,又取出一枚丹药给他服下,面上紧绷之色这才有所淡去。 宋清安不知缘由,方才见着那情形却也是暗暗揪心。 现下见她空了下来,才敢小心询问。 “晚儿,宸宸他……” 那样厉害的毒素,怎会出现在他一个孩子身上? 而且看他们方才的反应,这毒,应当是发作了不止一次。 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吟晚闻言唇瓣一阵抿紧,片刻,却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这毒素自出生后便已在他体内,舅舅曾看过,但药家百门中并无此种毒……” 不仅无处可查,她甚至,连这毒素是何时到她体内的都不得而知。 无法解除,她便只能想方设法地进行压制,这也是她拼命修习炼丹秘术的原因。 眼神扫过那只掉落在地上的药盒,凤吟晚眉心再度拧紧。 可尽管如此,那丹药似乎也越来越不起作用了…… “怎么会这样……” 宋清安始料未及这般,闻言顿时也有些惊愕。 还不等再消化片刻,那厢调理过气息的洛青翊便已开口。 “宸宸体内的毒素滋生得极为迅速,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也不一定能再次将它压制住。” 先前凤吟晚炼的丹药是有效的,再配上他输送过去的内力,小家伙的情况明显已经好了许多。 可从近两次开始,那毒素却突然骤增,应对起来,连他都觉有些棘手。 当年那巫医说得没错,三岁,是个大劫。 眼下小家伙已有两岁半之多,离三岁之期,只剩下了半年。 若到时还是未能将毒素驱除…… 凤谨宸,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洛青翊眉心重重一敛,当即又开口。 “今夜我便回都城,宸宸,你好生照顾。” 他要再去找一趟那巫医! 知晓他的目的,凤吟晚却是迟疑。 “舅舅,都城那边……” 月国王室的情况同样复杂。 洛青翊虽是亲王,素日行动却也十分掣肘,何况那巫医在月国内的地位极高。 虎狼环饲,此事恐怕并不容易。 “放心,我自有分寸。” 再多的言语都是徒劳,凤吟晚点点头,只抬手将怀中的小人儿搂得更紧。 第335章 在她心里…… 凤谨宸是半夜才醒来的。 凤吟晚就守在榻边,感受到他动作,顿时便被惊醒。 “宸宸?” 迷蒙着抬眼,正对上小家伙心疼的眼神。 下一瞬,那两只小肉手便已轻轻贴到了她的脸上。 “娘亲,你怎么趴在这里睡着了?” 今日在堂上,他正给娘亲夹着菜,却是不知怎的眼前就突然一黑,旋即便迅速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眼前便已是这般光景。 娘亲脸上这样凉,定是已经在这守了许久…… 一想到这,他眼中顿时就涌上了几分内疚和自责。 凤吟晚只顾着查看他的情况,却是并未发觉。 “宸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虽然那毒素已经被洛青翊压制了下去,但这一次的情况不同,她真怕会留下什么意外。 凤谨宸仰头看着她,十分认真地点头。 “娘亲,我的确是有些不舒服。” 凤吟晚闻言身形一颤,神经顿时绷紧。 “哪里?” 眼见那只小手朝着心脏的位置指去,一瞬间,凤吟晚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岂料小家伙唇瓣一抿,神色却陡然转为哀伤。 “娘亲的脸冰冰,宸宸心疼。” 他说着还捂住心脏,夸张地做了个心痛的表情。 凤吟晚都愣住了,怔了片刻才又失笑。 “好啊你,敢故意打趣娘亲!” 这一笑,如释重负。 凤谨宸暗暗看在眼里,再结合方才她那般紧张的表情,心中的疑问顿时脱口而出。 “娘亲,我到底是怎么了?” 像今日这样类似的情况,已经出现过不止一次。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娘亲和外舅公也从未提起过。 知道自己大概率不会得到结果,但,他还是想问一问。 果然,凤吟晚闻言微微一怔,面上好不容易展开的笑颜,顿时就又沉了下去。 她沉默着给凤谨宸拢好被子,又抬手,爱怜地在他头上摸了一把。 “还能是怎么了,娘亲已经说过多少次了,不许擅自乱吃丹房里的药!可你偏是不听。” “今日是不是还吃了一枚特别苦的?” 指尖在他额心上点了点,又佯装严肃。 “瞧见了没,这就是后果!” 她要是说这个的话,那凤谨宸可就有点心虚了。 口中那股苦味似乎又在弥漫,他将小脸躲到被子后头,只剩一双圆滚滚的眼睛露在外头,半信半疑着眨了两下。 “真的?” 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凤吟晚看着自家儿子略显睿智的眼神,绷住了没笑。 “当然。” 她当然不会说,那药丸是她故意放在那的。 毒倒是没毒,就是炼制的时候特意加了点料,吃一颗,能整整苦上一天。 扫了眼小家伙微微垮起的小脸,凤吟晚伸手给他掖了掖被子,又出言叮嘱。 “行了,既然已经不难受了就快休息吧,到梦里也要将娘亲的话记住,不然就罚你背五十遍药全册。” 凤谨宸成功被后半句给吓到了。 药全册!五十遍! 天呐,这对他幼小的心灵是多么大的伤害啊! 根本不敢反驳,他闭上眼便开始装睡。 凤吟晚见状唇角勾了勾,熄了案上的长烛,当即也转身退出房间。 身后有凉风拂来,一转眼却是见着了宋清安的身影。 凤吟晚微微一怔,步子却是未停。 “怎么还没歇息?” 宋清安曾在宗门内留宿多次,凤吟晚记得他的作息是按照军中来的,十分严苛。 才一靠近,一股子凉气便从他身上袭来,瞧着倒像是已经在这站了许久。 “宸宸醒了?” 开口便是问凤谨宸的消息。 凤吟晚点点头,倒也不觉意外。 “方才醒了一会儿,我又让他睡下了。” “那毒素被压制住,现下已经没事了。” 到底是她的孩子,他又算是半个看着长大的,得知此事自然忧心。 “那便好。” 一瞬的迟疑,宋清安的唇角抿起又落下。 “晚儿,若宸宸需要,我的内力随时可以相助。” 他是想帮忙做点什么的。 但思来想去,祛毒之事他不擅长,丹药之事他更是一窍不通,也就唯有这内力可以一用了。 不过,无论如何,只要能帮上忙便是好的。 他对凤谨宸的怜惜凤吟晚素日看在眼中,闻言心中一阵触动,当即也应声。 “嗯。” 只一个字,却仿若晨光熹微,令宋清安眼中掀起阵阵波澜。 这一次,她没再想着拒绝,也没再说“谢谢”二字。 这是不是代表…… 他在她心里,已经变成了可以依靠之人? 第336章 这特么纯纯是陷阱! 第二日,到午饭时都还未曾见到洛青翊,凤谨宸终于也意识到了几分不对。 他独立的早,两岁之后就不跟凤吟晚一起睡了。 当然,促使他从娘亲的院子里搬出来这事,舅外公功不可没。 因为他隔壁就是舅外公的院子! 照理说,舅外公这么疼他,他们又离得这般近,得知他醒来后,舅外公肯定会来看他的。 可他不仅昨夜没见到舅外公的身影,就连今日,一上午了都没见到。 这不对劲。 是以,他松开手中的糖包,转而看向一旁的栖闻。 “舅外公去哪里了?昨夜就不见他。” 见野也不在。 真是奇怪。 栖闻一向神经大条,闻言却是想都没想就道。 “小公子,圣主回都城了。” 都城。 凤谨宸自出生后还未曾出过玄门,现下听着这两个陌生的字,顿时露出疑惑。 “都城是哪里?舅外公去那里做什么?” “这个嘛……” 栖闻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最终确定,这话圣主没不让说。 所以,他可以放心大胆地说。 “都城就是咱们月国的王城,圣主此番是去见一个巫医,询问小公子你身体的事。” 他答得毕恭毕敬,凤谨宸闻言却是一怔。 “我的身体?” 昨日娘亲才说了,他的身体出现异样是乱吃丹药的缘故。 可现下怎么又成了舅外公去找巫医询问? 难道说,这其中还存在什么隐情? 凤谨宸圆润的眼珠一转,顿时就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栖闻哥哥,我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栖闻这个大漏勺,终于在他问出这句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回都城见巫医的事,圣主没说不能宣扬,可小公子身体这事……那简直就是一个大秘密啊! 圣主和晚儿小姐都刻意隐瞒的事,却被他一不留神给说了出来。 完了,他完了,他离死不远了。 长袍之下,他两条腿都快抖成了筛糠,岂料凤谨宸却好似没看见一般,又顶着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贴了上来。 “栖闻哥哥?” 啧。 奶声奶气的,栖闻这个糙汉的心都要融化了。 但!这特么纯纯是陷阱啊! 伸手对着自己的腿狠掐了一把,他趁着尚且清醒的功夫,果断就选择夺门而逃。 “不是……小公子,你听岔了!” “我刚想起来,我丹房里还有一炉丹药没收,我先去一下!” 话音落下的瞬间,房中便已没了他的踪影。 凤谨宸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眼前溜走,只能无奈叹气。 算了,这事要弄清楚,还得靠他自己! 摇了摇头,他抓起自己的糖包便朝凤吟晚的院子走去。 …… 洛青翊回来是两日之后。 彼时凤吟晚还在炼制丹药,听得消息后,竟是第一时间丢下摊子冲了出去。 “舅舅。” 两日不见,他眼底隐有疲惫之色,现下正眯着眸子享受凤谨宸小师傅的按摩手法。 见着她,当即也撑着下颌睁开了眼。 周围不见栖闻的身影,眉心微微一蹙,当即又侧向身后。 一个眼神,见野便已上前。 “小公子,圣主从都城给你带了绵云糖糕,随属下去吃吧。” 这是要支开他的意思。 凤谨宸小耳朵都悄悄支好了。 原本还准备跟着听两句呢,闻言顿时便有些泄气。 “我现在不是很想吃……” 这一句出口,顿时便成了小声咕哝。 察觉到洛青翊的脸色有些沉下,他搓了搓攥着衣裳的小手,又转而去看凤吟晚。 “娘亲……” 他眼睛眨啊眨,岂料自家娘亲却是一反常态的严肃。 “听话,快去吧,别辜负了你舅外公的好意。” 好嘛,连娘亲都不帮他了! 见野还在候着,委屈地瘪了瘪唇,他只好含泪离开。 几乎是那抹小身影踏出房门的一瞬间,凤吟晚便已匆忙开口。 “舅舅,如何?” 洛青翊的脸色,早已不复方才那般随意。 “人我已经见到了,宸宸的事,她只给了七个字。” 字条展开,上面几个透着荧光的墨紫色字迹映入眼中。 [百木灵犀,眷烟红] 凤吟晚看着,顿时微微一怔。 这两个……是药名? 看出她的疑惑,洛青翊沉声解释。 “百木灵犀乃是在苦寒之地,以百木之精气孕育而结成的灵株,因其外形与灵犀酷似,故得此名。” “而眷烟红,就是花叶同株的曼珠沙华。” 花与叶同株…… “以此二物入丹方,便可彻底祛除宸宸体内的毒素。” 这二物,一个听都没听过,一个根本不可能。 想要凑齐又谈何容易? 凤吟晚眉目一阵微动,开口却自带一分坚定。 “该去何处找?” 第337章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柔弱女子 洛青翊抬眸看了她一眼,给出的答案是,月国皇宫。 “百木灵犀的消息暂且无从寻得,但皇宫之中,定有眷烟红。” 凤吟晚不知他为何会如此笃定。 几乎是一瞬间,脑中有关于娘亲遗物的那些画面,便又接连闪过。 不等细细琢磨,洛青翊便已再次开口。 “眷烟红我自会去宫中探取,眼下,你还有一桩要事。” 他口中的“要事”,便是仙药医门三年举办一次的炼药大会。 而凤吟晚,正是玄门此次要派出的人选。 眼神扫过她腕上的那只镯子,洛青翊眸色微不可见一凝。 “自你娘亲过世后,宗门便一直由我代为掌管,现下你羽翼渐丰,圣主一位便也该由你来接任。” 这话凤吟晚始料未及。 “舅舅,我从未想过这般……” 荒境之外,亲眼见证父兄遇害后,是洛青翊将她带回玄门,给了她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玄门教会了她很多,更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但在她心里,却从未想过要将这股力量据为己有。 岂料洛青翊闻言面色却是一沉。 “晚儿,是碎月选择了你,这是你的责任。” “百年以来,被碎月的选中的人,势必都会成为新一任的玄门圣主,无一例外。” 洛青翊极少用这般严肃的语气同她说话。 凤吟晚闻言微怔了片刻,旋即又颔首。 “我知道了,舅舅。”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洛青翊面上稍有缓和,顿了顿,又道。 “丹术上你天资过人,舅舅对你的能力丝毫没有怀疑,此番的炼药大会,拿下头筹,方可服众。” 修习炼丹之术三年,凤吟晚的造诣早已远超旁人,此次的炼药大会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块试金石。 在各药门面前拿下此程,不仅她的实力能得以展露,玄门的威信势必也会有所提升。 到时她再接任圣主一位,便是名正言顺,无一人敢不服。 凤吟晚明白洛青翊的用意,稍一思量,当即便也点头。 “请舅舅放心。” 洛青翊第二日便回了都城。 宋清安已经离开,炼药大会又近在眼前,凤吟晚一面要筹备此事,一面又要照顾凤谨宸的身子,一时也有些忙得不可开交。 正低头盛装着丹药,两条小胳膊从身后攀过来,亲昵地搂住她的脖颈。 “娘亲~” 一扭头,正对上自家儿子忽闪着的眼睛,凤吟晚唇角弯了下,手上动作未停。 “不是让你去午睡吗,怎么又起来了?” 凤谨宸小脸歪了歪,“娘亲,我不困。” 这语气,简直理所当然。 凤吟晚扬眉。 “你舅外公才离开两天,已经没人能管得了你了,是不是?” 一想到这,她就有些头疼。 洛青翊不在,马上她也要去云州,宗门中只剩下一帮弟子和小侍。 到时候,这小家伙岂不是更要翻天了? 不行,得多找点人看着他! 似是心虚,凤谨宸眼神闪了闪,又看向她手中的药物。 “娘亲,你这次装的是什么药丸啊?” 这药丸的味道和先前娘亲给他的糖豆是一样的,不过体型上看起来似乎是胖了不少。 凤吟晚原本就是要拿给他的,现下装好了,顺势也就交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娘亲给你准备的新糖豆,它变大了,也变甜了,怎么样,开心不?” 此去云州少说也要七八日,不确定那毒素会不会再次发作,她便只能加大丹药力度以确保无恙。 这药丸,除了外表那层薄薄的糖衣,内部便是实打实的丹药。 凤谨宸却仿若毫不知情一般,小脸上笑意顿时绽开。 “开心!娘亲最好了!” 凤吟晚原本是想将栖闻和见野都留在宗门里的。 但洛青翊临走前吩咐了,此次是凤吟晚初次代表玄门在仙药总会露面,身旁不能没人跟着。 是以,二人就“谁留下带娃”这事,你一言,我一语,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凤吟晚原本就已经够头疼的了,现下听着只觉头都要炸了,皱了皱眉,直接叫停。 “够了。” 堂中一瞬沉寂。 凤吟晚按了按自个儿隐隐作痛的额角,抬眼看过去。 二人之间,栖闻功夫好些,但嘴巴有点大,相比起来,见野的性子要更加沉稳,做事也更严谨。 谁更适合看孩子,一目了然。 “见野,你留……” 宣布的话才说到一半,余光却猛然瞥见了凤谨宸小脸上异样的兴奋。 凤吟晚秀眉狐疑一蹙,顿时就改了话音。 “你留下不合适,还是跟我一道去云州吧,让栖闻留下。” 她一边说,还暗暗观察着凤谨宸脸上的表情。 果不其然,在听完后那张小脸顿时就垮了下来,看起来简直失望极了。 凤吟晚眼眸暗暗一扬,全然不理会栖闻的抗议,直接拍板。 “就这样。” 就让他留下,和小崽子互相折磨! 安排完这事她便可放心离开。 回房换了身劲装,一出门,见野早已等候在外。 “晚儿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 凤吟晚是女子,他想着女子娇弱,理所当然地就备了马车。 岂料凤吟晚闻言却是摆手。 “不,我们骑马去。” 一来是因为马车的速度慢,二来便是她自到玄门之后,已许久未曾畅快地活动过。 隐世三载,除了炼丹秘术,她的轻功也已运用自如。 如今再次露面,倒像是一场有关于成果的检验。 一把扯过缰绳,她翻身上马,身轻如燕。 也就是这个动作让见野看愣了一秒,脑中曾被凤吟晚支配的恐惧,又在一瞬间复苏。 素日见凤吟晚在丹房久了,被那样气质如兰的外表欺骗,他差点就忘了,晚儿小姐从来就不是什么柔弱女子! 她不仅用针,她还用毒,现下更是连武功都得了圣主的几分真传……! 看着女子妩媚却又坚毅的眉眼,还有那明艳中透出的几分恣意。 见野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恐怖如斯! 不敢耽搁,他当即也翻身上马,欲行之际却又猛然想起什么。 “晚儿小姐,您的面容……” 凤吟晚闻言唇角一勾,却是在下一瞬,容貌便陡然生出了变化。 第338章 你方才的话,我不喜欢 “这……” 见野眼睁睁看着她的脸在眼前幻化成了另一种模样,惊得两眼顿时睁大,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不费一丝一毫的力气,就能令容貌凭空发生改变。 这绝非是丹药可以做到的,所以…… 这是秘术?! 见他这表情也知自己已经成功了,凤吟晚满意地点点头,手中马鞭顿时落下。 “驾——” 几乎是马匹疾驰起来的一瞬间,那张俏脸下有一丝隐秘的波动浮起,但很快,就又消失殆尽。 此次炼药大会就设在云州仙药医门的总会,说起来凤吟晚与这里是有些渊源的。 并且,渊源还不浅。 当初她被老头连蒙带骗收了徒,又寄予厚望,却不想还没到一天,就又被栖闻和见野给带走了。 辛辛苦苦收来的关门弟子,“啪”一下说没就没,这次回去,她比较担心老头的精神状态。 提起这茬,见野面上明显也是有点不自然。 轻咳了两声,还是出言宽慰。 “小姐放心,罗会长那边属下自会前去说明。” 左右晚儿小姐是圣主的外甥女,在玄门又待了三年之久,他罗老头就是再不情愿也不能和圣主抢人。 况且,抢也没用,晚儿小姐肯定不会答应的。 他们是提前一日到总会的。 此次炼药大会声势浩大,据见野说,与其一同开设的还有丹药密拍会,售卖的就是炼药大会上产出的各类丹药,而地点就设在云州城中的万珍楼。 所有丹药经总会之手统一卖出,炼药者三,宗门二,总会五。 不卖的直接不让参加…… 嗯,基本就等于是明抢了。 凤吟晚咂了咂舌不禁感慨,这的确是老头能干出来的事。 “二位这边请。” 前来接待的是名小侍。 因着各药门的人提前几日便已到达,总会中居所现下已所剩无多,但好在玄门还是有些面子的。 小侍为他们安排的住所地方虽偏了点,但院子倒是够大。 凤吟晚里外看了一圈,满意点头。 “行,就这儿吧。” 见野原本还想说些什么,闻言当即也停住了声。 小侍将他们送下后便退了出去,放下行李,凤吟晚看了眼天色,径直迈步往外去。 “小姐,您可是要去丹房?” 明日便是炼药大会,此时各药门的修士都在丹房中反复练习。 见野只以为她也要去,刚想凑上前说玄门在总会中有专门的丹房,岂料凤吟晚却是摆摆手。 “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 见野闻言微微一怔,还未等再做声,便就又听她开口吩咐。 “你留在会中便可,不必跟来。” 凤吟晚的命令他不敢违背,迟疑了下,还是点头。 “是。” 先前曾在这待过两日,故此凤吟晚极轻易便避开众人的视线,从后门出了总会。 没两步,身后一阵风动,一抹身影极轻落下。 凤吟晚美目微微一动,步伐停住。 “来了?” 嗓音落下的瞬间,身后响起一声轻笑,下一瞬,带了几分凌厉的掌风便已凌空袭来。 凤吟晚秀眉一扬,身形一侧,轻巧躲过。 这一下,她腾空跃上了一旁的石壁,可见是有轻功在身上的。 身后之人见状微微一怔,旋即又似是带了几分惊讶开口。 “不错,几年不见,倒有些长进。” 功力有所长进,气息也已收放自如,甚至,还学会了轻功。 眸色一转,便又欲出招,岂料那一掌还未及挥出便已被飞来的银针所打断。 下一瞬,女子含了几分警告的嗓音紧随其后而来。 “风无息,你够了!” 三年没见,见了面先跟她动手? 她真想敲开这厮的脑瓜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结构! 风无息唇角勾了勾。 指尖一挥,那两枚银针便斜斜钉入了她脚下的石壁,旋即这厮抬眸瞧了她一眼,半是调笑开口。 “那么高,你下得来?” 根本不欲等她开口,便又虚虚伸出胳膊。 “来,跳吧,本主接着你。” 这语气轻佻中又带了几分漫不经心,就差把“你是弱鸡”几个字写到脸上了。 凤吟晚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从石壁上一跃而下。 “你瞧不起谁呢?”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但对她来说,三年,就已经足够了! 风无息勾了勾唇,拿眼睨她,“飞鸽传书将本主诓到这,又是打了什么主意?” 当初假死脱身之事是他一手安排的,事后他曾暗中寻过凤吟晚的踪迹,但并无所获。 三年来,这女人更是杳无音讯,绝情得跟死了一样。 此番前来云州,正是因他日前接到了一封传书,上头虽未标明出处,但他隐约也能猜到,传信的人就是凤吟晚。 “你猜这是什么。”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药盒,风无息眸子一眯,正欲用掌风吸过,那药盒却又先一步被她收起。 凤吟晚美眸阖了阖,也学着他方才的语气懒懒开口。 “风阁主方才的话,我不太喜欢。” 不,是很不喜欢! 亏她还惦记着,专门炼制了一颗启灵丹带过来,岂料这厮压根就没领情! 她暗暗撇了下唇,风无息闻言却顿时正色。 “当真是启灵丹?” 没想到她竟还记得。 凤吟晚“嗯”了一声,手腕一转,轻轻甩给他。 “如假包换。” “谢了。” “这会儿知道说谢了,行了,回去了。” 这里到底是仙药医门的总会,她不便和风无息在此久留。 她说罢便欲迈步往回去,岂料风无息却又出声。 “此番你来云州,是不是与这炼药大会有关?” 密拍会一事他早就有所耳闻,凤吟晚此时出现在这,恐怕也是来参加这炼药大会的。 果然就听她应声。 “是。” 风无息闻言眸色微不可见一暗。 “你与玄门之人扯上了联系?” 这启灵丹便已说明了一切。 事情复杂,凤吟晚也不知该如何同他解释,默了片刻才又开口。 “此事并非是一两句话便能说清楚的,总之,你先带着启灵丹回无息阁。” “等事情处理完,我会回去一趟,带着……宸宸一起。” 第339章 三青,你糊涂啊! 凤吟晚回居所的时候,老头正在和见野扯皮,三石和三木跟着站在一旁,看着倒像是被强行拽来的。 “见野啊,你们玄门此番是派谁来的?不会就你一个吧?” 他明明听小侍说了,同行的还有一个女子。 玄门什么时候有女弟子了,他怎么不知道? 见野敛着眉,面上倒看不出是何情绪。 “罗会长请回吧,我们小姐外出尚未归来,现下并不在此,明日炼药大会上,您自然能见到。” “小姐?!” 老头闻言眼珠顿时瞪大几分。 “你们圣主光棍儿一个,哪来的小姐?” 这小子肯定是在诓他! 他一连又追问了两句,见野却都是抿唇不言。 老头不死心,还想再朝里头张望几眼,岂料袖子却先一步被三石给拉住。 “师父。” “别拽我,我忙着呢!” 他皱着眉去扒拉三石的手,岂料三石却反而不懂事地抓得更紧。 正欲发作,就又听他做声。 “师父……要不您往后头看看?” “后头能有什么好看的,那人还能跑到后边儿去不……” 话未说完,视线之内便已出现一抹倩影,老头狠狠一顿,当即就有些怔住。 “哟……还真在后边儿呢。” 先前凤吟晚在总会时都是戴着面具的,所以第一眼下来老头等人并未将她认出。 但她的炼药手法有一部分是老头教的,明日大会上一经显露,瞒肯定是瞒不住的。 是以,她思忖过后便索性大方地开口叫人。 “师父。” “啥……啥?!” 这一声石破天惊,老头明显未料到这般,一时间脑子就更蒙了。 愣愣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又猛然做声。 “你是三青?!” 这话出口,不仅是他,三石和三木也都有些怔住了。 凤吟晚点点头,唇畔那一抹笑仍是淡然,“是我。” “三青啊!” 老头像是猛然才反应过来,万分激动地高呼了一声,老泪顿时纵横。 欲上前,却又被见野抢先一步隔开。 “罗会长,您莫要吓到小姐。” 这张牙舞爪的样,是有够吓人的。 被挡开,老头本就有些不满,现下见他竟还说自己吓人,顿时也沉下脸。 “一派胡言!我这么和蔼可亲,你竟然说我吓人!让开,别阻挡我和爱徒相认!” 明明是他先把三青给认出来的,凭什么三石和三木能先和她说上话! 这地理位置果然重要! 说着便要抬手将见野给拨开,岂料那手才刚刚抬起来,却又在半空猛然顿住。 “等等……你方才管三青叫什么?” 见野见他终于回过了神,正了正色,又不冷不热地开口提醒。 “罗会长,这便是此次代表我玄门参加炼药大会的人选,圣主的外甥女,晚儿小姐。” 这话中蕴含的信息量大概有辣么大。 老头足足愣了有半刻之久,才又将其理顺。 “洛青翊的……外甥女?” 见野点点头,“晚儿小姐在玄门修习已有三年之久,此番前来参加炼药大会,便正是为了接任圣主之位而做准备。” 这话,无疑是在老头的心上又补了一刀。 三年! 三青竟然已经在玄门待了三年! 所以,当初他的爱徒失踪,其实是玄门这帮人搞得鬼?! 一经想通了这层,他顿时就想上去跟见野拼了,但他对着自己这把老骨头掂量再三,还是咬牙忍住了。 面红耳赤憋了半天,再开口,语气别提有多沉痛了。 “三青,你糊涂啊!” 玄门有什么好的,他们总会比那儿强多了! 凤吟晚眼皮子一跳,一句“身不由己”还未出口,那厢老头便已变了语气。 “不过没关系,你人虽是去了玄门,但师父知道,你的心肯定是留在咱们总会的。” “这样,为师破例一次,此次大会就让你以玄门和总会弟子的双重身份参加,如此,不算是为难你吧?” 生怕凤吟晚会不同意,他当即就又补充。 “只要你还肯认我这个师父,此次密拍会所售丹药的利润,为师分给你一成,也算是全了你的拜师礼,如何?” 此次密拍会的丹药虽不似玄门密拍会那般品质上乘,但能出现在这种场合的,随随便便也能卖上个几千两。 一成的数量,已经十分可观了。 这个提议,凤吟晚很难不心动。 但见野不同意。 “不行!小姐代表的是玄门,怎能再同总会扯上联系,罗会长,您趁早死了这条心!” “噫,你这小子!” 见说不动他,老头脸一耷拉,当即也不再客气。 “三石,三木!” “师父。” “把见野小兄弟请下去喝喝茶。” “是!” 丢了师妹,他们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 二人说罢便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见野便往外去。 “不是,放开我,你们要做什么……小姐!” 已经被银子迷了心窍的凤吟晚,冲他讪讪摆手。 “去吧去吧,多喝点。” “小姐……!” 在见野不懈的努力之下,凤吟晚还是答应了。 有钱不赚小蠢蛋,何况这对她来说完全没什么损失。 但见野可就不这么想了。 玄门虽属仙药医门之下,但一向就是极为独立的存在,现下未来圣主被总会会长收了徒,他回去之后还不知道该咋跟圣主交代呢! 是以,老头在台上隆重介绍凤吟晚身份的时候,他坐在下面都快要哭死了。 偏偏那三石和三青还一旁坐了一个,经过了昨日的喝茶教育,他被夹在中间,愣是不敢再说话。 上头,老头很快讲完,炉中细香燃起的瞬间,众人便已开始了动作。 此次炼药大会,总会提供了上千种药草和材料供炼药者任意选择,待时间结束后,再按照丹药的稀有度和完整度进行评级。 头筹的奖励,是总会六大秘草之一的玉芝草。 凤吟晚对玉芝草不感兴趣,但此次大会的头筹,她必要拿下! 眼睫一动,面前的药鼎便已打开,一抬手,几味药材当即便被她吸入掌中。 挥手正欲放进去,余光却瞥见对侧房顶一抹身影,动作当即顿住。 第340章 让他二十年以后再来 对侧房顶上,那抹暗紫不知是何时出现的。 凤吟晚抬眼看过去,视线在半空撞上的一瞬间,那人唇角一勾,本就懒散的身形又松下几分。 是风无息。 昨日她叮嘱过后便已离开,原以为这厮已经带着启灵丹回锦州去了,不想他竟还留在这。 瞧这模样,倒像是看热闹来了? 比试仍在继续,凤吟晚秀眉略略一扬,当即也收回眼。 指尖一松,那几样药物便已落入鼎中,她凝眸看着其中变化,未再有片刻分神。 越是稀有的丹药,炼制的时间也就越长。 一炷香的时间十分有限,如果失败了,根本就来不及再炼第二次,所以为了平稳起见,大部分人都选择了较为保守的丹方。 但饶是如此,炼制过程中,药鼎爆炸的情况还是频频出现。 老头在下面看得心都悬起来了,台上,凤吟晚的表情却仍是没什么变化。 三木心中忐忑,按捺不住最先开口。 “师父,我看三青师妹方才取的都是炼制高阶丹药的材料,这高阶丹药炼制起来十分复杂,对她来说会不会……” 他没见过凤吟晚炼丹,心中也有些拿捏不准,但后半句的担忧还没等说出口呢,便已被老头抽了个响亮的嘴巴儿,顿时嘴都麻了。 “呸呸呸,你别乌鸦嘴!三青她肯定能行!” 他的眼光,绝不可能有错! 三木捂着嘴委屈极了。 “师父,就算师妹实力超群,能够炼制出高阶丹药,可那些材料……” 是什么样,你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吗! 是了,老头原本就没打算有人能炼制出高阶丹药,所以比较贵的材料就只让他们放了一点,而且还是次等货…… 丹药炼制时,哪怕火候上差一分都极有可能会失败,更别提材料上还差一大截了! 他是真的替三青感到担忧。 老头原本都忘了这茬了,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才猛然记起,一时脸色顿变。 “坏了,我把这个给忘了!” “我现在上去给三青送,还来得及么?” 三石点点头,认真叮嘱。 “师父,记得偷偷的,不要太明显。” 说罢似是迟疑了下,又道,“算了,还是让三木去吧,我怕您暴露。” 一旁被忽略得彻底的见野:“……” 我真是服了你们这帮老六! “三位不必大费周章了,小姐修习过药材提纯的秘术,即便是次品,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何况这才哪到哪,天品丹药小姐都炼制过,区区一枚高阶丹药,小意思。 “次品”二字被他说得咬牙切齿,老头眼珠一瞪,却是只听得见他前半句。 “你说什么,三青会药材提纯的秘术?!” 这可是炼丹秘术里的高阶术法,就算是三石这个大师兄,现在也只是学会了些皮毛而已。 三青她……果真是他的好爱徒! 见野:别来沾边!!! 不等开口,却是一缕淡淡的香气率先在周围弥漫开。 老头飞快嗅了两下,面上惊喜之意更甚。 “这是……丹香!” 是高阶丹药特有的香气,闻着,倒像是天玄丹。 而那香气的来源,正是凤吟晚面前的药鼎! 在场之人识货的不在少数,见状当即也纷纷扭头看去,刹那间,会场上空的气息仿佛凝固了一般。 众多视线之下,那抹纤影却是美眸轻阖,全神贯注操控着鼎中的药物,面上未起一丝波澜。 丹药离成型,只差最后一步! “咻──” 身后,两枚石子被人操控着,带了狠戾的力道极速砸来。 目标明确,正是凤吟晚面前的药鼎。 “住手!” 这一下,万分突兀,且始料未及。 老头嗓音喊出的一瞬间,那石子已经逼近眼前。 “三石,三木!” 绝不能让三青的丹药被毁掉! 二人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飞身上前,可台下到台上总归是有些距离,要阻拦,根本来不及。 眼见那石子就要砸上药鼎,原本闭目的女子却突然睁开眼,指尖在半空轻轻一动,两枚银针顿时射出。 几乎是针尖触到石子的一瞬间,那厢一枚玉扣也跟着落下,两枚石子,顿时便被击得粉碎。 老头转头去看,神色一瞬锐利。 “风阁主还真是不请自来。” 上次灵绛草的事,他对风无息多少是存了些意见,此次的炼药大会,更是只在仙药医门内部召开。 他这样不请自来,委实是未曾将他们放在眼里。 但,看在方才他出手帮了三青的份儿上,他就大度地不追究了。 三石三木:师父……您确定不是打不过? 风无息压根儿就也没准备闪躲。 出手过后,便直接从房顶上飞了下来。 “见过罗老。” 嗯,还算给面子。 老头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又去看台上的情况。 那两针是凤吟晚结丹的空隙挥出的。 结丹是最后一步,若被打断,那便是功亏一篑。 方才那两枚石子是有人故意掷过来的,这等恶劣行径已经违反了大会的规定。 知晓该如何处理,三石和三木落地之后便直奔那石子射出的方向而去。 那个位置,正是一个药鼎炸裂、炼丹失败的男人。 伎俩被识破,男人身形一耸便欲逃脱,但三石和三木的动作更快,左右夹击,两下便已将人拿下。 “师父。” 男人被押在地上,两眼还不死心地望着凤吟晚的方向,简直恨不得那药鼎下一瞬便炸裂开来。 但,他还没能等到那一刻,老头森严的声音便已在面前响起。 “技不如人,竟还敢在炼药大会上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实乃卑鄙无耻,不堪为正道!” “三石三木,将他的药丹取了,赶出门去,从今往后,我仙药医门再无此人!” “是!” 二人说罢便欲动作,男人闻言却是目眦欲裂,死命地挣扎起来。 “不!我是万药门的人,不归你们总会管!你们凭什么取我的药丹!凭什么越过宗门直接处置我!” 对炼药者来说,药丹就是命根子。 没有了药丹,多年修行便会化作泡影,并且再无弥补的可能。 但规矩就是规矩。 “你坏了规矩,犯了仙药医门的大忌,老夫未曾下令将你处死便已是留了情面,你竟还敢在此犬吠。” “万药门若知此事,也只会因你而蒙羞!” 何况他妄想破坏的,可是他宝贝徒儿的药鼎! 根本不给再次开口的机会,老头冷哼一声,直接下令。 “动手!” 要取药丹不过片刻,伴着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男人脸上一阵惨白,直接昏了过去。 “师父。” 那药丹呈上,老头只看了一眼便已用内力将其震碎。 “哼,枉修数年,还只是个青丹境,难怪连药鼎都炸了!丢出去!” “是。” 三石和三木应过声便拖着人往外去。 几乎是嘈杂退去的一瞬间,炉中的细香也已燃尽,最后一点火星覆灭,一股浓郁的丹香迅速弥漫会场。 与此同时,台上,凤吟晚缓缓睁开眼。 “天玄丹,已成。” 众人只知她炉中炼制的是高阶丹药,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丹药竟是高阶中的上品天玄丹。 一瞬间,会场中便迸发出阵阵唏嘘。 “天玄丹啊那可是,药力堪比半枚紫参玄丹了!” “不愧是玄门派来参赛的人,实力果然超群!” “是啊是啊,听说还是玄门圣主亲自指派,这架势,人家哪是来参赛的啊,分明就是来拿玉芝草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虽说是在夸凤吟晚,但话题却都是围绕着玄门,老头听了半天,却发现自己连一点边都没沾上,顿时强烈不满。 “三青是老夫的徒弟!老夫的!” 见野:啊是是是,对对对。 毫无意外,此次大会的头筹便由凤吟晚取得。 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老头千叮咛万嘱咐,特意让她在自己颁发玉芝草的时候说了一句“谢谢师父”。 虽然……作用聊胜于无,但他心理上起码是有了一点安慰。 凤吟晚只觉得无奈。 才将玉芝草收好,那厢三石和三木便已回来,二人疾步匆匆,面上却是带了几分凝重。 “师父,墨王登门。” “谁?” 朝中几个王爷,老头打交道实在不多。 现下闻言微微一怔,一时竟没想起来墨王是老几。 三石顿了顿,出言提醒,“就是很能打仗的那个……” 这下老头知道了。 额角暗暗一跳,当即又开口追问。 “他来这儿做什么,密拍会在万珍楼,告诉他,想买丹药去那里。” 三木看他一眼,却是弱声。 “师父,他说是来求……求取玉芝草的。” 玉芝草,二十载方可孕育一株。 而眼下这唯一的一株…… 一瞬的凝固,三人齐刷刷转头看向那厢的凤吟晚。 她正在和风无息交谈,并未注意到这般的动静,当然也就不知道,自己刚到手的草就又被盯上了的事。 三石犹豫着看向他。 “师父,咱们现下该怎么办?” 听说那墨王是个战神,这估计是难缠得很呐。 老头还是向着自己的徒儿的。 皱了皱眉,当即又摆手,“你去告诉他,就说没有了,让他二十年以后再来。” 三木弱弱出声,“可是……他带了寒甲铁骑。” 第341章 是为了娶新老婆? “你说什么?!” 老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仅一瞬,面上怒气又顿时显现。 “岂有此理,他这是要强取豪夺不成!真当我们仙药医门是那般好欺负的?!” 多年经营,仙药医门早就是一股庞大且根基深厚的势力,若真要与军队抗衡起来,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只是,眼下总会中的人手有限,要集结各方势力,还需要时间。 三木好言相劝,“师父,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三石语重心长,“师父,淡定。” 二人暗暗对上一眼,已经做好了轮番劝说的准备,岂料下一瞬,老头却已郑重点头。 “有道理,那为师便听你们一言。” 三石和三木:“……” 高估了。 那厢,凤吟晚还在被风无息追问炼丹秘术的事,老头便已凑上前。 “三青,你过来下,为师和你商量点事儿。” 见他一脸的欲言又止,凤吟晚正了正色,当即也跟着迈步。 “师父,怎么了?” 还神神秘秘的。 确认过周围没人能听见,老头摸了把鼻子,讪讪开口。 “徒儿啊,这玉芝草……你有用吗?” 凤吟晚闻言额角当即一跳,脑中紧急闪现出俩字—— 不妙。 这语气她太熟悉了,跟当年给她欠条的时候,简直一样一样的! 是以,她美眸一沉,果断就准备先发制人。 “师父这是哪里话,玉芝草乃世间不可多得的仙草,炼药修者争抢都来不及,又怎会无用?” “说起此物,徒儿近日新得了一张丹方,说是以玉芝草入药,可炼制上品延年益寿丹,徒儿方才还在想,等回去之后便将这丹药炼制出来,好送给师父您。” “不知师父意下如何?” 老头是想说话的,但他被凤吟晚感动得,一开口都有些哽咽了。 “好徒儿,没想到你竟对为师如此有孝心……” 凤吟晚颔首,“师父放心,您的教诲,徒儿定不敢忘。” 被她反向画饼了一波,老头成功空手而归,连要回玉芝草的话都没说出口。 三石和三木见状担忧不已,“师父,那墨王那边……” “老夫亲自去同他说。” 他说罢便带着二人往外去,面上神情瞧着严肃不少,凤吟晚眼神跟随片刻,又转向一旁的见野。 “宗门那边可曾传来消息?” 比试虽已结束,但密拍会明日才正式开启,各药门之间也需加强联结,所以他们还需在这待上几日。 知她是记挂着凤谨宸,见野闻言当即颔首。 “小姐,眼下尚未有消息传来。” 没有消息,就代表没出幺蛾子。 凤吟晚松口气,又抬眼看向风无息。 “我送送你?” 该问的都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将风月璃唤醒的事还是至关重要,故此他今日便会回锦州。 风无息倒也没多言,点点头便与她一道往外去。 路上,凤吟晚又将启灵丹的用法细细叮嘱了一遍,岂料却换来一声轻嗤。 “这么不放心,倒不如随本主一道回去。” 这厮用眼神控诉她没良心。 凤吟晚平心而论,无息阁的众人对她的确不错,但眼下,她还有更为重要的事。 “宸宸的身子拖不得,帮我给玉屏带个话,等事情办完,我会去接她。” 岂料风无息闻言却是扬眉。 “这话本主恐怕是无法带到。” 这厮睨了她一眼,笑得很是欠扁。 “忘了说,你那小丫鬟跟着回京去了,这会儿还在皇陵为你守墓呢。” “风,无,息!” 心,瞬间便悬了起来。 凤吟晚想刀他的眼神根本藏不住。 “我让你照顾好她,你就是这般照顾的?!” 这厮却是根本不慌。 “急什么,她一早便认出了那不是你,回京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本主已经命人前去保护了。” 凤吟晚气得想骂人,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出口。 风无息说得对,玉屏的脾气她十分清楚,小丫头也是倔得很,为了做实此事,回京的态度恐怕十分坚决。 她是提早做出了安排,可玉屏也有自己的选择。 算了,只要她安然无恙便好。 叹口气,她便不欲再做声,正迈着步子呢,小臂却又突然被风无息捏住。 凤吟晚眉心一蹙,抬眼却是见两排银甲分列前方,一瞬的微怔,面上神情顿时凝固。 是……寒甲铁骑! 胸腔内,气血一阵翻涌。 那沉冷嗓音从堂中传出的瞬间,尘封在骨血中的记忆再次复苏。 “本王愿遵从贵宗门的规矩,只为取得玉芝草。” “王爷为何非要此物不可?” 老头不解。 这墨王是带了铁骑来不假,但却并未有甚敌意,方才同他交谈,也只是说明了要取得玉芝草的意图。 按照仙药医门素来的规矩,他是不应拒绝的,可是那玉芝草现下…… “朝安郡主病重,唯有玉芝草可解,此物,本王必须寻到。” 这话落下的一瞬间,周围空气仿佛有所稀薄。 风无息下意识去看凤吟晚的脸色,探究之下,却只在那俏脸上见到一抹冷凝。 老头不知朝安郡主是何人,皱了皱眉,便听三石附在耳边悄悄解释。 “师父,那朝安郡主是定南王之女,皇帝给她和墨王二人赐了婚约的。” 老头眉头皱得更紧,“什么婚约?这墨王不是早就结了亲了?” “师父有所不知,墨王妃三年前便已坠崖身亡,一年丧期已过,若非是这朝安郡主重病缠身,二人早就该操办婚事了。” 老头顿了半晌,理明白了。 “也就是说,他来求这仙草,是为了娶新老婆?” 三石想了想,竟然没法反驳,“算是吧。” “呸!渣男!” “我们药门道侣,妻亡都不续弦,才三年,他就想着娶新老婆了?不行,这草不可能给他!” 三石往前凑了凑,想说您手上也没有啊,但还没等他开口,一抹倩影便已率先迈步进来。 那步伐看似轻缓,行起路来却又极为沉稳,一看便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不顾旁人,女子目光直逼夜听澜。 “王爷可是真心想要求取?” 第342章 毒死他个渣男 这语气令堂上那抹玄衣有一瞬微怔。 带了几分惊异抬眼,见着的却是一张柔美与坚毅并存的陌生面孔。 女子眉目如画,柔和中自带一分清冷的疏离感。 身量纤细,却又丝毫不显羸弱,相反,那手臂和长腿都极具力量,这一点,从她迈步时的动作便可看出。 从外貌到力量,她与凤吟晚无半点相像。 可那言语间流露出来的神态,那美眸中透出的淡然与冷凝,却又与她有几分要命的相像。 像她,但不是她。 夜听澜眸色一黯,收起眼底那片刻的失神。 “自然。” 一开口,冷厉尽显。 女子却仿佛就是在等他点头一般,闻言红唇一勾,掌心变换间,一株仙草当即显现。 “玉芝草就在这,王爷若是想要便来拿吧,但有一点,必须要遵从我仙药医门的规矩。” “或者,王爷也可以试试硬抢。” 毁掉它的速度,远比得到它要更快。 她就不卑不亢地站在那儿,美眸审视,自带了一身从容不迫的清贵气度。 那气度,是用自身实力堆砌而成的底气,旁人再不能撼动分毫。 夜听澜看得眸色又是一黯。 她口中的规矩他知道,无非就是毒药双关。 薄唇一动,正欲应声,那厢老头却是突然上前。 “徒儿不懂规矩,王爷莫要介意,且让老夫先同她说两句。” 说罢他便将凤吟晚拉了出去,一直走到寒甲铁骑排布的范围之外,才又将她松开。 凤吟晚不解,“师父,你拉我做什么?” 方才见到夜听澜,她便也知晓了老头询问玉芝草的缘由。 原本是左右为难之事,但她方才之举也算是为老头解了困境,不懂他为何又要阻拦。 老头朝四周张望了几眼,神秘兮兮地朝她凑过来。 “三青啊,你不懂。” “方才你大师兄说了,这墨王要玉芝草是用来救他的新老婆的,听说他之前那个王妃死了才三年,还是一尸两命,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成了死胎……” “他倒好,短短几年就另寻新欢,这种薄情寡义的渣男,为师怎么可能把仙草交给他!” 凤吟晚属实未料到这波,闻言怔了几下才回过神。 却是还未等开口,那厢三石和三木便也已追了过来。 “师父,师妹。” 二人看着她,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老头却是扬了扬下巴,递给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 “三青,你放心,此次炼药大会上你制出了天玄丹,这玉芝草是你应得的,师父肯定不能让人给你抢走喽!” “这样,待会儿让你两个师兄护送着,将你悄悄地从后门送出去,你先回玄门暂避两日,渣……咳,墨王那边,自有为师前去应对。” 他说罢便欲催促三石和三木行动,岂料凤吟晚却是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老头顿时就更紧张了。 “你这孩子,是吓傻了不成?怎么还笑起来了。” 凤吟晚笑到抽气,缓了缓,才又开口。 “师父,谁说我要走了?” “你不走怎么行,玉芝草已经暴露,那墨王又岂会善罢甘休?” 三青这孩子,想事情还是太简单了些。 岂料凤吟晚闻言却是勾唇,“他若有本事,来拿便是。” 她只说了愿意给,可没说过他能拿得走。 老头狐疑皱眉,“三青啊,不是师父说……” 凤吟晚摇摇头,直接将他的话堵在了口中。 “师父不必说了。” “徒儿在玄门见识过不少奇毒,不知咱们总会的毒药和那些比起来,可是要更胜一筹?” 老头皱了皱眉,下意识就要说当然。 但,还未等那话出口,他便又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当即顿住。 “徒儿的意思是……” 一个眼神,心领神会。 老头面上陡然一喜,冲她伸出一个大拇指。 “好!就这么办!” 左右是那墨王自己说的要遵从规矩,就让他吃些苦头,也尝尝这毒药的滋味! 张了张唇,正欲吩咐三石和三木去换些厉害的毒药来,却是还未等开口又被凤吟晚给打断。 手腕一转,她从腰间掏出几只瓶瓶罐罐递过去,唇畔那一抹笑显得格外温和。 “为总会的事业,添砖加瓦。” 老头深表欣慰,“不愧是为师的好徒儿,咱们师徒联手,毒死那个渣男!” 他说罢便兴冲冲地安排去了。 凤吟晚心情尚佳,正欲迈步,岂料转眸却对上见野颤颤巍巍的眼神。 顿时蹙眉。 “怎么了?” “没……没什么!” 他敢说吗。 方才晚儿小姐掏出来的那些药,有一样算一样,全是能深入骨髓的剧毒。 而且更让他眼皮子狂跳的是,他方才顺着窗缝往里瞧了一眼,那墨王的容貌……多少就有些眼熟。 好像当时在荒境,将晚儿小姐从他们手中劫下的,就是他! 最要命的是,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他他他……他当时好像还给墨王下过忘尘无欢……! 所以,荒郊野外,孤男寡女的,那忘尘无欢是怎么解的?! 见野根本不敢再往下想了,因为圣主会扒了他的皮。 “属下去看看,宗门有无传来消息。” 草草朝着凤吟晚拱了手,他当即一遛小跑着退开。 凤吟晚眉心狐疑一拧,视线却在半空和风无息撞上。 这厮对着她轻轻啧了一声,意有所指。 “看来今日远比想象中还要热闹,本主决定改为明日再回,你高兴么?” “……” 凤吟晚懒得说他了,步子一转,径直就回了院子。 她笃定了夜听澜解不了那毒,所以压根儿就没担心玉芝草会从兜里飞出去。 再次被叫过去,是老头让三石来叫她去欣赏夜听澜中毒的惨状。 好好一个人,走着进来的,抬着出去的。 凤吟晚从旁瞧了两眼,美眸中涌起的却只有淡淡恨意。 这次的事,只是一个开始。 整个皇家欠凤家的,她都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炼药大会是上午结束的,夜听澜是中午中了毒被抬走的,而洛青翊的密信,是晚上送到的。 见野拿到之后,简直比她还要激动。 “小姐,圣主密信!” 那密信之上用了红色火漆封笺,足以表明其内容之紧急。 凤吟晚美眸一凝,当即伸手接过。 密信展开的一瞬间,巨大的喜悦顿时席卷而来。 半晌,见野才听得她竭力克制的嗓音。 “百木灵犀,有消息了!” 第343章 再追就不礼貌了 太后寿辰将至,北上国进贡此物为贺礼,三日后便会抵达京城。 这消息来得,可谓十分及时。 原本仙药医门这边结束后,他们便要立刻返回玄门,现下有了百木灵犀的消息,凤吟晚当机立断。 “见野,你即刻回去调集人手,而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京城。” 只有三日,兵贵神速,百木灵犀如此重要,自然更是连半刻都耽搁不得。 见野点点头,又迟疑看她,“小姐,那您……” 她这般说,就是要单独行动的意思了。 可此番并非小事,晚儿小姐孤身一人前去,他还是有些担心的。 凤吟晚摆手,“我会在约定的地点等你们,记住,动作要快。” “是。” 见野应过声便回去收了行李,当即连夜赶回玄门。 凤吟晚眼睫垂了垂,又在房中沉思片刻,起手将密信焚毁后便迈步往外去。 原本是想去和老头知会一声离开的事,岂料出门却见风无息的房中暗着。 叫了几声都未听得回应,上前看过才知,这厮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凤吟晚扬了扬眉,步子停住。 这厮还真是,随心所欲。 凤谨宸的存在鲜为人知,多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凤吟晚同老头说要离开时也只是随便扯了一个理由。 老头恋恋不舍。 “三青啊,等你炼完那个什么丹药,出关以后,还会回来吗?” 自己好不容易收到的徒儿,到头来却成了玄门的人,这叫什么事儿啊!想想就觉得来气! 虽然知道老头一向不靠谱,但现下被他用这种空巢老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凤吟晚莫名就有几分心虚。 想了想,她还是认真道,“师父放心,若是得空,徒儿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仙药医门本就是一家,日后玄门和总会之间的往来恐怕也不会少。 得了自己想听到的答案,老头松口气,又自言自语般喃喃。 “那就好,哎,那就好。” “三青,你放心去吧,为师答应给你的银子,会命人兑成银票给你捎过去的。” 凤吟晚:“……” “师父,徒儿就是闭关而已,人还是在的……” “哎,你不懂,这在和不在就是不一样!” “你一不在我跟前儿啊,为师这心里头就……” 眼见他抬手往心脏上一捂,就又要开始,凤吟晚眼皮子暗暗一跳,连忙就找了个借口溜了。 …… 玄门。 天色欲亮之际,宗门中的宁静被骤然打破。 外头脚步匆匆,听上去像是在紧急集结。 凤谨宸原本睡得便不算沉,现下听得动静,当即也揉了揉眼睛坐起身。 房中已不见了栖闻的身影,倒是门外火光隐约浮现,似乎还有人在低语。 凤谨宸小脸严肃地绷起几分,当即从兜里摸出那枚红色的丹药。 娘亲说过,遇上坏人就用这个! 轻手轻脚上前,却是才一凑近,门外便传来了见野的嗓音。 “这几日小公子情况如何,体内的毒素可曾再次发作?” 栖闻摇摇头,“晚儿小姐留下的丹药他一直吃着,目前倒还没什么。” “那便好。” 见野松口气,又道,“百木灵犀已探得消息,我们此番前去京城也要数日才能回来,宗门中人手薄弱,你可千万要尽心看顾好小公子。” 被折磨了几天,栖闻一听看孩子就头疼,闻言当即也不耐应声。 “知道了知道了,痛快事儿没我的一点,头疼事倒一大堆!” 宗门里几十号人都出去了,他一个武功排前三的男人却还留在家里带娃,这像话吗! 见野皱眉,“你头疼什么,圣主照顾了小公子两年都没头疼,你不过才看顾了几天,便已觉得烦了?” “你不烦你留下!” “那不成,小姐说了要我跟着,照看小公子是你的活。” 栖闻炸了。 “滚滚滚,给老子滚!” 一门之隔,那低语很快便被拳脚声所代替。 门板后头,凤谨宸歪着小脑袋将见野的话消化了一遍,小脸上闪过几分茫然。 娘亲要去一个叫做“京城”的地方,找一个什么什么东西,这个东西好像和他的病有关,但似乎有些危险…… 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他握着丹药的小手用力攥紧,在院中动静停住的一瞬间,又迅速爬回榻上。 …… 经历了昨夜之事,第二日一早凤吟晚出门的时候,都是蹑手蹑脚,跟做贼似的。 好不容易将马牵了出来,一抬头,却是一道清隽的身影伫立眼前。 微微一愣,才又恍惚着回神。 “你怎么来了?” 调任在即,他现下不应该是在军中安排相关事宜吗,怎么跑到云州来了? 宋清安温润一笑,伸手将她手中的缰绳接过。 “洛兄在宫中脱不开身,他不放心你自己前去,便让我陪着一起。” 劫夺百木灵犀不是一件小事,洛青翊的担心,并非多余。 凤吟晚眉心微微凝起几分,开口却是顾虑。 “可你现下身份敏感……” 既是进贡给太后的贺礼,朝中定然会派专人转接护送,宋清安一个即将调任回京的主将,实在不宜露面,自然更不宜暴露身手。 宋清安抬眼看向她,握着缰绳的手收紧几分。 “晚儿,我说过会陪着你,无论你想做什么,任何时候。” 只要你回头,我就一定会在。 那眼神明明极为内敛,其中透出的光芒却又炙热而坚定,叫她心头微微一震。 凤吟晚抿唇,一个“好”字还未出口,身后却突然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 额角暗暗一跳,一扭头,果不其然就瞧见了老头等人的身影。 不妙! 一眨眼的功夫,她便已经翻身上马,宋清安还怔着,手腕就被她匆促抓过。 “还愣着做什么,上来啊!” 腕上落下的力道算不得轻柔,可那抹凝白晃在眼前,宋清安却只觉女子的纤手柔软得近乎过分。 心念一动,便已就着那股力道翻上马背。 他落在后面,身形比凤吟晚要高出不少,从老头等人的角度来看,那情形简直像极了他将凤吟晚圈在怀中。 只一眼,老头惊得绊了一跤,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三青!”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马背上那抹纤影似是身形一抖。 可那马却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喊,前蹄一扬,登时便绝尘而去。 痛失爱徒,老头的心,顿时就碎了一地。 “这……我……这这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三青走了! 被个男人带走的! 还是个陌生男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渣男! 一想到这,他两眼一翻,顿时就有些心梗。 三石和三木见状连忙上来将他扶住。 “师父,师妹已经道过别了,您就别再追了。” “是啊,就到此为止吧,再追就不礼貌了……” 老头梗得更厉害了。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 怕极了他会再追上来,凤吟晚一口气骑出去十里地才敢稍稍放缓,确认过身后没了他们的踪影,当即也暗暗松口气。 还好,就差一点! 分神的功夫,头顶却突然坠来一只酒坛,在将要砸到她之际,又被人一掌击碎。 瓦片四散着溅开,马匹顿时惊厥而起。 凤吟晚心中一紧,正欲勒紧缰绳,手背却已覆上抹带着温意的力道。 那力道轻柔地包裹住她的手掌,一松一紧,极快便将马匹控制住。 咫尺之间,清晰有力的心跳就靠在身后,但即便是在此刻,也仍旧克制地保持了一分距离。 脑中某根神经仿佛在这一刻被触动,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再次弥漫开来。 回神时,宋清安已将马停在了路旁。 酒楼上,店掌柜拉着那醉汉一个劲儿的赔不是。 “店里客人喝多了,一时未曾注意,未曾惊扰到二位吧?” 凤吟晚摇摇头,正欲说没事,岂料身后那道本应温润的嗓音,却在此刻生出了几分寒意。 “并非是在下有意为难,只不过今日遇上此事的恰好是我二人,而我二人又恰好有功夫在身,故此能安然无恙。” “若是换做了旁人,未必能轻易躲过。” 那酒坛子也不是什么轻物,从二楼上砸下来,若是正巧砸到了脑袋上,是有可能会死人的。 这个道理,掌柜自然懂得。 “公子说得是,此事的确是小人的疏忽。” “要不您看这样吧,二位请到店里来,所有酒菜一律免账,就权当是小的给您二位赔不是了。” “酒菜就不必了,只望掌柜能多多警醒,勿要再出现此等事端。” “在下言尽于此,告辞。” 他说罢便驾了马往前去,一程听下来,凤吟晚却只觉惊奇。 “宋清安。” “何事?” 那嗓音中还带了几分尚未消退的寒意。 凤吟晚眼眸微微一睁,带了几分惊讶出声,“你原来……也会生气?” 虽然这话听上去很不合理,但自从认识到现在,她还真就没见过宋清安有动怒的时候。 就算是方才这种程度,也没有。 稀奇,太稀奇了。 身后之人的呼吸在这一刻顿住,沉默良久,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道:“晚儿,我并非是什么圣人。” 有关于她的事,他是情不自禁。 第344章 有埋伏! 宋清安来时原本是骑了马的,但他们离开得甚是匆促,那马现下还拴在仙药总会门前。 回去取肯定是不现实了,二人男女有别,同乘一匹也有些不合适。 是以,路过马市的时候,凤吟晚果断就又进去买了一匹。 她美其名曰是为了赶路,宋清安知晓,却也听之任之,十分配合。 一路疾驰,二人赶到约定地点时已是第二日下午。 见野等人明日才会抵达,故此凤吟晚将行李放到客驿后,便又率先出去探查情况。 宋清安不放心她一人。 “我与你一起。” 从客驿到卧龙谷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眼前出现的地形高低起伏,山谷狭长而幽僻,官道从其内部穿过一直绵延了数百米,与地图上所示倒一般无二。 凤吟晚凝眸看了一眼,手中缰绳勒紧。 “上去看看。” 她说罢便调转马头往山谷的顶部绕去,宋清安见状连忙跟上。 与料想一般,谷顶的视野极为开阔。 向下可见谷中官道上的情形,向外可远眺至连绵的群山,可谓是得天独厚的有利地形。 宋清安眸中闪过几分赞许。 “谷者,险要之地,在地形上便已占据了天然的优势,此处的确适合设伏。” 凤吟晚闻言唇角却是一勾,“不,我选定的地点在卧龙谷之外。” 这一句倒有几分出乎意料。 宋清安眼色滞了滞。 “却是为何?” “卧龙谷地形复杂,北上国人护送如此紧要之物,经此地时自然会提高警惕,加速通过。” “在这里设伏,他们定会有所防备。” 北上国号称石壁之国,气候上的苦寒造就了北上国人耐力极强的身体素质,攀爬对于他们来说,更是强项。 在其有所防备的情况下,一处卧龙谷,恐怕困不住他们。 马鞭被握着带起,女子凝白的指尖在半空扬起几分弧度。 “我准备在那处动手。” 她所指的,一片隐约闪烁的水色。 宋清安跟着看过去,认出那是二里之外的青石涧。 “这里是京郊,离皇城不过三十余里,一路紧绷,北上国人原本就已精疲力竭,从卧龙谷出来后,他们势必会放松警惕。” “青石涧周围地形开阔,又是休憩之所,最不易引人起疑。” “所以,选在那里动手,最为合适。” 而且据她推测,朝中派来转接护送的人也极有可能会在那里等候。 他们要做的,就是在朝廷的人到来之前,拿下百木灵犀! 她说这话时美眸微凝,面上自带了一分沉着气度,恰如行军之时分析厉害、排兵布阵的主将一般。 宋清安看着,思绪游离了片刻。 “晚儿所言不错,此在兵法之中,可谓上乘。” 原不过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突然得了句夸,凤吟晚一时还有些微赧。 “别取笑我了,不过是些微末伎俩,如何能同行军打仗相提并论。” 何况,那些事她从未想过…… 宋清安知晓分寸,轻笑着摇了摇头,便也未再多言。 见野等人是第二日傍晚到的。 天色欲暗,火红的夕阳缓缓下坠,在余晖沉入水中的那一刻,凤吟晚手中的马鞭落下。 “出发。” 伴着这一声,队伍开始缓慢移动,目标明确,直奔青石涧。 众人就位之时,天边那最后一缕明色也被黑暗所吞没,夜幕,正式拉开。 “小姐,都已安排好了。” 见野从后头过来,面上神情极具严肃。 凤吟晚点点头,下颌扬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山谷。 “带一队人悄悄摸过去,人一出现就放梦魂散,动作轻些,别打草惊蛇。” 梦魂散是一种气味极淡的高阶迷药。 人若中之,眼前便会出现幻象,半个时辰之内,极难分清虚实。 北上国人过卧龙谷时精神势必会紧绷,在这种状态下用毒,最是不易被察觉。 见野点点头,转身带人离开。 夜,渐沉。 冷寂无声的夜幕中,一点红光极快闪过,凤吟晚美眸一凝,身形顿时收紧。 “准备动手。” 队伍很快列好,却是立在平地上丝毫不加掩饰。 宋清安跟在一侧,见状心中暗暗一惊。 她竟是准备,光明正大地将百木灵犀取走! 远处的马蹄声渐近。 一路顺遂令北上国人有些松懈,远远见到青石涧旁等候的那一队侍卫,当即便直奔上前。 为首的男人一双描银短锤背在身后,身形彪悍魁梧,眉眼略带煞气,却在见到凤吟晚后翻身下马,单膝落地。 “将军。” 这二字出口不甚流利,姿态却十分虔诚,俨然是已将凤吟晚当成了朝廷之人。 梦魂散,起效了。 “尊使请起,本将奉圣谕前来迎接,已在此等候多时,诸位一路上辛苦了。” 北上国一行二十余人,唯中间有一辆防卫严密的押运马车,百木灵犀,应当就在那上面。 男人稍作寒暄便直奔主题。 “劳动将军大驾,我等深表惭愧,不知今夜可否能进宫献上圣物?” 迟则生变,夜长梦多。 早一时将百木灵犀送到,他们的任务才算圆满完成。 这般急切,倒正合凤吟晚之意。 唇角一勾,她颔首,“自然。” “诸位一路上护送圣物辛苦了,入京在即,咱们便在此处进行交接吧。” “不过此事关系重大,圣物移交前,本将还需当众验看过才可放心。” 东西一脱手,责任便也会跟着转移。 她的要求不算过分,但临出发前北上王着重叮嘱了,圣物必须要在靖朝皇帝和太后的面前打开。 男人闻言面上一阵为难。 “将军,王上有令,命我等进宫之后才可将圣物打开,此处实在不便……” “将军若是不放心,我等可将圣物护送进皇城后再行交接,不知您意下如何?” 那装百木灵犀的盒子是用机关制成的秘锁,只有北上国人才能打开。 若是用外力强行破坏,里面的东西便会被立刻焚毁。 她必须让这些人在此处打开。 凤吟晚俏脸微微一冷。 “尊使这是不放心本将吗?” “天色已晚,此时宫门早已落锁,本将答应今夜将圣物呈交圣上,便已是在为尊使考虑,而尊使却不愿坦诚相见,不知贵国此番进献宝物,到底是有几分真心?” 这语气不算重,却是听得男人心头有几分发颤。 正欲解释,便又听她道。 “还是说,尊使是在质疑本将的能力?” “我朝将士在此,只是验看一眼,这圣物便会出什么差错不成?” 她明明是笑着,周身却仿若有一层无形的威压。 男人额角渗出几滴冷汗。 都说中原人唇枪舌剑,不动声色便可杀人,如今一见,果然厉害。 犹豫半晌,终是点头。 “好吧,那便依照将军之言,在此处进行转交。” 说罢他便同后头之人示意,将马车的上的层层关锁打开。 重复几次,一只玄铁打造而成的八角盒子出现眼前。 凤吟晚的心跟着一紧,一手却背在身后,暗暗作拳,只待百木灵犀出现,便下令动手。 “咔哒”一声,盒子上的机关应声打开。 男人小心端着上前,“将军请看。” 几乎是这话落下的一瞬间,耳畔一道劲风呼啸而来。 凤吟晚身形敏捷一侧,一只冷箭越过她,直直钉入了押运马车。 那位置,与她的头骨只差半存! 有埋伏! 这念头与男人的惊呼同时响起。 “不好,有刺客!” 眼见那盒子就又要扣上,凤吟晚心中一紧,当即也顾不得更多,直接出手。 这一下男人始料未及,身体却仍是本能地护住铁盒。 凤吟晚那一掌落在了他的肩头,却并未激起什么风浪。 这北上国人的身体素质,竟比她预料得还要坚韧! “将军这是何意?” 他们还处在幻象里,看凤吟晚等人仍是朝中将士的模样。 铁盒落下,机关已经重启,凤吟晚眼底一寒,也顾不得虚与委蛇了,目标直取男人手中的铁盒。 “不对,你们不是派来接我们的,你们是什么人!” 话落远处便已涌现出数道人影,那些人身着软甲,是货真价实的禁军。 对方行动有素,不知何时便已在外围形成了包围之势,明显是早有预料。 他们,的确是中了埋伏。 宋清安眉心一紧,“晚儿,速取。” 凤吟晚眼底又是一凝,手中再起一掌,“交出百木灵犀。” “做梦!” 男人身形一震,短锤便已落入手中。 强劲的锤风呼啸而过,将毒雾都挥退了几分。 近身搏斗,定然毫无胜算。 凤吟晚闪身避开,与此同时两枚银针射出,一左一右,皆是奔了男人身前的要穴。 那银针速度太快,男人力量虽强,动作却不甚迅速。 挡下心脉上那一针后,再欲动手,那银针却突然转了方向,斜斜一钉,直直便刺进他的手腕。 “呃……” 针尖上涂了剧毒,刺破皮肉的瞬间,毒素便已发作。 几乎是一瞬间,男人的半条胳膊便已失去了知觉,铁盒脱手,当即摔到地上。 凤吟晚飞身上前,却是指尖还未等触到盒身,便就又被一只冷箭给击退。 这一次,仍旧是只差了半寸! 那箭中蕴了极强的杀意,错愕抬眼,却见其来的地方,正是卧龙谷的谷顶! 第345章 是他? 如此远的距离,分寸还能掌控得这般精准,足以见射箭之人功力深厚。 仅一瞬,凤吟晚的心便已提起。 不好!见野他们…… 根本不给她迟疑的机会,那冷箭便就又一连射来数支。 凤吟晚的轻功是洛青翊亲自传授,有所防备之下,闪避倒是不难。 只不过等她避开所有冷箭落地之时,那铁盒却早已被男人拾起,护入怀中。 梦魂散褪去,眼前的幻象也终究恢复了真实。 看清眼前的“将军”竟是一名女子,而她身后的士兵也在此刻变成了玄衣人,男人顿时惊怒。 “可恶,狡猾的中原人,竟敢使用妖术!” 梦魂散是破了,但他左臂上中的毒仍未消退,是以,便只能用一只手与凤吟晚交战。 那短锤的威力不可小觑,但几招下来却都被凤吟晚使了巧劲儿化解,一时落入下风。 包围圈已经收紧,见野等人又情况不明,焦灼之下,凤吟晚擒在男人左臂上的力道更重几分。 “拿来,不然再废你一条胳膊!” 她用了不少内力,又是擒在了穴位的薄弱之处上,男人痛得龇牙,护着盒子的手却是分毫未动。 “你休想!” 凤吟晚蹙眉,眼底一抹厉色闪过。 “咔嚓”一声,男人的肩胛便已被卸下,她封了三枚银针在男人的右臂上,纤指成爪,径直朝男人怀中抓去。 巨大的骤痛让男人动作有一瞬迟缓,也就是这一瞬,凤吟晚的指尖成功触到了盒身。 正欲带回,手腕却被男人猛然抓住,那力道重如陨铁,简直像不要命一般。 “你休想将圣物拿走!” 身后,又是几道冷箭。 她想躲避,男人却用胳膊死死箍住她的细颈,任她如何肘击其心门,都未曾松动分毫。 来不及了。 她已做好了中箭的准备,不料在最后的一刹那,眼前却突然挡上一抹身影。 箭,刺入无声。 一共三支,悉数扎在了宋清安的背上。 眼前之人的脸色一瞬转白,凤吟晚美眸狠狠一睁,顿时染上几分猩红。 “遇之!” 眼尾一滴泪,几乎是本能掉落的。 根本来不及探究,她挣开男人的束缚将宋清安扶住,而近处,北上国人的残兵和禁军一起围了上来。 “小姐,不能再拖了!” 禁军的数量太多了,而且不知为何,他们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毒药,冲出来时各个皆是遮口掩鼻,根本没给他们留下丝毫的机会。 眼下宋清安又中了箭,他若落入禁军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凤吟晚眉心一紧,半扶着他跃上马背。 “撤!” 对方却并未打算放过。 “想逃?” 方才被她击退的男人,此刻竟用蛮力将右臂上的银针震出,而后握着短锤便追了上来。 一锤落下,竟是击在了马腿上。 这一击,马匹失去平衡,当即便翻滚着倒地。 凤吟晚一手扶着宋清安,正欲用另一只手和男人对上,身后却是一道身影落下,动作比她更快。 那一击打出的瞬间,她便已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面上一凝,几分惊愕显现。 风无息转过眸来斥她,“还愣着做什么,走!” 情况紧急,凤吟晚看他一眼,点头。 “你小心。” 他们虽人数上不占优势,但好在玄门中人个个皆有功夫在身,力量集中之后,极快便打开了一个突破口。 凤吟晚直接用轻功将宋清安带了出去,身形在马背上落下的一瞬间,似在那谷顶看到了一抹墨色浓重的身影。 美眸,一瞬收紧。 是他?! 连中三箭,宋清安早已昏了过去。 那箭是军中常用的双钩轻羽箭,入体之后,箭尖上的两枚倒刺会紧紧咬住血肉,若贸然拔出,必定是连皮带肉,疼痛万分。 无奈,凤吟晚只得先将箭尾折断后再做区处。 玄色外衫除去,那霜白中衣上氤氲的大片血色便映入眼中。 凤吟晚看得眼前一热,不等伸手将那层中衣撩起,指尖便已被率先按住。 宋清安不知是何时醒来的,那虚按在她腕上的手其实没几分力道,但凤吟晚还是停了动作,耐心解释。 “我要替你处理伤口。” 那箭头还存在他体内未曾取出,血迹将衣物和皮肉黏连在了一起,要取箭头,就必须要除下衣物。 岂料宋清安闻言却是摇摇头。 “不必,直接拔出来便是。” 他自己便是军中之人,不会不知双钩轻羽箭是何种构造。 就这么拔出来,恐怕是剧痛无比。 “不行!我完全可以小心替你取出,为何要要直接拔出来?” 即便从医者的职业素养来说,也绝不会允许她这般草率。 但此时的宋清安,却有些异常的坚持。 “无妨,你若是下不去手,我便自己来。” 他说着便要反手去触碰,凤吟晚见状连忙将他制住。 “你疯了?” “晚儿,松开我。” “不行!” 他执意不肯,胸口一阵起伏,才提起来的一口气顿时就又有些溃散。 凤吟晚见状心中一紧,连忙将钳制松开几分,见他脸色好些了,才又开口。 “我说,宋大公子,配合点?” 说这话时,宋清安的手腕还被她钳在身后,她居高临下,柔媚的眼尾垂下来几分。 这姿势瞧着,倒还有几分暧昧。 明双眸中的水色尚未褪去,宋清安看怔了一瞬,微红着耳尖别开眼。 “并非是我愿不配合,只是男女有别,你怎可……” 凤吟晚愣了。 刚准备说他迂腐,但转念一想,古代人和现代人的思想总归是有参差,何况宋清安一向守礼数。 唇角抿了抿,还是语重心长开口,“我是医者,治病救人不分性别。” 何况这伤是在背上,又不是在别的地方…… 难道他还偷摸藏了八块腹肌怕她看? 宋清安仍旧摇头,“不行。” 凤吟晚怕了他了。 “那这样吧,我用剪刀给你剪开总成了吧?就只剪伤口附近的布。” 三个窟窿而已,也就巴掌大点儿的地方。 这个提议,宋清安犹豫了片刻,勉强接受。 不欲耽搁,凤吟晚当即便转身去取剪刀,却是未曾注意到,身后之人暗暗松气的动作。 第346章 哪个更重要 风无息等人回来时,宋清安背上的箭头已经取出了两枚。 进门便见到这副情形,这厮扬了扬眉,又转身退了出去。 在外等了半晌,房门终于打开,屋里的血腥味比凤吟晚先一步涌出来。 “见野回来了么?” 他们原本就是小队,人手薄弱,偏偏那谷顶还…… 一旁的手下明显也在担心此事,闻言当即摇摇头,“未曾。” 这二字出口,便可知悉大概。 他们,应当是被擒了。 凤吟晚眉心暗暗蹙紧,抬眼看向风无息,多出一分询问。 “今夜的事,你早就知晓?” 她原以为是这人一声不吭地离开是回了无息阁,没想到今夜他竟会出现在此。 若非是有缘由,又岂会这般巧合? 风无息看她一眼,面上少见的出现了几分犹豫。 “不算。” 凤吟晚皱眉,“什么意思?” 北上国人并未识破他们的计策,一切本应十分顺利,若不是那些早有准备的禁军,还有谷顶放出的冷箭…… 风无息抿唇。 “我那日,是跟着夜听澜的马车离开的。” 求取玉芝草一事,在他看来甚是蹊跷。 原本不过是想跟上去一探究竟,却不想一路追到了京城,还得知了百木灵犀之事。 他听得消息后的第一反应,便觉此事是在有意为之。 夜听澜在布局,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入局之人竟会是凤吟晚。 “果然是他!” 脑中猜想被印证的瞬间,一股火窜上凤吟晚的头顶。 “那日在仙药总会,他根本就没有中毒!” 今日那几支箭,那样的力道,那样的准度,绝不是一个中了剧毒之人能射得出的。 什么玉芝草,他分明是从一开始就在做戏。 甚至那百木灵犀的消息,大概也是他故意放出来的。 可他为何要这么做?! 风无息亦是不解,“你要百木灵犀做什么?” 她并非如此莽撞之人,羽翼未丰之前,又怎会轻易与皇家为敌。 至于缘由,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个。 凤谨宸。 果然就听她开口。 “宸宸体内的剧毒,需要用它来压制。” 根本不欲多言,凤吟晚随手塞了瓶药给他,径直迈步往外去。 “你留下给他上药。” 如果没理解错的话,她说的应该是房中还在昏迷的宋清安。 风无息盯着手中的那只药瓶,眉心快拧成个川字。 “我?给他?” “凤吟晚,本主何曾做过这样的事!” 然,那抹纤影却是丝毫不理会他的不满,径直消失在视线中。 风无息出来时脸黑得要死,一把抓过旁侧的玄衣人,以不容拒绝之势将药瓶塞了过去。 “你,进去给他上药。” 玄衣人想说凭什么听你的,但他转念一想,里头躺着的毕竟是圣主的好友,他们宗门众人都很喜欢的宋小将军。 所以,他忍了,乖乖拿着药进门去。 风无息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气不过,冷哼一声,又抓过另一旁的玄衣人。 “你们小姐呢?” 玄衣人两眼看着他,目露警惕。 “不知。” “……” 里外找了两圈都不见凤吟晚的踪影,想起她方才离开时眼中翻腾的怒气,风无息眸子一沉,当即也驾马往外去。 …… 墨王府。 几年未回,王府倒仍是原来那般模样。 只不过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如今再次站在这里,凤吟晚心中只有一腔熄不灭的怒火。 夜听澜并未回府,亓玄也不见踪迹,偌大的王府无人坐镇,这倒是方便了她动作。 一路沿着房顶前行,避开暗哨后,她在一处院子前飞身落下。 银月再度被云雾遮蔽时,王府上空一抹纤柔却有力的身影极快闪过,树枝上栖息的鸟儿被惊起一瞬,旋即又迅速融入沉寂的夜空。 脚尖落地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轻啧。 凤吟晚扭头,却是发现风无息不知何时跟了来。 “你怎么跟来了?” 临走前,她貌似是让这厮留下给宋清安上药来着。 对上她这眼神,风无息脸色又是一沉。 “放心吧,你们玄门中人上药的手法,可比本主高明多了。” 凤吟晚想了想,也是。 点点头,她将肩上扛的那抹人影甩到马背上,而后翻身上马,一气呵成。 “回去。” 她说罢便驾了马往前去,风无息饶有兴致地睨了两眼,当即也纵马追上去。 回去时,宋清安已经醒来。 凤吟晚甩手将人丢给手下,一边吩咐一边往里去。 “明日一早,叫人去墨王府送信,若他们不想朝安郡主出事的话,三日后,聚贤楼,拿百木灵犀来换。” 睨了眼尚在昏迷的云姝,俏脸上又添几分冷色。 “给她喂锁灵丹,派人轮流看守,不可出任何差错。” 为爱求取玉芝草? 她倒要看看,云姝和百木灵犀,究竟哪一个更重要! 夜听澜是第二日一早接到密信的。 彼时他才自宫中回去不久,进门时,府中便已乱成了一锅粥。 见着他,在云姝身旁伺候的丫鬟,当即便哭哭啼啼跑上前。 “王爷,大事不好了,郡主……郡主她失踪了!” “失踪?” 那双薄唇不抿自寒,天生冷厉。 这淡淡一声,便已将丫鬟吓得伏地不起。 “王……王爷明察!昨夜奴婢伺候郡主歇下后便已退出房中,可谁知今晨再看就……奴婢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啊!” 云姝一个重病缠身之人,竟会自己在王府中凭空消失,这话说出去定然没人会相信。 夜听澜闻言眉心微微一拧,“昨夜你可曾听到过什么动静?” 他眼底含了一抹暗色,在幽深的眼眸中,愈发显得有些意味不明。 可丫鬟哪里敢抬头,闻言也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未……未曾有过任何动静。” 一瞬间,头顶的寒气隐隐变盛了几分,却是还未等发作,便已被侍卫率先打断。 “王爷,不知何人送了一封密信前来,但上头注明了,说是要您亲自查看。” 薄薄一张,再普通不过的信纸,背面上的确标注了“墨王亲启”四个大字。 夜听澜墨眸一沉,用掌风将其揭开的瞬间,一股极淡的异香顿时传出。 第347章 小公子不见了 仅一瞬,侍卫手中的密信便已被打掉。 在察觉到那股异香后,面色一变,猛然跪下身去。 “王爷恕罪!” 这信纸上……有毒! 密信落地,其上的内容便一览无余。 夜听澜抬手,眸光从那行小字上碾过,顿时幽暗无比。 朝安郡主竟然被人劫持了?! 亓玄看得心中亦是一紧。 “王爷,可要将此事告知定南王?” 太后寿辰将至,定南王马上就会入京。 王爷迟迟未曾与朝安郡主完婚,他心中便已是有所不满,如今又出了这样的纰漏……恐怕是,不好交代。 夜听澜闻言却是沉声,“不。” 沉吟了半刻,又冷声吩咐,“去备马车,本王要入宫。” 亓玄闻言一怔。 又入宫? 他才从宫里回来不到半个时辰。 还怔着,夜听澜的嗓音便已再度传来。 “还愣着做什么?” 不敢耽搁,亓玄当即点头,“是。” 马车是一刻钟后驶出墨王府的,暗处,一抹人影见状当即退开。 那厢,凤吟晚前脚才从宋清安的房中出来,后脚派去送信的人便返回。 见着她,当即上前。 “小姐,那墨王已经进宫去了。” 未料到这般,凤吟晚闻言微微一怔,眼底顿时透出几分讥诮。 昨晚闹出那番动静,百木灵犀定是已经被送入了宫中。 夜听澜此时进宫,毫无疑问是为了取得此物。 密信送出去不过半个时辰。 看来,云姝的事,他的确很急。 点了点头,美眸又转向旁侧。 “人醒了么,我去看看。” 云姝其实今晨一早就已经醒了。 被喂了锁灵丹,她虽是醒着,身子却动弹不得。 但饶是如此,房中仍有手下在严密看守。 “小姐。” 见凤吟晚进来,几人当即拱手。 凤吟晚点点头,眼神看向那厢的云姝,却是微微一凝。 “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她聊两句。” 昨日见到云姝的第一眼,她便已看出她面带病容,不同于常人。 只是未曾想到,现下再看才发现那病态已经入骨三分,让她的容貌都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短短几年,不知她是经历了什么,竟变成这般模样。 难道当真是如外界所传那般,重病缠身? 思绪微动间,玄衣人们已经点点头退了出去。 房中动静归于沉寂,凤吟晚眼睫一垂,拉了张椅子过来,倾身坐下。 “就是你叫人劫持的我?” 几乎是坐定的一瞬间,女子暗含锐利的嗓音便已落下。 视线对上,云姝眼神盯着她,病翳之下带了几分审视。 凤吟晚压根儿也没打算闪躲,大大方方点了头。 “不错,是我。” 容貌变化,云姝并未将她认出,而她现在,也并不打算跟她清算之前的恩怨。 一码归一码。 父兄的事她心中固然有恨,但更多的是对皇帝,对夜听澜和定南王。 绑云姝过来,不过是为了拿到百木灵犀,救出见野等人,并不会轻易伤她。 可谁知,她想着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对方却并不领情。 斜斜睨了她一眼,神情也带上几分轻蔑。 “怎么,你也想当墨王妃?” 这语气,敌意甚重。 凤吟晚美眸动了动,却是还不等开口,就又听她警告。 “别痴心妄想了!我的王妃之位可是皇上亲笔诏书赐下的!” “你若识相,便立刻解了我身上的毒,将我送回墨王府去,否则……” “等澜哥哥发现我失踪,定会率人前来相救,到时你只会被他斩于剑下!” 这话出口,她苍白的病容都因怒气而染上几分潮红。 凤吟晚眼神滞了滞,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将她重新审视一番。 “斩于剑下?” 她笑了。 并非是说大话,以她现下的功力,即便是与夜听澜正面交手,也尚有一战之力。 这一剑斩下来,还不知道死的是哪个小倒霉蛋呢。 云姝却是丝毫不觉有问题。 “自然!别以为你有护卫在侧便可躲过一劫,澜哥哥是不会放过你的!” 凤吟晚点点头,确定了。 先前她对云姝的了解,的确是有些,过于片面了。 睨她一眼,俏脸也顿时冷下。 “如你所愿,我已经给你的好哥哥递了消息,若他肯拿百木灵犀来换你,那结局自然是皆大欢喜。” “只是。” “不知你值不值这个价。” 云姝的身份自然重要,不然她也不会选择劫持她。 但百木灵犀到底是北上国进贡给太后的生辰贺礼,夜听澜能不能将东西带来,还得另说。 云姝闻言面上神色有些微变,却是还未等再开口,颈后便已是一记手刀劈下。 失去意识的瞬间,凤吟晚的嗓音自头顶淡漠飘落。 “在这之前,你就老实呆着吧。” 出门正遇上宋清安往这来,凤吟晚微微一怔,秀眉顿时蹙起几分。 “你身上还有伤,怎么出来了。” 宋清安以内力护体,那三箭虽未伤及要害,却也是实打实的扎进了肉里。 凤吟晚真怕他稍不留神,伤口就再次开裂。 “听说你在这里,过来看看。” 他眼神看向她身后的房门,意味明显。 凤吟晚张了张唇,还未及出声,手下便已从外头急匆匆地跑来。 “小姐,不好了!” “宗门那边传来消息,小公子……不见了!” 这消息来得太过猛烈突然。 凤吟晚脑中“嗡”的一下,只觉全身血液顿时僵住。 “你说什么?!” 凤谨宸失踪已经是两日之前的事了。 起初栖闻并未在意,直至晚膳还未曾见到凤谨宸的踪影,这才命人在宗门内寻找。 可各处都寻遍了,却仍是不见凤谨宸的踪迹,这才又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即给洛青翊和凤吟晚传了消息。 可京城离得本就远,所以消息送到凤吟晚这里的时候,已经过去将近三日了。 三日的时间,变数太大了! 凤吟晚的心,阵阵锥痛。 “栖闻大人说,小公子从丹房中带走了不少药物,而且……” “说!” “而且他貌似知晓了见野大人回宗门调集人手之事,很有可能……是奔着京城来了。” 第348章 不要耽误我找娘亲! 这消息如平地惊雷,几乎是一瞬间,凤吟晚的身子便被一股寒意袭卷。 带了些许温意的手从身后探来,托着小臂将她扶住。 凤吟晚的意识拉回几分,强压着不安,重新凝聚起涣散的心神。 “通知所有人,立刻出城寻找,务必要在宸宸进京之前将他带回!” 三日,宗门中的人尚且才刚刚赶到,那小家伙应当还未抵达。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进京,更不能暴露在众人眼前! …… 日暮将要落下之际,一辆马车卡着时间进了城。 那是辆再普通不过的货运马车,车上堆了几个箱子,装的是从月国进来的葡萄酒和琉璃酒器。 马车进城后便一直沿着主路行驶,在城中转了几圈后才又拐进一条僻静幽深的巷子。 “吁──” 车夫一声长调,马车在巷中堪堪停下。 不多时,最后边的箱子掀开条缝儿,一个娃娃蹬着小腿儿,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从里头爬出来。 几乎是一瞬间,箱中那掩饰不住的味道便也跟着传了出来,车夫嗅了一下,顿时两眼一瞪,直接从马车上跳了起来。 “哎呦!天杀的祖宗,你这是喝了我多少酒啊!” 飞也似的上前,迎接他的却只是一堆空掉的酒坛。 车夫心口一阵绞痛,眼珠顿时就不受控制地有些翻白。 “整整一箱啊,俺滴老天爷!” “累死累活跑这一趟才拉了五箱,路上光让你就干没了一箱,你……你这是要在俺的命啊!” 他看着那堆东倒西歪的酒坛子,简直恨不得一头撞上去。 但,车上那小娃娃比他先一步动作。 那酒香甜香甜的,他没忍住,路上就一直喝。 原本还不觉有什么,可现下一爬出来却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大了两圈,眼前还有两只小鸟在飞…… 唔,不行了,要晕了。 眼见他那小身板晃呀晃的,才爬出来,马上就又要一头栽回去。 车夫只得伸手将他扶住。 “喂,快醒醒!咱们到京城了!京城!” 他这嗓门堪比厨房炒菜的张阿婆。 小家伙皱着眉头揉了揉耳朵,意识也终于找回了几分。 唔,对! 他是要到京城找娘亲来着。 京城,这就到了吗? 茫然地朝四周张望了几眼,他眼中顿时涌起几分失望之色。 还以为是什么好地方呢,这京城实在不咋地,还没他们玄门的好呢! 算了,找娘亲要紧。 是以,他扶了把自己重得有些厉害的脑袋,又轻轻挣开车夫的搀扶,摇晃着俯身下去。 “谢……谢谢!” 娘亲说过,接受了别人的帮助就要道谢,虽然他这是第一次出远门,但是他都记着呐! 眼见他站都站不稳了,这会儿却还摇摇晃晃地给自己鞠躬。 车夫瞪大了眼,却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这……喝酒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有礼貌啊! 有点,但不多! 小家伙却也没再打算理他,自顾自鞠了一躬就爬下马车。 见他拍了拍腿上沾的灰土就要往前去,车夫一个激灵,连忙将人叫住。 “不是,你等等!” 凤谨宸扭头,小脸上满是疑惑。 “还有事吗?” 有!当然有! 车夫抓了把头发,一张本就有些发黑的脸,顿时憋成了青紫。 “你那个痛痛丸的解药……”还没给他呢!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着了这小屁孩的道儿,被他下了那个什么痛痛丸,这一路上,他的肚子就没有一天是好的! 辛辛苦苦把这祖宗给拉到京城来,还被喝光了一箱子酒,他容易么他! 凤谨宸一拍脑瓜,像是才想起这事,小手揣进兜里掏了掏,摸出一堆五颜六色的药丸来。 一边翻看,嘴里还一边小声咕哝。 “痛痛丸……咦,到哪里去了……” 那小肉手在几枚药丸身上拨来拨去,车夫的心也跟着荡来荡去,眼皮子跳得根本停不住。 他怎么觉得,有一丝丝的不靠谱??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见那小娃娃皱着眉头将一把丹药递给他。 “我忘记哪个才是解药了,这些都给你吧。” “……!” 车夫根本不敢接。 “这些是什么药啊?不会吃死人吧?” 凤谨宸闻言眉头皱得更紧。 “哎呀,都说了不记得了,你自己试试嘛,不要耽误我去找娘亲!” 说罢根本也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将药丸往他手中一塞便飞快往前去。 那小短腿迈得,脚底下像踩了风火轮! 转眼间,小巷中就只剩下车夫自己抱着一堆丹药瑟瑟发抖。 原本脑袋就有些发晕,一路快步冲出来,凤谨宸小脸上的红意顿时更重。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着眼前出现的景象睁大了眼睛。 华灯初上,这里又是城中的主路,长街店铺人影绰绰,路边小摊儿一片熙攘。 当真是热闹又璀璨。 他没忍住,“哇”了一声,而后睁圆了眼睛,直直朝着糖葫芦走去。 “这是什么?” 红红的,圆圆的,一串一串的。 闻起来还香香甜甜的,一看就很好吃! 开摊二十年,白嫖的见多了。 摊贩闻言便想将他赶走,岂料扭头对上凤谨宸那张红润的小脸,一时却有些开不了口了。 不成,这小娃有点可爱啊。 但,他有原则。 是以,他对上凤谨宸上下打量了一番,拿起支糖葫芦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这个啊,叫糖葫芦,两文钱一串,想吃就叫你家大人来给你买。” 这小娃娃的穿着虽然低调,但用料上却是十分考究,这样的娃,家里不可能没钱。 凤谨宸闻言却是皱眉。 “两文钱是什么东西?” 他从未听说过。 想了想,他将兜里的丹药掏出来两枚,“这个可以当两文钱吗?我……我还没有找到娘亲。” 商贩瞥了眼他手中的药丸,皱着眉敷衍。 “不成不成,想吃的话,就等找到你娘亲再来买吧!” 这话出口,摊贩自己都有些后悔。 岂料那张圆圆的小包子脸只丧了一下,就又冲着他点点头。 “谢谢叔叔。” 娘亲说过,做人要有礼貌,就算被拒绝了也没有关系。 他说罢便转身退开,岂料小短腿才了两步,耳畔却骤然传来阵呼啸。 面前,一辆马车正直直朝他撞来。 第349章 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小心!” 长街上人声熙攘,那马车的速度并其实不算很快。 可对于凤谨宸这样的小娃娃来说,想要避开也是极难之事。 眼见那抹小小的身影呆在原地没了动作,摊贩扔下手中的糖葫芦便冲了上去。 在他的手触到凤谨宸衣物的瞬间,极长一声马鸣,马车在离凤谨宸两寸的地方堪堪停住。 呼——好险! 这一下,醉意都给凤谨宸吓走了七分。 马车上,亓玄也未料到路边会突然冲出来一抹人影,勒着缰绳的手才松了松,车内,夜听澜微沉的嗓音便已传出。 “何事?” 何事…… 亓玄顺着马前的方向看过去,便见一只小团子立在那处,小脸粉嫩粉嫩的,都快能掐出水来了。 不知怎么的,他握着缰绳的手一阵收紧,心,顿时就有点融化了。 “王爷,是只奶团子。” 奶团子? 这算是什么回答。 车内,夜听澜闻言眉心一蹙,抬手正欲将车帘撩开,却是还未等触到那片布料,便就先听得了“啪”的一声脆响。 下一瞬,奶声奶气的轻喝紧随其后。 “让……让你方才唬我!揍你!” 马车前头,凤谨宸扬着小肉手一个劲儿的往那马腿上招呼。 这情形,差点没叫摊贩和亓玄吓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摊贩身子狠狠一抖,连忙拽着他的小手将人往回拉。 我滴个乖乖,这可是墨王的马车! 抽墨王府的马,不就等于是抽墨王的脸? 这抽了墨王的脸……那还得了?! 而亓玄眼皮子重重一跳,担心的却是驰风会一蹄子把他给撅开。 全王府的马,就属这货脾气最为暴躁,它要是一脚出去,那小团子得被踢飞喽! 但,驰风还未等动作,自家王爷便已率先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周围之人见状顿时四散。 “王爷。” 亓玄也未料到他会亲自下来,当即将马凳搬下。 夜听澜淡淡“嗯”了一声,抬眼却是朝马车的前头看去。 只一瞬,寒意便已抵达。 摊贩见状身子一抖,连忙倾身跪下去。 “见……见过王爷。” 这墨王来势汹汹,看着不像是会善罢甘休啊…… 他暗暗观察着夜听澜的脸色,却是余光瞥到一旁才猛然发现,这小团子压根儿就没跪下! 心中一紧,他连忙就想将凤谨宸拉下来,岂料还未等动作,便已见他仰着小脸义正词严开口。 “这马车可是你的?” 这嗓音脆生生的,明显就带了几分不满。 摊贩和亓玄听了均是一震,只因那不满冲着的对象,是夜听澜! 这小团子……该不是要和王爷理论吧?! 二人倒吸一口凉气,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悄悄抬眼瞄过去,却见那尊冷神听完后,非但没有沉脸动怒,反而还……点了点头?! “是又如何?” 如何? 凤谨宸小脸顿一垮,“它方才可是差一点就撞到我了!” 真的是就差一点! 虽然他自己没看路也有错,但这马车跑得那么快,他怎么躲得开嘛! 夜听澜闻言扬了扬眉,面上不辨喜怒。 “如你所言,此事倒是本王的错了?” 果然是小孩子,就会胡搅蛮缠。 他这样想着,岂料面前的小团子蹙眉思索了片刻,却又认真开口。 “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这样吧,我并非小气之人,就不必让你道歉了。” “不过路上的人这般多,你的确应该多注意着些,不然撞到人怎么办?” 小家伙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面上并未见半分惧色。 夜听澜听着,幽暗的眸一阵微动。 抽他的马,还让他多加注意? 这小团子到底是谁家的孩子,竟敢如此大胆? 然而更令他惊奇的是,他盯着眼前这张粉嫩的小脸,心中竟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冲动。 他想伸手捏一把……! 几乎是下意识地,夜听澜的手就已经伸了出去,然而还没等他捏到,便就被凤谨宸出言打断。 “叔叔,你做什么?” 他姿态防备盯着那只手,小脸上满是警惕。 夜听澜闻言微微一怔,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后,面色一沉,当即收回手。 他这是怎么了,竟会想当街去捏一个孩子的脸…… 实在不成体统! 负在身后的大掌一瞬收紧,抬眼却又对上那双圆溜溜的眼,夜听澜面上又是一阵冷沉。 “没什么,方才你脸上有只虫,本王是想帮你拍下来而已。” 这一句他说得面不改色,岂料面前的小团子闻言小脸一白,却是直接蹦了起来。 “啊啊啊!虫!!!” 凤谨宸怕虫怕得不行,以至于他都没发觉,自己是直接蹦到了夜听澜的身上。 突然一个软乎乎的团子窜到怀里,夜听澜几乎是下意识就伸手接住。 这情形把摊贩和亓玄吓得一愣。 就在他们以为夜听澜要将人丢出去之时,却见他大掌往下一移,顺势就将怀里的小团子抱得更稳。 “?”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一秒,隐隐约约,就听见两道石化的声音。 亓玄和摊贩对上一眼,弱弱出声。 “王爷……?” 他们没看错吧? 一脸黑沉的墨王竟然在抱孩子? 救命,为什么这画面还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回过神来,夜听澜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但碍于这小团子抱起来手感是出奇的好,所以他抿了抿唇,竟也硬是没松手。 凤谨宸还在惊恐那只虫。 不知该如何哄孩子的夜听澜,面色沉了沉,只能冷声开口。 “别叫了,那虫子已经飞走了。” 凤谨宸摸摸小脸。 “真的?” “嗯。” 见他还在自顾自摸着小脸,丝毫也没有抗拒自己的怀抱。 夜听澜垂眸睨过去,又开口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总不好直接叫他团子。 岂料方才还在暗暗松气的小团子,闻言却又一秒警惕。 娘亲说过,不能随便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别人,因为会被坏人抓走! 是以,他眼珠暗暗转了两圈才又开口。 “我没有名字,你叫我宸宸就好了。” 小家伙,警惕性还挺强。 夜听澜眉目微微一扬,“那你的家人在哪?你又是谁家的孩子?” 第350章 王叔叔 他朝周围看了几眼,都未曾发现类似于“他家人”的人。 目光落在那摊贩身上,不禁皱眉。 “你是他的家人?” 见他用一种看人贩子的眼神看着自己,摊贩身子一抖,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 “王爷明察!这位小公子似乎和他的娘亲走散了,方才来小人这儿只是想买一串糖葫芦……” 虽然他没给。 夜听澜闻言蹙了蹙眉,又看向怀中的小团子。 “他说的是真的?” 凤谨宸想了想,点头,“我还没有找到娘亲,你快松开我,我要走了!” 他说罢就蹬着小短腿准备跳下去,混乱间,夜听澜的玄色锦袍上便一下多出了几个鞋印儿。 亓玄和摊贩看得眼皮子直跳,岂料夜听澜却是丝毫不恼,甚至,还用臂弯将人箍得更紧。 “你可知你娘亲叫什么名字?你和你娘亲,是何时,在何处走散的?” 这一句出口,本意是想了解情况,好帮他寻找。 岂料一低头,就又对上了那般警惕的眼神。 夜听澜额角隐隐有些作痛,“你什么都不肯说,本王要如何帮你寻找?”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让这么一个小团子独自在城中游荡,他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从衣饰上看不出他的身份,他便想着多询问几句,可谁知这小家伙一句也不肯多说,防他简直跟防贼一样。 凤谨宸也没到他这是要帮自己寻找的意思。 但犹豫了片刻,还是摇头。 “不用你帮忙,我自己能找到!” 娘亲的事,他更不能告诉别人了! 谁知夜听澜闻言却是笑他,“你要怎么寻找?” “我……” 开口便已卡住。 凤谨宸张着小嘴,面上却是闪过一丝茫然。 是呀,这京城好像还挺大的,他要去哪里找娘亲呢? 夜听澜看他表情心中便已有数,唇角勾了勾,又乘势追问。 “天已经要黑了,今晚若是找不到你娘亲,你准备睡在哪里?” 凤谨宸小眉头一皱,“我不怕吃苦!” 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了,只要能找到娘亲,就是睡大街也没有问题! 小模样倒是挺厉害,但经不住夜听澜吓唬。 “大街上有虫子,你也不怕?” 虫!!! 几乎是听到这个字的瞬间,凤谨宸小脸便已变白了几分。 夜听澜看他一眼,却是在此时松了手。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本王也不便再强求,亓玄,回府。” 他说罢,凤谨宸往路边一放便欲返回马车。 凤谨宸哪里会料到这个,原本还在纠结呢,见状当即又一把抓住他的袍裾。 “你等等……!” 这个叔叔虽说看着有点奇怪,但他方才听他们唤他王什么,好像还很气派的样子。 虽然娘亲说过不要随便跟陌生人回家,但眼下情况特殊,就去他家中借住一晚,应该……不过分吧? 大不了,他送几枚丹药给他,也算是感谢了! 这般想着,他便点了点头,夜听澜原本就暗暗瞧着他的动作,见状当即也转过身。 “怎么了,你可是还有什么问题?” 小家伙一改方才的坚决,对着他讨巧般一笑。 “王叔叔,我今晚能去你家里借住一下吗?” 夜听澜唇角的笑意凝固了一下。 神特么的王叔叔! 然,还没等他开口纠正,面前便响起一阵极为悠长的咕噜声。 那声音的来源,正是这团子的肚子! 夜听澜睨了一眼,不知怎么的,心中的怒气就消了大半。 甚至,他还倒了两步,将人一把捞起来。 “饿了吧?走,本王带你去用膳。” 凤谨宸的确是有些饿了。 路上几日,其实他都没吃多少东西,全指着那葡萄酒和丹药才撑到了现在。 现下一被夜听澜这么一说,顿时就觉得更饿了! 有气无力地甩了下胳膊,没两步,夜听澜却又突然停住步子。 他疑惑扭头,还没等询问缘由,便又见他带着自己径直走向路旁的糖葫芦摊。 那骨节分明的长指,捏起一串便递到了自己面前。 凤谨宸还没等反应过来呢,那糖葫芦就已经被塞进了嘴里。 一瞬间,甜味儿便已席卷味蕾,在口腔中弥漫开。 好甜! 比娘亲的糖豆还要甜! 呜呜呜,好喜欢! 见他含着那一截糖葫芦,感动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夜听澜唇角一勾,心情大好。 “自己拿着。” 细签很快被那双小肉手给接过。 凤谨宸才吧唧了下小嘴,便又见他对着那糖葫芦摊大手一挥,沉声吩咐。 “这些,全都送到墨王府去。” 凤谨宸:全?? 亓玄:全??? 摊贩:全?!! 第351章 慈父上身了一样 宵禁时分,派出去寻找的手下才陆续回来。 焦躁不安等了一日,凤吟晚听得动静后当即起身。 “怎么样?可曾有消息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心也跟着高高悬起,若非是顾忌着宋清安的伤势,她定然早就已经亲自出门寻找,而眼下…… 手下们闻声却是纷纷摇头。 “回小姐,西郊方向并未发现小公子的踪迹。” “回小姐,东郊方向也没有。” “开泰门今日出入之人已悉数查过,并未发现任何可疑踪迹。” “沧澜门也没有……” …… 几道声音此起彼伏,交叠着在面前响起,凤吟晚听着,脸色渐冷,心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沉。 都没有! 一日的时间,往京城来的几处必经之地都已寻遍,却仍是未曾见到凤谨宸的身影。 那……小家伙到底在哪里?! 身形,在一瞬间摇摇欲坠。 “小姐,您……” 凤吟晚抬手,嗓音重新凝起几分镇定。 “还有何处未曾寻过?” “城外各处基本都已查探完毕,眼下,便只有城中还尚未探过。” 城中……! 心,倏地一紧。 手下抬眼看过来,迟疑了下,才又做声。 “小姐,咱们接到消息比较晚,小公子离开已有几日,或许,他早已进入了城中?” 小家伙素日行事机敏,此番从宗门中离开时还有目的地带了许多丹药,足以见他并非是完全的莽撞。 进城,不是没有可能。 凤吟晚抿唇,掩在袖口中的手暗暗一紧。 劫夺百木灵犀失败,夜听澜又已拿着密信进宫,眼下城中势必是重重戒备,进易出难。 但,即便是只有一丝希望,她也要继续探查下去! “立刻将人手一分为二,一队留在城外继续探查,另一队,今夜便随我入城。” 三日之期还剩两日,她必须要在交易前找到凤谨宸,并且将他带回。 …… 二更时分,一架马车穿过夜幕,悄悄停在了墨王府的门前。 不多时,从马车上下来一个身着披风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扭着腰肢快步进门。 主院。 那张宽大的紫锦木榻上,一只软糯的小团子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打出一个响亮的饱嗝。 这般肆无忌惮又不成规矩的模样,却并未引起旁侧男人的半分不悦,甚至,那本该冷厉的唇角,还奇异地扬出了一抹弧度。 再一细看,男人神情慈祥且怜爱,骨节分明的玉手间还持了一串火红的糖葫芦。 这画面本该十分养眼,如果,那层糖衣没化的话。 “啪嗒”一下,一滴半透明的液体落在跟前。 小团子看了一眼,神色复杂开口,“王叔叔,你能不能将它拿开些?” 真是的,这糖水儿都滴到被子上了,待会儿他要怎么睡? 嫌弃。 被他这么看着,夜听澜顿时也觉手上有些黏糊糊的,皱了皱眉,当即将那串糖葫芦丢给亓玄。 “这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为何买回来后会变成这样? 见他用一种“把那摊贩砍了”的眼神看着自己,亓玄抹了把额上的虚汗,战战兢兢。 “王爷,时间久了就会这样,这都是正常的……” 夜听澜的眉心,在听到“正常”二字后,顿时就蹙得更紧了。 “既如此,你为何不早些提醒本王?” 害得他都被这小团子嫌弃了。 亓玄攥紧了手中的糖葫芦,瞳孔一阵颤动,直呼委屈死了! 明明买的时候他就已经提醒过了,可王爷偏是不听,抱着人就走了。 那画面,简直跟慈父上身了一样。 哦,刚才也像! 他不满,但他不敢说。 更过分的是,他不仅说不了话,他还要被骂! 榻上那小团子前脚才咳了一声,后脚,自家王爷的呵斥便已抵达。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端水来。” 亓玄:“……是!” 匆匆忙忙端水回来,却是还未等递上前便已被夜听澜一把夺过。 而后他便见自家王爷伸手,将那枚小团子极为自然地往怀里一捞,又对着他冷声吩咐。 “去,把被褥换了。” 似是想到什么,顿了顿,又道,“记得将枕头压得矮些,小孩子睡太高的容易落枕。” 这神情,这语气,那简直是自然极了。 亓玄的震惊无以复加,连嘴巴都快张成o型。 震惊之余,他又觉得悲催。 叔可忍,婶不可忍! 他一个一等侍卫,好端端的,怎么就干起了伺候人的活? 而且端水也就算了,可这铺床单和压枕头…… 王爷想让他被别人笑死,还犯得着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吗! 呜呜呜,他好惨! 然而,还未等他出言控诉,门前人影一晃,一抹柔白衣衫就已经晃了进来。 看清夜听澜怀中抱着的小团子后,脸色一僵,顿时就凝固在原地。 “听澜哥哥……他是谁?!” 怎么回事?夜听澜的房中怎么会有孩子? 而且看方才这情形…… 他是在屈尊降贵,给这孩子喂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乎是这话落下的一瞬间,他怀中那只小团子也已抬眼看了过来。 秦如怜看得眼睛用力一睁,身子顿时就凝固得更加厉害。 她……她怎么觉得这孩子的眼神,与夜听澜有几分相像……! 然而,还不等她再细看,那双幼圆眼瞳中的冷意便已收起。 凤谨宸扭头,小脸直接贴到夜听澜的肩上。 不知为何,看到这女人的第一眼他就很是不喜欢,而且她身上还有一种奇奇怪怪的味道。 难闻。 他暗暗腹诽着,却是丝毫未察觉夜听澜已经被他的动作萌化。 托着他的大掌收紧几分,抬眼看向秦如怜时,眸中明显多了几分清冷疏离之意。 “如怜?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太后寿辰将至,皇后准备将大王爷从福修寺接回宫中,为着此事,这两日秦如怜入宫频繁。 若他所记不错,今日进宫时还曾在后宫看见过她。 现下这般时辰,她又回来做什么? 经他这么一提醒,秦如怜才又想起自己此番来的目的。 面上的僵硬收了几分,又连忙正色,“听澜哥哥,听说朝安郡主被歹人所劫,可是确有此事?” 第352章 到底是什么来头! 夜听澜闻言下意识皱眉。 “你听谁说的?” 云姝被劫持的事,他只向父皇禀告过,太后那边尚且都不知情,秦如怜又是从何处听说?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秦如怜身子一僵,当即顿住。 一抬头,那眼神冷厉中还带了些许审视,看得她后背洇出几分冷汗。 仅一瞬,便又迅速调整好情绪开口。 “不过是从宫人口中听了几句碎语,心中担忧才……听澜哥哥,你这般看着我,难道竟是怀疑此事与我有关?” 话落她便红了眼眶,委委屈屈地看着夜听澜,那汪泪欲落不落。 本是精心设计过的柔弱神情,岂料夜听澜只看了一眼便已不耐偏开。 “本王并未这般想。” 且不说这两日她都常在宫中,云姝被劫是玄衣人的手笔,又岂会与她扯上联系。 这个道理,秦如怜心中自然更为清楚。 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云姝被劫走,她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担心。 方才这般说词不过是为了避开夜听澜的追问,很显然,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得意般勾了勾唇,嗓音一瞬放软。 “如怜便知听澜哥哥不会这般,那朝安郡主她……” 听说对方要的是北上国进贡给太后的寿礼,夜听澜今日在御书房中待了许久,也不知皇帝答允了没。 她旁敲侧击地想要问两句,夜听澜却根本不欲多言。 “此事本王会妥善处理,你无需过问,也勿要再对旁人提起。” 一句话便已将她堵得死死的。 秦如怜咬唇,抓着帕子的手一阵收紧。 “听澜哥哥,我也是担心郡主的安危才会如此……” “不知那歹人求的是什么?若是金银珠宝,如怜愿将自己的全部首饰都拿出来,只求郡主能够……” “再喝些。” 话未说完便已被打断。 秦如怜茫然抬眼,却是发现夜听澜根本就没在听她说话。 他在给那小屁孩喂水! 眼神细致无比,动作更是她从未见过的轻柔。 一瞬间,秦如怜心中酸意发作,简直恨不得自己能变成凤谨宸,哪里还顾得上再询问云姝的事。 “听澜哥哥,这位小公子是?” 她瞧凤谨宸的衣着也不像是什么王公权贵之子,周围之人不可能,夜听澜自然更不可能。 所以,他究竟是谁家的孩子?! 她眼巴巴等着回答,岂料夜听澜却哄着怀里的小团子,看都没看她一眼。 被忽视得彻底,秦如怜脸上一阵难堪。 咬了咬唇,却仍是不死心地开口。 “听澜哥哥……” “烦人。” 这一句奶声奶气,分明是出自凤谨宸之口。 秦如怜闻言狠狠一怔,面上神情顿时凝固。 这小屁孩……是在说她?! 他有没有礼貌! 面上一阵青紫,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却是还不等发作就又听他开口。 “王叔叔,我真的已经喝饱了。” 他瘪着小嘴,一副不愿再喝的样子,夜听澜见状扬了扬眉,也只好将茶盏放下。 亓玄才从里边出来就撞上这般情形,顿时更蔫了吧唧。 “王爷,被褥已经铺好了,枕头……也压好了。” 他们叔慈子孝,而他却在铺床单,压枕头…… 果然,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夜听澜颔首,似是在此时才终于记起房中还有一个秦如怜。 转眸看她一眼,冷淡出声。 “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他说罢便抱着凤谨宸往里去,秦如怜诶了一声,还想再追上去,却又被亓玄拦下。 “秦姑娘,王爷要安寝了,您请回吧。” “我……” 费尽心思来一趟,不仅没问出什么,还被这样不留情面地赶出来。 秦如怜抓心挠肝,听着房中隐约传出的动静,直觉心中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姑娘,咱们回去吧。” 丫鬟并不知情,顾忌着更深露重才出言提醒,岂料却收到一记狠戾的眼刀。 “要你多嘴!” “是……” 狠狠瞪了她一眼,秦如怜眼神又转向房中,暗暗剜了几眼后,恨恨转身。 该死! 那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关于“被夜听澜搂着睡了一夜”这件事,凤谨宸表示,被迫的,这完全就是被迫的! 亓玄进来送早膳时,二人才将将起身。 自家王爷玉树临风地立在榻前整着衣衫,而榻上,那小团子摸着半边脸,眼神明显就有些幽怨。 亓玄愣了愣,透过那短小的指缝细看,隐约发现一抹红肿。 心中一凛,当即出言,“王爷,小公子的脸是怎么了?” 不过是睡了一觉,难道是昨夜不慎被蚊虫叮咬了? 夜听澜闻言垂眸看过去,这才也发现了他小脸上的红肿,眉心当即蹙起。 “这是怎么回事?” 凤谨宸的眼神,在听到这句话后,明显就变得更幽怨了。 还怎么回事,他都懒得说了! 这个王叔叔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睡觉的时候还一个劲儿捏他的脸。 捏也就算了,他还不控制手劲儿! 这不,脸都给他捏肿了! 不行,今日说什么他也要离开这! 不,他现在就走! 拿定了主意,他小嘴一抿,当即就从榻上爬下来。 “王叔叔,天已经亮了,我要去找我的娘亲了,再见。” 说罢,他提上鞋就迈着小短腿往外去。 岂料才走了两步,双脚就不受控制地有些腾空。 惊异扭头,可不就发现自己是被某王叔给拎起来的么。 顿时不满。 “王叔叔,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夜听澜没听,直接将人搁到了椅子上,边说边给亓玄使眼色。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待吃过早饭,本王让亓玄陪你去一同前去。” 一听他又要掺和,凤谨宸顿时不满。 “王叔叔,真的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找到娘亲的。” 话音未落口中便被塞了一只小汤包,鲜香的汁水溢出来,他吞了一口,决定等吃完饭再说。 在夜听澜的一手安排下,他还是被亓玄带上了马车。 凤谨宸虽不情愿,但想着坐车的确比走路要省力些,权衡了下,只得先妥协。 “走吧。” 车帘落下,马车驶出去的一瞬间,那厢的花丛后却是一道冷光极快闪过。 第353章 就是专门来教训你的! 京兆府。 凤谨宸原本是打算出府之后再悄悄逃走的,但奈何亓玄动作太快,连下毒的机会都没给他,就直接将马车驾到了京兆府。 以至于,被他从马车里抱出来的那一刻,他幼小的心灵都还是麻木的。 “小七叔叔,我们不是要去找娘亲吗?来这里做什么?” 他不知京兆府是何种地方,但看见这里有那么多人守着,顿时就觉得逃跑更难了。 叹口气,小脸上满是郁闷。 亓玄原本是想纠正一下他对自己的称呼的,但他还没等开口,那厢便是一道人影匆匆跑近。 喘息声瞬时将他打断。 “亓……亓侍卫!” 一扭头,赵永喘着粗气,两手撑在膝上,眼神却是直直望向他怀里的凤谨宸,惊异之色明显。 “亓侍卫,这这这这……” 打老远他就看见了墨王府的马车,因着认出驾车之人是亓玄,他还以为是夜听澜亲临,当即就不敢怠慢地冲了过来。 岂料这路才跑到一半,就见他转身从车里抱出来个孩子。 孩子……! 墨王啥时候有娃了? 还这般大了! 简直令人震惊! 他“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什么,但亓玄看表情就知道他是想歪了。 正了正色,连忙出言解释。 “赵大人,我今日是奉王爷之命,前来帮这位小公子寻找他的家人。” “家人?” 赵永一愣。 眼神在亓玄脸上转了两圈,又到凤谨宸脸上转了两圈,恍然大悟。 “噢,这不是墨王爷的儿子啊。” 方才看那般情形,他还以为…… 亓玄暗暗腹诽,王爷倒是想,但人家哪能便宜他啊! “赵大人误会了,这位小公子是我们昨日在路上遇见的,因不慎与娘亲走散而流落街头,王爷见他可怜,便先带回了府里。” 他瞧着凤谨宸被捏红的那半边脸,心中一虚,舌头差点就打了个结。 对,王爷是因为可怜,绝对不是因为可爱。 他发四! “原是这般。” 赵永也未料到是这样,点了点头,当即也将人往里头引。 “亓侍卫稍等片刻,本官这就命人去查看近日有关失踪人口的报案。” “有劳。” 赵永动作倒也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已抱着本卷宗快步进门。 “久等了,本官已命人将失踪儿童的信息整理了出来,亓侍卫看看,可有哪一桩与这位小公子符合?” 不过是京城近半月里走失的儿童,那卷宗递过来时却也有十余张纸的厚度。 亓玄微微一怔,便听他叹了一声,又开口解释。 “亓侍卫有所不知,就这,还只是咱们京城里的,下边的地区疏于防范,此类事情那是更为常见。” 暗暗瞧了眼一旁的凤谨宸,他嗓音又压低几分,“不瞒亓侍卫,本官以为,这事恐怕不容易啊。” 亓玄面上凝了凝,点头。 “知道了,多谢赵大人提醒。” 一本卷宗翻下来,并未找到一桩与凤谨宸情况相符的,小团子态度又很坚决,关于身世始终不肯透露半分。 无奈,亓玄只得让赵永继续盯着些,若是有了新情况再另行告知。 自始至终,凤谨宸都耷拉着小脸兴致不高。 只以为他是听到了自己和赵永的对话,亓玄抿了抿唇,出言宽慰。 “小公子,你也不必太过伤心,在找到家人之前,你可以一直住在王府里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王爷他肯定也乐意。” 若是一直寻不到家人,就让这小团子留在王府,给王爷做个干儿子也不错,他想。 原以为自己这话是给他喂了一颗定心丸,岂料那张小脸在听到这话后,顿时就皱得更加厉害了。 谁伤心了,谁要留在那里了! 他不过是在发愁,该怎么摆脱这个侍卫。 小嘴一瘪,他看着亓玄这关切的神情,顿时就有了主意。 “小七叔叔,我饿了,你能带我去买些吃的吗?” 亓玄闻言一愣。 他们出门前不是刚用过早膳吗?这才多久,就又饿了? 但他对着那张小脸,当然是说不出半个“不”字。 当即又点头,“小公子请上马车。” 凤谨宸让他去的是京城里最大的闹市。 正值上午,一横一竖两条宽巷交错,那人多得,马车根本就挤进不去半分。 亓玄看着那水泄不通的人群,有些犹豫,“小公子,要不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就去昨日那家酒楼可好?” 这么多人,他真怕稍不留神孩子就得丢第二次。 凤谨宸当然不肯。 眉头一皱,小脸就丧了下来。 “可是方才那个伯伯说了,好吃的都在这里……” 亓玄一个头两个大,还犹豫着,就又听他道。 “小七叔叔,你放心去吧,我就在马车里乖乖等你,保证哪里也不乱跑。” 马车驶不进去,便只能停在外面,但比起里面那人挤人的情形,车里至少还有些空间。 亓玄估算了下那摊位的距离,点头。 “好吧,那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他说罢便快步离开,而车帘落下的那一刻,凤谨宸伸出小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包药粉。 从马车到摊位其实没有多少距离,亓玄不放心,一步三回头,时刻紧盯着马车那边的动静。 跟摊贩说话的功夫,身后一架货运马车经过,视线顿时便被阻隔。 那马车就堵在中间,亓玄见状眉心一蹙,踮脚却只瞧见了车帘落下的动作。 心中一紧,他当即便用了轻功飞身回去。 猛地一把掀起车帘,却是一股异香直冲鼻息。 不好! 是迷药。 闹市外的巷口,一抹小身影哼哧哼哧地从人群中挤出来,才抹了把额角的汗,眼前就又被几道光影笼罩。 一仰头,三张粗鄙又奇形怪状的脸入目。 只一眼,他便忍不住啧声。 “咦~好丑。” 这样直白的侮辱让对方顿时破防。 为首的刀疤脸恶狠狠瞪他一眼,直接抬手将他提溜了起来。 “你个小王八蛋,胡说什么呢!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一旁另两人闻言当即附和。 “大哥,敢说我们丑,做了他!” 三人凶神恶煞地,抓起他便往一旁的巷子里去。 似是才意识到危险,凤谨宸见状小脸一白,当即就开始哭喊。 “救命啊,你……你们是坏人!” 话音未落,嘴巴便已被三角眼用力捂住。 另一个大黄牙咧了咧嘴凑过来,脸上横肉直颤。 “现在知道害怕了?哼哼,小兔崽子,我们就是专门来教训你的!” 凤谨宸哭着,却是未曾错过他话里的“专门”二字。 微微一怔,眼瞳当即一转。 他们此时刚好出现在这里,难道说,是有人故意这么安排的? 第354章 架得看别人打才好玩 察觉到他的微怔,刀疤脸捅了大黄牙一把,眼神警告。 “老三,别特么废话,准备动手!” 这条巷子的拐角是个死胡同,似是料定了凤谨宸一个小孩跑不出去,三人将他丢到地上后并未立刻动手,而是一边横笑,一边摩拳擦掌。 凤谨宸小小的身子坐在地上,害怕地哭着往后退。 “你……你们别过来。” 眼见他们还没等发挥,他就已经吓得不行了,三角眼得意一笑,一脸凶狠地冲上前。 “敢说老子丑,看老子一拳给你打出对熊猫眼!” 那拳头带着风直直挥过去,却是在即将要落下的一瞬间,面前一道红雾陡然散开。 三角眼蒙了,眼都快瞪成四角了。 “什么……” 话未说完,那红雾便已被他吸入了肺中,一瞬的僵滞,胸腔顿时被灼烧感填满。 这情形刀疤脸和大黄牙也始料未及,眼见他愣在原地没了声响,当即做声。 “老二,你没事吧?” “二哥?” 那红雾经久不散,堪称邪门,二人犹豫着不敢随意上前,岂料下一瞬三角眼却是身形一转,自己冲了出来。 “老二!” 以为是有惊无险,刀疤脸叫了一声,岂料一口气还未松完,右脸却结实落下一拳。 这一拳,力道足得快把他下巴都打歪了。 也成功将他给打蒙了。 刀疤脸愣了愣,才又捂着脸不可置信道,“老二,你他吗疯了?!” “嘭——” 话音未落,就又是一拳。 刀疤脸没捂住的左脸,直接变成了和右脸一样的样子。 邦邦两拳直接给刀疤脸打急眼了,当即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眼珠子一瞪,挥了拳头就冲上去。 “吗的!敢打老子!” 他的拳头也是有力道的,很快便已和三角眼扭打在了一起。 形势一时就转变成了这样,大黄牙脸都黄了。 连忙冲上前,“大哥,二哥,你们这是干什么啊!自家兄弟,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好不容易将二人分开,刀疤脸却是肿着两个腮帮子,早就已经打红眼了。 “兄弟?!” “他吗的,老子把他当兄弟,他竟然趁机搞偷袭!有这样的兄弟吗!” “老三,你起开,老子今天弄死他!” 眼见他们就又要缠斗到一起,大黄牙连忙又劝。 “大哥!咱们是来办事的,你这样岂不是中了那小兔崽子的计了!” 方才他看得清清楚楚,那红雾就是从那小王八蛋的背后冒出来的。 他肯定是藏了什么邪门的东西! 眼恶狠狠一瞪,正欲再做声,岂料开口却是一只拳头飞到了门牙上。 “咔嚓”一阵响动,他那俩门牙直接带着血飞了出去。 一瞬的沉寂,杀猪般的惨叫顿时响彻巷子。 这下轮到刀疤脸慌神了。 眼见他摸起地上的砖头就要往三角眼头上招呼,刀疤脸眼皮子一跳,连忙上前将他拦住。 “老三!快放下,你这样是会打死人的!” 虽说莫名其妙挨了两拳,他心里也十分窝火,可老二毕竟是他们一起混吃等死的弟兄。 绝对不能闹出人命! “大哥……你看我的牙……我的牙!” 这一句他边说边漏风,混着血腥气的唾沫点子都喷到了刀疤脸的脸上。 三角眼却是未曾停止动作,两只拳头一块抡,朝着二人的脑瓜子便是一人一下。 这一下,二人彻底被激怒,通红着眼冲上去,三人当即扭作一团。 一片混乱中,那抹红雾也终于有所消散。 凤谨宸迈着小短腿走出来,圆圆的眼瞳中满是兴色。 娘亲说得对,架得看别人打才好玩。 不过…… 小肉手捂了捂鼻子,又颇为嫌弃皱眉。 就是这味道也太不好闻了,他一点都不喜欢,下次还是直接毒死吧。 这般想着,他点了点头便越过三人往外去。 那小步子迈得,别提有多悠闲了。 然,这份悠闲仅仅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瞬,在他的步子才刚刚迈出拐角后,顿时就又僵住了。 迎面上,从巷口飞速进来的那抹身影,可不就是被他支走的亓玄! 哎呀,他怎么又来了! 看来还是轻敌了,那迷药应该再多一点的。 眉头一皱,他果断就又退了回去。 不近不远地站在三人身边,小身板一阵摇晃,在亓玄到达的瞬间,向后摔去。 “住手!” 亓玄赶到就看见这般混乱的情形,眉心一拧,上前一人一掌将还在缠斗的三人击倒在地。 角落里的小团子见状当即泪眼朦胧扑上前。 “小七叔叔,你终于来了,呜呜呜……” 马车里的迷药,亓玄心中本还存有一丝疑虑,但现下见到了这般情形,当即也打消。 “小公子,你没事吧?” 小团子摇摇头,胳膊却是紧紧抱着他的腿。 小脸惨白,身子还在不停发抖,明显就是被吓到了。 亓玄看得一阵心疼,将人抱到怀里,再抬眼时,分明就是多了几分不可抑制的怒气。 “你们好大的胆子,连墨王府的人也敢动!” 三角眼早在方才红雾散尽时,便已有些恢复了意识。 三个人中,他的拳脚最厉害,方才又中了毒,打得也是最凶。 现下扭头一看,那刀疤脸和大黄牙俩人被他揍得,脸上哪还有一块好地儿。 “大哥,三弟,我……” 他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像是中邪了一样…… 二人闻言齐齐看向他,差点就要哭出声。 但,现下还不是他们仨哭的时候。 因为,以亓玄的功夫,足够把他们仨翻来覆去再打一遍! “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劫走小公子!” 敢劫持小团子,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三人鼻青脸肿地对了一眼,当即求饶。 “大……大人,冤枉啊,我们没有劫走您说的这位小公子啊……” 事情败露,他们便只能咬死了不承认。 但凤谨宸却是丝毫不打算给机会。 “撒谎!” “小七叔叔,方才就是他们将我劫走,又带到这里来的!他们是坏人!” 为了防止露出破绽,他特意没有提到马车。 反正,被这帮人劫走是事实。 “嘿,你个小兔崽子……哎呦哎呦,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刀疤脸原本是想骂凤谨宸胡说八道的,但才骂到一半他就已经被亓玄钳住了胳膊,痛得根本再说不出半句。 一把将他甩开,亓玄脸色更冷。 “再敢不说实话,当心你们的狗命!” “大人,我说我说……” 刀疤脸老实巴交,“是这样的,刚刚这小……小公子说我兄弟三人长得丑,我们一怒之下便将他带到了这里,想对他进行一番教育……” 越到后面越没声,“教育”二字,他甚至有些不敢说出口。 看了眼亓玄的脸色,才又道。 “可不知怎么的,我们还没等动手呢,就自己先打起来了,真……真是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啊!” “不信您看看,这位小公子他,的确是未伤到分毫啊!” 要说方才那事儿,也真就是邪门了。 那红雾到底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妖术? 亓玄闻言亦是有些微怔。 他们大费周章地将人劫走,难道就只是为了教训一番? 还有,他们三人这混战的模样,实在可疑。 还没等他再询问两句,怀里的小团子却是瘪了瘪唇,愤愤开口。 “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小七叔叔,我方才听见他们亲口说了,他们就是专门来教训我的!” “还说什么要让我知道知道厉害,教训完就卖给别人当小苦力,让我找不到娘亲,还让你和王叔叔再也见不到我,呜呜呜……” 他越说越伤心,哭得亓玄心都揪起来了。 当然,不止亓玄,地上那仨的心也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大大大……大人……” 才一张嘴,面前便是一道寒意骤然横上。 亓玄面色重重一沉,直接将佩剑抽了出来。 “说,你们是受了何人的指使!” 第355章 这香是他点的? 三人怂归怂,口供倒是十分一致。 被亓玄逼问了半晌,只说是昨日在街上时便已盯上了凤谨宸,见他生得可爱,又是独自一人,这才动了拐卖的心思。 三人并未多说,但听那语气,这种事必然不是第一次。 想到今日在京兆府时赵永所言,亓玄眉头一紧,剑锋又逼近几分。 “起来,跟我去京兆府!” “啊?这……!” 三人闻声顿时色变。 “大人,该说的我们都已经说过了呀,为何还要抓我们去京兆府?” “是呀是呀,何况这位小公子并未伤到……” 他们还想说什么,却又被亓玄一个眼神逼退。 最后还是乖乖地被绑成了一排,拖在马车后面往京兆府去。 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何况这还是三只老鼠。 一路上,打骂声就没停过。 凤谨宸原本是想探出个小脑袋看热闹的,在差点被迎面砸来的臭鸡蛋误伤后,果断就又缩了回来。 这动静闹得不小,在马车经过街口时,一队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小姐当心。” 烂菜叶子满天飞,手下生怕凤吟晚会被砸到,上前将她挡在后头。 凤吟晚抬眼朝着那动静的源头看去,眉心微微一紧。 那是墨王府的马车,而驾车之人正是亓玄。 眼神从后头那三个地痞身上的扫过,又收回眼。 “走吧,继续寻找。” …… 还不到一个时辰,墨王府的马车就去而复返,赵永不知情况却也不敢耽搁,当即快步迎上前。 从马车上跳下来的还是亓玄。 赵永疑惑着看他一眼,眼神又转向后头地上哼哼唧唧的三人。 “亓侍卫,这是?” 亓玄拱手。 “赵大人,方才在闹市这三人欲对小公子不轨,在下逼问得知,他们极有可能是拐卖儿童的惯犯,便押来请赵大人发落。” 赵永一听顿时正色,上前查看了几眼,却是惊异出声。 “是你们!” “赵大人认识?” 赵永冷哼一声,“何止是认识啊,他们仨偷鸡摸狗,寻衅滋事,那简直就是惯犯!” 三人被揍得鼻青脸肿,以至于方才第一眼他并未将人认出。 现下再看,可不就是这毒瘤三兄弟么! 说罢又看向亓玄,拱手。 “亓侍卫,多谢你仗义出手,倒是替我们京兆府省去了不少麻烦。” “拐卖儿童之事,本官定会详加查问,必不会叫他们逍遥法外了去!” 亓玄点点头,“赵大人不必客气,那在下便先行回去了。” 出了这档子事,小团子的娘亲肯定是找不成了,生怕再节外生枝,亓玄当即便用最快的速度将凤谨宸拉回了王府。 重回牢笼,凤谨宸想哭。 “小公子放心,那些坏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凤谨宸(哭):谁管他们惩罚不惩罚了!呜呜呜……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夜听澜现下并不在府中。 他抹了把自己还没流出来的眼泪,只好重新打算。 与此同时,一抹人影匆匆跑进了绣春院。 “姑娘,那……那孩子又回来了。” “你说什么?!” 秦如怜两眼一睁,拍案而起,“怎么回事!我让你去做的事,你交代明白没有?” “奴……奴婢都已说清楚了呀。”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人呢?死了?!” 丫鬟看她一眼,喏喏,“听外面的小厮说,那三个地痞好像是被亓侍卫暴揍一顿,送……送进牢里去了。” “哗”的一声,案上的东西被扫落在地。 秦如怜指尖死死攀着桌沿儿,像是要将木头捏碎。 “滚出去!” 夜听澜是傍晚才回府的,得知此事后面上的寒意有些压不住。 瞧了眼那厢尚在熟睡的小团子,面色更沉。 “未能将小公子照看好,是属下的过失。” “京兆府那边如何,可曾有什么消息?” 亓玄摇摇头,“卷宗都已看过了,暂时并未发现与之相符的情况。” 顿了顿,又道,“王爷,不若便将小公子暂时留在府中,待寻得消息后再送走也不急。” 毕竟他能感觉到,王爷对小团子也是真的喜欢。 他静静等着夜听澜回答,岂料自家王爷沉吟半晌,开口却是有些冷不防。 “你说在马车里闻到的迷药,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亓玄一怔,当即也点头。 “是。” 想了想,又道,“那迷药的味道极淡,且消散迅速,属下察觉到后便已立刻退开,但可以断定,那绝不是普通的迷药。” 夜听澜颔首,眸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那三人身上可曾有迷药的气息?” “这……” 当时太过着急,他并未注意到这个。 但他嗅觉敏锐,现下细细回响起来,的确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亓玄皱了皱眉,摇头,“属下并未察觉,不过,当时他们三人混战一团,那情形的确是有些奇怪。” 他现下也不理解,怎么说好是教训小团子,他们仨倒是先打起来了。 顿了顿,又抬眼,“王爷的意思是?” 夜听澜眸色一黯,薄唇却未再掀起。 一觉睡醒,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凤谨宸抓了把头发,十分懊恼。 他原本只是在躺着想事情,可不知怎么,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还睡了这么久! 完蛋了呀,天一黑,今天又走不了了。 恹恹着小脸从榻上爬起来,正欲出门去,经过香炉时却闻到了一丝异样。 眉头狐疑一皱,他当即停住步子。 那炉里的香早已燃尽,但就着炉壁上附着的那一缕残香,他也敏锐地闻出了其中有安神之物。 皱了皱眉,小脸顿时垮下。 他说怎么睡得这么沉呢,原来是有人偷偷给他点了安神香! 哼! 生气! 才对着那香炉拍了一下,房门却倏地被推开。 一眼看见夜听澜,他身子一颤,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王……王叔叔?” 他怎么突然进来了? 还有,刚才偷偷抽香炉的事,没被他看见吧? 凤谨宸盯着鞋尖,尚且还在心虚,岂料夜听澜垂眸睨了一眼,却是直接抬手将他抱了起来。 “睡醒了?” “怎么样,睡得可还香?” 这眼神,这语气,凤谨宸小脸微微一颤。 这香,是他点的? 第356章 不,非常对 心中一紧,抬眼看向夜听澜的眼神中也多几分恐惧。 这个叔叔太可怕了,竟然偷偷给他点安神香! 还好他被娘亲和舅外公熏陶得,对辨别药物有一种本能,要不然等晚上睡着了,他就是脸被捏肿了都不知道啊! 不行,这个王叔叔的心机太重了,他得离开这! “王叔叔,你先把我放下来。” 他扭着身子一个劲儿的往外挤,夜听澜见状倒也没阻拦,松了手将他放到地上。 “怎么了?” 小团子摸摸后脑勺,眼眸微闪。 “王叔叔,你家里这么大,应该还有别的房间吧?” 这语气小心翼翼,但夜听澜听明白了,这是要和他分床睡的意思。 俊脸微不可见一沉,便就又听他道。 “王叔叔,你不要多想,我这绝对不是嫌弃你的意思。” “我在家独立很早的,早就不跟娘亲一起睡了,和别人一起睡,我有点不习惯……” 尤其是脸,很不习惯。 原本他都做好软磨硬泡的准备了,岂料夜听澜闻言却并未阻拦,相反,他答应得还很快。 “房间自然有,晚膳后,本王让亓玄给你安排。” 凤谨宸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这就……成了? 虽然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晚膳后,夜听澜的确遵守承诺,让亓玄带着他去了个新院子。 一路上,他抱着自己的小铺盖卷,开心得都快跳起来了。 亓玄不解,“小公子,晚上你自己睡真的不害怕吗?” 回应他的,是凤谨宸脆生生的回答。 “不怕!” 跟王叔叔一起睡,才更可怕! 亓玄看着他这热切的小脸,心中暗暗咂舌。 好吧,看来王爷的确是被嫌弃了。 有了先前的经验,亓玄很快便帮他整好了床铺。 顺了顺床单,起身又叮嘱。 “小公子,我就在外头守着,有什么事,你随时叫我。” 凤谨宸原本是抱着枕头在一旁打呵欠的,一听他还要守在这里,摆了摆手当即出声。 “不用的,小七叔叔,我自己可以,你快回去歇息吧。” 他要是守在这里,那他还怎么密谋出逃大计? 都已经两天了,他还准备明日一早就偷偷找个狗洞钻出去呢! 但亓玄哪里肯放心。 摇了摇头,一脸坚决。 “不行,我还是在外头守着吧,万一再出现什么情况,也好应对。” 今上午那一出就已经把他吓坏了。 眼见劝不动他,凤谨宸瘪了瘪唇,也只好拉下小脸。 “哎呀,王叔叔家里这么安全,能出什么事呀!” “小七叔叔,你这样守在外头我真的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会醒,心里老想着这个事,肯定睡得一点都不踏实。” 小团子唉声叹气,一脸的苦恼。 亓玄着了他的道了。 犹犹豫豫半晌,才又迟疑着出声,“那要不……我先在这守着,等你睡着了就离开?” 凤谨宸觉得行。 “好吧,小七叔叔,你放心,我睡着很快的。” 他说罢就脱了鞋子钻进被窝里。 亓玄见状无奈地摇摇头,只得替他熄了灯,转身退回去。 不过一刻,房中便已传来了匀称的呼吸声。 亓玄凝神听了片刻,确认他已经熟睡,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夜风低沉,吹起满院花草莎莎作响。 房内。 凤谨宸翻了个身,悄悄从榻上坐起来。 “小七叔叔?” 试探着叫了一声,见门外无人应答,这才又放心大胆地起身。 时间不等人,他得趁现在赶紧出去找个狗洞! 然而才走到房门前,就听见外头一阵脚步迅速逼近,那动静深浅不一,和亓玄匀称的步伐一点都不一样。 凤谨宸推门的小手一僵,动作当即顿住。 是陌生人? 准确的说,是两个穿着夜行衣的陌生人。 并且对方来势汹汹,不像是怀了好意。 凤谨宸小脸一凝,步子往后退开两步。 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的瞬间,一包药粉迎面洒落,前头那人躲闪不及,眼睛顿时便被糊了个彻底。 一瞬的微怔,惨叫声顿时传开。 “啊!我的眼……” 那药粉带有极强的毒性,即便只沾上一点,也会立刻就溃烂出一大片伤口。 结结实实撒到眼上,那人的眼算是废了。 后头那人见状,眼神一阵狠戾,伸手就朝着凤谨宸抓去。 和白天那三个地痞不同,他身上明显是有功夫的。 见状不妙,凤谨宸将藏在手里的药粉一扬,趁那人闪避的功夫,拔腿便往外去。 “救……救命啊!” 几乎是这话喊出来的一瞬间,眼前便是一道玄色身影从房顶落下,寒意凛冽,仅一掌便已将那人击晕在地。 凤谨宸愣了愣,小脸一白,果断就调转方向抱紧了夜听澜的大腿。 “王……王叔叔。” 太可怕了。 王叔叔这一巴掌比舅外公还厉害。 呜呜呜,这还让他还怎么跑啊! 他还伤感着,亓玄便已闻声赶来,一眼见着这般情形,面上当即一怔。 “王爷……” 夜听澜凝眉,一把将腿上的小团子拎起,冷声吩咐。 “先关起来。” 毫无疑问地,凤谨宸就又被带回了主院。 并且因为“惊吓”过度,很快便已睡去。 亓玄前来回禀时,夜听澜才刚从房中出来。 “王爷,已经讯问过了,是两个江湖上的杀手,被人用银子雇来的。” 买凶杀人常见,但买凶杀小孩…… 这实在是有些过了。 他想不通,是何人竟要置小团子于死地,还敢在王府中动手。 得到这个结果,夜听澜却并不意外。 墨眸沉了沉,一丝冷意悄无声息地透出。 “亓玄,你难道没注意到那人的眼睛?” 知他说的是那个废了眼的杀手,亓玄点点头,由衷感慨。 “是挺惨的,不知是为何所伤,形容竟那般可怖。” 话落却觉自家王爷看过来的眼神一片幽冷。 亓玄下意识地缩了缩脖,“王爷,是有什么不对吗?” 每次被王爷用这种眼神盯着,他都觉得浑身上下刺挠得厉害…… 他神经紧绷,不敢吱声。 岂料夜听澜面上神情晦暗几瞬,却是勾唇,“不,非常对。” 亓玄看完,顿时就更刺挠了。 王爷这表情已经不是吓人了……那是渗人! 第357章 把她赶出去 明日便是第三日。 一连两日都未能寻到凤谨宸的踪迹,凤吟晚心中的焦躁到达顶峰。 “小姐,除了宫里和各官宦人家,城中各处都已寻遍。” “今夜尚且还有机会,咱们可要……” 马不停蹄找了两日,手下们虽无怨言,凤吟晚却也知他们十分疲累。 不管是入宫,还是到各官员家中探查,这都不是一件小事。 而且明日便要进行交易,今晚,不宜节外生枝。 凤吟晚眉心拧了拧,抬手。 “今夜按兵不动,明日的交易,我亲自去。” “小姐,这……” “不必多言,你们只需做好接应,若有异样,我会发信号告知。” 她敛着眉目,面上尽是决然。 手下们见状张了张唇,却也未再出言劝阻。 “是。” …… 月满枝头,落下一地阴霜。 一片寂静中,绣春院的门猝然便被推开。 秦如怜房中尚燃着烛火,丫鬟匆匆跑出来,一眼看见夜听澜,吓得当即便跪了下去。 “王……王爷!” 她声音随着身子抖个不停,而房中那道烛火,在听到这句后应声熄灭。 夜听澜睨了一眼,周身冷厉之意更盛。 眼见他愈走愈近,丫鬟终于回神,抖索着身子上前。 “王……王爷,姑娘已经睡下了,您若不是什么急事儿,不如就明……明日再说吧……” 夜听澜面沉如水,闻言丝毫不为所动。 “叫她起来。” “本王是为何而来,她心知肚明。” “王爷……” “再敢多说一字,本王便先处置了你。” 被这般幽寒的语气吓了一跳,丫鬟身子狠狠一颤,当即便连滚带爬地往回去。 不多时,房中响起阵瓷盏落地的碎裂声。 丫鬟捂着额角跑出来,脸色煞白。 “回……回王爷,姑娘她身子不适,现在实在无法起身,更深露重,您还是先回去吧……” 夜听澜闻言面上又是一沉。 抬眼看向那一抹烛火,嗓音更冷。 “你若不肯自己出来,便休怪本王不留情面。” 房门尚且开着,这一句毫无疑问便传了进去。 榻上,秦如怜死死攥着帕子,唇瓣都快咬烂了。 但夜听澜却毫无耐心,仅一瞬,门外那森寒的嗓音便已再度传来。 “双喜,去叫侍卫来。” 他竟然要叫侍卫! 他竟然连她的屋子都不愿进……! 双喜不敢反驳,应了声便快步往外去。 岂料指尖还未等碰到院门,那厢便是一抹身影,发疯般从房中冲了出来。 “不准去!” “你个贱蹄子!看清楚谁才是你的主子!” 双喜身子一抖,一声“姑娘”还未等唤出来,秦如怜便已冲了上来,抡起巴掌便劈头盖脸地朝她砸去。 “姑娘……啊!” 双喜不敢还手,便只得由着她发疯。 但还未等她疯两下,夜听澜幽寒的嗓音便已从身后传来。 “够了!” 方才的秦如怜,行为粗鄙,宛如泼妇,哪还有半点平时的柔弱之相。 再次这般直白地看见她这副嘴脸,夜听澜眉心一拧,眼中只剩厌恶。 秦如怜见状面上神情颤了颤,欲上前,却是直接被那一身冷寒震开。 “听澜哥哥,我……” “不必多言。” “本王说过,上一次,便是对你最后的容忍。” 三年前,曾在锦州追杀凤吟晚的刺客,是她的手笔无疑。 此事查清后,他曾要进行处置,但当日正是秦言之的忌日。 他顾念旧情,最后给了秦如怜一次机会,岂料她不知悔改,依旧我行我素。 今次,更是不惜用这种恶毒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孩子。 实在是叫人失望透顶! “明日一早,你便搬出王府,你的东西,本王会命人悉数送到皇后宫中。” 那抹玄衣负手而立,本就冷硬的面庞更是被月华镀上一层寒霜。 妖冶俊逸,宛若宣判罪孽的俊美修罗。 未料到他这次竟是要动真格的,秦如怜面上狠狠一白,当即尖叫出声。 “不……不!我不走!夜听澜,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在王府住了多年,虽无名无分,可在外人眼中,早就已经将她当成了墨王府的人。 如今夜听澜要将她赶出去,还要将她的东西送到皇后宫中。 这岂不是要让她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她今后在宫里,在京城,还能如何自处! 不! 她绝不离开! “此事由不得你。” 夜听澜睨她一眼,又寒声,“明日早膳前,本王希望你已经离开,否则,本王会亲自命人送你出去。” 自己搬和被赶出去,这完全就是两码事。 知他是说一不二的性子,秦如怜尖叫一声,跌坐到地上。 “王爷。” 方才在外头蹲了半天墙角,亓玄也已将事情听了个大概。 现下见自家王爷沉着脸从里头出来,当即恭敬颔首。 “在这盯着她,明日必须搬走。” 猝不及防就被甩了个烂摊子,亓玄头都大了。 又不敢反驳,只好唯唯喏喏点头。 “是。” 原本说是明日一早搬的,但四更的时候,秦如怜自尽的消息便已传了过来。 说是自尽,动静闹得不小,但其实连边儿都没沾上。 亓玄来请示夜听澜的意思,但自家王爷被吵醒,脸色明显黑沉得有些厉害。 “她要闹,你就由着她闹?脑子呢?” 亓玄想说,我也想给她一闷棍啊,但我不敢。 斟酌了下,还是开口,“秦姑娘到底是皇后的表亲侄女……” 话落便觉头顶的冷怒之意更盛。 “可要本王将你也送到皇后宫中?” “属下不敢。” “滚。” 亓玄高高兴兴地滚了。 他不仅滚了,他还激动地搓了搓手。 人生第一次打女人,他完全就没有负罪感,让他想想,待会儿这一拳是落在哪里比较好呢? 果然,一直到天亮,绣春院那边都没再传出动静。 夜听澜起身时,亓玄又前来回禀,却是说天亮后没多久,宫里就来了马车将秦如怜给接走了。 “皇后消息倒是灵通。” 亓玄认同地点点头,“属下也这么觉得。” 二人说话的功夫,凤谨宸迷瞪着小脸从房中出来,看见他们后,礼貌地挥挥手。 “王叔叔、小七叔叔再见,我要去找娘亲了。” 新的一天,找娘亲大计重新启动! 说罢,他打着呵欠便欲往外去,岂料才迈开步子,却又被一只大掌给捞过。 夜听澜睨他一眼,语气意味深长。 “今日,本王亲自带你去找娘亲。” 第358章 他这是在骗小孩! 他? 亲自? 凤谨宸小脸一白,顿时就受到了惊吓。 亓玄的反应比他还要迅速。 “王爷,今日……” 今日可是和那帮玄衣人交易的日子。 事关朝安郡主的安危,王爷要带着百木灵犀亲自前去,哪有时间陪这小团子找什么娘亲。 “要不还是属下陪着小公子前去吧。” 凤谨宸点点头,对这个提议表示强烈赞同。 岂料夜听澜睨了一眼,却是罔若未闻般开口吩咐。 “去备马车。” 巳时一刻,一辆马车从长街的尽头驶出,不疾不徐行了一阵,在酒楼前缓缓停住。 二楼上,负责观察的手下见状当即出声。 “小姐,他们到了。” 凤吟晚闻言手中茶盏无声落下。 起身行至窗畔,几乎是一眼,墨王府低调奢华的马车便已入目。 果真是来了。 凤吟晚眸底一暗,下一瞬,却见一双玉白修长的指节从车窗中透出。 极轻一挑,那帘帐便被掀起大半。 入目的侧颜清寒冷峻,依如那日在仙药医门时所见,凤吟晚看着,指节暗暗攥起几分。 卧龙谷的事,他的确是好算计,但今日,百木灵犀她必须拿到! 视线中那抹小小的身影出现得太过突然。 一瞬的微怔,凤吟晚呼吸顿时僵住。 宸宸! 透过那帘帐的一角,那抹身影转瞬即逝,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她可以认定,那就是凤谨宸无疑! 宸宸……怎么会在夜听澜的马车上?! 似有所感,车里那抹俊颜转眸看过来,唇角冷厉,无声一扬。 凤吟晚周身血液顷刻凝固。 寒意,仿若从骨缝中滋生,挥之不去,幽冷彻骨。 根本没打算停留,那辆马车便已继续前行。 车帘再度被带起,露出的是半张圆润小脸。 手下僵了一瞬,当即惊呼出声,“小姐,那是不是小公子?!” 方才那一眼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可小公子怎么会在墨王的马车上?! 惊愕的瞬间,面前花窗已破,那抹纤影一跃而下,直直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追去。 一路疾驰,马车从侧门直接驶进入墨王府,凤吟晚追上来时,眼前只余一抹残影。 拳头用力一握,重重攥紧。 夜听澜! 他若敢动宸宸,她会跟他拼命! 马车一阵轻晃在院中停稳。 一掀帘子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王府,凤谨宸多少是有些崩溃的。 “王叔叔,咱们怎么又回来了?” 不是说要带他去找娘亲的嘛,怎么坐着马车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他合理怀疑,他这是在骗小孩! 亓玄亦是有些不解。 王爷今日不是要同玄衣人交易吗? 为何方才却只让他在酒楼前停了半刻? 疑惑的功夫,那抹玄衣已将小团子从马车上抱下来,淡淡看他一眼,径直迈步回了主院。 夜幕降临之际,主院的房门终于打开。 凤谨宸捧着盏甜汤嘬了一口,眼神暗暗偏向一侧,心里仍有些发毛。 不知为何,他总觉王叔叔今天怪怪的,看自己的眼神也有点怪怪的。 吓人。 无声地叹了口气,正准备再拿一块糕点,那厢夜听澜却突然开口。 “亓玄,送他回去歇息。” “啊……啊?” 这吩咐来得太过突然,亓玄和凤谨宸都愣住了。 一瞬的沉寂,凤谨宸抓起糕点就利索地从椅子上跳下来。 太好了! 快走快走,他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待了! 察觉到他面上的喜色,夜听澜眉心一蹙,脸色顿时微寒。 这小团子就这么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看来这几日是白对他好了。 这般想着,他面上就又是一沉,眼神睨向旁侧还在发愣的亓玄,寒意更甚。 “还愣着做什么,本王的话你是没听到吗!” 莫名其妙被吼了一下,亓玄觉得冤。 低低瞧他一眼,只得小心询问,“王爷,可是要将小公子送回蘅芜院?” 昨夜才经历了那种事,再把小团子送回去,万一再出事怎么办? 照他说,王爷应该将人留在主院。 “怀疑”二字他写在脸上,偏偏一旁的凤谨宸还在兴奋催促。 “小七叔叔,快走呀!” 夜听澜的脸黑得像碳。 “还不快去!送完立刻给本王滚回来!” 猝不及防地,他就发火了,亓玄见状身子一颤,连忙带着小团子离开。 “是是是……”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碍于不敢违背自家王爷的意思,亓玄将人送下后便立刻回了主院。 夜色俱寂,一片幽深。 不多时,一抹纤影在府中落下,动作极轻,未发出一丝声响。 蘅芜院中,小团子平稳的呼吸声传出。 女子掩在面巾下的眉目微微一动,上前推门,却是一柄寒刃破门而出,直逼咽喉。 下一瞬,男人冷寒的嗓音带了几分戏谑在面前响起。 “果然是来了。” 第359章 毒死你个坏人! 剑气凌厉,以不可阻挡之势直奔面门。 凤吟晚眸子一眯,指尖一枚玉坠无声落下。 流云百福。 是云姝身上的那枚半玉。 杀意骤凝,在她距离眼前一寸的地方停住。 面巾被气浪掀起又落下,凤吟晚抬眼,身形却是岿然不动。 “墨王爷,做个交易如何?” 她知今夜是个局,但为了宸宸,她不得不入。 视线在半空与那双冷眸对上,凤吟晚抬手拨开剑尖,眼底未见一丝情绪。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让我们走,玉芝草可以给你。” “否则。” 掌心一阵微响,那枚半玉直接被她用内力震碎。 她抬眼,意思明显。 夜听澜眸色一阵幽暗,开口却是问了句不相关的话。 “你是这小团子的什么人?” 这张脸在云州时他见过。 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带有一丝淡淡的敌意。 他探究不出,但这女人代表的是玄衣人。 所以……那小团子的身份当真如他猜测那般,是与玄衣人有关? 面色一沉,眉宇间顿时便凝上几分戾气。 凤吟晚闻言俏脸却是更冷,“这不关你的事。” 当年之事早已过去,无论现下是何种身份,她和宸宸,都与他再无半分关系! 眼底一凝,她抬脚便欲往房中去。 岂料步子才一迈开,那长剑便以凌厉之势再度袭来。 凤吟晚心中一凛,身形顿时被逼退几分。 “墨王这是何意?” 拿玉芝草来换,他竟还不肯? 夜听澜挥剑,看向她的眼神冷寒无比。 “玄门中人,心术不正,作恶多端,本王岂能让你轻易逃脱!” 那一剑凌厉果决,劈向面门时带了十足的杀意。 以至于凤吟晚根本来不及消化他口中的“心术不正,作恶多端”是何等意思,鬓发便已被剑气所波及。 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脚下用力,她身形轻如鸿雁,当即向后退开数米。 手中丹药挥出的同时,从袖中取出一柄短刀,扯下刀鞘便迎了上去。 当年她的剑法是夜听澜亲自教授,到玄门后,她便弃剑用刀,跟着洛青翊重学武功。 只是短刀的威力总是有限,这几年下来,她用得最顺手的还是风无息送给她的清影针。 但麻烦就在于,清影针在假死之前她便已用过,现下与夜听澜再次对上,实在不好轻易出手。 刀剑相撞,夜听澜的内力明显要压她一筹。 凤吟晚自知不敌,指尖一转,几枚毒丹再次蓄上。 夜听澜内力深厚,给他下毒绝非易事,几招下来都未能寻到可乘之机,又是一道剑气劈来,凤吟晚转身退开几分。 眼底一凝,正欲再动手,房中却突然走出一抹小小的身影,猝不及防便闯入了风暴的中心。 “宸宸!” 心中一紧,她手中短刀一转,当即偏开方向。 凤谨宸原本还睡得有些迷糊,闻言眼眸顿时一睁,“娘亲?!” 认出是凤吟晚,他面上一喜,激动着就要跑上前,却是丝毫未曾察觉到身后涌来的危险气息。 “快躲开!” 心仿佛被一股大力死死攥紧,她飞身上前,却是顾不得再多,一把便将小团子拢入怀中。 眼前的长剑还在急速逼近,凤谨宸见状小脸顿时煞白。 “王叔叔,你做什么!” 似是被这一句猛然惊醒,夜听澜眸光一滞,想收式却已有些来不及。 剑锋一偏,强行从凤吟晚的面门移开,却又不可避免地刺到了她的左肩。 “敕啦”一声,衣衫碎裂,那一处当即便显现一道血痕。 凤谨宸小脸一白,顿时眼睛都红了。 “娘亲!” 夜听澜也未料到这般,握着剑的手一紧,眼底冷硬消退片刻。 身形落定,下一瞬,小团子便已红着眼睛瞪了过来。 “你个坏人!你欺负娘亲,我……我毒死你!” 他说着便伸手去摸怀里的丹药,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的,小手抖抖索索摸了半晌,丹药却是掉了一地。 最后像是气急了,伸手抓起脚边那颗便冲着夜听澜砸了过去。 “毒死你个坏蛋!” 凤吟晚被他这举动下了一跳,见状连忙出声阻拦。 “宸宸!不要乱来!” 夜听澜性子阴晴不定,对他们玄门之人又像是深恶痛绝。 他若要对宸宸出手…… 心中一凛,她当即便将小团子拉到自己身后,眼神看向那处,一脸戒备。 “这事和孩子无关,你有什么冲我来!” 她左肩有道旧伤,是当年在宫里时被那蒙面人刺的。 几年过去,皮肉虽早已愈合,可筋骨上的损伤却无法修复。 方才那一剑不算深,甚至只是划破了皮肉,可附着的剑气击在骨头上,却已足够让她痛到额角渗出冷汗。 夜听澜收了剑,看过来的眼神却是比方才还要森寒几分。 “无关?你们玄门中又何曾有过无辜之人!” 那一眼隐隐有恨。 凤吟晚捂着肩的手一顿。 拧了拧眉,愈发不解,“墨王以为自己对玄门中人很是了解?” 月国三年,她眼中的玄门人人追逐丹术,闭关钻研,潜心上进,连出宗门的时候都极为少见,又何曾有作恶之时? 比起他们,倒是他身后的皇家才更加贴切“心术不正,作恶多端”这八个字! “你在质疑本王?” 那墨眸沉如深海,只微微眯起一瞬,摄人的寒意便已铺天盖地袭来。 凤吟晚有内力,抵挡得住他的威压,可凤谨宸没有。 小家伙方才还凶狠得要毒死他,现下却是紧攥着她的衣裳,被压制得身形都有些轻颤。 察觉到这般,凤吟晚一阵心疼,当即将他搂得更紧。 “够了!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吓唬孩子算什么! 目光落在凤谨宸那张惨兮兮的小脸上,夜听澜心中莫名一阵锥痛,身上寒意顿时敛去几分。 欲开口,岂料薄唇还未等掀起,外头便是一名侍卫匆匆跑来。 “王爷,不好了!府库被劫,亓侍卫中毒,圣……圣物也失踪了!” 仅一瞬,那冷厉的寒意便已再度漫开。 夜听澜重重睨过来,眼神寒凉有如实质。 “你们玄门中人干的好事!” 第360章 不是玄门的毒 凤吟晚想说这关我们玄门什么事,但话未出口便已又在嘴边顿住。 那侍卫口中的“圣物”,说的应当就是百木灵犀。 而眼下,他们对百木灵犀的确非常渴求。 可是今夜他们明明没有这一项计划,难道说……还有其他人也在盯着? 心中一凛,她正了正色,当即坚定开口。 “不可能,今夜来的只有我一个,见野也还被你扣押着,此事不是我们玄门所为。” 岂料话音未落,便就又被那个侍卫给拆了台。 “王爷,您还是快些过去看看吧,亓侍卫中的,不像是寻常之毒。” 不是寻常之毒,这范围一下便缩小了许多。 而眼前,恰巧就有一个会用不寻常之毒的人…… 夜听澜面上一阵阴郁,盯着她冷寒出声,“带他们一起去。” 府库离得并不是很远,他们到时才发现,中毒的远不止是亓玄一人。 今夜负责看守之人,或重或轻,几乎是无一幸免。 “王爷。” 见夜听澜来了,侍卫们当即纷纷让开道路。 亓玄就躺在前侧的地上,面色发乌,现下已经失去了意识。 夜听澜看了一眼,眉心拧起。 “可曾找府医来看过了?” “回王爷,方才便已找过了,但府医说自己医术有限,解不了这毒……” 夜听澜闻言面上又是一沉,“立刻去请姜太医。” “是!” 侍卫应过声便快步退开。 几乎是动静退去的瞬间,那厢便有一人身形抽搐,气绝而亡。 这些暗卫都是在府中陪伴了多年的旧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下死去,却不能做什么。 夜听澜大掌握紧,重重一拳砸在了旁侧的柱子上。 一瞬的沉寂,那粗圆的汉白玉石柱上顿时显现出道道裂痕。 凤谨宸哪里见过这般情形,见状顿时有些惊吓地往凤吟晚怀中躲去。 “娘亲……” “乖,娘亲在呢,宸宸不怕。” 凤吟晚抬手在他头顶轻抚了两下,起身上前。 “我来看看吧。” 这毒的确不是寻常之毒,这一点从他们的症状便可看出。 她虽早已离开王府,但先前亓玄曾明里暗里助过不少,无论是为玄门正名,还是出于旧情,她都该出手。 话落夜听澜的眼神便已睨了过来。 寒中带厉,对她明显是有些不信任。 凤吟晚扬了扬眉,耐着性子解释。 “王爷不是说此事是我玄门中人所为?” “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上至高阶天品丹药,下至低等的入门散药,玄门中所有丹方她都牢记于心,无一缺漏。 是不是他们的手笔,只需一眼便可分辨。 然,夜听澜神色防备,看她的眼神仍旧不怎么信任。 “依王爷之见,我若有心要劫夺百木灵犀,会在还没带走自己儿子的时候就动手吗?” 她是有多傻才会干这种卖自己的蠢事。 “或许是你未曾料到本王在此,也未可知。” 凤吟晚轻嗤出声,“王爷未免太过自以为是,你能想到的,别人未必就想不到。” 来之前她便已做好了打算,又岂会料不到这般? 夜听澜冷厉的眉微扬,“那你可曾料到会落入本王手中?” “……” 凤吟晚无语透了。 算了,毁灭吧。 毒死就毒死吧,反正不是她的手下,也不是她见死不救。 只希望亓玄这个憨货,到下边儿后能看清他这狗主子的嘴脸,然后下辈子投胎来给她当侍卫。 她不打算说话了,身后却又在此时探出一个小脑袋。 “不许你胡说!我娘亲可是很厉害的,她什么丹药都会!” 顿了顿,又瞪着夜听澜强调,“我们玄门也很好,才没有像你说的那样!” 舅外公最宠他了,见野也很顺着他,栖闻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心又不坏,还有宗门里的其他哥哥姐姐,对他和娘亲都是很好的! 明明就是很好,才没有像坏蛋王叔叔说的那样! 小家伙凶狠地瞪着他,模样别提有多可爱了。 生怕他会被夜听澜打击报复,凤吟晚连忙又侧身将人挡住。 也就是这一下,肩上那伤口又展露在凤谨宸的眼前。 低头看了眼凤吟晚肩上的伤口,小团子心疼开口。 “娘亲,你还疼不疼……” 方才他看的时候,娘亲脸色都白了,直到这会儿才又好转一些。 他凑上去小心地吹了两下,眼圈又有些泛红。 凤吟晚见状心都软得一塌糊涂了,哪里还能感觉到疼。 又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轻哄,“宸宸乖,不哭了,娘亲没事。” “嗯……” 这一声带着几分鼻音,听起来软糯极了。 夜听澜有些被这画面刺到,心中一阵五味杂陈,当即黑沉着脸别开眼。 “方才可曾看清楚是何人所为?” 这话问得是一旁的侍卫。 侍卫闻言当即颔首,“王爷恕罪,属下等人巡夜到此时,那帮贼人已经离开。” “不过远远看着,倒像是些……玄袍人。” 果然如此! 似是终于又找到一个契机,夜听澜眉心一拧便欲再度发作。 但还没等他开始,面前便已传来阵极轻的动静。 原本昏厥在地的亓玄,身子突然就开始轻微的抽动。 想起方才那名侍卫的死状,夜听澜面色骤然一寒。 “派去请姜太医的人可曾回来了?!” “王爷,还未曾……” 从王府到姜府,一来一回怎么也要几盏茶的功夫,又怎会这般快。 “那就先去找府医!” “可是王爷……” “还不快去!” 侍卫咬咬牙便欲跑开,迈步时,那抹纤影却已上前。 “让开。” 这一句,嗓音冷凝,并非商量,而且对象是夜听澜。 夜听澜闻言面上一阵冷怒,凤吟晚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不想他死就让开!” 这般坚定的眼神,还有那俏脸上的冷凝之色…… 眼前这抹纤影与心中珍藏的某处有一瞬重合,夜听澜微微一怔,当即有片刻失神。 凤吟晚没心思管他这是在犹豫还是在默许,身形挤上前,当即探手去搭亓玄的脉。 美眸微微阖起几分,眉心却是愈发拧紧。 片刻,神色颇为复杂开口,“这不是我们玄门的毒。” 第361章 闭嘴吧,你才是那个外人 虽然这毒与玄门毒药的药理相似,炼制手法也如出一辙,但细数宗门近百种毒药,的确没有一种与其相同。 子虚乌有的事,她自然不能认。 可是话说回来,玄门的炼药手法从不外传,若这毒药并非出自宗门,那又是从何而来? 凤吟晚眉心一紧,却是来不及思考更多。 因为亓玄还在等着她施救。 “把他按住。” 他抽搐的情况已经愈发严重,这般状态下,凤吟晚根本无法精准施针。 夜听澜闻言微微一怔,也不知怎的,就听从了她的吩咐抬手将亓玄按住。 仅一瞬,几枚银针便从她指尖溢出,被内力驱动着,极快封进了亓玄的穴位。 为着不暴露身份,凤吟晚专程携带了一套普通银针。 然,即便如此,那娴熟的手法还是令夜听澜涌起几分熟悉之感。 眸光一阵微颤,脑中那些细碎的画面再度浮现。 “好了,松手吧。” 女子冷凝的嗓音将思绪拉回。 夜听澜抬眼,那双眸子睨过来,眼神淡且冷。 他终于回神。 “你给他喂的是什么?” 那枚丹药尚含在亓玄口中未曾融化,凤吟晚扬了扬眉,淡声。 “没什么,解毒的丹药罢了。” 对侧,夜听澜因这话顿时寒了脸色。 “你既说这毒不是你们玄门所有,手上又为何会有解药?” 这女人,简直是在自相矛盾! 凤吟晚觉得他真的是很难沟通。 翻了个白眼,直接拉着凤谨宸退开,“毒药,是毒药总行了吧!” 几年不见,他这疑心病都晚期了? 夜听澜闻言脸色却是沉得更厉害了。 还不及发作,那厢两道身影便已匆匆跑来。 正是那侍卫和姜如墨。 “王爷,姜太医来了。” 几年未见,姜如墨与先前倒是一般无二。 提着药箱几步走近,“见过王爷。” 夜听澜摆手,面上仍有急色。 “有劳姜太医。” 来的路上侍卫已将大致情况和他说过,知情形紧迫,姜如墨点点头便上前查看。 入目是几枚封在穴位上的银针,形制普通,再是常见不过。 往上,亓玄唇瓣微张,口中的丹药只融了一半。 看清那是什么,姜如墨身形一怔,下意识便脱口而出。 “玉疏丹?” 夜听澜眉心瞬间皱起,“怎么,此物可有异样?” “不……” 姜如墨怔了怔,连忙摆手,“王爷,微臣斗胆问一句,可是已有高人替亓侍卫看过?” “高人?” 始料未及这般,夜听澜眉心一紧,下意识就朝旁侧看去。 姜如墨点点头,“就是给亓侍卫喂下这丹药之人!” “王爷有所不知,此丹名为玉疏丹,乃玄门中的上品丹药,可镇百毒。” “有此丹在,亓侍卫的身子不会有碍。” 夜听澜拧眉听了半晌,在听见“不会有碍”四个字时,紧缩的眉心顿时就舒展了一分。 下一瞬,那厢便是一道稚嫩的嗓音骄傲响起。 “听见了嘛!连人家都知道娘亲厉害,嘁,不识货!” 这嗓音脆生生的,很明显就带了几分嘲讽。 于是乎,姜如墨循声看过去,这才注意到边上还站了俩人。 一名女子,和……一只奶娃。 女子眉目如画,美眸中透出的神色淡漠又疏离,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而那小团子藏在她身后,探出来的小脸粉玉似的,极惹人爱怜。 结合方才那话,姜如墨便也知悉,这女子应当就是小团子口中的娘亲,也就是给亓玄喂下玉疏丹之人。 未料到对方竟如此年轻,他微微愣了下,下一瞬,身畔却是一道冷风凉飕飕吹来。 姜如墨心中顿时就是一紧。 “王爷,微臣再去看看其他侍卫。” 说罢,他拎起药箱就转移了阵地,临迈步前,分明就瞧见夜听澜的脸黑得都快要滴出墨汁儿了。 啊,墨王竟然被一个小团子给嘲讽了,真是活久见! 中毒的有七八人,凤吟晚身上却没有那么多玉疏丹。 而且玉疏丹起到的也只是镇压作用,一日之内若寻不到解药,这毒仍会反复。 姜如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尽力将暗卫们身上的毒先压制住。 “王爷,此毒甚是厉害,需找专门的丹者来解,微臣恐怕……” “我可以炼制解药。” 话未说完便已被打断。 旁侧,凤吟晚半抱着臂,俏脸上噙着几分胜券在握。 夜听澜默了一瞬,薄唇冷冷掀起。 “条件。” “让我们走。” 要解这毒并不难,最多一天,她便可炼制出解药。 此事,倒正好可以成为他们离开的契机。 岂料夜听澜闻言却是冷声,“那就先解了毒再说。” 话落,原本依偎在身旁的小团子便被他用掌风给吸了过去。 “在这之前,他便留在本王这里。” 这是要拿儿子威胁她的意思。 凤吟晚俏脸一寒,拳头顿时握紧。 “卑鄙!” 凤谨宸用力扭着身子,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无耻!” 尖利的牙尖刺破皮肉,血腥味顿时就在口中蔓开。 岂料夜听澜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箍着他就往前去。 “你的时间不多了。” 凤吟晚咬牙,“你若敢动他分毫,我毒死你全府的人!” 夜听澜闻言眉心微不可见一拧,步子却是未停分毫。 “看着她。” 这话是对着一旁的侍卫说的。 侍卫点点头,当即转眸看过来。 “请吧。” 凤吟晚抿唇,对着那抹背影重重看了一眼,冷声。 “找间屋子,我要炼丹。” 一夜未曾合眼。 天亮之际,院中落下一道身影,将侍卫打晕后便极快推门而入。 房间内丹香涌动,女子眉目紧闭,炉中的丹药已隐约可见雏形。 男人看了一眼,安静等在一旁。 片刻后,尘埃落定,地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 仅一瞬,神色却又收紧。 “你怎么来了?” 今夜她来墨王府的事,宋清安并不知情。 一来他身上的伤尚未痊愈,不宜忧心。 二来,即便是易容改貌过,在夜听澜的眼皮底下露面也同样危险。 似是想到什么,凤吟晚眉心微微一蹙,“是玉竹告诉你的?” 玉竹是玄衣人中的另一个手下。 “亏我还觉得他靠谱,没想到嘴巴竟然跟栖闻一样大,回去之后我得好好说说他。” 宋清安唇角绽开抹温意。 “晚儿,是我执意要问的,不怪他。” 她单枪匹马,闯的还是墨王府,他又如何能不担心。 “宸宸可是已经找到了?” 凤吟晚点点头,眼底一抹复杂,“出了点意外,不过已经快要解决好了。” 解毒的丹药她已炼好,顺利的话,今日便可离开。 看他一眼,又叮嘱。 “我无事,你先回去吧。” 他身份敏感,若是被夜听澜察觉端倪,甚是危险。 宋清安闻言却是摇头。 “不必为我担心,你只需做自己的事,我等你和宸宸一起离开。” 他态度温和却又十分坚决,凤吟晚犹豫了下,还是点头。 “好。” 丹药喂下去不多时,夜听澜便已翩然而至。 小团子紧紧跟在后头,见到宋清安微微一怔,旋即朝着他们快步跑来。 “娘亲!遇之叔叔!” 娘亲说过,宋叔叔易容的时候就是不方便透露身份,他要配合! 被夜听澜强行在身边留了一晚上,他委屈又担心,小手攀上凤吟晚的脖颈,眼圈当即就有些泛红。 凤吟晚心疼地哄他,“好了,娘亲在呢。” 小团子在她怀里拱了拱,又扭头去看一旁的宋清安,小脸笑得明媚。 “遇之叔叔,你怎么也来了!” 他都好久没见到宋叔叔了,他肯定是担心自己和娘亲才来的。 宋叔叔人真好,他果然没看错。 宋清安笑着在他头上摸了摸。 “宸宸,许久不见。” 小家伙瞧着倒是没瘦,见他没受委屈,宋清安便也放心了。 他们这边亲亲热热,一团和气,对侧,夜听澜独自一人立在那处,却是阴郁得周身寒气都快要溢出来。 昨夜还跟他冷眼相向的母子二人,现下对着眼前这个陌生男人却毫无防备地显露笑颜。 那小团子还亲亲热热地唤他叔叔。 那语气,那神态,再对比他先前唤自己时的情形,夜听澜面色顿时更沉。 他今日不想再听到“叔叔”二字! “本王的府邸,何时也是外人能随意出入的了。” 这话咬牙切齿,森冷得如同从齿缝间溢出。 岂料对侧那女子和小团子闻言齐齐抬头看向他,那眼神分明是在说—— “闭嘴吧,你才是那个外人!” 第362章 给我当爹?你想得美! 解药喂下去半个时辰便已开始起了作用。 “娘亲……” 凤谨宸迈着小腿欲跑上前,岂料才一动作,就直接被夜听澜揽着肚子给捞了回来。 双脚一阵腾空,顿时不满蹬腿。 “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他凭什么阻拦自己去找娘亲! 扭头正对上那一脸阴晴不定,可对象却不是他,而是远处的凤吟晚和宋清安。 凤谨宸心中一凛,顿时警铃大作。 “你……你看什么!有遇之叔叔在,他是不会再让你欺负我和娘亲的!” “识相的话你就快点放开我,这样我还能让他揍你轻一点!” 这话出口,他多少是有点心虚在的。 偷偷瞄了夜听澜一眼,又在心中暗暗比较起来。 听栖闻说,宋叔叔和舅外公经常偷偷切磋。 虽然每次都是点到为止,但不难看出,在武功上,二人是不相上下的局面。 在他心里舅外公已经很厉害了,宋叔叔既然能和舅外公不相上下,那打倒这个可恶老王应该是没问题吧? 又看了一旁的凤吟晚,他点头,小脸上露出几分坚定。 嗯,他看行! 实在不行还有娘亲嘛,不,是娘亲和他! 岂料夜听澜闻言眯了眯眸子,却是冷着脸直接将他提高。 那寒意都快戳到他脸上来了。 “你很喜欢他?” 凤谨宸小身板有点发憷。 “当……当然了!” 宋叔叔对娘亲那么好,他当然喜欢。 话落他就觉,面前的寒气儿似乎更重了。 这坏蛋老王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沉着脸就将他放回了地上。 “你的娘亲难道没有教过你,要敬爱自己的父亲?” 黑着脸说完这句,一抬眼,正好就瞧见了宋清安替凤吟晚挽起袖口的画面。 夜听澜面色顿时更沉。 已婚女子,跟一个不清不楚的男人走得这般近,实在是品行有失,教坏孩子! 皱了皱眉,他正准备对这小团子进行一番思想上的纠正,岂料一低头,对上的却是他义正词严的小脸。 “没有啊!” “娘亲说过,我爹早就死了,一个死人,他既没有照顾过娘亲,又没有照顾过我,我敬爱他做什么?”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听栖闻和宗门里的其他人偷偷讨论过,他爹死前是个大渣男,对娘亲一点都不好! 一想到这他就来气。 小脸一皱,当即“啪”一下将夜听澜的手拍开。 “你别拦着我,我爹死的早,我要去给自己找一个后爸!” 他看宋叔叔就不错。 说罢他就准备往那厢冲去,岂料才迈了两步,就又被夜听澜给拦了回去。 这小团子说的话他始料未及。 但,就算他的父亲早已过世,他着急想找个后爸,却也不能……就这般随便吧。 心中一阵微妙,他不自然地轻咳了下,一本正经开口。 “本王瞧着与你甚是投缘,既然你年幼丧父,又这般急切想找一个继父,不如本王就将你收做义子可好?” 他总比这个什么遇之强吧。 而且这团子年纪还小,虽是出身于玄门那等污垢之地,但日后若由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定可摒弃先前的顽劣心性,走上正途。 他自认这提议没什么问题,岂料小团子扭头看他一眼,却是惊恐又嫌弃地睁圆了眼。 “你?” “你想得美!” “……” 拦着他的大掌一阵用力,夜听澜的脸顿时就比锅底还要黑。 然,还不等发作,面前侍卫的嗓音便已传来。 “王爷,亓侍卫身上的毒已经消退了。” 夜听澜闻言微微一怔,压下怒气便快步上前。 过了一夜,亓玄的脸色现已恢复正常。 府医正从旁把着脉,见他过来当即让开。 “王爷,亓侍卫脉象平稳,身子已无大碍。” 夜听澜颔首,顿了顿,又开口询问,“其他人呢?” 府医喏喏,“方才那女子还在施针,小人正要去看……”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厢,凤吟晚才施完针,将银针别回腰间后,顺手就将那一截袖口放了下来。 夜听澜眯了眯眸子,无端透出几分寒意。 “立刻去看。” “是。” 府医小跑着退开,与此同时,凤吟晚和宋清安也已行至跟前。 女子看着他手底下的团子,眼神柔和且慈爱,却又在看向他时,顿时化为一抹冷凝。 夜听澜心中莫名结起几分郁气,眉心一蹙,便已听她冷淡开口。 “毒已经解了,王爷现下可否履行承诺,让我们离开了?” 连夜赶工炼制丹药,这破地方她是一秒都不想多待。 她耐着性子好生说话,岂料夜听澜睨她一眼,却是丝毫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他们现下未醒,这毒还不算解完,你要离开,需等他们醒来之后。” “??” 凤吟晚差点气笑了。 “王爷这是何意?” 临时变卦算什么? 有意思? 夜听澜却是根本不看她,“要离开,就等他们醒来,确认过无恙之后。” 寒声扔下这句,他带着凤谨宸便迈步离开。 凤吟晚气结,飞身上前欲将他截下,面前却落下冷冷一句。 “别忘了,百木灵犀之事还尚未查明,你们玄门之人逃脱不了干系。” 凤吟晚嗓音更寒,“王爷也别忘了,朝安郡主还在我的手中!” 百木灵犀被劫,她比谁都着急,但眼下被这人困在王府,是热锅上的蚂蚁,干着急。 夜听澜闻言眉心蹙紧,眼中森寒之意重重落下。 “朝安若有恙,你不会好过,百木灵犀之事,本王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你这是在逼我动手?” 夜听澜睨她一眼,箍着凤谨宸的手更紧。 “你敢么?” 是,她不敢。 紧握的指节一阵泛白,凤吟晚唇瓣抿起又落下。 “把见野他们放了。” 夜听澜扬了扬眉,点头,“这个要求本王可以答应你。” 他说罢长腿便已再度迈开,岂料才两步,被夹在臂弯间的小团子便闷哼一声,身形微微颤动起来。 察觉到异样,夜听澜垂眸,却见那团子小脸痛苦一皱,直接昏了过去。 几乎是皱眉的瞬间,身后的女子便已追了上来。 “宸宸!” 第363章 再次毒发 凤谨宸的毒又发作了。 不同于以往,这次似乎格外严重。 “松手!” 夜听澜还怔了,手臂便已被扯开,根本来不及解释,凤吟晚接过小团子便往房中去。 夜听澜不明状况,眉心一蹙,欲抬脚,岂料旁侧那抹身影却是比他更快一步。 “我来吧。” 几乎是将小团子放到榻上的瞬间,宋清安便已跟了进来。 并未多言,他调整了气息便在榻边坐下。 凤吟晚皱眉。 “可是你身上的伤……” “不妨事。” 这毒素一次比一次反复得凶猛,需要用极为深厚的内力才能压制住。 凤吟晚学武功的时间短,到底是不如他。 内力涌动,只半刻,宋清安的额角便已渗出薄汗。 凤吟晚一颗心紧绷,眼神焦灼看着榻上的一大一小二人,不敢有丝毫分神。 “嗯……” 伤口撕裂只在一瞬间。 宋清安面上一白,好看的唇顿时从绯色转为苍白。 凤吟晚见状心中一紧。 “遇之……” 话一出口便被打断,宋清安摇摇头,唇角冲她勾起抹细微的弧度。 “无事。” 毒素离压制住只差一点,此时若是分神,便是功亏一篑。 凤吟晚不敢打搅他,便只得抿唇退回去,余光瞥见后侧那抹玄衣,这才发觉夜听澜也跟了进来。 视线在半空一瞬交汇,凤吟晚面上一冷,美眸当即错开。 如果宸宸有事,她会跟他拼命! “咚。” 一声微响,猝不及防,宋清安倒在榻上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凤谨宸体内本应压制住的毒素,也在一瞬间反复。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凤吟晚心中一凛,一时竟不知该先顾哪一个。 怔愣的功夫,身畔一抹寒意极快掠过,夜听澜已经接替起宋清安的位置。 未料到这般,凤吟晚微微一怔,当即又上前去查看宋清安的情况。 “遇之,醒醒。” 他身上的伤本就未曾痊愈,方才伤口又被撕裂,运功过度才导致失去了意识。 现下气息回调,便也清醒几分。 “晚儿……” 这声极轻,相当于是气音。 凤吟晚点点头,给他服了一枚回增气血的丹药后,便伸手将他扶起。 “你先休息片刻,我给去你倒水。” 正欲起身,手腕却又被他扣住。 宋清安摇摇头,眼神看向那厢的凤谨宸和夜听澜。 “不必去。” 小家伙的情况尚未稳定,她又如何能放心离开。 知晓他的用意所在,凤吟晚抿唇,还是挣脱了桎梏。 “很快,你等着。” 那毒素一经发作就是无法诊治的存在,她留在这里也派不上用处,何况,他是为了救宸宸才会这样。 凤吟晚端着水回来的时候,夜听澜已经收了内力。 那张冷厉的俊脸上,竟隐隐也有几分发白。 凤吟晚微怔了下,眼神错开。 只将手中的茶盏递给宋清安。 “给。” 夜听澜起身就看见这一幕,薄唇一紧,面上微不可见一寒。 而后拂袖,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王爷。” 门外隐有侍卫的嗓音响起,凤吟晚只听了半句便上前去看凤谨宸。 小家伙体内的毒素已经被压制了下去,只是现下眉宇微皱,小脸白得厉害,手脚也有些冰凉。 凤吟晚眼眶有些发涩,心疼地揉了揉,将他的小手包裹进掌心。 夜听澜再次回来,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凤谨宸仍未能醒来,倒是亓玄先醒了。 “王爷……” 夜听澜摆手,“不必多言,回去好生歇息。” 府医已看过,他的身体没有问题,现下醒来也未见异样。 那毒,应当是解了。 亓玄本还想再说两句,但知他是在为了小团子昏迷的事而忧心,点点头便也退开。 “是。” 房中,宋清安的身子已经恢复了大半,就安静地陪凤吟晚等在一侧。 那抹冷寒再度涌进来时,凤吟晚抬眼,见他看向的却是旁侧的宋清安。 “出去,本王有话要同她说。” 简短几个字,不带一丝温度,淡漠得近乎冷透。 宋清安抬眸,二人的视线在半空无声僵滞。 片刻,还是凤吟晚出言打破了僵局。 “遇之。” 宋清安颔首,转眸看向她时,眼中的冷色一瞬化去。 “若有问题便唤我,我就在门外。” 见凤吟晚点了头,他才又迈步往外去。 房中气氛沉寂下来的瞬间,夜听澜眼神也从凤谨宸的小脸上闪过,眼底温软,存了几分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怜爱之意。 但,仅一瞬,思绪便已被凤吟晚拉回。 “方才之事,多谢。” 今日若非他出手相助,宸宸可能…… 语气还是那般冷淡,但她好歹是说了声谢。 夜听澜冷厉的眉微动,不置可否。 “他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 小团子素日活泼可爱,实在瞧不出体内竟有这般剧毒。 而那毒素极为难缠,即便是他,方才应对起来也觉十分棘手。 若是没能制住,后果不堪设想。 早就猜到他会问这个,凤吟晚扬了扬眉,倒也没打算隐瞒。 “那毒素自出生便已在宸宸体内,我潜心修习丹术,至今却仍未寻得破解之法。” 而眼下这唯一的法子,也已不翼而飞…… 这个回答明显有些出乎夜听澜的意料。 “你们玄门号称仙药医门的上宗,竟也解不了此毒?” “是。” 女人难得的没跟他冷言相对。 默了片刻,又开口多补了一句。 “不管你是有何误解,玄门并非如你所想那般。” 夜听澜睨她一眼,眼神淡得几乎没什么情绪。 “你为何非要百木灵犀不可。” 那双幽深的眸锁着她,像是要从中看出些端倪。 凤吟晚眼睫簌簌一颤。 如果不是此次来京,她从未想过要让小团子和他相见。 但眼下木已成舟,不管他们是因何而纠缠到一起的,她能看得出,夜听澜对宸宸似乎是真的喜爱。 或许她说出缘由后……他会愿相助? “化解宸宸体内的毒,需要它。” “果真如此。” 这一句嗓音平缓未见起伏,似是早就已经料到。 凤吟晚眉心一蹙,就又听他道。 “百木灵犀本王可以拿来给这小团子治病,但在一切查清之前,他必须留在王府,由本王亲自教导。” 这消息太过突然,以至于凤吟晚听完直接愣在了原地。 片刻,眼中才又猛地迸发出一丝欣喜。 “百木灵犀还在你手上?!” 回应她的,是夜听澜掌心显现出的一只特制铁盒。 正是那日劫夺之时,她见到的那只! 凤吟晚心倏地一颤。 果真如此! 所以,昨夜在府库中被劫走的……是赝品? “本王的条件,你好生考虑。” “不必了,我答应。” 他肯将百木灵犀拿出来,便已是莫大的助益。 凤谨宸的毒拖不得,既然百木灵犀已经到手,那她必须马上返回月国去取眷烟红。 “王爷不介意我留些人手在这里吧?” “你要离开?” 凤吟晚点头,面上多几分凝重,“如果王爷当真喜欢宸宸,那就请照顾好他。” 起码在这一刻,在这件事情上。 他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夜听澜眸色渐深,“本王会的。” 有他这话凤吟晚便也放下心,点点头欲往外去,转身时却又被他叫住。 “你说玄门并非如本王所想那般,那就证明给本王看。” 第364章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凤谨宸醒来已是深夜。 睁眼便见凤吟晚坐在榻边,而她身边挨着的,竟是夜听澜。 只以为自己是睡迷糊了,他皱了皱眉,当即又合上眼。 不对劲,他再看看。 “宸宸!” 再睁眼,凤吟晚已经倾身凑了过来,确认他是醒了,当即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脸。 “怎么样?还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那手隐隐有几分泛凉,凤谨宸抬头,正看见她眼底的那一抹疲惫之色。 一阵心疼,又警惕地看了眼旁侧的夜听澜,伸手拉住她的手指。 “娘亲,你过来。” 这模样神神秘秘的。 凤吟晚怔了下,配合地凑过去。 “怎么了?” 小团子盯着她身后的方向,一脸防备。 “他怎么在这里?宋叔叔呢?” 他晕倒了,宋叔叔怎么可能不留在这儿陪着娘亲,肯定是这个坏蛋老王搞得鬼! 小团子面色还尚未恢复红润,现下郁闷地瘪着唇,更像是圆滚滚的白玉团子了。 凤吟晚失笑,却是还不等开口,房门便已被推开。 进来的,正是凤谨宸方才念叨着的宋清安。 “遇之叔叔!” 未料到他已经醒来,宋清安步子顿了下,唇畔绽出一抹温笑。 “宸宸醒了。” 凤吟晚点点头,便见他转眸看过来。 “马已经准备好了。” 今夜他们便要离开,回月国取眷烟红。 这一句被凤谨宸听入耳中,眼眸转了转,当即从凤吟晚身后探出个小脑袋。 “娘亲,这么晚了,你们还要去哪里呀?” 难道说,坏蛋老王已经答应让他们离开了? 太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的身体就一点不舒服都没有了! 他乌溜溜的圆眼眨啊眨,“兴奋”二字写在脸上。 岂料凤吟晚闻言眼神却有些闪躲。 抿了抿唇,用了几分力道握住他的小手。 “宸宸,娘亲和遇之叔叔要回去一趟,这几日你就先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抬眼看向旁侧的夜听澜,又道,“一切都要听从王叔叔的安排。” “娘亲……!” 凤谨宸简直要瞳孔地震。 怎么回事! 娘亲竟然要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还让他听坏蛋老王的话! 生病晕倒的不是他吗?娘亲怎么还糊涂上了! “我不要留下!” 他抗拒地绷着小脸,情绪激烈。 凤吟晚也不知该如何同他解释,抿了抿唇,只得耐心叮嘱。 “听话,娘亲过几日便会回来,你乖乖的,记得按时吃糖豆,不许再乱用毒药了。” 他对毒药掌控的还不够精确,随意乱用,很有可能会伤到自己。 “不!我就是不要留下!你们要是不带我,我就自己走!” 他说罢便准备掀开被子下床,凤吟晚见状面色一寒。 “宸宸!” 心中焦灼,嗓音便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她极少这般疾言厉色,凤谨宸愣了愣,小手抓紧被角,委委屈屈地停了动作。 半晌,一滴泪毫无征兆地砸下来。 “娘亲,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小家伙用力抿着唇,眼圈都红了一大片,凤吟晚见状心中一阵刺痛,当即将他搂进怀里。 “宸宸,对不起,是娘亲错了,娘亲不应该吼你的,娘亲也没有不要你……” 如果不是形势所迫,她又怎会将他留在这里。 可眼下,化解他体内的毒素才是当务之急。 “娘亲,你别哭了,我愿意留下。” 见她竟也落了泪,怀里的小团子手忙脚乱帮她擦拭。 又认真重复,“娘亲,我听你的,乖乖留在这里。” “乖,等娘亲从舅外公那里取到东西后便回来陪你。” 凤谨宸乖乖点头,“好。” 不敢再做停留,凤吟晚忍住眼前的酸胀之意便起身。 “走吧。” 宋清安颔首,眼神往榻上看了几分,又收回。 步子迈开的瞬间,身后那道稚嫩的嗓音再次响起,凤吟晚抿紧了唇,狠心出门。 再多看一眼,她怕自己会忍不住。 “娘亲,呜呜呜……” 直至那两抹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榻上的小团子才敢又悄悄哭出声。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吧嗒吧嗒往下掉,霎时便在锦被上晕开了大簇暗花,视线朦胧间,眼前一双大手伸过来,抄着腋窝将他轻松抱起。 “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娘亲不过是离开几日,并非不再回来。” 这话说得,安慰了又好像没安慰。 凤谨宸小嘴一瘪,当即红着眼睛瞪他。 “你当然觉得没什么了,那又不是你的娘亲!” “你把我留在这不就是为了威胁娘亲,哼,你做梦都别想当我的干爹了!我还要告诉别的小朋友,你是个欺负小孩的大坏蛋,让他们都不给你当干儿子!” 这已经是凤谨宸能想到的最凶狠的话了。 岂料夜听澜闻言扬了扬眉,却是云淡风轻开口,“忘记你娘亲方才说的话了?” “我当然没忘,娘亲说了会回来接我的,所以你最好别欺负我!” 夜听澜勾唇,面上却是好心情地浮现出一丝笑意。 “不是这句。” “就是这句!” 夜听澜睨他一眼,“好吧,既然如此,那等你娘亲回来之后,本王就只好告诉她,你并未老老实实听她的话,非但不听从本王的安排,还处处与本王作对。” “不知你娘亲听完又会作何感想。” 一听他竟然准备打小报告,凤谨宸心中一紧,眉头瞬时皱紧。 “你无耻!” “嗯?” “我听……我听还不行嘛!”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 娘亲才走了半刻,坏蛋老王就已经开始威胁他了! 呜呜呜,这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了! 他痛心疾首,以泪洗面,夜听澜却是浑然不觉,在凤谨宸看来,他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 修长的玉指捏着锦帕递过来,他不动声色吩咐。 “既是听话,便把眼泪擦掉,喝完药就乖乖睡觉。” 凤谨宸忍辱负重,忍气吞声,乖乖照做。 房中的动静彻底沉寂下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许是因为哭累了,凤谨宸很快便陷入沉睡。 夜听澜睨了眼榻上已经陷入沉睡的小团子,起身出了房门。 才至书房不久,亓玄却又推门进来。 “王爷。” 他手上端了只羹碗,是专程来送吃食的。 夜听澜看了一眼,正欲做声,体内却是一阵翻江倒海,气血顿时倒涌。 “咳咳……” 唇角一丝鲜血应声溢出,几乎是同时,夜听澜面色骤白。 亓玄大惊。 “王爷!” 随手将羹碗搁下,当即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了,快步上前。 “王爷,可要请姜太医……” 话未说完便已被夜听澜抬手。 他压下体内正在倒灌的气血,沉声,“本王无事。” 亓玄皱眉,“可是您方才……” 王爷的旧伤是这两年才慢慢养好的,但心脉上的损伤一直存在,姜太医早就叮嘱过,不宜过度使用内力。 今日为着救那小团子,王爷消耗了不少内力,现下这般情况,怎么可能无事! “属下这就去请姜太医!” 他说罢便迈步往外去,岂料还未等走到门口,便就被夜听澜喝住。 “本王说了无事,你若胆敢擅自做主,就趁早离开王府!” “可是……” “退下。” 亓玄站在原地,不肯动作。 夜听澜见状嗓音更为寒厉,“本王命你退下!” 沉默良久,亓玄攥紧了拳,颔首。 “是!” 房门关后无声。 书案之后,夜听澜暗自调息,薄唇紧抿成线。 披星戴月,一夜过后,凤吟晚和宋清安便已行至了豫州境。 见宋清安面上隐有发白,她眸色一暗,纵马在官道旁的茶摊停下。 抬眼正对上宋清安投过来的眼神,凤吟晚掀唇,赶在他之前开口。 “稍歇片刻再继续赶路也不迟。” 知她是顾忌着自己的伤势,宋清安唇轻轻抿了下,还是颔首。 “好。” 时辰尚早,官道上并未见多少人影,连这茶摊儿也是才刚刚张罗好的。 见着他们,小二面上一喜,当即转身去提茶壶。 茶水端上来不过半刻,凤吟晚正欲抬手端起,却被一阵密而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动作。 抬眼看去,从远处过来的是一支军中队伍,且看其长度,人数非常之多。 凤吟晚心中一紧,正欲动作,手腕却被宋清安不重不轻地扣住。 “晚儿,别紧张,他们这是在行军,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行军?” 凤吟晚闻言微微怔住。 边境现下一片平和,并未起任何战事,平白无故的,怎会有如此大规模的行军? 而且这些军队似乎是从豫州境内出来的,看情形,要去往的竟是京城方向。 地方军队,没有传召,怎会擅自入京? 真是奇怪。 宋清安亦是注意到了这一点,视线同她对上,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队伍通过得极为迅速,碗中茶水只喝了一半,动静便已退去,只留下一地尘嚣。 宋清安抬眸往那处又看了一眼,轻声。 “此事出得反常,恐怕是有什么蹊跷之处,晚儿,我们也走吧。” 凤吟晚点点头,往桌上搁了一锭银子便也迅速起身。 第365章 就是故意来折磨他的! 本以为自家娘亲走得狠心又绝情,所以,翌日早晨,凤谨宸在院中看到见野的时候,心中还是极为欣喜的。 尤其是在他说了那句“是小姐命我留下照顾的”之后。 凤谨宸捂着小脸笑得一脸甜蜜。 他就知道娘亲不会不管他的! 开心!(*^▽^*) 然,他的开心才持续了一秒,就又被眼前出现的坏蛋老王给打断。 坏蛋老王半沉着脸睨他一眼,语气颇为严厉。 “本王说过府中是辰时一刻用早膳,方才在膳厅,为何不见你的踪影?” 宠爱与教导不同。 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是做好了要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打算,夜听澜自然是准备从点滴小事便开始严格要求。 生怕他一个不满意就又要拿告状来说事,凤谨宸瘪了瘪唇,却是不敢正面反驳。 “王叔叔,真的每天都要起得这样早吗?” 他在玄门的时候可是完全不这样,舅外公那是比他还能睡呢! 原本他还想看能不能再打个商量的,但夜听澜一个眼神看过来,他顿时就不敢吭声了。 恹恹垂了垂小脸,才又不情不愿应声,“知道了。” 他迈着步子便准备往外去,岂料才两步,就又被夜听澜给叫住。 “去哪里?” 凤谨宸皱眉,“去吃饭呀。” 昨晚他一直昏睡着,并未吃什么东西,起床才这一会儿,顿时就觉得饿了。 岂料夜听澜睨他一眼,却是冷声。 “现下已经过了用膳的时辰,你若想吃东西,需得等到中午。” 凤谨宸:“???” 怎么还不让吃饭? 没听说过这样的呀! 接收到他惊恐的眼神,见野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听说过。 然而,他还有更没听说过的。 这坏蛋老王不仅不准他吃东西,他还要抓着他去学字! 还美其名曰什么提高素养。 凤谨宸表示:不可能,没这事,他反正是不会干的。 “娘亲说了,我们玄门之人只需钻研丹术就好了,没必要学习这些。” 夜听澜扬眉,根本不为所动。 “你娘亲当真是这般说的?” 凤谨宸(心虚):“是啊!” “那本王便着书信一封,去问问你娘亲可否确有此事。” 凤谨宸:“……我学,我学还不行嘛!” 他是真的很怀疑,这坏蛋老王就是故意来折磨他的吧! 夜听澜还算满意地颔首,“随本王到书房来。” 一本百家姓,凤谨宸只念了两页,肚子就已经叫得响亮无比了。 偏偏夜听澜却充耳不闻,还在继续一本正经地教他。 又是一页念完,凤谨宸头晕眼花,直接将小脸埋到了书本上,有气无力。 “王叔叔,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如果再不吃东西,字还没学会呢,我就已经要先晕了。” 他是真的饿惨了。 眼神扫过他泛白的小脸,夜听澜大发慈悲开口。 “今日便准你破例吃些,明日要记牢了,勿要再错过用膳的时间。” 凤谨宸在心里偷偷骂他,“知道了……” 很快,一碟水晶马蹄糕端来,凤谨宸抓起一块啃了两口,眼泪直流。 能吃到东西的感觉,真好! 但他才吃了一块,眼前的糕点碟子就已经被端走了。 “诶……” 夜听澜冷着一张脸将书本再次摆正,“继续念,念完百字再吃。” 凤谨宸:“……” 回家!他要回家! 夜听澜对他的折磨远不止于此。 在他终于念完了一百个字,筋疲力竭地吃上了糕点以后。 夜听澜又发话了。 “回去之后让见野监督你,将这一百个字背会,改日,本王要亲自抽查。” 早上没吃饭,凤谨宸的小脑瓜像浆糊。 这一遍学下来,脑子混混沌沌的,早就又忘得没影了。 让他背下来,这简直是比让他回月国还要难! “王叔叔……” “本王两岁半时已可背诵全篇,不过一百个字,对你而言已是宽宥。” 他板着脸,半点都没得商量。 凤谨宸哼了一声,气呼呼地扭着身子从椅子上爬下来。 身后那嗓音再次冷冷传来,“书,带上。” “哼!” 他皱着眉头,气鼓鼓地出了书房。 见野等候在外,见状连忙迎上去,“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出来就变成这样了。 凤谨宸将书本往地上一摔,声音又急又怒。 “都是那个坏蛋老王!” 这话是朝着书房里头吼的。 意识到他口中的“坏蛋老王”是谁,见野眼皮子一跳,一把捂上他的嘴,捡了书本,抱起他就往外跑。 小公子,咱们这是在人家的地盘,这话可不兴说啊! 日夜兼程,凤吟晚终于在两日后抵达玄门。 凤谨宸和百木灵犀的消息是一早就传回来的,故回到宗门时,栖闻已经率人在宗门外迎接了。 “小姐,未能照看好小公子是属下之过,请小姐责罚!” 出了这般大的纰漏,他的确该罚,但眼下凤谨宸已经找到,且还有更重要的事在身。 凤吟晚摆手,只迈步往前去,“舅舅呢?我要立刻见他。” “小姐的密信属下已经送到,圣主说今夜会回宗门。” 言下之意是,他现下尚在宫中。 凤吟晚眉心微蹙了下,“舅舅可有说,那眷烟红是否已经到手?” 栖闻摇头,“未曾提起。” 既是如此,那便只能等了。 凤吟晚阖了阖眸子,又出言吩咐,“带宋公子去药池沐浴,他身上有伤。” “是。” 栖闻点点头便引着宋清安离开,连日赶路的疲惫又涌上来,凤吟晚按了按额角,迈步回房。 二更末,夜色沉寂之时洛青翊才回到宗门。 凤吟晚早已等候多时。 “舅舅。” 洛青翊抬手,“我都知道了。” 未曾多言,他直接从怀中取出一株色泽绯红、如烟如雾的仙草,用内力包裹着递过来。 “这东西若是不用内力护着,即刻便会枯萎凋零,你需将它放入碎月之中暂存。” 凤吟晚点点头,将其收入手镯。 美目凝了片刻,又抬眼,“舅舅,有一事我想问你。” “你极少用这般严肃的语气说话。” 洛青翊看她一眼,将手负回身后,“问吧。” “我想问的是,玄门下可否还有其他分支。” 夜听澜一口咬定玄门中人心术不正,是奸恶之人,而那日,亓玄等人中的毒也甚是蹊跷。 这两日她反复在思考这个问题,隐隐就觉得…… 洛青翊闻言面上却是倏然一沉,“你遇上他们了?” 第366章 真的没有人为他发声吗? 一瞬的沉寂,凤吟晚面上顿时惊愕。 “舅舅,难道果真有?” 她在玄门三年,从未听说过宗门下还有其他分支。 若果真如此,那为何舅舅却从未提过?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洛青翊眼底一凝,沉声开口。 “此事我本打算等宸宸病好后再告诉你,既然现下你已知晓,也罢。” 微不可察叹口气,又抬眼。 “江州仙乐楼的密拍会,你可还记得?” 凤吟晚点头,“记得。” 当时她是跟踪夜听言前去,不想却意外发现了能唤醒手镯的启灵丹,而也就是在那里,她见到了两拨玄衣人。 一拨是同夜听言抢夺紫参玄丹之人,另一拨,就是在客栈中遇上的栖闻和见野。 当时她为着躲避风无息的追杀并未细想此事,现下看来,在城外与夜听言等人交手的,极有可能就是玄门中的另外一股力量。 可他们所代表的,究竟是何方势力? “舅舅……” 洛青翊侧身,目光中荡起一抹悠远。 “玄门自成立已有百年,修丹炼药,隐于世外,起初一切正常,但时间久了,难免会有野心膨胀之人不满于此。” “四十年前,一场动乱将玄门一分为二,成正反两派。” “正派尊先祖之训,潜心丹术,非故不得随意害人,而反派专研毒术,心思不轨,甚至被逐出宗门后仍旧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气焰愈发嚣张。” “多年来,宗门历任圣主皆以剿灭此等猖獗势力为己任,你娘她,亦是如此。” 再次听到有关于娘亲的话,凤吟晚心中微微一动,便就又听他道。 “当初你娘离开月国,前往靖朝,其中就有此事的原因。” “娘亲她竟是为了追查此事才去的?” 那她和父亲之间…… 洛青翊摇头,“也不全是。” 凤吟晚心中倏地一颤,红唇紧抿了半刻才又出言。 “舅舅,那娘亲的死与此事……有无关系?” 一介玄门圣主,不可能没有功夫傍身,可印象中,依照玉屏所言,娘亲似乎是突然病故的。 现下再想,如此突然的,究竟是什么病,又或是……什么毒! 纤指几乎是在一瞬间紧握成拳。 洛青翊抬眼看过来,却是摇头。 “晚儿,当年事起仓促,我在皇宫之中不便脱身,此事,不敢断言。” 洛青虞去到京城后,他们一向是单线联系。 从消息传回,到他率人前去,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月。 三个月,洛青虞早已入土为安,他心中便是再有疑问也不能掘坟开棺。 但临行前他曾去将军府中搜查过,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迹。 “当年之事,你父亲应当最为清楚。” 凤吟晚心中又是一刺。 是啊,娘亲入京后便一直待在将军府中,没有人比凤老将军更清楚当年之事了。 可是…… “舅舅,此次百木灵犀一事,我曾在墨王府见识过反派之人的手段,他们的毒,的确难缠。” “我恳请此番留在京城查明此事,一举将他们彻底铲除!” 洛青翊阖了阖眸子,指节轻轻抵在下颌,却是追问,“我听说,百木灵犀是那墨王自愿拿来为宸宸祛毒的?晚儿,你……” “舅舅,我与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凤吟晚敛着眉,俏脸上只见一片冷色。 洛青翊沉吟了片刻,颔首。 “好吧,此番回去你将栖闻一并带上,他和见野会协助你的。” 凤吟晚下意识要点头,但转念想到什么,当即又顿住。 接收到她略带疑虑的眼神,洛青翊摆了摆手,又道。 “不必担心,我若有需会传你们回来相助。” “是。” …… 墨王府。 两日未曾顾得上抽查凤谨宸的课业,夜听澜回府后便欲直奔蘅芜院。 岂料才过垂花门,那厢却是一抹柔弱身影在丫鬟的搀扶下迎面走来,正是几日未见的云姝。 见着他,云姝身形微微一顿,旁侧的丫鬟见状当即便快步退开。 “澜……王爷。” 话到嘴边,却在触及夜听澜眼底那一抹微寒时,陡然转变。 夜听澜颔首,面上未见是何情绪。 “回来了。” 这语调寡淡得,仿佛她只是出府游玩了几日,而并非是被人劫持。 云姝面上顿了顿,欠身行下一礼,“是。” “无事便好,你身子有恙,回去歇息吧。” 他说罢便欲迈步离开,将要错身之际,身畔的女子却又突然不顾规矩出声。 “这几日,王爷当真就无半分担心?” 面前那双冷厉的眉一瞬蹙起。 女子心惊如擂鼓,交叠在身前的手暗自攥紧,却仍旧固执出声。 “王爷并非无情无义之人,迟迟未曾前去相救,定是有要事缠身,可是……如此?” “朝安。” 这一句不重不轻,却明显是带了几分呵斥之意。 女子抿唇,头垂得更低。 “本王让婢女送你回去歇息。” 话落,眼前那双长腿便已再次迈开,后头,女子躬身的动作克制又隐忍,眼中隐隐流露出一丝不甘。 …… 蘅芜院。 没有夜听澜的生活,对凤谨宸来说那简直就是天堂! 仗着这两日他顾不上自己,凤谨宸果断就放心大胆地睡到了巳时才起。 不仅如此,他还要随心所欲的吃东西,他还要不背书! “小公子,醉香鸡买回来了,刚出炉的,正香着呢!” 房门一打开,见野就提着几只纸包快步进来。 “还有抹茶糯米小丸子和芋香糕糕,你快洗洗手来吃吧!” 不用见野说,隔着纸包凤谨宸都已经闻见味儿了,闻言当即就蹦蹦跳跳地往水盆处跑去。 “等我!我这就来!” 草草搓了两下小手,他当即又快步跑了回去。 桌上,见野已经给他倒好了牛乳,几样吃食也已放入盘中装好。 凤谨宸捧起那盏带茉莉花香的牛乳喝了一口,又抓起一块芋香糕糕塞入口中,小脸一阵舒爽,直觉自己都快要飞上天了。 呜呜呜,好满足! 这哪里是什么坏蛋窝,明明就可以是天堂嘛! 他抖了抖背后并不存在的小翅膀,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见野哥哥,有你真好!” 这一句可是发自肺腑的,毕竟在坏蛋老王的魔爪下被压迫了好久,他都快玉玉了。 摸了摸自己日渐消瘦的小脸,他叹口气,正准备招呼见野也吃一点。 却是一睁眼才发现,方才还站在他边上的见野,现下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凤谨宸见状一愣,小眉头顿时皱起。 “奇怪,刚刚还在的呀,到哪里去了……” 他小声咕哝着,一双圆眼却是紧盯在面前的盘子上,口水直流。 算了,不管了,他先吃点再说! 激动地搓了搓手,他正准备对那只醉香鸡上下齐手,岂料却是还未等摸到,小手就被一双修长的指节给截住。 紧接着,面前便落下大片带着寒气儿的阴影。 凤谨宸小身板弱弱一颤,仰头正对上那张冰山一样黑沉的脸,当即就不受控制地抖瑟了起来。 “王王王……王叔叔……!” 怎么回事! 竟然是坏蛋老王! 啊啊啊啊啊!Σ(っ°Д°;)っ 再一扭头,可不就从那柱子后头看见了见野的身影! “见……” 才喊了一个字,那厢窗槛一阵响动,见野那厮…… 他竟然直接跳窗逃了! 凤谨宸小脸一白,顿时就石化了。 啊啊啊!怎么能这样呢! 他怎么能这样呢!!! 然而,还不等他控诉出口,夜听澜就已经动手了。 攥着他手腕的指节一阵用力,这坏蛋老王竟直接用内力把他给震飞了起来。 凤谨宸又惊又惧,小脸顿时就白了一片。 他这次是真的飞了! 虽然粗略估计只有那么一两秒吧,就又被夜听澜给拎着衣襟悬在了半空。 浓重的寒气逼过来,瞬间将他鬓发都鼓动起来。 凤谨宸咽了咽口水,纯属是吓得。 “王……王叔叔,你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呀,呵呵……” 他虚笑着,竭力想让自己的小脸放松。 但夜听澜的脸色实在是太吓人了,是以,他这个笑僵硬得简直是比哭还难看。 视线从桌上那几只盘子依次扫过,夜听澜转眸睨过来,眼神顿时就更吓人了。 “那日本王让你背的,你可是都背熟了?” 这语气幽寒得,叫凤谨宸顿时寒毛直立。 “背……背熟了。” 他背个屁! 他早就忘干净了! “很好。” 夜听澜睨他一眼,却是并不打算拆穿。 相反,他还撩了撩袍裾好心情地坐了下来。 坐是坐了,但拎着他的动作却是丝毫未改,因着高度下降,桌上那只醉香鸡一下就到了凤谨宸的眼前。 他甚至觉得,自己努力一下,撅一撅嘴巴,或许还能吃到鸡…… 美味当前,小团子竟是抛开惊惧咽了咽口水,这次是香得。 夜听澜半是冷厉睨了一眼,一声寒嗤,竟是直接将盘子调换了个头儿。 猝不及防地,凤谨宸的小嘴就亲上了鸡屁股。 还不等反应,便就又听他冷声开口。 “既是背熟了,那便开始吧,本王就在这听着。” 凤谨宸:“???” 这坏蛋老王……是想让他这样背?! 不是,真的没有人为他发声吗! 第367章 他需要法律援助 凤谨宸对着鸡屁股亲了大半个时辰,压根就是一个字都没背出来。 就在他快要香迷糊之际,夜听澜大手一挥,将他拎了回来。 “怎么,竟是背不出?” 这眼神,像是要将他冻成冰糖葫芦一样。 凤谨宸小手攥紧衣摆,喏喏,“王叔叔,我……我紧张。” 他吓得腿都在打颤了,还怎么背得出嘛! 岂料夜听澜闻言拎着他后襟的手却是松开。 “那你便在此好生回想,待何时不紧张了,再去书房背与本王听。” 他说罢便拂袖起身,出门时,顺势就带走了桌上的全部吃食。 凤谨宸小脸满是惊惧,“诶……!” 那可是见野买给他的早饭! 不甘心地追了两步,却只换来一声冷冷警告。 “若是再让本王发现你不肯依照规矩行事,便立刻搬回主院去,由本王亲自看顾” “!” 凤谨宸果断就又跑了回去。 摸摸自己饿瘪了的肚子,正准备把那盏牛乳捧起来喝两口。 岂料小手还未等碰到,外头便飞进来一枚石子,“咻啪”一下,顿时就将他眼前的瓷盏击了个粉碎。 凤谨宸小脸重重一白,当即如触电般缩回手。 外头,夜听澜的嗓音再次从远处飘来。 “喝的也不行。” 凤谨宸:“!!!” 简直是太过分了!呜呜呜…… 他现在就需要法律援助! 并且在律师来之前,他是不会说一句话的!o(╥﹏╥)o 夜听澜走了没多久,见野便回来了。 见他躲在外头鬼鬼祟祟,半晌都没敢进来。 凤谨宸小嘴一瘪,气愤开口,“你还看什么呀!那坏蛋早就走了!” 哼! 这个见野,刚才居然丢下他,自己翻窗跑了! 他很生气! 被瞧见,见野摸了下鼻尖,低头上前。 “小公子……” 凤谨宸小脸绷得更紧,“你还回来做什么!我都快被他折磨死了!他他他……” 他让他亲鸡屁股!还把吃的全部都带走了! 呜呜呜,简直不是人! 见野讪讪一笑,从怀里摸出两块糖酥糕递过去。 “小公子,知道你还饿着,我方才专程去外面买的。” “还热着呢,你快消消气,趁热吃了吧。” 凤谨宸脸上的泪停住一瞬。 “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 见野点点头,又从袖中取出一串糖葫芦。 凤谨宸:“先原谅一小下。” 然而他才吃了两口,外头就又来人了。 生怕是夜听澜去而复返,他身子一抖,连忙将吃了一半的糖酥糕,连同糖葫芦一起塞给见野。 “快……快藏起来!” 见野点点头,抱着就往帷帐后跑。 才站定,外头,小团子带了几分惊讶的嗓音便已响起。 “小七叔叔?你的伤好啦?” 自那夜中毒后,他已有两日未曾见到亓玄。 现下见着来的是他而非夜听澜,当即也暗暗松口气。 亓玄点点头,对上他疑问的眼神,开口解释。 “王爷命我过来看着,说等你何时背得出百家姓了,再将你放出去。” 眼神转向后头的帷帐,嗓音又提高几分。 “王爷还说,玄门之人贪图享乐,不思进取,留在这里只会带坏了小公子。” “若当真是为了小公子好,就应识相些,自行离开。” “小七叔叔……” 亓玄不为所动。 “叫他出来吧,我方才已经看见了。” “……” 都被发现了,再躲也就没意思了。 见野慢吞吞挪出来,手中还握着方才的吃食。 亓玄看了一眼,眉心顿时微拧。 “王爷说得果真不错。” 玄门这些人根本就不懂培育之道,随心所欲,肆意妄行,这样只会带坏了小公子! 见野原本还是有几分心虚的,现下对上他这般眼神,当即也是不满。 “阁下这是何意?” “小公子在玄门两年,衣食无忧,心情愉悦,从未有过任何不妥,可自从搬到这墨王府后,不仅日夜忧思,还吃不饱穿不暖,人都瘦了两圈,这难道就是你们口中的教育之道?” 哪有不给人吃饭的! 这墨王府瞧着挺大,却是抠抠索索,一副小家子做派! 亓玄想骂他一派胡言,但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又被见野给打断。 “而且别忘了,阁下的命还是我家小姐救回来的,既然我玄门中人如此不堪,你又为何不找墨王亲自来救!” 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来骂娘,他就没见过这样的! “你简直是胡搅蛮缠!” “不敢当,比起你们墨王府的人,还是差了些。” “岂有此理!” “唉,就是这么个理儿!” “……” 二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在房中动起手来。 凤谨宸小脸跟着转了又转,连忙上前将糖酥糕和糖葫芦接过。 “哎呀,你们出去出去,吵到我的眼睛了!” 房门“啪”一下关上,亓玄和见野一并被扫地出门。 在房中待了将近一日,凤谨宸还是逃脱不了背书的命运。 眼见外头天色快要沉了下来,他摸摸自己已经饿扁了的肚子,长叹一口气。 房门从里头打开,亓玄和见野见状当即上前。 “小公子。” 二人异口同声,脸上还隐约挂着几抹红肿。 凤谨宸小脸恹恹,“我背好了。” 亓玄闻言面上一喜,“我这就带你去书房。” 他说罢便引着凤谨宸往外去,临出门前,还又对着见野隔空警告了一番。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凤谨宸有气无力迈着步子,连眼都有些发花。 才恍了下神,旁侧传来一道女声。 “亓侍卫。” 亓玄闻言微微一怔,看清来人后颔首,“郡主。” 云姝点点头,眼神却是看向他身后的凤谨宸,带了几分探究。 “你们这是?” 她听说了,这团子是夜听澜从外头带回府的,不仅肯花费力气亲自教导,还有意将他收作义子。 这两日她都未曾见到,不想现下竟在此遇上了。 亓玄颔首,“王爷命小公子背诵百家姓,属下正要带小公子过去。” 话落却是一阵清晰的咕噜声,一旁的小团子捂着肚子,小脸上明显是极不情愿。 云姝眼神微微一动,当即温笑着开口。 “看来他是饿了,想必背书极为耗费体力,不如先去我那儿吃些点心吧。” 第368章 娘亲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郡主,这……” 王爷只吩咐了让他盯着小团子背书,却并未准许他将人带到别处。 即便是朝安郡主这儿。 迟疑了下,又拱手。 “不瞒郡主,王爷命属下将小公子即刻带去书房,现下恐怕是耽搁不得。” 马上就要到晚膳的时辰了,若晚膳前他还未曾将人带到,王爷恐怕是会动怒。 云姝闻言点点头,倒也无意与他为难。 “既是这般,那我便不多耽搁你们了。” 说罢又转眸看向旁侧的丫鬟,吩咐,“烟儿,你去将糕点取来,让小公子凑合着吃上两口罢。” 她的院子就在后头不远处的拐角,要取糕点倒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亓玄也不好再阻拦,只得陪着等在边上。 那丫鬟腿脚麻利,一去一返不过半刻。 两碟糕点用托盘端着送到眼前,凤谨宸肚子又叫了一声,小手却是没动。 他警惕除娘亲外的所有女人。 这女人他虽未曾见过,但同在坏蛋老王的府上,他想想上次死皮赖脸的秦如怜,对这里的女人着实没有好印象。 看出他的警惕,云姝勾了勾唇,探手从盘中捏起一块糕点递过去。 “你方才不是饿了?快些吃吧,吃完不是还要去背书么。” 那糕点是刚做出来没多久的蝴蝶酥,上头的椰蓉金灿灿的,香味极为浓郁。 凤谨宸承认,他的确很饿,但他犹豫了下,却是转头看向亓玄。 这一眼,是询问的意思。 亓玄点头,“朝安郡主一片好意,小公子吃些也无妨。” 凤谨宸这才放心接过,又看向云姝,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谢谢。” 他抓了两块糕点边走边吃,肚子里有了东西,进书房时终于也就停住了动静。 夜听澜尚在书案后翻看公文,见他进来,单薄的眼睑抬起几分。 “现下背得出了?” 这语气风轻云淡,是半点要过问他疾苦的意思都没有呀! 凤谨宸暗自腹诽了两句,才又不情不愿地点头。 夜听澜阖了阖眸,眼神重新转回书案。 “那便背吧,本王听着。” 一瞬的沉寂,不多时,房中小团子稚嫩却清脆的嗓音便款款响起。 一百字,一字不错,他背得清晰且流利,与上午那般情形简直是大相径庭。 亓玄不敢相信,快速翻看着手中的书册,惊异出声。 “一字不错!王爷,当真是一字未错啊!” 今日上午他见王爷发了那般重的怒火,想必是被这小团子给彻底惹毛了。 可这才不到一日,他便已经将一百个字背得滚瓜烂熟,这……当真是一个两岁半的孩子能做到的? 难怪王爷想要收他做义子,这小团子竟如此聪慧! 那厢夜听澜静静听着,虽未置可否,可握着笔的手却明显停在了某处。 上午那情形,这团子分明就是一字未背,原以为他至少也需一日,未料到竟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快。 看来他的潜力远不止于此。 薄唇一动,他难得地夸赞了句。 “不错。” 这俩字是在夸他不假,但那双墨眸自始至终都粘在公文上,别提有多敷衍了。 凤谨宸瘪瘪唇,小声嘀咕,“不情不愿的,我看你就没打算认真夸。” “你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那个……王叔叔,这字我已经背熟了,现在可以放我出去了吧?” 他辛辛苦苦,勤勤恳恳,这是他应得的! 好在夜听澜也并非赏罚不分,闻言点了点头,眼神却是飘向他的唇边。 “可以,但本王今日并未允你私自用膳,这蝴蝶酥你是去何处吃的?” 凤谨宸身子一颤,下意识就抬手摸向自己的嘴边儿, 这不摸还好,一摸就是一手的椰蓉渣渣,心中一紧,小手顿时捂得更紧。 坏了,他忘记擦嘴了! 沉默两秒,他突然就打了个喷嚏,借着这个动作,迅速将嘴边的渣渣拍掉。 这演技堪称拙劣,但他可以不心虚。 “什……什么蝴蝶酥!王叔叔,你肯定是看书看得眼花了,我什么都没吃啊!” “是么?” 夜听澜睨他一眼,眼神温煦,说出来的话却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近几日的糕点全部取消,每日三餐只准到膳厅用饭,也不准再到街上私自买吃食,本王会命亓玄亲自看着你。” “o(?Д?)っ!” 杀人诛心,这完全就是在杀人诛心! “今日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后也要强加温习,过两日本王再教你写字。” 他淡淡丢下这句,直接便将他扫地出门了。 凤谨宸捏紧手中书本,小脸都快要皱成苦瓜。 这日子他是一天都没法过了! 娘亲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夜听澜言出必行,翌日晨起时,他果然就在院中看见了亓玄。 准确的说,是在和见野大眼瞪小眼的亓玄。 才一出门,凤谨宸就嗅到了一丝隐秘的硝烟味,为防止昨日的战火重现烧到自己身上,他轻手轻脚退回了屋子,果断就准备从后窗翻出去。 “吱呀”一声,窗户被悄悄打开。 凤谨宸颤巍巍地爬上椅子,一抬脚却是没掌握好角度,“啪”一下直接踹翻了架子上的花瓶。 花瓶落地,这动静响亮极了,几乎是瞬间,房门便已被破开。 亓玄和见野进来的时候,他一条腿还攀在窗沿儿上,二人见状面色当即一变。 “小公子!” 也不知是从哪儿寻得的默契,二人齐齐迈步冲上前,一人出手将他从窗户上扒下来,另一人立刻就贴心地关死了窗。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计划破灭,凤谨宸蹬了蹬小腿,简直欲哭无泪。 “不是,你们礼貌吗!” 他离幸福明明就只差一步! 还不等再控诉两句,却见门口人影一晃,昨日在路上给他递糕点的女人提着只食盒走进来。 亓玄见状当即顿住,“郡主怎么来了?” 云姝唇瓣一弯,将手中的食盒提高几分。 眼神看向他怀中的凤谨宸,多出几分怜爱之色。 “昨日瞧他喜欢吃那糕点,我便专程带了些过来,可是有打扰到你们?” 第369章 我们谈谈吧 按理说云姝亲自提着糕点来了,他实在不应回绝,但王爷的命令他又岂敢违背! 亓玄拱手,“不敢,只是王爷吩咐了,甜食吃多了容易蛀牙,这两日,小公子恐是不便再吃了。” 未料到这般,云姝闻言微微一怔。 “那倒是不巧了。” “郡主见谅。” “无事。” 将糕点递给身后的丫鬟,她又抬眼。 “我瞧着这小团子心中甚是喜欢,既然吃不成糕点,那可否让他陪我到外面走走?” 方才便已是驳了她的面子,亓玄闻言略一迟疑,颔首。 “郡主请。” 云姝点点头,又转而询问起凤谨宸的意思。 “你可愿去?” 才被亓玄从窗户上扒下来,凤谨宸巴不得能赶紧摆脱掉这个尾巴呢,眼珠圆碌碌一转,当即点头。 “愿意。” 说是走走,但云姝身子病弱,没几步便歇在了花园的石凳上。 凤谨宸跟着坐下,却见丫鬟将食盒搁在一旁便退了下去。 那食盒近在眼前,里头的糕点应当是今晨才做出来的,隔着盖子都能闻到一股香香的甜气儿。 想起昨日那蝴蝶酥的味道,凤谨宸小脸一木,止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察觉到他的动作,云姝眼神微动,竟是直接抬手打开了盒盖。 “想吃便吃吧,这里没人看着。” 始料未及这般,凤谨宸当即一愣。 她这是……在帮他打掩护? 不明缘由,他犹豫着未曾动作,云姝见状却是直接拿起一块递到他的手中。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那糕点实在是太香了,凤谨宸没忍住就吃了一口。 往四周看了看,未曾见到亓玄的身影,这才又放下心。 好香! 好好吃! 云姝眼神瞧着他,唇角微勾。 “这糕点可是好吃?” “嗯嗯!” 比他以前吃过的都要好吃! 囫囵着将口中的糕点吞下去,还不忘追问,“阿姨,你这糕点是从何处买的?” 这一句脆生生的,听得云姝面上一僵,当即便有些凝固。 虚笑了下,才又道,“这糕点乃是我的婢女所做,并非是从外面买的。” “这样啊……” 闻言,那张幼圆的小脸上顿时便闪过抹失落。 云姝见状眼色一阵微动。 “看你如此喜欢,日后我便常去蘅芜院给你送,可好?” “真的吗?!” 凤谨宸一秒抬头,但马上他就想到了夜听澜的那张臭脸,当即又蔫了回去。 “还是算了,王叔叔不让我吃。” 王叔叔? 云姝眉目暗暗一扬,抬手却是在他头顶轻轻抚了一下。 那只手落在头顶,带起的感觉很是怪异。 凤谨宸心中是有些抗拒的,但碍于他嘴里还吃着人家的糕点,皱了皱眉,只是轻轻躲开。 “阿姨,谢谢你的糕点,我还要背书,先回去了。” 他说罢便起身往回去,见云姝竟未曾阻拦,丫鬟自后头凑上前,甚是不解。 “郡主,您方才为何不直接向他说明?” 云姝面色泛冷,脸上已不见半点方才的亲热之意。 “急什么,让你问的事可曾打听清楚了?” 丫鬟点点头,“问清楚了,就是个走丢的小孩而已,京兆府那边已经备过案了。” 瞥了眼远处那抹小身影,又皱眉。 “真不知王爷是怎么想的,竟将人留在府上,还要收作义子。” 云姝眼底微微一凝,开口却是吩咐,“看看他方才都吃了哪几样,明早照着再做一份。” “是。” 凤谨宸回去的时候,手里还有半块没吃完的糕点,他顺手就给藏进了袖子里。 想起昨日的教训,还不忘伸手蹭了蹭嘴边的渣渣。 亓玄本就等在门口,见他回来当即上前。 “小公子,王爷让你过去一同用膳。” 凤谨宸心中抵触,“就不能自己吃自己的吗?” “小公子,王爷这也是……” 眼见他又要展开劝说攻势,当即头疼摆手。 “哎呀,去去去!” 他们到主院时,饭菜早已摆好。 夜听澜睨了一眼,面上隐有几分不悦,“怎么这般久?” “朝安郡主过去探望,小公子陪着走了走。” 亓玄回答时,刻意就省略了送糕点的事。 夜听澜闻言眉心却是微不可见一蹙,“她去做什么?” “说是看见小公子心中欢喜,想必也是真心喜欢。” “确是这般?” 这句是在问凤谨宸。 小团子早就抓着根鸡腿啃了起来,闻声敷衍地点了点头,含混不清。 “是。” 夜听澜眉心又是一紧,薄唇抿了抿,倒未再说什么。 …… 月上树梢,两匹快马在王府后门停住,片刻,又很快被放行。 书房中,灯罩里的长烛已燃了大半,伴着细微的蹙动,房门被轻轻推开。 夜听澜抬眸睨了一眼,面上未见波澜。 “回来了。” 连夜赶路,凤吟晚身上还沾染着几丝水雾,闻言当即也迈步上前。 “王爷现下未睡,不也是算准了我会今日回来。” 宽大的兜帽被取下,烛火簇簇映照,女子柔美的面庞顿时入目。 “有关玄衣人的事,我们谈谈吧。” 第370章 谁说我儿子没有娘亲?! 烛火明了又暗。 一声轻叩将冗长的沉寂打断,书案之后,夜听澜抵在下颌的指节微微松动。 “本王要如何信你。” 今夜之前,他从未听说过,这个玄门竟是有一正一反两股势力。 这女人言辞虽恳切,却也不可尽信。 凤吟晚俏脸微沉,“我犯不着拿自己的儿子来冒险,王爷以为呢?” “反派背离宗门,以毒术害人,将其铲除本就是我之责任,王爷若肯合作,我玄门愿鼎力相助,当然,若是不肯,我们也会一力诛之。” 那厢沉寂了片刻,就在凤吟晚耐心殆尽之际,微冷的嗓音再起。 “明日亥时,内务府库房,本王看你的诚意。” 凤吟晚眉心狐疑一拧,片刻又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当即颔首。 “可以,不过眼下,王爷需先将百木灵犀交给我。” 夜听澜闻言眸色倏然一明,“你已寻齐了祛毒之物?” 书房中的烛火熄灭,是在五更。 长烛燃尽,房中的动静却是未停。 直至天色彻底亮起,一缕丹香缓缓飘起,而后便仿若春光炸裂般,一发不可收拾。 香气涌动间,女子美目紧闭,三千青丝浮跃脑后,不知何时已经散开。 夜听澜抬眸睨了一眼,长睫重新垂落。 辰时过半,丹香凝聚,齐齐朝着一点汇集而去。 香尽后鼎落,鼎落而丹成。 对侧书案后尚在闭目养神的男人,墨眸应声睁开。 入目是一张泛白的脸,女子运功调理着呼吸,体力明显已近透支。 发觉他抬眼看过来,红唇一抿,起身。 “成了。” …… 蘅芜院外。 用膳的时辰刚过,凤谨宸自膳厅回来,却是才至院前便瞧见了云姝的身影。 见着他,对方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凤谨宸眉头收紧了几分,仰头看向身旁的亓玄。 “小七叔叔,我过去一下。” 云姝站的地方在花丛后,若非是他这么一句,亓玄还尚未发现。 想起昨日自家王爷追问时面上的不悦之色,他皱了皱眉,却也只好点头。 “去吧。” 凤谨宸点点头便迈步走了过去。 才一靠近,便瞧见了那丫鬟手中的食盒,当即一怔。 “阿姨,这……” 还真是又送糕点来了? 云姝勾了勾唇,抬手将他腮上沾的米粒轻轻拂下。 “原是想早膳前给你送来的,瞧这模样你倒是已经吃饱了。” 凤谨宸点点头,身子后仰,同她拉开几分。 “是已经吃饱了,阿姨,小七叔叔还在看着呢,我先回去了。” 其实这里的早饭不合他的胃口,所以他每天早上也就是草草对付着吃个三分饱。 说不想吃糕点是假的,但亓玄还在远处看着呢,他可不敢顶风作案。 云姝闻言却是罔若未闻,只命丫鬟将食盒的盖子打开。 “无妨,你既都过来了,便吃上一口吧,由我替你瞧着,他发现不了。” 凤谨宸想说,啊这,不好吧。 但那糕点的香气一飘过来,他的肚子当即就跟按了开关似的,“咕咕”叫了两声。 云姝瞧他一眼,眼底噙了一抹早就知悉的了然。 “喏。” 再往前,那糕点可就要凑到他的嘴上来了! 鬼使神差地,凤谨宸就张嘴飞快地咬了一口。 一块糕点,他吃得偷偷摸摸,简直是做贼心虚极了。 云姝俯下身来,拿帕子给他轻轻擦了擦嘴,却是突然开口。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般遮遮掩掩。” “那不行,我不能让小七叔叔为难。” 开玩笑,他纯粹是怕坏蛋老王变本加厉的打击报复! 那帕子上沾着些脂粉气,和云姝身上的中药味儿混在一起,实在不怎么好闻。 他微皱了下眉头想要退开,云姝按在他肩上的手却并未松开。 “我倒是有个法子。” 被她这么一说,凤谨宸便也顿住。 “什么法子?” “你若是搬到我院中去住,岂不就没人会发现了?而且烟儿就在院中伺候,你何时想吃了,她立刻便能去做。” 凤谨宸圆眼一睁,想也没想就出口。 “那怎么行!” 他自己有院子,好好的,干嘛要搬到别的地方去? 而且舅外公说过,除了娘亲,他就只能和自己的媳妇儿住在一间院子里。 云姝面上一僵,凝固了几瞬才又道,“为何不行?” 这小屁孩倒比预料中的要难骗。 她心下暗暗思忖着说辞,岂料那双圆眼看向她,却是语出惊人。 “你是我媳妇儿吗?” “放肆!” 几乎是话音出口的瞬间,丫鬟便已呵斥出声。 “郡主与王爷有婚约在身,王爷收你为义子,那郡主便是你的义母,是如同娘亲一般的所在,你怎可如此胡言乱语!” 岂料凤谨宸闻言眼眸却是睁得更大。 “娘亲?!那就更不行了!” “我自己有娘亲,为何还要再找一个娘亲?我不要!” 他缺的明明是爹! 丫鬟闻言恼怒之意更盛。 “你这娃娃,甚是不识抬举!” “你若有娘亲,何至于现下还留在府上无人认领?郡主肯给你做娘亲便已是屈尊降贵,还由得你在此嫌弃上了!” 若非是为了拢住墨王的心,郡主何至于费这些力气! 她恼火着将食盒盖子扣紧,正欲再骂两句,岂料却是还未等张开嘴,那厢便是一道嗓音冷冷传来。 “谁说我儿子没有娘亲?!” 这嗓音带着几分天生的温和,开口时,却又蕴了极强的冷意。 丫鬟惊异抬眼,正对上一双寒气十足的冷眸。 一瞬的沉寂,凤谨宸面上一喜,当即快步冲上前。 “娘亲,你总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被抢去给别人当儿子了,呜呜呜……” 太难了。 他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娘亲给盼回来了! 小家伙体型虽不大,抱起来却也算不得轻。 凤吟晚摸摸他的小脸,还是压下疲惫将他抱了起来。 “你是何人?!” 那丫鬟没见过凤吟晚,并不知她是何身份,但云姝见过,此刻的她身形早已凝固。 这女人……正是先前将她劫走之人! 她竟是这团子的娘亲!还这般肆意地进到了王府之中! 她……到底是谁?! 根本无需发问,丫鬟便已替她将这话问出了口。 “大胆!郡主驾前竟敢如此目中无人,你简直是欠……” “啪——” 极为响亮一声,直接将丫鬟的脸打歪了几分。 女子抬眼睨过来,嗓音幽冷得叫人不寒而栗。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如此狠厉的一巴掌,而她却是站在原地分毫未动。 她方才用的……竟是内力! 丫鬟不懂这些,只以为自己是见鬼了。 捂着脸当即便是一阵惊恐。 “你……你方才使了什么妖术?!” “妖术?” 凤吟晚冷嗤,“宸宸,娘亲给你的红色药丸还有么?” “有!” 怀里的小团子不假思索,闻言当即便从兜里摸出来一颗。 凤吟晚瞧了一眼,满意点头。 “扔一颗给她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妖术。” 许久未再用丹药,凤谨宸的小手早就痒痒了。 闻言当即应声,“好嘞!”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中的丹药便已扔了出去。 一下落在那丫鬟脚边,当即便化作一道绯红的云雾。 根本来不及反应,下一瞬,丫鬟眼前的景象便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371章 再等等 目光所至之处,皆是一片诡异的妖形。 周围的花丛变作是森森火舌,石台和柱子也扭曲成可怖之形,最可怕的是云姝。 她抬眼看过来,原本带了几分病弱的姣好面容,竟在此时变成了张着血盆大口的妖怪! 丫鬟脸色一阵煞白,当即不可抑制地尖叫出声。 “啊——妖……妖怪!” 这一句,明明白白是冲着她说的。 云姝闻言眉头一皱,当即不悦呵斥。 “烟儿?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丫鬟根本听不见。 眼见她还要往这边靠,惊惧至极,两手当即便胡乱抡了起来。 “不……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尖叫声直刺耳膜。 那巴掌劈头盖脸地砸下来,速度极快,力道极狠,云姝根本来不及闪躲,结结实实便挨了两下。 她身子本就虚弱,后退着踉跄了几步,随即重重摔到地上。 “烟儿,你疯了!” 这丫鬟素日十分规矩,在她看来,她这般行为的确是疯了。 她气恨着,面上的病容都被带起几分红晕,偏那丫鬟却如同魔怔了一般,一把摸起地上的碎石竟还要掷过来。 云姝见状顿时惊惧,“你……你住手!啊……!” “砰”的一声,那碎石在落下前被一道掌风击碎。 夜听澜半沉着脸上前,又是一掌,直接将丫鬟击退。 “够了,玩闹也要有个限度。” 这话是对着边上看热闹的凤吟晚说的。 然,话音还尚未落地,怀中那小团子便已奶凶着小脸开口。 “你凶什么凶!这毒药是我扔的,才不关娘亲的事!” 明明是这丫鬟先惹他们的,娘亲都未曾将人毒死,已经够仁慈的了! 夜听澜眉心拧了拧,复又沉声,“解药拿来。” 岂料对侧的女子闻言唇角一勾,却是冷声。 “不过是幻丹罢了,此丹并非毒物,自然也无解药可言。” 眼神自夜听澜身上扫过,又带起抹似有若无的讥诮。 “半个时辰后,药效自会退去,在这之前,无法可破。” 她丢下这句便抱着小团子径直离开。 其后,夜听澜紧蹙的眉心一阵阴郁,只好一掌将丫鬟打晕。 云姝尚且惊魂未定,见到这般情形顿时松口气。 方才若是没有夜听澜,后果她简直不敢想象…… 脸色煞白抬眼,却见夜听澜目光钉在某处,面沉如水。 云姝一怔,低头才发现,混乱间那食盒早已被摔翻在地,里头的糕点撒落出来,尤为明显。 心中一紧,当即便开口。 “王爷,这些都是……” 解释的话才说到一半,便已被那墨眸中的寒意生生打断。 夜听澜睨着她,眼底幽暗隐隐结霜。 “朝安。” 这一句不轻不重,提醒的意味却十分明显。 地上之人闻言身形一颤,声息全无。 “路是你自己选的,不要忘了自己是何等身份,今日之事,本王不想再有第二次。” “是……” 一路进了蘅芜院,怀里的小团子还趴在她肩上朝后头做鬼脸。 凤吟晚垂眸瞧了一眼,轻轻一把拍在他的背上。 “行了,有什么好看的。” 左不过是怜香惜玉、言辞关切的戏码,想想就觉得倒胃口。 凤谨宸闻言当即拗过身子,小手亲热攀住她的脖颈,甜甜唤了声娘亲。 见她脸色稍有缓和,才又瘪了瘪唇委委屈屈道。 “娘亲,你怎么才回来呀……你都不知道,方才她们差一点就要将我给骗走了,还好我意志坚定,没给她们一点机会,不然像我这样聪明又听话的儿子,别人捡走了肯定是不会还回来的。” 娘亲一走就是好几日,都没送点信回来,也太不关心他了! 哼!╭(╯^╰)╮ 这小嘴儿撅的,好像跟真委屈似的。 凤吟晚轻嗤了声,不为所动。 “几块糕点就把你给骗走了?凤谨宸,你的出息呢?” 被戳破,凤谨宸小脸一囧,当即就贴她更紧。 “我……我才没有!” “没有?” 他心虚地埋了一会儿,放弃挣扎。 “好吧,娘亲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吃的,都……都怪那个坏蛋老王!” “他不让我吃糕点,还叫人看着我,我也是一时糊涂才误入歧途的,呜呜呜……” 他边说边偷看着凤吟晚的脸色,见她一脸的“还有这事?”顿时就有了底气。 “就是呀娘亲!坏蛋老王虐待小孩,在这里一点都不好,我……我想回去。” 生怕会再惹凤吟晚不高兴,这话他说得小心翼翼。 岂知这番模样落在凤吟晚眼中,心中却是十足的不是滋味。 儿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可眼下的情形又岂容她随心所欲。 闻言抱着他的手一紧,只得温声宽慰,“再等等,娘亲会尽快带你回去的。” 顿了顿,又坚定道,“在这之前,娘亲会留在这里陪你。” 第372章 这丹药,有用 夜听澜进来就听见这句,看她一眼,神色微顿。 下一瞬,那奶声奶气的呵斥便已响起。 “你又来做什么!” 小家伙皱着眉模样凶狠,明显是对方才的事极为不满。 凤吟晚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轻声打断。 “宸宸。” 丹药是喂下去半刻后起作用的。 房中的沉寂被一声闷哼打破,榻上原本正襟危坐的小团子在此刻身形有些涣散。 凤吟晚的心顿时跟着揪起。 “宸宸,你感觉怎么样?” 还是以前的丹方,不过这次的丹药中额外加入了百木灵犀和眷烟红两味药材。 这两味都属极阴极寒之物,成效如何,不好说。 指节在一瞬间握得更紧。 看出她的担忧,凤谨宸摇摇头,竭力想说一声没事,岂料开口的瞬间却被体内剧痛侵袭,小嘴张了张,未能发出任何声音。 不过半刻,他紧抿着唇,小脸已然白到了极点。 这情形有些不对。 凤吟晚见状心中一紧,正欲动作,那抹玄衣却比她更快上前,一手扶正了榻上的小人儿,大掌当即便开始输送内力。 “嗯……” 剧痛仍在持续。 内力催化下,丹药的药力得到了充分的吸收,可凤谨宸小脸却白得更加厉害。 直至最后一丝药力融入骨血,他身子一软,直接昏死了过去。 与此同时,全身渗出大量冷汗,瞬间便将衣物浸湿。 指尖搭上那细小脉搏的瞬间,凤吟晚心中巨石一松,眼尾一滴泪迅速跌落。 小家伙脉象已经恢复了平稳,体内的毒素也消退不少。 这丹药,有用! 旁侧,夜听澜稍作调息压下面上的泛白。 “如何?” 凤吟晚近乎恳切点头。 “有用。” 原本就是为了试验,保险起见,此次的丹药中,她只加入了极为少量的百木灵犀和眷烟红。 但从方才的情形看,这药效对小家伙来说,似乎还是过于强烈了些。 而且他体内的毒素极为阴狠,想要彻底祛除……这样的痛恐绝不止一次。 她眼神复杂,夜听澜闻言薄唇一抿,起身却只是冷声叮嘱。 “今夜之事,你好生准备。” 替凤谨宸换过衣裳,凤吟晚才从房中退了出来。 院中已不见了亓玄的踪影,只栖闻和见野等候在侧。 见着她,二人当即上前。 “小姐,小公子他……” 凤吟晚抬眼,唇瓣笑意绽开,“嗯。” 这一声坚定有力,顿时便叫二人欣喜万分。 “太好了!不枉我们费此力气,小公子的毒终于有救了!” “如此喜事,小姐当立刻写信禀明圣主,圣主得知后,心中定然甚慰!” 凤谨宸体内的毒,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而是关乎整个玄门。 凤吟晚点头,心中一阵触动。 “见野留下看护,栖闻跟我来。” 依照洛青翊之言,反派的行踪他们早有追查,此前栖闻曾同他们交过手,今夜之事,带他前去最为合适。 入夜时分,夜听澜又过来。 凤谨宸已经醒了,这一觉睡得足,小脸红扑扑的,瞧着明显是比之前更有精气神。 凤吟晚见状,怜爱地在他小脸上摸了一把,欲起身,手指却被他攥住。 “娘亲,你这是要出去?” 小团子一双乌瞳看向外头的夜听澜,警惕之意明显。 “都这么晚了……” 坏蛋老王一来,他准觉得没好事。 凤吟晚就是自家儿子肚子里的蛔虫,看神情也知他是在想什么,将他的小手反握住,又出言叮嘱。 “娘亲还有事要做,待会儿你喝过药就乖乖睡觉。” “好吧。” 留下见野看着他,凤吟晚便迈步出了门。 偌大的院中只停了一架马车,很明显,夜听澜已经在车上等候了。 见她出来,抬手将帘子掀起几分。 “上车。” 凤吟晚睨了一眼,未动,“不敢与王爷同乘,我骑马去。” 主要是有点子膈应。 不敢? 她这分明是嫌弃。 夜听澜皱眉,“宫门现下已经落锁,你骑马要如何进去?” “自有妙计。” 凤吟晚的妙计就是翻墙。 宫门的墙虽高,但以她和栖闻的轻功倒也不在话下,夜听澜的马车在内卫府前停住时,他们也正好落地。 亓玄早已率人埋伏在此,见状当即迎上前。 “王爷,已经安排妥当了。” 第373章 钓鱼执法 戌时过半,内务府当差的太监早已下值,殿房内一片漆沉,只几个御林卫把守在外。 夜听澜颔首,径直迈步而入。 自北上国人进宫献圣后,百木灵犀便一直存放于此,先前在墨王府库房中被劫走的不过是个赝品,而真品,现下便在夜听澜手中。 抬眸睨了一眼架上的空缺,他探手从袖中取出一物,无声放回。 是那只盛放百木灵犀的铁盒。 凤吟晚扬眉,眼底一抹了然。 果真如此。 虽不知反派的人为何要劫夺百木灵犀,但发现取得的是赝品后,他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以此为饵,诱敌深入,这便是今夜的计划。 “吩咐下去,所有人按兵不动,胆敢私自有违者,杀。” 这语气,是杀伐果断。 他军纪一向严明,何况今夜之事不容有失。 亓玄心中一凛,当即颔首,“是!” 殿中动静转瞬便已退去,夜听澜回眸睨了一眼,薄唇冷掀。 “随本王来。” 内务府库房本就是层层叠叠,他们在一处屏风后立定,由此处,可见殿中情形,也可观察到殿外的情况。 凤吟晚和栖闻对上一眼,点头。 下一瞬,栖闻便会了意,飞身跃上房梁。 他的身手丝毫不比亓玄差,夜听澜见状,眉心微不可见一动。 三更的声响一过,亓玄从外头悄悄摸进来。 “王爷,人来了。” 透过窗扉的缝隙,隐约便窥见几抹暗影。 对方动作极轻,仿若一阵风悄悄吹过,顷刻间,外头把守的御林卫便已相继倒下。 他们应当是用了毒雾,几个御林卫自始至终都未察觉,自然也就无法反抗。 “咔嚓”一声,殿门上的锁悄然落地,几个人影摸进来,目标明确,直奔别国进献的贡品区而去。 这动作是意外的熟练。 凤吟晚曾为墨王妃,进宫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内务府,今夜更是头一回进。 她一个王妃都不甚知晓此事,为何反派的人却如此了如指掌? 更像是……一早便知晓此事。 她心中微凝,转眸去看夜听澜的神色,对方却是侧颜冷峻,面上并未见半分情绪。 殿中的动静窸窸窣窣,眼见对方已经摸到了放置百木灵犀的架子前,夜听澜却仍是未见做声,甚是都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凤吟晚拧眉。 那可是真的百木灵犀!他就这么放心大胆地拿来钓鱼? 无声地拉了下他的袖口,对方却不为所动。 而那厢,玄衣人已经伸手将铁盒取起。 “果然在此。” 极轻的一声,雌雄都难辨,对方确认过后便将铁盒揣入怀中。 这情形看得凤吟晚和亓玄愈发着急,梁上的栖闻也已行了几次眼色。 可夜听澜未曾下令,他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对方并未多停,拿到东西后便转身离开,眼见其就要退出殿中,凤吟晚心中一紧,一枚银针脱手射出。 对方手里有毒,并非泛泛之辈,不管夜听澜在外面布排了怎样的兵力,出了这扇门,一切便不成定数。 不管了。 反派的人,她不能放过,百木灵犀,她更是不能拱手相送! 第374章 毒丹交手 凤吟晚出针的动作极为迅速。 等亓玄和栖闻反应过来时,那枚银针已经逼到了玄衣人的眼前。 “咻——” 黑暗中,一抹亮银带着凌厉之势骤然浮现,玄衣人瞳仁一紧,身形已经向后仰去。 银针自鼻翼而过,死死钉进门板,力道狠辣,入木三分。 这一针落在身上,可入骨穿心。 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凤吟晚直接破开屏风上前。 又是几枚银针接连射出,她以身形和夜色遮掩,手法快得叫人看不清动作。 玄衣人见状眼中狠厉闪过,倾身避开,一枚双刃飞刀从袖中甩出,将银针击落后便再次旋回他的手中。 他用的居然也是暗器。 看清出手的只凤吟晚一人,那人将飞刀隐回袖中,给旁侧几人行过眼色后便继续奔着殿外而去。 “想跑?” 凤吟晚唇角冷冷一勾,“栖闻。” 梁上那抹身影顷刻落下,直接将殿门堵死。 栖闻最善拳脚,迎面打出的一掌极为强悍,掌风呼啸,玄衣人见状当即旋身退开。 他们前后夹击,将这伙人围困在殿中,那厢屏风后的暗处,夜听澜却是跟死了一样,仍未传出半分动静。 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凤吟晚眉心蹙了蹙,干脆不管再他。 “栖闻,生擒,留活口。” “是。” 话落的瞬间,面前几枚毒丹便已砸下。 先前见过他们的毒药,凤吟晚也不敢大意,身形一闪,当即退开数步。 反手挥出的,是另外几枚毒丹。 丹药相撞,顿时便在半空迸发出颜色各异的毒雾。 两股毒雾交织弥漫,瞧着竟是不相上下,谁也压不过谁。 凤吟晚见状面上一凛,眼底当即凝住几分。 玄门虽并不过分追求毒术,但所炼制的皆为正统丹药,药性也是极为霸道,不好克制的。 可这般情形,看来反派的毒的确也有些气候。 对方明显更是未曾料到这般,察觉到与之对抗的丹药是什么后,神色顿变。 殿里这两人,竟然是玄门的人! 看来他们也是冲着百木灵犀而来。 为首之人护紧怀中铁盒,一挥手,直接从袖中甩出三枚飞刀。 那飞刀被他用内力驱使着在半空盘旋,仅一瞬,便又如同选定了目标一般,直奔栖闻的面部而去。 “小心!” 利刃晃过,那双刃上的色泽泛紫,分明就是抹了剧毒。 肉搏自是不敌暗器,栖闻身形躲避,那飞刀却如噬魂索命般,狠厉逼近。 不仅如此,几招下来,那力道却丝毫没有要削弱的意思。 那人的内力竟如此深厚。 凤吟晚想上前帮忙,却被另外几人拦住。 他们虽未用毒,却也个个配了短刀,身手不俗,围攻之下,她一时也无法脱身。 “敕——” 尖锐一声,三枚飞刀竟在半空解体,瞬时便分成了六只半刃。 而后被玄衣人操控着,从不同的方向朝栖闻袭去。 那速度太快了,凤吟晚见状心中一紧,对抗的间隙,几枚银针脱手而出。 针刃相撞,替栖闻挡下了身后的两枚,剩下四枚则被栖闻用内力挡下。 才一甩掉,那人却是已经越过他直接破门。 他是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