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相拥的那天》》 1-1 校营社 ／日理高中游泳队加入新血！／ 「看来还得是知南拍的照片好。」官翊纯盯着今早才发佈的贴文，不到两小时的爱心数量就有2.3万。 「那是，以知南学姊一流的拍照技术再加上游泳队里每个几乎完美的身材……」 官翊纯眼也没抬，无奈地提醒。「曼书你的口水要流下来了。」 简曼书俏皮的眨了眨眼，知道对方是在调侃她，配合的发出哧溜的声音后乖乖落座在她身旁的位置上。 梁知南原本专心致志的在整理笔电里的照片，听见对面的对话忍不住莞尔一笑。 「你们好夸张喔。」 两人没有理会，只见简曼书忽然伸出手指将图片放大，伴随着一道惊呼声。 「学姊你看！这个人也太帅了吧！」 官翊纯看着那张被放大的照片，思索了下。「这是一年级的吧？」 「骗人！这种帅哥跟我同一年级我怎么没看过！」 梁知南被她们的谈话吸引，也凑了过去看了一眼，发现照片里的那人正式今年一年级的新生。 「昨天是游泳队新生加入吧？」 梁知南点点头，「嗯，我没记错的话他的名字叫江橪，之前的比赛成绩都很亮眼，连老师都对他讚不绝口。」 简曼书盯了好一会儿，平常看见帅哥嘰嘰喳喳的人这时候忽然安静，官翊纯和梁知南对视了一眼。 「知南姊！」 简曼书忽然喊了她的名字，她的心跳猛然一顿，有些惊魂未定。「怎、怎么了？」 「你今天也会去游泳队那拍照吗？」 「没有，今天不去，我放学后有点事要办。」 「好吧……」简曼书听见这话垂下了肩膀，水汪汪的大眼失望极了。 梁知南和官翊纯一下子就知道她的意图了。 官翊纯想了下后便说：「游泳队的练习向来严谨，我们两个也都是每个礼拜进去个两三次，昨天知南才刚过去，加上又有新生加入，今天肯定是很忙的，我们再过去的话可能会打扰到他们练习。」 听见这话的简曼书整个人无力的趴在了桌上，梁知南笑着看她这副模样，忍俊不禁的开口。 「曼书，你几班的？」 「六班啊。」她软软的回应。 「他们体育班不就跟你们同条走廊吗，我没记错的话，是在最后那间教室吧。」 简曼书顿时愣了愣，一时之间还真的没有想到那边去，这下听梁知南这么提起之后才知道原来体育班和他们普通班的教室是挨在一起的。 日理高中算是市里的重点高中，比较特别的大概是体育班，他们学校最为出名的便是游泳队，甚至现役的国手里有几个便是从他们学校出身的。 简曼书是一年级刚入学不到一个月，新生的行程比较多，对于陌生环境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原本趴在桌上没什么精神的女孩顿时打直了身体，对着梁知南便是发射一阵飞吻。 「就知道还是知南学姊最好了！」 在一旁的官翊纯看着她戏剧性的情绪转变，嘖嘖了一声。 「小花痴。」 「纯学姊刚刚说了什么吗？」 「没有，我说你漂亮。」 小学妹挺挺胸，一点也不害臊的道：「还很可爱！」 就在她们三人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时，门被人推了开来，来人是穿着一袭长裙的女人，大波浪的长发被精心打理过，脚底踩着小跟急促的走了进来。 「抱歉……老师开会迟到了……」 「看在小美你跑过来的份上原谅你了。」官翊纯递过去早已装好的水杯，不忘打趣她。 梁知南拉了身旁的椅子让她坐下休息。 在日理高中有个特殊的社团，学校官方经营社，又简称为校营社。 里头的成员只有三个人，都是由老师亲自挑选的，没有人知道挑选的标准是什么。而校营社的工作便是由选中的三人共同经营学校的社群，能更好的增加和学生们的交流。 小美正是她们三人的老师，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管理日理高中官方帐号的老师，她们三人都是由小美各别从每一年级选出来的。在这网路发达的世代，日理高中选择了让学生经营官方帐号，使校园生活更加贴近同年龄的学生们，这种经营方式也意外的得到了不错的回响，自这之后的每一年招生都有不错的增幅人数。 「就说了不要叫我小美，这名字好俗。」 见小美喝了水才终于喘过气回来，官翊纯一点也不在乎的耸耸肩。 「所以今天把我们集合过来是为了什么？」 「昨天知南去过游泳队了吧？」见梁知南点头，小美才又继续往下说。「其实是这样的，这次游泳队里有个一年级是比赛的常胜军。」 小美停顿了下，梁知南很快的就想起昨天下午在体育馆的情景，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江橪？」 「是他。」小美点头。「他从小学六年级第一次比赛开始，就在眾多的选手中脱颖而出，国中开始参加大大小小的比赛，成绩都非常好，但是却不太接受採访，他来我们学校也曾提出过这个要求。」 「听起来像是不想被打扰，很合理的要求。」简曼书双手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嗯没错，但我们也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啊，所以就和他提出了希望在校期间偶尔能让我们拍照放上ig上就行，不会对他本人额外做出採访或是提问。」 官翊纯听完之后却拧起眉。「但如果他本身就很抗拒採访这件事情，代表他应该是个很低调的人，所以我想他的私人帐号应该也会被打扰才对，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梁知南和简曼书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这么一提之后，确实是有这层顾虑。 但是小美只是轻声咳了咳，优雅的交叠起双腿。 「放心，江橪他不使用社群软体。」 嗯？ 三人顿时有一瞬间的无言。 「脸书没有吗？」简曼书最先回过神来，惊讶的追问。 「没有。」 「ig也不用？」梁知南也跟着问。 「不用。」 面对这三人的不可置信，小美十分淡定的伸出了修长的食指，摇了摇。 「所以他本人才会答应啊。」 简曼书像是被激起了无限的好奇心，原本就对江橪很感兴趣的她现在更是来劲，一个劲的缠着小美追问为什么。 官翊纯却还是觉得有股违和感。 「怎么了吗？」梁知南见她仍拧着眉，疑惑问。 「我只是觉得几乎不用社群软体的人，却愿意让学校拍照当作宣传，如果江橪真的是这么低调的人，就算在网路上不会被陌生人打扰好了，之后在路上也会被人认出来吧？」 梁知南后知后觉，也觉得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啊说到这个。」小美若有所思的说。「我一开始问他的时候，他本人的确都看起来没有什么兴趣，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他却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他问我来拍照的是不是学姊。」 梁知南歪着脑袋，不是很明白这前后的关係到底在哪。 1-2 小猫 小美后来因为还有课就又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没有多久鐘声打了之后她们三个也各自回了自己的教室，简曼书一溜烟人就不见了，惹得官翊纯直叨唸来了一个漂亮的小花痴学妹。 然而她话是这么说，却还是很疼爱这个小学妹的。 梁知南也挺喜欢简曼书的，娇小可爱皮肤白皙，而且挺有活力的，所以当对方知道自己擅长拍照便缠着她给自己拍时，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回去上课以后梁知南还有些心不在焉，听着教檯上侃侃而谈的老师，她转着笔，偏过头看向了窗外。 接近中午的天空一片蔚蓝，阳光热烈，操场上几个班级正在上体育课。 她心里暗暗心想，还好自己班的体育课是在下午。 就在梁知南打算收回目光好好听课时，一道身影在人群里脱颖而出，那人的速度比身边人都要快，她不自觉的被吸引目光。 远远看去，那人身材挺拔，在短跑的爆发间浑身肌肉清晰可见，一双眼睛深邃而明亮，虽然看不清面容上的情绪，但眉眼之间却张扬着一股自信。 那人便是江橪。 说来奇怪，刚刚才讨论过的人现在又出现在自己的目光所及之处，照理来说他们是未熟稔的陌生人，然而梁知南的目光总是不自觉的会被他吸引。 就如昨日，他站在一排排队伍的最后，她却还是一眼看见了他。 正巧江橪这时候像是感觉到了目光，抬头望了过来。 饶是有段距离，梁知南却顿时心跳感觉漏了一拍，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立即收回了目光，也不明白自己这种作贼心虚是为什么。 明明对方的视线是不太可能看到她的。 「江橪，怎么了？」 和江橪同一批刚测完短跑的男同学见他望着某处，也看了过去，却看不出有什么端倪。 江橪的目光从远处的那间教室收回，狭长上扬的眼角微微瞇了瞇，随后勾起一抹笑。 「没事。」 等梁知南再次偷偷用眼角馀光看过去时，原本那处早已没有了身影。 □ 「预备！」 哨声响起，站在跳台上的几个人姿势弓下了腰，随着长而俐落的哨声，纷纷跳入水中。 波光粼粼的水面瞬间激起水花，跳入水面后都各自潜泳了几公尺以后浮出水面，双臂划水到大腿后提出水面然后从空中前移，手臂在头前入水完成一次划水循环。 蝶式是需要很好的技巧和运用肌肉，在这几个水道中，速度最为快速的是江橪。 他在水里完美的转身以后速度还往上提升了，最后到达终点时更是和其他人差了一半的距离。 「nice！江橪你的状态很好。」 江橪撑起身体从泳池里上来，左手还拿着蛙镜和泳帽，右手一把将头发往上梳。 听见这番夸奖，江橪朝教练勾起一抹笑。「谢教练。」 教练很是满意的点点头，「继续保持啊。」 「好的。」他笑着懒洋洋地回道。 越过教练后笑容才渐渐收敛，他慢步走到另外最边的水道，走上跳台后又重新戴好泳帽和蛙镜，迅速又跳了下去。 站在池边还在暖身的两人，见江橪又跳了下去，忍不住惊呼。 「他是体力用不完吗？我看他九成的时间都泡在水里，是我就练习完就跑了。」 「所以他成绩才好啊，花那么多时间练习。」 「也是。」 江橪就这么游了一趟又一趟，累了就仰着浮在水面上，等体力好了一点就又翻身进了水里。 等到练习结束，人都几乎走光了他才慢悠悠的进盥洗室。 温热的水迎面撒下，他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他低头看了自己的右手腕处，是一朵花，根处接连着伤疤，刺青的图案很恰巧的掩饰掉了疤痕，没有仔细看的话其实看不太出来。 他回过神来，关掉水龙头擦乾身体，悠悠的穿回制服。 梁知南放学时原本有个很重要的工作，但就在她还在整理书包时接到了来接她的车子在高速上堵了，可能还需要半个鐘头才会到。 原本匆忙的准备一下子就没那么紧张了，她就坐在自己位置上和其他同学道别，直到剩下她一个人时，她才拿出手机看了看社群软体上的讯息。 静謐下来的教室，从远处一阵阵地嘻笑声传了过来，她撑着头向窗外看去，夕阳正在缓缓下降，暖橘色的光映衬着整个校园，看上去格外美丽。 她从一旁的包里拿出单眼，打开了窗户，一阵微风迎面吹了过来。 梁知南本来平静的心湖被激起了涟漪，她的唇边漾着一抹笑容，迫不及待地举起了单眼，迅速找了好几个角度，按住快门的手更是没有停过。 她除了经营学校的官方，也有认真的经营自己的ig，版面几乎都是一些日常的场景照，有时候也会跟着梁父去工作，她就在一旁学习。 久而久之，她的ig关注人数也逐渐上升，每当她看见照片底下特别有感触的留言时，更加确定了自己要坚持继续摄影这件事情。 就在她正起劲的时候，耳边却忽然传来微弱的声音，起初原以为是她的错觉，毕竟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人，然而几分鐘过去，那道微弱的声音却似乎没有停止的跡象，她这才放下了手里的单眼，开始找寻声音的来源。 「喵呜。」 梁知南一顿，将身体整个探出了窗外，发现在左边一点凸起的一小块墙边有一隻小猫正无助的嗷嗷叫唤。 她试图在教室找一些能帮助勾住小猫的工具，但无奈眼下什么适合的工具也没有。 梁知南衡量了下自己与小猫的距离，如果小猫愿意靠近她一点的话，是有机会将小猫抱回来的。 这么一想以后，她踩上自己的椅子，伸长了手臂。 「小猫咪，过来呀，别怕。」 她见这隻橘色的小猫还很小一隻，也不知道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小猫见她的手伸了过来，喵喵了两声又往后退了一点。 眼见小猫害怕的往后退快要到边缘，她心里一急，索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 但她仍是温柔细声地喊，「别怕，我会救你的，只要你过来一点点就好……」 小橘猫坐着看了她一会儿，又喊了几声，才一小步一小步的朝她走了过来。 「好孩子，好棒，再过来一点点好吗？」梁知南的手已经伸长到了极限，却只勉强够到边缘。 不到五分鐘的时间，她支撑着半个身体已经有些费力，但看小橘猫正一点点的朝她靠近，她又将身体探出了一点，就是希望能尽快将小猫抱回安全的地方。 就差那么一点了…… 在她好不容易碰见了小猫时，心中一喜，下一秒却忽然失去了重心。 忽然身侧多了一条线条分明的手臂，后背明显感受到有股热气贴近自己，梁知南眼看着自己还来不及找回重心还有些心慌意乱，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人轻轻按住，接着映入眼帘的是接过小猫的那隻手，而那人的手腕处有朵花。 只不过是几秒鐘的事情，她整个人精疲力尽的坐在位置上，她抬眼看向来人，却意外对上江橪的目光。 只是……江橪他为什么会在这？ 1-3 不考虑 「你真拚，救隻猫差点连命也赔上。」 他的目光直视着她，长长的睫毛在夕阳的映照下像把小扇子，说出口的话却有些不客气。 梁知南知道对方并没有恶意，但脑子还没完全从方才的震惊里回过神来。 直到小猫在两人之间叫了几声，她才有些尷尬地站起身向对方道谢。 「谢谢，我就是身体动得比脑子还快，不过还好有你及时拉住我，要不然这隻小猫现在还困在外面呢。」她微微倾下身，点了下在她桌上的小橘猫的鼻子。 也不知道小猫是不是真的听得懂她说的话，倒是很配合的喵了一声。 梁知南一下子就被逗笑了，眉眼弯弯的。 「不过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她看向早已逕自拉出椅子坐下休息的江橪，他的胸膛有些微微起伏，她猜想着他是跑过来的，却不太明白为什么两个人的教室差了这么远，体育馆距离自己教室也有一小段距离，他们在学校里其实不太有交集。 那他又是怎么及时出现的呢？ 「我来还钥匙的。」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是游泳馆的大门钥匙。 两人一时之间没有了话题。 来接她工作的车子还没有消息，她只得乖乖坐回自己位置上，逗弄着小猫。 梁知南对于江橪的第一印象是这人很高、泳技非常优秀，但就是看上去有点难亲近。 不知道是不是江橪在游泳的时候所散发出的气场，又或是他整个人透露出的自信，梁知南觉得他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一个人，但却不会是她想主动亲近的类型。 俗话说，高处不胜寒嘛。 她可不想去碰一座大冰山。 「你救下这隻猫，然后打算怎么处理？」 梁知南逗弄猫的食指一顿，小橘猫两隻小前脚抱了上去，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她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并不疼。 江橪将椅子转了一圈，面对着她，一手撑着头，懒洋洋地抬眼却透露一抹犀利，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次。「我说，这隻还是小猫吧，看起来这附近也没有其他野猫，你救了牠之后如果再放生，刚刚那种事情很难不会发生第二次。」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语气沉稳，但这次梁知南却感觉到了一丝冷硬。 可是当她的目光和他对视时，仍依旧平常，他的唇边甚至还有一抹浅淡的笑。 「我、我不知道。」 梁知南当下根本没想那么多，可是江橪说的话也是对的。 「但我不会放生牠的！虽然我们家不能养宠物，但我会问问身边有没有朋友愿意领养牠的！」 见她着急解释的模样，江橪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哦？」 「那找到领养人之前呢？你不是说你家不能养宠物，那在这期间这隻猫怎么办？」 梁知南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对啊，这些问题她怎么都没想到？ 「等等、给我时间想一下怎么处理……」 她话才刚说完，就见小猫跳下了桌子，跑到了江橪的脚边蹭了蹭，之后就在一旁蜷缩着休息。 两人的目光先是齐齐看向小猫，接着梁知南先看向了江橪。 她忽然有个想法。 江橪似乎感觉到了她灼热的目光，迅速回过头看她。 「我不喜欢猫。」他的语气僵硬。 梁知南看着江橪一个块头这么大的人，想赶走小猫却又无从下手的样子觉得很有趣，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 「笑什么？」他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 「抱歉，就是觉得有点可爱。」梁知南笑瞇瞇的说。「不觉得牠好像很喜欢你吗？」 江橪整个人一动也不动，语气生硬。「不觉得。」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不考虑。」 见江橪这么坚决，梁知南也不好再继续往下说，但……小猫似乎感觉到他们两人在谈论牠的话题，见牠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接着抬头看了江橪。 「喵呜！」 江橪回过头和那双水汪汪的目光对视，眼神犀利。 「喵！」牠伸出了爪子，碰了碰江橪的裤腿。 「你看！牠真的很喜欢你耶！」梁知南决定再为这可爱的小东西努力一把。 面对一猫一人的目光，江橪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要踏进这间教室。 这个僵持的局面维持不到三十秒，梁知南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接完电话她就匆匆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便利贴写了什么，然后站了起来。 「抱歉江橪，我还有个打工，所以现在得走了。小猫咪就拜託你几天好吗？我保证我很快就会找出愿意领养牠的人的！」 江橪口中的「不」字才刚到嘴边，就见梁知南地给了他那张便利贴，上面有着一串号码。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她拎起了自己的书包和相机包，朝他灿烂的笑。「我明天会去游泳馆找你的！那就拜託你了！」 话说完，她人也差不多跑到了教室门口。 「欸、等等……」 「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哦，谢谢你！」梁知南边跑边向他喊。「那我们明天见！」 江橪眼看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顿时有些无语。 「喵？」 他叹了一口气，低头将猫拎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有些无奈地说。「你可真会挑人。」 小猫低着头舔着爪子，听见他的话只是稍微动了动耳朵。 江橪偏过头看了那张贴在桌上的便利贴，他盯了许久，才伸出手将便利贴小心翼翼地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将小猫抱进自己的包里，小猫探出了头，抬着头对他喊了一声。 「喵嗷！」 「别吵。」大手轻轻按了下牠的脑袋。 江橪转过头看向窗外，面对着的位置正是操场，过没一会儿，就见方才匆忙下楼的女孩衝向了校门口。 小猫不知道何时又探出了头，也看向了窗外，一猫一人的目光都在目送女孩离开。 江橪很快地就收回了视线，游泳馆的钥匙也被他丢回了包里，转身就往和办公室相反方向走了。 回到家以后，他轻轻捏住了口袋里的那张便条纸，任由小猫在自己的房间里探索。 直到小猫跳上了他的床，来到了他身边蹭了蹭，他才终于伸出手随意摸了摸牠的头。 「就说了我讨厌猫，你还来亲近我。」 江橪双手抱起猫，由下往上的看这隻任由自己摆弄的蠢猫，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梁知南逗弄牠时露出的笑眼。 「看来我们是一样的啊。」 1-4 还可以吗？ □ 摄影棚内正在进行拍摄，梁知南赶到的时候正好遇上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爸爸！」 正专注在萤幕前审核照片的男人回过头，发现是自家女儿后，原本严谨的面容这才露出了笑容。 「南南，你来了。」男人和蔼的笑着，一边让她过来。「快过来看看刚拍的照片。」 她才刚找了个位置把书包放下，就迫不及待的衝上前了。 梁知南的父亲是摄影圈知名的摄影师梁风，在她有记忆以来，梁风一直都很喜欢摄影，后来知道她对摄影也有兴趣时，在摄影棚拍摄的工作也都会带上她。 有时候梁风在指导模特儿的同时，也会顺便告诉梁知南一些拍照的技巧，但更多时候是分享拍照时候的心情，以及如何在拍摄当中找出属于自己的风格。 到后来她告诉梁风，自己在学校里被老师选作为经营校方社群软体的人以后，他开始会对她拍摄的照片给予一些想法。 有时候甚至这两父女从工作聊回了家里，直到上了餐桌上都还滔滔不绝的在讨论，梁母一时半会儿都插不上话，对这两人是又好笑又无奈。 回到家倒在床上的梁知南这才猛然想起了江橪，也不知道他和小橘猫相处的怎么样了。 但翻了手机也不见有任何未接来电，况且她离开得匆忙，只来得及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但却不知道江橪的联络方式。 想起江橪僵硬的神情，梁知南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是不是给人家添麻烦了？明明是自己救了那隻小橘猫，最后却将麻烦推给了江橪。 可是，看见小猫这么喜欢贴着江橪，她又觉得那画面好可爱。 一开始对江橪不太熟悉觉得他难以亲近，但是对方却似乎没有她想得那么多，甚至见义勇为的救了她和小猫，一点也没有初次印象那么有距离感。 就在梁知南想着明天再去找江橪好好道歉和道谢时，手机正好跳出了一则通知。 那是一串不熟悉的号码，点进去是一张照片，小猫的一隻爪子勾着窗帘，形成一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姿势，水汪汪又无措的大眼很是惹人怜爱。 她一下就知道这是江橪传过来的了。 「帮忙照顾的代价是不是有点大？」 梁知南彷彿能看见江橪的脸色僵硬，却又拿小猫没有办法的样子。 她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回覆。 「一点也不大，你看牠多可爱。」 另外一头的江橪很快的收到了回覆，他看了一眼，忍不住弯了弯唇。 再看向爪子还掛在窗帘上的小猫，他这才终于上前将小猫的爪子提起，顺便抱起了猫让牠乖乖在地板上。 「唔唔。」 江橪见小猫还想玩，也不太搭理牠，就这么任由牠叫了好几声。 或许是他的态度让小猫引起了更大的吸引力，小傢伙见江橪没什么反应，更是直接跳到了他的腿上，牠转了几圈，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才心满意足地躺了下来。 江橪原本坐在书桌前愜意地看着书，见小猫逕自跳到了自己腿上睡觉以后，他愣了愣，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任由牠这么睡着了。 □ 隔天一早，梁知南都还没进教室，就先去了体育馆一趟。 她推开门进入了游泳馆，先在换鞋处脱下鞋，再次推开门后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浅淡的消毒水味，还有水声溅起的水花声。 泳池边上还站着几个正在热身，而池里已经有好几个早已开始了自主练习。 一池波光粼粼的清水湛蓝而明澈，水面上丝绸般的波纹与星星点点的水泡，他们在泳池中像如鱼得水般畅快地游泳，还自由自在地变化着各式各样的泳姿。 梁知南目光扫了一圈下来，却没看见江橪的身影，倒是还在旁边热身的人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她，很快地就上来搭话了。 「哦、这不是梁知南吗？今天也来拍照的？」 梁知南看了来人，对方刚好也是二年级的，因为是熟人所以她很快地就放松笑了起来。 「没有，我来找人的。」 「找谁，我帮你喊喊？」 「江橪。」 男孩的眼神一下子就忽然变得曖昧，饶就算是梁知南反应再慢，这次却很快的就知道了对方一定是想歪了。 只见对方丢下了一句「等我一下。」后，就转身走到了其中一个水道，等到水里的那人游到了终点，探起头来，两人的目光一起望向了她这里。 就算这个地方再熟悉，但梁知南却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有点侷促。 好像……有那么一点尷尬。 江橪从水池里出来，身上只有一条泳裤，梁知南在他离开水面的那刻就看见他的好身材了。 他从水池里出来时全身湿漉漉的，发丝上的水珠坠落。精瘦的身材除去平时穿着衣服看不出来，此刻他赤裸着上身，就凸显他挺拔的身姿，长期练习蝶泳的他，骨架比其他人稍微宽一些，肱二头肌也十分明显，随着他的喘息微一收腹，还能看见腹肌的线条更加明显。 梁知南不自觉地看傻了，直到江橪快走近，她才将目光往上移。 但当她看见江橪眼底似笑非笑的时，就知道她方才审视的目光全被江橪收进眼底。 「还可以吗？」 江橪轻笑了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梁知南，对于自己的身材丝毫不避讳。 「什么意思？」知道对方在捉弄她，她偏过头决定装傻。 耳边传来一声低笑，惹得梁知南更不好意思了，感觉自己脸上都有了一层热度。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看见她有些泛红的耳根，才稍微收敛起了笑意，悠悠地开口：「那隻蠢猫在我家。」 「对齁，学校不方便带过来的。」梁知南这才回过头来，完全忘记了方才江橪逗她的事情。 「这样好了，还是我们放学后约个地方，你方便把小猫带出来给我吗？我有个同学愿意帮我收留个几天。」 「还没找到愿意领养的人？」 梁知南有些难掩失望的点点头。「小猫咪需要注意的事情太多了，不适合完全没有养过猫咪的新手，又或是家里已经有养宠物了，没有馀力再多养一隻。」 江橪低歛着眼，看她低头拧着眉思考的样子，忍不住说了一句。 「那就放在我这吧。」 「欸？」她惊讶地抬头看他。 「不要就算了。」他回。 「不、不是，你能收留牠当然好呀！」梁知南一下子就绽放出了笑容，眉眼弯弯的，像是夏日里的白浪花。 「但是江橪，你不是说你讨厌猫吗？」 「是讨厌啊。」他回的毫不犹豫。 「那你为什么还愿意养？」 梁知南乌黑的双眼带着疑惑，不解的问。 「就是突然觉得这隻蠢猫也有可爱的地方。」 江橪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就被叫回去练习了，梁知南看着他的背影，才缓缓笑了出来。 真是不诚实的人呐。 1-5 温柔的人 □ 梁知南回教室时，第一堂课的鐘声还没打，才刚坐下位置，就见吴千帆从前面的位置转了过来。 「小南你知道隔壁班的苏年突然火了吗？」 梁知南愣了愣，才回：「苏年吗？」 「是啊。你不是跟他很熟吗？」吴千帆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学校的ig，接着便说：「你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你们之前发在校版上的照片被人转发了，结果好多人都在转发这则贴文。」 她接过手机一看，照片是前几个月苏年正在打篮球的模样，照片里的男孩皮肤白皙，眼神专注，修长的身躯和俊秀的外表一下子就能轻易被吸引住。 梁知南和吴千帆两个人因为好奇心，又去看了好几则转发的贴文内容，无疑都是在称讚苏年长得好看，也有少部分的人说苏年的篮球其实打得并不怎么样。 「我怀疑说苏年打篮球不怎么样的人一定是男的。」吴千帆哼了一声。 梁知南笑了笑，发现大部分转发的都是女孩子。 她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遇见苏年时的情景。 某一次假日她和吴千帆去看了场电影，后来各别分开回家，她在等公车的同时却刚好遇到了传说中在推销卖爱心笔的人。 但是当时的她还没注意到，因为对方卖的是吊坠，她真的以为只是单纯的大学生在卖自己的作品，只是听到了一个要卖五百块钱，她着实还是吓到了。对于那时才刚从国中毕业的她来说，每週从家长那里拿到的餐费，剩下的就是她的零用钱了，更何况是五百元，对于她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不好意思，但我真的没有钱……」梁知南轻声婉拒。 「拜託啦，我真的很需要你的支持，两百有吗？两百也可以的。」 没有想到对方依然不依不挠的纠缠，看见自己的公车就要进站了，梁知南实在是被纠缠的没有办法了，想着就算了吧，花钱解决吧。正当她拿出钱包时，里头有三百元，对方眼尖，直接伸手欲要拿了那三百，她都还来不及反应就有一隻手替她挡了下来。 「抱歉，我们公车来了，你找别人吧。」话才刚说完，那人就拉住她直接上了公车。 「你的钱包。」对方还给她，礼貌地笑。「下次遇到这种就先避开吧，钱包别轻易拿出来。」 「啊、好的，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真的是很谢谢你。」梁知南紧紧抓住了自己背包的带子，想着手里的钱包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没事，你找位置坐吧，这应该是你要搭的车？我刚看你很心急的样子。」 「嗯，是的。你呢？」 梁知南看他笑了一下，「我的是下一班，这班准备开了，我先走了。」 她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角，见他回过头，又马上松开了手。「真的很不好意思，谢谢你！」 「小事一件。」他笑了起来，随即就快速下了车。 梁知南坐回到了位置上，看着窗边，见到那男孩走过去的身影，直到公车开始往前开了，她才收回了视线。 那时候的她觉得自己或许再也遇不见这男孩了吧，却没有想到升上高一那天，早上全校都在礼堂听训时，她看见了在隔壁排的男孩。 从那之后她和苏年也渐渐地熟稔了起来。 虽然两人的班级不同，但聊久了之后才发现，苏年也喜欢拍照，两人更是经常会一起交流摄影的话题。 思及此，梁知南忽然笑了起来。「苏年知道这件事吗？」 「应该吧。」吴千帆眼也没抬地说。「以这种转发数量，我看全校应该都知道了。」 话才刚说完，就见门口传来同学的声音。 「知南，苏年找你！」 「说人人到，还是来找你的。」吴千帆这时才终于抬眼看她，眼神充满了曖昧，不怀好意地笑着。 「瞎说，你别乱想。」梁知南无奈地笑，她真的拿好友没有办法。 「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要我别乱想，到底谁才是乱想的那个啊？」 梁知南曲起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她的脑袋。 「好了，苏年还在外面等你呢，快点去吧。」吴千帆一点也不觉得痛，反而还笑嘻嘻地，顺带推了她一把。 梁知南这才赶紧走出教室。 「苏年，你找我？」她走近男孩。 苏年见到她便迅速地倾下身，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走廊上人太多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声音低沉，连带着耳朵都有些痒痒的，梁知南不着痕跡地偏过头，笑着应了声好。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到了走廊尽头的转角处，夏日的凉风吹了过来，吹动了他们的衣襬和头发。 梁知南走近了栏杆前靠着，迎着风微微瞇起了眼。 「恭喜你啊，变成大名人了。」 「别挖苦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早突然就有好几个女孩子跑来和我搭话。」苏年听出了她话里的笑意，语气有些困扰。 她转过了身，顺了顺头发，见苏年没有精神的样子，猜想到了是因为照片的事情。 「你别想太多，这种事情发生得快也去得快，趁这个机会多认识点人也挺好的呀。」 「我担心的才不是这个。」苏年可怜兮兮地看了她一眼。 「要不然是什么？」她想了想，笑说。「太受女孩子欢迎很困扰？突然太有人气了受到关注很不习惯？」 「全都不是啦！」他无奈反驳。 梁知南眨眨眼睛，唇角微弯，眼底有着一抹调皮。 「好啦，不逗你了，那是什么事情？」 「是这个。」 苏年递给她手机，萤幕上的是一则陌生讯息，梁知南看了下对方的头贴，接着点了进去便有些讶异。 「十七高校？」 苏年点头，「嗯啊，就是那个专门採访高中生的团队，今天早上就看见他们来私讯我了。」 「天啊苏年，这支团队的人气不是还挺高的吗？我记得他们在youtube上的影片流量也挺高的，他们这样邀请你，这么好的机会你是不想要吗？」梁知南其实心里有点惋惜。 「十七高校」其实是现在正红的youtuber团队，他们的影片主题大多是围绕着学生们的话题去做延伸而拍摄影片，也因为题材有趣好笑而且贴近学生的生活，因此得到了很大的回响，短短一年更增加了几十万的订阅率。 当然她也看过十七高校的影片，拍摄手法和影片的流畅度都很舒适，她自己也挺喜欢看的。所以当十七高校特意找上苏年想要合作时，梁知南第一个反应就是一个挺好的机会。 然而苏年却不这么想。 「其实我家挺保守的，当然我自己也不太想这么高调。照片被转发这事情我倒是觉得无所谓，不过今天我手机每隔一阵子就跳出陌生讯息，加上已经有好几个比较主动的女孩子来搭訕了，我实在是有点吃不消……」苏年无奈的耸了耸肩，又叹了一口气说。「出名虽然是好事啦，但我可不想搞到连私人空间都没有了。」 梁知南想着他说的这些也没有错，将手机还给了他。 「那你不是早就已经想好怎么做了吗？」 她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他。「虽然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你有你的考量，刚才你说的那些顾虑我也认同。反正对方也没有急着要你回覆，你就好好想想，想拓展一下视野就答应，不想要就拒绝，不会有任何损失。」 「就是觉得跟你商量一下心里好像比较踏实。」苏年笑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真的像是松了口气一样。 正好第一堂课的鐘声打了，苏年朝她挥了挥手，笑着和她道别。 梁知南前进的脚步缓慢，她看着苏年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目光平和温柔。 苏年是温柔的人，很亲切，对待所有人都犹如阳光那般温暖，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了。 所以她从没想过两人从陌生渐渐走到了能相谈甚欢的地步。 如果可以，她希望苏年未来的日子里都能一帆风顺。 1-6 我又不会害你 □ 夏日午后的阳光炽热，天空晴空万里的，却连一丝风都没有，大地像个巨大的蒸笼一般，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梁知南上体育课时，操场上还有其他班级。 「我现在觉得这三个老师凑在一起，等等一定没有好事。」吴千帆在做暖身操的期间悄悄凑了过来，目光紧盯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 她每次都觉得吴千帆这样说的时候都有些好笑，但还是问。「怎么说？」 「不知道，就是直觉。」她哼哼的说。 他们暖身的差不多以后，就见老师走了回来，开口便丢下一句：「等等测一百公尺，然后和一年级的两个班跑大队接力。」 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先听见不远处传来哀号声，随后他们班上也开始有了骚动。 梁知南心里想，有时候真的是不得不佩服吴千帆的直觉。 而对方这时丢了一个眼神，像是在说：「你看，我的直觉很准吧？」 梁知南其实不太喜欢体育课，即使她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实际上她心里已经开始有点发慌了。 过了没有多久，老师就领着他们走到了跑道上，另外两个班已经在原地有一阵子了。 梁知南看见这阵仗，顿时觉得有些不妙，转头就抓了吴千帆的衣角。「不会是三个班一起测吧？」 「看起来是的。」吴千帆看了一下自己班上的一位同学站在老师身旁，还有另外两个一年级的学生。 她忽然觉得真的真的很不妙。 「没事知南，你就当作身边没有人，尽力就好。」 或许是看出梁知南有些铁青的脸色，吴千帆出声安慰她。 「知南学姊！」 就在梁知南还在想如果等等在人群面前出糗怎么办时，一道温软充满朝气的声音让她瞬间回过神来。 她看向声音来源，发现女孩的身影。 「是曼书啊。」 「没有想到我们会一起上课耶，其实刚刚做暖身操的时候我就看见学姊了，我就想着一定要过来跟你打声招呼！」简曼书亲暱的挽着梁知南的手臂，笑得甜甜的。 梁知南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情绪这时候才有些缓解，她轻轻拍了拍女孩的头，然后提起精神介绍了一下身边的吴千帆。 两人互相打了声招呼，接着便听见老师喊准备的声音。 「对了学姊，我已经看过江橪本人了！结果没有想到今天体育课也遇上他们班了，今天简直太幸运了！」简曼书离开前兴高采烈的丢下这么一句话。 梁知南和吴千帆愣了愣，然后目光不约而同的往另外一班的方向看过去。 果不其然看见了一群男孩子们正在打闹，而在中央笑得肆意的人正是江橪本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感受到了视线，下一秒就见他抬眼迎面望了过来，他的眼里还有未退的笑意，看见她时却明显收敛了些，随后见他眉毛微微一挑，张嘴貌似说了几个字。 看我看傻了？ 梁知南微微眯起了眼，终于意会到他大概说了些什么，连忙收回了目光，偏过头不再往他那个方向看。 「那个人就是江橪？」 听见身旁的声音，她鼓着两颊，还有些气呼呼地说。「嗯。」 吴千帆的视线收回的较晚，饶有兴味的回过头来勾住梁知南的脖颈。「你们刚刚是怎么回事？还挤眉弄眼来着。」 「谁跟他挤眉弄眼了！」梁知南一听到简直整个人快跳起来反驳了。 「嗯，好久没有看你对摄影以外的事情这么有精神了。」吴千帆扬着眉，看着她泛红的脸颊，还没有打算放过她。 「这是太阳晒的啦！」她用手背碰了下脸颊，是有一些烫。 「好啦，逗你的。知道你皮肤嫩容易晒伤。」吴千帆伸出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笑得开朗。「快换我上去准备了，你也赶快做好准备啊，小脑袋瓜就别再胡思乱想了。」 知道对方是关心她，她用力的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这才彻底提醒精神。 他们三个班级各占了一个跑道，吴千帆在最右边，老师一吹哨之后三人便快速的飞奔了出去。 吴千帆的脚步很快，领先了两个一年级的，秒数在女生中也是最好的。 「梁知南。」 听见老师喊了她的名字，她缓步走上前站在了跑道上，身边正好是简曼书。 对方悄悄的笑着跟她说了句加油，她也回以一个微笑。 然而其实梁知南的手心在发汗，她收紧了手，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听见哨声以后便用尽全力袍腿就好。 夏日的风迎面吹过她的发丝，发丝黏腻在脖颈上的感觉这时候异常明显，热风吹拂过确有了一丝凉意。 梁知南咬紧了牙，眼看左边的两个人都已经在她的面前，她努力调整自己的脚步以免乱了节奏，一直跑到了终点线她才停了下来，弯着腰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27秒。」 她抬眼，没有想到在终点线拿着码表记录的人会是江橪。 他的语气平静，目光清澈，然而他对着她说出这几个字时，眼底却有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梁知南鲜少运动，光是要控制手脚平衡就花费了她好大的力气，她的呼吸还没完全调整过来，所以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走到了场边。 吴千帆很快地就迎了上来，替她拍拍背。 「你看，还是做得挺好的嘛，比起去年有进步了。」 梁知南扯出一抹笑，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学姊！」简曼书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她身边，「你是不是不擅长跑步啊？」 她的脸色微微一白。 吴千帆听了这句话心里不是很舒服，当下立即就皱起了眉。 「我说你……」 「对啊，我不喜欢运动。」梁知南拉了下她的手，仍是带着微笑。 简曼书倒是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和她又稍微聊个几句后就又回到班上找朋友去了。 「这个学妹是不是不会说话？」吴千帆对于方才那句话还是有些不舒坦。 「没事，她又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什么恶意的。」 梁知南本来就没有对于简曼书说的那句话太在意，但见吴千帆这么在意，她心里不免还是觉得有些暖暖的。 「千帆！老师找你！」不远处的女孩朝她们招了招手。 吴千帆大声的应了声好，便转头对她说。「我先过去，你慢慢走。」 「知道了！」梁知南笑了笑。 周围剩下零星的几个人，她看着不远处集合的一群人，想着老师应该是在排棒次了。 她走得缓慢，原来急促的心跳也慢慢回归了平常，呼吸也没有那么困难了。 「梁知南。」 一道低沉的嗓音让她回过神来，下一秒，身旁就站了一个人。「手伸出来。」 「为什么？」梁知南还没忘记眼前这个人在刚才还逗过她，戒备的看着他。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江橪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掌心放了一颗蓝色包装的糖果。「我又不会害你。」 「柠檬糖？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她还是不解。 而且为什么江橪身上会放柠檬糖？ 「不喜欢？」他挑眉反问。 「倒也不是……」相反的，她最爱吃的就是柠檬糖了。 「那你吃就对了，脸色那么苍白，回去记得先喝水。」 「噢。」她乖乖地答应。 「糖下课再吃。」他又说。 「噢。」她低头把玩着掌心里的糖。 「看你那样子有低血糖吧。」 「你怎么知道？」梁知南猛然抬眼，很是吃惊。 江橪的神情依旧平淡。 「体育班连低血糖都看得出来吗？」她忍不住好奇的问。 「准备换我跑了，你确定还要继续问吗？。」 不问就不问。 梁知南鼓着脸颊，也不理他，乖乖继续往前走了。 江橪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一小段路，直到快接近班上时才大步越过她的身旁。 1-7 你该不会喜欢男的吧？ 江橪和另外两个男同学是最后测百米的，也因为他身高和外型都特别岀眾，其他人原本零散的在旁边聊天，后来都围绕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 他们三个都在跑道上预备时，梁知南才缓步走了回来。 吴千帆很快地拿着她的水瓶过来找她。 「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梁知南边点点头，边小口小口的喝着水，乾涩的喉咙被水润过以后变得舒坦许多。 接着便听见耳边传来哨声。 她们的目光跟着看了过去，但是前面人多，她们的视野有限。 「没有想到江橪跑的还可以。」吴千帆只看了一眼，见眼前的人越来越多就索性不再看了。 「很厉害吗？」梁知南不太关心。 这时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声音，说江橪的秒数成绩是12秒，原本还在喝水的她一不留神就呛了一下。 「……我刚有听错吗千帆？」 「你没听错。」她显然也有些吃惊。「好扯，刚刚只看见他爆发强，没有想到居然能跑12秒。」 梁知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发现她的双眼亮了亮，像是找到对手一般。 眼前的人群散去，她看过去时对方正和朋友聊天，他的个子高，不用花费太大力气就能一眼看见，而就在那群男孩子中间还多出了一道娇小的身影。 简曼书处在中心笑得很是灿烂，漂亮的双眼紧盯着江橪的身影，恨不得想多认识对方一点。 梁知南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又低头继续喝水去了。 「江橪，你好厉害呀，你平常除了游泳也有做其他运动吗？」 江橪听这软了腻的声音，顿时起了鸡皮疙瘩，但面上却没怎么表现出来。 「他这傢伙啊，平时是个健身狂，早上好像也是跑着来学校的。」一旁的人见他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又不想让简曼书尷尬，热情的接了话过来。 「真的吗！」简曼书早从第一眼看见江橪的照片时，就能感觉到在他制服衬衫下隐隐结实的肌肉，也因为长年游泳的关係，他的肌肉线条也特别流畅好看，宽阔的背脊肌肉更是让她看得很是心动。 「其实我最近也有在想健身，如果我有问题的话可以问你吗？」 她笑得甜美，目光一瞬也没有离开过江橪。 然而江橪一点也不想搭理，转身想溜走时，却被人猛然勾住了脖颈，他被迫停下脚步忍不住咳了一声。 「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男孩轻笑了一声，勾住江橪的手没松。「江橪这傢伙不太擅长跟女孩子说话，我也有在健身，要不然你来问我吧？」 简曼书的笑容微微一滞，「好呀，有机会的话。老师好像要排棒次了，那我就先走了。」 男孩见对方走远了，随后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猛然扒开。 「我差点要被你勒死。」 「那女孩明显是对你有兴趣吧？」 「不知道，没兴趣。」江橪不是很在意，甚至没太注意简曼书到底长什么样子。 「真是搞不懂你，明明一堆女孩子来搭訕你，却一个都看不上眼。」 江橪拧开水瓶的手微微一顿，抬眼。「阿生，你又想说什么？」 「你该不会喜欢男的吧？」唐啟生露出一口白牙，笑瞇瞇的很是诚恳。 下一秒，一瓶宝特瓶就这么砸在了他的脸上。 「喂，我靠脸吃饭的！」唐啟生吃痛的摸着鼻子，有些哀怨。「我刚刚可是帮你解决一个麻烦欸，结果你是这样对待我的？」 江橪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 「是个男的就别那么八卦。」 ……唐啟生感觉自己好心被雷亲。 听见集合的声音，他没再理唐啟生，逕自走了回去。 经过梁知南班上时，他们班上已经开始在排棒次了，但他估计以她的秒数是会被排进备选的。 事实上江橪猜得没错，梁知南是班上女孩子跑最慢的那个。 但好巧不巧，今天他们班上本来就有个女孩子请假，刚好就少那么一个人，所以那个空缺的位置要由她补上。 吴千帆知道梁知南不擅长运动，所以听闻她也要跑时，担忧的问了她几句。 「你可以跑吗？不能跑我们就去跟老师说你的情况不太方便。」 「应该可以，没问题。」她笑了笑，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看起来精神是还可以。「你别担心我，刚刚跑也没问题呀！」 吴千帆想起了去年的事情，还是很担心，但是看见她这么坚持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只好又多叮嘱她几句。 「身体觉得不舒服就停下，别跑了。还有，如果快要跌倒就也不要跑，如果谁怪你，我就去帮你出气！」语毕，她还做了一个状似出拳的动作，惹得梁知南哈哈大笑。 「知道啦，小千妈妈！」她忍不住向前挽住吴千帆的手臂。 吴千帆无奈的拍了拍她，「好啦，我也会替你多注意一点的，等等加油。」 梁知南从小的平衡感就不太好，当同年龄人开始学走路时，她还不太能站，当其他人能开始跑的时候，她却连走路都能摔倒。 她的平衡感不太好，但是每当她摔倒时，梁父和梁母总是鼓励她站起来，每天坚持陪着她走路一个小时，一直到了她现在走路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就是跑步还是会有点不太稳，但平常是不太会造成生活上的困扰。 三个班级的棒次很快的就被安排好了，梁知南被排在了中间的位置，而吴千帆则是在女孩子中的最后一棒。 三个班都站在起跑线预备时，梁知南才知道简曼书是他们班上的第一棒。 因为距离近的关係，梁知南站在场内和跑道上的简曼书喊。 「曼书加油！」 简曼书回过头来，比了一个ya，眨了眨眼。「知南学姊也是！」 三个人都分别站在起跑线上，很快地就听见了预备声，接着听见哨声以后三人很快的就衝了出去。 棒次传得很快，转眼间就快轮到她了。 梁知南虽然刚才和吴千帆说自己没有问题，但其实多少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她不怕跌倒也不怕失败，但如果是因为她跑得慢而导致跑了最后一名，她倒是有点害怕看见其他人失望的眼神。 剩下四个人就快轮到她了。 她让自己尽量平稳住呼吸，身旁却猛然出现一道身影。 「喂，你也要上场跑？」江橪正拧着眉，清澈的双眼满是不解。 「因为我们班今天有人请假，所以我只能上来补位置。」梁知南知道江橪肯定很讶异自己的秒数还能被安排上场，于是撇撇嘴说。「我知道我跑得慢，不用那么惊讶。」 「我又没说你跑得慢。」拧起的眉更深了。 「要不然你干嘛这么问？」她抬眼看他。 江橪看了她许久，见快要轮到她了，只是问了一句。 「我刚才给你的糖还在吧？」 梁知南摸了摸运动裤的口袋，确认还在，于是点了点头。「嗯。」 「轮到你了，跑的时候自己注意点。」 她还没意会到江橪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听老师喊了她的名字，她才赶紧走到了接棒区。 梁知南紧盯着正在向自己跑来的同学，手心微微发汗，直到对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开始缓缓跑了起来，手臂往后伸，确定接到接力棒的那一刻，她才真正的跑了起来。 她目光所及的视野因为奔跑而逐渐模糊，只能听见自己的一颗心在扑通扑通地狂跳，好像整个世界似乎都充斥着这剧烈而沉重的心跳声。她全身的肌肉几乎是绷紧了在跑，双手不由自主地收了更紧，额头也冒出了一层冷汗。 就在她快要成功将接力棒递给下一个人时，她的视线忽然变天旋地转，脚步终于不听使唤而忽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就这么往前栽了下去。 1-8 私心 梁知南的心脏还在狂跳，快要失去意识前，只知道自己的眼前忽然被一个黑影垄罩，还带点淡淡的海洋味，她看不清来人，随后眼前一黑，人就晕了过去。 她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整个人飘飘然的，却感觉双脚有些疼痛。 低下头察看时，发现双脚有着大小不一的瘀青或伤口，再看看自己的手，比原来的小的多了。 梁知南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常常走路跌倒的那个时期，身上常带着伤回家，梁母虽表面上温柔笑着称讚她坚强，但眼底满是对她的心疼。 她知道自己的平衡感不好，走路也比同龄人要慢，但是在父母的陪伴下她从没感觉到自己不好，只知道自己要比别人还要更努力，才不至于让梁母为她担心。 梁父怕她因为这件事情而心情不好，常常带着她出门，甚至偶尔连工作也都会带上她。就是希望能让她多见到一点不一样的风景，接触不一样的人事物时能够笑得开心。 梁知南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喜欢上了摄影，不只是因为单纯喜欢，更多的是梁父带给她背后的意义，所以她更加珍惜，看待摄影这件事情也多了一份执着。 她抬眼时，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她处在顶端的小木屋的庭园里，往下看还有乡间小道，两旁耸立着高大的树木，能听见虫鸣鸟叫的声音，依稀还能听见不远处的溪流声。 这是在她小六那年的暑假时，梁父带着她们去度假时住的地方。 也是她记忆尤为深刻的那一年。 梁知南睁开眼时，人已经在保健室了，吴千帆听见动静很快的就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小南，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还好吗？」她见她要起身，帮她调整了下枕头的位置，语气里满是担忧。 「我跌倒了吗？」 「你晕过去了好吗，吓死我了！」吴千帆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瞪了她那张无辜的脸继续说：「分明跟你说了不舒服就不要逞强，你还坚持说你没问题，看吧！」 梁知南只得尷尬的嘿嘿笑了两声，伸手去牵住吴千帆的手，撒娇讨好地说：「小千妈妈最好了，不要生气了嘛！」 吴千帆根本无法对她生气，最终也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现在感觉怎么样？头会晕还是哪里会痛？」 梁知南摇了摇头，看了看手脚也只有一点小擦伤，并没有大碍。 吴千帆见她看起来真的没什么事才彻底放下心来，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事，突然问了她一句。 「对了，你跟江橪是怎么回事？」 「嗯？」她眨了眨眼，很是不解。 什么怎么回事？ 「在你倒下去的那一刻是江橪衝出去接住了你，也是他把你抱来保健室的。」吴千帆见她眼底的诧异，弯了弯唇，又改回了平日里的八卦心态。「你和江橪有猫腻啊？你什么时候和他熟到这种地步的，我怎么不知道？」 经她这么一提，梁知南才想起自己还没和她说过救了小猫的事情，于是把那日的事情都和她说了一遍。 谁知道吴千帆听完只是盯着她笑。 「千帆……你为什么要这样盯着我笑，很恐怖欸。」她拉了拉棉被，作势退后了一点。 就在吴千帆欲要开口时，保健室的门忽然被人打开。 「知南学姊！」简曼书娇小的身影跑得快速，一下子就从门口跑到了梁知南的面前。 「你还好吗？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梁知南反应慢，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吴千帆就先替她回答了。 「她没事，多休息就好了。」 她看着简曼书担心的眼神，笑了笑跟着点头。「我没事，就是太少运动了才这样。」 「没事就好，我听曼书说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官翊纯上前，确认她的精神状态还可以，才放下心来。 梁知南倒是没想到连官翊纯都来了，这下真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抱歉学姊，让你担心了。」 「没事，就是来关心你。」她摆了摆手。「那今天下午游泳队的练习你应该没办法跟了吧？」 梁知南愣了愣，这才突然想起来她们今天的确有要跟拍游泳队的规划。 「我应该可以……」 简曼书打断了她的话。「不行啦，知南学姊你都昏倒了耶，如果去游泳馆又晕倒了的话怎么办？」 「是啊，保健室阿姨也说你今天需要多休息，只是拍照的话我跟曼书还是可以应付的。」官翊纯附和。 上课鐘响以后，她们都先回去上课了，梁知南这时还坐在床上有些恍神，一时之间保健室里回归了寧静，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人。 她没有想到自己最后还是失去平衡摔跤了，她也没有顺利的完成接棒，即使吴千帆没有说什么，但她内心还是有一丝愧疚。 经歷了去年的失败，她今天也依旧没有成长。 梁知南有些失落，又缩回了被子里，躺下去时才感觉到有东西，她看了一眼才发现是自己的运动外套。 她摸了摸外套口袋，发现是一颗柠檬糖。 想起江橪要她记得吃，她就又默默地爬起身，撕开了糖果的包装，将糖果放进嘴里。微酸的甜腻在口中化了开来，清新的柠檬香似乎也让她的心情变好了一些。 可是她总觉得好像还有哪里怪怪的…… 梁知南咬着糖，本就反应迟钝的她努力的回想，直到嘴里的糖都快没了才猛然想起。 她摸了摸自己的运动裤口袋，果真摸到了一个小东西，她拿出来展开掌心，是那颗原来江橪给的那颗柠檬糖。 那她的外套口袋为什么又多了一颗呢？ 梁知南当时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后来她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直到放学后吴千帆拎着她的书包和相机包，她才彻底醒了过来。 「小南，我刚听见一个八卦。」 她揉了揉眼睛，有些嘟囊的说：「千帆，你的八卦雷达好敏感。」 「你知道刚才游泳馆发生了一件大事吗？」吴千帆当作没有听见她的调侃，自顾自的往下说。 「简曼书当着所有人面前表明说要追江橪，而且校方ig限动好几条全是江橪，完全就是私心啊私心。」 「噢。」她打了一个哈欠。 然后过了几秒鐘后…… 她猛然抬头。「什么？」 刚刚说什么来着？她有没有听错？ 吴千帆点点头，显然对于她的这个反应感到十分满意。 「真的假的，曼书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翊纯学姊不是也在场吗？没有人阻止她吗？」 梁知南虽然本来就知道简曼书有点衝动，也知道她对江橪挺有兴趣的，但她是真的完全没有想到简曼书是真的喜欢上了江橪，而且还这么大胆。 「我怎么知道，我也只是听人家说的，现在大家都在传简曼书要多久才能拿下江橪。」 梁知南揉了揉额角，她甚至已经猜想得到官翊纯现在大概是在怒火中烧了吧。 「怎样，你觉得江橪多久会被拿下？」吴千帆兴灾乐祸的道。 一想到官翊纯可能会发飆的情景，她躲进棉被里，一点也不想面对。 1-9 机会 □ 隔日一大早，梁知南从群组的消息得知要集合时，心里大概就有底了。 当初小美邀请她们进入校方官方经营社群时，就有说明了几项条件。第一，不能滥用管理员的位置而做出有损学校名誉的事情；第二，不做出高调的行为；第三，不发表任何引起舆论的发表。 简曼书虽然还并没有做出真正出格的行为，但以官翊纯的个性，这次她在游泳队的面前做出这么明显的举动，多少会让官翊纯认为简曼书并没有想做好事情，只是单纯的衝着江橪而去的。 梁知南进校营社的教室时，官翊纯和小美已经坐在那儿了，而简曼书坐在她们俩对面，眼眶微微泛红，却一股子倔强没有低头。 「怎么了？」 简曼书一听见她的声音，眼泪就瞬间啪撘啪撘的掉了下来。 「知南学姊……」 梁知南捨不得见人哭，连忙上前替她擦乾眼泪。「没事的，别哭。」 「你别想靠着知南，她好讲话，我可不是。」官翊纯冷着张脸，丝毫没有任何退让。 官翊纯的态度她大概猜得到，但没有想到简曼书会哭，她想了想这事情真的不算大事，就忍不住替简曼书多说了几句。 然而一直默不作声的小美这时也出了声。 「曼书，喜欢人是一件好事情，老师也喜欢你勇于表达自己对于自己欣赏的人表示心意，可是翊纯说的也没错，如果你利用了这个岗位去做这些事情，却没有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很容易让人拿出来说话的。」 「我没有要批评你的意思，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我希望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情况下先给你一个提醒。」 小美无奈的微笑，抽了几张面纸递给简曼书。「说这些不是阻止你，是希望你能思考后再行动。」 简曼书原本还紧紧抓着梁知南的衣角不放，这时才委屈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至少我们去拍照的时候你别太明显，别全部都拍江橪。」官翊纯叹了口气。「我会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的。」 「纯学姊……」简曼书松开了手，扑到了官翊纯身上。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少来了，马屁精。」官翊纯失笑。 梁知南忍不住笑了，四人稍微又聊了一下，接着小美因为还有课要准备先走了。 「是说知南姊，你和江橪很熟吗？」 简曼书因为脸上的妆被哭花了，一边补妆一边露出好奇的双眼询问。 梁知南原本还正专注在电脑前整理照片，被这么一问，眼也没抬的就说。「就是见面会打招呼的程度。」 「可是他从来都不会和我打招呼。」她气馁的放下手中的化妆品。 她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就听见官翊纯开口吐槽。 「你这么主动，怕不是把人吓跑了吧？」 简曼书红了脸，大声反驳。「我才没有！」 「那昨天你说完之后，江橪的表现是什么？」梁知南好奇的问。 她突然有些好奇，在她印象里的江橪总是处在眾人簇拥的中心，那时候的他会笑得开朗，但在游泳队里练习的他却十分专注，周身就像是有一股不可靠近的氛围，神情认真的令人不敢轻易打扰。 而这样子的江橪，梁知南仔细一想，这阵子相处下来其实她也知道对方很受异性欢迎，却始终好像没有见过跟哪个女孩子走得近。 所以简曼书如此大胆示爱的举动，让她很好奇江橪会有什么样子的反应？ 「他根本没有理我。」简曼书不甘心的说。 梁知南有些尷尬……这好像，也很像江橪的风格。 「江橪走了之后你不是有追上去？」官翊纯正在整理校营之后的企划，眼也没抬的就说。 「他根本就是铁石心肠的男人，不管我怎么说他都油烟不进，像我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站在他面前，他居然一点动摇也没有！气死我了！」她说着说着，忍不住激动了起来。「你们知道他是怎么拒绝我的吗？他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对我有兴趣，说的斩钉截铁，根本没有给我机会嘛！」 梁知南有些惊讶这些话是由江橪口中说出来的，虽然知道他说话本来就有些一针见血，却没有想到拒绝人的方式也这么直接，几乎是不留情面。 「曼书，别放弃，或许之后还有机会？」梁知南安慰她。 「我没放弃呀，相反的，他越是这么抗拒我，我就是越要把他拿下！」她十分有信心的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挺直了腰桿。「江橪再怎么冰山也终有一天会被我融化的！」 官翊纯听见这话忍不住抖了抖。 「简曼书你够了，快来帮忙。」 关于江橪的话题这才就此打住。 □ 放学后梁知南走得慢，离开学校却刚好在校门口碰见了也正要离开的江橪。 「江橪？」 江橪偏过头，发现来人是她，眼神直勾勾的审视着。 「你身体好了？」 她愣了一下，才知道他是在说昨天她在操场晕倒的事情。 「已经没事了，听说是你抱我去保健室的，谢谢你。」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感觉好像每次都受到你的帮助。」 「知道就好。」江橪的目光清澈，夕阳馀暉洒在他身上，宽阔的背脊遮挡住了她眼前的光。 梁知南微微一顿，问他。「你今天好像特别早，游泳队今天不练习吗？」 「自主练习，但我有事。」 见梁知南疑惑的眼神，江橪才又说：「我还没给家里那隻蠢猫带去给医生看，昨天预约好了时间，现在得回去带牠出门了。」 梁知南啊了一声，「那我也可以去吗？」 江橪瞥了她一眼，脚步率先走了出去。 「随你。」 梁知南查觉到他放慢的脚步，忍不住笑了跟了上去。 2-1 柠檬 夏日的夕阳馀暉将两人一前一后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梁知南走得慢，眼前的人的一步她得要三步才能完全跟上，可就在第一个红绿灯以后，她发觉眼前的人似乎放慢了脚步，原本走在前头的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身旁。 「我从小反应就有点慢，手脚也不太平衡。」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缓慢移动的脚尖，忽然开口。 「嗯，我知道。」他低沉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你看起来就笨。」 梁知南抬头瞪他，再次重申。「我才不笨，只是反应慢！」 江橪低低地笑了起来。 低沉的笑声带点磁性，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她的心脏，耳畔似乎都还回盪着他的嗓音。 她有些羞窘。「有什么好笑的？」 「看见你就想笑。」 敢请她是什么大笑话吗？什么叫做看见她就想笑？ 但是她发现，江橪笑起来时眼角也会弯弯的，清澈的双眼被夕阳照映下染上了一层橘，在那瞬间她竟觉得这样子的江橪有些温和。 虽然江橪总是损她，但却又好像每一次都在帮她，所以简曼书口中那个不近人情的江橪，好像和此刻站在她眼前的人不太一样。 「……你觉得曼书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梁知南原本只是抱持着随口一问，但江橪那双原本还含有笑意的眼神收敛，连语气都冷了几分。 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好像问了不该问的，连忙打哈哈解释。 「就是听曼书说你拒绝她了嘛，她是我亲近的学妹，我也不希望她难过。曼书的个性就是比较急，但人是好的，你们还不熟悉，我想你可以多认识她一点再考虑看看？」 她说的委婉，但每她说出一个字，对方的目光就又冷了一分。 说到最后梁知南也没了声音，小声嘟囔着说：「我就只是说说，你不喜欢我也不会勉强你啊。」 「梁知南。」 听见他叫唤她的名字，她眨巴着大眼，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模样。 「别做多馀的事情。」江橪冷着嗓音，语气坚决。 「抱歉。」 那是梁知南第一次见江橪又坚决又冷漠的样子。 关于简曼书的事情她大可不必过问，虽然一开始是抱持着试探的心态开口的，但是亲眼见到江橪这么冷漠的样子，她是有些后悔的。 任何人都会有不喜欢被谈论的事情，而她恰好碰上了江橪的地雷。 两人沉默不久，她主动开口想转移话题。? 「那你帮小猫取名字了吗？」 「还没。」 梁知南随着江橪走进了一个小区里，直到身旁的人停下了脚步，她才猛然发觉好像已经到了江橪的家。 她抬眼看了一下眼前高耸的建筑物，外观看起来十分简洁俐落，并不是老旧的公寓。 「你在这等我，我去带猫下来。」 梁知南点点头，站在了公寓外门口旁的小花圃边等他。 苏年回家时，远远的就看见了站在自家门口的梁知南。 她站在那儿低着头，几缕发丝从耳朵旁落下，微风吹过她额前的碎发，有种说不清的乖巧。 「知南？」 她看向了苏年，那双笑起来月牙湾的的眼带着独有的清亮和温柔。 「你怎么在这？」他连忙上前，还有些诧异。 「我在等人。」梁知南解释，微微歪着头。「你呢？」 「我家在这啊。」苏年笑了笑。「原来这里也有日理的学生吗？」 她欲要张口接话时，就见苏年目光看向了她身后，随后就听见他微微一笑。 「江橪，你今天这么早回来？」 「嗯，有点事。」 江橪下楼时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手里提着一个宠物篮，兴许是小猫听见了声音，喵喵叫唤了几声。 梁知南蹲下身，看见了篮子里的小橘猫，心都软了。 「你好呀，小猫咪。」 「喵。」 苏年低下身看了眼，又抬头看向江橪。 「你什么时候养的猫，我怎么不知道？」 「前两天。」他面色平静的回答。 「原来你们两人认识吗？」梁知南原本还在逗弄着小猫咪，听见这两人的对话后才后知后觉的站起身。 「我们是邻居，就住对门。」苏年解释。「不过我没想到你在等的人是江橪，这傢伙从来没有带同学回来过的。」 咦？ 梁知南有点意外的偏头看向身旁的人，而当事人却仍面不改色。 「是她要跟过来的。」 苏年带有深意的目光看了看两人，「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 「我们要带小猫去做检查。」 苏年还能听见猫咪似乎是在附和的叫声，眼底的光微微闪了闪，唇边的笑容依旧。「那你们路上小心啊。」 梁知南和苏年道别，跟着江橪的脚步走到了公车站，在前往兽医诊所的这段期间，小猫都十分乖巧，除了偶尔喵喵叫个几声，一路下来都没有什么太大的状况。 一直到了兽医诊所，柜台小姐拿了张表递给江橪填写，梁知南原本安静地待在一旁，但她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最后忍不住好奇心凑了上去。 江橪的字意外的工整，但等她看见名字那栏，却见他写着「蠢猫」二字。 「江橪，你是认真的吗？」她拉了拉还在填写资料的他。 「什么？」 「小猫的名字。」她忍不住伸出食指，有些不可置信的说。「你不会真的要帮牠取这名字吧？」 江橪听她这么一说，又将目光移回了最上面名字那栏，但看了几次仍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不行吗？」 梁知南立即接着，「当然不行！」 这么可爱的一隻小橘猫，被江橪这么一直喊蠢的话，到时候真的蠢了怎么办？ 江橪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反应，眉眼染上了淡淡的笑意，他侧过了身子，将手上的笔放回桌面上。 「要不然你来帮牠取？」 梁知南愣了愣，看着眼前的人慵懒地靠在柜檯前，深邃的目光里甚至有一抹她没注意到的温和。 她反应慢，他也没有出声催促，直到眼前的女孩双眼发亮，小声又有些胆怯的问：「我可以吗？」 「有什么不行？不是你先发现牠的吗？」他挑眉，对于帮动物取名字这事儿上，他并不是很在意。 梁知南的脸上很快绽放了笑容，提起了笔，在他身旁安安静静地想着名字。 很快的，那张白纸上多了一道突兀清秀娟丽的字跡。 于是小橘猫有了新的名字，唤作柠檬。 2-2 这世界还并没有太坏 □ 梁知南隔天在学校里帮小美整理文件时，回去教室的路上遇上了苏年。 「苏年！」 她的声音充满了朝气活力，连带着那份情绪也会不禁感染上。 「最近好像总是遇到啊？」他驻足在原地，耐心的等着她上前。 「嗯，是好巧。」梁知南笑了笑点头。「你也要回教室吗？」 苏年嗯了一声，见她走到了自己身旁才又迈开了脚步。 「昨天江橪回来后我去他家看了那隻猫，才知道那隻猫是你救下来的。」 梁知南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 「其实江橪也有功劳啦，如果他没有刚好经过看到的话，我那时候也差点摔下去了。」 「是啊，如果他没及时出现的话，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苏年低歛着眼，看着她娇小的身影，忍不住感叹。「你总是身体动得比脑子还快，万事还是得小心一点，要是得不偿失就不好了。」 梁知南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被说了，但每次事情发生的时候还是老样子，她仍乖顺的点点头答应，知道这是身边的人对她的关心，为此总是不厌其烦。 「对了，你和江橪住在同一个社区，那你们认识很久了吗？」梁知南忽然想起来这件事情，昨日赶着带柠檬去看诊，她也忘了问江橪。 她是有些讶异这两人是认识的，更没有想到这两人会是邻居。 「江橪是在我小学六年级那时候搬过来的，他爸和我爸是老朋友了，所以他刚搬过来时，我们很快就熟了。」苏年笑了笑，彷彿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继续说。「江橪那傢伙个性有点，该怎么说呢……说他冷漠也不太算，但也不是很热情，该笑的时候他也是会笑，除了有时候表现的有些成熟，其他都还挺好的。」 梁知南想着这形容真是贴切，果然是认识好几年的苏年才能这么精准地说出这些话。 「但其实最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他这个人好难亲近。」 苏年忽然哈哈笑了两声，附和她。「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这人就这样，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太好靠近，何况他如果不笑的时候更甚。但其实认识了之后才发现他也有不同的一面。」 「就像你们一开始并不熟悉，但他却收留了那隻小猫。」苏年弯了弯唇，和她对视。 梁知南忽然就想起了那时候的场景，江橪明明说过自己不喜欢猫，但最后却还是收养了柠檬。儘管她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他改变心意的理由是什么，但结果就如苏年所说的，他其实并不如表面那样冰冷。 她舒心的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是说，你最近的人气好像有点退了？」 梁知南习惯早上会看社群的消息或是讯息，发现有关苏年的话题虽然还是有，但热度已经明显退去了一点。 「虽然藉这个机会也认识不少新的朋友，但也幸好热度很快就下降了，要不然陌生讯息真的是让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微微苦笑。 明明对于他来说，少了陌生讯息应该是很好的消息才对，但却见他微微拧起眉头。 「怎么了吗？」她有些疑惑。 「上次关于十七高校的邀约，我其实已经回绝他们了。」 梁知南慎重的点点头，上次他的意愿明显不高，所以他拒绝对方是在她预料之内的。 「但他们还是不死心，我到最后也是没办法了，就跟他们说让我考虑几天。」苏年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眼神望了过来。「你觉得呢？」 谁知道梁知南马上就亮了亮眼，「我觉得很棒！」 苏年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一时之间有些错愕。 「老实说我早就觉得这个机会十分难得，但我知道你想低调，也没有那个意愿，所以站在朋友的立场上，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但如今对方没有放弃，你也说了考虑，有这么难得的机会，为什么不去试试看呢？」 其实梁知南说的话，苏年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苏年的家庭素来古板，他父亲更是还保有着以前的老旧传统观念。 他的个性向来温和顺从，年纪尚小的他对此也从来并没有觉得什么，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见识到的新事物也越来越多，他那颗原来平静的心也随之躁动。 然而苏年其实对于自己并没有什么自信。 梁知南见他这么犹豫，也没有催他。 「苏年，你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喜欢摄影吗？」 见他的目光看了过来，她微微一笑，双手交叉放在了身后，语气温柔。 「你说过，你想记录下所有快乐的事情，让往后的自己至少回过头来看时能不留遗憾。起初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我爸爸是摄影师，从小耳濡目染的我也渐渐喜欢上了摄影，但那时候的我只是单纯喜欢，没有过多的理由，也没有多馀的想法。」 「直到后来，我遇见一个人，我开始想记录下所有美好的瞬间，想告诉那个人，这世界还并没有太坏。」 苏年微微一愣，认识梁知南这么长一段时间，第一次听见她说起这些。 「那后来那个人知道吗？」 她噙着浅浅的笑容，摇头。「后来那个人离开了，我也没有问过对方的名字，但是我始终记得我当时的想法有多强烈。」 「即使我再也见不到那个人，我也会继续摄影，因为那些美好的瞬间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只要我继续努力，我相信对方总有一天也会看见的。」 说着这些话的梁知南很是温柔，她的梦想和追逐从来不是空无目的，也不只是说说而已，苏年能看见她的眼底有光，她就像是一隻翱翔在晴空下的青鸟，诉说的同时又好似治癒。 他轻轻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眼时，已经不再有迷茫。 「我也相信你能做到的。」 梁知南转过头看着他，清亮的杏儿眼笑了起来，笑容娇憨。 她傻里傻气的样子忍不住让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2-3 真对她没意思？ □ 游泳队在一个月后有个高中预赛，确定晋级之后会在冬天会有个冬季高中联赛，为此教练更是安排了紧锣密鼓的训练行程。 竞速游泳分为四种泳姿，分别为蝶式、仰式、蛙式及自由式。 而在这其中还有个比赛项目为组合式，也被称为个人四式，依照仰式、蛙式、蝶式和自由式的顺序进行接力。 小美得知这个消息时，便在群祖上通知了她们三人。 日理高中的游泳队是全市内出名的一支队伍，长年下来的得胜纪录更是蝉联了好几十年，为此这次的比赛对于他们学校来说十分重要，也是校方希望能够特意宣传的一个点。 官翊纯已是忙碌的三年级生了，因此接下这工作的是梁知南和简曼书。 官翊纯大多时间会和小美讨论学校未来一段时间想要宣传的事情，在重要日子上会发布消息，好让全校师生都能一起关注或是参与活动。 而梁知南负责摄影，自她接手以来，ig版面上的照片全出自她手，她的摄影风格相当鲜明，照片所呈现的滤镜和氛围都相当统一，和学校的风格都有了一个明确的记忆点。 简曼书则是统合了上述两点发布限时动态和大家分享，也会做互动。如果对于活动或是公告有疑虑时也能及时回覆。 因为游泳队的预赛日期就快到了，他们的练习更是不能马虎，梁知南怕打扰他们的练习，特意和教练告知了来意，确认没有问题以后才带着简曼书一同进了游泳馆内。 她们在门口脱了鞋，推开门后率先扑鼻而来的是消毒水味，接着便能听见水声拍打的声音，泳池内的光线明亮，池里的水波光粼粼，他们练习时打水的动作所溅出的水花消纵即逝，看上去既自由又美丽。 教练领着她们率先走了进去，接着吹了一声哨，原本正在自主练习的几个人这才陆陆续续集合到了面前。 江橪和唐啟生游得远，听见集合声不疾不徐的又游了回来，随着排排站列着在角落。 梁知南一眼就看见了他。 江橪个子高，就算是站在了最后头也能清楚的看见他那还在滴着水的发丝，微微低垂的眼眸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直到他身旁的男孩向他靠近，轻声低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才见他的目光忽然就往这里看了过来。 「那不是简曼书吗，怎么突然过来了？还有她身边那个是二年级的学姊吧，上次跑接力昏倒的那位。」唐啟生眼尖，一上来就发现了站在教练身旁的两人。 江橪原本还微微喘着气，听见这话才随着唐啟生的目光看了过去，一下子就看见了站在教练旁娇小的人。 梁知南今天绑了两条三股辫，纤细的颈上掛了一条偌大的单眼相机，他的目光恰好对上她的，见他发现了她，她的那双眼睛慢慢弯起来，笑容在唇边绽放，娇小的她充满了朝气。 江橪猛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在肆意搅动，下一秒他别过了眼。 「知南学姊，我看见江橪了！在最后面那里！」 梁知南原本还很开心江橪看见她的，但是他下一秒又往别处地方看了，想着对方应该是没有看见自己，虽然有点可惜，但她不想特别打扰他们练习。 「曼书，要记得我们今天不能打扰他们练习哦，我们跟教练说好的了。」她微微一笑，知道简曼书的心思全放在了江橪身上。 「知道啦！」 见简曼书答应了她，她也就全然信任了。 教练公布了接下来一个月的训练行程，简曼书在一旁笔记，而梁知南则站在不远处开始摄影。 「没想到跟我们同年级的简曼书是校营社的啊。」唐啟生见这阵仗，也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从之前还没进来日理的时候就听说过校营的成员只有三个人，而且都是由老师亲自挑选年级各一的人，没想到这传闻是真的。」 「欸江橪，简曼书这几天还是一直来找你吧？」 江橪面色平静。「你想说什么？」 「真对她没意思？我看一年级的女生里最正的人就是她了吧。」 「你有那意思你就自己去追，别来烦我。」 见江橪对异性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唐啟生忽然想起了那天在操场上的事情。 「还是你是对那位学姊有兴趣？」 江橪没答话，却投来一个要他闭嘴的眼神。 「ok，我闭嘴。」唐啟生早就习惯了江橪的个性，无所谓的摆摆手。 简曼书虽然也很认真的在听游泳队接下来的训练，但她的目光时不时还是会稍微被角落的身影给吸引过去。 唐啟生当然也有注意到她的视线，于是他又不着痕跡的看了看不远处的梁知南，饶有兴味地笑了起来。 另外一头的梁知南很快地就进入了状况，不过有个困难点是，游泳这种运动和陆地的运动不太一样，在水里的时候她并不能很好的捕捉到游泳者的神情，让她拍了快一小时都还不是很满意。 她正沉浸着想拍得更清楚一些，丝毫没注意脚下已经正踩在了泳池边缘，整个人欲要往后跌，虽然她整个重心已经失衡，但她下意识地想要保护好怀中的相机，直到猛然一隻冰凉的手拉住她，被人好好的揽住。 「喂，注意脚下，你快掉下水了。」 梁知南抬眼，映入眼帘的是江橪乌黑深邃的眼眸，他身上的水珠顺着发丝落了下来，滴到了她的手背上。 沁凉的水珠让她一瞬间回过了神。 「啊、谢谢你。」她站好之后，对方松了手。 「怎么每次见你都会发生类似的事情。」江橪双手环抱，低歛着眼看着眼前还紧紧抓着相机的她。「拿着这么贵的相机就不要靠水池这么近了。」 「我就是想拍得清楚一点……」梁知南还有些心有馀悸，也没抬头看他。 「抱歉。」 「为什么突然道歉？」江橪有点意外的挑眉。 「因为我跟教练约好了不打扰你们练习的。」 她这么乖的说出这句话，他一时之间忍不住唇边的笑意，低低的笑了起来。 头顶上传来低沉的笑声，梁知南疑惑地抬头，见江橪抿着唇，但眼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有什么好笑的！」她有些不解又有一点懊恼。 她好像总是在他面前出糗。 「我去练习了，自己注意别再跌下去了。」 梁知南看着江橪从自己眼前一跃跳了下去，他修长的身躯在水底潜泳了好几公尺才浮了上来。 而站在另外一头的简曼书面容平静，将方才的情形全数尽收眼底。 2-4 那个人是梁知南吗 江橪擅长的泳姿分别是蝶式和自由式，这两种都曾在过去的比赛都获得很好的成绩，稳定的发挥和矫健的身姿一直都是他的招牌。 国三的最后一次比赛过后有体育记者向前採访，问他称霸三连的心得和感想是什么，他没有回应，也没有想法。 对于江橪来说，游泳是一种自由，那是他唯一能够紓解压力的方式。 所以得不得奖、参不参赛一直以来他都并不是很在意。 教练抽空叫来了他，告诉他的比赛项目分别为蝶式一百、自由式一百。 「江橪，我希望你这次能够参加四人接力，你负责自由式的部分。」 「我不比四人接力。」 这个回答倒是在教练的预料之内，通常像江橪这种已经习惯个人泳的选手会选择不参加的例子也是有的。 教练点点头，但还是想说服一下他。「我看过你之前的比赛，你国二的时候曾经也有参加过四人接力，那隻队伍也得到了第一名，虽然队友不再是你以前的朋友，但……」 「教练，不是队友的问题，是我个人的问题。」江橪神色淡淡，薄唇轻啟。 「谢谢教练，不过那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没有等教练回答，微微鞠躬之后便转身离开，重新戴上了泳帽和蛙镜之后又跃进了水池。 温凉的水縈绕在他的周围，他迎着水流微微摆动身体，整个人潜在了水底，享受着只有在水里才有的寧静舒适。 简曼书手机上的记事本早已记录了许多关于游泳队的介绍和详细资料，她向其中一个男孩微微一笑道谢，便随即将目光快速的在池里寻找江橪的身影。 不一会儿，她就看见了从另外一头正往自己方向游过来的身影，她走到那一道的边上，等对方从水里探出身来时，她蹲在了那人的面前。 「嗨，江橪。」她露出甜甜的笑容，嗓音甜腻。 简曼书那张脸一瞬间映入眼帘，江橪微微一愣，便不动声色的从她身旁支起身子越过她。 「我刚才在不远处刚好听见了你和教练的对话，你为什么不参加四人接力呀？是因为上次有不好的回忆吗？」简曼书一点也不在意江橪冷淡的态度，一路上跟在他的身旁，睁着好奇的大眼问他。 江橪原来没有想搭理，但听见最后一句时还是停下了擦拭头发的动作，他拿下毛巾，额前的碎发遮掩住了他眼底的一抹冰冷。 「你还有问题的话就去问别人吧，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简曼书的微笑微微僵滞，「我就是想多认识你，没有恶意的。如果冒犯到你的话，我跟你道歉。」 见她微微泛红的眼眶，他看了一眼，忽然唇边扯出了一抹笑。 「你叫简曼书对吧？」 「嗯！」简曼书眨了眨眼，原本有些丧气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用力的点了点头。 「抱歉，我现在没有多馀的心思谈感情，所以你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如果我误会你的意思的话，我也道歉。」江橪的目光平淡，语气没有一丝起伏。「但我们一次就把话说明白了，希望你之后看见我能当作不认识我这个人。」 简曼书的喉咙彷彿被什么梗住，难以下嚥。 她是家中的独生女，从小就被父母捧在掌心里宠着，成绩好、人缘好，甚至外貌也是同儕女孩中最突出的那一个，多少男孩追在她身后跑，只是她从来都没真正看上过任何一个男孩，直到江橪出现，仅仅却只是一张相片，她甚至那时候都还没见过他本人。 「连做朋友也不行吗？」 「我不想做无谓的交际。」 简曼书第一次知道，原来眼前的这个人也可以这么残忍。 她曾见过他在人群中心笑得灿烂，而他也是最为出眾的那一个。 简曼书承认自己是挺外貌协会的，江橪因为长年运动的关係，身材伟岸，肌肉的线条每一处都很完美，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一双狭长的眼微微上勾时显得更加帅气。 这么完美的人，站在他身边的女孩子应该也是要像她这样好看的才配得上啊。 只是为什么，无论她多么主动，江橪的目光却从来不曾放在她身上？ 「那你为什么只对知南学姊笑呢？」她轻咬下唇，抬头看他。 不管是上次体育课梁知南昏倒的那次，还是刚才梁知南差点踩空落下泳池的事，江橪的行动都不如他表面上来的那么冷漠。 「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吗，那个人是梁知南吗？」简曼书倔强的问，她想，她就算是失恋也要知道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 「不是。」 江橪一点波澜也没有，面对简曼书的逼问，他只是露出了淡淡的厌烦感。「你觉得你在我这里碰了壁，所以很不甘心是吗？但这不会是你人生中的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如果你每一次都要以这种咄咄逼人的心态来处理你的情绪的话，之后只会更难过。」 「……我只是想要知道理由。」 「没有理由。」 简曼书觉得江橪简直就是一根大木头，对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无疑都是往她心上戳，一点也不手下留情。 「你怎么可以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你甚至都没好好认识我……」她话还没说完，就在他淡漠的目光下逐渐没了声音。 「抱歉。」 江橪低沉的嗓音彷彿还回盪着耳边，简曼书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自己身旁走过。 酸涩的眼眶，努力紧绷的身体在瞬间失去了力气，直到一股热流从脸颊滑过，她才终于回了神。 简曼书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江橪这种冷漠的人抱有心动，也不懂为什么即使被拒绝了，难过的同时，却又彷彿更加确信自己非这个人不可？ 她抹去了眼泪，神色依旧，看向了不远处还在专注摄影的梁知南。 江橪于她来说，是不同于别人的。 只是，于江橪来说，她简曼书和其他人并无差别。 那么，只要她改变了，是不是他就会多看她一眼？ 2-5 不对劲 □ 梁知南在打扫时忽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着凉了？」吴千帆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回到自己位置上拿了张卫生纸给她。 「没有，应该只是灰尘太多。」她擦了擦鼻子。 「是说，最近这阵子江橪的讨论度很高啊？」吴千帆倚靠在窗边，掏出手机翻了翻。「喏，这张照片是你拍的吧。」 那是一张江橪站在跳台上正在做拉伸的照片，她那天拍了很多，其中的几张被简曼书挑了发出来。 贴文的内容无一是大概说明了下江橪参加的比赛项目，还有预赛的日期，希望大家能他加油诸如此类的。 「是我拍的，不过大部分都是曼书在经营的。他们在练习时的照片太难捕捉了，她选的这几张都是拍得比较好的，而且江橪长得好看，自然讨论度就高啦！」梁知南笑了笑。 吴千帆忽然哦了一声，有些阴阳怪气的说：「你说江橪长得好看？」 「对、对啊，怎么了吗？千帆你不觉得吗？」她顿了顿，有些结巴。 「好看啊，不然简曼书会追着他跑吗？而且校方ig上江橪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不难发现吧？」 梁知南无奈失笑。 「不管是前阵子的苏年还是这次的江橪，这两个都是从我们校版上出名的，看起来你们的宣传也是算挑对人吧？」吴千帆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蹭了蹭她。「说到底这都要多亏了我们家南南，你拍的那些照片都不知道替他们加了多少分去了。」 「千帆，你好夸张。」她忍不住咯咯直笑。 「说到这个，最近有传闻说十七高校邀请苏年，打算拍一支影片，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是真是假。」 「是真的。」梁知南笑着点点头。「上次他有来问我意见，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吴千帆这下倒是真的讶异了。 要知道苏年在他们这届算是优等生，每次考试都稳佔第一，长相斯文，对待师长也是谦虚有礼，和同儕间相处也都很和谐，至少在吴千帆的八卦雷达里，还从来不曾听过有关苏年的负面传闻。 但苏年这个名字虽然出名，人却十分低调，梁知南和苏年本来就是朋友可能没有什么感觉，但吴千帆一直觉得像苏年这种三好学生，既不喜爱出头也不高调，突然出了名就算了，更是没有想到会答应目前流量最高的youtuber合作拍影片。 「我以为他会拒绝类似这种的邀请，毕竟从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若不是因为你和他是朋友，估计我也只会是远远看过他而已。」 「他好像其实很有兴趣，但这么好的机会，我倒是希望他不要错过。所以他这次接受了邀请，我反而很高兴。」梁知南想了想苏年平常是比较低调，也难怪吴千帆会这么说。 吴千帆知道梁知南这人对谁都善良友好，此时正也微微笑着，她才也弯起了唇角。 「老实说，我有时候寧愿你多考虑自己一点。」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抱紧矮了自己半颗头的梁知南。「但是你就是这样才让我对你死心踏地啊。」 梁知南笑得灿烂，心里暖暖的。 她和吴千帆是从小学就开始的友谊，能够这么长时间还能陪伴在彼此身边，她一直认为这是难能可贵的缘分。更何况她和吴千帆两人几乎无话不谈，也鲜少有过不合，是很好的朋友了。 夏末时，苏年和十七高校的合作影片也上片了，点阅率在短短的一天内就达到了五十万的点阅率，上了首页的热门， 苏年的私人ig也受到大量的关注，日理高中也随之增加了不少关注。 梁知南在上片的当天马上就迫不及待地看了影片，影片的内容大概是关于苏年在校的日常和平时的兴趣，也和其他高中生做了一些比较有趣味性的小游戏，整部影片看下来既轻松又愉快，主持人掌握的节奏也非常好，几乎每个话题都能製造笑料。 看了底下的留言回应也大多都是好的。 「没有想到日理高中也会有这么又帅又斯文的男生！」 「日理学校官方ig的发文也都很有趣欸，真是羡慕那所学校的学生。」 「笑死，这部影片简直是新的巔峰吧！」 梁知南看完以后，传了讯息告诉苏年。 倒是苏年很不好意思，但也表示这次参与拍摄非常开心，还好他最后去了，没有留下遗憾。 晚上梁父工作完回到家以后，她也拿出了影片要和梁父分享。 梁父看完以后，突然开口。 「我最近正好有个拍摄，是关于学生主题的，厂商那边是想要找素人，你这位同学要不要来试试？」 梁知南一愣，接着便有些激动。「真的吗？」 梁父笑着点头。「就是拍个杂志，放轻松拍，如果愿意的话就来。」 她乐极了，马上回了自己房间传了讯息告诉苏年这个消息。 但她等了许久都还未见已读，想着对方应该正在忙，也就没有特意等了，下了楼和父母吃了晚餐。 然而直到隔天早上，梁知南都还是未收到苏年的回覆。 □ 夏日清晨的阳光正好，江橪背着包，耳机连接音乐，在家门口稍微做了个暖身操以后，便调整了脚步跑了出去。 早上六点整的路上已经有了一些人潮，他缓步向着学校的方向跑，依他平常的稳定速度大概只要花二十分鐘就能到校。 到了学校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到游泳馆，他通常都是第一个到的，偌大的泳池只有他一人，泳裤早就穿在里面的他三两下脱了衣服就往水里跳。 江橪喜欢游泳，但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在水里待着，哪怕只是浮在水面上，也觉得那是身心最轻松的一刻。 不过他今日游了不过多久，就听见大门再次被打开，等他注意到时，对方已经跃下水池。 通常这个时间点队上的人不会这么早到，他抹了下脸上的水珠，看着那人的泳姿，他一下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直到那人游了一趟回来，浮出了水面，江橪站在原地看着他。 「怎么，有心事？」 「你还看得出来啊？」 「你只有烦心的时候才会来游泳。」他面色平静，清澈的眼底映着水光。「你爸看到那支影片了？」 苏年低垂着眼，水波一层一层的，而江橪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微微苦笑。 好像永远只有江橪能够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2-6 草莓麵包 □ 「苏年！」 梁知南见到苏年是在走廊上，她上前打招呼时，感觉他似乎有些无精打采。 「知南。」他微笑。 「怎么了，我看你没什么精神？我昨天有传讯息给你，可是你好像很忙……」 苏年有些惊讶，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抱歉，昨天家里出了点事情，没有时间看手机。」 「没关係的。」她笑了笑，没有追问，只是继续接着说。「其实昨天我跟我爸爸分享了你和十七高校合作的那支影片，结果我爸爸说他手上刚好有个和素人高中合作的杂志拍摄，想要问你有没有兴趣？」 苏年的神情很明显有一瞬间的喜悦，但很快地就消失了。 「可能暂时，不太行。」 他淡笑摇着头，梁知南想起方才他说家里出了一点事，大概猜到是因为苏父看到了影片因而被训了一顿吧？ 她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除了安慰，好像什么实质的建议也拿不出来。 可是他眼底的那抹亮，她是亲眼看见的，对于不能追求自己喜爱的事物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她却不能为他做点什么。 苏年倒是没有想像那么中难过，毕竟是早已能预料到的事情，只不过发生时会有些难受，但时间过去，他本就习惯了。 「没事，倒是这么好的机会我却没有办法参与，真的很可惜。」 梁知南摇摇头。「怪我当初什么都没有特别想，就一直鼓励你拍影片，害你和你家人起了矛盾。」 「你别这么说，拍摄的当下我真的挺开心的，也学到了很多平常学不到的东西和知识。但是我爸就那样，我早就习惯了，偶尔叛逆一次其实已经让我心满意足了。」 苏年说这话的时候，梁知南却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后来在课堂中她恍了神，老师在台上讲的一字一句她其实都没能听清楚，只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她在想，如果今天换做是她喜欢的摄影被阻拦，那么她一定会极力为自己争取权益，即使父母并不谅解，她也会希望父母能知道她正在做的事情是她所喜爱的，而非一件不好的事情。 可是她不是苏年，苏年也并不是她。 随着下课鐘响，教室的同学们陆陆续续都走出了教室。 「你中午吃什么？」吴千帆从前面的位置转了身。 「我今天去餐厅买个麵包。」 「那我在教室等你。」 梁知南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了小钱包，点了点头以后，就快步走出了教室。 中午时段餐厅人多，梁知南已经尽量走得快了，然而到餐厅时，眼前还是早已挤满了人。 她找到了队伍的尽头，乖乖的排在了后头，然而大家的脚步很快，有时她只是一时没跟上就会被后头的人挤撞一下。 梁知南双手紧握着钱包，上半身几乎缩成了一团，人挤人之间还参杂着汗水味，她一时就有些发晕了，但还是努力站稳了脚步。 直到她感觉自己头顶上垄罩了一层阴影，她驀然抬眼，发现自己眼前多了一个人影。 「江橪？」 「你自己一个人？」 江橪看她，又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一眼在她身后的挤撞她的男同学，对方见江橪的个头比他高许多，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 「嗯，我出来买麵包，千帆还在教室等我。」梁知南倒是一点也没有察觉，见到他反而还有些高兴。 「麵包已经没了。」江橪见她诧异又失望的眼神，周围人多又挤，他伸出手握住她的，将她带了出来。 梁知南忽然被人从队伍拉了出来，有些不明所以，「我的麵包……」 「你手脚那么慢，怎么有自信抢得赢其他人？」 眼看着餐厅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周遭的人也逐渐变少，江橪个高腿长，步伐却不快，她被牵着走却没有一丝不稳。 他掌心的温度清晰地传递过来，她下意识回握住，下一秒又松了开来。 江橪感受到了这细微的举动而微微僵硬了下。 「其实你不牵我的手我也不会再跌倒的。」 她脆生生又轻甜的嗓音从身后传了过来，他这才彻底放开了她的手，回过身看她。 「走几步我看看。」他挑眉说道。 梁知南不服气，敢请他是觉得她不会走路了吗？ 她向前走了几步，绕着江橪走了一圈，最后站定在他的面前。 「你看，我又不是小孩了，怎么可能走个路就能跌倒？」她抬眼笑了笑。 江橪低眼，兴许是中午的阳光过于灿烂，梁知南只是单纯的笑着，带着独有的清亮和温柔，他被那样的容色晃了片刻眼，下一秒他不着痕跡的别开了眼，低低的嗯了一声。 「不过我的午餐没有了。」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总感觉好像里头已经饿得发出了声音。「你还把我从餐厅里拉出来，这样我等等还得回去看有没有剩下的可以吃。」 「手伸出来。」 梁知南慢半拍才伸出自己的手，江橪提起了自己手上的塑胶袋，放在了她手上。 她低头看了一眼塑胶袋里头，发现有好几种麵包，大概粗估也有十几个。 她惊讶地抬头看他，「你怎么买那么多？」 「队上要吃的，我出来跑腿。你自己看有没有喜欢的，直接拿走吧。」 「这不是你们要吃的吗？这样我怎么好意思拿。」说完，她就想把手上的袋子还给他。 江橪接过以后，伸手随意拿了一个草莓麵包给她。 「拿着。」 梁知南猛摇头。「不行，这是你们要吃的，你们运动量大不能饿肚子……」 「我有多买，他们也饿不死。」 她看着手里多出的草莓麵包，又见江橪态度十分坚决，她只好收下了。 「那钱……」 「不用给了，没多少钱。」他盯着她手里的麵包，忽然又开口。「你这样吃得饱？要不要再给你一个？」 「咦？不、不用了，我吃这个就行了！真的！」梁知南见他眼神认真，连忙拒绝。 「谢谢你，但我该回去了，千帆还在等我。」 她欲要向他道别时，他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她下意识摊开掌心去接，赫然躺在手心里的是一颗柠檬糖。 梁知南愣了愣，想起来之前他也曾给过她柠檬糖。 「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她抬眼，发现他的神色依旧平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次觉得眼前的人表达的方式有些笨拙，心里却有些温暖。 他对上她清透的目光，接着便先行越过她离开了。 「谢谢你，江橪！」 梁知南的嗓音温柔却充满朝气，然而眼前的少年步伐却未停下脚步，直到消失在了尽头。 回到教室才刚打开门，就见眼前一群人涌了上来。 唐啟生的速度最快，一把接过了江橪手里的袋子，同时也有好几隻手准备拿自己的午餐。 然而唐啟生找了老半天，愣是没找到自己的草莓麵包。 「江橪，我的草莓麵包呢？」 「卖完了。」江橪面不改色地说。 唐啟生觉得这消息有如晴天霹靂，要知道他最喜欢吃的就是草莓麵包了，午餐如果少了草莓麵包就感觉一天都不完整了。 「你不是很早就过去了吗，怎么可能没有！」唐啟生哀号。 江橪眼皮微掀。「你还有其他的，少吃一个不会死。」 唐啟生只能欲哭无泪的默默啃着肉松，想着这就是草莓麵包…… 2-7 牵着你 □ 校营社这天一如往常的例行性开会，最近除了游泳队的预赛快要到了，在这之后是考试再紧接着的便是六十周年校庆。而学校为了准备这次的校庆，特意打算做一些宣传活动，为此打算推各年级的一男一女出来做代表。 小美将大概活动告诉他们，大抵是校庆当日开幕时，被推出的六个代表得一起做开幕表演，在那之前每班级都要推出两个代表，男女各一，会在学校的大厅公佈栏上做全校的投票活动，投票时间长达一周。 这些代表选出来的目的不单只是校庆上的年级代表，也要参与拍摄这次的宣传海报，製作活动手册时也需要这六人的协助拍摄，之后放照片在介绍手册里。 因为是六十周年校庆，所以今年的活动特别多也特别杂，他们得提前一个半月就开始做准备。 官翊纯准备行程安排及设计海报和手册，简曼书在ig上继续做相关的事前宣传，梁知南则继续配合着学校协助拍摄。 后来开完会各自回了班上，当日下午班导师就说了这件事情，他们班上要推一男一女出去做代表。 许多比较想要表现自己的同学们纷纷举手踊跃表示想要参加，吴千帆对这种活动没有什么兴趣，侧过身看着班上闹哄哄的。 「我看你这阵子有得忙了。」 「我觉得很有意思。」梁知南笑了笑。「千帆你不参加吗？」 「不了，感觉就很麻烦，我倒是比较想要早点回家。」 她看着黑板上的几个人名，淡淡的开口：「如果苏年被推出来选的话，基本上是没什么悬念吧？」 梁知南默了默，其实她也觉得如果苏年出来当代表的话，本来话题性和热度都还在，有大机率会是苏年选上。不过也不知道苏年在他父亲的威严之下，会不会再也害怕踏出那一步？ 苏年那双黯淡的双眼一直让她很是在意。 当日回到家时，她就和梁父说了这件事，想商量着如果不能拍摄的话，可不可以参观拍摄现场，确定可以之后，她心里这才有些踏实。 过了几日，最后一堂课稍微有些慢才下课，梁知南收拾书包收拾得快速，匆匆和吴千帆道别以后就往苏年的教室去，但没想到对方早已离开了教室。 她喘了喘气，和同学道谢之后，这才拿起手机打给苏年。 「喂？知南？」电话很快的就被接通。 「今天我爸爸那里有拍摄，我、我想邀请你一起过去参观，你今天有空吗？」 苏年听电话里头明显微微喘着气的声音，微微愣了一愣说道：「有空是有空啦……」 「太好了！那我们在校门口见！」 苏年收起手机，在一旁的江橪见他微微发愣的样子，忍不住问：「怎么？」 「知南的电话。」他收起手机。「她好像是邀我去她爸爸的摄影棚参观，说是今天有拍摄行程。」 他们本来就才刚从体育馆出来，走到校门口时，梁知南的身影也刚好跑了过来。 「苏年！江橪！」她看见了眼前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欢快地挥了挥手，脚步也不禁加快。 苏年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等她，却没有想到梁知南在最后几步的时候稍微绊了一下，他下意识跑了过去想要接住她时，身旁有道身影却比她动作还快。 梁知南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差点又要摔倒了，但下一秒却整个人栽进了一道温暖厚实的胸膛，接着便听见从头顶上传来阴冷的声音。 「梁知南，看来你摔不怕啊？」 她尷尬的笑了笑，站好之后抬眼看他。「我就是有点急嘛。」 「你哪次不急的？」他双手抱胸，挑了挑眉，一点也不相信她的话。 「好啦，没事就好。」苏年走上前。「不过你刚刚说的拍摄是什么时候？江橪他现在要去买柠檬的用品，我原本没事要跟着他去的，但刚出来就接到你的电话。」 「从学校这里过去大概半个鐘头，大概待两个小时左右，不会很久的！」梁知南微微喘着气解释，又对着江橪说：「江橪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这次爸爸他拍摄的主题是体育杂志，很有意思的，一起去看看嘛！」 江橪口中的那个「不」都还没说出口，梁知南就一手抓了一个苏年，另一手抓着他，领着两个人就往外走。 「时间快来不及了，公车要来了，我们得快点。」 十月的天色，黄昏带点灰色的橘，远处的尽头白云彷彿沾染着火。 在后头的苏年和江橪互看了一眼，苏年率先笑了起来，手回握住她的，三两步跑在了她的面前。 儘管苏父不满的声音彷彿还回盪在耳边，内心的烦闷感也还在，但是不知道为何看着梁知南总是奋不顾身往前衝的身影，他的不安和烦躁总会一点点的消逝。 「走吧，我们牵着你就不怕摔跤了！」 苏年灿烂的笑容让梁知南微微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偏过头看了眼还在最后头的江橪。 「江橪快点！」 她手心的温度一点一滴地传递到了他手里，他看着眼前笑着的两人，终于才提起了脚步跟上。 □ 梁风早期是拍风景的，后来有些知名度以后他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也开始接一些其他的业务工作。如艺人的代言拍摄、形象照片及杂志拍摄等等的工作。 有一次因为厂商指定的模特临时因为生病进了急诊而无法进行拍摄，由于时间的关係也无法立刻就能找到人来替补，当时在场边的梁知南乖巧的站在一边看着梁风工作，忽然就这么被人推去梳化换上了衣服，拍了人生第一次杂志。 今天拍摄的主题便是大学体育专刊，在体育界讨论度高的选手会被另外做一期的介绍，也就多了一个单人拍摄。 梁知南刚到时，棚内的拍摄已经进入中段了。 他们三人缓步走了进去，梁风这时还专注着在拍摄。 在镁光灯下的是一个身材伟岸的男人，穿着纯黑的丝质衬衫，衬衫一半以上的扣子未扣上，敞露出黝黑的肌肤，略长的发丝遮住慵懒的双眼，举手投足都带着一丝性感懒散的氛围。 男人狭长的眼微微一抬，看见来人，嗓音低哑慵懒，含着一丝笑意。 「梁哥，你不是说你只有一个女儿吗，什么时候多出两个儿子来了？」 2-8 黑暗 梁风微微一愣，这才回过身来，看见梁知南后立即笑了起来，朝她招手。 「程颖，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知南。知南，这是南大的程颖，已经是预备的国家队篮球选手。」梁风向两人简短的介绍以后，又笑着看向身后明显还有些拘谨的两人。「你们两个是南南的同学吧，欢迎。」 「你好！我今天带同学来参观，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没事。」他摆摆手，一点也不在意。 「这位是苏年，这是江橪！」梁知南向梁风和程颖介绍。「爸爸，你就先继续拍摄吧，别管我们了，耽误到人家的时间就不好了！」 「好吧，那你们有问题随时跟我说啊。」 梁风和程颖随即又投入到了拍摄当中，他们三人站在原地，看着眼前不停闪烁的灯光，一时之间三人陷入了沉默。 「程颖……是从高中时期就很有名的那位吗？我有看错吗？」苏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不可思议的问。 「是吧，我没记错的话他在还没毕业时就已经被邀请加入国家队了。」 梁知南对于体育界并没有江橪熟悉，听见这番话有些惊讶之馀也不禁多看了程颖几眼。 程颖在高中时期就已经是非常出名的篮球选手，在高中毕业之际时早已有多家大学争先恐后地想邀请他加入。原本以为那时候的他会选择最有资源实力也最坚强的北大，却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变了卦，跑到较远的南大。 今年才大四的他就已被选入了国家队，如此前途无量的选手，此刻现在就在他们的面前。 鲜少面对镜头的人难免会显得拘谨，然而程颖似乎早已习惯了，在梁风的指导下，几乎每个动作都能很快的达到预想的效果，以至于拍摄也很快的就顺利结束了。 「他要走了吗？」苏年略显急促的问。 「好像真的要走了。」梁知南也有点紧张。 江橪抿了抿唇，见程颖走到了角落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忍不住上前打了声招呼。 「我叫江橪。」 打篮球的程颖比江橪还要高出一些些，他抬眼看他，语气平静。「我知道你已经被选入国家队成员了。」 程颖看着眼前的他，黝黑的眼眸微微一动。 「我之前在体育刊专栏上也有看过你，是游泳选手吧？」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江橪。「你想进国家队？」 他点头。「我想知道你在被邀请进国家队时，你的想法是什么？」 程颖觉得眼前的江橪有点意思。 他的目光是纯粹且带着坚定，如果没记错的话江橪目前也才十七岁，他彷彿透过了他的双眼看到了自己当初青涩的模样。 「这就要取决于你的目标仅仅只是国家队吗？」程颖淡淡开口。 江橪静默，没有出声。 「我当初什么也没想，现在也是。我会打球只是因为想要继续打下去而已。」程颖偏过身继续整理，随意道。「如果你的目的就只是进入国家队，那么达成这个目标之后你要怎么做？」 「别把自己侷限在这种地方，你要思考的不是这个问题。」 江橪站在了原地，明明程颖的话听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像是戳破了他心底的那层被掩埋的黑暗，使得他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 程颖收拾好东西，见梁知南和苏年也过来了，眼底微微含着笑意。 「你要走了吗？」 「嗯，梁哥很常和我提起你的事情，看来你很让他骄傲啊。」 梁知南微微一赧。「啊、爸爸怎么还说这些……」 「我妹妹年纪和你差不多，梁哥说起你的时候我总感觉你们俩某些地方还挺像的。」他眼底含笑，独特低哑的嗓音让她记忆深刻。「你有个很疼你的爸爸。」 她笑了出来，「谢谢你。」 「事情我也从梁哥那听了一些。」程颖看向苏年，说道。「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需要顾虑那么多，开心就好。」 苏年听见这番话不禁微微笑了，点了点头。「谢谢。」 「我接下来还有行程，就不跟你们聊了。」 和程颖道别以后，梁知南看着摄影棚门被推开，外头站了一个及腰长发的女人，见程颖从里头出来以后，他的大手揉了下女人的头发，接着女人跟在他的身后走了。 「你刚刚和程颖说了些什么？我看你一声不响的就走了过去。」 「没什么。」 梁知南回过神来，身旁的两人已经开始间聊了起来。 直到听见梁风喊她的声音，她大声地回应，跑了过去。 「慢点，别跑。」梁风拧着眉提醒她，嗓音里尽是无奈和宠溺。 她俏皮地吐了吐舌，「不小心又忘了。」 梁风拿她没有办法，无奈笑着。「好了，后面还有一点时间，你要不要和他们两个拍几张照片？爸爸帮你们拍。」 「真的吗？」梁知南兴奋地眨了眨眼，见梁风说的是真的以后，便转身喊了不远处的俩人。 「苏年！江橪！爸爸说要帮我们拍几张照片！」 还站在原处的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才走了过来。 「这样多不好意思啊，刚刚能看见拍摄现场就已经很满足了……」苏年低着声音说。 更何况梁风可是顶尖的摄影师，时间宝贵的很，却拿来拍他和江橪，岂不是浪费吗？ 梁知南却不这么想，她起初原本的想法本来就是想让苏年开心才会邀请他来的，何况他们同样喜爱摄影，如果可以的话，她是希望将这些快乐都带给他的。 江橪倒是完全的拒绝，怎么说也说不动，无奈之下只好他们两个去拍了。 他站在阴暗的角落处，看着眼前的两人在镁光灯下玩得很是开心，他们神情的那份欢快，感染着在场的工作人员连带着也笑了起来。 到最后梁风把自己手上的那台单眼让给了梁知南，放手让他们自己拍去了。 「梁哥，你女儿真开朗。」 梁风哈哈笑了几声。「是啊，真希望她一直都这么开心。」 「那同学和南南玩得真开心，两个人郎才女貌啊！」 他隔着眾人落向了光明的那处地方，漆黑的眸子如幽潭般深静，站在黑暗处微微收紧了手心，彷彿右手腕处那道早已稀浅淡的伤疤隐隐作痛着。 眼前的人的笑容是那么耀眼，耀眼的……令人刺痛。 3-1 不吃也行，先出来 这天假日梁知南还在被窝里赖床。 昨晚她因为整理校庆要用的照片整理到了半夜才睡，随着校庆将近，他们也在ig上陆陆续续透露一些活动讯息。 官翊纯已是高三生，一些工作就落在她头上，自然是要替官翊纯分担一些的。 然而手机却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候响了起来，梁知南不自觉的拧起细眉，翻了个身，把这个人都塞进了棉被里。 欢快的铃声依旧响亮，似乎没有要掛断的意思。 最后还是梁知南先败下阵来，她伸手去捞手机，迷迷糊糊的接通。 「喂？」 她等了一会儿，另外一头却只有几道敲击声。 梁知南这时候稍微有些清醒了，拿开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上头赫然是江橪的名字。 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脑袋这下是彻底清醒了，她迅速的坐了起身。 平常他们私下的交集少，除了上次江橪传过柠檬抓窗帘的那天以后，他们几乎没有再通话过。 所以当她意识到这通电话是江橪打过来的时候，第一个想法是难不成柠檬出事了？ 「喂……江橪你在吗？」她忍不住抓紧了手机，有些紧张的问。 「喵呜！」 耳边忽然传来柠檬充满精神的叫唤声，梁知南微微一愣，接着又听见喵喵叫声。「柠檬？」 她的思绪还乱着，根本还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听见另外一头隐约有一道低沉的嗓音。 「蠢猫，你对着我的手机做什么？」 一大早晨跑回来后刚洗漱完的江橪，一出浴室看到的便是柠檬正扒拉着他的手机，嘴没停过，对着手机嗷嗷叫唤。 他走近一看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何时已经正在通话中，而另外一头的人正是梁知南。 江橪拿起手机，另一隻手将柠檬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而罪魁祸首丝毫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见了他便开心的蹭了蹭他的掌心。 「喂。」 熟悉的低沉嗓音传进耳里，梁知南回过神来，急忙忙地回了一声。 「……是江橪吗？」 另外一头低低的嗯了一声。「牠趁我不在的时候翻了我的手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拨电话给你了。」 她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难怪，她就想着江橪从来不曾打电话给她的人，怎么突然一大早就打了过来。 「你刚起床？」 「嗯……」不知不觉她浅浅打了个哈欠。「昨晚在整理照片整理得比较晚。」 「喵嗷！」柠檬抬起头，对着江橪叫了一声。 梁知南听见了，忍不住笑。「柠檬好有精神啊，牠还好吗？好像自从上次你拍的那张照片以后我有好一阵子没有看见牠了。」 「还行，就是有点调皮。」江橪低歛着眼，大手摸了摸柠檬的头，见牠舒服的瞇起了双眼，还有隐隐的呼嚕声，他又说。「昨天牠才把桌上的卫生纸给抽光了，我回到家时地板满地都是。」 她听着彷彿脑海里也有了画面，她笑了起来，嗓音像吹风吹拂过的风铃，清脆又温柔。 「看来柠檬过得很好，这都是你的功劳呀。」她说。 江橪的手微微一顿，感受到他的情绪的柠檬也睁开了眼看他，水汪汪的大眼眨了眨，充满了疑惑，像是在说：为什么停了？继续摸我啊！ 他喉结滚了一道，忍不住收紧了握住手机的手，「梁知南，你要不要出来吃早餐？」 梁知南傻愣愣的，「嗯？」 「不吃也行，先出来。」 她还没回话，就听他又说：「这傢伙的猫粮该买了，但牠又挑食的很，要不你也一起来吧。」 听见他这么说，梁知南提起了精神，欢快地回应。「好呀！」 和江橪结束通话以后，她也不赖床了，洗漱后换了套外出服，夏日的太阳烈，她多戴了一顶米色的渔夫帽之后便出了门。 他们相约的地点在学校附近的早餐店，梁知南下了公车到约定地点时，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对街的江橪。 对方穿着一身黑，黑色背心加上修身黑牛仔裤，头上戴了顶鸭舌帽，手臂的线条一览无遗，高挑的身材一眼看过去在人群里十分显眼。 原来还低着头看着手机的他，这时刚好有两个女孩向他走去，其中一个女孩怯生生地抬头看他，似乎是在搭訕。江橪的神情被帽簷全数遮挡，梁知南看不清，只见他放下了手机，说了几句话以后，两个女孩这才离开，同时也看见了她。 他们俩是第一次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面，也是她第一次看见江橪除了校服和游泳时以外的日常服，忽然觉得这样子的他似乎和平常有些不同。 她欢快地朝他挥了挥手，在人行灯亮绿时，怕他等久了便匆忙的走了过去。 「慢点走。」他拧起眉，说了句。 梁知南隐约听见了他的声音，这才乖乖的慢下了步伐，走到了他身旁。 「我刚看见了，是不是被女孩子搭訕呀？」她弯着唇，眼底含笑。 梁知南微微侧着头，仰着脸蛋看他，一双大眼和柠檬甚至还有些相似，眼睛里像是盛满了一弯清透的湖水，带着光亮。 江橪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她的帽子往下一拉，一瞬间，她的眼前漆黑一片。 等她拉开帽子时，见对方已经先行进了店里，她一边匆匆顺了顺头发，急忙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店里。 「你吃什么？」 江橪拿过菜单，坐在她的前方位置上，头也没抬的问。 梁知南思索了下，道。「玉米蛋饼！」 眼前的人画单速度很快，梁知南见他很快就起了身到柜檯结帐，她这才后知后觉的低头想拿钱包，却被回来的江橪制止。 「不用给我钱了，我请你。」 「那怎么行！」她下意识拒绝。 「你以为玉米蛋饼能花我多少钱？」他坐了下来，唇角微弯，语气调侃。 梁知南还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他们第一次出来就让江橪请客，这样多不好啊？何况她是学姐欸，怎么想都应该是她要请客啊…… 江橪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你要是真的在意，你就当作是你陪我出来买猫粮的谢礼就行了。」 见他这般坚持，她也不好再推拖，最后还是放下了手里的钱包，心里想着，没事，身为学姊的威严之后再补回来也是可以的…… 3-2 救命恩人 □ 他们简单的吃过早餐以后便去了附近的宠物用品店。 梁知南在过来的路上稍微做了点功课，关于小猫能吃的食物有哪些、该注意的事情……等等，对于从来没有养过宠物的她来说，完全就是一件陌生的事情，但同时却又有点雀跃。 江橪说柠檬挑食，甚至不太爱喝水，所以她找了很多相关类型的文章。 柠檬的年龄在上次检查时得知大概是八个月大左右，仍然是算幼猫，消化系统还在发育，所以要选择能富含能量、易消化的食物最佳。再加上牠并不爱喝水，鲜食是最好的选择。 一进店里，里面的冷空气和外面的闷热感形成了强烈对比，江橪的步伐没有停下，逕自笔直地往前走，像是对这家店早已熟了位置。 梁知南跟在他的后头，直到眼前的人停了下来，她看了下周围发现有许多类型的猫粮，不只最基本普通的乾粮，也有方便携带类型的猫条、罐头、生食、冻乾还有鲜食。 「类型好多……这要怎么选啊？」 「这阵子我给牠吃过泥状和肉丝状的食物，泥状牠吃得比较多，而且我发现牠比较喜欢吃一些零食，所以还得多买一些比较适合小猫吃的冻乾。」江橪的眼神专注，对于她的茫然，他显得很是从容。 「你好了解啊，难道你之前有养过猫吗？」 「很久的事情了。」 「那隻猫现在呢？」 「……跑了。」他将手里的鲜食罐头交给了梁知南。「某一天的早上就不见了。」 听出他语气里没有什么想继续深入的情绪，她低头看了一眼他挑好的鲜食罐头，忍不住莞尔说：「我觉得柠檬很喜欢你，一定不会跑的。」 江橪漆黑的眼眸看着她，「哦？」 「毕竟牠从一开始就黏在你脚边了嘛！一定是知道你就是牠的救命恩人。」 他忽然唇边扯出一抹笑意。「说什么救命恩人。」 「嗯？你说了什么？」梁知南没有听清，眨巴着眼。 「早知道那天就让你摔下去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往前走了，她反应过来时气得鼓起双颊，虽然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但不免心里还是忍不住吐槽他有时候是真的嘴很毒。 他们在店里待了将近要一个小时，购物车里被塞得满满的，结帐后出了店门口，刺眼的阳光似乎更加炙热。 梁知南虽带着帽子，但随着一出冷气房，一股热意便立刻涌了上来。 「江橪，我们去吃冰好不好？」 他压低了帽沿，挡住了阳光，「去哪？」 「有一家我从小吃到大的冰店，很好吃的，我请你！」见他没有反对，她笑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整个人都浸在阳光之下。 梁知南走在了前头，江橪跟在她后头弯进了小巷里，笔直的前进后没有多久，出了巷子口是市区中心。 「江橪，这里！」她回过头确认他有没有跟上，笑着比了比左边。 他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赫然发现那家冰店开在转角处，店面看上去已经有好些年，却丝毫不减人潮，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了，就连空位置都要等。 「这里的芒果冰很好吃，你吃吗？我帮你点一碗。」 她的眼神太过诚恳，他默了默，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你点吧。」 「那你先找个座位，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她娇小的身子就被淹没在眼前的人潮里。 冰店两侧笔直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只有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枝叶照射进来。江橪藉着身高的优势看见了在树荫下有组客人正巧准备离开，很顺利的就佔到了位置。 梁知南很快地就回来了，脸上还带着笑意。 「江橪，阿姨说会多给我们多放一点芒果哦！」 见她傻气嘿嘿的笑着，他忍不住弯唇。「这么好？为什么？」 「因为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吃冰了啊，阿姨都记得我了。」她笑道。 这时候阿姨端了两碗冰上来，见另外一位是江橪，笑着说了句。 「好快啊，知南都到交男朋友的年纪啦。」 梁知南原本拿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然后焦急的解释。「不是啦阿姨，这是我学弟啦！」 「小学弟这么帅，你也有机会啊。」阿姨笑呵呵地走了，一点也没把她的解释听进去。 梁知南这时候听见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她恼羞成怒的转了过去瞪他。「你还笑！不准笑！」 他含笑的眼眸依旧，「你这是迁怒。」 梁知南不管他了，拿起汤匙就迫不及待地舀了冰放进嘴里，冰凉的寒意瞬间直衝脑袋，芒果的甜味和沁凉的气息让她忍不住幸福的微微瞇起了双眼。 这家店的刨冰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味。 「怎么样，很好吃对吧？」 江橪才刚吃了一口，「还不错。」 「我不是和你提过吗，我小的时候平衡不太好。」梁知南又吃了一口冰，微微笑了。「为了改善，我曾经上了一段时间的舞蹈，起初的成效并不太好，眼看着其他人走平衡木时轻轻松松就通过了，然而在我的眼里却像一条没有尽头的吊桥，偶尔几次我甚至会对自己生气，气自己没有用。」 「可是妈妈从来都没有减少对我的鼓励，每一天、每一个早上和每一个晚上……我进步时，她就会带着我来吃冰。」梁知南俏皮的吐了吐舌，语气轻松。「虽然现在偶尔还是会跌倒啦。」 江橪看着她低头吃冰的模样，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漆黑的眸子微微黯淡。 「看来横衝直撞是从小开始的。」 「不是应该要觉得这个故事很励志吗？」她反驳。 他低下头，帽子掩去了他所有神情，只听见他低沉的嗓音说。「你一直都很坚强。」 一直都站在阳光下，备受宠爱着，她是连救隻猫也会拚尽全力的人。 她一直都很坚强，温柔又坚韧的生长着。 「江橪。」 梁知南的眼底映着枝叶碎光，对着他说。 「嗯？」 「你的冰都要融啦，吃快点！」 3-3 不去 □ 过了几日，游泳队整班都出去比预赛了。 梁知南那天早上起来时，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江橪发了条加油打气的讯息，对方已读了没有回应。 她的心意到了，所以有没有得到回应她其实并没有特别在意，收拾好自己就出门上学去了。 校营社如往常那般聚在一起，各年级的代表投票也已经结束了，人选也都出来了。 令梁知南意想不到的是，江橪居然也在里头，她以为他并不喜欢这些的。 简曼书得知结果时倒是很高兴，因为她也是代表人之一，这意味着她和江橪在接下来能相处好一段日子。 「是说，才几天不见，你怎么感觉像换了一个人？」官翊纯看着简曼书原本的波浪长发，不知道从哪天起变成了直长发，就连妆容都好像比以前淡了许多，倒是看起来和梁知南有些像。 「换个风格嘛！」简曼书不以为意的说。 「而且接下来也要拍形象照了吧，刚好换一个清纯风。」 「清蠢吧。」官翊纯忍不住吐槽。 「纯学姊，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我说这风格也好适合你。」 在一旁的梁知南掩唇笑了起来，替简曼书说话。「我倒是觉得曼书这样更加好看了。」 简曼书听见她的话简直感动的不行，一边回敬了官翊纯一句。「还是知南学姊懂得欣赏，一点都不像纯学姊，大直女一枚！」 官翊纯的眉角抽了抽，简直巧了，简曼书这句话和自家哥哥说的话一模一样。 接下来她们讨论了一下拍照的行程日期，之后在群组传讯息给小美决定以后就先散会了。 吴千帆见她回到教室，转过身问她。「投票结果出来了吧？」 「嗯。」 「让我猜猜，其中一个一定是苏年吧。」 梁知南笑道：「那你要不要猜猜另外一个是谁？」 「谁啊？」 她眼眸的笑意更甚，双手撑在下頷，看着眼前的人的神情由悠间转为惊恐。 吴千帆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说：「不可能吧？」 「好啦，跟你开玩笑的。」梁知南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吴千帆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我就知道怎么可能是我，如果真的有的话怎么想就只有你会报我的名字……而且女生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偏偏就是我得票第一了？」 「哪会，千帆你一直都会替女生出头啊，而且见义勇为的性格让大家都非常喜欢和你相处，所以我觉得如果你真的参加了，拿下第一的一定是你好吗！」她笑着反驳。 吴千帆听见她这样称讚自己，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但她本来就不太爱参与这种麻烦的活动，何况她平日放学后也都还有打工，如果真的参加了，肯定蜡烛两头烧，两边都做不好。 她们就这样一路聊到了上课，到了老师进来以后才结束了话题。 放学后吴千帆因为还有打工先走了，梁知南还在位置上慢悠悠的收拾东西，在书包里翻到手机时才猛然想起，也不知道江橪的比赛怎么样了。 然而当她打开手机时，依旧毫无动静。 「该不会输了吧……」 正当她喃喃自语时，在教室门口正要回家的同学喊她，她抬眼，发现是苏年。 「抱歉突然来找你，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江橪进准决赛了。」 梁知南很是惊喜，「原来结果已经出来了吗！我还在想说他一整天都没有消息，害我有点担心……」 「他比赛期间是不用手机的，这个消息我也是从朋友那听来的。」苏年安慰她。「我今天要替江橪庆祝进入决赛，想说邀请你来作客，你愿意来吗？」 「咦？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苏年失笑，唇边泛出一个小酒窝。「对我来说，你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而且你别看江橪那样，他其实没有什么朋友，但总觉得他跟你相处时总是很放松，你来的话，他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梁知南稍微想像了一下，总觉得江橪的开心和苏年口中的开心，可能不太一样。 但面对苏年的邀约，她还是答应了，因为不管怎么样，江橪进了决赛是好事，亲自祝福是一定要的。 「那太好了，你在教室等我一下，我回去收拾好再过来找你。」 「好。」 梁知南看着苏年的背影跑远，忍不住笑了。 刚刚还说江橪身边没有什么朋友，这样看下来，苏年自己不就是吗？ □ 江橪离开市立体育中心时，天色几乎已经暗了。 他们这次二十个人参加预赛，几乎有一半的人都进入了准决赛，几个人便怂恿着要去庆祝吃饭，教练也因为今天的成绩非常满意，便大方的说今晚他请客。 「江橪，你去不去？」 「不了。」 「欸难得的聚餐，而且还是教练请客，不去多可惜啊？」唐啟生觉得有点没意思，勾着江橪整个人贴了上去。「去嘛！」 「不去。」 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以后，就往反方向走了，然而唐啟生依旧没有打算松手。 「那个简曼书还特意问我你今天的情况欸，我都和她说你会去吃饭了，如果她到了现场结果你不在的话不是很尷尬吗？」唐啟生扒着他，继续说。「一个女生追你追成这样，给个面子嘛！」 江橪感觉自己额角的筋突了突。 「你们尷尬关我什么事，是你自己答应的。」 唐啟生摇摇头，「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游泳队是一个team，team你懂吗？」 眼见公车就快来了，唐啟生一个大男人的重量还压在自己身上，他的嗓音逐渐不耐。 「放开，车来了。」 唐啟生也看见了，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真不去？」 江橪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答案显而易见。 「好嘛不去就不去。」唐啟生终于松开了手，收敛了玩笑。 「说认真的，你真的对简曼书没兴趣啊？自从上次她从你那得不到消息，这阵子有事没事就会来跟我打听你的消息，虽然我还是会看事情说啦，不过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我话已经跟她说很清楚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公车进站，唐啟生看着江橪上了车，直到车尾红色的煞车灯消失在转角处，他才转回身又加入了同学们的话题。 江橪坐在了窗边的位置，从外套口袋里翻出了手机，映入眼帘的是江父一小时前给他发的一条讯息。 他看了许久，直到屏幕暗了下来，他也没再打开。 3-4 关係不太好 □ 梁知南没有想到第二次再来这里是为了替江橪庆祝。 但真正没有想到的是，原来苏年说的庆祝是打算亲自煮一顿晚餐，她一开始以为是和他们家的人一起吃饭，起初还很紧张，后来得知只有他们三个人时，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去了趟超市，梁知南不会做菜，所以食材几乎都是苏年亲自挑选的。而苏年会做菜这件事情，更让她对苏年更加刮目相看了几分。 试问这种成绩好、性格好、外貌好又会煮菜的男孩子，应该称得算是稀有种了吧？ 「江橪他们解散了吗？」 当苏年领着她搭进电梯时，她才后知后觉的问。 「我猜已经在家了吧。」苏年看了手腕上的錶，回答。 电梯到达十一楼，苏年率先走了出去，梁知南跟在身后，直到停在了一扇门面前。 她见苏年按了门铃，才真正意识到这应该就是江橪家了。 然而几秒过去，依然毫无反应，苏年又按了几下。 没过多久，门就被人从里头打开。 「谁啊……」他低哑着嗓子，看见来人时顿了顿。「你怎么在这？」 江橪穿着黑色背心黑色长裤，眼神微微瞇着，看起来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我邀请知南的，得知你今天成功进入决赛，所以特意来给你庆祝一下，刚好我爸妈今天刚好不在，就来你这做个晚餐。」苏年提了提手上的袋子，接着熟门熟路的就走了进去。 「嗨……」梁知南愣在原地，一时竟觉得有些尷尬。 江橪看了她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侧了侧身子，说。「进来吧。」 她在门口脱了鞋，举止拘谨的站在门口，江橪不疾不徐地从旁边的鞋柜里拿出全新的室内拖给她换上。 「我家只有我一个人，随便坐。」 「哦。」梁知南乖乖换上了鞋，跟在江橪的身后走了进去，张望了下周围这才看清了这房子的容貌。 虽然公寓只有一层，但平面却不小，她这样随意看过去就大概能看见有三间房间，而且玄关一进来右手边就是开放式的厨房，对着客厅的方向。整体的装潢也很简洁，或许是只有他一个人住的关係，东西非常少也很乾净。 「去客厅坐一下吧，我回家换身衣服再过来。」苏年这时候匆匆又走了出来，见梁知南还呆愣站在门口，笑了笑说。 门再次被打开，又再次被关上，偌大的空间一瞬间剩下她和江橪而已。 她走了进去，就见江橪正收拾着沙发上的东西，他拿着枕头正准备回房。 「你……刚刚是睡在客厅吗？」 「嗯。」他头也没回的走了进去。 梁知南走近了才发现，这整间屋子只有沙发上放了许多物品，他的书包、游泳袋，甚至他的课本和一些用品都还在客厅的矮桌上。 江橪出来时见她还站在客厅，再看见自己的东西都还零散的分散在桌上和沙发上，便走过去开始收拾。 「抱歉，有点乱。」 梁知南摇摇头，她其实一点也不在意，何况这也不到乱的程度。 「江橪，你平常都睡在客厅吗？」她现在比较疑惑的点是这个。 「嗯。」江橪收拾的动作微微一顿，他低垂着眼，没有让她发觉到异样。 梁知南忽然就想起了苏年的话，他明明说过江橪是和江父一起搬过来的，但从刚刚在玄关起，她就没看过除了江橪以外的鞋子及生活痕跡。再加上刚刚江橪也说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她微微一涩，猜想那是不能再越矩的话题。 她没有再开口，只是安静的坐在他收拾好的沙发上，最边上还有一颗纯白的枕头。 梁知南忽然就想起了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喜欢待在狭小或是可依靠的环境睡觉，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江橪的面色淡淡，明明今天赢了比赛，却好像没有什么喜怒。 「今天真的很恭喜你，决赛是在十二月吧？」她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时微微一笑。 「没什么好恭喜的，苏年那傢伙就是喜欢搞这些没有用的，大费周章搞一桌子菜，也不知道到底吃不吃得完。」 「我觉得挺好的，苏年很关心你。」梁知南抿了口水，润过喉咙。「我有时候觉得你对自己是不是要求太高了？虽然比赛本来就要尽全力……」但江橪给她的感觉，更像是把所有拚在了上头，不管练习最早到最晚走，还是对于成绩秒数的要求，他对自己有一套的严格标准。 江橪没有说话，这时柠檬跳上了沙发，把梁知南的目光吸引走了。 「啊、是柠檬！你好呀，我们好久不见了。」她笑了开来，摸了摸牠的下巴，柠檬舒服的瞇起了眼，打了呼嚕声。 他看着一旁的梁知南和柠檬玩耍，想起了当时程颖同他说过的那句话，问他，游泳的意义对他来说到底是什么？ 苏年回来时，江橪才起了身跟进厨房。 「你比赛很累了吧，去休息吧，我来做晚餐就好。」苏年看他捲起袖子的架式，看起来是打算自己下厨。 然而江橪没有停下动作，眼也没抬的就说：「人是你带来的吧，自己去招呼。」 苏年原本是打算大显身手的，但他的厨艺比起长年自理的江橪来说，还是差得多了。见他这么坚持，他也没再多说。 「好吧，那你需要帮忙记得喊我。」 梁知南感觉自己对面多了一道身影，抬眼才发现是苏年，「嗯？江橪呢？」 「他打算自己下厨。」苏年的语气有些无奈，但眼底却是含着笑。「今天我们有口福了，他做得菜可好吃了，我的手艺和他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她有些惊讶，没有想到江橪连下厨都很拿手。 「我怎么感觉他什么都会。」她忍不住感叹。 苏年目光忽地有些深远，垂着眼，「其实，他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后来是他爸爸接他回来的，但他们父子俩的关係不太好，加上叔叔的工作性质经常出差，就把这套房留给他住了。」 「或许是因为这样，他才什么都会吧。」 一下子，方才的疑惑好像都有了解答。 梁知南抬头望着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耳边传来切菜的声音快速，起火烧菜的动作一连贯下来十分流畅，看上去的确像是已经做了好几年菜的人了。 他简短的话语，生硬的反应，都显示着他一点也不想谈论有关于自己的话题。 柠檬彷彿注意到了她情绪上的变化，用头蹭了蹭她的手心。 她忽然有一瞬间这么想着，还好柠檬在这，至少江橪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3-5 任何人都一样 □ 邻近校庆，梁知南要准备的东西就越来越多，不仅要将挑选好的照片交给小美做最后决定，还得要拍形象照。 由于平时就有和梁风学习拍摄，对于学校委以的这项重任，她是非常乐意接下的，虽然多少还是会有点压力和负担，但其实还是开心的。 三年级的两位代表比较忙，所以前几日梁知南就配合他们的时间拍好了。今天是一二年级一起拍摄的，地点在校园的中庭，她和简曼书、官翊纯三人忙着架设器材，等人都到了以后，她们也刚好都弄得差不多了。 苏年和江橪是一起出现的，两人都是校园中的红人，这一幅情景瞬间让中庭周遭围了一群观眾。 「人越来越多了，不会影响到你拍摄吧，知南？」 梁知南还在低头检查自己的单眼，就听见官翊纯担忧的问，她弯唇笑了笑道：「没事，不影响。」 「那就好。」官翊纯见她放松的状态，也就放下心。「等等曼书也要进去拍，打光的事情我来做，你有需要调整的话就跟我说。」 「好，谢谢纯学姊。」她乖巧的回应，抬眼时盛满了细碎的光。「我会尽快拍完的。」 官翊纯想着，当初就是怕围观才会选在中午的时段，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苏年和江橪的人气。这不，现在十公尺外的距离满是人，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楼上还有人趴在墙上正往下看。 她看简曼书的眼神简直像是要往江橪身上贴一样，她叹了口气，叫住了她，交代了一些该注意的事项。 而另外一头的梁知南还在检查设备，饶是从前几天就反覆向梁风学习、确认，她第一次一个人拍摄还是要用在学校的大型活动上，心情不免还是有些紧张，光是确认设备她就来来回回检查了三、四遍。 「你很紧张？」 「嗯啊，我……」她的目光还盯着手里的相机，听见这熟悉的嗓音忍不住愣了愣，才抬头看向来人。「苏年？」 苏年微微一笑。「我看你反覆检查好多遍了，想着你会不会是紧张了，没想到真的是。」 「其实一开始也没想那么多，就是好像到了真正要拍摄的时候才忽然感觉到有点压力……不过上次已经顺利拍完学长姊以后就有比较放松一点了！」 「那就好，等等加油，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好。」 于是终于开始了拍摄，官翊纯指示着他们手上拿着校庆上会举办的活动的物品，苏年手上拿着篮球、江橪拿着接力棒、简曼书和另个女孩拿着麦克风，在梁知南口头上的几个简短的示意动作下，连续拍了几张照片。 梁知南神情专注，找了好几个比较好的视角，又麻烦官翊纯打光的位置换了又换，中午时段的夏日有些闷，不知不觉地，她额上也浮了一层薄汗。 「苏年本人也太好看了吧，笑起来好阳光！」 「是吗？我觉得那个一年级的江橪也挺不错的啊，而且还是游泳的，身材真的很好！」 「这个组合太养眼了。」 「好羡慕曼书啊，居然能同时跟两个帅哥拍照合影。」其中一个简曼书的同班同学投以羡慕的眼光。 本就距离没有多远，周遭的谈话声也逐渐越来越嘈杂，简曼书依稀听出了几句，忍不住笑意更深，身子也不禁贴近了身旁的人几分。 有女孩眼尖，八卦的道：「你们看，苏年和另外一个女生好像还有点尷尬，都还保持着距离，但那两个一年级的看起来就亲近很多。」 简曼书见江橪没什么反应，提起勇气悄悄地开了口：「江橪，恭喜你进入决赛了。」 他听见了，只是淡淡地回以一声。「谢谢。」 就算是这么简短的一句，也足够让简曼书开心了。 她抬眼看着江橪坚硬的下巴，对方清澈的目光直视着前方的镜头，拍照时偶而的抿唇轻笑，站在他身旁时能清楚感觉到他手臂下隐隐透露出的力量，宽阔的胸膛隐没在贴身的制服下随着呼吸起伏而隐约能看见。 简曼书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也很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当然在这过程中也会有对她不感兴趣的人，但青菜萝卜各有所好，她一直也没有特别在意，反正她从来也不喜欢那些人。 可是江橪的出现就彷彿在她平淡的生活里添加了一抹光，一举一动都能轻易让她移不开视线，也是头一次对异性有这么强烈的心动感，所以她才会决定奋不顾身为自己努力一次。 「下次决赛我可以去看你比赛吗？」 「可以。」 就在简曼书心里燃起一股希望时，只听见江橪冷着嗓子，也没看她。 「但这不代表我们之间有任何改变。」 「没有关係的，我没有急着要你接受我，我只是希望我能有更多机会能够更认识你而已。」梁知南还在拍摄，简曼书撑着微笑，急忙解释。 「我以为上次我已经和你说得够清楚了，没有想到你还是听不明白。」江橪的语气平静，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身旁的苏年也已经注意到了不对劲。 简曼书的脸色也瞬间苍白了许多。 「你不就是喜欢我这张脸吗，除此之外你什么也不瞭解。我不想给你无谓的希望，也不会和你有结果，和任何人都一样。」 他说的话语句句带刺，就好像是在说她的喜欢很廉价，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也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却在江橪这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了打击，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是！我是对你一见钟情！可是感情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机会认识你而已，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强迫你接受我啊？我喜欢你错了吗？」简曼书难过地朝他大喊，也顾不得周围还有许多人，眼睛里掉出了眼泪。 江橪看向她，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机会，也别在我身边打转。找唐啟生探听我的事情也不要再做了。」 简曼书倔强的看着他，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掉。 「江橪，别说了。」苏年见状，拉住了江橪，示意他别再火上加油。 梁知南一时之间也被眼前的状况吓了一跳，立即上前查看简曼书的情况。 「曼书，怎么了？」但对方只是坚定地看着江橪，她没有办法，只好又抬头看向他。「你们聊什么聊到吵架了？曼书是女孩子，你让让她……」 「你拍完了吗？」他打断了她的话。 「拍完的话我就先回去练习了。」说完，江橪将手里的接力棒还给了她，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苏年见这气氛有些不对劲，带着歉意地向梁知南说。「我去追江橪。」 她点点头。 见江橪头也不回的就走了，简曼书哭得更是伤心。 梁知南没来得及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顾着先安抚简曼书的情绪。 但同时她也在想刚刚的江橪，好像和平常都不太一样。 在那一瞬间，他看她的眼神彷彿就像在看陌生人。 3-6 影响 □ 这件事情在学校里很快的就被传了开来。 关于简曼书倒追江橪的事情本来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这一次简曼书在眾人面前被拒，被不少人看了笑话，甚至还有人拿了手机录影。 官翊纯虽然当下已经制止，但能做的还是有限，最后黑着脸陪着梁知南收拾完东西。 简曼书已经在朋友的陪同下回教室了，剩下在这的只有她们两个。 「纯学姊，你别怪曼书……」 她话还没说完，官翊纯冷着声音打断她。「这回你替她说话也没用，早就跟她说过份内的事情要做好，结果满脑子只想着倒贴人家。现在好了，被拒绝了，还被这么多人看笑话，她把自己搞得那么难堪要做什么？」 官翊纯气得发红了眼，梁知南知道她是心疼简曼书，所以才会一直告诫她别做出让人詬病的事情，可是没有想到她们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你先别急，曼书她现在心里一定也很不好受，现在去检讨她也没有什么意义。」她安抚气急败坏的官翊纯，语气轻柔又有条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纯学姊，你先和小美说一声，至少让她知道发生了这件事。曼书那里先让她冷静一下，明早我去找她谈谈。」 听她这么说完以后，官翊纯的脾气瞬间消了许多，最后只是叹了一大口气。 「就这么办吧，我等等找个时间就去找小美。」 梁知南这才勾起浅淡的笑容，安慰她。「一切都会没事的，别自己吓自己。」 「好。」官翊纯无奈笑了笑。 她总觉得幸好这时候是梁知南在她身边，指不定她这时候都还正在气头上，而梁知南就像夏日里的一汪清水，温温的，很清澈，一点都没有攻击性，反而很温柔。 这样子的梁知南，有些时候反而比她这个学姊可靠得多了。 □ 回到班上后，吴千帆很快地就抓住了梁知南想一探究竟。 她虽然和官翊纯说别担心，但她其实还是有点没底，正愁着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立场去和简曼书谈，正好吴千帆凑了上来，她也就把自己眼前的事情经过都告诉了她。 「我从之前就这么觉得了，简曼书真不是普通人。」吴千帆听完，连连讚叹。 但梁知南不太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老实讲，从上次跑接力她不会看眼色就这么说你的时候，我就不是很喜欢这学妹。」见梁知南欲要开口时，她又接着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不知道你身体情况嘛，这我也了解。但你知道在你晕倒被江橪送去保健室，他回来之后，简曼书就过去问了你的情况。」 「表面上是那样啦，但我看她的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刺眼，两颗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江橪身上了，而且我就不懂问个话而已，有需要这么娇羞吗？反正我才不相信她到底有多担心你。」吴千帆哼了哼，对于当时的情景印象深刻。 梁知南听完倒是忍不住弯着唇笑了。 其实她并不会因为简曼书关不关心她而感到伤心和难过，但因为吴千帆在乎，所以衬托这件事情格外的温暖。 「不过听完你说的，我是觉得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啦，只是她的表达方式比较直接，也有可能没顾及那么多吧？」 梁知南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曼书这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拒绝，我有点担心。」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已经有了哦，影片。」吴千帆撑着下巴，亮出了自己的手机画面给她看，间间地说。 梁知南连忙接过手机，正巧里面贴文的是则影片，是简曼书哭着向江橪说话的画面，虽然画面有点远所以收音不是很清楚，但发出这则影片的人却写下了一段内容，让她忍不住皱起眉。 「这个女生藉由自己的权利可以随意进出游泳馆，而搭上了男生，女生大概以为自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吧，结果没想到被拒绝，笑死。」 而这则贴文底下已经有不少留言了，梁知南看完有些震惊，也有些头疼了起来。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很容易解决的吧？」吴千帆拿回自己的手机，淡淡地掀起眼皮。「反正这个人说得也不是完全不对，不如就让简曼书自己出来解释，你和纯学姊也别在那瞎操心了，又没什么事。」 就在梁知南还在想该不该告诉官翊纯这件事情时，听见了班上同学喊了她的名字，是苏年外找。 她也没多想，立刻就走到了门口。 「江橪还好吗？」 苏年摇头。「其实我站在他旁边有大概听见了他们两个的对话，老实讲，简曼书也并不是第一个像这样跟江橪告白的女孩子了。江橪他异性缘挺好的，以前就有不少女孩子跟他告白过，但都被拒绝了。」 「他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委婉地拒绝女孩子？」梁知南大概都想像得出来了，以江橪那种又直接又一针见血的说话方式，大概不少女孩子都在他这碰了壁。 苏年也叹了口气，江橪这个性从小就是这样，又臭又硬，不管其他人说了什么他也不会轻易改变想法的。 「我在回教室的路上遇到了江橪他同学，叫唐啟生。」 梁知南想了一下，知道他口中的唐啟生是谁。 「他说最近江橪练习又更拚了，从比完预赛那天以后，练习时间几乎都没有休息过。」苏年说着，眼眸也染上了担忧之色。「估计他现在又在泳池里了，我怕他身体会吃不消。」 梁知南想起江橪离去时最后的那个眼神，冷漠疏离，平时唇角那点浅淡的微笑也不见踪影。 那样子的他很陌生，她还记得自己那一瞬间几乎不敢再去看他。 「可能江橪正忙着准备比赛，所以比较没有耐心，我明早会去找曼书谈谈的，正好这段时间让她冷静一下。」她微微一笑，脑海中只能大概得出这个答案。 「你也别多想。」苏年点点头，眼底却有了一丝犀利，但仍出声安慰她。「江橪这段时间忙着准备比赛，就还要麻烦你让学妹先多担待一些了，这阵子还是不要再来找江橪比较好，我不想江橪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比赛。」 「好。」 鐘声响了，两人道了别。 梁知南看着苏年的背影走远，才转身慢慢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垂着眼眸，总觉得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奇怪。 3-7 波及 □ 隔日一早，简曼书到教室时，班上几个女孩子立即跑到了她的面前。 「曼书，你心情还好吗？」 她摸了摸自己还微微肿胀的双眼，突然笑了一声。「还行吧。」 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覷了一下，接着一个女孩犹豫再三才开了口。 「你知道现在大家都在传，你仗着自己在校营社的优势接近江橪吗？」 简曼书微微愣了一下，猛地站了起身。「谁说的？」 女孩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简曼书，看着她的神情逐渐苍白，她一边解释着。「昨天看你很难过，所以一直没有跟你说，但是现在大家都好像……」 「全校都知道我被江橪拒绝了是吗？」简曼书不自觉地抖着嗓音，她看向女孩，眼底满是羞怒。「这人跟我们是同一个年级的吧？几班的？」 「……一班的。」 「我现在就去找她。」 简曼书头也不回的就大步走了出去，几个女孩子低声惊呼不妙，随即也跟着跑出教室。 这个时间点大家都还零散着在走廊上或是位置上聊着天，一班的前后门敞开着，简曼书方才在脑海里早就记下了头贴上那人的长相，巧了的是，她一眼就看见了她要找的对象，就坐在最后头角落，正和两个女孩子聊得正起劲。 她无视了其他人看她的异样眼光，逕自走到了那人面前，将自己的手机丢在了那人的面前。 「喂，就是你录影又散播谣言的吧？」 原本还在聊天的三人停了下来，坐在位置上的女孩交叠着腿，看了一点手机里的影片，接着不慌不乱的偏头看向了来人，发现是简曼书以后勾起了一抹微笑。 「哟！这不是昨天才告白被拒绝的简曼书吗？」她和两个同学轻声笑了起来，眼神里一点也不掩饰对她的厌恶。「我只是把你被拒绝的画面拍下来而已，算不上谣言吧？」 简曼书收紧了手，咬着牙说：「我被拒绝也跟校营社没有关係，你打出那样的内容来误导大家，你不觉得这行为很可耻吗？」 「我可耻？」女同学猛地拍了下桌子站了起身，微微仰着头，看着她的神情满是轻蔑。「游泳队是大家眾所皆知不能轻易进去打扰练习的，但整个一年级里只有你可以进去，这不都是因为你是校营社的吗？你藉这个名义才有更多机会接触到江橪吧，校版限动也几乎都是你拍摄的，这不是明摆着炫耀吗？要不然凭你……什么也不是。」 对方的笑容轻蔑，语气高傲，简曼书听着却觉得刺耳极了，因为太过气愤而止不住地颤抖。 「哦，看来你也是因为被江橪拒绝了，才会这么阴阳怪气的啊？」 「你！」 她这时候就想起了官翊纯曾经告诫过的，那时候的她认为只要自己做得不那么高调就不会发生官翊纯所担心的事情。但偏偏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面对江橪的拒绝时，她还是忍不住失控了，更没有想到会被眼前的人拍了下来，甚至加油添醋，她这时候更气愤更担心的是会波及到梁知南和官翊纯。 简曼书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收紧，微微吐了口气，平復躁动的情绪，才开口。 「请你删文。」 「我不要。」 简曼书急了，因为这件事情会造成小美的困扰，之后也会有人质疑校营社拿着学校给的权力胡作非为。她见对方坚持不肯删文，馀光瞥见了对方的手机在桌面上，下一秒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眼疾手快的抢了过来。 「欸你拿我手机做什么？还给我！」 她当然不可能把手机还给她，于是两人很快的就有了肢体碰撞，到最后对方直接一手抓住她的头发，她吃痛得被迫往后仰了一下头，接着很快的也抓住了对方的。 原本在一旁的两个女同学见状也立即向前想分开两人，不料都不小心被波及到，本来就不是很喜欢简曼书的两个女孩子，名面上看起来是像在劝架，实际上也都是在帮着自己人使劲推拉着她。 简曼书这人也有着自己的骄傲，被眼前的人一次次的踩了底线，脾气也上来了，一气之下直接和三人打了起来。 追上简曼书的几个同学赶了上来，看着她一个人被三个人压着打，也纷纷上前加入了战局。 几个女孩子便这么在教室里扭打在一团，互相揪着对方的头发，手臂上也留下了一道道的抓痕，几个漂亮的女孩子瞬间就变得又兇狠又狼狈。其他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也不敢劝架，只是围观在一旁看着这突如其来的闹剧。 有人注意到了其中一个人是简曼书，很快地就猜出了她是来找发布贴文的人兴师问罪的，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宗旨，连忙跑去隔壁班喊了几个朋友。 「快！简曼书和我们班的在打架，好像是因为昨天的那个影片！」 「真的假的，打起来了吗？趁还没有人通报老师，快点过去看看，快走快走！」 梁知南来到一年级的楼层时，正巧听见了，她意识到不妙，脚步不禁加快了起来，直到见到了眼前一群人堵在了一班门口，她费尽力气挤进了人群，才发现简曼书正在里头和人在掐架。 梁知南这辈子从来没有和人打架过，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身边的人打架这种事情，此时眼前就正在上演着，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们打好久了，真的不上去劝个架吗？」 「你别去，没看到她们都打成那样了吗，进去肯定会被波及到的，别进去掺和。」 她听见身旁的两个学妹低声窃窃私语的话，也是想着以眼前那群几乎是拚尽全力互相扯对方头发的女孩子，是她也害怕。 可是偏偏她是学姊啊！ 总不可能就这么放任她们就这样打架吧？ 梁知南深吸了一口气，连连和眼前的人说了声借过，才好不容易进了教室。 「你们几个，别打了。」她保持了一点适当距离，板着脸向眼前还在打架的学妹们说道。 然而简曼书这时耳边根本什么也听不清，更是没注意到梁知南已经来了，只一心一意的想着怎么让对方哭着向自己求饶。 「我让你们别打了！」见她们完全听不清自己说的话，一时之间什么也不管了，上前就是把人一个一个的拉开。 「谁拉我！你……」女同学原本气愤地想看是谁拉住她，结果回头一看发现是学姊，顿时愣了一下。 「等等老师就来了，先停手。」梁知南也没再多说，一把就把人拉开。 几个帮忙的女同学就这么一个一个被梁知南拉了出来，最后只剩下中心的简曼书还有一个女同学互相拉扯着对方的头发不肯松手。 「简曼书。」 简曼书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惊讶的抬眼，这才发现梁知南沉着脸喊她。 「学、学姊！你怎么在这？」 趁她愣住的同时，另外一个女同学没放过机会，更是用力地扯了她的头发，这才把自己的手机抢了回来。 「简曼书你真不要脸，还敢把学姊叫过来替你撑腰啊？你有没有跟学姊说是你先抢了我的手机啊，到底谁对谁错还不晓得呢！」 「我才没有叫学姊过来替我撑腰！看来你今天没刷牙啊，嘴臭得很！」 梁知南感觉到自己的额上青筋突突在跳，她闭了闭眼，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好脾气似乎已经要不管用了。 「我让你们别打了，都没听见是吗？」她一个向前，插入两人之间，拉住了两人的手臂，气得直喊。「快松手！」 「她不跟我道歉的话我死都不会放的！」 「哈！谁会跟你道歉啊？做梦吧你！」 梁知南简直是快要濒临崩溃边缘了，她抓住两人的手依旧不受控制，她的力气在两个还在争执中的人相比小得多，没有一下子，就已经抓不住这两人了，而她们却依旧没有要停手的打算。 忽然一条手臂挥了过来，梁知南根本来不及躲，硬生生地被人推倒在地，还连带撞到了身后的桌椅，疼痛感瞬间袭来，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站起身。 「学姊！」简曼书愣了愣，随即怒意更甚，抓着对方的头发更加用力。「谁让你推学姊的！」 「放手！你这丑八怪！」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停手！」 忽地，教室门口传来严厉的声音，一群人看了过去，是小美来了。 梁知南看见小美到了以后这才松了口气，但无奈撞到桌椅的疼痛还在，她还是无法顺利站起身。 直到有人拉起了她的手臂，揽着她的腰，几乎毫不费力地将她托起身。 「怎么样，你还好吗？」 3-8 失控 「嗯，我没事。」梁知南看向来人，有些疑惑。「你怎么来了？」 「就是刚好碰见了，幸好我有来。」 苏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此时梁知南也没有特别深想，满脑子都还是简曼书和人打架的事情。 「刚刚碰到哪里了，能走吗？」苏年拧着眉，方才在远处就看见她被推倒在地时的场景，他目光审视着她的裸露在外的皮肤，至少看起来都没什么事。 梁知南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突然腾空，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接着下意识抓紧了眼前人胸口的衣服。 「苏年？」 苏年对她歉然一笑，语气却很坚定。「抱歉，先去保健室一趟吧，这样比较快。」 说完，他脚步就开始往保健室移动了。 梁知南此刻脑子还有些空白，她生平第一次被异性公主抱，而且对象还是她的朋友，但那人是苏年啊！是公认脾气好、外貌佳的苏年！ 脸上的热度就彷彿像发了烧一样的炽热，她的心跳声也彷彿被放大了无数倍，害怕被苏年听见，她忍不住用双手压住了胸口的位置，只求希望别再跳了。 苏年本来就心系着她身上的伤，馀光看见她压着胸口紧闭着双眼的模样，更是有些紧张。 「怎么了，胸口闷吗？你抓紧点，我现在用跑的。」 因为靠近他胸口的位置，梁知南听见了他低沉的嗓音之馀，也听见了他有些快的心跳声，耳边这时就好像嗡嗡作响，回盪着的是两人交错的心跳声音。 她羞于告诉苏年是因为自己不习惯，偷偷睁开了眼，瞧着面容温润的他，心里不免有些暖意。 他们到了保健室以后，老师看过了她的伤势，肩膀稍微有些瘀青以外右脚也有点扭到，但并无大碍。 就在两人准备要离开之时，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用力打开，接着便是几道急促的声音。 「老师，江橪刚刚在练习途中溺水了！」唐啟生最先衝了进来，身上虽然穿着制服，但头发明显还在滴着水珠。「我们已经帮他做了应急的处理了，但他意识好像还是昏迷的。」 「他现在人在哪里？游泳馆吗？」苏年脸色顿时大变，急忙问道。 唐啟生没敢耽搁，点了点头。「我们不敢随便移动他，现在教练还在观察他的情况，想先请老师过去看看他的情形再看要不要送医。」 老师点了点头，立即就跟唐啟生走了。 「你脚受伤就别去了，我先过去看看。」苏年语速很快，说完以后便跑了出去。 一时之间保健室里只剩下她一人。 梁知南听见江橪溺水时，第一个反应几乎是否定的。身为游泳选手的江橪怎么可能会溺水？ 然而唐啟生的反应都再再显示这并不是假的。 她站了起身，尝试走了一步，右脚传来的只有些微的刺痛感，由于她心里也有些着急，最后也不管不顾的就小跑了起来。 等她到游泳馆时，江橪被平放在地板上，脸色明显有些苍白。 「老师，江橪怎么样？」 唐啟生在一旁很是着急，想起刚才眼看着江橪游到一半时却忽然沉了下去，一开始他原本还以为只是单纯潜泳而已，却没有想到过了几秒鐘仍是没有动静，他才感到不对劲并当机立断跳下水，然后看见早已沉在水里毫无动静的江橪。 「他的心跳有些微弱，为了以防万一可能还是得送医。」 苏年猛然像是被人踩了痛处，眼里满是愤怒，劈头就问唐啟生怎么回事。「江橪今天出门前还好好的，怎么练习到一半就溺水了？」 「苏年，你冷静一点。」梁知南显然也有些吓到，拉了他一下。 「我也不知道啊！」唐啟生也很着急，甚至还有点后怕。「他平日本来就练得猛，但最近几乎是没有休息拚了命的在游，我劝过他了，但他根本没听进去啊！」 苏年沉痛的闭了闭眼，握紧了拳头，似乎是在压抑快要爆发的情绪。 她知道苏年这样子是无法冷静的，也是头一次看见他失控的样子。 「先打电话叫救护车吧。」她率先出声。 「其他人继续练习，我出去打电话。」教练说完话就出去打了电话。 几个人散了开来，离去前每个人都还惦记着江橪，最后剩下的只有唐啟生没有走。 「江橪他，两年前也曾练习到一半溺水。」苏年的嗓音有些沙哑，他垂着眼眸，像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医生说是因为太过劳累，但是醒来之后的江橪，却已经不记得了当时那段溺水的记忆。」 唐啟生有些不可置信，更是震惊今天发生的事情居然并不是第一次。他低头看着自己还在发颤的手，江橪闭着双眼时的神情，他竟然很害怕这样的事情会再次发生。 更何况是已经面对了两次的苏年。 梁知南看向了还在昏迷不醒的江橪，平日里那么有精神的一个人，还会开她玩笑，现在却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她眼眶有些发涩，更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江橪最近好像有那么点奇怪。 如果她有问出口的话，那么是不是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打完电话的教练进来，对着他们道：「救护车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我刚已经打过江橪他爸爸的电话，但是没有接通，你们有谁还连络得到他家人吗？」 苏年哑着嗓子，很快的回答。「江橪他爸爸在国外出差应该暂时联络不到人，我和江橪是邻居，我陪着去医院就行了。」 「也行，收拾一下东西准备走了。」 梁知南拉住欲要离开的苏年，「我跟你一起去吧？」 苏年愣了一会儿，然后淡淡摇了摇头，拒绝了她。 「你回去上课吧，我之后再联系你。」 「那好吧……路上小心。」 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情绪，只是这时候的她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就好像自己和眼前的人突然有了隔阂。 江橪和苏年以前……到底还经歷了些什么呢？ 3-9 那种关係 □ 中午时，官翊纯一看见简曼书脸上的一些小抓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真的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她揉了揉额角，觉得有些头痛。 简曼书觉得有些委屈，却又不敢开口。 「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我就不懂了，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我做错了吗？」简曼书说着说着哭了出来。「我只是比她们更有优势更有机会接触到江橪而已，凭什么我这样就不公私分明了？我不也有好好的做完纯学姊交代我的事情了吗？」 梁知南有些心疼，便说：「好了曼书，纯学姊不是指责你的意思。」 「我是真的懒得唸了。」官翊纯说。「我知道你喜欢江橪，可是曼书，你的行为都一再显示你不够成熟。」 「明明是对方先拍的！」 「拍摄期间你完全没有主动向江橪搭话吗？如果你没有先情绪失控，又怎么会被其他人找到机会录影？」 简曼书的眼泪不停地掉，面对官翊纯的话她无法反驳，但她还是认为自己并没有错，她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她不懂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梁知南想安慰她，想伸手拍拍她的背，然而简曼书却忽然退了一步。 「纯学姊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梁知南被她的声音稍微吓到，「你冷静点……」 简曼书哭红的双眼瞪着她，「为什么江橪只对知南学姊笑呢？上次在泳池拍摄的时候我都看见了，他只跟你有说有笑的，明明对我那么冷淡，却好几次都在知南学姊面前笑了！」 梁知南有些错愕，下意识的就开口反驳。「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係……」 「学姊，求求你了，不要和我抢江橪好吗？」简曼书的嘴唇轻微的颤抖着，泛着水光的红眼透露着恳求。 然而这一瞬间的她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她要怎么答应简曼书？她又该怎么向简曼书解释？ 梁知南说：「你误会江橪了，他对我是不可能的。」 「……真的吗？」 「真的。」 一定是这样的。 因为，江橪对她？怎么可能？ 简曼书见梁知南这么肯定的语气，才稍稍的放下了心，但却还是有一股不安蔓延在心底，而她现在只能试图去忽略掉这种感觉。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和江橪那样相处？」简曼书擦去了眼泪，既心急又恳切地问她。「我没有其他意思，至少、至少我想和他当个朋友认识一下，知南学姊，既然你和江橪是朋友的话，你能不能帮我在他面前说点好话或是帮我製造一点机会？拜託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在一旁的官翊纯看不下去，出了声。「你别为难知南啊，江橪愿不愿意是他的事情，你别一头热就往里头栽。」 「我没有在问纯学姊。」简曼书撇了头不看她。 官翊纯突然就有了想掐死眼前这个小花痴的衝动。 梁知南想起了早上的事情，微微垂下了眼，「江橪他现在大概还在医院。」 「为什么？他怎么了？」简曼书有些激动。 「好像是练习过度溺水了，苏年和教练送他去医院了。」 「哪家医院？我要过去看看他！」简曼书一刻也间不住，当下就急着要往外跑，被官翊纯给拉了回来。 「简曼书，你下午不用上课是不是？还有，你现在做错了事情还没受到处罚就想走吗？」 「纯学姊，你要罚就快点罚，我还得去看江橪。」 「我和小美讨论过了，你和对方这三个月都得爱校服务，并且不能再进游泳馆。」 简曼书意外的没有再讨价还价，只是说了声好，让官翊纯这才省心不少。 「不过游泳队的比赛的确也快到了，放学后一起去看看江橪吗？」官翊纯问。 简曼书连忙答：「我要去！」 「知南呢？」官翊纯问。 梁知南看着眼前的简曼书，对方的眼神里带着渴求，她静默了许久才说。 「我就不去了吧。」 官翊纯似乎看出她的不对劲，「真的没事？」 「嗯，没关係。」她提起笑容，摇了摇头。 简曼书看官翊纯还想说些什么，开口打断了她的。「知南学姊都说不去啦，说不定人家放学后还有事情要忙呢，我们就自己去就好啦！」 「等我去探望完江橪之后，我会再和知南学姊说的！」简曼书乖巧的揽住她的手臂。 「好。」 下午的课，梁知南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不论是早上还是中午的事情，一时之间都让她感觉脑袋瞬间无法思考一样。 后来放学在回家的途中，在一旁的小公园看见了一个小男孩正在和小狗玩你丢我捡的游戏，一人一狗看起来都十分开心，笑声都传进了她耳里。 她拿起了手机，远远的拍下了这幅情景，查看相片时，看着萤幕时却忽然出了神。 那张相片是在苏年邀请她到江橪那天作客时，柠檬跑到了江橪的腿上也想吃东西，江橪逗弄着牠，柠檬的视线一直紧追着食物不放，一人一猫就这么玩得不亦乐乎，相片就是在那时候拍下的。 等手机萤幕暗了下来，她才回过神来，收起了手机继续往回家的路上。 回到家的她一如往常的和家人吃晚饭，和梁风聊了最近的摄影话题，到晚上七点她洗好澡回到自己房间，拿起手机时，却仍毫无音讯。 梁知南未乾的发丝还在滴着水珠，沾湿了衣服，但她却丝毫未察觉。 她点开了通讯录，看着江橪的名字很是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他。 「也不知道他醒来了没有……」她话才刚落，就听见门外自家母亲喊她的声音，她吓得手抖了一下，回完话以后注意到手机时早已拨出了通话键。 她又急又窘，但在这期间对方的电话也始终没有人接通。 梁知南想着或许江橪还没醒，就掛了电话，原本提着的心也忽然没了下文。 过了良久，她正在书桌前复习着作业时，摆在手边的手机却驀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正巧是江橪。 梁知南赶紧接了起来，「喂……你还好吗？」 另外一头静悄悄的，却依稀能听见一点呼吸声。 「嗯，我没事。」 「那就好，你不知道苏年知道你溺水的时候他都吓坏了。」 「我知道。」 梁知南听着他低沉又平稳的嗓音，放下了手中的笔，垂着眼若有所思的道。「曼书今天应该有去探望你吧？她真的对你很好的，也是个好女孩，你要不要试着和她相处看看？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不会勉强你的，只是……只是看在她这么喜欢你的份上，和她试着做个朋友应该也不坏吧？」 江橪那头依旧静悄悄的，她咬了咬唇，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奇怪。 「抱歉，你身体还没好我就在说这些。你好好休息吧，我先掛了……」 「梁知南。」 她欲要掛断的动作微微停顿，傻傻的嗯了一声。 「我打这通电话来不是要听你说这些的。」 「我也对你好，怎么不见你今天过来看我？」少年整个人身陷在黑暗里，眼里却匍匐着沉寂的光，清冷的嗓音在她耳边回盪。 「还是说，你现在在躲着我？」 4-1 约定 江橪打了一天的点滴以后隔天一早就回家了。 苏年早知道他会回来，已经煮了一小锅白粥，就等着他回来吃。然而江橪回来以后进去浴室之后除了水声就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苏年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一个鐘头以后见他还没有出来，便敲了敲门。 「江橪，你还好吗？」他试探的喊了几声，却依旧没人回应。 浴室的门没有锁，他轻轻一扭就打了开来，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江橪躺在浴缸里，闭着双眼的样子。 苏年心一紧，立即上前，「喂，江橪，你醒醒！」 江橪听见声响才淡淡掀起了眼皮，「……你怎么在我家？」 「不要穿着泳裤在浴缸里泡水泡到睡着好吗？」苏年见他醒了才暗暗松了口气，但不免还是有些后怕。「你这一天到晚穿着泳裤泡水的习惯到底什么时候才改啊？」 江橪重新闭上眼，说。「苏年，你后悔放弃游泳吗？」 苏年微微一怔，「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这次预赛以前教练希望我参加四人接力。」 他一顿，「……你答应了吗？」 「我拒绝了。」他说。 「因为我们约定好了，不是吗？」 苏年垂着眼，乾涩的说。「是啊。」 从第一次江橪发生溺水的事情到国三毕业以后，他就选择放弃游泳了。他害怕回想起两年前的事情，更怕江橪再也无法随心所欲的游泳。 忽然，一隻手握住他的，映入眼帘的是江橪手腕处的那朵花。 「昨天的事情和两年前没有关係，你别想了。」 苏年低着头，没让江橪看见他发红的眼眶。 「嗯，我知道。」 □ 十一月的天气依旧还有些闷热，但是风已经凉了许多。 梁知南从那晚以后就刻意避开了江橪，距离半个月的时间都没再向他搭话。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本就很少有交集的两人，经常会遇见的地方只有在游泳馆，却忽然频繁的在校园里看见对方的身影。偶尔还能见江橪身边多了一个简曼书，简曼书脸上的笑容灿烂，看起来是两人的关係亲近了一点。 好几次早晨例行性的和官翊纯、简曼书开会时，明显见她三句话不离江橪，惹得官翊纯连连摇头，如今倒是连吐槽都懒了。 梁知南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想起江橪在电话里说的最后一句话，像是被人戳破心事，第一次两人四目相交时，她下意识地选择了躲开，结果不知不觉就这么躲了半个月。 然而简曼书灿烂的笑容却是印证她的选择是对的。 只是偶尔两人相遇时，江橪看她的眼神像是在质问，几次下来都是她选择了先别开眼，疏离的打了声招呼，最后渐渐疏远。 这天早上，班导师在讲台上向全班说明这次校庆的运动会的项目，一时之间大家的兴致高昂了起来，相互讨论了起来。 运动会的项目是每个班级都得参与，每个人至少都要参加一个项目。 梁知南去年运气比较好，抽到了借物竞赛的项目，今年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直接抽到了一个篮球三对三的比赛。 她是妥妥的运动白痴，看到自己抽的籤时她简直都要哭了。 「千帆，你能不能跟我换？」再怎么样换，应该都比这个好才是。 吴千帆无奈的递给她手上的籤，「但我跟你是一样的，换不了。」 「那怎么办？我根本不会打篮球啊。」她哭丧着脸。 「别担心，体育课时我教你，尽力就好。」 「我最爱千帆了！」她紧紧抱住了吴千帆，蹭了蹭她的脸，惹得她无奈摸了摸她的头。 然而一个礼拜只有两堂的体育课对于梁知南来说还是不太够，但吴千帆放学后都要赶着去打工，所以她回到家以后会自己再抱着颗篮球出门，到附近的篮球场独自练习。 这天夕阳还未下，苏年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了梁知南练球的身影。 她既笨拙又认真的运着球，然而篮球还是会不受她的控制而离开她的掌心，于是她又会急忙着去追球。 苏年看了一会儿，发现梁知南有八成的时间都在忙着捡球，投篮倒是一颗也没中。 于是他向前走了几步。 「你的姿势太僵硬了，放松点，运球时不要数你的脚步，这样你的注意力容易分散反而更容易多踩步。」 梁知南缩着肩膀冷不防地抖了一下，转过头来发现是苏年后才松了口气。 「篮球太难了……」她抱着篮球，气馁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我经过这里就发现你在这闷头练了很久了。」苏年低低的笑了起来，坐在了她身旁的位置。「怎么突然练起篮球来了？我记得你对运动不是很拿手。」 「是因为运动会的关係啦，我抽中了三对三比赛。但我对篮球很不熟悉，想着至少不要拖累她们，所以最近一放学没事就跑来这练。」 苏年看着无精打采的她，想了想，说。「不如我也陪你一起练吧？」 梁知南抬头，眼底映着夕阳的光，既璀璨又温柔。 她说：「谢谢你，苏年。」 「有什么好谢的？」苏年失笑，轻拍了她的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来练习吧？」 「嗯！」她用力点了点头，这才又提起精神站了起身。 苏年教得很细心，从梁知南最基本的运球姿势开始调整，一直到三步上篮的时机和节奏，投篮时可以藉着擦板进篮框等等…… 知道梁知南的运动体感差，更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陪着她练习，甚至在好几次她要失去平衡时及时拉住她。 终于在她第一次投篮得分时，两人都忍不住欢呼了起来。 「苏年你看！我投进了！」梁知南开心得像个孩子，一蹦一跳的，开心极了。 「嗯，我看见了。」苏年站在原地和她击掌，笑得温柔，眼含笑意。 梁知南的手和他相比之下显得娇小许多，即使是轻轻触碰的一瞬间也能感觉到属于她的柔软，他不着痕跡的收回了手，眼底的笑意未退。 「我好像又有信心了，都是你的功劳。」她笑得娇憨，因为运动过后双颊还透着红。「幸好今天遇见了你。」 苏年含着笑意，「你明天也来这练习吗？」 她笑着点点头。 「那我们就约在这儿。」 「好。」 4-2 别躲我 隔日的下午，他们约在了同样的地点。 梁知南到的时候，已经见苏年在那儿了，脚步不禁加快的同时却也看见了另外一道身影。 他们两人正在说话，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她。 她思考着自己这时候是应该避开，还是就这么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上前打招呼？可她避着江橪实在太过明显，凑上前也只是徒增尷尬而已。 梁知南的思想还在打架，处在原地的她很是犹豫，这时候脚边却滚来了一颗球。 「不好意思，可以帮我接一下那颗球吗？」 场边传来一道陌生的嗓音，她僵了僵身体，下意识往他们的方向看，果不其然那两个人已经注意到她了。 她认命地蹲下身捡起篮球，看向了正在往这边跑的男孩。 梁知南顺利接下了还在滚动的篮球，走向前还给了对方。 「谢谢你啊。」 「不客气。」她笑了笑。 男孩扬起笑容，相互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场上去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年和江橪也走了过来，梁知南呵呵笑了几声，说了一句谎话。「我刚到。」 「我出门前才得知江橪他最近被教练强迫休息了，就拉他一起过来了。」苏年的心情看上去似乎很好，连带语气都充满着朝气。「而且这傢伙打篮球的技术比我好，我想对你也有一点帮助。」 梁知南一点也不敢往江橪那儿看，直直盯着苏年的眼。 「那也太麻烦他了……」 江橪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她，她连正眼都不愿意看他，也不知道她这句话到底有几分真心。 三人进了另外一边的篮球场，苏年依旧仔细的纠正她错误的姿势，江橪就在一旁待着，话也没有说。 梁知南知道江橪是因为她的避而不见才这样的，被他这么盯着很是尷尬，内心的愧疚感和心虚在这时候被无限放大，注意力不集中导致她的三步上篮不少多了一步就是少了一步。 苏年倒是没有感觉到这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但能感觉得出梁知南今天的状态明显不太好。 「要休息一下吗？」苏年问。 她额上早已浮了一层薄汗，脸蛋红扑扑的，听见他这么问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再让我试试。」 苏年也没有坚持，只是陪着她继续练。 江橪站在一旁看了许久，清澈的眼眸里，视线所及之处全是梁知南笨拙努力的身影。 两人都很认真，偶尔的肢体碰触都像是无意识般的自然，江橪看久了，觉得有些刺眼，却仍移不开视线。 半个小时过去，梁知南终于投进了一颗，脸上这才绽放出了笑容，欢快得像隻小兔子。 「我好像抓到感觉了，苏年，你再陪我练练！」 「好，这次我不会手下留情喔。」 两人的一对一练习，苏年虽然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却还是让了梁知南许多。 梁知南因为刚刚的那次投篮得分有了信心也有了手感，很快地就突破了苏年松散的防守，再一次成功的顺利得分。 「苏年！」她的嗓音脆生生的，清脆又明亮，眼底透着光，盛着欢喜和快乐看着他。 「太好了，你又进步了。」苏年笑得温柔。 两人相视之际，梁知南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在另外一头的男孩这时候走了过来。 「嗨，我在另外一边看你们打得挺开心的，介意一起打场二对二吗？」 苏年看向来人，转头问她。「你要打吗？」 梁知南虽然已经练习已经有段时间了，但还是对自己挺没自信的。面对陌生人突如其来的邀约，她还是有些紧张。 她本想拒绝的，却没料到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江橪开口了。 「打吧，就当作提前练习。」 苏年也是这么想的，轻声问她。「你要试试看吗？没你想像中那么可怕的。」 梁知南暗暗咬牙，终于点头。 「那就请多指教了。」苏年伸出手和对方打了声招呼。「我叫苏年。」 「关灿熏。」对方笑得阳光，大方地回握住他的。 苏年连带介绍了梁知南和江橪，四人互相打过招呼以后，开始决定分组的方式。 梁知南眼看这三人都比她高出一颗头不止，突然又有些后悔，悄悄地拉了拉苏年的衣角，忐忑不安地说。 「这要怎么分啊？跟我一组的话肯定输的。」 苏年见她这么没自信，忍不住失笑。「你刚刚不是做得挺好的吗，怎么现在又没自信了？」 她欲哭无泪地想，还不是因为身高不够，技术也没办法凑，她才会这么没自信的啊！ 分组的方式原定是用黑白配的方式，江橪看了眼还躲在苏年身后的梁知南，淡淡开口。 「苏年你和她一组。」 「不随机分了吗？」 江橪问关灿熏，「你可以吗？」 「都行，我没意见。」他耸耸肩，一点也不在意。 梁知南见自己的搭档是苏年时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对手是江橪，她又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开场的是苏年和江橪，苏年最先拿到了得球权，快速绕过江橪以后，另外一个便挡在了他的面前。 「知南接球！」苏年的手臂微微举起，朝她的方向丢了球。 梁知南紧盯着篮球，顺利接到球以后就开始往篮框的方向跑，然而很快地，面前就出现了一个人。 江橪的防守和苏年不同，完全地滴水不漏，梁知南不管是从左还是右都轻易地被对方截球下来，随后便一个闪身越过了她的身，快速地往另外一头的篮框跑去。 苏年被关灿熏挡住了去路，梁知南咬着牙追了上去，但仍敌不过身高腿长的江橪，追不到一半，江橪就已经上篮得分了。 几回下来，几乎都是江橪和关灿熏得分，苏年偶尔投中了几颗三分球，他们组虽也不是掛零蛋，但梁知南是真的一分也没得。 或许是因为她是女孩子的关係，能明显感觉得到关灿熏会适当地和她保持距离，也尽量在不和她有肢体上的碰撞下拦球。 这样的防守方式比较有大的漏子可以鑽，梁知南偶尔也能找到机会躲过对方的防守，然而通常在她到篮框下准备上篮时，总会杀出个江橪这么一个程咬金。 就像此刻，梁知南手中运着篮球，气喘吁吁地终于跑到了篮框下，但面前果不其然又出现了江橪挡在了她的面前。 江橪高大的身躯给了她一些压迫感，他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她的，两人沉默的对峙不过三秒鐘，她咬了牙直接将手中的篮球往篮框的方向丢。 江橪的速度很快，藉着身高轻轻一跃，就将篮球拦了下来。 两人因为靠得近，梁知南一时被他的动作给吓到，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在下一秒中失去了平衡，整个身子往后栽去。 江橪在那瞬间伸出了手拦住她的腰，一时之间两人目光交错，气息凌乱，他掌心灼热的温度透过衣服传递到了她的腰上。 「梁知南，别躲我。」他压抑着喘息，嗓音被压得很低，甚至带着一丝她没注意到的渴求。 她的脑袋这瞬间几乎一片空白，视线里只剩江橪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 4-3 放弃 □ 这次闹出的风波在小美出现亲自的解释下，向大家解释了江橪原本就是重要的宣传对象，并没有如谣言所传，而简曼书和那位女同学也都接受了惩罚。 简曼书这一个月虽然早上还是会和她们一起开会，但平时经营ig的工作交给了官翊纯，而梁知南偶尔也会在ig上发布限动和大家互动。 校庆的活动也逐渐一一揭晓。 除了运动会以外，这次学校还请了艺人来表演，更准备了舞台让学生们上台演出，消息一出，学生们对于此次的校庆讨论度更高，也更期待了那天的到来。 在校庆结束后游泳队还有场决赛，与其他人欢快的气氛不同，这里的每个人都正严谨的为几个月后的大赛做练习。 江橪站在跳台上，弓下了腰，在哨声吹起之时迅速跳进了水里，潜泳了十五公尺以后浮出了水面，双臂迅速的向前划水，眼前的水花四溅，周围很安静，彷彿全世界都静了下来，他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声。 在水里完美的转身，他的速度依旧在中后段提了速，在最后伸出手碰到墙的那刻，码表也停止了计时。 「状态很好！江橪，你又快了将近要一秒！」 他拉下泳帽和蛙镜，大口的粗喘着气，对于教练兴奋的语气，他心中却没有什么喜悦。 还不够。 他还不够快。 以这样的成绩是不可能会被国家看见的，他必须还得更快才行。 他咬牙，穿戴好之后又转身进了水里。 一旁注意到他动静的唐啟生，在他游完一趟以后拦下了他。 「别游了，你今天的练习量已经够了。」 江橪面色冷峻。「走开。」 「不行，你不能再游了。」唐啟生也很严肃。「你忘记你前半个月才练习过度吗？再这样游下去你身体会先出事的，别说比赛了，到时候连下水都是个问题！」 「我不懂，你在心急什么？」 唐啟生的话语犹如一桶冷水浇醒了江橪。 在水里的手即使握紧了也什么都没有，他冷静了下来，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了水池。 唐啟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总觉得自从预赛过后的江橪变得不对劲，自从前半个月溺水以后他的练习量依旧很大，唐啟生担心会再发生一次溺水的事情，这阵子一直提心吊胆的。 盥洗过后的江橪回了教室，在走廊上遇上了简曼书。 简曼书看见他时整个人都亮了几分，「江橪！」 「你刚练习完回来吗？这个周末就是决赛了，我会去看你比赛的！」她在他面前笑得灿烂，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她耳根微微发红，但江橪只是平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梁知南在那次以后还是避着他，江橪本就心烦，脑海里全是她那日仓皇想逃离的眼神。 「那天比完赛以后，可以留点时间给我吗？」简曼书仰着头看他，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期待地等着他的回覆。 江橪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太好了！那我们就这么说定囉！」她既开心又惊讶地忍不住掩唇笑着，然后转身和朋友们离去。 简曼书的朋友们见江橪的态度不如以前那样强硬，都忍不住替她开心。 「曼书，我还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你和江橪一定会很尷尬呢，结果没想到反而还挺好啊！」 「是啊是啊，我还以为他会拒绝欸，结果他居然答应你了！这不是太好了嘛！」 简曼书夹在两人中间，笑得害羞，连白皙的双颊上都染上了淡淡的粉。 「你们俩有情况啊？快点老实招来！」 「就是、上次去医院看了他以后就……」简曼书回想起了那天在医院里时的场景，眸光闪了闪，没有再往下继续说下去。 朋友们以为她是害羞不好再往下说，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起哄着说若是有好消息一定要和她们说。 简曼书娇娇浅笑，一路上惹得不少男同学注目，却叹息着眼前这如花似玉的女孩却早已有了心上人。 □ 放学后，教室里只剩下梁知南一个人还在座位上。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窗户开了一半，她低着头正专注在笔电上敲打着文字，再三确认宣传文稿没有问题以后，才按下了发送键。 梁知南做完工作以后伸了伸懒腰，偏头看向了窗外，迎面的微风吹佛过了她的面上，舒服得微微瞇起了双眼，享受着难得的寧静。 她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收拾桌面的东西，收拾完准备离开时，却听见教室前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梁知南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却忍不住僵了僵。 「……你怎么在这？」 「我来还钥匙的。」 她的目光下移，他的手上的确拿了一串钥匙，于是又抬头看了他。「办公室不是在这。」 江橪当然知道。 他的目光一瞬也不顺的紧盯着她，他走进了教室，反手就把门给关上。 梁知南的神情随着他的接近越来越慌乱，她站在原地，直到江橪走到了她的面前，两人终于四目相交。 「在冬季联赛以前市内要办友谊赛，在这周末。」 梁知南心一跳，别开了眼，弯下腰提起自己的书包，佯装镇定的开口。「我知道，你比赛要加油。」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江橪伸出手拉住了她。 「我还是不懂，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你为什么突然就开始躲我？」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梁知南抬眼看他，嘴角提起了笑容，「你想多了，真的！我怎么可能不敢看你？」 她感觉到他抓住她手的力道逐渐加深。 却在一秒后毫无预警的松开了手，他的眼底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平日里总是会扬起的唇角不知何时，他也不在她面前笑了。 梁知南垂下了眼不去看他那双清澈的眼。 「如果我在冬季联赛中失败了，我会放弃游泳。」 她猛地抬头。「为什么？」 说不震惊是假的，梁知南看过江橪练习的样子，他是连练习都不曾缺席过的人，对于自己有着一定的严格要求，又怎么会在这时候突然说放弃？ 「游泳是你的梦想吧？那就不要轻易的说放弃啊！」她着急了起来，忍不住抓着他的手臂说。 面对终于有了一点反应的梁知南，江橪这才轻轻提起了唇角。 「什么梦想，我从来都没说过。」 「这话是什么意思？」梁知南不明白，只是看着他那双如此平静的双眼，突然觉得有些刺眼。「那么难道你要抹灭掉你这几年以来的努力吗？每天坚持晨泳和晨跑的你，不都正是因为热爱游泳这件事情所以才去做的吗？」 江橪的手臂微微一用力，就轻易挣脱了她。 「不是。」 他的眼里带着她从来没有看过的情绪，深色的瞳孔如同深沉的大海，他一步步向她逼近，直到她的背脊整个贴在了窗上，无法再退一步。 「梁知南，如果要躲着我，就躲得好好的，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他欺近她，勾起了唇角，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梁知南忽然意识到了江橪似乎是在生气，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可是是她把他变成这个样子的。 然而简曼书的话语总是伴随着他的出现而浮现，她不希望简曼书误会，但也不希望江橪不开心，此刻她正处在两难之下，终于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 「等等、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眼角，既冷静又温和。 「所以在你准备好以前，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4-4 和好 从那天以后，江橪的身影忽然真的没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原本刻意逃避时处处都能见到他，却在真正疏离时见不到他的身影时，梁知南却又会下意识地环顾周围。 「知南，你还好吗？」 梁知南回过神来，发现官翊纯正担忧的看着她。「我刚叫你好几遍了，你都没听见。」 「抱歉，可能昨天有点失眠。」她说。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真的没问题吗？」官翊纯发现她脸色有些苍白，便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颊，感受到热意的她忍不住拧起了眉。「你好像发烧了。」 「真的吗？」梁知南摸上了自己的脸，倒是一点也没察觉。 「你早点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就好。」 梁知南看着满桌子的文件，简曼书去做爱校服务了，晚点才会过来。 「我等曼书过来再走。」她垂下眼，又专注在笔电前看照片。 官翊纯看她这么专注的模样，撑着下頷说：「你之后刻意疏远了江橪对吧？」 梁知南微微一顿，「说什么呢学姊。」 「也没什么，我就随便一说。」官翊纯收回了目光，继续敲打着键盘。「只是你也别太惯着曼书，既然你和江橪是朋友的话就好好相处，没必要因为她的关係而特意疏远，感情这种事情不是谁退谁让就可行的。」 她欲要张口解释。「不是因为她……」 窗外的光忽地闪烁，两人的目光双双往窗外看了过去，发现不知道何时已经下起了大雨，闪电以后伴随着一声震耳欲隆的雷声。 「你快回家吧，别等了。」官翊纯站了起身，把她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塞在她怀里。 「身体不舒服的话就赶紧回去休息了，雨很大，路上小心。」 梁知南就这么被她赶了出来，这才将怀里的书包背好，缓步走了下楼。 或许是因为发烧的关係，总觉得有些晕头胀脑，她紧抓着楼梯的扶手下楼，一直到站在了门口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带雨伞。 雨下得太大了，即使站在屋簷下，脚下的袜子仍被雨沾湿了一大半。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还在想要怎么回家时，右边另外一侧走出了几道人影。 「这天气说变就变是怎样啊，雨下得也太大了吧，好不容易练习完结果回家又湿了。」唐啟生一边抱怨，一边注意脚下的水洼，馀光却看见了在正门口呆站着的梁知南。 「哦，那不是梁知南吗？她该不会没有带雨伞吧？」 江橪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两人四目相对，她很快的就先别开了眼低着头，他的视线却在她身上无法收回。 「是说，好像自从比赛以后她们就很少过来了，真可惜啊，练习时有女生在的话明明会更有动力……欸江橪，你去哪！」唐啟生见江橪大步的往梁知南的方向走了过去，只好对着他的背影喊。「好好把人送回去啊！我先走了！」 江橪恍若未闻，只是紧盯着她的身影，脚步一步也没停。 梁知南感觉到了有道身影站在自己面前，她稍微做了点心理建设，才抬起头，笑着说。 「好巧。」 他收起了雨伞，语气平淡。「伞拿着。」 「我不能拿，这样你要怎么回去？」她摇头拒绝。 江橪一点也没有要听她的意思，一把将伞塞进她手里，温凉的指尖在碰触到她滚烫的皮肤时，忽地抬眼看她。「你发烧了？」 「好像是有点烫……但我没事。」她将手里的伞再次还给了他。「你快回去吧。」 江橪看着她有些发红的眼，脸色有些苍白，但她却还是不忘拒绝他的好意，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怎么回去？家里有没有人来接你？」 「啊……我……」 见她支支吾吾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没有。 他再次打开了伞，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微微一使力，将她纳入了自己的伞下。 「走吧，我送你回去。」 梁知南脑袋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就被他这么带进了雨中。 然而很奇怪的是，大雨落在伞面发出的声响竟稍稍平復了她见到江橪时慌乱的心绪。 周围好像瞬间都安静了下来，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沉默着。 梁知南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一想到上次两人不欢而散时的情景，又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 她悄悄抬眼看了江橪，坚毅流畅的下頷线，然后发现他的侧脸也很好看，笑起来时眼角会微微上挑。 梁知南曾在校版上看见好几个女孩子在江橪的照片留言下评论他，说他长得好看、身材又好，对待同学也都很亲切。听说大部分的学体育的男生都很花心，但江橪从来和女生都保持着恰好的距离。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门口时，梁知南还是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江橪叮嘱了她几句多休息，记得看医生等等的，人就准备走了。 梁知南有些气馁，想起官翊纯说的话，觉得先刻意疏远江橪的自己很是恶劣。 只是没有想到往前走了几步的人，又转回了身。 「今天我没遵守约定，抱歉。」 她一下就明白了他是在说上次的事情，心中微微泛出了一点苦涩。 江橪欲要离开的背影，她这才发现他身上的白色衬衫早已溼透了一大半，而自己身上除了鞋脚还感受得到些微湿意以外，几乎没有被雨淋到半滴。 梁知南的心微微一动，平静的湖面终于有了一些波澜。 眼看对方就要走远，她忍不住叫住了他。 「江橪！」 朦胧的雨里，高大的身影回过了身，大雨遮挡住了他的神情，梁知南早已看不清。 「我们能和好吗？」 她想好了，在这一瞬间，她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去疏远另外一个人。 那太痛苦了。 「好。」他说。 江橪什么也没问，只是她说了，所以他说好。 就如上次她逃了，他也是顺着她的意思，那就不要再见面就好了。可是他依然会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你不怪我吗？我明明伤害到你了。」梁知南笑了，忽然有些难过。 「我不想看你哭。」 「我没哭。」 江橪那双平静的眼微微弯了弯，嗓音温柔。 「好，你没哭。」 4-5 杀人兇手 □ 江橪回到家时，看见玄关处的一双黑皮鞋，一阵菸草味飘了过来，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室内的灯光未开，外头的大雨还在下着，稀浅的月光从落地窗透了进来，一道身影就这么背对着他坐在那儿。 「我应该说过了，请不要在这里抽菸。」 他打开了灯，见男人把菸灭了。 「你去哪了？」 江橪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去哪了。」 「听说你游泳进了决赛。」男人站了起身，顺了顺身上的衬衫，转过身和他对上视线。「别做那些无用功的事，游泳的事情我只允许你到高中毕业，毕业以后我会送你出国念书。」 「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些的吗，凭什么我的人生由你来主导了？」他轻笑了一声，眼神里透着冰冷。「还是游泳这件事情让你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了？」 「我是你爸。」江父不悦的皱起眉，沉声道。 「现在才来强调父子关係是不是有点可笑？」江橪越过他，坐在了沙发上，逕自打开了电视。「慢走不送。」 「你以为你到现在还能继续在那学校游泳是为什么？要不是因为你苏伯父替你说话，不然我会任由你在这读什么体育班吗啊？」江父一把关上了电视，怒气冲冲的看着他。「还有，你别忘了，苏年是因为你才没有办法继续游泳的。」 「你妈什么都没教你，倒是教你来忤逆我的！」 碰── 「你有什么资格提起她？」 桌上的茶杯在瞬间被摔得稀碎，地上的碎片还有着点点血跡。 江橪站了起身，平日里的冷静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只剩下对眼前这个自称是他父亲的人满是恨意。 从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口中说出她时，江橪感觉自己整颗心都在隐隐作痛，他紧咬着牙，嚐到了嘴里的血腥味。 江橪上前抓住了江父的衣领，手上的血染到了白色的衬衫上，他眼眶微微发红着，整个人都在发抖，眼神里满是对这个人的恨意。 「江策，你是人渣啊，你难道忘记你是怎么对待她的吗？」江橪浑身颤慄，几乎是从齿缝里说出话。「把她一个人丢在深山里，让她得了忧鬱症，她苦苦哀求你多少遍，然而你是怎么做的？你在这座城市里守着你的情人！」 江策一把挥开了他的手，江橪整个人往后跌坐了下去，背部撞上了桌子，发出了剧烈声响。 「我和她本来就是没有感情的婚姻，她也知道。」 江策重新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却见手指上染上了血，眸底闪过了一抹厌恶。他缓缓低下身，看着江橪充满憎恨的眼神，眼里毫无波澜。「你听好了，她的死，是你亲手造成的。」 「我是人渣，那你又是什么？」江策伸出了手，越过他抽了几张纸巾，仔细的擦了擦手，站了起身。 「杀人兇手？」 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破碎了，随着江策关上的门，江橪发狠的将另外一个玻璃杯砸向了门，最后碎落一地。 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苏年衝进来时，见到的就是江橪坐在原地失神的模样，客厅一片狼藉，地板上还散落着玻璃碎片。 「我刚听我爸说了，你爸今天回来了。」苏年看不清他此刻的模样，却发现了他手心里还有几片玻璃碎片，还在流着血。 苏年找出了急救箱，仔细地替他处理掌心的伤口。 「你没事吧？这次好像吵的特别厉害？」 「……他提起我妈了。」 苏年的动作微微一滞。 江橪收回手，看着他的目光陌生的令人可怕，「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下。」 苏年微微低下了头，弯了弯唇，说了声好。 他收拾好了东西，起身准备离开时，却听见了江橪沙哑的声音。 「对不起。」 「我说过了，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也不要再跟我道歉了。」苏年知道他的道歉是指游泳的事情，他忍不住红了眼眶，摇了摇头。 苏年关上门以后，无力的靠在了门板上，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抹去脸上的眼泪。 不管是江橪还是他，都只不过是被害人罢了。 □ 校庆开始了，整个校园里从一早就充满着欢乐的喧嚣声。从校门口就摆放着偌大的气球拱门，学生们三两成群，都带着笑容走了进去。 学校这次特别重视今年的校庆，请了几位媒体来一起共襄盛举，还有市内的几位政府官员都也有参与其中。 梁知南一早就在忙着拍摄，也会随时更新学校的ig限动动态，她大概拍了一会儿之后，就先回教室集合了。 早上的行程是让全校所有学生都到操场集合，开幕典礼以后便是各年级代表先进场，接着是各班级，紧接着就是开始了一连串的运动会项目。 梁知南站在讲台下，手里拿着单眼相机，随着年级代表的进场迅速按下了快门。 走在最前面的是简曼书和江橪，苏年在后，她特意多拍了几张。 然而当他们走近时，却忽然发现江橪的右手缠着绷带，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将相机缓缓放下。 简曼书的笑容灿烂，她馀光瞥了眼斜后方的苏年，再看向身旁依旧沉默的江橪。 「听说苏年学长和江橪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她笑着转过头，对上了苏年疑惑的眼。「真羡慕学长呢。」 不等苏年回话，她又将头转了回去，说。「不过你们两个怎么都不笑呢，今天多好的日子，而且还是大晴天，不是应该开心一点吗？」 随后，她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看来学妹你很开心。」 「那当然。」她弯了唇。「知南学姊可是就在前面为我们拍照呢，我得好好表现啊，这样成品出来才漂亮。」 江橪沉默，目光却不自觉地往梁知南的方向看去。 只见她见他望过来时，微微笑了起来，她依旧站在阳光下笑得那般温柔，而他就只是这么远远的看着她，一想起她时，彷彿胸口都在发疼。 队伍站定在了原地，三年级的学长出来宣示，他们站在热烈的阳光下，浑身都在发热，每个人都带着雀跃和笑容。 然而对于他而言，今天的阳光过于灿烂的令人刺眼。 4-6 结果 □ 「第一个比赛项目分别是男子组和女子组各一百公尺竞赛，请有参加的同学至操场中央集合，重复一次……」三年级的学姐拿着行程表，在讲台上广播，见各班零零散散的走出了几个人。 梁知南还在操场中央，吴千帆有参加一百公尺的比赛，准备的时候和她聊了几句。 「你等等可得多帮我拍几张照片啊。」 梁知南笑说，「一定！」 吴千帆很快地就上了场，随着鸣枪的同时，几个女孩子像一阵风衝了出去。 她自然没有放过拍摄的机会，连连按下了好几个快门，眼看着吴千帆是第一个抵达终点时，忍不住笑了。女子组有五组，吴千帆去年的成绩拿到了第二名，只要秒数没有退步，基本上今年也能拿到好的名次。 接着是男子组的比赛，梁知南一下就看见了站在跑道上准备的江橪。 她看过江橪跑过两次，第一次是在教室里远远的看，第二次是在体育课时，而那两次她其实都没能看仔细。但这次她站在了距离他最近的位置，透过镜头，看见他尽全力奔跑时的模样，风吹过他的发丝，全身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出现明显的线条。 在终点处等着江橪的是唐啟生，见他是第一个抵达的，忍不住雀跃的说：「厉害啊江橪，感觉你的秒数又进步了，我看第一名应该是你了！」 下一组的比赛紧接着要开始了，梁知南只能听见唐啟生的大嗓门，她弯了弯唇，目光专注在拍摄上。 个人竞赛都结束以后，接下来的项目是团体竞赛。 大队接力是大家最期待的比赛之一，梁知南这次没有被老师排上场，也没有同学请假，这点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吴千帆见她在大太阳底下晒着，便拿了瓶水过来找她。 「热不热，要不要我拿条毛巾给你？」 她把自己头上的那顶鸭舌帽摘了下来，给梁知南戴上，嘴里还唸叨着：「你擦防晒了没有，容易皮肤晒伤的人还不多注意一点，晚一点又该受皮肉痛了。」 梁知南方才一直都沉浸在摄影，现在被她这么一说，倒是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脸上被晒得发烫，面对她的关心，她笑得傻憨。 「谢谢你，小千。」 「说什么谢谢，怪肉麻的。」她做是抖了抖几下，两人笑得很欢。 「不过你在这边拍着，纯学姊在讲台上主持行程，你那个好学妹去哪了？」 「曼书吗？她应该被小美叫走了，她现在被小美看得可紧了。」梁知南无奈笑说。 吴千帆点点头，「不过说实话，我还以为经过上次那件事情以后，简曼书会彻底放弃江橪呢，结果今天的开幕典礼看起来像没事的人一样，而且江橪最近的表现似乎并没有之前来得那样排斥，我还在想说是不是我的错觉？」 「这样不是很好吗？」梁知南低下头调整了自己的相机，然后举起，开始拍摄。 吴千帆看梁知南一脸平静的样子，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为什么不好？」她疑惑的问。 吴千帆愣了愣，心想梁知南是真的傻，她这局外人都看得清，就她还在迷糊。 算了，她也不想戳破。 大队接力从一年级的开始，一个年级有二十四班，分三批跑。体育班被排在了最后，由最后几个最胜出的班级和他们一起跑。 而江橪在一开始的一百公尺时便一鸣惊人，原本学校就特别关注他，甚至前阵子和简曼书的事情也才刚刚落幕，导致今天他的出现都无疑是成为了眾人的焦点。 操场中央集合了一年级的班级，梁知南看见了江橪便兴冲冲的过去找他。 「江橪。」 原本几个男孩子正围着江橪聊天，听见她的声音，一瞬间都看了过去。 「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梁知南有些尷尬，脚步也稍稍后退了一步。 「没有！哪有打扰！」唐啟生率先出了声，笑着道：「学姊来找江橪是吧，你们慢慢聊啊，我们几个先走！」 唐啟生离开前还拍了拍江橪的肩膀，挤眉弄眼的说：「兄弟，别说我不帮你製造机会啊？好好把握，知道没！」 江橪抽了抽眼角，「快滚。」 唐啟生哼着小调屁颠屁颠的拉着同学们走了。 梁知南弯着眉眼，笑着说。「这次你也跑接力吗？」 「嗯。」 「加油。」她靦腆的笑了下，「我来只是说这些的。」 他说：「你也是。」 梁知南原本是打算说完话就走的，却忽然想起了他手上的伤，又跑回了他的面前，仰着脸问他。 「对了江橪，你的手怎么了？」 江橪大概是没有想到她又跑了回来，下意识收了收手心。「不小心划伤的，没什么大碍。」 梁知南的眼眸里还有着担忧，但听见他亲口这么说以后还是放下了心，温声提醒他。「那你比赛的时候要注意一点，如果流汗了要记得换药，要小心伤口不要感染了。」 他第一次见她担心自己的样子，忍不住失笑。「好。」 她笑得既温柔又灿烂，直到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自己的面前时，他才缓缓的移开了眼。 「我从以前就一直在想了，你和梁知南究竟是什么关係？」 「没有关係。」江橪没有看来人，只是逕自的往前走。 简曼书笑得美丽，毫不在意的追了上去，在他身旁自顾自地说：「在被你拒绝以前，我总是在想，为什么你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呢？」 「然后渐渐的，我发现像你这种狠心的人，如果不是多重要的人，是不会把谁放在心上的。」 江橪停下了脚步，对上了简曼书那双含笑的眼。 「难道我说错了吗？」 他皱起了眉，沉着声音。「你想说什么？」 「放心，从上次我就明白了，我和你是不会有结果的，我早就看开了。」简曼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她的语气骤降了几度，靠近了他。「但是江橪，别忘了那天在医院里你说过的。」随即又笑着退了开来，就如往常。 「比赛要开始了，我们都好好加油吧！」 江橪站在原地，看着简曼书的走远了的身影，忍不住收紧了手，直到手心的伤口再次渗开了血，他也毫无察觉。 4-7 一如往常 个人比赛都结束以后，便开始进行了团体竞赛。 为了怕大家不懂规则，各年级代表在主持人的指示下开始进行示范。 其中最备受到注目的是江橪和简曼书这一组，毕竟前阵子的事情才刚消停，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两人接下来会不会老死不相往来。但令人意外的是，简曼书仍像往常一般，就好像上次的拒绝没有发生过一样，两人在这时候就像是合作无间的好伙伴，顺利的完成了示范。 梁知南这时候已经回到自己的班级上去了，班上的团体竞赛是大家都得参加的，她自然也是要上场的。 隔壁是苏年他们班，两个班级挨在了一起，有些人本来就相互认识便很快的就聊在了一起。 苏年这时候才刚当完示范组回来，他班上几个男孩子便围了上去聊天。 梁知南坐在了棚下最后的位置休息，正低着头仔细看着从早上拍下来的照片，稍微糊了的就删除，神情专注的连苏年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旁都没有注意到。 「我觉得这张挺好的。」 她抬头，对上了苏年含笑的眼。 「拍得如何，我能看看吗？」他落座在她身旁的椅子上，或许是刚从大太阳底下回来，他的脸色格外红润。 「好呀。」梁知南将手里的相机给他。 本就喜欢拍摄的两人很快的就聊了起来，苏年一张一张接着往前翻，然后眼神微微暗了下来，发现相机里有大概一半以上都是江橪的照片。 梁知南原本被班上同学叫走，后来回来的时候发现相机屏幕时，有些慌张的开口解释：「啊这个就、江橪参加的项目多，不知不觉就……」 「拍得很好啊。」苏年笑着还给了她相机，原本冷着的神色也恢復一如往常的模样。 而另外一头的江橪才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唐啟生就立马跑了过来。 「怎么样，学姊和你说了什么？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进展？」 「真八卦。」江橪拿着水往嘴里灌，一把将空了的宝特瓶丢向垃圾桶。 「这不是八不八卦的问题，你对那个简曼书就连一句话都懒得说，对知南学姊可就不一样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对她有意思。」 江橪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哦？」 「不是吗？」唐啟生见他那个眼神，不怕死的继续说。「要不然你上次还给人家送伞去干嘛？还有，明明平时钥匙都放在你那的，你最早来也最晚走，上次却突然跑走说什么要去还钥匙，催大家赶紧走……」 江橪没说话，只是低着头顺便拆了右手上的绷带。 唐啟生凑了上来，压低了声音说。「但是你和简曼书最近好像没事了？」 「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啊，我看她今天找你搭话，你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走人了。」 他的目光沉了沉，想起简曼书说过的话，忽地轻笑了一声。 「阿生。」 「啊？」 下一秒，唐啟生头上的帽子被他用力往下拽，因为作用力而不得不低下头，眼前也忽然什么也看不清。 「喂！不要我继续讲就直说嘛！」唐啟生拉开了帽子，一脸通红。 「你也知道你八卦。」 江橪没再继续理他，去了洗手台洗手，手心上的伤口泛出的血丝连同水流一起带走了。 他看了看伤口，其实伤口本就没多深，他也就没再打算重新缠上绷带。 回到班级以后，场上已经正在进行三对三篮球赛了，他看了一会儿，发现梁知南在最边边的场上，和吴千帆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子在一起。 梁知南还没上场前就已经很紧张了，真正上场时，周围全都是人，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她们，让她顿时就备感压力。 「千帆，我有点紧张。」她悄悄拉了拉吴千帆的衣角，声音细小。 吴千帆握住了她的手，笑说：「不然你等等就都把球传给我。」 比赛开始之后，对方一下子就看出梁知南不太会打篮球，一个女孩子特意紧盯着她，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 但好在吴千帆和另外一个女同学篮球打得好，基本上就算是没有梁知南也能轻松得分。整场几乎是二打三的比赛下来，她们队还小赢了几分，场边外看着同班的同学们简直嗨到不行，一个劲的就扯着嗓子喊加油。 对方或许是感觉到三个人还打不赢两个人时，便开始急了。 抢球时力道开始重了一些，原本守着梁知南的那个女同学也回守了吴千帆，明显已经不愿再浪费人力再挡着梁知南。 眼前挡住自己的人走了以后，梁知南彻底松了一口气，视野也宽阔了许多，原本就不是很擅长打篮球的她，刚刚被人这样一直挡在身前，一直绑手绑脚的，她根本没机会摸到球。 现在吴千帆被两人缠着，想要投个三分球却被盖了火锅，球也被对方给抢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大喊了一句「回防！」，几个人又跑了起来去追球。 原本她们队的女孩子就守在另外一头，这时也在对方投篮时捡了对方没投中的球，迅速回防，在途中传球给了吴千帆。 梁知南跑得慢，从比赛一开始前吴千帆就曾叮嘱过她，如果对方回防的话她一定不能追。 起初一开始梁知南还并不懂吴千帆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她此刻大喊了她的名字。 「南南，接球！」 她举高了双手，接住了吴千帆传过来的球，她的神情认真又严肃，转过了身子，在对方还未来得及赶上时，轻轻一跃，一隻手托着篮球，手腕轻轻向前施力，篮球从她手中滑出了一道完美的拋物线。 哨声响起的那一刻，篮球擦到了篮板，接着进了网子里重重落下。 全场几乎在那一剎那爆出了欢呼，尤其她们班上的更为热烈，吴千帆跑了过来重重的抱了她一下。 「你好棒！」 梁知南在那瞬间忽然有点鼻酸，但还是笑了起来，重重的点了头。「嗯！我们赢了！」 苏年看见梁知南投进的那一刻，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的江橪。 「知南赢了，不上去恭喜她吗？」 「不了。」江橪摇摇头，转身走了。 他的目光再次放在了梁知南身上，直到她也注意到了他，她的目光清澈明亮，笑容灿烂。 苏年缓缓笑了起来，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4-8 私藏 □ 上午的运动会很快地就结束了，每个班级几乎都回了班上，几个女孩子忙补擦着防晒，男孩子们还在兴高采烈的讨论比赛时发生的趣事。 中午的时候梁知南抽空去了趟社办，官翊纯和简曼书刚好都在。 她们趁着休息的时间更新了社群，正好小美进来了，顺道和她们说晚上的行程和安排。 学校这次砸了重本，邀请了几个正当红的明星来唱校园，她们从前阵子就有在宣传这件事情，只是艺人是一位一位透露的，直到今天才公布了最后压轴的歌手。 「好了，应该都弄得差不多了吧？」官翊纯闔上笔电。「我记得摊贩是从中午开始的，你们也快点和同学们去逛逛吧。」 这次学校是请了厂商在校园里卖食物，也是从中午开始开放了校外人士进校，所以人潮很多，也有不少人的家人和朋友们都来了。 「我好啦，纯学姊和知南学姊再看一下校版的照片和贴文有没有问题，没有的话我等等就走啦，今天跟朋友约好了要一起晃晃！」简曼书翻找了下包包，拿出了随身小镜子，开始补妆。 「你好像又换回原本的风格了啊？」官翊纯眼微微一瞇，发现不知道何时简曼书前阵子说要换清纯风的，现在又好像回到了原本的样子。 「就是觉得为了一个男人好像很没必要。」简曼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微笑。「我还是喜欢原本漂漂亮亮的自己。」 她看向梁知南，说。「学姊，我突然觉得江橪也还好了。」 梁知南愣了愣，还不明白原本早上还跟在江橪身后跑的简曼书，怎么突然就放弃了？ 她还没来得及想，就听见门被人拉了开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男人。 「纯。」 「哥？」官翊纯惊讶的看向来人，接着是充满嫌弃的声音。「你为什么来了，我不是说不要来吗？」 男人身高很高，穿着一身洁白的衬衫和黑裤，身上的饰品很多，耳环项鍊戒指一项不差。 梁知南和简曼书在官翊纯喊出声的那一刻，无疑都忍不住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似乎和官翊纯有几分相似的面容，男人的桃花眼微微上勾，是一张十分好看的脸。 「我没课就来晃晃啊，这么不欢迎啊？」 「纯学姊，你有这么帅的哥哥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简曼书兴奋地压低了声音，凑在了官翊纯的耳边问。 官翊纯顿时觉得头有点痛。 「没什么好介绍的，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起身推了一把还站在门口的人，一边说：「我先走了，你们也散会吧。」 两人逐渐走远，梁知南还隐约听得见男人勾着官翊纯说：「有人像你这样介绍自己的哥哥不是什么好东西吗？」 「纯学姊居然私藏自己的哥哥，好羡慕！」 梁知南失笑提醒她，「曼书你不是说和朋友约好了吗？」 「对欸！那我就先走了，知南学姊今天也要玩得愉快呀！」简曼书就像隻小麻雀，欢快地和她挥了挥手，逐渐跑远。 她转身走回去把打开的窗户关上，一阵风刚好吹了进来，她迎着风，闭上了眼，耳边传来嘻笑声。 梁知南还挺喜欢自己一个人独处的，她就这么站在窗前，尔后回过身拿了自己的相机，从窗外的角度能看见校园里的人潮来往，她就这么拍了几张。 直到门被人敲了几下，随即被人打开，传来熟悉的声音。 「南南，忙完了吗？一起去晃晃吧！」 是吴千帆过来找她了，她忙道声好，收起相机放在了社办的桌上。 这次校庆有不少校外人士参加，操场那的讲台上还有学生们正在卖力的表演，有不少学生们拿着食物和饮料就这么席地而坐，看着舞台上的表演一边笑着谈天。 途中遇上了江橪和苏年，两人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和两三位拿着摄影器材的人谈话，梁知南猜想是学校请来的记者或媒体，便没有上前打招呼了。 越走近才发现，其中一个摄影师竟是梁知南认识的，对方明显也看见了她，她这才走了过去。 「叔叔，好久不见了。」 「是好久不见了，我原本还跟梁哥说今天要过来，不知道会不会碰见你呢，结果真的这么巧啊？」男子笑了笑，眼里带着和蔼。 男子是曾经和梁风合作过的对象，有时候梁风工作时会带着她，久而久之他们也都知道了梁风有个也同他非常喜爱摄影的女儿。而且梁知南既乖巧又温顺，几乎都是把她当女儿或妹妹在疼。 梁知南见男子满身是汗，因为长时间待在太阳底下而晒得脸通红，连忙到了一旁拿了几瓶矿泉水给他们。 「南南还是这么贴心啊。」男子笑呵呵地接了下来。 梁知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这就是梁哥的女儿啊？」另外两位也拿了梁知南给的水，注意到了这边。 见他们三人聊了起来，梁知南凑近了江橪和苏年，抬头悄声问他们：「你们被採访了啊？」 「他们问我拍了十七高校那支影片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苏年回。 「那你……」 苏年摇摇头，说：「疯狂一次就够了。」 自从上次拍完影片以后，苏年是接到了蛮多邀约的，但基于家里的原因所以几乎全部都婉拒了。 对于目前的苏年来说，有过一次的疯狂就足以，他无法违背父亲，所以即使在那一次看见了前所未有的风景和快乐之后，他还是选择了顺从。 梁知南知道苏年的性格，知道他是不愿再违背他父亲做这些事情，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既然遇到了，不介意一起逛逛吧？」吴千帆站在他们三人身后，勾起一抹微笑。 「好啊，就一起逛吧。」苏年点点头，没什么意见。 梁知南看向江橪，睁着一双大眼，「一起逛吗？」 她见江橪点了点头，笑着回头去拉吴千帆，然后同还在一旁聊天的三人礼貌道了别以后，兴冲冲地回到了他们的面前。 「好了，我们走吧！晚上还有演唱会呢，得赶快去佔个好位置！」 吴千帆见梁知南这么开心，走向了苏年。「你不介意和我一起晃晃吧？」 「是没关係……」 苏年的话才刚落，就见吴千帆朝他扯出一抹神秘的笑，接着按着他的肩膀，道：「很好，那么我们两人走吧，让他们两个自己逛。」 吴千帆趁苏年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一溜烟就把人给带走了，江橪听着梁知南说话，一边注意到另外两人走远时，眸光暗了暗。 梁知南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发现身后的吴千帆和苏年不见了，才又转身问江橪。 「小千和苏年他们人呢？」 「早就不知道跑哪了。」江橪一点也不在意，逕自往前走了。 梁知南赶紧跟上，问他。「我们要不要去找他们？」 「不用了，要出现他们自己会出现。」 江橪大概也知道吴千帆把苏年拉走是什么意思，估计就梁知南这傻ㄚ头什么也不明白。 见梁知南还想要说些什么，江橪从运动外套口袋里拿出柠檬糖，问她。 「要不要吃糖？」 「要。」梁知南点点头，乖乖伸出手心，一颗柠檬糖就这么落入她的掌心里。 江橪看着她的侧脸，唇角掛着浅淡的笑，她笑起来时双眼如月牙般弯起，就如记忆般那样，没有丝毫改变。 梁知南大概永远也不会发现，他从很久以前开始，眼里就只有她了。 4-9 戳破 他们肩并着肩逛遍了校园，她看见想吃的东西时总会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江橪回过神来时身旁已经落了空。 梁知南买到了想要吃的，正心满意足想回头找江橪时，却发现他在不远处的地方正被女孩子搭訕。 江橪低歛着眉眼，冷淡的面容看不清情绪，然而却丝毫没有让这些女孩子打退堂鼓。 她的心微微一紧，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上去，站在了他身边。 「你要不要吃？」 江橪看着回到自己身边的梁知南，细白的手指拿着根牙籤，戳了一个花枝丸，双颊鼓鼓的，一双眼却很明亮。 他滚了一下喉结，低声道：「好。」 梁知南见他倾身下来，一口咬了花枝丸，她愣愣地看着他的薄唇，刚刚只是一头热的就这么做了，然而当江橪自然而然地吃她手上的食物时，她一瞬间红了脸。 原本围在江橪身边的几个女孩子见名草有主了，纷纷露出失望的眼神识相的离去。 「我都不知道你还挺主动。」 梁知南的心跳漏了一拍，迅速收回了手，也不再看他，故作冷静的道。「我只是看你好像很困扰，所以才去救你的耶。」 江橪的目光始终驻留在她身上，饶是再迟钝的她也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她只好将食物塞进对方怀里。 「给你吃了，我要去前面看看！」 他莫名被塞了一盒花枝丸，接着见梁知南娇小的身影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跟了上去。 梁知南走在前头，知道江橪会跟在身后，心跳加速的同时却也偷偷地扬起嘴角，那是不可抑制的，密密麻麻的攀上了心上。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一眼发现了他也同样的正看着她，就如那日的下雨天，好像有什么正悄然发生了改变。 江橪朝她走近，黝黑的眼眸含着笑，「走吧，不是说还要佔位置？」 她点点头，两人往操场的地方走去，在不远处时就已经能看到不少学生聚在那里佔好位置了。 天空逐渐从天蓝被染上了温暖的橘黄色，云朵像是被夕阳热烈的燃烧着，他们走进了人群里，有点拥挤。 江橪藉着身高和体型的优势，替梁知南挡住了人潮，直到她见到了吴千帆，回过身高兴的和他说。 「我看到千帆在那了！」 他扬着唇角，「嗯，你去吧。」 「你不一起去看看吗？」 「不了，我打算回去游个几趟。」 梁知南有点失望，但想到他比赛在即，还是提起了笑容，「好吧，那么我们晚点再连络好吗？」 「好。」他说。 于是梁知南和江橪道了别，没有注意他眼底的异样，身影隐没在了人群里。 江橪盯了她消失的地方许久，才终于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了操场。 手机有好几通未接来电，是苏年的。 他看了一会儿，没有打算回电，收起手机准备往游泳馆的地方走时，却见到了在楼梯转角处的简曼书。 「我还以为你会和知南学姊一起待到结束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分开了吗？」简曼书抬眼，笑着道。 显然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了，他不着痕跡的皱眉，语气有点冷。「你今天不该在苏年面前说那些话的。」 「哪些？」她笑着故作不明白。 「我知道你喜欢梁知南，儘管你多次当面否定了我的猜测，但你的眼神骗不了人。」简曼书忽地一笑，轻声说。「我想大概只有学姊这么迟钝的人，才会到现在什么都还不知道，你就是当年被她救了的人吧？」 江橪的眼眸忽地一沉，冷声道。「你那天究竟还听了多少？」 「是你害苏年无法继续游泳，还是你父亲连你进了医院都不肯露面，又或者是……」她美丽的眼微微眨了眨，却带着一丝疏离，红唇轻啟。 「你要是喜欢梁知南，就应该对她坦承的说出一切。」 江橪低声轻笑，简曼书微微一愣，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笑容。 然而他的眼神晦暗不明，看着她的眼里没有一丝感情，只见他朝她走近，她步步逼退，直到整个人靠在了墙上。 「难道我说错了吗？」简曼书不死心，面对如此冷硬的江橪，她压下了心底的慌张，硬逼自己看着他说。「我不喜欢苏年，更不喜欢把他放在身边的你，如果知南学姊当年救了你，但你身边的人现在却随时有可能伤害到她！」 江橪的右手倏地从她侧脸滑过打在她身后的墙上，他低下身平视着简曼书，眼底满是阴蜇。 「你了解我什么了？不管是苏年还是梁知南，这都不是你应该插手的事情。」 简曼书颤抖着唇，咬着牙说。「那天在医院里，我都听见了！」 「江橪，我不甘心，我简曼书不是这么轻易就被你甩的人，你要我替你保密苏年的事情，而你本人却装作什么也不知情，这到底算什么？啊？」她发红了眼眶，抖着声音说。「是愧疚吗？还是你不敢戳破？如果你只是为了报答梁知南救了你，那么你就不应该接近她啊，你就应该远远的守护她，而不是一脚踏进她的生活里。」 「闭嘴。」他低声开口，语气冰冷。 「你不敢说是吗？你在害怕什么，江橪？」简曼书笑了起来，眼底映出他冷漠的双眼，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很可笑。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要是学姊受了伤，又或是掉了一滴泪，我会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的。」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全力推开了眼前的人，接着向前走近了他身旁，轻声笑道。「今天还是你妈妈的忌日吧？」 「你──」江橪猛地看着身旁还维持笑容的她，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的话。 简曼书收敛了微笑，冷着一张脸，丢了一句。 「节哀。」 江橪看着眼前逐渐走远的人，下一秒又出拳打在了墙上，一下又一下，直到手背指节上全染上了血跡，他才粗喘着气，转身离开了这里。 回到游泳馆内，里头空无一人，这时候所有人都在校园的另外一头狂欢着，夕阳落下夜幕来临，这里却只有些微月光透了进来。 周围安静得都能听见在操场那头传来的歌声。 江橪的心情简直差到了透顶，原本从今天一早就已经心闷的不行，却又因为简曼书的话而搞得他接近要发疯。 苏年的电话打了过来，一直响着，但他都没有接。 江橪没脱下身上的衣服，整个人跳进了泳池里，他敞洋在水里拚了命的往前游，因为急躁连换气都显得不稳，甚至喝了几口水。 电话还在响，他整个人湿漉漉的，接通之后不等对方就冷声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我想一个人静静。」 苏年听着电话另外一头的嘟嘟声，拿着手机的指尖泛白，他抿着唇，最后放下了手机。 4-10 对不起 梁知南和吴千帆在操场上找到了一个能看到舞台上的好位置，她拍下了这个地方上传到了和官翊纯还有简曼书在的群组里。 官翊纯回：「我被抓去帮忙了，你们好好欣赏啊。」 简曼书则是过了好一阵子才回。 「我身体不舒服已经先请假回去了，两位学姊要玩得愉快呀！」 梁知南有点惊讶，连忙又问了几句简曼书的情况，但对方一直说没什么问题只是累了，最后也只好作罢，多叮嘱了几句多休息。 这么好的位置却只有她和吴千帆两个实在是有点可惜，就又分别发了消息给苏年和江橪，但两人一直都没有回覆。 江橪说过自己去了趟游泳馆，梁知南猜想着应该还在练习，就没再打扰了。 舞台上是现正当红的男歌手，唱了许多收视极高的片头及片尾曲，轻快的前奏一出，台下的学生们便开心地叫了起来。 梁知南很快地也投入到了这热烈的气氛当中，几百个人随着欢快的曲子轻快的跳着，在台上的歌手将麦克风朝向台下时，会有整齐划一的歌声涌出。 夜晚的气氛被吵得很热，她跟了几首就觉得自己有点晕了，但仍坚持举着手机纪录下今晚的一切。 一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回过头，有些惊讶地看向来人。 「唐啟生？」 唐啟生笑了起来，「嗨学姊，真荣幸你还记得我。」 梁知南关上了手机，笑说。「怎么突然过来了？」 「就是，你知不知道江橪这傢伙在哪啊？我传了讯息和电话都没接。」唐啟生有点尷尬的说。 「我是听他说他要去游泳馆练习一会儿，可能没有注意到手机。」 唐啟生嘖了一声，低声唸了一句。「我就知道。」 周围的声音太大，她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嗯？你刚刚说了什么吗？」她有点茫然地问。 「没事啦学姊，你也知道比赛快到了，但江橪那傢伙平时就已经练得够疯了，如果可以的话，可以麻烦你劝他一下吗？」唐啟生说。 梁知南愣了愣，「我吗？」 唐啟生点了点头，身后传来几道喊他的声音，他急匆匆的丢下了句「学姊拜託你了啊！」之后人就消失了。 「搞什么啊阿生，突然人跑不见去找谁啊？」 「助人为乐嘛！」唐啟生笑嘻嘻的，随即又岔开了话题，跟着一群人又投入到人群里欢跳了。 梁知南听唐啟生这么一说之后，想起了江橪上次练习过度溺水的事情，和吴千帆说了一声以后，费力地从人群里走了出去，往游泳馆的地方去了。 身后的歌声越来越远，五彩斑斕的光线也变得微弱，她一边走着一边又拨通了江橪的电话，却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她的眼皮忽地跳了一下，一种不安感顿时油然而生，她收起了手机不禁加快了脚步，朝着漆黑一片的体育馆跑了过去。 体育馆内十分安静，和操场那头传来的喧嚣声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她推开门的那剎那，消毒水味扑鼻而来，透明的顶棚有稀浅的月光洒落，能看见还在微微浮动的水面。 「江橪？」她张望了周围，试图性的喊了一声。 然而回盪的是一片的寂静，她走近才发现江橪的手机放在一旁的地板上，她迅速抬头却发现泳池的水面异常平静。 上次的情景彷彿又出现在了眼前，她心一紧，加大了音量喊：「江橪？」 在另外一头的水面有一瞬间的波动，梁知南敏锐的察觉，脚步迟疑了两步之后变得飞快急促，接着便发现江橪就这么闭着眼沉在水底。 过往的记忆驀地浮现在脑海里，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江橪！」 梁知南的眼楮忽然发酸，呼吸逐渐困难，几乎没有思考她就这么跳进了水里。 扑通── 池水一下子就没过了全身，冰凉的触感鑽进了皮肤里，梁知南发觉自己冷得连骨头都好像在发疼，她几乎是用尽全力的划动着双臂，就像一条笨拙的鱼，满脑子只充斥着赶快到江橪的身边这个念头。 水底目光所及的地方全是深蓝一片，水流像一条条的绷带缠绕着她的四肢，让人有种置身深海的错觉。 她的气息有一瞬间的不稳，呛了一口水进了喉咙，痛苦的感觉在这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 江橪也同她现在这样痛苦吗？ 梁知南的眼发酸着，想起了多年以前有双相似的眼。她伸出了手想抓住眼前的人，却发现始终还有些距离，能抓住的只有从指缝流出的水。 脑袋因为憋气而发晕，她咬牙加快了速度，就在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终于抓住了江橪的手。 她费尽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人拉出了水池，只是江橪的面容苍白，双眼紧闭着，看上去没有一丝生气。 梁知南心慌了，抖着嗓音，拍了拍他的脸。「江橪，你醒醒，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见江橪仍是没有反应，眼泪无预警掉了出来，接着模糊了视线。 梁知南迅速抹掉了眼泪，欺身贴近了他的脸，还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呼吸，她迅速直起了身体，开始做起了cpr。 她专心致志的观察着江橪的反应，一点也不敢停下手里的动作，捏住他的鼻子，低身就往他嘴里送氧气，这一系列的动作长达了一分鐘，才终于听见了一声咳嗽声。 江橪睁开眼时，看见的是梁知南整个人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都还滴着水，眼眶发红着，早已分不清她脸上的是水还是眼泪。 梁知南见他睁眼的那一剎那，原本紧绷的身体像是忽然被人全部抽空了力气，整个人往后跌坐了下去，目光呆滞的看着努力坐起身的人。 「为什么……」 江橪顿了顿，猛然抬眼，她颤抖着声音，不停的掉着眼泪。 他垂下了眼，攥紧了手心，哑着声音。「你怎么在这？」 「是不是如果我没有来，你就会死了？」梁知南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想到眼前的人方才随时都有可能会离开，她的心脏就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难受。「你回答我啊！为什么你总是要这么逼自己，看我们为你担心为你难过，你觉得很好玩是吗？」 江橪想伸手去拉她，却被她躲过。 「……不是这样的。」他眼神暗了暗，闷声说。 「你知道我刚刚有多害怕吗？我只要想到如果我再晚几秒鐘……」她越哭越大声，连一句话也无法好好说出来，眼泪佈满了整张脸。 然而梁知南却仍伸出了颤抖的双臂，将江橪拥进了怀里。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一起看这世界上所有的风景。为什么我这么努力地遵守着我们之间的约定，记录着每一处的风景，而你却选择沉溺在这里？」 江橪忽地就想起了当年他们年幼时坐在湖边上曾说过的话，他睁大了双眼，冰凉的身体感受到了她娇小的身体传递过来的温暖，最后充斥了他整颗早已冰冷的心。 「……对不起。」他闭上了眼，埋在了她的肩膀里，不让眼泪流出来。 当年那个年幼的男孩和眼前的江橪彷彿两个身影交叠在了一起，梁知南在这一刻终于确认了他就是当年被她救下的那个男孩。只是在分开的那么多年以后，她以为对方会在以后的日子里迎向阳光，却没有想到好像并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样。 感受到了肩上的热意，梁知南更加用力的抱紧了他，灼热的眼泪掉落在他的肩上。 她知道他在无声地哭泣，所以只能更加用力的抱紧眼前的这个人，深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在她面前。 「你早就认出我了，对吗？」她带着哭音，过往的记忆瞬间涌进了脑海里。 江橪悄悄抓住了她的衣角，指尖用力到泛白，这一瞬间只是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 然后他听见了梁知南温柔细声的嗓音在他耳边，忍不住心口一窒。 「你不会再是孤单一个人了。」 我终于找到你了。 5-1 意外 在夏日蝉鸣的那年夏季，梁父趁着梁知南放暑假时，领着一家人去了山上的别墅打算度过这个夏天。 别墅位于偏远地区的小山上，梁知南坐在后座趴在门窗上，窗户降了下来，徐徐的微风吹拂过脸上，她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看着一片绿油油的风景，和城市内林立大楼的风景截然不同，让她感到很是新奇。 轿车缓缓地往上行驶着，就在梁知南开始觉得头有些发晕时，正好到达了目的地。 「南南，等等进去房间先把窗户打开去去霉味，山上蚊虫比较多，等等妈妈会进去帮你打扫一下，好吗？」 梁知南乖巧的应了声好，把每间房的窗户都开了个缝，在最后一间房里时还看见了一隻壁虎，小小隻的，她呆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又回去找了梁母。 「妈妈，我刚刚看见了一隻这么小隻的壁虎，就在墙上！」她拉了拉梁母的衣角，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 梁母笑了笑，「那你会害怕吗？」 她兴奋地摇了摇头，「我还想去外面看看！」 「爸爸应该还在外面，你要记得和他说一声，也别玩太晚回来了，知道吗？」 「知道啦！」 梁父还在外头收拾庭院，得到允许之后的梁知南兴奋的拿起了自己的相机，就这么一路走了出去。 笔直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只有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枝叶照射进来，在这炎热的夏日徐徐微风吹了过来，竟也感到了一丝凉爽。 踩在脚底的树叶夹杂着枯枝，发出细碎的声响，梁知南抬头从枝叶细碎的缝隙看了上去，抬手虚掩住了阳光，在她眼底映出细碎的风景。 她沿着一条小径笔直地走了下去，时不时会停下脚步拍下几张照片，就这么走走停停了一个多小时也到了接近半山腰。 梁知南打算拍下最后一张照片就先折返，却在按下快门的瞬间看见了一个男孩走路的姿势有些彆扭，她下意识地放大了镜头，发现他左手按着右手腕处，神情有些痛苦。 男孩脸色苍白，甚至额上都浮出了一丝冷汗。 她怕对方是真的人不舒服，所以打算上前询问需不需要帮忙，两人相隔了一小段距离，男孩的脚程很快，她跑了几步差点摔了一跤，重新站稳以后两人又更远了。 眼看对方就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以外，她咬了咬牙，还是追了上去。 过程中她不免摔了一两次，等男孩停下脚步时，她才意识到一片树林中心有一片湖。 梁知南放慢了脚步，就这么待在了树荫下，远远的看着男孩孤零零的身影，他就这么站在湖边一动也不动，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那边。 仔细一看其实男孩的肩膀正微微耸动着，然后隐约听见了近乎压抑的哭泣声。 她一瞬间就没有了上前的勇气。 明明这里一个人也没有，男孩却还是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她忍不住猜想一定是因为不想被别人看见吧？ 梁知南就这么远远地望着，过了许久，一个男人出现走到了男孩身边，男孩迅速抹掉了眼泪，和男人说了几句话以后就跟着离开了。 偌大的湖面因为微风吹过而有了些波澜，她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走出了树阴下，看见了在太阳照射下闪着熠熠光芒的湖面，觉得既美丽又孤单。 回到别墅以后，梁母已经准备好了午餐，梁父则在这段期间把庭院和屋子里都大概清扫过了一遍，见她回来以后就准备开饭了。 梁知南和父母分享了自己方才拍下的照片，或是看见的小动物，唯独没有提起男孩的事情。 她想着，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要替他守好祕密才行。 后来的几天，梁知南总会挑差不多的时段到那片湖去，却再也没有看见男孩的身影，她不免心里有些失落。不知道为什么男孩那日隐忍哭泣的背影让她惦记上，又或是他即使面容苍白却丝毫倔强的眼神，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在这快半个月的日子，梁知南每天都在这片湖边待上了一个小时，大多时间会拿着相机到处走走，大自然的每幅光景总是日復一日的在变化着，她乐此不疲的拍摄，然后在接近日落时分返回别墅。 只是这天回去的路上，一些住户都站在了路口，脸上都带着凝重正小心翼翼地讨论着些什么，梁知南距离他们有些远没能听清，她抱着怀疑回到了家，依稀还能听见从不远处传来的警车声，接着刚好见正要出门的梁父。 「南南，你回来啦？」 「嗯，爸爸你要去哪？」 「下面的村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村长打了通电话给我，我现在要下山了解一下事情。」梁父低头穿好鞋，拿着车钥匙开车门。「你乖乖和妈妈在家等我回来，别再出门了。」 「好。」 轿车红色的车尾灯消失在转弯处，梁知南偏头看了眼山下，已经能看见两台警车正停在下方，几户人家都围绕在一旁窃窃私语着。 「南南，你回来了吗？」 身后传来梁母的声音，她这才回过了神匆匆应了一声，不再去看底下的情况，转身进了屋里。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刚刚看见了两台警车停在了下面。」 「听你爸爸说是有一户人家出了意外，是小孩子亲自报的案，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还不清楚。」梁母还在厨房忙碌着，也没隐瞒她，只是神情也有些凝重。 不知为何，梁知南下意识地想起了那个男孩。 她忍不住追问。「很严重吗？」 「这要等你爸爸回来才知道了。」梁母将切好的西瓜递给了她，笑说。「去客厅坐着看电视吃西瓜等你爸爸回来吧。」 梁知南乖巧的点了点头，抱着一盘西瓜就往客厅走了。 母女俩看着电视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夜深了，才听见外头传来轿车驶进的声响，外头的亮光暗了下来，是梁父回来了。 梁母迎了上去，见梁父的神情并不是很好，担忧的问：「怎么样，有说是发生什么事情吗？」 梁父见梁知南还在这，也不好明说，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 「南南，这几天你先别再跑下山玩了，知道吗？」 梁知南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梁父会这么说一定也有他的理由，她向来懂事乖巧，这时候也是答了声好。 回来之后的梁父神情并不是很好，回房后没有多久梁母也跟着进去了。 夜晚的深山很是寧静，本就没有多大声的电视声也依旧能依稀听见房里两人的对话声，梁知南将电视声音悄悄调小了，这才听清了梁父不敢在她面前说的话。 「底下有一户人家的女人吃安眠药自杀了，儿子发现的时候已经断了气，听警方说目前也连络不到那小孩的父亲，估计是夫妻俩不合。」 「怎么会这样……小孩子怎么办？」 「那小孩我刚远远看了一眼，看上去年纪和南南差不多倒是没有哭闹，警方问的话他都能回答，很早熟的一个孩子。」 梁知南的脑袋倏地一片空白，接着是嗡嗡作响，耳边彷彿又再次响起了男孩隐忍的哭声。 ……是他吗？ 5-2 活下去 夜色渐深，月亮高掛在夜空中，山上的星星异常耀眼。 在一个礼拜后的一天夜晚，梁知南在父母睡下时跑了出来，她脑海里一直浮现出男孩那日隐忍的眼，怎么也睡不下去，最后选择到那片湖来看看。 夏日的山里到了夜晚温度骤降，她穿了件外套就跑了出来，手机开着手电筒就这么一路走到了那片湖。 走出树林里的那瞬间月光洒下，不再漆黑一片，甚至能看见湖面上的波光点点，竟有种神秘的美。 可也是在这时候，梁知南终于再次看见了男孩的身影。 男孩的下半身早已走进了湖里，他背对着她，脚步缓慢的向前走着，梁知南愣了愣，也缓缓向前走了出去。 他走得很慢，可是却没有迟疑一步，一直到湖面几乎已经到了他的胸口时，梁知南这才意识到他根本没有打算停下脚步。 她跑了起来，脱下了厚重的外套，却再跑了几步以后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摔了出去。疼痛让她发红了眼眶，她紧咬着牙忍着疼痛，坐了起来查看脚上的伤口，随意拍了拍伤口上的小石头，抬头发现男孩已经不见了。 梁知南吓傻了，连跌带跑的往湖里衝去，心脏剧烈跳动着，她整个人几乎止不住地颤抖，脑海里只有一定要救人的念头。 当双脚踏进水里的那一刻，冰冷刺骨的寒意透进了骨子里，她匆匆深呼吸了一口气，下一秒整个人跳进了湖里。 好冷、好痛苦、好难受…… 她睁开眼却发现眼前漆黑一片，年幼的她体力很快的就要消耗殆尽，她拚了命的往前游，就在她快要没有气的时候，终于看见了正逐渐下沉的身影。 梁知南拚尽了全力将男孩拉了起来，回到岸上的她气喘吁吁，顾不上自己还在发疼的脚，几乎是立刻查看了男孩的呼吸，却发现气息很微弱。 身体几乎是止不住地颤抖，额前的发丝不停掉落的水珠模糊了视线，她照着学校里教过的cpr急救照做了好几遍，原本就已经快要没有力气的她几乎是在用意志力在坚持。 「快醒醒啊……」她哽咽着出声，双手交叠不停按压男孩的胸口，却始终不见起色。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就在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时，男孩突然猛咳了一声，嘴里吐出了一口水。 男孩浑身颤抖着，苍白的脸渐渐有了生气。 「你……是谁？」 他缓缓睁开了漆黑的双眼，带着茫然和失望，接着流露出了一丝悲哀。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救我？」男孩的语气甚至有些崩溃，他抬眸对上她的眼时，眼里流露的全是恨意。 「我也不认识你，但你都快要没命了，我当然要救你！」梁知南满脸泪痕，忍着脚上的疼痛和寒冷，却听见了他毫无求生意志的话语，便有些气愤。 男孩低垂着眼，缓慢地站起身，她愣愣地看着他不稳的还想继续往前走时，她拚尽全力的又追了上去。 梁知南在碰到他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又失去了平衡，两个人双双跌倒在了地上，她顾不得自己，连忙抬头抓着男孩的手，终于忍不住大哭。「你为什么要寻死，到底是为什么……我很害怕啊……」 男孩原来漆黑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眸，缓缓看向了正在大哭的她，眼微微一动，接着也红了眼眶。 「你为什么要哭？」 「因为我不想要你死！」 男孩原本早已麻木冰冷的心，像是突然被这句话打破了心房，他睁着眼，神情哀然，眼泪却不停从他眼眶里落下。 梁知南想起了梁父曾说过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心里很是难受，看着眼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人，却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母亲逝世，他该要有多难受？要有多痛苦？ 她不敢想像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会怎么样，所以她抱住了他，很用力的，想把自己身上的温暖传递给他。 「一切都会好的，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所以你别寻死，拜託你了，好吗？」 他们相拥的那天，是男孩母亲火化的日子，他亲手将江母的骨灰洒进了湖里，也打算亲手了结了自己。 可也是这一天，梁知南出现在他的面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而哭，拜託他要好好的活下去。 这一刻的梁知南还未知晓眼前的人的名字，但是他悲戚哀伤的眼刺痛了她的心，毫无生存意志而走向湖里的举动更是让她忍不住想为他做点什么。 「我已经……什么都没了。」 男孩稚嫩的声音里充满着悲伤，他低下了头埋在了她温暖的臂弯里，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眼泪在这时候似乎找到了去处，在这世界上只剩下的只有自己，这个认知让他无法抑制的痛哭着。 什么也回不来了。 他仅剩的家人，就这么在他的面前这么逝去的同时，他也在埋怨为什么母亲不将他一同带走？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只留下他一人？ 梁知南听见了男孩嚎啕大哭的声音，心里满是酸涩，而自己却什么也无法为这个人做些什么，只能紧抱着他，想告诉他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男孩哭了许久，两人都逐渐冷静了下来，夜晚的温度低，加上两人都全湿了，梁知南回过头将自己下水前扔在一边的外套给他披上。 他睁着一双水光的眼，抬头看着她。 相拥的温度还残留着，男孩垂在两侧的手不禁握紧。 她提起一个安慰的微笑，将外套拉拢好。「你家很远吗，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明明他们只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她根本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我希望你平安。」梁知南看着他的眼，既认真又诚恳的说。「这世界上还有好多美好的事情，我每一天都迫不及待的想去发掘这些美丽，所以我不希望你就这么放弃。」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悲伤很难过，可是你现在还在这里啊，所以……」她说着说着再次红了眼眶，但她还是极力微笑。 「我希望你还能看见这世界目光所及的所有美好啊。」 男孩微微瞠大了眼，下一秒又垂着眼，他轻轻抚上自己的左胸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却觉得空洞。 「这世界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 「那么只要继续找就好了，不要放弃，好吗？」她的嗓音既温柔又和煦，像一股暖风拂过了他乾涸的心。 「至少看见每一天日出或日落时，代表又前进了一天。」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带着鼻音说了声，好。 5-3 不演了 □ 秋天的到来，气温渐渐下降，然而体育馆内的水池里依旧正在积极的练习着。 「江橪，外头有人找！」 江橪正好游完一趟回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谁？」 「苏年。」唐啟生说。「不过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嗯了一声，起身离开了水池，顺手拿了个毛巾披在身上，一下子就看见了在门口背着书包的身影。 「你找我？」 「嗯，我爸爸说今天一起去外面吃顿饭，就在学校附近的餐厅。」苏年见江橪穿着一条泳裤就这么走了出来，视线微微回避对上他的眼。 江橪微微一顿，说了句：「不了吧，替我谢谢伯父，但我比赛快到了还得抓紧练习。」 「嗯，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也跟我爸说了。」儘管明知道江橪会拒绝，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见对方丝毫没有思考就这么说出口时，他还是感到了一丝失落。「但你爸今天好像也会到，我觉得你还是去露个面比较好。」 江橪原本平静的眼眸瞬间变了色，低歛着眼，沉默了几秒。 「你在这等我。」 苏年悄悄松了口气，提起了微笑。「嗯。」 放学后的人潮多，苏父订的餐厅位于市区里的一栋高级餐厅里，高级大理石砌成的墙面，恰到好处的灯光，背景音乐是优美的钢琴音。 两人身穿着制服跟在服务员的身后走，经过的客人无疑都是身穿正式服装，见两个年轻的男孩子都不经意地看了一眼。 江橪从一踏进来这个地方就知道，这地方绝不会是苏父订的，大概又是江策的主意，却和苏年说是苏伯父的主意。 思及此，他的心又不禁冷了几分。 一打开门，坐在中心位置的人是苏父，右侧就是江策，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正相谈正欢着，见他们都来了，便停止了对话。 「苏年、江橪，快来，我点了好几道你们爱吃的菜，刚刚才上没多久的，快点来趁热吃吧！」 苏父最先站了起身，招呼了苏年坐在自己左边的位置，顺道拉开了江策另外一边的位置，然而江橪却直接在边上坐下了。 「江橪刚刚还在练习游泳，肚子肯定饿了吧？快吃。」苏父尷尬地收回了手，连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苏年见江橪低头玩着手机，也没有动筷的意思，自家父亲方才的好意被无声地拒绝也看在了眼里，连忙缓和出声打了圆场。 「爸，妈怎么没来？而且这顿该不会是江叔叔请客吧，这样多不好意思啊？」 「你妈今天临时接到出差的工作，要一个礼拜后才能回来。你江叔叔今天临时跟我说出差回来了，说什么都要替他洗尘接风，硬是被他说服出来吃饭了。」苏父解释，俊秀脸上微微笑着，和苏年有几分相像。 「跟老朋友吃顿饭挺好的，也顺便看看你，一段时间没见又感觉成熟不少了啊年年。」江策平日里冷峻的脸这时透露了一丝笑意，又盛了碗汤给苏年。 苏年笑着道了声谢，江策的眼里都透着满意。 苏父见江橪从进来一句话也没说，连忙也添了一碗汤要给江橪送去。 「江橪啊，最近天气开始变凉了，先喝碗汤暖暖胃。」 江橪眼也没抬，低低的嗯了一声。 江策一见到他这反应就火的不行，低声斥喝了一句：「你现在还大牌了是不是，还要你苏伯父给你送汤请你喝？」 他拿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顿，缓缓抬头，对上了和自己相像的那双眼。 「道谢这种事情还需要人教你吗？跟你苏伯父道歉！」 原本就不算好的气氛一下子降至了冰点，苏父示意他少说几句，却被江策按下了手要他别管。 江橪眼尖，看到了这安抚的动作，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你们现在不演了是吗？」 苏父像是被什么触电般似的，一下子就抽回了自己的手，江策感受到了对方的惊吓，漆黑的眼眸里盛满了愤怒。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翅膀硬了要跟我作对是不是？」 江策忽地站了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了一道刺耳的声响。 江橪看着站在苏父身旁的苏年，眼里满是徬徨和担忧，彷彿是在渴求着些什么，在两人对上眼的那一瞬间，苏年近乎细微的摇了摇头。 他在乞求江橪，什么都不要说。 可是下一秒，江橪就别过了目光，毫无畏惧的对上了江策的眼，语气几近冰冷。 「你该不会以为这么多年来，我都不知道你心里那点齷齪的心思吗？」 「你给我闭嘴！」江策咬牙切齿的说。 苏父见情况不对，一直在旁劝着江策，又向苏年说了句：「你让江橪别再跟着他爸对着干了，这父子俩多久才见一次面啊，每次场面都这么紧张！」 苏年后知后觉的来到了江橪的身边，然而才刚要出声，就被江橪给打断了。 「我一开始想着为什么你名下有那么多房子，却偏偏只钟爱那栋套房？出差了，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行程，明明我才是你儿子，却好像总是要透过外人来告诉我你的事情。你不记得我妈的生日也就算了，连忌日一天也没去看过她，倒是有人的生日你记得挺清楚的，恐怕要不是苏年每年提醒你，你大概也不会记得我的生日。」 面对江策的震怒，江橪说出这些话是意外的很平静。 他其实是很恨江策的，他甚至以为自己说出这些话时会失去理智，但却亲眼看见眼前三人如一家人相处般的情形时，他却没有想像般那样难以接受。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说话！」江策拿起了桌上的高脚杯，狠狠地往江橪的方向砸了过去。 在惊呼声中，江橪没有躲，玻璃杯在他身后的墙上被砸了个稀碎，他的眼角下瞬间滑出了一条血痕。 「养你这个孽子有什么用，事事样样都不如苏年，他因为你肩膀受了伤没办法再继续游泳了，而你现在在这里说什么话？我难道不应该因为你的原因而赔偿他们吗？」 「难道不是因为想满足你自己吗？」江橪彷彿听见了什么笑话，忍不住笑了出声。 「这是我人生中听过最可笑的笑话。」 5-4 葬送 江橪走出了令他窒息的地方，关上门的那刻还能隐约听见门后三人交谈的声音，他快步走了出去，直到餐厅门口时才发现外头的天色已暗。 胸口的那份烦闷感还未消散，这时候的他总感觉自己要沉在水里才能放松自己，从以前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江橪沿着路途走了好长一段路，恰好收到了梁知南的讯息。 那是一张从窗外拍出去的日落照，这个角度一下子就猜出来了是梁知南在自己位置上拍的，只是现在才传了过来。 自从校庆那晚以后，她几乎每一天都会传来几张她今日拍下的风景，哪怕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她依然喜欢和他分享其中的不同之处。 江橪拨通了她的电话，很快的另外一头就接了起来。 「今天的夕阳也很漂亮吧！你今天过得开不开心啊？」 听筒的另外一头传来她脆生生的嗓音，他忍不住放缓了神情，好像心底的某一处逐渐在动摇着。 「江橪？」梁知南见对方没有回应，又叫了他一声。 「嗯，我在。」 听出他语气里细微的不对劲，梁知南放软了声音。「怎么了？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江橪听出了她的关心，乾涩的开了口：「我现在有点想见你。」 「那我们现在见面吧，就在市中心的小公园好吗？」 「好。」 「那我们等等见。」 梁知南在掛断通话之前，又说了句：「江橪，没事的，还有我在呢。」 江橪听着电话的嘟嘟声，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握着手机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喉咙乾涩的难受，他抬头眨了眨眼，深吸了好大一口气，才终于缓了过来。 梁知南总是这样，即使他什么也没说，她总是能轻易安抚他所有不安躁动的心。 原本就在市中心的江橪距离约定好的小公园距离没有多远，晚餐时间里的公园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人。 他坐在鞦韆上看着眼前两个还在玩蹺蹺板的小男孩，思绪有些空。 其实最早以前江橪和苏年两个人有段时间是玩得挺好的，在年少懵懂的时期，他是曾经把苏年当作最好的朋友来看待的。在他刚被接回江家时，对于这个陌生的环境，只有苏年是愿意主动肯亲近他的人。 江橪国二、苏年国三的那年，他们还一起参加了游泳接力赛，并且得了一个非常好的成绩。 然而美好的回忆却也同时在那一天嘎然而止。 「江橪！」 手机不合时宜的在这时候响了起来，江橪见梁知南跑了过来，一眼也没看就直接掛了电话，接着站了起身。 刚追过来的苏年听见被掛断的声音，脚步停在了不远处，看见了眼前两人的身影。 「你别跑……」 话才刚说完，梁知南就险些跌了跤，江橪眼疾手快的上前接住了她。 「你怎么老是冒冒失失的。」他无奈。 梁知南尷尬的嘿嘿笑，站好了以后发现他的眼角旁有道伤口，忍不住惊呼：「你的脸怎么了，怎么弄得？会不会很痛啊？」 「没事。」 「什么叫做没事？都已经流血了！」梁知南担心得要死，看见了他的东西东西放在了鞦韆旁，随即又问。「你的包里有没有ok蹦，还是什么药的擦一下……」 江橪话都还没说，就见她娇小的身影走了过去，翻倒着他的包，嘴里还碎念着。 「你们练体育的身上都不带药的吗……」 他在她身旁的鞦韆上坐了下来，接着就听见她闷闷地说。 「我感觉到你心情不好了，但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说出来，就算不说出来也没有关係的，有我在这里陪你呢。可是江橪，你不能就这么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能感受得到，我知道你心里或许是有些不好受的，可是你也不能这样随意地对待自己啊。」 江橪低着头，看着自己交缠的双手，他沉默了一小会儿，似是挣扎，良久以后还是开了口。 「我妈以前念书的时候也是游泳校队的，她总和我说她这辈子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游泳，因为在水里待着的时候能感受自由。我看得出她很喜欢这件事情，甚至我开始游泳也是她亲自教的，可是我却不懂为什么这么喜欢游泳的她，却选择了待在这里，等着我一年也没看过几次的爸爸。」 那时候的江橪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喜欢游泳的母亲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江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告诉他，因为她拥有了更喜欢的人，所以值得。 可是在那几年以来，江策的联络的次数一次比一次越来越少，江母也感受到了冷淡，渐渐地也不再爱笑。 「后来我妈走了的那几天，我都不停地在想，是不是我还不够好？还是我不够重要，所以她才会选择离开，而不是为了我而留下？」 江橪说着微微哽咽，梁知南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蹲在了他的面前，握住了他紧紧交握的手。 「因为她说过她喜欢水，所以我抱着她的骨灰罈，撒在了那片湖里。我当时就在想，她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冷、会不会孤单？如果我陪着她，是不是会好一些……」 梁知南想起了当时那个年幼的身影，坚决又落寞，当年的她只觉得不对劲就衝了上去，却从来没想过多年以后还能得知当时的江橪，竟然是抱持着这种心情。 她也红了眼眶，更多的是心疼。 「可是他在我妈走了以后却连一眼都没来看过，因为他忙着守着自己的情人，甚至连带的也对对方的孩子比我还要好。」江橪睁着一双猩红的眼，抬眼和梁知南对视，他扯出了一抹难看的笑说。「是不是很可笑？」 梁知南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掉了下来，她看见了他手腕上的那朵花，手指轻轻地抚上。 「你还记得当年我曾经说的那个故事吗？传说中厄尔毕斯之花能反映手持之人的心情，开心的时候会发出明亮的白色，悲伤是冰冷的蓝色，而愤怒是鲜艳的红色。」 「可是江橪你的花却是黑色的，所以我偶尔还是会想，你是不是还没有走过那段痛苦的过去？」她轻轻摩娑过那朵花，垂着的眼里满是悲伤。 「这道伤口，被你很好的隐藏起来了呢。」她抬眼，望进他犹如深海般的眼眸，带着属于她的温柔，正一点一滴地侵蚀着他。 在故事里的黑色厄尔毕斯之花，代表的是死亡。 江橪曾有无数次想放弃的时候，却总是在命悬一线的时候被救了回来。 他的眼角掉了一滴泪，强顏欢笑着问她。 「梁知南，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梁知南这时候才明白，原来江橪早已在那年夏天，亲手葬送了自己。 而她却什么也一无所知。 5-5 我喜欢你 □ 江橪将梁知南亲自送回家以后才离开。 回到房间以后的梁知南把自己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回想起了那年夏天他们相遇的事情。 救下江橪之后的隔天，她只记得自己发了高烧，整整在家休养了一个礼拜，好不容易能再出门去找江橪时，那栋小屋子却早已人去楼空，留下的只剩下洗乾净的她的外套。 那时候的江橪没留下隻字片语，她虽然对他仍旧是一无所知，却始终掛心着那双没有光的眼，究竟在这之后会过上什么样子的生活？ 后来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记忆中男孩的脸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若不是校庆那晚亲眼看见江橪沉在水底，她大概也无法认出了眼前的江橪就是当年的那个男孩。 所以当今天亲耳听见江橪说出那段过去时，她的心也不禁跟着疼了起来，因为她以为往后会过得好的男孩，如今可能始终从来没有从那段痛苦的过去中走出来。 梁知南有点难过，有点悲伤，更多的却是无能为力。 江橪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她却总觉得他好像在向她无声的求救，而她眼下唯一能做的，却只是一如当初的给他一个拥抱。 满怀心事的梁知南最终抵挡不住睡意，沉沉的睡了过去。 隔天一早，她在校门口就遇上了苏年。 准确来说，苏年更像是在等一个人。 苏年似乎感受到了目光，一抬头就看见了她，随即露出了笑容。 「知南。」 「早安，苏年。你怎么站在这？」 他的目光温和，唇边却没有平常的笑意，「我有事情想和你谈谈，耽误你一点时间方便吗？」 「现在吗？」梁知南见他点头，有些疑惑的道：「好是好啊……你怎么了吗？我总感觉你怪怪的。」 苏年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转身走了几步。 「这边人多，我们去顶楼吹吹风吧。」 梁知南虽然觉得苏年感觉有点奇怪，却仍是不疑有他的跟在了他的身后，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眼前的苏年越走越快，不知不觉她已经落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她知道平日里身边的人总会下意识地放慢脚步配合着她，苏年也是一样的，但现在这么清楚的意识到，更是确定了他今日是有些不对劲。 顶楼的门被推开，一瞬间迎面的风吹了过来，梁知南闭上了眼适应了一会儿才又睁开，发现苏年已经走到了边上，看上去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 她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他的身侧，看着无尽的天空，莞尔一笑。「记得。」 那时候的苏年就像是夏日的一抹暖阳，轻易地带走当时她充满无措的时候，所以再次和他相见时，她对于他除了感激以外还多了几分亲切感。 「其实如果一开始你没来向我搭话的话，我大概已经忘了。」他说。 梁知南点点头，「毕竟只是小事，但你的随手之劳可是帮了我好大一个忙！」 苏年忽然笑了起来，他似乎说了些什么，但顶楼的风有些大，听声音都有些破碎。 「你刚刚说了什么吗？」她睁大了眼，歪着头看着身旁迎着风的少年。 他微微转过身，一双温和的眼看着她，却在一瞬间闪过连她都没能注意到的情绪。 「我喜欢你，知南，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一阵强风吹了过来，吹乱了她未扎起的头发，一瞬间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梁知南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理好了头发再看向苏年时，他已经回过身看着前方的风景了。 「……为什么呢？」 她思索了许久，苏年看上去并不像是真的喜欢她，他们两人也一直都是保持着朋友恰好的距离。就算她再迟钝再傻，对方的语气平淡又毫无波澜，她真的不认为他会喜欢她。 「因为我总觉得如果我不这么说的话，我会感到很痛苦。」苏年淡淡地说了一句，接着微微勾起了唇角。「你的答覆呢？」 诧异一闪而过，她抿了抿唇，摇了摇头。 似乎早就知道答案了的苏年，一点也没有露出失望的神情，只听见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低低的，却好像有什么撞进了梁知南的心里。 「对不起……」 「不，你不用道歉。」苏年打断了她的话。 他想起了和梁知南这两年以来相处的日子，大概是他人生中里最放松也是最愉快的时候。 梁知南是第一个能让他放心做回「苏年」的那个人，也是她告诉了自己，不要害怕改变，事情总要先去做才能不辜负自己。 迎着秋风再次睁开眼的苏年，眼底已经没有了迷茫，他恢復了一如往常的笑容，偏过头和梁知南对视。 「其实是我应该向你道谢，谢谢你好好拒绝了我。」 是她教会了他在往后的日子里，不再放弃任何人事物，他要做回原本的自己。 没有再等她的反应，苏年率先走了回去。 看着苏年白色的衬衫衣角被风轻轻吹起，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显得异常坚决又令人陌生。 「苏年！」 她在最后一刻叫住了他，「谢谢你，也很对不起。」 少年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接着消失了在她的面前。 □ 梁知南久违的进到了游泳馆进行拍摄，稀奇的是，这一次简曼书不再同之前那样嚷嚷的说要跟在江橪后头。 十二月，距离冬季联赛只剩下一个礼拜的时间。 「知南学姊，他们决赛是在下个周末？」 梁知南的目光还专注在镜头里的景象，「是啊。」 简曼书这一次跟在了她的身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然而她太过于专注拍摄，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脚下，好几次都是简曼书拉着她回来。 平常就算再认真的梁知南也不至于像今天这么粗心，几次下来以后，简曼书也有点感觉到她有点不对劲了。 「学姊，你怎么了吗？怎么感觉有点魂不守舍的？」 她顿了顿，「是有点事。」 梁知南其实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应该要怎么开口，关于苏年的事情她也没向吴千帆提到，现在简曼书这么问起了，她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说了句没事。 简曼书看她似乎不想开口，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是目光下意识的瞥向泳池里的那人。 「我离开一下，马上就回来，学姊你要小心脚下千万别跌下水了！」 梁知南有点无奈，怎么每个人都好像把她当作小孩一样？ 只剩下她一个人以后周围好像瞬间都安静了下来，她下意识地去找江橪的身影，却发现不知道何时简曼书和江橪的身影出现在另外一头的角落里。 5-6 幸好 简曼书背对着她，两人不知道在谈什么事情，江橪额前的碎发遮掩住了他的神情，但她总感觉江橪似乎不是很高兴。 倾刻间，简曼书踮起了脚尖，两人的距离一瞬间拉近，而江橪却意外地没有推开她。 梁知南愣愣地看着远处的两人，心底莫名地感到一股心慌。 为什么呢？ 简曼书不是说已经放弃江橪了吗？江橪不是也说过好几次不喜欢简曼书的吗？那为什么这两人现在又看起来这么亲暱的样子？ 好多疑问盘旋在她的脑海里，她一时无法解释自己此时这么闷闷不乐的情绪究竟是为何？ 江橪忽然抬眼，四目相交的那一刻，梁知南仓皇的别开了眼。 然后在那下一秒，眼前的水池忽然窜出了一道身影，溅出的水花落在了脚背上，她被吓了一跳。 「学姊！」 梁知南胆战心惊的拍了下胸口，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人，呼了一口气才说：「吓死我了……」 「啊、抱歉，我看你一个人站在这，所以才想说过来和你打声招呼的。」唐啟生从水池里起身，语带歉意。 梁知南摇摇头，说了声没事。 反正她现在也不应该再把注意力放在江橪和简曼书身上，她总觉得自己再这么看下去就会继续胡思乱想了，还不如不看。 「对了，我从以前就很好奇学姊你拍的照片了，我看校版上发的那些都让我有点意外我们在练习的模样居然是这样子的。」 谈起摄影的事情，梁知南的心思就被拉走了，笑着问他。「我今天有拍到你练习的样子哦，要不要看看？」 「真的吗？当然要啊！」唐啟生迫不及待地说，但一想起自己整身湿漉漉的，匆匆地又道：「我先去擦手，等我一下！」 另外一头的简曼书说完话以后就立刻退了开来，一点也不想再更靠近面前的人一步。 江橪看着眼前的女孩，原来一开始整天跟在他后头追着跑，自从在医院听见他和苏年的谈话以后，连眼神都变了。 看他就像是在看人渣一样的眼神。 江橪轻笑了一声，声音低沉。「你说完了？」 「我要说的话就只有这些。」简曼书看他不为所动的样子，咬了咬牙说。 「知南学姊她──」 「别一口一个梁知南的。」他的音调骤降，漆黑的眸子紧盯着她的眼。「像你自尊心这么高的人，恐怕不是因为梁知南这么简单吧。」 简曼书那一剎那彷彿像是被人戳破了心事，恼羞的情绪涌上，几乎要气急败坏地开口时，却见眼前的人缓缓俯下身，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眸正看着她。 她看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如此清晰的看清了他所说的话时，对方早已直起了身，从她身边越过。 梁知南这时候和唐啟生聊得起劲，唐啟生是很会找话题的人，尤其又是她最喜欢的摄影，两人不知不觉也相谈甚欢，以至于没有发现江橪正往这边走了过来。 正当唐啟生还在源源不绝的说话时，猛地肩膀被人狠狠按了一下。 「痛、谁啊……」他回过头，发现江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你们聊得很开心啊？」 「当然。」唐啟生理所当然的皮了一下，接着闪过了那隻还按在他肩膀的那隻手。 「学姊可要把我好看的照片也发在校版上啊，别每次都只有江橪！」话一说完，他就这么从两人面前跳进了水池里，一下子就游得老远。 一瞬间只剩下两人，方才因为唐啟生而彻底转移注意力的梁知南，这时看见江橪又想起了方才他和简曼书站在一起时的场景，心底又微微发酸。 「曼书呢？我刚刚见她去找你的。」 江橪食指一伸，她顺着看了过去，发现简曼书身边不知道何时已经围了好几个男孩子，看上去聊得非常开心。 「你呢？」 梁知南因为不安而抚摸着相机的手微微一顿，她紧张地回：「我怎么了？」 江橪看着她洁白的手指因为用力而近乎泛白，放缓了声音。 「你昨天听了我的心事吧。」 他说：「我也想听听你的。」 梁知南一下就想起了早上苏年的异样，她歛下了眼，许久才说。 「……我今天能去看看柠檬吗？」 「可以。」 「你……喜欢曼书吗？」 「不喜欢。」 她驀地抬起头，却看见江橪那双漆黑的眼眸微微闪着水池里的水光。 她知道自己在问一些毫无关连性的问题，但眼前的人好像无论她说了什么，总是不吝嗇给予回应。 昨日他问，为什么她要救他？ 当年年纪尚小的她救人哪有什么原因，只是下意识地身体就动了起来，几乎没有思考。 可是梁知南现在却很庆幸那时候的自己救下了他。 「心情好多了？」 「嗯。」 「奇怪的人。」 她扬起了笑容，如今那个男孩，现在就这么站在她的面前。 幸好，江橪还在。 5-7 过去 □ 好像才一阵子不见，柠檬已经长大了许多，原本消瘦的身体，也已经逐渐圆润了起来，看得出江橪花了很多心思在牠身上，所以柠檬才会这么健康。 江橪的家似乎比起上次来没有相差多少，梁知南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那张堆满了物品的沙发。 而这一次沙发上依旧摆了颗枕头，江橪还是习惯睡在这。 她站在中央，看着满是空荡的屋子，只有客厅才有他生活的痕跡。 想起那天他发红眼眶里的眼泪，对着亲生父亲的指控，年幼的他独自面对着母亲的离世，这样子生活过来的他，要有多困难？ 落地窗外的天色渐暗，玻璃上出现了一颗水珠，接着一颗又一颗……外头安静的下了场雨。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梁知南其实很早就想问了，只是江橪一直以来都是不太愿意提及自己过去的人，她也不想勉强。只是一段时间过去，她隐约觉得过去的那道伤口在他的心里，似乎好像从来没有好过。 「我问了附近的住家，说你和家人住在山上的那栋木屋里，我去还外套的时候听见了你爸妈在喊你的名字。」 江橪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听见屋里的声音时，欲要敲门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听她父母的对话中不难听出她发烧生病了，两人为了照顾她忙进忙出的声响，让他选择了将外套掛在了门外，默默转身离开。 梁知南愣了愣，没有想到当年的江橪其实来找过她。当年救人的情况紧急，她事后回想也不记得那件外套了，所以也没有想到外套是江橪送回来的。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在哪了吗？包括现在读的学校？」她还是有些不解，江橪又是如何得知这些讯息的？ 江橪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点开了页面，递给了她。 梁知南看见页面的那一瞬间有些惊讶，因为这是一个私人的社群帐号，里头的发佈和被追踪人数都是零，追踪人数只有一，而那人是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她都不知道？ 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发酵，好像很温暖却又好像很难过，她抬眼去看他，想要从他眼里找出一点蛛丝马跡。 「从你第一天发起自己摄影的照片时。」 梁知南开始经营自己的社群时是在国中第一次暑假的时候，本来就秉持着要和所有人分享她目光所及的美丽，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将自己的帐号设为公开的状态。 后来追踪的人数越来越多，她也不会特别一一点开来看，只是却没有想过，在这眾多的陌生人里有他。 「你不是不用的吗？」 「我是不用。」他只是偶尔觉得快要撑不下去时，看看她，好像就会想起她拚尽全力救起自己的那天。 「骗子。」她眼眶发红，咬着牙，深呼吸了一口才说：「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跟我说你就是当年那个男孩？」 「已经不重要了。」 江橪倒了杯水给她，她坐在沙发上，柠檬一下子就跳了上来，在她的大腿上蜷缩了起来。 她低歛着眼，轻轻抚摸过柠檬的小脑袋，柔软的触感让她有一时的恍神。 「我听说你后来就被你爸爸接走了。」梁知南手里的水杯还有些温热，她看着江橪，说。 「我能知道你的过去吗？」 江橪的眼微微闪烁，这一句话彷彿开啟了他内心深处最不想被提起的记忆。 「我恨他。」 梁知南的心一紧，知道他口中所谓的「他」便是他的父亲。 「我妈明明知道我爸爱的人不是她，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和他结了婚，甚至生下了我。从我有记忆以来，她一直都过得很辛苦，我爸对这个家从来不闻不问，对于我的诞生也没有丝毫的喜悦，可是对于这样子的他，我妈却守护了一辈子。」 江橪看着窗外逐渐越下越大的雨，喉咙有些乾涩。 「我妈她一个人坚持着这段虚无的婚姻，最后累出了心病，需要吃安眠药才能入睡。她每天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等着不会回来的丈夫，我知道于她来说这是一种无形上的折磨。所以最后，她在我生日那天病倒了。」 想起那天，他的身体还是会忍不住的颤抖，直到一双温暖的手覆上他的，他抬眼望进她温柔的眼，才继续说。 「她在我生日那天，亲手做了蛋糕为我庆生，那一天的她笑得很开心，是那一阵子以来笑得最灿烂的一天，就当我以为一切都有可能开始好转的时候，隔天一早，我发现她吃安眠药自杀了，就在我身边。」 「医生宣告不治的那一刻，我觉得我的世界就像是残破不堪的玻璃，我即使再努力想拼凑也无法拼出原本完好的模样。」江橪的眼泪这时候终于夺眶而出，他哽着声音，多年以来藏在心底的悲伤逆流成河。 梁知南紧抿着唇，也掉了眼泪，她一把抱住了哭得颤抖的江橪，就如当初那样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 「那天晚上她的药没了，是我去买回来的，她在我眼前吃了下去，而我却什么也不知道，她就在我身边静静地睡着了，而我什么也无法为她做……」 「已经过去了，江橪，都已经过去了。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江策说过，他是杀人兇手。 「是我……是我杀了她……」 这四个字就像诛心般的难受，痛得几乎让人难以呼吸。 她抱着他，感受到了自己衣服上的热意，感受到了他无尽的悲伤，她只能不断收紧抱着他的力道，深怕这个人下一秒就会消失。 其实简曼书在校庆那天说错了，那天并不是江橪母亲的忌日，而是她的生日。 江橪在被江策接回来以后的好一阵子都无法释怀，当他试图接受的时候，却发现了江策当年是为了什么才放弃他们的。 他低头埋首于梁知南的臂弯里，无比眷恋这个怀抱的温柔，只有她，一直都只有她，是在他最黑暗最无助的时候，给了他光。 当她眼眶泛红大声喝斥着他寻死的行为时，几乎是用尽全力的在告诉他这世界上还有更多美好的事物在等着他。 明明他们是陌生人。 可是她却依然义无反顾的救了他，即使自己也怕得要命，一边哭着，全身都还在不停颤抖着，仍然选择拥抱了他。 明明他们只是陌生人。 但是那样的梁知南好耀眼，耀眼的几乎无法让人直视。 5-8 偷拍 □ 隔日，窗外的天依旧阴雨绵绵，灰濛濛的一片，连带着让梁知南的心情多少也受了点影响。 从一早开始就连连发生几件不太吉利的事情，一下是下床走了没几步脚趾不小心撞到了床脚，绑头发的时候发圈忽然断掉，出门时打开雨伞却发现伞柄坏了一根…… 等她好不容易终于搭上了公车，却因为上头人太多，好几次都差点因为没站稳而摔跤。 期间她感受到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着，但无奈车上的人潮太多，她实在没有馀力接起，直到到了学校下了车以后，发现来电显示是吴千帆打来的。 梁知南一边朝学校走去，一边回拨给吴千帆，电话那头很快地就被人接起，接着传来是一道急促的声音。 「南南，你现在在哪？」 「我快到学校了啊，怎么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吴千帆打断了她：「今天你先别进学校。」 梁知南停下了脚步，看着校门口的公布栏，耳里还回盪着吴千帆着急的声音，然而她现在看着眼前的照片，一瞬间再也听不清周遭的声音。 公佈栏上被杂乱无章的贴上了好几张被打印出来的照片，照片里头的是两个男孩子正在接吻，但是这照片似乎是被偷拍，角度有些刁鑽甚至还有些模糊，但却依然不难看出被拍下正脸的人是江橪。 「这不是一年级的江橪吗？」 「是那个游泳队的江橪吗，怎么会跟男生接吻啊……」 「有人知道这另外一个人是谁吗？是谁偷拍到的啊，也太猛。」 「不过我真没想到江橪居然是这种人，难怪会拒绝简曼书，原来是喜欢男的啊……」 梁知南听到周围的人渐渐开始多了起来，她眨了眨眼，这个人的背影就算其他人认不出来，但她不会认错。 「南南？」 「……是谁做的？」她乾涩的开了口，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正在发酵。 周围对江橪评头论足的声音越来越多，她握住手机的手也不禁用力了几分，想要开口大吼着要所有人闭上嘴，却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什么也无法为他做。 听见梁知南的声音，吴千帆就知道她看见了，只得叹了一口气说：「我不知道。虽然照片有点模糊，但江橪的脸确实是被人拍下了，另外一个人背对着所以目前还不知道是谁，但已经有不少人都在猜那个人是苏年。」 另外一头没有回应，吴千帆有些担心，就又继续说。「我想着你和这两人平日里挺好的，我怕你受到影响。南南，你还好吗？」 她闭上了眼，想起了江橪那双受伤的眼神，还有苏年那匪夷所思的告白，所有往日的回忆现在想起来仍就是模糊一片，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很好，你别担心。我想打个电话，我等等就进教室了。」 她匆匆掛了电话，接着从通讯簿里找出江橪的电话拨出，然而等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等到人接听。 公佈栏前的人越来越多，梁知南一边听着手机另外一头的声音，一边走出了人潮，仍是毫无回应。 于是她又打给了苏年，结果仍一样。 很快的，有老师也发现了公佈栏上的照片，气急败坏的全数撕了下来，要围观的同学们回教室。然而就算是这样，也有不少人已经将照片拍了下来，放到了网路上，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讨论和关注。 她到江橪的教室时，是唐啟生出来的，也说了江橪今早缺席了练习，也没有来学校，他打了电话也是没有人接听的状态。 唐啟生说，唯一奇怪的是，教练并没有为此大发雷霆，像是早就知道江橪会请假的事情，神情很平淡。 回到教室以后的梁知南经过了苏年他们班，里头的人们似乎也正在热烈讨论着，她看了一眼苏年的位置，也依旧是空荡荡的。 「你去找过他们两个人了吗？」吴千帆看她快要接近打鐘的时间才进教室，猜想着她应该是去找那两人了。 梁知南点点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有不安的感觉在蔓延着。 「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你有感觉到吗？」吴千帆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问了出口。 当她进校门时发现布告栏上的照片时，她的第一反应也是很惊讶，没有想到有人会偷拍江橪，更没有想到江橪会和同是男孩子的人接吻。 而且那张照片看上去两人并没有激烈拉扯的行为，然后当她得知另外一个人是苏年时，她心里忽然闪过了校庆那日和梁知南他们分开以后，苏年的心不在焉，好像都有了说明。 「我不知道……」梁知南低着头，一双手捂住了脸，闷闷的声音传出。「千帆，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总觉得心底好不安。」 吴千帆安慰她。「你先别多想……」 两人的话语说到一半，吴千帆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亮，下意识地就打开了手机，映入眼帘的是苏年的社群更新的消息，是一则贴文。 接着她们也都听见了周围的同学们发出此起彼落的惊呼声，原本已经消退许多的声音又变得激昂，苏年这两个字再次传进了梁知南的耳中。 她后知后觉的抬起了头，眼神里有丝茫然。 「怎么了？」 吴千帆抿了抿唇，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梁知南疑惑的接过了手机，接着看见了苏年方才发布的贴文，呼吸一滞。 「相信大家今天都看见了照片被散布一事，首先我想先道歉，对于私人风波给学校带来了困扰，也对即将要比赛的江橪感到很抱歉，给他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对于散布照片的人，是我很好的朋友，她是我一直以来最信任的朋友，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可能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事已至此，这件事情还请大家不要再讨论，给我一点时间处理。最后，还是要对担心我的人说声道歉，谢谢大家。」 「苏年发这文是什么意思？他的朋友用的还是用女字旁的欸，那不就是……」 「苏年不是经常来我们班找梁知南吗？」 「所以偷拍江橪和苏年还有在公布栏上贴照片的人是梁知南吗？」 吴千帆见梁知南还傻楞楞的看着手机，一语不发的模样令人心疼。 听见班上的人将苗头指向了梁知南，气得拍桌起身。「你们有什么证据是知南做的吗？没有就不要含血喷人！」 「是苏年自己写的啊，谁都知道苏年最常来我们班找的就是梁知南了，我们会这样猜也是人之常情吧！」男同学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接着恼羞成怒的反驳。 「去你的人之常情！」 吴千帆还想说些什么时，却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了拉。 接着她看见了梁知南颤抖着手，却微微笑着说：「我没事，所以别再说了。」 5-9 相拥的那天 苏年发这则贴文的用意看上去虽然是想平息和澄清，但是却不难从里头抓出了重点，平常和苏年交好的异性很少，又加上平日里他和梁知南来往频繁，二年级的同学们更是有目共睹。 而且江橪是游泳队的人，平日里能进出游泳馆的人稀少，而梁知南的身分特殊，这么一来，所有的推测似乎也变得合理了起来。 所以很快的，就传出了偷拍和洗出这相片的人就是梁知南。 这件事情在校园里很快地就被传了开来，江橪和苏年都是学校里话题性十足的人，加上两人接吻的画面被人恶意流出，又是同性的情况下，难免被大家特意关注。 梁知南其实一点也不在乎其他人对她的想法，但是苏年发布的那则贴文内容，却让她十分在意。 她也知道那个「她」或许指得就是自己，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苏年要这么做？ 更让她震惊的是江橪和苏年的关係。这么久以来，她知道苏年关心江橪，她以为是因为他知道江橪和江父的关係并不和睦，加上他们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係，两人互相关心也是正常的，所以她根本没有想过这两人之间会有这样的情感。 梁知南此时觉得心里就好似有一条绳索，将她的脖颈紧紧地勒住，呼吸逐渐开始变得困难，一颗心脏止不住的砰砰狂跳，那声音就犹如擂鼓一般强烈，她紧闭着双眼，头痛欲裂。 「知南学姊！」 一到清冽甜美的嗓音在身旁忽然响起，她驀然抬起头，发现是简曼书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二年级的楼层，跑来了教室找她。 「曼书？你怎么会在这里？」 「跟我走。」简曼书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衝，梁知南因为她的力道而被迫跟着起身。 她听见吴千帆喊她的声音，她回过头摇摇头，轻声向她说了句没事。 简曼书的脚程不快，或许是考虑到了梁知南容易摔跤的缘故，所以多少还是配合着她。 梁知南看着简曼书往校园后山的地方走去，这时候天空还飘着毛毛细雨，然而她们出来时太过匆忙，一把伞也没有的她们身上已经有了一层凉意。 「曼书，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她看着眼前娇小的身影，隐隐不安的问。 「你不是想知道江橪和苏年的关係吗？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们。」 她微微一愣，接着停下了脚步，不可置信的问：「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哪的？」 「我从很早就知道苏年不对劲了，所以我一直都在关注他和江橪这两个人的去向。」简曼书也停下了脚步，眼神里满是冷意，她朝她向前走了一步，抓住了她的双臂。「江橪溺水的那天，我去了医院，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什么意思？」为什么她都听不懂简曼书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以前曾经救过江橪的事情，苏年因为江橪不能再继续游泳的事情，包括江橪他爸爸和他妈妈不合的事情！」简曼书看着茫然的梁知南也有些焦急，语气也变得急促了起来。「你还不懂吗？苏年发那则贴文的用意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你和江橪走得越来越近，江橪因为你正在动摇，所以他在害怕啊！」 梁知南的脸色发白，微微低下了眼，一下子太多的讯息量充斥在脑海里，搞得她十分混乱。 「苏年喜欢江橪！」 啪搭。 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随着简曼书的话语，她重新拉起了梁知南的手，继续往前走。 梁知南的脑袋一片混乱，耳边却彷彿还不断回盪着简曼书最后说的话。 简曼书不再说话，她想起了那日在泳池边，江橪低声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你要不要猜猜看，就算没有了梁知南，我会选你，还是苏年？」 她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江橪薄然的那副面孔，他就像是一开始就看穿了她一样，知道她所有的不甘心，知道她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输给一个男人。 简曼书可以输给梁知南，可是苏年不行。 然而江橪却把她和苏年做比较？简直就像是天大的笑话一样，残忍的告诉她，她会输给一个男人？ 她们来到了后山，前方有个小凉亭，简曼书止步于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旧校舍后，很好的掩去了两人的身影，却可以很清楚地听见两人的对话。 「你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苏年抬眼，看着眼前清澈的眼眸时，微微一笑。「你喜欢梁知南对吧？」 江橪一愣，下意识反驳。「没有。」 苏年轻轻笑了一声。 「你还记得当初江叔叔把你接回来后没多久，就打算在你高中的时候把你送出国吗？可是你却执意留在了这里，说要和我上同一所学校，那时候的我还天真地以为，你是因为对我愧疚才这么做的。」 「我一直都在看着你，所以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看着什么样的景色，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在找寻着谁……」 江橪哑着嗓子，「你别再说了，只要你什么都不说，我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 「你早就知道我的感情了对吗？却总是当作什么也不明白。」苏年彷彿听见了什么笑话，笑了开来，眼底满是悲伤。「自从梁知南出现以后，你的目光总是追随着她，甚至为了见她一面，明明不用归还的钥匙也特意要藉着这个理由经过她的教室，明明她都认不出你，你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她面前。」 「这都和她没有关係，我们之间的事情不应该牵扯到她，我以为你明白的，苏年。」江橪紧抿着唇，看着苏年发红的眼眶，满是沉痛的说。 「你第一次溺水的那年，口中喊的人的名字，就是梁知南对不对？她就是曾经救了你的那个人是不是？」苏年忍住悲伤，即使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往下落，他仍紧咬着牙断断续续地说。 「江橪，你别忘了，我也救了你，是我肩膀上的伤才得以让你继续留在这的，也是因为救了你我才放弃了游泳的！」 「你得继续心怀愧疚啊，对着我！」 苏年低吼着，江橪一把将他抱住了他，听见他在他耳边说。「你别这样。」 江橪也红了眼眶，肩膀感受到了热意，知到了那是苏年的眼泪以后，他也忍不住的抱紧眼前的人。 「我跟梁知南告白了，我原本想着如果我如果没有办法留住你，那么至少你还能在我身边。可是她拒绝了，她也喜欢上你了，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做了……我很挣扎啊，为什么是梁知南呢……」 「是你把我变成魔鬼的啊，江橪！」 「……对不起。」 苏年的哭声传了过来，不敢再看的梁知南收回了视线，接着身体无力的靠在了墙上，接着无力的跌坐了下来。 她的眼泪也随着苏年一声声抑制不住的哭泣声而掉落，她不知道，也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他们相拥的那天，苏年倾诉了自己多年以来没有办法说出口的爱恋。 因为她的出现，使一切都开始变了调，他们的关係本就像是一盘散沙，如今却被他亲手一手推翻。 他疯狂嫉妒着梁知南，却又不希望是梁知南，这些念头在亲眼看见江橪一步步离自己越来越远时，他知道，自己已经留不住江橪了。 那么他想着自己至少也要全力做些什么啊，他什么都可以失去。 唯独江橪是他最后的底线。 6-1 噁心 回想这阵子的日子以来，苏年大多时间的确是和江橪待在一起的，何况两人就住在对门，两人相处自然她也并没有感觉出什么不对劲。 然而其实仔细回想还是有的，在江橪第一次溺水的那天，苏年的神情凝重，也拒绝了梁知南的关心，像是将受伤了的江橪护在了身后，不想让任何人靠近。 梁知南眼睁睁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人，忽然又想起了这阵子以来和江橪相处的点滴，兇猛又苦涩的感情瞬间充满在嘴里散了开来，她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和苏年一样，是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简曼书站在一旁看着眼眶发红的梁知南，原本应该要感到开心的却不知道为何失落，她想安慰她，伸出的手犹豫后又再次放下。 「还记得江橪溺水那一天，我去医院探望他了吗？」她背靠着墙上，恍然的想起了那天的情景。「那天和纯学姊一起去探望时，苏年说江橪还没醒，也没让我们进病房内，我们在外头留了一会儿也没见到江橪，纯学姊就说先回去了，但我在这之后想了想有些不对，就又折返回来了。」 后来简曼书折返回来以后，却见苏年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病房外头说话，她下意识地躲在了不远处的地方，恰好能听见几句男人和苏年正在寒暄，最后男人要离开时，听见苏年喊他时，她才意识到这人是江橪的父亲。 「你知道江橪他爸爸，和苏年说了什么吗？」简曼书的眸光闪了闪，抬眼看向梁知南。 「他爸爸早就知道苏年喜欢江橪了，却一点也没反对，更说了他肩膀受伤不能再游泳的原因也是因为江橪的关係，要让他拿这点让江橪愧疚才是。」她轻笑了一声，语气很是不可置信。「江橪的爸爸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啊，怎么会在自己的儿子还在昏迷的当下，就在病房前连进去看一眼都不肯，却如此关心苏年？」 简曼书觉得奇怪，而从这两人短暂的谈话也得出苏年或许对江橪有不一样的感情。 江父走了以后，苏年就进了病房，简曼书跟上前站在房门口外，这才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内容，也是从那天起确定了苏年喜欢江橪的这个事实。 「那你呢？」梁知南艰涩的问她，眼里有着茫然。「你不也喜欢江橪吗？」 「比起喜欢，我想我比学姊想得更虚荣一点。江橪的眼里只有你啊，只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只有你还傻傻地以为他对谁都好，其实只不过是都只是因为你啊！」 「学姊，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说你是真的蠢还是单纯，撇去你是江橪救命恩人这件事情，你觉得以他这种条件的人，要什么样子的人没有，却唯独对你三番两次主动攀谈？你又以为在我跟在江橪后面跑的这段期间，苏年明明什么动作也没有，但是当江橪和你越来越亲近以后，他又急得有了这么大的动作？」 梁知南此刻脑子里嗡嗡作响的，简曼书的声音明明很近，却又感觉很远。 她收紧了手心，闭上了眼，过去里苏年那些细微的动作又或是神情，是她遗漏了吗？为什么好几次她明明就身处在这两人之间，却又什么都没能感受到呢？ 「我可以不喜欢江橪，我甚至都可以输给你，可是我不允许我的自尊心输给苏年！」她说到后面语气已经有点激动，她抓住梁知南的肩膀，力道用力的像是要她看清楚此刻的现实。 「曼书，苏年他也没错……」他只是喜欢江橪，她知道苏年是不得已的，她摇着头，更寧愿相信是自己在无意间伤害了他，才导致了这种结果。 简曼书瞪大了双眼看着她，简直不可置信，她没有想到梁知南居然到了现在还依然在替苏年的行为做辩解！ 「他做这件事情就已经是错的了，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是不肯认清这个事实？你还打算做傻子多久？」 简曼书见梁知南看上去无动于衷的样子就来气，抓着她的手腕就想往外走。 当梁知南意识到她想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后山人本来就少，她们两个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江橪和苏年的视野里时，有那么一瞬间空气是停滞的。 江橪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看着脸上还有泪痕的梁知南，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简曼书，我分明说过要你别再插手我的事情。」 「好让你继续周旋在苏年和梁知南之间吗？」简曼书高傲的微微抬起了下巴，视线却落在了苏年身上，她轻笑着道：「你大概不知道在医院的那天，苏年和你爸在病房门口前说些什么吧？你爸怂恿着他，说儘管拿他肩膀受伤的这点要胁你，这样你才会留在他身边，只要你们两个在一起，你爸就不会再坚持把你送出国──」 「我知道。」江橪冷静又冷漠地打断她。 她微微一愣，表情变得有些扭曲。「你知道什么了？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苏年是同性恋，你爸和苏年两个人联手起来要……」 苏年的眼神也随着简曼书说的这些话变得慌张，这些对话他没有想到她也听见了，害怕她还会再说出些什么，他欲要开口制止时却见身旁的人先开了口。 「这些到底跟你有什么关係？」 简曼书那些还未说完的话，在他冷冽的目光下却一句话再也说不出口，她紧咬着牙，倔强的和他对峙着，这是她最后的骄傲。 「从一开始我就该明白你从来要的就不是我，而是你那所谓的自尊心吧？苏年的事情我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和他相处的人是我，我会有什么感受我一清二楚，也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来特意提醒我。」 苏年的心微微一颤，眼眶又有了热意。 「我从一开始分明就和你表明你在我这里，从来都不是选择之一。」 简曼书紧咬着牙，她向来是同儕间里被簇拥的那一个，也是女孩子里最亮眼的那个，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江橪如今不仅只是把她的自尊心踩在了脚底下，更是表明了她简曼书连苏年都不如！ 梁知南伸出了手拉住简曼书，然而碰到她的那一剎那，她就像是惊弓之鸟一样整个人退后了几步。 「学姊你难道不觉得他们两个很噁心吗？」她笑着反问。 简曼书的眼眶发红，脸上虽掛着笑却没达到眼底，「我觉得好噁心，学姊你也是，明明这两个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却还打算做好人……哈哈哈，你们真的令我感到噁心啊，就这样吧，我是不该再掺和你们这令人匪夷所思的关係里。」 她说完以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成了那个梁知南从来没有见过的她。 6-2 失去 一阵风吹了过来，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简曼书离开以后回盪在三人之间的是沉默。 梁知南再次抬眼时，和江橪漆黑的眼眸对上了眼。 「梁知南，我……」 「对于苏年做的事情我没有生气，虽然很惊讶也很难过，但我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原因，所以当我亲耳听见苏年说的那些话，看见你们相拥的样子，我不想再去追究照片的事情真相是什么。」 她抢先开口说了出来，却感觉到自己的唇齿微微地颤抖，尤其在看见他们站在一起时，那幅情景竟让她感到莫名悲伤。 「我做这些从来不是要获得你的谅解。」苏年忽地开口，看着梁知南时心底也在隐隐作痛。「我知道在他心里从很久以前就有一个人，我知道你对于他来说有多重要，是你拯救了那个过去那个一心寻死的江橪，我很感激的同时却也很嫉妒你。」 「……你明明可以用这种方式亲口告诉我的，为什么要选择伤害的方式呢？」梁知南想起过去和苏年过去曾经交心的那段日子，忍不住哽咽。「我一点也不想相信你是这种人啊苏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过得好……」 「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因为我知道江橪永远都不会接受我。」苏年打断了她的话。 她看着他充满悲伤的笑容，见他握住了江橪的手，然而江橪却没有丝毫动作。 苏年知道这是江橪对他的纵容，只要他这么做了，江橪就永远不会推开他，可是唯独有些事情只要他说出口了，这些纵容的底线也就消失了。 「我不懂……」梁知南觉得复杂的事情太多，她现在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江橪应该也恨我吧。」 「苏年。」江橪沉声开口，「别再说了。」 这句话犹如一枚炸弹，梁知南瞪大了双眼，明明从过去的相处以来她根本从没感觉到江橪有这种情绪，可是当她想要从他眼底找出蛛丝马跡时，对方眼底的沉痛却骗不了人。 苏年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彷彿像是在给自己力量，又彷彿像是不希望这个人甩开他的手。 「江橪他爸爸和我爸有段过去，害江橪家庭破碎的元凶是我们家。」 「……别说了。」 「国二那年江橪第一次溺水时我们才得知，江橪的爸爸会把他接回来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我爸说服了他，要不然江橪现在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 「别再说了。」 苏年像是要把一切全盘托出，满脸泪水的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在江橪反抗不愿意被送出国时，他被他爸爸打时，是我故意抓准了时机受伤的，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江橪才有可能会被留下来。」 「我让你别再说了！」江橪狠狠的抽开了自己的手，低声吼道。 过去的那些伤疤是江橪从来都不曾想要在梁知南面前揭出的，她是高掛在天上的那抹暖阳，是他永远触及不到的光。如今苏年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这么说出来，他觉得此刻的自己非常狼狈不堪。 「我不是说了我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吗，明明只要你什么都不要说出口，我就永远会把你当成我的家人，可是你把这一切都说出来以后，我就没有办法再面对你了，你知道吗！」江橪紧咬着牙，腥红的眼满是悲痛，他看着苏年同样悲伤的眼，却怎么也无法抑制心底的那股痛意。 「我是恨你们，可是我更恨他啊，你明明知道却还是听从了他的安排，只因为他爱而不得所以把希望全放在了你身上，他扭曲的以为只要我们在一起了就能弥补他做不了的梦！」 「……今天你这么做，只会让我恨你啊。」他哑着嗓子，眼里充满了痛恨和愤怒，他全身都是紧绷的状态，双手不由自主的捏成了拳头，手心里冒出了一层冷汗。 苏年哭了出来，就在江橪说恨他的时候。 早在他做出伤害梁知南的时候早就应该明白，江橪根本不会原谅他了。 他明白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并不是他的感情，而是因为两人父亲过去的牵扯，导致了这场不幸的发生。可是他偶尔还是会侥倖的想，只要他在江橪的身边待得够久，只要江橪没有喜欢上其他人，那么他就有机会进驻在他心里。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在他被嫉妒冲昏头发出照片时，一切都被他亲手给毁了。 「我喜欢你啊……可是你总是若有似无的避开，梁知南的出现让我明白，真正拯救你的人从来都并不是我，那么我这几年以来的陪伴又算什么呢？我不甘心，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你和其他人在一起。」 苏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全身都在颤抖着，他想伸出手重新抓住江橪的那隻手，可是当他触碰到时，明明他没有躲开，可是对于他的触碰他仍旧无动于衷，他低下头闭上了眼，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 可是当江橪一根一根去掰他的手指时，他所有的防线全然崩塌，他一直以来可以放弃所有东西，唯独只有江橪是他最后的底线，如今他却连江橪也都要失去了。 「你放开我。」 「我不要。」 江橪很用力，可是苏年也几乎是用尽全力的紧紧抓着他，面对这样子的苏年，他虽然也很痛苦，却还是选择了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为什么是梁知南，难道就只是因为她曾经救了你吗？可是我分明也替你挡下了江叔叔对你所做的一切，那么为什么我就不行？」 面对突然卑微的苏年，江橪微微一愣，紧咬着牙几乎是硬挤出来的说。「不是，就算没有她，我们之间也依旧改变不了的。」 「苏年，你很好，可是只要我想到我妈的死，我就永远无法原谅他，更不想替他补上他做不了的梦。」 两人的手在这一刻彻底分了开，苏年就像是在大海里失去了仅剩能依靠的浮板，彻底失去了力气，整个人跪倒在了地上。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也恨自己的父亲，恨自己为什么身处在苏家，所以江橪才会把他推开，而自己不管怎么做永远都无法待在他的身边。 「对不起。」 江橪丢下这句话以后，苏年只能眼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走出自己的视线。 他走过梁知南时握住了她的手腕，她被迫着往前走，甚至回过头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苏年。 江橪终究还是离开了。 徒留他一个人在这。 6-3 真心话 □ 公佈栏上的照片已经彻底被撤下，在这之后虽然过了几天但在校园间仍不断的一传十十传百，甚至就连梁知南坐在教室里也都能感受到四周异样的眼神。 吴千帆厌烦着其他人看梁知南的眼神，带着鄙视和有色眼光，她站在了梁知南的身侧，替她挡住了所有视线。 原本还有些恍惚的梁知南愣愣地抬起头，无力的勾起一抹微笑。 「谢谢你，千帆。但我没关係的。」 「在我面前就不要再说没关係这种话了。」吴千帆拧着眉，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轻声地开口。「那天简曼书把你拉了出去以后，你就一直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苏年字字句句带着对她的指控，这时候就彷彿出现在眼前，清晰的传进耳里。 她低下头双手捂起了脸，颤抖着嗓音。「我不知道……」 梁知南不知道该怎么向吴千帆说明，苏年喜欢江橪的这件事情她毫不知情，也不知道苏年面对她时，原来心里都在挣扎着。她明明并没有想要伤害苏年的意思，可是为什么他却用了这种手段来告诉她，他们之间已经无法再回到最初的样子？ 脑子几乎是混乱一片，头痛欲裂，根本没有馀力再去关心其他人是用什么眼光看待她的。 「苏年特意发出那种声明，不就是明摆着弄你吗？只要你跳出来澄清……」 梁知南有点崩溃的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做了，千帆，我好像无意间伤害了他……」 「南南，没事的，有我在呢，嗯？」吴千帆听见她语带哽咽的声音微微一愣，接着俯下身将她抱进怀里，虽然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样子的她令她感到心疼，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子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显露出来。 在这之后的一整天里，梁知南就像失了魂一般，吴千帆总要喊她好几声才会有反应。 苏年发出的那则贴文经过了这几天以后开始彻底发酵。 之前原本就因为和十七高校拍过影片而有了一点知名度的苏年，虽然在这之后并没有再露面过，却仍如往常一般经营着自己的社群，所以也有不少人关注着他。 而这则贴文一出，随着时间的过去越演越烈，不少人也扒出了和苏年关係匪浅的人就是同一所学校的江橪，也刚好是体育班的重点宣传对象。也有之前认识两人的朋友认出，更是指出这两人不仅是好友的关係，就连住所也在对门而已。 现今的社会对同性恋这议题早已开放不少，年轻人的接受度相比起来也比较高，所以即使苏年的性向一开始受到了不少的讨论，尔后的回响也大多是正向的。 但被大眾认为是偷拍的梁知南来说，更多的是负面的影响，有人猜测梁知南喜欢苏年已久，却不甘心败给了江橪而才将照片公布于眾。 面对这些舆论，吴千帆觉得这些简直就是荒唐。 然而梁知南却像是没有知觉，面对周遭所有人的异样眼光也毫不在乎，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一直到放学后，吴千帆见一整天沉默不语的梁知南看了手机以后，便匆忙地和她告别离开了。 她眼疾手快的拉住梁知南。「是江橪还是苏年？」 「是苏年。」梁知南见吴千帆瞪大了双眼欲要发脾气时，抢先一步开口。「千帆，我没事的，我想和他谈谈。」 吴千帆皱着眉，看着梁知南坚定的眼神下只好缓缓松开了手。 「他如果欺负你了一定要跟我说，我会替你讨回公道，知道了吗？」她不放心地说。 梁知南眼眶一热，酸涩的情绪衝上喉咙，她只得提起微笑点点头。 「我知道。」 走出教室以后，在路途中她又拿起了手机重新看了一眼苏年方才传送的讯息，萤幕上的每一个字彷彿带着模糊的光影，虚晃着眼，她忍不住收紧了手，才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 这几天她一直尝试着主动联络苏年，然而不是没有人接听就是关机的状态，就这样已经不知不觉他也已经有三天没有来学校了。 上次江橪把她带离开后山时，只是郑重的向她道了声歉。 那时候的梁知南总觉得自己应该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无能为力。对于他们之间的过去，她是一知半解，只是安慰的话她说不出口，那样子太过肤浅，因为她曾亲眼目睹江橪那段沉重的过去，所以更加不能。 眼见约好的地点就在眼前，她的脚步不禁渐渐加快，冷风吹过双颊时微微刺痛着肌肤，直到她看见了站在路灯下背影孤寂的苏年。 她缓下步伐向他走去，微微喘着气。 「我以为你再也不愿意见我了。」 「……只是因为你的讯息很烦人，所以我才出来见你一面而已。」他的神情黯淡，平时总是弯起的眼角，如今只剩下平淡。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如果是要我道歉的话，我是不会说的──」 「我没有想要听你道歉。」她打断了他的话，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呼吸平稳了以后才继续说。「我知道你做事向来都是深思熟虑过后才会去做，所以我也知道，你在做这个决定以前想必也挣扎了许久吧？」 苏年的身躯微微一震，眼神闪躲。「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这三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要选择用伤害我的方式来告诉我你喜欢江橪这件事情？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你感到难以啟齿吗？还是因为我不够让你信任呢？曼书告诉我，是因为江橪他喜欢我，所以你着急了，再加上因为我知道江橪的那段过去，而你并不知道，对吗？」 梁知南微微垂下了眼眸，「我很迟钝，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一直以来我也从来不把这件事情当作一回事。可是明明我无数次站在你的身边，却没能察觉到你的感情，我很抱歉。」 「为什么你要向我道歉啊？」 她抬头，发现他收紧了手心，语气里满是对她的愤恨不平。「是因为你知道我所不知道他的过去所以才这么馀裕的道歉吗？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我只是因为讨厌你才会这么做的，因为如果你没出现，我和江橪之间就永远都不会改变，都是因为你。」 「这就是你的真心话吗？」 6-4 怎么做？ 梁知南虽然性格上迟钝，但或许是因为长年摄影的关係，有些时候也会有意外细腻的地方。 意思是她虽然接收的慢，但确实是清晰的接收到了。 和苏年相处的日子以来，她知道他性格敏感的地方，也知道他是一个乐于助人且不计较回报的人。她还知道他虽然喜欢摄影，经歷过上次和十七高校拍片的经歷让他有了深刻的记忆，但因为苏年的父亲有着强烈的传统观念，让他那颗热烈鲜明的心却被画地为牢在这地方。 她一直都知道，像苏年这么优秀的人，被绑着实在是太可惜了。 但是苏年却又好像放弃的很轻易，所以她总是不明白，明明这么喜欢的事情为什么就这么放弃了呢？ 可是在后山的那一天，他泪流满面的模样，还有此刻他现在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好像忽然都有了答案。 「你还记得你和我说过你也喜欢摄影吗？你在摄影的时候唇角会微微上扬，眼里也带着光，可是到后来你拍了影片瞬间有了人气以后，你被你爸爸念了一顿。你曾经说过你爸爸是个非常老旧思想的人，所以他不喜欢你高调，不希望你去做冒险的事情。」 「当你因为你爸爸而放弃这些事情的时候，我都觉得好可惜啊，你明明做得这么好，可是你却放弃的这么轻易，我又有什么立场阻止你呢？」 梁知南抬眼，温润的眼眸染上了夕阳的红。 「现在想来，你唯独不能放弃的底线是江橪，对吗？」 苏年有一瞬间的失神，别开了眼，说：「那又怎样？他已经不会原谅我了，你说这些又能怎么样？」 「我也喜欢江橪。」 「……什么？」 梁知南对上苏年那双震惊的眼眸，微微弯着眼角。 「可是你对于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朋友，我不想失去。」 「我想过了，你和江橪，我都不会放弃。」 苏年愣了愣，被她温柔的话语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回过神来他立即沉下了声音。 「不可能的，我们都已经不可能回到完好如初的模样了，你还是早点放弃那些天真的想法吧。」 「为什么一定要放弃呢？」 苏年咬牙，「你还不懂吗？我已经把和江橪之间的平衡给打破了，所以──」 「至少你说出来了啊。」 梁知南仰着头看着他，眼眸里带着水光。「你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意，你也是会有不想失去的事物，这段时间没能察觉到我很抱歉，但是苏年，我不会是你的敌人啊。」 一股热意顿时涌上心头，苏年紧咬着牙，却仍旧发红了眼眶，他要费尽好大的力气才能将眼泪彻底逼退，可是他颤抖着的嗓音却出卖了他。 「我不会放开江橪的，我们在这之后也一直都会是敌人。」 「苏年──」 「我要回去了。」 他的脚步走得太快，梁知南追了几步发觉自己跟不上对方，渐渐的也停下了脚步。 只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总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好像还是没有顺利传达给他，明明她只是想要站在这两人的身边，只是希望他们的脸上能恢復以往的笑容。 天色逐渐变暗，路灯下的身影也只剩下了她一人。 □ 江橪这几天倒是正常的上下学，这礼拜周末就是冬季联赛了，他几乎一整天就泡在泳池里，对于外头的间言碎语一句解释也没有。 唐啟生虽然没有看见布告栏上的照片，但他和苏年的事情早就在校园里传的沸沸扬扬了，但就算是这样，他们队里也没一个敢上前主动去问江橪究竟事实为何。 然而唐啟生不知道为何，总感觉前阵子很浮躁的江橪却在这时候感觉异常的平静。 虽然他依旧每天是最早到也是最晚走的那个，练习量也依旧大得可怕，可是和江橪相处的这段日子以来，还是能感觉到一点他的心情好坏。 而如今的江橪，沉默得令人恐惧。 江橪游了两百以后沉了下去，他放松了身体，眼看着水面上的波纹和模糊的天花板，脑海里又想起了苏年说的那些话。 忽然倏地一道力量将他拉了起来，他睁开了眼，抹了脸上的水。 「你干嘛？」 「哦、哦我以为你又练习过度了所以才……嘿嘿你没事就好，我就是有点担心你而已。」唐啟生见江橪只是休息一下，这才松了口气。 江橪温和了眼，「担心什么，怕我又溺水啊？」 唐啟生看着他浮躺在水面上，神情平静，目光直视着天空，然后听见他说：「阿生，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唐啟生愣了好一会儿才发觉，江橪口中的事情或许是苏年的事情。 他虽然是个直男，但是若是自己身上也发生了这种事情，或许也会像江橪这样苦恼不堪吧？ 他沉思了一会儿，很认真的问他。「你讨厌他吗？」 「不讨厌。」 「对我来说，他一直是我重要的家人。」是他在亲身经歷失去母亲以后，被江策带回去以后就不管不顾的生活，只有苏年，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可是有时候人生好像就是这么的诡异，在他们第一次一起拿下游泳接力冠军的那天，苏父开心的要替他们两个庆祝，得知消息的江策也赶了回来。 也是在这一天傍晚，江橪亲眼看见了江策紧抱着苏父的身影，就在苏年和他母亲都不在的时候，他却目睹了真相。 「可是大家都说照片是学姊拍的，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唐啟生很疑惑，照平常江橪的样子他应该是喜欢梁知南的，可又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却又毫无动作，难道照片真的是梁知南拍的吗？ 「不是她拍的，她什么也不知道。」江橪闭上了眼，微微叹了口气。 「那不是更应该要解释吗？我听说她的ig都已经被大家灌爆了，都在谴责她这样做太过分……」 唐啟生越说越彷彿像是知道了什么，然后他看见江橪苦笑着说：「所以我应该要怎么做才好？」 他不管怎么做，只要偏向一个人，就会伤害到另外一个。 唐啟生垂下了眼，彷彿也陷入了难题。 难道这件事情真的就只能等着时间渐渐过去，然后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吗？ 6-5 他好好挣扎了，对吗？ □ 睡梦中里，江橪梦见了自己还在乡下的小村里，而每日早上叫醒自己的是还活着的江母，温柔又熟悉的嗓音，但是面容却很模糊。 江橪一直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同时也是个会把心思好好藏在心底，什么也不说的人。 他生活的小村并不大，小学里同一个年级的只有三个班，一班二十几个人，大家几乎都互相认识。 江橪的个性相较于其他孩子比较闷，同学们认识他的几年来从来都没看过江父，只知道江母非常漂亮，而且是从外地来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小村里长久居住了下来。 后来不知道是谁开始先传的，说江母是因为介入了人家的家庭才会搬到小村里来住。大人间的间言碎语传到了小孩子耳里，不久后，江橪便受到了排挤。 江母虽和村里的邻居们表面上相处和谐，但是私下说的那些传言依旧传进了她的耳里，但是她认为自己行得正做得直，也就没有刻意去解释这些传言。 只是江橪就不一样了，在学校里常常和人家打架，就算江母追问，他却始终不肯透露出一个字。 画面忽然一转，到了他生日的那一天。 连续好几日都明显心情都不是很好的江母，从那天一早就带着灿烂的笑容，就彷彿回到了最初健康的她，朝气蓬勃的样子虽然令江橪感到疑惑，但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想着或许是因为这样江母今日才看起来特别高兴。 「橪，生日快乐！」 「谢谢妈。」江橪看着江母亲手做的蛋糕，稚嫩的脸庞全是笑容。 江母的笑容却在下一秒失去了顏色，她的身影忽然倒了下去，江橪眼睁睁的看着她紧闭着双眼，毫无反应的躺在床上，不管他怎么使劲地摇晃她，江母始终都毫无反应。 当他看见了掉落在地上的药罐时，他才颤抖着伸出了手指，试探着她的鼻息，才真正意识到，江母已经走了。 随着一道猛烈的哭喊叫声，江橪在这一瞬间睁开了眼，他猛地坐起身，发觉自己满身冷汗，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手机铃声在这时候也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发觉是梁知南打来的电话。 自从上次在后山和她道别以后，他有意无意的在避开她，不仅是因为流言蜚语的关係，害怕自己如果与她亲近的话会再害她招来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另外一方面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她。 或许简曼书从一开始就说得没错，他和苏年的关係，终究还是伤害到了她。 在他犹豫要不要接通时，电话却像是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他盯着好一会儿，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太好了，原来你愿意接我的电话。」 「抱歉。」 「最近你好像总是对我道歉。」梁知南失笑，眉眼歛了下来，她低声说：「江橪，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打这通电话来是想跟你说，我今天和苏年见面了。」 江橪的手在这一瞬间忍不住收紧，哑着声音问她：「你们……」 「我想听听苏年的真心话。你知道吗，苏年在我心目中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善良，他是所有人眼中最优秀的存在，而我能和他一起尽情的聊着关于摄影的话题，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所以这次的事情我虽然嘴上说着不生气，可是其实我很在意，为什么他要选择互相彼此伤害的方式呢？」 梁知南站在房间外的阳台上，看着远处深夜的天空，轻轻地说：「在照片公布的前一天，苏年向我告白了。」 江橪顿了一下，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苏年这么做的用意。 「他好好挣扎了，对吗？」 她微微哽咽的声音传进江橪的耳里，他紧咬着牙，只是低着头，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失去控制。 「如果我早点跟他解释就好了，你也不会受到牵连，都是我的错。」 「我喜欢你哦，江橪。」 梁知南平淡的说出这句话，他在那瞬间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什么？」 「所以我和苏年是一样的，我也不是无辜受到牵连的，我们是情敌呢，所以并不是你的错啊。」她温声说着。「只是一个是我喜欢的人，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并不想就这么失去你们。」 「吶，你可以和我说说你和苏年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江橪低垂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地开口。 从他第一次被江策接回来以后，他和苏年第一次得到游泳接力冠军，也是在那晚得知真相，他第一次违背江策时是苏年替他挡住了殴打，也因为苏年的求情他才得以不被送出国外。 苏父是传统观念极强的人，所以从很久以前就一直不愿意接受江策的感情，后来苏父结了婚，江策也听从了家里的安排结婚，然而他一直没有办法放下这段感情，所以选择了默默陪伴在苏父的身边，房子也买在了苏家的对门。 江橪是最早得知真相的人，后来渐渐的，他总感觉得到苏年也似乎感觉到了，但他始终都没有说出口，江橪也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只是随着时间的过去，他始终越来越难面对苏父。 而当江橪意识到苏年对自己的感情时，他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江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曾隐晦的提起过，就是在那一刻，江橪第一次发觉自己的亲生父亲原来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 他无法纯粹的接受苏年的感情，所以一直以来选择了忽视，只要苏年不戳破这一切，他都可以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可是到头来，他还是伤害了苏年。 梁知南这时候才终于了解，在江橪那个孤单又沉重的童年背后，还有着江父的这么一段故事。也是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苏年会说出没有办法说出口这句话的意思。 他们两个都在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这段平静的日子啊，是因为她的出现，所以才打破了这平衡。 「这几天我试着连络他，但他不肯见我。」 「因为被你拒绝了嘛。」 江橪顿时语塞，最后只得叹了口气，「……抱歉。」 梁知南微微弯了眼，听完以后总觉得心里被一颗沉重的石头压得沉甸甸的，却又有一种释怀感。 「你的比赛是在后天对吧？」 「嗯。」 「那你听我说……」 梁知南看着夜空中的寂寥的星星，一边暗暗祈祷着希望愿望能够实现。 6-6 如果 □ 隔日早上，校营社的三人都被小美通知要去社办一趟。 梁知南走进办公室对上小美严肃的眼时，大概就知道这天还是来了。 贴在佈告栏上的那些照片不知不觉也已经经过了快一个礼拜的时间，在这期间梁知南受到了校园里同学们的异样眼光，大部分都是支持苏年的声音的，毕竟同性恋在这世代早已不是避而不谈的话题。 她的个人社群也被陌生讯息恶意攻击，但那些都还好，毕竟她只要不去看就不太会受到影响。 然而这些消息最后还是传到了师长的耳里，她身为校营社的一份子，也知道今天小美突然集合大家是什么意思。 「都坐下吧。」 小美让三人都坐下，自己则不紧不慢的替三人分别倒了杯水。 「你们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突然叫你们过来吗？」 简曼书和官翊纯下意识地看向了梁知南，就听见她说。 「我打算退出校营社。」 在场的三人明显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官翊纯，下一秒就忽地站起身说。「为什么你要退出？我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情，只要跟大家解释清楚……」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但我不会解释的。」梁知南摇头，无奈笑说。 「知南！」 「纯学姊，这件事情只要放个一段时间就会渐渐地没有人在乎了，何况苏年那边的反馈是好的，他发文里面也没有指名道姓是谁，只要我没有动作，这些事情只要等着时间过去就会没事了。」 「只要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苏年唯一不多的异性好友只有你而已。」简曼书在一旁冷哼。「就只有你明明知道自己被卖了，还要替人数钱。」 小美看梁知南像是心意已定，只得说：「你想好了吗？」 「等等，如果这件事情真的不是知南做的话就没有必要无辜承受这些指责吧？」官翊纯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而且就像她说的，随着时间渐渐的过去也就没有人会再去关注这件事情，那么也就不用做到退出的地步吧，不是吗？」 「以我现在的情况如果再进游泳队进行拍摄的话，对江橪也有影响，我不希望这样。」 「那我和曼书去就行了啊！」 「还有进行其他拍摄的话，大家也会因为这次偷拍的事情对我有疑虑，这样也会对你们还有小美有影响的。」 梁知南其实这几天把所有事情都想了一个透彻，虽然放弃这个职位的确有些可惜，不过她不想去埋怨这么做的苏年，换个方式想，说不定这样能让一直以来压抑自己的苏年好过一些，并没有什么不好。 官翊纯似乎还想再说什么，被小美打断。 「好了，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了。」小美喝了口水，声音被水润过了许多，再次抬眼看她时眼眸微弯。 「这段日子谢谢你了，知南。」 「我也谢谢老师给我这个机会，我玩得很开心。」 「真的是……到最后才愿意叫我老师，就让你们平常别叫我小美了。」小美的眼眶有些红，但还是打趣着道。 梁知南也笑了，分别抱了官翊纯和简曼书以后，和三人道别就走出了社办。 眼看梁知南真的就这么离开了，官翊纯顿时情绪低落，不明白的看着小美。 「为什么不把知南留下？小美你一定也知道她是不会做出偷拍这种事情的人吧，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苏年发文要这么隐晦的指名，但让知南就这么无辜承担这些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 「其实我本来是有备案的。」小美想起方才梁知南从头到尾都很坚定，眼里甚至没有一丝迟疑。「知南她虽然个性随和，但她做事总是会把事情做得很好。她刚刚连问我一句都没有，反而是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当然我也认为她说的也没错。」 「但……」 「纯学姊。」一直很安静的简曼书忽地开口。「知南学姊不一直都是这样吗，她比我们所有人都重视，所以更加珍惜，她做出这种决定肯定也不好受，我们应该尊重她。」 官翊纯愣了愣，有些讶异的说：「真没想到有一天会从你口中听到这些话。」 「怎、怎样啦！」简曼书有些恼羞成怒。 「看来你也长大了不少嘛！」官翊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简曼书虽然被弄乱了头发很是不满，但是看着官翊纯和小美都笑了，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 四周漆黑一片，苏年仰躺在床上，外头的夕阳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他微微瞇起了眼，听见了外头的母亲正在喊他。 「年年，吃晚餐了，身体怎么样了，还有没有不舒服啊？」 「我没胃口，你们吃吧。」 外头的苏母叹了口气，又跟他说了句给他留饭这才离去。 周围回归了寧静，他这才又闭上了眼。 不知道他又昏睡了多久，好像是睡着了但又感觉好像醒着，就在他半梦半醒之间，直到房门被人猛地的打开，伴随着女人焦急的声音。 「年年身体不舒服，你就别打扰他休息了。」 「他都已经没去学校好几天了，整天闷在房间里像什么样子！」 苏年坐了起身，对上了门外父母亲的眼。 苏母见他醒着，可是脸色依旧很差，很是担心的问：「你继续休息吧，我让你爸爸不要打扰你的，他非要过来。」 他听着两人在门外争执的声音，只觉得自己的头痛似乎不减反增，他揉了柔额角，最后叹了口气打断了还在拉扯的两人。 「妈，我肚子饿了，你能帮我热一下饭菜吗？」 「好，当然好，那你等等啊，我现在就去热。」苏母一听连续几天都没好好吃饭的苏年这么一说，立马就松开了拉着苏父的手，转身进了厨房。 苏父开了灯，明亮的灯光一瞬间让苏年有一瞬间的不适，他瞇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抬眼。 「爸，你和江伯父的事情，妈知道吗？」 苏父顿了顿，神情变得有些难看，甚至压低了声音，「你问这个要做什么？」 苏年看着他眼里无法掩饰的慌张，害怕被门外的苏母听见而将门掩上，他忽地就明白了什么，轻笑了一声。 「既然你不接受江伯父，又何必跟他纠缠不清？」 下一秒，他就看见苏父走了过来，扬起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耳边嗡嗡作响的同时，还听见了他沉着慌乱低怒的嗓音。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我们就是普通的朋友！」 「爸，你心虚了是吗？」 苏年的舌尖触着被打的左颊，还能感受到疼痛，他哑着嗓子说：「你害怕被其他人知道如果你和同性纠缠不清，怕其他人对你说三道四，但是你又无法彻底拒绝江伯父，所以才会两个人依旧到现在都还断不乾净。」 「这些荒唐的事情到底是谁告诉你的？我……」 「我喜欢江橪。」 苏年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笑得悲凉。 「可是就是因为你们纠缠不清，所以才导致了江伯母想不开自杀的不是吗？爸，不然你不会良心过意不去让江伯父把江橪接回来的，是不是？就是因为你啊……江橪这么痛苦都是因为你们啊！」 苏年哭得如此悲伤，声音微微颤抖着，一字一句都是对着苏父的指控，满腔的不满和悲伤无处发洩，他心底的委屈全都是来自于上一辈未捋清楚的关係而造成的结果。 如果江橪是在正常的家庭中长大，他们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子。 如果他没有喜欢上江橪，或许……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6-7 那件事情 □ 早晨的闹鐘还未响起，江橪人就已经待在了浴室里。 柠檬在沙发上醒来时没有看见江橪的身影，喵喵叫唤了几声，最后停在了浴室的门口，扒拉了几下虚掩的门，见门顺利的被推开以后就走了进去，看见他待在浴缸里正泡着水。 柠檬轻轻一跃，跳上了洗手台上，对着他叫了几声。 「喵！」 江橪微微睁开眼，抹了一把脸，懒洋洋的道：「好，马上出去。」 柠檬低着头舔了舔自己的前脚，听见了他的声音后又喵喵叫了几声。 听着柠檬三番两次催促他的声音，他这才从浴缸离开，把柠檬赶了回去浴室门外，换好了衣服这才替牠准备了早餐。 江橪揉了揉正心满意足吃着食物的柠檬，低声说了句。 「蠢猫，我今天要比赛，所以得出门了。」 「喵……喵。」口齿不清的柠檬没空理他。 看着牠狼吞虎嚥的样子，江橪无奈低笑了一声，这才站了起身回头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看了眼墙上的时鐘也差不多到了该出门的时间了，这才出了门，先去对门按下了门铃。 出来迎接的是苏母，见到江橪时有些意外，毕竟江橪很少会主动找过来。 「阿姨早安。」 「早啊江橪，是来找年年的吗？」 江橪淡淡的嗯了一声。「我今天有比赛，再麻烦阿姨替我和苏年说一声。」 「啊、好……现在就要走了吗？」 「嗯。」江橪微微弯着眉眼，语气平静。 和苏母道别以后，他又确认了下时间，刚好赶得上最近一班的公车。 一直坐到距离市体育中心站的前两站，他提前下了车，打算从这里一直慢跑到体育馆。 而唐啟生刚好在门口和江橪遇上，见他又是慢跑着过来的，忍不住调侃。「你真的是一刻也停不下来欸，该不会早上也泡在浴缸里了吧？」 江橪没反驳，唐啟生忍不住感叹。「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喜欢水的。」 「看来你对今天的比赛很有信心啊？」 「哪有。」他立即反驳。「我昨晚可是一直紧张到凌晨两点才终于睡着的，结果感觉睡没多久闹鐘就响了，吓得我一下子就从床上跌下来了！」 「没有用。」江橪忍不住轻笑一声，损了他一句。 「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这么强的啊？」 「谢谢。」 「我不是夸奖你的意思，唉算了，反正好像也是事实。」 两人进了会场和教练还有其他队友集合，公佈了赛程的时间表，个人组的都被排在了前面，而接力组则被安排在最后。 所有人都正在听着教练安排，这时候的唐啟生像是想起了什么，偏过头压低了声音问江橪。 「你拜託我的那件事情，我已经和教练还有学长提过了，他们都表示没有意见也都可以配合。」他看着江橪平静的面容，很是疑惑。「不过你之前不是都很排斥的吗，甚至还拒绝了教练的提议，现在却又……」 「我该走出来了。」 江橪想起梁知南昨日的话语，歛下了眼。「虽然我依旧还是不确定要怎么做，但是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就真的只能停在这了。」 「当然比起什么都不做要来的好啊，而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当然能帮得上忙的就一定要帮啊！」 如此义气的行为让江橪有点感动，他微微一笑，低声道：「谢谢。」 唐啟生这时候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发，突然又说。「不过知南学姊今天会不会来看你比赛啊？她知道的吧？」 江橪清澈的眼里有抹光，他微微一笑。 「嗯，她知道。」 □ 梁知南到市体育中心时，个人组第一组的选手们已经入场了。 她看着江橪传给她的行程表，他分别是自由式和蝶式两组，五十公尺的组别已经入场了，下一组才是江橪参赛的一百公尺自由式。 周围不免有些加油打气的声音，正巧在梁知南对面的观眾台上就是他们学校的游泳队上的位置，但碍于那边是参赛人员才能坐的位置，她只能挑个距离最近又能看得清楚的地方坐下。 对面的唐啟生知道梁知南会来，所以一直都有在注意周围，他看见梁知南在距离他们最近的座位，连忙和身旁的队友说了一声之后就跑了过去。 「学姊。」 梁知南才刚落座，就见到了唐啟生，笑着和他打招呼。「怎么过来了？」 「其实是江橪要我看见你的话，要我过来和你说一声，如果苏年来了的话就要麻烦你了。」 她微微一愣，眼眸变得温和，「我知道。」 「对了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参加仰式两百公尺的是吗？」 「是啊，等等自由式的组别都结束以后我也差不多该下去准备了。」唐啟生说道，目光往底下的泳池看过去。 五十公尺的自由式已经结束了，一百公尺的选手这时候已经陆续入场，唐啟生看见江橪的身影，这才收回了目光。 「换江橪上场了。」 梁知南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发现江橪刚好正站在中间的跳台上，随即又听见他说。 「江橪他这次好像有点变了，以前的他只会把心事埋藏着什么也不说，但他今天上场前和我说，如果他现在什么也不做的话，或许就只能停滞不前。学姊，我相信他会越来越好的，对吧？」 她对上了唐啟生的目光，两个人相视而笑，接着他便挥了挥手。 「我先回去队上啦，至于江橪拜託我做的另外一件事情，我已经做到了，剩下的就要麻烦学姊啦！」 「好，谢谢你。」 唐啟生来去匆匆，但是方才他说的那些话却还停留在梁知南的心底。 她看向下方场上正弓着腰准备的江橪，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在学校体育馆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像现在这般专注在游泳上，在哨声吹响起的同时跃入水里，他的游泳姿势很漂亮，速度很快，令人目不转睛且印象深刻。 在折返的同时，些微的差距变得明显，江橪的优势在于中后段，他的速度不减反增，边上另外的选手本来还稍微领先他一点，却在返回的途中被反超。 江橪本身就是游泳界受人瞩目的选手，观眾席上这时候无疑都发出了感叹声，对面唐啟生那边的加油吶喊声更是明显，显然都对江橪的表现十分开心。 当手碰道墙上的那一刻，江橪从水中探起头看向了计分板上，自己的名字在第一列上。 他微微喘着气，抬起头张望着周围时，却猛然从眾多声音中听见了熟悉的嗓音。 「江橪！」 随着声音望了过去，看见梁知南整个人靠在了栏杆上，明亮的眼眸里带着光。 江橪头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原来被人这样看着是如此令人温暖的事情，明明她只是站在那里，他却能从她身上看见光。 6-8 和好 □ 「年年，江橪特意过来和你说他今天比赛，你不去看看吗？」 「嗯，我不去。」 苏年早晨醒来去洗漱以后，匆匆应付苏母几句以后就躲回了房间。 其实这几天江橪和梁知南都有打过几通电话给他，只是他全都无视了，就连讯息也一概都没有看。 他再次拿起手机查看讯息时，最新的讯息停留在江橪昨晚传给他的。 「我希望你能来看明天的比赛。」 下一秒，他把屏幕关上放在了一旁，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自从他把自己的感情全部说出口以后，他就知道江橪永远也不会接受他，这份感情是没有结果的。 苏年一直都知道，所以他想着，至少不要让自己太过于难堪。 可是梁知南的出现就像一场命中注定的意外，他也曾被她的那份率真吸引，所以当他意识到江橪对她的感情时，他才会更加挣扎。 苏年忽然又想起了被揭穿以后苏父的神情，羞愧、难堪、愤怒的情绪交杂在了一起，让他一瞬间明白，苏父享受着被江父捧在手心的感觉，却不愿意承认这份感情。 这难道是报应吗？苏年忍不住悲哀的想。 手机在这时候驀地跳出一则提示音，他下意识的去看手机，却没有想到是唐啟生发来的讯息。 他定睛一看，接着迅速抓起了掛在椅背上的外套，匆匆拿起自己的钥匙钱包就往外跑了出去。 见苏年这么急急忙忙的要出门，苏母很是疑惑。 「你要出门吗？怎么这么着急？」 「嗯，有急事。」 「那你路上小心一点啊！」苏母看着他匆忙的背影，接着无奈摇头笑着低头继续做家事了。 苏年和唐啟生开始有了交集是在江橪溺水那次以后，他怕类似这种事情还会再发生第三次，所以才和唐啟生交换了联系方式。 但其实如果可以的话，苏年是并不想要接到唐啟生的任何消息的，因为只要他一有消息，那肯定就是和江橪有关。 就在刚刚，唐啟生传了一句简短的讯息，说是江橪的情况不对劲，但他坚持下场比赛。 苏年虽然短时间内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江橪，但一想起他又有可能会溺水或是有生命危险，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跑了起来。 当他抵达市区的体育中心时，里头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比赛。 苏年前几年也来过这体育中心比赛过，所以对馆内的路线还有一点记忆，他很快地就找到了正在比赛的区域，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消毒水味，周遭全是嘈杂的声音。 目光迅速审视了下周围，却始终没看见熟悉的身影，苏年在最后头张望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找到，最后有些心急了，艰难的挤进早已坐满的观眾席，想要再靠近一点找。 苏年才刚迈出一步，就感觉有人拉住了他，回过头发现那人居然是梁知南。 「你来了。」 苏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毕竟体育馆室内很大，也分别有好几个出入口，两个人其实并不至于会遇到。但她现在会出现在他面前就代表着，她是知道他会过来的，也就是说唐啟生的那则讯息，也很有可能是为了要让他出现在这才编的理由。 但对于江橪的事情他还是不敢有半分松懈，只是被人骗过来的情绪依旧是很好，连带着声音也有几分生疏。 「江橪呢？」 梁知南听清了他语气中的不舒服，也早就料到用这种方式让他出现是很不光明正大的作法，但他一直避不见面，就连江橪都没有办法亲眼见到他，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方式了。 虽然知道苏年现在对自己已经不如以往，更多可能的是冷淡疏离，可是当真正这么感受的时候，她心里不免还是有些难过。 「他正在准备比赛，等等下一组就要进场了。」 儘管如此，梁知南还是提起微笑，在苏年还未开口拒绝以前抢先说道：「其实江橪已经比完个人组的部分了，但他说想让你看看以前的回忆。」 「走吧，我已经找好最近的位置了，我一直在等你出现。」梁知南温声道，指了指前方的位置，那里的确是离泳池最近也是看得最清楚的地方。 苏年看着已经往前走的背影，最后还是跟着往前了。 这时候广播声响起了，通知接力组选手准备进场。 苏年在那瞬间一愣，浑身不自觉的绷紧，接着就看见江橪的身影出现在入口的地方，他走在队伍的后方，接着抬起头时，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 「……这是什么意思？」他沉着声音，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跟我说过他不再游接力的。」 「江橪跟我说，你是因为游泳练习过度加上为了替他和他爸爸劝架时，肩膀也因此受了伤才不再游泳，所以你们约定好了，没有你以后他也不再游接力了。」梁知南看着江橪已经收回了目光专注在比赛了，开口解释。 苏年想起他们一起拿下接力冠军时的场景，也是在那一天江橪和江父彻底决裂，他护着江橪的同时却也害了自己的肩膀再也无法继续游泳，也意味着自己再也不能和他共同进退。 他其实也不知道江橪是怎么想的，或许是愧疚，或许是看出他的不甘心，所以江橪再也不游接力了。无论后来他劝说了多少次，他始终都没有改变过心意。 场内的哨声响起，接力的第一棒是仰泳，已经在水里准备好了，接着听见哨声时便立即游了出去。 江橪擅长的是蝶泳，等到第二棒碰墙的那一瞬间，几乎没有分秒之差的跳进了水里，在各方万眾瞩目的视线下都在期待着他的表现。周围的欢呼声高涨，眼看着他渐渐和其他人拉出了一段距离，直到交给了最后一棒时，几乎已经替下个人赢取了好一段时间。 「游泳的江橪看起来闪闪发光，对吧？」 苏年呼吸停滞，他咬了咬牙，不发一语。 「或许你上次说的没错，我们会是情敌，可能再接下来的日子以后我们会为了对方而嫉妒。可是苏年，我想让你知道，即使如此我依然会把你当作我最好的朋友，江橪对你的关心依然不会改变，并不会因为我们都喜欢江橪而往坏的地方发展的，我反而觉得有两个人一起看着这样子闪闪发亮的江橪，不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吗？」 苏年看着萤幕版上显示的成绩，江橪他们队拿下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其实这几天冷静下来以后，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或许是做得有些过于幼稚了，可能是那阵子眼看江橪的情况越来越糟，江父和苏父的关係又让两个人的心里都留下了疙瘩，所以他们一直以来都闭口不谈。 可是苏年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眼看着江橪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当他开始走向另外一个人的身边时，他有多嫉妒梁知南的同时，就有多讨厌自己为何是苏年。 梁知南偷偷瞧了他一眼，看着他的眼神似乎不再那么冷淡，鼓起勇气又继续说。 「我们可以和好吗？」 苏年愣了愣，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7-1 一起回家 游泳队获得冠军的消息很快地就传回了学校，并且因为江橪个人组的部分也都获得了十分亮眼的成绩，公佈栏上和屏幕上也都打上了江橪的名字，一瞬间他又成为了学校的焦点人物。 在比赛那天下午，梁知南当面祝贺江橪以后就准备离开了，留下了空间让两人谈话。 「我们也走吧。」江橪率先开口，示意他跟着走。 走在他身后的苏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用拙劣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感情，也伤害了梁知南，但是这两人却好像都在极力当作没有发生过事情一样，平淡地面对他。 他们沉默着，直到江橪走进了一家冰店，再次出来时手上拿了两根清冰，递给了他。 苏年愣愣地接下冰棒，忽然想起这是他们以前游完泳以后都会来吃的冰店。 只是没有想到，过了几年以后，在他以为自己放弃游泳以后就不会再有这种时候了，江橪却带了他来到了这里。 「你还记得那天比赛完，我们两个人跑来这里吃冰吧？老闆得知我们赢了比赛也很高兴，直接又送了我们一人一支。」江橪找了个阶梯直接坐了下去，随意的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啊，距离我这么远，你还怕我对你做什么不成？」 「……我倒是希望你对我做些什么啊。」苏年低声说了一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音量。 但江橪却彷彿知道了他的想法，眼底含着笑意。 「我什么也不会做的。」 「喔。」苏年闷闷的低头吃着冰。 「你生气吗，我擅自破坏了约定参加了接力？」 「没有。」苏年道，嘴里的冰化了一丝清甜，彷彿也消了一些在他心头上的难受。 「其实我本来就希望你继续游泳的，也不应该要有限制，所有人都认为你天生就该游泳，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低敛着眼，看着冰散发着丝丝白雾。 「可是当我得知你不再游接力时，我竟然还为此有点开心。」思及此，苏年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我很卑鄙吧？」 「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我也很卑鄙吧，拋下你一个人，却无法放弃游泳。」 江橪看着眼前正在缓慢下沉的夕阳，眼眸染上了橘色的光，嗓音低沉。「没有诚实面对你的感情，我很抱歉。」 苏年一愣，冰棒融化的水珠滴落在他的手指上。 「江策的所作所为都让我无法释怀，所以得知他一直守着的人是你爸的时候，我根本无法对你说出口，我更加不想成为像江策那样的人。」 「其实我早在很久以前就明白，我妈的死是她自己的决定，并不能怪罪于任何人，可是他无动于衷的态度都让我替我妈感到很不值。但是人已经走了，我接受他的抚养生活至今，除了我们不合以外其实其馀的都挺好的，或许这也要归功于你爸吧。」 江橪其实看得很清，他知道苏父无法承受别人的异样眼光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办法接受江父的感情，所以即使到了现在，苏父已经有了家庭的情况下更不可能接受江父。 「你和你爸都是很好的人。」 在江父对他不闻不问的时候，是苏父的坚持，江父才肯把他接了回来。 苏年的眼泪忽地就这么掉了下来，在江橪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彷彿看见了江橪小时候瘦弱的背影，很坚强很倔强，他从来都不肯说以前的事情，可是他就是好像能看见他心底的伤口，一直以来都没有好起来过。 「……对不起。」他微微颤抖着嗓音，紧咬住了唇不哭出声。 江橪愣了愣，无奈一笑。「你怎么自己哭了啊，我说这些不是要让你哭的。」 「我害怕你就这么离我越来越远，我也害怕当我说出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会觉得我很奇怪，我……」 「你不奇怪。」江橪打断他。 苏年被眼泪模糊的视线里，隐约看着江橪的眼，听见他沉着声音十分认真的说：「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奇怪，相反的，能被人喜欢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所以是我要谢谢你啊，苏年。」 江橪的几句话好像一瞬间将他所有的不安都给彻底抚平，他的眼泪失去了控制，在他的面前哭得毫无防备，好像要将这所有日子以来的委屈给发洩出来，直到他握住了自己哭得发颤的手。 「不要觉得我会离开，我已经把你当作家人了，又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苏年哭哭啼啼地吸了一口气，不死心地说：「可是你不会喜欢我的对吗？」 「苏年。」他无奈地喊。 「我知道了，所以你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他用空出的手一把抹去了眼泪，闷闷的道。 苏年回握住江橪的手，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温度这才终于有了一点实感。 自从发现喜欢江橪以后，他的生活就充满了不安感，害怕说出去江橪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甚至疏远，得知梁知南就是江橪一直掛在心里的那个人，也害怕他会就此走向另外一个人，再也不会回头看一眼自己。 江橪看他止住了眼泪，低着头红着眼眶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无奈揉了揉他的头发，抽走了他手里早已融化的冰棒棍。 苏年抬头看他，有些疑惑。 「你中奖了，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江橪晃了晃手里的冰棒棍，笑了一声。「你在这等我，我去跟老闆再换一支。」 苏年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江橪走下楼，身影消失在了店里头。 他忽然就觉得好奇怪，明明他被江橪拒绝了，但他们之间的相处却好像没有太大的变化。 原来一直以来他的不安和担忧，江橪全都明白，可是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任由他撒野。 他可不可以擅自地想着，他也是被江橪保护着的呢？ 「苏年。」 江橪的身影出现在阶梯口，他的背影隐约还有着夕阳的光，透着他整个人温暖和煦许多，眉眼间也带了一丝温和。 「我们回家吧。」 苏年的心微微一动，起了身跑了下去。 他没有被丢下，他说了，一起回家。 7-2 进展 □ 苏年回到学校上课以后，有不少同学想从他口中旁敲侧听些什么，却发现他本人很是坦然，承认自己的确是喜欢男生。 但是对于暗指梁知南的事情，他只是淡淡的反驳了。 后来有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年发的那则贴文早已被删除，这举动让所有人都更加好奇偷拍这个事情究竟是误会，还是兇手另有其人？ 「喂苏年，所以真的是梁知南偷拍你啊？你们两个都喜欢游泳队那姓江的啊？」 一道重量压在了苏年的肩上，耳边还有着他轻笑的声音。「抱歉啊，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讲话比较直来直往嘛！」 其他人虽然也很好奇苏年的事情，却始终不敢上前问他，眼见有个人这么一说也纷纷将目光落在了了两人身上。 苏年面无表情，拿开了对方压在自己肩上的手，「这跟你有什么关係？」 男同学脸色僵了僵，随即又撑起笑容道：「如果是梁知南做的话，身为同学就该帮你教训一下她啊，是不是？这年头同性恋算什么，又不是多大的事情，不需要被这样公诸于眾吧？」 对方的眼眸忽然晦暗不明，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道。「如果你被江橪拒绝了的话，也可以来找我。」 下一秒，男同学感觉自己腹部被人猛地揍了一拳，接着被人以迅速不及掩耳的速度掐出了脖子。 男同学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毫无笑意的苏年，痛苦的咳了几声，接着就看见他欺近了自己，听见他低声说。 「别动她，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情。还有……」 苏年退了开来，眼底染上了一层笑意，语气森然。「就凭你，也入得了我的眼吗？」 脖颈上的力量松开，男同学弯着腰猛咳，连视线也蒙上了一层雾。 一向温和的苏年就彷彿像是变了一个人，虽然他依旧带着微笑，却已经不如以前那样好亲近的感觉。 其他人眼见男同学还在咳，纷纷闭上了嘴，如鸟群一哄而散。 而另外一边的梁知南看着自己位置上的垃圾，有些无可奈何。 吴千帆刚踏进教室就看见了她桌上的垃圾，脸色瞬间一变，对着其他还在教室里的人怒喊。 「这是谁做的？」 没有人敢出声，就只是这么你一眼我一眼的看着，惹得吴千帆更加气愤。 梁知南怕惹出更多麻烦，也只是拉了拉她，说了句没事。 但吴千帆根本嚥不下这口气。 「自己做的还不敢承认啊？有本事敢做敢当啊，只敢在背后搞小动作怕人抓，我看人品也没有多好吧？」 梁知南自知拉不动正在气头上的吴千帆，只是默默的收拾自己位置上的垃圾拿去丢，再次回到教室时，吴千帆已经和班上另外一个女孩子槓上了。 「梁知南才应该敢作敢当吧？她偷拍人家的隐私，还不允许我们在她位置上放垃圾了？」 「你有证据是她做的吗？」 「苏年不是写了吗？」 「你要不要现在去看看他删没删文？更何况本来就没有证据的东西，不要一天到晚捕风捉影，几岁了，该有的智商还是要有的吧？」吴千帆冷哼了一声。 女同学还想说些什么，却在这时候梁知南走到了她面前，将一张试卷摊了开来放在她面前。 「看来你是篤定了我不会和老师告状，所以连这上面写了你的名字的试卷也当作垃圾丢在了我的桌上。」她的语气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和没有攻击性，但就是这样，对方一点也没有害怕。 「我敢和所有人说是我丢的啊，那你呢，干了偷拍这种事情还不敢承认吗？」 梁知南轻声叹了口气，「我没有。」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也不会特意再去解释，这不是我的义务。」她将试卷递给对方，语气温和，却又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思。「我一点也不在乎你们怎么对我，因为我问心无愧。」 在这之后虽然还是偶尔有人会在讨论关于这偷拍事件的后续，但由于三个当事人都没再开口提过，并且都像以往那样相处，只是很明显的苏年和梁知南这两人并不如之前那样来往密切了。 随着时间的过去，这件事情应该也就会慢慢地被人遗忘。 在学期末的结束以前，全校在开朝会的同时，校方也特意表扬了游泳对此次的佳绩，也点名了江橪这次在个人组也都拿下了优秀的成绩。 回到体育馆后，有不少的体育记者先后来採访过，又过了一阵子，游泳队里不少人都出现在了体育月刊上。 唐啟生迫不及待翻着杂志时，却发现有整整一页全是江橪，而自己却只佔了半页的二分之一，顿时脸都垮了下来。 「怎么每次都被你抢尽风头啊？」 在一旁正喝着水的江橪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 「喏，我知道你一定没兴趣看，但上面说已经有不少学校在关注你之后的表现了。」唐啟生将手里的杂志塞给他，还很好心的指了指重点部分。「说真的，还好我不游蝶泳，我才不想和你成为竞争对手。」 「自由式你也不一定赢得了我。」江橪看了一眼就把书闔上了，轻笑了下。 「我的专业是仰泳好吗。」唐啟生哼了哼。 「是是是。」他心不在焉的回。 唐啟生这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重新整了整脸色，说。「欸不过你知道吗，知南学姊好像已经退出校营社了。」 「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偶然听到的消息，原本也不太知道是不是真的。」唐啟生挠了挠头，若有所思地继续说。「不过你想想，自从比赛后学姊也的确都没有再来过体育馆了吧？难道她没跟你说过这件事情吗？我在猜会不会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所以给她带来了影响……欸、我话还没说完欸，你去哪？」 江橪头也不回的说。「我去找她。」 「喔喔。」 唐啟生看着江橪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教室门口，吸了一口红茶，想着这两人到底有没有进展啊？ 7-3 明明哭了 □ 梁知南还在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位置，耳边还有吴千帆碎碎念的声音，身旁周围的同学见吴千帆的眼神都像可以杀人，一个个都不敢吭声，更是不敢再往这里多看一眼。 「你还不如别再弄了，我去把她的桌子搬来跟你交换怎么样？」 「我都快清完了，没事。」 耳边传来一声极大的叹气声。「你真的不出面澄清吗？你ig都被灌爆了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八卦一下子就没热度了，好不容易现在都消停了，现在也只有像刚刚那种事情会发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梁知南眼看终于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才站起身。 「我就气苏年那小子这样暗指你，然后好啦，什么评论坏的全都喷在你身上，结果好的他倒自己全收了。你呢，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反而我自己气得跟头牛一样。」吴千帆也替她收拾完以后，一屁股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语气听上去虽然像是在抱怨，但其实都是在替梁知南抱不平。 她忍不住失笑。「事情都快过去了，现在再站出来澄清只会让事情变得无法结束，我不想要那样。」 「这段时间也让你跟着我一起真的辛苦你了，作为回报，我们约个时间吃顿饭，我请你！」 「吃饭可以，请客就不用了。」吴千帆无奈一笑，摆了摆手说。 「好呀。我趁鐘声还没响先把这些处理一下。」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啦！我很快就回来了！」 梁知南走出教室以后，这才觉得胸口窒闷的感觉消散了一些。 方才在教室里她虽然无视了周遭的眼光，但是看见自己的位置上一片狼籍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有些气，只是吴千帆表现得那么明显，她的那股烦闷反而就降低了许多。 在这阵子的流言蜚语里，她看上去或许就像是局外人吧？ 但其实在某天晚上，梁父问起她为什么忽然将社群设置私人时，她对上梁父那双疑惑的眼，呼吸微微一滞，这才提起笑容找个藉口呼拢过去。 明明只是一个单纯的疑问，但梁知南却不知为何当时的自己竟有一瞬间的委屈想哭。 但是她不敢在家人面前哭，也不想让任何人担心。 就连吴千帆好几次挺身而出护她在身后时，她的心也软的一塌糊涂。 梁知南将手里的垃圾丢了出去，她吸了吸鼻子，伸了伸身子，又深深呼出了好大一口气，这才觉得舒坦许多。 当她转过身时，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屋簷下的阴影处。 「你为什么还不反驳？」 因为太阳过于刺眼，她微微瞇着眼，看着眼前的人说。「你希望我反驳吗？还是你希望的是我因为这件事情而反过来攻击你？」 「这些八卦很快就会消失了，只要我什么也不做，这件事情就会彻底落幕，随着时间的过去也会被人们遗忘。」她走进阴影里，这才清楚的看清了他的眼。「我也有我的选择，我的选择就是这样。」 苏年紧抿着唇，看着丝毫没有犹豫的梁知南，他其实对自己做的事情也知道是很不成熟的，可是他的嫉妒和委屈在那瞬间无处可去，他只得选择了伤害罪靠近江橪的她。 「我都看见了，你被班上的人欺负了吧。」 她却微微一笑，无所谓的道：「没有，我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好吗。」 苏年看着她发红的眼角，一顿。 「你哭了？」 梁知南下意识地去抹眼角，嘴硬的说：「没有。」 「明明哭了。」 「我说没有！」 苏年看着硬是逞强的她，不知怎么地就心软了下来，但一想到佔据江橪心里的人是她，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就又吞了下去。 「被人欺负了却只能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偷哭，怎么就不把你的勇气用在对的地方？」 梁知南微微瞠大了眼，没有想到彻底把她当作情敌以后的苏年讲话会和以前差了十万八千里，若不是了解眼前的这个人，她真的就要以为他是在对自己冷嘲热讽了。 「你才没那个资格说我。」她不服气的说。 他们两个就这么幼稚的你一言我一语的，直到江橪从一年级的教学楼跑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两人还在斗嘴的情景。 「你们在干嘛？」 两人回过头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都是你！」 江橪：「……」 「你听好了，我是不会放弃江橪的。」 「那你不要放弃啊，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要你放弃！」 在一旁的江橪听着他们的对话内容，想着这对话里的主角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他自己？可是这两人就彷彿是鬼打墙一样，说着的都是差不多的对话，让他在一旁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出声打断他们。 谁知道这两人突然就没了声音，两道目光齐齐向他看了过来，盯着他一愣。 「又、又怎么了？」 「这个时间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苏年问。 「对啊，这时候不是应该要在体育馆练习吗？」梁知南跟着附和。 「唐啟生那傢伙说你退出了校营社，这是真的吗？」 「嗯。」 苏年知道摄影对于梁知南来说有多重要，也知道她在做这个工作时有多投入，所以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可是一想到或许是自己的原因而让她做出这个选择，想问出口的话又停在了嘴边。 梁知南像是知道眼前两个人的想法，只是耸耸肩，尽量带着轻快的语气回。「今年也要升三年级了啊，看见纯学姊两边忙觉得太累了，我也没有办法分心去做另外一件事情，所以就退出了。」 江橪和苏年两人心里都知道，她的这番说词明显只是想让他们不要在意而已，他们相视了一眼，还是决定不戳破了。 「那你的确是该努力，据我所知你的成绩一直都是低空飞过的。」苏年板着脸说。 梁知南一听就不服气了，直嚷嚷回：「至少我都有及格好吗！」 「这成绩能上的大学有哪些你想过吗？」 「喔、我……当然……」没有。 见她支支吾吾的样子，苏年虽然心底无奈，但始终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仍嘴硬的说。 「这样我根本没有办法承认你是我的对手。」 她鼓起腮帮子，「好啊那既然这样，我就让你看看我下次期末成绩有多大的进步！」 「好了，你们两个……」 「你别说话！」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7-4 最后 □ 时间很快的就过去，到了期末考以后，少了拍摄行程的梁知南全神贯注地在期末考上。 她是个没有办法一心二用的人，做一件事情就会专注在那，摄影是这样，现在把时间全拿来读书也是。 所以这次的期末考成绩有很大幅度的提升，着实是让身边的亲友吃惊了一把。 虽然这只是和苏年拌嘴说出口的话，但实际上付出的努力变成同等的回报时，她不免还是开心的。 而苏年依旧稳居年级第一的位置，看见在布告栏上的名字时，大家都忍不住嘖嘖称奇着没有人能把他从第一名的宝座上拉下来。 江橪在联赛以后紧接着在寒假还有个人组的比赛，所以当梁知南和苏年都开始享受假期时，江橪这人依旧每天到学校的泳池报到，练习一刻也没落下。 这段期间，梁知南和苏年总会不约而同的一起出现在体育馆，虽然两人之间还是存在着一股距离感，但苏年总归是没有那么排斥她的出现了。 虽然周围的人都说江橪喜欢的人是她，但却从来没有亲耳听见本人说过，而江橪在得知他们两个人的心意之后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他们三个人就好像有种全新的相处模式，就这么一直到江橪的比赛，这一次梁知南和苏年一同到了会场，在距离他最近的位置，看着他在水里自由发光的身影。 江橪这次比赛实力发挥依旧，在个人组眾多的成绩里脱颖而出。 这次赛事有不少人前来观看，在江橪完赛以后梁知南依稀都能听见周围的人正在讨论江橪的表现。 她忍不住弯唇，心里好替他高兴。 两人在江橪退场以后就放松了神经，一直在等江橪洗漱过后回来观眾席上，然而等了半个小时过去，他们却没看见人影。 「江橪是不是有点久？」她问。 「是有点久。」苏年微微皱起眉，说。「我打给他看看。」 梁知南看着苏年准备拿起手机要拨出的那一刻，看见了正往这里走来的身影，便立马又拍了拍苏年示意他不用打电话了。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没关係，怎么了吗？」她摇摇头，仔细端详他的样子似乎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就是赛后採访花了点时间，所以慢了一点。」 「那你和我们一起离开这样好吗？有没有跟队上说一声？」苏年看对面似乎游泳队上一群人要去聚餐，他有些担忧地看向江橪。 「已经提前告知了，不用担心。」江橪笑了笑。「好了，为了感谢你们今天特意来现场给我加油打气，走吧，我请你们吃饭。」 梁知南和苏年相视了一眼，总觉得江橪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然而这两人还是没有问出口，跟着江橪已经逐渐走远的身影，追了上去。 他们三人来到了一家小餐馆，也是江橪和苏年曾经来过的地方，梁知南是第一次来这里，看着另外两人熟门熟路的样子只是傻傻地坐在位置上，直到他们迅速点完菜。 江橪和苏年两人之间的相处就像是回到最初，她刚开始认识他们两个时候的样子，她忍不住弯唇笑着看着眼前互动自然的两人，心情很好。 「你怎么自己在傻笑？」 点完菜的江橪回过头，就发现梁知南一脸笑意地盯着他们。 「就是觉得我们好像很久没有一起三个人出来了，有点怀念。」 梁知南依稀想起最后一次三人待在一起，应该是在摄影棚的那时候了，现在想想，时间好像很快就过了。 苏年备着餐具，不轻不重的补了一句。「如果只有我跟江橪就好了。」 「你好过分！」梁知南鼓着脸，下一秒就忍不住笑了一声。 「笑什么？」 梁知南笑着摇摇头。 接着菜很快地就上了，三人沉默了一下，接着在服务员离开以后，江橪才驀地开口。 「我有点事情想和你们说。」 江橪平淡的眉眼看着眼前的两人，才又继续说：「其实刚才在会场里，碰巧遇见了以前的教练，他看了我这次的比赛以后向我介绍了他有个在美国任职教练的朋友，说是想邀请我过去训练。」 梁知南第一个反应是惊讶，随之而来的是惊喜，几乎连想都没想到就说：「这不是很好的机会嘛！那你是怎么想的？」 苏年默默地看着江橪的神情，然后听见了他说。 「……我想去。」 「去啊，肯定要去的！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你说对不对啊苏年……苏年？」她雀跃的声音在看见苏年沉默不语的样子以后降了下来，她这才恢復了些冷静。 「嗯，是挺好的。」 江橪注意到了苏年的情绪变化，缓了缓声音又道。「但我跟教练说先考虑一下子，这事情还没决定好，而且还得跟美国那方商量一下，没有那么快的。」 梁知南见苏年低着头吃饭，大概也猜想得到是因为什么原因。 「那……这件事情你会和你爸爸说吗？」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出口。 「还是要吧，不过我打算事情都确定了再和他说。」江橪的话里听不清什么情绪。 梁知南想了想，这父子虽然感情不好，但起码江父还是给了江橪一个衣食无忧的环境，如果江橪真的去了美国练习的话，总得还是要提一声比较好的。 「那你最快什么时候确定消息啊？学校呢？」 她一连提出好几个疑问，江橪忍不住失笑。 「也就是教练今天和我提了一声，后面的事情都还没确定呢。」 「啊……我不小心太开心了。」梁知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那如果有好消息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啊！」 「好，一定。」 而在这过程中，苏年明显有些沉默，不过梁知南很快地就转移了话题，这才见苏年的脸色好了许多。 梁知南忍不住想，如果江橪真的去美国了的话，那么这顿饭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他们三个人的最后一顿了。 想想的话……真的还挺寂寞的。 7-5 约定 □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日子，高三的学生们已经考完试了，剩下的就是等成绩出来。 官翊纯偶尔还是会和梁知南联络，尤其在得知官翊纯当天考完试以后，她便传了讯息恭喜她脱离苦海。 再过一两个月，高三的学生们就要从这里毕业了，而她也不知不觉要升上高三了。 后来过一阵子，梁知南趁着假日出门了一趟，想着要给官翊纯买份毕业礼物。 毕竟自己在校营社时，官翊纯十分照顾她，而且就算在她离开以后，也还是持续着和她联络。有时候知道在校园中听见她的舆论时，也会悄悄地传讯息告诉她，要她不要放在心上。 等她挑选好礼物以后，却在回去的路上接到了江橪的电话，她刚好在市区，因此他们便约在了上次的公园里。 江橪来得很快，手里还提着一个宠物外出箱，梁知南一见到柠檬就迫不及待地蹲了下身和牠打招呼。 「好久不见呀。」 「喵呜！」 柠檬舔了舔她的手指，惹得她痒得咯咯直笑。 她逗弄着柠檬，开口问他。「已经决定好了吗？」 「……嗯。」 从上次江橪提到去美国的这件事情，到现在也已经过了要四个月了，她知道分别是早晚的事情，可是当全部事情都确定下来以后，她才真正有了实感。 「苏年也知道了吗？」 「他知道。」 想起苏年闷闷不乐的样子，江橪其实花了不少时间在和他做心理建设，也在知道他确定要去美国以后，这才终于露出这段时间以来最真心的笑容。 梁知南大概也猜想的出来这两人之间的事情，只是点了点头，随后转移了话题。 「那么柠檬是不是也得带过去啊？」 「我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想说先带牠去做个身体检查。」江橪提了提手上的箱子，柠檬也很配合的在这时候喵喵叫了两声。 她忍不住弯唇笑道。「你们现在真的亲近了好多啊。」 想起一开始江橪对柠檬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在看看现在这一人一猫的，再过段日子就都要去美国了，她不免心里也有些失落。 「时间也确定了吗，什么时候离开？」 「这学期结束，暑假就得到那边去提前适应了。」江橪低歛下眼，似乎是感觉到了她有些低落的情绪。 「梁知南，你觉得我现在做的决定是对的吗？」 她愣了愣，随即抬头对上了他的眼，很坚定的说：「当然是对的啊！」 随后她听见江橪笑了一声，接着低低说了一句。 「谢谢你。」 梁知南并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突然向她道谢，但很快就有了解答。 「其实一开始被接走迎接新生活的时候，我是很想要好好生活下去的，只是到后来逐渐开始没了目标，那时候的我其实是有点恨你的吧？」江橪深沉如海的眼眸带着温和，却让她有剎那的心酸。 「如果我没有被你救下的话，这些痛苦早在当年就会停止，可是……当我重新再次真正遇见你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你对摄影的热忱，也从你身上找到了温暖的地方，然后想着，啊，原来我也能这样做吗？」 梁知南停下了脚步，抬眼看着他，抿了抿唇后说。「大家总是说救人哪有什么理由，只是因为看到了所以必须去做，可是我并不知道，原来这样真的带给你的并不是幸福，而是更多的痛苦而已。我不是什么大好人，可是江橪，即使你恨过我也没关係，因为我真的很庆幸当时的自己救下了你。」 因为只有这样，江橪才会像现在这样，完好无缺的站在自己眼前啊。 「嗯，所以比起喜欢你这件事情，我更多想要说的其实是谢谢你。」 她看着江橪的眼眸，视线忽然模糊，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说谢谢的时候会有股想哭的衝动。 梁知南又哭又笑的表情让江橪忍不住伸出手，抹去了她眼角的泪。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成为了他年少时腐烂心上，唯一开的一朵花。 「……哪有人把告白的话讲得像发好人卡的？」她吸了吸鼻子，无奈笑道。 「但是江橪。」 「嗯？」 「我希望你能去更高更远的地方去看看，去发现更多会让你觉得会心一笑的事情，不管是悲伤还是快乐，这些都是你生活过的证明。所以我们可以做个约定吗，如果你去了美国以后，一样要好好生活下去。」 「好。」 梁知南破涕而笑，朝他伸出了手心，明媚的阳光洒进她笑眼弯弯的眼眸哩，一如当初的璀璨。 江橪牵住了她的手，感受到了她的温度，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去到那里如果累了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能因为没有人照看你了就拚了命的练习，适时的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我相信你可以走到更远的地方的，所以千万不要过度练习了。」 「好。」 「还有，你去了那里一定要经常和我还有苏年联系，我们都会很担心你的。」 「好。」 「还有……」 江橪无奈失笑，摇了摇牵着她的手。「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呢。」 「对喔，我一不小心就把想到的就先全说了……」她微微尷尬的笑了笑。 「不过这些我都会遵守约定的。」 两人将柠檬送到了诊所以后，陪同着做一系列的检查项目，而柠檬在这过程中始终表现得十分乖巧，也不闹，非常撒娇，看见有人手上拿着零食就衝着那人甜甜的叫，倒是非常惹人喜欢。 最后在医生的讲解下，大概就是柠檬的身体状况非常好，但是如果猫咪要去一个新的环境生活的话，最好是带着几样牠熟悉味道的物品过去，然后那几天也要多注意猫咪的身心状况。 除此之外，或许是因为柠檬贪吃的关係，这一年的时间也胖了不少，也特意叮嘱了江橪要稍微控制一下牠的体重。 柠檬像是知道自己被说胖了，不服气的喵喵叫，惹得一时间诊间里的人哄堂大笑。 离开诊所以后，因为柠檬的状态都十分好，所以连带着两人的心情也都挺不错的。 江橪送梁知南回去的路上，偶遇了推销的人员挡住他们的去路。 「您好，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们店现在有在做情侣活动，想请问……」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的两人异口同声的道：「我们不是情侣。」 随后两人还微微带着笑意，礼貌的点了点头就绕过那位小哥走了，留他一人傻愣在原地。 梁知南最先掩盖不住笑意，笑说。 「我们这样是不是很坏？」 江橪也笑了起来。 「是很坏。」 7-6 相信自己 □ 再一次的夏日来临，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也是官翊纯从学校毕业的一天。 自从偷拍事件以后，梁知南就鲜少再把相机在学校里拿出来了，可是因为今天日子特殊，她才又再次拿了出来，想着要帮官翊纯拍几张好看的照片。 学校外头的拱门是很多的气球组成的，在附近周围也有不少正在卖毕业小花束之类的物品，远远看起来既繽纷又欢乐的模样，又因为天气阳光好，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容。 接着在早晨的朝会里，全校都得到室内的体育馆里集合，接着会在那里举行高中三年级的毕业典礼。一二年级只参加了一小部分，选出了部分班级表演了一些节目，还有一些比较趣味性的小游戏，接着便只留下了三年级的学生进行颁奖典礼。 苏年作为全体二年级的代表上台致词，温文尔雅的声音回盪在整个空间哩，坐在台下的每个人都很仔细地在聆听，接着在他说完鞠躬以后，最前排的三年级们首先爆出了最为热烈的掌声。 梁知南坐在下面，总觉得毕业这件事情好像不管经歷几次，都会觉得既开心又有些惆悵。 致词结束以后便是娱乐性的节目。 一二年级的部分班级是被校方抽选出来的，幸运的是，梁知南和苏年的班上都并没有抽到，但是江橪的班上倒是中奖了。 一开始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江橪的神色有些尷尬，因为他们班决定跳目前最为流行的韩国女团舞，而梁知南和苏年听完以后稍微想像了一下他跳舞的画面，接着忍俊不禁。 苏年偶尔赖在江橪家时，会调侃着要他跳个一小段，但无奈本人坚持不跳。 至于梁知南虽然也想提前看一下江橪的舞姿，但又想起他僵硬的神情，为了保护他小小的自尊心，她很有耐心的等待着真正演出的这一天。 结果当主持人喊到江橪的班时，一群人上了台，在人群中还能看见唐啟生的身影，却唯独没有江橪的。 梁知南迅速来回扫了好几遍，就是没有看见，索性直接偏头问吴千帆。 「你有没有看到江橪？我怎么看了好几遍都没有？」 「嗯我看看……好像是没有，喔、还在自己位置上坐着呢，没上台。」吴千帆眼尖，伸出食指指了右斜前方的位置，果然看见了一个挺拔的背影。 她当下就悄悄的摸出了手机，传了讯息问他。 「为什么你没有上台？」 「我手受伤了。」 ……骗人。 梁知南无语地盯着那五个字，内心居然因为没能看到江橪上台而有点小失望。 这时音乐忽然响起，她这才把视线又放回到了台上，看着唐啟生妖嬈的身影随着音乐摆动，竟有些意外他跳得非常漂亮。一群男生的动作整齐划一，也都有对上节拍，肯定也花了不少时间在练习上了。 就是有人偷懒就是了。 在音乐最后落下结束以后，全体师生都忍不住热烈拍手，还能听见几个男生在底下大声告白的，惹得全场都是满满的笑声。 最后节目提早结束了，梁知南也抽空去找了官翊纯送上祝福和礼物，两人寒暄了几句以后就正式分别了。 一二年级下午是正常上课的，但因为提早结束的关係，所以这中间的时段就给了他们自由活动的时间。 梁知南在回去班级的路上，收到了江橪的讯息，她看完以后和吴千帆说了一声后，便前往约定的地点了。 江橪和她约在了游泳馆内，原本她以为的情景是泳池里是游泳队的人已经开始练习了，却没有想到等她真正到的时候，偌大的空间里只有江橪一个人。 「你来了。」 「我以为你们会紧接着继续练习呢？」 江橪摇头。「平常就已经练得够多了，难得教练今天给了他们一点休息时间，他们怎么可能回来继续练。」 梁知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有些疑惑的问。 「那你找我过来是因为什么事情吗？」 「非得一定要找什么事情才能见你一面吗？」他挑了挑眉。 后知后觉的梁知南这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瞬间就感觉自己的脸热了几分，她便随即又转移了话题。 「那苏年呢？你没喊他吗？」 「他啊，应该还被老师叫去做苦工吧，昨晚还在我那抱怨说一整天都得待在那帮忙。」 梁知南啊了一声，忍不住感叹。「真是辛苦他了。」 「过来坐吧，我们好像在学校里很少有机会独处的。」江橪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拍了拍两下。 如此直白的话语，让她忍不住心惊了下，但她还是乖乖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这学期也差不多要结束了，你什么时候去美国啊？」 「这个週末吧，不过在那之前还有很多行前准备要做，估计会直接忙到那天。」 「那很快了呢，我们能相处的时间也只剩下一点点了……」梁知南有点伤心，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笑容，她微微低垂着眼，想着要是时间能过得慢一些就好了。 然而江橪就好像能感应到她心中所想到，下一秒就听见身侧传来他的声音。 「要是时间过得慢一点就好了，对吧？」 她有些惊讶的对上他含笑的眼眸，微微咬了咬唇说。 「嗯。」 「其实我有件事情想拜託你。」 「……什么事？」 江橪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心里是一把钥匙，他说。「这是我老家的钥匙，每年我妈忌日的时候我都会回去看看她的，只是如果我去了美国可能就没有办法随心所欲的回来了，所以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代替我去看看她吗？」 梁知南有点犹豫。「我真的可以吗？」 「带上苏年一起吧。」他将钥匙放进她的手心里，接着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里。「我相信她会很开心的。」 她顿时就有些红了眼眶，想起了当年那么瘦小却又坚忍的背影，而如今他就像是巍峨沉默的大山，不可撼动，却无尽包容。 「那你还会回来的，是不是？」她睁着一双红眼睛，眼眸里有着隐隐水光，嗓音温柔。 江橪忍不住欺近她，见她没有躲的意思，低低的笑了一声，轻轻吻上。 「是。」 □ 「苏年，快点，这里这里！」 苏年微微喘着气，抬眼看了梁知南的位置，无奈地喊。「江橪以前真的住在这里吗？」 经过了几年以后，偏山郊区的这个小村早已没有了什么人居住，道路两旁的杂草丛生，梁知南几乎是凭藉着小时候的记忆才走到了这里。 她率先穿越过了树林，和记忆中相同的是，这片湖的景致依然和当初一样令人叹为观止。 梁知南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偏头看向已经走过来的苏年笑道。 「很美对吧？江橪的妈妈就睡在这里哦！」 苏年微微一愣，接着将眼前的美景尽收眼底，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不知道江橪现在在美国好不好？」 「肯定不是在练习就是在睡觉吧。」 自从江橪去了美国以后，他们私底下偶尔还是会有联系，只不过因为有时差的关係，再加上或许是他的练习行程繁忙，他大多时候是没有消息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梁知南忍不住笑了一声。 苏年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想起了曾经江橪和他说过的往事，他偏过头看着梁知南的侧脸，一时有些恍惚。 在江橪离开后的一年，梁知南仍然会主动找他攀谈，更多时候藉着向他请教功课的名义过来找他，她的这些举动其实他都看在眼里。 「下次江橪回来的话，你们赶紧在一起吧。」 「咦？」 「咦什么咦？我知道你们两个是顾虑我的感受所以才一直保持现状的。」他叹了口气，却又好像是放下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石头。 「我已经没事了，所以赶快在一起让我死心吧，知道没？」 苏年故作生气的样子却让她弯起了眉眼，她笑得很幸福、很快乐，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愿意说出这些话，更多的肯定是因为他放下了很多事情，所以她替他感到开心。 「那么我能问去年到底是谁偷拍的吗？」她双手放在了身后，笑问他。 苏年偏过脸，哼了哼。「秘密。」 其实梁知南一点也不介意了，只是看见现在能自在表达出自己心情的苏年，就觉得以前的那些事情根本就没什么了。 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驀地响了起来。 「江橪打电话来了！」 苏年回过头，「电话给我。」 「不给！」 在接听通话键以后，两人异口同声的对着手机大喊。 「江橪，是我！」 「是我啦！」 而电话另外一头的人，听见两人斗嘴的声音，低低的笑了。 「嗯，我听见了。」 吶，江橪。 现在的你是不是还会感到寂寞或孤单呢？ 还是在美国那里体验到了不同的风俗人情，而感到新奇或快乐呢？ 如果可以的话，多希望把所有最美好的风景摆在你的眼前，让你天天都感到开心，没有一点时间可以让你感到孤单。 你是最好的江橪啊，所以请你要一直这么相信自己。 《全文完》 后记 好开心终于又写到后记了！ 每次写完一个故事以后都会觉得自己写的不够好，好像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交代完，还有很多想传达的东西没有好好的传达好。 虽然如此还是先想着写完再说吧，以我的速度能完稿真的很不容易，修稿什么的下次再说吧哈哈！ 这次的故事的原型其实是师生恋，很意外对吧，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写成了这样，感觉就又是另外一个全新的故事。 三角恋的部分倒是一点都没有变，也是我这一次一直想挑战的题材，虽然可能依旧没有写的很好但我尽力了，不擅长三角恋的我真的不想再碰了。 很谢谢愿意给我加油打气甚至留言，对我都是极大的鼓励。 今年能顺利完稿已经是很大的幸福了，也祝福大家。 bless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