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花亭》 楔子 採花、落花、空折花;愿与君伴共天涯。 --长相廝守-- 一处坐落在湍急江面佈满花藤的小亭,一隻隻的小雀正在傲慢的品嚐绿叶上的小虫子,突!小翅膀急速拍起,一哄而散。 一道疾风飞向亭子,颯颯风声用力拍起止而不动红花绿叶,而这些虫子说来也顽固,即便是突如其来的疾风,也是牢牢地抓着绿叶不放,远处一位女子从山谷一跃而下,红裳摆摆,绿裙飘飘,轻足踩踏在小亭的屋簷上,仰头望着另一头的山谷不发一语,转身看着刚刚一哄而散的小雀群又聚集了过来,莞尔一笑细道:「这刺虽无毒但虫子食有毒叶子,你们这样无关紧要的大快朵颐可就真的要毒死自己了。」 话音温柔,轻而不怠,小雀们听得如痴如醉,像是听得懂这女子的话语。 女子轻抚小雀的羽身双手向上一开,小雀们守规矩的离开这佈满佳餚的陷阱。 女子回首又望着另一头的山谷,长叹一气,纤手摸着盘绕在亭柱上的花藤, 侧头看着那顽固的虫子依旧悠哉地躺在绿色床榻上,道:「就你们这些老头最顽皮。」纤手由下而上轻出掌力,叶子大力一晃将这些「顽固老头」震到女子手里,女子长叹一声,又道:「今天又等不到了,我们回去吧。」 女子将虫子放回竹篓里,心事重重的离开亭子。 此时山谷的另一头传来阵阵的药草香。 第一章-双药侠谷 山谷崎嶇难行,九弯八拐的路,走的这些採药人汗流浹背直闹腿疼。 採药人七嘴八舌的叫苦连天道:「听说这山谷有仙人,种的可是仙丹妙药,还有本更厉害的医书,救世人、医百病,我从城里那打听的,肯定不会错。」 一群人左顾右盼只见前不巴村,后不着店,根本连歇脚的地方都没有,何来仙人?何来仙丹妙药? 一行人越往山里走,山中的气氛就越加诡譎,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中飘出些许淡淡的花香味,穿透了沉重的雾气迎面朝这些採药人而来。 採药人提起了鼻子不断的吸气、吐气,而这些花香就像是会勾魂似的将这些採药人一前一后引到山谷深处,採药人惊醒后,发现自己在遍佈花海里,四周飘来阵阵花香味,彷彿置身在极乐般的世界里,这些被勾了魂似的採药人此时此刻心里想的无非是同一件事,花酒配美人,如有美人跟美酒在这飘飘欲仙的花海世界里一起乐一乐,当真死而无憾了。 突!其中一个採药人开始身体不适,全身不断抽蓄手舞足蹈,口吐白沫倒地而死。另一人见状却如美梦初醒般的还来不及回味那如仙界般的美好时,开始撕裂吼叫全身奇痒难耐后倒地抽蓄而死,其他人惊觉有异,便开始往花海外逃窜。 花丛里传出阵阵的嘶嘶声,是蛇?但声音时大时小,这些採药人惊觉脚下爬满无数的小虫,虫嘴里竟吐出如自己身体般大小的舌头不断发出嘶嘶声,这些虫子身体虽小,但每隻吐出来的声音零零散散凝聚成一个奇大无比声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隻无关紧要的小蛇在发出警告。 採药人不断用木棍挥赶,岂料这些虫子每吐一次舌头嘴里就散发出毒液,过不了多久,採药人一个个倒地不起抽蓄而死,尸身任由这些毒液腐烂,面目全非尸骨无存。这些虫子就像是兴致缺缺般的全部往同一个方向快速爬去,奇特的是这些腐烂的尸体所散发出的阵阵臭味却被这些花香给掩盖过去,当真是杀人无形。 一窝蜂的虫子全部往竹篓里爬去,一位女子轻巧的将竹篓盖上,目光直挺挺地往花海里看去,却发现还有一位採药人正在做垂死挣扎,女子缓缓走到採药人身旁。採药人双眸瞪大,看着眼前这女子如仙女般的美艳动人,一身彩霓裳与四周的花朵争奇斗艷,採药人用尽最后一口气道:「这是哪里?你是……」 话音未落,就昏死过去。女子蹲下看着他竟然还有一丝丝微薄的气息,惊叹不已。中了尸骨虫的毒液竟然还留由气息,真是前所未见。 女子刚要起身,花海另一头一道掌风迎面而来,女子见状纵身跃起,往后退了几步,目光快速扫过花海,一道人影快速闪过,纤手一出也以掌风回击。 这掌风似柔却刚,微风细细拂过这些花海上头,却是用力将花瓣如旋风般的向上猛力吹起形成一个花浪涛往人影飞去,人影见状双手合十,依照女子突来的掌力追朔到气路,以内力将这些花瓣震散。 女子锁眉却不为所动冷静道:「不知阁下鬼祟的来到这世外桃源,有何指教?」 人影从雾濛濛的迷雾中走出,是一位男子,男子眉清目秀、仪表堂堂,面不改色看着眼前这位女子微笑道:「姑娘快手杀人于无形,连这些七彩繽纷的花花草草都能杀人,瞧你这竹篓里的虫子应该也是挺特别的。」 女子抿抿嘴道:「竹篓里的虫子是否特别又与你何干?我们大药西谷乃天下第一,以毒闻名与外界先少来往,你又是谁?亲门踏户来到大药西谷目的为何?」 男子拍拍身上被自己掌风震散而残留下来的花瓣语塞的思考好一会儿,道:「大药西谷?看来我离开葫芦药谷这短短的时间,又有新客人了。」 女子不悦道:「葫芦药谷!」 只见男子双手开始滴血,想必是刚刚的花瓣留有玄机,男子不慌不忙从袖口里取出一瓶药往手上洒去,这血由黑转红渐渐止住。 男子笑道:「这就是名震江湖的五毒炼血掌?」 瞧这女子脸色难看不发一语,男子眉间一缩,嘴角上勾笑道:「内力不均,肝火气虚,姑娘气路已乱了套,五毒炼血掌这五种毒害人又害己,少使为好。」 女子像是被点中了内心事,气急败坏怒道:「你懂甚么!你…」 这骂人的话都还未说个够,男子又接话回道:「也罢,瞧你使的七零八落,掌气也不浑厚。」 男子见躺的地上的採药人虽已昏厥却尚有一丝气路,袖口轻轻挥动,女子锐眼瞧着男子衣袖上附着细小白粉犹如白雪般落在採药人身上。 男子大袖一甩严肃道:「这採药人我得带走。」 非女子不得擅闯大药西谷,这些都是师父的训诫,如今一个葫芦药谷的男子擅闯此地还要将冒犯此地的採药人带走,这可犯了大药西谷的禁忌。 双足越过採药人挡在前头道:「今天谁都休想离开!除非将我打倒在地!」 「好一个不忘训诫的徒弟,你师父没收错徒弟,看来大药西谷还可以走的更长远。」这话在女子耳里听起来别有含意。男子不待女子出手,顷刻间大手一抓,已将採药人从花海中拉起,女子还在思索刚刚的语意,全然不及反应。 回过神怒道:「你们休想离开!」 男子左手寸劲一开,单手迅速靠近,岂料女子那双纤手却犹如赤红般迎面接掌,男子嘴上惊讶喃喃道:「这双红手…」 单手差这么一寸就碰到那毒辣又血红的双手,男子迅雷般的收回掌功。 两眼看着花海深处,脸上流露出些许的无奈乘风而去。 此时东风吹起,海棠花飘飘然从女子发丝间拂过,女子转身看着花海深处的小屋,手里拿着竹篓慢慢消失在花海里。 第二章-十里百草 浓厚的药草香在葫芦药谷漫无方向的飘着,通往葫芦药谷的路就明显比大药西谷简单的多,除了一开始那宽敞无比的康庄大道之外,放眼往前一瞧,便能看见那破到不能再破的匾额,上头写着「百草神医」四个字,前来求医的是一位年老色衰的老妇,她那有出息的儿子在不久前的「宏寿川之战」中身受重伤不良于行,身为娘亲,在得知有座药谷里头住了一个神医,嚐百草、救世人。即便自己年事已高都要替这个有出息的儿子走一趟。 这药草味是越来越浓厚,四周好似抹上一层层厚实的风沙尘土,老妇开始呼吸难受,一跛一拐的往那「百草神医」的匾额方向走去,却怎么走也走不到,蹦一声倒地不起,老妇的身躯开始被那浓厚的药草味掩盖过去,突然双手被拉起,两个身穿麻衣脚踩草鞋的男子左右扶起老妇,脚步轻快的往匾额方向走去,老妇昏昏沉沉的就这样被两个健步如飞神秘男子连拖带拉的来到一座大宅外头。 过了许久,一阵刺鼻的又酸涩的味道刺激到老妇的嗅觉而惊醒,妇人惊讶之馀不断的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突然间感觉呼吸顺畅,气色好了很多,一旁男子拿起碗里的汤药道:「婆婆请喝,小心烫着。」 这位老妇看似单纯朴实,但面对陌生人递的不知是灵药还毒药的汤碗,那双长满皱皮的老手不禁开始颤抖。 男子笑道:「这宅邸外药气浓厚,如果不喝上我们古法炮製的汤药,婆婆一样也离不开这药谷,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不如赌上一把,若是我啊,早喝的一滴不剩。」 老妇听眼前此人说话也不无道理,手里的汤碗猛力一推往嘴巴里咕嚕嚕的灌下去。男子脸上似乎放心不少道:「婆婆放心,这汤药乃解药气之毒圣药「百莲草」,喝下去后药谷的药气伤不了你。」 老妇听到圣药两个字像是无头苍蝇找到了方向,紧抓着男子的手缓缓而道:「救救我那儿子,他腿受了伤。」 男子像是有话卡在咽喉似的难以啟齿大口吞了一口口水道:「师父不在,婆婆住下来便是。」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阵孤风声鸣,叶子如祥龙般升起迎接一位男子,男子手上抱着一位採药人,此人正是葫芦药谷当家「楚蘅」,手里抓着的正是稍早在大药西谷救下的採药人,一群葫芦药谷的弟子议论纷纷。楚蘅面不改色的道:「此人中了尸骨虫的剧毒,需立即救治,让其他弟子带上我吩咐的草药进大厅诊治。」 葫芦药谷共有十位弟子,以天干区分,名为药谷十圣象徵天灵万物更生, 其中又以前六位最出类拔萃,不仅精通医药,同时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六个人看着奄奄一息的採药人沉沉昏睡着,身中尸骨虫之毒必死无疑而且无药可医,但此人不仅没有死,在那微薄的呼吸中,气路却自然而顺畅,纵使没有楚蘅的解救,约莫还可以活上几个时辰。 只见楚蘅拿了一篮药草给了其中一位弟子,道:「一日三敷,每两个时辰换药,汤药由青青看顾。」 药谷十圣之首破甲疑惑道:「师父,为何不用葫芦药谷的独门武功解救呢?」 楚蘅长叹一气道:「百莲神功并非是救人的武功,只不过是延缓毒性漫延的打气之功,况且此武功并未完全修炼而成,冒然使用恐怕事倍功半。」 此时一名刚入谷的弟子,莽莽撞撞的来到楚蘅面前道:「药主,我们刚刚在药谷下救了一位老妇,说是要替她那在宏寿川之战中腿伤的儿子求得良药。」 宏寿川之战? 楚衡行色匆匆的往厢房走去,留下药谷几个弟子替这位採药人疗伤。 楚蘅来到厢房,看着老妇的背影细声道:「这位老婆婆不顾自己的性命来到葫芦药谷所谓何事?」 楚蘅心里约莫已经猜出老妇的来歷,但为了谨慎起见,依旧说些主人翁该有的礼数。 妇人一见到楚蘅,跪膝磕头,地上不断发出叩叩声响,这突如而来的举止让楚蘅吓得连忙将老妇扶起道:「救人乃是我们医者本分,无须行此大礼。」 老妇紧握着楚蘅的手道:「救救我那儿子,他好不容易能有机会为国家效力,博取功名,没想到在宏寿川战争中遭人陷害导致腿伤无法上场打仗..」 楚蘅接着道:「敢问你那成才的儿子高姓大名?」 「秦白央。」 楚蘅为之震惊,突然抓着老妇的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悲喜交加嘴里不断念道:「他没死!太好了他没死!」 老妇摸不着头绪看着眼前此人像是发了疯似的一下哭一下笑,楚蘅紧抓着老妇的手道:「妇人莫慌,在下楚蘅,是您儿子战中的好友,当时您儿子为了救我一命让我先逃脱那如人间炼狱的战火之中,我虽侥倖得救,但白央也就此生死未卜,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在下一定会竭尽所能治好他的腿伤。」 老妇听到原来传说葫芦药谷的药主是自己儿子的挚友,心里那一颗悬宕的大石终于整个卸下。 这时厢房外传来一声:「师父,採药人醒了。」 楚蘅紧抓着老妇道:「你放心,我先前往诊治一个病人,明天就即刻动身下山为您儿治病。」 那担心不安的神情,在楚蘅的安慰下,脸上终于露出许久未见的笑容。 採药人虽醒了过来,但讲话依旧相当吃力,那颤抖的双唇缓缓打开说了一个字:「水。」 楚蘅笑道:「能说话,看来是没问题了,多休养几天应该就会痊癒。」 採药人用双唇轻碰那白洁如镜的茶水,抿抿嘴后,便又沉沉的睡去。 丙兮回道:「师父,为何要救他?」 楚蘅嘴角微扬看着一旁的六位弟子笑道:「他这身不怕剧毒身体,并非偶然,尸骨虫这种奇毒无比的东西不仅残害许多人,也让你们两个师弟撒手人寰。恐怕等他痊癒后要仔细探究了。再说我也是时候该韜光养晦,过着躲懒日子了。」 六位弟子听不明白楚蘅的含意,便不再发问。 第三章-战中挚友 一处寻常不过的农家藏匿在青山绿水的密林里,一位男子双腿一跛的走向小溪边,后头一位女子神色匆匆急道:「白央,你怎么就这么跑了出来,好不容易才捡了一条命,可不能再有闪失。」 粗壮的手臂,一身魁武的身躯,前额留有一搓浅白色的头发,那左脸的刀疤像是经歷过一翻腥风血雨惨绝人寰所留下来的标记,秦白央这位原是巡武营驻守国家边疆的将军,拥有一身报效国家的抱负与志向,如今却因宏寿川一战惨遭算计,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面对自已妻子的担忧,像是失了魂的不发一语拖着那无力的双腿缓缓地走回屋里。 妻子王氏甚为担忧,面对自己的丈夫如此丧志,也不知如何是好。 外头突大喊一声:「白头贼翁,还不出来见见你娘亲,难道想当个不孝子?」 秦白央竖起那许久未打开的耳朵,皱眉仔细寻着说话的男子究竟是谁?突然起身抓着妻子的手,欣喜落狂道:「是阿蘅,他没死,他还活着!」 虽双脚无力,但一听到那熟悉般的说话声,知道是自己最重要的挚友-楚蘅。 肯定不会错的,秦白央看着楚蘅带着自己的娘亲来探望自己,那不争气的男儿泪却再也忍不住溃堤,此生能再一见,死而无憾。 楚蘅一进屋看着这墙不挡风、瓦不挡雨的简陋粗屋,心里不禁感慨,道:「虽然你受伤了,但你人没死,对你们秦家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王氏身体略显不适,频频头晕,双脚不稳,楚蘅细眼瞧出异状,道:「还是我为嫂子瞧瞧吧。」 秦白央一颗心七上八下嘴上不断嘴碎着这个糟糠之妻如何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楚蘅眉毛一挑嘴角微扬,道:「血聚于下,冲脉气盛,肝气上逆,胃气不降。乃有孕之徵兆,恭喜你了,贼翁。」 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让秦白央傻愣住,双眸不断眨呀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刚刚嘴巴嘰嘰喳喳的说个不停,如今倒成了哑巴。 回过神后才高喊:「爹,我…我要当爹了。」 久违的嬉笑声在一处静幽的密林里回盪。 楚蘅检查了秦白央腿伤,脸色难掩失落道:「当时中了蛇毒,幸亏及时拿解药给你。你那时候究竟发生甚么事?你又是么逃离那些人的?」 秦白央敲敲自己那颗傻瓜脑袋,依稀只记得自己之后跌落山脚下昏死过去,再醒来之时,看见自己的娘亲焦急的坐在床榻边不断呼喊着自己的名字,而自己的结发妻子在一旁掩面而泣。 楚衡疑惑道:「你娘救了你?」 秦白央摇头不解回道:「不是,只听我娘说是一位姑娘捎个口信说,村外有一个人他受伤了,说完姑娘就消失了。」 楚蘅越听越觉得离奇,检查了秦白央的伤口脸上难掩失落。 秦白央见他满面哀愁,大笑道:「怎么我的腿没救了?」 楚蘅看着秦白央的强顏欢笑叹了一气,道:「有救,但需要长时间调理,只怕要恢復以往驰骋沙场的英姿是不太可能了。」 秦白央看着大家落寞的神情,却反过来安慰道:「好不了便好不了,我能活着已经是上苍的垂怜,又何必奢求过多,况且阿蘅也说可以医好我的腿,只是不能再上战场为国效力。那个鉤心斗角的战场,不去也罢,上天废了我这条腿,却让我喜获儿子,秦某此生也无憾了。」 这话说的鏗鏘有力,气概风云,颇有壮士之风,不愧是上场廝杀多年的边际将军。 秦夫人一旁打趣道:「还不知道是男娃,还是女娃呢!」 秦白央拍着自己的结实的大胸膛道:「管他女娃男娃,都会是我秦白央的继承人,我要教他一身武艺,熟读兵法,为国效力!」 楚蘅看着秦白央即便失去了飞毛的快腿,却也得到了「后继有人」这则喜讯,老天还是有眼的。 夜里,楚衡独自来到密林外的小溪边,听着潺潺不绝的流水声,看着水中的自己,再看看那远处高耸的峡谷,心中似乎增添许多哀愁。 「想甚么想的这么出神?」 这声音正是秦白央,楚蘅看着秦白央脸上增添许多笑容,心中反到增添更多的哀楚。 秦白央看着自己的挚友如此忧愁,微笑道:「阿蘅,你无须在意那次的事,是我自己要你走的,你并非临阵脱逃,我的腿好不了,只是不能上战场,又不是不能走路,你说是不是!」 看着秦白央如此乐观看待自己的人生,楚蘅不免想起不久前战场上的腥风血雨,尸横遍野的惨况… 第四章-计谋 半个月前 距离葫芦药谷十里外的营地突然发出火信照亮四周暗沉的山坡地,而火信乃是巡武营惯用的联络信号,除了传递有敌军来袭之外,另一个目的就是招集医者前往救治伤患。 这一年事逢河涸之年,各地蝉喘雷乾、寸草不生,百姓本就疾苦。而此时外敌侵犯,乃是看上宏寿川此块水域,上游高山长期融化清水,地势实属奇特。 「师父,军中来报,我朝边界有匪贼侵犯,要我们派几名弟子出谷至巡武营进行后备任务。」一位弟子匆匆来报。 此时的楚衡在看到火信之前就已经接获巡武营的告知,他们派的细作早已先行一步在亡山打探到今晚要夜袭宏寿川,随手抓起一旁的药篮道:「除了破甲和竖乙留守药谷之外,其馀八位弟子随我去巡武营。」 而在即将战争一触即发的巡武营外头不远处传来一阵不规则的声响,左侧传来的是号角声,阵阵嗡嗡声传到巡武营的士兵耳里相当震耳,而右侧传来的却是铜锣加上笛声,一阵馀音不断穿透树林好似一根刺一一打进士兵的右耳里相当刺耳,面对敌军不断用号角和敲锣笛声试图捣乱我军阵脚,这些士兵却像跟木头似的动也不动。 「总帅,看来您的分析无误,敌军果真在声东击西试图捣乱我们阵脚和士气!」 一身灰白盔甲,眉宇间飘出那临危不乱的坚定眼神,手里拿了一根敌军的旗子,快手一下,在地图上稳稳地插住,而旗子所插的地方正是宏寿川。 言简意賅回道:「传达下去,将外面的木头一一烧毁,并告诉秦将军带上三千水兵渡过宏寿川,夜袭匪贼的老巢!」 宏寿川水域到了夜里暗流颇多,水势汹涌,一层层溅起的水花大大减低眼前的景色,而镇守宏寿川水域的正式秦白央,为了保护这条肥沃带给百姓丰收的川流,特别训练一批水兵能日夜轻松渡过这变化多端的宏寿川。 那湍急又多变的水流和暗流,在他眼里显得焦躁不安,突收到巡武营将军来信道:「即刻夜袭匪贼。」 秦白央这个不安得到了许可,他也知道这些匪贼不好应付,但在巡武营未下达出兵令之前他只能等,依秦白央这个粗枝大叶满腔热血只想替国家效力的人,要他等,不如战场廝杀得痛快,在接收到巡武营总帅岳重楼来的出兵令时,一股热血的心与情绪高昂的气势一涌而出,大喊:「士兵们!出动啦。」 马不停蹄地踏步声,上千水兵整齐划一的在川边排列成方形阵,此时上头飞出无数支箭矢飞往河川另一头牢牢的插进对岸的树上,前十列水兵相当精壮,脚踩厚鞋札实的往那湍急的川里走去,步伐虽沉重,但走在川里却稳如泰山。每个水兵拉起绳子变成一座简易桥梁,相较至下后几列水兵显得娇小,但身手利索的踩在那些精壮水兵肩上轻松的一一渡过宏寿川,这渡河方法落后又不踏实,但却是足以让大军轻松渡川又不着痕跡计策。 此时的楚蘅正带领着他八位的弟子抵达巡武营总帐,岳重楼见到楚蘅心里满心雀跃道:「刚刚的声音你也听到了?」 楚蘅嘴角微扬指着外面的木头人道:「又是号角又是敲锣的,聋子都听见了。」 这些匪贼虽用了这招魔音扰乱军心,岂料却反而让自己的行踪曝光,孤掌难鸣,要製造让巡武营所有士兵倒下声音,光靠一人怕是不成,少说十人多则百人,这条喜怒无常的宏寿川除了秦白央训练的水兵外,无人能渡川,更遑论不擅长水性的亡山匪贼。而他们只能绕山头趁虚而入,但山头地势险峻猛兽眾多,怕是到山顶时残兵所剩无几,匪贼为了能一举将巡武营歼灭必得多派援手。幸亏派去的细作提前一步先告知巡武营匪贼动向,岳重楼得知后才能将计就计让他们如偿所愿,一名弟子见我方情况居于优势便道:「师父,此地伤患眾多,如我们全部都去了宏寿川怕是让敌人有机可乘。」,情急之下,楚蘅便留四位在巡武营,其他四位随其前去宏寿川附近瞧瞧战况 楚蘅一行人来到了宏寿川边,水势依旧湍急,而秦白央的水军早已渡河不见踪影,在川边的另一头杀戮之声不停传入楚衡的耳朵里。 弟子面对湍急的川流急道:「师父,我们目的是要救人,这川流如此汹涌,如何渡河?」 另一弟子也忐忑不安,直握着自己的双手,面露三分心事,低头不语。 心细的楚蘅眼神一使,看着其中一名弟子道:「为何面露难色?不妨一说。」 这名弟子开始焦躁不安眼神涣散,楚蘅明显感受到该名弟子气息已乱了套,抓起弟子左手腕按上内关穴,弟子大口吸了一口气突然双膝跪地痛哭流涕道:「师父,弟子罪该万死。」 这八个字听在其他弟子耳里些许不解,但听在楚蘅耳里怕是大事不妙, 「为何有此举动?」 弟子还来不及解释,一枚金色六角飞镖从树林间飞出,旋转速度之快,眼尖的楚蘅早已察觉到树林的杀气,四指併拢将六角飞镖打落,弟子纷纷挡在楚蘅前头,唯独那心思把持不定的弟子口中喃喃惶恐道:「来了!别杀我。」手里指着楚蘅露出诡异的笑容又道:「楚蘅我带来了,你们是要杀他,可别杀我。」 楚蘅与其他弟子不明所以。突,一位女子身穿紫罗青衣,釉绿轻袖,周遭散发出一种让人感到如临悬崖般的孤独感,眼神紧盯着疯言疯语的弟子冷道:「心不受控。」 眾人眨眼瞬间,这个弟子身中巧妙又虚无的掌功,嘴吐黑血倒地而死。 楚蘅眼睛抽动看着眼前这位女子道:「阁下何人?本门弟子若有得罪之处自有药谷师训处置,为何要动手杀人?」 此人只淡淡回了一句:「无用之人必须杀。」 楚蘅见这女子轻纱遮面,眉宇间流露的是份清秀,却又散发出犀利无情的眼神。二话不说直接正面交锋与女子对上一掌,岂料女子一伸手,却是如血红般的骇人,楚蘅惊讶之馀随即收手道:「阁下用的是…。」 女子不发一语消失在眾人眼前。 此时弟子大喊:「师父,快看巡武营。」 此时的巡武营传出阵阵的敲锣声,里头的士兵急道:「失火啦。」 第五章-亡山 一步步脚步声刷刷作响,周遭岩壁水气浮山,秦白央的水兵军队想点个火炬探照前面的路,不料周遭湿气太重火石生不了火。一群军队漫无目的的东摸西碰前贴后背的一个个往前行走。 忽然后头的士兵开始一个个惊声尖叫,最前头的秦白央不断的回头查探,除了后头的两三个士兵还看得清之外,再往后便是一团迷雾甚么东西都瞧不见,后头不远处传来滴滴答答的水滴声。士兵惊觉不妙:「将军,不如先行撤退,我们第一次深入敌人贼窝,怕是有埋伏。」 秦白央看着眼前依旧漆黑一片,本以为深入敌人大营能一举将这些贼寇一网打尽,岂料反而自己变成了笼中鸟。 随即下达撤军令,士兵的布靴怕是已经被这沉漉漉的水气给沥满,奇痒难耐,士兵的大脚极尽泡烂,赤脚的踩在地上往山下退去,映入秦白央眼帘的是一俱俱腐烂不堪的尸体。 士兵不寒而慄皆停下脚步,此时秦白央大喊:「快将鞋子穿回去,此处不宜久留,速速撤退到宏寿川!」 不远处传来女子笑声:「各位真是稀客,第一次来到亡山,感觉如何?」 清脆乾净的声音在湿润山壁间打出阵阵的回音。秦白央紧握手中长枪大声回道:「藏头藏尾算甚么好汉!用这种下三伎俩,有胆的武功定胜负!」 女子依旧不露面道:「藏头露尾?自始自终我都在你们身旁,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这岂是藏头藏尾,既然你们已踏进亡山这块死亡之地,就别想再离开!」 漫天舞丝四处飞扬,细如发的丝线一一缠住秦白央的军队,这看似柔和的丝线织起了一个个网子,好比蜘蛛的囊中物一般,每根丝线都有强烈的毒水,紧接着惨叫声四起,秦白央情急之下拿着手中的长枪将这些丝网打落,连拖带拉的跟生还者退回宏寿川。 女子带着细细绵绵的丝线追往宏寿川,只见秦白央的军队开始往那湍急的水流走去,对岸乎传来一声:「贼翁!」,这熟识的声音,知道是自己的挚友来了。秦白央回道:「别过来,这个妖女不好对付!」 楚蘅看着对岸一位女子身上佈满了丝线,再看着落水士兵经过的水流呈现淡黄色,惊道:「尸毒!」,身旁弟子回道:「师父,该如何是好?」 楚蘅灵机一动留下几个弟子,剩馀弟子返回巡武营救火。 药谷弟子拉着绳子将强行渡河的士兵拉回岸上治疗,唯独秦白央,不知是一股满腔热血的骨气,还是垂死挣扎,竟留在对岸不肯撤退。 楚蘅大声道:「贼翁!你先撤退,留的青山在,要剿匪不差这一时。」 眼前姑娘露出妖魅的窃笑道:「好一个有骨气的男子,我甚是喜欢,不如来陪伴我吧!」 秦白央吐了一口水在地上,道:「呸!妖女,你不配!」 女子瞬间变脸回道:「那就休怪我辣手无情了。」 原本身上柔软的丝线,经过女子手中变成一根根利刃,打向秦白央的长枪,加上丝线上沾有尸毒,只怕一个不留神命已危矣。 此时药谷弟子大喊:「师父!」 几根木枝扔入水中,楚蘅轻踩木枝,如点水般迅速跃起来到对岸,在湍流的河川就连水军队要渡河也着实不易,楚蘅确能轻松渡河,实属了得。 女子看见一位英俊非凡的男子轻易的就渡过那河川,笑道:「小哥,如此俊俏的脸庞如果让我画上几刀你说是不是你的荣幸?」 秦白央喝斥道:「我说你手无寸铁,怎么跟她打,就不怕被毒死吗?」 楚蘅那目不转睛的眼神看了看女子,女子娇羞道:「你瞧甚么!」 楚蘅回道:「再瞧你身上的丝线,好让我等等怎么解决你。」 女子不以为然道:「笑话,我的丝线足以灭了一支军队,就凭你那弱不经风的书生样?」 楚蘅道:「丝线上的尸毒,你认为能伤我几毫分?」 女子不快道:「不妨试试。」 丝线一出不偏不倚往楚蘅脸上飞去,楚蘅稳如泰山身体微倾,左袖口缠住了这些如利刃般的丝线,线上的尸毒一点一滴的滴在楚蘅的袖口上。 秦白央大喊:「阿衡,不妙!」 楚蘅面不改色,用力将丝线扯断,看似毫无铺张的蛮力竟让女子向前倾倒。转眼间楚蘅已经来到女子跟前补上一掌往右肩打去,鲜红的血从女子口中吐出。 这一掌看似平凡,却是一掌将筋脉震断,女子渐渐喘不过气心里也知道并非楚蘅的对手,手中拿出火号求救,信号一出,四周匪贼窜出将楚蘅和秦白央团团包围。 本来有精锐的军队可以一举将这些匪贼拿下,岂料被这位女子从中搅局,不只军队伤亡惨重,连自己也危在旦夕,更让秦白央愧疚的是竟然将自己的挚友牵扯其中,匪贼人数眾多,任凭楚蘅再有通天本领,也不可能全部击退。 秦白央拉着楚蘅的手道:「阿衡,终究还是我连累了你,让你身陷此处。」 楚蘅笑道:「朋友有难岂能见死不救?」 秦白央振奋道:「我秦白央一生有你这个兄弟,死而无憾,待此劫逃过后再痛饮三杯吧!」 面临匪贼的猛攻,被逼得无路可退的两人只好再往亡山里面逃去,遍地尸臭尸体,让秦白央看了于心不忍,只好忍痛从尸身上踩过去。 山里诡譎湿气甚重,每走一步秦白央就想起刚刚的恐惧,他带兵多年,第一次被主帅派来剿匪,谁知亡山竟是如此凶险。 秦白央道:「阿衡,你说这条路通到哪?」 楚蘅只回一句:「不知道。」 秦白央笑道:「你是重义气,就是话少了点。不过这天下女子多半都是倾慕少言少语的男子,因为不聒噪。」 楚蘅回道:「是你话太多。」 秦白央看着楚蘅的袖口,方才与那位女子打斗的所沾到的毒水竟然没伤到楚蘅,这让秦白央匪夷所思问道:「你身上的尸毒…。」 楚蘅将袖口上撒下粉末,雪白的粉末覆盖在尸毒上,渐渐的毒水水渍消失了。 真是神奇,这个举动让秦白央目瞪口呆,道:「这究竟是如何做到?」 楚蘅打趣道:「常来葫芦药谷,便能知晓。」 秦白央抓抓后脑回道:「明知道我去不了。」 两人的脚步一前一后有规律的走着,前面杂草丛生,穿过四周比人还高的杂草后,一扇大门雄伟的立在眼前,看这延着山壁所盖的房子,想必是山寨。 看守大门的是一男一女,齐声道:「何人擅闯亡山五毒寨!」 第六章-五毒寨 楚蘅与秦白央两人对望,前面看守寨门一男一女的穿着也是令人怀疑,男的穿着利索,衣服破旧中带有一些野味,明显是山贼的衣服。但女的身穿交领襦裙,纤腰微步,仙气中带有一丝娇媚,横竖两看都不像是山贼。 秦白央小声道:「这个女的怎么跟刚刚袭击我们的女子穿着相当神似?」 守门男子一脸凶神恶煞道:「可知这里是哪吗?敢来五毒寨,毒如其名;名如其毒,不想死,就滚远一点,赶紧离开!」 本就得到主帅命令攻打亡山剿匪,虽然在亡山一役战败,却意外的闯入亡山要地-「五毒寨」,这让秦白央把心一横,决定来个刺探敌情,突拱手低声道:「这位小哥,可否通传一声,我们有要事要拜见你们的寨主。」 女子细声道:「寨主并不在山寨。」 说来也起怪,昨晚山下发生了战役烽火连天,这里难道都没有察觉? 明知道他们的敌人要来剿匪,这一男一女对眼前两人难道都没有防备之心? 楚蘅眼观四面,看了一下女子再斜眼瞪了一下男子,道:「姑娘,你的穿着不像是一般山贼的穿着,你是这山寨的人?」 姑娘看着眼前如此俊美的男子眼神开始漂泊不定,一旁男子突拔出短刀威胁道:「再不走别怪我们出手!」 门后突然飞出数十支的箭矢,秦白央与楚蘅撤退到草堆里,仔细想来,既然昨晚两人都往这亡山逃,为甚么那些匪贼并没有再追杀?再来是那两个守门的,昨晚明明山下烽火连天,山上却像与世隔绝般的不知发生何事?这几个问题在两人心中不停打转。 楚蘅突道:「这山寨定有问题。」 夜晚时分,两人再度来到山寨附近,巧的是这寨门竟无人看守,比起白天的阳光照耀,夜里昏暗无光,重要大门无人留守,岂不是更容易受外人入侵? 一向行事稳重的楚蘅告诉秦白央不可从大门闯入,以免中计。 两人便从离寨门不远处的小颠簸一探寨内究竟。 男子道:「寨主可有新的命令?如今抢了府邸,杀了数十人,都找不着我们要的东西,东西究竟会在哪里?」 女子不耐道:「急甚么!寨主神通广大,还怕事不成吗?」 这让躲在不远处小颠波的两人不解的相互对望,究竟是甚么东西需要杀戮百姓?匪贼强抢百姓钱财,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但如今这所谓的山寨竟然会有如此眾多仙姿飘飘的姑娘们,这倒也是史无前例,空前绝后了。 秦白央看着那些姑娘的穿着,眼光到也停留几分,不禁嘖嘖称奇。 相较于秦白央,楚蘅眼睛却不断的四处张望,看着寨门,又看着寨中各个羊肠小径,暗暗揣摩着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号角声响起,此时寨门左右敞开。 「寨主回来了!」 匪贼们不断的大喊着「寨主回来了!」 只见一位头戴帷帽身穿一身雪白衣裳的人,步伐犹如鬼魅般的走进寨子里,行径间吹起的细风,让人感到相当不快。 楚蘅面露难色道:「这个人惹不起。」 秦白央抓抓头回道:「不就是一个人走进寨子里,怎么会惹不起?」 楚蘅眼神直视那位寨主,盯了好一会儿又道:「我们是来打听这寨子的古怪,无需正面交锋。」 匪贼道:「寨主,今天又一无所获。」 这位寨主只点点头,转头拨开帷帽轻纱看向四周细声道:「今日可有人来过这里?」 小颠坡的两人藏头藏尾并没有瞧见寨主面貌,只听见如黄鶯般清脆柔和的声音,不出两人预料是个女子,但女子有甚么好怕,自古女子多柔情,藏头藏尾岂是好汉之辈,秦白央身体不安分的隐隐做动。 匪贼回道:「今早有两个狂妄之徒误闯山寨说是要找您,但被我们给打发走了。」 寨主细声道:「罢了,若非重要事,无须掛心。」 那几近洁白的衣裳,在夜里显得更醒目,脚步声若有若无,步伐飘忽不定,让楚蘅越听越不快道:「我们赶紧打听后离开。」 夜里的山寨静謐的相当诡譎,留守的只有几个人,而且竟然都是女子。 楚蘅与秦白央两人在夜过子时后,俏然无声的从颠坡溜进山寨内部,这寨中小路眾多,弯弯拐拐让两人走的晕头转向。 秦白央不悦道:「这路怎么就乱七八糟,怎么走。」 前面正厅哀号声四起,两人爬上屋簷一探究,只见哀号的是一群匪贼,不断按着自己的胸口,酷似一团火球燃烧自己的心脏,痛苦不已。 寨主沉默不语,一旁的女子道:「办事不利,有贼入侵五毒寨都不知晓?」 匪贼苦苦哀求解药,不料却被寨主伸手一掌打死。楚蘅惊讶道:「红手!」 昨晚宏寿川之战时,杀死药谷弟子的也是这双红手,这让楚蘅一股火气衝上脑门,但还是沉住气静待情况。 女子道:「寨主,如今梁家兵阵图苦无下落,再这样下去如果被巡武营的人捷足先登,这亡山恐怕会被歼灭。」 寨主眼神一使笑道:「狂妄之徒,都入寨几个时辰了,却迟迟不肯露面,并非英雄好汉所为。」 屋上的两人心头一扎,来不及反应,无数的丝线已经飞了过来,楚蘅抓着秦白央的纵身一跃巧妙的穿过那柔软却又歹毒的丝线。 这次是正面相见,雪白的衣裳,洁净的脸庞堪比佳人,果真是个美人。 楚蘅不语只是望着眼前几位姑娘冷道:「在下无意间听到几位姑娘的对话,请各位见谅。」 一位女子突道:「甚么无意,明明就是蓄意。」 另一位女子接着道:「我们孟寨主,神通广大,你想道歉还要看看我们寨主原不原谅你。」 这位年纪约莫二十来岁的女子孟青儿为五毒寨寨主,是上任寨主逝世后,将位子传给其并打理寨中事务,亡山匪贼全是之前无家可归的盗贼,由于寨中女子各个习得五毒寨毒术和轻功,久而久之就变成这些匪贼只听命于女寨主行事。 孟青儿细声道:「不知两位大驾光临本寨有何要事?」 秦白央不耐道:「囉嗦死了,直接逼问为甚么要挑动战争。」 孟青儿看到秦白央的巡武营腰牌突然大声喝斥道:「你是巡武营的人?哈哈哈。」 楚蘅听见这个高嗓的笑声,只觉得事态不妙。 第七章-飞天舞丝 孟青儿看着秦白央的巡武营掛牌道:「天助我也,当初绍哥哥说好要娶我却心恋他人,利用我对他的痴情欺骗我,想率领梁家军攻打亡山歼灭五毒寨,你们说巡武营的人各个背信弃义当不当死?」 「绍哥哥」,多么亲切的称呼,而绍哥哥指的又是谁? 「梁荣绍?」,这三个字从秦白央口中说出,关于他的事蹟秦白央也只是听岳重楼略说一二,「文韜武略,举世无双」这八个字用来形容巡武营前总帅再合适不过。 秦白央疑惑:「呸!梁总帅会看得上你?我看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况且当年梁总帅是身中剧毒而死,仔细想来你们五毒寨的人各个都会用毒术,铁定是你杀了他,还做贼喊抓贼?」 孟青儿愤怒道:「好一个不知好歹的臭男人,今天就割了你的舌头!」 外头衝进数十个匪贼将秦白央与楚蘅困住,四周窜出无数的小蛇,身上斑纹奇特,色彩繽纷,明眼人一瞧便知有毒,秦白央慌了手脚大声喝道:「本将军最怕的就是蛇。」,手上那把驰骋沙场的长枪不断的挥舞驱赶,但数目眾多,无法尽数杀死,楚蘅右掌轻推秦白央的背部,一股强劲的掌风将秦白央往门口送去,地上的小蛇开始漫无目标的到处乱窜,这掌风夹杂着淡淡的药香味,一位娇小女子摀着自己的小嘴怒道:「你做甚么!」 楚蘅笑道:「原来是你,这些蛇不会无缘无故自己跑出来,你有办法操纵牠们,想必也会训练牠们接受雄黄的味道,但如果是七叶莲就不一样了,五毒寨这种湿气重的地方并不会生长,加上其药性比雄黄更加猛烈,养蛇人自然也讨厌这些味道。」 孟青儿不悦道:「依依,这人不容易对付,收手!」 依依跺着脚犹如千金小姐的骄纵不服道:「师父,据匪贼回报,阿玉在山下被人杀了,想必是这个人下的重手,我要报仇!」 这消息孟青儿并不知晓,只因阿玉这个姑娘常常打着五毒寨的名号挑衅他人,这次好巧不巧遇上了楚蘅,轻功与武功都相差甚远才会失算被杀。孟青儿听闻死讯并无太多脸色,反倒是问起寨规,其他弟子听到寨规皆不敢吭声,低头不语。 孟青儿叹一口气道:「罢了,她私自下山本就触犯寨规,回寨也是得死,不如让她死前得到一些教训也不是坏处。」 秦白央又折回来怒道:「怎么就你这样师父,徒弟死了还这般无情。」 孟青儿笑道:「徒弟犯错本就该受罚,但我并没有说不帮她报仇。」 楚蘅拍拍袖口上的细粉,看似平凡不过的举动,却让孟青儿锐眼瞧在眼里,瞬间数十条丝线从孟青儿手中飞出,楚蘅右手轻拍丝线顺势接近孟青儿,岂料一切在孟青儿算计中,身体一接近,孟青儿身上飘来阵阵刺鼻花香味,双手十字锁住楚蘅的右手笑道:「原来如此,你是药人。」 面对被锁住的右手,楚蘅处变不惊只回了一句:「放我们下山,我可以确保五毒寨不会有事。」 这句熟悉的话听在孟青儿耳里,无疑勾起一丝丝的回忆:「曾经,绍哥哥也这么说过,但还是率领梁家军要攻打五毒寨。 」 楚蘅见孟青儿迟迟不肯松手迫于无奈,左手一转凝气在掌心,一道亦柔亦刚的浑厚之气打向孟青儿的右肩,孟青儿早已察觉随即松手。 一旁弟子群喊:「师父!」 孟青儿虽然闪过一记重击,但残留的掌风还是些许伤到筋脉。 楚蘅脚步不稳,双手不断颤抖。 孟青儿按住右肩脸上藏不住的惊讶道:「百莲神功!这掌法与心法失传已久,没想到却是你习得。」 楚蘅笑道:「孟寨主过奖,在下这皮毛功夫怎么比的过那双赤红的双手。」 孟青儿那双赤红的双手如烈日般的艳丽,却隐隐感觉到阴险毒辣。 孟青儿看着自己的手沉静许久道:「还没请教少侠大名?」 「楚蘅,少侠二字不敢高攀,在下并非侠客,也非能人异士,只不过是深山里的间君子罢了。」 秦白央睁大那圆润的双眼看着楚蘅比手画脚,「间君子?」 这分明是低估了自己,堂堂一个葫芦药谷的谷主,有甚么好不可告人的,面对秦白央的疑惑,楚蘅丝毫未放在心上,嘴上露出淡淡一抹微笑,这看似善意的举动却又隐藏满肚谋划计策。 孟青儿看着楚蘅的脸庞嘴角微扬回道:「行,这次就放你们下山,但可别忘了承诺,他日如果食言攻打五毒寨,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们五毒寨也会将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杀的一个活口都不会留!」 这话语带威胁又是说得明白,无非就是要让楚蘅与秦白央心生畏惧,岂料楚蘅听到这些话冷冷看着孟青儿道:「多谢!」 两个人得到寨主的允许当然就是朝着大门一步接着一步准备下山,一旁的匪贼不服道:「寨主,他杀了阿玉姑娘,就着么让他们走了?」 孟青儿又岂不知道这一放是纵虎归山,但若不放只怕这满寨的人都会死于那杀人无形的药草味里。 轻声道:「无妨,让他们下山,葫芦药谷的药人,各个非等间之辈,以我们五毒寨的实力可以跟军队抗衡,但却敌不过葫芦药谷。」 秦白央与楚蘅离开了亡山,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秦白央皱着粗眉道:「我就不服,你说这堂堂一个亡山,一个山寨,竟然是女人当家,看看那些男人各个俯首称臣的样子,到底是他们真打不过那些妖女,还是被那些妖女的美色迷得神魂颠倒?」 此时楚蘅的脑袋想的全是刚刚在山寨遇到的人事物,秦白央的碎言碎语根本没进到耳朵里,嘴巴喃喃说了一句:「红手。」 秦白央一声:「甚么?红手?那妖女的红手的确可怕。」 楚蘅想起在进亡山前也有一位女子出手将自己的弟子打死,她的手也是红手,到底是谁?不同人?又或是两人是同一人?如果是同一人那她会杀了我弟子也就说得通了,嘴巴不断喃喃自语。 突,秦白央脚底不断发青,由红转紫再迅速转黑,这让秦白央痛苦跪膝在地,后头不断传来那些匪贼的声音:「拿下巡武营头儿。」 秦白央脸色迅速发白,全身不断盗汗,呼吸越发难受:「妖女果然不会轻易地放过我们!」楚衡把脉急道:「蛇毒,怎么你被咬都混然不知?」 刚刚在寨中,楚蘅的掌力再怎么迅速小蛇的数量眾多,免不了有这么几隻疏漏,五毒寨所培育的小蛇极为奇特,按理被这么咬上一口定会迅速毒发身亡,只因秦白央武家底子内功好,毒性散发的慢,差这么一刻就可以渡过宏寿川,楚衡递了一瓶解药道:「赶快服下,我背你走!」 秦白央眼见后面匪贼蜂拥而至,中毒的脚只怕会成为累赘,大声道:「大丈夫岂要人背,你快走!牺牲一个总比两个都牺牲来的划算!」 楚衡拉起秦白央的双手,却被秦白央甩开,他奋力地起身往亡山方向走去,楚衡向前一步,秦白央再度大声道:「别再过来!你我兄弟一场,此时此刻并肩作战并非是上策,眼下是你必须回去稟报这里的状况,阿蘅!」 这一声阿蘅喊得震耳欲聋,楚蘅双脚定住缓慢的往宏寿川方向退去,望着秦白央的背影缓慢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第八章-水火不容 一颗石头砸向河里,一阵涟漪扰乱先前所发生的事情,秦白央怒道:「阿蘅!不许你再为这件事内疚!」 楚蘅自小就异于常人,不仅百毒不侵,身上还不时散发出一种奇特草药味,这让村民都相当惧怕,有人说此人乃山中妖怪,也有人说他是奇珍异兽,这让幼小的楚蘅每天夜里不断哭泣,唯独当时在巡武营练功的秦白央对他称兄道弟,或许是秦白央脑筋单纯,对于楚蘅这样的身子骨不但不害怕反而还好奇频频问道是吃了甚么奇珍药材才可以如此的身强康健。这让楚蘅决心跟他做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两人待秦白央腿伤好些后,一起回到了巡武营。 岳重楼看见楚蘅和秦白央为之振奋欣喜落狂道:「秦将军,士兵们都说你被匪贼追杀坠崖身死未卜,万幸你没事,咱们巡武营还是需要你的。」 岳重楼转身看见楚蘅又道:「楚兄也没事,当时你迟迟未回巡武营,怕是有甚么不测四处在找你。」 秦白央惊讶道:「怎么,你没回巡武营?那时候你是上哪去了?」 楚蘅低声道:「我在回巡武营的路上,看见一个女子鬼祟的从巡武营溜了出来,觉得有异,便追了上去,同时也救了一个人。」 秦白央振奋道:「女子?莫非是细作?」 此时岳重楼心里的折腾与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大手一掌击碎桌子道:「太荒谬了,巡武营竟有内贼!」 这一掌震的一旁的士兵不敢出声,楚蘅相当愧疚,所谓的内贼严格说来便是楚蘅的徒弟,但更没想到的是竟还有一位女子。 岳重楼带着楚蘅与秦白央来到后帐,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弟子的尸体,楚蘅不敢置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他的弟子又怎会死在巡武营里? 秦白央指着尸体惊恐道:「这两个弟子面容像是被甚么东西啃食过一样几乎全毁,着实骇人。」 楚蘅伸手触摸尸体的双手,脸色颇为难看道:「尸体全身上下只有手上有被咬过的痕跡,怕是一种毒虫。」 岳重楼惊道:「楚兄,你徒手摸…这…」 只见楚蘅神态自若的拍拍双手,拿起一旁的酒,二话不说的往尸体身上洒去,又道:「请人好好安葬我的徒儿。」 眼下岳重楼又说了一句:「楚兄,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岳重楼拿着油灯道:「巡武营着了火只怕是与你那叛逃的弟子有所关连,你们前往宏寿川不久后巡武营便着了火,士兵连忙提水救火,无暇顾及彼此的动向,直到一位女子出现在巡武营,她话也没说上一句就直接往你其中一个弟子打上一掌,那位弟子随后带伤脱逃,就在脱逃没多久,在后帐就发现另外两位弟子的尸体。」 楚蘅听到自己精心栽培的弟子就这样莫名其妙死在一位陌生女子手里,内心纠结万分,秦白央急道:「那位女子的手是不是像烈日般的艳红?」 楚蘅难过道:「那位女子也在宏寿川杀了我的弟子。」 三人言谈间似乎可以推敲出一个结论,有一位无形的敌人衝着他们而来,而要杀的目标并不是巡武营而是葫芦药谷。 秦白央又道:「我们在亡山遇到一位一位…。」 这支支吾吾的一句话讲的起起落落毫无章法,楚蘅接话道:「我们误打误撞进了一个寨子叫五毒寨,没想到这山寨的当家竟然是一位女子。」 此时秦白央像点开了穴道般的一鼓作气说道:「对对对,她可了得了,不只会用甚么丝线,那丝线上还有毒,她还说梁前总帅愧对于她,欺骗她。」 听见梁前总帅的名讳,岳重楼低头沉思许久,道:「她不是消失已久?」 楚蘅与秦白央对望不明白岳重楼所说的事情。 多年前五毒寨扎扎实实确实是一个劫杀不眨眼的山寨,直到一位行医的女子温子芩恰巧救了一位当时坐镇山寨的寨主,两人心生爱意就此在山寨定了下来,岂料不久后山寨叛变,寨主不幸遇难。匪贼见寨主夫人柔弱可人欲加以侵犯,惊讶的是这女子不单会行医还研究各式各样的天下奇毒,山寨近一半匪贼皆死于其手,剩下的匪贼害怕之馀只能听命于这位寨主夫人,当初这个寨子并没有起名字,夫人便起名「五毒寨」。 五毒分别为瘴毒、尸毒、花毒、蛇王毒、蛊毒这五种,而将五种毒合而为一便为骇人致命毒中毒「五毒心」。温子芩为了要继承五毒寨前寨主的遗命,当起了一寨之主,岂料这位女寨主治人有方。温子芩并不授予毒术与医术给这些匪徒,只说了四个字「劫富济贫」,要抢便抢有钱人的银子自己留一分九分全给困苦人家,违抗者杀之。日后城中和村落的有钱大户人家纷纷被洗劫,这些握有权贵和权势的紈裤子弟愤恨上奏请巡武营出兵围剿五毒寨。 而温子芩为了要炼製五毒心不惜以身试毒,以致身体残破不堪,日日呕血…。 秦白央深锁着浓眉道:「哪有人自己试毒的,就为了练天下第一奇毒?也是一代傻女人。」 温子芩何尝不知道自己傻,但为了能有效支配与打理五毒寨上下,只能出此下策,匪贼固然讲道义,可惜毕竟野性高于理性,在道义之前只怕他们见钱眼开。除五毒心之外,温子芩还养了一批尸骨虫,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控制五毒寨上下,不幸在她过世之前虽将五毒心炼製而成,但自己也配不出解药而饮恨过世。五毒寨又面临群龙无首的境地,这些匪贼眼看毒寨主已死,纷纷想起意造反,而谁也料想不到的是这位精打细算的毒寨主,早已收了两位徒弟,一位是战乱中爹娘双亡的孤儿,一位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两位姑娘颇有温子芩那看似柔弱却又冷酷的性格,但行事作风却截然不同。 温子芩走得并不突然,起初眾人以为这位深谋远虑的毒寨主会留下口信另选寨中其中一位「匪才」接替寨主之位,孰知突然间冒出两个姑娘争夺寨主大位。 此时秦白央又插话道:「两个?莫非其中一个是我们看到的那位妖女?这到奇了,一个是那个妖女,那另一个是谁?」 岳重楼叹气道:「罢了,我知道的不多,这些事皆是从梁前总帅口中得知,只知道这两位姑娘有了一场私斗,至于谁是赢家,现在五毒寨的寨主是谁,那位便是。」 岳重楼道:「人再怎么狠毒再怎么冷酷,终究逃不出情字,巡武营在上山围剿五毒寨前,当时巡武营总帅梁荣绍孤身一人前往亡山打听消息。」 秦白央惊道:「孤身一人!那湍急的宏寿川和那鬼魅的亡山他竟是独自前往!这怎么可能!」 当朝底下最强军队乃巡武营的梁家军,依照当时军力要轻松渡过宏寿川甚至灭了整个五毒寨不成问题。可惜万事皆逃不出情关,梁荣绍本身武功与枪法了得,这一趟本就只是纯粹打探亡山路线好让梁家军提前佈署,但其行踪意外被新任寨主孟青儿逮个正着,孟青儿见眼前此人相貌清秀,眉宇间带有一丝将领之风,对其一见钟情。然而此时的梁荣绍一心只想着如何放出消息让梁家军上山围剿,无心与这位新寨主一较高下,孟青儿见眼前此人正眼也不瞧上自己,不免恼羞指责这位不速之客。 而梁荣绍却是低头不语,摸摸自己的长枪像是有所盘算。 第九章-孤芳争艷 孟青儿见眼前这位独闯亡山夜探五毒寨也不报上自己名讳的俊俏男子,突改方才的恶脾气,细声道:「这位仁兄,你独自前来这个山寨是否有甚么要事,可否明说?」 口气前后落差极大,声音如出谷黄鶯美妙,让梁荣绍不禁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姑娘长相,果然惊为天人,怎么会有如此美艷的仙女,震撼人心,嘴角微扬也笑道:「在下梁荣绍,不过是个迷途小兵,上错山误闯这个山寨,可否放我下山?」 此时周围气氛凝结,在场的匪贼早已打探到巡武营要攻打五毒寨的消息,而女人的直觉总是如此精准无比,一个受过多年枪法和武力的训练,不只体态扎实,气势更是压过在场其他人,整体散发出的讯息是:「我是将帅」,说是迷途小兵倒不如说是糊涂大将。 孟青儿不知这位男子究竟是真笨还是另有所图,莞尔一笑道:「好大的口气,这位小兵,寨中也有规矩,你如果打赢我,我就放你下山。」 梁荣绍略有难色,只因自己从未跟姑娘家交过手,更遑论真动手。 思虑后又道:「看着姑娘美若天仙,不如先让我知晓姑娘芳名,胜出后好让我谨记铭心。」 「孟青儿。」 梁荣绍笑道「在下先让孟姑娘三招,免得说我欺负弱女子。」 「小瞧我!」一丝丝的丝线从袖口飞出,看似柔软的丝线,就这么一瞬扫过梁荣绍的左脸,此时脚步稳如泰山,身体微侧,丝线着实在地上打出一粒粒碎石,打过的地面留下一滴滴的黑色水滴。 梁荣绍飞身而起越过那诡异的小水滩往山寨中院飞去,孟青儿左右丝线再度飞出,想来个左右包抄,岂料梁荣绍脚程不慢,踩踏之处皆有大石或大柱作为掩护,这让孟青儿看不清梁荣绍的身影。 突然一声:「三招!」,风声颯颯吹起,长枪从中院朝孟青儿飞去,丝线与长枪缠绕,一双大手抓住了长枪顺着风势将孟青儿带离了那张寨主坐椅,这把长枪扫出来的风非同小可,孟青儿的丝线如死结般的缠在梁荣绍的长枪上,梁荣绍喝道:「放不放我走?」 这人怎么跟自己一样,说话一下温柔一下又兇狠无比,孟青儿越想越有趣又道:「你认为刚刚在我丝线上那一滴滴黑色水滴会是甚么?」 「毒液!」梁荣绍惊觉不妙长枪反手抽开,黑色水滴溅洒四周,梁荣绍突然倒地不起,孟青儿叹了一口气从梁荣绍手臂附近取出一隻尸骨虫,温子芩培育的尸骨虫毒性兇猛,普通人只要被一隻给咬上,没死也剩半条命。 夜里孤风,梁荣绍被一阵刺骨的剧痛痛醒,只见自己的左手臂涂满了那刺鼻的药膏,放眼望去四周皆是姑娘家的胭脂水粉,这让一个大男人眼睛不知往哪摆,内心想的全是巡武营和梁家军,脚步蹣跚的起身想离开这毒窟,孟青儿在门外道:「先说说你是要离开毒发身亡?还是留在这里养伤?」 梁荣绍不是滋味回道:「姑娘又何必言语羞辱,既然我输了你,你何不一剑杀了我,给我的痛快?」 此时房门突然大开,只见孟青儿指着自己道:「你不是想死,就是想离开,你有没有想过活着留下来?」 这话倒让梁荣绍不明所以,眼前这位姑娘明知道自己是要来围剿他们的寨子,怎么会希望敌人留在寨中? 奇特的是刚刚在厅上散发出一寨之主气势的姑娘,怎么到这里就变成一位玲瓏可爱的小姑娘,这让身经百战的梁荣绍更加匪夷所思。 眼见梁荣绍没悟透自己的意思,孟青儿更加恼羞道:「我喜欢你,想请你留下来,这话倒明白了吧。」 梁荣绍睁大自己的双眼看着孟青儿,自己的耳朵没听错,自己的眼睛也没看错,心头微微一阵,这是甚么感觉?对梁荣绍来说闭月羞花的女子可没少看, 而眼前这位泼辣的小小姑娘却说喜欢自己,这让梁荣绍顿时觉得有点荒谬。 眼见梁荣绍还是没悟透自己的意思,抿着嘴失望道:「我喜欢你是真的,但你好像不喜欢我,我可以放你下山,但你必须蒙着眼下山。」 梁荣绍还没来的及回答,只见孟青儿匆匆离开,这些震撼对梁荣绍来说事出突然无法一一思考和回答,便又回到床榻上躺了下来。 孟青儿一个人独自看着山寨中的湖中倒影,心想:「明明对梁荣绍一见钟情希望他留在寨里,但他应该对自己没有这个意思,也对,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马上就喜欢。」 孟青儿思来想去的情绪被一阵绵绵的微风打断,无数的花瓣从天而降,孟青儿瞬间变脸放出丝线往暗处飞去怒道:「师姐,我都已经赢你了,你为什么迟迟不离开五毒寨?」 无数的花瓣藏着与眾不同的花香,随着微风阵阵的飘逸着。 暗处突然出现一位紫衫姑娘细声道:「因为我还有使命没有完成,一完成我便离开五毒寨。」 这话听在孟青儿耳里相当不快道:「我们当初的赌注就是胜出者即为寨主,失败者将永远离开五毒寨,厚顏无耻!」 孟青儿拔得头筹并非实力而是侥倖,就因为如此才更加气愤这位师姐。 梁荣绍手臂上的毒不断隐隐作痛,此时屋外走进了另一位姑娘,这位姑娘明显比刚刚那位寨主姿容更加美艷,只可惜雪白的脸蛋上透露出一丝丝的冷酷,行径间散发出的氛围让人寒毛竖立,梁荣绍心想着:「这山寨究竟是野味重还是妖气重?每个姑娘貌美如花,却杀气腾腾。」 紫衣姑娘道:「你身上的毒乃尸骨虫之毒,幸亏这个顽固老头咬的不够深,不然你早就死了。」 梁荣绍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是中毒,只是竟然已经中了毒,为甚么这个寨主还要救自己,难道就不怕自己偷下山通风报信?」 紫衣姑娘知道梁荣绍的疑惑又道:「久仰巡武营总帅梁荣绍大名,此次孤身前来不就是先刺探敌情,好让你山下的军队顺利围剿我们五毒寨?」 梁荣绍的美名早传遍江湖,底下的军队各个皆是菁英中的菁英,只怪自己失手被这位年轻的寨主抓的正着,低声道:「请问姑娘大名?」 姑娘细声道:「採花、落花、空折花,花夜兰。」 梁荣绍笑道:「看来我是进了美人窟了。」 第十章-出走师门 梁荣绍大笑,突然拿起一旁的长枪道:「花姑娘,你一进门脚步轻飘,眉宇间透漏来者不善,你找我所谓何事?」 花夜兰回道:「梁总帅好眼力,听闻巡武营是当朝底下的一处精兵训练营,而其中当属梁家军号令天下,而这号令天下的原因,乃是出自你手中的梁家兵阵图,有了这些佈兵图不只可以攻无不克,百战百胜,你这次独自上亡山,不正是要先勘查好亡山和五毒寨的地形好让梁家军上山歼灭我们?」 梁荣绍见眼前此人不只看透人心,还拥有一身分析谋略的好本领回道:「花姑娘了得,可惜这地势战力早在被你那位寨主发现之前,皆已参透。」 花夜兰惊道:「以我师妹的轻功和武功要打赢你微乎其微,莫不你是甘愿被抓?」 梁荣绍露出那柔情般的笑容道:「花姑娘,你认为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有何区别?」 这简单的道理怕是连三岁小娃都知道。 花夜兰道:「初见一个人產生情愫,相处久了以后產生情愫。」 梁荣绍大笑道:「差矣,两者密不可分,我一见钟情想跟她相处,久了以后便成日久生情。」 花夜兰严肃道:「既然你不下山,你的军队该当如何?巡武营该当如何?当朝又会如何问罪于你?」 梁荣绍笑道:「巡武营今非昔比,你们五毒寨虽野性极重,但劫富济贫也算是一件好事。」 说完便从手中拿出一本册子里头尽是错综复杂的佈兵图,又道:「姑娘,你既然要出走五毒寨,何不帮我一个忙?」 孤风残月之夜梁荣绍一个人站在房门外感受这不同于山下的微风,后头突然跑出一个匪贼怒道:「狗官,你们长期欺压我们这些手无村铁的人,搞得民不聊生,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把尖锐的弯刀毫无来由的往梁荣绍的心窝刺去,梁荣绍反手一甩,不到一招便将匪贼制伏在地。 匪贼不从怒道:「好啊,臭狗官,我就打不过你,你杀了我,让我死的壮烈点,好跟死去的妻儿有所交代。」 梁荣绍笑道:「兄台可否为国牺牲过?」,匪贼摇摇头。 梁荣绍又道:「兄台可否为家牺牲过?」,匪贼再度使劲摇摇头。 梁荣绍一反常态喝斥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连最基本的「家」都从未牺牲过,何来壮烈?你的妻儿无论是怎么死的都不可改变你这愚蠢至极的想法,你有甚么证据说是我欺压你们?」 匪贼痛哭失声道:「莫不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官,逼得我们无路可走,怎么可能会有这些山寨匪贼们,如今我们只不过是想要过上安稳的生活,劫富济贫又有何错,为何要围剿我们?」 「住口!」 一声雄厚的声音掩盖过匪贼的哭声,孟青儿见眼前此般情景虽面露不悦,但心中也是感同身受,眼神直直的注视着梁荣绍,道:「这些小贼们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两人目光注视许久,孟青儿对于先前的鲁莽举动感到羞涩低头道:「之前,多有得罪…还请…。」 梁荣绍接话道:「这风景不错,一起欣赏如何?」 这话接的让孟青儿感到错愕又道:「我…我不杀你,你可以离开,但你必须矇眼下山。」 梁荣绍勾嘴一笑看向孟青儿。 短短的对话,让孟青儿不明所以,让他下山,他却尽说些不对题的话,想杀了他,却又碍于心中那份情愫迟迟下不了手。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眼见梁荣绍不仅不下山,反倒把五毒寨当作自己家,这让孟青儿些许动怒道:「你甚么意思,一直不下山,在这白吃白住,是何居心?」 岂料这次梁荣绍的回话不像之前这么敷衍,一句「我想跟你生活。」让孟青儿震惊许久,道:「甚么跟我生活,你又不喜欢我,跟一个你不喜欢的人生活,有何乐趣?」 梁荣绍看着孟青儿露出那柔情般的微笑,这份微笑哪怕是只有唯一一次都让孟青儿铭记于心。 梁荣绍突然抓起孟青儿的细手,孟青儿本能反应反手一掌想甩开梁荣绍,岂料这手却被抓的特别紧,梁荣绍温柔道:「我不喜欢你,怎么会千方百计留在山寨?你对我一见钟情,我又何尝不是。迟迟不说只是想看看你那有趣的反应。」 梁荣绍进山寨以来第一次话这么多,这让孟青儿小脸蛋不知该往哪里摆,堂堂的五毒寨寨主虽说是一位武功了得的绝世高手,说穿了也是一个情竇初开的小姑娘,这话让孟青儿听了相当开心。 两人的心意在梁荣绍道个明白后更加紧密。 直到一个匪贼匆匆上报道:「不好了,寨主的古医药典被盗了。」 这对孟青儿来说非同小可,只因古医药典为温子芩亲手所写,里面不只纪载全天下所有药草和毒药,更藏有一篇温子芩所创的绝世武功,之前只听说藏于山寨,此药典只传继任寨主,外人不可拿取。 孟青儿脑中闪过自己的师姐花夜兰,怒道:「定是师姐,没想到念在情谊不忍将她赶出五毒寨,却养虎为患!」 花夜兰行色匆匆的下山,孟青儿得知消息后岂能放她走,在亡山堵住了花夜兰,怒道:「师姐,你甚么不拿,偏偏拿了师父的古医药典,这只有继任寨主可拥有,你不配!」 孟青儿向来只觉得师父生前对花夜兰疼爱有加,不仅将所有武功和毒术都交付于她,自己学的也只是基本中的基本,这一幕幕的过去让孟青儿极为愤怒打断花夜兰的话,怒道:「无耻之徒!」 两个女人就在亡山打了起来,毒丝线一出地上全部都是毒液,花夜兰不想与自己的师妹有所正面交锋,一个退步便想逃离,孟青儿一双红手毒辣的往花夜兰身上打去,一阵突风扫过孟青儿的赤蝎手,一把直挺的长枪挡在花夜兰和孟青儿的中间,梁荣绍看着孟青儿细声道:「青儿,有话好好说。」 孟青儿讶异,讶异眼前此人竟然临阵倒戈。 怒道:「果真养虎为患,寨中早就传开你们私下过从甚密,而我选择相信你们。却没想到你们要给巡武营通风报信攻打我们五毒寨!」 梁荣绍长枪抵住孟青儿的手道:「青儿,放她走,她必须得走!」 此时的孟青儿怒气衝脑,盗取古医药典已经罪不可赦,如今连自己心爱的男人也不帮自己,赤红的双手飞快的朝花夜兰身上打去,风声如撕裂般的刺耳难受,此掌一出非同小可,梁荣绍即便有长枪抵住还是被这毒辣的赤蝎手硬生打断,赤裸的身躯接住这一掌,当场吐血倒地。 花夜兰回头道:「梁总帅!」 花夜兰本想趁乱逃离,谁知孟青儿当真要了自己命穷追不捨,便回头带上梁荣绍。此时孟青儿又再出一掌,这次花夜兰不再退让也以赤蝎手对掌,此掌一出火侯到位,气路饱满,庞大的压力往孟青儿身上推,孟青儿不敌连退两步,此时花夜兰与梁荣绍已消失无踪。 是愤恨、是难过,孟青儿又岂知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自己的身体也被花夜兰打伤,难过之馀便不再踏出五毒寨。 第十一章- 雾里探花 秦白央疑惑道:「那梁总帅呢?后来如何。」 岳重楼难过道:「当我们接获消息时,他已经倒在巡武营门外并将一切的原委说给我们听,我们才撤走梁家军。但他身上种了毒,实属难救,过几天后便英年早逝了。」 秦白央怒道:「就是那个妖女,不分青红皂白杀了梁总帅,身为巡武营的人应当报仇。」 楚蘅离开营帐来到城中市集,边走边思考刚刚岳重楼所说的故事,越思索疑点就越多。 一旁药铺一群人打了起来,楚蘅不想惹事,便在远处观看。 年轻人丢了一把看似杂草的东西,又吐了一口痰,只见那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不断擦拭不起眼的杂草。 初夏时节的六月天,微风拂徐让人心旷神怡,而年轻人却满身大汗不耐烦道道:「老头,道不道歉,给了一撮路边的杂草就说是良药,差点咳死我,信不信拆了你的店!」 楚蘅见老人家手里拿的杂草脸不红气不喘,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大爷神通广大,还请大爷原谅。」 这位陈大爷是城中有名的病爷,除了身有咳疾,耳朵更时常出现幻听。 陈大爷见这位老人不断的恳求原谅,挺起胸膛笑道:「幸亏你遇上我,换作是别人你都被拖去餵猪了。」 楚蘅一旁沉默不语,待病爷离开后,上前拿起老人家手上的杂草道:「很不识货,一个上等的药材却被这样糟蹋掉了。」 老人惊见眼前此人衣冠堂堂,全身散发出非比寻常的药味,突然抓起楚蘅的手把脉,脉象如植物般的安静平稳,说是个活死人也不为过。 讶然道:「年轻人,你究竟是谁?」 楚蘅道:「葫芦药谷药主,听闻最近在葫芦药谷附近有一座大药西谷,谷里之人各个都是奇人异士,只是很少有人一探大药西谷的真面目,而你手上这看似杂草的高级良药,可是生长在大药西谷山脚下?」 老人摸着自己那苍白的鬍鬚大笑道:「楚药主好见识,我是採药人,时常上山採药,这大药西谷山脚下的药草各个奇珍无比,可惜…。」 老人叹气只因这些高不可攀的富贵人家,家财万贯物品稀奇便高价购得,而不知其真正用途,物稀而不擅之,实属可惜。 楚蘅想起不久前在大药西谷跟一位姑娘过招的情景,比起救那位不识抬举的病爷,大药西谷让楚蘅更感兴趣,转念一想,这位病爷身上的病癥也挑起了一丝丝的兴趣,便动身前往一探究竟。 午后的一场雨下的又急又短,让周围湿气越发严重,这位病爷开始全身搔痒难耐,耳边不断听见有人要杀他的幻听,府里的下人各个退而远之,楚蘅见状快手按住病爷的神门穴,打开嘴巴吞了一颗小如米粒的药丸后昏倒在地。 下人们将这位神智不清的病爷五花大绑的绑在床榻上,楚蘅问道:「这位病爷可否去过哪里?」 一位丫鬟支吾道:「少爷平时就好女色,这大街上的姑娘们谁没被他调戏过,就在前几日夕阳西下后少爷迟迟未归,派人出去寻找,却怎么找都找不着,谁知我们准备要报官时,发现少爷倒在门口,全身不断抽搐像是中邪似的,找了许多妙药也治不好,时而像感染风寒,时而又像万虫叮咬般不断的抓身体,但身上也没有伤口。」 楚蘅翻开病爷的双眼,两眼无神,气路衰落,道:「不是中邪,是中毒。」 眾人吃惊议论纷纷,只因这位病爷平时行事跋扈,对街上女子不是调戏就是满口秽言,会遭人下毒乃情理之中。 楚蘅摸了摸宅邸的红柱与各式木椅摆设皆潮湿无比,嘴里喃喃道:「瘴毒。」 这位病爷身上还飘出淡淡的花香,只怕不只中了瘴毒还走进温柔乡,这让楚蘅起了疑惑道:「这附近哪里花最多?」 丫环回道:「城中西边。」 楚蘅来到城中西边一处山谷下,这儿离葫芦药谷并不远,但不久前还是寸草不生,怎么现在变成一处百花争艷的奇特景色,微风拂徐飘出阵阵的淡花香,一位女子站在花丛间不断的给花瓣润润水。 楚蘅道:「想必这里就是温柔乡了。」 女子身姿轻飘,一身紫衣在花丛间显得耀眼许多,说是这花海里的一枝独秀也不为过。 楚蘅讚叹道:「清水出百花,坐落美人乡。」 女子冷道:「多谢公子谬讚。」 女子摘了一朵花给了楚蘅道:「公子何不一叙,饮酒长谈?」 楚蘅伸手刚要接过女子手中的花,利刃般的风切声,扫过女子的纤手,女子退后三步,四周佈满五味杂陈的药粉味道对女子来说相当恶臭难闻, 楚蘅快速通过那充满毒粉的花海一掌震碎一半的花瓣。 女子怒道:「你是何来歷?竟敢擅闯大药西谷。」 楚蘅暗自道:「大药西谷?原来如此,之前另一位女子所行径的道路也是满满的花海,难怪眼前景观如此眼熟。」摸摸鼻子,一双透彻的双眼看着这位仙女笑道:「葫芦药谷药主-楚蘅无意冒犯,特有问题前来请教,不知仙女美名。」 「採花、落花、空折花,花夜兰。」 「好一朵美丽的夜兰花。」 花夜兰神情冷漠回道:「如不是来与我叙旧,还请楚药主离开此地。」 清淡的眉黛双眸间藏有一股暗幽的深潭,此人面貌极美,却深不可测。 「我说这是怎么了,楚兄,你一转眼人就离开了巡武营,原来是跑来私会美人。」秦白央在后头大声的答腔道。 花夜兰见眼前此人,一身浩然正气,话语间留有一股将领之风,细声道:「这位大侠是巡武营之人,想必经常打仗?」 秦白央被这么一问,清清喉咙神气起来,骄傲应声道:「正是我秦白央打赢很多胜仗。」 花夜兰点点头指着花,道:「两位如果想知道有关梁荣绍的事穿过这片花木林,即可到大药西谷。」 此时那百花齐放的花海突被浓厚的迷雾所繚绕瞧不清东南西北。 花夜兰消失在雾里,秦白央开始觉得臭气熏天,四周佈满尸臭味,刚刚的花香味全部消失殆尽,秦白央渐渐无法呼吸。 第十二章-花中情 想必这就是病爷所中的瘴气之毒,楚蘅给了一颗药丸让秦白央服下,气色好上许多,楚蘅顺着小路不断的在花海里摸索。 秦白央见自己身体稍待好转打趣道:「楚兄,闭月羞花的闺秀见过不少,而这女子虽有名门闺秀之风,但性格高冷,跟个冰山似的,楚兄应当如何劈开?」 楚蘅质疑的眼神看着好奇心大开的秦白央,道:「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该当如何?」 秦白央抓抓头不解回道:「这甚么意思?不懂啊。」 楚蘅会心一笑,随即又收起了笑容,严肃的看着这满山若有若无的花海,确实是景色宜人,百花配美人一起品上一醰好酒确实不错,四周散发出嘶嘶声,是蛇?秦白央捲起裤管喝道:「天啊!我就怕蛇!」 花海四周不知从哪窜出无数的小虫朝着楚蘅和秦白央而去,每隻吐舌头所发出的声音集结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声音,好似一条巨蛇迎面而来,速度之快,好比一支军队。秦白央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蛇,退到楚蘅后面锐眼一瞧,慌张道:「阿蘅…这不是五毒寨看到的那些虫子?」 楚蘅转身一掌推开秦白央,顺着风势推移到一旁树上,这惊险的一掌让秦白央魂吓飞了一半,嘴里不断嘮叨着:「阿弥陀佛,我平常为国家效力,以命相搏,虽杀了不少人,但都是为非作歹之人,我这双腿已经不能再闹折腾了,老天不要这么早收我走。」 楚蘅会心一笑:「你说甚么呢!」 只见这些虫子不停的闪过楚蘅像逃命似的乱窜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白央嘖嘖称奇道:「你到底是甚么做的,怎么百毒不侵。」 楚蘅目光看着远处,眼锐的发现一处木屋,只见花夜兰拿着一壶酒恭候多时,示意两人坐下,秦白央目不转睛盯着眼前这位仙女,楚蘅手指轻碰花夜兰递上的酒杯,不疾不徐的细品这难得的好酒。 相较于文人雅士般的楚蘅,秦白央倒是一口乾了杯里美酒,抿嘴回味嘴唇上残留的酒味道:「这烈了点。」 楚蘅笑道:「你一口乾了,还有味道?」 花夜兰手中拿着桃花细声道:「你们想知道甚么事情?」 秦白央摸摸鼻子道:「我听我们总帅说有关于梁荣绍一事,听说是你救他离开五毒寨的,但为甚么你不彻底医好他,反倒让他年纪轻轻就中毒死了?」 秦白央向来直来直往,想甚么便说了甚么,不修饰的话语、不雕饰的词汇,在旁人听来不像是打听,反倒像是在逼供。 「死了!」这两字在花夜兰脑里不停打转。 梁荣绍可说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除了精通兵法,更有调兵遣将的天赋,当初被孟青儿以赤蝎手重伤后被花夜兰所救,但怎么就死了。 楚蘅的眼神起了疑竇,花夜兰不以为然道:「莫不是认为我藉机杀了他?杀他有何好处?」 此话一出到让其他两人出乎意料,本以为姑娘家的情感总是秋波盈盈的丰富,岂料却是匆匆两句话带过。 「可否告知那日出了甚么事?」楚蘅道。 秦白央两眼依旧盯着花夜兰不放,花夜兰眼神抽动回道:「我说的信不信随你们,那日我带梁荣绍离开五毒寨,他虽中了赤蝎手之毒,但并不会伤及性命,谁知当我将他治疗好后,他却不告而别,本以为他是回巡武营或五毒寨跟我那师妹双宿双飞去了,就不再打听其下落,在这里创了大药西谷,隐居此地。」 这眼神是如此的空洞和冷漠,莫不是其脸蛋如此动人惹人怜爱,这夜里的鬼魅恐怕都要退让三分。 秦白央笑道:「一看就知道她是无辜的,一无深仇大恨,二无情感纠葛,怎么可能会杀了梁荣绍。」 楚蘅语出惊人道:「根据岳帅所说,你偷了五毒寨古医药典。而更神奇的是当初梁荣绍在宏寿川之战前夕写的梁家兵阵图也在你随着梁荣绍下山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是否…。」 这语意未到,气势已到,花夜兰明显感觉楚蘅来意不善,接话道:「楚药主似乎管太宽了,古医药典乃是寨内之事,楚药主无权过问。至于梁家兵阵图听起来像是很厉害的东西。」 这一搭一唱的彼此试探让秦白央不耐回道:「开门见山问了,人家都说没有了,就算了吧。」 花夜兰靦腆一笑不语,这面容怕是深深地落在秦白央心里,楚蘅见秦白央心有所动,又补上一句:「贼翁似乎喜爱这里。」 秦白央如大梦初醒般的惊道:「胡说,这花海危机重重,堪比九死一生,我可不想再来第二次。」 花夜兰突道:「你们能逃脱尸骨虫的魔掌,想必是靠这位楚药主的帮忙,药人果然名不虚传,可惜…。」 「可惜不长命,保不定还会英年早逝。」楚蘅回道。 秦白央慌张道:「楚兄,我只知道你身子特殊,但没听说你会早逝?我跟你都是政战沙场多年的伙伴,我杀敌,你救人,缺一不可。」 花夜兰将手里取的桃花给了秦白央道:「有了此物,定保平安。」 此桃花气味特殊,香气四溢,秦白央频频称讚道:「好一束骄花配美人。」 楚蘅面露难色沉道:「我不需要。」 身上满满的药味不知怎么的就跟这些娇滴滴的花朵对不上,楚蘅对这些毒有一定的抵制,但这无毒的花香味不知怎么的相当排斥,楚蘅头也不回的离开花海,留下秦白央一人胆战心惊,道:「楚兄,别丢下我啊。」 花夜兰开口道:「当心了!」 一路离开大药西谷的路上,这些毒如蛇蝎的尸骨虫并没有再出现,这让秦白央大大松了一口气,看着手上的桃花沉醉在那片悠然花香的大药西谷里。 楚蘅不耐道:「你已有妻小,不会是喜欢上花姑娘?」 一个久战沙场的的男人明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简单道理,自然就不加思索的加诸在男女情长上,得意道:「是欣赏并非喜欢,她跟我娘子可不同了,倒是你离她远远的,可别到时换成是你对她念念不忘。」 楚蘅淡然回道:「此人深不可测,过于少言。」 秦白央提着鼻子笑道:「你不也是跟她一样吗?我还跟你成为无话不谈的挚友。」 楚蘅嘴角微扬,沉默不语。 第十三章- 採药人与药人 楚蘅脸色相当沉重的回到葫芦药谷与其他弟子会合,药谷十圣其中三个皆被一位神秘女子所杀,而一位却下落不明,这让药谷其他弟子纷纷感到不捨与难过,竖乙更是气愤难耐扬言要替死去的师弟们报仇雪恨。 此时楚蘅突然想起不久前在大药西谷救下的採药人,问道:「客房的採药人情况如何?」 「採药人已经醒了,但……」 各个弟子互相看着彼此,破甲道:「这个採药人不仅伤势恢復极快,身上还不断发出一股药味,而这股药味跟药主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弟子交头接耳不断议论纷纷,楚蘅身上的味道是与生俱来就有的,怎么世上还一样的人? 楚蘅到了客房,看见眼前这个採药人不断地在探查药篮里的草药,只见他拿起了一搓草药微微张开嘴巴要咬上一小口,楚蘅抓起他的手,道:「兄台,这是透骨草毒性虽不及断肠草兇猛,但稍有不慎还是会一命呜呼。」 採药人放下草药喃喃自语道:「珍珠透骨草、凤仙透骨草,我没有死?那时候依稀只记得有小虫子在我腿上咬上一口,意识时有时无,我为甚么会没有死?这里又是哪里?」 楚蘅见他嘴里不断喃喃自语,耐心回道:「这里是葫芦药谷,我是药主楚蘅,兄台高姓大名?」 採药人似乎闻到自己身上淡淡的草药味跟眼前这位药主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激动道:「我姓韩名苍朮,你也跟我一样?为甚么会有这股味道,无论我怎么洗就是洗不掉我这身药味。」 只因寻常人一遇上这种独特的虫子便尸骨无存,而楚蘅在大药西谷救回的採药人不仅没死,伤口也恢復迅速,身上又不断飘出与自己相同的药味,这让楚蘅更加认定眼前此人并非採药人而是药人。 楚蘅倒了一杯茶递给韩苍朮笑道:「我一直以为这是上只有我一个人非比寻常,没想到竟然还有别人,你是药人,而且你身上的药香味会随着年龄的增长一点一滴的加重,药香越重再毒的虫蚁也伤不了你,但相对的身子骨也会越来越没办法负荷。」 韩苍朮一杯茶已经递到嘴边,刚进去嘴巴里的茶水猛劲的全吐回茶杯里, 乾脆连茶也不喝了,道:「身上的味道会越来越重?洗都洗不掉?我还要娶妻生子,这谁会嫁给我,闻到这味道都给熏昏了。」 楚蘅看着桌上的茶杯,思索片刻,道:「我们药人生下来身子骨本就特殊,你就留在这里跟我学习医术,况且巡武营现在也是大敌当前,需要更多会医术的人帮忙救人。」 韩苍朮一股沉沉的压力慕名而来,连退三步,摇头道:「要我救人?我都要人救了,不可!」 药篮拿起,脚步慌乱的直奔大门而去。一阵突风扫过韩苍朮侧身,回过神时,他视如珍宝的药篮已经在楚蘅手里,道:「你的命是我救的,你得报恩,而留下来学医救人就是对我的报恩。」 面对眼前这个少不更事的少年,谈条件是再简洁不过的方法。眼看韩苍朮那般难过的神情,楚蘅惊觉自己有些过了头,一字一句道:「药人的寿命长短不一,可能明天就归西了,也很有可能可以长命百岁,你只有在葫芦药谷用我所创的内功每天休养生息定可保你续命无虞。」 韩苍朮仔细打量眼前这位药人,心里盘算着。 突然一改那百般不情愿的态度,提着鼻子道:「好,留下来就留下来,反正我出去也是危险重重,倒不如留在这学学医术救人,给自己添点阴德。」 而楚蘅又怎么不知这位天真的小伙子内心又在盘算甚么,便将药篮还给了他。 青青端着汤药走进客房,不敢置信不久前才一命呜呼的人,竟然在自己的眼前生龙活虎的蹦蹦跳跳,青青暗自一句:「见鬼了!」 楚蘅笑道:「以后你就跟着青青到小厨房打杂。」 什么?打杂?这让韩苍朮很不是滋味吞了一口口水,自觉身子骨特殊怎么就不以礼待人,却要让自己去切菜洗碗?越想越不对,急道:「君子远庖厨,为甚么要我去学甚么做菜?」 眼见楚蘅沉沉的脸色,青青自觉不妙,快手拉着韩苍朮脚程飞快的直往小厨房的方向奔去。 韩苍朮不明所以不情愿的问道:「我就不服,天底下哪有君子在小厨房做事的,这些不都是姑娘家该做的?」 青青不搭话,默默的翻动铁锅的饭菜后,捡起一边的木柴打起火石,炉灶上的陶锅开始发出阵阵的药膳味,这味道闻起来香而不腻,甚是好闻。韩苍朮将溢在嘴角边的口水又吸回嘴巴里道:「好香的味道。」 直到这时青青才终于开口道:「君子远庖厨,学做菜的难道就不是君子?你知道习医要学的可多着,除了採药、认药之外就是煎药,古语有云:「凡服汤药,虽品物专精,修治如法,而煎药者鲁莽造次,水火不良,火候失度,则药亦无功。」你不学习如何煎药,你再怎么会採药,再怎么识得这些草药,火侯不到味一样不见其药效,师父让你进小厨房的用意在这里,包括师父在内,所有葫芦药谷的的人都要先学会如何煎药才能学习其他功夫,并非刻意刁难你,小厨房对师父来说是很重要的地方,可别再说那些不学问的话。」 韩苍朮这才明白楚蘅的用意,而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早被看得一乾二净,缓缓拿起手上的锅铲慢慢地开始学习。 一日夜里,韩苍朮一如既往的来到大宅的后头清理锅碗瓢盆,嘴巴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哈欠,他望向那星光点缀的天空,不禁感叹:「连星星都比我耀眼。」 后头突然伸出一隻手抓向韩苍朮的肩膀,一个耸肩,韩苍朮转身拿起汤杓挥舞,青青痛的哇哇大叫:「疼死我了,怎么动粗了。」 韩苍朮不以为意的回道:「我有名有姓,不叫我名字,跟个鬼似的。」 青青得意道:「我就是想吓吓你,师父说要你熬碗百莲汤给他嚐嚐。」 第十四章-百莲神功 又是百莲汤,打从韩苍朮进小厨房以来天天基本功就是熬上一碗平淡无奇的清汤,食之无味是韩苍朮勉强挤出来的结语,使用的药材不过就是整朵莲花拿下去熬煮罢了。心里碎叨着这碗汤的不是,双脚还是马不停蹄的去小厨房拿了一朵莲花,一个时辰后,热腾腾的汤端到了楚蘅的眼前,楚衡见他魂不守舍,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对这碗汤颇有微词,道:「你觉得让你天天熬这碗汤给自己喝,委屈了你?」 韩苍朮明白若有意见,恐怕会惹这位药主不高兴,使劲的摇头,低头不语。 楚蘅用嘴唇轻轻的触碰那碗百莲汤,抿抿嘴说了一句:「很好!没有白学,你得感谢青青对你的教导。」 韩苍朮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楚蘅的笑容,一旁的青青也十分诧异,这位不苟言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堂堂药主竟然在笑。 「之后必须跟我去后山学习其他功夫,而这碗汤照样一滴不剩的每天需喝上一碗。」 韩苍朮百般不情愿地回道:「汤一定得喝?不喝行不行?比水还要再无味的味道,怎么喝都难以吞下。」 楚蘅给了一把小刀,冷道:「卯时在后山,带上它。」 韩苍朮搔搔后脑暗道:「刀子能做甚么?练功不就是拿上一把剑。」匪夷所思的武功传授,搞的韩苍朮些许后悔留在葫芦药谷。 不待卯时,韩苍朮意外的比约定好的时刻早些到后山,此地周遭百树繚绕,厚厚的药草味掩盖整座树林。 后头突然发出一句:「拿着刀子穿越树林找寻我要的草药。」 暗夜里,韩苍朮被这突来的一句话吓得全身僵硬,回头一瞧,原来是楚蘅。 「怎么你们葫芦药谷都喜欢神出鬼没,我有名有姓,就不能叫我的名字?」 韩苍朮无奈道。 楚蘅面不改色重覆刚刚所说的:「拿着刀子穿越树林找寻我要的草药。」 韩苍朮见楚蘅没听见自己说的话,回道:「甚么草药?」 「天山一枯莲。」 甚么枯掉的莲花,韩苍朮打从採药以来就没听说过有这种花,拿着一把刀子糊里糊涂的就往树林里走去。暗夜里的树林被厚厚的药草味铺盖着,好似一团大雾让人摸不清方向,韩苍朮东摸西摸好不容易穿过了树林,眼前竟是一座高耸的峭壁,韩苍朮仰头向上望去,无止境的延伸像是要通往极乐世界。 此时楚蘅早已在树林出口处等候已久,道:「花在上面,你上去把它给拿下来。」 韩苍朮狐疑回道:「这峭壁别说是你了,连神仙都上不去,更何况是…」 话音未落,突风四起,楚蘅脚踩峭壁上的凸起处一一往上爬,飞越间那身靛青的衣着不断的随风飘起,一眨眼已经瞧不清楚蘅的身影,过了许久楚蘅手里握着一朵好无生气的花朵缓缓地回到地面。 只是一瞬间,就这么短短的瞬间,韩苍朮吃惊的嘴巴都还来不及闔上,楚蘅已经摘完一朵,道:「该你了。」 韩苍朮并不会轻功,更不用说像楚蘅那般临空飞起的英姿,只能一步步地踩着峭壁上的凸起石头缓缓地往上爬,峭壁的夜风毫无章法的打向韩苍朮的身躯,时而强劲,时而轻拂韩苍朮的衣角,一把小刀插进石缝里,吃力地往上爬,迷朦间看见一朵莲花屹立不摇的稳稳长在峭壁细缝里,韩苍朮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摘了一朵变缓缓从峭壁上下来,得意道:「也没什么困难,採药人平时也是这样上山採药的。」 他望着手上那朵莲花不禁满满的疑问,莲花不是长在水里?怎么会在这种峭壁上?莲花的美可是被世人所讚颂的,怎么眼前这朵泥巴色了无生机的花也能跟真正的莲花媲美? 楚蘅见他满肚子的疑问,侃侃而道:「这朵莲花,只生长在葫芦药谷,顏色如尘土了无生机,却能救你我一命,它不仅能抑制我们身子骨随着年龄而渐长所散发出浓浓的药草味,也能续命。」 韩苍朮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每日所服的莲花汤,正是这天山一枯莲。」 楚衡又道:「天山一枯莲需慢火熬上一个时辰,熬出来的汤是无色无味,正因为汤的本身比清水还清,服下后才能吸收你体内那浓厚的药味。」 韩苍朮沾沾自喜道:「那就一次摘多一点,燉上一大锅给它全灌下,不就甚么事都解决了。」 楚蘅铁着脸:「我不是你师父,你不是我徒弟,况且天山一枯连一年也就长一次,续你的命是希望日后如果有万不得已的状况你必须保护这个药谷,保护其他人。」 糊里糊涂的误闯,沾沾自喜地脸色,这些楚蘅都看在眼里,韩苍朮只想藉由别人的帮忙得到自己想要的,却忘了如何使用自己那与生俱来的脑子,知道大家都是为自己好,而自己就必须振作,于是收起那愚钝不堪的想法,谦卑道:「多谢前辈指点迷津,还请前辈指点一二,好让晚辈谨记在心勤加修练。」 楚蘅侧手在韩苍朮的合谷穴和少府穴上施加一些力道,这让韩苍朮面有难色想把那双疼痛的双手抽离,意料之外的是楚蘅将他的脚给牢牢扣死,一股气从口中呼出,韩苍朮犹如窒息般的一直猛咳嗽,难受道:「这甚么招式,彷彿招招致人于死。」 见楚蘅一言不发又朝自己连续发动好几招奇特又诡譎的招式,韩苍朮频频想用双手阻挡,道:「还来!」。 一阵恰似轻烟的温柔风从韩苍朮脸上拂过,是安详、是舒坦。突!一阵逆风从后头反向吹回,韩苍朮硬生向前大跨一步,步伐略显不稳,只见衣袖与衣角像是被利刃划过般的撕裂声,脸上开始流有淡淡的鲜血,吓得韩苍朮头也不回的只管往前逃,逃到一棵大树后面探头一探究竟。 在这皎洁明月的夜里,只见一位身穿靛青衣裳的君子在阵风吹起的树叶间拍打所有的招式,他的一举一动像极了莲花,英姿与神韵恰到好处,阵阵掌风乾净俐落,收掌起式看似柔软确有其相当的力道,双手扫过之处叶子皆被击碎,是力道?倒不如说是一阵阵的风刃将叶子切断,四周开始瀰漫阵阵的药草味,不是这里独有的,而是从楚蘅手上打出来的招式。阵风已停,地下全部皆是击碎的残叶,四周佈满厚重到不行的味道。韩苍朮问道:「这是……」 药人才能学的「百莲神功。」 第十五章-醉月亭 「好俊的武功阿。」 韩苍朮在一旁有样学样,嘴巴不断发出诡异的中气声,楚蘅检了一些枯叶,道:「一个时辰内将这些叶子打的无影无踪后才可以离开,否则你就继续在这里直到练成为止。」 说完便找了一棵树,悠然地在树上闭目养神,韩苍朮毕竟非习武之人,这种巧妙又上乘的神功,怎么可能一个时辰就可练成,左掌一出别说是叶子会被震碎,连风声都没听见,韩苍朮手脚不灵活,但记忆力却异常惊人,楚蘅教的武功一次就记在脑子里。 每招的招式一样画葫芦,就这样打了一个时辰,韩苍朮却已气喘如牛,道:「楚药主,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一样的招式和打法,怎么就是练不成?」 楚蘅回道:「你就继续待在这里,到练成为止。」 日復一日的勤练这套功夫,还是不为所动,这让原本静下心的韩苍朮显得急躁,猛然看见峭壁上的天山一枯莲,微风拂过花瓣,飘飘然的在峭壁上生长着,灵光一现:「难道说……」 韩苍朮静静的站在枯叶堆旁,全身上下身体发肤所感受的是那树林间轻拂扰动的风声,后头突然传来阵阵的细风声,韩苍朮闭着眼掌式一开,将这些风引导到自己的气路上,打着楚蘅所教的招式,收掌吋劲到位,枯叶四处飞起一一被风切般的撕裂声切个粉碎,韩苍朮收起掌式缓缓睁开眼,枯叶已经无影无踪,他睁大双眼仔细东看西瞧,不敢相信自己的双手竟有如此般的力道。 楚蘅在一旁皆看在眼里,笑道:「果然有慧根,一套独门武功勤练虽有成,但找不到其奥义,也是事倍功半。」 「多谢楚药主教导,苍朮谨遵教诲。」拱手谦卑回道。 尔后的日子里韩苍朮不仅日日卯时来树林勤加练功,更是天天上小厨房不停不休的学习任何有关于草药的各种医术。 一天夜里,韩苍朮依旧卯时在树林练功,掌式收起后,不远处山壁草堆里传来动物的叫声,惊见一隻小白兔脚上被刚刚的风刃波及血流不止,心疼之馀,给牠做一些简易的止血,岂料这隻兔子相当惧怕发出哭啼声躲进韩苍朮的怀里,隐约感受到四周瀰漫不寻常的氛围,韩苍朮在此练功多日,并没有想到树林的另一头会通往哪里,脚步俏然无声的往那从未走过的方向走去,穿过重重的草丛后,映入眼帘的是山崖,「哇!」身子骨还来不及做反应双脚已腾空,就这样紧抱着小白兔跌落山崖,幸亏掉落崖间的一堆枯木上,小白兔越缩越紧,受伤的双脚不停的踢打,韩苍朮不耐道:「你到底是在怕甚么?」。 夜雾齐散,这次望眼仔细一瞧,山崖底有座亭子,灯火通明,只见一位女子细心的照顾凉亭外的花,此时的韩苍朮学了百莲神功,连带内力与轻功都略有小成,双脚连爬带飞的想要下崖底一探究竟,此时亭子里传来一句:「葫芦药谷的人原来都擅长窥探女子。」 韩苍朮被这突然其来的一句话重心不稳,庞大的身躯紧抱着怀里的兔子从峭壁边跌下。 阵阵夜风徐徐而来,一位身穿大红衣裳,配上碧绿色襦裙的姑娘从凉亭缓缓走出,脚踩梁柱,轻推韩苍朮一把,将他顺势送到凉亭里。 韩苍朮危机时刻一直抱着手里的兔子不放,惊吓之馀,还是不断的安抚小兔子,道:「还好我们命大没事。」 看这位姑娘不断的在翻动叶子,像是在找甚么,好奇问道:「多谢姑娘相救,姑娘是否在找寻东西,我可以跟你一起找。」 姑娘淡淡回道:「不需要,这隻兔子受到惊吓不轻,后头有一条小路,你踩着河上的石子速速离开吧。」 不近人情味的言语,面无血色的脸蛋,让韩苍朮好奇到底有甚么不可告人的祕密,不安分的手触碰那在平淡无奇的叶子,姑娘快手拍掉,怒道:「你不要命了是吗?」。 耳边传来嘶嘶的声音,这让韩苍朮不禁想起当初採药时被攻击的那般情景,不禁连退三步,怀里的兔子早就缩到只剩下雪白又厚实的屁股,此时模糊不清的记忆乍然而现,自己被一群虫子攻击昏厥时,隐约看见一位女子朝自己走来,嘴上念念有词,仔细想来跟眼前这位女子长相颇为相似,怒道:「原来是你,你让我差点见阎罗王。」 姑娘抬头仔细打量眼前这位男子,笑道:「原来是你,被尸骨虫咬伤成这样,竟然真没死,也是江湖一件奇人异事。」 韩苍朮紧抱兔子,手足无措的喝道:「你…你是谁?你有甚么目的?这里离我们葫芦药谷这么近,又有那些噁心的虫子,是不是要偷袭我们?」 姑娘轻柔的掌风震下叶子上的尸骨虫,缓缓道:「我叫花海棠,这凉亭叫醉月亭,是我师父所盖,你也看到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凉亭这里又佈满无数的花朵供尸骨虫生长,所以刚刚也说了,没事就速速离开。」 韩苍朮看见叶子上的尸骨虫不断蠕动,背脊一股凉意直衝天灵盖,心想既然自己没被这些噁心的虫子咬死,这气势总不能输给眼前这位姑娘,挺胸反驳道:「我…我叫韩苍朮,是个药人,你这些作呕的虫子我才不…不怕!」 花海棠手中取回尸骨虫笑道:「你怕不怕与我何干,擅闯大药西谷者本就该通通杀掉,之前杀不了你,是因为有人救你,就算你是个药人,这成千上万隻的尸骨虫一起攻击,即便是人蔘做的也会被吞噬殆尽。」 韩苍朮明显处于弱方,只因百莲神功尚未完全修炼而成,自己也不敢贸然使用。回道:「在下并非有心擅闯此地,如有叨扰还望见谅,告辞。」 花海棠突然指着怀中的兔子,道:「这隻兔子是被我的尸骨虫攻击,收到惊吓才受伤,不要再让牠来这里,动物的感官非常敏感,嗅到不寻常的氛围会让牠想起不好的记忆。」 韩苍朮想着:「姑娘家养这种恐怖的尸虫,以为都是冷血无情,没想到还是有善良一面。」 望着眼前这位女子,再仔细一瞧,是如此的洁白美丽,清新脱俗,一举一动都让人铭记于心。 花海棠从袖口拋出一物,道:「这药对那隻兔子有绝对的疗效。」说完,如仙女般的消失在醉月亭。 韩苍朮回到葫芦药谷打开花海棠给的妙药,药瓶飘出淡淡的花香,轻轻地擦在兔子脚上,此时兔子不安分的情绪稳定许多。 韩苍朮抱着兔子,道:「你说那个花姑娘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第十六章-月下美人 韩苍朮仔细想着刚刚在醉月亭那位花姑娘的一举一动,出神的连青青坐在前头吃了一顿饭都不知晓。青青已坐在椅子上好一阵子,饭也吃了,茶也喝了,惊觉眼前这位傻呼呼的男子还不醒,只好拿着一欉叶子不断的搧出味道,这味道有着酸臭无比的腐烂味,把韩苍朮薰的直喊爹娘的,道:「你怎么在这里?这甚么东西这么臭,死人闻到了都会哭。」 青青笑道:「不错,这草药的名字就叫「鬼哭」,没有甚么疗效,是驱虫避邪用的。」 青青看着韩苍朮目不转睛的紧盯手上药草不放,吞了一口口水,疑道:「你真不怕臭?」 岂料说道臭,韩苍朮急匆匆的不加思索回道:「我更臭,臭到姑娘们都不敢接近我。」 青青才想起楚蘅说过,药人身上的独特草药味并非难闻,而是刺鼻,因葫芦药谷的眾人已经习惯,如果是一般的姑娘家,确实难以接受。 韩苍朮仔细打量着这奇臭无比的「鬼哭」,乐道:「竟然可以驱虫,不妨试试是否真有用。」 一下呆的出神,一下又自顾自的发笑,这人真能保护我们葫芦药谷?青青满肚子疑问。 又是一个卯时的时辰,韩苍朮依旧勤奋练功,不只火侯越发到位,连轻功也着实进步不少。只是心中所掛念的仍是前些日子在醉月亭所见到那位姑娘,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悬吊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在小厨房不断发出急促的切菜声。 青青眼见这菜板要被砍成两半,制止道:「你这是切还是剁?一把好好葱都被剁成粉了。」 韩苍朮这才想起自己已经练完功,回到小厨房烧菜熬汤药,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剁的葱,急道:「青青,你说的「鬼哭」还有吗?」 一如反常的韩苍朮这次并非卯时练功,而是寅时就出现在后山树林,他悄然穿越草丛,来到上次的崖边,果然又瞧见上次的姑娘,心中不免有些喜悦。而面对这个自以为轻功了得的男子,花海棠早已察觉,笑道:「韩公子真是勤奋,这深夜里不寝不寐来到醉月亭,可否有事?」 天露月光照耀着花海棠的白皙脸蛋,眉目如画,双瞳剪水,一举一动像是仙女般的柔和而不矫情。 以为自己的脚步已经轻如飞燕般的悄然无声,却还是露出了破绽,韩苍朮不禁暗暗自嘲。 花海棠依旧仔细照顾着这视如珍宝的尸骨虫,韩苍朮不免吞了一口口水,细声道:「你说这半夜万物沉睡,为甚么这虫子却是醒着?」 原本想眼前这位姑娘必定不会透漏半句有关醉月亭的事,岂料花海棠却沏上一壶茶,坐下来道:「尸骨虫是我师祖所培育的毒虫,凶狠无比,不听培育者以外的人命令,醉月亭是我师父所盖,主要是能安静培育这些虫子,不受外界清扰。」 花海棠纤细的手指指着葫芦药谷的反方向,道:「这是大药西谷,也是我师父所创,那里满山满花,美的很。」 韩苍朮心中想着即便是无关紧要的琐事只要能跟眼前这位美人聊上一会儿便好。 「那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紧接着道。 徒弟是美人,想必师父一定也是美人。 花海棠莞尔一笑回道:「仙女,美的不可方物,但心事重重。」 仙女?被眼前这位仙女称作仙女,拿岂不是仙上仙了? 花海棠又道:「我师父跟我一样姓花,名叫叶兰,五毒寨的寨主是我师叔,我师父出走五毒寨后,在这里创了大药西谷,盖了醉月亭饲育这些虫子。」 韩苍朮就像听个故事般的看着花海棠的脸频频点头,花海棠反问道:「那你呢?你为甚么会误闯我们大药西谷?」 「没有为甚么,只因我听说有本很厉害的医书在这里,就跟着上山来了」韩苍朮信心满满回道。 大药西谷何来医书一说,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消息是谁传开的?花夜兰创立大药西谷后,几乎是足不出谷,只有间暇之馀会往醉月亭稍作小憩,并无与人接触,而跟前这位韩公子也不过打两次照面,更不可能有甚么消息在江湖中传开,试探的问道:「大药西谷向来隐密,是谁告诉你这里有这些东西?」 韩苍朮不是滋味回道:「城里不久前流传着,有一位病爷生病了,还告诉我们这些大夫如果能医好他,就重重有赏,我四处寻找,就找到你们的大药西谷,谁知医书和药草还没找到就被你这些虫子攻击。」 对于病爷一事,花海棠也有所而闻,是因为他调戏其他师妹,才会被放毒,不过也意外遇到楚蘅帮忙解毒。 花海棠顿时想起,在大药西谷确实有一本书。不过并不是医书而是武功秘笈,里面写的不只是全天下所有的毒物,也记载全天下最恶毒的武功「五毒炼血掌」,怎么传到江湖变成一本医书了。 韩苍朮看着眼前这位美人想得出神,打趣道:「你真的很美,特别是在这月色极美又有星星点缀的夜晚,更能显现出你的姿容。」 花海棠淡淡笑着,拿起叶子上的尸骨虫道:「你说美若天仙的姑娘,养着一群这么恐怖的虫,你还会喜欢?」 此时这些虫子像是在害怕甚么,往叶子的另一头逃窜,花海棠这才惊觉古怪,先前这么怕虫的人,怎么现在倒是有勇气面对这些?甚至坐下来与自己促膝长谈。 花海棠闻到淡淡的腐烂味,疑惑道:「你腰间藏了甚么?」 韩苍朮将鬼哭取出,扑鼻而来的是其臭无比的腐烂味,这让花海棠相当不悦的用掌风将这些草药打进河里道:「你为了要杀害这些虫子才特地来找我?」 这时韩苍朮惊觉自己做错了事,本想看这传说中最恐怖的尸骨虫是否惧怕这葫芦药谷独有的草药,只因先前这些虫子让他差点归西,但万万没想到花海棠却一改先前冷漠的态度,反而跟自己说了这么多事,这让韩苍朮面露难色,支吾道:「对…对不起,我…无心的。」 花海棠的气愤在她那白皙的脸蛋上表露无疑,眼角流出剔透的眼泪道:「这是我师祖的宝物,牠们若有三长两短,我不会原谅你。」 韩苍朮心里有很多话想解释,却迟迟卡在咽喉说不出来,伸出温柔的手想触碰那姑娘家轻柔的发丝想给于安慰,却又迅速收回。 花海棠难过道:「本以为能跟你说上几句话,原来你是想伤害这些虫子,你再不离开醉月亭,休怪我对你动手!」 韩苍朮见她如此难过,难受道:「对不起…。」 说完后便离开了醉月亭…。 第十七章-劫富济贫 离开醉月亭后,韩苍朮天天魂不守舍,除了练功跟以往一样勤奋之外,其他事皆力不从心,不是仰天叹息,就是对着地上的蚂蚁谈心事,搞得葫芦药谷的弟子都看不下去,议论纷纷道:「这段期间师父跟其他师兄都在闭关修练,算一算也差不多该出关了,再不出关,我看这葫芦药谷早晚会被他搞得七零八落的。」 其中一个弟子又道:「不过就是个药人,师父就这么对他视如珍宝一样的栽培,真不明白师父。」 后头突道:「葫芦药谷几时沦为间人间语的地方了?」 楚蘅的大弟子破甲因修练时辰已完成,率先出关,岂料一出来就看见此般情景,面露难色训诫道:「如果葫芦药谷先起了内鬨,将来随兵出征时怎么能团结一心。」 眾弟子皆低头不语,唯独韩苍朮不断叹气,这让破甲些许严肃道:「师父教你武功,是为了救你,并让你自保,希望你更加珍惜。」 月明星稀的夜晚,孤风阵阵,城里尖叫声四起,出事的皆是城里小有威望的富家子弟所在的府邸,官衙在每个府邸皆找到相同的犯案手法,除了门口留有一把小弯刀之外,门上还刻着「劫富济贫」四个大字,而府邸所有金银财宝皆洗劫一空, 洗劫的府邸上下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这让接手的官衙相当震怒,向朝上稟报要巡武营彻查此案。 此时楚蘅与其他弟子皆陆续出关,破甲便匆匆回报道:「师父,近来城里出了很多命案,出事的府邸几乎是被灭门式的洗劫一空,对方还留下一把弯刀在门上刻有「劫富济贫」四个大字。」 楚蘅眉宇间透露出不安的神情,道:「巡武营可有消息?」 竖乙回道:「岳帅已派人前来希望师父能亲自前往巡武营一趟。」 楚蘅左顾右盼问道:「韩苍朮呢?」 眾弟子交头接耳,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青青低声道:「他…他在小厨房熬汤。」 楚蘅暗暗笑道:「告诉他,此次就他跟我去巡武营走一遭,其馀弟子留在葫芦药谷看守。」 此话一出,让眾多弟子相当不满,葫芦药谷弟子各个皆有基本的医术也擅长武功,如果真到了巡武营发生任何状况也能随机应变,论医术、武功、经歷都比这位半路杀出的程咬金都还来的有价值。 楚蘅见自己的弟子似乎不满自己的决定,严肃道:「此次对手非同小可,并非不让你们参与,而是不想让你们白白牺牲。」 弟子们虽然不明白楚蘅的用意,但看见其他师兄不断的示意,也就把内心的不满往心里藏。 在前厅,破甲与其他五位师弟心事重重,递上一杯茶给楚蘅。 破甲不解道:「师父,我跟其他弟子有同样的想法,为何这次只带韩苍朮,而不带上其他弟子?」 楚蘅担忧道:「不久前的宏寿川一战,我跟秦白央潜入亡山误入五毒寨,他们是一群匪贼和擅用毒的女子所集结成的一个山寨,如果贸然让你们前往,只怕你们会被那些极毒的毒物给残害。」 先前一战破甲和竖乙被留在药谷看守,对宏寿川一战所发生的事楚蘅并未详加描述,有了先前的教训,此次一事若又与五毒寨有关的话,绝对不能再折损自己的弟子。 楚蘅听青青回报说这段期间韩苍朮也算勤奋,事事都算上心,只是每到练功前夕他都会提早一个时辰到后山,这让楚蘅略加疑惑走到小厨房问问这个药人。 只见韩苍朮递了一碗汤药道:「前辈,你已经出关了?一定累了吧,这是百莲汤。」 楚蘅接过韩苍朮熬的汤,喝上一口,便道:「明日要去一趟巡武营,所有弟子皆留守五毒寨,唯独你必需给跟我去一趟。」 楚蘅见他表情失落,心不在焉,嘴角上沾着刚刚喝下的百莲汤,道:「甚么事可以让你把百莲汤熬成这样的味道?天山一枯莲是极其珍贵的药材,生长不易。」 韩苍朮低头,道:「是我疏忽了。」 此时韩苍朮的心里头满脑子只想着该怎么跟花海棠解释,根本无暇管甚么巡武营的事,但前辈对自己有恩,只能无奈的点点头道:「明天跟前辈一起出发。」 次日离开了那四周都是浓浓草药的葫芦药谷,些许是已经习惯葫芦药谷的草药味,外面飘散的野草味反而让韩苍朮像是吸到脏东西般的不舒服。 楚蘅彷彿看见年轻时的自己,笑道:「你很快就会习惯。」 葫芦药谷离巡武营并不算太远,快马加鞭当日即可抵达。 巡武营乃当朝底下直属的精兵训练所在处,每位受过训练的武将,并不只是勇武过人,忠肝义胆,还要懂得摆阵佈局,通晓兵法与阵法。 这股威武与气势让韩苍朮呆愣地站在门口久久不语。 后头传来豪迈的笑声:「哈哈哈,阿蘅,我们又见面了,这次可是为了「劫富济贫」这四个字而来?」 此人正是秦白央,震耳欲聋的笑声,在巡武营的的士兵已见怪不怪,但初来乍到的韩苍朮听得很不是滋味回道:「好一个狮吼功。」 相较于秦白央的魁武身躯,眼前这位貌似弱不禁风的文人,让秦白央好奇问道:「这就是阿蘅你先前提过的那位药人?难怪身上不时发出跟你一样的药味。」 秦白央向来耿直,讲话不经脑子,有话便直说,更遑论是修饰自己说话时的句子,几句听起来有嘴无心的句子,在韩苍朮耳里听起来颇有讽刺意味,便不再搭话。 楚蘅知道秦白央并非故意,道:「一样的味道,就能证明整个巡武营需要他的帮忙,带我们去见见岳总帅。」 第十八章- 多方查案 岳重楼早在巡武营等待多时,见到楚蘅的到来,心里也就安心了一半。 从小就到处採药维生的韩苍朮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会有进军营这么一天,里头的兵器更是让年仅十六的韩苍朮大开眼界,频频问道:「是不是拿这些兵器,就可以打败那些为非作歹之人。」 岳重楼道:「多年前是,但现在并非完全是,这些兵器在五毒寨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也可惜当年梁前总帅所持有的梁家兵阵图,在花夜兰下山后就再也找不着。」 此时韩苍朮依稀觉得五毒寨这三个字像在哪听过,突然闪过先前在醉月亭花海棠曾跟自己提及的,花夜兰是她师父,五毒寨寨主是她师叔,意思是说花夜兰极有可能将这些东西藏在大药西谷。 韩苍朮心里比在场的眾人先得到答案,不禁窃窃自喜,但碍于醉月亭一事并未告诉楚蘅,若贸然说出,恐会落人几句私通大药西谷谋反的罪名,便收起那窃喜的笑容,三缄其口的在一旁若无其事的看着眾人。 夜里,韩苍朮来到军中伙房瞧见几个伙夫正在如火如荼的煮着夜饭,揩檯抹凳的坐下来就是大快朵颐。 这将领都还没吃饭,怎么伙房的就先吃起来,正想上前训诫一顿时,桌上烧好上等腿肉却没人夹上一口,只见伙伕们拼命的夹上一盘粗瓜烂叶的素菜拼命地往嘴里吃,每个人急匆匆的吃完后,道:「不能让其他人饿着了,动作快。」 韩苍朮疑惑问道:「你们为何吃得如此仓促?」 伙夫回道:「想必你是新来的吧,你有所不知,总帅交代了,吃饭时军营除了将领之外其他人必须先吃饭以示犒劳这些人,但我们这些伙夫,除了烧菜甚么都不会,这等待遇我们使不得,只能匆匆吃完一些劣菜,将上好的给征战将领们,毕竟我们也是靠他们长年庇护才有今天。」 这话听在韩苍朮耳里到也暖心,想起在药谷时,破甲也说了一样的话,心里也下定决心将醉月亭一事告知楚蘅。 楚蘅讶异韩苍朮竟然将此事毫无保留的一一说给自己听,道:「先前我在那里练功极久,怎么也没想到说崖下会有一座亭子,既然这位海棠姑娘与五毒寨的梦寨主关係匪浅,也许从她身上能找出甚么端倪。」 一个静謐无声的清晨,雾气覆盖着整个巡武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将这些睡梦中的将领士兵们如惊弓之鸟般地惊醒, 只见伙夫不断指着一处营帐,里头有一具尸体,楚蘅上前一查发现是不久前行踪未明的药谷弟子,这次的伤势乃受到极强的掌力打断筋脉而死,楚蘅再难过之馀还是将尸体交由其他士兵安葬。 岳重楼相当气愤道:「好一个恶贼,连巡武营也敢擅闯动手!」 但韩苍朮觉得事有蹊蹺不停摸着下巴,楚蘅道:「你觉得古怪?」 韩苍朮疑惑道:「照前辈判断,他是受到极大的掌力被杀害,那又为甚么尸体会面向营帐口?再来是出掌的位置,如果是他正要离开被袭击应该会是往后倾倒而不是往前倒。」 秦白央回道:「也或许是有人躲在营帐里,等待偷袭也说不定。」 韩苍朮否决道:「仔细瞧这营帐几乎没有可以藏身之处,葫芦药谷的弟子也会武功,真要是正面交锋,也不至于一掌就被打死,唯独有可能的就是,这位失踪已久的药谷弟子在这里会见甚么人,正要离开时,在毫无防备心之馀活活被一掌毙命。」 在场眾人觉得言之有理,韩苍朮又道:「还有最奇怪的一点是,他竟然行踪不明,不回葫芦要谷,跑来营帐做甚么?又见了谁?只怕死无对证。」 一个伙夫惊吓之馀急道:「在卯时的时候,我起床要准备伙食,发现一位士兵从我身旁经过,身上还飘出淡淡的兰花香味,我正觉得奇怪,一转身那个士兵就不见了,仔细想来他正好是往这里方向。」 花香味?这军营半个女人都没有,堂堂一个大男人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花香味。 楚蘅细声道:「难道是她?」 岳重楼见楚蘅心有定数,便道:「楚兄可否有妙计?」 韩苍朮前晚并没有睡好,哈欠连连,正想转身回营帐睡上好觉时被楚蘅叫住,道:「岳总帅果然睿智,这案子和梁家兵阵图一事,就交给我和韩苍朮一併处理,静待消息。」 一听到要处理案子,韩苍朮睡意全消,心里更是无奈的问道:「前辈带我来这的用意,我不明白。现在又要让我跟你一起查案子,这让我更不明白。」 楚蘅并不再多话,备上两匹好马,匆匆的往城里而去,一路上韩苍朮那张嘴巴就没间断过频频问楚蘅该往哪里去查案。 两人一到城里下了马,这时的楚蘅才开口说话:「这一路上说了这么多话应该渴了,到客栈坐下来我跟你解释。」 楚蘅笑道:「我们必须兵分两路,你上大药西谷查探一下那位海棠姑娘的底细,而我则去另外一个地方会一会另一个花姑娘。」 韩苍朮摸摸头暗道:「哪来这么多花姑娘?」 两人喝了一壶茶后,便兵分两路前往,韩苍朮走在大街上仔细懊恼着:「前辈要我上大药西谷查海棠姑娘的底细,但那里可是出了名的温柔乡,上回才九死一生,这回真要是出事了,前辈可救不了我。」 这份懊恼只因上回用了鬼哭惹花海棠不高兴,若此次再从醉月亭前往,怕是会被她那些尸骨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这次再怎么惧怕也只能从大门光明正大地进入了。 走着走着经过一家胭脂坊,只见里头的姑娘各个浓妆艳抹,发出姑娘家娇滴的声音,这种酥麻感令韩苍朮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前脚快步离开,后脚却又停下来,往回走到刚刚的胭脂坊,上前问道:「这些可都是姑娘家会喜欢的?」 卖胭脂的老闆娘打趣道:「这位爷你可就来对了,这儿胭脂水粉可都是真材实料,想必你是买给你心爱的人吧!」 韩苍朮不免咳上两声:「把这儿有花香的全部包起来。」 提了一盒胭脂又走到了布庄,买了上好的绸缎,做了几件衣裳兴致冲冲的往大药西谷出发,此时老天突然下起滂沱大雨。 第十九章-胭脂娇娇 大雨后,天依旧飘着绵绵细雨,伴随着东风轻柔的拍打在一位姑娘的衣裳,滴答的雨滴声从美丽的花纸伞不断坠落地面,湿漉的裙襬参杂些许的泥泞,轻盈的脚步在山路上走着,在迷濛不清的细雨里依稀可瞧见许多各式各样的花在四周绽放着,姑娘突然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的花海,粉粉的双唇弯成十分柔美的线条,微凹的嘴角边掛着一丝自信的微笑。 此时大药西谷的花奴正在照料花朵,惊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问道:「烟雨濛濛,不知这位姑娘冒险来这里所谓何事?」 湿漉的纸伞上头画着一朵美丽的池畔莲花,姑娘低头不语,这些花奴心头开始起了疑心,又问道:「姑娘若不表明……。」话音未落,姑娘纤细的手拍拍雪白襦裙细声道:「我与花姑娘有约。」 「哪一位花姑娘?我们大药西谷的女子全部都姓花。」 花奴们彼此对望,上下打量着这位姑娘。 「花海棠。」 「海棠姊姊从不与人有约,你到底是谁?」 花奴们陆续包围着这位姑娘,姑娘拿着纸伞依旧不肯露脸。 花奴们各个拔剑刺向女子,锐利的剑声参杂着雨水又承接着微风,周围的花朵被震出一片片花瓣,姑娘侧脚使力,莲花纸伞不停的在身边转动,像个硬壳似的保护自己,花奴们的长剑一一被踢开,转动的纸伞将细雨打像花奴们的眼睛。视线开始模糊,花奴们提起衣袖不断地擦拭。 「住手!」 花奴听到是花海棠的声音,像个闹脾气的女娃儿嚷嚷道:「姐姐,你从不与人有约,这人满口谎言,定是要对我们大药西谷不利。」 花海棠侧头想仔细瞧着这位拿伞姑娘的面容,岂料每看一眼,湿漉的纸伞就紧紧贴着身子,只看见那粉嫩的双唇。 花海棠道:「这位姑娘,雨似乎已经停歇,你打的伞也该收了。」 花海棠那双赤红的手已经蓄势待发,哪怕就这么一瞬间,眼前这位姑娘若有些许不寻常的举动,都会迅雷不及掩耳一掌送她归西。 姑娘伸出手,确定雨已经停歇,缓缓将纸伞放下,一双无懈可击的眼睛,细緻的眼眉,稚嫩的脸庞抹上淡粉的胭脂,莞尔一笑的嘴角,十分可人。 花奴们惊讶到无法言语,艳冠群芳就是形容眼前这位姑娘。 花海棠挑眉微笑道:「我的确跟这位姑娘有约,请到醉月亭一叙。」 「可是姐姐,此人武功不低,她来歷不明…怕是…。」 花奴纷纷制止,花海棠不以为意,道:「无妨,让她跟我到醉月亭。」 花海棠脚步犹如点水般的轻盈,一步步领着这位姑娘到醉月亭,递上一壶酒,道:「姑娘的胭脂甚是好看,留有淡淡的花香。」 「过奖。」姑娘低头不断拉扯衣裳。 花海棠笑道:「姑娘此次来大药西谷所谓何事?」 「我…」抬头见花海棠不断笑着自己的脸庞,眼神开始左右飘移不定,不服道:「你笑甚么?」 花海棠笑的乐开怀,道:「瞧你这身打扮比花还漂亮,挺适合你的,知道不能以男装来这里,就乔装成一个姑娘家?」 原来这位姑娘便是韩苍朮假扮的,买盒胭脂、做件衣裳,就是为了能顺利入谷,就连姑娘家娇滴的行为举止也是跟胭脂老闆娘现学现卖。 这让韩苍朮不服道:「你是甚么时候知道的?」 花海棠越看越有趣,打趣道:「小美人,你再不换回男装,怕是全京城的男子都要上来大药西谷提亲了。」 越是这样逗他,他就越固执,张开双手轻飘转了一圈,道:「我就喜欢女装,你倒是说说你是甚么时候知道的?」 花海棠指着韩苍朮的脚,道:「一个姑娘家脚步不够轻盈,再加上我先少出谷,并没有人认识我,除了你之外。」 韩苍朮不由自主的小踱步,懊悔道:「哼,我以为像你这么漂亮的仙女,一定有很多男子倾慕于你。」 韩苍朮似乎扮上癮不断的拉着襦裙到处撒娇,不时的姐姐一直叫着,花海棠的美丽容顏被韩苍朮逗得乐开怀,道:「你来大药西谷有甚么事?」 眼见花海棠先前的闷气已消,正经八百的坐下,道:「没事,想再见你,听你说故事。」 花海棠呆了一会,疑惑道:「为了想见我,特地扮女装上大药西谷?」 韩苍朮想也没想直点头,道:「总觉得从山崖跳下来醉月亭好像有种幽会的感觉,不过我们也没有甚么见不得人的事,从正门口又会被你的尸骨虫攻击,只好乔扮成女装,碰碰运气。」 过了一会,韩苍朮换下那充满衣香的衣裳,俏皮的问道:「上次你说的故事挺有趣的,大药西谷是出了名的温柔乡,据说美女如云,你师父花夜兰好像是很厉害的人。」 此话在花海棠听起来似乎别有用意,反问道:「你为何想知道?」 楚蘅的叮嘱韩苍朮似乎忘了一乾二净,天真地回道:「没什么,就想知道。」 花海棠见他毫无心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说上几句让他留传给江湖人事听听,对大药西谷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走到花台边将花夜兰如何出走师门,解救梁总帅一事,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其中隐约提到梁家兵阵图和古医药典,让韩苍朮忽然想起楚蘅所交代的事情, 「啊!」,声音响彻整个山崖,直挺的身子又缓缓坐下,细声道:「没事。」 接着话锋一转,又将话题带回问道:「那你师父身上带的梁家兵阵图和古医药典不就得要藏好。免得你师叔把它偷走?」 花海棠琢磨了好一段时间长叹一气,喝了一口花茶润润喉:「古医药典确实是在大药西谷,但梁家兵阵图乃梁总帅写的破寨之法,为甚么当时会交给我师父也不得而知,至于兵阵图在哪,只有我师父才知道。」 「这可有趣了,先前来的时候都是冷颼的夜晚,今天仔细一瞧,怎么你们大药西谷的峭壁上刻有几个字。」韩苍朮似乎没听见刚刚花海棠讲的话,不断的看着刻在峭壁上的喃喃道:「採花、落花、空折花,愿与君伴共天涯。」 话锋又再度转移到峭壁上那几个情意绵绵的字句。花海棠微笑道:「是我师父写的,希望有朝一日能见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讲着讲着很快地就日落西山,花海棠要花奴备上一些酒菜,此时的韩苍朮从一早发生命案起到目前为止几乎没吃上甚么好东西,巡武营的粗茶淡饭又怎么可能满足味蕾,见花奴们备上的菜肴香味四溢,不禁抿抿嘴吞了一口口水。 花海棠示意要他坐下来共进一餐,这飢饿已久的五脏庙让韩苍朮白饭一碗接着一碗,花海棠见他吃得如此欢喜,不知不觉也露出会心一笑,道:「不急,今天我师父并不会来这里,不然她如果知道我带一位男扮女装小美人进谷,她应该会很生气。」 韩苍朮嘴里的饭还来不及嚥下,便道:「说真的,你师父也是个怪人,这么漂亮的亭子,又是她所盖,怎么就不常常来这里欣赏这好山好水的美景。」 「师父每逢月初七都会带些自己做的糕点来这里祭拜先祖说是不能愧对先祖。」 韩苍朮面对眼前的菜餚不停给予讚赏,面对花海棠的回话,也只是频频点头。 第二十章-落花有意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并没有打乱楚蘅的步调,相较于韩苍朮胭脂娇滴的妆容,楚蘅却是一身素装来到大药西谷另一处的山脚下,先前的花海被落雨洗刷过后显得格外耀眼夺目,仔细探望四周,来了许多蝴蝶与蜜蜂喜孜孜地在花蕊上採蜜,楚蘅见眼前此般情景,脸上不经意露出浅浅一笑。 「楚药主,我们又见面了。」 淡淡的兰花香气,扑鼻而来,花夜兰手提一篮糕点,目有所思的望着楚蘅。 微风拂起,满天的花瓣飘落在两人之间,眼前佳人花凝玉立,楚蘅嘴角失笑道:「是,我们又见面了,有事要问你。」 花夜兰莞尔一笑道:「在问之前,要不吃点我做的糕点?」 两人你来我往,不免俗的客套像是在彼此试探,穿越花海深处走到一间小屋。 楚蘅疑惑那闻之丧胆的尸骨虫竟然没有出现,花夜兰道:「瞧你眼神,似乎很掛心那些虫子。」 楚蘅颇为得意道:「我不认为你会再次放出尸骨虫。」 花夜兰不语,从篮子里拿出自己做的糕点,在沏上一壶花茶,示意楚蘅品嚐。 楚蘅将糕点拿起轻吸一口气,咬上一小口,再将花茶放在唇边沾上一口。 药人的味觉与嗅觉异于常人,糕点与花茶有毒无毒,透过特殊的感官即能分辨。 花夜兰柔声道:「我们大药西谷的毒在楚药主身上怕是起不了作用,这些点心是准备明日去祭拜先祖的,来者是客,应先给你品嚐。」 楚蘅见自己的心思被花夜兰摸的滴水不漏,索性就开门见山的问道:「巡武营发生命案,我的徒弟被不明人士所杀,据士兵回报,天未亮时见一个士兵鬼鬼祟祟身上又飘着兰花香味匆匆的进到营帐哩,正好花姑娘身上的香味跟这位士兵所描述的似乎有些相像。」 花夜兰提起衣袖,动作优美柔畅,纤细的白手提起茶壶将楚蘅的茶杯倒满,道:「楚药主怀疑是我一掌杀了你的弟子?」 「我并没说我的弟子是一掌致命。」 寂静无声的小屋外,花夜兰放下茶壶,思索着接下来该说的话,岂料楚蘅又补上一句:「梁家兵阵图是否在你手上?」 花夜兰讶然,纤手开始焦躁不安,呼吸也开始乱了套,楚蘅明显感觉到杀气将至,但依旧面不改色的说道:「是谁让你做这些事?」 一阵刺骨的杀气迎面而来,茶壶已被内力震碎,楚蘅伸手抵住那双快如雷电鲜艳烈红的双手,花夜兰面露难色,赤蝎手阴险毒辣招招快、狠、准,没想到楚蘅能泰然的接下这一掌,心有不甘双手抽回,道:「我的确是受人所託,至于巡武营出意外我也很惊讶,但你的弟子不是我杀的,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受谁所託?夜深人静乔装成士兵前进巡武营又所谓何事?这些话在楚蘅的心中都想藉由这次机会问个明白,而花夜兰面对楚蘅开门见山的盘问,似乎也是避重就轻,含糊带过。 楚蘅故作镇定,双眼凝视着花夜兰,道:「我是为了帮巡武营查案才来这里,因为诸多线索都指向你。」 「不久前在宏寿川时,一位神祕女子也是用一双烈红的双手杀了我弟子,还有战争后的巡武营,听岳总帅说我另外两名弟子也是被尸骨虫咬伤致死,现下连行踪不明的弟子被杀当日你却出现在巡武营,难道说你不可疑吗?」楚蘅本想故作淡定压抑自己的内心情绪,身为药主哪怕是再通苦的椎心之痛,都不能有任何畏惧与难过,岂料面对花夜兰却还是越讲越激动,不安分的情绪不断涌现。 花夜兰缓缓松开自己的手,沉声道:「我是受人之託,有难言之隐。」 这让楚蘅悲愤的情绪,再也按耐不住,但看花夜兰的眼眶泛红,也挺惹人垂怜,不免心疼细声道:「既然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这案子关乎到我们葫芦药谷,我希望……」楚蘅未再继续说下去,便拂袖而去。 「我希望那个兇手不是你。」这句话在楚蘅心中一直反覆诉说着,却怎么样也无法对花夜兰亲口说出。 隔日夜里,花夜兰一如既往来到醉月亭,带上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再看看那些在绿榻上小憩的尸骨虫,心里也安心了不少。 嘴上念念有词: 「师父、梁总帅,我本以为离开五毒寨,躲到这深山野谷就能过上安逸的生活,如今巡武营蠢蠢欲动,今非昔比,当初你们託付于我的东西,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师妹也不知道如今过得好不好,希望我的出现,能适时阻止一场战争…。」 说完便拿出百花酒敬天地,磕三响头,以表对前辈的敬意。 一个人寂静的在醉月亭边吃着糕点边想心事,想着楚蘅,想着师父。 楚蘅的一字一句,花夜兰都放在心上,那双沾满鲜血的双手又何尝不让自己受近千万般的苦楚。 花海棠提着佳餚美酒来到了醉月亭,拱手道:「师父,海棠今天带了佳餚来给您。」 「坐吧!」 两人的情谊与其说是师徒倒不如说是一对无话不谈的姊妹,花海棠身世颇为坎坷,幼时遭逢战乱双亲被杀,幼小的身躯到底受尽多少凌辱,无人能知。直到在一处宅邸外的暗处被花夜兰发现,衣衫不整全身皆是皮肉伤,将其带回大药西谷诊治,从此改名换姓,习得一身功夫。 花夜兰突道:「听花奴说昨日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可否发生甚么事?」 「嘖!这些花奴真是多嘴。」花海棠暗道。 「没事,就一位姑娘迷了路觉得我们这风景挺好的,便带她到处走走。」 边说边不断的将菜餚往小嘴塞,口齿不清的让花夜兰哭笑不得,道:「你想隐瞒甚么我都知道,醉月亭这种地方不是外人可以进来的,以后小心为上。」 第二十一章-冤家 烈日当头,巡武营传来士兵操练的声音,鏗鏘有力的口号声响遍整个营区, 秦白央见韩苍朮与楚蘅忧心忡忡的回到巡武营找岳重楼稟报这几日查案状况,吩咐着士兵继续练习,自己也跟着回到营帐听听查案状况。 岳重楼听了相当不悦,并非楚蘅与韩苍朮办事不力,而是怪自己未能适时解救这些无辜之人而懊恼。 秦白央道:「总帅,如今局势五毒寨那些匪贼蛮横无理,城中灭门命案一桩接着一桩,梁家兵阵图照阿蘅与这位小娃儿描述,确实有可能就在大药西谷,要不派兵攻打…。」 「不可!照楚蘅所说大药西谷皆是会用毒的女流之辈,派兵攻打只是徒增伤患,现下应当储备兵力以全力攻打五毒寨。」 岳重楼从军征战多年,少不了调兵遣将的深思谋略,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使计、用计往往在一念之间,一步错终会步步皆错,懂得观察现况在岳重楼心里比毫无章法的蛮力夺取还来的更为重要。 在梁荣绍死后,岳重楼显得力不从心,本有千载难逢的机会攻下五毒寨,却因一些节外生枝的琐事,将原本的计画全数打乱。 韩苍朮见营帐一片死气沉沉,再留下来也没甚么意思,随便说上一句想去街上蹓躂,便从巡武营离开来到了城中街上,此时的五脏庙又开始咕嚕作响,让韩苍朮嘴碎个几句:「天塌下来,地裂开来之前,就是要先祭一祭我的小庙。」 一处客栈外几个富家子弟和一位姑娘吵得不可开交,韩苍朮从后面探出头,门口掛着「饮酒大会」的布条,一个喝了三大罈,一个喝了五大罈,另一个也是乾了五大罈,输的那位不打紧,平手的的那两位倒是你争我夺都说自己才是第一名。 韩苍朮好奇问了一旁的百姓,道:「兄台,这甚么比赛,怎么没瞧见过。」 兄台:「你不知道阿?这个客栈每年都会办饮酒大会,由客栈提供好酒,赢家有奖赏,输家可就惨了。」 韩苍朮又道:「赢了有甚么奖赏?输了有甚么惩罚?」 兄台忿忿不平回道:「第一的能得到三百两加上十罈状元红。」 韩苍朮惊道:「这么好的事你怎么看似不太高兴。」 兄台又道:「可不是,如果能得第一谁能不开心?重点是输家要赔赢家这些东西,你说谁想当输家。况且这次还出现了平手。」 「那岂不是让这家客栈佔尽了便宜?」 兄台搔搔脑门问道:「何以见得?」 「赢家拿输家的赏赐,客栈也是没做亏本生意,又打着举办饮酒大会让自己的客栈打打名号,不就是借花献佛了。」 比赛就跟打仗一样有赢就有输,但从未想过会有平手这个局面,韩苍朮仔细看着平手这位姑娘和公子,似乎瞧出甚么端倪,穿越人群挡在两人中间,道:「各位都别吵了,让我这个和事佬说上几句公道话。」 姑娘带着些许醉意,大声嚷嚷道:「哪来的登徒子,一个占我便宜还不够,竟还来第二个!」 声音大到韩苍朮将两耳遮住,再仔细一瞧,这两颊通红的姑娘竟是花海棠,韩苍朮惊讶之于不忘给平手的两人说上几句:「这次赢家是这位姑娘。」 百姓议论纷纷,公子指着地上的空罈子不服道:「你谁呢?你怎么证明?我们可都是刚好在同时喝完,你要怎么定胜负?」 韩苍朮看着一旁的客栈掌柜畏首畏尾,大声道:「味道,说到酒这玩意儿,醉不醉因人而异,但身上的酒味可骗不了人,这位公子喝了这么多酒,怎么身上就是没什么酒味?」 掌柜慌了手脚缓颊道:「这位兄台,这就不对了,我们可都是准备了上等好酒,也按惯例举办很多年了。」 韩苍朮提着腿顺势将地上的空酒罈捞起应声摔碎,捡起地上的碎片笑道:「老闆你这生意可真好赚,酒罈子里装了水,而且还只有半罈,给你的人喝,别说是五罈我看十罈都没问题。」 掌柜得勃然大怒不停地辩解,伸手道:「你打破了我珍藏的好酒,怎么赔我。」 韩苍朮一招反手擒拿将老闆的手扣锁的直喊疼:「你拿给你派来的人,装了半罈水的酒罈子,在依照对手的实力假装喝得很辛苦,岂料遇上这位酒量异于常人的女子,意外的跟这位公子比成平手,你说这场比赛到底是谁赢?」 花海棠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指着一旁的百姓胡言乱语:「喂!你谁呢!没来由的搅乱我的比赛,我告诉你我可厉害的。」 一个胡言乱语,一个死不认罪,让韩苍朮忙得不可开交,一手拉着花海棠,一手擒着客栈老闆,细声道:「再不判这位姑娘赢,我看你这生意也就别做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家客栈的名声还留不留就看你了。」 老闆自知理亏,跪下来道:「恳请少侠手下留情,这次的比赛是这位姑娘赢,照惯例我们会给三百两银子和十罈状元红。」 「状元红不必了,三百两就好,醉成这样再给她喝上一口,我看都去打醉拳唱曲了。」 拿了三百两将沉睡的花海棠带往客栈休息,说也奇怪,从花奴们口中得知这位姐姐鲜少出谷,这次不但出了谷,还跟人比甚么饮酒大会,醉成这样怕是被人轻薄了都浑然不知。 看着睡得正香甜的花海棠,韩苍朮拖着腮帮子望着这位美人,暗道:「世间女子之多,本以为眼前这位女子是个气质非凡,个性沉稳的姐姐,却没想到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日落西下,明月缓缓升起,花海棠睡梦中突然惊醒,一阵剧烈的阵痛穿透了脑门,模糊的记忆只记得她跟人比酒,在你争我夺之后便甚么都不记得了。 看着趴在桌上的沉睡韩苍朮,恍惚间想起了一些记忆,摀着嘴巴一脸不可置信,接着不断摸着身上的衣裳,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事。」 轻声躡脚的下了床,轻巧的拿起鞋子,韩苍朮的耳朵就像是顺风耳般的听见地板的摩擦声便醒来,打了声哈欠,道:「姐姐,你醒了。」 花海棠一脸正经道:「我为甚么会在这里?你又为甚么会在这里?」 韩苍朮叹了一口气道:「饮酒大会你不记得?你醉得不省人事,是我帮你赢的比赛。」边讲边拿出三百两递给了花海棠。 三百两?花海棠左看右看,翻了翻床榻下,甚么也没找着。 「若姐姐是在找状元红是不会有的,你醉成那样再让你喝,就真的会被人拐走了。」 花海棠紧张道:「那不是要给我喝的,那是要给尸骨虫作药酒的,我出谷是因为要找状元红,听到这家客栈有我才比赛的。」 韩苍朮惊觉又捅了一个娄子,先前用鬼哭吓走尸骨虫,好不容易牺牲色相扮女装入谷见她一面逗她开心,现下连作药酒的药引都出了乱子,只怕花海棠又要放声大哭。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韩苍朮连忙要做解释,只见花海棠神色淡定的穿好鞋子,细声道:「走吧。」 韩苍朮疑惑道:「上哪去?」 「讨回状元红。」 第二十二章-俊俏将军 夜里的客栈灯火通明,白天的饮酒大会已经是人山人海,夜晚的客栈更是人声鼎沸,每位姑娘都提着一盏花灯,上头画着一朵朵美丽的花朵,里头的烛光打在灯纸上,光彩夺目。韩苍朮看着一盏盏美丽的花灯,再看一旁的花美人,清了一口痰低声道:「姐姐,花灯如此漂亮,要不…。」只见花海棠行色匆匆突然加快脚步头也不回的走到掌柜前头,韩苍朮乏味的将接下来要说的话往肚子里吞了进去。 花海棠细声道:「掌柜的,白天我赢了比赛,三百两我踏踏实实的收到了,那十罈状元红是否也该补给我。」 掌柜被这么一问也是相当懊恼回道:「白天有一位少侠说你不能再喝,我这里也是做小生意,来往的人也就这么多,酒也是珍贵的很。」 花海棠将一袋银两放在桌上:「一百两够不够?」 掌柜贼头贼脑看了袋子一眼,使劲地摇头。 又再追加一袋重重的叠在上头:「两百两。」 掌柜摸摸下巴,看着两袋厚实的银两,回过神道:「不,不卖,我们的状元红很珍贵。」 花海棠正要掏出第三袋时,韩苍朮接过手将银子拿走,笑道:「白天被我教训的还不够,想在挨我几顿揍?」 花海棠脸上透漏着些许不悦,不耐烦道:「别插手,十罈状元红比这雪花花的银子还来的重要多。」 听到这番话,韩苍朮乾脆将三袋银子全数收走,花海棠有些恼怒:「你处处跟我作对?」 「那要看这掌柜诚不诚实。」 眉头一锁看向掌柜,只见掌柜被两双杀气腾腾的眼神凝视着,连退两步,道:「你要跟我买,我有权不卖,这也没错。」 花海棠幼时虽住京城,但多半都是不堪回首的记忆,被花夜兰解救后就鲜少出谷,对京城人心更是一无所知,韩苍朮不免担忧,白天差点上当受骗,岂能再让美人姐姐被骗第二次,道:「三百两买你的十罈状元红,怎么算都划得来,但你必须先把酒拿出来给我们验一验,银货两讫。」 现下换掌柜哑口无言,一双精打细算的巧手不断的在桌上叩叩作响,懊恼道:「实不相瞒,就在刚刚有人用两百两买走十罈状元红。」 花海棠说话有点大声道:「你的状元红都给人买走了,还想从我身上骗三百两?」 声音之大,来往客栈和看戏的客人纷纷看向花海棠,连韩苍朮也呆愣一会儿,原来姐姐也有气势逼人的时候。 「既然买走了十罈,就把你们剩下的都拿出来。」花海棠急躁回道。 掌柜两手一摊:「最后十罈都卖给刚刚那位公子了。」 花海棠内心越发焦急,因尸骨虫身子特殊需状元红做药引,炼製大药西谷第一毒药,偏偏这城中只有这家客栈有卖,却也没想到连最后十罈都被人给买走了。焦急之情溢于言表,不安的将嘴角咬出鲜红的血丝。 韩苍朮沉道:「这么大手笔买酒,想必一定是掌柜的熟识,不妨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掌柜的仔细打量一番,提高着鼻子哼道:「人家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一身穿着贵气得很,衣服都是用上好的锦缎丝绸,再配上那雅致的竹叶花纹,手持象牙摺扇,别说是姑娘家,连堂堂的男子汉都会着迷。」 身为男子的韩苍朮听了很不是滋味。 身为女子的花海棠听了到是兴致缺缺,问道:「可否知晓他住哪?」 「前面拐个弯见着寇府二字便是。」 二话不说起身前往寇府,韩苍朮虽然武功和轻功进步不少,但花海棠脚步轻柔,点踏功夫了得,身姿如风,一转眼已消失在街角,韩苍朮连走带跑紧追在后。 花海棠看着寇府二字心有所思,彷彿想起甚么,一股气涌上心头,双拳紧握。 此时寇府大门缓缓敞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脚上穿着白鹿皮靴,方便骑马。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手持摺扇上了一匹马,见到门外站了两位生面孔,问道:「两位站在寇府门口,可否有事?」 听掌柜的说过,此男子手上拿了一把象牙摺扇,想必就是眼前这位男子。 花海棠正要开口,韩苍朮清清喉咙插话道:「我们是来跟你商量可否将状元红卖给我们?」 男子坐在马上,将扇子抖开笑道:「再问事情前,应该先告知大名,这才是规矩。」 韩苍朮翻了翻白眼低声道:「在下韩苍朮,听闻公子不久前在客栈买了十罈状元红,我们想跟你商量可否转卖给我们。」 男子不予理会,冷笑的看着花海棠道:「姑娘高姓大名?」 「花海棠。」 「寇羡,羡慕我的名字吗?」 男子瞧花海棠的眼神让韩苍朮相当吃味挡在前面看着马上的寇羡,挺着胸膛不满回道:「谁羡慕你的名字,这下名字都知道了,我们来谈谈正事。」 寇羡收起摺扇,安抚着马匹,下马示意要两人入府,花海棠看着寇羡脚步却迟迟不肯移动,韩苍朮倒是两步并作一步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寇羡见花海棠一步都不动,贴近耳畔道:「怎么?看傻了?花姑娘若是不进去,需要我抱你进去吗?」 花海棠心头一震,下意识退后两步,纤手快速一记手刃不偏不倚刚好往寇羡的脸上使去,一阵侧风,摺扇刚好挡下她的快手,笑道:「姑娘莫慌,且近来谈谈你们所说的正事。」 花海棠看着自己的那双红手,诧异的问自己:「除了药人难道还有人挡得住我的掌功?」 韩苍朮第一次进到这么气派的府邸,那张大嘴进府那刻起就没有合起来过,不停的四处张望,若三生有幸,住住这种府邸享受富家子弟的荣华富贵,其实也不差。 寇羡冷笑的坐在椅子上命下人沏上一壶茶,道:「刚刚你们是说要跟我买回那十罈状元红?」 韩苍朮不是滋味沉道:「因为那十罈酒对姐姐来说很重要,城里又没有了,只好跟您商量看看,我们愿意重金买回,再说那十罈酒本来就是我们的。」 「你是她亲弟弟?对姐姐如此上心,可见一斑。」 韩苍朮听到这句话更是不满,那双恶虎般的大眼凶狠的看着寇羡,花海棠回道:「我来跟他说,你别插嘴。」 「寇公子,这件事其中有诸多曲折,那十罈状元红对我来说极其重要,若可以我们愿意用重金做交换。」 寇羡翘着脚看着花海棠,不屑冷道:「你觉得寇府会缺银两?只能说命运就是如此,那家客栈的状元红向来特别,城中也没有人酿的如此好酒,全仰赖百里外的一处酒馆酿造,可惜最近他们也不做这门生意了,也就是说这是最后十罈酒。恕寇某无法做这笔买卖。」 寇羡回绝了当,没有商量的馀地,让花海棠难掩失落,心中想得是无法跟师父交代此事,悻悻然地起身离开寇府,寇羡冷峻的眼神淡淡看着花海棠的背影,闭目沉思。 第二十三章-盗取 「我就不明白,分个五罈给我们,两边都不吃亏,他也不肯,当真是富家子弟如此小气。」韩苍朮边走边气,见着地上小石子也是来气的把它踢得远远的。 这倒是把失落的花海棠逗得相当开心,停下脚步,道:「如今下下策的办法就是盗取,现下夜已深,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你还是回药谷吧!」 韩苍朮侧着头回道:「我偏不,回去还不是被抓去巡武营筹谋计画,无聊得很。」 花海棠只听见前面三个字:「你后面说甚么?」 韩苍朮噘着嘴低声道:「没事。」嘴巴碎念有词自言自语。 夜过三更,寇府外墙边窜出两道黑影,一个身轻如燕一个动作敏捷,攀上墙来到前庭小院,刚入夜时没瞧出甚么端倪,过了三更按理说应该都熄灯就寝,怎么会是灯烛通明?小院怎么尽是些古怪的假山,假山跟假山之间竟用藤蔓围篱护着,两道黑影在烛光照耀下,清晰的脸庞依稀可见彼此,即是花海棠和韩苍朮,两人不疑有他,前脚刚踏入假山群里,一步步往里头走,狭窄的石头路让韩苍朮紧贴着花海棠的背后不离身。 「这不是一座小院而已吗?怎么走来走去像是在兜圈似的,走哪都不对。」 两人左拐弯到了一开始的围篱口,韩苍朮惊道:「这不是一开始的入口吗?」 花海棠惊觉有异,飘忽若仙的踩着假山从上头看这小院惊呼:「中计了!」 大喊:「别走了,你快离开这里,是陷阱!」 韩苍朮后知后觉还来不及反应,周围假山出现很多护卫,各个剑拔弩张对着两人,韩苍朮高举双手:「进了贼窟甚么都没拿,这就是你们待客之道?」 一把锐利的长剑从后头刺向韩苍朮,两颗石子打向长剑的剑身发出吭吭声响,一双赤红的双手出掌打向护卫的手腕,剑身微震掉落地面,护卫的手开始溃烂,痛得在地上打滚,如此阴毒的武功让其他护卫避之唯恐而不及。 「好俊的功夫,姑娘这招怕是会灭了整个寇府。」 像是守株待兔,请君入瓮,寇羡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花海棠冷若冰霜的眼神与寇羡的眼神相交,道:「迷魂阵。」 寇羡弧笑拿起一根木短棍,打向第一座假山,木棍接连飞向第二座、第三座、跳到第七座,如此毫无章法的敲棍撞击声,让韩苍朮不解道:「你这是甚么意思?」 寇羡嘴角失笑回道:「看来你还有得学,迷魂阵乃再寻常不过兵家阵法,花姑娘倒是让我开眼界,颇为欣赏你。」 花海棠本想以自己的轻功飘忽而来,悄然而去,岂料对方技高一筹,直接来个请君入瓮,以自己的武功那些寇府螻蚁不足为惧,重点是眼前此人,赤蝎手乃狠毒又快速的武功,他一把扇子就把招式挡下,若是用强只怕还是出不了寇府。 寇羡见花海棠沉默许久,亏道:「怎么?自知打不赢,再想办法离开寇府?」 「姐姐,我们不能就这么空手而归。」韩苍朮不服一招起手式,双手交叠,开掌如花… 寇羡见花海棠又再失望一次,冷哼道:「把酒拿出来。」 下人推上一车的状元红,上头早已封装完好,像是原封不动似的,这举动让花海棠颇为讶异,这人到底在盘算甚么?白花花的银两跟他作买卖,他不要。夜闯寇府,却摆了一个阵等我们出现,也不报官,也不杀了我们,他到底在打甚么盘算。 韩苍朮乐不可支随即又塌着脸,沉道:「你会有这么好心送我们?」 寇羡摇摇头叹了一气,回道:「我可是赔了一个护卫,还奉上十罈酒,这笔买卖怎么说也是你们划算。」 韩苍朮仔细想来也是言之有理,无论寇羡心里有甚么盘算,拿下状元红才是首要的事情,验过酒罈后,将一车的酒运离寇府,花海棠抬头看着寇羡,发现寇羡也看着自己,瞬间两人眼神交会,便又匆匆低头转身离开寇府。 寇府前厅 寇羡蹺着脚,得意的喝上一口茶。 「将军,我实在不明白,为何要将那十罈状元红双手奉上,还有那个迷魂阵,他们两个有武功底子,这种阵法应该防不了他们才是。」说话的护卫名叫顾风,是寇羡的贴身护卫。 寇羡将瓷杯放回桌上,冷笑道:「十罈状元红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她的身上得到甚么消息,迷魂阵乃战国武将的抗敌阵法,但只限于军队,遇到这种身轻如燕之人阵法一下就破了,而我要得不是她破解阵法,是她知不知道这个阵法,瞧她答的理所当然。」 顾风急道:「但巡武营那边该如何稟报?」 寇羡侧着头,抚着自己的前额,揉揉眉心,笑道:「无须向他稟报,我的军队也不归他所管,若不是要查明真相这种混水我一滴也不想喝。」 顾风骚着头散漫道:「想来也是奇怪,将军一向就喜爱那家客栈的状元红,竟然捨得割爱?」 寇羡仰头看着顾风,严肃道:「怎么你最近是不是训练的不够多?甚么时候管起我的事来,我做事还需要一一向你稟报?」 「属下不敢。」 紧闭着嘴不敢再吭声,寇羡猛然想起刚刚韩苍朮使用的武功起手式,疑惑道:「倒是那位韩苍朮使用的招式,我怎么看都像是楚药主的招式,他们两个究竟有甚么关係?」 顾风紧闭嘴巴不发一语,一股强而有劲的侧踢向他的小腿肚,道:「嘖!问你话。」 顾风被踢得直揉脚,小心翼翼字字句句的缓缓答道:「此…事…说…来话长。」 「给我长话短说!」 滔滔流水般的故事,顾风简明扼要不拖泥带水的跟寇羡交代清楚。 寇羡沉思,顾风将茶杯的水满上,道:「将军,您这几年几乎不出入巡武营,还将您的军队带离开那是非之地,如今五毒寨又重操旧业,烧杀抢夺,死的都是富家子弟,说实在如果我们留在巡武营定可助一臂之力。」 顾风见一道杀气腾腾般眼神凝视自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双手将那张管不住的嘴巴压的紧紧的不敢吭声。 寇羡啼笑皆非,笑道:「那支军队不适合待在巡武营,五毒寨的事虽然有点棘手但不至于会将巡武营歼灭,巡武营有秦白央的军队坐镇即可。」 「还有那位花姑娘…。」 寇羡开始不耐,回道:「怎么你今天的话好像多了点,明早武器操练和队列阵法训练。」 顾风听到这两大训练,脸上铁青一半,欲哭无泪客气道:「将军,您就当是一隻鸚鵡在您耳边说话,这两个训练在您眼皮子底下是出了名的难熬阿。」 「明早卯时操练场。」 第二十四章-古医药典 天露微光,清晨的初露在叶子上滴答作响,韩苍朮将一整车的状元红推到大药西谷,见花海棠魂不守舍,道:「得到状元红怎么还鬱鬱寡欢?」 花海棠没听清楚,韩苍朮一步步靠近。 「姐姐!」 花海棠回了神:「怎么了?」 自从见到寇羡之后,花海棠总是魂不守舍,让韩苍朮觉得有异,不屑道:「那个寇羡确实是一表人才,但就是自以为是,富家子弟也没什么了不起,最好都被那些贼寇灭掉,我看了才痛快。」 花海棠含笑不语,任由韩苍朮在身旁说的天花乱坠,直到最后一句:「姐姐如此美丽,任何人看了都会如痴如醉,我可不能让那个登徒子接近姐姐。」 花海棠莞尔一笑道:「你觉得你能打得过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完,只见大药西谷山脚处一位女子漫步轻飘,行径犹如鬼魅般的飘忽不定,缓步走向自己,不禁嚥了一口口水,背脊一骨刺凉的寒颤,让双脚俏俏往后几步。 「师父。」花海棠拱手道。 花夜兰等了一夜,迟迟未见自己的徒儿回来,担心之馀想下山一探究竟,韩苍朮见眼前此人仙姿绰约,美貌更胜花海棠,哑口无言看得出神,但一股逼人的寒气不断被背脊间流窜着,随即将韩苍朮从美梦冷醒。 「这位是?」 韩苍朮低头拱手道:「在下韩苍朮,葫芦药谷之药人,昨日海棠姑娘遇上些许麻烦,便出手相助,还请前辈……」 不等韩苍朮说完,并反问道:「你是药人?」 韩苍朮缓缓抬头,见花夜兰目中带有说不尽的悲伤,却不再继续问下去,淡淡道:「送客。」 韩苍朮不明其意,想上前问个明白,却被花海棠拦下,细声道:「你先回去吧,择日再谈。」 虽然依旧不明白花夜兰为何如此望着自己,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她那波光粼粼的眼眸里参有几滴模糊的泪水。 师徒来到了醉月亭,面对花海棠彻夜未归,花夜兰并不斥责。伸出纤手,靠近那翠绿的新叶,突风而起,叶子上的尸骨虫竟像囊中物般地落在花夜兰手上慢慢爬进状元红罈子里。 花夜兰向来内敛,有话并不会明说,对药谷的弟子更是不打不骂,只希望她们能好好善待自己。花海棠知道自己师父的脾性,越不说话,就是代表在等自己亲口跟她说。 花海棠犹豫片刻心想着:「该从哪说起?自己酒后失态被韩苍朮所救?还是在寇府遇到寇羡一事?」 终于开口:「师父,我昨日在客栈遇上了一些事,是那一位韩少侠救了我,本以为可以拿到状元红,却没想到被一位叫做寇羡的人以高价买走,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这些酒夺回来。」 花夜兰从平淡无奇的脸色转而有些疑惑,道:「这个寇羡我倒是没听过,这城中的状元红可是名闻遐邇的陈年好酒,他会愿意割爱给你?」 为了圆谎,花海棠只好越说越偏离正题,长相是一个油腻的大胖子,脖子又粗又短,整天沉迷女色,所以趁下人不备,便偷偷将十罈酒运走。 花夜兰没说甚么只点点头,等尸骨虫全数进到十罈状元红后,便将叶子上留下来的卵细心呵护。 花海棠抿着嘴,淘气问道:「师父,那些泡在状元红里的尸骨虫会不会醉?」 会这么毫无章法地问,全权是因为自己昨日正醉倒在客栈。 花夜兰笑道:「不会醉,但会慢慢死去。」 死去?这让花海棠竖然而立,惊讶道:「怎么会,牠们可是师祖的宝贝,师父也说过尸骨虫最好的粮食就是这些叶子,多吃一点,怎么可能会死。」 花夜兰起身走到醉月亭一根梁柱,拨开层层的叶子,是一道圆弧形开关,施力一转,醉月亭和大药西谷中间的水慢慢一分为二,水里面隐约瞧见一座桥缓缓升起,花海棠瞠目结舌的不可思议,打从入谷以来完全没见过醉月亭藏有这种机关。 「随我来。」 花海棠一步步跟在后头来到暗门前面,又是一道圆弧开关,施力一转暗门开啟,层层树叶包覆着入口,上头爬满了尸骨虫,花夜兰略施三成功力用掌风将树叶微微震开,而这些尸骨虫竟还牢牢抓住那些树叶不放,悠哉的在叶子上休息。两人走到密室内部,里面并无任何东西只见一个比人还要大的大石头,上头摆了两本书籍,花夜兰拿起其中一本,就是当年出走师门时从五毒寨拿取的「古医药典。」 二话不说递给了花海棠,道:「是时候该给你了。」 花海棠讶然,突然下跪双手奉还:「徒儿自幼孤苦无依,饱受欺凌,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徒儿已深感满足,知道这本书籍对师父极其重要,恕徒儿不能擅自拿取。」 花夜兰扶住花海棠的手,起身道:「当年你师祖写了这本古医药典,除了希望能解救世人外,同时也记录着天下间无所不有的各种奇毒,当然也藏了一套最恶毒的掌法。」 「难道是我练的五毒炼血掌?」 此时花夜兰乾咳了两声,神情凝重接着道:「我的好徒儿,当年你年幼失去爹娘,更是遭人欺凌,如今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花海棠虽然听花夜兰提起过古医药典,却没真真实实的翻开书籍内容。 五毒正是瘴毒、尸毒、花毒、蛇王毒、蛊毒,当年温子芩致力于研究天下第一毒「五毒心」每天更是以身试毒,最后毒药炼成却淬鍊不出解药,呕血而亡。 花夜兰花了好一段时间才研究出由尸骨虫接收这五种毒并将其放入京城中最盛名的状元红酒罈中约三日,待尸骨虫死后便会从口中吐出剧毒与酒罈的状元红合而为一成为解药。 花海棠抬头看着花夜兰连色苍白,突然吐血倒地,虚弱道:「我没事,只是这阵子致力于研究这些毒,难免会有些疲乏。」 难道说师父也跟师祖一样以身试毒?错愕之馀先将花夜兰带离暗室,回到谷中休息。看着师父避着眼睛痛苦难耐,脑袋里所想的正是葫芦药谷,但师父看似不喜与他们交道,冒然去找他们帮忙,恐怕师父会有所忌惮,在别无他法之际,把心一横,命几个花奴好生照顾师父,自己还是匆匆离开了药谷,来到葫芦药谷附近,一条直挺笔直的大路尽在眼前,但四周覆盖着浓浓的药草味,在花海棠闻起来却是相当刺鼻难闻,此时已开始头晕目眩,呼吸困难,正要倒地时,一双结实的手扶助她,转头想看清究竟是谁?嘴巴细声道:「韩苍朮是你吗?」 此人二话不说将她抱离葫芦药谷。来到溪边,那彷彿窒息的药草味总算得以舒缓,虚弱道:「多谢相救。」 仰头看见眼前这位英俊挺拔的男子正是寇羡,心里猝然悸动,他怎么会在这里?脑子并未回神,现下像是一团糨糊般乱糟糟,慌乱之馀只能低头起身再道一次:「多谢相救。」 脚步不稳的往前走上几步,便又头晕目炫的往前跌了一跤,寇羡再度从腰间抱住她道:「不自量力,先带你离开这里。」 迷濛间花海棠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被人腾空抱起,嘴里不断虚弱道:「我要救师父,师父还在等我。」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十五章-无法抹灭的伤痛 一位约莫十二岁的女娃,缓步走向京城。 一位穿着乾净笑容和蔼的男子望着那行乞的女娃长的挺标緻,道:「小娃儿跟叔叔走,保证让你吃好穿好。」 小女娃满身污泥,身上的衣服留有杀戮逃难时所溅上的血跡,双手长满了冻疮不断着颤抖,她被带到一座大宅,只见那位男子跟一个管事交头接耳,管事偏头上下打量面露难色,男子再三恳求后,管事递了一串铜钱,做势打发走。 小娃儿懵懵懂懂,见着那位男子兴高采烈的拿了一串铜钱就跑了。 管事带着娃儿入宅梳洗更衣,带她来到一间屋子里,只见管事道:「早点睡,明天带你去见老爷。」 小娃儿看着自己的衣裳,再掀开床帷,仔细的摸着那从未见过的床榻,手上的冻疮仍隐隐作痛,但比起流落街头时的惨况,显然已好上许多,这一刻她的心是暖的,她高兴地躺在床上,心里想的皆是美好的日子,隔天来到了大厅,一位约莫五十的男子,一双不安好心的眼睛直盯着女娃,随即上前细细琢磨着那张吹弹可破的脸蛋,那双不得控制的手灵巧的朝那玉润般的翘臀抚摸着,女娃耸身不自在,男子满意的命令道:「我满意,带到我房间伺候我。」 这一连串不寻常的举动让女娃感觉到不对劲,管事拉起她的手往那又黑又暗的房间走去,女娃开始使劲挣扎,冻疮的双手不时感到刺痛,管事二话不说落下一巴掌在女娃的脸上,小小身躯哪承受的了如此蛮横的力道,就这样被连拖带拉的往那不见天日的房间去,此时此刻眼前一片黑暗,女娃痛哭失声,原来昨日那位叔叔是把自己卖给这户人家,以为自己可以过上好日子,没想到竟是要服侍这个年过半百的禽兽男子,绝望之馀她看向那唯一可以瞧见外头的小窗,心想着自己身躯娇小从那扇窗定可以爬出去,小脚悄悄踩上矮凳,但窗子过高小手勾不着,「咚!」全身重重跌落在地,这巨大的声响惊动外面的管事,瞧见女娃想逃便又重重打了好几巴掌后又命人将她梳妆完整,深怕打坏老爷子的玩物。眼下夜已深,四周点起灯烛,一丝丝的烛光打在娃儿脸上,五味杂陈的情绪在女娃幼小的心灵已经埋下不可抹灭的伤痛。 只见管事口中的老爷色慾薰心的进了房里,看着女娃道:「没事,别害怕。」 女娃渐渐后退,看着一旁灯火燃烧的蜡烛,二话不说便拿起开始四处乱丢,浓浓的烟雾瀰漫整间屋子,床帷开始烧起来,紧接着是被褥一直延伸到墙上的字画。 「失火啦,快进来救火。」老爷大声喊着。 管事与下人们闻声纷纷赶往救火,火势不停地蔓延,慌乱间不停听到老爷子的责骂:「房间都是珍宝,给我搭上性命也要抢救那些珍宝!」 下人马不停蹄的救火,女娃躲在一旁看着这慌乱般的情景,她知道现下是好时机,要逃,绝对要逃,但偏偏那双腿吓的不听使唤,起不了身,她使劲拍打自己的双脚,好不容易起了身就是一瘸一步的往外走去,管事见那女娃要逃,命人紧追在后,女娃沿宅邸的围墙见底下有个狗洞,哪怕是身子残痛不堪,还是奋力地鑽过去,到了宅外,此时开始下起滂沱大雨,伴随着轰隆作响的雷鸣声,女娃光着脚带着伤使劲的往前跑,只听见后头管事们的声音越来越近,她知道她快要被抓回去了,那双奋战的腿终究还是不敌这漫漫长的城中道路,全身跌倒在泥水里,管事们追上后,先是一脚踢向女娃那受伤的身躯,正要拉起她的衣裳时,一双手抓住了管事,大雨持续下着,迷矇间竟是一位撑着伞的长发女子。 「你谁啊?老子教训一个不经事的娃儿,你管得着吗?婆娘。」 管事想松手,岂料女子的手逐渐通红,向外扭转,细微的碎裂声痛的管事跪地不起,手腕处已开始溃烂,那如地狱般的哀号声,痛的管事连滚带爬的想要离开,一道迅雷不及的烈焰红火一扫而过,管事们纷纷倒地吐血而死。 娃儿在泥泞中全身捲曲,不断大哭,哭得声嘶力竭,心想着就这样死在这混浊不堪的泥水里,好结束自己人生的污点。女子缓步靠近,撑伞为女娃挡雨,蹲下来轻声道:「没事,别害怕,我带你走。」 听到这句话语调与先前在宅邸听到的截然不同,起身缓缓望向那位女子, 女子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笑容,但牵起手的那瞬间,女娃知道她再也不会是孤单一个人。 「师父!」 花海棠从梦中惊醒,那剔透般的双眼留下两滴迷濛的眼泪。 「你醒了?」一个丫鬟拿着一碗热呼呼的汤进了房里。 这一瞬间花海棠才想起刚刚所发生的事,是谁救了她?眼下她只惦记着师父的安危,哪管得着其他,匆匆起身,才往前一步那股窒息般的晕眩感又袭击自己的脑袋,扑倒在丫环身上。 「姑娘,你千万别起身,好好休息。」说完,便又跌跌撞撞的搀扶她回床上。 「这里是哪里?」花海棠虚弱道。 「这里是寇府。」 寇府?那个寇羡所在的寇府?心里深处如针扎般的心灵痛楚猛然而起,拖着不适的身躯又起身下床。 「少爷。」丫鬟恭敬的称呼着。 待丫鬟离开后,花海棠知道眼前之人定是寇羡,心里也管不着这么多,低着头再度起身摇摇欲坠的往门口走去,只是这次那虚弱的身子怕是连半步都跨不出去, 直接倒在寇羡的身上,结实的肌肤底下藏着一股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竟然会如此清晰,细发隐约感觉到那规律般呼吸声,柔声道:「好好休息。」 花海棠想推开他,却使不上力,幼时阴影不断涌现,那是场噩梦,深怕寇羡会对自己不测,寇羡将她轻轻抱回床上,端起一旁的汤药,小心翼翼的呼口,将汤药吹凉后递给花海棠,花海棠紧闭双唇,心里想着这一定是软骨散之类的毒药,侧头撇向另一边。 寇羡冷笑道:「怎么?你也会怕是毒药?你不喝也无妨,只怕你一辈子都得这么晕眩走着,我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接住你。」 花海棠斜眼瞧着手上那碗汤药,怕是铁了心,坚持不肯喝。 寇羡将汤药往自己嘴巴喝了一口无奈道:「这是百莲汤,有解毒作用,你去的地方药草味极重,不是一般人可以进去的,快喝下它。」 寇羡又吹了一口,不疾不徐的将汤药递到花海棠嘴边,花海棠双唇依旧紧闭,只见寇羡也没有要放下汤碗的意思,嘴巴微微张开喝下汤药后,寇羡才满意得将汤匙放下。 将汤药喝完后,花海棠的精神终于见好些,整个房间就只有她跟寇羡两人让她相当不自在,开口问道:「你为甚么会在那里?」 寇羡像是早有准备似的坐在木椅上翘着脚听她要说甚么。 「家中有人身子不适所以上山求高人赐药,听下人说你刚刚盗汗,哭了,嘴巴还叫了声师父。」寇羡反问道。 彷彿又挑起痛楚,眼前景色又开始湖糟糟,迷茫的泪水一洩而下。 这还是头一回有女子在寇羡眼前潸然泪下,他皱着眉显得有些慌张起身走到花海棠跟前蹲下道:「发生甚么事?」 花海棠摇头不语只听到哽咽声,嘴里不断道着:「怎么办?我该怎么救师父?」 寇羡也不知怎么安慰眼前这位泪人儿,伸出手温柔的摸着花海棠那黝黑的发丝柔声道:「你先休息,有甚么事明天再说。」 寇羡看着她雪白的脸蛋上留着深深的两道泪痕,沉沉的睡去,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第二十六章-犹豫不决的内心 「将军,军营来报!宏寿川情势恐有生变,需要您亲自走一趟。」 听到宏寿川三个字,寇羡显得相当不快,沉声道:「知道了,立刻啟程。」 走没几步转头看向房里的花海棠睡的沉,但全身不停的颤抖,究竟是甚么事情让她如此惊恐。 停下脚步吩咐道:「等她醒了让下人好好照顾她,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顾风眼神呆视着寇羡,频频点头,忍笑道:「属下知道了。」 「养隻鸚鵡都比你还会说话。」寇羡撇开房里的视线,快步离开。 「我也是很会说话的呀,将军等我啊,您的步伐如此快,怕是骑马也跟不上您。」顾风马不停蹄的在后头追着。 宏寿川每逢初一和十五遭逢大潮,之后几日便会经歷一到二个小潮,但近年来天灾不断改变了山谷的地形,连带宏寿川涨洪期与退洪期都有所变动,以前五毒寨的匪贼要偷袭京城必须要渡过山头跋山涉水,甚至要猎杀山中猛兽才有可能来到京城,现下城中凶杀案频传死的又是富家子弟,其中一个原因怕是与宏寿川有关。 楚蘅等人正在宏寿川旁思索着应对之法,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寇羡一行人也来到宏寿川。 见好久不见的故人,秦白央甚是欢喜大声道:「寇将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秦将军,别来无恙。」 转头看到楚蘅和岳重楼也在此地,便客套拱手道:「总帅。」 岳重楼欣慰道:「寇将军许久不见一样意气风发。」 寇羡微笑不语。 转头看着楚蘅,寒暄的话来不及说,便说有事与自己商讨,想必是重要的事。 一行人讨论完宏寿川的情势后,来到巡武营,营里的小兵见到许久不见的寇将军,纷纷下跪拱手迎接这位来头不小的人物。 驯马场外头,精壮的马匹正在吃草吃的津津有味,只见寇羡将一旁的草堆打理好,一丛丛的朝马匹口中餵下去,楚蘅严肃道:「这些牧草可不是一般的牧草,征战沙场的马除了要精壮也要能跑,驾驭的人更要是一等一的马术高手,而此人非你莫属。」 话锋一转,寇羡冷笑一声,起身道:「前些日子遇到一隻小猫,说她家人受伤了,火烧眉毛的赶到你家去找你,岂料被你家的毒气给吓着了,还好我及时救她,不然一家老小怕是性命堪忧。」 「哦?那隻小猫的眉毛应该相当漂亮才对。」楚蘅打趣道。 寇羡的玩笑话,楚蘅总是能让他一点即收,接着又道:「她姓花,昏倒前嘴里念念有词说要救她师父,想必是她师父受了重伤无药可医才会去葫芦药谷找你,你就去看看吧。」 「姓花,她师父?」 「花夜兰?她受伤了?怎么回事?」心中有诸多疑问, 「她师父你知道在哪?」 楚蘅脸色凝重道:「百花绽放的地方。」 寇羡有听没有懂,真有这个美丽的地方? 夜里,刺骨的寒风颼颼吹着,霜雪飘然落下,下人拿着火盆到房间升着炭火将房间弄得暖呼呼,再点上安神香,恶梦中的花海棠突然惊醒,依旧惊魂未定, 一旁的丫鬟恭敬道:「姑娘你醒了?少爷吩咐要点上安神香让你好睡一点,姑娘是否饿了,少爷已经吩咐小厨坊备上晚膳,稍后为姑娘送到,请稍待片刻。」 花海棠闻到安神香的味道恐惧的情绪缓和不少,道:「你们家少爷呢?」 「出了门还未回府,这些事都是少爷出门前吩咐我们要好好照顾你,还说一切事情等他回来再说。」 听到丫鬟这么说,心想此地也不能久留,这个寇羡也不知是好是坏,勉强撑起身子一步步走向门口,丫鬟慌张的扶住,道:「姑娘,你不可随意走动。」 花海棠抓着丫鬟手道:「帮我带个口信,说他的救命之恩,小女无以回报,他日若有难处,可以请他到大药西谷找我,小女定当义不容辞。」 缓缓打开门,苍白又无神的脸蛋恰巧埋入一个温暖的庞然大物里,花海棠着实吓了好大一跳,将庞然大物推开退后好几步,下意识一掌软绵又无力的掌功往前挥过去,却被抓的正着。 「少爷。」丫鬟恭敬的称呼后便离开房里。 此人正是寇羡,他的肩上覆盖一层薄薄的积雪,有些雪已经融化成水珠,渐渐渗透在衣裳里。 花海棠见他一派严肃又带有一丝冷酷的笑意,低头便又折回屋里去,寇羡冷笑将身上的披风卸下后给了顾风,直接走进房里坐了下来,喝了一口热茶暖身。 花海棠又低着头不敢直视,寇羡长叹一气道:「你就这么不敢直视我?你昨天哭成那样,说说看发生甚么事?」 花海棠低头犹豫片刻后,冷道:「你的救命之恩,我无以回报…他日若有难处可上大药西谷…。」话还没说完,寇羡一股命令的口吻锁眉插话道:「我问你话!看你一直不顾身子想要离开这里,是因为这里是富家子弟住的地方,认为你高攀不起?还是怕我把你给怎么了?」 不说还好,这命令般的口吻让花海棠又滴下两滴脆弱般的眼泪,愤怒的起身回道:「是!我幼时被富家子弟凌虐过,差点失身,你可以想像一个幼小的躯壳受到无止尽打骂,浑身是伤却又逃不出那牢笼的恐惧吗?是师父救了我,给了我崭新人生,教我武功,给了我新的名字,你们这些富家子弟能体会我的感受吗?」 寇羡没想到她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这激将法是猛了一些,但也因此知道她闷闷不乐又一直想要离开的原因,看她表面如此坚强,内心却有如此脆弱一面,心中也是百般懊恼,一改刚才不耐的语气,轻柔道:「你无须担心你师父,我已经让人去救治她了,现下你应该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好好的把桌上那碗汤药喝完吗?」 「当真?是葫芦药谷的人吗?」花海棠含泪微笑道。 眼前这个美人,哭起来惹人怜惜,笑起来更是招人怜爱,瞧她终于肯喝桌上那碗百莲汤,寇羡心中也安心许多。 花海棠边喝边想「这个寇羡究竟是何许人也,从认识以来只知道他住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宅邸,定是有钱人家,但京城紈裤子弟甚多,多半也不是好人,也难怪会被那些匪贼灭门,但为甚么就只有这里没被袭击?」 花海棠用眼角的馀光偷偷窥探着木椅上的寇羡,他正在闭目养神,细瞧着那 英挺剑眉和鼻樑,细緻的脸庞透着稜角分明的冷俊。 怎么有人长的如此俊俏? 「看够了?」,低沉的声音打断花海棠窥探,错愕的低头继续喝着几近见底的汤药。 寇羡睁开眼看着貌似镇定的美人,禁不住忍笑道:「我知道我生来俊俏,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看,无须偷偷摸摸。」 花海棠不语,汤匙持续捞着空无一物的汤碗,不断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寇羡偏头瞧她那紧张又慌乱的一举一动,忍俊不禁的嘴角差点失守。 缓和情绪道:「明日你可以自己回去?」 「啊?」花海棠还是头一遭魂不守舍。 寇羡不厌其烦的问道:「明日你可以自己回去吧?还是我送你?」 「我一个人可以。」花海棠达道。 见她气色已大好,就放心的离开房里。 第二十七章-师徒之情 花海棠这一晚终于睡得安稳,些许是安神香的缘故,又或许是寇羡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睡的沉也睡得香甜,寇羡从窗外的馀光看间此般情景,一股真挚的情感波澜而起,一抹淡笑扫过夜里寂静,这一刻他的嘴角已经失守。 「将军,您今天推辞了秦将军的酒宴,稍早军营捎来口信特别叮嘱,明日之约可千万不能再推辞。」顾风拱手道。 「无酒不成席,乃非君子也,知道我这有好酒,给个正当的理由好让我逃不掉。」寇羡心情大好。 顾风见自己的主子今日也不忙着数落自己,想必一定是房中的姑娘施了甚么法术才能让这位阎王爷龙心大悦。 一位熟悉的身影来到大药西谷,气息平稳却也相当的陌生,而温暖的阳光照的花奴们眼睛几乎睁不开,齐声喝道:「何人擅闯大药西谷?」 这熟悉的身影即是楚蘅,先是长叹一气,多于的客套礼节也不想多做解释,开门见山道:「在下乃受人所託,特地前来替人疗伤。」 花奴仔细打量,喝道:「姐姐有令,任何间杂人等都不能进大药西谷!」 楚蘅眼下只想查探花夜兰的伤势,并不想与这些姑娘交手,突风跃过花海,顷刻间,花奴们闻到刺鼻难受的味道频频作呕,起身时,楚蘅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花海深处一间寻常不过的小屋,小鸟吱吱作响相当平静淡雅,比起外头的腥风血雨,这里的确像是个归隐之处。 屋里传来乾咳声,道:「没想到我的徒儿竟把你找来。」 楚蘅见花夜兰气虚体弱的躺在床榻上,脚步略显急促的过去将她的手扶起探脉,并抚着额头,双脣则白中带紫,脸色沉重道:「你的身上怎么会中这么多毒?而且这些毒正在慢慢吞噬你的生命。」 花夜兰气息微弱,上气不接下气,似乎连呼吸都相当困难,楚蘅从袖口拿出一颗药丸让花夜兰服下,担忧道:「葫芦药谷的解毒丸,吃了会好些。」花夜兰的嘴里飘出淡淡的甘草味,确实缓和许多,道:「你放心,我还有受人所託之事尚未完成,不会这么快就香消玉殞。」 楚蘅扶起她的身子,倚靠在床榻边,道:「到底是何人?又託付于你何事?如有难处可以说出口,我可以帮上忙也说不定。」 只见花夜兰气息虚弱细声缓道:「现下还不是时候,我手上的证据还不够多,相信我,无论发生甚么事,你又失去了谁,千万都别太难过,那都是不得…已而为…咳咳。」 花夜兰身子依旧虚弱不断乾咳,颤抖的手紧抓着楚蘅不放,这一刻她的眼角流下疲惫不堪眼泪,身心俱疲的痛楚,让楚蘅全看在眼里,是心疼但更多的是不捨,下一刻花夜兰已经被紧紧的拥入怀里,楚蘅眼眶泛红,他知道眼前此人有太多的苦衷,承受的到底是多少的寄託与压力,却始终不肯自己道个明白。楚蘅轻摸着花夜兰的脸庞道:「我待会写下药帖,你让谷里面的人按照药帖的吩咐煎药,切记不可再动用内力,好生调养。」 楚蘅起身,花夜兰的手依旧不放开,虚弱道:「我的徒儿,她是个无依无靠的人,我待她如自己的亲妹妹般,如我遭遇不测…。」 楚蘅紧握花夜兰的手细声道:「生死各有命,现下是我要跟老天抢命,你无须担忧其他事情。」提笔写完药帖后,便离开大药西谷。 「师父!」 花海棠折腾好几天才回到大药西谷,只见花奴们在一旁细心照料,花夜兰的气色也好上几分,发紫的双唇已全然退去,吐出来的黑血也渐渐变为鲜红。听见自己徒儿的声音,缓缓将那沉重的眼眸睁开:「海棠,你回来了。」 花海棠跪下不断啜泣,哽咽道:「师父,不管你给我甚么东西,我都不要,我只要师父你平安健康,我从小孤苦无依受人欺凌,是师父救了我,教我武功,我不能再失去唯一待我好的亲近之人。」 一旁花奴们听了也是为之鼻酸。 花夜兰欣慰道:「没事的,师父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久前一位大夫也来帮我把过脉了。」楚蘅来过大药西谷一事,花夜兰决定先瞒着花海棠不说,只说是一位医术颇为高明的大夫。 花海棠接过花奴们熬的汤药细心的让花夜兰饮下,花夜兰病殃的身躯,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道:「海棠,如今我身体已大不如前,我想要将大药西谷的份内的事全权託付于你,古医药典也一同传授于你。」 花海棠噘着嘴不满道:「我不要,那些都是师父的东西,徒儿从未想过要僭越拿取。」 花夜兰摸着花海棠的头安抚着道:「我的好徒儿,既然是我的东西,当然就要传承,还有你师叔她…。」 花夜兰缓缓而道:「谷医药典是你师祖所遗留下来的东西,当年你师祖走的并不突然,五种毒所淬炼出来的五毒心,实在过于兇猛,为了能操纵五毒寨匪贼们的忠心,必须要下这种猛药,但此药唯一的最不可取的就是须透过人体试药,如果冒然抓底下的匪贼试药,恐引起叛逆之心,万不得已只能用自己的身体试药并试着炼出解药,虽然我试着用状元红,利用尸骨虫的毒性与这五毒相抗衡,淬鍊出来的是解药同时也是毒药,没想到以毒攻毒暂且还见不到成效,我这身体却已经撑不下去。而且你师叔她…。」 花海棠把心一横,认真道:「我来试这个解药。」 花夜兰严正喝斥怒道:「不可!海棠,你是接下来领头大药西谷之人,试毒一事就到我为止就此打住,如果连你都有事,花奴们会感到惶恐不安的。」 「师父。」花海棠焦急的直跺脚。 「我已下定决心。」花夜兰断然拒绝。 花夜兰振振有词的说道:「你领头大药西谷以后,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让你去做。」 花海棠紧抓着花夜兰的衣袖道:「师父有何吩咐?刚刚你说起师叔却欲言又止,是不是师父跟师叔之间有甚么嫌隙或是误解?」 花夜兰看着窗外的月色,虚弱的起身,花海棠搀扶着那颤抖的手臂漫步走向门外看那一片银白色的雪地,再看看花海棠的脸庞,彷彿昨日的情景歷歷在目。 第二十八章-寨主与遗孤 「师姐等我啊!」 娇小的身躯在后头追赶着。 花夜兰笑道:「师妹快点,师父说了,暴雪过后的春笋最甜最好吃,这山上甚么不多就笋子多,要赶紧挖给寨中的弟兄们大家一起品嚐。」 暴雪过后的亡山被厚厚的白雪掩盖住,阳光虽已露脸,但寒气依旧逼人, 刺骨的寒风如锐利般的刀刃划过那稚嫩的脸庞,一个踉蹌扑跌在雪地里,花夜兰焦急回头探望,「师妹!」。 「师姐,我没事!」,拍落身上的白雪跌跌撞撞快步跑向花夜兰,瞧那白里透红的圆脸甚是可爱,花夜兰不禁捏了一下,捉弄道:「青儿最调皮。」 两人拿了几个大麻袋,将挖好的竹笋满载而归的带回五毒寨。 孟青儿道:「娘,你看大丰收,今天可以为寨中兄弟们加菜了。」 温子芩将孟青儿的衣裳的残雪拍落温柔道:「你们两个都辛苦了,先去更衣沐浴暖暖身子。」 「夜兰,到我房里,有话跟你说。」温子芩唤着。 房里桌上摆着许多医书,一旁放着五碗茶水,依序将取来的汁液滴入碗里,「嘶」一声,水的表面开始变色。温子芩失落道:「还是失败了。」 外头有人道:「师父,我是叶兰。」 一进房只见桌上摆着五个茶碗,茶碗里的装的是五顏六色的水,惊恐道:「师父,这是?」 温子芩面露严肃道:「五毒寨的五毒,寨中的匪贼虽讲义气,但野性依旧颇重,必须用强而有劲的毒药控制他们,这寨中才得以太平,如今五毒心已炼製而成,就是解药难以淬鍊,你有何想法。」 花夜兰陷入沉思,道:「师父,我明白您的用意,但这件事如果被寨中的兄弟们知道,恐难团结一心劫富济贫。」 温子芩拿起一旁的尸骨虫冷笑道:「这些匪贼有的忠肝义胆,有的各怀鬼胎,之前寨中发生内斗乃意见不一所导致,如今需要有一位气势与武功压过这些贼寇的领导者出现,才能团结一致,而五毒心正是关键。」 温子芩脸色颇为难受,坐在木椅上接着道:「毒药最不可取的就是须以人体试药…咳咳。」 花夜兰目色瞧见温子芩双脣白中带紫,惊觉有异:「师父,发生甚么事了,我去找大夫。」 温子芩紧握花夜兰的双手缓道:「不用了,这试药果真猛了些。」 花夜兰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师父,我来试这些毒药和解药。」 温子芩严肃道:「不可,这种危及性命之事,不许你们胡来,特别青儿,她性子要强了些,需要你这个师姐在一旁督促她。」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敲门道:「娘亲,晚膳都备好了,兄弟们都在等你去嚐嚐春笋宴。」 房中两人互视许久,开门道:「知道了。」 孟青儿的小手紧抓着温子芩的襦裙,身后的花夜兰脚步沉重,见前头两人拐弯走远后,又折回温子芩的房间,仔细查看房间的蛛丝马跡,除了桌上那五顏六色的茶水外,地下掉着一块吐着黑血的手绢。 「师姐!」孟青儿在后头喊着。 这一喊,着实让花夜兰惊魂未定的将手捐塞进衣袖里道:「师妹怎么还在这里?」 「娘亲说一转头你就消失了,叫我来寻看看。」孟青儿看着桌上五顏六色的茶水乐道:「师姐,这是甚么?能喝吗?娘亲常常唤你到她房里都不叫上我,而且我跟师姐学的武功也不一样。」 孟青儿似乎还有不满,撇头道:「我也很强,寨中那些兄弟有的也是被我打的连滚带爬的。」 花夜兰见她的用词满是野味,笑道:「我们青儿已经有寨主的英姿了。」 孟青儿听到这一席话,摀着小嘴窃笑:「将来青儿当上寨主,一定让师姐刮目相看。」 又是一年的初春,在鸦雀无声的暗夜里,温子芩的房里传来阵阵的咳嗽声,一开始的乾咳渐渐的变成如擂鼓般的声音,不断的抽气,花夜兰不放心,端上自己熬煮的汤药来到房前细声道:「师父,我给你端上汤药来了。」只听见房里那如撕裂般的换气声,轻开房门后,温子芩已经倒地不起,房里药罐摔落一地。 「师父!」花夜兰细探温子芩的脉搏,五毒已经侵蚀五脏六腑,怕是命悬一线。微弱的声音一字字传进花夜兰的耳朵里,温子芩道:「夜兰,你听着,房中暗房里藏有一本书籍极为古医药典,这是只有寨主才可以拿取,我把整个五毒寨交付于你,前些日子的春笋宴已经将所有的五毒心渗入其中让所有人服下,只服下少许的毒,人的身体并不会死,但如果他日这些贼寇有叛逆之心,利用我教给你们师姐妹的赤蝎手运用真气打入五脏六腑可加速五毒心的药性后就会当场毒发身亡…。」花夜兰的手上接过一大滩黑血。 花夜兰哽咽道:「师父,你不能丢下叶兰和青儿,我从小孤苦无依,是师父将我从战场中救出,扶养我长大成人,我不能眼睁睁看你离开。」 温子芩擦拭着花夜兰脸上的泪水,道:「我将毕生所学的医术和製毒的法子还有武学全部记录在古医药典里,青儿行事向来鲁莽,身子骨并没有很好,古医药典的武学一招都不能让她碰触,拜託你保护青儿,张罗五毒寨还有劫富济贫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说完便嚥下最后一口气,静静的躺在花夜兰怀里,含笑而逝。 「娘!」青儿在外头大喊,纤手推开了花夜兰,怒道:「是你杀死我娘,我娘刚刚还好好的,是不是你害死我娘想霸佔寨主之位,我娘的女儿是我,是我要统辖这整个五毒寨,你是我娘捡回来的,你不配。」 花夜兰明白丧母之痛的感受,对于孟青儿的指责也没有往心里去,起身淡淡的将刚刚温子芩所交代的事说给孟青儿听,但古医药典一事却含糊带过,这让孟青儿更加不满,指着花夜兰的鼻子道:「你说我娘把寨主之位给你,她写的古医药典也一併传授于你?諞人!我们就尊崇寨中规矩,武功定胜负!赢的人就是寨主,输的人永远离开五毒寨。」 温子芩的死讯很快的在寨中传开来,孟青儿是心灰意冷的看着花夜兰道:「你常常进入娘亲的房间谈事情,却都跟我隻字未提,不是作贼心虚,就是另有图谋,今日高下若分出,谁都不许有怨言。」 花夜兰把心一横,淡道:「好。」 五毒寨传来阵阵的打斗声,一位青衫女子与一位紫杉女子两人正面交锋,掌掌浑厚有序,阴气而发,因两人所学的皆是至阴至毒的武功,赤蝎手对掌时所散出来的毒气,让寨中兄弟各个退到一丈外。 花夜兰气路饱满所使出的赤蝎手略胜一筹,但碍于温子芩临死前特别交代要保护孟青儿,又碍于输了这场比试古医药典便会落到孟青儿手里,挣着眉头左右为难招招忍让,却也使出近六成的功力匹敌,打成不相上下,孟青儿眼见自己的武功果然不如花夜兰,更是脑怒的加重赤蝎手的掌力,此掌一出扭转乾坤,虚虚实实几进飘渺打向花夜兰的右肩,花夜兰见情况不妙,下盘踩稳,旋身一转,一双黑如暗墨的双手腾空接住孟青儿的赤蝎手,花夜兰退后三步,道:「我输了,我会离开五毒寨,此后不会踏入此地半步。」 孟青儿回神看着自己毫发无伤的双手,刚刚那一瞬依稀瞧着自己那通红的双手应该已经打到了才对,怎么反而是自己…。 孟青儿冷道:「既然你已输,三日内你必须离开五毒寨。」 本来是预定三日后离开,岂料这三日对花夜兰与孟青儿来说是漫漫长的日子。 匪贼拱手道:「寨主,有一个自称是迷途小兵的人误闯五毒寨。」 第二十九章-私心 「你师叔她是个要强的人,当年她的娘亲也就是你的师祖,怕她的身子禁不住五毒炼血掌这种武功,才把古医药典託付于我。」花夜兰神色苍白倚着门边淡淡说着。 又道:「严格说来你师祖也算是有私心,原本想用这些武功和毒药控制五毒寨 ,自然是不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下这锅油锅,才託付我这个战场捡回来的遗孤。」 花海棠满目愁容看着自己的师父忧鬱的目光哽咽道:「师父…我…」 花夜兰眼眶通红,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打转的泪水收回去,莞尔一笑道:「也罢,我也有私心。」 那双雪白又冰冷的双手轻柔的摸着花海棠的脸庞,道:「师父对不起你,终究还是犯了与你师祖同样的错,武功已经无法弥补,但我不能再让你试毒。」 两人的双手紧紧交叠着,手臂上留的眼泪是不可抹灭的师徒之情。 暗夜里花海棠独自一人来到醉月亭,昨晚冷冽的霜雪显然已经化为清水,一旁的尸骨虫依然在绿榻上生龙活虎的攀爬着,抬头望着那轮明月,低头看着涓涓流水所反射出的明月,调侃道:「明月阿明月,你说天上的你才是真正的你,还是这河水里的你的是真正的你?我是不是也该有些私心?」 花海棠自言自语好一会,看向那重重的的机关,便往暗室走去... 巡武营 军营传来阵阵士气的鼓舞声,大帐前士兵们敬着酒,嗑着美味的山猪肉,围着那高不见天的烈火,群起歌舞着,这一晚定有好事。 「酒到了!」车夫推着三辆马车匆匆来到巡武营口,只见寇羡骑着马在队伍的后头亲自督车,这时的军营士气如雷贯耳般的响彻云霄。纷纷上前迎接这位大人物。 秦白央在此之前已经喝了不少酒,怎么喝就是不对味,心中非常不踏实,见到寇羡来,便也将这些烦心事拋到九霄云外,洒脱道:「寇将军,我跟岳总帅等了你一天一夜,这三车的酒可不能含糊带过,我们不醉不归!」 就在两天前,宏寿川水域正直退潮,秦白央只带几名精兵俏俏渡河一探究竟,有了先前的失败,这次秦白央依照岳总帅的指示不入亡山,躲在暗处探查情况,果然见着几名匪贼正要渡河,来个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那些匪贼擒拿,还找到一本名册,而这本名册正是京城所有富家子弟的所在地,这对巡武营来说无一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 寇羡听闻拱手道:「恭喜秦将军,势如破竹。」 秦白央含蓄推辞道:「这都要感谢我们有一个非常足智多谋的岳总帅。」 寇羡含笑不答。 秦白央见寇羡似有心事,道:「寇将军也有烦恼的事?莫不是姑娘家的事?」 寇羡依旧冷笑不答。 秦白央摇头拍着寇羡的肩膀道:「这女人就是麻烦,疼惜是该疼惜,但这里毕竟是军营,战场上刀剑无眼,儿女情长之事还是缓缓吧,兄弟。」 寇羡举着酒杯大笑道:「这就是秦将军你的不是了,寇某只是在想秦将军刚刚说的名册。」 「哦?名册有甚么不对吗?」 寇羡细细琢磨后,道:「京城富家弟子的确眾多,立个名册,由那些匪贼们带着执行命令也没错,五毒寨的匪贼虽野了一点,但头脑也不至于愚钝到派出几个匪贼手持名册在退潮之际光明正大的渡河,难道他们不怕我们有大军埋伏?」 「先前他们已在京城杀了很多富家子弟,也是一样画葫芦的方法渡河。」 秦白央回道。 「此言差矣,宏寿川的变化寇某都有派属下天天查探,会有如此强烈的涨退潮,也是近一个月来才有的,他们竟然怕我们灭了他们,应该会偷偷行事,不会光明正大渡河。」 秦白央恍然大悟,惊道:「难道说他们是别有私心,故意被抓?」 「不无可能。」寇羡严肃道。 顾风匆匆稟报:「将军,岳总帅要见您。」 寇羡顿了一会,秦白央递了一杯酒给寇羡道:「喝醉了会不会比较好谈?」 寇羡将酒推回,自己也递上一辈酒,冷笑道:「不醉,讲话应该最为动听。」 秦白央笑着把手上两杯酒一乾而尽。 大帐内岳重楼显得有些疲惫,手里拿着匪贼手上的名册,不断的来回翻阅,见寇羡进了大帐拱手时,便猝然起身扶住他,道:「寇将军无须客气,坐。」 寇羡坐一旁的交椅上,道:「遽闻这次能收到相当可靠的情报,是岳总帅谋略甚佳。」 岳重楼笑道:「寇将军太抬举我了,巡武营上上下下皆是为国效力,斩恶除奸的大功臣。」 寇羡突道:「不知总帅手上的名册可否借予一观。」 岳重楼将手上名册收好,沉道:「寇将军,我明白你的用心,但眼下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事,你应该不会忘记吧。」 寇羡收起平和的面容严肃答道:「岳总帅命令的事,属下并没有忘记,梁家兵阵图对我而言也是很重要的东西,眼下要拿取并不容易,请总帅莫慌。」 岳重楼严斥道:「我不在意你当初带军队出走,在枫林山密林里扎营,毕竟是梁前总帅的军队,同时他也是你的恩师,但你也别忘了现在巡武营是我在统辖,你就算有再大的不满,还是得按命令行事。」 这个心结源自于梁荣绍的死让寇羡至今无法接受,死的突然也疑点眾多,加上岳重楼八面玲瓏的性格,将梁荣绍的死含糊带过,气的寇羡连夜撤走军队,行囊与兵械该拿的一个不漏通通带走,岳重楼气的差点上奏朝上捉拿寇羡,却被秦白央阻止,只因那时巡武营面临群龙无首的状况,需要一人统辖,眾人才推举当时战功显赫的副帅岳重楼担此大任。 梁荣绍的死对寇羡来说无一是个打击,自己向来也与岳重楼多方不合才会带走军队在二十里外的枫林山密林扎营。 寇羡自幼便在巡武营习武,天资聪颖,又有侠义抱负的精神,很受巡武营上下和梁荣绍赏识,凡举奇门遁甲,阴阳五行,领兵谋略皆一一传授,在寇羡心里是犹如老师般的存在,没想到一场五毒寨的战役让梁荣绍英年早逝,巡武营异主,连唯一可攻破五毒寨的梁家兵阵图也不翼而飞,这让寇羡气愤又失望之馀,离开了巡武营。不与之交道。 直到岳重楼捎信道:「梁家兵阵图已有眉目。」寇羡才兴致冲冲的密访巡武营。 寇羡回忆起过去种种,低头拱手道:「是属下失言了。」 岳重楼叹了一口气拍着寇羡的肩膀道:「眼下你只管找到梁家兵阵图即可,其馀的事就别插手了。」说完便离开了大帐,独留寇羡一人在帐内。 寇羡缓缓闭上双眼,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只怕每个人的私心都环环的相扣着。 第三十章-戏点鸳鸯 楚蘅近来白天都在葫芦药谷,但到了夜里却不见踪影,连重要的祭祀日子也没有出现,韩苍朮抓了一个师兄问道:「师兄,这些日子怎么没看见楚药主?」 「师父最近相当忙碌。」漫不经心的答话让韩苍朮不是滋味,决定夜晚一探究竟。 夜过三更,一团黑影匆匆闪过韩苍朮的房门口,莫不是韩苍朮耳聪目明,寻常人根本听不清门外轻如止水的脚步声,猝然起身批了件外衣开了门便上前追赶,素有耳闻楚衡轻功了得,只怕自己脚程追不上他,韩苍朮仔细瞧着黑影行径间的景色,讶然:「这不是往大药西谷的路吗?」 韩苍朮不解看着持续移动的黑影,后头突然出现一双手沉沉按住他的肩膀,一股冷冽的寒风刺透着骨头。难道是没祭祀祖先,恶灵们气冲冲找上门了?蹲下哀求道:「祖宗在上,我没祭祀也不能怪我,我是有苦衷的。」 一声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传入韩苍朮耳里:「姐姐,怎么是你!」 拍肩的人正是花海棠,一问之下原来她也觉得这些日子暗夜里常常有人进出大药西谷,此人轻功了得,在不惊动花奴与尸骨虫的情况下,悄悄的进入花夜兰的房子。两人把心一横决定到花夜兰的小屋一探究竟,在花海棠的引领下花海里的尸骨虫嗅到非大药西谷之人闯入花海,纷纷蜂拥而至,这让韩苍朮撩着下摆发出娇嗔惊恐声,花海棠无奈道:「有我带领着,你无须紧张,瞧你颠脚的样子跟个姑娘家一样。」 韩苍朮见自己失态,重新整理仪容镇定道:「上次扮女装来见姐姐,牠们当然以为我是个姑娘,现下我身穿男装,只能做点闺女会做的动作,才能骗过牠们。」 花海棠掩面而笑,道:「你不是药人吗?尸骨虫也会怕你身上的味道,再加上有我在,你看看牠们都躲在花瓣后面不敢出来了。」 两人脚部轻声漫步的走过花海来到花夜兰的小屋前,里头灯火通明,想必是师父还没歇息,花海棠是这么想着。 韩苍朮想的却不是这么回事,月夜风高之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妥,深夜幽会实在不像是药主该做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猜想的情景却是差之千里。 里头传来一声「海棠,这么晚了,甚么事?」花夜兰虚弱的声音说道。 花海棠开门眼睛迅速扫过房里的一景一物是否有些许不寻常,嘴巴说道:「师父,夜里风凉,我来看看师父的被子是否有暖些。」 「眼下都过清明了,也不会冷到哪里去,你早点歇息。」 花海棠仔细确认床榻上的被褥,轻声道:「师父也早点歇息。」 起身正要离开时,「外头已过三更,正是尸骨虫活跃的时辰,你离开时要小心。」花夜兰语重心长的提醒着。 花海棠定住身体,关上房门后拉着韩苍朮离开花海,直到大药西谷门口处。 「好险,你们大药西谷的姑娘虽然各个貌美如花,但给人的感觉犹如鬼魅般的阴森可怕,就像暗夜的夜叉随时取人性命似的,要是被你师父发现,我还有命吗?」一双颤抖的手不断安抚自己的心脏。 「已经被发现了。」 「甚么?」韩苍朮提高嗓门错愕的望向花海棠。 花海棠也是盗了几滴汗,冷静道:「无妨,真要对你下重手,刚刚就会一掌批死你,师父没这么做,反而还提醒我们尸骨虫的事,应该可猜出师父知道你对大药西谷无害。」 韩苍朮回神道:「不对阿,姐姐,我们不是要查是谁在暗夜里偷偷见你师父吗?这对象怎么变成是我了?」 花海棠笑道:「确实有人到过我师父的房间,而且此人应该是你家药主。」 韩苍朮预料中的听着花海棠说着。 「被褥被人坐过的痕跡,而且还留由人体的馀温,再来就是房间的摆设虽然没有被移动过,桌上茶杯虽已经归位,却留有淡淡的药草味。而这股味道跟你身上的一模一样,你没有进房间里,既然不是你,那或许就是你家药主了。」 「想不到我家药主也这般痴情于姑娘家。」 花海棠冷笑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即便你家药主和我师父真有甚么,那也是他们的事,眼下应该是好好顾你的葫芦药谷。」 韩苍朮见着许久未见的花海棠,心里甚是欢喜,岂料却是赶鸭子般的想让自己赶快离开。 不服道:「姐姐,眼下刚过清明,再过去就是七巧节了,我想约姐姐赏灯游湖。」 花海棠看着眼前这位犹如弟弟般的男子,不禁笑了出来,打趣道:「弟弟约姐姐赏灯自然是行的,牛郎与织女相会的日子你可别扫大家的兴致了。」 这话在韩苍朮听起来是别有含意,本以为说这番话就能逼他打退堂鼓的花海棠,正要转身离开时,后头突道「正是因为是相会的日子,我才约姐姐去的。」 回头看着韩苍朮灿烂夺目的笑容,才点头答应这桩邀约。 韩苍朮兴高采烈地回葫芦药谷,首要一件事就是去楚蘅的房里看看是否真的有人,躡手躡脚一步步接近楚蘅的房门,里面竟然是灯火通明,「进来。」 楚蘅在里头唤着。 韩苍朮像是作贼心虚般的退开房门道:「我刚要就寝时,发现房门外有黑影跑过去,看那身型跟药主……」 「一样是吗?」 「便追了上去。」韩苍朮接着把话说完。 楚蘅不慌不忙起身,道:「那正是我。」 以为楚蘅会否认,想不到却爽快的承认。韩苍朮讲话开始支支吾吾:「那…药主真的是跟那个大药西…谷的…谁幽…会?」由于过度惊讶,一口气差点缓不过来,韩苍朮倒抽一口气镇定心神想「差点气都没了。」 楚蘅面不改色回道:「替人疗伤,并不是幽会。」 回答的相当镇定,韩苍朮也不便多说甚么。 楚蘅面容略显严肃道:「军中来信,五毒寨又有动静,这次秦将军将几个手持名册的匪贼抓的正着,只要在找到梁家兵阵图就可以一举突破亡山,还有究竟是谁杀了我的四位弟子,多半也是有些曙光了。」 韩苍朮激动道:「究竟是谁如此狠心?」 第三十一章-祸心与猜疑 孤风残月,寇羡独自一人在书房看着卷宗,喝着刚到的初露春茶,顾风一旁补上灯油稟告:「将军,说来也是奇怪,当年宏寿川之战时楚药主带着四位弟子到宏寿川协助秦将军,将另外四位弟子留在军营,在宏寿川的弟子其中一个被一名女子所杀,军帐中的二名弟子两个像是被虫啃过似的面目全非,一个被女子打伤跑了。据军营可靠情报那名受伤的弟子不久前被发现死在巡武营营帐里。」 寇羡目有所思,沉道:「恐怕是那四名弟子有问题。」 顾风不解看着寇羡问道:「将军的意思是…。」 「真如你所说,假设四位弟子都是被同一名女子所杀,那目标是不是有些针对了,药谷的弟子也不是全然不会武功,来的女子武功定也不差,她要杀大可全部杀掉何必只杀其中几人,留下其他活口好让巡武营调查她。」 顾风恍然大悟,频频点头,突道:「还有一事,巡武营伙夫在着火那晚,瞧见几名药谷弟子悄悄离开大帐后,突有一道烈红般的东西从身旁闪过,伙夫不以为意便回伙房干活去了。」 寇现像是明白了一些事,冷笑道:「原来如此,大帐、烈红般的东西。」 寇羡突然停笔,看着玉窗外的景色,不禁露出会心一笑,顾风放下茶杯,道:「将军可是在思念上次那位姑娘?」 寇羡冷笑道:「应该是她在思念我。」 韩苍朮听完楚蘅说的话,讶然回道:「楚药主,这是不是有误会,杀了四名弟子当真是大药西谷的主人?那为甚么你又会去救治她?」 楚蘅叹了一口气,沉道:「她有苦衷,但是甚么苦衷,坚持不肯说。」 韩苍朮将桌上一杯热气呼呼的茶,一口乾了,不满道:「即便有甚么苦衷,她应该说出来,不是想杀就杀,人命可是很值钱的。」 见他喝了那杯热茶后脸不红气不喘,嘴碎的没完,「痛!」 楚蘅摇头笑道:「没听说药人如此后知后觉,去外头打盆冷水润润喉。明早还要再去巡武营一趟。」 此时滚烫的茶水后劲开始延展到喉头再到喉咙深处,韩苍朮搧着自己的嘴巴,想说些话就又说不出口,咿咿呀呀衝出门外,直往井边而去。 楚蘅心里多么希望杀死自己弟子的兇手不是她,但所有罪证都指向她,她究竟还有多少事… 「新鲜的糖糕!好吃的糖糕!来来来,这位姑娘瞧您气色极好,想必喜事连连,甜滋滋的糖糕正适合你买上一个。」老闆娘热情的招呼着。 花海棠被这段话完全吸引住,她鲜少出谷,京城好吃的、好玩的皆是生平第一次见到。拿着荷花锦囊掏钱买了一个,老闆娘笑嘻嘻的接着道:「姑娘定是有了心上人,要不再带上一个给你的心上人,包你们吃在嘴里,甜在心里。」 花海棠细声道:「我的脸上有写着这些字?」 「想当初我也是像你这样娇羞着脸来这里买糖糕,老闆也是一眼就瞧出我有心上人,我就多买一个拿给我心上人吃。」老闆娘回忆着。 「那后来有结为连理吗?」 「当然,而且还成为这里的老闆娘。」 花海棠惊喜又茫然:「你的心上人是这里的老闆?」 老闆娘害羞道:「姑娘再买一个送心上人吧。」 花海棠想再掏钱买一个却又将钱放回锦囊里,小声道:「不了,我没有心上人。」 失落的离开糕饼舖,漫无目的走着,心里想的是刚刚老闆娘说的话,自己真的有心上人? 小碎步来到城外的湖畔边,一颗心七上八下捡起地上扁石就往湖里扔, 一个挑扁担的渔夫从后头走过,道:「姑娘,看你的样子像是富家闺秀吧,最近匪贼猖獗,昨日城中的吴府才刚遭洗劫,全府上下惨遭灭门之祸,不过仔细想来也是罪有应得,他们在城中也算是跋扈的很,不但是出来名的吃白食大户,还苛扣我们这些打渔为生的渔夫银两,算起来也是为民除害,但听说这次可怕的是有人遭到侵犯,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天一黑可就是匪贼们的天下。」 花海棠问道:「吴府在哪?」 「往城西走,看见一家打铁舖,拐弯便是。」 花海棠知道这些事是出自自己的师叔之手,但从未听说有人遭到侵犯,心里觉得不踏实,便来到吴府想查探情况,没想到才刚拐弯,却看见震撼的一幕,只见寇羡跟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相谈甚欢,牵着女子的纤手上了马车一起离开吴府。 这一幕看在花海棠眼里相当不是滋味,一颗心脏吊在半空中,重重摔落在地,难过之情溢于言表,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却发现自己甚么也不是,便又转身来到吴府门口,门口虽已贴上查案的封条,但要进去对花海棠来说轻而易举。轻飘的身姿随即踏上了墙瓦来到府内,府内散乱不堪,地上遍布是血跡,推开摇摇欲坠的房门来到出事的房里,里头金银宝饰全数搜刮一空,床榻上竟然留有姑娘撕毁的肚兜,花海棠不禁寒毛竖立,幼时的恶梦彷彿沥沥在目,可想而知这些女子在死前的恐惧,被凌辱后随即灭口,花海棠蹲在地上,莫名的恐惧袭击而来,这些女子真的有这么罪大滔天需要遭这般对待? 「花姑娘?」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花海棠起身回头,发现是寇羡站在门口喊着,所有的不安与恐惧彷彿找到了寄託,两滴眼泪直直落下,寇羡快步走向自己,下一刻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被牵引着,寇羡拉起她的手来到前院,只见花海棠低着头用衣袖轻轻擦拭着眼泪,冷道:「告辞。」 一股强劲的力道硬是将自己拉回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和善的语气,让花海棠想用力挣脱那没来由的手劲,却怎么甩也甩不开。 寇羡又道:「我问你话!你怎么会在这里?」 花海棠馀光看着寇羡,脸上露出的是担忧之情,口气却是相当恼火,这让花海棠又迅速低头道:「我在这里是因为我有事要查,你有必要像这样兇我吗?」 紧接着脑袋瓜开始糊里糊涂连自己也不知道在说甚么:「我跟你非亲非故,你为甚么要兇我?你对别的姑娘会这样吗?你对别的姑娘有说有笑彬彬有礼,温柔的牵人家上马车,还护送人家离开,对我不是动粗就是恶脾气,我得罪你了吗?」眼眶里的泪水不停的转动,这次并不是幼时的恐惧,而是痛心的委屈。 寇羡缓缓放下花海棠的手,这让花海棠的泪水瞬间溃堤。 「她是我一个远房的亲戚,前些日子带上一车酿好的好酒来寇府拜访,刚好遇上吴府命案,因为房间里都是姑娘家的东西,我不方便入内才找她来帮忙协助,姑娘家总不能让她独自离开,便派了几个得利的下人护送她离开京城,才又折回这里,却遇上你。」寇羡柔声道。 花海棠用馀光再次看着寇羡,又低着头,忽然感到一股温暖的双手轻柔的将她眼角的眼泪一一擦拭,笑道:「原来你是吃醋?」 「我没有。」花海棠的头撇开寇羡的手,寇羡一直偏头看着她,冷笑道:「你甚么时候才能正眼看着我。」 眼见寇羡的身体不断亲近自己,侧脚微微一偏,从寇羡视线中消失快步走向大门离开吴府。 寇羡勾唇一笑,暗道:「很不老实。」 第三十二章-京城的小骚动 五毒寨 「寨主,昨天派去的寨中兄弟已经按照吩咐将吴府杀的一个活口都没留。」 孟青儿这些年几乎寸步不离五毒寨,细心打理寨中大小事,在听到匪贼捎来的消息并没有论功行赏,反而是召集寨中兄弟说有事宣布,兄弟们争论不休,争先恐后要求奖赏,孟青儿喝斥:「吵够了没有?我想知道的是这次去灭吴府的是哪些兄弟。」 只见几个兄弟得意的挺着身子上前几步,屈膝跪下等着领赏,一阵突风扫过眾人,其中一人胸前中掌,呕了一摊黑血当场惨死。 兄弟们错愕的看着孟青儿,大家都知道是寨主出的掌,由于掌速极快,眼睛眨眼的瞬间,掌印已经烙在旁人身上,「寨主息怒。」眾人纷纷下跪。 「我息怒?我不记得五毒寨的祖训有教你们姦淫妇女,别说是论功行赏了,不只赏赐没有,恐怕你们的小命都没有了。」孟青儿看着想邀功的兄弟们那双因恐惧而颤抖双手不安分的想要反抗,大厅内的角落忽然有几条五顏六色的蛇从角落窜出朝邀功的兄弟们攻击,嘶嘶声传遍整个山寨,其中又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声。 依依冷道:「将尸体烧了,不留痕跡。」 死去的兄弟已经全身发黑四肢发紫,依依所养的蛇奇毒无比,虽毒性并没有比尸骨虫强,但咬上一口,却也是可以致命。 孟青儿心里五味杂陈,对于近来寨中一些不法之徒的脱轨行为也相当讶异,吩咐道:「老规矩,将打劫的东西一一分给寨中兄弟,其馀的全部给五里外的村落。」 兄弟们依照指令办事不敢有任何怠慢,阿紫道:「师父,如今城中传来很多消息,朝上下旨巡武营围剿我们,还有宏寿川的水域,近来涨退时间相当不固定,我们派去的兄弟也被抓了。」 孟青儿思索道:「无妨,亡山地势特殊,巡武营也是久攻不下,不需惊慌。至于那名册落入巡武营手里正合我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要的是巡武营的情报。」 阿紫接着道:「如今名册上只剩一户还没打劫。」 「寇府。」 孟青儿锁眉道:「他们做了甚么不道德的事吗?」 「没有,奇怪的是城中百姓对这户人家知道的不多,平时他们行事作风也是乏人问津。」阿紫答道。 「派几个得利的兄弟,由你带队去查探,如无问题就撤手,如有任何不法行为一律灭口。」 阿紫收到命令后带着几个得利忠心的兄弟们离开五毒寨。 暗夜里,颯颯清风吹着已熄灯的灯笼,这一夜京城静謐的让人毛发竖立,些许是近来匪贼猖狂,搞的城中人心惶惶,不到亥时,便万家熄灯门户紧闭就寝,整条街清清静静的,哪怕是物品的掉落声都会变得如此响亮,因吴府的命案惨不忍睹,寇羡早就已经暗自下令增派人手夜巡京城,此时东边城门闪过几道人影,急促的脚步声,匆匆闪过看守的士兵,眼前忽然出现一位白衣姑娘飘然飞过,周遭瀰漫浓厚的花香味,士兵当场晕倒在地,姑娘脚步轻盈,仙姿飘飘跃上房楼屋顶。「阿紫姑娘,现下我们该往哪走?」 躲在牌楼下的匪贼轻声问着。 阿紫身穿白衣,在黑夜里犹如星星般的明亮格外引人注目,她冷静的四处观望,发现城西一处府邸灯火通明,门口写着寇府二字:「在城西。」 匪贼们提起脚步往城西奔去,阿紫跃下房楼屋顶,后头一句:「姑娘,这夜深人静的夜晚,独自走在街上,不怕有危险?」 阿紫提高全身警觉,毕竟五毒寨的女子各个都是用毒高手,如敌人到可下毒范围内,哪怕只是一瞬间,敌人都会丧命。 听见后头的脚步声不断得靠近自己,阿紫一个箭步旋身跃起,直接往对方的左肩打出第一掌,岂料眼前之人竟提起一柄长枪,力道竟然相抵,此人正是顾风,笑道:「姑娘,好毒的功夫,我若不是带着长枪,这条命恐怕栽在你的掌下。」 顾风的长枪术是寇羡亲自调教,早已练就无坚不摧、唯快不破的好枪法。 阿紫不屑笑道:「你觉得你能打得赢我?」 顾风提振士气喝道:「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已恭候姑娘多时。」 长枪一出快若雷电,枪头不长眼的往前突刺,阿紫双手十字扣锁顶住枪头,纵身跃起,浑厚一掌直捣顾风天灵盖,顾风一招防御突刺,长枪临空画出一个大圆不偏不倚枪身又接住阿紫这一掌,阿紫见来者不易对付,必须通知兄弟们赶快离开这里,一招虚掌声东击西的趁隙逃脱顾风的猛攻。 阿紫快步奔向城西的寇府,只见寇府外灯火通明却无任何一人把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呢?阿紫左顾右盼就是遍寻不着,莫非… 她轻身跃上了寇府的围墙来到庭院,暗处飞出一把扇子,犹如一把半月形利刃利索的飞向阿紫,偏身一闪,扇子划过那细緻的脸庞留下淡淡的伤痕,寇羡接过扇子,道:「姑娘,你暗夜里入侵人家的府邸,怕是有损名节吧!」,此时一旁的护卫已经重重包围寇府。 阿紫冷笑道:「原来如此,恭候我多时了?」 「当然。我还有很多话要问问你和你那些属下们。」寇羡答道。 先来的匪贼已经全数被寇羡抓住纷纷激动道:「阿紫姑娘,你就别管我们了,以你的武功要离开这里并非难事。」 寇羡点头道:「确实,瞧你能跟我的手下打的五五轩輊,想必定有位名师教你这些功夫,说看看你到底是谁?」 一旁匪贼一一倒地,护卫们惊道:「少爷,全数咬舌自尽了。」 寇羡略显难色看着阿紫,又道:「现下你的部下都已经死了,看来只能问你了。」寇现每踏一步,傲人的气势乘风而来,短短一瞬间已经来到阿紫跟前,一把扇子在手中来回收放自如,阿紫居于劣势,手中突撒出不明粉末,淡淡的花香味扑鼻而来,寇现惊觉有异退后几步,仔细打量道:「看来楚蘅说的没错,你是五毒寨的人。」 「早有耳闻五毒寨的女子各个都是用毒高手,看来你也不例外。」 阿紫严肃道:「据说京城的富家子弟个个都是嚣张跋扈的紈裤子弟,看来不尽然,你是谁?」 「你已经没机会知道。」寇现再度出手,这次阿紫所施展的武功跟刚刚全然不同,出掌间带有淡淡花香气,只怕是毒气,这让寇羡止步不前。 阿紫得意道:「放我走,保你们寇府上下平安。」 寇羡收起扇子,再度趋步向前,不待阿紫出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反手扣住阿紫的双手,回上一掌在阿紫的右胸上。 寇羡沉声道:「再你出掌之前,将你的手制止就行。」 阿紫吐血倒地,视线已渐渐模糊道:「呵呵,你以为你杀了我五毒寨会放过你吗?我师父一定不会放过你,我们礼尚往来,你打我一掌,我一样不会让你好过。」 两支如丝线般的银针插在寇羡的膻中穴上,呼吸渐感急促难受。 阿紫喃喃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中了我的花毒你也别想活,你也休想对五毒寨不利。」说完便嚥下最后一口气,撒手人寰。 寇羡此时已渐喘不过气,嘴唇发紫,下人们一阵兵荒马乱的将其抬回房间。 顾风吩咐眾人顾好寇羡,自己则匆匆赶往药谷想找楚蘅帮忙解毒。 第三十三章-对你一片真心 天色一亮,顾风快马加鞭的赶往葫芦药谷,岂料收到的答覆是:「药主去了巡武营。」 顾风已经焦头烂额,烦恼之馀,落魄驾着马匹缓缓走向京城。 「你是寇府的护卫?」 顾风巡着声音,发现说话的人正是之前在大人府邸的花海棠。 花海棠见顾风神色紧张又疲惫,问道:「发生甚么事?」 顾风沉声道:「我家少爷昨天跟匪贼打了起来中了花毒,现在奄奄一息,楚药主不在葫芦药谷,我已经不知道要找谁医治。」 混乱的思绪搅乱花海棠的内心,急道:「他在哪?快带我去!」 花海棠乘上顾风的马,两人速速回到寇府,下了马也顾不得雪白的衣裙被门前的泥泞溅的一身,头也不回的直接往寇府里跑去,顾风唤住:「花姑娘,少爷的房间在另一头。」 寇羡嘴唇由紫发黑,呼吸依旧急促,两支银针依旧插在穴道上,没人敢伸手拿取,深怕自己也中剧毒,花海棠踏进寇羡的房门,看着脸色发白的寇羡,探了探他的手,脉搏若有若无,眉心整个发黑,怕是中了花中之王「血尸草」的剧毒,这种草长于五毒寨,开花后取出花液涂在银针上,只要被扎上一针不到一天立刻毒发身亡。花海棠起身道:「我来救他,除了顾风,其他人退到房门外。」 顾风退到五步外,只见花海棠一双赤红的双手将寇羡身上的两支银针拔出,并吩咐顾风按照指示配置药材,这一天寇府上下几乎是人仰马翻的东奔西跑,使尽全力无一懈怠,只见花海棠先是以内力将寇羡剧毒从身体逼出来,寇羡吐了一口黑血,全身开始发冷,顾不得外头已几近立夏的时节,命人备上火炉暖着寇羡的身子,双手细心的搓揉着。 顾风一颗心也是悬着,担忧道:「花姑娘,我家少爷他…」 「现下先把毒全部逼出来,再把我说的药材分三次煎,将他命先吊着,如果要将五脏六腑的毒全部清除,不容易。」 花海棠紧握寇羡的手,字字句句充满着不捨。 忧心忡忡地起身道:「看好你们家的少爷,我还有事先行离开。」 离开寇府后回到大药西谷,来到醉月亭,翻着花夜兰传授的古医药典,里头写着血尸草的解毒之法,正是将尸骨虫吐出来的毒液以毒攻毒,再与体内中的毒液一起排出。 花海棠一阵椎心之痛,要服下尸骨虫的剧毒?这股痛狠狠刺向自己的心,万一他身体撑不住会死的,怎么办?她焦急着来回踱步,看着绿踏上的尸骨虫,是师祖细心培育的,真的要为了一个外人,将师祖的心血奉上? 内心纠结想起寇羡也曾救过自己、救过师父,想到这咬紧嘴角,将绿踏上的尸骨虫抓下几隻放在竹篓里,匆匆赶回寇府。 寇羡四肢冻得跟冰棍一样,全身开始僵硬,周遭寒气逼人,火炉已经抵挡不了这般刺骨沁凉的冰裂之气,顾风触碰着寇羡的肌肤,自己的手也险些被冻伤,情况紧急,花姑娘也不知去哪。 后头的开门声让顾风回头一望,花海棠气喘吁吁,道:「你先出去,无论发生甚么事都别进来,听我的,快!」 顾风双脚就像是听得懂这些命令,不由自主得往外奔去将门老实关好。 花海棠看着全身僵硬的寇羡,急迫救人的心情,险些手忙脚乱,留下两滴不安的眼泪,深怕这个人会突然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定定心神,将尸骨虫从竹篓里取出,以赤蝎手掌力逼出尸骨虫的毒液,颤抖的双手将装了毒液的茶碗递给寇羡让他饮下,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身体渐渐有了热气,她不停的搓揉着寇羡那双忽冷忽热的手,再用内力将毒液往四肢打散从精孔排出,只见寇羡的手脚还有嘴唇由黑转紫再转红,呕了一摊红血,血中带绿正是尸骨虫与血尸草的毒液,寇羡气色渐好再度沉沉睡着。 花海棠见寇羡气色略为好转便松了一口气,道:「顾护卫,麻烦你再将我稍早说的药材在熬上一碗。」 「好!马上。」 寇羡喝了补气的汤药后气色大好,双颊红润,这让顾风相当吃惊的问:「花姑娘究竟是用了何种方法解这种毒?」 花海棠细声道:「你不必知道,这里由我看着,你去休息吧。」 「不行,你都忙成这样,是你要休息。」 花海棠推着顾风道:「你家少爷虽然毒已解,但并不代表不会有其他状况,你应付不了,快去休息,需要的时候我会大声喊的。」 顾风虽然不放心,但也相信由花姑娘照料,将军应该会比较开心。 这一夜,寇羡的身子时而忽冷时而忽热,不时全身颤抖,花海棠紧抓着寇羡的手深怕他失温,也数次被他激动的身躯给惊醒,睡睡醒醒的就这样守着三天,寇羡缓缓睁开眼睛,全身像是大病初癒的病人力气尚未恢復,依稀觉得左手被紧紧抓着不放,发现是花海棠抓着自己,他挣开一些,此举惊动花海棠醒来不断找寻那隻逃开的手,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松开,伸手想抓住,却反被庞然的手包覆着,这让花海棠吓得睡意都没了,水汪的大眼看着寇羡,寇羡勉强挤出笑容虚弱道:「你的手,好温暖。」 这一句话让花海棠娇羞的小脸蛋不断低着头,想挣开被抓住的手。 「别动!让我握着。」 花海棠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甚么,便任由他抓着并在床榻边坐了下来。 「是你救了我?」 「你中了花毒危在旦夕,若不赶紧救,我怕你会…。」花海棠激动地抬起头,欲言又止的又低着头。 寇羡觉得有趣又道:「没想到除了你师父之外,也会有人让你担心不已。」 「我没有,只是遇到你家护卫说你中毒有危险,我又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花海棠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显得非常紧张。 寇羡松开花海棠的手,撑着身子起身倚靠在床头笑道:「所以你在替你自己积功德?」 花海棠还来不及答话,一双温冷的手轻柔的摸着她的脸颊缓缓让她的双眸看着眼前这位男子,这举动让花海棠的心跳停顿了一下,此刻心里乱成一团,她的脸像是被钉住,只剩那双美丽大眼注视着寇羡,寇羡柔道:「我知道你有不想面对的过去,但不是每个富家子弟都这么跋扈,再说我明明长得如此好看,你必须要多看看我才可以,别再低头了,好吗?」 下一刻激动的泪水一洩而下,花海棠大哭,深怕眼前这个人会死去,明明告诉自己不能这样想,自己的内心却告诉自己喜欢他,这思念般的爱慕,哪怕是天崩地裂都不能将这份心意从心里抹去,花海棠被寇羡紧紧搂在怀里,寇羡温柔摸着她那亮泽的黑发,身上的香气随之而来,在他的耳边只听到那惹人怜惜的哭声,寇羡双手轻轻的擦去花海棠眼角的眼泪,道:「没想到你真的挺爱哭,你这么惹人怜惜,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甚么事来。」 此话似乎另有含意,花海棠随即拭乾自己的眼泪。 房门突然打开,顾风急道:「花姑娘,将……。」 房里二人相当尷尬,顾风觉得进来的不是时候,悄悄的想关起门,只见寇羡脸色相当难看,突然恐惧感袭击全身,拱手道:「属下告退。」随即又关上房门。 花海棠不明所以,看着寇羡又握着自己的手缓缓躺下来闭目养神。自己也开始昏昏欲睡,突然一股力量拉着自己躺在床上,寇羡紧握花海棠的手,柔声道:「陪我睡一会。」 花海棠看着寇羡的脸庞,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紧握寇羡的手,轻闭着双眼,窗外的微风徐徐拂过两人。 第三十四章-七巧节的初吻 「花姑娘。」,一声叫喊声唤醒平静安稳的梦乡,丫鬟正忙备着午膳,床榻只剩她一个人,一旁的枕头还些许暖和,「他离开多久?他又去了哪里?」,花海棠望着门外来回探询显得失落。 丫鬟笑道:「姑娘若是找我们家少爷,他刚刚有事出门去了,他特别嘱咐等姑娘醒来若是要离开,也要吃上这些佳餚后才能离开。」 花海棠迅速收起环视的眼神,羞涩点头坐了下来,一口一口细心的咀嚼着寇羡特别为自己准备的饭菜,只记得昨天的事好像一场梦,又太过真实。 「姑娘真有福气,不仅长的漂亮,跟我家少爷简直般配。」ㄚ鬟一旁说道。 花海棠听到丫鬟的一席话,羞涩的脸庞满脸通红。 巡武营 「将军,这次幸亏是花姑娘救了你,否则来回巡武营一趟,将军恐怕…。」顾风担忧道。 久违的笑容在寇羡脸上笑得如此开怀:「这次你还真做对了一件事。」 顾风得意道:「将军昏迷不醒时,花姑娘不断握着你的手怕你失温,我在一旁瞧的可真切。」 寇羡微笑不语,想的全是昨天那般美好的情景,「走!还有事稟报。」 快马一鞭,马蹄声此起彼落,随即已经不见踪影,留下茫然的顾风道:「将军不是一向最不喜欢去巡武营,这次倒有兴致。」 巡武营大帐,楚衡不放心将寇羡的手接过去把脉,抚着印堂穴,查探五官,确实是已经完全解毒,以为五毒寨的毒只有葫芦药谷的人可以解毒,既不是自己解的,那又会是谁?难道! 楚蘅吃惊看着寇羡,只见寇羡脸不红气不喘,意外的冷静,道:「楚药主无需担忧,我自有分寸。」 岳重楼振奋道:「据军中回报,寇将军智擒五毒匪贼,虽无法从他们身上问到有关五毒寨的破解之法,至少能折损一些势力,眼下只要速速取回梁前总帅的梁家兵阵图,即可派兵尽速围剿五毒寨,除去朝上的心头大患。」 眾人为之振奋,唯独寇羡由喜转忧,独自一人回营帐,楚蘅跟随在后:「你身上的毒虽已解,但要解五毒寨的毒,除了我之外就是大药西谷的人,你有任务在身,万事都要小心提防。」 寇羡闭目养神,心有所思….. 一年的七巧节,对于京城女子来说可是一个大节日,城南的七姐庙一大早便香火鼎盛,来祈求的皆是未出阁的姑娘,供桌上摆的莫过于姑娘家的胭脂水粉、针线、纸扇,求的不外乎希望有一双像织女般的巧手外,就是寻得好郎君。 在天上的两颗星相会的夜里,每个姑娘会手提自己名字的花灯放在城中小河边随着水流将其漂向小桥的另一边,由男子挑选合意的花灯,以促成姻缘。 韩苍朮拿起一盏花灯道:「姐姐,要不买盏花灯求姻缘?」 花海棠第一次出谷过七巧节,纤手接过花灯,上面的图案正是海棠花,递了银两,写上自己的名字提着花灯到小河边。 「姐姐,你慢点放,我要去桥的另一头接你的花灯。」韩苍朮急道。 不待花海棠制止,韩苍朮兴致勃勃的就往桥的另一头奔去。花海棠轻巧的将花灯放在河面上,细风悄悄的将花灯顺着水流缓缓带向桥的另一端,一阵强风扫过河面掀起阵阵涟漪一双手轻巧将花海棠的花灯从水面提起。慢步走向花海棠,花海棠不断望着水面,一颗小心脏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会是谁拿走? 「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濛濛细雨中。很适合你。」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寇羡提着花灯不知站在她的身后多久,见她焦急又不安,禁不住笑便捉弄一番。 花海棠发现是寇羡匆忙起身又娇羞的低着头,伸手想拿回寇羡手上的花灯。 「这是京城流传已久的习俗,不能还给你。」寇羡提着花灯笑道。 花海棠缓缓抬头,寇羡的五官这次可瞧的一清二楚。 寇羡温柔道:「你很听话。」 突一道人影挡在两人之间伸手便想拿取寇羡手上的花灯,花灯在寇羡手中就像是形影不离般的让人拿也拿不着,韩苍朮气愤道:「是你这个少爷!抢了状元红,现下连姐姐的花灯都要拿,还来!」 花海棠制止道:「你别激动。」 韩苍朮打岔道:「姐姐不会是喜欢这个少爷吧!瞧他一脸得意的脸就不讨喜。」 寇羡听到韩苍朮不断数落自己的不是,也不急着解释,静静的在一旁看着。 花海棠沉思许久,语重心长的的看着韩苍朮道:「姐姐不确定自己的心意,但对你却是像多了个弟弟般的亲切,我从小便孤苦伶仃一个人,除了师父像个亲人般的照顾我之外,就是你这个如亲弟弟般的亲人时常逗我开心,我很快乐。」 韩苍朮万想不到自己在花海棠心里并非是独一无二,而是亲人般的存在,一时之间的打击让自己的心绪乱七八糟,但很快的镇定心神强顏欢笑道:「姐姐,我不怪你,当你弟弟也没什么不好,我能有像你这样的好姐姐,我也是三生有幸。」说完后像个孩子般撞了寇羡的肩膀后拂袖而去。 寇羡被这么突如其来的力道猛力一撞,也不生气,只是摇头冷笑。 花海棠担忧着看着寇羡身体,道:「他只是一时衝动。」 「无妨,换做是我,可能也会做这种事也说不定。」 寇羡牵着花海棠的手,细声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城南外的树林里,潺潺的溪水声清脆响亮着,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里一盏花灯微弱的亮着,寇羡紧抓着花海棠的手来到树林深处,四周静謐无声,远处一个不明的光点闪烁着,紧接着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接着如星罗棋布般的在夜空中亮着,花海棠莞尔一笑,乐道:「萤火虫!」。大药西谷本就不易见着萤火虫,此次一见,心花怒放的望着寇羡,他冷峻的的脸庞被这一闪一闪的亮光照的如此清晰,花海棠脸红的将眼神飘开。寇羡笑道:「果然是爱看却又不老实。」 两人坐在溪边,在这寂静的树林里,比起寇羡那淡定的神情,花海棠却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怎么会知晓这里?」花海棠打破沉默问道。 「幼时我娘常带我来这扑萤,这般美丽的夜色除了我跟我娘之外无人知晓。」 随即又是一片沉默,寇羡突然笑道:「你只想问这个?」 花海棠支支吾吾纤手来回交叠着,唯独不同的是,她并非低着头,而是一直看着寇羡,亮丽的大眼,雪白的脸庞在萤火虫的照耀下竟如此动人,寇羡嘴角禁不住笑,道:「有人说你眉目如画?」 「没有。」花海棠摇着头。 「有人说你眸清似水?」 「没有。」花海棠再度摇着头。 炯炯的大眼盯着寇羡,却没发现寇羡不断的亲近自己,炙热的手温柔的触碰着花海棠的脸庞,错愕之馀,身子往后仰,却被寇羡一把搂住,眼见寇羡几乎贴近自己的脸庞,耳畔已经听见均匀的呼吸声,下一刻觉得自己的额头有了些许的温暖,寇羡轻巧的亲了花海棠的额头,花海棠害羞道:「你…我…额头?」 寇羡挑着眉笑道:「似乎是你紧张到低头,才会是额头。」 这下花海棠更错愕,一颗心脏已经几乎快承受不住这份浇不熄的情感,怎么办? 寇羡身躯稍微离开一些,那份紧张感逐渐消散,随即而来的却是莫名的失落感,眼见寇羡欲起身,花海棠却紧抓着其衣角不放,寇羡又坐了下来,柔道:「怎么了,不想回去?」 一抹花香味扑向寇羡,这到让寇羡意想不到,耳边听到一句:「不是额头。」 寇羡将两人分开一些,笑道:「太不老实。」 这次并非慢条斯理,而是迅雷不及,寇羡的双唇亲柔的贴在花海棠的唇瓣上,花海棠的脑海里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四周的萤火虫点缀着两人,夜空的星星如此灿烂,在牛郎与织女相会的夜里,溪边两人的真挚情感随着这深情的一吻传达到彼此的内心里。 第三十五章- 醋上心头 小厨房传来忽快忽慢的落刀声,丙兮拾着柴火在门外迟迟不敢踏入半步,「师弟怎么杵在这?」破甲问道。 丙兮指着里面的人,道:「一个时辰了,这葱都被切碎,还有砧板上已经留有好几道落刀的刀痕,刀痕之深,恐怕下一刻下面的木桌都要被切断了。」 里头传来几句叫骂声向外头喊道:「我就不服,他有甚么好,有钱有势就了不起,长的比我好看就真自以为全京城的男人都死绝了?笑话!我这就去跟他比试比试!」手持一把不知被他切多久的钝菜刀气呼呼的想去理论,却被门口几位师兄拦下,菜刀在韩苍朮手中胡乱挥舞,眾人随着刀锋左闪右避,一阵混乱。 破甲安慰道:「你要跟人较量也要拿出你的看家功夫,一把钝菜刀别说是打不赢,保不定还会被人笑有勇无谋,我们葫芦药谷在京城也是颇具名声,你要跟人较量就是提着我们的名号,气势就更不能输给别人。」 竖乙点头道:「就算打不过自然有葫芦药谷为你撑腰。」 得到师兄们的支持,韩苍朮气势大增直嚷嚷明早就去一决胜负。 楚蘅一旁略显疑惑,「富家少爷?拳脚功夫?京城的富家子弟没听说有一户人家的少爷会拳脚功夫。」 盛夏的一缕阳光透过玉窗照进房里,寇羡从睡梦中清醒,看着窗外的雏鸟,露出一抹淡笑,起身更衣。 「将军,枫林山捎来消息,军队根据您的指示和督导已完成新的阵法,目前水兵军、弓兵军、骑兵军正在接受密集的训练,待将军任务完成后即可出兵。」 顾风为之振奋的稟告。 寇羡并没有露出半点喜悦,默默的更好衣,淡道:「知道了,待明日我突击审查。」 外面传来下人的吵杂声,寇羡面露难色道:「发生甚么事?」 顾风叹气道:「是花姑娘一旁的那位韩公子,一大早就说要来跟你一决胜负,否则他寧可一死也不把花姑娘託付于你。」 寇羡皱着眉走到前院,见韩苍朮指着自己大声道:「姓寇的,我比你早认识姐姐,你凭甚么夺走她,凭甚么抢我的七夕花灯,我们今天就用武功定胜负!」 寇羡先是浅笑接着是大笑,道:「可以,我欣赏你的胆识,你想怎么比?」 「十招定胜负。」 「我赢了,以后别再跟个飞虫似的在姐姐旁边撒野,我输了,就不再过问你跟姐姐的事,如何?」 「行!」 韩苍朮一招起手式,身段甚是柔软,落叶随风而起,在手里间来去自如,四周飘着淡淡的药草味。「将军,他的招式,是楚药主的招式。」顾风惊道。 寇羡淡笑:「护姐心切。」 突风化为利刃,寇羡画龙点睛避开风切处,跃身双脚轻点在空中飘起的落叶,所点之处,叶子就像被利刃切成两半,旋手使出第一掌,韩苍朮窃笑从掌气间寻找掌法的招式,不偏不倚接中寇羡的掌法,虽掌力不足,却让寇羡吃惊不少。笑道:「小子,你很聪明。」 韩苍朮提着鼻子一个快步就是正面突击,左手扫过鼻樑,右手刀上提下顎,却都被寇羡巧妙闪过,如说韩苍朮身段柔软,那么寇羡就快如雷电,眼见已到第九招,寇羡脸不红气不喘,韩苍朮明显气路不顺,寇羡不守反攻,飞身伸手一掌往韩苍朮左肩使去,猝然一抓,一招相生相剋反手轻巧的将寇羡的掌力打向一旁假山,砰然一声,碎石散落一地,寇羡收回掌式,笑道:「楚药主的巧手让寇某深感佩服。」 楚蘅不知何时站在韩苍朮身后,帮他接了这一掌,见假山的碎石散落一地,含苍朮吞了几口口水,虽心有不甘,但莫不是楚蘅接着那一掌,自己恐怕会疼死,还丢了葫芦药谷的脸。 楚蘅笑道:「我还正纳闷苍朮究竟说的是谁,原来是寇将军。」 韩苍朮耳朵并没有任何问题,他确实听到「将军」二字,愣了好一会。 楚蘅接着道:「他并非我入门弟子,但却是未来接我位子之人,请寇将军多多照顾。」 韩苍朮拱手道:「方才是我唐突,但我就是不打不服输,你今天让我输得心服口服。如果假以时日你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即便你是天皇老子我也照打不误。」 顾风愤恨不平:「都已经知道将军的身分还如此无礼傲慢!」 寇羡不以为意和楚蘅一起到前厅饮茶谈天。 两人这一谈便是二个时辰也不嫌长,楚蘅离开后,花海棠正在寇府外探头探脑,见下人们出来打扫庭院,又慌张躲在拐弯处,脚下的石头都不知道踢了多少回,就是不见里头的主人翁出门,失望的转身离去,小鼻子直接撞上结实的胸膛,「你在这偷偷摸摸的做甚么?」 抬着头正与寇羡的双眼四目相对,莞尔一笑道:「等人。」 寇羡挑着眉微笑道:「看来是等很久了,石头踢的都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以后叫下人们传话给我即可。」 花海棠笑着点头,寇羡牵起她的手来到市集,后头有人唤住:「哎呀,姑娘我记得你。」寇羡皱着眉听老闆娘热情的招呼着,花海棠愣着眼神看着糖糕,老闆娘会意的回道:「姑娘,前些日子你说你没心上人,可不这次就带上一个俊俏郎,这次一定要买我们家的糖糕,保证你吃在嘴里甜在心里。」 寇羡似笑非笑看着花海棠,道:「来两个。」 老闆娘利索的将热腾的糖糕递给两人,花海棠嘴里一口一口咬着,寇羡打趣道:「怎么你不是对我一见钟情?上次来买怎么不讲明?」,眼见花海棠的糖糕几乎遮住半张脸,寇羡更是逗趣回道:「不说话,代表我说的都是真的。」 花海棠害羞的拿下糖糕细声道:「上次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后来才明白。」 寇羡表情似乎相当满意这句答覆:「你想去哪里?今天一整天我陪着你。」 笑眼回眸紧抓着寇羡的手道:「我住的地方。」 大药西谷 花夜兰的伤势虽有楚蘅暗中帮忙,五毒之猛,根深蒂固,能留住性命已是万幸,看着自己种植的花海,心里倒也舒坦些。 花海棠带着寇羡来到大药西谷,到了处暑,炎热的酷暑增添些许秋风的凉意,花海的花也逊色了几分,花奴们提着水一一的洗涤花夜兰亲手种下的花,看见一位面容相当陌生的男子进了大药西谷,纷纷出手阻拦,有的持剑待出,有的提掌待发,见男子一旁跟着花海棠,纷纷对试着彼此,道:「姐姐这次怎么又带着陌生男子进谷,看这位男子面容跟上次显然不同,英俊的多了。」 花海棠略显尷尬,急忙道:「别瞎说,多亏这位男子找了很好的大夫,师父才能得救。」 花奴们惊讶之馀不忘退步三分拱手以礼相待,道:「不知公子曾经救过我们师父,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姑娘们不必客气。」 寇羡挑眉冷笑道:「怎么你还有带别的男人到过你家?」 花海棠咬着嘴角,面对诸多复杂的理由,说出来也是百口莫辩,想了许久细声道:「在认识你之前,韩苍朮也是待我极好的,但我只把他当作亲人般地看待。」 见寇羡不语,花海棠心里开始焦躁不安,试探的问:「你…是不是不高兴?」 「是!」 花海棠听到这句话又更急了,道:「你…是不是在吃醋?」 「是!」 虽然只有简单一个字,但还是感觉得出来,眼前之人相当不悦,正想再做解释,一阵风将花海棠的脸庞硬是扳向另一侧,下一刻只觉得柔软的嘴唇被轻碰了一下,温柔的声音在耳畔间响起,「但你现在可是我的好姑娘,我的花海棠。」 她愣住了,有些软脚,寇羡得意的回道:「怎么?需要我抱着你吗?」 花海棠害羞的拍拍双脚,快步离开花海。 「师父,我带一个人来见您了。」 花夜兰看着寇羡的一身打扮,目有所思,道:「你是平凡家的少爷?」 第三十六章-深幽美景 在下姓寇,单名一字「羡」。 花海棠挽着花夜兰的手道:「师父,就是他找了名医来救你。」 花夜兰水波的眼神直看着寇羡,浅笑道:「多谢相救,我本就时日无多,让你费神了。」 花夜兰见寇羡入门时的气势,言语间的谈吐,再问道:「素闻京城紈裤子弟眾多,各个皆是挥金如土自得乐,不思一朝家财尽。这么看来你倒是与眾不同,文人雅士,雍容间雅的读书人。」 「前辈过奖,读过几年书罢了,听闻此处景观雅緻,幽幽深谷,如世外桃源般的美丽,不知晚辈可否有幸一观。」寇羡含蓄道。 花海棠乐道:「师父,毕竟他也救过您,我们总要给人家道个谢,由我带着他在大药西谷走走看风景,也不为过。」 花夜兰无奈笑道:「只有你我特别破例,甚么事该做,甚么事不该做,你自己应该很清楚。」 花海棠抿着嘴点头。 「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紈絝少伟男。」,步伐沉沉,势不可挡,明显是出自军中,花夜兰闭目沉思,道:「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碧水秋山参杂着绿叶环绕,寇羡初见此般世外桃源美景,也是嘖嘖称奇,花海棠闭着眼感受涓涓的流水声,绿林间的气味,挑起两人的五官。 「不错吧!」花海棠问道。 寇羡闭目柔声道:「确实不错,很适合隐居。」 不远处正是醉月亭,花海棠巧妙的拐个弯,带着寇羡穿越另一个花丛,来到林间竹屋,寇羡皱眉道:「这间淡雅又别緻的住所,像是你住的地方。」 花海棠谨记师父的叮嘱,却料想不到把寇羡带到自己住所,支支吾吾道:「不…是…。」 寇羡冷笑道:「既然不是,我也有些渴了,里面就让我歇歇脚。」 还来不及拦住,寇羡已经到门前,轻巧的推开门,自顾自的坐下来翘着脚张望四周摆设。 花海棠熟练的打开妆台上的锦盒,取出乾燥的花瓣,以冷茶冲洗过后再冲泡,淡淡的花香从杯子飘香而来,寇羡拿起茶杯笑道:「这房间的东西,你也知道挺多的。」 寇羡放下茶杯道:「你师父我拜见过了,住的地方也有幸看过,我也差不多该回府了。」 花海棠不捨的看着寇羡。 「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现下只有我在你房里,瓜田李下的很难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甚么事。」寇羡逗闹着。 花海棠猝然起身,将房门在打开一些,站在门口,深怕被师父和花奴们有所误会。 寇羡大笑起身牵着花海棠的手,语重心长道:「我不是那种人。」 花海棠无奈任由这个油嘴滑舌的少爷牵着走。 此时距离大药西谷三十里外的巡武营金鉦和战鼓声响彻云霄,士兵的欢呼声在山谷间回盪着,秦白央带领的突骑兵在宏寿川退潮之际消灭上千匪贼,另外京城也传来消息说潜入杀害富家子弟的匪贼也被就地正法,朝上甚是欢喜,拟了一份詔书于平乱有功者赐予封地和黄金万两,秦白央接了詔书为之振奋,声望水涨船高,百姓们日夜歌颂着,除了和军中兄弟分享荣耀之外,也不忘将詔书上递岳重楼。 看到詔书上还有寇羡的名字,心中略显五味杂陈。 岳重楼将詔书还给秦白央道:「屠了京城匪贼的正是寇将军,但他向来行事我行我素,我怕他不按照计画进行,另起炉灶,毁了巡武营。」 秦白央回道:「我相信他在儿女私情前,顾虑的会是国家大业,毕竟他是梁前总帅的得意门生。」 岳重楼叹道:「但愿如此。」 五毒寨的势力之大,匪贼眾多,即便被屠上千匪贼,依旧对山寨毫无任何影响,让孟青儿最不满与讶异的是,阿紫进了京城本来是要灭了寇府,却反到被寇府所擒,甚至誓死不从。 思思愤恨道:「师父,师妹的武功并不差,京城里的富家子弟除非有巡武营的人保护,否则师妹也不会发生事情。」 思思突道:「根据匪贼打听到虽然寇府里藏有哪位高手目前并不知晓,不过阿紫死之前有在他身上下了血尸草之毒,按理说应该是没救才对,莫非有人救了他?」 孟青儿皱眉道:「看来这趟必须有我亲自出寨查探,才能弄个明白。」 寇羡离开大药西谷后,花海棠一抹微笑一直掛在嘴边,迟迟未有消散,花奴道:「姐姐遇到好郎君了。」 听见其他姐妹调侃自己,害羞道:「别瞎说!」 花夜兰久违的离开自己的小屋来到谷口,细声道:「海棠,随我来。」 两人在醉月亭促膝长谈好一会,见花海棠脸上始终瀰漫着幸福的笑意,感慨道:「刚刚来的男子,你可中意?」 花海棠娇羞的笑道:「他待我极好,还救过师父你,还给了五毒心的药引,当时他中了血尸草的毒,我…。」 「你从古医药典上得知尸骨虫的毒液能以毒攻毒,便救了他?」花夜兰淡道。 「师父,他从没害过我,反而帮助过我们,我不能不救他,但血尸草…。」 花夜兰面露难色:「血尸草是五毒寨的花毒之首,可想而知袭击那位寇公子便是五毒寨的人。」 倒映在河里的残月,参杂许多无数的丝线倒影,水波纹路胡乱搅动溅起层层水花,花夜兰抓着花海棠纵身跳离醉月亭,绿榻上的尸骨虫嗅出丝线上的毒液,纷纷退步东藏西躲。 「师姐,多年不见,可否安好?」 清脆又带着鬼魅般的女子之声,一身蓝白交错的衣裳从天而降,双脚点踏丝线上的轨跡来到花夜兰师徒二人的眼前。 「咳,师妹,多年不见,没想到你会亲自找上门。」花夜兰的咳嗽声此起彼落。 孟青儿笑道:「本想等到娘亲交代事情办好后再来取回古医药典,但京城好像有些状况。」 花夜兰挡在花海棠前面冷笑道:「京城的事你来问我,似乎是问错人了。」 孟青儿回道:「不久前我的徒弟袭击寇府,没想到却反倒被寇府的人杀掉,在死之前曾给寇家的主人翁施以血尸草之毒,此毒之猛无人能解,除了你和我,既然不是我,那便是师姐你了,师姐你究竟跟寇府的人是何关係?」 花夜兰身子越发难受:「我有我的做事方法,与你无关!」 孟青儿异常动怒道:「当年你跟梁荣绍出走私奔,还带走了古医药典,那书籍本是属于我的东西,如今你连师父的遗命都要违抗?」 花夜兰旧毒復发,咳血倒地,花海棠大喊一声:「师父!」 第三十七章-花谢花飞花满天 「师父?」 孟青儿偏头看向花夜兰身后女子,眉目清秀,道:「姑娘,你是我师姐的徒弟,那我便是你师叔了,你师父犯下不少错误。」 花海棠站在花夜兰前头不屑道:「早就听我师父提起过你,古医药典你本就不应该拿取,至于寇府一事,是我救了寇家主人翁,坏人该杀,但好人不能杀。」 让孟青儿冷笑道:「我听说寇府的主人翁相貌堂堂,也算是个美男子,莫非你…。」 「我师父既然已经里开五毒寨,就跟五毒寨再无任何瓜葛,我喜不喜欢又与你何干,你如果是来拿取古医药典,不给!又或着是找我们麻烦,我只好替我师父教训你!」花海棠威吓道。 孟青儿锐眼怒道:「那就试试。」 双手交替放出所有的丝线,毒液洒出,花海棠用衣袖遮挡剧毒的毒液,侧身接近孟青儿,一个赤蝎手正掌突击,此掌气路相当饱满,孟青儿手中丝线断了好几根,飞身跃过,不停放出丝线,赤蝎手虽威力惊人,但毕竟是近身攻击,若丝线不全数扯断,根本伤不了孟青儿一根寒毛。 花海棠起身一掌黝黑的双手,毒气手中散出,硬生拉断孟青儿的丝线,侧身扫过孟青儿的双肩,那双黝黑的双手孟青儿依稀记得数年前在争夺寨主之位时,曾经出现过,此掌一出,落叶与花瓣随风掀起一阵涛浪如千刀万剑的利刃迎击孟青儿。 孟青儿摸着自己伤痕道:「仔细想来,我娘亲有说过五毒寨有一套最强的武功叫做「五毒炼血掌」,唯独这套掌法能承受所有的剧毒,但练就此等功夫,除了本身要承受剧毒侵蚀外,还要长期勤加修练,原来你徒弟练得这么一套功夫,这么说古医药典藏的祕密就是这套掌法。」 五毒炼血掌虽掌力即其兇猛,打出来的剧毒单单一道风切就能致人于死,孟青儿因闪的即时又加上用赤蝎手阻挡,可以说是只受轻伤,而花海棠却因内力不够,一掌打出双手疼痛直至筋骨,已无力再使出第二掌,见孟青儿又再放出丝线,她挡在花夜兰前头想以自己的身躯替花夜兰阻挡这次重击。 一阵药味扑鼻而来,利索的抓住这些丝线,其味道之重,让孟青儿欲收回放出丝线,岂料对方抓的甚紧,丝线上的毒液有黑转白,变成普通的丝线,万不得已扯断丝线,道:「楚药主连这等间事也要管?」 楚蘅和韩苍朮挡在花夜兰师徒前面,楚蘅相当不快回道:「孟寨主这样杀了自己的师姐,恐怕有违常理。」 孟青儿不耻道:「你应该问问她都做了甚么事,杀了我娘亲、拿取古医药典、 横刀夺爱我的毕生的最爱,就连我娘亲下的旨意她都要违背,你说她当杀不当杀?」 「你所说的每件事,恐怕都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特别是你毕生的最爱。」楚蘅叹道。 这句毕生最爱从楚蘅口中说出何尝不惋惜,花夜兰抓着楚蘅的手摇头示意,楚蘅心疼的将她扶起,韩苍朮斥道:「我是不知道你们上一代有甚么渊源,我只知道大药西谷有婆娘入侵。」 孟青儿眼角抽动,被五毒炼血掌划伤的身体虽无碍,但如果此时再跟楚蘅交手恐怕毫无胜算,服软道:「好!今天我就收手,如今京城已经清理门户清得差不多了,下一步就是与你们葫芦药谷和巡武营交手,你们最好小心点。」 说完便悻悻然离开大药西谷。 韩苍朮看着花海棠的手不断抽蓄,心疼道:「姐姐,我知道你想保护你师父的心情,但也得顾着自己,你有状况的话大药西谷会群龙无首的。」 花海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语。 楚蘅扣住少府穴和合谷穴,防止毒性流窜体内,并给了一记药帖嘱咐花海棠去煎药喝下。 花海棠回过神问楚蘅道:「多谢楚药主出手相救,不知你这么帮我们,跟我师父是否有任何关係?」 「故友。」 韩苍朮拉着花海棠的手急忙衝出小屋,嘘声道:「嘘,姐姐,让他们独处一下,我们去煎药。」 楚蘅紧握花夜兰的手道:「我知道你有苦衷,但你打算甚么时候说出连我都不知道的真相?」 花夜兰眼角滴下一滴泪水道:「如果告诉她,当年梁荣绍是委託我查案,又或着古医药典这本医籍,她不适合修练,以她的个性高傲又自负会没办法接受这些。」 楚蘅回道:「为何你不跟她说是梁前总帅委託你查案,并非有其他情愫?」 「说了又如何,巡武营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找到实质的证据根本抓不到人。」花夜兰一字一字说得清楚也讲得明白。 楚蘅皱眉道:「你认为梁前总帅的死不单纯?」 「也可以说整个巡武营都不单纯。」花夜兰再度闭上眼,睡着了。 「姐姐,那个臭傢伙对你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韩苍朮边顾着灶火边问道。 「极好的,你无须担忧。」 「那便好,我还是觉得这傢伙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之前跟他较量时,我师父还唤他一声寇将军。」韩苍朮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句。 花海棠疑惑道:「甚么将军?」外头风声颯颯吹着相当吵杂。 韩苍朮惊觉不妙改口道:「没事儿,就…如果他真找你麻烦,我就将他一军!」 花海棠猝然听见不远处醉月亭有些微动静,奔出小屋道:「有外人入侵,是谁?」 韩苍朮问到:「我怎么感觉不到?」 「在这里待久了风怎么吹,叶子如何飘动,多半有跡可循。」花海棠话说完,直奔醉月亭的方向,韩苍朮紧追在后,躁动声极大,尸骨虫却闻风不动,只见一人站在醉月亭高处,一身黑色夜行衣手中持剑与韩苍朮和花海棠二人撞得正着。 第三十八章-枫林山梁家军 花奴们持剑摆出阵型道:「何人敢闯大药西谷!」 黑衣人挥剑一扔,「噗通」长剑随着流水消失踪影,花奴持剑飞过河面,在四周树上摆出剑法将黑衣人团团围住,今天无风亦无雨,涓涓细流拍打石面的声音格外响亮,花奴踏出第一步,出剑极快,黑衣人手上并无兵器,他该如何挡住十位花奴的攻击,他侧手打下其中一位花奴的兵器,另一位花奴又紧接着出剑直衝黑衣人面门,下腰翻身,旋身从后背补上一掌,不同于全部的人一起出手擒拿,怕的是自乱阵脚,如一一出手不仅可互相支援,困在阵法内的敌人也无缝隙可逃脱,花奴来回穿梭一个接着一个与黑衣人过招却久攻不下,眼见黑衣人出手速度越来越迅速,攻破一个,便全数可破。 花海棠淡道:「敢问阁下是谁?夜闯此处,又能闪过重重毒物攻击,想必是武功好手,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堂堂正正的较量一场。」 黑衣人默不作声,黑暗间只有天上月色和醉月亭的残烛灯火照亮那未遮掩的双眸,花海棠不耐道:「若不报上名讳,你就必须将你自己的尸首留下!」 花海棠上前踏上一步,黑衣人快脚越过月色与烛光照不到的黑暗处消失在醉月亭,花海棠慌张地往醉月亭查探,尸骨虫在绿榻上睡得香甜,不妙的是醉月亭的机关被人翻动过,忧心忡忡的往暗室走去,韩苍朮想跟上却被阻挡在外。 里头两本书籍都尚在,这才让花海棠松了一口气。 韩苍朮小声问道:「姐姐,你还好吗?」 「没事!」快步拉着韩苍朮离开醉月亭。 枫山秋林吹,瑟瑟鸟繁鸣。风鸣声划破林间落叶,一支乌羽箭穿透落叶射中枫树头,一名士兵上前将箭矢取下道:「八十米,五片落叶。」 山林东侧接连传出风切声,两支乌羽箭依序穿透三片和四片落叶,士兵手持长弓面露难色道:「今日的西风忽快忽慢实在难以捉摩,若被将军看到我等这般不争气,定是说上几句训话。」 强风从四面八方灌入林内,落叶如浪涛飞起拍打这些弓兵的脸庞让眼睛着实睁不开,混乱间,四支箭矢划破浪涛不偏不倚插在树上,而每根箭矢上只插着一片落叶,弓法俐落乾净,能有此弓法除了巡武营总帅梁荣绍和岳重楼之外,便是他们领头寇羡寇将军,知道出自于寇羡之手,弓兵纷纷拱手道:「参见将军!」 寇羡骑着马不知何时已在山林内,手里的弓从弓身到弓弦皆是暗黑色,寇羡肃穆着脸,道:「全力开弓,并未能达到百步穿杨的效果,风向变、轨道变,与其一箭双鵰不如万箭齐发,五毒寨的地势特殊,风,会是攻寨时的要素之一。」 「梁家军参见寇将军。」 比起巡武营完整的射箭场和驯马场,此处可说是临山环水,营地分为近山的弓兵和骑兵,还有近水的水兵,自然的场地便是平时训练的绝佳所在地,高山可测的风向和天候随时改变阵法,河水可测得暗流与水势,这是梁家军全军上下每个人必须学会的观天象瞬息万变。 顾风道:「将军,目前三军阵法已完成的差不多。」 寇羡大声喊道:「是时候展现你们的实力了,谁敢畏畏缩缩丢的不是我寇羡的脸,丢的是你们自己的成就和自己想保家卫国的那份真诚的心!」 梁家军三军气势高昂,凝聚士气的吶喊。 花夜兰在楚蘅的照料下,气色好上许多,夜里她起身望着门外,隐约感觉不远处的落叶不规则的震动,本以为是尸骨虫爬过所发出的声响,岂料花夜兰脸色一沉,拖着病央的身躯离开小屋。 醉月亭黑影窜动,一双手巧妙的拨开爬满尸骨虫的的层层绿踏,正要开啟机关时,「寇少侠三番两次夜入大药西谷,想必是想拿取当年梁荣绍遗留的梁家兵阵图?」 黑影收手转身寻着说话者的声音,花夜兰提着一篮糕点微笑道。 寇羡知道自己的身分已被揭穿,拉下黑布低声道:「花前辈早已知道我的身分和目的?」 花夜兰将糕点递给寇羡道:「你嚐嚐。」 寇羡索着眉,花夜兰笑道:「你的恩师知道你会来,特地让我做糕点等着你到来。」 寇羡听到恩师二字,脸色更加疑惑,铁着脸回道:「前辈认识我恩师?」 「几面之缘,是他拜託我查案,他告诉我他有一个得意的门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仅武艺高强,还通晓奇门遁甲之术,名字就叫寇羡。」 莫名的几句话让寇羡不知如何回答,走到离机关最近的位子坐下来看着糕点,问道:「为何是糕点?」 花夜兰笑道:「如果不是你家乡的紫糖糕,我想你应该不会相信我说的话。」 寇羡连连惊叹,只有梁荣绍知道的紫糖糕,竟被一位外人女子知晓?定定心神答道:「老师跟前辈都说了些甚么?」 花夜兰看着水里月亮的倒影:「当年在五毒寨,他特地拜託我查巡武营是不是有跟宦官勾结,你的恩师其实是假借出兵五毒寨名义想把梁家军带离巡武营,就在亡山收集情报时,意外被我师妹逮个正着,两人渐生情愫,他对我所交待的事情就是将梁家军託付于你,梁家兵阵图由我守着去调查勾结一事。」 寇羡越听越觉得浑身不对劲反驳道:「巡武营竟然会跟宦官有勾结?是勾结何事?勾结之人又是谁?又为何老师不亲自调查,却要託付于你?」 面对重重的问题排山倒海而来,花夜兰也不回避,道:「他没办法亲自追查,因为他找到了他毕生的挚爱,在巡武营与五毒寨之间他选择了五毒寨,五毒寨的匪贼并不像江湖传言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有的是侠骨丹心劫富济贫的好男儿,反倒是巡武营,当前总帅你可当心了,他这个人从来不用自己的手去杀他想杀的人,借刀杀人会是他独有的武器。」 桌子微震,扎实的掌力从手心到脚掌穴位震出,地面裂了一道隙缝,寇羡愤怒之情溢于言表,忍道:「前辈的意思是老师的死可能跟他有关?」 「我派出去的花奴回报,巡武营、五毒寨、葫芦药谷、甚至是你现在脚踩的大药西谷都有细作。」花夜兰回道。 「他为何要如此?老师待他并不薄!」寇羡强忍着性子。 「名利,当年你的老师丰功伟业应该可说是遍佈天下,功高盖主这四个字每个朝代都会发生,宦官更是忌惮,再加上有人想坐上巡武营大位,梁荣绍确实是中了我师妹的赤蝎手,但我送他下山后也确实医好他,没想到却还是惨遭毒手。」 寇羡激动地起身,拱手道:「前辈,依我的武功要赢过你是微乎其微,但可否看在恩师的面子上将梁家兵阵图归还?」 花夜兰看着寇羡倒略有几分当年梁荣绍请求自己的那般身影。 第三十九章-动怒 「无法归还。」 寇羡心头一震,难掩失落。 花夜兰叹道:「梁荣绍当年确实是让我将梁家兵阵图转交于你,前提是在不攻五毒寨的前提下,我无法看着我师父和师妹的心血毁于一旦。」 这话寇羡着实听不下去,怒道:「难道老师就该死的不明不白?况且朝上已下令巡武营出兵围剿,即便梁家军不出击,五毒寨一样危在旦夕。」 花夜兰淡淡回道:「没有兵阵图,巡武营破不了亡山的重重关卡。」 「前辈你…」寇羡一股气已经到了脑门,但碍于其为花海棠的师父,不便在这大动干戈,低声道:「前辈,无论老师是否是被五毒寨主所杀还是中了巡武营的计谋,五毒寨屠杀一事,事实明确不可饶恕。」 说完便起身里开了醉月亭。 「你是因为兵阵图接近海棠,还是真心爱着她?」花夜兰突道。 寇羡停下脚步,冷道:「都是。」 「师父夜里怎么不歇息?」海棠神色匆匆,额头留着几滴汗,慌张道。 「海棠,你过来。」花夜兰唤着自己的名字。 海棠像个女儿也像个妹妹般的紧握着花夜兰的手。 花夜兰温柔的笑道:「你从小孤苦无依,又遭逢一些不好的事,如今师父身体也大不如前,无法时时刻刻的照顾你,你该寻个好人家陪伴你下半辈子。」 花海棠娇羞又紧张回道:「师父,寇……」 花夜兰摸着花海棠的脸柔声道:「你不介意他的身分?」 「不介意。」花海棠答得快速。 花夜兰语重心长再问上几句:「如果他哪天骗了你?又或着他不要你了?你该怎么办?」 花海棠察觉有异,疑惑道:「师父可否有事?」 花夜兰深吸一口气道:「海棠,无论之后发生甚么事,你眼睛看到的一切不一定是事实,切记万万不能衝动。」 花海棠隐约听出花夜兰的语带他意,也不加以多问,师徒紧握着双手,彼此慰藉着。 早晨的初露瀰漫着京城大街小巷,此刻刚进卯时凉风徐来正式图个好睡的时光,寇府大门一震,轰天巨响,震耳的声音让寇府小廝和丫鬟纷纷探头查看,眼见一支长枪牢牢地插在大门上,大门已裂成两半,小廝与丫鬟将门窗紧闭各做各的差事不敢再探头观望,此举乃寇羡所为,他极少动怒,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恩师之死震天之怒,三天三夜的梁家枪法,差点将巡武营的营帐全部摧毁殆尽,这次的动怒除了拿不到兵阵图之外,更加确定恩师之死跟岳重楼拖不了干係,披着羊皮的狼,看似做善事,好处几乎被他全部一扫而尽,寇羡拿起长枪埋头就是一招招的梁家枪法,顾风眼见情况不妙,但也无法阻止,寇羡的梁家枪法精妙绝伦,冒然出手恐会赔上没日没夜的陪练日子,如今权宜之计只好找上能劝的动这位大阎王的人,趁寇羡醉心于枪法之时,顾风一溜烟就跑向大药西谷想要找花海棠。 「花姑娘,不好了,将…,不是,我家少爷他…。」 花海棠听见顾风焦急喊着少爷二字,伸手抓着顾风,道:「你说寇羡怎么了?受伤了?中毒了?」 顾风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简明扼要只说少爷生气便会没日没夜的的练武,食不寝,夜不寐,弄坏自己的身子。 花海棠二话不说前脚踏出三步併作两步匆匆来到寇府,寇羡依旧举着长枪不断挥舞,看似井然有序,浑而有力,但总有许多小破绽,可见心思混乱,顾虑甚多,花海棠看着枪法的套路,几次欲与拦阻却不得其门而入,花海棠情急之下只好强行切入,以赤蝎手顺着寇羡的梁家枪一一击破,岂料梁荣绍的梁家枪法本就无坚不摧,刀枪难入,寇羡见有人影快速进入自己的枪法范围,以为是顾风,心里复杂的情绪一涌而上,先是左突刺,向下挑起,攻防有序相辅相成,花海棠赤蝎手左挡右闪,但寇羡的枪法寸劲与力道相当浑厚,单靠女人的双手无法完全抵挡,来往几招花海棠已经招架不住,就在长枪横扫而过之时,「少爷!」顾风突然大喊,回过神发现花海棠以侧身阻挡长枪的猛攻,虽即时收手没有正中要害,但侧风强劲花海棠惊吓之馀跌坐在地,她怒气看着寇羡,道:「你要发洩十天十夜,我愿意陪着你练,但你刚刚并不是如此,你把我当成谁了,仇人吗?」 寇羡知道自己做错事,所有的事根本罪不及她,也根本与眼前之人毫无关係,愧疚地想上前扶起她,花海棠甩头不搭理,勉强起身,转身离开寇府。 寇羡相当懊恼,长枪掷出插进一旁的假山,黯然的回到房里。 这下弄巧成拙,顾风急忙跟在花海棠的后头道:「花姑娘,我家少爷是无心的。」 花海棠停下脚步,深吸一口大气,便又转身回到寇府,寇羡坐在木椅上抚着眉心,是生气?眼下更像是懊恼。 「你就一直站在门口?」寇羡低声道。 花海棠抿着嘴也不进去,觉得自己委屈,一股闷气在胸口缓缓燃烧。 寇羡突然起身一张大手将花海棠紧紧抱住,柔道:「对不起,我真的是无心的。」 花海棠双手捏着寇羡的脸,怒道:「大少爷,我不只会哭,我也是会生气。」 寇羡强顏欢笑将头靠在花海棠的肩上,道:「我需要你的肩膀。」 花海棠不再出声,寇羡的五官像是沉睡般的静静地倚靠着,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寇羡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唯有佳人,深入我心。」 花海棠心头一阵脚跟后退一步,本以为寇羡会跌倒,却一把又将她拥入怀里,轻声道:「我说的情话每次都让你招架不住?」 「既然你已经无碍,那我回去了。」花海棠将寇羡推开一些。 寇羡侧着脸,淡淡地滴估着:「刚刚可能使枪使得太用力,现下双臂都在闹疼。」 顾风指着一旁小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 小廝一旁慌着手脚跑出门,花海棠焦急着看着寇羡的手臂想要查看到底是哪闹疼,寇羡哪会疼,只要能留住她,哪怕是隻虫蚁爬过,都要装的有模有样。 花海棠虽是施毒高手,但简单的医术也是琢磨得出来,不仅手臂没有红肿,气路也相当正常,水汪的大眼看着寇羡,一眼瞧出破绽,寇羡也不避讳冷道:「既然你已经瞧破,你就必须得留下!」 这命令的口吻,让花海棠哭笑不得,莞尔一笑道:「我陪你。」 第四十章-背后的敌人 对于京城内灭门富家子弟一案本就让当今朝上甚是不悦,如今这些匪贼猖狂到将脑筋动到朝中命官的处所,这让当今朝上龙顏大怒,下令限期一个月将五毒寨连根拔除,否则巡武营上下提头来见。 这封詔书传到巡武营,岳重楼长叹一气,感叹道:「如今巡武营看似武才眾多,但依旧不如五毒寨那些毒娘们,每次灭门不是用毒就是杀戮,如今梁家兵阵图沦落在哪也无从知晓,亡山机关重重该如何破解?楚兄本就为药人,要过亡山轻而易举,但如何让大军越过亡山才是破寨的核心。」 秦白央紧握双拳,只恨自己的双脚已大不如前,即便能带领巡武营的水军渡河,那捉摸不定阴森诡譎的亡山还是无法通行,岳重楼安慰道:「秦家军无须难过与担忧,现下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寇将军身上,唯独梁总帅训练的军队才能与五毒寨抗衡,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岳重楼话锋一转,摸索五毒寨的攻防图,沉道:「这个东风,根据属下捎来的消息,兵阵图似乎是在一位名叫花夜兰的姑娘手里,而这个姑娘住在大药西谷。」 楚蘅在一旁本不想参与这些谈话,听到花夜兰的名字眉角些许抽动,不为所动的继续听着眼前两人对话。 岳重楼摇头感叹道:「有一说寇将军似乎迷恋着大药西谷的一位姑娘,不忍从其手中夺回梁家兵阵图。才会导致我们迟迟无法攻寨。如今寇将军似乎对我有些误会和嫌隙,要劝动他,只怕我是心有馀而力不足。」 秦白央使劲的拍打自己的双颊提起精神道,不满道:「这怎么顾上儿女情长了,即便再怎么迷恋,五毒寨杀戮一事应速战速决,以绝后患,早跟他说过好几次了,我这就去跟他提点一二,亏他还是将军。」 岳重楼拦阻道:「若大家都劝的动,五毒寨早就夷为平地了,不必等到这时候。」 秦白央两手一摊,无奈道:「既然已经知道兵阵图在大药西谷,明着抢暗里偷,都要弄到手,他不去大药西谷,我去!也不是没去过。」 「那种地方比五毒寨更可怕,你也见识过,尸骨虫的威力你认为你胜算多少?」楚蘅终于开口说话。 岳重楼道:「那以楚兄的意思是…?」 楚蘅起身拱手道:「大药西谷的主人是我的旧识,我会跟她说说看。」 秦白央摸摸鼻子不是滋味的回道:「就只有你能去那种美人窝。」 「别忘了你还有夫人。」楚蘅回马枪的一句话让秦白央终于闭上嘴巴。 外头的天已经到了中秋,虽白天依旧烈日当中,到了夜里却增添些许寒风的凉意,岳重楼将穿戴在身上的盔甲卸下,换了一身素衣离开巡武营来到京城附近,已经过了饭点的时间,不远处炊烟裊裊,一处临时搭起的麵摊,里头只坐了几个食客,岳重楼上前拱手:「岳重楼参见公公。」 眼前这位即是当今朝上的亲信常德公公,面对岳重楼对自己的卑躬屈膝,脸上相当不屑的将拂尘大力的甩过其脸庞,被这么使劲地一甩,对一个堂堂的大总帅来说是何等羞辱,公公怒道:「岳重楼,朝上相当不满你的行径,不仅五毒寨迟迟不能斩除,就连兵阵图也拿不到手,当年你杀了梁荣绍本以为兵阵图可以手到擒来,却没想到阿,千算万算漏算了一个姑娘!」 「末将无能,请朝上降罪。」岳重楼拱着手头低到不能再低。 此话一出,这位常德公公提着鼻子更瞧不起这些行军打仗多年的将领,身上烙印的不是尸血便是污泞,他摀着鼻子示意其退出三步之外,岳重楼遵循照办,常德公公递了一道密函和令牌,冷道:「这是出兵令,根据你的消息兵阵图确实在大药西谷,寇羡那小伙子年少不懂何谓大事,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兵阵图除了可以灭五毒寨之外,对我朝也有莫大的帮助。」 岳重楼二话不说接下密函和令牌,道:「谢主隆恩,末将定当全力以赴!」 待公公一行人离开之后,岳重楼打开密函,上面只写着「灭谷。」二字。 仅仅两个字何其震惊,大药西谷虽都女流之辈,但各个好歹也都继承五毒寨的武功,又有那些啃人的尸虫,只怕五毒寨还没灭掉,惨事会再大药西谷重演。 楚蘅来到大药西谷,花海里躺着两具花奴的尸体,五官面容已被尸骨虫啃得七零八落,楚蘅脸色相当难看,往小屋里瞧去,里头空无一人,樑上、窗上皆有些许打斗的痕跡,他脚步匆匆来到醉月亭,花夜兰与花海棠竟在与自家的花奴缠斗? 花夜兰久伤难癒,单凭花海棠一人敌眾我寡,怎么可能全身而退,一股药味瞬间四散而开,姑娘们嗅出一股扑鼻的味道,比先前韩苍朮身上的味道更加浓厚难闻,花奴纷纷退开,道:「楚蘅,早听说过你的名号!」 楚蘅皱眉道:「原来你们是细作,好一个狗主人,养了一批精良的走狗,不久前我们的药谷不知怎么的也有细作!」 花奴们彼此对望,嚷嚷道:「我们几个都是女儿身,要混进大药西谷再容易不过,识相的就把兵阵图交出来!」 花夜兰身中五毒本就难解,加上护徒心切,已经气火攻心,无力再战,倒是花海棠看见楚蘅,怒道:「你从头到尾是不是就另有图谋,先是窥探大药西谷,又假借救我师父的名义,接近我师父好让你拿兵阵图!」 这话倒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唯独不同的是楚蘅跟寇羡一样,皆对这美人乡的姑娘情有独钟,面对拿与不拿,楚蘅跟寇羡持着不同的想法,一个要拿兵阵图轻而易举,但却害怕伤及自己所爱而选择静观其变。一个要拿兵阵图难如登天,在挚爱与恩师之仇之间把持不定。 楚蘅沉道:「所有的事我定会给你们交…」 话音未落,刺眼的剑身早已出鞘,几个细作剑法虽不精妙,但同时出剑让楚蘅接的是有惊无险,楚蘅虽是用药高手,说到舞刀弄剑并不是自己的强项,剑乃近身刺击,最多也就一米长,楚蘅挥袖退步一米五外,雪花的白色粉末从袖口间散出,几个女细作来不及反应粉末顺着风势飘进口鼻里,当场四肢麻木在地上不断抽蓄 口吐白沫而死。 花夜兰虚弱的抓着楚蘅,道:「此地怕是已不安全,可否请你带着海棠和其他花奴离开这里。」 楚蘅不捨之情全写在脸上:「我可以带她们走,但你也必须跟着一起走。」 花夜兰摇着头,无力的双手已经无法抓住楚蘅的袖口,气路相当微弱,可说是命悬一线,道:「这里是我毕生的心血,有尸骨虫在这虽然可以保我平安,但如果让他们知道破解之法,这里将遭灭谷。」 花海棠不明所以,急道:「师父,你在说甚么,我为甚么要走?甚么灭谷?是不是有人要对我们不利?」 楚蘅抱起花夜兰回到小屋,以百莲汤先安其神,再以内力先将五脏六腑的毒排出一些,花夜兰面露难色,即便有寇羡当初给的状元红与尸骨虫合成作解药,但根深蒂固的毒性早在花夜兰的任督二脉和五脏六腑扎了根,楚蘅能做的就是以内力将五脏六腑的毒性一点一滴的清出,可惜就连他自己的性命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花夜兰熟睡后,一双愤怒的手恶很的抓着楚蘅来到门外,花海棠凶狠的眼神看着楚蘅,道:「楚大药主,可否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楚蘅淡淡的面容显然已经筋疲力尽,叹气道:「要我解释可以,但你必须收回那双烈如红日的双手。」 第四十一章-智慧与误会 楚蘅淡笑,道:「说简单一点就是我是巡武营的人,韩苍朮上大药西谷主要也是打探兵阵图的消息,连寇羡…」 花海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件事就像是散落的碎片正在一一凑合,始末来由顿时间在脑海里变得清晰,她望向楚蘅,楚蘅意外的淡定,似乎知道自己没办法接受突如其来的重重打击。 又过了片刻,花海棠低声道:「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你们巡武营计谋?先是派韩苍朮来探查,然后我遇上寇羡也不是偶然?又然后这些细作也是你们派来的?你们把大药西谷耍得团团转,就是为了夺那可笑的兵阵图出兵围剿我师叔?」 楚蘅也不加以解释,「是。」 花海棠已经快听不下去,衝动的差点打出第三掌,沉道:「不对,韩苍朮也就罢了,你是一谷之主,是名副其实的药人,这里的毒和尸骨虫根本伤不了你,你要拿兵阵图你早该拿回去邀功了,何必等到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蘅就在等这些话,他在赌花海棠的智慧,人在愤怒之时再多的解释根本就听不进去,唯独自己沉着领悟对方的意思才能了解事情的真相,笑道:「你师父没有看错你,你很聪明。」 「不错,我是因为欲拿兵阵图才接近你师父,但我没拿,因为我不想伤害她,再加上巡武营早就不是以前的巡武营,你也看到了,大药西谷的细作就是巡武营安插进来的,连我的药谷弟子也是临阵叛逃,你师父她一直在暗中帮我们,希望能以和平的方法解决战争一事。」 「我还有一件事。」花海棠的气路急促,心中的怒火并不会因为楚蘅的解释而减轻半分,「寇羡是敌是友?」 楚蘅面无表情看着花海棠:「事情总是一体两面,你看到的不一定是事情的真相,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应该亲自问他,我就不便多做解释。」说完便又回房守着花夜兰。 外头秋末冬初,寒风极尽刺骨,花海棠站在寇府门外,脑子的内心戏是闹腾了一遍又一遍,如果寇羡说的不是自己想听的答案又该怎么办? 她来回犹疑,只见丫鬟回应道:「我家少爷不在,一早出门去了。」 花海棠似乎松了一口气,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的答案,让自己的心情也跟着上下起伏,道:「可否知道他去哪了?」 丫鬟摇着头,花海棠难掩失落,转身离开寇府,大门后头顾风示意丫鬟不要多嘴。 丫鬟只能听命点点头又回去做自己的差事。 之后花海棠天天来寇府,一等就是一个时辰,起初对丫鬟的话语不疑有他,几天下来花海棠开始觉得寇羡是躲着自己,这江湖也就这么大哪可能天天上门就是不在府上,这一天索性不顾寇府下人的拦阻跨过大门的门槛,顾风从后头叫住了自己,「花姑娘,你这是何苦?」 花海棠随即明白意思,沉道:「你这话证明你们有事瞒着我,楚药主说的没错,你们究竟是谁?」 花海棠大声嚷道:「寇羡!你这个缩头乌龟!甚么事都不道个明白,也不见我,算甚么英雄好汉,你再不出来,我就…我就…」 本想将自己的怒气对着寇府不吐不快一气呵成的说完,后头一句:「你就怎么样?」 寇羡皱着眉,显得不耐烦,道:「你天天来寇府,既然是来找我,我就在这,你说吧,何事?」 平淡无奇的答话,冷酷无喜的面容,就像在跟一个素未谋面的生人说话。 花海棠一时之间哑口无言看着寇羡,寇羡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如今见到我倒是没话可说?」他不悦的命令顾风:「下次如再有人在寇府外喧嚷闹事就报官府。」 「站住!」花海棠威吓道。 「我在你眼里是没有利用价值就踢开的玩物吗?」 寇羡停下脚步听她把话说完但不应她的话,命令道:「把门关上!」 下人们看着不甘心的花海棠独自在门口掉泪,这道门关与不关也是相当犹豫,花海棠拭着眼角的泪水怒瞪着寇羡的背影,一颗石头切过风声,迅雷不及掩耳穿过门缝,不偏不倚正中寇羡的后背,力道虽不大,但也让寇羡身体略显重心不稳, 门外喊着:「缩头乌龟!你不是英雄好汉!」 夜里的客栈人声鼎沸,今日老闆又进了一批新酒,大家喝得尽兴,唯独角落一位女子提酒一喝就是整壶灌到底,酒杯都嫌碍事。一位男子:「姑娘在这喝闷酒,太孤单了,不如跟小爷我去客房跟大家乐一乐。」 面对男子的调戏,女子起身胡乱挥舞,摇摇晃晃又坐回位子上,安稳的醉倒在酒桌上,男子见女子颇有姿色,示意一旁的大伙想把女子带回房间。 那双不安分的手色慾薰心的想抚摸女子的脸颊,利器般的刀刃划过男子的双手,瞬间鲜血四溢,刀刃回旋般地飞到一位公子手中,「扇子!」,寇羡极度愤怒扫视在场所有的人,只见客栈掌柜低着头颤抖拱手道:「寇少爷。」 寇羡皱着眉,怒道:「你这客栈是以卖酒为闻名,几时变成青楼了!」 「实在对不住,他们喝得太尽兴,喝多了。」 女子明明已经醉倒了,嘴里不忘哼着歌,不耐烦的翻动身子。 寇羡头一回瞧着自己心爱之人醉态百出,酒前人模人样,酒后鬼模鬼样,嘴上露出浅笑,道:「带她回寇府。」 花海棠本就对酒毫无招架之力,一醉名千古,半睡半醒躺在寇羡的床榻上,寇羡想帮她脱鞋子,自己糊里糊涂的只脱一隻便躺在床上相当不安份,寇羡耐着性子想帮她盖被子,却侧脚将被子踢开,两人一来一往,让寇羡着实觉得可爱又有趣, 他轻柔的摸着花海棠的脸庞,叹道:「我该怎么做才不会伤到你。」 过了子时外头更夫的敲锣声让花海棠从睡梦中醒来,熟悉的景色一一映入眼帘,「寇府!」 纤手摸着自己身上的衣裳,怎么变成寝衣了?细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有人轻薄自己?有人调戏自己?她挑着眉躡手躡脚的下了床榻,「酒醒了,想去哪?」 只见寇羡身上也换了寝衣,花海棠发出惊天动地般的尖叫声,匆匆地跑回床榻上,「你…做了甚么?」 锐耳的声音差点没把寇羡震聋,笑道:「这是我的处所,你霸佔我的床榻,你说我能睡哪?」他指着一旁地上简单被褥,这已经秋末冬初,到了夜里冰冷的地板一定寒冽刺骨。 花海棠将棉被遮住全身只露出青涩的小脸蛋,道:「你…怎么睡那里。」 寇羡亲近挑逗道:「所以你希望我跟你睡同一张床到天亮?」 花海棠娇羞的将棉被遮住半张脸,只剩下一双清澈的大眼,轻轻的点点头,却觉得彆扭,又猛力的摇头。 寇羡坐回太师椅上喝口茶润润喉,花海棠想起昨日对自己的冷淡,心里不舒服,道:「你为甚么昨日要那般对我?」 寇羡淡道:「因为我对你不理不睬,所以一个人跑去客栈喝闷酒?」 花海棠激动的反驳:「你就竟是谁?总觉得你有事瞒我,我不喜欢这样。」 外头突然一声「将军,巡武营捎来急报。」 这一声将军二字喊的如此鏗鏘有力,屋里的两人对望了一眼,寇羡回神道:「知道了!」 花海棠沉住气问道:「你也是巡武营的人?莫非那日夜闯醉月亭的也是你?你也是来拿梁家兵阵图?所以你接近我只是为了拿这些东西,好让自己能攻打我师叔的五毒寨?」 面对花海棠拋来的无数疑问,寇羡根本不知如何解释,放下茶杯选择沉默不语。 花海棠怒气已到了脑门:「你当我是甚么?你就让我醉死在客栈任人轻薄便好,你带我来寇府做甚么。」榻上的床枕砸向寇羡,寇羡不挡也不还手,她起身换上自己的衣裳,气冲冲想离开这骗子的贼窝,寇羡抓住花海棠的手道:「如果我说事情并不是全部都是你想的那样,你信得过我吗?」 花海棠低声道,:「你让我一个人离开这里,让我静一静,这阵子我不想再看到你。」语气中带有一丝的哽咽,她在哭,寇羡内心的迟疑最终还是发生,他只想把她拥入怀里不放她走,但此时此刻自己又算是何等人物? 第四十二章-先灭谷后除寨 顾风沉道:「将军,花姑娘她…。」 寇羡一脸疲态,起身道:「先动身到巡武营一趟。」 岳重楼:「各位将军,近来五毒寨是越发猖狂,砍杀洗劫我们京城百姓,甚至还姦淫妇女视为人神共愤,而我们已经查出当年梁总帅所写的兵阵图竟在一个大药西谷的妖女手中,面对顽强不从的敌人,我们不须留有任何情面,先灭谷,后除寨,如今就是要从她们的手中夺回兵阵图!」 在场包括秦白央在内所有的将军士气高昂,纷纷高喊,先灭谷,后除寨。 唯独寇羡站在最后头不吭一声。 岳重楼见寇羡不发一语,道:「寇将军,灭谷一事就全权交给你指挥,你是梁将军的得意门生,如今老师的东西被一个妖女抢走,做学生的总要讨一口气,况且梁家军在你手中也是训练有成,灭谷一事对你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 寇羡知道此举乃是给自己难堪,如果不应允便有失将帅身分,如果应允了,证明自己跟所爱之人必有一战,拿捏不宜将无法掌握生杀大权,楚蘅一旁细声道:「寇将军切记,大局为重,现下状况只能应允。」 寇羡又岂不明白这个道理,自幼开始他学甚么便是得心应手,琴棋书画,六艺精通,通晓观天象,更是亲得梁荣绍真传,从未任何一件事如此犹疑不定,但梁家兵阵图必需拿回,思量片刻后低头拱手道:「领命。」 夜里寇羡独自一人在营帐外喝酒,楚蘅接过也喝上一口,笑道:「别鬱闷,这就是他向来的做法,总是藉由别人的手来替自己斩草除根好替自己邀功,而自己从头到脚乾乾净净。」 寇羡笑道:「如果不是为了拿回老师的东西,江湖恩怨跟我又有何关係,我只要带着梁家军镇守宏寿川就好。」 楚蘅沉道:「灭谷一事,你打算怎么做?现在是内有隐忧,外有祸患。」 寇羡抬起头看着高掛的满月,道:「我只拿兵阵图。」 楚蘅含笑不答,将酒壶还给寇羡,「有道是意气相投。」 夜里,花海棠也是鬱鬱寡欢,本以为除了师父之外,有可以陪伴自己渡过下半辈子的良人,岂料竟是别有居心的骗子,她看着七夕放花灯的小桥边,越想越是恼怒,甚么花灯,甚么萤火虫,根本是骗子、登徒子,见一旁的小石子便是往水里扔,石子越扔越大颗,水花是越溅越高,弄得自己下摆一身湿,「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这熟悉的声音是韩苍朮,他手提一盏灯笼在桥的另一头喊着,这不喊还好,花海棠看着韩苍朮也是来气,在对面怒喊道:「怎么,巡武营又派你来打探兵阵图的下落?你们还要欺骗到甚么时候?别再来找我了!一群该死的骗子。」 韩苍朮被骂糊里糊涂,一颗脑子一时间兜转不过来,突然一句:「啊!难道说…」 他匆忙跑着,也顾不得手中的灯笼的火光已经熄灭,摸着黑跌跌撞撞地的赶回葫芦药谷,一踏进大门,只见楚蘅正与其他弟子谈论事情,各个脸色相当沉重,意外的是寇羡也在这里,韩苍朮激动的将灯笼一扔,道:「楚药主,我们查案一事是不是已经被大药西谷的人知晓?这位寇将军又怎么会在这里?葫芦药谷药味奇特,像他这种再平凡不过的凡人说来就来?」 这话听起来是逼问更是几近讽刺与不满,楚蘅淡道:「苍朮,不许无理,现在巡武营已下令出兵大药西谷,你必须得听从我的安排。」 要攻打大药西谷?虽然自己曾经帮着巡武营打听兵阵图的消息,但总不能拿不到就毁了人家。 他看着寇羡不发一语,怒道:「姓寇的,我管你是将军还是天皇老子,你今天是甚么意思,我把自己所爱让给你,你就要善待她、保护她,怎么反倒是伤害她,我就在这边挑明,我没兴趣,我也不会伤害自己所爱之人,你们当中谁要是伤了她,即便是你寇羡,我就算打不过你也要跟你同归于尽!」 寇羡听到这些话哪能不激动,两人四眼怒视着彼此,现场一片寂静,楚蘅挡在前头,道:「破甲,带韩苍朮先回房。」 药谷弟子架着胳膊连拖带拉的将韩苍朮带离。 眾人已经讨论出一个结果,但这个结果是好是坏,取决于寇羡领兵。 楚蘅道:「这次有我和几个药谷弟子随你前往,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你预计带兵多少?」 寇羡无奈低声道:「先前数次探查,依照隘口还有醉月亭防守的人数,骑兵五百即可。」 「五百?朝中增援的兵数少说也是数千骑,单凭五百要攻下大药西谷实在困难。」楚蘅担忧道。 寇羡冷笑道:「用骑兵扰乱敌人动向即可,况且我只带亲信军队攻打,朝中美意,寇某谢过。」 哈哈哈哈!这笑声在葫芦药谷响彻云霄,楚蘅张口大笑的举动让药谷弟子前所未见,寇羡皱眉道:「你笑甚么?」 「千古难寻知音,看来除了秦白央之外,我应该也要跟你做拜把兄弟,何日行动?」 「三日后。」 房里,韩苍朮显得格外焦躁,一会沉思一会搔搔头,弄得破甲和竖乙晕头转向,不耐道:「你冷静一点,寇将军不像你说的这么冷酷无情。你喜欢大药西谷那个姑娘我们都知道,但朝中一道命令下来,他也是左右为难,刚刚你回来之前他已经在想办法了。」 「想办法?我看他就是贪图美色接近花姑娘,然后伺机夺取兵阵图不成才会出兵。」 楚蘅走进房里拍了拍肩膀,叹道:「此言差矣,你的个性向来衝动些,你对花姑娘的情意大家有目共赌,寇羡又何尝不是,三日后你随我去大药西谷,确保我方免受尸骨虫袭击,以免节外生枝。」 「药主可有计划?」韩苍朮问道。 「三日后方可知晓。」 第四十三章-灭谷 寒风刺骨的夜晚,皑皑的细霜打在楚蘅与韩苍朮身上,两人小心翼翼沿着葫芦药谷的峭壁轻飘的一跃而下来到醉月亭,绿榻上的尸骨虫闻到天敌的味道,害怕的蠕动开始往花海跑,两人不断翻动缠绕在柱子上的绿叶和藤蔓,就是找不到暗室的机关,一道掌风忽然朝着两个人的身影而来,两人左右分开一大步,「果然,早猜到是你们,这阵子就由我来留守醉月亭,想拿兵阵图就过我这一关。」 「花姑娘,事态紧急,再过两日朝中就要派兵攻打大药西谷夺回兵阵图,事情复杂而曲折,现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将兵阵图取回并将你们带到安全的地方。」韩苍朮担忧道。 花海棠紧握那双赤红的双手,面对先前的欺瞒,如今哪怕是从寇羡口中说出都不足以再相信,「念在你们救过我师父,你们走吧。」 韩苍朮神情担忧急道:「你就相信我们这一次,这次真不骗你,两日后寇羡带着亲信军队要强行夺回兵阵图,你听我们的将兵阵图交出来,不仅大药西谷会没事,你也没有损失。」 听见寇羡的名字,花海棠的心里更加难过,体内的气路显然已经衝到五脏六腑,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一股致阴的真气依附着内力在二脉流窜,花海棠呼吸渐感难受,手心由红转黑,楚蘅见事态不妙,上前想替她把脉,「别碰我!少在那边惺惺作态,不管寇羡要带多少兵马,有胆的就闯进这毒窟,师父有令,兵阵图不会交给大药西谷以外的人,两日后我们兵戎相见。滚!」 同一时刻在大药西谷西边黝黑的山林间传出三声火哨声,就像是照亮暗夜的三盏明灯,响彻夜晚的天空,楚蘅巡声而视,火哨声并非来自巡武营,东边马蹄声频频作响,少说五百,不!是一千以上,楚蘅大喊:「糟了,你们快走!这里将遭遇大祸!」 花奴急道:「姐姐,不好了,距离山谷不远处来好多官兵。」 「甚么!」她万想不到,寇羡说的话竟然真的没有一句可以相信,拿起花奴给的长剑:「带师父先离开小屋,并派人防守醉月亭,将尸骨虫全数放出,其馀的人随我去隘口迎接这个不知好歹的将军!」 楚蘅面露难色,这跟原先的计划有所出入,寇羡并非是言而无信之人,说三日定不会出尔反尔,况且三声火哨声乃巡武营出兵时常用的发兵讯号,若不是巡武营和寇羡那… 楚蘅越想越不妙,道:「苍朮,你留在这里,我去前头看看状况。」 花海棠独自一人站在隘口,夜里视线不佳,只听马蹄声不断迫近,四散的火光开始聚集,一双红手显然已经蓄势待发,火光聚集之时,军队的士气开始集结,「先灭谷,后除寨。」这六个字不断地从官兵口中喊出,花海棠越听越觉得刺耳,「大药西谷的名号真是响亮,想不到连官兵都会来作客。」 花海棠试探性的发话,领头示意军队停下,低声道:「久闻大药西谷皆是用毒高手,但有样东西跟这美丽的山谷并不太相称,不知姑娘可否将兵阵图交给在下?」 这口气和语调并不是寇羡,怒道:「你到底是谁!」 暗夜里的月光若隐若现随着火炬照亮着对方的脸庞,「你…我记得你…登徒子。」 领头便是之前闯入大药西谷中了瘴毒后被楚蘅所救的登徒子。 「在下陈常寿,是朝中之人,奉命前来拿回兵阵图,请姑娘交还,在下定不会为难姑娘和这里的一花一草。」 花海棠的长剑已经出窍:「原来一本兵阵图可以让这么多男人争先恐后的夺取,想拿是吗?你试试。」 陈常寿不屑的亏笑道:「姑娘貌美如花,姿色甚好,应该做我妻子,让我好生照顾你,在这毒窟守着一本兵阵图,可惜可惜。」 长剑剑锋已出,花奴们各个持剑应战,一个手势示下,东侧百骑兵马一拥而上,两方交锋之时,四周毒气瀰漫,乃瘴毒。有了先前教训,陈常寿早有准备,特地向巡武营赐予解药,每人身上皆有药囊来避免吸入瘴毒,刀剑相对之时,必有死伤,陈常寿下令西侧兵马趁隙攻入,花海里的尸骨虫面临外敌感受强烈纷纷窜出喷出剧毒将外敌啃咬致死,每个官兵虽有药囊做掩护,但说到底终究只能防瘴毒,对尸骨虫效用不大,而花海棠虽武功不差,但说到要以一抵百对其来说相当吃力,楚蘅赶到花海看见满地官兵的尸体,感叹千算万算就是露算了朝中之人,眼见倖存的官兵突破花海,直导花夜兰居住的小屋,「夜兰。」楚衡焦急喊着她的名字,百连神功一出利刃般的风切伴随着花海的花瓣一一划破官兵的咽喉致死,他想查探花夜兰的情况,只见其被几位花奴搀扶着,虚弱道:「我没事,你快走。」 楚蘅从花奴中接过她那虚弱的身躯,道:「我带你走。」 「别管我,我徒儿她…拜託你还有寇羡救救她。」 楚蘅见她担忧花海棠的安危,把心一横,道:「你们带她离开这里从醉月亭逃到葫芦要谷,这里我先顶着,快走。」 官兵带伤回报:「大人,花海里的虫子太过狠毒,已经死伤一大半了。」 一把大刀砍向官兵的身躯,陈常寿怒道:「没用的东西,来人!火攻手戒备,给我烧了这片看了就噁心的花海和虫子。」 烈焰的火光胡乱飞出射向那片艷丽的花海,混乱中花海棠听见尸骨虫的嘶号声,一股怒气衝向脑门,大喊:「住手!」官兵见有机可趁,在花海棠的背部和肩部砍了两刀,颤抖的双手已经握不住那把长剑,她的纤手紧紧按着那流有鲜血的肩膀,而火攻手再次要放箭之时,远处忽然飞出数百支的弓箭,这些弓箭精准的射向每一个火攻手,箭矢并非出自朝中,每支箭羽成乌黑色,射程如翱鹰般的神速,是梁家军的乌羽箭。 无声无息,俏然而至,寇羡骑着马挡在花海棠前头,脸上并无丝毫血色,那杀气如红的双眼让周遭的官兵显得畏惧,他不语,只是看着陈常寿。 梁家军就在后头守着,像是滔天巨浪般随时会饿虎扑羊的阵势,朝中的军队不敢轻举妄动,陈常寿笑道:「我瞧着是谁呢!寇将军,梁荣绍的军队果然不同凡响,到你手中更是叱吒风云,可惜你为了一个姑娘迟迟不肯出兵,朝上怕你妇人之仁,特地派我来辅佐于你。」 寇羡沉声道:「说完了吗?」 陈常寿不屑笑道:「别气,朝上有令,三日内出兵灭谷,你是领头你不是想抗旨吧。」 寇羡已耐不住性子,再度沉道:「你信不信我现在一掌毙了你。」 「信,当然信,以你的武学和才学巡武营的大将军应该会是你,但你别忘了我是奉旨前来协助你的,你杀了我,只怕你不好交代,还会牵连无辜。」陈常寿看向后头的花海棠。 接着又得意道:「寇羡,你以为你守着这里就没有人能进出大药西谷吗?」 寇羡仔细回想着他不久前数次夜探大药西谷的地势以及谷内的一草一木,一个重击让寇羡慌了手脚,「你!醉月亭?」 陈常寿大笑三声:「你以为我们安插这么多细作在各个地方只是为了抢兵阵图?你们的一举一动,早就在我们的监视中。」 不远处醉月亭发出火光,葫芦药谷的细作趁楚蘅带着韩苍朮与其他徒弟离开葫芦药谷后,将朝中官兵引入后山袭击醉月亭,此时醉月亭的花奴与韩苍朮一行人陷入苦战,楚蘅赶到隘口,「情势不妙,醉月亭遭袭,现下只能强行攻破。」 寇羡下马急道:「如今战况有变,救人要紧。」 两人在那片火海中赶往醉月亭。 第四十四章-痛心的第三掌 「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叛徒!」韩苍朮怒道。 药谷几名弟子拿着楚蘅的药试着赶走尸骨虫,随着峭壁上不断落下弓箭,韩苍朮根本离不开醉月亭,葫芦药谷细作甚多,韩苍朮根本无力招架。 「找到了!」细作将树叶拨开,将圆弧形机关开啟,赤红的火光袭击而来,花夜兰的赤蝎手打向机关纽,与其让这些狗贼拿走,不如将机关毁了让兵阵图永不见天日,此招一出显然花夜兰身体再也熬不住,黑血从口中呕出,「前辈!」韩苍朮大喊着,他出了醉月亭以身体做盾掩护花夜兰,机关开啟了一半,尸骨虫受惊扰开始攻击大药西谷以外的入侵者,花夜兰虚弱道:「别管我,快带海棠和其他人离开这里。」 风声四起,弓箭络绎不绝的落下,花奴死伤惨重,花夜兰内心如千刀万剐,她对不起师父、对不起梁荣绍、更对不起自己的徒儿,颤抖无力用剩馀的最后一丝内力轻推了韩苍朮将他送到岸上,把自己留在醉月亭打算亲手了结醉月亭、兵阵图和自己的生命,眼见火海的大药西谷,她看着自己在峭壁上写的字「採花、落花、空折花;愿与君伴共天涯。」,波光的泪水一倾而下微笑道:「来世我只想做一个平凡姑娘,跟你一起过着平凡的人生可好。」,一支乌羽箭划破燃不熄的茫茫火海,射中花夜兰左侧,紧接着第二支射中右侧,再一支射中左脚,再一支射中右脚,花夜兰吐血倒地,射箭的人正是寇羡。 「师父!」花海棠看见身中多箭的花夜兰明显已无气息,她的心空了一半,从小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唯一亲人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两眼无神下意识的看着寇羡,一股致阴的寒气急速的流向各处经脉,双手发黑,快如雷电,一眨眼五毒炼血掌的掌风腾空架起,四周全部都是剧毒,突风而上,峭壁上的弓手身中剧毒而死,「寇羡!」,是快掌也是毒掌,她大喊着寇羡的名字,愤怒的眼眶含着泪,跃过一掌又一掌,寇羡提着长枪尽量与其保持距离变免自己身中剧毒,楚蘅说过不能再使出第三掌,否则会危及自己的性命,这些话花海棠都记得一清二楚,但眼见两个挚爱的人都伤了自己的心,那些危及性命的督促花海棠根本早已拋向九霄援外,理性告诉她必须这么做,寇羡的武功和内力要挡下花海棠的攻击并非难事,难就难在五毒炼血掌的剧毒只要触碰到必死无疑。 花海棠情绪起伏过猛,奇经八脉暴戾之气不断流窜,五毒炼血掌震出的掌风让周遭的人纷纷掩鼻躲避,寇羡只是採取守势并没有做任何的突击,他知道他这么做花海棠会恨他,但他必须这么做,唯独这么做才可以救所有的人,流窜的暴戾之气在花海棠手中已经招架不住,奋力使出的最后一掌不偏不倚将寇羡的长枪打断,寇羡不断退步,花海棠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情况似乎不对。 「海棠!」,原有的内力镇不住那股至阴至毒的暴戾之气,呕出黑血,双手颤抖倒地不起。寇羡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身体不断颤抖,手里流出的全是黑血,寇羡内心除了心疼还是心疼,看她如此难受,他自己内心更是难受久久不能回神。 「将军,兵阵图。」 寇羡像失了魂,不做任何答覆。 「将军!」顾风再次喊着。 他了无生气道:「派人将机关打开,取出兵阵图。」 他将花海棠抱起,淡道:「派人收拾好这里之后,不准再有任何人踏进这里,违者,格杀无论。」 说完便将花海棠抱离大药西谷。 曾经是美艳的景色,千姿百态。 落花座落美人乡。 卧看醉月把酒欢。 如今一把火,美艷已不在。 「师父,师父。」 记忆里的师父说话总是温和有礼,鲜少看到师父的喜、怒、哀、乐。 「师父,我的绣工如何?」花海棠叫着。 花夜兰接过绣帕道:「这海棠花的花瓣少了一针呢。」 她吐了吐舌头调皮道:「少了一针就看看我这朵海棠花便好。」 师徒二人在醉月亭有说有笑,那时的两人真的很快乐。 楚蘅替花海棠把脉,脉象就像是走火入魔般的横衝直撞不断的到处流窜,至阴之气跑到哪,那个部位就痛不欲生,寇羡在一旁也是痛不欲生,他恨不得自己也承受这般痛苦,韩苍朮早已不知道将寇府外头的石子打碎了多少颗,他嘶吼着:「寇羡,这就是你要的结果?这下可好,花前辈和海棠姑娘都昏迷不醒,你说你应不应当以死谢罪?你说阿!」他狠抓着寇羡的衣襟,顾风出手制止,两人一来一往险些大打出手。 寇羡不语,痴痴的看着昏迷不醒的花海棠。 楚蘅脸色凝重道:「她中的五毒虽没有她的师父来的严重,但也足以让人命悬一线,如今我先用药镇住其毒性,再想办法将五毒清除。」 寇羡点点头道:「好,花前辈伤势如何?」 楚蘅难过道:「谢谢你用四支箭封住穴道,虽然她昏迷不醒,但至少不至于这么快危及生命,我再另寻它法,看看是否能将她根深蒂固的五毒全数清除。」 寇羡随口应了一句,也不知有没有在听楚蘅所说的话,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花海棠,他走到榻前将她的手紧握放在自己的胸口前,柔声道:「感受到我的心跳声吗?你总是不经意的倒在我怀里,你的不经意总能让我心跳加速,还记得萤火虫吗?那样的景色除了我娘便是我妻子才能瞧见的景色,你能不能醒来看看我?」 花海棠毫无起色,四肢冻得跟冰棍一样,全身开始僵硬,周遭寒气逼人,这似曾相似的感觉让寇羡想起自己先前中的花毒,楚蘅难过道:「五毒炼血掌要练成内力就要越深厚,以花姑娘的内力最多只能撑一掌,一旦内力压制不住,五毒的阴气将会在体内到处流窜,而五种剧毒将会在施掌之人体内无限循环的经歷一遍又一遍。 寇羡听了如针扎般的椎心之痛,他想替她承受这份痛苦,却又无能为力。 沉道:「该如何救她。」 楚蘅突然想起:「夜兰曾说过,五毒炼血掌是她的师父温子芩所创,有一本名叫古医药典书籍里或许有解套之法。」 可现下大药西谷已灭谷,古医药典又会在哪里? 第四十五章-昏迷不醒 「寨主,据下人回报大药西谷遭受朝中军队围剿,已灭谷。」 孟青儿震惊之馀,问道:「死伤如何?」 「花夜兰身中多箭,已无气息,她的徒儿因气急攻心至今昏迷不醒。」 孟青儿只是眉目抽动,显然师姐的死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打击。 依依手上小蛇嘶嘶作响相当不安份,道:「师父,师伯已死,古医药典的下落…。」 思思笑道:「不如我去一探究竟,那里的瘴毒对我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等等。」孟青儿似乎有所顾忌打岔眾人的话。 不只是古医药典,还有兵阵图,朝中会出兵显然是用武力强行夺回兵阵图,亡山的奇术幻甲阵型千变万化,莫不是楚蘅误打误撞哪能进的了五毒寨,如今兵阵图被取,亡山阵法一但被破解,五毒寨会危在旦夕,心中的顾忌翻涌而来。 「师父!」思思用力的喊着。 孟青儿看着思思沉道:「你且去大药西谷查探,古医药典和兵阵图如果真被楚蘅一行人拿走,就必须变动亡山和五毒寨的戒备。」 寇羡一人来到残破不堪的大药西谷,那片艳而不娇的花海,海棠羞涩的脸庞依旧烙印在他的心里,他是千百个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他并不想伤及他毕生最爱,恩师与挚爱之间,根本无从选择,如今花海棠昏迷不醒,而其师祖所写的古医药典才有机会救她,会在哪里? 寇羡每走一步,千疮百孔的伤痛一一刺入心里,他小心翼翼闪过尸骨虫的尸骸,那是海棠的宝物,他不忍施加二度伤害。 他来到醉月亭拍拍石椅上的烟灰坐下来,眼前是她们师徒二人和乐融融的景色,记忆的交叠,让寇羡相当懊悔。 他起身来到原本藏兵阵图的暗室,耳朵听见嘶嘶的声响,他低头看见一隻尸骨虫在他脚跟旁,既不攻击也不逃跑,像是找不到主人似的相当徬徨,寇羡低着身自言自语道:「你们的主人不在这里了,是我害了她,对不起。」 或许尸骨虫听得懂也或许无情的大火将牠的同伴燃烧殆尽只剩下牠孤单一个,牠不断的挣扎后就再也没动过了,寇羡闭着眼,深吸一口气起身离开醉月亭。 之后的每一天他都来大药西谷,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古医药典找不着,他的心就越纠结。 这些情况楚蘅、秦白央、韩苍朮都看在眼里,韩苍朮虽不喜寇羡,眼见以往那个得意洋洋的少爷如今变得消瘦不堪,心里也是难受。 「你就不能打起精神来吗?你不是做事都是志得意满,信誓旦旦的吗?她只是昏迷不醒,不是死了好吗?」韩苍朮终于看不下去训斥道。 「这样的她跟死了有甚么不一样。」寇羡毫无气色。 左勾拳挥向寇羡,韩苍朮按耐不住性子抓着寇羡大声吼道:「我告诉你,不一样!昏迷是有机会醒来的,死了就再也没有机会醒来的你知道吗!」 寇羡第一次挨揍,他也不还手就像是行尸走肉般的起身离开寇府。 秦白央虽觉得情情爱爱是件麻烦事,但看到昔日的战友变的颓废不堪也相当担忧。 自从海棠昏迷不醒后,寇羡觉得日子过得特别长,特别难熬,他心里盘算着如果她真的不醒来,便跟随她一起去那奈何桥,两人一起喝下孟婆汤,来世再相爱。 他有死的念头,他向来做事都是在掌握之中,无论是才学和武学都是一点即通,如今他连自己的爱人都救不了,这个将军名号不要也罢,来世跟她做对平凡夫妻便好。 他无神的来到城外的溪边,这里的记忆是快乐的是幸福的,盛夏萤火虫的点缀歷歷在目,清晰河水倒映着两个人的脸庞,此刻他的心已崩溃,他知道他快失去一个让他撑下去的人,双手拍打那半冰半水的水面,腊月寒冬溪水相当刺骨,一瞬间寇羡的手已冻伤,他好无知觉得不断拍打,冷冽的水花溅到自己的双眸里,他紧闭着双眼再睁开时,水面下有东西闪闪发光,刺眼的让寇羡睁不开眼,他忍着已冻伤的双手伸入水底不断找寻发光物体,他摸着了,是一个锦盒,外头经过冲刷显然已经腐朽,打开后阵阵的桐油味扑鼻而来,里头的东西用层层的桐油布包裹着,他一层层打开,「古医药典。」四个字映入寇羡的眼帘,他惊讶之馀不忘欢喜道:「为甚么会在这里,有救了,海棠。」 他三步併作两步赶回寇府,顾不得冻成冰柱的双手:「楚蘅,有救了有救了。」 眾人见他手里拿着的是古医药典,心中总算有些许的希望。 楚蘅翻开古医药典,里头只有三个章节。 天下百草、天下百毒、五毒炼血掌这三个部分。 楚蘅仔细端详着,「百草解百毒;百毒破百草,相生相剋。五毒炼血剋五毒。」 「五毒心!!」 眾人疑惑,楚蘅又道:「夜兰说过,为了配置天下第一奇毒五毒心须以身试毒,毒药炼成后相对的就要有解药。相信夜兰在试毒的时候应该有想办法调製解药。」 寇羡猛然一震,想起当初花海棠就是为了大药西谷一事来到镇上讨状元红。 顾风急道:「将军,现下已无状元红了,连十里外的酒馆也不往城里送了。」 寇羡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哪怕是一刻的时间,眼前之人都有可能会永远离开自己,失控道:「那就给我拆了那间酒馆,即便是一滴也要给我带过来!」 眾人鸦雀无声,震天之吼威吓人心。 楚蘅缓颊道:「寇将军无须着急,没了状元红还有一样东西可以救。」 天下百草,一枯二荣三黄麒,葫芦药谷的天山一枯莲一年只开一次花,萃取汁液配合五毒心一样可以解五毒。 韩苍朮阻止道:「前辈你身上的药味是靠天山一枯莲镇压,花一年只开一次,如果今年没服下,你会被自己的药味吞噬掉,况且还有五毒寨一战需要你协助。」 楚蘅淡定道:「苍朮,我的使命也就到这里为止,救下夜兰和她的徒儿后我想清静一阵子,我累了,这一身药味跟了我一二十年,我想做回平凡人。」 韩苍朮见楚蘅心意已决,理性的回道:「那我就跟前辈一同前往葫芦药谷。」 寇羡脸上藏不住一丝的喜悦,即便自己不知几天都没有好好的睡上一觉,即便脸上还有刚刚挨揍的瘀青,他都只盼着他挚爱的人能醒过来。 葫芦药谷到了年末大雪封山,眼前一片雪白大地根本瞧不清东南西北,楚蘅和韩苍朮虽对药谷的路是熟到不能再熟,但暴风一出狂雪扬起完全遮住了两人的眼眸。 两人好不容易才到后山,别说是爬上去,眼前暴风着实让人睁不开眼。 韩苍朮大喊:「前辈,该怎么做?」 楚蘅抬头看着峭壁上头,趁着风势转小,轻身跃起,迅雷不急的将天山一枯莲摘下离开葫芦药谷。 两人再度回到寇府,只见顾风寸步不离的站在花海棠的床榻旁,丫鬟小心翼翼的擦拭她那发汗的双手。 韩苍朮问道:「寇羡呢?」 「你们只记得天山一枯莲,忘了还有五毒心,他匆匆的跑去大药西谷说是要拿五毒心。」 第四十六章-敞开心胸的怀抱 寇羡三步併作两步来到花夜兰先前住的小屋,怎么找就是找不到五毒心,在灭谷之前,寇羡曾经来回大药西谷多次无意间听见调配五毒心一事,按道理说应该会在小屋。 「这位小哥,你私闯我师伯的住所有何要事?」 寇羡听见一位女子在后头说着,封谷之后照理应该不会有人再踏进这里半步,除了寇羡自己之外,也因为如此他并没有穿夜行衣,而是以一身素装匆匆赶到这里,他起身看着这位女子好一会,不悦道:「原来是五毒寨的姑娘。」 此人正是思思,而她手里拿了一个锦囊,寇羡瞧那锦囊正是先前看到的,想必里头放的正是五毒心。 思思讶然道:「你竟然知道我是五毒寨的人,你来我师伯住的地方难道是想找我手中这个。」 寇羡被逼急了,只因他心系花海棠,沉道:「不想死,就把你手中的东西交出来。」 「那就来过两招。」 寇羡此次来根本没想到会有外人闯入,随地抽起一根木棍只想速战速决,思思纵身跃起袖口放出瘴毒,顿时四周烟雾瀰漫,寇羡摀着鼻子,以耳朵代替双眼,屏气凝神的感受对方的所在之处,对方行动如鬼魅般的飘忽,左侧一掌打向寇羡,其耳朵听见细微的风声,下意识右闪,本以为躲在暗处万无一失,枫林山的浓雾比起这个厚上许多,听音辨位对寇羡来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为了方便出入大药西谷,楚蘅早就给了自己防瘴气的药草带在身上。 思思出掌的瞬间,轻风在寇羡的耳朵响起,右手持棍正面突击思思膻中穴,反手再一棍,突击腹部,招招不留情,思思呼吸困难呕血致死。 寇羡捡起一旁的锦囊,冷道:「如果你一开始就能双手奉上,不至于会死。」 为了解救这两位姑娘,楚蘅与韩苍朮两人依照古医药典的解法加上寇羡带回的五毒心,进而配置出五毒的解药让两人饮下,眾人也安心不少。 寇羡急切道:「她何时会醒过来?」 韩苍朮松了一口气,道:「眼下她性命已无碍,应该很快就能清醒。」 寇羡心中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一抹微笑掛在嘴角,坐在床榻边轻抚着花海棠的额头,惊道:「她为何盗汗?」 花海棠像是梦靨般的不断盗汗,紧抓着寇羡的手不放,「你们都去哪了,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寇羡慌了手脚:「你不是说毒已经解了吗?为何她会如此痛苦不堪!」 韩苍朮把脉后低声道:「她毒确实是解了,只怕…只怕她是不愿意醒来,她的浅意识里,师父对她的好,逝去的亲人对她的关爱,让她有活下去的动力,但这种患得患失的现象会不断的在她梦里轮回,如果不将她唤醒,她会永远没有甦醒的一天。」 寇羡像个失心疯似的不断大喊着海棠的名字,「海棠,你快醒过来,别睡了,我还要带你去很多地方,等事情了结后我带你离开这里好吗?」 寇羡握着那双不安又颤抖的双手,流下眼泪接着道:「你这么害羞又惹人怜,留给我下半辈子的时间照顾你,好吗?」 寇羡只流过两次眼泪,一次是恩师逝世,一次便是眼前的挚爱,他痛哭流涕,不断的在花海棠的耳畔旁轻说着两人接下来要做的事,说着说着便睡着了。 这晚他睡得也不沉,夜风拂来的凉意,就像是惊弓之鸟般的触动寇羡的身躯,他看着床榻上依旧没动静,便又闭目睡下,昏昏沉沉的就熟睡了,迷糊间他感觉手掌心有了些许的动作,耳畔间隐约听见微弱的声音「寇…寇羡。」 他没听错,「寇…羡」这次更清楚。 他惊醒看向床榻,花海棠半睁着眼痛苦的喊着,他没看错,她醒了。 他起身轻摸着那张惹人爱的脸庞,另一隻手始终没有松手,「你醒了,我以为你不会醒了,我…」 花海棠一字一句说的有些吃力含泪道:「好长的一个梦,梦里我看见我逝去的亲人还有我师父,她们疼爱我照顾我,接着就不要我了,我一个人好孤单,受人欺负,我找不到你,你是不是也丢下我了。」 寇羡柔声道:「我不会丢下你,生生世世都不会丢下你,你师父没事,别担心也别害怕,没事了。」 花海棠勉强起身,她虚弱得看着寇羡,哽咽声此起彼落,她并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寇羡心疼的将她抱在怀里安抚道:「还在害怕?」 花海棠摇摇头,思量一会又点点头。 「还是一样不老实。」寇羡打趣道。 寇羡端起一旁的汤药,仔细的一口口餵着花海棠饮下。 她心情平復许多,「我师父没事吗?」 寇羡安抚道:「她没事,有楚药主在,他在你师祖的古医药典里找到解五毒的解药,只是你师父中的毒根深蒂固,要全部清除恐怕需要很长一些时间。」 花海棠焦急的下床,想去探望花夜兰的病情,大病初癒的她,双脚使不上力轻飘飘的倒在寇羡身上,寇羡眼明手快将整个人抱住,笑道:「不急,等你好了,我陪你去,好吗?」 这熟悉的味道和结实的胸襟好温暖,她娇羞的将寇羡环抱住,搂的更紧。 寇羡察觉到她的主动,这还是头一次,以往不是退避三分就是像看见鬼似的,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寇羡脸上露出圆润的红晕,低声道:「你在引诱我做甚么事吗?」 本以为这么说她会推开一些,岂料她白皙的脸庞看像他,道:「我…不敢自己一个人睡。」 寇羡突然将她分开一些,淡道:「你先休息,我先出去一会儿。」 夜里,花海棠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外头的白雪不断的下着,虽门窗紧闭,但冷冽的寒风从隙缝间不停的往房里吹,刺耳的风声让花海棠又想起不好的记忆,寇羡出门后还没回府,他去哪?难道又丢下我? 她鼓起勇气裹着棉被下了床,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想出门去找他,房里的烛光若有似无的快要被风吹熄,冰冷的双手想开啟那扇门,岂料门还没开,外头倒是有人先将门往内推,她惊讶退后几步,是寇羡,他看着自己打着赤脚踩在地上,环过身躯将她连同棉被抱起,轻巧的放回床榻上,道:「夜已深,也不穿鞋子,想去哪?」 「找你。」 寇羡心头一震,猝然起身,花海棠紧握他的手,担忧道:「你要去哪?」 寇羡意外冷静:「更衣,你不是不敢自己一个人睡?」 花海棠抿着嘴,看着他的背影走到另一头,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寇羡拿了件被褥草草铺在地板,上头又盖了一件被褥躺着:「睡吧。」 花海棠愣了一会坐在床榻上,寇羡闭着眼柔声道:「怎么了,不睡了?」 「地上冷,不能睡。」 「无妨,我行军多年早已习惯。」 寇羡睁开眼看着迟迟不睡下的花海棠,又道:「说吧,甚么事?」 花海棠低着头思量许久,犹豫道:「我是想…你跟我一起睡在床榻上。」 寇羡睁大着双眼注意力全部放在花海棠身上,仔细凝视着被棉被遮住的脸庞,那双清澈的大眼相当有吸引力,下一刻只见一个人影坐在床榻旁,按住被褥,耳畔传来几句柔情的话:「你知道吗?男人的理性很容易就会消失殆尽。」 这话听起来是挑逗,但更像真心话,花海棠不知所措的回道:「我…我只是担心地上冷,你会睡不好。」 寇羡偏头看她又娇羞又不知所云,冷不防亲吻她的脸颊,又抬起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双唇,这一连串的举动来的太快让花海棠完全没办法思考,寇羡的力道非常温柔,他怕她不喜欢,便又退了一些将她抱在怀里道:「在你昏迷不醒时,我对你说的话,我想现在再跟你说一遍,我想娶你,唯独你会是我撑下去的动力,死也要一起死,一起走奈何桥,一起喝下孟婆汤,下辈子还要在一起,因为我不会丢下你。」 花海棠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紧紧的搂住寇羡。 寇羡知道她在哭,柔道:「睡吧,我抱着你睡,好吗?」 花海棠摇着头,道:「我不睡了,因为你一直在忍耐。」 两人分开一些,寇羡一抹微笑亲近花海棠邪笑道:「你从白天就一直别有用意,看来今晚真的不用睡了。」 房里的烛光渐渐消失,两个人的心彼此交叠着,此时已经心意相通,外头的暴雪呼啸而过,房里却丝毫感受不出一丝寒气,这一晚两人睡得相当安稳。 第四十七章-拥有你之后 一早的寇府是雪白的,暴雪显然已停歇,花海棠朦胧睁开双眼,她的身子相当温暖,寇羡整晚抱着她避免她受寒,她娇羞看着寇羡的轮廓是如此的俊俏,从棉被里探出手将他的脸仔细的摸过一遍,低沉的声音打断道:「摸够了?」 突然其来的话语,让花海棠细手又迅速收回,寇羡睁眼与她四目相对,笑道:「你总是喜欢偷偷摸摸。」 花海棠面红耳赤道:「我没有。」 眼见寇羡的攻势步步逼近,她想起身,却又被强劲的力道压回被褥里,寇羡紧抱着花海棠道:「你不方便起身,待会我让丫鬟帮你沐浴更衣,在那之前我想多抱抱你,好吗?」 花海棠摸着寇羡的双颊,轻轻吻上那慵懒的双唇,道:「好。」 「姑娘,姑娘。」 花海棠睡眼惺忪的伸个懒腰,只见丫鬟已经备好衣裳在一旁等候许久, 枕边人不知何时起身离开,虽然有些失落,但脸上的喜悦依旧是藏不住。 「小的知道姑娘想问甚么,少爷出城去了。」丫鬟笑道。 花海棠掛着笑意点点头,「是不是有一位姑娘也在寇府疗伤?她是我师父。」 丫鬟仔细回忆着,道:「有的,不过就在前几天,有一位楚药主将她带离寇府了,说是要在葫芦药谷就近照顾才放心。」 花海棠小心翼翼起身,丫鬟惊慌道:「让我扶着你去沐浴吧,少爷交代了,照顾姑娘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我们会挨罚的。」 巡武营火信再度响起,岳重楼在大帐恭候已久,只见陈常寿的军队大阵仗的来到巡武营,秦白央也在,唯独缺了寇羡,这让陈常寿找到机会不忘数落几句, 「我瞧巡武营在朝中也是呼风唤雨,怎么里头也就小猫两三隻,听闻巡武营在大将军梁荣绍带领下战功赫赫,如今少了梁家军的主力,靠谱吗?」 秦白央耐不住自己的牛脾气,衝动地想上前理论,陈常寿见状继续火上添油的多说几句:「怎么不见那位多情少爷?」他指的便是寇羡。 岳重楼笑道:「陈大人见笑了,他本就不算是我们巡武营的人,又私自带走梁前总帅的军队,照理应该军法处置。」 这话说的八面玲瓏,秦白央听了不是滋味,巡武营其他士兵更是敢怒不敢言。 陈常寿没趣的点点头,「如今大药西谷已灭,兵阵图在寇羡手上,朝中的意思是即刻出兵,灭了五毒寨,解了多年来的心头刺。」 岳重楼婉转道:「大人说的正是我们巡武营所想的,但梁家兵阵图为梁荣绍亲自撰写,里面的兵法和阵法佈局千变万化,唯独他的学生才能明白其中一二。」 「你瞧过?」 岳重楼打了个谜乎圈,道:「以前曾与梁总帅一起端详过。」 陈常寿勾唇一笑,似乎明白个中含意。 此时的寇羡正在枫林山,他看着自己的恩师所写的兵阵图,字字句句都是如此的熟悉,彷彿就在昨日,梁荣绍不断的督促自己「三日不读,语言无味。」, 「将军,巡武营不断捎来口信,说是替陈大人设宴,请将军前往。」顾风无奈说着。 寇羡不应话,他仔细端详着兵阵图的细节,顾风心里也明白自己的主子就是不想再与巡武营扯上任何关係,「将军,如今的情况我们不得不低头,虽大药西谷已灭,但海棠姑娘没事,她的师父也没事,朝中对老师的兵阵图又是虎视眈眈,五毒寨如果不除,只怕又会后患无穷。」顾风一旁提点着。 寇羡又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係,当初他单纯只想拿回老师的兵阵图,带兵攻打五毒寨,但就在他看过兵阵图后,发现其中的兵法和阵法都有改过,像是鬼画符似潦草字跡,改的唐突,也改的莫名,他唯独确定的是那是老师的字跡,但为何又改过兵阵图,这不像梁荣绍的作风。道:「你留在这里亲自督导梁家军的实战,我去去就回。」 夜里的巡武营热闹喧天不像是鞍不离马,甲不离身,威魄四方的军营,陈大人的军队可说放纵不羈,把酒饮欢,军营除了岳重楼做的面面俱到外,其他士兵也只是一旁吃着猎下的鹿肉便又回到自己的岗位,一阵马蹄声停在巡武营前方,士兵纷纷起身迎接,「寇将军,我们等您很久了,以为您不来了。」 巡武营的士兵本就心向梁荣绍,对岳重楼喧宾夺主的举止早有芥蒂, 秦白央大声道:「寇将军,你再不来,这军营都要长蚊子了。」 寇羡笑而不答,看着陈常寿冷道:「不想陈大人如此心系国事,这风吹到哪人就飘到哪。」 陈常寿知道此话含意,无奈道:「寇将军所言即是,实在是因为朝上吩咐之事,身为臣子的我总要交差,相信寇将军也是这么想的。」 寇羡听了相当不悦,回头便走到大帐里坐在太师椅上喝着酒。 岳重楼进帐缓颊道:「这次实在委屈你,终究还是要见血才能将兵阵图取回。」 寇羡端着酒杯递到嘴边又将酒杯放下道:「兵阵图是老师的东西,严格来说理应是由我来保管,你们谁都无权拿取,包括当今朝上。」 岳重楼锁着眉相当焦虑,事情的盘算渐渐不如他心中所想的顺利。 夜已深,寇羡披着黑披风回到寇府,随手拦住一个下人问道:「她睡了吗?」 下人一五一十的如实告知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寇羡到房门口,里头灯火通明,想必她还未睡下,轻巧的推开房门,花海棠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古医药典书籍,抬头看见寇羡,笑嘻嘻的迎接着他的归来,寇羡见着她大手一张便又将她拥入怀里道:「我想跟你道歉。」 「我伤了你,伤了你师父,你师祖培育的宝物还有你住的地方因为我们的自私而全数灰飞烟灭,对不起你。」他紧握着花海棠的双手。 花海棠温柔的轻摸着他的脸颊,柔道:「今天韩苍朮通通把事情跟我说了,我不怪你,倒是我自己太衝动了,差点连命都没了。」 寇羡沉着一张阎王脸,似乎不怎么开心。 「怎么了,我没生你的气。」 「这里是我的处所,以后没经过我的同意谁都不准进来。」 他在吃醋,堂堂的一个将军竟会吃这种小醋,花海棠笑道:「你在吃醋?」 他皱着眉看着眼前的美人,急切拉着她的手,堵住她质疑的双唇,一分一毫都不想让她有喘息的空间,这次没有先前的温柔,像是无止尽的佔有欲不断的侵略着,寇羡将她环抱放在床榻上,柔声道:「不早了,睡吧。」 两人躺在床上,花海棠见寇羡难以入睡,问道:「有心事?」 寇羡紧抱着她纤细的身躯沉声道:「是。」 「兵阵图的事?」 「总觉得我老师的死并不单纯,还有兵阵图,很多阵法和兵法都被草草改过这不像老师的作风。」他难得对于军中的事侃侃而谈。 「对了,你为甚么会将古医药典放在城外的小河里?我找不着这本医书又看着你迟迟不醒来,差点…。」他激动的问道。 花海棠微笑道:「因为那个地方对你来说很重要,也是我们之间的祕密,藏在那再适合不过。」 寇羡显得匪夷所思,她接着道:「如果你对兵阵图有疑惑,我们明日去葫芦药谷找我师父问个明白,我也想看看我师父的伤势,我很担心她。」 寇羡提着她的下巴呵护道:「好,我陪你去。」 「你说我这样算不算红顏祸水。」她没来由的问道。 这话问倒了寇羡,他思量一会亲近笑道:「臣非君,君非臣,私事与国家大事永远不会有交集。」 两人一来一往的促膝长谈,直到夜过三更。 第四十八章-兵阵图 花夜兰五毒虽已清除大半,但内力与武功已无法施展,楚蘅天天陪伴着细心照料着,为了救她与她的弟子,已用尽所有的天山一枯莲,自己的身体也渐渐无法压制本身独有的药味。 楚衡感叹道:「如今的我已经无法跟着寇羡一起围攻五毒寨,葫芦药谷的事就全权交付于你,苍朮。」楚蘅将所有的希望寄託在韩苍朮身上。 楚蘅又道:「当然你可以拒绝,毕竟当初是我强行教你武功。不过你也知道这里已经并没有你想像中的安全了,必要时刻你可能得离开这里。」 这话让韩苍朮犹豫了,一开始确实也是不知从哪个市井小辈听说大药西谷有世间珍贵的药材,弄得自己差点死在那个温柔乡里,莫不是楚蘅相救,还有自己身上那股独有的药味,现在也不会好好地站在这里,楚蘅的确有私心,但自己的命扎扎实实也是他所救,自己就这么临阵脱逃,岂是英雄之辈? 把心一横拱手道:「晚辈不才,并非药主最佳人选,如今大敌当前,愿替社稷尽点棉薄之力,等一切事情了结后,还请楚药主另选他人坐镇葫芦药谷。」 「师父!」花海棠激动的喊着,如今葫芦药谷佈防的药味因叛变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外人要进出葫芦药谷可说是来去自如。花海棠在床榻前紧握花夜兰的双手,除了担心,还是担心。楚蘅安慰道:「她没事,只需要长时间调理身子,好好休养即可。」 也许是师徒连心,在漫长的昏睡里,她听见自己徒儿不断喊着,片刻的意识渐渐连在一起,她想起战乱失去双亲被自己的师父所救,与孟青儿一起在五毒寨的日子,再与楚蘅相识,直到将花海棠救下,创立大药西谷再到自己倒下那刻为止记忆越来越清晰,她缓缓睁开眼睛,「海棠。」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犹如自己的亲人般摸者自己的头,「别难过,我没事,师父还没看着你嫁人,不会丢下你先走一步的。」 花海棠紧握花夜兰的手,撒娇道:「师父我…。」 说到嫁人小脸蛋又开始娇羞的不知把脸往拿躲,倒是寇羡在后头勾嘴一笑。 楚蘅拿着汤药正要去小厨房亲自熬煮,一双细手接过道:「师父的药我想亲自熬煮。」 寇羡笑了笑,眉目间觉得有人看向自己,神色自若地将笑容收回。花夜兰又怎么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的心意,她强撑起那虚弱般的身子,双膝虚弱的着地,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寇羡吓了好大一跳,论辈分眼前之人可说是前辈,论武功真要对上几招,自己估算也撑不过十招,这么惊天动地一跪,寇羡觉得不只折煞了自己岁数,魂也差点没了,匆忙地想将花夜兰扶起,岂料她坚决不起身,虚弱道:「我的徒儿从小无依无靠,她受尽百般屈辱,如今的我已经无法在保护她,唯独你能让她过的快乐幸福,接下来的日子我希望由你陪她渡过。」 寇羡将花夜兰强行扶起,「前辈,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你这么一跪,我都少活几年了,你所说的事我本来就该做也必须做,我不会丢下她,也不能丢下她,她是唯一能陪我渡过接下来日子的人。」 听他说得如此肯定,花夜兰那颗不安的心终于放下。 「你们在说甚么呢?」花海棠小心翼翼地端着汤药。 「说你的终身大事。」花夜兰说笑道。 花海棠害羞道:「师父,赶紧喝药。」 话锋一转,「前辈,关于兵阵图一事我想跟你请教一二。」寇羡严肃的问道。 花夜兰先是笑了笑,那清澈的眼眸留下两行泪:「你的老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他身经百战,所攻之处都会一一将破解兵法记录在兵阵图里,唯独五毒寨,他遇见我师妹,他大概也没想过这一生都会栽在我师妹身上,当年他将兵阵图託给我是因为巡武营被朝中安插细作加上岳重楼对主帅的位子虎视眈眈,他忠肝义胆再加上本就对主帅一职毫无想法,他只想替国家打赢一场场胜仗,直到朝中对他所写的兵阵图有所覬覦,甚至不惜派人要暗杀他,他心灰意冷接受朝中最后一道意旨,带兵攻打五毒寨,本想带着梁家军攻破五毒寨后将兵阵图销毁,却意外爱上我师妹,五毒寨也就久攻不下,情与义之间他选择了情,人都有自私的时候,他一生唯一为我师妹自私一回,但那内心深处残留的义并没有消失殆尽,所以才委託我将兵阵图带走交给他学生,没想到…」 「没想到我对老师的死愤恨不平,私自带走梁家军,你也从此找不到我。」 寇羡接着道。 「老师的死当真是五毒寨主所杀?」 花夜兰感叹道:「赤蝎手虽狠毒,但只要当下即时救治,并不会死,况且我师妹出手的时候我也在场,我医好他之后,他便不告而别,最后我只听说他回巡武营之后不久便英年早逝。」 「难道当时在巡武营发生甚么事?」寇羡焦急道。 「梁荣绍当初除了将兵阵图交给我之外,还拜託我一一剷除安插的细作,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就连大药西谷也有叛徒,咳咳。」说到激动处,不免气急攻心。 韩苍朮想惊道:「所以之前巡武营有人被杀,还有楚药主说过有人救了跌落谷底的秦将军,还有还有药谷折损的几名弟子,都是…。」 花夜兰的微笑说明一切,当年秦白央跌落谷底,巡武营两个药谷弟子被尸骨虫所杀,皆是花夜兰从中帮忙。 花夜兰神色凝重低声道:「唯独那次我假扮一位士兵潜入巡武营,本想将剩下的葫芦药谷细作解决掉,却有人比我抢先一步动手。」 「岳重楼。」寇羡沉道。 「对,只因为这个细作看不惯朝中恶行,想将梁荣绍的死告诉你寇羡。在还没出巡武营之前就被杀了。」 「那兵阵图上改过的兵法?」寇羡压制情绪低声道。 「是我模仿他的字跡改的,为的就是万一兵阵图不幸落入朝上手里,即便有兵阵图也不见得能攻破五毒寨,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花夜兰反问道。 寇羡上前几步激动道:「前辈你…」 花夜兰微笑道:「我知道你会没办法接受,梁荣绍的私心就是放弃攻打五毒寨保护我师妹,他可能也没想到他交给我的兵阵图我却擅自更改,也是为了保护我师妹。」 寇羡脑筋一片混乱,他呆坐在椅子上,心里的懊悔和烦恼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花夜兰见他如此慌了手脚,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世间的残酷便是如此,刚正不阿的侠义心肠只会让自己正中敌人的奸计,你是梁荣绍的得意门生,他心里所想的兵法,你一定知道也会了解,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现在杀了我我也绝无二话,只希望他日你攻破五毒寨时能不杀我师妹,她是最大的受害者,她是无辜的,咳咳。」花夜兰不断呕咳,寇羡见她如此难受,便不再搭话,起身离开葫芦药谷。 花海棠想跟上,却被楚蘅阻止:「让他静一静。」 第四十九章-整顿巡武营 飞雪飘扬的日子,「天风拂得雪花白,烽火硝烟渡川江。寇羡,你觉得从军的意义为何?兵法的意义又为何?」梁荣绍望着宏寿川感叹道。 那年寇羡是第一次上那无情的战场,他志得意满衝锋陷阵廝杀无数,那傲骨不羈的战甲,留有敌军们的鲜血,战场的号角四面响起,驍勇善战的风姿颇有梁荣绍的影子。 寇羡想起多年前的场景,手里握着的是梁荣绍一笔一划所写下的破敌之法, 他茫然,面对朝中不断施加给他的压力让他将兵阵图交出,要不就是他亲自带兵攻打五毒寨,京城之事他也略知一二,欺压百姓、强抢妇女、卖儿卖女为奴,他都知道,但在圣威之下自己又能做些甚么?他克守本分难道真的错了吗?这些疑问滔滔不绝的心里翻滚,一股十成掌力寸劲而发,宏寿川水花溅起,一层、两层、三层,层层叠起,寇羡来回好几掌,怒气攻顶气路不顺跪地而怒。 一双轻盈的脚步走向他,静静的在他身旁坐下,气路纷乱的他见到花海棠心情意外缓和许多,花海棠不语只是静静的坐在他身旁,寇羡淡道:「我是不是选错路了?」 花海棠轻柔擦拭着他那盗汗的脸颊,柔道:「无论对错,最重要的是问心无愧对得起天地良心,只要对得起自己,那条路便会是正确的道路。」 寇羡的疑惑和死结得到了舒缓,他将花海棠抱在怀里道:「谢谢你。」 过了用膳时刻,寇羡坐在饭桌前迟迟不动筷,心事重重的想了一个时辰,在这寒冬腊月里,即便是在炭炉吱吱作响房间里暖着,佳餚上的热气也会被一丝丝寒风给吹散,他回过神发现花海棠也迟迟未动筷,惊道:「怎么了?为何迟迟不动筷,饭菜都凉了。」 花海棠摇头看着寇羡道:「你也没动筷,你心事重重,我又怎么可以在你面前享用这些佳餚。」 这时才惊觉自己的情绪已经影响到枕边人,于是命人再重做一桌饭菜,柔道:「我饿了没关係,我不能让你有任何的委屈,吃吧。」 听到这些话花海棠的五脏庙传出声音,寇羡夹了一隻鸡腿笑道:「你不能这样忍,以后如果多两个人要吃饭,该怎么办?」 「什么?」她疑惑回道。 寇羡亲近在耳畔间轻声道:「最好是一双儿女,像我就是俊俏挺拔,像你就是一样惹人怜爱。」 原来已经讲到生儿育女这件事,花海棠停下碗筷抿抿嘴,眼巴巴望着寇羡, 对视了许久,两人嘴角失笑,异口同声道:「好。」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有共同的事要解决。」寇羡铁着一张脸,严肃道。 花海棠点点头:「你有何想法?」 「想要攻破五毒寨必须先重整巡武营,那是老师的心血,我没有理由放着不管。」 「我能帮你甚么吗?」花海棠严肃问道。 「不用,巡武营的事本就与你无关,你不能再有任何闪失,我不能再失去你。」寇羡断然否决。 花海棠沉默不语,寇羡偏头见她皱着眉,柔道:「怎么了?」 「寇羡我跟你说,既然我决定一辈子跟着你,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没有理由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我也不是弱女子,我不想一直躲在你的后头,我必需与你共同面对。」 这话听在寇羡耳里,除了暖心更是感动,紧握她的纤手道:「能遇到你,我上辈子定是做了太多好事,上苍让你来回报我,巡武营的事确实不需要你的协助,但有其他的事需要我的好姑娘帮忙。」 夜幕低垂,伙房传来摔碗声,只见一个官兵嚷嚷:「瞧瞧这夜宵都准备甚么来着,烂叶的素菜,汤水般的白饭,行军打仗吃这些,是想我们未战先死吗!」 伙夫跪着仔细地收拾散了一地的饭菜,一双脚恶狠的踩在伙伕手上,锐利的碎片牢牢的插进伙夫手里,瞬间满手鲜血,官兵嘲笑道:「就你们巡武营这些小辈也能驰骋沙场?别笑掉爷大牙了。」 官兵们捧腹大笑,伙夫忍着疼痛默不作声,突风挥过官兵的脸颊,巴掌大的痕跡扎实的落在官兵的脸颊上,红肿的瘀青夹杂着细微的血丝。 「混帐东西,哪来的野畜,巡武营容的你们撒野?」秦白央大脚踩在那瘀血的脸庞上怒斥。 「秦将军饶命,实在是因为这伙夫做的东西实在是难以下嚥,俗话说的好民以食为天,我们行军打仗的总要有个温饱,才能衝锋陷阵,您说是不是?」官兵嘴角渗着血求饶道。 秦白央本就魁武,手劲之力更是力大无比,面对自己人被欺负当然愤恨难平,瞧官兵的面容有些歪斜便知这巴掌的力道不小。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安以质为本,质以诚为根。你既然懂这个道理,就应该知道民间疾苦,何谓烂叶?何谓汤水?事逢初春涨潮时机,百姓种植本就不易,这些东西已经是百里挑一,你既然不能跟人民同甘共苦就给我滚出巡武营!」秦白央高声训斥。 震天之吼,吓得现场所有官兵低头不敢吭声,秦白央的眼眸直盯着这些不知好歹的畜牲,「滚!」。像是自取其辱,这些官兵不是滋味的起身离开军帐。 伙夫继续收拾洒了一地的饭菜,「将这些饭菜收拾好,拿到我的军帐。」秦白央命令道。 「可是将军,这些饭菜已经不能…」 「百姓受苦本就应该有难同当,别说了,赶快收拾。」 一早秦白央就被叫到大帐,想必是为了前一晚的事。 岳重楼皱着眉,面露难色,陈常寿倒是像当不快,一看见秦白央走进大帐没来由的训斥道:「秦白央,听说你昨天给我的官兵下了不少马威。」 岳重楼使着脸色要他认错,但何错之有,士可杀不可辱,将士们寧可战死沙场上也不能受到任何一点污辱,更何况还是在巡武营,这等再简单不过的行军道理,要秦白央认错,不如直接一刀杀了他来的痛快。 「秦白央不知何错之有?」 桌上茶水撒落一地,陈常寿冷笑道:「你倒是很大的官威,我的兵由得你来教训?」 「巡武营的兵也由不得你的兵来践踏,君臣之礼不可忘,但这里是巡武营,不是朝中,自己人若起了内鬨,不就自乱阵脚,打击将士们的士气?我告诉你,我秦白央做事向来痛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杀了我,我也问心无愧,但巡武营上下不会有人服你!」 「你别太得寸进尺!」陈常寿低声道。 「属下告退。」大袖一甩,头也不回的离开大帐。 岳重楼得脸色更加难看,拱手道:「陈大人,属下督导不周,请大人见谅。」 「如今兵阵图还在寇羡手里,如果他迟迟不肯交出,就强行夺取。不久前朝上已下令,由我来接管巡武营,你依然做你的总帅,但所有事情的决定权在我,若再有昨天那等事情发生,就军法处置!」 「属下明白。」 夜深人静,一个黑影闪过巡武营外头,伙房里伙夫吃着刚煮好的粥,小心翼翼的吃着,哪怕是落下一滴粥,都觉得心疼无比,暗处伸出一隻手抓着伙夫的肩膀,颤抖的陶碗险些将热粥打翻,起身怒道:「是谁!」 伙夫一抬头慌了手脚,不忘将那碗粥放下,拱手道:「参…参见寇将军。」 寇羡作势嘘声,「巡武营近来如何?」 伙夫像是找到救兵似的将巡武营近来发生的事一字不漏的告诉寇羡。 寇羡听了相当恼怒,当然也不忘提及梁荣绍所说过的话,压低声音,道:「别灰心,从现在开始你继续做好你伙夫该有的差事即可,唯独有件事会不一样。」 「甚么事?」 寇羡搭着伙夫的肩膀一字一句讲述着。 伙夫惊道:「这行的通吗?」 寇羡窃笑道:「如今他们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咱们是谁,梁荣绍的学生!当年老师吃饭还得问过你,怎么老师不在了你就畏畏缩缩,这里是老师的家,也是我们的家,士气凝结,才是我们的巡武营。」 伙夫起身跪姿叩头泪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至今没齿难忘。」 第五十章-以性命做赌注 轮班职守的士兵相当的睏盹,为了守好巡武营,一把长枪立地而起,但鼾声的睡意不断来袭,紧抓着长枪不放,紧实的力道抓住那摇摇欲坠的身子,道:「你几日没睡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士兵顿时惊醒,拱手道:「参见寇将军。」 「你几日没睡了?」寇羡再度问道。 「三…三日。」 「去梳洗睡上一觉,这里由我来职守一晚。」寇羡命令道。 「将军,快五更天了,要是被换班的官兵知道我偷懒…。」 寇羡严肃道:「近来你们受了不少苦,如今你甘心饱受这等屈辱?去睡上一觉!」 不远山头,传来哨声,顾风一身黑色夜行衣低声道:「将军,梁家军已经在山头了。」 寇羡沉道:「很好,将巡武营的士兵依序对调,然后再把巡武营的士兵调到葫芦药谷。」 无声无息,出其不意,陈常寿的军队初来乍到,根本就分不清梁家军和巡武营的士兵有何不同,唯一不同的是,梁家军是巡武营菁英军队,脸上毫无血色,眉骨相连,锐利双眸可谓猎鹰之眼。 天已过五更许久,兵帐传来吵架声。 「喂!都给老子忘了是吗,被我们家主子教训的还不够?」官兵吆喝道。 士兵并不予理会,一口口小心翼翼吃着刚煮好的饭菜,官兵一个箭步就是掏出腰刀架着士兵的脖子道:「你活腻了?」 士兵侧眼怒瞪,赤手抓住刀锋,瞬间折断最上截,扔到一旁的灶火里,沉道:「食不语,寝不言。」 官兵吓的跌坐在地,竟有人能赤手折断佩刀,此时士兵皆已用完饭菜,,吃的迅速也吃的乾净俐落,起身淡道:「多谢。」 这话是说给赐予恩惠的天下百姓听的,他们训练有素丝毫不浪费时间,在这动盪不定的江湖战争里,除了片刻的休息与饭点,其馀的时间便是如火如荼的军事训练,经歷风霜的躯壳,脸上毫无血色的脸庞,坐站该有的气魄与傲骨,全是日积月累下来的,他们与一般军队有所不同,只听从用智慧打仗的领导者,除了梁荣绍便是寇羡,莽夫图不了胜仗,这就是他们根深蒂固的想法,梁家军。 官兵不甘受辱上报陈常寿要求军法处置,陈常寿忍无可忍下令将那些不知好歹的士兵一一进行审问。 「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敢跟官府的人这样说话?」陈常寿盘问道。 士兵们就像是一张阎王脸不发一语,岳重楼一旁瞧见这熟悉的脸庞和站姿与巡武营的士兵天差地远,惊道:「梁家军!」 「梁家军!!」所有人各退一步,在大药西谷一战以精湛的弓术将陈常寿的火攻手部队全部歼灭,这么菁英的部队几时混入巡武营?陈常寿起身退到岳重楼身后。梁家军在这难道说…… 「是我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寇羡走进大帐。 岳重楼不悦道:「寇羡,当年你私自带走梁家军本应军法处置,念在梁总帅的恩情,不罚你,如今你抢走作战用的兵阵图,你知道你这么做连朝中都闻之震怒,你叫我怎么在替你求情?」 寇羡冷笑道:「岳总帅,这就怪了,兵阵图是我的老师亲手所写,何时变成是朝中的东西?再说你也没资格命令我,当年老师的死是否与你有关,你自己心知肚明!」 像是一语道破似的说中岳重楼的心事,讶然的睁大双眸看着寇羡,寇羡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又道:「如今朝中在意的是能不能歼灭五毒寨,我的兵阵图倒是其次,诸位你们说,现下谁指挥巡武营才是上策?」 陈常寿像个缩头乌龟躲在岳重楼后头吆喝道:「你…你想霸佔巡武营?」 霸佔这两个字从陈常寿口中说出来极为讽刺,寇羡以冷笑回应。 岳重楼沉重回道:「可以,巡武营就由你指挥,但我只有一个条件,灭了五毒寨之后,必须交出兵阵图给朝上。」 寇羡勾嘴一笑道:「行,除了梁家军的军队之外,这位陈大人的兵马全部需撤出巡武营退到十里外。」 陈常寿不满欲上前理论。 长枪的锋芒赤裸裸的在大帐里一扫而开,寇羡直接吆喝道:「陈大人,有些旧账还没跟你算,你最好听我的,我死的话谁也攻不破五毒寨,当然你死我也难跟朝上交代,但我们从军的一向都可将生死置之度外,倒是你也难跟朝上交代,你说这人命的价值哪个比较值钱?」 陈常寿藉着官威在巡武营兴风作浪,如果不给这些鼠辈立一下马威,只怕他还真以为全天下的人都会拱着他上天。 陈常寿不是滋味的淡道:「好,我们撤出,你最好能迅速灭寨,若你还像之前那般误了大事,我一定上报朝上说你怠忽职守、沉伦女色!」 驀然阵风突扫而来,尖锐长枪头就在陈常寿眨眼的瞬间已到双眸前,岳重楼大手抓住长枪低声道:「适可而止。」 寇羡收回长枪,沉道:「再让我听到一字任何有关大药西谷的人、事、物,我一定将你那没用官府军队杀个片甲不留,包括你的头颅!」 腾腾杀气席捲而来,陈常寿这一吓三魂七魄少了三魂,有此可知此人不好惹,也惹不起。 大药西谷在被灭谷后已经不再是那世外桃源般的花花世界,花海棠感慨,当时那烽火硝烟的惨况歷歷在目,望着那一片惨绝人寰的花海,那些都是师父的心血,她难过之馀不忘寇羡交代她做的事,她走到醉月亭,沿路尸骨虫的尸骸都让她于心不忍,她来到暗室,四处东翻西找,她要找的正是古医药典所残缺的部分。 寇羡告诉她,他派人打听过五毒寨,孟青儿底下有五个用毒的高手,尸毒的阿玉已被楚衡所杀,花毒的阿紫和瘴毒的思思皆被寇羡所杀,剩下的就是蛇王毒的依依和蛊毒的小九,这两个姑娘的毒是五毒里面最兇猛的,如果是一对一当然有胜算,但要带大批军队攻打只怕会成待宰的肥羊慢慢被啃食,如今楚蘅已无力再战,单靠资歷尚浅的韩苍朮让寇羡不太放心,所以必须从古医药典里查出对抗蛊毒和蛇王毒的方法。花海棠在花夜兰房里嗅出一丝丝的瘴气,眼前倒了一位女子明显死亡多时,花海棠仔细一瞧瘴气不断的从她袖口里窜出,腐朽的手突然露出在外,手里紧握者几张白纸,花海棠上前将其取出,「这不是古医药典的残缺的部分吗!」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思思姑娘的内心也希望同辈之人能解救自己的师父,花海棠依序在尸体旁床榻下方找到剩下的部分。 她回到寇府将遗漏的部分依序凑回书册里,她仔细端详着用毒与解毒的方法, 蛇王毒与蛊毒的天敌就是尸骨虫,可惜的是一把无情火已将师父的心血燃烧殆尽,脑袋灵机一动,大药西谷没有五毒寨却有,但凭一己之力哪能将尸骨虫全数抓走,她来回踱步低头思考,在门前停下脚步,一个人影站在她的面前,她向左人影也跟着向左,不耐道:「嘖,是谁?」抬头发现是寇羡,吓的退了三步,被寇羡一把搂住,轻声道:「我的姑娘生气了?」 花海棠笑道:「我才没这么容易生气,我在认真帮你想办法,师叔的五毒寨不好攻破,要一举让你的军队突破亡山,需要尸骨虫的帮忙。」 寇羡坐在太师椅上仔细听着花海棠的想法,叹气道:「都怪我,没保护好你和大药西谷。」 花海棠见他如此愧疚,紧握寇羡的手安慰道:「都过去了,你也真心对我道歉,我也原谅你了,我们就别再提过去的事,现下必须先想想该如何突破亡山,好吗?」 美人的脸蛋不管瞧几次就是越看越让人心动,寇羡轻柔摸着花海棠的脸庞邪笑道:「你别这么诱人,不然今晚又不能好好歇息了。」 花海棠嘟嘴道:「节骨眼了,别闹。」 寇羡笑道:「好好好,我未来的娘子,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甚么地方?」 「巡武营。」 第五十一章-北斗神阵 一早的巡武营大帐里除了岳重楼之外就是几名征战多年的战场老手,见寇羡带了一名不知名的女子进了军营还入了大帐,不免数落几句:「寇将军,如今巡武营的大权落在你手里,你可以呼风唤雨,但带上一名手无缚鸡之力弱女子,这可就不对了。」 寇羡冷眼看着,正要说话时,花海棠意外的站在寇羡前头,正义凛然道:「各位都是驰骋沙场多年的英雄,我不是热血男儿,更不是举世无双的好汉,寇将军带我来这里自有他的道理,五毒寨的寨主是我师叔,亡山的地势要攻破需要完整兵法和尸骨虫的协助,你们不问我来这里的目的,倒是没来由的说三道四,这样是否太小看寇将军和巡武营了。」 寇羡严肃回应着花海棠方才的话:「这里是军营不是儿戏的地方,我带她来自然是有其他道理,亡山是一个崎嶇诡譎湿气又重的地方,如今要让大批军队突破亡山直逼五毒寨,最好的方法就是进退得宜,地形之有掛者,敌无备,出而胜之,敌若有备,出而不胜,难以返,敌人亡山戒备森严,那些匪贼早已习惯湿漉的地势,所以我们要在退潮前渡川。」 领头回道:「为何不等退潮后携大军渡川?宏寿川水势汹涌,即便是梁家军也不见得能全部渡川。」 「差矣,我们都懂的道理,敌方一定也知道,等退潮再渡川不就等于告知他们我要进攻了?」寇羡严肃道。 紧接着道:「再来就是最棘手的蛇毒与蛊毒,一旦大军渡川后这么大的阵仗,依我猜测她们会放出饲养的毒蛇和蛊虫,来个不费吹灰之力就直接灭掉我们。」 其他人对视了几眼,再注视着花海棠,眾人目光中带有些许畏怯,看的是全身不自在,皱眉道:「尸骨虫原本是由我师父和我师叔所饲养,如今只剩五毒寨的尸骨虫还存在,要将毒蛇和蛊虫一一歼灭,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尸骨虫变成是我方的助力。」 「姑娘有何妙策?」 「无可奉告,这是我们大药西谷和五毒寨的事,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必须第一个渡川,由我在最前头做好准备。」 在场各个领头对眼前这个姑娘说话是半信半疑,毕竟花海棠跟五毒寨也有渊源,若让她第一个渡川,结果是去通风报信,大军该如何? 花海棠笑道:「你们没有别的选择,我在前头由我想办法夺取尸骨虫,将毒蛇和蛊虫一一被歼灭后,你们才能杀到五毒寨,若是担心我通风报信,你们大可以跟我同时渡川,但之后性命会如何,这就不是我能顾得上了。」 半威胁的激将法让在场的人眉头深锁,道:「好,就信你这一次,但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寇羡沉道:「三日后午时为退潮时机,于退潮前两个时辰由花姑娘第一个渡川,大军于一个时辰后再渡川,以火信为号,花姑娘成功后发出火信告知岸边的大军上山,兵法阵行三日内排定,一刻都不容缓。」 夜里花海棠一人独自坐在巡武营外头,望着天上的星罗棋布的繁星,虽已是三月天的初春,一到夜里不免有些寒风颼颼地吹来,洁白的双手在火堆边搓揉取暖,一件披风将她颤抖的身躯覆盖住,这熟悉的味道是寇羡,她紧抓着衣角躲在暖和的披风里。 「为甚么不在军帐里待着?」 「这里是军营,太多国家大事是我这个女流之辈听不得的。」花海棠纤手不断颤抖。 寇羡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掌里不断呼气取暖,道:「这里的确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但你例外,首先现在要打仗,你会帮得上我的忙,再来你是我未来的娘子是将军夫人,自然有进军营的道理。」 将军夫人?那水汪透彻的大眼闪烁不停。 见寇羡又不断的贼笑,连忙找个话题道:「天上的星星漂亮,是北斗七星吧。」 寇羡嘴角失笑道:「对,北斗星谓之七政,天之诸侯,亦为帝车。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杓的位置瑶光指着东方,即是春天,如果在固定的时辰固定的地方看,你会发现一年后会回到一样的位置,农夫耕作都是这样分辨的。」 「原来如此,你不只会率兵,还会观测天象。」 寇羡望着暗夜星空喃喃自语,越讲越入迷,「整服乘三素,旋纲躡九星。左辅右弼,七现二隐,七现二隐。」 「寇羡。」海棠唤着他的名字。 突来的阵风抓起花海棠的手驀然起身,牵了一匹马,轻巧的将美人放上马匹后他坐在后头,马鞭一抽直往宏寿川而去。 她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位将军仔细观察不远处亡山的地势,暗夜里根本就瞧不清,他到底看到了甚么?又在观察甚么? 正要开口时,寇羡突道:「果然没错,这座山可真是了得,这不是一座自然形成的山,应该说是自然形成的没错,但被人为过了。」 「意思是人造的?」 「你师祖看来不只是用毒高手,还是一等一的军事高手。」寇羡大笑三声。 在到巡武营之前寇羡又将梁荣绍的兵阵图翻过了几次,发现被花夜兰涂改的部分并非是关键所在,也就说并非行家,若将这些破碎的字硬是拼凑起来一样还是一个完整的兵法,「左辅右弼,七现二隐,北斗七星应该还有两颗辅佐的星辰,左辅星和右弼星,这两颗星在开阳位置的左右两侧,可给予适时的帮助。」寇羡滔滔不绝的说道,花海棠仔细聆听着这门寇式学问。 寇羡指着北斗七星所对应的亡山位置,发现亡山有两处火光明亮,瑶光位置在东侧,依序过来便是开阳、玉衡、天权,两处火光所对应的位置便是开阳,由此可推测天权位置所在。 花海棠一点即通,「难道说…」 寇羡肯定道:「你很聪明,天权在北斗七星中是最暗的一颗星辰,也就是阵法最弱的位置,那便是易攻破的位置,而天枢恰巧相反,每三个月换一个阵法来配合北斗七星的位置,让敌人永远不明白如何攻破。」 「那又为何要点亮两处火光,这样如果是熟知天文地理的人一下子就被识破了。」花海棠疑惑道。 「你师叔她不得不点燃火光,因为那里正是湿气最重的位置雾气瀰漫,一般人没办法适应,依我猜测那里应该没有重兵把守,为了怕有心之人知晓这些阵法,应该会放毒蛇、蛊虫甚至是你师父养的尸骨虫,好让人无法靠近,也就是说攻破开阳的位置依序将玉衡和天权的位置攻破,那里应该有通往五毒寨的路 花海棠把心一横道:「攻破开阳的位置就交给我,那里你不是说没有重兵把守?那些毒虫毒蛇我自有办法应付,最重要的是要让尸骨虫变成我方的助力才能让大军上山。」 「我只是推测并没有可靠的消息来源。」寇羡担忧道。 「不打紧,我相信你的判断,我相信我未来的夫君。」花海棠坚定不移的眼神看着寇羡,一道深吻轻柔的覆在她的唇瓣上,双手环过那仙女般的纤腰,寇羡紧紧搂自己认定的女子,道:「生要一起生。」 耳畔传来坚定的语调回道:「死要一起死。」 一早的巡武营寇羡突然召集各个领头道:「一个时辰后大帐集合。韩苍朮呢?」 「韩苍朮收到楚药主命令回药谷办事,说是一个时辰后回军营。」士兵回道。 「将军,是否告知岳总帅一同参与?」士兵又道。 「不必了,眼下其他利益对他来说应该比较重要。」 十里外的军营 陈常寿来回踱步,见到官兵来报说寇羡不日将进攻五毒寨,至于用何种方法何时进攻巡武营上下皆守口如瓶,这让陈常寿相当恼怒,一个大脚将官兵踹倒在地,嘴上不断叫骂,气愤难平。 岳重楼缓颊道:「陈大人无须动怒,眼下必须要将这个功绩要回来,兵阵图只有寇羡知晓内容,我们何不坐享渔翁之利,静观其变?」 陈常寿情绪缓和许多调侃道:「岳总帅,你可别忘了常公公说过的话,你可是亲口答应要取回兵阵图羡给朝上的,如果食言了,你应该知道后果。」 「属下知道。」 第五十二章-毒中之王 「师父。」 花海棠提着一篮莲花糕开心的来到葫芦药谷,花夜兰气色渐好,见到自己心爱的徒儿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停歇,师徒之情已有近十年,早在花海棠踏入房门那刻,花夜兰便已猜到:「我听苍朮说了,你想要让尸骨虫变成我方的助力不是没有办法,就是让尸骨虫与敌人互相残杀。」 花海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父怎么可以说这种话,那是师祖辛辛苦苦饲育的宝贝,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花夜兰看着一脸错愕的花海棠,伸手轻摸着她的脸庞:「我的好徒儿,这是唯一解决办法,你们若坚持攻打五毒寨就必须得如此。尸骨虫本就是集结了五毒所產出的毒物,牠可以克制所有的毒蛇和蛊毒但同时寿命也会急速减短,你师叔的徒弟各个都是用毒高手,唯独让牠们自相残杀后才能击败施毒者,至于如何让牠们自相残杀…」 花夜兰欲言又止,抿着嘴唇道:「每批尸骨虫都会认定主人,五毒寨的尸骨虫是你师叔所饲养,并不会听你的命令,但也有例外。服下尸骨虫的剧毒。牠们五官感知本就比一般毒虫来的灵敏,如果嗅到与自己身上相似的味道自然不会攻击你,再加上你也饲养过尸骨虫,如何从中发号施令你应该知道,还有尸骨虫在夜里的威力比白天的杀伤力还要强好几倍,如果要一次速斩速决,夜里突击会是最佳时机。」 「不可!」门外传来一声吆喝。韩苍朮上前拦阻,花夜兰早就料到会有人阻止,笑道:「我还没把话说完,尸骨虫的毒虽然兇猛,但只要在一个时辰内解毒并不会致人于死。」 「好,师父,就依你所说的法子试试。」花海棠镇定道。 「甚么好不好,姐姐你有没有问过…问过寇羡,你如果有任何闪失,他还不把整个江山夷为平地?」 花海棠坚定不移的语调回道:「他不会,既然我答应跟着他,他要出征,我就得跟着他、帮着他。」 看着大家坚定不移地面容,韩苍朮妥协道:「我只有一个请求,我也要一同前往,由我这个药人从中协助姐姐,保护姐姐,才对寇羡有个交代。」 深夜里,寇羡与花海棠两人躺在床上,两人都没闔眼,彼此都有心事,花海棠侧身看着俊俏的侧脸,道:「你在想甚么?」 「跟你想一样的事。」 「寇羡,你知道吗?生与死都是天注定,我们都是在隙缝中求一个生存之道,茫茫岁月里,能遇见你是我的福气。」 寇羡嚥了口水,侧身看着自己所爱之人,是怜惜,更是心疼,他伸手抚摸着那细如丝线的头发,将她埋入自己的胸口,轻声道:「只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如果无法击破,我就算架着你,也要把你带离亡山。」 夜里约过亥时不久,韩苍朮已经在宏寿川等候多时,此时川面水势相当汹涌, 花海棠一身墨绿色行衣,束起黝黑的长发,手持一把长剑,粉色流苏在暗夜里格外醒目,韩苍朮嘖嘖称道:「只听说姐姐如天上的仙女一样仙姿绰约,可没想到过姐姐也有刚气一面。」 「古有越女,今有海棠。姐姐是用剑高手?」韩苍朮打趣道。 花海棠不语,拿出不久前捡的木枝,看着一旁摇摇欲坠的大树,道:「一会儿你用这些木枝渡川,我随后。」 木枝渡川?韩苍朮虽得到楚衡的轻功传授,要渡川着实勉强些,但这些木枝要怎么渡过湍急的川水,他一脸疑惑看着花海棠。 「你只要会一些简单的轻功,以树支为点,藉由那棵大树,自然可以渡川。」边说边将所有树枝递给了韩苍朮。 韩苍朮满肚子疑惑「行的通吗?」他硬着头皮用轻功飞到树上,脚下汹涌水势猛烈的拍打水中大石,花海棠目光一扫,大喊:「将木枝向左边扔下,脚踩木枝快速通过,快!」花海棠这一喊,韩苍朮慌乱的照着做,树枝扔下后随着川流载浮载沉,他纵身一跃,轻巧的踩在树枝上,先点后跃再一个跨步屏气凝神的快速通过那湍急的川流。 水势高低起伏不定,在踩上最后一枝树枝时重心不稳,侧脚一偏,半身跌入水中,这让花海棠心头一颤:「韩苍朮!」 幸亏已经到了对岸边,他奋力拉着一旁的树藤,用力将身体支撑起,下身全部溼透,上岸后呼吸急促好像在鬼们关走一回似的,「姐姐,我没事。」 这时对岸的花海棠才松了一口气,手里一样拿着树枝轻巧的跃上大树,身轻如燕踩在已经被韩苍朮踩的几乎快断成残枝的大树,等水势下降些,将木枝扔入水中,一跃而下,前足轻踏每根树枝,川面尚未渡过一半,突有庞然大物朝她而来,暗夜里摸黑不清,她没想到在大水的衝击下,上游会出现这么大的枯木,眼见她重心不稳,韩苍朮在另一头大喊:「姐姐!」,她灵机一动,锋芒一出插入枯木旋身而过,一个翻身瞧见刚刚撒落的树枝,脚踩木枝轻飘飞身到对岸。 韩苍朮双嘴合不拢,他呆住了,只差没拍案叫绝,毕竟他们脚下已经是敌人的领地,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再谨慎。 花海棠手中的长剑锋芒锐利,剑身在月色照耀下闪闪烁动,韩苍朮伸手想去触摸,「收手!」花海棠喝斥。 「这把剑是恩人留给我的剑,并不是一般人可以碰的。」 韩苍朮像是听话的晚辈,抿着嘴将双手摆在身后。 不远处正是亡山的入口处,两人按照寇羡的指示缓步上山。 五毒寨 「寨主,小的刚刚在宏寿川附近发现两个可疑人鬼鬼祟祟进了亡山。」 孟青儿脸色低沉,不发一语,自从得知思思死在大药西谷后,心中的怒火迟迟未消,她看着眾人皆在等她的指示,不免怀疑起自己,她这个寨主是不是空有躯壳,事实上则是甚么都不是,她柔柔眉心,一旁的依依和小九不捨道:「师父,我们与其他师姐妹自幼便跟着你,是你和寨里的其他人救了我们,其他已逝的人若看到你这么闷闷不乐,她们的心也会不安的。」 听到剩下的徒弟如此安慰,心中总算还有个寄託,自从梁荣绍出走突然逝世后,她便有了许多后悔,后悔不该出手伤了他,后悔当初为何不留下他,种种的后悔随着岁月累积在内心深处,她强忍着泪水打起精神,道:「依依和小九去查探两人是何来歷,根据守在亡山的匪贼回报,巡武营已有动静,就怕那两个人是声东击西。」 「那亡山的佈阵?据悉敌营里有军事高手,小的担心亡山地势早已被他看破。」匪贼询问道。 「无妨,看是他的军队快还是我的佈阵快,师父留下来的阵法千变万化,吩咐下去,冬杓之阵,把亡山的战力提升,依依和小九负责逮住那两个不速之客,如有反抗,尸骨无存!」 这一夜,宏寿川的水势翻涛汹涌,但两侧的岸边却是无声无息, 孙子兵法有云:「故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为变者也。 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掠乡分眾,廓地分利,悬权而动。」 一股硝烟弹雨将在亡山一触即发。 第五十三章-蛇蛊出洞 月亮高掛正中,时刻来到了子时,花海棠从袖口里取出一瓶药罐,韩苍朮低声道:「姐姐,只有一个时辰,你饮下后,由我来做你的掩护,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花海棠点头后,毫不迟疑的饮下尸骨虫毒,自己曾是饲育者,如何控制毒性,花海棠是撩如指掌,两人快步走向亡山,扑鼻而来的是腐烂不堪的尸臭味,令人作呕的味道对两人来说是毫无影响,但四隻眼睛所看的就跟闻到的天差地远,尸肉上的蛆虫不停的蠕动,牠啃食的正是动物的尸体,一隻两隻三隻紧接着数十隻数百隻,像是大快朵颐享用美味佳餚,韩苍朮一靠近,其身上的药味让这些尸虫厌恶难耐一哄而散,花海棠笑道:「谢谢。」 「不谢,我说了要做姐姐的掩护定会做到,姐姐要是有任何闪失,寇羡会把我大卸八块的。」说着说着背脊传来一股凉意,夜里的山风凉的有些过头,是阴风,两人的脚像是走在水里般的沉重,四周的岩壁水气滴答作响,一股凉意持续拂过两人,说来也奇怪依照寇羡所说,进了亡山后往东走应该会看到两个火光处,那里便是左辅右弼,怎么走了许久不只火光没见着,倒是越来越昏暗,韩苍朮走在前头面对第一次参战这等大事他想都没想过,按理十来岁的人生应该是饱读诗书,游山玩水一窥江湖美貌才对,怎么会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一场跟自己扯不上关係的战争,越想越无奈。 突!一双纤手强势的将他拉到一旁的草丛里,作势嘘声,花海棠严肃着脸摀着韩苍朮的嘴。 两个持着大刀匪贼正守着山路的哨口,花海棠迟疑了一会儿,疑惑道:「奇怪,按照寇羡所说,应该不会错,怎么会迟迟走不到。」 「会不会是我们入山时就走反了?」 「不可能,我相信寇羡,也相信自己。」 一个匪贼脚步利索的来到另一个匪贼旁交头接耳,花海棠耳力不差,隐约听到阵法变动完成,依依和小九已出寨要逮那两个不速之客。 这让花海棠吓了好大一跳,紧抓着韩苍朮的手臂道:「我们的入山的事情曝光了,这阵法也跟原本寇羡看到的阵法不一样,要找到原本路根本不可能。」 她看向四周,除了一群穷兇恶煞的匪贼和两个打头阵的前锋外,尽是一片山林,只怕他们脚下所採的正是重兵把守的地方,怎么可能!该如何是好,寇羡并不在身边,花海棠一时慌了手脚,韩苍朮镇定道:「姐姐莫荒,寇羡当初是如何告诉你的,你再仔细想一遍。」 花海棠急中生智,嘴里念念有词,「现在是初春,所以是斗杓指东,按照这里的佈防,如果这里是最强的天枢位置,斗杓指北,冬之阵型!」花海棠茅塞顿开,但即便知道变动的阵型又该如何突破?如果是寇羡他又会如何突破?自己不是这方面的行家阿,眼见时间一刻刻的流失,面对七星阵法中最强的天枢佈防,该怎么办。 「姐姐!」韩苍朮小声呼喊着。 花海棠皱着眉看着韩苍朮手指个反方向的位置,「姐姐,照你所说他们换了北斗七星的位置,那原来的位置呢?一年四季都按照时令在天上转圈子,那原本的位置呢?」 经他如此一说花海棠又想到了甚么:「有道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既然阵法按照季节在移动那么原本的位置应该还在只是不明显罢了。」 这么一说就全部说得通,五毒寨有四个入口皆是按照季节在走,佈上这么明显的阵型无非就是让敌人走进圈套罢了,如果从其他入口处进入一样可以到五毒寨。两个人分清楚方位后,静悄悄地开始往东走,但原本春之阵的开阳位置没有左辅右弼照耀,要岂会知晓入口在何方? 花海棠从袖口里取出一瓶引虫散,严肃道:「时间不多了,接下来的方法虽然猛了一些,但与其在这边等人来抓我们,不如由我们来引诱他们出洞窟,当心了!」 这话是在告诫韩苍朮接下来会是怵目惊心的景象,引虫散随着亡山的阴风吹向东方,潮湿的岩壁和杂草声声作响,无数的黑影的草丛间不断的流窜,嘶嘶作响的声音听了让人不寒而慄,在暗夜迷濛的月色下,尸骨虫大军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两人的面前,墨绿色的双眸正在分辨眼前的两人是闯入五毒寨的贼人还是自己人,牠们看着韩苍朮,鲜紫色的舌头不断吐出毒液,这批尸骨虫跟大药西谷显然不同,完全是依照主人的照料和餵食的东西取决于其攻击性,韩苍朮身上独有的药味让这些大军相当排斥,见到花海棠是身躯拱起作势攻击,「姐姐!」韩苍朮担忧喊着。 按理说服下尸骨虫的剧毒应不会遭受攻击,又为何牠们会如此愤怒?花海棠拿起一片树叶轻触在双唇前,一阵低沉的声音在叶子和嘴唇的交缝处音韵繚绕传开,这个声音没有高低起伏,至始至终只发出一个音,尸骨虫像是听话的娃儿,收起剧毒的舌头,缓慢的爬向花海棠身边,这让韩苍朮退了几步,吞了一口口水,道:「姐姐,这是…?」 在前一晚,花夜兰教她以叶为音驯服尸骨虫,这是温子芩为了要抵御随时会失控的尸骨虫所想出的办法,这个技巧除了温子芩之外就只有花夜兰一个人吹得出来,岂料花海棠也有如此慧根,竟是一夜就能习得精随,除了服下尸骨虫的毒液外,必须加上以叶为音的方法才能指挥尸骨虫。 「好一个吹音人,应该是说我该叫你一声师姐。」就在尸骨虫出现的方向,出现两个人影迎面而来,草丛间又传出强烈的声响,这次晃动声更加响亮和剧烈,七彩的毒蛇嘶嘶作响,一旁诡异的形体不断的蠕动,牠的身躯比毒蛇大上许多,无数的脚趾头像蜈蚣规律般的摆动着,韩苍朮看了频频作呕。 「师姐,好歹我们也是师出同门,我们早在师父那听说你颇有师祖当年的样子,今日看你驯服尸骨虫的样子,更能确定你们来者不善!」小九变脸沉道。 花海棠将长剑背在背上,道:「你们所谓的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并无不好,但过了头可就不行了。你们只要停止这些所谓的侠义行为,至少五毒寨不会被灭掉。」 「笑话!亏你还跟我们是师姐妹,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依依撒出不明粉末,毒蛇像是着了魔似的朝着目标急速而来,韩苍朮双手一出百莲神功的风声颯颯吹起,利刃划过毒蛇的尸身,鲜艳的毒血如涌泉般喷出,「小心!」花海棠掌力推了韩苍朮一把,毒液从发尾洒过,眼见自己的头发冒着烟呈银白色,韩苍朮怒道:「臭娘们!真是最毒妇人心,连蛇都如此之毒。」 「我的毒蛇全身上下包含内脏都是毒,你们杀不得也砍不得,一隻到是无妨,如果数十隻只怕喷出来的毒血会让你们死无全尸。」依依笑道。 一旁诡异身躯不断靠近花海棠,皮肤的毒液不断流出,这似虫非虫的庞然大物究竟是甚么? 阿九道:「千年神蛊,牠可是经过千锤百鍊才有今天的姿态,除了以吸收所有的毒虫为食物之外,还有很强的生命力,牠体内的再生能力也异于其他同种生物,你觉得你的胜算有多少?师父吩咐过了,要将你们带回五毒寨,如果反抗杀无赦!」 此时花海棠脚边的尸骨虫开始不安分,频频作动焦躁不安,花海棠又吹出一个声音,妙的是这些大军开始往蛇群攻击,尸骨虫本就是五毒之首,蛇毒对其来说不过是牛刀小试,舌尖上的毒液触及蛇身,蛇的表皮开始变色,直到全身犹如黑色焦炭一动也不动奄奄一息,依依惊道:「你做了甚么好事!」 纵身跃起朝花海棠打向一掌,这掌来的正是时候,五毒炼血掌虽已不能再使用,但赤蝎手却对花海棠自身影响不大,一掌赤红的双手运气而出与依依双掌相触,说起内力,依依与小九略差了一截,双脚运气而上巧妙的将自己体内尸骨虫的毒液由手掌发出正中依依的双手,依依痛苦难耐吐血倒地,小九大喊着:「依依!」 千年神蛊嗅出敌意,那下身的千足剧烈摆动往花海棠而去,一股极臭无比的药味铺天盖地而来,神蛊停下脚步裹足不前,尸骨虫士气大振的一涌而上在神蛊的表皮不断啃食,如撕裂般的虫叫声四起,千年神蛊的皮肤开始腐烂,尸骨虫找到了绝佳的粮食,不断的一口口吃的津津有味,恶臭味飘散整个亡山惊动了北斗七星阵的匪贼,,小九错愕大喊道:「贼人,今天我就跟你们同归于尽!」,手里撒出无数的小蛊虫附着在花海棠的身上爬行,毒液渗透衣裳,只见花海棠旋身而起将身上得小蛊虫甩掉,左手抽出背上的长剑,一刀划过小九的咽喉,小九跪地痛苦道:「师姐,求求你放过我们的师父,她很可怜,她隻身一人很孤单寂寞,救救…。」话未说完,断气而死。 花海棠于心不忍,在她心里又何尝不想放过同门师妹,既然她已决心与寇羡对抗五毒寨,这些妇人之仁岂能再有,此时尸骨虫开始一一死亡,牠们承受的剧毒可想而知,看着眼前的惨况,神蛊、毒蛇、尸骨虫各个都是生命,如果没有我们这些用毒之人强行炼毒,牠们在这片土地上想必也是活的快乐自在。 花海棠收起眼泪,喊着:「韩苍朮,你跑哪去了?」 一旁的树上,一个黑影手臂紧紧环着大树,「姐姐,我在这里。」 原来在神蛊发动攻击时,他爬到树上用楚蘅给他的驱虫药撒在神蛊身上,「你爬得这么高是有多可怕?」花海棠笑道。 「姐姐,这你就不懂了,爬的高看的才清楚,楚药主给的药真有效。」 「甚么…药?」花海棠开始身体不适。 韩苍朮相当得意,只因为这药是楚药主和花前辈共同配製的毒药,只对尸骨虫以外的毒虫有效。 花海棠嘴角开始流出血丝,韩苍朮望着天上的月色心想,糟了,快过一个时辰了,得赶快解毒才行。 此时四周火炬开始聚集,「是谁如此大胆擅闯亡山。」 第五十四章-调虎离山 四面八方的火炬开始聚集,七星春之阵开阳位置已破,但满地的尸臭味攀附着亡山的阴风一路向西北吹去,惊动冬之阵的匪贼,眼见月正当中,韩苍朮知道时间已剩不多,必须发出火信让寇羡知道自己的所在位置,拿起袖口的药瓶想替花海棠解毒,突!弯刀的锋芒从天而降,两人向后退一步,药瓶撒落一地,花海棠运气用自身内力将剧毒暂时压下,此时弯刀又从两人身侧左右横扫而过,衣裳着实被切开一道隙缝,「快点燃火信通知寇羡!快走!」花海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着,匪贼纷纷对望,慌张道:「不妙!有敌军要来袭快通知寨主和其他伙伴!」 火信在韩苍朮身上,他当然也想点燃,但首要任务是要先解了花海棠身上的剧毒,此刻他犹豫了,眼前来势汹汹的匪贼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弯刀就在他跟前挥舞着,他左闪右避,就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韩苍朮!你在犹豫甚么,姐姐说的话你还不照做,别管我!快通知寇羡!」花海棠不断的将匪贼击倒在地,「你这个大猪头!我的毒拖一时半刻不打紧,如果让这些匪贼通知其他伙伴来,我们就真的亡在此山了!」 半推半就的压力落在韩苍朮身上,「不管了!」 一道黄色光芒拖曳着尾巴腾空升起,轰隆响声四起如烟火般在暗夜星空里炸开,巡武营早有动静,寇羡的军队早在花海棠渡川半个时辰后静悄悄地藉由秦白央那铜墙铁壁壮硕如牛的水军依序渡川,他担心花海棠无法及时攻破,他担心他来不及将她带离这个鬼地方,他担心万一毒发…,种种的担忧让他好几次都想衝上山,却又被秦白央拦阻,他望着亡山东方的火信,敌军阵法已改变,难道说! 寇羡立马会意出花海棠的用意,大喊:「秦将军的军队留在此地待命,梁家军随我攻山!」。一生喝令,响彻整座亡山,大军已出,骑兵先攻,弓兵随后离先发军队约莫五十米为辅军,火炬掠过密麻的树叶轻轻摆动,分毫不差的在湿气极重的山林间穿梭。 「寨主,大事不妙,巡武营带兵突击亡山,眼下春之阵无法抵御外来的军力。」 匪贼惊慌道。 孟青儿低声道:「巡武营领头的是谁?依依和小九情况如何?」 匪贼含糊其辞,语塞道:「领头的是寇羡和梁家军,依依和小九姑娘皆被入侵者所杀,眼下七星阵最弱的位置已无人力防守,冬之阵的匪贼正在赶往支援,如果被巡武营抢先一步发现五毒寨的入口,我们会来不及回防。」 「立刻变换春之阵型,将五毒寨的菁英全部调动天枢之位迎接梁家军,其他人去给我逮住那两个入侵者!」 匪贼各个领命开始利索的变换位置,高掛的月亮已偏移,明显已过子时,花海棠的内力已无力镇压体内的剧毒,眼神开始涣散,真气逆转跪地不起,韩苍朮已顾不了这么多,「姐姐我立刻帮你解毒!」。全身无力嘴上喃道:「寇…羡。」眼见弯刀的锋芒已落在花海棠的颈脖上,一把长枪将弯刀捞起,匪贼收手不及心脏已被长枪贯穿而死,「海棠!」 寇羡一手单枪回旋一记横扫千军,快枪快招精准划过匪贼的颈部,匪贼一一倒地。 花海棠全身瘫软无力,嘴角不断渗血,道:「我没事,开阳位置已破,你快带军进入五毒寨,快!」 韩苍朮急道:「寇羡,这里交给我,我来替姐姐解毒,后头不远处应该有五毒寨的入口,刚刚听他们说又要变换阵型,他们的阵型变换速度之快,你们必须赶在他们前头一举攻下。」 寇羡看着海棠不免心疼,柔道:「没事了,剩下的交给我,你乖乖跟韩苍朮下山等着我,那里有秦将军的军队会保你们周全。」 寇羡看向韩苍朮,严肃道:「务必把她的毒清的一乾二净,不然你应该知道后果!」 韩苍朮冷哼道:「还用的着你说,论起关心,我也不输你。」 两人在寇羡的掩护下由另一头下山,此时阵行的位置开始有所变化,顾风急道:「将军,亡山的匪贼开始改变佈防,梁家军没办法及时突破!」 「走!」 寇羡回到亡山入口处,沿路皆是匪贼,又以入口处附近的匪贼多不胜数,一个士兵惊道:「将军!」 「春之阵!」寇羡皱眉望向满山的匪贼。 匪贼里走出几个彪形大汉,各个左眼都被划了一刀,低沉的声音沙哑道:「毛头小娃?多年前也有一个男子带着大批的军队在山下准备攻山,仔细想来你这样子倒是跟他有几分相像。」 听他说的如此简洁,寇羡立马意会到他所说的男子正是梁荣绍。 寇羡心头一震似乎明白了甚么,沉默许久,深吸一口气沉道:「今天是来围剿五毒寨,识相的就弃械投降,如不从你可知后果?」 哈哈哈,匪贼们纷纷大笑,笑眼前之人不自量力,笑眼前之人夸大其辞。 「就凭你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娃想突破我们的阵法,你不妨试试。」 寇羡本就对自己的能力相当有信心,面对敌方的挑衅他反而是按兵不动的下了马,孤身一人手持长枪走到敌军跟前道:「你觉得一对一定胜负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战帖让在场的眾人不明所以,五毒寨的匪贼向来做事爽快,要不就是生要不就是死,根本没有有所谓的「谈判」这件事,看着寇羡手持长枪的架式 ,犹豫片刻后,笑道:「好!毛头小娃还有点将军的气魄,如能避免死伤,一对一决胜负是最好不过。」 「还未请教高姓大名。」寇羡提枪道。 「庞大勇。」 左右手上的双头弯刀落地而起在手中不断旋转,兵器交锋的声响清脆而响亮,长枪拉长了攻击距离,但动作却硬是比双头弯刀慢上一分,寇羡思量着眼前的兵器,双头弯刀并不罕见,但两两交锋时却重如沉石,如此沉重的兵器竟然能在手中运用自如,妙极! 寇羡的惊叹庞大勇全看在眼里,笑道:「娃儿,你的枪术怎么比之前那位来的迟钝些,再不拿出看家本领,你们将会全部死在这里!」 寇羡收起一派轻松的脸色,沉着脸将长枪立地,推着枪身顺势前进,先是缠枪顶住左手双头弯刀,身躯沿着枪身前进,扎实的拉近攻击,出枪的速度比方才快上许多,庞大勇的双头弯刀还来不及出刀,被缠得犹如死胡同般无法动弹,寇羡拉近距离后,霹靂一掌掠过右手的弯刀打向曲池穴,这一掌力道非同小可,手中的弯刀落下稳稳的插进地下约莫十寸,庞大勇面部狰狞,寇羡右手用力一震,加重长枪力道,眼见庞大勇迟迟不肯松开左手,喝斥:「再不撤手,你的手会废了!」 「头儿!」匪贼们齐声喊道。 这一放,右手弯刀的握柄被长枪刺穿断成两截,寇羡收起长枪怒道:「你疯了不成,兵器再造一把便是,命只有一条,兵器会比你的命值钱?」 庞大勇紧抓着双壁的手肘,喘息道:「有些兵器世上仅有一把,如果是你,你也会用生命护着它,这场比试我输了,要杀要刮随便你,只求你放过其他兄弟。」 寇羡冷道:「为甚么?」 这句话刺进庞大勇的伤疤,他突然双膝跪地道:「五毒寨并非你们想像的如此十恶不赦,他们各个都是被当今的朝上害到家破人亡走投无路,是老孟寨主和温老夫人救了我们,这把兵器是老孟寨主打造的,世上只有这一把,我不能让它有任何的闪失。」 寇现又道:「你自己选择!是你现在自我了结,还是让我的大军将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匪贼一一拿出弯刀抵着脖子道:「是兄弟就一起生一起死,何必囉嗦。」 「通通住口,寇将军你可否答应我的请求。」庞大勇坚定道。 寇羡见他心意已决,便点头应允。 庞大勇笑道:「兄弟们,咱们来世再痛饮三杯,八拜之交浓于血!」 快手拿起弯刀,寇羡迅速抓住他的手笑道:「好一个忠肝义胆的英雄,无论你是好是坏至少没愧对你的兄弟。」 寇羡想起梁家兵阵图最后一页,写了几段话,「此帮贼寇心存善心,勿杀之。以和代之,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谋略不成,伐交善之。」 「将军,巡武营的军队和梁家军水军已经突破亡山西侧找到五毒寨的入口。」 士兵消息传入庞大勇耳里不免惊讶道:「寇将军,你…。」 寇羡勾嘴冷笑道:「如果不让你们以为我的主力在东边,怎么能将剩下的佈防攻向毫无防备的西边。」 庞大勇一脸懊悔的望洋兴叹。 第五十五章-以阵会阵 韩苍朮带着花海棠下山来到秦白央的军队里,百莲神功的内力依序由天灵盖由上而下打入花海棠的身体里,真气乾坤倒转顺行从四肢一一散出,经过半个时辰花海棠呕出一摊黑血,瞬间血色焕发,体力也渐渐恢復。 「多谢。」 花海棠起身走向秦白央道:「眼下战况如何?」 秦白央大哼一气,不满道:「就他想出这种方法,也太费工夫,先放出消息让敌人变换阵型,再由你打头阵由东边攻击,敌人慌了手脚又变换阵型,哼!敌人一听到领兵的是寇羡还不将主力全部佈防在东边,此时西边就露出破绽完全毫无防备,你的性命也差点赔上,我才不干这种会伤害挚爱的事,照我说女人就是在家顾娃就好,出来逞强做什么?」 直言不讳的毛病始终改不了,花海棠浅浅一笑道:「夫唱妇随,我没有理由躲躲藏藏。」 此时亡山的梁家水军和巡武营的一支军队在西边开阳位置找到一个入口,四周佈满藤蔓,寇羡和花海棠将亡山所有的佈防引到东边,这里就像是空城般的安静祥和,隐约听到从岩壁滴下的水声,这里的湿气也相当浓厚,梁家水军除了擅长水战外,还要面对的就是潮湿难熬的恶劣气候,平时在顾风的带领下,本就适应枫林山多变气候的军队,这次在突击亡山根本是牛刀小试,将巡武营的军队留守入口接应寇羡后,顾风小心翼翼带领这批军队由入口进入,说也奇怪本以为通往五毒寨的路会是崎嶇而险峻,走进入口后除了缠绕蜿蜒的藤蔓外尽是一些长满荆棘的灌木,虽行走不易倒也不至于伤了自身分毫。 亡山的东边传来阵阵的叹气声。 庞大勇脸上透漏些许无奈道:「寨主她自从老寨主和夫人过世后,相当寂寞,五毒寨发生太多事,今天有幸能预见寇将军是大勇的福气,我并不会拦着你入寨,但我等只有一个请求,放过我们寨主,你是明眼人,应该知道我说的意思,眼下真正可恶的到底是谁,希望你能救她同时也放过她,她是无辜的。」 寇羡冷道:「倘若我杀了她呢?」 「你说什么!我们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你别得寸进尺!」匪贼一旁嚷嚷激动道。 「闭嘴!」庞大勇出声喝斥。 「我们的寨主若是有任何三长两短,五毒寨上下将与你寇羡同归于尽!」 这话带有极重的威胁在,庞大勇自幼便在山林长大,与兇禽猛兽抢食更是家常便饭,狐假虎威这种娃儿戏根本吓唬不了他,他双眸低沉,挺着结实的胸膛走向寇羡,无疑的就是在告诉寇羡五毒寨不能动武只能智取。 寇羡大笑三声,「好!我寇羡爽快的应允你,不会伤害你们寨主一根寒毛。」 一个匪贼脚步跌撞,狼狈地跑到孟青儿面前急道:「大事不妙,军队已突破亡山直逼五毒寨大门了,这可怎么办。」 孟青儿的五个徒弟已全部被杀,一股怒气直衝天灵盖,内力直衝任督,赤蝎手的功力一涌而发,她不明白她继承娘亲的遗愿,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何错之有。为何每个人都要把她逼到绝境,娘亲不让她习得古医药典上的功夫,师姐跟自己的挚爱一一背叛自己,就连自己所收的徒弟也一一被杀,她们何其辜?她们都是被这荒淫残暴,嚣张跋扈的统治者害得无家可归,此刻的身心如此煎熬。 这么多年了,孟青儿依旧不明白究竟大家这么做到底是对她好还是不好。 仇恨如江水般的起伏汹涌,匪贼吓得跪地低着身子全身颤抖,那艷红血丝就像是蜘蛛网似的缠绕孟青儿透彻的眼眸,她沉道:「亡山阵法已破,就用威力最强的阵法进行攻击和防御,如今敌方要灭了这个家,我这个主人自然是不会临阵脱逃,所有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此时五毒寨外已经烽火连天,顾风带着梁家水军势如破竹的突破那坚硬无比圆木大门,大门重达千斤,平时若要开啟需要八个壮汉左右两边同时转动机关,梁家军却轻而易举的突破,这跟平时训练有所关连,弓兵箭法高超适合作掩护及长程攻击,骑兵的速度快如雷电适合近身突击,水军身躯壮实,适合作肉身突破及水战,这便是梁荣绍当初练兵的要领。 一袭黑色披风,顾风骑着马从正门姍姍而入,迎接他的正是孟青儿和几个匪贼,恩?这不是号称上千人的大寨子?怎么只有几个匪贼跟一个姑娘,顾风疑惑。 同一时刻孟青儿也疑惑,她疑惑的是一个带兵打仗的人,会不穿战甲只穿一件单薄的青衫披着一袭披风? 两人对视一眼,顾风便瞧出眼前这位姑娘正是将军所说的寨主,孟青儿。 孟青儿见他不发一言,先开口道:「你大阵仗的攻打我们,是何用意?」 顾风故作镇定,大声道:「想必这里就是五毒寨,我要见见你们寨主。」 「放肆!这位姑娘便是我们的寨主,你在那边嚷嚷甚么,你又是谁?」匪贼不满道。 「在下顾风,我们将军要我带个话,如果你们能停止这些荒唐的杀戮行为,他可以像朝上求可情,放你们五毒寨一条生路既往不咎。」顾风严肃道。 这话对于五毒寨来说跟对牛弹琴似的,不是来打仗却是来劝降?这话孟青儿就不爱听,清脆乾净的声音传遍整个五毒寨,孟青儿仰天大笑,「小子,看你的面容应该还是个乳臭未乾的毛娃,你说这话非常不入耳,我们五毒寨不是生就是死没有其他的选择,你想要我们劝降,不如试试谁能将一方击败!」 大门外不知何时窜出匪贼堵住唯一一条通道,四面八方的火炬依序熄灭,五毒寨一片漆黑,颯颯的阴风在四周盘根错节的交错,孟青儿与匪贼消失在顾风跟前,一片寂静,寂静的可怕。此时顾风不慌不忙的竖起耳朵,聆听周遭的动静,人的眼力在黑暗间没办法立即适应,但耳朵就不一样,在枫林山别说是火炬,连个火光都不能有,梁荣绍曾说过一旦进入双眼看不透的地方,耳朵便是最佳的攻击武器,梁家军的耳力大则马蹄车轮,小则涓涓细水皆可听声辨位。 顾风双手取出短刀,两刀相抵触,刺耳的声音在黑暗间传开,这是摆阵的信号,梁家军根据马蹄声摆出阵行,此时右侧锋芒现出,好几把弯刀迎面而来,梁家军耳朵听见风切声,长枪一出,暗处的匪贼一枪贯穿心窝而死,风声忽强忽弱,此时被云遮蔽住的皎月渐渐露脸,顾风站在正中央被梁家军团团围住,军队分成东南西北彼此紧紧依偎着毫无缝隙可言,这个阵法为梁荣绍自创的「天风四杀阵」,只根据五毒寨的地势所创,孟青儿本以为在皎月尚未出现之前一次解决这些烫手山芋,岂料却被摆了一道,「七星伏地阵」为温子芩所创,根据原有的七星阵做了些许变化,利用七星的位置依序排列,唯一不同的是七星阵是点亮七颗星,伏地阵则是熄了七颗星,在这深不可测山里匪贼的眼力本就异于常人,那双凶禽般的利爪和会吃人的双眸紧紧盯着自己所看上的猎物,这是匪贼的本能,也是求生要领,皎月高高掛起,匪贼持着弯刀气势如虹的想要突破顾风架起的防护。 孟青儿细手一出,漫天毒丝线如群魔乱舞般的往梁家军而去,丝线攻击远但范围不大,死一个是一个,细线上不断滴下黑色毒液,顾风大喊:「散!」 梁家水军四散开来,让阵型的范围扩大,孟青儿等地就是这个时机,俗话说的好「禽贼先擒王。」一个旋身,越过重重的大批军队,白色衣衫混着赤红的双手,一招赤蝎手不偏不倚地往顾风的天灵盖打上去,只差这么一瞬,她依稀感觉到不远处有东西乘着风而来,她撤回双手,乌羽箭的箭头从雪白的衣袖划过瞬间撕裂开来,她侧头一瞧,无数的箭矢从外头落雨般的从天而降,孟青儿退避几步,发现脚程不如弓箭快,一时慌了手脚身躯纵身飞起放出大量的丝线将箭矢一一打下,匪贼们拿起弯刀阻挡,「保护寨主。」 阵型瞬间溃散,大伙儿挡在孟青儿前头形成铜墙铁壁,一旁的梁家水军趁势追击,长枪从另一侧进行攻击,此时五毒寨已经形成了包围网,在箭羽齐飞的当下,有人大喊着:「通通住手。」,熟悉的声音让已出的长枪又回到自己的身旁,梁家水军拱手道:「参见将军。」 寇羡脚步沉重的从军队里缓缓走出,她看着孟青儿面容憔悴,盘起的秀发落下几根在肩上,不捨道:「孟寨主,本将此次前来…。」不等寇羡将话说完,孟青儿冷冷道:「没想到梁荣绍的兵法这么惊人,想来你也在他身上学到了不少,如今你的大军已经势如破竹,想必庞大勇那儿也败下阵来,你很聪明,一招调虎离山之计把我们最强的匪军引出五毒寨,现在我们都成了待宰的肥羊,你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论起冷酷,几经风霜的寇羡说起话来也是冷如冰霜,特别是战场上,「如果我要杀了你,早在刚刚就会一箭把你射死,又何必改用警告的方式让你收手。」 「你甚么意思!」孟青儿问道。 寇羡低头不语,面露难色道:「老师让我带上几句话。」 第五十六章-痛心的真相 「老师?梁荣绍?」孟青儿挑眉问道。 「是的。」 「哈哈哈,笑话,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能跟你说上甚么话?」 寇羡不发一语,只是难过的望着眼前这个姑娘,同时也替梁荣绍感到悲愤,莫不是朝上从中作梗,一对佳偶也不会误会到如此地步。 「你说阿!哼,你们巡武营各个都是薄情寡义,别有居心,都是替腐败不堪的朝上在做事,你敢说你的挚爱没被那些富家子弟欺凌过?我们五毒寨只不过是清理门户罢了,这种江山社稷,老天不收,我们五毒寨替天行道!」高亢的情绪促使孟青儿越讲越悲愤。 寇羡沉默许久,低声道:「海棠她确实曾遭受不堪的凌辱,但至少她现在有我在身边陪伴她,你当初如果坚信老师,相信他的为人,你们现在一定是儿孙满堂。」 「甚么!」此话一出,孟青儿傻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没听错。当初花夜兰拿走古医药典,梁荣绍出手拦阻,这样单纯的举动在一个情竇初开的姑娘眼里难免不是滋味,她忌妒娘亲不传授她上乘武功,她忌妒师姐武功比她杰出,就连最后的挚爱也离她而去,这口气她怎能嚥得下去。 寇羡激动道:「你相信我,老师他…。」 「寨主…」一个匪贼跌跌撞撞的走道正门口倒地,他的背插了好几支箭羽,瞧他的面容是庞大勇底下的兄弟,孟青儿一股不安在心中燃起,她上前道:「大勇他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匪贼用尽全身的力气,虚弱道:「寨主,头儿在下山的途中遭到巡武营士兵的埋伏,兄…弟们,死…了。」说完便嚥下最后一口气。 一颗震憾的心被狠狠重击,这些匪贼本性善良,即便爹娘死后,依旧对她保有该有的礼数,孟青儿说的每一句话这些匪贼都唯命是从,只因温子芩的滴水之恩,在他们来说当涌泉相报,哪怕是服下五毒心,他们也绝无二话。 孟青儿痛苦不已,他握着匪贼的手,道:「你安心的去吧。」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寇羡也相当错愕,是他劝降庞大勇让他带着底下的兄弟找秦白央,为何会遭到突击? 孟青儿黯然起身,她像失了魂的空壳,没了家人,没了挚爱,连这些对她誓死守护的匪贼和徒弟一个个离她而去,遍体麟伤的身躯佈满仇恨的幼苗,她看着寇羡冷道:「这是你想要的?这是你们朝上想要的?我们究竟做错了甚么事需要这样对待我们,今天我孟青儿就与你寇羡同归于尽!」 此时宏寿川的水势已经退潮,秦白央的军队还停留在川边尚未有任何行动,远方一个士兵连滚带爬的跑到秦白央的营地:「秦将军,大事不妙,梁家军在五毒寨遭到埋伏,两军大打出手,小的奉寇将军下山告知请求支援,还请秦将军带兵协助退敌。」他按住伤口起身跪下磕头道。 秦白央听到寇羡遭到埋伏,哪管的了其他军令,大手将战甲拿起匆匆披上后大声道:「眾兵听令!梁家军在五毒寨遭追击,所有军队随即披甲上山,支援梁家军!」 这时的五毒寨陷入一片混乱,漫天舞丝犹如天女散花般的飞向寇羡,孟青儿杀红了眼,她那唯一仅存善良的心在一个匪贼死在她手里的当下全部被击碎,她究竟做错了甚么,老天竟要如此对待她。 她纵身跃起,梁家军的弓兵随着她飘忽不定的身影齐开拉弓,「住手,不许伤害她,不然这真的误会太大。」寇羡喝止。 「将军!」眾兵喊道。 有毒的丝线缠绕着长枪,寇羡一样画葫芦依照丝线的轨跡顺势一转,一个旋身巧妙的避过那浓稠不堪的黑色液体,他知道孟青儿一定会明白老师的意思,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要搞懂,究竟是谁从中作梗破坏他的计画,逆攻五毒寨。 孟青儿的赤蝎手霹靂一掌直往寇羡的心窝打去,寇羡闪神,长枪硬生断成两截,赤红的手直逼心脏,寇羡来不及闪避,顷刻间那双仇恨的双手被反制,一阵突风牢牢扣住孟青儿的手,那阵突风也是赤红色的,但力道却毫无杀伤力,至阴至柔,乾坤一转在左肩扎实打了一掌,将孟青儿逼退。 「师姐!」孟青儿讶然,她以为大药西谷灭谷后,花夜兰已经不在了,如今却完好如初的站在她眼前,只是脸上增添许多沧桑和忧容,这一掌对花夜兰来说相当吃力,双脚运气不顺,楚衡一旁细心搀扶她,深怕她有任何不测。 「师妹…你别这样,你为甚么就是不肯好好听大家说…」花夜兰气息微弱,话音间不断有喘息声。 「听谁说?一个欺骗我感情的薄情郎?还是听你这个甚么事都占尽风头的师姐说?」孟青儿冷笑道。 花夜兰从未对任何事生气过,她跨步上前,一巴掌不偏不倚落在孟青儿的脸颊上,这突然其来的一掌,打的措手不及,也打得出乎预料,孟青儿愣住了,她望着眼前待她如亲妹妹般的姐姐,花夜兰的泪水潸然而下,这是孟青儿第一次看见有人为她而哭,令她不禁悲从中来。 「师妹,梁荣绍并没有背叛你,所有人都在错误的时刻做了自私的决定才造就一连串的误会,当初他在巡武营的威望极高战功赫赫,朝上给了他至高无上的封号,但同时也遭到很多人忌惮,就连巡武营也开始有了变化,他本想藉由五毒寨一战之后卸下他的职务交给秦白央,却意外的在五毒寨遇见你,他迟迟不肯下山也是因为你,他怕伤害你,刻意将兵阵图交给我,让我帮他彻查巡武营一事,他明明有多次拿下捷报的机会,却因为你他选择放弃,他只想跟你留在这安静的深山里过着单纯又简朴的生活,你知道吗?」 「你骗人!那为甚么当初你出走五毒寨的当下不说,又为甚么当初梁荣绍不亲口告诉我这件事!」孟青儿失控道。 花夜兰哽咽道:「你叫他怎么跟你说,朝上早在五毒寨、巡武营、葫芦药谷、大药西谷都安排了细作。他如果说出来便会走漏风声,兵阵图也会落到贼人手里,而五毒寨就会有危险,他为了你自私的连自己引以为傲的家都扔下不管,他让我暗中调查细作,并将兵阵图交给寇羡,是希望寇羡能将兵阵图亲手摧毁。」 「你胡说!你胡说!」孟青儿再度放出丝线往花夜兰攻击,楚蘅接下丝线用身上最后一股药气将丝线上的黑毒解化。 「你别这样,师妹,师父和梁荣绍会难过的,五毒炼血掌这种伤身的武功,师父不希望你练,是因为你是师父和孟老寨主的女儿,她希望你能接手寨主的位置,而不是因为练这种至毒的武功而慢慢吞噬生命,你的个性比我更适合统领五毒寨所以…。」 「够了!」孟青儿承受不住这种打击,梁荣绍当初是为了自己得挚爱才愿意留在五毒寨,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保护五毒寨,而她却自己亲手毁了自己的幸福,寇羡说得不错,为甚么自己总是沉不住气。 这打击已经将孟青儿最后一丝理性彻底击垮,她痛不欲生,心里有说不尽的言语想对梁荣绍说,但他再也听不到了,那些曾经属于自己快乐的日子,到头来是一场空。 花夜兰心疼道:「师妹这不是你错,当初梁荣绍确实是被赤蝎手打伤,但我确确实实是把他救了回来,赤蝎手的毒是以内力高低取决于发病的快慢,梁荣绍的武功你是知道的,一、两个时辰根本伤不了他,他是之后被人所杀,他是被…。」 后头传来诡譎的笑声,道:「不错,我只不过是藉你的手把他杀了。」 第五十七章-誓死不屈 岳重楼冷笑道:「朝上做事向来要的只是去除眼前的障碍罢了。」 孟青儿锐眼瞧出端倪:「我听绍哥哥提起过你,他待你如兄弟般的厚爱,你竟然杀了他!」 这话听的岳重楼不是滋味,他拔出长剑利索的将剑峰指着孟青儿道:「这话就错了,我才是把他当作兄弟般的对待,他那个位置本应该是属于我的,谁叫他天资聪颖,是个出类拔萃的文武奇才,朝上连连提拔他,他阻碍我的道路,明明上场打仗的都是我,出谋策划的是他,他凭甚么把功劳都拿走。」 孟青儿喝斥道:「你可恶至极。」 寇羡沉道:「原来一切真的都是你在从中作梗!」 岳重楼冷哼一声,那日,梁荣绍负伤回到军营,脸色铁青,岳重楼请大夫替他诊治,是中毒但性命无忧,见他无力再战便提出希望能代替他上场除去朝上的后患,岂料梁荣绍竟说出撤兵这种话,所有后果他负责,这话听在利益薰心的岳重楼耳里,怎么接受,这是他唯一得到名利的机会,怎能说撤就撤,只要除去他,将他手上的兵阵图拿到手,五毒寨立刻就会被攻下,这些话不断在岳重楼脑中回盪,他拿出手中的毒药加入解毒的汤药中,让梁荣绍饮下,赤蝎手的残毒依梁荣绍的内力不出半个月即可全部清除,岳重楼这个毒却是让人内力尽失并加速奇经八脉流通,这一喝梁荣绍血液倒转,逆流奇经八脉加速赤蝎毒的覆发,当场吐血而亡。 孟青儿大怒:「浑蛋,我要杀了你!」 此时的五毒寨已被团团包围,连前来上山支援的秦白央也正往火堆里去,秦白央的功绩早就超过岳重楼,直逼梁荣绍,这也是岳重楼所不允许的事,藉支援梁家军名义引诱秦白央上山,并擒拿他,寇羡完全被摆了一道,先让寇羡拿着梁荣绍的兵阵图攻破五毒寨,好藉此上山一网打尽,梁家军的军队就算再精明,射箭技术再高超,依旧敌不过朝上那翻滔汹涌的大军,朝上这一箭双鵰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要拿取寇羡手中的梁家兵阵图,那是唯一可以巩固国家防御,战场上呼风唤雨的兵书,如果摧毁在寇羡手中,对朝上和岳重楼来说才是大事不妙。 岳重楼志在必得道:「寇羡,秦白央的军队并不差,但如果遇上朝上的军队你觉得胜算是多少?还有你那位心仪的小姑娘,她又能不能躲过这场真正的战争。」 听到花海棠可能会出事,哪管的了手中的兵阵图还有梁家军,顾风将长剑震出剑鞘,寇羡一手抓住剑柄锋芒直接落在岳重楼的项上人头低声道:「我命你立马撤兵,不然你的头恐怕要落在五毒寨。」 岳重楼高举双手大笑道:「你认为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交出兵阵图和这位寨主的人头,我立马撤兵。」 寇羡手劲加重,两眼如阎王般的直瞪着岳重楼:「撤不撤!」 此时秦白央的军队在亡山遭到朝上的军队埋伏,这突如其来的大批军队让秦白央对应的措手不及,山下的花海棠和韩苍朮惊觉有异,「刚刚的士兵呢?」 ,在秦白央的军队出发后,早就不见踪影,花海棠惊觉不妙,寇羡带领的是梁家军,真有状况应该是用火信传递讯息,并非口头。 「寇羡跟秦将军都有危险了,我们赶快上山。」 此时的秦白央正陷入苦战,眼前的军队是自己人,怎么自己人跟自己人打起来了?他狐疑着大喊:「你们疯了不成,我们的敌人是五毒寨,怎么自己先闹起内鬨了?」 「将军,我们掩护你,你赶快离开跟寇将军会合。」大批士兵站在秦白央前面说道。 「开甚么玩笑!我们征战多少沙场了,哪一次丢下你们不管,别说那种不经大脑的话!」秦白央喝斥。 「好感人的将士之情。」 眾兵齐散,陈常寿一身黑衫上头绣的金丝线在月光下辉映的闪闪,手里拿的金羽扇皆是取自珍贵的飞禽所製,脸上流露更多玩世不恭的老练,让人看了着实不爽,他斜嘴一笑调侃道:「秦白央,你今天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不死在我手里,要不自己了结。」 花海棠等人匆匆赶到,脸色一沉怒道:「你敢!」 陈常寿一眼瞧出眼前这位是先前攻打大药西谷时的小美人,勾嘴一笑露出不怀好意的神情道:「姑娘说话相当泼辣,温柔乖顺的姑娘我见多了,巾幗之风又兼具美貌的姑娘可不多见,不然我们再打个商量,如果你肯下嫁于我,我就利马撤了军队,放过秦白央,如何?」 一道锋芒划过陈常寿的马匹,马匹受惊前蹄发力抬起,韁绳失手,陈常寿的双臀重重的跌落在地,面目狰狞大喊道:「给我宰了这个臭婆娘!」 官兵各个持刀挥剑,两军又再度大打出手,但明显已经势单力薄,长剑抵在秦白央等人肩颈上,陈常寿生在金银坑,受尽成千上万人的恩宠,想要甚么便是有甚么,更别说是女人,他生平痛恨被辱这件事,走近花海棠掐住其脖子怒道:「臭婆娘,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在寇羡面前百般羞辱你,让他恨我却又杀不了我。」 转身走向秦白央,一脚不偏不倚从他肩上踹下去,凶狠的、无情的、愤恨的,每一脚都往死里踹,一双佈满骯脏泥泞的靴子直接贴近秦白央的脸庞,像是画图似的在脸上不断磨蹭,这对一个驰骋战场多年的英雄来说是何等羞辱,韩苍朮怒道:「死崽子,你了不起,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当心被你杀的那些人化成厉鬼找你索命。」 陈常寿大笑道:「掌他那张臭嘴。」 巴掌声响彻整座亡山,力道之大可见一般,韩苍朮的脸庞被打得红肿不堪,嘴里不断渗出血丝。 陈常寿将人命玩弄于股掌之间,没玩够的笑道:「秦白央,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死,我就放了他们两个还有你的军队,你别无选择。」 官兵将他身躯连拖带拉的抬起,陈常寿耻笑的问其他官兵:「我多么大慈大悲,这笔买卖多么划算,你死,可以解救那么多人,聪明人也会这么做。」 官兵齐声訕笑指着秦白央那张被羞辱的脸庞。 秦白央望着陈常寿的脸,恶狠吐了一口口水,大笑道:「陈常寿,士可杀不可辱,今天我秦白央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军心,感激上苍给我一身傲骨不凡的气魄,好比这些卑鄙小人千倍万倍,今天我只有…」 抢下一旁官兵的长剑,剑峰锋芒刺向自己的腹部,这一刺,他从容就义;这一刺,多少人为他心痛,眾人的喊叫声在秦白央耳里越来越远,眼前的景色也越来越模糊,他吐出一摊血纵身一跪,仰天大笑,「此生有幸遇见各位,我秦白央死而无憾!对不起你了,夫人。」此刻那重如巨石的双眸缓缓闭上。 秦军放声痛哭,军鸣响彻亡山,不等官兵再出手伤害军威,秦军纷纷自刎随秦白央而去。 花海棠闭眼啜泣,他怎么这么傻,他不该这么做的。 陈常寿看着倒了一地的士兵,面露难色道:「把这些尸体丢去餵狗,看了就倒胃口。」 「住手!他们的尸体你一个都不准动。」花海棠沉道。 陈常寿挑眉道:「小美人何以见得?」 花海棠冷笑道:「你敢伤害他们一根寒毛,你应该知道寇羡会怎么对付你!」 陈常寿对于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很感兴趣,窃笑道:「没问题,依你所言,我就大发慈悲的放过他们,带着他们两个人随我去五毒寨看好戏。」 第五十八章-冷面阎王 屋里传来杯子破碎的声响,小男娃放声大哭,王氏惊慌的将孩儿抱起安抚道:「小英乖,想爹爹了吗?」 小男娃不安分的想挣脱王氏的身躯,哭闹不休。 看着破碎一地的碎片,王氏一颗不安的心不禁涌上心头。 五毒寨的局势依旧僵持不下,寇羡紧抓着长剑抵着岳重楼的脖子。 「我们的寇大将军,朝上对你的足智多谋讚许有加,正准备给你升官做巡武营的大统帅。」 陈常寿长剑扎实的抵在花海棠脖子上,刀锋之利逼的她只能往陈常寿的肩膀上沉沉的靠着,寇羡见到这幕,气急攻心,情绪失控大声道:「你做甚么!放开她!」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怒吼,陈常寿笑的乐开坏,搂起花海棠额挪纤细的蛮腰,轻声道:「别动怒,如今秦白央已死,你应该也不希望这位小美人落得跟秦将军一样的下场,只要你交出兵阵图并且杀了这位寨主,我就放了她跟这个小崽子。」 「什么!?秦白央死了?」楚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处事淡然理性的药主,不由得激动道。 寇羡紧握长剑抵住岳重楼的脖子,沉道:「畜生!你…」 陈常寿就像是把人握在手掌心般的玩弄,他邪嘴一笑:「都说有勇无谋,放在他身上再适合不过,朝上早就忌惮他很久,我只不过跟他说,如果他肯自刎就可以救所有人,他连想都没想就快刀刺进他那结实的身躯,就这么死了,寇羡,你该感谢我,你要升官发财,他会挡住你的去路的。」 这些话无疑是在刺激这位阎王的五官神经,寇羡双目如电,阎王之怒溢于言表,连训练有素的梁家军也不禁冒了几滴冷汗,陈常寿一再挑动这位将军的底线,寇羡低沉的声音带有些许杀意道:「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敢动她任何一根寒毛,你将死无全尸。」 陈常寿依旧冷笑道:「别紧张,你只要交出我们要的东西,我利马放了她。」 「寇羡,你说过的,一切依我们的计画行事,不管是谁牺牲都不能将兵阵图给他们。」花海棠激动道。 「闭嘴。」寇羡立马打断她的话,口气低沉,花海棠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他拿出兵阵图扔在地上,「放了她。」 陈常寿摇摇头看着失神的孟青儿,道:「还有她,你必须杀了她,我们才好交差。」 「你别欺人太甚!」寇羡已不耐烦。 寇羡心中最底层的个性完全被陈常寿激发,极尽冰霜的面容透露出无情的心境,同时也让人不寒而慄,他恶狠的一刀直接划破岳重楼的咽喉,眾人吃惊,岳重楼毫无防备,这突然其来的一剑,让他避之不及,就这么的死在寇羡的剑下。寇羡将沾满鲜血的长剑连同兵阵图一起插入地面,楚蘅等人心知大事不妙,一时半刻也不知如何阻止逼近疯狂的阎王。 「再说最后一次,兵阵图给你,放了她,如果你不想像岳重楼一样被划破那充满血液的咽喉。」寇羡伸手向顾风再拿一把长剑,后头的梁家军不吭一声,连顾风也低头不语,怒道:「长!剑!」 顾风回过神双手颤抖的将长剑递给寇羡。 剑峰的锋芒指着陈常寿沉道:「再不放了她,长剑不长眼,在你动手之前,你的人头将会先行一步落地。」 这话并非玩笑话,他有十成的把握能一剑将陈常寿毙命,唯一的担忧就是怕伤到花海棠。 陈常寿犹豫了,他没想到眼前这位痴情种会来真的,锐利的锋芒逼近陈常寿,他把心一横竟然将花海棠挡在自己前头威吓道:「有…有种连她一块杀,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两旁的官兵拔剑对峙,花海棠坚定不移的神情,深信寇羡能处理得宜,哪怕他真的失手杀了自己,也无怨无悔,她微笑轻点着头,寇羡的长剑已逼近两人的心窝,他提剑将锋芒直往两人的心窝刺去,陈常寿大掌一推竟将花海棠往出剑剑峰而去,花海棠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危急之际一阵突风将寇羡的长剑打偏,惊险划过雪粉色的衣裳,寇羡紧抓着花海棠的身躯,明显感觉到她在颤抖,她在害怕,寇羡不捨紧紧抱住,轻声道:「没事了。」 花海棠不语只是抓着寇羡的的衣襟,这生死一瞬间,她已经不想再经歷一次。 寇羡沉道:「放了所有人,我跟你们走。」 这话听起来别有居心,但陈常寿颇感兴趣,拿了兵阵图又抓了一个将军,划算,划算。 寇羡勾嘴一笑道:「让所有的人先下山,我再跟你走。」 陈常寿挑眉道:「你以为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现在是我在跟你做交易,一旦交易破裂,你甚么也别想拿,甚么功名都拿不到。」寇羡得意的笑道。 寇羡心知眼前这个人狐假虎威,说的每一句话皆不可信,加上朝上军队大举围剿,如果自己先行妥协,在场所有人将全部遭到追杀,唯独让梁家军护送所有人安全下山,才能结束这场悲痛欲绝的战争。 「不可以,寇羡,你不可以去!」花海棠阻止道。 矇矓的泪水在眼眸里糊了眼前挚爱,寇羡走向她,俯首将自己的头轻靠在花海棠的肩膀上,柔声道:「没事的,等我回来娶你。」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另一头走去,大喊:「梁家军听命!护送所有人下山,不得有误!」 梁家军犹豫的看着彼此,此时寇羡的长剑离手,沉沉的落在梁家军前头,「不得有误!」 梁家军快步带着花海棠一行人离开,孟青儿看着自己的从小到大那充满回忆的寨子,捨不得也得捨得,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青儿快跟我走。」 花夜兰呼喊着,这让她想起幼年每当有危险时,总是急切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她转身道:「师姐,我很想念绍哥哥,我真的很想念他,如果我没出那一掌,他可以跟我白头偕老的,那些无耻小辈根本伤不了他分毫,师姐我真的好想念他,是我对不起他。」 她离不开无毒寨,爱她的和她爱的人都因为自己的任性一个个离她而去,连保留最后一丝回忆的家也要弃之不顾,她不忍丢下这曾经充满欢笑的大寨子同时也万念俱灰,她捡起寇羡的长剑,迅速地划过那毫无遮掩的颈脖,鲜血涌出,这一剑来的太快,「青儿!」花夜兰声嘶力竭地喊着。 她紧抱着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孟青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虚弱道:「我还是喜欢叫你姐姐,我不想再面对以后的事了,过去的我或许比以后的我还来的快…乐。」她静静的躺在花夜兰怀里,含着那一丝稚嫩的笑容离开这辈子的种种错误。花夜兰痛哭失声,她唯一的妹妹就这样安然离开自己的身边。 楚蘅急着找寻秦白央的下落,他不相信陪伴他多年的挚友会这么轻易的死去, 「贼翁,你在哪里,你不要开这种玩笑,你的妻儿还在等你,你若出了事,我该怎么跟她们交代。」 一阵血腥味随着亡山的阴风扑鼻而来,楚蘅慌了,他告诉自己不可能会是他,「只是受伤而已,只是受伤而已。」嘴里不断唸叨着,他循着气味往前走,焦急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沉越来越缓慢,最后停下来了。 此刻的景象在楚蘅眼里是多么痛不欲生,那个直言不讳,意气风发的大块头,单脚跪姿将长枪佇立在地,官兵的大刀依旧牢牢插在他的腹部,雷霆之痛打遍楚蘅全身,他慢慢走近,在秦白央面前按住其肩膀哽咽道:「贼翁,你这个笨蛋,你忘了你的脚受过伤吗?你不能这么跪着,我带你回家好不好,她们很想念你。」 秦白央的身子重心不稳重重的倒在楚蘅身上。 此夜的亡山,对每个人来说是椎心之痛,同时也是不愿再回想的一道深层伤疤。 第五十九章-江山丑陋 一处金碧辉煌的大宅,里面的丫鬟各个穿金戴银的等着服侍这位跟前红人, 「什么!岳重楼死了?那巡武营怎么办?」提着鼻音,话语间毫无阳刚之气,取代而来的是娇滴任性和扭捏。 「公公,实在是寇羡这个顽固小子,坚持不肯交出兵阵图,无奈之下只好逮住他的软肋,岂料反而勾起他那阎王脾性,竟一刀把岳重楼杀了。」陈常寿漫不经心的说着,他知道巡武营即将被朝上收回,死一两个将领对朝上来说根本无关痛痒,重要的是底下的股肱之臣一一帮他打下漂亮的胜仗,这样才能巩固他所统辖的江山,陈常寿话锋一转笑道:「公公,死了岳重楼不打紧,如今寇羡和兵阵图在我们手里,我们可藉机问出兵阵图上的阵法含意,好在朝上面前论说一番,之后再把他…如何?」 常德公公勾嘴一笑:「说到心机深,你可不输那些深宫嬪妃,当年梁荣绍不断在朝上面前参我通敌卖国,败坏江山,如今还不是死了,区区一个寇羡,能生出甚么是非来,切记不要给我把人给弄死了。」 两人边说边仔细窥看一旁婀娜多姿的丫鬟,看的丫鬟浑身不自在不断退后几步,陈常寿低声道:「不知公公…。」 「哼!你看女人的眼光也是独具慧眼。」 「多谢公公。」 两个粗旷的男子将这位无辜的丫鬟连拖带拉的带离,丫鬟哭得声嘶力竭求饶道:「求大人放过我,我在家乡已经有意中人了,我不能对不起他。」 陈常寿一巴掌恶狠得落在丫鬟脸上,「现在不跟我走,你才是对不起我,带走!」 其他丫鬟听见陪伴的姐妹不断哀求的声音,不禁打个冷颤,低头不敢吭声, 直到这个声音埋没在不远处的厢房里。 常德公公噘起小嘴埋怨道:「都不知道从我这里带走多少女人,男人真是可怕。」 牢房里的饭菜依旧没动过,寇羡安静的坐在草蓆上,他心里想的除了老师的兵阵图之外便是花海棠,他担心她食不下嚥,他担心她一股衝动越狱救他,眉心一皱,所有担心全写在脸上。 牢中的大锁被官兵粗鲁的解开,「咱们的寇大将军,我们大人有事想跟你请教。」 寇羡闭目养神,好似听见却又好似没听见,「怎么,如今成了阶下囚,竟还如此猖狂!」官兵上前伸手抓住寇羡的手臂,一股力道大力将其手震开,「敬酒不吃吃罚酒!」出拳打向寇羡的脸颊,却又被寇羡以退为进的打了回去,他睁开眼冷眼看着眼前的官兵。 陈常寿意气风发的来探望这个囊中物。 寇羡像是抱着赴死的决心,对于陈常寿的言行举止并没有过多表情。 「你放心,等我问完朝上想知道的事情,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跟秦白央一样从容就义。」 烽火交战后的早晨一身素衣的花海棠静俏的回到京城寇府一探究竟,那曾经是豪迈气派的大宅邸,如今竟成了一处残破不堪的废墟,看见门上竟然写了「通敌卖国」四个大字,她心灰意冷,对这个江山更是毫不留恋,此时另一头传来姑娘的惨叫声,她侧头一看是曾经在寇府照顾她的丫鬟,抓住她的便是陈常寿的人马,姑娘的惊恐,让花海棠的长剑脱离剑鞘,喀一声,长剑又落入剑鞘里,花夜兰紧握剑身道:「海棠,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你今天救了这位姑娘,后面还有成千上万的姑娘等着你救,孤身一人无法承担此大任。」 「我不管,救一个是一个。」 「你冷静一点,现在敌眾我寡,寇羡好不容易将你救回来,你不能再自投罗网,眼下要救的是寇羡,这江山何其大,到处都是朝上的细作,你不能如此衝动。」 听到要救寇羡,她含着眼泪道:「师父,这江山怎么会如此丑陋,如此不堪?安居乐业,各司其职有何不可。」 花夜兰又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身处乱世,烽火硝烟,江山不改,何不弃之? 如果自己不适合在这江湖和江山自处,离开就好,再无奈还是得离开。 夜里,花海棠独自一人坐在窗櫺边,夜里的虫鸣迎接盛夏的来临,她魂不守舍… 「我想过了,劫狱!」韩苍朮脸上的臃肿好了许多,但说话依旧咬合不齐,又道:「姐姐,就劫狱,我们虽然寡不敌眾,但那是大军交锋的时候,现下不过就是个地牢也才几个破拳功夫的杂碎而已,我们三两下就能摆平他们!」 一颗馒头堵住他的嘴巴,本就臃肿的脸显得更肿,破甲:「花姑娘,你别听他胡说,眼下应该还有其他办法。」 花海棠莞尔一笑,这是在寇羡被抓之后,勉强挤出的一个笑容,她的笑依旧美丽绰约,但内心的空洞却是没了一个挚爱的人陪伴,她对寇羡的思念不曾停过,她必须见上寇羡一面,哪怕是再被那些恶人所擒,左不过就是以死明志。 夜深后,又是一身夜行衣来到地牢附近,她懂得用毒,但思来想去还是用大药西谷的迷魂药,以免太过铺张,「死魂散」只要吸入后有半个时辰成假死状态,无论外头有多大的衝击,都会不省人事,解决了看门的狱卒,来到地牢深处,里面意外的一个囚犯都没有,再往里头走没一个长发披肩的男子,正座在草蓆上,他的面容憔悴许多,但眉宇间依旧透露出征战多年的驍勇气魄。 「寇羡。」 久违的声音传进寇羡耳里,他惊喜的睁开双眸,看见一位身穿暗色衣裳的姑娘站在外头,他不敢置信他一生的挚爱会因为他闯进地牢。 他起身摸着海棠那早已哭红双眼的脸蛋,是心疼更是不捨柔道:「我的好姑娘,我不是叫你等我,你怎么自己闯进这个天罗地网。」 她轻声啜泣,「我很想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怕我这一生等不到你,我…」 寇羡难过安抚道:「别哭,你听我说,就快要到换哨时辰了,你想我的话,你就到我们的秘密地方等我好不好,就十日,我会想办法逃离这里,还有不要再来这里,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任何危险。」 花海棠紧握寇羡的双手不发一语,只是低着头。寇羡双手捧着那红润的脸庞,「我的好姑娘,你相信我,没事的,你快走。」 花海棠迟疑一会儿,重重的点头道:「好…」 直到最后一刻,她选择相信寇羡,接下来的每一日她都待在京城外密林里的小溪旁,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她的心如溪水里的沉石开始不安,哽咽喃喃道:「寇羡,你这个大骗子,已经第五天了,为甚么迟迟等不到你。」 一个身影走到花海棠身旁坐下来不捨的安慰着:「姐姐,我想过了,十天如果到了还是见不到寇羡,我们就真劫狱,别管其他人怎么劝,大不了就一死,我老早就想当英雄了,死得其所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花海棠依旧不语,涓涓细水的溪流彷彿在告诉自己,别等了,他不会回来了。 此时的地牢发出阵阵的落鞭声,一条条的血痕映烙在寇羡的身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本以为寇羡吃软不吃硬,好言相劝想逼他说出兵阵图的解法,不只惹得一身腥还遭受常德公公的责备,这对陈常寿来说是一大羞辱,气急之下只好刑求逼供。不过寇羡的脾气比梁荣绍还要来的倔强,他软硬都不吃,只在乎生与死,他突然大笑看着陈常寿:「想知道吗?你根本弄不死我,因为我死了你很难跟公公交代更别说是朝上。」 陈常寿一如反常笑道:「别得意,对了,你说你家那个泼辣姑娘,脸蛋极美,身材婀娜,如果能一亲芳泽你说是不是很棒。」 寇羡一脸沉道:「我警告过你,你敢动她,我保证你死无全尸。」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他们躲在哪我又岂会不知晓,你只要肯告诉我兵阵图的用法,我就放过那些人,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日如果你还是这么固执,我就奏请朝上,派军镇压。」 寇羡的愤怒溢于言表,紧握的双拳想突破这个天罗地网,心里的怒火几乎要将这个丑陋的江山燃烧殆尽。 第六十章-生死相伴 春色和煦,枫林山捎来一片孤寂,哭泣声传遍整座山头,王氏啜泣几近昏厥,怀里刚出世的孩儿哇哇大哭,她不明白自己的丈夫自始至终守着这片江山,却换来这等下场,楚蘅忍住那身为男子坚毅的眼泪,道:「王夫人,眼下这片江山已经不安全,你必须另外要找个栖身之所,以确保你的安全。」 「这片山林我住习惯了,这里有他与我的种种回忆,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楚蘅见她心意已决,道:「我会时常来探望你们母子,为了这个孩子,你要多保重身体。」 深夜里,寇羡全身是伤的躺在草蓆上,身上的血痕隐隐作痛,他闭目养神,仔细听着自己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突风吹进牢狱里,一道黑影在牢狱间穿梭,最终停在寇羡的牢房前面,寇羡知道有人闯入,担忧的心思涌上心头:「你怎么还是过来了,你快走。」 见黑影不为所动,寇羡眉心一皱知道眼前此人并非花海棠,又道:「你是谁?」 他缓缓睁开眼,讶然地说不出话来:「你…」 一个大早,陈常寿提了一条黑色长鞭,笑道:「怎么了大将军,想清楚了没有,说还是不说?」 寇羡慵懒的躺在草蓆上半睡半醒的按着伤口,「是不是我跟你说,你就会放过其他人。」他一如反常的心平气和,寇羡是个聪明人,同时诡计也相当的多,这突然其来的诡异举止让陈常寿不免有些怀疑,但怀疑归怀疑,才过一晚难不成会有大罗神仙降临不成? 官兵拿着纸和笔草草的扔在地上道:「快写。」 寇羡勉强提起右手吃力的写下他所知道的兵法,梁荣绍的兵阵图咬文嚼字过多,除非是军事高手,否则要领会箇中含意根本是难如登天,约莫一个时辰后,上千字的文稿歷歷在目的烙印在眾人面前,陈常寿志得意满乐道:「给我看好他,这文稿我会呈给朝上,兵法是否有造假,一览便知。」 寇羡喘了一口大气躺在草蓆上,他的伤势并不轻,「还剩三天。」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花海棠迟迟等不到消息,心急如焚抓着韩苍朮失控的要去劫狱,她哪顾的了这么多,第九天了,说好的十天,迟迟等不到寇羡回来,这次她不顾花夜兰和楚蘅的拦阻,即便是忤逆恩师也要去救挚爱的人。 花夜兰在无奈之下只好点上穴道让她和韩苍朮昏睡,花夜兰又怎么能不明白失去挚爱的痛楚。 楚蘅难过道:「药谷弟子回报,明日午时直接处死寇羡,这等消息如果再让花姑娘知道恐怕…。」 花夜兰含泪不捨轻抚着花海棠的脸颊道:「如今真的别无他法,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寇羡,你的兵法写的鏗鏘有力,头头是道,朝上很是欣喜,如今你也可以安然去陪你死了的恩师---梁荣绍,他会很感激有你这么优秀的学生,还有你那的好姑娘,我会好生呵护她的。」陈常寿仰天而笑,寇羡不顾身上的鞭伤在地牢里嘶吼,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告诉你,别得意,总有一天你也会有报应!」 这话刺耳的让陈常寿对他吐了一口恶痰,「来人,给我打,重重的枉死里打!给我打到连阎王都不认得他!」 这一晚,狱里传来无止境的鞭打声和唾弃声,寇羡被打的体无完肤,他渐渐失去疼痛的感觉,捧腹跪地,这对一代梟雄来说情何以堪,这么简单的伎俩寇羡又怎么会轻易地上当,他扼腕,同时也痛恨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陈常寿抓着那散乱不堪的头发笑道:「朝上有令,明日午时要将你处死,所以今天还不能送你去见见那位梁大总帅,你说是一剑把你杀了还是赐个毒酒让你痛不欲生慢慢归西呢?」 寇羡不语,只是不停的窃笑道:「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走着瞧。」 第十天午时,官兵拿着毒酒走到寇羡面前冷言道:「喝下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寇羡深吸一口气拿起那杯玉瓷做的酒杯,嘴上喃喃道:「说好的十天,终究还是让你等不到,是我对不起你,海棠。」 转身一口喝下那充满对险恶江山恨意的毒酒后,腹部开始作痛,一滴滴的鲜血从口中流出,他痛不欲生的躺在地上,含泪道:「我对不起你…」 此时花海棠从噩梦中惊醒,全身盗汗如流,「寇羡…寇羡…寇羡…。」 起身衝出厢房,跟破甲和竖乙撞个正着,「花…花姑娘你要去哪里?」 花海棠失了神紧抓着衣襟道:「这里是哪里?现在是甚么时候了?寇羡呢?寇羡在哪里!!!!!」 一个焦急难耐的姑娘一旦使上力气,连巨石都能轻松抬起,这衣襟已经被扯下一小角,破甲险些喘不过气,竖乙连忙将两人分开,支吾道:「花…花姑娘,这里是五毒寨,今天是初七,寇…将军他…」 「他怎么了,你说阿,他是不是在我们的秘密地方等我?」 竖乙跟破甲对视后难过道:「寇将军已经在昨日被处死了。」 什么!这又是怎么回事?他明明要她等上十天,只要十天一过他就会回来,今天是第十一天,不只没有等到自己的盼望,却莫名要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绝望,一阵重击打满花海棠的全身,她傻笑道:「你们为甚么要骗我,死了总要见到尸首吧?尸首呢?尸!首!呢!」声音之大回盪整个山谷。 「在枫林山,他的尸首葬在梁总帅身旁…」 她失了魂来到枫林山,密林的绿叶已经佈满整座山头,一个失了魂的躯壳漫无目标找寻她所不愿意相信的事实,她情愿在这里找上七天七夜都找不着,她寧愿这只是一场恶梦,她找了许久始终没找到,她会心一笑喃喃道:「果然是假消息,你在秘密地方等我对不对?」 岂料她再往前踏一步,后头飘来一阵阵薰香味,她偏头一瞧墓碑上写的是梁荣绍的碑文,一旁则是秦白央,再侧眼一瞧,寇羡二字的墓碑直挺挺坐落在秦白央墓旁,花海棠紧抓着自己的心窝,意外的她并没有留下一滴眼泪,她痴痴的望着寇羡的墓碑,碑文竟然是写着通敌卖国等一些不堪入目的字眼,但这对花海棠来说已经无关紧要,寇羡的志向和抱负难以在这个江山得到赏识,她不屑一顾。她只要心爱的人好好的站在她的面前,他明明说好的要娶她,然后生一对像爹娘的儿女,这些事对她和寇羡来说怎么会如此困难,她看着寇羡的墓碑眼神空洞,双眸的泪水已经不知道怎么倾泻而下,她觉得接下来的人生是虚无的,那颗不堪负荷打击的心窝严重缺了一大块,嘴上喃喃道:「你知道吗,这一次我是真的很讨厌你,很恨你,你为甚么要骗我,明明是十天,你却让我在第十一天等到这个消息,下辈子可不可以不要再欺骗我,这辈子我们不能长相廝守,我们就提早过下辈子,可好。」 她拿起随身携带的小刀,抵住自己的脖子,绝望的挤出一抹微笑道:「我们说过,生要一起生,死要一起死,一起走奈何桥,一起喝孟婆汤的,寇羡…等我…」 她轻闭双眸,眼前的景色是她与寇羡相处的点点滴滴,纤手俐落的一刀划过毫无遮掩的颈脖,眼前的美好开始模糊,那完整记忆开始破碎,倒下去的那一刻,耳畔听到细小的声音,「娘亲。」 「娘亲」,是谁?谁在叫我? 花海棠张开那沉重的双眸,一个人影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嘴上虚弱道:「寇羡…你来接我了吗?等我…不要丢下我。」 第六十一章-花开迎接新嫁娘 「娘亲!」 是谁?谁一直在呼唤,暗黑的角落里传来阵阵的呼喊声,花海棠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死后的情景,她并没有见到寇羡,双脚不安的走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路上,不远处有一座桥,下方的水池拂过一层层的雾气,她知道这就是她认定的奈何桥,奇怪的是她每往前一步,耳畔的声音却如鐘鼓般的震耳欲聋,眼见花海棠的双腿要踏上那座桥时,后头一句「娘亲,不要走。」 她惊呼一个转身,忽然天旋地转跌落深渊,此时耳畔又传来,「海棠你醒醒,你不能死阿,海棠。」 她迷濛的睁开那沉如大石的双眸,花夜兰双手掩面哭泣,韩苍朮和楚蘅红了眼眶,「大家为甚么在哭?对了我已经死了。」依旧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海棠发现眾人身后一个人影,是她所熟悉的人影,那模糊不清的脸庞俯首靠近自己,牵起她几近冰冷的纤手,「好温暖。」发白的嘴唇细语轻声道:「寇羡,你来接我了吗?」 「醒醒,海棠。我是寇羡,快醒醒。」 「不对,他的手,他的声音,大家都在叫我,我必须醒来。」花海棠内心得到了呼应,她吃力的睁开双眸,眾人惊呼,寇羡欣喜若狂紧紧搂住这个经歷无数生死关头的女子。 「寇羡…,这里是下辈子吗?」她脑袋依旧模糊不清。 「你这辈子都还没跟我拜堂成亲,生一对儿女,怎么就急着想过下辈子。」寇羡挑眉道。 花海棠听到这句话,意识猝然清晰的望着寇羡,她伸手摸着那俊容不改的轮廓,突然放声大哭,她以为他死了,她以为要提早过下辈子,太多的以为让她的心窝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 花夜兰惊道:「寇羡,你怎么就让她哭了,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胎气?甚么胎气?花海棠湿润的脸庞呆萌的望着寇羡,寇羡倒是一脸得意,笑容满面的看着她,他摸着这位美人的肚子笑道:「我寇羡的孩子向来坚强,在你要随我而去的时候,是他即时救了你,幸亏你这刀划的不是很深,不然就换我随你而去了。」 花海棠不明所以,她的意识已完全恢復,有太多的疑问要问,「寇羡…为甚么…」 楚蘅拿出一瓶药,花海棠锐眼瞧出「死魂散!!!」 原来在第九日夜里到牢狱的人是楚蘅,他拿了一瓶死魂散告诉寇羡,药效就是服下后成假死状态一个时辰,寇羡料到自己一旦被擒就是必死无疑,所以早在宏寿川战争前先拜託楚蘅备好这最后法宝。 严格说来就是跟这江山赌一把,他知道他如果要从此消逝在这个江山,除了死这条路没有别的办法。 「那…你又岂会知晓陈常寿一定会赐毒酒?万一是一剑杀了你又或着是…是砍…」花海棠欲言又止嚥了一口口水。 寇羡轻抚着她那柔顺的发丝,道:「陈常寿这个人贪生怕死,怪力乱神和血淋淋的处刑方法他根本连瞧都不瞧,他想亲眼确定我死了最好的方法就是赐毒酒,依我的内力和聪明才智要偷天换日是轻而一举的事。」 花海棠脸色颇为难看,有孕在身的女子心情总是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而有了些许的变化,花夜兰抓着楚蘅道:「厨房备着糕点,我去给你拿来。」 而韩苍朮倒是很识相的在花夜兰开口前已经先离开厢房。 一转瞬,里头只剩下一对待成亲的佳偶。 花海棠噘着嘴,突然躺下背对着寇羡,寇羡知道自己这次的縝密计画唯一疏漏的是他自始至终都没告诉花海棠,本打算安全逃离牢狱后第一时间知会她,岂料她却比自己先行一步自我了断,她从不闹脾气,往往都是娇羞的让自己又怜爱又疼惜,但这次毕竟是生死交关的事,不怪她。 他越过她的身子双手挡在花海棠两侧,「我的娘子在生气?」 原本侧脸的花海棠气冲冲的转头,刚好跟寇羡四眼交会,那俊挺的脸庞让她双眸不知往哪里游移,「我…我…我没说要嫁给你,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真的死了该怎么办?一尸两命你对得起我们吗?」 寇羡一脸愧疚轻轻的吻上她那因怒气而颤抖的双唇,「对不起,以后我都听你的,甚么事都跟你说,好吗?」 花海棠依旧不服的将头撇到一边,幼年听自己的娘亲说过,怀孕的女子个性会有些许改变,眼前这位姑娘确实变得不好哄,寇羡突然起身,走到门口笑道:「我这俊俏的脸庞,要嫁给我的满街都是,看来我还是另寻良人吧。」 花海棠听见开门的声音,慌张的起身却发现寇羡还站在门口尚未离开,错愕的咬着下唇,寇羡嘴角失笑:「果然很有趣,我真的太爱你了。」 花海棠娇羞地回答道:「别…别误会,我只是不想其他姑娘耽误她们的岁月年华。」 「那你愿意把你往后对岁月都留给我吗?」他亲近将眼前这个囊中物搂进怀里。 「我…」花海棠突然踮脚,一阵花香飘进寇羡的嘴唇上,他惊讶。 惊讶的原因是因为她几时变的如此大胆,都说有孕的姑娘千变万化,她的亲吻是如此的芳香又美好,寇羡双手环过那纤瘦的腰身,腾空抱起,朝着后头的床榻前进。 「等等!」 寇羡狐疑的将美人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甚么事需要等等?」,他不断的逼近,轻巧的压在美人身上却又巧妙闪过腹中孩儿,免得伤着。 寇羡窃笑在花海棠耳边细声说道,「我询问过楚药主了。」 花海棠这才明白有时男人比女人更细心,「再等等!」 寇羡颇有耐心挑眉看着她,那张红晕的脸突然靠近,纤手搂住寇羡的颈脖,花香的香气再度席捲寇羡的双唇,她开心道:「今天我有孩儿护着我,你不能太乱来。」 寇羡皱着眉不悦道:「他来的很不是时候。」 花海棠翻身欺压在寇羡身上,笑道:「不,他来的是时候,所以我才能得救,然后嫁给你。」 寇羡开怀大笑摸着美人的脸蛋道:「你说生几个孩子才够?」 花海棠含笑不答,只是在寇羡的嘴唇上轻轻的烙下一个芳香之吻。 仲夏的夜里,陈常寿的府邸夜夜笙歌,黄金成山。朝上认为他功不可没,便赐予他有享用不完的权利,随着夜里的蝉鸣声此起彼落,缠绕在他身上的兽慾与糜烂的生活让他相当满足,他昏沉的搂着女子倒在厢房里,一阵强风吹的窗櫺发出犹如鬼哭神号声响,起初他不以为意,直到一个人影闪过窗櫺外,他才惊醒,胆怯的将身旁女子挡在自身前面,道:「谁啊!大爷我才不怕,朝上赐予我军队,我现在可以呼风唤雨,你真以为大爷我怕你不成?」 女子不断发出尖叫声,吵的陈常寿相当不悦,直接喝令她开门瞧瞧,即便女子有百般的不愿意,还是衣衫不整的起身往门口走去,一张七孔流血的鬼脸在女子面前猛然出现,吓的女子连滚带爬的逃离厢房,这张鬼脸面容狰狞貌似寇羡,这下倒好,君子之仇,三日都嫌晚,陈常寿这一瞧,三魂七魄都走了一大半,他瞬间晕倒在地,鬼脸发出狰狞的声音似乎吓得还不够,竟意外的补上两脚,原来是韩苍朮在捉弄他,他既然不能改变这个丑陋的江山,至少吓一吓他也好,让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永远恶梦连连。 「喂!够了吧,他这一吓应该也是痴痴癲癲的了。」外头说话的竟然是药谷十圣,这些人平常拦阻这个小伙子都来不及,这次竟然帮着他。 「等等!再让他服下本大爷呕心沥血做的药散,保证奇痒无比,面目全非!」 韩苍朮这次的胡来比之前都还要过分,但却没有一个人阻止他,因为大家都知道,江山不改,私刑正义。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们志得意满的大闹陈常寿的府邸后,就再也没踏进京城半步。 花夜兰与楚蘅继续留在五毒寨,每月初七花夜兰都带着温子芩和孟青儿最爱的糕点到亡山祭拜,她看着孟青儿的墓坟,露出久违的笑容,道:「师妹,你过得好不好?你以后不会再孤单了,我跟楚蘅都会来看你和师父,陪你聊聊天,今天我们就聊聊我的徒儿。」 她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对着那长满鲜花的墓坟谈天说地着。 枫林山的绿叶开始染黄,是初秋的时节,梁家军的领头换人了,他们对于寇羡的死皆守口如瓶,隻字不提,每天依旧勤加操练,某日顾风将一封信交给梁家军的领头后,便匆匆离去,信上写着:「一切安好,无须担忧。君臣之患,择良木而栖。」 领头会意转身喝令梁家军,「梁家军听令,一个时辰后即刻出发。」 梁家军撤出了枫林山,从此在江湖和这片曾是青山绿水的江山消声匿跡。 一个沉重的步伐来到秦白央和梁荣绍的坟前,寇羡笑道:「老师,我也要走了,这一走不知何时会再回来看你,有了秦白央这个大块头老师一定不孤单。还有这个兵阵图,我终于可以归还给老师。」 他升起火苗将兵阵图烧毁,「我是老师的学生我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将兵阵图交给残害老师的兇手,现在朝上握的兵阵图,是福是祸,就看造化了。」 他勾嘴一笑,当初在亡山交出去的兵阵图是自己额外杜撰的,真正的兵阵图他一直收藏的很好,君要臣死,臣不一定要慷慨赴义,至于臣要国亡,群起倒戈是再简单不过的事,这次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赢家,或许明日就能知道,也或许是几年后吧。待兵阵图销毁后,他瀟洒的离开枫林山从此也消声匿跡。 几年后的一个春天 「娘亲,这个亭子好漂亮,有名字吗?」 花海棠笑道:「醉月亭。」 「月亮会醉吗?」娃儿挥挥手的问道。 「不是醉月亭,是採花亭。」寇羡笑道。 「爹爹,为甚么是採花亭?」 「因为在这里你爹我採了一朵美艷的鲜花。」 花海棠娇羞的将娃儿挡在前头。 娃儿笑道:「娘亲在害羞。」 寇羡抱起娃儿,深深嚐了一口鲜花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