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夫人变了》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1节 重生后夫人变了 作者: 猫说午后 晏君复与林清见成亲八年,孩子都生了俩,但她还是那么安静贤淑,温柔得体,他虽以礼相待,但也就止于此了。所以当她说和离时,他也平静的答应了。 重生后,晏君复想换个活法儿。而林清见,此时也未被林大学士找回,尚在土匪窝里艰难度日。那段往事,始终是她毕生的阴影。 毕竟夫妻一场,晏君复寻思,救她出来,送回林府,从此一别两宽,也算是给这段缘分一个交代。 于是他带一队亲兵前去剿匪,怎知,匪门打开,却见林清见提着长.枪,骑在高头大马上,厉声骂道:“你他娘的谁啊?想剿匪,问过我手里的枪吗?” 晏君复大受震撼,回想前世的那些年,他方才知晓,一个姑娘为了爱他,付出了多少他未曾看见的努力。他即刻叫亲兵返归,动容下马朝她走去。 怎知还未叫出名字,脑后一记闷棍,失去意识前,见她振臂一呼,高喝道:“抬回去!送给义母做压寨相公。” 晏君复:???把我送谁?林清见,这辈子咱俩没完! 【阅读提示】 1、1v1,日更,男主重生,女主不重生,重生后是男主单方面的疯狂宠妻,所以男主视角会多一些。 2、架空勿考,无大众雷点,其余自避,弃文勿告(爱过,放过〒▽〒)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清见,晏君复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为何夫人两副面孔? 立意:真正的爱情,会让你遇见最好的自己。 第1章 豫章十二年,秋。 这日傍晚,天高旷远,赤轮沉西。橘金的光,将陈留郡中那一座座楼阁的影子,拉得很长,似一个个立于夕阳下的武士,在静默中俯视郡中百态。 镌有陈留王府字样的马车,缓缓从巷中驶来,那中年车夫手中的鞭子,甩在马背上,才能叫那畜生喷个响鼻,蹄下快上两步。 不多时,车夫勒马,马车在陈留王府门前停下。 车夫和坐在一边的小厮一同下车,车夫去马车后取脚踏,小厮则冲那车帘行礼道:“王爷,到了。” 一只骨骼分明且又修长的手,挑起了车帘,露出男人玄底掐金丝的蟒袍来,精致的纹路,贴合他紧窄的腰线,顺长垂落在脚面上。 男人身上飘出一段酒香,平素精厉的眼,此刻眼皮却落得缓慢,显是被席上那几壶酒疲了精神。 待车夫放好脚踏,晏君复深吸一口气,从车上缓步下来。 夕阳爬上他玄色嵌宝石的簪冠,同那蟒袍上的金丝,一同悄无声息的闪过流光溢彩的细微光芒,整个人望之贵不可言。 正欲回府,晏君复脚步微凝,转身又从马车上取下一个烫金的请帖,拿在手里,目光黏在上面,流出充满期待的希望。 可他似又想起什么,神色间漫过一丝烦闷,眉峰微皱。半晌后,他轻叹一声,给自己回了些劲儿,方将那请帖拿好在手中,这才往府中走去。 一路穿廊过巷,最终进了后院一扇月洞门,刚进门,便见一抹青绿的身影,从廊下长椅上起来,放下手里的绣盘和针线,朝他迎来:“王爷回来了?” 晏君复见林清见过来,方才还望之生畏的脸上,漾出一个温柔的笑意,有些迫不及待地抬起手中请帖,欲说什么。 怎知他未来及开口,却见林清见恭敬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晏君复期待了一路的热切,便被这行礼,一下给浇灭了。就好似自己若再按照预想中的那样高兴的说,在她这恭敬的行礼下,会显得格外的轻浮。 晏君复干涩的笑笑,只觉自己刚想松快片刻,便复又被林清见架上了高台。 他本想着开开心心跟她说,可面对安静守礼的林清见,话到嘴边,又成了诉公事般的得体:“皇兄迁人送了请帖来,让我们今年中秋回长安参加家宴。我想着,不如我们早些走,走慢些,灵修和灵琅大了,路上让他们多出去看看,长长见识。” 林清见闻言,对晏君复道:“王爷本意是好,可这次奉皇命回京,无法藏着身份出门,路上少不了劳师动众,到时排场护卫等安排下来,恐又是一笔极大的开支,若被有心人利用,怕是会给王爷留下话柄。” 晏君复听罢,心头嗖一下窜上一股子火气,又是这样! 他是个王爷,藉着回京,想带儿子女儿出去逛逛怎么了? 姑且不说往日里他本就低调,便是他想日日带着妻儿出去游山玩水,费钱费力,谁又能说什么? 晏君复不愿与林清见吵架,只道:“王妃担忧过头了,只是带着灵修和灵琅一路慢慢玩儿回去,又能给别人留下什么话柄?” 林清见道:“可是王爷,俩孩子还小,就算带他们出去,又能记住什么?倒不如按时启程,也省得落下他们二人的功课。” 晏君复面色已有不快,他强压着火气,看向她,忍耐着好言解释道:“我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带你们一起出去走走。” 和心爱的妻子,再带着疼爱的儿子女儿,一家四口,一起玩儿一路,不开心吗? 林清见闻言静默半晌,随后轻叹一声,向晏君复行礼道:“您是有封地的王爷,怎好像旁人一样闲散?况且,我合该在府中操持家事,教导孩子,能跟着王爷回京已是恩典,实在不好再抛头露面。而且灵修和灵琅,他们这个年纪,脑子最是好,应当好好读书才是。” “林清见……”晏君复沉声,脑海中莫名出现这八年累积下来,所有那些不愉快的琐碎细节。 一股怒意直冲晏君复脑门,未及思考,话已脱口而出:“你想让两个孩子,长大后都跟你一样死板无趣吗?” 林清见闻言震住,如水般清澈眼里,满是诧异,不敢置信的看着晏君复,似有些怀疑般的问道:“王爷竟是这般看我?” 晏君复心里的不快,早已积攒了许多年,眼下也不想再忍,直言道:“不然怎么看?成亲八年!这八年来,你有一天把我当成过你的夫君吗?从前开口世子,闭口世子,现在开口王爷,闭口王爷!你知不知道我叫晏君复!” 晏君复越说,心里的怒意越压制不住,将这八年来积攒的所有不快,一股脑尽皆倒了出来:“人就活这一辈子,幼时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爹娘管着。可为何我成年了,甚至娶亲生子了,还能娶回来一个‘娘’!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我心里没数吗?用你时时刻刻紧守规矩?” 晏君复抬手指一下身后的院落:“这是王府没错,可这也是我们的家!出门在外端着受着已经够了,为何回到家中,面对你,我还要做个王爷?” 晏君复用力揪起自己身上的蟒袍:“我为什么就不能脱下这层皮,毫无顾忌的和你说笑有加?” “为什么我每一次,想要和你说些贴心话,你都能用这一副客客气气的笑脸给我挡回来?” “就连新婚当夜,洞房花烛,都是听着你的话,一步一步未曾废礼。那时我以为你是和我不熟悉,时间长了便好了。可是林清见,八年了!你还是对我这么一副疏离寡淡的模样。你到底是不爱我,还是天生就这么呆板无趣?” 成亲八载,林清见从未见过晏君复这么言辞犀利的模样。她怔怔的看着晏君复,早已不知该作何回答。 她一直都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她根本未曾想到,她这么小心翼翼的在他身边侍奉八年,最后在他心里,居然会是呆板寡淡,死板无趣。 难过的事不敢跟他讲,王府所有琐碎的事,再麻烦她也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她扛下了她遇到的所有麻烦和委屈,尽量在他面前做一个娴熟得体的王妃,可是最后,他竟是会觉得,自己呆板无趣。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从林清见的眼眶中簌簌落下,她忙伸手拂去,手指却是眼可见的颤抖。 晏君复见她落泪,心兀自一疼,正欲上前安慰她,可想起这八年来积压在心中的不愉快,他最终还是没有上前。 只低眉,重重叹了一声。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林清见的时候,是少年时在林家读书那阵子。有天林家的公子们说,林家回来个妹妹,是幼年被奶娘偷走丢失的那位。 他便凑热闹去看了,只那一眼,他便书信回陈留,让父王为自己说亲。 念及往事,晏君复叹道:“清清,我只是想要一个相爱无间的妻子……” 从前他以为,他想要的东西很简单,不过就是一个心心相印的人,一个能和他白首不相离的人。 他不像别人一样,要无数娇妻美妾,也不像别人一样敛财无度,广罗天下美人。 他以为,和别人那些愿望相比,他的愿望真的再简单不过!他只要一个人,只想要一个,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爱人。 但是现在他才知道,坐拥无数娇妻美妾容易,但能得一个真正有共鸣的爱人,是多么不容易。这些年不是没有试着跟她沟通过,但每每鸡同鸭讲,她又是一副礼貌得体的模样,根本无法深入交流。 林清见的泪水簌簌的往下落,这么些年,她从未在人前失过态。她忙转身,伸手捂住嘴,提裙跑出了月洞门。 晏君复看了眼她的背影,终是重重一声叹,伸手捏着发胀的太阳穴,回屋在贵妃榻上躺了下去。 林清见独自一人,站在王府的池边回廊里,看着池中的倒影发呆。 林清见在池边站了许久、许久,直到脸上的泪水都被风干,她方才动了动站僵的腿。 她没能从小在林府长大,很多方面,她连最不受宠的庶出妹妹都比不上。 时至今日,她也算看明白了,麻雀终归变不成凤凰。 这也怪不得晏君复,他自小金尊玉贵,所见所闻于她而言皆是空白,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无论她多么努力去跟上贵人们的行止,他们二人的所思所想,依旧是天差地别…… 晏君复不知在贵妃榻上躺了多久,直到外面天黑下来,他也没有起来。 迷迷糊糊间,他见一束光在屋中燃起,睁眼,便在桌边林清见熟悉的身影,他复又躺回去,伸手盖住了眼睛。 “晏君复……” 耳边传来林清见的声音,这是她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晏君复微微一怔,取下手朝她看了过去。 她就这样背对着他站着,烛光在她身前跳跃,描摹出她姣好身段的轮廓。她低垂的头缓缓抬起,目视前方,平静吐出五个字:“我们和离吧。” 晏君复望着她烛火下的身影,心兀自一疼,可转念便想起这八年死气沉沉的时光。他明白,即便他不同意和离,他们的生活,也不会有半点改变。 屋中很静,只听得见火舌吞噬灯芯的声音。 许久之后,晏君复轻声道:“好。” 说罢,晏君复翻了个身,转进了贵妃榻里侧,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脑子昏沉的厉害。 半晌后,他隐隐听闻林清见离开房间的脚步声和关门声,屋中静得再无声息。不多时,晏君复便昏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夜,梦里全然是这些年的时光,交错混乱,搅得他一夜不宁。 再睁眼时,天已大亮。 晏君复坐起身,伸手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 便于此时,他忽地觉出不对来,他怎么睡在床上?他分明记得,他昨晚是睡在贵妃榻上的? 莫不是林清见将他挪回了榻上?可她那点儿小身板,怎么挪得动他,而且他还一点儿知觉都没有。 正疑惑着,晏君复复又发觉不对,这房间,也不是王府,而是…… 晏君复怔住,从榻上下来,光脚站在地上,四下仔细打量,一处也不敢放过。 可无论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房间分明就是他当年读书时,在长安住的那间。 晏君复立时便觉全身麻痹,整个人呆住,怎么他睡了一觉,就从陈留跑到了千里之外的长安? 作者有话说: 男主重生,女主不重生,重生后是男主单方面疯狂宠妻,所以前期男主视角偏多。 男女主皆非完人,一同成长,介意慎入。 第2章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2节 晏君复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他不仅出现在了长安,且这房子,早就在成亲前就转手卖出去了,换了个处更宽敞的院子。 晏君复脑子混沌的厉害,他伸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眼前这一切就像一场梦,可现实又实实在在的告诉,这真的不是梦。 他随便蹬了短靴,拉过一件外袍披上,便想出去找林清见问问,怎知路过桌上铜镜时,他系衣带的手蓦然停下,望着镜中的自己怔住。 但见镜中的他,面庞稚嫩了很多,下巴上一夜长出来的胡须,也是少年时那种稀疏的软毛。 晏君复缓缓走到镜前,手摸着自己脸庞,不断的查看。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半晌,醒来后所有的怪异,终于在他脑海中连成了一条线。 他莫不是,回到了过去? 多么可怕又大胆的揣测,他怕是生了脑疾才会这般想。可醒来后发生的一切,却又条条指向这个答案。 莫不是他昨天和林清见吵架,她故意作弄他来着。可转念一想,以林清见的性格,这种事她干不出来。 晏君复随便系上外衣上的系带,拉开门走了出去,扫了一圈空荡荡的院子,唤道:“清清,清清。” 才唤两声,却见贴身侍从铭泽跑了过来:“世子,您醒了?” 晏君复闻言蹙了眉,不解道:“世子?”他不是袭爵三年了吗? 铭泽一脸茫然的看着晏君复,小心翼翼的问道:“世子昨晚是不是喝太多了?” 世子!晏君复念着方才的揣测,不由问道:“现在是哪年?” 铭泽目光在晏君复面上来回逡巡,神色间颇有些怀疑,他们世子莫不是昨晚走夜路被鬼迷了?铭泽想了想,对晏君复道:“豫章三年。” “哈……”晏君复笑了出来,豫章三年?九年前?这可真是离了大谱。 “世子!”铭泽一声惊呼,眼睁睁看着晏君复整个人朝后倒了下去。 铭泽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将晏君复稳稳接住,急忙唤人:“来人!来人!世子晕过去了,请大夫。” 也不知过了多久,晏君复再次醒来,塌边围满了人,都是他曾经在长安读书时,带来伺候的那些人。 晕了一回醒来还是这样,看来他确实回到了过去。 见他醒了,铭泽忙道:“世子,您可醒了。方才大夫来看过了,说您是受了惊,喝几碗安神汤就没事了。” 晏君复看着九年前的铭泽,终于接受了他确实回到了九年前的事实。 晏君复掀开被子坐起身,铭泽一边伺候,一边喋喋不休的说道:“世子您说你怎么会受惊呢?可是昨晚和林公子喝酒,惊了风?” 晏君覆没有回答,就着下人递来的盆,洗了把脸。他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无论多离谱,他回到了九年前,已是不争的事实。 九年前,他尚在长安林大学士家中读书,堂兄也才登基三年,父王的病情还没有完全恶化,而林清见…… 晏君复忽地想起来,这个时候的林清见,应该还没被林大学士找回去。 众人伺候晏君复穿衣妥当,他便将人都支了出去,一个人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看着窗外细想。 虽不知为何这么离谱的事会发生在他身上,但既然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那他就应该,将人生过的更好,弥补曾经留下的诸多遗憾。 父王的病情,可以早一些找大夫好生调理医治,还有堂兄登基后,被权臣掣肘的那几次凶险,他也可以帮堂兄顺利度过去。 至于他自己,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和林清见的感情。 灵修和灵琅两个孩子,是林清见给他的珍宝。但是他和林清见,成婚的这些年,却是彼此的负累。 初见林清见的那天,他一眼就看上了她,那般清秀出众的样貌,实在是他心中梦想了许久的爱人的模样。 他这个人,从某些方面来说,对生活的要求真的很高。他不仅希望自己的一生,能够过得有声有色,他还希望,能拥有一个心心相印的爱人。 他无法忍受那种貌合神离的关系,也无法接受很多长辈常说的“过日子嘛,差不多得了”这种态度。 对他来说,日日生活在身边的妻子,必得是真正彼此懂得的人,亲密无间,相濡以沫,有观念上的共鸣,心灵上的契合,从中获得日日幸福的生活。 鉴于这些要求,十七岁时的他,对男女之间的情爱,真的抱了很大的幻想。 他本想着,只要娶到林清见,像他这样的性格,一定能让林清见和他成为他理想中那样的眷侣。 可事实却告诉他,他想错了。林清见不是他想要的那类人,他也不是能像林清见一样,一步一步全按规矩来办事,严丝合缝。 他们两个,从一开始,或许就不合适。 他想要有声有色,多姿多彩,而她脚踏实地,只想一步不错的经营好所有的一切。谁也没有错,就是不合适罢了。两个世界的人,谁也别指望对方能到自己的那条道上来。 虽然,他还是爱她,但是过去那八年的日子,他确实不想再过了。 晏君复轻叹一声,指尖随意捏过落在窗边的一朵桃花,再次陷入沉思。 他记得林清见的身世,她三岁那年,林大学士举家回乡探亲。可路上,奶娘却偷偷抱走了林清见,并留下让林家送钱的字条。说是只要送来钱,就能保证林清见安然无恙。 林家准备好了钱,可等找到奶娘的时候,她已经在乡下屋里悬梁自尽,而林清见也失去了下落。 作为林家唯一的嫡女,林家找了林清见很多年,祖母甚至因为林清见的丢失而病倒。 可惜,一直都没能找到。 直到豫章四年春,朝廷终于找到了孔雀寨的据点,将其一网打尽,也就是那时,林家人才凭借林清见脖子上,那枚像灵芝的胎记,认出了林清见,将她带回了府中,认祖归宗。 晏君复看了看手里的落花,现在是春天,也就是豫章三年春,距离林清见被找回来,还有一年。 他听林清见说起过,那段往事,于她而言,是毕生不想再提及的阴影。 虽然这一次,他不想再和她做夫妻,但他也不忍心林清见继续在孔雀寨受苦。且孔雀寨作恶多端,多留一日,世间便多一桩恶事。 既然他重活了一回,且又知道孔雀寨的据点,倒不如现在就带人去剿匪,将林清见救出来,送回林府。 从此之后,各不相干,愿她这一世,能找到个真正适合她的人。至于他,还是不想将就,希望在茫茫人海中,最终能找到他理想中那个人。 思及至此,晏君复已做下决定,他起身出门,唤来铭泽,对他道:“去点一下父王派来的亲兵,然后来书房找我。” 说罢,晏君复直接进了书房,提笔书写,言及发现了孔雀寨落脚的窝点,向皇兄请命,带亲兵前去汉阳郡剿匪。 当今皇帝,是他的堂兄,先帝是他的伯父。皇兄只比他大四岁,如今不过二十一的年纪,登基三年,是个励精图治,开明清朗的好皇帝。 豫章帝没有同胞兄弟姐妹,那些个异母手足,各有利益牵扯,做不成真正的兄弟。反而和晏君复这个隔了一层堂弟,自幼相交,更像是亲兄弟。 写好折子,晏君复便让铭泽快马送进了宫里,半个时辰后,铭泽带着豫章帝手谕回来,准了晏君复奏请,并命京兆尹和汉阳郡守协助。 晏君复记得很清,孔雀寨盘踞在汉阳郡,常常打劫前往西域的客商。 且孔雀寨的寨主,是位女子,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因其手段狠厉,世人称其为罗刹女。 罗刹女身为女子,却干着各种人口走私的勾当,名下有好几处青楼妓.馆,多少女子身受其害。当年孔雀寨被捣毁时,解救了无数人,甚至牵连出朝廷一品大员,与罗刹女勾结。 那位给罗刹女充当保护伞的一品大员,他方才在折子中也已告知堂兄,想来堂兄会处理。 他专心赶往汉阳郡剿匪便是。 汉阳郡距离长安有十多日的路程,晏君复不欲耽搁,即刻便让人点兵准备粮草,吃过午饭,便带着王府亲兵和京兆尹府的一队衙役,启程前往汉阳郡。 行路十二日,一行人终于抵达汉阳郡,直接带着豫章帝手谕去了汉阳郡守府。 汉阳郡苦孔雀寨久矣,康郡守一听晏君复是派来剿匪的人,立时恭恭敬敬的迎了晏君复进衙门。 但,康郡守见晏君复虽一身银甲英气逼人,可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委实有些不信任。 朝廷围剿孔雀寨不是一次两次,但孔雀寨据点隐蔽,次次无功而返。之前四五十岁的老将军都栽了跟头,晏君复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有什么能耐? 康郡守心下叹气,怕是王孙贵族来这里历练,给履历镶金罢了。 康郡守对晏君覆没报希望,寻思好生招待,选几个地方去找找,便送他回去。 怎知晏君复一进郡守府,便拒了他的宴请,直接去了兵备房,查看起地图和汉阳郡的沙盘。 康郡守只能耐心的在一旁陪着。 晏君复边看边问,半个时辰后,锁定了汉阳郡北面,渭水分支散渡河上游,银岗山附近。 晏君复指着地图上的点,道:“这里,命众将士修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出发。” 康郡守有点儿被晏君复这雷厉风行的样子震住,不由道:“此地河水湍急,地形复杂,且地势起伏极大,世子确定是去此地吗?” 晏君复点头:“就是这儿,劳烦郡守派几个人带路。” 康郡守应下,下去点人。毕竟是陈留王世子,康郡守不敢大意,选了衙门里身手最好的几个,带路的同时,让他们保证晏君复安全。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我的封面美工太太还没做好,现在这封面好丑呀~ 第3章 晏君复在郡守提供的房间里,小睡一个半时辰,待醒来后,便重套银甲,挎剑提枪,带兵出门,即刻往银岗山而去。 晏君复拒了康郡守陪同前往的请求,毕竟文官一步三喘的带着麻烦,只带了康郡守安排的衙役出门。 汉阳郡地势起伏大,忽而平坦,忽而一落千丈,入目甚是壮观,再往西便是羌人的地盘。 等到了散渡河畔,因地势而飞流之下的湍急河水,在耳畔摧出震耳的声响。 晏君复勒马在河边,□□骏马蹄子不安分的原地乱踏,风卷着河落激起的水雾,扑面而来皆是凉意。 晏君复一双精厉的眼,密密扫过河对岸的银岗山,寻着前世的记忆,找寻那入孔雀寨营地的入口。 然,寻了半晌,未见传闻中那狭隘夹缝。 晏君复便带着人,沿河缓步而行。对面的山头各自错落,大片的锋利岩石撑出山体,望之更显险峻。 晏君复就这般带着人,沿河找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在傍晚时分,见到了传闻中两山细小的夹缝。 晏君复见此,精厉的眼微眯。这夹缝委实隐蔽,堪堪够一人一马通过。若不是他早已留心,怕是很难在河对岸发现。 找到入口,晏君复唤来探子,指了指那两山夹缝,吩咐道:“扎皮筏,渡河,先去探一探。仔细别被发现,找到寨门,记路便回。” 三名探子应下,即刻扎皮筏,腰间缠麻绳做牵引,找了处河流平缓之地,渡河而去。 晏君复见三名探子进了夹缝,留了人在河边接应,方才带领众将士找隐蔽之地修整。 晏君复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抓着半块饼,有一口无一口的就冷水啃着,目光望着地面,若有所思。 若避过回到过去一事不谈,林清见和他说和离,不过也就是十几日前的事。 他不明白这八年来,为什么每次想要沟通,都无从下口。每次想和她交流,但一对上她的态度,就每每说不到点子上。 即便是变着法儿的提,带你出去玩儿,你要让自己轻松些,大可多做些鲜亮些的衣服……她还是都给他一一否了。 那天参加宴会回来,喝了酒,说话确实过了些,但也委实是他真心所想。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3节 他真就不明白,即便过去在孔雀寨的日子,给她留下阴影,让她养成唯唯诺诺的性子,但嫁给他之后,从未让她受过委屈,王府里日子过得富贵又安逸,怎么就是抚不平她的阴影,打不开她的心扉? 晏君复轻叹一声,思来想去,也就只剩下一个缘由,她天生便是那样的性子。 三岁被奶娘绑.架,自此失散离家。之后便在孔雀寨,在那罗刹女手底下讨生活,想来一步都不敢行将踏错,才养成那样谨小慎微,恭敬守礼的性子。 “唉……”晏君复轻叹一声,他心疼林清见的经历,但试过一次之后,他确实也对此感到无力了。 到了这个年纪,他已不似年少时那般锋利自信,觉得什么事,只要努力,就能做到。他已然接受,这世间有很多事,即便你心疼,你同情,但确实无力改变这个事实。 将她救出来,早日脱离苦海,是他能为她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到了戌时,探子还未有回来的迹象,晏君复便叫将士们抽空先休息,但不许扎营,自己则靠着一棵树,浅闭上眼睛。 一直到夜里丑时,在河岸接应的人,方才带着三名探子回来。 晏君复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便立时睁眼,起身,待探子到他面前,行礼后,问道:“如何?” 探子道:“回禀世子,那夹缝一路进去,便是一片茂密的荆棘林,乍一看根本无路,人完全无法通行。我等查探了许久,方才发觉那片荆棘林,只有前面一排是真树,后面皆是以特殊秘法风干的假林。其中充斥的杂草灌木,更是种植入盆中而埋于地下,随时可挖可挪。” 晏君复听着微微眯眼,难怪孔雀寨藏了那么些年,当真是隐蔽。 晏君复冲那探子一挑下巴:“接着说。” 探子便道:“我等便从石壁下挖了一条路进去,直到穿过整片荆棘林,方才见开阔的山道。山道上留有车辙印,马蹄印,一看便是往来有人,我等小心着一路上前,终在群山中一座矮峰上,找到了孔雀寨。” 康郡守派来带路的衙役一听,当即站起了身子,颇有些惊诧的看了看晏君复。康郡守不是说陪着走走便是吗?怎么还真被这位世子给找着了?这位世子,看来有点儿本事。 晏君复点点头,将所有将士都唤醒来,沉声下令:“出发。” 众将士趁夜色,连夜扎皮筏过河,陆续进入夹缝,将那片荆棘林踩平,一路骁勇无阻。 清晨的第一缕光,爬上银岗群山的峰头,将向东的一面,染得灿金夺目。 孔雀寨的哨兵已然见到晏君复的军队,神色大惊,立时回寨通报,孔雀寨即刻进入战备状态。 晏君复带人来到了孔雀寨寨门前,巨大的沉重的木门,背光而立,显得深沉厚重。寨墙上削尖的木头,和那哨台上弯弓搭箭的弓箭手,在地上拉出好长的影子,影影绰绰的落在晏君复的军队上。 晏君复抬手,身后一排弩.兵便已搭箭上弩,对准墙上哨兵。 晏君复抽剑在手,厉声道:“陈留王世子晏君复,持圣上手谕,亲来剿匪。尔等早已暴露,开门投降,或可争取宽大处理。若负隅顽抗,休怪我今日踏平孔雀寨。” 孔雀寨众人闻言,听出晏君复必攻的决心,便知今日必有一场死战,只靠防守,怕是不行。而且孔雀寨隐蔽多年,一朝被发觉,四周怕是早已埋伏了许多官兵。 晏君复正欲下令开攻,却忽见那沉重的木门,拉开一条细缝,背后的晨光从那细缝中漏了出来,恍若在黑暗中开启的珠宝匣,流出金色的霞光。 晏君复放下正欲下令的手,随着大门渐渐打开,只见一人骑在马上,缓步走了出来。 背光,晏君复不太能看清那人的面容,只能看清那人的轮廓,尚难辨男女。 那人一袭甲胄,高束的马尾在脑后随风而动,手持一杆长.枪,枪尖斜指向地面,腰背挺直,目视前方。 晏君复眸色冰冷,轻道一声:“可惜了。” 那人若不是从孔雀寨中出来,这等灼眼风采,在官兵中,怎么也是少年将军的气质。 随着那人的渐渐靠近,晏君复勒缰绳的手忽地凝滞,呼吸在一瞬间错落,眸光如被淋胶般定住。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那张熟悉万分的面容,与他同床共枕了八年的面容,他怎么可能认不出? 可他又怎么能认得出? 这叫他如何相信,眼前打马提枪而来的人,是林清见,是那个温婉贤淑的林清见。 通体漆黑的骏马在晏君复面前停下,但见林清见手中长.枪凌空一旋,展臂持枪横在身侧。 她目光如炬,一双清亮的眸中剑影萧杀。 她就这般望着晏君复,觅不见一丝一毫谨小慎微的影子,厉声道:“你他娘的谁啊?想剿匪,问过我手里的枪吗?” 纵然声线纤细,可声音洪亮而又大胆,全无半点恭敬守礼之态。晏君复险些从马上跌下去,震惊的他完全回不过神来。 他根本无法将眼前的人,和他成亲八年的妻子联系在一起。他甚至都有些怀疑,林清见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姐妹。 可林清见没有双胞胎姐妹,眼前这名少女,只能是林清见。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许是震惊太过,晏君复本紧抿的唇微微下落,半口微张,久久无法回神。 晏君复心间一时百感交集,无数的疑问洪流般涌入脑海。 这居然是林清见。 这如果是她,那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和他成亲后的模样? 她不是说,孔雀寨是她毕生的阴影? 为何她今日显然是一个真正的孔雀寨中人? 万千疑问在晏君复脑海中翻涌流转,最终落定在一个问题上——她为什么会变成后来那样? 晏君复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孔雀寨的生活,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阴影。 她从一个寨匪,一跃成为林大学士家的嫡女,又成为他的世子妃,她不适应,为了迎合改变的一切,她不得不收紧性子,谨小慎微。 而她那么努力改变如今的模样,在他面前做着乖顺的妻子,无非是因为……爱他。 是了,晏君复唇边轻落一笑,前世在她的眼里,他是她曾经想也不敢想的尊贵身份,许是怕他嫌弃她,所以才那么努力做着温柔贤淑,严谨守礼的世子妃。 可是,晏君复眸光莞尔,他纵然出身王孙,但从来就不是个迂腐古板之人啊。 时至此时,晏君复方才明白,过去八年,为什么一直沟通不了,实在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找到她心中症结所在。 而这个林清见,这个尚未被侯府找回的林清见,就是他真正想要的那类人,自信鲜活,大胆勇敢。 “哈哈……”晏君复低低笑了出来。 对面的林清见见此蹙眉,看傻子般打量晏君复两眼。 晏君复笑毕,抬手道:“众将士听令,退兵驻守山下。”他要好好跟林清见聊聊,看看她最真实的模样。 而且,他还有疑问想弄清楚,孔雀寨作恶多端,林清见为何会在此地如鱼得水? 第4章 晏君复下马,朝林清见走去,目光未从她面上移开半分。 身后刚得了退兵令的众亲兵,委实看不懂他们世子唱得是哪出?虽然眼前这女匪长得是好看,但也不至于着色.相到忘了自己立场。 领头的亲兵看着他走过去,急道:“世子!” 晏君复抬手制止,目光却未从林清见面上移开,只道:“听我命令,山下驻守,我心里有数。” 领头的亲兵,闻言抿唇,不甘的看了眼孔雀寨,领了众将士下山。 寨门前只剩下晏君复和林清见,二人相对而立,一个在马上,一个马下。清晨的暖阳渐渐爬高,微热的光悄然爬上二人的头顶。 晏君复看了眼寨中护墙上那些哨兵,泰然含笑,对林清见道:“我既已撤兵,姑娘又何须这般严防死守?” 林清见不屑的一笑,抬手,示意哨兵放下弓箭,随后饶有兴致的垂眼看着他,委实想知道这忽而强攻,忽而退兵的世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毕竟是八年的夫妻,林清见早已融入他的生命,好似他身体的另一部分,爱情与亲情交融,若非实在相处不来,晏君复很难割舍。 他似觉自己心间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有那么一瞬脑海中有冲动的念头闪过,他想冲过去,抱住她,告诉她他有多么惊喜。 可是不行,在林清见的眼里,这是初见,他不能造次。 那满腔情意,在晏君复唇边凝结成散不去的笑意,含着重新认识的欣赏,含着八年生活奠基下的熟悉与笃定。 晏君复对林清见道:“我见姑娘气质出众,实在是想问姑娘一句,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哼。”林清见一声嗤笑,又是条闻色而动的狗。 她自小在义母身边生活,与这世子又是第一次见,他从何处得知她本佳人? 林清见上下打量一番晏君复,他样貌出众,五官凌厉,身姿高拔,宛若枫杨。她眼中神色颇为满意,就像去店中买首饰,挑中了想要的那款。 这等样貌的少年公子,必和义母心意。 林清见勾唇笑笑,对晏君复道:“你生得很好看。” 晏君复闻言低眉,是了,林清见确实喜欢他的样貌。 前世宽.衣.解.带之后,她便不让熄灯。有次他问及缘由,她死活不讲,无奈,他掐紧她的腰,故意用力顶,逼问许久,方才得出答案,她喜他样貌,喜欢看着。 那该是她为数不多偶有情致的一次。 晏君复仰了仰头,对林清见道:“姑娘喜欢?” 林清见轻蔑地瞪了他一眼,看向别处,正见山半坡上,有一寨中男子,手持棍棒,小心靠近朝晏君复靠近,林清见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晏君复接着道:“孔雀寨作恶多端,实在不是姑娘该呆的地方。我与长安林家公子交好,林家公子言及,家中曾有一位……” “姑娘丢失”四个字尚未出口,晏君复便忽觉脑后重重一疼,随即整个脑子便跟着天旋地转起来。 身子不受控制的软到下去,紧紧追着林清见的目光,也被迫从她身上拉开。 晏君复重重栽在地上,晕过去前,他隐约见林清见振臂一呼,高声道:“抬回去,做压寨相公。” 晏君复再撑不住,意识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从寨中跑出来几个人,抬着晕过去的晏君复就进了山寨的大门。 林清见瞥了一眼下山路上晏君复的亲兵,冷嗤一笑。既然这世子送上门还自己留下了,没有不抓的道理。无论是留下压寨,还是做人质,都极好。 念及此,林清见拉转马头,往寨中走去。 这突然打上门来的世子,怪的很。首先,他找到了隐蔽的孔雀寨,可见有些本事。但找到后,开始说的气势凶猛,眼看恶战在即,他又不打了,还自己一个人留下。 林清见蹙眉,这世子行事如此诡秘,到底揣着什么目的?左右义母暂时还没有回来,先将人扣着吧,指不定义母喜欢,收用了也未可知。 晏君复再次醒来的时候,在一间简陋的房间里,墙是土砌成的,床也是简单的挨着墙砌了个台子,上面铺了简单的被褥,屋中还有一张桌椅,再无其他。 晏君复想坐起身,怎知一动,脑袋跟有千斤重一样疼。 晏君复“嘶”了一声,拧着眉,扶着头缓缓坐直了身子,他这才发觉,双手双脚都被缠上铁链挂了锁。 “他大爷的。”晏君复两手并着,摸了摸后脑勺,脑袋后面大大一个包,触一下就疼。 他在寨门口真是激动过头了,在林清见心里,他现在还只是个陌生人,他应该谨慎一点。 但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是成亲八年的夫妻,要他怎么完全剥离,把她当成陌生人看呢? 晏君复叹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现在处境尴尬。好消息是,他的亲兵就在山下,发现他不见了,八成会采取行动,所以他没有性命危机。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4节 坏消息是,他现在人进了孔雀寨,如果他的亲兵想要攻打,孔雀寨必然会用他做人质。 双方估计暂时会僵持下来,都不敢轻举妄动。 既如此,他正好在寨里待一段时间,弄清楚林清见到底在孔雀寨过得是怎样的生活。 首先,罗刹女做的那些恶,拐卖女人孩子,开青楼放印子钱,截杀商队,等等这一切,林清见到底知不知道,若知道,又为何助纣为虐? 心间已经没有初见时那么激动,晏君复心情平复下来,他方才发觉,成亲八年,他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她,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作为丈夫,如此不称职,又如何能奢望,她敞开心扉与他心心相印?又怎么能像那天一样,冲她发脾气,说她呆板无趣。 她分明是为了他,才那么努力来贴合贵族的生活。 那晚她说和离的时候,他竟是答应了。但是眼下,稍稍代入一点林清见当时的心情,晏君复心里就生疼,她该有多么失望。 这一刻,晏君复忽地格外庆幸,他能重生回来,能重新弥补这一切,能重新认识真正的林清见。那可是他的妻子啊,是他两个宝贝孩儿的娘亲。 晏君复眼眶泛红,他深吸一口气,将酸涩都压了下去。 而就在这时,他忽听房间外传来林清见的声音,掷地响亮:“少喝点儿,山下还有官兵,不知什么时候就打上来了。” 几名男人的声音的陆续响起:“是,少寨主。” 少寨主?林清见居然是孔雀寨的少寨主? 晏君复即刻从榻上下来,拖着脚上锁死的铁链,一蹦一蹦的往窗前蹦去。 每蹦一下,脑后挨得那一下就生疼,但他还是忍着,蹦到了窗边,弯腰,从窗钉死的窗缝里往外看去。 外面像是一个院子,养着鸡鸭,但是又和民间寻常的院子不同,放着一些兵器拒马等物。 而林清见,在院中一张桌边站着,那桌上放着一坛酒,并几个酒碗和一碟花生米,本围桌而坐的四个青年,见她来,都已起身,且神色恭敬,比当初王府里的下人对她恭敬的多。 她换了一身玄色精武服,外套一件同色软甲,手腕上紧绑着护腕,束着马尾,没带兵器。 她两手背在身后,腰背挺直,生生从女匪站出了女将军的气势,当真与当初王府里的温婉王妃判若两人。 若不是样貌相同,真的根本没法儿联系在一起,南辕北辙,差距甚大。 林清见看向其中一名青年,问道:“怎么样?” 青年道:“回少寨主的话,大夫看过了,他没事,喂了药,等醒了,淤血化了就没大碍了。” 林清见点点头,又问:“闹过吗?” 青年摇摇头:“应该是还没醒吧?” “少寨主!”晏君复高声道:“我醒了我醒了。” 林清见微微侧头,看向晏君复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被木板封死的窗户空隙里,露出半只眼型狭长却精厉好看的眼睛。 晏君复藏住唇边笑意,问道:“少寨主,我醒了,你要审问我吗?” 林清见:“……”她本来是打算审问的。 但听晏君复接着道:“你来审问我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林清见蹙眉脑袋微微后仰,正常人现在不该放狠话,或者一言不发吗?他跳什么? 看着他迫不及待想被审问的模样,林清见得出一个结论——有诈。 念及此,林清见锐利的眸光,从窗上扫过,对四名青年道:“看好他,少喝酒。” 说罢,林清见转身离去。 “哎!哎!”晏君复眼睛在那道缝隙里,追着林清见的身影转:“别走啊!少寨主!” 林清见怎么会理他,拂袖而去。 晏君复眼睁睁看着林清见离开他的视线,却无能为力,委实有些头疼。 无奈,只能站直了身子。 要是一直见不到林清见,不能跟她当面说话,他怎么去了解她?又怎么带她离开? 正蹙眉想法子呢,晏君复忽地想起来,方才晕过去之前,林清见不是说,抬回去做压寨相公吗? 她又是少寨主,莫非……晏君复眼前一亮,她是不是还像前世一样,喜欢他的样貌。想先把他关服了,然后让他做她的相公? 念头落,晏君复笑了,忙又重复弯腰,从那缝隙看出去,对外头那四名青年喊道:“去叫你们少寨主,去和她说,我愿意做你们的压寨相公。” 作者有话说: 和文案上的剧情有一点时间差哈,毕竟文案寸土寸金的,写不了那么细。 第5章 外面的四人闻言,愣住。 从前寨主也抓过几个压寨相公,但大多都是宁死反抗,有几个甚至进了寨主的房间后,没几日便死了被抬出去。 这人说愿意做压寨相公,他们没听错吧? 而且,寨主都四十多岁了,他们真的没听错吧? 晏君复见外面四个人面面相觑,便知他们是不信他会这般服帖。 但他和林清见,那可是八年的夫妻,压寨相公算什么?只要她愿意,随时给她睡。 而且成亲这么些年,林清见都没主动过,想想甚觉期待啊。 “唉!”晏君复又叫了声,对他们道:“我说去叫你们少寨主,我愿意做你们压寨相公。” 那四个男匪,彼此看了眼,嘴边皆挂上暧.昧不清的笑意,随后其中三人冲看起来年龄最小那个抬了下下巴,那人点头,转身离开。 见他们已着人去唤林清见,晏君复方才挑眉站起身,又并着脚,一蹦一蹦地蹦回塌边,坐了下来。 那人很快找到林清见,林清见正于寨门稍岗,观察山脚下官兵的动向。 那人爬上稍岗,向林清见抱拳行礼,说道:“少寨主,那世子让我来找你,他说他愿意做压寨相公。” 本目视前方的林清见,忽地转头,锐利的眸光中漫上一丝困惑,惊疑道:“他愿意做压寨相公?” 那男匪点了点头。 林清见寻摸着缓缓转回了头。怎么会有人自愿做压寨相公,外头的人,不都很看不起他们这些走江湖讨生活的吗? 林清见陷入沉思,委实有些看不明白这个世子。 审问迫不及待,做压寨相公也上赶着。他莫不是想借此接近义母,探孔雀寨虚实,或者伤害义母吧? 不成,她得去看看,这世子生得好,若不提前套出他的目的,义母被他哄住可怎么办? 林清见左右看了看稍岗上的人,沉声道:“盯好了。” 说罢,小跑下了稍岗的楼梯,大步往关押晏君复的院中走去。 晏君复坐在榻上,手时不时地摸摸自己脑后,坠痛之感实在难受,烦躁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晏君复咻然抬头,朝门口看去。 门被打开,一双男人的手从门缝里闪过,抽去锁链,随后用力一推,门大开,便见林清见负手站在门外。 开门的男子侧身让路:“少寨主,请。” 晏君复唇边复又出现笑意,林清见看着他,踏步走入房中,那名男子将门带上。 林清见走了几步便停下,遥望晏君复:“听说你愿意做压寨相公?” 晏君复点头:“愿意啊,怎么不愿意?” 林清见上下打量着他,眼里满是狐疑。 晏君复见此明白,若想跟她多沟通,首先得先打消她的疑虑。 念及此,晏君复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撤兵吗?” 这点林清见确实疑惑,便摇了摇头。 晏君复目光在她面上留恋,道:“我猜想,寨中有些人,并不是真的想做贼,我如果不调查清楚,便贸贸然攻打,双方都会折损很多无辜的人。” 这话林清见认同,但义母从小就教会她一个道理,凡官家贵族,大多是鱼肉百姓之辈,且各个道貌岸然,她不信晏君复这样的既得利益者,会有这般慈心的考虑。 林清见微微眯眼,道:“如此说来,我还得庆幸你眼光独到?” 晏君复颔首笑,侧头看了看她衣领中,若隐若现的灵芝胎记,对林清见道:“我在长安,与林大学士家的公子交好,林家公子曾告诉我,他有个妹妹,可惜三岁的时候,便被奶娘偷走,至今没有找到。” 林清见眼皮慵懒的一抬:“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晏君复道:“那位丢失的姑娘,脖子里有个状似灵芝的胎记。” 林清见闻言,手下意识就抚上了自己脖子,眼里闪过一片震惊。 晏君复对她道:“你可知你的身世?” 林清见心内如鼓如雷,怔怔的看着晏君复。她不过就是来审个人的功夫,怎么会突如其来的知道这等令人震颤的消息。 见她唇色明显泛白,晏君复也不急,慢慢等着她恢复。毕竟,对于一个十几年未知亲生父母是谁的姑娘而言,猛然得知自己身世,是会格外震惊,换做任何人都一样。 林清见好半晌,方才从情绪中抽离些许。 她看向晏君复,像是拚命压着怒意和颤抖的声音:“我当然知道我的身世,我爹在朝为官。可他们嫌弃我是个女孩子,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扔了,是义母捡到我,将我养大成人。” 好啊!晏君复眸中闪过一丝厉色,罗刹女竟是这般跟林清见说的吗? 晏君复恍然摸到一丝线索,若她心里一直是这般看自己爹娘,那么前世她被找回去后,对父母一定会有隔阂,会藏着掖着很多事。 他仿佛隐约看到了她前世性格转变的开始。 晏君复忙对她道:“她在骗你!你是被奶娘偷走的,她本欲向你爹娘勒索钱财,却意外将你丢失。等你爹娘找到那奶娘的时候,她已负罪自尽,你却不知下落。你爹娘这些年根本没有放弃过找你,你的祖母,甚至因为你的丢失重病卧榻,不久便撒手人寰。” 林清见心里多少年的恨意,多少年对爹娘的怪罪,骤然被晏君复撕开,她建立十六年的认知,却在晏君复的话中轰然崩塌,这叫她怎么接受,怒而吼道:“你撒谎!我义母不可能骗我!” 她生了大气,双眸尽是血红,晏君复自知这个时候不能刺激她,得给她个接受的过程。 被铁链绑着的双手抬起,晏君复连连道:“好好好,你先别激动。” 林清见胸膛大幅的起伏着,目光全然如刀般刮在晏君复面上。 晏君复缓了语气,小心翼翼哄道:“我知道骤然告诉你这些,你很难接受。但这世上很多事,不能只听旁人说,你要亲自去验证。你家在长安,你父亲是林时温林大学士。他们从来没有因为你是女孩子而不想要你,反而他们很疼爱你,也很想念你。” 林大学士夫妇,确实很疼爱林清见这个女儿,前世她被找回去后,给她说亲时,都是精挑细选,绞尽脑汁的给她找好人家。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5节 当他和父王上门提亲的时候,林大学士夫妻何其欣慰。对,是欣慰,不是高兴。不是那种攀上高门的高兴,是女儿找到好人家的欣慰。 晏君复的话,一字一句的钻入林清见耳中,她一直忍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从眼眶中掉了下来。 她恨爹娘,从小恨到大。恨他们不要她,也恨他们让她无法拥有父母的疼爱。她恨着,嫉妒着,却也向往着。 可每每她流出一丝想要寻找亲生父母的念头,义母就会告诉她,那种爹娘你找了做什么?等他们再把你扔出来一次吗? 她想找,可也确实怕再次被他们抛弃。 但是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跟她说,你的爹娘很疼爱你,也很想你。 林清见抿紧了唇。 晏君复站起身,往前蹦了两下,对她道:“我今日一看见你,便从你那胎记,怀疑你是林大学士的女儿,但我又不敢确定。我和林家公子私交甚好,我怕你若真是林家女儿,贸然攻寨误伤你,所以才让退兵。” 这是他退兵的缘由?林清见静静看着他。 晏君复见她眸中多了份真挚,温和笑了,哄道:“我跟你说,那罗刹女,作恶多端,不是个好人。不如咱们里应外合,把这孔雀寨端了,然后我送你回家,可好?” 话音落,林清见恍然反应过来,心间情绪一扫而空。 所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是吗? 用身世哄骗她,博取她的信任,再利用她,从内部瓦解孔雀寨?他们强攻,不见得能攻下来,但若是骗了她来帮忙,就能一网打尽。 一个是养她长大,在身边十几年的义母,一个是突然带兵剿匪,杀上门来的莫名其妙的世子,猜她会信谁? 思及至此,林清见心下已对晏君复有了判断。 他能找到孔雀寨的位置,就证明对孔雀寨做了一番调查。查到少寨主非寨主亲生,见到她后,再用她脖子上的胎记,做这么一篇文章,也是很合逻辑的事。 林清见正欲拆穿他的谎言,却忽然想起山下驻守的官兵。 既然晏君复想策反她,那她何不将计就计?反手利用他瓦解官兵,破了孔雀寨这次危机呢? 林清见微微低眉,软了神色和语气,对晏君复道:“这事太过突然,你得容我想想。” “你慢慢想,我不着急。”晏君复眼下对她有一万个耐心。 林清见又道:“若是我配合你里应外合,确定能将孔雀寨端了,送我回家吗?你有什么好计策吗?” 本打算是强攻的,里应外合的计策,他还真没想。 晏君复这才低眉思索了一番,片刻后,抬头对林清见道:“左右先得把我放出去,要不然你先出去跟他们说,我要好好做压寨相公了,先把我放了,然后我出去看看孔雀寨的地形,我们再想法子。” 放他?没门! 林清见苦恼道:“暂时恐怕先没法儿放你,如果放你,寨中兄弟会怀疑,多等几日吧。” 晏君复点点头:“也成。” 见说通了林清见,晏君复来劲了,面上笑意盈盈,又并着脚往前蹦跶了几下,蹦跶到林清见面前,俯身直视她的眼睛,颇有些迫不及待道:“什么时候让我做名副其实的压寨相公啊?” 第6章 林清见心下冷嗤,果然是想见义母。 这人心思这般九曲回肠,若让他见到义母,还不知憋着什么坏心思呢。 但眼下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林清见便道:“你刚来寨里,这么快顺从,怕是会有人怀疑,恐日后麻烦不断,暂且先等等吧。” 晏君复点点头:“也是。” 林清见看了看他手上的铁链,对他道:“山下你带来的兵还在等着,若是长久不见你出去,怕是会攻寨,若不然,你先写个安抚的书信给他们?” 山下的官兵,就跟悬在头上的一把剑,直接让退兵,晏君复必然不愿,但若先能暂时安抚下来,便可再找机会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晏君复想了想,应下:“成。” 林清见即刻命人送了笔墨纸砚过来,并解开了他手腕上的铁索。 晏君复手腕上一片青红的痕迹,他揉了揉手腕,提笔便将自己安全的事写下,另外又叫他们按兵不动,莫要轻举妄动。 只是,晏君复额外留了个心眼,孔雀寨毕竟作恶多端,又在此地盘踞多年,既熟悉地形,且或许还有他们未知的埋伏。 为了确保顺利带走林清见,以及将孔雀寨一网打尽,晏君复便用暗语,在写信的同时,给出再找康郡守调兵,埋伏孔雀寨四周的命令。 暗语散落在信的各处,以特殊的排列方式呈现,不是他们陈留王府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晏君复写好信,递给林清见:“你看看,这样行吗?” 林清见接过信,从头看了一边,见无异样,便将信收起来,对晏君复道:“手给你解开了,但脚怕是还得再等等。等下便会派人给你送饭送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晏君复放下手中笔,冲她含笑点头,提醒道:“记得我们还要商量里应外合的事,早点儿来。”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和神色,林清见莫名感觉怪怪的,干涩的笑了笑,拿着信出了门,重新上锁。 走出关押晏君复的院子,林清见这才看了看手里的信,唇边绽开一个嘲讽的笑意,心道:这陈留王世子,怕不是脑子有病? 一会儿看他精的要死,一会儿又轻而易举的上当,这人若不是真蠢,便是一条真正的千年狐狸,她还是得留神着些。 林清见走到寨门处,唤来一名哨兵,将信递给他,对他道:“给山下的官兵送去。” 哨兵领命而去,林清见自回了寨。 折腾了一整日,眼下天色已至黄昏,林清见刚走几步,便被厨娘叫住:“少寨主!今晚宰了两头牛,已经烤上了,兄弟们在广.场上,都等你过去呢。” 官兵既然已经安抚住了,林清见自没道理不叫寨中兄弟们快活,道一声好,便朝广.场中走去。 广.场上几十张桌子皆已摆好,各个桌上都摆着大口的酒坛子。而两头刚宰的牛,已经处理干净,架上了火架。 林清见直接走过去,在其中一张桌子上坐下。 寨中女子少,男人多,林清见打小便是跟着这一批人混大的,过去便提起酒坛子倒入碗里,坐下和大家边聊边喝了起来。 晏君复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林清见走后没多久,就有人给他饭菜和药,并提进来一桶水给他用,洗脸还是喝,随便他。 好在晏君复是呆过军营的人,对此也没什么异议。吃完后,他便无聊地躺在榻上,两手枕在脑后,盯着房顶发呆。 天色渐晚,房中暗了下来,晏君复起身,复又一蹦一蹦的蹦到桌边,拿起火折子,点亮了桌上那盏油灯,昏黄的火光亮起,给小土培房中裹上一层暖意。 刚点亮灯,晏君复便忽地听闻外面传来唱歌跳舞的声音。 晏君复看向窗户的方向,仔细听了片刻,他便蹦去了窗边,弯腰,扒着窗户那个缝隙,往外看去。 正见院外的广.场上,篝火亮起,寨中男男女女,皆围着篝火起舞。舞圈的外围的桌上,有人喝酒划拳,有人抓着大块的肉,大口的吃着,无人在意形象。 晏君复眼一亮,忙开始在人群中寻找林清见。 他两手扒着窗户,用力从那个缝隙往外看,眼珠子都转酸转乏了,方才看见一张桌旁的林清见。 她手里拿着匕首,割着桌上烤好的牛肋骨肉,然后直接用刀插起来,放进嘴里吃,另一手还端着酒碗,就着肉大口的喝着。 桌上其他人在划拳玩闹,她便毫无芥蒂的跟着一起玩闹,时而仰头大笑,时而将酒泼人身上,开朗大方,毫无顾忌。 晏君复看着看着,眸光便愈发莞尔。 回想起前世,无论是参加聚会,还是和他吃饭,她都是束手束脚,笑会遮唇,喝酒只是小抿,何曾有如今日这般的大方与快乐? 即便这样看着很累,但晏君复还是一直看着她,想将她此时的样子,全部清晰的刻印在脑海里。 他明白,他想要这样的林清见,想和这样的林清见,过一辈子。 这一刻,之前那些什么救她出来就一别两宽的想法,彻底从他脑海中消失。现在的他,只想让她做最真实的自己,哪怕到了自己身边,也想让她永远保持现在的样子,本来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林清见明显已见醉态,方才站起身,和桌上其他人不知说了什么,转身离开。 篝火昏黄的光,照在她一边侧脸上,另一边脸陷在黑暗里,显得她五官轮廓愈发明晰动人,再兼脸颊上的酒后红晕,美得就像一坛馥郁的酒,令人心魄震颤。 晏君复目光陷进她如夜色撩.人的醉态里,久久无法回神。 直到林清见走进院中,他才恍然惊觉,她来找他了! 晏君复大喜,喝醉后还这么晚来找他,莫非抱着别的心思?毕竟她可是要让他当压寨相公。 晏君复的心莫名激动的怦然跳跃起来,他赶忙蹦回塌边,对着放在一边的水桶,将水面当镜,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 可整理着整理着,他忽地停下,似是想到了什么。 片刻后,他忽地站起身,将身上的轻甲脱下扔去榻上,只余玄色底衣。 他将腰封解松了些,然后扯开衣领,露出一片坚实的胸膛。 他这才又对着水桶照了下,但是看了看,还觉不满意,又将衣领往开里拉了拉,顺道还将头发拉松几捋垂下来,让自己看起来慵懒感更重一些,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做完这些,晏君复方才心觉满意,重新蹦回塌边,窜上榻,靠墙坐了下来,坐姿同样慵懒。 很快,他便听见开门锁的声音。 晏君复尽力藏住了嘴边的笑意,但是心里都乐开花了。 万没想到,他居然有色.诱自己夫人的一天,而且还这般令人期待。也不知以他夫人现在女匪的想法,尤其还喝醉的情况下,会不会释放出狂.野的一面。 念头闪过,晏君复不自觉便脑补了那个画面,一时丹田中都滚烫了起来。 哈哈哈,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雏.儿了,这一回,一定给他夫人极致且难忘的体验,保管不叫她有半点不适。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清见推门走了进来,抬眼往里一看,林清见脚步瞬间凝滞:“???” 但见榻上的晏君复,靠在墙面上,正闭目小憩。 轻甲已不在他身上,本穿在轻甲下的玄色底衣,衣领松松垮垮的敞开着,缝隙近乎开到腹部,坚实的胸膛和腹上块块分明的肌.肉,半遮半掩的映入眼帘。 他仰头靠在墙上,落在林清见眼里的下颌线线条清晰,在油灯昏黄的慌忙下,喉结的影子投射在他脖颈的另一侧,处处透着撩.人的气息。 他头发也有些乱,几捋发丝洒落在他的脸上,整个人愈发有种说不上来吸引力。 林清见脚步凝滞在原地,一时不知是进还是走。 在寨里这么些年,男人见过不少,但她这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男人的样貌,也可以这么叫人移不开眼。 她忽然就有些理解,为什么会义母会喜欢少年郎。 这便是王孙贵族的子弟吗?再想想义母跟她说过的,王孙贵族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做派。这一刻,她忽然就具象的明白了“道貌岸然”、“衣冠禽兽”这两个词的意思。 林清见目光从他面上移开,用力的咳了一声。 晏君复这才幽幽“转醒”过来,眸中闪过一丝意外,笑道:“这么晚了,少寨主怎么过来了?”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6节 第7章 林清见眼睛刻意不去看他,可这屋就这么大,不管她怎么控制目光,时不时还是会瞥到晏君复。 她今天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套出点儿东西。 林清见轻咳一声,道:“我就是想跟你了解下你带来官兵的情况,不是要里应外合吗?如果我不了解的话,恐怕没法儿制定相应的计划。” 林清见怕晏君复怀疑,接着又道:“我确实很想去看看,我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什么样。” “原是这桩事。”晏君复笑了,但如此良辰美景,聊这些是不是就没意思了? 可以先办事嘛,事办完,躺着慢慢聊。 晏君复道:“少寨主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吗?我理解少寨主思亲心切,但这事儿急不得。” 他指一指床头,对林清见道:“过来坐。” 林清见看了看那床榻,有些犹豫。这世子衣服穿成这个样子,她过去不合适吧? 林清见笑笑道:“就这样说吧。” 晏君复见她颇有些局促的神色,笑了,看来他的王妃即便成了土匪,但在这方面的事上,还是不太能放得开。 不过没关系,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再加上她现在这性子,要不了几天,兴许也能看见他期待的那份狂.野。 晏君复笑道:“少寨主怕什么?过来坐便是。” 林清见委实有些弄不明白这世子的想法,但为了问出想问的东西,林清见犹豫片刻,还是走过去,在晏君复身边坐下。 林清见一袭劲装软甲,坐下后腰背挺直,双手平放于腿面上,颇像一名稳坐于帐中的女将军。 而晏君复,衣冠不整,坐相慵懒的在她旁边,活像被人送来伺候将军的“风尘”男子。 晏君复看着这样的林清见,眼底笑意愈发深邃,话里有话,嗓音低沉道:“官兵的部署,一时半会聊不清,但我可以跟你聊聊我的部署。” 林清见看向晏君复,以为终于撬开了口子,对他道:“洗耳恭听。” 晏君复笑,看吧,都要让他当压寨相公了,就是一层窗户纸的事。 晏君复伸手握住林清见的手,将她手臂拉起来,手抚上她袖上护腕,道:“不过我也想看看少寨主的部署。” 林清见侧眼打量着他,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 他在干什么?是想让她说出孔雀寨的部署吗?而且摸她护腕又是什么意思? 护腕,莫非是暗示兵器?想问孔雀寨有多少兵器吗? 林清见心头委实烦,她之前抓来人都是直接审问,从来没有这么拐弯抹角的试探过。 要不是晏君复还有兵在山下,她真想一脚踹翻他严刑逼供。 但又不行,只能耐着性子和他周旋。 可要开口时,林清见又犯了难,他这模样,是在问兵器吧?她没会错意吧? 应该是兵器,希望她没想错。 林清见硬着头皮,含笑和他打起了太极:“我的部署并不复杂,就是不知世子的兵器行不行?” 晏君复顺理成章的想去了别处,立时头皮就麻了,瞧他王妃这话问的,刺.激! 这就是还是女匪时的林清见吗?天呢,可太大胆了!他喜欢喜欢,可太喜欢了! 晏君复下意识更贴近林清见一些,一手松开她的护腕,抚上她盖在腿面的软甲。 她说话都能这么大胆直白,那他还怕个屁。晏君复自是跟着大胆了起来,对她道:“我的兵器当然行,不仅行,还坚.硬。不过具体如何,少寨主还是得亲自试过才知道。” 林清见听着更懵逼了!这些贵族,说话都这么拐弯抹角的吗? 林清见绞尽脑汁的分析,正见他手摸上了自己的软甲,又想起他说兵器坚.硬。忽地意识到,他的意思,莫不是说孔雀寨的盔甲,敌不过他官兵手上的兵器,防御不行。 原来如此! 林清见了然,看来等下出去要吩咐下去,寨里兄弟盔甲下面,最好再加一层软猬甲。 林清见对晏君复笑道:“那改日有机会,我便亲自试试。” 晏君复心头一荡,对林清见道:“其实今晚就可以试试。” 林清见眸色一寒,今晚就能试?莫不是官兵本有计划今晚攻寨! 也不知之前晏君复写出去的那封信,会不会改变他们今晚本来攻寨的计划。 林清见控制住心间的起伏,强笑着暂且服软道:“今晚太过仓促,还请世子理解,多给我些时间,到时候会请世子配合。” 晏君复眨巴眨巴眼睛,心间颇有些失望。 但想想也能理解,在他的角度,他们是成亲八年的夫妻,但在林清见的角度,这才刚刚认识。 而且前世,他们成亲的时候,林清见确实是头一回,可见之前在孔雀寨的日子,她并没有看上过别的男子,只是今生见到他,所以才特殊些。 那确实不能太着急,她可能接受不了这么快。 思及至此,晏君复便暂且放开林清见的手臂,抚她腿面软甲的手也收了回来。 对林清见道:“那……少寨主别让我等太久。少寨主放心,等离开孔雀寨,我也会对你很好。” 这番话说的,林清见委实摸不着头脑,她又没听懂! 别让他等太久她明白,他毕竟有剿匪任务在身。但后面的话,她分析了半天,还是没分析明白晏君复话中的逻辑。 林清见只得装作一副自己懂了的样子,冲他笑着点头,连连称是。 说罢,林清见放在腿面上的手,指尖轻点,满心里烦闷。 这世子太会说话,拐弯抹角,来回的和她打太极。他也足够谨慎,拉扯这么半天,竟是只问出两点有用的东西。 林清见不甘心,接着晏君复的话道:“能力范围之内,我也不会亏待世子。只是眼下,尚不知世子兵力、人数,委实不好计划。” 晏君复:“???”啥意思? 晏君复懵了下,怎么聊得好好的,突然扯到兵力人数?本以为她问的是他带来的官兵,但转念一想,这场景也不合适啊。 晏君复想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林清见是不是怕他有妾室什么的,担心这个呢?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所以才拐着弯问的。 晏君复了然,侧头看了看她的脸,对她笑道:“少寨主放心便是,兵力人数,都是少寨主最期待的情形。” 林清见:“???” 他到底在鬼扯什么? 要不是晏君复把她想套的全给挡回来了,她怕是真得以为这世子脑子有病。 林清见烦的不行,但也不知道接下来该从哪里下口问。坐着生了会儿闷气,只好对晏君复道:“既如此,今晚世子且好生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晏君复一听她要走,心里委实舍不得,坐直身子,向已经起身的林清见叮嘱道:“我就在这里,少寨主想做什么,随时来便是。” 林清见一头雾水,眼里的狐疑更甚,她干涩的笑笑,“嗯”了两声,从晏君复房中出来。 门外重新传来上锁的声音,晏君复重叹一声,无不遗憾的躺回了榻上。只能想想别的,把刚点起来的火浇灭下去。 林清见来到院中,满脸的愁容,眉心都快拧成一个川字。 这陈留王世子,当真滑,若不是脑子有病,就是过于精明。这等人日后若送去义母身边,恐怕后患无穷。 她还是趁义母回来前,抓紧把能套的都套出来,多少兵力,有没有埋伏等等她担心的情况。 既然这样套不行,看来她得拿出点儿实际行动来,让晏君复看到她“投诚”的心,或许才能套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林清见一肚子火,走到寨中,跟负责后勤的兄弟,说了给大家再备一副软猬甲的事,可惜软猬甲数量不多,也只能备给正面攻打的步兵。 林清见满心里烦闷,她阳奉阴违的行止,迟早会在晏君复面前暴露,在此之前,她须得抓紧想法子,将晏君复的情况套清楚。 林清见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疲惫的回了自己房间。 晏君复独个人呆在小屋里,灭了油灯,躺在榻上。本想睡觉,奈何满脑子都是林清见。 尤其是今天晚上,她和他说的那些虎.狼之词,换成前世的林清见,肯定半个字都不会讲。 想起前世的林清见,晏君复笑了出来,在黑暗中吐出一个字,编排道:“装!” 瞧她前世装得,累不累?现在多好,都敢问他“兵器”行不行。 晏君复那控制不住的脑子,一路崩腾的想了下去。就按今晚这进度,肯定要不了几天,他就要被他的王妃按住了! 指不定等从孔雀寨出去的时候,都能把他俩的长子灵修揣回去。 晏君复越想越开心,不禁开始脑补起细节来。 守在晏君复门外的一名男匪,稍隔一会儿就蹙眉看看身后的房间,实在不懂,那时不时传出来的笑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都被关起来了,他笑什么? 第二天一早,有人来换那男匪的岗,让他回去睡觉,刚走出院中,却被来查看的林清见拦下,低声问道:“怎么样?昨晚有什么异动吗?” 那男匪挠了挠头,蹙眉道:“少寨主,这世子,是不是脑子不大好。他昨晚隔一会儿就笑,隔一会儿就笑,都他娘的给老子笑毛了。” “笑?”林清见更是一头雾水,诧异的看向关晏君复的屋子。 半晌后对那男匪道:“你睡去吧,晚上再来换班。” 男匪行个礼走了,林清见狐疑的看了屋子几眼,他到底在笑什么?正常人会在被抓了情况下笑吗?莫不是什么和外界联系的暗号? 要不然先别去看他,着人在他房间附近观察几天再说。林清见吩咐了下去,让人以晏君复房间为中心,向外埋伏百米,观察夜里的情况,暂且便没有再去找晏君复。 分开的第一天,晏君覆没有见到林清见,他不解;分开的第二天,晏君复还是没有见到林清见,他开始着急;分开的第三天,林清见还是没有来,一直到天黑,晏君复彻底呆不住了。 他一下从榻上翻起来,蹦到窗边,冲外头喊道:“我要见少寨主!” 第8章 外头的人听他喊,便去找林清见。 晏君复在窗户缝隙里目送那人离开,才不耐烦的瞪了一眼,蹦回塌边坐下。 那晚不是聊得好好的吗?她怎么三天没来找他? 天知道那晚说话,林清见给了他多么浓郁的一腔期待,结果三天不见人影,这憋屈的失望之感,简直没法儿用语言形容。 这做少寨主的时候就是不一样,半分都不考虑他的感受,就这么把他晾了三天,要让他当压寨相公的是她,扭过头反覆无常的还是她,逗狗也不带这么溜的。 晏君复一肚子火气,连带面上神色都挂着一丝戾气。不是不理他?等她来了,他也不理她!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7节 而林清见,正在自己房间,手里拿着一张孔雀寨的布防图,和真的比对。 忽听门外传来敲门声,她门没关,抬眼便见看守晏君复的其中一名男匪,正站在门框外敲一边的门扇。 林清见道:“进来。怎样?这几日晚上可还有异动?” 那男匪道:“除了头天晚上,那世子诡异的笑了好几次外,之后晚上都没这类情况,而被关押的那间屋子,附近也无任何异动。” 林清见闻言蹙眉,莫不是那天晚上,他们没防备的时候,晏君复便已将要传递的消息传递了出去?所以后来几天,即便他们有了防备,也查不出什么不对来? 林清见正忧心着,忽听那名男匪道:“那世子说要见您,听他的语气,好像很不耐烦,少寨主,见不见?” 林清见闻言,那种疲于应对的烦心感再次传来。她拿起手里的那张造假的布防图看了看。拧眉想了片刻,抬头道:“去见,你们继续加强防守。” 男匪应下,跟着林清见出了门。 路上,林清见问道:“义母何时回来?” 男匪道:“寨子被围攻的消息已经送出去了,约莫五六日,寨主大概就会从暗道返回。” 林清见点点头,和那男匪一同进了关押晏君复的院子。 晏君复听到门外林清见熟悉的脚步声,面上不渝之色一扫而空,连忙又扯了扯自己衣领,这次干脆扯得更开了些。 至于方才想的,什么他也不理林清见等等决定,在听到林清见脚步声的瞬间,全部抛去了脑后,面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 门再次被推开,晏君复侧靠在墙边站着,那敞开的衣领放.荡不羁,以及比外头男匪还痞的站姿,直接让林清见倒吸了一口气。 林清见隐隐觉得,要给这货换层皮扔去青楼,绝对能当头牌。 林清见让开门的人将门关上,并让他们退远些,方才冲晏君复扬了扬手里的布防图,对晏君复道:“世子久等了,我这几日,花了好的功夫,才找到孔雀寨的这张布防图。” “布防图?”晏君复神色稍正,脑子里终于回了些正事。 林清见点点头,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将布防图拍在了桌面上。 晏君复几下蹦过去,挨着林清见坐下,抬手将布防图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油灯微弱的火光下,二人一同看向那张图。 晏君复问道:“你几天没见人,就是去弄这个了?” 林清见点点头:“正是,我私心想着,有了这张布防图,我们才好商讨一举拿下孔雀寨的对策。” 说罢,林清见看向晏君复,油灯跳跃的小火苗下,他五官轮廓愈发分明。 林清见手心出了些汗,也不知这张布防图,能不能取得晏君复的信任。上次那种拐外抹角的谈话,她可不想再经历,委实费脑子。 晏君复将那张布防图拿起来,原来林清见去找这东西了,不是故意不理他。 确实攻寨的事情比较重要,那还是等商讨完正事再聊其他的。 晏君复将布防图细细看了一番,确定了兵器库,埋伏点,寨守薄弱处等等,方才对林清见道:“基本上孔雀寨的薄弱点都在这张图上了,既如此,我今晚想想怎么办?想出对策后,你帮我传信给山下的官兵,并将这张布防图也送过去。等罗刹女一进寨,我们便将其一网打尽。” 果然这会儿说话不拐弯抹角了,看来之前还是不信任她。 林清见冲他点头,随后问道:“就按这布防图,你带来的兵,能确保将孔雀寨一举拿下吗?” 晏君复道:“我带了五百人,一部分是我王府的亲兵,训练有素,另一部分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放心吧。就按你这布防图,肯定能一网打尽。” 五百人?林清见了然,随后冲晏君复笑笑道:“望与世子,合作愉快。” 晏君复冲她抿唇一笑:“放心,我一定好生送你回家。” 这般柔和的温柔,让林清见感觉怪怪的,她陪笑两声,站起身,对晏君复道:“天色已晚,那世子好生歇着,我告辞了。” 说着,林清见往外走去。 “唉唉唉!”晏君复将其叫住,连蹦几下蹦到林清见身侧,伸手扯住她的衣袖,道:“你这就要走?” 林清见一脸不解:“不然呢?” 晏君复目光凝滞,一时哽住,半晌后,方才道:“你这么几天不见我,来了这么会儿就要走?那天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林清见愈发不解:“那天我怎么样了?” 晏君复正欲接着说,但看着林清见不解的神色,忽地笑了:“哦……欲擒故纵是吧?佯装不知是吧?” 林清见:“???” 晏君复复又往前蹦了两下,蹦到林清见面前,挡住她的去路,低头看着她,道:“既如此,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毕竟那天少寨主连我兵器行不行这话都问了,咱就不必继续拐弯抹角。” 晏君复微微俯身,直视林清见的眼睛,问道:“直说便是,你打算什么时候睡我?” 林清见:“!!!”他娘的! 林清见立时横眉,正欲狠狠给他一脚,但看着晏君复一脸期待的神色,恍然反应过来,这货不会以为,是给她做压寨相公吧? 念头落,这几日来晏君复所有奇怪的反应,全然在林清见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包括那天,晏君复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话。 哦……林清见恍然,难怪那天说话时,几次三番都觉得和他对不上思路,弄了半天,他从一开始,就以为是她看上了他。 所以,这每次来,衣领拉这么开,是在等她品尝吗? “呵呵……”林清见低眉笑了。 看来之前,是她把这世子想复杂了,闹了一圈,人家根本就没想那么多事,根本不是她所想的那种千年狐狸,心思深沉。 这世子,就是单纯的脑子有病。 跑来剿匪,却让退兵,自己留下。被抓紧寨里,不想着怎么逃跑,却满脑子在想着做她这个女土匪的压寨相公。是世子当的不开心,还是人活着太没劲? 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这人在京里,八成就是义母说的那种,不长脑子,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的纨绔子弟。 又或者……林清见上下打量晏君复一番,眼露同情,又或者,是真的脑子有点儿问题吧。 思及至此,林清见眸中闪过一丝轻蔑,把晏君复当劲敌的想法烟消云散,完全不再将他放在眼里。 她本以为晏君复还藏着什么花花心思,本打算先摸清晏君复的老底,等义母回来后再做打算。 既如此,就不必等义母回来了,晏君复带来的那些兵,她就能解决,等义母回来,直接把晏君复送去义母房里,当做迎接礼便是。这样一个笨蛋美男子,放在义母身边她很放心。 林清见冲晏君复抿唇一笑,对他道:“世子急什么?既然已经决定让你做压寨相公,自是要挑个良辰吉日,你说是吧?” 晏君复闻言想了想,随即点头,笑意暧.昧:“也是。” 说着,他侧身握住林清见的护腕,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那你记得每天都来瞧瞧我,把我一个人晾这儿,这屋子又这么窄,委实不好受。” “嗯、嗯……”林清见强忍着嘲笑,拨开了晏君复握着自己手腕的手。 林清见对晏君复道:“好好休息吧,世子想想攻寨计划,我明日再来找你。” 晏君复应下,目送林清见出门。 林清见走后,晏君复便拿着林清见给他的那张布防图,仔细研究起攻寨计划。 一晚上的挑灯夜战,总算将计划设计的严丝合缝。 第二日一早,就叫人唤来了林清见,将写好的计划交给她,说道:“送去给我山下的亲兵,明晚他们便会按计划攻寨。到时候你在寨中配合,趁机炸了火药库便成。等完事,我就带你回家,去见你爹娘、兄长。” 林清见正欲伸手去接,怎知晏君复手腕一转,书信从林清见手里擦过。 林清见不解地看向他,但见晏君复笑道:“等回了家,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还要像在寨里这样对我。” “嗯,嗯。”林清见连连称是,拿著书信离开。 等走到院中,林清见看了看手里的书信,唇角挂上嘲讽的笑意,万分笃定的得出一个结论——这陈留王世子,果真脑子有病。 第9章 林清见拿着晏君复的书信回了自己房间,按照晏君复制定的计划,制定了一个请君入瓮的法子,而后叫来寨里的几个头领。 几个男匪围站在林清见桌边,一番谈论后,林清见手背在身后,对他们道:“都记下了吧,明晚官兵攻寨时,就按这个计划来。通通引进密道,关起来。” 其中一个头领道:“关起来?不杀吗?” 林清见横眼看向他:“义母怎么说的?咱们是义匪!何为义匪?劫富济贫,管世间不平。自是不能滥杀无辜,那些官兵家中都有妻儿父母,怎可胡乱取人性命?” 那头领颇有些不快的看了林清见一眼,但最终忍气吞声,闭了嘴。也不知为何,这么些年,寨主很多事都瞒着少寨主,很少让她出寨,甚至在她面前营造了个劫富济贫,大义凛然的形象。 而且还对少寨主很好。以他对寨主的了解,实不会在一个捡来孩子身上,下这么大功夫。莫不是养久了,真的感情,亦或是养着少寨主,还有别的目的? 那男匪不清楚,也不敢去探究寨主的想法,只能按照寨主的吩咐,维护在少寨主面前,他们孔雀寨义匪的形象。 林清见说罢,然而对众人道:“切记引入暗道后,便不可再伤人性命。等义母回来,咱们就搬去备用的寨子,将这些官兵放了便是。” 众头领应下,即刻出门去照林清见所言部署。 而林清见则走到山寨门口,派人将晏君复的信送去了山下。 晏君复身边的亲兵拿到信,委实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他们世子进去这么几天,还就策反了人家少寨主呢? 想起那日他们世子见到人家少寨主时的模样,那亲兵头领面上神色怪异起来,莫不是“献身”了? 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他们世子这么能屈能伸。 那亲兵头领唤了一人,问道:“康郡守调来的官兵,可有按照世子的吩咐埋伏好?” 小兵点了点头,亲兵首领吩咐道:“既如此,便让他们守好,若我等攻下孔雀寨,便不必劳烦他们,若出事,让他们随机应变。” 小兵应下,转身去找埋伏的官兵将领。 孔雀寨紧锣密鼓的布置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林清见去找晏君复,进了屋,便见晏君复已起身等她,脚上绑的铁链,让他还是只能蹦着走路。 他几下蹦到林清见面前,问道:“怎样?消息送出去了吗?” 林清见点点头:“今晚攻寨。对了世子,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 晏君复拉了条椅过来,让她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边,手撑着膝盖,认真看向她的眼睛,道:“你说。” 林清见道:“寨中还有很多老弱妇孺,自小照看我长大,等攻下寨子,趁义母回来前,我得给他们安排出路,所以寨子攻下后,咱们可能得再呆几天。” 晏君复点点头:“没问题。” 说罢,晏君复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忽然侧身看向她,含笑揶揄的问道:“这寨子攻下来,让我当压寨相公的事,不会不作数了吧?” 林清见挑眉含笑回望他,话里有话道:“作数,怎么能不作数?就怕世子到时候反悔。” 晏君复朗声道:“我怎么可能反悔?少寨主的风姿,在下着实倾慕。待回长安,愿明媒正娶,共盟鸳鸯之誓!”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8节 哼……林清见心下冷嗤,对此极为不屑。 堂堂陈留王世子,居然说要娶她?世子娶女匪,普天之下,闻所未闻。且就算他自己愿意,他父母能同意吗? 怎么,编出个她是林大学士丢失女儿的谎话来,还真把她当林大学士的女儿了? 真当她是高门大院里不谙世事的少女,竟拿这种话来诓骗她?这类达官显贵的故事,义母没少给她讲。先以花言巧语,诓你真心,再欺你真心,行攫芳采露之实,待得到你,便会弃如敝履。 何况他们才认识几天?他就跑来跟自己缔结两姓之好?真是脑子不好到以为她会上这种当吗? 林清见朝他一笑,话里有话道:“既如此,那我可等着世子登门提亲。” 晏君复冲她挑眉:“放心吧。” 说着,晏君复神色复又正经起来,对她道:“但你要答应我,等回了长安,好好跟你爹娘聊聊,莫要被那罗刹女所言诓骗,对他们遮遮掩掩,不能交心。” 若心生芥蒂,免不了还像前世一样,畏手畏脚起来。 林清见闻言微微眯眼,这世子的戏,演的当真入木三分。这便是演戏的最高境界吧,连自己都能骗进去。 林清见笑而回应:“自然。” 晏君复闻言,长长吁了口气,腰背都不自觉挺直起来:“如此,我这心便踏实了。” 林清见站起身,对晏君复道:“等我消息吧。” 晏君复点头,满怀欣喜的送了林清见出门。 当天夜里,晏君复才睡了没多久,便听到了攻寨的声音,他一下惊醒过来,几下蹦到窗边,去看外头的情况。 外面乱作一团,嘈杂声嘶吼声不断,寨里的人也一脸惊慌的跑来跑去。 没过多久,晏君复忽地听见一声爆炸声,震耳欲聋,那轰鸣声,似是震进了心肺中,让人微有些犯恶心。 他已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再睁眼时,却不知外头有什么东西,挡住了窗户的缝隙,让他无法再通过缝隙往外看。 “妈的……”晏君复低低的骂了一声,试图用手指去推,但那物体坚硬,他堪堪能伸出的两根手指,根本推不动。 晏君复正焦急间,忽听外头传来林清见的声音,格外焦急:“世子!寨中反扑激烈,怕是一场恶战。” 晏君复心一沉,忙道:“你小心自己!” 林清见的声音再度传来:“我知道,我再去看看。” 说罢,外头没了声音,只剩晏君复自己在屋里焦急的等待。 又隔了约莫半个时辰,外头再次传来林清见的声音:“有希望了,官兵已经进来了。” “好!你小心!”晏君复回到。 外头传来林清见仓促离开的脚步声,晏君复静坐在屋中,留意着外头的声音。 约莫天快亮时,林清见方才再次回来,在外头对晏君复道:“攻下来了,寨中首要头目,皆已伏法。” “好!好!”晏君复连连道:“你快放我出去。” 林清见道:“暂时怕是不成,夜里火药库爆炸时,轰塌了旁边的哨塔。滚落的碎石,把你这屋子围起来了。但眼下寨中已无火药,这些石板非人力所能搬动,你得等我去找炸药,才能将你放出来。” 难怪爆炸过后,那窗户缝隙就被堵住,原是如此。 晏君复只好道:“行,我没事,你自己小心。” 林清见点点头,复又对晏君复道:“我义母后天便会回来,眼下还不知道寨中被攻陷的事。且我义母生性警惕,若是发觉,可能会不进寨。我打算请君入瓮,先骗我义母进寨,所以就暂且让你的亲兵扮成了孔雀寨的人。我还策反了部分本无坏心的寨中兄弟,到时候他们会伪装成哨兵在外头,以消除寨主的疑心。” 晏君复点点头,手扶着门板,满心里无力,对外头的林清见道:“好,但是你千万小心。一定要保重自身!那罗刹女心思复杂,无恶不作,切记小心。” 外头的林清见道:“好!你放心。” 说完,林清见冲那门扇一笑,大步离去。 回到自己房中,寨中几个头目正在等她,一见她进来,便笑道:“少寨主好计谋!这次兵不血刃,就将那些官兵全部关进了暗道里。” 林清见抿唇一笑,将手里的长.枪立在门边,走过去道:“暗道里的通风措施要做好,一会儿随我去给他们送水送粮,你们先去准备。等义母回来咱们离开此地,不要伤及性命,否则义母也会不高兴。” 那头目行礼应下,林清见让他们去收拾寨中东西,打算等义母回来休息两日,便举寨离开。 林清见进去在椅子上坐下,手揉着后脖颈子,闭上眼睛,好生给自己放松了一下。 而此时此刻,暗道中,一群官兵如霜打的茄子般坐在里头,各个都没有说话,只时不时听闻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叹气声。 半晌后,方才有一名小将领,跟亲兵首领问道:“大人,世子……真的没叛变吗?” 那首领闻言一时哽住,伸手用力抓了几下头发,道:“不可能!什么人会脑子有病到放着世子不做,跑来投诚一个土匪寨子?中间肯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话音刚落,暗道最上面,伪装成井盖的盖子揭开,一束光亮透了下来。 众亲兵仰头望去,正见孔雀寨的少寨主,一脚踩着水井边缘,一手搭在膝盖上,俯身看向他们。 对他们朗声道:“你们好生在这里呆着吧,等我们搬家就放你们出去。至于你们世子,他说要留在我们孔雀寨当压寨相公,叫你们不必想念他。” 说罢,林清见噗嗤笑出了声,洋着春风满面的笑意。随后离开井边,示意寨中带来的那十几个人,将准备好的干粮和灌满水的桶,从井口放了下去。 亲兵们收了所有东西,眼看着那盖子复又盖上。 黑暗中,方才问亲兵首领的那名将领复又开口:“大人,世子他……真的没叛变吗?” 第10章 亲兵首领闻言抿紧了唇,要说他们世子没叛变,那他们现在为何被关在孔雀寨的暗道里?要说他们世子叛变了吧,什么人会放着世子不当去投诚土匪? 亲兵首领想不明白,但不妨碍他怀疑人生。怎么他们素来武艺高强,读书用功,性格开阔,行止检点的世子,来汉阳郡一趟会跟脑子被鬼吃了似得。 不过幸好,周围还有埋伏的官兵,希望他们发觉不对,能抓紧来找人。 林清见打道回寨,两手背在身后,脚步轻快,一路上面上都洋溢着藏不住的笑意。 而晏君复,还关在那房间中,不见天日,全然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只等着林清见找来炸药放他出去。 但万没想到,这一等,就是整整三天两夜。 这三天两夜间,他出不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自然,食物也送不进来。 可怜晏君复,生生在房间里饿了三天两夜,只能靠着屋里剩下的大半桶水度日。 而林清见,偶尔也会来看看他,在门外跟他说话。只不断的告诉他,“委实抱歉世子,你再忍忍,我已经在找火药了。”“让你受苦了,当真不好意思。” 晏君复又饿又憋,都他娘的快在这破屋子里憋出病了,但为了维系在林清见面前的形象,晏君复每每都只能强忍,跟林清见说:“没事,没事,我还行,还行。” 直到第三天晚上,林清见再次来到小屋外,对他道:“世子,我找到火药了,你在屋里地方躲起来,我这就救你出来。” 晏君复如逢大赦,长长松了口气,蹦到屋中那唯一的桌下躲起来,捂住耳朵。 “彭”一声爆.炸声响传来,晏君复再次被震得心肺都跟着颤。待平息下来,晏君复这才从桌下望了出去。 但见小屋的半扇墙已被炸榻,在缭绕的大股烟雾和尘土间,隐约可见外头堆着一堆已经破碎的大石板块。 外面天已黑,只能看见一些篝火的光亮,晏君复从桌子爬了出来,正巧见林清见手扇着空气中的沙尘,走到墙边,冲他笑道:“世子这几日可还好?” 又见林清见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她站在漫天未散的尘土中,显得有些不真实。有那么一瞬间,晏君复似觉回到他们还是夫妻的时候,就很想走过去抱住她,把脑袋埋进她的颈弯里,好好释放下这几日受得苦。 可真当他想往前走,却被脚上的铁链绊了下,这才恍然被拉回现实。 他站稳身子,看向林清见,对她道:“快快快,给我把脚上的链子解开,让我去见见我府里的亲兵。” 林清见上前伸手拖住他的小臂,对他道:“急什么?我义母回来了,就在主楼里。他们现在伪装成寨里人,你现在去找他们不合适,一旦被我义母的人发觉,恐会暴露。走,我先带你去我屋里,沐浴梳洗,吃点儿东西。” 一听去林清见屋里,还要沐浴梳洗,那颗受了几日折磨的心,复又萌动起来,而且,不提其他,他现在真的很想在他的王妃身边好好休息一下。 念及此,晏君复点头道:“成,就去你屋里。” 林清见命身边的人解开晏君复脚上的铁链,继续拖着他的手臂,将他扶出了小屋。 脚被绑了许久,蹦着走了好些日子,骤然能走路了,晏君复双腿还有些不适。 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晏君复这才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边走,边向一旁的林清见问道:“罗刹女已经回来了?” 林清见虽拖着他的小臂扶着,但也只是单手,另一手仍旧背在身后,腰背挺直。林清见点头:“傍晚时候回来的,回来就进屋歇了。放心吧,没发觉异常,等今晚她睡了,咱们就可以行动了。” 晏君复点点头,一路跟着林清见,绕到一处楼阁的后面,进了小门。 那小门里,便是一处有浴桶可沐浴的净室,里面还有一扇门,连着阁楼主屋,旁边桌上,还摆着米粥、馒头和小菜。 饿了三天两夜的晏君复见到食物,忙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端起碗,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林清见在一旁低眉笑笑,眼底闪过一丝嘲笑,随即敛了神色,道:“干净的衣服也给你备着了。我就在外头,你吃完饭沐浴后叫我。” 晏君复满口吃的,没嘴说话,冲她点了点头。 一桌的食物,被晏君复风残云卷,半点不剩。他这才打了个饱嗝,觉得自己身上回了些劲儿。 晏君复来到浴桶边,试了试水温,温凉,但于他而言稍微凉这一点点无所谓,再加上确实很久没沐浴了,便脱衣钻进了水中。 躺进水里,安逸下来的晏君复,这才想起“正事”。 既然寨子已经攻下,罗刹女也已进了寨,无疑羊入虎口,再大的本事也翻不出天去。 而林清见又在此时,把他带到她房里沐浴更衣,是不是终于要和他做点儿夫妻间该做的事儿了? 晏君复唇边不自觉就挂上了笑意。 好些达官显贵在成亲几年后,就会为着新鲜纳妾养外室,但时至此时,他才明白,再新鲜的东西,熟悉一段的时间后都会不再新鲜。 而像他王妃这种,骤然一个大惊喜,那才是真真儿叫人期待。这种熟悉中隐带着陌生,陌生中又丢弃了生涩的快感,那些一个劲儿寻新鲜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如此想着,晏君复更加期待,不由加快了沐浴的速度,将棉巾拖进水中,好生给自己一通搓洗。 洗罢出来,晏君复拿起林清见给他备下的衣物,是和她身上那件有些点儿像的玄色劲装,面料自是没他的好。 但他已没功夫在意这些,谁知道这衣服能在身上穿多久?指不定等会进卧室就脱了呢。 穿上衣服,晏君复还是像之前一样,拉松衣领,随意绑了湿漉漉的头发,走过去在桌边椅子上坐下。懒散的支起手臂撑住侧脸,腿松松岔开,面含笑意,冲门外道:“我好了,你进来吧。” 林清见推门进来,正对上晏君复,好一副醉玉颓山之姿。 林清见微微颔首,浅笑挑眉,自是明白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林清见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在晏君复面前停下,两手一撑,扯开一段麻绳,对晏君复道:“这就带世子去我卧室,只是不知,世子介不介意我捆捆你?” 作者有话说: 为了榜单,要卡一周字数,暂时先更一周两千字。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9节 第11章 晏君复怔住,直勾勾盯着林清见的眼睛,好半晌,那双狭长的眸中忽地绽放出不可思议的惊喜,抬起自己两只手并住,伸向林清见,哑声道:“不、不介意……” 林清见看着他的眼神,也知他在想什么,微一低眉,忍住嘲笑,伸手将晏君复双手捆了起来。 捆好后,林清见站起身,依旧单手扶了下他的小臂,下巴一抬,指了指通往里间卧室的门,对他道:“走吧,进卧室。” “好、好……”晏君复跟着林清见往前走去。 目光落在林清见头顶,眸色好似那春来冰消的江水,浪的不行。 怎知待林清见拉开门进去后,忽有四名强壮的男人映入眼帘,正守在房间中的四个角落里。 晏君复神色立时锋利起来,还夹杂着一丝疑惑。 晏君复目光警惕的看着那四人,正欲问林清见,她房间里为何会有别的男人,林清见却忽然松开他的小臂,转身面向卧室屏风,行礼道:“义母,人我带来了。” 晏君复眉宇间皆是不明觉厉的困惑,不解的看向林清见行礼的方向。但见那半透的屏风后,垂地的帘帐里,梳妆镜前坐着一名女子,正对镜慢条斯理的整理妆容。 与寨中其余女子不同,仅隔着屏风,晏君复也可见她发饰华丽,长裙曳地,不像女匪,更像贵妇。 再想想林清见对她的称呼,便知此人便是罗刹女无疑。 林清见站直身子,接着道:“这位陈留王世子,五官端正,风姿出众,自愿做我孔雀寨的压寨相公。” 言至此处,林清见瞥了晏君复一眼,再次看向屏风,话里有话道:“压寨相公,自当配寨主。作为少寨主,自当报义母养育之恩,便将他送来给义母。” 晏君复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嗖一下转头看向林清见,不敢置信道:“把我送谁?” 林清见腰背挺直:“送义母。对了……” 林清见含笑,侧身转向晏君复:“您的亲兵皆已被我缉拿。既然世子那么愿意做压寨相公,我成全你,过两日孔雀寨搬家,从此往后,再也没有人找得见你,你安心做压寨相公便是。” 晏君复的目光紧紧黏在林清见面上,这一刻,被林清见冲散的所有理智,这才一点点的重新回到脑海中。 前世八年的记忆,这才和现实一点点的剥离开。 他恍然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孔雀寨的少寨主,不是他成亲八年的妻子! 一股怒意直冲晏君复心头,他蹙眉质问道:“我的亲兵,你将他们怎么样了?” 林清见故意眨眼一笑,道:“你猜猜。” “你怎么能这般对我?怎么能这么辜负我对你的信任?”晏君复怒从心起,一想到孔雀寨素来的所作所为,再想想自己那些落在他们手里的亲兵,晏君复气得手抖。 林清见眼底含着不屑,慢悠悠的对晏君复道:“世子稍安勿躁。是你自己说要做压寨相公,也是你自己要和我里应外合,我求你了吗?我给你下套了吗?这笔冤债,你可不能赖在我头上。” “你……”晏君复一时语塞。他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是因为她是他的王妃,是他两个孩子的娘亲!可这话不能讲。 林清见目光从他面上扫过,接着道:“既来之则安之,你既已成了义母的人,有功夫还是好好想想孔雀寨的新生活,该怎么过吧。” 说罢,林清见朝那屏风后行了礼,转身离去。 晏君复怎么会放她离开,当即抬脚追了出去。怎知刚动几步,屋中那几名大汉便上来七手八脚的将他按住。 晏君复眼下虽被绑了手,但脚是自由的,按住一个人的肩膀,借力一跃,两腿平踢一踹,便将左右两边围上来的两个人踢飞出去,同时借力绕到手下那人背后,接上一脚,那人也被踹翻在地。 晏君复急忙追了出去,林清见已走到门外,晏君复厉声大喊:“林清见!林清见!” 林清见微微蹙眉,他在唤谁? 晏君复还未到门口,身后那几个大汉复又追了上来,提起手中棍棒,便朝晏君复腿盖狠狠一棍,晏君复觉察不及,单膝重重跪倒在地,被冲上来的人按爬在地上,脸颊都蹭了一片灰黑的土。 四个大汉,方才堪堪牵制住晏君复,眼看着追不上了林清见了,晏君复眸中都泛起了血丝,厉声喊道:“林清见!我草拟大爷,你竟敢将我送人!这辈子咱俩没完!” 他一口一个林清见,目前还在孔雀寨,被义母取名唤作小娇凤的林清见一脸懵。停下脚步,在楼梯下,转头看向他,嘲笑道:“就你现在这样,还是先想想怎么讨好义母吧。” 纵然林清见语气轻松,满是胜利者的快意,但晏君复眸中还是划过一丝困惑,似问人又似自问:“你怎么可以这般对我?” 林清见轻笑一下,对晏君复道:“既然世子困惑,我不妨就来给世子解解惑。你说我是长安林大学士的女儿,有什么证据吗?我凭什么信你?你攻上寨来,起初是要打的,那时分明已经剑拔弩张,可见到我后,你却忽然退了兵。” “世子是不是纨绔做久了,以为是个女人就会上你的当?几句花言巧语,就以为我会为你所用,背叛孔雀寨,背叛养我长大的义母?你是太过天真,还是对自己的样貌过于自信。” 林清见冲他一声冷嗤:“我从不以貌取人,无论你是丑还是美,我只看皮下那颗心。” 说罢,林清见拂袖而去。 晏君复被按在地上,不甘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他满心里都是怒火,但比怒火更多的,是心间无尽的悲哀和自责。 他只因前世,林清见说喜欢他的样貌,便自顾自的将让他当压寨相公的事,嫁接在了她的身上。 可到了此时此刻,他方才意识到,他从来都未曾真正的了解林清见,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 但凡他知道,她不会单纯的只看皮相,便能多往深里想一步。只需想这一步,今天的结局,便又是另外一番模样。 当真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作为丈夫,是他失职…… 第12章 罗刹女房中的四个大汉,费了好大功夫才制服晏君复,将其拉进隔壁耳室里,绑在椅子上。 堪堪绑好晏君复,其中一个大汉一拳就抡在了晏君复脸上,喘着气吼道:“闹腾啊!继续闹腾啊!” 晏君复被打的脸颊生疼,立时便红了一片,他眸中神色愈发精厉,一言不发,舌尖在口中划了一圈,吐出一口血星子。 那大汉见他如此嚣张,正欲再补上一拳,却被旁边人拉住,道:“算了,毕竟是少寨主送来的人。去问问寨主,此人如何处置。” 那大汉狠狠瞪了晏君复一眼,“呸”一声,用力往他脚边吐了一口吐沫,方才跟着其余三人离开耳室,去见罗刹女。 晏君复看着那四人关上门,方才深深蹙眉,如丧考妣。他给出去的第一封信中,写了暗号让康郡守调兵埋伏,现在就希望他们没有落网。 四人在卧室帐帘外停下,正见罗刹女梳妆停当,起身缓步往外走来。 不多时,一名看起来宛若京中贵妇的中年女子,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她姿色虽不算出众,但是五官端正,保养的极好。 罗刹女慵懒的抬着眼皮,问道:“陈留王世子,老实吗?” 那打了晏君复的男匪道:“很不安分。” 罗刹女“嗯”了一声:“不安分就关着吧,等过些日子处理了便是。” 另一人蹙眉道:“毕竟是陈留王世子,若是杀了,会不会引起朝廷的大肆反扑?” 罗刹女道:“咱本就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有一天没一天不是寻常吗?咱们这寨子,朝廷剿匪多少回,如今才被找到。等过几日咱们搬了家,他们若想再找,不又得十几年,等到那时候,这世子投胎都长大了吧。” 那人闻言,没再有异议,应下,又问道:“那少寨主抓住的那些亲兵,怎么处置?莫非当真依少寨主所言放了?” 罗刹女敛一敛衣袖,道:“就让她以为放了吧,等咱们离开,往暗道里放把火便是,清理干净,一个不留。” 那男匪接着道:“我方才听那世子唤少寨主林清见,寨主,少寨主是不是知道了?若再留着少寨主,是否不妥?” “自然能留。”罗刹女道:“毕竟是我养大的孩子,而且,就从这件事上看,你觉得她信了吗?即便她回到亲生父母身边,短时间内,她也会怀疑爹娘为何不要她,心病可不好医。只要她对我这个义母,还留有一丝情义,一旦出事,林家的地位,和她孺慕之情,将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林清见回到自己房中,沐浴过后便直接睡了,明日还要早起,她打算去汉阳郡里转转。 毕竟他们马上就要搬家,她得去郡中,打探打探近日朝廷的风向。 平日里义母不怎么让她出门,只让她好生在寨里呆着,但这次许是她表现出色,兵不血刃解决了前来剿匪的人,义母特意许她出来,只千叮万嘱,保护的人还是得几个。 第二日天未亮,林清见便已带着几个人下山,往汉阳郡而去。 等到汉阳郡时,恰好是晌午时分,林清见带着几个人,便直接先找了个面馆吃饭。 饭间,便听隔壁桌有几名食客,恰好在议论朝廷剿匪的事。 “诶,你们听说了吗?朝廷这次派了陈留王世子前来剿匪,据说是找到了孔雀寨的窝点。” “听说了啊,这几日汉阳郡都在说这事。可是为啥都这么些日子了,还没消息?” “不知道,这剿匪都多少年了,就没成功过,孔雀寨多狡猾啊。” “希望抓紧端了孔雀寨的老巢吧,吾等苦孔雀寨久矣。” 头两句,林清见听着还在笑,可后一句,她却听着意味不大对。从前她也偶尔出来,但没这次闹得这么沸沸扬扬,自然未曾听过旁人讨论孔雀寨。 他们不是义匪吗?为何这些食客,会说他们苦孔雀寨久矣? 同行的人发觉林清见神色不对,低声道:“少寨主别放心上,你瞧那几个人,一副商人打扮的模样,许是鱼肉百姓的奸商,烦咱们寨正常。” 林清见听罢点了点头,也是,便没再多想,专心吃饭。 饭刚吃饭,她本打算再慢慢喝杯茶,怎知身边人已付了钱,起身便要走,林清见蹙眉道:“急什么?” 那人道:“查军中官兵动向要紧。” “好吧。”林清见抬起茶杯猛喝了一口,便起身跟了他们出门,往汉阳郡兵备府而去。 林清见等人一路进了通往兵备府那条小巷,路过郡守府时,忽见门口的告示牌上,恰有他们孔雀寨寨主的画像和通缉令。 他们以往出寨,是会避开衙门等地的,但这次是要查看官兵动向,所以才来了这条街,要不是这次过来,林清见还不知道他们孔雀寨居然有通缉令呢。 林清见一看笑了,侧头对身边人道:“瞧把义母画的,和本人毫不相干,就这样,义母便是从他们跟前走过去,他们也认不出来。” 郡守府门前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衙役,也有告状断案的…… 林清见对身边人道:“人多眼杂,你们等我下,我去看看。”若有别的相似特征,她顺手给毁了便是。 说罢,不等那几人反应,林清见已朝那告示牌走去,几名陪同只好等在一旁。 林清见来到告示牌下,这才仔细看上面的字。不看还好,这一看,林清见险些没气得掀了这告示牌,这上面,竟说她义母是个拐卖人口,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坏蛋。 林清见不屑冷嗤,义母说的果然没错,这些当官的,为了自己利益,竟是这般颠倒是非黑白。 这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通缉令,不看也罢。 林清见正欲转身,却忽见那通缉令旁边,还有一张寻人启事。那纸张洁白,没有破损,也没有落灰,显然是刚贴上去的,且那启事下面,从字迹来分析,是和上面这张一样的内容。 可见这寻人启事,稍有破损,便会换上新的。 而那张寻人启事的落款,正是林大学士林时温。 林清见眉心一跳,忽地想起晏君复跟她说的那些话,她眸光骤然凝在那告示上,细细看去。 但见上面写道:“爱女林清见,于三岁那年被奶娘绑架走失,至今找寻未果。爱女脖颈处,有一灵芝状胎记。若有人寻得线索,愿赠以千金。” 第13章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10节 林清见手蓦然抚上自己脖颈处的胎记,怔怔的看着告示牌的字,巨大的震惊将她席卷,四肢都跟着麻痹、犯凉。 她忽地想起昨晚晏君复追出来时,对她的称呼——林清见。 而这三个字,和寻人启事上所写,林大学士丢失的女儿一模一样。 若她的爹娘真的在找她,自她丢失后就从未放弃过,若晏君复所言为真,爹娘当真很疼爱她,那么骗她的人,便是义母。 这些年来和义母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涌现,十六年来建立起的认知,在此刻轰然崩塌。 迷茫和不知所措,在瞬息间接踵而来,仿佛被击溃的不止她这些年建立起来的认知,还有她的身体。 眼眶在一瞬间泛红,但念及街对面同行的人,林清见硬生生饮下泪意。 她伸手,扯下了那张寻人启事。 纸张撕裂的声音传来,连带着下面好几张,都被扯下细碎的纸条。她方才发觉,这张寻人启事下,竟是累着一叠一模一样的寻人启事,从旧到新…… 足可见,长年累月,她的爹娘,是如何执着的在寻找她。 林清见的指尖攥得泛白,若于她身世上,晏君复所言为真,那他口中孔雀寨作恶多端,是否也为真? 林清见将所有情绪压回心底,将那张寻人启事叠好,塞进衣襟中,随即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走回同伴身边。 她刚走过去,其中以男匪便问道:“少寨主,那上面说什么?” 林清见道:“就说咱们孔雀寨作恶多端。” 那人笑笑道:“官府的阴谋罢了。少寨主咱们抓紧去兵备府,查看完动向,就抓紧回去吧,省得外头这些东西,脏了你的眼。” 类似的话,林清见素来听得不少。每每外出,义母都会找人陪同她,每次也都会说类似的话,催着她早些回去。 林清见又忽地想起今日在面馆里,他们催着她离开时的模样。 从前从未怀疑过什么的林清见,忽地觉出不对来,为什么这一切行止,从前看起来是在保护她,如今看起来却那么像隐瞒她,怕她知道些什么。 “嗯。”林清见冲他们笑笑:“确实看着烦人,抓紧去兵备府吧。” 说罢,林清见转身继续往前走去,那几人跟在她的两边。 自幼生活在孔雀寨,又在义母身边长大,她对义母所言的很多事,从未有过怀疑,义母教她习武,教她读书识字。幼时被寨里同岁的小孩欺负时,义母更会严肃的训斥旁人,后来更是让她成为少寨主。 很难想像,她放在心上敬仰的人,竟然在骗她。 她不愿意怀疑义母,可如今,疑虑就这般清清楚楚的摆在眼前。她不想做一个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糊涂蛋。 从前不知道,但如今知道了,她就要用自己的方式,去找真正的答案。 她想看看,孔雀寨到底是真的作恶多端,还是真如义母所言,是劫富济贫的义匪。 思及至此,林清见余光瞥了眼身侧的陪同。 林清见忽地弯腰,双臂捂住了自己肚子,另一只手藏在臂弯下,用力掐自己肋骨上的肉。 伴随着疼痛的传来,林清见面露痛苦,额上也渗出细密的汗水。 陪同忙上前道:“少寨主怎么了?” 林清见费力道:“腹中绞痛难忍,许是刚才吃饭太急了。” 几个陪同相互看了眼,对林清见寨道:“若不然,我们先回寨吧。” 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先回寨吗?一来一回,她怕是都疼死了。林清见越发觉出不对来,拿出少寨主的威严,横了那人一眼,训斥道:“若回寨,你是想让我疼死在路上?找医馆!” 那几人相视一眼,又见林清见确实难受,嘴唇都开始泛白,便忙扶着她走上另一条街,找到医馆。 进了医馆,林清见正见有一名女医,四十来岁的模样,她忙上前扣住她的手臂,抢先一步道:“我腹痛难忍,但不好与陪同的小厮说,大夫可否给我提供个房间,让我休息片刻,再清理下。” 那女医闻言,便知林清见这腹痛,怕是女子月事来了,忙伸手扶住林清见道:“别怕,我带你去后面屋里休息。” 那几个陪同一见林清见要被单独带走,立时慌了,上前一步道:“什么病不能在外头,要带到里面去?” 女医横眼过来:“你们男人懂什么?姑娘这病,还真就不能在外头看。” 林清见愈发确信,这些年来,每次出门义母给她的陪同,其实不是保护她的,而是监视她。 她不想相信,但事实,条条指向监视。 林清见对那几个男匪道:“你们在这儿等我,我休息几个时辰,吃了药便好。” 那几个男匪固然焦急,但眼下他们势单力薄,总不能在大街上闹事,而且医馆还有几个身着官兵服饰的人。 而且,少寨主只是看个病,进去屋子里也是和女医呆着,想来不会出什么意外。 念及此,那男匪对女医道:“好生为我们少主人诊治。” 女医应下,扶着林清见往后院的空房中走去。 院中的清幽隔绝了医馆里的嘈杂,林清见这才松开掐着自己的手,趁机向那女医问道:“我瞧着大夫的医馆里,还有几个官兵,可是这几天去剿匪的?” 女医道:“剿匪的官兵早出发了,说是从京里来的。方才那几个,只是生了些小病罢了,并非受伤。” 林清见心想,若今日面馆里的那几个人,恨孔雀寨,是因为他们是鱼肉百姓的奸商,那么医馆的女医,总该是普通百姓。 念及此,林清见试着道:“孔雀寨作恶多端,希望能早些铲除。” 说罢,林清见目光锁在那女医面上,认真观察她的反应。 但见那女医一声长叹,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是啊,希望早日铲除。” 说着,那女医又道:“我不是汉阳郡人,我娘家在隔壁陇西郡。我娘家那条街上,有个无儿无女的老汉,为人宽厚善良,但就是日子过得苦。但五年前,他帮了位江南的客商,那江南客商,便教他跑商,并给了他一笔钱,作为本钱。” 话至此处,女医深深叹道:“那老汉日子堪堪好起来些,那年跑商赚了钱,还给我们这些街坊邻居,送了布匹吃食。但怎知第二年,他跑商时,却遇上孔雀寨的土匪。所有的货和货款,皆被打劫一空,人也被打折了条腿。这命运啊,当真喜欢挑苦命人为难。” 林清见闻言,心剧烈的震颤起来,颤声问道:“他……” 话未出口,哽咽已至,夹杂着强烈的愤怒和自责,林清见忍住动荡的情绪:“他后来如何了?” 第14章 那女医重重叹了一声,道:“他从前日子虽然过得苦,但人比较乐观,也都撑下来了。那名客商的资助,让他的日子终于好转起来,也终于看到了希望,可是却被孔雀寨断送。那之后,他好像就失去了斗志,整日招猫逗狗,有点儿钱就喝酒,病了也不找大夫,没多久,便过世了。” 林清见心里一梗,似堵了一团棉花般难受,那一刻,她仿佛感觉女医口中那个人变成了自己。 那种堪堪见到希望,便被无情碾灭的绝望,叫她几乎上不来气。可偏偏,造成这种绝望的,是她们孔雀寨。 林清见还是不愿相信,养大自己的义母,会一直在骗她。与她朝夕相处的那些人,竟是心肠那般冷硬的坏种。 神思恍惚间,她被女医扶进了房间,女医见她这般神色,便以为她是疼的难受,让她在榻上躺下,对她道:“你稍忍忍,我这就去给你热碗红糖水,再熬些温补的药来。” 女医正欲出去,林清见却拽住她的手,说道:“能否让我在这里休息两个时辰,别叫任何人进来?您也别进来。” 女医见她唇色泛白,便知她确实难受狠了,需要休息,便点头应下:“那我两个时辰后再给你送来。” 林清见点点头,目送女医离去。 女医刚关好门出去,林清见便起身,上前划上了门栓,随即拉开一旁的窗户,跳了出去。 避开医馆正门,林清见来到另一条街上,专找最普通的百姓询问,卖菜的农民,摆小摊的妇女,走街弹唱的盲人夫妇……等等…… 得到的答案,无疑是孔雀在作恶多端,是汉阳郡至威武郡的这段通往西域的商路上,最大的祸患。 他们不仅越货,还会杀人,掳掠妇女儿童…… 甚至有些人说起孔雀寨时,眼里都不自觉的带上一抹恐惧,足可见孔雀寨的存在,让这附近的百姓,人人自危,极大的威胁着他们的生活。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林清见如一缕游魂般飘荡。 义母在骗她,自始至终,从小到大。寨里的人,也在配合义母骗她,而每每陪她出门的那些人,不是护卫,是监视她的看守。 为什么? 林清见想不明白,为什么偌大的孔雀寨里,只有她一个人被当傻子养?为什么义母要在她面前,编织这么庞大的一个谎话? 若她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给她灌输孔雀寨行事观念,她未必不会被同化,可她没有,她偏偏把她教养成一个善良、正直的人。让她误以为,他们是义匪,让她这么多年来,以成为孔雀寨的一员为荣。 这到底是为什么? 林清见想不明白,而这也是十六年来,她第一次感觉到这般迷茫和无助。 世界崩塌,莫过于此。 她在汉阳郡的街上游荡了许久,直到看到巡逻的官兵经过的那一刻,她才迟迟想起那些被她关在密道里的官兵。 若义母是那样的人,那么密道中的那些官兵,她一个也不会放过。甚至晏君复,她也不会放过。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是晏君复带来的那些官兵,不能死。 但她也知道结果,放出那些官兵,等待他们的,便是孔雀寨被围攻。 林清见闭上了眼睛,眼前忽而闪过寨里那些熟悉的脸庞,又忽而闪过女医口中的那名老汉,还有汉阳街道上,所有痛斥孔雀寨的百姓…… 她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是她却拎得清做不通选择的结果,和她所能接受的程度。 若选择不救官兵,他们必然会死,孔雀寨搬家后,必然会继续逍遥法外,会有更多的人深受其害。而她这一辈子,都会生活在愧疚中。 但若是救了,就意味着,她要彻底失去生活了十六年的家,要彻底去迎接,崭新且陌生到无法想像的新生活。 林清见一遍遍在心中考量两种结果,最终,她的良心告诉她,选择救。 至于孔雀寨,至于她这个少当家,走一步,看一步吧。 等她做下决定时,已不知不觉过去一个多时辰,她忙返回医馆,从窗户中钻了回去。 按照约定的时间,女医端着药和红糖水在外敲门:“姑娘,你如何了?” 林清见已整理好情绪,上前打开门,笑道:“休息了会儿,好些了。” 女医将药和红糖水端给她,林清见装模作样的全部一饮而尽,而后付了钱,对女医道:“多谢大夫,今日在外面耽搁许久,我得抓紧回去了,否则家里人会担心。” 女医递给她一张单子,道:“这是药方,温补的。等回去后,就用这方子抓着再吃一些,最好吃坚持半年,将身子调理过来。” 林清见道谢后接过,回了医馆前面。她的那几个陪同,眼下都坐在椅子上,横七竖八的都快睡着了。 其中一个见她出来,忙叫醒其他人,上前问道:“少主人如何了?” 林清见点头道:“好了,去办正事吧。” 林清见带着他们,去兵备府门前转了一圈,探查了下情况动向,见无大规模调兵,便出城骑马,往寨中而去。 等回到寨中时,天色已晚,好些人皆已睡了。 林清见去了罗刹女房间,罗刹女已然卸妆,换了衣服转杯休息。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11节 林清见将今日的兵备府的事禀告了一遍,随后问道:“那世子如何?义母可还喜欢?” 罗刹女道:“不乖,关进耳室了。” 林清见笑了笑,道:“关几天就老实了。那义母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罗刹女点头,命人送了林清见出去。 晏君复在耳室里,自是听到了林清见的声音,心间那个五味杂陈。也不知再次跟她单独说话,要到什么时候?亦或是,死之前能不能再见一次。 怎知到了后半夜,晏君复忽然感觉他那耳室外有人。 晏君复蹙眉,朝那有动静的窗户看去,不多时,便见一根棍伸了进来,挑开了窗栓。 随后窗户被打开,但见林清见,手撑窗框轻盈越了进来。 晏君复大惊,林清见忙朝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悄悄摸上前,将他身上的绳子全部解开,带着他离开罗刹女耳室,避开夜里巡逻的人,直接从寨子里进了密道。 第15章 进了密道,林清见引火折,点燃早已藏好的火把,火光照亮了通道,也照亮了二人的面庞。 晏君复这几天挨了几顿打,脸上左右两边各有一块青紫红肿,竟还有些对称,看起来可怜又有些好笑。 林清见冷着脸,领着晏君复往前走,对他道:“你的亲兵都没事,之前我将他们全部引进密道关了起来。本打算我们搬家之后,再将他们放了,但……” 林清见停下不语,岔开话题道:“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能到关你亲兵的地方。” 晏君复这两日一直很自责,总觉得是自己害了他们,还很气林清见。眼下听见自己的亲兵没事,着实让他松了口气。 晏君复对林清见消了气,问道:“你不是不相信我,之前耍我耍得那么开心,怎么忽然又转了性,莫不是还有什么坑在等着我。” 林清见听闻此言,并未生气,若易地而处,她恐怕杀了晏君复的心都有,更别提再次信任他。 思及至此,林清见也没指望晏君复再信任她,便省去了解释,只道:“你爱信不信,左右不跟我走,你也没别的路。” “信,怎么不信。”晏君复道:“你在孔雀寨长大,罗刹女还让你当少寨主,足可见她对你不错。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你不信也是寻常。”这是他发现林清见在耍他之后,想明白的。 暗道里静得只能听见二人的脚步声,晏君复看向林清见,蹙眉道:“我唯一想不通的是,孔雀寨作恶多端,罗刹女烧杀抢掠,拐卖人口,无恶不作。你为何要助纣为虐?” 林清见闻言,咬紧了牙根,深吸一口气,方才道:“这些年,我很少出寨,义母跟我说,我们是义匪,劫富济贫,我也一直这么以为。所以我并未对你带来的官兵赶尽杀绝,只是关了他们。” 晏君复忽地停下脚步,凝视林清见片刻。半晌后,他方才又接着跟林清见往前走。 原是如此,罗刹女竟是这般跟她说的,难怪她会帮着孔雀寨。 晏君复又问:“既如此,你怎么这么快想明白了?这才一天,就跑来救我?” 林清见本不想说,但她知道晏君复心里有疑虑,便回道:“我白天去了汉阳郡,去查看官兵动向。以往我们出去,会绕开官府。但是今日,路过郡守府,我看到了告示牌,上面有林大学士寻女的启事。” 晏君复闻言了然,道:“我就说嘛,我没骗你,你真的是林大学士的女儿林清见。你爹娘也没有不要你,反而很在乎你,从未放弃过找你。” 林清见威严,抿唇垂眉。 半晌后,她忽地开口问道:“我、我爹娘,他们好吗?” 晏君复闻言笑了,对她道:“好,都很好。只有你祖母,在你丢失后卧病,不久后便过世了。你还有一个嫡亲的哥哥,几个庶出的弟弟妹妹,你在家行二,也是嫡长女。” 听着晏君复说这些,林清见心里只觉像是在听一个故事,无法和自己联系起来。什么哥哥,什么庶出,什么嫡女…… 这些词汇,离她的生活是那么的遥远,就好似生活在人间的凡人,在听仙界的故事。 林清见不知该如何接话,想知道,但又惧怕这强烈的陌生感。她只好岔开话题道:“记住这条路了吗?等下和你的亲兵碰面后,你便带着你的亲兵原路返回,从我带你下来的那个入口出去。那个出口在孔雀寨较隐蔽的地方。” “这个时间点,大多都在休息,但因为你们这几日找上门来的缘故,夜里巡逻的人增加了几波。记住,火药库在西南角的最大的那间房子里,你们先挑选几个人潜进去,无比先将火药库炸了,然后再大举攻寨,否则会损失惨重。” 晏君复点头:“好。” 前世他虽然对她有很多误解,但林清见有一点他还是了解的,她是非分明,人也心善,知道孔雀寨作恶,即便有感情也还是会顾全大局。前世她不就是一直都在顾全大局吗? 他只说了这一个字,并未多问,林清见不自觉看了晏君复一眼,眼底隐有疑惑,他没有怀疑吗?自己刚骗过他一次,他这就信了?确定不试探她几句? 晏君复问道:“那你呢?跟我一起攻寨,还是在山下等我?” “我……”林清见沉吟片刻,方才道:“我在山下等你们吧。” 晏君复点点头,随后又道:“也成,你不参与攻寨也好。我从汉阳郡还接了一部分兵,一直埋伏在附近,你要是不参与攻寨,帮我去找一下他们,传个令,让他们在外头配合攻寨。” 林清见打量晏君复几眼,真的就又信任她了?连还有埋伏都跟她说? 林清见眼里隐有同情,这陈留王世子,脑子果真有病。 林清见应下,问了官兵埋伏地点,便没再多言。她怕聊多了她也受影响,脑子跟着不好。 二人很快到了关押官兵的地方,林清见抽出剑,对着一面墙抛了几下,那一块墙面就宛如蚁穴蛀堤般溃散。 一片呛人的土尘过后,一扇门出现在眼前,而里面,正是晏君复那些看着突然出现的门,一脸懵且又警惕持兵器的亲兵。 看清他们的瞬间,那些亲兵面露喜色:“世子!” 晏君复冲他们点头,问道:“你们可还好?” 亲兵首领挤了过来,眸色不善的打量了林清见几眼,回道:“我们还好,孔雀寨提供了食物和水,你们这是?” 晏君复道:“这是孔雀寨的少寨主,也是林大学士丢失的女儿。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们随我来,我们从密道入孔雀寨,直接从里面攻。” 说罢,晏君复接过兵器,带着一众亲兵便原路返回。 林清见站在一旁,看着亲兵陆陆续续从眼前过去,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引官兵入寨。但她又确确实实这么做了,不仅这么做了,理智也明确的告诉她,做的是对的。 等官兵全部走完,林清见转身进了关押官兵的密道,从另一条路出去,直接去找外面埋伏的官兵。 第16章 林清见找到埋伏的官兵时,他们已经派出去一队人去寻找忽然失踪的陈留王府亲兵。 得到林清见的消息,即刻召人返回,准备上山配合晏君复攻寨。 林清见站在山下,目送官兵上了山道。 打从有记忆开始,就生活的孔雀寨,安静的伫立在月色下。林清见双眸似月色清冷,静静的看着从山道上去的官兵,将孔雀寨团团包围起来。 不多时,孔雀寨中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半壁天,伴随着滚滚浓烟,整个寨中骚动起来,隔着这么远,林清见依然能听见山上传来的厮杀声。 她就这么静静佚?的看着,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红光映红了她的脸,忽明忽暗,与月光混杂一起,在她面上虚晃交替,时而热烈,时而清冷。 孔雀寨中那一场厮杀,直到天快亮时,方才渐渐消匿。 朝阳一如既往的爬上山头,林清见隐隐间见官兵绑了好些她看身影都叫得上名字的人,在官兵的押送下,排队走出了孔雀寨。而她的义母,就在队伍最后的囚车里。 晏君复骑在马上,押送孔雀寨中所有人,走下了山。 尚未走到林清见面前,晏君复已下马,大步走过来,面上挂着喜色:“清清,孔雀寨攻下了。” 官兵队伍中被捆绑的孔雀寨中人,不由看向林清见,各个面上痛惜且含着隐忍的愤怒。 林清见无视了所有目光,眼睛越过那些人的头顶,看向最后囚车里的罗刹女。 她没有理会晏君复,也没有理会寨中那些人,抬脚穿过人群,缓缓走向罗刹女,晏君复微微低眉,陪同在她身后侧,一起走了过去。 林清见在罗刹女的囚车前,凝视良久,唇微颤,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罗刹女一声轻笑,丝毫没有阶下囚的狼狈,她看向林清见:“你想知道什么?是我为什么骗你,还是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林清见的目光紧紧黏在她的面上,不由咬紧了牙根,她没有回答,但她的眼神,却告诉了罗刹女答案。 罗刹女对她莞尔一笑,一字一句道:“因为你是正一品大员林时温的女儿。当年你被奶娘偷走,她原本只想跟你父母要一笔钱。但是我见到了你爹娘派出来寻你的人,我便找到那奶娘,先你爹娘一步,从她手里抢走了你,索性那奶娘只是想要钱,将你照顾的很好,省了我很多事。” 晏君复手紧紧攥成了拳,眼里的怒意近乎压制不住。原是如此,若非罗刹女,或许那奶娘拿到钱就会送回林清见,也或者,林家很快就能找到女儿。正是因为罗刹女横插一脚,所以才害林清见和家人分别整整十三年。 林清见目光一刻不离的追着罗刹女,质问道:“这么些年,我敬你,爱你,对你的话从未有过半点怀疑,我甚至一直感谢上苍待我不薄,在失去爹娘后能遇到你!你教我认字,教我读书,教我做一个好人,可是到头来,你自己竟是无恶不作。都是假的吗?你告诉我的那些道理,你对我无微不至的照看,都是假的吗?” “哈哈哈哈……”罗刹女闻言大笑不止,半晌后,方才笑停:“对,都是假的。大道理谁不会讲,可这世上钱财、地位,活下去的资本,是你讲道理就能得到的吗?至于其他的,真真假假又有什么区别?你现在知道真相了,不是很快就做出了选择,带着官兵打下孔雀寨?你要回去找你当官的爹娘了是不是?所以我教你的那些,对你来说重要吗?我对你无微不至的照顾,你又在乎几分?” 罗刹女看着林清见,频频摇头:“都说生娘不如养娘亲,怎么我养的这个,倒是半点也未瞧出来?” 林清见闻言唇颤,攻寨一事她本就经历了很痛苦的内心挣扎,对孔雀寨,对罗刹女,本就心怀愧疚。虽然最后做了决定,但那堪堪建立起的微弱防线,依旧在面对罗刹女失望神色的时候,产生了动摇。 晏君复前世并没有参与围剿孔雀寨,自然也不知道,当初打下孔雀寨后,林清见和罗刹女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听林清见的哥哥提起过,前世罗刹女被抓后,还曾让林清见为她求情。虽然罗刹女最终伏法,但林清见还是因为这件事,和爹娘起了龃龉,多少伤了父母的心。 当时听闻这件事时,他只是笑着表示:吵架不是正常,过几天就好了,怎么说也是亲生的,他有次把他父王气得要砍死他,最后还不是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是现在,晏君复方才发觉,林清见的情况,和他所想的不一样。她自小没有呆在父母身边,这一世,他提前来了,改变了很多事情,所以林清见才能提前看清罗刹女的真面目,帮他攻下孔雀寨,从而和罗刹女有了这一番争执。 但是前世呢,官兵打上门的时候,林清见并不知道真相。那时她在做什么,必然是帮着孔雀寨打官兵。指不定孔雀被攻下后,她也和其他人一样,恨官兵的出现。 那么那时,罗刹女让她救她,她会怎么做?自然是会同意,而那时,她堪堪回到父母身边,什么都还没有了解,什么都未来及接受,她去帮罗刹女求情,她爹娘会怎么想?最终父亲没有求情,罗刹女伏法,她又会怎么想? 晏君复蹙眉,直到此时此刻,他方才明白,那时的林清见,该有多么为难,内心又在遭受多大的痛苦。 “你闭嘴吧。”晏君复不耐烦的冲罗刹女道:“我之前还在想,你养着她,还让她当少寨主,到底是为什么。眼下我倒是看明白了,你不就是想有朝一日一旦出事,让林清见为你求情吗?因为她爹是林大学士,说话有份量。” 晏君复上前一步,握住林清见的手臂,将她往后拉了拉,接着对罗刹女道:“听你言语间,竟是在责怪她不顾念养育之恩。但你可曾想过,她何曾需要你养育?若不是你,她如今本该是京中林府的大小姐,自小锦衣玉食。你的自私害了她,尽还有脸怪她不顾念养育之恩?” 晏君复转头看向林清见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道:“你没有对不起她,要说补偿,合该是她补偿你这些年失去的一切。” 晏君复瞥了罗刹女一眼,接着对林清见道:“怎么有个人抢走了你十两银子,转头给你一贯铜钱,你还要感谢她不成?” 林清见闻言睫毛微颤,眼里的迷茫散去了些许。 晏君复不想再给罗刹女时间,让她搅乱林清见心智,毕竟这一世的她,现在才十六岁而已。单论心理年龄,他可都是两个孩子父亲了,自是要好好护着自己年纪还小的夫人。 念及此,晏君复抬手一挥,下令道:“押走!” 囚车从林清见和晏君复面前经过,罗刹女的目光短暂的落在林清见面上。林清见隐约间似乎见她唇边闪过一丝笑意,但她逆光而坐,林清见并未瞧真切,囚车便已从她面前驶过。 林清见站在原地,目送那辆囚车,越走越远,官兵们也一个个从她眼前走过。 直到最后,部队已经走出很远,只剩下晏君复和林清见还在原地。 晏君复见她还在看,冲她抿唇一笑,安抚道:“没关系,过几日等我们回京,我就送你回家。你不必担心,你爹娘都是很好的人,还有你哥哥,和你爹一样是文官,文质彬彬的,很好欺负。” “回了京,生活可能会和现在不大一样,但只会更好,你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便是,不必觉得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晏君复正宽慰着她,却忽见林清见小脸一皱,随即伸手掩面,痛哭出声。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12节 第17章 她哭得很大声,似是要将压在心底,所有的难过都发泄出来。 晏君复愣了下,想要安慰她,但最终哑声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静静的陪在了她的身边。 成亲八载,他从未见过林清见这般情绪失控的时候。 前世对她和孔雀的这些往事,只是听闻,现如今陪着她亲身经历,他方才真正的理解,这一切对她而言,有多么的痛苦。 站在她的角度,孔雀寨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罗刹女是照顾她长大的义母。现在让她亲手摧毁自己的家,这心里,到底该承受多大的痛苦? 而且罗刹女,还给她建立起他们是义匪的观念,她长这么大,对此深信不疑。 晏君复虽然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但好歹有些阅历,他明白,对人精神最痛苦的事之一,便是信仰的崩塌! 人这一生的成长,在不同的环境,接受到不同的信息,慢慢建立起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并形成一套自己与外界打交道的方式,是一个人所有行为的支撑和原则。 但是忽然有一天,你骤然发觉,你曾经建立起来的一切,都是错的,那么这也就意味着,你做的一切也都是错的,和你预想的根本不一样,你也根本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类人。 这种自我崩塌的感觉,是摧毁一个人自信的开始,自信一旦被摧毁,她再做什么,都会怀疑自己,开始变得如履薄冰。 这种情况,好一些的话,便是积极去寻找新的答案,建立起新的稳定认知。有的人,是通过宗教,或佛或道;有的人,是通过高雅的艺术。 若不好的话,结果便是像前世的林清见,如履薄冰,步步小心,不敢出错。 晏君复闭目叹气,前世她没有亲手摧毁孔雀寨,所以对她打击最大的,莫过于孔雀寨被围剿后,她发现自己曾经以为的一切都是错的,她甚至助纣为虐,是自我的崩塌。 晏君复已然看到她性子转变的苗头,他不能让林清见怀疑自己。 念及此,晏君复等她哭声渐悄,方才对她柔声道:“罗刹女是坏人没错,但是她曾经教你的东西,也没错。” 林清见闻言怔愣了下,转头看向晏君复,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底隐有不解。 晏君复笑笑,问道:“当你得知孔雀寨作恶多端后,你是怎么做的?” 林清见微微垂眸,伸手用袖子一把擦去眼泪,用力吞咽了下,稳住声线,答道:“帮你,铲除孔雀寨。” 晏君复又问:“那你为什么这么做?” 林清见答:“因为义母从小教导我,要做一个善良的人,不能伤害别人。她说我们是义匪,要嫉恶如仇,要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为没能力的人讨回公道,不能袖手旁观!” 回答完,林清见恍然,她已是自己回答了自己的疑惑。 晏君复抿唇笑了:“所以你看,罗刹女教你的东西,并没有错。你便是因为她教你的道理,所以才毅然决然的帮我铲除孔雀寨。这件事上,你大功一件。所以,清清啊,用不着怀疑自己,以前怎么做,以后还怎么做。继续做一个‘义匪’,一个真正的‘义匪’。” 晏君复接着道:“等你回了林府,你可就是林府嫡小姐了,到时候你更有能力,你可以为更多没有能力的人讨回公道。” “真的吗?”林清见问道。 晏君复重重点头,以后嫁给他,做了他的世子妃,还可以跟他一起治理陈留,她能做的就更多。再也不必像前世一样,仅仅只是囿于后宅。 林清见陷入短暂的沉默,晏君复说的没错,义母是骗了她,但是她教自己的那些东西,没有错。任何时候,做一个好人,都没有错!尤其是她构建给自己的那个义匪形象,用自己的能力,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更没有错! 思及至此,这两日萦绕在林清见心头的迷茫,彻底散去。反而更坚定了自己的信仰。 她看向晏君复,难能可贵的冲他笑了笑:“谢谢你。”这世子脑子虽然不大好,但偶尔说出句话来,还挺让人受益匪浅。 晏君复冲她抿唇一笑,道:“跟我客气什么?” 说罢,晏君复侧身做一个请的姿势,对她道:“走吧林姑娘,我们回家。” 林清见低头笑笑,跟他一起走上了下山的路。 看着脚下的路,林清见心底再次泛起对新生活的陌生和恐惧,不由问道:“呃……世子,京里的生活什么样?我……” 晏君复笑着看向她:“你看我什么样?” 有点蠢,脑子不大好。但林清见没说,只道:“很好相处。” 晏君复道:“那差不多就是这样,大家都是人,没什么大的差别。左不过官家有些规矩罢了,等你回了家,想来你爹娘会安排人教你。” 林清见看过那些描写贵族生活的话本子,规矩是一层叠一层的多,她蹙眉道:“我学不好怎么办?” 晏君复笑道:“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你就把它们,当成是学武那样去学,左不过就是一招一式,换到了一举一动罢了。而且,学那些东西,基本就是应付逢年过节,还有应付长辈的,平时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其实他还想说,实在不行就抓紧嫁给他,什么也不用学,就现在这样,他就很喜欢!但他忍住了,她现在肯定满心里忐忑,他暂时还是别再给她添更多需要考虑的东西。 林清见点点头:“嗯。” 林清见又问道:“我爹娘都是什么样的人?” “哎呀……这个嘛……”晏君复陷入了沉思,这他真的还不好说,毕竟他是陈留王世子,从前她爹娘见着他,都是毕恭毕敬,实在说不上具体是怎样的人。 念及此,晏君复道:“我一直在你家读书,但你爹娘对我,和对你肯定不一样,所以具体的如何,得你自己相处着看。反正在朝堂上,你爹和你哥哥,都是文官清流,正值的纯臣,不站队,不结党,敢直言纳谏,也敢写长文炮轰别的内阁大臣。” 即便结亲,选的也是他这种,和皇位沾不上边的旁系。 林清见听晏君复说的这些,真的就跟看话本子一样,什么朝堂,什么文官清流,什么纯臣,什么结党等等,这些词汇,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林清见轻叹一声,看向前路:“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18章 说罢,晏君复侧身让开道,摊手做请,腰身微俯,冲她含笑道:“林小姐,请。” 他脸上还带着伤,林清见莫名变被他这模样逗到,低眉轻笑一笑,但很快敛了笑意,正色走上向前的路。 未来等待她的生活固然陌生,她心间固然有恐惧、有担忧,但她绝不会退缩不前。 林清见已经预感到,未来或许有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需要适应新的生活,或许也会遇到自己无法预料的困境,她只希望,自己都能顺利、且坚强的度过。 晏君复见她脚步微有迟疑,在她身后欣慰的笑了,随即大步跟上。二人一起,走在官兵部队的最后。太阳彻底爬上了山头,夺目的光线,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 报信的官兵已经先一步快马回了汉阳,等晏君复等人回到汉阳郡时,孔雀寨彻底剿灭,罗刹女伏法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汉阳。 康郡守带着整个衙门的人出城迎接,街上百姓皆奔走相告,众人无不欢喜。 林清见和晏君复并肩骑在马上,林清见望着城中百姓脸上的喜色,想起那日在汉阳郡打听到的一切,愧疚的同时,也莫名长舒了一口气。 孔雀寨中人就近押进了汉阳郡大牢,将会逐一审问,量刑上报。 康郡守没想到这次来的这名少年,竟是真的攻下了孔雀寨了,心下莫不感叹,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康郡守在汉阳郡为晏君复极其亲兵安排了凯旋宴。 众人松开的呆了一晚上,第二日,晏君复便带着林清见和众亲兵,返程回京。 晏君复先一步将消息送回了长安,一条消息送进宫,告知皇兄孔雀寨伏法,另一条消息,送回林大学士府,告知此次前往孔雀寨剿匪,意外发现他们丢失的女儿,脖颈处有灵芝状胎记,此次剿匪,多亏了林清见里应外合一事。 林家于他们归来三日前得到消息,整个林府骤然炸开了锅。父亲林时温、长兄林清言、以及母亲肖氏,大喜过望,喜极而泣。一得知消息,林时温便告了假,三人即刻带着给林清见准备的衣衫首饰,出城迎接。 但林府中,也不是所有人都很高兴,比如妾室乔氏和她的女儿。正房丢失嫡女忽然回来,对他们来讲,怎么都算不上是件开心的事。 尤其是乔氏之女林清心,她只比林清见小一岁,当年林清见丢失时,她不过两岁,虽对这个姐姐没有印象。但她知道,这些年她能在父亲面前独得宠爱,实在也是因为林清见的丢失,让父亲生了补偿之心,不自觉的便会对她这个年纪相仿的女儿更好些。 而她也非常聪明的擅长利用这一点,通过对父亲的关怀和在意,让父亲明白,自己会替姐姐尽孝,弥补失去姐姐在父亲心里的空白。 但是现在林清见找回来了,这就意味着,她日后不能再利用父亲这微妙的心态。且父亲会把这些年所有的遗憾,都弥补给林清见。必然是让她们处处让着这个受苦多年的女儿。身为庶出之女,接下来的生活,她要怎样,才能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呢? 林家人出门了几日,林清心就独个在屋里愁了几日。 十余日的赶路,路上晏君复给她讲了不少林家的事,林清见听得多了,心态上多少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对这些陌生的亲人,心里多少有了一些自己的幻象和勾勒,心态上,也从之前的担忧惧怕,多了些期待。 毕竟是亲生父母,这些年,她也无数次的想过自己生父生母的样子,也曾幻象过,如果在亲生父母身边生活,会是什么样。 赶路的这些日子,一到夜里休息的时候,林清见独个躺在帐篷里,就会拿出之前从汉阳郡告示牌上揭下来的那张寻人启事,一遍遍的看,时而眼眶微红,时而叹息,总之是百感交集。 这日,他们接着赶路,晏君复早晨出门时跟她讲,约莫还有两日半的路程,就能到长安。 林清见点头,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是没想到,快到晌午时,迎面驶来一辆马车,那马车,装饰虽然质朴,但那规制,一看便知主人非富即贵。曾经在孔雀寨,林清见见过类似的马车,是他们打劫回来的,据说当时那主人,是京城的贵族子弟。 马车旁还有一名身着月白色绣墨竹的少年骑马而行,看起来和晏君复差不多年纪。 晏君复一见那队人,眸色一亮,立时便伸手轻拍了下林清见的小臂,道:“是你们家的马车!他们来迎你了,旁边那个骑马的,就是你哥哥。” 林清见闻言心头咻然一紧,目光紧紧落在了那少年面上,他看起来比她还要白净,文质彬彬,气若幽兰,恍若画上看过的俊美男子。 见惯了孔雀寨里粗犷大汉的林清见,一时都有些不敢接受,仅仅只是外表,便与她从前的生活有着云泥之别,这样不落凡尘的少年郎,竟然是她的亲生哥哥,林清见心间莫名自惭形秽起来。 晏君复却已经高举手臂,冲那少年招手,高声道:“扶光!林清言!这儿!” 林清言面上绽开一个笑意,用力夹一下马肚子,便骑马朝他们跑来。 少年骑着马在他们面前停下,立时便向晏君复开口问道:“我妹妹呢?” 晏君复看向身旁的林清见,含笑挑眉示意。 林清言一愣,看向一旁的林清见,兄妹二人对视片刻,林清言侧头看向林清见的脖颈,果然见记忆中那个熟悉的灵芝状胎记,从她衣领里隐隐露出些许。 林清言大喜过望,再次看向林清见的神色里,满是惊喜,他似是激动的都忘了和林清见说话,用力一抽马屁股,调转马头便往回跑去,语气是满满的欢喜,朗声喊道:“爹!娘!见到妹妹了,快下车!” 马车的门一下的被推开,一名身着暗色系常服,拥有宛若道长般美髯的中年男子,和一名虽已面生细纹,但气质格外雍容端庄的中年女子,齐齐出现在马车门处,抻着脖子朝前面的官兵队伍张望,满眼的焦急。 林清言已下马,上前将二位扶下马来,远远的指向骑在马上的林清见,与二位说着什么。 林清见目不转睛的看着,近乎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只傻傻的看着,三人再次朝她疾步走来。 第19章 三人朝她疾步走来,人未至泪已打湿面庞,林清见傻傻的看着,半晌不知作何反应。 晏君复在一旁小声提醒道:“清清,下马呀。” 林清见全然没留意晏君复叫了她什么,只听着指挥,被动的从马上跳了下去。 堪堪下马,左右两只手臂皆已被林时温和肖氏一人一边抓住,目光紧紧定在她的脸上。 肖氏甚至都没有看林清见的脖颈,只凝视面容,便已将她认了出来:“是清清,是我的清清啊。” 说着,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泪水肆虐而下,抱着她嚎啕大哭。林时温抓着林清见的手,不断的摩挲,他没像肖氏那般哭嚎,但是泪水依旧涟涟落下,手都不住的颤抖。 林清见被奶娘抱走时,林清言已经五岁,对妹妹多少还有些印象,他站在一旁看着,一直冲林清见笑,眼里也是眼泪哗哗的。 林清见对父母早已没了什么印象,纵然想见亲生父母,但心间并没有太多像他们一样的喜极而泣,被气氛感染的眼眶泛红,但更多的是被动的接受。 肖氏哭得最狠,边哭边诉说当年的经历,一面自责,一面痛斥奶娘和罗刹女。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13节 晏君复也早已下马,在一旁陪着,过了好半晌,众人方才堪堪劝住肖氏,林清言开口道:“爹,娘,咱们别再这儿哭了,带妹妹上马车,去车上咱们边往回走,边慢慢聊。” 肖氏抓着林清见的手,边抹泪边应下,随后林时温和肖氏一人一边,紧紧拉着林清见的手,带她往马车那边走去。 林清言伸手按了下晏君复的肩头,对他道:“多谢世子。等回了京,再好好感谢你。” 说罢,林清言便赶着往回走,晏君复也知他们家人团聚,有很多话说,便道:“等回京少不了讹你一顿,抓紧去陪妹妹吧。” 晏君复目送林家一行人上了马车,见林清见被动的被林家人塞上马车,直到马车门关上,晏君复方才欣慰一笑,转头上马,带着亲兵跟上林家的马车。 等回了京,他先进宫跟皇兄述职,将孔雀寨后续的事解决,随后便书信回陈留,让父王准备去林家提亲的事,再然后,等成亲就完事了,就可以和他全新的夫人,再次过生没羞没躁的生活。 如此一想,晏君复唇边盈满笑意,骑在马上,连拂面而来的春风里都觉得飘满香气。 林清见跟着父母哥哥上了马车,一家四口都坐在马车里,林清见一身劲装,倒是比一旁的哥哥,看起来还像个朝气蓬勃的少年郎。 肖氏基本已止了泪,拉着林清见的手一刻也未放开,关怀问道:“这些年你一直在孔雀寨,可曾受苦?” 林清见冲肖氏抿唇摇摇头,说道:“义……罗刹女一开始便知道我是林大学士的女儿,却未曾与我说过,她待我很不错,十三岁那年,便让我做了孔雀寨的少寨主。” “少寨主”三个字落地,其余三人皆是一怔,稍待片刻,林清言看了看父亲的脸,方才问道:“那孔雀寨那些事,你可曾参与?” 林清见低眉摇摇头:“不曾,她一直跟我说,我们是义匪,劫富济贫,平日里也鲜少让我出门,我并不知晓孔雀寨实际的行为,世子来攻寨后,我方才意外得知。” 林时温了然的点点头,紧着道:“罗刹女为何这么做?” 林清见眼底拂过一丝凄凉,自嘲道:“或许是觉得,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待我好的话,日后便能叫我找爹爹替她求情。” 肖氏闻言啐道:“好个奸诈的东西,竟是累着我们母女分离整整十三年。”说着,眼眶又红了,抬起帕子沾了沾泪水。 林时温道:“原是在孔雀寨,难怪这么些年,无论怎么着你,都没有下落。” 林清言复又问道:“既然你做了少寨主,想来在寨中颇有些地位,为何不曾想着找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林清见看了哥哥一眼,道:“我……罗刹女跟我说,因为我是女孩子,所以爹娘才将我抛弃。我即便找到亲生父母,结果不过是再次被抛弃,所以我便没有……” 三人闻言,面上皆挂上愠色,林清言气道:“好生歹毒的人,竟是这般诓骗你。” 林清言骂罢,对林清见道:“咱们是官宦人家,非市井之徒。对儿对女从来一样疼爱。你莫要因那罗刹女所言心生芥蒂,自你被奶娘抱走,这么些年,爹娘从未放弃过找你。” 林清见看向林清言,见他眼底神色清亮,全然是真诚的爱护,那埋藏在血脉里亲近之感油然而生。林清见冲林清言抿唇笑笑,点头道:“嗯。” 林清言小时候就很喜欢自己妹妹,他记得小时候,他大清早起来,让奶娘梳洗过后,便会第一时间去找妹妹,和妹妹一起去给爹娘请过安,吃了早饭后,便会一整日都带着妹妹玩儿。 见林清见这般乖巧的看着他笑,还乖乖点头说嗯,模样委实可爱,幼时的记忆再次苏醒,林清言没忍住,伸手摸了摸林清见的后脑勺。 林清见微惊了下,但转眼看到身边少年宠溺的眼神,便含笑受了,只是神色间颇有些不好意思。 这种感觉,说来也是奇怪,方才远远看见长兄,这般样貌气质,只觉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眼下,方才那恍如画中走出的少年,这般对自己好,心间又升起莫名的亲近,只觉距离,好似没有方才那么远了。 林清言性子较活泼些,侧头对林清见道:“叫声哥哥来听听。” 林清见愣住,看着林清言的眼睛,只觉那声哥哥卡在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林时温和肖氏闻言笑,肖氏跟着道:“还有娘呢。”又指指林时温:“那是爹。” 林时温虽未说话,却正襟危坐,一副等着要受这声爹的模样。 林清见其实还对他们有些陌生,但也知确实是自己真正的亲人,合该要唤。但她从小到大,从未叫过这三个称呼,当真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清言见她憋红了脸,嘴唇一直动啊动,几次要叫出来却最终又都叫不出来的样子,委实被逗笑了,便道:“不急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 肖氏和林时温眼中略显失望,但念及女儿刚刚回来,记忆中又没有他们,也知这事儿急不得,便没有再为难林清见,只问起她这些年的生活。 林清见一一答了,又将这些天,如何帮着晏君复攻下孔雀寨一事说了,唯独略去压寨相公一事未说,包括晏君复扯衣领那些傻样子。 林清言听罢叹息道:“看来世子一见你便认出了你,幸好你及时看到了寻人启事,否则世子怕是也得折孔雀寨里。” 林清见闻言,眼底颇有些歉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林清言正欲说话,忽听车窗被人敲了敲,随即传来晏君复的声音:“林大人,我能进马车里和你们一起走吗?受了些伤,有些骑不住马了。” 第20章 晏君复静等马车里的回复,他们都聊一个多时辰了,自己现在进去,不算打扰吧? 林时温闻言,对林清言道:“既然世子身子不适,便去请世子进来吧。” 林清言应下,起身推开车门,让马车停下,不多时,晏君复就钻进了马车里,挨着林清言坐下,马车再次向前行驶。 林时温夫妇向晏君复见了礼,晏君复回礼,随后晏君复目光有意无意的从林清见面上刮过,向林时温道:“还未恭喜老师一家团聚,聊得怎么样?” 林时温拱手行礼,笑道:“多谢世子。倒是下官方才喜出望外,忘了与世子见礼,还未感谢世子帮我们林家找回女儿。” 晏君复抬抬手道:“老师言重了,这些年承蒙老师教导,前去孔雀寨见到林小姐,帮老师找回来,这不是举手之劳,何须言谢?” 林时温正欲接着客套,怎知晏君复接着道:“若非要谢的话,不如等我想想怎么谢,再告诉老师?” 这辈子既然这救女之恩来了,他怎么也得利用起来不是? 林时温似是没想到晏君复会有这么一出,人愣了下,随即笑意更甚,点头道:“好,好,世子慢慢想。” 林清见瞥了晏君复一眼,这世子,脑子果然不大好使,便是她未曾接触过贵族们生活,也知他方才那话,说的有多不带脑子。 虽已行路好几日,但晏君复脸上的伤,尚且还能看出痕迹,肖氏从马车的角落里,取出一个小木匣子,又从木匣中取出一瓶膏药递给晏君复,关怀道:“这是活血化瘀的药,世子上一些。” 晏君复接过,道:“多谢林夫人。”说着,揭开沾了些,就往自己脸上抹。 林清言侧身对晏君复道:“你胆子也是够大,即便认出我妹妹,也不该独自一人进孔雀寨啊。” 听这话,晏君复便知林清见已将孔雀寨中的事,告知了林家人,便道:“你当我想?我本来打算在门外跟你妹妹聊的,结果都没来及开口,就被打晕带进寨里了。” 林清言一愣,随即看向林清见,眼里颇有些惊喜:“你、你打晕的?” 林清见伸手揉了揉眉心,顺势遮了下神色,方才道:“也不是我……但那天是我出去迎敌。” 林清言闻言笑了,这没想到,他们家世代文官,居然出了个“女将”,他妹妹还能迎敌呢。 林时温看了看林清见,眼底不乏宠溺,但当着晏君复的面,还是语气间稍带指摘道:“女孩子家,还是得有些女孩子的样子,日后回了家,万不可再这般莽撞。” 林清见闻言心头一跳,短促的“嗯”了一声,垂下头去。 晏君复却道:“我觉着林小姐这样就很好,日后谁也欺负不了。是不是?” 林清见却有些不知作何回答,也摸不准父亲刚才所言,到底是真的看不上她这幅样子,还是在外人面前随便说说的。毕竟父亲的衣着打扮,看起来真的很像书里写得那种清正老爷。 晏君复话里话外对林清见的维护,以及那时不时就落在林清见面上的眼神,多少让肖氏觉察出不对来。不由悄悄看了林时温一眼,林时温亦是会意,只轻轻朝肖氏点了点头,示意他心里有数。 毕竟晏君复救了他们女儿,又是陈留王的儿子,他们也不好把人家赶下车,一行人便这般边走边聊。 谈话间,晏君复毫不遮掩自己对林清见的维护和欣赏,这下不仅肖氏和林时温,便是林清言,也感觉到晏君复怕是看上他妹妹了。 而对于晏君复来说,遮掩什么呢?成亲不是迟早的事,再说了,前世林清见性子改变,焉知不是回家后她爹管教严苛的缘故,他当然得提前仗着自己的世子身份,给他的夫人撑下腰不是? 众人约莫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天色便暗了下来,一行人赶在天黑前,到了下一个驿站。林家人在驿站暂且定了房间,休息下来。而晏君复则带着众亲兵,在驿站外扎营安置。 客栈房间紧张,再加上肖氏思女心切,当天晚上,林清见自是和肖氏住了一间屋子。 林清见一直穿着从孔雀寨带出来的劲装,肖氏命侍女去给林清见备热水,随后从带来的行李中,取出给林清见带的首饰衣服,对她道:“等下沐浴出来,试试娘给你带的衣服,看看合不合身?瞧你这身穿得,像个假小子似得。” 说着,肖氏伸手,宠溺的点点林清见的额角,林清见不好意思的笑笑,目光不自觉便到了肖氏手中的那些衣衫上。 肖氏取出来的衣服,都是她见过却从未穿过的广袖曲裾,白底绣红梅,格外的惹眼好看。这类衣服,她只见义母穿过,一时有些期待,毕竟女孩子没有不喜欢漂亮衣服的,但又有些怕自己穿不好闹笑话。 还有肖氏从匣子拿出来的首饰,更是林清见从未见过的华丽繁复,一想到这些东西以后都要戴在自己头上,林清见竟生出一种抢了别人东西的感觉。 侍女放好热水,出来行礼,肖氏拍拍林清见的手,对她道:“去沐浴吧。” 林清见点点头,转身往净室走去,而陪在肖氏身边的嬷嬷,还有刚才去放热水的两个侍女,竟也跟着她往净室里走。 林清见格外不适,忙道:“我自己去就成。” 那嬷嬷笑道:“小姐要沐浴,哪有没人伺候的道理。小姐别担心,适应适应便好了。” 伺候?林清见愈发的不适,总觉得沐浴被人看着奇奇怪怪的。 肖氏见林清见这般局促,一时心间更是心疼,本该是自己身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如今竟是连被人伺候沐浴都不适应。 肖氏叹了一声,对那嬷嬷道:“兰桂,罢了,由她去吧。” 兰桂嬷嬷应下,只帮林清见推开了门,待林清见进去后,又将门待上。 兰桂回到肖氏身边,一同帮肖氏整理给林清见的衣物。兰桂是肖氏当年的陪嫁丫头,陪在肖氏身边多年,如今是肖氏身边第一得力人,也是整个林府的管家大嬷嬷,素来为着肖氏着想。 兰桂边帮肖氏整理衣服,边小声对肖氏道:“夫人,听老奴一句,咱姑娘的规矩,得抓紧教起来。府里那几个妖精,哪个不是成了精千年狐狸,你性子软,姑娘这般,等回去后少不了落把柄给人抓。最好是先别领回府,在别苑教一阵子再带回去,也给姑娘一个适应的时间。” 第21章 肖氏给林清见整理衣物的手顿了顿,面上一直挂着的喜色也稍见凝固。 片刻后,肖氏笑容回来,又取出一套给林清见带的衣服,对兰桂嬷嬷道:“她离开我们的时候太小,如今都不记得我们,连声爹娘尚且叫不出口,还生分着呢,若是现在就用教她学那些她没接触过的东西,指不定得更生分了去。先让她回家,熟悉熟悉,学规矩的事,等日后再说吧。” 兰桂嬷嬷闻言轻叹,劝道:“夫人,等姑娘回去,面对的不仅仅是你和主君,还有院里那一大家子人。若姑娘什么也不懂就回去,少不了得吃些暗亏。我知道夫人心疼姑娘,但往后的路,她得自己走,不仅是院里的人,还有京里别家的姑娘,交道总是得打,夫人须得为长远计。” 肖氏明白兰桂说的有道理,她想了想,对兰桂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她刚找回来,就被安排去别苑学规矩,没得还以为爹娘嫌弃她。先这样吧,先让她熟悉熟悉,就在我身边,慢慢教着。” 说罢,肖氏便自顾自的给林清见选搭配的首饰,不再和兰桂嬷嬷搭话。 兰桂嬷嬷心下重叹,夫人性子纯良,总是思己及人,先顾着旁人的感受,总在该理智的时候感情用事。看来等姑娘回了家,她得多帮忙照看着。 待林清见沐浴出来,已经换上了之前兰桂嬷嬷提前放在净室里的中衣中裤。 见她走出来,肖氏面上一喜,迎上前去,捏住她的双腕,将她双臂抬起,细细打量:“娘之前寻摸着准备的,也不知你尺寸,看来还算合身。等回去后,娘再叫裁缝来,量过后再帮你多做些,你先讲究两天。” 林清见含笑点头:“多谢……娘……”后一个字,林清见念得细弱蚊声,刚出口,脸便红了,整个人局促不安。 肖氏却闻言愣住,随即一喜,与兰桂嬷嬷相视一眼,激动的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连连道:“好,好!” 肖氏眼眶中复又溢出泪水,她抬手擦了擦,拉了林清见到桌边,指一指桌上那几套衣服,对林清见道:“娘先给你带了这几套,都是眼下时新的花样和料子,你看着挑一套喜欢的,先试试,明儿穿。” 这一刻,林清见当真觉察出亲生母亲和罗刹女的差别,罗刹女何曾这般用心的管过她穿戴,基本都是交给寨里的婆子,随便给她做几身,且基本都是和男子差不多,清一色的劲装。 林清见从未感受过来自母亲这般细密的照顾,她眼底神色不自觉软了下来,对肖氏心生亲近,问道:“我自己选吗?” 肖氏拍拍她的手,含笑点头:“你自己选。” 得了母亲鼓励,林清见指了指那套沐浴前就看中的白底绣红梅三绕曲裾。 兰桂嬷嬷见状,上前将那套衣服拿了起来,展开,肖氏也上前搭手,准备和兰桂一起帮林清见试衣。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14节 林清见见状颇感不适,忙道:“娘,若不然……我自己来。” 肖氏冲她抿唇一笑:“你小时候,娘帮你穿衣服还少吗?来,别怕,娘给你穿。” 说着,拉过林清见的手臂,套进了袖子里。 林清见唇微动,但看到肖氏这般疼爱的神色,终是没有再拒绝,任由肖氏和兰桂嬷嬷帮她穿上了裙子。 林清见从未穿过这样好看的裙子,一时只觉新奇又别扭,真不知道明日穿这身出去,被人看见会不会怪怪的。 给林清见穿好衣服,肖氏退后两步,欣赏一番,唇边有了笑意。自己的女儿,生得当真好,换下那身假小子的衣服,竟是这般漂亮,和之前判若两人。 兰桂取了镜子过来,立在林清见面前,笑道:“姑娘的样貌,当真和夫人年轻时像极了,都是那般清丽动人。” 林清见看到了镜中的自己,眸光一时微凝,脑海中不自觉出现哥哥那宛如画中人的样貌,仿佛换了这身衣服,她看起来好像和哥哥的距离没那么远了,不像之前,好似云泥之别。 兰桂道:“姑娘走两步瞧瞧。” 林清见点头,试着走了两步,这才发觉,这身衣服走起道来,可比从前的劲装束缚多多了。没走几步,林清见便踩到了裙边,身子微微一个趔趄。 “哦哟……”肖氏忙上前将林清见一把扶住,对她道:“这裙摆曳地,小心些。来,看娘。” 说着,肖氏站到林清见身侧,提起裙摆,露出脚,给林清见示范:“你看,步子不要迈得太大,像娘这样。” 林清见认真看着,没几步,她就学会了肖氏所教的方法,一旁的兰桂松了口气,欣慰赞道:“姑娘好生聪慧。” 林清见冲她抿唇笑笑,又在屋子里走了几步。肖氏教的润物细无声,在林清见尚未觉察到的时候,便已经教会了她穿裙走道的技巧。林清见自是不知,这一幕若被旁人看见,会怎么笑话她。所以她毫无抵触情绪,也无自卑之感,只为和娘亲一起穿裙子感到开心幸福。 见她学得这般快,在屋里走了几圈,基本走姿已经有模有样,肖氏欣慰笑了,朝她伸手:“清清走的真好,来,咱们准备休息,明日就穿这身。” 林清见点点头,将手递给母亲,回到了塌边,兰桂嬷嬷帮她脱下了裙子,便伺候肖氏和林清见一起上了榻。 兰桂熄灯后退出房间,林清见从未和别人同塌而眠过,但是肖氏和她说话时,语气格外温柔,莫名便扫空了她所有不适的情绪,只安心的和肖氏聊起了小时候的事。 听着肖氏说她幼时那些趣事,林清见便跟着笑,没多会,她已经不知不觉间抱住了肖氏的胳膊,心间也开始接受,这就是自己的娘。 夜深,林清见挨着肖氏睡去,肖氏却久久难眠,藉着微弱的夜光,目光凝在林清见的小脸上,眼泪又簌簌的落,伸手轻抚女儿的鬓发。 第二日晨起,肖氏唤了婢女们进来,让他们伺候林清见梳洗,林清见自是不习惯。但肖氏却说:“清清不怕,像娘这样就好。” 说着便又给林清见示范,林清见便学着母亲的样子。注意力到了母亲身上,反而忘了被人伺候的不适,专注跟着母亲学。再兼肖氏带来的,都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侍女,对林清见态度也格外的温柔,让林清见神经也放松了不少,很快就接受了侍女们的伺候梳洗更衣。 穿好昨晚她选得那套衣服,肖氏又让兰桂嬷嬷给她梳了时新的发饰,戴好首饰,林清见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都有些怔愣。原来她打扮一下,居然可以这么好看。她险些都要认不出自己了。 穿戴妥当,肖氏带林清见去给父亲请安,到了父亲屋中,林时温和林清言也都已穿戴好。 林清言一见妹妹,眼前便一亮,直言赞道:“我妹妹可真真是个大美人啊。” 林清见一下便涨红了脸,只觉站立坐卧怎么都别扭,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时温点头,赞许道:“嗯,像样了。走,咱们下去用饭。清言,你去将世子请进来。” 第22章 林清言应下,出门去找晏君复,林时温则伸手虚扶了一下林清见的后背,对她道:“走。” 林清见点头,一行人往楼下走去。林清见跟在父亲身侧,抬头望着父亲的侧脸,想起昨晚一夜和母亲的相处,眼神里便多了些期待和孺慕。 带林清见三人下楼找了个包间坐好,点了菜。未及上菜,林清言便带着晏君复一同进来。 进了包间,晏君复的目光便凝在了林清见身上,脚步微滞。 那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初见她的那天,那时他尚在林府读书,她也是刚刚被找回来,仅仅一面,他便被眼前的姑娘夺去了心魂。 那是他第一次明白,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惊艳到,仅仅是只看样貌,便能叫人心头一紧,气息缭乱。年少时所有关于男女之情的美好幻想,全然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天回去后,他彻夜难安,心里全然是白日里见过的林清见,他已是抑制不住幻想了所有和她在一起的未来。天亮后,便书信回陈留,请求父亲提亲。 时隔八年,再次见到刚刚回家的林清见,当年的怦然和撼心之感,竟是丝毫未曾退却,甚至更见强烈。 晏君复抿唇笑了,眸色莞尔,对林清见道:“林小姐想来是女娲娘娘的得意之作,无论穿什么,都这般风采动人。之前若女将,如今似天仙。” 林清见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哥们,纵然脑子不大好使,但说话油嘴的传闻果真是不假。 林时温和肖氏已经看出晏君复的心思,但女儿刚回来,他们并不想这么快琢磨女儿的婚事,林时温便起身行礼,随后笑笑道:“小女蒲柳之姿,哪里配得上世子如此夸赞。世子,坐。” 晏君复和林清言挨着坐下,晏君复关怀问道:“驿馆简陋,老师和夫人昨夜歇的可好?” 林时温道:“再简陋,我等好歹是有遮风避雨之所,世子昨夜扎营在外,不知睡的可好?” 晏君复笑笑道:“自离开京城,都是随军扎营,习惯了,没什么。”在如今的林时温等人眼里,他这是第一次领兵出兵,但是他前世的可没少领兵,前世皇兄遇上的那几次凶险,他可都有参与平叛。和当时的条件比起来,如今算不得什么。 众人寒暄了几句,碍于长辈在,晏君覆没和林清见搭话,但饭间见林时温、肖氏、林清言三人时不时就给林清见夹菜,而林清见也比昨天适应了许多,晏君复心间便觉欣慰。 吃过早饭,一行人便继续上路,路上晏君复自然还是蹭马车坐,一路上谈天说地,像只求爱的公孔雀一样,各种在林清见面前抖落他那身漂亮的羽毛。也幸好林府马车虽然外观质朴,但内里宽敞,否则五个人在车上,多少会有些挤。 与下午快到酉时时,一行人回到了长安。 到了城门外,晏君复便先下了马车,对林时温道:“老师,我先得进宫述职,再和皇兄商量下孔雀寨相关的一些事宜,待商量妥当,我便按时来上学。” 林时温一家人跟着下了马车,去送晏君复,林时温应下,对晏君复道:“你离开确实有些时日,等你忙完孔雀寨的事,落下的课程便叫清言帮你补补,若有不懂的,就来问我。” “嗯。”晏君复行礼应下,随后看向林清见。 他有些不放心林清见,刚从孔雀寨出来,回到林府她可能会有些不适应,便对林清见道:“等回去后,林小姐便可好好和爹娘团聚一番,毕竟是自己家,处处会比孔雀寨好。” 言下之意,那是你自己家,不要感觉到不适。 林清见抬手抱拳,客气道:“多谢世子。” 她一身温婉的曲裾,忽地抬手抱拳,那礼行的颇有力量,和穿着打扮委实不搭,反差极大,却也莫名的可爱。 身边响起林时温及肖氏还有林清言等人宠溺的笑声,林清见愣了下,不明所以的看过去。 林时温抬抬手,笑道:“无妨,回去慢慢跟闺女说。” 林清见还是一头雾水,肖氏拉过她的手捏了捏,示意安心,林清见便先按下了心头的疑惑。 晏君复亦笑,原来他夫人刚回来的时候,这么可爱呢。他复又和林时温等人行了礼,带兵离去。 林家人重新上了马车,进了城门。 一进城们,城里的繁华的喧闹声便在车外清晰起来。林清见其实打小便听身边人说起过长安城的富贵和繁华,从前寨里有个探子,走南访北,他有次从长安回来,眉飞色舞的将长安描述的跟神仙住的天堂一样。 眼下真的到了长安,林清见心里莫名便起了好奇,伸手掀开车窗上的帘子,朝外看去。 奈何外头的景色才匆匆撇了一眼,便被肖氏阻止,将她手臂拨下来,对她道:“城中繁华,你若喜欢这热闹,等明后天,娘再带你出来,眼下不好这般掀车帘往外看。” “为什么?”林清见不解,不就是看个街道吗?为什么不好? 肖氏没讲规矩,换了个法子笑道:“因为你是爹娘的小心肝,生得这么美的容貌,不能随意叫人看了去。” 又听娘亲说这般疼爱她的话,林清见脸颊不由又有些泛红,但同时心间也受用的紧,乖乖点点应下。 林时温很满意妻子的做法,他也怕女儿这么多年没见,与他们生疏,更怕她不适应长安的生活。妻子这般教导,方方面面都有顾及,他很看好。 很快,马车在林府外停下,早前已有下人赶回报信,等林清见他们马车到林府门前时,家中所有人皆已候在门口。 林清见堪堪下车,就见一群人围上来道恭喜,一时弄得她眼花缭乱,一张脸都没看清。耳边不是落泪哭泣的,就是夸她如今这般好看的,直叫林清见一脸懵。 林时温抬手道:“进屋再说。” 林时温一开口,整个场面便安静有序了下来,并让开一条进府的道儿,林清见莫名便感觉到父亲的威严。 进了正厅,林时温和肖氏上座,肖氏让兰桂准备了一个椅子放在自己身边,让林清见挨着自己坐下,其余人方才在堂中面对面的两排椅子上坐下。 肖氏这才指着上首一位中年女子,向林清见介绍道:“那是二房的婶子。” 如今府里没有长辈,除了林清见爹娘,辈分最大的,也就是二房两口子。 钟氏闻言含笑,从身边侍女手里接过备好的表礼,正欲受林清见一礼,再将见面礼送上,怎知却见林清见直接起身抱拳:“见过婶子。” 第23章 林清见话音落,本已起身的钟氏愣了下,屋里坐着的其余几人,不由神色怪异,抿唇低头。 林清见也觉察到气氛不对劲,不由微微蹙眉,心底微有些发虚,刚才爹娘哥哥他们就笑了,她是哪里做的不对吗? 肖氏眼露无奈,正欲跟林清见说,却见钟氏已从身边的侍女手中接过表礼,笑道:“都是自家人,无妨。” 钟氏走上前,将手里准备好的匣子递给林清见,说道:“你二叔又不知跑去哪里鬼混,只有婶子和堂妹来,你莫着气,这是婶子给你准备的一点见面礼,你别嫌弃。” 林清见听罢了然,原来她还有个叔叔,但是叔叔今天没来。 林时温语气颇有些不快,道:“等时衍回来,叫他来见我。” 钟氏冲林时温行礼:“知道了大哥。” 说罢,钟氏回到位置上坐下。 肖氏又指一指一旁的一名和她差不多大年纪的少女,对林清见道:“那是你妹妹,乃乔小娘所出,唤作林清心。” 林清心闻言起身,盈盈上前,右手压左手,置于腰际,双腿并拢屈膝,微低头,清灵悦耳的声音响起:“妹妹见过姐姐。” 林清心行礼的规制和动作,又得体又好看,林清见方才恍然意识到,刚才为何自己两次行礼,爹娘都笑了,那刚才那么多人面前,她岂不是很丢脸。 林清见一时面色便不大好看,微微垂眸。肖氏见此,忽地心疼不已,或许她应该听兰桂的,先待女儿去别苑教一阵子。林时温也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该怎么缓解眼下尴尬的情况,一来怕伤着林清见面子,二来也怕日后弟弟妹妹们笑话她。 怎知就在这时,林清心忽然上前拉了林清见的手,亲昵道:“方才姐姐行礼,我瞧着甚是喜欢,姐姐能不能教教我?” 一句话,化解了场上所有尴尬,林时温满意道:“清心素来懂事。” 林清见看着林清心笑了,语气有些干涩道:“好、好……” 林清见站起身,将自己方才行礼的模样教给了林清心,林清心便学着林清见的样子,又给林清见行了个礼:“妹妹见过姐姐。” 林清见心知应该回礼,但一时有些不知该用习惯的方式,还是该用刚才看到的方式。怎知下一瞬,林清心解围道:“既然姐姐教了我,我也教教姐姐,姐姐可别嫌弃我才好。” 林清见松了口气,一时对眼前这个妹妹颇生好感,笑道:“怎会?” 林清心便含了笑意,给林清见教了京中贵女们行常礼的礼数,林清见学得很快,也就示范两次,便已标准掌握。 林清心见林清见学会了,拉着林清见的手到林时温面前,对林时温道:“爹爹,姐姐已经学会了,那我和姐姐重新行礼给爹爹看好不好?我行姐姐的礼,姐姐行我的礼,也给爹爹瞧个新鲜,可好?” 林清心此举,不仅巧妙的化解了尴尬,还让气氛也跟着松快活跃起来。林时温明白林清心这是在维护林清见,对此甚是满意,朗声笑了几声,抬手道:“好,行礼给爹瞧瞧。” 于是林清心便又学着林清见的抱拳行礼,给林清见重新行礼,而林清见则自然的用刚学的礼节,给妹妹回了礼。 房中一片其乐融融,唯坐在钟氏旁的另一个更小些的少女,颇有些不屑的看了林清心一眼。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15节 待行过礼,林清心拉了姐姐的手,对她道:“姐姐还要见其他弟弟妹妹,等晚些时候,我悄悄来找姐姐玩。” 林清见含笑应下,林清心松开林清见的手,走回去落座。 站在肖氏身边的兰桂嬷嬷,瞥了一眼林时温的态度,又看了看林清心,眼底漫过一丝担忧。 林清心坐回去后,肖氏抬手指一指坐在钟氏旁边的那名少女,对林清见道:“那是你二叔的长女,你的堂妹,林清语。” 林清语闻言上前,给林清见行礼:“见过姐姐。” 林清语态度便有礼,但看不出亲疏,林清见回了礼,林清语便坐回了椅子上。 随后便是一名十三岁的少年,肖氏道:“那是你弟弟,亦是乔小娘所出,林清文。” 林清文少年尚小,还没开始长个,还是一副小孩子外貌,上前给林清见行礼:“见过姐姐。” 林清见回礼应了,肖氏便又指了以为少年,道:“那是林清书,是你二叔的儿子。” 林清书年纪更小,不过十二,也上前和林清见见了礼。 一屋子的人挨个见过,林时温方才道:“既然已经认了人,今晚一起吃个团圆饭吧。” 肖氏道:“那我先带清见去看看她的院子。” 林时温点头应下。 肖氏便带着林清见离开,进了后堂。进了回廊,入目便是好几处院落房屋的屋檐,显得林府很大,且院中处处修整的漂亮,三步一景,甚是惹眼。林清见一时左看看右看看,不住的到处打量,这就是她的家吗? 肖氏拍拍林清见的手,对她道:“等吃过饭,娘和爹好好陪你在府里走走。” 林清见点头应下:“多谢娘。” 这时,肖氏对林清见道:“清心和清文,都是乔氏所处,非你一母同胞的姐妹。乔氏是你爹妾室,府中只有这一房小的。平日里见见礼便也罢了,多的交道不必打。” 林清见方才见过林清心,对她很有好感,听肖氏这般说,只道:“娘放心,我会自己瞧着办。” 林清见在这方面的事上,有自己的原则。旁人待她的好,她会记着,旁人待她的坏,她也会记着! 做人要恩怨分明,对她好的,她会同样好,对她不好的,该报仇她绝不会手软。既然今日林清心帮她解了围,她便会记着这份好。 肖氏闻言欲说什么,但也知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便没再多言,提起旁的事,对林清见道:“你婶子钟氏,是你二叔发妻,只有清语一个嫡出女儿,那堂弟是庶出。你二叔不上进,至今未曾和你爹爹分家,二房的日子过的不大好,你婶子也不喜欢那庶出的儿子,你莫要关照太多,省得惹了你婶子不高兴。” 原是如此,难怪方才看婶子和堂妹的衣着打扮,看起来没有娘和林清心鲜亮。 林清见复又问道:“那清心妹妹的娘今日为何没来?我要不要去拜见她?” 作者有话说: 必要的铺垫哈,男主很快就要大显“身手”了,女主的主场也不在后宅,但她对新环境得有个认识并寻找出路的过程。 第24章 肖氏闻言笑道:“她的妾室,是奴婢,即便生了孩子,在府里有独门院落,也有人伺候,但依旧是奴婢。你是林府嫡女,是主子,没有主子拜见奴婢的道理。家中有大事,自是也不会让一个奴婢出来,所以她没来。” 林清见闻言恍然,她记得,曾经孔雀寨厨房里的六婆子,有个女儿,年纪比她大,有阵子六婆子到处发喜糖,说是女儿许了富贵人家做妾,当时瞧着她那么高兴,还很骄傲的模样,这使她一直以为,做妾也是不错的事,竟不知到了高门大院,妾室竟然只是奴婢。 林清见复又问道:“那若日后见着清心妹妹的娘,我该怎么做?” 肖氏笑着道:“咱们是清贵人家,不比市井之流苛待妾室庶出,日后若见着了,行个常礼,唤声乔小娘便是。” 林清见应下。说话间,二人已到后院,肖氏复又对她道:“这些年,给你住的院子,娘一直准备着,就等着有朝一日你回来,立马就能住上,走,娘带你去瞧瞧,就挨着娘和爹的院子。” 肖氏语气间满是感慨,也让林清见心间出现一股殷实的幸福。 肖氏带着林清见一路到了一处院落外,推门进去,主屋匾额上书三个字——玉津院。 院中植被假山修葺的规整漂亮,林清见处处看得新奇,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等进了屋,房中一切亦是干净整洁,还有好些她连名字都叫不上的陈设。 纵然她从来没回来住过,但这玉津院却丝毫不像没人住的样子,处处充满生机与人气。林清见深深切切感受到了娘亲和爹爹,对她的疼爱和想念。 直到此时,林清见忽地悲从中来,湿了眼眶,伸手搂住了肖氏。 肖氏自找到女儿后,本就多泪,被林清见一惹,眼下泪水自是又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许久之后,林清见方才放开肖氏,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水,对她道:“谢谢娘。” “你是我女儿,这些本该就是你的。”肖氏拍了拍林清见的手背,对她道:“娘在你院里留了几个伺候的人,叫他们带你熟悉熟悉,娘先回去更衣,等下时辰到了,他们会领你过来,我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林清见点头应下,肖氏便先带着兰桂嬷嬷离开,留下了两个丫头。 这两个丫头是一直跟着肖氏的,如今得了令,以后伺候姑娘,一个看起来比林清见大几岁,另一个和她年纪相仿。 肖氏走后,年纪稍大的那名侍女上前,行礼道:“姑娘,奴婢嘉慧,以后和嘉容一起,贴身伺候姑娘。” 嘉容也上前行礼:“嘉容见过姑娘。” 林清见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但她也知,这两个姑娘,八成和以前孔雀寨跟着她的下属一样。便和从前一样,道:“那以后你们跟着我,与我齐心协力,就是患难朋友,我必不叫你们吃亏。” 这话说得颇有江湖气,嘉慧闻言低眉笑,对林清见道:“姑娘,我们伺候你是本分。” 嘉容性子活泼些,听林清见这般说,忙道:“若姑娘待我们好,我们肯定也更护着姑娘。” 嘉慧轻推了嘉容一下,嗔了一眼,转头对林清见道:“我们服侍姑娘更衣。” 说罢,嘉慧嘉容二人便带着林清见入卧室梳洗更衣。 刚重新换了身衣服,就听伺候在外头的小丫头进来通报:“姑娘,三姑娘来了。” 林清见尚坐在梳妆台前,不解道:“三姑娘?” 嘉慧俯身在林清见身边,解释道:“就是乔姨娘所出的清心姑娘,行三。” “哦……”林清见了然,起身道:“正好收拾完了。” 说罢,便走了出去,林清见走得很潇洒,半点不拖泥带水,两名侍女抓紧取了姑娘用的东西,匆匆跟上。 回到正堂,正见林清心站在门边案几旁,指尖抚着案几花瓶里新鲜的花束,轻嗅欣赏。 林清见对林清心印象不错,笑而招呼道:“清心妹妹。” 林清心闻言转身,冲林清见抿唇一笑,缓步走上前来,行了个常礼,伸手亲昵的拉了林清见的手,对林清见道:“方才人多,没与姐姐说上话,姐姐一路上可辛苦?” 林清见道:“糙日子过惯了,回来和爹娘做的马车,反倒舒适的很。” 林清心笑道:“那便好。” 林清心看着林清见的眼睛,认真道:“姐姐,我虽是庶出,但与姐姐血脉相连,亦渴慕姐妹之情。自听闻姐姐寻回,心里便一直期待着和姐姐相见,希望姐姐别嫌弃我。” 林清见笑得坦然:“我从外归来,很多东西不懂,闹了些笑话,你不嫌弃我才好。” 林清心含了颇有些调皮的笑意道:“妹妹提前过来,就是为着此事。等下家宴,姐姐若不嫌弃,有些规矩,我可提前与姐姐说说。” 求之不得。林清见本打算一会儿去问问母亲,别又像刚才一样,既然林清心主动要跟她说,那再好不过。 林清见便道:“那就劳烦妹妹了。” 林清见引了林清心坐下,林清心便将用饭的规矩给林清见讲了一遍,林清见听罢,不由微微叹息,原来这么麻烦呢。 林清见蹙眉道:“有些繁琐,怕是记不住。” 林清心按住林清见的小臂,笑道:“姐姐莫要担心,等下我们姐妹挨着坐,姐姐跟着我一步步来便是。” 林清见应下,向林清心道了谢,于此同时,对林清心的印象愈发的好。 等差不多时辰到了,二人便一同出门,往堂中而去。 进了屋,钟氏和林清语等人已经落座,哥哥林清言也在,林清见和钟氏问了好。林清言起身招呼道:“妹妹过来,坐我这边。” 林清见依言走了过去,但走了两步,似是想起什么,转身伸手,拉住林清心的手,带着她一起坐了过去。 林清语见状,俯身到钟氏耳边,耳语道:“清心就是贱骨头,前几日听大姐要回来,愁的跟什么似得,这会儿又抱上人家大腿。” 钟氏低语道:“你也学学人家,瞧人家多会来事,再瞧瞧你。” 林清语不屑道:“我又不是庶出,再说了,我跟她弄好关系,祖母留下的东西,就能给我了不成?” 第25章 钟氏听着这话,眉宇间也闪过一丝烦躁,低声对林清语道:“那你就争气些,叫你大伯多喜欢你些。” 林清语微微嘟了下唇,看了上座的林时温一眼,终是点了点头。 钟氏瞧着一旁女儿憋屈的神色,心头落了一口气。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弟,林时温就平步青云成了大学士,而她丈夫却烂泥扶不上墙,至今还得靠着大房过日子。 这便也罢了,偏生还宠妾灭妻,和她只生了一个姑娘,便和那狐狸精混在一起,叫那玩意儿生下儿子,想起来这口气就顺不过来。 她这辈子算是完了,她只盼着,自己姑娘能嫁的好些,嫁妆能丰足些。男人最不可靠,她已深有体会,无论嫁给谁,过几年都是那么个样子,但她希望,当和夫君的感情消磨没了后,她女儿手里能有傍身的钱财。 情是虚的,只有握在手里的钱才是最实在的。所以她必须为女儿的嫁妆好好谋算。 林时温作为大伯,清语出嫁的时候,定会添一笔嫁妆,但那只是定例,远不能叫她女儿日后过上无忧的日子,她能尝试争取一把的,只有婆婆留下的遗产。 毕竟林清见和清语都是婆婆的嫡孙女,谁能拿到更多,就看林时温更怜惜谁。 钟氏琢磨间,桌上便已开席,她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林清见,见林清见几乎每一个动作,都学着一旁的林清心,复又想起她今日行礼的模样。 钟氏心头一震,忽地有了主意。 一家人吃着饭,林时温时不时便关照布菜的侍女,给林清见布菜,叫她多吃些,林清见眼含感激,看向父亲道谢,林时温也受用的紧,眼里疼爱之色愈显。 林时温本担心林清见不会规矩,但见凡间全程,见林清见一步未错,心下不由好奇的紧,俯身问肖氏:“你教过了?” 肖氏道:“尚未。” 林时温哦了一声,继续观察林清见,见林清见每一个动作,几乎都是学着林清心,林清心也不动声色的示范,一时了然。 林时温笑道:“姐妹齐心和睦,爹很欣慰。” 说着,林时温指了指一旁布菜的侍女,吩咐道:“给三小姐布菜。” 侍女依言上前,林清心含笑盈盈道谢:“多谢父亲。” 钟氏见此,在桌下轻轻踢了林清语一下,林清语惊了下,会意,夹了离自己较近的一道青笋炒肉起身,对林清见道:“姐姐,这笋尖你尝尝。” 林清见端起碗接了,道谢道:“多谢妹妹。” 林时温笑而点头,对林清语和林清心道:“你们姐姐离家多年,很多东西,你们俩多照顾着些。” 林清语和林清心闻言应下,而就在这时,林时温身边的人忽然进来,手里拿着一封请帖,对林时温道:“主君,申国公府方才派人递来请帖,说是听闻府中嫡小姐找回,十日后正好要在郊外举办春日宴,叫主君和夫人带小姐出去见见人。”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16节 申国公与林时温关系尚可,两家逢年过节有所往来。如今林清见回来,确实得找机会让她出去见见人,毕竟日后要在这圈子里混。既然眼下有这个机会,正好还在十日后,对林清见也能有个适应的时间。 念及此,林时温收下请帖道:“去回话吧。” 小厮应下,行礼退了出去。林时温转而对林清见笑道:“十日后去参加申国公府的春日宴,这几日,好好跟你娘和妹妹学学规矩。” 林时温本打算找教养嬷嬷过来教,但是肖氏担心女儿才刚回来,骤然给这么大的压力不好,先让她轻轻松松跟家里熟悉熟悉,规矩什么的跟娘亲还有姊妹们随便学学,也借此建立下感情,等她日后适应了,再正经找嬷嬷教。 林清见很想问不去成吗?但现在和父亲还不熟,摸不清父亲性子,不好这么多人跟前对着干,便先按下不表。 吃罢饭,林时温对几个小辈道:“你们陪清见去府里走走,让她熟悉熟悉。”兄弟姐妹之间,也好联络下感情。 林清言闻言对林清见道:“走,哥哥带你玩儿去。” 林清见点头,便跟着哥哥出了门,本想陪林清见出去的林清心,只能暂且作罢,自己往回走去。 怎知林清心没走几步,就撞上了林清语,路上只有他们两人,林清语素来厌恶庶出,眼下没有长辈,自然是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林清心的厌恶,直接嘲讽道:“看你那么费心思的讨好的长姐,怎么人家还是只和亲哥哥玩儿啊,全然没拿你当回事。” 这样的话,林清心听过不少,她打心眼里明白自己的处境。 父亲是清正文官,素来守礼,在父亲心里,嫡庶尊卑有别,即便面上不会有丝毫苛待,但是等日后说亲嫁人的时候,怕是越不过嫡出,他下意识的就会认为庶出合该不如嫡出。 她唯一能争取的,只有父亲的偏爱,当偏爱胜过他心里的礼节,方才会对她的未来有好处,她才能摆脱庶出这两个字。 林清心知道打蛇打七寸的道理,冲林清语抿唇一笑,道:“那妹妹可更要努力了,若是最后,你连庶出的也不如,可就不好了。” 果然,这话落,林清语立时气急,扬手就要打林清心,若不是侍女拦的及时,这一把掌,怕是就落下来。 林清心面含笑意,丝毫未有愠色,林清语这种直肠子,她根本没放在眼里,林清心瞥了她一眼,拂袖离去,只留林清语在婢女怀里撒泼,气得心口疼。 林清言带着林清见在府里逛了一晚上,慢悠悠的几乎将角角落落都逛了一遍,教林清见认路熟悉。 许是一母同胞的哥哥,再加上林清见能像感受娘的疼爱般,从哥哥身上感受道同样的在乎,再兼同龄,跟林清言很快就熟络了起来,说话间顾忌也少了起来。 林清言想起晏君复,不由问道:“我瞧着世子待你不错,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林清见一脸茫然。 林清言见她没明白,笑了笑,没再多问,只道:“就是看他对你比较特别。” “是吗?”林清见不解道:“怎么看出来的?” 林清言道:“他一直在咱们家读书,我和他十二三岁时就玩儿一起了,他什么心思我瞧不出来?” 林清见听罢,颇有些奇怪的打量的哥哥两眼,哥哥瞧着很聪明啊,为什么会和陈留王世子交好?不嫌弃吗? 林清见也不好在哥哥面前挑拨人家朋友关系,便没多说什么,见着一棵没见过的花树,便借此岔开了话题。 天黑后林清言带着妹妹去给爹娘请了安,便将妹妹送回了院里。第二天晨起,一家人去祠堂祭拜了林清见的祖父祖母,林时温和林清言便紧着上朝去了。 肖氏等人则准备给林清见教规矩,但是早前当着林时温的面儿,林清心将这活儿揽了下来,说自己来给姐姐教,想和姐姐亲近。 林时温应了,肖氏本想着正经找个嬷嬷,但又怕林清见刚回来给的压力太大不适应,让她先和同龄的姑娘先随便学学,目前还是以熟悉新环境为主,只派了兰桂嬷嬷去一旁陪着,若有不对之处,也好及时指正出来。 余下的几日,林清见便跟着林清心学规矩,林清心性子温柔,说话又很会顾及林清见感受,林清见跟着她学得很松快,半点儿压力没有。 兰桂嬷嬷一直在一旁留意着,发现林清心教的很是认真,也很诚心,分毫不差,一时便也放心了几分。许是姐妹间,不似上一辈那么剑拔弩张,一时多少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有些许惭愧。 而晏君复,当天进宫见过皇帝后,便将所有事宜全部移交,得知孔雀寨背后的保护伞也已经落网,方才深深的松了口气。 他从宫中一回去,林清见他们吃团圆饭的那晚,便书信回陈留,并且快马加急,催他父王上京。 这么着急催,主要原因有二,一来是迫不及待想去提亲,想抓紧把最原始的林清见娶回去,二来是父王的病。 前世开始一直没留意,父王自己也不甚在意,但是后来胃疼严重,等发觉的时候,已成了不治之症。这次父王上京,他得请太医来,好生给父王诊治一番,早早预防起来。 晏君复本来琢磨着,等父王到,怎么也得十日左右。但万没想到,书信寄出去的第六日,陈留王便已到了长安。 陈留王到的那天早上,晏君复刚刚打算复学,回林府继续读数,顺道见见林清见,怎知他还没来及出门,就见父王大步走了进来。 陈留王一袭常服,美髯长续,浓郁的眉毛下,一双眼囧囧有神,颇为精厉。 时隔三年,再见已经过世的父王,晏君复心间一时百感交集,疾步上前就单膝落地跪下了:“父王!” 陈留王和晏君复脸型轮廓很像,眼睛生得尤其像,皆是精厉有神,只陈留王比晏君复稍微矮一点,壮一点,但是只是比晏君复矮,若放在人群里,却也是少见的高个儿。 陈留王含笑,伸手将晏君复从地上拉起来,拍拍他的肩,赞赏道:“围剿孔雀寨,做的很好。” 晏君复笑:“多谢父王夸奖,先进屋说。” 边往里进,陈留王边问道:“你信上说的怎么回事?要去林府提亲?看上的是哪个姑娘?” 第26章 晏君复道:“是刚找回来的嫡小姐。” 陈留王步履停顿一瞬,诧异道:“哦?林大学士家那个丢失的女儿,找回来了?” 晏君复点头:“我找回来的。” 晏君复将孔雀寨一事简单说了一遍,而后语气间无不炫耀道:“一见倾心,甚是中意。” 陈留王见此一声嗤笑,听起来似是嘲笑,但眼底却挂着一丝宠溺,陈留王琢磨着道:“林大学士是纯臣,家风清正,官居一品。咱们是皇室旁系,若与林大学士结亲,双方皆能免去结党之嫌,且门当户对。想来林大学士不会有什么异议,既如此,明日我便先替你去林家走一趟,探探口风。” 说着,陈留王拍了下晏君复的肩头,晏君复笑而行礼:“多谢父王。对了父王,我已经和太医院太医令打了招呼,等你从林家回来,让他来给你请个平安脉。” 陈留王蹙眉道:“我这好好的,看什么大夫。” 陈留王在椅子上坐下,晏君复亲自倒上一杯茶,对陈留王道:“就是个平安脉,我前几天晚上梦见您生了病,醒来心里一直慌的紧,就来看一下罢了。” 陈留王点头应下,没什么异议,晏君复将茶推给陈留王,在他身边坐下,叮嘱道:“父王,明儿你去林家拜访,可一定把婚事给我说成了啊。” 陈留王无奈道:“只能先探探口风,正经说亲,那得请媒人去。” 晏君复这才回想起前世成亲的礼节,想起那些繁琐,眼底闪过一丝疲累,只好道:“也是。” 前世他和林清见定下婚事是在明年,成亲都快到明年年底。足足隔了七八个月。 想起又要等那么久,晏君复心里便有些烦躁。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从前是个啥也不懂的愣头青,当然能等,但是现在,夫妻生活都过了八年,七八天不干点什么都会憋的难受,现在都隔了这么久。 脑海里复又出现前世和林清见在榻上的某些画面,晏君复腹中一热,不成,这辈子,想法子要把婚事提前,不能拖。 陈留王又和晏君复聊了会儿孔雀寨的事,便着人去给林家府上递了拜帖。 下午陈留王进宫拜见皇帝,晚上和晏君复在宫里和皇帝一起用了晚膳,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叫人准备好两份表礼,便往林府去了。 晏君复自然也是颠颠的跟着去了,虽然觉得可能见不着林清见,但去离她近点的地方心里就开心,而且一旦不小心见着了呢。 林清见自是在房里和林清心学着各种规矩,她什么都学得很快,再加上林清心嘴甜会说话,这六七日,已经和林清见关系极好,林清心也成了自林清见回来后,除了父母兄长外,第一个颇有好感的人。 这几日林清言一有空就会来林清见屋里,看她学规矩,时不时还打趣一番,素来和林清言关系比较疏远的林清心,也藉着这几日,和林清言说上了话,林清言对她的关照,明显也比往日多。 这日快到晌午时,恰逢林时温和林清言休沐,林清言正在林清见屋里,和两个妹妹一起摆弄香道,忽听身边的小厮来报:“少郎君,陈留王和世子来了,正在前厅,主君叫您过去陪客。” “哦,知道了。”林清言示意小厮下去,放下手里的香篆,对林清见道:“你们俩先玩着,我去前面看看。” 林清见问道:“晏君复吗?” 林清言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道:“人家身份摆在那里,别瞎叫名讳。”纵然他和晏君复关系好,私下里没人的时候,都只是称字,不会称名。 哥哥这般谨慎,但林清见只要想起晏君复那个人,便对他恭敬不起来,完全无法将晏君复和哥哥的态度关联在一起。那个二傻子除了长得好看,值得这么谨慎恭敬的对待吗? 但面上只道:“成,我记下了。” 林清言点头离去,屋里只剩下林清见和林清心。 晏君复一直在府中学堂读书,林时温是大学士,府中设了学堂,京中好几家达官显贵年龄差不多的孩子,都在林府学堂读书。 学堂中间设一屏风,一分为二隔开,左男右女,都是从十来岁开始一起读书。晏君复在府里读书好些年,林清心也在,自是在学堂里见过的。 晏君复身为陈留王世子,自然是一众孩子里身份地位最高的,样貌又生得好,林清心自是对他多有留意。 方才听林清见直呼晏君复的名字,林清言走后,林清心状似随意的问道:“之前世子去汉阳剿匪的时候,姐姐和世子见过了吗?关系可好?” 林清见未觉其他,将倒在香篆里的香粉一点点抹平,随意道:“我曾配合他剿匪,至于关系……说不上好坏吧。” 林清心轻轻抿了下唇,这么多年,她和世子也不过只是点头之交,姐姐倒是因祸得福,只一桩剿匪,便与他关系近了一步。 但是现在既不是陈留王上京述职的日子,也不是逢年答谢老师的日子,陈留王忽然来府上做什么? 林清心留了个心眼,对林清见道:“姐姐先做着,我回院里再取几样好香来给姐姐。” 林清见点头,对她道:“要是有那种清冽些的香,妹妹记得带过来。” 林清心应下,转身出门。 但是林清心出去后,并没有往自己院里去,只是吩咐了身边的贴身婢女去取香,自己则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快步往正厅而去。 林清心到了正厅,从后门溜了进去,躲在月洞门旁的隔断后。 厅中陈留王已经和林时温聊了起来,桌上放在两份表礼,晏君复和林清言却不在屋里,不知去了何处。 林时温笑道:“王爷难得进一趟京,一会儿晌午可得留下用饭才好。” 与林时温的言语得体相比,陈留王语气则相对松快些,他朗声笑道:“这不赶着晌午来的吗?就是要来蹭你一顿饭。” 林时温亦笑道:“您就算不来,过两日我这请帖也要送去陈留,此番对亏了世子,否则我那苦命的闺女,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我身边。” 陈留王见缝插针道:“足可见我那儿子,和你这闺女有几分缘分。” 林时温闻言了然,难怪陈留王这个时候进了京,想来就是奔着这个事情来的吧?之前回来的时候,看晏君复对清见的态度,他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 陈留王指了指桌上两份表礼,对林时温道:“那一份是我给你和夫人的,好久没见了,准备了些陈留特产。另一份是犬子给令千金的,说是之前孔雀寨中多有冲撞,作为赔礼。若令千金不喜,这礼给他退回去便是。” 林时温闻言了然,这另一份礼,是来探口风问亲事的,若是收下,就代表他们同意这门亲事,陈留王府怕是就要请媒人上门正式议亲,若是这礼退回去,就代表不同意。 林时温笑了笑,他其实比较愿意和陈留王结亲,一来陈留王是皇室旁系,已经远离皇位,卷不进什么争端。二来陈留王作为皇叔,身份尊贵,这门亲事若真成了,还是他家高攀。 三来陈留王家中关系简单,陈留王重情,只娶过一个王妃,未有侧妃妾室,且王妃早逝,只留这一个嫡子,如今府里只有父子二人。女儿要是嫁过去,不必担心和婆母、妯娌的相处,也没有其他兄弟争夺财产等阋墙之祸。 陈留王这门亲事,实在是门极好的亲事。但女儿刚刚回来,还是得看她的意思,而且女儿在外流落多年,有些方面,不见得和陈留王心意,一旦嫁过去不喜,女儿少不了受委屈,还是谨慎些好。 念及此,林时温道:“小女刚刚回来,还没适应家中的生活。不知王爷在京中留几日?若不着急,这礼可在我府上放几日。” 言下之意,得考虑考虑,陈留王手一挥,道:“你们慢慢考虑,我要是等不到,到时书信联系也成。左右君复还要在你这儿念几年书,咱们来日方长。” 意思是婚事就算不成,也不影响我们两家的关系。 林时温笑而点头道:“好、好,多谢王爷,王爷请,咱们去花园走走,一会儿给您接风。” 林清心见父亲已经起身,面色一慌,忙弯腰俯身跑出了正厅,疾步往后院而去。 到了安全之地,林清心方才停下脚步。陈留王府竟是有意和他们家结亲?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17节 林清心微微抿唇,陈留王府无论是家室还是府中关系,都是极好的婚嫁人选。 晏君复以及还有几个贵府公子,在林家读书多年,林清心不是没有想过,或许日后能攀上其中一位,最看好的便是晏世子。 只是陈留王府准备结亲的时候,首要考虑的必然会是嫡女。 不仅陈留王府,林清心心里明白,在父亲心里,嫡庶到底尊卑有别,若有好人家来提亲,首要肯定是先考虑嫡女。 若林清见没回来就好了,没有嫡女的情况下,率先考虑的肯定是她。 林清心莫名有些烦躁,但陈留王府已经点明要姐姐,她总不能施个法和姐姐互换皮囊。 她素来活得明白,这桩婚事,她就算嫉妒的发狂,怕也落到她的头上,还是别肖想了吧,琢磨琢磨别处。 林清心伸手捏了捏眉心,转身往自己院中走去。 而林时温这边,已经将陈留王府提亲的事,藉着更衣给肖氏说了,让她去问林清见的意见。 肖氏到林清见院里时,林清心也正好取了香回来,正在和林清见摆弄新的香粉。 第27章 兰桂嬷嬷这些日子一直伺候在林清见院中,没在肖氏身边,见肖氏进来,兰桂嬷嬷率先迎上前,行礼道:“夫人。” 林清见和林清心亦起身,各自行礼。 “娘。” “母亲。” 肖氏笑意温软,对二人道:“起来吧。” 肖氏缓缓走到桌边,看了看桌上的东西,问道:“你们在打香篆?” 林清见看了看林清心,随后点头道:“我觉得这个有趣,便跟着妹妹学了。” 肖氏点点头,对林清见道:“娘有些话想跟你说。” 林清心闻言,适时起身道:“正巧有些乏了,母亲和姐姐聊,我回房更衣。” 说罢,林清心行礼离开,屋中只剩下肖氏和林清见。 肖氏拉了林清见的手,和她并肩坐下,向她问道:“娘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你,你之前和陈留王世子打过交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林清见未觉有他,回忆了下前些日子孔雀寨中晏君复的一切言行举止,正欲说真实感受,却想起今日哥哥的提醒,复又想了想,便将要说的话美化了一下,方才道:“世子心直,纯善无心机,甚好。” 肖氏闻言含笑,这才对林清见道:“今日陈留王和世子来府里做客,有跟咱们家结亲的意向,世子约莫是瞧上了你。” “什么?”林清见闻言脖子不由后仰,眼露诧异。 肖氏见此,只当林清见是惊着了,便道:“陈留王是皇室旁系,家世显赫,但府中关系却又清静干净,委实是不错的择婿人选,你怎么看?” 林清见面前出现晏君复的身影,不由抽了抽嘴角,他居然来提亲? 仅这几日在林府所见所闻,林清见便已深深感受到贵族生活和自己曾经的生活,有多么大的差别。 这几日见着妹妹会那么多东西,什么都能给她教的时候,她偶尔确实会生出些许自卑的情绪来。但好在父母疼爱,哥哥妹妹照看有加,没有嫌弃她,她才没有太过难堪,也能很快调整好情绪,认真来学。 而以晏君复的身份,从小到大所接触的东西,只会比林府更上一层楼。不是林清见自我贬低,她实在不认为见过她在孔雀寨的样子后,晏君复还会瞧上她。 他合该找一个从小浸泡在贵族环境中长大的娇小姐,而不是她这样的半吊子。若等真的成了亲,嫁去一个王爷府中,一个她过去只在话本里看过的身份府邸,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和不可思议。 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适应王府的生活,一旦行为举止上出了纰漏,晏君复和陈留王不可能像爹娘一样包容她,那她日后的处境可想而知。 晏君复现在来提亲,似盲人行道,根本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在街上看见一样喜欢的东西,便哭着闹着买了,但拿回家后,才发现这个东西不合自己心意,便会束之高阁。 林清见心下微叹,这陈留王世子,还真是脑子不大好。 肖氏见林清见半晌没回话,复又问道:“清见?娘问你呢,你怎么看?” 林清见想了一下,伸手按住肖氏的小臂,对她道:“娘,我这才刚回家,想在你和爹爹身边多呆几年,不着急成婚。” 这话肖氏爱听,但林清见年龄到了,她不能耽误女儿。念及此,肖氏接着道:“若是喜欢,大可先将婚事定下,至于正式成亲,日子可以挑到明年,你有足够的时间在爹娘身边,不碍事。” 一听这个借口不行,林清见双唇微抿,思虑半晌,只得说了实话:“娘,我跟你说实话,但你别跟旁人讲。” 肖氏点点头:“你说。” 林清见清了清嗓子,一桩一桩开始说:“初到孔雀寨的那天,他本来带着一大队兵,结果忽然让人家退兵,他自己留下了。后来说是因为认出了我脖子上的胎记。认出胎记对我信任我能理解,但是他就没想过我不相信这个可能吗?” 林清见又道:“我刚开始确实没相信。被我抓进寨里之后,他居然还妄想着和我里应外合。结果我将计就计,把他的兵全部引进地道关了起来。我刚开始,一直以为他有什么阴谋,结果到最后什么阴谋也没有。要不是我后来发现了寻人启事,晏君复说不定现在人已经没了。” 林清见一口气将晏君复在孔雀寨的壮举,全给肖氏讲了。 全部说完,林清见转头看向肖氏,一双清亮的眸中,含着肖氏未曾见过的笃定。但听她沉声,认真讲出自己得到的结论:“娘,陈留王世子,脑子有病,行止异于常人。” 肖氏闻言双眸微微瞪大,颇有些诧异的看向林清见,似是没想到,素来非常看好的孩子,私底下行止居然如此不合常理。 肖氏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语道:“平日里看着很机灵一个孩子啊。”怎么在孔雀寨里做的那些事,那般古怪? 林清见认真道:“娘,我真没骗你。所以这婚事,面子上瞧着再好,咱都得推了。而且您想想,他现在兴许喜欢我,但您也看着了,我好些东西都没学会,等我嫁过去之后,他发现我不是他常见的那种小姐,还会喜欢我吗?就他那脑子,还有那些短见之举,根本就没考虑过我到底适不适合他。” 林清见这番话,肖氏听着有道理极了,林清见是她的心肝宝贝没错,但女儿这么些年没回来,诚如她所言,确实不见得适合嫁进陈留王府这种门第。 肖氏琢磨了半晌,随后对林清见道:“你说的有道理,既如此,那这桩婚事,便先推了。” 林清见点头:“嗯,辛苦娘了。” 随后林清见含了讨巧的笑意,捏了捏肖氏的手臂,说道:“我多陪娘几年。” 这话肖氏爱听,她伸手宠溺的捏了捏林清见的脸蛋,起身道:“那娘先回去,等王爷走后,就和你爹说。” 林清见应下,起身扶着肖氏手臂,送了肖氏出去。 肖氏走后,林清见便自己一个人继续摆弄着桌上的香具。说实在的,回来这些日子,林清心教了她不少东西,但是她最感兴趣的,还是这香道。 每次将一抔白色的香灰,一点点拓平的时候,便觉格外解压,再由香篆打出香粉的模样后点燃,又好看又好闻,心境便觉极静,精神很满足。 林清心一直没回来,林清见摆弄着香道,很快就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自是没发现,身边的侍女嘉容,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开玉津院。 林府花园的假山后,嘉容接过林清心手里的几两碎银子,对林清心小声儿道:“姑娘没同意陈留王府的婚事。” 林清心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她居然没同意?” 嘉容点点头:“姑娘不喜晏世子,同时也担心自己不适合嫁入陈留王府这种门第。” 林清心闻言笑了,叹道:“姐姐这点倒是跟我很像,都有自知之明。” 听罢这话,嘉容亦是掩唇轻笑,眼底嘲讽尽显,林清见这嫡女,行止规矩,连她这个体面些的丫头都不如。 林清心对嘉容道:“你快回去吧,你帮衬着我,你自是不会亏待你。” 嘉容颔首点头,收好碎银子,转身离去。 林清心从假山后出来,心里甚觉畅快。她素来有自知之明,深知身为庶女,很多东西不是她强求就能得到的。 姐姐若是应下这门婚事,她便不会和姐姐争。 但是姐姐没应!既然没应,那陈留王府这门亲,她可就要试着够上一够。 只要有利于自己,哪怕是别人剩下的、不要的,她也愿意捡一捡,一个庶女要什么脸面,她只要里子,不要面子。 但是怎样才能够上这门亲,得好好盘算一番。林清心思量半晌,转身往生母乔氏院中而去。 陈留王和晏君复在林府吃过午宴,便一同告辞。 今日来林府,一直到开席前,晏君复都找着借口拉着林清言在林府里溜跶,但始终没见着林清见,最后只能悻悻离去。 回到京中的宅邸,晏君复便派人请来了太医,给陈留王诊脉。 平安脉诊完后,太医令不由蹙眉道:“王爷,你这胃,是否常有嗳气打嗝,食快痉挛的毛病?” 陈留王回忆了下,点头道:“是有。” 太医令叹道:“幸好发现的早,您这若再拖几年,怕是会成恶疾。” 陈留王眸色微惊,晏君复则深深松了一口气,忙对行礼太医令道:“劳烦太医。” 太医令惶恐回礼,道:“世子折煞老臣。臣这就写方子,王爷只需按臣的方子好生调理一年半载,便可无碍。王爷从今往后,要忌冷忌辣,还要忌酒,断不可疏忽大意。” 忌冷忌辣没问题,但一听忌酒,陈留王眉宇间泛上一片苦涩,晏君复见此推了陈留王肩头一把,没好气道:“命要紧酒要紧?” 陈留王闻言讪笑:“命、命。” 晏君复瞪了陈留王一眼,转脸对太医换上一副笑脸,摊手做请:“太医这边请。” 得了方子,晏君复派人送太医回去,顺道着人去按方子抓药。父亲的病情解决,晏君复便开始专心等林府的回信。 提亲这件事,在晏君复心里那可是板上钉钉的,等消息的这几天,他已经着人寻媒人,将正式提亲需要的礼器等都着手操办了起来。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三日后,林府将他的那份表礼送了回来。 宅邸正堂,前来退礼的管家道:“王爷世子厚爱,我们小姐说,孔雀寨的事,世子不必放在心上,这赔礼便是不必了。” 晏君复恍然听见有一道惊雷响彻在自己脑海。 脑子里蹭蹭崩上几个疑问。为什么拒绝?怎么会拒绝?根本没可能拒绝? 晏君复傻在堂中,连林府小厮什么走的都不知道。陈留王见儿子脸色泛白,蹙眉道:“至于吗?” 晏君复还是不敢相信,闻声抬头,指着桌上的退礼问道:“爹,这什么意思?” 陈留王道:“没瞧上你呗,能是什么意思?” “不可能!”晏君复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斩钉截铁的反驳!林清见前世分明爱惨了他,怎么可能瞧不上? “铭泽!”晏君复大步走到门口,厉声唤铭泽。 铭泽忙不迭的跑来,晏君复压着心头翻涌的情绪,对铭泽道:“去查,用尽一切办法,查出林府拒绝的理由!”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开始就要入v啦,到时候会是三合一肥更,明天更新大概会在凌晨以后,但因为周末编辑休息,要是开v耽误的话,可能就是周一上午编辑上班后发出来,先道个歉,到时候v章下给大家发红包。 另外推一下预收文《重生后和继妹换了亲》,是一对废物躺赢的故事,文案如下: 宋月寻重生前,在继母安排下嫁了个穷秀才。宋月寻本想安静过日子,怎料没多久,穷秀才翻身高中,后来更是年纪轻轻位极人臣,权倾朝野。 但只有宋月寻自己知道,他背地里有多阴狠暴戾,她每日活得有多战战兢兢。 重生后,回到出嫁前夕,就在宋月寻搅尽脑汁怎么退婚的时候,她那同样重生回来的继妹,却死活要嫁给她前世的夫君。 甚至为了事成,不惜将宋月寻推给了她自己前世那富贵窝里长大,却始终扶不上墙的小郡王。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18节 看着欢喜披上嫁衣的继妹,宋月寻抿紧了藏不住笑意的嘴。 …… 宋月寻嫁给了琰郡王谢尧臣,他母妃不受宠,自己也不上进,除了富贵一无是处。 成亲当天,谢尧臣就面无表情的告诉她:“这辈子安分守己,你若妄想宫里的金尊玉贵,今日便是本王最后一次进你房间。” 宋月寻早就听闻谢尧臣是销金第一能手,甚至未来还会借皇命云游天下。想她前世过得何等辛苦,这辈子也想享享前世没享过的福。 便对谢尧臣道:“夫君说什么呢?你我夫妻一体,若夫君不弃,我愿与夫君同享富贵,不念权势。” 谢尧臣眸中闪过一丝惊喜:“若当真如此,有我一份便有你一份,日后凡我国土之内,你想去何处游玩,随意挑选。” …… 老皇帝当了一辈子明君,可上了年纪,儿子们却为皇位斗得一个不剩,悲痛郁结之际,他那废物儿子和王妃游历回来了,还带着个小孙子。 一家三口红光满面,并给他买了一大堆礼物,围着他又是送礼物又是讲游历趣事。 心力交瘁,忽然又感受到天伦之乐的老皇帝,轻叹一声,就把皇位送出去了。 谢尧臣:? 宋月寻:? 第28章 晏君复那双精厉的眼,盯着铭泽的背影,目送他离去。他双手插在腰间,胸膛还在大幅的起伏。 不对劲!前世提亲林府很快就答应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是林府择婿的绝佳人选,实在没道理拒绝。 为什么会拒绝?他连媒人都找好了! 晏君复站在门口,人还是烦躁的厉害,房中的陈留王忽然道:“怎么?非林府嫡女不娶?” 晏君复转身看向陈留王,几步走进去,笃定道:“对!她肯定是我妻子,也只能是我妻子!” 陈留王微微眯眼,从头到脚打量晏君复几眼,随后道:“那你自个儿瞧着办吧,左右和林家结亲我没意见,若是成了,写封信回陈留,我再跑一趟。” 晏君复放下手,问道:“你这就要回去?” 陈留王道:“分封的外王,长久留在京里瓜田李下,还是避嫌的好。我明日就启程回陈留,你也别老想着娶亲的事,好好读书,你皇兄登基没几年,身边信任的人不多。你刚围剿孔雀寨立功,能力有目共睹,我估摸你皇兄随时会启用你,自己心里头留点底。” 父王与先帝一母同胞,作为皇叔,在皇兄小时候就很疼爱他,素来真心为皇兄着想。晏君复道:“那你回去后好好吃药,认真调养,断不可任性胡来。” “霍……”陈留王笑骂道:“你小子离家几年,还教训起你老子来了。” 晏君复蹙眉道:“关心你!” 陈留王莫名觉得儿子成熟了许多,抬手笑笑道:“知道了。”说罢,陈留王起身回房。 第二日一早,晏君复送了陈留王离京,便带着铭泽去了林府学堂。 一进学堂,晏君复目光便越过中间隔断的屏风搜寻,但看了一圈,却未见着林清见的身影,心下疑惑,她都回来了,他父亲不安排读书吗?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朗声唤道:“世子。” 晏君复闻言看去,正见一名少年在座位上朝他挥手。晏君复眼底流出一丝迷茫,看着眼熟,但这谁来着? 晏君复回忆了半晌,忽地想起来,这是申国公府上二公子,贺既昌。前世不再林府读书后,便没怎么见过。贺既昌字叫啥来着?晏君复实在想不起来,只得作罢。 他笑笑上前,走过去在贺既昌前面的位置上坐下,打招呼道:“贺二公子。” “哟。”贺既昌眼底流出一丝惊喜,挖苦道:“这立过功的人就是不一样啊,忽然就礼貌了起来。之前听你贺二贺二的喊那么久,骤然听你叫我贺二公子,我还有些不习惯呢。” 哦!晏君复这才记起来,他以前管这人叫贺二来着,没称过字,难怪想不起来。 晏君复下巴一挑,指了指屏风对面,问道:“林家嫡小姐不是找回来了?这几天来没来过学堂?” 贺既昌才十五岁,显然还未在男女之情上开窍,对此毫不在意,只随口道:“没见过。世子,过几日春猎去不去?我刚得了两匹好马,要不要试试?” 贺既昌只惦记着玩,但晏君复只惦记着林清见,也不想跟这种小孩玩,只敷衍道:“没什么空,以后再说吧。” 贺既昌还打算游说,但恰逢此刻,先生走进了屋内,贺既昌只能悻悻作罢,老实坐回了位置上。 台上先生开始授课,晏君复自是不想再学这些课程,心里惦记着林清见,本以为来学堂能见着她,结果她不在,林清言不在,他也不好去林府内院,心里委实烦躁的紧。 晏君复无计可施,只能每天先按部就班的来林府读书,一面静待见着林清见的机会,一面等着铭泽查探的结果。 就这般三日后,晏君复下学回宅邸,刚进去,就见铭泽等在廊下。 一见晏君复,铭泽眼前一亮,便小跑迎上前来:“世子,打听到了!” 晏君复一把扣住铭泽的小臂,问道:“快说!” 铭泽眼露难色,舔了舔唇,嗯啊了两声,方才道:“那个……林小姐说……嗯……陈留王世子,脑子有病。” 晏君复眼睛立时就瞪大了,诧异的看向铭泽。 这一刻,铭泽在他们世子的神色中,觑见了从未见过的怪异,和一个男人被人说不行时的神色一样怪异,还带着些许惊讶。 铭泽咽了口吐沫,接着便将打听到的东西,详细给晏君复将了一遍。 “他娘的……”晏君复听罢,低低骂了一声,脑袋微侧,看向廊外庭院。万没想到,这一世,他居然在林清见心里留下这么个印象。 晏君复静默半晌,呼吸轻轻一落,连日来的烦躁,反而在这一刻散去,思路一点点的清晰起来。 自孔雀寨再见林清见,他对林清见的很多态度,始终与前世的八年密不可分。 现在剥离开来想,他当时的很多举动,在林清见眼里,确实很匪夷所思。 常人该有的警惕、怀疑,在他这里不复存在。在过去八年的生活记忆明确存在的情况下,谁也不可能剥离开去考虑眼前的事。 一个人的选择和他的经历密不可分。若再给他一次机会,在孔雀寨,他还是会选择无条件信任她。 自林清见将他送给罗刹女的那天,他已经清晰的意识到,现在的林清见,不是他的王妃林清见,而是一个与他从未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可即便知道如此,前世轨迹的影响下,回来后他还是没有剥离开前世,始终笃定的以为,这一次会和前世一样,顺理成章的成亲,全然忽视了他早已改变了他们人生的轨迹。 现在,于他,于她,都是全新的人生。前世的记忆,只能帮他去预防一些事,并不能帮他得到林清见的心。 前世他未曾做过今世般,在林清见看来匪夷所思的举动,不知林清见是合适爱上的他。或是成亲前,也或是成亲后。 但是这一世不同,他再想和她成亲,再着急把她娶回来,都无济于事。 他现在真正应该做的,反而是不能急,应该把她当成初相识的人,去认真的了解她,打动她。 本来也是初相识,晏君复低眉轻叹了一声,自嘲般的摇头笑了笑,随即抬眼,唇边已是漫上深邃的笑意。之前那些急躁的想法已是荡然无存。 既然婚事被林府退了,他眼下就算再去,林清见想来还是会拒绝。倒不如耐着性子等机会,让他们能真正了解彼此,到那时再去提亲,想来陈功率会大一些。 左右她迟早得进学堂读书,要不了多久应该每天都能见着,到时候找机会和她说话。 如此想着,晏君复便先回了房,该干嘛干嘛。 铭泽看着平静离开的世子,颇有些不解,他还以为世子得发火,话说得小心翼翼,但居然没有,世子近来是有些奇怪。 这日晚间,林清见跟着林清心看一天茶经,方去给爹娘请安。肖氏告诉她,明日要去参加申国公府的春日宴,并叮嘱嘉慧给明日给她打扮的鲜亮些,林清见应下,跟娘在屋里待了会儿,快睡时,方才回玉津院。 第二日一早,嘉慧早早就给林清见挑好了衣服首饰,待她起来后,和嘉容一起,给她梳洗打扮。 嘉慧看着镜中的林清见,边给她选首饰,边笑道:“姑娘生的这般好,今日去春日宴,肯定能惊艳众人。” 林清见正好对春日宴有些好奇,问道:“到时候会有很多世家小姐吗?” 嘉慧点点头:“不仅世家小姐,和申国公府交好的官家夫人、小姐、公子都会去。京中的小姐们出门少,每逢这些宴会才能出去转转,大家就跟那花田的花儿一样,争相绽放呢,小姐且安心,去了尽管好好玩便是。” 听着嘉慧的语气,林清见能觉察到她也想去。这些日子,她已然察觉,这些侍女和她从前在孔雀寨的下属不同,具体哪里不同,林清见还未能知晓,但能感觉出来,他们的唯诺,不似那些下属,敢随时跟别人大吵一架,撂挑子不干。 林清见见她也想去,便从桌上拿起两对漂亮的耳环,对嘉慧和嘉容道:“既然要出去玩儿,你们也打扮起来。”哪个女孩子不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门? 嘉慧一愣,随即眼底流出一丝感慰,推了推林清见的手,对她道:“姑娘好意,嘉慧心领了,姑娘去好好玩,我陪着姑娘便是。” 此话一出,一旁正欲伸手接的嘉容,只能讪讪收回了手,对嘉慧道:“姑娘赏的,带出去也无妨啊。” 林清见闻言笑,转身将其中一对给了嘉容:“拿着。” 嘉容开心接过,笑道:“多谢姑娘。” 林清见又将那一副给嘉慧:“你也收着。” 嘉慧面上稍见受宠若惊,最终点头,接下了林清见给的耳环,贴身收了起来。 林清见刚梳妆妥当,林清心便到了门外,从门里探进半个身子,唤道:“姐姐,你好了吗?我等你一起出门。” “好了。”说罢,林清见立马起身,毫不拖泥带水的走了。 嘉慧只好匆忙收拾林清见防风的披风,以及中途更衣所换的衣物。而嘉容见林清见离开,已对着镜子,去比新得的那对耳环。 不仅比对那副耳环,甚至还拿起桌上一枚玉簪,在自己头上比对。她也没比这嫡女差几分啊?说是嫡女,做派当真连小官家的庶出小姐都不如,凭什么就这么好命的占着这么多好东西? 嘉慧见此蹙眉,走过来斥道:“你怎可乱动姑娘的东西?” 嘉容瞪了她一眼,将那簪子放下,随后道:“随便看看罢了,至于吗?你抓紧收拾姑娘东西去吧,省得来不及跟上了。” 说着,嘉容不再理嘉慧,对镜换上了新得的耳环。 这么上不得台面的嫡小姐,乔姨娘说的对,日后主君和夫人一定会给她选个好人家,但她这幅样子,肯定没几日就会被嫌弃,到时候她打扮鲜亮些,做个贵族家的妾室,还是绰绰有余的。 嘉慧冷着脸收拾完林清见的东西,便赶忙追了出去,也没叫嘉容。嘉容从镜中白了嘉慧的背影一眼,这才悻悻起身,跟了出去。 门外马车停了三辆,林时温、肖氏、钟氏三个长辈坐一辆。林清见、林清心、林清语三个姑娘坐一辆。林清言则带着乔氏所出林清书和二房的林清文坐一辆。 一行人上车,同往申国公在郊外的庄园上而去。 作者有话说: 本章下留评发红包~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晚点儿还有一更~ 第29章 马车在出城后又走一段,最终在一处庄园外停下。 林清见等人一一下车,待林清见扶着嘉慧的手在车下站定,方才见已身处一片青山绿水间,眼前便是一座入目望不到头的庄园。庄园中已跑出小厮,上前行礼后将他们的马车牵走。 庄园门前很是热闹,门外时不时就有马车停下,从车上下来三辆结伴的官妇小姐,各个看起来都是那么鲜亮齐整,耀眼夺目。 见惯了孔雀寨粗糙的林清见,心下当即生出不适来,就好似她站在这里,便是那洒在白纸上的墨点子,格格不入。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19节 本能的就想去找娘亲,怎知从庄园中迎出来两位和爹娘差不多年纪的夫妇,已上前和爹娘见礼:“哈哈,林大学士,快快,里边请。” 林时温回礼,笑赞道:“见过申国公,国公这庄园当真是锦天绣地之所。” “哈哈……”申国公朗声笑:“去岁陛下赏的,那也是陛下眼光好。” 说话间,爹娘已被申国公夫妇迎进门去。 林清见呼吸不由一滞,林清心适时上前牵住了林清见的手,对她道:“姐姐,跟着我便是。” 林清见心定了不少,和林清心一同跟在爹娘身后,林清语走在一旁。 刚一进门,就见申国公引着爹往另一侧走去,哥哥带着弟弟们跟着爹去了,娘则和申国公夫人聊着,去了另一侧。 林清见本来还想跟哥哥呆在一起,见哥哥走了,心间莫名有些烦躁,转头问林清心:“哥哥去哪儿了?” 林清心听她这般问,松了口气,她果然不知男女不同席。林清心隐去不谈,只道:“有我陪着姐姐呢,姐姐别担心。” 说着便拉了林清见跟上肖氏和申国公夫人。 林清语在一旁听见了,微微眯眼,唇边划过一丝嘲讽的笑意。 这庄园很大,以游乐景观为主,供人居住的房屋较少,多为亭台水榭,眼前显得格外宽敞通达,入目皆是好景。 林清见一路跟着到了一处水榭旁,但见水中央有一艘画舫,舫上有女子正在演乐,水榭围水而建,环水一周,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贵女们有说有笑,打扇赏乐,品茶聊天。 这时,申国公夫人对肖氏道:“听说你姑娘找了回来,不知是哪位?” 肖氏抿唇一笑,伸手拉过身后的林清见,提点道:“见过申国公夫人。” 林清见依言行礼:“见过申国公夫人。” 申国公夫人眸微睁,随即伸手拉过林清见的手,赞道:“哟,生得竟这般可人?” 林清见回忆林清心这些日子教的,说道:“夫人谬赞。” 申国公夫人从怀中取出一枚玉锁,放进林清见手里,说道:“前些日子便听闻你找了回来,我家那蠢儿子,还在你们府上读书,我与你娘相交数载,这玉锁是我专门给你备下的,所为见面礼。好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林清见骤然收到这么贵重的东西,一时惶恐,下意识的看向肖氏,肖氏笑着道:“既然是申国公夫人一片心意,你便收下。” 林清见再次行礼道谢:“多谢申夫人。” 申国公夫人一愣,肖氏忙扯了下林清见的衣袖,佯装嗔道:“国公府姓贺,申乃封号,不可造次。” 林清见立时便明白自己又出了错,纵然这些日子每天都在学,但是很多早已融进生活里的东西,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学会的,肖氏和林清心再周道,也有忽视的细枝末节,比如姓氏和封号的差别。 林清见生怕自己给家里丢脸,忙行礼道歉:“国公夫人抱歉,是我的不是。” 申国公夫人笑道:“无妨,你多年没在爹娘身边,不认得我们这些人,也是寻常。” 说着,申国公夫人拍了拍林清见的手,指一指一旁的水榭,说道:“你们姐妹在这玩,你娘我就带走了,我们几个老姐妹说说话去。” 肖氏小声叮嘱林清见:“别怕,在水榭里呆着便好,多看多学。” 说罢,肖氏便先跟着申国公夫人离去。 林清心将林清见拉进水榭中,自责道:“是我的不是,忘记给姐姐解释封号。” 林清见微有些泄气,但还是冲她抿唇一笑,宽慰道:“你已经很用心教我了,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忽略很正常。” “姐姐别怕,这种宴会,多参加几次,慢慢就都懂了。” 林清语已在水榭中的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挖苦道:“清心姐姐真是个好人啊。” 林清见并不知道林清语和林清心之间的龃龉,没听出她阴阳怪气,只道:“清心妹妹确实很好。” 林清心拉了林清见坐下,自喝起了茶。 林清见坐在椅子上,观察着周围,目光落在她正好能看清全貌的斜对角的一名贵女身上。 但见她坐姿正是清心所教的那种,手持团扇,轻轻打着,唇含浅笑,神态间满是怡然自得的悠闲。 林清见脑海中忽地冒出一个词——优雅。她真的优雅,仿佛清心教的那些规矩,早就融成她行止坐卧的习惯,根本不需要像她一样刻意注意。 林清见的目光又挪到那贵女身边另一个少女身上,她看起来活泼些,一直在和身边的姐妹说话,眉宇间眉飞色舞,但说至高兴处,要笑之时,她便会以扇遮唇,那巧笑倩兮的模样,当真和画上所画的半分不差。 在场所有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女子,无论美丑,高矮胖瘦,当真各个都是那般优雅高贵,她们看起来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再想想她,便是道谢都会弄错称呼。 宽大的衣袖下,林清见的手,不由攥紧了腿面上裙摆的缎面。 攻下孔雀寨,从银岗山下来的那天,她便已预料到,或许回来后,会有很难适应的困境在等着她。 分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眼下还是失落的难受。这种格格不入的自卑感,当真叫人深觉挫败。 但她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帮晏君复攻下孔雀寨。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向前看。 她现在已经到了这个环境,她只有努力学,努力适应,再遇上这种外出的机会,不能再给爹娘丢脸。 在摸明白现在生活的脉络前,她须得谨言慎行。像方才道谢的时候,她就不该自以为是的称呼人家申夫人,应该顺着娘的称呼,一字不差的叫申国公夫人。 “姐姐喝点儿水。”林清心将茶盏往林清见面前推了推。 林清见确实有些口干,正想端茶,但想起这水榭四面通达,好些人看着,生怕自己又出个错,便抿唇摇了摇头。 林清心看出了林清见的谨慎,她俯身低语道:“就按之前府里那样喝便好,姐姐别担心,慢慢适应就好,若一直这般小心,日后这样的宴会常有,难不成姐姐都要渴着自己,饿着自己吗?” 林清见看向林清心,林清心看着她的眼睛,鼓励道:“姐姐,与其一刀切断,倒不如大胆尝试,有妹妹在呢。” 林清心的话,就像定心丸一样落进了林清见的心里,清心说的没错,她确实不能一刀切断,还是要适应,喝茶的规矩教过,不怕,按妹妹教的喝便是。 林清见心里松快了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林清心又拿起一块枣泥糕,一分为二,一半递给林清见:“我们一起吃。” 看着林清心漆黑的瞳仁,这一刻,深深的笑意爬上林清见的唇边,她从未像此刻般,这么感谢有个亲姐妹在身边。 “谢谢……”林清见冲她笑了,笑意格外真挚,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枣泥糕。 林清语在一旁轻摇团扇,看着姐妹情深的两个人,缓缓摇头,翻了个白眼,满脸都是一副“你们戏还做得再真些吗”的不屑。 坐了没多会儿,便有几队婢女端着托盘鱼贯而入,给水榭中一一上菜,而水中央的奏乐声停下,换上一段歌舞。 林清见何曾见过这等水平的表演,一时间便被吸住了眼睛。 一段歌舞罢,又上杂耍。杂耍她在街头看过,但是这明显比街头的高一个档次,衣着也更好看,不知用什么材料所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差不过吃饱的时候,舫上的表演也看了许多,林清见当真大开眼界,这一刻莫名又觉得回来挺好的。 而就在这时,她所在的水榭里忽然进来好几名少女,林清见一时愣住。 其中走在最前的那名少女看了看林清见,问道:“你便是清见妹妹?” 林清见点了点头,似又想起什么,忙站起身。 那少女一袭白底绣海棠直裾,头梳垂髫,小圆脸,大眼睛,像花骨朵一般可爱。 那少女上前跟林清见行礼,随后牵了她的手,笑道:“我是申国公府三姑娘,贺既舒。我方才问过林夫人了,我长你三个月,你唤我既舒便好。” 林清见笑道:“好,那你唤我清见便是。” 贺既舒一笑,拉了林清见就要往外走:“走,咱们去消消食,后面有一片玉兰苑,玉兰花开的极好,我们去簪花玩。” 簪花又是什么玩儿法,林清见一下便慌了,忙看向林清心,见她还在椅子上坐着,道:“妹妹一起。” 贺既舒停下了拉林清见的脚步,但未放手,只是脸上笑容淡了些,没看林清心。 而和贺既舒同来的少女中,有一个走去了林清语身边,显然是熟识,俩人低低说着话,已经走出水榭,在外面等他们。 林清心看了眼贺既舒的神色,只对林清见笑道:“姐姐去吧,妹妹有些乏,去更衣,等会就来找姐姐。” 清心不在,林清见哪儿敢去啊,正欲说什么,怎知贺既舒不由分说拉着林清见就出了水榭,道:“你妹妹说更衣,咱们先过去嘛。” 说话间,一堆姑娘已经簇拥着朝玉兰苑而去。 林清心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呼吸轻轻一落,这就是庶出在贵女中的待遇,他们面上什么也不说,但就是不带你玩。 林清心冷漠的坐直身子,端起茶盏悠闲的喝了口。 很小的时候,她记忆中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那时她还什么都不懂,见人家去玩儿,便跟着去了,结果人家无论玩什么,都不会主动叫她,她就像个小傻子一样,颠颠的跟在人家身后主动加进去。 刚开始没察觉,直到后来有次玩躲猫猫,她在一个假山后躲了很久,也没人来找她,直到肖氏派人来寻她,她方才知,宴会都结束了。 林清心眼眶微有些泛红,但仅一瞬便消失不见,神色又是如往常般的淡定冷漠。 从那以后,她便深深感受到庶出的可悲,那种不被人放在眼里,被人排挤的冷眼,尝过才知是如何酸涩的滋味。 她这辈子,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唯有嫁人。只有嫁个好人家,成为正妻,她才能摆脱庶出的负累。 林清心独个儿在水榭里坐了会,喝着茶,看着表演,约莫过了两刻钟,侍女凝香进了水榭,俯身在林清心耳边说了些什么。 林清心点头,对凝香道:“那便让嘉容去给姐姐说一声吧,嘉慧呢?” 凝香道:“凝玉已经将嘉慧叫走了,姑娘放心。” 林清心敛袖端茶:“那去吧。” 凝香行礼出了水榭,一路往玉兰苑而去。 到了玉兰苑外,凝香见姑娘们在园中赏花,选最美的摘下,相互戴着发髻上,凝香看见嘉容,朝她招了招手,嘉容会意。 林清见站在人群里,有些僵硬的看着他们玩耍,头上多了一朵红色玉兰。她有些不知该怎么和这些姑娘们说话,生怕自己开口出错,又惹出笑话来,全程拘谨的很,偏生贺既舒又热情,常找她搭话,只把她弄得一身汗。 嘉容走到林清见身边,低声对她道:“姑娘,瞧你拘谨的很,后面有马厩,还有跑马场,要不要去跑两圈。” 一听骑马林清见眸色立时便活了,但还是有些担忧,小心的问道:“可以去吗?” 嘉容道:“自是可以,晚些时候还有马球赛,姑娘不如先去松松筋骨。” 林清见确实有些呆不住,既然嘉容说可以去,那便去骑两圈,她确实憋久了。林清见转头对贺既舒道:“你们先玩,我去更衣。” 贺既昌点头:“嗯,你快些回来,一会儿咱们投壶去。” 林清见含笑应下,和嘉容离开玉兰苑。 嘉容将林清见带到马场,嘉容道:“姑娘,我就不进去了,我有些怕马,我在外头等你,你玩会就出来,可别往远处去。” 林清见应下,进了马棚,见马棚里还有几匹马,便走了过去。她还未曾这么好的马,腰身纤细,高大威猛,腿上肌肉强劲,一看便是极好的马。 林清见展颜一笑,选了一匹漂亮的黑马,将其拉了出来。 林清见看了一圈,没见马鞍,便直接提裙一下垮了上去,抓住了马匹的鬃毛。在孔雀寨,骑马是常练的,以她现在的马术,有马鞍没马鞍没区别。 林清见双腿夹紧马肚子,一声“驾”,马便小跑向另一侧的马场冲了出去。 一出马棚,原本小跑的马立时便撂开了蹄子,奔驰起来,风迎面扑来,林清见窄了许久的心,在此刻一点点松展开来,好似许多的压抑,徐徐被风吹散。 马场连山,一片广阔的草坪,远远可见护栏,她拽着鬃毛拉转马头,往更开阔处而去。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20节 骏马很快跑出庄园的范围,没有庄园挡着,视野一下开阔起来。 这时林清见才看见,左侧庄园墙外,居然有好些人,有些人骑着马排成一线,在原地等着,有些人正在前面奔驰,好像是在赛马。 林清见唇边出现笑意,赛马!这她喜欢!不由往那侧靠过去了些。 而那边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林清见,目光全部朝她聚集而来。 这边赛马的不是旁人,正是此次申国公府宴请的男宾。立时便有人指着林清见惊诧道:“快看,有位姑娘!”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过去,但见黑色的骏马上,一名身着曲裾的少女正在奔驰,她衣衫和头发都扬在风中,本该曳地的裙摆铺在马屁股上,夺目耀眼。 又有人道:“好精湛的马术!” “居然连马鞍都没有,没鞍我都不行。好生厉害!这是谁家的姑娘?肯定不是来参加的宴会的吧?是不是附近农家的女子?” “瞧衣服也不像农家女子。” 众人惊诧猜测间,在一旁观马赛的林清言恰好也看了过去。 这一眼过去,林清言便傻眼了,立时瞪大了眼睛,这不是他妹妹么?她怎么骑马跑这儿来了? 林清言大惊,骑马跑到男宾所在之处,后果严重,相当于把爹,把林家的面子按在地上蹭! 林清言急了,连忙跑上前,站在围栏外朝林清见挥手,示意她回去。 隔得有些远,林清见忽地看见哥哥,但没看清林清言外翻的手掌,只当是哥哥是在朝她挥手,心头一喜,立时拉转马头朝哥哥跑去。 林清言心头一凉,完了。 跟在林清言身边的堂弟林清文,自是也认出了姐姐,他只有十二岁,还不懂事,眼中一亮,立时上前拍掌高呼:“姐姐姐姐!姐姐好厉害!” 林清见展颜一笑,勒马在围栏外,向林清言挑眉朗声道:“哥,你们在赛马吗?带我一个。” 从前在孔雀寨,无论是赛马还是拼酒,男女都在一起,在她的概念里,只要私下里没有往来,大庭广众之下,男女混在一起完全没问题。 林清言正欲叫她回去,却忽然有好事者上前,猛地搭上林清言的双肩,将他拉翻在怀里,冲林清见道:“林府刚回来的小姐吗?来呀,过来一起赛马!” 林清言挣脱那男子束缚,强忍着行礼道:“郡王说笑,小妹怎好在此赛马。” 林清言眸光微厉,对林清见道:“回去!” 林清见见哥哥神色忽然严肃,隐隐意识到不对,却不知哪里不对,只道:“哦,我这就回去。” 林清见刚刚拉转马头,却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厉呵:“清见!你为何在此?” 林清见闻声望去,正见父亲和申国公朝这边走来。 林清言面色罕见的泛白,他忙翻过栅栏,挡在林清见前,对林时温道:“爹,妹妹不懂事,我这就送她回去。” 在林时温愠火的目光中,林清言急忙翻上林清见的马背,伸手挡住她面向人群的脸,用力一夹马肚子,带着林清见骑马离开。 林清见漆黑的瞳仁在眼眶中乱转,父亲那声呵斥,在她心间回响不绝。 半晌后,林清见喃喃道:“哥,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马跑进庄园的范围,挡住了赛马的人群,林清言这才停下马,从马上下来,伸手也将林清见扶了下来。 林清言这才对她道:“男女不同席,这种宴会,你不能出现在男宾这边。” 林清见这才恍然:“所以一进门,你和爹爹就去了别处?” 林清言点头,问道:“女子不好抛头露面,尤其是你这样未出阁的女子,出现在众多外男面前,会被视作极丢脸的事。这些……你不知道吗?” 林清见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忌讳,她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从前在孔雀寨,大家饭一起吃,操练也是一起操练,除了一些私事,基本都是男女混杂,我真的不知道。” 那时候大家伙还一起同桌喝酒,划拳行酒令都不在话下,哪有什么男女不同席的说法,听都没听过。 林清见复又想起父亲方才严厉的神色,才知自己骑马出现在那么多外男面前,根本就是狠狠打爹爹的脸。 她眉心蹙的很深,朝哥哥问道:“哥,现在怎么办?我要怎么挽回?” 怎么挽回?除非让所有人忘了刚才的事。林清言轻叹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抚道:“别怕,我会去和爹爹说明缘由。但是以爹爹的性子,这件事你少不了受罚,你做好心里准备。” 林清见点头,对林清言道:“我不怕受罚,我只怕爹爹生我气,以后都不想看见我。”她这才刚认亲,才十天左右而已,都还没和爹爹熟悉起来,就惹爹爹生这么大气,爹爹不会以后都嫌弃她吧? 林清言温和的笑了笑,说道:“那是我们的爹,亲爹爹。你丢失的这些年,哥哥亲眼看着他为了找你倾注多少心血。亲人之间没有隔夜仇,过日子消气便好了。爹爹就算罚你,也是为着你着想,你千万别多想。” 林清见听着哥哥的安慰,心下的忐忑稍微平了些,但心头本就没消散的自责,眼下更加浓郁,她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 林清言拉转马头,对林清见道:“走,我送你回去。” 林清见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跟着哥哥往回走,林清言问道:“你怎么想着出来骑马了?” 林清见语气明显有些低沉,解释道:“我今日一来就叫错了人,今天宴会一直紧紧张张的,刚才既舒又叫我去簪花,那么多女孩子,我怕又出错,就一直战战兢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嘉容看我难受,就说带我去骑一圈马,她还叮嘱我别走远,可我看见赛马,就想看看,就过去了。” 林清言听罢,一时心头心疼的紧,完全能理解妹妹今日的心情。 他伸手拖一下林清见的后背,对她道:“哥哥没想到你马术这般好,等过些日子爹爹消气后,哥哥带你去骑马。” 林清见听着窝心,浅浅冲他笑了下,但强撑的笑意还是转瞬即逝,低眉道:“哥,对不起……” 林清言拖着她后背的手,轻拍两下,道:“对不起什么?只要能把你找回来,你天天上房揭瓦,哥哥都乐意。” 林清见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林清言亦跟着笑,兄妹二人便这般牵着马一起走回了马棚。 林时温已在那边向申国公几番赔罪,说小女刚自孔雀寨返家,很多规矩不懂,实在是冲撞。 腆着一张老脸在众男宾跟前解释赔罪,生怕众人因此对林清见有什么不好的看法,从而耽误日后婚嫁,林时温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从没像今日这般脸上烧的直疼。 申国公确实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姑娘,但林大学士的面子肯定是要给的,便说了几句理解一类的话,并叮嘱在场男宾,给他个面子,出去便忘了此事。 一段小小的插曲结束后,场上赛马继续,林时温和申国公也回了旁边观赛马的凉棚下。 唯有贺二贺既昌,趁众人不注意,翻出栅栏,往外走了些距离,捡起了地上掉落的一朵玉兰花。 那玉兰花红尖白根,既有灼烧的热烈,亦有清冷的寂静,就好似刚才骑马那名少女,身着华丽的裙子,却纵马驰骋。这朵玉兰,就是刚才从她头上掉下来的。 贺既昌手持着玉兰,看向远处,兄妹二人和黑马的身影已成一个点,贺既昌只觉有什么他从未体会的感觉,在他的人生里,悄然拉开了序幕。 作者有话说: 二更是二合一,入v万更搞定。这段剧情过去,世子就有发挥的余地了~ 第30章 林清见刚被林清言送回去,就见肖氏身边的兰桂嬷嬷找了来。 兰桂嬷嬷脸上写满焦急,眉心蹙成一道深痕,疾步朝林清见走来,道:“姑娘怎骑马跑去男宾那边了?” 林清见看了哥哥一眼,这才无奈道:“我不知道男女不同席。从前在孔雀寨,吃饭还是喝酒,所有人都是一起。” 兰桂嬷嬷闻言话噎在了嗓子眼里,半晌后,方才长长叹了一声:“怨我。” 男女不同席这事,在他们看来是常识,就跟吃饭要用筷子一样,是人人都默认且知晓的事情,压根就没考虑到要和她单独讲这个事,谁会拿大家默认的常识去给人教呢。 兰桂嬷嬷这才意识到,林清见过去的生活环境,和他们截然不同,很多他们以为是常识的事,与林清见而言却从未接触过。 之前她就说,先将姑娘带去别苑,找个嬷嬷教一阵子再带回来。但是夫人心软,不肯,怕姑娘觉得家里人嫌弃她。 哪怕是回来后,夫人也是觉得暂且不要给姑娘太大压力,先让她适应着,边熟悉边随便学些,等她彻底熟悉起来,再正经请个嬷嬷来教。 见姑娘和林清心好,虽然夫人与林清心不亲近,但也知她是女儿血脉相连的姐妹,同龄的孩子们在一起玩,也能让她不那么拘谨,熟悉起来更快些。 兰桂嬷嬷对林清见道:“主君方才派人传话过来,让姑娘和三姑娘都回府去他书房里呆着,等他晚上回来。” 林清见蹙眉道:“是我没做好,怎么清心妹妹也叫回去?” 兰桂嬷嬷道:“你们姐妹坐在一起,你闯进男宾区,清心未提点也未阻拦,自会被主君问责。” “唉……”林清见叹了一声,没成想妹妹也被她连累。 兰桂嬷嬷上前两步,站去林清见身侧,对她道:“姑娘,走吧,夫人晚上会和主君一起回来。姑娘别担心,主君想来未生大气,不然今日这事,怕是得跪几天祠堂,但是主君只叫你们在书房等,约莫不会重罚。” 林清见跟哥哥道别后,便跟着兰桂嬷嬷离去,走到庄园外,已有两辆府里的马车停着,林清见不由问道:“妹妹呢?” 兰桂嬷嬷看看后面那辆马车:“主君让你们分开坐,回去后怕是也得分开。”约莫是担心姊妹俩碰一起串供,不好管教。 林清见点点头,上了前面马车。 回府后,林清见和林清心只打了个照面,都未来及说话,便被带到书房所在院中不同的两间房里,被关了起来。 林清见独个一人坐在房间里,看着地面发呆。她一时只觉有些迷茫,这往后的日子,那些乱起八早的规矩弄懂以前,少不了还是要坚韧,她要怎么做,才能减少出错呢? 没事情做,时间过得极慢,坐一会儿,起来溜跶一会儿,来来回回也不知多少遍,直到太阳落山,屋里暗下来,林清见方才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 林清见赶忙起身,看向门口。 不多时,门被推开,父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林时温抬抬手,示意身后跟着的人退下,方才进来将门关上。 林清见行礼:“爹。” 林时温没有说话,走到桌边,取出火折子点上灯,方才看向林清见,问道:“知道错在何处吗?” 林时温的语气听不出喜怒,问的很是平静。 林清见道:“哥哥告诉我了,男女不同席,我不该闯去男宾那边。” 林时温点点头,走过去坐在罗汉床的一侧,双手平放于腿面,接着道:“从前在孔雀寨,并未有男女不同席的规矩,是吗?” “嗯。”林清见应下。 林时温道:“爹能理解。” 说着,林时温抬手指指罗汉床的另一侧,对林清见道:“过来坐,咱们父女好好聊聊。” 林清见依言走过去坐下,林时温微微侧身,面向林清见,神色颇有些严肃认真:“清见,你十余年未曾在爹娘身边,根本不记得我们。自打世子递消息回京后,我和你娘最担心的事,便是你回来后同我们不亲近。” “爹不敢表达对你的疼爱和想念,怕太过,让你疲于应付。也不敢用重话说你,怕原本就和我们不熟悉的你,与我们更加生疏。你娘甚至不敢找嬷嬷教你规矩,怕骤然给你太大的压力,你难受不适,怕你觉得我们嫌弃你。” “但是清见,爹希望你明白,你本就是我林时温的女儿,是林府的嫡出大小姐,现在的一切,才是你本该拥有的生活。从现在开始,未来的几十年,你都要在现在的环境里生活,你可明白?” 林清见听着爹爹推心置腹的这番话,心间微有震颤,原来爹娘是这么小心翼翼的在和她相处。 林清见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知道,这意味着爹娘对她的在乎,意味着她在爹娘心里的份量。 她也明白爹爹话中之意,她必须得接受现在的生活,必须得适应现在的环境。 林清见鼻子有些酸,看向林时温,点头道:“爹,我明白!” 林时温从林清见眼里读出真挚,抿唇点头,接着推心置腹道:“清见,能找回你,于爹爹而言,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爹不在乎你懂不懂规矩,你出错,爹也能理解你。但是今日的情形你看到了,日后你要面对的,不仅是爹娘,还有婆家,还有无数需要维护关系的家族,爹娘能理解你,但是外人不会理解你,你出错,旁人只会看笑话,只会瞧不上你,这你可明白?”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21节 林清见之前便意识到了这点,能无条件包容她的,只有血脉至亲。她认真点头:“我明白!” 林时温唇边流出一丝笑意,对林清见道:“那打从明日起,爹爹给你找嬷嬷来,认真教你学规矩,你可愿意?” 林清见闻言笑了,爹爹推心置腹的给她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让她平心顺意的接受学规矩,说到底,还是在考虑她的感受。 爹爹看着虽然严肃正经,但是对她的爱,当真一点儿不比娘亲少。 林清见重重点头:“嗯!我愿意,我一定会好好学,争取日后少出错。” 林时温伸手轻轻拍了拍林清见的鬓发,宽慰道:“好姑娘!” 林时温见这次谈话效果还不错,趁热打铁道:“那以后,可就要好好学规矩,好好对待日后的新生活,至于从前在孔雀寨里学得那些匪气,什么骑马,什么舞刀弄枪的,便都忘了吧。” 林清见闻言眸光一颤,心也跟着一沉,但想起爹爹这番用心,她即刻敛了神色,还是像之前一样,向林时温认真点头:“嗯。” 林时温终是松了口气,对林清见道:“饿了吧?爹进来前便吩咐厨房给你炖了羹汤,做了小菜,去找你娘,一会儿让你娘陪你吃饭。” 林清见起身行礼:“多谢爹,那我走了。” 林时温起身相送:“去吧。” 林时温站在门口,目送林清见离开后,眸色一沉,对门边伺候的婆子吩咐道:“叫清心过来。” 林时温回到罗汉床边坐下,提起罗汉床中间小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 不多时,婆子带着林清心进来。 林清心缓步走进屋:“爹……” 林时温没有抬头,只对婆子道:“关上门,都走远些。” 婆子应声关门离去,一时房中只听得见油灯火苗噗簌的声音。 林清心看着前面的父亲,一时有些摸不准他的态度,正忐忑间,忽听林时温道:“跪下。” 林清心呼吸微滞,提裙跪在了林时温面前。 林时温这才放下杯盏,看向林清心,沉声道:“这些日子都是你和姐姐在一起,怎么男女不同席的事,你不提点你姐姐?” 林清心早已想好托词,她咬了咬唇,随后道:“是我的错,我以为所有人都知道男女不同席,毕竟连七八岁小孩子都明白的常识,我未曾想到姐姐不知晓。” 林时温又道:“好,就当你忘记提点。那今日宴会上,你和姐姐坐在一起,明知马场常有男宾赛马,你姐姐出去骑马,你敢说你不知道?为何不在那时阻止?任由她不懂事闯出去抛头露面?” 林清心闻言眸中立时便噙上了泪,声音已有哭腔,她道:“本来姐姐是和我坐在一起,可后来贺小姐过来,叫走了姐姐。姐姐本来想让我同去,但是爹爹……” 林清心愈发伤心:“我是庶出,爹爹怎会不知庶出在贵女间的处境,她们愿意和姐姐一起玩,但都不愿带我,姐姐想要叫我同去,却被贺小姐不由分说的拉走。我深知自己身份不配,又怎好追上去?我生怕我去了连带着姐姐也被她们排挤。” 林时温闻言愣住,责备的话一时都噎在了嗓子眼里。 林清心接着道:“姐姐被他们拉走后,我就自己在水榭里等姐姐,姐姐去骑马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爹爹你这些日子也看见了,我是真心想和姐姐好,我一直都有用心维护姐姐。若是我在的话,我怎么可能不阻止姐姐。” 林时温自是明白嫡庶尊卑有别的道理,他年少的时,也是嫡出和庶出各混各的圈子,偶有例外,但少见。 林时温一时也不好再责备林清心,反倒是有些心疼。 林时温沉默片刻,抬手示意林清心起来,对她道:“罢了,是爹爹错怪你,起来吧。” 林清心站起身,无声的哭泣,用帕子擦着眼泪。 可怜见的模样,林时温心间不由生出些自责来,怪他未事先查明,贸贸然罚跪责备。 他有心弥补,对林清心道:“爹今晚去你小娘院里,再叫厨房送些吃的来,爹陪你一起用些。” 林清心闻言破涕为笑,脸上还带着泪水,却笑道:“爹爹已是许久未去看过小娘,爹爹我这就去吩咐厨房,做你爱吃的菜。” 林时温本想说做你爱吃的就行,毕竟他在宴会吃过,可未及开口,林清心已经快步离去。 林时温无奈摇了摇头,抬手盖熄灯火,走出门去。 其实怪心疼清心这孩子,年轻时许多事考虑的少,那时虽知庶出的处境,但未曾设身处地的深想过,方才纳了那么一房妾室。可等上了年纪,他才发觉,对庶出的孩子来讲,他们出身便低人一等,纳妾生庶出之子,委实有些对庶出的孩子不负责。若他年轻时就明白这些道理,想来便不会纳妾,府中也不会有庶出之子。 但事已至此,尽量弥补吧。 林时温往乔氏院中而去,到了乔氏院中,林清心已早到一步,乔氏也收了消息,和林清心一起等在院中。 乔氏年轻时貌美,如今风韵犹存,眉眼凌厉,颇有些飞扬之态,不似肖氏那般望之温和优雅。 见林时温进来,乔氏迎上前行礼道:“见过主君。”说着,乔氏便上前帮林时温退了外衫。 这几年林时温愈发来得少,始终和发妻呆在一起,即便偶尔来,也只是看看孩子,说说话,夜里就又回肖氏院中休息。 乔氏明白,林时温这种人,比较尊重和认同规则,当年轻时的悸动和感情过去后,他最终会选择名分更正的那一方安定下来。所以她现在也不求旁的,只想为儿女谋个好前程。 林时温冲她点头示意,带着母女二人一起进了屋。 陪着林清心吃了晚饭后,林清心便告辞离去,房中只剩下乔氏和林时温。 乔氏奉上一杯桂花甜酿,这才道:“主君,今日的事我听说了,你别怪清心,她是在乎姐姐的,只是那种场合,有些事她力所不能及。” 林时温道:“嗯,我明白。确实亏待了清心。” 乔氏笑道:“主君,陪在您身边这么些年,有些话,我便跟您直说了。”乔氏明白,林时温人聪明,跟他有话直说,远比拐弯抹角的好。 林时温看向她:“你说。” 乔氏道:“前几日听闻陈留王来府上给二小姐提亲,但是二小姐拒了。陈留王府门第干净,我这做娘的委实羡慕的紧,既然二小姐不愿意,主君可否考虑下咱们清心?” 林时温闻言抿唇,眉心微拧,思量片刻,而后道:“以陈留王府的门第,怕是不会考虑庶出。” 乔氏道:“我明白,清心身份不够格。但妾身斗胆,求主君怜惜清心,可否将她记在大夫人名下?若名分上成了嫡出,想来陈留王府不会太介意。” 乔氏怕林时温不答应,复又道:“清心这孩子懂事,心地又善良,我这做娘的,只想她能嫁个好人家。” 林时温想了想,对乔氏道:“清心记大夫人名下的事,可以考虑,但还得看大夫人的意愿。陈留王府那边刚刚被我们拒绝,我现在找上门去不大合适,左右姐姐婚事未定,妹妹不着急。等年底陈留王上京述职,小聚的时候我和他聊聊此事,探探口风再说吧。” 乔氏抿唇笑,对林时温道:“如此,多谢主君。主君今晚是留宿,还是……” “回大夫人院里。”说着,林时温便已起身。 乔氏取过林时温的外衫,伺候他穿上,送他出了院。林时温走后,本该回自己院的林清心,从厢房中走了出来。 她走到乔氏身边,问道:“娘,爹怎么说?” 乔氏将林时温的话回了,而后道:“若真等到年底陈留王进京,变数实在太大,指不定人家都找了别家。明日起,你别再陪着林清见耗,回学堂读书去。趁世子还在林府读书,你自己给自己找些机会。左右是世子娶亲,你把他拿住了,约莫就不会有太大的变数。” 林清心点头:“嗯,我明白了。” 林清见在肖氏院中,在娘亲的陪同下吃了饭,又和娘说了说今天的事,娘的态度和爹差不多,但是并没有安排她往后该怎么做,只是表示理解她,宽慰她时间长就懂了,叫她别放在心上。 这件事上,林清见方看出爹和娘的差别,娘看眼前,更在意这件事本身对她的影响,但爹谋长远,会给她规划以后的路。 等林时温回去时,林清见已经回了自己院中休息,没有碰上。 林时温将林清见送去学规矩的事给肖氏说了,并告诉她林清见已经答应,同时打算在找个女先生给她教书。林时温担心她跟不上学堂的课程,便不打算让林清见去学堂。 第二日一早,晏君复照例来林府读书,进去扫了一眼,还是没看见林清见,就径直去了自己位置上。 晏君复在椅子上坐下,转头看向身后的贺既昌,正欲开口却停住。 正见往常一早就会主动跟他打招呼的贺既昌,今日却跟没看见他似得,只盯着眼前的书本傻笑,书本里,还夹着几枚玉兰花叶子。 晏君复伸手点点桌面,骤然拔高声调:“贺二!” 贺既昌被吓一跳,反应过来后不快的白了晏君复一眼。晏君复笑笑,问道:“昨天你们府上宴会,林府嫡小姐去了没?” 申国公是武侯世家,陈留王府作为有封地,养亲兵的外王,一向主动避嫌,不跟武将打交道,所以申国公府的宴会,晏君复并没有去。 贺既昌对晏君复道:“去了,还闹出点小事情来。” 晏君复问道:“什么小事情?” 贺既昌将昨天的事给晏君复讲了,而后道:“就这么回事,我今早来打听了下,说是林大人已经给林小姐找了嬷嬷,今日开始去认真学规矩了。” 晏君复闻言蹙眉,他自然知道宴会上闯进男宾区,是多大的笑话。不仅要被骂不检点,恐怕还会被轻浮的男子调笑。 这事情不小,林时温当众训斥,林清见意识到自己闯祸,心里八成会很自责,很难受。 晏君复隐隐窥见到一丝林清见性格转变的苗头,当即警觉起来。她从马场回来,就被林时温送回家,怕不是受了罚。 前世找回林清见是在一年后,即便事情不相同,但估计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现在被林时温圈着学规矩,怕是时间一长,林清见又会束手束脚起来。 他现在完全能理解林清见的难受,明明是个有棱有角的方块,非要往月饼的模具里压,不难受才怪。 而且林清见,现在心里肯定很迷茫,就像当时刚攻下孔雀寨那时一样。 不成不成,他不能任由事态继续向前世的轨迹发展,他得做点儿什么。 晏君复思量片刻,有了主意,趁着先生还没来,他出去喊来铭泽,吩咐道:“去,把我现在住的那个宅子卖了,越快越好。” 铭泽闻言愣住:“卖宅子?宅子卖了世子您住哪儿?” 晏君复狡黠一笑,挑眉道:“住林府,去和林清言挤一张床。” 他就不信他直接住进林府里头,还不能常见林清见!就算他不能去内院,那见面的机会肯定也比住外头多。 铭泽哦了两声,即刻去办。 晏君复笑笑,又往学堂走去,怎知还未到座位旁,又见贺既昌打开书,看着那几瓣玉兰花瓣傻笑。 这傻笑的模样,晏君复可太熟了,不就是春心萌动,情窦初开嘛。 晏君复上前一把按住他那些花,问道:“谁家姑娘啊?” 贺既昌骤然被打断思路,惊了下,随后拉了晏君复坐下,对他道:“昨天林府嫡小姐骑马时不小心从头上掉下来的。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潇洒的姑娘。” “哦……”晏君复闻言了然,只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个阴阳怪气的笑意。妈的这小毛孩惦记他夫人! 晏君复转回身子坐好,别说吃醋,压根没把贺既昌放在眼里。 就这小毛孩还想跟他抢夫人?他根本不懂林清见!而且他多大年纪,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手段能比小毛孩差?开玩笑不是。 晏君复理都没理,取出了书本,先生也正好进来,便开始了一天的课程。 虽然晏君覆没把贺既昌放在心上,但中途趁贺既昌去小解的时候,还是把他书里那几枚玉兰花瓣给拿走咯,夹进了自己书里。 贺既昌晚上下学后才发觉花瓣丢了,到处找,晏君复爱怜的拍拍他的肩头,对他道:“许是不小心从你书里飘丢了吧,多找找。” 说罢,晏君复大步离去。 才刚出学堂,晏君复忽地被一名姑娘叫住:“世子。” 晏君复闻声转头,见门边站着一名少女,精厉狭长的眼快速上下一扫,问道:“你谁?” 林清心不由抽了抽嘴角,一起读书这么些年,他居然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林清心笑意温婉:“我是府里的姑娘,行三。”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22节 “哦……”晏君复这才想起来,这好像是林清见的庶妹,前世陪她回娘家的时候碰上过两次,但后来就没怎么见过,毕竟他们俩在陈留,偶尔回去省亲,也不是次次能撞上小姨子刚好也回娘家。 晏君复看向林清心,问道:“有事吗?” 林清心道:“前些日子夫子提到前朝藩王拥兵自重的案例,又说我朝予以变革,我不太明白这其中差别。世子亦属分封外王,想来懂这方面的细节,不知清心可否请教?” 晏君复虽不知林清心怎么问到了他的头上,但念及她是林清见的妹妹,忽然有了想法,便道:“我可以帮你解答,但你得告诉我,姐姐现在在哪个院里?” 陈留王世子果然是中意姐姐,但她不急,有些事,需得徐徐图之,林清心含笑道:“姐姐去别苑了,主要是教授的嬷嬷年纪有些大,腿脚不灵光,这些年一直在别苑,所以便让姐姐过去学。” 晏君复闻言笑,去别苑了啊,那天高皇帝远,可就别怪他见缝插针。 晏君复迅速给林清心解答了疑问,然后便马不停蹄的出门,直接往林府别苑而去。 作者有话说: 世子:老婆我来爬墙了,等我:d 第31章 晏君复很快便寻着记忆中的方向,找去林府别苑,别苑在城郊,这边城郊因地气暖,景色好,好些京中贵人们的别苑,都会建在此处。府与府之间相隔有些距离,虽人烟稀少,但却是个休沐时休憩的好去处。 晏君复到了林府别苑附近,将马牵到隐蔽之处拴好,便向着别苑而去。 他自是不能正大光明的去敲门,就算敲门进去,眼下林清见在学规矩,身边必是有侍女嬷嬷陪伴,肯定也不会让他们碰面。 晏君复绕着别苑转,时不时便用力一跃,攀上墙垣往里瞧一瞧。一直见着植被茂密的花园后,晏君复方才双臂用力一撑,翻上墙头跳下去,在一处假山后藏了起来。 林清见往日里饭后都会出来散散步,十日里有九日不会例外,希望能够蹲到。 过了戌时要是林清见不出来,那他就先回去,等明天再来。 也不知她在别苑呆多久?要住林府的话,他还能借口和林清言住一起,别苑他可就找不到光明正大的借口来了。 管他的,先住进林府里去,她终归是得回去的,想她了就来别苑爬墙。 晏君复在院中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忽地隐隐听见女子的交谈声,他忙探出身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目光落定的刹那,晏君复唇边化开一个笑意,连日来的思念,似胶般稠调在他眼中。 林清见带着两个婢女,一袭皦玉色直裾,上缀星星点点的金丝纹绣桂,整个人望之清丽,似是见到她,呼吸都跟着顺畅了许多。 得把侍女引走,晏君复看向林清见身侧的两名婢女,嘉慧他熟悉,作为陪嫁跟着林清见去了陈留,天天都能见。当目光落在嘉容脸上的刹那,晏君复微微蹙眉。 这侍女他也有印象,起初也是林清见的陪嫁。记得那时他和林清见刚成亲,还不到一年,这婢女……勾引过他…… 刚开始他没注意,他这个人一般不往不在意的人身上分神,直到后来有次他喝醉回来,晏君复回房后没见林清见,便让这婢女去找,结果她不去,笑着说什么她也能伺候。 他才看出这婢女的心思,当即便喊嬷嬷进来给拖了出去,罚跪一夜,第二天酒醒后给林清见说了情况,便直接发卖出去。 若他没记错,当时这侍女话里话外间,对林清见很不满,说什么一个从土匪窝里回来的女子,空有好名分,其他什么都上不得台面等等。 林清见本就在这方面敏感,被人这般认为,少不得更加在意自己的行止,想来这婢女嘉容,也是前世林清见性子转变的一个导火索。这婢女可不能再留在林清见身边。 具体怎么做,容他找找机会,眼下先办正经事。 念及此,晏君复从地上捡起两块鹅卵石,拿在手里垫着玩。等林清见渐渐走到他附近的时候,他拿起两块石子,对准两个婢女脖颈处的麻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石子打飞出去。 嘉慧嘉容双眸陡然瞪大,连一丝声音都未及发出来,人便一软,接连倒在地上。 林清见大惊,蹲下便去看二人,正欲喊人,晏君复连忙跳出来:“是我!别喊人。” 林清见闻声望去,正见晏君复从假山丛上跳了下来,林清见眸色中警觉褪去,漫上一丝疑惑,蹙眉道:“是你?你怎么来了?” 晏君复冲她一笑,两手背于身后,缓缓朝她踱步而去:“哎呀,要见你一面,可真是费神。” 晏君复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垂眸望着她笑了笑,随后看了眼一旁的假山,伸手扣住林清见的手腕,便不由分说的将她往那边拉,道:“花园人多眼杂,我有事问你,借一步说话。” 林清见蹙眉,用力甩开他的手,但二人已经到了隐蔽之处,晏君复便没再接着拖拽她。 林清见伸手揉了揉被他抓过的手腕,问道:“世子找我何事?” 晏君复笑笑道:“我只想问问你,为什么拒绝我的提亲?” 林清见看着他,哑声张了张嘴,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垂眸,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没想到这人这么执着。 晏君复道:“想说我脑子不好使,是不是?” 林清见抬眼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认。 晏君复又道:“我解释给你听,清见,你信不信一见钟情?”无论是前世,还在今世,他对林清见,都是一见钟情。今世尤甚! 林清见微有些尴尬,只好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嬷嬷今日刚给我教过,不可私下接触外男,你就偷摸闯了进来,你有话快说。” 晏君复道:“我知道,在孔雀寨,我的很多行为举止,在你看来很匪夷所思,但所有那一切,都是建立在我知道你是林府小姐,以及对你一见倾心的前提下。我脑子没病,我正常的很!若是真的有问题,那么多人都找不到的孔雀寨,我怎么可能找到?” 林清见闻言看向晏君复,目光在他面上逡巡片刻。好像也是……但这个人委实奇怪,一会聪明的不得了,一会又蠢的吓死人。 晏君复见她神色似有松动,趁热打铁道:“清见,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不是蠢,我只是所思所想,与他人不同罢了。”甚至优于很多人。 林清见看了看晏君复,随后点头道:“我相信世子很优秀,但此地不宜久留,告辞。” 林清见下意识的又想抱拳行礼,但等手臂抬起来,她忽地想起不对,忙置于腰处,福了福身子。 都怪晏君复,一看见他就忘记自己是林府小姐,刚学的规矩下意识都给忘了。 林清见站直身子,转身就走,晏君复却伸手,再次将她手腕扣住。 “你干什么?”林清见蹙眉转身,正对上晏君复精厉狭长的眼,他神色坚定,满含不容置疑之色。 晏君覆没再松开她的手腕,对她道:“你不答应我的提亲,还有旁的缘故,你告诉我。” “你……”拒都拒了,他何必还这么执着? 晏君复道:“就当让我死个明白。在孔雀寨时,我就给你说过,等回京后,我必明媒正娶,共盟鸳鸯之誓!你就当是怜我这份诚心,告诉我所有缘由。” 此话一出,林清见停止了挣扎。若非经他提醒,她险些都忘了,在孔雀寨,他确实说过回京后明媒正娶的话。 当时她想,她一个孔雀寨的土匪,堂堂陈留王世子怎么可能娶她?但他之前提亲,恰恰是践行了自己的诺言。 作为一个义匪,林清见对言而有信的人有天生的好感,她收回了迈出去的脚。 晏君复见她不走了,本想松开手,但私心让他舍不得放手,就这般扣着她的手腕,接着道:“可以告诉我实话吗?拒婚的缘故,我想你的顾虑,恐怕不止觉得我行为与常人有异。” 觉得“我脑子有病”,这话晏君复实在说不出口。 林清见见他神色真诚,显然是想好好谈的模样,想了想,轻叹一声道:“世子,我自小长在孔雀寨,等回京之后,我才看到我曾经的生活,和你们有多大的差别。你自小便是世子,是皇叔的儿子,是皇帝的堂弟,这样的身份,与我而言太过遥远。我无法想像嫁去你家后,会面对什么样差之千里的生活环境。” “你从小接触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便是宫里的公主,你也见过。我这样的人,你兴许现在瞧着新鲜,等娶回去后,发现我并非你所想,必会束之高阁,对你对我,都是负累。你合该娶一个真正的贵女,便是我妹妹林清心,都比我适合你。” 晏君复听罢这番话,唇边隐隐露出笑意,原来她是担心这个。 想来她前世也是这般担忧,所以成亲后,才会那么谨小慎微,步步规矩严谨。但为何前世就没有因此拒婚呢?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的他也不得而知了。 林清见这样担心,没有错,甚至担心的非常有理有据,自知且知人。 但是他,是晏君复啊,是她前世成亲八年的夫君。 论个人,他打小的想法,就和周围人有些差别,别人想集美如云,他只想得一有共鸣的爱人相伴终老。比起身边陪伴的人数,他更怕内心的孤寂。 论了解,他见过她前世规矩严谨,分毫不差的一面,也于今世见过她最真实的一面,他喜欢的,就是她真实的样子!在现在的环境里,他是最了解她的人,比她刚认回来的父母还了解,怎么可能在娶回去后,将她束之高阁? 她担心成亲后,他发现她不是他想要的类型,焉知他早已确定,她就是他最想要的人! 但晏君复已然明白,现在的林清见,没有前世的记忆,他不能像对待成亲的八年的妻子一样去对待她。 他得让她了解自己,得让她知道,这个世上,他是最适合她的人。 念及此,晏君复冲林清见笑笑,对她道:“你的担忧不无道理,既如此,眼下先不提成亲的事,但是清见,我不会放弃你,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林清见咻然抬眼,看向晏君复,眸色中既有惊讶,也有怀疑。他哪儿来的自信?说得好像很了解她一样,他知道什么? 晏君复松开她的手腕,转身背靠在假山上,姿态松散,对她道:“不说这个了,昨天你从宴会回去后,被罚了吗?” 听晏君复这么问,便知他已对来龙去脉一清二楚,林清见微讶,好灵通的消息。 林清见道:“父亲只是小惩,让我在书房呆了一天,晚上回来没有责骂我,反而和我聊了很多,让我学规矩什么的。” 晏君复闻言笑:“有些与人相处的方式,确实是得学一下。但你别被那些规矩束缚了手脚,学那些规矩,是为了和现在环境里的人打交道,而不是成为你的枷锁。别因为出了点错,就自责自卑。” 林清见闻言抬眼,他这话就拎的很明白,她昨日还有些迷茫,生怕自己在学会规矩前又出错丢脸,昨天在宴会上唤错申国公夫人后,她甚至连喝水都有些不敢。 晏君复说的没错,她学那些规矩,是为了和人打交道,而不是成为束缚自己的枷锁。 这么一想,规矩仿佛成了工具,就像多了一项技能一样。 林清见心里轻松了不少,唇边浅浅出现一个笑意,对晏君复道:“多谢。” “跟我客气?”晏君复狡黠的眨了下眼睛,随后道:“你要是这些日子学规矩憋得慌,我明日给你哥哥牵两匹好马过去,让他给你送来,你闲暇的时候,就出去在附近骑骑马。” 说起骑马,林清见眼底泛上一丝失落,干涩的笑笑,道:“爹说,让我别再记着孔雀寨里学得那些匪气,什么骑马,什么舞刀弄枪的,让我以后都忘了。爹爹对我一片苦心,我还是别叫他失望的好,送马的事,就算了吧。” 晏君复闻言,长睫快速眨动两下,眉心因烦闷而皱,陷入思考。 他岳父不叫林清见骑马了啊,但这是她的爱好,要是不能骑,她肯定很难受。前世他都没见过她骑马,想来也是他岳父的缘故。 但是这辈子,他不可能让林清见放弃她的爱好,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岳父看见女儿在这方面的才能,最好是还得能取得外界的称赞,才能得到岳父的认可。 晏君复想了片刻,心里有了主意,对林清见道:“既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晏君复站直了靠在假山上的身子,往外走出两步,他忽地停下,侧身转向林清见,指了指不远处地上晕倒的嘉容,对林清见道:“对了,你留神下你身边这个的侍女,我下人见过的多,你那个侍女,眉宇间一副奸相。” 林清见微愣,亦看向嘉容,晏君复冲她抿唇一笑,狡黠的眨了下左眼,对她温和笑道:“走啦,改日见。” 说罢,晏君复走回院墙处,用力一跳,手便攀住高大的墙沿,随后手臂借力上攀,很轻松就爬了上去。蹲在墙上,他复又转身冲她招招手,方才一跃而下。 林清见轻笑一下,白了晏君复的方向一眼。 走回嘉慧嘉容身边,她将二人扶起来,靠在栈道的围栏上,在一旁自己原地转悠着,等他们苏醒。她也是习武之人,知道晏君复只是打了他们麻穴,过一会儿醒来就没事,便没大张旗鼓的张扬。 林清见想着晏君复的话,目光落在嘉容面上,一脸奸相吗?看着挺可爱的啊?但晏君复好歹是陈留王世子,府里下人多,想来见过的也多,他既然特意提了一嘴,那她也留神些吧。 晏君复从林府别苑回去后,天色已晚。 府里铭泽已经在着人收拾打包宅邸里他的东西,晏君复将他唤来,对他道:“买家找到了吗?” 铭泽行礼回:“回世子的话,还未找到,但想来也就几天的事情,毕竟长安地界,房屋易手的快。” 晏君复点点头,复又对他道:“吩咐下去,把我常用的东西和衣物,都打包单独放好,至于其他的,这宅子卖出去后,你再去找间更大的买下来,但是要秘而不宣,悄悄把人和东西挪进去便是。” 铭泽不理解,但只能同意。 晏君复又道:“你派个人去林府说一声,我明日上午有事,不去学堂。”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23节 说罢,晏君复便大步回了自己房,沐浴睡觉。 第二日一早,晏君复还是早早起来,直奔皇宫。 宫里晏君复来的熟,进宫便直接去勤政殿外等着,门口伺候的太监知道豫章帝和晏君复感情极好,他一去,便给他搬了椅子,让他坐着等。 约莫两个时辰后,豫章帝下朝回来,晏君复远远看见便起身相迎。 豫章帝朝服未换,一袭上玄下朱的龙袍,头戴十二毓平天冠,衬得年纪二十四岁的年轻帝王,气度愈发非凡。 晏君复上前行礼:“臣晏君复,拜见陛下。” 豫章帝看见晏君复就心情好,只有和这个弟弟在一起,他不用端着帝王威严,尽可活泼些。 豫章帝展颜一笑,亲自俯身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问道:“没去学堂吗?今日怎么进宫来瞧朕,进去说。” 晏君复跟着豫章帝走进勤政殿,笑着道:“皇兄您别生气,不是来瞧您,我是有事求皇嫂。” 豫章帝止步:“哦?找皇后?什么事,说来听听。” 晏君复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红鸾星动,看上一位姑娘,想叫皇嫂帮忙开个马球会,让我表现表现。” 马球赛可以男女混打,不过一般都是女子跟着家里兄长,到时候和林清言说一声,把他加进去便是。 皇后娘娘亲自召开的马球会,林清见便是上马出场,他岳父也不能说什么,到时候再漂亮的赢几场,他岳父的嘴不就堵住了吗?林清见也能玩儿个畅快。 豫章帝微微眯眼:“哦……原是想成亲了?哪家姑娘?你若真的喜欢,朕帮你赐个婚也未尝不可?” 晏君复眼前一亮,道:“赐婚好啊,但是先不着急,我刚和这位姑娘说好,会让她心甘情愿嫁给我,等她点头后,我就来找皇兄赐婚。” 豫章帝走进寝殿,边让太监给他更衣,边问道:“你还没说是哪家姑娘?” 晏君复哦了两声,解释道:“林大学士的嫡女,就是前些日子臣从孔雀寨救出来那个。” 豫章帝闻言笑叹:“林大学士好,清正纯臣。既如此,马球会你想什么时候办?朕一会便叫皇后过来,吩咐下去。” 晏君复取过豫章帝的常服簪冠,讨好般的递上:“自是越快越好。”拖长了,怕他夫人憋坏。 第32章 豫章帝无奈笑了笑,应下晏君复。 更衣过后,豫章帝遣人去唤皇后,自己则和晏君复去侧殿下棋。 不多时,皇后过来,晏君复与其见礼,便将马球赛的事告知,皇后欣然应下,最后将时间定在三日后。 并且晏君复还特意叮嘱皇后,到时候宴会上,帮忙撑个腰,皇帝夫妻无奈笑应。 由皇后主持的马球赛,广发请帖,凡京中官员家眷,皆可参与,地点定在郊外皇家猎场。 而林清见,自是在别苑认真跟陈嬷嬷学着规矩。 陈嬷嬷是林时温的奶娘,在下人中地位超然,如今已近耄耋之年,身子骨不大好,便一直在别苑将养身子,平日里主人不来,便是别苑最大的主。 来别苑已经三日,这三日里,上午陈嬷嬷给林清见讲解贵族衣食住行的规矩,比如如何分辨旁人的身份,对待不同的人,该如何做。以及林家和朝中一些要员的关系,关系到日后去宴会上,什么人的示好能接,什么人的示好要不动声色的拒绝。 下午,上半场则是教她看账本,毕竟作为林府嫡女,日后必得执掌一个家族,本该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教,但是林清见只能现在恶补。 下半场则是教她贵族日常生活中必得会的技能,比如做茶,比如插花,以及识别一些物件,比如衣料的品质高地如何看,一些玉器、陶瓷的品质高地如何看等等,毕竟涉及日后收礼回礼的判断。 在别苑的第三日下午,陈嬷嬷照例教林清见看账本。 林清见学了三天,从陈嬷嬷的言语中,隐隐觉察到一点,她发觉无论是学什么,看账本也好,识别器物也罢,似乎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日后嫁人后,能做好一个当家主母。 仿佛她这一辈子的价值,便是当好一个当家主母。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林清见心口有些闷的慌,她不由向陈嬷嬷问道:“嬷嬷,我学这些,除了嫁人后能管好家,还能做别的什么吗?” 陈嬷嬷一时噎住,温和的笑容僵在嘴角,她浑浊的眸似有些渺远,半晌后,方才对林清见道:“我朝太.祖开国时,曾出过两位女将军,于太.祖麾下领兵,高宗时期,亦出过一位女将军,驻守边疆戎马一生,在位期间,羌人未能踏入我朝土地半寸。但是姑娘,能有这般魄力和命运的女子,终归是凤毛麟角,咱们普通人,还是得按照普通人的法子活。女子这辈子必须奋斗和努力的事,便是嫁个好人家。” 林清见闻言眉心已隐见一条细缝,她接着问道:“嫁一个好人家,真的那么要紧吗?” 陈嬷嬷道:“自是顶要紧,若是嫁的好,后半辈子顺遂平安,若是嫁不好,后半辈子鸡飞狗跳。嫁人与女子而言,便是第二次投胎。学好这些,若嫁的不如意,兴许也能逆风翻盘,若学不好,或许好牌也能打成输局。” 林清见闻言,指尖捏着手中账本的纸张,陷入沉默。 半晌后,林清见复又问陈嬷嬷:“那清心妹妹也是一样吗?” 陈嬷嬷点头道:“清心姑娘是庶出,她要在婚事上做的盘算,许是比姑娘你更多。不止清心,京中所有姑娘都一样。” 所有姑娘都一样……成婚前学这么多东西,就是为了成亲后做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把一生都奉献给夫家,那自己呢?自己想做的事呢? 若当真如此,岂非一生都要在憋闷中度过? 晏君复不是说,她回来后,还能继续做一个义匪吗?且回来后成为林府嫡小姐,地位更高,她能做的也会更多。怎么事实跟他说的不一样? 骗子……林清见愤愤腹诽。 若她被迫嫁给高门贵族,取过那样的生活,肯定会对人生绝望,最终变得跟木偶一样。 既然事实与晏君复说的全然不同,林清见再次陷入了迷茫。且还生出一种,命运将她往她不喜欢的生活里按,她却只能适应的悲凉感。 如今更是连马都不能骑了,她喜欢爹娘,喜欢哥哥,喜欢清心妹妹,可是她却不想她的人生,所学所做的一切,仅仅只是为了做好当家主母。 虽然管好像林府这样一个产业极多的大家族,也是一件很伟大的事,但是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窒息? 林清见深吸一口气,对陈嬷嬷道:“嬷嬷,我有些闷,想出去走走。” 陈嬷嬷看出林清见心情不大好,这姑娘还不会藏敛自己神色,什么都写在脸上,陈嬷嬷只好道:“姑娘去吧,别超过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够了。”说着,林清见起身,行礼转身走了出去。 林清见漫无目的的在花园中瞎逛,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反正回去后,即便不乐意,但还是得接着学。但她就是窒息的很,想出来透透气。 可透透气又能有什么用?也不能改变眼前的现状。 从前在孔雀寨的时候,即便罗刹女是骗她的,但是在她那些谎言中,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在她的概念中,很多穷苦的人因为他们过上好日子,很多贪官污吏,被他们斩于剑下。 林清见在谎言中的那些年,当真觉得自己这条命很有存在的价值。 但是后来她查到了孔雀寨的真相,她不可能在欺骗自己,她为过去那些年孔雀寨的行迳自责不已,她甚至不知道日后她该怎么生活。 可就在她十几年来的信念崩塌,不知道日后该怎么做的时候,晏君复却告诉她,罗刹女教你的东西没有错,你还可以继续做一个义匪,一个真正的义匪。 她以为,她回来后,能藉着更高的身份,做更多的事,但是万没想到,却是要学会成为一个好妻子。 林清见一声嗤笑。 林清见走到小池边,看向池中的锦鲤,这些被禁锢在方寸之地鱼,就像现在的她一样。 林清见深吸一口气,她不想她的人生就这样没意义的过去,她在学好爹娘所教的东西的同时,她还想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至于怎么才能两者兼得,容她想想。 而就在这时,林清见忽然听到墙后传来说话声。 一名声线听起来偏中年的女子道:“听余娘子说,是她夫家大伯的姑娘没了,她得回去帮衬下丧事,这几日她厨房里的活,都咱们帮衬下。” 另一名声线更粗的女子惊讶道:“怎么没的啊?那姑娘我还见过一回,没听说有病有灾的?” 最早那女子低声道:“听说是投了河。” “哎哟,有啥想不开的啊?哎……”那女子叹了一声道:“那咱俩帮她一起把活干了,这几日大姑娘在别苑,不可怠慢。” “哎……抓紧些吧,我去井里打水,把这些菜洗了。” 随后传来脚步声,林清见见月洞门外走过一个端着菜盆的身影。 小小一段插曲,林清见心间为那投河的女子可惜了下,没做他想,又转了转,便回了房中。 刚回到房中,便见兰桂嬷嬷正在和陈嬷嬷说话,一见林清见进来,兰桂嬷嬷起身行礼,随后道:“姑娘,皇后娘娘举办马球赛,明日在皇家猎场举行,夫人让我过来接姑娘,等明日参加完马球赛,再送姑娘回来。” 陈嬷嬷笑着道:“正好姑娘在我老婆子这里闷的紧,去散散心也好。” 林清见抿唇一笑,道:“嬷嬷教的很好,我闷不是因为嬷嬷。” 兰桂嬷嬷和陈嬷嬷闻言笑,寻常姑娘这会儿肯定要说一句不闷云云的话,但是没想到林清见承认了闷,这实话反倒是叫人听着更舒心。 兰桂嬷嬷对林清见道:“不用收拾东西,府里什么都有,咱们这就走吧。” 林清见和陈嬷嬷道了别,便跟着兰桂嬷嬷回府。 回去后,便去爹娘院里一起吃晚饭,林时温问了些林清见这几日的情况,晚上肖氏想念女儿想念的紧,便拉着林清见歇在自己房里,林时温去了书房休息。 第二日一早,一家人一同出门往猎场而去。 林清见还是和林清心、林清语做一辆马车。 起得早,林清语一上车便靠着车壁补觉,林清心则和林清见聊了起来:“姐姐,这几日在别苑可还好?” 林清见点头:“甚好,就是你和哥哥都不在,我有点儿无聊。” 林清心笑道:“学几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亲自下厨,给姐姐接风。” 林清见点头:“那我可得好好讹你一顿。” 林清心抿唇笑道:“随便讹。姐姐这几日在别苑,可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林清见道:“什么有趣的事都没有,清心,我有事问你。” 林清心面露疑惑:“姐姐但说无妨。” 林清见问道:“咱们学那些东西,除了嫁人做个合格的主母,还能做什么?”林清心在这个环境里长大,指不定知道别的出路。 林清心未曾想到林清见有此一问,还真给她问住了,她从未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拧眉想了半晌,道:“别的出路?好像没有了……” 林清见将林清心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由再问:“妹妹活着的奔头,莫非也是嫁个好人家?” “不、不然呢?” 林清心彻底被林清见的问题给弄的有些发懵,女子活在世上,不就是为此努力吗?她和她娘亲盘算那么多,废那么大功夫,不就是为了在爹爹心里争取更多的在意,然后能嫁个更好的人家吗?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林清见闻言,深深叹了口气,对林清心道:“我以前在孔雀寨的时候,罗刹女一直哄骗我说,我们是义匪,做的是劫富济贫,杀贪官污吏的好事。那时候我一直觉得我活的很有意义,本以为我回来后,成为身份更高的人,能做的会更多,但没想到,却只能囿于后宅,我实在……有些不甘心,所以想问问你,还有什么别的出路?” 听着林清见这番话,林清心心底当真是止不住的嘲笑,只是这嘲笑,并非是更强的人在嘲笑更弱的人,而是在苦涩中滋生出的嘲笑。 她从小到大,太知道女子的无奈,女子想有别的出路?或许市井上家境贫苦的姑娘,还能自己做做生意,但他们这种生活在贵族后宅的姑娘,一生的轨迹,都掌握在父亲和丈夫手里,何来别的出路?他们能做的,只有尽自己所能,嫁个好人家,靠嫁人扬眉吐气。 进了这后宅,林清见竟是还想着别的出路? 林清心心中满是嘲讽,但她却不打算劝谏姐姐,姐姐有这个想法,她何不帮着推一把? 她的想法与现在生活的一切格格不入,但凡她按自己想法做些什么,在父亲眼里必然会出格。这可是林清见自己要做的,与她没有半点干系。 念及此,林清心对林清见道:“何来别的出路?没有的。姐姐,妹妹是庶出,这辈子能摆脱庶出的身份,日后做个正妻,便已是最大的心愿,妹妹没出息。但姐姐不同,姐姐是嫡出,日后注定比我好,姐姐,妹妹祝你心想事成。”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24节 得了林清心的鼓励和祝福,林清见心间莫名多了些勇气,她更想二者兼得了。 林清见捏捏林清心的手,对她道:“从来英雄不问出身,你是庶出又如何?妹妹日后如果需要我帮忙,大可直接开口。” 林清心微微一怔,林清见这般真诚,像夏季的烈日般照耀着她心间阴暗的角落,叫她莫名有些自惭形秽。 可转念一想,她若想被记在大夫人名下,成为嫡女,须得爹爹对这个嫡女失望,她才能有机会。 林清心轻叹一声,林清见当真待人真诚,性子又是干干脆脆的明朗,心里没一点藏污纳垢之处,自己之前陷害她在男宾处露脸,她都半分不曾怀疑过她。 林清心明白,林清见不是蠢,而是她心里干净,眼里根本看不见那些龌龊手段。 若她不是庶出,想来她会和林清见成为真正的姐妹。可惜了…… 毕竟是皇后举办的马球会,王孙贵族来了不少,按爵位和官位高低,给设了观赛的棚子,林时温身为一品大员,他们的棚子紧挨着陈留王世子,当然这是晏君复提前安排的。 陈留王家的棚子里只有一个晏君复,当林家人乌拉拉进了棚子后,晏君复便眼巴巴的凑了过来,扫了林清见一眼,抬手和林时温行礼:“见过老师。” 林时温回礼,起身道:“世子一个人的话,不如和我们一起。” 等的就是这句话,晏君复道:“求之不得。” 林时温摊手:“请。” 晏君复挨着林时温坐下,转头对一旁的林清言道:“扶光,等下报名,我跟你家凑一队呗。” 林清言道:“成啊,但就我俩,我再去找几家。” 林清言正欲起身,怎知晏君复却道:“找别人干什么?你家不是还有三个妹妹吗?再加上林清书,这不六个人够了。” 林清心闻言忙道:“我马术不精,怕是不成。”说着扫了林时温的背影一眼。 林清语道:“我也不太行,而且天气都热起来了,晒着难受。” 林清见看了看两个妹妹,又看了看父亲,正欲说算了,却听晏君复抢先道:“林小姐会骑马,且骑术精湛,你可别说你也不行!” 林清言知道爹爹不让林清见骑马,但他委实心疼妹妹,想让妹妹骑骑马,便道:“左右马球赛男女可同上赛场,妹妹同去!” 说着,林清言看向林时温,眼底隐有恳求:“爹,就让妹妹同去吧。” 林时温看了看晏君复,知晓不好拂世子的脸面,也知世子对女儿的心思,这婚事他本就看好,便转头对林清见道:“那去吧,小心些。” 林清见展颜笑:“多谢爹。” 嘉慧见状,俯身在林清见耳畔:“那我带姑娘去更衣,这身衣服可打不了马球。” 林清心见势起身:“我陪姐姐一起去。” 晏君复则道:“那就还差两人,我去找找,找到后我去报名。” 众人起身,各去干各的事。 到了临时设的更衣所,林清心对林清见道:“姐姐,你去更衣,我在外头等你。” 林清见应下,林清心趁机给嘉容使了个眼色,嘉容会意,坠后两步,没有跟着进去。 目送林清见进去,林清心转身,带着嘉容去到一处僻静之地,问道:“最近别苑里可有什么事?” 嘉容道:“没什么事,姑娘日日都在学规矩。” 林清心低眉想了想,方才道:“那你好好陪着姐姐,去吧。” 嘉容行礼告辞。 林清心在原地踱步半晌,随后唤来身边凝香,吩咐道:“你去把别苑的下人都查一遍,看看他们最近可有发生什么事。” 林清心私心估摸着,凡下人家里,多少都有些糟心事,林清见不是想做义匪吗?看能不能找到让林清见出手的机会。 林清见在房中更衣,却只有嘉慧一个人帮忙,林清见忽地想起之前晏君复的忠告,这才忽然想起来,之前也有几次,嘉容莫名其妙不在身边,只有嘉慧寸步不离。 林清见留了个心眼,向嘉慧问道:“嘉容呢?” 嘉慧给林清见绑护腕,道:“不知道,这丫头有时候神神秘秘的。容奴婢说句不得体的话,这丫头性子太跳脱,恐怕不适合伺候姑娘。” 林清见念着晏君复的忠告,想了想,对嘉慧道:“那等回去后,你去找娘亲,再给我挑一个丫头过来,等下次嘉容再出去的时候,你悄悄跟去瞧瞧。” 嘉慧早就想去衤花看看嘉容在做什么,奈何林清见身边人少,都走了没人伺候,一直没去,如今得了林清见的吩咐,自然欣然应允。 等换完衣服,嘉容才回来,林清见看看她没吱声,从更衣帐篷里出来,和等在门外的林清心,一道往回走。 还未到观赛棚,路上便见哥哥和晏君复,晏君复冲她挥手道:“一起去挑马。” 第33章 林清心见此冲林清见抿唇一笑,道:“姐姐去吧,妹妹自己回去,预祝姐姐旗开得胜。” 林清见笑道:“多谢妹妹!” 说罢,和林清心分开,便朝林清言和晏君复走去,一旁还有乔氏的儿子林清书。 四人同往马厩而去,林清言对林清见道:“还差的两人,我方才找了外祖母家两位表兄,等下你唤兄长便是。” 林清见应下,她还没去过外祖母家,但听陈嬷嬷讲,外祖父和外祖母皆已过世,由大舅主家,两家官位都不低,新帝上任后这些年为着避嫌,两家联系的比较少,过年才会走动下。 到了马厩外,林清见见两名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已经等在那边。 林清言上前介绍了两位表兄,相互寒暄了几句,便一同进马厩选马。 趁着各自选马的功夫,晏君复这才找到机会,凑到林清见旁边,对她道:“这马球赛是我求皇后娘娘,专门给你办的。” 林清见闻言愣了下,看向晏君复,晏君复冲她狡黠的一眨眼,接着道:“看你闷得慌,就想法子让你出来骑个畅快。” 林清见委实没想到,这马球赛居然是晏君复求了皇后办的?她忽地想起那天在别苑,晏君复说给她送马,被她拒绝之后,他便没有再说话。那天她没在意,但没想到,他居然放在心上,还专程求皇后举办这么一个马球赛。 林清见素来恩怨分明,记仇也记恩,纵然她不想跟晏君复成亲,但这次对她这份诚心诚意的好,她记着了。 念及此,林清见对晏君复道:“多谢。” 晏君复冲她挑眉:“小事。还有……” 晏君复对她道:“今日马球赛,无论咱们队得第几名,皇后娘娘都会找借口每人赏一匹好马。皇后赏的马,到时候你牵回去,你爹便不会再说什么,你想怎么骑就怎么骑。” 当然这六匹好马,是晏君复自掏腰包提供的。 林清见闻言唇边露出笑意,不由多看了晏君复两眼,晏君复这桩事做的当真不错。 之前她担心父亲的看法,只能将骑马的心思收了,他送马也没要。但是现在,他借皇后之手送马,皇后娘娘赏的马,她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骑,即便父亲心里不乐意,面上都不会说什么。 林清见唇边笑意更显,看不出这陈留王世子,还有颇为过人的聪慧一面。 林清见再复道谢,晏君复连连道应该的。待选好马,六人便一同出了马厩,前去赛场边抽签。 赛场上已经有人开始热身,骑着马打球,玩耍打闹。林清见看着那些从眼前飞驰而过的骏马,只觉呼吸都跟着顺畅起来,握着缰绳的手,都跟着紧了紧,仿佛有些迫不及待。 晏君复转头看着林清见,再次从她眸中,见到孔雀寨初见那天一般的眼神,目光如炬,灼灼有神。 晏君复唇边漫过一个欣慰的笑意,这才是真正的她啊。 林清言抽完签回来,正欲告知他们顺序,抬头却见,林清见看着马场,而晏君复看着她,他们眼里的神色,同样炙热。 林清言不由缓了脚步,他隐隐觉得,他妹妹和晏世子,骨子里有些东西,很相似。 林清言轻咳一声,林清见和晏君复同时看向他,林清言笑笑,装作若无其事道:“手气比较好,第一组就是咱们,走吧,准备去。” 林清见闻言重点一下头,跨马而上。今日骑马的服侍,不过是广袖换了窄口,曳地换了普通长度,袖子用带子系住,比起她从前的劲装轻甲来讲,还是麻烦了不少。 但是能畅快的骑马打几场马球,她已经很知足了,穿什么根本不重要。 很快,便见有宫里的公公上场清场,整个赛场空了出来,对手六人也骑马出现在赛马场对面,紧着便又有公公上前,给两边的马鬃毛上,分别系上红色和蓝色系带,以作区分。 一切准备妥当,晏君复看向林清见,问道:“准备好了吗?” 林清见转头冲他抿唇一笑,应声道:“嗯!” 但听赛场上一声令下,林清见扬鞭打马,两边人同时冲上了赛场,林清见的马术,到这种场上,一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都得管她叫祖宗。 马球就在正中间,对面为首的人稍快一步,对着马球便挥杆而来,林清见一手扣紧马鞍,一腿松开,立时半个身子就沉到马身一侧去。 观赛的肖氏倒抽一口冷气,蹭一下站了起来,脸都白了,可下一瞬,她便见林清见抢先一步,一杆子将马球抢先打出去,随后稳稳回到马背上,追球而去,肖氏松了口气,神色由惊转喜,缓缓坐回椅子上。 林清见这一杆打的甚是漂亮,场上立时一片叫好之声,许多人眼里皆是惊喜,甚至还有性子跳脱的人,被这一幕震撼到,起身鼓掌叫好。 上首的皇后娘娘对身侧的侍女赞道:“林家这小姐,身手竟这般好。” 就连一旁,一直不赞成林清见骑马的林时温,都不由伸手轻捋胡须,神色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众人在场上抢球,但林清见所向披靡,晏君复更是在一边各种打配合,很快就连进三球,林清言和肖家两个表兄傻了眼,怎么感觉,这场比赛,他们里就能赢。 本打算帮世子打主场的林清言等人,很快便调整战术,专心配合他们两个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他们就赢下了这一场比赛。 林清见勒马停下,脸不红气不喘,面上笑意满满,眸中神色灼灼。反倒是一旁的林清言,已是有些不大累,额上汗珠滚滚。 晏君复在林清见身边停下,问道:“痛快吗?” 林清见笑答:“痛快!” 林清言骑马走上前来,在他们身边停下,叹道:“清见,这方面哥哥是比不上你。” “哈哈……”林清见笑道:“哥哥回去多练练。” 林清言无奈撇了撇嘴,他委实觉得,他这妹妹生成女孩子,当真可惜。 众人下场休息了一会,观看了几场其他组的比赛,最后胜出四组,再两两抽签对局,最后再选出两组进行决赛。 马背上的林清见,所向披靡,好似不知疲倦,后面这两场对手皆是方才的胜出队伍,比第一场要强很多,林清见便打的更加痛快,一场接一场的酣畅淋漓。 而她精湛的马术,亦是让在场所有人,大饱眼福,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整天的马球赛结束,林清见和晏君复的队伍,拿下了第一。 今日这场马球赛精彩万分,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清见身上,皇后亦是看得惊心动魄。 比赛一结束,皇后便朝他们招手道:“你们上前来。” 晏君复忙低声问林清见道:“见皇后的规矩可会?” 林清见快速道:“幸好陈嬷嬷教了。” 晏君复放下心来,一队六个人下马,一同朝皇后走去,来到皇后台前,一同跪地行礼。 皇后免了他们的礼,目光落在林清见面上,随后道:“你的马术当真让本宫大饱眼福。”难怪晏君复对这姑娘那般上心,确实有过人之处。 林清见行礼道:“皇后娘娘错爱。”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25节 晏君复朝皇后使了个眼,皇后会意,白他一眼,看向林时温:“本以为林大学士文官出身,未成想女儿竟这般出彩。” 想想之前还让林清见放弃骑马的那些话,林时温起身干涩的笑笑,行礼道:“皇后娘娘谬赞,小女年纪小,爱玩罢了。” 皇后笑道:“大学士何必谦虚,本宫打小便羡慕这般爽利的姑娘。” 皇后看向林清见等人,对他们道:“今日彩头,六匹西域汗血,赏你们了。” 众人行礼道谢,很快便有太监牵了六匹马进场,挨个得了一匹。 林清见牵着那匹通体漆黑的高大骏马,不住的摸它额头,爱不释手。 众人谢恩后退下,皇后安排人上了几段歌舞,见时辰差不多,便启程回宫,马球赛散去。 晏君复和林清见一起牵马离场,并肩走在夕阳下,晏君复对她道:“往后就可以正大光明的骑马,等过几日,我再找几匹好马给你送来。” 林清见明白他的心思,对他道:“世子今日这番好意,我铭记于心,来日世子若有需要,我自会竭尽全力。但无功不受禄,至于其他的,就不劳世子破费。” 毕竟她不想嫁他,白收人那么多东西做什么?今日这番好意,她日后自会用别的方式报答。 晏君复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也不恼,他现在明白,要给她最需要的东西,等她真正的爱上他,而不是强求。便笑道:“成,你说什么是什么。” 林清见不由瞥了晏君复一眼,这么好说话? 说话间,一同出了马场,林家人已等在赛马场外。一处马场,林家小厮上前从林清见手里牵过马。 林清见看向林时温,眼底隐有询问:“爹,这马……” 林时温委实欣赏女儿今日的出色表现,既然她有这方面才能,也喜欢,那就别拘着了。林时温对她笑笑:“牵去别苑吧,等学完规矩,再跟着你一起回府。” 林清见闻言展颜一笑:“多谢爹!” 林时温欣慰点头,晏君复行礼道:“老师,那我便回去了。” 林时温回礼,晏君复转身离去,路过林清见身边时,轻轻丢下一句:“回见。” 林清见惊了下,看向他,但见他已翻身上马,缓缓向着夕阳的方向而去。 一行人走到城外岔路口,林清见和林清心道别后下马车,跟爹娘说了声,便换了辆车往别苑而去,皇后赏的马,自己由下人牵着,跟在马车外。 回到别苑中,嘉慧便去给林清见准备沐浴的热水,待林清见和嘉慧进了净室后,却发现嘉容又不在。 林清见向嘉慧问道:“嘉容呢?怎么又不在?” 嘉慧道:“要不我去找找。” 林清见心头闪过一丝异样,伸手拉住嘉慧的手,对她道:“你在这儿等我,我自己去找。” 说罢,林清见便出了去找嘉容。 作者有话说: 我顺下纲,明天开始肥更哈~ 第34章 林清见在院中找嘉容,四下留意,但没有唤嘉容的名字,若非晏君复提醒,她并未过多留意嘉容,但是眼下看来,确实有些异样,她得看看,嘉容到底在折腾些什么。 林清见在花园附近没找到嘉容,直到绕到前院,才远远看见嘉容正在与门房的人聊天。 林清见看了眼身侧的回廊,双臂甩了几下,将广袖缠在手臂上,随后提裙掖进腰封中,三两下爬上回廊顶,从回廊顶潜到正厅房顶上,这才听清二人的谈话。 二人显然已是聊了一阵子,但听嘉容跟那门房的人道:“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谁家里没点糟心事,但好在都是小事,忍忍就过去了。” 门房的老伯连连称是:“咱们这些人家,多少都会有本难念的经,但咱们都还算好的,后院厨房余娘子夫家那桩事,才是真的糟心。” 嘉容明显眼前一亮,打听道:“什么事啊?” 老伯长叹一声,摇摇头道:“得罪了京中权贵,实在是有苦难言。” 嘉容见老伯说的模糊,紧着追问:“到底什么事啊?” 那老伯显然不愿说,只笑笑道:“这种事,还是不拿出来说的好。” 嘉容见问不出什么,只好随便又说了几句,转身又往内院走去。 房顶上的林清见蹙眉,嘉容不好好和嘉慧一样在她身边呆着,跑出来打听这些做什么?林清见心底存了个疑影。 见嘉容从下人常走的那条路,往后院而去,林清见干脆没下房顶,一路从回廊顶,墙头等处跟了过去。她身手矫健,遇人则避,像一只轻盈跳跃在屋顶的猫,一路未发出半点声响,更是未叫人发现分毫。 最后林清见在陈嬷嬷的房顶上停下,陈嬷嬷屋子的侧后方,便是后厨所在。 但见嘉容进了厨房,又开始和厨房里那几个中年女子说话。话里话外间,都是在打听余娘子夫家大伯家中发生的事。 几个女子正在厨房门口摘菜洗菜,嘉容主动上去搭把手,加入她们的聊天。 林清见愈发觉得不对,这些日子相处来看,嘉容性子比嘉慧活泼,但同样,心气也比嘉慧高,平日里伺候她都是嘉慧上手较多,嘉容绝不是会主动干活的人,尤其是洗菜这种脏活。 果然没聊几句,嘉容便故意将话题往余娘子家中的事上引,那几名中年女子本也不想说,但架不住嘉容会说话,三言两语,就引得众人深觉身为底层人命途多舛,一时各个唏嘘不已,便说起余娘子家中的事。 其中一娘子道:“余娘子那大伯家,委实是遭了无妄之灾。她那叔伯是祁山庄的佃户,祁山庄又是京中殿前都指挥使傅大人家的产业。那大伯一辈子都老老实实的务农,快三十才攒钱娶到个媳妇,三十多才得了一个闺女。即便生了个女娃,两口子也没嫌弃,宝贝的跟眼珠子似得。谁知道就前些日子,副指挥使家的公子去庄子上收租,瞧上了那姑娘。” 说到这,那娘子重叹一声,愤恨道:“你说那等门第的公子哥,你瞧上佃户的姑娘,哪怕娶回去做个妾也成啊。但偏偏不做人,把人姑娘给糟蹋了。余大伯闹上门去,不仅没讨回公道,还被打了一顿。本以为这事到此了了。怎知傅公子怀恨在心,第二日又带了府中几个小厮,竟去人家家里,当着人家爹娘的面,又把那姑娘……姑娘不堪其辱,当天夜里就投了河。可怜余大伯两口子,这日后的日子,该怎么活下去。” 听到此处,那娘子显然是不忍心再说下去。而屋顶上的林清见,蓦然攥紧了手,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连牙关都咬的咯吱作响。 林清见不敢相信,这会是发生天子脚下发生的事!马球赛前,她便听到有人议论余娘子家的事,当时未做多想。未成想,他们家居然发生了这等天人公愤的事! 既然到了她的耳朵里,那么这桩事,她就必然会管!殿前都指挥使家的傅公子对吗?她记着了! 嘉容听完这番话,又跟着闲聊几句,便从后院告辞出来。 林清见便又跟了上去,嘉容进了她的书房,不多时拿着一张字条出来,边走边卷。她又去了养信鸽的院子,抓了一只鸽子出来,将那张纸绑在了鸽子脚上。 林清见蹙眉,她这是给谁传信? 不等嘉容将信鸽放飞,林清见从屋顶一跃而下,站在她身后,冷声道:“嘉容,你在给谁传信?” 嘉容闻言大惊转身,一见是林清见,心立马提上了嗓子眼,她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见? 嘉容完全没想到林清见会找来这里,她不是去沐浴了吗?她连忙将信鸽藏到身后,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就是给、给家里写封家书。” “家书?”林清见将她慌乱的神色尽收眼底,徐徐朝她走去,摊手道:“给我。” 林清见眸色冷肃,嘉容从未见过林清见这样的神色,不仅没见过林清见这样看她,甚至在后宅,她都未曾看过如此凌厉的眼神,仿佛有剑影从她眸中闪过。 有那么一瞬间,嘉容产生一个怪异错觉,仿佛面前的不是生活在后宅中的温婉姑娘,而是一位刚从战场上下来,满身血气的将士。 在林清见这等眼神下,嘉容连大气都不敢出,乖乖将手里的信鸽交了出去。 林清见接过,目光冷冷从她面上扫过,将刚绑在信鸽脚上的信取了下来,随后展开。 上面写的,正是方才嘉容在后院厨房打听到的余家之事。 林清见委实想不明白,打听这些事做什么?还要鬼鬼祟祟的告诉别人?什么想法? 她将纸张展开在嘉容面前,问道:“给谁的?” 嘉容哑声张了张嘴,实在不愿说。 林清见更觉奇怪,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何必怕成这样?反倒愈发让林清见觉得有鬼。 她沉声道:“你若不说,我明日便让人送信回府,让娘将你卖出去。”这些日子,她已经知晓,这些下人和她曾经在孔雀寨的下属不同,他们的身契在主母手里,而他们最怕的事,便是发卖。 果然,林清见话音落,嘉容便噗通跪在地上,连连告饶:“姑娘,我错了,我知错了。是三小姐,是三小姐让我打听别苑中下人的事,打听到严重的就告诉她。” “清心?”林清见看看手里的纸张,又看看地上的嘉容,眉宇间满是不解。 琢磨了半晌,林清见也没琢磨出林清心让嘉容打听这些事的目的。 林清见干脆问道:“清心要你打听这些事做什么?” 嘉容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帮三小姐打听,我并不知道三小姐要做什么。” 林清见轻叹一声,清心要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而且,嘉容是伺候她的婢女,纵然她和林清心关系好,但他俩却做着她毫不知情的事,虽然不知道贵族家是不是允许这样的事,但是林清见有些不舒服,她不喜欢被蒙在鼓里。 思来想去,林清见复又将那封信绑回信鸽脚上,将信鸽放了出去。 时至此时,林清见尚未往坏处想,只是单纯的不想被蒙在鼓里,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而已。 只要林清心回信,想来她就知道清心为什么要知道下人家的事,许是听说了余家的事,想打听明白,为可怜人出份力?眼下先处理嘉容要紧。 可问题是,她虽然学了一些东西,但是这些高门大院,人和人之间相处的那些潜规则,她却不是很懂,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嘉容。 要不然,交给陈嬷嬷?但林清见抬眼看了眼天色,见夜已深,念及陈嬷嬷的年纪,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那她就和嘉慧自己审吧。嘉慧懂规矩,她懂用刑,怎么也能问出点儿什么来。 念及此,林清见对嘉容道:“随我来。” 嘉容忙从地上爬起来,摸着泪跟上林清见。林清见行步似风,半点不似别的姑娘般娉婷婀娜,嘉容须得小跑着,才能跟上林清见。 到了自己房里,便见嘉慧守在门外。 一见他们回来,嘉慧便迎上前来:“姑娘去了好久。”说着,不解的看了眼身后哭哭啼啼的嘉容。 进了屋,林清见让嘉慧把门关上,在中堂的椅子上坐下,方向嘉慧问道:“嘉慧,若我的婢女,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和别的主子有来往,这桩事该作何处罚?” 怎知嘉慧闻言,立时横眼看向嘉容,万分诧异的质问道:“你居然背叛姑娘?” 背叛!林清见闻言了然,果然这种事到了后宅,和当初孔雀寨一样严重,罪不容赦。 嘉容闻言立时跪下,哭求道:“姑娘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姑娘你心善,恳求你原谅我一次,求求你。” 嘉慧走到林清见身侧,问道:“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清见将大致的事跟嘉慧说了,嘉慧闻言眉心一跳。她打小就被卖为奴,辗转好几个府邸,十四岁到肖氏身边,方才过上人过的日子,她实在太清楚后宅里那些腌臜事。 一听林清见说嘉容和林清心有联系,立马便意识到,这背后的事怕是不简单。她忙俯身在林清见耳边道:“姑娘,后宅里腌臜事多,好好审一审嘉容,许是还能审出旁的事来。” 林清见闻言,不由抬头看向嘉慧,眉宇间亦是有些惊诧。 半晌后,她看向嘉容,诈道:“还做过什么事,从实招来!若不招,我即刻一剑杀了你。” 嘉慧闻言眨巴眨巴眼睛,一般都说命人乱棍打死,姑娘这句“一剑杀了你”,好重的江湖气,但也更显强势。 嘉容愣住,咻然抬头看向林清见,似是不信她会杀人。林清见见此,朝嘉慧大气一伸手,沉声道:“给我找件趁手的兵器来。” 嘉慧被吓一跳,忙低头去找,半晌后,往林清见手里递了个东西,林清见接过一看,正欲说话的人,一下噎住,她看向嘉慧,一脸困惑:“怎么是把菜刀?” 嘉慧讪笑道:“护院手里只有大刀,还有几把枪。”嘉慧下意识的觉得,姑娘家家不应该使用大刀等物,压根没想着去借,就去厨房拿了把菜刀。 林清见无奈,只能先用菜刀,她“匡”一声将菜刀砍进桌子一寸,再次看向嘉容:“说!” 嘉容被吓麻了,这就是土匪出身的姑娘的真面目吗?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26节 嘉容立时嚎啕大哭,断断续续,将林清见回府前,当林清心得知她被安排伺候林清见后,是怎么拉拢她,又是怎么教她,连同上次申国公府宴会,设计林清见骑马出现在男宾面前,以及昨日林清心的交代,全部招了出来。 林清见听着这些话,心一点点的沉下去。 林清心,一直以来,处处关照她的情绪,有什么好的都跟她分享的林清心,居然在背后这么害她。 想着这些日子林清心的慈眉善目,亲昵关切,林清见心下一阵恶寒,这般绵里藏针的阴谋诡计,她当真闻所未闻! 林清见枯坐半晌,一时听着耳畔嘉容的哭求声,只觉聒噪。 林清见让嘉慧把嘉容带去关起来,方才细细思量这些日子和林清心的相处。 她明明看起来那么温柔,初进府那天,她行礼出丑,她那般聪慧的不动声色的替她圆场;第一次团圆饭,她全程示范她用饭的规矩,还教她搬弄香道,把自己藏的所有好香,都大方的分她一份;申国公府上,更是宽慰她的心,将茶盏推到她面前。 她明明那么好,在林府长大,生的温婉动人,行止规矩优雅,处处都叫她这个姐姐羡慕不已。在她看来,林清心无疑是生活在天界的仙女,可是背地里,她为何要用这种阴损的招数害她? 林清见想不明白,是她做什么事,惹了妹妹不开心吗? 而就在这时,身侧传来侧门打开的声音,林清见转头望去,正是嘉慧回来。 嘉慧看出林清见心情不好,走上前给她倒了杯茶,安慰道:“姑娘别难过,为三小姐那种人,不值当。” 林清见接过茶杯,捧在手里,没有喝,只轻声叹道:“我不明白,她明明什么都好,为什么背地里要那般阴狠?” 嘉慧笑笑,柔声解释道:“因为她是庶出,有您这个嫡出的在,她永远都会被压一头。从刚才嘉容交代的来看,她也想攀陈留王府那门亲。这亲事极好,但是只要有您在,陈留王府再来提亲,主君率先考虑的必定是您。” 林清见这才渐渐转醒过来,似恍然般接过话道:“所以她要设计陷害我,为的就是让爹爹讨厌我,从而将更多在意她,更看好她,是不是?” 嘉慧点点头,接着道:“女人这一辈子的前程,都在男人身上。不仅是三小姐,即便是别的府上嫡出的姑娘,也会削尖脑袋,为嫁一个好人家使劲盘算,何况是三小姐这样的庶出。” 听完嘉慧的这番话,林清见只觉一片密不透光的乌云,朝她铺天盖地而来,席卷她,吞噬她,让她再也看不见半点光明。 这一刻,她方才了知,自己到了一个怎样的环境。 起初她看见的,是贵族生活的光耀,像神仙一样的哥哥,像天女一样的妹妹,便是吃饭的碗盘,都是什么什么的名贵瓷器。 而现在,她方才发觉,撕开那一切鲜亮,横陈在眼前的,竟是一片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暗。 而在这片黑暗中的姑娘们,每一个都活成了披着画皮的鬼,宛若一个个算盘成精,时时刻刻精打细算。 林清见发愣半晌,忽地问道:“清语呢?林清语呢?” 嘉慧微微低眉,随后道:“姑娘,奴婢本不该嚼这个舌根,但奴婢不忍姑娘钻牛角尖……奴婢素来话少,只低头做事,但奴婢的眼睛,从未闲过。” 嘉慧不好意思的笑笑:“姑娘见谅,要在后宅里讨生活,就得耳聪目明些。姑娘,以奴婢这些年的观察来看,清语姑娘和二夫人,怕是在算计太夫人留下的财产。二房不上进,他们得谋划清语的嫁妆。” 嫁妆?又是为了嫁人,又是为了成亲后在夫君身边更好的讨生活。 林清见一声嗤笑,眼底全然是被抽空力气的倦怠之色。 回家之前,她想着,她多学学能适应,便是来别苑之后,她也有信心能学好那些规矩,能融入爹娘所在的生活环境。就像晏君复说的,把那些规矩当工具来学便是。 她预想到她会经历一段痛苦的时期,本以为经历过后就是曙光,可是现在,她不想要!这样的生活环境,她不想要! 即便有能力学好一切,她也不想融入,更不想日后变成林清心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可是……即便她这般清楚的明白自己不想要,那她的出路,又在哪里呢? 这一夜的林清见,睡得极不踏实,梦里梦到自己置身魑魅魍魉中,耳畔风号鬼啸,到处都是木魅山妖,她惶恐不已。 可梦中天亮后,那些妖鬼不见踪迹,到处人烟熙攘,车水马龙,她忙在街上拉住一个人问:“昨夜那些精怪呢?” 怎知梦中那人勾唇一个邪笑,对林清见道:“不就在眼前吗?” 林清见大步后退,看着街上所有人的那些人,方才见他们衣下露出的妖尾。 林清见猛的一下从榻上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上早已渗出细密的汗水。 摸到软和的被子,她这才迟迟回过神来——刚才是场梦。 她松了口气,抬眼看向窗外,见天才濛濛亮。但她已没了睡意,干脆不睡了,起身倒了杯茶喝,便去梳洗。 等佳慧起来,林清见便让她去等信鸽,自己在房中随便吃了些糕点。 约莫卯时刚过,嘉慧便拿着一个纸卷回来,递给林清见:“这是信鸽带回来的。” 林清见展开一看,但见上面写道:“那便将想个法子,让姐姐知道这桩事。” 林清见看完,将纸条给嘉慧看,自己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嘉慧看完大惊,惊诧道:“姑娘,三小姐是算准你的性子,所以才让嘉容打听些不平之事来,若无余家之事,她也会找到别的事情让你知道,并让你出手!” 嘉慧心惊不已,一把攥紧手里的纸条,这手段,着实可怕,她忙对林清见道:“姑娘,这事您若一管,必会遭主君重罚!” 林清见低眉一笑,摇头笑叹:“厉害啊,我这妹妹当真厉害,这算计人心的本事,我怕是再活十辈子也及不上。” 她确实会管!既已知余家姑娘那么悲惨的遭遇,她就不可能袖手旁观!也就是说,这次明知道是坑,她也会往下跳。 嘉慧眼珠子在眼眶里转得飞速,她忙道:“姑娘,这桩事绝对不能管,若是管了,即便揭穿三小姐,你还是会受罚。” 林清见抬眼看向嘉慧,对她道:“嘉慧,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我从小到大,都以为自己是个义匪,做的是惩奸除恶、行侠仗义的好事!孔雀寨做下的那些恶,我至今自责不已,既是为了赎罪,也是为了成为真正想成为的那类人。” 嘉慧看着林清见清亮且又坚定的眼神,莫名便感觉到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她不由问道:“姑娘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义匪!一个真正的义匪。”林清见毫不犹豫的答道,就像当初离开银岗山的那天,晏君复跟她说的一样! 嘉慧诧异的看向林清见,一方面觉得,林清见这话中仗义的江湖气,令人钦佩。但另一方面,又觉她委实有些幼稚。身为林大学士的女儿,大学士又是文官,无论是家族的教养,还是生活的环境,都不允许她有这样的想法。 嘉慧眉心发愁的锁着,只得再劝:“姑娘,想法是好的,但你得考虑现实,考虑眼前。” 林清见叹了一声,随后道:“我知道后果是什么?要打要罚,还是爹不认我这个女儿,我都已做好承担的准备。但是余家姑娘的公道,我一定得帮她讨回来。” 嘉慧委实不解:“姑娘,为何明知三小姐给您设了陷进,您还是要管?” 另请捡到 林清见站起身,对嘉慧道:“带上嘉容,我们去找陈嬷嬷。我不会莽撞行事,既然爹是大学士,不知道余家这件事,能不能通过权力解决。” 嘉慧见林清见心意已决,便知怎么劝怕是都没用了,只得应下,去提嘉容。 路上,嘉慧问道:“姑娘,若将嘉容送回府,让她揭穿三小姐,兴许日后能叫三小姐收敛一些。” 林清见道:“清心的事,我心里有数,我会自己去找她,用我的方式处理。至于等下找到陈嬷嬷,嘉容的事,你就跟她说嘉容背叛主子,让嬷嬷按规矩惩处便是。” 嘉慧知道自家姑娘是个有主见的,只得应下。 到了陈嬷嬷院中,正见陈嬷嬷在房中烹茶,见林清见进来,陈嬷嬷起身行礼。 林清见快走两步上前,扶住陈嬷嬷,道:“嬷嬷莫要多礼。”说着,扶了陈嬷嬷回到椅子上坐下。 陈嬷嬷着实喜欢林清见,这普天之下,哪儿有主子扶下人落座的道理,但林清见就做了,原因无他,眼里没有尊卑,只是天然的尊老爱幼罢了。 林清见在陈嬷嬷身边坐下,问道:“嬷嬷,今儿先不学规矩,我有事请教。” 陈嬷嬷道:“何来请教?姑娘有惑,老奴知无不言。” 林清见便将余家的事说了,随后道:“我想把这件事告诉爹,让爹替余家那位可怜的姑娘讨回公道!”若是爹爹出手,那么林清心给她挖的这个坑,应该就起不到什么作用。 陈嬷嬷闻言重叹一声,对林清见道:“余家的事,我这两日也有耳闻。但是姑娘,对方是殿前都指挥使傅大人家的公子,他们家就这一个儿子,素来宝贝的很。而且傅大人,是傅相公的堂弟。傅相公受先帝嘱托,辅佐当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便是当今,也得忌惮傅相公三分。” 林清见闻言愣住,随后问道:“傅相公?官很大吗?” 陈嬷嬷蹙眉点点头:“参知政事,便是宰相啊。” 陈嬷嬷接着对林清见晓以利害:“你爹是纯臣,不结党,不站队。这样的官,好在只忠于陛下,无论如何改朝换代,都可屹立不倒,但坏在和旁人没有紧密的利益牵扯,一旦出事,无人站出来保他!殿前都指挥使,执掌京中防卫一切兵力,当今的命脉都在傅氏二人手中。你爹即便是告,也不见得能取傅公子的命,还会惹一身骚气。” 陈嬷嬷按按林清见的手臂,说道:“听嬷嬷一句劝,这事就当没听过。你即便去找你爹,你爹怕是也不会为你同意出头,只会记下这桩事,等日后当今需要扳倒傅家时,以数罪并罚的方式抖出来。” 林清见蹙眉道:“若当今永远不扳倒傅家呢?” 陈嬷嬷道:“那便永远不得昭雪!姑娘,这世上这样的事多了去了,你管不过来,干脆闭上眼睛,不看也罢。” 林清见闻言沉默,跟陈嬷嬷告了假,起身离去。 回到自己房中,林清见把自己关在屋里足足两个时辰。 她只要闭上眼睛,便是那素未谋面的余家姑娘,被几个男人按住凄厉挣扎的模样,还是当着她爹娘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尤其是初次之后,余家大伯找上门去,那傅家公子竟毫无半点悔过之心!竟是带人折返,较前次更甚! 她便是想一想,无论代入那位姑娘,还是代入她的爹娘,她都心痛的几近窒息。那位姑娘,该是在何等绝望的境遇中投河? 这般惨痛的事,她怎么能容忍凶手逍遥法外,快活自在?便是被爹爹赶出家门,她也得为这可怜的一家人讨回公道! 若是傅家真的那么手眼通天,连累到父亲,那她便自请离家,一人做事一人当! 林清见想清楚一切后果,随后唤来嘉慧,对她道:“去给我找把剑!” 她要去余家,亲自看看! 作者有话说: 清见就快找到属于自己的出路啦~ 第35章 嘉慧依言而去,林清见则回屋找衣服,之前孔雀寨里穿出来的那套留在玉津院,她翻了半天,也没翻找一件精干点的衣服,只能换了套不曳地的裙子,便出门去。 嘉慧正好也给林清见借来了剑,见林清见出来,双手递了上来。林清见接过,拔开看了看,道:“这剑一般。” 也行吧,够用了。 林清见拿着剑,先去厨房跟那几位娘子问了去祁山庄的路,便去了马厩,皇后赏的那匹骏马,正在马厩里悠闲的吃草料。 林清见命马厩的人取了马鞍来套上,将马牵了出来。 嘉慧这才道:“姑娘要出去骑马吗?” 林清见已经跨马而上,对她道:“嗯,出去骑一圈马,你不必跟着,等我回来便是。” 说罢,林清见便直接从别苑后门离开,所幸别苑在城外,她又走的小路,一路没遇上什么人,很快就到了祁山庄。 她这次过来,主要是看看余家真实的情况,毕竟之前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只有自己看过,才知具体情形到底如何。 等到了祁山庄,林清见正在田中有几位除草的人,看起来像是一家人。 林清见勒马停下,朗声问道:“敢问老伯,您可知余家住在哪个方向?” 那老伯抬头打量林清见两眼,但见这姑娘容貌出众,一袭京中贵人的打扮,衣衫光洁鲜亮,头上簪花精致,显然是贵人家的小姐,可偏生骑着一匹马,单手握缰绳,另一手还握着一柄剑,格外的不和谐。 那老伯伸手往庄子里指一指,说道:“进庄子遇到的第一个路口,往左转,路尽头最后那家便是。” 林清见道谢后正欲离去,却听那老伯复又道:“姑娘,容老夫多句嘴。您生得出众,若要找人,过些日子再来吧。” 林清见闻言不解:“为何?”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27节 老伯指一指身边陪同的中年妇人和儿子,解释道:“您瞧我也不敢叫闺女出来。这几日少庄主住在庄子上,委实不是好相与的人。” 少庄主?莫不是那恶贼? 念及此,林清见问道:“可是殿前都指挥使家的公子?” 老伯蹙眉点头:“正是,我们这庄子,是傅家的私产。十多年前,傅老太爷在的时候,待我们这些佃户极好,租子少,逢年过节还有赏钱,十里八村的哪个不羡慕我们祁山庄。可自打傅老太爷过身后,这祁山庄就变了天,租子比外头的都重,我们每年交完租子,也就只剩下些糊口的钱,毫无积蓄。到了如今更是……” 说着,老伯似是想起什么,浑浊的眼里,漫过一丝对命运深切的无力,摇头叹道:“傅家当真一代不如一代啊……” 林清见文闻言深深蹙眉,这话的意思是,傅家不仅罔顾法度,且还加重收租。傅家又是那般权势滔天,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有这么一把不知随时会落下的刀悬在头顶,那这祁山庄的老百姓,如今过的得是什么日子? 这傅家,俨然就是当初她在孔雀寨时,最恨的那类贪官蠹役,林清见心上火一阵阵的往上窜。 她深吸一口气,对那老伯笑道:“多谢老伯提醒,我心里有数。” 说罢,林清见持剑冲那老伯抱拳一行礼,拉转马头,往庄子里走去。 按照老伯的指路,林清见很快就到了那条路上。怎知堪堪拐弯,便见路尽头那户人家门口,站着六七个青壮年男子,格外的显眼,他们衣着相同,显然是京中谁家的小厮。 又往前走了几步,林清见便清晰的听到有一个妇人的哭嚎声入耳,夹杂着无法抑制的悲愤,声音之凄厉撕心,足叫人闻之欲泪。 林清见下马,拉着马绕到一户人家背后,找了个棵树将马拴好,转身爬上屋顶,一路潜至余家附近,爬在余家邻居的草棚上,踩着草棚木架,只露出一双眼睛,朝余家院中看去。 但见一口黑漆的棺材,就停在院中,门口有小厮持刀守着,有一对中年夫妇,就在棺材边,但二人显然已是哭得脱了力。 余家大伯跪在地上,扶着同样匍匐在地的妻子,脸上尽显悲伤与愤怒。 那余家大娘子,指着门口的持刀小厮,凄声质问道:“我女儿已死,我们自知斗不过你们,可为何你们连让她入土为安都不许啊!她人都已经不在了,难道连死后都不能得一份安宁吗?畜生啊!你们为何不让她下葬,为何啊?” 余家大娘子嗓子已然破了音,脸上已被泪水洗劫,她一拳拳重锤着心口,仿佛要将承受不住的心痛从心间锤出去。 余大伯拉住自家娘子,劝道:“哭也哭了,求也求了,他们就是不让宜兰下葬,为的是什么我们还不知道吗?他们就是想逼死我们……” 余大伯愤恨的眼瞪向门外的人,眼里满是怒意:“他们就是想逼死我们,好让我们永远闭嘴,他们做下的恶便再也无人知晓!” 女儿第一次出事后,他进城找到主家,本想求主家约束儿子,怎知主家咬死说他攀咬,他挨了一顿打不说,便是想去报官也被他们拦在路上。 本以为,他们一家吃下这哑巴亏,日后也能安稳的过日子。怎知傅砚名那畜生不做人,第二日晚上便带着小厮再次闯入他家,竟是当着他们的面,那般的欺辱宜兰啊…… 眼前守在门外的这几个小厮,每一张脸他都记得!他们每一个都有参与! 只可恨他出身低微,护不住女儿,也报不了仇! 林清见在草棚上听着,手愈攥愈紧,牙关咬得咯吱作响,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怎么能恶毒到这种地步,毫无同理心可言! 他们不让已故的姑娘的下葬,可是怕自己的罪行昭然若揭?眼下这般逼迫,显然是想让余家这对夫妇也活不成,他们跟着死后,便再也无人喊冤,无人报案,他们傅家的罪行,将永远埋藏于地下。 而就在这时,但见那余大伯看向离他最近的那名小厮,眼里逐渐流出杀意:“既然我奈不了你们傅家如何,那咱们就到阎王殿里,到阎罗爷跟前算这笔账吧!” 说着,余大伯忽然起身,一声嘶吼,双手朝离他最近那小厮的脖颈掐去。 一切发生的极快,林清见见那小厮提刀朝余大伯砍去,快于余大伯。 来不及思考,林清见已从草棚上一跃而下。 只听“匡当”一声脆响,林清见手中出鞘的剑,已是稳稳接住那小厮砍下的刀。 忽然从天而降一个貌美小姐,在场所有人齐齐愣住。 林清见哪管他们的疑惑,用力将剑一推,将那小厮推出去几步远,随后伸手扶住余大伯的手臂,对他道:“该死的不是你。” 林清见腰背挺直,手中剑锋指向地面,声音清冷沉着。 她那双隐有剑影萧杀的眸,冷冷扫过外面那些小厮的脸,转身示意抬棺者准备起棺,沉声对那些小厮道:“让开!” 傅家的小厮们还是一脸的困惑,这女子到底是谁,衣着看着不俗,生的也如此貌美,可为何气势如此逼人,若忽视她的打扮,更像一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军。 看似为首的那小厮道:“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让我们让开,你谁啊?” 林清见道:“知道,一群蠹虫罢了。我叫你们让开!” 随后林清见提剑,剑身左右一甩,便将最前的两人打开,让出一条路来。 那些人见林清见动手,立马提刀上前。 然后几个府里养出来的蠹虫,根本不是林清见的对手,三两下就全被打到在地,呻.吟不止。 余家夫妇这时似乎才反应过来,这位姑娘,竟是在帮他们?这京中,竟是有敢得罪傅家的人! 为首那小厮半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对旁边一人道:“去请公子。” 听令那人艰难从地上爬起,捂着被林清见踢伤的肋骨,朝远处跑去。 林清见见那人逃跑,想也知道他是去叫人,正好,她也想会会那位傅公子,便没有阻止。 林清见转身将跪坐在地上的余娘子扶起来,对她道:“别怕,我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夫妻二人一时老泪纵横,齐齐跪地,磕头道谢。 林清见只好再次弯腰相扶,待他们起来,林清见简单问了些情况,和她知道的大差不差。她又让余氏夫妇指出那晚参与强.奸的小厮,挨个记住了他们的脸。 不多时,林清见便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她转头看去,便见几个骑马而来的人在门口停下。 为首的那人,一身锦衣华服,簪冠高耸,二十出头的年纪,看打扮便知是林清见要找的正主,傅砚名。 傅砚名握着马鞭进来,林清见微微眯眼,长得倒是五官端正,只可惜弯腰驼背,眼下乌青,神色猥琐,眉宇间戾气横生。 傅砚名一进院,余氏夫妇脸上,便是森然的恨意。 傅砚名看了眼被打怕的府中小厮,随后那双不正经的眼睛,便在林清见身上逡巡,半晌后,他在林清见面前站定,调侃道:“如此貌美一小娘子,何必蹚这趟浑水?得罪傅家,你有几条命来赔?不值当……” 傅砚名话虽狠,但语气却满是轻浮,显然很喜欢林清见的样貌。 林清见冷嗤一声,懒得跟这种蠹虫废话,直接提剑指向他,冷声道:“不想死的话,便自去官府投案!” 傅砚名微微一愣,随后便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般,朗声大笑起来,对林清见道:“投案?美人你怎这般天真?” 居然让他投案,这美人怎天真的如此可爱? 傅砚名对林清见愈发感兴趣,丝毫不惧林清见的剑,复又上前一步,道:“美人,你小脸这般冷冰冰的做什么?你这模样,当真愈发讨人喜欢。我不可能投案,但若是你让我做些别的什么,我兴许可以考虑。” 林清见冷声道:“你必须投案!不仅要投案,还得在宜兰棺前叩三个响头谢罪!再安排好余家夫妻日后的生活。” “哈哈哈……”傅砚名大笑不止,他笑得气喘,对林清见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大伯是参知政事傅相公,我爹是殿前副指挥使,我即便去投案,官府敢抓吗?这世上没人管得了我!还想让我叩头谢罪,那小贱人命贱,怕是受不住小爷我金贵的三个响头。” 林清见目光一直追在傅砚名面上,从他眼中觅不到一丝一毫的愧疚,林清见的心渐渐发寒:“你便是如此心肠歹毒?半点不认为自己有错?” 傅砚名笑累了,看着林清见的眼睛,对她道:“我何错之有?我有权有势,我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美人我告诉你,你帮得了他们一时,帮不了他们一世。今日你能救他们,明日你还能救吗?那小妮子我爽过了,他们不乖乖侍奉我,竟是闹到京里去,如此聒噪!我不可能让他们离开这个门。” 林清见看着嚣张的傅砚名,眸光一点点凝结成冰:“再给你一次机会,按我说的做!” 傅砚名笑道:“哎哟哟,小美人这般凶,不过我喜欢。但没人不必给我机会,再给一次机会,那小妮子我照睡不误。等我收拾完余家这些小虾,再请美人回府上坐坐。” 说着,傅砚名抬手,所有小厮都钻进了院中,持刀将他们团团围住。 傅砚名唇便勾着笑意,一直看着林清见,好好一个姑娘,不在家呆着,跑出来出这个头?就凭她,娇娇弱弱一个小姐,会点儿三脚猫功夫,以为就能惩恶扬善了吗?天真!等把她带回府,让她好好尝尝当出头鸟的滋味。 余大伯噗通一声跪在林清见面前:“夫家权势滔天,姑娘你斗不过他们的,你抓紧走吧!我们不能连累你。” 亲眼目睹傅砚名如何嚣张,林清见复又想起陈嬷嬷的话,即便是皇帝,也要忌惮傅家三分。诚如傅砚名所言,这世上,还真没有人能管得了他! 但像这样的人,配活在这个世上吗? 他生性歹毒,家中又权势滔天,这样的人,多活一天,便会多做一天恶,就会有更多的宜兰和余家! 她这次来,本想了解下余家的情况,再做打算。可一来,就遇上傅砚名不让那个可怜的姑娘下葬。其目的更是歹毒,竟是要逼死余氏夫妇!今日她若不来,这桩事岂非又会添上两条无辜又可怜的人命? 她本想威胁傅砚名投案,可此人毫无悔过之心!官府都拿他没办法,今日她走后,诚如他所言,余氏夫妇还是性命不保。 林清见很快分析清楚所有后果,并以最快的速度做出选择。 她知道她该怎么做了! 林清见看向傅砚名的眼中,漫上杀意。近乎杀意起的瞬间,剑鸣声同时而起。 但见林清见长裙在院中宛如蝶舞般飞舞,她的身手干脆又利落,手中剑快的只剩下一道寒光,在临近晌午的阳光中熠熠生辉。 院中但凡参与过欺辱宜兰的小厮,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全部被林清见划破了脖子,大股的鲜血,染红了余家的院子,也染红了林清见的衣衫。 她握剑的手仿佛在血水中浸泡过,全然刺目的血色,脸颊和脖颈上,亦被渐上无数的血点子,若非她还穿着一身曲裾,根本与地狱里出来的鬼将军无异。 院中给所有人都看傻了,傅砚名、还活着的两名小厮、包括余氏夫妇。他们谁也没想到,林清见会这么果断的下杀手,丝毫不拖泥带水。 林清见看向那两个还活着小厮,见他们即便举刀,但脚微微后退,全身颤抖的样子,林清见冷冷道:“你们两个,未参与残害宜兰姑娘一事,我不杀你们。滚!” 她明白,放跑这两个人,她今日所作所为很快就会暴露。但她恩怨分明,该杀的一个不留,不该杀的,也绝不会为了保全自己而斩草除根。 那两名小厮早就吓傻了,听林清见说不杀,早就顾不上再去考虑他们公子,当即丢下刀就跑了出去,毕竟保命要紧。 院中只剩下一地尸体,余氏夫妇,还有傅砚名。 林清见转头看向傅砚名,握着带血的剑,缓缓朝他走去。 傅砚名惊呆了,他一直没将这女子放在眼里,却不知这女子的实力竟这般强? 傅砚名后退,厉声道:“你别过来!你不能杀我!我可是殿前都指挥使的儿子!我大伯是傅相公!你要是敢伤我,我叫你全家吃不了兜着走!” 傅砚名展开鞭子,用力朝林清见抽去。 林清见抬手,一把便将鞭子死死握住,随后用力往前一拽,傅砚名便几个趔趄向前,磕倒在地上。 林清见上前,顺势一脚踩住了傅砚名的侧脸。 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傅砚名摔跪下的位置,正好对着宜兰的棺材。 傅砚名眼睁睁看着尚在滴血的剑到了自己眼前,他连忙道:“我错了我错了!只要你放过我,你说的我全部照做!” 刚才说了那么多,他都未曾悔过,眼下又怎么会悔过? 林清见冷嗤一声,对他道:“多亏你点醒我!你大伯是傅相公,你父亲是殿前都指挥使!哪个官府敢抓你?你那么厉害,你让我拿什么相信你会悔过?怕是从这儿一出去,你就得想着如何报复吧?” 傅砚名死也没想到,自己刚才放的那些狠话,现在转过头居然堵了自己的嘴。但他不信林清见真的敢杀他! 他忙接着谈判:“当真!我没撒谎,只要你放开我,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干什么都行?林清见握紧了手里的剑,一字一句,沉声道:“我要你,偿——命——” 说罢,再不等傅砚名废话半句,一剑捅穿了他的脖子。红刃被□□的瞬间,一股鲜血直接喷溅到林清见脸上,她嫌恶的侧头,但还是被喷了一脸,连发上簪花都染上了血。 林清见站直身子,持剑而立。 傅砚名拚命捂着脖子,但鲜血还是大股的涌出,他双眸中满是震惊的盯着林清见,不敢相信她会真的动手。 “噗通”一声重响,傅砚名歪到在地,身子抽搐几下,彻底没了动静。他眼睛依旧瞪的极大,盯着林清见的方向。 看着傅砚名,还有那些欺辱他们的女儿的小厮,无一例外都死在院中,余氏夫妇这才反应过来,起身上前,噗通一声跪在林清见面前,连连磕头,哭嚎声更大。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28节 林清见手中剑一旋,剑身贴上手臂,她俯身将两位扶起来,对他们道:“我说过,会为你们讨回公道!别哭了,先带我去傅砚名的住所。” 两位应下,带着林清见便去了傅家每次来收租时居住的小院。林清见满身的血,一路上格外引人注目。 等到了傅家小院,林清见闯进院子,将院中所有人制服,随后翻箱倒柜,将此处所有钱财都搜刮了出来。 傅家不是故意涨租子吗?左右她人都杀了,何不好事做到底? 林清见带着一大堆之前的东西来到门口,并劳烦余氏夫妇将庄子上所有佃户叫来,朗声道:“我,林清见,今日宰了傅砚名那狗贼。这些钱,也是我林清见,从傅家所抢!既然傅家收租苛刻,这些钱,便于你们平分!” 说着,林清见将钱财交给里正,让她平分下去。 林清见正欲回去,从傅家抓些人去余家抬尸,怎知未及转身,却见眼前所有佃户,陆陆续续的全部跪下,本该热闹的晌午,祁山庄竟只剩多少膝盖齐齐落地汇聚出的沉闷声响…… 林清见愣住,却听一旁的有位老丈道:“多谢姑娘!这十年来,祁山庄苦啊,苦啊……” 林清见闻言抿唇。 这庄子,本就是傅家私产,他们收租也很合理。但仗着佃户无法离开土地,加重租子,导致佃户艰难生存,便是错。 林清见唇边漫上一个深笑,有眼前这一幕,等她回去后,无论面对什么惩处,都是值得的! 林清见让他们起来,对他们道:“杀人的是林清见,打劫傅家院子的也是林清见。傅家若遣人来问,报我名字便是。” 众人看着眼前的林清见,少女染血的衣衫,竟是那般的耀眼。 说罢,林清见便拱手告辞,找回自己的马,在祁山庄众人的目送下,往京城而去。 她没有回别苑,而是直奔林府。 等她回去时,天色已至傍晚,林清见牵马进去,一身血的模样,委实将门房的人狠狠吓了一跳,好几个小厮忙持兵器上前,但当看清林清见的面容,所有人齐齐惊住。 林清见看了看他们,敛起裙摆,走进去在中门处跪下,平静道:“去请爹。” 不多时,林清见便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左侧廊上而来,林清见回头望去,正见爹、娘、哥哥、林清心、还有…… 林清见蹙眉不解,晏君复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哈,最近作息有点儿阴间,可能都会在零点后更新~ 第36章 晏君复目光落在林清见身上,她浑身都是干涸的血迹,连发上簪花都沾上血迹,不由瞪大眼睛,他夫人这是去干嘛了? 一旁的林清心更是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心都跟着突突跳动起来,捂着心口怔怔的看着林清见。 林时温愣了一瞬,随即快走两步上前,声音都有些变调:“你这是去做什么了?啊?” 肖氏忙上前,蹲在林清见面前,拉过她的手,在她身上反覆检查,眼里满是焦急:“怎么弄成这样了?伤着哪里了快给娘瞧瞧!” 林清见笑笑,扶住肖氏的手,道:“我没受伤,娘别担心。” 说着,林清见抬眼看向林时温,平静的将余家的事讲了一遍,而后道:“我本打算将这件事告知爹爹,但是陈嬷嬷晓以利害,我便知爹爹或许也没法子,就想去自己看看。等真的见着傅砚名,我才发现他毫无悔过之心,且还要逼死余家夫妇,若官府当真拿他没办法,他再活下去,只会伤害更多无辜的人。我杀了傅砚名,还有跟着他作恶的那几个小厮,抢了傅家在庄子上的财产,平分于佃户。” 林时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呼吸都滞在胸口,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他诧异道:“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啊?” 一个女孩子家家,居然毫不眨眼的杀了八条人命!便是他林时温为官多载,手上也未曾沾过人命,他这女儿……她怎么敢啊? 林时温被震惊的都有些语无伦次。 林清见道:“爹,女儿自知惹了极大的麻烦,但若再来一次,女儿还是会杀。女儿不连累爹爹,还请爹爹,逐我出家门,日后傅家若要报仇,是生是死,女儿一力承担。” 一旁的晏君复自是震惊不已,但同样心生钦佩,他从前真的是半点不了解他夫人啊,这果断的魄力,这轻而易举杀人的能耐,将她圈在后宅,未免太过委屈,难怪前世她会变成那样,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林时温活了大半辈子,情绪从未像今日这般激动不受控过,让他不管林清见,怎么可能? 林时温只觉眼前一片黑,抬手指向祠堂的方向,厉声道:“去祠堂跪着!傅家的事不解决,不许出来!”林时温手臂都在颤抖。 林清见颇有些意外的看向爹爹,他不赶她走? 林时温这般态度,林清心都被吓得后退两步,但林清见不仅不怕,心间反而感动的紧,她闯下这么大的祸,她爹居然没放弃她! 但她委实担心,父亲不放弃她,这烂摊子,肯定得把父亲卷进来,非她所愿,但她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暂且起身,朝林时温行个礼:“多谢爹。” 说罢,往祠堂方向走去。 路过晏君复身边时,竟见他悄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神色间满是钦佩和支持。 林清见唇边划过一丝笑意,大步往祠堂走去。 林清见走后,林清言忙对林时温道:“爹,傅砚名是傅家唯一的儿子,傅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该怎么办?” 林时温胸膛大幅的起伏着,拚命从自己混乱的思绪中捋出一条清晰的思路,思量片刻,林时温道:“找人,先去祁山庄将事情查明白,再去打探傅家的动向。” 话音落,林家人即刻行动起来,林时温到晏君复身边,强笑着道:“世子刚搬进林家,便见如此大事,委实抱歉。是小女莽撞,这几日若有怠慢,还请世子多多包涵。” 晏君复道:“无妨,老师不必管我。” 林时温点点头,即刻朝书房而去。 晏君复留在原地,不由负手在身后,看向天空,深吸一口气。 厉害啊,他夫人居然敢捅这么大篓子!但这才是真正的林清见,嫉恶如仇,侠肝义胆……嘶,怎么感觉他夫人比起做林府小姐,更适合做个江湖侠客。 晏君复低眉笑笑,事情确实大,但也不是不能解决。 傅相公本是先帝钦点的辅政大臣,但自皇兄登基后,野心渐渐膨胀,结党营私,党同伐异,处处掣肘皇兄,早已成为皇兄心头的一根刺。 前世的时候,现在这个时间的两年后,皇兄方才找到机会,撼动傅家这棵大树,彼时,殿前副指挥使一职,尚在傅家手中,掌管京城全部防卫,当初傅相公便靠着这兵权和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险些玩一出挟天子以令诸侯。 当时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很多事不懂,是他父王带亲兵北上勤王。但是因为殿前都指挥使的阻拦,几番进不来京城,最后还是皇兄换了太监的衣服,由他护送逃出京城,方才与大军汇合,除掉傅相公和傅指挥使。 前世余家的事,他有所耳闻,但一直到审判傅家罪行之时,方才拿出来,记得那时这案子,叫余家灭门案。也就说,前世这案子发生时,林清见尚未找回,她也没有参与这件事,余家夫妇都死了。 幸好这次林清见参与其中,保住余家夫妇的性命。 林清见这人一杀,林家和傅家的梁子便结下了,且还是不死不休的死结,这次若不将傅家连根拔起,日后很长一段时间,林清见乃至整个林府,都得如履薄冰,林时温也得捏着分寸小心博弈。 晏君复唇边勾起一个不屑的笑意,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搓搓手,看来这回,傅家的事要提前帮皇兄解决。 不仅要帮皇兄解决这件事,他还有个更好的主意。 晏君复看了眼天色,见宫门已快到下钥的时辰,眼下进宫已经来不及,只能等明早。 晏君复便暂且回了林清言的院子,静等天黑。 这一夜,于林家人而言,注定是个不眠夜。 亥时,去祁山庄查探的人回来,林时温在书房接见,他忙问道:“祁山庄情形如何?傅家情形如何?” 那人行礼道:“回主君的话,小的去的时候,傅家人刚刚接出傅砚名的尸体,在祁山庄拷问凶手的去向。小姐今日放跑了两个小厮,那两个小厮已经将小姐的样貌口述,画成画像开始四处查探,想来很快就能查到小姐头上。” 原来还在查凶手吗?难怪等了这么久,傅家还没找上门来。林时温蹙眉不解:“清见今日不是报了大名吗?” 那人眼里微有些动容,对林时温道:“祁山庄的佃户,无一人告知傅家小姐的名讳。” 林时温闻言稍愣,烛火昏黄的光,跳跃在林时温脸上,半晌后,林时温唇边隐隐出现一个浅淡的笑意,随即又是一声长叹。 他不得不承认,清见这件事,做得当真极有意义!让作恶者付出应有的代价,为真正的可怜人做出实事。即便面对的是傅相强权,她也毫不畏缩。 这般血性和胆量,便是他年少时也不曾拥有。 作为父亲,他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骄傲。但是作为在朝堂浮沉多年的官,他不赞成女儿的做法,这会使她卷入无法预知的漩涡。 林时温隐隐觉得,他这女儿,不该被囿于后宅,可惜是个女孩子,若是男儿身,或许比清言还有出息。 林时温想了想,随后吩咐道:“即刻返回祁山庄,带个人去京兆尹报官,先将事情闹大,晾到京城人的眼皮子底下,否则的话,以傅家人的做派,祁山庄的佃户要受大罪。” 那人领命而去。 屋中复又剩下林时温一人,他在桌前来回踱步,眉心深锁。傅家想来很快就能查到清见头上,女儿他一定是要保的。 虽同为正一品大员,他手中权力不如傅相,但也并非没有一争之力,若是事起,他得先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傅相撕破脸皮,将他和傅砚名罪行全部抖落出来,以后便是正面较量,如此这般,傅相使阴狠手段时,必会忌惮。 他是纯臣,始终与皇帝利益紧密相连,比起傅相这类权臣,皇帝会更偏向他,这是他能赌的。 但傅相到底有制衡皇帝的本事,皇帝能保他到什么程度,他得拿捏好这个分寸。至于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左不过是他被贬官外放,若想彻底击垮他,傅相怕是也得费些功夫。 如此想着,林时温即刻落座,提笔便开始写弹劾傅相和傅指挥使的折子。 夜已深,晏君复想着林清见一天没吃东西,便趁林清言不在,跟院中的下人要了个食盒,去厨房装了些吃的,趁夜色,悄悄往林府祠堂而去。 怎知他刚走到祠堂附近,却见一个身影,同样提着一个食盒,先他一步进了祠堂,脚步匆匆,和他一样鬼鬼祟祟。 晏君复蹙眉,哪个不长眼的也来夜会他的宝贝夫人啊? 晏君复直接从侧墙翻进去,拐进祠堂侧面,贴在窗下听墙角。 林清见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转头看去,藉着祠堂微弱的光,正见林清心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林清见收回目光,看向前方供奉的牌位,轻叹一声。 林清心来到林清见面前,在她身边的蒲团上跪下,打开食盒对林清见道:“姐姐一天没吃饭吧?我悄悄送些吃的来,姐姐快吃些。” 林清心委实没想到,林清见下手居然那么干脆利落,居然直接将人杀了。这次的事闹得这么大,想来她只需轻轻一拨,便能彻底占据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地位。 说着,林清心递上筷子。 林清见看了一眼那双握着筷子的手,收回目光:“清心……” 林清见眸色平静,但她不接筷子,林清心微有些慌乱。 林清见接着道:“你串通嘉容,先让我在申国公府出丑,又费劲心机把余家的事送到我面前,如今这局面,你如愿了吗?” 林清心手一抖,看向林清见,眼里颇有些疑惑,诧异道:“你知道了?你知道了还去祁山庄?” 林清见道:“是,我都知道了。林清心,这就是我和你不一样的地方,明知你设局,但余家人,我不会见死不救。” 林清心怔愣片刻,她看着林清见清亮坦荡的眼,莫名便觉像灼眼的光芒般,衬得她愈发阴暗。 她心里莫名窜上一股火气,对林清见道:“你可真蠢!明知是陷进还跳!就你这样,一辈子也赢不了我。” 林清见听在耳中只觉好笑:“我从未把你当过敌人,我为什么要赢你?你在乎的东西,我不在乎。” 林清心凝视着林清见,她这幅模样,怎么那么惹人讨厌? 林清心不想再看见她的脸,起身缓缓在祠堂中踱步,对林清见道:“可你知道了又如何?没有一桩事是我亲自参与,即便你告诉父亲,也没证据。嘉容是你的婢女,你若要让她做人证,我便可说是你们主仆勾结,要陷害我。” “哈……”林清见低眉一声嗤笑:“我可不是你,做不来阴沟里的臭虫。清心,你做的这两桩事,我不会告诉父亲。” 林清心已踱步至林清见身后,诧异的转头,看向林清见的脑袋顶,目光落在那沾血的簪花上。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29节 她居然说不告诉父亲?莫不是藏了什么阴谋,等着在诈她? 林清心谨慎起来,一时不敢乱接话,只等林清见接着说。 林清见依旧看着前方,道:“你是否以为,我有什么阴谋在等着你?可惜没有。我初来府中,不足一月,在得知你真实心思前,我曾真正的感谢过你,感谢你无微不至的照顾,在我出错时维护我,在我胆怯时鼓励我。这些日子来我一直想,能有你这样一个妹妹,真的很好。清心,无论你是虚情还是假意,我实实在在感受过你的好,我念着你的恩,你陷害我这两桩事,至此一笔勾销。” “从此刻起,我与你恩怨两清。日后你若再敢行陷害我之事,我绝不会再对你手软,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林清心静静的听着,一时只觉有些不可思议,她当真从没见过林清见这种人,将恩怨分的这么明白。她知不知道,斩草不除根,迟早有一天害的是自己? 若今日易地而处,被抓到把柄的是林清见,她一定会借此机会按死她,叫她再也不能翻身。 林清心眉心深蹙,缓缓摇头叹道:“姐姐,你好生天真。” 林清见笑笑道:“比起你们,兴许是吧。但是清心,这世界很大,眼前不是只有那一亩三分地。你可曾见过银岗山初升的第一缕朝阳?可听过黄河奔腾的滚滚浪涛声?可摸过剑锋沾血后的温度?你若见过、听过、触碰过,兴许就不会觉得我天真。你走吧,带着你的东西一起。” 林清心微微低眉,林清见那些话,反覆在她心间回荡,她只觉愈发有些看不懂这个姐姐,她好像根本不是他们的同类。 这一刻,林清心格外见不得林清见这幅嘴脸,道貌岸然,当真让她觉得恶心。她嗤笑道:“你是嫡出!即便流落在外十三年,一朝回来,便占了府中最好的一切。你十三年未在府中,堪堪回来,就能将我多少年的经营打会原型,就因为你是嫡女!你说我是阴沟里的臭虫,你可知我经历过什么?能做菩萨谁想当鬼?我若也是嫡女,我也会像你一样,做个高贵善良的人,可惜我不是。” 林清见懒得再和她争辩,天知道她之前多羡慕这个仙女般的妹妹。林清见闭上眼睛,不再理会林清心。 林清心盯着她看了会儿,平复了下心绪,俯身提起食盒,转身离去。 晏君复在外头听完了全程,目送林清心踏月离去。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林清心居然一直都在陷害他夫人! 这一世,他提点了林清见关于嘉容的事,她方才顺势牵出林清心的真实面目。 可是前世,直到他们成亲,嘉容都好好呆在她的身边,那她岂不是一直不知道林清心背地里做过些什么? 而林清心这么做的目的也很清楚,无非就是想取代林时温心中嫡女的位置,从而让自己获得更多实际的利益。 申国公府设计她出现在赛马场,又将余家的事送到她面前,这一桩一件,可不就是为了毁掉林清见吗?若是前世林清心做得更多,那么林清见性子最后变成那样,可是因为一次次的被陷害遭父母训斥,最终一点点磨掉信心?开始谨小慎微的守好规矩? “妈的……”晏君复低低骂了一句,看来带林清见离开一事,刻不容缓! 晏君复深深剜了一眼林清心离开的方向,转身走进祠堂。 林清见又听见祠堂开门的声音,蹙眉回头道:“又是谁?” 晏君复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意,将门关上:“我。” “世子?”林清见不太意外他会来。 “是我啊。”晏君复笑笑上前,在林清见身边的蒲团上盘腿坐下,将食盒打开,一样样往外取带来的饭菜。 林清见问道:“你怎么在我家?” 晏君复道:“京里的宅子卖了,暂时无处可去,就先来和你哥哥挤挤。” 说着,晏君复将筷子和米饭递给林清见:“饿了吧,吃饭。有些凉了,将就下吧。” 林清见确实饿了,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刚才林清心带饭菜来的时候,她就挺馋的。 林清见接过晏君复递来的筷子和米饭,夹菜吃了起来。 晏君复多带了一双筷子,一边给她夹菜,一边道:“你胆子也是真大,居然直接把傅砚名给杀了,好魄力啊。” 林清见缓缓嚼着,道:“可若是不杀他,官府又治不了他,余家夫妇都留不住,且还会有更多人受其害。” 晏君复道:“不过确实杀得好,那种人活在世上,就是浪费粮食。” 林清见这才叹了一声,对他道:“我本想着让爹爹把我赶出去,但是现在爹爹显然没有放弃我,我就是担心,把爹爹也卷进来。” 晏君复从食盒最低下取出一盅羹汤,取下盖子推到林清见面前,问道:“把你赶出去后呢?你自己要怎么面对傅家的报复,你想过吗?” 林清见点点头:“要么逃亡,要么接着杀。左右这种蠹虫,多死一个都是好事。大不了最后铛锒入狱,至少我做了该做的事,问心无愧!” 晏君复笑,眼底尽是宠溺,他对林清见道:“用不着这么破釜沉舟,别担心,我有法子。” 林清见抬眼问道:“什么法子?” 晏君复狡黠一笑:“等我明日进宫,见过皇兄后再说。” 林清见低眉,半晌后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帮我,但是世子,我……” “停停停……”晏君复打断她,接着道:“我帮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但我不会挟恩让你嫁我,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可是无功不受禄。”林清见看向他的眼睛,认真道:“日后你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提便是。” 晏君复神色愈发温和,深邃的笑意漫过唇边,缓缓点头,眼睛也跟着缓慢而眨,轻声道:“好……” 他如今才十六岁的小夫人,真挚的叫人心疼,还别说,真有江湖人侠肝义胆,重情重义那个味道。 等林清见吃完饭,晏君复收了碗筷,对她道:“你不必太过忧心你父亲,他怎么也是正一品大员,有的是法子应付傅家。你先在祠堂呆两天,等我消息便是。” 这般大的事情,林清见也不知晏君复能有什么法子,说实在她有些不信任,但依旧很感谢这份心,点头道:“好,世子慢走。” “我没说要走啊。”晏君复将食盒放去了一边,拖着腮看着她。好不容易能和他夫人单独呆一会儿,就这么走岂不可惜? 林清见闻言蹙眉,急道:“你是外男,不能和我独处一室!” 晏君复指了指食盒:“吃我饭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外男?” 林清见瞪了晏君复一眼,就知道他无事献慇勤,总得讨些什么回去。 晏君复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在后宅里呆着?” 这话当真是戳到了林清见的痛处,莫名又想起林清心,无奈道:“看林清心活得,真是辛苦。可不想又如何?都回来了,我就算不想在后宅呆着,我也找不到别的出路啊。” 晏君复还不知自己的计划能不能都成,便先没提,只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记着自己的想法便是,日后有机会,可一定要抓住喽。” 林清见冲他抿唇一笑,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这陈留王世子,说话当真有水平,每次在她低谷和迷茫的时候,他往往一两句话,就能让她豁然开朗。 兴许当时在孔雀寨时,他并不是因为脑子有病才被她耍的团团转,大抵真的如他所说,知晓她真实的身份,所以没有怀疑她。 晏君复又和林清见聊了一会儿,见子时已过,便将祠堂里几个蒲团拼凑在一起,对林清见道:“我小时候被我父王罚跪祠堂,夜里就是这么睡的,别担心,明早早点起来复原就行。” 林清见看着忙活的晏君复,居然觉得他还挺贴心。 林清见点头应下,晏君复起身取过食盒,对她道:“我回去安排你哥哥房里的人,给你送些热水过来,你把身上的血洗一洗,还有衣服,要不要送?” 林清见确实需要热水,她道:“送热水就成,衣服先别换了吧,省的爹见我换了衣服,以为我跑出去了,来气。”她可不敢再刺激爹爹。 晏君复应下,关上门悄悄溜走。 林清见目送晏君复出去,不多时有婢女送热水过来,她便将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沾上的血迹全部擦洗干净,方才在晏君复拼好的蒲团上睡下。 晏君复回去就睡了一小会,早早起来就去宫门外等着,宫门一开,便立马通报进宫。 第37章 晏君复进宫,豫章帝才起,正在用早膳。 豫章帝示意他起来,指一指对面的椅子,道:“怎么这么早过来?一起用些?” 晏君复拒绝:“皇兄,臣弟有要事告知。” 晏君复知道等下豫章帝还要早朝,便紧着将余家的事,还有傅砚名被林清见所杀的事告知。 豫章帝听完眼睛都瞪大了,放下筷子,诧异道:“林大学士刚找回来的那个女儿,把傅指挥使的儿子杀了?” 晏君复点头:“对,就昨天。想来等下早朝,傅家便要告状。” 豫章帝还未从晏君复方才所言一事中回过神来,感叹道:“林时温这女儿,心当真是少见的正,魄力也惊人。” 豫章帝随即蹙眉道:“傅家这些年来行事愈发嚣张,朕也看不顺眼很久了,但傅相……” 豫章帝看向晏君复,随后道:“我知你护人心切,但眼下还不是动傅相的时候。” 豫章帝眉心紧缩,沉思片刻,对晏君复道:“余家的事,本就是傅砚名行止有亏。但傅家必会以林清见动用私刑,枉顾律法为由,以此来状告判其杀人罪。若林时温要护这个女儿,八成会弹劾傅家这些年来所有言行有亏之事。这二人怕是要斗上一阵子……” 同为一品大员,他的朝堂怕是要起风了。 晏君复道:“多半如此,若是放任这二人斗下去,这件事,怕是三两个月都出不来结果,两人皆为一品大员,若始终在这件事上争执不下,恐会伤及朝廷根本。皇兄,容臣弟说句僭越的话,傅相掣肘您多年,如今林清见斩杀傅砚名,看似闯下大祸,但却将纯臣和傅相彻底推上不死不休的对立面,何不借此东风,彻底将傅相铲除?” 豫章帝闻言眉心锁的更紧,重叹一声道:“朕何尝不想?但是如今朝中纯臣少,大多依附几位辅政大臣。尤其是傅相公,殿前都指挥事的兵力都在他手上,朕便是想动他,也得防他狗急跳墙。” 豫章帝烦的不得了,这些年他和傅相公之间,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都在等对方暴露底线。 豫章帝接着道:“眼下朕可用的将军,皆在京城外驻兵,京中无朕的心腹武将。一旦朕调兵,傅相必会有所警觉,只怕到时兵未调来,先逼得傅相公来一出挟天子以令诸侯。” 晏君复早就知道皇帝的这些顾忌,前世他顾忌的也是这些。但是他已经有解决的办法,晏君复道:“皇兄,林大人这些年不结党不营私,一直在默默支持陛下,但明面上,从未与傅相公等人生龃龉。这次傅砚名被杀一事,生生将林大人推上傅相公的对立面,林大人又是正一品大员,纯臣之首,纯臣和权臣之间这场仗,这次势必得打起来。” 晏君复接着分析:“若此事容他二人长久博弈,一旦林大人稍见落败,等他的必定是贬官外放,到时无异于陛下又被傅相削去一条臂膀。依臣弟拙见,若不然,这次就借这股纯臣弹劾权臣的东风,顺势罢相!” 豫章帝眸中一惊,看向晏君复,他显然是没想过棋行此招。 豫章帝不由屏住呼吸,在殿中走了几圈,随后唤来门外的太监,吩咐道:“去知会百官,朕偶感风寒,今日早朝免了。” 待太监行礼出去,豫章帝看向晏君复,眸中已燃起灼灼烈焰:“你有什么法子,细说!” 晏君复行礼道:“依臣拙见,皇兄既然担心傅相狗急跳墙,那咱们就不如让他狗急跳墙。这几日先让纯臣大肆弹劾傅相以及傅家罪行,先将火燃起来,私下里,咱们迅速集结兵力。皇城中侍卫可用,禁卫可用,臣亲兵可用。等他狗急跳墙之时,咱们便兵分两路,一路引他们入宣武门瓮中捉鳖,一路则去偷袭都指挥使,夺回京城守卫兵力。” 豫章帝细细思量着晏君复的话,越想越觉得可行,只是还有一桩事,豫章帝蹙眉道:“若兵分两路,那就需要两个领兵之人。如今朕近身并无可用的武将,有能力且忠于朕者,皆在城外,甚至千里之外。京中申国公年纪已大,又有旧疾,怕是不能领兵。” 说着,豫章帝扫了晏君复一眼,忙问道:“之前孔雀寨你打的漂亮,这次的铲除傅氏一事,你全权负责,能否?” 晏君复笑道:“皇兄不说我也要请缨,臣觉得,臣行。”他早已不是当年的晏君复。 豫章帝松了口气:“好、好。” 刚笑两下,豫章帝又蹙眉:“可另一路怎么办?谁来带领?” 晏君复抿唇一笑,对豫章帝:“皇兄,臣弟为您举荐一人。” 豫章帝忙问:“谁?” 晏君复道:“林大学士之女,林清见。” 豫章帝愣了下,随后问道:“女子?她行吗?” 自开国至今,名留青史的女将军便有好几位,他作为皇帝,其实心里很清楚,即便现在,边关也有不少将士的夫人,会出兵领兵。 女子领兵,对着眼天下的皇帝来讲,不算什么稀奇事,也就只有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才觉得女子领兵稀罕。但他有些不确定,这个女子行不行? 晏君复即刻夸赞道:“皇兄您别小瞧女子,尤其别小瞧林清见。她之前可是孔雀寨的少寨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您再看她杀傅砚名一事,这魄力,这武力,这惩奸除恶的正义之心,丝毫不比男子差!而且,她是女子,父亲又是纯臣文官,毫无根基,皇兄用起来多放心。”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女子领兵,与他而言更好驾驭,而且她不属于任何一个世家派系,领兵反而能像她爹一样,做个纯臣,能依附的只有皇帝。 尤其她现在还有命案在身,傅家一群恶狼在等着撕碎她,只有听皇帝的话,用心除掉傅相,她才能救自己,才能救自己爹。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30节 无论从哪方面讲,林清见着实是可用之人,才能、人品、家世、处境……简直合适的不得了。 思及至此,豫章帝拍了下腿面,手在膝盖上摩挲两下,对晏君复道:“好!朕准了!” 豫章帝这些年确实也是对傅相厌到极致,如今东风来袭,又有可用之才,何不借此机会放手一搏? 豫章帝起身走到书桌后,提笔书写两道诏书,随后加印,先将其中一道诏书递给晏君复,对他道:“朕加封你为正五品定远将军,即刻便去秘密筹军,皇城内禁卫侍卫,皆可调遣。” 晏君复跪地谢恩:“臣谢主隆恩。” 豫章帝又将另一道诏书给他,说道:“这道给林清见,朕暂封她为正六品昭武校尉,配合你领兵。但是眼下不能打草惊蛇,不能派传旨的公公去传旨,你且秘密告诉她,等到紧要关头,再将诏书拿出来。” 晏君复大喜!忙替林清见谢恩!他就知道,他皇兄定是个有血性的硬□□帝,只要有机会,绝不会软半分,也绝不会因为男女之别,放着人才不用。 写完两道诏书,豫章帝深吸一口气,比之之前的郁结,此时眼底竟隐隐有些迫不及待的灼光。 豫章帝对晏君复道:“你快去准备吧,出去的时候顺道把门口的太监叫进来。” 晏君复谢恩后退出勤政殿。 太监复又进殿,豫章帝报了几个纯臣的名字,林时温也在其列,随后吩咐道:“叫他们几个,进宫侍疾。” 他不是“感风寒”了吗?正好叫他们来侍疾,聊聊弹劾傅相的事。 晏君复马不停蹄的出宫,先去自己悄悄买的宅子里,将回来之后,专门给林清见量身定制的一身盔甲带上,且多牵了一匹马,即刻便赶去林府。 为防打草惊蛇,眼下还不能说林清见被封正六品昭武校尉的事,他得偷偷把林清见带出来,等解决傅相一事后,放才能将此事昭告天下。 念及此,晏君复干脆没进林府正门,直接从祠堂的外墙爬了进去。 林清见很早便醒了,一直无聊的坐在蒲团上,枯木般等着外头的消息。 怎知巳时刚过没一会儿,她复又听见身后的门被推开。 林清见转头看去,正见晏君复鬼鬼祟祟的钻了进来。 她不解道:“世子?你怎么又来了?都说我不能见外男。” 晏君复闻言一声嘲笑,皱皱鼻子,走上前将包袱里的盔甲,“匡”一声扔在她身边的蒲团上,对她道:“别装了!能不能见外男,这种事情你在意过吗?” 林清见讪讪一笑:“这不是爹娘在意吗?我也只能装着在意一下。” 晏君复看向她的眼睛,认真道:“不用装了,从今往后都不用装了!” 晏君复将豫章帝的诏书交给她:“清见,陛下有意铲除傅氏一党,但陛下身边无可用武将,已封你为正六品昭武校尉,我就问你,接不接?” 林清见闻言愣了一瞬,眼里当即闪烁起点点泪光,她忙将手里的诏书打开,但见诏书上,白纸黑字,跃然眼前: “林时温之女林清见,不畏强权,心怀正义,武艺卓然,刚毅果断,实为将才。朕无男女之成见,有志者当为国效力。着封林清见为正六品昭武校尉,配合定远将军晏君复,清剿傅氏一党。” 林清见手都跟着颤抖起来,大颗的泪水从她眼眶中滚落,她看看晏君复,又看看手里的诏书,久久未能言一字。 晏君复看着她这幅模样,知道她是真的高兴! 前世他回府后的最后一个画面,复又出现在眼前,那天她坐在廊下,放下手里绣了一般的绣品,朝他迎来,恭敬行礼。 回想起那个画面,晏君复一时百感交集,那个手持绣针的林清见,在他身边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她的这双手,本该握杀敌的剑,而不是绣花的针。 林清见好半晌,方才控制住情绪,她站起身,想晏君复问道:“爹知道吗?” 晏君复摇摇头:“咱们要打傅氏一个措手不及,眼下还不能告知任何人你我受封一事。” 林清见蹙眉道:“爹知道后,会不会彻底不认我这个女儿?”爹连骑马都不是很乐意让她骑。 晏君复明白,她好不容易回来,自是很看重爹娘的感受,但…… 晏君复问道:“难道你爹不同意,你就不去了吗?” 林清见愣了下,随即失笑,那必然要去,她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一个出路,只是担心爹娘的看法罢了。 晏君复接着道:“咱们这次行动只要成功,傅氏一族就会彻底消失在朝廷。这不比你自己跑出去,破釜沉舟的强?你爹已经做好和傅相长期博弈的准备,但只要咱们赢了,你爹就不必再如履薄冰。他兴许会对你领兵有所不满,但是清见,这个世上服人的只有能力!只要你做出一番功绩,想来会改变所有人对你领兵的看法,包括你爹!” 晏君复看一看扔在蒲团上的盔甲,对林清见道:“盔甲给你带来了,往后是做一个囿于后宅待嫁的小女子,还是披上盔甲跟我上阵迎敌,你自己决定!” 说罢,晏君复转身出门,重新爬出墙,在墙后静候。 林清见看着蒲团上黑布包裹的盔甲,胸腔不住的起伏。半晌后,她俯身抓起包裹,转身朝祠堂后侧的小门走去。 走出小门,林清见随意找了间更衣用的净室,进去将门关上。 包裹打开,银玄相间的盔甲静静躺在眼前,桌上正好有一面铜镜,林清见抬眼看去。 镜中的她,梳着温婉的发髻,穿着虽被血染红,但依旧华贵的裙子。 她喜欢好看的裙子,也喜欢名贵的首饰,但……她更喜欢刀剑骏马! 林清见唇边出现笑意,伸手将头上染血的簪花一个个取下,一头青丝顺长垂落,她几下将长发束成一个马尾,随后用绑带和簪冠固定。 她又褪下身上的裙子,拿起玄色的盔甲底衣套在身上,系好护腕,登上短靴,便将银甲套在身上。 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林清见唇边慢上一个深邃笑意,这一刻,她深切的感觉到,她又活了! 不过……林清见低眉看看自己这身盔甲,还真合身啊,怎么这么合身?晏君复知道她的尺寸吗?还是凑巧? 算了,等下问问他就知道了。 林清见找出纸笔,写下八个字:受命离府,爹娘勿念。便抱着自己换下的衣服,回到祠堂。 她将换下的染血的裙子,扔在蒲团上,又将书信小心置于其上,朝祠堂里列祖列宗的牌位,拱手,恭敬行下一礼,随后转身,大步离去。 晏君复听到墙内的脚步声,复又双手攀上墙壁,但见林清见已到祠堂门外,正在四下找他。 她一袭盔甲灼灼有神,晏君复终于又从她眼里,见到当日在孔雀寨见过的炯炯神采,一双眸中,仿佛有剑影萧杀,灿烂夺目,他唇边笑意愈发深邃。 晏君复压着嗓子唤道:“清见,这儿。” 林清见闻声看去,但见晏君复正好攀上墙头,在墙头蹲下。 林清见忙走过去,晏君复蹲在墙头,自上而下,含笑看着她,并朝她伸手:“来!” 林清见与他对视一眼,冲他抿唇一笑,毫不犹豫的将手递给他,藉着他的力,两下跳上墙,一同一跃而下。 马匹晏君复已经备好,一落地,二人便各自上马,晏君复从马鞍上解下一杆长.枪,扔给林清见:“你的兵器。” 林清见抬手,稳稳接住,横枪在眼前细看,那神色,好似画师见名画,琴师见名谱,全然是一副再遇知音的快意。 见她这般神色,这一刻,晏君复才真正感觉到自己为她所做的一切,有多么值得。 晏君复冲她抿唇一笑:“走,去我家,执掌宫中禁卫的几位校尉与副尉已等在我家,过去跟你说详细计划。” “嗯!”林清见点头应下,二人一道骑马离去。 马匹小跑过一条街,林清见忽地反应过来,不解的看向晏君复:“世子,你京里的宅子不是卖了吗?” 第38章 晏君复闻言笑意有一瞬在嘴角僵住,随后遮掩道:“这不是临时又买了一套新宅子嘛。” 买的就是当初他和林清见在京里成亲的那处宅子。 林清见微微眯眼,唇角笑意颇有些高深莫测,挖苦道:“不愧是陈留王世子,短短几日,这宅子卖了又买,还真是快呢。” 晏君复自是听出林清见语气里的嘲讽,但他脸皮厚,丝毫不觉不好意思,挑眉摊手道:“我确实是为了你,找了个借口搬去你家,我认了!” 他认得这么干脆,林清见委实是没想到。但同样也勾起了她心里的好奇,不由问道:“我都拒了你,你又何必执着?而且你说的,不会挟恩要求我。” 晏君复闻言失笑,直言道:“我住进你家,一方面,确实是想常常见你,林小姐,你得体谅动心的滋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不得想法子寻觅良药?另一方面……” 晏君复看向林清见:“我见你自从回来后,有些束手束脚,过的不大高兴,后来又听说申国公府一事,便想着住你家,这样一旦你有什么事,我也能尽快知晓。” 说着,晏君复冲她笑了笑:“就好比昨晚,我要是不住你家,怎么能那么快知道你杀了傅砚名?肯定得事情闹起来才知道,会错失应对的良机。” 想见林清见没错,但晏君复心里的更在意的,是她这一次能顺心顺意做她自己,他要是不到她跟前,又怎么能这么快知道她杀人,又怎么可能发现林清心背后干的那些腌臜事? 此言一出,林清见不由敛了嘲讽的笑意,看向晏君复的神色间,多了些感激。 他原是因此才住进他们家,林清见一时心头感慨,看来当时在孔雀寨,他真的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当真在兑现自己的承诺。 这么看来,晏世子,人似乎还行。林清见再看晏君复,好像顺眼了不少。 二人一同回到晏君复的宅子,下马大步便朝正厅走去。 正厅中已经等着两名身着盔甲的青年男子,其中一个林清见见过,就是当初被她关进暗道里那个首领。 那人看着林清见,神色莫名有些怪异,对视一瞬便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进了屋,二人各自向晏君复行礼,随后晏君复想林清见介绍道:“这位是禁卫军统领黎越泽黎统领,这位是陈留王府亲兵统领魏致远,魏统领。” 林清见拱手行礼:“见过黎统领,见过……魏统领。” 二人同时行礼道:“见过林校尉。” 行礼罢,黎统领笑道:“未成想林统领竟这般年轻。”其实心里有些犯嘀咕,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模样,还是女子,陛下选她,能行吗? 被林清见关过的魏统领,一时颇为感慨道:“黎统领莫欺林校尉年轻,她有的是手段啊……” 想起当日魏致远在井下仰头看她那可怜样,林清见失笑,复又抬手:“魏统领,孔雀寨时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 魏致远笑笑道:“若无林校尉帮忙,我们也无法那么顺利的攻下宫阙债。” 三人寒暄间,晏君复已在桌后将皇城和皇宫的地图铺开,对他们道:“别聊了,都过来。” 三人一同过去,晏君复对三人道:“陛下有令,此次必得将傅氏一族连根拔起。明日早朝开始,林大人等人便会弹劾傅氏一族这些年言行有亏的所有罪行,彼时数罪并罚,陛下便会借此机会顺水推舟,清算傅氏的罪行,但凡傅相公有半点不臣之心,定会利用殿前都指挥使的兵力威胁陛下。” 林清见闻言蹙眉,语气间颇有些不忿:“如今太平盛世,傅相公竟有这胆子生事?” 晏君复笑笑道:“朝堂便是如此,看着风平浪静,其实底下汹涌的暗流,从未停止过。” 林清见又问:“他是要谋反吗?” 晏君复摇摇头,看着林清见的眼睛,认真解释道:“傅相公若是谋反,名不正言不顺,天下尽可讨伐,他手里只有一个殿前都指挥使,他没谋反的本事和把握,只能藉着自己近水楼台,迫陛下屈服,让自己手中实权更多。他欺陛下年轻,登基日浅,很有做权臣的野心,始终将京城防卫握在自己手里,不肯交权,约莫会巧立名目,逼迫陛下臣服于他,挟天子以令诸侯。” 一旁的魏统领看着晏君复瞧人家林校尉的神色,整个人神情麻木。实在想不通,好好一个世子,怎么孔雀寨见了一面后,就栽人身上了。 林清见自是没有留意到魏统领的目光,只叹息朝堂形势如此凶险,原来当皇帝也不是完全高枕无忧。随后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做?” 晏君复对林清见道:“我私心估摸着,傅相公若是起事,多半会以摄政大臣的身份,说陛下听信佞臣,打着匡扶君主的名目行动。” 说着,晏君复指一指京城地图上几处巡防营:“看到这些地点了吗?京城护卫军换班休息等皆在这几处。” 林清见凝眸看去,晏君复正欲接着解释,却见林清见手指上一条街,说道:“若傅相公想调兵入宫,那么从这几个巡防营的位置来看,行军最快的汇合路线,便是这条路,那么……” 林清见手指顺着地图上那条路看过,最后目光落定,点一下地图:“他十有八九会选宣武门进宫。”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31节 晏君复闻言笑了,不由道:“清见好生厉害。”初次看京城地图,就能敏锐的以敌人的思维考虑,果然是天生的将才。 黎越泽闻言,不觉更放心了些。 魏致远则悄悄摇了摇头,瞧他家世子,指不定林小姐会用筷子吃饭他都得夸! 他夫人真是厉害,晏君复喜滋滋的收回目光,接着道:“刚才说过,傅相公若想成事,只能靠速战速决,但凡他拖上一时半刻,城外百里外驻扎的将士便能勤王救驾,所以,他没有时间集结兵力。” 说着,晏君复点点里宣武门最近的两个巡防营,说道:“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先将这两个巡防营的人带进宣武门,只会剩下三个,只能等进宫后补上。” 林清见眼前一亮:“如此一来,就给了我们截断他后续兵力的机会。” “嗯!”晏君复重重点头:“彼时,我和黎统领在宣武门内瓮中捉鳖,清见你则带着我的亲兵和宫中腹部禁卫,在京城拦住都指挥使的后续兵力。” 林清见应下,随后不由冷嗤一声:“真希望能在战场上会会这位都指挥使,好让我瞧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才生下傅砚名那种畜生。” 晏君复伸手拍拍她手臂上冰冷的护腕,说道:“放心,肯定能见到,到时候名正言顺的出气!” 林清见冲他抿唇一笑。 一番话说罢,晏君复对三人道:“傅相公现在并不知道我们已在着手准备,但凡他动手,我们就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咱们按计划行事。致远,你和黎统领入宣武门布置火炮,我和林校尉去熟悉下京城。” 林清见也正有此意,她从回来至今,还没去过城里,确实得先熟悉一下路。 说罢,林清见便准备出门,晏君复伸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唉唉唉,别急。” 林清见不解回头:“怎么?” 晏君复道:“你穿劲装出去太显眼,换身衣服再去吧。你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扮成小姐上街多好?我给你准备了常服,咱们去换上。” 有道理!她直接扮成娇小姐的模样,到时候哪怕就是“不小心”闯进巡防营,怕是都没人怀疑。 “成!”林清见干脆利落的答应。 晏君复喜极,当时宅子一买下来,他就命人给林清见收拾专门属于她的院子,移栽了她最喜欢的丁香,还在房中准备了好些衣服首饰,裙子十箱,盔甲七套,当然她惯用的剑与枪,都备了好几把。 林清见一路跟着晏君复进了一处院子,刚一进去,林清见便见院中丁香树错落有致,正中的白沙地上,还戳着一根练武的木桩。 这院子,完完全全长在林清见的审美上。 这时,一旁的晏君复道:“傅相公的事解决前,你得在我家住一阵子,我就给你准备了这个院子。” 一听是专门给她准备的,林清见不由看了晏君复一眼,好生巧,这院子里竟然是她最喜欢的丁香树,还有练武木桩,她喜欢! 林清见笑道:“世子费心,我很喜欢。” 二人到了门口,林清见正欲进去,晏君复复又将她叫住:“等下。” 林清见不解转身:“又怎么了?” 晏君复蹙眉道:“你若是打扮成小姐的模样,跟我出去怕是不行,别人看你头梳垂髫,便知你是未嫁女,这般抛头露面,怕是更引人注目。” 林清见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难怪进京那天,娘不让她掀开车帘看。林清见蹙眉道:“那怎么办?” 晏君复冲她抿唇一笑,说道:“好说,扮成夫妻便可。”悄悄他如今有多卑微,想跟自己的夫人出去一趟,还得假扮夫妻! 林清见闻言,不由狐疑着上下打量晏君复两眼,晏君复连忙解释道:“我没想故意占你便宜!若扮兄妹,你还是未嫁女!已嫁女谁和兄长逛街?父女我俩也不像啊!只有扮成夫妻,一起游街,这是最妥当的。” 林清见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只得道:“成吧。” 说着,林清见推门进去,晏君复一眼看向他早就找好专门伺候林清见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个婢女忙跟着一起钻进了屋内,将门关上。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最近作息太阴间了~新副本开启,我今儿顺了下细纲,明后天继续肥更哈。 第39章 林清见进屋后,便见四位侍女一同跟着进来,并向她行礼。 林清见知道这是晏君复安排的,没说什么,便劳烦他们帮忙找了套方便走路的裙子换上。 裙子刚穿在身上,林清见这才发觉,晏君复给她的准备的裙子,极为合身,就好似丈量过她的尺寸一般,还有之前送来的盔甲,也是格外的合身。 林清见眨巴两下眼睛,她回来后在家穿得那些衣服,都是母亲再见到她之前准备的,于她并非完全合身,等她回来后,方才找了裁缝,量过尺寸后,才去给她裁制新衣,至今尚未送来。 连母亲都把不准的尺寸,为什么晏君复会这么清楚?若说之前那套盔甲是凑巧,那这件衣服都这么合身,便不是凑巧,晏君复定是知晓, 林清见胡思乱想间,侍女已经给她重新盘好发髻,是已婚女子的梳法,比之前更显华丽大气。 打扮完,侍女给林清见取过一条面纱戴上,林清见便起身出门去。 门刚一打开,林清见便见晏君复早已等在门外,他也已经换好常服,一袭大气的玄金广袖罩在他挺拔的身姿上,同样玄金的簪冠,在日下煜煜生辉,器宇轩昂,仪态万方。 林清见不由愣了下,自她见晏君复的那天起,他便一直束袖劲装,第一次见他穿这般繁复的衣服。 这一刻,她方才恍然从他身上,见到一份本该属于王侯世子的高贵,与她当初见哥哥第一眼时的感觉不遑多让。 看着林清见熟悉的已嫁女装扮,晏君复眸色似水,宛若春来冰消的江水,缓缓罩在林清见的身上,唇角挂上一抹浓郁的笑意。她本该,就是他的夫人。 晏君复冲她抿唇一笑,由衷赞道:“别人家的姑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过在下却听闻,林家有位姑娘,上得战场,入得闺房。” 听罢这话,林清见噗嗤一声笑了,莫名也跟着起了打趣的心,走上前,扬首看向他的眼睛道:“别人家的世子,尚得公主,娶得天仙。不过在下却听闻,陈留郡有位世子,却是进得寨门,做得相公。” “哎!”晏君复眉心一蹙,唇边却是笑意不减:“别揭短啊!” 林清见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对他道:“走吧,抓紧时间。” 晏君复点头,二人并肩向外走去。 林清见问道:“要熟悉路线,就不能做马车了吧?” 晏君复点头:“对,得走着去。未免引人怀疑,咱俩今天就全当出去游街,该怎么玩就怎么玩,路线留下记下便可。” 林清见点头应下。 晏君复新买的宅子地处繁华,出去过条巷子便是御街。二人很快走上了街,林清见也终于亲眼见到了长安城的繁华。 二人走上街道,林清见忽地想起什么,向晏君复问道:“世子,你是知道我穿衣的尺寸吗?” 晏君复闻言笑了,他岂止知道她穿衣的尺寸?八年夫妻,他连她深浅都知道,甚至还知道怎么才能叫她愉悦。 但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晏君复只好道:“我这不是之前跟你提亲来着,便着人打听了下。” 林清见闻言,陷入短暂的沉默,未及深想,晏君复已接着道:“岂止这些衣服,婚服我都着人去备着了,怎知被你拒婚……” 林清见委实惊住,诧异反问:“八字都没一撇,你居然备婚服了?” 晏君复看了她一眼,委屈道:“孔雀寨里怎么说的?待回京城,我必明媒正娶,共盟鸳鸯之誓。当时你分明没拒绝,怎知你回家后就翻脸无情,哎……” 林清见一时噎住,当时她当晏君复忽悠她来着,便反手也瞎扯了一堆。 林清见讪讪笑笑:“可当时那种情况下,我怎知你所言为真?” 晏君复佯装轻叹一声,道:“我知小姐心有顾虑,当初方才诓骗于我,这万千伤痛,我独自承担也罢。” 林清见闻言无奈道:“这话说得,好似我始乱终弃。” 晏君复转头看向她,狡黠一笑:“可不就是始乱终弃?” 林清见蹙眉,正欲回怼,却忽见晏君复指着一旁一家店道:“庞氏糕点,他家的桂花糕格外有名,我带你去尝尝,你肯定会喜欢!” 他记得前世林清见每次回京,都会着人来这里买桂花糕,可见她是真的喜欢。 林清见并不想吃什么糕点,正想说算了,却已被晏君复扣住手腕,拉进了店里。 一进店,一股糕点的清香味扑面而来,着实勾人食欲,林清见看着桌上那些琳琅满目的糕点,忽就觉得,尝尝也行。 见新客进店,活计忙上前招呼,手里还端着一盘柿饼:“二位贵人,来尝尝本店刚出的柿饼,免费品尝。” 说着,便拿起一块递给林清见。 林清见立时瞪大了眼睛,柿饼!全天下最难吃的东西! 林清见正欲拒绝,却见晏君复已抬手制止:“别!我夫人不爱吃柿饼,选些桂花糕就好。” 林清见愣住,诧异的看向晏君复。她回来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她不爱吃柿饼,就算打听也打听不到,晏君复怎么会知道? 活计见此,收回柿饼,笑道:“贵人当真疼爱自家夫人,瞧这些喜好,记得多清楚。” 这话晏君复喜欢,取出二两碎银子递给活计:“会说话!” 伙计得了赏钱,愈发高兴,忙放下手里柿饼,便去给二人包桂花糕。 林清见实在忍不住好奇:“你连这都知道?你从何得知?” 晏君复冲她抿唇一笑,认真道:“若真心喜爱一人,为何会不知道?” 这话说得动听,但在林清见看来,不合逻辑。林清见道:“少贫嘴,再喜欢一个人,也得有个了解的过程。我未曾与任何人提及,你到底从何处得知?” 晏君复见遮掩不了她,只好道:“瞧你方才见柿饼就躲的神色,便知你不爱吃。” 林清见愣了下,这个理由……她确实无法反驳。也诚如他所言,唯有真心在意一人,方能留意到对方细微的神色。 晏君复紧着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道:“你瞧,我是不是真心喜爱你,你一星半点的不快,都要不过我的眼睛。” 林清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轻轻笑了下。 不多时,活计拿着一包桂花糕出来,递给晏君复和林清见,对他们道:“二位贵人,你们的桂花糕。” 晏君复伸手接过,道声多谢,付钱后将桂花糕提在手里,和林清见一起出了庞氏糕点店。 二人在街道上边走边聊,晏君复时不时的还会给林清见买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当真跟休闲逛街一样。 才走出两条街,晏君复手里已经领了不少东西,不由笑道:“早知如此,该把铭泽带出来。” 他们俩这次出来,主要是带林清见熟悉路线,再兼二人都会武,下意识的便没有带下人,谁知买了这么多东西。 林清见看看晏君复,主动伸手帮他拿了几样,方才道:“长安城当真繁华,汉阳郡整个主城,也就长安一个坊大。” 晏君复看着她眼底的喜欢,唇边再次出现缱绻的笑意。前世他多想带着林清见,就像现在这样,一起出来走走,可惜那时的她,觉得不该抛头露面,八年来,也就和他一起出去过两三次。 前世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如今已经改变林清见的人生轨迹的晏君复,自是不得而知。但是从林清心做得那些事来看,任由她在林府呆下去,后果可见一斑。 林时温虽然为人规矩守礼,但他并非极其刻板之人,只要林清见没有格外出格,又或屡教不改,他不会真的生气。前世约莫林清心背地里做了很多伤害林清见的事,又利用林时温的心里,顺手一推,方才一点点的,让她变成前世那般。 念及此,晏君复对林清见道:“林清心做的事,我都知道了。” 他突然提起林清心,林清见不由愣了下,随后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晏君复道:“那晚去祠堂找你,她先我一步进去,我就只好在外头等着,都听到了。” 林清见听罢,轻叹一声,说道:“当真看不出来,清心会是心思那般深沉之人。”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32节 晏君复道:“你当真就这么原谅她了?” 林清见道:“她对我好过,幸而发现的及时,就当抵消了吧。若她日后再对我不利,我不会手软,放心吧。” 晏君复看了看她,随后叹了一声,今生林清心确实没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可他只要一想到前世,便难免会去代入她曾经的遭遇。 前世的她,可是始终都不知道林清心的真面目啊……该吃了她多少暗亏? 纵然他知道,如今已是一个新的开始,但只要一想,他便觉心里就顺不过来那口气。 但他跑去折腾一个小女孩,好像也不大君子。罢了,若日后有机会,他顺手插把手搅合一下便是。但假如,林清心再做一次对不起林清见的事,那他可就不会手软了。 二人又走了一段,晏君复向林清见问道:“累了吗?前面有个茶庄,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走了这一阵,确实有些渴了,林清见应下:“嗯,过去歇会儿吧。” 二人一同进了茶庄,晏君复要了个雅间,一同进去坐下,桌上还摆着一些精致的糕点、水果等物。 林清见刚刚坐定,四下看了一圈,不由感叹道:“长安连喝茶的地方,都修建的这么好,不像汉阳,喝茶的店就搭了个棚子。” 晏君复冲她抿唇一笑:“好些达官显贵,平时都会来茶庄谈事,所以京里的茶庄,大多修的好些。” 说话间,晏君复顺手取开桌上的盛放糕点的小碟,将方才从庞氏糕点店买的桂花糕打开,对林清见道:“尝尝这个,你肯定喜欢!” 这可是他夫人前世最爱吃的东西,等她再次吃到,肯定能对他再多一份好感吧? 作者有话说: 我错了,肥更没写出来,明天补上o(╥﹏╥)o 第40章 晏君复将打开的桂花糕推到林清见面前,笑道:“尝尝。” 林清见看了眼桌上眼前雪白的糕点,上面还撒着淡金的桂花,确实很有食欲,便拿起一块,尝了一口。 桂花糕入口的瞬间,林清见口中便被桂花的清香所填充,且甜而不腻,糕质细腻软糯。这桂花糕做的,无论是口感还是甜度,都恰恰在她最满意之处。 林清见不由看了眼晏君复,眼底隐有惊喜之色,道:“这桂花糕果然好吃!” 说着,她便又咬了一口,细细品尝起来。 晏君复见此笑意明显明朗,趁机邀功道:“我就猜这个桂花糕你定会喜欢,看来果真喜欢!” 林清见想起他方才执着的要买桂花糕的模样,不由道:“世子眼光当真不错啊。” “那当然!”晏君复趁机挑眉道:“不然怎么会看上你。” 一句话夸了两个人,林清见颇有些嫌弃的白了他一眼,但唇边笑意却是不减,继续吃桂花糕。 不多时,店家端了泡好的茶上来,晏君复给她倒上,推到面前,道:“喝点儿茶。” 林清见点点头,随后看向窗外。 二人在三楼的雅间,从窗口望出去,大部分城景尽收眼底,林清见看着外头的车水马龙,繁华闹市,不由感叹道:“曾经在孔雀寨的时候,义母鲜少让我出来逛街,偶尔去趟汉阳,还是叫人跟着,很快就回去。我竟不知,上街该做些什么?” 晏君复听闻此言,心头莫名一阵酸涩,那前世的她,岂不是回来前回来后,都不曾好好出来逛过?曾经是罗刹女怕她发现真相而限制,后来就是她自己对自己的限制。 晏君复不易察觉的轻叹一声,望着林清见看向窗外的侧脸,认真道:“那咱们今天就补上!不仅今天,日后你什么时候想出来,咱们就什么时候出来。” 林清见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这话说得,倒像是她已经嫁他了一般。 晏君复却不在意她理不理自己,他只想她真的开心,便接着道:“出来街上,能做的事有很多,尤其是在长安。刚才带你去买了庞氏的桂花糕,等下咱们喝完茶,我便带你去月老庙那边看杂耍、皮影、骷髅戏。” 听晏君复说起杂耍等表演,林清见来了兴致,眼中神色明显一亮,问道:“月老庙那边这么热闹吗?” 晏君复抿唇点头:“每月初一十五的庙会都在月老庙附近,从前只有庙会时,这些艺人才会来。但是长安繁华啊,久而久之,月老庙附近,日日都像庙会。” “哦……”林清见恍然,接着问道:“那还有什么?” 晏君复哄小孩般神秘秘道:“还有西坊的集市,那里好些西域人,生得金发碧眼的,跟咱们长得完全不像,从他们手里,能买到好多从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儿。还能见着大理国来的商人,他们骑什么你知道吗?” 林清见已全然沉浸在晏君复的描述中,思维完全跟着他走,眼睛认真的看着他,忙问道:“什么?” 晏君复道:“大象。” “喔……”林清见诧异道:“我还从来没见过大象,只在画上看过。” 晏君复冲她一挑眉:“一会儿咱们就去,指不定很快就能见着。一时半刻见不着也没关系,以后经常出来,总有能遇上的时候。” “嗯!”林清见重重点头,端起茶杯猛喝了几杯,随后咚一声放下杯子,颇有些迫不及待道:“那咱们快走吧!” 晏君复唇边绽开一个笑意,这才是一个十六岁女孩,该有的好奇心和朝气。晏君复笑着应下,重新帮她将没吃完的糕点包起来收好,又将买的那些东西拿好,二人一同离开茶楼。 出了茶楼门,林清见一时竟有些纠结,不知是该去看西域人和大象,还是先去月老庙看杂耍和骷髅戏。 晏君复看出她的纠结,对她道:“咱们先去西坊集市,庙会晚上去更热闹,运气好还能看见烟火。” 林清见闻言笑了:“那成,咱们先去集市。” 说着,二人一同往集市走去。路上,林清见又见着好些喜欢的东西,晏君复自是全部掏钱给她买了。 同时也导致二人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都快拿不住了。不得已,晏君复便去雇了一顶轿子,专门放他俩买的东西,跟在他俩身后。 二人很快就到了西坊,入目便见更多繁华。 西坊街面上的东西与其他地方不同,街道上摊贩很少,反而是满载的马车极多,店面比之别处的精致,更多了随意。 晏君复给林清见解释道:“西坊集市外邦的客商多,每次来都要采购许多,香料、瓷器、丝绸等等,都是他们采购的主要商品。所以西坊的店铺,零售较少,看起来没有别处那么精细。” 林清见了然,原来如此。 二人没走几步,林清见便真的见着晏君复说的那种西域外邦人,头发真的是金黄色的,像金丝猴一样。不仅发色眼睛颜色不同,他们的五官也更显深邃,衣着更是奇怪。 林清见不由感叹道:“不到长安,果真是不知道天下有多大啊。” 晏君复笑,对她道:“藩商出售的珠宝很少见,我们去看看?” “好。”林清见应下,晏君复便带着她进了一家藩商开设的珠宝店。 那店中藩商操着一口语调怪异的官话,听得林清见只觉稀奇,还好奇的跟他学了几句他们的语言,但自然是转头就忘。 二人在西坊逛了几个时辰,等结束时,都已至傍晚。 晏君复又将这一下午买的东西,放进轿辇中,对林清见道:“傍晚了,我带你去长安最好的会仙楼吃晚饭,待吃过饭,咱们就去庙会,估计等到那儿,正好天黑。” 林清见应下,毕竟这次出来是熟悉长安路线,离开时,二人便选了一条与来时完全不同的路,往会仙楼走去。 走在路上,林清见遗憾的回望了一眼西坊的集市,对晏君复道:“可惜今天没见着大理国的藩商,没见着大象。” 晏君复冲她抿唇一笑,安抚道:“总有机会。”他默默将这事记在了心上,等回去后安排个人,每天来西坊看看,见着大象就让他回来通知,这样就不会错过。等到时,顺道再和藩商商量一下,多付些钱,让林清见也骑骑。 等到了会仙楼,晏君复给林清见点了好些会仙楼的招牌菜,自是避开了她不爱吃的菜,全部都是她爱吃的。至于晏君复自己,他本人不挑食,什么都爱吃。 林清见这一天玩儿的本来就高兴,心情很好,饭菜也是格外可口,那种处处顺心顺意的舒适,竟是让她忽略了桌上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很完美的将这份舒心延续了下去。 等吃完饭,二人一同往月老庙而去。 刚到庙会,林清见便已见前面有杂耍艺人,头上顶着高高一摞子比艺人本身还要高的碗,林清见被惊艳的直拍晏君复小臂:“快看快看,他们好厉害!” 晏君复下意识的低头,看向她拍自己的手,唇边笑意深深。 林清见大步朝那边走去,晏君复紧随其后。到了近前,表演看起来更惊心动魄,刚才没留住,现在才发现,即便头上的碗都已经顶了那么高,但那顶碗的艺人,居然还在往上扔碗。每扔上去一个,周围便一片惊呼,当真惊心。 庙会很热闹,大多以游乐居多,林清见看了杂耍,看了皮影戏,也看了骷髅戏,甚至还见着胡旋舞…… 自回来至今,林清见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开心过,不对……就连在孔雀寨时,她也没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先是得知自己被封正六品昭武校尉,后又如此畅快的逛街游玩。 长这么大,无论是在孔雀寨,还是回家后,但凡她出去,都会被各种理由限制。从前罗刹女是怕她知道真相,后来爹娘是想让她守规矩。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自由过。 没有人告诉她你该怎么做,也没有人告诉她什么你不能做。更没有人在她耳边催,也没人跟她念叨这不妥,那不妥。 她甚至都不用在乎时间的流逝,不用担心是不是该回去。想要什么晏君复就给她买,想去哪里他就陪她去……这就是奉皇命出行的快乐吗? 玩闹说话间,二人正好又绕回了月老庙附近,而就在这时,眼前忽然跑过来一名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胳膊上挂着一个竹筐,框里装满红纸,还有好些小拇指粗细的竹筒,皆是两两一对。 她上前笑嘻嘻道:“姐姐姐夫,可要写个祈福花笺?写好后装竹筒里,挂去月老庙的梧桐树上,月老便会保二位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他们是假夫妻!祈什么福啊?于是林清见笑笑道:“多谢妹妹好意,下次再挂吧。” 怎知那妹妹忙道:“哎!都到了月老门前,姐姐姐夫怎么能下次再挂?凡事都讲究个缘分,今日正好月老庙中的荷花池里,开了一朵并蒂莲,这般的好兆头,二位怎么能错过?” 林清见看着十来岁的小娃娃,不由调笑道:“小嘴好生伶俐。” 小妹妹笑笑道:“妹妹多谢姐姐夸奖啦,姐姐和姐夫写一个吧。” 晏君复自是想写!怕林清见又拒绝,转头对林清见道:“既然我们穿成这样出来了,那就写一个吧。” 言下之意,既然已假扮夫妻,那便别露馅啊。 林清见想了想,也知今日这打扮,再拒绝会显得很奇怪,便道:“那就写吧。”左右她不信鬼神之说,挂不挂的,对她来说没什么差别。 小妹妹闻言高兴,笑嘻嘻的牵过林清见的手,将他们拉到月老庙门道边上的一张小桌后,摆上巴掌大的红纸,递上笔墨:“姐姐姐夫一起来写吧。” 二人执笔站了过去,林清见却犯了难,转头看向他,问道:“晏君复,咱们写什么?”他俩总不能写夫妻间那些肉麻的话吧? 晏君复想了想,对她道:“若不然,各自写一个愿望吧。” 林清见点点头:“成。” 说着,林清见的愿望,现在在她心里很清晰,她提笔便写下八个字:自由自在,从心所愿。 晏君复则写:愿吾爱清见,此一生,皆如今日,随心自在。 写好后,二人各自吹干纸上墨迹,将红纸卷好,塞进买红纸的小姑娘递过来的那一对竹筒中。 晏君复正欲和林清见一起去挂,却忽地站住脚步,颇有些怔愣的看向林清见,那双狭长的眼里,既有惊喜,亦有动容,仿佛得到了什么来之不易的东西。 他夫人……刚才是不是叫他名字了? 没有叫世子,没有叫王爷,而是叫他晏君复…… 前世整整八年,她从未叫过一次他的名字,他始终觉得,好像和她隔着一层什么,无论他怎么靠近,都无法敲开她心上的那扇门,以至于让他以为,她本来就是那般死板的性子。 但是她刚刚,叫他晏君复。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还叫他世子来着,但是刚才却叫了名字。这是不是意味着,今天玩了这么一天,她熟悉他了? 哪怕还没有男女之爱,但唤他名字,确确实实是抛却了身份的困扰,至少是拿他当朋友了!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33节 晏君复大喜!哈哈,努力有成果!可喜可贺! 林清见见他停下,不解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晏君复忙道:“我们过去。” 晏君复看着走在身边的林清见,愈发的确信,前世他只进.入了她的身体,并没有进.入她的心。但是这一回……如此想着,他唇边笑意愈发缱绻。 二人来到月老庙里的梧桐树前,看着满树随风轻响的小竹筒,晏君复忽地道:“清见,你看,树上这么多祈福的花笺,但是你说,真正美满幸福的有几对?” 就像他们前世,祈福祈过,成亲时礼数更是一丝不差,甚至处处都是吉兆,可他们的姻缘,最终还是走到和离那一步。她不知他,而他……也不知她! 晏君复心间骤然一疼,看向林清见,静候她的答案。 林清见不知晏君复为何有此一问,想了想,便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知这树上诸多眷侣中,是不是很多女子,都像清心一样,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论那个人和不和自己心意,都得嫁。若是如此,这树上,怕是没几对幸福的吧。” 晏君复静静的看着她,眼前复又浮现前世的她,眼底流出一丝深切的悲哀。 前世刚和他成亲时,她的想法,是不是就和她话中所言的一样? 前世定亲之后,直到成亲,他都未曾再见过林清见,她那时嫁他,开心吗? 或许他前世,也该像现在一样,先接近她,再打动她,等她心甘情愿嫁给他。 只可惜那时的他,何曾想到过这些,只知喜欢便去提亲,提过亲后,便自顾自做着恩爱缱绻,彼此知心知意的美梦,又何曾想现在这样,花时间给她一个接受自己的机会。 前世……还真是遗憾啊。晏君复轻叹一声,对林清见道:“我们这祈福的花笺,换个地方安置,可好?” 作者有话说: 作息越来越阴间了,大家最近早上起来再看吧~ 第41章 他们本就不是夫妻,这花笺安置在哪里,对林清见来讲无所谓,便应下:“好啊。” 晏君复见她答应的痛快,想了想,俯身蹲下去,捡了个木棍,在梧桐树下挖了个小坑,而后将那那对小竹筒放了进去,对林清见道:“就埋在这里!” 林清见对此并无异议,待晏君复埋好竹筒,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尘土,正欲和林清见说话,却忽听身后传来连续几声烟花升空的爆竹声。 二人同时回头,正见各色的烟花在夜幕下绽开,染亮了天,也照亮了二人的面容。 林清见目光追在漫天的烟花上,眼里满满的新奇和喜爱。 而晏君复,目光微侧,落在林清见面上,看着她灵动的眼眸,唇边笑意渐深。他有些想灵修和灵琅了,此情此景,若他们一家四口都在一起,该多好。 待烟花停下,时辰已晚,庙会上的人渐渐散去,林清见和晏君复也走上了回家的路。 渐渐离开庙会的范围,街道上逐渐安静下来,二人缓缓走在路上,晏君复身子微侧,笑问:“今日开心吗?” 林清见嗯了一声,长长吁了一口气,对他道:“很久没这么自在过了。感觉自你来孔雀寨剿匪开始,发生了好多事。我的人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时至今日发生的一切,若告诉一个月前的我,怕是会觉得宛如天方夜谭,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如梦一般。我甚至无法预判,明天起来会发生什么。” 晏君复低眉一笑,他又何尝不觉得人生如梦,甚至还能经历重新来过这样的事,离谱到无法叫人相信这不是一场梦。 经历过前世那些憧憬始终无法实现的憋闷,期待次次落空的无奈,现而今的他依然明白,活在当下,过好眼前的每一刻,比去担心和幻想虚无缥缈的未来更有意义。 念及此,晏君复对林清见道:“既如此,那便当这是一场梦吧。既是做梦,便不梦明天。” 林清见闻言看向晏君复,眼里微有怔愣。这句话,好生有力量。从前她觉得晏君复有些蠢,但是后来他说出的一些话,总能在关键时刻叫她豁然开朗。 而今日这句不梦明天,竟是从他身上看到一份成熟睿智的豁达。好似自己站在他面前,他是个大人,而她是个比他小十来岁的小孩子。 思及至此,林清见一声轻笑,对晏君复道:“看来当初在孔雀寨时,我对你有些误解。” 晏君复闻言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你终于意识到了这点。” 林清见闻言再次笑着看向他,怎知却正对他下场的眼眸,微怔一瞬,随即相视一笑,聊起了别的。 等晏君复和林清见再次回到晏君复新买的宅子时,已近亥时,晏君复将她送到给她准备的院落门口,问道:“今日长安城的路线,认下多少?” 林清见自是没忘记自己的任务,今日一直都有刻意留意路线,答道:“走过的路基本都记下了,明天我再去转一圈。” 晏君复应下,对她道:“明日我不能陪你了,我得去宣武门。时间紧迫,明日最后一天,务必要记下长安城的路线,后日开始,你就得去营里,和我的亲兵们熟悉下。” 林清见点头:“好,那我回去休息了。” 晏君复冲她抿唇一笑:“去吧,好好休息。” 林清见也冲他笑笑,转身往屋里走去,晏君复目送林清见的房门关上,方才离去。 而此时的林府,已然发觉林清见不再府中。 林时温坐在书房中,桌上的油灯昏黄的烛火,在他身侧跳跃,他手里拿着林清见留下的那张字条,目光一直未曾离开,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想眼前的小厮问道:“今日当真看到小姐和世子在街上?还做已嫁女装扮?” 发现林清见不见之后,他便立刻着人满城寻找,怎知傍晚时分,就有小厮回来回禀,说在会仙楼看到小姐和陈留王世子一起吃饭,还打扮成夫妻模样。 这若换做以前,林时温现在大抵已经气到头疼,但不知为何,这种离谱又出格的事发生在林清见身上,他居然会生不起来气。 并非觉得林清见这般做妥当,实在是因为,他这个女儿,当真有些不按常理出牌,她甚至敢杀人,还偏偏是为了那般公证的道义。 而且,她留的字条上写,奉命离府,是奉谁的命? 林时温一声重叹,他隐隐有一种预感,他这女儿未来会做的事,将远远超出他能把控的范围,一时之间,林时温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今日一得知林清见的去向,他本想去把她叫回来,但转念想起她现在的处境。 听闻傅家今晚戌时左右,已经决定杀傅砚名的人是林清见,但他们目前还未遣人来府上,想来明天就会有动作。 眼下这种情况下,林清见暂时离府也好,即便傅家打上门来,他也交不出人。 但等这次的事解决,必须得让她回来好好学规矩!无论她是出于什么苦衷,都不该离府,更不该住去外男家中,更更不该还扮成夫妻与人家同行。 虽然他看好与陈留王府的婚事,但到底八字还没一撇的外男,一旦日后他俩不成,她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必会影响她日后婚配。 林时温正一筹莫展之际,门外响起敲门声,林时温示意小厮去开门。 房门打开,但见林清心端着一盅羹汤走进屋内。 林清心上前,将羹汤放在林时温桌上,对他道:“爹爹忙了一日,都没怎么好好吃饭,用些羹汤可好?” 林时温放下手里林清见留下的字条,长长吁了一口气,眉宇间泛起疲惫,他接过林清心递来的勺子,浅尝了几口。 林清心在一旁问道:“姐姐还没找到吗?” 林时温本想说找到了,但委实不想这件事牵扯家里更多的人,便敷衍着摇了摇头。 可林清心多会察言观色,若林清见到现在还未找到,爹哪有心情坐在这里喝她的羹汤?想来是已经有了下落,但不好言说。 念及此,林清心对林时温道:“姐姐在孔雀寨多年,自在惯了,爹爹你别怪罪姐姐。” 林时温点点头:“爹明白。” 林清心眉心不由微蹙,面上一副担忧的模样,忧心道:“可姐姐这几日所做的事情,委实有些出格。爹爹,我有些担心,姐姐若再这般下去,会不会影响日后的姻缘?” 这个担心确实说到了林时温心坎上,林时温刚舀起来的羹汤,手下一松,复又放回盅里,叹道:“我也担心,等傅家的事解决,等她回来后,严加管教吧。” 才回来不到一个月,林清见已经闯下这么大的祸,再不严肃教导,更正她过去那些观念,那些江湖气,日后还不知要惹出多大的麻烦来。 林清心面上忧色未减:“若早知如此,当初爹爹就该帮姐姐应下陈留王府的提亲,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有陈留王那一脉在,兴许还能帮姐姐渡过难关。” 林清见现在就在晏君复府上,林时温自是不能将这么大的事说给别人听,只得暂且按下不表。 见林时温不说话,只抬手喝羹汤,林清心也有些摸不准林时温的意思,只当他是默认了她的话,想了想,接着道:“可傅家已经知道杀傅砚名是姐姐所为,若这件事传出去,不知陈留王府,还愿不愿意和咱们家结亲?不仅陈留王府,别的人家,兴许也会有顾虑。” 林清心这番话,当真是句句扎在林时温最担忧之处,不免又引来林时温一阵烦闷的叹息。 林清心见此,抓准机会,对林时温道:“爹爹,您是纯臣,姐姐这件事,能赌的只有陛下的信任,可傅相手眼通天,若陛下被他牵制,不得不压制您,这可该怎么办?” 说着,林清心眼中盈盈漫上一层泪光,整个泫然欲泣,扶着林时温的手臂,缓缓在他椅子边跪下,对他道:“爹爹,您得找人帮您。趁现在事情还未发酵起来,最好定下和陈留王府的亲事,这样陈留王就会在皇帝面前帮你说话。姐姐既不愿嫁陈留王世子,或许清语妹妹可以,她也是嫡出,想来配的上陈留王世子。” 林时温闻言,看向林清心,静等她继续说。 林清心见此,接着道:“不知清语妹妹是否愿意?但眼下姐姐和爹爹,都在风口浪尖上,只能委屈清语妹妹,用她的婚事来搭桥牵线。女儿并非故意推妹妹出去,只可惜女儿是庶出,配不上陈留王府的门第,无法为姐姐和爹爹分忧。” 说着,林清心眼眶中已是落下泪来,抬袖轻拭。 林时温静静看着林清心的头顶,眼底闪过一丝愠色。之前乔氏便跟他提过,让林清心记在夫人名下,已嫡女的身份与陈留王府结亲,今日清心便来跟他说这个。 不知她是真的担心姐姐,还是想顺势为自己铺路。 林时温眼下要准备对付傅家,懒得分心思在这种小事上。眼下清心到底是为了姐姐,还是故意而为,他都懒得追究。就算她是为了自己,作为庶女,林时温也能理解,左右就是盘算嫁人那点事,他也没必要上纲上线的训斥。 只可惜陈留王世子,现在看起来是打定主意要他们清见,乔氏和清心是不必再想这门亲事。 念及此,林时温对林清心道:“朝堂上的事你不懂,日后也不要再瞎担心,得空好好跟先生读书,用心学学管账、管家,别操心这些你够不上的事。你姐姐的事我心里有数,你不必再担心。天色不早了,抓紧回去睡吧。” 林清心闻言,正欲再说什么,却见林时温已经在揉按太阳穴,一副不耐烦的神色。林清心只得称是,行礼离开。 来到门外,林清心委实有些恼火,林清见明明不要陈留王府这么亲事,为何爹爹还不考虑她? 林清心眉心许久没有舒展,她走在回去的路上想了许久。若姐姐要嫁陈留王世子,这婚事她绝对不争,毕竟她又自知之明。可姐姐不要,这般处处好的门第,她不能就这么放弃,须得再努力一把,可要怎么做,才能让父亲点头呢? 第42章 林清心一筹莫展,准备回去后再和乔氏好生商讨一番,想个好法子出来。 林时温又在赎当待了会儿,直到子时,方才回去肖氏院中休息。 林清见离府,肖氏自是无法入眠,但她一介女流又没什么法子,只能愁容满面的在房里呆着。 见林时温回来,肖氏忙上前询问,林时温安抚了几句,告知肖氏林清见暂时无恙,便先哄着肖氏休息,毕竟明日早朝,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二日一早,林时温起了个大早,官服穿戴妥当,带好准备好弹劾傅相公的罪状,便紧着出门。 林清言亦早早等在门外,天还未亮,父子二人便已上马车赶往皇宫。 而晏君复和林清见一起吃过早饭后,给她安排了两个靠谱的婢女,便紧着进宫,直奔宣武门。 林清见则继续出门,去熟悉长安城的路线。 东方天尽处曙光微显,天濛濛亮起,豫章帝正襟危坐于轿辇上,一袭上玄下朱的龙袍,头戴十二毓平天冠,神色肃穆,衬得年轻帝王气势如虹。 轿辇在宣室殿后停下,豫章帝缓步走进殿中,在正中的龙椅上落座,随即便听百官齐声行礼。 豫章帝免了百官之礼,百官堪堪站好,殿前都指挥使傅熙栋已出列跪地,抬袖拭泪,哭道:“陛下,臣独子傅砚名,于两日前,在自家祁山庄为歹人所杀!臣痛心难忍,追查歹人下落,杀人者竟是林大学士之女林清见!” 说着,傅熙栋横眉看向林时温,接着道:“林大学士管教无妨,据臣所知,林清见成为孔雀寨少寨主,此等歹匪,在京作乱,枉顾律法,杀我傅家八条人命,焉知不是林大学士纵容之故!还请陛下,为我儿讨还公道!”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34节 话音落,殿中顿时议论声起,许多不知傅砚名已死的官员,皆是颇为震惊的看向林时温,眼里满是诧异。不知是不敢相信林大学士的女儿敢杀殿前都指挥使的儿子,还是不敢相信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竟有这般胆量。 在百官的注视下,林时温面色不改,一步上前,行礼,不卑不亢道:“启禀陛下,殿前都指挥使傅熙栋之子傅砚名,于六日前,前往祁山庄收租之际,玷污佃户余氏之女,余氏于京兆尹府报案,却遭傅砚名报复,伙同府中七名恶仆,再行不轨,余氏女不堪受辱,投河自尽!傅砚名,死有余辜!” 傅熙栋闻言厉声道:“我儿纵言行有亏,可那女子乃自绝而亡,且京兆尹府已然受案,若要处置,也该由我朝律法处置。林清见又是以何身份,何资格越俎代庖?是不信我朝律法严明,还是土匪做惯了,枉顾律法,行以私刑?” 林时温再复行礼,沉声质问:“余氏之女初遭玷污,余家便已报案。可为何京兆尹府没有缉拿傅砚名归案?为何傅砚名在余家报案后,还能再次返回祁山庄作案?” 林时温眸色一厉,语气跟着掷地有声:“实为傅相于陛下登基后,自居辅政大臣之功,一手遮天,以公谋私,纵容傅氏一族!指挥使口口声声谈及律法,可为何你傅家捋捋不受律法?难道不是傅相以权柄施压,使得傅砚名未能极是捉拿归案,导致惨案发生?” “陛下!”林时温拱手,厉声道:“臣林时温,弹劾参知政事傅熙瑞,渎上帝、轻爵禄、广费用、变法度、妄制作、喜导谀、钳台谏、炽亲党、穷土木、矜远略(注1)。傅氏一族自陛下登基以来,枉顾律法,以公谋私,大有不臣之心!臣已收集傅氏所有罪证,陛下明鉴!” 说着,林时温敛袍而跪,将写有傅氏一族罪行的折子双手呈上。豫章帝示意一旁太监去取。 就在林时温身旁垂袖而立的傅相公,看向林时温,微微眯眼。料到林时温会保女儿,但未成想,他居然敢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这是光明正大的宣战,是要和他斗到底! 林时温是纯臣,虽无党羽拥护,但深受陛下看重,要动林时温,可不是容易。 这一仗,就得看陛下的态度,就得看他,是更忌惮他手中的权力,还是更在乎纯臣带来的朝堂安宁。 如此想着,傅熙瑞的目光落在豫章帝脸上,但珠帘遮住了他的脸,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待豫章帝看完林时温的折子,蓦然从龙椅上起身,将手中折子重重摔在地上,厉声斥道:“傅相公,你好大的胆子!” 傅熙瑞闻言一惊,他设想了豫章帝无数种可能的反应和拉扯,但万没想到他会直接震怒,如此强硬!豫章帝羽翼未丰,难道不忌惮他? 傅熙瑞预感不妙,敛袍跪地,道:“陛下,臣冤枉啊!” “冤枉?”豫章帝细数林时温所呈的的傅家这些年的所有罪行,随即道:“这一桩一件,何来冤枉?你傅相是不将朕放在眼里,当这朝堂是你的天下了吗?” 傅熙瑞动容陈情道:“陛下冤枉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分明是林大学士为保女儿,故意栽赃陷害!臣恳请陛下,将林大学士所言罪行,皆移交廷尉司,由廷尉司查明证据,还臣清白。” 豫章帝眼底流过一丝厌恨,他早已想到傅相会走这一步,只要给他查案的时间,他便有机会为自己洗刷开脱,指不定还会对林时温倒打一耙。 他不能给傅熙瑞喘气的机会,这次,必得逼他狗急跳墙。 念及此,豫章帝冷嗤一声,拂袖落座,沉声道:“怎么这全天下,只有你傅相最为公正?即便这些案子有待查证,但敢问傅相公,傅砚名玷污祁山庄女子可为真?余氏报官无用可为真?傅砚名返回报复必死余氏之女可为真?” “若非林大学士之女心怀道义,斩杀傅砚名,朕竟不知,你傅相公的手,竟已伸进京兆尹府,连缉拿傅砚名归案都做不到!若按我朝律法,强者,流,折伤者,绞!傅砚名逼死余氏之女,其与七名恶仆,本该处以绞刑,死有余辜!” 豫章帝拍椅怒道:“傅相公,朕看你是年纪大了,在高位久了,不知这官该如何做了。在朕的眼皮底下,在朕的京城,你们傅家就敢如此徇私枉法,是不是再过些日子,连朕的皇位都得让给你!” “陛下!”傅熙瑞大惊,叩首下去。 他未曾料到豫章帝会如此强硬,傅熙瑞忽地反应过来,豫章帝怕是要借这次机会,和纯臣联手,罢他相位,夺回权力啊。 傅熙瑞脑子转得飞快,随即抬眼道:“臣侄儿言行有亏,死有余辜,臣无话可说。可其他罪行,实乃林时温为保女儿,联合党羽强加于臣的欲加之罪。还请陛下,将诸案交于廷尉司,明察!” 豫章帝道:“那便交于廷尉司。但是傅相公,结果出来之前,朕罢你参知政事一职,禁足书房,不得离开府中半步。” 傅熙瑞和傅熙栋二人闻言一愣,罢相?竟是罢相?豫章帝怎么敢啊? 但眼下傅熙瑞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摘下自己官帽,俯身叩头:“臣,谢主隆恩。” 说罢,傅熙瑞起身,退出了朝堂,傅熙栋则眉心紧缩,悄然回了百官之列。 豫章帝看着傅相公离去的背影,指尖缓缓在椅子扶手上轻点。 傅熙瑞走出宣室殿,望着头顶宽广的天,神色愈发沉郁,豫章帝翅膀没硬,脾气倒是硬了不少。可空有一腔血性又有什么用?傅熙瑞冷声一笑。 傅熙瑞与府中小厮汇合,刚出宫坐上马车,便对小厮吩咐道:“等下朝后,去找都指挥使,告诉他,事不宜迟,今晚行动。” 小厮领命而去。 傅熙瑞一声重叹,他一直在为这一场仗做准备,他明白,作为辅政大臣,他和陛下之间,迟早有一场恶战,赢,从今往后帝位傀儡,输,那便余生凄凉。 他已经到了这个位置,便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移交廷尉司,本就是拖延的手段,他本以为查案期间,豫章帝顶多免他几天早朝,但万没想到,他会直接罢相。 眼下多拖一天,变故越大,他得以最快的速度,让豫章帝看清现实。让他明白,即便罢了他的相,也得乖乖还给他。 经过两天的时间,晏君复已经在宣武门设下天罗地网,而林清见,记熟长安城的道路后,便赶去城内和晏君复的亲兵汇合。 晏君复的亲兵们,早在孔雀寨的时候,都见过林清见,被她关过,也被她帮过,算起来是熟悉的,也知道林清见的能耐。当林清见拿出诏书后,再加上魏致远说出世子让配合林清见的命令,亲兵们很快就接受了林清见的领导。 林清见还不知何时出兵,但知道事情迫在眉睫,接手亲兵后,便已着手准备。 怎知当天夜里,京城就乱了起来,林清见等人即刻备战。 半个时辰后,林清见便见宣武门晏君复发出的信号弹。 林清见即刻跨马而上,唇边露出一个笑意,对众位亲兵朗声道:“出兵,按计划,两路拦截!” 作者有话说: 注1:引用对蔡京的弹劾 第43章 亲兵迅速集结,按计划兵分两路,踏夜色极速小跑而出。 林清见和魏致远骑马,各带一队,在门口分开,去拦截剩下两路巡防营的京城卫兵。 往日繁华的京城,今夜家家户户早已闭门不出,甚至街道上还有好多小贩的摊位,都未来及收摊,足可见事发突然,城民躲避不及。 林清见尚未与敌军碰头,却忽见前面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有一人跌跌撞撞跑来,神色紧张,看方向,是往宣武门方向而去。 夜色浓重,林清见未看清那人面容,见其方向是冲着宣武门,且一见她,那人便往另一条小巷中躲去,林清见顿感不详,厉声道:“站住!” 那人闻声止步,林清见忙骑马过去,质问道:“你是何人,要去何……哥?” 林清见看清那人相貌时一惊,这不是他哥哥林清言吗? 林清言亦是愣住,完全没想到来人会是林清见,他看了看林清见身后的兵,又见她一身盔甲,万分诧异道:“妹妹?你这是……” 林清见道:“以后再给你解释,你去哪儿?” 林清言急道:“殿前都指挥使作乱出兵,已经带着人打到我们家门口,叫父亲把你交出来,我现在进宫报信,你可千万别回去!” 林清见闻言一笑,她正要找傅熙栋呢,林清见朝林清言伸手:“其余宫门皆已封锁,宣武门已经困住傅相主力,我正要去堵傅熙栋,没想到他居然自己打上门来,上马。” 林清言一脸懵,什么情况?今晚的局势,怎么他妹妹比他还清楚? 不及林清言反应,林清见已侧身下去,一把扣住他肩头的衣服,将他拉上马来。 林清言刚刚坐稳,方才发觉,他被他妹妹拉到了前头,而且他妹妹已经从他身后身后手来,将他箍紧在怀里,握住缰绳。 林清言:“……” “驾!”林清见用力一夹马肚子,带着林清言和一队亲兵,就往林府而去。 林清言长这么大,没被人骑马这么护在怀里过,可偏偏一袭盔甲的妹妹在身后,他还觉察不出什么违和感。林清言默默抿唇,轻轻“嗯”了一声,仿佛给自己打了个气。 林府在繁华之处,正好在入宣武门的必经之路上,想来傅熙栋惦记着杀子之仇,想借今晚出兵,顺道把她给收拾了。 林清见一声冷笑,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此时此刻,林时温带着林府众人,已将几处门都封锁起来,但是事发突然,没做准备,已有不少人翻墙而入,和府中护院打在一起。 林府中一片混乱,肖氏和乔氏一左一右扯着林时温胳膊,两个人显然已经是慌了神,林清心紧紧依偎着自己母亲,亦是面色惊恐,看着周围打架的人,一时只觉自己的命被人握在了手心中。 林时温左右两边被女眷扯得死死的,寸步难行,怒道:“慌什么?都往屋里躲!” 林时温一边安抚众人情绪,一面带着他们退入厅中,移动屋内桌椅,命人将门死死堵了起来。 外头传来傅熙栋的声音:“林大学士!交出林清见,我便不伤你府上其他人!” 一旁的乔氏急道:“主君,大小姐不是已经离府了吗?你告诉他,你告诉他啊!” 林时温却毫不理会,只对跟着躲进厅中的下人吩咐道:“快,堵门,堵死!清言已入宫求救,我们只需撑到援兵便可。” 外头传来大门被撞破的“轰隆”声,随后便听无数脚步声朝门外涌来,随即便见厅门迎来剧烈的撞击,伴随着外头一群男人使力的呼喝之声。 林清心躲在房间的角落里,早已吓得六神无主,脑中出现无数可怕的画面,恨不能自己现在就死,好过面对被攻破后可怕的一幕。 傅熙栋还在外头叫嚣:“林大学士,交出林清见!我当大学士的女儿多大本事,敢杀我府上八条人命,现今为何做了缩头乌龟?人呢?” 随后便听傅熙栋外头厉声高喊:“林清见!林清见!出来给我儿偿命!出来!你再不出来,我一把火烧了你爹娘!” 林时温从小厮手里接过一把刀,双手握住,立在门口,静静看着那扇被不断撞击的门,耳畔全是女眷的哭泣声。他不会武,但若是傅熙栋真的打进来,他亦有文人气节,宁死不降! “匡嗤”一声脆响,正厅的门门栓已断,门被撞开一条缝隙,外头撞门的人身影已隐约可见,不少人持刀的手臂已经伸了进来,全靠屋中小厮丫鬟拚命推搡,方才未被彻底撞开。 屋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肖氏忍着惧怕,拔下发上簪子,紧紧攥在手里,走上前和林时温站在了一起。而乔氏、钟氏、以及林清心、林清语等人,早已忘记往日恩怨,紧紧在角落里抱做一团,各个鬓发散乱,满脸泪水。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林清见掷地有声的清亮声音:“傅指挥使!傅相公知不知道你擅自改道,跑来我家作乱?” 一听林清见的声音,撞门的人停下,林时温诧异的看向门外,随即一惊,忙冲上前推开堵门的小厮,将门拉开。 但见门外,林清见一袭银色盔甲,手持长.枪,立于正门处,而她身后,是无数陈留王府亲兵。而林清言,已经被林清见丢在府外安全之处,挤都挤不进来。 林时温大惊:“清见,你回来做什么?” 傅熙栋一见林清见,上下打量一番,眼里燃烧着灼灼怒意,咬着牙道:“你就是林清见,杀我儿子的歹人?” 林清见冷嗤一笑:“你儿子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但凡你教导妥善,他又怎会招来杀身之祸?我也不是歹人,傅熙栋,你听好了,在下林清见,乃陛下亲封正六品昭武校尉,今日奉命捉拿乱臣贼子!少在我家耀武耀威,束手就擒!” 说罢,林清见提枪而上,直击傅熙栋面门,陈留王府亲兵一拥而入,一时府内府外,打做一团。 林清见趁机到正厅门前,不及林时温说话,一把将父亲推进门,复又将门关上,再次一头扎进战场里,直取傅熙栋。 林时温等人在屋内,听着外头的厮杀之声,好半晌,林时温方才缓过劲儿来,喃喃问道:“昭武校尉?” 肖氏更愣:“正六品?” 林清心更是诧异,躲在乔氏怀里,眼睛瞪得老大,她发髻松散,脸上泪水未干,怔怔道:“昭武校尉?”她姐姐?做了昭武校尉? 林清心莫名想起那日在祠堂里,林清见跟她说,她从未想过与她争,根本没有在乎过所谓输赢。 当时她还嘲笑林清见天真,可直到这一刻,她方才恍然发觉,林清见没有说谎,与她相比,她就好似一只井底之蛙,看着眼前巴掌大的天空,而林清见的眼睛,看得是阳光之下的每一处灿烂。 林清见问过她,难道这一辈子,都只能困在后宅,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小女子吗?可有别的出路?当时她被林清见问得不知所措,她从未想过,身为女子,还能有别的出路。 可今时今日,林清见却用她的行动告诉她,女子的人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还可以有别的出路。 林清心怔怔的看着门外,耳边那些厮杀声,仿佛不再可怕,而是化作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在告诉她,你看,除了嫁人,分明还有别的出路。 林时温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这些日子,陛下在布什么局。那日陛下召他们进宫,让他们在早朝之上,不留余力弹劾傅相公。当时他还担心,是否过于冒进,但是眼下看来,陛下召走林清见,是早已决定要借此事逼傅相公狗急跳墙,并且已经做好瓮中捉鳖的准备。 林时温大喜,忙走到窗边,戳破窗纸往外看去,但见人群中的林清见,身形敏捷的宛如一只在夜里跳跃的猫,那杆长.枪在她手中,好似他手中的笔一样,在敌军中游刃有余。 她是所有人中最勇猛的,便是被十几个人围攻,她也丝毫不惧,灵巧的身形,果断出枪的勇气,精湛的枪法,很快她就能杀出重围,投入下一阶段的战斗。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35节 傅熙栋被她打得节节败退,无论傅熙栋唤多少人过来保护,在林清见的枪下,都撑不过几个回合。 足足打了将近半个时辰,傅熙栋已无招架之力,被林清见手中的长.枪狠狠一记龙点水打中肩头,傅熙栋吃痛,单膝跪倒在地,林清见顺势上前,锋利枪尖抵上傅熙栋的喉咙,她手腕只需轻轻一用力,便能取傅熙栋的性命。 傅熙栋不敢再动,抬眼看着眼前眼中剑影萧杀的女子,即便再不甘心,却也只能缓缓张开双手,彻底认输。 林清见见此,朗声道:“傅熙栋伏法!京城巡防营将士,现在投降,尚可争取宽大处理!” 话音落,林府中巡防营的人,见大势已去,思量片刻,便都放下手里兵器,跪地认罚。 林清见命人将傅熙栋捆起来,林时温等人也打开门走了出来。 林清见忙小跑到林时温面前,问道:“爹爹,你们没事吧?” 林时温不住的打量林清见,笑道:“没事没事。” 林清见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对不起爹爹,这次的事因我而起,之前世子跟我说,爹爹都已经为我做好在朝堂上和傅相长久抗衡的准备,但好在陛下给了女儿一个机会,亲自收拾了这傅家。往后爹爹就不必再为此事忧心。” 林时温闻言,一时感慨万分,当了这么些年家主,他这辈子,一向是他保护别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保护,他当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林清见道:“爹爹,你收拾下府里,我还得赶去和魏统领汇合,宣武门里还在打,爹爹换上官服休息一下,等拿下傅相,怕是还要进宫。” 从来都是林时温安排人,第一次被人安排,他只能点头:“嗯,嗯……” 见林时温应下,林清见冲他抱拳一行礼,转身便带着傅熙栋和俘虏,再次出门去。 肖氏在屋里都没敢出来,直到府中的兵全部退出去,肖氏才出来,扶住林时温的手臂,颤声道:“主君,咱这女儿,是不是有点儿野?” 林时温抹了一把脸,道:“就……野也挺好。”林家世代文官,忽然出了个武将,还是女孩子,他也是万万没想到。 早早被林清见丢在门外的林清言,这时才从府门边,默默的走进来。 林时温忙道:“你妹妹刚才回来,我才知道宣武门在打仗,你可有遇上?” 林清言摇摇头:“我在路上遇上了妹妹,妹妹没让我去,是妹妹……” 林清言抿了抿唇,方才道:“是妹妹护送我回来的。” 话音落,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丝难言的憋屈,还混杂着隐秘的骄傲。 半晌后,二人忽然失笑,各自笑出了声,转头看向长安城无尽的长夜。 林清见带着人去接应魏统领,她过去的时候,那边正打得不可开交。林清见都未下马,只道傅熙栋伏法。 众人见人群里已经被绑进囚车里的傅熙栋,都乖乖的缴械投降。 至此,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京城内傅相公的援兵,彻底被林清见截断。 林清见不敢耽搁,将所有叛军和傅熙栋全部押送进廷尉司大牢里,带着人便去宣武门。 林清见赶到的时候,宣武门一场酣战刚停。 按照傅相的计划,速战速决,京中巡防营的人分两拨入宫,正好可以攻入皇城。 但万没想到,巡防营的人被晏君复和林清见截成两段,一段在宣武门瓮中之鳖,一段被林清见在城中歼灭。宣武门内的叛军得不到援兵,再兼晏君复早有埋伏和准备,这次傅相的计划,彻底被粉碎。 等晏君复拿下傅相后,宣武门打开,林清见和魏统领,骑马走了进来。 刚绑好傅相公的晏君复见此,唇边出现一个笑意,看来外头那一仗,他夫人完成的很漂亮。 晏君复冲林清见招招手:“清见,这儿!” 林清见循声望去,正见晏君复在一片火光中朝她招手,他看起来精神很好,就是头盔不知被打去了哪里,头发有些凌乱,还别说,看着更俊了居然。 林清见下马,朝他走去,来到晏君复面前,林清见问道:“打完了?进宫面圣?” 晏君复冲她抿唇一笑,伸手帮她擦了下流至颌骨的汗珠,笑道:“对,面圣,陛下在宫里等我们很久了。” 林清见冲他一笑,说道:“走,我得好好谢恩。” 要不是皇帝给她这个机会,她怎么可能亲自料理了傅家的事,又怎么可能获得这个让自己人生截然不同的机会? 第44章 宣室殿中,豫章帝身着常服,负手立于窗边,一直在等外头的消息。 皇后陪在豫章帝身侧,眉心锁着,时不时看看皇帝,又看看窗外,显得心神不宁。 半晌后,皇后终是安不下心,说出自己的疑虑:“陛下,京中兵力的指挥权在傅相手上,他有随时都能威胁到您的把柄。但此次您为除傅相公,将宫中侍卫的指挥权,全权交由陈留王世子之手,岂非将自己的安危,全然交付陈留王世子?” 傅相若动,尚有宫中侍卫可挡一时,可将侍卫的指挥权交由陈留王世子,他若有不臣之心,无疑比傅相更加危险。 豫章帝听罢,道:“朕信君复。” “陛下……”皇后还是格外的不安,却知眼下陛下已将指挥权交出去,已无回旋的余地,她只得叮嘱道:“若再有下次,陛下须得留有后手。” 豫章帝转头看了看皇后,随后道:“朕明白你的担心,但是皇后,朕此一生,意在千秋。不愿做个胡乱猜忌朝臣,在内斗中消耗的昏君。皇叔自朕幼时,便对朕疼爱有加,朕登基后,更是主动交出陈留兵权,府中只留亲兵。真心在意还是假意敷衍,朕有辨别之能。” “可是陛下……”皇后那颗心还是放不下来。 豫章帝看向皇后的眼睛,对她道:“既然皇后不放心,不如跟着打个赌。” “陛下请讲。” 豫章帝道:“就赌君复回来后,第一时间会交回侍卫指挥权,并会以自己还需读书为由,拒绝入营领兵。” 他了解陈留王父子,于他而言,是真正可托付信赖之人。 皇后闻言,抿唇低头,没再多言。 约莫一刻钟后,忽见一名侍卫率先入宣室殿,跪地行礼道:“陛下,傅相和殿前都指挥使,皆已拿下!” 豫章帝闻言,唇边这才出现笑意,深深松了口气,问道:“陈留王世子和林校尉呢?” 侍卫答道:“正在赶来宣室殿的路上。” 豫章帝点点头,唤来贴身太监,吩咐道:“传百官进宫。” 太监领命而去,豫章帝未换衣物,就这般等在宣室殿中,不多时,豫章帝便听外通传晏君复和林清见觐见。 豫章帝道:“快请。” 晏君复和林清见皆已卸兵,二人一同进了宣室殿。 林清见这还是第一次见皇帝,心头有些激动。这可是皇帝,传闻中的天龙之子,从前在孔雀寨的时候,皇帝二字与他们那些人而言,仿佛就是世间最崇高的存在。 眼前的豫章帝,英姿勃发,器宇轩昂,眉宇间,和晏君复略有些神似,但也不知是否是知道他是皇帝的缘故,看起来,远比晏君复威严多了。 林清见忙跪地行礼:“臣林清见,拜见陛下。”这是来之前晏君复给她教的,如今她是陛下亲奉的昭武校尉,见陛下要自称臣。 豫章帝这也是第一次见林清见,笑道:“平身。” 二人又给一旁的皇后行了礼,皇后笑道:“上次见你,还是在马球会上,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已是陛下的昭武校尉了。” 林清见不好意思的笑笑,晏君复亦看向她,跟着笑。 随后晏君复向豫章帝,将今日发生的事汇报了一遍,说道:“傅相公有不臣之心,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恭喜皇兄!” 说着,晏君复一行礼,双手递上令府,接着道:“帮皇兄做完这件事,臣弟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这是只会侍卫的令府,还于皇兄。另外,臣弟在林府的课业还未结束,还得再读一阵子书,虽然受了皇兄正五品定远将军的职位,但暂时恐怕要吃一阵子空饷。” 一旁的皇后闻言,凝望晏君复片刻,不由垂下了眉。 豫章帝早已料到晏君复的选择,看了看林清见,随后笑道:“你是真的课业未完,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晏君复闻言笑了几声,见林清见神色有些不自在,便岔开话题道:“皇兄说笑,是真有课业未完!左右皇兄需要的时候,臣弟一定披挂上阵,万死不辞。” 等豫章帝和晏君复说完话,林清见方才重新跪地行礼,真诚道:“臣多谢陛下信任,给臣这个机会。日后陛下若有需要,臣亦万死不辞。” 豫章帝上下打量林清见一番,拦截两路巡防营的人,林清见做的很好,他清楚傅熙栋的实力,若非林清见本身实力过硬,不会抓得这么轻松。 他同样也从林清见的眼底,见到真诚的谢意。他明白,对林清见这样的女子来讲,困在后宅,无异于猛兽困笼,郁郁不得志,她对这次机会,是发自真心的感谢。 念及此,豫章帝对她笑道:“你可知,你能有这次机会,是世子在朕面前力荐你的缘故。” 晏君复闻言,当即明白豫章帝的意思,趁林清见跪地看不见,立马就给他皇兄竖了个大拇指,亲皇兄!比亲的还亲! 林清见闻言一愣,不由看向一旁的晏君复,是他力荐? 豫章帝接着道:“你确实能力出众,但若无世子力荐,朕又怎知你有此能耐?所以,林校尉,谢朕,更得谢世子。朕也多谢君复,为朕举荐人才。” 晏君复在一旁默默站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颇有几分深藏功与名的“谦逊”。 几人说话间,太监前来通报,百官皆已陆续进宫,在宣室殿外等着。 豫章帝闻言起身,对二人道:“随朕同去。” 二人行礼称是,跟着豫章帝,一同往宣室殿前殿而去。 路上,林清见时不时便瞄一眼一旁的晏君复,随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晏君复觉察到她的目光,侧首低声对她道:“是不是很感动?” 林清见一眼看向他,本来挺感动的,这下不了!她白了他一眼,口上却道:“改日请你吃饭。” 晏君复闻言皱了皱眉,废这么大功夫,才换来一顿饭吗?晏君复有些不甘心,委屈巴巴道:“我什么好的没吃过,不缺你一顿饭,不吃!” 林清见看了看他,只好道:“那你要什么?” 晏君复抿唇一笑,对她道:“不妨答应我,重新考虑下我们的婚事。” “就知道……”林清见无奈道:“你肯定不会白白帮我。” 晏君复赶忙找补:“只是让你重新考虑,又没让你答应。” 林清见闻言陷入沉默,诚如皇帝所言,若无晏君复,即便她武功再好,皇帝也看不到,她也不可能拥有这次机会。 成为昭武校尉,这与她而言,不仅仅是一个职位,更是跳出牢笼,拥有截然不同人生的契机。 晏君复帮她的这个忙,对她来讲,确实很重要。她感谢晏君复也是应该的。 但林清见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她不喜欢别人用她没有拒绝机会的善意,来左右她的选择。 念及此,林清见想了想,认真对晏君复道:“世子,很感谢你帮我,但是以后请不要再帮,你帮我的忙,我会用我的方式回报你。” 晏君复不解:“为什么?” 林清见道:“虽然知道你是好意,但我不想被你的好意,左右人生的选择。” 晏君复听懂了,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帮你是想强迫你改变我们的关系?” 林清见哑声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晏君复见此,长叹一声,道:“也罢也罢。”看来眼下的林清见,尚不知晓他是个怎样的人,对他并无好感,他还不能得寸进尺。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36节 晏君复心里多少有些难受,但面上不显,只道:“不要紧,暂时不考虑就不考虑吧。” 林清见听出他话里的失落,转头看向他,心里稍微有那么一丝歉疚。晏君复很好,但像他这样的家世,她配不上,也适应不了。 说话间,二人跟着豫章帝进了前殿,殿中百官已着官服而立。 林清见刚进去,就看见站在第一排的父亲,与父亲相视一点头,随后便跟着晏君复,站进属于二人品级的行列。 二人皆属武官,站在另一侧,林时温微微侧头,余光便瞥见了林清见,一时只觉唏嘘,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和自己女儿同朝而立。 豫章帝落座,朗声道:“今日傅熙瑞叛乱,企图以武力威逼朕,迫朕做其手中傀儡,幸而被陈留王世子与昭武校尉林清见领兵破解,方才解除今日未及。其不臣之心,天下皆可见!傅氏在高位多年,如今已然得意忘形,疏忽君臣之礼。其心可诛!” 自林清见进殿时,众人的目光便有意无意的落在她的脸上,眼下听豫章帝称其为昭武校尉,不由都看向殿中那名唯一的女子,各个眼里诧异有之,不解有之,敬佩有之,自也有人眼含厌恶,仿佛林清见破坏了什么规矩。 “廷尉!”豫章帝朗声道。 “臣在。”廷尉出列,豫章帝吩咐道:“着,清查傅氏家族所有罪行,纠其党羽,量刑判罚。” 廷尉领命,林时温等纯臣上前,紧着又弹劾几个与傅熙瑞走得近的官员,又是一番唇枪舌战。 林清见在一旁听着,当真是长了见识,一时只觉腥风血雨,暗藏杀机。 林清见深觉,和这些当官的比,林清心那点伎俩,真是给他们提鞋都不配,好歹林清心也就争争婚事,但这些官争起来,真是刀刀往人要害上砍。 待傅相一事全部敲定,天早已大亮。最后,豫章帝当着百官的面,肯定了晏君复和林清见的功劳,同时也在众人面前,确立他二人的官位,随后对林时温道:“不成想,大学士家中,竟出一位将才。她年纪尚小,等回去后,劳烦大学士好生教授课业,再请人教习兵法,好日后为国效力。” 豫章帝当真看好林清见,身为女子,她在朝中根基薄弱,与武将世家半点牵连也无,对于初登基的他来讲,委实是把送到手里的利刃。 皇帝都这么说了,林时温还能说什么,只能将教授林清见规矩还有女红等课业的想法全部抛却,准备把这个女儿当男子养。 林时温谦虚后谢恩,豫章帝这才命众人散去。 林时温、林清见、林清言连同晏君复,一行四人一同走在出宫的路上。 林时温这才问道:“你离府,便是收了陛下的诏书?” 林清见点头道:“对不起爹爹,当时世子来跟我说,要暗中准备,所以才没有告诉你们,叫你们担心了。” 林时温叹息道:“无妨,无妨,自是要以陛下命令为主。既如此,明日起,你便跟着府中学堂,一起去读书吧。” 林清见小心翼翼的探问道:“那别苑……” 林时温失笑:“不必去了。” 林清见大喜,当即抱拳行礼,将这些日子学得规矩全部抛诸脑后:“多谢爹!” 四人一同到宫门外,晏君复毫不客气的跟着他们上了林府的马车。 林清见不解道:“世子?” 怎知晏君复义正言辞道:“我宅子卖了,还得跟扶光挤一阵子。” 林清见:“???”好家伙,刚才看着失落,他压根没放弃! 晏君复毫不客气的挨着林清言坐下,话里有话的对林清见道:“你我乃并肩作战的同袍,林校尉不欢迎吗?” 第45章 见晏君复撒谎还如此义正言辞的神色,林清见当真想拆穿他,但对上他含笑直视的目光,林清见想说的话,终是没能说出口,生生憋了回去,只白了他一眼。 晏君复见此笑意更开,要是真讨厌他靠近她,怎么不拆穿呢? 四人坐在马车上闲聊,林清言看着坐在对面一袭盔甲的妹妹,不由感叹道:“也不知日后什么样的男子,才敢娶你为妻。” 林清见玩笑道:“不嫁了,给我娶个夫人吧。” 众人闻言笑,笑了一阵,林时温神色稍正,对林清见道:“清见,入朝为官,还是武官,日后你要面对的凶险,可比在家中多,你当真想好了吗?” 林清见点点头,对林时温道:“爹,实不相瞒,要是早七八年回到爹娘身边,兴许我能适应,但我如今都大了,有些东西,实在适应不来,倒不如选一条适合自己走的路。” 林时温静静的听完,终是叹息点头:“你想好了便好。” 林清言见此,对林时温道:“我觉得妹妹如今这样很好,那样一身好武艺,若屈居后宅,委实可惜了。” 林时温看向身边的林清见,不由幻想,幼年若未曾有乳母之事,想来如今,他这女儿,一定是京中被求亲者踏破门槛的名门闺秀。可偏偏人生际遇如此,十三年孔雀寨生涯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已经抹不去了,强行将她按回他希望的人生轨迹,对她来讲,也是负累。 念及此,林时温不再多说什么,只暗自琢磨着,请先生教兵法一事。 等四人回到府中时,午时刚至。 昨夜发生那么大的事,府中众人,都在厅中等着,见林时温等人回来,众人忙起身相迎。 肖氏直接扑倒林清见身边,握住她的手,急急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做了官?” 林清心在一旁看着身着盔甲的林清见,一时心里百感交集。当时叫林清见知道余家事之时,她未曾想过林清见会直接杀人。事发后,她本以为林清见完了,但万没想到,傅砚名一案,竟成为她踏向另一条路的通关文牒。 为什么同样是林府的女儿,她自小在京中生活,却未曾拥有半点这样的机会?而林清见,堪堪回来,不足一月,便已然有这般堪比话本的运气? 林清见未留意一旁林清心的目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给肖氏讲了一遍,方才道:“娘亲别担心,傅氏一族伏法,我杀人的事,如今反倒是功劳一件呢。” 肖氏听罢抚着心口,语气中隐带哭腔:“你怎么比你哥哥还像个男孩子,众人日后若再上战场,娘怎么放心得下?” 林清见正欲安抚,却听一旁的晏君复道:“师娘别担心,如今太平盛世,出兵的机会少,而且昭武校尉归我定远将军管辖,日后若再出兵,我会照看她。” 肖氏闻言,稍稍安心了些,对晏君复道:“那便有劳世子。” 晏君复摆手道:“师娘哪里话,我乃老师学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当好生照看老师家人。” 一旁的林清见听着直抽嘴角,实在忍不住呛道:“还照顾我,也不知谁在孔雀寨,连人带兵被我关进密道。” 众人闻言神色间多少有些尴尬,不免皆看向晏君复,怎知晏君复却坦然的很,摊手道:“我一到孔雀寨就认出你是老师的女儿,怎知你不信我,我轻敌罢了。” 若易地而处,若有前世八年记忆的人是林清见,去剿匪的也是林清见,他就不信,她能做到完全剥离前世的习惯。 而就在这时,一旁的钟氏忽地笑着感慨道:“清见命可真好,虽然在外流落十三年,但如今归来,竟为陛下看重,封了昭武校尉。日后有俸禄,有前程,不必再指望着府里每月的月例,哪儿像我们清语无所依仗,爹爹也不长进,怕是一辈子都没出息。” 钟氏这番话说完,林清见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她此时确实春风得意,说安慰的人话,是不是会讨嫌? 怎知林时温却道:“清见有出息,也是靠自己能力挣来的,便是将清语换到昭武校尉的位置上,她也担不起这个职责。有空唉声叹气,倒不如好生教授女儿,日后找个好人家。” 钟氏闻言愣了下,随即讪笑道:“大哥教训的是。” 林清语瞥了林清见一眼,心里莫名厌烦的紧,她娘亲不过就是想多要些祖母的嫁妆给她,大伯何至于训斥?大房日子过得本就好,如今林清见又有了自己的官位,有俸禄,多给她些怎么了? 林清心在一旁听着,自是明白林清语母女想要什么。林清心眼底流出一丝嘲讽,她当真烦这种拎不清的人。祖母的嫁妆是会给他们这些姊妹平分三分,没人一份的,即便人家林清见如今有俸禄,也是凭自己本事,祖母那一份,也是人家该得的。 她当真讨厌这种我穷我有理的人,若真的嫌少,那就自己争气些,学学林清见,给自己谋些别的营生,要么就脑子放聪明些,像她一样,想要什么自己去谋算,偏偏两边都不沾,就知道在爹爹跟前哭,不训斥你训斥谁。 林清心白了钟氏和林清语一眼,她明白,林清见的人生际遇,塞翁失马,非她所能有,即便林清见的事,让她看到人生还有别的出路,但她也没有那个际遇,没有契机和机会,她还是得走老路,只能靠嫁人改变身份地位。 林清心不易察觉的一声轻叹,还是将重点放在陈留王世子身上。但是眼瞧着陈留王世子眼里只有姐姐,她到底该怎么做呢? 世子喜欢姐姐,想来会想法子叫姐姐对他动心,时日一长,姐姐若是改口同意婚事,那她可就没戏了。她得趁姐姐动心前下手,左右世子喜不喜欢她她都不在乎,她这样的人,自不会奢求情爱。 众人闲说了几句,兰桂嬷嬷便上前道:“午膳已经备好。” 众人便同去用饭,饭间,林时温对肖氏道:“明日起,清见便去学堂读书,她住的院子,也得改一下,给她改个能练武的场地出来。” 肖氏应下,对林时温道:“既然要改院子,清见暂且去跟我住吧。” 林时温摇摇头:“那我不就得去睡书房。”说着,林时温筷子头指了指林清心道:“他们姐妹关系好,就让清见暂时去妹妹院里住吧。” 林清见:“……” 林清心:“……” 还是林清心率先起身,行礼道:“爹爹放心,我会安排好姐姐。” 林清见还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晏君复在桌子对面,看了姐妹俩一眼,暂且没有作声,林清见对林清心已经有了防备,想来住过去也不会发生什么,就是苦了她,得日日面对不喜欢的人。 要不然他多找些人,让林清见院子改建的快一点,早点搬回去。 饭后,林时温让林清心帮林清见去院子取些常用的东西,二人无奈,只能一同走上回玉津院的路。 路上,二人尴尬的紧,一直各走各的,没有说话。 半晌后,林清心忽然道:“恭喜姐姐。” 林清见目视前方,只道:“多谢。” 林清心又道:“也谢谢你,没有告诉父亲。” 林清见微一低眉:“我说过,你对我好过,恩怨相抵。” 林清心看了看她,对她道:“你做了昭武校尉,实在和我不是一个世界人,你放心,我不会再算计你。”毕竟,后宅外的官位,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她也没能力插手。 林清见只道:“那最好。”说罢,她加快两步,率先进了院子。 林清心看了看她挺拔的背影,轻叹一声。 林清见简单收拾了东西,暂且去了林清心院中,林清心给她安排了西厢的一间房,林清见进去后,便没有再出来。 府里的衣服还是之前娘亲给她准备的那些裙子,虽然好看,但与她而言像盛装,必要的时候再穿吧。林清见一面盘算着做些新的劲装,一面脱了盔甲,只着玄色底衣,在屋里找了本书看。 入夜,哥哥院中的婢女过来,说是晏君复有东西给林清见。 林清见让嘉慧取了进来,发现是一口箱子。 她走上前,将箱子打开,见里面装着的,正是在晏君复府中时,他给自己准备的那些劲装。 林清见不想再接受他的好意,便对哥哥院中的侍女道:“还回去吧。” 侍女笑道:“世子说,这些衣服都是按小姐尺寸定制,便叫我拿过来,卖给小姐。” 林清见:“……” 林清见手里抓起一件衣服,看了眼,没忍住一声笑,复又将那衣服扔回箱子里,含笑向侍女问道:“他卖我多少钱?” 侍女道:“世子说这些衣衫的料子,都是极好的面料,他和小姐熟,便宜点卖小姐,一百两银子。” 林清见闻言深吸一口气,实不相瞒,她刚回来,一次月例没领过,校尉也才刚上任,一次月俸没发过,如今面上看着多光鲜,兜里就有多干净,哪有一百两给他?重操旧业,去抢吗? 林清见正愁着,侍女从衣袖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林清见,说道:“小姐,世子还说,您要是没钱,他可以借您。” 林清见:“……”好生不要脸! 林清见看着侍女手里那一百两银子,愣了好半晌,终是噗嗤一声笑出来,对侍女道:“那你就再把这银票给他,就说我以后还他。” 侍女失笑,又揣着银票离开。 林清见看着眼前一箱子的衣服,唇边终是露出一抹笑意,之前她说不要再帮她,可晏君复为了将这些衣服送给她,竟是想出这么迂回的法子。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37节 他分明没听她的话,还是没放弃,但不知为何,他所作所为,就莫名让人讨厌不起来,还挺有意思。 第46章 林清见叫来嘉慧,让她将晏君复送来的衣服都收起来,见天色已晚,便沐浴休息。 陛下的意思,她和晏君复年纪还小,再兼如今太平盛世,暂不必日日上朝,还是先以课业为主。 曾经在孔雀寨时,罗刹女教过她一些东西,但是这些日子眼界打开,她方才觉远远不够,趁现在有机会,多学一些自是好事。 第二日一早,林清见早早起来,梳洗吃饭后,便准备去学堂,穿得依旧是劲装,头发同样高束。 林清见和嘉慧刚出门,便看见林清心也准备去学堂,二人在院中遇上。 四目相对,二人皆有些尴尬,林清心换上一个笑脸,朝林清见行了礼,说道:“姐姐去学堂吗?不如同行?” 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在府里也不好闹得太僵硬,林清见想了想,点头应下,和林清心一同走上去学堂的路。 路上,林清心问道:“姐姐,课业所需的课本,你可有准备齐全?” 林清见道:“兰桂嬷嬷已帮我备好。” 林清心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等到了学堂,其余好几家的公子和小姐们,也正在陆续进学堂。 经傅氏一事,林清见的大名早已响彻京城,杀傅砚名,以女子之身受陛下赏识,得封昭武校尉,且于傅氏一案立功,近日来,莫不是京城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对象。 之前林清见在申国公的庄园,闯入男宾赛马场一事,如今反倒成了她不拘小节,不同于寻常女子的一桩轶事。 待林清见走入学堂,众人的目光便不自觉朝她聚来,尤其申国公府二公子贺既昌,那欣赏的眼神黏在林清见身上,都快拉出丝来了。 林清见自是觉察到了众人的目光,有些怪怪的,忙想找位置坐下,但一眼望去,却不知自己该坐哪里。 而就在这时,忽觉肩头被人拍了下,林清见转头,正对上晏君复那双狭长的眼,他冲她狡黠的一眨眼,指了下一处空位,对她道:“之前没见过那张桌子,应当是给你新添的,坐那儿去吧。” 林清见如逢大赦,道了声谢,忙走过去坐下。 晏君复抿唇一笑,亦回到自己座位上,只是眼睛,一个劲儿的往林清见那边瞟。 不多时,先生进来,众人安静坐好,便开始上午的课程。 林清见中途来上课,先生讲的好些东西,她多少有些跟不上,便在听课的过程中,将不明白的地方都记了下来,打算等晚上回去后,找哥哥去问一问,将落下的都补上。 一上午的课程很快过去,晌午时分,吃过饭,林清见便早早回到学堂里,自己翻看课本。 晏君复想到林清见有些课业的内容不明白,吃完饭也是紧着就往学堂跑,准备好好借补课的机会,和他夫人好好培养下感情。 可怎知他刚到学堂门口,却见贺既昌已先他一步,到了林清见的桌边,晏君复蹙眉,双唇不耐烦的紧抿。 晏君复自是知道贺既昌的心思,但他料定,贺既昌根本不可能给林清见她想要的,便是前世的他,都没能了解到林清见真正需要怎样的夫君,贺既昌这毛头小子怎么可能知道? 林清见桌边忽然站过来一个人,一片黑影投过来,她不由抬头望去,见桌边站了为少年,身形清瘦,神色活泼,一看便知其不谙世事,是位单纯开朗的好儿郎,林清见不解道:“你是?” 贺既昌含笑行礼道:“在下贺既昌,申国公府次子。大家都叫我贺二,小姐也可以这么叫我。” “哦!”林清见了然,申国公府,她印象很深,毕竟她曾在人家府的宴会上,“勇闯”赛马场。 念及此,林清见回礼道:“见过贺公子,公子找我有事?” 贺既昌笑道:“之前在府中庄园,见过小姐骑马,当时便觉得小姐英姿飒爽,与众不同,不成想,这才多久没见,小姐便已是昭武校尉,当真令在下钦佩不已。” 林清见忽然被人这么一番夸赞,委实有些不好意思,笑笑道:“运气好罢了。” 贺既昌忙摆摆手,义正言辞道:“这可不是运气好,毕竟能杀傅砚名那种身份的人,得是胆量和武艺皆具才行。” 林清见不是很擅长聊天,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笑笑寒暄道:“想来余家那种情况,若换别人遇上,也会拔刀相助。” 贺既昌笑笑,关怀道:“小姐刚来学堂,落下好多课业,可需要我帮忙解答?” 林清见正欲说话,却忽听晏君复的声音传来:“你一个外男,这般坐过来给人家辅导课业,不好吧?” 二人闻言转头,正见晏君复站在学堂门口,含笑直视贺既昌的眼睛。 林清见算过来和晏君复也是见得熟了,他这笑容,和他往日比,太假!而且还充满攻击性。还扯什么外不外男的,他不也是外男,之前偷摸钻祠堂不是钻的挺溜。 林清见自是知道他什么心思,忙对神色有些尴尬的贺既昌道:“无妨,我即做了昭武校尉,只要不逾礼,也不在乎什么男女之防。贺公子既好心愿辅导我,我怎好辜负好意?” 晏君复闻言,转而看向林清见,一口气憋在心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清见见此偷摸抿唇一笑,接着对贺既昌道:“今日遇上好些问题,正好请教一下贺公子。” 说着,林清见便将今日课上记下问题的纸,推到了贺既昌面前。 晏君复见此,深深白了贺既昌一眼,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 贺既昌看了看纸上第一个问题,正欲解答,忽听晏君复那边,传来“匡”一声响,二人抬头看去,正见晏君复将一本书用力摔在桌面上。 贺既昌不解,世子心情不好? 念及此,贺既昌压低声音,对林清见道:“世子好像心情不好,咱们小声儿些,别吵他。” 林清见自是知道他为啥摔东西,但不知为何,看晏君复憋屈,她心情莫名的好,唇边不由挂上一抹笑意,对贺既昌道:“许是午饭吃得不和胃口,咱学咱们的。” 贺既昌应下,专心给林清见解答疑问。 晏君复在屏风后看着,脸色宛如焦炭。贺既昌一个毛头小子,懂个屁。教就教,有什么了不起!迟早有一天,林清见会发现,贺既昌根本不适合她。 晏君复藉机亲近林清见的幻想破灭,又看着贺既昌坐在本该属于他的位置上,心情委实不畅快,看桌上什么东西都不顺眼,一会儿摔下笔,一会儿踹下凳子,反正就是想弄出点儿动静,不让他们那么安心的辅导。 在晏君复不懈的努力下,成功吸引了林清见和贺既昌的目光,导致二人时不时就得抬头看看他。 林清见心情愈发的好,也不知为何看晏君复不痛快,她会这么痛快!许是前世有仇吧。 晏君复闹出的动静委实有些频繁,很打扰她学习,林清见想了想,对贺既昌道:“屋里有些吵,贺公子不介意的话,我们去外头廊下。” 说着,便起身拿起纸张和课本。 晏君复咻然抬头,眼神似利刃一般射向二人,林清见假做不见,步似流星般离去。 晏君复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闭目深吸一口气,不气不气,不气不气,他夫人年纪还小,他不能跟小孩一般见识。贺既昌也不是真正适合她的人,不气,不气…… 到了外头廊下,总算是安静下来,林清见专心听贺既昌的解答,很快就将晏君复抛去脑后。 午休的时间很快过去,林清见和贺既昌约好明天中午继续,便接着回去上课。 晚上林清见下学回去,林清见吃过饭后,又直奔哥哥院中,打算去请教课业上的问题。 刚进去,便见晏君复和哥哥在院中亭子里下棋,二人齐齐朝他看来。 林清见:“……”怎么到哪儿都有他! 林清言放下手中棋子,问道:“怎么过来了?有事找我?还是找世子?” 林清见只好走进厅中,拍拍手里的课本,对林清言道:“之前课业落下的多,很多问题不明白,来找哥哥补补。” 晏君复在一旁阴阳怪气道:“不找贺二了?” 林清见看向他,抿唇一笑,坦然道:“贺公子以后晌午休息的时候,都会给我辅导。” 晏君复:“……” 此刻晏君复的脸色,简直没眼看,林清言自然知道怎么回事,笑着圆场道:“无妨,辅导些课业而已,想来以我妹妹的聪慧,很快就不需要人辅导了。” 听罢林清言这话,晏君复心里才舒服了些,也是,林清见学什么都很快,贺既昌辅导不了几天。 林清言命人收了棋盘,将林清见的课本摆上桌,认真辅导起来,晏君复坐在一旁,心知林清见不想搭理他,纵然他很想插话,但理智告诉他,越是她不愿意的时候,越不能表现,免得用力过猛,被她反感。 于是这夜全程,晏君复一个字都没有说,只安安静静在一旁喝茶,时不时再帮林清言和林清见添茶倒水,等到了睡觉时辰,兄妹二人结束的时候,晏君复都跑了两趟净房。 林清言帮林清见收拾了课本,对她道:“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 林清见应下,林清言起身对晏君复道:“世子先去休息吧,我把清见送回去就回来。” 晏君复应下,看了眼林清见,老老实实的回了屋。 林清见看着一晚上安静如鸡的晏君复,委实有些奇怪,不像他啊,他平时那么会见缝插针,怎么今晚半句嘴都没插? 但他分明是没放弃,怎么会不吱声儿?莫非是看出她不想让他辅导,所以便没有强行上? 若真是如此的话,晏君复好像挺尊重她意愿的。 胡思乱想间,兄妹二人已走上花园小径,林清言不由问道:“世子对你很上心啊,你不重新考虑一下吗?” 第47章 林清见闻言低眉,手不由抱紧了手里的书本,平心而论,晏君复确实拿出了十足的诚意,无论实在孔雀寨,还是回来后,但…… 林清见释然的笑笑,只对林清言说了四个字:“齐大非偶。” 林清言看向一旁的妹妹,忽然明白了她的担忧。妹妹自小在孔雀寨长大,如今的生活,与她而言已是截然不同的转变,陈留王府这样的门第,在他们看来铱嬅是极好的结亲对象,但对妹妹来说,却是从未接触过的高门,规矩,待人接物的习惯,她皆不曾接触。 念及此,林清言不再多说什么,只对林清见道:“我与世子自幼相交,他这个人,明明性子开朗,但有时却有些不大合群。我一直觉得,人活在世上,有时应该从众一些,以免显得异样。但世子不同,他不认可有些约定俗成的习惯,也看不上大多数的人做法和行为。” 兄妹二人走在月色下,林清见静静听完哥哥的话,晏君复的有些做法,她之前觉得是有病,但是后来,确实感觉到非她所想,她应该重新去认识这个人,但哥哥说的这些,她还未曾察觉,也不知该作何回应。 只好奇道:“哥哥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林清言笑笑,解释道:“我就是觉得,你担心的有些事,在世子那里,或许不算什么。但成亲毕竟是人生大事,成亲后日子也是你自己在过,具体如何做,你自己想清楚便是。” 林清见闻言,冲林清言笑笑,道:“多谢哥哥。” 林清言伸手拍了下林清见的后脑勺,轻声笑笑,说起别的。 将林清见送到林清心院外后,目送她进去,方才返回。 第二日一早,林清见还是早饭后去学堂,已经学堂的门,就撞上晏君复隐带怨念的目光,林清见佯装不见,转身坐去自己的座位上。 贺既昌见她来,从从包里取出一包什么东西,就跑到林清见桌边。 贺既昌将那包东西放在林清见桌上,对她道:“我家里厨娘新做的柿饼,味道可比外头的好几倍不止,给你带了一包,你尝尝。” 柿饼!天底下最难吃的东西!林清见忙摆手道:“多谢贺公子好意,我吃过早饭了。” 贺既昌紧着又道:“这玩意本来就是零食,吃过饭也不碍事,你尝尝。” 说着,贺既昌打开了油纸包,林清见见找借口不行,只好直言道:“我不是很喜欢吃柿饼。” 贺既昌笑道:“那是没吃过我家厨娘做的柿饼!尝过你肯定喜欢,尝尝!”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38节 贺既昌拿起一块,递给林清见。林清见看着眼前的柿饼,深深蹙眉,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贺二!”学堂里传来晏君复掷地有声的一声唤,林清见、贺既昌,连同学堂里其他人,目光皆不由向晏君复看去。 晏君复对他道:“带了柿饼怎么不给大家分分,一个人吃独食呢?” 晏君复上前,从他手里抢过柿饼便叼进了嘴里,而后又将桌上装柿饼的油纸包拿起来,对贺既昌道:“既然林校尉不喜欢吃,就别浪费,分给大家算了。” 说罢,晏君复也不管贺既昌的态度,转手将手里的柿饼分给了学堂众人,林清心自是也拿到一块,不由含笑对晏君复道:“多谢世子。” 她那细弱蚊声的一声谢,晏君复听都没听到,便已转手给下一个人。 林清见不用吃柿饼了,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贺既昌这人真是,虽知他是好意,但明确说不喜欢的前提下,还想让她尝尝,太想当然了些。 他还是在不动声色的帮她。 林清见莫名想起那日在庞氏糕点店,晏君复很快的觉察到她不喜欢吃柿饼,并给她挑了桂花糕,认真讲,那桂花糕确实好吃,她到现在还记着那味道。 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林清见不由看了晏君复一眼,见他嘴里塞着一口柿饼,已坐回自己椅子上翻课本,心头忽地一软,仿佛心上拂过白鹅柔软的羽毛,绵软软的一片。 这一样的感觉闪过心头的瞬间,林清见不由抿唇,收回目光,垂下眉眼。 贺既昌见柿饼没了,只好对林清见道:“那我明日再给你带别的。” 林清见正欲拒绝,怎知先生却在这时进来,贺既昌匆匆回了自己座位,林清见想说的话没能说出来,只好作罢。 一上午的课程很快过去,林清见显然已是忘了清晨那段小插曲。 晌午吃过饭,贺既昌还是早早跟着林清见回学堂,帮她辅导课业。 众人都去午休,学堂里只有三个人,补课的林清见和贺既昌,还有坐在一旁默默停着的晏君复。 今日的晏君复倒是安静的很,没弄出昨天那般一堆的动静,林清见不由向他瞥了几眼,他就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像尊雕塑,默不作声的看书。 也不知为何,林清见忽然有些可怜他,但转念一想,若是心软让他来辅导,怕是会让他误会,既然不想和他在一起,便不要再做拉扯不清的事,就这样吧。 念及此,林清见不已察觉的深吸一口气,随后专心学习课业。 约莫过了两刻钟,林清见忽地听见林清心的声音,她不由抬头望去,正见林清心站在晏君复桌边,对他道:“世子,上午先生讲的课,我有处不大懂,可否问问世子?” 林清见见此,心里莫名便有些不大舒服,虽是收回目光,但注意力已经在晏君复那边,静听二人对话。 晏君复看着眼前含羞欲滴的林清心,莫名烦躁,之前就是她算计他夫人来着,他可懒得搭理。 晏君复直接转身看向贺既昌,阴阳怪气道:“贺先生,这还有一个,顺道一起教了吧。” 说罢,冲林清心指一指贺既昌,道:“问他,他爱教。” 说罢,不再理会林清心,自低头看书。 林清心强忍着面上的尴尬,微微福一福身子,转身朝林清见和贺既昌走来。 贺既昌只想教林清见,但看林清心都过来了,又是林清见的妹妹,只好笑着应下,笑问她有什么疑问。 林清心将疑惑告知,贺既昌认真解答起来。 林清见坐直身子,眼风又不自觉瞥了晏君复一眼,不知为何,看他拒绝林清心的提问,她竟有些高兴。 林清见不喜自己这些情绪,不由蹙眉,低头扶额,揉了揉太阳穴,快速将自己这些不该有的情绪斩断。 晚上下学后,林清见逃一般的跑回去,晚上为避免再碰上晏君复,她特意让嘉慧去将哥哥叫出来,二人去母亲院里补习。 一切仿佛都平静了下来,生活进入了一条有条不紊的轨道,上午学习,晌午由贺既昌辅导,下午接着上课,晚上回来找哥哥补习。 晏君复也变得格外安静,除了每天上课时能见着,也没有再像之前一样见缝插针的找她说话。 日子就这般过了十几日,天气也越来越热,众人都换上了轻薄的衣衫。 这日下午下学,林清见刚走出学堂,却被贺既昌从身后叫住:“林小姐。” 林清见不解转身:“贺公子有事?” 贺既昌不好意思的笑笑,脸颊染上一层绯红,在她面前站定,对她道:“我……想找人来林府提亲。” 林清见闻言愣住,随后试探问道:“跟谁?” 贺既昌笑意愈发不好意思,都不敢只是林清见的眼睛,说道:“你。” 林清见:“……”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 贺既昌接着道:“自在庄园赛马场,遥遥见小姐一面,便已倾心不已,只要小姐愿意,我即刻便回家禀告父母,遣人提亲。” 林清见一时话噎在嗓子眼里,都不知说些什么。晏君复这种门第不适合她,申国公府那种门第,肯定也不适合她。 她之前见过申国公夫人,她还叫错人家姓氏,申国公夫人当时面上怪异的神色,她至今都还记得,她怎么可能同意这门亲事? 林清见只好道:“承蒙贺公子错爱,但我流落在外多年,想多陪爹娘几年。” 贺既昌眼底难言失落,问道:“小姐可是不喜我?” 林清见轻叹一声:“公子人中龙凤,想来京中良配甚多,但绝不是我。” 贺既昌看着林清见的眼睛,诚恳道:“我向小姐承诺,若得小姐为妻,必托付中馈,将一切都交由小姐决定,在有嫡子前,绝不纳妾。” 林清见:“……” 托付中馈?让她管家的意思?林清见不由深深蹙眉,之前跟陈嬷嬷学过几天,若一直学着倒也罢了,但现在她都该学兵法了,哪有功夫去管他家的中馈。 而且,有嫡子前,绝不纳妾又是什么意思?言下之意,有嫡子之后,他就会纳妾了呗。然后再生出庶子庶女,像林清心一样,变得不人不鬼,算计这算计那,甚至连自己日后的孩子,都得卷进嫡庶之争里去。 一想到这些,林清见一时烦躁的紧,语气也变得强硬了不少,对贺既昌道:“我非贺公子良配,此事日后也请不要再提。” 林清见想了想,接着对贺既昌道:“多谢这些日子贺公子解答课业,明日起便不必了。来日再到府上拜访,必以厚礼答谢。” 说罢,林清见冲他抱拳一行礼,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贺既昌还想再说什么,但架不住林清见走的实在是快。看着林清见大步流星的背影,眼中失望之色尽显。 林清见很快走上了回院的小路,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晏君复的声音:“拒绝就对了!” 林清见闻声止步,回首,正见晏君复含笑,望着她的眼睛,缓缓朝她走来。 林清见收回目光,问道:“你听见了?” 晏君复在她面前站定,道:“不是故意听的。” 林清见不由叹了一声,晏君复低头看看她的神色,关怀道:“心情不好?”怎么被人表达喜爱之心,反而不高兴了呢? 第48章 林清见看了看他,道:“只是贺公子的话,让我想起一些琐事。” 晏君复问道:“能和我说说吗?” 林清见看了他一眼,忽地想起过去他开解她的那些话,便将自己的疑虑讲了出来:“贺公子说,愿托付中馈,有嫡子前绝不纳妾。贺公子这样想,想来大部分男子,也是这样想。若是如此,即便我受封校尉,但日后成亲,还是会回到陈嬷嬷教授的生活轨迹里去,仿佛受封校尉,只是我人生中一段小小的插曲。” 晏君复闻言轻笑,对她道:“你说的没错,贺二的想法,亦是大多数男子的想法,但也并非完全如此。” 林清见看向他,夕阳昏黄的光正好落在他的身侧,叫他半身染上一片金黄。问道:“怎么说?” 晏君复冲她笑笑,莫名想起和她前世那不甚圆满的姻缘,这也是他未见到今生的林清见之前得到的感想,便说道:“年少的时候,遇到一个令人心动的人,但是后来时日渐长,慢慢发觉,对方并不是你理想中的那个人,便会想着去改变对方。” 前世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晏君复接着道:“但每个人经历不同,想法和在意的东西,自然也不同,慢慢就会发现,我们根本没有能力去改变一个人,我们得学会接受,这世上有些事,就是不会朝着我们希望的方向去发展。” 林清见听着心情反而逾暗沉,他不是说并非没有出路吗?怎么这番话听着,反而像是更加坐实了她的想法。 但林清见没着急打断,静静听他说,晏君复不易察觉的轻叹一声,对她道:“既然改变不了,那便不去改变。你要相信,这世上有你这样的人,那么肯定就有和你想法相同的人。我们要做的,不是改变,而是筛选。当你发现贺公子这样的人非你所想,那便果断的拒绝他,远离他,去等那个让你处处舒心顺意的人出现。” 他前世便是想着改变林清见,却从未深入的去了解过她经历过什么,前世她说和离的那天,他答应了,便是明白有些东西,即便再努力也改变不了。 幸而今生,在最初的节点上与她相识,但前世学到的道理也并非毫无用处。 不要费心费力去改变一个和你完全不同的人,对方不能理解你的喜好,不能明白你对待生活的态度,那便不和他浪费时间,去跟他苦口婆心,筛掉他,去找那个和你契合的人。 听完晏君复这番话,林清见愣了一瞬,忽觉心中豁然,不由笑了。 是啊,贺既昌的想法,她既然不喜,不理会便是,还有那些和他想法相同的男子,她也不理会便是。 这世界这么大,她总会遇上一个尊重她的选择,不让她管理中馈,不纳妾不生庶出的适合她的男子。 她又何须烦恼? 林清见心间的阴霾再次一扫而空,唇边藏着浅浅的笑意,对晏君复道:“多谢世子。” 晏君复低眉一笑,那双狭长的眸中,亦染上如霞光般深远的温柔,对她道:“清见,你有没有想过,我力荐你成为昭武校尉,便是希望你能在你擅长的领域大放异彩。” 林清见闻言一愣,随即无数她未曾深想的画面再次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孔雀寨将通知援军的重任义无反顾的托付给她;她被罚跪祠堂的那天,他带着盔甲前来,跟她说“是跟我上阵杀敌,还是囿于后宅做个小女子,你自己选。”。 跟他去长安城,一整日的逍遥自在,没有半分多余的顾忌;让她在城中拦截两路巡防营的人,丝毫没有质疑过她的能力,就是像跟寻常下属商讨一般,定下计划便全权交给她…… 如此种种,在林清见脑海中接踵而至,林清见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晏君复帮她的一切,不仅是在帮她,更有对她能力的认可,对她选择的尊重,甚至……为她劈开一条真正适合她走的路。 之前她迷茫不清,可当他今日告诉她,要学会筛选之后,她骤然发觉,晏君复是那么的适合她。了解她的过往,明白她的需求,在他面前也不必顾忌自己那些没学会的规矩…… 林清见心莫名一颤,忽就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心间这陌生的感觉,叫她惶恐不安。 “我抓紧回去了,晚饭后还要去找哥哥。” 林清见匆匆留下一句话,疾步离去,脚步快的像在小跑。 晏君复见她又跑了,忙冲她背影补上一句:“我绝不纳妾!今生只要一个心意相通的夫人!” 前后两世,他都是这个想法。前世他以为和那些想要三妻四妾的人相比,他的要求很低,现在才发觉,他对感情的要求其实比那些人高,一生只要一个心意相通的爱人,多难啊! 林清见听见他的声音,脚下步伐虽然未停,却已不自觉转头向他看去。夕阳在他身后沉落,灿金的光芒在他周身绽放,背光之下,看不清他的脸,只是那抹俊逸的身影,莫名便叫人想要靠近。 林清见一时更慌了,她怎么会生出想和他亲近的念头?林清见忙收回目光,落荒而逃。 晏君复看着林清见的身影消失在花园的月洞门处,肩膀一落,重叹一声,真难! 明明前世顺顺当当娶回家的夫人,这辈子怎么会这么难?她前世明明那么喜欢他! 不过没事,多等等呗,好事多磨。值得开心的是,贺既昌没戏了!不仅贺既昌没戏,就以他对大部分京中公子哥们的了解,大部分人在林清见这儿都没戏! 就说,像贺既昌那种档次情敌,根本不足为惧,压根不用放在眼里。真正适合林清见的那个人,只有他,也只能是他!这世上,绝对没有比前后两世都一心扑在林清见身上的他,更了解她需要什么的人。 晏君复伸手捏了捏眉心,转身往林清言的院子走去。 林清见回到林清心的院子里,直接钻进了自己房里,将门关上,背靠在门上,轻轻吁了一口气。 嘉慧见林清见神色不大对,上前关怀道:“小姐,怎么了?怎么感觉有些慌张?”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39节 林清见忙敛了神色,走去桌边坐下,边倒茶边道:“没什么事,帮我准备热水,我想沐浴。” 嘉慧道:“这么早吗?晚饭可能快好了。” 林清见道:“晚饭不吃了吧,去沐浴。”也不知为何,只觉浑身上下烧得慌,只想沐浴。 嘉慧道:“那晚点我给小姐准备宵夜。”说着,嘉慧便去给林清见准备沐浴的热水。 嘉慧走后,房中只剩下林清见一个人,脑海中不由又浮现晏君复的面容。 他最后喊的那句话,还在林清见耳边回荡,他说他绝不纳妾,只要一个心意相通的夫人。 也不知这话是不是真的,以他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纳妾更是想要多少有多少。他现在说不纳妾,一旦日后反悔了呢?她到时候上哪儿说理去? 念头落,林清见又觉得不对,他纳不纳妾,跟她有什么关系?反悔不反悔的,也落不到她的头上,她想这些做什么? 这此念起,林清见脑子便又开始不受控制,若是他真娶了别人,那她是不是还能遇到一个像晏君复一样,肯认可她的能力,尊重她的选择的男子? 但凡他身份稍微低一些,不是王孙贵族,又或者不是官家子弟,那该多好? 林清见心头烦躁的厉害,怎么念头起落间全是晏君复?她不由两手抱头,用力揉了揉头发。 林清见揉了一阵头发,放下手来,长吁一口气,莫名便又想起刚才。他分明也就她他大不到两岁,怎么说出的话那么有见地,每每在她迷茫的时候,都能让她豁然开朗。 她随后拿过杯子,目光随意落在上面,唇边浅浅挂上笑意。晏君复还真是不错……之前没留意,如今再看,他的名字也好听,君复,君复…… 林清见犹自沉浸在自己情绪后,半晌后,唇边笑意骤然消失,神色间复又有些恼火,她怎么又想他! 不能想不能想,晏君复那么好的家室,和皇帝称兄道弟,这天下江山都是他们晏氏的。齐大非偶,就算真的成亲,没几天他就会发现自己这也不行,那也不好,迟早成怨偶。 林清见强逼自己的心冷静下来,猛喝了几口茶。 而就在这时,嘉慧进来对她道:“小姐,净室中备好水了。” 林清见嗯了一声,直接钻进了净室。 晚上林清见照例找哥哥补习课程,回来后吃了点嘉慧准备的宵夜,便早早睡了。只是未成想,这一晚,她居然梦到晏君复。 梦中,当初在申国公府的赛马场,她被父亲指责时,他忽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跟众人说女子骑马有何不可?梦境断断续续,随后便是和他一起畅快骑马的画面。 外头传来打板的声音,林清见从梦中醒来,梦中的画面依旧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待她思维一点点回来后,方才发觉,她脸上居然挂着笑意,且那般舒心自然。 林清见从榻上坐起身,伸手拍了拍脸,忽就有些想问问晏君复,喜欢上不能在一起的人该怎么办? 但她肯定不能去找晏君复问这个问题,只想着,可能过段时间就不在意了吧。 林清见不再多想,起身梳洗吃早饭,然后去学堂。 怎知刚到学堂门口,便忽觉有道目光朝自己看来,林清见下意识就看向晏君复的座位,果然和他四目相对。 他安静了十来日,唯有今天,忽然又对她笑得温柔,林清见只觉脸上一烫,生怕被他看出来,忙低头回了自己座位。 她可太知道晏君复这个人,一旦被他发现自己脸红,肯定会被他狠狠揶揄,她都能想像那个画面。 幸好男女两边座位的中间,有屏风挡着,应该看不出来。 而就在这时,坐在林清见前面的林清心,忽地起身,朝晏君复走去。 林清心在晏君复桌边站定,递上一个小纸包,笑着道:“府上新做的枣泥糕,世子尝尝。” 第49章 林清见望着笑意盈盈的林清心,忽地意识到,清心莫非是中意晏君复? 念头落,相关的记忆便尽皆在脑海中浮现,这些时日,好几次看见林清心找借口和晏君复搭话。 林清见微微垂眉,心头泛上一股酸涩,收回目光,默默打开了书本。 她不是早就料到,像晏君复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样貌,合该会有很多女子喜欢,像林清心这样样貌好,规矩好,自小又在贵族环境熏陶下长大的姑娘,在京中更是多如牛毛。 既已想的明白,拎的清楚,心中又何必为此感到酸涩? 林清见微微抿唇,尽量将自己的注意力往眼前的书本上拉。 但他们说话的声音,还是钻入自己耳中。 忽听晏君复道:“今早在清言院里吃的也是枣泥糕,再吃就腻了,你拿给别人吧。” 林清心闻言一时噎住,是啊,世子住在府上,吃的自是差不多。林清心只好笑笑,绕过晏君复,走到他后桌,将手里的枣泥糕分给了别人。 林清见不由抬头,瞥了晏君复一眼,正见他神色寥寥,并未分过多的注意力给林清心,不知为何,心头竟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林清心分完带来的枣泥糕,看了晏君复的背影一眼,方才往自己座位上走去。这可如何是好?世子眼里分明没有她,陈留王府这门亲事,到底该如何才能成? 林清心在自己位置上坐下,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晏君复的背影,双唇渐渐紧抿,既然示好不成,那便只能用些手段,让世子不得不娶她。 林清心想了片刻,一个计划在心中逐渐形成,她神色终于松快了些,等回去后和娘亲商量下,若是娘亲说也成,那边这么办吧。 先生很快进来,开始上午的课程。 晌午时分,林清见吃完饭,便还如往常一般回学堂,但是昨日拒了贺公子,今日可没人再给她解答,没事,自己翻书找答案也行,就是慢些,实在不成,留着回去晚上一起问问哥哥吧。 可怎知等她到学堂门口时,却见晏君复斜靠在门边,林清见不由缓了脚步。 晏君复笑道:“怎么见了我学堂门都不想进了吗?” 林清见失笑,道:“那倒没有。” 晏君复看了眼身后的桌椅,问道:“贺二不行了的话,要不然我来给你解答?” 林清见正欲拒绝,怎知晏君复抢先道:“左右你欠了我一堆人情,也不差这一桩。” 林清见闻言低眉,随后失笑,也是,反正现在欠晏君复的人情、东西、银两多的都拉扯不清了,再让他辛苦一下补补课,也没什么。 林清见冲他一笑,回了自己位置上,晏君复见她默认,心情不由大好,这算是把这活儿接过来了! 他跟着林清见走过去,直接搬了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之前贺既昌辅导时,暂坐在前桌的位置上,转过身来给她辅导,中间隔着一张桌子,可晏君复倒好,干脆搬了自己挨着她坐,甚至还眼睁睁的看着他又将椅子往前拉了拉。 林清见不由眼露嫌弃,就知道,他肯定会见缝插针! 晏君复自是觉察到了林清见嫌弃的目光,义正言辞道:“坐近些讲得清楚!” “晏君复。” “嗯?” 林清见斜睨着他,万分中肯的评价道:“你真是不要脸。” 晏君复闻言看向她的眼睛,坦然一笑,道:“左右我什么心思,你心知肚明,还要脸做什么?” 林清见闻言低眉,忽就很像知道,她一个孔雀寨出生的土匪,有什么可值得他喜欢的。 但林清见有些问不出口,便默默暂将这疑惑按在心里,将课本往前推了推,岔开话题道:“讲吧。” 这一晌午,晏君复一直再认真给林清见补习,林清见从昨晚开始就动荡不安的心,全程竟是格外的平静,还惨杂着一丝淡淡的满足,那种滋味,她无法永远形容,总之有些喜欢,甚至希望时间停滞不前。 学堂上除了林清见每天中午吃完饭后都来补习,其余人基本都午休后才过来。快到下午课点时,林清心方才姗姗而来,怎知她刚一进门,就看见和林清见坐在一起的晏君复。 林清心不由微微蹙眉,这些日子每天中午给林清见讲解课程的不是贺既昌吗?怎么忽然又换成世子?且二人还坐的这般近? 林清心狐疑的打量着二人,缓缓走进了学堂。心下不免寻思,莫不是林清见改主意了?若林清见又打算接受陈留王府这么亲事的话,那她可就不能再继续在世子身上浪费时间。 思来想去,林清心决定晚上问问林清见,现在她也发现了,她这个姐姐,有话直说比拐弯抹角的试探来着实在。 刚刚进门的贺既昌,自是也看到晏君复和林清见坐在一起,且坐姿可比他们之前亲密多了。 贺既昌见此心头当即窜上一股子无名火,忙道:“世子,能否出来下,我有事找你。” 晏君复和林清见的思绪忽然被拉回现实,二人齐齐抬头,眉宇间略有些不耐烦的神色,竟是一模一样,贺既昌不免抽了抽嘴角。 晏君复看了眼周围,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对林清见道:“晚上别把你哥哥叫出去了,直接来你哥哥院里,我们俩一起辅导你。我先过去看看。” 说罢,晏君复起身,朝贺既昌走去。 晏君复在贺既昌面前站定,问道:“有事?” “借一步说话。”贺既昌不快的扣住晏君复的小臂,将他拉出学堂。 到了外头廊下,贺既昌蹙眉质问道:“世子,我好歹拿你当朋友,你明知我中意林小姐,怎么还这般接近她?你不知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吗?” 晏君复闻言横眼瞪向贺既昌,毫不留情的骂道:“去你娘的朋友妻不可欺!”他和林清见孩子都生了俩,贺既昌用什么脸来跟他说这句话? 贺既昌万没想到晏君复会骂的这么理直气壮,但碍于他世子身份,不好太撕破脸,只质问道:“世子你怎么这样?我打当时府上宴会就看上了林小姐,我跟你说,我可没放弃!” “呵。”晏君复冷嗤一声,对他道:“她是我亲自从孔雀寨救出来的人,要说先来后到,那也是我先?还朋友妻不可欺。” 晏君复深深白了他一眼,正色道:“贺二,之前我懒得搭理你,毕竟像你这样的公子哥,绝非清见良配,她不会喜欢你。昨晚她跟你说的很明白,日后你要是再纠缠她,打扰她,别怪我不念同窗之情。” 从那天强迫林清见吃柿饼就能看出来,这贺二想当然的很,他这句我可没放弃,焉知日后会给林清见带来什么麻烦。 贺既昌万没想到相处多年,没什么架子的晏君复,会在林清见的事上这般强硬,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且他那双狭长的眼底的神色,竟有些似父亲那般成年男子的锐利,莫名叫他有些怯。 晏君复伸手按住贺既昌肩头,用力按了下,对贺既昌道:“记住我今日的话,往后别再烦她,别再拿她不喜欢的东西往她怀里强塞。” 说罢,晏君复头也不回的进了学堂,独留贺既昌在原地发愣。 下午的课程结束,林清见便收拾东西往回走去,莫名便想起中午晏君复讲的那些内容。 抛却私人关系不谈,晏君复讲解的时候,总能找出许多生活中实际发生的事件做例,看起来很空泛难懂的话,有了他的例子,立马便能很清晰的明白。 比贺既昌讲的真的强很多,甚至哥哥有些地方还不及他。比如他说话有趣,措辞幽默,这点就比哥哥讲的好。 心下不由感叹,不愧是王孙贵族出身,这所知所学的开阔宽广,都要比旁人强,早知他讲的这么好,第一天就该让他讲,她许是学得能更快些。 林清见一路想着今日发生的事,不知不自觉间,已走回林清心院里。 正欲往自己屋里走,忽被林清心唤住:“姐姐。” 林清见的思绪被拉回现实,驻足抬头,问道:“有事?” 林清心看了眼周围,见都是心腹,没别人,便直言道:“想来姐姐看出来了,妹妹中意陈留王府这门亲事。” 听得陈留王府四个字入耳,林清见的心莫名一紧,但她面上不显,只道:“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林清心笑笑道:“我知世子中意姐姐,但之前我打听到姐姐拒了这门亲事,陈留王府门第高贵清净,实乃择婿不二人选。我就不跟姐姐绕弯子了,妹妹想攀这门亲,但若是姐姐有意,妹妹是有自知之明的人,绝不会与姐姐争。本想着姐姐不要这么亲事,妹妹连日来都在为此努力,但今日又见姐姐和世子举止亲密,便猜测姐姐是否转了心意。 今日来找姐姐,便是想跟姐姐要个准话。姐姐到底愿不愿与陈留王府结亲,若是愿意,妹妹便不再浪费时间。若是不愿,便请姐姐成全,日后离世子远些。” 林清见闻言一时哑然,竟是不知该作何回答。 这若是换做之前,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说不愿,可现在,让她说不愿,为何这么难说出口?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40节 见林清见不说话,林清心觑着她的神色,再次问道:“姐姐到底愿不愿?” 第50章 面对林清心的询问,林清见竟完全不知该如何作答。 理智告诉她,晏君复千好万好,也不适合她。可一想到今日看见林清心示好晏君复,她心头那股子酸涩,便做不到直言拒绝。 林清见委实陷入为难,为难的不是林清心的问题,而是她自己眼下迷茫不清的心。 林清心素来善于察言观色,而林清见又不大会隐藏神色,眉宇间的困惑尽皆被林清心收入眼底。 林清心无奈收回目光,不由轻叹一声。看来她这姐姐已对世子动心,只是因为不知什么缘故,无法接受。 既然未定音,她等等也没什么,便对林清见道:“姐姐既然自己也不清楚,那我便等等姐姐吧,等有了答案,再来告知我。” 林清见闻言看向林清心,眼露好奇,不由问道:“以你之前不择手段的做派,大可想法子去攀这门亲事,为何要来问我?莫非我应下这门亲事,你便会放弃?” 她会直言来问她,而不是偷偷摸摸又做些什么小动作,反而叫她高看一眼。 林清心失笑,随后坦然道:“没错。你若要这门亲,我便不会与你争。” 听闻此言,林清见不免重新打量林清心两眼,问道:“为什么?” 林清心轻叹一声,回道:“你是嫡出,世子又属意你,你若同意,我便没有丝毫胜算,我又何必浪费时间?我不似姐姐,会有这般迷茫,我想要什么,我从来看得明白,奔着自己想要的去便是。” 林清见听罢这番话,委实对林清心多了几分刮目相看,不由感叹道:“清心,你很聪明,也很清醒。” 林清心低眉笑笑:“姐姐过奖了。” 林清见还有疑惑,复又道:“可你既然知道世子不属意你,即便想法子攀上这门亲事,也要和一个自己不喜,甚至不喜你的人在一起,你不难受吗?” 林清心闻言不屑道:“现在过得就够难受了,还在意什么喜不喜欢?情爱这种东西,哪有踏踏实实能握住的钱权要紧?” 出生这种东西,当真能叫人看出参差来。同样是面对陈留王府的婚事,都摆到了姐姐面前,她便有余地徘徊犹豫,而她,就得费劲心思自己去争取,还不见得能得到。 说实在的,林清见委实有些佩服林清心,看准一样东西,就想尽一切办法去得到,一门心思的去努力,关键是手段还高明。 林清见看着眼前仙女般的妹妹,一时颇为感慨,不由道:“你这么聪明,其实完全可以为自己想想别的出路。我知道你很在意庶出的身份,但是清心,人生不是非黑即白,想要在这个世上赢得别人真正的尊重,并非只有抬高身份这一条路。我能成为昭武校尉,而父亲也同意认可,并非因为我是嫡出,这期间缘故,你好好想想吧。” 林清心闻言眸光微颤,不由看向林清见,眼底流出一丝罕见的困惑。 林清见冲她笑笑,抱拳告辞,转身回了自己房间。独留林清心在原地,神色间若有所思。 林清见回房后,一面吃饭,一面琢磨这今日林清心问自己的话。之前她未曾多想,但是今日林清心的问题,却像一面镜子般,照出现在自己的想法。 她不愿看到晏君复和旁人在一起。 林清见眉心微蹙,她从未对一个人有过这般难言的情愫,以为自己说拒绝便能拒绝,可而今看来,中意一个人的心,当真是难以违背。 林清心一时更加烦闷,他与贺既昌之流不同,是认识真正的她,并尊重她的人。他若不是陈留王世子该有多好? 她不想嫁入高门贵府,日后过得战战兢兢,可现在心里的难受也是实实在在的,这些情爱之事,果真好生麻烦。 这一顿晚饭吃的很没有滋味,林清见思来想去,想了许久,方才理出一条能自处的路来。 既然违背不了心中的情愫,那便如他之前所言,给他一个机会吧。 先了解看看,认真去了解下他这个人,以及他的生活,若发现能在自己应付的范围内,便应了他,若发觉自己真的不行,那该舍便舍,就是难受,也得认真舍去。 做下此番决定,林清见心里好受了许多,那迷茫之感散去不少,她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饭几口扒拉完,便拿了书本去哥哥院中。 许是做下决定后心情好了,去哥哥院中的路上,想着等下能见着晏君复,林清见竟隐隐有些期待,唇边悄悄藏上一抹笑意。 等到了林清言院中,晏君复还是在和林清言在亭中下棋,一见林清见进来,晏君复立马将拿起来棋子扔进棋篓里,朝林清见大步走去。 亭中的林清言面露疑惑,嗯?他妹妹今晚怎么没让人叫他出去,而是自己过来了? 正疑惑间,晏君复已经接过林清见手里的书本,带着她走入亭中,还对她道:“早这样多好,我和你哥哥一起,一定事半功倍!” 林清见展颜一笑,对晏君复道:“之前也不知道你讲的那么好啊。” 林清言看着自己妹妹的神色,不由摇头笑叹,得,缘分天定,且走着瞧吧。 二人进了亭中,一起围桌坐下,林清言命人撤了棋盘,又给林清见上了茶,三人便开始一晚的辅导。 这一晚的晏君复,一改上次的沉默寡言,对林清见有问必答,甚至还能发散着讲些别的东西,三人在说笑间,便将林清见的课给补了。 这晚的氛围,晏君复当真喜欢,藉着说课本上的内容,林清见跟他有什么就说什么,该问的问,该反驳的反驳,没了任何顾忌。 这样无碍的交流,前世的晏君复等了八年,都没能等来,而现在,在这个夏日蝉鸣的夜晚,他终于等到了。 晏君复眸光似水,一汪深陷在林清见身上,唇边的笑意更是如勾兑了醇香馥郁的酒,深邃悠远。 晏君复本以为,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每天都能和她这样平静的深入交流,但未成想,当天晚上,豫章帝的口谕,便到了林府。 天色早已乌漆嘛黑,林府中处处都已挂上灯笼,传旨的中贵人来的时候,林清见等人的补课还未结束,二人便匆匆赶往前厅接旨。 林府众人刚在前厅跪下,中贵人忽地对林时温行礼道:“陛下此番口谕,须得下官单独说与世子和林校尉。” 林时温当即了然,忙带着众人关好门,只留林清见和晏君复在厅中。 二人正欲跪接陛下口谕,中贵人忽道:“二位不必多礼,且听陛下吩咐便是。” 晏君复见此眉心微蹙,不让跪接,那多半要说的比较多,八成事情麻烦。 果然,中贵人开口道:“颖川郡、汝南郡、南阳郡三郡,今夏忽逢蝗灾,百姓庄稼深受其害,陛下为此头疼许久,怕是得请二位走一趟。” 林清见闻言不解:“可我只会打仗,这治理蝗灾,该是文官的活儿啊。” 那中贵人眉心深蹙,叹息道:“林校尉有所不知,中原派系的官员,自成一股势力,皆为先帝在位时的老臣,其中不乏窝囊蠹虫,心怀僭越之辈,致使陛下治理困难,百姓已多有不满,偶有流民作乱。前头派下去两位钦差,一位到任便是大病,一位更是失足卷入河水潮汛。” 颖川、汝南、南阳三郡离陈留不远,晏君复自是明白这几个郡是什么情形。前世便结党自成一派,清理掉傅相后,皇兄费好大功夫,才将这三郡收拾干净。 按时间来看,前世收拾傅相是两年后,收拾中原派系的官员是近四年后。 但今世因为林清见杀傅砚名一事,促使傅相一事提前,那么这次皇兄下旨,怕是打算借蝗灾一事,收拾中原派系的官员。 但为什么选他和林清见? 但听那中贵人接着道:“此番钦差难到三郡,二位勇敢果断,陛下需二位护送钦差抵达三郡,并保护钦差至此事结束。” 话到此处,那中贵人眼中忽然流出一丝郑重,说话的语调,也愈发的缓,近乎一字一句:“陛下特意吩咐,林校尉切记莫要束手束脚,若有看不惯的人,见不惯的事,当初如何杀傅砚名,等到颖川三郡,便如何杀贪官蠹虫。” 这可太好了!奉旨当义匪,求之不得!林清见当即行礼:“臣林清见,必不辱使命!” 晏君复至此恍然,不由失笑,敢情皇兄就是看上了林清见的正义之心和勇敢果断。中原派系的官员,根基深厚,皇兄不能明目张胆的赐给钦差斩杀权,否则钦差都到不了颖川等地,恐怕就得没命。 但是嘱托给林清见和他就不一样了,看似是保护钦差,顺道弹压流民,可等到了地方,一旦某些玩意儿的行为,林清见看不顺眼,那就可以直接杀,到时候他们就算想闹,但也人也已经杀了,皇帝自会想法子给他们兜底。 这事换做别人,怕是会瞻前顾后,但是林清见不同,哪怕清楚后果极其可怕,她也会为了心中的道义,果断做出选择。 就拿傅砚名一事来讲,林清见从一开始就很清楚杀傅砚名的后果,但当时那种环境下,不杀傅砚名,余氏夫妇就得死,她即便清楚后果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保护余氏夫妇。 换做旁人,恐怕就没这个魄力了,陛下看上的就是林清见这个优点,正义且果断。 如此看来,颖川这一趟,还非得他和林清见莫属,此去说不准还能和他夫人有些进展。 如此一想,晏君复心情愈发的好,不由问道:“此次钦差是谁?” 中贵人看了看林清见,笑道:“明日早朝,陛下自会任命。” 第51章 二人点头应下,那中贵人向二人一行礼,说道:“二位今晚好生歇着,陛下有令,二位明日需上早朝。早朝后,便可去营里点兵。” 林清见和晏君复行礼应下,一同送了中贵人出去。 目送中贵人离去,二人一同踏月色往回走去,林清见不由问道:“不知此次蝗灾危害是否严重?” 晏君复道:“蝗灾起,农田害,轻则颖川三郡,今岁颗粒无收,重则引发饥荒,流民无数。” 林清见蹙眉,随后颇有些不解道:“其实刚才我就想问,既然爆发蝗灾,为什么不大量捕捉,炸了吃呢?” 晏君复忽地止步,诧异的看向林清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什么?” 林清见未成想他会这般诧异,以为自己是别处说错了什么,狐疑着重复道:“吃……蝗虫啊,炸了味道很好。” 晏君复目光在林清见面上逡巡,看她一副稀松平常的神色,不由挑了下眉,之前看史书,确有蝗灾爆发时,皇帝带头捉蝗虫吃之事。前世蝗灾爆发时,也听闻过灾民会捕蝗而食,但从没亲眼见人吃过。 晏君复接着跟她往前走,好奇问道:“你吃过吗?” 林清见笑而点头:“孔雀寨不是在银岗山?银岗山少树多草,每年初秋的时候,我们都会去山里捉蝗虫,捉回来一锅炸了,晚上就饭,很脆,很香。” 晏君复失笑,他前世见过一次蝗灾,便跟林清见解释道:“蝗灾时的蝗虫,遮天蔽日,每每袭来如云如雾,对庄稼的损害极大,但蝗虫本身比较小,能养活的人不多。打个比方,能养活百人的庄稼,若用来养蝗虫,怕是不够十人吃。” 林清见不解道:“可是捉了吃掉的话,总能避免它们祸害庄稼。” 晏君复接着解释:“话是如此,但民间有蝗神的说法,很多人认为吃了蝗虫,会惹怒蝗神,致使蝗灾绵延不断,所以有些人不敢吃。总而言之,乱七八糟的阻碍多着呢。” 林清见蹙眉:“愚昧!再不济,也可以养鸡,养大批的鸡,等蝗灾过去,还能再把鸡卖掉。” 晏君复闻言失笑,不由看了看身边的林清见,清冷的月色洒在她的身侧,衬得她面容愈发美好。 晏君复忽就很像揉揉她的头发,但忍下了,跟林清见解释道:“陛下这次专程命我俩去,显然此次蝗灾治理最大的障碍,不在那些蝗虫上,而在人。等到了颖川三郡,你就知道了。” 林清见蹙眉不解:“人?” 晏君复点点头:“中原派系的官员,给自己织了结实的网。一时半会说不清,等着看吧。” 林清见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静思片刻,林清见担忧道:“若按你所说,他们官官相护,颖川三郡离京城又远,我们需要后援的话怎么办?”行兵打仗,后援很要紧。 晏君复冲她一笑:“这便是皇兄选我的原因,颖川三郡,离陈留不远。” “哦!原是如此。”林清见了然,那陈留王就是他们此去最好的后援。 晏君复对她道:“待事毕,若时间允许,我带你去陈留看看。在陈留,除了我爹我最大,什么好吃的好玩儿,我都可以带你去瞧个新鲜。” 陈留,不仅是他的封地,更是他和林清见,一起生活多年的地方。 听闻此言,林清见莫名想起和他去城里认路的那天,当真是畅快且自在,林清见唇边隐隐挂上笑意,对晏君复道:“好,若是条件允许的话,便去陈留看看。” 晏君复眸中闪过一丝意外,本以为她会拒绝,未成想竟是应了下来。他唇边挂上笑意,看来她并没有像她说的那般排斥他,果然是他夫人。 晏君复看了眼天色,对林清见道:“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明日同去早朝。” 林清见应下,二人一同踏月色而归。 卯时上朝,林清见寅时便已起身,换上之前送来的定制武官服饰,便早早去了父亲院中。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41节 吃罢早饭,林时温、林清言、晏君复、林清见,四人同乘马车往宫里而去。 早朝之上,基本都在说颖川、汝南、南阳三郡的蝗灾的事。从众多官员的口中,林清见方才了知如今颖川三郡的情形。 朝廷已经免了受灾之地今年的赋税,同时拨款拨粮,按理来说,蝗灾对庄稼的伤害虽大,但看如今陛下的措施,对百姓的生活来讲,基本没有造成太大的损伤。 但是颖川三郡,依旧出现流民动.乱,三地上来的折子,基本同一口径,蝗灾眼中,再请拨粮拨款。三地亦呈上完整的粮款去向账目,看起来确实粮款都用在了刀刃上。 朝中所有人的都心知肚明,如今颖川三地的账目必然有假,粮款的去向必然也有假,但三地官员口径统一,查不出确凿的证据。 早朝之上,已有不少谏官愤然怒斥,指责颖川三地的官员有问题,希望皇帝听从纳谏,重派钦差,核实颖川三地的真实情况。 豫章帝一直静静的听着,待众谏官吐沫横飞的骂完,豫章帝方才开口道:“诸位爱卿所言,朕深以为然。但已有钦差在颖川不慎卷入潮汛而亡,此番朕便命陈留王世子定远将军晏君复,昭武校尉林清见,带兵一千,护送钦差前往颖川三郡,协同清查。” 话音落,晏君复和林清见同时出列,行礼领命。 林时温这才意识到,昨晚中贵人怕是就来说这件事的,虽然颖川三郡受灾,但是颖川三郡离陈留不远,想来晏君复能照看好清见,再兼他们是武将,想来问题不大,他便没那么担忧。 晏君复和林清见二人刚刚回列,豫章帝便接着道:“秘书少监林清言。” 人群中的林清言一愣,忙出列行礼:“臣在。” 豫章帝道:“朕命你为此行钦差大臣,望不辱使命。” 林清言入朝为官不久,未成想会得此重用,惊讶的同时,亦觉受宠若惊,忙恭敬行礼应下。 林时温转头看了眼林清言,收回目光,自傅相死后,陛下便重用纯臣,怕是要培植更稳固的势力。今晚回去须得叮嘱清言,越是受重用,越要低调小心,不可得意忘形。 而一旁的林清见,一听此次钦差是哥哥,唇边挂上笑意,看了晏君复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居然是哥哥。 晏君复也没想到皇兄会选林清言当钦差,但转念一想便也能明白。前两位钦差都不大稳当,这次选林清言,又选他和林清见护送,相互之间为亲人挚友,自会拼了命保护,拧成一股绳对抗颖川三郡的密网。 不得不说,皇兄当真是会用人。 早朝之上,豫章帝将一切事宜安排明白,尤其是跟着晏君复和林清见护送钦差的一千人,皆为骑兵,命他们一路轻装简行。 豫章帝给了晏君复一个令牌,一千将士一路上所需粮草,每到一地,便用令牌调取粮食,不必一次带全。且令牌还有整个豫州的调兵权,凡豫州内郡县兵力,若晏君复需要,皆可调遣。 豫章帝交代完一切,命他们明日启程,便退朝散官。 四人一同出宫,林时温要去观文殿,到宫道上,林时温便对三人道:“此番前去,切莫掉以轻心,衣食住行,皆不可假手他人,更不能轻信于人,中原派系网密,你们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林清见等人应下,林时温复又看向晏君复,恳切道:“颖川三郡离陈留不远,世子比较熟悉,劳烦世子,照看清言和清见。” 晏君复闻言低眉一笑,对林时温道:“老师放心便是。” 林时温点头,看了看三人,转身离去。 目送林时温离开,林清见一把捏住林清言的手臂,喜道:“没成想钦差居然是哥哥,那配合起来就更方便了。” 她昨晚本来还担心,若是陛下派个性子不和的钦差该怎么办?眼下倒是放十二分心了。 林清言闻言失笑,对二人深深作揖,打趣道:“下官此番,便仰仗二位照看喽。” 晏君复和林清见朗声笑,三人欢欢喜喜一同离开皇宫。 出宫后,晏君复和林清见去城外营地点兵,林清言则去调去颖川三郡的地图卷宗等物,打算路上好好了解一下这三地。 三人至晚归来,便早早都是睡了。第二日卯时未到,天未亮,三人便已踏出门。 林府外,林时温等人掌灯送行,目送三人骑马远去。 林清心看着消失在黑暗中马匹,呼吸轻轻一落,第一次生出一种,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的感觉。 前日还在和她聊着婚事的林清见,今日便已骑马奔赴颖川郡,去建功立业,而她还呆在这府门里,琢磨着怎么攀高门,而她要攀的高门,也已经作为同僚,和林清见纵马远去。 相比之下,她现在在意的,以及她的所作所为,有几分意义? 三人一路轻装简行,十四日后,顺利抵达豫州境内。 此番一路顺利,但没想到,在距离颖川郡,只剩下四十余里地的时候,林清言忽遇一名青年男子下跪拦马。 男子一袭粗布短打,面色黝黑,跪地叩首,声嘶力竭:“草民张禄,恳请钦差大人,为草民做主!” 第52章 晏君复和林清见相视一眼,同时看向跪在马前的男子。 林清言打量那男子几眼,道:“起来说话。” 那名叫张禄的男子闻言,抹了一把泪水,手撑地站起身来,双腿微有些颤抖,张禄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下情绪,对林清言道:“钦差大人,草民本有些许家业,手下佃户七十余户,但颖川郡守贺同济,借清理蝗虫之名,抢占我家土地,致使我家人和佃农流离失所,损失惨重。还请钦差移步我家庄子,为我等做主!” 听闻此言,林清言不由重新打量张禄一番,随后问道:“何时事发?” “上月初。”张禄毫不犹豫的答道。 林清见拉转马头,移到晏君复身边,侧身到他耳边,低声说道:“不大对劲。若这张禄手下佃户有七十余户,好歹算个乡绅,但他面色黝黑,明显长期耕作,暴晒于日下所致。且身着粗布短打,也不似乡绅所穿。即便土地被侵占,不过也是上月初的事,家中没有常穿的衣物吗?何至于这么快已是粗布短打?” 晏君复点头:“你哥哥想来也发现了,才问他事发时间。可还记得你爹来时跟咱们说过什么?” 林清见眉心一跳,喃喃重复道:“衣食住行皆不可假手他人,亦不可轻信于人。” 晏君复一声嗤笑,目光落在张禄身上,低声对林清见道:“且看你哥哥如何应对。” 林清见应下,暂闭嘴不言。 林清言又问:“上任钦差施忠元施大人,于本官之前半月抵达颖川,你可曾向他伸冤?施大人又是如何处置?” 张禄答道:“草民自是见过施大人,施大人承诺彻查,可没过几日,便被卷入潮汛而亡,草民只得在此等候新的钦差,还请大人移步草民庄上。” 林清言道:“你的案子,本官记下了,但本官此次前来,乃奉旨处理蝗灾,不可因你而失大局,暂不能跟你离开,须得即刻前往颖川郡。” 林清言深觉不对,他们一路走来,晏君复和林清见虽身着轻甲,但他并未穿官服,一袭常服在身。这位自称平头百姓的张禄,如何得知他就是钦差? 寻常人见他们这条队伍,八成会当成军营调动,怎会这般的笃定认定他就是钦差?还一个劲儿的让他移步庄子,不知在作何打算? 还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蝗灾当前,钦差随时会来,贺郡守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侵占他人土地?而且蝗灾起,本就已有流民动乱,中原派系官员靠管辖地域敛财,最不希望的就是辖地混乱,怎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迫使七十余户佃户失去土地?这不是自己给自己雪上加霜吗? 张禄口中所报一事,他自会留心查证,但为了安全起见,今日他不能随张禄前去,毕竟之前已有施忠元施大人意外身死于颖川。 张禄一听林清言不去,再次噗通一声在林清言马前跪下,重重磕头道:“大人!大人!不仅是草民,还有草民曾经手下的那七十余户佃户,老弱有之,妇孺有之,眼看着都要活不下去了!草民今日便是嗑死在钦差大人马前,也得请大人移步庄子!” 说着,张禄开始重重磕头,几下就在脑门上嗑出一片红肿。 林清言深深蹙眉,伸手示意两名将士去将他强行扶起来。奈何张禄不肯起身,哭嚎不断,挣扎不断,大有以命相逼之态。 林清言正无奈之际,晏君复忽地道:“来二十个人,我和林校尉去瞧瞧,其余人就地休息,保护钦差大人。” 说着,晏君复骑马出列,对张禄道:“本官跟你走一趟。” 眼看着不让林清言走,他和林清见调二十人去瞧瞧,不管遇上什么,想来都有应付的能力。也不怕他们调虎离山,毕竟近一千人护着林清言,想对他不利,无异于开战。 张禄听闻此言,停止了挣扎,狐疑的看了看晏君复,又看看林清言。 林清言知他疑惑,对他道:“这位乃陈留王世子,当朝定远将军,可替本官随你一探。” 张禄闻言,眼里明显放下了心,行礼作揖:“草民多谢钦差大人。” 晏君复冲林清见使了个眼色,林清见会意,和晏君复一同下马,带好兵器,点了二十个人,便随张禄一同朝小道而去。 走上田间小道,林清见不由深深蹙眉,农田里蝗虫泛滥,肉眼可见,一只麦穗上,便有数十只蝗虫,叫人望之莫名便起一身鸡皮疙瘩。更有蝗虫成云雾状团团飞行,呼啦一下到这,又呼啦一下到那,格外骇人。 林清见不由深深蹙眉,已开始琢磨捕捉这些蝗虫的法子。 晏君复看着走在前面的张禄,笑着问道:“张禄,侵占你田产的人,是颖川郡守贺同济,对吗?” 张禄颔首答道:“回世子的话,正是贺郡守。” 晏君复做了然状,话里有话道:“那也是奇了,若我是贺郡守,天高皇帝远,你又没什么身份背景,必是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你,不给你任何告状的机会。” 随着晏君复的这番话缓缓说出,林清见看向了张禄,留意他的神色,这张禄,当真处处透着古怪。 张禄苦涩的叹了一声,对晏君复道:“贺郡守何尝不想要我性命?所幸我曾经做庄主之时,厚待佃农,便是托靠他们藏匿保护,方才苟活至今。” 晏君复那双狭长的眼,从张禄面上扫过,含着一丝锐利,但他面上却笑得真诚:“原是如此,看来你同那七十余位佃户,都是不可多得的重义好人。” 张禄闻言,谦虚的讪笑了几声。 林清见看了晏君复一眼,二人皆从彼此的神色中读出一丝跃跃欲试的好奇,不由相视一笑。 林清见收回目光,既然套不出什么话来,那就看看,这张禄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 二人跟着张禄一路往前,穿过大片农田,绕过一座山丘,忽见一片庄户房子,和当初的祁山庄很像。 林清见和晏君复等人,跟着张禄进了庄子里,庄中死气沉沉,毫无欣欣向荣之态,连声狗吠都听不到,偶尔见个人,也是神色郁郁的看他们一眼,便不再过多理会。 张禄将二人引到一处民宅门口,说道:“二位进去吧。” 看着敞开的院门,林清见眸色似冰般寒冷,忽地提枪对准张禄的咽喉,冷冷道:“不是说你们庄上人都要活不下去了吗?我还以为贺郡守派了多少恶霸在庄子里威胁你们,如今看来倒也太平的很。说,引我等,到底是什么目的?” 张禄心一下提上了嗓子眼,看了看指着自己咽喉的冰冷的枪尖,咽了口吐沫,鼓起勇气道:“大人好眼力,是小人自作聪明。但二位大人都到了这里,不妨跟草民进去,草民向二位保证,院长一切,必不叫二位失望。” 林清见和晏君复相视一眼,晏君复示意进去,林清见没有异议,毕竟想要她和晏君复的命,可不是那么容易。 林清见未收回枪,对张禄道:“若敢耍花招,我便一枪要了你的命。” 张禄忙道:“不敢不敢。” 说着,张禄往院中退去,林清见就这般提着枪,指着张禄咽喉,一同进了院中,晏君复对带来的人道:“你们在院外接应。” 众人应下,晏君复紧着跟进了院中。 三人进了院,张禄对晏君复道:“劳烦世子,关上院门。” 晏君复依言照做,二人像老鹰看猎物般,齐齐望着张禄,直看得张禄头皮发麻。 被林清见指着咽喉,张禄也不敢乱动,只冲身后房屋的方向喊道:“钦差大人身边的定远将军和林校尉到了,出来吧。” 二人锐利的目光,齐齐朝屋子看去。 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但见一名做村妇打扮的少女,从房中走了出来。她双眸如泉中月,鼎立动人,肤色白皙,宛若凝脂,即便穿着粗布麻衣,也难掩气质姿色,和京中的官小姐们相比,也不遑多让。 这少女,绝不是普通村妇。 那女子眸中含着泪光,上前走到晏君复和林清见面前,福身行礼:“已故钦差施忠元之女,施月婵,见过世子,见过林校尉。” 晏君复面露疑色,上下打量施月婵两眼,诧异道:“你是施忠元的女儿?” 施月婵点了点头。 林清见见此情形,愈发糊涂了,施忠元的女儿,怎么在这儿?她不太敢相信施月婵的身份,狐疑着打量施月婵两眼,收了手中枪,问道:“你若是施大人的女儿,为何在此?你又如何证明?” 施月婵再复行礼,从怀里取出施忠元任命钦差的诏书,双手呈给晏君复和林清见:“此乃家父任职的诏书,二位检验。”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42节 晏君复目光在施月婵和她手里的诏书上,来回跳跃,他一把接过诏书,将其打开,见印章齐全,便知为真。毕竟没几个人狗胆包天,假造诏书。 晏君复查验过后,将诏书还给施月婵,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要用这等迂回的法子,让钦差到此?” 第53章 施月婵闻言,眸中氲上一层泪意,想晏君复和林清见行礼后,这才说道:“月前陛下派父亲前来颖川三郡,处理蝗灾一事,父亲身有宿疾,需人贴身照料,娘亲又上了年纪,只能由我扮做父亲身边小厮,随父来此。潮汛那日,我本陪父亲在附近农田视察,忽来人叫走父亲,我久等父亲不回,便去寻找,怎知便寻不见,再来消息时,便已是父亲卷入潮汛而亡。父亲不会水,断不会靠近河堤,且当时叫走父亲的人,只说是有百姓闹事,为何好端端的会卷入潮汛?” 说着,施月婵眸中已是落下泪来,她接着道:“父亡有疑,我本便寻找叫走父亲的那个人,可是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人。我本打算扶灵回京,怎知却忽然招人追杀,不得已躲至此处,为张先生所救。父亲灵位至今滞留颖川,我不敢暴露在外,不得已,方才劳烦张先生,做这么一出戏。” 林清见闻言看向张禄,疑惑道:“若颖川郡守当真这么大本事,你为什么敢救她?” 张禄苦笑一下,回道:“方才拦马所言一事为真,不过是发生在一年前。这一年间,我深受其苦,妻儿皆于去岁亡故,我佯装疯病,再兼佃户袒护,方才暂时躲过一劫。” 原是如此,若发生在一年前,那么张禄身上奇怪的疑点,便都能说的清了。但真假还需他们亲自考证过后再说。 晏君复向施月婵问道:“颖川三郡的情况,你还了解多少?” 施月婵擦了下泪水,缓了缓情绪,接着道:“具体的事宜,父亲未曾与我明说,我只隐约听他提起过,说在颖川查看卷宗,发觉每年的赋税账目,和上报朝廷的对不上。” 晏君复闻言蹙眉,赋税账目怎么会对不上?每年清查赋税,都有从朝廷派人清查人口,多少人口多少税,若有不对,即刻便能发觉,为何颖川的会对不上? 看来得等进颖川之后细查,晏君复再次看向施月婵,问道:“你需要我们救你,还需要我们查清你父亲亡故的真相,是吗?” 施月婵重重点头,看向晏君复的眼里,满是殷切的盼望。 晏君复想了想,看向林清见:“施月婵是女子,不好带在身边,你有什么办法吗?伪装成你的侍女呢?” 女将出门,带个侍女无可厚非吧? 林清见点点头:“可以是可以,只是颖川的人见过施小姐,留在我们身边可以吗?倒不如先送小姐回京,反而安全。” 施月婵忙道:“父亲死的不明不白,灵柩尚在颖川,我不能就这样回去,我必须查出父亲亡故的真相,再亲自扶灵回京。我之前在父亲身边扮做小厮,且父亲鲜少叫我出门,所以见过我的人不多,我恢复女装,妆容上下下功夫,想来能满天过海。” 说着,施月婵干脆跪地,恳求道:“世子,林校尉,我求求你们!二位的大恩,月婵来日必定涌泉相报。” 林清见忙俯身想扶施月婵起来,但施月婵不动,大有他们不同意就跪死的意味。 但林清见理解她,但凡心中有点儿情义,都不会抛下父亲的灵柩不管,于是用力一提,将施月婵从地上提了起来。 施月婵未成想这么容易被拎起来,微有片刻怔愣。 林清见道:“小姐的心情我理解,思己及人,若换做是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走,那边委屈小姐,在我身边做阵子侍女吧。” 施月婵闻言大喜,连忙行礼道谢。 林清见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轻甲,为难道:“只是……我此行未带胭脂首饰等物,随行的又都是男子,无法为小姐提供女子所需之物。” 施月婵看了看一旁的张禄,笑道:“这计划我与张先生商议有些时日,早已准备了需要的东西,二位稍等我片刻,我这就去更衣换装。” 说着,施月婵转身进了屋里。 晏君复看向张禄,上下打量他两眼,问道:“如今你住在这儿吗?” 本看向施月婵背影的张禄忙回神过来,颔首回道:“回世子的话,草民是在此处落脚。” 晏君复看了看他,说道:“我说的事,我们回去自会核实,待核实清楚,回给你个交代。” 张禄闻言,眼中神色复杂,有欣喜,却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他行礼道:“多谢世子。” 和张禄说完话,晏君复给林清见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借一步说话。 林清见会意,和晏君复一起推到角落里,晏君复这才低声道:“你且留意施月婵,莫要对她太过信任。” 林清见眸色一跳,看向晏君复:“怎么?施大人的事,如何作假?” 晏君复解释道:“施大人的事确实做不得假,他有个女儿的事也做不得假。但你我都没有见过施月婵长什么样,如何确定,这个施月婵是真的施月婵。” 林清见当即明白了晏君复的意思,呼吸不由一紧,想了片刻,对晏君复道:“等下回去找个人,让他记下施月婵的样貌,回京核实一下。” 晏君复点头:“我也正有此意。”随后认真叮嘱道:“她在你身边,你一定万事小心。在核实身份前,你千万不要接她递的任何饮食,要吃要喝来我身边或者你哥哥身边,晚上也不能和她住一个屋里,包括她叫你去什么地方,你都要注意……” 林清见听着晏君复交代的这一大堆,不由侧头看向他,眼里神色和看猴戏时的神色没有差别,她怎么不知道,晏君复还有这么啰嗦的时候。但不知道为何,看着心情确实很少。 晏君复一堆话说完,还觉不妥,深深蹙眉道:“她要不是个女的,我就带在自己身边了。” 林清见唇边挂上笑意,道:“要不你带在身边?” 晏君复忙蹙眉道:“那怎么行?除了你我身边不能有别的女人!”他追了他夫人这么久,万不能有半点纰漏。 晏君复想了想,忽地一笑,对林清见道:“要不然扔给你哥哥也行,你哥哥外出上任,带个女人在身边也无可厚非。” 林清见忙道:“还是我带着吧,左右只是对外宣称侍女,私下里各过各的,碍不着我什么事,哥哥不会武,若她不是真的施月婵,还是在我身边安全些。” 说着,林清见看向他,神色颇有些打量似的玩味,说道:“你不必过于紧张。” 晏君复见此微愣,随后失笑,讪讪点点头,也是,以林清见的能年,能伤她的人不多,他确实担忧过头了。想想刚才自己那一长串,还真是啰嗦。 二人说话间,施月婵从屋里走了出来,她一副侍女打扮,头发也扎了双丫髻,用黛笔改了眉毛形状,整个人和之前确实颇有判若两人之感。 施月婵走到张禄身边,行礼道:“这些日子多谢张先生照看,待月婵回京,必有重谢!” 张禄不好意思的笑笑,忙摆摆手道:“帮小姐也是帮我自己,小姐不必客气。保重!” 施月婵盈盈行礼,随后走到晏君复和林清见面前,再复行礼,向林清见问道:“我这身打扮可以吗?” 林清见点头:“可以,我们走吧。” 说罢,林清见上前拉开了门,带着施月婵一起走了出去。 走了一段路,晏君复停下脚步,叫来三个人,低声吩咐道:“你们三个留在这里,盯着刚才我们进去那间院子,张禄若有异动,及时来报。若有人伤害他,便保他一名。” 若张禄干净,留下这些人,与他而言也是保护,若不干净,也能及时发觉。 三人领命,悄然离开了队伍。 一行人回到官道上,林清言忙上前问道:“如何?” 话音刚落,林清言便见一旁的施月婵,眸色微惊,诧异道:“施小姐?” 林清见和晏君复闻言一愣,相视一眼,同时看向林清言,异口同声道:“你们认识?” 施月婵亦是行礼,喜道:“未成想,此次钦差居然是林大人。” 林清言笑笑道:“曾与施小姐有过一面之缘,认得。” 听林清言这般说,晏君复和林清见彻底放下来,那看来派人核实身份的事可以免了,施月婵是真的施月婵。 林清言向施月婵问道:“你为何在此?” 晏君复便将刚才听到的事,给林清言复述了一遍。 林清言听罢深深蹙眉,而后喃喃重复道:“施大人发觉赋税有异……” 林清言静默半晌,对众人道:“别耽搁了,我们抓紧进城。” 没有多余的马匹,施月婵只能和林清见暂时同乘一匹,待她坐好后,一行人往颖川郡而去。 施月婵坐在林清见身前,林清见看不到她的目光,自是也没发现,施月婵的目光,不自觉一次次朝晏君复投去,眼底满是期待,仿佛将希望都寄托于此。 毕竟晏君复是此行身份最贵重之人,说不准要比钦差本人更好使,她只盼着,这次有皇帝的堂弟压阵,能清查颖川三郡,为她爹爹讨回公道。 晏君复和林清言并肩同行,问道:“进城后打算从何处下手?” 第54章 林清言想了想,这才对晏君复道:“我打算先放款放粮,如此一来,可先安定民心,不使动乱加剧,同时减少流民。而且施小姐说,施大人查出赋税有异,查出后不久,便意外身亡,焉知不是因此招来杀身之祸。放款放粮,我们也能从侧面摸些赋税的线索,不打草惊蛇。” 晏君复听完林清言的打算,深以为然,同时放心了很多,林清言和他前世这个年纪的时候相比,当真比他当年的强,难怪皇兄会选他做钦差。 晏君复点头道:“好,按你说的办,我和清见全力配合你。” 林清言看了晏君复一眼,这一口一个清见的,叫得可真自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成亲好些年了呢,世子是真没拿自己当外人啊。 一行人尽快赶路,几个时辰后,抵达颖川郡,晏君覆命带来的一千将士在城外城墙下驻扎,带了十个人,便直奔颖川郡守府。 颖川郡守贺同济,早前便已收到新钦差要来的消息,安排在城外的人一见到晏君复等人的队伍,便知钦差已至,早早便回郡守府通风报信。 等一行四人抵达郡守府的时候,贺同济已带人在门外迎接。 贺同济三十五六的年纪,个头不高,身量适中,续须,生得倒是慈眉善目的模样。 施月婵扮做侍女,低眉顺眼的站在林清见身后,尽可能不惹人注意。 贺同济观察了番来人的穿着,见两名身着轻甲的,另一名身着直裰,便猜测身着直裰的是钦差林清言,而另外的男子,想来便是刚封为定远将军的陈留王世子,另一位身着轻甲的女子,应当便是这些时日传的神乎其神的新封女校尉。 贺同济仅瞬息之间便判断出三人身份,唇边堆上笑意,上前行礼道:“下官贺同济,见过钦差大人,见过陈留王世子,见过林校尉。” 林清言礼貌笑道:“大人不必多礼。” 晏君复则仗着身份,毫不留情的嘲讽道:“贺大人远在颖川,但消息好生灵通,这一见面就认了个全。” 贺同济笑道:“陈留郡与颖川郡,中间只隔一个淮阳郡,世子的威名,吾等早有耳闻。” 贺同济让开一条道,摊手做请,对众人道:“诸位大人,里边请。” 林清言等人一同走进门内,从贺同济眼前一一走过。 贺同济看着几人的背影,面上笑意垮了下来。 这回当真棘手,陈留王世子其身份以及在豫州的势力,便已是一根硬骨头,还有这位林校尉,听说当时一剑杀了殿前都指挥使家的公子,父亲虽为文官纯臣,但这女子的性子,委实是个硬茬。 不仅如此,还带了一千骑兵在城外驻扎,想来不仅仅是为了弹压动乱,更是保护钦差林清言。 眼下最棘手的是那一千骑兵,没了人手,哪怕晏君复身份高贵,林校尉武艺高强,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倒还有周旋的余地。 得先将那一千骑兵弄走。 思及至此,贺同济唇边再次堆上笑意,跟着晏君复等人进了衙门。 众人进了衙门后堂,贺同济招待诸位在椅子上落座,并命人奉茶。 林清言看向贺同济,说道:“贺大人,陛下见您折子上请求放款放粮,这回本官也都带了来。劳烦贺大人取一下本次蝗灾所有粮款的账目,本官查探一下,便准备组织放款放粮。” 贺同济闻言应下,忙着人去取账目记录。 不多时,账目记录送来,贺同济双手捧到林清言面前,林清言道谢后接过,一本本翻查起来,林清见和晏君复也抻着脖子过去一起看。 三人脑袋向条三头蛇一样挤在一起,林清言翻看了两炷香的功夫,便看出些门道来,不由看向晏君复,晏君复亦是看了出来,二人相视一眼,林清言合上了账目,对贺同济道:“我们刚到,需要修正一下,这些账目我先带走,等我看完后,再来找贺大人。”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43节 说着,林清言等人便起身,贺同济忙上前阻拦道:“哎,怎么钦差大人要出去住吗?如今流民多,还有好些流氓地痞浑水摸鱼,怕是不安全,下官在郡守府给诸位大人准备了住处,大人们住在郡守府便可。” 那肯定是不能住在郡守府,他们来之前就商量好的,要住在城中客栈,且还要两三天就换一间,必得做到“狡兔三窟”,让敌人捉摸不透。 林清言冲贺同济笑道:“我们人多,如今郡守府压力大,连赈灾的钱粮都不够,我们就不给贺大人添麻烦了,一应所需,我们会自己解决。” 说罢,林清言行个礼,带着账目,一行人一同离开。 离开郡守府,晏君复派了个人去找客栈,找到合适的就包下来。毕竟他们四个人,再加十名作为护卫的将士,十四个人,将客栈整个包下来方便,饮食等方面,也更好监督。 走在大街上,四下空旷,林清言这才对晏君复和林清见道:“刚才的账目你们发现了吗?” 林清见道:“看起来没什么不对,放粮款记录的总数,和咱们在京里了解到的总数相同,从人口来看和发放记录来看,颖川确实缺钱缺粮,上奏的折子没问题。” 晏君复轻轻拍了下林清见的肩膀,道:“没问题便是问题所在。” 林清见不解,蹙眉看向晏君复,林清言亦是蹙眉道:“可朝廷发放的粮款,是根据颖川三郡的人口数量来发放的。” 林清见这才恍然,忙道:“若按人口发放,没道理会不够,可颖川就是不够了。” 林清言想将刚看的账目打开,奈何手里拿了好几本,有些不方便,正手忙之际,施月婵上前,伸手接过他暂时不用的几本,含笑道:“我拿着吧。” 林清言含笑道谢:“多谢施小姐。” 施月婵忙道:“我眼下是林校尉的侍女,大人无需对我客气,当我侍女便是。” 林清言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人家藏着身份,他确实应该拿她当侍女对待,不该道谢,可……林清言不由看了眼施月婵,分明是官家小姐,拿她当侍女对待,心里有些怪怪的。 施月婵捧着账本退去一旁,继续装成衣服低眉顺眼的模样,林清言便不再多言,打开刚才翻看的账本,指着一行记录,对林清见和晏君复道: “你们看,颖川发放粮款的记录,都是以庄为单位,刚才我粗略核对了下颖川庄子的数量,又核算人口,和上报京城的人口数量完全一致。若是一致,为什么朝廷按颖川三郡人口发放的粮款会不够呢?” 林清见闻言,愈发糊涂起来,不由伸手接过了林清言手里的账目,仔细翻看起来。 是呢,好生奇怪。什么都对,人口对,钱款数量对,记录也对,可为什么偏偏不够?怪,太怪了! 林清见翻了半天账本,不解的看向哥哥和晏君复,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林清言看了眼施月婵,眸色间漫上一层凝重,徐徐道:“施大人查出颖川三郡赋税不对,再加上这账目奇怪之处,我怀疑,颖川三郡,隐藏了人口。” 话音落,晏君复、林清见包括施月婵,三人皆是眸中一亮,颇有恍然之色,齐齐看向林清言。 施月婵似是了悟到什么,喃喃道:“若是他们隐藏了人口,那么未上报的那些人,每年缴纳的赋税,都会到他们自己的口袋里,爹爹发觉赋税不对,便是断了他们的财路。” 晏君复委实有些佩服林清言,果然是当文官的料啊,这些玩意捋得可真明白,他不由道:“皇兄每年都会派人清查各地赋税,但从未发现过颖川三郡赋税有问题,一笔一笔无半点纰漏,根本没有逃漏的可能。但若是隐藏人口,那这一切可就说的通了。包括赈灾钱款的问题,朝廷分明是按人口发放,可到了颖川却不够,账目、数量什么都对,也就只有隐藏人口,这一个理由能说的通。” 晏君复心下唏嘘,不知这些人口隐藏了多少年,这中原派系的官员,在这一批隐藏人口上敛的财,可真是不计其数啊。 林清见满眼叹息,不由咋舌:“啧啧,厉害啊,当初知道孔雀寨真相的时候,我以为孔雀寨已是恶中之恶。但如今看来,最能搜刮民脂民膏的土匪,是在这官场里呢。孔雀寨与之相比,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林清言的眉心,自从郡守府出来,就没舒展过,他肃然道:“我们得拿到证据,得知道颖川隐藏了多少人口。但我们不能明目张胆的查……” 林清言暗自琢磨半晌,忽地抬头,看向晏君复和林清见:“世子,妹妹,我们若想拿到证据,必得清查人口,但清查人口是笔大工程,咱们一时半刻肯定完不成,等查完,怕是蝗灾都过去了。而且我们还不能明目张胆的查,得暗查,我有个法子,但需要委屈你们二人一阵子。” 晏君复道:“但说无妨。” 林清见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林清言道:“等下回去,我将颖川所有明面上的庄子汇总一下,你们从今天夜里开始,挨个庄子的核对,找那些没有记录在册的庄子。以庄子为单位清查,想来会快很多,只是需要你们夜里行动,会辛苦些。” 晏君复忙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 更深露重,孤男寡女,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第55章 林清言交代完晏君复和林清见,接着道:“在你们查出颖川隐藏人口之前,我先按照颖川现在的人口发放粮款,尽量拖延时间,等你们消息。” 林清见和晏君复应下,四人说话间,去找客栈的那名将士回来,对林清言道:“林大人,客栈已经找好。” 林清言点头,道一声辛苦,对晏君复等人道:“先去客栈,咱们先安顿下来。” 说罢,一行人便跟着那名将士,一同往客栈而去。 因着蝗灾影响,整个颖川生意都不大景气,客栈没什么客人,顺利包下一整间客栈。 各自安排了房间,晏君复向同行的将士叮嘱道:“夜里你们轮岗,务必保护好钦差大人。” 将士们应下,晏君复着客栈做了晚饭,全程派一名将士盯紧,待吃过饭,晏君复对林清见道:“回去睡一觉吧,晚上我俩还得出去。” 林清见点头,放下筷子,对林清言和施月婵道:“那我和晏君复先回屋里休息。” 林清言叮嘱了几句,目送二人离开,等二人走后,林清言看向施月婵,礼貌问道:“施小姐,施大人这些时日在颖川的所有行程,能否给我讲一遍。” 施月婵之前本寄希望于晏君复,但是方才回来的路上,林清言敏捷的判断力,对大局的掌控力,委实叫她刮目相看,甚觉科考。 施月婵抿唇点头,和林清言说起自己父亲自到颖川后的所有行程,以及为治理蝗灾采取的所有措施。 晏君复和林清见,各自在屋里睡了一觉,刚至子时,尚未醒来的林清见,迷迷糊糊间听见敲门声。 她想起自己今夜的任务,一下清醒过来,忙从榻上起来,冲门外道:“稍等。” 林清见起身蹬上短靴,重新套上轻甲,边整理头发,边上前开门。 房门打开,正见晏君复站在门外,他冲她一笑,歪头指一指门口,道:“走了,去完成你哥哥吩咐的任务。” 林清见点头,取了剑和绳索跨在腰上,便和晏君复一同出门。 今夜月华如练,银白的月色倾洒而下,整个街道都像铺上了一层银白的雪,便是连屋顶的瓦片都瞧得清楚。 许久未曾见过这般清亮的月色,林清见不由抬头看了眼天,正见一轮圆月挂在天上,月旁浮着几捋白云,在月光的照印下清晰可见,宛如画中场景,意境甚美。 林清见不由问道:“十五了吗?”这些时日沉迷赶路,竟是没留意时期的变化。 晏君复顺着林清见的目光看去,亦见到天上那轮圆月,这才想起来,今日是七月十五。 晏君复嗯了一声,说道:“对,七月十五。” 林清见闻言蹙眉,嗖一下看向晏君复,道:“中元节?” “啊对,中元节……”晏君复面色也有些怪异,这……中元节大半夜出来,还得一宿?是不是有些不大吉利? 不过无所谓,他不是很信鬼神,再兼一向秉承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理念,丝毫不惧。就算遇上害人的鬼,把他给害了,他变鬼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害他的鬼报仇!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折腾他。 思及至此,晏君复已是将中元节的事抛去了脑后,正想跟林清见说等下怎么翻出城的事,却见林清见面色微微泛白,含着一丝紧张,一双眼睛正不自主的四下乱看。 晏君复从未见过林清见这般小鹿般的神色,凝眸看了半晌,不由问道:“清见,你不会是……怕鬼吧?” 在他的印象里,林清见也不是很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啊,这会儿怕什么? 林清见闻言忙伸手一把捂住晏君复的嘴,看着四下的神色更加紧张,急言道:“嘘!不要提那个字!你没看过《子不语》吗?本来没事,你瞎提反而会给招来的!” 一股淡雅的古檀香气息钻入鼻息,晏君复垂眸看了看捂在自己嘴上那只白皙的手,嘴唇没忍住碰了碰她的手心,而惧怕中的林清见,丝毫没有觉察出来。 他比林清见高大半个头,林清见捂着他的嘴,身子就必得下意识的往他近前靠。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是下意识伸手,手拖住了林清见的后背。 晏君复心里咯登一下,虽然他早就习惯了和她的亲近,但站在林清见的角度则不然,等下被她发现,不会给自己一剑吧? 念及此,晏君复犹豫片刻,还是趁林清见发现前,艰难的移开了手。 晏君复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取下来,疑惑道:“你怕这?之前说灾区百姓担心蝗神的时候,你分明对这些说法很不屑啊?” 林清见解释道:“我也知道这些乱力乱神的说法,八成都是假的,但是长这么大,多少听别人讲过一些离奇的事,眼下又到了这种环境里,就忍不住会去想像,想着想着……” 林清见泄气的看了他一眼:“想着想着,就有些害怕。”其实怕的不是鬼,是自己想像出来的那些东西,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 “嗐,这些东西,我给你讲……”话说一半,晏君复忽地停下,垂眼看着林清见,不由舔了下唇。他本来是想鼓励下林清见,叫她别怕,可是好像她怕,似乎对自己更有利吧? 话在晏君复嘴里生生拐了个弯儿,便听他无比认真道:“这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且现在已是子时,我们还是小心些好,你记着,若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或者有人喊你名字,你可千万别回头。” “你闭嘴!”林清见急忙制止,可语气丝毫没有之前的冷酷,反而像是真的怕什么般,着急让他不要说话。 晏君复抿唇偷笑,随后道:“好好好,你记着我叮嘱的话便是,不耽搁了,咱们走吧。” 说着,晏君复朝远处城墙走去,林清见忙疾步跟上。往常走路和他岔开很远距离的林清见,今晚却和他走的很近,既不敢冒前,又不敢落后的。 晏君复心下莫名的开心,重生回来这么久,他已是很久很久没有和他的夫人亲近了,想!着实是想!今晚托中元节的福,也算是稍稍解一点点馋了。 二人一路往城墙而去,一路上,街道边,林清见看见不少刚烧完纸钱的灰烬堆,空气中迷漫的灰烬和香烛味儿,中元节的氛围感十足,莫名叫这夜晚的街道显得更加阴森。 林清见这心里,当真是一阵接一阵的发毛。 二人一路到了城墙下,林清见取下绳索递给晏君复,晏君复几下就将带钩子的那一头,甩上了城墙。 晏君复用力拽了拽,见绳索结实,对林清见道:“我先上,上去拉你。” 林清见正想答应,但一想到等下身后没人,脑海中莫名便有出现被鬼跟着的画面,那种发毛的感觉复又袭来,她忙道:“还是我先上!” 晏君复点头,将绳索递给她,林清见握紧绳索拽了拽,用力一跳,双脚便蹬上了城墙的墙壁。 月色正好被城墙投下的阴影挡住,此处视物很不清晰,林清见没爬两步,忽然踩到砖缝里生长出的青苔,脚下忽地一打滑,整个人便急速下坠。 “小心!”晏君复连忙上前,稳稳将林清见接在怀里,双手横抱托扶。 林清见一愣,目光惊疑的黏在晏君复面上,她是不是和这个男人抱一块了? 对上林清见视线的瞬间,晏君复的心神狠狠一荡,前世!前世每每夜里完事后,他都是这样抱着不着寸缕的她去净室的! 前世那些画面涌上脑海,晏君复只觉丹田一片滚烫,热浪只往下冲去,当真想就地把她抵墙上,把想办的事儿办了。 说起来,上辈子的林清见比较规矩,他们好像还没尝试过抵墙上这种方式。不成,今儿这出他得记下来!日后一定要尝试下抵墙上站着的感觉。 晏君复尽力稳住呼吸,问道:“你没事吧?” 林清见嗖一下收回目光,道:“我没事,多谢世子。” 说着,林清见忙从晏君复怀里窜下来,手里抓着绳子,在一旁干燥的土地里,蹭了蹭自己的鞋底,将方才踩到的青苔都蹭掉。 趁这功夫,晏君复抬头看了眼墙体,对林清见道:“留神些,不是很清楚,但仔细看还是能分辨,颜色比较深的地方多半是青苔,不要踩。” 林清见点点头,重新握住绳索,向上攀爬而去,有了刚才的经验,这次林清见小心落脚,很快就爬上了高高的城墙。 所幸如今太平盛世,这边城墙上只有巡逻兵,并无哨兵站岗。林清见在城墙头站稳,对晏君复道:“晏君复,上来吧。” 晏君复闻言,攀绳索而上,二人上去后,又挨个从另一头下去。 站在城外,晏君复收了绳索,二人各自搓了搓被绳子勒红的掌心,晏君复取出林清言给的地图。 今晚的月色,当真明亮,不用点火,地图都能看得清,就是有点儿费眼睛。 晏君复对林清见道:“颖川是沿颖水而建的郡,整个郡呈长条状,我们沿河查探,核对每一个庄子,想来不会有太大的错漏。” 林清见应下,晏君复确定路线后收了地图,和林清见一起钻进了小树林里。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44节 夏日树林茂密,月光透不下来,二人是暗访,又不好点火把,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行走,在各自跌了几回后。 晏君复曲臂递给林清见:“扶着我手臂吧,这样一旦被绊着,我俩相互借力,不会摔倒。” 林中太暗,林清见看不清晏君复神色,但在路难行,以及中元节的恐惧下,林清见微微抿唇,随后伸手,扣住了晏君复的手臂。 昏暗的林中,晏君复不由笑开,手臂都搭了,再跌两回,离牵手还会远吗? 第56章 二人穿的是轻甲,护腕与臂甲之间,有一段并无甲护着,林清见便是扣着他手臂的那一段,他臂上温热的体温,透过夏日轻薄的衣衫传到掌心中。 许是一晚上满脑子胡思乱想,晏君复的体温却将她拉回现实中,莫名感到些许安心。 林清见不由转头,看向身侧的晏君复,林中昏暗,她并不能看清晏君复的五官,只看得清他宛如剪影般的轮廓,线条流畅,处处完美,竟是那么好看。 林清见默不作声的收回目光,不得不承认,晏君复的样貌,当真是万里挑一。 脑海中兀自浮现之前学堂中,林清心向他示好的画面,她心间那股酸涩再次翻涌而来,不禁去想,他这般好的样貌,又这般好的出身,想来她看不到的地方,想嫁他女子,会有很多。 念头落,林清见手下意识的一松,松开了他的手臂,怎知未及她收回手臂,手忽地被晏君复反握住,他掌心一片温热将她的手团团包裹。 但听晏君复问道:“松开做什么,不怕摔?” 在林中阵阵蝉鸣声中,他的声音浑雅好听,林清见心莫名一紧,手被他握住的不适被冲散,她忙遮掩道:“想揽下耳边碎发来着。” 说着,林清见抬起另一只手,绕到另一边揽了下头发。 晏君复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感觉她的动作,见她并未有抽回手的动作,不由轻轻佻了下眉,看来他夫人今晚是真的有些害怕,被他牵手都没反抗。 如此一想,晏君复不由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拉着她走在林间。 林间的夜路当真不好走,才走出二十来步,林清见便又被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给绊了下脚,整个人猛地一个趔趄,晏君复忙用力拽了下她的手臂,身子已下意识侧沉,另一手拖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稳住:“小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温热的呼吸从她面上错落而过,晏君复的样貌从她脑海中一晃而过,林清见心神有一瞬的恍惚。 她扶着晏君复的手臂站直身子,只觉脸颊滚烫,下意识便想背过身去,怎知还未动,却忽听晏君复道:“我看不清,你脚崴到没有?” 林清见这才意识到,这么黑,他看不清自己神色,不由松了口气,幸好看不清,不然自己这模样若是被他看见,她肯定再也没法儿面对他。 林清见定了定神,甩了甩脚腕,回道:“有一点点疼,但不碍事,走几步路想来就好了。” 晏君复点头道:“那就好。这样,你牵着我,走我身后,我在前面探路,你走我走过的路。” 其实她不用被他这么仔细的照顾,但不等她回绝,晏君复已牵着她的手,侧身走去了她前面,牵着她手的手臂还往后撤,硬是将她护在了身后。 不知为何,林清见见此,一声轻笑。 夜里静,即便她笑得很轻,但晏君复还是听到了,不由问道:“你笑什么?” 林清见自是不能说实话,故意打趣道:“我牵着你,你走我前头,像极了当年孔雀寨里的大黄。” 晏君复:“……”这是把他当狗了吗? 晏君复故意用力捏了她的手,叹息道:“哎,反正自认识至今,你当我是敌人,当我是傻子,如今又被你当狗,总而言之,就是没拿我当过可以相伴一生的人。” 林清见看了眼晏君复的后脑勺,不免想起之前贺既昌跟她表明心意的那晚,晏君复和她的谈话。 她不得不承认,迄今为止,她遇见的所有人当中,晏君复是唯一一个真正了解她,并尊重她的人。 她也是自那天开始,对晏君复生了异样的情愫。随后他辅导功课的那十来天,他又让她看到一个学识渊博,眼界开阔的晏君复,他样貌生得又那么好,当真是想不对他动心都难。 可是这些贵人家族,那么多的规矩,那么多她未曾见过接触过的东西,她就算嫁过去,也无法适应。但对于晏君复他们这些生长在这个环境中的人而言,她适应不了的东西,早已融入血脉里的习惯。他们即便成亲,可时间一长,习惯的迥异总会暴露,最终只怕落得个劳燕分飞的结局。 思及至此,林清见看向被他握着的那只手,眸色间微有些眷恋,这样单独夜出的机会,恐怕只有这么一回,她这般放肆的不顾礼节和他牵手,恐怕是此生最亲密的举动了,记着此刻的感觉吧。 林清见好半晌没吭声,晏君复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在想什么?怎么不理我?” 林清见讪讪笑笑,模仿着从前的口吻,说道:“没什么,又听你胡扯,懒得理你罢了。” 晏君复闻言,不易觉察的轻叹了一声。 上辈子林清见明明很喜欢他啊,为了他,在那么努力的做个贤妻良母,害怕自己的言行出差错,那么谨小慎微的守着规矩,不敢有半分出格。 可是这辈子,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到现在连条缝都撬不开?他夫人为什么这辈子不喜欢他?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晏君复百思不得其解,不成,他得找机会想法子试探试探,看看问题到底在哪儿,总这么停滞不前,他真怕夜长梦多,被别人截了胡。 二人又走了一阵,晏君复又绊了两回后,终于走出了树林,明亮的月色再次一洒而下。 林清见隐约听见河水奔腾的声音,还夹杂着几声狗吠,亦见不远处沿河而建的村落,屋顶被月色染白。 晏君复看了看林清见,恋恋不舍的松开她的手,取出地图看了下,对了下地形后,指着地图上一处地名,对林清见道:“这应该是鲁家庄。” 林清见点头:“应该是,看来这个庄子在明面上,标记下吧。” “嗯。”晏君复应下,取出炭笔,在鲁家庄处做了个标记。 标记做好,晏君复将地图收起来,对林清见道:“我们从庄子里穿过去。” 林清见点头,二人一同往鲁家庄而去,到了庄子外,果然见庄头牌坊上,写着鲁家庄三个字,二人便确定了自己的看法。 夜已深,庄子里很静,除了偶尔传来的狗吠声,基本鲜少听见别的声音,路上到处都是烧过纸钱香烛的痕迹。 林清见不由抿唇,这中元节,当真处处透着诡异。 林清见为了缓解心间那股子发毛的感觉,便找话跟晏君复说:“你说他们隐藏的人口,会不会不是庄子?如果是每个庄子里隐藏一部分呢?我们这样,岂不是什么也查不出来?” 晏君复道:“有这种可能,但眼下灾情在即,你哥哥总不能将时间都放在清查人口上,但不查人口,赈灾粮款的发放,始终都会有问题,所以我们只能先以庄子为单位排查,两三天功夫,若是这样查不出来,我们就只能用清查人口的法子,会比较麻烦。” 林清见闻言了然,点了点头,又找话问道:“那之前陛下让我不用收着,若遇上看不顺眼的事,就像收拾傅砚名一样收拾。如果查出他们果真隐藏人口,赋税作假,还害死施大人,我是不是可以就地正法?” 晏君复道:“按理来说是可以的,但中原派系网密,不能轻举妄动。最好是等你哥哥以钦差之名颁布罪行后,你再动手,省得他们倒打一耙,说你滥杀无辜。” 听罢此话,林清见深以为然:“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能走正常途径,按律判罚最好,实在不行我再动手。当初我本来也没打算杀傅砚名,就想着先去查清楚情形,让他自己去投案自首,怎知傅砚名毫无悔过之心,余家夫妇都快被逼死了,我才不得不杀。” 晏君复听林清见絮絮叨叨说了几大段话,不由看了她一眼,委实反常,平时跟他惜字如金。 晏君复目光黏在林清见面上,见她一双眼睛又在四下乱看,不由笑了,问道:“清见,你怎么说这么多话?你不会是害怕吧?” “怎么可能?”林清见急忙反驳:“我怎么会怕?我可是陛下亲奉的昭武校尉。” 晏君复正欲说话,目光却忽地看向林清见身后,神色紧张道:“那是什么?” 林清见头皮一下就麻了,蹭一下钻到晏君复身后,用力扯住他腰际的衣服,把他整个人当墙躲,着急忙慌道:“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哈……”晏君复笑道:“不是不怕吗?” “好啊!”林清见在他腰际用力一推,站直身子:“你骗我!” 晏君复被推的一个趔趄,随后捂着腰转身,再次打趣着问道:“你不是不怕吗?躲什么呢?” 林清见深深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往前走,半个字也没跟他讲。 晏君复见此立马追上,走到她身边,见她板着一张小脸,眨眼问道:“生气了?” 林清见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还是没理。 晏君复抿唇一笑,想林清见问道:“咱们姑且就当鬼神之说是真的,今日七月十五,鬼门关大开,想来傅砚名也从地府出来了,他魂魄要是来找你算账,你怕不怕?” 一代入傅砚名那张脸,林清见立时一肚子火气,半分惧意都没有了,掷地有声道:“那我就杀他第二次!回京拉他出来鞭尸!” 晏君复闻言笑了:“所以说,好像也没那么可怕,是不是?” 林清见微愣,啊这……好像是的,之前她心里发毛,毛得就是自己想像出来的那些画面,但是晏君复这么一举例子,鬼一变成傅砚名的脸,她还真不怕了! 林清见不由失笑,随后又白了晏君复一眼,话里有话道:“多谢世子开解。” 晏君复佯装不知她的嘲讽,自得的将感谢受了。 鲁家庄五十来户,二人很快就走了出去,怎知快到下一个庄子时,晏君复忽见不远处的月色下,有几个人影在动。 晏君复蹙眉道:“这么晚,那些是什么人?” 怎知话音刚落,未及继续看清,小腿却重重一疼,他忙下意识曲起一条腿抱住,转头看向林清见:“你踢我干什么?” 林清见没好气道:“吓唬人上瘾了你?” 晏君复一时话全噎在了嗓子眼里,得,“狼来了”的报应,他只得放下腿,对林清见道:“你自己看,这次是真的。” 第57章 晏君复怕被那边的人发觉,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声音和动作,只得先拉着林清见躲到路边一棵树影下,拉转她的身子,忙道:“你自己看。” 林清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有几个人影,来回走动,细看月色下的轮廓,似乎腰间还有佩刀? 林清见这才警惕起来,不由对晏君复道:“这么晚,为什么会有佩刀的人在此地?像是在巡逻,不似普通百姓。” 晏君复认同林清见的话,取出地图,复又仔细看了看,对林清见道:“你看,咱们从鲁家庄出来,穿过农田,按地图上标示的距离,到下个庄子,需要七八里地,但是咱俩没走那么久吧?” 林清见扯过地图看了眼,随后眸中一亮,看向晏君复,二人皆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丝丝兴奋。 晏君复笑道:“走,绕过那些人,咱俩悄悄进庄去验证下,看到底地图上有没有。” “嗯!”林清见应下,跟着晏君复便小心绕开那些巡逻的人,从另一个方向潜过去。 许是有了要做的事,分散了林清见的注意力,她不在去想中元节鬼怪一类的事,那种发毛的感觉便彻底散去,满脑子只想着抓紧查出真相来。 二人伸手轻便,顺利避过那些巡逻的人,从小路进了庄子,一般来讲,每个庄子都有牌坊,牌坊上写着庄子名字,但二人转了一大圈,都没能在这个庄子里找到标示庄名的牌坊等物,愈发坐实林清言之前的揣测。 晏君复取出炭笔,在该位置上做了标记,随后对林清见道:“走,我们去下个地方。” 林清见应下,二人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庄子,去地图上下一个地点。 林清见看了眼身后,不由向晏君复问道:“你说,庄子外头那些巡逻的人,是不是贺郡守派来的?他们在这里具体是在守什么?” 晏君复摇摇头,对林清见道:“不清楚,需得咱们查清,再由你哥哥想法子调查。” 林清见点了点,不再多想,专心赶路。 约莫两炷香后,连个人见到下一个村落,晏君复取出地图一看,这才是地图上标记的鲁山庄之后的那个山庄,那么由此可见,刚才遇上有人巡逻的那个山庄,确实是被隐瞒不报的山庄,林清言的揣测,是真的。 确定下来的那一刻,林清见和晏君复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些许沉重,看来这颖川三郡的水,确实够深。 花了一夜的功夫,二人找到三个被隐藏的庄子,基本每隔两三个庄子,便能找到一个未在地图上标识的,林清见不由感叹,以这频率,他们到底隐藏了多少人口,每年又从这些人口上昧下的赋税,又得有多少? 见月西沉,二人没再耽搁,紧着便原路返回。 重新溜回城里,翻回客栈中,林清见对晏君复道:“灾情尚等治理,得抓紧告诉哥哥,想应对的法子,我现在去他房里叫他。”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45节 晏君复伸手揽住林清见,对她道:“一夜没睡,又走了那么多路,你抓紧回去睡会儿,我去跟你哥哥说。” 林清见看了看他,终是点头应下:“那好,你们长话短说,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说罢,林清见便和晏君复告别,回房睡觉。确实累狠了,林清见回去后,用水冲了下身子,便钻进了被窝,沉沉睡去。 睡了两个时辰,听到外头的响动,林清见便醒了过来,起身穿衣,便出了房门。 林清言、晏君复还有施月婵三人已在楼下吃饭,听到楼上林清见的房门响,晏君复回头笑着招手道:“快下来吃饭,正准备劳烦施小姐去喊你。” 林清见抿唇一笑,小跑下了楼,走过去在桌边坐下。 林清见看向林清言,问道:“哥,昨晚和你世子聊得怎么样?” 林清言对林清见道:“我本以为你俩花些功夫,需要几个晚上,不成想,昨晚就坐实了我的猜想,既如此,今晚开始你俩便不必再去找其他隐藏的庄子,今日开始,我们便去郡守府放粮,但须得挨家挨户,按照户籍实名领取。” 林清见闻言恍然,眸中一亮,对林清言道:“如此这般,待被隐藏的那些百姓来领取粮款的时候,必会发现自己不在官府手里的户籍名单上,那么颖川隐藏人口的事,就会浮出水面。” 林清言含笑点头:“没错,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将证据都摆出来,便可缉拿郡守,然后就可以安安心心的之力蝗灾了。” 林清见闻言连连点头:“甚好甚好……” 林清见忙道:“那我们快吃饭吧,吃完饭咱们就去郡守府。” 说着,林清见拿起筷子,用心干饭。 晏君复则不易察觉的轻叹了一声,哎,还以为能和他夫人多在夜里单独相处几个晚上,不成想就一夜。不过眼下正事要紧,那他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一行人吃完饭,施月婵带了一张面纱,晏君复留下两个人看守客栈,其余人便前往颖川郡守府。 到了郡守府,贺同济出来迎接,向三人拱手行礼后,向林清言问道:“林大人,今日开始放粮款吗?” 林清言点点头:“对,我亲自主持。” 听林清言说亲自主持,贺同济眉心微微一蹙,但转瞬即逝。 说罢,林清言对一旁同行而来的一名将士吩咐道:“你去城外,调一百个人进来,协助我放粮款。” 将士行礼领命,依言去办。 贺同济摊手示意林清言上堂中正座,说道:“那下官这就将颖川庄名,以及各庄里正的名单给大人取来。” 林清言没有去正座,而是冲他道:“不必,在院中准备桌椅,再将颖川百姓的户籍名册取来,本官要按人头发放。” 贺同济闻言愣了下,随后道:“颖川人口这么多,若是按人头发放,怕是得好几日,是不是太费事了些?” 林清言懒得和他来回打太极,直言笑道:“本官一直觉得奇怪,朝廷是按照灾区百姓的人数放粮款,但颖川三郡为何总是不够,本官怀疑有不长眼的里正,私吞粮款,倒不如挨家挨户来领。只要百姓不缺口粮钱款,即便今年闹了蝗害,想来也不会有那么多流民,为了颖川好,你说是不是,贺大人?” 贺同济闻言,见躲不过,只好笑道:“大人说的是,下官这就去户籍名册。” 贺同济朝堂后走去,来到背人的地方,贺同济唤来近身人,低声吩咐道:“通知下去,叫人看管好那些庄子里的人,一个都别叫出庄。” 那人闻言行礼,从郡守府后门匆匆离去。 贺同济看了眼头顶的天,转身进了一旁的房间。不怕,虽然钦差要按人头发放粮款,但只要那些庄上的佃户不露面,他便不会发现异常。 林清言等人在堂中等了一会儿,不多时,贺同济和身边师爷,便端着几摞子户籍名册出来。 林清言在堂外院中摆了桌椅,在桌后坐下,取过一叠名册,而后向身边两位将士吩咐道:“你们去城外,找咱们驻扎的骑兵,叫他们骑马去挨个庄子的通知,让百姓出来领粮,每到一庄,留五人组织百姓有序出来,去吧。” 将士领命而去,而一旁的贺同济,在林清言说完这番话的瞬间,已是冷汗森森。 若钦差派人挨个庄子去通知,那他的人可就揽不住了!而且他还要留下五人,更不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揽人。 一旦那些瞒而不报的人出现,现在钦差手里的名册上没有他们的名字,那么一定会露出马脚。 如此一想,贺同济霎时手脚冰凉,硬是在七月的天里,感到身上阵阵发寒。 “贺大人。”林清言唤道。 然后贺同济没有反应,林清言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贺同济,唇边含着浅淡的笑意,却是将贺同济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唇边笑意不变,提高音量,再复唤道:“贺大人?” “哎!”贺同济猛地警醒,忙行礼道:“下官在。” 林清言指指自己身边的椅子,又指了指桌上笔墨,对他道:“劳烦贺大人,等下帮我勾名。” 贺同济讪讪一笑,应下,挨着林清言坐下,这下如何是好?林清言让他帮他,那他就更无法离开去通知人想法子。 晏君复和林清言亦站在林清言身边,自是将贺同济所有细微的反应都尽收眼底,二人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神色中读出一丝嫌恶。 施月婵带着面纱,伪装侍女站在靠后的位置,但她那双眼睛,紧紧盯着贺同济,潜藏着丝丝恨意。 百姓很快到来,进来协助林清言的一百人也已到来,林清言开始按照名册上记录唱名,着人挨个分发粮款。 贺同济虽没有耽误手下的活,但整个人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想应对的法子。 也不知被隐藏那些庄子上的佃户何时来?可无论何时来,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这个钦差是留不得了! 但是此次比较棘手,贺同济看了一旁的晏君复和林清见一眼。他带着一千骑兵,身边还有陈留王世子和昭武校尉这个硬茬保护,委实是根啃不动的硬骨头,要怎样才能除掉林清言? 贺同济看了眼门外那些京里来的官兵,一条计策,渐渐浮上心头。 第58章 这一整日,林清见、晏君复以及施月婵,都一直在帮林清言发放粮款,虽然慢,但为了拿到颖川三郡隐藏人口的证据,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慢慢磨。 一日下来,并未出现被隐藏的人口,林清言私心估摸着,大抵是还未轮到,不着急,总会出现。 众人一直忙到夜色降临,方才暂且作罢。 贺同济向三人行礼道:“府里准备了晚饭,大人们一起用些。” 林清言笑道:“不劳烦贺大人了,客栈里的人想来已经备好晚饭,我们回去吃便是。” 说着,林清言等人便要离开,怎知贺同济却快走几步,到几人面前,拦住几人去路,行个礼,神色间颇有些为难的看向晏君复道:“世子……” 晏君复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解道:“大人有话大可直言。” 贺同济叹了一声,对晏君复道:“不瞒世子,世子所带的一千骑兵,按理来说,一路所需粮草,本该由路进各地提供,但是眼下颖川造灾,无法为世子的将士们提供粮草,依下官之见,眼下趁粮草充沛,世子可先让将士们去淮阳驻扎,淮阳离颖川近,未遭虫害,想来能为将士们提供充足的粮草。” 晏君复闻言蹙眉,和林清言对视一眼,转而想贺同济道:“这一千将士,本就是陛下为此次蝗灾所派,若让他们去淮阳驻扎,一旦出现流民,钦差大人的安全,治理蝗灾的秩序,你来负责吗?” 晏君复一双狭长的眼,紧紧盯着贺同济。他如何不知贺同济的心思,想来是打算让保护林清言的将士们离开颖川,好给他们施展拳脚的机会。 贺同济蹙眉,满脸的为难和苦涩,行礼道:“可颖川无法提供粮草,这该如何是好?” 言下之意,你留着我也不会提供粮草,你们自己看着办。这是要逼走这一千将士啊。 晏君复眸色渐渐冰冷,这一千骑兵,绝对不能离开林清言。 晏君复冲贺同济一笑,道:“多谢贺大人提醒。” 说罢,晏君复不再与贺同济纠缠,对林清言和林清见道:“我们走。” 四人一同离开郡守府,贺同济看着四人离开的背影,眉心紧蹙。 从郡守府出来,林清见问道:“贺同济的意思是要咱们带来的骑兵离开,若是如此,岂非无人保护哥哥安全?” 林清言轻轻笑笑,说道:“怕是贺大人瞧上了我这条命。” 林清见心下一沉:“那更不能让骑兵离开!” 林清见看向晏君复,忙道:“贺同济眼瞧着是不提供粮草了,想想法子。” 晏君复看向他,对她道:“看来只能从陈留调粮。” “陈留?”林清见问道:“你家封地?远吗?” 晏君复道:“陈留郡和颖川郡中间只隔一个淮阳,从淮阳调粮也可,但淮阳的官员,也属于中原派系,恐怕调不出多少,从陈留调取是最保险的。” 林清见忙对晏君复道:“那你往给家里写封信,送些粮食过来。” 晏君复眉宇间微有些担忧,琢磨着道:“送粮是小事,但贺同济等人有心让这一千骑兵离开,我们调取的粮食,能安全到颖川吗?如果要调,得亲自押送。” 林清言闻言,对晏君复和林清见道:“既如此,你二人去陈留调粮吧,你们一起,我放心些。我这里有一千人护着,不会有问题。” 林清见看向林清言,摇头头:“不妥,我们两个人不能都去,至少得留下一个保护你。” 林清言笑道:“不相信陛下亲派的精骑吗?” 林清言看了看晏君复,对他们二人道:“你们二人同去,轻装简行,快去快回。明日开始,我便让没安排事务的人都进城,围郡守府站岗,夜里也多分派些人来客栈,放心吧,一千精骑呢,我一旦有事,他们会立刻传信上京,他们在,贺同济不敢造次。” 此番话,林清言语气甚是不容置疑,晏君复单独去的话,他不放心。诚如晏君复所言,陈留调粮,不见得能安全到颖川,晏君复身为陈留王世子,陛下堂弟,若在帮他调粮的过程中出事,他可不担不起这等罪责。 若让林清见单独去,他更不放心,这可是她亲妹妹!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们二人同去,相互照应。而他身边,晏君复和林清见几天不在没关系,毕竟那一千精骑由陛下亲自授命,可不是吃素的。 晏君复明白林清言的担忧,想了想,对林清见道:“你哥哥所言有理,这一趟确实得我俩同去。” 这次他真的不是为了和林清见单独出去才这么说!他发誓!他可不会弃林清言的安危于不顾,但确实无论从哪方面说,林清见都得和他一起去。 林清见看向林清言,问道:“你自己真行?” 林清言正欲说话,一直和他们同行的将士忽地开口道:“林校尉您就放心吧,我们铁定保护好林大人,一根汗毛都不叫少。” 听着将士粗犷的声音,林清见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眉一下,也是,那么多大老爷们,总不能保护不了她哥哥。 林清见只好道:“那行,我和世子同去,什么时候启程?” 晏君复道:“眼下还剩的粮草,只能撑四五天,越快越好,今晚启程吧。” 说罢,晏君复看向林清言:“我和清见带二十个人。” 林清言担忧道:“二十个人够吗?” 晏君复点点头:“回来的时候让从陈留找人护送。” 一番商量罢,林清见道:“那别耽搁了,快回客栈吧,吃完饭就走。” 众人应下,大步朝客栈走去。 吃完饭晚饭,林清见和晏君复也没休息,直接骑马出城,点了二十个人,并叫他们明天开始进城站岗,贴身保护林清言,晏君复和林清见便快马朝陈留方向而去。 众人快马加鞭,足足跑了大半夜,待马匹见疲时,约莫丑时时分,路过一片野湖边,晏君复叫停休息。 林清见从马上下来,去湖边冲了下脸,随后抬头,正见圆月高照,倒影落在湖水中,随微风粼粼。 景色极美,林清见唇边挂上一抹笑意,晏君复走了过来,在林清见身边站定,递上一块糕点和水壶,对她道:“吃点儿东西,喝口水。” 林清见接过,在湖边坐下,猛喝了几口水,将水壶还给晏君复,便开始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糕点。 晏君复亦在她身边坐下,手里提着水壶搭在膝盖上,道:“这样好的景色,本该好好欣赏,可惜等下还得赶路。” 前世多想像现在这样,多带林清见出来走走,可惜那时的她,并不愿多出门。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46节 林清见闻言笑,转头看向他,问道:“陈留还有多远?” 晏君复答道:“平常马车赶路,陈留到颖川约莫两日功夫,今天我们骑马快,估计明天上午就到了。” 林清见微一挑眉:“那还好,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哥哥。” 晏君复对她道:“那么多人呢,怕什么,我们快去快回。” 林清见点头:“嗯。” 晏君复转头看向湖面,水中月亮的倒影被凌波荡碎,仿佛湖中被扔下多少闪着光的碎片,美得甚觉不实。 晏君复莫名念及前世,向林清见道:“等以后有机会,大可常出来看看大好河山。” 林清见闭目深吸一口气,夹杂着湖中水汽的凉风钻入肺腑,只觉一日的疲惫尽皆被洗去,她缓缓睁开眼睛,唇含浅淡的笑意:“确实应该常出来看看,这可比府里那四方的院子好看多了。” 晏君复转头看向她,清冷的月色洒在她的脸上,叫她面容看起来愈发动人。 前世那些不尽如人意的画面,总在晏君复脑海中缭绕,他不觉问道:“清见,我问你个事。” 林清见吃着糕点,随口道:“你说。” 晏君复道:“若你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给贺二,他让你管理中馈,让你像旁的女子一样留在府中,你会怎么做?” 林清见低眉想了想,笑道:“约莫他家的人和我,迟早得疯一个吧。” 晏君复失笑,果然啊,他夫人爱他!当初可是一点儿没和他闹过,只是拚命的做好一个世子妃。只可惜,前世的他,并未详细了解过林清见过往的生活,没能做到真正的去理解她。 念及此,晏君复忽地对林清见道:“清见,对不起。” 林清见转头看向他,对上晏君复认真的眼神,不解道:“你对不起我什么了?” 晏君复低眉轻笑一声,随后抬头,再次看向林清见的眼睛,狭长的眸中,潜藏这一丝厚重的坚定。 他道:“清见,日后我一定会好好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即便你不说,我也会找到你真正惧怕和担忧的一切。我会尽我所能,护着你,尊重你。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能以最舒缓的方式生活。” 他忽地这么认真,委实叫林清见一愣。心头莫名一紧,躲开他的目光,拿起水壶喝了口水。 他忽然说这些做什么?像承诺,可更像考虑过后的肺腑之言。且这些承诺,还不似山盟海誓那般空泛,恰恰是她最需要的。 林清见深觉有些不好意思,干涩的笑笑,随口遮掩道:“说这些做什么?” 晏君复道:“只是觉得自己或许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既是给你承诺,也是提醒自己。” 这话说得更有趣了,林清见打趣道:“你要是做不到呢?” 晏君复手凌空一点,义正言辞道:“那你就军法伺候。” 林清见失笑,懒得跟他扯这么多,对晏君复道:“我躺一会儿,走得时候叫我。” 说着,林清见席地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晏君复。晏君复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唇边挂上绵长的笑意。 林清见听着身后晏君复细微的动静,唇边的笑意愈发深,心间再次感叹,他若不是陈留王世子,不是皇亲国戚,该多好…… 作者有话说: 很快就要有进展啦~ 第59章 众人原地休息了一个时辰,便紧着继续赶路,夜里绕过淮阳,约莫第二日上午辰时,抵达陈留郡。 他们到陈留郡时,郡中早已热闹起来,好些人都认得晏君复,见他回城,行礼的行礼,打招呼的打招呼,笑问他回来了,各个神色愉悦,眼里有敬意,却丝毫无惧怕之意。 晏君复在马上跟打招呼的人,笑着挥了挥手,一行人紧着往王府走。 林清见见此不由道:“你倒是没什么架子。” 晏君复笑道:“我们封地在陈留,陈留的赋税等等收入都归陈留王府所有,且要治理陈留,与这里的百姓是是要相处一辈子的,何须跟他们拿架子,他们日子过得好,赋税多,相应的王府日子过的就好。” 林清见不由多看了晏君复一眼,曾经在孔雀寨的时候,她以为孔雀寨在地方也是这样的存在,以自身之力,护一方安宁,未成想孔雀寨不是,但陈留王府在陈留郡,看起来反倒是像她过去所期盼的存在。 人面上装得再好,但行为上有些东西却是藏不住的,比如方才那些百姓,好些再和晏君复打招呼时,手上的活都没停,足可见这里的百姓,在陈留王府的治理下,生活很是松弛。 而且晏君复这等出身,却没有在众人面前自矜身份,不仅是难得的品质,更是因为他不需要靠咋咋呼呼的模样来恐吓人,是对自己能力的自信。 如此一想,林清见心里对晏君复这个人,一时更加欣赏。 不多时,众人到了陈留王府门外,林清见抬眼看去,正见陈留王府的四字匾额,高高挂在正门上,门厅宽阔大气,自是王侯规制,和京中旁的王爷的王府不遑多让。 见晏君复回来,门房的是迎了出来,面上大喜,上前行礼道:“世子您回来了?” 晏君复等人下马,往府里走去,示意林清见和其他人跟上,向门房人问道:“我父王呢?” 那人回道:“回世子的话,王爷去操练亲兵去了,我这就去找王爷。” 晏君复点头,嘱咐道:“让爹爹快些,我有要事。” 那人行礼而去,晏君复叫来府中其他婢女小厮,看了眼同行而来的将士,吩咐道:“带大家下去休息,都好好去睡一觉吧。”准备粮草和押送粮草的人,至少也得一日的功夫,大家奔波了一整夜,正好好好歇歇。 府中婢女小厮,依言带人下去休息。 带人都走后,晏君复冲林清见狡黠的一眨眼,说道:“你跟我来。” 说着,晏君复就朝后院走去,林清见紧着跟上,她忙问道:“除了王爷,你府上还有别的长辈吗?我该去拜见。”来别人家里,不去拜见长辈哪里像话。 晏君复闻言笑,解释道:“母妃在我小时候就因病过世了,父亲没有再娶,也没有纳妾,府里就我和父王俩人。等下父王回来,我们一起去见便是。” 林清见不由看了眼这偌大的王府,之前听母亲说陈留王府人口简单,真就这么简单! 她不由好奇道:“没别的亲戚吗?” 晏君复不由看了她一眼,笑的愈发无奈:“自是有,但我家的亲戚,父亲这边的不是在皇位上坐着,就是其他的封王。我外族家常年驻守北方边关,几年都见不着一面。” “哦……”林清见闻言,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呢,晏君复是皇亲国戚,他家的亲戚,自是不像他们林府,都住在一个院里。 念及此,林清见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复又问道:“那如此一来,你们王府,平日里就没有亲戚间那些联络感情的应酬了?” 晏君复点点头:“是啊,没有。基本都是每年中秋和过年的时候,等皇帝诏书,若有召,便入京进宫赴宴,宴罢回来便是。若没有,多半就是哪里得罪了皇帝,不让去了。而且皇家不比寻常人家,门道多,父亲那辈的王爷们,如今还在世的,多半都是当年没有参与争权,明哲保身活下来的,那些争权输了的,早都不在人世了。活下来的这些人,除了皇帝宴上见见,私下里便不会往来,毕竟要避嫌,两个有封地的王爷走得近,难免瓜田李下。” 这番话林清见听下来,眸中颇有恍然大悟之色,照这么说,陈留王府平日里压根就没有亲戚间那些往来。 她之前最担心的那些亲戚间她做不好惹人笑话的情况,若是嫁给晏君复,根本就不会发生。 念及此,林清见心头不由一跳,飞速偷摸瞄了一眼晏君复。随后便觉心砰砰跳起来。 她之前最担心的,无非就是晏君复这么好的出身,她一个从孔雀寨出来的女子,很多方面不匹配,日后在他的家族,让他丢脸,久而久之,导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远。 可若是晏君复家是现在这样一个情况,她担心的问题,好像根本不是事,只需每年中秋和过年,去宫里应付一个晚宴就完了。 思及至此,林清见不由又向晏君复问道:“那你们陈留王府在陈留地位这么高,是不是有很多达官显贵给你们递请帖,经常邀请你们参加宴会。” 晏君复闻言冲林清见一眨眼,说道:“陈留可不比京城,哪儿来那么多达官显贵,放眼整个豫州,我们王府是地位最尊贵的。地方官我们不往来,毕竟要避嫌,守好封地就是,即便递请帖我们也不去。除了官家,有身份的便还剩下一些家业丰厚的商户,以王府的身份,他们也不敢高攀递这个帖子,也就没见王府主持一些祭祀等等的时候见见,但那种时候,都是别人给我们行礼,受着就完了。” “原是如此……”林清见听着这番话,若有所思。 她是万万没想到,陈留王府的真实情况竟然是这样一番模样。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之前她想,在自己家都过的那么难受了,若是嫁去王府那种门第,岂不是规矩更多,要应付的也更多,更加难受。 谁成想,陈留王府的交际关系竟是这样。诚如娘亲多言,确实简单,好生简单。 林清见胡思乱想间,没留意二人已到一处院落门口。 晏君复看了眼眼前的院子,前世的画面不由浮上心头,前世林清见跟着他回陈留后,他们便一直住在这个院子里。 后来有了灵修和灵琅,每日晨曦微露,他都是在这个院中,教灵修和灵琅摆弄小木剑。每逢那时,林清见就在一边的椅子上,正襟危坐,含笑看着。 她武艺那么好,前世的她,每每看他教灵修和灵琅,心里怕是也很像拿剑吧,只可惜那时候,他并不知道林清见的本事。 晏君复转头看向林清见,眸底一片温柔,对她道:“你住这个院子,在这儿休息。” 林清见看了眼院落,见里头宽敞且精致,冲晏君复笑笑,真诚道:“谢谢。”心下不由感叹,无论何时,他都记着留给自己最好的。其实认真想想,这一辈子,除了爹娘和哥哥外,能遇上一个这么认真对自己好的人,当真不易。 林清见收回目光,对晏君复道:“等王爷回来,见过王爷后我再回来休息。” 晏君复点头,他确实想让父王见见林清见,想来比起前世,父王会更喜欢现在这个儿媳妇。 晏君复带林清见认了路,二人复又往前厅走去。 到了厅中,二人各自在椅子上坐下,晏君复让人倒了茶,边喝茶边聊天,等着陈留王归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忽听门外传来气势恢宏一声唤:“君复!” 晏君复看向门外起身,同时笑道:“我父王回来了。” 林清见忙跟着站起来,随后便见一位身着常服,束袖精干,蓄须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很晏君复的样貌甚是相似。 陈留王一进屋,林清见便抱拳行礼道:“昭武校尉林清见,拜见王爷。” “嗯。”陈留王看着林清见抿唇笑笑,上下打量两眼,眼底隐有欣赏,冲她点了点头,摊手道:“坐。” 说着,陈留王走过去在正中的椅子上坐下,看向林清见:“早前听闻陛下封了一位女校尉,想来便是你了。” 林清见复又起身,正欲行礼回话,怎知见陈留王忙一脸不耐烦的压手:“唉唉唉,别动不动起身,我这些年在外头自由惯了,最烦这些虚礼,咱们该说话说话,不必行礼来行礼去的。” 林清见失笑,依言坐下,对陈留王道:“陛下前些日子封的就是我,只是能得到这个职位,多亏世子力荐。” 陈留王看了眼晏君复,眼底隐有嫌弃,随后又冲林清见道:“你若是没有一剑斩杀傅砚名的魄力和能力,陛下也不会封你,想来没有君复,你迟早也会为自己争的前程。” 林清见这事当时传的沸沸扬扬,才发生不到几天,他远在陈留都听到了耳朵里。当时便想,难怪他儿子刚从孔雀寨回来,就写信让他上京,催着去林府提亲,原是这般出众一位姑娘,谁能不爱呢。 但是却拒了他儿子!陈留王看向晏君复,眼底颇有看热闹的好心情,也不知这二人上下级做了这么久,有没有日久生情,他儿子到底能不能得尝所愿。 晏君复打断二人的谈话,对陈留王道:“父王你先别闲扯,我和清见这次来是有正事。” 陈留王知道晏君复被派去颖川的事,问道:“什么事?” 晏君复便将颖川遭遇,以及需要调粮的事给陈留王讲了一遍,陈留王闻言眉心微蹙,随后道:“我这就派人去给你们准备粮草,放心吧。” 说着,陈留王伸手唤人过来,吩咐道:“去准备千人一月所需的粮草,尽快。” 下人领命而去,陈留王对二人道:“准备需要些时间,你们别着急,一路回来累了吧,咱们去酒楼吃饭,待林校尉尝尝咱们陈留的特色,我做东。” 说着,陈留王起身,林清见亦笑而起身,道谢道:“让王爷破费了。” 陈留王伸手按了下林清见肩头,顺手又拍了两下,全然没拿她当女孩子,宛如老父亲在拍儿子,陈留王道:“我每次进京,都得讹你爹一顿饭,都不知讹了多少顿,今儿请你,就当还你爹一顿了。” 说着,陈留王自顾自朗声笑了起来,甚是豪迈。 三人往外走了几步,陈留王忽然停住,对晏君复道:“跟着走什么?备马车去。” “哦。”晏君复只好跑去备马车。 晏君复离开,陈留王看了眼林清见,话里有话的道:“我这儿子吧,打小没少气我,但平心而论,确实是个好孩子。”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47节 林清见微有不解,陈留王忽然说这做什么,但听陈留王接着道:“我打小管他管的严,生活方面,从不叫年轻女婢伺候他,都是老嬷嬷和小厮,他性子活泼些,但脑子清醒的很,不该做的从来不做。” 这是在夸晏君复吗?林清见附和道:“确实如此,自孔雀寨相识至今,我也常常被世子的很多见解所折服。” 陈留王闻言笑,散步般的往外走,接着对林清见道:“我和你爹好些年交情,君复在京中,承蒙他一直照顾。你是他姑娘,既然来了陈留,我自是也会将你当亲闺女看待。” 陈留王接着对林清见道:“陈留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我们家在这里,自在又舒适,若是常住,你肯定会喜欢。” 林清见咻然抬头,看向陈留王。陈留王这话里话外的,先是夸了晏君复一通,随后又说和父亲的关系,紧着又说陈留是个好地方,常住会喜欢,莫不是侧面在说想让她嫁过来? 林清见忽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陈留王忽地眉心间浮上一丝不耐烦,转头对林清见道:“我就直说了吧,再好好考虑下我儿子。” 林清见话一时噎在了嗓子眼里,陈留王这性子,她喜欢!要是他做了公公,日后肯定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再不济打一架也能解决,肯定不记仇。 林清见眼神忽地有些飘忽,她之前便已明白,晏君复确实是最适合她的人,了解真正的她,且接受并支持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格外难得。 而且她从前以为,齐大非偶,可如今真的到了陈留,到了王府,见到他府上清净的关系,她才知道,她之前的那些担心,全然是多余的。陈留王府的这种生活状态,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理想。 再加上陈留王这般性格,还不介意她身为女子做官,甚至亲自跟她说这么一番话…… 所有这些在林清见脑海中一一过了一遍,她心跳不由蓬□□来,她好像……真的可以重新考虑一下,就算答应下来,好像都没什么问题。 作者有话说: 最近更新时间有些不太稳定,但每天一更还是有的!而且今晚为啥一直显示我没登录,点文章界面就卡掉,更新出来了没都看不到。 第60章 陈留王见林清见垂眸发愣半晌,便念及她之前拒绝过一次王府的提亲,以为是自己的话让她陷入了为难,只好找补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慢慢想想便是。” 林清见咻然抬眼,看向陈留王,认真道:“不用慢慢想,我觉得这次可以答应。” 陈留王闻言一愣,颇有些诧异的看着林清见,这、这姑娘转的也太快了些。 不过转念一想,能果断判断局势一剑斩杀傅砚名的人,怎么也不会是个拖泥带水的性子,想来是从前顾虑的东西,现在想明白了,便应了下来。 这干脆利落的性情,很好!他喜欢! 陈留王朗声笑道:“好,好!我这儿媳的位置有着落了。” 林清见低眉一笑,脸颊微有些泛红,随后对陈留王道:“劳烦王爷暂且替我保密,我想等颖川三郡事毕,亲自告诉他。” 陈留王自是无有不允,连连应下,伸手复又按了下林清见肩头。 二人在王府门口等了片刻,晏君复便带着马车从后巷绕了过来,马车停下,晏君从车上跳了下来,站在车边,腰身微俯,摊手做请,笑道:“父王,林校尉,二位爷请!” 陈留王无奈笑着伸出食指凌空点了点晏君复,随后便上了马车,林清见冲他抿唇一笑,跟着上去。 她远比从前热情笑意骤然闯入眼睛,晏君复一愣,随即便觉如沐春风,比起之前客气的笑,这次笑的可真诚多了,看来他离成功不远了! 就说呢,他夫人前世那么爱他,这辈子怎么可能会对他没感觉? 晏君复展颜一笑,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晏君复看向陈留王,问道:“从京里回来后,有没有按照太医的叮嘱,好生调理?” “听了听了!”陈留王不耐烦道:“自我上次回陈留至今,你每隔十天一封信的催,我哪儿敢不听。” 晏君复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可一定得好好调理,万不能懈怠。” 陈留王摆摆手道:“放心吧,没糊弄。” 晏君复闻言一个假笑,对陈留王道:“你糊弄也没事,等我成亲后回陈留,天天盯着你调理。” 陈留王坐直身子,侧头看向晏君复,上下打量两眼,随后颇有些叹慨道:“长大了啊,孝心可嘉,可嘉。” 晏君复嗤笑一声,转而拉着林清见,介绍起了陈留的美食。 等三人到了陈留郡最好的酒楼,同下马车进了酒楼,晏君复记着林清见的口味,按她喜欢的食材,点了各种陈留当地的美食。 林清见起初害怕自己吃不惯,但等菜上了桌,却发现每一道菜都很合胃口。她心下不由感叹,也不知为何,每次和晏君复出来,他给提供和推荐的饭菜美食,都很合她胃口,这当真是让她感到非常舒适,毕竟衣食住行,食可是占了好大一部分。 等二人吃个半饱,陈留王便要了些清酒,三人便开始边玩儿边喝酒,随着酒意上来,相处越来越没有陌生感,陈留王甚至还唱起年轻时打羌人时唱得军歌,气氛越发的号,林清见委实吃了顿极畅快的晚饭。 三人在酒楼呆了很久,直到人家快打烊时,方才出来坐马车回王府,二人先搀扶喝多的陈留王回去,晏君复方才将林清见送回今日带她去看的院子。 二人喝的都有些上头,月色下,晏君复手自然的搭上林清见的肩,问道:“清见,幸好你回家后,早点儿发现了你那个妹妹背后的小动作,不然任由她折腾下去,你还不知道要怎么怀疑自己。” 林清见完全没留意晏君复搭着她的肩膀,只对晏君复的话颇为认同:“可不是吗?就按我妹妹那路数,估计要不了多久,爹就会真的生我气,开始罚我。我呢,久而久之,为了讨爹爹欢心,肯定会努力做个他认为的好女儿,那肯定会努力学规矩,从此束手束脚,穿着不合脚的鞋硬走道。” 晏君复连连咋舌,手指还同时在林清见肩头轻点两下:“那要是这样的话,贺二那种人提亲,你家中如果同意了,你八成就嫁了。诶对了,要是事情真变成我说的那样,嫁给贺二后,你会怎么做?” 林清见想了想,说道:“要是现在,我肯定掀他个底朝天,但若是你说的那种情况,被清心折腾的觉得自己这里差那里也差,为了爹爹和娘亲,我应该会谨慎行事,争取做个让他们满意的女儿和媳妇。” 晏君复脑海中复又浮现前世的画面,心里一时间心疼林清见心疼的不行,他他娘的前世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些?前世她回府后的那些遭遇,他他娘的怎么就没多去打听一下? 念及此,晏君复语气莫名跟着软和了下来,字里行间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还带着些颤音,对林清见道:“若真是那样的生活,你肯定会很难受吧?又不喜欢贺二,还得维持难受的家族关系。” 林清见被他的语气弄得心情竟也跟着有些悲哀,看着脚下的月光,叹道:“是啊,肯定过得很难受,还得应付个父母安排,自己根本不了解,不喜欢的夫君。” 听罢这话,晏君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他喝完酒脑子有些木,他没完全意识到究竟是何处不对劲。 脑海里还是带入的贺二,跟着就有些酸的慌,接着问道:“那你会不会想着多了解下贺二,试着喜欢他,和他好好过日子。” “了解个屁!”林清见毫不留情的骂道:“我要是真把日子过程你说的这样,我肯定就爱咋咋地了,做好别人眼里的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把这些任务完成完事。尤其叫我出门应酬,我肯定一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道理给他堵回去,面上做出一副谨慎守礼的好模样,等他一走,府门一关,我自在里头快活的耍,嘿嘿。至于夫君,喜欢个鸡毛掸子!” “对!”晏君复大手一挥,跟着骂道:“喜欢个鸡毛掸子!”贺二那样寻常普通的毛头小子,不配! 林清见甚是满意晏君复的认同,伸手也拍了下晏君复的手,挑眉道:“是吧!” 晏君复点头,连连认可。 说话间,已至给林清见安排的住处院外,晏君复在院外停下,对林清见道:“屋里有伺候的婢女,热水一直备着,沐浴后你抓紧休息。” 林清见冲他挥挥手道:“你也早些睡,走了。” 说着,林清见转身进了屋中,晏君复便也回了自己院中。 之前晚上就没睡好,昨夜又赶了一晚上的路,林清见早已是疲惫至极,沐浴后一头扎进被窝里,瞬息间的功夫便已陷入了梦乡。在另一边院长的晏君复,亦然。 第二日,等林清见醒来的时候,早已日上三竿。 林清见抬头看了眼窗外快到正午的太阳,脑袋复又跌回枕上,伸手揉了揉眼睛。 揉眼睛的手忽地停下,林清见“嗖”一下睁开了眼,不妙,这是在陈留王府,在别人家,她怎么能睡这么晚?岂非失礼? 林清见“蹭”一下从榻上坐起来,取过衣服便穿在身上。 外间婢女听见里头的动静,鱼贯而入,准备伺候林清见梳洗,林清见忙问道:“你们世子呢?” 为首的婢女笑道:“怕是也还没醒。校尉若没休息好,接着补觉便是。我们王爷说,清晨他已去看过,粮草尚未调完,恐怕要到今日下午,叫我们不要打扰您和世子,叫你们好好补补觉。” “哦……”林清见闻言,颇有些紧张的心,忽地松泛下来,系腰封的动作缓慢下来,对几位道:“既如此,那我再睡会。” 粮草下午到的话,今晚八成也是连夜回颖川,补补觉吧。 婢女行礼道:“那我们先行出去,校尉好生休息。” 林清见复又躺回去,合眼睡去,睡前心下不由感叹,陈留王府可真是个自在的好地方。 就算她不喜欢晏君复,之前奉父母之命嫁来陈留王府,那想来日子也是过得极好的,只需找些借口,把和晏君复的距离拉远些,有钱有闲夫君长得好看还相敬如宾,简直神仙生活啊。 不过她现在喜欢晏君复,和他一起过这般自在的日子,那也是相当的不错。 林清见复又睡了两个时辰,重新从榻上爬起来,婢女进来伺候她熟悉后,端上饭菜,林清见就在自己屋里吃了。 约莫过了两刻钟,忽听外头传来晏君复的声音:“清见!” 随后便见晏君复小跑进了门,一见她,晏君复展颜一笑,说道:“吃饱了吗?我父王刚派人过来,说粮草准备的差不多了,叫我俩去瞧瞧。” 林清见正好吃完饭,起身取剑,道:“走。” 二人一同刚出了门,晏君复问道:“睡饱了不?” 林清见点头,反问他:“你什么时候起的?” 晏君复不好意思的摸了下脸:“也就刚刚,吃完饭就来找你了。” 二人默契一笑,出门上马,往陈留粮仓赶去。 作者有话说: 中秋节快乐呀宝贝儿们,祝福虽然迟到了,但不影响咱们发红包呀,本章下留评发节日红包呀~ 第61章 粮草陈留王已装车备好,另外安排五百人护送。 陈留王亲自将二人送到城外,晏君复正色叮嘱道:“你好好调理身子!” 陈留王无奈点点头,随后看向林清见,说道:“这次时间仓促,下次再来陈留,好好带你转转。” 林清见抿唇一笑,拱手行礼道:“多谢王爷。” 晏君复见二人相处不错,笑了笑,对陈留王道:“那我们走了。” 陈留王抬抬手,示意去吧,和陈留王道别后,二人带粮草上路。 这次带着粮草,行程自是无法像来时那么快,亥时一过,晏君复便命部队停下休息,就地扎营,明早再走。 晚饭随便吃了些干粮,林清见和晏君复说了几句话,安排好夜里巡逻岗位,便回了帐篷休息。 晏君复目送她进帐篷,自己方才回到帐篷中。 他在帐篷中合衣躺下,脑海中便浮现出昨日和父亲带林清见出去吃饭的画面。 换做是前世,林清见可不会这样跟着他们父子二人出去吃饭,或许就像她昨晚跟他说的,找个借口把他打发掉,然后自己在府里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念及此,晏君复不由一笑,可笑意刚爬上嘴角,却忽地僵住,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晏君复缓缓起身,笑意也彻底在唇边消散。 他昨晚就觉得哪里不对,但喝多了,没多想,没察觉出来。 他昨晚问林清见那些话,最开始的本意,就是想知道她前世自己没留意的那些人生轨迹,所以便拿贺二做比,奈何喝太多,聊到后来把自己最初的目的忘了。 他昨晚打比方的贺二,不就是前世的他吗? 林清见在林清心那些有意的算计中,迟早会引起林时温暴怒,那么林清见为了讨好父亲,在他提亲的时候,必然就会像她所说的那样不会拒绝。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48节 昨晚林清见怎么说来着? “我应该会谨慎行事,争取做个让他们满意的女儿和媳妇。” “是啊,肯定过得很难受,还得应付个父母安排,自己根本不了解,不喜欢的夫君。” “尤其叫我出门应酬,我肯定一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道理给他堵回去,面上做出一副谨慎守礼的好模样,等他一走,府门一关,我自在里头快活的耍,嘿嘿。至于夫君,喜欢个鸡毛掸子!” “操!他大爷!”黑暗中晏君复忽地一声怒骂,胸膛不住的起伏,眼里满是怒意以及笃定许久的事实,忽然被推翻后的难以置信。 晏君复久久回不过神来,纵然他已经没法儿去问前世的林清见求证,可她前世的所作所为,不就和昨晚说的一模一样吗? 晏君复伸手,重重一下拍上额头,随后疲累的抹了一把脸,一侧狭长的眼都被拉变形了。 时至此时,他不得不承认,前世的林清见,根本不爱他! 他重生回来后以为的那些,什么林清见为了他才努力做个好妻子,什么为了爱他做出了多少牺牲,全他妈是他自作多情! 林清见根本不爱他! 感情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点,毕竟一起生活了八年,还生了两个孩子,怎么可能完全没有感情?但这些许感情,绝对不是爱情!和养条狗时间长了都舍不得那种情绪是一样的。 “嘶……”晏君复深深蹙眉,一手攥住了自己的心口,好他妈疼啊。 沉浸了多久的美梦,在此刻骤然苏醒,逼得晏君复不得不面对现实,心一阵阵的抽得疼,可又拿林清见没办法,毕竟现在的她完全没有前世的记忆,仿佛蓄了力准备出击,但却根本找不到目标在哪儿。 一腔心痛夹杂着痛苦憋在晏君复胸腔里,闷得他几近窒息。 不爱他,他成亲八年的夫人,居然一点儿不爱他! 在前世的她眼里,他是父母安排的婚姻,是她不喜欢的生活中,又多出的一样需要应付的东西,她怎么可能对自己有爱? 偏偏她前世还装得那么好?他一点儿都没觉察出来!妈的,这么能演,怎么不上梨园行学戏去,铁定成角! 晏君复气得直抓头发,恨不能冲去林清见帐篷跟她吵一架!但是根本不能去,去了吵什么?她一个没有前世记忆的人,能和她吵什么? 晏君复只觉自己都快炸开了,满心里难受!但也只能自己在帐篷里发疯,前世相处了八年的夫人,这辈子这么费心思呵护追逐的人,根本不爱他!这种憋屈的难过和愤怒,谁能懂啊? 晏君复整整一夜没睡着,满心里都在回忆前世。越回忆,那些被忽略的细节越是清晰的浮现,越发向他证明,前世的林清见,真的一点儿也不爱他,只是将世子妃的身份当成职业,把他当成酒楼老板一样应付。 晏君复就瞪着眼睛到天亮,直到外头将士们陆续起来,他方才揉揉眼睛,从帐篷里出来。 林清见昨晚则睡得很好,毕竟心上的重担放下了,只需找个合适的时间,告诉晏君复,她喜欢他,愿意嫁给他便是。 林清见唇边含着浅笑,从帐篷里出来就去找晏君复。 等她到晏君复帐篷外时,却见晏君复已经出来了,林清见抿唇一笑,朗声道:“晏君复!” 晏君复心一紧,夹杂着疼痛向她看去,面上没了往日的笑容,神色有些僵硬。 林清见微一蹙眉,看着他的脸,面露疑惑,走上前几步,歪头看了几眼,问道:“你眼下乌青怎么这么严重?昨晚没睡好?” “嗯。”晏君复敷衍着应了声,随后道:“我去安排启程。” 说罢,便不理林清见,转身去干自己的事。 独留林清见在原地,林清见不解,负手站着,转头看向晏君复的背影,神色间满是困惑,这人哪根筋没搭对? 林清见只当晏君复是昨晚没睡好,有起床气,便没再多想,去取干粮。 拿到干粮,林清见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便开始吃早饭。只是今早吃得有些慢,一双清亮的眼睛四下寻找。 奇了哈,往日这个时候,晏君复早就过来找她一起吃东西了,怎么今儿到现在不见人影。 林清见边吃干粮,边找晏君复。找了好半晌,终于在见着了晏君复,见他在离她很远的一棵树下,嘴里叼着半块饼,正在给自己的马刷毛。 林清见越发不解了,他这么会见缝插针的人,今早居然自己吃早饭,跑去给马刷毛也不来找她? 林清见瞪了晏君复一眼,收拾好手里的干粮包,站起身朝晏君复走去。 左右她已经决定嫁他,平日都是晏君复主动的多,今天她就去主动找找他吧。 林清见走到晏君复身边,晏君复看了她一眼,却像没看见一样,转头继续刷马,身子还微微侧了侧身子,背过林清见去。 林清见解下水袋递给他:“别光吃啊,喝点儿水。” 晏君覆没接,也没看她,只道:“我自己带了。” 林清见:“???”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这可不是晏君复的作风,这若换成往日,他怎么可能拒绝和自己共饮一壶水? 林清见收了水袋,拧眉不住在晏君复面上打量,随后问道:“你怎么了啊?昨晚没睡好还是生病了?” 晏君覆没好气道:“没睡好。” 林清见抽了下嘴角,道:“你那么心大一个人,还会有睡不好的时候?” 晏君复闻言看向她,神色间满是不渝:“知道我心大所以你就骗人?欺负人?”明明不爱他,还嫁给他!还演了八年,这八年间,对他的努力视而不见!现在他才明白,这就是不爱,爱的话怎么可能不去细想他前世那些话里的意思? 林清见:“???”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林清见委实懵,不由反问:“我骗你什么了?我又欺负你什么了?” 晏君复正欲开口,但面对一身轻甲,和前世截然不同的林清见,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哑声张了张嘴,闭嘴不言,不再和林清见说话。 林清见见他不答话,只得又问:“你有什么话说明白。” 怎么说明白?告诉她前世的事吗?那她恐怕真得当他脑子有病。晏君复只好道:“没什么好说的。” 晏君复这幅模样,委实弄得林清见一头雾水,昨晚睡前还好好,一觉醒来就变样了,咋的?昨晚睡野外,被野鬼迷了? 林清见懒得多和他掰扯,打算等他情绪好些再说,一挥手,指桑骂槐道:“那你自己吃吧,我也去牵我的马!小马儿多乖,喜欢主人就是喜欢主人,从来不会莫名其妙!” 说罢,林清见拂袖而去。 晏君复转头看向林清见,冲她背影道:“我能和马比?你也不是我的主人!” 林清见闻言没有回头,只噗嗤一笑,自顾自的走了。 众将士都吃了些干粮,一刻钟后,众人继续压粮启程。 路上,林清见和晏君复自是骑马,还和之前一样,左右挨着走在队伍最前面。 往日这般赶路,晏君复总是没话找话,一路上有说有笑,旅途甚是有趣。但是今天,晏君复安静就像没长嘴,不仅没找她说话,甚至还避着她的目光,都不和她对视。每次她看过去,晏君复都会找借口和别人说话挪开。 一开始还好,林清见还能瞧个新鲜,但来回这么几次下来,林清见心头也上了些火气,等晌午吃饭休息的时候,她非得问个明白!要还想今天早上一样撬不开嘴,那干脆兵戎相见吧! 第62章 一路上晏君复都没有和林清见讲话,顶着眼下浓浓的乌青,一副霜打的茄子模样。 林清见看着来气,一路上干脆也不搭理他,就骑自己的马。 林清见有能力又有样貌,素来很受回下将士们的喜爱,今日见世子没和林清见说话,立时便有身边同行的将士,和林清见搭上了话。 林清见性子大方,自然大大方方回答,和那位将士有说有笑的聊了起来,其他将士见状,对这位年轻女将的那份好奇心,在此刻彻底激发出来,趁机上前,插话跟林清见聊了起来。 没过多久,林清见已和众将士们言笑晏晏,一旁听着的晏君复,心情愈发的不痛快。 瞧瞧,认识这么久了,他这才一会儿没好好跟她说话,她就彻底不搭理他了,和别人聊得这么好。前世好歹还能装一装,温柔关怀一下,这回好了,装都不用装了,随着自己性子另找乐子去了。 哎……晏君复心下一声长叹,听着林清见和众将士说笑的声音,心里委实不是滋味。放下是不可能放下的,可是又得不到林清见的心,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晏君复就这般焉了一路,直到晌午,大家伙就地休息,起锅烧饭的时候,林清见和旁人的畅聊才算是告了一段落。 待大家伙停下,晏君复便下马,自己找了个快树荫就地坐下。 众将士和林清见打了声招呼,林清见笑着叫他们的好好休息,但眼睛却跟着晏君复离去,待将士们走后,林清见便朝晏君复走去。 晏君复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正见林清见朝她走来。 他收回目光,看去了别处。林清见在他面前站定,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晏君复抬眼看了她一眼,对上她的目光,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前世的又不能讲,最终还是泄气的叹了一声,一个字也没有讲。 林清见见他又是衣服问不出来话的模样,委实气不打一出来,直言道:“世子若是后悔之前对我的错爱,大可直言,大家都体面,委实不必做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倒也不必。” 一听这话,晏君复心下一紧,这是觉得他不爱她了?扯什么?他就是太爱她了,才会过不去这个坎。 即便心里头不痛快,他也不能让林清见瞎误会,终是开口道:“没这回事,我就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过几天就好了。” 见他终于说话,林清见蹙眉不解,问道:“不是针对我?” 晏君复看了她一眼,针对她,就是针对她!但是不能说,只好道:“是,不是针对你,心情不好,谁都不想理。” 林清见闻言,手松开了一直握着的剑柄。若当真如此,那她倒也能理解,毕竟她也有过这样心情很差的时候,确实是谁都不想理。 念及此,林清见对晏君复道:“世子不打算和我说说吗?或许我能和你聊聊。” 怎么和她说?晏君复只好道:“没事,我自己想想明白就成。” 见他不愿开口,林清见不愿强迫,便没再多言,只道:“那好吧,等下饭好了喊你。” 晏君复也没看林清见,只随便嗯了一声,待她离开,他方才抬眼,凝视林清见的背影,目送她离去,神色间满是绵长的悲伤。 晌午吃完饭,众人继续赶路,毕竟是慢行,不似去之时快马奔袭,夜里又休息了一晚,第二日晌午时分,众人方才回到颖川。 而这期间,晏君复一直恹恹的,林清见也没再追问,只是时不时的看看他,神色间隐有忧色。真是烦人,她刚准备答应婚事,晏君复就犯了这种病。 安排了陈留郡陈留王送来的亲兵吃饭,吃完后,送了他们离开,晏君复和林清见方才回城,直奔郡守府。 快到郡守府时,正事才回到晏君复脑海中,他对林清见道:“一路上没什么乱子,想来他们没敢动手。” 林清见点点头,之前确实担心有人劫粮,但回来路上,许是陈留王派人护送的缘故,一路上都没出什么岔子。 林清见道:“咱们得小心些,别是憋着别的坏水呢。”林清心的教训她可是吃的够够得了。这种事,下次就该带林清心来,一声不吭的就能把颖川三郡这些官弄死。 晏君复点头:“我也在担心这事,先去郡守府里瞧瞧,看看你兄长那边进展如何了。” 林清见见他正常说话,不由问道:“之前困扰你的事,想明白了?” 晏君复闻言一愣,随后低眉抿唇,脚下加快脚步,明显不想多说。 林清见见此,白了一眼他的背影,重叹一声,加快脚步跟上。 进了郡守府,便见原本林清言发放粮款的桌案上,已是换成同行的将士,而林清言已不在此处。 林清见不解,下意识去看晏君复,却见他已经上前询问。林清见心头莫名有些闷得慌,之前这种时候,他总是会和她相视一眼。 林清见知道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只好先行上前,正欲那名替代林清言的将士,指了指郡守府的后院,对二人行礼道:“世子,林校尉。大人在发放粮款时,发现好些颖川未记录在册的人口,已经扣了贺同济,眼下正在后院核实人口。” 晏君复道:“成,你忙你的,我们过去看看。”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49节 那名将士行礼,继续坐下忙自己手里事。 晏君复和林清见来到后院,便见林清言坐在一张桌子后,院子里的百姓,排着一条长龙般的队伍,一直延伸至后门外仍不见尾。 林清言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他腰身挺拔而坐,手里握着毛笔,正在和面前的百姓问询什么,边问则边往纸上记。 而施月婵,许是贺同济已被抓的缘故,面上面纱已除,就安静的陪在林清言身边,一面帮他研磨,一面将他写完的纸张,收至一旁归类,神色格外认真。 林清见不由舔了下微微发干的唇,若但看外貌和气质,哥哥和施月婵,还真是顶顶相配,都是那种宛若山涧清冽泉水,却又润物细无声的类型。 林清见换上一个笑意,走上前道:“哥。” 林清言和施月婵同时回头,施月婵盈盈行礼:“见过世子,见过林校尉。” 二人回礼,林清言关怀问道:“回来了?一路上可安全?” 林清见点点头:“没遇上什么事,贺同济招了吗?” 林清言道:“颖川隐藏人口的事,我私下估摸着,汝南和南阳也少不了,毕竟这三郡的情况是一样的。贺同济只道自己是一时鬼迷心窍,并未招供其余人。我已写折子命人快马送往京城,等陛下回信便是。” 晏君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贺同济既然已经招供,可有抄家的?” 林清言点头道:“已经搜过郡守府了,得到部分隐藏人口,贪污赋税的证据,但是还得核实下实际人口,才好给陛下汇报。颖川三郡的蝗灾之所以久治不绝,便是这些蠹虫影响的缘故,肃清官员和治理蝗灾一样重要。我不得分身,治理蝗灾一事,怕是得交给你们二人。” 林清见点头:“没问题,明日开始,我就带百姓们一起捉蝗虫烤着吃、炸着吃。” 林清言闻言失笑:“好好好,别拿来给我吃就好。” 林清见正欲说话,却听晏君复抢先道:“我也不吃!”他可吃不下虫子。 林清见:“……”问你了吗? 林清见莫名有些窝火,本来他这几天就怪怪的,一直不怎么跟她说话,刚才说了几句,还是公事公办的态度,眼下她什么都没说呢,他就腹热肠荒的说自己也不吃,到底是真的不想吃,还是不想和她沾上关系? 之前她还觉得,晏君复可能就是心情不大好,可现在她怎么觉得,这人就是在针对她呢! 碍于哥哥和施月婵在,林清见忍住没有质问他,只对林清言道:“我来帮哥哥吧,这几天我俩不在,事情又多,你是不是都没休息好。” 说着,林清见示意在搬来一张桌子。 林清言点点头:“确实没怎么休息好,幸好还有施小姐帮忙,不然我恐怕是连合眼的机会都没了,施小姐也累坏了。” 说着,林清言看了看施月婵,冲她温和笑笑。施月婵笑意大方得体,道:“贺同济落马,我高兴都来不及,帮忙做些事能有什么?” 施月婵确实心情眼可见的比之前好,眉宇都舒展了不少,林清见不由问道:“施大人的事……有眉目了吗?” 施月婵摇摇头,但唇边笑意不减:“人已经落马,查明白是迟早的事,我已经不着急了,且静观其自食其果便是。” 一旁的晏君复闻言赞道:“施小姐闺秀风范,气度当真大气。”大多数人,这种时候恐怕已是要控制不住报仇了,但施月婵看得清未来局势,便可从容应对。这点倒是和林清言很像。 念头这么一转,晏君复忽地便觉林清言和施月婵很配,是不是可以撮合下? 念头罗,晏君复忽地蹙眉回忆,前世林清言娶得谁来着?林清言成亲的时候,他早已带着林清见回了陈留,婚礼时回来参加过,但是参加完就回去了,往年再来,他也没怎么见过嫂子,前世林清言娶得是不是施月婵? 晏君复竟是完全想不起来,毕竟多年住在陈留郡,偶尔回去,也是匆匆见过后便走,毕竟前世林清见和父母有隔阂。他和岳丈家联系都甚少,遑论岳丈家的女眷。 但他唯一记得的是,林清言成亲晚,很晚,现在他就比他大两岁,还未成亲,前世成亲时,他和林清见长子都两岁了。 算了,既然想不起人家夫人到底是谁,他还是别瞎掺和了。 念及此,晏君复不再多想,也去给林清言帮忙,清查人口。 有了林清见和晏君复的帮忙,进度快了很多,晏君复又喊了精骑中几个文武兼修的将士,一起来院中帮忙,整个速度都提了起来。林清言不由暗暗咋舌,他之前觉得让人家又是保护又是帮忙的不太好,便没有吱声,论脸皮厚,还是得看世子啊。 即便速度整个提了起来,但众人还是忙到很晚才回客栈。一起吃过晚饭后,众人便各自回屋休息。 在野外露宿两宿,林清见好好洗了个澡,但她心情不是太好,她隐隐觉得,晏君复就是在针对她!他之前在撒谎。 她不喜欢这种忽冷忽热的感觉,也罢,等下再去和晏君复问问,毕竟明天要去一起去蝗灾,全程这么难受的相处,那得多影响做事的进度和质量。 做下决定,林清见从浴桶里出来后,便重新找了个套干净的衣服,准备换上后去找晏君复聊聊。 然而此时此刻,施月婵的房门悄然拉开,她悄悄从屋里走了出来,来到晏君复门前,犹豫再三后敲响了房门。 第63章 晏君复听到敲门声,心头莫名一紧,以为是林清见,她不会是良心发现,特意来关怀他了吧? 如此一想,刚沐浴出来的晏君复,急忙将衣服重新套好,便准备去开门。 怎知刚到门后,他忽地止住脚步,低眉想了想,伸手复又将衣领拉开了些,露出半片胸膛。 他将半干的头发整理了下,又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神色,这才伸手将门拉开。 门拉开的瞬间,施月婵撞入眼帘,她已俯身行礼:“见过世子。” 晏君复一怔,忙将衣领三两下拉紧,趁施月婵行礼起来前,他已是衣着得体。 晏君复干涩的笑笑,问道:“这么晚过来,施小姐有事吗?” 施月婵点点头,道:“有事相求,不知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晏君复点头应下,跟着施月婵下了楼,一起来到客栈后院的空地上。 二人站定,晏君复问道:“不知施小姐找我何事?” 施月婵从怀中取出一枚香囊,递给晏君复,说道:“这些日子,见林大人格外劳累,殚精竭虑,为了我父亲的事,费了不少功夫,我特意为他缝了这个香囊,里面装了些安神醒脑的药材。不知可否劳烦世子,帮我将这个香囊,交给林大人?” 晏君复闻言一愣,随即笑开,他和林清见不在的这几天,这是芳心暗许了吗? 晏君复看了看施月婵手里的香囊,笑着道:“你怎么不自己给他?” 施月婵轻叹一声,说道:“父亲刚走,我需守孝三年,此香囊是为感谢,但若被人看到是我给林大人的,怕会传出不好的话。” 晏君复面露疑色,故意打量施月婵几眼。 施月婵被他洞悉一切的神色瞧得委实不好意思,脸颊挂上一片绯红,移开目光,低眉道:“世子怎这般看我?” 晏君复道:“施小姐,你是不是瞧上林清言了?” 施月婵闻言,脸颊立时更红,完全不知该如何作答,手里的香囊越拧越紧,整个人局促不安。 晏君复朗声笑起,为免她不自在,特意身子微侧,看去别处,两手叉腰,脚下随便踢着砖缝里一丛小草,笑道:“你未嫁他未娶,郎才女貌,何必不好意思?你若是当真喜欢,不如我去帮你问问,指不定他愿意等你三年呢。” 施月婵闻言忙摆手道:“不不不,世子不必劳烦,他能收下这个香囊,我便已知足。” 晏君复挑眉道:“哎!这怎么能知足呢?” 施月婵抿抿唇,随后道:“若换做从前,或许还可肖想。但如今我父亲已故,林大人是林大学士的爱子,自己又是陛下身边得力的左膀右臂,我何德何能?且林大人已到婚嫁年岁,比世子还大几岁,如何能等我三年?世子说笑了。等回京后,安顿完父亲的后事,想来我和娘亲便要回老家了。月婵别无所求,这枚亲手所制的香囊,能代替我陪在林大人身边,月婵便已知足。” 晏君复闻言敛了笑意,不由抿唇。 虽然听起来很扎心,但施月婵考虑的,却都是实实在在的现实问题。人的缘分如何,还是得看他们自己。 也罢,他将这枚香囊帮忙给了,给林清言说明白,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吧,他就不管了。 念及此,晏君复伸手接过施月婵手里的香囊,对施月婵道:“成,你放心吧,我明早就把香囊给他。” 施月婵再复行礼,笑意甜软真挚:“多谢世子,那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世子了。” 晏君复点点头,目送施月婵离开,随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香囊,将其揣衣襟里收好,毕竟受人所托,而且施小姐已然是做好不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打算,这枚香囊,想来倾注心血,他可不能把人家送林清言的香囊给丢了。 揣好香囊后,晏君复也往回走去。可惜啊,他还以为刚才来找他的是林清见,原来不是。林清见啊,没良心啊! 此时此刻,林清见正长身立于自己房中临院那扇窗户,冷冷看着院中方才晏君复和施月婵站过的位置。 她神色如霜,眸色似雪,胸膛微有些起伏。 她刚才本来想去找晏君复,结果才刚把门拉开些,还没来及走出去,就听隔壁施月婵找他。 她本想着,那就等他回来后再去找他,正好屋里有些闷,便来这边将窗户打开。 结果窗户刚打开,就看见晏君复和施月婵来了后院。 离得有些院,听不清他们二人说什么,但却分明清晰的听到晏君复好几声畅快的笑,这样的笑声,自打从陈留出来,他可就没再对自己笑过。 这便也罢了,偏生在月色和院中灯笼的加持下,她清晰的看到施月婵,时而局促不安,时而脸红羞涩,时而意欲悲切…… 一个笑声朗朗,一个娇羞欲滴!即便听不清说话的具体内容,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林清见气得不行,真是恨不能去将晏君复打一顿。 但她又没答应晏君复什么,用什么身份,什么资格去打? 以为晏君复会和贺二之流有所不同,怎知一出来个样貌好看些的娇小姐,立马就露出狐狸尾巴,而且这才认识几天呢?他们俩就发展到送东西了? 虽然没看清送的是什么,但从外形来看,多半是香囊帕子一类的东西。 而且离开的时候,瞧晏君复那小心收好的模样,生怕坏了人家心意。 她简直是瞎了眼,以为晏君复是个什么好货,甚至还动了同意婚事的念头。 呸!幸好之前没答应他,没答应他就对了! 林清见气得胸口发疼,还伴随着一阵阵酸涩,直冲鼻头。她不喜欢现在这种感觉! 林清见“啪”一声摔上窗户,两步走到床边,“咚”一声躺下,立马抓起被子将自己蒙住,泥鳅一般缩了进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林清见,忽听外头传来声声嘈杂,随后便被用力的敲门声惊醒。 林清见蹭一下从床上坐起,人也立马清醒过来,门外随即响起林清言声音:“清见,快出来,出事了。” 林清见闻言,眸色一寒,一把掀开被子,扯过搭在架上的一杀便套在了身上。 林清见上前将门拉开,门外站着林清言,而晏君复和施月婵也已经出了屋,晏君复系手腕上的护腕的束绳。 林清见直接看向林清言,问道:“怎么了?” 林清言眉心深蹙,对林清见道:“方才郡守府看守的兄弟来报,贺同济跑了。” 林清见一面穿轻甲,一面问道:“怎么会跑?” 林清言道:“我们的将士也是后半夜去巡逻的时候才发现,关押贺同济之处,有一条密道,想来是早早便坐下的准备。” 林清见点点头,回屋拿了枪和剑出来,对林清言道:“贺同济在颖川盘踞多年,早有准备也是没法子的事,不必我们刚来,不熟悉。贺同济出逃,不敢大张旗鼓,多半是和其他两郡的党羽汇合,去追。” 说罢,林清见疾步下楼,晏君复匆匆对林清言道:“你在颖川呆在,我会留人保护,哪儿也别去!” 叮嘱完林清言,晏君复刚忙去追林清见。 晏君复追出去的时候,正见林清见带着一堆人骑马从他面前跑过去。 “林清见!”晏君复用力喊了一声,然而林清见都没回头看他一眼,纵马就朝城外而去。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50节 晏君复眉心深蹙,跑这么快干什么?不简单商量下追贺同济的路线? 晏君复忙去拉马,准备找精骑首领安排下,怎知到了精骑休息之处,正见众人已经上马,准备朝另一个出口而去。 晏君复忙道:“你们去哪儿?” 将领眉宇间隐有不解,随后道:“林校尉吩咐我带人往汝南方向追。” 原来她已经安排完了,晏君复只好点头:“你们去吧,我去追林校尉。” 说罢,晏君复上马,拉转马头朝方才林清见离开的方向追去。 今晚林清见委实奇怪,居然三两下自己就下了决定,完全当他不存在,什么意思这个人?别说来哄一下自己,倒是视他为无物了。 晏君复快马急鞭,很快追上了林清见。 晏君复与林清见并肩纵马,晏君复侧头喊道:“你怎么不等我?” 林清见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滚!” 晏君复:“???” 什么意思?白天都好好再和他说话,怎么现在跟吃了火药似得? 晏君复一时被林清见气得说不出话,莫不是他这两天态度不好,把林清见给惹恼了?但眼下找贺同济要紧,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晏君复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精骑,粗粗估摸了下,林清见约莫带出来二百人。 等下到岔路口,估计得分人出去追。那就分一百三十人出去,他和林清见带着其余六十人追捕,以他和林清见的功夫,抵三十人没问题。 众人一路出城,没多久,便到了岔路。 众人停下,晏君复看了眼地形和反向,判断出贺同济可能会走的那条路,而后朗声道:“一百三十人走那边,剩下的跟我和林校尉走。” 林清见冷冷道:“不如各带一百,你走那边。” 晏君复指着计划要走的那条路道:“贺同济八成会前往南阳,从南阳顺水南下,这条路概率大,我不能去那边。” 巧了,林清见也是这么想的,她也不会去另一边。 林清见只好抿抿唇,算是默认,她看都没看晏君复一眼,目光直接越过晏君复,拉转马头,朝另一边而去。 晏君复见她又跑了,而且态度俨然一副厌他至极的模样,心知不妙。 晏君复挥挥手,示意兵分两路,带着剩下七十人,朝林清见追去。 晏君复再次追上林清见,然而一路上林清见神色冷峻,每一个动作里都看得出对他的厌恶和抗拒。 两个人各自憋着气,一直没说话,走了约莫两炷香的功夫,林清见忽听耳畔风鸣,整个人神色一凛,本能的向后一仰,随即便见一支箭,从眼前擦过。 林清见厉声道:“小心!有埋伏!” 第64章 林清见话音落下的同时,无数箭如流矢般而来,众人随躲得快,但还是有几名将士和马匹中箭。 躲过一波箭矢,晏君复立马道:“下马!留人照顾伤兵,往田里搜!” 说着,晏君复和林清见已跳下马来,各自拿起兵器,钻进了道边的农田里。 二人刚刚进去,第二波箭矢便再次袭来,林清见忙命众人俯身,自己也蹲进了麦穗中,一双眼努力透过缝隙去寻找地方的位置。 晏君复道:“对方也埋伏在农田里,天又黑,不好确认位置。” 随行一位将士道:“敌在暗我在明,不知他们藏在哪里?再冒头出去,怕是还会折损几个兄弟。” 林清见想了想,对那名将士道:“吩咐下去,让大家把头盔和披风接下来,顶在枪上伸出去。” 将士转瞬便明白了林清见的意思,忙俯身传话出去,不多时,众位将士准备好,林清见轻轻一挥手,众人便将头盔和挂着披风的枪伸了出去。 于此同时,林清见和晏君复微微起身,果然下一瞬,便见不远处的田地里,站起来好些个黑影,随即一批流矢便至。 确认了地方的位置,林清见示意众人收回枪,指着反方向道:“安排十人分散开,往那个挪,时不时便举起头盔和披风,最好再弄些惨叫出来,其余人随我来。” 说罢,林清见便带着其余人从另一个方向,蹑手蹑脚的朝敌人的位置挪了过去。 林清见全程下令,完全视晏君复为无物,着实让他心里烦闷的紧,仿佛他这个将军是摆设。 眼下他又不好说什么,只好跟着林清见等人摸过去。 一路绕到敌军附近,就在他们再次起身放箭时,林清见等人忽地一下从麦田里跳出来,上前便夺下他们手里的弓箭,众人在田里杀成一片。 两边一交手,便有人吹起鸽哨,示意方才分开的将士前来此处汇合。 直到打在一起,林清见方才发觉,对方衣着并非官兵,而是身着普通百姓服侍,但各个伸手了得,摆明了训练有素。 甚至有一两个人,和她伸手不相上下,这便叫她更加严肃起来,且不自主的看向晏君复,生怕他败于人手。 这也是林清见第一次正经八百的见识到晏君复的功夫,很厉害,甚至比她还强一点,而且明显比她更有经验。 林清见心里头不服气,再过个三五年的,她也能赶上晏君复。 林清见一个飞身起跳,踹开挡在眼前一人,几下打到晏君复身边,对他道:“看到那边那两个人了吗?那两个比较厉害,去杀他们。” 晏君复一点头,和林清见便朝那两人打去。 路过一名将士身边时,晏君复吩咐道:“找贺同济。” 那名将士闻言点头,边打便找寻起来。 那二人自是见到朝他们而来的晏君复和林清见,握紧手里的剑,朝他们一个冷笑,立时便提价杀了过来,四人很快打在了一起,时不时两边的人都还过来掺和几招。 这两个人委实有些能耐,几招下来,竟是和他们二人打的不相上下,但还是晏君复经验更丰富些,渐渐的他们二人占了上风。林清见不由好奇,明明他也没打过几次仗,为什么感觉像个久经沙场的老手? 四人正打得如火如荼,林清见忽见晏君复身后有一敌军捡起弓箭,对准晏君复的后背。 林清见神色一凌,上前一把扣住晏君复的肩,将其往后一拉:“小心!” 锋利的箭从晏君复胸前擦过,好巧不巧,刚和他对打的一人正好一剑刺过来,而晏君复又被林清见拉开,他整个人无疑于迎箭而上,根本来不及躲避,本来要偷袭晏君复的那把剑,贯穿起胸口,他愣了片刻,很快身子一软,便没了反应,放箭之人亦被其他将士杀死。 林清见和晏君复都看呆了,林清见攀着晏君复肩头的手都忘了松开,二人下示意的朝对方看去。 目光交汇的刹那,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不可思议,随即林清见似是反应了过来,嗖一下将目光收回,神色复又冰冷下来。 两个高手就剩下一个,已不足为惧,林清见心情轻松了不少,心情轻松的同时,自是又想起晏君复气人的举动。 趁收回手前,狠狠在晏君复肩窝里按了一把。 “嘶!”晏君复疼得龇牙咧嘴,不由看了林清见一眼,林清见面上却云淡风轻:“不好意思,不小心。” 说罢,林清见已是再次提枪朝敌人杀去,晏君复平白挨了一下,心下不由抱怨,敌人没伤着他,但是被林清见弄疼了。 胡思乱想间,晏君复亦提剑上前,帮林清见去杀剩下那名高手。 林清见一脚朝那高手膝盖踹去,结果那人却顺势躲开,林清见本可以收回脚,怎知正好看见晏君复上前,毫不客气的一脚踩在晏君复脚背上。 晏君复再次疼得呲牙,飞起一脚踹上那名高手的胸口,那人被他踹的猛地后退好几步,晏君复这才抽空看了林清见一眼,林清见耸耸肩道:“没留神,世子见谅。” 晏君复无言以对,默默吃了这个闷亏,上前杀去。 那高手眼看着晏君复利剑到前,眸色一慌,侧身躲开,顺势朝着另一边的林清见就是一记手刀,林清见眸色一凌,后撤一步,身子后沉,顺利躲开。 只是这一躲,恰好就到了晏君复身边,林清见顺势抬起胳膊肘,顶了晏君复肋骨一下。 晏君复吃痛,下意识朝林清见看去,然而她已提枪和那高手打出去好几步。 晏君复揉了揉自己的肋骨,看着林清见和人交手时那敏捷又稳健的步伐,实在是不像会几次三番不小心伤到他的人。而且这几次伤到他,都是其中一名高手死掉,没了威胁后。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林清见故意的! 他不就是两天没好好说话吗?至于这么报仇的吗?还不许人心情不好了? 晏君复呼吸轻轻一落,不再耽搁,上前便帮着林清见打了起来,二人合力,很快就将那名高手制服。 林清见枪指着那高手咽喉,晏君复剑横在那高手脖颈,晏君复冷冷问道:“贺同济人呢?” 那高手抿抿唇没有说话,晏君复还欲再审,忽听有一名将士喊道:“将军,校尉,贺同济拉着一名女眷,朝树林里去了!” 那高手明显神色一慌,看向树林的方向。 既已找到贺同济下落,晏君复自是不再耽搁,一剑抹了那高手的脖子。 之前和他们兵分两路的那些将士也赶了过来,剩下的敌军,他们完全应付的过来,晏君复交代两句后,便和林清见朝贺同济的方向追去。 二人一头扎进树林里,二人边找人,晏君复边问道:“刚才伤我那三下,你故意的吧?” 林清见道:“我哪儿伤世子,您可是皇亲国戚。” 晏君复笑道:“你怕过吗?” 林清见懒得和他多说,没再多言。一阵草动钻入林清见耳中,似老鼠窸窣,林清见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加快脚步越过晏君复,朝那边而去。 晏君复跟上,二人隐隐听到女子啜泣的声音,想来便是刚才贺同济拉着逃跑那个,晏君复不由低声道:“想不到这贺同济,倒是挺重感情,这种时候,竟是没抛下女眷独个逃命。” 林清见闻言神色更冷,话里有话的挖苦道:“是呢,贺同济虽对君不忠,对民不义,但不管那女眷是夫人还是女儿,亦或是妾室,贺同济都是个重感情的人。不像某些人,平日里看着是个正人君子,嘴里还说着有多喜欢你,但转头就和别的女子私相授受。” 晏君复认同的点头:“是啊,人当真是复杂。” 林清见:“……” 她瞥了晏君复一眼,眼里隐有不解、嫌弃、嘲讽。 晏君复话刚说完,却想起刚才自己挨的那三下,忽地反应过来,不由看向林清见:“你不会是在说我吧?” 林清见挑眉,毫不留情的嘲讽道:“世子当真好戏啊!便是勾栏瓦肆的艺人在您面前都要自叹弗如。” 晏君复闻言蹙眉,不对劲,绝对不对劲!林清见虽然没少挖苦过她,可今儿这语气,明显过了! 晏君复忙道:“我这两天只是心情不好,不想多说话,你别多想,我……过几天就好了。”前世不爱他他还能怎么办?只能自己难受难受,伤心伤心,回过头来继续认真追夫人喽。前世不爱,这一世努力让她爱上嘛。 林清见委实给气笑了,横眉看向晏君复,双眸微眯:“你脸皮当真是厚啊!在我这儿心情不好,不想说话,转头和施小姐笑语嫣然,相谈甚欢。怎么,是施小姐容貌不够美,还是给你的信物不够好啊?” 晏君复闻言立时瞪眼:“这哪儿跟哪儿啊?” 他愣了片刻,立马反应过来,睡前和施月婵去院里说话,不会是被林清见看见了吧?她看见后误会了? 意识到这点的刹那,晏君复大喜!林清见该不会是……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哈哈哈……晏君复连日来的憋闷一扫而空,霎时间豁然开朗,一定是!若是不在意他,何至于又是打他,又是挖苦他的?肯定是吃醋了! 他夫人,爱上他了! 笑意在晏君复面上绽开,就连他那双狭长的眼,都变得柔和又缱绻,仿佛春来冰消,寒水开江。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51节 林清见见他还笑,一时瞧着更讨厌,狠狠瞪了一眼,拉回注意力,用心去找贺同济。 晏君复正欲解释,却忽见林清见忽地指着不远处厉声道:“站住!” 说着,林清见提枪,一下便将手里的枪掷了出去,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闷哼。 晏君复也没功夫解释了,紧着便跟着林清见上前。 二人走上前,正见林清见的枪贯穿贺同济的肩头,他虚弱无力的躺在一位夫人怀里,那夫人早已是泪流满面。 贺同济看了眼晏君复和林清见,用力一把推开夫人,对她道:“跑!” 那夫人显然已是吓得慌了神,被贺同济连着推了几下后,慌不择路,跌跌撞撞的跑了。 晏君复和林清见看了眼,都默契的暂且没有追,一个吓坏的女眷,能跑多远?等下叫人去找一下便是。 贺同济看着眼前的林清见,气若游丝道:“你好大的胆子……陛下都未定罪,你敢杀我……”本以为只要不死,和他在一股绳上的官员们,就会想法子救他,但没想到,林清见的枪就这么捅穿了他。 林清见抿唇一笑,没有回答,只是一把抽出了自己的枪,若非陛下有令,她还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动手呢。贺同济复又一声闷哼,胸背血流如注,再也没力气说话,没多久便没了声息。 林清见见他死了,松了口气,正欲回去找将士们汇合,却忽地被晏君复拉住手臂:“清见……” 林清见下意识回头,正欲甩开他的手,怎知转身的瞬间,便见他的身影朝自己铺天盖地压来,未及反应,唇已被他死死吻住。 林清见眼睛一下瞪大,下意识后退,怎知却被他顺势抱起,架空抵在了树干上。她能在树干上凌空靠住,全靠晏君复身子贴的紧。 紧,极紧! 林清见大怒,两手抱住晏君复的头,两手轮流交替,用力往后推他,没一会儿功夫,晏君复的头发就被她扒拉的一片散乱。 林清见见手推不开,干脆上脚,怎知却被他见招拆招,用身子抵着她,两手揽过她的腿,三两下环在自己腰上。 如此亲密,晏君复他怎么敢啊?他怎么敢?尤其还是干出那等无耻之事后,被自己拆穿,他居然胆子更大了!她要宰了他!狗男人! 晏君复死死贴着她的唇,手下压制着她的挣扎,满心里翻涌起惊涛骇浪!瞧瞧这有力的挣扎,他夫人果然比上辈子能耐多了! 林清见几番挣脱不多,狠下心张开嘴,用力在晏君复的唇上咬了一口。 晏君复吃痛,下意识微微松开,一丝鲜血顺着他嘴唇留下。 林清见终于能说话了,二人身子间也终于有空档让她塞手了,她一把推住晏君复的胸膛,厉声道:“你给我放开!” 晏君复压制住她的挣扎,快速解释道:“施月婵喜欢的是你哥哥,她找我是让我帮忙给你哥哥递香囊,她不敢。” 林清见闻言愣了片刻,挣扎的动作缓了下来。也不知为何,心间竟是感到开心,有种虚惊一场的庆幸之感。 她这才看向晏君复,他的鬓发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唇上还有一小股血,再兼这出众的样貌,居然让她看心疼了呢。林清见问道:“当真?” 晏君复含笑点头:“当真,香囊我睡前已经给了你哥哥,不信你回去问你哥,看在不在他手里。” 林清见气消了大半,但没完全消,眸色一厉,又问:“那从陈留出来后,你这几天又是怎么回事?” 晏君复眉眼微垂,流出一丝失落,对她道:“就是感觉努力了这么久,你却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心里不痛快。” 林清见狐疑道:“不是后悔?” 晏君复忙道:“怎么可能后悔?我即便心里难受,但哪次你下通牒的时候我没回答?我一面心里难受着不想理你,一面又怕你也不理我。”就是矛盾得很。 林清见仔细回想了下这几天发生的事,似乎真是这么回事,气便彻底笑了,对他道:“但凡你再有一次不理人,我肯定再也不会理你。” 晏君复展颜一笑:“不会!绝对不会!清见,我问你,你看到我和施月婵说话,是不是吃醋了?” 第65章 林清见闻言不由抬眼看向他,咫尺之间,夜色下那双狭长的眼里,勾芡着浓郁的期待,仿佛要从她脸上,挖出他渴盼已久的答案。 被一个人这般期待着,喜欢着,心不可否认的被他填满,唇边随即出现笑意。 林清见白了他一眼,短促“嗯”了一声。 晏君复闻言,笑意愈发明朗,低头抵住她的额头,不由闭目深吸一口气。努力了这么久,总算是把他夫人追回来了! 这一刻心间的幸福感,当真比前世刚娶到她那时浓郁百倍。那时仅仅只是出于初次成亲的喜悦和新鲜,但现在,他方才真切的感受到,和心意相通相同的爱人,即将共度一生的棋盘。 晏君复唇边笑意再起,情不自禁揽住林清见脖颈,贴着她的唇吻下去。 林清见微愣,但随即,他火热的吻,像是撕开泉眼的那双手,将她潜藏在心底的爱意,皆如清泉般汹涌而出。 他们彼此喜欢,她也要答应和他的婚事,且如果他敢负她,她也有足够的能力为自己讨回公道,所以……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念及此,林清见看着近在迟尺的晏君复,同样闭上眼睛,伸手搂紧了他的脖颈。 晏君复感觉到林清见的回应,心头霎时一紧,随即便觉一股热流在体内横冲直撞,理智在瞬息间溃散,与她交缠的唇齿愈发深入。将林清见死死抵在树上,周身的火.热尽皆将她席卷,吞噬。 林清见的心砰砰直跳,有那么一瞬间,她当真觉得晏君复热烈的好似滚烫的岩浆,让她像一枚赤赭石般,被熔炼的辟里啪啦。心间奇异的感觉,让她双.腿下意识箍紧晏君复的腰,双臂将他的脖颈懒得愈发紧,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往他怀里贴。 两个人紧紧相拥,恍如辟里啪啦忽然冒起的火星子,恨不能嵌进对方身子里去。 二人正拥吻的热烈,不远处忽地传来将士们呼喊的声音,林清见身子一凛,忙推住他的脑袋离开的唇,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回话:“在这儿。” 晏君复被林清见推的脑袋一仰,但他神色间,却没有林清见那种担心被人撞破的惧怕,毕竟在他这里,二人已经做了八年正经夫妻,只是讪讪的松开她。 晏君复侧低头看了看身侧的林清见,唇边笑意愈发揶揄。前世夜里那些画面复又在他脑海中翻涌,再想想刚才那个吻,要照着刚才那模样继续惊醒下去,那可得多刺激?真是太让他流连忘返了,比前世激烈百倍,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和他夫人成亲,然后好好干柴烈火一番! 林清见侧头见他笑得暧.昧,脸颊微微泛红,胳膊肘怼他一下,而后道:“别想了,他们过来了,先办正经事。” 晏君复嗯了一声,稍稍正色,无比回味的舔了下唇。 将士们追上前来,林清见指了指方才那女眷逃离的方向,道:“跑了一个女眷,但看她那样子,应该是跑不远,去追。” 那名将士闻言,带了几个人前顺着林清见所指的方向追了过去。晏君复又指了指不远处贺同济的尸体,对众将士道:“抬回郡守府。其他人都制服了吗?” 几名将士跟在晏君复和林清见身边,一道往回走,属下边答道:“都制服了,有些人是郡守府的,但也有一些人,听着是汝南口音。” 晏君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头对林清见道:“收拾了贺同济,想来颖川能干净一半,即便余党未清,起码我们在的情况下,他们闹不出什么么蛾子。接下来我们解决赈灾粮和蝗灾的问题便是,至于余党,交给下一任郡守清查吧。” 林清见点点头:“接下来两郡,也是按这个路子来吗?” 晏君复道:“回去和你哥哥商量一下。” 林清见应下,不多时,几名将士抓着逃走那名女眷回来,她已是累脱了相,连哭喊的力气都没了。 林清见点点头,示意将其带走,留下一些人清理战场后,晏君复和林清见,便带着贺同济的尸体以及其他俘虏,一同回了颖川郡。 林清言已经衣冠整齐的等在郡守府外,而施月婵,亦陪在他身边,时不时看看神色间隐有焦急的林清言,轻轻皱皱眉。 待看到晏君复和林清见回来的瞬间,林清言大喜,迎上前去,忙问道:“世子,妹妹,如何了?” 林清见冲他一挑眉:“放心吧,人已经杀了。” 林清言:“……” 林清言微愣,但也知陛下对林清见的祝福,随后失笑,只伸手凌空点了点林清见。 施月婵闻言低眉,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压制住唇边近乎压制不住的笑意。她爹的仇,报了…… 林清言道:“余下两郡想来已经知道我们查出颖川隐藏人口的事,约莫他们会做准备,但再怎么准备,实际人口都与上报朝廷的人数不符,陛下的圣旨约莫这几日便会到了,劳烦你们明日清晨,各去汝南、南阳,先将两位郡守控制下来。” 晏君复和林清见闻言,都下意识的一顿,随后林清见对林清言道:“哥哥放心,我去汝南吧。” 看来要和林清见分开几天了,晏君复心下不痛快,但也知正事要紧,道:“我去南阳。” 林清言对他们二人道:“你俩抓紧回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我。天亮便要启程,辛苦了。” 林清见跟林清言叮嘱了几句,随后便和晏君复一同往客栈走去。 路上,晏君复对林清见道:“记得陛下特意给你的叮嘱吗?” 林清见看了看他,不知他为何问起这么,不解的点了点头。 晏君复道:“整个中原派系的官员,陛下迟早要收拾,颖川三郡有重要的水路交通,这次藉着蝗灾的由头,陛下是一定要将颖川三郡收回到自己手中的。这三郡的某些紧要官员,若是先收监、再查办,这期间会有无数变数,更不知中原派系的官员,会如何藉着一个位置运作,最好的法子,便是直接将位置空出来,腾给陛下想安排的人。” 林清见闻言恍然,看了晏君复一眼:“我明白了……” 晏君复看了看她,眸色明显温柔了下来,问道:“待事毕回京,我去请皇兄赐婚?” 林清见低眉笑:“嗯。” 晏君复又道:“婚期尽快,可好?” 林清见转头问道:“可我刚回爹娘身边……”和晏君复成亲岂不是要去陈留,她虽然不排斥,但毕竟陈留离京城愿,她不想太早成亲,想多陪陪爹娘。 晏君复自然明白,笑道:“我还在你家读书,成了亲继续读,怎么也得再读一年,不碍事。” 林清见听罢,想了想,没有异议,便道:“也行。” 林清见低眉看着脚尖,注意力都在脚下的路上,而就在这时,她忽听耳畔传来一声愉悦的笑声,不由转头看去,正对上晏君复笑意盈盈的俊脸。 林清见问道:“你笑什么?” 晏君复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就是觉得心里幸福,想笑。” “清见……”晏君复忽地绵长一声轻唤。 “嗯?”林清见驻足,不解回头,四目交汇下,夜风清幽,他们就这般凝望着彼此。 “你爱我吗?”晏君复问道。 林清见嘴角似有似无闪过一丝笑意,但转瞬即逝,移开目光道:“你那么聪明,感觉不到吗?” 感觉到了,自是感觉到了。可是前世八年,他都感觉错了,如今……晏君复接着道:“我想听你亲口说。” 林清见再次看向他,这一回,竟是从他眼里,读出那么一丝潜藏在眼底的不安全感。林清见唇微涨,短暂的惊讶了下,随后看向他的眼睛,认真道:“爱!在孔雀寨落幕的那个清晨,在马球场上的每一声马蹄声里,在你扔盔甲在我脚边的祠堂里……在所有那些迷茫不解,不知所措的细碎光阴里。” 她是爱他的,从孔雀寨灭亡的那天,在她认知崩塌的迷茫中,在他告诉自己“做个真正的义匪”那刻起……他便已在她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这世上,她很难再遇上一个人同晏君复一般的人,对女子没有世俗的成见,对生活有自己更中意的追求。这个人有时讨厌的很,但有时却又出尘的像一只中通外直的莲,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理解,从不随波逐流。还很热烈,像晌午炙热的阳,又像刚喷发的火山岩浆…… 她喜欢这样的晏君复,喜欢这位陈留王世子。 林清见话音才落,忽见晏君复弯腰俯身,随即自己身子失重,一下便被他打横抱在了怀里,甚至还凌空旋了一个圈。 半夜的街道上,清净无人,只有他们俩,皆是劲装软甲,一个抱着另一个,确实丝毫没有别扭的感觉。 但是林清见心里却觉得格外别扭,即便街道上没人,但她还是觉得怪怪的,不住四下乱看,连忙拍打晏君复的胸膛:“快放我下来!” 晏君复笑道:“没人。” 林清见蹙眉道:“没人也放我下来。” 晏君复撇撇嘴,只得暂且将她放了下来。林清见站稳后,抖落一下衣摆,强撑正色,往前走去。 晏君复见状小跑跟上,一把拉住林清见的手,凑到林清见身边,小声道:“那再亲一下。”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52节 林清见止步,正色道:“陈留王世子,我们还没成亲!” 第66章 林清见语气虽严肃,但眼底神色却很柔和,倒有几分故意作弄他的意味。 晏君复见此,抿唇缓缓点着头,站直身子,神色间满是无奈。 见他一副吃了瘪的模样,林清见不由笑,正欲继续往回走,怎知手忽地被晏君复拉起。 林清见忙转头,正见晏君复将她手拉至唇边,在她指背上,重重亲了一下,这一声重的,她清晰的听见“啵”的一声。 林清见诧异瞪向他,正欲抬脚去踹,怎知晏君复就好似有预感一样,亲完就扔下她的手,朝客栈跑去。 林清见一愣,在他身后道:“晏君复,你给我站住。”说着,忙朝他追去。 晏君复哈哈直笑,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追来的林清见,一时心情愈发的好,这要从前的林清见,怎么可能这样来追他?没被乱七八糟的事情荼毒,年纪又小的夫人可真好玩,连他都感觉自己真的回到少年时了呢。 二人一路跑回客栈,快到客栈时,晏君复看见外头轮岗的士兵,忙止住脚步,林清见正好也追了上来,一把抓住晏君复手臂,正欲开口,却被晏君复打断,提醒道:“将士们看着呢。” 林清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自是也看到了轮岗的将士们,林清见只好松开晏君复的手臂,把要骂的话咽了回去。 二人都正了正神色,各自恢复成威严的定远将军和昭武校尉,一同往客栈走去。 第二日天未亮,林清见和晏君复二人,各自带兵三百,前往汝南郡和南阳郡,清查隐藏人口及历年来贪污款项,若有伺机从中作梗者,杀无赦,撼动中原派系根基。 半月后,皇帝从京中再派新郡守抵达颖川,专为重新清查登记人口,林清言自颖川推行除蝗政策,林清见和晏君复二人在汝南和南阳配合,三地蝗灾皆得妥善治理。 皇帝再派二郡新郡守,在林清见和晏君复的保护和威慑下,历时三月,中原最关键的三郡,得以肃清,亦重创中原派系,使其内生嫌隙,皇帝蚕食收服。 带三郡有条不紊下来,皇帝下令,命林清言、晏君复以及林清见三人返京。 还是同来时一样,三人从颖川出发。 在颖川等地,前前后后共呆了四个多月,来的时候还是盛夏,如今已是入冬。 林清见和晏君复的轻甲下,已换上高领的袄子,而林清言一身官服上披着狐毛大氅。施月婵此次同他们一道回京,施大人的案子,也已得意昭雪,施月婵如今已换下之前伪装身份的婢女服侍,穿回旧时衫,身上披着湖蓝色大氅,整个人如雪般凛冽柔美。 众人骑在马上,缓缓走在官道上,天气不是很好,雾濛濛的,天空中飘着一些细碎的雪花。 施月婵并不善骑马,不敢放开缰绳,又想拉紧大氅,两只手明显有些不够用。 林清见见此,不由看向林清言道:“哥,你没给施小姐备一辆马车吗?”施小姐明显不善骑马。 林清言闻言看向施月婵,面色微红,随即干笑两声,尴尬道:“委实抱歉,是我思虑不周。” 施月婵忙含笑微微欠一下身子,对众人道:“大家都是骑马,我怎好拖大家后腿,我会骑马,只是不大熟练,骑一天,想来明日就能熟练起来。” 林清言面上更是自责,一时不知该如何解围,求助似的看向林清见。 林清见一看这眼神,立马点头,懂了!林清见越过林清言看向施月婵,道:“施小姐,这路途遥远,什么路况都能遇上,你若是不熟悉骑马,一旦遇上突发情况,不知如何处理,怕是有坠马的危险。” 马是活物,路上踩着坑什么的,就会打个趔趄,偶尔见到什么想吃的草,也会自己走过去吃,更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心情好了,原地蹦跶两下,若骑马的人不熟悉,遇上这样突发情况便不知该如何应对。 施月婵闻言低眉,神色间满是愧疚。父亲死后,她好不容易逃出来,那是便已身无分文,后来爹爹的案子平反后,东西是拿回来一些,可日后家里能指望的东西不懂,她不敢乱用。当初来时也没带冬装,如今身上几件冬装,还是这些日子林大人给置办的。 她自知如今家中的情况,根本不可能与林家结亲,她只盼着,这最后和林大人相处的时光,她能体面些,不要事事都需要他给与钱财上的援助。 故而走之前林清言问及时,她说她和大家一样骑马便是。可走到这会儿,她才发觉,她那点骑马的能耐,根本无力应对长途奔波,她的身体质素也跟不上。 施月婵不由低眉,眉宇间一片黯然无光。 施月婵正欲向林清见道歉,怎知忽听林清见接着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暂时也雇不上马车,若不然让哥哥带你吧。” 施月婵咻然抬眼,眼里明显诧异多过羞涩。 林清言亦是大惊,脸颊绯红,也不知是不是天冷给冻得,他忙铱誮看向林清见,忙慌里慌张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让你带……” 林清见转头看向林清言,佯装不知,一脸懵懂的问道:“你不想带吗?” 此话一出,晏君复看向林清言,唇边挂上笑意,神色间满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知晓林清言的性子,当初见到香囊后,若是对施月婵无意,不可能这么久还将她留在身边,更不可能收那枚香囊。 眼下林清见问的这句话,分明就是赶着林清言上火烤,但凡有意,就说不出“不想”两个字来。 施月婵飞速瞥了林清言一眼,极快的收回目光,一如往常般看向前面的地面,但她握着缰绳的那只手却越握越紧,指尖甚至都有些泛白。 林清见和晏君复看热闹不嫌事大,丝毫不给林清言转移话题的机会,二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林清言见是躲不过了,半晌后,终是道:“我没有不想……” “那就想喽?”林清见挑眉反问。 林清言沉默半刻,终是没有反驳,只讪讪的笑笑。 施月婵悬着的心霎时落地,脸颊染上一片绯色,似雪中盛开的红梅。足够了,这辈子能知晓他这番心意,对她而言,足够了…… 晏君复趁机抬抬手里鞭子,指了指施月婵的马匹,说道:“看施小姐骑马辛苦,若不然你就带带她吧。” 施月婵变了脸色,明显慌乱无比,一只手已微抬,做摆手状。而林清言与此时正色道:“世子莫要起哄。施大人尸骨未寒,为人后辈,便是夫妻也不该孝期失礼,何况我和施小姐眼下不过是因公而聚,又怎可逾矩?” 施月婵闻言松了口气,脸色也好看了不少,悄悄放下手去。 林清言转而对施月婵道:“小姐,辛苦你半日,待到驿站,我便为你租赁马车。” 施月婵含笑行礼:“林大人费心。” 说罢,林清言有意无意的看了看的晏君复和林清见,骑马从他们面前走过。 “啧……”晏君复看着林清言的背影,不由咋舌,瞧瞧,这就是正人君子! 晏君复正看着,耳边却忽地传来一声响亮的鞭响之声,晏君复转头,正见林清见在收刚挥过的鞭子。她边收鞭,边看着自己哥哥的背影道:“见着哥哥的言行举止,我才知道什么叫君子。相较之下,你也忒不要脸了些。” 他俩各自在两个郡好些日子,回来的那天晚上,是谁半夜钻她屋里来着?要不是险些打起来,自己身上的衣服恐怕得一件不剩。 晏君复失笑,转头看向林清见:“清见,你摸着良心说话,我若是脸皮不厚一些,就你这性子,这辈子能让你喜欢上我吗?要换你哥哥这样的,有翻墙钻屋的胆量吗?” 林清见闻言不屑一皱鼻:“哼,我哥哥可不是没胆量,而是即便有胆量也不会那么做。” 晏君复自是知道她在指什么,不就是那晚他钻她屋里的事吗?但那也不能怪他,那么久没见,想啊!而且亲都亲了,前世八年夫妻又习惯了,他脑子一片空白之下,自然而然就上手了呗。 晏君复自知理亏,换上一副讨好的神色,身子微微向她那一侧前倾,问道:“施小姐骑马不济,你也是女子,若不然,我带你?” 林清见转头,朝他灿烂一个微笑,眼睛都成了月牙状,随后道:“不必!” 说罢,林清见双腿夹一下马肚子,马立时超前小跑起来。晏君复低眉一笑,赶忙追上。 晏君复心里盘算着,前些日子他就写了奏折,叫林清言顺道一起带回京。奏折上的内容是请求赐婚,想来等这次回去,进宫述职后,皇兄就会给他们俩赐婚。 哈,如此一想,晏君复心下大喜,和前世大大不同,今生是皇兄赐婚,而且是他们俩颖川立功后回去,夫妻俩一起加官进爵洞房花烛,试问还有哪对夫妻能像他们一样? 回程的路上,众人皆心情不错,不想来时那般赶得急,路上休息的也好。等回到京城时,已逢腊月。 众人京城后未及回家,便匆匆朝皇宫而去,施月婵在城中与他们分开,走进另一条巷子中,准备回家见母亲,临分别时,她悄然揭开车帘,目送林清言远去后,放下落帘回府。 第67章 豫章帝早已收到晏君复和林清见回宫的消息,下朝后留林时温聊了几句,便回了勤政殿。 已至腊月,勤政殿内煨着火炉,屋里宛如阳春三月,豫章帝手持毛笔,静静批阅奏章。 而就在这时,端茶的小太监上前,怎知放下茶盏时,未见脚下纸团,不甚绊了个趔趄,盏中水便撒了几滴出来,落在一旁的折子上。 小太监神色一慌,“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忙磕头道:“臣知错!还请陛下责罚。” 陪在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飞速扫了一眼豫章帝,正欲训斥,怎知却听豫章帝笑笑道:“无妨,擦了桌子,下去重换一杯上来便是。” 小太监闻言,觑了眼一旁总管的神色,随后称是,端茶退下。 太监总管见状,笑着对豫章帝道:“陛下今日心情不错。”若是往日里,下头的人犯错,陛下虽不会说什么,只会抬抬手,叫他按规矩办,但是今日格外宽容,足可见心情大好。 豫章帝停下笔,看了眼殿门,唇角含笑,道:“君复和林校尉,平了朕心头一大患,心情怎能不好?” 太监总管闻言陪笑:“那可当真要恭喜陛下了。” 豫章帝闻言笑开,眼底都是笑意,他从桌角拿起刚写好的一封圣旨,对太监总管道:“待他们回来,我便打算为他们赐婚。每年冬季,西境羌族便不大安分,赐婚后,再升君复为从三品云麾将军,林清见为正四品忠武将军,让他们二人同去西境。” 太监总管配合着笑道:“若如此,夫妻一体,想来等去了西境,以二位的胆识和能力,必能重创羌人。” 豫章帝挑眉一笑,道:“怕是今年都没法儿在京里过年了,抓紧让他们成亲便是,否则二人男未婚女未嫁,长久呆在一起,时间长了未免招惹闲话,又传出什么女子最好不要抛头露面一类的话,朕可不想痛失人才。” 太监总管道:“看来即将要迎来喜事。” 豫章帝正欲在说话,忽见外头通报的太监进来,太监行礼道:“回禀陛下,秘书少监林大人、定远将军、林校尉求见。” 豫章帝将手中毛笔搁置在笔架上,坐直身子,摊手道:“请。” 晏君复和林清见未及从宫里出来,赐婚的消息便已经传回林府。 林时温蓦然起身,眼底隐有惊讶,对传话的小厮重复道:“陛下给清见和世子赐婚了?” 小厮点头:“宫里刚送出来的消息,而且听说咱们小姐升了忠武将军,十日后和世子领军前往西境边关。” 林时温闻言蹙眉:“那岂非过年不再京里?” 小厮点点头道:“正是。” 林时温想了想,复又问道:“清言呢?” 小厮笑道:“公子升了从四品权六曹侍郎。” 林时温点了点头,起身道:“我回去和夫人商量下。” 说着,林时温便起身回院。 难怪今早早朝后,陛下特意留他说话,当时他还不大明白,但眼下看来,大抵是在暗示他抓紧把二人的婚事办了,不要耽误正事。 林时温委实头疼,之前陈留王府提亲,女儿是不愿意的,陛下此番赐婚,也不知女儿的态度是如何?若是不喜,可如何是好? 林时温到了肖氏院中,肖氏这些日子在忙着准备过年要给各家送礼的礼单。 林时温进去的时候,正见塌边的衣架上,还挂着几件花样时新的冬衣,肖氏正揽了一件冬衣和袖子,和嬷嬷笑说,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肖氏转身,正见林时温唇边含着笑意进来。 肖氏忙上前问道:“清言和清见,还没从宫里出来吗?” 林时温笑笑道:“尚未。”说着,林时温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嬷嬷奉上一盏热茶,林时温端起抿了一口。 肖氏看一眼架上几件新制的冬衣,对林时温道:“给清见新年的冬衣都准备好了,她第一次在家里过年,一定得热热闹闹的。” 林时温放下茶盏,道:“今年清见恐怕不能在京里过年了。”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53节 肖氏的笑意僵在面上,眼露疑惑:“怎么说?” 林时温解释道:“每年入冬,西境羌人便不大老实,刚传来的消息,陛下准备派清见和世子去西境,恐怕只能京中待七八日。” 肖氏闻言蹙了眉,眼中已隐有泪意:“这豫州一去好几个月,才刚回来,怎么又要走了?” 林时温眼底隐有骄傲,伸手握住肖氏的手,说道:“清言升了从四品,清见升了正四品忠武将军,你为我生得这一儿一女,都是好样的!陛下登基年限尚短,正是用人的时候,既有建功立业的本事,又年轻,我们做父母的,该骄傲,该支持才是。” 肖氏心疼和不舍的泪水还是止不住的落了下来,但心中明白这些道理,强笑着道:“是,正是如此。只是未成想,女儿也像男儿一样,要出门征战。” 林时温安慰道:“清见他们抗击羌人,守护边关,同时陛下也会判使臣去谈判,想来很快就能平息安稳,到时候她就回来了。” 肖氏连连点头,但心中明白,清见入了陛下的眼,能力又得认可,往后像这样聚少离多的日子,才是寻常。 林时温伸手也帮肖氏擦了擦泪水,接着道:“还有一桩事,陛下已为世子和清见赐婚,我瞧着陛下的意思,大概是想让他们离京前完婚。” 肖氏闻言一愣,随后道:“可是清见之前拒了陈留王府的提亲啊?而且,离京前成亲,这得多仓促?” 林时温轻叹一声:“是啊,可是赐婚旨意已下,也不知眼下清见是什么态度。但圣旨不可违,想来陛下也是为着咱们女儿的名声着想,毕竟日后要长久跟着世子,时间长了,会出闲话,早日将婚事办了,他们才好无后顾之忧的为陛下办事。” 肖氏眉宇未见舒展,想了想半晌,只道:“等清见回来后问问她的意思吧。” 林时温点点头,随后面色微露不渝,问道:“清心在祠堂可跪够一月了?” 想起当日林时温对林清语和林清心的惩罚,肖氏眼底流过一丝惧意,随后道:“尚未跪够一月,但也有二十七八日了。” 前些日子,同在林府读书的武安侯府的长公子,忽地向林清心提亲,但因着武安侯府家中长女与陛下登基那年入宫,已在妃位,且诞下皇嗣,利益牵扯复杂,作为纯臣,林时温并不愿与家中有皇子的外戚结亲,便婉拒了婚事。 这事儿办的低调,拒绝后,林时温更是没有大肆宣扬,但林清语母女不知从何处听来这桩消息,林清语便哭到眼跟前来,说是姐姐已有大家族提亲,可自己至今未有着落,实在是父亲不器,自家院里生活微薄之故,请求将祖母的嫁妆许以她。 林时温一直知道林清语母女惦记着他们祖母留下的嫁妆,但按理来说,这笔嫁妆,该是三个姑娘平分才是,这也是老太太的遗愿。林时温委实有些恼火,毕竟作为林清语的伯父,自己弟弟不上进,他自会照顾他的妻儿,日后必会给林清语物色个好人家,可林清语等人却眼皮子浅,始终盯着那点儿嫁妆。 林时温将其斥责一通,赶出书房去。怎知林清语在门外哭诉不走,甚至说出武安侯府公子提亲,是林清心背地里早已与武安侯府公子勾搭成奸之故。骂他只在乎自己女儿,不肯给她祖母嫁妆,可自己女儿又是个腌臜见不得人的东西。 林时温大怒,让人将林清语关入祠堂,随后便又叫来学堂伺候的所有下人,细问林清心和武安侯府公子的事情,最后得知林清语所言不假,虽未至勾搭成奸那么严重,但私相授受已是半晌钉钉。 遂将林清心也关入祠堂,本打算关几日便也罢了,但林时温念及林清心这是做的不妥当,许是下人们也有参与,便将林清心身边的关柴房,细细了解了一番。 这一审不得了,林清心身边婢女竟吐出林清心陷害过她姐姐。比如当初申国公府林清见闯入马场一事,再比如林清见杀傅砚名一事,这些事的背后,都有林清心推波助澜。 林时温怒极,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是这么一个心思深沉之人,更无法接受自家女儿包藏祸心,遂罚林清心禁足一月。林清语只罚了三天,出来后,林时温将其唤至书房,好生说了自己对她的打算,告知她不必再盘算什么,作为伯父,他自会为她的前程做好打算。 林清语哭着离开,之后这些日子眼瞅着消停了下来,在功课上用起了心。 至于林清心……哎,林时温一声长叹,他委实怕教不回来。 林时温想了半晌,对肖氏道:“放清心出来吧,但不许让她见她母亲,在自己院里禁足便是。” 肖氏应下,即刻便叫嬷嬷去办。嬷嬷走后,二人便商讨起林清见婚事事宜。 林清见、晏君复、林清言三人在宫中许久,快到傍晚时,方才从宫里出来。 林清见和晏君复二人,面上皆挂着浅淡的笑意,林清言笑着打趣道:“看来等你俩离京的时候,就得是夫妻了。” 林清见抿唇失笑,转头对林清言道:“不妙啊,我要赶在哥哥前成亲,哥哥早已到了适婚年纪,打算何时成亲?” 林清言眸色微乱,躲开林清见的目光,对她道:“我不着急,过个两三年再说不迟。” “为什么要那么久?”晏君复明知故问:“要那么久,恐怕等你成亲,我和清见孩子都出生了。” 话音刚落,晏君复便觉腰上一疼,嘶了一声,转头便见林清见白皙的手掐在自己腰上。念及林清言在,晏君复不敢言语上太放肆,便忍了想说的话没说。 林清言未觉二人私底下的动作,只道:“等等也没什么。” 林清见挑眉道:“也是,等个两三年,施小姐守孝期罢,成亲刚好。” 林清言面色微红,随即急道:“你别胡说。” “我没胡说啊。”林清见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施小姐家中无兄弟在朝为官,唯一做官的父亲已故,在朝堂上也没什么牵扯,非常附和父亲结亲的标准的和选择。” 话至此处,林清言也不好再反驳什么,况且他确实是想等施月婵,只白了林清见一眼,道:“这刚赐婚,想来你俩有很多话说,我先走两步,宫外马车里等你们。” 说罢,林清言加快脚步,甩开二人,自顾自的走了。 晏君复笑道:“你哥哥脸皮真薄。” 林清见白了他一眼:“你当谁都跟你似得。” 晏君复转头看向她,眼底皆是如水般的柔软:“陛下让我们赶在离京前成亲,虽仓促了些,但你放心,礼数上我绝不亏待。” 林清见听着这话,白皙的脸颊泛上一层淡淡的粉红,避开他的目光:“这成亲的礼数我不大懂,和我爹娘商量去吧。” 晏君复深以为的点点头:“也对,不过清见,我想起一桩事来。” “什么事?”林清见随口问道。 晏君复唇边笑意促狭,道:“我在想成亲后,咱们就得去西境,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我们俩是不是得提前准备个稍微大点儿帐篷,一遍行军时供我们休息。” 听闻此言,林清见脑海中立时便勾勒出彼时的画面,只觉心口一烧。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明天一次性写完放出来~爱你们~ 第68章 林清见当真不好接他的话,强忍着心间的羞愤,白了他一眼,随后加快脚步。 晏君复看着她的背影笑,前世成亲前没怎么见过,自然也未曾像如今这般和林清见打趣过。 这辈子的她还未感受男女之事,还别说,逗起来当真有趣。 如此一想,晏君复心间不免来了劲,这马上就要成亲了,还不抓紧逗弄,再不逗弄成亲后可就没机会了。 念及此,晏君复急急两步跟上林清见,趁机俯低身子,在林清见耳边道:“你害羞了?” 林清见本只在脸颊的绯红,渐渐蔓延至耳朵尖,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满心里恼怒晏君复的口无遮拦,这人怎这般厚脸皮? 未及林清见说话,晏君复紧着又跟上一句:“怎这般容易害羞?” 晏君复这两句话,步步紧逼,直戳她心间最无法言语之秘境,要不是现在还没出宫,她真恨不能一脚将他踢远。 怎知混乱的心绪还未平息,便听晏君复又补上一句:“无妨,成亲后次数多了便习惯了……” “晏君复!”林清见横眉看过来,白皙的脸颊早已烧得粉扑扑的。 晏君复看在眼里,忙站直身子,只看着她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笑脸。 林清见心间的胜负欲,彻底被晏君复这三句话给激了起来,凭什么自己只有被他作弄的份儿,毫无反击之力? 不必想,想来新婚之夜,他能比现在更无耻。 林清见看着晏君复那张俊逸英气的脸,心间忽地冒出个念头,他不是嚣张吗?新婚之夜,她定要按着他爬不起来!看他还嚣不嚣张的起来。 念及此,林清见冲晏君复抿唇一笑,说道:“容你嚣张几日。” 说罢,林清见转身,大步离去,晏君复紧着跟上。 出了宫门,林府的马车就等在门外,林清言已经在马车上,晏君复不好在“口出狂言”,乖乖跟着上车,一路回了林家。 林府门外,林时温已早早派了人在门外候着,女儿和儿子凯旋而归,他本想带着家人亲自出去迎接,但念及太过招摇,便按了这份心思,只叫各院里有头脸的嬷嬷出去候着。 马车停下,嬷嬷便迎了上来,对着三人嘘寒问暖,在众人簇拥下,林清言、林清见和晏君复一同进了家门。 绕过影壁,便见林时温已带着府中亲人等在正厅门外,一见林清见和林清言,林时温立时笑着招手道:“过来。” 一旁的肖氏,眼里也是掩饰不住的骄傲,毕竟自己的一双儿女,都这般出色,委实叫她格外欣慰。 乔氏、钟氏、林清心、林清语,并几个弟弟,也都跟在林时温身后。 林清言和林清见相视一眼上前,敛襟叩拜:“拜见父亲母亲。” 林时温弯腰,亲自将一双儿女扶起来:“好孩子,起来。” 待将兄妹二人扶起,林时温转而看先个晏君复,行礼道:“见过世子。” 晏君复忙抬手,止了林时温的行礼,这马上就要成亲了,还是别让岳父给他行礼了,笑着道:“林大人折煞我了。” 林时温自然明白晏君复的意思,对三人道:“走,进去,给你们准备了接风宴。” 众人一同进去,晏君复坠后,对自己身边的人吩咐道:“抓紧写封信回陈留,将陛下赐婚的事告知,让父王上京。” 王府的人行礼而去,晏君复这才跟着进去。 众人围桌坐下,林清见这才发觉,坐在乔氏身边的林清心,真个人竟是消瘦不少,且眉宇间郁郁,一副丧失精气神的模样。还有一旁的林清语,竟也是恹恹的,但没林清心严重。 林时温命下人准备上菜,这才看向林清见,问道:“听闻陛下赐婚,这事……” 说着,林时温的目光在林清见和晏君复面上来回逡巡,一副询问的模样。 林清见见状,自是明白父亲的意思,怕是担心她不愿意,林清见坦然笑道:“陛下恩典,女儿感激不尽。” 说着,还欲晏君复相视一笑。 林时温见此笑开,一旁的肖氏亦垂眉浅笑,二人悬了一天的心终于落地,看来他们的女儿是愿意的。 既如此,那他便放心了。林时温对晏君复道:“你们这次回来,听陛下的意思,怕是待不了多久,便要前往西境。每年冬季,羌人便不大老实,怕是得尽快,你们能呆多久?” 晏君复道:“七日,最多八.九日,不能再多了。” 林时温点点头:“你二人领了兵,日后怕是鲜少能在京里久呆,清见纵然受陛下赏识,但终归是女子,长久和世子在一起,怕是落人闲话。虽时间紧迫,倒不如趁你们离开前,抓紧将婚事办了。” 晏君复闻言笑,看了看林清见,说道:“我和清见也正有此意,我已命人赶回陈留通知父王。林大人放心,虽时间仓促,但该有礼数,我必一样不差。” 林时温欣慰的点点头,晏君复在林府的读书的日子久,自己见他,怕是比他父王见他还要多,他是个怎样的人,林时温心里有数,很是放心。 说话间,桌上菜也正好端了上来,林时温抬手道:“动筷!这些日子你们在豫州,怕是都没怎么吃好。” 说着,率先拿起来筷子,林清见等三人这些日子确实吃的寡淡,见此也不再客气,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众人边吃饭,边聊起此次在颖川三郡的事,林清见等三人说着这些日子的见闻,林时温则时不时的发表些自己的看法,同时给与一些更好的方式,予以交道,聊得很是畅快。 除了他们四人,饭桌上其余人,却根本插不上什么话,肖氏一脸与有荣焉的在一旁听着,乔氏很想在林时温面前表现下,奈何完全听不懂,只能安静的吃饭。 唯有林清心,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话,心头一阵阵的泛酸。 当日她瞧不上这个土匪窝里出来的姐姐,可是如今,人家不仅得了陛下赏识,还外出建立功业,如今又与陈留王世子心意相通,日子过得委实痛快。 反观她,机关算尽,可是到头来,却是将自己害到这般境地。没有谋划到一门好亲事,也未曾获得平凡的真情,更是惹了爹爹不快,叫他失望,父女离心。 这若是换成从前,她会怨出身太低,会恨上天不公,更会妒忌嫡姐…… 可她从来是个明白人,她亲眼看到嫡姐是怎么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便获得今日的一切的。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54节 若论出生,她空有嫡女身份,却出生孔雀寨,自己学过的课业,拥有的优渥生活,她都未曾拥有过。若论心思,她单纯直白,全无自己这般九曲心肠,只一腔正义和良善。 细细说来,自己拥有过的一切,远比嫡姐要优越的多。但是,不同的是,同样作为爹爹的女儿,作为林府后宅里的女眷,作为这个环境里,本该相夫教子的女子,嫡姐偏偏能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来。 就像嫡姐曾经给她说的,合该去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为自己劈一方天地。 从前她只知道为婚事谋划,毕竟从小到大见到的,听到的,都是成亲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再见到嫡姐前,她一门心思的想要为自己谋划一个好婚事,摆脱庶出的身份。 可事到如今,看看嫡姐拥有的一切,她方才意识到,什么叫“栽得梧桐树,自有凤来栖”。 试问嫁人,依附夫君生活,和像嫡姐一样,拥有自己的位置,受人尊重,得夫君真心的爱重,哪个来的更体面,更叫人高看一眼? 林清心看着桌对面的林清见,悄然抿紧了唇。 众人吃罢饭,晏君复和林清见低语了几句,便起身,对林时温和肖氏道:“大人,夫人,我这就回去准备成亲相关的事宜。” 林时温不解道:“你在京中的宅子不是卖了吗?” 晏君复闻言一时哽住,林清见则在一旁嘲讽的轻笑了一声,晏君复听在耳中,自听出林清见的挖苦,面不改色道:“之前便着人找宅子,今日回来听府里的人说,已经找到了,并且早已打扫安置妥当。” 林时温了然,起身相送:“既如此,我们也着人准备,我们随时通气。” 晏君复点点头,越过林时温的肩头,看向林清见,对她做了个“先走啦”的口型,便跟着林时温一起出了门。 林清见抻了下背,随后站起身,对肖氏道:“娘,我回去沐浴换身衣服,休息一会儿,晚点来看你。” 这些日子行军,确实累坏了,她要好好睡一觉。 肖氏点了点头,忙叫林清见身边的婢女陪她回去。 林清见一路回到自己院中,正欲进去,身后却传来一声轻唤:“姐姐……” 林清见转头,正见林清心抱着手炉,站在身后,眼底隐有期盼。 林清见不解,抬抬手示意身边婢女先进去,随后缓步走到林清心面前,问道:“有事吗?” 林清心道:“从前的事,是我对不起姐姐,我知错了,姐姐可否原谅我?” 林清见听闻此言,不由上下打量林清心两眼,她确实瘦了很多,而且今日眼里的神色,瞧着格外真挚。 但林清见有些不敢信,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何出此言?” 林清心苦笑一笑,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妹妹已尝到自己所行的苦果。这些日子,妹妹想了很多,萦绕在脑海里最多的,便是姐姐之前告诉我,让我去找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路。” 林清见闻言,实在没忍住又重新打量她几眼,颇有刮目相看的意味。若清心真的能改过,作为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她倒也不会继续视她为洪水猛兽,毕竟他们之间的账,之前就两清了。 念及此,林清见道:“你这般想,甚好。你才貌俱佳,从前又何必妄自菲薄?” 林清心闻言,唇边笑意依然苦涩,她向林清见深深行一礼,说道:“姐姐,我已惹爹爹厌恶,妹妹能否恳求姐姐,给我一条出路?” 林清见闻言不解:“你的出路我怎么给?” 林清心抬头道:“姐姐,我熟读兵法,心思缜密,这么些年,只要我用了心的事,就没有不成的。姐姐此次前往西境,能否带上我,我愿在姐姐帐中,为姐姐做一个出谋划策的军师。” 林清见闻言愣住,许久之后,方才眨巴眨巴眼睛。 说起来……这也不是不行,林清心何等城府心机,之前坑她那两下,当真缜密又算无遗策,对人性和人心的拿捏,刀刀致命。 这样的本事天赋,用在后宅,就是腌臜的害人玩意,但若是用在战场和朝堂上,那可就是好钢用在了刀刃上,为国为民谋福祉。 林清见越想,越觉得可行,军营里那些大老粗,哪个能有林清心缜密,又有哪个能像她一样,想出那般九曲回肠的手段。身边若是能多一个这样的军师,对她的将军生涯来讲,可真是极好的辅助。 只是林清心……当真能信任吗? 见她思索犹豫,林清心自然而然想去了别处,忙道:“姐姐放心,此去我定会远离世子,绝不会假借此行故意亲近。从前我便未曾想过与姐姐争,如今更是不会相争。” 听他这般担忧,林清见笑了,道:“我倒未曾担心过此事。既选择成亲,我便会信任他,来日他若背叛我,得先问过我手里剑。” 林清心闻言失笑,是了,以姐姐的本事,自是能为自己讨回公道,自然无需担心。 林清心紧盯着林清见的眼睛,再次问道:“姐姐,可以吗?” 她眸色深深,既有与过去生活道别的勇气,亦有渴望新生的期盼。林清见想了想,最终道:“我答应你。只是行军苦,如今又逢冬季,只会更苦,你忍得下吗?” 林清心呼吸一落,面上笑意难言激动,她忙抖开斗篷单膝落地盈盈行礼:“清心谢过姐姐!姐姐放心,我虽然娇生惯养,但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改变庶出带来的桎梏,为此,何妨行军苦寒?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抛开过去的私怨不谈,林清心这样的人,林清见其实很是欣赏。聪慧,看得清形势,心性坚韧,行事缜密……但凡这一切用在正道上,都能叫许多人望尘莫及。 林清见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望着她的眼睛,严肃认真道:“此行敌人乃是羌人,若行将踏错,害得便是家国。清心,我既允你,自会全心信任于你,但你若不思悔改,我便不会再手下留情,必会军法处置。” 林清心重重点头,她明白姐姐的顾虑,这话虽然说的不好听,但她曾经做的那么过分,如今姐姐肯给她机会,肯信任她,已是万分的难得,她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叮嘱。 林清心欣然应允,两只手手指拧着,一时不知继续和林清见说些什么。她还不想就这么走,但是不走的话,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也不知姐姐愿不愿跟她亲近。 她这些局促摇摆,林清见皆看在眼里,见她一会看看自己,又看看身后自己的院子,便明白她此时的心思。 林清见低眉一笑,向她伸出手去:“马上要成亲,实在仓促,妹妹可愿意来帮我。” “自然愿意!”林清心大喜,脸颊竟是都有些泛红,她不由咬了下唇,随后坦然笑,将手放在了林清见的掌心中,二人携手回了林清见的院子。 林府和晏君复在京中的宅子,这两日近乎是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在三天内全部完成。 果然如晏君复所言,婚礼虽仓促,但该有的礼节,晏君复一样未少,抬来的聘礼,更是精挑细选,处处都是用心。林时温和肖氏很是满意,肖氏不免笑叹,这么短的时间,即便有心,也很难做得这么齐全,足可见这些聘礼,是世子早早就备下的,这份对清见势在必得的心,委实叫他们夫妻二人放心。 婚期定在两日后,按计划来看,成亲后两日,林清见和晏君复便要领兵前往西境。 而在这期间,林清见也陪林清心私下去找过林时温,将林清心想随军给姐姐做军师的想法提了。 本以为林时温会反对,怎知林时温听罢后,只想了想便同意了。之前查到林清心做下的那些事,林时温委实失望,深觉林清心没有走上正道,既自责又生气,她又这么大了,实在不知该怎么教育才好。 眼下听闻她要自请跟姐姐去西境,林时温反倒觉得,这个女儿,合该出去见见世面,别再将心思,都放在后宅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也合该叫她吃吃苦,省得锦衣玉食惯了,吃饱了撑的,净做些阴沟里的腌臜事。 因着婚事仓促,林清见的婚服,还是从母亲旧日的婚服上改的,虽然还是很新,但是样式,多少有些老旧,但林清见混不在意。 怎知成亲前夜,晏君复府上重新给林清见送来一套婚服,完全是按照林清见的尺寸,世子妃的规制,华贵大气,刺绣精致。 灯火通明的屋里,林清见拿起那套婚服,不由问道:“他哪来的功夫,这么快便将婚服做好了?” 自那日话说快后,林清心便一直在林清见身边,兢兢业业的帮她准备婚礼,此时自然也在林清见屋里,林清心见状,不由一笑,将从匣子里取出的凤冠,放在梳妆台上,上前对林清见道:“这么短的时间,自然是做不好这般精细的婚服。” 林清见还未反应过来,看向林清心,眨巴眨巴眼睛,林清心接着道:“必然是世子很早前就着人准备的,完全是按照姐姐的尺寸,足可见,世子对姐姐,势在必得!” 林清见这才恍然,不由失笑,解开衣服准备试穿婚服,笑着道:“他当真有心。” 林清见在林清心的搭手下,换上了婚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竟生出些恍惚来。 自见到晏君复的那天起,她这生活,就开始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一天都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 十几年来对孔雀寨的认知被颠覆,找到亲生父母,来到京城,受人傅砚名,得陛下赏识,颖川平乱,如今又要成亲了,成亲后要去西境…… 这每一桩,每一件,都是过去的她,完全无法想像的惊变。去年的这个时候,若有人告诉她,有朝一日,你会成为陛下的忠武将军,还会和陈留王世子成亲,她一定会觉得那人脑子被驴踢了,简直天方夜谭。 可是现在,这一切,就这般真实的摆在面前,她不仅成了忠武将军,还要成为陈留王世子的世子妃。 如此想着,林清见不由低眉轻笑,一旁的林清心见此,倒也是发自内心的为林清见高兴。 林清见试过婚服后,林清心对她道:“姐姐抓紧睡一会儿吧,怕是夜里就得起来沐浴上妆,有得折腾呢。” 林清见点点头,对她道:“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林清心点点头,退出了林清见的房间。 看见林清心离开的背影,林清见轻笑,这几日,倒真从林清心身上瞧出几分真心,林清心素来聪慧,玲珑心思。从当初她来问自己,是否对晏君复有意,而决定是否盘算婚事来看,她是个看得清局势,且明辨是非的人。 这种人,若要作恶,便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若一条道走黑下去,便是半分原谅不得。但若正直行事,实实在在是个生活里难得的明白、清醒人。 念及此,林清见再复笑笑,直接上榻睡去。 奈何心里惦记着成亲的事,合上眼,便是晏君复那张俊脸,夹杂着对明日成亲场面的幻想,委实是睡不踏实。也不知王爷上京了没有,赶不赶得上明日的婚事? 就这般揣着复杂的情绪,忽而期待,忽而紧张,忽而思念了许久,林清见方才进入梦乡。 但也没睡多久,便被嬷嬷和娘亲叫了起来,房中已是候着一堆等着伺候的人,各个面上笑意盈盈,手里的器具上,也都妆点了红色绸缎,看着热闹又喜庆。 肖氏对林清见道:“先去沐浴,沐浴过后便来上妆了。” 林清见嗯了一声,起身和婢女一同进了净室。 第69章 沐浴过后,林清见换好婚服,本想仔细看看,怎知未看几眼,便被簇拥着紧着出来上妆。 被一堆人围着昏天暗地了许久,直到耳边不知谁说了声“好了”,周围的人方才停下,围着林清见好似在看什么稀罕物,不住的打量细瞧,各个面含笑意。 一旁的绞面的嬷嬷笑道:“世子娶了姑娘,当真是好福气,有能耐的,没姑娘的容貌,有容貌的,没姑娘的能耐。更何况姑娘的能耐,这放眼京城,根本无人能及。” 嬷嬷说着叹息,谁能想像,眼前这般貌美又端庄的姑娘,居然是位声明在外的将军,当真完全无法联系在一起。 林清见闻言失笑,目光落在镜中自己的面容上,确实还……挺好看的。 没过多久,便听外头说吉时快到了,世子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门外。屋里的人立马又忙活了起来,往林清见手里塞上却扇礼器,便将她拉到了门边,嬷嬷不住的在她耳边嘱咐礼节。 林清见本是不紧张的,但听着嬷嬷这般紧张,叮嘱的话车轱辘般的一直说,心头也莫名跟着紧张了起来。 没过多久,林清见忽听一声外头传来一声高唱“吉时到”,身边所有人霎时安静下来,眼前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冬季火热的光线透过雀翎却扇的缝隙,斑驳落在她的脸上。 林清见被人扶出房间,在礼乐声中,一直走到前厅,眼睛余光隐见爹娘已一身庄重华服,端坐于厅中上首,爹爹眼眶微红,娘亲更是频频的拭泪,几番强忍不能。 林清见心间忽地一酸,而就在这时,在却扇后垂眸的她,忽见一双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递到她的眼前。 是晏君复的手。 念头落,林清见心下微惊,她竟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原来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不知不觉间,她已对他如此熟悉,心间莫名又涌上一股暖流。 林清见伸手,将手放在了晏君复递来的手心中,随后便被他紧紧握住。想是一路骑马过来,他手指微凉,但掌心却是温热,传递到她的指尖,竟是安心且又踏实。 时间有一瞬的凝滞,林清见仿佛听到胸膛里的心,砰砰跳动,一下一下…… 一旁的嬷嬷忽道:“新人离府告双亲,敬茶。” 两侧婢女上前,端上茶盏,二人接过,敬于林时温与肖氏,二人皆是眼眶泛红,唇角笑意却深。 敬茶毕,晏君复牵着林清见的手,在管弦丝乐声中,一同离府。 林清见踏出厅门的同时,肖氏泪流满面,林时温瞧见,伸手扶住了肖氏,轻声道:“女儿大喜的日子,莫哭了。” 肖氏却止不住哽咽:“多少年没在我身边,这才回来多久,出门在外不着家便也罢了,又这么快成亲……这些日子,委实跟梦一般。” 林时温闻言亦是心酸不已,但终究理智,对肖氏道:“咱们女儿是凤鸣岐山四方扬的命,我们该为她高兴才是,走吧走吧,欢欢喜喜送女儿离府。” 肖氏点点头,同林时温一起走了出去,目送林清见上了花轿。 陈留王自收到晏君复的书信,早已带着亲信,快马加鞭入了京,昨日晚上刚到,来不及休息,便马不停蹄为儿子操办婚事。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55节 待晏君复迎娶林清见回到京中的宅子里时,陈留王早已准备好一切,端坐于高堂上首。 看着儿子迎进来的新娘子,陈留王不由捋须轻笑,他就知道,这万里挑一的姑娘,定是他儿媳!只是可怜林大学士,女儿才找回来没多久,就嫁进他家门做了媳妇,这么一想,陈留王心情愈发好了。待过几日见着亲家,他怎么着都得炫耀几句。 一番复杂的礼节过后,林清见被扶进了洞房,结发合卺礼毕,晏君复便先外出宴宾客,独留林清见和嘉容在屋里。 房门关上,嘉容便对林清见道:“小姐,却扇可以暂时放下来了,咱吃些东西。” 林清见闻言放下却扇,忙道:“可这一天可累死我了,有什么吃的?” 嘉容抿唇一笑,从桌下拿起一个食盒,在林清见面前晃了晃,并狡黠一笑:“方才世子出去的时候,冲我使眼色,叫我看桌下,我一瞧,就见着这食盒,可见世子担心您饿,早就为您备下吃食了。” 林清见心头又是一暖,抿唇轻笑,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接过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 食盒里好些糕点,还有一杯正温的牛乳茶。 林清见端起牛乳茶闻了闻,醇厚馥郁的香味钻入鼻息,笑道:“他有心了。” 说着,端起牛乳茶饮了一口,又拿起一块枣泥糕吃了起来,并递了一块给嘉容。 嘉容接过,笑着道:“世子自打见着您那天起,何时没有心?依奴婢瞧着,世子当真对您是情根深种,一片痴心。” 林清见轻拍了下嘉容的手,佯装严肃道:“这话可不兴总说,这一辈子还长,他若哪天变了心,再回首可就是讽刺了呢。” 嘉容微微嘟嘴,随后道:“但以世子妃您的武艺,世子怕是就算想变心,也不敢吧?” “也是……”林清见想了想:“他若敢变心,大不了我跟他比武,打他一顿再把他踹了。” 嘉容嘻嘻笑着,啃了一口枣泥糕,咽下道:“我真羡慕世子妃您,自己有本事,既得陛下看重,又有一身好武艺,夫君忠诚恩爱,便是锦上添花,夫君薄情寡恩,您也有能耐为自己讨回公道,就算离开王府,也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真好。” 这些话,这几日她总听人说,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若不是在孔雀寨长大,她如今的人生,恐怕和清心她们一样,还当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她离开孔雀寨后,遇上的不是晏君复,很难说如今是不是这番光景。 没有他,清心当初的所作所为,她可能一直发现不了,在无数次她有心的陷害中,在爹娘的压力,京城的流言中,她是否还能像现在一样,坚定的做自己呢? 恐怕不会……谁知道呢,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如今好便是好啦。 林清见吃了些糕点,喝完牛乳茶,又歇了一会儿,嘉容便伺候林清见沐浴。 沐浴出来,重新换好衣服,林清见在塌边坐下,嘉容这才道:“对了世子妃,来前夫人叮嘱我,让我跟你说,记着嬷嬷昨晚教的那些,别害怕,若是太疼,别害羞,记得跟世子说。” 林清见闻言脸颊微红,但面上丝毫不露怯,打了嘉容手臂一下,说道:“知道了。” 嘉容揉揉自己手臂,对林清见道:“世子快回来了,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林清见点点头:“去吧。” 嘉容行礼离去,见房门再次关上,林清见重新拿起却扇,在手里把玩。 不多时,林清见便听见外头传来晏君复的脚步声,她赶忙重新拿起却扇,挡住了脸。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晏君复的声音传来,拖着一点七里八拐的尾音:“夫人……” 听着他这么能闹腾的声音,林清见本紧张的心,一下就恢复了平静,故意拿却扇挡着脸,不说话。 晏君复见此不由失笑,前世娶她的时候,她可没这么活泼,坐得那可是格外端正,再看看现在,随也端正,但动作的幅度上来看,随性多了。 晏君复关上门,朝林清见走了过去,伸手一把扣住她持却扇的手腕,道:“夫人,就剩我们俩了,你还不给你夫君瞧瞧嘛?” 林清见在却扇后抿唇深笑,故意较劲,就是不让他把手拉开。正琢磨这晏君复会用什么法子让她除扇,却忽觉眼前晃过一个黑影,一片温热带着酒香的席卷而下,她整个人被晏君复扑倒在榻上。 林清见微惊,却扇自也是被挤掉了,林清见转头就对上晏君复狭长的眼眸,近在咫尺,便是连他的睫毛,都能根根看清。 晏君复温热的气息落在脸上,林清见愣了一瞬,随即便觉自己的腰被他箍紧。 晏君复笑着道:“夫人,这下是跑不掉了。” 他用鼻尖蹭蹭林清见的脸颊,掐着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往常害羞就跑,今晚怎么跑啊?我们接下来要做好多事……” 昨晚嬷嬷教过,林清见自是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脸蹭一下就红了,但不甘心被他牵着鼻子走,将手里的却扇甩到一边,反手牵制住晏君复的手腕,用力一翻,便将他按在了榻上,冲他挑眉一笑,面上甚是得意。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一幕,晏君复眼睛都瞪大了,他夫人这辈子这么凶猛吗? 晏君复又挣扎了两下,怎知林清见跨在他身上,按他手腕按的更紧了,神色也愈发嚣张。 刺激!!! 晏君复大喜过望,他愣了半晌,语气颇有些怯生生的问道:“夫人,你是想在榻上,和为夫比武吗?” 林清见脑袋向一侧歪了下,垂眸看着晏君复那张俊脸,伸手勾了下他削尖的下巴,道:“嗯,打赢我,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话音落,笑意挂上晏君复的脸,他膝盖一弯,缠上林清见的腿,拨开她挑着自己下巴的那条胳膊,顺势起身便试图将人锁紧怀里。 林清见自也不是吃素的,一个下腰,就躲过了他来揽人的手,顺道放下了榻上垂帘。 四方的一片榻上,只可见帘上时不时便印上拳脚功夫的招式,那榻比外头的喜烛还能摇曳。 林清见打过那么多次架,却从来没打过这样的,比如某些人,打着打着能打掉自己好几件衣服,顺道还能抽掉她的一两件。 这便也罢了,稍不注意,那些本该击打人身上薄弱之处的招式,忽然就会换个地方。在武艺上,林清见早已形成肌肉记忆,看到一些招式过来,下意识就回去护身体薄弱之处,反而忽略了她这位世子爷的真实意图,被占了好些便宜。但好在,她也乐在其中…… 后半夜,二人窝在榻里,晏君复紧紧抱着林清见,脸埋在她的颈弯里休息。认真讲,上辈子成亲八年,没有一次像今晚这般如此满足,宛如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原来他夫人性子放开了这么好玩,这么刺激! 再加上他有前世八年的经验,想来一点儿没叫他夫人难受,念及此,晏君复凑到林清见耳边,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问道:“夫人,可还满意?” 林清见呼吸尚未恢复平稳,怎么说,她好像真的有点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会沉迷男女之事而无心正事,这感觉……真的有点妙…… 林清见想起这些日子晏君复对她那些调戏,脑袋微侧,佯装平静道:“还行吧。” 晏君复头“嗖”一下抬起来:“什么叫还行吧?” 林清见依旧淡定:“就还行啊。” 晏君复气得牙根痒痒,沉默半晌,手臂忽然用力,将林清见箍进怀里,而后深深一笑,对她道:“夫人既这般说,那可得再表现一回。” 林清见微愣,未及说话,晏君复火热的吻已在唇上落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林清见隐隐听见外头传来敲门声,她想起来,奈何眼皮就像黏了糯米浆一般,困得几近睁不开,她这辈子没这么累过…… 迷迷糊糊间,后背微凉,随后又贴上一片滚烫,不必想,自是晏君复翻身过来抱她。 林清见硬趁着睁开眼睛,侧了侧身,见晏君复也一副倦极的模样,只得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胸膛,说道:“起了,要去拜见公爹,还要进宫去见陛下和皇后娘娘。” 想想别人成亲,第二天都是拜见一大家人,她这可好,只需要拜见公爹,其余亲戚不是天南地北的封王,就是在皇位上坐着。 晏君复本是不想起,但他深知,虽得皇兄信任,但这份信任,也是爹和自己,这些年行为无亏奠基起来的,改开玩笑的时候可以开,但绝不能怠慢! 念及此,晏君复亲亲林清见的脸颊,随后在被子里大大抻了个懒腰,方道:“起吧。” 二人各自疲了中衣,从榻上下来,林清见方才叫嘉容带人进来梳洗。 便给林清见梳头,嘉容边道:“世子、世子妃,您二位的行礼已经备好,今天下午就送去营里了。” 林清见点点头,怕是今日见过陛下后,明日就得启程西行,怕是连回门都回不上了。 林清见转头问道:“清心呢,她那边准备好了吗?” 晏君复也在一旁由婢女束发,听林清见这般问,他不由蹙眉道:“林清心?她要同行?” 林清见点点头,便将成亲前林清心和自己说的话,给晏君复重复了一遍,随后对晏君复道:“清心着实九曲心肠,这份心思但凡用在正道上,绝对是极好的军师人选。” 晏君复哑声张了张嘴,想反驳,但深知林清见说的有道理,无从反驳,最终蹙眉担忧道:“你这妹妹,当真不会在害你?” 林清见笑笑道:“她之前做的那一切,为的便是摆脱庶出的身份,能叫人瞧得起,以前她以为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如今她看到了别的法子,自然是会走更正当的路。” 晏君复闻言沉默片刻,随后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先说好,到了西境,但凡我瞧出一次林清心心思不对劲,一定会按军法处置。” 林清见点点头,笑道:“放心吧,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这晏君复就放心了很多,他发饰简单,正好已经束完发,蹭一下窜到林清见身后,从嘉容手里接过林清见的发钗,看向前面镜中的林清见,面上已是挂上笑意,温柔道:“让为夫亲自为夫人簪发。” 随后目光拿着簪子,对着镜子在她发髻上比对:“簪哪里好看?” 林清见看着他频频犹豫不决的模样,不由失笑:“等明日启程,换回甲胄,你怕是就不必这般犹豫不觉了。” 林清见身着铠甲英姿飒爽的模样,不由映入眼帘,晏君复看着镜中她的眼睛,笑:“那倒是,不过我夫人,什么模样都是最美的。” “要不簪这里,那边发髻高,正好和谐。”林清见指了指一侧的发髻。 晏君复闻言,拿着比对了下,见确实不错,便点头应声,将发钗簪在林清见的发髻上。 一旁的嘉容及王府婢女,不由相视一眼,唇角都是揶揄的笑,仿佛在说,瞧他们世子和世子妃,多恩爱,真叫人羡艳。 待林清见梳妆妥当,晏君复便牵着她的手,一同去拜见陈留王。 陈留王这边好说,见着林清见,乐呵呵的受了儿媳妇的礼,陈留王大老粗一个,很多事上没那么细致,直接送了一小箱金条给儿媳妇做改口礼,一家人便坐下一起吃饭了。 林清见抱着那一箱金条,委实有些踟躇,奈何陈留王大手一挥,只道以后王府里所有东西都是他们俩的,如今一箱金条算不得什么。 林清见方才左立难安的受了。 和陈留王一起吃过饭,下午一家人又一同入宫去拜见皇帝和皇后。皇帝素来敬重陈留王这位皇叔,拜见过后,给了见面礼,便留着一起在宫里用家宴。 一同用了膳,临出宫前,皇帝特意留下林清见和晏君复,对他们二人道:“你们这次成婚,委实仓促,明日也得抓紧启程,委实是皇兄的不是,待你们凯旋归来,朕再好生补偿你们。” 晏君复闻言笑道:“皇兄哪里话,我们衣食住行,哪桩哪件不是得仰仗皇兄,如今有机会为国效力,自是求之不得,皇兄安心便是,我和清见,定会好好教训羌人。” 林清见亦行礼点头:“陛下知遇之恩,臣感激不尽,定会为陛下效力。” 豫章帝笑,伸手拍拍晏君复的肩头,说道:“一路平安!” 二人应下,行礼后,退出殿来,陈留王等在殿外,见他们出来,便一同出宫回府。 念及第二天要上路,当天晚上,晏君覆没敢太折腾林清见,但新婚夫妻,自是也少不了一番温存。 第二日一早,二人晨起便换上劲装,和陈留王一同吃过饭后,便套上铠甲,一同骑马出门。 陈留王陪同相送,到了城门外,便见林时温、肖氏、林清言等人等在马车下,而林清心,已是换了同他们一样的劲装,骑马等在一旁。 晏君复冲林清见一抬下巴:“走,去和岳父岳母拜别,只是不能太久,大军等在城外。” 林清见嗯了一声,与他相视一眼,一同过去。 二人在众人面前下马,跟林时温和肖氏行礼,肖氏上前一把抓住林清见的手,紧紧握着,看着她的眼睛叮嘱道:“你们此去,一定要平安。” 晏君复道:“娘,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清见。” 林清见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也会照顾好你。” 众人闻言失笑,气氛倒是活泛了不少,林时温看了看林清心,对林清见道:“那你妹妹,就交给你了。”希望此行,能让她成长,走上正道。 林清心适时上前,行礼道:“姐姐,姐夫。” 二人点头应下,肖氏给了他们三人新做的护膝,贴身的棉衣,等等物品,纵然万般不舍,最后也只能不断的重复叮嘱小心,祝福平安。 重生后夫人变了 第56节 林清见见此,上前一把抱住母亲,对她道:“娘,您放心,我们三个,肯定会囫囵回来!” 肖氏连连点头,林清见看了看晏君复,对三人道:“爹、娘、哥哥,那我们走了。” 林时温点点头,抬手道:“去吧。” 林清见松开娘亲的手,三人一同跨马而上,朝城外而去。 林清见担心林清心这大冬天骑不了多久的马,一直留心注意着,怎知知道军营门口,她这妹妹居然除了脸冻得发红,居然未见疲态,那还行。 晏君复自是也看到了,林清心这样的姑娘,若是在军中正做出些实事来,怕是很快就会俘获哪个将军的心。若当真如此,那也算是自己赢来的归宿,远比从前算计的强,也算不错。 到了军中,天色愈发暗沉,一副快下雪的模样,主帅训话过后,便整军出发。 细碎的雪花,零零散散的漫天而下。林清见和晏君复走在大军最前头,远远看去,气势恢宏。 晏君复的目光不由落在林清见脸上,漫天飞雪中,她盔上红缨越发的夺目耀眼,笑意在晏君复唇边绽开,宛如树下陈酿开坛,馥郁绵长…… 晏君复忽地道:“清见,这样的路,我们要走一辈子。” 林清见心微颤,唇角露出笑意。这样的路,既是整军出发的路,也是相伴相守的路,是她重获新生的人生的开始,也是她和晏君复共同构建人生的起点…… 林清见看向晏君复,对上他那双狭长的眼,冲他一笑,说道:“真好!” 晏君复微怔,随后坦然笑开:“是啊,真好……” 飞雪漫天,在这茫茫一片天地间,在大军的正前方,二位将军的骏马,并肩徐行,似落在白纸上的墨影,前方的路,那么长又那么远,却又那么美,落在心间,唯余一句:真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这本完啦,本章下留评,给大家发红包。 真是对不起各位小天使,前段时间精神实在太差了,但好在已经重新支棱起来了,等隔壁玄幻完结,就准备开新文了,新文看预收,可能看古言继妹那本,也可能开幻言《满级天师的留学生活》那本。满级天师那个梗,主要是我看国外的恐怖片,每次都抓心挠肝的,总感觉就那些电影里的那些鬼,换成中国的阴阳先生,不是分分钟解决的事儿吗?所以就有了这个梗,着实想写,我把文案放这里,大家要是感兴趣,就收一下,我看情况下本开哪一个。爱你们!么么哒!! 《满级天师的留学生活》文案如下: 华子衿,当世玄门第一人,抓遍华国恶鬼,未逢敌手。 就是苦了同门师兄弟,频频被华子衿影响业绩,于是达成一致意见,趁华子衿大学没毕业,一脚将其踹出国门。 下飞机后,华子衿愣住,满地的魑魅魍魉,木魅山妖,就连特么区区地缚灵,都胆敢称霸一方。 而那些金发碧眼的驱魔人,抱着个探灵仪器,吭哧吭哧的到处找鬼,道具只有十字架圣水,手段单一又贫瘠,时不时还被恶鬼来个团灭。在国内连村头大爷都能解决的灵异事件,在国外居然成了棘手难题?!? 华子衿:(老人地铁手机.jpg) 这不就满级大佬重回新手村吗? 来!让你们见识下华国传承五千年的玄学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