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惺惺相惜,神经病 (下集)》 Ch3-1 (下) 流浪狗与主人 (微R18) 深夜,墨悠从警局出来,正要往家的方向前进。 走经一旁的巷子时,一颗石子滚过他的脚边,但是他没有注意。 直到已经全身错过巷子了,他才又回头,倒退几步站在巷子口停下。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下班啊?」他开口对着地板的方向出声。 子悦手中把玩着小石块,懦懦的回应,「你怎么知道我离开过啊?」 墨悠望着他有些失神的双眼正盯着地上的影子看,抬头左右张望了两旁。 只见空荡的街路上有着闪烁的交通号志,半个人影也没有,风又不断的吹啸着,在他耳边一个劲的盘旋。 墨悠再看向子悦,对他伸出一隻手拉了他一把。 往后的墨悠会知道,他现在伸出的一隻手,会为他以后的生活掀起什么样的波浪,他或许会庆幸现在的自己捡了这隻流浪狗回去,或许也会后悔带了这隻疯狗踏入自己的世界。但今日既是他伸出了这隻手,就是亲手牵起了两人的因缘,也是他亲手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他不得为流逝的过往有半点怨言,而未来任何命运递给他的蜜汁他也不能拒绝。 走进温暖的室内,子悦晃着活泼的脑袋到处看着,等待墨悠拿出自家钥匙。 他轻推开了门,对着身后的男人开口,「进去吧?」 子悦照做,也不算照做,他根本是就像逮到机会一样,三步併作两步就溜进去了。 墨悠闔上门,褪下了厚重的外套,掛在一旁的衣架上。 他内里穿着一件高领的贴身针织衣,是沉稳典雅的酒红色。 子悦没有看他,只是趴在窗边的檯座上静静看着楼下的街道。 「这里好安静啊?」他说,凝视街道上的灯光辉亮。 墨悠正站在厨房的流理檯前夹核桃,鼻子哼笑一声,「这里越晚越吵。」 子悦也笑了,回过头看他,「怎么?你怕寂寞啊?」 墨悠笑着把一小颗核桃丢进嘴里,转过身与他对视,身子轻轻靠在后方的檯面上,不发一语的耸一下肩。 「以后我陪你啊?」 墨悠听了,只是加深笑容,离开流理檯,走向床边站着。 他没回话,反而是反手在他面前脱起了上衣,又退下了裤子,就像在表演给对方看似的。 子悦也静静凝视着,并瞧见了对方肚子和大腿上的伤疤。子悦毕竟是医学系,知道肚子那是开刀留下的疤痕,而大腿的话,可能就是被甚么利器划到吧?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一下把头转回窗外。 墨悠在家里,在面对他时,在只剩两个人的空间里时,和往常很不一样,这是子悦的第一个想法。在外时,他沉静、内敛、优雅、抑鬱,甚至有点高冷,但是在家里,他就相显的主动、自在、嫵媚、妖嬈,当然也多了些笑容。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被关吗?」 子悦说着,回头看向墨悠,但那时的墨悠已经把宽大的居家服换上了。 「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关上二三十年的,但现在想想,或许先出来也是件好事。」 墨悠看向他,「在里面关二三十年不无聊吗?」 子悦挑眉,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一下子拿着衣服丢到洗衣篮,一下子捡拾着地上的东西,一下子整理起床铺。 「同样的日子过久了,不是都很无聊吗?」墨悠说,然后轻轻勾起微笑,站在了一个定点,「可想而知,凡人的生活和在监狱里有什么区别?」他自嘲的说着。 「你觉得无聊吗?所以才放我出来?」 「人生有什么有趣的?你想教我吗?」 子悦笑了,继续看着他,「我有办法为你的生活增添有趣?」然后他移动自己的步伐靠近他。 「我倒觉得你才有趣,」子悦说,「又有趣、又美丽,这就是我出狱唯一得到的回馈了。世界上会呼吸的人很多,会笑的却很少。」 墨悠拾眼看着地板,但子悦这时已经来到他的面前,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墨悠开口问他。 子悦笑了一下,「那你呢?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墨悠沉思许久,双眼带着卑微的凝视他,「......救赎。」 子悦也看着他,然后收手放下他的脸庞,「救赎......?」他喃喃说着,「那你也能给我救赎吗?」 子悦凝视着他的双眼,乌黑如夜宙中带有星宿的水光,它闪烁着就像在等待着月亮的回应。 子悦知道自己活在这世上太痛苦了,墨悠也是,他俩谁不需要个救赎呢? 墨悠想逃避,而子悦是已经在逃了。 人要快乐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内心里真正散发的快乐,一种是由外在影响内在的强制快乐。子悦天天在玩的,就是第二种方式,试图用快乐和快感掩盖痛苦的事,直接逃避内心里的不愉悦,强行快乐。 墨悠想起几天前他在警局时跟自己解释为什么陈雅贞有问题时的神情,严肃、沉静、认真,那才是真正的许子悦,或许就连子悦自己都没发现,真实的他和现在自己演出的他已经差得十万八千里了,这种差距肯定不是一天两天就蹦出来的,子悦或许已经这样虚偽得活着很久了。 但墨悠呢?他要如何回避他的痛苦?子悦知道,他想要一个精神支柱。 当他把专注力放在一个需要花费自己所有精力的人身上时,他的一言一行就只为其而动,就像与对方交融四的,而如此,他就可以不用思考、不能想着别的事物,他身上的痛苦似乎也就不再是自己的痛苦,而是与那个人平分一样。 见子悦在那踌躇,墨悠以为他在犹豫,他想告诉子悦自己的决心。 因此见着这情形,他不再回应,而是直接闭上双眼将自己的柔软贴上对方的唇瓣。 子悦看着对方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也不拒绝,将手扣在他的后脑勺上,使力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里外交合的相互品舐对方,交缠许久,子悦才放开他。 墨悠的双唇被吻得透红,迷茫的睁开双眼,他轻轻伸出殷红的舌头,就像条小蛇般靦腆探头,在唇上攀爬过一秒,又退回口内。 子悦喜欢他的双眼,特别是和自己对视时朦胧又隐约期待什么韵色。 他探手到一旁的柜子上,摸走了一条细皮带,拿到两人之间。 墨悠低下头看着,但他的手却刚好迎上前来,伸到了对方的脖子后方将皮带套上。 「同样的日子过久了,不是都很无聊吗?」他故意把刚才墨悠说给自己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对方,「既然是要救赎,我们就不能来得太普通对吧?」 他说着,将墨悠推到后方的床上,然后将皮带的另一头绕了几圈固定在自己手中握实。 墨悠受到对方的推力向后倒,却因为脖子上的皮带缠紧,瞬间将他弹扯在半空中,脖子向后用力晃了一些,使后脑杓有一瞬间晕了一下。 皮带的质感对皮肤很不友善,尖锐刺割的磨划着他后颈的细肉。 受于子悦这种不怜香惜玉的模式,墨悠也没有表现出排斥,他反而在这种暴行中感到安心和习惯,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子悦是真的懂他,他在心里想。 「你把我带回家,不怕我杀了你吗?」子悦在向前匍匐于他身上暗暗开口,「我可是个杀人犯。」 墨悠双眼直视他,眼里带着情慾,放任对方将自己的上衣拉开,「我不是你的动机。」 子悦笑了一下,将脸凑近他纤白甜美的身子,伸出了舌头轻轻品尝一点,「自大会使人盲目,别以为你很了解我,」他说,温热的气息喷溅在他的肌肤上,「所以好好取悦我吧?李墨悠。」 墨悠听着这低声细语,轻轻勾起了嘴角,暗声回应他,「那是当然的,我怎么会让你失望呢?」 云雾缠荡,周旋在嬋娟旁起舞,节奏相同、力道均匀的两颗心脏重叠,他们的体温附着于彼此身上,为彼此套上一层令人安心的枷锁。 当夜晚再次恢復寧静时,墨悠一个人蜷缩在床铺的边缘上,背后的空冷让他渴望有个被单的拥抱,他一隻手卑微的在身上轻轻扯着棉被的一角。 许多年后重新归来的激烈性爱,让他的身子有点吃不消,毕竟他本身也不壮,相当的单薄。 身上的红印就像是被刻在肉体里似的,不只红艳,还相当搔疼。 一旁不时传来不规律「波、波」的声音,促使他皱着眉头翻身看向旁边的人。 子悦一边用口香糖吹着吹弹可破的泡泡,一边自在的看着窗外风景。 已经凌晨一点多快两点了,楼下确实有些热闹,虽然他躺的角度看不到,但倒是听得很清楚。 墨悠伸出手轻轻触碰他的腹肌处,然后抬眼看着他。 子悦感受到触感,转头看向他,「怎么?你是那种做完爱喜欢撒娇的人吗?」 墨悠摇头,轻轻闭上眼。他实在太想找到那个人的影子了,他想起魏蓝在性爱后紧实的拥抱。 他拿过一旁的枕头,翻了个身变成趴姿,将下巴枕在那个软枕上,一副就是等着要聊天的姿势。 子悦看着他,思考了一下,「所以那个人是谁?」他没由来又唐突的问。 墨悠看他,「谁?」 子悦耸肩,「我不知道啊,某个人?让你需要这样的人,可能是重要的人?也可能是忘不了的人?」他又吹了一个泡泡,然后弄破,再把它们吃回去。 毕竟这两种人不一样。 墨悠看向下方的素色床单,轻轻捏了几下枕头,就像想讨个安心一样。 「高中同学,」他回答得简短。 「男朋友?」 「......是男朋友吗?」墨悠开口,像在反问,更是自问,紧接着他又说,「他和我吵了一架就消失了。」 子悦注视着他的反应,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揭到对方伤疤了,他微微闔眼看着下方沉思。 许久,他转身扯了卫生纸吐掉口香糖,也向下移动,好好地躺在了床上。 「那就是男朋友了吧?」他说,用以安慰墨悠的难过和失落,他熟悉这种的情况,所以知道对方通常都会希望那个人是自己的男友或爱侣,「不然怎么会吵架就消失?」 墨悠诺诺开口,「......我一直在想办法找他,因为我一直有种感觉,他的消失好像在暗示我去找他?」 子悦看着天花板的空白,眨眨眼,「看来是一个很想要被关注和追捧的人呢?」 说完,两人便沉默了。 墨悠渐渐闭上眼,因为想睡了,但还是开口问他,「那你呢?」 「什么?」 「轮到你说一个祕密了啊,」墨悠含糊地说着,整个人在旁蜷缩成一团,「你之前说的,秘密交换理论。」 子悦哼哧一笑,「你那也叫秘密啊?」 「是秘密啊,」墨悠说,「我从来没有跟人说过,」他摇摇头,「没有人知道。」 「那你想知道我什么秘密?」 「都可以啊,你觉得是秘密的秘密,你觉得,跟我刚刚说的秘密等价的秘密。」 子悦开始用指甲轻轻抓着一旁的被子,就像在找个东西紓压一样,一边在脑里的回忆库里挑拣着东西来讲,「我的祕密就是......我很讨厌我老爸。」 墨悠轻轻笑了,「这才是我要说的吧?你这也叫秘密?」 然后子悦又继续开口,语调极其平淡,「因为他杀了我妈,」说完,便转身背对墨悠开始睡觉。 听到这话,墨悠第一剎那没意识到什么,甚至第一反应是闭上眼就要入梦了,但是迟了几秒,才瞬间张开眼睛,这才发现对方已经背对自己了。 什么?他在心里想。 但没说出口,子悦背对自己,代表话题已经结束,代表他已经不想谈这件事了,但是他却拋下一个饵,想让墨悠自己细细品尝着。 墨悠有些懵了,因为这与他以前得知的资讯不一样,大大有出入。 他小心地翻了个身,皱着眉头看着天花板。 就他之前看的资讯是,子悦是受到母亲的家暴才导致有严重的ptsd,也才因此导致那次的犯案,但依照他刚才的语言逻辑来看,母亲的死导致他厌恶父亲,更像是站在母亲那一边,惋惜她的去世。 墨悠有些混乱,又翻了个身背对他,在心里默默想着。 「恋母情结吗......?」 Ch3-2 舒适圈的消极人际关係 小白急急忙忙的拿着照片过来,大叫「墨悠是被闷死的,」吸引不少人关注的眼光。 子悦从桌间抬头,瞟了他一眼,「断句断好一点吧?」 小白滑垒到他们旁边,手中拿着纸张,递到他们之间,「你看,第四个案件,超快,这次有房东马上发现了。」 墨悠转头看着他的资料,「房东?所以不是在她现在的住处吗?」 小白点头,「对啊,现在小组还开始怀疑,会不会陈雅贞根本不是兇手啊?」 小白指着手中的地图,「你看,在这里。」 子悦也看了一眼,瞄对方,「她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了,恭喜她啊。」 墨悠看了子悦一眼,只是哼笑低下了头。 「因为她提高频率了,」老郑说,「警力佈署都还没搞定,我根本还没开始派人追踪她,她急了。」 子悦看着照片中的受害者,穿着的是天空蓝的拖鞋,他微微顿住了。 墨悠和铭泽在一旁讨论杀害方式,「因为第一次犯案受害者大小便失禁,第二次犯案则是喷了太多血,所以案三和案四是一样的,」墨悠说着,铭泽认同的点点头。 其中一名刑警指着白板上的地图,他刚在上面做了记号,正坐回位子上,「而且她用的,应该是下次的居住地点,不是目前我们知道的那个地方。」 子悦一直在旁默不作声,静静看着面前散乱的资讯和照片,他注意到墨悠正好翻开着某一页,放在桌上的记事本。 女子的侧写部分,有其中一点写到......遵循规则和模式,有原则较死板(执着找到最合适的杀人方法) 他又看向以前的照片,及小白刚才拿回来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的连结在一起,虽然模糊,但已经渐渐浮出线路。 一旁传来闷闷的咚咚声,有人正在白板上写字和做纪录,子悦把几张照片拿了过来,按照顺序放在自己面前。 「喏,四次案发地点围成一个圈了,」其中一个男声说道,「圆的中心附近果然就是......是这所学校啊?」 小白也抬头看,「跟前三个案发围成的三角形中心,是不同所学校吗?」 那人摇摇头,「不同,不过广域舒适区域本来就是个圆,也不会是是个三角形,因为我们要匡列比较大的范围。」 几人围在白板前讨论着,拿着资料一边比对各种资讯。 子悦这时悄悄靠近墨悠,小声开口,「我觉得她的拖鞋有规律性。而且她没有收走拖鞋,肯定有某种用途或意涵。」 墨悠看向他,「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还没找到线索。」 子悦看着照片想了一下,看看他,然后把嘴巴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一边手还在桌上的纸上画着示意图,和写字註记。 墨悠聆听着也看着他画的图,直到对方语毕,才恍然大悟的有些吃惊,转头看着对方。 子悦说完便离开他耳边,看着他,「你觉得呢?这样有可能吗?找得到证据吗?」 墨悠点点头,「若你说得是对的,应该找得到。」 组长这时注意到二人,转头看向他们,「什么找得到证据?」 「只是这样我们可能需要搜索票?」墨悠说,「不对,我们先去测现在我们已经有的鞋子,那里应该就有一些东西了。」 子悦点头,「鞋子内侧,和脚接触的地方,这里应该没人测过吧?把它和几个受访者的採集样本作比对。」 一名刑警听了,点点头,「那我先去办,」说着,他就赶紧走出了会议室。 墨悠坐在桌子前思考着,「但是案三的拖鞋应该不好採集出什么,她应该用力洗过了,」他说着,把案三的照片拿来和案四的比对,「它们两个的顏色有点太相似了,我记得那时我们去超市看拖鞋的时候,这个海蓝色不是长这样的。」 子悦点头,指一下他刚刚画的图,「因为如果这个理论是对的,那代表那双拖鞋是被血溅到过的,她理所当然会拿去洗,说不定什么强力清洁剂都拿来用了?」 组长这时站在他们旁边,听了许久,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开口问了他们一句。 子悦只是笑着站了起来,拍拍自己大衣后方,「如果对了再跟你们说,我可不想白放烟火白庆祝。」 墨悠也起身,对小白招手,「你拿着这些线索,可以帮我弄个搜索票吗?」 小白点头,哦了一声,便赶紧出去拿资料了。 组长看着大家都忙碌着,只好点点头,「好吧,那我们就等吧?」 子悦给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当搜查小组再次来到雅贞家门前,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被要求离开房子,在搜索结束前都不能进去,里头则是开啟了属于搜查人员的派对。 子悦插着腰站在窗户旁边看着外头的马路和街道,看到不时有警车开回来又开出去,他和墨悠一起等待着这齣大戏落幕,小白也是。 组长和铭泽在屋子那头忙进忙出的。 子悦看着风景久了,觉得有些单调无聊,便望向外头被暂时关押的雅贞,她穿着一袭纯白色的洋装,端庄的坐在椅子上,虽然面容有些憔悴,但带点坚强,似乎无所畏惧,就像朵纯白纤细的雏菊似的,在阳光下飘逸。 他踩了几步来到女子所在的关押处前,靠在前方栏杆上,「你在想什么?是在担心吗?」 雅贞原先看着自己手掌的双眼,挪向子悦那,但并没有看着他,而是稍微低一点,他的肚子处。 她摇摇头,给了一个勉强的微笑,「为什么?」 子悦看向旁边一眼,又看回她,「我只是好奇而已,没有别的意思,是我发现了你厕所里的拖鞋,也是我想到了拖鞋的规律,该说什么呢?嗯......我很懂你吗?我......。」 「因为你也是杀人犯吗?」雅贞开口,「因为你也杀了人,所以懂其他杀人犯在想什么?」 子悦有些搞笑的看向她,发出爽朗的哈哈声,「或许吧,但我也只是想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讨厌她们,而杀点人其实没什么,真的。就只是这样而已。」 说着,他离开握着的栏杆,又走向了墨悠那。 雅贞静静凝视他的背影,面带沉思之样。 墨悠一旁还在跟小白解释原理,「因为第一次杀人时,她穿着粉色拖鞋杀受害者穿着紫色拖鞋;第二次她穿海水蓝杀受害者是粉色;第三次她穿天空蓝杀害受害者是海水蓝;第四次她穿着鹅黄色杀害受害者是天空蓝。她把自己杀人时穿的鞋子留给下一个受害者进家门时穿,你懂吗?而我们确实也在第三位受害者,和第四位受害者的拖鞋内验出陈雅贞的dna,里头有皮屑和汗水。」 小白恍然大悟的点头,看向桌上其他的资料,「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子彬这时和一个检验人员走来,把被装好的拖鞋放在桌上,那人则放下一些文件资料,「检验报告在这,」那个人开口,她是检验科的老手,大家都叫她玫瑰。 墨悠对她的前来没有太大的讶异,但是看到子彬的出现,倒是有些疑惑。 他晃悠一下双眼,瞄向子悦那,那傢伙远远看到子彬的背影,就龟缩的蹲在地上吃力的走。 但就像上次一样,子彬似乎每次都能成功在地上找到他,便插着腰一直卡在会议室门口想看他什么时候过来。 子悦见对方这样,也不忍了,直接站起身来威武的走过来,然后经过他时,对着他用鼻子哼了大大一口气,又大摇大摆的走进会议室。 墨悠知道子彬肯定是来监视他的,因为怕他乱搞。见没事发生,这才安心回他的尸体解剖室去。 证据和一些犯案工具,慢慢的一样一样被带了回来,组长十分开心的拍着手。 「太棒了,太棒了,」他笑得如盛花绽开般,因微肉的脸型而有的法令纹都堆叠起来,眼尾也拉出可爱的细纹。 他对子悦比了一个讚,「想不到你这么棒啊?应该早点来帮忙的。」 此话一出,吸引不少组员的视线投射,大家听了这话见这情形,也只是礼貌性的笑笑,点点头。 墨悠远远看着组长那不自然的夸奖行为,心里无语也不好多说甚么。可能因为子悦是新来的,老郑也不好对他不客气。 子悦抱着胸在旁休息,闻话后有些无事样,摆摆手,一脸不接受表扬的扭扭头,指了一下他们,「破案的人难道比付出多的人重要吗?我只是出一张嘴皮子而已。」 大家看着这才都笑了,点点头,「对啊对啊,大家都辛苦嘛,组长是最辛苦的。」 墨悠见了子悦的反应很是欣慰,脸上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微笑,把资料收拾起来在桌上轻轻敲着弄齐。 他转向铭泽,小声向他表示自己想去和雅贞聊聊,便起身离开。 子悦注意到他的动向,看着大家虚情假意的在旁互相夸奖互相吹捧,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一溜烟的赶紧侧身出了会议室。 墨悠看到了正在走进关押区的一名警察,上前比了个手势让他停一会儿,便走近雅珍身旁。 雅贞也看到他了,只是回应他一个不失礼貌地微笑。 「想不到真的有今天呢?」她说,并微微低着头,但没有什么落魄的表情。 墨悠静静看着她,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但我一点都不感到后悔,」她继续讲,「这是她们应得的。」 说着,她看了一眼远远要走过来的子悦,「我做错了什么需要被那些人惩罚?我有比他们低等吗?」说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们才是该被责罚的人......。但也没有人赋予我这些权力伤害别人,所以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她看到一旁的警察在旁等待着,便向墨悠点头致意,「我该走了,我不想为难你们办事。」 墨悠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缓缓走出视线范围内,也看到了在警局门口突然出现的一个女人。 子悦正好走了过来,也看到外头的人。 「是那个湘玲?」他说,「她来这里干嘛?」 墨悠瞅了他一眼,「来找自己的男朋友啊。」 子悦看向他,「哇,原来你也会开别人这种玩笑啊?」 然后两人有默契的走向门口去,子悦伸手挥挥上头的感应器,让门打开。 「你是来报案的吗?」他开口,但湘玲好像对他没什么印象似的,只是一个劲的往里头东张西望。 墨悠看着她的视线,再回头看看后方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她在看陈雅贞。 湘玲指着陈雅贞离去的方向,「她真的被抓了吗?现在确定她是杀人犯了吗?我刚刚去她家,发现那里都被警察围起来了。」 子悦挑眉,「不是很清楚欸,怎么了吗?」 因为依照条约规定,他们是不能透露任何的案情发展线索。 「那我可以跟你们讲一些证词吗?」湘玲看向他,往上踩了几个阶梯,离他们更近一点,「我知道她为什么杀人,真的真的。」 墨悠轻轻皱了眉头,看向子悦,子悦也看了他一眼,开口询问,「可是你之前不是说她是你朋友吗?你不是不想伤害你朋友吗?」 「唉呦,那不一样啦。现在她是杀人犯了啊,而且我知道她应该很想杀死我,我也算是被害者吧?我可以来提供证词吧?」她手在空中挥了一下,「她那是因为忌妒啦,她一定觉得是我抢了她男友,抢了她的名次,还觉得我人缘比她好,我跟你说,她根本就是在忌妒我,因为我过得比她好。但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啊,能力好的人,本来就会得到比较多。而且我也没炫耀过啊,我还教她很多东西,她那是被害妄想症啦。」 墨悠看着湘玲,大概理解这段孽缘的开关,因为雅贞确实长得也不差,跟湘玲比起来,两人都算是个美人胚子。而且他记得那时看了她的资料,她是a市排名第二的师范大学毕业,且就相处来看,雅贞平时个性应该温和、柔软,待人应该不差才是,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如此疯狂着魔的要杀死那些人?他也很好奇。 「......所以你真的抢她男友了吗?」子悦语气平淡的问她,想尽量保持中立。 「抢是抢了啊,但是那不会怎样吧?她配不上她男友啦,而且我平常很照顾她欸,我们从高中就认识了,我们几个朋友也觉得我和我男友比较登对啊,」湘玲露出无辜的样子,「欸,你干嘛这个表情啦?这不是本来就是这样吗?我们比较合啊。」 墨悠开口,「所以你们是一个小团体是吗?」 湘玲看他,「是啊,几个女生这样,这不是大家都一样吗?我们都很照顾彼此啊,不管是有人身体不舒服、心情不好、发生不好的事情,我们都会照顾到彼此啊。」 「你们怎么照顾的?」墨悠问,因为用照顾到彼此这种说法有些特别,感觉非比寻常,所以他才特别问的。 「嗯......当然就是不要表现出来啊,」湘玲说得理所当然,「陈雅贞太真性情了,不太会做表面,情绪总是写在脸上。」 子悦看她,「那你们不安慰她吗?说不定她真的面临了甚么困难和低潮?」 「会啊,呃......她们会,但我不会。」 「为什么?」子悦问她。 湘玲被反问,突然不晓得该回答什么,只是安静了下来,略略皱着眉,她静静看着阶梯沉思就像意识到了什么。 墨悠开口,「是因为大家关心她,让你不再是这个群体的核心了吗?因为她的真性情让她拥有话语权。」 湘玲默而不答,这或许是她一开始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心情。 「让我猜猜看?所以,你为了报復她,让她不好过,所以你抢了她男友、让她被排挤、更努力读书,抢她升学的名次,但是你都装得很谦卑,因为你不想让她发现你的邪恶,你想在所有人、在她面前保持完美的样子,你说你教她许多事,你继续假扮成她的朋友,因为你不想她逃离你身边,你就要去面对新的挑战,而且你还失去了你最大的战利品。但是现在被雅贞看破一切了,所以你当时说不想跟警察谈这件事,是因为你想力挽狂澜,你假装跟她站在同一阵线上,你想装出你是个完美的朋友直到最后一刻?你们重头到尾都在比较这些没意义的事吗?」子悦说出了所有的实情,严肃的看着她。 墨悠转头望向他,对方显得有些鬱闷,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他在同情陈雅贞,这个像大狗一样,没什么眼色、没什么同理心的大男孩。 墨悠问她,「你们大学发生了什么事吗?这是我们查到的一个线索,但是一直不知道所有的实情。」 湘玲踌躇了一会儿,怯懦的开口,「我们......高中的几个朋友约了去毕旅,但是我......我故意挑了她要参加考试的几天当作时间,但、但那是......,」她突然叫道,想要为自己辩驳,「那是......为了给她一点惩罚嘛。她必须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包容她的脾气,她的一切,她要考试,就要学着牺牲掉一些事。她不能总是这么好过。喏,她现在成了杀人犯了吧?这是她的报应......,」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不难看出湘玲有些心虚和不安的脸。 子悦听了,轻轻摇摇头,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去,缓缓走上楼梯。 这个女人不知道她说出的这句话,乘载了几个人的性命,但她不在乎,只在意雅贞是否过得不好? 墨悠看着女子和来时不同的姿态,些微驼背、蜷缩着腰、抓着手臂的模样,着实就像在反省着。 他也回过身去,跟随子悦离去的步伐回去。 「有些人之所以谦卑,反而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讚赏,」墨悠说,跟上子悦的脚步后开口,「说是体谅别人,其实是为了想得到疼爱和追捧。」 「是啊,但这不是这个社会的写照吗?只是刚好反应在这群人身上而已。」 墨悠用拇指指向门口的方向,「她们那群女人的友谊......?」 「很虚假?」子悦反问,「湘玲......之所以人缘好,也是因为她够虚假,够双面,她能用自己完美的一切掌控所有人。」 墨悠站在会议室门口,静静看着里头互相吹捧的同事们,「但是她说得是对的,做得也是对的。应该是说,正是这样,她得到她要的一切了,但这也是最让人无奈的地方。雅贞却被大家排挤,却被......欺负,尝到失败的滋味,而且身旁没有一个真心的朋友可以依傍。」 子悦看着墨悠的侧脸,知道他肯定又回忆起什么了,「这个社会的群体本来就不会包容真性情和出色的人,平平庸佣,大家都相安无事。表露情绪不行,光明正大的得意也不行,而被大家归类为做了坏事的人,就得接受惩罚才行,大概就是这样人类才可以和平的活下去吧?」 墨悠眨眨眼,看向他,「讲的就是你呢?」 子悦点点头,「所以我才是杀人犯啊,」并且他轻轻勾起嘴角,「我不只用嘴巴讲我的不开心,我还用行动表示呢?」 墨悠笑了一下,离开靠着的门边,两人一起走向侦讯室。 Ch3-3 是情人的霸凌者 (微R18) 「再深一点吧?都包不住了。」 子悦靠在墙上,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他伸手压了对方的后脑勺,并抓住了他的头发,果不其然的,听到对方因为突如其来的压力而被哽到的声音。 「牙齿别嗑到啊,不然跟你没完。」 说罢,因感受到温暖又柔软的包覆,子悦这才放松的闭上眼舒爽的探出一口重气,轻轻摸着墨悠的细发,舌头的触感很湿滑,偶尔会贴上自己整根,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墨悠温顺的跪在石子地上,虽然膝盖底下是尖苛刺锐的小石块,但是他卑躬的不敢有任何动作。 周围很黑暗,被阴影垄罩之下,两人的身影是完全消失在那条小巷子里的。 墨悠在走出侦讯室没多久,就被子悦拉到一旁说悄悄话了,然后两人又更改地点动身到了警局旁的巷子里。 墨悠口上功夫正卖力着,子悦张望能见到巷子外明亮的世界,他告诉墨悠自己会替他们把风的。 但这会儿他已经把一隻脚踩在了对方的裤档上,墨悠皱了一下眉,试图把他脚拨掉,然后他扭头挣脱了对方的狂物,往上瞪着他,「还没下班呢,会在裤子上留下脚印的。」 但子悦不是很在乎,又把脚再移了回去,然后扯着他的头发把他按回原位,「那干我什么事?我叫你离开了吗?」 第二次再来,墨悠也没反抗,就乖乖给他踩着,但是一隻手紧紧抓着他的脚,因为他已经被踩到有点痛了。 子悦变本加厉,开始在上面扭转和践踏,「把手拿开,碍眼,」然后看到墨悠无法上下兼顾,他抓住对方的头,用力固定住,「别动了,不准动哦。」 墨悠听话,子悦就自己动起腰,用力抽插着,把他的嘴当作一个洩慾用品一样操作。 他没有刻意控制力道,有好几下,墨悠都以为他已经插到自己喉咙里了,不断的顶到后脑勺去,着实的不舒服和痛苦。 唾液搓动的声音在他脑门里回盪,声音听起来就像有水在他耳里流动。 不到几秒,精液的味道在咽喉里扩散,嘴中的异物才随着一声舒叹退出。 墨悠半啟着唇,浊白色的液体自主的流出,他皱着眉头把它们吐在一旁地上。 因为些许的呛到,他的双眼有些殷红,闪着泪光,看起来令人怜悯。 子悦穿好裤子后蹲了下来和他平视,轻轻皱着眉,满眼写着大写的同情。 墨悠瞧他一眼,以为他在同情自己,侧着头用袖子擦擦嘴巴,显得有些难为情。 但他错看子悦了,对方只是笑了一声,用手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没叫你哭就别乱哭啊,」说着,便自己站起身子轻快的走了。 墨悠杵在原地楞着看他离去,只好撑着自己的膝盖慢慢站直,有些步履蹣跚的跟上他。 子悦站在办公室门口听到墨悠的声音回头,指了一下里边各个起身的人们,「看吧?一个口交的时间,检讨会就结束了。」 墨悠看了里头一眼,见到有几人注意到门口的他们。 「就全部的人都写怠工就可以了啊?」子悦继续碎唸着,「在那边努力想自己到底有什么贡献不是很搞笑吗?」 铭泽见到门口的墨悠,大动作的雀跃跑跳而来,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辛苦了,」他对墨悠说,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带着墨悠转身,顺便回头跟会议室里的同事打招呼,「欸欸欸,我和墨悠走啦?」 「你也辛苦了,」墨悠回他,然后略略回头,想看看被挤到后面的子悦有没有跟上。 但子悦很自在,在后面哼着歌。 「你这次想去哪里庆功宴啊?跟以前一样吗?」 墨悠笑了一下,转头看向子悦。 子悦见状挑眉,「看我干嘛?他又不是问我。」 「他可以跟着去吗?」墨悠问,一隻手的食指还卑微的指着子悦。 铭泽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可以啊。」 子悦笑道,「我刚出狱没什么钱,薪水......还没来,前辈可要请我哦。」 铭泽僵着笑容点点头,「不会让你出钱的。」 在一家烧烤店里,三人又干了一杯,铭泽满脸通红已经有些醉了。 墨悠本就喝得少,所以状态还行,子悦酒量好,虽然被铭泽灌了好几杯黄汤,但看起来就像没事人样的。 他伸手夹了块烧肉,吹都不用吹,一口就满足得进了嘴里,「嗯,比监狱里的肉好吃。」 「我跟你说哦,整个警局就是我跟墨悠认识最久,真的真的。」 铭泽说着,手还在空中挥来挥去。 子悦咬着筷子望着他,「真的假的?」 「真的啊,他......那个高中的时候我就认识了。」 墨悠在一旁吃着牛肉,一边偷偷喝将一些开水倒进自己的酒里。 「我们就像兄弟一样,你说是不是?墨悠,」铭泽将身子一侧,来到墨悠旁边抓着他的手,「我们是不是兄弟啊?」 墨悠笑着点头,「是,是兄弟。」 铭泽得到认同,用食指指着他晃了晃看向子悦,「你看你看,对不对?」 墨悠见铭泽醉得有些不像话,看向子悦,「我去替他买点食物先,等等送他回去顺便放在他家好了,不然他明早一定肚子不舒服。」 子悦点头,目送墨悠快步走出烧烤店,便转头看向铭泽。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他问,也没有要打听什么,只是想找个共同话题聊聊而已。 「我们?」铭泽用力睁着双眼看着他,「我......刚当上警察的时候,处理过他的案子......那时候认识的啊。」 「案子?」子悦喝了口酒,一口吞下,爽快的吐了一口酒气。 「嗯,他......他那是...霸凌吧?被霸凌,」铭泽手在空中乱挥一通,「很严重那种,已经不是一般小孩子,之间的闹事了,是会......会、会那个......。」 「死人那种?」 「也不是死人啦,」因为对方没猜到自己想说的话,他突然放大第一句话的声音打断子悦,「就是......挺糟糕的就是了,所以有必要动员警察,而而、嗝、而且他们那时都快成年了。呃...我记得有......强暴之类的吧?班上有个男生一直......,」他说着,中间打了一个嗝,「欸?你......不要跟他说我讲了啊,我就只跟......你讲哦。」 子悦听了这些话,给了他一个微笑,严肃的点点头,因为他没想过,他们认识的契机,就是墨悠心里的那个死穴,也没料到铭泽就这样把案件内容都说出来了,毕竟他警察应该签过保密契约的,「我不会说的,」他摇摇头。 铭泽得到对方的同意便放下了心,但也因此可以更开心的说别人的秘密,「他们班的人......都挺糟糕的啦,全班一起搞的......。」 「霸凌啊?」子悦问。 「对啊,全班一起,」铭泽给自己到了一杯酒,又把酒瓶挪到子悦的杯子前,示意对方要不要再来点,子悦把杯子给了他并道谢,他低头看着酒杯又继续开口,「现在的孩子......唉...你知道要怎么让一个人变成狗吗?」铭泽问,抬眼看向子悦。 子悦摇头。 铭泽看了,便也无奈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啊,但是他们知道。」 子悦苦笑。 铭泽说着,发出嘖了一声,摇摇头,喝下眼前那杯的酒,「我去医院看墨悠的时候......他有点内出血,是被一个男的打的,名字有点忘了......。」 子悦看着他,眨了眨眼,「是叫魏蓝吗?」 这个名字是他在墨悠睡梦中听到对方喊的,他一直记着。 但铭泽突然闭嘴了,而是一脸呆萌的看着他,嘴巴还半开着,都快流口水了。 子悦看着对方这样子,觉得有点好笑,所以也没多说什么了。 然而,铭泽却咂咂嘴,喃喃说道,「是我救了他,他说我是他的肩膀,为他扛下一切......就只有我、只有我。」 子悦听了,看向他。 铭泽双眼微闔,呆愣愣地看着前方桌上,「这是只有我才办得到的......,那样厉害的墨悠,也有这样的过去......只有我知道哦...。」 对方慢慢闔上眼,身体缓缓倾倒差不多要关机了。 墨悠正好这时回来,手中捧着几个麵包和一包坚果,「他不行了啊?」他一过来看到铭泽这副模样,便上前勾住他的手臂,「你帮我一下,我们走吧。」 子悦先饮尽自己杯子里的酒,点点头起身上前帮忙。 两人付了钱,走出烧烤店拦辆计程车。 将铭泽送回家,两人才离去也回到一起的公寓。 子悦看着正在开门的墨悠,意外安静的沉思起来。 墨悠的背影虽然端正、高雅,但确实也给人一种有违生物正常生存的气质,单薄、萧条,有些落魄,看上去弱不禁风,像乾净的天空里唯独存在的一颗星星,明亮但是身无傍物,散发着让人不想善待他的味道。 就像待宰的羔羊等待别人的屠杀,就像垂死在甘露上的鱼儿,苟延残喘的气虚着。 欺凌、压迫、摧残,在他身上似乎只能看到这种幻想。 子悦不自觉的轻轻笑出声,墨悠正好开了门,蹙起眉头看向他。 子悦玩乐一般的想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 「你知道为什么有人天生就会被人欺凌吗?......应该是说,你知道为什么人看到某些人就会想欺负他吗?」说着,子悦一边走进屋内。 墨悠关上门,把外套脱下,「铭泽肯定跟你说了什么吧?」 「有吗?」子悦说,「我是就我刚才对你的观察说出的发言欸。」 墨悠轻耸一下肩略显不怎么在乎,「那你说看看吧,为什么?」 子悦盯着他,就像猎豹盯上猎物似的灼烈,「因为人是畜生,」他回答得简短。 墨悠看他。 「只是我们当人太久了,忘记自己是动物了,我们骨子里流着的是野兽的血。」他双手抬到双肩旁,抖了一下,「有些羚羊就算遇到了狮子也不会被吃掉,那是因为他们无所畏惧,狮子知道他不好惹,有自信自己逃得快,有力量蹬自己,就会换另一个目标。但如果你畏缩、恐惧、逃跑、求饶,这种人散发的懦弱,反而会让其他人类感到不舒服和厌恶,进而欺负他。毕竟人最会的,就是欺善怕恶,我们欺凌弱者,是因为我们在狩猎。另一方面,就心理学来看的话,是因为镜面理论,人会在别人身上看到自己讨厌的缺点,进而產生排斥,排斥就会使人攻击,也就是一般我们所说的欺凌。那些人欺负懦弱的人,其实是想逃避懦弱的自己,是在攻击自己厌恶的懦弱人格。」 墨悠看着子悦的双眼,知道他肯定从铭泽那里听到了些什么,但他也没有因此生气。 他低下头,「......没错,你说得对,」他只是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 子悦把一切看在眼里,「......但是我视这种性格为一种天赋,一种能力,这是一种操纵的能力,应该吧?」他在最后反问,但是也没想得到什么答案,又晃悠的走到了窗台边坐下。 墨悠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铭泽那听到了什么?但如果是我以前的事的话,我只能跟你说我已经放下了,」说着,他抬了一下头,对他微笑一下。 「你放下了?」子悦问,「放下了会过这样的生活?」 墨悠闻话,拾起笑容瞪他一眼。 子悦大叹,「哇呜,这眼神真美,」他说着,表露出真情流露,「你就应该用这种眼神活下去,别顺应他,别被他击溃了,」他故意压低声音说,「你并没有接受他,你只是放任他改变你的生活而已。」 墨悠冷下脸,抬头凝视对方,「你是想当我的諮商师吗?这些狗屁对我没用。」 子悦知道他被激怒了,但他一定也无可奈何。 他从窗台跳下来走向他,脚步缓慢,但当他靠近墨悠就在快碰到对方时,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擒拿在床上了。 一隻手被扣在背后,整个人呈现趴姿被压着。墨悠的右膝抵在他的腰上。 「靠么,你怎么会擒拿术?你不是不是警察吗?」 墨悠轻喘气,放轻自己的声音,「这是我大学时自己在外面学的,就是防止你这种狂妄的傢伙。」 「唉呦,我投降啦,投降,」子悦闷闷地说着,声音听起来很是无辜可怜,「我错了。」 墨悠听了,只是在他身后瞪他一眼,爽快地放开了他并从床上起身。他下了床,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子悦还定在原位,懦懦的将头陷在柔软的床铺里。他看着墨悠慢慢蜕变裸露的身体,眨了眨眼,心里沉思着刚才的事,他大概知道分寸在哪里了。 墨悠去学自卫术,应该是出于高中被霸凌的结果,自己会被擒拿,是因为对他毫无忌惮的心理攻击,会促使他觉得又遭受霸凌,把自己当作霸凌者之一,就会下意识的自我防卫。 但是那个男的......子悦想,铭泽说的那个男的,应该就是之前自己在他睡梦中听到的魏蓝,魏蓝就铭泽的说法,其实应该也是霸凌者之一,但是,墨悠却不将他视为霸凌者,反而是心上人或情人之类的脚色。 子悦想着,从床上爬了起来,看到墨悠已经完全裸体了,洁白的肌肤上有些不明所以的红痕,那应该是自己搞的,但更深层的都是以前事件的痕跡。 魏蓝是个魔王,子悦想,那傢伙肯定有问题。 墨悠对他有严重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魏蓝有办法操纵他的心理。 这时,看到墨悠正往浴室走去,他突然开口,「人家想跟你一起洗澡。」 但是墨悠没有回话,转头看了他一眼,自顾走进浴室里,虽然叹了一口气,但是是无奈拿对方没辙的那种,他没有答应,不过却也没把浴室门关上。 子悦看着,开心地跳了起来,「耶咿,」然后也开始脱起自己的衣服。 但是魏蓝有失误,子悦想着,因为他肯定没料到自己会出现,会出现在他的李墨悠旁边,他窃笑。 而他最喜欢也最擅长做的事,就是毁坏。 毁坏所有东西,别人的感情、别人的东西、别人的生命......包括别人的人。 Ch3-4 经歷过悲惨才有的温柔 墨悠今天很早就起床了。他的早晨没有什么虫鸣鸟叫的嫻雅气息,是汽车驶过的喇叭声、煞车的轮胎皮声。 因为窗帘是拉上的,所以外面明亮的光线变得有些阴暗。 他看一眼旁边的时鐘,已经十一点多了。子悦还在旁边睡得人仰马翻,被子都踢开了。 墨悠伸手替他将被子盖好,便自己下了床。 前阵子的案件刚结束,希望最近可以间下来,墨悠想。一边倒着牛奶,一边拿了几个坚果,然后,他看到了子悦第一天住进来时,就拿着一併过来的那罐蜂蜜。 他其实还挺好奇为甚么子悦会回到以前住的家里,就为了带这罐蜂蜜走?也只带这罐蜂蜜走? 他悄悄扭开了玻璃罐的盖子,甜醇轻柔的香蜜味漂浮而来,从盖子上还滴下了几滴稠浓却轻透黄色的蜜。 「你想吃就吃啊,」这时一旁传来一个声音,使墨悠转头看向他。 「没有啊,」他说,把盖子又盖了回去,「只是好奇而已。」 子悦伸了一个懒腰,把两隻脚放到了地上,坐在床沿闭着双眼弥留,「你可以用坚果沾点蜂蜜吃,那样很不错。」 墨悠听了,便照做,又把蜂蜜罐的盖子打开。 吃了一个后他开口,皱紧眉头,「好甜......。」 「就是要甜啊,不然怎么叫蜂蜜?怎么过得下这趟人生?」 墨悠嘴巴一开一闔的重复感受着嘴里的味道,用舌头不断辗压着上顎,弄化着蜂蜜。 子悦走下床,也来到了厨房中岛后,也就是墨悠所在的位子。 墨悠帮他也沾了个甜坚果,伸到他嘴边让他吃下去。 子悦点点头,「嗯,就是要这样,好吃,」然后他就往厕所走去了。 墨悠看着他搭了个小帐棚的内裤随着他走路还一晃一晃的,笑着摇了摇头。 自己的早晨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明朗了,当时让子悦跟自己回家果然是对的。 对......说到子悦,墨悠想,他今天去警局还有一个自己的小任务,那就是他的身世。 毕竟,子悦既然已经对自己有这样程度的了解了,他可不能输吧? 因此,当他来到警局后,打发了子悦去跟小白一起处理好陈雅贞的资料,自己就随便掰了个理由,跑到了地下一楼的档案室,那里有所有被归档成纸本的罪犯资料。 虽然在处理子悦的假释案时,他已经看过一遍他的资料了,但墨悠现在有点忘记一些细节了,而且,他这次还主要是想找到那份资料「缺了」什么?是他必须去额外找的。 他依照管理这边的行政人员之指示,找到了子悦的档案。 翻开身世纪录的部分,并且看到了他母亲的状态。 死亡,位置性窒息。 「位置性窒息?」墨悠皱起眉头,「那不是婴儿才会有的吗?」说着,他也想起子悦说的话。 「......我讨厌我爸爸,因为他杀了我妈妈。」 墨悠从资料中抬头,「是谋杀吗?」他小声说,「被父亲按在床上导致窒息?然后父亲再用医生的身分,偽造死亡原因。」 墨悠走到行政柜台前,敲了敲桌子,「可以帮我查一个人的死亡原因吗?」 那个人抬头看他,是那个不爱跟人对视的李墨悠啊?他在心里想,没好气的说,「刑事案件的才有资料哦。」 墨悠点头,「我知道,但是我不确定,所以想直接查查看。」 「名字?」 「林芷蓉。」 那名人员双眼盯着电脑查询,过上阵子,他摇摇头,「这边没有,她应该不是刑事案件里的受害者或犯人。」 「谢谢,」墨悠看着手中的资料点了一下头,转身走回书柜之间。 其实,这当然不会有资料,墨悠想,毕竟现在手里的资料就写着死因,但他就是想确认一下,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他把资料闔上,自己走到一旁的电脑坐下,决定到政府的网站上用他警界相关身分,去查询死亡证明书及就医纪录的相关资料。 他第一个查询的,就是许子悦的父亲,许昌逸的医院,他是a市一家最大医院的院长,如果妻子以前有什么精神疾病的话,也很有可能被他送去那边诊治。 墨悠告诉自己,先别为他父亲定罪,因为只有子悦的片面之词还不可信,也很有可能是子悦出于对父亲的讨厌,将母亲的死怪罪到他身上才这么说的。说不定,他父亲其实就是个善良又博爱的知名医生而已。 墨悠看着电脑上的画面跑动,确实找到了他母亲林芷蓉的资料。 最后认定她死亡的,果然是在许昌逸的医院,但不是由他本人断定,是急诊室的一名主任。 「位置性窒息,有安眠药成分在体内,但因患者本就有精神相关疾病,体内药剂与时间一切正常,有自残性伤口外表正常,呼吸道内有尘螨、棉絮,死因正常。」 墨悠继续往下滑,看到了以前大大小小林芷蓉的就诊纪录。 「精神科、心理諮商、精神科、心理諮商、精神科、精神科、精神科......她果然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墨悠喃喃自语的,「產后忧鬱症,恐慌症,精神分裂,自律神经失调。」 他一边看一边从大衣的内口袋里拿出小笔记本记下,「有严重自残倾向,但拒绝入住精神病相关病房。」 墨悠看着,想了一下,觉得依照许昌逸是该家医院的院长来看,应该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妻子住进这种地方,免得丢了自己的脸。 但他也好奇为什么后来的林芷蓉就不再去做心理諮商了呢?是因为没有效吗? 不过他有看到精神科为她开了不少药物,也包括了安眠药。 墨悠继续往下滑,便注意到开始有些其他门诊的纪录进入就医纪录里。 「胸腔内科、家医科、急诊、神经内科、神经外科、急诊、骨科、急诊、胸腔内科......,」墨悠唸着,并叹了一口气,这可怜的女子在生前到底是经歷了些什么严重的事?为什么会过得如此不健康和惨烈? 他甚至有一剎那怀疑,说不定许昌逸也会家暴她和子悦,然后最终导致她死亡;也可能是他家暴妻子,然后身为母亲的林芷蓉无处发洩,又向下家暴了子悦,这也很有可能。 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特别的门诊进入眼帘,他眨了眨眼睛。 「口腔内科?」这是突如其来的出现,让他不自觉的唸了出来。 虽然口腔内科不是什么特别的门诊,但是,如果她一直定期都是在这家医院看的话,应该会有个固定频率的出现才对,怎么会过了这么久才冒出唯一一个来?并且后面大概连续出现两三个,时间也相当靠近。 「肯定是嘴巴受伤了吧?」他合理怀疑。 然后再往下滑,奇怪的是,之后就再也没有半个就诊纪录了。 墨悠感到疑惑,看了眼最后一次的就诊纪录,也就是口腔内科的时间,是她死亡日期的大概半年前多。 原先都是频繁的看诊,但某一天开始却突然的再也不到医院就诊,这点也非常奇怪。墨悠又把它写了下来。 他在电脑前来回看了好几个不同资料,但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收穫,因此关上电脑后便离开了档案室。 当他来到办公室时,子悦一个人坐在他的位置上翻看着他的桌上东西,墨悠来到他身旁。 「你办完事了哦?」子悦说着,翻过一页他之前写的评估档本。 「嗯,」墨悠回,张望一下,「小白呢?」 「不知道,他说不想跟我呆在一起,应该跑去哪里休息了吧?」 现在没什么案件,大家都待在办公室里,不知为何,墨悠总觉得从他进来之后开始,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看他们两个。 很可能是因为子悦,也很可能本来就是因为自己,但当他们俩个处在一块时,大家的视线似乎比往常更灼热了。 他们在等待着什么,就像狩猎者凝视猎物,墨悠想起子悦之前跟自己说的动物那套理论,他告诉自己不要畏惧,但是他办不到,至少现在还无法。 他有些不自在和紧张,轻轻抓住了自己大衣的衣角磨娑着,「是哦?」他说,甚至有点心理作用得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了。 子悦抬头看他,注意到他的神情之不自然,因此又看回了桌面,把本子闔起来放回原位,然后起身。 「这里好闷啊?」他说,「我要出去了。」 墨悠闻话点点头便赶紧转身,子悦走在他身后,一手还轻贴着他的背,就像在催促他赶紧走一样。 但到了门口时,有一名女警走了过来,见到墨悠,她赶紧开口。 「欸,局长找你,」她说,然后没好气的就自己进了办公室。 墨悠看着,虽然略有疑惑,但他没看向子悦,而是往另一边叹了一口气,「我、我去找我爸,你先去随便晃晃吧?」 子悦看他,「蛤?这里这么无聊,你要我自己去晃晃?」 墨悠瞅了他一眼,便自己往电梯方向走,「不然你去跑楼梯好了?从一楼到七楼,再从七楼跑下来,」他随手指了一下旁边的楼梯,看着电梯紧闭的双门。 子悦看得出他的厌烦,也知道不是因为自己,他转头看了楼梯一眼,便跳了上去第一个台阶,「好吧,跑楼梯就跑楼梯,」说着,他就开始往楼上跑跳。 墨悠看着他的背影,感叹对方就像个屁孩一样的身影,以及就像在带小孩的自己,然后走进了电梯内。 当他到达七楼时,他踏出电梯。 看着眼前那条唯一的寂静的走廊,他觉得自己的胃在翻搅,有东西正在逆流而上奔驰在他的食道里,试图突破围墙,从嘴里倾洩而出。 墨悠皱住了眉头,试图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些,但他却觉得每踏出一步,地板似乎有甚么力量似的吸走了他好不容易提出来的力气。 他把双手缩到了袖子里,悄悄的在门上发出一个闷闷的扣扣声,是为了不要以往长的清脆敲门声惊扰里头的父亲。 墨悠回头看了电梯旁的楼梯口一眼,就像在寻找救命稻草一样,也像在找自己的精神支柱一样,但是有段阵子了,直到父亲开口用微慍的语气出声催他,他才转回头去。 「咬个牙,忍一下,很快就过去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又不是第一次了。」 身子完全进到了办公室里,门被墨悠小心翼翼的闔上。 子悦那头倒是按照墨悠的指示,很认真的跑着楼梯。 不知道跑了几趟来着?他终于开始觉得累了。来到七楼后,就没有再往下跑回去,而是双手插着腰,一边喘着气,一边踱步走往七楼那个最里头的小房间去。 他之所以能确定警长的办公室在那里,是因为七楼的走廊两侧都是下半段是核实墙壁,上半段是透明玻璃的墙面设计,放眼望去里头不只都是坐着在办公的同仁,也没有半点训斥声。 走到办公室门前驻步,子悦先是看看走廊尽头墙上窗户外的风景,才开始观察起这个办公室的门。 他隐隐约约能听到里头传来人们的声音。 里头都是一个低沉厚重的男人声音居多。 子悦悄悄听着,环胸抱着臂膀将身子靠在后方的墙壁上,脸上掛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不知为何略显同情。 阵子,里头的声音没了,墨悠突然拉开了门,倒是惊了子悦一下。 但门被打开的同时,里头甩出一句话,「别再跟那杀人犯搞同性恋了,不然我拿枪毙了你们两。」 墨悠停顿在门口一秒和子悦对视,然后甩门走出了那温度过低的囚笼。 子悦没有漏看,墨悠哭了,虽然他很快就把头转走,但自己还是看到了。 没有泪水在流,但双眼红通通的,感觉不是悲愤或悲伤的那种哭,而是受到了委屈,隐忍情绪、有苦难言的难过。 两人站在电梯前沉默不已,墨悠隐忍眼眶里的泪水,不断眨着眼,故作无视的将头撇到一旁搓搓鼻头。 子悦在他斜后方看着他。 几秒,墨悠突然感受到了对方的气息,还感受到他给了自己一个轻轻的拥抱。他转头想看向对方,但子悦已经放开他了。时间之短,让他还因此错以为刚才那个拥抱是自己的幻想。 看着子悦若无其事等待电梯的模样,他只能带着一种模糊不清的感动,选择放弃与大脑争辩。 Ch4-1 两人一影 「干,等一下啦,我还没好。」 「齁,你是阳痿是不是啦?」 「哪有,我已经勃起了,只是还没射而已。」 「你快点啦。」 男孩们哈拉的声响,却是对他死亡宣判的昭告。顶头不断晃动的光线,因几张为反光而显得狰狞的笑容所变化。 墨悠确定就算他们的面庞没有背光,那还是同样的令人恐惧。 他已经搞不清楚脸上的水是自己的泪,还是在挣扎时沾到厕所地板上的水,但是他已经不在乎了,「不要......放开我、让我走......让我走。」 就像被老鹰箝制双翅的小鸟,他查觉到自己的胳膊挣扎到快被自己扭断了。但一想到他们接下来想做的事,他很愿意用扭断十隻胳膊的代价来作交换。 「放开我......,」他轻轻啜泣着,双眼不断流着泪,就像试图用自己卑微的泪水想唤醒对方身为人类,内心里仅存的一点良知。 另一个男孩看着正在背对他们打手枪的朋友,便不耐烦的呼唤,「你真的很久欸?不等你了啦,少你一个的也没差,这里已经够多了。」 压制他的几个男生也不耐烦,「对啊,被他逃走你就死定了。」 墨悠用力想踢腿,但他的脚甚至已经被压到麻掉了。 终于,那个打手枪的孩子,就像是完成什么大业似的,开心的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瓶子走过来,「没a片可以看真的太难了。」 蹲在墨悠旁刚刚一直催促的人接过瓶子,晃晃以作摇均匀的动作,「我们对你很好吧?都给你营养的,」他笑得开心,伸过左手捏住墨悠得脸颊,强制把他的嘴巴捏开。 嘴巴不好控制,墨悠只能一直摇晃头部,向左右、往前后,他甚至觉得把自己脑子磕破死了的话,他就逃过一劫了。 「呜呜嗯嗯......,」他发出闷响。 看着瓶子贴在嘴边,他已经将近晕厥过去了。 他们到底有没有把那些精液灌进自己嘴里?他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为什么讨厌鸡蛋?特别是生蛋白,更讨厌那些像勾芡一样的东西,准确原因是什么?墨悠不知道。为甚么子悦要自己帮他口交时,自己不愿意再次吞下那些黏稠物,或许有别的原因吧?他相信那些男生绝对没有逼自己喝下那些东西,他相信自己后来一定有逃走,他相信自己一定都把东西吐出来了。 他记得人生中有严重呛到的一次事件,也有黏稠物倒灌进自己鼻子里差点窒息的经验,但墨悠知道那一定都不是精液,应该是哪次自己在家喝水时搞的鬼。 在自己因挣扎而快要敲破后脑袋导致头晕的弥留之际,那个人也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他脸上的微笑很温柔,却也很狂妄,就像在看自家的宠物表演拍拍手转圈圈似的。 他很疼惜地望着自己,面带骄傲,有些邪魅,有些狷狂,他的双眼睛会蛊惑人,炯炯有力,灼热如火。 是梦,还是幻觉,墨悠记不清了。 身旁的人们突然让出个空位,将这个围圈开出个洞,一道光线照进他身体。 魏蓝的到来开闢周围的黑暗,墨悠试着转头,但是累了。 他的双眼,充满了令人怜悯的脆弱,却又带点渴望的期待。他就像隻狗,等待着被主人抚摸。 而魏蓝,也确实伸出了一隻手,轻轻抚摸他的头,轻轻替他擦掉嘴边的液体,极为温柔、极为疼爱。 墨悠在地上苟延残喘,微睁着眼看向他。张了口就像哑巴一样,声音难以破茧而出。 对方的笑容太过奢侈,他想触及,但是他无法。 「......魏蓝、魏蓝......魏蓝。」 他满嘴都是他的名字,他无法忘却他......。 墨悠静静睁开双眼,看到的,又是上方那死白的天花板。 他的视线模糊,双眼早就被泪液浸湿。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呆呆地望着前方,周围一片黑暗。 旁边仍传来规律的呼吸声,在暗夜里拉扯着本该有的寧静。 墨悠转头看向一旁在被单下的突起物,轻轻叹了一口气,用手背擦掉了眼睛的湿润,他重新看向了被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本档本。 「嗯......梦到被霸凌?」 子悦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唸着,双眼看着站在厨房流理台前的墨悠。 墨悠背对着他却回眸看他一眼,把沾到酱料的手指伸到嘴里吮嗜一口,「我已经很久没这样了。」 子悦认真的看着,翘着嘴巴,「好问题,但这不是很正常的吗?闪光灯记忆?」 墨悠默不作答,只是把平底锅提起转过身面对中岛。他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常常会进入恍神、放空的状态,久久无法恢復正常的思绪。 子悦没发现,还自言自语的说着话,「做梦啊......我也很常做梦啊......,老妈、老妈的脸,尸体......老妈也很喜欢追着我跑...,」直到他发现回应他的,只有外头人们走过时伴随而来的谈话声,他观察对方阵子,躡手躡脚跑到他身旁,强行把自己的头塞进对方的视线范围内。 墨悠被突如其来的人头吓了一跳,看向他,「什么?」 子悦维持原姿势,晃了一下身体,「我以为你死了。」 墨悠伸手推开他的脸,摇摇头。「我没事。」 子悦看着他,在中岛前的椅子上坐好,然后将下巴撑在手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挑挑眉,「该不会是最近太操了吧?」他轻轻笑道,「不然以后还是别做爱了?反正我到外面找别人也可以。」 墨悠马上看向他,露出些微焦急的表情,「我没事好吗?」 但子悦只是保持着笑容凝视他。 墨悠转头看回桌面上,望着面前在平底锅里的蛋,试图回避对方的视线。 子悦放过他,收起撑在桌上的手,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但吧檯椅椅背很矮,他差点摔下去。 墨悠面带忧容,从旁边拿了叉子。 子悦东看西看的很无聊,便站起身来,「我出去买个东西,好无聊啊。」 也不等墨悠回应,他就自个的跑出门了。 在他走后不久,墨悠也起身,缓缓走到窗台边坐下往楼下看,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偷偷观察许子悦。 看到子悦从自己所在的大楼正下方走出来后,他的视线就停留在了他的身上,不过很快的,另一个人影却也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名男子戴着鸭舌帽,穿着宽松的运动衣裤,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先是张望了下,便跟上子悦的脚步。 墨悠有些吃惊,因为他的行动模样跟魏蓝很像,近乎是他本人。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和任何肌肤,更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没个人在这个世界上似乎都有自己的韵味,哪怕是背影都无法被其他人取代。 他心里大惊,赶紧跳下窗台就往门口跑去,便且迅速的跑到一楼去。 在大街上张望,他不只没看到那名男子的身影,也没见到子悦,子悦应该已经走远了。 他粗喘着气凝视着子悦有可能走去的那个方向,但身旁不断有人穿过他身旁,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墨悠小跑步往离家最近的便利商店走去,站在店门口,看到了子悦在里头。 他在店外张望一下,想看看是否有那名男子的踪影。 但一直看到子悦都结完帐走出来了,他却没有任何收穫。 子悦看到了他,备感惊讶。 「哇塞,你是狗吗?我才出门几分鐘你就急成这样?」 墨悠没理会他,还在换不同位置的往店里面看,然后他指着里头看向子悦,「你知道刚刚有一个人跟踪你吗?」 子悦看他,又回头看便利商店,「有吗?你怎么知道?」 「我在楼上看到的啊?」 子悦表露质疑,望向他,「来便利商店的人很多吧?」 墨悠摇摇头,「不是,他原本好像是躲在我们家楼下,你走出去后,他就马上跟着你了。」 子悦听了却轻笑,「你想多了吧?」然后上前伸出手鉤住他的肩膀,带着他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回去,「他有可能是站在楼下滑手机或什么的,只是离开的时机点正好对到我走出去,然后刚好同路而已啦。」 墨悠皱着眉,疑神疑鬼的东张西望,「是吗?」他小声说,没有挣脱掉子悦搂着自己的手,意外的发现这样挺有安全感的。 子悦领着他回家,把买来的几瓶啤酒放在桌上。 墨悠有气无力地爬到床上盘腿坐好。 子悦望向他,看到他的表情后,晃了一下手,「唉呦,你是怎样啦?」 墨悠摇头,因为不安而满脸纠结。 但子悦这个男人没什么眼色,对着他挤眉弄眼,「你是怕有危险是不是?啊你不是会擒拿术?啊那你干嘛当警察?」 「我又不是警察,」墨悠闷闷的说,看着他在旁边晃悠,一双无辜的大眼定在他身上随着他移动。 子悦耸一下肩走到桌子旁打开一瓶啤酒,「我真的觉得你精神状况变差了,」他说。 墨悠回望他,看着难得认真的人,沉思一会儿开口,「你觉得我看到幻觉?还是我多疑了?」 「你心思变敏感了,危机意识提升,」子悦看着他,对他笑了,意味深邃。 这或许是因为墨悠最近又开始过上像以往的生活,又开始接触以前的相似场景,导致他的精神状况又开始恶化。这......某部分来说,也算是自己的错啦,毕竟是自己在扮演魏蓝,但是,这不甘他的事。 墨悠看他说完话就跳下了床,才缓缓将头转回窗户的方向看着,脸上略有遗憾及担忧。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对面的小巷里,阴影下有个男人正仰头注视着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大方明亮的窗户。 许久,他勾起微笑,压低鸭舌帽转身走进身后暗幽的小巷离开。 Ch4-2 许家一家 子悦手提一盒品牌甜甜圈,站在一栋高级住宅前。 他摁了电铃,乖乖等着,就像隻送礼物的小狗狗似的。 门打了开来,一名男子探了颗头,张着大眼睛的望向他。 见到来人,他露出天真灿烂的微笑,把门完全打开衝上前抱住子悦。 子悦也回抱他,把下巴靠在他的肩上,将脸往他身上蹭。 两人都笑得开心,男子因为太过快乐,还在原地跳着,不断往子悦那压去。 相拥许久,两人才放开对方。 子悦在刚出狱时其实就已经来过一次了,但那时子贤不在,所以他就走了。 今天能遇上他,他可乐了。 子悦把东西交到对方手里,抬着双手在胸前脸前比划着手语,「你吃过午饭了吗?」 子贤看着点点头,然后后退一步对他招手让他进来,但子悦拒绝了,跟他说自己等等要去上班,有人正在楼下等他。 而且子悦想到了墨悠最近精神状况不太好,丢他一个人在楼下不知道他会不会又疑神疑鬼的,所以有点担心。 子贤听了瞪大眼睛,把甜甜圈放在旁边的鞋柜上,双手飞快的在胸前、脸前比动着,「你有工作了?有交新朋友吗?」 子悦点头,「有啊,我在警局里当助手,有认识一个人。」 子贤笑得很开心,「好棒,我原本很担心你因为出狱会过得不好。那个人是警察吗?」 「不是,他是侧写师,是评估师,我现在跟他一起住。」 子贤点头,不只手比得快,表情也十分生动,感觉得出他很开心,他开玩笑的比着,「我原本还想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住,但看来我晚他一步了。」 子悦开心的笑出声,但子贤听不到,只看得到他的笑脸。 子贤又比着,「你那么爱玩,可不要给别人造成麻烦哦?」 子悦露出撒娇的表情,用手语比着,「我才不会。」 子贤看着,向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再紧接着比,「好啦,你赶紧去上班吧?要好好工作哦,之后我们都有空的时候,记得把那个朋友介绍给我。」 子悦点头,上前又抱了一下哥哥,然后才赶紧离开。 子贤站在门外,不捨地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后才退回家里把门关上。 墨悠在楼下等了许久,听到背后的大门打开的声音,回头看向走下楼梯的子悦。 「你哥哥还好吧?」 「嗯,他很好,」子悦说着,因为室内和室外的温差而整个龟缩了一下,「老样子。」 墨悠看着他,两人一起走向公车亭去,「他是那个对吧?我记得是什么医疗科技公司的执行长还是什么的?」 「是啊,嘖,但是也是老爸的啦,是老爸的公司,」子悦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子,「让他接手而已,因为公司也是和老爸的医院有永久合作关係的......一个东西,他想要在自己医院里垄断市场吧?无聊。」 「是哦......他喜欢甜甜圈?」 「......没有啊,甜的都嘛喜欢。」 墨悠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把头转回前方看着,停住了话题。 子悦其实跟他说过,子贤是会说话的,因为他有戴助听器,但是他们兄弟二人对话都是用手语进行,是因为他们不想跟别人分享他们的话题,而且要说别人坏话时很方便。特别是,子悦非常喜欢跟子贤说父亲的坏话,而子贤总是都会认真聆听。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想让他们两人之间的关係跟凡人没什么两样。 车子在绿灯时的飆快,总是狂妄又毫无纪律,丝毫不让人半步,有时会闻到汽油味,墨优会在鼻子前挥一挥。 人数为二的小团体总是试图找到属于他们的连结方式,独一无二,无法抄袭。 这不知道是人类之间本来就有的天性,还是一种为了什么目的而生的世袭。但子悦不例外,自己也不例外。 子悦和子贤,自己和子悦,魏蓝和自己,人们总是努力在寻找能活在别人生命里的一点独一色彩,总是奋力在世界上找到属于自己的光亮。 就像深怕有一天自己消失了,会没有半个人记得自己一样。 墨悠眨了眨眼,轻轻勾起微笑。 每当他发现自己还有一个地方和正常一样时,他都会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在内心里感到一点安心。 至少,他还能称自己为半个正常人。 他们在警局那站下了车,子悦自顾的在前面大摇大摆的走着,没有等他。 有时墨优会觉得他就是隻狗,像狗一样的人,或是像人一样的狗,发情了就做爱、无聊了就蹦跳、情绪激昂就大叫,遛狗时也不会等主人。 墨悠笑了一下,原来自己已经认定自己是他的主人了?好自傲啊......他想,就因为自己给了他一个至少像家的家,给了他可以温饱的食物,给了他可以称得上是快乐的心情,自己就可以自称是他的掌控者了,人类就是这么狂妄又自以为是的动物。 墨悠摇摇头,让自己别胡思乱想的赶紧跟上子悦的步伐。 或许就像子悦在便利商店前说的那样,自己可能更像是个狗吧?无法活在没有依傍的日子里,无法存在没有臂膀的孤冷下,无法走在没有保护的道路上。 没有一个精神支撑或是信仰,他根本无法苟活,墨悠知道自己不能没有子悦,但是子悦呢?他需要自己吗?他不免不安地想。 目送子悦离开,子贤扭身回到了房里。 门在关上后发出喀的一声,子贤提着手中的甜甜圈盒,在鞋柜前踌躇一下。 几秒,他小心翼翼地拉开鞋柜,将东西放了进去,再轻巧的拉上鞋柜门,尽力不发出半点声音。 完事后,他走出玄关的档墙。 父亲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左手端着茶杯,在嘴前轻轻呼着气。 他撇眼看到子贤走回来的身影,收回自己的视线喝了一口茶,「是谁啊?半点声响都没有。」 子彬瞥了父亲一眼,将身子向后靠,舒适的倚在沙发上,「朋友吧?」他替子贤解围,毕竟自己坐的这个位子不像父亲的会被墙壁遮挡,轻易的就可以看到玄关前的光景。在子贤开门的那一刻,虽然二弟很快就出门将自己完全隔绝在外,但他还是看到了来人。 是自家老么啊。 父亲把杯子放到前方茶几上,冷冷开口,「没问你呢?答腔什么?」 子彬砸砸嘴,把头转到另一边去。 子贤不安的微笑着,「对,是朋友,公司里的人。」 「也会手语啊?」父亲抬眼暗戳戳的瞪着他,总觉得二儿子在隐瞒自己。 子彬将头转回来又加入这种语言上的角力,看着子贤冷汗直流,他还是皱了一下眉又看往老爸那,「父亲,我下午有工作,快中午了,不好耗在这里,有事还是快点问问让大家忙自己的事吧?」 父亲被吸引目光,看向子彬。 子彬是大儿子,也是最懂事的一个,但他的性格一向乖戾、独来独往,对自己吩咐给他的大小事虽然都能照话办成,但却也不会有过多的讨好和表达,简单来说就是就连身为他的家人也不能轻易探透他的情绪和心情,他总是木訥又冷色,不知其喜怒哀乐。 但许昌逸其实没有很在意,因为他的儿子各个都有自己的性格,他也知道。但他不会将他们磨得都如一个样,他喜欢他们有稜有角的,喜欢他们各有色彩,这是生物多样化的一环,他不想洗去他们身上的味道。 用匹配他们性格的方式教导他们,加深他们本身的风格,让他们自由发挥,这才是他教导儿子的方法。 虽然他自己还是会有强求的时候,毕竟他才不允许自己以及和自己有关的任何东西不完美;他也会有偏心的时候,毕竟他们之中还是有自己比较喜爱的儿子,及自己比较不乐见的孩子,但他自认自己是个很完美的父亲,就跟他完美的人生一样。 他不喜欢失败,而且他也从来不会失败。 「所以,现在子悦已经在你们警局工作了?是像你一样,法医之类的工作吗?」 子彬望着眼前地板,面露沉思,他推了一下眼镜,「父亲,光是拿到公家机关职位的后门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是法医?法医要有执照、工作经验,不是我们......。」 「所以不是就对了?」许昌逸打断他。 「......是个正经的工作就对了。」 子彬冷冷地说,显然不想多管间事,父亲的这个命令他已经照做了,但事情做得是否完善?走向如何?他就不想多介入了。 许昌逸盯着子彬看,子彬却若无其事的看着前方墙壁,子贤不安的来回看向二人。 在这种对峙的气氛下,他总是显得一无是处。 不,他任何时候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如果是自己的话,他就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因为他总是顺从父亲的所有话、所有命令。 子贤见二人胶着,打哈哈的想缓解一下氛围,「父亲,上次我们讲的专案,我已经开始执行了,目前研发部很顺利,下礼拜就可......。」 但话才说一半,许昌逸举起右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那是你份内的事,本就该执行好,没有执行的话你的责任就大了。」 说着,他从沙发上起身,拍拍身后的衣服,「本来还觉得你沉着稳重,才把盯紧子悦的工作交给你,没想,你还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混水摸鱼,」他用食指在空中挥了一下,「不中用,我自有办法。」 子贤仰头望着三人之中唯一站着的父亲,面带失落和担忧,又转头看看自己大哥。 子彬面容冷峻,无法看清他的想法。 他只好也站起身来到父亲身边,「父亲,这件事就暂缓吧?子悦也出来没多久,很多事都还没定下呢。」 许昌逸闻话,把瞪着子彬的眼神转移到他身上,「你在这一个劲的讲甚么东西?你才是最不中用的那个,半点忙都帮不上。」 说罢,他萧颯颯的走向门口,拿起掛在一旁的大衣,把双脚穿进皮鞋里。 子贤看着,赶紧上前替他接过大衣,就像个下人似的卑躬的替他穿上,并手忙脚乱地打开一旁的大门,又是替他整衣服,又是替他拉好衣襟。 子彬把这一切都冷冷地看在眼里。 看着子贤忙东忙西的服侍父亲,直到二人的身影被关上的门隔绝,他不屑的哼了一口气才从沙发上起身,自己动身收拾手握式长夹的东西,再走到玄关前。 这里是子贤的家,他正想着自己等等离去后是否该所门这件事?毕竟子贤刚刚出去时,不像是有带着家钥匙出门。 果不其然,不下阵子,外头传来由远至近慌张的脚步声,他还在玄关处倾听着,就看到面前的门突然就打了开来,二弟正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对方「啊?」了一声,跑进家里的厨房吧檯处,在上头的碗里翻找着,动作很迅速,「哥哥怎么还在?」 子彬皱着眉看他,「你就这样跑出去了我怎么走?我用备用钥匙锁门的话,你等等怎么进来?」 语毕,空间里却只剩下子贤东找西拿,跑来跑去的声音,两人之间的对话间隔空了太久了,子彬觉得子贤可能没听到自己的话。 但显然不是,子贤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又继续开口了,「我开车送父亲到医院去,」他说,又匆匆忙忙得跑到门边,一边穿鞋子,他一边把手中的东西举起来挥了一下,钥匙发出喀拉喀拉响亮的声响,就如大男孩脸上雀跃开朗的神情,「我有拿钥匙,所以你就用备钥锁门吧,」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他噠噠噠的就又跑出去了。 子彬看着他跑出去,赶紧开口,「外面那么冷,你也不穿......,」但对方没等自己话说完,身影就晃的出了门,「件外套?」 看着二弟那副像小狗般奔往主人去处的模样,他不解地摇摇头。 就是个父亲,那样讨好是为何?连自己冷了也不在乎,只不想让父亲等待?父亲肯定也是在一楼大厅等吧?不会被冷到吧?那他又何苦呢?父亲也不是不会开车或没有司机。 子彬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打开鞋柜准备拿鞋子,便发现了里头的甜甜圈盒。 他顿了一下,想起刚才是子悦拿着这盒前来拜访子贤的。 子彬伸手替子贤将其拿了出来,放到冰箱去,才又走回玄关。 今天自己没放的话,肯定会被子贤给忘了吧?他想。 他锁上门,将双手插进风衣口袋,呼出冷冷地一口,不断回想着子贤方才的身影。 那傢伙从小就这样,到底是为了甚么?他也不像是那样现实,那样贪婪钱财、权力的人。 他不解的摇摇头,走进电梯内。 不管如何,也不甘自己的事吧?自己过得好就好,过得好就好。 Ch4-3 (R18) 有游戏才有的趣味 子悦看着面前的照片里,有着一名女子被划伤的大腿,他眨眨眼。 「欸?这伤疤......不是墨悠身上有吗?」他在心里想着。 「欸欸欸,」他开口,「这个是连环伤人案的照片?」 墨悠转头看他,「怎么?你有兴趣啊?」 子悦耸肩,将几张照片拿到手里,一张一张滑出去丢到桌上,唸着照片里伤口的位置,「手臂、手臂、大腿......大腿?对,大腿,」他歪着头,把照片在手中转了几转,想确认到底是哪个部位,「这样划,好玩吗?」他露出嫌弃的表情,「这样拿刀划划别人,不无聊吗?」 墨悠开口,「不是刀,是利器,但不确定是甚么,目前子彬推测是易开罐的铁片。」 子悦听到某人的名字,噗的一声用呼出的气上下打着唇,「无聊。」 墨悠看他一眼,把照片推到他面前,自顾自地说起案子,也像是在给自己梳理思绪,「这是去年的案子,第一二起,就在我回来之前的半年多前,大概是三四月的时候。第三起割大腿,这件案子时机刚好,就在我九月回国进到警局工作没多久出现的;第四起就是我正式接手这个案子后没多久发生的,也是大腿......,」但话说到一半,墨悠却突然停了,似乎觉得自己讲了太多不必要的东西,便瞄了眼子悦,看着对方一脸不在乎的晃着椅子看着前方发呆,摇摇头苦笑开始收起桌上的东西。 这傢伙对于没兴趣的东西总是这样,墨悠心里难免有几分落寞和孤独。 子悦这时拾眼,看着对方突然开始的收拾动作,心里知道了为什么。墨悠可能以为自己在发呆,但他其实一字一句都没有落下,实实在在的把东西都听进去了。 子悦看着他就像是把这些照片当成至宝似的小心翼翼,觉得荒谬,露出揶揄的笑容,嘲弄的伸手拨了一下,把对方手中才整理整齐的照片拍到了桌上,散得一片。 幼稚的行为有点像是在争宠似的,不想对方把注意力和心思放在别处身上。 墨悠有些吃惊,略带怒顏和不解地看向他。 子悦却「嘖」了一声,又探手到后脑去拨拨头发故作无赖,「干嘛啊?陪陪我嘛。」 墨悠瞪了他一眼,又把东西收拾起来,显然对于刚才子悦对自己充耳不闻的态度也有些不开心,「不就在陪吗?」 子悦看着他,嘴巴翘得老高,顿上许久,悄咪咪的伸手往他那里去。 墨悠眼明手快,挥掉对方的手,「干嘛?刚拍掉我的东西,你还好意思把手往我这边伸啊?」 子悦咬着下唇,嘴却开心得咧着,「就借我一下嘛?很快,你不用动。」 墨悠翻了一个白眼,无视的站起身子准备离开自家厨房的中岛前。但子悦更快,这次直接伸了手,上前拉住他靠近自己的左臂。 墨悠有点失去重心,再加上吧檯椅在自己身侧挡着,绊得他差点直接撞开椅子摔在地上。 子悦缺的正好是同理心,哪管对方有没有撞到什么,在成功阻止他离去后,赶紧靠上前把他拉过来,「就借我一下,只要五分鐘。」 墨悠看向他,「五分鐘你就会射了吗?」 子悦摇头,「干三十分鐘,射五分鐘。」 墨悠瞪着他,显然是没有被说服的张大眼眨眨双眸。 日常做爱。 不过最近是有点频繁,所以他老子腰很酸,更何况他们两个性爱总是都很突然,没什么事前准备,也别提会有事后照料了。但这些墨悠都不在乎,毕竟他图的就是子悦身体,本就是为了打炮而来,不会要对方负责。 但是......墨悠有部分也还是会担心自己最近因重回过往记忆里的那些场景,所导致出来的精神萎靡。子悦和魏蓝确实太像了,是确幸,也是灾。 子悦看着对方生气的面庞,嘟起嘴委屈的低下头,脑子里咕溜咕溜的转着。突然,他想到甚么,跳下椅子跑向了床铺,从床头柜中拿出一个东西就爬上床,在自己面前拍了拍,示意墨悠过来坐下。 子悦把扑克牌从盒子中拿出来,「大老二,会玩吧?我前几天看到铭泽他们在玩,他还问了你一些诀窍。」 墨悠凝色看着他洗牌,「你想跟我赌博?」 子悦笑着抬起头,面容很是灿烂,「没错,就赌你的屁屁。」 墨悠听着这分明就是会被对方坑的计画,反倒是点头应允了。 子悦个性虽然像魏蓝,但两人终究不一样,他的叛逆行为其实有跡可循,墨悠都会惯着他,他也知道他们两人的关係和看待对方的想法,正在潜移默化的改变。 但明确改变了什么?自己和他都还没看清而已。 墨悠坐在子悦对面,看着对方诚恳看着自己的模样,他皱了一下眉,将右手伸到自己牌面中的五张牌上捏着。 「你真的要让我?」他开口询问。 子悦看他,面上浮有笑意,显然前面吃的连环甜头,让他觉得自己胜卷在握,「对啊,不然你一直过?过过过,我牌都快丢完了,你还在过?这样好玩吗?」 墨悠听了,点点头,显然已经料到对方会这样说了。毕竟,他们这种人很在意较劲比赛上的来回战,不喜欢自己爽赢,更享受狩猎,当然不会让自己这样一路过到底。 墨悠心中暗自得意,抽出顺子,就丢到面前,「嗯,给你。」 子悦看了一下两人面前的排堆上牌纸的花样,他面露吃惊的大叫,「不是吧?太扯了,我们就几张牌,你还可以出顺子?」 墨悠耸了一下肩,故作婉惜,「谁叫你前面都丢单张和对子?我不是都过了吗?」 子悦听了直摇头,心中暗亏,「奸诈、奸诈,」看看自己手中的牌,他晃了一下头,「过。」 墨悠看着,这才笑了,又拿出牌压在两人面前,「对子?」 子悦傻眼,看他点点头,「你行,我服你,好不好?过。」 墨悠看了,又丢对子,「三?」 子悦摇头,墨悠又出手,「七?」 子悦摇头,看着墨悠手中六张牌。 墨悠又抽出两张,「q对。」 「你他妈太扯了吧?是有多少对啊?男生也就两颗睪丸,你把双q送给我,这样行吗?」 墨悠笑而不语。 子悦瞪他,「那我刚刚出对子的时候,你还过?」 「这就叫战略啊?我们一开始也没说这次的规则。」 子悦听了,也只得吃鱉,看看对方手中的牌数,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牌数。 李墨悠这傢伙敢吃熊心豹子胆瞪眼到老子面前,那我也就不用遵守规矩了,他想。抬眼看看墨悠思索的乖巧模样,他没怎么犹豫,伸出右手臂把牌从两人中间拨到一旁,趁着墨悠因自己的大动作困惑时,抬起左脚就往对方因盘腿而正对着自己的阴茎处踹过去。 墨悠吃痛,发出一声叫声,身子下意识前倾,手中的四张牌拿不好,便散在床上。 子悦趁着对方正弯腰叫痛时,老神在在的看清他的几张牌。 「好了好了,我又没有踹很大力,不要在那边假了,快点,我灵感来了,我有把握可以赢。」 墨悠喘着气,将自己撑起来,瞪他一眼,「无赖。」 子悦笑得很明朗,看着他的眼神就像个孩子看到糖一般,「等等做爱时帮你揉一揉,好不好?」但他的语气就像在拿糖哄孩子似的。 墨悠这才丢出一张七,子悦跟着丢了q,墨悠摇头。 子悦丢黑桃二出来,墨悠又摇头,他再出a。 墨悠死死看着对方手里仅剩的最后一张牌,叹了一口气把牌都扔到两人面前,身子向后撑着,「认输了行吧?满意吧?规则破坏者。」 子悦笑着,「我本来就是啊,是你阴我在先,不就给我犯法的机会了?」 说着,他开心地上前爬,抓住墨悠的腰和肩膀,就把他翻过来,「趴着趴着,屁股翘高,」他动輒就开始扯对方裤子,也没给他甚么上诉或申辩的机会,「愿赌服输。」 墨悠双手用手肘撑在床上,一个劲的翻白眼,「说好给我揉一揉的,不准抵赖,啊......你小力一点......嗯。」 子悦扶着自己的阴茎,把柱身一个劲的往对方穴口里推去,但发现不好使力,他还是高估对方的湿润度了,便拍拍他的背,「拿一下润滑剂,怕扯破你。」 墨悠听了,倒是乖巧,伸长臂膀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条润滑剂往后丢。 子悦从对方身体里退出,便打开了盖子。 墨悠在前头正琢磨着这场景怎么这么生疏?思考着貌似以前和子悦的性爱里不曾有过需要用到润滑剂的时候,后穴突如其来感到一阵突兀感,塑料质感的东西被插进了自己的身体里,他不免惊呼,「啊,许子悦。」 他叫嚷着,正想回头确认对方在搞什么鬼的时候,一股冰凉的液体瞬间灌进他的身体里,感觉到自己温热的体内被冰镇的水乳挤开,灌涌的不断往前汩动,渐渐填满自己的内壁腔室。 墨悠想侧过身子挣扎,但底下不断新增的冻肤触感,让他每要撑起身子时,又发软的无力抵抗。 他只得懦懦的开口,「许子悦,你不要闹了......。」 子悦看他一眼,笑道,「这样比较快嘛。」 说着,他就要拔出剂条。塑胶製的开口为能契合旋转式盖子的螺旋设计,现下对墨悠来说却是种折磨兼快感,子悦发现要将润滑剂拔出时,甬道口因没有扩张而显得略紧,竟吸附着润滑剂的前端死死咬紧,他得将大拇指插进对方肉穴中压出缝隙灌进点空气,才能稍微使点力将东西拉出。 当外物抽离,肉穴口甚至因过大的力道方向而去,微微翻出里头的已嫣红的软嫩。 子悦扶着自己的硬挺,正对着那等待自己侵犯的后穴深挺而入。 两人同时发出舒爽的一声长叹,便开始已经操作多次而培养出默契的运动。 子悦上前咬住对方的侧颈,贪婪舔舐着他的肌肤,吸吮着尽在眼前的白皙润泽。 墨悠扯紧床单,仰头不断发出淫叫,他能感觉到对方在自己身后贴着自己后背的胸膛,是多么温热,多么令人眷恋,多么令人安心。 他将左手向后探,轻轻抚摸着子悦埋在自己颈处的面庞,并明确感受到对方将手轻轻放在自己手背上摸了一下,就开始在自己胸前探摸着。 乳首被人轻轻擦拭过的触感很搔痒,墨悠用喘吁的气音向对方表达自己喜欢那种感觉,两人也从跪撑姿慢慢挺起上半身,双手都离开了床铺的支撑。 子悦必须抓着墨悠,才能以防他随时因衝击力道而往前倒,他一手便是贴在对方兇上,另一手从腰侧处上前探到对方的慾望上,来回搓弄着。 敏感处被人拿捏在手里,墨悠既难耐又舒服的低着头呜耶着。 子悦伸出舌头舔拭了一下唇,将对方往后压近自己直到两人前胸后背完全贴实,自己的阴部也能完整的推进对方身体里。 墨悠感受到原是紧实的肠壁被异物挤开之感,也感觉到对方的灼热来回用力戳过肉壁上敏感的突起处,他双腿一软,皱紧眉头叫了出来,手向后抓着,只能用指腹扣紧对方的腰侧以此支撑自己的身子。 子悦感受到对方密穴的紧缩,知道干到他爽点上了,倒是将下巴靠到墨悠肩上,紧紧抱住他开始使力抽插。 墨悠被顶得很是酥痒,将头后靠在子悦肩膀上,就是放声畅快的叫了起来。 子悦加速手上抽弄对方的炙热,并在墨悠体内来回的上前顶弄后,直接射在了灼热如火的体内,两人前后靠着彼此许久,久久无法从这场激烈的性爱中平復下心跳。 墨悠向前匍在床上,背部的肌肉线条因用力呼吸而轻微变化挪动着。 子悦拾眼看着他洁白的肌肤上被自己勒红、箝红的印记,伸手上前抚在那些红痕上。 他喜欢。 喜欢这种在别人身上留下自己痕跡的感觉,对方一旦被自己标记,他就好像是属于自己的所有物一样,令人踏实和心安。 墨悠脸闷在柔软的床舖上,将手探到后面,轻轻推了推子悦髖骨处,示意他将东西退出自己身体,「胀胀的,出去一下。」 子悦笑了,压着对方屁股上的肉,将自己往后挪出去。 精液没怎么流出来,看来是自己射太深了。 「欸,」子悦说,也跟着上前趴,趴在对方身旁和他双眼平视。 这声「欸」叫得突然,子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没想说什么,也没想表示什么,心中就是浮现着一种踏实感。 墨悠累了,半瞇着眼看着对方幸福爽朗的笑容。轻轻地,他也微微勾起了嘴角,带着迷濛的眼神缓缓地闭上双眼。他有时会觉得自己的模样活像个妓女一样,但他喜欢这样,哪怕是个妓女,每晚都能在他人怀中入睡,每晚都能为他人所拥抱,每晚都能在火热的气氛环绕下释放情慾。 在意识弥留之际,他原以为子悦会上前抱抱自己,但对方没有,似乎就那么静静趴在自己身旁。不过那也没差了,他人在自己身边就好,而且他知道子悦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他们太懂彼此了。 Ch4-4 (上) 魏蓝的即将登场 墨悠接到铭泽的电话后,还是来到了警局,儘管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很急的案件。 子悦看着他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照片和资料,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就个照片你可以看半个小时?」 墨悠抬眼看他,「所以早上我要出门时就说你可以不用跟来,你非要跟。」 子悦听了,默而不答,身子向前倾就靠在桌缘,盯着桌上的照片看,有点像是无视掉了墨悠的这句话,「你们怎么断定它是连环伤人案的?」 「武器一样啊,而且已经确定不是刀子了。不是刀子却一直有人在被划伤,这很明显就是同一人做的吧?而且各个受害者受害的地点都相距不远,两百公尺,两个公车站以内的距离。」 子悦嘖了一声,伸手拿过其中一张,在面前看了又看,「兇手智商不高吧?怎么还抓不到?」 「事发突然,受害者说法一致,感觉到手或腿痛,一看才知道自己被划伤了,」墨悠说着,把档本推到他面前,「我们还怀疑可能不止这几件而已,毕竟,被划伤后会来警局报案的,少之又少吧?」 子悦看他,「你们没问他们怎么会想到要来报警?」 「大部分都是身旁的朋友觉得怪怪的,因为伤口大,而且很深,不像是不小心刮到,再加上大部分都是在酒吧或是夜店里发生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市中心的那区,龙蛇混杂的?」 「说不定这个是有目的的啊?没有调查每个受害者的身边关係吗?会不会他们之间其实是有甚么共同点或是干过甚么事?」 墨悠沉着脸点点头,「这是我觉得最难的地方,警局没有很在意这个案子,所以没有留什么资源在这里;二来是......我也说了,很少人会为这种事报案吧?重点是,会过来报案的肯定也都会有所隐瞒,对任何事都三缄其口。真正有问题的,可能心里对于自己会受害也有个底,根本不会来报案。」 子悦听了,默默注视着档本,上前翻了几页,「是哦?那警局不在意这个案子,你为什么这么重视呢?」他说,甚至脱口而出,「是因为你腿上那个伤吗?」 墨悠有些讶异,微微错愕的看向子悦,但对方却是一脸淡定,就像只是在说自己昨天吃了什么东西一样。 墨悠略带苦笑,「原来你看到了?」 「都做那么多遍了,不可能看不到吧?你觉得是魏蓝在搞鬼?」 墨悠听了默默无语,但也像是在默认一样。 但子悦看得出来他心里似乎有几丝的失望和落寞,大概是墨悠是在心里暗中期待和猜测吧?现在被直接的说出来后,他反而自己也不相信这个推论了,但自己又不希望这是结论,因此感到难过。 「其实上次你在家里跟我说案子的发生时间时,我就感觉得出来,你用字遣词和语气里似乎觉得这个案子是契合于你的回国及就职时间?觉得案子是衝着你来的,」子悦说着,带着质问的眼神看着他,「那这次呢?这个新的第五起案子,你觉得是配合到了你的什么?」说完,他却察觉自己语带不快,对自己会有这样的心情略感讶异。 自己在吃醋? 但哪怕是一段简单的友谊,都会引起醋意,所以这没什么好担忧的,子悦宽慰自己,那不是爱情,只是他们两个感情已经太好了。 墨悠没注意对方的语气,只是自感纠结的皱起眉,沉思许久。 阵子,他才抬头无辜的看向子悦,然后摇摇头。一是表达自己也不知道,二是他可能也有点在向对方求救,希望对方能帮自己想想。 子悦看了便耸肩,故作无事样,「我问好玩的,反正又不是我的案子?但兇手可能有在关注这件案子吧?我倒觉得......,」说着,他又翻了一下面前的本子,确认一眼,「我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换部位啦?但感觉他就只是在逃避被抓到而已,有问话时他会停止犯案,过段时间再开始。只是不知道他怎么掌握你们时程这么仔细的?」子悦本想继续说,「如果他真的是针对你的话,大概一开始就会割大腿了吧?何必换个部位?」但他没说出口,反而是选择将话语一字一句的吞回肚子里。 他不想吃醋,也不想忌妒,更不想讲气话,人的情绪会下意识表现,但他可以提前察觉并阻止。 墨悠轻轻眨了眨眼,也不晓得是有没有把子悦的话听在耳里? 过上许久,他才开始收拾东西,并轻轻叹了一口气。 子悦静静看着他,正想开口问墨悠大腿上的伤是哪来的时候,一旁的门却突然打了开来,吸引二人视线。 小白探进前半身到审问室内,还能看到旁边似乎原先有个女孩和他一起聊天走过来。 小白准备开口,对方在门外打了声招呼,「白,我先去忙了哦。」 「嗯嗯,拜,」男孩笑笑说完,又臭起脸转过头来,「有办公室干嘛不去?每次找你都找很久,」说着,他踱步走了进来。 墨悠瞥他方向一眼,「因为有事和子悦讨论,怕吵到别人。」 小白看着对方冷静淡雅的面庞,翘起嘴瞪了许子悦一眼,才看回墨悠身上,「你别忘了明天还有评估欸?不先做功课吗?」 墨悠听了点点头,「要,不过你们先去吃饭吧?我还有事要到档案室查一下。」 子悦听了,先有反应,捧着自己的下巴看着他,露出微笑眼睛啪喳啪喳的眨着,「你想让我跟这崽子一起去吃饭?」 小白怒视许子悦,「崽子?在说你自己吗?」 墨悠看他们水火不容的,赶紧缓颊,「也不是要你们一起去,你们各自去吃也行。」 小白看他,急忙地往前踏出一步,「但是你怎么吃啊?你等一下又要去地下室又要做功课,你不吃我吃了有什么意义啊?」 子悦噗哧一笑,小白立马瞪他,对方却故作没事的站起身往门口走,「那我自已去吃了,你继续你的主子爱吧。」 小白有些恼了,又有些难为情,杵在门口好尷尬。 墨悠看着孩子单纯的模样心感同情,便对着他开口,「不然你等等和我一起走吧?我查那个也不费时,我们再一起去吃?」 小白看向他,傲气翘高嘴巴吸吸鼻子,「好吧,那我就跟你一起吧?」 墨悠让小白在办公室里等他后,自己就匆匆赶往档案室去了。 在他刚回国初期,几乎每天都来这边一次,来查有没有新归档的案件。因为他相信依照魏蓝那种个性,肯定是会在社会上搞点什么事的,而自己无法追踪到他在哪里,连他现在住在哪、活动地区在哪都不清楚,所以也只能用这种没效率的乱枪打鸟式来试图找到他。就算只是对方出车祸、违规、罚鍰,他都可以在资料库里找到他。 墨悠在电脑前坐下,在网页上输入了魏蓝的名字,按下搜索键后便开始等待。 当子悦介入他的生活后,自己就开始对魏蓝不上心了,虽然心里有些罪恶感,但他也不免想着不晓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许子悦就像他的麻醉剂一样,会让他暂时遗忘许多事,特别是在做爱时,他一开始虽然试图在暴力性爱下的对方身上找到魏蓝的影子,但是久了,墨悠只觉得有时候自己甚至直接把他们重叠了。虽然有点对不起子悦,但是对方似乎不在乎这件事,他常常在床事中唤对方为魏蓝,子悦也没因此不开心过,当然,也可能是有,只是他没表现出来,不过墨悠觉得依他直爽的个性来看,如果真的有不开心,他应该是会说的。 就在他思考的途中,电脑跑好了,显示出结果。 墨悠上前看,发现跑出来的结果,都是其他不相干的案件,有音节类似的名字、有姓或名其中一个字相同的名字,就是没有魏蓝的资料。 唯独第一行的一个案件,在被截取的内文中,有出现魏蓝这个字样,墨悠不只感到疑惑,心里却也燃起一丝生机。 他身子向前倾,点开了那起案件,发现那正是连环伤人案的第三起案件,其中一起出事在酒吧的案件。 他轻轻皱了眉,仔细详阅里头的一字一句。 看完后,他有些讶异的将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酒吧吗......?」 他把资讯记在了笔记本上,便赶紧离开了查询室。 那段有提及魏蓝的内容,是出于被害者的口录------他在酒吧和一个叫魏蓝的人聊天,而就是魏蓝跟自己说那个伤口看起来不正常,所以他才决定去看医生并前往警局。 警方询问被害者这个叫魏蓝的人之联络资料后,表示若有调查到什么线索或结果会再跟他说,就让那个人走了。 墨悠一边想着,一边急急忙忙地从地下室跑出来,他想找到当时做这个纪录的警察,询问对方后来是否有去联络那个叫魏蓝的人? 虽然现在只知道名字,也有可能是同名同姓而已,但墨悠还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是机会的机会。 按了电梯的上楼见好几下,见无法加快电梯下来的速度,他乾脆的扭头往旁边的楼梯上跑,一路跑到了一楼来,踩着极快的步伐疾走在走廊上。 步往柜檯的途中,正经过他们的办公室时,小白也碰巧从里头跑了出来,和他「咚」的撞在了一起,墨悠差点因此跌到在地。 小白吃痛吓了一跳,却也下意识的赶紧抓住他,「哇靠,」他蹦口而出,才定睛一看,「李墨悠?阿欸欸欸,刚好刚好,我正要去找你。」 墨悠看着他,扭头要走,「你等等,我现在要去......。」 小白方才扶对方的手还没离开对方身子,正好赶紧出力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腕,「不是不是,我这个比较重要。你不是一直在搞那个什么连环伤人的案件吗?那个案件。」 墨欧听到关键字,转头看向他。 小白见对方有反应,就拉着他的手一起走,一边回头解释,「他们找到一个叫魏蓝的人,说是酒吧的老闆,他们......。」 墨悠打断他,踩了好几步来到他身边并肩前行,「他怎么了?他们连络上他了是吗?他来到警局了吗?」 小白看他这激动的反应一眼,点点头,「对啊,我听到组长说的,说铭泽正开车带他回来这里,好像是今天那边帮派发生了什么事,他知道了点什么,又正好问到连环伤人案的事,所以想请他回来做口录归档,详细发生什么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墨悠听着小白用平静的口吻说着近乎是要点燃自己心脏的话,一时之间内心里几百种情绪闪过,他都不知道该回应什么?该表示点什么?连话都忘记回了,突然呆愣愣的好像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会是他吗?墨悠想,是那个魏蓝,还是只是同名同姓?他不敢想像,却也不想否定,他好希望是他,却也如此惶恐害怕。如果是他的话,他要说什么?他要怎么表现?他要用什么声音?用什么表情? 问他十几年前为什么要拋下自己?问他为什么要离自己而去?问他这几年来过得好不好?问他这几年来可否有了新欢?他还爱自己吗?还想拥有自己吗? 他找了他将近十年,想过他们相遇时的一百个场景,想过他们相遇后的一百个结局。但是当这一切如此贴近自己时,他却害怕不安了起来,却不知所措了起来,却焦躁不安了起来。他无法为自己拿定主意,也无法为自己安定神心。 如果子悦这时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墨悠想,子悦会冷静的陪他想办法,会爽朗的教他放宽心,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子悦总是有这个能力。 绕经柜台后,两人要走往审问室去,墨悠不安的看了警局大门口一眼,想从透明光亮的玻璃门上看到一点心中渴望看到的人。 一剎那,他突感疑惑错乱。 他想看到的,是那个他找了十年,盼了十年也想再次见到的魏蓝?还是那个总是支持自己,相遇不久便和自己相知相惜的许子悦? 就那一剎那,他困惑了。 Ch4-4 (下) 和魏蓝重逢 审问室内明亮,空间狭小,四周死灰色的石砖涂墙,就像是囚笼一样,将人困顿其中。中间只有一张正方型的铁桌,两面对立的各放张椅子。此样画面不免让墨悠想起自己和子悦第二次见面时的评估场景。但这次不同的是,是魏蓝坐在自己对面。这更让墨悠亲眼确认了,他们二人所散发的气场,是有多么的相像。 魏蓝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沉静的低着头,双手交握放在桌上,两隻手的大拇指彼此交揉摩娑着。他很镇定、很安静、很沉稳,宛如一头沉睡中的白虎。气氛太过安静,正巧帮衬着他辗压过人的气势。 墨悠捏紧手中的档案本故作镇定的走到桌子前拉开椅子。 铁製椅脚在石砖地上的小石子摩擦发出了「科咖咖」的声响,刮破了两人所处的寧静空间。 魏蓝微微蹙了一下眉,不知原先是否是并没有察觉他人进入到了这个房里,他就像是沉思一半被人打扰似的,不悦的瞅了声音来源的那人一眼。 墨悠察觉对方的视线,紧张几分,却不敢转头望向来人,而是僵硬的注视着眼前椅子和地板,显得不知所措。 他后脑门闪过一丝细窜,如电流般的爬过后颈,使他身子情不自禁的冷颤至脚。他想起站在门外的许子悦,想起对方说了会陪在他身边,想起时间回到五分鐘前,子悦回到警局时和自己的对话。 当时魏蓝已经进到了警局,被铭泽请进了审问室内等待,墨悠却卡在外头打死都不进去。 小白在旁催着他,还被铭泽唸了一顿,「你别在这里逼他啦,你根本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怎么了,」说着,他还侧一个身子,转换自己的位置卡到小白和墨悠中间,把二人隔开,「你还好吗?墨悠,」这声墨悠叫得温柔,当中更带了过多的矫柔造作。 显然铭泽对于小白抢先自己一步告知了墨悠这件案子有新进展而感到忌妒。 但无论两人如何劝说效力都不大,还是子悦的到来才解开这阵陷入胶着的情况。 「魏、魏蓝?」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墨悠扯到旁边小房间的子悦看着对方,瞪大眼睛,「蛤?他怎么出现了?」 「大概就是连环伤人案的事情,铭泽说我一直有在关注这个案子,对这个案子比较了解,让我去跟他问话,但是我突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子悦眨着眼,「可是铭泽不是知道魏蓝以前霸凌过你吗?怎么还会叫你去面对他?」 墨悠无辜的低下头,双眼充满了忧愁,「他、他好像不记得他了,从他的反应来看。」 子悦皱紧眉头,倍感怀疑,但正想开口时,墨悠却抬头开口打断他,「反正那不是重点,我要怎么办?」 子悦看着他这样,倒是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表露出理所当然的态度,「就跟他见面啊,先看他怎么反应,再做应变。」 墨悠听了,委屈巴巴的看着子悦与自己对视的双眼,竟感眼眶逐渐湿润起来,但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或许,他很期待子悦会说出我陪你进去吧?之类的这种话,也或许他只是想要找个人撒娇,得到一点支持和勇气。 子悦望着墨悠,眉头紧锁,似乎略感心疼。但无人能看清这鬼灵精怪许子悦到底在想什么?也或许他只是单纯在烦恼而已,「你别想太多吧?你想想自己现在是在担心什么呢?他不会对你怎样的,而且......他看到你,应该也会很高兴吧?毕竟,你都说了,感觉他希望你找到他,说不定,他就是知道你在这里,才刻意过来接受问话。先让他开口就对了。矜持,懂吗?」说着,他领着墨悠走出了他们两个躲起来的小房间,一边继续给他发话,「怕什么?我在啊,对不对?我就在审问室外面,这样你安心了吧?」 就是在这样不断地安抚洗脑下,墨悠被子悦送到了审问室门口,在一股脑已经被麻痺的情况下自己走进了房间内。 回到眼前的场景,椅子聒噪的声响不只打破寧静,也敲破了他方才被过度吹膨的信心和精神,泡沫终究抵挡不住银针的摧残,只要一下便可轻易破碎。突然地被拉回现实,被迫面对魏蓝,墨悠一下就萎了,心里一万个责怪的声响在怒骂自己为什么这么听子悦的?就这样乖乖地走了进来。 墨悠面带谨慎的悄悄转头看向魏蓝的方位,却剎地发现对方正因为声响而凝视着自己。 两人视线对在了一起,火花併现不知是不是墨悠自己的错觉?他在心里漏跳一拍,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无法逃脱魏蓝的掌控,哪怕只是一个严厉的眼神,墨悠都想就地脱下自己身上的所有衣物,爬上前去用舌嘴舔拭吞吐他的柱物,以此表示自己对他疯狂的爱慕及崇拜,就如自己看到子悦时的第一眼一样。墨悠这一剎那反倒是有些明瞭了自己对子悦的看法,原来子悦真的只是魏蓝的周边?只是他的替代品罢了,自己看到他的反应就跟看到魏蓝一样,所以自己才也为他着迷。但是,令人错乱的是,自己现在看着魏蓝,却想着子悦的情境又是怎么一回事?但这也不是现在此刻的重点就是了。 魏蓝瞪着他许久,墨悠正等着对方给自己个反应,等着魏蓝表露出讶异说着「你怎么在这里?」或是表露得逞的模样咧嘴开口「你终究回到我身旁了?」魏蓝的邪魅是不会消失的,从他的脸上,从他的身上,墨悠知道他会这样操纵自己。 但是,等上许久,魏蓝开口后的一句话显然没有兑现墨悠的想像,更像是一瞬间判处了他死刑一样。 他突然一改严肃的面孔露出亲切的微笑,俯了一下头,「你好,你就是李刑警吧?很高兴认识你,」说着,他站起了身子,向墨悠伸出了右手。 墨悠看着眼前突现的荒谬场景,一时被惊得把子悦方才说的话全拋诸脑后,「啊?」的一声就楞着看着对方。甚至,他都没注意到魏蓝叫了自己刑警,而自己也忘了纠正。脑子「嗡嗡」作响,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耳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魏蓝看着眼前人怪异的反应,疑惑的皱了一下眉,歪过头,「怎么了吗?」 墨悠看看他,又看看他僵在空中的手,赶忙扔掉档本,卑微的双手迎上前去和他交握,「你好......。」 时隔多年,再次相握的手,让墨悠确认对方那灼热的掌心温度仍游绕在自己皮肤上。 魏蓝看着,笑了一下,点点头,自己又坐了下来,「李刑警,你是要问连环伤人案的事情吧?」 墨悠看着他坐下,自己才不解目前情况的跟着坐下,显然两人已经对调了主客身分。 魏蓝翘起脚,看着墨悠五官紧锁满脸疑惑,皱了一下眉,「李刑警?」 墨悠被唤,霎时赶紧回魂,摇头眨眼的赶紧翻开本子开始查看笔记。 他没注意到的是,魏蓝凝视自己的双眼是何等的灼热与锐利,面上带着不意察觉的狠绝和暴戾。极像是下一秒便会扑上前来,将他瘦弱的身体啃食一番的野兽一般。 子悦这时在审问室外面翻了个身,从门上的透明窗户看进了两人所在的房间里,闪着观察的眼色静静凝视里头的一切。 魏蓝或许察觉一旁出现多馀的视线,便看向冒出一颗头的窗户一眼,和子悦有了视线上的接触。 子悦看着来人不善的面容,轻轻哼笑一声,对他露出嘲弄鄙视的笑容。 魏蓝微微瞇上眼,看清对方那浮躁的面庞,不屑的撇过对方那幼稚的双眼。 墨悠低着头对身前身后的视线闹事毫不知情,看着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跡和笔记,现下却对他焦急的情况丝毫无法达到缓解心情和集中思想的作用。他一边思考着魏蓝为什么会不记得自己,一边不断回想起两人以前的过往,那些无可取代的过往,那些他视如珍宝的回忆。难不成都被魏蓝忘得一乾二净了吗?自己到底对他来说算什么啊?自己找了他那么多年,自己盼了他那么多年,却是这种结尾收场。难不成这就是自己去找子悦的报应吗?因为自己对魏蓝不忠了,自己想要逃离他,自己胆敢背叛他,所以上天在惩罚自己吗? 墨悠想着,双手在笔记本边缘上快速拨弄着纸页,他觉得自己好害怕,怕魏蓝会因为知道自己的背叛而凌虐自己,也怕魏蓝会就此永远忘记并离开他。 这时,魏蓝不知是不是等了太久?主动开口向墨悠出声,「李刑警,你还没找到问题吗?」 墨悠被吓了一跳,抬头睁大眼睛看着他。 魏蓝将对方如小猎物般惊恐颤抖的反应收进眼底,清了清嗓,「咳,你是不是要问我看到了什么?听见了什么?在哪里看见的?」 墨悠看着他,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声对,然后被自己尷尬到笑了。 魏蓝见状便将身子向后靠,舒服的倚在椅背上,「我是在夜店里看到那名受害者的,当时我和她朋友一群人在包厢里,她拿酒回来的时候,我注意到她腿上的伤,就让她来报警了。我知道你会好奇为什么就一个伤我还让她来报警,因为这个案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在我店里了,最一开始的是有客人到酒吧里借厕所洗伤口,那时我还没注意,以为只是他们自己在哪里刮到的,后来次数多了,我才开始注意的。」 墨悠呆愣愣地听着,显然心不在焉,一个劲附和的点着头,却没有听进半个字。 魏蓝指了一下他的方向,「你不开个录音机录下来吗?」 墨悠闻话,赶紧拿出录音机打了开来,让魏蓝只好把一模一样的话又讲了一遍。 话语结束,墨悠还望着桌面沉思,魏蓝看对方又进入弥留状态,深深吸了一口气,无事状的叹了出来缓缓开口,「抱歉,还请你快一点,我店开着,没人看店呢。」 墨悠听了,抬起头看他,但视线一旦对上后,又慌张的躲了开来,「那、那你还是回去吧?我这边一时想不到有什么问题,之后有找到的话,再到你店里去找你吧......。」 魏蓝又凝视了他几秒,似乎在犹豫什么,面带认真。 这阵寧静正好吸引了墨悠的注意,抬起头与对方对视,也不免让他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是否对方想起了自己? 但没有,魏蓝只是点点头站起身子,「好,那我就走了,有事再联络,」说着,他便在其他警员的带领下走出审问室,填写一些资料后,便走出了警局。墨悠望着人去楼空的座位许久,突然就像是灵魂归为似的惊醒过来,转身慌张的衝出审问室。 子悦在门口正好伸出一隻臂膀挡住他,把他禁錮在自己面前。 「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没事......,」墨悠说着,一边伸手试图推开他,但面上清秀的五官却越发皱哭了起来,「许子悦,放开我。」 子悦不让,乾脆侧一步来到他面前与他对视,「我有点后悔刚才让你自己进来。」 墨悠哭着摇头,「走开。」 「你的情绪不稳定,现在在跟他见面对你不利。」 墨悠红着眼,咬紧牙,伸手指着警局门口的方向,「难道我刚才见到的他是假的?他已经走了,我没事。」 子悦看着他坚定的双眼许久,不想与他辩论他讲的话有多不合语言逻辑,冷着脸收起自己的手,踏步离开阻挡对方去路的位子。 墨悠跑到了走廊上,正要往门口赶去,就听到远方的钱柜台传来呼喊声,「李墨悠,刚刚那个人找你。」 人声穿透他的耳膜,打进他的脑门里,心中鼓动得厉害,每一下脉跳似乎都在撼动着自己的身体,墨悠看着远方走向自己的人,胆怯害羞的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魏蓝佇步来到他面前停下,面带踌躇的望着他,「......我刚刚突然想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墨悠听着,有些诧异却也半点期待地看着他。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他听着,思绪就像是方才差点被打出界外,却被落地接住后传拋回来似的,张开嘴就想凭直觉回答「对,我们高中是......,」但楞着开口却半点声音发不出来。该说他们是同学呢?还是该说他们是情侣?回到之前自己和子悦在聊天时讲的同一个问题------他们俩个是情侣吗? 不过,魏蓝也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机会,发出声赶紧接上口,「你是不是之前到我店里来过啊?就是酒吧。」 说完,他看着眼前的男子面容从思考转为错愕和震惊,便疑惑的歪了一下头,自觉口误,「那可能是我记错了?」紧接着他又说,「不过也没关係啦,你应该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吧?我只是想说,如果你之后还会到店里做盘问的话,请你知会一声你的部下,先告诉我你们要来。因为我怕会吓到客人,你们先讲,我可以排个时间给你们,这段时间就不会开放营业,这样你们也比较好问话,也不会妨碍到我的生意。」 墨悠听着呆呆的点点头,然后抬眼看着对方深邃的双眼,眼神中带着几丝微弱的希望和卑微,只希望对方还能唤起对自己的一点印象。 但魏蓝没有,只是爽朗的笑了几声,拍拍他的肩膀,对他仰一下下巴,「然后,铭泽刑警的事,如果他还有问题的话,就请他再来我店里找我吧。谢啦,下次见,」说罢,他乾脆俐落的扭身离开墨悠,一边和柜檯的警员们打声招呼,一边走出警局。 墨悠站在原地静静望着他的背影,双眼黯然失色,精神游走分离,此刻内心静如止水,却如死湖一般悄无声息。 子悦悄悄踏出步伐来到他身后也静悄悄的目视一切,看着墨悠的背影,望着他在背光下幽黑寂寞的身形。墨悠看着走到外头太阳光下的魏蓝,却不知道子悦正看着面对太阳光的自己。他们都让看着自己的人,也一起面向那道明亮。谁让谁的人生明亮,谁又是谁的附属,谁是谁的依赖,在这段多角关係中,不曾有过明确的指向。 「唉,」子悦微微叹气,闭上眼扭头,缓缓走向后方深暗的走廊,直到自己的身影也消逝于黑暗之中。 Ch5-1 暴风雨前的寧静 墨悠坐在等候室里的沙发上,静静凝视在自己对面,将双脚都抬到沙发上蜷缩的女子。 她神色紧张,睁着慌张不安又疑神疑鬼的表情,不断摆着头在小房间来回扫视,就好像这房间里除了墨悠、子悦和她以外,还有其他看不到的人。 子悦站在靠近门边的墙壁上,还着胸也静静望着她。 空气一片寂冷,现下谁也没说话。但这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的,因为方才「你怎么了吗?」这句话已经被墨悠重复三遍了。 起初墨悠还以为她是听不到,本想叫子悦比手语,但隔壁房间椅子拉动的声响却让她吓到整个人迅速往声音反方向弹,墨悠就知道她不是听不到了。 子悦凝视她,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种时候用开放式问答恐怕不是办法。让她自己讲,就代表她必须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并加以理解和整合,再重新用口语的方式输出。但显然的,这女子的精神状况恐怕有点过度戒备和紧绷了,而且她似乎也对自己正在面对的东西感到很怀疑和不解。 必须问一些更精准的问题给对方,直接让她用对或不对回答,可能才会有进展。 虽然,一般来说警方办案都不会先预设立场或猜测,以免办案的走向被带歪,但是现在应该还好,因为这名女子很明显就是在戒备什么东西。 他缓缓从墨悠身前经过,摆摆手让他坐到一旁去,自己坐到女子对面。 他将身子微微向前倾,看着她,「你......是不是在躲什么啊?有人伤害你了吗?」 女子刚听到子悦的声音时,还警戒的看着他,皱紧眉头盯着他的嘴巴,但是她确实的摇摇头。 子悦看到她摇头,虽然不知道她是在否认哪个问题,但见她终于对他们的声音和问题有回应,才放下心。 「还是你看到了什么?」他说着,诚恳地看着她,「你放心,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的,我们会保护你。」 虽然子悦也不确定这句话说出来到底有没有说服力,因为在这个女子面前就坐着一个今年刚出狱的杀人犯。 女子听了他的话,马上激动的开口,险些吓了刚才在心里开自己玩笑的子悦一跳,「不可能!祂、祂,祂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我!」 「谁?」子悦微微蹙起眉说,「你看得到他吗?」 女子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开始疯狂地说着话,「祂!祂永远都看得到我,我做什么事祂都知道,祂说、祂说,有人死了!警方很快就会找到一个尸体!我一定要帮祂传话!天啊!我好怕、我好怕!」 墨悠和子悦看着眼前逐渐失控的女子,两人不免不安和慌张起来,外头从窗户监视着一切的警察赶紧开门走了进来。 女子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突然间就爆衝扑到墨悠身上,墨悠花容失色,有些慌张,一方面扶着她,一方面也想控制她的行为。 「拜託你救我!我快疯了!祂一直在跟我说话!一直在说......!」 女子说到一半,突然身体放软,缓缓的软倒在地上,在完全失去力量前,还紧紧抓着墨悠的大衣下摆。 子悦已经变成站着了,正将双手缩在胸前,整个紧退在墙角处,一脸僵硬的看着一切发生。 子彬看着一名医护人员轻轻把针筒从她身体里抽出。 墨悠和子悦看向他,「你.....?」 「我只是刚才接到铭泽的传话,所以过来顺便看看而已,说不定会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虽然我只管死人的事就是了。」 子彬说着,抬眼看向撤守到紧贴墙上的子悦,又看向墨悠,「有问到话吗?医护人员要将她安置到医院去。」 墨悠看着地上被医护人员扶起上半身的女人,「安置到医院?」 「是啊,」一旁这时跑来的组长插话,「因为她的情绪太不稳定了,我们刚刚讨论过,觉得这部分不是我们管理的,可能有一些医护人员在会比较安全,不只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她。」 墨悠指了一下子悦的方向,「子悦刚才有问到一些东西了,那你们就先把她送去医院吧?我们之后再去医院找她。」 子悦在后面补话,「对啊对啊,那个......适当和完整的休息,人的精神状况才会比较好,说不定她睡个觉起来,气色就会好多了。」 子彬听到弟弟说话,看了他一眼。 子悦也看他,然后对他比了个中指。 子彬无视,「胆小怕事。」 墨悠看着医护人员将女子送上了救护车,走上前,表示自己想一起前往医院。并回头看向子悦,但和他对上眼后,就又赶紧移走,「你留在这里,如果等等有什么资料再跟我说,我去医院看她的情况。」 子悦望着他显眼的回避状况,也只能点点头照办。 谈好,几人看着墨悠上了救护车。 直到车子离去,子悦这才转头望向组长的方向。 「组长那边没有得到什么资讯吗?」 老郑看他,发现自己这还是第一次独自这样面对许子悦,突然觉得有些唐突。 一隻手摸呀摸的,在自己快秃了的头顶上图个安心。 杀人犯什么的,他果然还是希望他们乖乖待在监狱里就好。 「呃......老实说,我们只知道她就是快半夜的,突然跑到了警局。当时我不在,但是铭泽还在,」他指了一下后面的柜台,跟他们要刚才女子留下的资料,「然后铭泽就打电话给你们。」 老郑摸了摸自己人中处的鬍子,看着手中资料,「员警以为是她家里有人出事了,问了她的地址,并问是谁,但女子说她不是很清楚,你自己看看,」他把东西递给子悦。 「姚恩琦,21岁、就学中、单身独居。声称家中有人躲藏,但是不知道在哪,时常听到人说话的声音,有时睡梦中会感觉有人在监视自己,」子悦看了,轻轻皱眉。 跟着组长一起走回会议室,他思索着,有些自言自语,「所以......?」 组长听到身后有传来声音,因此回头,但子悦又没说话了,好像是在思考。 过上不久,子悦也因为听到身后似乎有什么声音,而回头张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歷经姚恩琦这样一闹,两人心里都变得疑神疑鬼起来,开始怀疑身边的人说话是真的有说话,还是自己听错了,觉得好像身边一直有声音或是有人盯着自己。 就这样,两个胆小鬼心照不宣,赶赶紧紧的,就一起躲到会议室去了。 墨悠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凝视手中的笔记本,面容堪忧。姚恩琦进医院时没有家属在侧,所以住进急诊室的就医资料和申请手续,都交给他来跑腿,但他总觉得这样的奔波反倒好过一个人坐在这里胡思乱想。 人忙了,脑子的想法自然就少了。 半夜急诊室的人不多,在场的大多也都安置下来了。一旁的窗帘飞舞,在夜风的吹拂下一个劲的晃悠着,连带摇摆起了被玻璃杯压在桌上的住院手续单,纸张的清脆声响在明亮的院诊里发出啪喳啪喳的声音。远方诊间里传来医生和病患的谈话声,细小而清淡,不时还有人们走动的声响,烘托出如电影细节镜头下的连续画面。 墨悠走上前去正想关上窗户,看到外头幽暗孤寂的街道景色,深夜落寞的氛围倒吸引了他现下混杂鬱躁的心情一起抱团哭泣。 他不是故意躲子悦的,是愧对于他。墨悠无奈,他一生貌似都在愧对于人,一生都活在过往的阴影,后悔不已。用自己无法挽回的悲惨过往惩罚自己,自始至终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放过自己。他更无法原谅以前伤害别人的自己。他恐惧于未来,不敢猖狂,却也惶恐于过去,不敢妄想,妄想有一天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 遇见子悦时,他想延续以前自己的回忆,对不起魏蓝;和魏蓝重逢时,他想弥补背叛魏蓝的过错,伤害了子悦;当回到自己一人时,他想赎清自己同时对不起两人的罪恶,鬱闷了自己。 墨悠轻轻闭上眼,五官微皱,风却无法安抚他的眉头,无法吹开心里的结。 他不想失去魏蓝,却也不想失去子悦,他是个贪婪、花心的人,是吗?以前不是,他相信现在也不是,而是这之中已经出现了某个错误,某个他没有察觉的错误,他可能之前错过了消弥这个错误出现的机会,现在就连线头都找不到,也说不定就是他给自己搞出这么个错误的。 正当墨悠在吹凉风给自己冷静时,手机叮叮响了两声。 是许子悦。 「我好怕啊,你们警局有没有在拜关公啊?」 墨悠看了,下意识哼笑一声,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他无察觉。 纤白手指在触控屏幕上飞快移动,他传送讯息回覆,「没有,请自求多福。」 过上不久,聊天室下方跳上一条方格,将自己的讯息往上推,「医院那边有没有什么线索啊?不然我要原地烧纸钱了。」 墨悠看了,这次是真的笑出来,但因为是在医院,所以他又马上遮住自己的嘴巴。 「不要烧,不然你会马上被用公共危险罪送回监狱。护士说她在这边的精神科就诊很多年了,所以说不定只是一次普通的发病而已,等等一直给她看病的医生会过来看看情况。」 「对了,那个女的有登记个资。」子悦这样打,又传了一张自己拍的相片,是方才组长从柜檯拿的那张身分登记表。 墨悠看了,转头看向恩琦,又思考一下,并传了以下的讯息给子悦,「我觉得这可能只是一般的思觉失调症?」 子悦那头拿着手机盯了许久,传了句「说不定是吧,如果她醒了有甚么线索,记得跟我说啊,」就把手机收起来了。 墨悠也关上手机萤幕。看到变黑的萤幕一剎那反映出自己的面庞,脱离了虚拟的聊天空间,他才回神,自己的情绪竟然就这样被许子悦那小子牵着走了?他备感意外。 这时他的身后步来鞋跟踏地的声响。 墨悠听到声音赶紧起身,两人互相点头哈腰。 「您好,我是墨悠。」 「我叫陈雅芳。」 雅芳医生顶着一头深咖啡色的捲发,面上有些亲切的细小纹路,但皮肤嫩好,涂着一层淡淡的裸豆沙色唇膏,戴着简约系的垂吊式细条耳环,看上去挺亲切气质的。墨悠注意到她穿得正经,是西装外套和及膝窄裙,不免在脑中闪过一丝疑惑,大半夜的她接到紧急电话,却有时间着正装、梳化打理? 和墨悠握手后,她走到恩琦旁边,转头看向他。 「您是警察吗?」 「不是,我是警局的心理评估师和侧写师。」 医生一边聆听,一边凝视他,然后点点头,脸上掛着和善的微笑,「心理评估师,那应该就比较好说话了,」她笑着开口,「有时候要面对一些不懂的警察,我也很苦恼,是评估师那就好了。这孩子有精神分裂和妄想症,都是相当不好医治的疾病,唉......其实,任何一个精神疾病都很不好医啊。」 墨悠在旁边陪笑,点点头,「对啊,没错。」 医生说完话,便靠近恩琦,轻轻抚摸她的面颊,墨悠看了一眼,才发现原来她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睁着迷濛的双眼静静望着他们。 「恩琦,你还好吗?是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恩琦将视线缓慢的移到说话的人身上,点点头,「医生......雅芳医生。」 医生点点头,「你还记得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吗?」 恩琦摇摇头,「我在哪?」 「你在医院哦,他们说你跑到警局去报警了,你还好吗?」 「......我又看到幻觉了?」 墨悠在一旁抿嘴,卑微又尽量让自己不存在的远观着。想不到,雅芳却突然侧身指了自己,「他们说你听到幻听了,是真的吗?你听到了什么?」 恩琦悄悄的望了墨悠一眼,又看向医生,「不记得了。」 医生凝视她,点点头,「好吧,没关係,你想起来的时候再跟我说好吗?」说着,她替她拉开棉被,「现在你一定很紧张,还是回家休息吧?」 恩琦乖巧的点点头,将被子推开,医生说了句,「我去替你拿纪录的单子,」便转身面向墨悠,「墨悠先生是吧?虽然我知道你们是出于安全才把她送到医院,但我还是希望以后她跑到警局的话,你们能先通知我,因为她是很容易紧张的人,把她丢到医院来,如果在我还没来之前她就醒了,发现自己在不熟悉的地方会很焦虑,希望你们能谅解。」 墨悠看着,俯首,「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雅芳笑了一下点头便走了出去。 墨悠望着医生走远,才回头看向恩琦,不看还好,一看倒是吓了一大跳,因为恩琦头很低,却正抬眼凝视观察着自己。她坐在床边两脚悬空在床缘处,双手撑在自己身旁两侧,一动也不动,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刚醒没多久?她双眼半瞇,嘴巴在蠕动不晓得唸着什么,配上她背后敞开一片黑的窗户,看上去挺邪门的。 墨悠不自在的故作没事转头左右观察医院,直到女孩突然对他伸出左手示意他过来。 他走上前。 「有人要死了,」她举起左手挡在嘴角边说,「在一栋废弃大楼里,一个男生。」 墨悠听着,有些讶异的看向她,两人双眼对上,墨悠眨眨眼。 女子的眼神倒变得有些诚恳,虽然没有在警局的惊慌失措,但看上去也不像在胡言乱语。 为了安抚对方,墨悠先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调查的,」但他心中仍半信半疑,毕竟对方是精神病患,而且刚才医生才说她有妄想症,况且怎么会两次告知时的情绪差异如此大?所以话到底能不能信?还有待琢磨。 半夜天空一片宽敞,不被半点云彩污染。墨悠走出急诊室,看着医生和恩琦一起上了计程车,沉思的低下了头。 为什么恩琦要骗医生说她不记得幻听的内容了?并在医生不在时跟自己说有人要死了?是在求救吗?抑或是,她只是在陈述妄想内容,而因为医生不相信所以她转向来告知自己?墨悠看着消失在黑夜中的萤黄色计程车,转头面向前方叹了一口,一阵热雾在自己面前裊裊而出,滚动着向上消失于寒夜里。 Ch5-2 陪伴的改变 接到恩琦的告密后,组长动用人力,请首都里的各分局警力帮忙,在他们各自的辖区里搜索每一个废弃大楼。其实废弃大楼不多,所以找起来倒是挺快速简单的。 不用两三个小时,各分部的警局都回报了自己的搜查状况。 意想不到的是,大家原以为只会以一位精神病患的妄想或幻听结案的猜测,却演变成了真的有一家分局回报,在一个夜生活经济繁华的地带中,有一栋废弃大楼之二楼,找到了一名成年男性的尸体。 子彬蹲在尸体旁,先是左右张望,又向上观察。 「如何?」铭泽在一旁说着,不少鑑识人员在他身旁来来回回走动,拍照和採集各种样本。 子彬指着死者的头,又再次往上看,「失血过多,没有刮过的痕跡,应该是有东西从上面砸下来的,而不是用敲的,」说着,他上前轻轻拨开男子的头发,露出底下破一个洞的头皮,他带着手套的手指在上头摸索几下,「有碎石在伤口里,可能是石块或水泥块,」并且,他开始检查尸体的颈部。 铭泽听了赶紧往上看,深怕是大楼因废弃过久而开始斑驳脱落,若自己被砸中,那真是衰到家了。尸体所在的上方都是篓空的天花板,最高高达五楼,如果把水泥块或石块从那丢下来的话,没死肯定也是重伤的。 子彬从原地起身,脱下手上的硅胶手套,「尸体还得搬回去照x光,我想看看他的脖子有没有被重物击中后的骨折或内伤,现在初步看,脖子变形还有瘀血,应该是有的,但准确从几楼砸下来,我还是需要精密仪器的帮忙。」 铭泽听了点点头,对旁边的同仁挥挥手,让他们前来拍照搬运。 墨悠、子悦和小白这会儿正拿着一份资料,站在老旧公寓的其中一户前张望。 大家各司其职,看现场的看现场,採集的採集,拍照的拍照,而他们,当然就是去跟恩琦聊聊天。 子悦站在门前,用手在双肩、额头和胸口处点一下,画成一个十字架,面带紧张的看着紧闭的大门,口中还念念有词,「佛祖、耶穌、圣母玛利亚保佑我......。」 小白不屑地看着他,「你太夸张了吧?哪有人全部一起求的?」 墨悠上前敲门后,退一步静静等待。 有趣的是,墨悠一向后退,子悦就浮夸的倒嚕了三步,甚至不小心撞到后方的花盆发出一点声响,「干,花盆。」 墨悠尽量让自己保持严肃,但他能察觉到为了憋笑所导致的结果,就是面部疯狂的抽搐。 阵子,恩琦前来开门,一脸疑惑又迷茫的看着眼前几人。 墨悠微笑,「恩琦同学,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警总部的墨悠。」 恩琦盯着他看许久,双眼定格着,与其说是沉思,其实更像是在恍神。 子悦和小白也跟着凝视她,三人都有些紧张的嚥了口气。 然后,她点点头,「记得......抱歉,我只是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我很常这样,」说着,她尷尬笑了笑,「你们找我有事吗?」 见她没有向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抓狂,墨悠松了一口气并摇摇头,「没事,嗯......你方便让我们进去吗?我们有些事想和你聊聊。」 恩琦听了有些吓到和惊恐,不安地看着他们,「啊,是真的有人死了吗?有人死了吗?」 墨悠看到她露出害怕和担忧的神情,赶紧接话摇摇头,「没有,没有人死掉。我们只是想和你聊聊天而已,你别担心。」 小白和子悦都看了他一眼,但也没多说什么。因为他们也知道,如果恩琦得知有人去世的话,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一股操作? 恩琦听了,这才露出安心的表情,但眉头还是皱皱的,慢手慢脚的打开门让他们进来。 动作之延迟,让门外三人都怀疑她是不是隻披着人皮的树懒? 但子悦知道那有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也可能是精神疾病的某种症状。 三人走进有些昏暗的室内,子悦就像一隻蹦跳的兔子一样,拱着背、蜷着手、缩着头,小心翼翼的弹跳进屋子里,一颗头东张西望的。 现在明明是早上,但因为家里的窗帘都是拉上的,所以整体相当阴暗,特别是因为橘黄色的窗帘过滤,导致白色的墙壁反射着被染色的白阳光,看上去就跟傍晚的橘调没什么两样。橘亮的窗帘上还不时有鸟儿飞经而过的阴影,就像皮影戏似的在外堂皇表演。 恩琦让人进到自己家里后,反而不像个主人,更像个等待指示命令的机器人,当机的顿在鞋柜旁,双眼失神的望着他们。 子悦眼看对方就像被上身一样,赶紧面部狰狞的用手指指着她,向墨悠挤眉弄眼,「准备了准备了......。」 墨悠伸手拍他的头,发出啪的一声,「你可以再失礼一点给我试试看。」 子悦吃鱉,只好缩起手自己在旁边张望着。 「恩琦同学,」墨悠呼唤她,上前轻轻扶着她来到一旁的椅子上,「你先坐着吧?感觉你现在的精神状况不太好。」 恩琦被别人触碰到,才有点回復状态,摇摇头眨眨眼,「啊?哦,我没事,我常常这样的,是药物副作用,」她说,但还是坐到了椅子上,「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其实在来这里之前,三人都做了一猜测,认为依照她昨天晚上的模样看来,今天见面时应该会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等各种脏乱的现象或状态。但她没有,反而是穿着乾乾净净的衣服,梳了整洁的头发,还带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是个乖巧沉静的样子。只是相对的也给人一种谨慎敏感,甚至是保守死板的形象。 子悦看她,又看看桌子上的东西,他隔着一点距离指了一下,「这是你平常吃的药吗?」 恩琦听了回头看一眼,「对,那是医师开给我的。」 子悦小声开口,「妥瑞症治疗药啊,应该是大脑皮质的问题......。」 墨悠看了一眼子悦,又看向恩琦,「你中间有换过药吗?还是一直都是吃这个?」 恩琦想了一下,轻轻皱眉,「我不是很清楚欸。嗯......有时候我会很快就忘记以前的事,也会突然失忆,就好像很迷茫的在生活,但医生说有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有时候我比较没有专心的时候,就会很容易忘记当下发生的事了。」 说着,女孩的双手在掌心间互相搓着,发出点沙沙的声音。 小白听他们说话,坐在鞋柜前的位子上。看到被放置在一旁的包包和阳伞,他感觉恩琦刚刚出门回来没多久,大概是去学校吧? 「我们好琦的是,你是怎么知道有人要死掉的?」 恩琦眨眨眼,「预知梦啊,我会做梦,也会听到有人跟我这样说。唔,我常常在想该不会是圣母玛利亚吧?」说着,她还嘿嘿的尷尬笑了两下。 听到这句话,子悦看向她一会儿,但又转头看回眼前的药物。 墨悠撇头,看到她掛在一旁的十字架上的耶穌像,「你信天主教吗?」 恩琦点点头,「我每周都会去教堂。」 她说着,转头望向一旁的十字架,似乎感到比较安心。 墨悠看了一眼自己事先做好的笔记,「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这些声音的?」 「什么时候吗......?大概是上个月开始的吧,」恩琦微微皱着眉,一手放在下巴沉思,「嗯......一直一直重复着,所以我有将近两个多礼拜都没有睡好觉了。」 墨悠微微皱着眉,「没睡好......但是你刚刚出门了吧?」 小白听到,看着男子的背影,原来他也发现了? 恩琦点头,「是啊,因为还是得去学校的,」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墨悠听了也只能苦笑,「也是,」说着,他站起身,「不过,还是要好好照顾身体。」 子悦看到墨悠准备要走了,赶紧跟着走到门边。 「谢谢你的帮忙,不好意思打扰了,」三人在门边与她道别,恩琦也向他们点头哈腰。 直到走离了那屋子一段距离后,子悦转头看向墨悠,「你不觉得她怪怪的吗?」 墨悠望向他,「怎么个怪法?」 「她说她常常在想不会是圣母玛利亚吧?」子悦挑挑眉,「是圣母玛利亚的话,为什么昨天晚上她会那么害怕?害怕到跑到警局来。她不应该感到高兴、感到安心吗?」 小白盯着他看,「就算是圣母玛利亚也会害怕吧?毕竟那么的突然,而且圣母玛利亚也不是人类啊,鬼神类的东西,任何人都会害怕吧?更何况,还是在暗示有人死了。虽然,我也觉得她怪怪的就是了,说不定是她杀了人,自己不记得了。」 子悦摇摇头,「她不是说从上个月就开始听到声音了吗?听到声音这么久了,才来报警。」 墨悠出声打断他们俩,「我们还是别在这里瞎猜吧?先回去看看子彬和大家收集到的线索。」 子悦又转头看了那栋公寓一眼,也只得赶紧跟上墨悠得步伐离开了。 组长站在白板前,把一张纸再贴上去。 「喏,这是死者照片,」他指了指,「高闵暄、20岁、s大服装设计系。」 说着,他走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对着几个正看着自己的属下点头,让他们稟报查到的线索。 其中一名女警拿起面前的资料,「子彬替死者照过x光,颈椎有严重骨折和错位,死者确实是被重物从高处坠落重击,我们在现场的四楼找到凶器,兇手行兇后可能返回过现场,将凶器搬回原位。」 「死者是死在二楼?」 「对,二楼,但死者所在的位子三楼以上的天花板都有篓空设计,所以可以把东西从上面丢下来。」 铭泽看着她,「有死亡时间吗?」 「有,尸体肿胀有水泡,腹部隆起,已经死六到八天了。」 「六到八天?」子悦突然发出声音,但意识到自己太大声,他又轻咳,故作没事的用手遮着嘴巴看向墨悠,「恩琦说两个礼拜前开始听到声音。」 墨悠也望向他,将自己的椅子稍微滑向他,小声开口,「八天是上个月吧?只是是跨年那一周?是吗?」 那名女警或许有听到墨悠讲话,指了一下他,「死者就是在跨年夜遇害的,当然,这也只是子彬的推估,因为这没办法说到最准。他在跨年夜遇害,但是过了一段时间才死去。对了,他的身体里有毒品反应。只是不晓得他到那边的动机是什么?」 铭泽点头,举起自己的手,「这边我可以补充。呃......我在死者的手机里查到通讯纪录,跨年他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是和女朋友约好了,那边貌似是他们长期的约会地点。」 他耸了一下肩,意指他也不懂为什么他们会选那种地方。 接着他又继续说,「而且,特别的是,他女友在他死后就没有再跟他联络了,这点超级奇怪的。」 老郑听了,皱起眉头,「联络到他女友了吗?」 铭泽摇头,「还没有,我们正在努力。」 组长只好点头,「好吧,那你们继续。」 「然后,我们也发现,这傢伙和黑道有掛勾,那个地方不只是他和女友约会的地方,也是他交易毒品的地方。他很常去一家叫oasis的夜店,他都是在那里认识那些药头和黑道的。」 听到关键字,墨悠震了一下,心里空跳一拍。因为他上次查过,oasis......正是魏蓝开的酒吧和夜店名称。 老郑听了深深吸一口气,摸着自己的额头,「这么复杂啊......黑道和毒品吗?」 子悦全程听着,眉头皱得很紧,因为他不断的在思考姚恩琦跟这种事情到底有什么关係? 小白撑着下巴,默默眨眨眼,「他女友该不会死了吧?」他突然开口。 所有人看向他。 「就是......女友被杀了,然后兇手用她的手机钓到高闵暄,再把他杀了,所以才会他死了之后就没再联络,又或者是他女友就是兇手。」 「很有可能啊,」有名刑警点头,似乎对于他抢先讲出答案而不悦,毕竟在这种会议上,每一次说出逻辑推理的机会,都是让自己在别人眼里实力加分的认证。他有些轻蔑的将眼神从他身上挪开,「不过那女疯子怎么知道他死的啊?」 小白这时看向墨悠。 墨悠抬眼瞪了那名刑警一眼,对他的言语失礼以示警告,才低下头看着眼前的资料,「准确原因我们也还在釐清,但根据她的说法是她听到有人这样跟她说的,或是作梦梦到的。」 组长听着部下们说了许久,沉思阵子才开口,「在姚恩琦那边有其他新线索前,我们还是按照一般刑事案件流程跑,一步一步来吧?那个......铭泽那边,你们去一趟那家夜店叫什么...o什么oa的......。」 「绿洲,」铭泽插话,「那是绿洲的英文,组长,你就叫它绿洲吧。」 「哦,好好好,绿洲,你就去那个夜店问问相关人士,看看有没有人知道那家夜店在搞什么鬼?或是那边黑道是怎样的一个状况?上次那个魏甚么的过来,不是也是因为附近黑道闹事吗?说不定,这就是一件黑道、毒品交易出状况的杀人事件,」说着,他摸一摸下巴,「那个......墨悠你也跟着去吧?」 墨悠听了,吓一跳,「啊,我?」去那间夜店?去找魏蓝?他都还没平復好心情,就要再次去见他?别开玩笑了吧?他在心里想。 子悦闻声,抬头看看墨悠,又看看组长,「欸?组长,墨悠是搞心理学的,你还是让他处理一些他擅长的吧?我刚刚还在思考着姚恩琦吃的一种药好像会让她记忆出现断片,本来打算跟墨悠去找那个医生聊聊欸。」 老郑看着他,「哦?她吃了这种药?哦,那你们还是去找医生吧,对......对对对,这个也很重要,医生也是不错的线索,好,你们就去找医生吧。」 说着,这大叔又转向其他人,开始分布人力去处理别条线索。 墨悠看着逃过一劫,心里松了一口气,瞧瞧瞄了子悦一眼。 但男人没什么反应,若无其事的低下头又开始看起自己刚刚整理的资料,认真地翻着页。 墨悠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低下头凝视桌面的笔记本。现在围绕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实在太过诡异了,一下子一如往常,一下子却又滴水成冰,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关係因为魏蓝的出现而產生了某种潜伏于底的变化,子悦对自己忽冷忽热的,令他觉得心烦意乱。他想起一开始的子悦会在替自己解围后和自己对视而笑,他就更讨厌现在子悦在当了英雄后,却对自己不理不睬似乎已经厌倦了自己的模样。这种讨厌是源自于不安和害怕,墨悠对这种心里浮现的既视感很熟悉。自己已经准备好要讨好子悦了,准备让他凌驾于自己之上。 他其实有查觉到子悦在自己和魏蓝重逢时的失落表现,他不想对这件事视若无睹,也不想毫无作为。既然当初是自己选择了子悦,选择对他伸出那隻手,自己就不想伤害他,也不想将一切拋诸脑后。而且在子悦身边,确实令他安心不少。只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如脱韁野马一样的逃脱于自己手掌了。这件案子来得突然,他还没来得及处理子悦和魏蓝的事,负担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就又多了一道。再面对着这个小组,面对这些人类,他在不安的情况下,很容易因为突发事件而表露出自己真实软弱的那一面。 不过,说也奇怪,以前的他离开魏蓝后,明明残弱却不曾不堪一击过。在子悦出现以后,他那段生活的日子却开始模糊了。自己以前到底是怎样过日子的呢?他已经忘记了。 Ch5-3 乐园的鬼屋 当晚,就在眾人准备外出吃顿晚餐时,姚恩琦又慌慌张张的跑到警局来了。 「墨悠先生,」她大喊,紧张的跑到柜台前趴上去,「墨悠先生在吗?他在吗?天啊,我好怕、我好怕......。」 警察看到又是她,从位子上起身,「你找李墨悠啊?怎么了吗?」 恩琦很是惶恐,双手在身前不断挥着,「又有人要死了,真的,又有人要死了,你们快跟他说啊,」接着,她面露惶恐,睁大双眼就貌似眼前有个惊悚的东西浮在她身前,她把手伸到自己发丝里头,从根部抓紧自己的头发,「我快疯了,好可怕,我真的好怕啊。」 其中一名警察安抚她,另一名则赶紧打室内线给办公室。 不久,墨悠、子悦和老郑一起赶了出来。 恩琦看到墨悠便衝了上去,「墨悠先生,怎么办?有个女的要死了,她又来找我了,她又来找我了。」 组长看着女孩,皱紧眉头抿着嘴默默倾听一切发生。 子悦看向他,小声说着,「应该是高闵暄的女友。」 老郑点头,「是啊,这次是个女的。」 墨悠扶住她,先带她到一旁的休息室去,「别害怕,不会有人伤害你的,我们会保护你。」 组长看到墨悠和恩琦进到一旁的房间,跟着一起走了过去。 其他一些好奇发生什么事的办案小组成员也跟了过来,包括小白。 墨悠蹲在她坐的椅子旁边,轻轻安抚着她,想起之前在医院时,雅芳告诉自己的话,「要不要帮你叫雅芳医生过来啊?」 恩琦情绪渐渐恢復平静,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组长听到墨悠这样说,突然在门口手忙脚乱的发出一些声音,吸引墨悠看向他。 墨悠只好来到门边,「怎么了吗?」 老郑小声却又生气的碎念,「干嘛叫她医生啊?你叫医生来,我们就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墨悠难以置信地眨眨眼看向他的胸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话吗?这样会伤害到她的,我们不清楚她的精神状况,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如果说了什么话,说不定会让她的病情加剧。」 说着,他感觉得到其他人注视自己的眼神,他知道大家都很想从恩琦嘴里套到点什么东西,但他认为这样不太好,他不想让恩琦经歷不必要的痛苦。 组长挥了一下手,摇摇头,「那不甘我们的事啦,我们是警察欸,办案才是我们的最高原则。」 说着,他转头看向刚好站在自己旁边的小白,「欸,你你,枒宇你来,你去问她,去问她。」 小白唐突乖乖地走过来,「蛤?」他说。 老郑将他推了进去,「你去问她更详细的东西。」 小白无法拒绝,只好来到恩琦旁边坐下。墨悠无可奈何。 「那个......是谁死了啊?你知道吗?」枒宇不想拖时间,就直接开门见山了,「在哪里死的啊?」 恩琦缩在墙角摇摇头,「我、我和她不熟,我在梦里看到她死在桌子前的地上,在一个小房间哩,」她的声音不断在颤抖,「她的模样看起来好可怕。」 子悦靠在门框旁,在墨悠耳边耳语,「重新调出记忆会让她重复深陷恐惧吧?」 墨悠微微侧头,「我能怎么办?」 子悦耸了一下肩。 小白这时走了出来,看着老郑,「死在桌子前的地上?这是线索吗?」 墨悠赶紧走了进去。 恩琦紧紧抱着贴在自己胸前的双腿,将下巴嘿嘴巴藏在前手臂弯里,「......如果有人可以帮我承担这一切就好了。」 墨悠静静看着她,轻轻抚着她的手臂侧边。 「总觉得快撑不下去了......,」她懦懦说着,将头埋进了双膝里。 墨悠望着他,无奈低下头。 是啊......只要是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活在别人的世界里,或是活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都会让人疯狂,他心有所感的想着。 组长和其他人则在门外讨论起自己的线索。 「大学生的话,应该是租房子,如果问她和她男友的朋友,说不定就可以知道她住哪了。」 子悦这时拿着一个麵包过来,走进休息室递给恩琦。 恩琦听到声音抬头,伸出右手颤抖接过麵包,「谢谢......。」 墨悠看了,才站起身走向门口。 组长已经派人开始联络死者的朋友了,看到墨悠走出来,他询问对方。 「你觉得这次的案件是个怎样的状况啊?有没有甚么侧写?」 墨悠看着都干活去的同仁们,「......一般杀人,没什么特点。但恩琦的状况很特别,不得不说,我也觉得她有可能是兇手,因为精神分裂或药物副作用导致记忆出现断片或恍神了,所以没有印象。但这种潜意识里的东西常常从梦境体现,或是像她这样听到幻听,看到幻觉,不过,这些都不是可以将她定罪的证据。」 子悦在一旁看着,眨眨眼,「但是我得插上一句啊,药物副作用是不会剧烈到这种地步的,」他走上前,三人看向他,「这种精神治疗药常常会用在有忧鬱症或相似的大脑过度运转疾病上,因为药物是一种抑制剂或是催化剂,虽然是用于平衡脑部失衡的运作,但也是一种强制作用,常见副作用就是嗜睡或是梦魘,或许会健忘,但不至于到完全断片,或是整段时间的精神恍惚,所以我倒觉得那个医生怪怪的,不断催眠恩琦这是药物副作用,虽然我没见过她就是了。」 说完,子悦静静凝视着恩琦,将她的一举一动收进眼底。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女孩发生的事件,在自己心底有一股似曾相识之感,但他无法摸清线路。 组长指了他们,「你们下午没去找那个医生吗?」 小白插话,「没有,她正在看诊,时间排满了插不进去。」 组长拍拍他的肩膀,「总而言之,你们还是好好加油吧,还有,你今天表现得不错啊,小子,」说着,他露出肯定的笑容点点头离开了。 小白闻话,感到满足的扬起了脸颊。 夜深人静,子悦从床上惊醒。 他突然就像隻脱了水般的鲤鱼,在床上挣抖几下,刷地睁大双眼慌张的开始剧烈喘气,就如哮喘一般。 「干。」 他咒骂一声,赶紧推开身上厚重的棉被,往右边移动着想下床,儘管被窝外的空气相当冻人,儘管这空气里充满寒冷,但他身下的床铺似乎会噬人一样,使他着急的想逃离。但在黑暗中,他的距离预估出现问题,也或许是因为太过惶恐了,因此才伸出了右脚准备下床,便整个人翻滚重摔到地上。虽然肉体碰撞到地板的硬痛传来,但他没有时间做反应和停滞,连滚带爬的就往右边跪爬过去,就像恐怖电影里看到鬼怪的主角一样。焦急之下,好几次膝盖都压到和撞到了手指,但他同样不予理会手指端的疼痛,直到他觉得自己成功远离了危险,才惧怕的在原地爬着转回面向床铺。 在黑暗里,他甚么都看不到,但甚么都听得到,他能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 一声声不断的呼唤着自己,「子悦,来啊,快过来,来到妈妈这里。」 「子悦,你不想和妈妈玩吗?你不要妈妈了吗?」 「子悦,快点啊,妈妈好想你啊。」 「......许子悦!别再让我说第二遍!我叫你过来!」 子悦害怕的蜷缩成一团,闭紧眼睛拒绝任何视觉画面,将双手摀在耳朵上,「不要、不要,走开......。」 「子悦?子悦?子悦,你还好吗?」 「走开,不要碰我!」他剧烈的反抗着,双手在面前胡乱挥舞一通。 「子悦,是我。」 「不要......。」 「许子悦,我是墨悠。」 墨悠说着,抓紧子悦的双肩,稍微出力将对方强制定住,让他至少能稍微镇定点。 子悦听到声音,眨了眨双眼,这才发现床头灯不知甚么时候已经被打开了。 他左右摆头,张望四周。 微弱的黄光划开整个房间的色彩,虽然有些力有未逮,但已足够带给人们清晰的视线了。 子悦定睛看向面前的人。 当墨悠进到自己的视线里时,他的心得到一丝缓解,一股暖流从心底浮上窜流了他全身,刚才过于惊悚的画面也瞬间消失殆尽。 墨悠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见到对方对上自己的双眼,才把手从他的双颊上放下,「你还好吗?你吓到我了。」 「哦,抱歉,」子悦觉得有些尷尬,逞强的露出笑容,「没什么,只是做恶梦而已。」 墨悠摸摸他的脸,「不想笑就不要笑了,这里只有我。」 子悦听了,笑容自动消失,有些落寞的低下头,「说得也是,也没有人要看。」 墨悠瘪嘴,也低下头,然后又抬头看他,「是妈妈吗?还是爸爸?」 子悦沉默无语,「......是老妈,」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看旁边,觉得要谈这件事就像在强行扳开他的内心世界大门。 墨悠看着他,察觉对方的心思,「我不问了,你别摆哭脸给我看啊。」 子悦又笑了,「但是其实也没什么,我很常这样,可能是最近姚恩琦的案子提醒我的大脑是时候开始乱搞了,它很调皮的。」 墨悠望着他,没做回话,可能也是因为不晓得该说甚么才可以安慰对方,所以只是默默握着他的双手。 子悦看着墨悠和自己交握的手,觉得一股脑的跟别人说自己的心事很羞耻,又苦笑的开口,「没什么啦,我妈就是这样,可能,我还没得到她的原谅吧?」他说,故意换上开朗的语调,「我们睡觉吧?睡觉、睡觉,还是睡个觉最好了。」 说完,他自顾的站起身,往床铺走回去,留墨悠仍坐在地上忧心的回头望着自己。 子悦知道他一定在担心自己,但是他选择无视。 因为墨悠也有他自己的问题,他连自己的问题都无法解决和搞定,怎么有馀裕来帮助别人?而且他很确定自己不需要别人的帮忙,他不是那样脆弱的人,甚至,他可以在心里确定,自己跟墨悠不一样,他了解墨悠,而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他可是来这里玩的,不是来这里哭鼻子的。他不想麻烦别人,也不想造成困扰。如果是自己能忍一下就过去的事情,他何须花时间、花心力、花人情来消磨浪费?虽然墨悠的出现让自己过上了一段舒适的日子,但是子悦也不想让别人为自己费心,他不是那样喜欢寄人篱下、有求于人的人......是吧?他不需要依赖,也不信任有人可以让自己依赖。 想想他以前居无定所的生活,花天酒地的日子,狐群狗党的朋友,他总是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係莫过于此而已。利益交好、口味相同、行为复製,没必要交心到凡事都与人说透。不想亏欠任何人,也不想为别人负责,毕竟他身上都已经背负着别人的性命了。 子悦推开棉被,缓缓爬上床,将自己重重摔在床上,把自己裹了起来。 但或许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和墨悠的关係,早早超过他心里的这些原则和底线了。打从他选择握住墨悠的手,与他踩进他家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经破功了,儘管两人现在还甚么都不是,但未来肯定也不会是如子悦所想的,以往的那种酒肉朋友,他只是在这段关係里做着无谓的挣扎。但另一方面,子悦或许也期许着没有自己的存在和打扰,墨悠就能早点释怀他对魏蓝的阴影,不用再烦恼那么久了吧?他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不想成为别人心里一想到就厌烦的存在。但当然的,这一切仍都是藏在他心里深处的潜意识想法罢了,并没有浮上水面被实践的机会。 内心里泛起一阵阵的疼痛,子悦皱皱眉,捏紧手中的被子。 人生就是个被强行拿到乐园门票的旅程,这个人生就是个乐园,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了,就还是好好的享受这个乐园的一切吧?子悦在心里像往常一样告诉自己。 想到母亲的脸,子悦不免深呼吸起来,故作轻松的「呼」了一口气。 那还真是他妈的刺激啊?自己肯定是走到鬼屋去了,好,你妈的鬼屋,有趣。 他一边在床上蠕动,一边将脚丫子缩进被子里躲好,免得他老妈等一下又从床底下爬出来,肖想趁他睡着时抓住自己悬在床边的脚。 许久,在与被子和床铺争斗的过程中,他突然注意到周围似乎已经黯淡了下来,悄悄张开眼摆头,却发现床头灯已经不知何时地被关上了。他好像错过了墨悠爬上床的时机,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睁着双眼他却像是全盲一样的看着黑暗,在冷冽中,他听到旁边传来很轻巧的一声叹息。 他把嘴巴和鼻子窝进被子里,就像个孩子一样无辜的任周围的漆黑围观自己。眨眨眼,他告诉自己别再多想了,所有事情都已经是明天的事了,现在还是睡吧,明天还得继续和姚恩琦的案子奋斗。 这样哄着自己,确认双脚双手已经藏好了,他才又无法入眠的闭上双眼。 Ch5-4 反常导出的悲剧 这里是在s大附近的某个租屋处,正是高闵暄的女友,杨可柔的陈尸现场。 外头站着几名刑警在和她的大学朋友问话,而被萤黄色封锁线围住的门内果然一片狼藉。 子彬跨过地上的障碍物,踱步来到屋子的中心处,左右张望一下。 「这次的案子总叫我来现场呢?」他说。 另一名鑑识人员站在他旁边,「是啊,久违的现场鑑识,因为这次没什么镇殿宝登场的机会。」 子彬听到了怪异的名字,「镇殿宝?」 「嗯,李墨悠啊,镇殿宝,」那个人一边解释,一边拍着照,「不是特别契合他的形象吗?」说完,他挥了一下尸体的方向,「拍好照了。」 子彬只是掛着微笑摇摇头,低首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 「嗯......,」他蹲了下来,轻轻摆弄她的头,「这个脸......是窒息死亡吧?」他说。 旁边的那名同仁微弯腰,将双手撑在双膝上,「是啊,挣扎剧烈和用力呼吸的定格面部表情啊。」 子彬又举起她的手,查看她的手指,「挣扎痕跡,嗯,指甲都断了,她抓过兇手,」说着,又再次抬起她的下巴,「脖子有点勒痕......这是什么东西勒的?有点特别。」 「嗯,有点特别的痕跡,没看过。好像不是绳子和皮带那种。」 「当然,」子彬轻轻摸着她脖子上的痕跡,摇摇头,「这不是脖子被施加压力的致死,应该是有个东西套住她的头,留下这样淡淡的痕跡,」说罢,他站起身,呼出一口气,「你们去找找看凶器吧?尸体我得带回去了,在这里会继续快速腐坏的。」 那名同仁点点头,「嗯,记得把指甲里的样本给玫瑰採检,」说着,他又继续走到别的地方拍照。 子彬吩咐好运送尸体的人员,便自己离开了。 另一边,墨悠和子悦在教堂的门口站在,看着面前面目和善的神父。 「真的很抱歉,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们,而是我真的不能回答你们这方面的问题,」神父面露懊恼的点头致歉,然后愁容的看着他们,「我知道你们办案很辛苦,但是真的对不住了。」 对着眼前善良又诚恳的神父,两人也不想再为难他。子悦对他点头致谢,「没关係,我们也没有要强迫你的意思,」他挥挥手,露出笑容,「谢谢你的帮忙。」 墨悠也点头表示感谢,两人便在神父的目送下走出了教堂。 步出教堂的围墙铁门,子悦看向墨悠,「他至少说了,恩琦确实发生了一些事,只是不能讲出内容而已。」 墨悠看着自己在纸上的笔记,「是啊,这大概已经是他退让后的最后底线了,」说着,他抬起头,「不知道小白那边有没有成功要到医生的一点时间?」 子悦看着旁边消逝而过的车子,等着来一台计程车。 「你觉得神父说的发生了一些事是在暗示恩琦杀了人?还是指她经歷了不好的事?」墨悠问。 「嗯......应该不是在说杀人,我觉得如果是恩琦杀了人向神父认罪,依照天主教的教义,不是应该会原谅她再劝她认罪吗?神父就不会跟我们暗示这件事了。站在神父的立场来看,教徒不管跟他们说了甚么,他们都不能有任何作为,也包括报警,他会这样跟我们说,肯定是恩琦经歷了一些不好的事,神父虽然难过,却无可奈何,现在有警察登门了,他只好跟我们暗示,要我们调查这件事来帮助恩琦,」说着,他顿了一下,「不过,这当然不排除她是兇手。」 墨悠低头看着手中的笔记本,点点头,「有道理。」 这时,子悦拦到了一台计程车,两人赶紧上车,马不停蹄再赶往身心科诊所去。 坐在车子上,墨悠静静凝视窗外。 他不喜欢坐车,早知道刚才就让子悦别叫车陪自己慢慢走过去了,毕竟诊所离这里也不远。 人一旦间下来,脑子就松动了,有许多间隙可以让混乱的事物见缝插针,越发膨胀,膨胀得将脑子撑晕了,他现下还没精神去面对那些事,但这个脑子不受控。 现在并不是上下班的巔峰时间,路上的车子少,车速相当快。景色飞逝过度快速,就像时间一样,墨悠常常觉得人生也不过如此,怎么伤害的了人?怎么让人痛苦?但神奇的是,活在人生里,时间总是特别久,久到能发生很多事,人们的感受特别清晰,和坐着车子看景色的敷衍过程天壤之别。 子悦转头悄悄的看向了墨悠,望着对方微微背对自己,只留一隻眼睛、半边鼻子、半个嘴巴给自己的侧顏。那傢伙如自己所想果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双眼飘忽地似乎在不安着什么。子悦啃着自己嘴里被咬下来的小块棒棒糖,聆听着在内耳里回盪的咖咖声,默默收起视线带着浅浅的笑容再看向自己的窗户,心里百感交集。 墨悠还没放下这件事,他倒是无所谓,这毕竟不是他的人生,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经歷的事情和心情做抉择,别人是插不了手的。子悦愿意陪伴他,但是不想介入他的过往,虽然会好奇,但他最多也只想听故事,没要负责。 他脸上掛着处之泰然、神态自若的模样,脚却在地上一个劲的抖着。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把头转回去的同时,墨悠正好转过头看向了自己。自己却也刚好如墨悠方才那样,留了个侧顏给对方。 墨悠望着对方那副俏皮顽趣的模样,扭头又看向自己的风景去了。 子悦像是隻叼着鸡腿雀跃的狼狗,墨悠看到的却是浑身是伤满眼戒备的流浪狗,他想把所有事情拒之于身外,将所有人拒于千里。 他不是不想亲近任何人,而是戒备着人类随时会刺痛到自己的伤口,但满身是伤,他如何能不刮搔到任何一个伤口?每次刺痛,他都觉得世界对他怀满恶意。 墨悠想起自己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在档本上看到的备註......子悦有洁癖,不喜欢被人触碰。 醍醐灌顶,他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子悦不是洁癖,是心理作用引发的神经感知出现问题,因为觉得自己身上都是伤,所以被他人触碰会痛,但他不想让人发现,所以骗别人自己有洁癖。子悦活在过去,他仍是在母亲去世时的那个孩子,他家暴的伤痕也永远都在,他永远都在堤防他的母亲,却也位母亲唉到,而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他的母亲。 墨悠眨眨眼,看着外头随风吹糊的过景,轻轻闭上眼,过往的阴影是道枷锁,时间走往未来,人却活在过去,每一个人都一样,无可避免。 墨悠悄悄将左手放置在子悦置于椅子上的右手旁,却不敢牵起它,他想陪他,但是他怕伤害他,也怕他会伤害自己。明明陪伴该是令人坚强的,墨悠不懂,但为什么两个受伤的人待在一起就会更加懦弱?心脏尖刺的有些痛,他只好无声地收回自己的手。 当大家再次坐回那宽大又明亮的会议室后,却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洩气着。明明是可以容纳二三十人的大圆桌,加上了人们不断膨胀的负面情绪,却显得空间小到连个人都无法舒服的坐下了。 每个人都像是脱了力气般,累倒在椅子上,像是一层被吐出的葡萄皮。 墨悠轻轻将双手按压在眼睛上,小力的按摩着,也不晓得是在按压双眼,还是更深层的脑子? 老郑看着大家这般脱力,也无可奈何,在叹了一口气后,轻轻敲了敲桌子。 「大家报告一下吧?」 铭泽是第一个有反应的,他环视大家,再看组长,「大家好像都累了,那我先报告吧?」他紧接着说下去,「我是负责问话部分的。我有去过oasis,找过他们的店员、店长,也就是之前那个魏蓝,和附近的一些店家问话。不过,店家那边比较没有收穫,因为我昨天去的时侯魏蓝没空,我们只讲了两句话他就要走了,他说要我们改天再去一次。然后店员也不清楚黑道什么的,附近店家则是对高闵暄没有印象。他们提供的线索里比较有价值的,就是他们有提到魏蓝本身和黑道有来往,然后夜店那边确实复杂一点,就是牛鬼蛇神这样,」铭泽说到一个段落,顿了一下喝口水,「再来就是学校那边。我针对高闵暄和杨可柔的朋友做了一些问话,他的朋友们都挺酷的,好像对他们的死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就是有点惊讶而已,哦,但这不是什么重点。嗯......他们说高闵暄平时除了学校和租屋处,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夜店混的,一周至少去个三四次,」他说着,用原子笔的尾端敲敲桌子,「我觉得夜店那边的线索满重要的,然后......我有问他们贩毒的事,他们说他们自己没有贩毒,但是高闵暄确实有在干这种行业,说是赚外快。而且,后来他们还说,他们情侣俩都有在赚外快,但是没有细讲内容,所以我不是很确定杨可柔是不是也有在贩毒,以上。」 铭泽说了,抬头看向大家,再看看老郑。 墨悠在旁静静凝视他,心里备感疑惑和紧张。因为,他想试图从对方的态度和表情里观察,铭泽到底有没有认出魏蓝?他还记不记得那个当时被他当着全班的面骂到臭头的人?铭泽甚至揪起了对方的衣领,恶狠狠的警告了他。这是他第二次见到魏蓝了,上次是为了酒吧附近的黑道闹事,魏蓝被请到警局那次,铭泽甚至让自己去给魏蓝问话。虽然铭泽说他们只聊了两句话,但......光是见到面应该就够以认出他了吧?但铭泽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因此他只好将头转回前方,盯着自己面前的记事本看。 老郑听了铭泽的报告后点点头,「麻烦你还是想办法跟他们老闆聊一遍吧?不过,其他的都很不错。你说杨可柔也有赚外快是吗?这倒是可以注意的点。」 他指向旁边几个同仁,对他们睁大眼睛点点头,示意他们要往这边调查,因为他们几个是处理死者的物品、资讯、网路和手机的人员。 组长又指了另外几个人。 那边的女警看到老郑点名,只好将身子坐好,向前贴上桌沿,清清嗓子,「我们这边有杨可柔的死亡时间,凶器还没找到。她的死亡时间比高闵暄还要早,这有点诡异,高闵暄是跨年那天遇害的,但杨可柔是在他之前的前一个礼拜就去世了。这或许可以回推到我们上一次开会的时候有说到,兇手是用杨可柔的手机钓到高闵暄的,嗯,以上,」她说完,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子彬说尸体面部有许多灰尘和尘蟎,所以我们会往这边去寻找兇器,可能是布或是什么毯子之类的。」 组长点头,又将头转向墨悠那边,但子悦和墨悠正好都低着头,所以小白见了,便用手背撞撞墨悠的腰侧。 墨悠刚才还在思考魏蓝的事情,因此吓了一跳,赶紧抬头故作无事的定睛看着自己写的字。 「我们去找了神父和医生,但是两边都没什么结果,因为神父和精神科医生都有签保密条约,所以不能透漏恩琦的事。」 子悦在一旁听着,洩气摇摇头,觉得墨悠说得差强人意。 果不其然,老郑皱了眉头,面带不解和不满的盯着他,「那你们忙那么久是在忙什么?」 墨悠本想回话,子悦出面做了拦截,「不过神父有跟我们说,恩琦以前发生过不好的事,只是他不能再说更多了。医生的部分,她说她没给恩琦换过药,然后我们有问她给恩琦开的安眠药,似乎有失忆的副作用,为甚么没给恩琦换别种药,医生说因为恩琦没跟她反应过。这点我们觉得比较奇怪,毕竟,医生是知道恩琦有失忆症状的,她自己跟恩琦说那是药物副作用,但是现在又说恩琦没跟她反应?这显然就是前后话搭不上。我们觉得医生好像有点问题,我们打算往这边再做调查。」 组长看着子悦难得沉着的样子,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点头,「嗯,你倒是越来越上手了,」他说,「那......你觉得你们现在这样做是值得的吗?就是你们这样奔波,这样辛苦,有得到想要的线索吗?」 子悦看着他,无视对方的暗示意味,他是不知道警局都是怎么走流程的,但是大概听说过他们会撤销入不敷出的小组,免得浪费资源,「老实说没有,但办案不是本来就是这样吗?说不定再深入一点就可以挖到什么了。」 他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但子悦不知道的是,老郑会这样问的真正用意。其实是想让他们放弃,毕竟,之前墨悠得奖那一次,正是因为墨悠将注意力放到了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地方,然后花了一两个星期自己搞得精疲力尽都毫无成果,结果却在下一个案件出现时,完全对上他之前的推测,并且被墨悠以前得到的一些小线索直中核心,让他直接翻盘成了破案的大赢家。 组里的人为此相当不平衡,心生怨恨许久。 当然也包括了老郑。 毕竟他是组长,墨悠的成功正暗示他带领团队走往反方向,让大家努力告吹,也暗示了他不出色的领导、观察及破案能力。墨悠是局长的儿子,他就更要小心这傢伙随时都有可能用破案成绩把自己剃除,不过幸运的是,他知道墨悠和父亲的关係不好,所以代表着自己在他们和好前,都还有机会可以扳回一城。但是他怎么能让墨悠那几隻小猫连环打击自己在大家心里的威信呢? 更何况现在又杀出一个许子悦,根本堪称是李墨悠的强力助手。虽然自己曾经夸过子悦,但不代表自己是真的赏识他,毕竟当时在不明瞭子悦的真实实力前,他都还能用这是对方运气好来说服自己。 几前年,他得到小白这样一个小伙子,他就看准对方年轻不懂事,血气方刚的,故意丢给墨悠想让他们互相拖后腿,谁想到,现在的小白似乎也越来越精明了。 更何况他也不知道他们感情不好,会不好到什么时候? 子悦看着面前带着复杂表情的组长,并没有察觉异样,只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看向了墨悠。 墨悠或许知道老郑在想什么,也或许不知道,但是他给了子悦一个浅浅的微笑,并用嘴型告知他谢谢。 郑贤德见大家都报告到一段落了,便开始吩咐接下来的案件走向及分工,他轻咳顺了一下嗓子,看着凝视自己的大家。 「人事关係小组,你们就继续搞原本的部分吧?然后铭泽,记得找到夜店的老闆再谈一次,问得详细一点,如果能跟搞到几个药头那是最好。」 铭泽为首的几人答允的点点头,「好。」 「然后,你们记得找到杨可柔在干什么勾当,」老郑说着,又指向处理资讯和物品的小组,看到他们点头,又看向墨悠他们。 他轻轻叹一口气,「你们几个.....暂时去协助铭泽他们吧?」他说,指着小白,「小白你负责医生和姚恩琦......。」 但话未说完,就被小白打断,「我去?就我一个人?」他看了墨悠一眼,又看老郑。 郑贤德点头,「是啊,你现在越做越好了,这几天表现也不错,我信任你的能力。」 小白满脸困惑,显然一点也不信任自己。 他必须老实说,其实墨悠在他还是安心一点,因为他还有很多事都不知道该怎么抓方向和核心。 子悦看着老郑,又看墨悠,不晓得该说什么话。 墨悠或许自知表现不好,也知道自己现在状况不对,所以不敢有怨言,这次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他不是那种自知理亏就只好耍嘴皮子的人。虽然心有怨念,但他不想做个只会脾气用事讲气话的流氓,所以在没有清晰的思绪逻辑下,他还是选择沉默以对了。 组长看着他安静不已,甚是满意的点点头,心中踏实不少,用双手摩娑着掌心,「就这样吧,因为铭泽那边在问话的时候,也需要你们观察看看他们的反应和态度来做纪录,」他起身,「好,散会吧,各自忙去吧。」 大家听了,各自起身,有的走出会议室,有的走到白板前讨论。铭泽看墨悠仍坐在原位,上前关心他,「你还好吧?」 小白也在一旁乾焦急。 墨悠沉思许久看向小白,「你好好做吧?我也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小白看着昔日的主子兼冤家,很是惊慌,「我一个人怎么做啊?我以前又没有自己做过。」 子悦看他,「只是让你自己去找医生而已啊,就把对方的话全部录下来拿回来给墨悠听不就好了?反正姚恩琦现在没有动静,你有问题再问墨悠也不迟。」 小白听了,才懦懦的哦了一声。 铭泽看了,笑着看看墨悠和子悦,「那我们走吧,前进夜店。」 子悦瞥了铭泽一眼,又看向墨悠的点点头。 墨悠也无话可说,只好乖乖跟着起身。 他镇定地拉一拉大衣衣襬,用手在衣面拍了拍,但是双手却微微发抖。 轻轻叹一口气,却始终也无法镇定颤抖的声线。 Ch5-5 子悦魏蓝的优先顺序 来到夜店前,墨悠已经紧张到大衣下摆整个都捏皱了。长至大腿一半的衣襬,被主人揉捏握紧,整整缩减到成了腰间处。 子悦插着腰左右观察,因为在来这里的路上他就有听铭泽说起,这间可是市中心里生意最好,最受欢迎的酒吧和夜店。但相反的,也正因如此,也最为混乱,杂中生事。 铭泽看了眼手錶,再看向店铺,「已经十二点多了,大家都在里面。」 墨悠悄悄来到他身边询问,「你上次有见过他们老闆吗?」 铭泽看他,「嗯,怎么了吗?你不是有和他聊过吗?就是他啊。」 墨悠连忙摇头,「不是,我只是好奇你有没有觉得他很像谁?」 铭泽听着,微微蹙起眉毛,「像谁?」他疑惑的歪过头,「有像谁吗?明星?」 墨悠看着,笑了一下,「没事,是我多心了。」 「哼哼,如果你见到他本人的话,一定会喜欢他的,因为他人很好,满爽快的。」 墨悠听了,只是僵笑的点点头。 「对,我已经喜欢过了,」他在心里想着。 铭泽看向店门口,三人和另外两名同仁都走到了门口前。 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看他们一眼,知道他们是警察,也知道前阵子他们已经来过几次办案了,点点头,不打算多做纠缠,只默默说了一声,「不要在里面闹事就好,如果有事也请尽量不要妨碍其他客人娱乐,我们没有通知过里头的管理人员。」 「谢啦,」铭泽拍拍他的肩,带着其他人走进去,并回头看向几人,「别让大家知道我们是警察。」 走进夜店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几人已经听到了不断传来,够以振动两旁狭窄墙壁的节奏低音。 声波传盪,在空气里竞速、衝撞,不断反弹着平滑的墙面,来回递盪穿透耳膜和头脑,震得子悦身体晃动,头晕脑胀。 他喜欢这种狂摆的感觉。 这里的声音就像是带有兴奋剂一样,晃动自己身体的同时,也摇摆了他的心,催化他的情绪,特别是看到周围的人们兴奋的舞蹈、欢呼着,更带动他想加入同乐的想法。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只剩用声音隔绝,若不贴近对方耳畔,便听不到对方说话,后退一公分就足以和所有人与世隔绝,人与人之间没有隔墙,却是各个都隔了一道透明墙挡,和谁之间的距离都由自己掌握,可以享受属于自己的世界,却也一直都与大家在同一个世界里摇晃。 「这里超棒欸!」他在墨悠耳边叫道。 但是墨悠听不太到他说话,皱紧眉头也对他大叫,「你说什么?」 「我说,这里超棒的啦!」子悦只好又大叫一次,而且靠着墨悠好近。 铭泽转头看他,「但是我们不是来玩的,资讯组的说高闵暄的通讯纪录有讲药头每天晚上十二点都会在,我们要观察他们!」 子悦听了,双手对着他用力挥一下,表示无聊,却也只好乖乖的走到旁边高脚椅旁。看着墨悠走了过来,他把身上的大衣脱掉交到了墨悠手里。 铭泽他们坐在不远处的一桌旁看着。 子悦抱怨,「这样是要观察到什么时候啊?他们没有效率吗?」 墨悠看着他,「你别搞事啊,你会被抓回监狱里的。」 子悦把今天难得戴出来当装饰的眼镜也拿下,同样交给墨悠,「你觉得我会怕这种事吗?」说着,就一边摇摆一边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墨悠看着,虽然想叫他,但是对方的背影已经完全消失在舞动的人群里了。 无奈,他只好在附近找个位子坐下,并时不时地往子悦方才离去的方位看过去,想找到对方的身影。但令人洩气的是,从一开始还能在对方离去的方向附近偶尔撇到他的一点身形,到现在大概是过了十来分鐘之久,墨悠已经不曾再从那点人群缝隙中瞧见他了。 维持着凝视人群方向的姿势,他丝毫没察觉到身后吧檯出现的人影。 「嗨,要喝点酒吗?」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吸引了墨悠的注意力。 对上对方的双眼,他有些惊喜和惊吓的慌张把视线挪开。 魏蓝双手打直撑在吧檯桌面上,带着一抹亲切的微笑侧头看着他。 墨悠缓缓使力用底下吧檯椅将自己的身子转向他,「呃......。」 魏蓝晃晃头,心领神会,「哦?你在工作?」 墨悠靦腆的笑了一下,想起外头保鑣说的话,也想起铭泽说的话,但眼前人是魏蓝,自己以前不曾隐瞒他任何事,纠结的不知该不该与他说明? 魏蓝看着他如小动物般犹豫踌躇的样子,笑容更加深邃了,「我不问了,你别摆哭脸给我看啊。」 听见熟悉的一句话,墨悠抬头看向他,对方却只是笑了笑,自己低头倒起酒来,「下次下班时记得来我这边喝一杯,我这里的酒是好喝出名的,」说着,他一边喝着酒,一边转身往旁边离去。 墨悠看着他的背影,突地就站起身子对他开口,「魏蓝,」但声音一出,他反倒吓到自己了,从没想过脑子连上嘴的速度是那么的快?自己连脑子里有叫住他的想法都还未察觉。 发现魏蓝带着疑惑的表情转身,他有些不知所措,「啊,那个......我、我,」说着,他轻轻拨了一下本就没有搔痒到自己脸庞的头发,「我......是想说,你是不是......?」 魏蓝听着对方支支吾吾,皱了一下眉,却被勾引起兴趣的走了过来,把杯子放回吧檯上好整以暇的静静等待着对方,「没事,你慢慢说。」 他站在墨悠正对面,专注地凝视对方面庞,似乎不想错过对方脸上一丝变动或闪过的细微表情似的,将任何改变收进眼底。他以左手轻轻解开右前臂上的衬衫袖子钮扣,伸长右手臂方便将袖子上拉,一抬手便打进社交距离当中,墨悠的亲密区域里。 果不其然,对方的手进入自己视野后墨悠的视线随之移动,就又跟着缩回的手挪回魏蓝身上,当他意识到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对方的身体上时,下意识的为了确认对方是否察觉自己的失态,便会偷看他的双眼以此确定对方没有在注意自己,但一旦抬眼,就会立马对上魏蓝本就在注视他双眼的视线,墨悠明显的避开对视,也显得更难为情和慌张。 这就叫操纵。 「李评估师是想问我关于上次案子的事吗?」 墨悠闻话,以为对方是在说铭泽来找他谈的高闵暄案件。 但魏蓝又抢在他开口前补充,「连环伤人案?你想到其他想问我的问题了?」 墨悠摇摇头,但过上阵子又点点头,「我很好奇你甚么时候开始在这里开酒吧和夜店的?」 魏蓝笑了,「这跟连环伤人案有关吗?」 墨悠发现自己脑子转不过来,尷尬的「啊」了一声,然后难为情的低下头自嘲地笑了,「好像是......。」 一股微妙的气氛环绕两人之间,似乎因为这种交流搭不上线的状况而显得有些尷尬。魏蓝看着眼前人阵子,拾眼看向桌面,似乎觉得这没什么,也察觉不出这氛围有改变,反而很自在的东张西望起来,看看周围舞蹈的人们及昏暗地下室里摆动的灯光。与其说没察觉这种尷尬,他其实还挺享受这种有自己赋予给别人的压力和难为情。 这时他注意到不远处坐在黑暗中一隅的铭泽几人在讨论观察着什么,便知道了某些事。 他们是为高闵暄的事来的。 墨悠现下却没有察觉魏蓝的状态,反而是在思考着该和魏蓝说甚么而陷入一阵胶着,压力在周围垄罩,他浑身发麻,觉得脑门热热的,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受了。 不知是否过了三分多鐘之久,墨悠才悄悄抬眼看向魏蓝。 魏蓝察觉视线,转头也看向他,脸色黯沉顿上阵子,他给了他一个亲切的微笑。 墨悠开口,踌躇着准备说出他们是高中同学这件事,「魏蓝,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们以前......?」 魏蓝听到这句开头,眼神闪过一丝光芒,嘴角微微勾起,等待对方把话说完。 「嗡嗡嗡......翁......。」 口袋中传来震动,墨悠皱了一下眉低头赶紧拿出手机查看,是子悦打来的。 墨悠大惊,「完蛋了,都忘了有那傢伙。」 「喂?子悦,你在哪里?」语气紧张,他充满了担忧。眉头皱紧,平时漂亮的双眼此时充起水气,有着过多的责怪和焦急在里头参杂,蒙上了一层灰濛的气息。 魏蓝抬头看着对方突然从椅子上起身,在自己身前的吧檯处左顾右盼,便皱了一下眉头盯着他手中的手机,好似这台手机是他们之间的阻隔物一样,打搅他们谈话。 等上许久,不知电话那头是讲了什么,墨悠紧接的说了一句,「我现在过去找你,」便忧心重重的掛上手机,然后转过来面对椅子,把披在上面的一件大衣外套及放在桌面上的一支眼镜拿了起来,戴到自已脸上。 就魏蓝所知,墨悠以前不曾戴过眼镜,不只是因为他没有近视,也是因为戴上眼镜被欺凌时,破碎的镜片有可能会划伤他的脸。 墨悠急匆匆的想走,只好敷衍地先跟魏蓝告别,他抬头看他并露出温顺的笑容,「我有事就先走了,」说完,把大衣掛在自己前臂上,还很有教养的将椅子推近吧檯靠好。 转过身去,他踏出步伐已走出两脚,背后却传来声音。 「墨悠。」 这声呼唤熟悉到他无法再次往前走进。他顿下脚步,眉头微皱表示不可置信,然后缓缓地侧身回头,看着站在黑暗地下室之中唯一光明下的男人。 男人露出一抹熟悉的笑容,带着深刻与专注,但他的双眼里充满深情与怜爱。 「下次再聊,但不可以再让任何人打断我们了。」 冷汗随着声音结尾的下滑一併滴落,墨悠明明记得现在是冬天,而且这里也没热到那种地步。但看着对方语毕后更加深邃的笑容,他再也无法晏然自若,凝视对方转身离开光明处的身影,墨悠差点有个衝动衝上前去拥抱他并求他不要离开,就如他们两十年前分离时一样的场景。 但想起方才子悦在电话那头焦急的声音,他咬紧下唇,狠力强迫自己转过身去,抓紧手中的大衣赶紧往夜店的门口跑去。 当他回到一楼时,铭泽几个人已经在楼上等他了,他们此刻正讨论着没有找到子悦,但刚才却是跟着两名行为诡异的男子上楼,并瞧见他们走到了一旁的小巷里。 墨悠有些担心,方才在电话里听子悦说他成功钓到药头了,怕那小子不晓得躲到了哪里,等等会和他们起衝突。 铭泽也在张望,和队员讨论起来,「我们该跟上去吗?他会在那里吗?」 但墨悠看着子悦又传来的简讯,突然紧张的叫住铭泽,「子悦说他在酒吧的厕所里?」 几人疑惑,「酒吧厕所?现在酒吧不是已经关门了吗?」 墨悠摇头,「我也不知道,」但不带犹豫,是立马就朝小巷子走去。 几人虽感疑惑,但也不能拋弃他,不得已,只好跟着往巷子那边移动。结果马上就听到在巷子里回传的争执声,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激烈和引人注目。 铭泽吓得,赶紧握住自己腰间的枪,三名警察连忙进入备战状态,小心翼翼的靠近着那扇声音的来源之门。 「哇塞,那傢伙准备回牢里了,」其中一名同仁说,面带幸灾乐祸,但是手里的枪拿的可紧了。 「你不要这么没同情心啦,」另一个人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却也笑得很开心。 里头突然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和东西翻倒摔落的声音,吓了外面全部的人一跳,大家一下看着门,一下又面面相覷。 墨悠赶紧走上前,来到门口,「喂,许子悦,你在里面吗?」他说。 但话音落下,空气却霎时来到一片死寂,就连里头的声音都没了。几人看着门,又看着墨悠孤身单站的背影,脸色都带有几丝紧张。 突然,里头发出几声框啷巨响,大部奔跑的声音忽然由远至近,加上有人大叫的声音,紧接着门就突然打了开来,子悦惊恐又手忙脚乱的衝了出来,并赶紧回过身把门闔上以身体挡住。同时,门的内侧传来碰的一声有人以拳敲击门板的声响,惊着门外几人。大家赶紧各种假装若无其事,各种面带正色假装镇定。 但子悦身后的门却突突的被硬撞着,他只能吃力的抵挡,试着不让他们出来。 墨悠上前,「你是在搞什么鬼?」 子悦看他,「什么?哦,我、哦干,」他一边说,还一边被对方强势的撞击打断,「我只是,想跟他们,变成,朋友嘛,药头。」 子悦说完,发现门突然停止动静了,里头的两个人好像在休息,因为他最靠近门,听得到里头的一点谈话声。 子悦眼睛咕溜的转动,凝视担忧看着自己的墨悠观察。 片刻,他想到了什么,突然伸手抓住墨悠的手腕,「对对对,你进去跟他们聊一聊好了,」说着,他眼明手快也不等对方反应,咻地开了门,就把墨悠直接推进火坑。 然后又赶紧把门关上,就像深怕对方等一下会逃出来一样。 墨悠连半句话都来不及说,只发出「欸......?」就扣的一声消失在了门后,像个魔术秀的表演似的。 子悦离开门边,松了一口气,用前手臂擦了擦额头的汗,觉得身心松快,「呼,累死我了。」 但这举动却吓傻了旁边的铭泽和两名同事,傻眼的举着枪看着子悦。 「他、他不是警察欸,」其中一个人说着,面带惊恐,枪还在空中晃一晃。 子悦听到他的声音看向他,对他比了两隻手的讚,「他可以搞定这一切的,」翘起嘴巴,还露出很肯定的表情点点头。 「但是他不是警察啊,」另一个人也说了一遍,几乎是把脸上可以睁大的五官都睁大了,楞着摇摇头。 毕竟,他可不想出个侦察任务,结果搞死了一个同事,那他以后还怎么在警界混下去啊? 铭泽也楞着看着子悦,结果这死傢伙还开心的自己捡起被墨悠扔在地上的外套穿了起来,「奇怪,我的眼镜呢?」 语毕,背后的门突然传来一声重响,啪框的一声,门被一个人体直接劈破,甚至喷飞一些木头条和碎屑出来。一个人以背部重重着地,就像一包沉重的包袱一样,被人过肩摔的甩在地上。 铭泽几人立马将松懈下来的枪口又对上那个变成破口的门。 子悦转头看到一名药头躺在地上,抬头看向来人。 墨悠拖着另一隻人物出来,重喘着气将他提出去扔到地上,然后脱气的微弯着腰换息。 他看一眼铭泽他们,再瞪向那个把自己丢进修罗场的罪魁祸首。 因为今天他没有打架的打算,所以没有热身,突然的开筋扩骨真是酸死他老人家了。 子悦看到他将脸转过来,迅速把头往反方向扭,装傻卖萌的故作没事,开始摇头晃脑观察起旁边的墙壁、路灯,一边伸出左手抓一抓下巴,「欸?这墙壁的磁砖很别緻啊,」说着,他还伸出一隻食指,指着旁边的地板,「哇,小花欸,这里居然有花,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墨悠翻一个白眼,虽然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却也懒得跟他计较。 但这是真的把铭泽几人都吓唬到懵了,枪都忘记可以收起来了。 铭泽看着眼前场景乾笑,「呵、呵、呵,这这,这是,」他连环的点着头,看着地上的人,「能、能抓到药头就好,抓到就好。」 这......他怎都不知道镇殿宝还有这种干架的特异功能啊? Ch6-1 忽冷忽热是种手段 清晨,墨悠裸着身体坐在沙发上。 手在身前的胸部上抓着一条绒布被单,微微侧头的模样,就像是个等待被画下身影的模特儿。 几人把药头送回警局,老郑在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让墨悠和子悦先回家休息一晚。但虽说是一晚,其实早已过了夜半时分,外头不时有人们嚣嚷的声音攀过,都是摇摇欲坠的醉鬼子们踩着迷糊的步伐往家迈进。 子悦拿着痠痛药膏跪在墨悠身后,仔细在他脖子后方和腰部细心的涂了薄薄一层。 但是他没有很专心,双眼直直盯着旁边的新闻看,似乎在认真倾听电视里头的人讲话,但却不晓得他是否真的有专注在新闻上?抑或只是在放空? 神奇的是,墨悠也异常沉默,两人心照不宣的不言不语。一种不自然的氛围在他们之间瀰散,似乎在同一个空间里的两颗心都藏有各自的想法。 就像偷情怕被抓到一样,墨悠其实没有很在乎子悦方才推自己跟药头打架的事,他更怕自己和魏蓝见面的事被子悦知道,但一方面又很想跟子悦分享这件事,他很想问子悦魏蓝叫了自己的名字,说了那句话,是不是代表他想起自己是谁了?但是他又觉得子悦容易寂寞和害怕被拋弃,不想因此伤害了他。也想着,说不定子悦推自己出去,是因为正在为自己和魏蓝重逢的事在闹脾气。他该不会是在藉此故意跟自己抱怨,在偷偷报復自己拋弃他的这种行为? 他不断悄咪咪的偷看着子悦,来回转动着自己的头,一下子瞄对方的眼睛,一下子瞄对方的脸。 子悦看着前方的电视画面,馀光却被墨悠不断晃动的头闪得相当不舒服,他叹了一口气,故意伸手「啪」的一声拍在对方刚才擦过药膏的地方。 「嗷,」墨悠叫出声,痛得不可言喻的张嘴转头看着他。 子悦瘪瘪嘴,「你别晃了行不行?我跟你道歉嘛。抱歉我推你去打架,抱歉我让你当替死鬼,抱歉我让你腰酸背痛,这样,你满意了吗?」 墨悠紧皱着眉头,探手摸摸自己的后颈,就像在安抚自己一样,「我又没有说什么......。」 「那你干嘛一直偷看我?长得帅也不是给你这样看的。」 墨悠翻了一个白眼,见对方这种荒谬的言论和轻浮的态度,觉得他根本就是隻神经大条又傻里傻气的狗子。 子悦看着墨悠又转身背对自己,在那发出似乎在紓解痠痛的哮叹声,默默的收起自己面上的笑容,有些沉静的望向前方电视机。 他其实早就看到魏蓝和墨悠讲话了。 早就看到魏蓝那诡计多端的表情,也早就知道他欲擒故纵的手段。但子悦不想太在意这件事,不想插手他们两个之间混杂的过往,也不想介入他们死灰復燃的现在,这些都是真话,不只是因为麻烦,也是因为这本来就不甘自己的事,更何况他也没那个能耐帮助墨悠。他若有拯救和帮助别人的能力,今天就不会是这样的地步了,也不会过着这样的人生。 自己一向都是个直来直往的人,生气了就打一架,不开心了就互骂,闹脾气了就捉弄对方,无聊了就来场游戏,然后一切就随风而去,心情紓解了,他就不想多事了。他承认自己打从一开始就是想捉弄李墨悠才接近他的,他确实觉得墨悠将会是一场很有趣的游戏,而且现在已经一脚踩开这场游戏的重要机关了,他不想这样甚么都没得到的空手而回。魏蓝的登场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是这场大戏里的意外惊喜。 脑子里是这么想的子悦,却没发现自己表现在外的表情是何等的严肃和死气,压根不是一个面对游戏的玩家该有的欢快。 墨悠也没察觉他表情的改变,看着新闻播报画面中拿着奖牌从舞台上走下来,正巧经过摄影机的年轻男子,「也是拿去你爸的医院用?」他问,「那个医疗器材?」 「是啊,」子悦说,低下头把贴布的纸张揉起,扔往一旁的垃圾桶,「老爸想垄断市场,所以得奖的都拿去申请专利,不会免费分享给别的医院用,公司是子贤管的,子贤其实明明就很出色。」 墨悠伸手到颈后,摸摸些微黏腻的水泽触感,感受到舒张毛孔的冰凉渗透进肌肤里。他在脑子里细细想着子悦的兄弟姊妹。 「......子贤和子彬关係好吗?」他随口问了一句。 子悦摇头,但墨悠没看到,因为他背对着子悦,「不上不下吧?」他说,「也称不上好,普通。但子彬和子瑋都是这样,他们待人就是淡淡的。」 听到中间出现不熟悉的字词,墨悠微微侧头,「子、子什么?」 「子彬和子瑋啦,」子悦说,「大哥和三哥,三哥超废的,只是跟着老爸的内科医生而已。」 「是哦?」墨悠小声说着,「这么多个哥哥吗?」 「欸,」子悦听了,突然放重音量,出声警告他,「可以的话,我才不想当他们弟弟好吗?我们是不同的妈妈生的。」 「不同妈妈?」 子悦见对方好奇的模样,沉思一下开口,「......我爸离过好几次婚啊,」但语毕,他却察觉自己说了太多自己根本不想说的话了。 墨悠沉默,总觉得自己挑错话题,便选择安静闭嘴。 子悦自己走到厨房去,有点想逃离那股尷尬的气息,在流理檯前走动着,一会儿倒水,一会儿拿水果。零碎的各种声响就像是在给布娃娃塞棉花似的,将空虚的空气里一堆一堆的慢慢填满。 墨悠望着电视里正好拍到子彬和子贤同时入境的画面,两人贴耳说着悄悄话的样子其实不如子悦说的那样生疏,墨悠甚至有一剎那的敏锐直觉,觉得他们十分亲暱,不禁让他陷入沉思。 「谁啊?」 「他叫魏蓝,是我们班的小混混。」 「真的假的?那你要离他远一点啊。」 「是啊......他...。」 「李蓁芩!」 「姊姊......。」 「......我没事,你别怕,你别怕啊。」 「李蓁芩。」 墨悠低下头抓抓手,握握拳,当姊姊轻轻推开自己的手时,自己感觉到从对方力道里传来的那股犹豫和停顿,墨悠都确实接收到了。她总是在走出房间前回头看向自己,面上带着微笑,却很是无奈和害怕。 当然,他也记得在她生命尽头前看向自己的最后一霎那。 倔强与坚毅,哀求与自傲,狰狞与美丽。 「姊姊......对了,」他突然抬头,对着空气呼出一口冷空气,「原来今天是姐姐的忌日啊?」 子悦刚洗好从冰箱中挑拣许久才满意的苹果,就听到对方在孤独的客厅处自言自语。他一边咬响苹果,一边踱步走了过来,「什么?」 墨悠看向他,摇摇头,「姐姐的忌日。」 子悦站在将厨房与走廊隔绝开来的大理石矮墙旁靠着,默默凝视着他。 「高中自杀的那个?」 「你怎么知道的?」 「......啊...我......乱猜的?」子悦心虚的眼神左右飘移,这......总不能说,之前墨悠和父亲在办公室吵架时自己听到的吧? 墨悠也没那么多心思,撇开头,看着面前的电视,「是啊,是自杀......,」他说,将右脸撑到右手上靠着,闭上眼面带沉思,脸色染过一股阴霾。没想过看着子彬和子贤讲悄悄话的样子,竟会意外勾起自己以前的回忆。 子悦嚼着苹果,不断发出咖滋咖滋的声响。 「你妈伤心死了吧?」这句话同样也是他偷听到的,是墨悠老爸说的。 墨悠保持微低着头的姿势,抬眸看他一眼,发出闷闷嗯的一声,「老姊死后,老妈就有点忧鬱症。老爸雇了一个看护照顾着她,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他轻轻闭眼,显得似乎对这些事毫不过心一样。 子悦耸了一下肩,「你不去看她吗?」 墨悠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唐突的说了一句,就像暗地里在暗示他们一家子和她关係不好一样,「她早就已经疯了。」 子悦皱了一下眉,看向他,也不知是因为妈妈在她心目中就是个完美温柔的存在,不可能是疯癲的,还是母亲疯掉这句话会勾起他对妈妈不好的回忆?两者皆有可能。 「所以她已经去世了?」 墨悠沉默无语,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没接到父亲的通知过。」 子悦看着对方陷入暗沉的表情,只是饶有趣味的点点头,缓缓把被咬出凹痕的苹果悄声放在一旁的矮墙上,双手插进口袋里漫步走出厨房,走往浴室去。 经过墨悠所在的客厅时,一旁传来冷不丁的一句话,是毫无感情的人声。 「你觉得我杀了她,她会原谅我吗?」 子悦回头看向他,轻轻扯起嘴角。 他轻笑,「谁?你妈?你姐?」 墨悠却没有回答。 「不会吧?」他说,哼了一下勾起荒谬的笑容,「这世上有甚么事是真的会得到原谅的吗?」他耸一下肩,故意做出轻松不拘小节的样子,悠悠走过对方身边,「更何况是一条生命。」 墨悠拾眼,看着面前灰色布沙发表皮,喃喃自语道,「是啊......是啊......既然得不到原谅那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听到这句话,子悦顿下准备重新走往浴室洗澡的脚步,皱紧眉心回头看着他,感受着这从没在两人之间出现过的氛围。 墨悠在对自己讲话吗?他在暗示自己?是母亲派他来的?不对,自己想多了,那件事不是真的,是父亲杀了妈妈,对,自己亲眼看到的,看到站在床边表露难以置信的父亲。 鸡皮疙瘩在手臂上游走,子悦知道人很容易把自己玩坏,他有太多次这种经验了,人类在气氛的压力底下是最为脆弱的,每道尖锐的冷空气都可以轻易划破与氧气只有一层皮肤之隔纤细的支气管,头皮发麻是压力在我们身上攀爬渴望找到出口的宣洩模式。但或许是经歷过比这一切更压抑的气氛,也或许是已经习惯这种心理角力的争斗,子悦轻轻叹一口气就可以把那种捏紧自己心脏的强力叹散。但也或许只是一种心理作用的慰藉罢了。 走到厕所门前又再次停下了脚步,他回首望向墨悠那坐在客厅里孤身一人的背影,微黄的灯光下照耀着他本就单薄的身形,因为些微的背光看起来庄重又严肃,更似在混浊世道下温文儒雅的一股清流。他们之间相隔了遥远的一段距离,触碰不到彼此,子悦却第一次觉得他们好贴近彼此。 在相同的空气中、在同样的灯光下、在一致的声音里,他们融为一体。 看不到对方的面庞,子悦只瞧见他始终望着前方而留给自己的后脑勺,那样乾净洁白的他也会染上血跡吗?用他那总是在他人身下挣扎的双手杀了人? 既然如此,那人群对他来说还有什么可畏之处?若他能一手便带走一个命,那他还有什么好担忧的?他在偽装脆弱,还是在演绎强大? 墨悠这时突然站起身子,把原先盖在腿上的毯子扔到沙发上,回过身看着子悦。 两人视线对上,子悦挑了一下眉。 「干嘛一直看我?」 「没有啊,单纯欣赏。」 「......今天我和你一起洗吧,」墨悠说,一边踩着缓慢的步伐前进,一边紓解痠痛的扭动着脖子。 他的颈部线条很美,上头还有因皮肤细嫩而透出的淡淡血管色泽。 他来到子悦面前将双手搭上他的肩,用手将他脖子圈住,像条蛇一般的软撑在他身上,「好吗?」 子悦微微侧过头故意表露出睥睨的斜视他,「我不喜欢药膏的味道,所以你别坐我身前,我要看到你的脸。」 墨悠只是轻轻一笑,推开他便自顾的走进浴室里。 这就是他妈的癮,子悦想,侧头看着他在浴室里开始脱起衣服的背影,就跟在吸食古柯硷时做爱一样刺激。墨悠是种毒品的话,子悦肯定把他当成中药一样吃补,他是自己的解毒良药却也是让自己上癮的毒药。墨悠身上的惊喜远远超出自己的想像,他总是能在自己觉得他将与自己相差远去时,发现他们之间是如此相像,子悦甚至有时会怀疑,墨悠在操纵自己。他知道自己想要甚么,也知道自己需要甚么,更知道自己渴望甚么。他对自己瞭如指掌,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但或许就是因为这种差距,才能让他们有许多的空间可以进行拉扯。他们之间的起点越是相差甚远,未来就越有可以拉近的额度;他们之间的开头越是进在咫尺,未来就越有可以脣齿相依拥抱彼此的机会。 子悦知道自己不希望失去他,而且也知道他更不想离开自己,他们在操纵彼此,但自己是有意的,墨悠是无心的。 子悦不曾忘记自己是动物,却也没忘记过自己是人。身为人类,他今日活在世上是为了找到明日继续活下去的动机,所以他需要狩猎;身为畜生,他明日活在世上是为了不浪费前一天拼命生存的付出,所以他需要犒赏。所有游戏都存在于人间,他想谱写自己的人生剧本。 他想知道在自己的掌控下,这场名为自己的人生及名为他人的游戏可以失控到哪种地步? Ch6-2 (上) 小白的急起直追 墨悠快步走向会议室的方向,一手拿着电话。 「问问看她既然如此,为什么她就不用掛号费?难道她可以免费看病?」 子悦看着墨悠,和他来到会议室门前。 见对方一步就要直接走进去,子悦伸手挡住他的去路,用手扣住他的腰。 果不其然,墨悠有些讶异和困惑地看向自己,子悦比手画脚一下,表示老郑不准他插手管理医生那边的线索,所以要对方讲完电话再进去。 墨悠看着对方,理解他的意思,便对着电话再补一句,「你问出结果后再跟我说,我要开会了,」便掛上电话。 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铭泽看到他,开心地对他挥手,甚至吸引了旁边几个人的目光。大家各自找位子坐下,会议也准点开始。 「我们找到案二凶器了,」现场鑑识组的先开口,「是透明的家具防尘布,在阳台的洗衣机上,兇手杀完人后又把凶器放了回去。我们发现防尘布上确实有大范围的灰尘和尘屑被抹掉,还有手掌划过的痕跡,拿死者身上的一些微生物和防尘布上的比对,都是一致。」 「有指纹吗?」郑贤德问。 「有,有受害者的指纹。」 「我是说兇手的指纹,」加重语气,老郑不开心的回话,「我要受害者的指纹干什么啊?」 那名女警听了只好摇摇头。 老郑叹一口气,指一下铭泽。 铭泽拿起手中的资料,「我有药头的问话。首先是他们否认杀人,他们说因为他们贩毒为了躲避警察,常常会需要轮流藏毒品,用这种方式躲避警察突袭检查或被家人发现之类的,因为他们当中有人是有前科的,所以警察很有可能会突然登门拜访。他们说,杀了一个人,他们就少了藏匿地点,对他们不利,所以他们不可能杀人。而且,刚刚也说了,他们有人有前科,所以不可能杀人,因为被发现的话,被抓回去关就太亏了。」 组长皱眉,「那你有没有问他们,说不定是高闵暄没有利用价值了,然后他们又起衝突,所以还是杀了他呢?毕竟,如果高闵暄的价值就是为了藏毒品的话,若他说他想退出,他们就可以杀了他。」 铭泽摇头,「我没有那样问,因为他们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说着,他翻过一页,「在跨年夜的前后连续三天,他们都是天天往夜店跑,街上的监控器有录到,所以是真的。而且,他们说,跨年夜是每一年赚最多的时候,他们不可能浪费这晚去杀一个人。」 铭泽仔细看了手中的资料,又抬头,「然后......他们承认高闵暄死亡的废弃大楼是他们的毒品交易地点,但他们跨年那天不是在那里交易,是在夜......哦,没事,我刚刚说过了。嗯,那就这样,我这边没了。」 组长点头,看着他,「我的天啊,这真的太复杂了......,」他小声说着。 这时,墨悠又接到了电话。 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不好意思,」他说,然后从位子离开。 是小白来电。 组长大概知道是谁打给他,虽然不悦,但也只能让他直接开扩音。 「小白?」墨悠开口。 「喂喂喂?那个......那个,医生说她没有免费看啦,只是因为他们是学生,但諮商费很贵,学校那边的諮商又常常客满,所以转介到他们这边来的,刚开始的前几次就是有优惠,很低价,先让医生评估看看到底有没有继续治疗的必要,再安排后续的事情。」 墨悠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但老郑就是一脸茫然了,因为是从中间开始听得,所以他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完全听不懂你们在讲什么?」 子悦看他,「因为小白去找医生问话嘛,就是之前他们查到杨可柔手机里有医生的联络方式,」说着,他指了一下资讯组,「还有好几次和她的通话纪录,所以去问她们是怎么一回事?」 墨悠要小白办完事就回来,后掛上了电话。 子悦继续说,「资讯组那边的结果是,杨可柔定期一段时间都会用电话联络医生,小白就问了她为什么?医生说现在很多大学生都有心理问题,所以杨可柔是找她諮询,小白又问她所以不用掛号?是免费就诊吗?接下来就是刚才你也听到的。」 组长眉头深锁,「嗯?之前不是说她有赚外快是那个......?」说着,他看向左边的那些属下们。 「偷拍影片,」那边的一名同仁接话。 「对对对,偷拍,」老郑又看向墨悠他们,「会不会跟这个有关?她自己本身被偷拍过吗?」说着,他再次将头看向左边的人们。 但他们摇摇头,「这我们就不清楚了,但我们可以调查看看,虽然有点难度就是了。因为这只能从网路上寻找,或是到我们网路警察那边,他们是专门在调查网路上的犯罪,说不定以前有查到过什么,但是网路的东西真的太多了,所以不容易。」 组长点头,「还是请你们去处理一下吧,然后......。」 话都未说完,一旁的门突然悄悄打开,探进来的一颗头打断了他。 「不好意思打扰,那个......刚刚有人来电,说一名s大的心理諮商员失踪好几天了,他们要报案。」 老郑回头看着卡在门边的人,招招手让他进来,「谁失踪?」 「s大的一位心理諮商员,他是学生,是心理辅导系的,说已经好几天没去上学了,也没有到諮商中心上班。」 「他在那边上班?」 「算是打工和累积经验吧?他们学校的諮商中心一直都有安排让心辅系的大三或大四学生过去帮忙,当作实习,他也是其中一名,然后已经好几天没去了,諮商中心觉得很奇怪,所以又到心辅系调查他的上课纪录,发现他也很久没有来上课了。」 组长侧耳听着,点点头,「嗯,确定不是只是学生调皮翘课?」 「这我不确定,但校方的说法是,他以前不曾这样,而且完全联络不上人,所以才报警的,因为已经有一个礼拜了。」 老郑听了,睁大双眼大叫,「一个礼拜才报警?他们也是反应慢半拍欸。」 「可能是校方就像您讲的一样,一开始也觉得是学生翘班翘课吧?」 组长接收到对方的讯息,便点点头挥挥手让他先下去了,「你们几个就调查这边吧?反正杨可柔和高闵暄的线索也差不多了,」他吩咐了一部分的人去处理这件事,「也不晓得这到底是一个线索?还是增加这件案子的困难度?」他唉声叹气道。 总而言之,在事情更明朗前,就还是这么办吧,他说,让大家解散。 原以为今晚会是个可以好好整理事件脉络的一晚,墨悠坐在警局的一间空的小会议室里,拿好热可可,放了包坚果小鱼乾,安置好资料,坐得好好的就准备在这里窝上一晚。旁边还有一座两人坐的沙发,累了也方便在那里休憩一下。 或许等等还可以去一趟电脑查询室,看看有没有陈雅芳的其他病人资料,和甚么特殊的事情。 正当他准备要开始工作时,偏偏外头又一阵闹轰轰的声响传来,拉开墨悠的注意力。 子悦不在,他其实不是很想向外接触其他人,这就是安逸给人的麻痺感和逃避感,子悦在时实在给他太多安心和松懈了,一旦尝过这种轻松,就不想再回到以前需要独自和人们对战的苦役了。 毕竟人类这种捉摸不定、诡异多变的特点实在太令人紧张了。 墨悠捧着马克杯保持低着头,双眼却抬着定在门口的方向,虽然视线有些放空,但他其实在戒备。 热可可的味道在鼻子下昇华,烘托着把他因为刚刚去外面买东西而冻红的鼻头捧暖了。热气一团一团的向上堆叠,闯进他的气管,悄悄化成水气附着在他的皮肤上。 墨悠皱了一下鼻樑,因为不舒服的揉了揉人中处。 「许子悦怎么这么会挑时间?」听着外头不断续的吵杂,他不免在心里抱怨,之前没有案子的时日,有的是间暇时刻他都无聊到可以早早八点就睡了,那个时候不去,偏偏现在就是歷经办案期间,随时都会有突发状况,在自己需要他时,「怎么就这个时候去找子贤?」 而且这一找,就是接连好几天晚上都丢下自己一人跑不见去了,墨悠知道,子悦肯定在躲自己,虽然在心里感到困扰和烦闷,但他也没时间找对方好好聊一聊,在警局时要办案,那傢伙又不肯跟自己回家,他们根本没有可以坐下来谈心的机会。 这时,门突然打了开来,白枒宇蹦了一颗头进来,「齁,找你找很久欸,」他皱着眉说道,「趁老郑还没来,你快点过来啊?」 「怎么回事?」 「姚恩琦啊,她又来了,你快点过来啦。」 墨悠听了,这才赶紧起身,把马克杯放到桌上,随着助理的脚步走出去。 走到靠近外头的休息室去,墨悠还没进房就已经看到姚恩琦又缩在地上的一角了。 但有别以往的激动失控,她今天到是有些安静,只是面带愁容和忧鬱的抱着自己。 墨悠走上前去,「你还好吗?恩琦。」 女孩转头,「墨悠先生?」她说,满脸的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是发生甚么事了吗?」 恩琦看着,松开抱着自己的双手,「我真的听到圣母玛丽亚在跟我说话了,这是真的。」 墨悠凝视她,歪过头,「怎么说?她和你说了甚么?」 「她要我别再看医生了,」恩琦说着,但又有些困惑,「但是我不看医生的话,我该怎么办呢?我不能不看医生啊。」 墨悠看她,「她有跟你说为什么不要看医生吗?」 恩琦抬头看他,「她说医生是坏人,我再看医生的话,还会有人死的,会有更多的人死掉。」 墨悠眨眨眼,微微皱起眉头,但是不是担忧那种,而是一头雾水的那种。 恩琦看他在沉思,也没多说甚么,反而是握起双手,念念有词的似乎在祈祷。 墨悠缓缓站起身子,走出休息室。 小白正靠在门框旁看着他,「如何?」 墨悠晃晃头,「先给她条毯子吧?今晚这么冷,」他说,便退到旁边让他方便行动。 看着小白找毯子去了,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到达自己一开始待的会议室,墨悠坐下来拿出一支笔,想先整理一些想法和心得。 小白过上不久也跟来他身边,他环顾四周,眼见这空荡的房间。 「难得有那傢伙不在你旁边的时候啊?」 墨悠撇他的胸膛一眼,「嗯,」他回,「有事。」 小白见了,脸上露出难得的一点笑容,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 这次自己办事挺上手的,但就是许子悦太聪能干、太碍眼了,今天他不在,说不定就是自己可以好好发挥的时候了。 「你在调查姚恩琦的事吗?」 「是啊,」墨悠说着,微微侧头望向他的方向,「这案件里几乎所有人都跟s大有关,想釐清一下。」 小白看他一眼,「你说包括那位失踪的諮商师助理?」 墨悠点头,「还有陈雅芳医生的老公。」 小白听了,有些讶异,「蛤?她老公?你查到她的身世了吗?」 「她的老公是s大的一名教授,是生物系的。」 小白眨眨眼,也看着那份资料,「所以呢?那教授怎么了吗?」 墨悠摇头,「还没找到关联,不知道跟偷拍影片或毒品有关?怎么看都觉得所有事情是围绕在这几件事上?」 小白听到他这么说,突然灵机一动,用拳头敲了一下手掌,「就是那个,」他说,「医生是兇手?」 墨悠微蹙起眉毛,看着他的手。因为他听不懂对方在说甚么。 「那个,」小白又说了一次,「恩琦为甚么会说圣母玛利亚要她别再看医生了,因为医生是坏人。你想哦,如果她是精神分裂的话,那些声音肯定是她的潜意识嘛。就代表医生肯定是做了某件事符合她价值观里的坏人,但是她又需要医生,所以她才会出现矛盾和相反的心态,一方面不想看医生,另一方面又离不开医生。所以......我在猜,会不会是医生做了一件事,说是为了她好,但其实是坏事,导致恩琦產生这种价值观衝突的状况,进而导致精神分裂?」 墨悠想了一下,看向对方放在桌上的手,「例如杀人?杀人是不对的,但是医生却说是为了她好?」 小白肯定的点点头,弹了一下指,「说不定医生的老公是不是在学校帮陈雅芳观察什么?然后恩琦是帮兇,或是让恩琦目睹现场,导致她產生严重的道德排斥,所以才出现恩琦以为是圣母玛利亚的声音,告诉她谁快要死了,或是医生是坏人这种话,来让她减轻心理的罪恶感,和肯定心里认为杀人是错的的价值观,好让她可以心安理得的背叛最爱的医生来报警。」 墨悠也允首,认同小白的说法,「不错的推理,这是很棒的想法。恩琦有可能是不知道被偷拍了,或是和毒品有甚么关係?总而言之开始有精神疾病,见了医生后,医生同情她,决定帮她杀人,让她解脱,但却也让恩琦產生道德上的错乱......。」 他说着,一旁的门突然打了开来,老郑气喘吁吁的走进来,后头还跟着铭泽和几名同仁。 「我们真的会被那个女的搞死,」郑贤德说,挥了一下手让墨悠和小白出来,「到会议室去,这里太挤了。」 两人看着一帮人又离去,赶紧拿起桌上的东西,一併走往会议室去。 小白倒是开心和有成就感,决定等等好好向大家分享自己刚才被墨悠夸奖的一番推论。 而墨悠跟在后头,心里则也开始思考着自己的逻辑推断。 虽然小白的说法是挺完整又有道理的,但直到听完小白完整的说出这段事情后,有个旁人像这样在旁替他将案子用逻辑的方式讲解完一遍,墨悠才突然察觉整件事的怪异及弔诡之处,也发现了这件事打一开始就摆明的某些事实。然而,脆弱如人的思绪,思想总是会被带偏。故事或许在一开始就已经被既定格局所套拢了,他们正按照着警局办案中最忌讳的事情一步一步走着,不曾离开过这个思想囚笼,想法和走向都被框架着。 缺少的那点东西是甚么?墨悠不禁想着,想将心中一股浮现而上的违和感消弥掉。 小白那番心理推理是很不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连贯的有些空洞?中间缺少了什么?为什么心底一直对恩琦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他皱着眉头,止不住思考着。 Ch6-2 (下) 分组行动 有了小白的事件推估,案件总算开始有点清楚的道路和线条,大家不用再像无头苍蝇一样的道出蒐集各种线索了。 昨晚老郑听完了他的说法,对他讚叹有加,不断点着头对他露出讚许的表情,「你不错嘛,小子?啊?我以前都没注意过你有这般出色的洞察和推理能力。」 小白害羞的挠挠后脑杓,「没有啦,你......你过奖了啦。」 墨悠坐在后方的位子静静看着他,嘴角掛着浅浅的微笑。 小白不好意思的笑着,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几名同事也在夸奖他,他谦虚的点头哈腰,「其实......,」虽然开口了,但他意识到了甚么,因此话音还没正式出发,他又突然紧急的将原先想说的话给吞回了肚子。 他差点就脱口而出,「其实,是跟在墨悠身边久了,多观察和体会些他的处事方式,就自然而然学到了。」 但小白知道大家不喜欢墨悠,所以他还是选择将这句话消音,免得让人觉得自己和墨悠很好,觉得他是站在墨悠那边的。意识到这点,小白心虚的脸上戴着尷尬的笑容,只能安静的听着别人跟他虚偽的客套,配合的偶尔点点头。 但墨悠没他那么多心思,看着他在大家身边和平相处,也只能淡淡的微笑着。小白的人缘一直都很好,在警局里很受欢迎,这是他自己也有目共睹的。之前子悦和他聊天时,聊到警局谁人缘最好,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都说了白枒宇的名字,就连才进警局没多久的子悦都看出来了,可见其受欢迎的程度。他处事勤奋、任劳任怨、待人开朗、个性爽快,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讨人喜欢吧?墨悠想,虽然自己对他并没有到那么高的好感度就是了。 因为上面说到的那些特点,在墨悠身上是从来没看过。不,处事勤奋、任劳任怨是真的有吧,但后面两个就没什么机会看到过。 小白有两面性,墨悠知道,但他已经习惯了,这没什么。在群体里,永远都存在这样的人,随波逐流。歷经过高中全班集体霸凌的墨悠,怎么可能看不透这样的人? 虽然他是不知道小白若排除别人的风向这件事,自己在他心里是个怎样的存在和想法,但墨悠也不是很在乎,因为这在他人生中,几乎就跟一坨用来擦屎的纸一样,毫无存在的意义。 倒是老郑......墨悠还觉得他难应付多了。 看着手中纸上被写下又划掉,又重新写上的工作分配,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以这里就是姚恩琦以前的家?」 两人站在一栋位在城市郊区的房子前,抬头仰望。 墨悠点头,看向面前矮房合院的大门,「是啊,这是我从户口那边查到的。」 铭泽探头靠近他,看着他手上的纸,「这样啊?」他说,又缩了回来,「哇塞,想不到这边太阳还挺大的啊?这真的是冬天吗?」 墨悠看他用手抹着额头的动作,递了包面纸给他,「真抱歉让你这样陪我晒太阳的,还跑这么远。」 铭泽看他一眼,接过手上的面纸,笑笑回答,「没什么啊,是我自愿和你来的欸?我也想知道姚恩琦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墨悠掛着淡淡的微笑,心里不免又问候了郑贤德的祖宗十八代一遍。 他知道老郑看他不爽,所以一直给他分配一些奇奇怪怪的工作。 其实一开始墨悠是被分配到和铭泽他们再去一趟夜店和酒吧的,但墨悠觉得那边的线索已经调查完了,再去也毫无意义,而他总觉得问题出在医生和恩琦身上,所以拒绝了老郑给他的这个工作。老男人被拒绝,或许觉得面子有点掛不住,就故意让这次的功臣小白继续摸索医生那边的线索,顺便连学校的的事情也要他一併介入。 然后又给墨悠排了一个尸体和遗物调查的工作,但那不是墨悠的专长,而且那边的线索其实在这次的案子里根本不重要,墨悠二次当眾懟了他,拒绝他的烂安排,自己向组长提了想询问姚恩琦的父母这件事。组长可能觉得他父母那边是问不到什么东西的,就答应了墨悠的提议,但是说自己这边没有人力再去调查她的旧家和请她父母来警局一趟,要墨悠自己去,而且没有分配任何人来协助他。 墨悠提起许子悦,想不到组长说了,「哦对齁?还有那傢伙,那他跟小白一起好了,毕竟他也是助手嘛,」就是死也不想给墨悠一点援手。 铭泽看不下去,见也没有其他人愿意出声替墨悠助力,便自己举手表示夜店那边他的同仁们可以应付,人手应该不需要那么多,他还是陪墨悠吧?便造成了现在的这个局面。 墨悠对铭泽怪不好意思的,想也没想过对方会这样出手帮自己。 铭泽让他别多想了,说自己很喜欢和他一起工作和相处,就领着墨悠,两人一起走上前敲了敲门。 「谁啊?」里头传来声音,距离不远,似乎就在门边。 「我们是警察,有事情想询问你们,麻烦你......。」 话未说完,就被突然打开的门制止,一名中年妇女后方盘着一头凌乱的包发,灰色及白色的发丝盘根错节,微翘带躁的错出,面前戴着一副粗框眼镜,身上披着件已经孔洞松大,看着似乎会漏风的毛编披肩。妇人一手抓着门把,一手扯在自己身前差点脱落的外披,粗俗鄙视的看着两个高大的男人,「警察?你们是诈骗集团吧?」 「不是不是,我们真的是警察,」铭泽说,拿出自己的警徽,警徽光华闪过一丝金亮,「请问你是姚恩琦的妈妈吗?」 女子看着他的警徽,撇他一眼,又看看墨悠,然后皱起眉头,「怎么?她死了吗?」 两人听到她这样说摇摇头,「她没有死,我们是想询问你......。」 「没有死就别来找我!」她突然大叫,「那个不孝女!上大学后就从这里消失了,还指望我们甚么!每个月寄那一万多块给我们,还想我们帮她收尸!」 墨悠轻轻皱了眉,开口说道,「一万块?她不是个学生吗?」 铭泽也应和,「是啊,从你们的房子来看,你们家境不错吧?你们不是该支援她吗?」 「你们生过孩子吗!没生过就别在这边跟我嚷嚷,」妇人挥动一下手臂,促使两人吓得往后倒退一步。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双手插腰向前逼近铭泽,压迫的铭泽不得已只好继续往后退,「你们别搞不清楚状况啊?她有本事敢消失,就要有本事在外面活下去!她从小学那么多东西,花那么多钱!我们盯她作业、盯她功课,就是为了让她变得出色,以后才可以养好自己、养好爸妈,不是让她搞消失的!算了!不跟你们谈了,神经病。」 妇人说完,恼羞成怒的转身,甩手关上门。 留下两人面面相覷。 铭泽乾笑,指着闔实的门板,「恐龙爸妈?是我也会消失,也会心里生病。」 墨悠只是维持皱着的眉毛,盯着吞噬了那个女人的门板看,「也难为她了,她的童年想必也不好过吧?」 铭泽点头,「是啊,也难怪跑去信另一个宗教了,」他说着,一边回想方才妇人开门时,自己撇到的神桌红光,「不到完全孤立无援、徬徨无助的时候,有谁会愿意去试图相信自己从来没亲眼见过的神呢?」 听到铭泽这样讲,墨悠突然顿了一下,心里有种想法。但他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沉思一下,两人便转身离开这栋房子的前院。 来到小白这边,他和许子悦正站在諮商室的门口,他们才刚询问完学校諮商的流程,以及拿到这边的过往諮商名单。 其实准确来说,是子悦拿到的。小白乖巧,不敢违规法律条例硬跟諮商室要病患资料,但他也不知道子悦是怎么用几句话就到手的?大概是因为他是个杀人犯吧?小白在心里暗暗拿自己和他酸言酸语着,但没想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岂不是连个自己最鄙视的杀人犯都不如了? 他站在一旁看着子悦整理手中资料,放到资料夹里,虽说是想观察对方在干什么,却也不晓得该说什么话,因为他真的不是很会跟许子悦相处。甚至,在他旁边时,之前的那股衝劲和自豪都没了,他突然显得有些自卑和怯弱,不太敢自作主张的执行任务,反而有点像是回到以前听命行事的态度。他第一次觉得以前能和墨悠共事,那是天大的福气啊。 是因为子悦太强势了吗?还是因为他真的太厉害了?显得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这就是为什么他一直看许子悦不爽的原因,但是他自己当然没有意识到这个想法。不过,这对他来说虽然是件要紧事,却也不那么往心里鑽,子悦真有他的厉害之处的话,小白倒是很想跟他学学。 「医生在说谎,」子悦开口,似乎谁在他身边都没差一样,他对墨悠会总结自己的心得,现在是小白,他一样会这样做,那是因为他想找人讨论自己的想法。 他挥舞一下手中的资料,看着他,「医生说杨可柔是从学校转介到她那里找她做心理諮商,但这里没有她的资料,杨可柔根本没有要做諮商。」 小白指着那份资料,「或许我们等等要回去比对刚刚拿到的医生就诊名单?」 小白说的,是在来学校前,他们先去了雅芳的身心科诊所拿到的就诊名单。 子悦皱了一下眉毛,看向他,「为什么?」他说,「这样有什么意义吗?」但他不是在质疑,而是疑问。 但小白误会了,因为他的脸看起来很像杀人犯,所以语气就很像杀人犯在威胁自己,「啊?哦,那可能不用吧?我想错了,」他说。其实他这么说是挺有道理的,或许在小白长期跟在墨悠身旁帮忙的这段期间里,就潜意识里的将这种比对方法学起来了,但是他现在的脱口而出却容易在被别人质问时被懟得哑口无言,一时半会想不出这么做的原因。但原因其实就是可以交叉比对在这两份名单中是否还有其他从学校那边转介过来的学生,很可能与恩琦有关联,抑或是可针对这种转介制度做询问和确认。不过子悦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了,所以自然有自己做事的方法,可能强势点迅速点,却也不见得如墨悠和小白那样踏实稳定。 子悦嘟起嘴,疑惑的歪头看一下天花板,耸个肩转身就走了。 小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赶紧接了起来。 而铃声也吸引了子悦的注意,他又走了回来,来到小白身边。 听着电话,小白双眼睁大大的,相当认真的左右移动着眼球,专注倾听。 子悦望着他。 「租屋处吗?好,我知道了,是、是,我知道了,」说完,他掛上电话,看向子悦。 「他们说录像组的那边先有线索了,他们从学校的监视器发现那个諮商员消失前的最后身影,跟着他的机车去向一路摸索,找到一间租屋处,他们已经调人过去了。」 子悦挑挑眉,「所以呢?」 小白看他一眼,不小心和他对上视线,又马上将眼神移开,「没有阿,就跟我们报备一声,资讯要流通嘛。」 子悦思考的微微看向地板,拿出方才在自己口袋震动一下的手机,读过传来的长篇大论讯息。完毕,他陷入一阵沉思,露出认真理解的表情,点点头后却反而表现出一股不安的感觉,「是这样吗?」 「甚么?」小白说,看向他。 子悦只是把手机收了起来,露出笑着看他,「没什么,墨悠有个推断。他觉得......恩琦杀了人却不记得了,」说着,他的手机却也正好这时响起。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显示的人名,想也没想就直接掛掉了。 小白看一眼对方的动作,发现对方想将手机放进麂皮外缝线外套上的大口袋,却插了好几次才准确成功将手机放进去。 「你掛掉墨悠的电话啊?」 子悦没有回话,只是把手中的资料推整齐的拿好。 「他不是有推断吗?是不是打给你要跟你解释啊?」小白说,「那我们去找他们吗?」 闻话,子悦看了小白一眼,面带无事样的笑了一下,「晚点吧?」他说,挥挥手难得亲切的和他亲近,「我们呢?就等他先处理好他那边的事再等他联络我们吧?」他伸手勾住对方的肩膀,就好像两人是哥们一样。 小白看着对方很贴近自己的侧脸,疑惑皱皱眉,但也只能被对方带着走。 虽然不是很懂对方的语气为何如此轻快,但耸一下肩,还是拖着被带动的脚步一起离开了这里。 Ch6-3 若即若离许子悦 租屋处的门是房东开的,因为敲问了许久都没人回应。 尸体确实在里头,一名男大生,双手双脚被绑在床上,是饿死的。 子彬把手套脱下来,扔到一旁自己的垃圾桶里。 「大脑慢性营养不良、低血糖、血清蛋白过少、胃溃疡,很大的机率是饿死的。」 「有死亡时间吗?」旁边一名同仁说,微微用手中的档板遮住鼻子。 子彬看他,「其他的再说吧?我要再深入检查才知道,但目前推估一个多礼拜了吧?」 「以上,」其中一位同仁站在会议桌前闔上了手中的本子,环顾大家,「这是子彬那边的部分,时间他还没给,我暂时只能等了。然后,房东说租客是一名打工族、女性、年纪不像是大学生,满强悍的,还穿着鼻环,所以我觉得有可能不是s大的,以上我的部分结束了。」 说完,他坐了下来。 资讯组的见状便赶紧接上,「我们这边有死者蔡贤豪的手机纪录,他在死前有和很多女生聊过天,所以很难断定是和谁约了出去。」 「等一下,」铭泽突然打断她,「什么叫很难断定是和谁约了出去?是指纪录里没有人约他吗?」 那名同仁看他,「对,全看过了,都没有,但是电话不确定,因为要去电信局那边查通话纪录,还要过隐私那关,要申请一些东西,还要搜索证......。」 「好好好,没事,」铭泽说,双手微微翘起表示没事了。 那名女刑警才接着说下去,「从小白拿的学校諮商名单比对,蔡贤豪的通讯软体纪录里,大部分都是諮商过的同学,他不知道是怎样跟她们要到联络资料的,」说着,她抬眼看向小白,还稍微指了一下他。 小白点头,「照理说是不行的,任何諮商人员都不能和被諮商者留下联络资料,精神科医师和病患、心理諮商师和病患,或是像现在这样的諮商员和学生。」 那名女刑警才点头,「对,所以这是我们觉得有怪异的地方。他玩世不恭,待人不正经,说不定对那些女孩们还二度伤害也有可能。」 或许是因为同为女性,那名女刑警最后还语带不满的抱怨了几句。 小白和墨悠之后也针对他们得到的讯息都做了报告,大家一次听完,这才都纷纷在椅子上放松了起来,叹气的叹气、伸懒腰的伸懒腰、按摩太阳穴的按摩太阳穴。 子悦看了身旁的墨悠一眼,不得不开口说一句,「你不打算说说你那个推论吗?你传给我的那个。」 墨悠点点头,看向子悦笑了一下,子悦却显得有些面无表情,似乎也没要跟他对视的意思,臭着脸就滑着自己的椅子远离他,并收拾起自己桌上的东西,墨悠见着虽然有些错愕,却也无法多说甚么话,只好对着老郑的方向发出声音,「我想补充一件事。」 他一开口,所有人都看着他让他突然有几剎那的不舒服,但他还是嚥嚥口水,继续说下去,「这是今天和铭泽去拜访恩琦家后我得到的一点侧写,但是陈雅芳医生不曾和我们说过,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隐瞒?」 子悦在一旁听着,眨了眨眼。 「从家庭关係那边推断,父母强权,掌控慾强,通常都导致孩子会有强烈的依赖性人格,不只没有主见,也容易產生任何事情都想别人帮自己承担的性格,我觉得姚恩琦就是如此,不难从她平时的行为当中看得出来。」 子悦点点头,将身子向后靠,语气毫无起伏的为墨悠补充,「像是一点小事就往警局跑,一旦认定墨悠是会帮助她的人,她就随时就会来找他,而且口口声声都把医生的话当作唯一准则,又会在出事时选择去信仰一个宗教,她似乎没有别人的陪伴、支撑,就无法自己在世界上活下去。」 组长见到又是墨悠的侧写,便满脸都是警戒和担忧,「所以呢?」 墨悠看看自己面前的笔记,又馀光瞄一下那边,「我想起恩琦之前和我说过,如果有人能帮她承担这一切就好了。另外,大家可以看看这份填表,」说着,墨悠将一个夹着一张纸的板子放到前方桌子中间,「这是她第一次来时做的填表,大家可以清楚看到,在每一行的最右边都有一些墨水过多,而被手往右边拉和压的痕跡,这代表她是右撇子。但是,在和她见过好几次面后,我却发现她有时又是左撇子。综合以上性格和特点,我有一个怀疑,」他说,然后看了看旁边的子悦,又看向前方,「我怀疑她的身体里不只她一个人格。」 子悦点头,「虽然左右撇子不能断定一个人是否有人格分裂,但老实说,真的很少人能左右手开攻。所以,我们比较注重的还是她的其他特点,是她的病徵,像是突然失忆,记忆出现断片,听到其他声响,怀疑家中住了别人,这都是人格分裂很常见的病徵。」 小白疑惑地看向他们,「所以她没有精神分裂囉?还是说那其实是精神分裂的病徵啊?」 「精神分裂会听到幻觉没错,但不会出现记忆断片或失忆,虽然精神分裂确实会让她觉得家里住着别人,但精神分裂的病徵是会让她真实的看到另一个人,而不会像她现在这样,觉得好像有一个她看不到的人存在。」 老郑听了,松了一口气,「所以呢?这跟我们的案件有什么关係吗?这只是医生没有检查出她真正的病因吧?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都觉得医生怪怪的,医生的犯案才是我们的重点。小白那天的推理很不错,我觉得那个比较实在。」 墨悠摇摇头,「你没想过吗?说不定是姚恩琦的另一个人格杀了人,然后......。」 组长伸手打断他,因为人格分裂什么的东西,他根本没听过,也不怎么有兴趣,与其将事件压在这种罕见疾病上,他已经决定要赌一波小白的推理了,「我们先别再新增甚么多馀的方向,先专注在一个就可以了,」说着,他起身拍拍手,「好了,大家自己去做自己的事吧,散会散会。」 大家鸟兽散,离开了会议室,唯有墨悠叹了一口气,还坐在原位洩气的往前将下巴撑在双手上,无可奈何地望着前方。 他悄悄看了子悦一眼,对方就像甚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静静的审视着自己拿回来的资料看,就像刚才甚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而他也甚么都没有参与一样。 墨悠静静看着他,还思考着以往就算被其他人鄙视或拒绝了,至少还有子悦会衝着他微笑和鼓励,但今天没有,他的态度冷冽的像外头寒冷的冬天一样,不愿给予自己一点温暖。本想问他为甚么掛自己电话?却也难得地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冷漠和无视。他虽然坐在自己身旁,离自己好近,他的表情却像是冰下三尺似的,刺骨寒心。 工作上同事的待人处事他倒是有些习惯了,他却不晓得子悦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最近总是对自己如此冷酷?他已经有将近一个礼拜没有回自己家了,也不晓得是躲着自己什么? 子悦没有像往常一样靠自己那么近,只隔着大概一个前臂膀的距离,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墨悠还真没有想过,一隻流浪狗也会有像猫咪一样倔强傲气的时候。看来要驯养一隻野狗,也要有用计出手段的时候,他以前想都没想过这种事。墨悠现在已经分不清楚子悦和魏蓝到底谁段位更高了?两个都不是轻易可以讨好的人,但也或许这就是墨悠会喜欢他们的原因吧。 轻轻叹一口气,吸引了子悦的注意力,墨悠闷闷的双手环抱趴在桌上,将下巴摀到了臂弯里,露着一双无奈的眼神凝视子悦。 见对方往常高冷沉静的面庞露出一丝受挫和难过,子悦看着他的双眸许久,只是眨眨眼。 墨悠的眼睛有时就像头小鹿的一样,剔透又明亮和总是闪烁着一点水润的光芒。 将椅子滑上前贴近他,子悦的双脣靠近他面庞,轻巧出声,「欸。」 墨悠原以为他要像往常一样自行破冰来和他搭话,却没想到对方只是自顾的讲起工作上的事,「组长没给你安排新工作,就代表我们可以自由行动了。」 墨悠保持着低姿势,抬眼看着对方吻过自己多次的双唇,在自己的手挡里悄悄舔拭一下上唇。 闭上眼,他轻轻点头,「嗯,」然后睁开双眼,他对上他的视线,「你会陪我吗?」 子悦点头,「不然呢?」 墨悠盯着对方丝毫没有改变的表情,又暗暗「嗯」了一声,「以为你不要我了,」他在心里这样想着。 子悦没听到他的心里话,却好像在聆听他说话似的,带着认真又专注的眼神凝视他,也或许子悦知道他在想什么吧? 墨悠顿上许久,才缓缓从位子上起身,他却只是保持着贴近对方身体的姿势,望着桌面沉思。 墨悠已经踏步离开位子了,等不到他的脚步声,疑惑回头往他的方向看着。 子悦察觉动静,昂首抬眉看向他。 墨悠双眉微蹙,那是不安的表情,子悦知道他在害怕自己没跟上来。 抿嘴后又松了开来,他给他一个微笑,才站起身走向他。 墨悠直视对方一直来到自己身旁才点点头,两人皆不发一语,一起走出了会议室。 墨悠和子悦踩着几步犹豫,顿在了一外墙灰白,上头还攀爬着一些雨蚀,使整个建筑外面看上去就像被巧克力甜酱倒过的矮建筑物前。 「这是他们聚会的场所?」墨悠微微皱着眉,左右观察着。 「嗯,我在学校諮商中心拿到的传单,」子悦说,站在他身旁,微微贴着他的右手臂,「我还问了那里的老师,老师说,很多遭遇性侵或性暴力的女学生都会来这里做辅导聚会。」 墨悠点点头,「我们进去应该不会被打吧?」 子悦皱了一下眉,「我们是警察欸?」说着,便自顾的先走上了阶梯。 进到房间里头,就是一个空间宽大的室内,能用桌椅的放置方式将其分为左右两边。房间最外围的靠墙处有间置一些桌椅堆叠,左手边有十来多张椅子围成一圈,右手边则是像教室讲堂一样,桌椅并排面对着一个黑板。 女孩们数目平均的分佈在室内里,一些站在椅子圈那边聊天,一些则在教室那边,有的坐在桌子上,也有些站着或坐着。整体状况就像是她们刚结束了个课程或是聚会。 不约而同的是,在二人开门后,门上铃鐺发出的清脆声响敲破原先和平的氛围,吸引了所有人的回眸。 二人突然得到女孩们的视线,都显得有些唐突。 墨悠看一眼旁边间置的柜台,又看向她们。 吃亏的是,他马上发现自己因为无法和别人对视而只能看着比一般人更低的视线,就好像在看她们胸部一样,吓得他赶紧若无其事将头看向旁边的许子悦。见到子悦在自己身边,他果然还是安心踏实不少,而且他觉得从子悦对自己站的距离来看,对方应该有要保护自己的意思。 女孩们对这两个不请自来的男士抱有警戒,纷纷皱着眉头的上下打量着他们。 这时,一名看上去年纪稍长,留着一头短发的女士走了过来,面对微笑的在他们面前驻步。 「你们找谁吗?」 子悦看向她,笑着点一下头,「我们是在警局工作的,我叫许子悦,这位是我老闆,李墨悠,他是心理评估师。」 女子听到心理评估师这个词,有些兴趣,便笑着点头看向墨悠,「你好,我是这里的辅导员,敝姓陈。」 墨悠应付的给了个微笑,拿出他自己的警徽,跟一般警察的长得不太一样。 子悦接续开口,「陈小姐,请问你们和s大的心理諮商中心是不是有在做合作?我在那边拿到这个传单,」说着,他把被折了好几折的纸张递给她,「我们最近在调查一个案件,和一些受害者女学生有关。」 陈辅导员接过了纸张,低头查看,并抬起头,「是,我们是和s大有合作没有错。所以两位前来的目的是?」 子悦看向她,单刀直入,「有没有一位叫杨可柔的同学来过这里?或是一名叫姚恩琦的?」 女子看向他,轻轻皱起眉头,「这......我们恐怕不能帮上甚么忙,」她说,并挥手比划一下身后的女孩们,「这些都是孩子们的隐私,除非是她们自愿帮忙......。」 话到尾音,在陈辅导员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女孩突然出声,举了一隻手看着门口的三人,「你们在调查杨可柔的事吗?」说着,她快步走了过来,双手在肚子前揉捏着手指,微微低着头来到他们面前,「我知道她死了,而且也知道一点她以前的事。」 辅导员看着她,面带担忧,「小茹?」 「我没事,我想帮忙,」被叫小茹的女孩看着辅导员给了一个微笑,「我可以帮忙。」 子悦看向她,「你说你知道杨可柔,是发生了甚么事吗?」 「杨可柔和她男友一直都在s大里做偷拍的勾当,拿到网路上去卖,老实说,我也是受害者之一。有时,她会在厕所里放针孔摄影,有时是在游泳池的浴室,之前有个谣言最夸张的是说,她在她朋友的租屋处放的,录到她朋友和男友的私事,结果搞得那个女生又是转学又是搬家的,后来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辅导员在一旁听了直点头,但是是很肯定和欣慰地看着小茹。 「没有人报警吗?」子悦开口问。 小茹摇头,「我和那个女生不熟,所以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一开始都觉得这也不关我的事,想不到,最后我也变成了受害者,可能这就是报应吧?」小茹说着,面带自嘲的乾笑了一下。 顿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是,他们不是最坏的人,」说着,她带着坚强的眼神看着他们,「教授......他叫许恆志,是生物系的教授。」 子悦听着,心里咒骂一声,「干,为甚么跟我同姓?」但面容却很认真的聆听着对方说话。 「我和恩琦都有上他开的通识课程,他的授课方式还挺有趣的,所以很受学生欢迎,特别是女生们。因为学校有自然通识学分,像我们这种文科系所的女生,都会找比较好过的课程,」说到一个顿点,小茹还是停顿了一下,面带不安的思考了一下。 辅导员看着她这副模样,马上开口,「小茹,如果真的不行,你可以不用勉强没关係。」 小茹摇摇头,「我没事。许教授年纪不小了,但是长得还挺沉稳成熟的,很多女学生都满喜欢他。他待人很温柔,特别是像对我们这种理科不好的女学生。大家都很喜欢下课找他聊天,甚至是到办公室找他,」小茹说着,又出现了第二次的顿点。 陈辅导员这时才开口帮她接话,「按照之前小茹的说法是,那名教授会鼓励学生参加一些校内或校外的比赛,有那种形式多元的生物比赛,可能是拍片、绘画、设计之类的,可以让学生用自己的专长来做跟生物有关的作品。他说比赛可以取代期中或期末成绩,大家都觉得这种方式得分比较简单,所以都踊跃参加,有问题就去他的办公室找他,」辅导员说着,加重语气,「问题就是出在这里。」 小茹看向眼前二人,点点头,「杨可柔和她男友负责用偷拍这个来赚钱。」 虽然中间少了点甚么,但墨悠和子悦从这两段话之间的衔接马上就了解她们的意思了。 教授对前来办公室问问题的女学生下手,而杨可柔他们则偷拍过程拿去变卖。 「教授知道吗?知道偷拍这件事?」 小茹点头,「他们心照不宣,教授不只知道,有时候还会跟他们买影片留下来作纪念,」说着,她轻轻擦去积累出眼角的泪水,「就好像他们都是说好的一样,教授根本不怕被威胁。」 墨悠和子悦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今天会跟你们讲,就是希望你们能解决这件事,别再让其他女孩子受害了,虽然说我们也确实太信任别人,或是太没有防备了,你们一定会觉得我们很傻很笨。但是......没遇过这件事,又有谁会相信这种事原来真的存在?而且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墨悠听到这句话,心有同感,轻轻点着头。 两人向小茹和陈辅导员道谢后,缓步走出这栋外貌看起来有些破旧残弱,却内里坚强稳定的小矮房。 墨悠看着自己手中作的笔记,喃喃自语,「她最后还说......姚恩琦变得很怪?是因为开始发病了吗?」他看得仔细,一字一句都没漏掉,「很少去学校......但是她曾经当过许教授的助理。」 子悦漠视他的自言自语,看向他并开口,「你觉得,存不存在陈雅芳知道丈夫不只外遇,还乱搞学生这件事,而一方面帮助恩琦,一方面歼灭知情人的机率?」 「你说陈雅芳杀杨可柔和高闵暄是为了灭口?为了守护丈夫的名誉吗?那那个諮商师呢?」 「諮商师肯定知道女学生来諮商是因为被性侵或性骚扰嘛,陈雅芳说不定不管蔡贤豪知不知道是谁在做这件事,反正有可能接触到消息的都一併灭口,」子悦一边说,一边跳着地上的格子,尽量不踩到红砖。 墨悠点头,「当然有可能,但是,为什么採用饿死这种杀人方式?」他说,「这依照侧写面来讲,我会推断兇手是为了报復和惩罚,」他看向在自己面前跳来跳去的子悦,「饿死这种杀人方式很特别,失败率高,还无法确保他甚么时候会死,甚至,在这段期间受害者脱困逃跑了怎么办?如果是为了杀人,兇手何必浪费那么多时间和心血来做这件事呢?所以兇手是出于惩罚,想让死者痛苦。」 子悦看他一眼,沉默不已,但回头时却发现自己因为刚才的分神,正踩在一块红砖上,他顿在原地一下。「干,」他说,用拳头在空中挥了一下,表示可惜。 墨悠看他一眼,又低下头自言自语,「姚恩琦说了,医生是坏人,她以后不想看医生了,但是她怎么能不看医生呢?病情会变严重的。」 子悦看他,「请问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墨悠抬眼看他,决定无视他的低级玩笑,低着头继续沉思。 子悦也没怎样,见他没反应就耸一下肩,继续往前蹦跳去了。 Ch6-4 子墨的计画 就在墨悠请恩琦来警局一趟的当天晚上,警局接到了陈雅芳医生的报案。 「我的丈夫死了,拜託你们来帮我!」她在电话里哭着这样说。 子彬回到警局,马上就告知了死因。 「过敏性休克?」老郑皱着眉头,双手放在会议桌上,面带纠结,「这是谋杀还是意外?」 铭泽看着他,「这要等解剖,死因是从陈雅芳叙述的症状和尸体的表徵来看的,但是什么东西导致过敏,要等检验和解剖才知道。」 另一名同仁也回报,「陈雅芳说,他的过敏症状好像很早就开始了,她说下午的时候就有接到丈夫的电话,说他今天会请假早点回家,因为觉得身体有点不舒服,说是呼吸有点闷,喉咙痒、肿、乾,觉得是感冒了。陈雅芳不以为意,回到家已经晚上快十一点了,才发现丈夫早已丧命家中。」 老郑点点头,「她有不在场证明吗?」 墨悠出声直接打断组长,「这是过敏休克死亡,就算有不在场证明也没用,」他不想浪费时间在无用的推理和会议,恩琦还在外头休息室等他,他其实一点都不想来开会。 大家听了一片沉默,纷纷看着老郑反应。 子悦在一旁点点头,「不错,她提早下了什么东西,发病时间很随兴,死亡时她当然不在场。」 老郑自知理亏,乾咳几声,便看向旁边的其他人员自说自话。 子悦趁这时靠近墨悠,「我刚刚看到姚恩琦在祈祷,」他小声开口,「她用左手画十字。」 墨悠挑了一下眉,「左手?」说着,他看向还在那边自己讨论线索的其他人和组长,便再也绷不住自己起身拉着子悦想到外头去。虽然确实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但两人还是自己走了出去。 「左手?他们不是都是用右手画十字吗?一个天主教徒怎么可能连这个都搞错?」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往休息室。 墨悠知道,他们现在才叫恩琦来已经没用了,这就是她的计谋。但是同老郑的思维一样,姚恩琦没想到,过敏性休克就算自己有不在场证明,也不代表她没有杀人。她或许躲掉了许教授死亡当下不在他身旁,却不知道这派不上用场。 恩琦想藉由让墨悠知道自己再也不去看医生,再也不吃药来担心自己,教授很快就会死了,墨悠到时候肯定会担心自己会不会发病,以及,他们现在肯定也认为陈雅芳就是兇手,墨悠也会因为担心自己是否会受害,而先叫自己来警局,那她就躲过了许教授死亡的在场嫌疑。 墨悠探了个头进来,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恩琦仍闭着眼口中唸唸有词,回头,他对子悦使个眼色去告知小白要实施计画。 他笑了一下,「恩琦,你可以离开了,真抱歉让你等这么久,」看着对方抬眼凝视自己,他带着明朗的表情望向她旁边的墙,「老实说,叫你来,其实是怕你有危险而已,因为许教授出了事,我们都怕你被牵连进去,但现在没事了,你可以离开了。」 恩琦听了,缓缓从椅子上起身,「真的没事了吗?那医生呢?她还好吗?」 子悦回来在旁接话,「医生没事,她现在就在警局,等等就会回家了,你不用担心。」 恩琦听了,这才点点头缓缓走出休息室,在两人的目送下步出警局。 「她肯定是兇手,而且不是姚恩琦,」子悦说,食指指着女孩的方向,「她听到了许教授出事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早就知道他会出事一样,而且对这个伤害她的人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小白从后方走来,手中拿着一本笔记本,「陈雅芳说这一切都是姚恩琦搞的鬼。」 两人听到声音皆转头,正巧看见陈雅芳用手帕压着自己的鼻子,啜泣走出侦询室。 墨悠注意到女人没有自己第一次见到时那样的盛装打扮,穿着一条宽松的运动裤,身上却披着正式的西装外套风衣,看上去就是在情急之下随手抓到套上的衣服。头发没有梳理过,但或许是因为刚回到家就又赶着出门,所以盘发没有放开,只是有有些被风吹出的发丝微翘。耳朵上的耳环未取下,脚下却搭着拖鞋。墨悠这次可是真正亲眼看到她在慌乱之中才会有的打扮了。 他心里明瞭,那次赶去急诊室找恩琦,她不慌张,她可能也没有很在乎,她更在意他人看待自己的形象和名誉,就如她看待她老公的名誉一样。 三人点头致意,让路给她出了警局。 男孩挥舞一下手中的本子,吸引另外两人注意,讲话时的神态还有几分墨悠在跟人解释时的模样,「她终于坦承一切了,她说她知道恩琦在杀人,但是她觉得这样也不错,因为那些人一直在要胁自己,要胁自己的丈夫。她一直在想办法让那些女孩放下这些事,说服或洗脑她们自己没有受害,甚至让她们產生是自己的错的想法,并且用会毁了她们的名誉这件事来引导她们不要公开这件事,也不要告自己的丈夫,因为她真的很爱自己的丈夫。但她没有杀人,然后她说她老公对花生过敏,希望我们往这个方向调查。」 墨悠听了,点点头,「做得不错,我们刚才也已经让恩琦走了。」 小白看向墨悠,「你觉得是人格分裂?」 「是啊,精神分裂和人格分裂虽然名字很像,但是是完全不一样的心理疾病。精神分裂主要是看到幻觉,听到幻听;人格分裂则是人格上完全生成另外一个人格,有的人知道自己有人格分裂,也有人不知道,有的人则是人格能知道其他人格的记忆,有的是人格之间记忆完全独立。我猜,恩琦的另一个人格应该知道恩琦的所有记忆,他是属于有办法得知恩琦生活的过程及记忆的那种,所以他才可以佈局和扮演成恩琦这么久都没露出破绽。」 子悦点点头,「但是小细节上他还是露出马脚了,有些事情处理不好,还是很轻易的就可以被发现他们是不同人。像是左右撇子、性格表现、心理弱点等,这种东西就算他知道,他也无法轻易演绎出来。」 墨悠低下头正反覆确认着自己的想法,外头这时传来女性破气划耳的尖叫,不只引起他们三人的注意,也吸引了刚才散会的老郑那群人。 子悦和墨悠互看一眼,带着小白急急忙忙跑出警局。 来到外头,子悦才大叫,「阿干,我出来干嘛?我又不会擒拿。」 小白皱着眉看他,「你是警察当假的哦?」 「我本来就不是警察啊,」子悦叫着,看到墨悠焦急的在门口左右寻找。 小白跳下阶梯,看向左方,并指着远处吶喊,平时稍显幼稚的声线难得有着低沉魄力的爆发,「喂!站住!放开她!」 其他人听闻声响出来,也看向小白指的方向,铭泽首当其衝,最后一个出警局,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跑上前去的人。 其他人见状也才跟着动作。 子悦看他们在夜晚下黑压压的一群人往那里跑去,在门口不知所措,想跟上去凑热闹也不是,留在这里看好戏也不是。 墨悠望着几个人在远方双向大马路中间传来的各种声响,有尖叫声、喝斥声、哭声,在寂静的夜晚下挥发,散播在寧静街道屋弄之间。在黑暗中比黑暗更深沉的人影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大幅动作着,就像一齣壮观却又孤独的舞台剧。冷空气被驱赶,肾上腺素的飆升使墨悠方才就算因情势紧急忘记穿上大衣再出来,也感受不到半点寒冷,灼热的气息呼出唇腔在空中捲动向上化作烟雾,他回过身看子悦一眼。 子悦保持着凝视远方的姿势,没有看向墨悠,而是突然打直手臂指往人群的方向,墨悠随之看去。 远处传来组长的叫声,他一个中年人家还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叫救护车!叫救护车!陈雅芳受伤了!姚恩琦是现行犯!」 子悦和墨悠听了,对视一眼,心里皆知,他们的计画成功了。 Ch7-1 眷恋与独立的角力 「姊姊,别这样,别做这种事!」 「李墨悠,你还不懂吗?就是你逼我的!是你把我逼成这副德性的。」 「姐姐......姐姐!不要!」 「咔碰。」 「啊......噁......咳、咳咳...啊呃、呃......。」 「姊姊,你不要这样......姊。」 「呃呃...墨......救......噁。」 那隻向自己伸来的手最终只停留在了空中随着身体悬掛着,因为方才瞬间的垂落,还在际中摇晃阵子才渐渐停摆下来。四周的气息声响都在那具身体停止晃动后,随着周围灰尘在微亮的黑暗中一併下沉到了地上。 随兴飘摇的尘埃在灯光下滚动,好似星空中的星星一般闪耀明亮,为女孩的身体染上一抹悲情的灰蓝色彩。倾倒在地的凳子、姐姐垂掛的身体、墨悠跪着的双膝皆不再发出声响,画面就像停格似的顿点在了那个死寂的一刻。女孩摇曳的睡衣裙襬更如窗边的窗帘一样,在墨悠的视线中为他框出看向星点眾多的宙宇画面。 「唉,」一声叹息乍现,呼出万般无奈。 墨悠缓缓张开眼,迷茫地看着面前的石砖地板。最近真的太累了,不小心在椅子上短暂的睡着,竟会唤起如此深远底层的回忆,恶梦在自己名为脑子的剧场里庞然上演。如幻灯片一般,快速播放一遍,强行自己观看。 他低下双眸,看着自己的手,在掌心上毫无东西的状态下握了握。 这股空虚感就跟当时一样,他最终还是没有握住姊姊悬浮在空中的任何一部分,手、脚、小腿、裙摆。 自己没把她救下来。 子悦这时走出了诊疗室,看到坐在一旁等候椅上的墨悠,便在他旁边隔了两个位子的椅子上坐下。在幽暗的医院走道上,只有偶尔快步走过的脚步声,和一些尽量压低声线的谈话声,远处传来救护车急急忙忙开回来的铃响,止步并瞬间停止在靠他们很近的那道墙门前。两人之间没有谈话,却不约而同地同时叹了一口气。 墨悠缓缓转头看向他与自己的距离,又静静的将头扭回前方向后靠在冰冷的白瓷砖墙上。 恩琦跟她的那位人格是如此相伴相知的存在,如此深刻无法分离。她一直陪着恩琦,儘管恩琦不晓得她的存在,但墨悠相信她一直都在守护她,也是为了她而杀人,她不想让恩琦受到任何伤害,她是恩琦生命中唯一的依靠。而没有恩琦,她肯定也活不下去,恩琦是她的公主,也是她的精神支柱,她就是以保护恩琦为信仰的活着,如此存在着。然而,是什么原因,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是恩琦独有的阳光,反而是夜晚中令人焦虑的恶梦。令恩琦开始疑心身边有人想谋害自己,有个邪恶的存在想对自己及所有人犯下罪刑。 两人不再相互信赖,甚至恐惧、厌恶,往往始于其中一方。恩琦的出事或许就是这段关係失衡的一大要事,恩琦受害等于她的存在失效了,她失败了,导致于恩琦的敏感化,才引起恩琦对她的起疑和害怕。 而也正是这件事让墨悠想起了姊姊吧?自己和姊姊就是如此,最终以悲剧落幕。明明他们曾经也是彼此的唯一,是彼此的依靠,互相依赖、相互扶持。但是他们最终看向彼此的眼神却是如此灼热,邪恶的燃烧着,每次的视线与每滴泪水都是负面情绪的精华,划下无声的伤害。诉苦最终却成了一种竞争,依偎最后却变成了一种禁錮,陪伴最终却幻成了一种枷锁。这不禁使墨悠痛苦的微微蹙起眉头,泪水聚集于眼眶里,但他不清楚自己是为谁哭泣。他轻轻闭上眼睛,想起自己和子悦的第一次见面,那时的他们是带着如何闪烁的目光在凝视对方,现在却是如此小心翼翼的探测着彼此,揣测着对方的心意。 难道他与子悦也会是这样的收场吗? 这或许就是办案最有趣也是最令人痛苦的地方,墨悠喜欢工作也喜欢破案,却也不喜欢结局不喜欢结案。每经歷过一个案件总是在潜行当中唤起他某些记忆和想法,暗暗之中谋合上他的经歷和回忆,看着别人的结局,总觉得也是种预言在催化着他的生命走向。时常有案子的故事主角与自己神似,个性相近、关係相似、生活重叠,抑或是行为雷同,这不禁令墨悠错以为,他们的案子就是种神话,正冥冥之中的告知自己未来将会兑现的事实。 他好怕......好怕有一天子悦也会这样与自己分道扬鑣,这已经有一部分是正在缓缓体现出的事实了。 「姚恩琦会有罪吗?」一旁传来声响打断墨悠深层的思考,他皱着眉转头看向子悦。 他摇摇头,但不晓得是在表示自己不知道,还是姚恩琦不会有罪。 「人格分裂是很极端的案例,端看法官信不信那张检测结果了,」说着,他顿了一下,「那位人格和警方详谈了吗?动机、办案手法、过程。」 子悦深深吸了一口气,「是我和她谈的。她叫温曼,今年28岁了,是左撇子没错,才刚醒来就想抽菸,但是被医生骂了,」他说,视线始终保持在陈雅芳和姚恩琦所在的急诊室病床区房间,「其实我们之前的推断已经是事件的大概经过了。许教授对恩琦下药性侵了她,温曼是有意识的,在这期间有隐约醒来过,但是因为身体使不上力,所以她也无法做出抵抗。陈雅芳试图为丈夫隐藏罪行,温曼说好几次心理諮商都是她代替恩琦去的,因为恩琦在那段时间精神不稳,常常会躲起来就像睡着一样,自己会被强行叫出来,所以温曼很早就发现陈雅芳并非善类了。高杨情侣档在暗中录下影片贩卖被温曼知道了,因为她也是个喜欢往夜店跑的女生。」 讲到这,墨悠突然出声打断子悦,「那高闵暄和杨可柔在夜店看到她时,没有发现她是姚恩琦吗?」 子悦没有回话,而是低下头从兜里翻找出一张夹在小笔记本里的照片给墨悠,「这是温曼在街边美拍机拍的照片。」 墨悠伸长手接过东西,低头查看照片中的人。 牛血色的口红、烟熏黑眼妆、显眼鼻环、灰蓝色眼隐,戴着深紫如黑的短直假发。虽然自拍贴的范围很小,看不见穿着,但从她整个肩膀上都没有半点衣料,及胸上有稍微入镜的平口式黑皮革就可以知道她肯定穿着也相当个性硬派了。她对着镜头比出一个摇滚的手势,伸长自己的舌头,非常有叛逆暗黑的气息。 「嗯,是不会认出来,」墨悠说。 「所以她很直接,没什么遮掩,在夜店里就直接跟高杨两人打交道做朋友,就是想搞清楚他们的生活规律和作息,高杨二人当然没想过她是恩琦。然后,就是蔡贤豪了,他会对那些他有兴趣的对象,以要长期联络和观察为由跟她们要联络方式,之后会和她们一直保持联系,恩琦被骗去了他家又一次被毛手毛脚,而且过程中还对她有些言语上的污辱和鄙视,这些都是温曼比较有印象的。她说对于自己有印象的,恩琦大概都不清楚,因为恩琦有很长的时间都躲起来休息了。」 墨悠听着点点头,把照片归还给子悦,「那温曼的东西都放在哪里呢?她的这些化妆品、衣服、鞋子。」 「温曼有自己的朋友圈,她是跟好几个朋友合租公寓的。她是个打工人,恩琦早上也有在学校打工做助理,再加上恩琦的租屋处是在学校附近,租金都很便宜,其实他们没有太大支出上的问题。对了,也就是因为这样,温曼才有办法在许教授的饭里加料。她说她早早就是那家义式餐厅的店员了,她把花生打成粉,搅拌在青酱燉饭里,青酱的味道重,吃不太出来,但她其实加了蛮多的份量。」 「所以温曼身旁的朋友也对这些一无所知?包刮她是恩琦这件事。」 子悦摇头,「大概是不知道,从温曼的口中发言来推断,」子悦顿了一下,思考着自己是否还要讲什么,「对了,温曼说她在恩琦十三岁的时候就出现了,那个时候的恩琦很喜欢黏着自己,但她也不清楚自己在恩琦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的恩琦就对自己没印象了?」 「这种情况倒是挺常见的,很可能当时恩琦看到的是完整的温曼这一个人,在她印象中两人可能有个完整的相遇情形,也有真实的离别情形,就像现实中的朋友一样,没想过温曼只是活在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人,」顿着,他又缓缓开口,「人格的存在本就是为了保护脆弱的本人格,温曼也是如此。」 说完,墨悠缓缓从椅子上起身,在原地仰头左右伸展一下肩颈,言行不一的说出一句违心之话,「能结案就好,大概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吧?」 子悦却是静静地坐在原位,「是啊,不过接下来可能还有恩琦父母亲上场的时候就是了。」 墨悠看着前方冷白色的砖墙,心里暗暗想着这里比自己家里还冰冷呢,「让小白去吧?我再给他审问的题目,」说罢,他闭上双眼,将头扭向一边,又睁眼看向子悦,「走吧?」 子悦顿了一下看着他,看着背对自己却侧过身望向这里的他,在灯光明亮且充足的走道上,墨悠身上丝毫没有半点黑暗和阴影遮蔽之处。他脸上掛着淡淡的微笑,满是诚恳,却有些卑微。嘴角上扬,眉尾朝下。 子悦看得出来他在恳求却也在害怕。 他拾眼搓磨着手中温曼的照片,女孩在美机拍里的笑容灿烂阳光,无法被表面的浓妆艳抹遮挡。 墨悠看着子悦无视自己的低下头看着手中物,心里不免有些失落难过,也只能低下头,隐忍悲伤的回过身自己往通向门口的走廊走去。 不料,才踏出一步却听到身后的塑胶椅有身体挪动和压力松离的咿咿呀呀声。 他没回头,却听到身后传来靠近自己的脚步声。 虽然没看到对方的模样,但他脑子里禁不住的想像起流浪狗跟着刚给自己食物吃的人沿街踏步,那轻快踏跳却又小心翼翼的脚步,便轻轻勾起嘴角昂首阔步的走向门口去。 Ch7-2 (上) 子悦可爱的二哥 子悦走在熟悉的走廊上,大摇大摆的来到一扇门前摁了一下电铃。 虽然他早上时答应墨悠自己一定会在家里等他回来,但他那本来就是说好玩的,他绝对不会像个黄脸婆一样在空闺里廝守着对方。 里头没有半点人答话的声响,子悦在等待的空间中,张望四周乾净到寂静的走廊。不远处偶尔传来别的楼层鸣叫的电梯到达声响,但更多的是,定时就会传来一次绿灯开啟的车水马龙声。 等待许久无人应答,他却丝毫没有点不悦的脸色。 过上许久,他又按了一次电铃,里头传来一阵慌忙的脚步声门这才跟着打开。 子贤探头见到来人,一边微微喘着气一边露出开心的笑容,「你来了?」说着,拉开大门侧了身子让弟弟进去。 子贤家一直都很乾净,室内空间也都明亮,不只是因为光线接受的位子佳,也是因为里头採用的统一白色调,处处都是洁白的墙面和地板,电视后方的墙面是白大理石,处在落地窗旁,在白天时就能照耀整间毫无遮版隔阂的客厅和餐厅。 子悦踩步来到客厅,自在地环顾一周又走到厨房去,就像是来观展的客人一样,随兴的欣赏起面前的各种装摆物。他瞧见了厨房流理台面上放着的红酒,以及在洗碗槽里像是被急忙丢进去的碗筷,才又乖巧的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就像隻温驯的小狗一样双膝合併,双手安置在上头静悄悄地看着在门口的子贤。 在坐下沙发时,他闻到了一阵因风而带起的木质调中混杂着淡淡的鳶尾花和龙涎香。 子贤不曾喷过香水,因为他的鼻子敏感,哪怕是香味,各种味道的残留对他来说都是种生理上的折磨,所以来见子贤时,子悦也都不会擦香水。 子贤闔上门,回头远远的就从玄关看到了对方那安静的模样。 「子贤刚刚和朋友见面啊?」 子悦看着哥哥走进来,指了指茶几上的高脚杯,用手语比着,「这么早就在喝酒?」 子贤笑了一下点点头,「对,是朋友,酒精浓度不高呢,是调酒。」 比完后,子贤先收走了桌上凌乱的散落物。但说是凌乱,其实也只是三个高脚杯和一些吃完饼乾而空着的盘子罢了,其他的,可能就是那些已经被他收到厨房去被子悦瞧见的那些了。 子悦看他忙碌地收拾着东西,便向后倒,靠在了椅背上,仰头望着上方的水晶吊灯。水晶剔透,却因为多角的关係,而折射着背后的物体和顏色,在多重转折和变形后被水晶显现出来的顏色,反而就像是污染和混浊了水晶本来的纯洁一样,看着着实误导它原先独有的单纯本色。 不知过上多久,他的右肩突然被拍了一下。 「今天没和你那个朋友一起出去啊?怎么这么早就跑来了?」 子悦收起摊在沙发靠背上的两隻手臂,在胸前比了比,「他出去找他以前的朋友了,对他来说很重要,我不想打扰。」 子贤歪一下头,「高中朋友?」 子悦点头,「你怎么知道?」 子贤顿一下,思考着,「......我猜的,因为你之前不是说他大学是在国外读书吗?」 子悦看着想了一下,虽然自己不太记得有跟他讲过,但好像有这回事,他已经忘记自己都跟子贤讲过什么了。但是自己应该是没跟他说过墨悠高中过得不好的事,所以子贤会这样猜还满正确的。 子贤看着子悦沉静下来沉思的面庞,却勾起了贼贼的嘴角,又拍了一下他的大腿,促使他看向自己,「你觉得寂寞?」 子悦立马露出嫌弃鄙视的模样,并且从原先松懈的姿态跳了起来,「哪有?」 子贤摇摇头,用食指对着他晃,「你想瞒过我?我最了解你了。」 子悦看了大翻白眼,故意装作生气的模样别过头去。 子贤看了,笑得更开心,跳下沙发,咚咚咚的就跑到子悦左边,强行进入他的视线范围内,「你喜欢上他了,对不对?」 子悦看了,故意叹一口气,又把头往原本子贤在的那个位子转回去。 子贤只好又跑回去子悦右边,「你干嘛啊?这样不是很好吗?」 子悦也不躲避,这才又对着他比,「我跟他就是朋友,寂寞是有,但不是因为喜欢。」 子贤看着他,笑得可淘气了。 子悦看哥哥幼稚的表情,又翻一个白眼,「你不要笑了,我没有喜欢他,我喜欢他的屁股。」 子贤见状,马上露出我的天啊的表情,发出「齁」的一声,伸手稍微出力的拍他一下,故作管教的模样,「不可以这样,要尊重别人的屁股。」 子悦笑出声,「屁股......,」他这是直接出声讲出来的。 子贤慌张地赶紧手忙脚乱,「我是说身体,不是屁股,说错了。」 子悦看着他可爱的模样笑了,等上阵子,突然向前靠近,鑽进哥哥的怀里。 两人贴紧彼此的体温,各伸手拥抱了对方。 子贤不只抱着他,也用脸蹭蹭他,然后伸手摸摸他的头。 待暖心的感觉都收到了,二人才放开彼此。 子贤看着头发被自己蹭乱的弟弟,「你真的没有喜欢他啊?我是在替你担心,」比完后,他伸手上前替对方拨弄头发。 「不用担心啊,我很好,我只是跟他玩玩的。」 「玩什么?」 「就是逗弄一下他啊,哎呦,你不懂啦,哥哥。」 子悦比了一半,想起子贤在这方面肯定和自己有价值观上的出入,便放弃和对方讲深下去。但他本想讲的是,就......就是玩,他想捉弄别人,想搞砸魏蓝的计画,单纯就是因为这样很好玩,这是一种消除嚣张人气势的游戏,是属于子悦自己的游戏,无用动机、不需道理,他看到魏蓝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跟自己散发一样气味的傢伙肯定有很多游戏可以玩,之前墨悠竟然把自己当成这种人的替身,他想想就来气,所以他就是想搞把戏捉弄他们两个,特别是魏蓝,第一次见面就往自己脸上抬鼻子瞪眼睛的,他就想坏对方好事。 但这游戏很难解释,反正懂人自懂,不懂说再多也不懂,而且毕竟也是他自己发明且有兴趣的游戏,所以他也不想跟单纯的子贤扯这些事,也不会强求他理解。 子贤倒是一脸疑惑,还觉得有道理的点点头叮嘱他,「那不要玩出人命哦,不要把别人玩受伤了。」 子悦看了再次笑出声,「你很怕我又去坐牢欸。」 「你又去坐牢的话爸爸会生气的。」 「我去坐牢时,他有生气吗?」 「有啊,他很生气,」子贤说着,懦懦低下头,小声讲着,「他觉得我没有管好你,所以不让我去见你。」 子悦看着,才了解子贤的意思,原来子贤是说爸爸对他生气,而不是对自己生气,原本还在心里小小得意一下成功气到爸爸的他,失望的洩了一口气。但想想也是,从小到大父亲确实没有对自己生气过。倒是子贤,似乎动不动就会被他骂、被他罚,哪怕是做着明明父亲对自己说是正确的事,同样的行为换到子贤身上就成了错的,他总会无故受到挨骂。 父亲的脾气一直都很古怪,家里的人们对于要如何讨好他毫无头绪,甚至是子悦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讨父亲喜欢了?毕竟,自己从有意识以来,都不曾对父亲笑过,爬到他腿上讨抱过,更没有对他言听计从过。或许在妈妈还在世时有吧? 父亲工作繁忙,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家,孩子们却都会乖乖的做好自己份内事,不敢因为父亲不在就胡作非为过,除了子悦以外。许家四个孩子成绩都很出色,子悦也不例外,但并不是因为他想乖乖听父亲的话,也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像子瑋一样渴望继承父亲的医院,而是子悦想比父亲聪明。因为唯有比他更聪明,比他更出色,他才可以了解父亲的想法,才可以走比父亲更优秀的路,父亲才无法控制住他。小时候的他是这样想的,但长大后他才发现自己居然真正的看清这件事了,真正看透人生所谓的控制与被控制。控制他人其实如此简单?哪怕是为了比父亲优秀得以逃脱他,光是这种想法的存在及这种行为的诞生,其实早就是被父亲控制的一种了。他为了比父亲优秀而努力,代表他的动机与思绪是为了父亲而存在,他想逃脱父亲,就代表着自己的行为无一是为了父亲而活。 一旦意识到这点,子悦才察觉到自己是有多么的幼稚和低等?而他活了21年才发现这件事。 所以他逃学了,他逃避了一切。干尽了许多荒谬的事,大多的事凡人听了都会嘖嘖称奇、难以置信,有的甚至会摇首叹息。更做了许多违背一般人正常价值观的事,有些在违法边缘上游走着,有些则本身就是违法。但子悦却觉得相当快活,至少让他忘却许多更糟糕的事情。那些离原本的自己相差遥远的做事风格和生活,才让他有真正远离这个家、这个人、这个世界,以及这个许子悦的感觉。 子悦自己刚开始的有时候,还会思考着这到底是埋藏在自己内心里的黑暗面?还是自己已经将真实的自己雪藏起来了?但他现在已经不会再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一切都已经没意义了。 他甚至早就不清楚自己最早的初衷是什么了,为什么讨厌父亲?为什么如此厌恶他?这种厌恶反应成了一种反射动作,不再是需要经过情绪消化的举止。但子悦也不想去回想了,因为真的已经都没有意义了,他的这辈子就是这样了,不会再回到以前那样能用正常的事情来使自己快乐的许子悦了。 换作子贤,子贤才是那个一辈子都在为父亲而活的人,也是子瑋最大兼最小的敌人。最大是因为他真的很努力,最小则是因为他被父亲最讨厌。 子悦知道为什么,因为子贤的母亲是老爸最讨厌的一任妻子。 子贤的妈妈在子瑋出生的两年前就和老爸离婚了,因为外遇。那是个比老爸高,比老爸帅,比老爸壮,但同时也比他蠢、比他笨、比他穷的一个阳光大男孩,不,是阳光粗俗男孩,当然的,学歷也比老爸低。但子贤的妈妈受不了自己丈夫花更多的时间在医院、在工作上,并要自己承担起管理家庭的许多事,那种对外没有丈夫依靠的寂寞孤独,对内还得扛起整个家的庞大压力,让她无可救药地爱上这个狂野、年轻、浪漫的男孩,他们是在一家低级的餐酒馆认识的。子贤的妈妈天性爱玩,一个礼拜有五天晚上都不是在家里度过的。毕竟她在家里也没什么威严,保母和僕人因为比她在这个家里待的还要久,各个说话都比她大声,她无法真正的管理好这个家庭和子彬,也无法承受他们对自己的指指点点和唾弃。 子贤还没出生时,父母就离婚了,虽然很多人谣传子贤不是许爸亲生的,许昌逸一开始也并不知道前妻已经怀孕了,毕竟,仍和自己同为夫妻时,她也常常往夜店和酒吧跑,不像是个孕妇该有的样子。 子贤第一次出现在许昌逸面前时,是他妈妈为了跟前夫索要赡养费。 男孩没什么可以养家糊口的钱,更别提还是个刚出生最需要用钱餵养的幼婴,更别提还是个刚生完孩子需要好好滋补的女友。 许爸见到子贤时,很是疼爱,觉得他机灵的双眼和自己很像,还有个健康壮硕的小四肢和小躯干,活泼乱跳的是个富有朝气的孩子。但是,很快的,他也察觉到了异常。年幼的子贤不畏惧野狗对他狂吠,也听不到自己对他的呼唤,张口闭口的会笑,却不曾发出半点幼孩稚雅的声音,也不曾说出一句像人说话的句子,这并不是一个学语期的孩子该有的表现。 许爸抱起自己的孩子面露难过地望着他。 子贤依偎在自己怀里蹭摸,散发着甜嫩的奶香,却安静的像隻胎死腹中的幼犬。 子贤说,他就是这个时候开始,再也没有得到父亲的宠爱过,甚至开始被厌恶。父亲会出钱给子贤医疗费,却不会亲自陪同他前去,当他从医院回来时,也不曾对此事过问半句,就像是根本不在乎这件事似的。父亲把子贤接回来养,也拿到他的抚养权,但没有人能理解那个许昌逸到底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探清他的思路。子悦其实对故事的完整全貌不是很了解,因为这些都是从子贤、子彬、佣人,甚至是自己妈妈嘴里听到的。有些记忆深远说不定已经在自己脑海里被窜改了,也说不定从别人嘴里出来时就已经是错误的了,毕竟都是谣传,都是传话,真正经歷过这段日子并有可能印象深刻的,就只有子彬、子贤和父亲了。子悦也不知道子贤的助听器是从哪里来的?只听说过好像是当时已经是现任女友的自己母亲带着子贤去买的。 子贤打自己出生以来就一直对自己很好,所以一直是子悦最爱的哥哥,也是最宝贝的一个哥哥,因为他的哥哥很脆弱,却也很坚强,满身创伤,却满脸阳光。 子悦不得不承认,他有时候的某些叛逆行为,确实是为了子贤在报復老爸。他知道自己是老爸的唯一弱点,所以他想帮对方把他搞烂。 「那个王八蛋就知道骂你,我去帮你修理他。」 「你别这样说爸爸,他说的确实没有错,是我没有管好你。」 子悦摇摇头,叹一口气,「我不想看你帮爸爸说话,好烦。」 子贤看了,也只能无奈笑了,「好啦,那我不说了,」子贤比完手语,用手抚一抚子悦的背,「走吧,我们去吃好吃的,」说着,他起身上前勾住子悦的手肘处。 子悦看了,因为手被箝制的关係便直接出声,「你今天没有工作啊?」 「没有啊,那些不重要,」他笑着开口说道,「我们可以先去吃饭,再去逛街,再去买你喜欢的甜甜圈,然后......你来跟我讲你跟你那个朋友的故事?」 子悦被他拖着走,看着他一下子拿大衣一下又穿毛帽的。 「我跟他哪有什么故事?我们又没有交往,」他说。 「嘿嘿嘿,我才不信呢,你们一定有问题,」他笑得灿烂回头看他,然后替他套上自己的帽子,「外面很冷,你别感冒了。」 子悦看了也跟着笑,两人一搭一唱的牵着手走出了公寓,走往繁茂灯光花景的街道去。另一头,在长街道下的路灯一道一道亮起,为行路人打亮了一条乾净的通路。 Ch7-2 (下) 与魏蓝相见 墨悠轻轻叹了一口气,就像是想将身子里的冷空气都吹出去似的。在口袋里揉捏着缝线的线毛,一隻手撑蓬了口袋在里头鼓噪着。看着眼前因为夜色降临周围正缓缓压低黑暗,而渐渐明亮涣大的柔黄灯光,他不安的在口中碎念着给自己打点气。 穿着整净的上班族们带着面上的微笑,拉齐着素敛的西装,统一的简洁衬衫,各个就像是复製贴上的人偶似的分布在店里吃着晚餐,玻璃杯交错,餐具摆落,处处气氛是欢快温馨却又声响交撞的不断飘摇。 专注在眼前的景色上,对于这种人满为患又散发着统一一致气息的房间,他总是很排斥和恐惧。脑子还想着今早子悦出门前疯狂给自己灌的搞男十招还什么的,墨悠推了推自己的左脸颊,觉得敷衍僵硬的笑容很是拉扯自己容易疲劳的面颊肌肉。没注意到身旁缓缓的走来个人影,佇步停在自己身旁。 「很和谐对吧?」 墨悠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来人。 「哦,」他顿一下,又看回前方,「对、对啊。」 「想不到有一天我也会嚮往这种温馨的氛围。」 墨悠听了,不免深有同感的笑了一下,因为他也确实没想过以前那个嚣张跋扈的魏蓝会在未来经营起一家为了让人放松而存在的酒吧。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没什么知心朋友的关係,所以很嚮往看着别人和乐融融的样子?」 对方这么一说,使墨悠微微皱起眉头,凝视这片对方口中所谓的和谐许久,虽然心里不这么认同,但还是转头看向他,「你和杨恆毅没有再联络了吗?」 魏蓝笑了一下也看向他,「你还记得那傢伙啊?」 墨悠有些难为情的点点头,「嗯......。」 杨恆毅是魏蓝高中时最忠心的小嘍嘍,魏蓝在班上人缘很好,有一群跟他称兄道弟的团体,但大家和他同为一个圈圈,也不能说是他的朋友,更像是他的小弟们。而杨恆毅不只是这个团体里的其中之一,也是里头唯一一个被班上同学官方认证的魏蓝的好哥们。 墨悠不好意思说,杨恆毅是里头唯一一个真的敢,也确实打过自己的人,而魏蓝也默认这件事的发生,不如其他的人若敢对自己动上手会被魏蓝修理,他更是唯一一个曾被墨悠视为情敌和假想敌的人,所以自己对他当然特别有印象。 魏蓝看着他悄悄黯淡下来的双眼,勾起微笑又望向前方,「你们那个铭泽刑警没跟你说过吗?」 墨悠因为回忆到以前不好的事,因此警戒的转头看向他,也更没有意识到原来魏蓝根本没有忘记以前的事这件事。他知道杨恆毅,也问了自己还记得他,就代表魏蓝根本没有忘记过自己是谁。 「杨恆毅死了。」 墨悠讶异地睁大双眼,「死了?」 魏蓝点点头,「上次我被那个警察找去警局就是因为这件事,跟附近的黑道闹事有些关係,事情挺复杂的,但就是死在火场里就是了,真是可怜。」 墨悠皱了一下眉看着他,看着那个男人难得露出悲伤和孤独的表情,甚至在他眼角里看到渐渐积蓄的泪水。他以前没看过魏蓝露出这种表情,也没见过他如此在意一个人,所以令他有些讶异,事实上却也有些忌妒。原来一种情绪和情感会长存这么久,墨悠没想过自己还会忌妒一个高中时忌妒,现在却已经躺在棺木里的人。 「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魏蓝开口,清清吸了一口气,「过着简单平凡的生活,有着知心的好友,还有清白顺遂的日子,」说着,他摇摇头,「我却连一个了解我的人都没有了。」 墨悠同情他的蹙起眉,也跟着难过起来,他转身面对他,却只能低下头静静聆听他说话。 看来......魏蓝这段日子也不好过啊,他想,难道,如果自己继续陪在他身边,他的心情会好受点吗?墨悠不得不这样想,也不得不这样在心里隐隐期待。以前的魏蓝在悲伤时有自己陪伴总会好受点,他不免思考着,如今的自己对他来说是否还有这样的存在价值和意义? 魏蓝等着这段沉默,转头看向他,便见到了那个仍然像高中时一样,沉静乖巧又秀气温顺的男孩正面对着自己。他手臂自然打直在身前,双手互相搓捏着,一副等待着自己开口说点什么的不安模样,还是那样单纯又洁白。虽然他的穿着已经成长许多,显得成熟稳重,但却也隐隐透露着一点情慾和色气,带点引人蹂躪的气息。 天冷了他会舔舐自己的双唇,不安了他会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唐突了就会紧偎着自己的胸膛,他总是在渴求自己爱抚他,总是在期许自己能给他更多,总是在讨好自己对他来说过于奢侈的爱,就像是小狗一样,天天依偎在自己怀中或脚边,而魏蓝有时真的会想将他掐死,连同他的性命一起掌握。 但他不会这样做,因为相较于冰冷、僵硬的尸体,他还是更喜欢会流血、会哭叫、会求饶的他,那样软弱不堪一击,似乎随时会断气,一举一动都是为了自己而展现的他,才是真正令自己怜悯和疼爱的。 魏蓝从对方互相搓弄的手指上拾眼,「你应该过得还不错吧?从上次看你在警局里的表现来看。」 「嗯?普普通通罢了,只是很一般的生活而已。」 墨悠说着,却也想到自己上次那个表现差强人意的审问,明明漏洞百出,也荒谬尷尬,难不成魏蓝是在揶揄自己?对了,他这也才注意到,从魏蓝方才的对话来分析,魏蓝不曾忘记过自己。 他看向魏蓝,正想开口,魏蓝却自己先说了,「刚和你见面时我其实很害怕,」他说着,还转头面向墨悠,「很怕你不记得我了,也怕你会看不起我,」他勾起一个无奈的笑,有些担忧和落寞,「毕竟都分离那么久了,你肯定也有自己的生活吧?而我却一直都是这样。」 墨悠听了连忙摇头,「我没有忘记过你,而且我其实一直在找你,」他说,终于走上前来到他身边。 走进了魏蓝身旁的路灯照耀范围内,墨悠才发现其实这份明亮一直都离自己很近。 魏蓝望着靠近自己的人,有些动容的来回凝视他的双眼,「你在找我?」 墨悠点点头,「我一直在找,我很想......,」说着,他却突然顿了一下,想起子悦早上跟自己说的话。 欲擒故纵,子悦要自己不要那么快向对方掏出自己的真心话,这会使对方觉得一切得来容易便不懂珍惜。他甚至还分析批判,觉得当年魏蓝会选择离开自己,就是因为自己太臣服于他了,使他觉得自己的感情并不是珍贵稀有的东西。对于魏蓝这种办什么事都很顺利的人,挫折更会引起他的奋斗慾。 墨悠张着嘴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缓缓闭上,别过头,「啊......很、很好奇你到底过得怎么样了?毕竟,我们那时候也算是很交好的朋友。」最后一刻,墨悠还是选择相信那个许子悦,要不是子悦对自己来说是个权威的存在,要不就是自己实在太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想法了,选择子悦的方法,就算失败了也还有个可以原谅自己怪罪别人的退路,他不想逼自己进到那个自我厌恶的地狱里。而且他也知道,子悦很聪明,个性又跟魏蓝相像,所以他的方法肯定不会出错。 魏蓝见他突变的画风,皱皱眉头,也不知是搞不懂他在说什么,还是为他讲一半的话而略有不悦。 墨悠讲完,心虚的看向前方店内,觉得自己汗水在后背多层衣服的烘烤下不断蒸发,却令人寒冷。 魏蓝看他紧张的模样,倒是在沉默阵子后笑出声,「原来,你一直都觉得我们是朋友啊?」 墨悠听了,立马睁大双眼看向他,露出不可置信的惊喜表情。 难道魏蓝不觉得他们是朋友吗?会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吗?这样想着,他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觉得我们是朋友啊?我以为我们是更紧密的关係呢?」说罢,他转头看向他,给了他一个微笑,摇摇头,「难道不是吗?墨悠。」 墨悠这次是忍不住了,抿起唇,羞涩的笑了,这份喜悦来得太突然,也太过惊喜了。 他用手背微微压着自己的嘴巴,却隐忍不住这份笑意,毫无戒备的在魏蓝面前笑得满眼开花,那柔软青涩的雀跃,就像旁边花圃里绽放的水仙花一样。 魏蓝见对方这般开心,也没多说什么,反而是上前替他推开了酒吧玻璃门,回身望向他的对他伸出一隻手,「站在外面太久了,你脸都冻红了,进来吧?」 墨悠看着对方那过于神圣的一隻手朝向自己,楞得许久都无法反应。 阵子,他点点头,伸手放上他的,与他一起进到了温暖的酒吧中,两人的身影加入了那份和谐的氛围里。 Ch7-3 (上) 墨悠的贪婪 电梯「叮」的一声响起,提醒在沉静空间弥留的旅客们已经到达楼层了。 墨悠拉了拉大衣衣领,再拨拨袖子,他趁着电梯门尚未打开前,赶紧回眸看了镜中的自己一眼,给了自己一个微笑,迅速随兴的拨弄一下头发,然后转身走出电梯门。 子悦双手插在口袋里,双颊鼓着气,一双眼珠子鼓溜的转动着,一下晃晃头聆听电梯里的音乐,一下感受下电梯停格在楼层的震动感,等待电梯门打开,他悠然的步出那个狭小的空间。 墨悠转头看向左方,子悦也正好看向右边晚自己三秒出现的人影,两人对视。 「你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 听着墨悠这样问,子悦唐突的皱了一下眉,「呃......我,就是?」他手在空中挥了一下,「出去见一下朋友嘛,以前的朋友。」 墨悠微微蹙起眉毛,瞇上眼盯着他,「炮友?」 子悦只是笑着不回话,耸了一下肩,然后又自己笑得开心,双眼上下扫视对方的身体一遍,打趣地翘起嘴巴饶有兴致的点点头,盯着他的裤档看。 墨悠低下头看一眼他视线停格之处,又抬头看他,裤档正好是唯一他刚才在电梯里没有整理和检查到的部位,但那也没什么好检查的,「干嘛?」他说。 子悦却只是维持着点头的动作,转身自己慢悠悠地走向住屋处。 墨悠慌忙跟上他,「我们又没干嘛?为什么要这样笑?」 「我也没说你们有干嘛啊,」说着,他转头看他一眼,「不是、你们真的没干嘛啊?」 被别人这样说,墨悠看他一眼,心底竟感幸福美姿姿的勾起嘴角,但他不清楚这阵优越感是来自被人误会自己和魏蓝在一起?还是子悦竟会在乎问起这件事? 子悦斜眼看着他那难得清纯的反应,只是微微嘟起嘴的上下打量着他,停步在一扇门前,插着腰冷冷回头凝视等待他。 墨悠见着,赶紧收起自己那喷发的笑容,撇他一眼,上前小心翼翼地替他开门。 「看你心情不错,和他聊的还好吗?」 墨悠听话,点点头,「托你的福。」 「蛤?」 「你不是叫我不要那么快跟他吐露心事吗?我照做了。他主动跟我表明在他心里,我们以前的关係。」 子悦楞楞看着他,眨眨眼,「哦、哦,是哦?」显然本来的自己没预料过会有这样的结局出现。或许还是有点意外的心情,导致他也没过问,「所以他说你们是什么关係?」而是一时半会的答不上话,静静看着墨悠在自己面前扭转钥匙的身影。 墨悠察觉突如其来的沉默,在开门的同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见子悦放空的眼神就像是个孤独的黑洞一般空虚,他也没为此说上什么话的自顾走了进去。 墨悠在门边按着电暖空调,听到后方传来关上门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他一眼。 室内天花板上发出「嗶」的一声,紧接着是传来一阵机器运转轰隆声响,从顶至下舒散出一阵温暖感,打从心底探热出来。 子悦脱下自己的外套,随手扔在一旁的沙发上,把自己整个人也甩了上去,盘腿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便开始沉静在手机的虚拟世界里。 墨悠螁下自己的大衣后,走上前把子悦的外套一併拿走,一起掛到了门口的衣架上。 「难得看到你在玩手机,在看什么啊?」墨悠一边做着整理工作,一边踏着轻快的步伐移动,经过子悦时,略作停顿,等待对方的回答。 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以前不曾在两人之间出现过,但现在情况特殊,墨悠还是不得不讨好似的主动跟他搭话。 但子悦没开口做答覆,只是笑得开心,甚至发出呵呵呵的声音,然后因为察觉光线被改变而抬头看了眼前人一眼,「没什么,」他答得很简短,也很敷衍,显然没有要跟对方分享的意思。 墨悠看着也只是悄悄收起原本雀跃的笑容,有些落寞的点点头,然后转身走进开放式厨房的空间区块。一下子拿出水果洗涤,一下子切起苹果,一下子打开柜子拿出茶包,用了许多的动作声音想要连接二人之间各奔东西的行为声响,不想使他们就像是各自存在于自己世界里的脚色人物。 这种情况果然会发生,他想,不免开始不安起来。 不断抬眼偷偷瞄看子悦,望着对方雀跃活络的表情,墨悠脸色悄悄沉淀下来,开始故意重手重脚的摆放东西,发出各种「喀」「康」的重音声响,促使子悦抬眼看向他。 见自己成功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他赶紧堆起笑容看向他,「你要吃苹果吗?」 子悦摇摇头,又重新看回手机,「很饱。」 墨悠见了,沉下嘴角,一脸正色盯着他看,拿了一旁的叉子用力插进一块苹果,苹果发出「嚓」的一声,喷溅一些汁液出来。 子悦兴许是感受到空间里的气氛变化,抬起头看向了墨悠,便见着对方用一副想将自己杀死的眼神冷冽瞪着自己。 「你是怎样?」他说,露出不解的表情,「跟苹果有仇?还是跟我有仇?」 墨悠咬了一口苹果,摇摇头俯首,想开口说句话,他却发现自己无法。 该说什么?面对不一样的人时心态有所转变,他才察觉这件事的改变,魏蓝和子悦已经是不同人了,自己看待他们的眼神不一样,不再将他们视为同一种存在,但是这更令他感到不知所措和恐慌。曾经的他确实是想找到魏蓝的替代品,他以为子悦就是,但真正相处过后,他才发现子悦其实更像是一个独特唯一的存在,他与魏蓝很相像,却也很不像,但当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墨悠察觉这件事时,他其实已经依赖上子悦,喜欢跟他相处到不在乎这件事了。 子悦是自己的炮友,也是心灵导师,更是一个深交至极的知己,但这样的存在,在未来如果自己选择了魏蓝,对方肯定会对他们俩人这段情谊感到不悦。 到时候,子悦就会找到下家,然后弃自己而去,这是最令他感到害怕的事,甚至是比魏蓝当时离开自己还要更令人抓狂的事,他需要子悦,不是因为子悦和魏蓝相像,而是因为他能给予自己陪伴,在他身旁令人安心。但这件事魏蓝办不到,魏蓝只会让自己身处不安,而在不安之中,他就只能对魏蓝唯听是从,这就是魏蓝想要的,他因为喜爱魏蓝,所以愿意给予对方想要的。但子悦能给予自己绝对的安心,就如自己陪伴他时一样。虽然他不知道子悦有没有察觉这件事,但他对于自己对他来说的那点价值还是挺有自信的,他有自信子悦在外面找不到另一个可以像自己一样给他想要的东西的人,子悦一定找不到,所以他也离不开自己。但这只是自己的猜想,如果这件事自己是猜错的,或是子悦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这件事,这两个因,都会导致出子悦离自己而去的果。 想起姚恩琦和温曼的结局,心里发慌到颤抖,他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每句话,他都是最没资格讲出来的那一个人。他要的已经够多了,得到的也已经够多了,他竟妄想更贪婪,想要索求更多。 自己已经依赖上子悦了,自己是藤蔓,子悦就是那道墙,他离不开他,离开他,他就脆弱无比。他从没想过魏蓝和子悦会有迎面而上就碰撞在一起的的一天,应该是说,他也没想过会有子悦的出现。 他突然觉得懊恼,发现自己竟然不管面对谁都得吃力的讨好,自己转换得很快,但却也快超出他可以承担的心理紧绷界线。 墨悠看着眼前的大理石中岛桌面一边嚼着苹果,发现刚入口的甜味咀到最后只剩细细沙沙的如白纸的东西,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子悦将双手搭在自己脚底互相贴合的侧脚板上,微微前后摇晃着身子,注视他的反应。许久,他突然伸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子,呼唤对方过来。 墨悠抬头看着他,乖巧的走了过去坐下。 「你们今天都聊了些什么啊?」子悦问,他还是懂墨悠的,知道对方心思细腻,现在心里肯定有难,他试图让他不要去想一些不必要,甚至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 墨悠轻轻勾起嘴角,将身子向后靠,「聊了我们分离的那段日子里分别做了什么事,还有我们家人的近况。」 「你有告诉他你一直在找他吗?」 墨悠点点头,「有,但是我也有所保留,就像你说的那样,」他转头看向他笑了一下,「不要那么快告诉他所有真心话,你给我的建议我都有听进去。」 子悦砸砸嘴,心里想着自己其实是想捉弄他们的,怎晓得还高估了那个魏蓝?原来那傢伙根本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高冷矜持,还以为他肯定会气得火冒三丈。子悦觉得有些可惜,脑子一个劲的转着,思来想去的不想让这场游戏这么快就结束在自己手里。他现在跟墨悠的亲密度还不及魏蓝,魏蓝对墨悠的家人很是了解,自己却一无所知。 「原来你们也会关心彼此的家人啊?」 「会啊,毕竟他也是少数姊姊去世时,有陪在我身边的人,我以前也很常跟他说我家里的事。」 子悦嘟起嘴,觉得不甘心,轻轻哼了一声。 「那种人多的是啊,你愿意说的话,我也愿意听啊。」 墨悠抬眼看他,对他难得闹脾气的模样感到窝心和可爱。 「跟你说或许是件好事,因为前阵子在侦办恩琦的案件时,我就一直有回忆起这件事,但魏蓝却不会懂,你和我的家庭结构也比较相像,应该比较能了解我的苦楚。」 子悦看向他,他正小心翼翼的摸索着自己的手指,面露一丝感慨,他却不知为何的想起上次谈到这件事时地墨悠,说了如果自己杀了她,她会原谅自己吗?那时的「她」到底是谁?子悦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如果提起姊姊是如此难过的一件事,子悦觉得那他说的「她」应该就不是姊姊吧? 「姊姊跟那些女生一样,经歷过被强暴,她是因为这样才自杀的。我爸那个时候还不是局长,只是一个组的组长而已,但是他跟当时的局长是好朋友,因为他们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学长学弟,他的朋友每个周五都会来我们家和爸爸喝酒,因为那个时候妈妈都不在,所以他们可以喝得尽兴。老爸酒量不好,很快就会醉了,然后他朋友就会......,」墨悠说着,出现了一个顿点,子悦看着对方变得严肃的神色,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点点头,「我知道。」 墨悠见他心领神会,便露出无奈的微笑,「嗯,每周五都会,但是我没有能力阻止,也不敢阻止,不只是我没那个力量,更是因为这个事关爸爸的职业生涯和姐姐的面子,姐姐自己也忍了,让我不要说出去。」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就是我高三那年,姐姐自杀了。老爸知道姐姐自杀后,压根什么事情都不懂,只觉得她是个懦弱的人,以为是禁不住什么压力才自杀的,一个劲的怪罪她两个给他丢了脸,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他,我恨透了我的父亲。」 子悦听着眉头都蹙起来了,因为他很懂这种感觉。 「他也说过姐姐自杀对我比较好,才不会让她带坏我,但我看是对他最好吧?他那位朋友知道姐姐自杀后,因为愧疚,自己辞了局长的职位,指名要接位给父亲,父亲可乐的了。」 他叹了一口气,「姊姊自杀时我在场,但我阻止不了她,我上前拉她时,被她踹了一脚,然后......,」说完,他只是摇摇头甚么都没有再说下去了。 子悦听着,默默注视着他的侧顏,看着对方沉静斯文的脸部线条,面容中参杂着一些混乱和忧鬱,兴许是回忆起不好的事,他总是保持沉稳的双眼中晕染了一些惆悵的蓝调。 「那魏蓝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嗯?......因为他正好来找我,人就在我家外面,我跑出去时,他就知道这件事的发生了。」 墨悠却苦笑看向子悦,「但是两三天后他就离开我了,很有趣吧?那段时间是我人生最痛苦的几天。我也是他离开那天被他打伤的,你之前应该也看到过我肚子上的伤疤吧?」 子悦点点头。 「他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他几乎是渗透进我的身体了,我不能没有他。」 子悦与之对视,没有开口继续询问这个故事的任何问题,而是保持笑容的不发一语。 做出正在思考的模样一阵子,他低下头侧眼卑微的看向对方,「现在也是?」 墨悠静静望着他,眼神却相当深刻,「......大概吧?他的地位实在太神圣了,很难抹去,」说着,他专注凝视着他,想将对方面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收进眼底,墨悠想看子悦的反应,想知道子悦对这件事、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看法和感情? 子悦沉默许久,突然抬头看他,面无表情的和他相看,然后露出笑容,「那我是时候搬出这里了?」 或许是出乎自己意料外的答案,墨悠有些错愕和不知所措,显然这不只是他没料到,也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他唐突的摇摇头,眉头皱在了一起。 「我无法介入你们,因为我本来就是多出来的那个,我可以理解。」 墨悠又摇摇头。 「我毕竟也只是魏蓝的替代品,这不就是我存在你身旁的意义吗?」 墨悠继续摆首,而且弧度更大了。 「反正我会在你那边工作也是为了让子彬比较好监视我而已,我随时都可以跑,子彬其实拿我没办法。」 墨悠用力摆首,上前拉住他。 子悦抬头看他,露出卑微的表情,却意外发现墨悠也是。 「你......,」墨悠扯着他的手,满脸不安,「我在想,如果我......。」 他想用退让来求饶,满脑子思考着要如何挽回子悦渐渐偏离自己的心。 子悦看得出他的为难,也不想逼死他,见着情况已经体现出计谋得逞就咧嘴笑开了,他用没被握住的手抚上对方的手背,「欸,以后你要跟他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啊,别让我一个人在家里无聊。」 墨悠抬头看上他,顿了一下,露出释怀的笑容点点头,「好。」 子悦挑眉对他笑着,心里正开心自己以后有好戏看了,便拍拍他的手,「我去洗澡了。」 墨悠看着对方带着雀跃的身影离开客厅走往厕所去,这才放心下来,松了一口气,见对方身影消失在浴室门后,他这才觉得身心放下一块大石头的洩了洩来。 捎捎头,他转首看向电视机方向,听到他背后不远处的浴室门传来上锁及通风机打开的声音,对方方才留在茶几上的手机正好就响了起来。 「......,」犹豫了好几片刻,墨悠悄悄倾身上前,远远的观看手机屏幕上所显示的名字。 是个他没见过的女生名字。 他轻轻皱了眉,就像这铃声是个魔咒一样,禁錮在他的头上使他痛苦。 不安感在心中蔓延,他捏紧双手,几乎是要把指甲箝进自己的肉里,他似乎在隐忍什么,就像有东西即将在他胸腔爆发似的。 忽然,铃声瞬间消逝在原先就寂静的空气中,更像是块冰块在空气中紧缩而炸裂,那清爽之感瀰漫在本就清冷的空气里。 墨悠轻轻呼出一口气,重新放松地靠上沙发上。 Ch7-3 (下) 慾望的重量 「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跟我说,我把监视器画面调给你。」 「嗯,谢谢,有需要的话我会再跟你说的,」男子见了,感谢的点一下头,对魏蓝露出一个笑容。 「只是......那边的小巷子里真的不好拍到,我也不知道我这边的画面到底能不能帮上什么忙?」魏蓝说着,略皱眉头,露出担忧的表情,「这边黑道很多,大部分夜店和酒吧也都是他们经营的。我也希望你们这边能有点进展,毕竟我的朋友......。」 说着,他难过地低下头,悲愤的摇首。 男子见对方迅速沉落的情绪,上前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拍了拍,「我们会尽力的,你放心,这附近的店家我们每一家都会做问话,有新的进度我都会及时告诉你。」 魏蓝抬首,见对方认真又诚恳的眼神,感到欣慰的笑了一下。 两人对视许久,却沉默的说不出半句话来。 「对了,除了监视器画面之外,如果你要来这附近吃饭的,也可以联络我,我再带你去吃好吃的,」魏蓝半开玩笑的说着,给对方一个爽朗又朝气的笑容。 对方听了魏蓝的话,抬眼与他对视,也咧嘴笑开了,「好,这部分我一样会直接连络你。」 「因为我最近很常在这附近看到你。」 「对,最近都在这里办案,所以中午会来这附近吃吃饭,很方便。」 魏蓝点点头,对他微笑,「上次的你来这边的餐点都还喜欢吗?」 「喜欢,很对我胃口,」男子笑了一下,对他挑眉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喜欢就好,这盘菜,就当作是请你的,」说着,他推了一盘小菜给他。 「哦,谢谢,你太客气了,」男子喜出望外,露出惊喜的表情,「我下次再带我朋友过来,跟他们推荐一下你们。」 魏蓝点点头,眼神中带有隐喻的看着他,「对,我也想认识认识你的朋友,大家都可以打个交道嘛。」 对方点点头,满眼笑意的看着他,双眼充斥着软腻的幸福感,就像是沁泡在热可可里的棉花糖一样,「我有一个朋友,你一定会喜欢他的,感觉你们会很合得来。」 魏蓝挑眉,虽然是已经预料到的回答,他还是故作讶异,「真的吗?你这么觉得吗?」 「嗯,因为你们两个感觉很像,你看到他的第一眼,应该也会察觉到。」 「你跟他......很要好?」魏蓝在语气中故意停顿,是为了突显这句话的重点,好像很多人都会这样。 「对,我跟他......生活在一起有段时间了,他住在我那里,」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歪过头思考,「嗯......我们也一起工作,常常一起行动,他感觉也挺了解我的。」 「你很喜欢他?」 男子听了,转头看向他,对着魏蓝露出些微靦腆的笑容,点点头,「因为他跟你很像啊,」他稍微向前靠,小声开口。 魏蓝受于对方突然靠近自己要讲悄悄话,也稍微将身子向前一点,待对方语毕,他才哼出笑声,咧嘴笑着向后退一点,「你这么久没见......?」 「魏蓝。」 隔着门板的远处传来叫喊声打断魏蓝的谈话,他微微蹙起眉头转首看向门口,但没做回应。 两人皆望向门口的方向,就像是在凝视着一个即将靠近的危险。 过上不久,兴许是得不到半点应答,外头又传来一次那名女性的呼叫,「魏蓝,」而且这次距离似乎比上次更靠近一点,还伴随着接近的脚步声。 魏蓝还是没做回话,而是持续盯着那片隔开呼唤声响和自己的门板。 他伸着舌尖刺戳着下排牙齿前的口腔内壁,在那舔动着,似乎对于有人打扰自己而面露不快。 他转头看向跟自己谈话中断一半的男子,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对方也给了他一个微笑。 「魏蓝,」外头又传来声响,而且就在门边,中年妇女抬起自己皱纹正要开始蔓延的手,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叩叩叩。」 魏蓝与眼前的男子对视阵子,脸色瞬间转为愤怒,就像方才的和蔼可亲都只是个假象,「妈的,」说着,他用力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震动到一旁的摆放物,一罐瓶子从桌沿上掉落下去。 眼前的男子却没有露出惊吓的表情,反而是随着他一起愤怒地看向一旁门板。 魏蓝走上前去,「咻」的迅速拉开卧室门。 「你到底要干嘛?」 没想果面前的门会突然打开,妈妈吓了一跳,「唉呦,阿你在房间里面那么久在干嘛啊?」她说着,微微侧身看了里头一眼,但里面除了一张覆盖深黑色床包的床和书桌外,就是一般卧室里该有的模样,没什么怪异,「你妹妹说怎么找不到电视遥控器啦?」 魏蓝抬眸向妹妹的方向投射冷眼神色,「你要遥控器干嘛?看电视要电费。」 妈妈本来趁着魏蓝在讲话的同时侧身闪进对方卧室里对着镜子拨弄头发,一听到魏蓝这样说,马上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对着儿子挥了一下双手,「你最近缺钱是不是?来来来,妈妈给你一点钱,」说着,她赶紧低头开始在名牌包包里摸索着钱包。 魏蓝将视线挪到她身上,却没有反驳和阻止她的行为,儘管他一点都不缺钱。 母亲掏出钱包,从里头扯出几张千元钞票,塞到魏蓝手里,「来,这些你收着。」 魏蓝握着手中的纸钞点点头,「谢了,」他晃了一下那隻手。 「啊你刚刚在里面那么久是在干嘛啊?妈妈好担心你在里面昏倒了。」 魏蓝一边将钱收进自己口袋里,一边将两隻手都插进裤子的口袋中,视线离开自己母亲身上,他静静看着他妹妹还在沙发处翻找着电视遥控器的踪跡,就像个猎人在迷茫森林里寻找一头花鹿一样,东翻西找,翻山越岭的。 「我在练习。」 他回答的简短,却也不明所以。果不其然,他的母亲并没有理解到他到底在说甚么,但为了不显得她对自己儿子好像很生疏和不了解,她还是煞有其事的点头,发出「哦~」的一声。 魏蓝看向她,上下快速扫视一眼,「你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他的妹妹这时好像放弃寻找遥控器了,只是把手中拿着的沙发靠枕丢回椅子上,看向她哥,「妈等等有个聚会,是在隔壁的那间晶璨酒店吃高级牛排,你要来吗?和她朋友。」 魏蓝看向她,略带沉思。他知道那种场合,那种需要不断膨胀自己向别人吹嘘,不然就会受到看轻和鄙视的场合,虽然不喜欢面对那些大妈总是用一副打量自己,随时会把自己介绍给他们女儿的气氛,但吹嘘还真算是他的专长和兴趣之一,再加上又有免费的高级餐点可以吃,或许也是个好机会来见习一下自己的餐厅要如何装摆,他轻巧的允首,「那就去吧?」他说,得到额外的犒赏,心情倒是有点愉悦,他自发地走向旁边鞋柜上拿起车钥匙,「我开车载你们。」 妹妹欢呼一声,母女俩便跟着自家儿子一起走出家门去了。 玻璃旋转的门板转动着,运送以两人或三人为数的人们出来,在剔透的光折作用下,明亮的光线闪射着人们身上多采多姿的金艳。 子悦推着玻璃门走,领着墨悠走出酒店的旋转门。 「就几件衣服你还跑来酒店买啊?」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赚了钱不花对得起自己吗?」 子悦皱了一下眉,「那能穿就可以了啊,这么奢侈?」 墨悠瞅他一眼,「那你还花我的钱花得这么开心?」 子悦听着,顿了一下,「唉呦,那是......李哥,」他故作妖媚上前勾着他的手,就像个刚钓到富二代正使出浑身解数想讨好对方的酒女一样,努力把头塞进墨悠纤细但空间不大的颈窝处,「李哥对我最好了,我好爱你哦。」 墨悠翻了一个白眼,用另一隻手推着他的头,「别一直推我,很难走路。」 「好啦,」子悦放开他,接过他手上大包小包的名牌衣服提袋,「我来拿啦。」 子悦正接过墨悠手中的东西,就看见在前方不远处从酒店旁露天停车场出现,迎面出来的是一名男子和两位女性,对方远远的还没走近他们时就盯着墨悠许久。 子悦用手肘撞撞身旁人,对他仰一下下巴,示意他看那边。 墨悠转头正和魏蓝对上眼,两人立马对着彼此微笑一下。 「嗨,」墨悠说,见到他身旁的女人,便立刻站直给了一个四十五度的敬礼,「伯母你好,好久不见。」 他的反应极为流畅和快速,动作一气呵成,就像已经练习发球几千次准备上场的排球员一样,将动作内化成自己肢体的一部分,如同出生以来就会的身体反应,显然他已经面对这种场景好几次了。 两堆人正好在酒店门口相遇,各顿下自己的脚步互相打量着。站在外头接待的服务员本想上前做接应,见两帮人面对面的开始讲话,只好倒退走回落地玻璃窗前站好。 子悦来回交看双方人马,就像在看好戏一样。他注意到魏蓝和墨悠在他妈看向自己的眼神空档中使了好几个眼色。他不解的皱一下眉,想理解他们两个在干嘛?为什么在这阵沉默里的暗送秋波会这么激烈? 魏蓝的妈妈对着自己打量一阵子后,便没兴趣的转过身挡在他身前又看向墨悠,「唉,你就是那个嘛......我们蓝蓝那个....高中朋友嘛?那个什么名字的?天天来我们家吃饭那个。」 他的妈妈说着,一隻手在自己头上搔了搔,不免让人跟着注视她的手部动作,进而看到她的头顶。盘根错节的白发就像是从年迈的母亲脑子里窜出来似的,是烦恼和操劳的延伸物,就像藤蔓一般攀附在她的脑壳上,但却被她当作装饰物一样风骚的盘了起来。 魏蓝在旁看着母亲一脸纠结,轻轻地笑了,气声轻巧,就像羽毛一般不附着在任何物体上,却也丝毫不重要。 子悦看得出来,他的笑容总是自然,但这并不正常。人们活在世上难免会有被迫微笑的时候,但魏蓝的笑容总是无所事事,如同一个符号按键一样,在需要的时刻点按一下便会出现,机械化又规格。他的态度总是在观察,后退一步,观察每个人之间的相处与氛围,然后当个幕后黑手的综观大局并暗中指导。而他那观察人的眼神富含灼热,却又不带点在意,就像是对这个世界充满兴趣却不愿惹事的无关过客一样,悄然又热情。 身为毫不相干的旁观者,妹妹在一旁答腔,「李、李墨游还是什么的?」 墨悠笑了一下,点点头,「对,墨悠。」 「哦对对对,墨悠啦墨悠,唉呦,」他妈说着,来到他面前靠近他,在他双臂上摸上摸下的,就像在监测他身上的皮衣材质一样,然后,顺着对方本该是纤细现在却被宽大笔直的大衣袖套罩住的手臂看下去,注意到了他手上的名牌服饰提袋,「你来逛街哦?还有没有跟我们在蓝蓝联络啊?」 墨悠在魏蓝的眼神推波助澜下,赶紧连忙点了好几下头,「有有有,我昨天跟你们蓝蓝还有一起吃饭,魏蓝那个酒......,」墨悠本想说他开的酒吧饭很好吃,经营得很好,但抬眼看到魏蓝又跟他挤眉弄眼的晃着头,便赶紧换口,「我们昨天去的那家酒店,很好吃欸,是你们蓝蓝请我吃的,好满足哦。」 子悦稍微退了一步看着眼前的修罗场,一脸有趣的观察着他们各个表面功夫做到十足的高级喜剧。 魏蓝的妈妈听了墨悠的话,感到心满意足,开心的笑纹都挤满了她的眼尾,活像一朵会绽放太阳的向日葵,「他请你吃饭哦?唉,难怪我们蓝蓝今天早上连电视钱都省了,你看他啦,就是这样省吃俭用也不要让朋友委屈,」说着,她回头看向魏蓝,把他拽过来,「没关係,蓝蓝,妈妈今天请你吃好吃的,高级欧式自助餐,还有高级牛排。」 魏蓝笑着点点头,「好的,妈,我们赶紧进去吧?外面很冷,你别冻坏了。」 妈妈听着,笑容堆叠到颧骨去了,笑瞇着眼看向墨悠,「你看我家蓝蓝就是贴心、孝顺,你下次再来我们家一起吃顿饭,」他拍了一下墨悠的手,「那个时候你跟蓝蓝那么要好,对不对?天天来我们家,我就把你当儿子一样看......。」 墨悠点点头,对着她哈腰鞠躬,「对,我会再找时间过去拜访的,」说完,他还小心翼翼地看向子悦的方向一眼。 只见对方露出憋笑的表情一直对着自己做鬼脸。 「好了好了,妈,」魏蓝说着,双手箝制在他妈的双臂外侧抓紧,半强迫的把她矮小的身躯往酒店门口移动,「你别耽误别人时间了,」说着,他对着一旁的服务员招手,「中午订位,妈,你们餐厅名字是什么?」 墨悠看着三人在接应员的领导下走进酒店,才将紧绷的身心洩地松了下来。 子悦站在几人的不远处默默围观着,直到墨悠目送他们身影完全消失在酒店里走向自己后,才抬起两隻手佩服的鼓起掌。 「厉害,」他说,摇着头,「真的厉害,你看起来就像是准备要嫁进他们家的媳妇一样。」 墨悠叹了一口气,「他妈不好搞,这个还是......我们两个那两年来培养的默契。」 两人一边踩着步伐往街道下坡走去,子悦转头看向他,「他妈当你是儿子一样看啊?那她怎么没说那你跟我们一起进来吃饭吧?她看起来也不穷的样子。」 墨悠转头看他,「她很穷,」把重音放在最后一个字,作为强调,「她其实很讨厌我,因为我很常去他们家,她最怕我待到晚上的时候,老是在他们家白吃白喝。」 「你就说是魏蓝叫你待到那么晚的啊,有什么好怕的。」 「魏蓝是她的宝贝儿子,所以她也很重视他身旁的朋友都是哪样的人。」 墨悠说着,神色黯淡,这或许也是为什么魏蓝不会带杨恆逸那帮人回自己家的原因吧?自己在高中时看上去乖巧,外貌和穿着中规中矩,乾乾净净的最没问题。他总是纠结在这些事情上,总觉得自己对魏蓝唯一的用处就是可以让他妈安心。虽然魏蓝跟他说过并不是,但他以前难免会这样想,因此在他家时,他比在学校里还要更拼命地在讨好他。 墨悠知道,有些人之所以忙碌,是因为他们卑微,他们的忙碌或许在他人眼里看起来是多么的充实和勤奋,但之于他们来说,却是一日不做便会丧命的致命任务。 「所以你老是帮魏蓝骗他妈?说你家境富裕、成绩优秀,十间企业九间是你家开的,老爸老妈是总统。」 墨悠笑了,「是骗她没错,魏蓝不喜欢他老妈天天跟他嘮叨这些,或许魏蓝那部分跟我也有点像吧?所以我能理解他的感受和行为。」 「你说被妈妈过度关心这件事?」 墨悠点点头。 子悦便心领神会的也俯首,思考一阵子,他窃笑,「嗯......不过,她肯定不知道自己儿子都在外面干了些什么吧?」子悦想起自己在狱中结识很多,在家里是乖乖牌,在外面吸毒嗑药杀人抢钱的狱友。他们总说,我父母亲知道我做这些事时的表情真的令人难以忘记。 墨悠耸肩沉默不语,不过并不是因为子悦说错了,也许正是因为他讲对了事实,所以自己无法反驳。 在红绿灯前佇步,他仰头看向顶上乾净洁白的天空,但天空之所以洁白却是因为被白云索遮盖,失去了蓝天原有的自由及清澈。他吸气,轻轻叹了出来。 子悦看着手中提满的东西,兴许是觉得开始有些重量了,他先是抬右手张望里头的东西,又看向左手袋子里的衣物。人类为慾望所填满,就如他的双手一样,却也因为空虚被填满而感到沉重,端看那份慾望的源头是否是我们可以乘载的压力。子悦回想起魏蓝妈妈身上的高级洋装和名牌包包,总觉得那些东西在她身上看着特别讽刺和突兀。撑不起名牌的身子,就像随时会被压垮一样,负担在她肩上的正是世界上所有人的眼神,也就如她如何看待别人一样。 随着绿灯亮起,两人迈开步伐踩在黑白交替的斑马线上,子悦虽然提着一堆重物,却无事一身轻,欢快的像隻叼着鸡腿的小狗般,墨悠听着纸袋互相敲撞摩擦的声音回头看他一眼,对他雀跃的身影在心里留下一个淡淡的微笑。 相较于总是在风雨中拉紧大衣,低头埋行的自己,一个劲努力的找寻着自己坚持的的原则踪影,子悦真的很瀟洒,瀟洒地让人羡慕。 能把世界上的琐事拋诸在脑后留自己一身轻盈的,大概也只有他了吧?墨悠其实很想向他学习那份能轻易面对世界微笑的办法。 Ch7-4 黑豹与黑猫的对峙 「所以你就是李墨悠?」 墨悠看着眼前的坐在沙发上翘着脚的男人,身穿一袭藏青色西装,面上戴着的细圆框眼镜将他透露狡诈的双眼框印起来,像个无底黑洞般不止的散发着冷调气息,和他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相互衝突着。与他后背的落地窗外雨景同风格,室内中回盪着不熟悉的法国号喇叭声盪摇着令人惴惴不安的小调,搭配外头小雨淅沥的节奏伴乐,更像在他手中被摇曳的红酒一样,令人头晕目眩的发慌。 外头的午后天空本该蓝白自由,现下却流波着被风吹摆得如河流般的小雨,在画布上涂满灰色的阴霾。 子贤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传来,插进三人所在的客厅内,并将碗盘放在茶几上,「这是进口饼乾,纯麦不加糖,里面还有乳酪碎块,配红酒最好不过了,」他虽然抬头环视每个人微笑,但却更像是在对父亲说话,因为许昌逸是在场唯一一个手中拿着红酒并有心情吃饼乾的人。 墨悠嚥了一口口水,悄悄将视线投射向窗外对面与他们隔了一条街的那户阳台处。 法国号声......振作点,可别加剧他们之间令人尷尬的氛围啊。 女武神的飞行很能衬托他们现在的紧张。 听着隔壁随着眼前窗帘奋力摇摆的法国号喇叭声,他想起自己稍早来时,外面尚未见雨的风景,以及那还算顺遂的丝竹声。 「请进吧,」子贤拉开门对着他们微笑的表情很开朗,双眼充满着水灵剔透,看向墨优的眼神就像个刚出生对这世界充满光景的婴孩一样,「我昨天花了几个小时整理的屋子,希望你还喜欢。」 说了一句唐突的话,墨悠不免为他的可爱勾起笑容,「我又不是来买你房子的,要我喜欢做什么?」他情不自禁说了出来,却从馀光中见到子贤突然转头露出讶异的表情。 「啊,」他煞有其事的拍了一下手。 子悦走在自己身旁,伸手摸了摸他二哥的头,然后看向墨悠,「子贤就是这样。」 墨悠点头,大概能理解为什么子悦会这么喜欢他,因为他的单纯在这个世上很少见,就像某种只会在傲骨嶙嶙的深山上绽放的纯白色柔软棉花,哪怕遍地都是洁白的积雪,都比不上他无可匹敌的单纯。 子贤让两人先在客厅坐着,自顾走到厨房去为他们准备点吃食。 进到客厅后,第一个吸引墨悠注意的就是隔了一条马路的对面,有个连栋的欧式风格建筑,外接阳台搭配白花岗石的外墙在下午的光辉下格外显人注目,促使他下意识的往前方的外露式阳台走去。听着渐渐大声的一阵乐器声响,来到阳台后墨悠身体自动反应的转头看向隔壁空荡的阳台。从那被进进出出的徐风偶尔吹摆出来的窗帘来看,很明显的,隔壁的落地窗户是开着,也难怪那法国号的声音格外清晰。 子悦跟着来到墨悠身旁,同他一起遥望那个空荡的阳台。 「在吹喇叭啊?」他说,「这么大声。」 墨悠点点头,「是啊,法国号,听说是世界上最难演奏的乐器之一。」 子贤在这时端着东西过来,抬眼就看到他们在那里讨论着隔壁的音乐声。 「他是a大音乐系的学生,」他突然开口,吸引两个人的目光,「每天都会听到他练习,他一天会练两次,有时是早晚,有时是下午和晚上。」 墨悠听着子贤的解释,一边走到茶几旁的沙发上坐下,拿起面前的高脚杯,发现底下不断鼓冒着一小颗一小颗的泡球。 子贤看他专注地凝视杯体便开口,「那是气泡水,是国外进口的,很好喝。」 子悦见了,便来到墨悠身旁坐下,拿起另外一杯,「子贤吃甜甜圈的时候都会搭配这个气泡水,我上次试过,很不错,」他喝了一口,品尝到其略为酸涩却又沁凉的滋味,「这个很贵,只有那傢伙来的时候子贤才会拿出来给别人喝。」 子贤听了,羞涩地低下头,「嗯,总不能......让爸爸觉得我过得不好嘛。」 墨悠看向子贤,无法理解他说的是怕老爸觉得他过得不好会担心,还是怕老爸知道他过得不好会瞧不起他? 他没为此发出疑问,而是低下头喝了一口气泡水,「所以你们爸爸找我要做什么呢?」 子贤听了,与子悦对视,不明所以的耸了一下肩膀。 然后,就是现在这个情况了。 许昌逸进门时就像个候选人一样,一手提着伴手礼,一手将手中的钥匙扔往旁边鞋柜就急急忙忙推开前来接应他的子贤,直奔墨悠而去就像是期待见到对方一样。 见对方气势淘淘的模样,墨悠有些柔软的向前伸出自己右手,谨慎地跟对方交握,「你好。」 很多人说商场上认识新的朋友一定要跟对方握手,这不只是一般的礼仪之外,更多是为了知道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从握手中可以得知许多细节,包括这个人的精神、自信、地位、性格等。许昌逸抓着墨悠的手强而有力,富有朝气的上下甩了好几下,还带有牵制性的不肯轻易放开,直到墨悠真的因为受不了偷瞄他双眼一眼,才发现对方的笑容中带有许多的观察和鄙视,及那不可忽视的自傲和信心。显然的,他就是为了让墨悠与自己对视才不肯放开自己的手,而他的对视是用来威胁和挑衅。墨悠不晓得自己不敢与他人对视的习惯,是否意外打破对方原先的计画,有了稍微给他一点下马威的功用? 许昌逸坐到了墨悠原先坐着的位子,导致子悦不舒服的往反方向挪了好几个位,来到l型沙发的边缘上。墨悠撇了眼对方佔据自己位子的行为,猜想他是想打乱自己刚对这里熟悉起来的惯性。人类有安逸机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待久了就会习惯这里的氛围和环境,心理达到一定程度的放心和松懈,情绪松缓了,胆子就会变大。 顾名思义,许昌逸想让墨悠保持不安,墨悠马上就明瞭他是来谈判的。但墨悠无所谓,因为子悦在他身边。子悦是他的强心针,有他在自己就什么都不怕。 子贤看着父亲先是凝色观察着手中的红酒杯许久,突然一改原先已经恢復平静的面孔,笑脸盈盈地看向他们许家小儿子。 「子悦啊,昨天有好好吃饭吗?有没有饿到?要不要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啊?」 子悦翘起二郎腿抖着,没好气地看向他,「有,昨天没有做爱,下面很饿,你陪我去吃好吃的吗?」 许昌逸看着自家小儿子的嘴脸,笑着点点头,「那爸爸给你钱,你去买好吃的吧?」 子悦听了,翻一个白眼,「墨悠家就有好吃的,我还缺你那点钱?」 墨悠听了,尷尬的勾起嘴角,面前的男人突然加深了脸上的笑容转向自己,使得他赶紧装作没事的东张西望起来。 他从馀光中察觉到对方衝着自己上下扫视的打量着。 「原来,平常是你在照顾子悦的啊?」这个「照顾」讲的太刻意,墨悠知道他是那个意思。 他只好勾起僵硬的微笑点点头。 许昌逸顿了一下抬头大笑,声音相当爽朗,「那......我是不是该给你些钱表示点意思啊?」说得轻松,但他的语气却带有玩味和藐视。 墨悠听到对方给自己一个难题,不想作答话,反而是立马挪动眼睛看向子悦。 子悦接受到对方的眼神暗示,故意轻咳吸引父亲注意,「他比我还有钱欸,你给他钱,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许昌逸看向他,微微皱起眉毛,露出一脸谁让你说话的表情,又挑着一边眉看向墨悠,却见到墨悠这死小子脸上竟带着一抹得意的微笑。 许昌逸点点头,觉得很是难以置信,自家小儿子竟然被他控制了。 「你是......心理諮商师?」他说,手抬了起来在空中挥舞一下,「在警局工作啊?现在警局都这么高级的吗?还有心理諮商的功能。」 墨悠抬起自己的面庞摇摇头,露出不解的表情,看向一旁桌面以示自己在思考,「呃......。」 因为对方没有答话,许昌逸为了不让空气沉静太久,又继续开口作补充。 「不是吗?我听说,你高中在学校里发生糟糕的事,所以毕业就到国外去了,前阵子才回国工作的,好像在警局里也不怎么喜欢跟人打交道啊,」他说着,伸出舌头舔舐自己的唇一下,然后向前拿起桌上的高脚杯喝了一口红酒,略作停顿,「还是我接收到的讯息是错误的?」然后露出篤定的神色看向他。 许昌逸的凝视很是灼热,就像已经盯上猎物的黑豹似的,那是潜藏在人体内的生物本能。 墨悠确实有点被这些问题吓到了,因为他没想过一个医院的院长有这个能耐可以把自己的身世调查到这么仔细。 察觉对方哑口无言,许昌逸佔上风回升点气势,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阿,难道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他又另一隻手遮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眨呀眨的好像对自己做出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一样,「我只是在跟你聊天而已,你别紧张啊,我没有别的意思。」 墨悠听了,这才露出微笑,做出泰然之样的摇摇头,「没事,」他说,又瞄了子悦一眼。 但这次在子悦开口前许昌逸已经拦截到他们的眼神交头了,抢先一步看向子悦,很是认真的盯着他看,虽然表面上像是要认真倾听他说话,但暗地里更像是给他压迫,要他注意接下来要讲的话。 子悦看了父亲一眼,又看向墨悠,墨悠微微皱起眉毛,显得有些不安和焦躁。 子悦不忍看到他受辱的模样,想开口替他讲话。 但许昌逸一见他张嘴,就又立马出声打断,「阿,对了,我听说你父亲就是警局的局长吧?你在那边工作压力不会很大吗?」 语音刚落,墨悠和子悦立马对视,两人皆睁大双眼露出不解和惊讶的表情。 子悦还是开口了,「不是,人家高中大学怎么了,老爸怎么了干你甚么事啊?」说着,他还上前拍了一下他爸的左臂,促使对方看向自己,一脸就是准备要干架的模样。 「你可以再讲点干话,我让你凑到十句,然后就让你死在这里。」 许昌逸笑了,「子悦,爸爸跟你朋友聊聊天而已,怎么会是讲干话呢?」他亲暱的拉住对方的手臂,把他些微抓向自己一点,「你也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爸爸很重视你身旁的朋友都是什么样的人。」 子悦发现自己被抓住,想要挣脱,但没想过他老爸一个中年人家力气还挺大的,更多也有气势和态度上的逼迫,使他有点畏惧。 许昌逸转头看向墨悠,却发现墨悠至始至终都不曾与自己对过眼。 他疑惑的歪过头,「你为什么都不看我啊?」 子悦听了,立马衝着他大叫,「那还不是因为你他妈的长得很丑吗?」 子贤见情况火热,突然站起身子,杵在茶几旁边俯视大家,却也得到了所有人的注视。 许昌逸拉下脸,上下打量突如其来的二儿子,「你干什么?」 子贤看父亲一眼,又看向子悦,再看墨悠,实在不希望大家把彼此的心情都搞得这么糟糕,但他又无能为力,「啊......我。」 子悦看着子贤孤苦无依的欲言又止,又看向墨悠正泰然自若的望着自己,然后转头看向父亲一眼,见对方竟臭着脸瞪着自己二哥,心情便马上的糟糕了起来。 「子贤,」他说,赶紧起身,从父亲面前经过踩了他一脚的走向子贤,上前勾住他的手,「我正好有个东西要给你看,你陪我到房间去吧。」 「啊?」子贤出声,倍感疑惑,便被自己弟弟半推半拖的挪往卧室去了,他不断想回头确认情况,但无奈自己抵挡不过子悦的力气。 墨悠看着两人往房间走去,默默地将头又正回前方面对许昌逸。 他知道子悦相信自己有能力应付这一切。 墨悠沉默,许昌逸无法了解哪些事是自己的底线,这是自己的优势。 当空气恢復平静,他才发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空气里飘扬着淡淡清新乾净的味道,搅拌着午后悠间的光线,静静挥洒在方才子悦坐的那个位子上。 他看到在阳光中由下往上翻动的灰尘星光。 许昌逸凝视他一阵子,看向他目光所及之处,两人都在休息,沉静了许久。 「子悦不是你觉得好玩就可以接近的对象。」 这句话清淡的就像挥洒在空间内的阳光一样,淡然却存在感强烈,在空气之间撞击着平静的分子。 「那个孩子你玩不起。」 墨悠听不出来这句话的起点是来自于一个中年父亲对儿子的保护,还是出于身为一个人对这个社会还有一丁点的道德,墨悠不清楚许昌逸到底想保护自己,还是警告自己? 「你不了解他,而这会置你于死地。」 「是因为他是更生人吗?还是因为他的家庭?」墨悠开口,对着自己凝视的那个沙发微笑,就好像子悦还在那边一样。 许昌逸闭眼,又睁开的瞪向他,「我就纳闷了你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是一鸣惊人啊,」他对他露出了警告意味浓厚的笑容。 「我是他假释出狱的评估师,我知道他的一切,」墨悠转头面向前方,顺着许昌逸撑在膝头上的双肘往前看,凝视着对方交握的双手,「现在的家庭支离破碎不是什么大事,伯父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子悦不喜欢回家,或许外面才是真正令他活着的地方吧?」 许昌逸笑了,发出爽朗的笑声,「我就知道,会让子悦跟着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平凡小人物,我看你就是高中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才能这么有本事的活着吧?」 墨悠只是微笑,笑而不语。 「经歷了大风大浪了吧?」许昌逸看着他,仰起自己的下巴微微俯视他,「觉得自己可以应付这个社会了吧?」 墨悠始终保持低首的姿势,静静望着对方的双手,「有没有让自己吃到苦,是这个社会的本事,但能不能让这个社会吃苦,就是每个人自己的本事了,」他抬眼看向许昌逸的唇,「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就是这么运行的,你给予别人的将会是你未来所得的,全体压榨个人的痛苦未来有一天也会以另一种痛苦回馈社会。你和子悦没什么不同,而我和子悦也没什么不同,就代表我和你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干了什么事有没有人发现的差别罢了。」 许昌逸凝视墨悠的双眼,见着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狠。他想起之前自己教过子悦,做坏事不是坏事,只有被人发现才叫坏事。 他知道墨悠不是乖乖牌。 身为一个父亲,感受到危机使他下意识开口,「什么时候把我儿子还给我?」 墨悠却笑了,「这个问题不是问我吧?问你儿子啊,他为什么这么讨厌你?」 说着,他终于抬眼与他对视,但只有一秒,便又闭上眼低下头,徒留那道如利刃般的眼神在许昌逸的脑子里刻划。 望着对方一脸平静又乾净的面容,许昌逸总觉得墨悠的脸上似乎套了一个面具,自己无法看清。那张还算斯文的五官,或许潜藏了太多的秘密。自己得知的讯息,比对方少少的几句话多上了许多,令他不自觉得收起轻浮虚假的笑容,久久无法冷静自若。 「为什么你爸会知道这么多关于我的事?」 在回程路上,墨悠双手插在大衣口袋中,缓步滞间的前进着,放任子悦在自己身旁的蹦跳。 听到这句话,对方突然收敛了过度雀跃的行为。 「那肯定是因为许子彬啊,不然他让我进警局工作干什么?不就是方便监视我吗?」子悦侧头看向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那傢伙吗?」他指着旁边,但那只是一面墙。 墨悠摇头。 「小时候,我不管做什么事,或是我和子贤做了什么事,那傢伙都是第一个去告状的,」他用食指在空中挥了一下,「不是子瑋哦,是许子彬。他外面看起来一表正经,但其实是个很机车的人。每次告完状还一脸没事的站在老爸旁边看着他骂子贤,然后再一脸冷漠的瞪着我看,真的是神经病。你看他戴着跟老爸同款的眼镜就知道他是一个脑子有洞的老处男。」 墨悠听着不自觉的被逗到哼笑出声,「什么东西?」他用手稍微遮一下嘴巴,看着旁边生气的子悦,「他讨厌你?」 「我怎么知道?他就是老爸的奸细啦,子瑋是跟屁虫,他就是奸细。」 「那子贤呢?」 「子贤......是被他们绑架了啦,我要救他出来。」 墨悠笑了,看着子悦就像个大孩子一样闹脾气,对方那晃摇晃摆的行走姿势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一样,带着天真无知的表情,一个劲的发洩着自己的情绪。 对于自己就像是对方监护人和依附者的身分感到几丝安慰和放心,一股暖流注入墨悠的心脏,他总觉得自己正是因为这样才能舒服畅快地活着,那份温暖比血液还重要,才是真正流淌在他血管里的养分。外头的雨已经停了,伴随着他与许昌逸的较劲结束后,随风而去,方才的水气就像被吸走一样,不在空气中遗留半点潮湿污秽的黏腻,空气格外清新,迎面而来的是冰冷却至少清爽的寒风,但墨悠因为身旁的子悦在而不觉得冷。 他需要子悦的需要,他需要别人需要他的陪伴,正如他也渴望别人的陪伴。想到这,他心里又踏实了不少,他又找到了一个自己还能称自己为正常人的证明。 人们都需要别人的陪伴。 Ch7-5 无法拒绝的他 「谈完了?那你有什么感想吗?」男子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抬起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在银色的金属墙面上,他能看到自己稍微被模糊化的倒影,在上下抽出成丝线的光折中,自己的人影边缘也为其变形。 「他们的事本来就不是你可以介入的,」他说,语调很是平淡。 聆听电话中低沉却激动到滔滔不绝的人声,他叹了一口气,对这种事感到很麻烦,身后还有一个刚送进来的尸体,还等着他清洁和保存。最近的案子比较少,他难得有一个空间的午后,可以的话,他很想完成这份工作,等等就可以回家好好阅读一本书。 「所以你还想要我怎样?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已经做了,其它就是我们都无法插手的了。」 他皱起眉头,面露不满,语气加重声音提高,显然他的情绪已经快要爆发了。 但就在濒临之际,对方掛上了电话,这才使他松了一口气,将手机扔到一旁桌上。 他拿起桌上的档本,仔细翻阅查看着这位「新人」的死亡资料,然后走到尸检檯旁。 凝视安定躺在自己身旁的人,他眨了眨眼,看着对方再也不会睁开的双眼。 自己就是个在人死后才会与他们见面的人,但他们不会和自己打招呼,也不会对自己微笑,通常都是沉默以对,而自己却是唯一一个能为他们发声的人。 子彬拿起手套仔细的穿戴好,手套边缘在手腕上发出「啪啪」的声音表示套紧,他开始认真的检查起尸体外观。 这是一个保险公司委託的案子,他不得不仔细,不,其实任何一个案子他都很仔细。 这名男性被从医院送过来,医院怀疑是自杀,因为这是一位在精神院区的重度忧鬱症患者。但家属却认为这是起意外身亡或他杀,不相信他会自杀,并且保险公司该支付意外险的费用。 子彬在死者身旁周旋许久,并在一旁做着尸检纪录和状态笔记,然后又脱下了手套走回自己位置上在电脑上查询资料。 他的工作时间大部分都是一个人......好吧,也不算一个人,大部分时间都是两个人处在一个空间里,保持沉默。所以他也喜欢沉默,并且享受沉默,沉默对许多人来说或许压抑、孤独,但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或许他和墨悠也有几分相像,是个沉默寡言,行动用事的人。 尸体在他的背后躺着,他不觉得有什么,或许是见惯死亡,他从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 空气里飘盪着键盘打字的声响,清脆轻快,就像是为他和死者之间的相遇而弹奏的伴乐一样。 身后突然传来东西翻落的声音,是手术刀和装盘摔在地上的声响。 突如其来,而且出奇不意,近乎是一瞬间,他被惊得立马转头直视着声音的来源。 背后毫无动静,一切如旧,那名死者依然躺在解剖檯上,安详的沉睡着。但往旁边地上一看,东西确实散落了一地,散落在白磁砖地上。 看着磁砖过于净白而反光的那片剔透,不免加深环绕在他身旁的不安与诡譎感。 子彬皱起眉毛僵持着姿势不动,用着一双眼睛灵动的扫视周围的一切。 整个房间里没什么地方可以躲藏,所以他不想前去探究是什么东西,这阵惊吓来得太突然,他其实更想先待在已经被他待热了的原位待心脏的震动和摇晃感过去。 缓慢地转动椅子正回前方,他带点偏执的多次回头确认背后没有东西向自己靠近,才又开始继续自己的整理笔记和打字行为。 但就在他写完字才刚放下笔,准备要将手伸向滑鼠的一刻。 由上至下一把手术刀瞬间坠落,「喀」的一声用力插进自己食指及中指之间的缝隙,往下深刻穿进底下的桌子里。 他倒抽一口气,心脏有一瞬间的停摆,还没做出任何反应变被人从后方推着压在桌上,桌上因为大力撞击的关係,笔筒、小书架、书本散落一地,打扰了原先整齐规矩的摆放。 虽然子彬有点洁癖,不喜欢东西掉在地上,但他现在没那个心思去厌烦那些事。 感觉到后方有人贴近自己,那胁迫温热的气息泛浮在他的脸侧。 「不觉得你有点太嚣张了吗?」对方邪魅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他想回头确认对方的动态,但后脑箝制自己的手却突然出力压制他,使他只能被迫维持原样将下巴抵在桌上。 「许子悦,这里是警局。」 他不得不动用嘴上的争辩,期盼着还可以收敛点对方的气势。 看着就插在自己指缝之间的利刃,他第一次觉得这把只会剖开尸体的刀子离自己如此贴近,原来,自己也有可能成为这把刀下被划开的肌肤。 「警局对我来说就跟家一样,进进出出的没什么,」许子悦说,用左手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扯起来,然后凑近对方的面庞咬牙开口,「你敢再说任何跟我或是墨悠有关的事,这把刀子下次就会是在你喉咙里了。」 说完,他用力甩手将对方推到桌上便抚袖而去。 门「空」的一声用力关上,子彬被吓得只能僵硬在桌上一时无法理解发生了甚么事。 「呼、呼、哈,」他惧喘着气,见到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自觉难得会有令自己惊慌失措的时候。 他一边颤慄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将眼镜推了一下,「神、神经病......,」失笑,他还觉得自己那自我安抚的笑容有些作假和无用。 心有馀悸的趴在桌上,他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自家老么失控的行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如此贴近自己的,还是第一次。竟然真的动手干到他身上来了? 想起刚才才和父亲结束的通话,他对这个家的厌烦和无奈已经来到临界点上,近乎是想要甩手就乾乾净净的断绝一切联系。如果他有子悦的那份勇气和毅力的话......有时他不免这样想着,或许今天他的人生就会很不一样了,就会别有一番风味了。 但他也承认,自己无法像子悦那样忠于自我,也无法像子悦那样畅快人生,因为他身上背负的,同样也是子悦无法承受的压力和担当,他既不是子悦,子悦也不是自己。 缓缓挪动身体,他离开了子悦离开前的那个位子和姿势,开始动手拾起地上的散落物,无力却也怫郁的将东西一一摆好。重新拿起自己的笔准备继续做整理,撇眼却看到了那把依然屹立不摇站定于桌面上的手术刀。 坚定不拔,咬根不放。 那肯定是有个从源头深延不绝的意念在支撑着他吧?子彬想。 裊裊轻雾正在缓缓上升,墨悠站在瓦斯炉前轻轻用筷子搅动着被煮软的义大利麵,他的眼神有些黯淡,这或许是出于一种担忧,也可能是因为某种不安所造成的,眼前的雾气不断躁动,也如同厕所里的热水喷溅于地上时,在脚边与肌肤旁所蒸浮起来的热气。 子悦一边低着头搓洗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思考着方才和墨悠的对话。 自己回来时是否太过安静了?表情是否暴露了什么?话语中是否有表示了什么?在计谋的摧使之下,一举一动都变得相当小心谨慎,他不能错失任何可以运用手段的机会。 他要让墨悠误会自己很在乎他。 「怎么了吗?发生了什么事?」是墨悠看到自己一脸严肃的进门后的反应。 「没什么,」自己是笑着回答的,但笑容应该有点假,那是故意的,「我先去洗澡了。」 「......一回来就要去洗澡了吗?」墨悠扫视自己的眼神很专注,似乎在观察自己是否碰到什么脏东西了。 自己沉默不言的脱起外套。 墨悠是这个时候朝自己走过来的,「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刚刚去哪里了?」 但自己很快就闪躲了,一溜烟的就往厕所里闪躲关上门,只把外套扔在了外头的地上。 子悦低着头把头上的泡沫冲掉,一边思考着墨悠见到自己落在地上的外套后,将有多大的机率会替他拿起来掛好,并刚好闻到上面不寻常的味道得知自己刚才做什么去了? 关上了水龙头闸,在充满烟雾和回音的空荡浴室里,黑色的砖墙反覆打击着水珠低落的声音,就像兵乓球一样传递着空洞轻快的声响。 没有穿上任何衣物的走出浴室时,子悦瞥了一眼被放在玄关椅子上的外套。 也看到被使用者用了一半就丢弃在旁边,盖子被拿掉的芳香喷雾。 尸检室的味道深刻,是让人闻过一遍会无法忘却的刺鼻,墨悠应该再熟悉不过了,因此他可以合理怀疑,墨悠是出于外套上有不好闻的味道才导致他在清理衣服时停止动作,决定乾脆拿去洗而放置在椅子上。 子悦窃窃勾起微笑,转身走到客厅,「欸,墨悠,我那个......,」但话才说到一半,左边有活人的动静却吸引了他的目光。 一个出乎意料的男子坐在沙发上静静凝视着自己,使他停止了想说话的嘴,或许是来人太过令人惊讶,他有一时半会竟完全不知道开说什么。 墨悠走出厨房见到了正在用眼神对峙的两个男人,瞬间收起原先安逸的表情,面容狰狞的赶紧快步来到子悦身前将他推回厕所的方向。 「那傢伙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啦?」 「他家里被黑道闹了,今天暂时来我这边住啦。」 「他什么时候蹦出来的?我刚刚回来时怎么没看到?」 「你洗澡的时候来的。」 「那他怎么知道你家在哪啊?他是跟踪狂啊?」 「我之前跟他说的啦。」 「你干嘛跟他说啊?这样很危险欸。」 「这里最危险的就是你吧?」 「靠么嘞,歧视更生人哦?」 「你快点穿衣服啦,」墨悠嘶吼的小声说着,以将子悦用力推进厕所结束这段极微小声又碎唸式的斗嘴,然后将门关上。 虽然桌面下的斗争和挤眉弄眼很激烈,但桌案上的气氛是沉默的,三人仍然进行了一顿沉默的晚餐。檯案上充斥着刀叉在盘子上敲划的声响,偶尔还有杯子放下的声音,甚至,若眼睛会发出声音的话,那墨悠来回交替凝视魏蓝和子悦的视线肯定都可以凑成一首歌了。 认真严肃的凝视眼前人,子悦真恨不得自己叉子下的那块肉就是魏蓝。这完全打乱了他原本的计画和鬼主意,但儘管不开心,他也知道自己做再多的表情也无法将魏蓝这傢伙给弄出家门,毕竟这里不算是自己的家。只要墨悠点头,他还怕自己成了被扫出家门的那一个人。 拧头看着一旁飘逸的白色窗帘,落第大盆栽上的绿叶正在摆动,他悄悄聆听着希望能被外头的风一併带进来的阵阵细语。 墨悠洗澡去了,魏蓝正在外头讲着电话,子悦不知道电话另一头是谁? 「你让妈好好照顾自己行吗?」 「我不可能她闹一闹就天天回家,我这边到你们那里要多久啊?」 「你不要再打给我了,我是不可能回去的。」 「你叫她不要再喝酒,她的心脏就不会痛了。」 「我又不是医生,心脏痛就去看医生,不是叫我回去。」 「我要掛了,掰。」 「你妈有心脏病啊?」 子悦的声音突如其来出现在自己身旁,魏蓝收起皱眉凝视手机画面的眼神,有点被惊到的转头看向无所事事的他。 他顿了一下,撇向室内的方向一眼,虽然他所站的位置会被墙壁挡住而看不到里头,但那样的行为就好像是在给他被吓到后能有点缓衝的运转机制。 「墨悠还在洗澡,别担心,」子悦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抱胸互抓着自己的手臂,放在了前面的阳台上。 魏蓝只是轻轻哼笑,把手机收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我不担心啊?只是没想过你会过来跟我讲话。」 「就你丑人多作怪,你妈都心脏痛了,既然你要避风头,怎么不乾脆回家不是一举两得?还来墨悠这边白吃白喝。」 「那你呢?你也要等你妈心脏痛那天才回家啊?你不也是天天在他这边白吃白喝?」 「......哼,我还希望我妈会心脏痛呢,」子悦喃喃自语道,总比她死得早好,「我看你就是用这种鬼方式来控制他的,让他觉得你不能没有他吧?」 魏蓝沉默不已,脸上静静戴着微笑,「我怎么觉得你不管怎么问我都更像是在说你自己?」 「那我也是后人乘凉啊?你以前种的什么果,我只是把它摘下来吃而已,还真是谢谢你啊。」 子悦说了,转头看向他,「你不好奇,这将近十年没见到他的时间里,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吗?」 魏蓝笑了,转头看向他,那是带有威胁的笑容,他要子悦谨言慎行。 在黑夜的笼罩之下,子悦的侧顏不怎么明亮,儘管他的背后就是室内喷照的灯光,但对方与自己对视的眼神中确实带有不少挑衅的意味。 「要我跟你讲讲我第一次跟他见面时,他的模样吗?」说着,子悦故意靠近他一点,「还是......他第一次跟我做爱时的模样?他第一次帮我含的时候的模样?」 魏蓝笑了,发出声音的颤笑着,转头看向前方一片黑暗,唯有房子上各个明亮的窗户在散发光芒,他咬牙切齿的开口,但笑容保持得很完美,「你就说说看吧?我也想知道我的替代品到底有没有满足他?」 替代品三个字被他加重,他转头看向子悦,「但我可不会跟你分享他真正面对我时是什么模样,你能看到的也只不过是他不满足的表情罢了。」 子悦闻话,故意收起笑容,露出自讨没趣的表情看向他,「哼,」他想钓出魏蓝的真面目,没想过对方非但没有发火,反而是隐忍得很好。 魏蓝看着他的反应,只是转头又重新看向前方。 两人皆沉默不语,子悦趁这时偷偷瞄了对方一眼,只见他一脸认真的看着遥远天际。 子悦认得那张脸,那是在回忆的表情。 果不其然,魏蓝突然开口,「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乾净的就像一张白纸一样,是班上的好学生代表,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走路也很端正,成绩没有特别出色,人缘也没有特别好,但就是格外的乖巧和温顺,」说着,他顿了一下,轻轻吸一口气,「一开始我也是出于好奇和好玩才偶尔逗逗他,但没想过他的反应总是出人意料的有趣,他很乖,」他说,他强调了一遍,「真的太乖了,乖到你会愤怒,会无法理解他的乖巧而想摧残他。」 子悦看着魏蓝的侧顏,试图从他的话语中思考出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对方的双眼在黑暗中染上了一抹色彩,强烈而鲜艳,他无法将双眼从上面移开。 「有一天,我让他在考试中帮我作弊,他照做了,我没有威胁他,也没有强迫他,但他就是同意了。然后,我们被老师发现了,我知道他是警察局长的儿子,就把这件事推託到他身上,」魏蓝说着,露出一抹轻松的微笑,「老师信了,并且联络他的家长,他的父亲赶到学校,说他丢了他的脸,还赏了他一巴掌,」魏蓝转头看向子悦,对方正带着认真的面庞听着自己的故事,「但墨悠没有怪我。隔天,他照样继续为我作弊,」他又露出一个笑容,这次的笑容很深邃,而且很得意,「就是这个时候开始,我觉得他非得是我的东西不可。」 子悦听了轻轻皱起一下眉,但那是出于疑惑和不解。 魏蓝察觉他的神情,开口解释,「这么好的东西我怎么可以让别人拥有呢?」 子悦也笑了,「是啊,我懂这种感觉,」说着,他转身面对前面,重新看向那片黑暗,「我也从来没有强求他做过任何一件事,但他都愿意。」 这句话说得心虚,其实子悦也根本没有要求墨悠为自己做过什么事,这是为了附和对方,让对方可以说出更多话来。 他脑子里开始思考起,墨悠与魏蓝之间的关係。显而易见的,从之前铭泽口中说出的严重霸凌,与现在魏蓝讲的话做对比,魏蓝的行为是渐进式的,他给墨悠下的命令是一次比一次过分,一次比一次严重,才会到了高三时,所有的行为已经荒谬至极并失控了。作弊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但他想起之前墨悠跟自己说过,魏蓝在教室的讲台上抽插自己时,他已经不在乎旁人的目光,而是在乎魏蓝舒不舒服了,这两件事一旦拿来对比,子悦就知道,这个作弊其实是非常非常大的一件事,因为那就是正式改变墨悠的那个啟动钮。墨悠毕竟原先是好学生,但人类有这种生理机制,有些不该做的事做了一次后,往后再次面对时就不会再犹豫和退缩了。一件微小的坏事,就足以改变墨悠对自己是好学生的认知。而往后的每个命令,如果能把困难度拿捏好的话,墨悠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傀儡。 温水煮青蛙,墨悠就是那隻青蛙,这就是这种渐进式的递增最致命的地方。 但子悦也很好奇,墨悠第一次替魏蓝作弊时,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决定跨过那道界线的?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好学生的话。 这段故事里有太多讯息了,他一时无法马上整理出来,还得再花时间好好思考。 「或许这就是墨悠说我们相像的地方吧?」魏蓝听到子悦的回答,有感而发却是无奈地笑了。 「拒绝被代表,」子悦也笑了,立马收起刚才在思考的表情转头看向他,「我可一点都不想跟你相像。」 「我也是啊,当我听到他说他认识了一个跟我很像的人时,我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揍人呢?」魏蓝轻轻呼出一口气,摇摇头,「但相像终究是不一样,你只是活在我的光芒底下而已。」 子悦挑眉看他一眼,又重新看向前方,与自己对望的远处,只有一扇扇因住户休息而漆黑的窗户,「那你自己小心吧,墨悠看我的眼神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魏蓝看向他,「那你连当替代品的意义都没有了。」 两人对视,各自勾起嘴角轻蔑的挪开自己的视线。 魏蓝离开靠着的阳台,侧身经过子悦身后走进明亮的室内。 子悦仍静静望着远方漆黑成一片的大楼。 背后不远处传来门板打开的咿呀声及立马出现的墨悠与魏蓝的谈话声,他细细叹了一口气,却觉得有趣的点点头并笑了。 Ch8-1 没有胜算的感情 「啊!操你妈的!」 乾净的早晨被这声大叫惊醒,墨悠吓了一跳赶紧从床上,不是,是沙发上坐了起来,便看到同样也坐着的,在自己身旁的子悦。 大男孩就像个坐在推车中扳着自己脚趾吸吮的婴儿一样,那样可怜又可爱的握紧自己左脚ㄚ子。 魏蓝静静的从沙发前经过,他的动静吸引了墨悠注意,也使墨悠看见一个轻细的东西随着他的经过,被他扔了下来。 是一根针。 墨悠凑上前拿过那支悄无声息坠落在沙发布面上的针,仔细端视了阵子。 「我是跟你有仇啊?」子悦正对着魏蓝的背影大叫,墨悠却专注的看着那根针。 针的前半段有因为插入肌肤贯穿血管而留下的血痕,就像淡红色的墨水一样,漂浮在不会吸收水分的金属表面上。 他转头看向悠然自在走进厕所里的魏蓝,又看向身旁愤怒至极的子悦,想起昨晚在卧铺上的唇枪舌战。 「叫魏蓝睡过去一点,我快滚下床了。」 「你滚下床最好。」 「你妈的,你全家都滚下床。」 「我是没差啦。」 「就是有你这种没心没肺的。」 「杀人犯讲这种话?」 「我至少是受到制裁了,不像你,说不定是杀了人只是没人发现而已。」 「......。」 「......唉。」 「......你看吧?就是因为你,墨悠都叹气了,睡过去一点啦。」 「欸?哦,不是,我是......。」 「如果不是因为你一直说你快滚下去了,他会叹气吗?」 「我不是叹气,我只是......,」墨悠说一半,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把自己的位子多留一些给子悦。 他翻了个身,变成侧睡的面向魏蓝那里,至少给子悦多了点空间。 子悦也跟着翻身,变成了舒服的仰躺,他转头看向身旁,看到为了自己而卑微可怜被夹杂在狭小空间睡觉的墨悠,他一动也不动的僵持在那个姿势许久,或许是深怕一个小动作就会踢到魏蓝或是自己。但子悦没对此表示什么,而是闭上眼将头乔回原先舒服的姿势,反正是他自己甘愿过去的,又不是自己逼他的。 不过子悦不知道的是,墨悠真正定格不动的原因,是因为魏蓝也正面对着自己,静静地与他对视。 墨悠在转过来立马与对方近距离逼近的状态下,就被吓僵了。 魏蓝轻轻哼笑一声,观察着对方靠自己大概只有七八公分进的双眼、鼻头以及双唇。 墨悠拾眼闭上,不敢与对方对视那样久。 直到他感受到在自己腰后方多了一道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与施压感,他才张开眼睛,发现魏蓝藉着揽住自己的腰来将自己向他的方向悄悄移进。 眼见对方逼进自己双脣的唇瓣靠近,他紧张地闭上了双眼。 但迎来的却是身后一阵衣物与布料摩擦的细碎声响。 他张开眼,发现魏蓝也顿住了动作。 从身后传来淡淡的吸气和叹出的声响,墨悠只能屏息静静感受着魏蓝在自己身上传递的脉动,一时之间只觉得内心百感交集,既带点惋惜与怪罪,却意外的也松了口气。 但墨悠也不知道的是,子悦是故意的。 他知道两人在干什么,所以他刻意大动作的滚动和呼吸,提醒他们自己还没睡着。 子悦在原位琢磨着,虽然对于自己能打断他们的小把戏得意洋洋,但很快地却又埋进了一阵自我怀疑中。这种故意打扰别人恩爱的行为,就跟对于爱人和别人亲热地吃醋没什么两样,子悦对自己產生这种错觉抑或是情感感到噁心。 他不喜欢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也不希望自己有一天会喜欢上一个人,而且他也坚信自己永远不会喜欢一个人。虽然他确定自己没有喜欢上墨悠,但方才此行为所导致的错觉,还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一个价值观衝突和道德违背的厌恶感。 不断思考着这种情绪到底称不称得上是爱情,但每每想到濒临界线之时,他还是会被有一剎那觉得这就是爱情的想法吓到浑身发抖。 子悦愤气的翻过身背对两人,就这样失眠的不知道过上了多久。 或许是觉得这个地方实在是让他不舒服,他还是决定推开棉被,离开那份温暖的踏进寒冷当中,小跑步来到客厅沙发前拉开底下可伸缩的床垫,扯过一旁绒毛毯子将自己裹起来便舒舒服服地躺上去。 然后就是早上这阵光景了,子悦压根没注意到昨晚墨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旁边的,兴许也忘记昨晚自己换来沙发上睡觉的原因了,他现下只是一边念念有词的走到餐桌前坐下,一边看着送完魏蓝离开就走回客厅屋内向自己步来的人。 「你干嘛要睡我旁边啊?害我被那傢伙用针戳。」 闔上门走进室内的墨悠听到子悦这样讲,来到他身旁。 「因为我怕你一个人会寂寞啊,」墨悠说着,站在与他隔了一张桌子的对面,「你早餐想吃什么?」 子悦看着他,「不是,都到今天这般田地了,你怎么还来陪我啊?我都让给你们一个空间了,你们好好做一下爱很难吗?」 墨悠凝视他,露出疑惑和讶异的表情,「你希望我跟他做爱吗?」 子悦摇摇头,「问你自己啊,我在帮你製造机会欸,」说来,自己一开始还想打断他们,现在才这样说,子悦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墨悠却只是松了一口气,「我、我还以为你想要我跟他做爱呢?吓死我了。」 子悦听了大笑一声,「我叫你做你就做哦?笑死了。」 「对啊。」 对方认真的声音传来,让子悦瞬间收起笑容,些微诧异的看向他,「你是脑子有洞吗?我是你的谁吗?你干嘛听我的话啊?不不不,就算我是你的谁,你也用不着为了别人做到这种地步吧?」 墨悠却轻轻蹙眉表示疑惑,「嗯......不用吗?」 「你看上去也不像是讨好型人格啊,」这句话其实更像是子悦在思考和推理对方会有这种行为的内心话,但他还是下意识的说出口了。 墨悠却是一脸不懂子悦在惊讶什么的走向厨房,「你早餐想吃什么?」 「你这种生物不适合活在这个地球上,随时会被别人骗走。」 子悦说着,不断回想起昨晚魏蓝在阳台上跟自己讲的那番话、那个故事,他突然可以理解墨悠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被搞坏了。因为那傢伙一旦在心里认定对方是可以依靠和支撑自己的人,他就会一股脑的为对方付出一切来讨好他,甚至可以捨弃自己的所有,包括财务、住家、身体、心灵,甚至如果灵魂是个可以被拿出来的东西,子悦确信墨悠也非常愿意为了对方开肠剖肚的挖出自己的魂魄。 就比如自己现在可以无限期地一直住在他家一样,墨悠不曾跟自己收过任何费用,自己除了吃他家里的东西,可以喝他家里的水,还可以用他家里的电,这些还不够,自己可以在他的身体上恣意妄为,墨悠一样不会表示什么,而且一切照单全收。 想起自己昨晚为了附和魏蓝说了谎,自己竟然因此感到心虚,他现在想想,自己根本白心虚了,因为这些事情确实都发生了。自己从来没有要求过墨悠给自己一个家,给自己能饱足的食物吃,给自己一个洩慾用的屁股,墨悠都自发性地给了,而自己就跟魏蓝一样,不只把一切当作理所当然,还贪婪的妄想得到更多,想要独佔他。 他应该对墨悠感到心虚和愧疚的,而他现在也确实有这种情绪浮现,这是生平第一次,第一次產生这种感到对不起他人的感觉。以前会这样对待子悦的人很多,子悦不曾有过任何想要回报对方的想法,但墨悠似乎有特异功能,会让人自发性的感知到自己过分了,然后开始愧对他。如果如野兽般的人类和畜生唯一不一样之处,就是具备自省和自觉能力的话,那子悦相信杀戮了墨悠后併吞食他的狩猎者都会守在他的尸体旁哭泣。 看着墨悠还在厨房忙碌起早餐的背影,子悦默默走了过去,从后面轻轻环抱住他。 「嗯?」 墨悠发出一声疑惑,微微侧头看向靠着自己肩膀的男人,一手还拿着煎铲,「因为不知道你要吃什么?我就做欧姆蛋、煎火腿,和一点玉米,然后再喝牛奶吧,如果还会饿,餐桌那边还有吐司。」 子悦看着在平底锅上滋滋作响,渐渐缩扭起来的火腿,他闷闷的点点头,然后把脸埋进对方的颈窝里。 墨悠笑了,对于对方难得主动拥抱自己感到一丝暖心和雀跃,继续着手上的煎烤动作,也任凭对方继续抱着自己。 子悦却开始在心里琢磨,他还要继续这个整弄对方的游戏吗?深怕自己有一天会后悔,深怕自己有一天会无法挽回,也深怕自己有一天会伤害一个善良的人,总感觉这样下去自己有一天会变成十恶不赦的罪人,虽然在法律和社会上来说已经是了,他又在心里幽默了自己一次。 「真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变成这种人,」他说,放开了墨悠自己走出厨房。 墨悠也只是疑惑地转头看他,看着对方那不安的背影。 Ch8-2 不会缺席的伤害 (R18) 外头的天空很蓝,就像一条清澈乾净的湖水浮现在天际上一样,透蓝、可爱、乾净、清澈,单纯的让人嚮往,在其底下总是匆匆忙忙生活的人,以责任和劳碌綑绑着自己,抬头本想望天,却也会看到被高楼大厦围绕的那片天空,如个牢笼一样囚困着自己,偶尔有隻飞鸟从栋大楼处飞出就像是撞破那道墙壁而来,也只能看着其自由的身姿并感到羡慕。 今天是个适合野餐的日子,任何人看到这样的天空都不免这样想,或许是因为冬天将至,这份寒冷前的秋季时分来得可算是恰恰好,给了人们一个可以再逍遥一次的凉爽。 但这份自由却又得来不易,为了物质与生活,上班族们只能放下这样的天气低下头,拾起自己的公事包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踩着时间奔跑,贫困人家拖曳着在街边捡来的大麻布袋,俯首翻找着垃圾桶里被人丢弃的空瓶罐子,抑或是吃剩但仍乾净的食物。 没钱时的空间时间为了生活是一刻也间暇不了,有钱时却又发现哪怕是将时间如水果一样握紧挤压,也挤生不出一点精华的时间。 如果时间与金钱都可以呼之而来,那人们又会如何定义这些随手可得的自由呢? 这件事情问问医生世家出来的许老么,或许就会有很精准的答案了。 子悦这时正双手插着口袋,一步一步缓慢悠间的走在公园附近。 人们总说,从一个人的走路速度就可以看得出他是富贵命还是劳苦命? 看着他那明明带着一双机灵好奇张望着周围街景的眼神,却一副对着世界上发生任何事情都毫不在乎的姿态,像极了一位在动物园里欣赏动物被困于牢中生活的观光客一样。 那慢到近乎拖曳在地上的脚底板,配着悠悠摇晃的身姿,让任何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会立马知道他肯定是个出手阔绰,钱包相当有份量的有钱人家。在他看似平庸的麂皮绒毛外套及简单的黑色直筒裤下,似乎隐约看得到他在夜店里往后一靠,用力将一叠钞票甩在桌上大叫「今天随便点,老子请客!」的模样。 人们总是只能看到自己最卑微的劣势,与他人过于美化的亮点,拿来一併比较。 子悦会回答你,「我寧可劳碌点,忙碌到我没有时间多想别的事情,忙碌到我每天都没空睡觉。」 如果你露出讶异的表情反问他为什么,他就会沉默不语。 你会看见他露出一抹似乎不可能在他这种富家子弟脸上出现的伤感神情,静静遥望着远方那片单纯的天空。 「哈哈哈,」一旁传来幼童稚嫩的声响,以及脚掌踩在草地上发出的沙沙声。 子悦转头望向声音来源,看到一对夫妻坐在置于草地上的野餐垫上。 「抱歉,改天吧?今天我正好有事,」墨悠双手合十的面露抱歉,然后就匆匆忙忙拿起旁边的大衣外套跑出去了,子悦今早也问了墨悠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但被对方拒绝了。 墨悠已经很有两三个礼拜都是这样早出晚归了,但子悦知道他不是去找魏蓝,因为自己昨天中午才看到他和小白从警局走出来的身影。那大概是有其他的评估工作吧?毕竟他是警局正职的评估师和侧写师,而墨悠一直陪伴自己的这段时间里,却让自己忘了这件事,还以为对方的陪伴是理所当然的。子悦也知道自己更生人的身分,让他要成为墨悠真正像小白那样的助理,恐怕还要好一段时间。 「唉,我也想过着忙碌的生活啊,」他对天长叹。 正这么说着,一旁一个小孩奔跑而过的身影却吸引了他的目光。 应该是那对夫妻的儿子在他们身旁跑跳着,拿着风车的小手正因兴奋而激动的左右晃动着。 他的妈妈对他招手,「来,你看,像这样,呼......呼呼,这样吹,你看,在转了。」 「哇,风车在转,风车在转。」 「老婆,喏,橘子,帮你剥好了。」 「谢谢,」那名妻子羞涩的笑了一下,在老公的搂揽下娇羞的靠近他怀里。 两人一起看向面前奔跑跳跃的孩子,「把拔,马麻,你看,是云。」 孩子指着短小可爱的食指,不免让子悦也瞇起双眼,抬头看向自己头顶上的天空。 这个仰头动作更像是为了抑制眼泪流出,他闭上眼眨了眨,有些感慨地俯首。 那片柔软的白云娇嫩又优雅,让子悦想起自己一举一动散发着温柔的母亲。他的母亲以前是个芭蕾舞者,身材婀娜多姿,长相清丽甜美,还有着优柔的声音,她虽然娇小,却是小子悦的天下,是他的全世界。她能为自己顶天立地,在必要时,还会为了自己从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强壮的力量,为自己扛下一切。 但是最终,坚强如她,仍然没能抵挡心魔的侵略,为精神疾病控制,做着那些以前的她绝对不会做的事。 惨白、发黄的面庞是抵抗不了大脑的激烈运作,如骷髏般的消瘦、如脱水之鱼般凹陷的双颊是因为多日没能安睡的结果,她的眼神空洞,就像山上的洞窟般黑暗而幽闭,那些药物不只化成痘疮漫佈她的脸上,也近乎是抽取了她的灵魂。当她挥舞手中的棍子或是拖把桿时,曾经为了孩子而激发出无限力量的四肢,现下却是为了发洩情绪而奋力着。 子悦抬头似乎能看到自己多次看到过的,高于年幼的自己许多,那双由上往下俯视自己,囚困自己的妖婆。 子悦僵硬的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眼前地板。 他又回想起自己从床上惊醒时,看到父亲站在自己和母亲床边的模样,父亲拿着一个枕头,惊恐又不知所措的来回看着自己和母亲。 子悦讨厌那个眼神......父亲是个杀人犯,他却想向自己求救。 他还自以为是的善良,为一名医生,拯救他人的性命,爱戴孩子的慈父。 伸脚用力踹了旁边的灌木丛一脚,他快步走向家的方向。 父亲不只是直接杀死母亲的兇手,也是间接杀死自己的兇手,他不只杀了妈妈,也杀了自己。 许子悦知道,他早就已经死了,在八岁母亲死于床上的那一天,真正的自己已经跟随着母亲离世了。 用力推开家里的门板,门因为撞上后方墙壁而发出一声硬响,后又自己识相的默默闔上。 「你跑去哪了啊?我正要打给你。」 墨悠的声音这时从厨房的后面传来,这是意外的惊喜,子悦以为他今天也会像往常一样晚上才回来。 原先是要走往床铺方向的他便立马掉头转换的大步流星走向墨悠去。 不发一语的模样,让从厨房侧出身子见到他的墨悠惊觉事情不妙。 「你怎么了吗?我刚......怎么了?」 被对方一边推着一边挪回厨房的墨悠满脸问号,看着眼前神色暗沉,面带死冷的男人把自己又移回来到自己才刚离开的流理檯前。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看着不寻常的他,很是担忧。 子悦指着旁边的檯面,「过去。」 墨悠看了那边一眼,又看他,「什么?」 子悦见他疑惑,也没多做反应,箝制他的双肩就把他压过去,「趴着。」 墨悠被对方粗鲁又用力的行为箝制,乖乖把双手撑在流理台面上,然后把上半身自动的贴了上去,他知道对方要干嘛。 他伸手自己解开前面的裤头,才把手撑回流理台上,然后回头看着身后的男人。 子悦闷着声将自己的东西掏了出来,嚕了几下,伸出舌头在自己的右手掌上舔拭着沾了许多口水,在硬物上来回搓几下,左手扯下墨悠的裤子,用大拇指在他的屁股上方拉开穴口,就粗暴的将东西挤进对方的身体里。 墨悠皱着眉承受对方的硬物,但因为物体不小,子悦或许也过度心急,因此一直无法直接的完全插进去。墨悠只好探了自己的左手到身后,轻轻握着子悦的炽热,辅助对方更顺利的进入自己。 当对方完全包覆自己后,子悦便开始了抽插,毕竟他本来就是为了发洩而来,没什么馀韵去等对方适应,还扫了自己的兴。 墨悠半张着唇,发出难耐却也舒爽的呻吟声,每承受一次对方撞击的力道,儘管被撕裂的很是疼痛,但他总觉得自己的身子快要酥软了。 内壁被快速来回摩擦的搔痒感实在令人上癮,紧緻的穴道被撑开的饱实感也因特殊的羞耻感而感到酥麻,外物进入又经过穴口拔出的穿插感更是令他每下都感到近乎高潮。 他一手抓紧檯面边缘,一手向后抓住子悦的大衣,痛快的淫叫起来。 子悦伸手向前扯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往后拉,再将手移到他的下巴处扣着,另一手紧紧箝着他的腰,然后把自己整个人贴上他的背部。 两人好比野狗交配似的,前胸贴后背上下交叠在一起,子悦更是,兽性大发犹如禽兽,咬住对方的肩颈在为自己提出力气,也像是要啃了对方一般。 整个厨房瀰漫着贺尔蒙交织的气息,灼热的分子在寒冷的春日里碰撞,在封闭的室内燃烧,两人不畏被灼伤的风险,只为了贪图对方赋予自己、附着在自己身上的温度和依恋。 几下抽插后,墨悠知道对方快射了,自己用手掰着屁股,试图回头看向他,些微害羞的轻啟红唇,「射在里面。」 子悦终于满足的笑了,咬紧下唇,上前吻住他,「当然。」 他将墨悠的双手扯到后面,箝制他的双腕处,向前用力抽顶几下,便发出一声舒爽的叹气,闭上双眼享受着液体吐出的畅快。 发洩过后,男人乾净俐落的放开了他,让对方自己瘫软在冰冷的大理石檯面上。 白石微墨的花纹优雅的般配着墨悠平时如玉剔透现下却娇粉润红的肌肤,子悦想起对方每晚都会在身上涂抹高级的护肤乳,自己总是无法理解,但他现在看着却庆幸起墨悠平时那样的费时多工,现在自己才有这样美好的景色可以欣赏。 过上不久,墨悠向前挪动身体,让对方的东西自然地滑出自己体内。 他抽了几张卫生纸,将自己后面擦拭乾净。 子悦在旁整理自己的衣着,也没要帮助对方任何事情的意思,但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各干各地,谁也不需要为谁费力。 墨悠没说什么话,但他的双颊还带着明显且甜美的红晕,他也正在打理好自己,并擦拭起自己方才因过度激烈而流溢在檯面上的唾液和喷溅的各种体液。 子悦靠上一旁的墙壁,将头咚的一声定在后方,斜眼看向他。 墨悠双眼中的火花消失殆尽,渐渐染上一层单调,他似乎在把自己调回平常的李墨悠。 那个沉静寡言、木訥胆怯的李墨悠。 子悦伸手转过他的脸,迫使对方看向自己。 墨悠露出些微困惑的表情,愣愣地看向他,「什么?」然后他露出微笑,伸手上前摸摸对方的脸庞,「你还好吗?」 这句话其实该是子悦说的,但他不曾问过墨悠这句话,特别是在性爱之后。 子悦对上对方懂事又贤能的模样,轻轻蹙起眉头,「如果他是女人,肯定是个能让所有男人为他疯狂的好老婆,」他不免在心里这样想。 子悦摇头,微微俯首,探上右手遮住自己的双眼,「你都不会怪罪我吗?」 墨悠皱了一下眉,但又恢復平静,「这有什么好怪罪的吗?如果需要怪罪,我们何必维持这种关係?」 子悦拿下手,轻轻闭上眼抱住墨悠。他内心有股感觉,墨悠或许值得依赖,他不会像母亲一样离自己而去,他愿意给自己旁人不愿花时间去理解并且给予的那份支持。 低下头,子悦将额头靠上他的肩膀,让对方的温柔充斥自己的鼻腔。 墨悠勾起嘴角,给他实实的拥抱,轻轻抚摸着他的背部,「我知道,」他说,「我懂。」 但子悦没有回应他,只是静静的感受着对方的体温,这份真实的温度让他原先的不安沉淀了不少,心情也平復不少,心里暖暖的多了份毛绒蓬松的安全感。 在寂静宽大的空间内,两人却不需要那些空白,这个拥抱才是真正适合他们的距离和大小,是使他们安心的距离,正好容纳他们,容纳他们的不安,却也容纳他们的安心。充斥着由他们填满的气息,彼此的气息,彼此的温度,这种温度,他们彼此懂就好,他们拥有彼此就好。 轻轻捏着墨悠的衣角,他小心翼翼的蹭上对方的颈窝,盼切的希望对方能陪在自己身旁一辈子,「明天不是週六吗?你有......。」 一阵铃声却来得毫不识相,硬生生打断子悦的话语。 墨悠轻轻放开对方,给了他一个微笑的拿出手机,从地上站起身,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他一边思索着怎么如此眼熟?一边走出厨房。 那是常见的推销号码,他想起来了,总是来得不是时候,总是来得荒唐无知,他想都没想就将其掛掉,但却又有一番想法。 思考了不到两秒,还是将手机贴到了耳朵处,「喂?魏蓝?」他说。 在厨房的子悦听到了外头传来的讲话声,不禁皱了一下眉,站起身子的来到厨房门口远观对方。 墨悠背对自己的身影显得格外遥远,不是物理上的距离,是心理上的。 他不是自己可以触及的对象,有一种感觉在子悦心底浮现,就像之前墨悠说的那样,魏蓝在他心里是不可抹灭的,而自己终究是个替代品。 「明天吗?嗯......可以啊。」 子悦低下头,面带落寞。 他拾起原先感到温暖的心窝和期待,经过墨悠身旁,走往厕所去。 人生的十大错觉之一,肯定包刮了「因为我很看重你,所以我以为你也很看重我,但其实没有」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子悦蹲在地上将自己环抱在一起,他真的以为自己发现对方是可以依赖的,所以对方也会依赖自己,但结果也没有;他以为墨悠了解自己,所以他们是知己,但其实不是,只是因为墨悠善于聆听且同理心强,但他其实对任何人都是如此,自己没有比较特别。 这就是为什么他讨厌爱情,因为陌生人和陌生人之间联系在一起的感情根本不可靠。 连亲人之间都可以互相伤害了,连亲情都不可信赖了,毫无血缘关係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依偎在一起? 但他还是变了,他还是爱上墨悠了,虽然曾经抗拒过,但是他已经无法自拔了,而结果就如他想像的一样令人痛苦。 他将头埋进自己的臂间里。 时过二十多年,他生平第二次的哭泣,就跟母亲去世时的自己一样,像个孩子般的痛哭流涕。 墨悠还是跟他母亲一样离自己而去了。 by狐狸的话: 写一写才发现竟然已经进入故事后半段了啊 有一种接近尾声的fu Ch8-3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墨悠没有去找魏蓝,这是当然的,毕竟昨天打给他的根本就不是魏蓝。 早上时,他才刚穿好衣服,子悦就醒来了,但是他没有问自己的去向,而是自顾的走到厨房准备起早餐来。 他似乎在生气,但没有发怒,好像是在难过,但没有崩溃。 墨悠看到他起床,赶忙的走了过来,虽然原先已经套上一隻脚的鞋子了,但是他又把它脱下。 「咖啡机在这里,然后冰箱里有果酱,」他一下走到流理檯前比划,一下打开冰箱门讲话,「杯子在这里,还有可可粉,你的蜂蜜我放在这边,如果要吃火腿的话在橱柜这里,锅子在这,你煎完可以放在洗手槽里,我回来再洗。」 子悦站在厨房的中间看着他跑来跑去,却一直沉默不语。 「嗯,」他面无表情的点了一下头,就自己走出厨房。 墨悠并没有把他的冷漠放在心上,匆匆忙忙的走回门口,穿上鞋出门去了。 今天是下雨天,外头的雨声很大,子悦看向了一旁的窗户。 从临窗坐榻看出去,在大楼之间倾倒的雨滴喷溅,倒是有几分诗情画意,子悦没有喝牛奶,也没有吃吐司,而是到厕所洗漱一番,就换起了衣服。这样的天空乘载了太多溼气,他不想在这个因为过于空荡而雨声回盪的室内里让它们侵袭自己的双眼。 去哪都好,反正不是在这里就行。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上进的一天,他竟然就像是个加班的上班族一样,在周末的早晨里走进了自己工作的警局。 「嗯?早安。」 坐在柜檯的女警见到来人有些讶异,但她还来不及做反应,倒是从小到大的教育先替她开口问好了。 子悦没有答话,只是看她一眼,见是没看过的人,就点了一下头的往深处走去。 把一併带来的东西扔到了小会议室桌上,他一边脱外套放到椅背上,一边用脚勾开了椅子。 那是他从墨悠家带出来的档案,有后来墨悠在和魏蓝重新混熟后,从对方嘴里得到的连环伤人案纪录。 会拿着这个这个来并不是因为他对这起案件有什么兴趣,单纯就是他想搞清楚魏蓝这个人到底有甚么小辫子可以抓。 ……对,他就是懦夫,他不想靠努力来赢得墨悠,而是想藉由剃除魏蓝的方式让墨悠没得选择。他不想积极向上,他只想竞争对手消亡。 但这有一部分也确实是他的某些观察发现了魏蓝的一点怪异,这也是一点点事实。 他想起魏蓝的许多表情、许多说话态度、许多言行举止,在在表现的是一个「过于正常」的人类,他少了人类应有的情绪起伏,任何人在回忆事情时,或是在遭遇、面临事件时,都会有不同的情绪反应,但不管是哪种情绪反应,至少都是一种反应。 但魏蓝内敛,就像是不存在情绪一样,没有事情能波及到他,影响到他。不管是在眼前发生的事,还是回忆过往发生的事。他更像是在看电影、讲故事。 置身事外,毫无波澜,在兵荒马乱之时仍能保持理性与镇定,淡定的处理所有人事物,就好像所有事情都在他的预料之内,哪怕那明明是个意外。 简单来说,就是善于操纵。 而且不只善于,他们享受操纵,更专情于利益与目的。 为了目的他们可以不择手段,所有事情都被贴上了筹码与价值,一物换一物,他们只用等价的东西做交换。这种人能完善的掌控大局,所以很常是个出色的企业家,也是个天生完美的领导者。 他们富有无尽的魅力,拥有极度自信的性格,喜于冒险、善于社交。 子悦看到魏蓝的第一眼时,看到他如何凝视着墨悠,看到他与自己对视的双眼,他心中就浮现起这种感觉了。 魏蓝是反社会人格者。 「我其实从来没看到任何疑似兇手的人,毕竟夜店里的人很多,灯光又暗,声音很多,他们有时又会上吐下泻的,搞得我头痛欲裂,有时真想掐死他们......我开玩笑的,哈哈哈,但老实说有时后陌生人确实比熟人更让人火大。」 子悦看着笔记本上其中一条被墨悠写下来的话,轻轻皱了一下眉。 这大概是墨悠从他录音里逐字抄下来的纪录,他在每个句子旁边发现了写有几分几秒的笔记,也看到墨悠用红笔或是萤光笔画线及註记的痕跡。 他情不自禁的身手用拇指摸摸纸页上的笔墨痕跡,脑子里浮现出墨悠坐在桌边低着头,在桌案上写字的模样,微黄的檯灯光线照耀他的侧顏,他的下巴线条很美丽。 「干,」子悦小声说,摇摇头不想让自己就像个守寡的妇人一样思吟着脑中的恋人。 重新专注在本子上,他注意到两人的对话渐渐偏离了墨悠找他的重点多次,有时似乎是无心的,但有时似乎是有意的。魏蓝大概不是很在乎墨悠与他对谈的内容,他似乎更在意于让墨悠知道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过往,墨悠来找他是想要个对谈者,但魏蓝却只想要一个倾听者。 虽然笔记上很明显的,墨悠有录下他们的对谈,但子悦也拿不到,因为那恐怕在墨悠的手机里。 正想到墨悠的手机去,自己的电话到是突然响了。 兴许是背着对方在做偷偷摸摸的事,他还是吓了好大一跳,手忙脚乱的接起手机。 对面竟然传来了墨悠的声音。 「喂?你吃饭了吗?」 子悦听着,看向了时鐘,这才发现自己沉溺于资料文件里,竟然日子已经跑到中午去了,肚子才有着迟来的飢饿感,发出阵阵滚动的声响。 「没有,还没,干嘛?」 想起自己居然挨了他的委屈,就没好气的回应他。 「你想吃什么?我顺便带回......。」 「不用。」 打断对方的话,子悦手起刀落乾脆的掛了电话,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黑屏,他就是个逗弄了别人还津津有味的孩子,也没发现自己仍因为墨悠的一通电话表示他还关心自己而感到开心。接着赶紧收拾桌面上的东西准备衝回家,免得等等墨悠回来发现自己偷翻他的东西,而且是跟魏蓝有关的,怕被对方误会什么,不,现在可以说是怕被对方发现了什么,发现自己对魏蓝的敌意。 子悦拿着文件夹像隻小狗一样在马路上奔跑起来,急忙却开心的网家赶去。 Ch8-4 冷战与争吵 墨悠一直以为像许子悦这样的小杀人犯就是个心理有重大缺陷,导致行为不正常但其实三观普通的小屁孩,他们通常都畏惧重要他人的远去,表面叛逆却实则脆弱。他真的没想过原来那位连续伤人案的兇手的性子还这么的硬,就跟许子悦一样。 竟然杀了一个人。 这世界上有太多会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墨悠无法接受子悦从上次拒绝了自己帮他午餐回去后,已经有将近一个礼拜没有回家了。 回自己的家。 一名刑警走在老郑旁边,两人一起走进了会议室里。 铭泽这时从另一个方向感了过来,也跑回了会议室里。 他略带喘气的来到子悦身边坐下,先是看了面露沉色的大家,再看看老郑。 他略为靠近子悦,用手背拍拍对方的侧臂,「墨悠呢?你没跟他一......?」 「死了啦。」 铭泽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凶狠口气吓一跳,略带惊讶地看着他,将双手微微举起来做出投降的姿势,「不问了不问了,别生气嘛。」 子悦瞪他一眼,自己整理起面前的档案和本子,远远的,墨悠这时也才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身上就像是承载着风土和雨水一样,他虽然穿得简洁乾净,却一脸风朴尘尘。 他来到子悦左侧的空位坐下,那个位子被小白跳过的坐着,就好像是为了他留的一样,看来所有人都知道墨悠和子悦会坐在一起。 小白看了他一眼。 「大家都到齐了?唉,这案子也是烦人,」老郑开始说话。 墨悠没有看着老郑,子悦却没有看着墨悠。 墨悠只好静色的收回自己视线。 连环伤人案的兇手不小心杀了人,但这个不小心却是大家推测的,不,准确来说,是墨悠推测的。 「这种人会一直伤害人,就是因为他没有那个胆去承担生命的重量,不只是别人的,也包刮他自己的。」 墨悠在说这句话时想到了就坐在自己身旁的子悦,他们同样胆小,同样懦弱,知道这个社会存有风险,所以不敢认真的活着。但是不小心认真了,他们就会为自己前期游玩时留下的痕跡所伤害,被那些玩乐带来的反噬击垮。 而也正是这些打击会提醒他们,让他们知道自己仍活在这个现实里。 所以墨悠也不得不这样做,他不想失去一切的只有自己,子悦若想跟他玩,他就陪他玩。 欲擒故纵这点小手段不是只有子悦会耍。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促使他低眼看向手机萤幕。 又是那通推销电话。 墨悠毫不犹豫地将其掛掉,重新假装在认真倾听老郑说话。 他想起,自己之前掛掉这通电话后,佯装是魏蓝打来的对着空气讲话好久,看着子悦走向厕所的背影是多么的无奈和孤独。 自己当时伤害了子悦,他知道。 他知道子悦跑去厕所洗澡,还有哭,但是他选择视而不见,他知道。 对于像子悦这种心结很深,心防很重的人,对他们说道理,用口头的方式跟他们开导是没有用的,他非常清楚,因为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要让他们亲身体会过一遍情绪的洗礼,他们才会自然而然的了解,曾经的那些痛苦所留下的经验和价值观并不会长存在他们脑里一辈子。情绪是一时的,是人对情绪的恐惧让它们变成一世。 墨悠知道子悦不相信爱情,知道他一直在抗拒任何让他產生好感的情绪,这或许就是他的结,是他让自己痛苦的原因。事件也是一时的,是人对痛苦的恐惧让痛苦成为一世。就跟曾经的自己一样,但是现在的他已经遇到子悦了。 他知道自己在爱情中是心机的,他承认,他一直都是,但这就是他的手段之一,也是保护自己的方法之一,他不能让自己成为在爱情关係中唯一一个深陷的人,他要对方陪他沉沦,这才是公平的。 爱情本就是双面刃,墨悠知道,这般操作虽然残忍却很管用,既能给对方尝到那如蜂蜜一般甜蜜的滋味,也能让他体会如刀割过般的利痛。 相较于魏蓝,墨悠很清楚,自己更想成为子悦的谁,他更想留在子悦身边。魏蓝是他心底的一种信仰,但那种信仰不是爱,是恐惧的臣服,就如人类在神明面前不得不乖巧一样,看到恶魔会產生畏惧一样,是打从心底无法抗拒的一部份,但那是病态的情感。墨悠不在魏蓝身边时会很客观又明瞭的发现,这是一种被牵制的情绪。对方的命令和离去曾是自己最抗拒的东西,但这是出于对未知的不安,魏蓝的权威与地位在他心里烙下灼痕,失去魏蓝会让墨悠像无头苍蝇一样,丧失生活的中心,所以他才恐惧,但其实自己压根就不需要他,是魏蓝蒙蔽和掩盖了自己的内心。 「总而言之,我们现在能确定的就是兇手是因为被受害者的男友抓住而试图挣脱,挣脱失败他只好用刀去捅对方,导致对方失血过多去世,对吧?李墨悠。」 「......。」 「李墨悠?」 「啊?哦,对,对,我觉得他想杀人的机率很低。」 「嗯,好吧,那大家赶紧按照刚才的分配行动吧?我们得加快,这次的死者是市长的姪子,我们别拖泥带水的。」 当眾人都开始从位子上起身时,墨悠协助着小白一起将桌上的照片一一收起来,看着子悦终于放开自己始终撑着的头,墨悠轻轻勾起嘴角。 子悦听到两人在收拾东西,就把刚才被自己拿过来的两张照片推往墨悠那边,不屑的态度就好像是在把自己不要的垃圾丢给下人收走一样,照片受于本身的轻盈和被推动的过大动力,在空中立了一下差点起飞,但又不受控的滑翔降落在离墨悠更远的地方。 墨悠保持着勉强又僵硬的笑容,还是伸手到远处把照片拿了过来。 他知道子悦在闹脾气,所以他就更需要冷静。 「你看这张照片,」墨悠把其中一张照片递给他。 「刚才看过了,」子悦没好气的说着,连一眼都不愿瞥给他。 「这是另一张,你看一下。」 「看了又怎样?我就是助理,你跟我说我要干嘛就可以了。」 墨悠见对方打死不看,只好自己拿起来观察着,想跟以前一样和他开啟谈论案情的话题,「你看这个大腿的伤疤,不觉得他是用同一种东西划的吗?」他毫无目的的说着,就是单纯想跟子悦搭话。 但子悦听了,却是翻一个白眼。 「而且大腿的跟手臂的都不一样,所以他划手臂的利器跟划大腿的不一样,他还是有规律性的。」 「你想说什么?」子悦瞪着他。 墨悠看向他,看着子悦异于平时,过于灼热和锐利的眼神。 墨悠半啟着唇,眨眨眼,「总觉得他有种规律?他似乎不同部位,也有不同特定的利器,不是随机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子悦收起自己的视线,瞇起自己就像狩猎者般的双眼。 「如果是某种执着的话,他是不可能换部位的,是有东西驱使他这样做,要嘛是经歷了什么衝击,要嘛就是被强制的,是有人要求他这么做吗?」 这只是他的猜测而已,但没想到出这句话说出口后,子悦却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突地站起来,吓了墨悠和小白一跳。 「你觉得魏蓝是兇手就抓他啊?在这里犹豫什么?」 「你不是就想说跟你大腿上的那个伤疤长得一模一样吗?对吧?你是这样想的吧?」 「你就是觉得这是魏蓝在暗示你他没忘记你不是吗?他曾经在你身上留下这种疤,现在又对着路人随机攻击,让你知道他还在意你。」 「你们两个变态就最适合在一起了。」 子悦指着门外,「拿无辜的路人开刀,就为了你们脑弱的小情趣游戏。」 「他和你,一个是他妈脑子有洞的性变态,一个就是欲求不满的死妓女,就我看来,你们就是天作之合。」 墨悠听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楞着不知如何是好许久。 「你捨不得抓他对吧?你捨不得他被关对吧?那也别抓了,你们一起搭飞机离开这里吧,到没人知道你们在哪里的地方生活吧,我也不会告发你们的。」 子悦忘记了,他不会是永远的正确答案,他终究会有看不透墨悠的时候。 他并没有猜对。 自大会让人盲目,自卑也会。子悦不敢也不曾想过,墨悠会看重他比看待魏蓝还要来的深。 小白在一旁慌张地晃晃双手,「哇呜哇呜,你们、你们别吵架啊?冷静,冷静。」 谁晓得一个更生人发火会突然干什么可怕的事,小白害怕极了。 墨悠凝视子悦许久,摇摇头,难受的蹙起眉宇,「你、你觉得我是妓女吗?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 「你心知肚明。」 墨悠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笑了,嘴角拉扯着苦涩和受伤,他难受的眨眨眼,轻轻向下收起脆弱到不受控的嘴角,点点头,「我、我知道了,对不起。」 说着,他便抢在悲伤请洩而出之前赶紧走出了会议室。 小白看着主子走了出去,不知所措的左右来回张望,在瞥了一眼许子悦后,还是追随着墨悠的步伐离开会议室。 子悦看着心上人离去的背影,洩一口气的放任自己软倒在后方椅子上。 他其实没那个意思的,但是他忍不住。 想到墨悠那般的钟爱魏蓝,他觉得受了委屈的自己很无辜,但想想,墨悠又何尝不无辜?他明明只会用那种方式讨好人,他想讨好魏蓝,也曾经想讨好自己,自己明明也接受了,现在却反过来污辱他。那明明一直是墨悠心里的死穴和痛楚,他却把它挖了出来在不知情的外人面前好好搅烂一遍,把墨悠羞辱到体无完肤。 他对自己这种闹脾气了就伤害别人的行为感到愚蠢。 「逊毙了,」他说,然后将头埋进了自己抱着的双臂里。 Ch8-5 来不及的吻 当墨悠再次回到会议室里时,子悦还在那里,他就像隻等待主人的黄金猎犬一样,安静温驯的趴在桌子上,但懺悔结束,他当然是将头从手臂间拿出来了。墨悠看向他时,他也望向了墨悠还特别凝视了对方的双眼一阵子,但墨悠很快就把眼睛移走了,就像在对待其他人一样,不敢与之对视。 墨悠有哭过,双眼红红的,但他的表情很自然,只有隐隐约约透露着一点不安。 不过,来到子悦身旁时,他还是转头看向了一直盯着自己的人开口,「我们出去一下好吗?我有事跟你谈。」 「在这里谈不行吗?」 「也可以,但我不想待在这样的氛围里。」 子悦大概懂他的意思,他们刚在这里產生了矛盾,所以总觉得这个会议室里的气氛怪怪的,转换个地方,心情大概可以有所改变。 两人来到警局隔壁的小巷子里,巷弄狭小,他们各靠上一边的墙壁,佇步后就面对面的站着。 子悦抱着胸看着巷口外,墨悠则双手互相扣弄着摆放在自己腹部前面对子悦。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子悦,」墨悠开门见山,低着头卑微又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他。 「......,」子悦想着,自己确实是生他的气,但其实更像是在闹脾气,而且在墨悠去找魏蓝那天后开始,他都住在子贤家,和子贤聊过很多次,他们都觉得子悦可以自动退出这段关係,不要再把自己往泥泞里踩了,那或许会受到更多伤害。 但是真的该这样做吗?子悦时常这样想,虽然很符合自己那种怕麻烦而逃跑的个性,但这次他总不想就这样乾乾净净地离开,而且心底还是担心墨悠回到魏蓝身边后,也会受到伤害。 自己受伤与墨悠受伤,子悦心里得有个抉择。 墨悠看着子悦一脸纠结,也感疑惑,微微歪着头凝视对方,「你没有想跟我说的话吗?」 「你不好奇我生气的原因吗?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但这句话一说出口,子悦马上就后悔了,他越来越像是个脑脾气的臭屁孩,只想等着别人了解自己然后求和好。 「我知道,子悦,我都知道,只是我一直在找时间想跟你谈,但总是找不到对的时机点,毕竟这跟你小时候的经歷有关,需要长时间的沟通......。」 「别别别,你还是别这样讲了,我想跟你谈的不是这件事。」 「子悦,」墨悠皱着眉,上前踏了一步,「这都是环环相扣的,你......。」 但子悦却难堪的想往巷子的深处走去,就像是想逃避这一切一样,或许确实在他心中,要现在谈这件事,他依然觉得不是时间。也说不定谈一谈,墨悠就会开始觉得自己很麻烦,他无法忍受看着自己的丑陋被曝晒在阳光下,然后最终被他人丢进回收桶的模样。他想起自己挨饿或受伤哭闹时,母亲对着自己怒骂搧打的面庞,及最后崩溃离去的背影。 他最害怕的就是有一天自己会被拋弃。 墨悠看着子悦的背影,满脸焦急得想跟上他,但从远处的巷子口也走进了一个人,缓缓朝着他们步来,所以墨悠没有走在子悦身侧,怕会挡到别人的去路。 子悦低着头,先是听到脚步声,他以为是墨悠从后面追过来,所以加快了自己的步伐。直到了对面向自己靠近的人逼近自己,第一隻脚已经进入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了,他才抬头确认对方的来向,侧个身子想让对方顺利在这个狭小的巷子里和自己经过。 但当他停下脚步侧身时,更多的却是查觉到一丝过于疼痛的怪异,促使他低头查看。 一把刀插进自己的腹部,他讶异到以至于一时还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墨悠的叫声从旁边传来,摆盪在巷子里。 「子悦!」 对方看向一旁直奔而来的人,吓得赶紧拔出刀子,又补一刀,但拔出来时没拿稳,刀子坠落在地,金属敲响在石子地上的声音明亮,却也过度锐利的如计时器声响一样,提报性命的倒数计时已结束。 腹部传来剧痛,连带下肢肌肉发软,子悦一手摀在伤口上,一手扶着后方的墙壁让自己可以缓缓坐到地上。 「墨......。」 「佔住!」 墨悠衝上前立马扯住即将逃跑的对方颈后衣领,将他用力往后拉,男子头上帽t的帽子因此掉落,他吓了一跳,从前面也拉着自己的衣服,一方面是因为领子向后扯的缘故压迫到他的喉咙使他无法呼吸,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想要遮挡自己的面庞。 墨悠向前伸用右手抓住他的右手,强行将他的手拉到后面,并且使力往顺时针分向转。 男子吃痛,开始大叫,墨悠将他压制在地上。 但成功压制对方时,墨悠才发现这根本毫无用处,用空着的那一隻手摸索来摸索去,他才发现自己身上本就不存在手銬这种东西。 当他正在乾焦急时,身旁传来虚弱的叫喊声。 「墨悠......。」 墨悠抬头,看见靠坐在一旁墙前的子悦。 用力叹一口气,他索性放开身下的人,跑来对方身旁,「子悦。」 他一手抚上子悦的脸,又赶紧放开,在自己口袋里找寻手帕的身影。 「干,果然......人不能做坏事,」子悦面露痛苦,摇摇头,「是我错了,我不该闹脾气,」他说,用另一隻手抓着墨悠靠近自己的衣襬。 墨悠将手帕放到他的伤口处用力压紧,「你别说话了,也别动,」墨悠把自己靠近他,让他低垂的头可以抵在自己的肩前,然后像个母亲一样不断用手平抚着对方的背部几下,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掛上电话后,赶紧顺手接起一直试图打进来的插播电话。 子悦在他身前发出咿呜声,像隻幼小的动畜婴孩,因受冷而颤咽着。 墨悠听了难过的蹙起眉头,将自己的头也靠在他肩上,「没事的,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别怕。喂?铭泽?嗯......子悦受伤了,我们在小巷子里,嗯,有兇手的长相了?什么时候的事、算了,这些现在不重要,晚一点再讲,」也不等对方察觉自己似乎要掛上电话的叫喊,他还是直接滑过红色按键,把手机塞进口袋里。 「真的好逊啊......,」子悦喃喃说着,「烂透了,你肯定......要更看不起我了。」 墨悠微微拉开和他的距离,看着他开始想瞇起来的双眼,「我从来都没有看不起你过,欸,你别睡啊?子悦?」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开始感到焦急,「子悦?」他用大拇指一直搓磨着他的脸,就像是想给他点温度一样。 他低下头看向手帕处,手帕丧失了原先洁白单纯的乾净,已转瞬翻染成被朱红墨水浸泡一番的布料了。 墨悠皱紧眉心抬头看向子悦,「子悦,」他摸摸他的脸颊,看着对方努力撑大的眼睛。 子悦凝视墨悠许久,一双眼就像光束扫射似的在他脸上游移,像是要将对方的五官和长相一分一毫不差的收进自己眼底。顿了许久,他缓缓抬起原先抓着墨悠的手,向着对方的脸颊探去,轻巧的用指尖触碰到他柔软的肌肤,而他的双眼,始终凝视着墨悠的双唇。 墨悠看着他,不理解他想做什么,只看到他突然皱紧眉头,使力将身子脱离后方的墙壁,然后在空中稳住,极为缓慢的将自己的脸向这边靠近。 「想要吻你,」子悦想开口说话,却无法。 而是在自己嘴唇逼近对方唇畔之际,差了三公分之处,突然支撑全身的力气随着仅剩一点的意识一起烟消云散。 墨悠看着对方瞬间将前额坠落在自己肩上,也只能低下头加深的抱紧他,直到远方传来漫漫逼近的救护车声,他难过心疼的流下了泪。 Ch9-1 陪伴使人坚强与软弱 与警局的人们和小白交代一下事情,墨悠就匆匆忙忙的搭上计程车往医院奔驰过去。 子悦所在的医院就是许昌逸的医院,所以他还挺放心的,医疗设备齐全、医生能力出色,他才敢暂时离开对方,先跟警局的人们开个小会。 「谢谢你啊,大哥,不用找了,」他把钱塞进对方手里,也不顾对方因诧异而回头的呼喊,推开黄色的车门跑下车。 三步併两步的来到急诊室门口,看到感应门开了,他就自顾的要走进去。 「欸欸欸,等一下,你来干什么的?」 墨悠回头,看着双手扶在腰间皮带上的警卫挺着大肚子,皱眉走了过来。 「我找人。」 「找什么人?」 「找朋友,」他说,然后不解的皱紧眉宇,「现在医院连大家是来干嘛的都要管了?」 警卫站在他面前,举起一隻手,手心向上的折了折,示意他交出东西,「不好意思啊,这是院长今天下的规定,最近医院有重要的人物要接待,任何要进出的人都得验明身分,身分证给我。」 墨悠听着,虽然倍感疑惑,但子悦的事情要急,便还是伸手到兜里拿出自己的证件交给对方。 警卫接手查看阵子,突然瞪大双眼抬眼看向他的面庞,退了几步。 「你?不好意思,你不能进到医院去,」说着,他把东西塞回他手里。 墨悠讶异的看着对方嘴巴,又看了眼医院,「我不能进去?我是什么怪人吗?」 「反正你不能进去就对了。」 墨悠觉得荒谬的勾起嘴角,不敢置信的看向医院又看向他的方向,「医院不给人进,是什么意思?那今天如果我是要就诊怎么办?」 「那不是我负责的部分,但今天我接受到的命令就是你不能进去。」 墨悠看着对方对自己挥挥手在赶自己的模样,恨了一口气,低头前后看一下自己的身分证,确定没有奇怪的东西就收了起来,又从大衣内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警用徽章,举起来给他们看。 「我是警察,我进去不只是找朋友也是要查案,你们不让我进去,就是妨碍公务,可以依法逮捕。」 警卫瞥了他一眼,和身旁的同事互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根本不是警察吧?要怎么逮捕我们?」 旁边这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响,墨悠转头望去,看到许昌逸手背在身后缓缓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男子,长得有几分像子悦。 「果然是你,你是不想让我探望子悦吧?」 「对,没错。」 许昌逸承认的简洁,昂头看着他,「这是我的医院,你没有搜索票,也不是要就医,我还是有拒绝让你进去的这点权力,你要硬闯,恐怕我也得报警请你离开了。」 「子悦醒来没有看到我会紧张的。」 「哼,听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儿子被你蛊惑了一样,我看,你不在的话,他今天根本不会需要进医院吧?许子彬那傢伙已经被我教训一番了,当时就是他让子悦做这种危险的工作,今天才会遇到这种事情。」 墨悠不满的瞪着他,又看向医院一眼,眉头紧皱的在思考着有什么方法。 「当时我就让你离我儿子远一点,你非要跟我作对,今天既然到这地步也是一件好事,子悦痊癒后,我就不会再让他去警局了,自然也不会再让你们见面,你还是滚远一点吧,」他压低声音的说完,然后后退一步。 「你也别想硬闯了,我们这边几个警卫各个人高马大的,你难道想让自己断着手脚进来?」说着,他耸了一下肩摇摇头,「那也随便你了,」然后他转过身,往医院内走去,「子瑋,走吧。」 墨悠凝视对方离去的背影,愤恨的咬紧牙关,嗔齿磨牙的。 一旁的警卫又重新走向他,对着他挥手要他离开。 但就在逼近他之际,墨悠挥了一下手臂挣开他们,大步走到急诊室门口站着。 「许昌逸!」他对着即将闔上的感应玻璃门大吼,看着对方因为听到呼喊而回头,虽然这也吸引了很多人看他,让他不安又怯场,但他还是皱着眉对他大叫。 「你他妈个儿子控,我就看你敢不敢放我死在这里?」 说着,他从兜里拿出钥匙串,把自己左手臂的衣服拉上臂膀处。 右手抬起高落,把其中一把钥匙用力插进自己左手臂里,吓了旁边的警卫和医院里的许昌逸一大跳。 钥匙并不尖锐,所以戳进去的感觉很钝很硬,皮肤突然出现大破口的疼痛传来,使他往常秀气斯文的面庞出现裂痕,咬紧牙的又把东西拔了出来,然后再重新往另外一个地方捅进去。 警卫看着,赶紧踏步上前来到他身旁想制止他,但他用力推开他们跑到更靠近感应门的地方,把钥匙从自己戳进去的孔使力往下划,划往接近手腕脉搏的位子。 鲜血的流量渐渐变多,甚至会突然的喷溅出来,洒在白灰色的粗糙石砖地上,喷在面前透明的玻璃窗及门上。 这种过于壮烈的自残式行为还是吓到了许昌逸,让他不可置信墨悠对子悦的认真与重视,他慌张的走向门口。 墨悠这时受于痛觉的过度传递,刺激得大脑似乎快强制断电,跪在地上看着面前的男子奔走而来,上半身便也无力的倒落地上。 当他再次醒来时,周围充斥着药物及消毒液的冰凉气味,半睁着眼就被顶上刺激的亮白照得有些抗拒。 在床上颤个几下,他还是撑开了双眼。 左手臂上的痛感第一时间传来,让他低首看向那里。 整段前手臂被包上严实的纱布与棉布,伤口被清理过的舒畅感才迟迟到来。 一旁的隔帘突然被拉了开来,惊得他转头看向来人。 先是靠进自己的白袍入眼,他才听到上头的人开口说话,「你倒是挺敢玩的?连身体都不要了。」 墨悠微微看向对方的嘴巴,又拾眼,「你说得没错,是我没保护好子悦才让他受伤的,这点伤也算是还给他了。」 「......也难怪子悦这么喜欢你,」旁边传来男子喃喃声响,「你这么疼爱他又接纳他,难怪他这么依赖你。」 墨悠微微抬首看他,别过头,「这只是我擅长做的事,没什么,我也不觉得烦。」 许昌逸看着他镇定自若的神色,微微侧眼看向另一边,「我让你远离他是有用意的,之于父亲,我一直都很想保护他,也不想再让他受罪,他有自己的黑暗面,不是一般人可以探索的,这说好听点是想保护你,说难听点就只是保护他,不是每一次都运气好我可以保住他,如果出事的是你,一切就没那么好搞定了。」 墨悠闻言,看他一眼,一时没听理解他的话,以为他是在说子悦曾经杀人犯案,「我会盯紧他的,子悦也不如你想像中的失控。」 许昌逸也撇他一眼,别过身去,「你别觉得自己可以控制住他,小心把自己命都搭进去了。我是以防万一,从一开始就根绝,免得后面他对你產生不必要的感觉,让你也发生本不该发生的事。」 墨悠看着男子回头看自己一眼,便轻轻蹙着眉头,仍然没听出对方的话中有话。 「子悦在三楼的个人病房,你拿这个进去,但不准在那里逗留超过十五分鐘,」说着,他把一张感应卡扔在他床铺上,「见完了就赶紧滚,把出入卡还给那里的柜檯,」语毕,就自顾的拉上帘子离去。 墨悠用右手拿起感应卡,前后看了一下,也没犹豫,推开腿上的棉被套上鞋、拿起大衣就赶紧离开急诊室了。 Ch9-2 关係总会改变 拿着几张照片,墨悠这是第三次拉开这扇病房门了。 第一次被许昌逸成功放进来时,子悦还没醒,但墨悠还是在那里陪着他十五分鐘满,握着他的手跟他讲了很多话,就好像子悦已经病危了一样。但其实子悦从到头尾睡得舒服,跟条小狗一样翻着肚子,墨悠摸了摸他的脸就赶紧离开了。不过后来他有接到许昌逸用子悦手机打来的电话,说在自己离开的五六分鐘后,子悦就醒来了。 他说子悦一睁开眼就喊着墨悠在哪,这句话还是把当时拿着手机躲在警局厕所里的墨悠逗笑了。 子悦咀嚼着口中的清粥小菜,闻声抬头看向来人。 「子贤也在,」墨悠笑了一下走进来。 「你们要讨论案子?那我出去吧。」 「没关係,这不是什么机密,」子悦转头看他,一手可怜兮兮的拉着二哥的袖角。 子贤看着他,点点头又坐回位子上。 墨悠把照片放到子悦面前,「这里有不同角度的,你可以每一张都看看,我们比对过了,连环伤人案和伤害你的人是同一个人。」 「真假?」子悦拿了起来,「那他干什么攻击我?是因为知道我们在办案吗?还是我也是他的动机对象之一?」 「不晓得,但我觉得不太可能,因为这里已经超出他的犯案地区了,而且他知道你身旁有人还选择动手,摆明他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另外,他的犯案只是划伤人而已,上次杀人也只是因为事跡败露想逃脱而失手。」 子悦看了许久,摇摇头,把东西都放在床上,「他不是我认识的人,不是狱友也不是以前的朋友。」 墨悠看他一眼,又侧头看向照片,「我觉得他是受人指使而行动的,依照他以前的犯案做心理侧写,他应该是胆小怕事,且有高机率是社会的边缘人群,没有的命令,我觉得他没有这个胆为了杀人而杀人。」 子贤在旁也跟着看,看到了照片中的人脸,却突然有些讶异的眨了眨眼睛。 「你们比对过档案了吗?看是不是有前科的人,」子悦问。 「比对了,没有。」墨悠喃喃说着。 「那青少年时期呢?」子悦说,「这种性格的形成不是一天两天的,他以前应该就有前科了,别在警局查,前科有可能被消掉了,要去高等法院找前科纪录表的少年犯案前科纪录。」 墨悠点点头,「对,这是个不错的提议,我请小白去查,」说着他抬头,正好看到子贤的表情,「怎么了?子贤认识他吗?」 被点名,子贤顿了一下看向他,「哦,没有,只是,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他......也、也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两人看着他开始收拾眼前的餐盘,「我把这些东西收去外面,你们谈吧,」他笑了一下,踩着步伐走出病房。 子悦咂咂嘴,「他可能觉得这有点太血腥了吧?」 墨悠点头,看向照片中的下方,因为那部分正好是子悦受伤后兇手被墨悠扯着的时候,地上已经见血了。 病房里只剩两人,一阵沉默就像烟硝一样瀰漫在他们之间。 子悦吸吸鼻子,喝了一口水就像是想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但当杯子敲落在桌面上的清脆声落下后,墨悠就开口了。 「所以你出院后,就不会回我家了?」 子悦知道这次在劫难逃,他还是得跟墨悠谈这件事,「......大概吧?」 「......你、讨厌我了?」墨悠指的是以前的子悦会为了和自己在一起而反抗父亲,但这次他没有,他没有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上。 「不讨厌你,这是......比讨厌还难搞的事情,我不想你有一天会厌烦我。」 「我什么时候厌烦过你了?」 「......抱歉,但是我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子悦耸了一下肩,「不知道,你、生活、过往、未来、感情之类的吧?所有一切,他妈所有的一切。」 墨悠看着他,蹙起眉头,「我可以陪你,我不会觉得烦。」 「可是我觉得烦,」子悦打断他,看向他,「是我觉得烦,你不懂这种痛苦,我不想把自己深陷在里头。」 「到底是什么东西缠着你这么深?是你母亲吗?家暴吗?但是我不会家暴你,我也不会打你,我也不会讨厌......。」 「但是你有一天会背离我,」子悦出声打断他。 墨悠愣住,些微讶异的看着他。 子悦正眉头紧蹙,「你连魏蓝的事情自己都搞不定了,你凭什么跟我承诺你会陪着我?陪我一辈子?你要怎么说服我?你要拿什么让我相信你?」 墨悠看着他,看着眼前因为安全感不足而焦躁不安的流浪狗。 他齜牙咧嘴,发出为了警告与戒备的低颤声,如在喉咙里滚动沸腾的打颤声,从他咽喉与心里幽然扬出。 墨悠懂子悦的感觉,因为从来没有狗儿背离主人的时候,都只有主人拋弃狗儿的时候。 而主人自身无法温饱,又要一隻被拋弃过的流浪狗如何信服主人有一天不会丢弃自己就为了存活?就如......就如他与魏蓝一样。 墨悠皱了眉,一时说不出话,难过得眨了眨眼低下头,「我、我不会离开你,子悦,虽然我没有证明,但我绝对不会。」 他想起魏蓝曾经跟自己说的承诺,他才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身处高位,向下给予承诺是这样的感受。 如此令人焦急,如此令人担忧......吗? 「那有说等于没说,」子悦看着他许久,别过头,看着窗外明亮的一切,阳光嫵媚、小鸟鸣飞,有点过于刺眼,「你跟我母亲没什么两样,你们都禁不起生活的摧残,也禁不起我给你们的负担,你们都觉得我是垃圾,是个累赘,有一天会把我拋弃。但我也不讨厌你们,因为世上本就没有人可以承担别人的存在,所以我才会拒绝这些鳩葛的情感和承诺,毕竟我也不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去承担别人,我自己也承担不了自己。我做不到的事,我自然不会要求别人做到。」 若是玩玩那还可以,但要动到真感情,子悦真的好怕,好怕他付出一切后,却一无所有。 墨悠知道家暴和母亲离世对子悦的阴影很深,可怜的孩子在开始承受母亲殴打的一刻起,就知道母亲不爱他了,母亲拋弃了他、厌恶了他,他是为母亲的疾病带来严重加剧的一份子,也是最大的累赘,他的存在对母亲来说实在太过沉重了,但没有一个孩子可以忍受,自己竟是带给最爱的母亲痛苦的存在。 墨悠伸手上前把照片收拾走,「子悦,陪伴才是让人坚强的力量,恐惧和逃避不是,」他从位子上缓缓起身,看着别过头的他,「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一直都在,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会陪你,」说完,他默默走出这沉静的病房,把门「叩」的一声闔上,杜绝外面的一切噪响。 子悦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他做不到认真的陪伴。 「不要......,」他开口轻轻说,「不要来找我,妈妈,是我错了。」 看着外头的乌云渐渐瀰漫天际,周旋在医院的上方徘徊,他往下缩退到了被窝里,把被子盖到自己头上。 在过于寂静的病房里只传来男孩卑微的呜咽。 「是我错了,我不会再这样了......。」 带着阴蓝的心情离开病房,墨悠看着顶上突变的天气,皱了一下眉对着马路招来一辆计程车。 晚上的会议他推託了,或许是出于对子悦的经歷有些不捨,办案小组难得善待墨悠,纷纷对沉默的他投以同情的目光。 老郑以为墨悠会花接下来半天的时间陪在医院里,所以就让他例行的会议如果不想来就暂时不用来了,他们会再跟他交代会议结论。 墨悠也不晓得他这份好意到底是出于对自己的同情施捨,还是正好让他们有个藉口可以让他少介入一个案子。 但不管是哪个理由在背后支撑,他肯定都没想过墨悠竟然是因为不想孤身一人面对他们才请假会议的。 墨悠下了计程车后,走过停在路边的一台箱型车,他因为心情的鬱闷,还有点嫌弃的看了一眼这台挡住自己往常走动路径的车子。 那是一台有点老旧的黑色厢型车,窗户上还沾满下雨过后附着的脏污,若衣物或肌肤碰到就会压上乾净印记的划痕。 这带是市中心算繁华的地区,这种老旧的车型其实很难得在这里可以看见,但墨悠没有多想,只是绕道的走进自己公寓上楼。 推开门,他像往常一样褪去身上的衣物鞋子,拉了拉微皱的衣襬,到厨房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重新一人的站在那个窗前坐檯上,他静静凝视外头越夜越热闹的街道。 现在才下午四点多,空气有点雨前的潮湿,阳光微雾,他有点忧鬱,就如一开始的他一样。 他丧失了可以依靠的人,也丧失一个需要依靠自己的人,他容易因此失去对生活的热情与动力。 他难以想像以后失去的生活将如何的詼谐无趣。 「叮咚。」 门铃声响起,就在他进到家门后的不到三分鐘。 他放下玻璃杯前去开门。 「请问是李墨悠先生吗?」 墨悠拉开一小个缝隙,上下打量一下对方的穿着。 戴着黄色鸭舌帽的男子穿着一身连身橘黄色工作装,是满常见的一家物流公司制服,他的鸭舌帽上还缝绣着公司的品牌图样。 墨悠把门的间隙拉大,接过了东西。 「请在这里签名,」男子指着纸箱上列印纸的一个空格。 「谢谢,」他说完,用食指与大拇指微捏着鸭舌帽的点了一下头并离去。 墨悠闔上门左右观察着双手捧着的纸箱,没有很重,他摇了摇也没听到半点声响。 一边思考着方才似乎也没看到楼下停着货运车,一边用剪刀刀刃划开纸箱上的胶带,他有些惊喜的从里头拿出一个熊娃娃。 「喂,李墨悠,你在家吗?」 正双手拿着小熊,墨悠听到外头有人一边敲门一边传来微微朦胧的稚哑声响。 他上前应门,见到对方便出声,「你怎么跑来了?你们不是要开会吗?」 「几岁的人了还在抱熊娃娃?」小白指了一下他手上的东西。 墨悠无视这句话,「你找我干嘛?」 「医院怎么不给人进啊?我以为你在许子悦那边,结果警卫看我是警局的不让我进欸。」 墨悠转身走进屋里,小白自主的跟上。 「晚上有一场会议你会来吗?如果进不了医院的话。」 「医院有些事所以暂时不让警局的人进去,但我不会去会议,你找我做什么?」 「你不去哦,」小白说着,把手中的东西放他客厅桌上,「这是昨天的会议纪录,你等一下看吧,这是我自己写的,我觉得我写得还满仔细的,」他说,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对了,徐铭泽那傢伙有什么毛病啊?你不是跟他很熟吗?」 「怎么了吗?」墨悠走到窗檯边坐下。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自己家里的地址,墨悠不知道小白是怎么弄到的?但他懒得追究,同时也懒得招待他。 「他一直否决我们啊,我说什么他就否定什么,什么东西都故意打压我、逼问我,把我问到答不出来才满意。」 「他可能是追根究底吧?」 「不是啊,你以前在的时候他就不会这样,他现在感觉是火起来在干。」 小白一边说着,一边来回踱步,正好走到刚才的纸箱旁边,他弯下腰捡起一张掉落在旁边的卡片。 「你今天生日啊?」 墨悠略微吃惊的顿着,「啊,好像是,」他从坐檯起身走向小白,「这是里面的卡片?」 「掉在旁边地上,」他递给他,「魏蓝,谁啊?好眼熟的名字,你朋友哦?」 听到这个名字突如其来的登场,墨悠一愣,伸手接过卡片。 是魏蓝的字跡,但只有生日快乐一句话,旁边属名魏蓝。 这个名字带给他太多好感,以至于他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 墨悠轻轻哼笑出声,「想不到他还记得。」 小白斜眼看着他,看着他难得露出的温煦笑容便拾眼。 「总而言之,东西我送到你手里了,你记得看一下,反正现在我是试着从犯人的身分和职业下手,另外他很熟悉酒吧那一区的监视器分布,我们在查案的时候,发现连一些隐密,一般人不会知道的监视器他都巧妙避开了,除了那几张不小心入镜的画面。我再好好推理和侧写看看,然后今天晚上的会议,我明天中午给你吧?」 边说,他边往门口走,「铭泽他们想从物理证据上下手,大概我的侧写对他们来说没有可靠性吧?」 墨悠抬眼看他,「我觉得他是社会边缘人,从事的行业应该不是什么高技术或学术性的东西,大概就是他犯案附近的某家餐厅服务生吧?另外,子悦说可以去调查一下青少年的前科纪录,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小白转头看他,「所以这就是他的犯案动机吗?因为是社会边缘人,所以想吸引人们的注意。不过他看上去已经二十来岁了,如果当时辅导完成,青少年的前科在两三年后就会消掉。」 「所以要去高等法院申请,那里的纪录是不会删掉的。」 小白看着他许久,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妈的,我一定要比徐铭泽那群人早干好这件事。」 墨悠跟在他身后走,送他到门口,「老郑不是很看好你吗?上次的案子。」 小白站在门外,转头看着他,「我现在大概了解他们在搞什么了,他们当时是不喜欢你才吹捧我吧?但现在就真把我当敌人看了,真现实。」 他摇摇头低首,想着以前和自己明明很要好的那群同事们,现在在业绩面前各个翻脸不认人。 难道业绩和人缘真的只能择一选取?难道只有弱者才会被大家当朋友吗?还真是他妈的人性。 墨悠看着不再是人气王却仍然对职业抱有操守和尽责的小白,有点心有戚戚焉的同情和佩服他,「下次的会议我会去,今晚你再忍一下吧,有问题可以随时连络我。」 小白有些感动和讶异的看向他楞着,对方用一脸成熟优雅的脸庞抱着熊娃娃的反差模样有点可爱,虽然还是没有和自己对视,但他还是不免噗笑一声然后点点头。 「好,」他说,迈开步伐离去,但才走了一步,他又顿下脚步回首。 墨悠有些困惑的歪过头。 「你、呃......生、生日快乐。」 说完,那个稚嫩的男孩就转身跑走了。 Ch9-3 拒绝魏蓝 「罗尚豪,今年25岁,高中时因为拿尖锐物品伤害同学和同校学生,所以被送去少年感化院做辅导,有自残倾向。」 墨悠拿着高等法院申请来的资料,用牙齿轻轻咬着原子笔尾巴,眨眨眼的思考着。 「唉。」 「你叹什么气啊?」墨悠转头看着旁边的小白,「铭泽没刁难你啊?今天会议蛮顺利的。」 「你没发现他一直默不作声吗?对于我的提案和意见。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墨悠眨眨眼没做回话,因为这倒是真的。 「或许他也有自己的业绩压力吧?所以比较严谨。」 墨悠说着,一边收拾起自己桌上的东西准备回家,但想想,他却又顿了一下,想起自己两天前请铭泽帮忙调阅巷子附近的监视画面和当天的案发现场採集,对方好像也还没给自己。 「好,我......下午给你吧?」当时他是这样跟自己讲的,还一边说着我现在就去跟他们要,一边走出去。 结果到了现在却杳无音讯。 「应该不会吧?」墨悠喃喃说着,把东西都收进自己包里,摇摇头,想把那种怀疑和不信任好友的想法甩出脑子。 他与铭泽在自己高中时就认识了,当时因为只是高中生的霸凌案件,所以大部分的警察都对此冷淡以对,但唯独对方,铭泽从接手这个案子起到事后,一直很照顾和激励自己,自己也很信任和依赖他,他不觉得这种小业绩会影响他跟铭泽的感情,重点是,他也不觉得铭泽是会为了一点业绩而毛手毛脚的人。 「可能是他事情太多了,」他说,一边走向门边。 外头这时走经一个人影,后又退到了门口。 墨悠揹着背包正好要踏出门边,差点与他撞着正着。 「你要回去啦?」小白说,「辛苦了。」 「你们也是,」子彬露出微笑,用手推一下自己的眼镜,「早点休息吧。」 墨悠看着他衣冠端正的,笑了一下,「怎么穿得这么正式?」 子彬笑了,「没有,是子贤约我去吃饭,他最近老是约我吃宵夜,真是,宵夜对身体很不好,」嘴上这么说,墨悠却能从他面上的表情看得出他为此心情很好。 几人又间聊几句与案子无关的话题,墨悠在与小白和子彬道别后,就回家去了。 走出电梯时,他在包包里翻找着钥匙,边步向家门口。 当时是半夜十二点,走廊一片寂静,但不远处却摇摇传来着醉客们的笑喊声。 子悦应该已经睡了,所以今天就先不打电话给他好了,墨悠这么想着,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 但就在打开门的一剎那,他却突然定格不动,带着一双戒备的双眼凝视屋内一片漆黑,心底直窜一种直觉式的不对劲使他毛骨悚然。 他张望这片死寂,眉头因为紧张而僵硬的发白,嘴巴不自觉的抿成一条直线。 维持着一手拉着门把,他用另一隻手缓慢的伸向一旁电灯开关,全身就像吃到酸涩食物一样紧绷而收缩。 「喀,」的一声是电源打亮光明的错擦,在明亮之下,自己的屋内一片和平,毫无动静。 墨悠迟疑的动着眼珠子盼顾四周,似乎在房间里闻到一丝平时没有的味道。 他缓步往里头走,却保持着敞开的大门。 就在经过位处大门玄关旁的厕所门口时,一旁的门突然拉了开来,衝出来一个人,墨悠警觉的向后退一步,眼明手快的伸脚绊倒对方,然后扯手拉住对方靠近自己握着刀子的手,以左手拍掉对方手中的刀刃,再扯下他的连衣帽。 「是你,」他惊讶的说。 但对方反应也很快,赶紧把连衣帽套回头上,用力推开他就溜烟似的慌张跑出了他家。 墨悠想追上去,但衝出自己家门迎面而来的却撞上另一个人。 「啊。」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短声,然后一个捂着自己鼻子,一个扶住自己的额头。 「怎么这样急急忙忙的?」 「魏蓝?」 魏蓝摸摸鼻子,转头看着跑远的人,又转头看向他,「你们玩鬼抓人啊?」 「不是不是,」墨悠上前走了两步犹豫着要追上去,但对方速度很快,已经一下子地跑到了走廊尽头。眼看男人直衝衝的往逃生梯口出去,墨悠只好叹气的放弃追逐。 他认得那傢伙,他没看错,他是砍伤子悦的兇手,而且方才抓住他的手时,袖子稍微上挪了一点,墨悠也瞥见他手腕附近的自残刀疤。 「怎么了吗?」魏蓝问,也跟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 墨悠皱着眉头,眼神不在魏蓝身上的对他开口,「没事,你先进来吧。」 魏蓝看着对方秀气面庞上出现皱痕,只是不发一语的勾起嘴角。 「许子悦那傢伙不在?」 「他?哦......他,受伤了,最近在住院。」 「受伤?该不会是上次我戳他那一下就细菌感染了吧?」 墨悠笑着转头看他一眼,「那是多早之前的事了?」回过头,两人都顿了下来。 墨悠凝视厕所门口地上的东西,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覆在上面把物证拿了起来。 「刀子?」魏蓝开口,「你们鬼抓人玩得还真刺激。」 墨悠不改其色,只是僵硬的笑了一下,走到厨房去拿夹链袋把刀子装了起来。 「等我打个电话,」他说,拿起手机准备打给铭泽。 魏蓝这时却侧身来到他身旁,双手撑着一旁的桌子,带着一抹微笑凝视他,「你要打给徐铭泽?」 墨悠看他一眼,「对啊。」 「那今天我和你的约会就要泡汤了?」 墨悠笑了一下,「不会,」他下意识地说,但回过神来却又突然看向他,「你、约会?」 「前几天你生日时店里刚好很忙我抽不了身,所以今天才来陪陪你。」 墨悠不敢置信的扯着笑容,看了眼放在面前的刀子,又看向魏蓝,「我......你,不然......。」 有人愿意空出时间陪伴自己墨悠是满开心的,但他想起一人在医院的子悦,心里却盪沉了下来,子悦受伤了,如果自己晚一天送证物去警局,案子就是拖了一晚上,他想早点找到伤害子悦的兇手,还子悦一个正义。 墨悠微微低下头,有些焦虑不安的左右摆动着视线。 魏蓝把他的反应收进眼底,但却没有要让步和放过他的意思。 或许他没想过墨悠胆敢拒绝自己。 「谢谢你今天来陪我......但是,这个东西我还是得先送去警局,如果你愿意等我一下的话,你可以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魏蓝挑挑眉,「那我就在这里等你,无妨。」 墨悠看着对方乌黑的双眼闪烁着精明,他顿了一下,「啊,不然......我打给铭泽,请他过来拿好了?我就不出门了,」他笑着,用手抚抚魏蓝的肩侧,便赶紧拿起手机。 魏蓝看着他慌忙的小步伐跑离自己身旁到厨房去,在那里开始讲起电话,便笑着低下头,摇摇首。 他那种一味成全自己,容易惊慌失措的模样还是没变。 过上不久,魏蓝心中的小清新身影又从厨房走了出来,魏蓝踏步而来佇足他面前,伸出一隻手压在一旁墙上挡着他的去路。 墨悠抬头对上男人的双眼,觉得对方看待自己就像是老鹰俯视地上逃窜的小白兔似的,使他全身发麻的晕眩。 「魏蓝?」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在。」 墨悠摇摇头,似乎在表示自己不是只是在呼唤他,但魏蓝对于他的反应没有多做回应,而是冷眼凝视他的双唇许久,凑上前就想一亲眼前那抹芳泽,墨悠吓得蹙眉闭上双眼向后缩,但魏蓝却探另一隻手到他脑后摀着,制止了他躲避的行为。 双脣交叠的那刻,墨悠心脏近乎停摆,对方身上淡淡的菸草味拂面而来,轻浅的渐散在他脸庞。 在感受着对方探吮自己唇瓣之时,墨悠满脑子想的都是子悦。 他突然很想念子悦的吻,也很想念对方身上飘有自己家里沐浴乳的甜奶花香味,以及那总是在亲吻过程中抚摸自己面颊、搓揉自己耳垂及颈后的双手。 他想起了子悦遇害时,在小巷中突然靠近自己的那一幕。 墨悠这才理解了当时的子悦想干嘛。 一滴泪水从他面庞滑落,他对于没有即时回应子悦亲吻的自己感到难过。 一阵湿润冰凉感压抹在自己脸前,使魏蓝疑惑的放开对方。 看着墨悠难过地低下头,他微微侧开头,困惑俾倪的斜视他,「你是怎么了?」 墨悠抬手抚去自己的泪滴,懦懦说着,「抱歉破坏你的兴致了,我今天有点不舒服。」 魏蓝微瞇起眼,似乎在质疑他,「是吗?」 墨悠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抱歉让你跑这一趟来陪我,我改天有空的时候会去你店里找你。」 魏蓝皱了一下眉,轻轻哼笑一声,「好吧,我会等你的,」说罢,他扭头转身,提起自己掛在一旁椅背上的夹克外套,就逕自走出这里。 墨悠一人微微低着头,任由发丝落魄的垂摆在自己面颊侧,只是抬起左手以手背抹去右脸颊上又流下的一滴泪。 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有这种能耐,拒绝了魏蓝。 Ch9-4 第二次告白 他其实没想过子悦会影响自己这么深,也没想过原来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中的位置是这么容易被取代和抹灭。他心里面偶尔会对于魏蓝变成过去式而感到空虚和焦躁,却又会因为想起子悦的出现及陪伴而感到充实和温暖。 墨悠是在警局门口和子悦碰上面的,子悦搭着子贤的车过来,墨悠则如往常的偶尔一样自己搭车过来。 两人步进警局,墨悠上前替子悦拉开了会议室的门。 几人看到他们两个登场,大部分的视线都停在子悦身上,他们想注视他是否有其它异样,但又不太敢明目张胆的观察,各个一脸无事的用馀光瞄着或假装东张西望起来。 「赶紧坐下吧,」老郑指了指旁边空的位子,摇摇头开口,「你不来,墨悠也就不来了,现在真託你的福我们才能又看到他的脸。进入正题吧,铭泽那边有新线索。」 铭泽点点头,把证物推到大家面前,「这是上次墨悠送来的刀子,上头没有指纹,但有尿液,我们从里面找到dna,比对过子悦被捅那次的刀子上的皮屑dna,确实是同一个人。」 子悦皱了一下眉,显然对于自己的案子被直接点名感到有些不适。 创伤症候群的程度没有,但是多少有点介怀。 铭泽似乎没发现,反而是看着其他人继续说完自己的话。 「所以他在墨悠家里尿了一泡尿?」子悦开口。 铭泽看向他耸肩,「你问我吗?我怎么知道?」 子悦又看向墨悠,墨悠也看他,挑一下眉,「多冲一次马桶的水费我还是付得起的。」 子悦被逗笑了,痞痞的咧嘴摇摇头,「兇手要嘛是极致的紧张,要嘛就是极致的不紧张,前者人类做出无法思考的反常行为,后者则是出于自恋及自大的藐视环境,一个容易在胆小怕事的人身上出现,一个容易在反社会人格身上出现。」 小白认真的看着子悦,子悦也正好转头看他,他有听墨悠说过,小白对这个案子很上心,最近做了满多的研究和侧写,墨悠有意思要开始以实际操作来培训他。 「你觉得呢?」子悦问他。 小白低头看着手中的笔记,又抬头看他,「我觉得前者的机率比较大,兇手胆小怕事,安于舒适圈里,躲到别人家里暗杀应该是他很不习惯的事,所以他一定会因为紧张而频尿。」 「既然他擅长躲在舒适圈里,又怎么会突然跑到别人家里去?说不定兇手是心理变态,也说不定有暴力倾向,」铭泽说,带着略为质疑的表情看着小白。 小白摇摇头,似乎一下子被问倒了,突然低着头皱紧眉头开始沉思起来。 铭泽则趁着墨悠在观察小白笔记的同时瞥了他一眼。 「我觉得子悦受伤和墨悠家的案子说不定和连环伤人案的兇手是不同一人,毕竟只有子悦那次案子的照片比较清晰,连环伤人案的照片都很模糊,墨悠家那次的案子连半个指证都没有,虽然我们断定是同一人,但我觉得也还是有可能另有其人。」 老郑听着,也点点头认同。 小白这时却突然开口,「我知道他为什么要闯进别人家,一定是他受人指使的,他有一个意见领袖在,」小白看着墨悠刚刚引导性指给自己看的笔记开口,「兇手的两次非常规犯案都有失误,两次都掉了刀,而且如果紧张尿尿是真的,就代表他的确在做不熟悉的事,更何况,他第一次都和墨悠正面对打过了,还敢跑到墨悠家里不会太智障?」小白抬头看着铭泽,「他都知道墨悠身手好了,怎么敢躲到他家里啊?难道是去讨打?依照前面侧写的他性格谨慎小心怕事,他会拿自己有可能被抓到的机率去开玩笑?他不是那种热爱冒险的性格。」 墨悠点点头,觉得很是欣慰。 铭泽听着,看着小白许久,又看向墨悠,「对了,墨悠你不是说你家被闯那天,那个魏蓝也在吗?」 墨悠闻言,有些讶异的看向铭泽嘴巴,然后又移走视线,「是啊,他来找我聊聊天。」 铭泽点头,「嗯,说得也是,毕竟你跟他很要好嘛。」 墨悠皱了一下眉,撇眼看向铭泽的方向,他觉得现在的铭泽似乎怪怪的,不像以前的他。 他记得之前第一次见到魏蓝的铭泽是不记得他的,怎么现在话里似乎知道对方跟自己以前的过节,难道是想起来了? 「那个魏蓝不是连环伤人案的证人之一吗?你还跟他变成好朋友了啊?」老郑开口,略带疑惑的看向墨悠。 墨悠有些紧张,双手在桌子下摩娑着斟酌该如何开口。 他该说出以前和他是高中同学的事吗?这样是否会让人加深误会自己与他有其他关连的可能性? 会议室的气氛一时有些奇怪,墨悠感觉有种致命的压力正垄罩在自己四周,就像阵毒气一样,他想明白这阵毒气为何而来?是谁想置自己于死地? 子悦看他一眼,却是突然的哼气一声,打破低温的沉默,「铭泽刑警是有甚么其它的推测吗?感觉你话中有话,也别隐瞒了,直接说出来啊,大家一起听听。」 子悦还是比较敏锐,他一下子就从铭泽的言语中洞察到了对方的想法。 铭泽却是笑着看向他,脸上的温和很是亲切,「你是侧写组的,我是鑑识组的,我们互不干涉,大家有证据就丢出来,但推测这种东西,我还是等有证据了再拿出来说话比较好,这方面就不劳烦你帮我出主意了,我担心你的身子还没全康復呢。」 子悦冷眼转走自己眼睛,看向身旁的墨悠。 他把下巴压在脖子上,有点委屈可怜的似乎在沉思。 铭泽顿了一口气,眨眨眼看向旁边的其他同事们,「我只是有个建议,或许我们可以把几位目击者或当事人都再找来问一次话,问得确实点,也要注意他们是否有说谎或隐瞒,我觉得这也很重要,」说着,他看向墨悠,「对了,墨悠,这方面就要请你帮忙了。」 突然被点名,墨悠有点吓到,抬头看往他的方向。 「你可以在旁观察是不是有人在说谎,嗯,然后我们来整理大家的人际关係图,你也比较方便看看有没有人有可能为了包庇别人而隐瞒或撒谎。」 墨悠点点头,扯着略为僵硬的微笑。 铭泽则是加深了脸上的笑容。 推开了门,子悦重新走进了墨悠的家里。 子悦还是先回到他家了,许昌逸同意让子悦陪伴墨悠到这个案子结束,也算是让他小儿子有个机会可以亲自逮出这个凶手。是子悦说服他老爸的,因为说到底,他心里还是有点不捨就这样和墨悠一刀两断。 子贤在自己出院当天,也一反建议他们分开的常态说,还是先回墨悠那吧,彼此有人陪或许会好一点。有了二哥的想法加持,子悦当时就让墨悠先提走自己的行李了。 环顾四周,一切都如他离开这里的前一天一样,丝毫没有改变,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在床头柜上多了一个可爱的熊熊。 子悦走过去拿了起来,在手中左右观察一下,「这就是魏蓝送你的那隻熊?」 「是啊,」墨悠说,但脸上有些落寞的表情。 子悦把熊放下,「然后他说要来陪你,就是那个男人躲你家那天?」 「嗯。」 墨悠靠着后方厨房前的坐檯桌,看着子悦。 「啊魏蓝对于有个男人躲在你家里都没什么反应?他可怜的爱人家里躲了个怪异的男人,有没有龙顏大怒?」子悦故意讽刺地说着,还配着双手在空中浮夸的晃了一下。 墨悠苦涩的摇摇头,「他没什么反应,而且我后来也拒绝他了。」 子悦看着有点卑微的凝视自己的墨悠,双眼缓缓向下飘动,有点不自在的收起视线,「是哦?」 两人又对视,墨悠脱离后方的靠桌,走上前抱住子悦,「我爱你,子悦,我不爱魏蓝了,一点都不爱了,」他低下头,把嘴巴压在对方的肩头上,「我想要陪着你,」他啜泣,谨慎的恳求着他的爱,「所以请你也陪着我吧。」 子悦是阿多尼斯,自己就是维纳斯,他无法从对方的魅力中自拔,他只能臣服于他的怀抱和圈禁之中。 子悦的爱在一开始有些暴力和洒脱,那不是常规的爱,是砲友之间才有的,互相取得欢悦的爱,不带有疼惜和控制,就不会有厌倦和厌烦。但墨悠在其中尝到了两人惺惺相惜的依偎,只有相似的两颗心才会合而为一,他们很需要彼此,不是自己和魏蓝那样的掌控与仰慕,魏蓝根本比不上子悦。 墨悠知道自己不告白,子悦就永远不会理解自己对他的爱,也不会察觉到他对自己的爱,被爱人告白的悸动才是让自己察觉感情的最佳利器。 果不其然子悦露出讶异的神色,双手抓着墨悠的肩膀,把他和自己稍微取出一点距离。 墨悠哭得梨花带雨的,他的眼泪很卑微也很滚烫,轻易因为滴落在子悦的手上而灼伤他,这些泪水的香气轻盈透彻,灌入子悦的肺部也透彻了他的心脏。 他不忍爱人哭泣,却也不忍让自己身陷压抑的痛苦。 子悦有一剎那的心动,对方的告白很诱人,让他几乎忘却以前的痛苦和过往坚持的挣扎,似乎在隐约可见的未来景象中能看见他们依偎相伴的暖心画面,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无事一身轻的普通人一样,也可以拥有爱情。 但想到自己竟然需要变成普通人才能成为普通人,他的心就盪到了谷底,因为这就代表着他不是正常人,他便又立马重新陷入以前的挣扎与痛苦当中。 他的双手无力地滑落墨悠的臂膀,无奈地低下头,「我......我没资格成为你的爱人,」他说,「我不会是一个合格的爱人。」 墨悠见状便紧张的上前一步握住他垂放两侧的双手,「你没试过你怎么知道呢?你不会的,你会是很棒的爱人,」他不断摇着头,握着对方的双手在空中稍微晃一下,就像要摇醒他,「没有人天生就是完美的情人,这要两人一起沟通、包容和改变,相信我,我不会离开你的。」 子悦摇摇头,抽开他的手,「我不是在说这个,我是......,」说着,他突然露出焦躁不安的表情,瞳孔中闪过一丝不安和似乎要步入疯狂的暗色,但被他压抑住了,「你不懂啦,我、我,反正我不能这样,我不能跟别人太过亲暱。」 「什么意思?」 「我不想说这个。」 「子悦,你不说,就永远不会有人懂,这件事就会一直是你的心结。」 「心结就心结,反正我一生就是这样了。」 「你还是不愿意信任我吗?你不相信我会陪着你,你是不是担心我连自己的过往都放不下来,还想要来开导你?」 「不是这样。」 「还是你不信任我,觉得我会回到魏蓝身边?」 「不是......不是!」 「那不然是什么?你不相......。」 「我说过了,我不信任爱情不是因为我不相信别对方!是不相信我自己!」 这阵大吼压倒了空间内的所有声音,包括呼吸声,一片寂冷如小蛇般攀爬,窜上空间的周围四壁。 墨悠皱着眉,凝视已经在刚刚的争吵中走离自己身边,站在厨房门口前的子悦。 子悦也揪紧眉头看着他,然后不安的转走视线。 「抱歉,」他说,「这个案子结束后,我就会搬离这里。」 墨悠低下了头,咬紧下唇的留下一滴泪。 「我是想保护你,」子悦在心里想,因为我不信任自己。 Ch9-5 姐姐自杀的证据 那天的争吵后,两人恢復了往常的生活,就像这件事不曾存在一样。 没人再次过问这件事,没人再次无故提起,也没人再次重新沟通。 这是他们的一种默契,不约而同、不须言语的默契。 墨悠曾经在两人的一次性爱后跟子悦科普一个小关係。 他其实本来是想开玩笑,但没想到却引来反效果。 「我之前学到过一个方法可以判断自己的床伴是不是爱自己?」 「什么方法?」 「但只适用于女生,不过,我应该也算半个女生吧?」 「嗯。」 「听说,一个男人真的爱自己的床伴的话,会在性爱后拥抱对方,这是一种心理和生理自然的反应。」 「......所以?你、是想?」 「......抱歉,我说了奇怪的话,你还是当我没说吧。」 在意识到这句话就像暗示后,墨悠就翻过身背对子悦试图睡觉去了。 他不知道背后的子悦一手仰着压在头后面瞪着自己看,虽然保持这种安逸舒适的姿势,但那句话却已经敲醒他的危机意识了,用着一种困惑和不安的神色凝视着自己的背影。 当然,他也不知道子悦其实曾经有过下意识的这种行为,只是因为他觉得很蠢而往后都有意识的克制自己做出这种事。 墨悠有时会恨他们的这种默契,这种沉默的默契让关係的纠结和矛盾沉入水底,他们其实与大眾、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对于有可能让人尷尬和引发纷争的事物故意视而不见。 这让墨悠想起子悦来这里经手过的第一个案子,陈雅贞谋杀自己的高中朋友这件案子。 口直心快的人或许会引起纷争,但也确实会解决纷争,不过墨悠现在却不怪罪人们不敢直说、顾及眼色的性格,因为这种懦弱其实是在不安底下,小心翼翼呵护彼此关係的卑微手段。 关心则乱,墨悠和子悦都怕他们毁掉剩下不知为期多久的,温馨安逸的同居生活。 门被用力关上,发出不小的撞击声。 小白气呼呼地走了出来,大力踏步在墨悠身旁走向另一间会议室。 子悦也无奈的哼出长叹,但却因无可奈何而表露出毫不在意的姿态和神情,「徐铭泽那傢伙以前也这样啊?」 「他是故意的,」小白往前踏出一步超越二人,面向他们的指着他们刚离开的那间审问室。 墨悠也有些讶异铭泽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也没想过一个大中午刚过竟然会突然在工作的地方和魏蓝碰个正着。 「他以前从来没有审问过墨悠的目击者,那些事情他都不会过手,抢什么证据啊?自己不会去找吗?」 「但说来,其实魏蓝确实是他找到的,只是他那个时候选择交给我来问罢了,」墨悠说,「或许他觉得我有些地方做得不踏实吧?他可能还有其他的问题想自己问他。」 子悦斜视墨悠一眼,「信任朋友是好事,但......算了,」他摇一下头收走自己视线。 墨悠看他一眼,也只能重新看回正面。 「抱歉啊,抢走你的目击者了,但我有些事情想问他,你不介意吧?」 他想着铭泽刚刚对自己说的话,那张依然亲切的脸掛着友爱的笑容,咧着嘴很是开朗,墨悠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同,依然与自己跟认识他时,天天来病房探望自己的的大哥哥没什么差别。 「你要相信警察,邪恶终究抵挡不过正义,只要你还活在这世上、这个地方的一天,我就会保护你,」铭泽握着自己的手很是温热,「你或许会觉得警察很渺小,但其实越渺小的人越能潜伏背后,警察才是真正掌控社会安危的那群人。」 他也没想过自己后来怎么就跑去国外读心理了,墨悠觉得自己会进警局工作,不得不说,铭泽很有可能是一大动机,就是他让自己有了或许我也可以进警局工作看看的想法。 明明父亲就是局长,但墨悠却没有因此有过这种想法,反而是铭泽带动了他的动机。 「他要问就让他问吧?目击者身上也没有属名啊,」墨悠说着,只能带两人自己找个空会议室讨论事情。 大概到了下午五点多,这期间不断有人陆陆续续的进出警局,看来铭泽找过来问话的目击者和受害者很多,感觉他就像想把这个案子干出一番天地。 子悦抱着胸靠在会议室门框上,遥望那间人员进出不断的审问室。 魏蓝这时才从会议室审问室走出来,他在里面待了最久。 有点有趣的是,他察觉魏蓝似乎心情不是很好,不动声色的阴狠,就像螫伏在沙漠底下的毒蝎一样,冷眼瞅视身旁的人们。 子悦嘲笑从门前与自己擦身而过的他,「生气啊?」 魏蓝顿下脚步上下打量他,「出院了?怎么还没死?」 「因为杀过人吧?把他们没活下去的命拿来用了。」 魏蓝鄙视的收眼,正好看到他身后房里的墨悠。 墨悠转头也看到他,露出怯羞的微笑,友好的点了一下头。 魏蓝颇有饶性的点着头,脸上牵着僵硬嘲讽的微笑,「自己好自为之吧?」他对墨悠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墨悠对于他突然翻脸的行为是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的又想讨好这样厌恶自己的人,连忙起身走出了会议室,纳闷的看着对方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 子悦看向身旁人,上下打量一下,发出「切」的鄙视笑声就转身走进会议室。 铭泽这时走来了他们的会议室里。 他自主拉开椅子坐下,把东西放到他们面前桌上,「欸,我跟你们说,我怀疑那个魏蓝是兇手。」 三人皆纳闷,墨悠走回了桌边。 「不是吧?监视器拍到了不是他啊。」 「那监视器只有脸的一小角啊,不完整,」铭泽的手在空中挥了挥,「魏蓝有杀人动机啊,」他指了一下子悦,「你的那个案子。」 「可是我看到了凶手不是他啊?」墨悠又开口,「兇手是别人,闯进我家里的也是别人。」 「......呃,对,这部分......我暂时,没有考量进来,」铭泽有点吃力和犹豫的说着,「我先针对动机的部分。首先,伤人案的事,我觉得就像你们之前讲的兇手有伤害他人的习惯,所以他在少年时肯定是有暴力倾向的,那,魏蓝是霸凌者,墨悠这件事你自己也知道吧?你跟他很熟,应该很懂他。」 小白听了,疑惑的皱了一下眉头,看墨悠一眼,又看向铭泽,但他选择不发一语。 墨悠只是沉静的点点头,认定铭泽是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再加上,他和你那么要好,就自然会知道你家在哪里,而且,就和子悦说的一样,会在你家里尿尿,要嘛是太紧张,要嘛就是不紧张,所以像魏蓝那种人,怎么可能会紧张嘛,你说是吗?」 墨悠蹙眉,看着桌面,「但我追着那个男的出来时,魏蓝才刚来到我家门前啊。」 子悦摸着自己下巴,斜眼看看墨悠,又看看铭泽,然后反手指着他,「你是怀疑......墨悠在包庇魏蓝?」他这次终于说出口了。 上次开会时他就有这个感觉,铭泽话中有话,似乎怀疑墨悠和魏蓝交好,所以刻意包庇魏蓝,现在左一句又一句一直说着「你和他要好」、「你懂他吧?」这种话,不就暗示着墨悠有包庇他的动机。毕竟这么巧的每次发生案子都是墨悠在场,都只有墨悠看到兇手长相,潜进自己家里那次还说了魏蓝刚好在自己追出来时登场。 子悦也想起之前吃烧烤那次,铭泽自己说了墨悠的事情只有他知道,他是警局里唯一知道墨悠过去的人,那他势必就知道墨悠深爱魏蓝,把他视为自己不可或缺的爱人。 铭泽没回话,只是摇摇头,收拾起桌上的东西,「我没有这样说啊,你别诬赖我,」说着,就拿起东西的走了。 但才走到门口,就有个女警匆匆忙忙走过,正好和他撞了个正着。 「哀,你还好吧?」铭泽扶住对方。 女孩定睛一看,瞪大双眼就像隻惊吓的鸽子一样,「学长?我正好要去找你,快点,局长家失火了,消防队员全都过去了,郑组长也赶过去了。」 墨悠一听,吓得站起身子走出会议室,「我、我家?」 女生看向他,僵硬的点点头,「你、你父,局长,在家里呢,好像是受伤了,被送医去了。」 墨悠楞着看向警局外头,推开铭泽和那名女警连忙跑了出去,他不是为了他父亲的伤势而跑,而是因为家里放有一些他觉得很珍惜重要的东西。 子悦看着,只能赶紧追了上去。 到达老家,独栋式房屋果然被烧掉了一半,火势已经熄灭了,到处冒着黑烟和呛鼻的乾烧味。 墨悠走上前去,还被消防人员拦住,是老郑过来解围。 「他是我们警局的人,是局长的儿子。」 那名男子才点点头让他走进去。 看着因为燃烧而焦黑的房屋墙壁,就像恶魔路西法曾经从墙壁穿墙而出过,墨悠在鼻前挥了挥,不想吸进粉尘,一步步的向着某个房间走去。 子悦看着在房里到处採集的鑑识科人员,赶紧跟上墨悠的脚步走进一处房间。 墨悠拿起墙上书柜里的一本老旧的本子,放松的呼出一口气,「还好这间房间没被烧到。」 子悦环顾四周,淡灰色的墙面也不知是不是被火烟薰的,但显然不是,因为床上是洁白被整齐摺叠的棉被还套着白色床单,乾净的浅色木质书桌,乳白色地板,显然这个房子在大火下刚好受到了逃过一劫的庇佑。 「这是你房间啊?」子悦问,看着这过于像男孩子房间的装摆。 墨悠看他一眼勾起微笑,「是我姊的,」说着,他把那本笔记本收进袋子里。 两人一边走出房子,墨悠一边开口说话,「我拿的那个是我姊的日记本,里面有她的遗书,这是以防万一,所以很重要。」 「以防万一?以防什么?」 墨悠转身看向他,面带凝重,先是张望一下四周,确定他们已经远离人群,才又看向他,「是她自杀的证据,还有她为什么自杀的原因,」说着,他往小街上走去,那里虽然人多,但就是人多才适合讲秘密。 「我以前没跟你讲过她为什么自杀。她自杀是因为长期受到父亲的好友强暴。」 子悦微微瞪大双眼,不动声色的震惊,「哇靠,你爸知道吗?」 「......我不知道,」墨悠思考一下摇头,「但我觉得他应该不知道,我们瞒得很深,他朋友就更不可能提及这件事。我爸那时候还只是刑警组的组长,他朋友是鑑识科的,两个人很爱喝酒,他每个周五和周六都会来我们家里和父亲喝酒。父亲酒量不好,很快就醉了,姊姊每周都饱受折磨。你也知道我父亲很重面子,个性强势又很保守,让他知道这件事就会要了他的命,他肯定也会要了姐姐的命,更何况父亲也可能因此丢了工作,我们无能为力。」 子悦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那个时候也是我被魏蓝欺负的那段日子,所以我们两个只能每天互相安慰,陪伴彼此,我们有时候甚至会开玩笑的比谁比较惨,用这件事来笑话对方,」墨悠苦涩的笑了,然后又无奈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这本日记里有姐姐是自杀的证明,也有她自杀的原因,我总要以防万一有一天说不定会用到,得先拿出来才行。」 子悦看着墨悠坚定地说着,还肯定的点点头,似乎在认同自己这样做的正当性。 心里对此不免感到一丝怪异,但他没有多问下去,只是皱着眉头在他斜后方凝视对方的跟着,然后与对方缓缓朝大马路走去准备搭车。 难不成,他有一天还想拿这件事来钉死他爸不成?子悦在心里纳闷的想,不然以防万一什么? Ch10-1 被揭开的墨悠真面目 「你不要天天打给我啦,烦死了。」 听到外头隐约传来的人声,墨悠从文案中抬头,带着沉静无辜的双眼凝视着门外子悦讲电话的背影,他又斜眼环顾遍四周,看着那些围绕在自己身旁的同事们,便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暗中等待着子悦回到自己身边。 「你再打来我之后就不回家了,嘰嘰歪歪的,」说完,大男孩气愤地掛上电话,把手机收进外套口袋里。 墨悠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低着头继续审视面前的资料,直到对方回到自己身旁拉开椅子坐下。 老郑这时才进来,和铭泽一边讨论着刚才得到的线索。 「小白,所以罗尚豪的家人那边没有线索?」组长直接开口,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主位的椅子。 墨悠前几天和小白依照高等法院的资料地址去拜访罗家,子悦当时没去,因为正好撞上了他复诊的日子,许爸同意让子悦回归警局帮忙,但也有说过,每次复诊自己会亲自帮小儿子看诊,子悦一次都不能缺席,不然就让他马上回本家。 「他父母亲说他高中开始就常常不在家,高中一毕业就再也没有回家了,但是有定期转帐给父亲的银行帐户,代表他是有工作的,而且和父母关係不差,他有把父母亲放在心上,」说着,小白转过头看着墨悠,「但他为什么不回家呢?我们还在思考。」 「他的母亲有残疾,有心脏方面的疾病,身体看上去满虚弱的,这里有疑点,因为我们问了他们的财务管理方式,他们夫妻的财务是分开管理的,但妈妈有残疾,小孩却只匯款给爸爸,有点奇怪。夫妻俩说,爸爸负责生活和孩子的开销,妈妈负责自己的医疗费和帐单开销,此外,他还有个姊姊和妹妹,姊姊已经开始工作,不需要拿家里的钱。」 小白点点头,「而且他给父亲的钱也不像是几人份的,只有三千块,更像是给父亲一人的零用钱一样。」 「所以我们怀疑问题的癥结点在母亲身上,」墨悠说着,转头微微看向铭泽的方向,「另外,依照纵火案、杀人未遂和私闯民宅的案子来看,我们还是觉得兇手是一个跳脱舒适圈就会犯案失误的兇手,生性胆小懦弱,适应力差,魏蓝就各方面来看都不像是兇手。罗尚豪的父母亲说了,他的个性胆小,沉默寡言又小心翼翼,不喜欢交朋友,我们认为他在少年感化院应该被周围人吓到过了,不太可能再出手犯案,所以背后有主使者在促使他做这件事。」 铭泽这时叹了一口气,把证据放到桌上给大家看,「墨悠是指这个,因为我们在纵火案的现场找到了所有的纵火工具,兇手似乎是逃跑时忘记带走了,而提取到的指纹确实不是魏蓝的,」铭泽顿了一下,继续开口,「但我还是不排除魏蓝的嫌疑人身分,也有可能他是故意留下纵火工具藐视警方,也可能他有戴着手套犯案,指纹才会不是他的。」 墨悠没有回话,只是默默把头正回前方,再次被铭泽这样针对,他心里有点不安和难过。 墨悠不懂,他应该要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包庇兇手的话,就等于是葬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甚至是人生,难道铭泽希望自己从警局里消失吗? 子悦看墨悠一眼,悄悄把手搭上他的后背安抚似的摸了摸。 墨悠也转头看他。 但子悦没与他对视,只是收手把身子向前倾,小声开口,「别鑽这种牛角尖了,不值得。」 墨悠无奈地哼笑一下,气息之清淡,就好像羽毛一样在空中摇曳不安,子悦说得对,这样空想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真不愧是人生假笑大师,子悦大概这二十几年来已经很熟悉这种情况和心境了。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一名女警开门而入,「李墨悠,有人找你,叫魏蓝的,他说他想报案,只要你过去跟他谈。」 会议室里的眾人听了都面露讶异之色,纷纷看着错愕的墨悠。 子悦用手肘顶了他几下,他才反应过来,匆忙且慌张的拿着本子站起身走出会议室。 「靠么,他该不会真的包庇那个叫魏蓝的吧?」 「说不定他们俩个是串通好的,一起来搞个偽证。」 「一个假装报案,一个假装不知道,哈哈哈。」 子悦听了用力乾咳,假装清喉咙,然后起身小力的推了推小白,示意他赶紧一起出去。 「不好意思,我们先失陪了,」小白说,只得收拾桌上的东西赶紧跟着子悦走出去。 背地里其他人会怎么继续谣传他们,子悦其实根本不在意,证据自会说话,那些无中生有的口语相传根本没有任何在现实中的立足之地。 只是令子悦讶异的是,他没想到魏蓝竟然他妈的会哭。 一边用卫生纸擦着眼泪,一边难受的揪着眉头,他的视线不知所措的在空间内到处落点,面带懊恼和焦躁的说着话。 在审问室内的墨悠坐在他对面,不断点头聆听。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真的是吓死我了,你懂吗?他真的不是这样的人,他其实很善良的。」 「嗯嗯,我懂我懂。」 「他一直很依赖我,也很仰慕我,在我面前也一直都是乖巧听话的模样,我真的不懂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墨悠点头,看着魏蓝又难过的抽了一张卫生纸擦眼泪,便伸手上前搭在他放在桌上毫无动静的另一隻手背上,轻轻地抚摸和拍几下来安慰他。 「所以他现在跑不见了?」 「对,我知道他放火后,大骂了他一顿,他就不见了,」魏蓝吸吸鼻子,「我现在很后悔,如果当时我没有骂他,而是试着劝他自己投案或许他就不会跑走了,其实现在我更担心他的安全,他以前没有离开我这么久过,他一定很害怕。」 墨悠听着,倒是沉默下来,因为这种话语听起来就好像在陈述一对情侣一样。 魏蓝这时把卫生纸放到桌上,抬眼看着墨悠。 对方的眉头微微蹙起,就像一张出现不安裂痕的完美面具一样,白皙的优雅上破壳而出一点负面情绪,魏蓝觉得那是醋意引发的黑墨,令他品尝到成就感的甜蜜。 但子悦在外看着,知道那是墨悠心中的另一种认真与不安。 子悦知道墨悠在怀疑魏蓝就是罗尚豪背后的指使者。 墨悠抬头,看向魏蓝,「那你知道他有可能会跑到哪里吗?」 魏蓝轻轻勾起无奈的微笑摇摇头,「但是我知道或许有个方法可以引他出来,这才是我找警察帮忙的原因。」 「是什么方法?」 「是他的父亲,他有严重的恋父情节。」 墨悠听着,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这种方法真的可行吗?把人家爸爸抓来什么的。」 小白抱着胸,看着坐在审问室里的好公民罗爸爸。 墨悠盯着罗爸爸看许久,转头又看向一旁正在等待电话接听的魏蓝。 突然,电话似乎接通了,魏蓝紧张地开口,「豪,你、你现在在哪里?」 墨悠眨眨眼睛。 豪? 对方似乎在说话,魏蓝不出声的静静听着。 「是吗?你现在快点过来找我,你爸爸出事了。」 「我在警局总部这里。」 「对,你快点过来,警方怀疑你父亲协助你纵火。」 子悦听着摇摇头,上前把手搭在墨悠的一边肩膀,然后低下头把额头抵在上面靠着。 墨悠微微侧首看着他毛绒绒的发丝,伸手摸了摸。 魏蓝这时掛上电话,转头看向他们,「他说他等等就会过来了,」说着,他看了子悦一眼。 子悦正在闭眼休息,没有注意到对方带有杀气的忌妒神色。 过上不久,警局门口果然跑来了一个人,等感应门一开,对方就面带紧张的跑了进来。 他的头发有些长,瀏海摘盖了自己的双眼一半,天生的自然捲,就与他父亲一样,染着咖啡色的头发,穿着整齐甚至有些时尚简洁的风格,是个不折不扣在奢华区生活的年轻人。 但从姿体中看得出他的自卑和怯弱,动作软弱,有点驼背,一进警局就不安的四处张望。 他没有看到父亲,因为父亲在警局内部的审问室里,他先看到的是魏蓝。 看到魏蓝被几个警察围在一起,几人正想上去逮人,他却是自己先情绪激动的主动扑向墨悠。 「又是你这傢伙!」 一旁的刑警立马上前阻隔他的接近。 「你为什么抓魏蓝?他没有做任何事,放了他。」 墨悠有点困惑,一时不知所措,「我们没有抓他。」 「你......和魏蓝是什么关係?」子悦看着尚豪如此替魏蓝着想,疑惑地开口。 「魏蓝是我的恩人,是我的大哥,你们放了他!」他抓着一旁刑警用以挡住他的手臂,「魏蓝,你为什么也被他们抓了?你为什么要乖乖被他们抓?是我做的事,我才是那个做错事的人,你怎么不为自己辩解?为我爸爸辩解呢?」 魏蓝看着他,竟然被感动得流下眼泪,「豪。」 尚豪看着,也动然痛哭,「是不是又是李墨悠搞得鬼?」然后他转头瞪着墨悠,抬手指着他,「就是你这傢伙,不知好歹的傢伙,你伤害了魏蓝,让魏蓝难过,我就是要杀了你,杀了你所有重要的人,还魏蓝一个公道。」 「豪,」魏蓝看着他,握住他指着墨悠的那隻手,「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呢?为了我不必要啊,我只是跟你讲了这个故事,但是没有要你去伤害任何人啊。」 尚豪看着魏蓝,那双被发丝阴影所遮挡的大眼透露出不捨的光芒,随着泪水剔透的流下,他摇摇头,「你明明这么爱他,为了让他有好的生活而离开,他就这样轻易背叛你,我不能忍受,」他吸着鼻子,「离开爸爸后,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真心待我,让我有工作做,让我有房子住,我不能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 魏蓝摸摸他的脸,上前抱住他。 看得墨悠和子悦是满脸问号。 「他们在演哪一齣?罗密欧与茱丽叶?」子悦微微侧身问墨悠。 墨悠耸肩,「铁达尼号。」 老郑这时无奈的叹一口气,对着旁边的刑警挥手,「先把给他验个指纹和dna。」 魏蓝看着尚豪被带走的背影,还不捨难过的凝视着他。 墨悠和子悦有默契的对视一眼点头,二人皆觉得魏蓝有鬼,特别是子悦,他更确信之前自己怀疑魏蓝是心理变态这件事是正确的了。 善于操纵、极端的利己行为、利用他人、满口谎言、肤浅张狂的表面魅力,以及无法感知他人痛苦的缺乏同理心。罗尚豪是被魏蓝操纵的受害者和利用工具,这是子悦的猜测。 这时,铭泽突然衝了出来,上前抓紧魏蓝的衣领。 「你怎么可能不是兇手?你们抓错人了吧?这傢伙一定才是兇手,」他推开他,转头看着墨悠,「墨悠,你自己不敢承认吗?这傢伙一直都是霸凌者啊,高中的时候带领全班霸凌你,你忘记了吗?他怎么可能不是兇手?难道你有事隐瞒我们吗?」 魏蓝瞇了一下眼,闪过一丝阴狠的神色。 墨悠对于铭泽当眾揭他的伤疤感到不舒服,有点焦虑的后退几步,低下了头。 子悦踏了一步正想说话,魏蓝却抢先上前开口,「请问这位铭泽刑警有什么证据指出我是兇手吗?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以前霸凌过别人呢?」 铭泽转头看他,露出鄙视的冷笑,「你好意思说这句话?你是忘了被我教训的话,忘了被我修理的滋味了吧?」 「铭泽,」老郑这时开口,「别丢了你在警局工作该有的气度和姿态。」 铭泽看着组长,又看向魏蓝,瞪了墨悠的方向一眼,推开眾人转身走进警局深处。 墨悠被压迫的近乎无法呼吸,他右手紧紧抓着自己左胸口前的衣服,尽量不惊动身旁人的大口喘着气。 魏蓝这时将仇恨的视线从铭泽离去的背影上转移到温和的看着墨悠。 墨悠与站在自己对面的他对到眼,害怕的惊喘了一声,转身推开身旁挡到自己的子悦往办公室跑去了。 魏蓝半瞇上眼,如同猎豹一样的锐利冷视警局深处。 徐铭泽是吧?他怎么会忘记自己在全班面前被铭泽赏巴掌的滋味?他记得可清楚了,那张脸、那种口气、那副姿态,他会让他永远无法再抬起自己的右手搧打任何人。 等着瞧吧,魏蓝想,任何阻碍他、阻碍他与墨悠的人,他都会想办法剔除。 Ch10-2 (微黑暗预警) 爱你就是不让你离开 「叮。」 三人手中的玻璃啤酒罐相敲,收手后,每人各仰头喝了一口。 「呜哈,」小白舒爽的哈出一口气,把啤酒放在一旁桌上,「好满足啊,」感到窝心的说着,他把下巴压在双手掌心的交会处撑着,意识矇矓的瞇着眼睛凝视眼前劈啪作响的黑炭。 小火星从炭烤铁网中迸炸出来,在他膝盖旁边闪烁消失。 子悦伸手上前把已经烤熟的牛肉递给墨悠,「嗯,熟了。」 墨悠接过,脸上似乎没有破案时该有的开心和成就感,反而带着一股落寞和忧伤。 子悦瞥了他的双眼一眼,逃避似的又把视线挪走。 「早知道就不和他们当朋友了......,」小白这时自顾的说着,把视线移到墨悠身上,「合群原来会让人盲目......,」突然,他又大叫,「你其实是好人嘛,不早说,」说着,还动身往墨悠方向靠去张手就抱着他。 「你醉了,」墨悠看着小白,然后摇摇头,伸出一隻手从他背后扶住他。 子悦望着他们两人,脸上掛着一抹像夕阳西下即将隐没的阳光般,淡然的微笑。 墨悠把牛肉塞进自己嘴里,将长籤扔到一旁垃圾桶,又喝掉自己酒瓶里剩下的酒。 「走吧,先带他回去。」 子悦也从矮板凳上起身,上前扶助小白另一边。 曾经是铭泽,现在却成了小白,这种画面和事情压根没在墨悠脑子里出现过,但现在身歷其境,他也不觉得突兀或排斥。 如果他有想到过某一天会和铭泽翻脸的话,那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他定会为此焦虑不已,在事情发生后,他肯定也会因心里有所准备而想尽办法挽回。 但他现在除了空虚和受伤外,事实上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想让这股悲伤自己淡出。 或许这就是人类,大概,意外最好还是以意外的形式出现,人对于结局是未知,但确定会发生的痛苦都有无法放下的执着,但意外的话,人类就会选择接受结果,默默等待时间给自己疗伤。 就好比子悦即将离自己而去这件事,墨悠摇摇头,这就他妈的不是一个意外,所以他这段时间才绞尽脑汁的想着解决办法,并知道自己不可能接受对方离去的悲痛结果。 因为意外来自于他人给予自己痛苦,而事先知道将要发生痛苦的话,人则会尝试改变现实,改变失败后,无法接受自己没能改变事实,就等于这份痛苦是自己赋予自己的,是自己没能让自己逃过一劫。 发现了这个颇具有哲学色彩的心理状态,墨悠叹了一口气,突然灵光一闪的发现了一件事。 他人给予的痛苦比较容易让人接受和被时间冲淡,唯有自己给自己的痛苦是人无法释怀的......。 他转头看向扶着小白另一边的子悦,无法确定自己脑中的那份发现和猜测是否正确?但若是正确的,那或许......那或许自己接下来即将面临的悲伤就得以延缓了。 他只能试试,他也愿意试,不,是他一定要尝试,这是他从知道子悦会在结案后离去到现在,想到最好的一个方法了。 将小白放在他家的床上后,墨悠留下了纸条,替他锁上门,将小白的家钥匙放进他门外鞋柜里的一双布鞋内,二人便离去了。 墨悠推开自己家的内门,让子悦先行进去。 「有这个铁栅门在,你就不用担心了吧?」子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故作轻松的说着。 他说的是那扇在住处被私闯后,墨悠请人安装在原先岩石纹工业风大门外的铁网栅门。 墨悠抱着胸点点头,「是啊,但原先你住在这里的看门作用也不高就是了。」 子悦听了看向他,笑着故意学狗叫了两三声。 墨悠笑了,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他对自己方才的推测有几分把握。 毕竟他最擅长的就是心理分析。 看着子悦已经把衣服全收进前几天带来的行李箱里,并且环顾四周完。 一阵死寂流淌近二人之间,两人都停止不动的顿在原地,谁都在等对方开口,但谁也不想开口。这份离别的到来对于二人来说都有些尷尬与生分,特别是子悦,他难得觉得墨悠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照顾与看养,自己得找个时间用某种东西或物质来回报他,例如钱或是请他吃顿高级饭店之类的。 自己跟随墨悠的脚步踏进这里的那一晚似乎就是昨天,子悦还记得那晚他们的热情与相拥,激情与热吻。 他扭头看向墨悠,墨悠仍然抱着胸静视自己,他只好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我走了,你保......。」 墨悠低眼看向地板,有些操之过急的出声,但开口说话后,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打断了子悦,「在家时别害怕,你爸爸在,他会保护你的。」 子悦顿住,有些困惑地回头,「保护?」 墨悠点点头,走上前扶住他的双肩,「子悦,我以后就不在你身边了,她又出现的话就找爸爸帮忙,毕竟你爸爸一直都在做这件事。」 「什么事?他做了什么事?」子悦的声音有些颤抖,「看到谁?」但他知道墨悠在讲谁。 墨悠的语调很温柔,「我希望你在回去前能先放下你对你爸爸的误会,他不是你想像中的坏人,相反的,他一直在想办法保护你,就跟你曾说过你是为了保护我一样。」 子悦微微后退了一步,反手轻轻挣开墨悠搭在自己双肩上的手。 「你、老爸他,他跟你说了什么,不对,他什么都不知道......我、我知道吗?」 「他什么都知道,子悦,」墨悠认真地看着他,语带坚定,这有些吓到子悦,使他像听到人声而却步的小鸟一样抬头害怕的看着对方。 「是你什么都忘记了,」墨悠说,「子悦,但你的潜意识记得,所以你才这么害怕你妈妈。」 「不是!」子悦大叫,打断墨悠的话,「我才不害怕她!我、我,我根本不害......不,我、我很怕她。」 墨悠这时才走上前一步,「子悦,你一直很讨厌你父亲,是因为你和他很像吧?你看到他会想起你自己。」 子悦睁着惊恐的双眼低头看着地上,不安的藤蔓爬满他的心脏,逐渐勒紧,让他窒息。 「但他其实不是杀你母亲的兇手,所以原谅他吧?」 听到这话,子悦喃喃自语就像被洗脑一样,「对、对、对......,不是、不是他,对,不是,不是不是,明明是他,我看到的,」子悦抬头,露出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墨悠,用右手一直指着自己,「我看到的,我亲眼看到的,他明明站在那里,对吧?你、你也看到了吧?拿着那个枕头,那个枕头啊。」 墨悠摇摇头,双手抓上子悦的肩膀,「子悦,」他真诚认真的语调导入对方的心坎里,用最温柔的声音,将子悦最后的希望压入绝望之水里,「你爸爸应该只是在隔天早上走进房间,拿起覆盖在她脸上的枕头而已,是你杀了你的妈妈。你会讨厌爸爸,是因为看到和你很像的他,会让你想起他拿着枕头站在床边的模样,就好像是你刚杀完妈妈站在床边。」 听到这句话,子悦先是睁着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人,愣了极久,就好像灵魂出窍一样。 墨悠看着他瞪大双眼眼神放空的望着自己面庞,然后突然勾起嘴角开始笑起来,「哈哈哈,怎么、怎么可能,才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哈哈哈,」他弯下腰开始大笑拍手,但笑着笑着,当他再次直起身子时,墨悠却看到泪水从他双眼汩流而出,「一定是我......,对、明明是我,是我杀了妈妈,不是不是,」他又摇摇头,右手在空中一直晃摆的否定,「妈妈、妈妈最爱我了,我怎么可能杀她......一定不是我做的,妈妈......妈妈一定会原谅我的,她一定会原谅我的,她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我在作梦......我以为我在作梦才不小心杀了她,我只是不想要她那样兇我,才盖住她的脸,」他摇着头,终于不再有笑容,一直晃着头,在原地东张西望的感到焦虑,用双手手背无助的擦去自己的泪水,像个不安的小孩一样,「不对,她、她不可能原谅我,她一定在生我的气,她会惩罚我,怎么办......她会打我,她会、她会把我绑在椅子上,我不要再被绑在椅子上......我想吃饭,我想去尿尿。」 墨悠看着眼前超出预料进入焦虑和疯狂而不断徘徊的人,担忧的上前一步想安抚他。 但对方不受他的控制,突然开始用力赏自己巴掌,懊恼的击打着自己的头部。 墨悠吓了一跳,衝上前抱住他,「子悦!」 「不要,不要叫我,我、我错了,」子悦放声嘶吼,用力大哭,双手一直在眼前胡乱挥舞像是眼前有什么他非要挣脱的怪物似的,「妈妈!我真的知道错了,啊!」 子悦想起自己小时候有几次成功挣脱母亲毒打的方法,就是自己在逃跑途中撞上厨房的橱柜导致水果刀掉落划伤了自己的手臂,以及另一次在逃跑途中因为撞到了走廊的墙角而痛晕过去,醒来时母亲就不再追着自己跑了。 他试图再次用这样的方式躲避母亲一下子从后面而来的箝制动作及一下子浮现在他眼前用力抽打自己的身影。 他却不知道身后拥抱他的是墨悠,母亲的身影也只是幻觉。 墨悠扯不住他,甚至在他的挣扎动作中被对方的左手肘撞击鼻子和嘴巴。一时承受不住过大的衝击,墨悠向后跌坐在地上,后脑杓也硬生叩到了地板。 子悦像是被踢了一脚而发狂的彼特犬,漫无目的地衝出去就「扣」的一声将额头撞在床头柜的柜角上,瞬间丧失挣扎和痛苦的意识。 墨悠再次醒来时没有隔多久,大概两三分鐘,他也不是真的晕过去,而是觉得头十分的肿胀憋紧。 他皱紧眉头的眨了眨眼,以右手打折撑着,把自己从地上撑坐了起来,「子悦......,」他摇晃着头部,一下子找到了趴卧在床旁地上的男人。 原先灰白色的地毯上晕染了一小片浊红,墨悠惊大了双眼,手脚并用的爬过去赶忙抱住他,「子悦、子悦,喂。」 他不敢把他转过来或是完全拉离地面,只能赶快撑着还没甦醒的晕眩大脑,蹣跚摇晃的一边扶着墙壁来到玄关处从外套口袋里拿起手机呼叫救护车。 之后,他无力的跪到地上,远远遥望着子悦侧着头熟睡的面庞,近乎是死了一样。 他无助的趴到了地上抱起头痛哭,这幕似曾相似,他曾经也是这样面对姐姐垂掛在天花板上的身影。 Ch10-3 墨幽身上的阴暗裂痕 (微黑暗) 墨悠觉得自己坐在医院死白色走廊上等待的一幕很熟悉。 他曾经也坐在像这样的走廊上,艷白的灯光在白色墙面上不断反射,然后散在一个个浅绿色的塑胶椅子上,散在一个个淡灰色的人影上,而他静静等待着被急救的陈雅芳和受伤的姚恩琦。 那时的他坐在椅子上还作了跟姊姊有关的梦,他还担忧着自己与子悦的结局是否会像姚恩琦和她的人格一样,会像姐姐和自己一样。 结果一分不差,所有事情都成真了,他脑中的恶梦从不缺席现实的舞台。 这时一旁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墨悠转头看向声音来源便从椅子上起身。 「你?子悦在哪?」 「在里面,」墨悠哭着说,双手上前拉住对方双臂的白色袖子,「他的情况还很不稳定,拜託你一定要照顾好他。」 「你不说我也会,」许昌逸看了墨悠的双眼,对方正用满溢泪水的瞳眸,悲切的凝视自己。 他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因此没多表示什么,侧身就随着三个儿子一起进了病房。 墨悠无力地垂下定格在空中的双手,虚脱的坐落在椅子上,他刚刚进去看过子悦,但他自己心志不够坚强,没能毫不愧疚和心安理得的看着对方昏睡。看着子悦那样安稳的睡顏,墨悠反而觉得是在讽刺和责怪自己。 突然,他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骚动,先是出现像野兽般毫无意义的哀号声,又是稚嫩却透彻的惨叫,然后紧接着是一阵乱无章法的人声。 「不要让他拔掉点滴,不要让他拔。」 「小心,子悦,你不要这样。」 「子悦、欸,你是怎么了?冷静。」 「欸欸欸,不行这样,子悦,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啦。」 「他在流血了,流血了,我说他在流血了,你们这样他会更激动,不要这样箝制他,他会害怕。」 「不箝制他,他一直戳自己。」 「子......。」 听到这阵躁动,墨悠就更待不下去了,一语不发地从椅子上起身,皱紧眉头的瞪视着地板。他毕竟一向以懦弱出名,可不敢面对这种苛责和惩罚自己的声音和场景,他没有那种勇气。握紧拳头,他转头就焦虑的离开了这个充斥不安的走廊。 在家门口,把钥匙插进钥匙孔后转了一下,他才发现门本来就是开的,他有些讶异,却没有过多心思琢磨。 推开家门,无力地走进室内,他闻到一阵可口的味道。 他转头看向开放式厨房的方向,在中岛后面有一个正在煮饭的男人。 对方或许是听到声响而回过身,和自己对上眼后便露出灿烂的微笑。 墨悠闭上眼扭过头,走到床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然后,又跪坐到地上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我竟然伤害了他......我是恶魔。」 一旁步来轻盈的脚步声,直到一阵风突然轻巧的降临在自己身旁,他便被一双手温柔的拉了起来,拥在胸前,「嘘嘘嘘,别哭了,我来了,我回到你身边了,别怕。」 他小心翼翼的捧着他的脸,又摸摸他的头,紧紧将他圈在怀里,就像在抱一隻他最宠爱的小狗一样。 或许是这阵温暖的依靠令人安逸,墨悠没有推开他,反倒是伸手紧紧攫着对方折至手肘处的衬衫衣袖。 魏蓝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高雅的味道,那是一种烟燻木质的沉稳调性,混有一点菸草味,和一丝淡淡的琥珀及茶香味。 他高中时身上没有这种味道,墨悠记得,如果有的话,自己应该会爱他更深。他的装扮太完整了,完美无缺,这些细小的细节都是让人沉溺于他表面魅力的催化剂之一,样样都把人推往陷进他完美形象的深坑。 他甚至连衬衫的质地摸起来都格外高级,高级的让人似乎触不可及。 魏蓝温柔的哄着他,「别怕,我来拯救你了,」他抬起墨悠的脸庞,轻柔的抚去他的泪水。 墨悠眨着无助不安的双眼,哭着看向他,「我、我,我伤害了他你知道吗?」他一边止不住的吸气,「我竟然做出了这种事。」 「哦,」他拉长尾音的发出这声哦,「别紧张,墨悠,你不会有事的。」 墨悠看着他,摇摇头,「我怎么可能没事,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没事?」 「墨悠......。」 「你根本不懂这种感觉,」墨悠打断他,因为他想起来了,在姊姊死去那天,魏蓝也是这样跟自己说的,而自己相信了,而现在长大的他才发现自己当时信了,「你根本不懂我的感觉。」 他才发现魏蓝和自己的差距有多么的大,他才真正看清魏蓝的真面目。 魏蓝看着他,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墨悠,我们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得这样。」 「就得哪样?」 「我们两个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你懂的,不是吗?」 墨悠看着他脸上那样事不关己的笑容,他以前曾经觉得这样的笑容能带给他安心,但现在他却厌恶无比,「你就是这样操控我的,」他道出真相,「你就是这样控制我的,你给我希望,你让我依靠,你给我陪伴,你让我放心,但这就是问题所在......这他妈就是问题所在,」他低下头咬牙说道,泪水又自责的流了下来。 魏蓝伸手上前抬起他的脸,脸上的观察神色就像主人俯视宠物一般,「我就知道我不该离开你太久,这果然太久了,」他说。 墨悠甩开他的手,「神经病。」 魏蓝听了,却突然笑出声来,「我是神经病?李墨悠,真巧啊,你也是神经病,你忘了吗?是你杀了你姊姊,你最终选择了我。」 讲到痛处,墨悠皱紧眉头,「是你逼我的。」 「我逼你?我有拿刀架着你吗?我有要胁你吗?」 「你就是要胁我了,你暗示我我不这么做你就会离开我,你抓住了想要上前救她的我,你就是这样操纵我的,你就是这样操纵罗尚豪的,不是吗?你心知肚明。」 「你真的想挣脱我的话,你用点力就可以挣脱我了,我在疼爱你的时候,你反抗的力气都更大。」 「但是那个时候的我离不开你,你就是利用这点,逼我在她跟你之间做选择。」 「墨悠,」魏蓝听着,故意给了个无奈的叹气,「你感受不出来我在帮你吗?你难道,想要在你姊姊的阴影之下度过一辈子吗?为她承担她的痛苦,为她承担她的创伤,她自己不愿一人面对,就强迫你陪她一起面对,你不愿意她就自杀给你看,难道,你觉得这样的生活有比较好吗?当时的你每天闷闷不乐,痛苦至极,你忘了吗?」 墨悠听了,一时却无语,因为魏蓝也说中了他心中的一部分真实想法,他只能无法反驳的用手被抹去脸上的泪痕,眨着眼思考。 魏蓝抬眼看他,掛着得意却宠溺的微笑。 墨悠有时真不知道,心理变态之所以能操纵人,是因为他们能轻易看清人类心底深处甚至连本人都没察觉的慾望,还是因为他们真的擅长改变人类的心思。 魏蓝见他似乎被自己说动,凑上前去,「墨悠,」他温柔的呼唤他,「我依然是你的依靠,只有我可以为你承担心理的罪恶感,你没有我会活不下去的。伤害了许子悦很痛苦对吧?因为这是你自己的抉择,是你自己给自己下达的命令,你懂了吧?脱离我的命令与依靠,你的一言一行你都得自己承担。所以回到我身边吧,子悦和我们太不一样,他太善良了,不适合你。」 「他杀过人,你说他善良?」墨悠这时才得以回嘴。 「他杀的人和他毫不相干,你杀的呢?」 「我是没能救下她,我也将为此自责一辈子,那你呢?你倒是甚么事情都没做,你还觉得自己跟我一样多与眾不同?」 魏蓝不发一语,只是静静掛着微笑凝视他。 墨悠瞪着他的双眼,在其中发现一闪而过的阴冷。 「你杀了杨恆毅?」这只是一个疑问,他甚至是思考了一阵子才有的怀疑。 直到魏蓝故作轻松和不屑的嘖嘴和摇摇头,墨悠才篤定这个猜想,「是你杀了杨恆毅,杨恆毅长大了,不想再继续当你的跟班,所以你杀了他。」 魏蓝摇头,「你自己知道原因,他的死是你害的。」 墨悠看着他冷静的面庞许久,思考过往,突然悲痛的闭紧双眼无力靠在后方床垫上。 「因为我,是因为我......,」他喃喃自语。 因为杨恆毅是班上唯一一个,除了魏蓝以外动手打过自己的人,也因为在魏蓝离开后,全班又因为同情姊姊去世的自己而魏蓝不在只好反向排挤曾经与魏蓝最要好的杨恆毅,而那时的杨恆毅则在被全班排挤的情况下愧对于曾经被霸凌的自己,所以不断对自己示好。 自己全都拒绝了,自己就跟以前的同学一样,无视被大家排挤的杨恆毅。 杨恆毅或许是在后来和魏蓝重逢后提到过这件事。 魏蓝是出于忌妒、醋意及佔有慾杀了杨恆毅。 魏蓝给了杨恆毅最大的权力可以霸凌墨悠,却也在离去后带给他最大的痛苦与悔恨,带给他最大的动机去弥补过错,却等于带给他被魏蓝杀戮的最大杀机。 墨悠备感痛苦,靠着后方床垫仰头无助的哭泣。 魏蓝上前轻轻抱住他,用手抚摸他的面庞,「好了,墨悠,别怕,我就是来拯救你的。」 墨悠推开他,「我根本不需要被你拯救,如果不是你带给我痛苦,我又需要被谁拯救?」 「对等的爱无法长存,墨悠,只有施捨与接受,控制与臣服,我们才能依存彼此。」 「我不需要你,我会陪着子悦,而且他也会陪着我,我知道我们会。」 「......你和你姊姊一样,墨悠,」魏蓝轻笑,「一模一样。」 被戳到痛处,墨悠又一阵压抑的蹙紧眉头。 魏蓝抓住墨悠的双肩,「但是只要听我的,」他摇摇头,「就跟你姊的事情一样,我会让你解脱的,你知道我有这个能耐。」 墨悠流下泪水,双眼迷茫的仰望着他。 魏蓝认得那张脸,与自己叫他放任他姐姐自杀那晚的面庞一模一样,单纯、青涩、恐惧、不安,但是充满崇拜与惊讶,他在他眼里注意到了对方看见希望的眼色,那是对方看着救赎的眼神,高中那两年来,墨悠一直都是这样凝视自己的出场与到来。 墨悠缓缓起唇,唇色在颤抖着,「魏蓝......。」 「我在。」 「......你、他妈是个浑蛋。」 愤怒的神色在墨悠眼底一秒染上,憎恨充斥他的瞳孔。 魏蓝皱了一下眉,愤恨而讶异的冷视他。 「滚出我家,」墨悠说,双眼始终凝视着对方,但左手臂打直,指着门口的方向,「我不会追究你到底是怎么闯进我家的,我就当你没来过。」 魏蓝盯着他。 「滚!」 愤怒的泪水从他眼里滚落而出,包含许多情感和情绪,他气试图让自己杀死子悦的魏蓝,气自己曾经的爱人竟如此邪恶,也气自己不可能拯救魏蓝性格,更气这样性格的魏蓝。 当然,最气的,就是与姊姊的行为一模一样的自己,是他亲手把子悦推进这个坑里,他亲自让他坠入深渊,只因为他不愿对方回归正常,从而离开自己。就如当时的姐姐一样,不愿看着自己和魏蓝好上,脱离苦海,还能在痛苦中尝到爱情的滋味,但是她却一人永远留在苦海里。 他爱过魏蓝,真的很爱,或许这份爱是从不正常的情绪中诞生的,但确实佔了他人生和心里极大的佔比。 但是如今看透了魏蓝的本性,看透了他曾经让自己做的事,墨悠不会再相信他了,无论如何,唯独子悦是他绝对不会放任对方自杀死去的对象。 这么想着,他立马从地上撑了起来,魏蓝已经在方才自己的懺悔和懊恼中退场了,留着一扇敞开的自家大门。 他拿过外套和放在鞋柜上的钥匙,匆匆忙忙的跑出家门。 他好怕子悦醒来找不到自己会害怕,如果他还会这样重视自己的话。 这么想着,他迈开脚步快速奔跑着,一边不断擦着脸上飞逝而过的泪水,往电梯的方向跑去。 Ch10-4 死亡过才能重生 「子悦?子悦?」 在睡意朦胧之中,子悦觉得自己身处一阵白烟环绕的秘境里。 那里空气清新,带有淡淡的水气,但吸进鼻腔内的凉快却十分透澈纯净,在他身旁飘渺着淡灰色或纯白色的浓雾。 周围没有人,但四周不远处竖立着道道黑影,像树木,却也像一个个人。 「妈妈,是你吗?」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不安的四处张望。 「子悦。」 一声呼唤在他平静的心口上点出涟漪,使他害怕的向后看去。 那里有一个人,正缓缓向他走来,但在白雾遮蔽中却难以辨认来人。 在确定看到对方的长相之前,子悦转身就跑,因为他深怕前来的人是一个他无法对抗的脚色。 但他却突然被蔓延在地上的粗壮树根绊了一跤,重重摔倒在地,连带着身体大幅度的震了一下。 他在床上被自己吓醒,把他身旁的人吓了一跳。 「子悦?」 「墨悠?」 子悦看清来人,突然觉得刚才在梦里的人影是他。 「墨悠?」他又呼唤了对方一次,然后从床上缓缓撑了起来,「墨悠,你去哪了?我好想你。」 他像个孩子一样皱紧眉头,软弱的打开双臂向前,和对方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墨悠将下巴靠在他肩上,两人的侧脸贴紧对方头发,用力依偎在一起,「子悦。」 相拥许久,他们才放开对方,但子悦的双手没有离开对方,而是依然搭在他的臂膀上,静静凝视自己身前的人低头啜泣。 墨悠对他的温柔感到难过,难以相信自己竟然苛待了这样一个善良的人。 「子悦,我......,」他用手指小心地抚去泪水,泪水却又卑微的淌了出来。 子悦伸手上前用拇指替他揩去了泪水。 「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我很邪恶,很心机,很自以为是,很自私,我因为不想让你离开,才勾起你不开心的回忆,让你重新面对那样的痛苦,我真的很抱歉。」 子悦皱着眉头望着他,双手缓缓从他身上离去,放回自己床上。 「你想打我骂我或是逃走就做吧,我不会有怨言,因为是我伤害你在先。」 子悦沉默,似乎在思考。 然后他摇摇头,「经歷过这件事我才发现,我很爱你,墨悠,」他抬头看向他,发现对方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在感到孤独、感到害怕、感到焦虑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根本离不开你,如果要面对这个恐惧的话,我会希望你就在我身边,这是我以前没有察觉的。」 他想起刚才的梦,梦里的人应该就是墨悠,但他却选择了逃离,「但经歷这件事也确实让我因此有些畏惧你,」子悦抬头,「但我不想畏惧你一辈子,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 墨悠看着他,吸吸鼻子,「......因为,我......那大概是因为,你和你爸看起来和好了,你好像和过往和解了,你看起来已经不畏惧那些创伤了,」墨悠皱了一下眉头,有些艰难的分析起自己心理,这样一步步解剖自己的行为,无非是强迫他面对和承认自己的人性邪恶,他觉得浑身灼热,内心里十分煎熬,「而我,我还是一样痛苦,但我不想失去可以陪我一起面对痛苦的人,所以我才让你又想起那些痛苦,这样你就不得不需要我的陪伴,我们才能待在彼此身旁,但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你变成这个样子,我只是想让你像以前那样生活而已。」 说完话,墨悠面带难受的低下头,对自己的卑劣感到噁心和排斥。 子悦看着他,没有对此做出反应。 「我果然跟我姊姊一样,魏蓝说得对,我果然跟她一模一样,她也曾经这样对待我,但我比她糟糕,她选择伤害自己和结束自己的生命来施压于别人,我却选择伤害自己爱的人。」 墨悠不禁流下泪,难受的掩面痛哭。 子悦沉默了许久才上前扶起他的身子,这就是他给墨悠的惩罚,就如之前的墨悠所说,唯有自己带给自己的痛苦,才会让人难以释怀,墨悠的自责和自省就是一种心理上的责罚,道德感和罪恶感还是很好用的,子悦还蛮庆幸墨悠不是个心理变态,他才会苛责和责怪自己。 他把墨悠抱住,「你是被逼急了,这点我也有错,如果我愿意跟你谈的话,你就不需要自己一个人这样苦恼和焦虑,还要出此下策了,但之前的我却选择逃避,我一直在逃避所有事。」 墨悠离开他的怀抱,双手捧着他的脸,子悦给了他一个微笑,墨悠却难受的哭了,「你太善良了,不适合我,」这是魏蓝跟墨悠说过的话。 「这难道是魏蓝跟你说的话?」子悦一下就猜到了,因为墨悠也不是自卑到那样的人,「墨悠,魏蓝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别被他言语操控了,他是抓到你的心理弱点然后说给你听,这是他们的惯用技巧。」 墨悠这才点点头,「好吧,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我会尽我所能地陪伴你,」他卑微小声地说。 「如果你能陪伴我的话就好了,」子悦有点难过地低下头,满脑子都是妈妈的事情。 这时墨悠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不只吸引子悦抬头,也打断了墨悠准备的开口。 许昌逸走了进来,身旁没有其他人。 他看到子悦醒了,面带感动和高兴,却似乎也露出一抹复杂又难以解释的神色。 「你醒了?手还好吗?」 他说的是子悦在混乱时,拿点滴针筒给自己捅出来的伤口。 子悦低下头看一眼,点点头,「不痛了。」 许昌逸点着头,走到他身边,又是摸摸他的脸,又是拿着他包扎的手起来看,又是亲吻他的额头和脸颊。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爸爸好担心。」 子悦有点难为情,瞥了墨悠一眼,「爸你?」 许昌逸顿下来,继续以那复杂犹豫的表情看着他。 子悦与他对视,又看看墨悠。 许昌逸转头看向墨悠,又看向子悦,然后指了一下墨悠,「他知道你的事情啊?」 「当然啊,他知道得可多了,一直都是他在陪我面对这件事的。」 许昌逸听了,吸吸鼻子,用手背抵了一下鼻头,然后低头从口袋里拿出钱包,在里头掏出一封信。 信的四个角落有些泛黄,佈满皱褶,甚至有点小破损,似乎常被人拿出来查看。 许昌逸看着手中的信封,前后翻覆审视,「这个或许我该早一点给你的,爸爸在你妈去世后,就一直想尽办法保护你,希望你能谅解我要顾及的面向和事情很多,或许有些事你会觉得我这样做是差强人意,但我也是尽力的从这所有方法之中找到一个我觉得最平衡、最完善的方法了。」 说着,他把信递给了子悦,「这是你妈写的,你好好看一下吧,」然后他从旁边拿来一张椅子,坐在墨悠旁边。 子悦打开信,看着里头的内容,然后露出不解的神色看向父亲。 「妈妈她......?」 许昌逸露出有些愧疚的神情,不敢与儿子对视,「你妈其实很早就有自杀的念头了,她一个人要承受这么多种精神疾病的折磨,又时常出现脱序行为,一下子责打你,一下子吃玻璃,一下子跟着幻听对骂,她自己也深受其苦,」说着,他叹了一口气,「一直都是我阻止她自杀的,我跟她说这对你的打击很大,没有孩子能承受自已的母亲寧可不要自己了,也坚持赴死的选择,这对你会是很大的阴影。」 子悦难过得揪起眉头,双眼泛湿。 「但是她依然常常对于会凌虐你感到愧疚和自责,时常跟我哭诉这件事,觉得自己是个糟糕的母亲。那晚......她去世的那晚我回到房间,看到她脸上的枕头时,我以为又是她想自杀了,吓得赶快过去把她脸上的枕头拿下来,但我却发现她醒着,」许昌逸带着盈满泪光的双眼看向小儿子,他在父亲的眼中至始至终都是那样无辜可爱的孩子,「她在哭泣而且似乎不敢相信,我就知道她不是自杀了。她哭着跟我说,她真的没想过自己的孩子,竟然会恐惧自己到试图在梦中抵抗自己而想杀死自己,这就是她是个失败的母亲的证据,她求我这次不要阻止她,她不想继续留在世上带给你更多的痛苦,」许昌逸说着,上前握住子悦的手。 子悦闭紧眼睛,低下头让泪水留下。 「我犹豫很久才跟她说,那这次我不阻止你了,我也不会推波助澜,到底要如何你自己决定,」他点头,似乎在催眠自己当时做得没错,「她死了,你也就知道她最后选择了什么。她的体内有安眠药成分,她是吃了安眠药后,把枕头和被子又盖到自己脸上的。」 子悦低声啜泣,难过地摇摇头。 「我一直没把这件事告诉你,就是希望你不要觉得自己是个被母亲拋弃的孩子,也希望你不会觉得自己是她的负担,是让她喘不过气的存在,而且,爸爸看你之后的生活好像也忘了这件事,所以就觉得或许这样下去对你比较好,爸爸希望你能开开心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懂吗?就跟你的妈妈一样,」许昌逸上前抱住他,「你妈妈在信里也说了,她愿意做任何事情来让你得到幸福,她对于自己没能给予你母爱和幸福感到愧疚和自责,所以她是不会伤害和责备你的。」 子悦难过得痛哭,双手紧紧抓着父亲后背上的衣服,像个孩子般依偎在他怀里。 这是他有意识以来,生平第一次这样和父亲相拥,也是第一次这样毫无防备的在他面前哭泣,第一次这样依赖他的体温和拥抱,儘管母亲不在身旁,但他却觉得她似乎也坐在床上和自己及父亲相拥,他能感受到她的泪水滴落在自己肩上,也能感受到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手背以示安慰。 他知道自己选择原谅母亲以前虐待自己的过错,那母亲就会原谅自己导致她自杀的无心之失,因为儘管不在彼此身旁,但他们却相爱,却互相选择谅解,并且以任何一种形式陪伴彼此,因为那份无法看见的爱与牺牲才是真正陪伴的力量。 子悦哭了许久缓缓睁眼,看着墨悠在旁边也露出欣慰和感动的神情。 子悦向他伸手,而墨悠则回应的与自己十指相扣。 那一刻墨悠也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曾经好奇过为什么子悦开始陪在自己身旁后却使自己懦弱?当时的自己甚至忘了在离开魏蓝并遇到子悦前的自己是如何一人生活的?好奇自己曾经脆弱却不曾不堪一击过,为什么子悦的陪伴却使他变得更加害怕回归一人的生活? 曾经他与他的姊姊,曾经他与魏蓝,曾经他与子悦,都一样,他们的关係一直都是错误的。 墨悠这才明瞭。 因为两人相依偎的陪伴并不会使人坚强和勇敢,那反而使人懦弱,使人依赖身旁的温度,忘却自己原有的坚毅,但是爱却会。真正的爱是,儘管我们不在彼此身旁,但想到对方的爱正陪伴自己,我们便能从中得到那股坚毅与勇气来面对眼前的困难与挫折。 墨悠和子悦对视,两人给了彼此一个深邃的微笑。 Ch10-5 真相的正解 「所以你想说的,就是这些?你说完了吗?」 子悦靠在门边抱胸静静看着墨悠站在父亲的办公桌前面。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墨悠的父亲,也就是这位警察局长,他比自己想向中的更清瘦,也或许是自己原先从他厚壮的声音把他想像得太臃肿了。 「嗯,所以逮捕我吧,我杀了人。」 「......,」他父亲看着眼前一脸镇定认真的儿子,拾眼低下头,摇了摇首,「这年代的年轻人果然脑子都不重用。」 墨悠微微蹙着眉凝视他。 他父亲不为所动的继续审视着自己案上的文件,又是摆头阅读,又是拿笔写字,过上许久,看着儿子也一样不动如山的站在自己面前,他有些恼怒的抬头,「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是故意来烦人的吗?」 「爸......。」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阻止自杀导致死亡的罪名,你姊姊懦弱,你就想替她承担她自己选择的行为吗?在这里演什么姊弟情深?你以前倒是跟她一样懦弱,你甚至比她还懦弱,现在觉得自己很有担当和肩膀了是不是?我就算逮捕你了,你今天下午就会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玩够了就滚回去工作,别站在这里烦我。」 墨悠看着他,嚥了口口水,他先听到子悦开门的声音,便转头看去,看着子悦用拇指指了指走廊方向,便随着对方走出了局长办公室。 「你爸爸更害怕的应该是如果你姐的事情被爆出来,他和他朋友的事情就会曝光,局长之味就会不保了。」 墨悠轻轻勾起嘴角,无奈地摇摇头,「我一直在思考到底要如何弥补对姊姊的愧疚?但显然这些方法也不是个方法。」 子悦看着他,上前搂搂他,「墨悠,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过错都是你一个人的过错,这是一种行为和心理的错误连结,或许是因为你爸的关係,也或许是魏蓝的关係,让你有了别人的过错、不开心、失误,甚至是任何突发事件,你都会下意识的觉得这是你需要承担的责任。」 墨悠看向他,皱着眉头,「但是她试着跟我求救过,她呼唤我的名字,她有说出救这个字。」 子悦轻轻笑了,「那你怎么知道她是说救救我,而不是就是你害的?」 墨悠有些讶异的看着他。 子悦耸肩,「那是以我们正常活人的价值观会觉得自杀的人在濒临死亡时,会反悔想要继续活下去。但是以你姐姐的价值观,如果她真的是想要用自己的死来报復你的话,她也很有可能说出加深让你愧疚和痛苦的言语,例如就是你害我的,就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诸如此类的话,也是有可能的吧?」 墨悠似乎有些释怀,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正面,「她确实有可能说这种话,在她自杀前的一个礼拜,她几乎天天骂我,说我是邪恶的人,是让她痛苦的存在,说她死后一定会缠着我。」 子悦带着微笑,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这些事情的正解已经不可能被确认了,只有她自己知道。但不论她最终是否跟你求救,不论你当时是否有试图救过她,自杀就是你姐姐自己的选择,最大的责任依然是出在她自己身上,她不能要求任何人为她的选择、行为及生命负责,如果她想活着,本就不该执行自杀行为,你或许会觉得你没有救下她在这个世界上的道德观是有罪的,但不可否认,是她自己选择站上那个凳子,也是她自己选择在自己脖子上套上绳索,没有人逼她。况且,她试图将自己的死亡变成压力加诸于你,让你產生创伤和愧疚,这难道就不是另一个更残忍的罪吗?」 墨悠点点头,闭上眼睛的叹了一口气,「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吧?」 子悦凝视他,心里感到无奈和疼惜,因为他懂这种感觉,这种似乎是自己杀了亲人的感觉,从他母亲去世后到昨天被父亲告知真相前,他无时无刻都活在这种自我怀疑和自责愧疚的痛苦里。 那种双手明明一尘不染,但自己却一直有种感觉,似乎沾满骯脏黏腻的血腥味,那种在心里挥之不去的束缚感和自我厌恶。 子悦凑上前轻轻在他侧脸留下一吻,然后将他抱进自己怀里,安抚的抚摸着他的背。 「没关係,我会陪你的,就像你以前陪我那样,」他在他耳边说,感受到对方依赖的更挨紧自己一些。 子悦这才发现,这样的感触很陌生,令他有些难过。 这种滋味很温暖,也很窝心,现在体会到了他格外喜欢,但令他难过的是,他以前怎么鲜少和人做这种事?甚至和墨悠也没怎么这样过,墨悠似乎有抱过他,他会感到好一点,但自己不会回抱,也不会真切的去感受对方的温暖,而是单方面的接受却也封闭的不做回应。 一直维持着这样温存彼此体温的姿势一阵子,子悦放开了他,摸摸他的脸便和他一起下到楼下去。 因为他们还有案子要办,特别是昨天两人回墨悠家后,还发现了魏蓝留在床头柜上的钥匙和一卷录音。 「魏蓝的?他怎么会有你家钥匙?」子悦当时听到墨悠说那是魏蓝的钥匙后,还倍感疑惑的不解着。 墨悠则是意外的发现,除了多出这个钥匙和录音带,他原先放在床头的熊娃娃不见了。 子悦看着墨悠拉了拉自己身上休间的宽松西装外套,浅灰色带点偏棕色的色调,特别是那是偏薄的材质和雪纺有点像,特别显衬他沉着冷静却带点色慾的气质。 他推开会议室的门,小白见到来人,便对他摆摆手,「钥匙拿去验指纹了,下午会好,我刚刚一直在听那个录音档。」 「有什么特殊的吗?」子悦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 「嗯?你手怎么了啊?」小白问,指着子悦因为穿着只有七分袖的开襟衬衫外套而裸露出来的渗血纱布问。 子悦低头看了一眼,「哦,被这傢伙打的,」他指着墨悠。 小白吓挑了双眉,讶异地看着墨悠。 墨悠瘪嘴,瞪了身后的子悦一眼,然后无视他灿笑的正回前面开始听起录音档的内容。 「是吗?原来如此,我也有一个妹妹,所以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我也不是很得妈妈的喜欢,大概是因为我是老大吧?我妈疼妹妹比疼我多上很多。」 「你也这么觉得,那你下次可以在他觉得不安的时候出现在他身旁,让他知道有人在乎他。」 「那你可以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他,他就会重视你了,要得到别人的喜欢,你就要先知道他最想知道和得到的东西是什么?针对这点去迎合他,他自然就会开始信赖你。」 「我可以帮你啊,墨悠是我朋友,我可以帮你问到这件事。」 「那你再把钥匙给我,好,谢谢你。」 墨悠听着,录音里的这些对话似乎是在不同时间、不同话题、不同场所下而生的,都是在谈论不同事情,像是人在聊天时中间的擷取,而且从头到尾都只有魏蓝的声音,没有对方的。 「你们觉得他是在跟不同人说话吗?还是是同一个人?」 「是同一个人,」子悦说了墨悠正想回答的答案,「语气相同、用词相同,甚至口气也相同,人类在跟不同人讲话时,用词口气与掉这些其实都会些微不一样,这是因为对方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以及人自己推断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都会不一样,他整体的对话都像是魏蓝在开导和教导对方,所以应该是同一个人,感觉对方是把魏蓝当作人生导师或是什么人际关係大师之类可以諮询的对象。」 墨悠一直点头,显然很认同子悦说的话。 听完了接下去的所有对话后,墨悠将转椅转向他们,「我第一个想要推断的,是他的行为动机。」 他看向子悦,又看向小白,两人对上视线,小白有些讶异墨悠竟然会看自己眼睛了,但他没有表示什么,就连惊讶都潜藏得隐密。 第一次对上眼,他觉得墨悠的眼睛很清澈、很温和,当中混杂着冷静与优雅的色彩,很是漂亮,更加深了小白心中对师父沉着稳重的崇拜与仰慕,墨悠果然是他的偶像。 而且他也有些开心,因为他竟然和墨悠有同样的想法,是墨悠教会他这些办案思绪的。 鉴于这股突然躁动的心情,小白一马当先,「我觉得他是变相在暗示我们要找到录音中被消音的那个人,也就是和他谈话的人。」 墨悠和子悦看向他,他继续说道,「你们过来前我也有思考这件事。这个录音他会放在你家就代表他预期也知道你会听,而他会要你听,他就一定有筛选过放在里头的内容,而他把『那你再把钥匙给我』那句话放在录音里又把钥匙还你,就代表他也知道你会验上面的指纹,进而去找到底是谁把你家钥匙给他的,就代表那个人是他的共犯,且他有一个想要曝光对方的动机,只是我们目前很难知道那个动机是什么就是了。」 「分析得很好,」墨悠说,「你说得没错,他想曝光那名共犯。」 「以你对他的了解,」子悦开口,「你有办法推测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哪怕是个大概也好。」 墨悠听了,转头看他,凝视着他思考许久,「我觉得是报復,」他点点头,十分肯定,脸色认真和略带忧心,「我和他吵架那天口气很糟,讲了难听的话,以他报復杨恆毅而杀了他的行为来看,他一定会採取报復手段的,也就是说,这个共犯很可能是一个他觉得曝光了会报復到我们的人,又或是......也有可能是他正在预谋着更大的犯罪,而把这个共犯当分散我们注意力的诱饵。」 「以我对心理变态的认识,」子悦抱胸向后靠着椅子,「我觉得他一开始认识这个共犯就没有把他当成真正的朋友来看,他想利用对方,然后像现在一样当诱饵丢出来。」 另外两人点头,墨悠这时又转回电脑前重新播放录音做几次检查。 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后,他突然隐约听到了什么,皱起眉头将身子向前倾想靠近电脑。 小白和子悦看着他的行为,也凑了过来。 「你听到了什么吗?」子悦问。 但墨悠却竖起食指放在唇前,示意他安静,然后把鼠标移到那句话的开头,又重复一遍,话语跑过后,他又重复这个动作,一直循环着这句话。 「有另一个声音,」他突然开口,露出篤定和确认的神情,然后让出位子,要子悦坐下,并拉过小白,让他也靠近电脑。 然后他把鼠标重新拉到那句话的开头,「你们听,在背景音里。」 两人聚精会神地听着,听了一遍不够,他们还听了四五遍。 子悦这时露出严肃的神情,和墨悠一模一样,他们都有些不敢置信和认真,带着一点怀疑,但又十分确信。 小白插着腰,站起身子,疑惑的看着眼前露出悲痛神色的二人,「那是什么声音啊?有点耳熟。」 子悦摇摇头露出难过的神色,「是很耳熟没错。」 墨悠点点头,难以置信的看向电脑,叹了一口气。 「那是法国号,吹的是女武神的飞行。」 故事真的快要尾声啦~ 我原先还以为会写个十二章,但感觉下一章就会完结(觉得期待 Ch11-1 墨悠多年后的反击 墨悠把放在桌上的录音机轻轻往前推,再把一把钥匙压在桌案上也推过去。 子悦站在审问室外,看了几眼就皱着眉头摇首低下头,把拇指和食指压在双眼上,似乎无法直视眼前画面。 「这把钥匙你看过吗?」 墨悠问。 对方看了一眼,摇摇头。 墨悠看他又拾眼,「你认识魏蓝?你在哪里认识他的?」 「我不认识他。」 墨悠听了,眨眨眼,这句话表示他肯定认识。不认识一个人的话,一般人会回覆的通常会是重复一遍人名,或是反问确认「谁?」,而不是马上回覆我不认识他。 墨悠吸了一口气,轻轻叹出来,「那你认识罗尚豪吗?你知道他的事情吗?」 「不知道,」他说,微微把头低下来。 墨悠看着那样温儒软弱的他,也不愿相信他是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的人。 「子贤!」 外头这时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吸引了站在走廊上的子悦,及审问室内的墨悠视线。 子彬从走廊的t字路口处现身,急匆匆的踩着脚步过来。 子贤听到子彬的声音吓了一跳,不安的回过头看着旁边的大窗户。 但那边不会看到子彬,而是身后的门被快速打开,男人就站在他身后。 「你是怎么一回事?」子彬劈头就问。 子贤有点慌张,不知所措的左顾右盼,不知该怎么回答。 墨悠看着登场的救兵,又看向窗外的子悦。 子悦左手撑在前方半身大窗户的窗框上皱着眉头,对大哥的登场不为所动,但墨悠有点担心他,因为子贤是他最信任也最亲爱的哥哥。 想起在从录音发现那是在子贤家的对话时,当时子悦表情就已经很凝重了,先是难以置信,后又木訥呆滞,就好像与这个空间的人事物脱节了一样。 「居然是子贤?」他一直呆呆的,重复着碎念这句话,「居然是子贤?」 「不,子悦,现在我们还什么都没确定,你先别急着下结论。」 「不不不,你别安慰我了,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在子贤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之前和你吵架的时候,那时候我已经有你家的备钥了,子贤一定是那个时候把我的钥匙拿去打一份给魏蓝的,我记得有一次他说他钥匙留在公司忘记带回来,但他要出门,所以就拿我一整串的钥匙走......,」子悦皱紧眉头,懊恼地低下头,「干。」 墨悠蹲在他膝盖旁,伸手摸摸对方的大腿,「子悦。」 小白坐在桌子的另一侧看着他们两,「那我们就要问清楚他的动机是什么?毕竟依照你们刚才跟我讲的那个,叫子贤的,感觉个性也不是什么坏人。铭泽他们现在也自己去调查魏蓝才是真兇的其他证据,老郑还在处理罗尚豪的案子,我们就从这里下手吧?虽然对子悦感到很抱歉,但你要知道,说不定问过一遍,理清事情来龙去脉后,有可能子贤并不是帮兇啊。」 墨悠转头看向小白,又看子悦一眼,「对,小白说得有道里,老实说,我们可以用魏蓝的个性来侧写看看他的动机,魏蓝会接近子贤肯定是有目的的,我个人觉得子贤去遇到或找魏蓝是不太可能的,他们会相识的契机一定是魏蓝抱有某种目的去接近认识他。」 「因为我吧?」子悦说,「他可能想从子贤身上套到我的事情或是什么东西。」 墨悠点点头,「从录音里面听起来,魏蓝对子贤来说是个可以依赖的人,所以魏蓝想让子贤信任和需要自己。」 「跟罗尚豪一样,」三个人异口同声。 「那魏蓝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也让子贤去伤害人?去杀人?」子悦问,对于哥哥有可能会被关到牢里,他还是相当忧愁的。 墨悠眨眨眼低下头,思考着这件事。 「要跟子贤问话的话,就叫子彬来吧,除了爸爸外,子贤最听的,就是他的话,」子悦说。 时间回到现在,小白这时才气喘吁吁地提着身子过来,站在子悦旁边无力地垂着上半身,将双手撑在膝盖上。 「我以为他法医看起来那样气质气质的,怎么走路可以走这么快?都有在偷健身。」 「你是认识哪个人了?哪个案子的?」子彬问。 子贤低着头,沉默不语。 「回答我。」 「我、我不知道是哪个案子的。」 「所以你确实认识某个嫌疑人?是谁?」子彬前一句问完子贤,就侧头看向子贤身后坐在对面的墨悠。 「魏蓝,」墨悠说,把录音机拿起来,「子贤,你知道是魏蓝把这捲录音留在我家的吗?还有这个钥匙,他是故意要曝光你的。」 子贤一听,吓得睁大了双眼,回过身看着墨悠,「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他跟你们说了什么?」 「你先说你都做了什么?」子彬这是又抓着子贤的双肩把他转了回来,「你什么都没做的话,他干嘛曝光你的身分?你只是他随便一个朋友的话,他跟我们提你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子贤摇摇头,「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做。」 「......,」子彬静静瞪着子贤,看着眼前眼神闪避不安的弟弟。 「是为了爸爸吗?」子彬突然开口,「跟子悦有关係吗?我是不清楚那个魏蓝是谁,但以你的个性和价值观,我才这么猜的。等等,魏蓝......是之前罗什么的那个人有关的,所以那个罗拿刀刺子悦这件事你也有参与吗?」 子贤沉默不语。 「父亲知道这件事吗?你之前想讨父亲的欢心,把所有的事都告诉父亲,不是吗?子悦的所有事情,那这件事你告诉他了吗?。」 子贤听到这段话,突然露出慌张的神色,摇摇头,上前拉住子彬身前的衬衫,「我没有伤害子悦。」 「但是可见你知道这件事吧?」 外头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大力的撞击声,墨悠向子悦站的方向看去,那里却没人,倒是子彬突然被推开,「所以以前我什么事情父亲都知道是因为你吗?」 子悦大声质问子贤,「墨悠的事、大学的事、我住哪里、我做了什么、我去哪里,为什么父亲什么都知道?我一直以为是子彬说的,可见我一直很信任你,结果都是你吗?」 子贤皱起眉头,啜起泣来,低下头无助的抹着眼泪。 「我什么事情都跟你讲,」子悦说,也难过得快哭出来,他不敢相信自己曾经唯一的精神支柱和最爱的人,是个自己才告白,他就转身背叛自己的人,儘管现在已经解开和父亲的心结,但令他寒心的是子贤的这种行为,「我对你来说就是个可以拿来讨好老爸的人吗?你根本没有真的爱过我,没有真心为我好过,也难过我被关时你没有来看我,你其实本来就不在乎吧?」 子悦说着,泪水留下他的面庞,他很生气,但是更多的是伤心和心碎,无法接受自己最信任的人却是让自己最失望的那个人。 子贤也哭了,低着头不断摇着头,「不是,我是真的爱你的,我也很在乎你,子悦,我是很在乎你的,」他抬头,上前想要抱他,但是子悦却排斥的挥了一下手,向后退一步。 子贤看着这种情况,才转过身面对墨悠坦白,「我确实知道罗尚豪,但是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他和魏蓝都在做什么事,魏蓝跟我说他和你很要好,我就信了,因为他说了一些你家的事情和子悦的事情,都和子悦说的一模一样。」 「子贤,你先回想一下,魏蓝都是怎么跟你要到我的事情、资料,或是子悦的事?」 「他没跟我要过啊,」子贤说的理所当然,但又突然顿了一下,面带讶异沉思的看着眼前桌面,「他没跟我要过,但是会问我近况,我在说近况的时候就常常会跟他说我和子悦的事。」 子彬这时开口,「对了,你前阵子总是拉我去吃消夜,我就觉得这件事很奇怪,难道和魏蓝有关係?」 子贤看他,又低下了头。 「子贤,」子彬呼唤他,察觉孩子又想隐瞒的神色。 「他说他想跟墨悠独处,让我约子彬吃饭,再跟子彬问到墨悠那阵子的大概工作和上下时间,因为子彬和墨悠在同一个地方工作的。」 「......,」全体一阵沉默。 子悦吸吸鼻子,生气嘴碎他一句,「就这种话你也听从,都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独处就要要对方的工作和上下班时间?听起来就是准备要犯罪。」 「......魏蓝跟我说,爸爸不喜欢子悦和墨悠待一块的话,就让我想办法让他们分开,而且子悦个性爱完,对墨悠只是玩玩的,魏蓝说他不想让墨悠受伤,我觉得有道里,因为子悦从以前就喜欢这样乱玩,然后他又说墨悠喜欢的是自己,也不可能真的爱子悦,说这样也会伤害到子悦,对双方都不好。他跟我说他以前高中时和墨悠是情人,后来魏蓝因为要出国留学就和墨悠分手了,但他回国后,就换墨悠又出国读书,所以他们一直都没机会重逢,跟我说不用觉得对不起墨悠,因为墨悠离开了子悦他会陪他。而子悦的事情,父亲就会处理了,所以我就想帮忙把子悦和墨悠分开。」 「......,」全体又是一阵沉默。 子彬头痛的低头摸摸额头,子悦则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二哥,墨悠也是无奈的摇摇头。 「不是,我真的该说你笨,还是说你是关心则乱心急则傻?你都不会思考一下,不觉得他说得话听起来有点像是编的吗?」子彬开口,「况且,就算是真的,那子悦也会和你商量啊,怎么是他来跟你商谈这件事?」 子悦突然举手一下,「不好意思,因为我真的有跟子贤谈论过离开墨悠的事,魏蓝这个刚好有套到公式。」 「大家先急着纠正子贤,魏蓝是抓到子贤的心结和把柄才能成功控制他的,我们旁人或许听着很怪异,但试想如果是子贤这样的性格和价值观的话,就会觉得很有道理,他也只是受害者之一而已。」 子贤懦懦低下头,「我之前在看到墨悠给子悦罗尚豪的照片时,也吓到了,我有去问魏蓝为什么会这样,他却跟我说他也不知道,但他会跟罗尚豪谈谈看的。」 墨悠听着子贤的话,和子悦对视。 子贤应该只是魏蓝用来蒐集状况和资料的人而已,罗尚豪才是他主要控制行动的人,所以资讯流动上,应该是魏蓝给子贤的少,子贤供出的多,问他没有用。 而且魏蓝心思縝密,既然他之前就有录音了,那代表他早就有了有一天会供出子贤的打算,那既然要供出他,他势必就不会让子贤知道任何太深入的事情,以免直接给警方送上免费的人证。 但如果真是如此,魏蓝又为什么要拉子贤出来?这点墨悠还无法理解。 他看向子彬晃晃头示意他可以带子贤走了,便又无力的坐回位子上。 Ch11-2 子悦当恋人的模样 (R18) 子悦看着墨悠坐在床前,闭着眼睛皱着眉,轻轻地用双手食指揉压自己太阳穴。 他微微低着头,尖挺的鼻子在双唇和人中处画上了小小的黑影,软嫩的唇瓣泛着淡淡嫣红,细緻的唇纹刻在肉肤上,像是花朵的纹路遍布在花瓣上。 子悦把手中的苹果放到一旁桌上去,上前趴到了墨悠盘腿前方的资料堆前,撑着头看着底下的文件。 他吸了吸鼻子,故作没事的开口。 因为他才刚和墨悠进行了一场大争吵,吵得不可开交,邻居甚至报了警,以为要出人命了。 但老郑派人来看,发现是这两个心理侧写部的怪胎就叫他们安静便走人了。 子悦因此墨悠冷战了半个多小时。 「所以你真的怀疑魏蓝是为了让我痛苦才曝光自己利用子贤的?」 听到寧静空气中突然传来人声,墨悠睁开眼,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我没在安慰你,我真的这么认为的,依照心理变态极度理性的性格来看,他不可能做出他觉得会让他有亏损的行为,子贤在整个案件中其实没有太大的帮助,魏蓝还要不断花时间和他保持连系,花心血让他信任自己,这对一个心理变态来说是支出大于收穫的行为,除非背后有个绝大的获利让他觉得值得,不然他是不会这样做的,你不信的话就和我讨论该如何抓到魏蓝,我会想办法向你证明这件事。」 子悦自知理亏,刚冷静过后思考一遍,觉得墨悠说的话颇有道理,所以才自己放下面子过来求和。 「哦,那你说的,觉得魏蓝之前出现在你家,撞见你家里遭人埋伏他是知情的这件事,又是怎么一回事?我当时不在你身旁,根本不清楚当初发生了什么。」 「他问我说你们玩鬼抓人?不觉得这句话很奇怪吗?」墨悠看向他,「他看到我的第一句话是这个,而不是那是谁?发生甚么事了?却是一句他用你们来称呼,通常是已经知道对方是谁的话。他后来也问了你不在这件事,我跟他说了你住院,那他就更该知道刚才那个人是外人,也不会是你,况且任谁都看得出这样追赶是很紧急的情况,他却无动于衷,完全不过问。」 子悦点点头,「有道理。」 「再来,我后来在门口捡到罗尚豪掉的刀,魏蓝也没有表示什么,不惊讶、不害怕,太不正常了。」 「嗯,哦,对了,还有那隻熊,我们要想办法找到那隻熊当证据,」子悦指着旁边的床头柜。 墨悠看过去一眼点点头。 那边本来放着魏蓝送给墨悠做生日礼物的熊娃娃,但它现在不见了,墨悠和子悦都推断,里头可能藏有针孔摄影机或是录音机之类的东西,因为它们在床铺旁的地上发现一团似乎是用来填充玩偶的棉絮,若不是娃娃里藏有东西,让前来拿取的人迫切到必须先确认检查,棉絮有怎么会因为有人在这里扯开娃娃而被落下? 墨悠再想起魏蓝当时用电话引罗尚豪来警局时,开头第一句问的不是对方到底在哪里?或是是否有温饱这类许久没见不确定对方过得好不好的话,而是你现在在哪里?这种更像是知道对方有可能在哪,但不确定是哪个地方的问句,就好似打电话请家人从家中送东西来给自己的普通问话而已。 魏蓝并不是真正的关心他,而是把他当成工具一样利用,一样操纵。 而墨悠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都是因为自己,他现在已经深刻的知道,也体会到了,魏蓝在自己身上缠绕与刻划的病态之爱。 墨悠想着头疼,把面前的资料和档本一一闔起来,叠在一起整理好放到一旁床头柜上。 子悦看着他双手摀着眼睛,后仰倒卧在床铺上,一副疲惫又倦怠的模样。 子悦垂眸,眨了眨眼,然后笑着抬起头,用匍匐前进的方式上前来到他身旁撑着。 「累了?」 墨悠闻话,微微挪开遮着双眼的手,侧头看着他。 「嗯。」 子悦笑了一下,上前握住他的手移开,向下吻上他。 墨悠没有拒绝,而是在对方离开自己后,勾起一个甜美的微笑。 墨悠以为他会动手上前压制自己,但他却是放开原先握着自己的手,向下躺好,在自己身旁抱住自己。 温暖的体温与温柔传递全身,墨悠闭上眼,享受的将投靠在他的胸膛上,依偎在他怀里。 这种温和的恋爱方式墨悠没有经验,但是却意外的熟练,这好像是潜藏在人类心底的本能,总是不自觉的趋近让自己放松与舒适的怀抱。恋人的味道很是抚慰人心,一股甜美的滋味渐渐淹没在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像沸水似的在温煮着自己。 子悦摸了摸他的脸,让他抬头看向自己。 对上对方的视线,让墨悠有一剎那的以为自己停止了呼吸与心跳。 他勾起嘴角嫵媚的看着他,突然翻身爬起骑到他的身上。 子悦仰头看着他,「不是吧?我本来想跟你好好的谈场恋爱,你这个人类怎么这么淫荡?」 「谈恋爱就不做爱了吗?」墨悠说,趴上身吻住他。 纤细的肌肤探吮着对方的软嫩,他或许是隻不懂得知足的黑猫。 子悦探手拨开他的浴衣襟口,向后将其完全的退至对方的腰间。 或许是洗完澡的关係,墨悠的肌肤很是光滑,在暖黄的灯光下反射着就像是擦过亮粉似的白韵。 子悦上前亲了一下他的肩头,又重新看向他。 墨悠望着对方的双眼,向前爬了一点,将自己的乳首献上子悦的口中。 子悦轻吮,就像是品尝着蛋糕上头沾有奶油的樱桃一样,舔弄品尝。 墨悠舒服的仰头发出一声长叹,咬紧下唇轻轻摆动下身,以自己的温热摩擦着对方的坚挺。 「你也太急了吧?」子悦挪开嘴,伸着舌尖凝视与对方乳首牵拉出的淫丝。 嘴上虽然这么说,却将手伸到墨悠的胯下处,伸进浴衣的裙襬交合处。 「你没穿内裤啊?」 墨悠俯视他,邪笑的趴上前,翘起自己在浴衣的臀部,将整个上半身贴在对方厚实的胸膛上。 子悦看着他,理解的点点头,「原来打一开始就在打这个如意算盘了。」 说完,他撑起身子,用右手抓着对方在自己左侧上的右肩膀,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侧身移开,让墨悠向下跌撑在床铺上。 墨悠才回头,他就已经爬到他身后了。 子悦乾脆的拨开他的浴衣,以拇指压进他的后穴,轻轻揉压。 「你连扩张都自己做好了?我还想帮你呢。」 「你负责爽就可以了,别管我。」 墨悠说,伸手向后掰开自己臀瓣。 子悦有点不开心的翘着嘴,但是墨悠没看到。 他扶住自己的灼热,抵在对方湿润的穴口处,没怎么犹豫,便用力插进去。 硬实之物挤开身体里的紧緻穴道,墨悠闭紧眼睛昂头呻吟。 子悦伸手上前扣着他的嘴巴,将他的头往后压,让墨悠吃痛的发出一声硬声。 子悦也不怜香惜玉,趁势使劲往前顶。 「啊......。」 一道唾液流下,在墨悠下巴侧划过剔透的水痕。 前后向中间逼压的痛觉贯穿他的身体,他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感受到对方的硬物似乎插进了他的胃里,一股向上抵撞的感受直逼胸膛。 子悦一下下顶着腰,不断用力的穿插进对方更深处的肉里。 肉壁灼热刺麻的感受传递开来,刺激着墨悠的脑袋近乎昏厥,他想低头,但是子悦的手却箝制着他,几乎将他的嘴角撕裂也不在乎。 墨悠抬起右手想拨开对方扣进自己嘴里的手,但子悦却是拿开自手一下来躲避自己的挣脱,然后又重新扯上去。 「你、啊......。」 虽然子悦以往的性爱一向暴力,但不曾真正的让墨悠见血过,这次,他却在自己嘴里品尝到了一丝铁锈瀰漫的味道,将他痛得流下一滴泪。 子悦将自己的上半身向前倾,压在对方后背上,放开自己的手,「知道错了吗?」 墨悠摇头,「不、不知道......啊、不要。」 子悦上前舔拭他嘴角的伤口,外来液体渗伤口里,低下了头想逃避对方的行为。 「我要进入你更深的里面,让你知道有些事情是你自己没办法办到的,你得学会依赖我,而不是卑微的讨好我。」 说着,他将以往因为怕伤害到对方而始终不敢全然插入的部分贯入对方身体里。 墨悠仰着头,皱紧眉头,就像是被定格似的,顿着无法动作,「你、住手......啊,等一下,等一下,子悦、不要。」 感受到身体里更深处更窄密的部分被撑开,他痛苦地流下泪水,却也羞耻的品尝到了灼热的酥麻感。 子悦先是小力的顶弄,后便开始放开胆量的操弄起来。 「啊、啊、骗、骗人,啊,那里。」 子悦探身上前,扭过他的头吻住他,舔舐着他的唇瓣。 「子悦。」 子悦看着眼前的人沾着水珠的眼眸,正虚弱迷茫的望着自己,就像是失了神般的喘着气,便露出坏笑,满意的将身子又正起来,双手扣紧他的腰,「我以前只在女人身上看过这种表情。」 说着,便开始加速身下的律动,快速的抽插起身前人的身子,就好似眼前的人只是个洩慾的玩具。 在彼此搓磨着的肌肤逐渐加热下,水液不断挤出,两人感受着一阵串通全身的酥麻,纷纷达到高潮。 墨悠几乎瞬间抽乾了体力,虚脱的向前趴在了床铺上。 子悦依然保持着跪姿,却是向后坐在床上,微微仰头喘着气。 许久,他低下头看向面前的爱人,伏了上去扯过被子抱住对方,「别着凉了。」 墨悠无力应答,只是低声「嗯」了一声,吃力地扭过头看向身旁人。 子悦正紧紧抱着自己,将自己揽进他温暖的双臂之间。 「你生什么气啊?」墨悠软懦的说,憋委屈的小嘴巴很是可爱,微微翘起的因说话而动着。 子悦看着他,又看看他的唇,摸上他的脸,「什么叫我负责爽就好?我是子悦,不是魏蓝,我很享受和你一起做的每件事,再小的事都很喜欢,我不想缺席。」 墨悠看着他,轻轻勾起微笑,将头上前靠,贴进他的怀里,「我知道了。」 子悦亲了亲他的额头,抱紧他,「抱歉让你受伤了,我等等替你擦药吧。」 墨悠轻轻哼笑一声,小幅度的摆摆头,疲惫的闭上双眼,「就当我之前伤害你的赔罪吧?我们扯平了,」语音渐小,最后一个字甚至几乎要消失。 子悦看着对方那样虚弱的睡去,也只是笑着探手上前关上床头灯,抱紧对方的睡去了。 Ch11-3 面具底下的人性 一早起床时,墨悠就接到了老郑的消息,说铭泽昨夜清晨身受重伤被送进急诊急救,今天早上才刚甦醒。 墨悠掛上电话时,子悦正在旁边穿衣服,还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那个表情。」 他摇摇头,低首关上手机萤幕,「事到如今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脸去面对他,我想起了你很早之前跟我说过的话,说要我小心身旁的人,你是在说他吗?不知道他明明记得魏蓝,却假装不记得他的用意是什么?他应该是在眾人面前为我守护祕密和保护我的盾牌,但是现在却成了在眾人面前揭开我创伤,砍伤我的利剑。」 子悦默而不答,向后坐到了床上,看着他然后歪过头,「我也不敢说自己有多厉害,但这种看人的眼光和实力应该还是算不错的。」 墨悠将手机放到一旁鞋柜上,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开始穿鞋,他今天穿的是黑色皮革的短靴,很适合秋季凉冷的气候。 「铭泽总是很亲近和保护我,我真的没想过他对我会抱有什么恶意。」 「他是英雄,他想成为英雄,我感觉得出来,他办案时总是格外想要抓到犯人,想要成为逮到犯人的英雄,他浑身散发着这种气息。」 说着,子悦从床上起身也来到玄关处。 「这种人成为警察会很出色,」他弯腰从鞋柜里拿出牛仔布料的深蓝色雷根鞋,「但是也可能会很邪恶。」 墨悠看着他,露出无奈的微笑。 当二人来到医院时,铭泽全身上下到处都有纱布与绷带的存在,他的眼睛肿得像被蜜蜂螫过一样泛紫带红,但却仍坚强努力的睁着自己眼皮。 「墨、墨悠,」轻虚乾哑的声音从他带有暗红色结痂伤痕的嘴唇发出,他眨着眼看着来人,嚥了口口水。 喉结在他唯一乾净而无伤的喉咙上滚动。 小白也在旁边,抬眼看了墨悠和子悦一眼,便识相的点一下头,「我去帮他买点清粥,比较好下嚥。」 子悦看着男孩轻快的身影摆过浅绿色帘子,然后转头看向铭泽。 「我就、我就跟你说吧?魏蓝肯定才是兇手,」铭泽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面上的瘀青和伤痕在笑纹肌肉下的拉扯该是疼痛的,他却视这种疼痛为一种荣耀。 墨悠看他,摇摇头,「你疯了?你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 铭泽听了,瞪大双眼,用被石膏固定手肘的左手吃力指向他,「你、你怎么不问我我怎么调查出魏蓝是凶手的?你果然跟他是同一队的吧?你只在乎我是否安然无恙,是否安逸地躺在家里没有抢你的业绩和功劳。」 子悦荒谬的哼笑一下,抱着胸看着他,「铭泽前辈,你真的到底是疯了?还是被打傻了?怎么会说出这种听起来就很搞笑的话?难道在你眼中,这些业绩和功名就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吗?墨悠是关心你,关心你的安危,才会这样问你。」 铭泽瞪向子悦,生气的拉下脸,看着子悦,又看向墨悠,「我真的不敢相信,你们会对这件事毫不在乎,不在乎我找到什么证据?只在乎我的安危,就你们这种贪生怕死的人,是怎么当上警察的?」他看着墨悠,「你到底又是怎么破了那么多案子的?根本只是运气好吧?真是令人感到不公平。」 墨悠摇摇头,「铭泽,我担心你,不是因为希望你安逸地躺在家里不会抢我的业绩,我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业绩和功名,你能找到证据自然是好事,我很为你感到高兴,真的。」 铭泽看着他,「你终于承认了?承认我比你厉害,承认我比你出色,终于赢过你了。」 墨悠低下眼,「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比你厉害过,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是你自己一直拿自己和我比较。」 铭泽挪开视线,瞪着自己被吊在空中的右脚,沉默不语。 「为什么视我为竞争对手?」墨悠抬眼看向他,表情很是难过,「我一直很信任你,很亲近你,因为在以前,你一直都是对我最好的那个人,很保护我、很照顾我,只有你知道我以前发生过什么,知道我的创伤和阴暗面,而你却开导我,给予我希望,在当时,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让我不会感到焦虑和紧张的人。」 铭泽听着,眨眨眼,保持着沉默。 子悦在他眼眶中,似乎看到了在日光下反射闪耀的水珠。 「这就是问题所在,」沉思许久,他才开口,眼睛以不自然的频率眨动着,「你自己也说了,在以前,那已经是以前了,不是现在了。」 「我说的以前是,是在你当眾揭开我创伤之前,但在这件事之前,我都一直视你为我最好的朋友,最信赖的靠山,我一直都很信任你,非常非常信任你。」 「这件事是可能的吗?」铭泽打断他,「靠山?那是弱者才会依赖强者,视强者为靠山,你别讽刺我了,」说完,铭泽生气的别过头,瞪着外头的阳光明媚。 「这与弱者和强者有什么关係?」 铭泽看向他,「从你出国回来后,我就一直有种感觉,你总是高高在上,全身像是金打的一样,闪闪发光,而我呢?我始终都是一个刑警,我的刑警甚至是我非常努力才考上的,你却空降在我们警总部,一下子就破了案,」他又看向自己的脚,看着那隻被包得严实,丝毫无法动弹的脚,「你永远都不会懂我的感觉,这种看着原先自己低阶的弱者,原先依赖自己的弱者,突然挣脱开自己,不再需要自己,甚至比自己更优秀、过得比自己好的感觉。是你先背叛我在先,不是我自己要与你为敌的。」 墨悠听着,暗下神色,低下头看着自己交握,放在大腿上的手。 子悦看他,把手搭在他身上。 墨悠感受到子悦的抚摸,抬眼看向铭泽,「我懂,我懂这种感觉。」 铭泽冷笑,「哼,别开玩笑了。」 「我真的懂,就如你试着想伤害我,让我重新陷入这份痛苦一样,我和你因为同样的原因,对别人做过一模一样的事。」 墨悠看着铭泽以平静聆听的表情凝视着自己,「铭泽,儘管我再优秀,我的心理都一样脆弱,我依赖你是不变的事实,你难道感受不出来吗?」 铭泽沉默不语,静静看着前方许久,「我感受得出来,我就是故意想伤害你的。」 墨悠转露讶异的神色。 「很惊讶吗?」铭泽看到他的面色,露出得意的笑容,「因为能力上比不上你,所以我就是故意让你继续依赖我,我才有更多的机会一直伤害你,想让你难过,让你痛苦,不断提醒你当时的痛苦。我过得痛苦,你也别想过得太好,李墨悠。」 墨悠皱起眉头,露出受伤的表情,对眼前的人感到失望无比。 「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铭泽,你已经,丧失在你心中仅存的一点善良了。」 铭泽扭开头,看向外头的景色,「或许吧,但这也是你害的,你该为此自责一辈子。」 子悦哼笑,「你是小孩子吵架啊?你业绩和破案能力之所以糟糕,就是源于你的得失心和比较,你总是与墨悠为敌,站在他推测的对立面,想推翻他的推理,但这根本不是破案的方式,你已经被自己的慾望蒙蔽了,连破案的基本功都忘记了。」 墨悠低下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破案不是先推理、先想像,然后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找线索,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推理,而应该是先去蒐集线索,然后好好思考推理,再回去从相关的地方下手,继续挖掘更多的证据和线索。你用错的方式办案,当然会挫折不已。」 铭泽看向他,转开头,「你甚至根本不是警察,别在这边发表你的意见。」 子悦听了,松开抱在胸前的手,准备上前理论。 墨悠却突然站起身子,抬起左手制止他,「算了,子悦,让他好好休息吧,我们别打扰他了。」 子悦看着墨悠,「你?」 墨悠看向铭泽,「线索的部分你应该都给老郑和小白了吧?我再跟他们要就好了,你好好休息吧。」 铭泽听了,露出讶异焦急之色,「等等,你、你不听我的解释吗?我请他们打电话联络你,就是为了跟你解释我蒐集到的证据。」 墨悠转过身背对他,对着子悦使眼色,然后微微回头看他一眼,「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我会再请他们来询问你,你就好好休息吧,也不需要掛念这件事了。」 说完,他就带着子悦走了,不再理会铭泽于他背后的呼喊。 「竟然叫他不需要掛念这件事,你真想抢他业绩啊?」 墨悠冷着脸走出病房,胸腔感到压抑不住的酸痛与紧缩,心如死灰,「他既想与我为敌,那我怎么能让他失望呢?」他说。 不让想得意与炫耀的人如愿说话,对他们来说或许就是最大的惩罚了吧? Ch11-4 和魏蓝最后的道别 「是黑道打的?」 「对,是黑道,你也知道,在魏蓝的酒吧附近都是黑道的领地,魏蓝也认识很多黑道,魏蓝虽然不是黑道的成员,但一直都与他们交好,」小白说着,把一份资料夹推到大家围成一个圈坐着的中间,「之前墨悠提到的那个杨、杨恆毅是吗?」他看向墨悠一眼,见对方点头,他又转向前方看着大家,「我按照指示申请到了给杨恆毅做开土尸检,杨恆毅当时是被呛死的,身体已经被火烧过了,但子彬发现体内有多处内伤,后颈有被硬物敲击过的伤口,推测是被敲昏后丢在屋子里,再放火烧屋子。」 「殴打有办法判断是一人所为,还是多人吗?」 「判断是多人围殴,从一些伤口状况可以大概推断出某些伤口是同时被留下的,也就是说有不同人同时击打他身体的不同部位,再加上施力、角度等推断,是不同人所为。」 老郑点点头,低下头,「现在比较大的问题就是魏蓝不见了,铭泽去找他后,他就消失了,店面照开,但他却不见踪影。」 「等等,但就算知道他和黑道有勾结,我们又要怎么将魏蓝定罪?我们真的要去找他吗?」其中一名女刑警这时说,「他让黑道、罗尚豪杀人最多也就是教唆杀人,有必要搞到这么认真吗?」 老郑看她,「铭泽就是被他害成这样的,你想当作无事发生吗?」 墨悠看向老郑,心里想着没想过这傢伙难得还有这种为下属报仇之心。 看着眼前一个个对此案毫无兴趣与干劲的同事们,他闭上眼将头转回正面,又张开双眼,「是没必要搞到这么认真没错,但魏蓝的目标是谁你知道吗?」他看向那名女警,「他的目标是我。」 那名女警看向墨悠,看着对方满脸正经的凝视着自己双眼。 墨悠知道她在心里想的,大概是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谁的目标,也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因此墨悠勾起嘴角开口,「他是不会罢休的,直到他被关起来,或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为止,他今天能操纵一个人,明天就能再操纵另一个,」墨悠转头看向老郑,「老郑应该不会希望自己又要写报告给上面长官了吧?为什么抓到了罗尚豪外面的连环伤人案或是相似手法的黑道杀人案件仍层出不穷?这想起来就是个很不好解释和釐清的报告。」 他的笑容带着亲切体贴,但又怀点冷笑,是因为对这些怕麻烦的人抱有一点歧视与戏謔的想法。 墨悠其实不怕魏蓝,也不怕自己会被对方搞死,想抓到他就是为了子悦,为了子贤、子彬,这些无辜的人。他知道魏蓝是疯子,他有办法接近子贤,就有办法对他做不利的事,今天是利用子贤,吓唬一下许子悦,想让他们兄弟决裂让虐待子悦,让子悦难过,明天说不定就会把子彬打昏,跟杨恆毅一样,随随便便想个法子就把他弄死。 他夺去别人的性命就跟剥个橘子一样简单,魏蓝剥橘子不是为了品尝橘子的甜美,他不在乎它甜不甜美,他只想在一个飢饿的孩子面前将其丢掉踩碎,浪费一颗颗橘子就为了让孩子想吃也吃不到,抑或是趴在地上像狗一样进食。 「不不不,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老郑听了立马晃手摆头,看向那名女警,「任何一个案子都很重要,更何况就像我刚才说的一样,铭泽为了这件事受这么大的伤和牺牲,我们怎么可以对这件事不为所动?」 那名女警听了翻了一个白眼看向墨悠。 墨悠看着老郑,似乎感受到一旁有视线正凝视着自己,因此正过头,就与对方乾净俐落的对上眼。 她难着他的双眼,在那人畜无害又替透的瞳眸中察觉一丝一闪而过的阴厉与冷光。 墨悠很快地就将视线挪开,带着微笑,故作无事的低下头看着面前的档本。 他看到了被贴在第一页表格上的杨恆毅,看着对方因烧伤而皱烂,到处像是被猫爪抓伤似的皱摺底下紧闭的双眼。 墨悠闭上眼,微微叹了一小口气。 「被他们这样对待过,我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过分。」 「......。」 「那种无助感真的很令人绝望,我难以相信以前你是怎么度过这样的日子的。」 「......。」 「每次感到难过时,我就会有很强烈的罪恶感和愧疚感,对于以前那样欺负你感到很难过,我是真心想和你道歉。」 「......是吗?」 「对。」 「你现在经歷的,还比不上我当时受到的所有伤害的万分之一,那些凌辱、暴力、凌虐,你每一次都有参与,你也都亲眼看到了吧?你觉得现在的你有多可怜吗?」 「我、我......。」 「呵,你自己好好体验吧,你应得的。」 墨悠回想着,以右手食指不断拨弄着桌上档案纸张的纸角。 这些都是杨恆毅的报应没错,但这报应也太过头了,墨悠想。 其实在从高中毕业后,墨悠就时常想着,如果自己在高三后半段学期有对杨恆毅伸出援手,或许他当时就不会经歷那样的痛苦了。 班上的同学都是看自己眼色行事,他们没有与墨悠交好,甚至对自己总是抱持着一种敬而远之的距离感。他们还有点面子,不想厚顏无耻的装没事与自己当朋友,但却暗中似乎在为自己报仇一般,针对当时与魏蓝最亲近的杨恆毅开啟排挤模式。 就像是要替天行道一样,为自己出一口气一样,不断的冷处理他。 墨悠知道如果当时自己有主动对杨恆毅出手,在班级面前表示自己原谅他,大家就不会再继续排挤他了,不过他当时出于报復心态,没有这样做就是了。 但他现在也不会对于当时没有与他和好或是对他伸出援手而感到后悔,因为知道了他死亡背后的真相,墨悠倒觉得,如果当时自己与他和好了,他今日或许会死得更凄惨。 听着老郑在会议室和几个留下与他讨论的部下说,「教唆杀人的案子都特别难搞,」墨悠拿起大衣外套,一边穿着一边走了出去。 这个案子距离上次铭泽的殴打事件已经又过了两三个月,现在已经冬天了,墨悠想起自己就是在这样乾冷孤寂的季节里与子悦相识的。 子悦看向转头望向自己的男人,上前一步亲暱的勾着他的肩脖,「怎么了?」 墨悠笑了一下,难得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脸上浮现一股红晕,是曖昧的因子在血管里奔窜的副作用。 他摇摇头,心里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在认识子悦前的十年里他都无法与心魔抗衡取下胜利,但认识了子悦的将近三年里他却摆脱束缚得到救赎。 「三年前的这个时候,你还在监狱里吧?」 子悦看向他,笑着点一下头。 「三年前的这个时候,你也在监狱里吧?」 墨悠听了,微微愣大了眼睛,抬头看着对方。 但视线对上的那一剎那,他就懂了,子悦是在说自己困在了心结的监狱里。 墨悠也点一下头,「是啊,我们都在监狱里。」 子悦挑一下眉,为他戴好围巾,用手捧了一下他的脸,捏捏他的脸颊,然后在一波目中无人,无视身旁用着怪异神色看着他们的人们注视下,带着他一起走出警局。 墨悠在厨房里切着菜,刀刃在砧板上一下一下的敲出撞击声。 他听到身后不远处的客厅里传来「嚓滋」一声电视被关掉的声音,紧接而来的,就是有人穿着拖鞋在地上不断压下的脚步声。 他还没回头,就感受到身后有人抱紧了自己,然后是被人似乎用脸贴在了自己的颈窝处。 「怎么了?」 「......嗯...。」 「是子贤吗?」墨悠猜。 「嗯,好难过,看到哥哥就难过。」 墨悠将切好的番茄丢到一旁煮沸水的锅子里,然后转身看向身后人,「子悦......。」 他正想开口,外头的门铃却响了。 墨悠先去开的门,他让子悦替自己顾锅子。 「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墨悠打开门后的第一句话。 「惊喜?」 来人看着站在铁网门后面的男子表露讶异的神色,咧开嘴露出灿笑。 他的笑容中依然充满出色的光彩,精緻的五官依然涂满自恋般的自信。 「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你了,墨悠,」他说。 「你怎么会突然过来?这段时间我有去酒吧找你,但没见到你。」 这段是谎话,墨悠压根没去过酒吧一次,但他得让魏蓝觉得自己仍然很重视他。 「真的吗?」魏蓝轻蔑的哼笑一下,「真是可惜,我这段时间都不在那里,而且我以后也不会在那里,今天或许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最后一次见面?你要去哪里?」 「你很在乎吗?想跟我一起走吗?」 魏蓝微微侧过头,看着他的视线中,疯狂及着魔般的神色几乎要从他的双眼中满溢而出。 「但我不会让你跟我一起走的,我只是来和你道别的。」 墨悠皱了一下眉,死死盯着他,「你要去哪里?」 魏蓝看着对方担忧的神情,与十几年前,在学校的回收场里跪在自己面前的他不太一样。 当时的墨悠眼中充斥着的是种悲痛与恐慌,但现在,他似乎只是表现出不捨与不安而已。 魏蓝难受的皱起眉,低下头,「到某一个地方,你不知道的地方,你还是太不完美了,墨悠,还有许多该成长的地方。」 子悦这时从厨房走了出来,一边擦着手上的水,「墨悠,那个火什么时候关啊?他看起......靠,报警。」 墨悠转头制止了子悦,对着他使眼色,然后才又急忙看回魏蓝身上。 墨悠想让魏蓝留下,趁他放松下来时,再想个对话方式,想办法从他嘴里套出点东西,现在的他回想时才发现和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魏蓝总是低估自己,魏蓝毕竟认为自己是关係中的掌权者,视自己为被控制者,因此容易轻忽自己的应变及套路能力,也不会轻易想到自己有将主人,也就是魏蓝跟自己说的话讲出去的勇气。 只要能留下魏蓝,他就还有机会,他没想过对方竟然要远走高飞。 「魏蓝,嗯......我现在正好在煮晚餐,你要进来和我们一起吃吗?」 魏蓝斜眼看着他,又瞄了后方的子悦一眼,「我不想和那傢伙坐在同一个桌上。」 墨悠听了,看子悦一眼,又看向他,「那我叫他去外面吃,好吗?我想再和你一起吃饭,我不想你就这样离开,拜託。」 魏蓝看着眼前自己最爱的小狗露出了卑微惶恐的表情,双眼积蓄泪水,他反倒是又哼笑着,然后开始大笑,紧接着是疯狂的狂笑起来。 「李墨悠,你真的是很有趣,你真觉得我看不出你那点小把戏吗?你怎么会觉得我会看不透你呢?」 他说着,突然皱起眉头,露出悲愤的神色,墨悠甚至看到他留下了泪水,「你真的和许子悦那小子在一起了?你不要我了?你以前明明是没有我就活不下去的,你不懂我这段时间为了你付出多少心血吗?你不懂吗?」 说着,他难过的上前,将一隻手贴在了铁网门上,似乎想触摸对方一样,「墨悠,我真的好爱你。」 这是魏蓝第一次对自己告白,墨悠看着,心里感到有些动容,这句告白在高中的两年里不曾出现过,墨悠曾经渴望过一万次,深信自己会渴望一辈子,但是现在他却意识到,原来有些事情是有期限性的,时机过了,心绪过了,情感过了,说再多也无意。他现在对他的动容是出于自己拒绝对方感情的同情,而不是以前那种不忍爱人痛苦的悲悯。 墨悠也伸手上前想将手搭在隔着铁网上的对方手上,藉此对他表示安慰。 但他才抬起手,魏蓝却突然用力的拍了铁网门一下,震得门框颤摆一声,将墨悠吓了好大一跳。 子悦马上走过来,收出一隻手以手臂将墨悠拨到自己身后挡着。 魏蓝睁大着双眼,胁迫阴狠的瞪着墨悠,「就这点演技我还不会?想和我玩这些手段,你还早几百年,所以别跟我搞这些手段,我不会买单的。」 说着,他又将视线转到子悦身上,「你再来十几个许子悦我也不会上当,你们就儘管玩你的小把戏吧?我这次真的会离开你,李墨悠,直到你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直到你真的蜕变成我心中的模样,我才会回来。」 他勾起了一个微笑,带着坚定而自信的神色打量一下两人,然后轻哼一声转头离去了。 墨悠和子悦都带着呆滞的表情看着前方恢復空无一人的走廊。 子悦默默关上门,转头看着墨悠,用大拇指指着门口的方向,「奥斯卡影帝啊?」 墨悠看着那扇门许久,看向子悦,「他、他,果然是心理变态。」 「怎么说?」 「他大概没意识到我已经不爱他了吧?他以为我跟你在一起是为了让他忌妒,想刺激他,他以为我是在他面前演戏又是想设计他。大部分的心理变态都有自恋型人格,他们根本无法意识和想像到别人会不喜爱自己,然后另一方面心理变态也容易对他人產生被害妄想症,觉得别人处心积虑就是想设计他,这不是活生生的教科书吗?」 墨悠皱了一下眉,摇摇头,「也真是难为他了,他这样误会,在心里肯定会受到不小的受伤吧?」 子悦听了,瞇起眼睛,抱着胸走向他,「你在同情他?」 墨悠睁大双眼看着对方,用双手将对方推开一点,慌张地走向厨房,「哪有,我只是、只是习惯会猜测别人的心理而已。」 子悦笑了一下,松下手跟在他身后。 墨悠重新将火打燃,然后看着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水面又再次因为火的热情而浮泡滚动起来。 原来,十几年前魏蓝离开自己,就只是想玩个欲擒故纵啊?他想。 这或许就是结局了,若魏蓝想等到自己因为调皮而懺悔,哭求着他赶紧回到自己身边,并保证只听从他一个人话的那天,那大概是一辈子都不会实现的。 十几年前,魏蓝因为墨悠在学校里接到姐姐的死亡报告已经出来而痛哭,感到遭受背叛,他看清墨悠不是个会廝守自己,只为自己有任何喜怒哀乐的人,痛打他一顿,想藉由离开他来让他为此悲痛欲绝而在重逢后专守于自己。 没想过,十几年后,墨悠不仅没有成为他想像中的样子,甚至向外找了另一个男人,想藉由找到替代品来满足自己空虚不安的心。 代替品可以找到一百个,但动了真心的人却只会有一个。 魏蓝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败在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 虽然他没有得到自己,也输了这场比赛,但墨悠知道,魏蓝赢,就赢在他却是唯一一个改变自己人生与命运的人,往后的人生里,魏蓝永远都不会在自己身旁,却也永远都在自己身旁。 他活在自己的脑海里,与自己同行,用他最强烈的手段,在自己身体里留下一抹无法抹灭的色彩。 墨悠眨眨眼,看着右手搭着的白色大理石上落下一滴水珠喷溅,凝聚着一小滩边缘破裂的水圆。 他低下头,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哭了。 身旁突然览上一个厚重扎实的温度,墨悠闭紧双眼,颤抖着肩,侧倒在子悦的怀里哭了起来。 是魏蓝将自己如白纸般的浸泡在墨水里,子悦却是在以黑为底的自己身上悠然自得的作画。 墨悠期许,或许有一天,子悦会以他雀跃繽纷的色彩将自己的黑墨一一盖去。 哇~感觉下一节会完结,狐狸先在这里给大家感谢一下拜个年(不是吧? 很谢谢大家这么支持这部作品啊,之后应该还会有几篇番外~ 谢谢大家的捧场啊 Ch11-5 似曾相识不过如此 当墨悠隔天到了警局后,才从罗尚豪的口中得知,魏蓝已经出国去了。 魏蓝其实很早就有出国的打算,他跟罗尚豪说过了。 「当时我一直求他,求他不要离开我,但还是决定找一天离开,」罗尚豪微微低着眼,面露萧条与苦涩的说着,「我也没办法挽留他,他一向我行我素。」 墨悠在他卑微孤苦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原来,在别人眼中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形象。 墨悠大概知道了魏蓝收留罗尚豪的动机是什么。 那大概就是为了在未来与自己重逢时,给自己一点危机意识,让自己了解他是有随手取得自己替代品的能力,让自己会因为忌妒及佔有慾而更加的重视他。 所以那天才会主动报案,才会在自己面前亲暱的呼唤罗尚豪,才会表现出他如此重视罗尚豪。 但魏蓝却没想过,这种挖掘替代品的能力不是只有他有,墨悠也有。 而魏蓝输就输在他没有向替代品交出真心,他还将最终的爱意定格在墨悠身上。 他将自己分析和整理的罗尚豪案交给组里,让他们做最后的统整和整理。 「按照魏蓝所说,罗尚豪有恋父情结,这点是可以被证实的,他的犯案动机有一部分也脱离不了这个心态。因为母亲体弱多病,所以很得父亲的关注与疼爱,他就是藉由自残以及伤害别人来吸引大家的注意,也想藉此让父亲多关心一点自己。」 「有魏蓝教唆他的证据吗?」老郑问。 毕竟铭泽因伤势所致,目前正在休养当中,老郑还是会为自己最信赖的徒弟兼下属多问一句。 墨悠看向他,摇摇头,「罗尚豪至始至终都不承认魏蓝有教唆他,说这都是他自己的个人意愿,但这不是甚么新奇事,因为心理变态的操纵手法很深层,有些心绪比较不敏感,或是智商较不高,洞察力没那么敏锐的人,不一定会察觉自己被操纵了,更别提有时候心理变态碰巧真的抓住了对方最在乎的弱点,那人为了自己的慾望,真的会干尽所有坏事也在所不惜。」 「......那魏蓝的事还真的就这么过去了?老实说,我也有种直觉他就是背后的主使。」 看着老郑难得会说这种话,墨悠低下头看了桌上的文件一眼,又看向子悦。 子悦耸一下肩,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说。 墨悠其实可以包庇魏蓝,因为魏蓝说的那些话只有他听过,也只有子悦知道。 他承认杨恆毅是他用技谋杀的,而且他知道铭泽也是他不知道用了甚么手段让黑道围殴他的。 他有犯罪,但墨悠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到这些证据。 「他、他以前也有教唆杀过别的人,铭泽的伤也是,」墨悠这时开口,暗暗的叹了一口。 「他还杀过别人?」 墨悠看向老郑,又看向眼前的其他同事,犹豫了一下,才点一下头,「就如之前铭泽所说,魏蓝以前霸凌过我,魏蓝后来杀的那个人,是他以前的好朋友。」 如果要把杨恆毅的事情抖出来,势必就会牵连把墨悠以前被霸凌的事全部一起扯出来。 墨悠有一剎那怀疑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为了一个案子而把自己的隐私和过往公诸于世,但因为这种想法却又让他一剎那的怀疑自己对魏蓝仍有私情,他不希望这是真的,所以又为了向自己证明绝对没有,便告知了大家这件事。 但说出口后,墨悠才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果然又掉入了人性的陷阱。 他不知道魏蓝当时对自己运用的所有心机是否就是这么设计的?让自己就像现在一样如果有一天真要抖出他的脏事,势必就要在自己的隐私与魏蓝之间做出选择。如果是的话,那魏蓝还真的是一名操纵与心机大师,他实在想得太周全了。 但总而言之,墨悠现在就是经歷这种为了报復魏蓝,就要再次捅开自己的伤疤的痛苦里。 子悦在旁看得出墨悠的为难与苦楚,转头看向老郑,「我的二哥也曾被魏蓝利用过,或许我们可以再找他来问话,当时魏蓝留下的录音我觉得也可以再多做些研究,然后跟罗尚豪要到魏蓝旧家的地址,去里面好好搜查一番。」 听到此话,有些刑警不免露出挑眉嘲弄的表情,与身旁人相视偷笑,才又转头看向老郑。 老郑点点头,似乎认同了子悦的说法,吩咐之后的分配工作后,就让大家先去吃午饭了。 「对了,墨悠,你父亲要你去找他一趟。」 但在墨悠离开时,老郑却叫住了他,拍拍他的肩膀,对他露出肯定的神色,然后自顾离开。 在对方离去前看着自己的眼神,墨悠猜测大概是老郑已经向上跟局长呈报了案子的进度。 父亲本来就知道自己高中时与魏蓝交好,现在案子又与魏蓝有关,父亲恐怕是又要唸他一顿。 看着墨悠委屈的站在会议室前始终不肯迈开步伐,子悦笑了一下,摸摸他的背。 「别难过了,我陪你啊。」 墨悠无奈的勾起嘴角,闭上眼扭头,缓缓走向电梯的方向。 两人面对着电梯,背对长廊,听着后方不远处有些人们耳语呢喃的窃笑声。 「你何必跟大家说你二哥也被魏蓝操纵过呢?大家都笑你呢。」 墨悠看着电梯的显示屏上不断倒数的数字。 「你都决定要自揭伤疤了,我怎么能输你呢?但我这个也算不上甚么吧?只是,大家大概会误会我们两个都跟魏蓝脱离不了干係吧?」 墨悠笑了一下,「也是,他们大概觉得我们两个为此现在要挨局长骂了吧?」 子悦点点头。 墨悠看着在自己面前打开的电梯门,里头微昏暗的灯光在银色金属表面下波动着,他叹了一口气稍微俯首,看着电梯内铺在地上的暗红色毛绒地毯。 他果然还是无法面对父亲,还是最不习惯与父亲相处在一起,厌恶无比,也感到焦虑不安。 父亲今天又会用甚么言语来羞辱自己、羞辱子悦,墨悠不敢想像,想像就会令人恐惧,共聚会夺走人们往前走的动力。 这时他听到前方传来一声细微轻巧的清喉声,他抬头看向前方,看到了站在电梯里为自己按着开门钮的子悦。 这幕十分生疏,墨悠不曾看过,不曾在准备去找父亲的路上,看到有一个令自己心安的人在等待自己。 但回头一看,这一切其实都没有变过,人们依然在讥笑自己,依然在低声窃语,父亲依然在楼上等待自己,依然愤怒不已。 但墨悠却不那么害怕了,不害怕那些声音和想像,不害怕过往带给他的惯性与创伤。 看着与自己站在不同空间里的子悦,墨悠才清楚意识到,自己是个完全独立的个体,是个单独生存在世上的存在,子悦做到了陪伴的作用,但那只是辅助,他可以给予自己迈开步伐的勇气,但真正要面对困境的仍然是自己。 他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可以处理一切,因为自己一向都是这么生活着走过来的,在认识子悦前,自己已经孤苦无依的生活了一段时间,现在回想,那一切其实也没有那么令人难熬,他依然天天活着。子悦的出现不是带来陪伴,反而是让他看清楚自己单独生活和面对挫折的能耐与独立,只是以前生活在那种情境中的自己不曾察觉。 墨悠露出一笑,迈开步伐踏进了电梯里。 真正的陪伴与爱其实是由两个完全独立、心智成熟的人相互辅助的存在,而不是如胶似漆,无法失去对方的相互依赖苟活。 虽然墨悠和子悦都不敢说他们已经是完全独立和拥有坚强心智的人,未来他们还得应对很多事,父亲的事、魏蓝的事、同事的事,但是他们可以帮助彼此互相成长。 看着电梯门缓缓闔上,将外头看着他们方向的人慢慢屏蔽,墨悠和子悦相视一眼,然后有默契的无奈摇摇头,笑了一下。 那些窃笑声很熟悉,却也很陌生,不曾改变过的熟悉,因心态改变而陌生,一切都似曾相识,但也天差地远,原来心态的改变很强大。 双手舒适的垂放在身体两侧,墨悠摸到了平滑的外套底部边缘,他已经很久没有捏自己的衣角了,他这才发现,也再没有剧烈的乾咳过,也不再会用拇指抠着食指指甲旁的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一阵子,轻轻哼笑一声抬起头,墨悠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做那些行为了。 本文完结啦~谢谢大家的支持 之后还会有几篇番外哦 番外1 子彬的执着 子彬知道自己在许子悦眼中是个该死的机车老处男,心机、沉默、爱告状,又喜欢在父亲面前装懂事。 而他也确实如此,但不包含处男的部分。 子彬是第一个在许家诞生的小孩,但却没有格外得到父亲的疼爱,父亲待他就如对待其他除了子悦以外的儿子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疼爱没有,但在他身上却有一道名为老大的枷锁。 他是跟在父亲身边最久的人,也是最早来到这个家的人,他什么都见过,连父亲不为人知的任何脸色与行为也都见过。 虽然父亲没有说过,也没有教导自己过,但他藉着自己天生具备的观察力与体察力还是能从父亲偶尔细小的语调和行为变化上感受得出来,父亲期许自己能成为一个懂事孝顺的小孩,为他分担烦心事的小帮手。 子彬思考过这件事的合理性,为什么老大就必须承担一个家的责任?但是他想不出答案,特别是小时的他明明也是个孩子啊,大人特别是父亲,却对他总是严苛与过分期许。 年龄和出生顺序还真是个可怕的束缚,子彬不渴望像子悦一样得宠,但至少可以不当老大,摆脱身上的枷锁。 所有妈妈当中,子彬最喜欢的还是自己妈妈,他虽然自认公平与理性,但却不知道自己其实也掉入了人性陷阱中的漩涡里。 他觉得子瑋的妈妈太过势利眼,子贤的妈妈太过不正经,子悦的妈妈则是太过脆弱,只有自己的妈妈既客观,却活泼,但也有女人的阴柔与令人怜悯的特质,一切都恰到好处的刚刚好。 但爸爸却与她离婚了,子彬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目睹着每一任母亲的来与去,了解其中的原因,却唯独不知道自己母亲背弃父亲而去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他始终不知道女人想在男人身上得到的疗伤与救赎是什么,也不知道男人也同样会在女人身上寻找一样的东西,他不知道原来这东西有办法使两个陌生的人相爱,却也会使两个相爱的人分离。 因为见过了太多位母亲,目睹了太多男女关係的惨案,他渐渐的不曾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过,也不曾将任何一个女人放在心里过。 女人是很可怕的东西,这个想法其实一直埋藏在他心底深处,他却不曾察觉过,也自然不曾跟任何人提起过。 「你今天来得真早,我才刚起床呢。」 「上班不会迟到吗?」 「今天我想晚点进公司,昨天忙到太晚了,早上起来的时候有点心悸,真可怕。」 子彬走进玄关里,把围巾拿了下来,掛在一旁的衣架上,也褪去了自己的大衣。 餐厅里传来椅子拉动的声响,子彬走了过去,看到子贤贴心的为自己拉开椅子后,绕到桌子的对面自己坐了下来。 「我等等载你去医院做个检查吧?」子彬说,但心里却想着,他觉得子贤的心悸应该不是公司的缘故,是昨天父亲在深夜时打电话痛骂了子贤一顿的缘故。 他会知道是因为今天早上醒来时,看到了子贤昨天凌晨传给自己的哭诉讯息。 但在子贤眼里,千错万错,就是不可能是父亲的错,所以他大概以为公司事务繁忙的关係。 子贤喝了一口牛奶,摇摇头,「算了吧,你迟到的话会很麻烦的,我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子彬看他一眼,到厨房去拿麵包,在瓦斯炉上打上火,煎了两个鸡蛋。 「......要给子悦的信你写好了吗?他在牢里一定很想念你,」在将煎蛋从平底锅盛出来时,他问了一句。 但一回头,就看到了已经趴在桌上睡着的子贤。 子彬顿了一下,将两手各拿着一盘的煎蛋放回流理台上,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和脸,「你还好吗?」 子贤发出呜咽的小声低喃,「嗯......没事,想睡。」 子彬看着,上前抱住他,在他脸旁轻声细语,「我还是带你去医院吧?」 子贤小幅度的摇摇头,将脸埋进臂弯里。 子彬无奈,只好上前将他的上半身从桌面上拉近自己,先让他靠住自己后,再把他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将人送到卧室去。 今天他就乾脆请假了,被记点也没关係,还是子贤的身体要紧,他跟局里说如果有突发案子或急事的话再联络他,但他今天就不去局里了。 看着在自己胸前熟睡的子贤,子彬摸了摸他的发丝,再抚抚他的脸,然后把他搂紧。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着他睡觉了,非常非常久,或许有十年之久了。 因为他们的事情不能公开,甚至连子贤都不曾跟子悦说过,这点倒是让子彬有些讶异和暖心,没想过子贤竟然会有瞒着父亲事情过,还是为了保护自己。 他们交往七年多了,算上暗恋彼此的时间,大概有十几年多,感情总是有令人震惊的潜力,子彬也没想过他们会将彼此放在心上这么长的时间,而他在意识到这件事前也不曾觉得这段时间有那么久。 看着用手紧紧抓着自己衣襟的子贤,他握住对方黏在自己身上的手,想起自己第一次这样抱着他时,是自己五岁的时候,那个时候抱着两岁的子贤,就像在抱一隻小狗一样。 他安静又乖巧,十分无辜,看着很单纯,也很可爱。 那是父亲亲手交给自己的第一个弟弟,就像在传承一个宝物一样,父亲当时把他小心翼翼的放进自己双手中,让子彬好好摸摸他。 人对于那么早的记忆往往是很模糊的,所以印象中,他怀里的子贤也很模糊,触感模糊、长相模糊、动作也模糊,但子彬就是记得他在自己怀里时的温度与感受。 若要认真说起来的话,他不会说自己是个疼爱弟弟的哥哥,因为他看待弟弟总是个压力与责任,是个他必须为父亲分担的义务,他很懂事,在年仅八岁时,保母和僕人就会在父亲不在家时向自己问话,把自己这个孩子当成了主人不在时的代言人,新来的每一任妈妈也都很依赖子彬,有任何不懂的问题就来问自己,特别是子贤的妈妈,甚至会在不敢跟僕人下达指令时,要自己替她发话。 且子彬也从不接受贿络,每一个母亲为了讨好自己而送的礼物统一纹风不动的放在衣柜深处,他不会替她们在父亲面前说好话,当然,也不会因为遭受冷漠或是亏待而多说坏话。他对甚么都淡淡的,甚么都尽力而为,甚么都豪不在意。 这或许就是大家都很依赖他的缘故。但他也不曾喜欢过这些人,不会表示任何开心或亲近的姿态,就与办事态度一样,他待人也都是冷冰冰的,不会过度疏远,却也不会过度亲赖。 但唯独子贤,就只有子贤,他会用完全不一样的眼神看待他。 因为子贤明明是这个家里最需要他人保护与照顾的人,却不曾向他提出任何请求与协助过。 子贤似乎很怕造成别人的麻烦,任何人都是。 所以子彬唯一会格外心疼和关注的就只有他。 父亲将子贤交给自己时,子彬第一个的想法还是他又增加了一个负担,但却没想过,子贤不曾给他带来任何增加的工作,反而还总是努力地想协助他完成其他事情。 子彬对于自己曾经在心里对他的存在会增加自己疲累的这个想法感到愧疚。 「你又带着子悦去吃什么东西了?我有说可以吃吗?我不在家你都这样胡搞瞎搞的吗?」 子贤摇头。 父亲瞪视着他,然后转身看着子悦,「有没有吃坏肚子?肚子会不会痛?」 子悦摇头,然后转头看着站在一旁无辜的子贤。 「是我想要吃冰淇淋的,不是子贤的错。」 「是吗?是这样啊,那爸爸错怪他了,但你下次想吃冰淇淋,就跟子彬说。子彬来,你过来一下,」父亲转头看他一眼,「爸爸给你钱,以后子悦想吃冰淇淋,你带他去百货公司的冰淇淋店买,」说着,他又瞪了子贤的方向一眼,「吃什么便利商店的冰淇淋?一点卫生观念都没有。」 子彬看着手里被爸爸塞了三四张的纸钞,目送父亲离开,然后转头瞪着子悦,而子悦也瞪着自己。 「又是你跟爸爸告状,你真的很奇怪欸。」 「哼。」 「欸,你什么意思?子贤被骂你很开心吗?每次都是你去告状。」 子彬逕直走过子贤,无视他悲切的目光,转身走进自己的书房里关上门。 子悦自顾的在他房间门外大吼大骂。 子彬把钱丢在桌上,抱着手臂将下巴靠在前臂上看着纸钞。 他一直都很讨厌子悦,因为就是子悦的出现才让子贤更被爸爸讨厌的。 他很想念以前只有自己和子贤时的生活,或是多了个子瑋也没差,因为子瑋和他们两个没有格外亲近,一直都很喜欢黏着爸爸,至少也让爸爸不会花太多心思在子贤身上。 但偏偏许子悦很喜欢和子贤待在一块,而子贤就常常因此挨骂挨罚。 但他知道子悦很重视子贤,所以才总是去告状,让子悦看到子贤被骂,希望藉此有一天子悦会因为不想再看到子贤被骂而不再亲近他。 但这个计画从来没有实现过,反而让子悦与父亲之间的隔阂越大,父亲就更常拿子贤出气,也让父亲以为自己是替他盯住许子悦的得力助手。 但事实上他一点都不在乎许子悦,也不在乎老爸,更不在乎子瑋,这个家的所有人他都不太在乎,唯独子贤。 他想保护子贤一辈子,守护他,让他也依赖自己。 他一开始对子贤没有这样的执念,因为他觉得在子贤的心里,父亲和子悦才是更重要的人,所以他不想让自己陷得太深,但直到他知道子贤为了保护自己而守着这个秘密,也不曾跟子悦说过,甚至是在被自己因怕被父亲发现而拒绝同居后也不吵不闹的表示理解,才让他因为两人有了一样想守护彼此的心思而增长了对他的佔有。 听到外头的门铃声,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看着子贤已经完全熟睡的面庞,他亲了一下对方的脸颊,然后替他盖好被子,爬下床。 外头的人应该是父亲,因为在子贤睡着后,子彬自作主张的替子贤打电话给父亲,告诉他子贤身子不舒服,今天就不进公司了。 他其实知道父亲为什么总是对子贤恶言相向,他一直都知道原因,父亲没有说过,但子彬的观察力和心理体察能力还是很出色的。 没错,他是跟在父亲身边最久的人,也是最早来到这个家的人,他真的什么都见过,连父亲不为人知的任何脸色与行为也都见过。 但他不想告诉子贤这件事,也不想当仲介人,替两人办个和好晚会。 看着站在门外的父亲,子彬冷着脸,接下对方手中的汤品。 「你怎么在这里?」这是父亲的第一句话,带着讶异的神情。 「那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家里的刘阿姨煮了汤,我吃一些吃不下了,就给子贤吃吧,我走了,还要赶去医院。」 子彬看着父亲飘移的视线不断向着自己身后的客厅瞄过去,始终却不敢挪动自己的脚一步。 许昌逸见自家大儿子似乎没有要让身给自己进去的意思,又拉不下脸要他借过,因此再次瞄了对方身后的屋内一眼,看子彬一眼,转身离开这里。 子彬俐落的关上门,打开了装着汤水的提锅,见里头不像是被人吃剩多出来的完整鱼肉与菜,便默默将盖子又盖上提到厨房去。 那种谎言只有害怕被父亲拋弃的子贤会信,但子彬不会买单,而且也不会戳破。 不过不戳破并不是因为与父亲站在同一边,而是他有自己的动机。 他愿意当传话筒,也愿意当替父亲照顾子贤的僕人,不是被动愿意,而是自主意愿,如果子贤活在这样的恐惧下一辈子,他也就会依赖自己一辈子了。 但如果他们两个和好了,依照子贤对父亲的重视,肯定会巴着父亲不放,那就会大大减少对自己的关注与在乎。 厨房旁的卧室里传来细小的床铺与被单摩擦声响,子彬听到里头传来子贤有些虚弱呼喊自己的声响。 他舀了一碗汤,走向卧室。 「是谁啊?」 「是刘阿姨,我请她煮点汤给你补补身体。」 「是哦,谢谢你。」 「嗯,快喝吧。」 番外2 墨悠是隻早起鸟 (黑暗预警) 墨悠每天都是自己走路上学,虽然家里离高中其实有段距离,大概是两三个公车站的路程,但也不是走路走不到的地步。 他不搭公车上学,是因为他喜欢走路,走路没什么不好,让他有种自己比旁人更健康、更健康的感觉。 他总是早早就起床,自己准备好早餐,随兴地吃了就换好衣服,打理一下便默默出门。 他通常不会吃得太多,因为有了几次被打到吐出来的经验,他就更寧可饿着也不想跪在全班面前清理自己的呕吐物。 他出门时,外头总是灰濛濛的一片,刚迎来早晨的阳光不会太耀眼,墨悠总觉得那似乎也是这个世界不欢迎自己又活了一天并登场的徵兆。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墨悠觉得这句话很有道里,因为晚起的鸟总是会被早起的鸟抢去食物,这是竞争意识,暗示人类就如动物与禽类没什么两样,总是会有更勤奋的人将他人的目标抢去。 但如果每一隻鸟都同一个时间点醒来,或许就不会有这种抢早的竞争了。 早起的鸟儿还真是该死的存在,就是他们打破了他人试图安逸的生活与性格,总要抢尽他人没法抢到的风头。 班上有一位新来的歷史老师,年纪轻,也没什么经验,性格又温和,嘴上说着不爱骂人是因为不希望给学生们带来对学习的不好阴影,但实则是自己没什么骨气,不敢对着已经是半个大人的叛逆高中生们大小声。 上他的课时,班级从来没有安静过,扔纸飞机的扔纸飞机,公然聊天的公然聊天,在教室后方运球的运球,没有一个人间着。 不,事实上有一个人是间着,那就是李墨悠。 墨悠在班级的课堂上总是不吵不闹,带着一丝包容与乖巧的微笑,看着在讲台上的老师,他的视线充满专注与真挚。不过那其实不是在听课的眼神,更多的,是人类走在动物园里观察动物的神色。 不过那见死不救的专注眼神,对于一个已经被学生背弃的老师来说,够有备受感激的价值了。 老师们总是很喜欢他,喜欢他的乖巧与给面子。 下课时,有的老师甚至会拦住准备去上厕所的墨悠,对他表以夸奖与称讚,给他多于其他学生的关怀。 墨悠看着他们的双眼很是乖巧,有模有样的尊重与礼貌。 但老师们不知道的是,墨悠的温驯不是乖顺,也不是喜欢上课,而是因为他其实就是那隻该死的早起鸟,那种非要与眾不同、抢佔先机、逆流而上的鸟。他的规矩不是因为有家教,而是他天生的叛逆。 这大概与他的原生家庭有关,因为无法真正反抗权威的父亲,墨悠很享受用逆向行为来激怒父亲,看着父亲因为自己的忤逆而愤恨一整天,墨悠就感到大快人心。但是这都远远不够,父亲在家里铺天盖地的极度掌控,让墨悠觉得若非让父亲大大的摔一跤,似乎永远都不够。说他不孝,或许吧?他就是想气死自己老爸不可。 这种无处发洩的悲愤情绪始终都无法在心里得到一丝解放,墨悠只能带着这种愤世嫉俗的情绪来到学校,然后天天冷漠的看着他人荒谬的人生,班上有一个叫魏蓝的男生总是目中无人的带给他人痛苦,而墨悠总是都在旁冷眼旁观。 魏蓝一直是这个班上的猴子王,墨悠知道,但他却没有机会接近他过。 魏蓝也不会主动接近自己,甚至是说,墨悠沉静的低存在感让活在眾人目光下的魏蓝压根不会感知到他的存在。 直到某一天,墨悠的心里突然有了想吸引魏蓝的注意。 看着因为和隔壁班打群架而被罚站在外面两节课,正豪不在意走回教室的魏蓝,年仅十五岁的墨悠能想到最叛逆的方式,无不就是与班上最恶的恶人打上关係,对于一个父亲来说,这或许就是最大的噩梦。 班上想讨好魏蓝的人很多,但成功的没几个,似乎没人能在他心底留下真正的印记,墨悠或许有点捉拿人性的天赋,他知道想超越常人走捷径,势必就要做出与常人相反的道路。 所以既然班级团结于霸凌师长的风格,那墨悠就偏要当那隻早起鸟,来一波相反行为。 万绿丛中一点红,万物皆静我独动,眾人皆动我独静,那魏蓝势必很快就会注意到在他的带领下,那个唯独与大家不一样的自己。 但两人一直都毫无交集,直到某一次的换位子,魏蓝刚好被安排坐到了墨悠身旁。 「你好像很喜欢上课?」那是魏蓝主动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墨悠是这时才知道,魏蓝果然如愿的一直都在观察他。 活在这世上,他第一次从自发行为中得到成就感,发现了让他感到无比兴奋和优越的事情。 「不喜欢,」他说。 「也是,毕竟你成绩也没有特别好。」 墨悠只是笑着,然后拿出自己的课本,「要上课了,」他回答得简短,擅自结束这段对话,把课本放在桌上,徒留魏蓝依然看着自己。 墨悠觉得自己的节奏抓得很好,不过也确实如此,因为,就是这次的对话,让魏蓝对他產生了大于他原先所预料的兴趣。 就如墨悠的计画一样,他就像一股清流般穿入魏蓝的心底,在他脑中刻下鲜艳的身影。 但墨悠失策的是,他没想过魏蓝的爱是如此疯狂,狂风暴雨般地将他整个人生摧残至极。 超出墨悠想像的是,在魏蓝脑海里的,全是自己将如何掌控他、佔有他、毁灭他,直到他完全臣服于自己为止......甚至不够,他想连他的思想一併掌控,自由、呼吸、生命,每一吋肌肤、每一次喘息,都归自己所有。 「欸,你昨天有读书吧?」 「怎么了吗?」 「你有读吧?」 「......对,但我......。」 「那你等等帮我一下。」 「......但我成绩也没有特别好,」墨悠把他之前对自己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魏蓝挥了一下手,没回应他的这句话,「欸,你爸应该会介意你认识成绩比你差的朋友吧?」 墨悠一时无语,看着他许久然后点点头。 这是一句暗示,如果你帮我作弊的话,你爸会生气。 墨悠后来帮魏蓝作弊了,而魏蓝则知道自己拿捏住墨悠了。 虽然是小事,但却是一个开头。 所有恶的起源总是如此渺小与不起眼,却没人想过这股恶有办法扩散至占据整个人的身体。 墨悠就是想以另一种形式成为魏蓝的唯一,但他却小看了魏蓝的能力,他终究是太单纯,觉得对方的把戏,就只会跟自己是同个阶级的把戏。 玩火上身,或许就是这个道理,墨悠更不走运,甚至身处一个没人会帮自己灭火的班级里。 等到墨悠察觉事情不对想抽身时,一切已经为时已晚了。 他早餐开始吃得不多,也开始不戴眼镜,一早上就会把厕所都上完,甚至小心翼翼的清乾净自己身体。 他不敢擦药,儘管伤口癒合得会比较慢,但魏蓝发现伤口有上药的味道或是触感,就会生气的将他伤口又扯开。 「那是一种印记,墨悠,我要记得我疼爱过你几次。」 墨悠这才知道他错了,错得一蹋糊涂,他不只没有成功惹怒父亲,甚至因为这些事过于丢脸,他压根不敢与父亲说。 「我错了......。」 「错了?你做错什么了?」 墨悠苦笑着摇头,却难受的低下头任泪水留下。 「别哭啊,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 「欸,别哭了。」 「......我他妈叫你别哭了。」 「啪。」 墨悠一时承受不住对方的巴掌,跌坐在一旁地上。 魏蓝跨上前,扯着他的衣领,想将他扒光。 但墨悠碍于一旁有许多魏蓝的朋友在看,所以双手奋力的想挣脱他,「不要,不要。」 「拿开你的手,」魏蓝无视他的挣扎,上前硬是扯开他的衣襟,「欸,你们,」他转头看向杨恆毅和其他朋友,「过来帮我抓着他,干。」 那是墨悠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和魏蓝做爱,对,墨悠甚至不会称它为强暴,因为儘管深受重伤与屈辱,他仍打从心底爱着魏蓝。 这是他的第二失策。 他没想过要爱上魏蓝的,但他却自己沦陷了。 而这才是真正最糟糕的事,因为这该死的爱使得他几乎忘了与生俱来的反抗能力,也忘了生物都有的求生本能。 人一旦接受了自身的遭遇,放下了排斥的反应,一切看似荒谬又反常无比的事物,就再也不是不正常。 他身上的痛不再是心里上的痛苦,而是唯有生理感知的皮肉痛,那些心理与尊严上的创伤和污辱,已淌于心底不被轻易发现的深处,在与魏蓝相处的时刻里,墨悠已经感知不到他们了。 看着魏蓝蹲坐在自己胸膛上,墨悠咬紧被对方塞进嘴里的手帕,闭紧双眼的哭喘着气。 「还可以再塞吧?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可以承受更多。」 「嗯......嗯嗯,」墨悠摇着头,痛苦的发出呜咽声,似乎隐隐约约的能听到他在说不要。 「欸,魏蓝,粉笔没了欸。」 墨悠听到蹲在他脚边的其他男同学说着,还从魏蓝身后探出一颗头,「都塞完了。」 魏蓝翘起嘴,看着旁边桌椅思考很久,「好吧,」然后他站起身,「起来,」他对墨悠说,然后把他拉起,「趴在地上,爬教室一圈,不要不要不要,三圈好了,三圈。」 墨悠跪在地上,双手撑着,想完成魏蓝的命令,但却因身后过于雍塞的感触而始终无法迈开一步,低着头只能在原地用力喘着气。 口中的手帕已经被唾液浸湿,因他垂着头而滴出液体。 魏蓝看着他毫无动静的身体,嘖嘖嘴,拿过一旁的皮带在他脖子上绕了几圈后,就开始强行拖着他走。 墨悠无法跟上他的脚步,所以四肢擦伤很多,又是撞着桌椅,又是翻滚在地。 那天开始,墨悠就对粉笔很有阴影。 因为那天傍晚当他在教室的地上醒来时,只剩魏蓝和他,他先是注意到了外头过于温暖与温馨的橘红色,便看到了教室地板上散落的到处都是的粉笔,上头都沾有许多液体,而自己身后的穴口却因塞了过量的东西过竟一时无法闭合。 那种感触让他感到羞耻,却也噁心无比。 他正枕在魏蓝腿上,魏蓝正在抚摸他的头,身上的温柔与身下的痛苦让他纠结,也让他鬱闷。 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两种矛盾的情绪在心中碰撞的难受感。 看着外头橘黄色的天际,墨悠觉得有些焦虑,他捧起一旁矮桌上的热可可转过身,从靠窗坐榻起身,远离窗户来到厨房的吧檯。 他似乎是在坐榻上不小心睡了一觉。 看着散落在桌上的连环伤人案文件,他低下头啜了一口热可可,然后将马克杯放在桌上。 如果他真如此害怕那些创伤与阴影,他又为什么这么想找到魏蓝呢?他想,纠结的趴在桌上。 原来那种办到别人办不到的优越感如此强大,让他甘愿一辈子当一隻早起鸟,最终却被烧光了羽毛再也无法飞翔。 番外3 子悦的动机 (R18) 「你把我带回家,不怕我杀了你吗?我可是个杀人犯。」 「我不是你的动机。」 墨悠放空身体的力量瘫坐在床上,想起自己第一次带子悦回来时的场景。 自己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他现在想想就觉得有趣的笑了出来。 当时的自己还真被魏蓝的离去逼急了,欲求不满到甚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甚么话都说得出口。 魏蓝已经潜逃出国了,墨悠收到小白的回报,说他确实从海关那边查到他已经出国的纪录,当时他们还没有魏蓝教唆杀人的证据,无法逮捕他,他逃得也真快。 墨悠不晓得他到底是想逃离罪刑,还是想刺激自己? 离去也是种让人靠近的手法,每一步退离都是促使对方迈进一步的手段,以前的墨悠会中招,但现在不会了。 「怎么?那傢伙走了你难过啊?」 一旁传来床铺被下陷的感受,墨悠转头还没来得及对上对方的视线,双脣就被一阵柔软覆盖,滑顺的触感是另一人的肌肤与自己相触。 墨悠闭上眼将手搭上对方的后颈,顺从的张开嘴,相互应合着对方的含吮。 两人放开彼此,墨悠抿了抿唇,露出窃笑的看着他,那揶揄的笑容像站立在欧式建筑物边缘的天使雕像般俏皮,「你忌妒了?」 说着,他仔细的来回凝视子悦的双眼,用力的观察着他,似乎想从对方身上看到一点可以让自己因被在乎而感到骄傲的情绪。 但子悦只是将头向后顶了一下,故意露出你怎么会这样问的表情,「你觉得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墨悠看了,心中也没有不悦,反倒是知道子悦了解自己在想甚么,故意不让自己得逞,哼了一声扭过头,站起身子,「是啊,是难过啊,很想念他啊,竟然就这样丢下我跑了。」 子悦笑了,也将头转向另一边,故意叹一口气,「好吧,事到如今,原来我还只是个替代品啊,真是抱歉我没办法取悦你,那你赶紧去联络他吧,我不耽误你了。」 墨悠抱着胸,看着窗外的天空,嘴角止不住的勾着偷笑,「嗯,你走吧,快走。」 话才说完,背后的空气里一片寧静,没有人回声,墨悠听到不远处传来公寓大门被关上的声音,锁头重新扣上门框上的声响过于乾脆俐落,吓了墨悠一跳。 回过头一看,放眼望去的床铺、客厅、玄关,空无一人,空气有些凝聚,但飘盪着子悦身上总有的轻香水,让墨悠确信刚才子悦陪在自己身旁并不是一场梦。 「子悦?」他开口呼唤,顿了许久,却没人回应。 空气里对方残留的味道渐淡,墨悠的心里却随之茁壮一股不安。 「子悦?」他匆匆忙忙的绕过床铺,向玄关走去。 他不是怕对方跟魏蓝一样弃自己而去,而是怕自己惹对方受伤或生气了。 打开门,外头却已空无一人,墨悠左右来回张望,决定回房去打电话。 拿起手机熟练的打给对方,过上许久,他却听到手机铃声从自己身旁传了出来。 墨悠顿了一下,困惑的转头,发现声音从靠近玄关的厕所里传出来。 他才向那里走出一步,一个人影就跳了出来。 「啊,你有什么毛病?吓死我了。」 子悦开怀大笑,看着对方满脸焦急和气羞的模样,慌得直跺脚,便上前抱住他,捏了捏他的脸,「谁叫你故意气我。」 墨悠松了一口气,低下头靠在他肩前,上前紧紧抱住他,「吓死我了......。」 子悦俯首亲了他的侧脸。 「都被你气累了。」 子悦笑了一下,搂着他将他往厕所带,「走,洗澡睡觉。」 墨悠顿了一下,抬头斜眼瞪着他,「确定是想洗澡吗?」 「不是。」 墨悠翻了一个白眼,挥挥手表示自己不干,但又被子悦拉了回去,不过他也没拒绝和反抗就是了。 两人面对面相拥,墨悠骑坐在子悦的胯前。 他双手交抱的圈着子悦的后颈,低头与对方热吻。 热气在他们周围瀰漫,似乎将与处在火热当中的两人融为一体,水气附着在他们肌肤上,使肌肤更加滑顺。 子悦从墨悠的背上将手下移,滑至他的腰间扣着。 墨悠的舌头像是隻羞涩却又狡猾的小蛇一般,探出一点粉红而过,却又欲擒故纵的缩了回去。 子悦双眼专注地盯着他嫣红的双唇,就像鹰鷲盯着猎物似的,而他就在等待那隻小蛇再次探出头的一刻。 墨悠轻盈柔软的摆动着自己的腰部,不断用下身摩擦着对方,似乎在挑逗自家男人,也似乎在以嫵媚的方式讨好他。一隻手仍抱着子悦以保持着两人贴近的距离,另一隻手则探向自己身后,以两隻手指贯入自己后穴。 他主动靠上前吻住子悦,也是为了方便自己藉由前倾的身子翘起屁股好做扩张。 子悦也向前靠吻紧对方,伸手摸到对方的屁股,拉出墨悠的手,将两指压入他的穴口。 「嗯......,」墨悠在他的唇间发出呜咽声,没有因身后的感受而打断自己的服侍。 直到他觉得自己的后穴因对方的揉压与按摩而过度火热,他才离开子悦的唇,一手摸上他的脸颊,「可以了吧?快点。」 「你太急了,受伤了怎么办?」 墨悠无视子悦的担忧,立起自己的身子,以跪姿安于他身前,一隻手向下摸索,扶着对方的硬挺,一隻手搭在对方肩膀上,咬紧下唇,将硬实的顶端抵在穴口,慢慢往下坐,闭上双眼仰头感受着硬物一点一滴推开自己紧緻的肉道,挤进自己体内的膨胀感。 「啊......好棒,」他仰叹一口气,「啊、子悦。」 子悦凑上前含住他的乳首,揉捏着他的臀瓣。 直至到底,被外物填充体内的感触在身体里胀跳着,墨悠满足的勾起嘴角,看向子悦,「全部都进来了呢......啊,」说着,他又自顾的向上移动身体,再往下坐实,开始了自己的律动。 水液被挤开、碰撞、摆盪的声响在两人之间传递。 「嗯、嗯、啊,那里......啊。」 子悦舔拭着他胸膛光滑的肌肤,任热气喷洒在爱人的皮肤上,细小的汗毛似乎在水气中颤抖,也或许是因为主人正感受着过于激烈的刺激。 「刚刚不知道是谁还想拒绝我的?现在却这么热情。」 子悦来回抚摸着对方的腰侧与手部,仰头看着在自己身前卖力的人。 「啊、哪、哪有拒、绝,嗯。」 子悦哼笑,捏住对方的阴部来回戳弄,「这么舒服?」 「嗯、嗯,很舒服。」 子悦看着他,突然拉住了他,然后,微微掐着他的脖子,又把手移到他颈后把他压近自己,「你这是在折磨我吧?」 墨悠满脸潮红,带着迷茫的双眼看着他,「我?」 但他还没反应过来,子悦就抓着他翻了一个身,让两人位子交换,使墨悠靠躺在浴缸上,自己在他双腿之间。 他用双手臂撑起墨悠的双腿,便将根部重新插入对方身体里。 突如其来的贯入,让后穴因受到刺激而敏感的收紧。 「啊。」 子悦用手扣紧他的大腿,向上贴近他便开始规律的抽插。 「啊、啊,等一下,子悦,啊。」 柱身摩擦过的内肉十分火热,滚烫的感觉从身体内处传来,燃烧在他的神经上,「啊,啊等一下,你、别,嗯......。」 求饶被吞噬在对方嘴里,墨悠被对方强迫式的昂起头,只为了更好的接吻。 后穴被来回侵扰和撑开的感触很棒,墨悠甚至觉得自己的后穴现下肯定正泛红的叫嚣着,要对方侵入更多,被摩擦到肿胀至软透。 子悦揉捏自己阴部的手法很高超,墨悠知道毕竟这傢伙以前是约砲老手,如何轻易拿捏住身下人的呼吸与悸动对他来说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就如自己擅长取悦和讨好男人一样简单。 墨悠对于自己被疼爱的处境感到满足,勾起嘴角,捧着对方的脸热情回应他的亲吻。 感受身后一阵液体穿入他的壁道内,墨悠也任由自己身前的灼热释放,溅在了两人之间的交何处。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这里时的场景吗?」墨悠问。 「记得啊,你问我会不会杀了你。」 「我说我不是你的动机。」 「但我说你没取悦我,我仍然会杀了你。」 墨悠轻笑,「所以?我成功了?」 子悦也笑,「失败了,因为你已经抹灭了我的动机。」 番外4 结局总是与开局相似 (完结) 「三位,请看向这边,谢谢。」 台上的聚光灯太强了,墨悠知道子悦应该看不太到自己,但是他对于站在那里接过奖项,等待合照的印象却很深。 以前或许觉得那个印象已经近乎消逝不见了,但直到现在再次回到这个室内,重新接受到这里的光线,闻到这里的气味,感受到这里的氛围,他才发现记忆不曾消失过,只是黯淡了、模糊了,但就像被扔进水里的打火机一样,只要有火源的引燃,还是会再次迸起灼热的火花,熊熊燃烧。 记忆的火花就是如此强烈,永不凋零。 看着子悦和小白在拍完照后分别和自己父亲及市长握手,他跟着底下响起的掌声一起抬起双手给予他们鼓掌,面上的笑容刻划得深邃,就像在暖阳下绽放的鬱金香一般可爱亲人。 看着走下台的两人,他发现子悦竟然能从背光中轻易的找到自己,与自己对视着走下舞台,从光明中穿越进黑暗,凝视着自己走了过来。 「想不到竟然会得奖,太浮夸了吧?」 「毕竟受害者是市长儿子,浮夸一点办个奖项,好在人民眼里显得他大肚宽容,也顺便气气兇手吧?」 「我觉得他的笑容很阴险,」小白说。 墨悠转头看他,拍拍他的肩膀,「出师了呢?最有潜力奖,老郑这下想不给你升职都不行了。」 小白嘿嘿的笑了,男孩靦腆的笑容显得有些青涩与羞怯。 想到有一天要离开墨悠与他平起平坐的独当一面,小白心里反倒是突然苦涩了起来,觉得很是不捨。 其实他一直都很崇拜墨悠,这是真的,一直一直。 以前对他总是没有好脸色看,那都是为了不在警局里被他人把镇殿宝墨悠和自己归为一类而被排挤,但是他总是心系墨悠,也尽心尽力、毫无怨言的尽忠于自己的助理工作。 虽然对外是受到大家的认可得到奖了,但不晓得墨悠在心里是不是真的认可自己了呢?认可自己进步到现在的能力呢? 曾经想着一步登天赶紧升职,就是为了能得到墨悠的认同,但一直到了上次姚恩琦案被大家忌妒而和子悦墨悠二人交好开始,他才意识到,自己心中真正的正义是,以自己的真实力服人,以自己的真实力去保卫社会,他知道到那个时候,墨悠就自然而然的会讚赏他了。 「其实升不升职不是重点,我希望自己出师那天,是以坚实的实力当上侧写评估师。」 他谦虚的说着,是谦虚,却也是心里话。 墨悠看着他,点点头,「这是很棒的想法,你还年轻,现在就有这样的能力,代表你未来大有可为。」 小白听了点点头,笑着看向他,「我会加油的。」 看着接后的颁奖典礼,老郑、铭泽也都是得奖之人,墨悠静静拾眼,在黑暗中悄悄将靠向子悦,将头依靠在他的肩上。 时光流逝,墨悠总觉得在子悦出现后的时间似乎被浓缩和加快了,短短几年,他轻易就放下了十几年都无法轻易捨弃的心结。而子悦,也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化解开心中的执念与创伤。 他们是彼此的解药,不知道子悦是否也会这样想? 他掛着嘴角的微笑,看着铭泽已经好得差不多的身子与皮肤,脸上因为得奖而开心到无法合拢的双唇,心里感到一阵无奈的松了一口气。 有些人回想起来总是感到格外不捨与眷恋,却也莫名的让人松了一口气,那种矛盾的情感碰撞,大概就是时间魔法的毒药,代表着那个人的改变,那个人改变成了与自己刚相识时不同的模样,又或是那个人心里潜藏的另一面,与认识他时的外在气质完全相反。 原来人是真的如此复杂,墨悠现在才意识到,而他读了心理学,却永远摸不清人真正的心理。 世界上的正反很多,人性是最会变的,不用换张脸,就能转变成另一个人。 所有真相皆能反转。 「这些人们还真的不想让我们好好休息啊。」 「世界上人类最无法自控的事情就是诞生和死亡,重点是这两个东西都是别人和外力控制的。」 「除了自杀,」子悦耸了一下肩,套上自己的围巾,跟着墨悠走出,「但自杀也会被别人阻止。」 深夜接到老郑的电话,警局来了案子说一个流浪汉拾荒者在垃圾桶里发现一个人的左脚和右手。 墨悠赶到警局看到影片、照片和那位拾荒者后,备感讶异。 拾荒者的长相非常眼熟,儘管长着长长的鬍子,还有因太久没有修剪而杂乱无章的半长发,但都遮盖不住墨悠在心中对那个人的印象。 他是杨恆毅,特别是在那个人说了第一句话后。 墨悠看了眼他正好放在桌上的左手,瞥了眼他的手指,四指上都有一道短短的疤,墨悠就更加确信了。 那是被门夹到所留下的,是墨悠夹的,在某一次二人的追逐战中,墨悠躲进厕所隔间就立刻关上门,却没想到杨恆毅当时已经追上他,向前伸手想挡住门,却被墨悠用力地从里拉上,因此夹断了他的手,当时流了很多血,墨悠至今都还记得那一幕。 但是他没有戳破,而是不动声色的在对方离开后看向子悦。 「杨恆毅没死,魏蓝骗我,」他皱了一下眉头,双眼中充满不甘与愤怒。 「他没死?」 「刚刚那个拾荒者是杨恆毅,我看到他手上的疤了,那是不可能用巧合来解释的,而且他的长相相似度太高了。」 子悦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然后抱胸向后靠在桌子边缘上。 墨悠拾眼,低下头,遭受背叛的滋味还是在他心里蔓延,一种不甘在他的胸膛里孳生,那或许是自己不被魏蓝当作是可以诉说真相的对象而来的落寞感,也或许是魏蓝没缘由的欺骗自己导致的悲愤。 虽然他已经不爱魏蓝了,但那种意识到自己对于一个曾经很重视的人来说,原来是可有可无、毫无特别的存在,心里难免再次掀起一阵风吹雨打。他曾经为了魏蓝做了许多事,许多连自己回想都赶到噁心讶异的事,许多连自己都不敢再次去想及承认的事。 他曾经想成为不一样的人,他不甘平凡,毕竟他是特立独行的早起鸟,但现在,那一切却被这起案子轻易抹灭似的,重新被杨恆毅随手打毁。 儘管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些事了,他还是有种在心底感到暗箭重伤的感觉,那种原来他真的不被任何人当成一个有价值和意义的人类看待的感觉。 子悦看得出他的心思,离开桌边,上前抱住他,让对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墨悠抱住他,转过头将侧脸贴在对方身上,子悦摸了摸他的脸。 「觉得不甘就把他俩抓起来,好好审问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事,这是你的工作,不只是为了社会,更是为了自己,让魏蓝也好好嚐嚐被背叛的滋味吧,让他知道你不屈服于他的手段。」 墨悠听着,咬紧牙根,双眼放空却怒视的瞪着一旁桌子,闭上眼,他将脸转向前方贴紧子悦。 「他曾经是我的一切。」 「我知道。」 「几乎就像家人一样。」 「对。」 「甚至比家人还重要。」 「嗯。」 「那两年,他赋予我刻划一生的伤痕。」 「.……。」 「那些记忆都成了我的一部份,他也成了我的一部份。」 「你听过大义灭亲吧?」 「嗯。」 「亲人都该灭了,更何况是他。你要维护的不是社会的正义,而是你的正义,你不能输给他,因为你输的不只是你拥有的正义,更是你的一部份。」 墨悠听了,轻轻笑了,「大义灭亲毁掉的可不是一个人而已,是那个曾构成你一部份的部分。」 「你被掏空的部分我再替你补。」 墨悠听了,笑着抓紧他的衣服,紧紧抱住了他。 青柠混着罗勒的淡香水味很青涩、很优雅,那是墨悠遇到子悦前最爱喷的香水,但是他后来送给子悦了。 子悦喷了自己的香水,自己便也建构了子悦的一部份。 送给子悦,不是因为他不喜欢那个香水了,而是他太爱子悦了,让最爱的人喷自己最爱的香水,就好像自己成为了对方的一部分。 他填补了自己,而自己构成了他。 终于完结了~~~洒花 其实原本一直在思考我番外到底是要写到哪种程度,一直在想啥时该完结 但后来觉得好像越写越下去的感觉,想说以后如果要出续集好像现在都快把底给掀完了 说不定会有续集,说不定不会有(汗 但各人蛮想把子彬贤的故事写完整,已经有个构想了 总而言之,目前就是在此完结啦~先留个悬念,但又好像可以当结尾 可以让大家想像他们之后要如何抓到魏蓝,如果我没出续集的话哈哈哈(很不负责任 在此还是再次谢谢大家看到这里,谢谢各位长久以来的支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