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小福妻》 第一章 一朝穿越 齐乐乐是被人掐着人中弄醒的,只觉得脑袋一抽一抽地疼,人也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勉强睁开眼,却见面前怼着一张圆盘子大脸,把她吓了一跳,这人谁? 那人见她睁开眼,忙扭头冲外头喊了一声:“醒了醒了,娘,四丫醒了!” 齐乐乐更迷糊了,眼前这人她完全没印象,这是什么情况? 还不等齐乐乐想明白,另一道声音远远地响起:“醒了?这死丫头片子!看老娘不打死她!”嗓门儿大得像打雷,粗声粗气的,听着就是个不好相与的。 听到这话,圆盘子大脸又看了齐乐乐一眼,脸上带着明晃晃地恶意笑容,低声道:“看你怎么办!” 明明长着一双浓眉大眼,模样也不差,却偏偏要吊着眼角撇着嘴巴看人,瞧着皮肤应该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面上的表情却生生像个三十来岁家庭不幸的怨妇。 齐乐乐转过头,懒得去搭理面前这人,神经啊,自己都不认识她! 可就这一转头,齐乐乐惊呆了! 入眼的是低矮逼仄的泥房子,半边,斑驳的墙面上就开了个巴掌大的小木窗,酱色的木窗透着腐烂的痕迹,外头是一片刺眼的光亮,而室内却昏暗的很。 自己这是在哪儿? 昏迷前发生的事后知后觉地浮到了脑海里,齐乐乐这才想起来,她当时是因为嘴馋,想给空间里多囤点儿海鲜,特意跑了趟海边,顺便再旅个游。 却没想遇到了六十年不遇的超大台风,再然后,她就记得自己被刮上了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齐乐乐心跳得有些快,她扭过头仔细打量起坐在旁边的圆盘子大脸,且不说她那劳动人民特有的健康小麦色脸,就凭那盘在脑后的一层又厚又油的黑发,还有那一身粗衣麻布的古装,看着就不是寻常现代人会有的打扮。 难道自己是落到了哪个奇葩的节目组?或是被台风挂到了某个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 想想都觉得不大可能! 默默感受了一下空间,发觉还在,里头不久前才抓进去的各类鱼虾蟹蚌也都依然活蹦乱跳的!齐乐乐顿时多了几分底气,慌乱的心也安稳了一些,决定静观其变。 就齐乐乐愣神的这会儿功夫,圆盘子大脸身后半掩着的柴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个偏胖的中年妇人大步走了进来,嘴里还骂骂咧咧:“不是能的?怎么没干脆撞死!老娘就当这些年白养了条狗!” 眼看着那妇人三两步就跨到床边,蒲扇似得大掌就要扇下来,齐乐乐不由大喊一声:“你敢!” “我还不敢?”那妇人气急,加大了力道,一巴掌扇过去,纵然齐乐乐想躲,奈何身体发软不够灵活,还是被掌风扫了一下,耳朵顿时火烧的疼,隐约还有些耳鸣。 本就昏昏沉沉地脑子,突然涌进了许多东西,各种画面争先恐后地从脑海里划过,不堪重负的大脑再度罢工,齐乐乐又晕了过去。 咚的一声闷响,是齐乐乐的脑袋砸到床板的动静。 齐乐乐的脸色惨白,嘴唇发青,将带着污血的额头和红肿的耳朵衬得触目惊心,整个人看着没有一丝活人气儿。 原本还带着看热闹心态的圆盘子大脸,顿时有些害怕起来,看向妇人:“娘,四丫她、她、她又晕过去了……”不会有事吧? 妇人心里也有些怕,皱着眉伸手往齐乐乐的鼻下一戳,察觉她还有气儿,顿时定了心,恶声恶气道:“贱蹄子,又装晕!” 圆盘子大脸还是有些害怕:“娘,要不,请刘大夫过来瞅瞅?” 妇人恶狠狠地骂:“又没死,请什么大夫!钱多烧得慌?” 死了再请不就晚了!圆盘子大脸没敢说出口,嘴里劝道:“娘,咱们都收了谢家那边儿的聘礼,这好日子也订下了,万一四丫有个什么,那咱们也不好说啊。” 妇人转了转眼珠子,大夫是肯定不能请的,不然岂不是要让全村都知道他们又逼得齐乐乐撞墙寻短见?可老二媳妇儿说的也在理,这死丫头看着半死不活的,万一真有个什么,晦气! “这样,你去趟刘大夫那儿,就说我,不,就说你大嫂伤了脚,讨些外伤的药来抹抹。” 圆盘子大脸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妇人又瞪了床上的人几眼,才气呼呼地走了。 齐乐乐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是在古代,有个长得玉雪可爱富贵人家的小丫头,却因为家里惨遭变故,被人掳走,慌乱中又被丢弃山野,最后被上溪村齐大家的媳妇陈氏抱回家养了。 陈氏一直都想要个闺女,见她可爱乖巧,便想着先带回去养着,将来或是嫁出去,或是随便给哪个儿子当媳妇儿都成。 可她没想到的是,小丫头渐渐长大后,模样竟是越来越好,还没完全长开呢,就已经是十里八乡里有名的小美人儿,再加上性子乖巧,上门提亲的人快要把门槛给踩烂了。 陈氏心里乐开了花,也不再想养女变儿媳的事儿了,就一门心思想把小丫头嫁出去,聘金彩礼要的高高的,拿来补贴给三个儿子娶亲。 结果就为了多要聘金彩礼,村里村外传了不少闲话,说他们家是卖女儿! 齐大听了心里头就有些不乐意,他还是挺喜欢这个聪明乖巧又漂亮的小闺女,于是便同陈氏掰扯了几句,让她收敛些,总归养了十年,总要替小丫头以后的日子想想。 陈氏生来便是个要强的性子,自然听不得汉子的劝,两人吵嚷间,便将当初抱养时的念头给嚷嚷出来了,让他家几个孩子给听了个正正儿。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了,原本将小丫头当童养媳养着的事儿陈氏是搁在心底的,偶尔也就跟自家汉子玩笑般的提上一嘴儿,谁都没当真。 所以三个儿子都只当小丫头是捡来的妹妹,虽然都挺喜欢,却也没起什么别的心思。 这会儿知道小丫头原本是捡来当童养媳的,三个儿子瞬间炸开了锅,居然都想娶小丫头! 小丫头只有一个,这连年风调雨顺的,陈氏也不可能说出让三个儿子共妻的话来,否则传出去,他家的脸可就要丢尽了! 结果为了这事儿,兄弟三个明里暗里不知道打了多少架,等到小丫头长到十四,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三个儿子终于撕破了脸。 眼看着原本和和美美的家如今四分五裂的,陈氏又惊又怒,偏又听信了旁人的谣言,直说这小丫头是个祸水,必须要尽快处置了。 陈氏性子泼辣,生生将三个闹腾的儿子给强压了下去,不过一年的功夫,就给老大老二都成了亲,老三也相看好了人家儿,就等着手头宽泛了上门提亲。 作为补偿,两个儿子的婚事都办的风风光光热热闹闹,银钱如流水似得花出去。 将原本还算殷实的人家彻底掏了个空,外头还欠了不少债,就等着把小丫头嫁了来填窟窿。 可齐大家的这一场大戏唱了一年,就为了个小丫头,这让那些原本想求娶的人家儿都有些犹豫了。 媳妇儿太漂亮可不是好事儿啊!就算小丫头自个儿是个懂事勤快又安分的,可架不住别人起歪心思啊! 那些出得起聘礼的,谁家不是儿子成群?小丫头娶进门,其他儿子怎么想?会不会也跟齐大家里那般,也闹得兄弟阋墙,家宅不宁? 于是,陈氏的如意算盘就这么落了空,盼来盼去,来的都是些歪瓜裂枣,还都舍不得出聘礼! 最后,陈氏也不知怎得跟县城里的人伢子搭上了线,竟然想把小丫头给卖了!那人伢子是专门帮人物色漂亮闺女,拿去送给富绅和官老爷的。 小丫头无意间得知这消息,只觉生无可恋,一头扎进了村外不远处的大湖里。 也是她命不该绝,当日刚好有人在湖边钓鱼,瞧见她落水,忙跳下去把人给救起来了。 这一幕被随后赶来的陈氏瞧见,她非但不感激,反而一把抓住那人,非说他玷污了自家闺女的清白。 那人名为谢子安,不过才十六岁的年纪,是去年才举家迁到上溪村的外来户,他被陈氏揪住,红着白皙的面皮,张了张口,竟也没辩驳。 毕竟孤男寡女,下水救人,确实也是非礼了人家小姑娘。 陈氏见他沉默,愈发的理直气壮,说到最后,非要他答应重金聘娶小丫头才罢休。 这摆明就是讹上了谢子安。 第二章 初相识 陈氏本以为这事儿还得闹上一阵儿才能如愿,却没成想谢家第二天就带了媒人登门来提亲,聘礼方面给的还比较足。 她本来还想再拿乔一下,看再多要点儿聘礼,齐大却看不下去了,发了脾气,做主将这亲事给定了。 小丫头落水后大病了一场,整日里昏昏沉沉的,直到下聘那日才知道齐大和陈氏都做了些什么,顿时羞愧难当,一怒之下,撞了墙。 这一撞,就再也没能醒过来了,睁开眼的已经成了齐乐乐。 齐乐乐躺了好一会儿,心里酸涩无比,也不知是为那早逝的丫头,还是为莫名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 这时,外面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婶儿,我娘听说四丫大嫂受了伤,让我来看望一下。” 妇人的声音带了点笑意:“亲家母有心了。” 又有一道年轻的声音笑道:“怕是看我是假,看望四妹才是真。” 妇人道:“真是不凑巧,四丫刚睡着,要不我去叫醒她?” “不用不用,让她好好休息吧。” 猜到来人是谁,齐乐乐挣扎着起了身,刚坐起来就觉一阵眩晕,她稳住身子,感觉额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落下来,她抬手一摸,是一团黑乎乎黏糊糊的东西。 她深吸了口气,压下内心的嫌弃,慢吞吞挪到门边儿伸手一推。 吱呀一声。 “我没睡着。” 院子里的人都有些吃惊,似乎没想到齐乐乐竟然会醒,陈氏原本还带着笑的脸顿时沉了下来,眼底带了几分火气,老二媳妇什么回事,让她看着点人,怎么还让她跑出来了! 这丫头性子烈,万一又当着人的面闹起来寻死,让她的脸往哪儿搁! 齐乐乐目光一扫,一眼就看到正背对着她的年轻男子,他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身材修长,挺拔如松,只一个背影就让人心生好感。 等到他转过身来,那眉眼精致如画,气质温润清逸,谁见了不夸一句翩翩佳公子!齐乐乐只觉得这灰扑扑的院子都跟着亮起来了。 看到齐乐乐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谢子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起,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来:“你醒了。” 声音竟也格外的好听! 齐乐乐不合时宜地想着:如此俊美出尘之人,竟然被陈氏逼着答应娶了她,真是罪过啊! 陈氏原本还死死盯着齐乐乐,唯恐她又要寻死觅活,这会儿看到她一脸看呆了的模样,莫名松了口气,这谢子安旁的不说,模样确实生得好。 先前村里一直有个传言,说他们一家是得罪了贵人才逃难来到他们上溪村,再看他们迁过来两年了,都没想过买田买地,更加猜测他们在上溪村住不长久。 是以哪怕家里的闺女心里喜欢,也没多少人想着与他们攀亲。 但也有那么几家看上了谢子安的脸面和谢家的财富,托了媒人上门,却都被谢家婉言拒绝了。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歇了心思,最多也就那些个看不清的小丫头们还抱有想念。 陈氏原本都下了狠心打算把四丫给发卖了,自然不会在意谢家是不是逃难,会不会在上溪村久住,如今她只希望四丫能安安分分嫁过去,让她安安稳稳拿聘金。 谢子安看向陈氏:“婶儿,可以让我跟四丫说几句话吗?” 陈氏警告般地瞪了齐乐乐一眼,又冲谢子安挤出一个笑来:“那你们好好说说话。” 齐乐乐乖乖点头,她不是四丫,既然都来了,自然不会再轻易寻死。 谢子安走到低矮逼逼仄的房子前,眉头略微蹙了蹙,不由回头看了看院子里其他房,都是整齐敞亮的新房子,唯独这一间,似乎是原来的旧房,咋一看跟柴房似的。 看到他的举动,陈氏面上难得有些发烧,她忙道:“先前她病着,担心过了病气,就让她暂时住那屋,改明儿就让她搬回来!” 齐乐乐垂下眼睑,没有吭声,原本四丫确实是有新房子住的,但自从齐家兄弟三个为了她闹翻之后,陈氏就把她赶到旧房子里去了,说是为了避嫌。 再等到老大齐小金的媳妇王氏进了门,她连一日两餐都不能好好吃了。 谢子安似乎信了陈氏的话:“婶儿想的周全。” 陈氏笑了两声。 齐乐乐转身走进屋里,刚站这么一会儿,已经有些吃不消了,这具身体最近实在被折腾得有些厉害。 谢子安也进了屋,却只站在门边不远处,房门也是敞开的,也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防止人偷听。 这番举动,让原本正冲着王氏示意她跟过去听听的陈氏顿时就歇了心思。 “你好些了吗?” 齐乐乐下意识想说挺好的,但最终摇了摇头,实话实说:“其实不太好。” 面前的人看着着实不太好,额头敷了好大一块膏药,巴掌大的小脸儿没有半分血色,但那双猫儿般的圆眼里却有了亮光,不似前几日那般死气沉沉。 谢子安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劝说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儿,又咽了回去。最终,他只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褐色小罐子:“这是治外伤的膏药。” “谢谢!”齐乐乐没有矫情,双手接过,由衷道:“你救了我的命,本该是我回报你,如今却害得你被讹上。” 谢子安笑了:“算不上讹,原本我也是打算上门求亲的。” 齐乐乐被那笑容晃了下眼,不由问道:“为什么?” 原本的四丫或许看不出来,但齐乐乐却瞧得出,谢子安的模样气度绝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穷乡僻壤,又为何会看上乡野农家的一个小丫头? “你我年岁相当,我未娶,你未嫁。” 齐乐乐垂下眼睑,轻声道:“但我的名声不太好。” 经过陈氏一家子这么一连番的闹腾,附近十里八乡几乎都认定了丫头是个狐媚子,即便有知道她心性是个好的,也不敢跟她多来往,唯恐受了牵连。 这样的她,已经没有什么好名声了。 “你只是生得漂亮些罢了,若生而貌美也是过错,那我岂不是也无好名声?” 齐乐乐不由抽了抽嘴角,难不成你觉得自己的名声很好么?这十里八乡的,闹着要嫁给你的可不比吵着想娶我这身体的少! 之所以没闹开,不过是都想要顾全自家闺女的名声罢了! 见面前的人不说话,谢子安又道:“等成亲之后你就会明白。” 齐乐乐:“……” 别以为你长得帅就可以乱忽悠人! “你死都不怕,还怕与我成亲?” 齐乐乐心说,我与你素不相识,而且还比你大了几岁,说不怕那是唬人的! 但齐乐乐心知肚明,这门亲事,她拒绝不了! 一旦拒绝,陈氏绝对会把她卖给那人伢子,在这里,父母卖儿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养女,而一个漂亮的奴籍女子在古代会遭遇什么,几乎不用细想。 哪怕有空间在手,但里面的东西对这个世界来说都是新奇的,齐乐乐可没那个自信觉得她孤身一人就能凭着那些东西翻出天去。 再说,谢子安对于四丫而言是有救命之恩的,齐乐乐从记忆里能感受到四丫对谢子安的感情,占了四丫的身体,这份情,她得承着! 如此想来,也只有跟谢子安成亲,再看将来如何吧。 “只要你不后悔,我自是不怕的。” 谢子安又露出了那个好看的笑容:“我亦不会后悔。” 言罢,也不等齐乐乐回应,又道:“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十日后见。” 齐乐乐点点头,只当他十天后还要再来一次。 谢子安甫一出门,陈氏殷切地目光就追了过来:“这就说完了?” “嗯,不打扰四丫休息了。” 陈氏仔细打量了一下谢子安的神情,见他并无不悦,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看来那死丫头没闹什么幺蛾子。也是,就冲着谢子安这张俊脸,她也没脸再闹不是?这么好的夫家上哪儿找去? 拒绝了陈氏的挽留,只当没瞧见王氏那欲言又止的眼神,谢子安挂着温和乖巧的笑容从齐大家离开了。 走出没多远,就见一个半大小子懒洋洋靠在一棵柳树上,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的模样,谢子安不由露出些无奈:“子言。” “大哥!”谢子言忙吐了草根,三两步蹿到谢子安身前:“怎么这么久!见到那四丫了吗?” “那是你大嫂。” 谢子言撇了撇嘴:“大哥好心救她一命,她却恩将仇报。戏文里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可没说还要救命恩人出重金的!” 谢子安道:“三十两银子哪里算重金?更何况,也非她所愿。” “那她当真触壁寻死?” “应当是了,我看她额上伤口不小。” 谢子言目光闪了闪,不情不愿道:“那还算她有骨气,不似她爹娘那般。” 思及今日相见的情形,谢子安不由笑了。 谢子言还是不甘心:“大哥你就这么认命了?” “不过是成亲罢了。”谢子安的笑容敛了,片刻后,淡淡道:“婚姻之事,能自己做主,与我而言,是幸事。” “可以后……” “将来如何,谁又能知道呢?” 第三章 撞坏脑子 谢子安走后,齐乐乐慢吞吞挪到床边打算再躺会儿,说是床,其实就是一块板子,硬邦邦的不说,动一下还会嘎吱作响。 这要换了别的没怎么吃过苦头的人穿越过来,怕是都躺不下去! 放平了身体,晕乎乎的感觉可算好了些,齐乐乐闭眼假寐,开局不利,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既然已经打算跟谢子安成亲,那就没必要继续跟陈氏杠着,养好身体好好活下去,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起码不能再睡这种带着霉味儿的破被子了! 吱呀一声。 齐乐乐回过神,转头看过去。 来的是先前见过的原盘子大脸,她是齐家老二的媳妇赵氏,只见她皱着眉头老大不高兴,几步走到床边,见齐乐乐醒着,把手里的破陶碗往她面前一怼。 齐乐乐忙挣扎着起身,问道:“二嫂,这是什么?” 赵氏顿了顿:“这是娘特意让我去刘大夫那儿给你开的药,先前你没醒,我已经替你上过一次药了。” 不说齐乐乐都快忘了,原来头上那坨黑乎乎的玩意儿是这么来的。 “我头没事儿,躺两天就好了。”齐乐乐顿了顿,又挤出一个笑来:“谢谢娘和二嫂了。” 赵氏嫁过来也有小半年的时间了,就没见过齐乐乐一个正经的笑脸,更别说听她这么亲热的喊二嫂,这会儿着实有些纳闷,她定定看了齐乐乐一会儿,嘀咕道:“莫不是撞坏了脑子?” 齐乐乐噎了一下,觉得这个赵氏的性子也是挺单纯。 可不就是单纯,不仅婆婆陈氏说什么就听什么,就连那个心眼儿贼多的大嫂王氏在她面前挑唆也都信了,总觉得是齐乐乐勾引三个哥哥,这才闹得家宅不宁,以至于对齐乐乐各种看不顺眼。 却不想想,若齐乐乐真是那种性子,齐家又怎会安生那么多年? 见赵氏还想给她抹药,齐乐乐忙将那破陶碗接过来:“我自己来吧。” 赵氏面上的狐疑之色更浓,这丫头怎么突然就转了性? 齐乐乐只当没看见赵氏的神情,又问:“二嫂还有事吗?” 赵氏又盯着她看了几眼,转身匆匆走了。 齐乐乐随手把那破陶碗往床沿一放,又躺了回去,丝毫没把赵氏放在心上。她的性子跟四丫差太多,这么短的时间光靠记忆也模仿不来,倒不如就顺其自然。 反正她都是死过两次的人了,性子有些转变不是再正常不过?更何况她有四丫的全部记忆,根本不带怕的! …… 陈氏和王氏正在房里缝新衣纳鞋底,原本陈氏都打算发卖了四丫,自然不会给她准备什么。但眼下谢家大张旗鼓的来下聘,聘礼也给的足,齐大又发了话,陈氏就不敢太糊弄了,该准备的嫁妆还是要准备的。 “娘!不好了,四丫她撞坏脑子了!” 陈氏心下一跳,细针戳到指尖,登时冒出一颗血珠子。 王氏也放下了手里的活儿:“怎么回事?” 赵氏把刚刚的事儿说了一遍,又道:“四丫这是咋了?” 陈氏当即冲她翻了个白眼,暗恨当初就不该图省心给老二找个老实的媳妇儿,这老实得过了头,可不就是蠢了! 王氏见状,笑了一声,才道:“四妹啊,这是清醒了!那谢子安多好啊?模样长得好,性子也好,家里瞧着应该也不缺银子。娘给她寻了个这么好的亲事,她还要死要活的,不是不知道好歹么?” “可她昨儿就知道谢家来提亲了啊,那不也撞头了么?” 王氏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叫欲擒故纵!要真一心寻死,哪儿那么快就醒了?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赵氏张了张嘴,想说昨儿四丫那模样,可真不像是装的。 陈氏猛地摔了手里的东西:“说个没完了!” 王氏和赵氏顿时住了嘴,一声不吭拿起针线。 陈氏板着脸出了房门,她得自己去瞧瞧那丫头。 见陈氏走远,赵氏偷偷松了口气,王氏看了她一眼,道:“弟妹下次可别在娘跟前儿说四妹不好的话了。” 赵氏心有余悸,连连点头。 王氏又道:“娘对四妹,那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止她,这家里的每个人都是。” “娘先前不都打算发卖了她吗?” 王氏哼了一声:“那人伢子可不是普通的人伢子,那是专门替官家老爷物色美人的,四妹卖给他,将来指不定还能当个官家的姨太太呢!” 赵氏本能的觉得这事儿不是这么说的,但又觉得王氏说得也确实有道理。那人伢子她也见过,确实跟一般人不一样,穿着一身缎子,圆圆脸,笑眯眯的,看着就贵气! 王氏说着,又抬了抬手里的布料:“你看,有谢家这门好亲事,娘也不惦记着人伢子了,一门心思地准备嫁闺女呢。”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那人伢子开了50两的高价,谢家的聘金才30两,里外里差了一倍儿呢! 这一想,赵氏心里头有点儿酸溜溜的。 …… 陈氏可不知道自家两个儿媳妇的编排,她这会儿正盯着齐乐乐打量:“谢家小子跟你说什么了?” “他听说我受了伤,送了瓶膏药给我。” 陈氏问:“没别的了?” 齐乐乐摇头:“没了。” 陈氏又问:“他怎么知道你受了伤?” 齐乐乐没吭声。 陈氏自己回过神,还能为什么,肯定是赵氏那个大嘴巴说漏的! “你愿意嫁了?” 齐乐乐点点头。 陈氏心里松了口气,这丫头旁的不说,倒是自小不会对她说谎,她点头,应当是真想明白了,便忍不住数落:“你说你折腾个什么劲儿?早听我的话不就好了?伤了身子不说,还让别人看够了笑话!” 齐乐乐又道:“但我有条件。” 陈氏话音一顿,脸上的横肉一抖:“你还敢有条件?信不信老娘打死你!” 齐乐乐全然不惧:“打死也好,省得我还要自己寻死!” 对上那双明亮倔强的眼,陈氏气得够呛,却也明白这丫头想死的念头怕是还没绝。赵氏那个憨货,就这样还叫脑子撞坏了?这分明撞得头都铁了! 见陈氏被气得说不出话,齐乐乐拧着手,放软了声音,道:“娘,我也没别的要求,只是想吃好一点,住好一点,总不能拿这副鬼样子嫁人吧。” 陈氏只觉得心尖儿被什么戳了一下,满腔的怒气顿时散了大半,后知后觉生出了些许心疼的滋味。 到底也是当闺女养了十年的孩子,先前要不是为了压压她的性子,也不至于把人往死里磋磨。 “等会儿我给你收拾间房,你今晚就搬回去。”陈氏依旧粗声粗气的,但语气明显软和不少:“谢家是个不错的,谢家小子你也看到了,那是多少人做梦都想嫁的。你听话,娘总不会害了你。” 齐乐乐垂下眼睑,遮去眼底的讥讽,这个口称不会害了她的娘可是生生把四丫给逼死了! “娘,主屋那边我就不去了,免得大嫂二嫂见了我不痛快,给我这儿换床被褥就好。” 陈氏的嗓门儿又大起来:“她们敢!” 齐乐乐摇头:“算了,我就要嫁出去了,娘不必为了我跟她们闹不愉快。” 陈氏越发觉得当初那个乖巧懂事的丫头又回来了:“这个你不用管,我先去给你煮碗面。”说罢,风风火火地走了。 齐乐乐冷冷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陈氏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早些年四丫乖巧听话,她也是真心对四丫好,可等到四丫不想听她的安排了,她立刻翻脸无情。 甚至别人在她耳根子旁鼓动几句,就想着要把四丫卖给人伢子。 在齐乐乐看来,如果四丫的性子不那么倔强,整件事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可惜她一个十几岁的丫头,放到现代才上初中的年纪,能有什么心机呢? 寻死大概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解脱的法子。 …… “你们去把我隔壁屋收拾干净。” 王氏愣了一下,问:“是要给四妹住吗?” 陈氏嗯了一声:“她现在身子骨儿不好,被褥铺厚实点儿。” 赵氏嘀咕道:“四丫过几天就要嫁了,搬来搬去多麻烦啊。” “你家嫁闺女是在破柴房里嫁的?” 王氏忙伸手去拉赵氏:“娘别生气,我们这就去。” “一个个的,都不让老娘省心!” 赵氏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王氏拉着她走远,才低声劝道:“算了,娘偏心也不是这一次两次了,谁让那是她养大的闺女呢。” “什么闺女,明明就是捡来的童养媳!” 王氏叹了一声:“那咱们也比不了。” 赵氏抹了把眼泪,没吭声。 “说来四妹也真是厉害,把娘气成那样,一眨眼就哄好了。”王氏道:“先前也是,娘都跟人家说好了,结果她去跳个湖,转天儿谢家就来提亲了,娘也不提发卖的事儿了。” 赵氏恨恨道:“那个狐狸精!就会勾搭人!” 第四章 老娘信你有鬼 两人说得起劲儿,谁都没察觉到站在门外的齐乐乐。 齐乐乐听着这些话,眼底一片寒冰,四丫就是被这些人、这些话,一步一步给逼到绝境的! 若是你找她们当面对峙,怕是只会得到一句嗤笑,不过是说说罢了,何必那么当真?不做亏心事,难道还怕鬼敲门? 却哪里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 陈氏固然可恨,但这些个拿软刀子捅人的也同样都是刽子手! 那头,陈氏给齐乐乐下了一大碗面条,铺了两片肉,还卧了个鸡蛋。端到桌上时,瞧见齐乐乐正小步走过来,眼圈儿都是红的。 “这是怎么了?” 齐乐乐下意识看了眼身后,这才回头冲陈氏摇摇头,低声道:“没什么。”那声音又轻又细,还带了几分哭腔。 那边是陈氏的屋子,旁边儿就是要腾给齐乐乐住的,陈氏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扯着嗓子骂了几句:“成天的就知道乱嚼舌根!正紧事做不了几样!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请了两尊佛回来!” 赵氏心里一惊,知道自己的对话被听了去,当即吓得胡乱抹了把眼泪,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 王氏则是走到门边悄悄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知道刚刚八成是齐乐乐过来听到了那些话,偷偷哭了,心里顿时闪过一丝快意。 凭什么好事儿都被那丫头占了去?不过是个被丢弃的野孩子,有人肯养她长大不错了,爹不疼娘不爱的,还敢寻死觅活!还敢讹上谢家!让谢子安娶她!她哪儿来的脸! 按照往常的规矩,齐乐乐是不能上桌吃饭的,哪怕家里的男人都干活儿去了,可陈氏这会儿不是正心疼她么,压着她的肩膀不由分说把人按在桌前:“快吃,你看看你这身子骨儿!这么瘦怎么生孩子?回头谢家该嫌弃你了!” 齐乐乐:“……” 糟糕,之前光顾着考虑卖不卖身,忘了这茬儿了! 这具身体才14岁吧?结婚后就要生孩子了?这真不是另一条死路? 不行,得找个机会再跟谢子安谈谈,生孩子那是不可能生的!14岁的身体,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压根儿就不适合怀孕生子。 齐乐乐可以接受盲婚哑嫁,但她不会糊里糊涂地生孩子,还是希望夫妻间有了感情再考虑孩子。 再说,她还计划着若是跟谢子安处不来,将来还得找机会和离。若是有了孩子,她可能就没那么果断了,毕竟她也曾被父母遗弃过,断不会再把这种痛苦强加给自己的孩子。 心不在焉的结果就是那么大一碗味道着实说不上好的面条被塞进了肚子,等筷子捞了个空,齐乐乐才回过神,随即被撑得打了个饱嗝儿,胃里也涨得难受,都有点儿想吐了,她连忙站起身,自觉把碗筷送进厨房。 陈氏也没拦着,只道:“搁盆里,等会儿我一起洗。” 齐乐乐头还晕着,自然乐得乖乖照办。 陈氏发了脾气,王氏和赵氏不敢再糊弄,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已经把屋子收拾好了。 陈氏从自个儿房里抱了两床厚实的被子铺好,转身没瞧见齐乐乐,出来一看,人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她心里又腾起了几分心疼,语气依旧凶巴巴的:“傻站着干啥!进来躺着歇会儿。” 齐乐乐摇摇头:“娘,我还是回那屋睡去吧。” “那什么屋啊,不就是个柴房!过来!” 齐乐乐咬了咬唇,踌躇半晌,等陈氏忍不住又催了两声,才小步小步地走进来。那模样瞧着可怜极了,哪里还有半点当初活泼可爱的影子? 陈氏忍下心里的酸涩,一把拉着她进了房间。 齐乐乐被扯着进了门,一抬头,对上王氏的眼神,吓得立刻垂下脑袋,缩着肩膀不住地往后缩,似乎在畏惧着着什么。 这个举动成功压倒了陈氏心头最后一根稻草。 “怎么?老娘的被子想给谁睡,还要先问问你?” 看着床上簇新的被褥,赵氏心里头酸的直冒泡,她都没睡过这么新的被褥呢!陈氏开骂的时候,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等发现是骂她的,赵氏都要哭了:“娘,我什么都没说啊!” “可你脸上写了!”陈氏骂道:“心眼儿小得拿针都戳不进去!改明儿我倒是要去亲家家里坐坐,问问他们都是怎么教闺女的,是不是当了嫂子就容不下小姑子了!” 赵氏这会儿是真哭了,她一贯嘴笨性子直,又是家里老三,上头下面都有兄弟姐妹,从小到大就不受宠,要是陈氏真的跑去说了这话,他们家闺女的名声就要坏了!那她以后还怎么回娘家?她爹不要打死她! “还有你!”陈氏转过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合着就以为你自个儿最能是吧?你要真能,当初要死要活的怎么就没能嫁进那谢家呢?干嘛还舔着脸来我齐家?” 王氏顿时就懵了,她当初闹着要嫁给谢子安的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家里为了名声,不得不急急忙忙把她嫁了,否则她也不会嫁进齐家这种名声不好的人家儿。 毕竟,她爷爷是个秀才,而且身子骨儿还硬朗,带了不少孩子启蒙,哪怕他爹不中用,她也是能挑个好人家儿的。 她一直以为那些私事儿瞒得很好,在齐家一直都有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觉得陈氏待她比赵氏好也是应该的。 万万没想到,陈氏居然都知道!最要命的事,她明明都知道了,居然忍到今天才发作! 她是不是一直以来都小瞧了她婆婆? 陈氏冷哼一声:“今早谢子安来的时候,你眼睛黏在他身上都下不来了吧,当老娘是瞎的啊?要不是你肚子里揣着我齐家的种,老娘都要敲锣打鼓把你送回去!” “娘!”王氏顿时跪哭在地,跪着爬到陈氏腿边:“我错了,我不该说四妹的坏话!我、我就是以为娘也不喜欢她,所以才会那样说话的!我也是想哄娘开心啊!” “狗屁!合着还是老娘的错?”陈氏听得怒火中烧,一巴掌就呼了过去:“你个贱蹄子!自己心肠毒还要往老娘身上扯!那我可真要去趟王家,好好问问王秀才,他都是怎么教的孩子!教出了个什么玩意儿!” 齐乐乐一把抱住了陈氏的手臂,一边哭得发抖,一边细声细气地劝:“娘,大嫂怀了孩子呢,你别生气,我去住柴房就好了!你别跟嫂子们生气。” “睡什么柴房!那是人睡的吗?”陈氏一转身,伸手指着两人:“你们看看!四丫都差点儿被你们给逼死了,到了这会儿,她还在替你们求情!为了你们这两个不容人的嫂嫂,她放着好好的房间不睡,跑去睡柴房!” 王氏实在是没想到陈氏竟然这么不要脸,当初明明是她把四丫赶去柴房的,也是她逼得四丫寻短见的,怎么到了这会儿就成了她们这做嫂子的错了? 可王氏不敢顶嘴,她这个婆婆向来吃软不吃硬,脾气上来,天王老子来了都没半点情面! 心思一转,王氏捂着肚子,哭道:“娘,我再也不敢了!我肚子疼,娘,我肚子疼啊!” 陈氏还没开口,齐乐乐抖得更厉害了,声音都发颤了起来:“娘,大嫂她肚子疼!都怪我,我就不该进来!娘,快去请大夫吧!万一孩子有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老娘天天好吃好喝供着她,啥事儿都没让干,这才挨了老娘一巴掌,就喊着肚子疼,老娘信你有鬼!” 齐乐乐哭道:“娘,我怕,咱们还是去请大夫来瞧瞧吧!” 陈氏板着脸,盯着王氏:“说!你是装的还是真疼,你要是装的,赶紧的起来滚回你自己屋去!你要是真疼,老娘现在就去请大夫过来,要是大夫说没事,老娘立马送你回王家去!” 王氏身子抖了抖,她没想到陈氏竟然会这么狠,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干脆把孩子弄掉算了! 陈氏却仿佛看透了王氏的想法:“如果这个孩子最后没能保住,那你这种惦记着别的男人还不会生养的媳妇我齐家是不会要的。” 王氏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陈氏,却对上了陈氏冰冷地目光,这眼神她见过,在逼得四丫寻死的时候! 王氏只觉得心肝都颤了,片刻后,捂着脸嚎啕大哭。 齐乐乐仿佛被吓到了,不断地往陈氏背后缩。 陈氏拍拍她的手:“别怕,有娘在呢!” 赵氏在一旁都看呆了,哪怕是被陈氏指着鼻子骂她都没心思哭了,她这大嫂先前竟然想嫁给姑爷?在娘家的时候居然还要死要活过?这样的大事她居然不知道? 陈氏目光扫到她这副蠢样,骂道:“杵在这儿干啥?当棒槌?还不快把她扶回屋里去!” 赵氏哦了一声,忙上前去扶王氏,可王氏一心一意地哭嚎,赵氏一时竟没拉住她。 齐乐乐似乎也想上去帮忙,却又有些害怕,整个人畏畏缩缩的。 陈氏见了,蹙着眉头一把拉住她:“你去床上躺着,甭管这些糟心事儿。” 王氏的哭声停了片刻,随即顺着赵氏的力道起了身,哭哭啼啼地走了。 齐乐乐静静看着王氏哭得撕心裂肺,内心毫无波动。 陈氏平日里对你能有多好,翻脸起来就能有多狠! 这滋味,四丫尝过,如今,也该轮到王氏和赵氏尝尝了。 痛苦吗?憋屈吗? 可跟当初四丫承受的那些痛苦相比起来,这才哪儿跟哪儿呢! 第五章 空间 “你俩这是搁着屋里绣花?” 赵氏连忙跑出来:“没,刚扶着嫂子躺下呢。” “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也不知道打哪儿惯的!”陈氏骂骂咧咧:“还不快去烧桶水,给四丫擦洗擦洗。” “好!我这就去!” 陈氏看着她这傻憨憨的样子就来气:“你可长点儿心吧!” 齐乐乐闭着眼,听着外头的对话,隐约还夹杂着哭音,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过了小半个时辰,赵氏进了屋,面上带着明显讨好的笑容:“四丫、四妹,水烧好了,要我帮你擦洗吗?” 齐乐乐爬起来,颇有些惶恐:“我自己洗就好,谢谢二嫂!” “不谢不谢!我是你嫂子,这是我应该做的!”赵氏说着,又搓了搓手:“那个,四妹,我以前不知道,信了别人的鬼话,才会那样对你,你别往心里去啊。” “我没往心里去。”齐乐乐认真道:“二嫂也是受了别人的挑唆,我知道二嫂的心肠最软了。” 赵氏松了口气:“那就好,往后我一定好好对你,再也不信别人了!” 齐乐乐也露出开心的笑容,然后哄着赵氏帮她把烧开的水拎到专门洗澡的小房间里,打算从里到外洗个干净。 趁着四下没人,齐乐乐先偷偷进了空间。 齐乐乐的空间是很小的时候就有的,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进空间是因为妈妈把她一个人扔在了外婆家,然后头也不回地坐上别的男人的车走了。 那天外婆刚好有事,天黑了都没回来,齐乐乐一个小姑娘坐在黑乎乎的房子里,又累又饿又怕,哭着哭着就进了一个温暖明亮的地方。 那里有个水潭和一棵低矮的果树,旁边还有一栋小房子,齐乐乐饿得狠了,吃了果子喝了点水,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床上,慈祥和蔼的外婆就坐在床头,将她揽进怀里,耐心地哄着她,告诉她,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 想到外婆,齐乐乐不由湿了眼圈儿,老人在一年前去世了,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家了。 空间还是老样子,正中央有个水潭,水潭旁边是一棵低矮的果树,再旁边是一栋古朴的小院儿。 至今齐乐乐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果树,只知道树上的果子一年才结一颗,不摘它也不会掉,如今零零星星还挂了几颗。 这果子她只偷偷拿给外婆吃过,外婆的身子骨儿硬朗,没什么小病小痛,也不知是不是这果子的功劳。 水潭旁边有几个大点的池子,里头养了不同的水产,还有齐乐乐先前特意去海边弄来的海产,她走过去瞧了瞧,里面的鱼虾蟹蚌也都活蹦乱跳的,一点儿都没受她穿越的影响。 原本她还担心海产品在淡水的水潭里养不活,但她这个水潭的水似乎有特别之处,但凡有一口气儿在的水产扔进去都能养活,而且味道要更鲜美一点。 还有养在水潭里的各种水草植被,也都长得很好。小小的水潭里面自成一个生态圈儿。 但不论是这个潭水,还是果树上的果子,对人体来说,都没有太逆天的功效,大约就是个增强体质的作用,不然外婆应该能更长寿。 围绕在水潭和池子外的是一块块田地,分门别类种了不少瓜果蔬菜,这会儿陆陆续续开了花,色彩斑斓,一片春日的气息。 空间里是四季常温,但大部分常见的作物居然都能开花结果,也不知是个什么原理,也许是潭水还有促进植物生长的功效? 在空间最边缘的位置,还圈了几个牲畜栏,盖得歪歪斜斜,好似危房,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那里曾经养了鸡和牛、羊,是齐乐乐专门帮外婆养的,前两年她去了大学,外婆的餐馆转了出去,她也就没再折腾了。 看着满满当当的空间,齐乐乐深深吸了口气,一只飘忽在半空的心也终于有了着落。 这空间就是她的生存保障,也是她的底气,等她适应了这个新世界的规则,会慢慢找到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这也是外婆教给她的道理,人生必定会有苦难,但只要勤奋有心,就能把日子过好! 确定空间里的作物水产都还好,齐乐乐放松了心情,拿了面镜子,准备好好打理下自己。 这一看,吓了一大跳,这顶着一脑门儿黑的人是谁? 就着潭水洗了把脸,又翻出生理盐水仔细清理了下磕破的额头,齐乐乐疼得龇牙咧嘴。 这伤口看着不小,怕是要留疤,好在伤口的位置接近头发,也不算破相。 等清理完,齐乐乐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想起谢子安送来的那瓶膏药,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取了出来。 甫一打开,一股子淡淡青草香味儿逸散开来,沁人心肺。膏药是深绿色的,像果冻一样,齐乐乐不由想起小时候用过的绿药膏,莫名对这膏药多了几分信任。 小心挑出一些,抹在了伤口处,有一股子清凉的感觉,片刻后,疼痛竟减轻了不少。 哦豁,这指不定是个好东西呢! 处理好伤口,齐乐乐忍不住打量了自己的脸,还真是个漂亮人儿啊! 巴掌大的鹅蛋小脸,柳叶眉下是一双明亮的杏眼,笑起来好似一弯新月,唇角旁还点了两个甜甜浅浅的酒窝;略微一蹙眉,眼底依稀带着点点水润泪光,能叫人的心都酥软起来。 虽然还没完全长开,但可以想见再过几年会是怎样的绝色,这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好样貌啊! 等齐乐乐洗干净出门,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赵氏正琢磨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眼,她怕人晕在里面。 “谢谢二嫂!” 赵氏正要说不谢,一抬眼却有些看呆了,她以前总听说上溪村的齐家四丫生的好看。但她嫁过来之后,听了王氏的话,再看四丫,发现也就那样儿,今日才算是开了眼! “四妹你可真好看!” 齐乐乐脸上有些发红,刚刚洗头洗澡,竟然洗了三大桶脏水出来,她都觉得自己身上有味儿了! 想她先前还觉得这身体的皮肤一般,洗过才明白原来是太脏!打脸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一想到自己居然顶着这样有味道的身子跟谢子安聊天!齐乐乐深切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 对了,谢子安那会儿就站在门口,也不关门,难道并不是因为君子之风,而是嫌弃她身上的味道? 让她死了算了! …… 陈氏把两个儿媳好好敲打了一番,心里头畅快多了。 当初求亲的时候,她可是舔着老脸听了不少难听的话才把这亲事给定下的。 特别是王家,仗着家里有个秀才,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从没给她个正眼,要不是为了自家儿孙着想,她才不捧着王家的臭脚! 自打那王氏娶进门后,家里的破事儿就没停过,她也一直没腾出功夫拿捏她们,今儿她们自己撞上来,那真是正正儿好! 晚上,陈氏偷偷去齐乐乐房里看了一眼,见她睡得正香,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转身把事儿跟齐大一说:“那死丫头可算是想通了!” “想通了就好。”齐大难得露出个笑脸:“咱们跟谢家这门亲事,做对了。” “可不是!要不是谢子安,四丫怕还跟咱拧巴着呢!” 齐大又道:“既然她都想明白了,这些日子你好好给她养养,总归是咱们养大的闺女,别再寒她的心了。” 陈氏白了他一眼:“是我想寒她的心吗?还不都是你那几个儿子不安生!要不是为了他们,你当我舍得对四丫下狠手吗?” “好了,事儿都过了就别再提了,好好把四丫嫁了,咱都好好的过日子。” 这也是陈氏心里头想的,其实只要四丫乖乖地听话嫁了,她也不会那样磋磨她。 就是那丫头看着听话,性子却倔得很,不压一压不行!也都怪她以前把她当亲闺女养,太惯着她了。 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 …… 另一边,王氏从下午躺到天黑,晚饭也没人叫她吃,更别说送到房里了,压根就没人提过她! 心里头那叫一个憋屈! 一直到天都黑透了,齐小金才带了一身水汽回了房,脱了衣服正准备睡觉,却听见被子里传来抽抽噎噎的声音,他不由问:“你醒啦?又做噩梦了?” 王氏顿时气得大哭:“你怎么才进来!” “我这不是怕吵醒你,特意洗了澡才回房的。” 王氏哭道:“你一点儿都不在意我,不在意我肚子里的孩子!” 还没等齐小金出声,陈氏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大半夜的这是给谁嚎丧呢!睡不着滚起来干活儿!” 王氏顿时收了声,却觉得有口气憋在了肚子里,堵得她都快要喘不过气了! 第六章 不对劲 黑灯瞎火的,齐小金看不到王氏的神情,听她没了声儿,耐着性子拍了拍她:“别哭了,你饿不饿?娘给你留了饭菜,我去给你端。” 王氏没好气道:“我今天惹娘生气,可不敢再吃饭。” “你又怎么惹到娘了?” “什么叫我又惹到她?”王氏翻身就坐了起来:“明明是二弟妹惹到她的,今儿娘要我们帮四妹收拾房间住,二弟妹她不乐意。然后就说了四妹几句难听的话,没想到被四妹听了去,气哭了,娘就发了脾气。把我和二弟妹大骂了一顿,我就是想解释了两句,就挨了一巴掌。” 齐小金干活儿累了一天,实在是不想再听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只道:“算了算了,娘就是那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的,骂完就过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下次记得躲远点儿。” 王氏气道:“话是二弟妹说的,我就听了一耳朵,我都怀着孩子呢!娘还打我。” “那你为什么要听那一耳朵呢?我说你们没事儿老说四丫做什么?她都订了亲,在家也住不了几天了。” “怎么!说她你心疼了?” 齐小金的语气也不好起来:“她是我妹,我还不能替她说两句话了?” 王氏冷笑一声:“你妹?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打破了头想娶她当媳妇儿呢!” 齐小金板起脸,呼吸也重了起来,但到底顾念着王氏还怀了孩子,不愿跟她计较。 “我一直都是拿她当妹的!爱信不信!” 说完,齐小金也不再理会王氏,倒头就睡,眼看着就要春播了,他每天刨土累着呢。 其实当初,齐小金还真没想过娶四丫,毕竟爹娘打小就说妹妹娇气让他们兄弟三个多让着她,从没说过那是童养媳。再说了,他心里头早就有喜欢的姑娘了,只是陈氏看不上。 后来也是被老三齐小财给拱起火来的,齐小金那会儿就是憋了口气,想着既然要娶那也是他这个当大哥的娶,哪有让弟弟先结婚的道理?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老二齐小银也不是真就想娶四丫,就是看老三心思太坏了,不想让他娶四丫。 可这话到了如今已经没人信了,所有人都认定了他们兄弟三个不是什么好人,特别是在他们陆续成亲、陈氏又想卖了四丫后,唾沫星子快要把他们家人给淹死了。 好在老天有眼,四丫跳湖被谢子安救了,那谢子安也是个有担当的,愿意娶四丫,等他们俩成了亲,过了好日子,这事儿也就过了。 黑暗里,王氏一动不动地坐着,听着齐小金的呼吸从急促到平缓,知道他当真睡着了,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自己怎么就那么命苦呢! …… 齐乐乐本以为在经历过社死后会睡不着,但身体显然更诚实,她刚躺尸没多久就沉沉睡过去了。 等到再度睁开眼,天还是黑的。 伸个舒适的懒腰,又在被子里滚了两圈儿,齐乐乐便起床了,这副身体太亏,得动一动改善一下。 出了门,发现有人比她起得更早,齐乐乐打眼瞧过去,暗自啧啧两声。 王氏这怕是一宿没睡吧?昨儿被陈氏扇了一巴掌的脸肿得老高,眼圈儿通红,眼皮子也是肿的,应该是哭了很久,看着着实有些可怜。 刚走到院子里的王氏看到齐乐乐一脸懵懂的模样,眼底的恨意几乎遮不住。 齐乐乐的眼神也冷了下来,原本她还只当王氏是因为心胸狭隘嫉恨四丫的美貌,才会使尽了手段针对四丫,没想到还有谢子安这一出,这样一来,记忆里的很多事就都说得通了。 “大嫂,你这么早就起了?” 预料中的没有回应,然后,齐乐乐就眼睁睁看着王氏走到院中央,直挺挺地跪下了。 “???” 哦~!这是又有戏看了? 就在这时,齐乐乐身后的房里传来一阵咳嗽声,没多久,陈氏出来了。 “怎么不多睡会儿?是不是饿了?” 齐乐乐似乎被吓了一跳,声音都尖了:“娘!” 陈氏被她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干嘛这是,一大早的!” 说话间,陈氏已经走到了门外,一眼看到了跪在院子里的王氏。 看着陈氏沉下去的脸,齐乐乐手忙脚乱的解释:“娘!不是我推嫂子的!我刚刚亲眼看见是嫂子自己跪下去的!” 王氏:“……” “娘,我是向你赔罪的!”王氏说着,磕了个头:“之前都是我糊涂,我知道错了,求娘别生气,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陈氏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行了,等弄点吃的,回屋歇着吧。” 王氏咬了咬唇,似乎想哭,却又忍住了,低低应了一声,艰难地想要起身。 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齐乐乐到底还是过去帮着扶了王氏一把,却没想到刚起了一半,王氏又重重地摔了下去,连带着把她也带倒了。 几乎在摔倒的瞬间,齐乐乐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赵氏刚出门就瞧见这一出,当即吓得尖叫一声,忙跑过去把王氏半托半抱地拉起来。 而陈氏也已经到了齐乐乐的身边:“你怎么样了?” 齐乐乐含着泪摇头:“娘,我没事,可是大嫂她……”说到最后,害怕得哭了出来。 陈氏回头,瞧见王氏脸色苍白地捂着肚子,顿时脸色就变了:“你说你成天儿地整什么幺蛾子!你折腾也就算了,带着肚子里的娃儿跟你一起吃苦受累,你这个当娘的亏不亏心?” 王氏也哭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没想到四妹她力气这么小。” “就四妹那小身板儿,又寻了两次死,还没缓过来呢,能有啥力气?大嫂咋不喊我来扶你?” 心直口快的赵氏永远都是无差别攻击,齐乐乐都快绷不住笑了,连忙低下头,细细抽噎:“都是我不好!” 这会儿功夫,家里的男人们也都醒了,见到院子里的情形,顿时乱作一团。 齐乐乐最终是被齐小财抱进屋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齐小财不太对劲儿,抱她的力道太紧了,还喘着粗气。 把她放到床上以后,甚至还想着拉她的手帮她检查伤。 还好陈氏紧跟在后头,一巴掌拍飞了他,板着脸把人赶出去了。 刘大夫到底还是被请来了。 王氏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儿,会晕倒是因为太饿了,至于脸上被扇的,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陈氏的脸色甭提多难看了,不止她,家里其他人的脸色也都不好看。 王氏闹腾的时候,正是大家伙儿起床的时辰,家里咋咋呼呼的动静那么大,左邻右舍都过来问了,有的是真关心,但更多的是为了看热闹,谁让齐家这两年大戏一出接一出呢! 不管刘大夫来不来这一遭,王氏怀了孩子还被陈氏照着脸扇的事儿都瞒不住了,原本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被婆婆教训立规矩的媳妇儿多了去,可耐不住齐家现在的名声不好啊! 一旦传开,不止陈氏的名声要再落一截儿了,齐家的名声也得受拖累。 就是齐乐乐也想不明白王氏这一场折腾图啥,陈氏的名声坏了,齐家的名声同样好不了,她这个齐家长媳能讨个什么好果子?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个道理难道她那秀才爷爷没教过她? 还好这会儿天还不热,齐乐乐昨儿刚换了身厚实的衣裳,这一摔虽然看着手肘膝盖小腿大片的淤青,但其实不怎么疼,也没伤到筋骨。 但戏必须做足了,总要哄陈氏心疼一场才够本儿不是? 这不,陈氏让她乖乖躺着,转身就去抓了只鸡准备炖汤。 齐乐乐乐得清闲,重新把记忆翻了一遍,她得再琢磨琢磨齐家三兄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齐小金今儿是一心顾着王氏的,齐小银看着是在跟齐小财抢着抱她,但似乎更多的是在拦着不让齐小财碰她。要不是陈氏拉了一把,怕是也轮不到齐小财来抱她。 而陈氏竟然放着王氏不管,紧跟在齐小财身后,后来更是急急忙忙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齐乐乐总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对劲儿,她关于这个世界所有的记忆都是来自四丫,都是从她的视角来看的,未必全都是事实。 第七章 再见面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鸡汤还没炖热乎呢,谢子安又来了。 但齐乐乐这会儿是真不太想见他,虽然昨天还琢磨着得尽快见他一面。 “正在屋里歇着呢,昨儿就搬过来了!” 赵氏热情的嗓音在门外响起,齐乐乐只来得及从床上坐起来,房门就被推开了,赵氏伸了个头进来:“四妹醒着啊,那正好,小姑爷来了,你快起来。” 齐乐乐只得认命地下床,整了整衣衫头发,又把被子拉平整了,这才出了门。 赵氏就等在门外,看着比她还着急,见她出来连忙把人往院子里推,谢子安正等在那儿呢! 见到来人,谢子安的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似乎也没想到不过一日不见,面前的丫头竟像变了个人一般,好似蒙尘的明珠露出了原本的芳华。 但这份诧异很快就被掩盖过去了,等齐乐乐终于鼓起勇气看过来的时候,只剩下一片温润的笑意。 这张脸实在是太让人上头了,齐乐乐撇开视线,道:“不是说十日后见?” “听说你受了伤,过来看看。” 言罢,从上至下将她打量了一圈儿,又笑了:“看来传闻不可信。” 也许是谢子安的眼神太坦荡,齐乐乐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只道:“外面传成什么样了?” 谢子安却不说了:“不是什么要紧的话,不听也罢。” 齐乐乐也能猜到几分,便也不追问了。 “膏药好用吗?” “好用,擦上就不怎么疼了。谢谢你。” 谢子安笑道:“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这膏药是祖传的,你每日擦上两回,好得快些。不必省着,我还有很多。” 齐乐乐乖乖应了:“好。” “你真没摔伤哪儿?” “真没有。”齐乐乐见他不信,张开手转了一圈儿,又蹦了两下:“你看!好着呢。” 谢子安抬手握拳抵住鼻尖轻轻咳了一声,眼底的笑意更浓:“那就好。” 齐乐乐这才后知后觉出不妥来,小时候摔着了,外婆总担心,她就转几圈儿、蹦跶两下让外婆放心,这些年下来都成了习惯。 毕竟除了外婆,也再没有别人关心她摔伤了没有。 谢子安眼睁睁看着一抹红晕从她那小巧精致的耳根处蔓延开来,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将那白玉般的面颊染成了两块上好的胭脂。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谢子安将手背过身后,微微偏了偏头,岔开了话题:“你大嫂还好吧?” “没事,大夫说她就是饿的。” “若无事,你离她远些。”谢子安想想,又补了一句:“她怀着孩子身子重,你谨慎些总不是坏事。” “我可不敢再碰她了。” 谢子安又笑起来,眼底仿佛带着细碎的光。 真要命! 少年郎眉眼含笑,温柔而视;少女粉面含春,娇羞可人。 陈氏被赵氏指着往外看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她也说不上来,就觉得两人真是般配极了!连带着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赵氏压低了声音道:“四妹好看,四姑爷也好看!他两真合适!” 陈氏顺口道:“你和老二也合适得很。” 不想赵氏却叹了口气。 “怎么?” 赵氏欲言又止。 陈氏道:“有屁就放,我还能吃了你?” 赵氏低下头,扯了扯衣角:“我就是,昨儿小银他……” “别瞎想,老二对四丫没那心思。” 赵氏心里松了松:“那他咋非要跟老三抢着抱四妹呢?” 这就又是另一件糟心事儿了,但陈氏知道她这媳妇儿心里头梗了根刺,不拔不行,她道:“老大老二都对四丫没心思,就老三,打小知道四丫是抱来的,也不知道啥时候起了念头,想娶她。老大老二觉得他心思不正,不乐意,后来他们就闹起来了,不是外头传的那样。” 赵氏心思直白,陈氏说了她也就信了,又道:“那他咋不跟我说呢?害我凭白冤枉了四妹那么久。” “这又不是多光彩的事儿,要不是看你心里有疙瘩,我也不乐意说。”陈氏没好气道:“再说了,说了就信?老大也没少跟他媳妇儿说,结果咋样了?昨晚不还闹呢。” 赵氏道:“娘说的我都信!” 这媳妇儿憨是憨了点,但心思是真的浅,陈氏心里熨帖不少,道:“老二勤快,又是个疼人的,看他照顾四丫就知道,你跟他好好过,别想那些个有的没的,往后有的是好日子。” 赵氏连连点头,她跟齐小银过了也有几个月了,觉得他比自家兄弟可强太多了,对她也体贴,从不会大呼大喝,也不嫌弃她嘴笨不会说话,还说她傻乎乎的可爱呢! 也许就是因为齐小银太好了,她才总介意他心里头惦记着四丫。这会儿知道是误会,赵氏心里高兴极了,决定往后对四丫要更好一点才行。 “这些事儿你知道就闷死在心里,可别到处说了,还有昨天老大家的事儿,也甭往外提。说出去只会让人家看咱家的笑话,不值当。” 赵氏为了这小半宿都没睡呢:“娘你一早就知道吗?” “知道啥?知道她想嫁谢家?这十里八乡的姑娘有几个不想嫁谢家的?”陈氏舀了舀锅里的鸡汤,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你大嫂也不是个拎不清的,可能最近一时想岔了,我敲打敲打她,回头她想明白就好了。” 赵氏对自家婆婆是更佩服了,她出嫁前就听她娘跟她叮嘱过,这陈氏是个厉害的,但也护短,只要她嫁过来乖乖听话,好好过日子,陈氏不会亏了她。 如今想来,娘亲说得真对! …… 同样的景象,落在了王氏的眼里,却只觉得刺眼极了,甚至刺得她心肝肺都疼了。 她原本都已经死了心,谢子安不肯娶她,但也没娶别人,他就像是天上的月亮,谁都能看见,但谁都够不着。 她可以心里头装着那个月亮,偶尔想想,然后跟齐小金好好过日子。 可为什么!不过是一年的功夫,谢子安居然愿意娶四丫! 起初王氏只当他是因为救了人有了肌肤之亲,被逼无奈才上门求亲,所以故意刺激得四丫羞愧寻死。 可眼下看谢子安的模样,眉眼带笑,温柔如水,哪里有半分被逼迫的模样? 四丫那个贱丫头,怎么两次三番的就是死不成呢? …… “鸡汤好了,快进来趁热喝了。” 齐乐乐如蒙大赦,转身就往厨房里头蹿,好似没喝过鸡汤一样! 陈氏啧了一声:“这孩子!” 谢子安笑道:“看她没事,我就放心了。” 陈氏生怕谢子安提早上的糟心事儿,又道:“也亏得是你,要是换了别人,这丫头怕是还不乐意。” “她愿意就好。” “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她,这丫头,吃软不吃硬,你对她好,她对你更好!” 谢子安有些不解,陈氏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为何当初又要那般对四丫? 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婶儿,我记着了。” 陈氏对这女婿是越看越满意:“你也来喝点鸡汤,婶儿的鸡汤炖的可香了。” 刚忍不住喝了一口鸡汤想找地方偷偷吐的齐乐乐正好听到这话,默默将那既腻还腥的汤给咽了下去,罢了,还是别偷懒了,趁早把厨房的差事儿揽过来,陈氏的厨艺真是一言难尽。 陈氏端了碗鸡汤递给谢子安。 谢子安没有错漏齐乐乐眼底一闪而过地狡黠,他后退半步,笑道:“婶儿,我来时吃饱了,这鸡汤香浓,还是给四丫和她大嫂二嫂好好补补。” 听了这话,陈氏也没勉强,虽然看着炖了一大锅鸡汤,可家里那么多人呢,最近地里的活儿不轻巧,她想让自家汉子和儿子们也都喝上一口。 赵氏没想到他还会提到自己,心里对这好看的未来姑爷更满意了,可真是个体贴人的! 齐乐乐万万没想到这人就只是看了她一眼,居然就不喝了!她分明看到他起初是打算伸手接碗的! 谢子安没有久留,见齐乐乐确实没事儿,他就告辞了。 齐乐乐转头跟陈氏掰扯着,这么油腻荤腥的鸡汤她是真喝不下去,况且,就她现在这副亏空了的身子骨儿,一碗鸡汤灌下去,十之八九得上吐下泻。 “大嫂你咋了!咋出血了!” 赵氏一声惊呼把两人都惊动了,等她们匆忙赶到王氏房里,却见出血的是手心,陈氏忍不住又把两人兜头骂了一顿。 齐乐乐看着垂首不语的王氏,又看了眼旁边的窗户,目光意味深长。 第八章 二柱婶儿 这大半天的折腾下来,陈氏实在不想再对着糟心的王氏,麻利地拎起两大桶脏衣服,招呼赵氏一道去洗衣裳,顺带割些草回来喂猪。 陈氏是个会过日子的,屋里屋外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仅养了两头猪,还养了鸡,鸡蛋都攒着,趁集市的时候卖了,补贴家用。 齐乐乐正好也想到处转转,便也跟着背了个大竹篓,捡了把小铲刀,想要跟着一道去。 陈氏扫了她两眼,同意了。 出了院门,古朴的乡野气息扑面而来,随着走动,齐乐乐只觉一副画卷正在她面前缓缓展开,虽不够华美,却也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书中的句子仿佛化作了眼前的实景,一切都叫齐乐乐新奇不已。 上溪村是围绕在群山脚下的村落之一,山上的溪水蜿蜒而下,养育了山下一代代的居民。 上溪村是个大村儿,有百来户的人家儿,宽阔的溪流沿着村子淌过,有些离得近的人家还特意挖了沟渠,将溪水引流过去,颇有种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 如今刚过冬不久,沿途树上的枝桠冒出了点点绿芽,透出蓬勃的生机。 村里各家各户的房屋也有所不同,有围了高墙的农家四合院儿,也有围着栅栏的独栋小院儿,有青砖大瓦房,也有灰扑扑的墙垣,别有一番野趣。 倒是茅草屋不多见,想来这村里的人日子过得都还算不错。 也是,有山有水的地方,物产自然丰饶,但凡勤快点,日子都不会难过。 赵氏见齐乐乐这副模样,不由问道:“四妹你到处看啥呢?” 齐乐乐笑道:“没,就是随便看看。” 春播已经陆续开始了,家家户户都在地里头忙活着,再加上陈氏这会儿也不想跟别人碰面,特意绕了半圈儿挑了人少的道儿走。 是以齐乐乐跟着走了一路,也没碰上几个人,还都拎着东西行色匆匆,只跟陈氏打了个招呼便过了。 等到渐渐出了村子,四周的房子变得稀稀落落,远处的田地落在了齐乐乐的眼里。 大片大片的黄褐色田地,许多黑灰色的身影散布其中,如星落棋盘。 整个上溪村被田地围绕在其中,可以想见等到秋收的时候,会是怎样震撼的场景。 陈氏一路带着两人走到村外,这里的溪流比较平缓,溪水两边隔三岔五就有平整大块的石头,被冲刷得光滑圆润,想来是大家伙儿平日里浆洗的地方。 远远瞧见那头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在浆洗,陈氏道:“你们俩去割些猪草,回头来找我,四丫身子没好,别累着了。” “我会照顾好四妹的。” 齐乐乐也应了一声,跟着赵氏继续往前头走。 陈氏拎着衣服去了溪边,有人瞧见她来了,开了口:“哟,这不是齐大家的嘛!可有好些日子没见了!最近都在家忙什么呢?” 其他几个人没开口,却跟着笑了两声。 陈氏没好气道:“还能忙什么,忙着嫁闺女呗!” “忙着嫁闺女还要请大夫?四丫哪儿不好啦?” “不是四丫,小金媳妇儿最近累着了,请刘大夫给她瞧瞧。” “她都没下地,咋就累着了呢?我听说她还挨了打的?” 陈氏寻了处平整的地儿,将木桶放下:“你都知道,还来问我做什么?” “这不是好奇么,小金媳妇儿那么好,你也下得去手啊。” 陈氏道:“我这脾气你还不知道?手比脑子快。” “你可真是!也不怕把大孙子给打没了。” 陈氏叹了口气:“我真就是顺手扇了那么一下,都没使劲儿。哪里知道她面皮儿那么嫩,就给肿了,早上起来把小金吓了一跳,非要请大夫来看看才安心。” “你家小金倒是个心疼人的。” “你家那媳妇儿是秀才家的闺女,金贵着呢,养的细皮嫩肉的当然不一样了。” 陈氏道:“可不是嘛。” 只有一个妇人,撇着嘴角,却从始至终没出声,只板着脸闷头敲衣服,敲得嘣嘣响。 …… 另一头,齐乐乐跟着赵氏往前又走了一段儿,植被越来越茂密,不过都是小腿高,嫩绿嫩绿的一片,看着就舒适。 赵氏道:“咱们就在这儿割吧,四妹你要累了就歇着,我来就行。” “好,我慢慢割。” 赵氏点点头,放下竹篓,拿了镰刀就开始干活儿了。 齐乐乐每年都要跟着外婆摘野菜,再加上四丫的记忆,这会儿倒是不至于抓瞎,看准了野菜,左手抓住,右手小铲刀来一下,齐活。 只是没想到,上一世摘来炒肉吃的野菜,这会儿都成了喂猪的食材。 看着眼前大片的蒲公英、野茼蒿,齐乐乐不觉咽了咽口水,这鲜嫩的野菜加上腊肉,随便炒一炒都是一盘下饭菜。 可就这么简单的一碗菜,在这里却成了奢求,毕竟谁家都不会舍得拿肉去炒这些的。而不加肉的野菜,那滋味确实也说不上多好了。 齐乐乐一边吸溜口水,一边干活儿。割了没两下,起身的时候突然一阵眩晕,险些没摔倒。她不敢再弯腰割草,只蹲在地上,慢慢往前挪。 这副身子骨儿亏得有点厉害,哪怕空间里有好东西,齐乐乐也不敢放开了吃,只能逮着没人的时候偷偷吃点儿。 只是这样一来,想完全养好得好一阵子才行了。 好在赵氏手脚麻利,没多大功夫就割了满满两大筐:“咱们走吧。” 齐乐乐点点头,慢吞吞地站起身,背上竹篓跟在赵氏身后。 两人回去的时候,陈氏的衣裳还没洗完,赵氏放下篓子自觉过去帮忙了,齐乐乐没过去,就站在一旁偷偷打量其他几个人,想着跟记忆里对对号。 这时,有个妇人突然抬头看过来:“四丫,过来跟婶儿说说话。” 齐乐乐刚认出她,是陈二柱家的婶儿,生了一个闺女两个儿子,都还没成亲。她跟陈氏是同村嫁出来的姑娘,走的还算勤,四丫小时候经常跟她家闺女春儿一起玩儿。 后来大点了,二柱婶儿突然就不让春儿跟四丫玩了,还说了不少难听话。 陈氏听了,当然就不乐意了,跟她掰扯了几次,两家就此疏远。 去年,二柱婶儿托媒人上谢家求亲,谢家一口回绝,说儿女的婚事,得看他自己的意愿,这就差直接告诉她,我家儿子看不上你家闺女了! 为了这事儿,春儿躲家里哭了几个月,还没少被人拿来笑话,亲事也就这么搁下了。 却不料,一转眼,谢家竟主动上了齐大家的门,两家还很快就传出喜事。 二柱婶儿心里头那叫一个憋屈,更别提春儿还每天在家哭,是以她平日里没少往四丫身上泼脏水,更是说她打小就会勾搭人,所以她才不让春儿跟四丫一起玩儿。 这会儿,二柱婶儿要跟齐乐乐说话,想也知道没个好话,但齐乐乐不是四丫,她往前走了两步,笑道:“好啊,婶儿想说什么?” 这大大方方的模样倒是把二柱婶儿噎了一下,其他人似乎也觉得稀奇,都看过来。 这一看,发现这丫头竟然又变好看了!啧啧啧!难怪眼睛长到了头顶上的谢家小子都能看上她! 陈氏又看了齐乐乐两眼,倒也没出声。 二柱婶儿精瘦精瘦的,脸颊两侧的法令纹很深,看着就不好相与,她上上下下把齐乐乐打量了一番,才又开口:“你跟婶儿说说,怎么勾搭上那谢家小子的?让婶儿也开开眼。” 陈氏当即将手里的棒槌往水里一砸,淋湿了二柱婶儿的半边鞋:“嘴巴糊了屎?人话都不会说了?” “怎么?戳到你痛处了?开始乱咬人了!”二柱婶儿本就是借题发挥,当即就火了:“我说错了?要不是这狐媚子使了什么法子,谢子安能看上她?不要脸的东西!呸!” 陈氏气得叉腰,正要骂回去,却听齐乐乐慢悠悠道:“婶儿,我这张脸可精贵着呢,怎么敢不要呢?” 二柱婶儿没想到齐乐乐居然敢插嘴,往常这种时候,她早就躲一边偷偷抹眼泪了。 齐乐乐冲着她笑得灿烂:“你看,我这么漂亮,谢子安不看上我,难道看上春儿姐姐吗?” 这话就很诛心了,二柱婶儿脸色难看至极,举起棒槌就要往齐乐乐身上砸:“看我不撕了你的烂嘴!” 陈氏反应快,上前几步架开二柱婶儿手里的棒槌,一把抢过扔进水里:“你当老娘是死的?怎么,就许你搁这儿放臭屁,我闺女说句实话都不行了?” 二柱婶儿气急,抬脚就往陈氏身上踹:“我说的不是实话?这贱货要不是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谢子安能娶她?也不洒泡尿照照!” 四丫跳湖那天并没有外人瞧见,当天发现不对劲儿跟上去的也只有陈氏,大家伙儿并不知道陈氏扯着谢子安逼他娶四丫的事儿,只当是四丫用了什么法子勾搭了谢子安,才让谢家上门提亲。 这会儿二柱婶儿骂的是四丫,听在陈氏的耳朵里却像是在往自个儿脸上扇,毕竟使了手段的那个人是她! “惯的你!” 眼看二柱婶儿先动了手,陈氏惯来不带怕的,当即一巴掌呼了过去,不过眨眼的功夫,两人就扭打起来了。 齐乐乐:“……” 第九章 美不美 其余人一看这架势,纷纷劝道:“算了算了!别打了。” “齐大家的,二柱家的就是心里头憋着气儿呢,你别跟她计较啊,算了!” “二柱家的,你也别气,谁让四丫生得好看呢?我要是谢子安我也选她不是?” “……” 齐乐乐听着这话怎么那么不对味儿,这是劝架?这分明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呢吧! 就在齐乐乐一个愣神的功夫,赵氏已经举着棒槌凑过去帮忙了,时不时照着二柱婶儿身上招呼两下,把人砸得嗷嗷叫。 二柱婶儿今儿是一个人来的,可不就吃了大亏,嘴里骂骂咧咧个没停,心里却叫苦不迭。 眼看两人就要打出真火了,远处田里干活儿的人也往这边嚷嚷了,旁边看热闹的终于扔了手里的活儿,过来将她们拉开。 陈氏扯了扯衣裳,将散乱的头发理了理,道:“不是只有你心疼闺女,念在春儿打小跟我后头叫我一声婶儿,我才一直懒得跟你计较,别让我再听见你放狗屁。” 二柱婶儿比陈氏狼狈多了,她喘着气骂:“你心疼闺女?你都要把四丫给卖了你还有脸说心疼闺女?可别笑死人了!” 陈氏担心跟她掰扯起来没完,转身要走:“懒得理你这个疯婆子,我还得回家给四丫准备嫁妆呢。” “我看你是做贼心虚!”二柱婶儿看向齐乐乐:“你这娘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迟早把你给卖了!” 齐乐乐道:“婶儿,有操心别人家事的功夫,不如替春儿姐姐找门好亲事,你说是不是?” 二柱婶儿气得眼睛都红了,想要再扑上来,却被人死死拉住了,七嘴八舌的劝。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你跟她计较什么?” “别气别气啊,她家三个人呢,你才一个人,你亏不亏!” “她不就是仗着有谢子安肯娶她,那腰杆子都直起来了,以前哪里敢这样说话?” “谁让人长得好看,勾了谢子安的魂儿呢!” “二柱家的,咱也给大侄女儿找个好人家,比那谢子安还要好看的!气死她!” “……” 二柱婶儿眼睁睁看着陈氏带着媳妇闺女,趾高气昂地走了,气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些人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十里八乡的,上哪儿去找比谢子安更好的? 别看谢家在这儿没田没地的,可看看他们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哪像是缺钱的?人指不定藏了多厚的家底呢! 再说,就算真的有比谢子安更好的,能轮到春儿头上? 陈氏就是命好!随便捡个闺女都是个宝! …… 齐乐乐走在陈氏身后,面色微沉。 这村里的女人,不论老少,对四丫的恶意都太大了,小丫头小心翼翼的讨好别人,换来的却是更多的恶意、更加肆无忌惮的欺辱。 小丫头太小,不懂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一只凤凰掉进了鸡窝里,哪怕什么都不做,也碍了众人的眼。 但齐乐乐不是四丫,她绝不会任人欺负。 陈氏走了一段,突然停下,盯着齐乐乐看了一会儿。 齐乐乐心里一突:“怎么了,娘?” “你今儿倒是有气性了。” 齐乐乐想了想,道:“这些天,我想明白了,她们总说我闲话,我越让着她们,她们就越来劲儿。我不应该偷偷哭,我应该气死她们!” 这话说到了陈氏的心坎儿里,她笑道:“早该这样了!你要有半点像我,也不至于被欺负成那样!” 赵氏也道:“四妹今儿可真会说话,两句话就把她气得跳脚。娘也厉害,把她揍得哇哇叫!” 陈氏的语气带了些许得意:“那是,打架我就没输过谁!” 齐乐乐抽了抽嘴角,暗暗决定还是得趁早把身体养好,锻炼起来,这里的人真是一言不合就上手,光靠嘴皮子功夫不行! 还好当初外婆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多点防身的技能才好,送她学了武术,真是有先见之明! “还有你,赶紧的多吃点儿,长壮实些。就你婆婆那身子骨儿,一阵风都能吹跑,你嫁过去,被欺负了可没人给你出头!光靠嘴皮子利索有个屁用!” 齐乐乐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点头。 三人回到家里,发现门外停了辆马车,陈氏目光一闪,忙快步进了家门,果然就见王氏正挂着笑站在院子里跟人说话。 站在她对面的那人,矮矮胖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绸缎,闻声转过身来,笑道:“齐家大嫂,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那人说完,目光一转,瞧见了跟在陈氏后头进院的齐乐乐,那双小眼睛瞬间就亮了。 上次来他也是见过这丫头的,模样确实是不错,但眼神黯淡,耸肩驼背,不算什么上好的货色,买回去得好好调教一番才能出手。 但这次却完全不一样了,光凭那双灵动的猫儿眼,就让她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了! 正想再仔细看看身段儿如何,却发现人已经低着头钻进了旁边的柴房,只得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陈氏看到那人的神情,心里发沉,讪讪地笑道:“范老爷,这个事儿吧,我跟他爹商量过了,还是觉得四丫她一个乡下丫头,上不了台面,还是随便寻个人家嫁了的好。” 范大勇笑眯眯地:“出身不重要,我那儿有嬷嬷专门教规矩呢,那嬷嬷可是从宫里头出来的!保管教出来以后,就跟那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 陈氏一脸为难:“可我们已经给四丫订了亲。” “什么?”范大勇的笑容淡了:“我半个月前来的时候不还说没说亲呢?” “就十来天前定下的,你刚走没两天,有人上门来提亲,我跟他爹商量了下,就同意了,日子也定下了。” 范大勇面上的肉抖了抖,做他这行的,最擅长的就是看人脸色,上次来的时候,王氏虽然也有些犹豫,但只要给的银子够多,她会点头的,所以他才故意晾了她半月。 哪想得到,半个月的时间,居然说媒下聘外加订日子全齐活了!瞧那丫头轻快活泼的模样,八成要嫁的那个还是她的心上人! 这么赶日子的成亲,除了冲喜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呸!晦气! 范大勇心里千回百转,知道自己这是竹篮子打水,但他到底没翻脸,只道:“既然如此,那就恭喜大嫂了。” 等到坐上马车,范大勇不由骂了一声,驾车的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见状道:“老爷,那村妇又要涨钱?” “屁!她把闺女嫁了!”到手的好货飞了,范大勇气道:“白瞎了那张好脸!” 中年汉子刚刚也是看到了那丫头的,闻言不由压低了声音:“要不干脆把人抓了?” 范大勇沉了脸色,道:“收起你那点儿心思!我这里不兴这个!” 他自认比那老鸨和人伢子都高贵几分,从不屑做强抢的买卖,手里的姑娘都是清白人家的半大丫头。 白纸黑字买回来,让嬷嬷好生调教两年,等教出些模样了,再卖给商贾或是送给官家老爷,给自己增添人脉财源。 许是他的行事较为温和,手底下的姑娘大都比较乖巧听话。这些年下来,他的地位水涨船高,名声竟然还不错,但凡家里有漂亮丫头想卖个好价钱的,都会先找他问问,陈氏当初也是经人介绍才知道还有这么号人。 中年汉子挨了骂,也不恼,又劝道:“新来的知府老爷不是就好这一口?老爷错过了这个,短时间内未必还能寻到更合适的。” 范大勇还是摇头:“山清水秀的地方,年轻漂亮的姑娘多的是!我这儿讲究的是个你情我愿,强掳来的,谁知道是个什么心气儿?万一惹出什么祸事来还不是害了我?” “是是,老爷想得周全,是我多嘴了。” 范大勇阖上眼,眉心却渐渐蹙了起来,这新来的知府就好十三四岁的黄毛丫头,这个年纪的姑娘他手上还真不多。因为这个,最近已经跑了好几单生意了。 早知道上回就该直接加价当场把人带走了就好了! …… “大哥!你真的不再思量思量?那四丫就不是个良配!”谢子言苦口婆心地劝:“你是没看到,人家婶儿气得都跳起来要打她。” “她还说大哥就是看上她的脸了!” “就是!大哥哪里是那么肤浅的人!” 谢子言和谢子文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还连带着比划,把刚刚小溪边发生的事儿细细说了。 谢子安听了,居然笑了,还不忘点头:“我确实是因为她貌美才想娶她的。” 谢子言觉得自己为了大哥这门亲事简直操碎了心:“大哥!你清醒点啊!” “她不美?” 谢子言哼了一声。 谢子文还不敢跟大哥叫板,老老实实点头:“美。” 谢子安又笑起来:“眼见未必是真,她性情如何,等她嫁进来,我们才能知道。” “等她嫁进来就迟了啊!” 谢子言气得跺脚,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声:“爹,娘,你们就不管管大哥吗!” “我连你都管不了。”温婉的嗓音传进来,语调轻缓,隐约还带了几分笑意:“不如你先把欠下的字写了?” 随即还有一个软糯的声音响起:“二哥,美美的大嫂不好吗?我喜欢美美的大嫂。” 谢子言捂脸退败。 众人皆醉我独醒!罢了!罢了! 没了谢子言带头,谢子文哪儿敢置喙大哥的事儿,当即默默地溜了,他今儿的字也没写完呢! 想起刚刚弟弟们比划的场景,谢子安的眼底又透出几分温润的笑意。 这丫头,是大难不死,性情大变了? 不过,倒确实比当初暮气沉沉的模样好多了。 第十章 我会娶你的 等范大勇走后,陈氏板着脸冲王氏道:“你一个人在家,也敢随便给男人开门?” 王氏有些委屈:“我看他上次来过,所以就……” “来过他也是男人!还是干那事儿的,你倒是心宽!” 王氏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娘,我错了,下次我不敢了。” 齐乐乐见人走了,背着竹篓走出来:“娘,我先把野菜剁碎了。” “嗯,去吧。” 陈氏想了想,招呼了赵氏让她去把后院儿清扫一下,顺便也能看着点儿人。 齐乐乐进了后院儿,这里有好大一片,陈氏勤快,养了不少猪和鸡,过年宰了一些吃了,如今还剩下一些,是打算留着给王氏和家里的汉子们补补身子。 角落里有个石头堆砌的简易灶台,平日里专门用来煮猪食的,齐乐乐就坐在那旁边,拿起一把破旧的菜刀掂了掂,开始切野菜。 心里头想的却是刚刚那人贩子的事儿,不由庆幸还好自己醒来后没继续闹腾,不然这会儿估计真就要被那人贩子给拉走了。 她如今婚期都定了,陈氏应该是不会再把她给发卖了吧? 但陈氏不卖,不代表那人伢子肯撒手,别看他现在和和气气的,谁知道心里头是个什么想法? 这里到底是古代,强抢民女的事儿可不少见。 努力扒拉了下四丫的记忆,感觉上溪村这片儿整体大环境还是比较安稳的,连盗窃都少,也没听说什么杀人抢劫的事儿,这样想来,只要她不到处乱跑,应该还是安全的? 最终,齐乐乐决定静观其变,非必要不出门,绝不一个人出门,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尽量规避可能出现的危险。 赵氏麻利地把猪圈清扫干净,又去鸡窝里摸了一圈儿,摸出三四个鸡蛋,顿时眉开眼笑。 “过两天就是集会了,四妹你有什么想换的吗?” 集会?齐乐乐回想了一下,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儿,虽说镇上离村里也不是太远,但很多庄稼人就是不乐意去,所以附近十里八乡隔段日子会办一次大型集会,大家伙儿可以在集会上交易。 除了买卖交易,这种集会还有个用处,就是古代版相亲! 各村里未婚男女没事儿都可以去转转,指不定就有看对眼的呢? 还有那些有心想要开亲的,也能趁着集会先互相看看,总得合了眼缘才好进行下一步不是? 上次集会还是正月初,距离这次都有一个多月了。 “这次集会过了,要等两三个月后才有了,四妹你想想缺什么,回头咱们去淘换些。” 齐乐乐笑着应了:“好。” 等到赵氏把后院儿都收拾干净了,齐乐乐那两框子野菜才切了一半儿,累得直喘气不说,手还在发抖。 “这么多够了,四妹你快歇着,剩下的我来。” 齐乐乐松了口气,抖着手放下菜刀,却也没闲着,随手将野菜都收拾好。 赵氏麻利地生了火,又去柴房里拿了些麦麸过来。 齐乐乐看了下,这里煮猪食简单粗暴,就是野菜加水煮一煮,再添点儿麦麸进去,边煮边搅拌一通,齐活! 或许她以后可以琢磨下自制的猪饲料? 两人刚忙活完,前头传来说话的声音,是齐大他们回来了,赵氏顿时开心起来,转头往前面看了两眼,齐乐乐见了,接过她手里的长棍:“二嫂你去前边儿帮忙吧,剩下的我来就好。” 等赵氏走了,齐乐乐接着拌猪食,不多时,身后突然挨了个人过来,她忙往旁边一躲,转头一看,是齐小财。 齐家兄弟三个,老大老二随了齐大,身高腿长,精瘦精瘦的。唯独老三是跟陈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个儿不高,却格外壮实。所以陈氏对齐小财格外偏爱,养成了他混不吝的性子。 齐小财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动作不妥,笑着问道:“怎么你一个人在忙活?身子好些了吗?哥哥来帮你。” 说着,伸手就往齐乐乐手上摸。 齐乐乐扔了木棍,又往后退了两步,正色道:“三哥,我马上就要成亲了,你这样不合适。” 许是这话刺到了齐小财的心上,他收起了笑:“你真的要嫁他?” “是。” 齐小财咬牙:“我说了我会娶你的!” “我也说了我情愿死也不会嫁给你!”齐乐乐一字一句道:“你是我哥,也只能是我哥!” 四丫最早起了寻死的念头,就是被齐小财给逼的!只是家里其他人都不知道,是四丫以死相逼,才让齐小财安分了这大半年。 如今,许是看到齐乐乐不再跟四丫那般死气沉沉的,齐小财就又起了心思。 这会儿被点破,齐小财恼羞成怒,伸手想要抓齐乐乐,却被随后赶来的齐小银看了个正着:“齐小财!你干嘛呢!” 齐乐乐眼圈儿都红了:“二哥!” “哥在呢!”齐小银火冒三丈:“有你这么当哥的吗?” 齐小财心里也憋了一股子火:“关你屁事!” 两人说着说着,竟扭打成一团。 齐小金原本正在跟王氏说话,听到动静赶过来一看,哪里还不知道为的啥,心里头也起了火气,这老三真是太不讲究了!自个儿都相看好人家儿了,四丫也订了亲,还掰扯个什么劲儿? 等到厨房里的陈氏和赵氏听到声儿过来,兄弟三个又打成了一团。 陈氏大怒,走过去举着擀面杖抄手就打,打到谁是谁,三人嗷嗷叫着很快就分开了。 王氏和赵氏一脸心疼地围着自家男人转,齐乐乐红着眼圈儿躲到齐大身后。只有齐小财杵在陈氏跟前儿。 陈氏气得嘴唇发抖,压低了声音恨恨道:“今儿那人伢子还上门来了,你再闹,我就把四丫卖了,卖到你再也找不着的地方!” 齐小财握紧了拳头,胸口一起一伏,他就想不明白了,这家里的每个人怎么就这么跟他过不去呢? 明明四丫是捡来的,跟他成亲怎么了?原本还有老大老二跟他抢,如今他们都成了家,也过的好好的,怎么就不能看他好呢? “因为四丫不乐意!”齐大刚刚准备洗个澡,在小房里将院里的事看了个全,这会儿出来还湿了小半身的衣裳,他怒火中烧,骂道:“你当谁都跟你一样畜生?她当你是亲哥!宁愿死都不会嫁给你的!你要真为她好,趁早歇了你那点儿心思!” “什么亲哥,娘可没生妹妹!” “你还嫌咱家不够丢人是吧?还闹!”陈氏抽手又是一棒子:“等春播完了老娘就给你娶媳妇儿,别整天的眼红别人!” 齐小财气得眼睛都红了:“我不!” “那就给老娘滚!” 齐小财深深看了齐乐乐一眼,转身从后门走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齐大骂了声:“丢人现眼的东西!” 陈氏如今对这个儿子也是失望至极:“好了,都回屋吃饭去吧,你们伤着哪儿了没?” 齐小金和齐小银摇摇头,他们哥儿三个从小打到大,倒不会下重手,就是这事儿是真闹心。 原本以为大家都有了亲事,这事儿也就过了,齐小财确实也很久没闹过了,哪里想到今儿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到了这会儿,赵氏算是彻底相信了陈氏先前说的话,这家里头,大概真就是因为齐小财一个人心思不正,给闹成这样的。 王氏看着四丫躲在后头红着眼圈儿惹人心疼的模样,心里不由暗骂一声,都是这狐狸精惹的祸! 被齐小财这么一闹腾,晚饭大家吃得有些没滋没味儿的。 吃过饭,齐乐乐早早就回了屋,她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说不出的难受。 没一会儿,陈氏进了房,见丫头垂头坐在床边,心里头也有些不好受。 “你三哥浑,你别理他,等过阵子你成了亲,他也就死心了。” 齐乐乐轻轻嗯了一声。 陈氏走到她身旁,拉着她的手:“我刚说要卖你的话是故意吓唬他的,我跟你爹从来就没打算卖了你,那人是自己找上门的,我一直就没松过口,你安安心心的,嫁给谢子安,好好过日子。” 齐乐乐不知道陈氏这番话到底是真还是假,也不想去分辨,左右四丫已经不在了,不论真心还是假意都已经没意义了。 可心里这样想着,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还有那股子挥之不去的哀伤。 陈氏被这抽抽噎噎的哭声勾起了心酸,也跟着哭了一场。 良久以后,齐乐乐开了口:“大嫂说你们是真的要卖了我,连银子都收了,所以我才会去跳湖寻死的。” 陈氏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后来我会撞墙,也是因为大嫂说谢子安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被逼无奈才肯娶我。” …… 另一头,齐小财离了家,径自去了村子另一头,敲开了一家院门。 “叫谢子安出来,我有话要跟他说说。” 第十一章 嫁妆 看着陈氏带着怒意离开的背影,齐乐乐慢慢擦去脸上的泪。 王氏有娘家的秀才爷爷撑腰,肚子里又怀了孩子,陈氏不会因为她这么几句话就对王氏怎么样的。 但这是一根刺,扎在陈氏的心里,憋得越久,扎得越深,也就越痛,迟早会发作起来。 陈氏向来护短,她捡回来养大的丫头,她可以打可以骂,甚至可以往死里逼,但别人不行!哪怕那人是她舍下老脸求进门的媳妇儿,也不行! 事实正如齐乐乐所料,这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齐小财半夜悄悄翻进了院子摔了个狗啃泥,又默默爬起来不声不响回了自己屋。 第二天一早,齐乐乐惯例早早就醒了,但她没有出门,而是进了空间,舒展了下身子骨儿,打了套拳法。 说是拳法,但出手软绵绵毫无力度,让人看了怕是以为她在跳舞。 齐乐乐倒也不急,慢悠悠刷牙洗脸换药,又挑了些高营养的东西吃了垫垫肚子,这才回了房间。 她出房门的时候,正好齐大他们刚吃完饭出门,齐乐乐远远瞧见齐小财走路似乎一瘸一拐,还时不时扶下腰,也不知道昨天跑出去干嘛了。 早饭是粟米粥,陈氏特意给齐乐乐煮的,里头加了鸡肉丝和青菜,闻着味道还挺香。 只是吃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鸡肉很柴,粥的口感有些糙,喝下去还有点儿刺嗓子。 就是这么一碗粟米粥,在这里都算是好东西了,陈氏这是心疼她才特意给她做的。 齐乐乐捧着碗坐在小矮凳上,慢慢一口一口把粥都吃下去了。粮食来之不易,能吃下去就别浪费了。 今儿陈氏又在赶着做新衣裳新鞋子,按理闺女出嫁不必衣裳鞋子都得新的,可谁让陈氏这两年顾不上四丫呢? 刚好四丫又抽条长,身上的衣裳倒是没破,只是明显短了一截儿,在家将就穿穿还行。但这要是嫁去了婆家,一旦传扬开去,她这个当娘的是要被人骂的。 再加上这两天发生的事儿,陈氏卯足了劲儿想给齐乐乐把嫁妆备好了,不说多贵重,至少得看出上了心不是? 王氏脸上还肿着,但也坐在一旁穿针走线。 赵氏干活儿麻利,但针线活儿不行,陈氏看不上,她也不恼,自顾揽了家务活儿干。 齐乐乐吃完粥,慢吞吞把碗都洗了,趁机在厨房仔细转了一圈儿。 家里的调料种类屈指可数,摆在灶台上的就盐巴和酱油,还有一小罐齐乐乐叫不来名字的酱。 橱柜里倒是还有一些过年余下的调料,有八角、桂皮和胡椒,这样看来这个地方的调料还算丰富。 毕竟齐家只是个普通农户罢了,在镇上应该能买到更多的调料。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辣椒,不过没有也没关系,等以后她偷偷去山上种几株然后假装是野生的再摘回来就好了。 齐乐乐默默给机智的自己点了个赞。 收拾好厨房,齐乐乐就去找陈氏了。 见她进来,陈氏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她飞快地扫了王氏一眼:“吃饱了?” “嗯,吃饱了。” “吃饱了就去歇着吧,把身子骨儿养好点。” 齐乐乐挨着陈氏坐下:“我想帮娘做点事儿。” 王氏笑着夸了一句:“四妹真孝顺。” 陈氏瞪了她一眼,这王氏就是惯来嘴甜,会做面上功夫,所以她才一时没察觉她心里的狠毒。 “我给你准备了六双新鞋、六身衣裳,你也别嫌少,娘是想着,你如今正在长身子,衣服和鞋子多了明年未必还能穿。” 齐乐乐点头:“我都听娘的!” “你这孩子。”陈氏又道:“过两天就是集会了,到时候我再给你换些大红色的料子,再给你做一身嫁衣。” 王氏在一旁道:“娘,我陪嫁的时候带了一匹红色的料子,不如就给四妹用吧?” 陈氏头也不回的拒绝了:“那是你的嫁妆,你自个儿收好,四丫的嫁妆有我给她备着。” 王氏颇有些委屈,昨儿闹过之后,心里的恶气是出了,却也知道自己这次闹得太过,惹恼了陈氏,所以想着讨好一下她,却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一上午都没得个好脸色。 陈氏道:“衣裳和鞋子虽说少了些,但娘给你准备了六床被子。另外,娘还打算再添头猪给你做陪嫁。” 赵氏刚进屋就听到陈氏这番话,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陈氏给盯住了:“老二家的,你觉得怎么样?” “我?哦,我觉得挺好的!” 王氏差点儿绷不住脸色,六床被子?还要再加一头猪!这附近谁家会这么嫁闺女啊!她当初也没带这么多嫁妆来啊!陈氏这是被猪油蒙了心吧? 赵氏其实也觉得这嫁妆太多了,要知道她当初陪嫁才两床被子呢! 但她如今跟自家男人的误会彻底解开了,正是对四丫最愧疚的时候,所以哪怕觉得过了,也并不是不能接受,反正陈氏这家里头吃的用的也没短过她的,给就给吧,不还剩了一头猪么? 齐乐乐仿佛受了惊吓:“娘,这不行!那猪不是你特意留给大嫂补身子的么?” 王氏咬着后槽牙,压下心里的酸意,挤出笑容道:“嫂子不缺那口肉,还是给四妹陪嫁要紧。” 齐乐乐连连摇头:“不行的!这不行,猪我不能要,还有那被子,也不用那么多,给我两床就够了!” 陈氏心里那叫一个心疼哦,这傻孩子! 齐乐乐越是不肯接,她越要给。 王氏冲着赵氏使了好几个眼色, 赵氏见了,终于开了口:“四妹你就别推了,不过是一头猪,咱们再养就行了。” 王氏气了个倒仰,看向赵氏的眼神满是恨铁不成钢,这个蠢妇!不过是一头猪,那猪跟猪能一样吗?一头猪崽养到后院儿那么大得多久! 陈氏今儿本就是故意说给两个儿媳听的,见她们都点了头,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归日后不能再拿这个来说事儿,当即就拍了板:“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齐乐乐看着王氏敢怒不敢言还要强颜欢笑故作大方的模样,面上不安,心里却十分快意。 叫你婊! 第十二章 死了就好 眼见给王氏添了堵,齐乐乐心情大好,挨着陈氏就不走了。 四丫的女红其实不错,齐乐乐就不行了,但她也不急,慢悠悠地穿针走线,跟着身体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去适应和学习。 陈氏偶尔看她一眼,见她满脸认真的模样,心下宽慰,也不嫌弃她手脚慢。 赵氏就在一边帮着裁剪,间或偶尔跟齐乐乐说上几句话,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临近午时,谢子安又来了一趟,在陈氏的示意下,齐乐乐起身去开门了。 谢子安今儿换了身深蓝色的衣衫,衬得他愈发的白皙文雅,见是齐乐乐开门,依旧笑容清浅:“上午钓了两条鱼,给你补补身子。” 言罢,将手里拎着的鱼递过来。 齐乐乐正要接过,却瞧见他手背上有一片淤青:“你的手怎么了?” “刚钓鱼时,不小心磕到了。” 见他说得轻描淡写,齐乐乐也没往心里去:“你小心些。” 谢子安含笑应了,又道:“过两天的集会,你去吗?” “去的,跟娘她们一起去。” 谢子安点头:“我就不进去了,替我向婶儿问好。” “好,你路上小心。” 本是习惯性的一句客气话,却叫谢子安又笑起来。齐乐乐觉得心跳都快了起来,忙转身关了院门。 谢子安看着面前拍上的门板儿,不由摸了摸鼻尖,眼底都是细碎的笑意。 …… 齐乐乐转过身,对上的就是赵氏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小姑爷可真有心!有啥好东西都不忘给四妹送一份。”说着,接过齐乐乐手里的鱼掂了掂:“这两条鱼怕是得有三斤了!” 陈氏也笑起来。 “二弟妹,这话可不能乱说,四妹跟他还没成亲呢,要是传出去,可要叫人说闲话的。” 赵氏道:“这有啥?他们好日子也没几天了。” 陈氏本想骂王氏两句,听了这话,不由没好气道:“不会说话就闭嘴!什么叫好日子没几天了!” 赵氏忙打了自己一嘴巴:“我是说离他们成亲的好日子没几天了,可不是说四妹他们不好!四妹,你别见气啊。” 齐乐乐腼腆笑着:“二嫂,我知道你的意思,不会生气的。” 赵氏又冲着陈氏讨好地笑:“娘,你看这鱼咱们今晚怎么吃?” “你就知道吃!” 两人说着,一同往后院儿去了,准备先把鱼养起来,晚上再宰了吃。 王氏被晾在一边,目光凉凉地看向齐乐乐。 齐乐乐一脸无辜地回视过去。 王氏恨得牙痒痒,面上却笑了笑,道:“四妹,谢家公子对你的这些好,都是因为可怜你,怕你又想不开要寻死,也是他人品高洁,明明被人讹上了,却还要替对方着想。” “哎,我要是他啊,恨都来不及,怎么还会这么帮着呢?” 齐乐乐捧脸,做了个夸张的少女怀春表情:“大嫂说得对,谢大哥可真好啊!他对我实在是太好了,好到我都舍不得去寻死了!”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要是你,就绝不会拖累他!” 齐乐乐为难道:“可我要是再寻死,大家会不会认为是谢大哥不想娶我,所以逼死我?或者觉得谢大哥命硬,克妻呢?” 王氏被噎了一下,才笑容勉强道:“怎么会呢?你自己寻死,与他何干?” 齐乐乐安静下来,良久以后,在王氏期待的目光中,果断摇了摇头:“谢大哥说我很好,所以想娶我,我要跟谢大哥好好过日子!” 凭你也配! 眼看陈氏和赵氏就要过来,王氏将余下的话统统咽了回去。 还有时间,还来得及,只要四丫寻了死,谢子安就会继续做天上的月亮,她就能安稳地当齐家的长媳! 陈氏和赵氏一脸笑意,完全不知道刚刚那么会儿功夫,王氏就企图逼四丫再死一回。 齐乐乐也不会说破,王氏这么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打从她嫁进来后没多久,就渐渐开始了对四丫的pua。 四丫跟家里人的关系越来越僵,乃至最后绝望寻死,背后都有王氏的影子,这个女人,简直狠毒得可怕。 眼看着就要到正午,陈氏去厨房做了些吃食,原本家里都是吃两顿的,但最近地里的活儿重,陈氏就在中午加了一餐,做好了送过去吃。 齐乐乐称自己吃不下,回房躺着了。陈氏想着她得多睡睡才能养好身体,也没勉强。 齐大他们下午提前回了,里正从县里带来了官老爷的新政策,招呼大家伙儿一起听听。 为了避开齐小财,齐乐乐晚饭没有出去吃,赵氏特意端了饭菜进来跟她一起吃,还跟她说起今天里正的话:“说是要让我们养蚕,回头可以织丝绸啦!” “大家之前养过蚕吗?” 赵氏摇头:“听说过,倒是没养过,我们也不会啊!” 齐乐乐不由问:“那大家怎么养?” “县太爷过阵子会派人带蚕种过来我们村儿,再教大家一起养,还让里正先挑些干活儿机灵手脚麻利的人,到时候先教会了他们,再让他们教其他人。” 齐乐乐暗道这倒是个好法子,比起种田,养蚕的收入肯定更高,而且养蚕的话,基本靠着家里的妇人就能做好,等于是白得的进项。 若是能再把制丝的手艺传给大家,那就更好了。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县太爷会给个什么价格统一收购。 赵氏倒是没想那么多:“爹当场就表示愿意养蚕,听说很多人家都说不乐意费那个事儿呢!” “这是自愿的,还是每家每户都必须养的?” 赵氏道:“是自愿的,咱们县太爷是个好官,凡事都凭我们自愿!去年那会儿让大家伙儿种桑树也是自愿,对了!去年没种桑树的人还不能养蚕呢!” 听着赵氏一通猛夸齐大和陈氏多有远见,早早就把自家林地的树都挖了种上桑树,如今十拿九稳能被里正选上去跟上面下来的人学养蚕。齐乐乐也不由露出些许笑意,养蚕啊,她可熟了呢! 两人吃完饭,赵氏端着饭碗心满意足地走了。 四妹可真好,一直听她说,都不会打断她!以前她怎么会觉得四妹不好呢?都怪大嫂,成天跟她说四妹的坏话! 以后得离她远点儿! 第十三章 养蚕 吃过饭,瞅着天色还早,陈氏随手拿了针线筐子打算出门去转转。 王氏也想跟过去,却被陈氏一个眼刀子阻住了:“你一个有身子的人,天都黑了还往外跑个什么劲儿?” 齐乐乐在屋里听到动静,忙跑出来:“娘,我也想去。” 陈氏笑道:“来。” 这前后差别态度简直不要太明显。 齐小银看出赵氏有些心不在焉,笑道:“你在家也累了一天,跟娘去转转吧。” 赵氏既想出去,又想陪自家男人,最后还是被齐小银轻轻推了一下,这才也跟着陈氏出门了。 托王氏的福,陈氏现在看自家这个傻憨憨的老二媳妇顺眼多了,虽说不够机灵,但人勤快也听话,多省心不是? 被晾在一边的王氏气得红了眼圈儿,齐小金道:“娘也是为了你好。” “好什么好!是怕我这张脸出去给她惹闲话吧!” 齐小金没好气道:“如今还有谁不知道娘打了你?” 王氏顿时收了声儿。 就在陈氏走了没多久,家里就来了人,是来找齐大商量养蚕的事儿,王氏避到了后院儿,瞧见齐小财一个人坐在那儿磨刀。 说实话,王氏一直都有些摸不透这个小叔子,心里隐隐的还有些怕他,但这并不妨碍她利用他。 给自己壮了壮胆,王氏挺着并不大的肚子走了过去:“三弟。” 齐小财头也不抬。 王氏的笑容僵了僵,又道:“三弟,四妹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能怪她。她跳湖,被那谢子安救了,孤男寡女在水里拉拉扯扯的,难免就有了肌肤之亲。” “这事儿原本也没几个人知道,过去也就过去了,毕竟四妹还是清白的。可谁叫谢子安上门求亲了呢,那四妹她也只能嫁了啊!” “说到底,还是四妹命苦啊!” 齐小财依旧没搭理她,只是手下磨刀的动作一下比一下重。 王氏听得心跳如雷,实在不敢多呆,几乎是逃也似的回了房。 齐小财抬起头,冷冷看了眼王氏离开的方向。 …… 陈氏带着两人一路往村子中央走,那里有棵大榕树,是大家伙儿茶余饭后最爱去的地方,消消食,聊聊天儿,甭提多热闹了。 最近是因为农忙,所以来的人少,但这会儿不一样了,今儿可是有大事的,陈氏到的时候,榕树下已经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围坐在那儿。 看到陈氏过来,瞧见抬头挺胸跟在她身旁的齐乐乐,众人竟然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有那些个原本幸灾乐祸想要打趣几句的人也都纷纷歇了心思。 这才多久没见?这丫头怎么又变好看了?夭寿哦!这让其他闺女可怎么活! 直到有人冷哼了一声,大家这才回过神来。 有人心直口快,问道:“齐大家的,后天集会你家四丫去不?” “去!当然要去!” “带她去干嘛?都快要嫁人了,在家呆着呗!” 陈氏笑道:“都快嫁去别人家了,我还拘着她?” 顿时就有人在心里头暗骂:这糟心娘们儿!就四丫这模样,到时候往那集会上一杵,哪家小伙儿还有心思看别的姑娘?这不是诚心的坏人姻缘么! 可这话又不能说出口,说出去就是承认自家闺女不如四丫呗! 陈氏一边跟人说笑,一边扫了一圈儿,随即走向自家妯娌那边。 齐大虽然叫大,但其实在家排行老二,上头有个兄长叫齐壮。 许是叫了个好名字,齐壮被养得高高壮壮的,二老就给老二也取了个大的名字,结果齐大光长个儿不长膘。 两家前些年就分了家,倒是没别的原因,就是家里人太多实在住不下。二老跟了老大,齐壮媳妇儿刘氏不如陈氏勤快能干,齐壮也没齐大脑子灵活,哪怕有二老的接济,他们一家子也没齐大家过得宽松。 但齐大愿意帮衬着大哥一家,刘氏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爱眼红的,两家的关系倒也算是融洽。 这会儿刘氏瞧见陈氏过来,面上露出笑意:“这订了亲就是不一样,四丫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陈氏也笑了:“可算是能让我省点儿心了。” 刘氏又问:“小金媳妇儿怎么没来?” 陈氏的笑容淡了些:“她身子重,让她在家歇着了。” “是该这样。”刘氏点头,仿佛不过是顺口一问,又提起了别的事:“听说今儿老二跟里正提了想要养蚕的事?” 刘氏这么一问,周围的人纷纷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陈氏的话。 陈氏点头:“是啊,他爹觉得既然桑树都种了,要养就养呗。” “可我们没都养过那玩意儿,万一没养好怎么办?” 陈氏道:“没养好就算了呗,左右不过费点儿功夫。我们种地也不是年年都有好收成。” 这话倒是在理儿,刘氏点点头:“那我们也跟里正说说,到时候咱们一起养。” 陈氏笑着应了:“好啊。” 得了准话,刘氏也笑了,她是不如这位嫂子聪明能干,但她愿意跟着学啊,这几年家里的日子眼看着也慢慢好起来了。 其他人听了也有些意动:“听说这养蚕就只需要喂桑叶,倒是省事儿。” “哪有那么省事儿的?要真那么省事儿,丝绸还能那么贵啊?” “那要真这么难养,县太爷也不会随随便便让咱们都养啊!” “山上的野蚕大家伙儿又不是没见过,就那么点大的虫子,一不小心就捏死了,可不是个好伺候的哟!” 大家七嘴八舌的吵嚷起来,看似谁都说服不了谁,但其实越来越多的人都有些心动了,若只是吃些桑叶,那确实不算太费事儿,就算真养坏了,也就亏个蚕种的钱。 蚕种应该不会太贵吧? 就在这时,里正家的媳妇儿开了口:“我爹说了,今年的蚕种不要钱!县太爷白送给我们的!” 这话一出,顿时炸了锅,那些个左右摇摆的人当即就有了想法,这蚕种不要钱,岂不是就出些力气就成了? 虽说没养过蚕,但好歹养过别的,左右不过是喂饱肚子、清扫屎尿,这对他们这些庄稼人来说完全不算事儿啊! 陈氏可不就想着大家都一起养么?到时候还能互相商量着来,总好过她一家摸黑。 齐乐乐也瞧出陈氏的想法了,心里倒是有些意外。 里正今儿其实已经给了齐大准话儿,他们家肯定是能选一个人去学养蚕的。 这时候陈氏没有藏着掖着,还鼓动大家一起养,一起摸索,搁在这儿就真是有点儿远见了。 毕竟奇货可居的道理应该大家都懂,养蚕的人多了,回头卖起来的价格肯定没有人少划算。 回去的路上,赵氏傻乎乎地问:“娘,你怎么劝大家都来养呢?养蚕的人多了,分给我们的蚕种不就少了吗?回头可少赚不少钱呢!” 陈氏道:“别犯傻!头一年养蚕,你还指望能挣大钱啊?能养活就不错了!” 齐乐乐不由看了陈氏一眼,倒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通透。 看到她的眼神,陈氏道:“谢家去年没买地,没有桑树,不能养蚕,到时候我分点儿给你,你也养了试试。” 齐乐乐点头应了。 陈氏又道:“算了,你刚嫁过去,还是安分点儿,先看看你婆婆的意思。” 齐乐乐继续点头应了。 三人踏着夜色归了家。 第十四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一晚,很多人家都睡不安稳,养蚕的事儿像个小勾子,勾着每个人的心。 白天听里正说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晚上听大家伙七嘴八舌这么一议论,那颗心就骚动起来了。 不要钱的蚕种呢!谁不想试试呢? 还有那心急的,摸黑就去了里正屋里,表示想要养蚕。 里正从自家儿媳口中得知傍晚榕树下发生的事儿,对齐大他们一家很是满意。 听县太爷的意思,将来整个县城怕是都要养蚕织布了,今年能选中他们村儿是他们的运气,齐大家要是肯花心思,琢磨出养蚕的门道,以后肯定能比旁人多赚上几分的。 第二天一早,陈氏这头才刚起呢,外头就有人来敲她家的门,问的都是养蚕的事儿。 这齐大家的虽然唱了两年大戏给大家伙儿看热闹,但众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两口子确实机灵有脑子的,不然也不会挣下这么大一间四合院儿,娶上秀才家的闺女。 陈氏知道的也不比大家多多少,但她下了决心,语气坚定,难免就给了旁人她心中有数的错觉。 其实上门来问的都是心里已经有了点儿想法,听陈氏这么一说,也都准备试上一试。 里正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快就能成,等凑够了县太爷交代下来的人数,他立刻就动身去了县衙,路上还喜滋滋地想着会不会得句夸奖。 一路赶到县衙,见着了师爷,还被带到了县令跟前儿。 县令显然对他的效率很满意,态度和蔼地夸奖了两句,准备过两日就派人来上溪村儿,先教大家养蚕的注意事项和准备事宜,等三月份蚕种到了不至于手忙脚乱,毕竟春耕也要开始了! 除此之外,县令还承诺会把好的蚕种优先给他们上溪村儿。 里正要的可不就是这个结果! 等回到村里,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就派了孙子去喊人过来,打算趁早做准备。 齐大去了里正屋,直到天黑后才回,进门就说:“明儿去找工匠木匠,家里头得改改。” 陈氏心里一跳:“改什么?” “这养蚕得专门的屋子才行,最好南北通透,窗户要大,好通风,另外还要有专门放桑叶的地儿,我琢磨着先前四丫住的那房子大小朝向差不多,想先改了用用。” 这倒不是大问题,陈氏点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齐大想了想,又说:“老二那边也要改,我想着不如两家一起改了,可以省些工钱。” 陈氏没好气道:“改吧改吧,左右也花不了几个钱。” 齐大这才露出个笑来:“我饿了,还有吃的没?” “给你温着呢,我去端。” “等会儿我带他们去下几个鱼笼子,看能不能捞点儿鱼明儿带集会上去卖,多少也是个进项。” 陈氏笑道:“老二和老三已经在准备饵料和鱼笼子了,等你吃完了就走。” 齐大听了,三两下扒拉完饭菜,带着兄弟三个拎着十来个鱼笼子出门去了。鱼笼子要在晚上找合适的地方下下去,等明儿一大早再过去,一夜的时间足够笼到一些鱼了,运气好的话能有大几十斤呢! 齐乐乐其实很想跟去看看,可想到齐小财也在,顿时就歇了心思。 却不想齐大临出门前,突然喊了一声:“四丫,一起来。” 那头陈氏的声音也从后院儿传了出来:“老二媳妇也一块儿去玩玩。” 赵氏当即就拉着齐乐乐一道跟上了。 没走两步,齐大道:“老大老三你们去湖边放篓子,我和老二带她们去溪边。” 齐小金干脆地应了,齐小财也闷闷地跟了上去。 上溪村附近湖泊河流繁多,除了齐大,还有不少人家会去笼鱼,这时候就看会不会选地方,以及运气如何了。 往年遇到收成不好吃不上饭的时候,大家还会为了一个好位置打架,如今倒是不会了。 这事儿,齐家就属齐小财最拿手,他打小就喜欢摸鱼捣鸟,是出了名的皮实。 齐大他们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其他人,互相打了个招呼。 “你们这是一大家子出来玩儿呢?” 齐大笑着应了:“嗯,出来消消食。” 等到出了村儿,竟然碰上了谢子安,他身后跟着两个弟弟,手里也都拎着鱼篓子。 齐乐乐回想了一下,这谢子安似乎隔三岔五的就要去捞鱼吃啊!不是去湖里钓鱼,就是去溪边摸鱼,莫非也是个吃货? 从记忆里能看出来,这里的人虽然靠着山山水水,但其实吃鱼的频率不算高。 大家也就偶尔嘴馋了或是家里有老人孕妇孩子需要补身子,才会去捞些鱼吃,吃法上还大都是熬汤喝,似乎并不爱烹炒煎炸,也不怎么吃鱼生。 这鱼想要弄好吃,厨艺是一部分,调料也是一部分,有的人烧了一辈子的鱼,都还去不了那鱼腥味儿。 像陈氏昨晚煮的鱼汤就是,里头偏还加了不少别的菜,那滋味简直了。 谢子安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带着笑走近:“齐叔,二哥二嫂,四丫,你们也来下鱼篓子吗?” 齐大点了点头,齐小银笑道:“还不是你昨儿送来的那两条鱼,她们尝出味儿来,还想吃,我们这不就来了。” 赵氏忍不住轻轻拧了他一下,这人怎么嘴上没把门,昨晚她不过就是顺口那么一说! 谢子安哦了一声,目光落到齐乐乐身上:“鱼好吃吗?” 齐乐乐还能怎么办?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这坑妹的哥! 谢子言心里嗤了一声,正想说连条鱼都馋,就听见自家大哥带了一丝笑意的嗓音:“我也是被弟妹们缠着来的。” “……” 明明嘴馋的是你自己,为何要把锅往我们头上扣? 谢子文则默默地想: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自家英明睿智的大哥在面对美人大嫂的时候可真是…… 两家人自然而然走在了一处,齐大乐得看他们相处融洽,笑着走在最前头。 谢子安和齐小银紧随其后,赵氏和齐乐乐走在齐小银身后半步,谢子言和谢子文则离她们有点儿距离。 齐小银问道:“明天集会你们去吗?” “去的,我带弟妹们一起过去。” “叔和婶儿不去吗?” 谢子安侧头看了齐乐乐一眼,才道:“他们要准备成亲的事,腾不出空来。” 齐小银哦了一声,成亲确实男方的事情要多很多:“那我们明儿一起走吧。” 谢子安笑着应了:“好,我家有牛车。” “那好!我家牛车每次要带大伯家一起,都坐不下,加上你家的就刚好了!” 谢子言难以置信地看向谢子安。 牛车? 他家大哥平日里连喝口水都要挑杯子的人,居然肯拉牛车? 他会拉吗? 他家那头牛难道不是买来挤奶喝的? 第十五章 鱼好吃吗? 齐大沿着小溪往上走,找到合心意的地方就下一个鱼篓子。 齐乐乐探头去看,就见齐大选的都是水流相对湍急的地方,顺着水流摆下鱼篓子,流下去的水几乎都要从鱼篓子里穿过,若是有鱼游过,应当是跑不掉了。 谢子安也下了两个鱼篓,跟齐大选的地方不一样,他选的是有水草的地方,靠着岸边的。 见齐乐乐看得好奇,谢子安笑道:“这样可以捞些小鱼小虾。” 原来如此。 齐小银见状,以为齐乐乐想吃,也挑了个水草多的位置下了个鱼篓:“我们也弄点儿回去煮粥吃。” 齐乐乐暗暗咽了下口水,这种活水捞起来的小鱼小虾,沾点面粉,过油一炸,酥脆爽口、鲜甜可口,简直不要太香! 谢子安貌似不经意间问了一句:“大哥和三哥怎么没来?” 齐小银道:“他们去湖边下篓了,那边儿能捞大鱼,明儿拿到集会去换些家用。” “开春鱼儿都出来了,捞鱼的又少,应当是能有不少收获的。” 齐小银笑道:“那是最好不过了。” 回去的路上,不知怎么聊起了养蚕的事,谢子安道:“养蚕是个精细活儿,但只要蚕种好,平日里多费些心思,也是能养好的。” 齐大道:“你们养过?” 谢子安笑道:“我们倒是没有,只是见过别人家养,闲来无事也会聊一聊。” “那要是蚕种不好呢?” 谢子安道:“若是不好,蚕就容易生病,有些病还会传染给其他蚕。” 齐大不由皱了眉头,虽说他和陈氏已经有了白忙活一年的准备,但真听到这话依旧有些忧心,不知道县太爷给的蚕种好不好。 似乎猜到齐大在想什么,谢子安又道:“县太爷若是当真想要让大家都养蚕织布的话,应当会想法子弄到好的蚕种,否则大家都白忙活一场,明年谁还肯养呢?” “就是这个理儿!”齐大宽了宽心,道:“你家打算养蚕吗?若是想养,我可以分些给你们,桑叶也直接从我家地里摘就是了。” 谢子安想了想,才道:“这个我要先问问爹娘的意思,谢谢叔。” 齐大摆摆手:“我们就快是一家人了,客气什么。” 齐乐乐静静听着,心里愈发肯定这谢子安的出身定然不错。 再看看一直跟在谢子安身后不做声的两个半大少年,虽然还未完全长开,却也是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将来定然又是两个翩翩美少年。 这谢家不一般啊! …… 另一边,齐小财起身的时候动作突然一顿,还龇牙抽了一口冷气。 齐小金听见了,不由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伤哪儿了?” “没事!”齐小财咬着牙站起来,声音阴沉沉的:“不小心摔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齐小金不信:“真没事儿?” “没事儿!” 齐小金道:“你啊!就是爱折腾!” 齐小财不吭声。 “你那心思,爹娘是不可能同意的,更何况,她也不愿意,何必呢?多个妹妹不好吗?” 不好!他才不要什么妹妹! “听哥一句劝,算了。” 齐小财紧紧握着拳,算了,说起来多容易,那他这么多年的喜欢算什么? “哥,当初你没坚持,听了娘的话娶了别的女人,你后悔吗?” 齐小金一愣,片刻后侧过头:“有什么后不后悔的,孩子都有了,你大嫂虽说娇气了些,但也挺好的。” 齐小财嗤了一声。 兄弟两半晌没吭声,良久,齐小金长叹一声:“过日子,哪有事事如意的呢?要不是你闹那么一出,她也不至于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甚至都去湖里寻死了。这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你再逼下去,她真的会死的。” 齐小财咬牙道:“要不是怕她想不开!” 齐小金拍拍他的肩:“谢子安是个好的,四丫跟了他也好。” “他就是个小人!装样子的!” 齐小金没好气道:“什么小人?合着除了你没好男人了是吧?” 齐小财撇过头,满眼不甘,那晚他本想给谢子安一个教训,叫他知难而退,却没想到那小子看着瘦瘦弱弱的一阵风都能吹倒,竟然也是个打架的好手! 那谢子安根本就不是什么好鸟,平日里装的斯斯文文的,手底下黑着呢!四丫嫁给他能有什么好日子? 可要齐小财把这事儿说出来,却是万万不能的,他丢不起这个脸! 两人忙活完回家,发现谢子安居然就在家门口,齐小财新仇旧恨齐上心头,眼珠子都红了,恨不得冲上去再跟他打一架。 谢子安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笑道:“大哥三哥你们也回了。” 齐小金笑道:“你也在?” 齐小银道:“我们刚在溪边碰上了他们,约了明儿一道去集会。” “那好啊!” “不行!” 齐小金扯了自家弟弟一把:“有什么不行的。” 齐小财道:“他们还没成亲,腻在一起算什么事儿!” “这日子都定下了,怎么就不能一起走了?再说了,这不还有我们这么多人在呢?” 齐小财还想说话,被齐小银给堵了回去:“你可闭嘴吧!” 谢子安仿佛全然没察觉到眼前的暗涌,笑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儿一早我们再来。” “好,路上小心些。” 齐小财板着脸进了院,发现齐乐乐早就躲回了屋里,心里愈发的愤懑,恨不得冲进去跟她说说谢子安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结果等他走到门外,却听到里面落栓的声响,他咬着压,站了半晌才离开。 齐乐乐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只等到夜深人静,大家都睡着了,这才仔细锁好了门窗,钻进了空间里。 空间里虽说四季常温,但时令跟外面差不多,作物生长周期也是差不多的,只是不会长草生虫,不施肥也能丰收,但若是施肥,产量就明显更高。 这几天齐乐乐都是趁着半夜才进空间,把去年秋收的粮食果子都收进了仓库里,然后又分别下了些种子。 如今的空间,比先前还要满满当当。 手中有粮,心中才不慌! 更何况,仓库还有恒温保鲜的功效,哪怕是水果放进去,都不会腐烂发霉,这谁能忍住不囤物资呢? 挨个儿将作物们都浇足了水,齐乐乐蹲在水潭边洗了把脸,看了眼围在果树旁边的蜂箱,琢磨着是不是该收一波蜂蜜了? 想了想,她走过去,原本正忙忙碌碌的蜜蜂们突然就飞到了她身边,欢快地上下飞舞,她了然,是得收蜂蜜了。 这蜜蜂也是空间原住户,自打齐乐乐来了,它们的口粮也多起来了,因此对齐乐乐颇为亲密。 等齐乐乐给它们弄来蜂箱后,这种亲密就更明显了,显然那棵低矮的果树并不是它们心中理想的居住所啊! “今晚不行,我想吃炸鱼了,明天吧。” 齐乐乐说完,蜜蜂们又飞舞了一阵,这才飞回去继续忙活了。 拿了个捞鱼的网,齐乐乐挽起袖子,开始捞鱼。 小半个时辰后,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桶里屈指可数的那么几条小鱼小虾,累得直喘气,她也得弄个鱼篓子,这些小东西在水里游得太快了,根本捞不起来! 最后,齐乐乐恨恨扔了捞鱼网,进屋翻了包豚骨拉面,往里面添了个鸡蛋和火腿肠,又掐了把鲜嫩的青菜叶子,对着满池鲜活的鱼虾吃了个干净。 …… 这厢,齐乐乐对着鱼虾咬牙切齿,那厢,谢子安也在对着牛发愁。 “哈哈哈!” 谢子言毫无兄弟友爱之心,看着大哥狼狈的模样,捧腹大笑。 “大哥在干什么呀?” 谢子文道:“大哥跟大嫂约好了明日一起去集会,得赶着牛车去。” 小丫头有些不解:“家里不是有马车吗?为什么要坐牛车?” “因为村子里的人都赶牛车。” “那我明天也要坐牛车了吗?” 谢子文笑得幸灾乐祸:“对啊!” 小丫头愣了愣,突然高兴地蹦了蹦,小跑到谢子安跟前:“大哥!我要坐牛车!” 谢子安:“……” 第十六章 昨晚没睡好 齐乐乐夜里睡得晚,早上也比往日起得晚了些,好在家里也没人催她。 “四妹,你醒啦!我们昨晚捞了好多大鱼呢!” 赵氏满脸喜气,齐乐乐也不自觉带了几分笑意:“是吗?” “老三可真厉害!都是他下的鱼篓子呢!”赵氏说着,又道:“娘在厨房,你快去吃些东西,吃完咱们差不多该走了。” 齐乐乐点点头,探头往后院儿看了一眼,齐大他们都在那儿系鱼,大木盆里装了一盆子,看起来确实有不少。 厨房里,陈氏也在忙活,她今儿特意烙了饼子,方便回头肚子饿了吃。 这饼子烙的很薄,上面还撒了些芝麻,虽然调料只放了点盐,但刚出锅热乎乎地,吃起来还挺香。 看她一口接一口,陈氏不由失笑:“那儿还煮了锅鱼汤,配着饼子吃。” 齐乐乐走过去,揭开锅盖,熟悉的腥味飘进鼻尖,黄白色的鱼汤里沉浮着大片的青菜叶子,她幽幽叹了口气,白瞎了一条大鱼啊! 所以这里的人不爱吃鱼都是有原因的! “你想吃鱼粥,等明儿再给你做。” 齐乐乐道:“不用不用,我不想吃。” 陈氏笑道:“也不是煮给你一个人吃,大家都吃。” 齐乐乐又想叹气了,她是真不想吃啊! 等到陈氏烙了厚厚一叠饼子,齐大他们也把鱼都收拾好了。 这时,谢子安也赶着牛车到了门外,还带着三个弟妹。 谢子言和谢子文是昨儿刚见过的,牛车上还坐了个白嫩嫩的小姑娘,瞧着四五岁的年纪,梳着双平髻,发髻上垂着两条细细的羊角辫,小脸儿圆嘟嘟的,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四处乱转,瞧着可爱极了。 谢子安依旧是清爽干净的模样,见了齐乐乐扬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我来陪你一道去集会。” 但不知是不是齐乐乐的错觉,她总觉得谢子安这次似乎有些憔悴。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谢子安还没说话呢,后面谢子言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姑娘眼睛一亮,正要说话,却被旁边的谢子文一把捂住了嘴巴,不解地呜呜了两声。 “昨夜确实睡得晚了些。”谢子安握拳轻咳了一声,转而又道:“你们可有捞到鱼?” 齐乐乐笑着点头:“捞了不少呢!” “那就好。”谢子安侧过头:“娴娴,这是四丫姐姐。” 谢思娴终于摆脱了三哥的手爪子:“姐姐好!” 小姑娘笑容灿烂,还带着奶味儿的嗓音甜美可人,听得人心都软了。 “这丫头可真乖!”不知何时走过来的陈氏笑成了一朵花儿:“娴娴要不要吃婶儿烙的饼,可香了!” 谢思娴用力点头:“要的要的,谢谢婶儿!” 于是,谢子安几人就被热情的陈氏邀进了门。 见到他们,家里其他人也都很高兴,唯独齐小财转身去了后院儿,不知在忙些什么;还有王氏,站在屋檐下,紧抿着唇,盯着谢子安看。 谢子安似乎察觉到了,借着说话的功夫转了个身,避开了王氏的视线。 齐乐乐将一切看在眼里,暗想:这谢子安的存在,就是一根毛刺儿啊,时不时就往齐小财和王氏心头戳一下。 没想到陈氏替四丫讹来的这门亲,竟无意间替四丫出了气。若是四丫还活着,只要她跟谢子安把日子过安稳了,齐家就铁定不会安稳。 可惜了! 不多时,两家人就出了门,齐乐乐被谢思娴盛情邀请到牛车上一起坐着了,赵氏没好意思过去。 倒是王氏,跟着齐乐乐也一道坐到谢思娴身旁。陈氏看着她理所当然的样子,抽了抽嘴角,到底没说什么。 其实牛车坐着还真没有走路舒服,车轱辘硬邦邦的,滚在斑驳的泥巴路上,那滋味别提了。 没多久齐乐乐就觉得屁股有点木,这还是谢家为了照顾谢思娴特意在牛车上垫了软垫子的。 路过齐壮家的时候,他们已经等在那儿了。 齐壮家只有齐壮和刘氏两个人去,其他人都在家忙着,他家今年杂事儿多,地里的活儿还没干完,得赶时间。 刘氏提了满满一篮子鸡蛋,小心地抱在怀里,坐到陈氏身旁,语气有些羡慕:“大嫂,你家又捞了这么多鱼啊。” “老大和老三昨晚去捞的。”陈氏往她怀里瞄了一眼,道:“你这也攒了不少。” “家里过年没杀鸡,可不就多么,屋里还留了不少,给老三媳妇补身子。” 陈氏点头:“是该这样,身子要紧,她快生了吧?” 刘氏笑起来:“快了,也就这小半个月的功夫。” “王婆子找好了吗?她接生最厉害。” “都找好了,就等着生呢!” 迎接新生命在任何时候都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儿,两人越聊越欢,连小名儿都想了好几个。 坐在旁边的赵氏静静听着,不免有些沮丧,她成亲也有小半年了,肚子里却一直没动静,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齐壮走在齐大身边,两人说起了改房子的事儿。 不同于齐大家的宽敞,齐壮家新房子还没盖起来,一大家子挤在一起,现在还要再腾出一间房来养蚕,着实有些为难。 “你是个什么意思?” 齐壮道:“房间肯定是要腾出来的,这个没的说。就是马上要春播了,我家新房子才盖了一半儿,这事儿给闹得!” “早叫你起房子要趁早。”齐大想了想,又道:“你家老三媳妇快生了吧,挤得下吗?” 齐壮苦笑:“挤不下也得挤啊,实在不行,就在地上打地铺,左右等春播过了,新房子盖好就行了。” 齐大看了眼板车上说说笑笑的妯娌两个,压低了声音道:“回头我跟你弟妹商量下,等四丫嫁了,把她房间借你们住几天。” 齐壮摇头:“这不成,四丫知道了,心里头该怎么想?没事儿,我们挤挤就成。” 齐大想想也是,就把这事儿摁下不提。 齐壮和齐大走在最前头。 谢子安赶着牛车紧跟其后,齐小金和齐小银挺喜欢这个妹夫,走在他身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谢子言和谢子文偶尔也会插上两句。 齐小财拉着脸赶着自家牛车慢吞吞走在最后面。 远远看着竟是一长串的感觉,其他人瞧得稀奇,走近了一看才知道是三家人一起走着。看向谢子安和齐乐乐的目光顿时多了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谢家搬过来这么久,什么时候拉过牛车?就是集会也没见他们去过几次,除非是刚好开在家门口。 这次的集会轮到隔壁下溪村办,过去得一个多时辰呢! 他们两怕不是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吧! 不然怎么四丫放着自家的牛车不坐,去坐谢子安的牛车呢?这两人还没成亲呢! 谢思娴昨晚睡得晚,早上又早早起了,这会儿兴奋劲儿过了,已经有些累了,靠在齐乐乐身上没多久竟睡着了。 王氏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乐乐自然不会找话题,当即也闭上了眼,没多久就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 突然,王氏笑了一声:“四妹抱孩子的模样真温柔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娴娴是你闺女呢。” 齐乐乐睁开眼,见四周不知何时多了不少人,有赶着牛车的,也有走路的,大家伙儿说说笑笑顺着一条道儿往前走。 王氏的声音不高不低,传到了不少人的耳朵里,顿时惹出一阵笑声。 “这抱着还真是有模有样的。” “说不准儿要不了多久自个儿也能抱上了呢。” 陈氏道:“瞎说什么呢!” “这怎么是瞎说呢?四丫这不马上就要成亲了?要是肚子争气,明年这时候可不就能抱上孩子了?” 陈氏气闷。 二柱婶儿不知什么时候也跟在了人群里,忍不住哼了一声:“装什么呢!整的跟谁不知道似的!” 陈氏当即就跳下了马车:“知道什么!来,趁着大家伙儿都在,你给我好好说道说道。” 刘氏把篮子往赵氏怀里一塞,伸手就去拉陈氏:“算了,你跟她计较什么。”说完,还冲谢子安努了努嘴。 陈氏也意识到眼下不适合闹,恨恨瞪了二柱婶儿一眼又上了马车。 二柱婶儿却不愿意放过她:“这是做贼心虚了吧!被我说中了?不敢吭声了?” “不要脸的东西!平日里装的假模假样的,结果还不是个烂芯儿的!净干些龌龊事儿!” 这话就有些指桑骂槐的意味了。 第十七章 十八层地狱 要不怎么说,朋友翻脸起来比仇人更可怕! 这二柱婶儿跟陈氏打小就认识,好姐妹当了这么多年,还嫁到一个村儿里。如今因为儿女彻底撕破了脸,互相戳起肺管子来一戳一个准儿! “你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老娘看在女婿的面上不跟你计较,你当老娘怕了你!” 陈氏要再忍那也不是她了,当即挽起袖子就要过去再干一场架,不止是她,齐大父子几个也都动了真火,就连齐壮都往前走了两步。 这两年,看他们家热闹的人多,说闲话的也多,但大都是图个乐子过个嘴瘾,见了面依旧是笑呵呵的,最多打趣两句,没谁真当着他们面儿说这么难听的话! 这会儿少说也有小半个村儿的人在场,二柱婶儿这么口没遮拦的谩骂实在是欺人太甚! 见着齐家这些人怒气冲冲,二柱婶儿心里有些发怯,随即又想到今儿自己可不是一个人,全家都在呢!齐大才一个哥哥,她婆家可是兄弟好几个! “怎么?说到你痛处了就想打人了?” 眼看着一场混战就要开始,人群里有人看起了热闹,有人有心想着劝架。 “婶儿,你见过十八层地狱吗?” 齐乐乐这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来。 她将谢思娴递给特意来到她身边的谢子安,给了他一个眼神,也不管他看没看懂,起身站在了板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不远处缩在人群里的二柱婶儿。 二柱婶儿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只觉得晦气得不行:“呸!我一个大活人,见什么地狱!你是在咒我!” 齐乐乐轻轻笑了:“婶儿没见过,我见过。” “你,你瞎说什么!” 明明是青天白日的,二柱婶儿竟然觉得有点儿阴冷。 齐乐乐抬起手,拂开额前的刘海,将那个狰狞的伤口露了出来。 四丫撞出来的口子并不算小,又没有缝针,短短几日根本不可能愈合多好,这伤疤在那光洁白皙的额头上,显得触目惊心。 “前些日子,我跳湖寻死,后来,我被带去了阎王殿,向阎王诉了冤情。阎王好生训斥了我一顿,命鬼差带我去了趟十八层地狱。” “婶儿知道地狱是什么样子的吗?第一层就是拔舌地狱,凡在世之人,挑拨离间、造谣生非、诽谤害人等。死后就会被打入拔舌地狱,小鬼会来掰开他的嘴,用铁钳夹住他的舌头,然后生生拉下来。” “这还不够哦,拔舌之后,还会送到剪刀地狱,把十根手指全部剪断。” 齐乐乐的语调轻柔,隐约还带了点儿笑意:“若是这人还挑唆了父子、兄弟、姐妹、夫妻不和的话,那还要入铁树地狱,那树上的树枝都是利刃,从后背皮下刺进去,把人吊在那铁树之上。这还不算,还要入孽镜地狱、蒸笼地狱……” “你闭嘴!胡说八道些什么!”二柱婶儿的后背起了一层凉汗,两条腿都在打颤。 不只是她,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有些发怵,不少人都下意识搓了搓手臂,这小妮子太邪门儿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难道真的是死过一次了? “我是不是胡说,婶儿,等你将来去了下边儿自然就知道了。” 二柱婶儿想骂人,可是张了张口,却有些发不出声儿。 齐乐乐收起笑,又理了理刘海:“婶儿,你说我跟谢子安有私情,你是亲眼看见过?” 所有人都朝着二柱婶儿看过去,这话最近都快成了二柱婶儿的口头禅,逢人便要说上两句。 二柱婶儿被看得脸色苍白。 “二柱婶儿,这没凭没证的,你到处乱说坏我名声,死后可是要下地狱的哦!就从那拔舌地狱开始……” “我没有!”二柱婶儿冷汗都流下来了,细听还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响:“我,我也是听人说的!” 齐乐乐一脸认真:“那婶儿是听谁说的呢?” 二柱婶儿的目光下意识投向四周,但凡被她看过的人都往后退了一步,有那脾气暴躁的忍不住骂:“看我做什么!明明是你告诉我的!” “就是就是!要下地狱你自己下就好了,你还想拖我们一起下去?” “四丫啊,这些话我们可都没说过,都是她说的!我们就是听听罢了。” “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怎么会乱说呢?” “就是啊!” “……” 众人七嘴八舌,迫不及待地撇清自己,连带着把二柱婶儿说过的话都抖了个精光。 二柱婶儿的脸色越发的苍白,这些人可真不要脸啊!当初说闲话的时候可没比她说的少,这会儿倒是想撇开!做梦呢! “婶儿们别急,说没说也不是二柱婶儿说了算的。”齐乐乐举起手指指了指天,正色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每个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会被记下,早晚有清算的一天。” 这模样、这语气,说得一本正经,听得众人心里又是一抖。 是啊!决定要不要下地狱的可不是这丫头,是那阎王啊!这可怎么办! 把所有人里里外外吓了个透,齐乐乐才不紧不慢地坐下来,看到王氏脸色苍白,她微微一笑:“大嫂,你可要长命百岁哦。” 不然,等死后可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王氏听懂了齐乐乐的话外之音,脸色不由又苍白了几分。 齐乐乐勾了勾唇角:吓不死你算我输! 原本还因为自家大哥被人如此诋毁辱骂而怒火中烧的谢子言,如今只剩下满腔的一言难尽! 见齐乐乐转头看过来,谢子安压下心底的惊叹,温声道:“你受苦了。” 他面上的关怀之色不似作伪,齐乐乐笑出一口白牙:“不辛苦,我是被冤枉的嘛,阎王大人恩怨分明,这不就把我好好地送回来了?” 谢子安笑起来:“幸亏大人明察秋毫,否则我岂不是要错失良妻?” 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撩人呢! 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齐乐乐觉得自个儿刚刚被气到疼的心肝肺都熨帖不少。 齐乐乐这一番举动下来,不仅镇住了其他人,也同样镇住了齐家的人。 齐大从来没想过自家闺女竟然受了这么多苦,齐小金和齐小银也是愧疚万分,齐小财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有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泄露了几分心绪。 陈氏又是惊慌又是后怕,四丫两度寻死,她都是脱不开干系的,等将来百年之后,怕是也逃不脱阎王的责罚。 赵氏就更慌了,她之前被人误导,听信了流言,没少说四丫坏话,还总给她使脸色,这可怎么办!现在开始对她好还来得及吗? 许久以后,人群终究还是继续往前走了,只是安静了许多,再也不如先前那般热闹。 齐乐乐抱着睡得香香软软的谢思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四丫被这些人的流言蜚语逼得苦不堪言,也该让他们也感受一下夜不能寐的滋味吧! 第十八章 这么不经吓 眼瞅着下溪村儿终于到了,所有人都长长舒了口气,逃也似的四散开来,恨不得离齐乐乐十万八千里! 齐乐乐也不在意,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古香古色的集会,难免觉得新奇,正探头四处张望呢。 下溪村是外乡人迁过来的,总体不如上溪村那么富庶。村里的房子盖的密集局促,没有足够宽敞的空间来举办集会。 所以这次集会是从村头那一块儿开始,绕着整个村儿来摆摊子的。 他们这一行人来的不算早,这会儿已经有了不少摊子。有卖冷热吃食的、有卖日常家用的各种物件儿的。 摊子摆得都挺随意,就在地上铺层布啊稻草啊之类的垫一下,上面儿堆着要卖的东西,颇有几分现代夜市的影子。 其中还有些明显画风不一样的摊子,是被架子撑起来的,上面整整齐齐摆了不少货物,想来应该是附近城镇的商户过来做生意的。 很快陈氏就验证了齐乐乐的猜测。 “我们先去买布料,要是去晚了,好料子都被挑光了!”陈氏跳下马车,招呼齐乐乐跟上:“那家铺子是开在县城里的,偶尔才会拉来集会上卖,虽说贵了些,但也比我们自个儿去县城里买便宜。” 谢思娴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下意识也想跟上去,却被自家二哥拉住了:“咱们得跟着大哥。” 谢子安道:“把牛车停好再去找她们。” 等齐乐乐被陈氏拉过去,摊子面前已经站了不少人,都在七嘴八舌讨论这次摆出来的布料。 陈氏费力地挤了进去:“有大红色适合做嫁衣的料子吗?” 那头有个年轻的声音立刻接过话茬儿:“有的有的,婶儿来的真巧,今儿正好有两匹正红色的料子,是我家掌柜的从京城那边儿采买回来的,最适合做嫁衣了!” 说话间,另一个年长的汉子搬了一卷大红色的布匹摆到陈氏面前,齐乐乐伸手摸了一下,似乎是棉布的料子,比她身上穿的麻布确实要柔软不少。 至于颜色,倒也算鲜艳,但并非那年轻小二说的正红。不过齐乐乐没怎么见过这个世界的布料,也不知道这颜色算不算好。 “婶儿你看!这颜色正吧?”小二说着,抬眼瞧见陈氏身旁的齐乐乐,顿时惊叹一声:“这就是您的闺女吧!比那大户人家的小姐还要漂亮呢!若是再穿上这料子做成的嫁衣,那绝对是最美的新娘子!” 看来不论古今,这做销售的都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齐乐乐被夸得都有些尴尬了。 陈氏显然很受用,当即拍板:“那就要这个了!” “好嘞!婶儿要多少,我让师傅给您裁。” “五尺,不,还是六尺吧,多少钱?” “一尺100文,共600文,您家这是办喜事,我做主给婶儿再少点儿,就当给这位漂亮姐姐当添头了,您给我560文就成!” 周围不少人顿时抽了口冷气儿,这料子可真不便宜啊!560文钱都够全家做身衣裳了。 陈氏咬了咬后槽牙,没有犹豫太久:“成,裁吧!” 齐乐乐不太懂这里的物价,但看周围的反应,560文买件嫁衣应该是有些奢侈了。 哪怕因为四丫的缘故,齐乐乐不喜欢陈氏,却也没有心安理得浪费她银子的道理,忙拉了拉陈氏,轻声道:“娘,不用给我买,这太贵了!” “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儿,成亲怎么能没嫁衣呢?” 齐乐乐道:“那选个便宜些的,就穿一次,不值得。” “没事儿,娘不缺你一身衣裳的钱。”陈氏说着就开始掏钱袋子:“裁吧!” 齐乐乐还想再劝,那小二笑着插了句嘴:“你们母女感情可真好!这位漂亮姐姐,这是婶儿当娘的一番心意啊,你就别推辞了。” 旁边有人看不过去了:“好什么呀!这闺女都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人扯到了一边儿,在她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那人听了,目光下意识看向齐乐乐:“真的假的!这么邪门儿?” “那么多人在场,还能骗你不成!可别再多嘴了!” 那人心里一跳,忙堆起笑脸:“要我说啊,除了四丫,也没谁配得上这么好看的料子了!” “是啊是啊!” 齐乐乐:“……” 等陈氏给了钱,那头小儿麻利地把剪裁好的料子包好递给她:“婶儿以后常来啊!” 陈氏笑着含糊应了两声,心想这么贵谁还来啊!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买好了布料,陈氏感觉整个人都松快不少,其实直到今早出门,她都没想过会买这么贵的料子。可先前齐乐乐当众说的那番话,实在是诛心,她下意识的就想做点什么补偿一下。 陈氏回头找到刚停好牛车的齐大他们,把布料给大家看了,又说了价格。 众人竟然也都只是点头夸颜色好看,只字不提价格,好似几百文钱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似的。 就连王氏都没有一星半点儿嫉妒的心思。 齐乐乐想通其中缘由,心里莫名多了几分酸涩,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但凡当初对四丫多一点包容和善意,也轮不到她来到这个世界顶了四丫的身体。 “好了,你们自个儿逛去吧,我跟你爹就在这儿卖鱼。”陈氏说完,又抓了把铜板塞到齐乐乐手里,把她往谢子安的方向推了一把:“去吧,看上什么就买。” 谢子安见她面露迷茫,轻轻拍了拍谢思娴,谢思娴欢喜地跑过去,牵着齐乐乐的手:“姐姐,我们快去逛逛吧。” 齐乐乐垂首,看着小姑娘天真带笑的脸,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好,姐姐陪你逛。” 谢思娴可太喜欢这位漂亮大嫂了,拉着她的手一路叽叽喳喳,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其实齐乐乐自个儿也稀奇得很呢!借着陪谢思娴的由头可以把这些摊贩都仔细地看一遍,看能不能找到商机。 集会上的东西咋一看五花八门,但其实稀罕东西不多,就拿调料来说吧,基本就那么几样,量还都很少,一看就是过年家里用剩下的,想来淘换点儿别的,省得浪费了。 倒是卖鸡蛋的人特别多,买鸡蛋的似乎也不少,也许是想着农忙就要来了,买回去给家里人补身子的? 这倒是个商机,以后可以考虑多养点鸡,她空间里囤的蛋还能趁机混着拿出来一起卖了! 这样一想,齐乐乐下意识就去找卖小鸡的,意外的发现何止是小鸡仔,鸡鸭牛羊猪一个不落,只要给钱,都能带回家。 想起空间里空荡荡的棚子,齐乐乐内心有些蠢蠢欲动,可再想想空荡荡的口袋,她幽幽叹了口气,不舍地挪开了视线。 集会上卖鱼的也有一些,大大小小各种鱼都有,齐乐乐还看到一个卖小鱼小虾的,结果还没等她靠近呢,就被人给包圆了,虽说原本也没多少就是了。 走着走着,齐乐乐发现周围人都有些不大对劲儿了,明明各个儿都在看她,等她回望过去的时候,又都匆忙移开了视线。 有时候她才刚蹲下来想仔细看看,对方居然往后挪了半步,一副不想做她买卖的架势。 这,她有这么可怕吗?不就是给大家讲了个鬼故事而已?这里的人这么不经吓的吗? 第十九章 这女人好可怕 看着眼前一大一小蹲在人家做糖人的小摊子跟前儿赖着不肯走,谢子言忍不住凑到谢子安耳边:“大哥,你说她真没事儿么?” 明明经历了那么诡异恐怖的事情,刚刚还把那么多人瘆得发慌,现在居然跟没事儿人一样,笑得跟谢思娴那个小丫头一样没心没肺! 她难道看不出来做糖人的那位老爷子手都在抖吗? 这女人好可怕! 谢子安问:“你想她有什么事?” 谢子言:“……”这是我想的吗? 谢子文弱弱插了一句:“爹教过我们,对于鬼神,要常怀敬畏之心,倒也不必避如蛇蝎。” 谢子安道:“子文所言甚是。” 谢子言:“……” 行吧,你娶媳妇,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谢子安上前两步,递了几枚铜板给做糖人的老爷子:“劳烦,我要两个糖人。” “好,好。”老爷子狠狠松了口气,当即做了两个比之前都要大很多的糖人递过去,可算把面前这个煞星送走了。 围在不远处流了好久口水的孩子们终于能挣开爹娘的魔爪,呼啦一下就把糖人摊子给围了个满满当当。 “我要一个!” “爷爷你给我做个跟他们一样大的!” “我也要我也要!” “我……” 话没说完就挨了一巴掌:“要那么大干嘛?你吃的完吗?赶紧的在架子上选一个走。” 哇的一声哭了一个,接着又哭了一个,小小的摊子顿时热热闹闹,好似过年。 齐乐乐举着糖人,时不时看一眼,压根儿就不舍得吃,这手艺真是看多少遍都不腻! 谢思娴就不一样了,她就只是馋那一口甜,一口接一口,咬得嘎嘣脆。 原本该是和谐美好的一副画面,如今落在别人眼里,却是恐怖如斯。 “快看!那不就是那个丫头?” “还真是!这越长越好看了啊。” “就是好看才有鬼啊!没听大家伙儿说吗?她前阵子寻死,去了阎王殿,连十八层地狱都下了!现在这个,指不定是人是鬼呢!” “这么邪门儿!” “可不就这么邪门儿!听说连地狱里的恶鬼都怕她,所以才把她又送回到阳间了!” 走在最后面的谢子言不经意间听了一耳朵,心情顿时更复杂了,虽说这女人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可怕吧,但这些人传起谣言来是不是也太离谱了? …… 王氏终于见到了自家亲人,眼泪滚滚而下。 柳氏也听到了不少话风,心里正七上八下,见她这样,顿时就急了:“怎么了这是?快跟娘说说。” 王氏这一路都担惊受怕,这会儿被柳氏一问,再也绷不住情绪,失声痛哭。好一会儿,才抽抽噎噎地把事儿给说了。 柳氏也被吓得心惊肉跳:“她真的见着了?” “我不知道!”王氏哭道:“她自打醒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娘!我怕!” 柳氏冷不丁问道:“她是自个儿寻死的?你什么都没做吧?” 王氏垂着头,眼睛乱转:“我能做什么呀,我又不能逼她去死!” 柳氏的心却沉了下去,自己养大的骨肉是个什么性子,她比谁都清楚!王氏这模样,分明就是心虚! 齐家是不能再让闺女待了,至少在四丫出嫁之前不能让她待!那丫头如今就是个煞星,惹不起! 拿定主意,柳氏找到陈氏,难得陪了个笑脸:“亲家母,这阵子真是辛苦你了,又要忙四丫的婚事,又要准备养蚕的事儿,还得忙春播。” 陈氏漫不经心地接话头:“有什么法子呢!这不是事赶事儿,就都凑一起了。” “蓉蓉她生得娇气,如今又有了身子,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还得累你照顾她,我这心里啊,真是过意不去!” “那依亲家母的意思呢?” 柳氏笑道:“我想着,不如就让她回娘家住一阵子,等你们忙过这茬儿,再来接她回去,你看行不行?” 陈氏压下心里的火气,凉凉道:“行啊!怎么不行?亲家母这么体谅我,是我的福气!” 柳氏听着,心里头怪不痛快的,什么时候陈氏居然也敢这样跟她说话了?可谁让她理亏呢!只能陪着笑又跟陈氏聊了几句,这才走了。 等柳氏走远,陈氏倏地沉了脸:“她这是几个意思?她嫌四丫晦气是不?我都还没找她算账呢!也不看看她教出来的好女儿,都干了些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 齐大道:“随她吧,回娘家住着也好,省的在家折腾,回头坏了四丫的好事。” 话是这么说,可陈氏到底有些气闷,今儿这鱼卖得也很糟心,时不时有人说要买鱼,可话里话外却都是在问四丫的事儿,而且越问越离谱,连恶鬼附身这种鬼话都出来了! 他们倒是真不怕死后阎王爷收拾他们! …… 在知道有固定集会后,齐乐乐就琢磨着以后有机会也可以试着做吃食的买卖,毕竟她最擅长的就是这个,至于大学里学的专业,放在古代就是个鸡肋啊! 集会上也有不少卖熟食的摊子,都是附近乡里自家做的吃食,有带汤水的,还有各种饼子,有两家儿看起来还挺有食欲。 齐乐乐原本还想买点尝尝,了解市场行情嘛!可所有人见了她跟见了鬼一样,她哪怕有再好的胃口也没那个兴致去买了吃。 说实话,这走向有点超乎她的预料,她本意只是想吓吓大家,省得将来被欺负了还得一个个的怼回去,却没想到这里的人太不经吓了。 齐乐乐不得不承认,她似乎有些轻视古人对鬼神的恐惧之心了。 谢思娴嘴巴刁,除了糖人,其他的一概摇头说不吃,等到啃光了那个大糖人,她就开始哼哼唧唧,说逛累了想回家。 谢子安面露无奈之色,道:“她一贯这样,不用理她,等走不动了,我们轮流背她就好。” 齐乐乐道:“我其实也想走了,感觉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 谢思娴连连点头:“姐姐说得对!特别不好玩!所以我们走吧!” 面前的人哪里是觉得不好玩?分明是被人避之不及,这才想着要走。 早在齐乐乐说出那番话的时候,谢子安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世人多愚昧,死里逃生的侥幸他们不会明白,只会将人彻底妖魔化,推到完全对立的一面,继而心安理得地口诛笔伐,避如蛇蝎! 第二十章 是人是鬼 齐乐乐本想跟齐大和陈氏说一声先走。 结果陈氏却道:“走走走,我们也回去。” 齐乐乐看了眼剩下的鱼,这不还有六七条没卖完呢? 陈氏被那些个闲言碎语扰得心烦意乱,哪还有心思卖鱼:“不卖了!晚上回去煮鱼吃!” 说完瞧见谢子安他们都在,又挤出一丝笑来:“你们今晚也留下来吃个便饭。” 谢子安道:“这不方便吧?” “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就这样说定了!” 谢子安还想推辞,谢子文从他身后探了个头:“这会儿时辰还早,不如我们先去摘点地头菇,加个菜?” 谢子言点了头,一本正经道:“地头菇要炒肉才好吃,大哥,我们先去买点儿肉,上门作客总不能空手对不对?” “对对对!二哥说得对!” 陈氏这会儿是真笑了,这几个孩子倒是逗:“好好好,摘地头菇,婶儿给你们做!肉就不用买了,婶儿家里有!” 谢子安露出一丝无奈的笑:“那就叨扰婶儿了。” “跟婶儿客气什么!” 齐乐乐趁机道:“那再买两块豆腐吧?我想吃豆腐鱼汤了。” “买!” 说到吃的,大家显然有了精神,齐大去找小金他们兄弟,陈氏去买了豆腐,谢子安则去买了两大块肉。 不多时,两家人在众人复杂畏惧的目光中离开了集会。 …… “你说那陈氏的心怎么就这么宽呢?居然还对四丫笑得出来。” “我记得这两年陈氏对四丫可不算好啊,上次集会别人问起来的时候还骂人呢!” “何止是不好!四丫都在柴房里睡了大半年了!” “那怎么突然转了性儿?” “可不是,陈氏今儿一来就花了650文钱买了块大红的料子,就为了给四丫做嫁衣!买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呢!” “乖乖!650文?这陈氏怕不是中了邪吧!” “这可说不准儿,听说有的恶鬼手段高明着呢!能迷人心!” “天呐!这也太可怕了!” “……” 刘氏鸡蛋没卖完,没跟齐大他们一起走,这会儿听着大家的话,心里头也打起鼓来。 自家弟妹这两年对四丫那是真苛刻,怎么突然就好起来了呢?那四丫确实是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说是换了个芯儿似乎也说得过去! 等到四下没人,她忍不住凑到齐壮跟前儿低声问:“你说弟妹这是怎么回事啊?四丫她……” 齐壮今天来这一趟是打算就在集会上找好工匠木匠,回头就把家里的房间整整,结果人是找到了,可一听说齐大家也要一起改了,顿时就连连摆手不肯干! 一连问了好几家都是这样,齐壮气得想骂人。 这会儿听到自家媳妇也跟着乱说,不由起了火:“你闺女要是也能有那么多聘礼,你还舍不得一件嫁衣?” 刘氏一拍大腿,她怎么就给忘了呢!谢家可是真金白银给了足足30两的聘金啊!这都没算其他的聘礼! “鸡蛋卖完了就走,跟那些人瞎掰掰什么呢!” 刘氏自觉说错了话,忙提着篮子小跑着跟上齐壮:“我这不是听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我这心里头也有点儿打鼓。” “打什么鼓?这是人是鬼的,外人分不清,老二他们看着她长大的还能分不清?”齐壮没好气道:“要真是恶鬼,都这么多天了,那些乱嚼舌根的不早就被掏了心?” 刘氏被齐壮这么一说,脑子也清醒了:“我知道了,往后旁人再说什么我都不信了!” 齐壮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儿! …… 两家人走在路上,气氛却远不如来时,齐小财拉着马车闷头走在最前边儿,赵氏坐在陈氏身旁低头不语,目光时不时偷偷往齐乐乐那边扫,却又不敢正大光明的看! 齐小金和齐小银倒是依旧陪在谢子安身旁,但也没有之前那么热络。 显然,集会上四起的流言让大家心里都多了根刺儿。 气氛正僵,陈氏突然开了口:“说起地头菇,我想起有一年,四丫突然想吃,非要我给她弄,可那会儿都是寒冬腊月了,我上哪儿给她摘去?” 齐乐乐笑道:“最后娘还不是给我抄了一盘?” “得亏你大伯母勤快,晒干留了些。”陈氏道:“就这样,炒好了她还跟我闹呢!” 谢子安听得饶有兴致,问:“闹什么呢?” 齐小金接过话头:“嫌弃娘没用腊肉炒,说素的不好吃。” 听着谢子安的轻笑声,齐乐乐不由抠了抠手心,虽然说的不是她,但下意识还是想要挽尊:“那时候才六岁,还小,不懂事。” “嗯,是还小。” 你收起你眼底的笑意你再说这话行不行! 齐乐乐撇过头不去看他,耳根却渐渐红润起来。 齐小财刚好回头看到这情形,眼底阴沉沉的。 陈氏却好似打开了话匣子,借着说给谢子安听的由头,把陈年旧事都翻出来过了一遍。 家里孩子多了,总有各种啼笑皆非的趣事,说说笑笑,这一路就这么过去了。 等回到上溪村,陈氏跳下马车,心道那些人果然都是闲了没事儿瞎扯淡! 从小到大的事儿都记得那么清楚,四丫怎么可能是恶鬼附身? 这样的四丫,要真是恶鬼,她也认了! …… 地皮菜到处都是,田埂堤坝,还有那山脚树荫下都是。 齐乐乐他们去的是后山,远远就瞧见山下的野草迎风摇曳、朝气蓬勃。 地头菇都是贴在地面上长的,得扒拉开野草才能找着。 小小一簇,如同一朵深绿色的花儿,伸手碰一碰,软乎乎得像是一包水,轻轻拉起来就是长长一片。 齐乐乐以前没少跟着外婆去野外摘,地皮菜可是外婆的小饭馆儿里每年春秋两季的热门菜啊。 除了地头菇,到了清明节前后,还有那婆婆丁、香椿、荠菜、水芹、榆钱儿等等,那都是与田园青菜完全不同的美味! 除了这些,还有艾糍,小小的一团绿色,甜甜糯糯的,可好吃了! 再过上一阵子,端午来了,又是一轮新的美食。 不行,打住! “这地头菇倒是肥厚。” 齐乐乐回头,瞧见谢子安正蹲在不远处,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举在手里的地头菇,她默默地将地头菇放进小篮子里:“我也觉得个儿挺大的,所以忍不住多看两眼。” 谢子安也不戳破,就看着她微微笑着。 齐乐乐率先败下阵来:“我就是发了会儿呆。” “因为被人诬蔑?” “那倒不是,我哪有功夫想他们。” “那你想了些什么?” 今天的谢子安一点都不够体贴,齐乐乐看了他一眼:“我说我想的都是各种好吃的,你信吗?” 谢子安果然又露出那个好看的笑来:“信,你说的我自然信。” 齐乐乐转过头继续扒拉草丛。 “你倒是真不在意。” “在意什么?”齐乐乐顿了顿,道:“我以前就是太在意了,所以才会想不开。” “无关之人的无稽之谈本就不必理会。” 齐乐乐点点头,又问:“你怕吗?” “我怕什么?” “怕我被恶鬼附了身呀,大家不都在传吗?” “我还当你真不在意。”谢子安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恶鬼若如你这般,我娶了又何妨?” 齐乐乐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今儿太阳可真烈,晒的人面红耳赤! 第二十一章 地狱学的吗? “姐姐,快看,我摘了个大的!” 谢思娴欢快地跑过来,将手里的东西怼到齐乐乐眼前,她摘的这个虽然也是肥肥的一大团,可惜被小姑娘捏破了皮儿,绿色的汁水糊了她一手。 齐乐乐笑着接过来,夸道:“娴娴真厉害!” 谢思娴小脸儿红扑扑的,开心极了:“我再去找!” 两人眼睁睁看着谢思娴欢快地跑到谢子文身边,伸手就去抢他找到的地头菇,顿时明白她那个肥的是怎么来的,不由哑然失笑。 谢子安道:“我们婚期将近,我不好常来见你,等过了今日,就要等成亲那日再见了。” 齐乐乐一时没回过神:“啊?” “再过七日,就是我们的婚期了,莫非你忘了?” 齐乐乐赶紧地摇头:“没有没有!” 谢子安弯了弯眉眼:“没有就好。” 齐乐乐想起之前一直没机会提的事儿,斟酌半晌,问道:“你急着要孩子吗?” “嗯?” “就是那个,我们成亲后,你是不是立刻就要生孩子了?” 谢子安讶然道:“我是男子,如何能生孩子?” “不是你生,是我生!”齐乐乐有些恼羞成怒:“就说你想不想要孩子!” 谢子安静了一会儿,问:“那你想要吗?” 齐乐乐咬了咬唇,决定还是开诚布公:“想要,但不想这么早要。” “嗯,那就先不要。”谢子安笑道:“你自己都还是个小丫头呢,想什么生孩子的事儿?” 不知为何,齐乐乐就觉得面前这人不会骗他,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服气。 你嘴里的小丫头可比你还大四五岁呢!虽说也还没来得及出象牙塔接受社会的毒打,但也比你多吃了好几年的盐不是! 若是再加上四丫的记忆,那可足足比你大了一轮还有多呢! 谢子安还想再逗逗她,却见谢思娴又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谢子文,只得遗憾作罢。 地头菇本就不少,这么多人一起摘,没多久就够两大盘子了。 期间,齐乐乐还发现了不少其他的野菜,不过都还有些瘦小,可以等过阵子长肥了再来。 眼瞅着日头渐渐偏西,陈氏带着齐乐乐和赵氏先回去,其他人留着继续摘,回头让谢子安他们带回去给亲家也尝尝。 “等会儿煮个豆腐鱼汤,炒两盘地头菇,再烧个肉。”陈氏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他第一次带弟妹来我们家吃饭,这几个菜怕是不够,再宰只鸡。” 想起陈氏炖的鱼汤和鸡汤,齐乐乐果断道:“娘,今晚的菜我来做吧!我前阵子学了不少新做法,正想试试。” 前阵子学的?她都没离开过家,能去哪儿学?地狱吗? 陈氏和赵氏下意识就想到了一块儿,后背顿时窜起了一股子凉气儿。 齐乐乐就是诚心要把她们的思维往那上面带,毕竟,只有有过特殊经历,才能解释她突然多出来的知识和手艺不是? “其实那个地方跟你们想的不大一样,生前作恶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的人都还是好的,也跟我们一样要继续过日子的。” 赵氏吃了一惊:“做了鬼也要过日子?” “当然,不然大家整天没事儿做岂不会憋出毛病来?” 陈氏也被勾起了好奇心:“鬼也要吃喝拉撒吗?” “多少跟我们还是有些不一样的,等以后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这句话好似一盆冷水,瞬间把两人给泼清醒了,那鬼地方谁没事儿要去!这都还没活够呢!这么惦记死后的事儿干什么? 齐乐乐把人忽悠了一通,顺利拿到了今晚的掌勺权。 等回到家,陈氏径自拎了鱼去后院儿,几条大鱼在她手下,刮鳞抠鳃去内脏,不过片刻功夫就收拾得干干净净。 齐乐乐则忙着烧热水,顺便备好等下要用的调料。 赵氏则挽起袖子抓鸡去了,太老的母鸡不能要,公鸡也不行,挑挑拣拣半天终于选中了一只。 三人分工协作,干得热火朝天。 谢子安买的两块肉都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一看就是个会吃的! 齐乐乐一边想着,一边麻利的将肥肉剔出来,准备熬猪油。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植物油,但上溪村这边的人没有吃植物油的习惯,家家户户都是猪油。 陈氏收拾完鱼,打了个招呼出去洗地头菇了,这东西好吃就是太难洗,去小溪边用流动的水冲洗要轻松很多。 家里有两口锅,一边熬油,一边准备煎鱼,齐乐乐把鱼丢进热油的时候,那兹拉一声响,把后院儿的赵氏吓了一跳,三两下跑到前头来,手里还拎着扯了一半儿毛的鸡。 “怎么了?” 齐乐乐刚拿锅盖盖上鱼,嘴里道:“没事儿,我在煎鱼。” 赵氏在门外犹豫半天,终究还是抵不过好奇心,壮着胆子凑过来看了看,咂舌道:“这鱼还要用油煎呐?这得费多少油。” “这样两边煎过了,吃起来才香。” 赵氏听过就算,反正她是绝对不舍得拿油煎鱼的! 等齐乐乐揭开锅盖,一股子浓郁霸道的香味扑鼻而来,赵氏下意识就咽了下口水,她收回刚才的想法,逢年过节啥的,还是偶尔可以用油煎一次鱼的! 小心翼翼将鱼翻个面,柴火太大,鱼皮边缘有点煎过头发黑,但总体焦黄,看着特别有食欲。 齐乐乐很满意,等到这一面也煎成金黄色,往里面添水,慢慢炖煮。 另一边的猪油也熬得差不多了,猪油渣捞起来,撒点盐巴,喷香喷香的。 陈氏回来的时候,鱼汤刚煮成奶白色,里面透着点儿黄,她刚进院子就忍不住问了:“这么香的味儿?” 齐乐乐把豆腐切块儿放进鱼汤,正往里头加盐:“娘,再煮豆腐鱼汤呢。” 陈氏看了一眼,顺手抄起勺子尝了一口,咂摸了嘴,道:“好鲜,你这怎么做的?” “娘,四妹这是先用猪油把鱼两面煎了一轮儿,所以才这么香呢!” 陈氏抽了抽嘴角,难怪这鱼汤上面飘着一层油呢!感情这么来的! 不过想到今儿要招待客人,陈氏没说什么,只暗暗决定,往后可不能随便松口让四丫掌勺儿! 等鱼汤煮好,赵氏的鸡也弄干净了,齐乐乐开始准备做白切鸡,这白切鸡的做法并不复杂,就是火候要掌握好,千万不能大了,不然肉老了就柴,不好吃了。 陈氏原本也好奇齐乐乐说的新做法,但见她切了小半碗的葱段儿姜片,又抓了把八角和花椒粒,干脆利落地扔进锅里煮,转身默默退出了厨房。 赵氏一想到要跟齐乐乐单独相处就发怵,可偏偏又舍不得走:“娘,你不看啦?” “不看了,我去把猪食煮了,你学着就行。” 此刻的齐乐乐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剥夺了在齐家再次掌勺的权力,她正一门心思盯着火候,这种柴火灶实在不好控火,还好有赵氏在旁边帮忙,最后总算是把白切鸡给煮出来了。 煮好的白切鸡,得迅速放进冷水里泡着,让它的口感更加的柔脆。 赵氏不懂齐乐乐的做法,只觉得这放了这么多料煮好的鸡又放到冷水去洗,实在是太浪费了! 结果这还不算,齐乐乐居然又豪迈地抓了一把花椒用冷油煎炸,虽说味道是真香,可这用料也太多了吧! 可赵氏不敢说啊!就只能这么一边心痛一边努力就着香气儿咽口水。 第二十二章 为什么娶我 天将黑时,齐大带着大家进了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子浓郁霸道的香气,光是闻着这味儿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等到进了屋,正中央那张大方桌上,奶白色的豆腐鱼汤摆在正中央,周围有淡黄色的全鸡被切成一条条拼在一起、酱红色的红烧肉晃晃悠悠、黑黝黝的地头菇炒腊肉,还有一盆黄澄澄的鲫鱼蒸蛋。 谢子安甚至听见了周围好几道吞咽声,他不由勾了勾唇角,这丫头倒是越来越有点儿意思了! 亲眼见证这一桌子菜是怎么做出来的赵氏已经麻木了。 在得知家里仅有的那么一点子调料都被齐乐乐一扫而光之后,陈氏也是一脸平静。 然而这种麻木平静在吃到菜肴后瞬间被打破。 太好吃了!除了太费调料,实在是挑不出别的毛病了! “娘,要不,我们三个月吃一回吧!” 陈氏一眼横过去:“做梦!一年吃一回还差不多!” 齐乐乐:“……” 齐家吃饭惯来都是男女分桌,齐大他们在厅里吃着,陈氏她们几个就在厨房的小桌上吃。 菜倒是都一样,就是分量不同,但今天有谢思娴在,陈氏盛的量也不少。 谢思娴挨在齐乐乐身边,捧着碗一口一口喝着鱼汤,喝得一脸满足,偶尔还不忘哄一哄准大嫂:“姐姐做得太好吃了!我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鱼汤!” 齐乐乐笑着刮了下她的小脸蛋儿:“喜欢就多吃点。” 谢思娴用力点头。 这顿饭,所有人都吃了个肚子滚圆,连向来把好东西留给孩子们吃的陈氏都忍不住吃撑了,可见这一桌子菜有多下饭了! 吃过饭,谢子安起身告辞,齐乐乐主动请缨,送他们到门外。 “谢大哥,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谢子安颔首,转头吩咐:“你们几个去那边等我。” 等到弟弟妹妹们乖乖走出一段距离,他道:“想问什么?” “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答应娶我。”齐乐乐直直看着谢子安的眼睛:“你明明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我说了你就信?” “你说着,我听着。” 谢子安笑道:“我到了娶妻的年纪,我爹给了我两个选择,他挑,或是我自己选。样貌配得上我,又不会偷偷看我的,只有你了。” 这奇葩的选妻理由! 可这奇葩的理由却莫名的安抚了齐乐乐有些不安的心。 她嘴角不自觉翘了翘,却哼了一声:“那可未必,也许我偷看了你没发现呢!” 谢子安笑道:“那不是正好?” 论脸皮,齐乐乐甘拜下风! “如此,你可以安心待嫁了吗?” 齐乐乐面上一红,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回家去了。 “我也有一个问题。” “你问。” 谢子安道:“今日这一桌菜都是你做的?” 齐乐乐不答反问:“好吃么?” “人间美味!”谢子安从不吝啬夸奖:“安心在家等我,不要多想。便是冲着你这手厨艺,我也绝对会把你娶回家的。” 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关门的声音。 谢子安立在原处,突然抬手捂住眼睛,闷声笑了许久。 为什么会娶她?是因为投湖那日她那绝望的眼神吧。 明明初见时,那双杏眼含笑,能甜进人的心砍儿里,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那双美眸便如明珠蒙尘,再也没了半点光彩。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决定跳进湖里的那一刻,他就在想,若是能把她拉出泥潭,重新绽放,便是娶了又何妨? 如今,倒是庆幸那一日突如其来的冲动。 第二十三章 你不是四丫 “二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准大嫂眼瞅着都把门板儿拍大哥脸上了,自家二哥居然都没什么反应,这不合常理啊! 谢子言的语气满是沧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还能说什么?” “不是因为今晚这顿美食?” 谢子言断然道:“当然不是!你二哥我是为了一顿美食折腰的人吗?” 谢思娴扬起小脸儿:“二哥,今晚这一大桌子菜都是姐姐一个人做的哟!” 谢子言静默片刻,问:“婚期还有几日?” 谢子文在心里默了默,道:“七日。” “哦。” …… 齐乐乐转身回屋,发现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院子里静悄悄的,好似刚刚的热闹都是虚幻一般。 知道自己这是遭人嫌弃了,齐乐乐自嘲地耸了耸肩,径自回房去了。还好她不是四丫,否则那傻丫头又该伤心了。 刚进门就觉得不对,屋子里有人! “谁!” 原本坐在桌前的人站起了身,这身形一看就是齐小财。 “你不是四丫!”齐小财一字一句道:“说,四丫在哪儿!” 齐乐乐将手背在身后,从空间里抓了块石头紧紧握住,这才道:“曾经的四丫早就被你们给逼死了!” 齐小财的呼吸沉重:“你到底是谁!” “我是来替四丫报仇的恶鬼!” “放屁!这世上哪有恶鬼!” 齐乐乐冷笑一声:“你都知道,还问什么?我不是四丫我还能是谁?” 齐小财摇头:“你不是四丫,四丫不可能是你这样的,更不可能愿意嫁给那小子。” “怎么就不能是我这样的?”齐乐乐道:“我都被你们逼着死了两回了,怎么着,还要我继续窝窝囊囊地被你们逼死第三回?” 齐小财低吼:“我没逼你!” “我们明明是兄妹,你却逼着我乱、伦嫁给你,不是逼着我死?” “我们不是兄妹!没有乱、伦!” 齐乐乐冷冷道:“这话,等你死了去跟阎王说吧。” 齐小财的胸口一起一伏,眼睛一片血红。 “你觉得我变了,是因为我已经不再拿你当哥哥了,你不配!” 齐小财哪里受的住这话,猛地冲上前,伸手就要去抓齐乐乐。 齐乐乐扬起手里的石头就要往他头上砸,却听到房门被猛地推开,几道身影冲进来按住了齐小财。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今晚的月光很亮,透过窗户落在众人的身上,影影绰绰,看来躲在门外偷听的人还不少。 齐乐乐冷着脸,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我累了一天,想睡了。” 明明是极普通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人生生打了个寒颤。陈氏嘴皮子都有点儿不那么利索了:“老三浑,你别跟他计较,我们这就出去,你好好睡一觉,别多想。” “好,谢谢娘。” 陈氏应了一声,兄弟两个拖着齐小财把人给强拽了出去,齐大本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长叹了一声,摇头走了。 齐乐乐走上前,将门闩插上,那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好似落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这一刻,齐家所有人都明白,以前的四丫怕是回不来了,也是,都在鬼门关了转两趟的人了,又怎么可能还会像以前那样天真单纯、乖巧可爱呢? 这一晚,对齐家众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 …… 花开两只,各表一枝。 谢子安带着弟妹进了家门,就见院子中央的木雕桌上摆着一碟子花生,一小壶酒。 谢岱坐在桌边,悠悠叹了口气:“你们回来了。” 谢思娴尚不懂人间真实,欢快地跑过去:“爹爹!我刚刚吃了好多好吃的。” “哦?”谢岱笑容和蔼:“都吃了些什么?” 谢思娴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有白切鸡、豆腐鱼汤、鲫鱼蒸蛋,有红烧肉,对了,还有腊肉炒地头菇哟!” “来跟爹说说,都是什么滋味?” “好!” “……” 谢子安默默抚了抚额头,准备回房去了。 “子安。” 谢子安身形一顿:“娘。” “我想跟你说说话,可好?” “好。” “我今日听了几句闲言碎语,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想听你讲给我听听。” 谢子安笑道:“娘想听,等过几日她来了我们家,让她慢慢跟你讲。” 美妇人看了他一会儿,也露出几分笑意:“那丫头很合你心意?” “很合我心意。” “看出来了,你这几日都不着家了。” 谢子安摸了摸鼻尖:“她手艺特别好,娘也会喜欢的。” 美妇人的眼睛果然亮了,道:“你喜欢的,我当然也会喜欢。” 谢子安也不戳破,笑道:“那娘可以去管管爹吗?他正拉着娴娴要她讲饭菜有多好吃。” 看着他轻快的笑颜,美妇人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我对那白切鸡也有几分好奇,正准备去听听的。” “……” 最终,谢子安只道:“娘开心就好。” …… 哪怕一宿未眠,第二天依旧还是要早起干活儿的,齐大挂着青黑的眼圈儿随便扒拉了点吃的,就带着哥儿三个下地去了。 走在路上,难免遇到左邻右舍,放在平时,少不得要打个招呼聊上几句。 可今天,但凡遇到熟人,要么就是撇过头当没看见,要么是加快脚步,恨不得一溜烟跑了。 更有甚者,远远看到他们,竟然扭头就走,直接换了条道儿! 齐大:“……” 半路遇上齐壮,齐壮叹了口气:“老二,我实在是找不到木匠工匠了,怎么办?” “是不是最近要改房子的人太多了?” 齐壮看着他眼底的黑眼圈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了:“他们不肯给你家做。” 齐大沉默了,良久,他道:“要不你先做吧,我家的回头我自己看着弄。” “也行,窗户我多订两个,回头我们自己装。” “也好。” 齐乐乐永远也想不到,就是这么一场平凡无奇的集会,不止让她的凶恶之名横扫十里八乡,甚至在不算久远的将来,传遍整个帝国! 天知道,她的初衷,真就只是为了震慑一下那些长舌妇,以及为自己远超这个时代的知识找个比较能让人接受的理由罢了。 第二十四章 谢家退亲了吗? 同往常差不多的时间出了房门,齐乐乐本以为家里没人,却没想陈氏正坐在院子里纳鞋底,听见动静,她头也没抬:“给你留了饭,快去吃吧。” 齐乐乐挑了挑眉:“好,谢谢娘。” 陈氏动作一顿,似乎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她:“你要还认我这个娘,就别这样说话。” “你还要我这个闺女吗?” “不然我还能把你叉出去?”陈氏道:“我把你捡回来,养了这么多年,你不是我闺女还能是谁闺女?” 齐乐乐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吃饭去了。 等吃过早饭,陈氏又忙着给她比划尺寸,准备做嫁衣,好似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 齐乐乐也乐得装傻,继续如前几日那般,没事儿帮着干点家务,然后在齐大他们回来之前进房间。 只是今天给她送晚饭的人是陈氏。 “你二嫂娘家弟弟昨儿相看好了人家,想趁着春耕前把事儿给订下,实在忙不过来,非把她找回去帮忙了。” 难怪一整天没见着赵氏的人影,原来是躲回娘家去了。 齐乐乐笑了笑:“那要恭喜二嫂了。” 陈氏道:“放心,你出嫁前她肯定会回来的。” “嗯。” 陈氏也找不出别的话来,便和齐乐乐对着闷头吃饭,等吃完饭端了碗筷就走:“你早点睡吧。” “好。” 等陈氏离开,齐乐乐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明明出了口恶气,她这心里却始终有股子说不出的哀伤失落感,齐乐乐捂着胸口,暗暗猜测,这股子情绪是否来自四丫呢?只有她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些亲人的。 接下来这几天,日子过得分外平静,叫齐乐乐都有些不适应了。不过她也趁着这难得的空闲,把空间里的田地都种上了粮食。 等成亲之后,她很大可能就要跟谢子安同住了,到时候未必能找到那么多时间进空间,这一批的作物最终是个什么收成,得听空间由命了。 眼看着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了,陈氏终于把齐乐乐的嫁衣做好了:“来试试吧。” 说是嫁衣,其实也还是平日里穿的款式,只是布料用的大红色,普通百姓哪里穿的上凤冠霞披? 饶是这么一件普通的大红色衣裳,穿在齐乐乐身上却惊艳极了,陈氏绞尽脑汁,却也只想得出我闺女真美这么一句话。 “他爹!快来看看你闺女!” 喜事将近,齐大他们这两天也没再去地里干活儿,今儿正在家挂红灯笼,听到陈氏喊,父子几个下意识就看过去,下一刻也有些惊呆了。 齐乐乐到底年轻,这些天好吃好喝地养着,脸上多了些肉,气色明显好了许多。平日里穿着灰扑扑的衣服还瞧不大出来,这会儿换上大红的嫁衣,脸蛋儿都带了几分红润,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齐小财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 陈氏瞧见他的眼神儿,暗骂自己多事,忙把齐乐乐往屋里拉:“赶紧的脱下来,别弄脏了。” 齐乐乐自然也察觉到了齐小财的眼神,像是一头豺狼一样,黏糊糊的叫人恶心。 …… “娘,谢家退亲了吗?” 柳氏道:“没有,这几天有不少人去了谢家,苦口婆心地劝,但他们油盐不进,只字不提退亲的事儿,听说昨儿还有县城里专门做流水席的厨子过来跟他们商量菜单。” 王氏怒道:“四丫她就是个厉鬼!他们居然还不退亲,这是想害死子安吗?” “什么厉鬼不厉鬼的!别乱说!” “我怎么就乱说了?现在这事儿还有谁不知道的?” 柳氏道:“当天你不是也在场的?四丫明明就没说什么。” “她要不是厉鬼,怎么可能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 柳氏头疼地看着面前状若癫狂的女儿,她要早知道谢子安最后会娶四丫,打死她都不会跟齐家开亲! 两人正说着话,王老秀才回来了,王氏看到爷爷,顿时眼睛一亮,道:“爷爷,你是秀才,大家都相信你,不如你号召大家去把那个厉鬼抓起来烧了吧!” 王老秀才板起脸:“什么厉鬼?” “就是四丫啊,她就是个厉鬼!如今还想要嫁去谢家害人,爷爷你一定要阻止她!” 啪的一声! 王氏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娘亲。 柳氏的脸色却比她更难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了?” 然而柳氏的这番举动终究还是迟了。 王老秀才气得手都在发抖:“老夫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到头来竟然养了这么个孙女!” “当初你寻死觅活,老夫豁出去一张老脸替你去求亲,面子里子掉了个精光!如今,你还要老夫锤了这身傲骨去帮你谋财害命?” 王老秀才气得甩袖而去。 王氏被王老秀才娇宠着长大的,何时听过这种重话?整个人都是懵的。 柳氏气急,压低了声音道:“你当只有你想她死?那二柱家的从集会回去就躺着起不来了,口口声声说是中了邪,结果谢子安亲自请了花婆婆上门。” “这事儿我没告诉你,是不想你伤心,谢子安对那四丫是真上了心的!花婆婆那是一般人能请得动的?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四丫是人不是鬼!不然你以为光凭陈氏把她锁在家里不出去就能保得住她?” 王氏如遭雷击。 片刻后,王氏的爹进了门,怒气冲冲道:“你们娘俩做了什么混账事儿,把老爷子气成那样?连家都不愿意待了,说要住学堂里去!你们让我的脸往哪里搁!” 柳氏一听,哪里还顾得上闺女,忙转身去哄着丈夫,还要琢磨怎么把老爷子请回来,他们一家子可都是靠着老爷子过日子的啊! 王氏一个人静静坐在房里,心里的不甘和恨意,渐渐交织成一张大网,把她困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第二十五章 往死里揍 齐乐乐对家门以外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直到成亲前一天上午,她刚从空间里出来,听见陈氏在院子里叫骂,她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是大家明儿不打算来吃酒了,所以提前来送礼。 齐乐乐起身出去,见院子里放着不少瓜果蔬菜,零星还有些鸡蛋和最多两指宽的肉条,再好的却没了,也难怪陈氏会生气。 不来吃酒席也就算了,这随礼也太寒碜了。 陈氏气得够呛,本不想当着齐乐乐的面让她听了不痛快,可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你说这些人,一个个都黑了心肝啊!死了肯定是要下地狱的!” 齐乐乐提醒道:“娘,他们不来吃酒席,那我们订的肉可以退吗?” 嫁闺女一般会在中午办酒席,齐大和陈氏夫妻两这些年在上溪村儿的人缘还是很好的,少说十来桌应该是有的,算下来得不少肉,需要提前跟人订才行。 听齐乐乐这么一说,陈氏猛拍大腿,也顾不上骂了,喊上齐大就急匆匆出了门。 陈氏前脚走,齐小财后脚就拎着鱼篓子回来了。酒席少不得要鱼,齐小财揽了捞鱼的差事,这几天一直都在湖里忙活。 齐乐乐只当没瞧见,转身就往房里走。 这态度着实惹恼了齐小财,他目光一沉,扔了鱼篓子就要去抓齐乐乐。 齐乐乐一直注意着身后的动静,见他追过来,她微微侧身,抓住齐小财伸出来的手,抬脚切入他两脚之间,用臀部顶住他的腰部,将他拉近,一个过肩摔直接把他扔过去了! 起初齐小财的内心是狂喜的,以为齐乐乐终于回应他了,在手臂被那双小手握住的时候,他全身都放松下来了。 却没想到下一刻,整个人天旋地转,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摔倒在地,全身后背都火辣辣的疼。 把人摔倒,齐乐乐抄起木棍就往他身上砸,净找些软肋的地方下手。 齐小财咬着牙不出声,齐乐乐也咬紧了牙关使劲儿揍。 两个人好像都在杠着一口气,谁都不肯先认输。 王氏推门进来的时候,冷不丁儿看到的就是齐乐乐往死里揍齐小财的画面,吓得她差点儿从院门摔出去。 见到来人,齐乐乐抬了眼皮子,眼底的恨意没有半分收敛,就这么直晃晃地冲着王氏看过去。 王氏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跌坐在地,张了张嘴,想要高声尖叫,却发现竟然出不了声! 面前这个眼珠子都红了的人,她不是四丫,绝对不是四丫,她是恶鬼!真的是恶鬼! 眼看着齐小财已经躺在地上起不来了,齐乐乐后退两步,拿棍子指着他:“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不是拿棍子招呼你了。” 齐小财哑着嗓子低吼:“你到底是谁!” “你说我是谁?我还能是谁?”齐乐乐冷冷道:“我的好哥哥,你以为我是怎么从地狱里一层一层爬出来的?你以为那些厉鬼为什么会放过我?靠单纯善良和听话容忍吗?” 院子里一片寂静,齐乐乐扔了手里的棍子,居高临下看着齐小财:“明天我就要嫁出去了,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妹妹,将来我们就常走动;若是不想认我,我也不会回来惹人嫌。往后每年三节我会让人送到,就当远房亲戚走着吧。” 这话,不仅仅是说给齐小财听的,也是说给不知何时已经回来的齐大和陈氏听的。 第二十六章 彻底消失 齐乐乐说完,转身干脆利落回了房。 靠在房门上,她嘶的一声,抬起一直垂在身侧发抖的手,只见虎口一片血肉模糊,都是刚刚打齐小财的时候弄伤的。 用空间里的泉水冲了下伤口,翻出谢子安给的膏药厚厚涂了一层,齐乐乐长舒一口气,躺在床上发呆。 她想打齐小财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刚刚要不是齐小财自己送上门,让她打了个措手不及,以齐乐乐如今的体能,是万万不可能把人这么一顿胖揍的。 今儿这一顿打,算是把这个家平静的假面给彻底撕破了,不过这样也好,话都说开,将来怎么相处,全看齐家人的意思。 毕竟齐家对四丫不只有养育之恩,当年的情况,若是没有陈氏抱她下山带她回家,她未必能活过那个夜晚,这是救命的恩情。 虽然四丫已经被他们给逼死了,可齐乐乐却穿过来占了四丫的身体,从今往后,她就是四丫,属于四丫的一切她都得接受。 更何况,这里是古代,讲究至亲至孝的地方,亲缘关系不可能说断就断。 在出嫁前让齐家人看清她如今的真面目,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堆,齐乐乐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梦里,有个瘦瘦小小的丫头正等着她。 “姐姐。” 齐乐乐看着面前十分眼熟的人,问:“你是四丫?” 四丫点点头:“我是四丫。” “是我占了你的身体所以你只能在这里?” 四丫摇头:“我已经死了,而且马上就要走了。今天来,是想谢谢姐姐,也有些话想跟姐姐说。” “谢我什么?” “谢谢姐姐让我看清了很多人和事,也谢谢姐姐帮我出气。姐姐做了很多我不敢想、不敢做的事,现在想想,也是我自己以前太傻太没用。” 齐乐乐道:“不怪你,你只是太善良了。” 四丫笑了,露出两个小酒窝:“姐姐,你是个大好人,谢大哥也是个好人,你嫁给他,你们以后一定会好好的。” 齐乐乐心下一动:“你喜欢他吗?” 四丫摇摇头:“我就见过他三次,一次是他们刚来村里的时候,我给他们指了路,一次是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帮了我,最后一次,是他救了我。” 齐乐乐莫名松了口气。 四丫又道:“我时间快到了,姐姐,爹娘他们虽然养大了我,但我已经死了,姐姐不是我,不必为了我受委屈。” “姐姐以后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吧!我想姐姐活得开心些!不要像我一样。” “放心,我会的。” 四丫的身体越来越轻盈通透,最终化成了一阵风,消失不见。 齐乐乐感觉心里一松,旋即又有些怅然若失,似乎有什么东西永远地失去了。 她知道,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四丫了。 …… 齐乐乐是哭着醒来的,眼底说不出的哀伤,把原本攒了一肚子话的陈氏看得心都软了。 “怎么睡个觉也哭了?” 齐乐乐下意识看了眼门的方向。 “你刚刚没锁,我顺手推开了,就想进来看看你。”陈氏说着,伸手就要去摸齐乐乐。 齐乐乐撇过头,坐起身,抹去了脸上的眼泪:“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氏一僵,闺女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比之前多了几分疏离,她知道,这个闺女终究跟她有了隔阂。 “小财是个混账东西,你那一顿打得好。” 齐乐乐微垂着头,没有吭声。 陈氏又道:“你说的那些话我和你爹都听到了,你是我们的闺女,到死我们都是认的,往后你要是想回来,这里就是你的娘家,你要是不愿意回来,我和你爹也不会怪你。” 这就是把皮球又踢回来了,这陈氏果然是个聪明的。 齐乐乐点点头:“我记着了。” 陈氏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齐乐乐的内心平静无波,属于四丫的那份感情已经消失了,她对齐家再没有半点眷恋。 有些人,一旦不珍惜,就会永远的失去了。 有些事,一旦做下了,就再也没了回头路。 …… 齐小财捂着脸在地上躺了很久,身体上的剧痛完全遮盖不了内心的撕裂。 他从来没有如此深刻的意识到,他的四丫,他爱到了骨子里的四丫,再也不可能属于他了,当初那个跟在他身后会甜甜软软喊他三哥的小姑娘,再也回不来了! 而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王氏失魂落魄地坐在房里,刚刚的景象一直在她的眼前浮现。 齐乐乐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眼珠子通红,脸上还带了点点血迹,明明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小丫头,却冷着一张脸,名无表情地举着那么粗的棍子,就那么一下一下地往齐小财身上砸。 就好像她砸得那个人不是她的哥哥,而是个什么畜生一样! 齐小财那么粗壮结实的一个人,被她一个丫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躺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 娘说得对,齐乐乐不能惹,也惹不起! 第二十七章 就这样吧 齐壮和刘氏过来的时候,整个家里静悄悄的,明明屋里那么多人,却一点声儿都没有,这哪里像是明天就要嫁闺女的人家啊! “这是怎么了这是?”刘氏说着,似乎看到什么,吓了一跳:“这怎么还有血呢!” 陈氏捡起那根带了点儿血的木棍随手扔到角落去:“没,刚刚撵鸡呢。” 刘氏拍拍胸脯:“我们是过来帮忙的,其他人还没来吗?” “来什么啊!都不来了。” 刘氏一惊:“怎么回事?” 陈氏冲着院子那边儿努了努嘴:“这小半天儿的功夫来了一波又一波,都说明儿有事来不了了。” “那来做事的人呢?” “烧饭婆子一个说闪了腰一个说摔了腿,总之就是不来了。” 刘氏一时无语,按理说嫁娶这种大喜事,需要帮忙的人可多了!之前齐小金齐小银成亲的时候,齐家可是热闹了好些天!哪里像如今这样,冷冷清清的,要不是门口挂了红灯笼,都不知道这家要办喜事! “那现在怎么办?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了啊!” “我也不知道,这一时半会儿的,我能找谁去?”陈氏说着说着,竟然哭了出来:“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命苦,这好端端的一个家,怎么就非要闹出这么多事儿来!啊,我做错了什么?我还不是想着这个家能好好的!” 刘氏嫁过来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见到陈氏这幅模样,哪怕当初齐家闹出那么大的笑话,也没见她哭过,如今就好像被人抽了脊梁骨,整个人都丧气起来。 “谁家还没个坎儿呢……”刘氏说着,有些说不下去了,实在是齐大家的这事儿,它不好说啊! 四丫那天的模样、说出来的话,搁谁谁不怕呢?她要不是个当大伯母的,她也得躲远点儿不是? 后院里,齐壮听完齐大的话,指着他就骂:“你就是糊涂!就齐小财那样的,早就该往死里揍一顿了。四丫她就一个丫头片子,不过说两句气话,你个当爹的还拧巴上了?” “你要这么冷冷清清把四丫嫁出去,你就真成全村笑话了!四丫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外头刘氏也劝道:“大喜的日子快别哭了,把四丫好好的嫁出去才是要紧。” 陈氏就是那口气憋得难受,哭过之后也知道事儿不能就这么摊着。 刘氏见她止了哭,又道:“这会儿还早,我们先去找烧饭婆子,大不了多出点银子,总有人愿意来。” 陈氏抹了把眼泪:“好。” 刘氏突然想起一事,问:“那喜婆呢?喜婆明天来吗?” 陈氏摇了摇头。 “这出嫁哪能没喜婆啊!酒席先放一边,把喜婆找了再说!” 言罢,刘氏冲着齐壮和齐大喊道:“你们两盘算下明天能来哪些人,估摸下得多少桌。” 陈氏打断她:“别盘算了,基本都不来了,就看自家亲戚能来几个吧。”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饶是刘氏都有些上火了,这些人至于吗?大家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把事儿做得这么绝? “娘,大伯母,就这样吧。” 陈氏没吭声,刘氏这会儿倒是有些心疼起侄女儿了:“怎么能就这样呢!乖,你回屋里歇着,我跟你爹娘还大伯再商量商量。” 齐乐乐道:“不是诚心来祝福的,何必非要请他们来呢?” 理是这个理儿,可…… “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儿,怎么能不请客人呢?” “为什么非要请客人呢?我又不跟他们过。” 刘氏有些哑口:“这,谁家成亲不是热热闹闹的?” “我不一样,他们怕我,就算来了,心里八成也是在咒我,这样的客人请上门,我们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不亏吗?” “亏!老娘亏大发了!”陈氏道:“四丫说得对,不来拉倒!老娘还懒得招呼呢!” “娘想明白了就好。”齐乐乐露出个笑来:“我大喜的日子,我高兴就行,何必还要管别人怎么样呢?” 刘氏看看齐乐乐,又看看陈氏,虽然总觉得这事儿不能这么算吧,可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话来劝回去。 陈氏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齐乐乐道:“酒席我们弄好吃些,让上门的客人们吃饱喝足,然后我漂漂亮亮地出嫁。” “成!” 刘氏一把拉住陈氏:“成什么成啊!那喜婆呢?总不能不要喜婆吧?” 齐乐乐正要说话,却听到门外响起敲门声。 …… 这天傍晚,村中央那棵大树下的人又多了起来。 “明儿齐大家的喜事你去吗?” “不去不去!不嫌瘆得慌啊?四丫那么邪性!” “你跟齐大家的不是走得近么?你也不去?” “我倒是想去,可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万一有个什么,我家里可怎么办?” “哎哟花婆婆不都说了她是人?” “这可说不准啊!想想那二柱家的,至今还下不来床呢!” “可不是!” “哎,那齐大家的人还不错,我们都不去是不是不好啊?” “要去你去,我是不敢去的。” “等四丫嫁了以后我再去跟她赔个不是。” “对,等四丫不在了我再去!” “……” 很快,夜幕低垂,众人心满意足回了家,既然大家都不去,那就不用怕陈氏怪罪了,她还能把全村儿的人都恨上不成? 第二十八章 迎亲 说是这么说,可第二天上午,依旧有很多人在探头探脑地张望着,想看看谢家娶亲的阵仗。 而谢家也确实没有让大家失望,一大早,热闹的敲锣打鼓声一阵高过一阵,一大列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在村子里走过。 为首的谢子安坐在高头大马上,长发高高束起,戴了顶玉冠,身着大红色的新郎服,本就白皙的他愈发地玉树临风、俊逸非凡。 莫说是那些没成亲的黄花闺女,就是刚成亲没几年的媳妇们也都纷纷看红了脸。 长那么好看,作孽哦! 年长些的婶儿们啧啧叹了几声,随即看向了他身后那长长的队列。 这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谢家竟然还请了人雇了轿子!他们村儿怕是好几年都出不了这阵仗吧! 雇一顶轿子可得好些钱呢,倒不是出不起这个银子,而是不舍得花在这头上。 轿子的后面,还跟了足足八个吹喇叭的!难怪敲锣打鼓的声音震天响! 看热闹是人骨子里的天性,更何况这样的阵仗,迎亲队伍后面不知不觉就跟了不少人,全然忘了昨晚还打定主意不去齐大家呢! 今日的谢子安一扫平日里的温润亲和,整个人有种高高在上的逼人气势。 他骑在马上,昂首挺胸,肆意张扬,将整个上溪村儿都绕了一圈儿,差不多让所有人都瞧见他这娶亲的阵仗了,这才慢悠悠停在了齐家门口。 齐大带着齐小金和齐小银早早就等在那儿,看到迎亲队伍的瞬间,齐齐吸了口气,饶是早有心里准备,也还是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齐乐乐面无表情地坐在闺房里,她三更天就被陈氏从被窝里拉出来,被按着沐浴更衣,然后就成了喜婆手里的提线木偶。 昨天,就在她准备说喜婆不要也罢,就听敲门声响。 谢家不仅送来了喜婆,还送来了两个厨子,说是一早去县城里请来的,结果家里来客少,所以匀两位给他们家。 这话也就哄哄别人,齐乐乐是一个字都不信的。谢子安看着斯文有礼,心眼子多着呢,八成是猜出他们家的窘境了,所以做了两手准备。 不然,厨子请多了,难道喜婆还会请多?男方又不用请喜婆! 而且他请的这位喜婆绝对不便宜!因为事儿是真多啊!打从齐乐乐见到她,就没见她停过嘴,吉祥话一套一套的,弄的人都不好意思拒绝。 刚刚这喜婆还想给她开面,原本听吉祥话听得昏昏欲睡的齐乐乐瞬间就清醒了!开面她知道的,必须不能开啊!真的会痛死人的! 喜婆劝了半天,好话说尽,见她实在是不乐意,问了当娘的也说随她去,只得遗憾作罢,心里头暗暗想着:这么任性的小丫头,也得亏是模样生得好,不开面也能看,否则哪里能行呢! 别说,这喜婆话虽多了点,手艺是真不错,梳妆打扮她都会,齐乐乐在她手里,简直美出天际,一旁的陈氏和刘氏看得都移不开眼。 自打昨天那两个厨子来了,酒席的事儿就完全不用陈氏操心了,她也没闲着,将齐乐乐的嫁妆都好好收拾了一番,临了还补了10两的陪嫁。 到如今,她自己都分不清对这个闺女到底有没有亏欠了,只是一想到她嫁出去之后,可能将来都不愿意回娘家来看看,这心里头就说不出的难受。 刘氏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陈氏给四丫准备的嫁妆也太多了吧!就算谢家给了三十两的聘金和大几两的聘礼,也不用回那么多嫁妆过去啊!人谢家又不缺这点儿银子! 可刘氏聪明的没有多嘴,这齐大家的事儿啊,简直就不按常理来! 喜乐响起的时候,齐乐乐猛地偏头看向窗外,喜娘笑道:“新姑爷来啦!” 齐乐乐感觉自己的心跳一点点加快,胸口有些胀胀的,带了点酸酸甜甜的滋味,既盼着早早能见到谢子安好离开齐家,又担忧即将到来的新生活。 喜娘不知何时退了出去,陈氏走到齐乐乐身旁,拉着她的手,红了眼圈儿:“你嫁过去以后,要好好的,要是谢家对你不好,你要记得回来找我,我总归是你娘。” 齐乐乐点点头,轻声道:“我记着了,谢谢娘。” 陈氏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越看越觉得好看,越看越不舍,回想昔日种种,眼泪不自觉就落了下来。 千言万语抵不过清泪两行。 这份真挚的情感终于让齐乐乐也更咽起来:“娘,你别哭,我们就在一个村儿,有空我会回来看你的。” “有你这句话,娘就安心了。”陈氏抹了把眼泪,道:“还有个事儿,娘要跟你说说,你过来。” 齐乐乐侧头靠过去,陈氏在她耳边低语,还没听上两句,她的脸就瞬间红了个彻底。 陈氏也有些不自在:“好了,我说着你听着,总归也不用你主动去做什么,知道这么回事儿就行。” 齐乐乐红着脸,默默点了点头。 她万万没想到,古代寻常百姓女子的性知识竟然要等到出嫁前由娘亲口口相传。 第二十九章 一定要娶 杜兰秋在齐大家门外踌躇了很久,她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来看热闹,还都挤在门口不进去。 眼看着里面接亲的人酒席都快吃完了,到时候就要闹嫁妆接新娘走了,杜兰秋咬了咬牙,从人群外往里面挤。 “哎哟!你挤什么啊!怎么是你?” “你这丫头怎么来了?” 左右这些人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杜兰秋咬着牙不去理会,闷头挤出人群,径自就往齐大家里去了。 齐小金正在陪酒,冷不丁儿一抬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一时间有些恍惚。 等回过神,再端起酒盅的手竟然有些抖。 杜兰秋低着头,避过院子里的众人,找到刘氏:“婶儿,我想陪陪四丫,送她出门。” 刘氏看到她也有些意外,但想到如今终于有个人来陪四丫出嫁也是好事,便领着她进屋去了。 喜娘正等在门外,瞧见她们来,当即就拉着杜兰秋的手往房里带。 瞧见屋里母女两都挂着泪,喜娘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忙说了几句吉祥话,又道:“这么漂亮的新娘子,老婆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可千万别哭花了妆,等会儿还要去给新姑爷开开眼呢!” 转脸又对陈氏道:“大妹子,你可真会生养,这么好看的闺女,换了我,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三两句话把陈氏和齐乐乐都给逗笑了。 陈氏抬头,瞧见杜兰秋,笑容一顿,还不等她开口,杜兰秋道:“我答应过四丫,要来陪她出嫁,等她上了花轿我就走。” 齐乐乐是知道她的,在四丫的记忆里,杜兰秋是唯一的知心朋友。 只是这杜兰秋也有些命苦,亲爹十年前进京赶考,自此了无音讯、生死不知。亲娘忧思过重,身子骨儿一直不大好,又因为只生了个闺女,被婆家嫌弃,也被娘家挤兑。 也是因为这,她明明跟齐小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生生被陈氏棒打鸳鸯,自此跟四丫也断了来往。 当初齐小金闹着要娶四丫,或许也是带了几分赌气在里面。 她今天能来,齐乐乐是有些意外的,毕竟她和四丫约定陪彼此出嫁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更何况齐乐乐如今的名声还很凶恶。 同刘氏的想法相似,陈氏也给了杜兰秋个笑脸:“那你们小姐妹好好说说话,我先出去看看。” 今天来陪齐乐乐出嫁的人几乎没有,偶尔有几个长辈过来,也是给了压箱红包就匆匆离开了,就连齐大的亲娘、齐乐乐的奶奶,都是坐了会儿就找借口走了。 只有刘氏待得时间最长,在喜婆给齐乐乐梳头发的时候还落了几滴泪。 喜婆许是被叮嘱过,对此只字不提,愣是凭借一己之力维持着房里的热闹气氛。如今终于等到一个陪新娘子的人,她可算是能歇会儿了! 齐乐乐笑道:“谢谢你今天能来,我很高兴。” 杜兰秋盯着她看了会儿:“你真的是四丫吗?” 齐乐乐想了想,道:“我是,也不是。” 杜兰秋蹙眉,似有些不解,不过片刻后,她释然了,坐到齐乐乐身旁:“算了,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不用再被人欺负。” 齐乐乐其实挺喜欢这姑娘的性格,虽然她过得也并不顺遂,但她比四丫坚强多了,如果她没跟四丫断了往来,四丫未必会想不开寻死。 “你今天愿意来,那我们以后还是好姐妹吗?” 杜兰秋瞪了她一眼:“你说呢!” 齐乐乐笑道:“我觉得是!” 杜兰秋也绷不住笑了:“嫁给谢子安就那么高兴?以前也没听你提过他啊!” “以前跟他没来往。”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他怎么突然就要娶你了?” 对着她,齐乐乐也就不瞒着了:“我之前想不开跳湖,被他救了,后来他就上门来提亲了。” 杜兰秋面露心疼之色:“你怎么那么傻!” “都是以前的事了,以后不会了。” 见齐乐乐不愿多说,杜兰秋也不追问,只道:“谢家离我家不远,以后我找你方便多了。” 这倒真是个好消息!齐乐乐来这里这么久,一直就是孤零零的,如今能多个朋友,真是再好不过。 两人还没说上两句话,喜婆又进来来:“快快!新姑爷快要进房啦!” 齐乐乐想要凑到窗户边去看,却被杜兰秋摁住了:“你矜持点啊!” 随即,杜兰秋自个儿趴到窗户前看去了。 这会儿院子里的酒席全部撤下去了,中央摆了一张大桌子,上面堆着各种嫁妆,刘氏带着一众女眷虎视眈眈守在大桌子旁边。 这就是准备要盘嫁妆了,谢家来接亲的人,说一句吉祥话,让大家觉得满意了,才能搬走一样嫁妆,等嫁妆全都搬完了,谢子安才能进去接新娘子。 今儿守在桌子旁边的人其实并不多,都是齐家近亲的一些人家,实在不好不来,可真到了这会儿,大家心里头也是高兴的。 谁让谢子安这迎亲的阵仗这么大!带来的小伙子也各个儿都是一副好模样,偏还能说会道,特别是那个谢子言,才多大会儿功夫,就已经从一众婶娘手里哄走了几样嫁妆。 刘氏一把按住桌子,喊道:“不行!这不行啊!这也太容易了!我们家闺女哪儿是这么好娶的!” 大家一阵哄笑。 原本还在外面看热闹的人,心里头痒痒的不行,有几个还忍不住蹭着进了院子,被陈氏瞧见了,撇了撇嘴角,却也没说什么,到底是喜事,人多热闹!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陆续跟着进来了,眼看着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气氛越来越好。 大家闹归闹,其实心里头都估着时辰的,眼瞅着差不多要到吉时了,刘氏他们也配合着让接亲的人把嫁妆都搬走了。 就在谢子安准备进屋的时候,一道人影拦在了她的面前。 谢子安停住脚步,面带笑容,好声好气地喊了一声:“大嫂。” 王氏轻轻一颤,面前这人何时用过这样的笑容如此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可他的笑容他的温柔,都是冲着别人的! “你一定要娶四妹吗?不管她是人,还是鬼。” 四周顿时一静,原本热闹的气氛好似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杜兰秋怒骂:“你这大嫂是有大病吧!” 齐乐乐抿着唇,面无表情,眼底似有风暴渐起。 “我一定要娶,不论她是人是鬼。” 谢子安温柔而坚定的嗓音在寂静的院子里传开。 齐乐乐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听到这句话后,她的笑容有多美。 当谢子安推门进来的时候,齐乐乐偏过头,撞进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第三十章 拜堂成亲 这一刹那,彼此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惊艳。 齐乐乐一直都知道谢子安模样好,却没想到,这人稍作打扮,竟然会有如此气势! 全然不似平日里那副温文尔雅的君子之风,倒好似名门望族精心教养出来的勋贵子弟。 谢子安也没料到自己一时兴起挑中的小妻子竟是如此绝色。 两人明明一个字都没有说,就只是这么互相看着,却叫旁观的杜兰秋忍不住捂脸,这两人哪里像是刚认识不久就成亲的?那眼神看得人脸都要红了! 还是喜婆率先出声:“新姑爷可别光顾着发呆啊!等娶回家去再慢慢看!”众人顿时笑了。 谢子安倒也不羞,笑道:“婶儿说的是!” 齐乐乐垂下眼睑,感觉面皮有些发烧。 这会儿刘氏端了碗饺子过来。 谢子安接过碗,坐到齐乐乐身边。 齐乐乐心下一跳,果断伸手拿过筷子,迅速夹了一个包进嘴里。 耳旁突然响起一声轻笑:“饺子得我喂你吃的。” 几乎在同一时间,喜婆冷不丁问道:“生不生?” 齐乐乐一愣,下意识摇头:“熟的。” “傻丫头!得说生!” 齐乐乐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说了句‘生’。 耳边又是一声轻笑,齐乐乐忍不住瞪了一眼过去。 这下子轮到谢子安愣住了。 村里嫁娶没太多讲究,吃完饺子就差不多到吉时了,该出门了。 齐小金进房的时候,目光下意识看向了杜兰秋,比以前瘦了些,但精神气儿倒是不错。 杜兰秋自然也察觉到了这道目光,只是她将眼神落在齐乐乐身上,半点也没有分过去。 齐小金也只是看了一眼,便走到齐乐乐身前:“大哥背你出去。” 齐乐乐点点头,等齐小金蹲在身前,乖乖地趴了上去。 下一刻,陈氏和刘氏追过来拉住她的手,猛地哭嚎起来。 饶是知道这只是出嫁的一道程序,齐乐乐却还是生出了几分心酸,眼圈儿也有些发红。 哭嫁声中,齐小金背着齐乐乐一步步走出院子,送到轿子里,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道:“如果他们对你不好,一定记得来告诉大哥。” 齐乐乐头上盖了红绸,看不清神色,只听到她轻声应了:“好。” 齐小金心里说不出的惆怅,总觉得这一松手,这个妹妹可能就没了,他下意识收紧了手指,道:“你知道我心里是有人的,我从来都只当你是妹妹,我原本以为等时间长了,很多事也就过去了,我没想到你会那样,如果早知道……” “大哥。”齐乐乐抬手,掀开红绸,看向齐小金:“我都知道的,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往后我们都好好的过日子,好不好?” 齐小金顿了下,点头:“好,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告诉我。” 齐乐乐笑着应了:“好。” 齐小金松开手,退出轿子,对一旁的谢子安道:“我妹妹就交给你了,好好对她。” 谢子安郑重应了:“大哥放心,我会的。” 喜婆在一旁催促道:“吉时到了,该动身了!” 等到接亲队伍离开,守在外面看热闹的人也终于瞧见了陈氏给齐乐乐准备的陪嫁,顿时炸开了锅。 陈氏当真是被四丫这个鬼迷了心吧!一个抱养的闺女出嫁,准备这么多嫁妆?连一整头的活猪都有! 含泪目送花轿离去,杜兰秋转身就要走,却被陈氏拉住了:“既然来了,就吃了饭再走吧。” 杜兰秋摇摇头:“不了,我娘还等着我回去。” 齐小金也道:“吃了再走吧,给婶儿也带些回去。” 杜兰秋不去看他们,只闷声摇头:“不了。” “那你等会儿,我给你装些吃的去。”齐小金说完,转身去了厨房,不多时拎着个小竹篮出来了:“带回去吧。” 杜兰秋不想再跟他们掰扯,接过篮子转身就走了。 齐小金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陈氏见了,心里突然就生出些后悔来,当初死活不让他们在一起,是不是做错了? 片刻后,齐小金道:“娘,该去招待客人了。” “哦哦!” …… 齐乐乐坐在轿子里,晃晃悠悠的,心里也渐渐忐忑起来,想起陈氏刚刚说到洞房,她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虽然谢子安答应暂时不要孩子,可古代没有避孕措施啊!怎么保证怀不上呢?而且这身体太小了,才14岁,初葵都没来呢! 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想了一路,直到轿子落地,喜婆一声吼,齐乐乐跟着一抖。 随即一只手伸了进来,手指修长,肤色白皙,还穿着大红色的衣裳,是谢子安。 齐乐乐一个深呼吸,将手搭了上去,随即被握住。 谢子安的手温热干燥,拢起来的时候,刚好把她的手圈进去,齐乐乐感觉心跳都快了几分。 被牵着下了轿,门口摆着个炭火盆,齐乐乐有些犹豫,耳旁传来谢子安温柔的声音:“别怕。” 踩过火盆进了门,没走多远又进了厅,然后便是拜天地,齐乐乐有些意外,不过有喜婆搀着在耳边低声提醒,她倒也不慌,跟着照做就是了。 只是跪拜的时候,心里莫名就多了几分激动的情绪。 大约这就是所谓的仪式感吧。 等到进了洞房,齐乐乐终于松了口气。 谢子安似乎听到了,轻笑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 谢子安又道:“不如我把盖头掀了?你也自在些。” “好!” 还不等喜婆说什么,谢子安一把揭开了盖头,露出那双杏眼桃腮柳叶眉,明目似点漆,还带了几分惶惶,叫人忍不住就想欺负一番。 谢子安手指动了动,终是顺应心意,轻轻捏了一把嫩滑的小脸儿。 齐乐乐被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看你面上有些脂粉。” 齐乐乐哦了一声,顺手搓了搓脸颊,看得一旁的喜婆嘴角直抽,她就没见过这样的新娘子! 不过,这样的新姑爷她也是头一回见!说他不讲究吧,当初找上她的时候,方方面面各种叮嘱。说他讲究吧,哪有讲究的大白天就把盖头给掀了的? 谢子安道:“饿不饿?我去找些吃的来。” 从天不亮就被挖起来,到现在就吃了一口饺子,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齐乐乐下意识捂着肚子,小心翼翼地问:“能吃吗?” 这副可怜兮兮地模样着实叫人忍俊不禁,谢子安忍着笑:“能,我也有些饿了,正好一起吃点儿。” 说完,还真出去找吃的,喜婆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第三十一章 男人的嘴 等到谢子安出了房门,齐乐乐这才开始四处打量,这个房间比她在齐家住的要宽敞得多,也明显要有格调得多。 虽然只开了一扇窗,但窗户大,采光好,整个屋子都很亮堂。 房间里的家具不少,但并不凌乱,除了齐乐乐身下坐着的这张大床,左手靠窗户那面墙有个可以半躺的贵妃软榻,贵妃榻旁边放了一张长形小几,小几上放着一套茶盏、一套酒盅。 右手那边墙放了两个立柜,立柜旁边是一个小巧的梳妆台,而对面那面墙,则放了一个类似多宝阁的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些书籍和各种小玩意儿,在架子前面还有一个小书桌,这会儿上面燃着两支红烛。 此外,房间里还摆了面盆架和衣架,看那相似的雕花工艺,应当是成套的。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端看这间房,齐乐乐就证实了心里的猜测,这谢家绝对不一般! 齐乐乐在打量房间,喜婆就在偷摸打量着她,这新娘子跟她以往见过的当真是不一样,半点新嫁娘该有的矜持羞涩都没有! 偏生新郎倌儿也纵着她!两个人都不按常理来! 谢子安出去没多久就拎着篮子回来了,顺便还将喜婆劝走,让她也去吃点东西。 等回过头,就见他的小娘子正端端正正坐在床边,满脸期待地望着他,一副乖巧等投喂的模样,谢子安不由轻笑,将篮子放在书桌上,冲齐乐乐招了招手。 “先前只有我一人住,房间里的东西多了些,等忙完了,你看看哪些用不上的,搬出去便是。” 齐乐乐眼睛盯着那几碟菜看,嘴里道:“还好,也不是很多,能转开身,不用搬了。” 这话接得随意,半点不见外,谢子安唇边的笑意深了几分。 “我随意拿了几样,你若是不喜欢我再去取。” 说是随意,但这几碟菜看着就让人流口水,有珍珠丸子、卤鸭、鱼肉丸子,最后还有一碟地头菇?这办酒席还有用野菜的? 谢子安的语气有些无奈:“是爹念叨着非要加上这一道。” “吃吧。” 齐乐乐点点头,接过碗筷,毫不客气地开动了。 菜一入口,齐乐乐满足地喟叹一声,不愧是城里请来的厨子,这手艺可比陈氏好了不知多少! 谢子安原本不太饿,但见她一口一口吃得香,腮帮子鼓囊囊的,着实可爱得紧,不知不觉也跟着吃完了一碗米饭。 齐乐乐刚放下碗筷,就有一杯茶盏被递了过来,她有些羞赧,轻声说了句谢谢,还是伸手接过了。 茶香扑鼻,入口微苦,咽下后,却又带了点儿回甘,齐乐乐下意识抿了抿唇舌。 “好喝?” 齐乐乐连连点头:“超好喝!” “那日后,你给我做好吃的,我给你泡茶?” 齐乐乐捧着茶盏,觉得这买卖不亏,毫不犹豫应了:“好!” 谢子安笑弯了那双狐狸眼:“一言为定。” 吃饱喝足,齐乐乐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谢子言见状,道:“时辰还早,你先睡会儿。” “那你呢?” 谢子安笑道:“我要去招待客人。” 齐乐乐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这会儿是在新房里,虽然已经拜了天地,但喜事还不算完! 谢子安牵着她的手把人送到贵妃榻前:“乖,睡会儿吧。” 听到关门声响,齐乐乐忍不住捂脸,这一吃饱就犯困一犯困就迷糊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 谢家搬来上溪村也有两年了,但跟村里人不怎么走动,这次办喜事,来的客人大都是附近城镇的朋友,还是年轻人居多。 见到谢子安终于出现,少不得要起哄、打趣几句。 “哪有拜了堂就不见人影的新郎倌儿!” “就是,这也太怠慢客人了!” “自罚三杯!自罚三杯啊!” “……” …… 齐乐乐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结果等睁开眼,天都暗了,她迷迷糊糊伸了个懒腰,才到一半,猛地想起什么,翻身而起,一眼就瞧见了坐在书桌前的谢子安。 见她醒了,谢子安抬起眼看了过来,那双带笑的桃花眼微微勾了勾,明明什么都没做,齐乐乐却感觉自己好似被一双看不见的手轻轻摸了一遍,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谢子安起身,慢慢走向齐乐乐。 燃烧的红烛给他镀了一层红色的光影,不似白日里那般贵气逼人,倒多了几分旖旎。 齐乐乐下意识想往后退,可身后是贵妃榻,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靠近,坐到她身边。 “醒了?” 谢子安开口,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你喝酒了?” “嗯。”谢子安伸手,取了齐乐乐头顶的发簪,看着那一头青丝垂下,勾了一缕在手中把玩:“推不掉,喝了两盅。” 这哪里像是只喝了两盅的样子! “你醉了。” 谢子安轻轻笑了一声。 齐乐乐下意识就偏过头,伸手想去摸耳朵,这么好听的声音凑这么近,太要命了! 谢子安握住她的手,把人往怀里一拉,整个儿圈了起来。 齐乐乐顿时僵住,她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也没想过会他会这么直接啊!完全都没有前戏的吗? 下午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难道天一黑,男人本性就暴露了? “怕什么?” 这句话凑得更近了,齐乐乐甚至感觉耳朵被若有似无地亲了一下。 “怎么这么容易就红了?” 齐乐乐咬着唇没吭声。 谢子安头枕在她的肩膀上,握着她两只手,翻来覆去地把玩,还时不时凑到她耳边哼两声,存心惹她! 齐乐乐想到自己比对方多吃的那几年饭,觉得不能这么怂,暗暗鼓了口劲儿,趁谢子安不注意,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不就是撩么,来啊,谁怕谁! 近在咫尺的杏眼圆瞪,眼底自己的倒影清晰可见,好像她满心满眼里只有自己一般,谢子安心下微动:“为什么愿意嫁给我?” 齐乐乐道:“不是你来娶我的吗?” “那也要你愿意才行。” 齐乐乐道:“你都来娶我了,我不愿意能行?我娘也不同意啊。” “那你为何还要寻短见?” 齐乐乐沉默片刻,一偏头,道:“那会儿脑子抽了,觉得配不上你。” “那现在,是觉得能配得上我了?” 这人怎么喝醉了是这么个德性啊!刨根问底有意思吗? “嗯?怎么不说话了?” 齐乐乐没好气道:“我在地府里学到了好多东西,自认可以帮到你,而且现在我想活着!” “嗯,那就陪着我一起,好好活着。” 齐乐乐咂摸了下这句话,总觉得话里有话。 “那你为什么会愿意娶我?” 谢子安捏了捏她的脸:“因为这个。” 齐乐乐一把拍飞作乱的手:“胡说!你答应娶我的时候我可丑了!” 谢子安又笑了两声,才缓缓道:“曾经我有个娃娃亲,但因为我家落魄了,他们反悔了。但如今似乎又开始打起我的主意,所以我想趁早自己挑个顺眼的娶了。”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上次分明不是这套说辞的! 第三十二章 社死莫过于此 “不早了,睡吧!” 谢子安说着,抱起齐乐乐,径自往床边走。 齐乐乐脑子一僵,脱口而出:“你答应过我先不生孩子的!” 谢子安动作一顿,随即笑得眉眼弯弯:“想什么呢?我说睡觉,可没说要洞房。” 还不等齐乐乐有所反应,他的目光掠过她的胸前,道:“你还小,等过两年再想吧。” 你才小!你才想呢! 齐乐乐深吸两口气,默默劝自己,不要跟醉鬼一般见识! 刚到床边,齐乐乐从谢子安怀里挣脱,就地在床上滚了一圈儿,随即觉得不对劲儿,抬手一掀被子,只见里面铺满了花生桂圆红枣莲子,居然还有几个银豆子。 而且,因为她刚刚那么一压一滚,有些甚至都碎了,露出里面深色的果肉,还沾到了被子上。 齐乐乐:“……” 社死不过如此! 谢子安一掀衣摆,盘腿坐在床沿,随手拿了个花生剥开,还不忘递给齐乐乐一个。 齐乐乐默默接过来,一脸麻木地塞进嘴里。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把这一堆坚果吃了个七七八八,期间还喝了些茶水。 齐乐乐总算没那么尴尬了,问道:“还有床单被褥吗?我来换。” 谢子安道:“倒是有,但不是全新大红的。” “我无所谓,你在意吗?” 谢子安起身在立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被褥,用行动证明他也是不在意的。 齐乐乐接过被褥,麻利地换下弄脏的。 谢子安抱着大红被褥正要出门,突然想起什么:“要不要去洗漱一下?” 齐乐乐点点头,乖乖跟在他身后。 谢子安带她出了门,今晚的月色正好,齐乐乐能顺着谢子安指着的方向将谢家小院儿看个七七八八。 谢家和齐家不一样,是个规规矩矩的四合院,家主谢岱住在正房,谢思娴住在他们隔壁,谢子安住在东厢房,谢子言和谢子文则住在西厢房,此外还有个书房。 厨房建在东南角,茅房在西南角,在茅房旁边还建了个专门洗漱用的小暗房。 许是白日里累到了,这会儿大家都回了房,除了谢岱的房间里点了烛火,其他几间房都是漆黑一片,想必是已经睡下了。 齐乐乐虽说已经在空间里解决了三急,但还是去了趟茅厕,然后又去小暗房里梳洗了一番,这才带着水汽跟着谢子安一同回了房。 这么折腾一趟,夜已经深了。 “不早了,睡吧。” “好。”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过身,背对彼此,开始更衣。 齐乐乐三两下脱了外衣,只穿了身中衣,正准备上床,却见谢子安连腰带都还没拉扯开。 这人怕是酒劲儿还没过! 默默叹了口气,齐乐乐走过去,伸手帮他解开了腰带扣子。 谢子安却得寸进尺,直接张开了手臂。 齐乐乐偷偷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替他脱了外衣:“快睡吧。” 已经转过身的齐乐乐没有看到某人唇角边得逞的笑意。 被子只有一床,齐乐乐自动躺在靠里的位置,盖好被子,闭眼躺平,一动不动。 活了近二十年,齐乐乐记忆里就没跟人同一个被窝睡过。 她妈妈未婚生育,后来嫌她碍事,直接把她丢给了外婆,外婆倒是想跟她一起睡,但年纪大了,打鼾太厉害,吵得齐乐乐一夜没睡,只能分房。 这会儿躺在松软的被窝里,一股熟悉的若有似无的清香在鼻尖缠绕,像林间松竹,又像砚墨淡香,齐乐乐耸了耸鼻头,哦,是谢子安身上的味道。 不多时,谢子安也躺下了,在距离齐乐乐一拳的距离,中规中矩,十分君子。 齐乐乐闭着眼睛,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良久,她偷偷睁开眼,见谢子安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抬眼四顾,红烛摇曳,影影绰绰。 齐乐乐不禁有些怔然,她就这么成亲了?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嫁给了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 不过,不洞房的话,应该也就跟她当初一个人去陌生的大都市上大学差不多吧?只不过室友是个异性,还是个超帅的异性。 这样一想,她还是赚了吧? 谢子安阖眼假寐,他的睡眠一直都不大好,今天几乎累了一天,更是难以入眠。 但他的小媳妇儿有些不经逗,再逗下去怕是大家都不用睡了。 半夜,谢子安身上一沉,他睁开眼,就见原本缩在墙边的某人正手脚并用地趴在他怀里。 巴掌大的精致小脸近在咫尺,红唇微微嘟起,好似成熟的浆果,诱人采撷。 …… 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却没想到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想起今儿还要见公婆,齐乐乐忍不住捂脸,完蛋了! 正在她手忙脚乱穿上衣服,整理好床铺,谢子安进来了。 “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齐乐乐转过身,面前的谢子安是她熟悉的模样,笑容清浅,语调温柔,全然没了昨晚那股子邪气儿。 果然昨晚是喝醉了吧? “我们该去敬茶吧?我是不是起晚了?” 谢子安笑道:“不晚,爹娘还没起。” 齐乐乐顿时松了口气。 “我带你去洗漱。” “好。” 再度踏出房门,院子里依旧是静悄悄的,齐乐乐估摸着这会儿少说也有八九点了吧,谢家人都是起这么晚的吗?这要在齐家,家务活儿都干完了。 洗漱的地方依旧是在小暗房里,让齐乐乐意外的是,谢子安他们竟然用上了牙刷和牙膏!虽然是简易版的,但确确实实有了现代牙刷的雏形,就是一根小木棍,顶端绑了两排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毛。 而谢子安也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齐乐乐就已经知道刷牙子和牙膏的用法。 有趣! 等齐乐乐梳洗完毕,谢子安才道:“你饿不饿?” 经过昨晚,齐乐乐对谢子安有了精准定位,再面对他时也没了那股别扭劲儿,听他这么问,便道:“厨房在哪儿?你带我去瞧瞧。” 倒是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 见齐乐乐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谢子安也不解释,径自带她去了厨房,还体贴地打开了各种储藏柜,告诉她每样东西的摆放。 齐乐乐看着面前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食材和调料,愈发肯定了这谢家要么有大厨、要么有吃货! 一般人是整不出来这样一间厨房的。 光是灶台就有两个,一排是大的,放了两口炒锅一个蒸锅,一排是小的,用来煨汤和小炒,这会儿正小火炖着鸡汤,闻着香的很。 齐乐乐目光一转,居然还看到一个网格,这是烧烤用的? 厨房里柜子做的多不稀奇,少见的是缸也摆了好几个,有两个里头还养了鱼! “如何?” 齐乐乐开始挽袖子:“想吃什么?” 谢子安眼底染了几分笑意:“我不挑,你看着来。” 齐乐乐又问:“其他人呢?” “他们也不挑。” 齐乐乐点点头,揭开正炖着的砂锅,里面是一锅澄黄清亮的鸡汤,她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第三十三章 见公婆 在问过谢子安之后,齐乐乐果断舀了白面和玉米面,打算揉个手擀面来做鸡丝面。 既然已经嫁到了谢家,齐乐乐还是希望能跟谢家人相处融洽一些,毕竟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要跟他们生活在一起。 她跟外婆相依为命惯了,也不是个嘴甜讨喜的性子,只有这手厨艺还过得去,希望谢家的吃货多几个,让她能融入得轻松一点。 脑子里想着事儿,手下的动作不停,那一盆面粉在她手里很快被揉成了团。 谢子安似乎没有君子远庖厨的念头,齐乐乐忙活着,他就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 “这就好了?” “要等它醒发一会儿,大概小半个时辰吧。”齐乐乐道:“你很饿吗?” “倒也……”谢子安说到一半,改了口:“确实有点。” 齐乐乐想了想道:“先给你烙个蛋饼吃?” 说完,又有些犹豫:“会不会太奢侈了?这又是白面又是鸡蛋的。” 谢子安笑道:“不会。” 齐乐乐嘀咕道:“你又不当家,哪里知道柴米油盐贵。” “那你看看柜子里这些,觉得我们缺吗?” 这不就是看着柜子里的白米白面太多,所以她才敢琢磨用白面做手擀面呢!这要是在齐家,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家里旁的不说,口粮管够。” 行吧,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齐乐乐拿了个鸡蛋,又舀了点白面,添点水搅拌成面糊,问道:“你吃甜的还是咸的?” 谢子安来了兴致:“蛋饼还能做甜的?” “能,要尝尝看吗?” 谢子安道:“好。” 齐乐乐从糖罐里舀了点糖加进面糊糊里,这里的制糖工艺已经很不错了,虽然还达不到现代白砂糖的细腻洁白,但也有砂糖的质感了。 蛋饼其实很简单,锅烧热,但不要太热,尽量摊薄一点,翻面的时候要快,到边缘有点焦脆的感觉就最好了。 这小灶可比齐家那大灶好用多了,火候不大不小,蛋饼煎的很成功。 齐乐乐煎了两张,正要说一人一张,结果一转头,对上了两双亮晶晶的眼。 谢思娴道:“姐姐做了什么好吃的?” 齐乐乐顿时就笑了:“做了甜蛋饼,你要试试吗?” 谢思娴的眼睛顿时更亮了,连连点头:“要的要的!姐姐做的最好吃了!” 谢子安煞风景道:“怕是暂时吃不成了,爹娘已经起了。” 齐乐乐心里一紧,忙放下盘子,手忙脚乱地整理起有些皱皱巴巴的衣袖。 谢子安上前两步,替她拍掉臂膀上沾到的面粉,随即牵着她的手,领着人往外走:“别怕,有我在。” 能不怕吗?婆媳大战那是从古至今都不曾休止过的!而且,她的名声太凶恶了,也不知道谢子安的爹娘会不会介意。 两人走到正厅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几个人在了,有两个人坐在上首,谢子言、谢子文和另外一个半大的孩子则站在一旁。 齐乐乐下意识看过去,左边是谢子安的父亲谢岱,虽已是人到中年,却仍眉目清俊、面白如玉,只是神情有些清冷。 而他身旁那位美妇人,是谢子安的母亲苏雅娴,眉如青山黛,眼似秋波横,哪怕是坐着,也能看出窈窕身姿,完全就是古代仕女图中走出来的样子。 这样一对夫妻,也难怪能生出谢子安这样的大美男。 “我们来给父亲母亲敬茶。” 谢岱略一颔首,苏雅娴笑得温婉:“好。” 谢子安拉着齐乐乐上前,接过谢子文递过来的茶盏,递到她面前。 齐乐乐双手接过,然后学着谢子安的动作,跪在地上,将茶盏捧到谢岱身前。 “父亲,请喝茶。” 谢岱接过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嗯。” 两人又跪到苏雅娴地面前:“母亲,请喝茶。” 苏雅娴微微倾身,接过茶盏,笑道:“乖孩子。” 等喝了口茶,苏雅娴拿出一个红封:“这是我和你爹的一点心意,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齐乐乐看了眼谢子安,见他点头,她这才伸手接过:“谢谢母亲。” 苏雅娴笑道:“不必那么生疏,你随他们一道唤我娘亲就好。” 面前的美妇人实在是太温柔了,叫齐乐乐一路提着的心不知不觉就放下了大半,轻轻喊了声:“娘。” “乖,我们家规矩不多,你不必那么拘谨,放宽心跟子安过好日子就好。” 齐乐乐乖乖应了:“我记着了。” 苏雅娴打量着面前的儿媳妇,越看越满意,不仅模样生得漂亮,性格也是乖巧得很。 “家里的杂事会有婶婶每日来做,你若有什么要求只管跟子安说,若是女儿家的事,来跟我说也好。”苏雅娴拉着齐乐乐的手,柔声叮嘱:“你嫁进我们家,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若是子安欺负你,你只管来告诉我。” 齐乐乐心里暖暖的:“谢谢娘。” 等苏雅娴说完,谢子安又领着齐乐乐介绍四个弟妹:“子言子文和思娴你见过的,这是三弟子卓,平日里跟着先生在县城读书,昨日我们成亲才回来的。” 谢子卓的模样随了苏雅娴,生得精致可爱,神情却肖似谢岱,明明不过十岁的年纪,却板着一张小脸儿,言行举止也十分沉稳,好似大人一般,反而叫人忍俊不禁。 齐乐乐忍着笑受了他的见礼。 这会儿,苏雅娴道:“时辰不早了,肚子饿了吧?” 谢子安道:“娘,乐乐她特意早起,给大家准备了早饭。” 苏雅娴蹙眉道:“乐儿昨天累了一天,你怎么也不拦着些?” 美人真是连生气都赏心悦目,齐乐乐忙道:“娘,我不累的。” 一直沉默好似隐形人的谢岱突然出了声:“既是儿媳妇的一番心意,尝尝也无妨。” 听了这话,齐乐乐立刻懂了,道:“我这就去准备,很快就能好了。” 见孩子们都一窝蜂跟着溜了,苏雅娴嗔了谢岱一眼:“乐儿才刚嫁过来呢!” “孩子的一片孝心,若是拒绝,岂不伤了她的心?” “我看你就是嘴馋!” 第三十四章 想哭就哭吧 敬茶的时间不长不短,刚好够面团醒发好,齐乐乐麻利地将面团切成几块,滚成薄薄的一张大面饼,然后折叠,切成一指宽的面条。 大火烧热水,把面条下进去,待煮沸后舀一勺冷水,再扔把青菜叶子进去。 趁着这功夫,齐乐乐将一早从鸡汤里捞出来的鸡肉撕成细肉条备用,再切了些葱段和姜片放进大海碗里,想了想,又往里添了几粒花椒。 偏黄的面条在沸水中翻滚,颜色渐渐变得剔透,齐乐乐将之捞起,迅速放进冷水里过上一遍,才倒进碗里,抓上一把鸡丝,最后,舀了一勺热气腾腾的鸡汤淋上去。 一碗鸡丝面就做好了。 谢子安略一挑眉,眼底的兴致愈浓。 不过片刻功夫,八碗鸡丝面整整齐齐摆上了大圆桌,中间是切成几块的甜蛋饼。 苏雅娴冲齐乐乐招手:“乐儿快来!” 谢子安似乎知道齐家的规矩,一边拉着齐乐乐往桌前走,一边道:“家里一贯都是同桌同食。” 这习惯好!她可真不想再蹲厨房里吃饭了。 所有人上了桌,乖乖等着谢岱率先举起筷子,才纷纷抬手拿筷。 齐乐乐没急着吃,先看了一眼其他人的反应,谢岱就不提了,苏雅娴和其他几个小的似乎都还挺满意。 她暗暗松了口气,也夹了一口尝尝,面条劲道,鸡汤鲜美,味道真是不错! 用餐期间,没人说话,大家都在一心一意吃着碗里的面条,也不知是谁先伸了筷子,夹了一块甜蛋饼,很快,又夹了第二筷子,其他人似乎回过神,数双筷子齐齐伸向中间的盘子,装蛋饼的盘子瞬间空了。 齐乐乐:“……” 一顿早饭过后,大家看向齐乐乐的眼神愈发的亲切,就连谢岱都颔首夸赞了一句:“尚可。” 齐乐乐的唇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颊边的小窝若隐若现。 谢子安看在眼里,下意识搓了搓指尖。 吃过早饭,众人各忙各的去了,谢思娴倒是想跟着齐乐乐,却被苏雅娴牵走了。 齐乐乐跟着谢子安回了房,着手整理自己的嫁妆,她带来的东西不多,六身衣裳除去身上这件,只有五套,还不够放满立柜一格,不过她也不太在意,等站稳了脚跟自个儿挣钱再买便是。 至于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笼统也没几样,不多时就摆放完了。 倒是那十两白银有些麻烦,齐乐乐想了想,取了一小部分放在了梳妆台的抽屉里,剩下的用帕子包起来塞进立柜最里面。 等她忙完,发现谢子安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她打开窗户想透透气,正好瞧见了在院子里修整枝叶的苏雅娴。 就说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这么好看,原来是她养的。 似乎察觉到什么,苏雅娴抬头,对上齐乐乐的目光,顿时笑了:“嫁妆都整好了吗?” “其余的都好了,就是几床被子,不知放哪里合适。” 苏雅娴放下手里的剪子,不紧不慢洗了个手,才走到齐乐乐房里:“放不下就先搁到库房里去吧。” 齐乐乐应了一声。 苏雅娴瞧见梳妆台上尚未拆开的红封,笑道:“不看看里面是什么吗?” 听了这话,齐乐乐也不扭捏,当即把红封拆了,里面是一支白玉簪子,顶端镂空雕刻着繁复的花翠图案,玉簪入手细腻,线条流畅,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喜欢吗?” 齐乐乐赞叹道:“喜欢!这玉簪好漂亮!” 苏雅娴又笑起来:“戴起来试试?” 齐乐乐果断摇头:“还是不了,我不会挽发,万一摔碎了就太可惜了。” 这话不假,齐乐乐别的都能从四丫的记忆里学会,唯独这盘头发学不来,本身四丫也不怎么会,齐乐乐身为个现代人最多也只会编个麻花扎个马尾。 今早的发型还是参考赵氏那种,直接编了个麻花辫然后缠绕在头上,也得亏齐乐乐有张好看的脸,生生把这个发型给撑起来了。 明明是在说自己的短处,却丝毫不见自愧之色,苏雅娴对她愈发的欢喜:“不会没关系,娘教你便是,想学吗?” “想!” 哪个女人会拒绝让自己变得更美呢! 苏雅娴眼底的笑意更浓,轻柔地解开齐乐乐不太整齐的编发,道:“我有护发的膏药,回头给你一些,你这头漂亮的长发,可要好好的养着。” “谢谢娘!” 身后的人举止轻柔,那双手好似无骨,在有些纠结的长发中穿行,竟一点都没弄疼她,齐乐乐心里突然就软成了一片,好似有无数个小气泡在往上冒,蒸腾的热意渐渐弥漫到眼底。 她的出生就是被嫌弃的,因为她妈妈是在大学期间跟学长在一起怀孕的,学长家里嫌弃她妈妈的出身,也觉得她妈妈不检点,不肯承认她这个女儿。 穿越到这里,陈氏对四丫也是各种算计,嘴里说着心疼她,做出来的事却桩桩件件叫人心寒。 齐乐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在一个相识不到半日的女人身上体会到那种被母亲呵护的感觉。 此刻,齐乐乐只庆幸这里的镜子还不够清晰,不足以照出她泪眼朦胧的模样。 苏雅娴细致地将她的长发梳理整齐,也不见怎么动作,三两下就给她挽了个发髻:“好了,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再给你换一个。” 齐乐乐用力点头:“喜欢!” 苏雅娴好似没听到她略带更咽的声音,道:“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初学挽发确实不宜用玉簪,这样,娘再去给你挑两个银簪,你戴着玩儿。” 齐乐乐只觉得眼底的泪越来越多,有心想要拉住苏雅娴,却又不敢,只等人走远,才抬起手胡乱的抹眼睛。 “怎么好好的哭了?”谢子安温柔的嗓音在身旁响起:“娘给你挽发了?弄疼你了?还是你不喜欢?” 齐乐乐点点头,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成串的往下落,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就是想哭。 片刻后,齐乐乐被人揽进了怀里。 “想哭就哭吧。” 第三十五章 替你梳发 齐乐乐没有想到她强撑了十余年都不曾落下的泪,会在今日这样的情形下猝不及防决堤而出,继而一发不可收拾,好似非要将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才肯罢休。 原来她不是不在乎,而是知道自己求而不得,便倔强地不愿再为此落泪。 谢子安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在怀里失声痛哭。 最终还是齐乐乐自己哭够了才停下来的,看到谢子安湿了半边的肩膀,她不由红了脸:“把你衣服弄脏了,你快换下来,我给你洗。” 说着,去立柜里给谢子安拿了身干净的衣裳,催促他换下,末了,当真就要抱着衣服去洗。 谢子安忙拉住她:“不用,家里杂事有王婶来做。” “王婶是谁?” 谢子安想了想,道:“她原本是我娘的陪嫁丫鬟,后来嫁给了府里的管家,这些年他们一直不愿意离开,如今就住在我们家隔壁。” 齐乐乐哦了一声。 许是哭得太久,她的声音带了浓浓的鼻音,眼周和鼻尖都有些红,似乎是觉得眼睛太过干涩难受,下意识抬手揉了揉。 却不知这副模样落在谢子安眼里是怎样的惹人怜爱,他的声音都更轻柔了几分:“娘给你挽发,喜欢吗?” 谢子安只字不提她刚刚哭过的事,让齐乐乐安心不少,她点点头,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喜欢,娘的手真巧!我刚刚还见她在修剪花枝,院子里的花草都是娘种的吗?” “那些可是她的宝贝。”谢子安笑道:“娘会的的东西多了,等日后你就知道了。” “嗯!” 见齐乐乐低下头,又揉了揉眼睛,谢子安道:“我昨晚没睡好,想再躺会儿,你要不要陪我一道睡会儿?” 齐乐乐也想不出别的事可做,那就一起睡吧。 再度躺在一个被窝里,却全然没了昨晚的旖旎,两人都不曾出声交谈,不多时,竟齐齐进入梦乡。 谢子安醒来时,已是日幕西斜,映照一室暖黄,他一时间有些怔怔,自己竟不知不觉睡了这么久? 怀里不出意料多了个人,那副瘦小的身躯挤进他的怀里,小脸儿枕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睡得香甜,只是鼻尖还有些发红,莫名增添了几分娇憨。 谢子安的唇角荡起一抹浅笑,他本以为成亲之后会有一段时间来适应,却不料身体比他更早的接受了身边多出一个人的事实。 抬手轻轻捏了捏齐乐乐的鼻尖,在她醒来之前抽身而起。 谢子安起来没多久,齐乐乐就醒了,茫然四顾,发现这一觉竟睡了这么久,连忙起了身。 苏雅娴帮她挽的发髻早已经散了,齐乐乐抱着一丝微弱的侥幸,举着簪子在镜子前比划着,试图也挽出一个发髻来。 然而直到她手都举酸了,头发都快要成鸡窝了,都没能成功,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打算老老实实继续编麻花。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接过玉簪,修长的手指在乱糟糟的发间穿梭,不多时便帮她理顺了头发,再随手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齐乐乐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坐在那里,耳根却悄悄的红了个透。 第三十六章 哭得累吗? 说来也奇怪,她跟谢子安已经有过很多亲密举动了,牵手拥抱,替他解衣,甚至同床共枕,她把谢子安当作异性室友,相处起来也并不觉得尴尬。 可是这会儿,明明身后的人离她有一段距离,只是手指在她发间穿梭,齐乐乐却有种被侵犯了私密空间的不安感。 梳发画眉这种事,不都是恩爱夫妻才会有的亲密互动吗? 气氛越来越暧昧,齐乐乐下意识就想要打破:“你怎么连这都会?” 头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倒也不难,以前见过一次爹给娘梳发,一时好奇多看了两眼,便记住了。” 齐乐乐:“……” 莫名感受到了一种学霸对学渣的暴击! 谢子安眼看着她侧脸耳朵上的红润如潮水般褪去,唇角溢出一丝浅笑。 两人出门时,天边已是红霞一片。 院子里,谢岱正躺在树下的摇椅上,身旁谢子言谢子文谢子卓兄弟三个围在一起不知干什么。 谢思娴原本依偎在苏雅娴身边,看到齐乐乐,眼睛瞬间亮了:“姐姐!” “娴娴,如今要叫大嫂了!” 谢思娴从善如流:“嫂嫂真好看!” 齐乐乐被夸得有些脸红,想来谢子安给他梳的发髻还是不错的,毕竟今早小姑娘可没夸她好看! “嫂嫂晚上想吃什么呀?” 随着这句话,院子里众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扫了过来。 齐乐乐心下了然:“那你想吃什么?我看看会不会做。” 谢思娴正要开口,却被谢子安打断:“你嫂嫂累了,让王婶来吧。” 齐乐乐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今天这一整天下来,她有做什么辛苦事儿吗?怎么就累了呢? 谢子安冲她扬了扬眉,好似在说,哭那么久,不累? 齐乐乐竟然看懂了他的眼神,不由瞪了他一眼,弯下腰笑道:“我不累,娴娴想吃什么?” 谢思娴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想吃上次嫂嫂做的白切鸡和豆腐鱼汤!还有早上的甜蛋饼!” 这会不会太奢侈了点? 齐乐乐想了想,才道:“豆腐鱼汤倒是不难,就是白切鸡做起来有些费时间,这会儿时辰不早了,怕是不合适。” 谢思娴顿时瘪了瘪嘴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这时候,苏雅娴出声了:“我们下午吃了些茶水,倒是不怎么饿,乐儿若是不嫌麻烦,不如就再辛苦一回?” 长辈都开了口,齐乐乐自然不会推辞:“不麻烦的。” 话音刚落,谢子言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我去抓鸡!” 谢子卓规规矩矩地问:“敢问大嫂,需要公鸡还是母鸡?大约几斤几两?” 得到答案后,还不忘致谢:“辛苦大嫂了。” 齐乐乐眼看着他们一窝蜂出了院子,想起之前谢子安的话,不由猜测家里的鸡怕是都养在了那位王婶家里。 待弟妹们都走远,谢子安侧头,问:“我帮你抓鱼?” “好啊。” 看着两人一同离去的背影,苏雅娴冲着谢岱道:“我看她眼睛都还肿着,你还拾掇娴娴去闹她!” “找点事做,才不会胡思乱想。” 第三十七章 夫人与相公 啪的一声。 青色的鱼尾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潇洒地从谢子安的手臂间穿过,只留下一片水花。 齐乐乐抿唇偷笑,却被转过头的谢子安抓了个正着。 “很好笑?” 齐乐乐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看自己的模样。 谢子安穿的天青色的长衫,此刻胸前都被水花溅湿了,挽起的袖子也湿了大片,模样确实有些狼狈。 他倒也不恼,只道:“不如你来试试?” 这道题她还真会! 齐乐乐挽起右手的袖子,一路卷到手肘以上,然后拿了个差不多大小的簸箕,静静盯着里面的鱼儿看了会儿,然后轻轻将簸箕伸进水里,耐心地等着。 谢子安的目光下意识落在那段白皙纤细的手臂上,太瘦了,得养肥些才好。 这时,一条青鱼摆着尾巴游进了簸箕里,齐乐乐目光一凝,果断兜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簸箕,直接把鱼甩出了水缸。 看着在地上蹦跶个不停的青鱼,齐乐乐得意地看向谢子安,空间里那些鱼快成精了她捞不着,这水缸里的鱼她还不是分分钟搞定! 谢子安拱手笑道:“夫人威武。” 齐乐乐面上微红,瞪他一眼,催促道:“快去换身衣裳吧!都湿透了。” 谢子安笑着应了,又道:“家里人多,一条怕是不够,辛苦夫人再捞一条。” 这人倒是越喊越来劲了,齐乐乐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拉长了调子,道:“知道啦!相公~!” 余音尚绕梁,齐乐乐一抬眼,却发现不远处竟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 为首的谢子言捧着一只母鸡,一脸的进退两难,大哥大嫂正恩爱着,他们就这样闯过来是不是不大好? 谢子文躲在谢子言身后不敢伸头,谢子卓已经羞得转过了身。 齐乐乐:“……” 不是,你们听我解释啊! 许是因为分了神,谢子言手下动作不由自主松了些,只听母鸡咯咯两声叫唤,突然扇开翅膀飞了出去。 “二哥!鸡飞啦!白切鸡飞啦!” 这下子,谁都顾不上尴尬了。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还有少年们上蹿下跳的身影。 齐乐乐不由扶额长叹。 最终,还是谢子言一个飞扑,把鸡死死地压在怀里,这才结束了这场闹剧,再一看众人,各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双手伸出来全是泥! “这是怎么了?” 苏雅娴无奈道:“刚刚子言没抓稳,鸡飞啦。” 王婶绷不住笑了:“我说让我来,他非说要先问过小娘子。” 猜到来人的身份,齐乐乐不由看过去,这位王婶看着并不显老,生了一张娃娃脸,唇角上翘,未语便带了三分笑,说话的语速也不快,言行举止颇有几分苏雅娴的影子。 “乐儿过来,这是王婶。”苏雅娴将齐乐乐招到身边:“王婶自幼与我一同长大,情同姐妹,你也唤她一声婶婶。” “婶婶好。” 王婶微微侧身避了避:“小娘子客气了。” “既然都叫你一声婶婶了,你也随我一同称她乐儿便是。” 王婶看了看齐乐乐的神情,才笑道:“好,乐儿。” 齐乐乐乖巧地应了一声。 有了王婶在,杀鸡宰鱼的事儿就轮不到齐乐乐来做了,她心里清楚王婶这是拿她当小主子来对待了,可看家里其他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她也没多说什么。 这里到底是讲究尊卑礼法的古代,不是人人平等的现代,她要想在这里长期生存,有些事总要慢慢适应。 谢家的调料比齐家更足,有的酱料味道还不错,齐乐乐尝试着搭配了两种调料,准备试试看哪种做出来的白切鸡更好吃。 王婶的话不多,但每次开口都让齐乐乐觉得很舒适,全然没有跟陌生人第一次独处的尴尬。 “白切鸡这种吃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只是单纯的煮过之后就能有如此美味,真是妙啊!” 齐乐乐笑道:“我当初学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本以为不好吃,结果吃得停不下来。” 两人搭手,很快做好了晚饭。 又是吃得肚子滚圆的一顿,不知时不时错觉,齐乐乐觉得这次的白切鸡要比上次的肉质更紧致一些,口感也更好一些,而她调的两种味道也都受到了褒奖。 亲手做出来的食物被人如此捧场,齐乐乐作为厨师当然是高兴的,甚至在大家表示不够吃没吃饱的时候,还脑子一热准备搞点宵夜。 “好了,乐儿明天还要回门,今晚要早点睡。” 打发了几个小的,苏雅娴拉着齐乐乐进了房,迎面一道绣工精美的屏风挡住了小半边的屋子,只能隐隐约约窥见那边是一张拔步床。 这间卧室比谢子安那间房要小上一些,不过家具摆设要更精致不少。 苏雅娴拉着她坐在梳妆台边,随手打开一个小匣子,里面摆着几样小巧精致的银饰:“你自己挑几个喜欢的。” 齐乐乐忙道:“不用了,娘,我戴不惯这些的。” “首饰嘛,多戴两日就习惯了。”苏雅娴笑道:“这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都是小时候我娘亲给我挑的。” 听了这话,齐乐乐更不能要了:“娘,真的不用。” “好孩子,你明日要回门,衣裳是来不及准备了,可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那怎么能行呢?” 齐乐乐按住苏雅娴的手,认真道:“娘,那就更不能戴了!” 她虽然只嫁过来两天,却已经能窥到谢家的冰山一角,财不露白的道理谢家显然也懂,否则不会在上溪村儿两年了都不与人走动,也没置办良田产业。 不管谢子安是因为什么娶了她,总归是把她从齐家那个深潭里解救出来了,她又怎么能那般张扬行事,让谢家成为众矢之的呢? 苏雅娴静静地看了齐乐乐一会儿,才笑道:“那就挑两支顺眼的,在家带着玩儿。” “听娘的话,女儿家,总要学会打扮自己。若是将来想为悦己者容,也不至无从下手,是不是?” 不知为何,齐乐乐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了谢子安的身影。 最终,齐乐乐还是挑了两支银钗,至于手镯戒指,那是坚决不肯要的。 等她走远,苏雅娴望着桌上的首饰盒,久久没有回神。 第三十八章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从苏雅娴房里出来,天已经黑了。 怎么不知不觉又到了睡觉的点儿,这日子是不是过得太堕落了点? “在看什么?” 齐乐乐随口道:“在看今晚月色真好。” “想不想出去走走?” 齐乐乐有些心动,却还是道:“我们才刚成亲,这样好吗?” “我陪你一道,有什么不好?”谢子安笑道:“你若不愿见人,我们去人少的地方便是。正好我前几日下了几个鱼篓子,不如去取回来?” “要不要先去问过爹娘?” “你若是去问了,就不是我们两个人出门了。” 齐乐乐想也不想道:“人多不是更好吗?” 谢子安顿了顿,笑道:“也好。” 事实果真如谢子安所料,几个小的都要跟着他们出门,苏雅娴拦都拦不住。 齐乐乐被谢思娴肉嘟嘟的小手牵着,小姑娘稚嫩的声音叽叽喳喳,半点都不惹人厌烦。 初春的晚风还有些凉意,带着泥土和植物独有的芬芳,沁人心肺。 不得不承认,嫁到谢家的日子比预想的要好太多,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一天,但齐乐乐却有种合了眼缘的感觉。 “嫂嫂!到啦!前面就是大哥下鱼篓子的地方!” 齐乐乐回过神,顺着谢思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顺着她的语气应道:“是个好地方。” 谢思娴开心极了:“二哥,快去把鱼篓子拿上来瞧瞧。” 谢子言人已经往河里走,嘴上却还要杠一杠:“为什么是我?” “因为二哥的身手最好呀!刚刚母鸡也是二哥抓到的呢!” 这马屁拍的可太舒适了,谢子言笑眯眯拎着鱼篓子过来:“有不少小鱼小虾呢!” 谢思娴立刻扬起小脸儿看向齐乐乐:“嫂嫂,这些能做什么好吃的呀?” 齐乐乐笑道:“这种小鱼小虾,沾点淀粉炸一炸,可香了。” “那做起来麻烦吗?” 齐乐乐失笑:“麻烦倒是不麻烦,就是要用不少油来炸,而且晚上吃太油腻了。” “不怕的,让大哥泡壶茶,我们边喝茶边吃就好了呀!” 齐乐乐看向谢子安。 谢子安道:“夫人说了算。” 齐乐乐还没怎么呢,几个小的居然一脸羞涩的模样,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的模样。 忍不住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谢子安却笑了一声,当着几个弟妹的面牵起齐乐乐的手往前走。 齐乐乐:“……” 皮一下很好玩? 也不知齐乐乐哪里触到谢子安的笑点,他唇边的笑容竟是越来越大,连带着眼角眉梢都笑弯了。 齐乐乐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身后,几个弟妹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大哥成亲后开怀多了,每天都带着笑!” “今儿还跟大嫂睡了一下午呢!” “哪里!当初跟大嫂定亲后就这样了!” “嫂嫂那么好,大哥当然开心啦!” “我们今晚是不是不该跟来的?” “那我们现在偷偷回去?” “可是还有两篓子小鱼小虾没拿怎么办?” “大嫂还会给我们炸小鱼小虾吗?” “……” 谢子安似乎笑够了,转身抬高了声音道:“还不跟来?不想喝茶吃炸鱼了?” 苏雅娴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几个小家伙出门一趟,终究还是磨得她那好脾气的新儿媳答应弄吃的。 她还想上前劝阻,却被人拦腰抱住了:“孩子们闹,随他们闹去。” 苏雅娴凤目一瞪:“你就是嘴馋!” “你不想尝尝?”谢岱慢悠悠道:“还是不想喝子安的茶?我中午可是见他把那套茶具都翻出来烫洗了一遍。” 苏雅娴抿唇不语。 “他高兴就好。” …… 这次笼的小鱼小虾有不少,大都只有一指长,见大家跃跃欲试要帮忙,齐乐乐便教他们用剪子去内脏的法子,也能省她些功夫。 炸小鱼小虾对齐乐乐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就是费油,炸过的油她也没扔,单独装起来了,准备明儿再炸点儿别的吃,不然太浪费了。 月上枝头,谢家小院儿却热闹得很,齐乐乐将一盘子鱼虾端出来的时候,谢子安刚刚泡好了一壶茶,院子里顿时响起一道道细微地叹息声。 齐乐乐不明所以:“等饿了吗?炸好了,来尝尝看。” 哪里是饿了!是可惜大嫂你错过了大哥泡茶啊!可赏心悦目了! 齐乐乐刚刚在厨房里偷吃了几口,这会儿倒是不急,反倒是一直萦绕在鼻尖的那股优雅清香惹她心动,不由端起茶盏默默吸了一口香气。 今日这套茶盏是乳白色的,还带了茶托,釉色清淡婉约,手感细腻,如玉一般顺滑,饶是不懂茶具的齐乐乐都有些爱不释手。 茶盏里的茶水清澈明亮,清香扑鼻,浅浅地啜上一口,滋味醇厚,又带了点点清甜,待咽下后,尚有一股回甘,在唇齿间徘徊。 齐乐乐几乎下意识地又抿了一口,这般一口接一口,小小一盏茶很快见了底。 这比昨天那茶还要好喝! 瞧见她亮晶晶的眼神,谢子安笑着又给她倒了一杯。 “这是什么茶,真好喝!” 谢子安道:“阳羡雪芽。” 齐乐乐一口茶含在嘴里,差点儿噗出去。 阳羡雪芽?! 谢子安略一挑眉:“听过?” 齐乐乐果断摇头:“没有,就觉得这名字挺好听的。” 谢子安轻轻一笑:“喜欢就多喝两杯。” 对面的谢岱瞧见她这一杯接一杯的喝法,唇角不由微微抽了一下。 一盘子小鱼小虾并一盏盏茶水很快进了众人的肚子,眼看天色已晚,大家都各自回了房。 齐乐乐今晚茶喝得多了些,感觉有点儿撑,不由在屋子里来回转圈儿。 谢子安笑道:“睡不着?不如去看看明日回门要带的回礼?” “还要带回礼?” “自然要带。” 齐乐乐还真不懂这些规矩,想想谢家一贯作风,她道:“那去看看吧。” 回礼是苏雅娴准备的,果然十分丰厚,怕是得堆满一牛车。 “这太多了。” “娘觉得,齐家把你养大,总归是辛苦一场,多备些礼物也是应该。” 齐乐乐叹了口气:“旁人不知,你还不知道吗?” 谢子安道:“想带多少你挑,明儿我去跟娘说。” 有了这句话,齐乐乐放了心,挑挑拣拣,果断舍下了三分之二的东西。 等收拾完,差不多也该睡了。 齐乐乐照例闭眼躺平,却突然被弹了弹额头,她睁开眼。 谢子安晃了晃手里的小罐子:“你额上的伤是不是该上药了?” 这两天齐乐乐确实没顾上擦药,她都快忘了:“已经结了疤,也不疼了,不用上药了吧?” “你想以后都留疤?” 谢子安说着,已经挑了些膏药在食指指腹,一手撩开她额头的细发,轻柔地给她抹药。 齐乐乐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脑子有些空,如此俊美的五官和毫无瑕疵的皮肤却长在同一个男人身上,真的合适吗? “在想什么?” “想你怎么这么好看!” 一声轻笑。 齐乐乐猛地回神,一头撞进谢子安深邃的眉眼,里面好似有点点星光。 惊呼的一声,齐乐乐猛地转过身,拉起被子捂住脑袋,当起了鸵鸟。 谢子安愣了一下,随即弯起了唇角,弧度越来越大,最终竟然畅快笑出了声。 齐乐乐绝望地闭上了眼。 闷死她算了!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第三十九章 羡慕嫉妒恨 一夜很快就过去。 清晨,齐乐乐对着空荡荡的床铺默默反省,她以往也不是个爱懒觉的,怎么感觉最近总是晚起呢? 换好衣裳,整理好床铺,齐乐乐又开始跟头发较劲儿了,明明看他们都是轻轻松松挽了几道就稳稳地叉住了头发,怎么轮到她就每次都是松手就散? 谢子安倚在门边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某人再度恼羞成怒打算编麻花了,才不紧不慢走过去,伸手去接她手里的长发。 齐乐乐侧身避过:“今天不挽发了。” 谢子安挑眉看她。 “回齐家,还是不要太张扬的好。” 谢子安道:“成亲那日你家大嫂问我的话,你听到了吗?” 齐乐乐沉默片刻,果断放下头发:“挽吧。” 这两天过得太轻松,她都快忘了齐家那糟心的人了。 王氏那天当着众人面问出来的那句话,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原本齐乐乐看在她怀着孩子的份上,对她诸多忍让,没想到这女人简直就从根儿上就彻底烂透了! 谢子安替她挽了个跟昨天不同的发髻,看上去要更成熟端庄一些,正准备拿簪子的时候,却被齐乐乐挡了一下。 “用银簪就好。” 那支玉簪太贵重了,保不准儿王氏是个识货的,还是稳妥些的好。 其实苏雅娴给的银簪也格外精致漂亮,可谁让齐乐乐没别的簪子呢,总不能插根筷子在头上吧? 谢子安从善如流。 梳完了发髻,谢子安问道:“再替你画个眉?” 齐乐乐一口回绝:“不了!” 谢子安似有些遗憾,又问:“上药了吗?” 齐乐乐本着只要我不尴尬那昨晚的事没发生过的原则,绷着脸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道:“上了。” 言罢,也不等谢子安开口,催促道:“时辰不早了,该动身了。” “嗯?今日不是只需过去吃顿酒席就好,难道早饭也要过去吃吗?” 齐乐乐转过身,看着对方明明眼底带着揶揄、面上却还要故作疑惑的模样,磨了磨牙:“你还想吃饭吗?” “为夫知错了,夫人勿怪!” 齐乐乐扭头就走,她算是发现了,她嫁的这个小老公,焉坏焉坏的! 早饭是王婶做的,熬了小米粥,蒸了一屉小笼包,还做了一碟梅花状的点心! 尝到点心的瞬间齐乐乐眼睛都亮了,这粉粉糯糯软软甜甜的口感,是她穿越过来吃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喜欢就多吃点。” 齐乐乐一连吃了三块才停下::“王婶,这个太好吃了!” 王婶被哄得眉开眼笑:“喜欢我明儿再给你做。” 吃了一顿美味的早点,齐乐乐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当然,如果不被苏雅娴拉进房里梳妆打扮就更好了! …… 这两天,齐乐乐窝在谢家的一亩三分地,不知道上溪村儿已经炸开了锅。 实在是谢子安迎亲时的阵仗太大,整个十里八乡都没见过几回这样娶亲的,那银子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撒! 不仅租了高头大马和花轿,还请了那么多人,就连酒席的厨子竟然也是从县城里请来的!那做出来的酒席,但凡吃过的人,没一个不啧啧称赞的! 谁能想到谢家居然有这样的家底呢?明明没田没地也没见他们做什么挣钱的营生,怎么就能眼都不眨一下地拿出那么多银子来办喜事! 有不少人家甚至暗暗捶胸顿足,后悔没有顺了自家女儿的心意跟谢家开亲。 到了这天,不少人都伸头等着齐乐乐回门呢! 眼看巳时都过了一半,谢子安和齐乐乐才赶着牛车,慢悠悠出了门。 沿途遇到不少人,瞧见两人都笑呵呵的打招呼,仿佛前些日子对齐乐乐避如蛇蝎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谢子安好脾气地应上一两句,齐乐乐什么都不用干,意思一下挂点笑容就行。 等快要到齐家,远远就被守在门口的齐小金和齐小银热情地接进了门。 陈氏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了,齐乐乐嫁出去的这两天,她心里头也是又酸又涨,既高兴终于把这不省心的闺女嫁出去了,又心酸养了多年的人就这么去了别人家,还跟她离了心。 听见外头的动静,刘氏喜道:“回来了!” 陈氏一时间竟有些踌躇。 刘氏催促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去看看四丫!” 陈氏甩了甩手,扯下围裙就去了院子。 齐乐乐看到陈氏的眼圈儿发红,终是喊了一声:“娘。” 陈氏应了,拉着她的手进了房。 “谢家对你怎么样?公公婆婆好相与吗?” 齐乐乐笑道:“挺好的,他们都挺好的。” 陈氏看着不过两三天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闺女,心里愈发的惆怅:“那就好。” 说完这些,两人相顾无言,竟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齐乐乐道:“大嫂二嫂都还好吗?好像没瞧见她们。” “你二嫂在厨房里忙着,等会儿就过来了。” “大嫂呢?” 陈氏皱起眉,嫌弃道:“说是身子不舒服,这两天都在屋里躺着呢,我也懒得理她了。” “我既然回来了,总要去看看她。”齐乐乐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到了这会儿,陈氏也猜出她怕是想要跟王氏掰扯掰扯成亲那天的事儿,倒也没拦着,只叮嘱道:“你大嫂怀着身子,你说话离她远点儿。” 齐乐乐笑道:“我就在门边儿问候她几句就走。” “去吧。” 王氏之所以躺床上不起来,其实就是跟齐小金别着一口气儿,那天她问了谢子安那句话后,齐小金这次是真的恼了,话都不跟她说一句,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连睡觉都去了齐小财屋。 成亲一年多,这还是齐小金第一次跟她生气,让王氏又气又急,连谢子安当众顶回她的话这事儿都不是那么在意了。 今天是四丫回门的日子,她就不信齐小金还能忍住不跟她说话,小姑子回门,大嫂门都不出,传出去谁的面子都不好看! 门被推开,王氏故意撇过头,还想拿乔一下。 “看到大嫂不好过的样子,我这心里就好过多了。” 王氏猛地转头,几日不见,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四丫吗!穿着一身新衣裳,梳了个繁复漂亮的发髻,还画了漂亮的妆容,发间插着的那支银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就这么逆着光站着,微微抬起下颚,明明个子娇小,却带着高高在上的气势。 眼前的四丫,让王氏莫名想起曾经跟爷爷去城里参加宴会时见过的官家小姐!也是这样漂亮得遥不可及! 王氏猛地坐起了身:“你!” “大嫂,说来我真的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替我问出了那句我不敢问的话,我还不敢相信相公竟然对我如此深情。” 齐乐乐说着,往屋里走了两步,微微侧过身,抬手摸了摸发髻,一脸沉浸在幸福中的模样:“大嫂,我的发髻漂亮吗?是相公亲手替我梳的哦!这簪子还是我婆婆小时候她娘亲给她挑的呢!她说送给我戴正合适。” “对了,你看我的妆容好看吗?也是我婆婆替我画的,本来相公也想替我描眉,可我怕他手抖,毕竟今儿是回门的大日子呢!” 王氏觉得面前这人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好似针尖一般刺在她的心尖儿上!扎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恶狠狠地瞪着齐乐乐,咬牙切齿道:“你也配!” “我不配,难道你配?”齐乐乐淡淡道:“大嫂你是不是从没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癞蛤蟆居然也妄想吃上天鹅肉?” “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大嫂总要挤兑我,如今我才明白,你就是羡慕嫉妒恨,羡慕我比你漂亮、嫉妒比你更讨人喜欢,恨我能得到相公的亲睐。” “放屁!”王氏气得直喘气,怒道:“我嫉妒你?我堂堂秀才家的女儿,嫉妒你这个弃儿?” “那你为什么总要逼我去死呢?” 王氏脱口而出:“你死了,齐小金才会死心塌地地跟我过日子!谢子安才不会成亲!” 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良久,齐乐乐冷冷道:“你总算承认了。” 王氏起初还有些慌,可想想四下无人,没人听到她的话,顿时又来了底气:“是又如何?” “不如何。”齐乐乐突然笑了:“说来,我还要谢谢大嫂,当初若不是你逼我投湖,我相公还不会这么快就上门来娶我呢!” “还有,大嫂,你知道吗?大哥心里的人,可不是我啊!” 言罢,也不去管王氏的反应,转身就走了,还体贴地替她关上了房门。 没成想,一转身,竟对上了谢子安微微带笑的脸。 第四十章 睚眦必报 “你不是跟大哥他们在一起,怎么来这里了?” 谢子安笑道:“见你一个人,所以过来看看。” 齐乐乐不抱希望地问:“那你来多久了?” “不久。”谢子安慢悠悠道:“刚好听到你说我给你梳发。” 很好!这是听了个完整版! 齐乐乐默默望天,天天社死,这日子真的还过得下去吗? 偏偏这时,身后房间里,突然传来王氏痛苦低哑的嘶吼声,还伴随着哭喊,若非院子里人气喧腾鼎沸,怕是要被大家都听了去。 齐乐乐突然就想开了,她静静地看着谢子安,道:“也许以前的我,是个乖巧听话、忍气吞声、以德报怨的人,但那个四丫已经淹死在湖里了。现在的我,就如你眼下所见,睚眦必报、恩怨分明。” 她不想在谢子安面前粉饰太平,如果他们将来真的有了感情,要过一辈子的话,那谢子安就要接受她的性格。 谢子安敛去了面上的笑意,颔首道:“本该如此,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齐乐乐轻轻舒了口气。 这会儿,齐小金找了过来:“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快开席了。” 随即听到里面王氏的哭喊声,他面上一阵尴尬:“你们先过去,我进去看看。” 齐乐乐道:“大哥,让大嫂哭会儿吧。” 齐小金看了她一眼,道:“也好。” 说着,当真就不再管王氏,拉着谢子安往酒席那边过去了。 回门酒男女不同席,齐乐乐回了房间,等陈氏来找她。 吃酒时,桌上坐了不少女眷,都是本家的一些亲戚,齐乐乐在出嫁那天都见过一两面的,有些印象。 “四丫,你如今嫁了好人家,可不能忘了本。没有我们老齐家,你可长不大。” 齐乐乐抬眼,说话的是原身的奶奶郑氏,一位看着就不好相与的老太太,当初送嫁的时候在她房里如坐针毡,也没一句好话,这会儿倒是会摆长辈的谱了。 “我记着的,奶奶。” “光记着可不行!” 齐乐乐放下筷子,看向郑氏,一副乖巧的模样:“那奶奶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郑氏道:“你头上的簪子是婆婆送给你的吧?” “是,婆婆给的见面礼。” 郑氏意有所指道:“你嫂子马上就要生了,孩子的洗三礼你这个当姑姑的可要用心准备。” 齐乐乐笑了,笑容甜美:“我记着了,奶奶。” 郑氏满意了,倒是刘氏有些过意不去,趁着郑氏给孙子喂吃的,偷偷凑到齐乐乐耳旁道:“奶奶的话你听听就行,先过好自己的日子要紧。” 齐乐乐有些意外,这位大伯母的性格倒是不错,先前虽说也有些嫌她晦气,但该帮忙的事儿一件都没落下,出嫁那日还为她哭了几回,这会儿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当真难得。 “好。” 刘氏看着面前的丫头,心里不免生出些感慨,不过是出嫁三天,却像是换了个人,想来这丫头确实是嫁对了。 吃过饭,谢子安和齐乐乐没有多留,齐家众人意思意思挽留了一番就放了手。 至于今天完全没露面的齐小财,众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 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陈氏觉得心里仿佛空了一块,这个她当初捡回来的丫头,如今终是离开了他们家。 齐小金想了想,还是去看了看王氏,结果刚进门就被吓了一跳。 王氏披头散发,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珠子望过来,沙哑地质问他:“你心里到底惦记着哪个女人!” 齐小金心下一跳,却没吱声。 “你说啊!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为了你差点儿逼死了四丫,你心里居然还惦记着别的女人!” 齐小金豁然抬眼:“你逼死四丫?” 他就说四丫好端端的怎么就会想不开寻死!明明爹娘已经压下了齐小财,外面的流言也都过了,原来是因为她! 王氏喊道:“她不是没死吗!要不是我,谢子安怎么可能娶她!她也配?” “她怎么不配了?她是没死,但她在地狱里走的一轮,生不如死!” 王氏尖叫道:“那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心里藏着别的女人,我至于冤枉了她吗?” 啪得一声! 齐小金放下手,一字一句问道:“你心里没别的男人?你做梦都在喊谢子安的名字!我说什么了吗?” “我从答应娶你的那天起,就打算跟你好好过日子。你呢?” 这一巴掌,齐小金用了全力,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浮现在她的脸颊上,王氏捂着脸,难以置信。 “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齐小金道:“我不只要打你,我还要送你回王家,你这样的媳妇我要不起,也不敢要!” 说完,齐小金摔门而出。 王氏跌坐在床上,突然腹中一阵绞痛。 …… 齐乐乐坐在牛车上,时不时看一眼谢子安。 谢子安偏过头:“怎么?” 你中午没喝多吧? 这话在唇边转了一圈儿,齐乐乐终究还是没问出来,都拉着她坐牛车了,就算没醉也不远了。 她不说话,谢子安却不乐意了,拉了她的手捏了捏:“怎么不说话?” 齐乐乐暗叹一声,道:“没,就是觉得怪没意思的。” “没意思,那就少回来。” 这话太耿直了,完全不像谢子安平日里的风格,不过这人一喝多就嘴瓢,齐乐乐也习惯了,笑着点头:“好。” “王氏心思不正,迟早反噬,你不必理她。” 齐乐乐道:“有些账总要与她算一算,不然她会觉得我好欺负,继而得寸进尺。” “有我在,往后不会再有人能欺负你。” 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一击重锤,敲打在齐乐乐的心头。 齐乐乐一怔,随即轻轻撇过头,不愿面前人看到自己此刻的脆弱。 外婆住在小县城,没有秘密可言,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没爹的孩子,亲妈还把她给丢了。其他的孩子瞧不起她没爹没妈,总是欺负她。 看着外婆一把年纪还要挣钱养她,齐乐乐不愿让外婆伤心,一直都是自己默默承受,曾经无数个夜晚都躲在被窝里哭。 外婆也许是知道这一切的,但她没有戳破她的谎言,也没有替她出头,而是默默给她报了各种特长班。 再后来,齐乐乐变成了别人家的孩子,还学会了在欺负的时候狠狠地揍回去。 从来没有人会主动站在她面前为她遮风挡雨,即便是外婆,也只是告诉她,下雨了要自己打开伞,女孩子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不信?” 齐乐乐用力眨了眨眼,道:“我信。” “那再叫声夫君来听听?” 齐乐乐:“……” 所以她跟个醉鬼感动个什么劲儿! …… 回到谢家,齐乐乐果断把某人摁到了床上:“早上起太早,你睡会儿。” “那你呢?” 齐乐乐哄道:“我给你做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 齐乐乐道:“等你睡醒了就知道了。” “再叫声相公?” 齐乐乐麻利地抽出手,转身就走,身后传来畅快的笑声,她磨了磨后槽牙,就这酒品,还好意思喝酒! 第四十一章 学霸变文盲 “你瞎胡闹什么!” “娘,你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吗?她逼四丫去死!” 陈氏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劝道:“蓉蓉她就是一时糊涂,怀了身子的人想法多,四丫这不是没事儿吗,算了算了。” 齐小金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氏:“什么叫四丫没事?她都变成现在这样了还叫没事?” 陈氏面上露出些尴尬来:“那你也不能休妻啊!四丫今天才刚回门,她好不容易嫁了个好人家,你这不是给她添堵么?传出去别人又该怎么说她?” 齐小金只觉得胸口有一股邪气在横冲直撞,他定定地站了会儿,突然转身大步往里走,陈氏吓了一跳,忙跟了上去,却见齐小金一脚踢开齐小财的房门,冲进去就是一顿揍。 陈氏忙上前拉扯他:“你这是做什么啊!好端端的你打小财做什么!又不是他逼四丫想不开!” “娘!”齐小金吼道:“就是因为你一直纵着他,他才会干出那些畜生不如的事儿!四丫才会想不开!被王氏逼着寻死的!我的婆娘我休不得,弟弟我还打不得了?那四丫多冤枉?” 齐小财原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由齐小金揍,听到这话却突然昂起了头:“四丫是被王氏逼着寻死的?” “什么?” 这会儿,齐大和齐小银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正好听到齐小财的话,心里皆是一惊,四丫寻死是王氏逼的? 陈氏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我怎么办啊!四丫她也是的,明明不是亲哥,怎么就死活不肯嫁了呢!她要是嫁了,咱们不都还好好的!” 齐小金气得青筋暴起:“娘!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说得出这样的话!” “当初我要娶兰秋,你死活不肯,好,我听了你的,结果你就给我找了这么个祸害!你毁了我一生,还差点连四丫都害死了!” “我没有!我不是!”陈氏哭道:“为了给你娶这门亲,我当初求爷爷告奶奶的。我倒是想给你娶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可是你肯吗?没点学问你愿意吗?” 齐大吼道:“行了!闹够了没有!” 齐小银死死地扯着齐小金,不让他再倔。 齐大道:“事情到了这份上,还争这些有什么用?” “你们今天也看到了,四丫嫁进谢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只要她往后的日子过得好,过去的事就别翻出来给大家添堵了。” 齐小金不服气:“我要休妻。” 齐大瞪了他一眼:“她如今怀着孩子,休什么休?再说了,四丫刚回门你就要休妻,传出去像什么话?” 齐小金梗着脖子道:“那我也要把她送回娘家去!这样的婆娘,我可不敢要!” 齐大看着眼珠子通红的大儿子,终于退了一步:“行,等过两天。” 齐小财嘶哑着嗓子问:“四丫是被王氏逼死的?” 齐小银恨不得锤他脑袋,没好气道:“她能怎么逼?无非是说几句话刺刺她,还能有你逼的厉害?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 谢子安到底没吃上齐乐乐亲手做的好吃的,端着饭碗,时不时看齐乐乐一眼,眼神莫名带了点儿控诉。 齐乐乐专心吃饭,只当没瞧见,王婶的厨艺也不差啊!虽然比不了早上那碟点心好吃,但也比陈氏那种强多了,还挑剔什么? 饭后,齐乐乐闲着没事儿,打算把房间打扫一下,这些原本也都是王婶做的事,但齐乐乐实在不好意思把人当佣人使唤,好说歹说才把差事揽了过来。 房间只有那么大,打扫起来也不费事,擦到多宝阁架子的时候,她顺手拿了本书翻阅起来,还好以前练过几年毛笔字,这会儿读起来倒也不难,就是内容晦涩难懂。 看了两页,实在是头秃,明明大部分的字都认识,可连在一起愣是不明白其中意思! 齐乐乐正要合上书,突然想起什么,又翻开仔细看了看,面上渐渐露出喜色。 谢子安进屋的时候,就见她一本正经盯着书在看,不由问:“你也识字?” 齐乐乐一把合上书,摇了摇头:“不认识,我就好奇看看。” “想学吗?” 齐乐乐果断点头:“想!” 谢子安笑道:“待日后我教你。” “好。” “早点睡吧,明天我们要去趟城里,送子卓去先生家。” 齐乐乐早就有些好奇了:“怎么只有子卓去先生家,子言和子文不读书吗?” “爹说子卓的性子他教不了,就另外给他请了先生,我们兄妹几个都是爹亲自教导的。” 原来如此。 “那你们参加过考试吗?” 谢子安道:“没有。” 齐乐乐问出口的时候就知道说错了话,谢子安说过谢家是家道中落,而谢家都躲到这种乡野之地了,显然是在躲避些什么,应当不太可能再去考科举。 “抱歉,我……” 谢子安抬手碰了碰她垂下的额头,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和子言志不在科举,子文和子卓还小,学问不够。” 齐乐乐暗暗松了口气。 …… 第二天,齐乐乐终于起了个早,身边却依旧没有人影,她打开窗户往外看了一圈儿,却听到院子里传来琅琅读书声。 她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定是自己全然不懂的文章,又默默转身整理床铺去了。 想她当初能从一个小县城考进帝都名校,不说学神,至少也算个学霸。 却不料,一朝穿越,学霸竟成了文盲,这滋味当真新奇。 第四十二章 银子烫手吗? 京城,天刚蒙蒙亮,城门尚未开启,一匹骏马从官道上飞驰而来,马上的人嘶吼道:“急报!急报!边关急报!” 城门上人看着他手里高举的令牌,忙开了城门放他入内。 此刻的皇宫里,尚在早朝,边关急报如同一滴凉水落入了热油锅里。 魏国大军压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下边关两城,所幸第三城有大将军坐镇,巧用地形与敌军呈对峙之态,尚能支撑一二,只盼援军尽快支援。 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敌国如此行事,必然要战! 皇子们纷纷出列,自请出征。 年迈的皇帝高坐在上,看着下面吵成一团,静默不语。 …… 远在乡野的齐乐乐不知天下大事,此刻的她正在为了进城而兴奋中。 这次进城,除了谢子安齐乐乐和谢子卓,谢岱和苏雅娴夫妇也来了,还是坐着马车进城的。 对于家里有马车这种事,齐乐乐发现自己竟一点儿都不意外了。 交了入城的费用,马车缓缓驶进城门。 如果说上溪村是一副古朴的山野画卷,那眼下这座城就依稀有了几分清明上河图的影子。 黑灰色的城门高大宏伟,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各种各样的商铺让人目不暇接,有的路段两旁还有不少摊贩,互相吆喝着揽客,热闹极了。 城内的百姓往来如织,衣着大都整洁鲜亮,由此可见这个国家应当是太平的,至于是不是盛世,还待考量。 马车慢悠悠走了许久,两边的商贩越来越少,行人也渐渐稀疏,齐乐乐回过神,他们这会儿是进了住宅区? 道路两旁不再是临街那种带了门面的小院子,而是用围墙圈起来的大宅子,彼此间的距离还有些远。 最终马车在其中一间宅子前停了下来,齐乐乐抬头看了看,门匾上龙飞凤舞写着唐府,看来谢子卓的先生姓唐。 谢子卓跳下马车。 谢岱和苏雅娴也下了马车:“我们要去拜会下唐老爷,你们两先去转转,稍后我们再去寻你们。” 谢子安应了声好,驱着马车往前走,不多时便停在一条繁华的街道口。 这里的民风似乎较为开放,走在路上的妇人姑娘们也不见戴帽围,偶尔有几个戴了面巾。 齐乐乐跟着谢子安一道,也没有戴什么。 谢子安从怀里掏出几张纸,仔细看了起来。 “这是什么?” “子言子文和娴娴要买的东西。” 齐乐乐:“……” 难怪今早谢思娴没有吵着要来,原来是早有准备。 看这密密麻麻的几张纸,笔墨不要钱的吗?银子用不完的吗? “这些全都要买?” “不,有些不必要的不用理会。”谢子安说着,将纸揣好,领着齐乐乐就要往一家名作绸缎庄的店里走。 齐乐乐终于忍不住,一把拉住他:“这名字看着就贵,要不先换一家看看?” 谢子安道:“城里就这家的料子最齐,成衣样式也多。” “是要给爹娘买吗?” “不,给你添置两身。” 眼看着店小二都出来迎客了,齐乐乐果断把人往外扯:“不了,我们走错店了!” 谢子安由着她拉。 “我身上都是前阵子才刚做的新衣裳,不用再买啦!” “太少了,再添两身。” 两人对视,齐乐乐看出他的固执,退了一步:“那就买点布料,回头我自己做。” “也行。” “换家店!” 谢子安不说话了。 齐乐乐语重心长道:“别的店肯定也有我喜欢的料子!” “但未必有我喜欢的。” 齐乐乐有些无语,我买衣裳要你喜欢? 谢子安挑了挑眉,似乎在说,不然呢? 良久,齐乐乐又退了一步,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出钱的呢!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 “那得我自己挑!” “好。” 店小二在一旁守了半天,终于把两人给守进了门:“谢大公子,您来了!这位是?” “我夫人。” “原来这就是谢夫人啊!早就听闻夫人貌美,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夫人跟谢大公子真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啊!” 得,这也是个能说的主儿。 齐乐乐开门见山道:“我想挑两身布料。” 这绸缎庄的店面很大,进门是左右两大块区域,整齐的摆放着各种布料,中间还有个楼梯通往二楼。 店小二殷勤地带着她往楼梯的方向走,齐乐乐行至一半突然顿住脚:“咦!我看这个花色不错,旁边那个也好看,不如就这两个吧?” 谢子安看了一眼:“再看看。” “我喜欢。” 谢子安颔首:“行,那就这两个。” 店小二麻利地让人把那料子记下,笑道:“上面儿有新到的料子,还有魏国那边儿过来的丝绸。” “不了,我们今儿赶时间,下次再来慢慢挑吧。” 店小二欲言又止,满怀期待地看向谢子安。 齐乐乐也抬头望过去:“相公,你说呢?” 谢子安颔首:“好。” 店小二欲哭无泪,却仍然强撑着笑脸替他们打包。 等到两人离开,店小二忍不住嘟囔了一声:“真是野鸡飞进了凤凰窝!” 从绸缎庄出来,谢子安又往隔壁的首饰铺里迈,齐乐乐道:“我真戴不惯首饰,再说了,这店里的首饰能配得上娘给我的那几支簪子吗?” 谢子安似乎被说服:“罢了,以后再说。” 还不等齐乐乐松口气,谢子安又领着她进了胭脂铺。 齐乐乐:“……” 你对这些女儿家爱逛的店倒是熟悉得很啊! 谢子安道:“每次来都要帮娘和娴娴采买,久了倒也习惯了。” 齐乐乐被这个理由说服,跟着他进了店。 店里有不少人,有年长的妇人也有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更多的还是年轻的妇人和尚未婚配的姑娘。 见谢子安进门,几乎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有的甚至偷偷红了脸。 掌柜的是个圆圆脸的中年人,见到谢子安竟然亲自绕出来迎接,这种vip待遇一看就知道是大客户。 “谢大公子来啦?” 谢子安温声回应:“带夫人来看看。” 话音刚落,齐乐乐感觉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扫了过来,带着些莫名的审视和敌意,得亏她也是见过场面的,微微抬了抬下巴,丝毫不带怯的。 “两位倒是般配。”掌柜的没有多说,引着两人往里走:“里面请,我取东西你们慢慢挑。” 谢子安颔首,随即两人被领到后头的房间里,有机灵的店小二已经摆好了店里的上等货品。 齐乐乐看着那一溜排的胭脂水粉,默默抽了抽嘴角,她没记错的话,古代的化妆品里,铅的成分可不低啊,擦多了真的没关系吗? “你自己选还是我来挑?” 齐乐乐道:“你来吧。” 谢子安当真坐下去,细细地挑选起来。 齐乐乐看着他这模样,心里头则琢磨起上一世跟着室友捣鼓自制护肤品的事儿,虽然后来因为室友觉得自制的不够安全卫生而告终,但总好过带铅吧? “好了,就这些吧。” 齐乐乐回过神,看到被谢子安挑到一边的东西,顿时眼皮子一跳:“这会不会有点多了?” “嗯?你和娘,还有娴娴,不多吧。” 齐乐乐果断伸手,挑挑拣拣往外拿:“我就不用了,娴娴还小,皮肤正是水灵的时候,还是少用这些人造的东西。你给娘挑些她喜欢的就好。” 谢子安静了片刻,笑道:“我们不缺银子。” “就算有银子也不能这样浪费是不是?”齐乐乐耐着性子劝道:“我们才刚成亲,四个弟妹都还小,哪里都是花钱的地方。” “难道银子还能烫手不成?” 谢子安道:“不烫手。” “那不就是了,我们少买点好不好?” “好。” 齐乐乐长长地舒了口气。 接过一转身,却见掌柜又引着苏雅娴进来了。 “娘。” 苏雅娴笑道:“我猜你们就在这儿。” “爹呢?” “他啊,去了书斋。唐老爷今日不在府上,我们就先走了。”苏雅娴说着,走到桌前,眼睛似乎都亮了些:“你们就挑了这些?” 齐乐乐眉心一跳。 果然,就见苏雅娴缓慢却坚定地把刚刚她放回去的又一样样的挑出来,甚至更多。 谢子安看着自家小娘子几度薄唇轻启却不敢言的模样,眼底荡起一片笑意。 第四十三章 挥金如土 从胭脂铺出来,苏雅娴拉着齐乐乐的手:“乐儿是不是累了?” “我不累的。” 苏雅娴又问:“刚见你都不怎么说话,是不喜欢吗?” 我不开口你都买了这么多,我再开口岂不是更多? 齐乐乐真心实意道:“娘的眼光好,把店里好看的都挑出来了,我自然就不必开口了。” 这话说得苏雅娴熨帖极了:“乖!我们再去绣坊买些丝线。” “好。” 丝线啊,那还好! 结果等到了绣坊,齐乐乐才知道她天真了,丝线也有很多种很多个颜色的! 看着苏雅娴如同进货一般每种线每个颜色来一打的架势,她深刻感受到自己与婆婆的差距。 “我们等下还要去哪儿?”趁着苏雅娴没留意,齐乐乐小声问谢子安。 “怎么?” 齐乐乐道:“没什么,就是问问。” 谢子安垂首看她,这人怕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吧? “你有什么喜欢的?” 齐乐乐果断摇头:“没有!真没有!” “这趟出来,若是不给你买点儿什么,娘怕是不会同意的。” 齐乐乐叹了口气:“可我真的不习惯无故受人恩惠啊。” 外婆从小就教导她,女孩子一定不能随便白拿别人的东西,否则将来指不定要用什么去还。 而最好的反面教材,就是她的亲妈。明明是个聪明漂亮的姑娘,却一步步迷失在物质之中,最终把生活过得一团糟,再也回不了头。 “你是我的妻子,是娘的儿媳,哪里算无缘无故?” 齐乐乐心里有股子暖意流过,却还是道:“可我当真什么都不缺呀!” “不缺就随处看看,有合眼缘的就收了。”谢子安问:“难道你想陪娘再去逛一逛衣服首饰?” 齐乐乐:“……” “我就有点好奇,家里每年到底有多少进项?”能架得住你们这样挥霍! 谢子安摸了摸鼻尖:“其实很久没有进项了。” 齐乐乐:“!!!” “当初离家时变卖了家产带着走的。” 许是齐乐乐的表情太过震惊,让原本从未考虑过钱财问题的谢子安下意识开始反省起来:“前些时日我和爹娘商量过了,准备置办些产业,往后就在上溪村安家。” 齐乐乐默默望天。 “我托了王叔,他这些日子都在忙着找田地林地,等买好林地我们也跟着养蚕。” 齐乐乐终于忍不住出声:“养蚕是个精细活儿,一个不小心就要白白忙活一年!此外,田地的产出也是有限的。”根本不够你们这样花啊! 谢子安问:“那在城里买些铺面收租?” 齐乐乐:“……” 有钱人的世界她真的不懂! 谢子安又摸了摸鼻尖:“其实这两年家里的账目开支都是我在管,但我着实不善此道,就照着娘掌家时的样子来。” 怕不是照着娘的样子花钱吧?刚刚还说什么其他店里未必有他喜欢的布匹! 齐乐乐掰着手指头语重心长地劝:“你想要购置田地的想法是不错的,但最好是买上等的田地,不论是自种、出租,还是将来转卖都要方便省心很多。” “林地的价格相对便宜,若是当真下定了决心想要养蚕,先买点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 “但是,若你买铺面就只是为了出租,那就得先摸清楚各路段铺面生意好坏客流大小,租金分别有几何,铺面的价值又几何。不能随随便便就买了,万一租不出去,又卖不掉,岂不是砸手里了?” 谢子安的眼底闪过一抹差异,道:“夫人说得极是,不知夫人可愿帮为夫管家?” 齐乐乐心中警铃大作:“不!我也不会!” 谢子安笑道:“那夫人可愿偶尔指点为夫一二?” 齐乐乐眨了眨眼,道:“好啊,那你往后都不要去绸缎庄买布料衣裳了!” “为何?” “那么大的铺面,那么好的装修,那么多的店小二,都不用花钱的吗?这些钱不得从商品上赚回来?” 谢子安道:“可是他家的布料确实最全也最好。” “要那么全做什么?你还能每样来一件?” 谢子安默默将唇边的话咽了回去。 齐乐乐一锤定音:“除了吃食,旁的都不值得花大价钱!” “好,等下我们再去买些调料和食材。” 齐乐乐眼皮子一跳:“倒也不必买太多,家里那些其实够用很久了。” 谢子安微微侧过头,眼底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说完了?可以去把银子付了么?” 两人回头,发现苏雅娴就站在他们身后,唇角带笑,也不知看了多久。 谢子安借口付账走远了,留下的齐乐乐瞬间成了一只煮熟的虾。 苏雅娴倒也没再打趣,只问:“乐儿喜欢什么花鸟图案?回头娘给你绣个香囊。” “娘绣的我都喜欢。” “乖。”苏雅娴道:“我要的东西都挑好了,等下再去给你添置几样首饰吧。” 果然来了!知母莫若子啊! 在苏雅娴的坚持下,三人不得不往回走,齐乐乐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一家铺面,顿时眼睛一亮。 “娘,我看那支簪子不错,不如我们去瞧瞧?” 苏雅娴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略一颔首:“不错,去看看吧。” 齐乐乐看中的簪子是摆在一家杂货铺的架子上,整体是古朴的黑色,隐约带着金色的纹路,特别在阳光下,那种金丝纹就更明显了,也不知是何种木头。 虽说是木簪,但雕工十分精美,顶端的那只蝴蝶活灵活现,那双翅膀的纹路纤毫毕现,又充分利用了木头自带的金丝纹,好似振翅欲飞。 到了这会儿,齐乐乐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这木簪看着真不像是便宜货。 “这支簪子价钱几何?” 掌柜的是个黑瘦的中年汉子,懒洋洋地窝在摇椅里,耸拉着眼皮,听到问话,懒洋洋地伸出手指,比了个三。 齐乐乐暗暗吸了口气,这支木簪竟然要三两银子! 谢子安又问:“近日可有新货?” 掌柜的依旧不吭声,只拿手指往后指了指,意思自己找。 齐乐乐叹为观止,当老板的任性成这样真的能挣到钱吗? 然而没多久,齐乐乐就被自己打脸了。实在是这家铺子虽然小,物品陈设还乱糟糟的,但架不住好东西多啊! 居然连昆布都有! 要知道这玩意儿在古代大都是贡品啊! 最后,三人挑挑拣拣买了不少东西,就连种子都选了好几包。 从杂货铺里出来,已经临近正午时分。苏雅娴终于不提买首饰的事了,总算让齐乐乐松了口气。 该买的都买了,三人便去寻谢岱。 谢岱正在一家书斋里,喝着茶,看着书,端的是逍遥舒适。 见到他们来,谢岱合上手里的书,随手放到旁边那一摞书上:“就这些了。” 年轻白净的掌柜笑道:“好,等其他人的东西送来,我就安排人一并送到府上。” 齐乐乐:“……” 就说怎么一路买了这么多,也没见谢子安拎着东西,感情这些店铺都是包送到家的? 等等!桌上那些全都是要买的? 那可是八仙桌啊!这得多少银子! 谢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儿落魄的? 第四十四章 我差点就信了! 从书斋出来后,苏雅娴问:“乐儿还想再逛逛吗?” “娘,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了。” “那就先回吧,改日再来。” “好。” 齐乐乐其实没尽兴,这座靖城似乎是临江而建,所以才比较繁华,可他们今日却只走了东城区的一小部分,其他几个城区基本没去,所谓的江更是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可谢家这几位实在是太能花钱了,齐乐乐不敢提出再逛一会儿的话来。 回去的时候,齐乐乐果断坐在谢子安身旁,打定主意要陪他驾马车。 实在是谢岱和苏雅娴的感情太好,以前在家的时候还不明显,如今同处一个狭小的空间,哪怕一言不发都有种难言的默契氛围,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动作都显示出对彼此的熟悉和在意。 来的路上,齐乐乐坐在一旁简直恨不得缩成一团钻进缝子里去,如今回去,她可不要再做电灯泡了! 苏雅娴眉眼弯弯,倒也没说什么。 等出了城门,谢岱把手里的书一扔,伸手搭上苏雅娴的腰:“逛了半日,不累?” 苏雅娴顺势靠进他怀里:“我眯会儿。” “倒是识趣。” 苏雅娴闭着眼勾起唇角:“那丫头有趣着呢。” 谢岱却是不接话了,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马车外,谢子安侧头看了齐乐乐一眼:“等过几日我们单独再来一趟,带你慢慢逛。” 齐乐乐笑道:“不用啦,我原本就是好奇城里是什么样,如今看过了,也就够了。” “今日不算看了,靖城临江,西北面时常有两层高的画舫停靠岸边,去听听曲儿吹吹江风也是极舒适的。此外,西城那边有个码头,每日船来船往,也值得一看。” 齐乐乐道:“那下次有机会再来。” 谢子安颔首。 回去的速度要比来时快上不少,齐乐乐估摸了一下,大约有大半个时辰的功夫,这样看来,上溪村离靖城倒也不算远。 等回到家,发现谢子言他们三个正眉开眼笑地在院子里挑东西,齐乐乐无语望天,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吧?人还没到家呢,买的东西就给你送到了。 来回坐了两趟马车,齐乐乐感觉腰酸背痛,屁股也震麻了,迫不及待想躺一躺,显然谢子安也是这个想法,两人便一同回屋歇着了。 等一觉醒来,这一天又要过去了,齐乐乐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这一天天的,过得太堕落了。 推开窗户,瞧见谢子文正拿着两支笔出了房门,被谢子安堵了个正着。 “去哪儿?” 谢子文站定:“大哥,这笔有点秃,我去扔了。” 谢子安伸出手。 谢子文不明所以。 “笔。” 谢子文忙将手里的笔递过去。 谢子安接过,看了两眼:“还好,可以再用几日,平日里勤洗勤晾。” “大哥不是买了新的回来?” “买了新的就要换?” 谢子文乖乖接过笔:“我知道了,大哥,我这就去洗洗晾干。” 原本也要扔笔的谢子言见状,默默收回了踏出房门的脚。 齐乐乐看在眼里,不由抿唇偷笑。谢子安回头,对上她的笑颜,挑了挑眉,齐乐乐当即比了个大拇指,无声道:“做得好!” …… 傍晚,苏雅娴将齐乐乐招到房里,递给她一支镯子。 “这是我早些年偶然得的一个小玩意儿,今日看到你那支木簪才想起来,拿去戴着玩儿吧。” 齐乐乐看着她手里的镯子,熟悉的黑色质感和若隐若现的金色纹理,跟她看上的那支木簪确实是同一种木头,就连雕工都是同样的精致。 只是这支镯子被盘得久了,起了一层包浆,带着油润的光华,看起来比木簪要更厚重精美。 文玩可比金银更值钱,齐乐乐连连摆手:“娘,我不能要。” “长者赐,不可辞。”苏雅娴说着,将镯子套进她手腕:“就是个小玩意儿,别放在心上。” 齐乐乐心道:我差点儿就信了! “……谢谢娘。” …… 转头回了房,齐乐乐问:“我那支木簪到底多少银子?” 谢子安道:“三十。” 齐乐乐没那么好忽悠:“三十两银子,还是三十两金子?” 谢子安却不答:“你喜欢就好。” 齐乐乐忍不住扶额,不抱希望地问:“看你跟那掌柜的挺熟,这簪子能退回去吗?” “那木簪跟你很相配。” 齐乐乐道:“好看的首饰跟我都相配!但这木簪太贵重了!” 三十两黄金啊!得小几十万了! 花小几十万买支木簪叉头上,齐乐乐表示她真的受不起!她的头都没那么值钱! 谢子安看着她一脸紧张的模样,不由失笑:“安心戴着便是,为夫不缺银子。” “当真不缺?既然不缺,那你为何不让子文换笔?” “他惯会偷懒,练个字都要人看着,哪能写秃笔?” 齐乐乐却是不信的,这人上午还一副什么都不在意只管买买买的土豪做派,下午却开始计较起几支笔来,明显不对劲。 谢子安见没能忽悠过去,长臂一伸,将她拉到怀里:“不敢瞒夫人,家里的银票只剩下三张了。” “那赶紧的把簪子退回去啊!三十两黄金都够普通人家花一辈子了!”齐乐乐说完,察觉不对:“银票只剩下三张?什么意思?” “今日回来,我清点了家里的银两,加上银票只剩下1600余两银子了。” “……” 齐乐乐被这串数字冲击得有些厉害,1600余两,搁到现代那得有小两百万吧?这叫只剩下? 谢子安也掰起手指头:“子卓每年束脩加上食宿需500两,家里每个月的开支近百两。余下的银子只够我们花一年了。” 齐乐乐:“……” 不是,那么大一笔钱怎么就只够花一年了? 第四十五章 开源节流 齐乐乐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道:“这么多银子,搁别人家里都够三代人花了,怎么在你这儿就只够一年呢?” “子卓的学费暂且不提,家里就这么几口人,一个月的开销居然要百两之多?你就这么掌家的?” 谢子安的语气颇有些委屈:“我原本以为还有不少银票,哪知那匣子里垫了厚厚的软垫。” “就算银票多也不能肆意挥霍呀!坐吃山空的道理你不明白的吗?明明都没有进项了,居然还不知道有计划的花钱?” 说着说着,齐乐乐不由扭头瞪视某人,穷苦出身的她骨子里有种貔貅的劲儿,恨不得把赚来的每一分钱都存起来或是变成物资塞进空间仓库里,哪里还允许瞎浪费? “我是当真不擅此道。”谢子安低声哄道:“不如夫人你帮帮我?” “明天先把我的木簪退了去。” “不是我不想退。”谢子安面露为难之色:“当真退不了,那家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钱货两讫,概不负责。” 齐乐乐怒道:“你怎么这么败家呢!” “是我错了。” 倒是全然不提当初是齐乐乐自己看中的那支簪子。 齐乐乐自己显然也想到了,心里不由更气了,这人认错态度这么好,弄得她都不好继续说教了! 谢子安抱着她,放软了声音道:“夫人,求指教。” 齐乐乐偏了偏头,没好气道:“指教什么?开源节流不会吗!” “那明日夫人陪我一道去看看田地?” “王叔找到合适的田地了?” 谢子安道:“嗯,今儿一早就跟我提了,我想着等明日再去。” 齐乐乐没应声。 “我不善讲价,万一回头买贵了。” “我陪你一道去!”齐乐乐道:“你要想我帮你,你就要听我的!不能再乱花钱了!” 谢子安笑道:“全凭夫人做主!” 齐乐乐忍不住搓了搓耳朵:“能不能别整日夫人夫人的!” “嗯?可是夫人不也叫我相公了?” 齐乐乐:“……” 那都是特殊情况! “时辰不早了,睡吧!明儿还要去看田地呢!” 看着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的某人,谢子安不由失笑。 …… 第二日一早,齐乐乐照例是独自醒来的,见天色还早,她躺在床上继续琢磨起昨晚的事儿来。 开源节流说来容易,做起来却不容易,特别是谢家众人大手大脚惯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省下银子。 再者,谢子卓的那笔开销也没办法省,真不知道那位唐老爷是个什么人物,竟然要那么高的束修!这种学费要放到现代,起码得是个名校教师吧! 节流难,那就只能想办法开源了,齐乐乐的脑子里倒是有不少挣钱的法子,但她不会也不能一次性的都拿出来。 首先,她要先保护好自己,不能置自己于危险之中;其次,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要让谢家众人都参与进来才行。 只有亲自感受一下挣钱的艰难,在花钱的时候才会多犹豫一下! 想着想着,齐乐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她好像没有答应谢子安要帮忙掌家吧?怎么就糊里糊涂被绕进去了呢? 第四十六章 卖地 等谢子安晨读归来,齐乐乐已经换好了衣裳,梳好了头发,照着赵氏的样子,编了麻花辫在脑袋上绕两圈儿。 “怎么?” “财不露白!”齐乐乐打量他两眼,道:“你身上的衣裳太新了,换件旧的!” 谢子安顿了顿,含笑照办。 齐乐乐这才满意了:“走吧。” 出了房门,谢思娴一眼瞧见她:“嫂嫂!你今天怎么没梳好看的发髻?” 齐乐乐倒是没敷衍她:“我今日有事,不能打扮得太好看。” “那我可以一起去吗?” 谢子安道:“你乖乖在家把字练完,下午带你出去玩。” 谢思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儿:“去哪里玩?” “钓鱼、摘野菜、挖笋,都随你。” 谢思娴高兴地蹦了蹦:“大哥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等吃过早饭,齐乐乐终于见到了王叔。 王于忠是个精壮的中年汉子,五官端方,面容肃静,言行举止干脆利落,有种军人的飒爽气质,瞧着跟王婶是迥然不同的模样性子。 见到她,王于忠只是拱了拱手示意,并未多言,倒叫齐乐乐放松了几分。 谢子安道:“我们现在就去?” “也好。” 谢家是外来户,当初起宅子的时候选的是靠近山脚那边的地方,离着村里世代居住在此的人家儿有些远。 齐乐乐一路张望着,这片人家的宅子,相互之间的距离有些远,不如齐大家那片密集紧凑,许是大家都是外来、彼此尚不熟悉,下意识不愿靠得太近。 “这些日子想要卖田地的有五家,本村两家,外村三家。” “我们现在先去齐保江家,他家三个儿子,老三考了三次秀才不中,今年还不肯放弃,要继续考;老大家不同意,闹着要送自己的孩子去读书,不然就分家。齐保江不肯分家,所以才要卖田地。” “他家的田地位置好且集中,还大都是良田,不少人家想买,但压价很厉害,我们现在去时机正好。” 齐乐乐听着这人端着最周正的脸用最耿直的声音讲述别人家的八卦,莫名觉得喜感。 不过这种知己知彼的精神值得推崇! 谢子安道:“王叔辛苦了。” “还好。” 齐乐乐想了想,问:“王叔,他们家想卖什么价?预计卖多少亩?” “预计卖五亩,每亩30两,如今想买的人家最高只肯出18两。” 谢子安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王于忠又道:“齐保江的祖父上过几年战场,攒了些家底,是以他手里的良田多。如今各家各户都在准备春播,他家却没多大动静,我猜测如果价格合适,十亩应该也肯卖。” 齐乐乐颔首:“所以我们打算买10亩是吗?打算什么价格买呢?” 谢子安笑道:“全凭夫人做主。” 王于忠闻言,看了齐乐乐一眼。 “30两一亩的价格太高,18亩也太低了点,正常交易价格应该是25两,我想着能不能21、22两左右的价格拿下。” 齐乐乐又道:“若是良田,多买点肯定还是合算的,现在买下来,种什么我们自己做主,时间上也刚刚好。” “好。” 王于忠有些意外,问道:“买下之后我们自己种吗?” 齐乐乐道:“王叔觉得租赁出去更合适?” “倒也不是,只是大家都不擅此道。” 谢子安笑道:“交给夫人便是。” 齐乐乐忍不住瞪他一眼,这人真会顺竿爬! 王于忠看在眼里,面上分毫不显,道:“前面就是他们家了。” 其实齐保江这一家子齐乐乐记忆里也是有的,许是仗着祖父当年的荫蔽,齐保江打小在上溪村儿就是个霸道的,哪怕后来成了家,性子也没收敛太多。加上他家老三当初得了王秀才的夸奖,这些年在村子里更是仰着鼻孔看人。 若不是一连多年考秀才落败,齐保江这一家还不知道得得意成什么样儿。 他们三人赶到的时候,齐保江家里正闹腾着呢。 孩子的哭声、妇人的喝骂声、夹杂着一道尖细的哭喊声,真是好一出大戏。 不过是侧头听一耳朵的功夫,里面就从孩子多吃了一口的事儿闹到了读书上,自然而然扯到到钱的问题,以吵着分家为高潮,最终被齐保江强势镇压。 “我还没死,这个家就不可能分!你们都给老子安分点!不然都给老子刨地去!” 听到这儿,王于忠果断上前,敲了敲院门,扬声问:“保江大哥在家吗?” 院子里顿时静了下来,原本正在爆哭的孩子似乎也被捂住了嘴巴抱进了房,片刻后,院门被打开。 “是王老弟啊!你带侄子来啦?”齐保江说着,看到王于忠身后的谢子安和齐乐乐,面上一僵:“你侄子是谢家小子?你们不是一个姓啊!” 王于忠笑道:“我没提过吗?瞧我这记性!都是跟保江大哥聊的太投机了,忘了这茬儿!” 齐乐乐嘴角抽了抽,面前这人,真的是刚刚跟他们走了一路的王于忠吗?川剧变脸也不带这么突然的! 齐保江面上的表情果然就好了很多:“哎,不知道王老弟这么早就来了,这家里乱糟糟的,也没准备个啥,要不,我们先去看看地?” “好好好!还是保江大哥爽快!不绕弯子!” 齐保江随手关了院门,领着他们往地里走,沿途碰上不少人,但齐保江好似没看到一般,哪怕被人主动打了招呼,也顶多是嗯了一声,倒是对王于忠称兄道弟,好不热络。 齐乐乐心里头对王于忠的印象更深了几分。 谢子安同齐乐乐走在后面,低头咬耳朵:“爹娘不善外交,都是王叔与人周旋。” “看出来了,王叔真厉害。” 看出她的夸奖是发自肺腑,谢子安眼底笑意更浓:“我看他家那架势,十亩地应当不难,夫人只管买!” 齐乐乐斜他一眼:“你怕不是忘了手里的银子只够花一年?” 谢子安道:“这不是有夫人在么?” “你以为一亩田地一年产出能有多少?买地钱都不能给你挣回来!” 谢子安笑道:“不急,实在不行我抄书挣钱便是,总不会叫夫人受委屈。” 齐乐乐抿了抿唇角,片刻后,才道:“嗯,慢慢来吧。” 两人并不知道,他们并肩低语的画面被不少人看在眼里,继而飞快地传开,不过半日的功夫,都传到了陈氏的耳朵里。 “到了,就是这里了。”齐保江站定,指着面前一大片田地。 大约是一开始就打算卖了,齐保江没有在上面花功夫,地里杂草丛生,但从露出的地面颜色看,确实是良田。 王于忠显然也懂一些,下了田地走了一圈儿,笑道:“保江大哥想要个什么价格?” 齐保江道:“原本是要卖30一亩的,王老弟开了口,这样吧,27一亩!王老弟要多少我卖多少!” 王于忠看向谢子安:“你们觉得怎么样?” 齐乐乐道:“咱们上溪村这些年良田的价格都是25一亩,齐叔这价格,有点贵了吧?” 齐保江瞪了她一眼,正要开口,似乎是想到什么,道:“我这是上等的良田!跟别人家的不一样,你也是村里长大的,这上溪村儿还有谁家的田地有我家好?” “齐叔家的田地确实是最好的!这是大家伙儿都知道的事!”齐乐乐顿了顿,才道:“只是我们的银子不大够,能不能再便宜些?” 齐保江扭头问王于忠:“这地不是你自己买?” 王于忠低声道:“是我买,但我的情况你也知道,银子都不在我手里,所以还是得听听他们的意见。” 齐保江冲着齐乐乐没好气道:“你想要多少买?” 齐乐乐笑道:“20一亩。” 齐保江面皮子抽了抽:“王老弟,个小丫头片子都能做你们两家的主,这事儿还谈个啥?咱们回家喝酒去吧,啊,别谈买卖了!” 这话就说的有些戳人心窝子了。 齐乐乐也开口劝:“叔,我们手里拿着银子,买谁家的地都是买,齐叔家的地是好,可我们的银子真的不够啊,要不我们还是看看别家吧?” 王于忠左右为难:“可我真的想买保江大哥的地啊,你是不知道,保江大哥他难呐!” “可是叔,我们也难。” 齐保江道:“你们怎么难了?前几天成亲不还热热闹闹的?银子跟不要钱似的!” “可不就是成亲花太多,如今买地的银子就不够了。” 齐保江:“……” 王于忠道:“保江大哥你看看,能不能再少些?我回头也想法子再凑凑。” “钱不够你们可以少买点儿。” “十亩已经很少了,再少回头兄弟几个都不够分了。” 齐保江目光闪了闪:“你们要买十亩?” 齐乐乐点头:“爹娘让我们用这些银子买十亩回去。” “多少银子。” “就210……,不,200两。” 齐保江:“……”感情你还想吞十两! 王于忠道:“算了算了,20两一亩太少了,保江大哥,咱们喝酒去,这事儿就当我没提过,我再去找找别家。” 齐保江有些犹豫,他虽然开口30两一亩,但心里清楚,这地最多也就只能卖25两,而且还不一定卖得出去,所以他想着有个22、23两就差不多可以卖了。 谁能想到,这些天上门的,开口就是15两,亏他们张的了这个口!一群不要脸的东西! 这头齐保江还在心里头琢磨,那边王于忠已经揽着他的肩膀把人往回带了,嘴里还一个劲儿赔不是:“保江大哥,你家这么好的地,不能卖便宜了,真的!他就值那个价!” 齐保江心里热乎乎的,说实话已经很久没人这么替他考虑过了,三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媳妇儿天天埋怨他偏心,就连他婆娘都觉得他不讲理,可他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这地,我卖!” 第四十七章 从何而知? “这地,我卖了!”齐保江一锤定音:“十亩,210两!” 齐乐乐:“……” 谢子安偏过头,轻咳了一声。 “齐叔,就不能给我留点儿?” 齐保江道:“你一个新媳妇,别总想着攒私房!” 齐乐乐道:“那叔你再送亩林地我们吧。” “你要林地干什么?” “想试着养蚕。” 齐保江家里的林地也有不少,去年里正提了之后,他也砍了几亩种了桑树,但他家今年不打算养蚕,这玩意儿既然不好养,那就等大家伙儿都摸熟了再说,反正银子也不是一年能挣完的。 “送你一亩倒也不是不行,但你要是养好了,回头得教教我家儿媳。” 齐乐乐一口应下:“好!” 齐保江看向王于忠:“王老弟,这都是看在你的面子啊!” 王于忠问道:“保江大哥,这合适吗?这便宜太多了,回头嫂子会不会跟你闹?” “闹个屁!我说行就行!”齐保江说完,又问:“银子带了没?带了我们就去找里正把契书签了。” 谢子安忙道:“带了。” 于是,几人便一道去找里正。 齐乐乐心道,果然传言不可信,这齐保江虽然看着一脸倨傲不好相与,做起事来倒是雷厉风行,性子也大气,难怪能守住祖上的家业这么些年,如今要不是儿子孙子都闹着要读书,怕是还不会卖地。 齐保江要卖地的事儿已是众所周知,这会儿见到他前脚带着谢子安他们看地,后脚就去找里正,大家心里差不多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一时间议论纷纷。 “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四丫倒是个厉害的,这才嫁过去几天啊?就拾掇着谢家买地置办产业了。” “打从集会那天我就发现了!那丫头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们也不看看是谁养出来的,那陈氏又是个简单的?” “哎,可惜了谢家小子,那么好的性子,却娶了这么个厉害的媳妇,将来怕是出不了头了!” “谁说不是呢!刚刚他就没说上两句话,全是四丫在跟齐保江谈。” “也是谢家那两口子心宽,不然哪有让新媳妇当家的道理?” “……” 众人嘴里忙着,手下的活儿却不停,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大半个上溪村儿。 陈氏也听到了,看着对方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她只轻轻笑了笑:“这是好事,看样子亲家一家是打算在这里长住了。” “恭喜啊!多了这么个富贵亲家!听说四丫张口就是十亩良田,乖乖!那得多少银子!” 陈氏道:“讨价还价这种事当然得我们女人来,不然依着子安那性子,可不得挨宰?” “倒也是这个理儿。” “你忙吧,我得回去一趟,家里还有个身子重的。” “去吧去吧!你这婆婆当的,可真是没得说!” 陈氏又笑了笑,叮嘱了齐大几句就麻利地回家去了。 倒真不是她想当好婆婆,而是王氏太能做,如今当真动了胎气,偏偏齐小金堵着那口气,看也不看王氏,她总不能真就看着不管不是? 回到家,她先把药罐子放火上熬着,又去锅里盛了碗鸡丝粥,端着去了王氏房里,还没进门呢,就听见里面抽抽嗒嗒的,陈氏垮下脸,推开门,果然就见她正躺在那儿抹眼泪。 陈氏顿时就炸了:“我这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到底是哪儿不如你的意了?你还得这样哭!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老齐家是怎么了!” 王氏更咽道:“娘,我就是心里难受,小金他误会了我,也不听我解释,也不来看我。” “是不是误会你心里没点儿数?”陈氏将碗往旁边儿一放:“爱吃不吃。” 坐在厨房里越想越气,陈氏心一横,解下围裙随手甩到一边,这种媳妇儿不送回去,还留着过年? 陈氏出了门,打算叫上大嫂刘氏一同去趟王家,让柳氏自个儿来把她的好闺女领回去! 实在是王家有个老秀才,陈氏不想把场面闹得太难看,否则就该按齐小金的意思,直接把人送回去了! …… 里正的办事效率很高,齐乐乐他们拿了契书回到家的时候,才刚过未时。 苏雅娴似乎刚睡醒,眼底带了几分朦胧的水汽,看到他们,笑道:“回了?” 谢子安道:“嗯,买了十亩良田,这是契书。” 苏雅娴随意摆摆手:“你都成了家,这些事你们商量着来便是,不必来问我。” 齐乐乐:“……” 倒是一旁的谢岱问了句:“有何打算?” 谢子安看向齐乐乐:“你跟爹说。” 苏雅娴见了,也投来鼓励的目光。 到了这会儿,齐乐乐也不扭捏,犹豫了片刻,道:“我曾见过,有人在一亩地同时种下两种作物,两种作物的产量都很可观,我想试试。” 谢岱曲起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道:“说来听听。” “我见过大豆与芝麻同种,玉米与大蒜同种,麦与棉花同种。” 谢岱颔首:“那便都试试吧,十亩地少了,再买二十亩,每样种十亩。” 谢子安躬身应了:“是。” 齐乐乐抽了抽嘴角,这父子俩还真是一脉传承!一个敢说,一个也敢应,这要再买二十亩,家里的余额可就要下去一小半儿了! 这时,谢岱的目光从齐乐乐身上扫过:“只管放手一试,结果不重要。” 齐乐乐:“……” 除了应一声‘是’,她还能说什么? 这时,谢思娴睡醒出了房门,瞧见大哥大嫂回来,顿时亮了眼睛,欢快地跑过来,仰着小脸儿期待地问:“大哥,你正事办完了吗?” 谢子安低头看她:“想去哪里?” “想去挖笋!还想摘地头菇!” “好。” 谢思娴欢呼一声,转手拉上齐乐乐:“嫂嫂,走,我们去拿工具!” “挖笋?我也要去!” 在屋里偷听的谢子言坐不住了,忙跑了出来:“大哥,带我一起去吧,指不定还能抓只野鸡回来呢!” “就是就是!我也能帮忙抓鸡!”谢子文也眼巴巴看着。 谢子安看了眼谢岱,却见他已经靠回了躺椅上闭目养神,这才点了头。 不多时,几人欢欢喜喜出了门,原本热闹的院子瞬间清净下来。 谢岱睁开眼。 苏雅娴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亩地能种两种作物。” 谢岱道:“我倒是曾在一本古书上见过只言片语,只是不知她从何而知。” “你忘啦?她曾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许是在那儿见到的呢?” 谢岱轻笑了一声,却未多言。 第四十八章 挖笋抓鸡 谢子安和齐乐乐并肩走着,三个弟妹已经跑出老远。 “他们是多久没出门玩儿了?” 谢子安轻叹一声:“哪日没见他们出门?” 齐乐乐笑道:“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谢子安又道:“一亩地同时耕种两种作物,会不会影响肥力?” 齐乐乐惊讶:“你还知道肥力?” 谢子安偏头看着她。 齐乐乐俏皮地笑了笑,才道:“合理间种应当不会有太大影响,反而能促进收成。” 从她的语气神态就足以看出她对这件事是有把握的,并非只是见过而已。 谢子安来了兴致:“既如此,我们便再买20亩良田。” 齐乐乐不由翻了个白眼:“你先数数口袋里的银子好吗?” “子卓读书的500两是不能动的,我们刚刚已经花了200两,你只剩下900两了,再买20亩良田,少说也要400两吧?剩下500两,可就只够5个月的开销了,你不慌?” 谢子安笑道:“不是有夫人在?” “我不过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乡野丫头,你可太抬举我了。” 谢子安唇角微扬,眼底笑意深深,如墨般的眼底好似有漫天星光。 齐乐乐猛地撇过头,嘀咕道:“没事儿乱笑什么!” “夫人放心,若实在不行,我卖些收藏便是,总不能叫夫人忧心。” “败家子才总惦记着卖收藏呢!”齐乐乐怒道:“回去就给我抄书!挣银子!” “是是是!今晚就抄。” 看了眼不远处正在撒欢的兄妹三个,谢子安又补了一句:“让子言和子文一起。” 正计划着等下去哪儿逮野鸡的谢子言突然打了个喷嚏,一旁的谢子文也跟着打了一个,两人摸了摸鼻子,又继续嘀嘀咕咕起来。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山脚,比起上次来,这附近的杂草长了许多,已经快过膝盖了。他们每人捡了根长棍,把谢思娴围在中间,边走边四处敲敲打打。 眼下初春,睡了一个冬的蛇陆续出了洞,得小心些才行。 上山有一条被众人踩踏出来的路,他们这会儿正沿着这条小道往上走。 齐乐乐边走边四处张望,这个时节的野菜可谓遍地都是,这山上的尤其鲜嫩,有眼熟的记住位置,等回头挖了笋再顺手带点儿回去。 “前边儿就是竹林了,上次王叔就是在那儿逮了两只鸡的。” 顺着谢子言的手,齐乐乐看到了一大片竹林,一眼过去望不到边,只看到里面昏暗昏暗的。 这竹林四丫也是来过的,但光看记忆总有种隔了一层纱的感觉,这会儿亲眼见到,齐乐乐的心里不由雀跃起来,要知道,这个时节的春笋最是爽口鲜嫩不过了! “走!” 挖笋这种事儿,齐乐乐不说多熟,但好歹也是挖过的。然而,等她真的进了竹林,却抓了瞎。 笋呢?怎么只看到竹子! 齐乐乐不信邪,四下转了好大一圈儿,却仍然没看到笋,难道是还没长出来? 不只是齐乐乐,谢思娴也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眼瞅着小脸儿都快贴到土里了,却仍旧没找到:“嫂嫂,怎么没有呀?” 齐乐乐叹了口气:“我也没找到。” 这时,谢子安蹲在不远处冲他们招手,两人立刻凑过去。 “这个时节的笋都还没长出,只冒出一点点尖儿,得拨开了草和土才能看到。”谢子安说着,伸着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黑褐色的泥土里扒拉:“你看,这就是了。” 齐乐乐的目光不由自主盯在他的手上,一时间没吱声。 谢思娴皱着一张小脸儿:“就这么点大吗?那得挖多少才够吃呀?” “保管够你吃!” 齐乐乐回过神,暗暗唾弃了一下自己:“我来挖!” 谢子安笑着让出位置:“别看这只有一点小尖尖,土里的个头可不小。” 齐乐乐点点头,握着小铲子绕着笋尖儿开始刨土。 谢思娴也在旁边小心地扒拉着。 谢子安看了一会儿,去旁边又寻了一个笋尖儿,一个人拿了锄头在挖。 谢子言和谢子文打从进了竹林就跑了没影儿,估计是找野鸡野兔去了,谢子安也懒得管他们。 齐乐乐铲了半天,后背都冒出汗了,笋才露出了一小截儿,她昂起脖子打算休息一会儿,不经意间看到谢子安的动作。 明明看着是个斯文俊秀的,挥起锄头来倒是像模像样,一下接一下,又稳又准,气息也不见凌乱,不过片刻功夫,地下的那棵笋已经快要露出根部了。 谢子安又锄了两下,停下动作,拿锄头对准根部一个用力,那颗笋就到了手。 谢思娴欢呼一声,跑过去费力地将笋从土里抱起来,也不嫌弃上面的泥土脏,脸上挂着灿烂明媚的笑容:“大哥真厉害!今晚有笋吃咯!” 谢子安笑了一声,看向齐乐乐。 齐乐乐看看他手里的锄头,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小铲子,深觉工具的重要性。 当然,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技术有问题! “把锄头借我试试。” 谢子安唇角带笑,双手奉上。 齐乐乐接过,感觉手底一沉,这锄头可不轻便。她咬了咬牙,扎稳下盘,这才挥舞着锄头开挖。 结果,才鼓起劲儿挖了第二下,准头失偏,一锄头砸中那颗嫩笋,将它砍成两半儿,一半儿埋在土里,一半儿歪在一旁,截面雪白雪白的,一看就好吃! 齐乐乐心疼得不行,瞪着那颗断笋看了半天,默默放下锄头:“还是你来吧。” 谢子安终于忍不住,仰头大笑,爽朗地笑声在林间回荡。 还不等齐乐乐发飙,林子深处突然传来谢子言大呼小叫地声音:“大哥大嫂!快!快准备,我们把野鸡赶过来拉!” 谢子文也在喊:“有好几只呢!” 齐乐乐一把扔了锄头,转身捡起了长棍,野鸡啊,她还从来没见过活的呢! 几分钟后,齐乐乐看着呼啦啦迎面飞过来的一群色彩鲜艳尾羽还长的动物,无语凝噎。 你们管这叫鸡?谁家的鸡能飞到半空那么高?这难道不是鸟吗? 还有!这么大一群叫几只?你们怕不是捅了野鸡窝吧? 第四十九章 地府是什么样的? “你们躲着点!” 谢子安的语气有些严肃:“太多了,小心伤到。” 齐乐乐忙拉着蠢蠢欲动的谢思娴往后退,寻了棵粗壮的竹子旁待着。 这野鸡有几只看着着实漂亮,头顶部为绿色,两颊有鲜红色的冠,颈部是紫绿色,羽毛锃亮有光泽,翅膀有横条花纹,尾羽细长,还带了白色的横纹。 依照自然界鸟类雄美雌丑的定律,这几只应当是雄性野鸡。 相比较而言,其他的虽说也漂亮,但要逊色不少,是雌性野鸡没跑了。 那群野鸡惊吓着飞过来,沿途还飞散了几只,谢子言和谢子文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齐乐乐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些野鸡也不是一直在飞的,而是飞飞停停,停停飞飞,所以谢子文和谢子安才能追上它们。 谢子安打一开始就站着一动不动,手里握着木棍,等到一只野鸡从他身侧不远处向下滑过,他猛地挥出木棍,砰的一声闷响,那只野鸡掉落在地。 这一声似乎让这群野鸡受到不小的惊吓,当即惊叫着四处飞窜,听着倒是有几分鸡鸣的味道了。 谢子安似乎又盯上了一只,准备去追,齐乐乐喊道:“抓尾巴短的!别抓好看的!” 听了这话,谢子安顿了顿,迅速换了个目标,野鸡虽然飞起来高,但飞不远,只要盯着一只追,总能抓到。 这不,另一头的谢子言也飞身扑到了一只:“我抓到啦!谁来帮我一下!” 齐乐乐连忙跑过去,帮他把身下的野鸡抓起来,野鸡也不知是飞累了还是被压晕了,被齐乐乐拎在手里也没怎么挣扎。她估摸了一下,应该有个三斤的样子,看来是伙食太好天敌太少,才能养的如此肥美。 野鸡被追了一路,这会儿被抓了几只,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开始自顾逃命,没多久就没了踪影。 谢子安拿了绳子将野鸡都绑好,竟然有六只之多。 除了谢子言抓了一只,其余五只都是他一个人打下来的,齐乐乐看向他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 先前挖笋的时候,齐乐乐还能自我安慰这人怕是因为嘴馋,笋挖多了,挖出了经验。 到了这会儿,齐乐乐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小夫君还真不是肩不能跳、手不能提的无用书生。 别的不说,光是用木棍击中飞行中的野鸡,这种反应和臂力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看他轻轻松松气都不喘的模样,显然还没有出全力。 察觉到她的目光,谢子安抬头,冲她挑了挑眉:“这些,想好怎么吃了吗?” 齐乐乐:“……” 吃货,都是帅不过三秒的! 不过这可是野鸡啊,搁她原来的世界可是保护动物,不能吃的! 齐乐乐下意识搓了搓手,脑子里闪过好几种作法,片刻后,吩咐道:“再挖几颗笋我们就回去。” “好。” 谢子言刚喘匀了气儿,又道:“我刚好像还看到有野鸡蛋,要不要去摸几个?” 谢子安道:“去吧,别跑太远。” 谢子言应了一声,拉着谢子文又跑远了。 齐乐乐闲着没事儿,就在附近转悠,企图也找出一颗隐藏的笋来。 笋还没找到,却让她找到另外一个好东西! 那个顶着深褐色的盖帽,张着白色网状裙的不是竹荪吗?这林子里居然有竹荪! 齐乐乐当即将那几个摘了,跑到谢子安跟前问道:“这种菌菇你们吃过吗?” 谢子安看了一眼:“这个能吃?” “能啊!特别好吃!” “没毒?” 齐乐乐果断摇头,竹荪不比别的菌菇,长得太有辨识度:“这种伞裙雪白的都没毒,只有黄色的有毒。” “我倒是见过几次,竹林深处更多。” 齐乐乐的眼睛亮了。 谢子安道:“今日不行,改日约王叔一道来。” 齐乐乐倒也不急:“好。” 等谢子安挖完三颗笋,谢子言和谢子文也回来了,当真拿了两颗褐色的鸡蛋回来。 “只找到两颗。” 齐乐乐随口道:“也不错了,这会儿还没到繁殖季呢。” 谢思娴仰着小脸儿问:“嫂嫂,什么是繁殖季呀?” 齐乐乐顿了顿,下意识看了眼谢子安,才道:“就是动物们繁衍后代的季节,一般都是在春季。” “现在不是已经春天了吗?” “但天气还冷着呢,等再暖和些,野鸡蛋就多起来了。” 谢思娴夸道:“嫂嫂真厉害!爹爹都没教过我们繁殖季呢!” 齐乐乐被夸得心虚,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是在地府里听说的吗?” 齐乐乐噎了一下,硬着头皮点头:“是。” 谢思娴眼神亮晶晶的:“那里是什么样的呀?” “这……” 谢子安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眼底带了几分笑意。 “好了,该回去了。” 谢思娴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欢快地跑过去抱起一颗笋。 齐乐乐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忽悠小孩儿这种事太有罪恶感,她得好好想想才行! 踏着夕阳,几人满载而归。 临下山前,齐乐乐叫住他们,把捆结实了的野鸡分别放到竹篓里,上面还盖满了野菜,直到从外面看不出什么才作罢。 谢子言不解:“大嫂这是干什么?会不会闷死它们?” “不会死的。”齐乐乐拍拍手:“为了不让人看见啊!大家要知道山上野鸡这么多,不都来抓了?” “还是大嫂想的周全!” 回去的路上,果然遇到不少从田地里干活儿回来的人:“去山里摘菜挖笋啦?” 谢子安笑道:“是啊。” “挖这么多呢?” “想晒点儿笋干。” 大家点点头,便过去了。心里想着这谢家果然是不差钱的,明明上午买了地,下午还有闲功夫去山上玩儿,都不用赶春播的。 看着大家都扛着农具,齐乐乐突然想起来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我们的田地谁来种?” 谢子安道:“既然买了田地,去牙行买几个好手来种吧。” 齐乐乐:“……” 看到齐乐乐的眼神,谢子安会意:“我回去就抄书!” 齐乐乐不想理他,自顾陷入了深思,这人手确实是个大问题啊! 除了人手,还有种子,想要良种,怕是也得花不少银子去买,这样一算,手里的钱真的是不够花的。 不行,得想点儿挣钱的法子! 第五十章 甘之如饴 回到家时,王于忠也在院子里,正跟谢岱说些什么。 见他们回来,谢岱吩咐道:“明日跟王叔去买良种,再挑几个人。” 齐乐乐:“……” 就头秃! 谢子安倒是淡定从容地应下了。 见他们正事说完,谢思娴屁颠屁颠地托着怀里的笋往谢岱跟前递:“爹爹!我们挖到笋啦!还逮了六只鸡呢!” 谢岱勾起一丝浅笑:“不错。” “厉害!”王于忠夸完,开始挽袖子:“我来宰吧,准备怎么吃?” 其他人也一脸期待地望过来。 齐乐乐还能怎么办呢? “野鸡不容易死,要不咱们今儿就先吃两只?其余的养了过两天吃。” 谢子安道:“两只太少,不够分。” “就是!野鸡那么多呢,吃完咱们再去抓!” “……行吧,那就四只,两只炖汤,两只烧了吃。” 见众人似乎还嫌不够,齐乐乐只得道:“野鸡虽性温,但也不宜多食。” “那好吧。” 王于忠拎着竹篓回自个儿院子宰鸡去了,三个小的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齐乐乐开始挑挑拣拣准备其他食材,谢子安在她身旁转了两圈儿,被嫌弃得不行:“不是说回来就去抄书的?” 谢子安顿了一下,笑道:“是,为夫遵命!” 言罢,当真就转身出去了。 齐乐乐探身出去瞄了一眼,见他确实是进了书房,不由抿唇露出个笑来。 这副俏皮的模样正巧被苏雅娴见了,她坐到谢岱身旁:“在屋里就听见闹哄哄的,是怎么了?” “抓了几只野鸡,正得意着呢。” 苏雅娴有些意外:“子安抓的?” 谢岱颔首:“他抓了五只,子言也逮了一只。” 苏雅娴轻轻笑起来:“乐儿是个不错的。” “子安挑的。” “是是是,子安眼光好!”苏雅娴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如此,我倒是能安心些了。” 谢岱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谢子安立在书房里,手指从一本本书籍上滑过,思量抄哪一本合适,突然顿住,哑然失笑。 明明之前还是个害羞的小娘子,不过几日功夫,竟敢将他使得团团转,而他,竟也甘之如饴。 倒是有趣! 王于忠的速度很快,这头齐乐乐才刚把笋切片焯盐水,王婶就带着宰好的四只野鸡过来了。 谢子言和谢子文才刚回院子,就被谢子安拎到书房里,抄书! “大哥,今日的字我练完了呀。” “我也练完了!大哥不是说可以吗?” 谢子安点点桌面:“家用不够,抄书挣银子。” 谢子言、谢子文:“……” “怎么会没银子了?” 谢子安却不打算解释。 谢子言试探着提议:“要不,大哥你去找爹娘商量商量?指不定他们有呢?” “没有,两年前爹娘就把银子都给我了。”谢子安淡淡道:“此事不能叫他们知晓,娘身体不好。” 谢子言立刻站直了身子:“天知地知,大哥知我知三弟知!” 谢子文也道:“君子一诺,五岳皆轻!” 谢子安颔首:“抄吧。” …… 齐乐乐不知道某人对两个弟弟的压榨,正在厨房里忙活着。 野鸡切成块儿,放进沸水中焯一焯,然后捞出清洗干净,等锅里的油烧热,放入葱、姜、蒜爆香,然后把鸡腿儿先放进去炒一炒,待出了油后再将鸡块也倒进去一起翻炒,片刻后出锅。 另一边的大瓦罐已经准备好了,将鸡块投入,加水加盐,放到小灶那边炖起来,等到快熟的时候,再将那几个竹荪切成段儿放进去一同煮了。 弄好鸡汤,再来处理另外两只,同样是焯水爆炒,不过这一回却加了桂皮胡椒大料等调料,鸡肉顿时多了一股浓烈勾人的香气儿。 齐乐乐闻着闻着,莫名馋起了卤味儿,这里可没有专门的鸡爪子鸭翅膀鸭脖子之类的供人买,想凑一锅卤味儿怕是有点难啊! 炒了个六分熟的时候,齐乐乐又往里面添了一点儿酒,同时把笋也加了进去,考虑到孩子多,她只敢加一点点来调味,等酒烧干就往里头添水,堪堪没过鸡块,再盖上锅盖,改成小火慢炖。 王婶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仿佛被打开了一扇全新的门。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炖汤还可以先将肉爆炒一番! 王婶自认也是跟着自家小姐走过大江南北见过世面的,知道大家平日里大都是蒸煮炙烤居多,鲜少有爆炒的,在用料上,也是习惯添加各种酱料,不会像齐乐乐这般只用那么几样。 偏偏就是这么简单的几味调料,却能激发出如此浓烈的香味儿,只是闻着,就知道这味道必然差不到哪里去!就好似那日煮的豆腐鱼汤,只是添了个煎鱼的步骤,鱼的鲜味就更好的激发了出来,炖出来的鱼汤也更加鲜美。 难怪大公子会娶她,真真是妙人啊! 晚饭光吃鸡肯定是不行的,齐乐乐又炒了盘婆婆丁,下午还摘了把胡葱,正好拿来把那两个野鸡蛋炒了,此外,那鲜嫩的笋子也得炒上一大盘不是! 唯一的遗憾就是缺了辣椒,不然味儿更正! 今天她偷偷摸摸往竹林里扔了不少辣椒种子,也不知道能长出来几株,会不会顺利挂果。 王婶本想直接蒸一屉米饭,却被齐乐乐拦住:“王婶,我们今天用大锅煮饭吧,回头还能煮点儿锅巴粥吃。” 这一桌饭菜摆好,等候已久的众人一脸期盼地望着谢岱,等他落筷后,才齐刷刷伸向味道最为霸道勾人的烧鸡。 齐乐乐却慢悠悠夹了一片笋,鲜香扑鼻、爽口脆嫩,简直不要太好吃! 再来一块鸡,鸡肉软烂却不失嚼劲儿,肉质细嫩,再加上一口米饭,完美啊! 谢岱在鸡汤里夹了一块竹荪,吃过之后,微微一顿:“这是?” 齐乐乐忙咽下嘴里的食物,回道:“这是竹荪,在竹林里摘回来的,您觉得味道如何?” “不错。” 谢子安道:“山里还有许多,过两日再去摘。” 谢岱颔首:“可多摘点。” “好。” 齐乐乐:“……” 等米饭吃得差不多了,齐乐乐往锅里添了些水,加了点儿柴火,等个半盏茶的功夫,锅巴粥就好了。 虽然这粥看着焦黄焦黄的,还带了点黑,卖相不好,但吃起来是真的香。 吃过油腻腻的烧鸡炖鸡,再来这么一碗锅巴粥,既去了油腻,又留有满口焦香,这顿饭就圆满了。 原本其他人还在犹豫着,但见齐乐乐一口接一口,终究忍不住也跟着尝了一点。 然后,那点儿粥分分钟就没了! 到最后,所有人都有些吃撑了,尤其是谢子言和谢子文,捂着肚子都动弹不了。 …… 跟其乐融融的谢家相比,齐大家可就不大好了。 柳氏是又气又恼又心急,心窝子都隐隐作痛。 陈氏咄咄逼人:“亲家母,今儿当着我们大家的面儿,你问问蓉蓉,她是对我这个婆婆、对我老齐家有什么不满,让她直接说出来,我们改还不成吗?” “别成天儿的又哭又闹,闹得整个家都不安生!” 第五十一章 蓝袖添香 王蓉蓉那天偷偷回来柳氏是知道的,但她没有拦着,那是她的私心。 后来听说谢子安和齐乐乐的婚礼大张旗鼓顺利完成,她就没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哄回王秀才。 王秀才那天被气走之后,这么久愣是没回家,他们夫妻两面子里子都快没了,柳氏焦头烂额,哪里顾得上王蓉蓉? 今日,柳氏起了个大早,费尽心思做了几道拿手小菜,打算再去哄哄老爷子,却成想被陈氏堵了个正着。 “亲家母啊!我家的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等到了齐家,柳氏看到的竟然是憔悴不堪的闺女,这才几天没见? 还不等柳氏说什么呢,陈氏竟然开口讨要说法来了。 柳氏深吸了几口气,没急着跟陈氏掰扯,上前几步,将王蓉蓉揽进怀里,道:“娘在呢,有什么话跟娘说。” 王蓉蓉没想到陈氏竟然将柳氏给找来了,心里又急又怕,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埋到柳氏怀里痛哭起来。 陈氏额上的青筋直跳,王蓉蓉这副做派,简直能把人给恶心死! 齐小金拉住想要发火的陈氏,淡声劝道:“让她哭,等她哭够再说。” 这声音不大不小,语气却很冷漠。 柳氏蹙起了眉,这个女婿她还是很满意的,不仅模样周正,性子也是个好的,王蓉蓉嫁给他这一年多来,基本就没受过委屈,就连对谢子安的念想都压下去了,这要不是四丫突然闹这么一出婚事,王蓉蓉怕是能安心跟齐小金好好过日子的。 可这会儿看齐小金的语气神态,全然没了半点眷恋,柳氏心里有些沉,王蓉蓉这是做了什么事儿将他惹恼成这样? 王蓉蓉自个儿也哭不下去了,她之所以哭,是为了想要齐小金心疼她,也是为了逼王氏让齐小金来哄她,可她没想到齐小金完全不理她不说,就连王氏都动了真火,把她娘给找来了。 “哭完了是吗?”齐小金冷冷道:“哭完了,我有话要说。” “娘,王蓉蓉先是逼四丫寻死,后来,在四丫婚礼那天,当着众人的面,问谢子安,是不是不论四丫是人是鬼,都要娶她。” “四丫回门那天,她躺在床上装病,不肯出来,四丫好心去看她,她大骂四丫,恨不得四丫去死,我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柳氏的一颗心如坠冰窟。 王蓉蓉一个劲儿摇头,眼泪一颗颗往下滚,她是真的慌了:“不是的,你听我解释!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我就是……” “你就是个毒妇!” 陈氏挡在齐小金身前,抢着道:“亲家母,蓉蓉都闹出这么多事儿来了,我还每天巴巴地回来给她煎药给她做饭,我图的是什么呢?还不是想要这个家好好的?结果呢,她就每天哭哭啼啼地给我看!还要死要活!” “我们老齐家是造了什么孽哟!” 柳氏的面皮青白交替,她看着只顾着哭泣的王蓉蓉,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蓉蓉有了身子,难免会胡思乱想,这脾气一上来,说话就不着边儿了。”柳氏一脸愧疚:“也怪我太宠着她,把她养成个心直口快的性子。” 齐小金没想到到了这份上,柳氏还在帮着王蓉蓉找借口,半点不承认她做错了! 陈氏也起了真火:“亲家母,要是你的儿媳妇逼着蓉蓉去死,你还会夸她一句心直口快吗?” 柳氏猛地起了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就受不了了,你闺女还把事儿都做下了你怎么不说?” 柳氏道:“四丫到底为什么寻死,你当我不知道吗?要不是你想着把四丫给发卖了,她会寻死?你攀了个有钱的亲家,就想当慈母,把屎盆子往蓉蓉身上扣,这事儿我是必不会认的!” 陈氏被掀了老底儿,也不再讲情面:“明明是你闺女不守妇道,成了亲还惦记着别的男人,看他要娶四丫,就逼着四丫去死,你倒是有脸说!” 柳氏气极了:“什么叫不守妇道!这话是能乱说的?会逼死人的!” “娘!我不活了!”王蓉蓉突然大喊一声,爬起来就要往外跑。 柳氏忙拉住她。 陈氏心里咯噔一跳,下意识也去拦着。 “让她死!” 一声粗哑的嘶吼盖住了众人的声响,齐小财披头散发站在那里,通红的眼珠子死死地瞪着王蓉蓉:“她逼得四丫寻死,就该赔四丫一条命!” 王蓉蓉吓得花容失色,哪里还顾得上寻死觅活。 怀里的王蓉蓉一个劲儿的发抖,柳氏心里也狂跳不止,这人是疯了吗? “去死啊!怎么不去死了?你死了,四丫就回来了!” 齐小财瘸着腿一步一步走向王蓉蓉,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一般。 王蓉蓉吓得尖叫:“不要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顺着她几句,哪里知道她那么想不开!” “都怪娘!是娘成天的骂她,还说要卖了她,她才说不想活的!她都说不想活了,我能怎么办?” 齐小财又问:“娘怎么会认识城里的人贩子?” 王蓉蓉却不开口了,只是目光躲闪,一个劲儿往柳氏怀里钻。 齐小财已经快走到她面前,王蓉蓉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酸臭味儿:“你去死吧!” “啊!不要!是我,是我托人跟那个人贩子带话的!” 话音落,屋里寂静无声,莫说是齐家人,就连柳氏都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她亲手养大的闺女。 …… 齐乐乐冷不丁儿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继续捧着脸看谢子安研磨。 不得不说,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更不提谢子安还有挺拔的身姿、儒雅的气质,就连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墨条的映衬下都如玉般皎皎。 这要去了现代,该迷倒多少妹子! “好看吗?” 齐乐乐点点头。 谢子安笑了,放下墨条,绕到齐乐乐身后,挑了支笔,蘸上墨汁,递到她手里:“来。” 齐乐乐好似回到了小时候,被老师一点点的纠正姿势,唯一不同的是,老师不会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 “在想什么呢?” 耳旁的轻笑声拉回了齐乐乐的思绪,她不由揉了揉耳朵,顶着红扑扑的脸蛋儿,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没想什么。” 谢子安倒是没再逗她,貌似随意地问:“你的名字是谁起的?” 齐乐乐回忆了一番,才道:“当初我娘把我捡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的东西绣了‘乐乐’二字,我爹说挺好的,就叫我乐乐了,只是后来大家都叫我四丫,倒是没谁记得我这个名字。” 谢子安就带着她写了个乐字:“乐乐。” 齐乐乐赞叹道:“写的真好!” “谢夫人夸奖。” 言罢,又带着她写了子安二字:“这是我的名。” 齐乐乐盯着并排的两个名字看了半晌,由衷叹了一声:“爹娘真好,给你取名都是笔画少的,小时候练起来很容易吧?” 第五十二章 春宫 “娘!大哥偏心!” 苏雅娴将她揽到怀里:“怎么了?” 谢思娴撅着嘴巴告状:“我刚刚可瞧见了,大哥手把手地教嫂嫂写字呢!他都从来没有抱着我教我写字!” 寂静的夜色里,谢思娴稚嫩娇憨的童音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齐乐乐抬头,看着忘了关上的大窗户,默默红透了面颊。 谢子安松开手,走到窗前,扬声道:“娴娴,你来。” 谢思娴一脸天真:“大哥叫我做什么呀!” “手把手教你写字。” 谢思娴眼睛都亮了,正要过去,却被苏雅娴拦住了:“太晚了,明早再让大哥教你。” “三个字。” “大哥说就三个字!我很快就能学会了!”谢思娴说着,挣脱苏雅娴的怀抱,欢快地进了屋。 苏雅娴摇了摇头,这傻丫头! 齐乐乐眼睁睁看着小丫头一脸欢喜地跑进来、满怀期待地被谢子安抱到膝盖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又哭唧唧地跑出去,无语地看向某人:“有你这么当大哥的么?” 一个字四五十道笔画,看的眼都晕了,哪里记得住? 谢子安却道:“总要教她知道人世险恶,并非亲近之人就不会诓骗她。” 齐乐乐微微一怔,似是没料到谢子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怎么?” 齐乐乐摇摇头,她只是想起了外婆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来。” 这一夜,齐乐乐被谢子安圈在怀里,练了许久的字,就连梦里都有股淡淡的墨香。 …… 第二日,谢子安一早跟王于忠去了县城,齐乐乐没去,趁着对方不在家,偷偷进了趟空间。 一段日子没来,空间里的作物都冒出了嫩芽,嫩绿绿的一片,看着就赏心悦目。 齐乐乐径自进了小院,里面有一间房里摆满了书籍,感谢万能的网购,让她低价淘到不少书,里面有很多都是种植相关的书籍。 如今田地已经买了,种子和人手也即将到位,该准备春播事宜了,谢家给予如此信任,齐乐乐也想用心回报。 再者,要是真能有效提升产量,将来也不愁没银子吧! 想到银子,齐乐乐不由有些发愁,她倒是有不少赚钱的点子,但大部分她目前还不敢拿出来。 而且,看谢子安的意思,似乎还并不想让谢岱苏雅娴知道家里缺银子的事儿,这样一来,她能做的就更少了。 齐乐乐的目光在一排排书架上游移,最终落在了一处,心里顿时有了个主意。 出了空间,齐乐乐果断翻看起屋子里摆放的书籍,以谢子安的性子,十有八九是会有那类书的。 “有了!” 把小说套层课本儿的外皮,这种事儿,试问哪个学生没干过呢? 齐乐乐看着手里这本“诗经”,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然而等她往后继续翻看几页,得意变成了惊愕。 这竟然是本春宫画! 齐乐乐对着这本书,面色爆红,倒不是她没世面,只是一想到谢子安居然也会看这种书,她就觉得羞得不行! 谢子安虽然经常嘴上夫人夫人的逗她,偶尔也会有些亲密的动作,但一直都有种莫名的分寸感。 特别是在床上,从来不会越界,连言语上的调戏都没有过,言行举止称得上一句君子,以至于不过短短几日,齐乐乐都习惯了有个男室友的生活。 没想到这样的君子竟然也会偷偷看春宫图! 齐乐乐默默将书放回了原处,继续翻找起来,却再无收获。 难道此路不通? 这时,听到王婶在叫她,齐乐乐忙应了一声出去,原来是杜兰秋来找她。 齐乐乐忙道:“快进来。” 杜兰秋眼圈儿红红的:“不了,我就是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说。” “看你这样子也不是几句话能说明白的,先进来吧,没事的。” 杜兰秋这才顺着齐乐乐的力道进了门。 这个时辰,谢岱和苏雅娴都没起,几个小的也不见踪影,王婶估计是刻意避开了,齐乐乐把人带进房里,关了门窗,又给她倒了杯热水。 杜兰秋喝了几口热水,渐渐冷静下来,觉得自己这趟来的有些不合适。 “我……” 齐乐乐没有出声催促,也跟着倒了杯水在喝。 良久,杜兰秋终究还是开了口:“我就是想问问,你家还要不要买地?” “要是有合适的,谢子安倒是还想再买点儿。” 那就是要买了,杜兰秋心里松了松,道:“我家的事儿你也知道,因为我爹没了音讯,我爷爷奶奶他们不待见我们,当初分家的时候,只分了我们6亩林地和2亩水田。” “去年,里正不是让我们改种桑树吗?我和娘商量了下,种了,但我那几个叔伯他们没有,今年,他们想养蚕,但是没种桑树的人家不能从里正那里领不要钱的蚕种。” “他们就想了个法子,要把我嫁出去,让我娘回去跟我爷爷奶奶一起住,那几亩田地就都是他们的了。” 齐乐乐静静听完,心里渐渐腾起了怒意,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杜兰秋道:“我想把地都卖了,然后带我娘走。” “去哪里?” “去附近的县城。”杜兰秋顿了顿,道:“我也不瞒你,这些年,我跟我娘靠着抄书和刺绣,也攒了些银子,之前不走,是我娘她没死心,但现在她也不想留在这儿了。” 齐乐乐沉吟片刻,道:“你和你娘都想好了吗?” 杜兰秋沉默了。 “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杜兰秋点头:“你说。” 齐乐乐道:“我认为,你们母女俩就这样贸贸然的带着银子去县城租房,太不安全。” 杜兰秋强忍下的眼泪又冒了出来:“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呢?他们给我找的人家,好远好远!我要是嫁出去了,我娘那性子,真的会被他们给逼死的!” 齐乐乐握住她的手:“别哭,未必没有旁的法子。” 杜兰秋抓住她的手:“什么法子!” “他们只是贪你们家的地,只要地没了,他们也就不会逼着你们了。” 齐乐乐缓缓道:“我记得婶儿的身子骨儿看着有些弱,不如委屈一下婶儿,让她装个病,然后你假装卖地治病。” 杜兰秋道:“他们要我嫁人怎么办?” 齐乐乐看着她:“你当真不想嫁人?” “不,我不想,我要招上门女婿!” 第五十三章 众生皆苦 杜兰秋的语气坚定:“早在两年前我就这么想了,我娘也是知道的。” 两年前,齐小金想娶杜兰秋,但陈氏死活不肯,生生拆散了这对青梅竹马。 一年后,齐小金跟陈氏低了头,娶了王氏。 齐乐乐道:“既然你下了决心,那办法就多了。” 杜兰秋抹了把眼泪:“说来听听。” 齐乐乐冲她勾了勾手指,等人凑近,在她耳边如此这般说了半晌。 杜兰秋听了几句,连连点头:“你可帮了我大忙!” 齐乐乐道:“能帮上你就好。” “能的!” “只是这样一来,你就彻底没了退路。” 杜兰秋笑了一声:“什么是退路?嫁去别人家就是退路吗?与我来说,跟谁成亲都是一样的,招赘至少能陪着我娘,还不用伺候公婆。” 看着她这样,齐乐乐有些心疼。 想了半天不知如何安慰,齐乐乐道:“我有个挣钱的主意,你有没有兴趣?” “赶紧说!” “刚听你说,你和你娘平日里都在抄书?” 杜兰秋点了点头:“我爹有个故交在城里开书斋,这些年我们都在给他抄书,这事儿旁人不知道。” 齐乐乐道:“我之前经历的事儿,你是知道的,我在那边听了不少奇闻异事,或许可以写成话本子卖。” 这事儿齐乐乐原本是想跟谢子安合作的,但现在她改主意了,决定先跟杜兰秋试试。 杜兰秋显然很有兴趣:“说来我听听!不瞒你,我娘之前也试过写话本子,但卖的不好,后来就老老实实抄书了。” “话本子很挣钱吗?” “那当然!读话本子可比读书有趣多了!又不是每个读书人都想去考状元。” 齐乐乐失笑:“那好!我先给你讲一段儿,让婶儿写了试试。” 杜兰秋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算了!改天你去我家讲吧,我怕我讲不好,白瞎了你那么好的故事。” “都还没听呢,怎么就知道是好故事?” 杜兰秋笑道:“我就知道。” 齐乐乐也笑起来。 杜兰秋站起身:“我该回去了,不然娘会担心。” “好。” 走到门口的时候,杜兰秋转过身,看着齐乐乐,道:“四丫,谢谢你。” 齐乐乐愣了愣:“你我是姐妹。” 杜兰秋笑了:“嗯,好姐妹!” 目送杜兰秋离去,齐乐乐静默良久,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在这男尊女卑的社会,若无男子撑腰,女子想要好好生存是何等的艰难! 直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外,谢子安探出头来:“特意等我?” 明媚的阳光落在那张俊美的容颜上,仿佛为他镀了一层金光,齐乐乐终于后知后觉出自己的幸运,若非遇到谢子安,她的日子未必就比杜兰秋好过多少。 谢子安跳下马车,牵起她的手往里走:“出了什么事?” 齐乐乐道:“兰秋刚刚来了。” 谢子安心下了然,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 “她想卖林地,问我们要不要。” 谢子安道:“要吧。” 齐乐乐又道:“她那几个叔伯想养蚕,但没桑树林,就想把她嫁出去占了她家的地。” 谢子安道:“厚颜无耻。” “她原本想卖了地就走,我劝了她。” 谢子安颔首:“确实不合适,一来不安全,二来落人口实,三来若是被杜家找上门,就更难办了。” “我给她出了个坏主意。” 谢子安挑了挑眉:“哦?什么坏主意?” “让她娘装病,然后卖地治病。” “这主意不错,没了地又没了银子,那些叔伯自然会消停。” 齐乐乐又道:“不会的,他们还想把她嫁得远远的!” “那怎么办?” “兰秋说要招赘婿。” 谢子安顿了顿,道:“也不错。” 齐乐乐看着谢子安。 谢子安揽着她进了房,柔声道:“众生皆苦,唯有自渡。你不必为她难过,她也无需你来怜悯。” “是吗?” 谢子安颔首:“你看,卖地招赘皆是她原本的打算,你只是帮她想办法达成。” 似乎确实是这样。 “她若开口,你帮她便是,不必去想结果是好是坏,那终究是她的选择。” 齐乐乐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心中一直盘桓不去的郁气散了许多。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谢子安道:“王叔与他们相熟,正好也有两家人比较合适,就一并买回来了。” “两家人?” “嗯。” 谢子安没多说,齐乐乐也不再多问,一家人都成了奴隶,其中缘由必是心酸无奈的,不问也罢。 “这么多人住哪里呢?” 谢子安道:“暂且在王叔院里挤一挤,也看看人品和能力如何,待春播过后再起间院子给他们住。” “良种买了吗?” “订好了,过两日去取。” 说着,谢子安牵着她走到梳妆台前:“我给你梳发,然后去见见他们。” 齐乐乐点点头,提醒道:“戴银簪。” 谢子安的声音带了几分笑意:“娘特意找了镯子送你搭配发簪,若是不戴,她会失望的。” “我不舍得戴啊!”那么贵! 谢子安却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或者你想娘送你更贵的?” 齐乐乐叹了口气:“那还是给我戴木簪吧。” 说着,又自抽屉里小心翼翼取出那支木镯,虔诚地圈进手腕儿里。 谢子安看着她的动作,眼底笑意盈盈。 片刻后,两人出了房门,王叔已经带着几个陌生人站在院子里。 “这是老大常庆云和赵氏夫妻、老二常庆德、老三常庆生;这是杜秋亮和陶氏夫妻、二妹杜秋蓉、老三杜秋立。都是种田的一把好手。” 齐乐乐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这几个人的身材和精神气儿看着都还不错,并不憔悴,也未见仓皇之色,看着跟上溪村的村民差不多,着实不像是奴隶。也许是有什么隐情,才不得不卖身吧? 人是王于忠和谢子安买回来的,齐乐乐没想太多,只道:“既然是耕种的好手,那就先把地犁了吧。需要什么趁手的工具尽管提,把活儿干好才是要紧。” 几人垂头应了一声:“是。” 齐乐乐摸了摸鼻子,道:“你们今天第一天来,暂且休息半日,想想需要什么工具,我们也好去准备,明儿一早,我们一同去地里。” “是。” 齐乐乐想了想,又道:“你们若是缺了别的什么,也可以提的。” “是。” 齐乐乐莫名有种霸道总裁面对公司下属的既视感。 第五十四章 有你邪门儿? 安置好那几个人,王于忠又带着谢子安和齐乐乐去看地了。 走在田野间,齐乐乐有些疑惑:“这里明明水田居多,为何没人卖?” “上溪村地处偏南,多食米饭,水田是生存之根本,不到万不得已,没人肯卖。”谢子安问:“你也想种稻?” 齐乐乐果断摇头,片刻后,又道:“若是有合适的水田,试试也行。” “王叔?” 王于忠道:“想买的话,倒也不难。” 齐乐乐正要点头说好,却听到他又接了一句:“多出些银子,总有人肯卖。” “……” 谢子安看着某人瞬间僵住的神情,偏过头,露出一个愉悦的笑来。 “还是先看良田吧,水田不急,一下子买太多,也顾不过来。” 王于忠不疑有他,应了声好。 这次卖田的是杜江家,跟杜兰秋家倒是没什么亲戚关系,卖田是因为家里地多人少,实在种不过来。 说来也奇怪,他家的这些田地,不论是租给别人还是自己雇长短工种,每年都得闹些幺蛾子,一年忙活下来也就顾上个赋税徭役的钱。 大约也是烦了,所以打算干脆卖了省心。 杜江是个黑瘦汉子,眉宇间有深刻的川字纹,好似有化不开的愁苦,其实他家的日子过得很是宽裕,唯一的遗憾大约就是家里人丁不够兴旺。 “就这几亩,25两一亩,不议价。” 齐乐乐道:“杜叔,我记得有一年,秋收那会儿,野猪下山,拱坏了你家不少玉米吧?是这一片儿吗?” 杜江点点头。 齐乐乐又道:“还有一年大雨,山上的雨水冲下来,淹了你家几亩田,是这一片儿吗?” 杜江颇有些不情愿,却仍点了点头。 齐乐乐继续道:“有一年打雷,半夜劈着了你家的地,烧了一大片,是这……” 杜江本就黝黑的脸更黑了,直接打断了齐乐乐:“你想多少一亩买?” “18一亩!” 杜江果断转身:“不卖!” 齐乐乐施施然立在那儿,半点也不慌,不卖正好,还给她省银子了呢! 杜江一路走出老远,身后都没人喊他一句,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去:“20两一亩。” 齐乐乐摇摇头:“杜叔,你家这几亩地确实是有些邪门儿,我们买下来也是冒着很大风险的。” “再邪门儿还能有你邪门儿?”杜江脱口而出,说完,似乎觉得不合适,动了动嘴角,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齐乐乐倒是浑然不在意:“所以我这不是想着赌一把么?但20两就真的太贵了,我再添点儿都能买正常的良田了。” 杜江眉宇间的褶皱更深了,好似受了多大的压迫。 谢子安道:“杜叔,要不要你再考虑考虑,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 “卖!你们要几亩。” 谢子安笑道:“杜叔想卖多少我们都买。” 最终,杜江卖了靠近山那边的六亩地,把出过问题的都卖了。买卖谈成后,杜江大大松了口气,好似扔掉了烫手的山芋。 “这几亩地,你们最好不要种玉米,山里的那些畜生成了精,能闻着味儿,玉米太招它们了。” “我们记下了,谢谢叔。” 回去的路上,王于忠道:“抱歉。” 齐乐乐一愣,随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笑道:“王叔,我不信那些,更何况,那些事只是巧合罢了。” “野猪下山的那年,是因为天旱,山里的食物少了,它们才摸下了山;打雷起火也是因为离山林太近,被山火波及;至于被大水冲了,那一年,也不只他们一家遭了灾。” 谢子安冷不丁儿插上一句:“野猪肉你吃过吗?” 齐乐乐无语:“野猪肉腥膻且柴,不好吃的!” “那不种玉米便是。” 齐乐乐:“……” 感情若是野猪肉好吃,你还打算故意种玉米引它们下山? 谢子安挑了挑眉,似乎在说,有何不可? 王于忠见他们当真不在意,不由放下心来,同时对这位少夫人也多了几分敬重。 找里正签好契约,无意间听他说起教大家养蚕的人这两天就要来他们村儿了。 谢子安笑问:“不知我们现在决定养蚕晚不晚。” 当初谢家来落户的时候,里正就知道他们非同寻常,如今见他开口,哪有不答应的:“不晚不晚!只是你们只有一亩林地,怕是不大够。” “我们这几日会再买些。” 里正笑道:“那是最好不过了。” 几人正说笑间,突然有人急忙忙跑过来:“叔,杜秀才家出事儿了,你赶紧去瞧瞧!” 杜姓秀才这些年只出了一个,哪怕那人已经杳无音信多年,众人依旧会称一声杜秀才,对他的妻女也不会过于苛责。 齐乐乐知道,是杜兰秋有动作了。 谢子安道:“你与杜兰秋交好,我们也一同去看看吧。” 齐乐乐眼巴巴看向里正。 里正道:“一同去吧。” 一行人急匆匆赶过去,老远就听见一栋朴素的小院儿外围了不少人。 院子里,杜兰秋正跪在一位老妇人的身旁,死死拽住她的衣袖:“奶,求求你救救我娘吧!” 那老妇人用力想要扯回衣袖:“哎哟!不是奶不救你娘,奶身上也没银子啊!” “那让大伯二伯四叔他们借我些银子,我保证还上!” “都分了家,我哪能做他们的主啊!” 杜兰秋哭道:“奶,是你把我娘气病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那老妇人顿时就变了脸色:“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你娘本来就是个病秧子,关我什么事?你再跟我掰扯下去,你娘可就真不行了!” “这是怎么了?” 瞧见里正来了,杜兰秋跪着走了几步:“你要给我做主啊!刚刚我奶和我几个伯母过来,把我娘给气晕过去了,刘大夫说他救不了,要去县城里的医馆才行,可这一时半会儿,我哪有银子去城里?就想让我奶和叔伯几个借我点儿银子,我好带我娘去救命。” 老妇人急了:“你乱说什么!什么叫我们气晕你娘?我可还没说两句话呢!” 杜兰秋道:“我都听见了!你们给我找的那个人家根本就不是好人家,那个男人瘸了腿,也娶过一个媳妇儿,还把她生生给打死了,我娘不肯让我嫁过去,你们非逼着她答应,还说我爹早就死了,没人给我们娘俩撑腰,我娘一气之下就晕过去了!” 里正板起脸,看向老妇人:“有这回事儿?” 老妇人顿时没了气焰,缩着脖子道:“那,那我也不知道这回事儿哦,都是我老大家的媳妇儿牵的线。” 杜兰秋道:“叔,求求您了,先让我奶借点儿银子让我带娘去城里吧。” 听到钱,老妇人梗着脖子道:“我一条老命搁在这儿!要么你就拿去,要钱没有!” 里正有些为难,旁的事儿还好说,扯到银子那一时半会儿就说不清了,屋里的人未必能等,他看着杜兰秋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一软,正要开口。 “银子我借你!先带婶儿去城里要紧。” 杜兰秋惊喜万分,用力抹了把眼泪,起身的时候还有些腿脚发软,齐乐乐上前一步,扶住她,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谢子安道:“家里有马车,我送你们过去。” 不多时,王于忠就赶着马车过来了,这时候,看热闹的人也纷纷上前帮忙,把晕倒的尤清芸抬上了马车。 临走前,里正道:“你娘尚在,你的婚事,她不点头,谁都逼不了你们。” 杜兰秋哭着点点头,上了马车。 第五十五章 这换了谁不嫉妒? 马车很快驶出上溪村,齐乐乐仔细看了看尤清芸的脸色,见她虽然面色苍白,嘴唇却并不发乌,再伸手探一探脉搏,也算平稳,只是不知为何昏迷不醒。 杜兰秋擦干净眼泪,瞧见齐乐乐的动作,压低了声音道:“我娘吃了药,所以昏睡不醒,刘大夫不知缘由,怕出大事,才说让我带娘去县城里。” “这药安全吗?” 杜兰秋点点头:“以前吃过一次。” 齐乐乐这才放下心来。 “有里正那句话,杜家应该不能逼你嫁人了吧?” 杜兰秋道:“这次应当是不能了,多亏了你带里正过来,我原本以为还要费些功夫把事儿闹大了才行。” 齐乐乐一愣:“不是你找人来请里正过去的?” “不是我啊,我没想过这么早就请里正。”杜兰秋也愣了:“不是你?那会是谁?” 齐乐乐回想了一下,今儿去里正家喊人的是个半大小子,跟杜兰秋家并不相熟,应当也是受了旁人的嘱托:“等回头去问问他便知。” 杜兰秋点头,又问:“我家那6亩林地和2亩水田,你要吗?” “水田你也卖?” 杜兰秋道:“卖!我家水田一直是租出去的,但他们给的收成一年比一年少,今年还没开始呢,又来跟我们哭穷,还不如卖了干脆!” 齐乐乐想了想,道:“林地你若想卖,我们买下,水田你等我跟谢子安商量一下再说。” “好。” 等到了城里,杜兰秋指路,马车停在一间药铺外,大夫出来看了一眼,忙叫人把尤清芸抬到了后院儿。 “你们快回去吧,不然赶不及出城。今日谢谢你们了。” 齐乐乐问:“你银子够吗?” 杜兰秋点头:“够的,不是你借给我的么?” “对!” 两人相视一笑,齐乐乐目送杜兰秋进了医馆,转身正要上马车,余光突然扫到两个身影,她偏过头,瞧见柳氏扶着王蓉蓉正从医馆里出来。 几日不见,王蓉蓉愈发地憔悴不堪,面颊尖瘦,眼圈儿发青,哪里还有半点昔日的福态? 陪在她身旁的柳氏也是一副愁苦的模样。 这倒是稀奇了! “大嫂。” 王蓉蓉猛地抬起头,她身旁的柳氏也看了过来。 “四丫?” 齐乐乐微笑点头。 柳氏暗暗吸了一口气,这竟然是四丫?她才成亲几日?周身的气度都变得不一样了!她一打眼都没认出来! 这丫头的模样实在是生得太好,往日里粗衣麻布尚能遮她几分光彩,如今不过稍作打扮,便如出水芙蓉,娇美可人!也难怪自家闺女会失了本心做出那些糊涂事来,这换了谁不嫉妒? “大嫂怎么在这里?是身子不舒服吗?大哥怎么没陪着你呢?” 这看似关心的话,却好似刀子往王蓉蓉的心上割,她怒道:“你得意什么!” 齐乐乐面露委屈之色:“我只是关心大嫂。” “你关心我?你怕是恨不得我死吧?” 柳氏摁住她,冲着齐乐乐笑了笑,道:“四丫,你大嫂她怀了身子,难免心思重了些,有些口不择言,你不要见怪。” “她是我大嫂,我怎么会怪她呢?”齐乐乐道:“我是想着,若是大哥没来,我就送你们回去。” 柳氏忙道:“不用了,我们跟人约好了,等会儿一道回去。” “这样,那我就先走了。” 柳氏:“……” 她就是随口婉拒一下,这人就真不送了?这也太没诚意了! 齐乐乐本就只是为了气一气王蓉蓉,哪可能当真送她们? 等上了马车,齐乐乐只字不提刚刚发生的事。 谢子安也好似一无所知,只提议道:“不如今晚就在城里住一夜,明日再回去?我也好带你四处逛逛。” 齐乐乐忍住了诱惑:“不了。” “明日回去我就抄书挣银子。” 齐乐乐忍不住瞪他:“你抄一本书能挣多少银子?值得你日日这般炫耀?” 谢子安笑道:“等我抄完你就不知道了?” 齐乐乐不吭声。 谢子安捏了捏她的脸:“银子没了可以再挣,只要你开心就好。” 这话如一阵暖风,轻轻吹进了齐乐乐的心海里,带起一阵阵涟漪,叫她的声音都轻软了几分:“还是回去吧,我睡不惯外面的床。” 谢子安顿了顿,柔声应道:“好。” 王蓉蓉看着渐渐走远的马车,眼神像是淬了毒。 柳氏不经意间瞧见,心头重重一跳:“蓉蓉,大夫说了,你要静心才能养好胎。” 王蓉蓉低下头,语气淡漠:“我心里有数。” 柳氏暗暗叹了口气。 出城之前谢子安去了趟书斋,打算再挑些纸笔。 趁着他跟掌柜的说话的功夫,齐乐乐四处张望着,上次来去匆匆,只是扫了一眼,这回倒是可以仔细看看。 书斋面积不小,林立了不少古朴的书架,架子上稀稀落落摆着些书籍。 齐乐乐绕着书架一本本的看过去,有她所熟悉的四书五经诸子百家等,还有诸多她所不知的书籍,皆归为一处,想来是供学子采买;另一排书架上,则摆满了诗集,角落的书架上甚至还摆了星象占卜的书。 走着看着,齐乐乐眼睛突然亮了,这些书架上的书,名字看起来很有种传奇色彩,应该就是话本小说吧? 正在她打算拿起一本细看的时候,突然发现身旁多了两个人,谢子安和年轻的掌柜,也不知在一旁看了多久。 “这本‘宝镜记’是今日刚到店的,缺货已久,夫人真是好眼光。” 齐乐乐讪讪地放下手,正要解释两句,却见谢子安伸手将那本书拿了:“今日就这些了。” 掌柜的笑道:“好,稍后我派人送到府上。” 谢子安道:“不必,你替我包好,我自己带回去。” “也好。” 齐乐乐默默跟在谢子安的身后,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解释才合适。 等上了马车,谢子安看着自家一脸严肃的小娘子,不由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字都没认几个,倒是惦记着读话本子了。” 齐乐乐干巴巴地解释:“就看那几个字挺好看的。” 谢子安却笑了:“是吗?” “嗯。” “那今晚就教你写这三个字,再给你读一读这话本。” 齐乐乐眼睛亮了:“好啊。” 一心想要研究市场的齐乐乐没有察觉到谢子安眼底的那丝戏谑的笑意。 …… 等他们回到家时已是夜幕低垂,谢家众人已经用过了晚膳,苏雅娴不免有些愧疚:“我道你们今晚不回了,也没想着等你们。” “是我们回来晚了,我随便弄些吃的就好,娘不必自责。”齐乐乐说着,又道:“其实原本是想留一晚的,但我又想回来。” 苏雅娴听得熨帖:“乖,快去弄些吃的,别饿着了。” 齐乐乐点点头,准备弄点简单的。 舀点薯粉,再拿上一个鸡蛋,想了想,齐乐乐又加了一勺子薯粉和一个鸡蛋,加水搅拌成糊糊。 油锅烧热,将糊糊倒点进去,烙成一大张厚点的面饼子,等到两面都带点焦黄出锅,如此反复,共烙了四张面饼子。 谢子安等在一旁,见面饼出锅,伸手就要去拿,却被齐乐乐拍开。 “还没好呢!” 谢子安摸了摸手背,笑问:“这是什么吃法?” “薯粉溜儿,听过吗?” “没听过。” 说着,齐乐乐又往锅里添了水,等那几张面饼子没那么烫了,再用刀切成两指宽的薯粉条。 等到锅里的水烧开,将薯粉条下进去,舀一小勺猪油,再切些肉丝进去,快要煮熟的时候,扔一把菜叶子,最后,撒上一把葱花,齐活! 这一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等回过神来,门外又多了几双晶亮的眼睛,齐乐乐不由失笑,她就猜到会是这样,所以特意多加了点料。 片刻后,大家围坐在一起,吃起热腾腾的薯粉溜儿,原本薯粉条儿的颜色褐色,但煮熟后就变得剔透起来,嚼起来很有弹性,那是与面条全然不同的口感。 就连谢岱都端了一小碗:“你不尝尝?” 苏雅娴嗔怒:“你倒是好意思!” 第五十六章 鼻子变长了吗? 夜里,谢子安说到做到,握着齐乐乐的手教她写了许久的宝镜记。 这一次,齐乐乐终于能静下心来写字,细细感受谢子安手下的每个笔法动作。 谢子安察觉到她的用心,笔下的动作不由更慢了几分,好让她仔细感悟学习。 等两人回过神来,夜已经深了。 躺到被子里,齐乐乐问:“那本宝镜记讲的是什么故事?” “你怎知那写的是故事?” 齐乐乐静了片刻,才似不经意道:“兰秋以前跟我讲过不少话本子,名字跟着听起来差不多。” 谢子安没有错漏她那一瞬间的慌乱,却未点破,哦了一声,慢悠悠道:“写的是一个家道中落的落魄公子,偶然得到一枚宝镜,可以穿入其中,成为镜中人。” “后来呢?” “镜中一月,世上方才一天,落魄公子在镜中发奋读书,想要考取功名,报仇雪恨。” 齐乐乐听得两眼放光。 谢子安笑了笑,双手枕在脑后,悠悠道:“可他本就是个纨绔子弟,读书又是最清苦不过的事儿,不过一月的功夫,他就有些倦怠,于是便开始琢磨往镜中的世界添置些花草鱼虫。” “原本光秃秃的镜中世界一点点充盈起来,不过两三年的功夫,竟成了世外桃源。” 齐乐乐问:“那他还记得读书吗?” “记得,三年后,他考上了秀才。” 齐乐乐道:“那还不错。” 谢子安笑道:“在他考上秀才的那晚,宝镜里突然多了位白衣女子,一头银色长发,五官秀丽,自称是宝镜成灵。” 齐乐乐哦了一声,暗叹写这话本子的人倒是厉害,器灵都出现了! “有了这白衣女子红袖添香,秀才的日子过的更惬意了,留在镜中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一连几月都不出去一趟。” 齐乐乐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他不会就这样被镜灵留在了镜中吧?” “何出此言?” 齐乐乐道:“一般宝镜成灵都喜欢找人陪,但秀才是活生生的人,短期可能喜欢这种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但他迟早想要回到人群中的。镜灵好不容易等来个书生,哪会轻易放他走!” “后面怎么样了?你快说!” 谢子安却道:“时辰不早了,该睡了,明晚再讲。” 齐乐乐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听了一半,我哪里睡得着!” “后面的故事还很长,一时半刻也讲不完。” 齐乐乐气呼呼地瞪着床顶,好一会儿,她道:“我这会儿睡不着,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谢子安偏过头,笑道:“好。” “从前有个人,总是喜欢捉弄别人,最后被天上的神仙看到了,神仙决定给他一个教训。从那天以后,那人只要捉弄别人,鼻子就会变长一点。” 谢子安等了半天,没有下文,便问:“后来呢?” 齐乐乐哼了一声:“时辰不早了,该睡了!明晚再讲!” 谢子安:“……” 齐乐乐大仇得报,翻身睡觉。 却不知,躺在她身侧的某人,那唇角的笑容久久不曾散去。 …… 一觉醒来,齐乐乐早就忘了昨晚的不愉快,甚至在谢子安给她挽发的时候还跟他商量等下要不要去地里看看那两家人活儿干的怎么样。 “我们这样跟着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谢子安突然道:“你看看我鼻子。” 齐乐乐不明所以,抬起头仔细看了看:“怎么了?是鼻子不舒服吗?” “有没有变长?” 齐乐乐:“……” “变长了!你没看到吗?长了有小半寸呢!” 齐乐乐说着,还伸手在谢子安挺直的鼻梁上比划了两下。 这时,房门被谢子言一把推开。 “大哥!” 三人面面相觑。 谢子言面色爆红,一边往门外退一边手忙脚乱地关门:“抱歉!我错了!我什么都没看到!大哥大嫂你们继续!” 齐乐乐:“……” 不是,我们继续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干好么! 谢子安笑道:“我们继续?” 齐乐乐没好气地伸着食指摁着他额头把人推开,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只要她出去得够快,名声就还有救! 谢子安紧随其后也走了出来,老远就见谢子言在屋檐下来回转悠:“何事?” “大哥,我就是写了首词,想叫你看看。”谢子言背着手,可怜巴巴道:“我错了,我下次一定记得不去打扰你们!” 谢子安伸手。 谢子言忙把手里快被捏成一团的纸递过去。 谢子安细细看了:“尚可。” 谢子言露出些笑来,期待地问:“那我可以拿去给爹过目吗?” 谢子安没说话,只淡淡地看着他。 谢子言顿时垮了肩膀:“我知道了。” “不知疾苦,何来动人诗?”谢子安道:“眼下春播在即,你也一道下地去试试。” 谢子言不疑有他:“好!” 围观了全程的齐乐乐默默望天,这傻孩子,被自家哥哥坑了还在乐呵! 用过早饭,齐乐乐还是去了趟地里,谢子安两手空空陪在她身侧,后头谢子言和谢子文一人扛了把锄头,还好谢思娴没瞧见,不然怕是也要跟着来。 一路走过去,村里人都在田埂间忙碌,齐乐乐瞧见有不少人家已经开始下种了。 谢子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我们家的地能赶上播种吗?” 自打知道家里银子不够了之后,这小子就开始操心上了,这些日子可没少帮着抄书。这会儿瞧见大家都种上粮食了,自家的地才刚买回来,不免有些着急。 齐乐乐道:“能的,眼下天气还有些凉,等再暖和些,才更利于种子发芽。” “那是最好不过了!” 几人正说着话,不知路过谁家的田地,有人喊住她:“四丫,兰秋她娘怎么样了?” 齐乐乐偏头看过去,是个脸生的,便扬声道:“婶儿,昨日我们送他们到医馆就回了,也不知如今怎样了。” 那人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了,附近的人听到这话,难免唏嘘两声,对杜家的做法十分瞧不上。 杜秀才只是去了十年,指不定这会儿在哪里苦读等考试呢,杜家这么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倒是真不怕杜秀才将来知道了心寒。 齐乐乐这会儿突然想起一事:“不对啊!秀才难道也要进京赶考?不是举人才能进京的吗?” 回话的是谢子言:“听闻当初杜秀才本人并未回来,只是派人送了一封书信,说他得了贵人相助,要与贵人一道进京赶考。” “这你都知道?” 谢子言得意的抬了抬下巴:“这村里的事儿,就没有能瞒过我的!” 齐乐乐捧场地夸他:“厉害。” 心里却在琢磨起这事儿来了,得了贵人相助,能以秀才的身份进京赶考,还一去十年,杳无音信,这桥段怎么就那么熟呢? 那些个影视作品里的陈世美们不都是这样的吗? “那杜秀才的样貌如何?” 谢子言道:“尚可吧,比起大哥来可差远了!” 齐乐乐不由失笑,这少年可真是哥吹! 这个笑容落在旁人眼里,却又是另一层意思了。 这一路上,倒再没有旁人与他们打招呼了,只是时不时有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等快到了自家田地的时候,远远瞧见齐保江正在田埂上跟王于忠说话。 见齐乐乐他们过来,齐保江道:“丫头,养蚕的事你可要上点儿心!” 王于忠在一旁解释道:“里正刚通知先前家里有桑树林又想养蚕的人晌午后去祠堂,学养蚕的事儿。” 齐乐乐了然,笑道:“齐叔放心,我会好好学的!等养好了,也能给嫂子们提供点经验。” 齐保江满意地点了头,继续跟王于忠说话。 齐乐乐见状,也看向自家田地。 这一个早上的功夫,地里的杂草被清除了大片,远远瞧着那几个人的手脚都很麻利,干活儿也利索。 谢子言和谢子文也雄赳赳气昂昂地下了地,学着那几个人的样子开始锄地。 齐乐乐挑眉看向某人:“你身为大哥,是不是也该以身作则?” 第五十七章 娶娇妻是拿来疼的 “这十亩地我们种什么?” “种棉花吧。” 谢子安道:“只种棉花?” 齐乐乐颔首:“棉花和玉米。” “我记得,你上次说的是玉米和蒜同种,棉花与麦同种。” “麦要秋季才下种,这会儿先种棉花和玉米。” “不是同时种植?我在书中看过,麦也有春季下种的。” “那是春麦,但不适合我们这里种植。”齐乐乐看他一眼:“所谓同种也分为几种,一种为间种,就是同一土地同一时期间隔种植两种作物;一种为套种,是在一种作物生长的后期,种上另一种作物,只是共同生长的时间相对间种要短很多。” “此外,还有轮种和混种一说,轮种想必你是知晓的,就是一种作物收获后,紧接着种植另一种作物;而混种,则是多种生长季节相近的作物,种在同一块土地的方式。” “原来如此。”谢子安细细品了一番,方道:“如此看来,可搭配的方式应有不少。” 齐乐乐道:“也不是什么都能同种的,同种的目的是为了增加产量和收入,作物之间也要能互相促进才行,若是相互妨碍,岂不是得不偿失?” “受教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王于忠听个清楚,他的眼底闪过一抹震惊,到此刻才终于明白谢岱当初吩咐他的那句话是何用意。 此等耕种方式若是能行,那将是何等的大事! 许是因为谢子安的反应太平静,齐乐乐并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有多惊世骇俗,正在继续跟他讲解播种事宜。 “这地必须要深耕灭茬,最好再追点肥进去,至于种子,倒是不急于下,可以另找地方先育苗。” 谢子安不耻下问:“深耕我知,何为灭茬?何谓育苗?” “灭茬就是把土里以前种植的作物的根都清除掉,以免影响后续作物扎根,育苗就是先培育秧苗,等种子发芽长一阵子再移植到地里,可以淘汰掉不能发芽的种子,充分利用田地。” 谢子安攒道:“此法甚好!夫人高明!” “我也是看别人学来的,具体能不能行还得试过才知道。” 谢子安道:“夫人只管吩咐,余下的交由我来。” 齐乐乐等的可不就是这句话,她眨了眨眼,意味深长道:“你可不能食言!” 谢子安笑道:“岂敢。” 齐乐乐冲着田地里努了努嘴:“是不是该把子言和子文叫回来了?这地不好耕,他们的手可还得写文章呢。”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谢子安道:“那文章不写也罢。” 齐乐乐轻叹一声,倒也不再劝,只想着今晚弄些什么好吃的安慰一下他们。 田地里,谢子言和谢子文叫苦不迭,这土邦子怎么这么硬!每一下都震得虎口发麻,比那山上的笋难挖多了! 饶是如此,两人却咬着牙没叫苦,生生忙活到谢子安喊了他们才停下。 此刻已是临近午时。 “感觉如何?” 谢子言终于绷不住了,苦着脸道:“太难了!” 谢子安问:“比起写字如何?” 谢子言不吭声了,谢子文道:“大哥,我以后读书练字再也不偷懒了!” 齐乐乐抿唇偷笑,看来效果还行。 等回到家,几人各自回了房,齐乐乐找出针线包,挑了枚细针,又拿了瓶膏药:“你陪我一道去他们房里。” “做什么?” 齐乐乐道:“第一次下地,还干这么久,手上肯定起了水泡,去给他们挑了。” “好。” 两人敲响谢子言的房门时,他正对着掌心龇牙咧嘴,见到大哥大嫂立刻挺直了脊梁,将双手背在身后。 谢子安道:“手伸出来。” 谢子言犹豫了片刻,乖乖伸出手,只见上面明晃晃好几个硕大的水泡,快要在掌心绕成一圈儿了。 齐乐乐道:“净手了吗?” “回来就洗了。” 齐乐乐与谢子言分坐桌子两端,让他把手平放在桌上,再轻轻地将水泡一一挑破,蘸去水渍。 最后准备上膏药的时候,谢子安道:“我来吧。” 齐乐乐点点头,让开位置。 水泡挑破后反而没那么疼了,谢子言道:“谢谢大哥大嫂。” 之后,两人又去了谢子文房里。 到底要年幼几岁,谢子文疼的眼圈儿都红了,显然是偷偷哭过,这是齐乐乐没料到的。 不过转念一想,谢子文也不过才13岁的年纪,放到齐乐乐原本的世界里才刚上初中,会哭鼻子再正常不过了。 齐乐乐的语气不由带了几分长辈对晚辈的慈爱:“挑破水泡,擦上药,一会儿就不疼了。” 谢子文吸了吸鼻子:“好,谢谢大嫂。” “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 谢子文问:“什么好吃的?” 齐乐乐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谢子文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好!” 谢子安挑了挑眉,倒是没说什么。 从谢子文房里出来,齐乐乐碰上了谢岱和苏雅娴,顿时有些心虚,两个好好的读书的孩子被忽悠着去种地,还弄出一手的泡,也不知道当父母的会不会介意。 “子文怎么了?” 齐乐乐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瓷瓶,就听谢子安道:“没事,子言和子文上午去犁地,手上磨出了水泡,刚给他们上了药。” 谢岱又拿着书去摇椅上躺着了,苏雅娴笑着冲齐乐乐招招手,将她带到院子一角。 “你看这盆树桩好看吗?” 齐乐乐不懂盆景,只能凭心而论:“好看。” “这是我养了六年的,一路带着它跑了好多地方,今年才有了几分模样。”苏雅娴笑道:“其实育人也是一样的道理,总要雕琢一番,才能成器。” “你是长嫂,子言和子文有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教导便是。” 齐乐乐忙道:“我觉得他们都很好,孝顺、听话、也勤快,模样还生得好。” 也不知哪句话夸得好,惹得苏雅娴笑弯了一双眉眼:“子安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这话齐乐乐不会接了。 苏雅娴拍拍她的手:“乖,有事只管让他们去做,不必顾及我和你爹,我们巴不得有人收拾那几个皮猴。” 齐乐乐没想到苏雅娴的心思如此细腻,只不过一个照面就看出来她的心思。 “我记着了,娘。” 苏雅娴又压低了声音道:“便是子安,你也尽管使唤。娶了娇妻不就是要拿来疼的?” 齐乐乐微微红了脸,心虚地点了点头。 苏雅娴这才放她走了。 齐乐乐抿了抿唇,一头钻进了厨房,翻出些玉米粒来,准备做个爆米花冷静一下。 另一边,谢子安也将齐乐乐在田边的那番话告知了谢岱。 “都有谁听见了?” 谢子安道:“应当只有王叔。” 谢岱颔首:“再买些田地,全按她的意思来。” “好。” “银子可还够用?” 谢子安道:“尚有富余。”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劈里啪啦一通响,察觉到声音从厨房传来,谢子安旋即起身冲了过去。 谢岱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个浅笑。 第五十八章 那是大哥的妻子 齐乐乐被突然冲进来的谢子安吓了一跳,差点儿扔了手里的锅:“怎么了?” 目光飞快地在齐乐乐周身扫了一圈儿,谢子安才道:“没事,来看看你做什么好吃的。” 齐乐乐不疑有他:“就快好了。” 谢子安看她举着锅来回晃悠,走过去伸手:“我来吧。” 齐乐乐确实有些吃力,这大铁锅也太沉了:“就左右晃动一下,等里面的声音没了就好。” 谢子安颔首,学着她的样子晃动着大铁锅,听着里面噼啪作响,慌乱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齐乐乐也没闲着,取了勺白糖进小铁锅里,加了点水,开始搅拌,直至成糖浆。 那边大铁锅里也没了动静,齐乐乐道:“好了。” 揭开锅盖,里面一粒粒白白胖胖的东西,是谢子安从未见过的:“这是何物?” “爆米花,用玉米粒爆出来的。” 齐乐乐说着,将爆米花倒入糖浆中不断翻炒,直到糖浆尽数沾到爆米花上。 “尝尝看。” 看着举到眼前的爆米花,谢子言微微低头,一口含住,舌尖若有似无地扫过齐乐乐的指尖。 齐乐乐没料到他直接就上了口,好似被烫到了一般,猛地缩回手背到身后,还下意识捻了捻。 谢子安却一脸无辜:“这滋味倒是新奇。” 齐乐乐低着头道:“好吃吧?不过也不能多吃。” 说话间,将爆米花分成几盘,准备端出去分了。 谢子安看着她匆忙逃离的背影,轻轻抿了抿舌尖,露出一个浅笑来。 片刻后,院子里传来谢思娴欢快地声音:“嫂嫂!这个真的是太好吃了!” 莫说是几个小的,便是素来不怎么贪嘴的苏雅娴都忍不住吃了一个又一个:“乐儿当真是手巧。” 齐乐乐谦虚道:“这个真的很简单,我也是从旁人那里看来的。” 半锅的爆米花看来很多,但吃起来压根不够,几人没多久就分着吃完了,动作一致地看向齐乐乐,眼神充满了期待。 齐乐乐哪里招架得住,正要点头应下,却被谢子安按住了肩:“时辰不早了,该去祠堂了。” 对了!得去学养蚕! 目送两人离开,院子里响起几声幽幽地叹息。 “我怎么觉得大哥不太想大嫂给我们做爆米花呢?是我多心了吗?” 谢子文弱弱道:“不,二哥,我也这么觉得。” 谢思娴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谁让嫂嫂是大哥的妻子呢!二哥三哥,你们也赶快找个像嫂嫂那样好的妻子吧!这样就不用羡慕大哥了!” 谢子言和谢子文默默看了她一眼,到底还小,真是天真! 苏雅娴不紧不慢道:“娴娴说得有理。” 谢子言后背一凉,忙起身道:“娘,我先去练字了!” 谢子文见状,也忙跟着跑了。 谢思娴左看看右看看,虽不明所以,却本能地觉得不能单独陪在爹娘身边,找了个借口也溜了。 谢岱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手里最后一颗爆米花:“有趣。” 苏雅娴道:“那你对她和善些,瞧孩子被你吓的。” “怎么?不是怕你怪她?” 苏雅娴嗔了他一眼。 …… 出了门,齐乐乐道:“其实,做一锅爆米花也要不了多久的。” “不惯他们。” “那惯你?” 谢子安挑眉:“不然呢?” 齐乐乐撇过头:“想得倒美!” 谢子安轻笑不语。 走了一段,齐乐乐不由嘀咕了一句:“我们家怎么住这么偏远?” 除了王叔一家,周围竟然都没个邻居,离得最近的也得走上半盏茶的功夫,这要万一有个什么事儿都喊不着人。 谢子安道:“当初建宅子的时候地买多了些。” 齐乐乐:“……” “你是说这周围空着的地都是我们家的?” 谢子安颔首:“是。” 齐乐乐不由扶额。 谢子安见状,问道:“怎么?” “我有个想法。” “什么?” “这么多地空着太可惜,鸡鸭牛猪都养起来,此外,再弄点儿生物肥。” 谢子安静静看着她。 “不行?” “恐怕不行。”谢子安略带遗憾:“味道太重。” 齐乐乐想了想,也觉得不合适,想那谢岱和苏雅娴,看着跟喝露水过日子的人儿一般,着实想象不出他们跟鸡鸭为伴的模样。 “那就开出来种些瓜果蔬菜,总好过凭白空着。” 这次谢子安没拒绝。 “另外,养蚕的话,得有单独的地方,家里还有合适的空房吗?” “家里没有空房了,原本王叔院子里空房间多,眼下怕是也没了。” “那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今年第一年,蚕种不要钱,齐乐乐还是想试试的。 谢子安道:“听里正的意思,蚕种还要个十来日才到,不如现在起间宅子,也来得及。” 齐乐乐无语望天,这人真是一言不合就买地建房! “眼下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春播,你找谁来给你建房子?” 谢子安道:“城里四季都有建房的人。” “需要多少银子?” “倒也还好。” 齐乐乐没好气道:“你先数数口袋里的银子再说话好吗?” 谢子安失笑:“这宅子迟早要起一间,除了养蚕,那两家人也得有地方住,总不能叫他们一直挤在王叔的院子里吧?” 这话倒也没错,可是盖一间大宅子,少说不得大几十两甚至上百两? 最终,齐乐乐幽幽叹了口气:“行吧,起吧!” 说话间,已经快要到祠堂了,周围有不少人也在往这边走,看到他们两人,纷纷撇过头,当作没瞧见,偶尔有人开口打个招呼也是冲着谢子安去的。 齐乐乐知道自己凶名在外,倒也不在意。 等到了祠堂外,已经有不少人三五成群等在那里,刘氏远远看见他们,扯了扯身旁的陈氏,又冲齐乐乐招手:“四丫,这边。” 齐乐乐走过去:“娘,大伯母。” 刘氏笑道:“你们也准备养蚕吗?” “买了几亩桑树林,想试试。” 再见齐乐乐,陈氏心里颇为复杂,王蓉蓉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出的那些事儿,实在让她有些没脸面对这个闺女。 好在齐乐乐似乎不在意,还愿意过来亲近她,叫陈氏的心里舒坦不少,她道:“试试也好,等会儿你跟我一起,站里面儿去听。” 齐乐乐乖乖应了,又道:“我昨天送兰秋她们去城里的时候,碰到大嫂了。” 陈氏暗骂一声晦气,道:“你大嫂她以前做了很多混账事儿,我们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已经把她赶回娘家去了。” “我昨儿看她从医馆出来。” 陈氏皱了眉:“怎么回事?” “我问了一句,被她骂回来,也就不敢再问了。” 陈氏想起王蓉蓉前阵子总喊着说肚子疼不舒服,喝了安胎药也没见好,难道真是孩子出了问题? 转念一想,就算真出问题那也是她自己作的! 可到底也是他们老齐家的第一个孙子辈儿,要真有个什么,怕是也不好。 最终,陈氏只道:“都是她自己作的孽!” 看了陈氏的反应,齐乐乐便也不再提这茬儿。 “听说你们还买了地?是打算在这儿安家了吗?” 齐乐乐转头看了眼谢子安,才道:“应当是打算长住的。” 陈氏笑道:“那好,往后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齐乐乐笑了笑,没有接茬。 这时候,里正出来了,点了些人先进了祠堂,里头果然有陈氏和刘氏她们,都是最早跟里正提出要养蚕的。 齐乐乐被陈氏和刘氏夹在中间一同带进去,也没人敢说什么。 等这些人进去,才有人忍不住呸了一声:“四丫凭什么!” “你能你刚怎么不说?” “那就是个煞星!我哪儿敢!” “那你小声点儿,谢家小子还在呢!你也不怕他听了去。” “……” 第五十九章 朝堂风云 齐乐乐站在那儿听了一个时辰,听得头晕脑胀,总结起来就那么几句话的事儿,他们竟然生生讲了一个时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听明白。 果然,刚出了祠堂,刘氏就小声问:“你们听明白了吗?我咋有些迷糊呢?” 陈氏其实也被绕得头晕:“好像是说要通风,不能太冷,也不能太热,还要多清扫?” 齐乐乐道:“桑叶要干净不带水,蚕房要能通风,但不能暴晒,要及时清理粪便和桑叶残渣,此外,还要防蚊虫鼠蚁。” 言罢,周围寂静无声,片刻后,不少人都围了过来:“四丫,你都听明白了?快给婶儿说说。” “是啊,婶儿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好些话没听清呢!” “你哪是耳朵不好使,是脑子不好使吧!” “就你能!那你别听啊!” “你们别吵了,让四丫来说。” 齐乐乐笑了笑,倒也不藏私,将刚才听到的又细细说了一遍。 谢子安远远看着被人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齐乐乐,眼底带着几分不自察的温柔笑意。 眼看着大家问个没完,陈氏道:“好了好了!这蚕种都还没拿到手呢,问那么多做什么?记得住吗?” 众人还想再说什么,齐乐乐笑道:“是啊,婶儿,左右我也要养蚕的,等拿了蚕种我们再说。” 听了这话,大家才安了心,觉得齐乐乐这煞神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等人都散了,齐乐乐看向不远处站在树下的谢子安,步调轻快地向他走去:“你一直等在这儿吗?” “嗯。” “早知道我一个人来了。”齐乐乐说着,伸手将谢子安肩膀上的落叶拂开。 谢子安僵了一瞬,随即笑道:“走吧。” “嗯,回家!” 走在路上,齐乐乐将刚刚在祠堂里听到的内容说了,又道:“若是打算养蚕,那蚕房最好选南北向的房子,多开几扇大窗户,窗户上还要做一层纱网。” “好。” “兰秋想把桑林地卖给我们,有了她的六亩,加上之前齐家送的一亩,暂时就够用了。” “嗯。” “其实我觉得田地也不用急,等手头宽裕点再说。” 齐乐乐说着,开始掰手指头:“你算啊,盖房子得不少银子,那两家人的口粮也是个不小的开支,还有买种子的钱,还有日常开销……” 谢子安伸手,将她的手指连同整个手握进掌心:“我一本书能卖20两。” 齐乐乐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谢子安凑到她耳边悄声道:“我偷偷拿了爹的珍藏抄录的,20两都算便宜了。” “要我夸你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吗?” 谢子安笑开了怀:“夫人妙赞。” 齐乐乐忍不住也笑起来,过了会儿,才道:“就算挣钱,也不能乱花啊,你抄书那么辛苦。” “再说,你自己还要读书是不是?总不能成天就惦记着抄书。” 谢子安握着她的手摇了摇,道:“我这么辛苦,夫人是不是要犒赏一下?” 齐乐乐用力抽回手,问:“说吧,想吃什么?” “劳烦夫人也给我做个好吃的。” 齐乐乐一愣,随即想起这话是她之前哄谢子文的时候说的,不由有些无语:“好好好!给你做!” 然而,这顿好吃的今日却没法儿兑现,因为谢子安又陪着谢岱去城里了,据说今晚不回。 趁着谢子安不在,齐乐乐迫不及待拿出那本宝镜记,想看看后面的剧情。 小半个时辰后,她默默合上了书页,决定还是等谢子安讲给她听。 吃过晚饭,陪着苏雅娴和谢思娴说了会儿话,齐乐乐回到房里,趁机进了趟空间,感觉自从成亲以后,她的私人时间和空间都被压缩得厉害,好几天都进不了一次空间。 齐乐乐走了一圈儿,见空间里一切如常,各种作物长势良好,也就不再理会。拿了纸笔回到房间里,打算好好规划一下。 家里现有16亩良田,从杜江那儿买来的6亩地,齐乐乐准备种上棉花间种玉米;从齐保江手里买的那10亩地,她想一半种上玉米套种大豆,一半种上大豆间种芝麻。 眼下距离大豆种植还有两三个月的功夫,便是玉米和芝麻也还要月余,这样看来,倒是不急。 比起播种方式,更要紧的是有机肥,肥料跟上了产量才能显著增加。 但有机肥不是一朝一夕能弄出来的,也不是齐乐乐一个人能做的,不过,不是还有谢子安吗?只希望他日后不要后悔今天的那个承诺。 想到谢子安无奈却又不得不做的模样,齐乐乐偷偷笑弯了眼,好似一只偷了腥的小狐狸。 此外,谢家宅子这附近的地也不能浪费了,养殖场开不起来,但可以种果蔬啊!葡萄可不就是这个时节种的?回头酿成葡萄酒,不也是个挣钱的买卖! 齐乐乐拍了拍额头,觉得自己是被现代社会思维禁锢了,总想着靠买卖东西挣钱,却忘了在古代,最不缺的是土地,土地的产出才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而且她有空间的泉水,可以让果蔬长得更好!这现成的金手指怎么就被她给忘了呢? 有了新思路,齐乐乐豁然开朗,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这才打着呵欠爬上床。 明明困得很,却翻来覆去睡不着,齐乐乐偏过头,看向平日里谢子安躺着的地方,幽幽叹了口气。 习惯真可怕!她不过才嫁进来几天?竟然会因为身边少了个人而失眠! …… 城里,一家后宅的书房烛火通明。 一人道:“边关大军压境,朝中已经吵了几日。” “吵出结果了?” 那人道:“昨日下了圣旨,今日大军已经开拔。” “哪个皇子去的?” “六皇子。” 谢子安的指尖动了动,面上分毫不显。 谢岱看了他一眼,道:“太子没去?” 那人低声道:“皇上近年来圣体欠安,太子哪敢离京。” 谢岱颔首不语。 那人又问:“先生怎么看?” “难。” “私以为,太子不去,以六皇子的势力,独木难支啊。”那人叹了一声:“只是百姓苦矣。” 谢岱道:“虽难却未必不行,且先看看。” “也唯有如此了。” 一夜秉烛夜谈,直至城门将开,谢岱方才起身告辞。 “不必相送。” 一宿未眠,谢岱的面色不见丝毫疲态,待上了马车后,吩咐道:“多买些田地,多试试不同的种植方式。” 谢子安应了一声。 “银两可够?” 谢子安道:“尚有富余。” 谢岱颔首。 马车晃晃悠悠驶出城门,走在官道上。 “不必担忧,六皇子这些年韬光养晦,早已今非昔比。” 谢子安道:“我并不担忧。” 谢岱曲起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说来听听。” “太子太心急了。”谢子安道:“皇上圣体欠安,却不落一次早朝。可见这欠安未必是真,试探几位皇子才是。” “此次大军压境,本该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太子却拱手相让,还把一众皇子中势力最为单薄的六皇子推出去。” “皇后的母族势大,皇上忌惮已久。太子如此行事,只会让皇上愈发不满。” “是以,我认为,此次出征的虽是六皇子,背后却是皇上和太子及皇后母族的较量。” “如今的朝堂,仍旧是皇上的天下。所以,我不担心六皇子。” 谢岱颔首:“太子已近不惑之年,他等太久了。” 谢子安淡淡道:“没有黄袍加身的命,等到死都是枉然。” 第六十章 中了美男计 齐乐乐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她下意识伸手往身侧摸了摸,摸了个空。 一股淡淡的失落弥漫在心间,虽说每日谢子安都比她起得早,但早起和彻夜不归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想到昨晚的计划,齐乐乐翻身而起,准备再去附近转一转,实地勘测一下。 “醒了?” 齐乐乐猛地转过头,坐在桌前的人不是谢子安又是谁? “你这么早就回了?” “左右无事,便早早回了。”谢子安放下手里的书,走到梳妆台前:“来。” 齐乐乐乖乖坐过去,任由他给自己梳发。 “我昨晚想了想,觉得我们家周围还可以种些果树。” 谢子安道:“好,想种些什么?” “看看面积有多大,我想先种些葡萄,正好也是这个季节下种,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买到葡萄苗。” “可以的,王叔有门道。” “高价的就不划算了!” 谢子安笑了一声:“好,我会同他说的。” “还有枣树、杏树、梨树、桃树什么的,也都可以种点,看看大家喜欢吃什么,我们就种什么。” “好。” 说话间,发髻梳好了,齐乐乐正要起身,却被轻轻按住了肩膀。 “今日给你画个眉吧。” 齐乐乐摇头:“不了不了。” “总要让你看看我描眉会不会手抖。” 齐乐乐:“……” 很好!谢子安果然把回门那天她跟王蓉蓉说的话听了个全! “这么久的事你都记得?” 谢子安笑道:“夫人的每句话,为夫都记在心里的。” 齐乐乐挑眉:“你昨晚是不是喝酒了?” 谢子安笑而不语,伸手拉开抽屉,取了一块黛石,又拿了支眉笔。 齐乐乐看着他熟练的动作:“这也是偶尔看到学会的?” “闭眼。” 齐乐乐抿了抿唇,闭上了眼。 片刻后,眉笔从她的眉骨上轻轻滑过,好似一支羽毛在心间刮了一下。 没来由的,齐乐乐想起成亲那晚谢子安口里的那个娃娃亲,他们是不是也曾有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岁月?谢子安是否也曾学着长辈的样子给她画过眉? “在想什么?” 齐乐乐回过神,睁开了眼,正对上谢子安含笑的眉眼,眼底倒映着她的面庞,好似满心满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可是,面前的人明明是笑着的,齐乐乐却莫名觉得他心里是忧伤的。 “你昨天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谢子安的笑容顿了顿,随即点头:“知道了几位故人的消息,不算好。” 齐乐乐伸手,轻轻地抱了抱他:“那你要过得开心些,这样故人知道你消息的时候,就能高兴点了。” 谢子安抱住她,埋首在她发间,良久,才道一声:“好。” 齐乐乐任由他抱着,心里默默记下一笔,这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作弄人。 …… 得知齐乐乐打算在周围种果树,家里几个小的高兴坏了,七嘴八舌地争论起该种些什么。 便是苏雅娴都来了兴致,要跟他们一起圈地。 这还是齐乐乐嫁过来这么久第一次见苏雅娴出大门。 “乐儿觉得种什么合适?” 齐乐乐道:“我想种一片葡萄林,回头可以试着酿葡萄酒;还想种些西瓜,夏日解暑。” “倒是不错。”苏雅娴含笑:“娴娴呢?” 谢思娴欢快道:“我想种桃和梨!若是有离枝就更好啦!” “桃花和梨花盛开时也是极美的。” 谢子言道:“种点枇杷吧!” 谢子文道:“我觉得枣树也不错!” 苏雅娴笑道:“那就都种些吧,若是地不够就再买些,左右我们住的偏远,碍不着旁人。” 齐乐乐:“……” 这熟悉的一言不合就要买地的行事风格啊! 她该说果然不愧是一家人么? 谢子安在一旁低眉浅笑。 绕着周围走上一圈儿,齐乐乐发现谢家当初买的面积着实大,足够把各类水果都种上一片儿了。 正转悠着,就见王于忠领了两个人来,说是城里来的匠人。苏雅娴带着谢思娴回了院子,谢子言和谢子文心里好奇,继续跟着。 齐乐乐看着那两位匠人仔细量了尺寸,拿了纸笔写写画画,还认真记下了谢子安提的要求。 听着谢子施施然将建果园的计划也一并说了,齐乐乐不由扶额。 趁着两人测量的功夫,把人拉到一边:“果园的事我们自己来就好。” 谢子安笑道:“术业有专攻,交给他们更合适。” “他们不是只盖房子吗?” “他们修建的府邸,不只有住宅,还有园林,果园亦是园林其一。” 齐乐乐了然,原来他们盖房子不只是盖房子,还带园林设计的! 直到临近正午,两人才收了工,其中一人道:“三日后我们带图纸来给你们过目。” 谢子安道:“有劳!” “不敢当!分内之事!” 齐乐乐在一旁已经木了,她原本以为古人盖房子都是靠经验的,没想到也会出图纸,倒是跟现代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费用如何。 回到家,她果断把谢子安拉进房里:“我们来记个账!” “记账?” “从现在起,每一笔开支进项都记下来。” “先前你说剩余1600两,10亩良田花了210两,6亩良田花了108两,那两家人你花了多少银子买回来的?前日你在书斋花了多少?昨日去城里又花费几何?” 谢子安不由失笑,却仍顺了齐乐乐的心意,老老实实坐在桌前,取了纸笔开始记录。 “那两户人家签的是活契,并没有花费多少,只要按例给些月钱就好。”说着,写下了八十两的数字。 “前日我们在书斋里购买纸笔和书,花费10两。抄书所得四十两,余三十两。昨日进城倒是不曾花费。” 齐乐乐又问:“种子呢?” “种子的花费不知,不过应当不贵。” “那这次盖房子圈院子得多少银子?” 谢子安道:“尚且不知。” 齐乐乐却没那么好忽悠:“我们家这间院子当初花费多少?” 谢子安的声音莫名低了几分:“大约二百两。” 齐乐乐瞪着他不说话。 “怎么?” “你说呢?村里起一间宅子只要五六十两,便是二三十两也是能建成的,多的也不会超过八十两,你这三四倍都有余!” 谢子安倒也不恼,一副悉心听取教导的模样。 齐乐乐无奈道:“你算算这样下来,还能剩多少银子!” “大约能剩个一千两?” “兰秋家的林地还没给银子呢!还有那几人的月钱!所有人的口粮!爹还说要再买些田地!”齐乐乐说着说着,叹了口气:“还有那些果树的种子呢,怕是也不便宜!” “那也是够的,别急。” 谢子安不明白齐乐乐为何总担心银子不够,按理来说,上千两的银子,与她而言应当是笔巨款。 原本他以为将抄书的价格告知她以后,能让她安心,如今看来,却是枉然。 也难怪谢子安不明白,齐乐乐上辈子跟外婆相依为命,穷苦惯了,每每看到谢子安大手笔的花钱她都心疼得不行!实在有些承受不住余额直线下降的趋势。 更何况,她至今还没找到短期内能挣钱的法子,虽说想了个话本子的主意,但杜兰秋母女两如今一脑门儿官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动笔,这边她又不愿意跟谢子安提,总担心影响到他读书。 “自今日起,家里的银子交由夫人掌管,可好?” 齐乐乐果断摇头拒绝:“这不合适。” “掌家的本就该是妻子。”谢子安又道:“我铺张惯了,总得有个人管着我才能攒下银子。” 齐乐乐有些犹豫。 谢子安见状,拉着她手摇了摇,放软了声音哄道:“你看,这才半个月的功夫,就已经去了一半儿,这已不足千两,若再让我掌家,或许当真撑不过半年。” 倒是有自知之明! “爹每次问我银两还够不够,我都说尚有富余,若是突然没了银两,在爹面前也不好交代。” “若是再让娘知道……” 齐乐乐道:“好了好了!我帮你就是了!”别再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了! 谢子安粲然一笑:“谢夫人体贴!” 齐乐乐不由默默反省,她是不是中了美男计? 第六十一章 水代法 既然已经答应了管钱,齐乐乐也就不再含糊,当即让谢子安把各类明细记好,又单独列出采买清单和事宜。 春播的种子排在首位,王于忠已经跟人定好了,届时只管去买便是。 果园种植不必急于一时,好的果树也不便宜,眼下先将葡萄和西瓜种上才是要紧,这两样可都是在三五个月后能挣钱的。 然后就是口粮,谢家这边的粮食倒是够吃上一阵子,王家的却是不够了,毕竟多了八个人吃饭,而且还都是干农活儿的青壮年,最是能吃不过。 再者就是有机肥。 谢子安停下笔:“何谓有机肥?” 齐乐乐加快语气,道:“就是肥料,用杂草、塘泥、麦秸、夜香、动物粪便、豆渣、草木灰之类的沤制出来的肥料,可增加土壤肥力、使作物增产。” 谢子安久久未语。 齐乐乐多少能体谅他此刻的心情,毕竟是五谷不分的读书人嘛!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也是情理之中。哪怕是在现代,也有很多人表示打死不吃夜香浇灌出来的菜。 “如何沤制?” 齐乐乐婉转道:“这个就不细说了吧,过程倒是不麻烦,就是材料上或许要你想想办法。” 谢子安的声音有些发紧:“是要大量夜香吗?” 齐乐乐道:“倒也不用大量,主要还是靠其他东西。” 谢子安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好。” 齐乐乐抿唇偷笑。 谢子安问:“还有什么要记的?” “暂时就这些了,其他的等种子买回来再说。” 谢子安放下笔,貌似不经意点了点一旁放着的宝镜记。 “想不想继续听?” “想!” 谢子安道:“我记得昨日有人答应要给我弄好吃的。” 齐乐乐磨了磨牙,想吃好吃的是吧?行!不馋哭你算我输! 看着齐乐乐气势汹汹离开的背影,谢子安摸了摸鼻尖,轻轻笑了两声,也抬腿跟了过去。 厨房里的食材齐全,齐乐乐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芝麻。 将芝麻舀出来,仔细地筛除了一番,再用清水漂洗干净,最后浸泡在清水里。 “这是要做什么?” 齐乐乐头也不抬:“芝麻酱,吃过吗?” 谢子安看着她认真的侧颜,到了唇边的话莫名就变了:“不曾。” 齐乐乐道:“那热干面想必你也没吃过了。” “闻所未闻。” “今天让你尝尝!” 谢子安笑道:“辛苦夫人了。” 齐乐乐抬头看他一眼:“想什么呢!等会儿你也要干活儿的。” “但凭夫人吩咐。” “嫂嫂,你又要做好吃的吗?”谢思娴软糯的声音自两人身后响起。 齐乐乐转过头,就见小丫头站得远远的,一脸期待地望过来,更远的地方,还躲着谢子言和谢子文。 “……” 他们这是在她身上装雷达定位了吗?见她在厨房就都冒出来了。 既然有现成的劳动力,那不用白不用:“你们把这个小缸和小石磨都擦洗干净吧,擀面杖也洗洗。” 等到谢岱和苏雅娴睡醒了出来,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几个小子挽着袖子干活儿,小丫头围在他们周围打转,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苏雅娴笑道:“自打乐儿进了门,家里都有人气儿了,往日这时候哪里看得到人影儿?” 谢岱鼻尖动了动:“芝麻?” 齐乐乐可不就在厨房里炒芝麻,这炒芝麻可是个细致活儿,得不停地翻炒,同时还要注意火候,大了容易烧焦,少了又炒不香。 她一心一意盯着锅,连身边多了两个人都没察觉到,直到芝麻带了点儿焦黄,她捻了几粒尝了尝,焦香酥脆! “嫂嫂!可以吃了吗?”谢思娴一边说一边偷偷咽了口水,这芝麻闻着可太香了! 齐乐乐转过头,却被吓了一跳,怎么连谢岱都跑厨房来了!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每人舀了半碗,拌点儿白糖,给他们解馋咯! 至于剩下的,添点儿凉水继续翻炒,直到炒出烟了才起锅。 把炒好的芝麻倒进畚箕里,往半空抛起,扬去烟尘、焦末和碎皮,然后就准备要开始磨了。 谢子言吃饱喝足,当即就要揽了研磨的差事。 齐乐乐道:“这磨芝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要磨得均匀,不能快了也不能慢了,你能行吗?” “他不行。”谢子安拎着谢子言的领口把人拎到一边儿,自己坐了下来:“我来。” 齐乐乐点点头,开始往石磨里添芝麻。 谢子言敢怒不敢言,鼓着腮帮子气了半天,却最终只能屈服于大哥的淫威之下,论身手臂力,他确实还不是大哥的对手。 炒熟的芝麻本就香,磨成芝麻酱就更香了,众人围在两人身旁,时不时舔一舔唇,想吃的模样不要太明显。 齐乐乐没心思顾他们,等芝麻酱磨好之后,倒入小缸里,加入同等体积的沸水,然后拿了根长长的擀面杖。 “要不停地搅拌,能行吗?” 谢子安看了她一眼,接过擀面杖就开始干活儿。 谢子言默默闭上了嘴巴。 谢岱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搅拌一段时间之后,原本粘稠的芝麻酱开始发生变化,其中的油、水和渣肉眼可见。齐乐乐喊了停,往里面又添了些沸水:“继续。” 谢子安一言不发继续干活儿,围在四周的人也都静悄悄的,如此这般搅拌了小半个时辰,齐乐乐又添了一次沸水。 到了这时候,大部分的油都已经浮到了表面上,而最底部的深色酱浆也呈蜂窝状,几乎不会流动了。 这次,谢岱伸手,接过了谢子安手里的擀面杖,谢子安退到一旁,垂在袖子里的右手微微发颤。 谢岱没有搅拌太久,齐乐乐就喊了停:“好了!” 将浮在最上层的油全部舀出来,中间混着油渣的一层单独放在一边,回头还能再搅拌分离一下,至于最底下的,就是齐乐乐想要的芝麻酱了! 到了此刻,谢岱才开了口:“我只听闻炒焦压榨出油之法,却不知,这加水搅拌亦能出油。” 齐乐乐道:“这是水代法,比压榨出的麻油要更香一点,余下的芝麻酱也更醇香。” 谢岱蘸了点芝麻酱尝了尝,颔首道:“确实不错。” 这时候,王于忠和王婶也过来了:“这是在做芝麻酱吗?可真香!” 齐乐乐听了,不由看向谢子安,这人刚刚不说没吃过芝麻酱?谢岱尝过也就罢了,连王于忠都知道的,他会没吃过? 谢子安低头理了理衣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齐乐乐的眼神。 齐乐乐不由觉得好笑,就装吧! 谢思娴连忙邀功:“是嫂嫂和大哥一起做的呢!我们都帮忙啦!” 齐乐乐摸了摸她圆润的发髻,笑道:“嗯,大家一起做出来的。” 王婶笑道:“晚上准备弄什么吃?我来帮你。” “王婶来的正好,我一个人还真揉不了那么多面。” “用这芝麻酱拌面吃吗?” 齐乐乐眨了眨眼:“是,也不是!” 热干面想要筋道有嚼劲儿,主要在于揉面的手法。 在白面里加适量碱面和盐,再加些清水,搅拌成梭子且无干粉的状态,然后开始上手揉面,这样揉出来的面团很硬,带了点淡淡的黄色。 面团揉好之后盖上棉布,醒面半个时辰,然后再适当揉软一点,切成一份份,用擀面杖擀成饼状,再用刀切成细长条。 趁着烧水的功夫,齐乐乐舀了点芝麻酱出来,加了点凉开水,搅拌至稀稠状备用。 大火烧沸水,下面条,捞起后用沥筛沥干水,然后舀上一勺子芝麻油淋上去,搅拌均匀,确保每一根面条儿都沾了芝麻油,然后再加点儿醋、盐巴、葱段等,最后来一勺子芝麻酱,搅拌均匀。 这一碗热干面就算是好了。 其实里面再添点儿酸菜萝卜丁之类的就更完美了,但家里似乎没见着酸菜,齐乐乐也只能将就着吃了。 第一碗原本是要给谢子安的,奈何谢岱一直没离开,那自然是要长辈优先。 谢岱夹了一根,细细品尝后,颔首:“不错!” 谢思娴咽下口水,再也忍不住了,拉着齐乐乐的衣摆撒娇:“嫂嫂,我也想吃!” 齐乐乐哪里招架得住? “好好好!嫂嫂马上给你做!” 然后,第二碗就如愿到了谢思娴的面前。 谢子言和谢子文见了,有样学样,也跟着喊饿想吃…… 等想起谢子安的时候,已经是好几碗之后的事了,齐乐乐端着碗递到他面前,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莫名有些心虚,不由道:“这不怨我。” 谢子安不接,道:“原本是特意为我做的,最辛苦的活儿也是我干的。” 齐乐乐只得道:“我下次再补偿你?” “一言为定?” 齐乐乐道:“一言为定!相公现在可以赏脸尝尝了吗?” 第六十二章 钓鱼执法 热干面的魅力那是经过时间考验的,哪怕没有其他配料,光是芝麻酱和面本身就足够了好吃了。 看着大家吃得赞不绝口,齐乐乐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原本不确定这个时代有没有芝麻酱,也就没想过买卖的事儿。 如今看来,显然是有的,或许普及度还不低,那她能不能做点芝麻油芝麻酱卖呢?多少也是个进项不是? “想卖麻油和芝麻酱?” 齐乐乐点点头:“可行吗?这个成本不高,就是费些功夫。” 这话齐乐乐说得其实有些心虚,毕竟这不是一点儿费工夫,当初她跟外婆每次都要两个人轮流搅拌才能做成功一次的。 谢子安沉吟片刻,拖着调子:“倒也不是不行。” 齐乐乐洗耳恭听。 “会烤鱼吗?” 齐乐乐点头,那必须会啊! “明日陪我去钓鱼,我们烤鱼吃。” 齐乐乐一口答应:“好!” 不就是烤鱼吗,她也是很喜欢吃的!特别是现钓起来的鱼,可不要太鲜美! “就我们两去。” 齐乐乐不解:“为什么?” “人太多,钓的还不够吃。” 倒也有道理,齐乐乐点头应了。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又道:“你陪我去趟齐家吧,我想买些粮食。” “好。” 等到两人出了门,谢子言幽幽道:“我刚刚听到了,大哥约了大嫂明日去钓鱼烤鱼吃。” 还不等谢思娴欢呼,就补上了一刀子:“不带我们!” 谢思娴顿时垮了脸:“为什么?” “大哥说钓的鱼不够我们吃。” 谢思娴义愤填膺:“胡说!大哥那么会钓鱼,怎么会不够我们吃?” “就是!” “子言。”苏雅娴道:“非礼勿听。” 谢子言自知做错了事,乖乖道:“娘,我错了。” “你们大哥成了亲,本就与以往有所不同,不能因为他的妻子脾性好,你们便失了分寸。” 苏雅娴的语气不急不缓,面上甚至不带愠色,但几个小的却听得规规矩矩。 …… 走在乡间的路上,闻着泥土的芬芳,看着炊烟袅袅,听着远处传来孩子的嬉笑声和长辈们的呼喝声,别有一番滋味。 谢子安道:“何不去别家?” “齐家总归是我的娘家,只要我在上溪村儿生活,就不可能不来往的。”齐乐乐道:“再者,我已经嫁了人,又有你撑腰,对齐家来说就是个客人,我娘她不会怎么样的。” 谢子安夸了一句:“夫人通透。” 两人说笑间,到了齐大家,开门是齐小金,看到两人,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随即不知又想起什么,面上带了几分愧疚。 “大哥。” 齐小金应了一声,脸上的愧色更浓。 这时候,陈氏听到动静出来,瞧见两人也露出笑来:“你们坐会儿,我去添两个菜,一会儿吃了再回去。” “娘,我们吃过了,这会儿来是有事儿想跟你商量下。” “什么事儿啊?” “家里请了几个长工,粮食不大够,想托娘买些口粮。” 陈氏一口应了:“这事儿好说,你要多少?回头给你送过去。” “恐怕得要上千斤。” 陈氏吓了一跳:“你们请了多少长工?” 谢子安道:“说是长工,其实是远房亲戚来投靠,有两大家子人,所以我们才要买地。” 原来是这样!就说怎么谢家突然就要买地了。 陈氏想了想,道:“那我要帮你们问问,等两天再给你们送去。” 谢子安笑道:“好,要娘辛苦一趟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们有事儿能想到来找我,我高兴都来不及!” 正事儿说完,齐乐乐就要离开,陈氏倒也没强留,闺女还愿意跟他们来往,这就足够了。 齐小金抢着送他们俩出门,一路送了老远。 齐乐乐停下脚步:“大哥,你晚饭还没吃呢,别送了。” 齐小金搓了搓手,道:“四丫,大哥对不起你。” “那都是大嫂做的事,跟大哥无关,我现在挺好的,大哥你也别放在心上。” 齐小金却摇了头:“是我对不起你,她如此歹毒,我竟然都没发现,要不是妹夫救了你,我都不知道……” “大哥。”齐乐乐道:“是你把大嫂赶回娘家的吧?” 齐小金点点头:“她肚子里到底怀了孩子,我还不能休她。” 齐乐乐笑了笑:“大哥,你能站在我这边,我真的很高兴。过去的事就不提了,要不是大嫂逼我,我也不会有现在的生活,其实也算是因祸得福。” 好说歹说总算是劝回了齐小金。 谢子安道:“你并不怪他。” “算起来,除了我那个心思歹毒的大嫂和心术不正的三哥,齐家每个人都没做错什么,只是有各自不同的盘算吧。大哥一直以来对我都很好,又忙着跟爹娘一起干活儿养家,我怪他什么?” 其实是四丫敬爱着这位大哥,齐乐乐便也不想看他一直活在愧疚中。 “更何况,恨也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人生苦短,开心点不好吗?何必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谢子安微微抬头,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只觉多年郁结似乎有了松动。 恨,亦是心头的一把刀啊! 回到家时,院子里已经静悄悄,齐乐乐惦记着宝镜记的剧情,练字时就开始分心,等到谢子安松手,立刻就洗洗上了床。 谢子安不由失笑,收拾好笔墨,躺在了齐乐乐身侧。 “那秀才与那白衣女子在镜中过得逍遥自在,三年后,秀才考中了举人。” “当秀才时,还是个穷酸秀才,中了举人,身份地位都不一样了,围在身边的人多了,他在宝镜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白衣女子就一直在宝镜里,你来了,我用心陪伴,你走了,我亦独自优雅。” “直到他进了京城,偶然见到仇人,才又开始奋发读书。最终,一举高中,被钦点探花郎。” “高中那日,秀才与白衣女子在宝镜里拜了天地成了亲,洞了房。” 齐乐乐精神一振:来了!话本子怎么少得了婉转缠绵的爱情故事呢? “然而,秀才并没有告诉白衣女子,他被榜下捉婿。” “!!!” “等到秀才拜堂成亲娶了高门贵女,抽空回了宝镜里,才发现白衣女子已经为他诞下了一个女儿。” 齐乐乐不由骂道:“渣男!后来呢?” 谢子安揉了揉额角:“我有些不记得了,明日看了再讲与你听?” 齐乐乐怒道:“你明天还想吃烤鱼吗?” “我又想起了一些。” “秀才借助岳父家的势力报了仇,坐上了高位,然而贵女始终不曾有孕,偶然得知秀才采买妇人小孩儿用的东西,再想起秀才隔三岔五便会失去踪迹,心里便起了疑心,只当秀才在外养了外室。” “直到有一天,贵女终于将秀才抓了个现行,亲眼见他钻进了宝镜里,贵女心一横,也跟了进去,便看到了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也是这一日,镜中白衣女子知道秀才另外还与人成了亲。” 齐乐乐心里一紧:“后来呢?” “白衣女子尚未多言,贵女却是大怒,直言这是妖孽,要请高僧灭妖。秀才如何能肯,追她而去,两人争执间将宝镜摔碎,镜中的白衣女子化成了碎片,最终消失不见,而他们的女儿却懵懂无知地站在镜外。” “秀才悲痛欲绝,然佳人已逝,悔之晚矣。贵女自知惹恼了秀才,又不愿与秀才和离,思及两人膝下无子,便提议认养白衣女子的女儿,让她有个嫡女的身份。” “自此,倒也母慈女孝,一家和睦。” 齐乐乐不自觉蹙了眉心:“这就完了?” 谢子安摇摇头:“三年后,贵女偶然发现女儿正在把玩着一枚镜子,竟与当年摔碎的那个一模一样,更有甚者,那女儿的神态举止亦与那白衣女子如出一辙。” “啊?” “是夜,府邸走水,秀才和贵女皆被烧死,他们的女儿不知所踪。” “而千里之外,某位贫困书生捡到了一枚宝镜。” 良久,齐乐乐吐出一口浊气:“这话本子谁写的?” 谢子安挑眉:“怎么?” “给他送刀片!” 本以为是本励志打脸小说,结果男主是个大渣男,还不等她替女主心疼一二,画风一转,竟成了鬼怪小说!结尾还叫人细思极恐! 谢子安失笑:“本打算明日钓鱼时再告诉你的,你非要现在听。” “你也没告诉我结局是这样的呀!” “这结局不好吗?世人皆言:非我族类,其心必以。但凡精怪,都是没有好下场的,这本书里,至少宝镜还在。” “可是宝镜这种做法,也不合适吧?” “不合适?若非她相助,秀才能高中探花?她一直以礼相待,是秀才提出要拜天地娶了她,结果却又娶了别的女子。” “那贵女不问是非就喊打喊杀,当真是为了除妖?还是,只因为一己私欲?” “宝镜破碎,白衣女子消失,秀才竟还继续与贵女做夫妻,白衣女子化身女儿报仇又有何不对?” “杀人偿命,不是理所当然?” 齐乐乐哑口无言。 室内静寂良久,就在谢子安以为她睡着了,她去猛然翻身坐起:“不对!宝镜并未问过秀才是否愿意走这等捷径!也从未告诉秀才她可以离开宝镜!” 三观不能歪啊少年!杀人偿命和手刃仇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啊! 谢子安双手枕在脑后:“是秀才自己经不住诱惑,怪的了谁?” “若是有一个大宝藏摆在你眼前,你会不会打开看看?” 谢子安点头:“会。” “这不就是了!”齐乐乐道:“秀才一开始显然也没有想太多,人的欲望是慢慢膨胀的,宝镜放大了秀才的欲望,所以她这是钓鱼执法!是不对的!” “钓鱼执法?” “就是故意给出机会让人犯错,然后再抓个现行!” 谢子安微微偏头:“倒也贴切。” “所以宝镜的做法是不对的!即便她之前是无辜的,但在她烧死秀才和贵女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不值得人同情了!” 谢子安笑道:“也许下一本里,她就会得到应有的惩治。” “还有续篇吗?” “你若想看,自是有的。” 齐乐乐没有听出话外音,只是重新躺了回去:“好吧,那等出了续篇,我们再看。” 说着,还打了个呵欠。 谢子安柔声道:“睡吧。” 齐乐乐累了一天,很快就沉沉睡去。 谢子安盯着床顶看了半晌,等到某人如往常一般钻到怀里,才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钓鱼执法,倒是有趣! 只是,这世上,守得住本心的,又有几人呢? 第六十三章 不枉一世 第二日,齐乐乐刚收拾整齐,谢子安就进了房门。 “你是不是在哪里偷看我了?” “何出此言?” “怎么每次我刚要准备梳发你就来了呢?” 谢子安笑道:“许是你我心有灵犀。” “今日要去钓鱼,要不就别戴簪子了吧?万一掉水里就太可惜了。” 谢子安抬了抬手,指尖捏着一支细长的簪子,也是木质的,却是暗红色。 齐乐乐顺手接过,一股淡淡的檀香萦绕鼻尖,应当是檀木无疑,只见簪子的顶端雕的似乎是一条鱼,胖乎乎的,惟妙惟肖,别有一番趣味。 “这是哪儿买的?竟还有人在簪子上雕鱼。” “喜欢吗?” “贵吗?” “不贵。” 齐乐乐果断点头:“喜欢!” “我雕的。” 齐乐乐难以置信地抬头:“你还会雕刻?” 谢子安矜持道:“略通一二。” “真厉害!” 齐乐乐啧啧两声,又摩挲起这支木簪来。 看她爱不释手的模样,谢子安的眼底荡开一层清浅的笑意:“往后就戴这支吧,若是掉了我再给你雕一支便是。” “好!” 梳好发髻,齐乐乐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突然觉得这镜子还是不够清晰。话说镜子是怎么做的来着?要用玻璃加水银吧?不知这里有没有透明的玻璃。 吃过早饭,谢子安道:“你要不要准备些调料?” 齐乐乐问:“我们现在就去?” “去晚了,万一没钓到鱼,岂不是要饿肚子?” 齐乐乐失笑,转身进厨房准备调料。 片刻后,两人准备出门,临走前,齐乐乐心下一动,转过身,果然对上了不远处谢思娴渴望的小眼神。 想起昨日答应过谢子安,齐乐乐只得带着歉意哄道:“娴娴乖,晚上我回来做鱼你吃。” 谢思娴道:“那我要吃豆腐鱼汤、鲫鱼蒸蛋、香酥鱼丸,还要烤鱼!” 齐乐乐没有一口答应:“我暂时还不能答应你,因为也不知道你大哥能钓上来几条。” “大哥一定可以的!” 齐乐乐笑道:“我也希望他可以。” 谢思娴道:“嫂嫂你快陪大哥去钓鱼吧,记得早点回来哦!我在家里等着你呢!” “我记着了。” 等出了门,齐乐乐问:“为何不带他们一起去?人多也热闹些。” “子言和子文要读书,娴娴太闹了,会把鱼吓跑。” 齐乐乐便不说什么了。 谢子安带着她一路顺着溪流往上游走,眼看都到了山脚下,却还在往前走。 齐乐乐不由问:“你这是要去深潭那边吗?” “你知道?” 齐乐乐失笑:“我在这儿长大,怎么会不知道?” 谢子安也笑起来:“那里的小鱼很鲜美。” “确实好吃。” “倒是我忘了,几位大舅子都是抓鱼的好手,你应当是不缺鱼吃的。” 齐乐乐笑而不语,小时候确实是不缺鱼吃的,那会儿兄妹四个感情很好,闲着没事儿就去摸点儿鱼回来加餐,哪怕陈氏厨艺不算好,但胜在鱼本身鲜美,一家子也吃得开心。 大约就是因为曾经那些愉快美好的回忆,所以四丫才始终无法接受后来那一连串的变故吧。情愿自杀也不愿对齐家众人恶意相向。 他们要去的深潭是在山坳里,要过去得翻过侧面的一座小山峰,谢子安牵着齐乐乐的手,走得小心翼翼。 齐乐乐走着走着,忍不住就笑了:“我们两个可真闲,为了口吃的,翻山越岭!” 谢子安笑道:“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 “歪理!” 谢子安问:“不喜欢?” 齐乐乐道:“倒也不是,就觉得大家都忙着干活儿,我们却不务正业。” “不是来谈买卖的?” “什么买卖?麻油和炸酱面的吗?” 谢子安一本正经地点头。 齐乐乐被逗笑了,一不留神,脚下没站稳,整个人往前摔下去。 谢子安长臂一伸,将她捞进怀里:“小心些。” 齐乐乐吓得不轻,半天才回过神,察觉到两人暧昧的姿势,不由有些面红心跳。 “别怕,有我在。” 齐乐乐低低嗯了一声。 谢子安没松手,揽着她的腰带她往前走。 所幸很快就要到目的地了,穿过这片茂密的草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小瀑布从半山落下,跌入一汪深潭里,潭水大概有小半个足球场那么大,边缘有很多大大小小光滑的石头。 四周的土地上只有浅浅的一层草,鼻尖草木的清香中夹杂了一丝水汽,耳边是林间传来声声鸟鸣,仿佛世外桃源一般,叫人心旷神怡。 谢子安自然而然松开手,齐乐乐走过去看了看,深潭的水很清澈,能看到里面一尾尾小鱼在欢快地摆尾。 潭水虽清澈,却见不到底,可见这个潭有多深,齐乐乐捧着喝了一口水,凉丝丝的,还带了些甘甜,是纯正的山泉味道,竟不比她空间里的泉水差多少。 谢子安打开竹篓,取出一把小镰刀,又拿了个小铲子。 “我准备砍根竹子做鱼竿,你要不要帮我挖几条地蚓,好做鱼饵。” 齐乐乐点头:“好。” 深潭不远处就有一片竹林,谢子安挑了根粗细适中的竹子准备砍,齐乐乐四处看了看,找了个阴暗潮湿落叶多的地方开始挖。 “这里也有竹笋呢。” “有竹自然有笋。”谢子安笑道:“等钓完鱼挖几个回去?” “好,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野鸡。” “有什么吃法?” 齐乐乐道:“有啊,叫花鸡,用大叶子包起来裹上泥巴放火堆下面烤了吃。” 谢子安沉默良久,似乎难以接受这种烹饪方式。 齐乐乐抿唇偷笑。 “等会儿我去找找看。” 显然,对美食的渴望战胜了对泥巴和土埋的嫌弃 “好。”齐乐乐又道:“其实用荷叶包最好,这样烤出来的鸡还有荷叶的清香。” 谢子安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齐乐乐挖了没多久,果然就瞧见了地蚓,也就是蚯蚓,还都很肥,她连带着土一起铲了一些,装到浅竹筒里。 那边,谢子安也做好了一根鱼竿,这效率,一看就是老手。 “走,我们先去看看有没有野鸡。” 齐乐乐也跃跃欲试,跟着他在竹林里晃悠。 “你想卖麻油和芝麻酱,倒是可行,但不能你我来熬制,太耗时耗力,得交给其他人去做。” 齐乐乐道:“这是当然!你还要读书呢,哪能天天的在石磨旁打转?” 谢子安看她:“你不介意将那水代法告诉别人?” “我介意什么?这原本也不是我自己想的,我也是跟人学来的。” 在齐乐乐原来的世界里,除了真正核心的专利技术,没有什么资料是大家查不到的,可谓信息知识大爆炸时代。 这份豁达的态度,却叫谢子安有些意外,转念之后,却又觉得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齐乐乐又道:“再说了,若是日后打开了市场,有了口碑,也有了长久稳定的买家,我们是肯定要请人的。” 谢子安笑道:“夫人深谋远虑!” 齐乐乐有些不好意思,又问:“你觉得这麻油和芝麻酱能卖出去吗?爱吃这些的人多吗?” 谢子安道:“麻油和芝麻酱,均是价格昂贵之物,能吃上的大都是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更何况,你这水代法制出来的麻油和芝麻酱,远比压榨而出的要香醇浓郁,自是能卖上好价钱的。” “居然是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才吃得起的东西吗?” 难怪她在四丫的记忆里没找到关于麻油和芝麻酱的记忆,害得她还以为能让谢子安尝个鲜开开眼。 谢子安心下微动:“莫非你想卖给寻常百姓?” “不行吗?我在……嗯,就是另外那个地方,看到的,就是所有百姓都能随便买了吃,便是日日吃也是能承受的。” 谢子安静默良久,方道:“若是你愿意将此法公开传授、广为人知,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也能让人人都吃上麻油和芝麻酱。” 齐乐乐想了想,道:“那我们先偷偷挣点儿家底,等找到其他的进项,就想办法公开吧。” 谢子安笑道:“全凭夫人做主!” 齐乐乐摸了摸鼻尖,轻轻笑了,她带着那么多知识穿越而来,还有空间里那么多稀有物种,能挣钱的又何止是这水代法,实在不必固步自封。 能为这个世界的人做点什么,也算不枉她这一世吧。 谢子安看着她的笑颜,微微有些失神,面前这小丫头怕是不知道水代法意味着什么。 明明守着金山银山,却总操心着家用不够。 倒真是可爱有趣得紧了! 第六十四章 夫人怎会如此可爱! 两人运气不大好,找了半个时辰都没找到野鸡的踪迹,倒是碰到几只小动物的身影,还看到了不少竹荪,齐乐乐挑了大个儿的都摘了。 谢子安面上遗憾之色甚浓:“改日带子言一道再来一趟。” 齐乐乐不由失笑:“现在知道弟弟的好了?” “那小子惯会追鸟摸鱼。” 回到深潭边,谢子安准备钓鱼,齐乐乐瞧着他在竹子尖端扎了个小孔,绑上细线,不由好奇地拿着看了看。 “这是蚕丝线,轻且韧性足。” 齐乐乐点头道:“需要的银两也很足。” 谢子安笑着拿起一样东西:“这是孔雀羽,为浮漂。”说着,将孔雀鱼系到蚕丝线上。 最后,又拿了一个细钩子。 齐乐乐看着那金灿灿的颜色,道:“这不会是金子做的吧?” 谢子安笑了一声,却未作答,将钩子系好,便去竹筒里抓泥鳅了。 齐乐乐看着那小盒子里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金色鱼钩,默默望天,有了这么齐全的装备,怎么会钓不起来鱼呢? 她可算知道为什么每个月的家用会那么多了,有钱人的世界她从来都是不懂的!在原来的世界不懂,来了这里依然不能懂! “要不要来试试?” 齐乐乐跃跃欲试,钓鱼啊,她还真没试过! 谢子安将她圈进怀里,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道将鱼钩甩进水里:“等那浮漂动两下就提起来。” 齐乐乐点点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谢子安含笑看了她一会儿,便转身去了附近。 “我先生火。” “好。” 过了好一会儿,齐乐乐感觉那浮漂似乎动了一下,她的心瞬间提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直到它又动了一下,齐乐乐双手握紧了竹竿,使出浑身力气猛地一甩,细细的丝线在空中滑出一道漂亮的圆弧,圆弧尽头却空空如也。 谢子安提着蚕丝线看了看:“饵料被吃了,你再等等或许就能上钩。” “我看它动了两下。” “刚开始或许是在试探,没事,再来。” 齐乐乐点点头。 谢子安上好饵料,又帮她甩了竿,便退到一边。 然而,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齐乐乐次次提竿、次次落空,偏生每次饵料都被吃的一干二净,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嘲讽啊! 齐乐乐抿着唇,一脸肃容,似乎就跟那鱼儿较上了劲儿。 这里的风景极好,而面前的俏丽佳人更是这道美景里的点睛之笔。哪怕是生闷气的样子都是那般鲜活明亮。 谢子安难得不顾仪态,懒洋洋躺在草丛里,看白云飘过、听流水哗哗,只觉得心间是从未有过的清朗。 “快来!”齐乐乐压低了声音焦急地呼唤,幸好谢子安听见了。 “你看!” 瞧着她一脸紧张地模样,谢子安也认真起来,他轻轻握住了鱼竿,等到那浮漂飞快地跳动两下,猛地一提鱼竿,一条银色的小鱼从齐乐乐的眼前划过。 “有了!” 齐乐乐欢喜地跑过去,盯着那条小鱼瞧,这鱼不过一手长,体型细长侧扁,是白条鱼,在齐乐乐家乡那边又被成为餐子,最是鲜美不过。 “看我不烤了你!” 谢子安问:“还钓吗?” 齐乐乐果断摇头:“不了,我先把它烤了!” 谢子安轻笑:“好。” 两人吃过早饭出来,一路走了很远的路,又找了半天野鸡,钓鱼也折腾了很久,这会儿其实已经有些饿了。 这么一条小鱼肯定不顶用,但齐乐乐早做了两手准备。 火堆已经生起来了,齐乐乐给鱼开膛破肚,用一早准备好的树枝串起来,又往肚子里塞了几粒花椒,就架在枝丫上烤起来。 这里的泉水甘甜,养出来的鱼味道自是不必多说,哪怕只是撒上一点盐巴都是好吃的,更别提她还带了别的调料。 说到调料,齐乐乐万万没想到,谢子安居然还弄到了孜然粉!这玩意儿简直是烧烤必备,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买来的,根据厨房的库存推算,这孜然粉的价格定然是不便宜的。 不过同为吃货,齐乐乐也表示理解。 唯一的遗憾大约就是没有辣椒了,不过齐乐乐不急,她撒了那么多种子下去,早晚会有收获的一天! 随着时间的推移,鱼肉渐渐熟了,霸道的香气只入鼻尖,引人食指大动,齐乐乐不由咽了咽口水,等到彻底烤好了,她将整条鱼送到谢子安面前:“来,尝尝。” 谢子安道:“你先吃。” “这是我钓的第一条鱼呢!请你吃,快点儿!”不然我可是要后悔的! 谢子安愣了愣,将鱼竿随手丢到一边,接过烤鱼。 “快尝尝,好不好吃!” 谢子安咬了一口:“鲜美可口!” 齐乐乐笑了,正要去弄点别的吃,就见谢子安指了指鱼篓子,她探头一看,里面居然有好几条小鱼! 这才多久的功夫?一盏茶的时间有没有?居然不声不响钓了这么多? “来这里的人少。” 齐乐乐不平衡了:“那为什么我半天才钓起来一条?” “也许,欺生?” 神一般的欺生! “把鱼还给我,不给你吃了!” “我的。” 谢子安偏过身,不让她抢,齐乐乐见状,还非要抢回来不可,两人玩心大起,追追闹闹。 “鱼竿!” 齐乐乐突然喊了一声,忙往水边狂奔,却最终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鱼竿被鱼儿拖进了深潭里。 “我的鱼竿!蚕丝线!孔雀漂!金鱼钩!” 谢子安忍着笑,劝道:“罢了,我还有。” 齐乐乐怒道:“败家!” “我错了,往后我用铜钩。” 齐乐乐痛心疾首:“你就不能用铁钩吗?啊!铜钩难道就便宜吗?还有蚕丝线!棉线满足不了你了是吗?孔雀那么漂亮,你怎么忍心拔了它的羽毛?” 谢子安道:“其实那钩子不是金子做的,孔雀漂用的也不是孔雀羽,蚕丝线也未必是蚕丝所制,都只是代称罢了。” “你就忽悠吧!当我傻的吗?” 谢子安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还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夫人怎会如此可爱!” 齐乐乐气急败坏,又追着某人跑了一阵,才气喘吁吁停下:“你就饿着肚子吧!” 话虽如此,却到底没舍得让他挨饿,齐乐乐将那几条小鱼烤了,就着早上带的馒头填饱了肚子。 吃饱喝足,两人都没了继续钓鱼的心思,便准备回去了。 见齐乐乐似乎并没有尽兴,谢子安道:“改日带上几个小的,我们再来。” “娴娴还等着吃鱼呢,这可怎么办?” “等会儿摘些野菜回去就是了。” 齐乐乐扶额:“亏得娴娴还这般敬重你。” “显然她现在更喜欢你。” 齐乐乐抿唇偷笑,那小馋猫,给几顿好吃的就围着她转不停。 两人费了半天功夫,回到了山脚,齐乐乐瞧见成片的嫩艾草,心下一动,问:“你吃过艾糍吗,也称作青团。” 谢子安摇头,道:“这次是真没吃过,闻所未闻。” 齐乐乐笑道:“那就摘些艾草回去吧,这个时辰还早,晚饭前应当能做出来。” 谢子安自无不可。 摘了满满一竹篓的艾草,两人这才回了家。 听到开门的声响,一直等在院子里的谢思娴猛地跳起来,殷切地迎接着两人:“大哥,嫂嫂,你们回来啦!” 谢子安道:“今日没钓着鱼,所以早早就回了。” 谢思娴面上的喜色瞬间褪了个干净,撅着嘴巴可怜极了:“大哥那么会钓鱼,怎么没钓着呢?” 院子里,谢子言跟谢子文交头接耳:“我就说吧,大哥跟大嫂在一起,哪有心思钓鱼!” 谢子文幽幽叹了口气。 谢子言道:“所以说,还是要我跟着才行啊!” “那也要大哥肯让你跟着。” 大实话总是伤人的,谢子言捂着胸口,不做声了。 那头,齐乐乐瞪了谢子安一眼,半蹲着身子哄道:“大哥一不留神,鱼竿被鱼拉着跑了,所以才没钓着鱼,不过我们摘了艾草,想做个好吃的点心,补偿一下,娴娴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谢思娴立刻露出甜甜的笑脸,连连点头:“愿意愿意!嫂嫂真好!” 齐乐乐被小家伙的小甜嘴儿哄得开心,当即把谢子安丢到脑后,拎着艾草就去了厨房。 谢子安摸摸鼻尖,去见了谢岱。 “她想做麻油和芝麻酱的买卖。” 谢岱正懒洋洋靠在榻上看书:“你不是答应了?” “总要告知您一声。” 谢岱道:“你自个儿挑两个人。” “若是想做大呢?” “多大?” “愿天下百姓,皆可食之。” 谢岱放下手里的书,抬眼看他:“她的想法还是你的意思?” “我们的。” “想做什么,只管去吧,若缺人手,找王叔要。” 谢子安要的就是这句话:“是,父亲。” 从谢岱那儿退出来,谢子安本想去厨房看看,行至一半,脚下一转,又去了书房。 第六十五章 钱多不发愁 每年清明前后,齐乐乐的外婆都会做些艾糍放在饭馆里卖,点的人还不少。齐乐乐最喜欢吃的点心里头也有艾糍的一席之地。 想到外婆,齐乐乐的情绪有些低落,心里有点闷闷的,眼看清明就快要到了,她甚至都没办法祭祀外婆。 “嫂嫂!是这样只要尖尖嫩的地方吗?” 稚嫩的童音唤回了齐乐乐的思绪,她回过神,看着小丫头举着一截儿嫩绿,一脸期待地望过来,不由挤出一丝笑来:“对!还可以再多掐一点点,下面那一截儿也很嫩。” 谢思娴点点头,又掐了一截儿,等齐乐乐点头后,轻轻放到簸箕里。 “嫂嫂,你真是太厉害了!人又漂亮,手又巧,还会做那么多好吃的,我大哥可真是好福气呀!” 明明是个小人儿,却一本正经地拍马屁,简直萌到人心坎儿里。 齐乐乐笑道:“嫂嫂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姑子,也是天大的福气哦!” 谢思娴被逗得咯咯笑,清脆的童音叫人身心都愉悦起来。 “娴娴想吃什么馅儿的?花生芝麻的,还是纯黑芝麻馅儿的?” 谢思娴毫不犹豫道:“纯黑芝麻馅儿的!” 齐乐乐笑道:“好,那今儿就做黑芝麻馅儿的!” 其实艾糍能包的馅儿简直不要太多,还可甜可咸,但今儿肯定是来不及了,齐乐乐就挑了两个方便的让小丫头选。 两人说话间,将艾草的嫩茎叶都摘了出来,用清水洗上两三遍,然后放到沸水里面煮上一盏茶的功夫。 趁着这时间,齐乐乐将黑芝麻炒了,再拌上些白糖,一同碾碎备用。 等到艾草煮得差不多了,将其捞起来,过冷水漂洗一边,再捣成糊糊。 谢思娴原本正小口吃着芝麻呢,一低头,看见那一盆绿油油的糊糊,只觉鼻尖芝麻的香气都被艾叶青草的味道给盖过去了,她露出犹豫之色:“嫂嫂,这个真的能吃吗?” 齐乐乐不由失笑:“别看它现在难看,等下就好了!” 言罢,又舀了些糯米粉,加入热水和,等到差不多了,再把艾草糊糊添进去,再加一点粘米粉,揉制成柔软的面团。 到了这会儿,谢思娴才悄咪咪松了口气,这绿绿的面粉团子可比刚刚那绿糊糊要好看得多啦!味道也没有那么冲了。 “嫂嫂真厉害!” 齐乐乐取了一小块儿面团,在掌心稍作揉搓,双手拇指同时按压在面团中间,其余四指在外快速地转动,按出一个内围包馅,渐渐形成一个半圆的外衣,然后往里面加上芝麻馅儿,最后封住小口子,按到柚子叶上。 一个小巧可爱的绿团子就做好了! 谢思娴眼睛都圆了:“嫂嫂!嫂嫂!” “在呢。” “这个看起来就好好吃哦!”谢思娴感叹了一声,又问:“我可以先拿去给娘看看吗?” “去吧,小心脚下。” 谢思娴捧着艾糍,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齐乐乐则继续包艾糍,家里这几位都是嘴馋的,估计没三四个打不住,再加上王叔那边还有十来个人,起码得好几笼才够。 “累了一天,不歇会儿,还忙活什么?” 齐乐乐转过头,见到来人,不由笑了:“娘。” 苏雅娴道:“他们惯来嘴馋,别太纵着,不然总要缠着你。” “也不费多少事儿。” 苏雅娴在一旁看了会儿:“看来跟包汤圆差不多?” 齐乐乐点头:“确实跟汤圆差不多,用的也是糯米粉,就是添了些嫩的艾草进去,另外比汤圆个儿大一些,大都是蒸了吃。” “那我也来试试。” 苏雅娴虽已是中年美妇,那双手伸出来,却是白皙纤长,并没有太多岁月留下的痕迹。这样一双手做起事来是很赏心悦目的,不过片刻功夫,一个小巧圆润的艾糍就做好了。 齐乐乐忙递了一张柚子叶过去:“娘包的真好看!” 苏雅娴笑道:“你王婶儿做点心的手艺是我教的,现在年纪大了,倒不愿意折腾了。” “娘哪里年纪大了?明明风华正茂呢。” “嘴甜!”苏雅娴道:“往后啊,想做什么好吃的,提前来知会我一声,别总一个人忙活,累着了可怎么办?” 齐乐乐心里暖融融的:“好,谢谢娘。” 两人说着话,手底下的动作倒是不慢,很快就包好了一屉,齐乐乐忙放到蒸笼上蒸起来。 “听子安说,你想做芝麻酱的买卖?” 齐乐乐顿时有些紧张,她倒是忘了,在这个时代,为人子女的好像不能越过长辈私下里做买卖:“是有这个想法,娘觉得可以吗?” 苏雅娴笑道:“当然可以!你有这个心就对了,我们身为女子,钱多不发愁、技多不压身。” 齐乐乐也笑起来:“谢谢娘!” “做买卖这种事,你出出主意、管好银子便是,奔波劳累的事儿让他们男人去办,别累着自己。” 齐乐乐乖乖点头:“我记着了。” “往后啊,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子安若是不愿,你就来告诉我说。” “谢谢娘!” 苏雅娴温柔道:“乖。” 等到两人包好第二屉,之前那一屉的艾糍似乎要熟了,一股艾草独有的清香弥漫开来,还夹杂着一丝食物的香气,只是闻着这香气,就觉得这艾糍的味道必不会差了去。 齐乐乐取出一个,放在小磁盘里,递到苏雅娴的面前:“您尝尝,小心烫。” 苏雅娴笑着接过,仔细看了一圈儿,又夸了两句,这才咬了一小口,顿时觉得满口清香,外皮软糯弹牙,内里绵软香甜,实在是妙。 “娘,好吃吗?” 两人转过头,就见厨房门口不知何时多了几双眼睛,都眼巴巴地望着苏雅娴手里那被啃了一个缺口的艾糍。 苏雅娴不由笑骂:“平日里也没短了你们吃喝,怎得就这么馋?” 齐乐乐抿唇偷笑,又拿了盘子装了好几个让他们自己去分了吃。 这天的晚饭,果然大家都吃得很少,要不是苏雅娴拘着,怕是都得拿艾糍当饭吃了。 谢子安意犹未尽,很是后悔今日没有去厨房陪着媳妇儿一道做点心。 苏雅娴看出他的心思,眼底满是笑意,转头对谢岱道:“娶了乐儿,子安身上都多了分烟火气。” 谢岱没有接腔,暗想:何止是他,你不也开始进厨房了? 傍晚天刚擦黑,齐小金和齐小银兄弟两来了一趟,送了些粮食过来:“娘说先给你们应应急,余下的我们再慢慢拉过来,银子先不急,等完了再一起算。” 谢子安道了谢,请他们进屋坐坐,却被两人回绝。 齐乐乐装了十来个艾糍给他们:“这是刚做的点心,你们也尝尝。” 齐小金接了,笑道:“这是什么,闻着都香。” “是艾糍,若是喜欢,下次做了再给你们送些。” “好,那我们先回去了。” 谢子安和齐乐乐送了他们一段儿才往回走,谢子安突然道:“我今晚才吃了两个艾糍。” 齐乐乐故意当听不懂:“我也吃了两个,很好吃吧?” “王叔订的良种到了,明日你要一同进城吗?” 齐乐乐不上当:“我就不去了,你陪王叔去买就好。” “我本打算明日把麻油和芝麻酱也带去问问,既然你不去,那就下次再说吧。” 明知道这就是个饵,齐乐乐却还是忍不住上钩:“你这么快就找到合适的买家了?我们上次剩的没多少了,够卖吗?” “先带去让他尝尝,谈好价格再说旁的。” 倒也是这个道理.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谢子安颔首,又道:“那艾糍……” 齐乐乐无语,道:“我在房里藏了两个,晚上我们一人一个!” “夫人英明!” …… 第二日一早,两人坐上了马车,照例是王于忠驾车,身旁还跟了个壮年汉子,是那两家人中的一个,常庆云,特意跟他们一起去挑选良种。 等进了城,几人率先去买种子,领路的是王于忠,挑种子的是常庆云,谢子安和齐乐乐跟在后面,基本不出声。 这是间粮铺,卖的是各种主粮,齐乐乐挨个儿看过去,货物的品质看着都还不错,当然,听店小二报的价格也很不错,远比陈氏帮她买的价格贵。 良种都在后院儿,想来买的人也不多,听掌柜的意思,若非这粮铺的主人跟王于忠相熟,他都不会费心替他们找良种。 不过这话也就听听,挣钱的买卖难道还往外推不成? 到了结账的时候,王于忠突然退到了齐乐乐的身后,等到掌柜的抬眼望过来,齐乐乐瞬间回神,笑问:“劳烦掌柜的算算,一共几钱?” 掌柜的报了个数字。 齐乐乐转头问:“我们买的种子大概够种多少亩地?” 回话的是常庆云:“买了10亩地的棉籽,10亩地的玉米,20亩地的芝麻,10亩地的大豆,另有各类蔬菜种子各一包。” 齐乐乐:“……” “我们家暂时没有那么多地吧?” 谢子安轻声道:“也许很快就有了,有备无患。” 神一般的有备无患! 齐乐乐轻咳一声:“十两太多了,五两。” 掌柜的:“……” “虽说是良种,但价格也不能太离谱不是?我们因为初到此地,为了省事儿才想要到贵店买良种,可这样的价格,我还不如请个人专门去村里帮我收种子了。掌柜的说是不是?” 掌柜的道:“我这良种可不是旁人能比的,是我特意托人从远处运过来的。” “这么说的话,我还得再思量一番。”齐乐乐啧了一声:“橘生淮南为橘,生淮北则为枳。外地的种子可未必能适应本地的水土啊。” 掌柜的不由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那五两也太少了。” “不少了,掌柜的,便是五两,你起码也能挣个二两不是?大家都是买卖人,利润几何心里头啊,都有杆秤的,谁都别蒙谁。” “夫人这话说的,我们都是小本生意,没有那么大的利润。” 齐乐乐笑道:“掌柜的太谦虚了,论两结账的哪里算是小本生意?” 掌柜的又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这五两也太少,哪有这样直接砍一半的?” “不少了,刚刚掌柜的也听见了,家里这会儿还没那么多地呢,我是看着你家种子卖相还行,才想着那就先买着吧,可你这价格让我下不去手啊。” 谢子安道:“既然夫人嫌贵,我们再去别家看看。” “也好。” 言罢,齐乐乐抬腿就要走。 掌柜的忙道:“五两,就五两!我立刻派人给夫人送家里去!” 齐乐乐颔首,谢子安掏钱。 等出了粮铺,齐乐乐问道:“王叔跟这粮铺的主人相熟,我这般会不会不大好?” 王于忠道:“不过酒肉朋友,当不得真,况且,他不也想着宰我一笔?” 齐乐乐:“……” 是个明白人! 第六十六章 育苗之法 从粮铺出来,四人分作两路,王于忠带常庆云去采买他们两家人的日常用品,齐乐乐叮嘱道:“该买就买,不用太省着,记得还价就好。” 王于忠亲眼见识了几回,对此深以为然。 约好了见面的地点,谢子安便带着齐乐乐去卖香油和芝麻酱。 看着眼前熟悉的杂货铺,齐乐乐想起了那支天价木簪,她一把拉住谢子安:“你又想买什么?” 谢子安晃了晃手里的小篮子,道:“是卖,不是买。” 齐乐乐这才将信将疑地松开手。 黑瘦的中年掌柜依旧懒洋洋地窝在摇椅里,瞧见他们进来,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谢子安见怪不怪,将手里的篮子在他面前晃了一趟。 掌柜的鼻尖动了动,坐起身来:“芝麻酱?不对,芝麻酱没有这么香,你这是做了什么新酱?” 谢子安将篮子扔到他怀里,篮子里面就两个小陶罐,也就比巴掌大一点儿。 掌柜的捧着陶罐又闻了闻,这才打开,发现里面当真就是麻油和芝麻酱。他倒也不失望,各自蘸了点儿尝了尝。 “这是哪里来的?” 谢子安道:“无意间在书上看到,便试了一试,如何?” “不错!口感极佳!” “能卖几何?” 掌柜的愣了一会儿,似乎才明白这话的意思:“你想卖多少?” “能卖多少卖多少。” 掌柜的沉吟片刻,道:“给我每样各一百罐,我给你五百两。” “各五十罐,五百两。” 齐乐乐默默转了个身,觉得谢子安倒真是现学现用,她是坐地还钱,他倒好,坐地起价。 “一个月各五十罐?” 谢子安摇头:“三个月各五十罐。” 掌柜的道:“成交。” 齐乐乐:“……” 掌柜的谈好了买卖,目光飞快地从齐乐乐身上扫过,懒洋洋道:“近日店里来了新货,有几颗上等的东珠和南珠。” 齐乐乐道:“不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了。” 谢子安看着她笑:“上好的东珠和南珠皆是可遇不可求,不如先看看?” 你对自己的性子认知不清啊!你是看看就算的人吗? 齐乐乐就看着他,不说话。 谢子安眼底的笑意更浓:“确实不早了,该走了。” 掌柜的仿佛丝毫不在意推货失败,懒洋洋窝回躺椅,眯着眼目送两人相携离开,这才啧啧两声。天道好轮回,终于有个人能治治他了! 等到出了店,齐乐乐才道:“那东珠和南珠听起来就不便宜,还是上等的!那掌柜的明显就是想将那五百两再挣回去!” 谢子安笑道:“我就是一时好奇想看看。” “看着看着就想买了!”齐乐乐扯开话题:“那么小的一罐卖5两银子会不会太多了?毕竟就是普普通通的麻油和芝麻酱而已,他回头卖给别人还得翻倍。” 谢子安道:“你不是想挣点儿家底?不卖贵点那得挣到何年何月?” “那也不能昧着良心挣钱啊!” 谢子安见她当真心下不安,将人牵到一边,才道:“价格不能太低,吃的上这些的都是达官贵人和巨贾,生产这些的也同样是固定的一些人。” “若是我们物美价廉,那么其他用压榨之法造麻油和芝麻酱的人该何去何从?” 齐乐乐稍一琢磨就明白了:“所以你才说三个月才能出一次货,也是不想把市场扰乱吗?” 谢子安颔首:“总要给点时间让他们去改变,要么降价,要么另谋出路。” 齐乐乐顿时就安心了:“是我想的不够深远。” 趁着左右无人,谢子安捏了捏她的脸颊:“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只是你要耐心等等。” 齐乐乐认真点头:“我也会好好帮你掌家的。” “还想再逛逛吗?” 齐乐乐抬了抬手里的食盒:“不是还要给子卓送艾糍吗?” 谢子安摇头失笑,他这小娘子怕是短期内都不会想要好好逛一逛了。 两人漫步在街头,穿过热闹的人流,步入静宜的住宅区,最终在唐府门外停下。 谢子安上前,敲开了侧门。 门房见到谢子安,态度甚为恭敬,似乎还想请他入内。 谢子安却摇头婉拒,将食盒交给他,便转身走了。 “不见见子卓?” “这个时辰应当是骑射课,还是不打扰他了。” 齐乐乐点点头,面前这人虽说平日里总是各种嫌弃逗弄几个弟妹,心里倒是挂念他们的,连课程表都记下了。 等到两人走到寄放马车的地方,王于忠和常庆云已经等在那儿了。 回程路上,左右闲着无事,齐乐乐便说起了育苗。 “育苗的田地要选在地势较高、靠近棉田的地方,要多次深耕,然后大量施肥,等到冷尾暖头的时候,就可以在这田地里种下棉籽了,等到棉籽出了芽,再挨个儿移植到田地里去。” 常庆云听得认真:“棉籽下种前就施肥,会不会烧坏种子?会不会出芽很少?” “只要温度适宜,应当能保证出芽,否则这种育苗方法也不会被采用。” 常庆云又问:“这肥可有什么讲究?” 齐乐乐道:“要大量厩肥和适量腐熟人畜粪。” 其实远不止这些,但其他的类似磷肥、钾肥、营养液什么的这会儿显然不会有,暂且就不提了。 “倒是不难,不过眼下自制也来不及了,得从别处购买才行。” 王于忠适时出声:“你们商量下需要多少,我去安排。” 常庆云还是第一次听闻育苗,不由多问了几句:“其他作物也是这般育苗吗?” “不同作物的育苗方式略有差别,不过大体相似,都是为了出苗后再行移植,可以更好的保证产量。” 说到这儿,齐乐乐还想起一事:“棉籽发芽后还需要一个工具才能进行移植。” 王于忠道:“你画出来,我托人照做。” 齐乐乐一口应下,等回了家,进了房门,她果断拉住谢子安的衣摆:“我不太会画画,你帮帮我。” 作为灵魂画手中的翘楚,齐乐乐真的很怕回头王于忠制出来个四不像。 谢子安颔首:“你先大致画出来我瞧瞧。” 有了学霸做后盾,齐乐乐心下大定,下笔如有神,片刻后,她停了笔,期待地看向谢子安:“你看如何?能看出形状模样吗?” 谢子安看着面前这黑乎乎的一团,突然觉得当初嫌弃谢思娴的自己太不应该了,明明她画得很形象了,至少能看出画的是什么! 齐乐乐有些不安:“看不明白吗?这里是个铁制的圆筒,然后这上面是个横杆,取苗的时候,把棉苗套入筒体,上部的横杆用力下压,把整个筒体插入土内,之后再拉出筒体,这样棉苗及其四周的泥土被筒套出了地面,便可进行移栽了。” 如此解说一番,谢子安便懂了,他接过齐乐乐手里的笔,不过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齐乐乐想要的样子。 “对!就是这样!画的真好!” 谢子安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坦然受了来自小娘子的夸奖。 常庆云似乎对育苗兴致很高,回来当天就挑好了育苗的田地,还大着胆子请齐乐乐去查看一番。 齐乐乐其实也不太懂选苗看地之类的,就是育苗的法子也是她从各种农业书籍里面现学来的。 毕竟她空间里的地都是良田,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但她还是去了,看的出来,常庆云是个务实的人,这样的性子一般都是干一行懂一行的。她要做的就是多多支持鼓励,哪怕真搞砸了,她也能偷偷洒点空间的泉水来促进一下发芽。 育苗的田地里已经有两个人在深耕挖土了,是常庆云的两个弟弟,常庆德和常庆生,模样跟他有几分相似。 齐乐乐四下张望了一番,这块地就在他们的田地旁边,也得亏齐保江家这片地是在村子的边缘,否则还真不好找着空闲的地儿。 便是这块地,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回头还得跟里正问一声。 “您觉得如何?这里适合育苗吗?” 齐乐乐颔首:“不错,挺好的。” 常庆云似乎松了口气,也提着工具干活儿去了。 回去的路上,齐乐乐看向某人:“有什么事这么高兴?打从刚才就一直偷着乐。” “我笑有人明明不懂,却一本正经的忽悠。” 齐乐乐道:“哟,有人居然会用忽悠了!” “都是夫人教导有方。” 齐乐乐也笑起来,才道:“我也是看别人这般育苗,也不知到底能不能行。” “试试便知。”谢子安道:“左右不过是错过棉花罢了,后面不还可以种玉米大豆?” “是这个道理。” “明日让杜秋亮和陶氏夫妻以及他们二妹杜秋蓉来跟你学水代法,可好?” 齐乐乐自无不可:“好。” “那,可否再做一顿热干面?” 齐乐乐抬起下巴:“那就要看心情了。” “不知葡萄苗和西瓜种子可否能让夫人的心情好上一些?” 齐乐乐眼睛亮了:“王叔找到了葡萄苗和西瓜种子吗?” 谢子安道:“我修书友人,托他替我寻来的,不日便能送到。” “我明天就给你做热干面!想吃几碗都行!” 第六十七章 不然你替她们还了这银子? 第二日一早,匠人带着厚厚一沓图纸如约而来。 待一张张图纸展开,齐乐乐不由大开眼界,这里没有各种先进的作图软件,但她却看到了实实在在的效果图! 这图纸不仅规划了整体的布局,还贴心的画出了各种植物长成后的样子,有齐乐乐心心念念的葡萄和西瓜,还有桃林、梅园等等,此外,还别出心裁引入了活水,在院子里穿行而过,颇有几分曲水流觞的意境,仿佛画出了一个世外桃源。 她这才明白为何当日谢子安要说得那么详细,原来是为了这效果! 看完整体布局和院子的规划,再看看要起的宅子。新宅子跟谢家这套四合院保持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个宅子中间用一片桃林隔开。比王家离谢家的距离要稍微远一点,一眼望去似乎呈三角形状。 端看建筑风格,三间宅子都是极为相近,但明显能看出谢家这套院子最为精致。 在新宅子的后面,连着一个类似后罩房的建筑,不过要比普通的后罩房宽敞得多,同时也是开放式的,既可以从新宅子后面进去,又可以从外面直接进入,这便是用来养蚕的地方了。 “若是哪里觉得不合适,还请直言,我们可以修改。” 谢子安看向齐乐乐。 齐乐乐果断摇头,她简直不能更满意了!这样一个四合院儿加各种果园的漂亮大宅子,放她曾经的世界那都可以开农家乐民宿了!现在居然是属于她的家!做梦都要笑醒的好吗! 哪怕她有那么大的空间在手,可她一个审美不在线的人,能有什么办法呢?能把作物分个类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她在空间的时间有限,没事儿的时候也不愿意一个人进去呆着。 谢子安颔首,又提了几处要改进的地方。 其一,养蚕的那个小宅子太小,还需往后再扩大一些,两边可以再多建两间房,留下足够大的院子。 其二,西瓜和葡萄地处整个宅院的边缘,可在附近挖一个池塘,搭上一个凉亭。 齐乐乐突然想起一事,扯了扯谢子安的衣袖,低声道:“我觉得池子就不必了吧?做个小院子就好。” 谢子安点头:“那就做个小院子,若是觉得拥挤,我们再买些地便是。” 这回齐乐乐倒是没心疼:“对!葡萄和西瓜都要多种些,院子也不要太小,此外,我还想要一个大点的地窖。” 毕竟将来还要酿葡萄酒的,便是那西瓜,也自有妙用,这些事儿都是需要地方来做的。 匠人记下两人的要求,道:“若是方便的话,确实建议再往南扩一片。” 南边是往山脚的方向,倒是可以买下来,谢子安颔首:“可。” “若无其他修改的地方,那我们先将宅院那边的图纸画出来,下次来时,再重新丈量南边的地。” “好。” 看过图纸后,想到自己的家即将会是另一番模样,齐乐乐心里莫名激动起来,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再也不嫌弃匠人收取的费用高了,高端定制它就值这个价! 这一会儿的功夫,杜秋亮和陶氏及杜秋蓉已经将芝麻都洗净晾干了,其他的工具也都准备得妥妥当当,就等齐乐乐来指导了。 齐乐乐也不啰嗦,挽起袖子,一边翻炒一边说了注意的点:“芝麻炒完后要立刻降低温度,除去烟尘、焦末和碎皮。但温度也不能太低了,要在还有些烫手的时候就开始磨酱。” 等做完这道工序,就要开始磨芝麻酱了,配合齐乐乐的仍旧是谢子安。这让那三人的神情愈发地严肃认真。 “磨的时候尽量用同样的速度磨,芝麻也要均匀的添加,另外就是添加沸水的量,这决定了最终的出油率。第一次是芝麻酱和沸水五五开,第二次加沸水的时候,等于把第一次沸水的量分成三份,取其中一份那么多,第三次加的沸水则是第一次沸水分成四份,其中一份的量。” “我知道的大概是这个比例,不一定是最好的比例,回头你们作熟练了,也可以试着适当增减一二,看看哪种更合适。” 三人郑重其事地应了:“是!” 等到这一缸麻油和芝麻酱做出来,齐乐乐便让他们自己试一次了:“刚开始做不好没关系,我当初也试了很多次才会的。” 谢子安见她还打算在旁边看着,直接将她拉进了厨房里:“昨日答应我的热干面是不是该兑现了?” 齐乐乐道:“你好歹也等我看着他们做一回?” “你在旁边他们只会更紧张。”谢子安道:“我去替你看着,你安心做面便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齐乐乐还能说什么呢? 正打算应下,院门突然被敲响,是杜兰秋来了。 “我和我娘刚从城里回来,我想着,来给你报个平安。” 齐乐乐笑道:“婶儿还好吗?” 杜兰秋眨了眨眼:“挺好的,就是需静养,药也不能断了。” “人没事就好,身子慢慢养就是了。” 杜兰秋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了,你可有空?我们去把那几亩地的契约签了吧。” 齐乐乐本想说不急,但看杜兰秋这模样,八成是杜家又起了什么幺蛾子,当即点头应了。 于是,杜兰秋便同齐乐乐和谢子安一道去找了里正。 路上,杜兰秋道:“这几亩地,林地按理能卖12两一亩,我跟娘商量过了,8两一亩卖给你们,水田就25一亩,行吗?” 齐乐乐看向谢子安,谢子安道:“卖的太低,林地的价格是15两一亩,水田能卖35两一亩。” 杜兰秋道:“我们是急卖,便宜些是应该的,而且你们与我们母女也是有恩的。” 这话齐乐乐就不爱听了:“一码归一码,我帮你是因为你我是好友,买你家的地,是因为正好你要卖我想买,若你这般乱扯一堆,这地我可不要了。” 杜兰秋愣了愣,忙道:“是我不对!那林地10两,水田28两?” 齐乐乐道:“我不占你便宜,也不让你占我便宜,林地12两,水田30两。” 杜兰秋心里酸酸涨涨的,面上却是叹了口气,无奈道:“依你。” 齐乐乐这才满意了。 里正见到他们有些意外:“你娘怎么样了?” 杜兰秋抹了下眼角,道:“命是保住了,就是身子亏得太厉害,得好生调养一阵子,所以才想着把家里的地卖了。” 里正有些唏嘘,他倒是依稀知道杜兰秋母女还有旁的谋生手段,倒也没劝,只道:“地卖了也好,养好身子要紧。” 拿出契书,正欲填写,外头却传来咋咋呼呼的人声,听着还来了不少。 里正几人出了房门,就见院子里怒冲冲来了一群人,为首的可不就是杜家那兄弟几个。 杜大朗道:“里正叔你评评理,我老三家的还在床上躺着下不来地呢,兰秋这丫头就自作主张要卖家里的地,这怎么能行?” 杜兰秋道:“大伯,我娘晕倒的时候没见你关心,在城里昏迷三天也没见你关心,如今人清醒了,回家了,你倒是冒出来了。” “有你这么跟大伯说话的吗?啊?你爹没了,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杜兰秋眉毛瞬间就竖起来了:“我娘怎么教我的要你管?我是吃你家米了还是睡你家床了?” “再说了,我娘教我要待人好,可没说要待仇人好!” 开口的那人是杜二郎的婆娘赵氏,被怼得面色铁青:“我是你婶儿!什么仇人,你这丫头片子就是欠收拾!” 杜兰秋道:“你气晕了我娘,差点儿害死她!还有脸说是我婶儿?你该庆幸我娘没事,不然我拿刀子跟你同归于尽!” 赵氏被听得有些发慌,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再开口时明显有些势弱:“我懒得跟你这丫头计较!” 齐乐乐挑了挑眉,难怪尤清芸和杜兰秋母女俩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杜家手里安然活到现在,原来也不是软柿子嘛! 杜大朗道:“好了好了,过去的事还提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啊!兰秋你娘也没事儿,别总把这些话挂在嘴边,女孩子家家的,这么粗鲁,谁敢娶你?” 杜四郎也跟着道:“就是,你娘还在家等你呢,赶紧的回去。你娘都还没下床呢,你卖什么地?” 杜兰秋冷笑一声:“我娘是灌了三天的老参灵芝救回来的,银子是谢家出的,我不是卖地,我是还债!” “什么!”这回出声的齐乐乐倒是眼熟,是杜兰秋的奶奶:“灌了三天的老参灵芝?你们是不是被人诓骗了啊!” 杜兰秋道:“奶,人家是百年老店了,犯不着骗我这点儿银子,再说了,人参灵芝我又不是没见过,我亲自盯着熬的药。” “造孽哦!这是什么精贵的身子啊还喝这玩意儿!你这死丫头片子也不知道拦着点,跟你娘一个样儿,就是个扫把星!” 杜兰秋显然已经听多了这些话,神情都没变一个。 那老妇人道:“不行!那也不能卖地!那地是我们老杜家的,你们娘俩不能卖!” 齐乐乐看了眼里正,见他暂时没开口的打算,于是便上前两步。 “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不然,你们老杜家替她们还了这银子?” 第六十八章 蛇打七寸! 老妇人下意识问了句:“多少银子?” 齐乐乐勾了勾唇角:“一百两。” 在场所有人都抽了口冷气,便是里正都投来惊讶的眼神。 要知道这可是一百两啊!一个敢开口,一个也敢借,倒是真不怕对方还不起啊! 赵氏忍不住探出头来骂:“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张口就是一百两!你蒙谁呢!就那小贱蹄子,你敢借她一百两?” “我为什么不敢借?兰秋姐姐家里这不是有地吗?我也不怕她们跑了呀!” “感情你借人家钱就是为了要人家的地?怎么有你这么坏心肠的人啊!” 齐乐乐挑眉:“不然呢?我做慈善吗?你们这些嫡亲的长辈都见死不救,一分钱不出,哪儿来的脸骂我呢?” 赵氏被堵得哑口无言,张口想骂,可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想起集会那天的事儿,她又不敢了,这就是个煞星啊!骂不得惹不起啊! 老妇人回过神,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哭:“我们老杜家是造了什么孽啊!娶了这么个媳妇儿,生了这么个败家子儿!把我老杜家的家产都给败光了啊!等老三回来我可怎么跟他交代啊!” “哟!您还知道您儿子杜秀才还没死呢?那你们这么欺负他妻女,等他回来,会不会学那话本子里说的那样,大义灭亲啊?” 老妇人猛地一哆嗦:“你,你瞎说什么!你知道我家老三没死?” “哦,我倒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在下边儿的时候,没瞧见他。所以想着,杜秀才是不是有可能还没死。”似乎怕不够吓人,齐乐乐又慢吞吞加了一句:“若真去了下边儿,能干看着他妻女这么受欺负?” 明明是青天白日的,大家却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似乎还有一阵阵阴风刮过。 “你、你、你别成天里装神弄鬼的!你唬谁呢?” “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你看,我兰秋姐姐就不怕,你们心虚什么呢?” 杜大朗兄弟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一个人敢开口说话,后面妯娌几个,除了赵氏刚刚吱了两声儿,其他没一个敢出头的。 齐乐乐抱着手臂:“所以你们谁来替兰秋姐姐把这一百两还了?” 院子里一片寂静,没人应声。 “那就签契约吧。” 里正见状,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屋,齐乐乐和杜兰秋紧随其后,杜家的人哪里甘心啊,可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愣是没一个人敢出来拦着。 老妇人心一横,喊道:“你敢!你们今天要是把这地换了姓,我就撞死在这里!” 里正急了:“你这是做什么?” 杜家众人好像突然醒悟过来,立马上前围住老妇人,一边装模做样的劝一边抹眼泪一边指桑骂槐。 杜兰秋眼圈儿发了红,每次都是这样,以死相逼,她若是不从就是不孝! 就在杜兰秋打算豁出去跟老妇人闹一场的时候,齐乐乐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兰秋姐姐,今日若是不能还了这银子,打从明日起,我就上县城,请上几个嗓子洪亮的,日日沿街大喊你们杜家的所作所为。” “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杜家还有几个读书的孩子吧?就是不知道,等到考秀才的时候,还有没有人愿意替你们作保。” 现场的声音嘎然而止。 谢子安淡淡道:“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子卓的先生颇有威望,改日我上门拜访一趟便是。此等不仁不义、言而无信之事,先生素来厌恶,应当会广而告之。” 有了谢子安撑腰,齐乐乐底气十足,一字一句道:“你以为只有你们会威胁人?信不信,我让你们杜家再也出不了一个读书人!” 蛇打七寸! 老妇人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几个儿子媳妇一把拖走了。 里正叹为观止,想要说两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摇头长叹一声。 杜兰秋早就哭成了泪人:“四丫,你怎么那么傻!你今天为了我得罪了他们,日后他们指不定要做出些什么事儿来呢!你那几个小叔不也要读书的吗?” 齐乐乐下意识看向谢子安,刚刚她也是脑子一热,听谢子安为她出声,忍不住就放了狠话,却忘了自家也有读书人。 都怪杜家那些人太恶心了! 明明刚刚气势十足,把人拿捏得死死的,这会儿却是一副担惊受怕的小媳妇模样,谢子安不由暗暗失笑,安抚道:“有我在,没事的。” 齐乐乐松了口气,转头又去劝杜兰秋:“你也听到了,没事的,别哭了啊,经过这次,杜家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来打扰你们。” 杜兰秋点点头,默默擦干了眼泪,将这份恩情牢牢记在了心底。 等到签好契约,谢子安又同里正说起要买宅地基的事儿,里正倒也不意外,心里头还隐约有些高兴,毕竟这样一户人家愿意在上溪村儿久住,也是件好事不是? 齐乐乐拉着杜兰秋去了院子,道:“关于你爹的事儿,我是胡诌的,你别当真啊。” 杜兰秋笑道:“我知道!” 齐乐乐又道:“刚刚被打岔,银子都还没给你呢。” “不急,你那么大宅子在那儿,我也不怕你跑了。” 齐乐乐也笑起来:“我今日准备做道新吃食,等下我做好了给你送过去,顺道把银子一并带给你,我怕杜家在半道儿拦你。” “好。”杜兰秋道:“谢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往后但凡有什么事儿,你记得还有我就行了。” 齐乐乐点头应了,她也不是圣母,见人就帮的。 不多时,谢子安和里正出来了,准备一道去看看宅地基,扩到哪里合适。 杜兰秋同他们道别,一路倒是没见着谁,只是等回到家,看着乱糟糟的屋子和那气咻咻的人,她冷冷笑了一声。 齐乐乐回家后,先去看了眼杜秋亮他们三个,见他们正在磨芝麻酱,瞧着还挺好的,她也就没出声打扰,自个儿去做热干面去了。 正到一半的时候,谢子安进了门:“劳烦夫人支点儿银子,为夫也好去签契约。” “买了多少?” “丈量了四亩宅地基。” 齐乐乐:“……” “原本想再多买些,但怕夫人责骂,暂且就四亩吧,等日后手头宽松,再扩建也不迟。” 听听这话!这是什么纨绔子弟的凡尔赛言论啊! 齐乐乐问:“这些地每年要交税吗?” 不怪齐乐乐有此一问,她从四丫的记忆里得知齐家每年都是要交不少的税,其中就包含有房屋方面的税。 谢子安道:“倒是不用每年交,过户的时候一并收取了。” 那还好! 好个屁啊! 就算不交税那也不能随便买啊! 许是见齐乐乐面色不虞,谢子安又问:“我见你几次三番想要葡萄园和西瓜地都大一点,是否另有打算?” 齐乐乐点头:“是有点儿想法,需要大量的葡萄和西瓜。” “所以我想着干脆就多扩点,回头想做些什么也方便。” 齐乐乐气笑了:“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啊?” “不敢当不敢当。” 齐乐乐还能怎么样?当然只能洗干净手,去房里给他取银子啦!心里还得自我安慰,还好种瓜果蔬菜之类的不用交税,不然她往后想干点儿什么还真得再思量思量。 不多这宅基再扩四亩的话,院子就更大了,到时候葡萄和西瓜都能多种很多,长远来看确实是有利的。 突然觉得越来越期待院子建好的模样了。 “眼下就快要到葡萄种植的季节了,来得及吗?” 谢子安道:“来得及,明日他们便过来重新丈量,待图纸完成后先将葡萄园和西瓜田那边圈好。届时可一边翻种土地,一边干活儿,不冲突。” “那就好。”齐乐乐道:“你快去快回,等下陪我去趟杜家,把银子送过去。” “好。” 等到齐乐乐将做好的热干面和芝麻酱都装好,谢子安也回了,两人一道去了杜兰秋家里。 杜兰秋家离他们不算远,早些年从杜家分家后,为了避开杜家,尤清芸直接在村子另一端离杜家最远的位置起了一个小院子,院子不大,但足够她们母女两生活。 齐乐乐到的时候,院门正开着,杜兰秋在院子里打扫。 “兰秋姐姐。” 杜兰秋将扫帚扔到角落,忙笑着迎过来:“你们来了,快进来吧。” 齐乐乐进了院子,谢子安却为了避嫌,停在院外。 院子里有些乱,似乎被人翻了个底儿朝天,屋子里倒是好些,主要还是东西少,想翻也没得翻。 杜兰秋给她倒了碗水,摊了摊手道:“被你猜到了,不过不是在路上拦我,而是来我家翻找了。” 齐乐乐不由问:“没找到什么吧?” 杜兰秋笑道:“哪儿那么容易让他们找到?” “婶儿呢?没被气着吧?” “我娘早就看开啦!不然我一个当女儿的,哪儿真能私自卖了家里的地?”杜兰秋道:“就是你来的不巧,我娘刚出去了,说要去谢谢上次跑去请里正的人。” “没事就好。”齐乐乐这才放心下来:“你们知道上次是谁帮忙的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娘知道,她让我别管。” 齐乐乐便也转了话头:“经过今日,他们怕是不敢再乱来,我的话未必管用,但谢子安的话,他们应当是能听进去的。” 杜兰秋道:“应当是了,你是没瞧见,他们刚刚那副样子,想说什么又不敢,想求我又拉不下脸,可憋不死他们!” 第六十九章 定要叫她和谢家好看 “都是些欺软怕硬的。” “可不就是呢!” 齐乐乐将银子递过去:“这些你可要收好了。” “放心吧。” 杜兰秋接过银子,转身进了里屋,片刻后就出来了。 齐乐乐道:“这是热干面和芝麻酱,等会儿你将面用沸水煮开,拌上点芝麻酱和蒜沫就可以吃了。” “刚我就想问了,这闻着可真香!原来这就是芝麻酱吗?” 齐乐乐笑道:“你先尝尝,若是好吃,下次我做了再给你送。” 杜兰秋笑骂:“你怎么嫁个人都败家起来了,这是能随便送的吗?下次可别送了,谢家待你好,你也要有分寸的。” “我只给你送了,我娘家都没有呢!” 杜兰秋心里热乎乎的,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我说那些话也是为你好,旁人我才不说呢!我吃白食不香吗?” 齐乐乐抿唇笑。 “你往后打算怎么办?地都没了,要是不找个旁人看的见的营生,怕是要怀疑你们了。” 杜兰秋道:“我跟我娘一直有种草药,不少人都知道,进项不算多,不至于惹人眼红。” “那就好。” 齐乐乐没有久坐,临走前将杜兰秋倒的水喝了,发现竟然是甜的,当即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杜兰秋笑眯眯地送她出去,见她跟谢子安并肩而行,时不时交谈几句,光是看着背景都觉得分外和谐,心里着实有几分羡慕。 “怎么站在这儿?” “娘。”杜兰秋回过神,忙上前扶着尤清芸:“刚刚四丫来过了,给我们送了些吃食。” 尤清芸道:“那丫头,也太客气了,早知道我就不出门了。” 杜兰秋笑道:“没事的,往后还有机会。” “四丫是个有情义的,她做的这些我们都要记在心里。”尤清芸说着,拍拍杜兰秋:“她曾经也是吃尽了苦头,如今终于苦尽甘来,嫁了好郎君,你身为姐妹,要为她高兴才是。你将来也必不会差,万不可想岔了” 杜兰秋道:“娘,我知道的,我虽然也确实有些羡慕她,但我跟她的性子终究是不一样的,谢子安也不是我心仪的类型。” “姻缘都是天注定,你将来也必不会差,万不可想岔了。” 杜兰秋拖长了调子,道:“娘,我知道!在姻缘没来之前,我只想跟娘安安稳稳地过好日子。” …… 却说杜家今日被齐乐乐一通吓唬,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儿,着实不痛快。 转头就去了尤清芸家里翻找了个遍,却只见着几块碎银和一包切成了片的人参灵芝,那杜兰秋身上也是分文没有。 老妇人这才终于信了那些话,这心里头啊,别提多憋屈了!想她自打老三考上了秀才,谁不是捧着她的?几个媳妇更是指东不敢往西!接过现在居然栽在两个丫头片子手里,叫她怎么甘心! 老妇人本想把那些个人参灵芝和碎银都卷走,又被几个儿媳妇好说歹说给劝住了,不为别的,就怕那杜兰秋再去齐乐乐跟前告状,回头那谢子安当真去跟先生说了怎么办? 左向右想,心里头气的不行,回去的路上刚好撞上了齐大家的人。 老妇人当即就炸了:“你家四丫可真是了不得啊!上百两的银子说借就借,人家还不上就非逼着要人家的田地!大家乡里乡亲的,这么不要脸的事儿居然也做得出来!” 陈氏莫名其妙被指着鼻子骂,完全不知道为的个啥!但她哪是好相与的?前因后果不知道,照着话怼就是了! “怎么?我闺女嫁了个好人家儿你眼红啊?有本事借钱你有本事还啊?欠钱不还你还有理了?自己没长脸还好意思骂别人没脸?” 陈氏怼完还不算,又道:“我告诉你,别仗着一把年纪欺负四丫!四丫让着你我可不惯着!” 老妇人气道:“是我借的吗?是我家那贱妮子,为了给她娘看病借的,这本来是好事儿吧,可我家老三媳妇刚回来,四丫就逼着他们还钱,不还钱就要给地,这不是不要脸是什么?” “你家的人病了没钱看病,你这当婆婆的当妯娌的一毛不拔,还好意思在这里瞎嚷嚷?”陈氏的声音更大了:“大家伙儿都来听听!看看这杜家干得都是些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我家四丫好心借银子给他们家媳妇儿看病,如今人好了,不想着还钱,还反来赖我们四丫不该借钱!” “哦!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家老三媳妇当初就是被你们几个给气晕过去的吧?” 老妇人素来自诩是秀才的娘,又一直被别人忍让着,在自家晚辈面前撒泼打滚耍个赖还行,对上陈氏那是完全不够看。她那几个媳妇儿也都被她压惯了,没几个性子泼辣的。 陈氏没理的时候都不饶人,更别说如今得了理,当着众人的面儿明里暗里夹枪带棍地把杜家好一通嘲讽。 老妇人气得手抖:“你,你,你这个泼妇,你不就是看我家老三出了远门儿,才这么欺负我们,你有本事给我等着!” “哟!现在倒是想起你家老三了?你欺负你家老三媳妇闺女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家老三?”陈氏一叉腰:“别说你家老三已经十年没见个人影,就是真回来了,看着媳妇闺女这可怜样儿,未必不会怨你!” 赵氏扶着老妇人,回了句嘴:“我家老三还真没死!这是你家四丫亲口说的!” “那又怎么样?我家四丫借钱给老三媳妇看病,救了她的命,还能借错了?” 眼看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都在指指点点,几个媳妇将老妇人搀扶着回了家。 回到家里,这口气却是怎么都咽不下去,老妇人气得心肝肺都疼了,猛地一拍大腿:“就他们长了嘴能说是吗?我们也能啊!明儿就让我孙子去给王秀才说道说道!我就不信没天理了!” 杜家目前还在读书的孩子有三个,都在王秀才的私塾里读书,年长的杜壮志已经16岁了,深得王秀才喜爱,打算明年就下场考试。 杜二郎和赵氏打心眼儿里是不乐意的,儿子一心读书的人,让他搅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干嘛?可老妇人一副不依不饶地模样,他们也不敢当面回绝,只得硬着头皮应下了。 杜壮志听了前因后果,道:“四丫这是挟恩图报,堂妹她这么自作主张也不对。但话说回来,娘又何必非要盯着三婶儿家的那几亩林地呢?” 赵氏有些讪讪:“这,这不是你奶和大娘想着养蚕吗?那我们家都没桑树林……” 杜壮志摇了摇头:“那三婶儿晕倒了,娘也不该见死不救啊。” “我哪知道她是真晕还是装的啊!你三婶儿惯来就心眼儿多。” 杜壮志叹了口气:“你们这么做,万一三叔回来,该多失望。” 赵氏垂下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杜二郎开了口:“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事儿都到这一步了。” 杜壮志道:“明日我去问问先生,先生在县城里也有不少故交好友,说不得其中就有谢子卓的先生,是非黑白也不是谢子安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赵氏狠狠松了口气,杜二郎也含笑点头。 “那四丫不过一个黄毛丫头,竟然口出狂言,等来日……定要叫她和谢家好看!” …… 齐乐乐并不知道杜家发生的事儿,只是本能有些不安:“我今日那番话,是不是太张狂了?会不会给大家惹麻烦啊?” 谢子安道:“哪里张狂?杜老太太以死相逼,你若不说些狠话,怕是止不住那场闹剧。” “再者,你也没说错,杜家所作所为一旦人尽皆知,不会有人为他们作保的,读书人谁不爱惜自己名声?” 齐乐乐还是不太放心:“那子卓不会被影响吧?子安将来若是科考也没问题吧?” “多虑了,子卓的先生本是朝中大员,前两年回乡丁忧,这才顺带收了子卓在身边教导。即便杜家使了什么手段,总也不能颠倒是非黑白。” 齐乐乐不由道:“我倒不是担心杜家如何,我就是总觉得杜秀才没死。” 谢子安挑眉:“你当真在下边儿找过了?” “那倒不是,我没事儿找他做什么!”齐乐乐道:“我就曾经看过一个话本子,讲的就是一个穷酸秀才进京赶考,被人榜下捉婿,便彻底忘了家中糟糠之妻。” “后来呢?” “后来妻子偶然得知了真相,就带着孩子千里进京去寻他,结果那负心汉翻脸无情,还派人去追杀妻子儿女。还好苍天有眼,让他们被一位大人相救,那位大人是位清正廉明的好官,不仅救了他们,还助他们状告那负心汉,报仇雪恨。” “天理昭昭。”谢子安颔首:“那夫人更不必担忧了,我们不是也与唐大人相识,若那杜秀才当真如话本子里的负心汉那般另结新欢,不认发妻。唐大人必会参他一本,当今圣上最是痛恨此等忘恩负义之辈。” 齐乐乐这下算是彻底安了心,这有背景有靠山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第七十章 有何不可? 齐保江最近也在地里忙活着,他看着旁边儿光秃秃的田地,心里头着实有些纳闷儿,这王于忠他们是在搞什么名堂?火急火燎买了地,只知道一个劲儿的犁,却又不下种! 这两天甚至还在旁边儿的空地上刨土挖坑,这该不是想着开荒地吧?这也来不及啊! 瞧见王于忠今天又晃悠过来了,齐保江一把拉住他:“王老弟啊,你这是咋回事?都这会儿了还不下种?” 王于忠倒也没瞒着,道:“我们打算先育苗再下种。” “育苗?” “对,就是先单独开块地,等种子发了芽长一截儿了,再种到地里去,这样的话能避免死苗,产量能比直接下种多点儿。” 齐保江咂摸了一下这事儿,竟然觉得有点儿道理! 可等他一回头,看着自家地里刚刚埋下去的种子,顿时又咧了咧嘴:“得了,我先看看你们怎么做,要是能成,明年我也跟你学学,先整个育苗!” 王于忠笑道:“那好!” 两人说了会儿话,齐保江就忙去了,王于忠走到常庆云身边,蹲下抓了把土捻了捻:“肥我买好了,你这地什么时候施肥。” “这个我也是头一回,要不问问少夫人?” 王于忠看他一眼:“要你何用!” 常庆云面色坦然,丝毫不见羞愧:“少夫人奇思妙想,我等凡夫俗子哪里能及?” “你自己去请,大公子素来爱洁,你竟然妄想请少夫人来看你施肥?” 常庆云道:“这可是关乎民生的大事,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别给我下套!我只管采买,这土里的事儿是你的职责范围!” 常庆云长长叹了口气,这时,常庆生突然道:“大公子和少夫人来了。” 王于忠连忙起身,常庆云已经快步迎了过去:“正要请您过来看看,这地犁成这样行不行?” 齐乐乐看了看,这里的土壤确实不错,这几个人的活儿干得也很利索,哪怕是荒着的空地,刨了这么三两天的功夫,竟然达到了齐乐乐的预期。 “我觉得可以了,要不我们试试?” 常庆云早就等着了,目光投向王于忠,王于忠道:“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了,是直接拉到这里吗?” 齐乐乐道:“就堆这边吧,那二十亩地也得施肥进去。” 她这趟过来,除了看育苗地,还是为了杜兰秋昨天卖给她的那两亩水田,她想尝试一下杂交水稻!这两亩田正合适。 “王叔,稻的种子就要劳烦你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多买几种不同品种的稻呢?” 王于忠道:“好!” 常庆云搓了搓手,忍不住问:“稻要如何育苗?” 齐乐乐笑道:“别急,等种子回来再说也不迟,倒是可以先选块合适的田地做育苗之用。” “这里不行吗?” 齐乐乐摇头:“稻的种植跟棉花不一样,就在我们家附近准备育苗吧。” “好。” 谢子安问:“稻育苗需要施肥吗?” 常庆云默默低下头,王于忠也撇开了目光。 齐乐乐眨了眨眼:“你觉得呢?” “另外再找育苗之地。” 齐乐乐忍着笑:“好。” “不走?” 齐乐乐明知故问:“去哪儿?等下就要施肥了,我得在这儿呆着,你要一道吗?” “我回去抄书。” 齐乐乐抿唇偷笑,亮晶晶的眼里一片狡黠。 “你看着就行,别上手。” “我就浇点水可以吧?” 谢子安轻叹一声,声音带了几分不自知的宠溺和纵容:“随你,我走了。” “嗯嗯,路上小心哦!” 王于忠和常庆云互看一眼,默默转身继续刨土去了,至于常庆生,早就跑得不见了人影,其他几个人也都躲很远,这好歹有二十亩地呢,干点儿什么不好,非得杵在大公子和少夫人跟前儿! 齐乐乐也没闲着,提了个木桶准备去拎水,经过这阵子的调理,她的身子骨儿强健了不少,虽然拎不起一桶,小半桶总是没问题的,她主要还是想趁机加点儿空间的泉水进去,有利于棉籽出苗。 拎了小半桶水,齐乐乐双手伸进去,假装洗手,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一股细小的水流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流出,与桶里的水混在一起。 “少夫人是要浇水吗?我来做吧。” 齐乐乐抬头,见面前站着一个五官端正的青年,是常庆云的三弟常庆生。 关于少夫人这个称呼,齐乐乐一直都觉得别扭,可人家坚持,她也没别的办法。 她笑了笑,道:“我自己来就好。” 常庆生点点头,转身接着干活儿去了。 齐乐乐来回跑了好几趟,才将育苗地都浇上水,确保每个角落都不漏。 常庆云远远瞧见她的动作,走近了问道:“少夫人,这浇水有什么讲究吗?” 齐乐乐道:“这会儿倒是没什么讲究,但在棉籽下种前,这土壤的湿度要达到‘手捏成团,平胸松手,落地就散’的状态,才最合适。” 常庆云将那话记在心里:“是。” 齐乐乐这头刚忙完,那边王于忠买的肥料就送过来了。 天然有机肥的味道都不算好闻,齐乐乐却眉头都没皱一下,凑过去看了看,然后照着书里的比例交代常庆云他们几个人施肥。 齐保江今天一直都在留意着旁边儿的动静,见他们拉了一车有一车的肥料过来,终于忍不住又凑过来。 “你们这就要施肥了?不怕烧了苗吗?” 回话的是齐乐乐:“只要适量施肥,不会烧苗的,反而能促进育苗。” 齐保江还想说什么,但到底忍住了,这下丫头片子说起来头头是道的,指不定真有用呢?还是先看看成效再说! 齐乐乐正一心一意看着那几人施肥,没留意到身后渐渐走来的三人。 远远闻到空气里弥漫的浓重味道,谢子安脚步一顿。 他身后的谢子言已经开始捂鼻子了:“大哥,这什么味儿啊这么难闻!” 谢子安道:“肥料。” “啊?这就是肥料吗?怎么闻着那么臭呢?” “用各种粪便塘泥之类所制而成,自然是这种味道。” 谢子言和谢子文目瞪口呆:“肥料居然是、是、是……” 谢子安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五谷杂粮,用五谷轮回之物灌溉,有何不可?” 谢子言和谢子文欲哭无泪。 可,真是太可了! 第七十一章 绝对的信任 “你们怎么来了?” 谢子安道:“听闻要施肥,正巧他们读书也累了,便想着来看看。” 谢子言和谢子文有苦难言,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来:“大嫂,我们帮忙来了。” 齐乐乐哪里看不出他们的勉强?怀疑的目光投向谢子安,这人是不是又坑自家弟弟了? 谢子安回以无辜的眼神。 “肥料的味道可不好闻,你们当真要去施肥?” 谢子言和谢子文原本还有些踌躇,可看着不远处正卷了袖子干得热火朝天的常庆云等人,心里莫名也腾起了一股少年不服输的干劲儿:“要去!” 齐乐乐道:“那好,要是觉得受不住就回来,你们没怎么下过地,受不了那味儿也不算丢人。” 两人点点头,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和气势,大步走向田埂边的王于忠。 等他们走远,齐乐乐低声道:“你自己都嫌弃的不行,还偏要哄他们来?” “今日可真不是我提的,是他们自己问起你,非说要来。” 齐乐乐也不戳破他,只道:“我现在也准备去干活了,你呢?” “干什么活儿?” “浇水啊,这肥料有些干,等他们拌好了,得再浇点水。” 谢子安道:“我陪你。” 齐乐乐似笑非笑:“你当真要陪我?那可不止味道冲,到时候你鞋底都可能踩到肥料哦。” 谢子安眼皮子跳了跳,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我帮你拎水。” 说着,还补充了一句:“拎到田埂。” 齐乐乐不由失笑:“逗你玩儿呢!我自己来就行,这是上风口,味道较轻,你就在这儿呆着吧。” 谢子安看着她背影轻快地走远,顿了顿,大步追了过去,抢在她前面拎起了水桶。 哦!少年人永不服输的心气儿啊! 齐乐乐眼底的笑意更浓。 等到了田埂边,谢子安才明白齐乐乐刚刚那话的意思,跟这儿比起来,上风口那点儿味道确实不算什么。 再看看好似什么都没闻到、正一心奋力将肥料拌进土壤里的谢子言和谢子文,谢子安心里难得起了些心疼和懊恼,还带着点儿欣赏和骄傲。 齐乐乐照例趁着手伸进水桶的功夫往里面加空间的泉水,这里暂时没有驱虫的农药,只能寄希望于她的泉水能给力些了。希望能让棉籽的出芽率高一些,长得茁壮一些。 刚浇完田埂边的一小块儿,齐乐乐正要转身去舀水,却见谢子安拎着水桶站在她身后,她挑了挑眉,却没多说,继续舀水浇地。 不远处的常庆云等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从对方眼底看到震惊,二公子三公子也就罢了,大公子居然肯下地?还是刚施过肥料的! 这还是曾经那个爱洁的大公子吗? 只是成了个亲,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少夫人真是了不得啊!别人都是夫唱妇随,到这里,竟是妇唱夫随! 这剩下的大半天功夫,所有人都在田地里忙活,别说其他人,便是只负责舀水的齐乐乐都觉得手臂发酸。 但效果是显著的,育苗的两块地全部都仔细施过肥了,便是那二十亩地也施了不少,剩下的可以等明天再来。 谢子言和谢子安这是第二次下地,倒是比上次犁地强多了,提前绑了布料的手掌上也没见水泡,就是手臂酸得抬不起来,腰也很累,瞧着走路都没什么精神气儿了。 齐乐乐知道他们这回是累得狠了,不由柔声道:“等会儿回去泡个澡,好好休息休息。” “谢谢大嫂关心。” 齐乐乐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弄点儿什么好吃的慰劳一下他们了。 等回到家,王婶儿已经烧好了大锅的热水,齐乐乐泡在浴桶里,舒服得喟叹一声,拆散了发髻开始搓洗头发。 谢家用的洗浴物品是一种粉末,称之为澡豆,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洗的时候就往身上抹一点,别说,还挺滋润的,就是去污效果不如洗发露香皂之类。 哪怕没有四丫的记忆做对比,齐乐乐也能猜出这澡豆怕是不便宜,毕竟气味和卖相摆在那儿呢! 自从穿越过来,嫁到谢家,齐乐乐最不适应的就是洗漱不方便,虽然大木桶泡澡很舒服,但说实话太麻烦了,每天泡的话也太费时费力,要是有淋浴就好了。 想着想着,齐乐乐猛然坐起身,现代化全自动的喷头淋浴她做不出来,简易版的还是有希望折腾出来的呀!正好家里现在要盖房子,匠人团队里都包含了木工,既然钱都花了,多做一两样家具应该也没什么吧? 另外,还有肥皂,肥皂的材料和工艺其实都不算复杂,要是能制成,不又能多一笔进项了? 想到这事儿,齐乐乐觉得手也不酸了,澡也不急着泡了,麻利的洗干净自己就去找谢子安画图纸。 “夫人便是有话要说,总要等我也去洗一洗吧?”谢子安摊开手,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实在是太臭了。” “嫌臭你还非得待一下午?”齐乐乐笑道:“再说,哪有自己这么嫌弃自己的呀!去吧去吧,我等你。” 趁着谢子安洗澡的功夫,齐乐乐钻进空间翻找起来,之前陪着室友捣鼓护肤品的时候,她也查过资料做过功课,还记了笔记,上面有好几种肥皂香皂的制作方法。 这肥皂的制作说起来真不难,把水和火碱按照一定比例放到一起加热,等全部均匀化开后添加猪油,整个过程一直不断搅拌。 等煮沸后改用小火,继续搅拌,使油脂充分皂化。 皂化充分完成后,往里面添加少量盐,使其成凝固状态,再静置两三个时辰,等凝固成型后就可以切块使用了。 “肥皂?” 齐乐乐点头:“对,跟家里用的澡豆效果相似,只是要更方便些,洗得也更干净些。” “好,明日试试。” 齐乐乐又道:“此外,澡豆若是稍作改进,替换掉部分材料,就能制成皂胰,也是块状,比澡豆便宜、也更好用一点。” “你看看需要哪些材料,明日一并试试。” “好。” 齐乐乐就喜欢谢子安这种爽快的态度!每每都让她有种被绝对信任的感觉,忍不住就想要再放飞一下。 “另外,还有个东西,也是沐浴用的,我不知具体该怎么制作,只能大致形容是什么模样,该如何使用。” 谢子安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我先画吧。” 谢子安顿了顿,笑道:“也好。” 然后,便眼睁睁看着齐乐乐又一笔一笔,最终画出了黑乎乎的一团,心下暗道:果然! 第七十二章 每个人都有了变化 齐乐乐指着黑乎乎的一团,道:“这是一个放得很高的大木桶,要固定好,木桶的下方开一个口子,接一根管子,管子另一端接一个圆形的圆盘,圆盘朝下的一面有很多小孔。” “这个圆盘要挂在比人稍高一点的地方。洗澡的时候,就先把大木桶里装满热水,然后热水就会通过管子流到圆盘里,再从那些小孔里流下来,人在下面就可以直接站着冲洗身体了。” 谢子安对着鬼画符沉吟片刻,道:“就如同将竹篮从水里拎起,水从下面漏出来那般?” “对!只是这个孔要相对小一点。另外,如果上面大木桶里的水足够多足够重,这个水流的力道也要大一点,冲在身上会更舒服些。” 谢子安颔首:“大约明白了,我画来试试。” 片刻后,齐乐乐看着谢子安画出来的成品图,简直就是她心中的模样! 许是谢子安给了她信心,齐乐乐又膨胀了一点点,道:“其实还有一种工具,名为马桶,就类似恭桶那般,但不需要每日去清理,他会自动冲洗。” 谢子安将笔递给她:“画吧。” 齐乐乐点点头,又画出一坨墨黑来。 “马桶整个形状类似一个倒斗,下面接一根管道直通蓄粪池,上面再连接一个小型的蓄水池,每次用完之后,将小型蓄水池的水放下去,水将五谷轮回之物一起冲进蓄粪池里。” “有了这个,我们只需要几个月甚至一年清理一次蓄粪池就好了。哦,得先在马桶所在的房子外面深挖一个蓄粪池,平时不用的时候可以完全遮盖起来,没有丝毫味道的!” 谢子安这次静默的时间有些久:“要不马桶稍后再议?” 齐乐乐道:“为何?我觉得就趁着这次建宅子一并弄了吧,不然回头还得改,那不麻烦吗?” “其实弄好了之后,真的没有味道,你相信我。” 谢子安静静地看着她:“这都是你在下面见到的?” 齐乐乐愣了愣,点头道:“是,其实我在那个地方待的时间有点久,所以才会知道这些。” 谢子安突然伸手,将她拉到怀里,道:“好。” 齐乐乐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愿意就最好不过了!淋浴和马桶这类东西,真的用过一次就没法儿拒绝。 “那个地方,方方面面都跟我们这里不一样,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那么多。” 谢子安柔声道:“不急,来日方长,你想起了跟我说便是。” “好。” “明日匠人来过之后,我来同他说。” 齐乐乐自无不可:“好。” 是夜,不自觉滚到怀里的人早就睡得香甜,谢子安却久久未合眼。 想到这娇娇软软的一个小丫头,孤身一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挣扎生存,他心里莫名有些酸涩心疼。 若是当日他没有犹豫,早点下水救她,是否她就能避免这一遭呢? 可若是没了这一遭,齐乐乐或许还是当初那副饱受欺凌的怯弱模样,那自己还会对她这般心疼吗? …… 一夜过后,齐乐乐感觉身上酸痛的感觉更严重了,这缺乏运动劳作的身体啊! 同样难受的还有谢子言和谢子文,两人甚至连筷子都拿不了,手抖得厉害。 齐乐乐见状,下意识道:“其实再坚持几天就不难受了。” 谢子言和谢子文:“……” 就连谢子安都看了过来。 齐乐乐道:“是这样的,等身体习惯了这种强度的工作,就不会酸痛了。” 虽然总觉得这是歪理,但莫名觉得还挺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你们今日还去吗?” 谢子言和谢子文对视一眼,咬了咬牙:“去!” 吃过早饭,两人当真就去找王于忠了。 “会不会影响他们读书?” 谢子安笑道:“不会的。” 正说话间,匠人如约而至,拿着新画的图纸。 齐乐乐看了下,原本是放在新宅子后面专供养蚕的小院被单独改出来了,另起了一间小院,这样倒也不错。 至于另一边的葡萄林和西瓜地,他们引了一条小水渠从中间趟过,然后挖了一个池塘,池塘边上盖了间建筑。建筑的一半架在水池上面,设计的是由竹子制成的带了露台的模样,另一半则是一个小院儿。 “如此可好?” 齐乐乐连连点头:“好!非常好!” 看着整体的图纸,感觉整个大宅子被分为了两块,一块是谢家院子所在的北边,那边的设计更多的是考虑景色布局,而南边靠近山脚的这一大片,则更像是齐乐乐的试验田,所以哪怕又多了四亩地,多的也是葡萄园和西瓜地的面积,整体设计上倒没什么太大变动。 “养蚕倒还好说,可以先用别的房间,但葡萄西瓜都等着下种,来得及吗?” 匠人笑道:“少夫人放心,只要图纸确定,那就来得及。” 齐乐乐颔首。 谢子安这才开口:“我还有个想法。” 匠人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您请说。” 齐乐乐知道,这是要说淋浴和马桶的事了。 …… 苏雅娴起身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她透过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正要说什么,突然听见一声高呼:“妙哉!妙哉!妙哉!” 谢岱抬脚往外走:“我去瞧瞧。” 苏雅娴笑着摇摇头,自打儿媳妇进了门,家里的每个人都有了变化。 厅里的桌上地上散落着图纸,几位匠人围在谢子安身旁,对着他笔下的画啧啧称奇,时不时讨论一下细节。 齐乐乐淡定地坐在一旁,心想:不愧是专业人士,一眼就看出马桶的妙用来。倒是对那淋浴兴趣一般。 不过没关系,等做出来他们就知道好了。 正想着,眼角瞧见谢岱过来,她忙起了身,乖乖喊人。 几位匠人忙站到一边,顺带还理了理衣衫。 等谢岱走到桌边,谢子安自觉将图画摆到他面前,大致说了两样东西的用法和原由。 谢岱是何许人,谢子安能明白的,他自然也能看透,只是与谢子安一样,他的兴趣更多的放在淋浴上,但他并未点破,只道:“可能做出来?” 一旁的匠人道:“有了图纸便能做出来,只是具体还需要尝试一番。” “不急。” 谢子安又将宅子的图纸给他过目,谢岱看了一圈儿,目光在葡萄林和西瓜地流连了片刻,便自然移开了:“可。” “那便就照着这个来。”谢子安起了身:“我们先去把地量了。” 匠人们依依不舍将目光从图纸上挪开,点头应了。 齐乐乐自然而然的跟上去,却发现谢岱居然也一道来了。 路上,谢子安道:“何时可动工?” 匠人回道:“两日后是吉日,宜动土,适合建宅,可否?” 谢子安看向谢岱,谢岱颔首:“可。” 等到了宅地基的南边儿,看着新圈出来的范围,几位匠人露出满意之色,待尺寸测量完毕,为首那人道:“这般就与我们预期的正合适,图纸待会儿就可画出来与你们过目。” 谢子安颔首,又问:“葡萄林和西瓜地能否先圈出来犁地,也好为日后播种做准备。” 匠人一口应下:“可以的!” 谢岱貌似不经意道:“葡萄我倒是知道可制葡萄酒,这西瓜还有何妙用?” 齐乐乐心下一惊,这事儿她连谢子安都没说过,怎么谢岱就猜到了呢?她的心思这么明显吗? “不必惊慌,我也只是随口一猜罢了,毕竟我所知有限。” 齐乐乐忙道:“确实是想试试葡萄酒的酿制,至于西瓜,暂时还不好说,因我也不知能不能成。” 谢岱颔首:“好。” 又道:“成与不成,试试便知,不必往心里去。” 这话竟然与齐乐乐预料的一模一样,心里的紧张渐渐退去,复又变得轻快起来,应了声是。 谢岱看了她一眼,背着手走了。 第七十三章 情动 众人回到家里,匠人打算留下,将图画好了再走,谢子安自是要陪着。 齐乐乐正要去地里浇水,却被苏雅娴叫住:“乐儿过来。” 齐乐乐走进房里,就见苏雅娴指了指桌上的一堆布料:“闲来无事,给你做了两身衣裳,你来试试看。” “给我的?” 苏雅娴拿起其中一件,是粉色的,隐约带了些暗纹,衣领袖口和衣摆还绣了盛开的花朵。 以齐乐乐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更像是一件艺术品而非常穿的衣物。 “见你买了料子也不想着给自己添两身新衣裳,正好我这儿还有些闲余,便挑着给你做了两身。喜欢吗?” 齐乐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料子,柔软丝滑,远非她之前在城里买的那种便宜货可比:“喜欢!好看!” “来试试。” 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拒绝漂亮的新衣服,齐乐乐也不扭捏,拿了衣服转过屏风换上了。 新衣服上身,齐乐乐瞬间觉得自己都不一样了! 看到齐乐乐走出来,苏雅娴眼睛亮了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喜爱:“这料子真衬你的肤色,我该早些拿出来的。” 齐乐乐被夸的有些羞涩:“谢谢娘。” 这时候,谢思娴寻了过来,瞧见齐乐乐,顿时笑弯了眼:“嫂嫂原来在这里呀!哇!嫂嫂今日真漂亮!” 童言童语夸起人来分外真实可爱,齐乐乐被夸得喜滋滋的:“娴娴今日也很玉雪可爱哦!” 一大一小互相吹捧,把彼此都吹得乐开了花。 苏雅娴含笑将齐乐乐上下打量一番,走到梳妆台前,又取了一个玉质的长珠串,系在齐乐乐腰间。 托各种小说的福,齐乐乐知道这是禁步,一种挂在腰间的佩饰,苏雅娴拿出来的这串珠光宝气,光看卖相就觉得不便宜。 还不等齐乐乐想好推辞的话,苏雅娴又拿了支玉镯,通体润白如脂:“这身衣裳得换上这支镯子才合适,来。” 齐乐乐忙道:“娘,这不……” “乖,戴上。” 谢思娴也上前拉着齐乐乐的手:“嫂嫂快戴上,你看,我也有哦!”说着,还晃了晃肉嘟嘟的小胳膊,上面果然挂着一支玲珑小巧的玉镯。 齐乐乐只得褪了手上的木镯,换上玉镯,别说,还真与这身衣裳相得益彰! “来,我给你换个发髻。”苏雅娴的声音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子安大约就学会了这一种。” 被婆婆当面点破,齐乐乐羞耻得快要抠破鞋底。 直到苏雅娴笑着又补了一句:“跟他爹一个性子,当年我一年没换新发髻,每次出门都要被人笑话。” 谢思娴听得稀奇,追问道:“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呀,你爹大概也知道了吧,就开始学其他的发髻了。”苏雅娴笑道:“所以呀,你得让子安知道,还有其他好看的发髻更适合你。” 齐乐乐正一心吃狗粮呢,没想到又转回到自己头上,不由干巴巴道:“我觉得都挺好看的,别的发髻我也不会。” “娘教你。” 齐乐乐轻轻应了声,又道:“谢谢娘。” 苏雅娴梳了个齐乐乐叫不来名字的发髻,瞧着就比谢子安梳的那个好看:“可惜这会儿花还没开,不然簪支桃花,最是合适不过了。” 说着,顺手挑了两支漂亮的发簪用上。 谢思娴道:“娘,我也要梳嫂嫂这个发髻!好看!” “傻丫头,等你以后长大嫁人了,才能梳嫂嫂这样的发髻。” 等梳好发髻,苏雅娴又给齐乐乐描了个妆。 到了这会儿,齐乐乐才发现古人化妆的手法步骤也不少呢,一层层一道道,与现代完全不同的手法,完全不同的风格,却有种独特的魅力。 在苏雅娴的一双巧手下,齐乐乐眼睁睁看着自己从一个略有姿色的村妇变成了端庄秀美的大家闺秀,就连走路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放慢了速度,小步小步往前挪。 临了要出房门的时候,齐乐乐竟还有些羞涩,这样打扮是不是有点过于隆重了?她还从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带过这么多贵重的首饰呢! “女为悦己者容,去让子安看看。” 谢思娴也道:“嫂嫂这么漂亮,快让大哥看看!” 齐乐乐深吸了口气,迈出了房门,目光一转,正好与厅里出来的谢子安对上了眼。 谢子安恍了下神,片刻后才露出一个浅笑,缓步走过来。 齐乐乐觉得自己心跳都变快了,隐约腾起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是期待? “这身衣裳,娘给你做的?” 齐乐乐点点头。 “这柳叶眉是娘给你画的?” 齐乐乐再点头。 “发髻也是娘梳的?” 齐乐乐继续点头。 “你觉得哪个更好看?” 齐乐乐顿了顿,这人关注点是不是有点歪?放着她这么个大美人不夸,问什么眉毛、发髻?哪个更好看你心里没点儿数吗? 看着面前的人从粉面含春的娇羞到熟悉的板着脸暗自腹诽,谢子安眼底的笑意更浓。 齐乐乐忍不住横了他一眼,径自回房去了,算了,指望他夸还不如自己多照照镜子! 谢子安自然跟了过去,在即将被门板拍在门外的时候,他果断伸手,握住了齐乐乐按在门板上的小手:“夫人怎么生气了?” 齐乐乐一边抽回手,一边道:“我生什么气?我就是累了,想回房歇会儿,你有事儿忙去吧。” “夫人今日如此貌美,如珠如玉,为夫哪还有心思干别的?” 调戏来的猝不及防,齐乐乐愣了愣,耳根渐渐泛起红润:“胡说什么!” 谢子安笑道:“怎是胡说?娘没有夸你吗?” 当然是夸了,但那不一样啊! 齐乐乐眼神乱飘:“你不用去陪着他们吗?” “他们在画图,我留着也是干等,何必打扰他们。” “哦。” “嗯。” “爹呢?你不用陪着爹吗?” “爹在书房看书。” “哦。” “夫人。”谢子安拖长了调子慢吞吞道:“莫不是在害羞?” 齐乐乐恼羞成怒:“不知道说实话总是惹人讨厌吗?” 谢子安将她揽进怀里,笑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谢子安乐不可支:“夫人说得是,我全家都可爱。” 齐乐乐后知后觉发现把自己也兜进去了,气得跺脚。 “我错了,我错了。别生气了,嗯?” 齐乐乐哼了一声,撇过头不理他。 谢子安微微垂首,只见那光洁的额头饱满,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眼睑投下一片暗影,挺拔的鼻子圆润小巧,下面是微微翘起的薄唇,粉润润的,好似熟透的浆果,惹人采撷。 谢子安心下微动,终是顺了本心,低头亲了过去。 齐乐乐猛地瞪圆了眼,看着尽在咫尺的俊颜,一时间脑子都是空白的。 谢子安本只想浅尝辄止,却实在是被她这青涩直白的反应勾的心动,下意识收紧了手臂,舌尖顺着薄唇的缝隙探了进去。 第七十四章 难道这就是缘分? 齐乐乐从未尝过情爱的滋味,小时候她瘦瘦小小的,因为出身,一直都是被欺负的对象,后来被外婆送去各种兴趣班,也没多少朋友玩伴。 在其他花季少女讨论学校哪个男生最帅最酷、哪个男生成绩最好的时候,她却在埋头赶作业,只为能空出回家的时间帮外婆多做点事。 等到了大学,她既要忙着勤工俭学,又要努力拼奖学金,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更何况,她还有个空间,但凡有点儿私人时间空间都恨不得钻进去掘两下土。 至于爱情,能当饭吃嘛?都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急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出身和童年,齐乐乐认定了一切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大学毕业之前那是不可能考虑的。 其实和谢子安的这段婚姻,冥冥之中似乎就是她想要的样子,既有了夫妻之名做保障,又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慢慢接受。 今日这个吻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 唇瓣被温热的舌尖舔舐而过,齐乐乐轻轻一颤,猛地将他推开,下意识抿了抿唇,想要驱走那麻麻热热的感觉。 屋子里静悄悄的,齐乐乐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雷,被她推开的人就站在不远处,也没出声,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样似乎也不大妥当,毕竟她跟谢子安是夫妻呢! “你,你不是答应过我,暂时不要孩子的吗?” 低着头的齐乐乐没有看到谢子安眼底淡淡的失落因着她这句话而消失,只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谁告诉你亲一下会怀孕的?” 齐乐乐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似乎并没有不高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明明是自己被占了便宜,怎么还怕他生气呢! “我也想不起来了!” 谢子安轻轻笑了一声,走向桌边:“给我研磨。” “好。” 说起来,谢子安当真是个不错的老师,自从说要教她认字,每晚都会腾出时间来督促她认字写字,这些时日下来,齐乐乐已经找回了当初练字的手感。 目不识丁和能认字写字到底是不一样的,齐乐乐觉得谢子安应该也察觉到了,但他没提,齐乐乐便也心安理得继续假装天赋过人。 研磨也是谢子安教的,就站在她身后,拥着她,一点点教会她的,添多少清水,如何施力,以何种速度。 说起来,两人似乎早就有了肌肤之亲,谢子安时不时会对她有些亲昵的举动,搂搂抱抱都快要成常态了,为何她竟然都不觉得排斥呢? 明明以前,但凡男生靠近了一点,她都觉得汗毛直立、拳头发痒。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还是说,她其实是个颜狗? 齐乐乐心里胡思乱想,手下动作却不停。 谢子安偶尔抬头,就见某人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不由失笑。 “好了。” 齐乐乐回过神,果然见墨已经好了,忙拿了小勺子舀到旁边的碟子里。 “现在练字吗?” 谢子安摇头:“我想画幅画。” 齐乐乐哦了一声:“那我去王叔院里看看。” “去吧。” 齐乐乐转身出了门,她并不知道身后的人在做什么。 谢子安凝神思量片刻,这才提笔,不过寥寥数笔,一位佳人渐渐显露,眼波流转、顾盼生姿,娇俏可人的模样跃然纸上。 大约就连谢子安自己都不曾察觉到,他此刻的眼神有多温柔,笑容有多宠溺。 齐乐乐更是不会知道了,她出了院子,径自去了王于忠家里。 自从杜家那三人成功制出第一缸麻油和芝麻酱后,他们就回王家院子里干活儿了。 瞧见齐乐乐进来,三人眼底闪过一抹惊艳,面上却如往常一样。 齐乐乐看了看他们做好的麻油和芝麻酱,品质都还不错。 “我想起来,若是加沸水的时候,适当往沸水里添点盐,会更好一点,你们或许可以试试。” “好,下一缸我们少弄点试试。” 齐乐乐颔首。 许是见她性格温和,杜秋亮又问:“少夫人,除了芝麻,其他作物可以用此法吗?” 齐乐乐想了想,道:“核桃和花生似乎也可以,但我没做过,也不知大概要添加多少水。等日后闲时,你们可以试一试。” 杜秋亮应了声是。 齐乐乐只看了会儿便去了后院,那边王婶儿正在翻晒棉籽。 左右看了看,齐乐乐搬了个小矮凳过去,准备仔细挑一挑棉籽。 王婶忙道:“你教我,我来就好。” “我闲着也是闲着呀,我们一起挑。” 王婶笑道:“你这一身衣裳这般漂亮,万一弄脏了可怎么好!” 齐乐乐仔细地拢着裙摆,坐到小矮凳上:“没事的,我小心些就好了。” 王婶便不再劝了,也搬了个小矮凳过来:“怎么挑?” “留下的棉籽最好是成熟饱满、大小均匀、形状颜色都差不多的。”齐乐乐说着,挑出几个给王婶看:“类似这种小籽、瘪籽、嫩籽、破籽、虫蛀籽都不要,另外,这种形状不好的也不要。” 王婶记在心里,跟着挑拣起来。 “这要晒几天?” “天气好,晒个四五天吧,每天翻两三次就好,等到摇晃棉籽的时候能听到里面有响动差不多就可以了。” “晒好就可以下种了吗?” 齐乐乐迟疑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王婶心思细腻,不由问了一句:“怎么?” 齐乐乐道:“按理说,晒好之后还要先种一两百颗棉籽试试看能发芽多少,但今年有些来不及了,就算发芽不够多,也只能先种了,等来年再说吧。” “这样精挑细选出来的棉籽应该大部分都能发芽吧?” “也不一定,但如果能有个八成的发芽率,那就很好了。” 王婶暗暗吸了口气:“能有八成的发芽率?我听他们说能有五成发芽率就不错了。” 这倒也不奇怪,若是不选种育苗,直接种到田地里,那出苗率确实会惨不忍睹。 “我也不确定,所以要试试才知道。” 两人挑挑拣拣许久,累的腰都酸了,才将这一地的棉籽大致挑了一遍:“今天就到这儿吧,等晒了四五天后再挑一回就好。” “好。”王婶拍拍身上的灰尘:“时辰不早了,该去准备晚饭了。” 想起谢子言和谢子文,齐乐乐道:“今晚我来做饭吧。” 王婶没说话,只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齐乐乐笑道:“换身衣裳也要不了多久。子言和子文这两日辛苦了,我弄点他们爱吃的。” 王婶也笑起来:“我给你打下手。” 齐乐乐自无不可。 第七十五章 娶妻当娶贤 柳氏将煎好的药端给王蓉蓉:“待会儿陪我一道去给你爷爷送饭。” 王蓉蓉懒洋洋地接过去,敷衍地点了点头。 柳氏看着她这模样,忍不住叹气:“怎么越来越瘦了呢。” 王蓉蓉动作顿了顿,没吭声,自那日见过齐乐乐后,她心里的那根刺越扎越深,几乎夜夜不能寐,白日里还要去爷爷跟前儿卖乖讨好认错,怎么不瘦呢? 柳氏也没多说,转身将饭菜装进食盒里,等王蓉蓉喝完药,一道出了门。 王秀才至今不肯回家,村里人每每看到他们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让柳氏心里头憋闷不已。 还好如今有王蓉蓉帮着她! 到底是自己嫡亲的孙女儿,如今又有了身子,还病怏怏的,王秀才的态度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冷硬了。想来要不了几日,应当就愿意回家了。 思及此,柳氏挺了挺背,脚步愈发地轻快起来。 两人走到私塾时,那边已经下了课,她们径自走进去,听到似乎有人在跟王秀才说话,柳氏连忙停了脚步,想要退出去。 王蓉蓉却站着不动了,里面正在说的,似乎是齐乐乐? 她又做什么了? …… 杜家人自那天回去,心里头一直憋着一股气儿,特别是杜老太,逢人就想要说道说道,只可惜大家忙着春播,没空搭理他们,实在躲不开了就听一耳朵,随口敷衍几句就算。 大家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谁呢?四丫的做法确实是不讲情面了些,可你杜家又好到哪里去了?逼上门去把人家都给气晕了就跑了,要不是四丫帮忙出钱出力,指不定尤清芸人都得没了。 什么?说不让你杜家出读书人,哎呀,这赌气斗狠的话谁还当真啊!那还有说要杀人全家的,谁真动手了? 齐乐乐见谢子言一边抖着手一边说着打听来的八卦,不由觉得好笑。 “大家不都是看个热闹听个乐呵,谁还能真帮你出头?” 谢子言用力点头:“可不就是吗!” “那杜老太还说她孙子要去王秀才那里告状评理呢!”谢子文也插了句嘴。 齐乐乐下意识蹙了眉:王秀才?那不是王蓉蓉的爷爷?说起来,王蓉蓉这会儿也在娘家吧,那十之八九又要暗中使坏。 谢子言见状,挥了挥手,满不在意:“王秀才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还会趟这趟浑水?” “那可说不准,杜壮志深得王秀才喜欢,是他的得意门生呢!王秀才几次三番夸他一定能考上秀才。” “那也不怕!”谢子言说得斩钉截铁:“有大哥在呢!再不行还有爹!” 齐乐乐:“……” 这典型的二代语录啊! 齐乐乐决定换个话题:“你们明天还去吗?” “去!” 谢子文也点头:“做事要有始有终!我和二哥准备一直忙完春播。” 齐乐乐笑道:“不错,是该如此。” “那大嫂能不能……” “不能。” 几人回头,就见谢子安施施然站在那儿,也不知听了多久。 谢子言和谢子文立马灰溜溜的跑了,齐乐乐道:“他们不过是馋口吃的罢了。” “平时也没短了他们吃喝。” 齐乐乐道:“也没短你吃喝啊。” 谢子安挑眉:“我与他们一样吗?” 齐乐乐也挑了眉:“不一样吗?” 谢子安走到她身旁,微微凑近了:“夫人再想想?” 齐乐乐冷不丁儿想起了先前的那个吻,不由侧过身子,不去看他:“想什么?想肥皂怎么制吗?” “对了!什么时候我们来试试肥皂吧?” 谢子安看着她微微泛红的面颊,含笑应了:“好。” “大哥!” 谢子言去而复返:“外面来了好多人,好像是王秀才他们。” 齐乐乐目光微凝,来的倒是快! “不用惊扰了爹娘。” 谢子安吩咐了一句就去了门外,就见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为首的可不就是那王秀才,他身旁陪着的除了里正还有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眉宇间有几分杜家人的影子,想来应该就是那位受宠的杜壮志了。 在他们身后,可着实跟了不少人,这个点儿已经临近傍晚,干活儿的人差不多也可以收工回家了,碰上有免费的热闹,谁不想着来瞧瞧? 所以,当齐乐乐在人群里看到王于忠和齐保江也就不觉得意外了。 王秀才看到谢子安,目光又在齐乐乐身上转了一圈儿,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齐乐乐挑了挑眉,这老头儿来者不善啊! 谢子安迎了过去,面上带着让人挑不出错的微笑,开口却是越过了王秀才,同里正说话:“叔,有什么事知会我一声便是,怎么还劳您大老远跑一趟。” 里正面上有些为难:“你爹娘在家吗?” “不能与我说吗?” 这话便是明晃晃的拒绝了。 王秀才开了口:“子安,论辈分老夫当得起你一声长辈,今日老夫特意来这一趟,是有些话要与你说上一说。” 谢子安笑容不变,谦逊乖巧:“您请说。” “娶妻当娶贤,你当初千挑万选,娶了你的妻子,但你可知她是怎样的秉性?”王秀才问完,却不等谢子安回答,又道:“借钱施救、救人救急,本该是件值得称颂的好事。可你的妻子却在做这好事之前,就想着日后如何挟恩图报。此等心思,实在可怖啊!” “非但如此,她还口出狂言,要毁人前程!”王秀才一连三叹:“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你娶了这样的妻子,若还不加以教导指正,将来恐怕要给你、甚至给你们谢家招来祸事啊!” 齐乐乐看向王秀才身旁的杜壮志,见他微微抬起下巴、面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暗暗冷笑一声,齐乐乐正要开口,却见原本背对着她的谢子安转了下头。 两人对视了片刻,齐乐乐抿了抿唇,突然就不急着开口了。 被人指着鼻子骂妻子不贤惠,谢子安面色不改,只是回头看了眼妻子。 “王老先生,不才想请教一下,内子借钱救人可是真?” 王秀才颔首:“是。” “杜秀才的妻子因此得救可是真?” 王秀才顿了顿,道:“是。” “既然人都已经救回来了,欠债还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王秀才摸了下胡须,才道:“这,杜家母女两并无偿还能力,非要逼着人家还银子,是否并不妥当?” 谢子安轻轻笑了一声:“所以,您认为,内子在借钱救了杜家人的性命之后,还要将那笔银子白白送给杜家,才是贤妻?” 王秀才忙道:“我何时说过白送?” “可您说过对方并无能力偿还,既无能偿还,又不该卖地还债,那不是想要内子白送是什么?” 第七十六章 你也配对我儿媳指手画脚? 王秀才被这般连番追问,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 杜壮志有些急了,忙道:“我三婶有种草药,她会慢慢还上银子的。” 谢子安淡淡扫了他一眼,问:“你是谁?” 杜壮志噎了一下,压着恼怒道:“我是杜壮志。” “原来是你。”谢子安话锋一转:“你的先生都不曾开口,何来你说话的份?不知礼仪。” 这话可就不止往杜壮志的脸上扇耳光了,就连王秀才都觉得面上没光,谁不知道杜壮志是他的得意门生呢? 这时,后头起了一阵喧闹,似乎是有人想要穿过人群,但有人拦着不让,于是就起了喧闹。 最终,来人还是过来了,原来是尤清芸和杜兰秋,而跟在她们身后的,是杜家的其他人,他们本来想要拦下母女俩,却没能得逞。 尤清芸走到前面,目光一扫,最终看向了里正:“您在就最好不过,今日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有些话我要说清楚。” “前几日,我婆婆杜老太和我那几位妯娌想要我家的桑树林养蚕,我不愿给,她们就逼着我把兰秋嫁出去,对方是个打死过老婆的鳏夫,我当然是不愿意的,可她们拿长辈身份压迫我,甚至还以死来威胁我,最后,我怒急攻心晕死了过去。” 尤清芸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杜兰秋搀扶着她,面上挂着泪,道:“后来我去请了刘大夫,刘大夫说他救不了,得去城里才有一线生机。可我哪有银子去城里呢?我求我的奶奶,求我的婶娘们,可她们没一个人肯出一文钱,是四丫赶来了,二话不说借了银子给我,还亲自送我去城里医馆。” “要不是她,我娘早就没了!” 尤清芸抹去眼泪,缓缓道:“以地抵债是我的主意,人家救了我的性命,我不说如何回报这救命大恩,起码不能故意欠债不还吧?这不是恩将仇报吗?这种不要脸的事我如何能做得出来?” “王老先生,您与我爹、我相公都是旧识,难道不知他们的为人吗?” 王秀才万万没想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也是他太过信任杜壮志,以为那齐乐乐当真是故意借钱然后逼着尤清芸母女俩卖地抵债,却没想到杜家人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尤清芸满脸愧疚地看向谢子安:“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们。” 谢子安温声道:“婶儿,此事与你无关,无需自责。” “婶儿,你不必替别人道歉。这世上,总有那些不要脸的卑鄙小人,成天的就想着颠倒是非黑白,也总有那些个不辨是非的糊涂仙儿,愿意相信那些卑鄙小人的鬼话。” 四周顿时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四丫一直躲在后面没出声,并不是怕了,而是在这儿等着呢! 真是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吓死个人!她居然当着王秀才的面这么骂他!她这是去地府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王秀才原本正在懊恼愧疚中想着如何补救,冷不丁儿被一个丫头这么怼着脸骂,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响,她还真敢说! “你!” 杜壮志怒不可遏:“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这样跟先生说话!” “你先生就是这么教你的?出口就骂人是狗?”齐乐乐啧啧两声:“亏你还自诩是读书人,可真丢读书人的脸面!” 王秀才看向谢子安:“你就任由她这般嚣张跋扈?” “您不也任由令孙女肆意妄为?” 王秀才心下重重一跳:“你这话是何意?” 谢子安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心凉:“令孙女为何身怀六甲却被送回了娘家,您当真不清楚吗?” 眼前的少年郎模样俊美,风度翩翩,哪怕只是一身简单的衣衫,也掩盖不了他的傲人风华。 然而,这一瞬,王秀才意识到自己或许一直以来都看错了他,面前这个看着谦和有礼的少年可不是一只小白兔,而是藏着獠牙的白狼。 而这只白狼,今日却似乎不打算继续伪装下去,一步一步、咄咄逼人:“您今日来,又当真只是为了您的得意门生吗?” 王秀才拢在袖子里的手有些发抖,毕竟是他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孩子,王蓉蓉到底做了些什么,他虽并不清楚,却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他读了那么多书,见了那么多人,哪里会不知人心险恶? 所以他同样清楚,若是今日谢子安撕开了遮羞布,将家丑公之于众,等待他以及王家的,将会是什么! “相公。”齐乐乐道:“何必非要把实话说出来呢?回头又有人该说我们得理不饶人,不够谦逊了。” “你嫁了我,便没有再让别人欺负的道理。”谢子安的声音温柔:“有些账,早晚都要算一算的。” 王秀才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这时候,杜老太突然嚎哭起来:“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哦!娶了个丧门星回来,把我家老三给整没了不说,这会儿还帮着外人欺负我们老杜家!” “什么叫我们逼着你嫁闺女,逼着你死,这分明是你想要我的命啊!” 咯吱一声轻响,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随即从门里走出来的人,却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乖乖哟!难怪谢子安模样那么好,他娘居然这么好看! 也不怪大家有此惊叹,苏雅娴自从搬到上溪村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偏偏住的又偏远,村里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她。 苏雅娴柔声问:“这是怎么了?” 谢子言忙凑过去,将刚刚的事大致说了:“就是这样。” 苏雅娴的目光投向正坐在地上的杜老太。 四周静悄悄的,被这样一位体面好看的妇人瞧着,杜老太这戏也有点唱不下去了。 然后,就听见那位体面好看说话也温柔动听的妇人道:“报官吧。” 大家一愣:报官?这好端端的报什么官?去县衙难道不怕挨板子吗? “我儿媳明明救了杜家的儿媳,却还要被人跑上门来辱骂诋毁,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苏雅娴的语气温软柔和,说出来的话却不容置疑:“备马车,进城,我们去请县太爷主持公道。” “且慢!” 苏雅娴静静看着王秀才。 王秀才艰难开口:“是老夫错了,还请夫人见谅。” 这话说出口,王秀才重重闭了下眼,此刻低头,不过是在这些人面前丢了脸面,总还能找借口将事儿推出去,若当真被谢家告到了县衙,他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苏雅娴淡淡道:“您冤枉的是我儿媳,我如何替她原谅?” 王秀才难以置信地看向她,想他自幼聪慧,不过而立之年就考上了秀才,虽说一直未能中举,可也算是这十里八乡最有出息的人了,谁见了他不尊一声王秀才,何时有过这样颜面扫地的时候?谁又敢对他如此不留情面? 脸色由涨红转为铁青,王秀才咬着牙道:“你休要得寸进尺!” “分明是您为老不尊在先,岂能言为幼不敬?”苏雅娴道:“您连自个儿孙女都教不好,哪来的脸面对我儿媳指手画脚?” 第七十七章 做人千万不要自作聪明 莫说是其他人,便是齐乐乐都觉得不可思议,她这位婆婆看着就像是江南水乡名门望族走出来的女子,温婉贤淑,平日里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一只,没想到竟然也有这样气势逼人的时候? 王秀才的身子晃了晃,若非被人搀扶着,怕是要跪了下去。 他身后的学生义愤填膺道:“你怎能如此跟先生说话?” “就算这次是先生冤枉了她,你也不能这样恶意中伤先生!” “先生肯提点你们是为了你们谢家好!娶了这样一个煞星,你们迟早被她祸害!” “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王秀才摆了摆手,止住了他们的话:“罢了,罢了,今日是老夫来错了。” “是老夫信错了人,是老夫没有弄清楚原由,错怪了人。”王秀才的语气格外地沧桑:“怨不得旁人!” 言罢,等了片刻,没听到苏雅娴开口,王秀才心里叹了一声,暗暗咬牙,终是一狠心,看向齐乐乐:“今日是老夫冤枉了你,还望见谅。” 齐乐乐目光一转,见苏雅娴冲她微微颔首,心里便明白了,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王秀才快要咬碎一口老牙:“好!” 齐乐乐带着微笑,躬身行礼:“好走不送!” 王秀才就这么带着满腹的屈辱颤巍巍地离开了。 里正叹了口气,心里却对谢家更高看了几分。 后头看热闹的人也都很快散了去,沿途少不得还要说上几句,这四丫可了不得啊!偏生还嫁了个更了不得的谢家!连王秀才都不放在眼里! 王氏也在人群里,听了这话,心里五味杂陈,要早知道会是今天这个局面,当初她又何必要舔着脸去求王家这门亲事?让齐小金娶了杜兰秋多好! 可这世上又哪有后悔药吃? …… 里正一路将王秀才送出村外老远:“先生别往心里去,四丫她之前遇了些事儿,现下又被宠着,难免说话直了些,但她性子还是好的。” 王秀才铁青着脸哼了一声。 里正心里也有些不大痛快,这事儿但凡长眼睛的都知道是杜家做的不地道,偏偏这老秀才被杜壮志给糊弄住了,也不多问一下就贸贸然找上门去,还开口就说人家不贤惠。 这事儿要是换了别家,四丫怕不是又要被逼着寻一次死! 可想着村里还有不少孩子在王秀才的私塾里,里正只能捏着鼻子好言相劝,这会儿见人不领情,也懒得再拿热脸贴冷屁股,寻了由头就回去了。 王秀才一言不发,陪着他的学生们也不敢出声。 等回了私塾,打发走其他学生,王秀才一把推开杜壮志:“明日起,不必来老夫的私塾了。” 杜壮志傻了眼:“先生!我……” “老夫今日丢尽了脸面,全是因为你。”王秀才怒道:“明明是你家不知廉耻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在先,还非要说是那四丫蓄意谋夺你家的田地!” “也是老夫糊涂,竟然信了你的鬼话!” 杜壮志噗通一声跪在王秀才身前,哭诉道:“先生!我也是听信了我奶奶的话啊!我日日在先生这里读书,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王秀才将他踹开:“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跟老夫说得信誓旦旦?” “你今日能将所有过错推到你家长辈头上,他日,难保不会将过错推到老夫身上,这等心性,老夫可不敢要!” 杜壮志这回是真的慌了,他以为自己只要跟以前一样,认个错卖个乖,就能被原谅,却没料到王秀才居然要将他赶出去! “先生,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别赶我走,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一直都是将您看的比父亲还重要!” “先生,明年我就要下场考试了,您说我是十拿九稳能考中的!您不想亲眼看看吗?” “老夫心意已决,你也不必多言。”王秀才道:“看在你我曾师生一场的份上,老夫最后给你一句忠告:做人,千万不要自作聪明。” 对上王秀才那双通透的眼睛,杜壮志恍然意识到,他昔日那些小举动,对方未必没看穿,只是懒得计较罢了。 等到杜壮志失魂落魄地离开,柳氏也带着王蓉蓉来到了门外,满怀期待地问:“爹,您今晚回家吗?” “滚!”王秀才恨恨道:“不要再让老夫看到你们母女两!” …… “有心事?” 齐乐乐轻声道:“对不起,都是我惹了祸。” “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苏雅娴倾身将她抱了抱,语气温柔:“是他们品行不端、是非不分、还妄想仗势欺人。” 齐乐乐鼻子酸酸的:“谢谢娘。” “傻丫头,说什么谢?你是我儿媳,我不向着你,难道还向着他们不成?” 齐乐乐笑了笑,眼圈儿却有些红。 明明当时还不觉得怎样,等回过神来再想的时候,却只觉得心里满满的,好似一颗心泡在了那酸梅汤里,既酸且甜。 第七十八章 悸动的感觉 “怎么哭了?娘欺负你了?” 苏雅娴稍稍往后一靠,双手交叠,道:“我就惹她了,你待如何!” 谢子安故作苦恼道:“还能如何?只能抱回房好好哄一哄了。” 苏雅娴摆摆手:“那赶紧的抱回去吧。” 眼看着谢子安当真伸手过来,齐乐乐忙蹦出两步远:“哪有哭!我跟娘正说话呢!” “娘都承认了。” “娘逗你的!”齐乐乐轻轻拍开谢子安再度伸过来的手:“我自己会走!” “今日的字还练吗?” “练。” 两人说说闹闹回了房,苏雅娴看着他们的背影,似有些出神。 冷不丁儿,面前晃过一杯茶,苏雅娴抬眼看过去。 谢岱将茶盏递到她唇边,笑道:“夫人今日甚是威武。” 苏雅娴抿了口茶:“这算什么!” “委屈夫人了。” 苏雅娴轻轻叹了一声:“我委屈什么?我是替孩子们委屈。” “你看他们委屈吗?”谢岱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子安早就等着今日了,偏生夫人还去抢了他风头。” 苏雅娴眨眼间便明白了,不由嗔怒:“你也不拦着我。” 谢岱笑而不语。 …… “明儿起来,我们做肥皂吧?” “想送给娘?” 齐乐乐点点头:“娘素来喜静,今日却为了我与人争执。” 谢子安捏了捏她的脸:“那我呢?” “做多两块,也给你一块!” 谢子安静静看着她,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齐乐乐目光闪了闪,道:“我们是夫妻,我的不都是你的?你还想要什么?” 谢子安摸了摸下巴:“倒也是这个道理。” 言罢,谢子安将齐乐乐压进大红的被褥中,把人里里外外亲了个遍。 只把人亲得面色酡红才放开,齐乐乐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息。 谢子安垂下眼睑,身下的人发髻微乱,气喘吁吁,眼角绯红一片,红唇水润润的,还微微嘟起,仿佛无声地邀请。 勾了勾唇角,谢子安道:“亲了这么久,岂不是要怀上龙凤胎?” 说着,竟然还伸手去摸齐乐乐的肚子。 齐乐乐一巴掌拍飞,瞪了他一眼:“我书读的少,你别唬我!” 这小眼刀子实在是勾人,谢子安顺势往下,贴着她的额头:“既如此,那就再亲一亲。” 柔软的唇再度贴上来,齐乐乐发觉自己心里竟隐约生出些期待,她闭上了眼,双手下意识攀上了谢子安的脖子。 察觉到她的配合,谢子安顿了顿,更加用力地亲了回去,修长的手指隔着衣衫游走在玲珑的躯体上。 两人缠绵亲了许久,谢子安猛地退开些许,嗓音暗哑:“突然想起来,今日的字还没练完,你先睡,我等下来。” 齐乐乐喘着气点头,正好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练字好啊! 谢子安深吸口气,下了床,快步离去。 齐乐乐翻了个身,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如果谢子安不走,指不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要真到了那一步,齐乐乐甚至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拒绝。 他们成亲才多久?一个月都不到吧!这进展会不会太快了? 可是谢子安真的很好啊!今天挡在她身前,三言两语将那王秀才怼的哑口无言的模样真的太帅了!简直让人无法抵抗! 齐乐乐捂着脸在床上来回滚了好几圈儿,面上的潮红才稍稍退了些。 深夜,谢子安带着一身水汽回了房,床上某人正睡得香甜,他伸手捏了捏她软嫩的脸颊,也躺下了。 第二天醒来,身旁照例空荡荡的,齐乐乐轻轻松了口气。 等到收拾好房间,房门被推开,齐乐乐转过身,跟进门的谢子安对上了眼。 “不是要做肥皂?” 齐乐乐点点头,坐到梳妆台前,任由谢子安给她梳了发髻。 “你要的东西王叔都准备好了,等下我们去他院子里做。” 齐乐乐想了想,道:“不能在院子里做,火碱加到水里,后面还要加热,会有些烟雾,这些烟雾有毒性,最好是在宽敞的户外做。” 谢子安道:“既然有毒,不做也罢。” “只要稍微注意些就好了,毒性不强的。” “那好。” 两人收拾好就去了王于忠的院子,杜家三人依旧在制作芝麻酱,王婶在后院儿里翻棉籽。 见两人过来,王婶将一早准备好的东西搬了出来,有猪油、火碱、盐巴、水,还有一口大汤锅和一把长柄勺,外加一杆小称。此外,还有大大小小几个木匣子。 齐乐乐在屋外不远处选了个位置,拎了两个火炉过去,准备开始了。 这肥皂的制作过程其实很简单,难得是各种材料的比例,好在齐乐乐有空间,里面乱七八糟的书有很多,还真被她翻出了几个比例,准备挨个儿试一试。 用小称将需要的东西都挨个儿称好。 装上大半锅的冷水,慢慢往里面添加火碱,一边加一边用长柄勺子轻轻搅拌,等全部溶解化开后,开始加热碱水。 等到碱水开始冒泡即将沸腾的时候,把融化成油状的猪油添进去,继续一边加热一边搅拌。 等到彻底煮沸后,将火炉里的火调小一点,继续加热搅拌,油脂充分皂化。 经过芝麻酱那一次,谢子安已经有了经验,搅拌的动作均匀而稳定。 “怎样才算好?” 齐乐乐道:“等到勺子划过之后能留下一个明显的痕迹就可以了。” 谢子安颔首,继续不缓不济地搅拌。 没想到这个过程并没有花太久的时间,齐乐乐忙将准备好的盐水加了进去,促进其凝固。 又过了一会儿,齐乐乐道:“好了!” 谢子安停下动作,看向黏糊糊的一锅:“这就好了?” 齐乐乐将那些木匣子拿过来,将做好的肥皂糊糊仔细地舀进去,装了个九分满,然后将木匣子拿起来一小段距离,然后松手,让其自动掉下去。 最后将木匣子装满,盖上盖子,放到房子的角落里用旧衣物将其完整的覆盖。 “这就好了?” “等明日这个时候就知道了。”齐乐乐说完,看着还剩下许多材料,道:“不如我们再做几盒?” 谢子安提醒道:“你不是还要去田里浇水?” 齐乐乐回过神,是了!那二十亩的棉花地她才浇了一半的泉水呢! 第七十九章 那也要有本事才能哄得住人 齐乐乐赶到田地里,先去瞧了瞧育苗田,打算再往里面浇点空间的泉水。 谢子言扛着锄头挨了过来,神秘兮兮道:“大嫂!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昨晚那王秀才回去之后,把杜壮志给赶出来了!”似乎觉得形容得不够,谢子言又补了一句:“逐出师门那种。” 齐乐乐挑了挑眉:“这么快?” “可不是!听说那杜壮志在私塾外跪了一宿呢!” 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齐乐乐并不觉得意外,能教出那么阴狠毒辣的王蓉蓉,他们王家的家风可正不起来。王秀才昨天闹了这么大个没脸,可不得找个背锅的出来?将杜壮志赶出私塾,他还能搏一搏帮理不帮亲、大义灭徒的好名声。 “昨晚的事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谢子言得意地笑了:“还不止呢!杜家一大家子这会儿都去私塾那边了,等下又有好戏看了!” 齐乐乐笑道:“那你还不去凑个热闹?” “我不用去,等会儿自有人来跟我说!再说,我还要施肥呢!”谢子言分享完八卦,准备继续去干活儿。 别说,就这么两三天的功夫,两个小子干活儿的架势越来越熟练了。 齐乐乐拎着捅,又去提水了。 不远处,齐保江抬头往这边看了一会儿,身旁的婆娘郑氏见了,随口道:“这丫头倒是好本事,才嫁过去多久?就把谢家上下哄得服服帖帖。” “那也要有本事,才能哄得住人。” 郑氏听他语气不善,想起自家卖地的原因,当下不敢再说多。 齐保江看着齐乐乐往育苗田里浇水的动作,冷不丁儿道:“家里水田暂时先不下种。” 赵氏一惊:“怎么了?你还想卖水田?” “卖什么卖?几百两还不够堵她们的嘴?一群蠢货!就王秀才那样儿的,能教出个什么好的?” 赵氏更慌了,却还只能好声好气地劝:“别这么说,当心给人听见,又要埋汰我们了!” “孩子们想念书,我们总要尽尽心不是?万一有个能读出头的呢?不也是个光宗耀祖的事儿?”说着,赵氏压低了声音:“这附近也只有王秀才一家私塾,难不成你还想送他们去城里读书?” “想都别想!”齐保江甩了手里的锄头:“水田先放一边儿,我去问问。” 赵氏有些纳闷,问谁?问什么? “丫头,有个事儿问你一下。” 齐乐乐转过身,见是齐保江,笑道:“您问?” “上次听你说棉花那什么,育苗!那稻要育苗吗?” 齐乐乐道:“稻也是可以育苗的。” “那好,你教教我。” 齐乐乐有些意外:“您也想育苗?” 齐保江道:“上次听你说得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有点儿想试试。” 这话说得不算中听,却实实在在。 齐乐乐想了想,道:“育苗的步骤有些繁琐,要经过晒种、选种、浸种、催芽四个步骤,您要真想试的话,我可以教您,但我也是头一回,不确定效果如何。” 齐保江摆摆手:“放心,既然是我找上你教我,自然不会怨你,大不了就是白干一年,我家不缺那口粮。” “白干倒不至于,应当不会比您往年收成低。” “有你这句话,够了!”齐保江道:“这样,育苗的田地我来准备,你家那两亩地的苗我也包了。” 齐乐乐是当真觉得这位大叔性子不错:“借用一下您的育苗田倒是可以,种子就不必了,王叔已经采买好了。” “那成,该怎么做你说。” 齐乐乐转身将常庆云叫过来,一并说了:“这育苗田要深翻细耙,得耙七八寸的深度,土壤要松软通透,田面要细碎平整才好。” 常庆云问:“要施肥吗?” “要的,需要的腐熟肥比棉花的育苗田要多很多才行。” 齐保江忍不住问:“这么多的肥,不会烧死苗?” 齐乐乐道:“我见过别人就是这么做的。” 齐保江倒也干脆:“成!那就这么办!” 齐乐乐点点头,继续道:“晒种要选在日头正好的时候,早上摊开,下午收回,在日头下摊薄连续晾晒两三天就可以了。然后就要选种,要选择籽粒饱满的种子,剔除瘪、瘦、秕、空种。” 齐保江道:“这个容易。” “然后就是浸种,将种子先放在清水中浸泡六个时辰,然后晾晒两个时辰,再放进混了少量石灰水的水里浸泡四个时辰,然后就差不多了。这个时间是我预估的,具体如何还得到时候看。” “浸种主要是为了种子能充分吸收水分,等到谷壳透明,米粒腹白可见,剥去外壳、米粒易折断而无响声,用手就能碾碎时,表明种子已吸足水分,这时候就可以进行催芽了。” 齐保江听得有些晕,说实话他种了一辈子的稻,还从没这么麻烦过,但齐乐乐说得越仔细,他反而越对她说的这个法子有兴趣。 “我这脑子有点儿笨,到时候还要劳烦你跑两趟,教教我怎么弄。”齐保江说完,又道:“不会让你白干的!” 齐乐乐不由失笑:“好。那后面的就暂且不说了,等到时再说。” 齐保江一口应了:“我这就去准备育苗田,然后晒种。” 齐乐乐点点头。 常庆云急得抓耳挠腮:“少夫人,要不你还是给我讲讲怎么催芽吧?” 还不等齐乐乐答应,一旁不知何时过来的常庆生一把将自家大哥拖走了:“地都没耙完呢!急什么催芽!” “你懂什么!这催芽才是关键!” “我怎么不懂了?这不是还没到时候吗?” 一路把人拖远了,常庆生才低声道:“大哥,你可长点儿心吧!别总仗着少夫人好说话就蹬鼻子上脸,大公子捧在手心里的夫人是给你答疑解惑的?” 常庆云摸了摸后脑勺,不吭声了。 齐乐乐慢悠悠将育苗田浇了个遍,又继续在棉花地浇水,心里头琢磨着,棉花已经晒了两天了,差不多也该准备浸泡催芽。 这一忙就是大半天,直到夕阳西斜,众人才一道晃晃悠悠回家去了。 第八十章 不就是比谁脸皮厚么! 常庆云一进门就到处找王于忠,得知稻种已经买回来了,这才露出个笑来:“再晚就要赶不及下种了!” 王于忠道:“少胡说,明明还有半个月的功夫。” “你今天去哪儿了?一整天没瞧见人影。” “不是给你买稻种去了?” 常庆云轻嗤一声,又道:“齐保江今儿找到少夫人,说也想要给稻种育苗再种,少夫人已经答应了,还教了他育苗的法子。” 王于忠道:“少夫人宅心仁厚,惯来不藏私的。” “我不是跟你说这,这事儿要不要跟大公子禀报一声?” “不必,少夫人自会说的。”王于忠拍拍衣摆:“明儿匠人就要过来动工,近些时日我怕是都不得闲,你放机灵些,若是大公子不在,你跟紧点儿,别让少夫人吃了亏。” 常庆云道:“好。” …… “这是,葡萄苗?” 谢子安颔首。 齐乐乐顿时笑弯了眉眼,她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葡萄苗成捆束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奄奄的,不过根系看着都还较为健壮,叶片长势也不错,等回头用空间里的泉水浸泡一下,应当就很好了。 “怎么这么多?当真不要钱的?” “友人许是怕我种不好,所以多送了些吧?余下的回头种到山里去。”顿了顿,谢子安又道:“或者,再买些地?” 齐乐乐斩钉截铁地回绝:“不用了!我估摸了一下,应当差不多够!” 哪怕种不下,她空间的仓库里也还能装!犯得着再买地吗?葡萄酒都还没个影儿,也不知道这里的水土种出来的葡萄适不适合酿酒呢! 谢子安本就是逗她玩儿,见她这模样不由勾了勾唇角:“那这葡萄苗可还行?” 齐乐乐点头:“还不错,应当是良种。” “夫人可否奖赏一二?” 齐乐乐抬头:“想要什么?” “不如亲一下?” 齐乐乐抿了抿唇:“你闭上眼睛。” 谢子安似是没料到她这么干脆,从善如流合上眼。 齐乐乐看看左右,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如蜻蜓点水般,撩得人心尖儿都痒痒的。 “夫人是否过于敷衍了?” 不就是比谁脸皮厚么! 齐乐乐压下心头的羞涩,道:“夫君也没说亲哪儿呀。” 谢子安轻轻笑了一声:“劳烦夫人再支些银子,为夫的私房都被掏空了。” 齐乐乐下意识问了一句:“你下午去哪儿了?” “去了趟城里,明日动土,总要准备些东西。” 齐乐乐这才想起来,动土好像还有仪式讲究的:“我都忘了,东西都买齐了吗?明日我要做些什么?” 谢子安笑道:“不用你做什么,我和爹去就行了,匠人们也都是男人居多。” 齐乐乐点点头:“那王叔的院子有人吗?我得去看看肥皂。” “明日午时得在那边办动工酒,不然我现在去把那些木匣子搬过来?” “也好。” 片刻后,齐乐乐看着哼哧哼哧搬得不亦乐乎的谢子言和谢子文,眼底满是同情,这俩傻孩子! 夜里,齐乐乐突然想起白天里的事,道:“保江叔今日找到我,说也想育苗,我答应了。” 谢子安不甚在意:“你决定就好。” 齐乐乐抿了抿唇,又道:“下次,我会先跟你商量一下。” 谢子安偏过头,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道:“好。” 齐乐乐心满意足,翻了个身准备睡了。 谢子安也闭上了眼。 不多时,两人陆续进入了梦乡,只是不知,在梦里,是否有彼此的身影。 …… 第二天,齐乐乐不准备出门了,想着趁机把房间好好收拾收拾,被褥也该换换了。 别看只有一间房,大大小小的摆件儿倒是不少,等齐乐乐忙活完,已经临近午时了。 正好该去看看肥皂了。 木匣子昨晚被放在了厨房旁边儿的柴房里,齐乐乐刚要过去,就见谢思娴也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了。 “嫂嫂!你要做什么好吃的吗?” 齐乐乐不由再次感叹家里几个小的是不是在她身上装了定位系统,笑道:“不是哦,昨天做了一个小玩意儿,今天看看成果怎么样。” 谢思娴原本有些失望,听到后面又高兴起来:“可以带我一起看看吗?” “当然可以呀!” 齐乐乐揭开旧衣服,将木匣打开,里面是一整块黄褐色的固体,她拿小刀切了一小块儿出来,打了盆水试试效果,结果非常满意。 谢思娴学着齐乐乐的动作将手打湿,用那一小块儿东西在手上来回磋磨一下,手上顿时变得滑溜溜的:“嫂嫂,这是什么呀?怎么滑滑的,也是澡豆吗?” “不是澡豆,不过跟澡豆的用途相似,名为肥皂,去污能力比较强,可以用来洗手洗衣服,也可以洗面洗澡。” 说话间,谢思娴已经将手放进水里洗干净了,惊叹道:“这个肥皂洗完好干净呀!” 说着,又将手伸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就是不够香。” 齐乐乐笑道:“所以它更适合洗手和洗衣服,若是洗面洗澡,则不如澡豆好。” “那也很好啦!以后我再也不怕弄脏手洗不干净啦!”谢思娴捧着小脸儿开始夸:“嫂嫂真厉害!能做出这么厉害的肥皂!” 看着小家伙亮晶晶的小眼神,听着她纯真的夸奖,齐乐乐果断决定,尽快把胰子给试着弄出来!那才是集清洁护肤为一体的神器! 接下来,齐乐乐将木匣里的大块肥皂切成巴掌大的小块儿,继续放在那里固化。 最后拿了一块,同谢思娴一道送去给苏雅娴。 苏雅娴当即试着用了一回,不由啧啧称奇:“这可真是个好东西,乐儿当真聪慧。” 齐乐乐谦虚道:“我也是从别人那里看来的。” “乐儿不必自谦,只是看过便能制出来,亦非常人所能及。” 齐乐乐着实被夸得有些脸红,忙找了个借口溜了。 谢思娴也想跟去,却被苏雅娴叫住了,轻声叮嘱道:“你嫂嫂做的这些东西,你不可追根问底,亦不可四处宣扬。” “好,我记着了。” “别总是缠着你嫂嫂,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谢思娴嘟了嘟嘴,却还是乖乖应了。 第八十一章 太小了,别急! 虽然苏雅娴夸了她,但齐乐乐看得出来,她这位漂亮精致的婆婆对肥皂的兴趣并不是太大,也难怪,谁让肥皂不够香呢? 还是要把胰子给弄出来才行!齐乐乐回房后就开始琢磨,其实胰子就是在澡豆的基础上加以改进,使之比澡豆去污能力更强、更护肤、也更方便使用,也就是澡豆的2.0升级版。 正在书里翻找得起劲儿,房门突然被推开,齐乐乐手指一抖,书本都被扔进了空间里。 谢子安一进门,瞧见齐乐乐瞪圆了眼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不由问:“怎么了?” 齐乐乐摇摇头:“没什么,刚刚在想事情,被你吓了一跳。” “是我的不是,下次我先敲敲门?” 如此良好的认错态度倒叫齐乐乐不好意思起来,明明是她自己心虚:“倒也不用,你进门前咳嗽一声就好。” “好。” 齐乐乐又问:“你忙完了吗?” 谢子安应了一声,渐渐走到近前。 一股淡淡的酒味儿扑面而来,齐乐乐抽了抽鼻子:“你又喝酒了?” 谢子安笑了一声:“嗯,刚刚敬了几盅酒。” 齐乐乐下意识揉了揉耳朵,正要起身给他泡点蜂蜜水,却被人一把拉住,随即一阵天旋地转,被摁在了床上。 “做什……唔……” 不同于初次的浅尝辄止、也不同于上次的温柔缠绵,这次的吻来得异常凶猛,齐乐乐有种要被拆吞入腹的感觉。 后背窜起过电般的感觉,齐乐乐只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娇软的呻吟声不知不觉从交缠的唇舌间逸出,更增添了几分暧昧。 直到齐乐乐觉得胸口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才被放开,她微张着嘴,胸口一起一伏,因着姿势的原因,尚未完全完全发育的胸部都拱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更添了几分诱人的风姿。 双手又被压在头顶,齐乐乐下意识扭了扭身子,却没瞧见谢子安的眼眸瞬间深了些许,他低下头,含住齐乐乐小巧的耳垂,低哑的嗓音带了几分危险的笑意:“夫人若是再动下去,怕就真要怀上孩子了。” 齐乐乐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这人真是要命! 见齐乐乐不说话,谢子安又道:“别怕,我再抱抱就好了。” “谁怕了!”齐乐乐下意识怼了一句,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软绵绵的,听着格外甜腻,好似撒娇一般。 谢子安轻轻笑了一声,抬手在她拱起的胸部轻轻捏了一把,道:“太小了,别急。” 只是这话,也不知到底是说给谁听。 齐乐乐瞬间瞪圆了眼,你才小! “你乱摸什么呢!还不快起来!” 谢子安懒洋洋往旁边一歪,随手扯了被角搭在腰腹部:“今日起太早了,陪我睡会儿?” “你自己睡吧!我还要琢磨事儿呢!”齐乐乐说着就想起身。 谢子安长腿一伸,挡住了齐乐乐的动作:“琢磨什么?” 跟醉鬼是没什么好说的,齐乐乐只得继续躺着:“肥皂不大适合娘和娴娴她们,我琢磨看能不能制出胰子。” “为何不适合?不好用?” “好用,但是没有香味,也没有保养皮肤的功效,相对而言,更适合干活儿的人,或是用以清洗衣物之类。” 谢子安点点头:“所以胰子也是类似肥皂的东西,只是比肥皂更香更保护皮肤?” “聪明!胰子其实是在澡豆的基础上改良的,既有肥皂的清洁力度,也有澡豆的护肤功效。就是做起来麻烦些,远不如肥皂成本低廉、制作简单。” 谢子安笑了:“夫人选择先做肥皂,想来是为了给家里再添一大进项?” 这人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你觉得可行吗?” 谢子安道:“先把胰子一并制出来看看,两样对比,才能卖好价钱。” “奸商!” 谢子安挑了挑眉:“嗯?” 齐乐乐果断改口:“夫君好主意!我这就去琢磨胰子怎么弄。” 这回,谢子安没拦着她,只是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懒洋洋道:“需要澡豆的配方吗?” 齐乐乐果断点头,有了澡豆的配方,她改起来就更容易啦! “等我睡醒了找给你。” “好。” 见人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谢子安低声道:“小没良心!”唇角却微微翘起。 片刻后,房门又被推开,齐乐乐端了碗水进来:“给你泡了蜂蜜水,解酒的,起来喝了。” 谢子安坐起身,接过碗一饮而尽,然后趁着齐乐乐不注意,把人拉进怀里又亲了一会儿,只把她亲得浑身软绵绵才放开:“甜吗?” “甜!齁甜!”齐乐乐简直没了脾气:“下次少喝点酒!” 谢子安躺回去,伸出手臂挡在眼睛上,闷闷地笑出了声。 匠人们吃过动工酒,下午就开工了,据说为了赶工期,来的人很多,几乎是整个班门的人都出动了。 齐乐乐也是听谢子言说了才知道他们请的还是名匠,难怪图纸能画得这么快这么好。 “那他们住哪儿?吃什么?” “这就不用我们操心啦,他们这会儿估计都搭好临时居住的屋子了。” 齐乐乐点点头。 谢子安慢悠悠道:“他们可不仅仅是为了赶工期。” 齐乐乐看过去。 “那两张图纸他们可感兴趣得很。” 齐乐乐顿时了然,原来是冲着淋雨和马桶来的。 …… 谢家这次起宅子是个大工程,各种材料不要钱似的,如流水般一趟趟地往上溪村儿搬,早就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当晚就悄无声息地在上溪村儿传开了。 谢家似乎也没打算瞒着,好像打从谢子安坚定要娶齐乐乐的那天起,谢家就不再是当初偏居一隅、与世无争的低调姿态了。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若说之前购置田地是谢子安为了哄新媳妇齐乐乐开心;那么昨日苏雅娴当众怒怼王秀才则让人看出了谢家对齐乐乐的维护以及对王秀才的不屑一顾;而如今大张旗鼓地起宅子,显示了谢家打算在此地久居的决心。 不少人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这上溪村儿或许要变得不一样了。 第八十二章 还要雇人? “看到没有?人谢家可不是个简单的!他们都打算育苗了,那还能有错?”齐保江一拍桌子:“就算真错了,不也就亏一年收成?又不是亏不起!” “瞧瞧你们这小肚鸡肠的样儿!也不知随了谁!” 三个儿子被骂得跟个鹌鹑似的,一声都不敢吭,几个儿媳妇也低着头,全然没了刚刚碎碎念的胆子。 齐保江瞧见了,心里头火气更大:“看看人家四丫!嫁过门没三天就敢替谢家出头来跟我讨价还价!你们呢,就只会在窝里挑事儿!闹得家宅不宁你们有糖吃?” “脑子是个好东西,但也要用到点子上,有空多琢磨些正经事,给家里多挣点儿银子行不行?进项多了,我还能亏了你们不成?” 几个儿子儿媳连连点头:“明儿我们就开始晒种育苗。” 齐保江这才满意了,甭管他们听进去多少,只要事儿干好就成! …… 家里周围突然多出很多匠人施工,齐乐乐竟然都没察觉到动静,真是神奇。 “这会儿他们都在葡萄园和西瓜田那块儿,你自然听不到动静。” “嗯?之前不是说同时把新院子也建起来吗?” 谢子安道:“原本是这样的,但这不是有了夫人提议的淋浴和马桶?” “原来竟是我的锅。” “你的锅?” 齐乐乐笑道:“我听来的一种说法,就是我的错的意思。” 谢子安点点头,又问:“今日要做胰子吗?” “不了,棉籽晒了几天,差不多可以了,稻种也要开始处理了。”齐乐乐道:“再说,配方我还没琢磨出来呢,先把春播忙完再说。” “也好。” 用过早饭,齐乐乐去了王于忠的后院,仔细看了看棉籽,觉得可以开始浸种了。 “如何浸种?” 齐乐乐道:“浸种很简单,用冷水浸泡一天一夜,再捞出来晾晒,晒至籽毛变白时,拌上草木灰后,就可以种到育苗田里去啦。” 常庆云心里头惦记着育苗的事儿,今儿也没去地里,原本打算晒晒稻种,却碰上了棉籽浸种,当下就要揽了差事儿。 齐乐乐还想着往清水里头多注些泉水,哪儿能让常庆云来呢。 “还是我来吧,顺便能再挑一挑棉籽。” “少夫人吩咐就成,挑棉籽我会。” 谢子安轻轻咳了一声。 常庆云后背僵了僵,道:“我想起来,今儿还约了保江大哥去看育苗田,少夫人您忙着,我先去了。” 齐乐乐轻快点头:“去吧,育苗田要选个水源充足的地方,离水田不要太远了。” 常庆云应了一声,大步走了。 王婶儿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暗暗失笑,也寻了个由头离开了。 后院里有一口水井,不等齐乐乐开口,谢子安就已经走过去打了一桶水上来。 齐乐乐连他都想支走:“你不去匠人那边瞧瞧?” 谢子安看了她两眼,道:“正要过去,本想带你一道去看看的。。” “最近事儿多,我就不去了。” “也好。” 临走前,看着院子里一排排的大水缸,谢子安到底叮嘱了一声:“打水小心些,若是吃力就喊人来帮忙。” 齐乐乐摆摆手:“知道啦!” 等谢子安走远,齐乐乐开始往大陶缸里舀水,舀一勺子井水,再灌半勺子的泉水,倒不是她小气,而是怕万一泉水效果太好,回头棉籽全发芽了,那可不好解释。 一桶水很快见了底,齐乐乐拎着木桶去了水井旁,原本的她自是不会打井水的,但这不是有四丫的记忆在?稍稍摸索两下便会了。 稳妥起见,齐乐乐每次都只打了小半桶的水,如此忙活了半天的功夫,才终于把那些个水缸都填了个半满。 王婶得了谢子安的吩咐,隔了很久才来后院儿,瞧见齐乐乐一个人提了那么多水,顿时心疼得不行。 “怎么不叫我一声呢?累着了可怎么办!” 齐乐乐随手抹了把额上的汗珠,笑道:“只是拎几桶水罢了,累不着的。” 王婶眼尖,瞧见她手掌磨得通红,心里头更多了几分愧疚,道:“你快歇歇!后面的我来,你说就是!” 齐乐乐其实有些累着了,手都有点儿抖,虽说这水井有轱辘,但只要提起来就不能松手,这一桶桶的拉上来,确实够呛。 “将棉籽放进去泡着就好。” 王婶忙道:“这个我来,你歇着!” 齐乐乐搬了个矮凳坐在水缸旁,笑道:“那就辛苦您搬一搬棉籽了,我来挑着往水里泡。” 王婶儿麻利地将一旁晒着的棉籽用簸箕收起来,放到齐乐乐脚边,齐乐乐抓起棉籽看了看,晒得还不错,晃动起来能感觉到里面的动静。 两人配合着,将棉籽都泡进了水缸里。 弄好棉籽,王婶儿又将稻种搬出来,摊开了晾晒。因为齐乐乐的要求,王于忠还真买了几个不同品种的稻种,王婶晒的时候还特意分开了晒。 齐乐乐挨个儿看了看,以她有限的经验,大概也只能看出里面有籼稻也有粳稻,因为籼稻的谷粒是狭长形,而粳稻的谷粒偏短粗,比较好辨认。 王婶有些好奇:“稻种育苗也跟棉籽一样吗?” 齐乐乐道:“其实,大部分作物的育苗大抵都是相似的,无非就是晾晒,浸泡,催芽,然后下种。” “那葡萄苗要怎么准备?” “葡萄苗就省事儿多了,直接浸泡一下就可以种下去了。” “少夫人懂得真多。” “您怎么也叫起少夫人了?” 王婶笑道:“还是叫少夫人合适,家里的人越来越多,不能因为我一个人乱了规矩不是?” 齐乐乐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得摁下不提,转头跟谢子安提了一句。 “王婶说得在理,随她吧,左右不过是个称呼。” 齐乐乐想了想,倒也是,王婶想怎么喊随她吧,只要自己心里继续拿她当长辈敬重就好了。 正想着,双手冷不丁儿被握住,齐乐乐嘶了一声。 “不是说了让你不要逞强?” 齐乐乐不由辩解道:“当时真没觉得疼,后来才发现磨出了水泡的,其实,你要是不冷不丁儿这么捏一下的话,也不是疼的。” 其实是她不够熟练,没掌握好技巧,导致手掌心被麻绳给勒伤了,刚开始还只是发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起了水泡,她原本打算等睡觉前挑掉,没想到被谢子安看见了。 谢子安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说不下去了,这才起身拿了一个小匣子。 齐乐乐探头看了一眼,顿时被里面密密麻麻一排银光闪闪的针给吓了一跳。 第八十三章 小小的尊重 “你哪儿来这么多的针?” 谢子安语气淡淡的:“专门给你挑水泡的。” 齐乐乐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谢子安看了她一眼,取了根银针,托起她的手,仔细地给她挑水泡。 灯下看美人,这美人也是不分性别的。 烛光下,谢子安精致的侧颜分外的好看,皮肤白细莹润,好似镀了层暖黄的光,睫毛浓密且长,在眼睑处投出一片扇形的暗影,鼻梁挺直,还有那双唇…… “看什么?” 齐乐乐下意识道:“看你好看呀!” 谢子安又看了她一眼。 齐乐乐莫名觉得今晚的谢子安有些唬人,下意识露出个讨好的笑来。 谢子安复又垂下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等到水泡被挑破,谢子安拿了个小瓷罐,仔细给她上了药。 屋子里静悄悄的,甚至能听见烛火的轻响,齐乐乐不自在地动了动,有心想打破寂静,却不知为何,不太敢出声。 “我想再添些人手。” “还要雇人?”齐乐乐说完,声音立刻低了下去:“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是因为家里目前人手周转不开吗?” 家里眼下就二十六亩田地,两亩水田外加七亩桑树林,哪怕加上即将要种的葡萄林和西瓜田,那也只有五六亩的面积,家里都已经有了八个活契的长工,还要请人? 这村子里谁家没个大几十亩的田地啊,见过谁家请了这么多人的? “眼下你觉得人手不足那是因为农忙,等忙过了这阵子就好了!不用那么多人手的。” 谢子安语气平稳:“不是还要做芝麻酱和肥皂?” 齐乐乐好声好气的劝:“芝麻酱不是三个月才出一次货?肥皂都还没开始卖呢,也不用一直做的。腾出三个人手足够了,地里的活儿五个人也差不多了。” “很快蚕种就要下来了。” “养蚕我自己来就够了啊!” 谢子安静静地看着她。 两厢对视。 齐乐乐率先败下阵来,弱弱地开口:“要不,再请两个也成的。” “我打算再买两家人。” 齐乐乐瞬间挺直了脊梁,声音也严肃起来:“还要买两家人?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谢子安道:“昨日跟王叔去城里,遇到了以前的家仆,日子过的并不算好,想继续跟着我们。” 这倒是齐乐乐没有料到的:“那你想的话,就让他们来吧。” 谢子安道:“如此,宅子便要再起一间,不若再买点地?正好葡萄苗也有多。” 齐乐乐静了片刻,发出灵魂拷问:“所以你刚刚是故意装冷淡吓我,好让我同意再加两家人,再买点地?” 谢子安不答反问:“你把自己的手伤成这样,还不许我生气?” 齐乐乐抿了抿唇,略带怀疑地看着他。 谢子安挑眉回望:“莫非你不信?” 齐乐乐心说我还当真不信! 不过,她心里也同样清楚,不论她同不同意,这两家人必然是要来的,谢子安愿意花心思来哄她点头,也算贴心了。 夫妻之间,有时候需要的就是这种小小的尊重。 是以,齐乐乐最终还是点了头:“依你,只是不能耽误了葡萄苗下种,时间真的不多了。” “待明日他们过来,先犁地施肥,等匠人建完那块儿就种葡萄苗,来得及。” “那行吧。” 临睡前,谢子安突然道:“若是你不愿,那两家人我也有别的安置法子,不是非要带回来不可。” 齐乐乐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她撑起半个身子,探过去,飞快地在谢子安的脸上亲了一下:“晚安!” 谢子安转过头,只看到一个小巧的后脑勺,他伸手摸了摸脸颊,笑道:“夫人晚安。” …… 第二天,谢子安跟王于忠去城里接那两家人。齐乐乐先去看了看肥皂,摸着比昨天硬了不少,她拿了几块,送去给王婶,将用处细细说了。 王婶满脸惊喜:“昨日就听娴娴说了,没想到能洗这么多东西?怎么给我这么多呢?一块就够啦!” “不多,您这儿住着这么多人呢,大家一起用。”齐乐乐笑道:“这个做起来很简单,材料不还是您准备的?不用省着用,多着呢!” 王婶便也不推辞了,笑道:“谢少夫人。” 棉籽浸泡一天就可以了,接下来等晒干,拌一点草木灰,就可以种到育苗田里去了。 别看事儿少,但架不住棉籽的量多啊,偏生王婶还不让插手,齐乐乐没办法,只得去了趟田地,把常庆云几个叫回来了。 谢子言和谢子文倒是没跟去,两人蹲到齐乐乐身旁,急着想要分享听来的新鲜事儿。 “杜家昨儿一大家子去了王老秀才的私塾,又哭又闹、又是求情又是寻死的,比那戏班子唱的大戏都还精彩呢!” 齐乐乐不由被逗笑:“结果怎么样了?” “结果杜老太还没来得及装晕呢,王老秀才倒是先气晕过去了!” “听说这会儿还在城里头没回呢。”谢子言啧啧两声:“这下杜壮志的名声彻底没了,明年下场可没人会帮他保举咯。” 齐乐乐道:“自作孽不可活,杜壮志要是没起坏心思,想利用王老秀才来打压报复,也不至于落到这种田地。” 这会儿看起来是杜家可怜,杜壮志更是前途尽毁,可要不是谢家底气足,可怜的就是她了! 被这十里八乡最受人尊敬的老秀才指着鼻子骂德行亏损,可不只有死路一条? “那王老秀才呢?大家有说什么吗?” 谢子言道:“少不了他的!这事儿都传到城里头去了。都说他年纪大了,偏听偏信,不辨是非!还说杜壮志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得意门生,学生品行败坏,当先生的哪里能撇得一干二净?” 齐乐乐暗道,可不是?不止教出一个狠毒的孙女儿,还教出这样一个学生,可见王老秀才的品行确实有待商榷。 谢子言又道:“大嫂这几日最好跟大哥或是我们一起,省得被狗急跳墙的杜家给拦了,凭白吃了亏。” 齐乐乐挑了挑眉:“他们拦我做什么?” “还不是想逼着大嫂去给老秀才赔不是。” 第八十四章 “他们怕不是在做梦!” 看着谢子文气呼呼的模样,齐乐乐觉得甚是暖心:“可不是在白日做梦呢!我若是去了,岂不是凭白替他们顶了过错?也不知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八成是那杜壮志!自以为读了几年书,把旁人都当傻子!” “总之大嫂近些日子小心些,莫要一个人出门,省得被欺负了去。” 有人愿意护着自己,齐乐乐当然不会拒绝,道:“好。” 结果话音刚落,就见谢子言一把扔了手里的锄头,开始撸袖子。 齐乐乐转过头,就见杜家一群六七个人往这里来了,为首的可不就是杜壮志。 谢子言挡在齐乐乐身前:“你们来干什么?” 杜壮志道:“先生为了你大嫂的事,都气坏了身子,身为始作俑者,你大嫂难道不应该去探望一二,跟先生道个歉吗?” “始作俑者难道不是你?若非你颠倒是非、挑拨离间,王老秀才会来我家找不痛快?”谢子言道:“再说了,王老秀才分明是被你们一家子给气倒的,怎么成了我大嫂的不是了?” 杜壮志压根没想到谢子言和谢子文居然会在这里,这两人难道不读书的吗?没事儿跟在大嫂身边儿叫什么事儿?谢家就是这种家风? “怎么不是她的错?当初我三婶儿和堂妹并未开口求她吧?我杜家也并未说见死不救吧?是她自己主动上前要借银子的。” “我杜家从未说过不还这个银子,只是总要给我三婶儿攒银子的时间。”杜壮志说得铿锵有声:“她既然想要利用我三婶儿博个好名声,就不该在短短三四天后要我三婶儿家的地!” “先生与我三叔是旧识,当然见不得我三婶儿和堂妹被人算计至此,所以才会兴师动众去了你们谢家,想要讨个说法。却不成想被你们给气伤了身,回去才发作了。” 啪啪啪! 齐乐乐拍了拍手掌:“说得真好!有理有据,差点儿连我都信了。” 杜壮志等的就是齐乐乐开口,在他看来,齐乐乐不过是个目不识丁的黄毛丫头,也就凭着死里逃生一次吓唬吓唬没见识的乡亲们。之前在谢家门口,前有谢子安,后有苏雅娴,将她护得紧紧的,让她觉得有了依仗,可以信口开河、飞扬跋扈。 一旦离了这些人,还不是任他拿捏? 杜壮志一脸为她着想的神情:“先生到底是从谢家回去之后病倒的,若是传扬开来,与你,与谢家,都会名声受累” “先生素来宽厚,与你家又是姻亲,你若是跟我一同去给先生道个歉,先生定然不会跟你计较。”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岂不乐哉?” 谢子言正要开口,耳边听到自家大嫂淡淡的声音:“我若是不去呢?你待如何?” 杜壮志顿了顿,道:“你可要想好了,不要意气用事,你家几位小叔也都是读书人,若是因为你坏了名声,将来是要影响科考的!” “如今因为坏了名声而不能参加科考的,难道不是你吗?”齐乐乐慢悠悠道:“你以为让我去道个歉,就可以将所有的过错推到我头上?让王老秀才全了脸面,然后就会保举你参加明年的科考了?” 杜壮志的心思被揭开,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你去还是不去?” “不去!你这种人,压根儿不配参加科考!” 杜二郎道:“你跟她多说什么,直接带过去就是了!” 谢子言上前两步:“怎么?说不过就想动手?你来试试。” 谢子文尚显单薄的身子也挡在了齐乐乐的身前。 “谁要动手!” 齐保江带着自家三个儿子冲过来,他们一家子都生的人高马大,往这儿一杵,瞬间就把杜家那几个男人给比下去了。 杜二郎怒道:“齐保江,这有你什么事儿?” “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么欺负人!” “我们怎么欺负人了?不就是让她去道个歉!” 齐保江道:“道个屁的欠,没听过救了人还得给人道歉的。” 杜二郎骂道:“你懂个屁!她得罪了先生,如果不去道歉,咱们村儿的人都得受牵连,你就不怕先生不好好教你的孙子?” “呸!我都不打算送去了!我家老三跟他学了快二十年也没见考个秀才回来,你儿子八成也没戏。” “你家的蠢儿子能跟我儿子比?” 齐保江眼睛一瞪:“你再说一遍!” “怎么?蠢还不让人说了?” 齐保江一脚就踹了过去。 两人很快扭打成一团,其他人也纷纷加入战局,就连谢子言和谢子文都冲了上去。 这熟悉的一言不合就上手的风格。 齐乐乐看那两个小子似乎有点儿底子,一时半会儿吃不了亏,目光转向阴沉着脸没吭声的杜壮志,道:“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只有你最聪明?却不知道,你在别人眼里,你就跟跳梁小丑一样!” “你那点儿龌龊的心思谁看不出来?” “你放心,就王老秀才那性子,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给你作保了!” “闭嘴!”杜壮志恼羞成怒,见她孤身一人,当即一巴掌就呼了过来。 齐乐乐等的就是这一刻,在他伸手过来之后,一个过肩摔,把人狠狠地扔到了田埂上。 这里可不比地势平整的院落,坑坑洼洼的泥土里还带大大小小的石块儿,杜壮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哪里扛得住? 震天地哭嚎声瞬间响起。 原本还打成一团的众人顿时停下了动作,杜二郎扑到杜壮志身旁:“壮志,你怎么了?” 赵氏更是吓得嚎啕大哭:“我的儿啊!你怎么样了!我的儿啊!” “你这个贱人,对壮志做了些什么!” 齐乐乐勾起一个冷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杜壮志哎哟哎哟地喊:“我的腰,我的背!爹,我疼啊!” 杜二郎忙道:“快!快!快去找大夫!” 杜家几人手忙脚乱地把杜壮志抬起来,匆匆忙忙地走了。 “你给我等着!我儿要是有个什么事儿,我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你好看!” 谢子言怒道:“你才给我等着!等我大哥知道,有你们杜家好看!” 等到杜家人走远,谢子言和谢子文围着齐乐乐道:“大嫂你没事吧?” 齐乐乐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儿。” “大嫂刚刚怎么把他扔出去的?真是太厉害了!” “你想试试吗?” 谢子言果断摇头:“不了不了!” 齐保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我现在倒是信了你说的鬼话。” 齐乐乐愣了愣,随即明白齐保江指的是她说去过阎王殿的话,不由笑了:“谢谢保江叔,今儿要不是你,我们可要吃大亏了。” “那也未必。”齐保江摆摆手:“不说了,我该忙去了。” “好。” 第八十五章 下不为例 不一会儿,常庆云几人拖着板车过来了,上面装着晒好的棉籽。 得知刚刚发生的事,想起之前王于忠的叮嘱,常庆云后背顿时起了一层冷汗:“少夫人、二公子、三公子没事儿吧?都是我的错!不该把你们单独留在这儿!” “我们好着呢!”谢子言道:“常叔你没在,刚刚大嫂可威风了,直接把那杜壮志给掀翻了去。” 少夫人居然还跟人动手打架了? 常庆云腿肚子都有点儿哆嗦了,二公子和三公子还好说,少夫人要是有点儿磕碰,那可怎么办! 不只是常庆云,其他两人也明显紧张起来,至于剩下的人,都还留在院子里继续忙活着。 齐乐乐安慰道:“没事,多亏了保江叔过来帮忙,我们没吃亏。” 常庆云抹了把额头的汗珠。 “好啦,该种棉籽了。”齐乐乐说着,抓了一把棉籽看了看,上面的籽毛已经变白了,是时候下种了。 见状,常庆云也只得压下心绪,认真看着。 齐乐乐扔了三颗棉籽在一处,往上撒一层细土,然后浇了点水,隔着一拳多距离的位置再扔三颗棉籽,如此这般。 “这就好了?” “对,就这么简单。” 这活儿简单得几乎一看就会,别说是常庆云常庆德他们这种种田的老手,便是谢子言和谢子文,都只是看了三四回就有了把握。 一群人分散开来,各自选了一垄地开始下种。 这次浇水齐乐乐没有偷偷用空间的泉水,以免到时候她这一垄长势太明显。 没多久,常庆生又拉了一板车的棉籽过来,顺便还带来了齐乐乐要的细竹条,齐乐乐拿了细竹条,稍稍掰弯,在种好了棉籽的一垄育苗田上左右一插,窝出一个膝盖高的弧形框架,然后往前走几步,再插一个,如此这般往复。 常庆生并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问道:“这是何用?” “等到了晚上,将麻布系在这上面,盖住整个育苗田,可以防止夜间温度太低,出苗太慢。” “原来如此。” 至于麻布,齐乐乐已经嘱咐谢子安今儿去城里买了,天黑之前肯定能有的,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乖乖买最便宜的。 十来个人忙活了一天,堪堪将所有的棉籽都种下了,每一垄地也都插上了细竹条。 齐保江忙活完自家地里的活儿,少不得跑过来看个热闹:“你们这是做什么?” 鉴于刚刚一起打过架的交情,离他最近的谢子文态度热络:“保江叔,大嫂说这是为了保温,让棉籽出苗更快!” “就凭这些个细竹条?能保温?” 谢子文抬手指了指远处:“能保温的来了。” 马车绕着弯儿来了棉田边,后面车厢顶上绑着高高一摞麻布。 齐保江眼睁睁看着他们将簇新的麻布一捆捆地搬下来,依次展开,铺在那一条条的细竹条上,将整个育苗田都笼罩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保温促进发芽的法子?” 回话的是齐乐乐:“对!” 齐保江砸了咂舌,这丫头可真敢说啊!这谢子安倒也真敢作!宠媳妇儿宠的没边儿了这是! 得亏谢家的家底子厚,不然一般人家儿还真扛不住这小两口这么造! 不只是齐保江,这附近干活儿的人都忍不住朝这边张望,有那好奇心重的还特意绕过来问上两句。 毕竟不是谁都见过拿簇新的麻布去盖地的!这跟把银子扔水里听个响儿有啥区别? 当着谢子安和齐乐乐的面儿,众人当然不好说什么,但是心里头怎么想得可就说不准儿了。 不过齐乐乐也不是在意其他人想法的人,她只要谢子安相信她支持她就好了。 “这就可以了?” 齐乐乐点点头:“太阳下山就绑起来,明早太阳出来再解开。过几天应该就能出苗了。” “好。”谢子安道:“今儿也累了一天,时辰不早了,回吧。” 同齐保江道了别,众人准备踏着落日的余晖回家去了。 齐保江忍不住道:“你们就这么走了?不怕半夜里别人来偷麻布啊!” 齐乐乐摆了摆手:“这麻布上都是涂了药的,所以才能保温,谁不怕死,尽管来偷呗。” 这话一出,原本还凑在育苗田附近瞅新鲜的人们顿时往后退了好几步。这丫头果然邪性啊!拿有毒的麻布盖棉花种子,也不怕把棉籽给毒死! 看她一本正经的吓唬人,谢子安眼底染了几分笑意:“走吧。” 路上,谢子言和谢子文终于逮到机会跟自家大哥告状,将刚刚杜家来找茬儿的事儿给说了,还着重强调了齐乐乐将杜壮志整个儿轮到地上的壮举! 谢子安听完,不经意间一个侧首,淡淡扫了常庆云一眼。 却不料这一眼被齐乐乐看到了,她道:“是我让他们回去帮王婶儿的,我这不是没想到杜家那么不要脸。” “再说了,我们也没吃亏是不是?” 见谢子安始终不吭声,齐乐乐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袖:“我现在知道了,保证以后不再一个人出门了。” 谢子安方才开了口:“下不为例。” 齐乐乐连连点头。 常庆云忙道:“是!” 王于忠面无表情给他一个眼神:活该!我昨天才提醒你的! 回到家,王婶已经做好了晚饭,吃过饭,谢子安带齐乐乐去见了今日带回来的两家人。 这两家倒是跟常家和杜家不同,有长有幼,一家三口人,一家有五口。三口之家是苏姓,家主苏正涛和妻子冯氏正年轻力壮,儿子苏易与谢子安年岁相当,身姿挺拔、模样俊郎、举手投足间干脆利落,像是个练家子。 五口之家是刘姓,祖孙三代,刘宏儒老两口年纪不轻,却精神矍铄,据说以前是在谢家管理后花园的,有一手好园艺,儿子刘正和媳妇武氏跟常庆云差不多,看行头却要更讲究一点,孙子刘锦辰不过十来岁,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看着就讨喜。 只是,这两家人着实可不像是日子过得不好的样子啊。 齐乐乐意味深长地看了谢子安一眼,转头却挂上了和善的笑容,同他们说了会儿话。 眼下宅子还没建好,这两家人只能继续挤在王于忠这间院子里,好在他们彼此应该也是相熟,应当不至于太尴尬。 等到回了房,还不等齐乐乐开口,谢子安就坦白了:“确实并非日子过不下去,却也是他们特意寻过来的,总不好叫他们失望。” 齐乐乐故意拿乔了一会儿,才道:“只要你不计较白日里我跟人动手,那我也就不追究你骗我的事了。” 第八十六章 杜家这是想要四丫的命啊! 谢子安似乎被气笑了:“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我要同你计较。” 齐乐乐主动拉了他的手:“我也是有把握才动手的,再说了,他确实是欠揍嘛!” “想打他多的是办法,非得自己动手?” “亲自动手才解气啊!”齐乐乐气呼呼道:“他居然把我当傻子骗,这不是找打是什么?” 谢子安捏了捏她细滑的小手,笑道:“那确实找打。” “是吧!” “是,打得好。” 自以为这事儿就这么揭过了,齐乐乐暗暗松了口气,她累了一天,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待她睡沉后,谢子安却起身出了房门。 苏易守在院子里,见他出来,低声道:“杜家自称杜壮志被摔断了脊骨,连夜去找他们杜姓的长老哭诉,据说要请族长出面。” “当真摔断了?” 苏易道:“自然没有,少夫人又不会武功,哪能轻易摔断脊骨?” “我爹睡了吗?” 苏易指了指书房:“老爷在等公子。” 书房里面没有点灯,月光从窗户透进去,照出一个朦胧的身影。 谢子安颔首,走进了书房。 没人知道他们父子两说了些什么。 只是,在谢子安离开之后,谢岱轻笑了一声:“臭小子,都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 第二天,齐乐乐一觉醒来,杜兰秋已经在院子里等半天了。 “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你等下什么都不要说,我和我娘会一力承担的!” 齐乐乐听得一头雾水:“怎么了?” “杜家昨晚找了杜氏的长老告状,还求了族长出面主持公道。” 齐乐乐万万没有想到杜家能够无耻到这种程度,打不过还要去跟族里的长老告状,一个大男人打不过她一个半大的丫头,杜家哪儿来的脸去告状的啊? “他去告状,族长就肯管?” 堂堂一族之长,年纪都一大把了,这么闲的? 杜兰秋道:“还不是那不要脸的杜家搬出了我爹,再加上上溪村儿这一代人里,也就他们最能吹,大家都指着杜壮志明年再考个秀才呢,这会儿他出了事,杜姓长老又非要讨说法,族长也不好拒绝。” “所以这会儿大家都去祠堂了?” 杜兰秋点点头:“族长召集了村里所有的家主,我娘他这会儿已经去了。” 齐乐乐不由道:“你娘去了也不能进去的吧?” 祠堂里可不准女人进去,进去的都没好事儿,哪怕之前学习养蚕之法,那也只是在外面的院子里。一旦族长召集,都是要在祠堂里面商量正事儿的。 “我娘她自有办法。” 齐乐乐摇了摇头:“这事儿虽说是因为我帮了你们而起,但其实到了现在这一步,已经跟你们没什么关系了,是杜壮志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想要维护自己的名声,非要把我拖下水。” 当然,杜壮志不一定是真正理由,背后指不定还有王秀才的影子,齐乐乐冷笑一声:“走吧,去祠堂看看。” 杜兰秋一把拉住她,急道:“你别冲动!族长不比旁人,不能在他面前放肆的!” “别怕!我有办法。” 逐利避祸是本性,杜家有利用价值,族长才愿意出这个头,只要她的价值比杜家更大,族长自然会多考量一番。 然而,还不等齐乐乐摸到院门,就听见身后响起苏雅娴温柔婉约的声音:“乐儿,兰秋,过来。” …… 祠堂里。 齐大梗着脖子道:“你这是欺我齐家无人?四丫瘦瘦小小的,从没跟人打过架,你现在说她把杜壮志的脊骨给打折了,谁能信?” “所以才说她邪门儿啊!”杜大郎道:“当时周围可有不少人都瞧见了,齐大,你不会到现在都以为那丫头还是你原来的那个闺女吧?” “不是我闺女还能是你闺女?” 杜姓的长老摸了摸花白的胡须,颤悠悠地开了口:“齐大,心疼闺女是好事,我们都是当爹的,能体谅你这份心,但这闺女也要值得你疼才行啊。” “四丫是你养大的,你好好回想一下,她这些日子说过的话、做下的事儿。” “你真的能保证,那还是四丫吗?” 齐大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蹿起来,直冲脑门儿。 杜家这是想要四丫的命啊! 想明白这点,齐大再开口时,多了几分慎重:“四丫是我养大的闺女,要真被恶鬼附了身,我还能不知道?她就是四丫,只是经历的事儿太多,性子变了些。大夫不也说过,死过一次的人,会性情大变也是正常的?” 说完,齐大期待地看向族长,族长可是他们齐姓家族的,应该不会轻易要四丫的命吧? 至于谢岱,齐大并没有指望,谢家自己都是个外来户,在家族祠堂这种地方,哪里说得上话? 族长发须皆白,双手摁在拐杖上,坐在首位,浑浊的眼睛带了几分洞察世事的沧桑。 在他身旁,还坐了几位老人,都是各姓氏的长老,刚刚开口的杜姓长老便是其中之一。 几位老人都没开口,齐保江倒是忍不住说了句话:“这多大的事儿?村里头谁家没跟人干过架?至于惊动几位长老吗?” 杜大郎道:“这事儿还不大吗?壮志的脊骨都被打断了!明年还怎么下场考试?” “那也是你们家先找上门来要强抓人家走的,还不兴人反抗一下?一个大男人,干不过一个黄毛丫头,丢不丢人呐。” 杜大朗脸都气红了,一口咬定:“四丫那就不是人!换了你一样会骨折!” “保江。”族长身旁的一位老人开了口:“跟你无关,听着就是。” 第八十七章 你们保不住四丫的! “好啦!”杜姓长老慢悠悠接过话茬:“杜壮志的事儿不重要,眼下说的是四丫,四丫可不仅仅是打了人,她还得罪了王老秀才。” 杜长老说着,眼神在谢岱身上扫了一圈儿,道:“王老秀才如今已经气病了,压根不肯见咱们上溪村儿的人,杜壮志是他最喜欢的学生,都被毫不留情地赶出私塾,为的什么,还不明白吗?” 要是齐乐乐在场,怕是要被杜长老这套无耻的说辞气得够呛,这杜姓的人在不要脸上还真是如出一辙。 但此时在场的谢家人是谢岱,他面色从容、分毫不乱,所有的话都好似清风过耳,听过就算。 “四丫当众顶撞王老秀才,已经把人家给得罪死了,我们要不给个交代,村里的孩子们可就都没地方读书了。” 杜长老说完,重重的咳嗽了几声,似乎是累着了,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还微微半阖着眼。 这事儿可就大了,有人忍不住问:“那可怎么办?我刚交了一年的钱呢!” “我就说怎么这两天没去学堂,原来是被王老秀才赶出来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着急。 族长抬了抬手,众人顿时住了嘴,齐刷刷看过去。 “打从老祖宗来这里落了户,这一代一代的传下来,才有了今日的上溪村儿。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能有今日,靠的是恪守本分,铭记族规家训。” “祖训有言:奉祖先、孝父母、和兄弟、睦宗族、和相邻、教子弟!” “平日里,大家起个龊语、小打小闹,那都当不得真。但这次,四丫将杜壮志给打骨折了,杜壮志是读书人,骨折若是不好,那往后都不能参加科考,四丫此举,无疑是毁人前程!” “王秀才虽说不是我们上溪村儿的人,却也是有名望的长辈,四丫当众顶撞,实属不该。如今累及族人,于情于理,四丫都该为此承担后果。” 承担后果?四丫一个半大的丫头,能怎么承担? 齐大的身子晃了晃,齐壮的面色也难看起来,族长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要把四丫给处置了。 族长说完,目光灼灼,看向谢岱。 谢岱略微欠了欠身:“您说得在理,儿媳性子直爽、内子偏又护短,言语间冲撞了王老秀才。且不论是非对错,王老秀才确实是在我谢府门前被驳了面子,因此导致族人被牵连,谢某难辞其咎。” 似乎还算满意他的态度,族长略一颔首,语气稍稍放缓:“照规矩,这会儿就该把四丫抓过来当众处置了。但如今四丫算是你谢家的人,而你们家刚来我们上溪村儿两年,还不懂我们的规矩,是以还是先问问你的意思。” 话是这么说,但其中的压迫之意不言而喻。 谢岱却仿佛浑然未觉:“谢某不才,为两榜进士,为表歉意,谢某愿开设私塾,诸位若不嫌弃,尽可将家中稚子送来。” 话音落,祠堂里寂静无声,杜长老差点儿从椅子上滑下去,就连族长都露出惊讶之色。 唯有里正面上还算平静,但心中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猜过很多次,却万万没敢往进士头上猜! 那可是两榜进士啊!那是能留在京城当大官儿的,怎么还跑到他们这山坳坳里来了呢! …… 祠堂外,尤清芸直挺挺地跪在门外,杜家其他人站在不远处,压低了声音咒骂。 谢子安站在尤清芸身侧:“您不必自责,没有您,也会有其他人,内子碍了旁人的眼,所以才会被如此针对。” 尤清芸摇摇头:“旁人如何我不知,但四丫此番确实是因为我才受的牵连,我不能袖手旁观。” 谢子安便不再劝了,尤清芸能有此心此举,到底没有辜负齐乐乐的一片真心。 这会儿在祠堂外的人不多,毕竟族长开了口,只召集一家之主,其他人是万不敢过来凑热闹的。 所以就形成了杜家一众人,将尤清芸和谢子安隐隐围住的局面。 “你们保不住四丫的!” 谢子安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淡淡道:“奉劝你们一句,趁早带杜壮志去看大夫,否则,假骨折就要变成真骨折了。” 第八十八章 爹也是很护短的 直到走出祠堂,齐大的腿脚都是软的,好似踩在棉花上,脑袋也晕乎乎的,他的亲家居然是两榜进士??? 他们老齐家的祖坟这是冒青烟了啊!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杜大郎却是满脸灰败之色。 在谢岱说出那番话后,族长回过神来,挥挥手将大家都赶出去了,只留下几位长老和里正,想要趁热打铁,同谢岱再好好商量商量私塾的事儿。 杜大郎万万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反转成这样,他张了张嘴,正想要说话,却被杜长老狠狠瞪了一眼,身旁立刻有人把他摁住拉了出去。 杜二郎在外面等了半天,看到他出来,连忙过去问:“怎么样了?怎么就散了?不是应该把四丫拉过来当众处置了吗?” “处置什么?她爹是两榜进士,谁敢处置她?” 杜二郎有些糊涂,谁是两榜进士?齐大?怎么可能! “是谢家的那位!” 杜二郎顿时傻眼了。 谢子安看向同样呆滞的尤清芸:“这下,婶儿可以安心了?” 尤清芸回过神:“你爹是进士?” 谢子安颔首。 “那……” 尤清芸的未尽之语谢子安却懂了,道:“家父性情洒脱,不适官场,便辞了官,带我们四处游历,两年前机缘巧合来了此地。” “那你们现在不走了?” “爹娘觉得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打算长居于此。” 这话,不仅仅是说给尤清芸听的,也是说给周围竖起耳朵的其他人听的。 也是到了这会儿,大家才恍然明白,当日谢子安的娘亲苏雅娴为何敢当面怼王老秀才,身为进士夫人,她当然有这个底气! 虽然被赶出了祠堂,但大家都守在外面,就等着族长出来给一句准话了。 若是谢岱当真打算在这里开私塾,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那可是进士开的私塾啊!若是能进,哪怕考不上功名,那也是值得吹嘘一辈子的事儿!将来说亲都容易些! 就连齐保江都开始琢磨着要不要跟王于忠套个近乎把家里的孩子送过去,别说其他人了。 …… “爹要开私塾?” 苏雅娴含笑点头。 齐乐乐道:“是因为我的事吗?” “倒也不全是。”苏雅娴拍了拍她的手:“当初我们并未打算久居于此,但如今子安娶了你,我和你爹也想安定下来。” “我们是外乡人,如今又大张旗鼓的买地起宅子,难免惹人嫉妒,你爹若是开了私塾,便能免去许多麻烦。” 这个道理齐乐乐当然懂,谢家这两年来一直都是财不露白的低调行事,如今却一反常态,短期倒是还好,一旦宅子起了,想不惹人嫉妒是不可能的。 但以齐乐乐这些日子的观察,她这位公公着实是个享乐型的人,能躺着就很少坐着,能多悠闲就有多悠闲,让他开私塾,会不会太难为他了? 似乎看出了齐乐乐的心思,苏雅娴不由轻笑:“放心,你爹他也曾为人师。” 杜兰秋已经彻底呆住了,直到被齐乐乐送到门外,才渐渐回过神,面色复杂地走了。 齐乐乐目送她走远,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她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过了今日,她们怕是很难再继续当好姐妹了。 “怎么站在这里?” 齐乐乐回过神,见谢子安就站在身侧,不远处是拢着袖子的谢岱。 “爹,你们回来了?” 谢岱颔首示意,转身进了院子。 谢子安又问:“怎么了?” 齐乐乐吸了吸鼻子:“兰秋姐刚刚来了,从娘口里得知了爹的身份。” “你怪我们瞒着你吗?” 齐乐乐摇摇头,这年头谁还没点儿秘密呢? “那你后悔嫁给我吗?” 齐乐乐看了他一眼:“后悔了怎么办?” 谢子安笑起来,将她的手拢进掌心,语气颇有些无赖:“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齐乐乐的唇角也渐渐弯起,感情的事强求不来,爱情如此,亲情如此,友情亦是如此。 若杜兰秋在意她这个朋友,她们便还能交好,若不在意,过往种种就当作少女时期美好的回忆吧。 “待春播过后,族里会安排人手建房,以作私塾之用。此外,还给了我们三十亩水田、三十亩良田,赋税由族里去交,收成归我们所有。” 齐乐乐不由道:“还能这样?” “因为爹明言不收束修,族长自然不会肯的,就想着送些旁的,但爹也都没要,最终就选了田地。只要他在私塾一日,这地就归我们所用。” 这样倒也不错。 只是,如此一来,不就等于把王老秀才给架在火上烤了吗?人家进士都不收钱免费教,你一个秀才还好意思收束修吗? “爹也是很护短的。” 第八十九章 这怕是要出大事儿啊! “亲家居然是进士?哎哟我的娘哎!”陈氏捂着胸口,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消息:“他爹,你快想想,我们当初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吧?” 齐大道:“我是肯定没有的,你我就不知道了。” 陈氏当真坐在那儿努力地想。 齐大灌了一大碗水,才道:“别想了,今儿杜家摆明了想害四丫,我以为亲家不顶用,跟他们争执了几句。刚回来的时候,亲家还跟我说了会儿话,态度挺好的,让我放心,谢家会好好护着四丫的。” “今天族长召集大家,不是为了私塾的事儿?怎么还扯上四丫了?杜家干啥了?” “哪儿啊!”齐大将事儿大致说了,又道:“亲家都是为了护住四丫,才不得不坦白了进士的身份,否则四丫难逃一劫。” 陈氏听得怒火中烧,一巴掌拍在桌上:“杜家这群杀千刀的!这是当我们都是死的吗?” 这上溪村儿里,虽然姓氏驳杂,但大姓依旧是姓齐的,杜姓的人虽然也不少,但跟齐姓的人相比还是差了些气候。 那杜家之所以连夜把事儿捅到族里长老乃至族长那儿,就是怕他们齐家反应过来,到时候他们想害四丫就没那么容易了。 院子里,齐小财眼底的怒火越烧越旺,直到听见齐大说族长都已经打算派人去抓四丫来处置之后,他目光一扫,从角落里抽处了一把砍柴刀,霍然起身。 齐小金和齐小银也听了个全,随手捞起一样东西就跟了上去。 赵氏吓得不轻:“爹,娘!他们哥儿仨要去找杜家算账啦!” 齐大和陈氏连忙跑出来:“你赶紧的去你大伯家,让他马上带人去杜家!” 说完,两人也追了出去。 赵氏抖着腿往齐壮家跑,刚刚齐小财的眼神简直太吓人了,这怕是要出大事儿啊! 杜大郎耸拉着脖子回了家。 杜老太和杜二郎一家追着问:“怎么样了?族长是怎么处置四丫的?” 杜大郎没吭声,杜三郎道:“没处置。” “什么?”杜老太顿时尖叫起来:“怎么会没处置?她害得我孙儿这么惨,居然不处置她?” 杜大郎道:“处置什么?她嫁了个好男人,谢子安的爹是进士!两榜进士!!!” “进士又怎么样?进士就能不讲王法吗?” “能!”杜大郎道:“进士那都是在京城里当大官儿的!他的身份一亮出来,族长提都不提四丫的事儿了,就差领着大家伙儿跪下给人磕头了!” 杜老太跌坐在地:“那我们怎么办?我孙儿就白白挨了这场打?” 杜三郎忍不住道:“您还惦记着壮志挨打的事儿?您可想想其他几个孙子吧!四丫没被处置,还得罪了谢家,王老秀才那边也没办法交差,我们往后可怎么办?” 杜二郎夫妻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家里正乱成一团,突然有人一脚踹开了院门,把众人吓了一跳。 齐小财带着一身煞气冲进来,一手背在身后:“杜壮志在哪儿!” 一直在屋里喊疼的杜壮志立马住了嘴,可惜已经迟了,齐小财听到声音,已经快步冲了过去。 “他手里有刀!” 杜二郎连忙踉跄着追了过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齐小财一刀砍在了杜壮志的腿上,他眼睛血红一片:“齐小财!” 杜二郎的婆娘赵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杜壮志甚至都顾不得疼,嚎哭道:“救命!别杀我!别杀我!” 齐小财道:“你也知道怕死?你想害死四丫的时候怎么不怕?” “不是我!不是我啊!我没想害死四丫!是王蓉蓉!是王蓉蓉说,先生只是丢了脸面没处撒气才气病的,只要我能让四丫受到惩治,先生就不会生我气了!我也是被逼的!” “我跟四丫无冤无仇的,我为什么要害她?我还不是为了能参加科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求求你放过我吧。” “冤有头债有主,你已经砍了我一刀,也算报仇了,你真正该去找的是王蓉蓉啊!她才是想四丫死的人!” 齐小财闷声道:“跟你算完帐,我自然会去找她的。” 杜家其他人回过神来,想要冲进去,齐小金和齐小银握着锄头挡在门前,颇有种谁来跟谁拼命的架势。杜三郎犹犹豫豫想往后缩,杜大郎一个人怕吃亏也不敢往上冲,家里几个小的更是缩在后面不敢动。 这会儿,齐大和陈氏也赶过来了。 杜老太坐在地上起不来,冲着陈氏怒骂:“你这个毒妇,你儿子要是把我孙子怎么样了,我跟你拼了老命!” 陈氏扫了院子一眼,见自家人没吃亏,登时骂了回去:“我有你毒?你个老不死的!为老不尊,养出一窝子烂心肝的!四丫明明是好心救了你们家的人,反而被你们给赖上了。现在还想害死她!” “得亏老天爷开了眼!现在遭报应了吧?” 第九十章 但我不想再麻烦你们了 “什么?” “大嫂三哥把杜壮志给砍了,杜壮志说想害大嫂的是王蓉蓉,大嫂三哥本来要去找王蓉蓉,被大嫂的爹和大伯给拦住了。要不大嫂你还是回去一趟?” 齐乐乐脑子有些懵,齐小财居然把杜壮志给砍了?还要去砍王蓉蓉? 谢子安道:“我陪你一道回去。” 上溪村儿今儿一天简直是从早闹到晚。 一大早,族长突然召集家主们去祠堂,大家都是一脸的迷糊,等到了祠堂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儿。 眼看着族长都打算处置四丫了,结果谢岱突然站出来,自称是两榜进士,还打算开私塾。 还不等众人把这件大喜事传开呢,四丫的三个哥哥杀到了杜家,直接把杜壮志给砍了。杜壮志怕死,还攀咬出了王蓉蓉。 闹半天,想弄死四丫的居然是她的大嫂! 啧啧啧,这事儿可真是不得了! 齐乐乐赶回家的时候,家里家外有不少人,一来是为了防止齐小财发起疯来要去砍王蓉蓉,二来也是为了防止杜姓的人过来报仇。 也是到了这会儿,齐乐乐才深切感受到家族存在的意义。别看平时互相别苗头寸步不让,但真到了谁家出事儿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义不容辞。 毕竟,一笔写不出两家姓。 看到两人过来,众人纷纷露出笑来:“四丫回了?姑爷也回啦。” 同众人打了招呼,两人进了里屋。 屋里,齐小财手里仍然握着带血的柴刀,梗着脖子不出声,他身旁,蹲着齐小金和齐小银,在远点儿还有齐大和齐壮守着。 此外,里正也在场。 这倒是齐乐乐没想到的。 “子安和四丫回了啊。” 齐乐乐唤了声:“叔。” 齐小财手指动了动,却没抬头。 里正道:“你来了正好,劝劝你三哥。” 齐乐乐却没动,只问:“当真是王蓉蓉在背后鼓动杜家害我?” 里正目光在谢子安身上转了一圈儿,才道:“我刚刚问过杜家了,王蓉蓉确实说过王老秀才是因为你记恨上了我们村儿。” “恐怕还不只说了这些吧?” 否则,又怎么会让族长和长老们认定了她是鬼不是人,连夜决定要处置了她呢? 里正叹了口气,道:“四丫啊,这里也没外人,叔给你说几句掏心窝的话。” “王蓉蓉确实心思不正,但她到底是王老秀才的孙女儿。王老秀才开私塾这些年,声望很高,真让你三哥这么不管不顾地乱来,万一闹出人命官司,我们有理也说不清不是?” “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了,这事儿族里不会就这么算了,但得慢慢来,你要是信叔呢,就先劝劝你三哥。” 齐乐乐点点头:“我信您。” “三哥,杜壮志砍得好,谢谢你替我出头。”在所有人惊讶得目光中,齐乐乐继续道:“但是王蓉蓉,她到底还是我们大嫂,她还有个秀才爷爷,你现在去找她不合适,你的好心我懂,但别给家里惹麻烦,爹娘和大哥二哥他们会担心的。” 良久,齐小财手里的刀松开了,他哑着嗓音应了一声:“好。” 这时,齐小金道:“我想休妻。” 其他人尚未开口,齐乐乐道:“大哥,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休不得。便是要休,也要等等。” “等什么?” “等她继续犯错,犯下无可弥补的大错。” 在场几人心底暗惊。 齐小金点点头:“好,哥听你的。” 齐乐乐没有久留,后续的事儿也不是她能插手的。 村里人打架见血的情况不算少,只是杜家仗着出了个秀才,一直是被人退避忍让的,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所以才一下子闹大了。 也得亏杜家都是软弱的性子,不然这一架打下来,可不止杜壮志一人见血。 回去的路上,两人走得很慢。 谢子安道:“若真想处置她,不必再等。” “但我不想再麻烦你们了。”齐乐乐坦言道:“尤其是爹娘。” 谢子安静静看着她,没出声。 齐乐乐又道:“她几次三番利用旁人来害我性命,我却偏不如她的意,反倒越过越好,她心里必不甘心。再者,她做下这么多的错事,却并未受到实质性的惩罚,以她的性子,是断然不会轻易收手,她只会越来越狠毒,最终酿成大错。” “我等着那一天,人赃并获,让她再也无法翻身。” 说完,齐乐乐看向谢子安:“我是不是很坏?” “对方都要害你性命,你做什么都不为过。”谢子安道:“况且,你不过是钓鱼执法罢了。” 齐乐乐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这种时候还会听到钓鱼执法这个词。 “别多想。” 第九十一章 哪有人生气亲一下就好了的? 这一路,两人都没再出声。 说实话,齐乐乐并不怕王蓉蓉背后捅刀子,至少现在的她是完全不怕了,她担心的是其他的事。 谢子安是坚持要娶她的人,夫妻一体,一心维护她倒也说得过去,但谢家其他人呢?谢岱呢? 离家越近,齐乐乐心里越忐忑。 之前得知族长想要她性命的时候她都不觉得有多怕,这会儿却有些不敢进家门。 回到家的时候,一家子人都在院子里,见他们回来,几个小的很热情地迎了上来,谢思娴亲热地拉着齐乐乐的手:“嫂嫂,肚子饿不饿呀?晚膳好了唷。” 谢子文也道:“王婶今儿做了好多好吃的呢!” 齐乐乐目光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谢岱。 谢岱的神情如往常一般,略一颔首:“用膳吧。” 一切都跟以往一样,仿佛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端起碗快,齐乐乐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苏雅娴舀了半碗汤放到她手边:“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齐乐乐摇摇头。 “那是受人欺负了?”苏雅娴看向谢子安:“怎么回事?” “没事,娘。”齐乐乐的声音有些更咽:“对不起,我给爹娘添麻烦了。” 桌上顿时一静。 谢岱放下碗筷,道:“边关起了战事,消息很快会传过来。” 齐乐乐的眼底带了几分不解。 “若战事拖久,便会生乱。我们是外乡人,开私塾可以防万一。” “不论有没有你这回事,这私塾都是要开的。”苏雅娴温柔地接过话头:“再者,你被人如此欺负,身为父母又岂会坐视不理?” 齐乐乐点点头,眼前却渐渐模糊起来。 “吃饭吧。”谢岱说着,又端起了碗筷。 众人也都纷纷举筷。 谢思娴扯了扯齐乐乐的裙摆,从桌底下偷偷递了条帕子给她。 齐乐乐接过来,擦掉了眼泪。 一桌子的人,仿佛都没察觉,专心吃着饭菜,就连谢子安都目不斜视。 夜里,回到房间,齐乐乐忍不住道:“爹娘真好。” “只有爹娘好?” 齐乐乐果断道:“你也好!你最好!” 谢子安看着面前的丫头,明明是柔柔弱弱惹人怜爱的样貌,骨子里却倔强而坚韧。 差点儿都要被陷害而亡,却还担心给旁人添了麻烦。甚至情愿冒险以身作饵,都不愿意张口跟他这个夫君求句庇护。 从回来的路上,就一直有股莫名的情绪在胸间弥漫,丝丝缕缕,压不下去,吐不出来,这是谢子安从未尝过的滋味。 察觉到谢子安的沉默,抬眼看到他的眼神,齐乐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却仿佛踩在了谢子安的心上,他猛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压到墙上:“躲什么?” 到了这会儿,齐乐乐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谢子安的不对劲儿:“你生气了?” 谢子安淡淡道:“没有。” 很好,就是生气了! 齐乐乐开始回想自己哪里惹他不高兴了,却无果,当即放低了姿态好声好气地哄:“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告诉我好不好?” 谢子安的手臂渐渐收紧,目光沉沉,似有风暴在眼底聚集。 明明受了委屈被人欺负的是她,却将所有的心事都压在心底,分毫不漏!还要反过头来担心他生气。 可自己又能拿她怎么办呢? 书读了那么多,却没有一本能告诉他该如何。 最终,谢子安低头,狠狠咬了那张小嘴儿一口,听她嘶了一声,却又有些心疼,轻轻含住嘴里舔了舔。 齐乐乐含含糊糊地问:“你到底为什么生气嘛!” 谢子安松开唇舌,额头抵着她,当初决定娶她之时不就想着两人相敬如宾?互不相扰? 如今这般又是为了什么? 眼看齐乐乐还要说话,谢子安偏了偏头,再度吻上了她。 直把怀里的人亲得迷迷糊糊,谢子安犹自觉得还不够,将她拦腰抱起,扔进被窝里,欺身压了上去。 齐乐乐原本还惦记着生气的事儿,然而,当衣衫在不知不觉间被解开,谢子安滚烫的呼吸随着唇舌在她颈脖间游走,炙热的手掌在她敏感的腰上徘徊,什么理智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只剩下过电般的感觉,以及隐隐想要对方更进一步的冲动。 第九十二章 夫妻间何必要分个清楚明白 第二日,齐乐乐迷迷糊糊醒来,身旁已经空了,她抱着被子,呆呆地愣了好一会儿,昨晚的事一点点地涌上心头,给她的面颊添了几分红润。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衣领大开,露出里面粉嫩的肚兜,她忙将衣裳穿好,中途想起什么,起身凑到镜子前,掀开衣襟。 铜镜远不如玻璃镜子清晰,但却足够照出白皙肌肤上的那一朵朵红梅,光是看着都能看出昨晚之激烈。 齐乐乐不由陷入了沉思,难道亲吻这种事,也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吗? 谢子安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诱人的场景。 只着了一身中衣的小妻子半趴在梳妆台上,纤细的腰身和挺翘的臀部勾出一道诱人的曲线,衣领敞开,里面粉色的肚兜若隐若现,惹人遐想。 昨日刚刚尝过其中滋味的谢子安喉头动了动,不由轻咳一声。 齐乐乐猛地回神,一转头,撞进了谢子安的眉眼。 眼前的人面色潮红、好似一朵盛开的娇花,眼角眉梢皆是藏不住的羞涩,谢子安心间豁然开朗,夫妻间的事,何必要分个清楚明白? “看什么看!还不快转过去啊!” 谢子安从善如流背过身。 齐乐乐手忙脚乱穿好衣裳:“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我在门外咳嗽了。” 齐乐乐噎了一下,八成是发呆没听到。 谢子安转过身,指了指自己脖子的位置:“或许你要再换身衣裳,领子高一点的。” 齐乐乐猛地转身,凑近了镜子,果然发现衣领边缘还能看到一片片红,她恼羞成怒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气咻咻地去衣柜里翻找衣裳去了。 谢子安微微低头,掩去了唇边的笑意。 找了半天,只有苏雅娴给她做的那两身新衣裳衣领高一点,陈氏给她做的衣领都不够高。 换上新衣裳,确保脖子上的痕迹分毫不漏,齐乐乐这才松了口气。 看着谢子安若无其事地拿了梳子想要替她梳发,好似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齐乐乐不由生出几分羞恼:“你昨日到底为什么生气?” “没生气。” “那你都不怎么说话?”眼神还那么吓人! 谢子安顿了顿,道:“有些事一时没想明白罢了。” “那现在想明白了?” “你猜?” 齐乐乐鼓了鼓腮帮子。 这人莫不是想吃她的豆腐,故意假装生气吧? 不然哪有人生气亲一下就好了的? 梳好发髻,谢子安道:“我找到了澡豆的方子,要不要看?” “要的!要的!快给我看看。” 谢子安拉着她的手,牵到书桌前,取出一本书,翻开其中一页:“这里记得便是澡豆配方。” 齐乐乐下意识接过来翻看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文盲”人设,于是便继续装模做样地翻了翻,才道:“这些字,我还认不全。” 谢子安笑而不语,只坐到桌前,将她揽进怀里,开始一字一句地念给她听。 澡豆的做法看起来也并不复杂,就是将猪胰脏的血污清洗干净,上面的脂肪和经络也全部去除掉,再将其研磨成细细的糊状,然后加入豆粉和各种香料,进行均匀的混合。 它之所以贵重,就在于其中添加的豆粉和各种香料。 而胰子身为澡豆的升级版,就是在研磨猪胰脏时加入砂糖,再用碳酸钠或草木灰代替豆粉,并加入熔融的猪脂。至于香料,其实大部分都可以省去了。 将各种原料均匀混合后,压制成球状或块状,就成了胰子。 听齐乐乐说完,谢子安道:“如此听来,倒是不难。” “确实不难,就是不知道其中砂糖草木灰和猪脂该添加多少合适。” 谢子安道:“试试便知。” 齐乐乐点点头。 说完这事儿,谢子安貌似不经意道:“爹今早去了一趟岳家。” 齐乐乐惊道:“爹去我娘家了?” “去道谢。” “道什么谢?” “感谢岳父在祠堂里替你说话,也感谢三位哥哥去杜家为你出头。” 齐乐乐喃喃道:“那也不用专程登门去道谢吧?我原本其实还有些担心爹会介意我三哥行事冲动。” “我说过,爹也是很护短的。”谢子安道:“虽然我不喜三哥,但他这次却做了我想做的事,理应道谢。” 齐乐乐道:“那你怎么不去?偏要爹去。” “这不是怕夫人多想,特意陪着你。”谢子安说着,捏了捏她的脸:“你嫁给我,就是谢家的人,护着你是理所应当的事,你不必觉得惶恐不安。” “莫说今日是你受了欺负,便是你去欺负了旁人,我也还是会护着你的。” “可记着了?” 齐乐乐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第九十三章 怎么会这样? 感动得一塌糊涂的结果就是被谢子安摁着又亲了一轮。 等到踏出房门的时候,上午已经过了大半,而她身上的衣裳,也不是之前穿着的那一套了。 齐乐乐面色薄红,用力踩着步子,觉得自己真是亏大发了! 前几天做好的肥皂如今已经晾干了,看样子算是成功了。 齐乐乐将其切成大小相当的一块块,留了两块切得最整齐的,剩下的准备分给大家洗手洗衣用。 杜秋亮他们这阵子都在忙着制芝麻油和芝麻酱,眼看着答应要给掌柜的货就要备齐了,到时候将这两块肥皂一并送去。 “这肥皂之法教给谁来做合适?” 谢子安道:“不急,等春播之后再说。” 齐乐乐心下一动,不由问:“还会有人来投奔我们?” 谢子安倒也不瞒她:“战事起,世道或不太平,他们愿意来,收着便是,人多总比人少好。” “这场战事很严峻吗?” “爹与友人曾商讨过此事,皆以为,少则三五载,多则未知。” 齐乐乐听得心里发紧,冷兵器时代的战争都是残酷而惨烈的,若是两国势均力敌,那打起仗来更是拉锯得厉害。 而身为普通百姓,难免深受其害,且不提城破家亡这种可怕的下场,光是各种赋税都难熬过去,有的甚至还会经历一轮又一轮的征兵。 见她面色难看,谢子安安抚道:“别怕,朝中兵强马壮,此役断不会输的。” 不会输就好! 齐乐乐点点头,道:“不论如何,我们要努力多挣些银子,尽量囤粮囤盐,以防万一。” 谢子安微微一愣。 “还是要养些家畜才行!若是爹娘嫌弃味道重,我们去离家远点的地方养?”齐乐乐语气认真:“战事一旦起来,粮食和肉食必然是要涨价的,我们家里人多,更要多做准备才行。” 谢子安笑道:“好,稍后我去同爹商议一番。” 齐乐乐默默盘算了一下手里的银子,一咬牙,道:“若是可以,再买些地吧!” 言罢,转念一想,又打消了念头:“算了,还是别了,地太多,容易招人眼红。” 谢子安握住她的手:“别慌,有我在。” …… 王家村儿,王老秀才病倒之后,到底是回了家的。 柳氏这几天忙前忙后、端茶倒水,将王老秀才伺候得熨熨帖帖,脸色才没那么难看了。 王蓉蓉却有些心不在焉,每日都会出门去转转。 这一日,她还没来得及出门,就有人找上门来探望王老秀才,同时带来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谢家那位家主是两榜进士,据说还要开私塾。” 王老秀才猛地咳嗽起来:“什么!” “千真万确,整个上溪村儿都是这么说。”来人忙上前搀扶着王老秀才,替他拍拍背,面上露出几分犹豫。 王老秀才道:“还有什么事?” “那杜家回去后,心有不甘,把过错都推到了四丫身上,还惊动了族长,开了祠堂。据说原本是打算处置四丫的,然后谢家家主被逼着表态,当众承认自己是进士,还说要开私塾。” 王老秀才抖着唇,好一会儿,才骂了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可不是吗?谢岱要真想开私塾,两年前就该开了,何必等到现在?明显是被杜家人给逼的啊! “眼下是农忙,等春播后,他们上溪村儿就要专门起宅子建私塾了,谢家那位还公然表态,但凡上溪村的孩子,皆不收束修。” 王老秀才气的两眼发黑,一巴掌拍在床板上,胡子一抖一抖的:“不收束修,他吃什么?” 一墙之隔的王蓉蓉,如五雷轰顶,谢子安的爹居然是两榜进士?还为了保住那个贱丫头,不惜无偿开私塾!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她逼着四丫寻死,结果四丫遇上了谢子安,还风风光光嫁进了谢家。 她拾掇杜家去害四丫,结果却逼得谢岱出了头,四丫摇身一变,成了进士的儿媳! 不过是个捡来的贱丫头,凭什么就那么好命! 柳氏突然进了门,不顾王蓉蓉脸色苍白的模样,抓了她的手腕,压低了声音喝问:“是不是你跟杜家说了什么?不然他们怎么会死咬着四丫不放?” 知女莫若母。 “你到底要怎么样啊?你要把我们一家子都害了才满意吗?”柳氏气的眼泪都出来了:“四丫到底哪里惹到你了啊?你非得看着她死才甘心?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狠毒的闺女!” 王蓉蓉跌坐在地,突然腹中一阵剧痛,片刻后,一股子湿意从身下流出,她低头一看,竟是一片腥红。 第九十四章 我还没死呢! 谢岱这趟去齐家,是吃过了午饭才回来的,用行动表示了谢家对齐家这门亲事的满意。 一时间,齐家的地位在上溪村儿水涨船高,连带着齐壮一家子都硬气起来。 便是齐大自己都没想到,他不过是在祠堂里下意识地维护了自家闺女,却得到了亲家的另眼相看,要知道,当初两家议亲的时候,谢岱都不曾跟他说过这么多的话。 陈氏更是乐得睡不着觉,她本以为自己跟四丫的缘分已经尽了,他们齐家跟谢家也只会越行越远,就像四丫说得,当远房亲戚处着。 抱着这种念头,哪怕四丫托她买粮食,她也只是让齐小金和齐小银将粮食陆续送去,一句多余的话都没交代,唯恐自讨没去。 却没想到,两家突然就热络起来,谢岱亲自上门不说,还带了不少礼物,话里话外都在感谢他们把四丫教导得很好,他们谢家很满意这个长媳。 唯一不高兴的大约只有齐小财,整日里阴沉着脸,人也愈发的消瘦。 …… 第二天一早,里正便上门告知族里承诺的六十亩田地已经选好了位置:“本想替你们种上粮食的,但谢先生说只要空着的良田,我这不,赶紧的就给你们把地划出来了,就怕耽误了春播。” 谢子安笑道:“族里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其实是爹在书里看到了几种增产的法子,想在地里试试,所以才想要空地,让您费心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里正摆摆手,道:“我倒是听过一耳朵,你家的地是在育苗?还盖了棉布促进发芽?” 可不只是听过一耳朵,如今整个上溪村都已经传开了,要不是碍着谢岱进士的身份,怕是说什么的都有。 “让您见笑了。” 里正笑道:“若是真能增产,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那么多棉布虽说不算便宜,但能用上好些年,倒也不算浪费。” 齐乐乐忍不住插了句嘴:“其实也并不是非要用棉布,或许以后也能找到其他更便宜划算的布呢?” “是这个道理。” 里正又问:“那这六十亩地怕是不够试的吧?回头我跟族里商量下,再给你们划点儿?” “够用的,如今只是试一试罢了,不用太多田地。若是能成,明年再多种也不迟,免得白白浪费了良田。” 里正这才作罢:“走,我带你们去看看田地。” 谢子安带着齐乐乐一道去了,同行的还有王于忠和苏易。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族里给他们选的水田地就在齐保江的水田旁边,刚好齐保江也在,看到他们来,笑道:“这下可正好!我就照着你们来了。” 齐乐乐笑着回了一句:“回头若是减产,可不要怪我们哦。” 谢子安道:“若是减产,我给保江叔补上。” 齐保江听了,只觉心里熨帖得很,上次他带着儿子们帮了四丫和谢家两个小子,王于忠和谢子安专程上门道了谢,如今又当着里正的面跟他套近乎,可见谢家的家风确实不错!比那王老秀才可强太多了! 看完三十亩水田,还有另外三十亩的良田,隔得也不远,就在齐壮家的田地旁边。 他们过去的时候,齐壮一家子正在地里下种,看到他们来,齐壮也过来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 看得出来,这番安排,族里确实是费了心思的。 …… 村子另一边的杜家,则是一片愁云惨淡。 “大夫都说了壮志的腿没大事,还在医馆里住着做什么?要养回家不是养得更好?” “是啊,家里头如今忙得要命,老二一家子都耗在城里,田里的事儿全压在我们两家人身上,谁扛得住啊。” “别人家种子都发芽了,我们还没下种,再拖下去,今年家里啥收成都没了,这么多张嘴吃什么呀?” 杜老太一双眼睛哭得通红,却还要面临几个儿子的逼迫。 “那也不能看着壮志就这么毁了啊!他的腿要是好不了,这辈子都不能参加科举了!” 杜大郎一把扔了手里的锄头:“壮志壮志,你就知道壮志!要不是他非要动歪脑筋,事儿能到今天这一步?” “他把谢家都得罪死了,还想着参加科举?谁给他作保?” 杜四郎也开了口:“娘,你也想想其他几个孙子吧,王老秀才不收我们了,谢家显然也不可能让我们进私塾,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不然,分家吧,当初老三媳妇不也分出去了么?” 杜老太抬着红肿的眼看着他们,仿佛第一次看清自己这两个儿子:“老三当初怎么对你们的你们都忘了?啊?” “他在的时候,我们老杜家什么时候被人欺负过?大家供着我们都来不及,谁敢来欺负我们?如今,我们被人闯进门来打,你们不想着替侄子报仇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分家?” “老三还没死呢!我还没死呢!你们居然想着分家?” “你们不是要照着老三媳妇一样?行,我给你们每人两亩水田,四亩林地,滚出去!” 第九十五章 作物安排 等看好了地,里正提及想去他们育苗田看看,于是众人又去了棉花地那边,齐保江也跟着一道,路上同王于忠相谈甚欢。 “这孩子是谁?” 王于忠看了眼苏易,笑道:“是子安的表弟,苏易,这是保江叔。” 苏易道:“保江叔好。” 齐保江感叹道:“你家孩子怎么各个儿出来都那么好看呢。看看我生的,都是些歪瓜裂枣。” “保江大哥这话说的,几个侄子,哪个不是浓眉大眼端端正正的?” “比不了、比不了啊。” 说话间,已经到了棉花田边,远远地瞧见常庆云几人正在取育苗田上的棉布。 里正不由问:“这个白天还要取下来?” “白日里日头足,用不着棉布,夜间温度低下来了才需要盖住保温。” 里正哦了一声,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都是庄家人,里正一眼看出育苗田的地明显要比田地里肥沃不少,料想没少施肥,少不得又要提及肥多烧苗的话来。 谢子安如今应对自如:“书里说,适量施肥能促进出苗,所以这不是另选了一块地来试试,若是不成,再下种也不迟。” 里正闻言笑起来:“是这个理儿。” 看过之后,里正便要走了,谢子安见他频繁看向育苗田,心领神会,道:“若是不出差错,应当再有个三四天就能出苗了,到时候我请您来瞧瞧。” “那是最好不过了!” 谢子安笑着将人送走。 这边,常庆云同齐乐乐道:“少夫人,棉花地已经全部深耕施肥,就等着棉籽出苗了。” 齐乐乐颔首:“棉籽还有几天功夫,你先腾出人手再开几块育苗田,村里刚刚给了六十亩田地,得开始准备起来了。” “好。” 谢子安回头,正听到这番话,问道:“水田全部种稻?” 齐乐乐道:“当然,不然你想种什么?” 谢子安笑了一声:“私以为夫人另有高见。” “先种水稻,回头再想别的。” “剩下的三十亩地打算种什么?” 齐乐乐道:“左右不过是那几样作物,正好上次买回来的种子有不少剩余,等回去我再盘算一下。” “好。” 常庆云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家大公子听由少夫人当家作主的相处模式。 等回到家,齐乐乐琢磨着那三十亩地种些什么合适,突然想起什么,问道:“起战事的地方冬天冷吗?” 谢子安不明她为何有此一问,却还是答了:“冷。” 齐乐乐下了决心:“那就再种10亩棉花,间种玉米。剩下的20亩就种大豆和芝麻。” “嗯?” 齐乐乐有她自己的考量,但眼下还不是说的时候,只是隐约有个预想,她道:“暂时也没什么想法,等日后看看再说。” 谢子安便也不再多问。 决定了种植的作物后,常庆云清点了一下家里库存的种子,估摸了一下数量,又同王于忠一道去了趟县城,买回不少种子。 这样一来,家里目前的七十八亩田地,其中良田四十六亩,水田三十二亩,从杜江手里买来的六亩地大豆间种芝麻,与齐保江相邻的那四十亩地,其中二十亩是棉花间种玉米,剩下二十亩则是玉米套种大豆。 虽然还有其他的间种套种模式,但齐乐乐不想一次尝试太多,还是稳妥些比较好,毕竟现实可不是她空间里种什么都能成的土壤。 就是芝麻的种植面积少了些,毕竟他们还有个制作芝麻油和芝麻酱的买卖。但齐乐乐惦记着旁的事儿,不想改棉花种芝麻。 种子买回来后,常庆云带着大家开始深耕育苗田,齐乐乐则留在家里处理种子。 谢子安陪着她一起:“玉米不用晒?” “不用,玉米处理起来最简单,只要浸泡一夜就可以下种了。” “原来如此。” 齐乐乐又道:“家里如今多了六十亩地,人手怕是不大够。” “够的,杜叔他们明日就能把芝麻酱和芝麻油做完,再加上苏叔和刘叔他们几个。暂且够了。” “你忘啦,刘叔和苏叔不是还要种葡萄和西瓜的?哪里顾得上地里的活儿?”齐乐乐说着,问道:“匠人们进展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犁地啊?葡萄苗可放不久呢。” 谢子安却卖了个关子:“等把这些种子晒好,我带你去瞧瞧便知。” 齐乐乐一听,忙加快了动作,等把棉籽和稻种都均匀摊开铺好,便催着要走了。 谢子安从善如流,领着她往南边儿去了。 不久后,齐乐乐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满眼皆是惊奇。 这些匠人的手艺也太好了吧! 第九十六章 真是暴殄天物 原本空旷的地方如今已经起了大片的围墙,匠人们直接从山脚引了一支山泉进院子,泉水涓涓,顺着挖出来的水渠蜿蜒而下,最终聚集在一处池塘里。 池塘大概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上面建了一间水榭,水榭尚未彻底完工,但也能看出个大致框架。 水榭的一半架在岸上,一半伸入水中,主体选材用的是竹子,线条简单,视野开阔,叫人望之便有沁润清凉之感。 转到水榭另一边,却连着一个精巧的小院,院子虽还未彻底完工,但也能窥出几分其中的精致。 也是到了这会儿,齐乐乐才发现他们居然连家具都一并做了。 “真美!真好!” 谢子安笑道:“你喜欢就好。” 齐乐乐道:“喜欢!很喜欢!” 一面说着,一面好奇地看那些匠人们干活儿。 这些匠人们的职业素养真是没得说,每个人都在专心致志地干活儿,他们两人都转悠半天了,愣是没一个人看他们一眼。 正念叨着呢,有个年轻匠人听到这话,忍不住吹嘘:“我们华班的手艺可是远近闻名的。” 齐乐乐真心实意地夸奖:“确实手艺精湛。” “葡萄园和西瓜田还有几天能好?” 被谢子安打断,年轻匠人只得遗憾地收回了打算继续自夸的话,道:“最多三日,不,两日就够了!” “好。” 说话间,又有一位匠人走过来,这位齐乐乐眼熟,正是当初拿出图纸的那位。 见到来人,年轻匠人喊了一声:“二师兄,你来了。” 中年匠人道:“大师兄刚在找你,你去看看。” 年轻匠人不疑有他,匆匆忙忙就走了。 等人走远,中年匠人拱手笑道:“那位是我们门主的小子,素来心直口快,若有得罪,还望担待。” 谢子安摆摆手,又问起了葡萄林和西瓜田。 中年匠人道:“我带你们去看看,那两块地大致已经做好,待明日我们将杂物收拾干净,要修路的位置圈好,后日你们就能来犁地下种了。” 齐乐乐颔首,又问了一句:“全部完工需要多久呢?。” 中年匠人暗暗盘算了一番:“水渠和道路所需材料明日才能送达,全部铺设好的话还需要几日的功夫,若是要等那两片地所有细枝末节全部完工,那怕是有点久。” “不影响犁地施肥下种便不急。” 中年匠人松了口气,笑道:“不会影响的,我们只是沿路修葺一些细节,不会踩到田地的,” 说话间,三人已经从水榭走到府邸边缘,匠人们利用水渠将葡萄园和西瓜田隔开,葡萄园这边用了一人高的篱笆圈住,而西瓜田那边的篱笆则要矮一点,只有膝盖高。 中年匠人道:“这里我们原本是打算种上地锦,攀住篱笆,圈出绿色的围墙,但昨日刘老先生来过之后,称要种上蔷薇之类,且不必我们插手。” 谢子安道:“按他的意思来便是。” 中年匠人点头应下。 水渠并非是一条直线,还拐了几个拐,每个拐角都有一个独特的设计,听中年匠人的意思,或是放几块别致的歇脚石,或是修建一个简单的竹制小亭,可供人歇脚用,可谓是思虑周全。 期间,中年匠人还指着水渠不同的地方,道:“这里会做一道小拱桥,前面那边会做一个石板桥,以便来往通行。” 齐乐乐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想象这里日后的美景,她想象中的葡萄园和西瓜田就是一片空地,中间铺一条路,左边搭上架子种满葡萄,右边遍地西瓜。 然而对方却非要给她一个美美的花园。 她突然觉得有些罪过,这么好看的地方就拿来种葡萄和西瓜,实在是暴殄天物!应该种满鲜花才配得上啊! 告别中年匠人后,齐乐乐整个人显而易见的高兴起来:“他们真是太厉害了!” 谢子安淡淡道:“尚可。” “我觉得很好啦!我非常满意啊!” 谢子安看她一眼:“你在那里,没见过好看的府邸?” 齐乐乐道:“见过啊!但那都不是我的家啊!” 似乎被这句话取悦,谢子安面上也染了几分笑意:“如此想来,确实不错。” 两人回到家,与正要出门的苏易碰了个正着。 苏易道:“里正刚刚派了人过来,说是蚕种后日一早就要到了,让我们做好准备。” 齐乐乐一拍额头:“完蛋!忘了先腾出间屋子来的。” 原本是打算让匠人们先将宅子起了,结果因为马桶和淋浴系统,匠人们将起宅子的事儿往后挪了挪,先建了葡萄园和西瓜田。 结果就是齐乐乐把蚕房给忘到天边儿去了。 第九十七章 或许还只是个外人 “家里可还有空余房间?” 谢子安想了想道:“似乎没了。” 齐乐乐犯了难:“这下怎么办?” 谢子安也微微蹙眉。 苏易道:“不若我去爹娘屋里挤一挤,让二公子和三公子同住,这样便能腾出一间屋子了。” 谢子安道:“不成。” 王于忠的院子早就住满了,大家都是挤在一起,若非实在住不下,也不至于让苏易跟谢子文同住。 齐乐乐眼睛一亮:“不如你去跟子言同住,让娴娴来跟我睡?这样不也能空出一间房了?” 谢子安静静地看着她。 苏易转过头,默默望天。 少夫人可真是勇猛啊!居然要把大公子赶出房去! 见两人不说话,齐乐乐不由问:“怎么?” 谢子安缓缓道:“夫人是不是忘了,我们正值新婚?” 齐乐乐有些意外,他们竟然还是新婚吗?怎么过出了老夫老妻的感觉呢? “那你说怎么办?蚕种后天一早就到了,房间还要提前打扫消毒,今天就得腾出房间来才行。” 还能怎么办呢? …… “然后子安就答应了?” “嗯。” 苏雅娴笑倒在软榻上:“他也有今日。” 谢岱眼底也带了几分笑意。 谢思娴被询问意愿的时候,只觉得喜从天降,当即毫不犹豫就点了头:“我愿意我愿意!” 谢子安默然无语。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谢思娴还是个小丫头,房间里零零碎碎的东西很多,其实并不适合养蚕,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放别人家里去。 里正可是一早就说过了,想要免费蚕种就要先准备桑林地和养蚕房,还表明这就是县太爷的意思。 齐乐乐如果要了蚕种却放别人家里,可就是递了现成的把柄出去,搞不好还会连带整个谢家的。 谢子安应当也是想到这一层,才没有拒绝齐乐乐的提议。 剩下的半天功夫,齐乐乐和王婶儿一道,麻利地将谢思娴的房间收拾干净,小件儿家具往其他人房间里送了些,大件儿家具都是靠墙摆放,用干净的棉布盖好,这样一来,中间便空出了一大片。 然后就是消毒了,条件有限,齐乐乐只用了草木灰的水仔细把房间各个角落擦了一遍,当然,也偷偷掺了不少空间里泉水。 等整理妥当,已经是夜幕低垂了,齐乐乐牵着喜滋滋的谢思娴,冲谢子安笑了笑,便转身回了房。 看着她毫不留恋、干脆利落地关了门,谢子安舌尖抵了抵下颚,转过头,冲着傻站在一旁的谢子言道:“走吧” 谢子言心里千般后悔万般懊恼,当初怎么就没跟苏易一起睡呢?那这会儿跟大哥睡的就是谢子文而不是他了! 齐乐乐可不知道那边兄弟两的纠结,她正挨着香香软软的小丫头说话呢。 “嫂嫂你真好看!我最喜欢嫂嫂了。” “等娴娴长大了,会比嫂嫂更好看的!” “真的吗?”谢思娴高兴坏了:“那我就可以找个跟大哥一样的夫君啦!” 明明还是个小豆丁,却惦记起嫁人的事儿,齐乐乐忍俊不禁:“或许娴娴日后的夫君比你大哥更好哦!” “大哥是最好的!” “哦?那爹爹呢?” “爹爹是最最好的!” 齐乐乐乐不可支。 聊了半个时辰,谢思娴连着打了几个呵欠,齐乐乐笑道:“睡吧,嫂嫂有点困了,明日再聊。” 谢思娴揉了揉眼睛:“好。” 不多时,谢思娴就沉沉地睡过去了,而向来好眠的齐乐乐却有些失眠,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睡了过去。 结果睡了没多久,被身边悉悉索索的动静吵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谢思娴居然在穿衣服。 “天还没亮呢?你这么早起来?” 谢思娴闭着眼,一边穿衣服一边回道:“要读书学东西呢。” “谁教你?” “爹和娘啊,大哥也经常会教我。” 齐乐乐瞬间就清醒了:“每天这么早上课吗?上到什么时候呢?” “每日寅时学一个时辰,然后就可以回去继续睡觉啦!” 到此刻,齐乐乐才豁然开朗,平日里那些不合理的情况终于水落石出,难怪谢家众人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原来都是睡的回笼觉! 难怪她几乎看不到谢子安读书,原来每日一早就读过了。 也怪她一直睡得太沉,没察觉到谢子安每天那么早就起了。 这一刻,齐乐乐突然意识到,对谢家来说,她或许还只是个外人,甚至她对谢子安的了解,也浅薄得可以。 不知为何,这个认知让她有点不舒服。 很不舒服! 第九十八章 原来因为这! 谢思娴穿好衣服,人也清醒了:“嫂嫂,我先走了哦,你再睡会儿吧。” 齐乐乐颔首,挤出一个笑容:“乖,去吧。” 等到谢思娴离开,齐乐乐躺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 穿衣起身,打开窗户,探头探脑地往外张望,果然就见书房那边亮起了灯,还有隐隐约约的读书声传来。 静静看了会儿,齐乐乐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在谢子安回房之前,齐乐乐出了门,去了王于忠家的院子,家里一堆事儿要忙呢! 昨日买回来的种子都得晒起来,得亏这院子周围还没开始施工,有足够的场地可以尽情地铺开来晒。 之前晾晒的稻种已经差不多可以了,齐乐乐仔细挑了一下,将其中瘪、瘦、秕、空种剔除,再放进清水里浸泡,等六个时辰后再捞出来晾晒。 常庆云一直都惦记着稻种催芽,这会儿终于给他逮到合适的机会问了:“浸泡之后如何催芽?” 齐乐乐道:“用略微有些烫手的温水浸泡小半个时辰,捞出包裹好,再用秸秆稻草覆盖好,放在温度高一些的地方进行保温保湿催芽。期间要喷淋清水保湿,偶尔还要翻一翻秸秆稻草,以防温度过高。” “等种子出芽长到一寸左右,取出放到阴凉处晾晒三个时辰左右,即可下种到育苗田。” 常庆云道:“好!我记下了。” 终于了却心中一桩大事,常庆云喜滋滋地干活儿去了,王婶儿也忙去了。 见左右无人,齐乐乐趁机用泉水替换了部分清水。 忙着忙着,她看着水里的稻种出神起来,手指垂在水里,无意识地转着圈儿。 其实还有很多事要做,但她莫名地就是不想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横插过来,将她的手从水里捞出来:“想什么这么出神?” 齐乐乐回过神,下意识就甩开了他的手。 谢子安微微一愣,道:“怎么了?” 说着,还不忘将另一只手上的帕子递过去。 齐乐乐也觉得自己的小性子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她接过帕子,低着头擦手,不去看谢子安:“没什么,昨晚没睡好。” “娴娴闹你了吧?” “没有,她挺乖的。”齐乐乐道:“是我自己看她可爱,多陪她玩了会儿,今晚不会了。” 谢子安看了她两眼,道:“好。” 齐乐乐又道:“我去挑种子,你去忙吧。” “嗯。” 齐乐乐顿了顿,转身出了院子,开始挑拣起地上晾晒的种子。 谢子安在原地站了片刻,转头找到谢思娴。 “你与嫂嫂说了些什么?” 谢思娴一脸无辜:“我们没说什么呀,嫂嫂怎么啦?” 谢子安道:“没什么,就是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谢思娴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哎呀,今早我不小心把嫂嫂吵醒了!是不是因为这个嫂嫂没睡好呀?” “你起床吵醒她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谢子安笑道:“不是你的错,你嫂嫂睡眠浅,动一下就醒了。” 谢思娴不疑有他:“哦,嫂嫂问我起这么早做什么,我就老老实实说了呀。大哥,你没告诉嫂嫂我们每日要上早课吗?” 谢子安了悟:原来是因为这。 第九十九章 出芽了 见谢子安不说话,谢思娴回过神来:“大哥,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啦?” “没有,我刚从你嫂嫂那边过来。”谢子安道:“她夸你聪明可爱,讨人喜欢。” “嫂嫂真好!”谢思娴喜滋滋的,片刻后,又有些沮丧:“爹说我睡觉总不安生,昨晚肯定吵着嫂嫂了,所以她才没精神。” 谢子安道:“别多想,你嫂嫂不介意的。” 谢思娴皱着小脸儿,一脸纠结。 另一边,谢子言也在努力劝说谢子文:“大哥睡觉太浅了!我感觉我气儿喘重了些就会吵醒他。” 谢子文道:“那你想怎么办?难道要学大嫂那样把大哥赶出去睡?” 谢子言默默地看着他。 谢子文被看得汗毛直立:“怎么了?” “你胆子真大!我想都不敢想的事,你居然敢说!” 谢子文连忙往四下里看了一圈儿,见没旁人,这才松了口气,道:“我这不是顺着二哥你的话说的吗!” 谢子言道:“我原本是想说,你的床铺够大,我们三个挤一挤也能睡的。” “哦。” 谢子言有些急:“哦什么?到底行不行?” “可。” 谢子言先是一乐,随即发现开口的似乎不是谢子文,他后背一僵,慢慢转过头,正对上了谢子安的脸。 谢子安挑眉:“怎么?” 谢子言忙道:“大哥,我不是不想跟大哥睡,我就是看大哥太容易惊醒,我怕吵着大哥了,所以才想跟子文他们挤一挤。” “无事。”谢子安貌似随意问道:“你们今日不去田里?” “就要去了!这不是等子文。” 不是,明明是你拉着要跟我说话的,怎么就成了等我了? 然而,谢子言并没有给谢子文辩解的机会,说完就把人给拖走了。 …… 田地里,齐保江似乎比谢家这些人还要上心,每天瞧见时辰差不多了就凑到育苗田的旁边,一边帮着他们收棉布,一边盯着田里看。 “怎么还没出苗?” 一旁的常庆生笑道:“保江大哥,你田里的棉籽比我们还早下种呢,都没出苗。” 齐保江也呵呵笑起来:“这不是着急想看看这崔苗的法子管不管用吗!” 两人说笑间,将棉布小心地收起来,常庆生拎了桶水开始慢慢浇,冷不丁儿看到了一点绿,他下意识闭了闭眼,再仔细看过去,还真是一点绿! “出芽了!” 齐保江一听,连忙跑了过来:“哪里?” 一旁正在犁地的常庆德杜秋亮几个也过来了。 一圈大老爷们儿脑袋凑在一起,盯着地上看。 “还真出芽了!这才几天功夫?” “快找找其他地方出芽没有!” “对对!再找找!” 齐保江甚至还把几个儿子招过来一起找。 附近其他人起初不明所以,后来猜到一些,也都扔了工具过来看热闹,这种子种下去可没几天,这就出苗了? 等到谢子言和谢子文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育苗田里围了一圈儿人,都在啧啧称奇。 “这是怎么了?棉布被偷了?” “棉籽出苗啦!” 谢子言一惊:“出苗了?” “出了出了!还出了不少呢!” 然而顺着众人的手指,谢子言和谢子文只看到那细微得几乎瞧不见的一点绿。 “这就是出苗了?不是眼花?” 齐保江笑道:“你会眼花,我们可不会。瞧着吧,明儿来就能看出嫩芽了。” 听到这话,谢子言和谢子文都露出激动的神色,在这块田地上,他们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的,又是犁地,又是施肥,手掌都快要起茧子了,如今终见成效,怎不叫人欢喜! 两人蹲着看了好大一会儿,才又干劲十足地拿起锄头,继续犁地。 齐乐乐一整天都在忙着挑拣种子,等站起身的时候,脖子都有点酸了。 谢子安自从早上来找过她之后,竟然一整日都没瞧见人影,齐乐乐心里头的小情绪似乎又厚了几分。 第一百章 你已经足够好了 洗干净手,齐乐乐起身回了家,刚进院子就听见谢子言正眉飞色舞地吹嘘,称种田也不是多难的一件事,谢子文在一旁时不时点个头。 谢思娴照例是最捧场的,托着肉嘟嘟地小脸儿对着哥哥无脑夸。 苏雅娴正含笑听着,谢岱照例懒洋洋靠在躺椅上。 至于背对着院门的谢子安,则是被齐乐乐掠过去了。 “大嫂!”谢子言眼尖,瞧见齐乐乐,态度热情:“今天已经能看见一点点绿了,保江叔说明儿就能瞧见绿芽了。” 齐乐乐笑道:“是吗?那我明日也去看看。” “大嫂你的育苗之法真厉害!比别人家的早了好些天呢!” 齐乐乐道:“育苗的作用主要就是促进发芽,以及在过程中剔除掉不够好的种子,以此来增大发芽概率。” “其实,眼下高兴还有点早,等所有种子都出芽了,看看出芽率才能最终判断这次育苗算不算成功。” “能缩短发芽时间,便是值得褒奖的。” 齐乐乐看向谢岱,道:“谢谢爹。” 谢岱颔首:“我的藏品,你可任选一样。” 齐乐乐一听,下意识就要拒绝,却被谢子安握住了手,她一个微怔,就听谢子安道:“谢谢爹!我们先回屋商量下。” “可。” 谢子安便拉着不情不愿的某人进了房间。 齐乐乐心里突然就冒出些火气来,想也不想就挣脱了谢子安的手:“怎么能要爹的藏品呢?” 谢子安答非所问:“生气了?” “没有!” “娴娴今日吵着你了?没睡够?” 齐乐乐板着脸道:“她没吵着我,她那么乖,又那么可爱,我最喜欢跟她一起睡觉了。” 谢子安顿了顿,道:“其实,娘先前问过我,要不要让你一起上早课,我当时便回绝了。” 齐乐乐抿了抿唇,没吭声,她才不信! “娴娴还小,除了读书识字,她每日还要学礼仪规矩,我不想拘着你。” 齐乐乐眨了眨眼,道:“你不嫌弃我一介山野村妇,见识浅薄举止粗鄙?” “夫人懂的比我都多,我岂会嫌弃?” 齐乐乐哼了一声。 谢子安又去牵她的手,这次倒是没被甩开,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柔声道:“在我眼里,你现在这样就已足够好,不必刻意去改变什么。” 齐乐乐心尖儿颤了颤。 在谢家呆的越久,越能看出这一家人的优秀,是那种渗透至方方面面的优秀,从言行举止到为人处世,让人挑不出错来,更别提谢子安。 齐乐乐当初想都不敢想,自己将来会嫁给这样的人。 她积极地折腾新东西,努力培育出更好更高产的粮食,说到底也是想要向谢家证明自己也是不错的。 说到底,也是想要能配得上谢子安。 齐乐乐自幼被父母抛弃,是被人嘲笑着长大的,即便有疼爱她的外婆,即便她表现得再乐观积极,骨子里也依然会有种自卑感,时不时地冒出来一下。 今早得知谢家每人都会早起的时候,那种自卑感瞬间出了头,这一整天,她都忍不住自我怀疑、自我否定。 谢子安专注地看着齐乐乐,见她神情似乎不对,忙将她揽进怀里:“是我不好,我不该替你做主。我只是见你每日睡得香甜,不忍心让你早起。更何况,我也有私心,你想学的那些,我都想亲自教你。” 第一百零一章 不是因为把我当外人? 许是谢子安的怀抱太温暖太安心,齐乐乐在心里藏了一天的话脱口而出。 “不是因为把我当外人?” 谢子安一怔,似乎没料到齐乐乐竟是因为这生气,转念想起她的身世,不由有些懊恼自己的轻忽。 他正色道:“从你嫁给我的那日起,你便是谢家的人了,怎么会是外人?” 齐乐乐吸了吸鼻子,眼圈儿却还是不知不觉红了。 “是我不好,我应当与你商量后再做决定的。” 听着谢子安连番道歉,齐乐乐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矫情了。 谢子安又道:“从今往后,不论大小事,我都会与你商量,再做决定,可好?” 齐乐乐想说不用,可她心底深处又不想拒绝。 良久,她决定顺从本心:“一言为定!我想做什么事也会先跟你商量的。” “一言为定。” 谢子安说完,伸手在齐乐乐的眼角轻轻抚过,带走了那一点泪花:“往后有什么事,不必闷在心里,只管来问我便是。” 齐乐乐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那爹的藏品还要吗?” 齐乐乐道:“不要!都是藏品了,肯定都是爹的心头好,君子不夺人所好!” “夫人这是暗指为夫不是君子了?” 齐乐乐给了他一个明白就好的眼神。 谢子安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也不全都是心头好,有些是觉得不错便留下了,有些,原本也是给我们准备的。” “当真?你该不会是已经有了特别想要的,所以才来忽悠我的吧?” 心事被说中,谢子安也不恼:“夫人明察秋毫,惭愧惭愧。” 就知道! “你想要的是什么?” 谢子安道:“一套琉璃盏。” 齐乐乐没见过,不过联想上次喝茶的那套茶具,这套琉璃盏定然也是绝美的工艺品,不然不会被谢子安惦记上。 “你不是有了一套茶盏吗?” 谢子安笑道:“夫人不是想要酿造葡萄酒?这琉璃盏正适合拿来品酒。” 齐乐乐不由无语:“都还没影儿的事儿呢!你这就惦记上了?” “有夫人在,定然不会教我失望的。” 谢子安说着,牵起齐乐乐的手就往外带:“走,去跟爹讨赏去。” 齐乐乐心道,你这分明是讨打! 然而,等他们回到院子,却见原本空空的石桌上摆了一个不算小的木匣子。 苏雅娴笑道:“拿去看看喜不喜欢,若不喜欢,再来找我们换。” 谢子安坦然收下:“谢爹娘赏赐。” 齐乐乐只得跟着也说了一句。 天黑后,齐乐乐正在找谢思娴,见她小跑着过来,扬起小脸儿,一本正经道:“嫂嫂,我今晚就不跟你睡了,二哥跟三哥挤一挤,我睡二哥的房间就好啦!” 齐乐乐不解:“怎么了?” “我、我一个人睡习惯了。” 齐乐乐哪里看不出她是在找借口?不由看了眼身旁的谢子安,问道:“是不是你大哥跟你说什么了?” 谢思娴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那就是有了! 齐乐乐转头挑眉问:“你跟娴娴说什么了?” 谢子安无声叹了口气:“见你不开心,便问了她几句。” “嫂嫂,大哥没跟我说什么,是我睡觉不安稳,容易吵着嫂子,还是一个人睡更好。” 齐乐乐半蹲了下去,道:“嫂嫂不觉得你吵,也不怕吵,今早是我自己做梦醒了,乖,跟嫂嫂一起睡好不好?” 谢思娴明显就心动了,正要点头,却听身后传来苏雅娴的声音。 “娴娴今晚来我房里睡。” 谢思娴带着一丝留恋同齐乐乐挥手告别,转身扑进了苏雅娴怀里。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原本都走到了谢子文房门口的谢子言突然眼睛一亮:小妹去了爹娘屋里,大哥肯定也要回房去睡,那他岂不是也可以回房睡了? 结果谢子言才刚转身,就见自家爹爹慢悠悠地进了他的房间。 谢子文在他身后幽幽道:“二哥,你可死心吧,都搬出来了,哪儿那么容易回得去?” 第一百零一章 出芽率 跟谢子安说开之后,齐乐乐也确实如他所料,拒绝早起上课,于是,一切便回归了原样。 第二天,一觉睡到天亮,齐乐乐睁开眼,忍不住在床上翻滚了两圈儿,这才起了床。 跟谢子安一道吃过早饭,正要去地里看看棉籽出芽多少,却见早早出了门的谢子言又跑回来:“大嫂!蚕种到了,里正刚敲锣打鼓通知大家去祠堂呢!” 谢子言惦记着棉籽出苗,消息带到以后又风风火火跑没了影。 “这么快就到了?” 齐乐乐连忙回房,取出早早准备好的多层大食盒,准备去领蚕种了。 谢子安接过食盒,跟在齐乐乐身旁。 苏易紧随其后,原本伸手想要接过食盒,却无果,他的目光在前面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儿,似乎懂了些什么。 三人走到祠堂外头的时候,那边儿已经开始分蚕种了,队伍排了好长一条。 齐乐乐走到队伍前面看了一眼,蚕种被装在黑沉沉的大木箱里,木箱上还罩着一层厚厚的黑布。 这里的蚕种也是按张算的,薄薄的一张纸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卵。 基本每户一张,有的人家还只给了半张。 有人忍不住嘀咕:“就这么点儿?” 分发蚕种的是个中年汉子,听到这话,道:“这么点儿?这一张蚕种,能孵出上万条蚕,你们该担心桑叶够不够吃才是。” 众人一听,纷纷咂舌,这么小的一张纸,能孵出那么多? 中年汉子的脾气看起来不错,被质疑了也不恼,只道:“你们仔细养过一次就知道了,可不要因着是白得的,就怠慢了。” “不敢不敢!” 齐乐乐回到队伍后端,乖乖排队。 陈氏和柳氏刚领了蚕种出来,瞧见他们几个,笑着走过来,同他们打了个招呼。 柳氏还笑道:“四丫,回头还要劳烦你多教教我呀。” “伯母这话说的,只要您问,我知道的都告诉您。” 听了这话,柳氏眉开眼笑。 陈氏道:“回头桑叶不够,只管来家里摘。” “我记住了,娘。”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这蚕种不能晒。” “好。” 一人一张,蚕种分的很快,没多久就轮到了齐乐乐他们。 瞧着他们还带了个食盒,那中年汉子笑了一声:“之前养过蚕?” 谢子安道:“没养过,但见过几回。” 中年汉子轻轻托起一张蚕种,放到铺了几层宣纸的食盒里:“好了。” “多谢。” 中年汉子笑了一声,摆摆手:“下一个。” 三人回到家里,齐乐乐洗干净手,把食盒拎到准备好的房间里,把蚕种轻轻放到蚕匾上,卵面向上。 苏易忍不住轻声问:“这就好了?” “暂时这样就可以了,过几天,卵的颜色会越来越深,等少量出现青色小点点的时候,再用黑布整个儿盖住,再过阵子就能孵化出来了。” 苏易受教般的点头,心想这小东西可真麻烦。 谢子安道:“走吧,去地里瞧瞧。” “好。” 等到了田地里,众人齐刷刷地看过来,目光十分热切。 “大嫂!出芽了出芽了!都出芽了!” “是吗?”齐乐乐快步走到育苗田边,果然就见上面遍布点点脆嫩的绿,有的只是探出个头,有的却已经冒出了一点绿芽。 这么粗略扫过去,似乎出芽率还不低。 “岂止是不低!”常庆云激动不已:“我估摸算了一下,这都已经有七成多的出芽率了!等过两天,地底下那些都出了嫩芽,怕是远不止这个数!” 听到这话,齐乐乐松了一口气,露出个开心地笑容:“那就好。” 一旁的齐保江羡慕得红了眼:“我当初就该把棉籽给撅了!四丫,你咋不早说有这么高的出芽率呢?” 齐乐乐道:“保江叔,不是我不告诉您,我这也是第一次,不知道到底管不管用呢。” 齐保江刚刚也看到她的神情,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便道:“那稻种育苗你可得好好教我。” 这次回话的是常庆云:“这个好说,今晚我就去你家,不教会你别放我走。” “这可是你说的!回头别怪我!” “我说的!” 齐保江哈哈大笑,心里头舒服多了,左右棉花他家种的不多,错过就错过吧,稻种育苗要是也能有这么高的出芽率,那可就真是赚大发了! 第一百零二章 你这叫啃老你知道吗? “九成的出芽率?” 常庆云道:“这还只是属下保守估量,单凭今早来看,经过育苗后的棉籽,出芽率已达到八成多,这还未算上尚未破土的!” 谢岱坐直了身子:“有这么高?” “是。”常庆云道:“属下见出芽率过高,擅自做主,偷摸将一些嫩芽给掐了。余下的大约有七成的出芽率。” “做的不错。” “老爷,少夫人这育苗之法,当真是绝妙啊!” 谢岱曲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淡淡道:“此法是我在书中偶得。” “是,属下明白。”常庆云又道:“只是,那齐保江同少夫人聊过不止一次,或许瞒不过他。” “交给于忠去办。” “是。” 谢岱手指又在桌上敲了敲,道:“你将育苗之法写来,不必过于详尽,我让旁人试试。” “是。” 谢岱颔首:“去吧,让子安和乐儿过来一趟。” “是。” 片刻后,谢子安带着齐乐乐进了书房。 谢岱开门见山:“依你所见,棉籽的发芽率应有多少?” 齐乐乐想了想,道:“精选育苗之后的种子,出芽率能过九成五。若算上全部的种子,则要过七成才算合格。” 谢岱颔首:“你可知寻常百姓棉籽的出芽率有多少?” 齐乐乐摇摇头,这个她还真不清楚,记忆里也没有。陈氏再怎么不待见四丫,却也从未让她下过田地做过重活儿,所以才能把人养这么漂亮。 “不足五成。” 齐乐乐微微瞪圆了眼,才五成?棉籽的出芽率才一半?难怪向来心宽的齐保江都露出嫉妒之色,原来是这样。 那她上来就搞个七成多,是不是太过了? 哦,不对,还不止呢!土里还有没发芽的! 齐乐乐忍不住想捂脸,果然她就不该注水,她空间的泉水催芽效果太强大了! 似乎被她懊恼的神色逗乐,谢岱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谢子安道:“不用担心,左右这育苗之法是爹从书里看到的。” 齐乐乐回过神,冲着谢岱行了个礼:“谢爹庇护。” “不怪我贪墨了你的功劳?” 齐乐乐摇摇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况且,此法我亦是从旁人所得,不敢也不愿居功。” 谢岱颔首,道:“我想将此法修书一封,交予他人,将来或许还会传扬开来,你可愿意?” “您做主就好。” 谢岱道:“待将来时机得当,我自会为你澄清。” 此时的齐乐乐并不知道自己得到的是一份怎样的承诺,是以也并未放在心上。 谢岱见状,也不多言,只将手边的小木匣往前推了推:“拿去戴着玩儿吧。” 齐乐乐忙推拒道:“您昨日不是已经给过赏赐了?” “那是子安想要的,这是给你的。” 齐乐乐再度摇头:“我们是夫妻,一份就够了。” 谢岱笑了一声:“乖,拿着吧。” 这还是齐乐乐第一次见到谢岱笑,更别提还是这么温和的语气。 谢子安上前,接过木匣:“谢谢爹。” 谢岱摆摆手:“去吧。” 出了书房,齐乐乐道:“你可真不客气!” “长者赐,不可辞。” “你这叫啃老你知道吗?” “啃老?”谢子安问:“何意?” 齐乐乐道:“就是啃家里长辈的老本儿!” 谢子安似乎被这个形容给逗乐了:“夫人怎得如此有趣?” 齐乐乐无语望天。 谢岱给的一块玉佩,雕工精美、玉质细腻、油润如脂、触之有温热之感,竟是一块上等的暖玉。 “这太贵重了。” 齐乐乐觉得手有点抖,这要放到她原本的世界,是能上拍卖会的吧,这是她不花钱就能摸到的吗? “比起你的育苗之法,它不值一提。”谢子安握着她的手,柔声道:“这是爹的一番心意,收着吧。” 话已至此,齐乐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放回匣子里,再放到梳妆台的抽屉里,跟苏雅娴送给她的手镯并排放到一起,手指还忍不住来回摩挲两下。 谢子安靠在床头,含笑看着她的举动,莫名觉得透着几分可爱。 “笑什么?” “笑夫人天真可爱。” 齐乐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只当这人又在笑话她。 谢子安将人拉进怀里,压到被褥里,里里外外亲了一回,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这才放开。 第二天,育苗田里冒出头的嫩芽似乎更多了,里正得了消息,特意一早赶过来看了,见到育苗田两眼放光,要不是碍着一张老脸,又忌惮谢岱的进士身份,指不定就要当场追问育苗的详细步骤了。 “不愧是进士老爷,懂得就是多!” 齐乐乐在一旁,看得心头直跳,还好有谢家替他兜着,不然这事儿还真不好收场。 再想想前天刚被她掺了泉水浸泡的稻种,齐乐乐又想捂脸了。 那头,里正还在跟谢子安说着话:“眼下还有些人家没下种,能试试这法子吗?” 谢子安笑道:“非我不愿,家父素来严谨,他的意思是,我们暂且按照书上所记,试上一回,若确实增产,明年再教大家一起来试试。” 话到了这份上,里正也不好多说,只得按捺住心头的火热,耐心等到明年。 回去的路上,谢子安道:“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有我在。” 齐乐乐道:“难道不是有爹在?” 谢子安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苏易默默往后落了几步远,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回家之后,齐乐乐本想去葡萄园,却被谢子安骗回了房,刚进房门就被抵在了墙上:“有爹在?嗯?” 齐乐乐认怂特别快:“不是,因为有相公在!” 谢子安笑了一声,手指顺着她的腰线往上走,声线压得有些低,听得人酥酥麻麻的:“晚了。” 第一百零三章 灵光一闪 “最喜欢跟娴娴睡?” “娴娴的醋你也吃!再说了,那不是气话吗?” “嫌弃我啃老?” 齐乐乐微微喘着气:“那就是随口一说!” “爹才是靠山。嗯?” 齐乐乐终于忍不住,求了绕:“我错了,往后再也不说这话了!” 后面的声音却是含含糊糊,叫人再也听不清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踏出房门,却都换了身衣裳。 齐乐乐粉面桃腮,眼底一片水光,思及刚刚被逼着许下的承诺,不由恨恨,这人简直太会蹬鼻子上脸了!逮着点儿由头他能爬到树顶去! 谢子安心情大好,眼角眉梢都带了几分得意。 苏易原本正帮着苏雅娴搬花盆,见他们出来拍拍手准备跟上。 苏雅娴笑道:“这都快到午时了,你们不在家歇会儿?” “我们去葡萄园那边看看。” “仔细身子,可别累着了。” 齐乐乐乖乖应道:“好,我记着啦。” “去吧。” …… 几日没去,葡萄园那块儿又变了些模样,那间水上小院已经快要建好了,效率真是杠杠的。 葡萄园那边,苏正涛夫妇和刘正夫妇正在犁地。年长的刘宏儒带着半大的孙子刘锦辰在木栅栏旁边说话,似乎在教他什么。 谢子安和齐乐乐走过去,喊了声:“刘伯。” 刘宏儒回过身,露出笑容:“你们来啦,这地荒得有点儿久,怕是要犁一阵子才能用。” “可以适当施点肥。” 刘宏儒笑呵呵道:“我不擅种果蔬,这事儿,还得听你们的意思。” 谢子安笑而不语,苏易默默走开,去了自家爹娘那边。 唯有齐乐乐不疑有他,耐心地同刘宏儒说起施肥的事儿,刘宏儒听得认真,时不时问上两句,两人相谈甚欢。 片刻后,那位被称作二师兄的中年匠人急匆匆赶了过来:“不负厚望,我们制出了马桶和淋浴。” 齐乐乐不由心喜:“做好了吗?” 中年匠人引着他们走到院子外面,那里是他们临时的住处,其中一间房子是空置的,里面正挂着一个淋浴,另一边则放着一个马桶。 齐乐乐抬眼望去,只见屋顶一角,挂着一个硕大的木桶,木桶两边挨靠着墙壁,下面用四根粗壮的木棍托举着,其中一侧还做了一层层的台阶儿。 木桶下方侧面开了一个口子,口子下面连接着一个倒斗,倒斗另一边接着一截儿空心竹筒,竹筒尽头是一个足球大小的水瓢,水瓢下面戳了很多细小的圆孔。 “若是要洗澡,先将热水倒进大木桶里,再将木桶下方口子的木塞拿掉,水就会顺着往下流。” 中年匠人说着,抬手示意一下,便有一个年轻小子踩上凳子,将木塞用力拔出,片刻后,便有水从水瓢的小孔漏出来。 齐乐乐盯着那水流看了会儿,感觉力度还行,虽然跟淋浴的喷头没法儿比,但洗澡应当是够了。 “想要水流急一点的话,木桶里面就要多装些水。” “其实前几天就做好了,怕达不到预期,是以我们先试用了两日。” 言罢,中年匠人又道:“公子当真是奇思妙想!这淋浴实在是太方便好用了!” 谢子安坦然受了这夸奖。 中年匠人又指向另一边的马桶,然后示范给他们看。 这马桶也做出了齐乐乐想要的形状,只是高度上面要偏低一点,用的是木料,弯曲的部位用了一圈儿铁片。 “马桶我们没用过,但用其他东西试过了,效果很好。” 谢子安看了一会儿,问道:“我原来的院子,若是要装这两样,麻烦吗?” “不算麻烦,只是要挖深坑,最多三四天就能改好。” 谢子安颔首:“新院子都装上这两样吧。” 中年匠人应了,又问:“淋浴做淋浴房,马桶就放在茅房里用。只是,分别需要做几间?此外,还需要建普通茅房吗?” 谢子安看着他:“这不是原本就计划好的?” “原本是这样,但我没想到淋浴用起来如此方便,这样以来,或许不必要那么多间淋浴房。” 谢子安道:“就依照图纸来做。” “好的,好的。” 齐乐乐看着马桶,突然想起来,她似乎好像忘了还有小便池? 等回头把这个跟谢子安提了,谢子安却挑了眉:“你怎知还有此物?” “我见过的呀!” 谢子安道:“我记得你提过一次,那个地方的茅厕都是分男女的?” 齐乐乐一愣,道:“那又不是所有的都分男女!” 谢子安却没那么好忽悠:“男女都不分了,还会有小便池?” 齐乐乐不明白这人怎么在这个点儿上跟她拧巴上了,但她能说那世界还有电视和网络这玩意儿? “其实是有母婴茅厕,专门方便长辈带孩子去如厕的地方,里面马桶和小便池都有。我曾陪朋友进过一次。”齐乐乐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这会儿才想起来。” 谢子安似乎被说服了。 等到中年匠人拿到图纸,不免又要赞一声妙想! 从葡萄园那边回来,见到王于忠的院门前停了一排板车,几个汉子正在卸货往院子里搬,王于忠则在一旁看着。 “公子,少夫人,这是我们之前订的陶罐,今日送货来的。” 听他一提,齐乐乐倒是想起来了,这是为了方便卖芝麻酱和芝麻油,特意订制的小罐子。她随手拿了一个把玩,在看到空空的罐子口时,突然脑子灵光一闪。 第一百零四章 美食诱惑 “这小罐子是怎么密封的?” 王于忠道:“用棉布盖上,再以泥封口。” 这个齐乐乐倒是听过,但没见过,她道:“暂时先别装,等两天。” “好。” 谢子安被拉进房间的时候,不觉丝毫意外:“你有好的密封之法?” “有两个办法。” 齐乐乐道:“其一,选用跟罐子口大小合适的木塞,塞进去后再以腊封住四周缝隙;其二,制作带螺旋的盖子。” “木塞之法我倒是有所耳闻。只是这螺旋是何物?” 齐乐乐点头:“就是一种纹路,就像螺蛳壳上的螺纹那般,螺蛳你见过的吧?” 谢子安看她。 齐乐乐笑了笑,继续道:“就是在这个罐子口附近刻上螺纹,然后再制一个比这口大一点的盖子,盖子里面也刻上与之相反纹路的螺纹,两组螺纹配合起来,只要旋转其中一个就可以使两者沿着螺纹移动,最终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谢子安拿过罐子,指腹在罐口那里摩挲,似乎在思量齐乐乐所说的法子。 齐乐乐见状,四下张望一番,最终翻出一截儿蜡烛,用手指在上面摁出一圈圈儿歪歪斜斜的线:“大概类似这般。” “螺纹的用处远不只于此!它还能制成抽水泵,可以从低处往高处抽水。可用于农田灌溉,也可用于淋浴系统抽水。至于其他的,我一时半刻也想不起来。” 良久,谢子安道:“这次暂且先以泥封口,下次再看看是用木塞之法还是螺旋之法。” 齐乐乐自无不可。 谢子安转身找了跟蜡烛粗细的圆柱形木头,还带了柄刻刀,似乎打算试试。 齐乐乐凑过去,又仔细笔画了一番,然后就见谢子安在木头上刻出了一圈儿细线,有几分螺旋的雏形了。 “对!就是这样。” 这事儿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并不容易,或者说,开头这半边刻起来容易,但另一边反向的纹路则就有些难了。 两天的功夫,将一百个小罐子清洗干净再晾干,然后就要准备装罐了。 将芝麻酱和芝麻油加热后装进小罐子里,再用一张厚棉布将罐口盖好,用绳子围绕着罐口绕圈儿牢牢系好,然后再在罐口上用湿泥覆盖一层,等泥干了便可以了。 一百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还好家里人多,一天的功夫就给装好了,摆在院子里密密麻麻一大片。 齐乐乐看得心头火热,这些可是五百两啊!等明日送过去之后,又能拿到下一批货的资金了! 看着剩下还有不少芝麻酱,齐乐乐跟王婶儿商量了一下,决定做些热干面,再把剩下的几只鸡给宰了,大家好好吃一顿。 看到鸡,齐乐乐想起一事,问谢子安道:“你跟爹提过养些家畜的事吗?” 谢子安婉转道:“爹娘爱洁。” 这就是不答应了,齐乐乐点点头,决定再想些别的法子。 家畜肯定是要养的,家里如今这么多人,荤菜全靠买得多花多少银子啊! 这一日的晚饭,所有人都吃得极为满足。 见大家心情都不错,齐乐乐轻轻叹了口气:“今日吃完,再想吃鸡,怕是不大方便了。” 谢思娴顿时警觉:“为什么呀?” “因为我们家里养的鸡都吃完了,再想吃鸡,得找愿意卖鸡的人家买才行。” 谢思娴皱起了细细的眉毛:“怎么就吃完了呢?” 知道一些内情的谢子言不由提议道:“要不我们再养些鸡?” 谢子文表示附议:“养鸡好啊!能下蛋,还能吃肉,还能积肥呢!” 齐乐乐露出些许为难之色:“养鸡的话,会有些气味儿,不大好闻。” “放远点就闻不到啦!我们家现在不是有好大的院子吗?” 苏雅娴慢悠悠抿了口茶,笑而不语。 谢岱靠在躺椅上,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听曲儿一般。 齐乐乐看了他们一眼,岔开话题:“其实牛奶也有很多好吃的做法。” “真的吗?” 齐乐乐笑道:“对啊,比如双皮奶,有双层奶皮,上层奶皮甘香,下层奶皮香滑。吃起来奶味儿浓郁,让人唇齿留香。” “还有酸奶,酸酸甜甜,十分开胃。另外,牛奶和鸡蛋还可以作蛋糕,蓬松软绵,入口即化。” 谢思娴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谢子言和谢子文也偷偷咽了几次口水。 “牛奶我们有!大哥,我们家不是有母牛吗?” 谢子安道:“家里的牛送去配种了,要过阵子才能领回来。” 院子里顿时响起几声失望地叹息。 “其实若是有羊,烤上一只全羊,那滋味也是极好的。” 这下,连谢子安都有些意外:“你会做烤全羊?” 齐乐乐谦虚道:“曾有幸跟人学过一手。” 谢岱手指动了动,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苏雅娴看他一眼,眼底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第一百零五章 四丫嫁给你后开心多了 把所有人肚子里的馋虫成功勾出来之后,齐乐乐正准备找借口开溜,却听到了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齐小金和齐小银送粮食过来了。 看着满满两大牛车的粮食,齐乐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道:“大哥,下次你来知会一声,我们自己过去搬。” “不用那么麻烦,左右也不费多少功夫。”齐小金笑道:“这些粮食放在哪儿?” 谢子安道:“暂且放这儿,等下有人来搬,大哥二哥先进屋坐坐吧?” 齐小金和齐小银齐齐摆手:“不了,最近实在是忙,得早些回去洗洗睡了。” 谢子安也就不再劝了,只道忙完这阵子再来一起吃顿饭,齐小金想了想,便应了,两家如今的关系比之前要亲近不少,一起吃顿饭也是可以的。 苏易很有眼力见,早就跑去找王于忠了,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带了人过来,把那两车粮食给拖走了。 齐小金见用不着他们,也就没跟着去。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说起春播的事儿,齐小金搓了搓手,有些犹豫地提了一句:“这两天,有不少人来家里问我们那个育苗的事儿。” 齐乐乐倒是不意外,在这村子里,是没有秘密可言的,更何况他们的育苗田就那么赤裸裸摆在那儿,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出芽率很高,自然会动心思,不敢来找他们,可不就要去找齐家。 开了头,似乎后面的话变得容易很多,齐小金老老实实道:“其实我也很好奇,听他们说,几乎整块地的棉籽都出芽了,这实在是太厉害了!” 齐乐乐笑道:“是爹爹厉害,他从书里看到的法子,就让我们试试,没想到真的能成!” “不过,现在就下结论还有些早,总要等这一茬庄稼种完,才能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增产。万一只是出芽多,后面长势不好呢?那不也是个空的吗?” 齐小金道:“是这个道理!” “只要能成,秋收后我就回家教你们弄。” 齐小金和齐小银都露出笑来:“好。” “对了,杜家最近闹翻了天,这事儿你知道吗?” 齐乐乐还真不知道,她每天都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忙活,压根顾不上外面的事儿。谢子言这两天光顾着盯育苗田去了,怕是也没心思去打听这些。 “杜壮志住在县城不肯回,非要彻底养好了才行,杜老二两口子也一直陪着他。杜老大和杜老四哪里会肯?闹着要分家,杜老太不肯,还发脾气要把他们两家人赶出去。” 谢子言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讥讽道:“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齐小银道:“谁说不是呢!杜老太偏心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杜老大和杜老四指望杜壮志考秀才,很多事儿都忍了,现在杜壮志明显没指望了,他们哪里还会肯?” 说着,又叮嘱道:“你这些天可别一个人出门了,万一被杜老太缠上,晦气的!” 齐乐乐乖乖点头:“我不随便出去!出去也是跟大家一起。” “好,没别的事儿,我们先回去了。” 谢子安将他们送了一段。 “四丫嫁给你之后,看着开心多了。” 谢子安笑道:“她是我明媒正娶回家的妻子,我自是要哄她开心的。” 齐小金露出些许感慨之色:“那就好。” 齐小银道:“就到这里吧,我们两个人一道,没事的。” 谢子安颔首,目送他们走远,这才转身。 夜里,谢子安捏了捏齐乐乐的脸颊,笑道:“夫人胆子越发大了。” 齐乐乐一脸无辜:“我怎么了?” “倒也没怎么,就是把大家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却又不负责。” 齐乐乐道:“谁说我不负责啦?你明日不是要送货去县城里吗?到时候买点牛奶回来,我给你们作蛋糕吃。” “可为夫肚子里的馋虫这会儿就在叫了,怎么办?” 齐乐乐眨了眨眼:“那怎么办呢?我去给你作个宵夜?” “那倒也不必。”谢子安手指下滑,捏住她的下巴勾了勾:“夫人如此秀色可餐,不如让为夫先尝一尝?” 第一百零六章 你为何总能猜到我心里所想? 想要说服一个资深吃货在与吃食相关的事情上改变主意做出退让,那真的再简单不过了。 因为,没有什么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顿美食! 齐乐乐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把蛋糕给折腾出来。毕竟蛋糕所需要的材料里,既有牛奶又有鸡蛋,多么好的养殖家畜的借口不是吗? 既然都打算养鸡养牛了,顺便再养几头猪几只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了对吧? 心里头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齐乐乐一早就开始给谢子安列采买单子。 “你不想一同去?” 齐乐乐摇摇头:“不了,我还要做些准备工作,万一弄砸了,还能趁着天色早多试几次。” 谢子安失笑:“那让王叔去就行了,我陪你。” “不必!”齐乐乐一口回绝:“你乖乖去房里读书写字画画行不行?再不济你把那螺旋捣鼓出来也行啊!不要总惦记着那么两口吃食,又少不了你的!君子远庖厨啊!” “放心,我们家不讲究这些规矩,你不用担心爹娘怪你带偏了我。” 齐乐乐默默抬头,盯着谢子安看。 “怎么?” “你为什么总能猜到我心里所想?” “或许是你我心有灵犀?” 齐乐乐撇过头,觉得问出这句话的自己也有够傻的。 谢子安失笑,又道:“夫人有所不知,君子远庖厨,并非是君子当远庖厨。” “乃是因为,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说着,谢子安将孟子劝齐宣王的典故娓娓道来。 齐乐乐恍然道:“原来竟是这样。” 谢子安颔首:“世人多爱断章取义,听自己想听,想自己所思。有时,便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也未必是真。” 齐乐乐虚心受教。 “你若是有想不明白的事,便说出来,总要给自己一个了解真相的机会,才不至于糊里糊涂就往心头添一根刺。” 齐乐乐听出了谢子安的言下之意,认真回道:“我记着了。” 最终,谢子安如愿以偿留在了厨房。 齐乐乐一边忙活着,一边扫了身旁这人一眼,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被套路了,可君子远庖厨的典故她之前确实不知道。 这样算起来,自己没吃亏,吧? 谢子安看着齐乐乐取了些普通的面粉,铺到蒸屉上,用筷子四处戳几下,冷水上锅打算就这么蒸,不由问道:“就这样蒸了吃?” “不是。”齐乐乐道:“这是为了制成低筋面粉,做蛋糕用低筋面粉的话,口感更软绵,也更香甜一点。” 谢子安颔首,没再多问,只是配合着帮她搬面粉,看着她蒸了足足三屉。 大火烧开水后,抽出部分柴火,转用中小火蒸小半个时辰,然后等到蒸屉不那么烫了,将里面面粉取出来。 再用干净的布袋子装上,用擀面杖将其擀开擀碎,最后用细密的筛子过一遍,得到的就是齐乐乐想要的低筋面粉了。 将其中大部分都装起来放好,留下小部分准备作蛋糕。 忙完这些,王于忠还没回,齐乐乐洗干净手,去了趟养蚕房,仔细将那些蚕种打量了一番,确定都是老样子,这才又退了出去。 “据我所知,蚕种孵化少说也要大半个月的功夫,通常要一月。”谢子安看向齐乐乐:“或者,夫人有旁的孵化之法?” 齐乐乐道:“倒是知道一点,不过也要十天半月才能行,这个不比种子,急不来。” “那便慢慢来吧,往后的日子还长。” 齐乐乐莫名心下一暖:“嗯。” 王于忠在正午之前就赶回来了,带了不少鸡蛋和牛奶回来。 齐乐乐挽起袖子,开始忙活了。 先将鸡蛋的蛋黄和蛋清分离开来,往蛋黄里面加适量白糖,再加入煮过放凉后的牛奶和油。最后加入处理过的面粉,轻轻搅拌均匀,放到一边备用。 然后就是重头戏了,因为没有打蛋器,齐乐乐挑了个漏勺代替,开始在蛋清里疯狂搅动。 没有打蛋器,一切全靠手速,齐乐乐已经做好废掉一只手的心里准备了。 谢子安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便伸手去接漏勺:“你说,我来。” 齐乐乐道:“这个会有些麻烦。” “你说便是。” 齐乐乐松了手:“这个蛋清要打到起了密集的大泡泡才算是初步成功。” 谢子安颔首,开始学着她的样子搅拌。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乐乐喊道:“好了,先停下。” 往里面加了些白糖,道:“继续,这次打发成浓密细泡算好。” 谢子安颔首,继续搅拌,等到泡泡变得细密,齐乐乐又加了一次白糖,这次不用她说,谢子安就又继续搅拌起来。 看着原本的蛋清竟然变成乳白色,还能带出纹路,谢子安眼底闪过一抹惊奇。 “停一下,我再加点糖。” 这次加完之后,齐乐乐接过了漏勺,继续搅拌,直到能带起短小的尖角,这才停下,取一根筷子插到里面,竟能立住不倒。 “好了!” 取一部分打发好的蛋白加入到之前做好的蛋黄糊糊中,用勺子快速翻炒均匀。再将蛋黄糊糊加入到蛋白里,再次翻炒均匀。 看着最终做出来的蛋糕糊质地非常细腻,齐乐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将器皿震几下排气,然后放进蒸屉里,开始蒸。 “好啦!等上大半个时辰,就能吃上了!” 谢子安笑起来:“虽然不曾尝过,但这蛋糕的滋味想必差不了。” 齐乐乐得意地眨了眨眼:“那当然!我可是只望用它来让爹娘松口呢。” 第一百零七章 大哥怎么就那么好命 当蛋糕那特有的浓郁而香甜的气味儿渐渐逸散开来的时候,饶是在现代社会经受过各种甜品轰炸的齐乐乐,都不由得口齿生津,想吃得不行,更别提从未尝过蛋糕滋味的谢家众人了。 谢思娴早就循着味儿过来了,这会儿正眼巴巴瞅着蒸笼,生怕里面的东西跑了似的。 得亏谢子言和谢子文下了田地,不然怕是也要守在厨房不肯走。 至于这阵子一直跟在谢子安身边的苏易,则被抓了壮丁,正在努力的打发鸡蛋清,为了下一波蛋糕作准备。 院子里,苏雅娴微微耸了耸鼻尖,低头啜一口茶,道:“这香气连我都有些忍不住了。” 谢岱也抿了口茶:“如此香甜的味道,想必是她昨日说的蛋糕了。” “你怎知就不是那双皮奶?” 谢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夫人要不要与我赌一把?” “不要!就为了这么一口吃食,你诚心不遂他们的愿。”苏雅娴嗔道:“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有所求,才会尽全力。” 厨房里。 当齐乐乐小心翼翼揭开蒸笼的盖子,看到里面橙黄的蛋糕坯,惊喜道:“成功了!” 谢思娴高兴地蹦了蹦:“嫂嫂真厉害!” 齐乐乐笑眯眯道:“我也觉得我挺厉害的。” 苏易抿着唇没吭声,不过看他发亮的眼睛,怕是也觉得新奇。 几人围在那儿,等着蒸笼的热气散去,没那么烫了,谢子安将蛋糕端出来。 因为工具限制,齐乐乐用的是折沿盘,盘子口径不算大,深度其实也不太够,蒸出来的蛋糕坯大约只有六寸左右,至于高度则只有一寸。 很小的一块,也就只够大家尝尝鲜。 齐乐乐拿刀子先将蛋糕切成四块,其中两块用盘子装好,准备送去给两位长辈:“剩下的你们分一分,先尝尝味道,等下我再蒸几个,大家慢慢吃。” 刚走出没多远,手里的盘子被人接走了。 “我陪你去。” “你不尝尝?” 谢子安道:“等下陪你一起吃。” 能让一个吃货放弃嘴边的美食去陪一个人,那他对那个人应该是很上心了吧? 齐乐乐偷偷想着,面上露出一个甜甜地笑来:“好。” 谢子安看她一眼,唇边也带了几分笑意。 两人将蛋糕送到谢岱和苏雅娴的面前。 苏雅娴笑道:“这点心光是看着就觉得好吃了,乐儿的手真是巧。” 齐乐乐谦虚道:“谢谢娘夸奖,您尝尝,看喜不喜欢。” 苏雅娴还想再说两句,一回头,却见谢岱已经将那一小块儿蛋糕给吃完了。 苏雅娴:“……” 谢岱将盘子放下,道:“尚可,就是小了些。” 齐乐乐笑道:“我等下再蒸几块,给您送来。” 谢子安道:“这蛋糕要用牛奶和鸡蛋制成,王叔今日去县城买回来的,大约也只够今日吃一回。” 谢岱淡淡道:“想吃再去采买便是。” 齐乐乐道:“爹娘喜欢,趁着眼下天凉,我们多采买几次。等到天气热了,就吃不成了。” “为何?” “因为天气热了,一路颠簸的话,牛奶极容易坏掉,只能现挤现用。” 苏雅娴露出遗憾之色。 谢岱道:“那便趁着天凉多吃几次。” 齐乐乐心下暗暗叹了口气,果然一顿美食不够,得再加一顿才行。 两人回到厨房,却发现蛋糕还剩了一块儿。 谢思娴道:“嫂嫂,这个蛋糕真的是太好吃啦!你和大哥快尝尝!” 齐乐乐心里微暖:“乖,嫂嫂马上再给你做!” 那头谢子安已经将蛋糕切成小块,还拿了一块递到齐乐乐嘴边,她下意识张嘴,将那蛋糕一口吃了。 一个投喂一个吃,整个动作随意极了,好似做了无数次。 等到回过神的齐乐乐察觉到不对,已经迟了。 谢思娴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下一刻,小脸儿爆红的:“我,我去问问爹娘,这蛋糕好不好吃!” 说着,飞快地跑了。 至于苏易,跑得比谢思娴还要快,齐乐乐甚至都不知道他怎么出去的。 “你……” 谢子安抬眼:“嗯?” “你当着孩子的面,乱来什么!” 谢子安眼神无辜,好似在说,不过是喂了块点心而已。 两人对视,齐乐乐率先败下阵来:“下次别这样了!” “好。”谢子安笑道:“只怪夫人做的蛋糕太美味,我又不愿独享,这才出此下策。” 合着还是她的错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继续做蛋糕,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接下来就要容易得多,一次还能多蒸几个。 于是,整个下午,院子的空气里都飘荡着香甜的味道。 只是苦了谢思娴,明明馋的要命,却不敢再去厨房里守着。 苏易默默陪在她身旁。 “易哥哥,你说大哥怎么就那么好命,娶了嫂嫂呢?” 苏易没吱声。 “可惜我是女子,不能娶妻,这辈子都没机会娶到嫂嫂这么好的妻子了!” 苏易:“……” 若他没记错的话,这小丫头不是一直想嫁个大公子那样的夫君?怎么突然变成想娶少夫人那样的妻子了? 谢思娴幽幽叹了口气:“我最近突然觉得大哥也不是那么好了。” 苏易开了口:“为何?” “大哥他好像不想我们黏着大嫂,他刚刚肯定是故意的!就为了把我们支走!” 苏易默默望了望天,那他还要不要继续跟着他们呢? “易哥哥,你要小心哦!” 良久,苏易语气沉沉,道:“我会的。” 第一百零八章 如今谢家掌家的是他们 齐乐乐跟谢子安忙活了一下午,感觉手臂都要废了,中途还把苏易拉来帮忙,这才蒸够了分量。 这段日子以来,齐乐乐也算是看出来了,那些来投靠的都是对谢家忠心耿耿的得力干将啊,几乎都是人才,得好好善待他们才行啊! 眼下处于事业处于起步阶段,涨薪资是不太可能了,有好吃的起码要让大家一起尝尝吧?毕竟养殖真要弄起来又是一大片,少不得还要他们一起忙活。 对于她的想法,谢子安以行动表示支持,许是他表现得太自然,是以齐乐乐并不知道自己此举有多惊世骇俗。 苏易在得知这些蛋糕的去处后,着实呆了呆,但看自家公子都一脸淡定地搅漏勺,他也木着脸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临近傍晚,王婶儿过来准备晚饭,看到厨房里满满当当的蛋糕,吓了一跳。 她其实一早就闻到了味儿,只当自家这位少夫人又在捣鼓吃食,见大公子没差人来叫她,也就没过来凑热闹,却没想到少夫人居然做了这么多,一时间又有些后悔。 “怎么不叫我来帮忙?累坏了吧?” 齐乐乐笑道:“不累的,这是我做的蛋糕,您来尝尝。” 王婶儿看了谢子安一眼,这才接过盘子,侧过身去吃了一口,顿时一惊,这蛋糕的味道当真是绝了。 面对王婶儿毫不掩饰的夸赞,齐乐乐有些脸红,将蛋糕装进食盒里,让谢子安和苏易给其他人送去。 王婶这才知道这些竟是做给他们的,一时间有些愣住。 与此同时,谢子言和谢子文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往家里走,远远地闻到一股甜腻的味道,两人眼睛一亮,飞快地跑进院子。 果不其然,迎面就是一块橙黄的点心,看着就软绵绵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惹的人食指大动。 谢子言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就是嗷呜一口,顿时发出满足地喟叹,这也太好吃了吧!果然是松软香甜,入口即化! 谢思娴已经吃够了,这会儿捧着小脸儿看两个哥哥吃得正香:“好吃吧?” 谢子言和谢子文自是连连点头。 “是嫂嫂和大哥亲自做的哦!” 谢子言咽下食物,夸道:“难怪这么好吃!” 谢思娴笑弯了眉眼:“嫂嫂还说啦,明儿要给我们做双皮奶呢!” 谢子言果断道:“明日我早点回!” …… 傍晚,齐乐乐同谢子安一道去了趟齐大家里,带了两个蛋糕,顺便再送些银子去。 家里如今人越来越多,需要的口粮也越来越多了,既然已经托了陈氏帮忙,那就干脆继续找她。 见到他们来,陈氏自然是高兴的,听到来意,她道:“这两天,也不知从哪儿传的风儿,说是朝廷要打仗了,还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有两家原本都跟我说好了,却又突然不肯卖了。回头我再帮你问问别家,不急啊。” 齐乐乐想起之前谢子安说的话,瞬间改了主意:“娘,粮食暂且就不收了。” “怎么?” “朝廷确实是要打仗了,这事儿应该过不了多久大家都会知道,我们这会儿收粮食,怕回头遭人怨恨,以为我们提前得了消息,故意囤粮。” 陈氏脸色一变:“真的要打仗了?不是瞎传的?” 左右风声已经传出来了,齐乐乐也就不瞒着了,点了点头:“我也是前两日才听说的,这事儿娘心里知道就行。” “我知道,我一个字儿都不跟别人说!”陈氏下意识拉着齐乐乐的手:“四丫,有什么事儿可千万要跟娘说一声,娘知道轻重,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齐乐乐温声道:“娘,你先别慌。若是可以,就偷偷挖个地窖,再囤点儿粮食,手中有粮,心中才不慌。” 陈氏连连点头:“家里有地窖,就是没多少粮,你说我怎么就那么手欠,把粮食都卖了呢!” “娘,别急,或许战事很快就停了呢?” 陈氏点点头,道:“对!我去想办法囤粮。” 齐乐乐不由再次叮嘱:“消息既然已经传过来了,就不要在村里收粮了。” “好。” 齐乐乐又跟陈氏说了会儿话,把之前买粮食的银子给了她,便起身回去了。 两人漫步走在路上,苏易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 “我刚刚跟娘说了朝廷会打仗的事。” 谢子安道:“消息应该已经传下来了,说了也无妨。” “只是粮食不能再从村里买了,得另找办法。” “明日让王叔再跑一趟,预定些粮食。” 齐乐乐点头:“也好,今晚回去我们再盘算一下银两,尽量多囤些!” …… 齐乐乐不知道的是,在他和谢子安离开之后,王于忠领着众人在院子里跪了一片。 谢岱道:“既是他们的一番心意,你们收着便是。” 刘宏儒道:“老爷,这不合礼数啊!” “如今谢家掌家的是他们,既然他们决定这么做,那便是合我们谢家的礼数。”苏雅娴语调柔和,如微风抚过众人的心头:“你们千里追随我们而来,也值得他们的这番器重。” 这一晚,对谢家一众家臣们来说,亦是个不眠之夜。 蛋糕堪称美味,而它所代表的意义,更是非凡。 没有人能想到,谢家的大公子竟然会在这穷乡僻壤找到心仪的妻子,甚至还得到了谢岱夫妇如此器重! 若是消息传回京城,该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第一百零九章 你我夫妻是一体 陈氏心里头惦记着事儿,连齐乐乐送来的蛋糕都没心思吃,就坐在那儿盘算该怎么整。 “这个点心真是太好吃了!” “喜欢我这块也给你吧。” “别啊,你尝尝,真的很好吃!怕是在城里头买回来的!” 听媳妇儿这么说,齐小银好奇心起,尝了一口:“嚯!这点心怕是不便宜,四丫和妹夫有心了。” “可不是!” 赵氏说着,心里很是有些后悔当初不该躲着四丫,弄得现在都没脸往前凑了。 齐小金三两口把自己那份吃完,咂摸了两下,见齐小财还在发愣,便道:“你吃不吃?不吃给我。” 齐小财立刻站起身,端起自己面前那块蛋糕就回了房。 看他一日比一日沉默,齐小金不由叹了口气。 齐小银见状,道:“随他去吧。” “我这不是担心他憋出毛病?杜老太每天都在那儿指桑骂槐的哭骂,我真怕哪天惹毛了老三把她怎么地了。” 提到杜老太,齐小银觉得嘴里的蛋糕都不香了。 “那老太婆到底怎么想的?就许他杜壮志算计我们家的人,不许我们打回去?” “杜家现在闹翻了天,杜老太在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就只有出来撒泼了。” “好了。”齐大道:“你们看着点老三,别再让他惹事儿,不能再给亲家添麻烦了。” 兄弟两齐声应了。 这次杜家能吃下这么大的闷亏,也是多亏了谢家,不然他们可想不着这么好,不说别的,银子总要赔的吧? 如今既然占了便宜,可不能再去惹杜老太了。 …… “少夫人,棉籽应当都出芽了,要过多久移栽到棉花田里?” 齐乐乐道:“再等等,等所有的苗都长过半尺再移栽,稳妥一些。” “是。”常庆云又道:“稻种之前按您说的先用稻草秸秆覆盖,保温保湿,等破壳儿后揭开,继续保湿,今日一早已经长出芽了。” “已经好了吗?我去看看。” 齐乐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今天的常庆云跟往日里有些不一样,似乎态度更恭敬了? 等到了王于忠的院子里,见到了其他人,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称她一声少夫人。 齐乐乐可以肯定,这不是她的错觉,一定是昨晚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这样。 芽谷已经被摊开在室内,齐乐乐蹲下去看了看,出芽的情况还不错,基本都达到要求了。 常庆云道:“稻种的出芽率堪堪只够八成,比棉籽低了许多,不知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 其中缘由齐乐乐心知肚明,因为少了泉水滋润! “常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齐乐乐安慰道:“育苗的出芽率并不是固定的,也要看种子好坏以及育苗时的天气,还有具体的操作。棉籽那么高的出芽率我都觉得很意外,稻种有这样的出芽率也算很不错了。” 常庆云稍稍松了口气,道:“谢少夫人。” “这芽谷明日清晨就能种到育苗田里去了。至于其他的,你看着办,若有不明白的,随时来问我便是。” 常庆云自是连声应下。 齐乐乐没有多留,转身离开了,既然自己的存在会让大家不自在,那她还是不要呆这儿的好,毕竟大家都是有正事儿要忙的。 更何况,她今天也有事儿要忙。 朝廷要打仗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物价肯定会上浮,养殖家畜的事儿必须得尽快落实! 昨天买回来的牛奶还有多,齐乐乐将剩下的挂在井水里面镇着,今天拿来做双皮奶。 双皮奶的制作过程不难,难的是手法。 先将牛奶煮沸,倒进碗里,等奶稍稍凉了些就会在表面结起一层褶皱的奶皮儿。 另外再取一个大碗,里面放上几个蛋清,再加点白糖,搅拌至白糖彻底融化就好。 等到牛奶凉了之后,用勺子沿着碗的边缘划出一个小口子,将里面的牛奶慢慢倒出来,装进有蛋清的大碗,搅拌均匀。然后再把混合了蛋清的牛奶从那个小口子缓缓倒回去,原本有些塌陷的奶皮会慢慢浮起来。 最后,再放入蒸锅里。 “要蒸多久?” 齐乐乐道:“不用太久,一会儿就好。” 谢子安颔首。 齐乐乐看向他:“我看大家今日态度都有些不一样了,你知道缘由吗?” “昨晚爹娘告诉他们,谢家如今掌家的是我们。” 齐乐乐一惊:“我怎么就成掌家的了?那不是你吗?” “你我夫妻,不是一体?” 话虽如此,可齐乐乐总觉得哪里不对。 “爹娘想必也是见我们这阵子将里里外外都打理的不错,才会有此决定。”谢子安笑道:“别想太多,之前如何,往后便也如何。大家也只是对你多了几分敬重,不算坏事。” 话到了这份上,齐乐乐便也不纠结了,至少说明谢岱和苏雅娴对她这个媳妇儿是满意的,才会说出她是掌家人的话来不是? 这么一想,齐乐乐又有些小开心。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后,双皮奶就蒸好了,再等上一会儿,齐乐乐才揭开蒸笼,一股子奶香气儿飘逸开来。 谢子安将大碗端出来,齐乐乐迫不及待舀了一勺,等到吹凉了,正打算嗷呜一口的时候,却对上了某人的眼神。 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齐乐乐将勺子往前一怼:“来,你尝尝。” 谢子安倒是半点不客气,就着齐乐乐的手将双皮奶给吃了。 “味道怎么样?” 谢子安赞道:“美味!” 齐乐乐开心地笑了笑,又舀了一勺,吹凉了之后,吃了一口。 果然美味!许是因为这里的牛都是吃的纯天然食料,产出来的奶做成双皮奶分外好吃。 谢子安的目光从勺子移到齐乐乐的唇角,眼眸深了深,道:“今日爹必会答应。” “嗯?” “这双皮奶是娘爱吃的。” 第一百一十章 生活真好 许是见齐乐乐做起来挺容易,谢子安也来了兴致。 “我来试试。” 齐乐乐笑眯眯地让开了位置。 谢子安看她一眼,仔细回想了一番她刚刚的举动,这才上手。 然后,齐乐乐就看他翻车。 这奶倒出来容易,再想从原处装进去可不简单,一个不小心,就会弄破那层薄薄的奶皮儿,奶皮儿破了,这双皮奶就不算成功。 见到某人笑得好似小狐狸一般,谢子安淡定地又取了一碗起皮的奶。 反正奶多着呢,齐乐乐也不着急,自顾也取了一碗,好歹先把谢岱和苏雅娴的两份给做出来。 院子里,谢思娴已经在厨房附近转悠半天了,苏雅娴实在看不过去,把人叫到跟前儿,压着练起字来。 所幸谢思娴并没有等太久,一页大字都还没写完呢,自家大哥和嫂嫂就送好吃的来了! 比起蛋糕,双皮奶的卖相就有些平平无奇了,齐乐乐暂时也没琢磨往里面添佐料,毕竟往后日子还还长着呢,得慢慢来。 但这么一碗白嫩嫩的双皮奶,依旧吸引了苏雅娴和谢思娴的目光。 事实果然如谢子安所料。 在苏雅娴优雅却快速地将一碗双皮奶都吃进了肚子之后,谢岱开了口。 “想养什么?” 齐乐乐顿时来了精神,她看了谢子安一眼,示意他赶紧说。 “你来说。” 齐乐乐立刻道:“想养几十只鸡,几十只鸭,十来头羊,至于牛,越多越好。” 谢岱颔首:“此地有人圈养水牛,据说不错,可以一试。” 居然还有水牛?水牛奶可比普通牛奶更香醇啊! 不对,这是答应让他们养殖家畜了? 等回了厨房,谢子安道:“既然爹娘答应了,多养点儿,家里人多。” “那需要的地方也会大很多啊!会不会太张扬了?财若露白,遭人嫉恨怎么办?” “无妨。”谢子安笑道:“等爹开了私塾,便不怕人嫉恨了。” 想到谢岱的本事,齐乐乐安心不少。 “再说,不过是养些牲畜罢了,村里不少人家可是有大片的田地。” 确实是这个道理,这上溪村儿算是比较富庶的村子了,毕竟地理位置好,依山傍水的鱼米之乡。 “既然这样,那等手头宽松些,下半年再买些田地吧。” “好。” “爹说的水牛你能买到吗?我都没怎么听说过。” 谢子安道:“让王叔去打听,既然爹说有,那他就能买到。” 齐乐乐应了一声,又轻轻笑起来。 “笑什么?” 齐乐乐摇摇头,没吭声,她只是想起当初刚得空间那会儿,偷偷摸摸买牲畜的日子,还因为不懂,被坑骗过几次,要不是空间里的泉水给力,怕是得死好些呢。 有了曾经的对比,她越来越觉得现在的生活是真的很好, 第一百一十一章 鸡棚 “爹!爹!稻种出芽了!” 齐保江快步走过去:“来了来了!别嚷嚷了。” “爹,你看,这还长了不少呢!可以拿出来了吗?” 齐保江道:“常兄弟上次怎么说的来着?好像长出指甲盖儿一小半儿长就成了吧?” “常叔上次就是这么说的!长出一点儿就能拿出来晾着了,等过三个时辰左右就能种到育苗田里去了。” 齐保江一拍手:“那还等什么!挑出来呗,仔细着点儿!” 几个儿子儿媳自是连连答应,就连家里几个小的也都出来帮忙了。 齐保江挑了一会儿,想起常庆云的叮嘱,又道:“那些没出芽的稻种也拿出来,放一边儿,回头估摸一下那个啥出芽率是多少。” 老二齐小伟忍不住道:“爹,我们不会算啊。” “你不会你儿子不会吗?都读了两三年书了,算个出芽率都不会?” 齐小伟的儿子齐文志今年九岁,是个胖墩墩的小子,性子跟他爹一样,是个老实孩子,听到这话,老老实实道:“爷爷,先生没教过出芽率呀。” 听到这话,老大齐小强的儿子齐文杰立刻往自家爹娘身边儿缩了缩,唯恐被齐保江点到。 齐保江嘿了一声,起身看他一眼,又扫了齐文杰一下,才道:“好了好了,没教就没教吧,你们先挑着,我出去一趟,把常兄弟叫来。” 转过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暗骂了一句,当初就不该送到王老秀才那儿去!白瞎了那么多银子! 得亏今年的束修还没来得及交,不然亏大发了! 常庆云昨天刚把催苗后的稻种种进了育苗田,今儿正在这边儿盯着看呢,就见齐保江找过来。 常庆云面露喜色:“齐大哥家也都出芽了?走,看看去。” 齐家的水田多,稻种也多,齐保江是个性子干脆的,既然打算育苗,就直接按照地里估算的量一齐弄了,这会儿挑种子都是个大工程。 想到这层,常庆云转身又喊了自家两个弟弟一道去了齐保江家里。 齐保江忙道:“你去就行,还带着人干什么?” “帮你们挑种子,不然在稻草堆里闷久了会烧苗的。”常庆云笑道:“这育苗的法子是我教你的,总要负责到底才行嘛!” 齐保江哈哈大笑:“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常庆云也笑:“不瞒齐大哥,我还想去看看出苗率。” “我本来也是想叫你去看看,我怕估摸得不准。”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齐保江家里,便开始忙活起来。 出了芽的种子要及时挑出来,晾晒半天后就要种到育苗田里去,不能等里里外外都干透。 一整天的功夫,常庆云兄弟三个都在齐保江家里帮忙,顺便也摸清了出芽率。 齐保江家的出芽率只有七成多的样子,但这个结果却并没有让常庆云高兴,毕竟王于忠采买的稻种可都是良种,经过他们这番精心育苗,也只提高了两成。 “大哥,你如今心气儿很高啊?都提高两成了你还不满意?” 常庆云道:“可你想想少夫人亲自侍弄的棉籽,那可是足足提高了三成多的出芽率。” 常庆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大哥你可长点儿心吧!你居然还妄想跟少夫人比?这话要是传出去,你又要挨罚了!” “我哪有跟少夫人比,我那是觉得少夫人厉害!” 常庆生哪里猜不到自家大哥的心思,无非是想要摸透提高出芽率的法子,但这事儿急不来的! 是夜,常庆云将齐保江家的情况禀报给齐乐乐听了。 齐乐乐笑道:“那也不错了,齐叔对这个结果还满意吧?” “极为满意,还说等酬谢大公子和少夫人。” 齐保江这性子当真相处下来确实不错。 “您告诉齐叔,不着急,等这一茬儿稻种收获了再来感谢也不迟。” 齐乐乐说着,突然想起什么,道:“倒真有件事想请他帮个忙。” 常庆云忙道:“少夫人您说,我去转告他。” “家里如今人多了,打算养些家畜,我记得齐叔家里养了不少鸡,想请他帮忙给我们孵些鸡崽子。” 常庆云道:“我这就去趟齐家。” 齐乐乐回房取了些银子给他,让他带过去。 “话说我们是不是要先把养殖的地方给圈出来?再去买点地吗?” 谢子安笑道:“全凭夫人做主。” 齐乐乐没理会他的打趣,走到桌边:“家畜的饲养也是有讲究的。你来,我画给你看。” 听到这话,谢子安唇边的笑意顿了顿。 “据我所知,养鸡大体分为两种,一种是散养,一种圈养。我们家目前的情况更适合散养,我们只要搭好鸡棚就行。” “鸡棚最好选在背风、向阳的平地上,可用竹、木搭成‘人’字形框架,顶上用油毡和茅草铺就。棚的外侧东、北、西三面要挖好排水沟,四周用竹片间围,做到冬暖夏凉。棚内配上食槽和水槽,以及照明的油灯。” 谢子安听完,道:“此法怕是不止养几十只鸡?” 对于面前这人的敏锐齐乐乐已经习惯了:“确实不止,但我们最终应该也不会只养几十只鸡,所以先把棚子搭建起来,也省的回头再折腾。” 谢子安颔首:“也好。那其他几种家畜的窝棚可有讲究?” “有的!但我得想想。” 其实是齐乐乐不记得了,今天还是趁着洗澡的功夫偷偷进空间现学现卖,时间有限,来不及查阅别的资料,得等下次找机会。 谢子安笑道:“不急,我先将这鸡棚画出来。” 看着谢子安寥寥数笔勾勒出了鸡棚的模样,再看看自己画的那一坨看不出原样的东西,齐乐乐默默伸手,想要将那张宣纸就地毁灭,却被谢子安摁住了手。 “想不想学?” 齐乐乐很想点头,但她有自知之明:“还是算了,我大约没这个天赋。” 谢子安却不听,将她拉进怀里,圈住她开始手把手带着她画。 然后,齐乐乐就见她那原本黑乎乎一坨,在谢子安高超的画艺下,渐渐变成了一副山水画,最后,谢子安还画了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心算如此厉害? 齐乐乐盯着那只鸡看了半晌,总觉得这是某人在借机嘲讽她画风太粗犷豪迈。 “如何?” 齐乐乐侧头看他:“如果没有这只大公鸡就完美了!” 谢子安轻笑了两声:“我倒是觉得这公鸡是点睛之笔。” 齐乐乐没什么艺术细胞,也不太懂画,分不清这人是认真的还是逗她玩儿,索性便不接茬儿。 “家畜养的哪边合适呢?” 谢子安道:“往山脚那边吧,可以兼顾葡萄园和西瓜田。” “那边靠近山林,不怕山上的动物们下来给你吃个精光?” “夫人都打算养那么多牲畜了,自然也要养些看家护院儿的才行。” 齐乐乐倒是忘了这茬儿。 “既如此,那就继续往那边在买地吧,正好离村子其他人家也远。” 谢子安颔首:“我明日就去找里正。” 趁着这功夫,齐乐乐又把账目算了算。 谢子安把钱交给她的时候是一千六百两,买地笼统花了五百两左右,起宅子预支了五十两,余下的尾款怕是还得要个一两百两。 再者,家里的这些人都是签的活契,每个人都是要给月钱的,月钱给的还都不少,再加上谢家几个弟妹的份例,这就快有一百两了。 此外,前前后后买种子和肥料也花了一百多两。还有日常开支,衣食住行,零零总总也得花上不少,谁让谢家这几位都是讲究惯了的主儿呢? 而预计的开支里,粮食得占大头,家里如今人口多了不少,又大都是干活儿的壮汉,口粮的消耗极大,每天都得三四十斤的粮食,以如今的粮价,想要囤够一年的粮食,起码得要个四五百两才行。而且,齐乐乐并不满足于只囤一年的粮食。 然后便是买牲畜,依着齐乐乐的计划,鸡、鸭、牛、羊、猪,每样都得买上不少,具体的数额还得等回头问过了价格才能知道。 不过,她的预算是五百两,能买多少买多少,回头等有银子了再慢慢加。 而进项则是第一批的芝麻油芝麻酱以及第二批的订金合计一千两,再者就是谢子安他们兄弟几个抄书挣的银子,加起来也快有上百两了。 这头谢子安刚把单子列好,就听齐乐乐悠悠叹了口气:“等过了这个月,我们的银子能剩个六百两都算多了,钱怎么就那么不经花呢!” 谢子安的眼底划过一抹惊诧,她这位小妻子心算如此厉害? “夫人持家辛苦了。” “清明快要到了,端午也不远了,到时候还要给子卓的先生准备礼节。”齐乐乐道:“不行,还是得开源!这几天我看看能不能把胰子的配方弄出来,等春播这一茬儿忙完后,就做些胰子和肥皂去卖吧。” 谢子安捏了捏她的手:“子卓先生的礼节不必我们操心,惯来都是爹去准备的。” “那也要把银两备着,万一爹开口呢?” 谢子安想说不会,却又觉得齐乐乐为了弟弟精打细算的模样十分可爱,便道:“夫人说得有理。” “若是想尽快挣些家用,没有胰子,也能先卖肥皂。” 齐乐乐道:“但家里如今人手不足了,那么多的种子等着育苗,育苗田要深耕细作,良田水田都要仔细打理,还有葡萄园和西瓜田都要犁地施肥,还是等春播这一阵子忙完吧。” 这般想来,确实大家都很辛苦,齐乐乐不由道:“下个月,给大家多发点月钱吧,当作是奖金了。” “奖金?” “算是奖励资金吧,就是对下属认真工作的一种肯定和奖励,给钱或是给东西都行,最近大家都太辛苦了。” 谢子安颔首:“夫人做主便是。”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少夫人跟大公子真般配! 第二批棉籽晒得差不多了,又到了浸种的时候,齐乐乐一大早就过去帮忙了,顺便再加点儿空间的泉水进去,以防这一批的出芽率跟先前那一批差太多,引起常庆云他们的注意。 这次准备的水缸就更多了,整个后院儿都摆满了,一口挨着一口,看起来特别壮观。 看到这,她才想起来昨日记账似乎忘了采买器具的钱了,不止这水缸,还有装芝麻油和芝麻酱的小瓦罐,此外还有采买芝麻的费用。 既然做了买卖,哪怕只有简简单单一项,也得单独做个账本儿才行!总让谢子安记账也不是个事儿,而且习惯了现代社会各种一目了然的表格,大片文字的记账方式实在是看得有点头晕。 画表格这种事儿其实不难,但毛笔肯定做不来这事儿,齐乐乐想起小时候烧的炭笔,来了主意。 对于齐乐乐亲历亲为地干活儿,谢家一众人等都已经习惯了,见她想要浸种,便自觉地将水和种子都送到她手边。 齐乐乐每次先倒一部分水之,再把手伸进去把棉籽拨弄一下,趁机注水,然后还不忘再添点儿水进去,混淆视听。 这为了注水也是费劲了心思。 一旁的常庆云见了,默默记在心里,原来还要把棉籽搅拌一下,学到了! 等把所有的棉籽都浸泡到水缸里,齐乐乐长长抒了口气,回屋找到谢子安:“你有空吗?陪我去摘点儿柳条吧?” 谢子安放下手里的书起了身:“好。” 两人相携出了门,正在院子里打拳的苏易见状,忙收拳跟了上去。 “要柳条做什么?” “烧炭笔。” 谢子安笑了:“不想辛苦练字,要改用炭笔了?” 齐乐乐问:“你也见过炭笔吗?” 谢子安颔首:“用过一次,不如毛笔。” “不是,有其他用处,等晚点你就知道了!” 村子里原本有不少柳树,但每年柳絮纷飞,弄的很多人都不舒服,最终里正带着大家把村子里的柳树都给砍了,如今想要柳枝,只能走远点了。 结果这一走,就被人给堵了个正着。 杜老太坐在路中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 齐乐乐远远瞧见她,果断换了个方向准备绕过去。 谁知杜老太眼睛也很尖,瞧见她来连忙爬起来,跟在他们后头,一边走一边哭诉自己多可怜,好似受尽了欺负。 齐乐乐叹了口气:“所以这就是大家不让我出门的原因?” 虽然大家都没有明说,但齐乐乐还是能感觉到的,所以她最近连田地里都没去了,却没成想还是被逮住了。 谢子安道:“她并非只拦你,前几日还去了长老和里正跟前儿哭闹,只是大家都没有理会,你若觉得不忍,我们回去便是,柳条回头让苏易去摘便是。” 齐乐乐摇摇头:“大家越躲着她让着她,她便越会觉得自己有理,就越来劲儿。” 言罢,齐乐乐站住不动,等着杜老太靠近,才问:“您老人家闹这么一出,是想干什么呢?” 杜老太倒也干脆,她一抹眼泪,道:“我要你爹给壮志作保,让他明年能去考秀才!” 齐乐乐断然拒绝:“不可能,他都想害死我了,我还求爹帮他作保?您当我是活菩萨转世么?专门牺牲自我普渡众生!” 杜老太道:“你这不是还好好的吗?倒是我那可怜的孙子,被你亲哥砍断了腿,这会儿还躺床上下不来呢!” “我没被害死是我命大,不代表您孙子害人的事儿就能当作没发生。老太太,您不能仗着年纪大就耍无赖啊。”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坐在你家门口哭,哪天哭死了,当鬼也不会放过你!”杜老太恶狠狠道:“再说了,我家老三还没死呢!等他回来,看到我哭死在你们家门外,一定会给我报仇的!” 威胁人谁还不会了? 齐乐乐冷冷笑了一声:“您是不是忘了,我可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您要真哭死在我家门口,信不信我让你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这话说得阴恻恻的,杜老太只觉得一股子凉意从脚底板蹿起来,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平日里最是信佛,对于鬼神之说深信不疑,齐乐乐这番话真真是戳到她心尖儿了。 “你、你、你果然是个恶鬼!” 齐乐乐看着她不说话。 杜老太心里头直打鼓,感觉腿肚子都在哆嗦了,可让她就这么走了又有些不甘心。 谢子安慢悠悠开了口:“其实您最该找的,应该是王老秀才,毕竟您孙子是他的得意门生。” “我爹已经准备开私塾了,王老秀才若想留住学生,只能寄希望于现有的学生再出一两个秀才,而他的学生里,您孙子可算是学问最好的了。” 杜老太眼睛转了转,觉得谢子安说得有理,顿时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苏易眼睁睁看着自家大公子和少夫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那个据说很难缠的杜老太,心里默默地想:少夫人跟大公子可真是般配! 齐乐乐摇摇头:“这老太算得可真精明。” 可不是精明么?只要杜壮志还有考秀才的机会,杜家大房和四房就不敢闹得太过,毕竟他们可是切身体会过家里出个秀才的好处来。只要他们不闹,家就不用分了,杜老太依旧是杜家当家做主的那个。 谢子安道:“精明过头未必是好事。” 现在靠着那么点儿莫须有的希望捆着全家不让动弹,等到希望彻底破灭的那天,杜家怕是真要闹翻天。 不过这就不关齐乐乐什么事儿了,还是赶紧的摘柳条要紧。 有苏易在,摘柳条也不是多难的事儿,少年三两下蹿上了树,掏出匕首一划,一根根柳条就到了手了。 摘了柳条后,齐乐乐照着记忆,将其切成一段段,剥去外皮,然后就卡壳儿了。 小时候,外婆是把柳条放在铁盒子里慢慢烧的,如今可找不到铁盒儿,直接扔灶台里烧她不会啊! 谢子安见她愣住,似乎猜到什么,笑道:“我来吧。” 当晚,齐乐乐就拿到了黑漆漆的细炭条。 有了这个,就可以画表格了,她的目光在书桌上扫了一圈儿,随手拿过镇尺当尺子用,一根根线条很快绘制出来,横平竖直,方正又规矩。 谢子安唇角动了动,目光落在挨着镇尺划过的炭笔上,莫名有点心痛的感觉。 第一百一十四章 阿拉伯数字与数学 齐乐乐很快画完了一个简易表格,拿了帕子仔细地将镇尺边缘沾上的炭渣擦干净,然后开始往表格里面填写。 谢子安在一旁,微微倾身,看到那手比毛笔工整好看得多的小字儿,不由露出一丝浅笑。 但这笑容在看到后面那一个个扭来扭曲的线条儿时,顿住了。 “这是?” 齐乐乐道:“这是阿拉伯数字,相当于简写的零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吧。” “原来是叫阿拉伯数字?” 齐乐乐面露惊讶:“这个你也见过吗?” 谢子安沉吟片刻,道:“见倒确实是见过,不过是偶然见过几次,像夫人这般学以致用却是万万不行。” 齐乐乐沉默了片刻,悠悠问道:“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 谢子安失笑:“夫人这记账的法子,我便是闻所未闻。” “这是表格,不只用来记账,它能记录任何事,而且简单方便,一目了然。”齐乐乐说着,又将表格的用法大致解说了一番。 谢子安何等聪明,很快就领悟了其中精髓:“确实妙哉!” “这个记账最方便,每项收支都一清二楚。” 谢子安点了点数字,问:“那这阿拉伯数字又是如何使用?” 齐乐乐拿过一张宣纸,开始新一轮教学。 两人一个知无不言,一个学得认真,不知不觉竟到了深夜。 谢子安赞叹不已:“此法确实精妙!” 齐乐乐笑道:“这还只是加减乘除,是最基本的算法。再往后,还有更多。这些被统称为数学,其实就是算术吧。” “是算术,但却比我所学的筹算更为简单明了。” 谢子安的目光仍然落在宣纸上,上面有各种公式,还有大量的竖式计算,均是他见过未见闻所未闻。 齐乐乐陪在一旁,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谢子安回过神,道:“很晚了,先睡吧。” 齐乐乐点点头,梳洗一番便躺上了床。 谢子安却毫无睡意,语气难得有些踌躇:“此法……” “此法在另外那个地方,几乎人人都会。”齐乐乐翻了个身,懒洋洋道:“我既然教给你,便不打算藏着掖着。不过,这可是你自己从书里领悟来的,与我无关哦!” 谢子安一愣,随即笑了一声,他侧过身,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道:“睡吧。” 齐乐乐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就这么窝在他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看着她的睡颜,谢子安却彻夜未眠,这丫头到底独自一人在那个地方生活了多久? 难道书中所言非虚,这世上真有洞中一日,世上千年的方外之地? …… “新算法?比筹算更简单?” 谢子安点点头,提笔写下了一串数字。 谢岱看了一眼:“这不是佛经中的写法?” “这是阿拉伯数字,可用数学之法,与筹算有异曲同工之妙,皆为十进一,但比筹算更为便捷。” 谢子安说着,当着谢岱的面,用竖式计算法算了几个给谢岱看。 若是齐乐乐在这里,怕是又要吓一跳,因为昨晚她教谢子安的是两位数的算法,而今日谢子安演示给谢岱看的赫然是四位数的算法。 看到一半的时候,谢岱就坐直了身子,显然来了兴致。 “筹算之法可不止加减乘除,它几乎无所不算。” 谢子安道:“加减乘除亦只是数学的入门之法。” 谢岱抬眼看向他:“这也是那丫头教你的?” “是我自己从书里领悟来的。” 谢岱顿了顿,随即大笑:“有趣!有趣!为父都有些羡慕你的好运气了。” 谢子安提醒道:“娘亲正在隔壁。” 谢岱笑道:“臭小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记录统筹之法,也是简单易懂。” “哦?” 谢子安随手便将表格画了出来,横平竖直,不比齐乐乐用镇尺量出来的差多少。 谢岱看完,思量片刻,道:“确实简单明了,但此表格须得配合阿拉伯数字,方才更实用。” 谢子安点头:“若能普及,想来也是好事一桩,筹算对于寻常百姓而言,终究还是有些难了。” 听到这话,谢岱的眼底透出几分欣慰之色:“依你所愿。” 谢子安看了看时辰:“我先回房了。” “去吧。”谢岱道:“娶妻如宝,当珍之重之。” “谨记父亲教诲。” 等人走远,谢岱低头看向那几列竖式,片刻后,提起笔来。 …… 昨夜睡得太晚,齐乐乐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她懒洋洋伸了个懒腰,眼角突然瞄到书桌前的人影,忙收回了双手:“你今儿不用上早课吗?” “爹今日没空教我。” “怎么?” 谢子安道:“我将昨晚所学尽数告之,爹这会儿应当还在琢磨。” 齐乐乐心中响起了警铃,面前这位已经是学霸了,那位考中进士的爹想必也不遑多让,她得赶紧找时间进空间看看数学课本儿,不然回头被问倒,岂不丢人? 麻利的梳洗完毕,用过早膳,齐乐乐先去房里看了看蚕种,依旧毫无动静。她转身出了门,打算去地里转转,看看棉籽的幼苗,再看看移植到育苗田里的稻种怎么样了。 看到陪在身侧的谢子安,齐乐乐不由道:“你若是有事去忙便是,不必一直陪着我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谢子安笑道:“昨夜许是思量太久,这会儿脑子有些混沌,陪你转转也好。” 哦,这是典型的用脑过度。 刚到棉花地那边,齐保江便笑呵呵地迎了上来:“你们那法子真好使!我今年都不必再去补种了。” 齐乐乐笑问:“齐叔移植到育苗田里的那些苗长势如何?” “好着呢!基本都活了,现在就等着它们长出几片叶子就挪到水田里去!” “那就好。” 齐保江笑道:“常兄弟跟我说了,你们想要鸡崽子,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等天气再暖和些,我给你们抱点儿,可别再跟我提银子的事儿啊!这不是埋汰我么!” “一码归一码,我们要的不是三五只,得要不少呢,您不要钱,我们哪好意思要?” “不就是那点儿鸡蛋的事儿!你们光稻种就给我省了不少呢!”齐保江道:“就这么说定了。” 齐乐乐不由看向谢子安,谢子安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齐叔。” 齐保江这才满意了:“这就对嘛!” 趁着谢子安同齐保江说话的功夫,齐乐乐去育苗田里看了看,幼苗长势良好,看出芽的密度确实喜人,果然还是她空间里的泉水够滋养。 等到去了稻种的育苗田,齐乐乐借着浇水的功夫又灌了点儿泉水进去,她还琢磨着回头试试水稻杂交,得先保证这些水稻长得好才行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看重 “听说那齐保江都跟着谢家开始育苗了呢!四丫就没跟你提过?” 陈氏看她一眼:“提过。” 那人来了劲儿,凑近了问道:“怎么说的?是不是也教你们育苗了?我瞅着你家水田也还没下种,是在偷偷育苗吗?” “没有,这不是还不到下种的时候?等再暖和点儿。” “还等什么呀!这天儿也不算凉,村里好多人家都下种了。”那人显然不信:“咱两谁跟谁啊?你还瞒我!” 陈氏笑了:“要不,明儿我家下种的时候喊你来帮个忙?看我瞒没瞒你。” 听到这话,那人才终于信了几分,又惊道:“四丫真没告诉你怎么育种啊?那齐保江都知道法子了,居然你都不知道?哎哟,这闺女养的……” 陈氏打断了她的话头:“还有什么事儿没?没事儿我先回去了。” 那人摆摆手:“回吧回吧。” 陈氏转身就走,背过身的瞬间面上的笑容就垮了下去,默默在心里呸了一声,要不是最近齐大叮嘱她别惹事儿,她早骂回去了!当初四丫出嫁的时候礼都没来随一个的人,还有脸来跟她套近乎,上眼药! 那人看着她的背影,啧了一声,转头就跟人道:“我看那四丫,跟陈氏是离了心,育苗这种天大的好事儿都没告诉他们一声。” “不会吧?谢家那位不还特意上了他们的门?还呆了大半天呢!”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进士老爷呢?就是会给人体面。要真看重他们,育苗这种好事儿会不告诉他们?” “说的也是。” “所以啊,别看齐家攀上了这么一个好亲家,都是虚的!人谢家压根就看不上他们!” 闲话传的永远都是最快的。 当齐乐乐接到齐壮家添新丁的喜报时,几乎整个村儿都在传四丫嫁出去就不认娘家了,还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 齐乐乐对此自是毫不知情,她正忙着琢磨画猪羊牛圈呢! “大伯家添孙子啦?” “嗯,刚刚送了红鸡蛋过来,邀你去参加洗三礼。” 齐乐乐笑着接过红鸡蛋:“你怎么回的?” “道了恭喜,答应后日陪你同去。” 齐乐乐不由道:“你知道洗三礼大都是女眷亲属参加的吧?” 谢子安笑道:“也没说不许男人同去。” “随你。” “要准备些什么礼物?我去库房找找。” 齐乐乐忙道:“不必不必,我是姑姑,到时给嫂子准备些滋补之物,再给些铜板当添盆就好啦。” “会不会太少?” “我们这里都是这般准备的。” 谢子安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可是堂堂进士的儿媳,再送这些,怕被人笑话太寒酸。” 齐乐乐轻轻哼了一声:“我哪怕送个金镯子,该说的一样会说,我又何必搭理他们?” “话虽如此。”谢子安笑了笑:“但如今有喜事的是你家大伯,不如就送对银镯子,嗯?” 齐乐乐有些心痛,一对银镯子可不便宜!哪怕是小孩子戴的,少说也得费个二三两的银子吧。 但齐壮夫妇对她一直算是不错,哪怕当初她恶名在外,那刘氏对她也不曾改变态度,送对银镯子也说得过去。 见她犹豫不决,谢子安又道:“家里好像有几对,不如我去找找?” “不用!我去买!家里的留着!” 齐乐乐早就看出来了,能被谢家留在身边带着的,都是好东西!哪怕是个简单的小镯子,怕是也不便宜,还不如她自个儿去挑一对! 谢子安自无不可,只是看穿了她的心事,不由失笑。 这丫头,有时候通透又聪慧,有时候却又迷糊得可爱,这哪里是一对银镯子的事?是谢家对她娘家的看重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用我陪着? 买银镯子倒是不必非要去县城,他们村里就有位银匠,专门帮附近十里八乡的人打些银饰。 齐乐乐揣了些银子就出了门,还不让谢子安跟着,唯恐回头多花了钱。 银匠家住在村子中央,就在那颗大榕树附近,是祖辈传下来的手艺,齐乐乐去的时候,对方正在做银饰。 左右时辰还早,齐乐乐自顾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那儿看银匠干活儿。 桌边点了一盏煤油灯,银匠嘴里叼着一根细管,将煤油灯的火焰吹成一道细细的火线,将银块儿烧融变软,然后再将变软了的银块放进铜模里敲打,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带着几分别样的韵律。 不多时,便将银块制成了新的花形,然后拿到小铁砧上锤一锤、锉一锉,去除毛边毛刺,最后放进一旁的陶罐里,只听“刺啦”一声,等到再取出来的时候,银饰便做好了。 齐乐乐伸头看了一眼,这是一个如意锁,半个巴掌大小,应当是送给小娃娃的。 银匠将如意锁仔细看了看,似乎觉得还不错,这才放到一边的托盘上。 齐乐乐笑着叫了一声:“秦师傅。” 银匠姓秦,村里不论老少,都称他一声秦师傅,时日久了,竟没几个人能叫出他的真名了。 秦银匠似乎也不在意,他以前被叫做秦小师傅,现在是秦师傅,等他儿子手艺练好了,他就成了秦老师傅,他们秦家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 “是四丫啊,有什么事儿?” 齐乐乐道:“我大伯家今日添了个孙子,我想打一对银镯子给他。” “好,打多重的?” 齐乐乐笑道:“您看看多少合适?不要太重,也不用太轻,差不多就行了。” “等着。” 秦银匠起身进了屋子,不多时,拿了个盒子出来:“有看上的就直接挑一对吧,都是我闲时打的。” “好。” 齐乐乐正打算好好看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人声。 “哎,这不是四丫吗?” 齐乐乐转过头,笑着喊了声婶儿。 “你在挑银镯子?给你大伯家侄子的吗?” 齐乐乐点头应了。 那妇人凑过来,热情地帮着挑挑拣拣,最后挑了两个出来:“就这两个吧?这两个最实沉!” 齐乐乐笑道:“婶儿也要买银镯子吗?那这两个就让给婶儿了,秦师傅,我要这两个,多少银子?” “哎,我是帮你挑的!” 齐乐乐面上依旧笑盈盈的:“就不劳婶儿费心了。” 秦银匠道:“镯子一两八钱,工钱300。” 这价格倒刚好在齐乐乐的心里价位,她点点头,掏了银子正要递过去,却被那妇人一把摁住:“好歹也要让他过过秤,他说什么你都信啊?你个傻丫头。” “我信秦师傅。”齐乐乐说着,果断将银子递了过去。 那妇人面上的笑容顿了顿,随即又笑道:“是婶儿多事了,四丫如今是进士老爷家的媳妇了,跟我们这些乡下妇人可不一样了!” 齐乐乐没应声,秦银匠接过银子,看向那妇人,淡淡道:“镯子你要不要,不要给我收起来了。” 那妇人将镯子扔回盒子里:“我买它做什么!钱多烧的啊!” 齐乐乐略带歉意地看了秦银匠一眼,秦银匠冲她摆摆手,转身进了屋,没再出来。 见状,齐乐乐也准备回去:“婶儿,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那妇人忙道:“我也要往那边去,我们一同走走。” 齐乐乐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加快了步子。 “哎,四丫,你家那个育苗的法子,你能跟婶儿说说不?” 齐乐乐道:“婶儿,这法子是我爹从书里看到的,我们家也是头一回试,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我爹跟里正叔已经约定好了,等今年秋收,若是家里的粮食增产明显,就将育苗之法告诉大家一起种。要不您再等等?” 那妇人哪里肯善罢甘休:“那怎么齐保江家也跟着育苗了呢?” “齐叔说他不在乎能不能增产,就觉得这法子新奇,想要跟着试试。” 顿了顿,齐乐乐又道:“这法子若是当真又好又稳妥,旁的人不说,我娘那边儿我总得告诉他们吧?” “你不恨你娘?她当初那样磋磨你。” 齐乐乐笑了:“她是我娘,养了我十几年,骂我几句,我还能记恨她不成?再说了,若不是她,我哪里能嫁进谢家?” 那妇人不吭声了,似乎在思量她的话有几分真假。 齐乐乐实在不想再搭理她,闷头往前走,突然看到不远处谢子安过来了,顿时眼睛都亮了:“你怎么来了?” 谢子安抬了抬手里拎着的东西,道:“这是爹钓的鱼,让我们给爹娘送几条过去。” 齐乐乐看了眼他手里拎着的鱼,不由笑了:“好。” 打从看到谢子安,那妇人就悄摸摸地往后退,这会儿已经走远了。 “不用我陪着?嗯?” 齐乐乐不用抬头都能知道面前这人得意的嘴脸,她鼓了鼓腮帮子:“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你来不来都一样。” 谢子安哦了一声:“也是,忘了夫人能言善辩。” 齐乐乐哼了一声,转了话题:“爹竟然去钓鱼了?还钓了这么多?” “我钓鱼的本事都是他教的。”谢子安笑道:“还多亏了夫人的数学之法,不然哪有这鱼吃?” 齐乐乐面露不解。 “爹喜欢一边钓鱼一边琢磨事儿。” 齐乐乐了然,心里头琢磨着数学题,竟然还能钓这么多鱼,也是本事啊! 其实这两天,齐乐乐已经抽空把空间里她从小到大的课本儿习题什么的翻出来单独放着了,只想着回头循序渐进地都交给谢子安。 这个时辰大家都在田地里忙活,两人拎着鱼直接去了齐大家的田地那边,一路上不少人都瞧见了。 齐小金最先看到他们,笑着迎了上去:“你们怎么来了?” “给你们送两条鱼。” 不多时,陈氏也过来了,看到那两条鲜活的大鱼,笑道:“你们真是,还特意送过来,留着自己吃啊。” “家里还有呢。” 听了这话,陈氏也不跟他们客气,接了鱼,准备先拿回去养着,回头吃个新鲜。 齐乐乐也跟着陈氏一道走了。 齐小金转身的时候,瞧见齐小财盯着齐乐乐看,当即拍了他一下:“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齐小财用力握了握手里的锄头,恨恨往地上砸,仿佛在发泄着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匠人也有匠人的行规 路上,陈氏问道:“你大伯家添了个孙子,给你报喜了吗?” “今早来了,我准备了一对小银镯子,合适吗?” 陈氏似乎有些意外,又看了谢子安一眼,才笑道:“虽说贵重了些,但你大伯和大伯母还是好的,这对银镯子也送得!” “我也是觉得他们一直都很好。” 陈氏又压低了声音叮嘱:“这镯子你记得要交到你大伯母手里,别让你奶奶拿去了。至于添盆,你回头跟着扔几个铜板就行。” 齐乐乐低声应了。 这两天,村子里的闲话听得多了,这心里头总有点儿膈应,这会儿见齐乐乐对齐大家这么上心,陈氏心里头着实松快不少,四丫到底还是念着情分的。 “对了,娘,我想养些猪,你回头帮我抱些猪崽子吧?” 陈氏一愣,下意识想到谢家当家作主的那两位,不由问:“你爹娘知道吗?” “他们同意的,家里院子大,到时候把猪圈修远一点就是了,味道冲不着他们的。” 陈氏这才问:“你想养多少?抱多大的?我先跟人打个招呼。” “想养个二三十头,至于多大的,想问问娘的意思,我也不太懂。” 四丫当初在家里最多是帮忙割猪草煮猪食,真正养猪的还是陈氏,这事儿她最在行。 陈氏正想说怎么买那么多,突然想起打仗的事儿来,顿时就转过了弯儿,到了嘴边的话就变了:“正好我也要多养几头,这样,先抱小崽子,回头我帮你养大点儿,你再牵去养,能省不少银子。” 齐乐乐自是求之不得:“那辛苦娘了,该花多少银子您跟我说。” “不急,等回头抱猪崽的时候再说。” “好。” 同陈氏分开后,谢子安看她一眼:“这么高兴?” 齐乐乐道:“鸡崽和猪崽的问题都解决了,当然值得高兴啦!现在就剩下牛和羊了。” “王叔已经打听到养水牛的人家了,只是离得有些远,等过两天应当就有回复了,夫人打算养几头?” 齐乐乐本想说越多越好,但想到这里的牛是不能随意宰杀的,那牛也不需要买太多,够家里田地用就好。 “水牛的话,问问常叔看家里田地需要几头吧。” 谢子安似乎猜到齐乐乐的心思,笑道:“若想吃牛肉,告诉我便是,不必委屈自己。” “是你想吃吧?”齐乐乐道:“先不说这个,王叔找到卖羊羔的吗?” “羊羔等过阵子有人会送些过来,不必再采买。” “嗯?” 谢子安笑道:“夫人连烤全羊都会,爹自然要准备好食材!” 原来如此! “那还要准备银子吗?” “不必。” “不要银子的?还是不要我们出银子的?” “你猜?” 齐乐乐瞪了他一眼:“猜什么?这世上的事儿,说到底不都是人情往来?即便这次羊羔不用花银子,迟早也有花银子的时候。” 谢子安笑着拱了拱手:“夫人通透!” “那我们是不是要开始准备建鸡窝猪窝牛羊圈了?” “不如交给匠人一并做了?” 齐乐乐有些犹豫:“那太贵了吧?请村里人盖能便宜很多呢!” “我看你画出来的那些图,寻常人未必见过,还是交给匠人们去办吧。” 这话倒也有道理,而且她的图纸都是来自书本,并没有经过理论实践,具体建设起来或许还需要调整,交给匠人们去做确实合适一些。 谢子安又道:“不必担心银两,我们想出淋浴和马桶,他们将来若是想在别处用,还得给我们银子。” 齐乐乐眼睛一亮:“这样也行吗?”古代居然也讲专利的? “当然,匠人也有匠人的行规。” 齐乐乐心头活泛起来:“那等我再想想,看还有没有旁的好用的东西!” 谢子安笑道:“慢慢想,不着急。”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溜溜达达回了家。 下午,谢子安便约了那位中年匠人来谈这事儿。 仔细看过面前的几张图纸,中年匠人道:“这是,养家畜用的?” 谢子安颔首,一一道明图纸所画为何用。 中年匠人缓缓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棚舍。” “大致的轮廓我已经画出来了,若还有不明之处,只管来问我。” 中年匠人郑重应了,又道:“可否容我回去与师兄弟们商量一二?” “可。” 第一百一十八章 血脉相连 两天的功夫,眨眼就过了,洗三那天,齐乐乐特意换了身苏雅娴给她做的衣裳,还将银簪取了出来。 谢子安见了,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给她换了个新发髻。 齐乐乐挑了挑眉:“相公何时学的新手法?” “喜欢吗?” 齐乐乐点点头:“喜欢,相公辛苦了。” 说着,她起身准备出门,却被人拦腰抱住了:“就这样?” 齐乐乐微微仰起脸:“嗯?” “没诚意。” 齐乐乐眨了眨眼,凑过去在谢子安下巴亲了一下:“好了吧。” 谢子安笑了一声,勾起她的下巴,低头亲过去。 这是一个轻柔却缠绵的吻,亲的人面红心跳、手脚发软,齐乐乐的手臂不知不觉间攀上了谢子安的肩,唇齿间溢出细微的娇/吟。 良久,谢子安才退出些许,贴着她的唇,道:“这样才行。” 许是被亲得有些迷糊,许是亲吻的滋味太过美妙,齐乐乐鬼使神差的伸出舌尖,舔了舔谢子安的唇瓣:“这样呢?” …… 两人赶到齐壮家里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了,院子里已经来了不少客人。 这里的大部分人齐乐乐都在成亲那天见过,这会儿便笑着挨个儿跟大家打了招呼,最后才在厨房里找到正在帮忙的陈氏:“娘,我来帮忙吧。” 陈氏见到她,笑道:“不用不用,今儿就是吃面,不费事儿,我们几个够了。” 齐乐乐也不逞强:“那我先去找大伯母。” “她刚回房去拿东西了,你自个儿过去找她吧。” 齐乐乐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厨房里,其他几位婶娘笑道:“四丫如今是越来越标志了!那身衣裳可真好看!” “可不是呢,比出嫁前胖了点,瞧着福气多了,看着就跟我们这些人家的媳妇儿不一样!” “等日后再生个大胖小子,那小日子过的!” 陈氏听得心里舒坦极了,嘴上道:“但愿她的肚子争气些。” “还小呢,不着急,总能生个儿子出来的。” …… “恭喜大伯母,今天家里有事,我来晚了,您见谅。” 刘氏今日心情好,喜气洋洋的:“傻孩子,说什么见谅不见谅的,你能来我就是高兴的!” 齐乐乐将装了银手镯的红封递过去:“这是我们给小侄子的一点心意。” “你们来就行了,怎么还破费呢!” 刘氏本以为就是个普通红封,便伸手接了,却没料到里面竟然是一对镯子,当即就不肯要:“怎么买这么贵重的礼物来?伯母不能要,拿回去啊。” 齐乐乐当然不肯接了。 刘氏苦口婆心道:“你才刚嫁过去,就算你公婆家里的人都喜欢你,纵着你,你也不能这样乱花钱!” 齐乐乐笑道:“这镯子其实就是他们让我准备的,不然我哪儿来银子买?您就收着吧!” 听到这话,刘氏才将东西收了,又道:“别怪伯母多嘴,如今他们喜欢你,你更要乖巧些,日子才能长久。” “嗯,我记着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外头有人在叫了,刘氏正要出去,突然想起什么,低声道:“等会儿要是你奶奶说了什么,别往心里去,也别应承,让她说说就是了。” 齐乐乐点点头,道:“我去看看嫂子和小侄子。” “去吧。” 进门前,齐乐乐还敲了敲门,不多时,房门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 “四丫姑姑!” “乖,我来看看你娘和你弟弟。” 小丫头道:“那姑姑赶快进去看吧,我去给娘找点吃的。” “好,去吧,小心点。” 屋子里有些味道,想来是几日没开窗通风了,齐乐乐走到床边,唤了声三嫂。 床上躺着一个妇人,看着年纪也不大,只是面色苍白得厉害,见到齐乐乐,露出一个虚弱地笑来,开口说话也细声细气的:“是四丫来了,快坐。” “三嫂哪里不舒服吗?看着气色不太好。” “也没什么,就是生产的时候出血多了些,这会儿身子有些虚。” 出血多?齐乐乐下意识问道:“是产后出血吗?” “不是,就是生的时候多费了些时辰。”李氏说着,似乎想起这小姑子还没生孩子呢,又道:“没什么大事,养些日子就好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齐乐乐听得心里头有些难受,只道:“那得仔细养着。” “嗯。” 这时候,突然响起一道稚嫩的啼哭声,齐乐乐这才瞧见李氏身旁还睡着一个小家伙,她吃力的侧过身,伸手将孩子拢在怀里,打算喂奶。 齐乐乐侧过身子,避开视线,耳边却依稀能听见小家伙哼哧哼哧地动静。 过了不知多久,李氏道:“好了,要不要抱抱?” 齐乐乐看过去,小家伙刚吃饱,这会儿似乎又睡着了。 “他不是刚醒?这么快又睡了?” 李氏笑了:“刚生出来都是这样,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哭一嗓子,等满月了会好点。” 齐乐乐还真没有近距离见过这么小的婴儿,也没勇气去抱,只是曲起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蛋:“真软啊!” “身子更软,没骨头似的。” 齐乐乐忍不住又轻轻碰了碰,面上不自觉露出微笑,只觉得人类幼崽真的是好神奇。 李氏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看着她跟孩子似的:“你可以伸进去摸摸他的手,细细软软的。” 齐乐乐听了,小心翼翼地伸进去,果然摸到一只蜷着的小手。 “虽说怀孕生子有些辛苦,但想到有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没多久,刘氏带着小丫头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两碗热腾腾的汤面:“快开席了,四丫出去吃吧,这里有我。” 齐乐乐点点头:“那我先出去了,回头再来看三嫂。” “去吧。” 齐乐乐刚出了房门,就被热络的婶娘拉到了一张桌子跟前儿:“四丫,你就坐这儿,陪你奶奶坐。啊!” 桌子已经快坐满了,齐乐乐目光扫了一圈儿,最终落在坐在齐老太另一边的人身上。 第一百一十九章 王蓉蓉怎么也来了? “什么?” “你家大儿媳妇刚刚来啦!这会儿在大娘身旁坐着呢!”说话的是陈氏的堂嫂张氏,也是齐老太的侄媳妇,她笑道:“要说弟妹你可真有福气!媳妇儿闺女都是顶好的。” 陈氏面上的笑都挂不住了:“她跑来做什么!” 瞧见陈氏脸色不对,张氏突然想起之前齐大家跟杜家闹起来,杜壮志攀咬出王蓉蓉的事儿来,不由暗恼自己多嘴,马匹拍到了马蹄子上! “这得问你大嫂啊,报喜的事儿不都是她安排的?” 陈氏一口气憋在胸口:“这里嫂子你看会儿,我去看看就来。” “去吧去吧,这么多人呢,不缺你一个。” 陈氏取下身上的围裙扔到一边,风风火火出去了。 厨房里忙活的几人互相看了看:“外头传的不会是真的吧?” “看她那样儿,八成是真的!” “啧啧,当大嫂的竟然这么容不下小姑子?” “谁让这小姑子是捡来的呢?之前又闹出那些事儿。这心眼儿小的容不下不也是正常?” “那也不能往死里逼啊!要不是谢家有本事,四丫这会儿指不定还在不在了!” 那边陈氏找到刘氏,语气有些冲:“你怎么还去王家报喜呢?” 刘氏一头雾水:“哪个王家?” “王老秀才!王蓉蓉她也来了,你不知道?” 刘氏哎哟一声:“她怎么来了!人呢?可别跟四丫碰一块儿了!我没请她啊,我没事儿去攀王家做什么!” 陈氏知道她的为人,语气软和不少:“我也是刚听堂嫂提了一句,说王蓉蓉这会儿正陪着老太太呢!我这不就先来找你问问了。” “是奶奶让去的。”张氏细声细气道:“奶奶昨儿上午让元喜哥去王家报喜,我让元喜哥跟爹娘招呼一声再去,元喜哥答应了的。” “那个臭小子!打小就听他奶奶的话!”刘氏道:“不成,我得过去盯着,大喜的日子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陈氏摁住她:“老太太在,我们俩谁去都得被撵出来。” 对于齐老太,这两个妯娌都是厌烦得不行,连娘都不乐意喊一声,这会儿出了这事儿,一时半会儿竟然想不出好办法。 张氏道:“娘,二婶儿,不如让丫头过去,把四丫喊来我这儿吧。回头奶奶就是生气,有元喜哥在,她最多也是骂几句。” “成!” …… 这头,齐乐乐也在纳闷。 王蓉蓉怎么也来了? 一段日子没见,她看着更消瘦了,全然没有孕妇该有的富态,但许是因为精心打扮过,气色看着竟还不错。 齐乐乐只淡淡扫了她一眼,见她撇过了头,便也当作没瞧见,默默坐下了。 最高兴的当属齐老太,左右两边一个是从秀才家娶进门的孙媳妇,一个是嫁到了进士家的孙女。 整个上溪村儿都没有第二家能有这样的排面了! “四丫啊,你怎么才来?” “我刚陪三嫂坐了会儿。” 齐老太撇了撇嘴角:“有什么好陪的,就是娇气!” 齐乐乐笑容淡淡,并不搭腔。 齐老太又道:“四丫,你这些婶娘嫂子们都想知道你家那个育苗的事儿,你给她们说说,省的总来我跟前儿提,听得我头晕。”说着,还摸着头一副头疼的模样。 周围其他婶娘们自然是一通安慰加吹捧。 齐乐乐静静看着这老太太把戏做全了,才道:“奶奶,育苗的事儿我是真的不知道呀!” “你不知道?” “谢大哥说家里雇了人,不用我下地,这育苗的事儿我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具体怎么做我完全不知道啊。” 齐老太只觉得自己的面子瞬间落了一地,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要知道她可是拍着胸脯跟人说没问题的! 屋里这一桌原本热闹的酒席顿时静悄悄的,院子里传来的声音听着倒是吃的欢快。 王蓉蓉笑着开口:“奶奶,四丫不过是个农家丫头,能嫁进谢家那样的人家儿都是高攀了,您不能要求太高。育苗可是最最要紧的事儿,谢家哪里会让她知道呢?” 齐老太哼了一声:“真是没用!” 齐乐乐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儿,心里头琢磨着,是照脸呼过去呢,还是当狗吠不搭理。 突然,衣摆被人轻轻扯了下,她转过头,看到是三嫂的那个丫头:“怎么了?” 小丫头凑到她耳边:“娘说,想跟姑姑说说话。” 齐乐乐点点头,回头道:“奶奶,我先离开一下,您先吃。” 言罢,也不等对方答复,牵着小丫头的手施施然就走了。 齐老太气得不轻:“像什么样儿!” 王蓉蓉依旧是笑盈盈的,就连声音都带了一丝温柔:“野鸡飞进了凤凰窝,可不得狗仗人势一下。” “呸!要不是我们老齐家,她能嫁进去?跟这儿摆什么谱儿呢!” 在场其他人却不敢随便接腔,王蓉蓉面上的笑容僵了僵,心里暗骂这群趋炎附势的东西,当初可着劲儿地巴结她,现在看到谢家有了进士老爷,竟然连声儿都不吱! 等齐乐乐进了房间,心里头那点儿气已经被她抛到脑后:“三嫂。” 张氏看了看她的脸色,才道:“你饿不饿?那面是娘特意给你单独下的,比酒席上的好吃,你先吃点儿吧。” 齐乐乐其实并不太饿,但还是道:“倒是有点儿饿,你和丫头吃了吗?” “我们刚刚吃过了。” “那我吃了。” “快吃吧。” 到了这会儿,齐乐乐也猜到了张氏此举的用意,大概是怕她跟王蓉蓉起了冲突。 面条的味道还不错,是用玉米和白面和的,堆了不少肉丝,里面还窝了个鸡蛋,齐乐乐慢吞吞吃完这一碗,感觉有些吃撑了。 张氏见她当真没生气,这才道:“王家那边爹娘他们压根没打算去报喜,是奶奶私下里让你三哥去的,你三哥那人,性子老实,让去就去了。” “没事的,三嫂,今儿是添丁大喜的日子,你别惦记这事儿。她来就来,我躲着她些就是了。” 然而,齐乐乐想躲,王蓉蓉却偏不让。 第一百二十章 有备而来的算计 等吃过酒席,洗三礼就要开始了。 刘氏进屋来抱小家伙去隔壁屋里洗三,齐乐乐跟在她后面。 屋子中间摆了个澡盆,盆里刚倒了水,这会儿热气腾腾的,旁边还放了个小矮几,上面摆着不少零零碎碎的东西。 齐乐乐探头望去,见各位婶娘正挨个儿往澡盆里扔东西,有扔桂圆红枣花生之类的干果儿,也有扔铜板的。 等婶娘们扔完,则轮到一众嫂嫂们,齐乐乐跟在众人后头,从袖子里掏了十来个铜板,等轮到她的时候,半弯着腰,将一把铜板扔进热水里。 站在一旁的齐老太顿时就拉长了脸:“你侄子洗三,你就准备这点儿东西?” 齐乐乐一脸无辜:“我看大家不都是这些吗?” “你跟她们能一样吗?” “哪里不一样呢?” 齐老太怒道:“她们嫁的是什么人家,你嫁的是什么人家?” 这话说得! “娘。”刘氏忙走到齐老太身旁,将手里的奶娃娃往她面前递了递,笑道:“正事要紧,别耽搁了吉时。” 齐老太站着没动。 其他婶娘们也跟着劝起来:“哎呀,四丫还小着呢,不懂这些也正常。” “她不懂事?她娘也不懂事?” 陈氏刚进门就听见齐老太这话,心里头甭提多憋屈了。 这时候,王蓉蓉走到澡盆边,往里面丢了两颗金豆豆。 只听噗通两声轻响。 四周顿时静悄悄的,看向王蓉蓉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 乖乖!这可是金豆豆!还一丢就丢了俩!谁家去添盆会丢金豆豆啊! 齐老太眉开眼笑:“哎呀,还是你这丫头心疼侄子。” “我倒是真的很喜欢这孩子,看着就觉得心里头软乎乎的。”王蓉蓉笑着走到刘氏跟前儿,伸手轻轻碰了碰她怀里的孩子:“今日我大老远的过来,其实就是想沾沾喜气,希望我肚子里的孩子,也跟他这样健康活泼,我就心满意足啦!” 这话,就连陈氏听了,不免都有些触动,王蓉蓉肚子里的可是他们家下一辈儿的头一个呢!不管是丫头还是小子都是好的! 看在孩子的份上,她是不是也该对王蓉蓉好点儿? 齐老太笑道:“会的会的!一定也是个大胖小子!”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还有直接开始道喜的,好似这孩子分分钟就能生下来一般。 齐乐乐看着王蓉蓉一脸幸福慈祥的模样,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这人莫非是真心过来沾喜气的? 却不料,众人说着说着,竟然话头落到了她的头上。 “四丫,你也要赶紧的啊!谢家那样的人家儿,不赶紧生个儿子可说不过去。” “就是!你成亲也有一个月了,该有的也能有了吧。” 齐乐乐嘴角抽了抽,这些人是不是忘了她都未满14周岁啊? 场面渐渐热络起来,齐老太终于满意了,伸手接过了奶娃娃。 洗三仪式就要开始了,齐乐乐心里头好奇,跟大家凑在一起看。 齐老太先拿了个棒槌在澡盆里一通搅和,嘴里头念念叨叨说了一堆,然后将襁褓解开,抱出孩子。 骤然失去温暖的襁褓,孩子捏紧了小手、蜷缩着细短的小腿儿,哇哇啼哭。 齐乐乐心里一紧,却见其他人都露出了笑容,就连刘氏都笑眯眯的,猜到这应该是固定流程,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齐老太很快将孩子放进了澡盆里,一边洗一边继续碎碎念,期间还夹杂着婴儿的啼哭声,齐乐乐听得不太真切,只知道都是些吉祥话。 这会儿天气还有些凉,齐老太快速地洗完之后,刘氏手脚麻利地将孩子擦干包好,然后又拿了几样东西在他襁褓上敲打几下,这礼就成了。 齐乐乐暗想,这洗三礼,大概除了婴儿本人,其他人都是开心的吧? 忙完这些,刘氏准备将孩子送回母亲身边,其他人也陆续准备离开,齐乐乐心里想着事儿,脚下跟着大家往外走。 眼看着就要出门,突然被人从背后掐了一下,疼得她一个哆嗦,下意识曲起手肘往后拐过去,结果被人用力一挡一推,她往前蹿了两步,撞上前面的人才稳住身子,下一刻却听到身后一声闷响。 “哎哟!怎么摔倒了!” 齐乐乐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响,靠!大意了! 王蓉蓉的月份已经不小了,这么摔下去,很快就见了红,她哭喊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声音凄厉,让原本都已经走到了院门口的人都听到动静又跑回来。 今天是洗三礼,来做客的大都是妇人,男人们都避了嫌,窝在后院儿里吃酒,这会儿听到动静,也顾不上许多,齐齐跑到前院儿来。 “哎呀!落红啦!落红啦!” 院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陈氏率先冲过来,一把推开还站在王蓉蓉身前的齐乐乐,蹲到王蓉蓉身边:“你感觉怎么样?肚子痛不痛?先别哭,来两个人给我搭把手先把人抬进屋里去,大嫂,赶紧地去请大夫过来!” 齐乐乐被推得站不稳,踉跄两三步最终撞到人怀里,耳旁是熟悉的声音:“别怕,有我在。” 王蓉蓉被人抬起来,似乎才看到齐乐乐,染着血的手指着她:“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你为什么要推我?我是你大嫂啊!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嫡亲的侄子啊!”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齐乐乐。 齐乐乐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是被掐了一下,所以才下意识动作,然而这话,她最终没说出口。 事实再明显不过了,王蓉蓉今日是有备而来,就为了算计她的,就算她这会儿辩解了,王蓉蓉怕是还有后招在等着她。 至于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弱者总是更容易博取他人的同情心,哪怕错的是王蓉蓉,但在在场所有亲眼见证她失去孩子的人心里,理亏的那个,怕还是她齐乐乐! 毕竟人家失去了心心念念的孩子啊! 齐乐乐用力闭了闭眼,她得想个法子才行!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居然还没将孩子打掉? 还不等齐乐乐想好应对之法,身旁的人已经站了出去。 声音是惯来的沉稳清冷:“娘亲昨晚身体不适,今早刚好请了城里有名的大夫过来,这会儿想必还在家中,可否劳烦大伯替我跑一趟。” 原本打算去请村里刘大夫过来的齐壮当即应了:“我这就去!” 刘氏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眼看齐壮已经去请大夫了,刘氏想了想,扯过老三:“赶紧的,快去把王婆子也请来。” 王婆子是接生婆,关键时候或许也能搭把手。 齐元喜点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来做客的其他人也都没离开,亲近些的已经进屋去帮忙了,虽然未必能帮上什么忙。 王蓉蓉的哭喊声一直没停过,夹杂着其他人的声音,有安慰有惊呼,听着乱糟糟的。 齐乐乐听着王蓉蓉那些指向明显的话,几乎可以肯定王蓉蓉肚子里的孩子是出了问题,否则她不会这么疯狂,拿孩子来做如此低级的陷害。 毕竟她也是在现代社会经受过各种宫斗宅斗剧洗礼的人,只要王蓉蓉把孩子顺顺利利的生下来,哪怕齐家对她再不满,看在王老秀才的份上,也不会当真休了她。 想要知道孩子到底怎么样,其实也不难,只要把替她看诊过的医生请来对峙就可以了。 “别怕。” 齐乐乐回过神,她倒不是怕了王蓉蓉,更不是担心齐家怪罪她,她只是不想平白无故背上这么个害得人流产的大锅。 “我不怕。”齐乐乐抬头看向谢子安:“能不能请王叔跑一趟,把县城那家医馆的大夫请来?就是那日我们碰到过王蓉蓉的那家。” 谢子安道:“王叔今早便已经请他来了。” 齐乐乐这才想起谢子安刚刚的话,连忙问道:“娘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没听你提起?” “是旧疾,昨晚吃过药就没事了,今日请大夫来一趟也只是为防万一。” 齐乐乐却仍不放心:“是什么旧疾?” “当年生娴娴的时候吹了风,落下的头痛病。” 齐乐乐唔了一声,这毛病听起来像是月子病?若是这样的话,那她空间里的果子应该是有用的,回头找机会掺到食物里让她吃下。还有泉水,也要让家里人多喝点进去。 见她不语,谢子安宽慰道:“别担心,只要仔细养着就好,昨日许是受了凉,所以才复发了。” “那要小心养着才好。” “哎呀,怎么出了这么多血!” “娘,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会不会有事?” 陈氏的声音也有些抖:“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啊。” “可是我好疼啊!娘,我好疼啊!小金呢?小金怎么没来?” 陈氏忙道:“快,快去把小金叫来!” 这回不用人催,齐元年跑着出去了。 “四丫呢?我要问问她,为什么要推我?” 陈氏一时没应声,齐老太却发了话:“四丫,你给我进来说清楚!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推你嫂子!” 齐乐乐正要开口,却被谢子安按住了肩,只听他道:“奶奶,眼下先顾着大嫂的身子要紧,其他的事稍后再说也不迟。” 听了这话,齐老太不吭声了,屋子里其他人也不再跟着咋咋呼呼。 王蓉蓉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四丫,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要推我!你就这么恨我吗?恨到连亲侄子都要谋害的地步?” “分明是你故意掐我在先,我才会下意识反手去推,我后脑又没长眼睛,哪里知道身后站的是谁?”齐乐乐冷冷道:“是非黑白不是靠你一张嘴说出来的,一切等大夫来了再说吧。” “颠倒是非黑白的难道不是你吗?我不过就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怎么就成了故意掐你?就算我不小心拍重了,你也不能故意推我啊!我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齐乐乐懒得再多说什么,信与不信都在各人。 其他人互相看了几眼,这大嫂跟嫁出去了的小姑子当众闹得这么难看的,还真是不多见! 没多久,外面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是王于忠将齐壮和大夫以及小药童一同送过来了,等到大夫进了院门,众人一瞧,这不是县城里最有名的那位大夫吗? 前几年老族长摔了一跤,眼瞅着人都快不行了,最后还是里正花重金去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回来给治好的,可不就是面前这位! 当时这大夫在村里住了好几日,没事儿就到处溜达,性子很随和,村里其他人没少找他看病的,是以很多人都认识他。 “葛大夫!竟然是您来了!哎哟我那侄媳妇有救了!” 葛大夫是个瘦瘦小小的老头儿,听到这话,笑了笑,便问:“人在哪儿?是个什么情况?” 刘氏忙将人往屋里带:“就这屋里,我那侄媳妇怀孕有六七个月了吧,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见了红,还一直喊疼。” 葛大夫颔首,快步走进房门,瞧见躺在床上的王蓉蓉,下意识就蹙了眉:“你居然还没将孩子打掉?简直就是胡闹!”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怕不是个死胎哟! 房里房外顿时落针可闻。 王蓉蓉在看到葛大夫的瞬间就已经白了脸,他怎么会在这儿! 陈氏最先回过神来:“葛大夫,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肚子里的孩子为什么要打掉?”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葛大夫。 王蓉蓉下意识攒紧了被褥,指尖都发白了,她看着葛大夫的眼神带了几分哀求之色。 葛大夫看了她一眼,到底医者仁心,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破她的事,只道:“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做什么,先出去吧。” 说着,自顾走到床边,给王蓉蓉把脉。 陈氏同刘氏一道将其他人半推半劝地送出了门,这才转过身又到了葛大夫身旁,想问不敢问。 葛大夫的眉头越皱越紧,再看一眼王蓉蓉身下沾染了不少血的襦裙,沉声道:“我先开方子,赶紧抓药,她这会儿半点拖不得。” 陈氏心肝儿一颤:“好,好,您开!” 葛大夫走到桌边,小药童已经麻利地将笔墨准备好,他很快写了一张方子,想了想,又提笔写了一个方子。 末了,交给陈氏:“这张方子你去找刘大夫,他那儿应该就有,这张方子,你得去趟城里才行。” 陈氏点点头,拿去给了外头的齐大,让他赶紧去抓药。 齐大听了外头众人七嘴八舌的话,忍不住问了句:“孩子怎么样了?” 陈氏摇摇头:“再说吧。” 齐大抿了抿唇,转身去抓药了。 这时候,接生的王婆子气喘吁吁过来了,按着齐元喜指的方向,径自进了屋,看到王蓉蓉身下的血,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看到王婆子来,葛大夫道:“劳烦你看看她出血如何,得尽快引产。” 王婆子点头应了,等葛大夫站到门外,这才上前,掀开了王蓉蓉的襦裙,看清里面的情形,不有惊呼一声:“哎哟喂!这血都发黑了,怕不是个死胎哟!” 这一声,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陈氏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想起之前葛大夫的话,心知这死胎怕是八九不离十了,她捂着胸口,只觉得里面堵得慌。 齐乐乐虽然一早猜到王蓉蓉的胎儿有问题,但这会儿听到王婆子的话,心里并没觉得多开心,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生命不易啊。 王蓉蓉却喊道:“不可能!那是我的孩子!怎么会是死胎!” 刘氏听到她还在狡辩,心里头憋屈极了,听葛大夫的意思,那王蓉蓉是知道自己肚子里是死胎的! 明知道是死胎,那她今儿来这一趟到底为的什么?又送金豆子,又说那些沾喜气的话……等等!她莫不是真的想把她大胖孙子的喜气给沾走,然后让她肚子里的死胎变活吧? 这个想法让刘氏不寒而栗。 这时候,王婆子又喊道:“不好了!” 葛大夫忙问:“怎么了?可是出血多了?” “出了好多血!得赶紧地把孩子生下来才行啊!”王婆子说着,已经开始吩咐起来。 陈氏手忙脚乱,她好些年没见过接生的场面了,再加上心里头难受,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不过来。 刘氏压下心里的杂念,果断开始准备。 所幸家里前两天才生了一个,该准备啥大家心里头都有点儿数,这会儿很快就忙活起来,还有那些个有经验的婶娘们,也都来帮忙。 烧热水,点烛火,还要准备剪子等各项工具,另外还得煮些吃食。 葛大夫守在房门外,从药箱里取了一粒红色的药丸子:“快给她服下。” 很快,房里只剩下王婆子的声音:“你现在不要哭也不要喊,得省着劲儿把孩子给顺顺利利的生下来,甭管是死是活,先生下来再说!” 王蓉蓉哭道:“孩子是活的!一定是活的!” 王婆子这会儿也不可能再跟她计较,只得顺着她的话:“也许是我老婆子看错了,你鼓着劲儿,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啊。快别哭了。” 王蓉蓉含着泪点点头,片刻后,又问:“小金他来了吗?” 齐小金已经来了,他累死累活跑过来,刚好听到王婆子的那句话,整个人都愣在了门口。 这会儿听到王蓉蓉的话,他依然没有动弹。 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同情,谢子安走过去,低声道:“无论如何,先把大人保住再说,孩子以后还有机会。” 齐小金这才好似回了神,他点点头,抹了下眼眶,道:“我在。” “小金,我怕!他们都说我们的孩子死了,可我分明觉得他还是活的,我早上来的时候他还在动呢,就是四丫推了我一下,我摔倒了,才会这样的!” 齐乐乐简直要气笑了,都到了这种时候,这女人还妄想往她身上赖。 齐小金的面上已是一片冰冷:“这事儿以后再说,你先把孩子生下来。” “好,我听你的。” 王婆子似乎就在等这句话:“好了好了快别多说了,咬紧牙,使劲儿!” 齐大这会儿也买好了药回来,葛大夫连忙接过去,叮嘱小药童把药煎了。 “怎么样了?” 齐壮叹了口气,把齐大拉到没人的地方,把事情大致说了。 齐大听完,沉默良久,才道:“这事儿,是我对不住大哥大嫂。” “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到底是我家的儿媳。” 齐壮道:“别往心里去,这事儿谁都不想见到。” 两人说了两句,总算想起来要先把客人们送走才行。 发生这么大的事儿,有的人已经偷偷先走了,剩下的除了帮忙的,就是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齐老太板着脸挨个儿把人都送走了。就连那些帮忙的,也送走了几个。 院子里顿时就空了下来,齐乐乐就站在齐小金旁边,一同等王蓉蓉把孩子生下来。 过了一会儿,王婆子看门出来,手里全是乌血:“葛大夫,这样下去不行啊,她不会使劲儿,瞅着也没啥力气,孩子又是死的,不会动,再拖下去,怕是要出大事儿!” 这时候,药童的药终于煎好了,葛大夫道:“这是催产的药,你先给她灌下去试试。” 王婆子应了一声,端着药反身进了屋。 一旁的齐大道:“我去请亲家来一趟吧。” 谢子安道:“王叔就在外面,让他送爹过去,来得快些。” “好。”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听娘的! 催产的药送进去没多久,厨房那边煮的吃食也好了,端进去也让她一并吃了些。 过了会儿,王蓉蓉似乎有了些力气,居然还不忘跟外头的齐小金说话,可把王婆子气得够呛,忍不住道:“有话留着把孩子生下来慢慢再说行不?有劲儿先把孩子生下来啊。” 结果话音刚落,王蓉蓉突然痛呼起来:“我肚子好痛!好痛啊!” 葛大夫扬声道:“这是催产的药起作用了,按王婆子说的去做,得赶快把孩子生下来。” 这回,屋子里的动静可算是小了些,只听到王婆子给王蓉蓉鼓劲儿的话。 谢子安低声问葛大夫:“您见多识广,如她这般,有几分凶险?” 葛大夫叹了口气,走远了几步,才压低了声音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半个月前来找我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偏她不信,不愿将孩子打下来,拖到现在。” “她若是配合,顺利把孩子生下来,止住血,或许是能保住性命的,若是生产不顺,失血过多,那……。”葛大夫摇摇头,又道:“再者,死胎在腹中半月有余,却不肯打出,血色已经变得污浊,便是侥幸能保住性命,怕是也无法再有孩子了。” 齐小金耳朵动了动:“她半个月前就知道孩子没了?” 葛大夫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又叮嘱道:“不管你眼下怎么想,这会儿一个字都别说,得先把人保住才行。” 齐小金的指甲掐进了掌心,他低声应了一句:“好。” 屋子里时不时传来痛喊声,听着十分凄厉,许是这孩子当真不好生产。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婆子的嗓音渐渐有些沙哑,还透出些许急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口传来人声:“蓉蓉在哪儿?” 原来是王德文和柳氏来了。 两人进门的时候还带了几分怒意的,似乎想要讨个说法,可是等看清院子里几人之后,面色顿时有了变化。 尤其是柳氏,在看到葛大夫的瞬间,面皮都绷紧了。 葛大夫忍不住低声斥道:“孩子不懂事,你这当娘的也这么由着她胡闹吗?死胎留在腹中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她今日若是保不住性命,你难辞其咎!” “什么?”王德文一脸惊怒:“什么死胎?是说的蓉蓉吗?我怎么不知道?” 柳氏眼圈儿一红,眼泪登时就滚下来:“我也不想的啊,可蓉蓉她不听我的,她非说孩子还活着,她能感觉得到,那我能怎么办呢?” “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 柳氏只觉得委屈极了:“这能全怪我吗?爹打小就心疼她,什么都顺着她,我哪儿敢多说一个字?” “合着这还是爹的错了?那你敢当着爹的面说这话吗?”王德文指着她道:“娶妻当娶贤,我当初是真不该娶了你啊!” 葛大夫似乎见多了这种场面,见状,一个字都不多说了,转身又回到了房门口,这要不是医者仁心,他都想甩手走人了。 齐乐乐叹为观止,这对夫妻真是可以!再加上那王老秀才,也难怪能教出一个王蓉蓉那样的人!这是打从根儿就不正啊! 齐老太打从王蓉蓉摔倒就脸色不好看,这会儿知道她们母女明知道肚子里是死胎还跑来他们家参加洗三,心里的火气顿时就压不住了。 “我说亲家,不是我说,你这当娘的也真是心宽,孩子没了下次再怀不就是了?蓉蓉年纪又不大,我们老齐家也从没催过吧?你们至于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再说了,肚子里的孩子都出问题了,你们还来我家参加洗三礼,这是个什么意思?” 柳氏道:“这不是您派人来报喜吗?蓉蓉身为堂嫂,不来也不合适呀!” 齐老太被堵了一下,她那不是想着多收份儿礼吗!哪里知道惹来这么个灾星! “我这是看重你们!她是嫡亲的堂嫂,我要不去给你们报个喜,传出去不要说我们家没礼数?” “蓉蓉也是在意你们,才不惜挺着大肚子赶过来啊。” 齐老太还想说什么,齐壮忍不住劝道:“娘,别说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蓉蓉还在里头呢,给她听见不好。” 柳氏忙道:“我得进去陪着她。” 齐乐乐心道可算是想起里面还有个正在鬼门关里打转的女儿了。 柳氏进了屋,走过去一把拉着王蓉蓉的手就开始掉眼泪:“哎哟!我的蓉蓉,你怎么这样了!” 王蓉蓉哭道:“娘!我好疼!四丫她推我,我摔倒了,然后就出血了!我的孩子啊!” 刘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洗手,不想再看这对糟心的母女。 陈氏当即就摔了手里的帕子,骂道:“你还有完没完了?不是你先掐了四丫,她才反手拐了一下?都到这时候了,你不想着赶紧地把孩子生下来,还搁这儿告状,想把事儿往四丫头上赖!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我们这么多人围着你团团转,生怕你有个好歹,我腿肚子都还在打颤,你要是不要命了,你说,我们都走,管你死活!” 王婆子也是头一回见着这么不知轻重地,已经后悔来这一趟了,面上却还得跟着劝:“大妹子啊,快别哭了,你也是生过孩子的,赶紧地劝劝你闺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要紧啊!你自己来看看,这血的颜色都不对了,再这样下去要出大事儿地!” 柳氏之前光顾着做戏,这会儿才瞧见床上的血颜色不对,王婆子手上都是乌黑乌黑的,她心里一紧,想起葛大夫半个月前的话,心里终于生出些害怕来。 “蓉蓉乖啊,其他的我们先不说了,回头娘给你做主,再不济还有你爷爷呢!旁人欺不到你头上!先把孩子生了再说,这要是拖久了,孩子也会被憋死的。” 王蓉蓉目光闪了闪,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用力点头:“好,我听娘的!” 陈氏气得胸口都疼了,转身就走了出去,人亲娘都来了,不多她一个! 刘氏也想走,可看着柳氏那样儿,她默默叹了口气,又认命地去给王婆子打下手了。 这次,王蓉蓉终于没再闹什么幺蛾子,配合着王婆子开始使劲儿,再加上催产药的作用,孩子的头终于能摸着了。 王婆子面露喜色:“对,就这样,再用力,很快就能出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心换人心 可到了这会儿,王蓉蓉却没了多少力气,她原本体质就不算好,摔了一跤,流了这么多血,又是哭又是闹的,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难得了。 王婆子脸色顿时变了:“快快,再喂点儿吃的,这口气可不能泄了!” 气得跑出屋的陈氏终于还是于心不忍,又送了碗吃食进去。 王蓉蓉吃了几口就咽不下去,先前一直憋着的那股气似乎也散了,无论王婆子怎么说都没什么力气了,柳氏吓得只哭。 王婆子心头一颤,扯着柳氏一道出去找葛大夫:“葛大夫,她怕是真没劲儿了,怎么办?” 葛大夫问:“胎儿出来了吗?” “头能摸到了,其他的还在里头。” 葛大夫道:“她这身子,我怕受不住第二副药。” 柳氏急了:“那怎么办?” 葛大夫叹了口气,看向王婆子:“死胎的话,应当还有旁的法子能把胎儿弄出来吧?” “法子是有,但……” 王婆子之所以把柳氏拉出来,就是为了商量这个事儿。 听到那边的对话,谢子安突然道:“今儿是洗三的日子,闹出这么多事儿,三嫂在房里不知作何感想,不如你去陪陪她?” 齐乐乐心知他是想支开自己,点点头走了。 其实便是谢子安不支走她,她也能猜到一二,在这个没有外科手术的世界,把孩子弄出来的法子还能是什么呢?只是那画面太残忍,她不愿去深想。 到了这一刻,齐乐乐对王蓉蓉的同情甚至已经超过了厌恶。 张氏是个心软的,见到齐乐乐,忍不住问起:“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腹中是个死胎,到现在还没生下来,人又没了力气,怕是要用其他办法了。” 张氏啊了一声:“怎么会这样!” “她早就知道孩子是死胎,却不肯打下来,拖到现在,刚刚有力气的时候又不肯配合王婆子把孩子生下来,现在没劲儿了,又不能再喂催产的药,所以才麻烦。” 张氏叹了口气:“这就怨不得别人了。” 齐乐乐不想再提她,只道:“今儿本是你们母子大喜的日子,却因为我闹出这事儿,早知我今日就不来了。” 张氏显然知道王蓉蓉多次陷害齐乐乐的事儿,听到这话,忙道:“与你有什么关系?侄子的洗三礼,你这个当姑姑的不来怎么说得过去?” 齐乐乐笑道:“三嫂不怪我就好。” “不怪不怪!”张氏看了她肚子一眼,有些犹豫地问道:“你肚子里有动静了吗?” 齐乐乐摇摇头:“谢大哥说我还小,等过两年再怀孩子也不急。” “那他爹娘也是这个意思吗?” 齐乐乐虽然不知道谢岱和苏雅娴的想法,但两人确实从未提过孩子的事儿,想来也是不着急的,便笑着点了头。 “你真是好福气,嫁了这样好的人家。”张氏又道:“其实我也不错,嫁过来七八年,就只生了个闺女,爹娘他们没说我半句,平日里也没短过我什么,还总在你奶奶面前护着丫头,你三哥虽说性子憨了些,对我也还是好的。” “知足方能长乐。”齐乐乐笑道:“三嫂如今儿女双全,是最好不过了。” “是这个理儿。”张氏也露出幸福的神色:“日子其实都是慢慢过出来的,人心换人心。”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刘氏推门进来了,脸色不太好看,却是松了口气:“胎儿弄出来了,葛大夫说再看看,若是后面不再出血,基本就算是保住了性命。” 张氏喜道:“老天保佑!” 毕竟人是来他们家作客的,万一有个什么,与三家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刘氏又看向齐乐乐:“四丫,你在房里呆着,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去,我和你娘要好好同王家人掰扯掰扯。”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是要我们老齐家绝户啊 “亲家母,这事儿你怎么也得给我个说法!” 柳氏道:“什么说法?蓉蓉好心挺着大肚子来参加洗三礼,结果差点儿人都没了,你还跟我讨要说法?” “到了这会儿你还来跟我装傻?合着葛大夫的话你当耳聋听不见是吧?那死胎你也当眼瞎看不见?要不要我拿过来再给你看看?” “那也是你家孙子,你可……” “呸!”陈氏骂道:“什么孙子!都死了那么久了还有脸跟我提?” 王德文面皮抽了抽,忍不住道:“你这话怎么说的!” 陈氏当即怼到他跟前儿,道:“亲家,这事儿你来评个理,你家婆娘闺女明明大半个月前就知道孩子没了,提都不跟我们提一句,这合适吗?” “不提也就算了,是吧,谁让我们家不如你们家高贵呢?可她们千不该万不该,非的挑今儿这大喜的日子跑到我大哥大嫂家闹这么一出。这让我怎么做人?哪还有脸面对我大哥大嫂?” 王德文其实对柳氏的做法也很厌恶,这么大的事居然连他都蒙在鼓里,这会儿被亲家婆子这么指着鼻子质问,只觉得面子里子全掉光了。 陈氏却是得理不饶人:“亲家你倒是来说一句!这事儿到底是谁不占理儿!” 王德文支吾半天,才道:“确实是内子失了分寸。” 葛大夫懒得听这些,双手往身后一背:“我去转转,有事再叫我。” 等师傅出了门,小药童一板一眼道:“诊金二十两,谁付?” 众人皆是吓了一跳:“二十两?怎么这么多!” 小药童道:“诊金十两,那粒药丸子是救命的良药,价值十两。” 齐老太当即转身进了屋。 刘氏偏过头,只当没听见,陈氏显然也是不打算出银子的。 柳氏忍不住道:“我当初上门求医的时候,诊金没这么高的啊。” 小药童道:“我记得你,当初你们上门,第一次诊金二两,其中药材一两半;第二次诊金四两半,其中药材三两,是不是?” 柳氏不吭声,王德才顿时一眼瞪了过去,这母女俩到底瞒了他多少?背地里又花了他多少银子? 小药童又道:“病有轻重缓急,药有多少贵贱,这诊金自然都是不一样的。师傅今日为了保死胎完好,施了针灸,这诊金自然就更贵了。” 而且,师傅收诊金素来也是看人的,就王家母女俩这性子,二十两都算少的了! 这话,小药童却没说出口,不过那张板着的小脸儿上多少也能体现出几分来。 柳氏不敢再跟他多说,毕竟死活不愿让王婆子把胎儿搅碎弄出来的人是她,只能硬着头皮道:“人是在你们齐家摔倒的,这钱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出,更何况,蓉蓉说了,是四丫故意推了她才摔倒的。” 陈氏道:“你还好意思提这茬?王蓉蓉明知道肚子里是死胎,还故意掐四丫然后趁机摔倒,这是诚心想赖上四丫还是赖上我们老齐家?” “你这话说的太过分了,难不成蓉蓉连命都不要,就为了去陷害四丫?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柳氏振振有词:“你这是看四丫嫁了个好人家,所以打算偏帮了?” “亲家母。”刘氏终于出了声:“有件事我要问一问你,你们明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为什么今天还要来我家,蓉蓉话里话外提了好几次说要沾喜气的话,这是想把我宝贝孙子的福气吸走给那死胎吗?” 柳氏目光闪了闪。 “没有的事!你不要空口白牙的污蔑我们!”柳氏一口否认:“这种邪恶的事我们怎么会做!再说了,孩子都没了,怎么可能还会活过来?” “怎么不可能?隔壁下溪村儿十年前不就有过一次死胎变活的事儿?” “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陈氏一拍巴掌:“死胎倒是活了,但她家亲戚那段时间生的孩子可都夭折了!打那之后,大家办洗三的时候都不怎么让怀了身子的人来。” 刘氏气得眼都红了:“你们是不是也打的这个主意?” 这事儿可不能沾! 王德才断然道:“这不可能!我们王家的家风清正,绝不可能有这种事发生!” “那这又是谁的呢?”谢子安伸出手,掌心上是一个鼓囊囊的荷包,道:“之前大嫂摔倒的时候,我听到动静过来,看到地上掉了这个,刚刚听你们提及邪术,我便打开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不对。” 柳氏下意识就要去抢,却被陈氏一把推开。 陈氏将荷包拿去,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是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有小人偶,上面的字迹都黑红黑红的,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子腥味儿,另外还有头发指甲之类的,零零碎碎,但没一个是正经东西,叫人不寒而栗。 看清手里拿的是什么,陈氏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就将东西给扔了。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柳氏更是吓得腿都软了,她万万没想到,王蓉蓉居然胆子大到这种地步! “柳氏!你们母女两好毒啊!” “我不是!我没有!我也不知道啊!”柳氏这次是真的吓到了,她抓住王德才的衣袖,涕泗横流:“你信我,我真的不知道蓉蓉她竟然做出这种事儿!我但凡知道一星半点儿,我也绝不会由着她胡来啊!” 王德才一脚踹开她:“你做出这种阴狠的事儿,教出这种狠毒的女儿,还要我信你?离我远点!” “你们这是想让我们老齐家绝户啊!”齐老太从房里出来,骂道:“你们两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去请里正过来!为我们老齐家主持公道啊!” 房间里,刚刚才死里逃生的王蓉蓉尚在睡梦中,还不知道自己那阴暗龌龊的心思早已曝光于人前。 巫蛊邪术向来都是明令禁止的,十年前,下溪村儿那位死胎复活的妇人,最终也没能活下来,且母子皆亡。 事后,大家甚至连提都不敢提,以至于十年后,众人一时半会儿都想不起来这茬儿,刘氏之所以想到,还是因为当年她家就在那妇人家不远。 看着院子里的闹成一团,谢子安面容沉静,事情到了这份上,谁都保不住王蓉蓉。 第一百二十六章 巫蛊邪术 齐乐乐没想到王蓉蓉居然作死到这种地步,竟然相信巫蛊之术。 这世上怎么可能真有死而复生的手段? 张氏得知王蓉蓉做的事儿,吓得脸都白了:“那她会不会已经偷走了我孩子的福气?” “不会!福气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偷走的?” 见张氏还是不安,齐乐乐又道:“再说了,她孩子都没了,便是想偷也偷不了了。” 这话听起来莫名多了几分安心,张氏抚了抚胸口,道:“这人的心肠怎么这么坏呢?亏我当初还觉得她很好!真是人心隔肚皮。” 谁不是呢?就连四丫都曾经把这位大嫂当知心姐姐! 里正得知消息很快就赶了过来,当看到那个荷包里的全部东西之后,面色顿时难看至极,竟然真是巫蛊之术! 十年前下溪村儿发生的事儿历历在目,身为里正,他是知道全部内情的! 在大部分人眼里,是那妇人为了让腹中胎儿死而复生,故意偷走了自家几个侄子的福气导致他们夭折。 实际上,那几个孩子都是她用各种手段残害致死的! 所以当时族里才会一致决定让那妇人母子皆亡,连带着她的娘家都被整个儿驱逐了出去,就连已经出嫁的姐妹都没能留下,一并被夫家休了赶走。 至于那教她巫蛊之术的人,更是直接沉了塘,就连尸体都被捞出来烧成了灰。 那件事后,附近十里八乡的长老们引以为鉴,严令禁止巫蛊邪术,但凡沾了分毫,一律重罚,绝不留情。 “王蓉蓉人呢?” “还在里头睡着呢,葛大夫说得过了今晚才知道这道坎儿能不能过。” 里正沉着脸四下看了一圈儿:“那她爹娘呢?刚不是说也在的?” 齐老太恨恨道:“那王德才把事儿全推到柳氏和王蓉蓉身上,找借口跑了,柳氏也说自己全然不知情,他们搬出了王老秀才,我们不敢拦啊!” “跑不了他们的。”里正叮嘱道:“你们把王蓉蓉看好了,这些东西我先带走,拿去给族长他们看看。” “那诊金怎么办,足足要二十两呢!” 里正道:“葛大夫的诊金不能欠,你们先垫上,回头再跟王家算。” 齐老太一万个不情愿,还想再说什么,却听齐壮和齐大都应了声,当下也没再多说什么。 里正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除了这荷包,王蓉蓉还带了什么东西没?” 陈氏道:“刚刚看到荷包之后,我们偷偷摸了她的衣裳,没旁的东西了。” 齐老太悄咪咪往后退,似乎想要回房里去。 刘氏突然一拍手:“还有两个金豆子!是洗三的时候王蓉蓉扔到盆里的。” 里正道:“给我!” 齐老太忙道:“那是她送的添盆!” “金豆子里面应该也藏了东西,得找秦师傅切开了看看。” “就那么点儿大能藏个什么唷!” “娘!”刘氏道:“要真有个什么,我们老齐家就要绝户了!” 齐老太哆嗦了一下:“我,我去拿就是了!” 里正拿到金豆子,看了齐老太一眼:“你先同我一道去找秦师傅,这金豆子要是没问题你就拿回来,有问题再说。” 齐老太自是巴不得。 齐壮冲着齐大使了个眼色,让他跟上去。 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可没人觉得饿,刘氏也没心思弄吃的,只要想到家里头还躺着这么个祸害就觉得闹心得很。 陈氏是真觉得没脸面对大哥大嫂:“要不,我还是把她带回我家去吧?” 刘氏虽然脸色不好看,但说出来的话倒不难听:“算了,还是别折腾了,总归她也躺不了两天安生的。这事儿怪不到你头上,谁能知道她是这么个人!真要怪,也怪娘不该去王家报这个喜!” 齐壮闷声不吭,几个儿子儿也都跟个鹌鹑似的缩在角落。唯有齐小金,站在王蓉蓉的房门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谢子安走上前,道:“大伯、大伯母、娘,天色不早了,要不我带四丫先回去,明早再过来。” 刘氏忙挤出一丝笑来:“家里出了这档子事儿,我也不留你们吃饭了,四丫今儿受了委屈,你回头好好安慰安慰她。” “大伯母放心,我会的。” 陈氏也道:“明儿还是别带四丫过来了,省得那贱人又逮着她乱咬。”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们还是来一趟的好,娘别担心,我会护着四丫的。” 陈氏笑道:“那好,听你的!” 刘氏转身去房里叫齐乐乐出来,又说了几句话,才将他们小两口送出了门。 齐乐乐一路都在想事情,眼看着到了自家范围,才开口问道:“王蓉蓉那荷包真是你捡的?” 谢子安侧过头:“嗯?” 齐乐乐摸了摸鼻子:“我不是怀疑你,就是觉得当时场面乱糟糟的,你居然还有心思去捡荷包?” 谢子安笑了笑:“夫人英明,那荷包确实不是我捡的,是你二嫂捡到的,偷偷给了我。” “二嫂?”赵氏吗? “是赵氏,她许是偷偷看了里面的东西,觉得害怕,就给了我,顺便跟我们卖个好。” 齐乐乐道:“她惯来胆小,之前被我吓得都不敢在家里待,今天看到这些东西怕是得做噩梦。” “你厌恶她吗?” 齐乐乐偏了偏头:“还好吧,谈不上厌不厌恶,她就是那种性子。” 谢子安道:“今日倒是多亏了她,不然回头就算有人捡到了荷包,也不能确定就是王蓉蓉的。” “她既然捡到了荷包,那应该也看到是王蓉蓉先掐我的吧?” 谢子安点点头:“不过,她不敢指认王蓉蓉。” 齐乐乐对此倒是毫不意外:“也没所谓了,她搞出这种巫蛊邪术,族里应该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吧?” “不会,轻则举家驱逐,重则沉塘。” 齐乐乐一惊:“这么严重?” “前朝就是因为巫蛊邪术才亡国的,我朝立国之初就严令禁止巫蛊邪术,从上至下,一经发现,决不轻饶。” “十年前,下溪村儿曾有一孕妇使用巫蛊邪术,导致家中幼儿连番夭折,而她自己,最终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而教她邪术之人,亦被沉塘,两人家中所有,皆被付之一炬。” 齐乐乐听得有些害怕,下意识靠近了谢子安。 谢子安握住她的手,道:“巫蛊邪术,蛊惑的是人心底最真实的邪恶,无论是谁,从接受蛊惑的那刻起,就注定会满手血腥,便也不配再称之为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王蓉蓉这次逃不掉了 天刚擦黑,齐老太骂骂咧咧地回来了,齐大默默跟在她后头,心情沉重。 “那秦师傅一摸金豆子就说有问题,切开一看,里头都是黑心肝的东西啊!也就最外头糊了一层金粉,真是没看出来啊,那丫头的心肠竟然这么狠毒!” “我们老齐家是造了什么孽!娶回来这么个玩意儿!当初也不知道到是谁,放着踏实勤快的姑娘不要,非要跪着求着娶个灾星回来!” “这要不是四丫误打误撞把她给推倒了,我们老齐家都要被你害的绝了户!” 陈氏嘴唇都咬破了,却一声都没吭。 齐老太犹自不解气,损失了两颗金豆子,她的心都在滴血,说出来的话愈发的不中听,把对陈氏这个媳妇儿的不满通通都抖落出来,连带着对刘氏也开始含沙射影。 刘氏本就气极了,当即顶了回去:“娘!这事儿说到底还不是你惹出来的?要不是你让元喜去王家报喜,王蓉蓉这灾星今儿能来?” 齐老太噎了一下:“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刘氏已经是豁出去了:“难道不是?我们之前分明已经商量好的,不去王家,那一家子咱们高攀不起,你也同意了,结果一转头,你又偷偷让元喜去王家报喜!” 齐老太没想到陈氏都不敢开腔了,一直忍气吞声的刘氏居然敢顶撞她,她气得跺脚:“反了天了!齐壮,你就这么看着你媳妇儿气你老娘?” 齐壮闷声道:“这事儿,确实是娘做错了。” 齐老太气了个倒仰:“我错了?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我们老齐家!王家不来人,你当你们面子上好看?” 刘氏道:“你为的是你自己的面子,为的是王家那点儿礼钱!” 院子里吵得鸡飞狗跳,房里,张氏依旧是细声细气的:“你看,之前叫你别去王家报喜,你非不听我的,现在闹出这么多事儿来。我们千辛万苦求来的儿子差点儿都没保住。家里奶奶和娘还吵成了这样。” 齐元喜也是悔不当初:“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听奶奶的话了!” …… 王蓉蓉惹出这么大的祸事,王德才不敢瞒着王老秀才,如实跟他说了。 王老秀才只觉得两眼发黑:“巫蛊?她怎么会这种邪术?” “我也不知道啊,她们母女两整天嘀嘀咕咕神神叨叨的,指不定是从哪儿打听来的。” 柳氏跪在地上:“我真没有!这些日子,我忙前忙后都在照顾爹,那里顾得上那丫头,再说了,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碰那些要命的玩意儿啊!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丫头打哪儿学来的。” 说着,她举起手指:“我发誓,要是有半句假话,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王德才看到她就烦:“你顾不上?你都带她跑了几趟县城,花了那么多银子,你现在说你顾不上?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死胎了,你不让她打掉也就罢了,竟然提都不跟我们提一句!她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纵容的!你别想推脱!” “这些事儿先别提了!”王老秀才皱着眉头,满脸凝重:“你最好回想一下,她打哪儿学来的邪术,不然我们全家都得受牵连。” “她这阵子连门都没出,能从哪儿学?”柳氏都急哭了。 “那她每天在家都干了什么?” 柳氏道:“就跟以前一样,没事儿就在房里看书,这不还是爹您给她找的书吗?” “胡说什么!我给她找什么书?还不都是她自己要看的!” 说完,王老秀才心下一动,快步走向王蓉蓉的房间。 …… 夜里,齐乐乐睡着之后,谢子安起身出了房间。 苏易正等在院子里,见他出来,将一本破旧的书递过去。 谢子安看了一眼,道:“烧了吧。” 苏易点头应了,又道:“我在她房里,还找到个扎了针的木偶小人,我换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藏起来了。” “做的不错。” “我走前,看到王老秀才他们也进了房里翻找,想来应该是猜到王蓉蓉是从书里学到的法子。” 谢子安道:“不必理会,把它烧干净就去睡吧。” “是。” …… 第二天一早,齐乐乐刚打算再去趟齐壮家里看看情况,就听里正派人来通知,族里召集村里所有人午后去祠堂。 那人跟谢子安还多说了几句:“昨晚里正连夜带我们去了王家村儿,在那边里正的见证下,把王家搜了个底儿朝天。王蓉蓉这次是人赃并获,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便是那王老秀才,怕是也要受牵连。” 谢子安道:“他身为祖父,自幼教导王蓉蓉,本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是这个理儿。” 那人跟他们走了一段儿,直到岔路,才与他们分开,继续去别家通知去了。 另一边,王蓉蓉服了药,沉沉睡了许久,才悠悠转醒。一睁眼,看到守在身旁的齐小金,眼睛瞬间一亮。 “小金。” 齐小金垂眼看她:“你醒了?” 王蓉蓉点点头,似乎想起什么,期待的问:“我们的孩子呢?快抱来我看看。” 齐小金的声音有些低沉:“孩子没了。” “没了?怎么会没了?” 齐小金抿了抿唇:“你不是早就知道了?葛大夫半个月前就告诉过你孩子没了。” “我不知道啊!”王蓉蓉用力摇摇头,眼泪成串地往下掉:“上个月的时候,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我娘怕有什么闪失,特意带我去城里找葛大夫开安胎药,那会儿葛大夫明明说胎儿很好,还给我开了几副安胎药。” “谁知吃了没几天,突然见了红,再去找他,就说孩子没了,还让我打掉,这是我怀胎十月的孩子啊,我怎么可能因他前后矛盾的话就轻易打掉?” 状若哀恸,任谁看了不叹一声可怜。 可齐小金却只觉得手脚冰凉:“你不信他,就没去找别的大夫看看?” 王蓉蓉哭道:“当时我和我娘都气极了,也没想再去找别人问问,再后来我爷爷被人拾掇着去了谢家,回来就病倒了,家里乱成一团,这事儿就给耽搁了。” “再说了,我断了药之后也不曾再见红,每日还能感觉到孩子在腹中动弹,就更不会相信那庸医的话了!” 这话咋一听有几分道理,可实际全是强词夺理。 齐小金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带了几分冷意:“既然你不信,为何还要弄巫蛊邪术。”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养女若如王蓉蓉,不要也罢 王蓉蓉心下大惊,指尖都在发抖:“什么邪术?我不知道!我没有!” 齐小金缓缓道:“昨天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荷包,还有你送的那两个金珠子,里面装的都是巫蛊邪术的东西。” “昨晚,在你的房间里,还找到了写着四丫生辰八字的木偶小人!木偶小人的四肢躯干都扎满了银针。这些你都不知道?” 王蓉蓉用力摇头,哭得伤心欲绝,还带着惶恐不安:“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齐小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那你怎么解释这些东西?东西都是从你房里找到的、也是你拿出来的,你说不知道,就算我信,其他人也不会信的。” 王蓉蓉抽抽噎噎道:“会不会,会不会是我娘她,她看我孩子没了,怕我想不开,偷偷弄了这些,想要帮我呢?” 说着,似乎自己都信了这话,又道:“娘这么做也都是为了我,是我害了她!” 屋外,柳氏听到这话,身子一晃,直接软了下去。 齐小金道:“你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情?” 王蓉蓉低着头,轻声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能不拦着她吗?” “那你知道娘平日里跟谁走的亲近些?这巫蛊邪术又会是跟谁学来的?” 王蓉蓉静了下来,似乎在思索,半晌才道:“娘平日里嫌少与人来往,特别是爷爷气病了之后,她几乎日日都在家中。不过,娘喜欢读书,有没有可能,是她无意间从书里看到?” “如果这些真的是娘做的。你知道族里会怎么处置娘吗?”齐小金一字一句道:“会当着两个村儿所有人的面,将娘沉塘,然后把尸体捞上来,再烧成灰。” 王蓉蓉猛地一颤:“怎么会!那些东西不都是假的吗?娘也没真的害到人啊,怎么能这样!这是行私刑!” 话是这么说,王蓉蓉的心里已经有些慌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不过就是一点小玩意儿,又没害到人,为什么就要被沉塘啊!这些人还讲不讲道理?她爷爷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吧? “要真以为是假的,又何必费尽心思弄来那些个东西,还往那个人偶上扎那么多针?” 王蓉蓉脱口道:“我扎了那么多针,四丫那个贱人还不是活的好好得!” 齐小金不说话了,只冷冷的看着她。 王蓉蓉回过神来,忙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我就是看到有个木偶小人,上面扎了好多针,我觉得好玩儿,也跟着扎了两下,真的就只扎了两下!我以为那就是个玩具!” 齐小金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屋外的院子里站了不少人,将屋里两人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里正看向身旁的人:“你听到了?” 那人叹了口气:“我们再去趟王家吧,把所有的书都搬过来。只是这事儿还要你出面,请谢先生辛苦一趟,翻看一下书里的内容。” 柳氏跌坐在地上,一脸的哀戚绝望,院子里那么多人,却没一个人同情她安慰她。 慈母多败儿,王蓉蓉是她一手养大的闺女,变成如今这种自私任性的模样,她难辞其咎! 齐乐乐摇摇头,王蓉蓉就是典型被惯坏了的孩子,偏偏又有个秀才爷爷,从小到大所有人都捧着她让着她,让她的三观越来越偏,连害人性命这种事儿都觉得不是事儿了。 事到如今,可不就闯下了弥天大祸?或许在她眼里,巫蛊邪术也算不得什么,毕竟没害死人呢,毕竟还可以推到她娘头上,毕竟还有个爷爷给她撑腰呢! 王老秀才和王德才口称巫蛊邪术是她们母女俩搞出来的,与他们无关,自然也就不肯一同来上溪村。 可没多久,昨晚刚把他们家翻了个底儿朝天的人今儿又来了,这次居然要搬走家里所有的书。 那可都是王老秀才的命啊,他哪里会肯! “王老先生,我劝您还是别闹的好,王蓉蓉亲口承认那邪术是从书里看到的,您不如仔细想想,家里为何会有这种书。” 王老秀才怒道:“老夫读的是圣贤书,考的是朝廷的功名,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邪书!你们分明是公报私仇,想要贪墨我的书!” “巫蛊邪术意味着什么,孩子不知道,你难道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忘了,十年前下溪村儿发生的事儿?”王家村儿的里正冷冷道:“十年前,那人家里的书信可都是你亲自过目的,该烧的不必烧的也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王老秀才猛地看向他,一股子凉意从脚板升起,窜上脊背,这是什么意思?怀疑他当年故意私藏了记载巫蛊邪术的书信? 王家村儿的里正却没再看他,只道:“都搬走!别漏了!” 良久,看着空荡荡的书柜,王老秀才瘫坐在椅子上,心道:完了! …… 齐壮家里人太多,齐乐乐没有久留,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微微蹙着眉。 “将来我们有了孩子,定要好好的管教。”齐乐乐正色道:“不然养出个王蓉蓉那样的,还不如不生呢!” 谢子安不知想起什么,唇边的笑意深了几许。 齐乐乐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夫人说得极是!”谢子安笑道:“不知夫人打算何时要个孩子?” 齐乐乐瞬间明白这人在笑什么,分明就是在笑当初她说不想生孩子的事儿,当即扫了他一眼:“相公不嫌弃我小了?” 谢子安顿了顿,目光在四下转了一圈儿,微微侧身,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许久不曾摸过,也许长大了呢?” 齐乐乐的面皮儿瞬间就红了,论耍流氓,面前这人怕是就没输过吧! 偏生那人还不知收敛,继续用那勾人的调调道:“不若今晚回去试试?” 齐乐乐红着脸磨了磨牙:“美得你!” 言罢,她加快了脚步,想要将某个无耻之徒远远甩开。 谢子安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那丫头的身子亏得厉害 正午之后,村里不论男女老少,都到了祠堂外,乌泱泱一大片。 大家交头接耳,低声猜测这次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族里整出这么大的阵仗。 “今儿召集大家过来,是有件大事要跟大家说说。” 里正一开口,众人顿时静了下来。 “齐大家的媳妇王蓉蓉不知打哪儿学来了巫蛊邪术,想要害人,昨儿被发现了。” 这话一出,全场皆惊,巫蛊邪术?那玩意儿是能碰的?等等,王蓉蓉?那不是王老秀才的孙女儿?她居然会巫蛊邪术? “安静!”里正嚷嚷了两声,等大家再度安静下来,才继续道:“你们谁平日里跟她走得近的,或是拿过她送的东西,都回去好好翻找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邪门玩意儿,一旦发现,立刻送到我这儿来。” “再者,你们也好好想想,有没有谁听她提过类似的事儿,或是其他人提过,也都来跟我知会一声,这事儿必须要严查到底!” “我们都是一个村儿的,你们大部分人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相信大家都是好的,不会当真起那害人的心思。但保不齐有的人别有用心是不是?你们但凡想到不对劲儿的事儿,都来跟我说说。” 里正的语气神态十分严肃:“十年前,下溪村儿弄巫蛊邪术的那个人,当时是被沉塘后再烧掉的,老一辈的人应该都记得那事儿。” “族长和几位长老的意思,你们主动来跟我提的,族里一律不追究,但若是有谁隐瞒,回头被查出来了,那可是要跟王蓉蓉同罪处置的!” 这一番话下来,每个人仿佛都被敲打了一番,再没人敢轻视这件事。 谢家这次只有谢子安和齐乐乐两人到场,而谢岱和苏雅娴正带着谢子言和谢子文在家里翻看从王老秀才家搬来的书籍。 里正说完正事就让大家都散了,陈氏没理会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叫住齐乐乐,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你这些日子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我也是才知道,那贱人居然做了小人扎你!她怎么那么狠毒!” 齐乐乐道:“我没事。” “当真没事?要不趁着葛大夫还在,你让他给你仔细瞧瞧,可别落下什么病根儿!” 不过两天的时间,面前这位惯来福态的胖妇人明显憔悴了许多,眼窝凹陷,眼周发青,嘴唇也干裂了,叫齐乐乐不免都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娘。我真的没事,别担心,也别觉得亏欠我什么,她针对我,很大原因是因为谢大哥,跟娘没有关系的。” “但她是我非要娶进门的,要不是我,她这会儿指不定嫁到哪个村儿去了,哪怕针对你也够不着你,更没机会害死你啊。” 陈氏这两天备受煎熬,齐老太的话像根针一样扎在她心里头,她倒是希望大家都来骂她几句,也好过如今这样。 齐乐乐却摇摇头:“娘,要不是她,我也没机会嫁给谢大哥。这件事上,最委屈的不是我,是大哥,你好好跟他说说吧。” 陈氏叹了口气:“那也要他肯理我。” “给大哥一点时间吧。” 陈氏点点头,又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齐乐乐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这件事上,受害最深的那个人确实不是她,而是四丫,但四丫已经彻底放下了这一切安心地走了,那就只有齐小金是最需要这份迟来的歉意了。 “你信巫蛊之术吗?” “我?”生在新中国长在新世纪的齐乐乐果断摇头:“不信,若只是扎个小人就能害到别人的话,这世上也没有那么多苦大仇深了,对谁不满了,回去扎一针,看对方痛苦受折磨,什么气儿不都消了?” 谢子安没料到会听到这一番话,却又并不觉得意外,他轻笑一声:“夫人的见解当真是清奇。” 齐乐乐哼了一声,就当是夸奖了。 “不过,世人所知皆非真正的巫蛊之术。” 齐乐乐扭头看他:“真有巫蛊啊?” 谢子安颔首:“自是有的,若当真全然无用,又何来巫蛊邪术之说?” 这样说来,倒也有几分道理,如果真的没用,也不会被人如此恐惧。 “只是,巫蛊之术鲜少外传,其法大都邪恶诡秘,手段残忍,常以血肉性命及各类毒物为介,寻常人不得而知罢了。” “所以当年才会祸乱前朝,最终导致其亡国。” 齐乐乐道:“所以我朝才会引以为鉴,视其为洪水猛兽?” 谢子安淡淡应了一声。 齐乐乐又道:“如此说来,王蓉蓉岂不是挺冤枉的?人没害到不说,还可能丢了性命。” “你同情她?” “曾经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同情吧,毕竟她肚子里怀的是我大哥的骨肉。”齐乐乐伸手比了一点点:“但现在知道她都扎我小人想咒死我了,我还同情她?我又不是菩萨转世。” 到了这会儿,谢子安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位小妻子是当真不在意被扎了小人的事儿,甚至都没把王蓉蓉放在心上,自然也不必他费心宽慰。 等两人回到家后,意外发现葛大夫竟然也在,苏雅娴还冲齐乐乐招招手:“乐儿快来,让葛大夫给你瞧瞧。” 齐乐乐乖巧地坐过去,她可以拒绝陈氏,但拒绝不了苏雅娴,因为后者对她是真心实意地疼爱。 “有劳葛大夫了。” 葛大夫颔首,将手指搭在她手腕处,良久,道:“身子有些虚,吃几副药调理一下即可。” 苏雅娴笑道:“好,劳烦了。” 齐乐乐下意识抿了抿唇,瞬间想起初中时外婆带她看中医调理身子的日子,隐约感受到一股子苦意在口腔中蔓延,中药啊,那是真难喝啊! 趁着谢子安陪葛大夫去写方子的功夫,齐乐乐问:“娘的头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月子里落下的毛病,偶尔发作那么一下,不值得大惊小怪。” 齐乐乐道:“那明儿我给娘炖一盅鸽子天麻汤吧!补一补。” 苏雅娴笑着应了:“好。” 齐乐乐心里头已经开始盘算着把空间里那棵树的果子切碎了放汤里去炖一炖,让大家都吃一些,一起补补身子。 另一边,葛大夫的语气有些沉:“那丫头的身子亏得厉害,又受了大寒,短期内怕是难以受孕,得仔细调理一阵子才行。” “要调理多久?” 葛大夫道:“若是着急有孕,一年半载也能试试,若从长远看,调理个两三年,将身子彻底养好,是最好不过。” 谢子安不假思索道:“孩子不急,先将她身子养好。” 葛大夫反倒有些犹豫了,道:“其实先生个孩子,再继续调理也是可行的。” “不必,我娘也是这个意思。” 葛大夫笑起来:“那好,我便先开五副药,待服完之后再来找我。” “有劳您了。” 第一百三十章 凭什么都是女人被惩罚? 齐小金从祠堂离开后,一个人晃晃悠悠往村外的方向走着。大家都惦记着巫蛊的事儿,一时间倒没工夫看齐家的热闹。 杜兰秋只是下意识在人群里找到齐小金,本想看一眼就走,见他这模样又实在放不下心,只能咬着唇远远跟在他后面。 直到眼睁睁看着齐小金一路走到了湖边,杜兰秋才终于忍不住冲上去:“你想干什么!” 齐小金猛地一惊,停了脚步。 杜兰秋快步走到他面前:“你做什么?也要学四丫跳湖?” 齐小金矢口否认:“没有,我就是想一个人走走,没留意走到了哪儿。” “刚刚我要是没喊住你,你这会儿就已经掉水里去了。” 齐小金笑了笑:“掉下去也没事,我会水。” 杜兰秋翻了个白眼:“不想笑就别笑,难看死了。” 齐小金果然就不笑了。 两人对着静静站了一会儿,齐小金道:“对不起,是我太软弱了,我不该听我娘的安排。” “你不用说对不起,你当初要真为了娶我就不认你娘了,我也不会同意嫁给你的。”杜兰秋撇过头,看向湖面:“终究是我们没有缘分。” 齐小金张了张嘴,却终是一个字都没说。 过了一会儿,杜兰秋轻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孩子以后总会有的。” “其实,孩子没了,我反而松了口气。”似乎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齐小金的语气倒没刚才那么沉重:“我是喜欢孩子,也曾对那个孩子抱了很大期望。可后来知道王蓉蓉的真面目,我是真的不想我的孩子有这么个娘。” “她就因为怀疑我心里的人是四丫,一直明里暗里地对付四丫,甚至逼着四丫跳湖寻死,四丫嫁给谢子安后,她又开始嫉妒,用尽了手段想害死四丫,现在连扎小人这种邪术都敢做!” 杜兰秋知道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便静静地听着,她一直都知道,这几年,痛苦的并不止她一个人,只是齐小金骨子里是个有担当的,所有的心事都压在心底,不像齐小财那样任性妄为。 最后,杜兰秋只道:“快回去吧,不然你家里人该担心了。” 齐小金点点头:“谢谢你。” 杜兰秋没应声,转身走了。 齐小金落在她身后很远的距离,临近村子的时候,两人一东一西,各自回家。 …… 王老秀才家的书籍并不算多,毕竟这年头的书是真的不便宜,谢岱带着几个儿子花了一天的功夫就翻看完了,并没有找到与巫蛊有关的记载。 饶是如此,却也并不能就此洗清王家的嫌疑,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偷偷把书藏起来或是已经烧毁了呢? 对柳氏的审问是上溪村儿和王家村儿的里正一起主持的,族长和长老们也都在场,此外,谢岱也被请了去。 王老秀才也是在场的,只是,曾经属于他的位置如今被谢岱安安稳稳地坐着,他只被安排在最末尾的位置,还不能轻易出声,毕竟,他身上也是有很大嫌疑的。 这场审问知道的人并不多,齐乐乐也是从谢子安的转述中得知的过程。 许是对王蓉蓉这个女儿已经彻底失望,许是打心眼里并不想替死,柳氏不再袒护,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交待得清清楚楚,连王蓉蓉承认谋害四丫的事儿都一并说了。 王蓉蓉被带过去的时候,起初还有些惊慌,但在看到王老秀才也在场的时候,瞬间来了底气,带着一脸无辜的神情,企图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得一干二净。 齐乐乐有些无语:“都闯了这么大的祸,她不想着反省,还当她爷爷能护着她呢?” “王老秀才已经放弃她了,若非爹开口,她命都保不住。” “那族里打算怎么处置她?” “发卖。” “发卖?卖去哪儿?” 谢子安将齐乐乐揽进怀里:“卖给人伢子,至于将来如何,看她自己造化了。” 齐乐乐抿了抿唇,这里是古代,犯了大错的女人下场都不会太好,像王蓉蓉这样还去沾染巫蛊邪术的,不被沉塘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王蓉蓉固然可怜,却又不值得人去同情,因为今日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那王家其他人呢?” “柳氏已经被休,会被赶出村。王老秀才父子可以留下,但家里的产业要被村里收缴,他原来的房子也要掘地三尺后烧掉,以防里头还藏了什么脏东西。” 齐乐乐忍不住道:“凭什么都是女人被惩罚,王德才身为父亲难道不失职吗?王老秀才难道就没错吗?还有,王蓉蓉的那本书到底是哪儿来的?总不会是她自己找来的吧?” 谢子安道:“王老秀才年事已高,活不了几年了,所以族里才决定放他们一马,至于王德才,他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没了王老秀才,没了田地产业,没了妻女,他什么都不是。” 说实话,得知王家人的下场,齐乐乐并没有开心或是解恨的感觉,反而有种说不出浊气堵在胸口。 坏人虽然已经得到了惩罚,可被他们直接间接害过的人却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看出齐乐乐情绪不高,谢子安端起一旁的碗,递到她唇边:“药凉了,快喝了吧。” 一股子浓郁的苦味儿充斥在鼻尖,齐乐乐下意识往后靠了靠,可怜兮兮地问:“能不能不喝啊?” “你说呢?” 齐乐乐叹了口气,认命地捏着鼻子,将那碗药一口闷了,正想讨一颗梅子吃,却被谢子安欺身压过来,堵住了唇舌。 一股子甜丝丝的滋味在唇齿间弥漫开,将齐乐乐眉心的褶皱都抚平了。 良久,谢子安才松开她:“这药确实是苦了些,等下次去找葛大夫,让他想法子换一换。” 齐乐乐瞪圆了眼:“还要去?不是说吃几副药就够了吗?” 谢子安道:“原本几副药是够了的,但娘听说你是跳湖受了寒凉,便要葛大夫多给你调理一阵子,以防落下病根。也要让你吃点儿教训,省的将来又拿自个儿身子不当回事。” “我都知道错了!以后断不会再这般胡来了!” 谢子安笑道:“我信,可是娘不信。” 齐乐乐忍不住嘀咕:“娘自己头疼都不愿看大夫,竟然这般惦记我。” 谢子安捏了捏她的鼻尖:“胆子变大了,都敢说娘的不是了。” 被这么一打岔,齐乐乐倒是没再去想王家的事儿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莫不是在装病吧? “夫人当真不要摸一摸?” 齐乐乐瞪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不!需!要!睡觉!” 说完,齐乐乐裹紧了被子,恨恨转过身,用力闭上了眼。 片刻后,烛火熄灭,屋里顿时黑乎乎一片,齐乐乐眼皮颤了颤。 雨声淅淅沥沥,甚至能听到打在瓦片、树叶上的声音,齐乐乐听着听着,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白日里看到的场景,怎么有人能够既瘦弱又精壮呢! 更奇怪地是,这么些坚实的肌肉长在一个白斩鸡身上,竟然半点不违和! 哎!真想摸一摸啊! 想着想着,也不知何时沉入了梦乡。 过了许久,窗外突然响起一声鸟鸣声,谢子安睁开眼,轻轻将怀里的人推开,起身出了房门。 苏易带着一身水汽,低声禀报:“王蓉蓉死了,院子里还发现了柳氏的尸体,两人都是被毒蛇咬死的。” “柳氏身上带着一本书,书里记着邪术。那书上的邪术,应当是王蓉蓉这几日连夜默写的,今晚似乎刚写完。” 谢子安问:“她写完就被毒蛇咬死了?” 苏易点头:“族里几位长老连夜看过了那本书,已经偷偷将她们的尸体连同那本书都烧了,族长发了话,对外只说王蓉蓉已经被人伢子带走,此事就到此为止。” “你都看到了?” 苏易明白谢子安的意思,下意识往他身后的房间看了一眼,点点头。 “让他看到你了吗?” 苏易再度点头:“他走之前我现身了,他似乎并不太意外,还让我带句话给大公子。” 谢子安看了他一眼。 苏易道:“他让大公子好好对少夫人,否则、否则他迟早会抢回去。” 谢子安面色平静,突然上下扫了他一眼,少年意气风发,劲瘦挺拔,别有一股蓬勃朝气。 “春寒料峭,多穿些衣裳,省得受凉。” 苏易:“……” 这都快清明了哪儿来的春寒?再说了,我天天大半夜不睡觉跑去破屋外淋雨是拜谁所赐? “此事就此作罢。” 苏易敛神应道:“是!” 第二日一早,谢子文起床后,发觉有些不对劲儿:“苏易哥,你怎么了?怎么盖这么多被子?” 苏易闷在被子里咳嗽了两声,声音听着十分虚弱:“我受了寒凉,今日怕是不能去上早课了,劳烦三公子替我跟老爷和大公子告个假。” “是昨晚出去受凉了吗?” 苏易又咳嗽了一阵:“大约是的。” 谢子文忍不住念叨:“昨晚那么大的雨,我和二哥叫你别去你非要去!一夜不习武又不会折损功力!” “一夜又一夜,一夜何其多。” 谢子言听不下去了,倒了杯热茶怼过去:“都咳成这样了还嘴贫!赶紧躺着,我去请大夫来给你瞧瞧。” “别别别!”苏易忙道:“我身子骨儿好着呢!躺两天就好了。” 谢子言的眼神顿时意味深长起来:“你该不是为了不上早课,故意装病吧?” “怎么会!我的论昨儿就交上去了,又没让我重写,我为何不去上早课?” 这话对于谢子言和谢子文就有些扎心了!因为他们的论都被嫌弃了!得重写! “随你!” 兄弟情谊、主仆情分就是如此稀薄。 “苏易受凉了?”齐乐乐有些意外:“昨晚吃饭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昨晚他出去练功,淋了雨,许是因此受了凉!” 齐乐乐忍不住道:“你们一个个的,真是不省心!” 在她原来的世界里,感冒是很常见的,大部分都可以自愈,但在这里就不一定了,齐乐乐不免有些担心:“请大夫来看了吗?” “看过了,说是无大碍,吃几副药调理一下就好。” 齐乐乐这才稍稍放心,她空间里倒是有不少药物,其中不乏感冒药,但古人的身体不比现代人,她还真不敢乱用,这会儿大夫说无大碍那就再好不过了,只道:“那我去给他做些吃的。” 说着,转身要走,却被拉住了手腕:“怎么?” “他生病,你这般上心?” “嗯?”齐乐乐回过神,简直无语:“你不是拿他当弟弟看?弟弟的醋你都吃?” 谢子安道:“我昨日淋了雨,似乎也有些不适。” 你昨晚调戏我的时候还真没看出哪里不适了! 齐乐乐没好气道:“那我等会儿多熬一碗药,你也喝!” 最终,齐乐乐还是没有多熬药,只是多做了几碗姜汁撞奶,让大家都吃了些。 苏易靠坐在床头,一脸虚弱的模样,若是手上舀姜汁撞奶的动作再慢些,就更有说服力了。 “我觉得你就是在装病!” 苏易理直气壮道:“大夫都给我开方子了!” “你当我不认识药方?这药的品类和剂量下得也太轻了!要真是风寒入体,这药能治好才怪!” 苏易幽幽叹了口气:“昨日少夫人说大公子身体不如我结实你又不是不在场,我不装一回能行吗?” 谢子言回过味儿来,再看向苏易时顿时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哈哈哈,谁让你总是这么穿,你要跟我们穿长袍可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么!” “你见过哪个话本子里写侠客穿长袍的!” “你是侠客吗?”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了,谢子文忍不住提醒:“大哥大嫂过来啦!” 苏易立马将手里的碗勺往谢子言手里一塞,哧溜一下滑进了被子里,还不忘伸手抹抹嘴角。 那张小脸儿缩在深色的厚重的被子里,显得愈发的苍白而小巧,好似一只手就能盖住,尽显柔弱之姿。 深知他本性的谢子言抽了抽嘴角,赶走脑子里不着边际的荒诞念头。 “大哥,大嫂。” 躺在床上的苏易,在齐乐乐看起来就只是个高中都还没毕业的大孩子,还是被娇养长大的那种,她不由轻声关切问道:“他怎么样了,药喝了没?东西吃得下吗?” 谢子言也跟着放低了声音:“药都喝下去了,生姜撞奶也吃了几口,这会儿刚睡下。” 齐乐乐不由蹙眉:“胃口这般不好么?” 谢子安道:“许是那药熬多了些,一时吃不下别的了。” 齐乐乐想了想,道:“那我再做些旁的吃食,等他醒了给他试试,再问问他可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他做,生病的人得多吃些东西才能好得快。” 谢子言连连点头:“好,我就在这儿守着他,等他醒了跟他说。” “你也别太靠近了,窗户打开通通气,别吹到床上就成。” “好。” 齐乐乐又叮嘱了几句,谢子言都一一应下。 等到两人走远,谢子言一巴掌拍在被子上:“听到没有!想吃什么,我们赶紧商量下!” 谢子文也两眼放光地凑过去。 苏易也是没想到自己装个病居然还能有这等好事。 三个脑袋顿时凑做一堆叽里咕噜,完全没发现去而复返的谢子安。 第一百四十七章 久病成医 房门被敲响的声音并不大,却仿佛一道惊雷劈在了三个人的头顶。 “大、大、大哥!” 谢子安望着他们三个,一脸平静。 可他越是平静,这头三人就越慌乱,苏易吓得又咳嗽了几声。 谢子安挑了挑眉:“当真病了?” 谢子言和谢子文缩得像个鹌鹑不敢吭声,苏易硬着头皮道:“刘大夫来看过了,还开了方子。” “刘大夫?” 苏易低着头,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谢子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却淡淡的:“既受了寒凉,当卧床静养,饮食清淡为宜。” “是。” “还有什么想吃的?” 苏易幽幽道:“那就白粥吧。” 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委屈巴巴的语气。 谢子安轻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屋里安静了片刻。 “大哥刚刚笑了吧?” “你也听到了?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 “大哥笑了,那应该不会真的只煮了白粥给苏易哥吃吧?” “做饭的不是大嫂吗?大哥应该做不了主吧?” 谢子言看谢子文的眼神好似看傻子:“大哥若是想让苏易吃白粥,那苏易就只有白粥可吃。” 苏易默默翻了个身:“别说了,让我睡会儿。” 谢子言和谢子文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拿了书本坐到别处,一边看书一边陪着苏易。 齐乐乐正在厨房里忙着,见谢子安过来,问道:“你去看了吗?怎么样?” “脉象略浮,应当无大碍。” 齐乐乐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还会把脉。” “久病成医。” 齐乐乐敛了笑容:“久病成医?你身子有什么不好吗?” 谢子安自觉失言,道:“我是早产之子,幼时有体虚之证,大夫都说是早夭之象,爹娘费了好些心力才将我慢慢养大,后来我便开始习武强身,如今已与常人无异,别担心。” 这番话说来不过寥寥数语,可齐乐乐却明白个中风险,古代并没有先进的医疗设备,早产儿还有体虚之症的,那是随时都会早夭,很难养大。 谢子安能长成如今这般,谢家夫妇所耗费的心力财力,怕是难以估量。 见她不说话,谢子安又道:“夫人可不要嫌弃为夫。” 齐乐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就是嫌弃了怎么办?” “夫人,你我已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反悔不了了。” “我是进贼窝了吗?还反悔不了。”齐乐乐说着,却不自觉露出些笑来。 “嫂嫂!”谢思娴人未到,声先至:“大哥也在呀!嫂嫂,杜婆婆来了,娘让我来请嫂嫂过去一趟。” 齐乐乐道:“好,我把鸡炖上就过去。” 谢思娴应了一声,飞快地走了,一刻也不多呆。 “炖鸡汤?” “嗯,炖锅鸡汤备着,等苏易饿了就给他煮些吃的,生病了要多吃点营养的才能更快恢复。” 谢子安道:“刚刚我把脉的时候,他正好醒了,说是想吃白粥。” 齐乐乐头都不抬:“你一个当大哥的,总是欺负弟妹是什么恶趣味?” “恶趣味?这说法倒是别致。”谢子安竟也没否认:“你不觉得他们的反应很有趣?” “平日里也就罢了,苏易都病了,你好歹也心疼一下人家。” 谢子安道:“我已经很心疼他了。” 否则,又岂会纵着他躺床上装病骗吃骗喝? 说话间,齐乐乐已经将鸡汤炖好了,她洗干净手,正准备去找苏雅娴,却和王于忠碰了个正着。 “少夫人要的食材都采买好了。” 齐乐乐忙道:“有劳王叔了。这下雨天儿的,却还要您日日采买,辛苦您了。” 王于忠笑道:“少夫人宽厚,采买本就是我分内职责所在,何来辛苦一说?” “劳您先放在厨房,我稍后再来处理。” “好。” 等齐乐乐走远,王于忠将食材拿进厨房,转身见谢子安还在,知道他有话要说:“大公子有何吩咐?” “匠人那边进展如何?” 王于忠道:“葡萄园、西瓜田、水榭那一块儿基本已经建好了,只余下一些装饰,需从外地调运过来。如今他们主要在挖沟渠、宅子地基和搭建鸡棚猪舍,这几天下雨,路上不好走,材料运输慢了许多,所以宅子大抵还要过些日子才能起。” “告诉他们,不必急着赶工,要确保安全。” “好。”王于忠又道:“明日老爷夫人出远门,我要随行,匠人那边想交给刘伯盯着,大公子觉得可行?” 谢子安颔首:“可,我也会常去看看。” 王于忠道:“那我先过去了。” “路上小心。” 另一边,齐乐乐看着面前熟悉的淡黄色软膏,赞道:“就是这个!杜婆婆真是手巧!” 苏雅娴笑缓缓摩挲着手背,感受着唇膏的润泽,道:“这唇膏倒确实滋润。” “多亏了少夫人提醒老身,可用蜂蜡替代牛髓,老身也是万万没想到,蜂蜡竟有如此滋养奇效。” 苏雅娴笑道:“乐儿的小脑瓜里可装了不少奇思妙想。” 齐乐乐都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我这也是从旁处看来的,不是我自个儿想的。” 苏雅娴笑而不语。 “少夫人过谦了,依着少夫人的方子,这唇膏所用之成本近乎于零。少夫人若是想以此做买卖,应是最合适不过!” 听到这话,齐乐乐眼睛一亮:“当真?” 杜婆婆笑道:“老身此番照着少夫人的方子,只用了蜂蜡、芝麻油,再加了几滴花油,并未添加其他多余的香料,成本甚是低廉。” “辛苦婆婆了。” “不辛苦。”杜婆婆摆摆手:“此外,老身还制出了几块胰子,用料亦是极为简洁,还请少夫人过目。” 齐乐乐拿起胰子看了看,又闻了闻,功效自不必提,端看这卖相,细腻芬芳,妥妥能卖好价钱的节奏啊! “婆婆真是太厉害了!” 这番夸奖真情实意,杜婆婆眼里的笑意愈浓:“老身算不得厉害,那艺术花茶至今都尚未参透。” “艺术花茶?” 还不等齐乐乐反应,杜婆婆便将那日的事细细同苏雅娴说了一遍。 苏雅娴露出期待之色:“还有这等花茶?我倒是不曾听闻,想来当是极美的。” “可惜老身技艺不精,多番尝试,皆不可行。” 苏雅娴道:“您若是都制不出,那世上便也没几个人能制出了。” “老身必不辜负夫人一番心意。” “不急,慢慢试,总能制出来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哪有大侠去做手工皂的? 杜婆婆走时,齐乐乐将她送到门外。 “少夫人,老身这几日,也曾试过调制些颜色进去,奈何缺了朱砂,颜色总觉不够纯正,便不曾带过来。此番回去,老身再尝试一二。” “其实口脂可以调制成各种颜色,只要妆容搭配好了,都很好看。”齐乐乐缓缓道:“比如,橘色、粉色、桃红色、红棕色、豆沙色、土色、干枯的玫瑰之色、南瓜之色,枫叶之色等等,甚至紫色、深蓝色,皆可一试。” 杜婆婆静默良久,方道:“如此,容老身再思量思量。” 齐乐乐其实也知道自己这番话的信息量有点大,简直就是打碎了杜婆婆固有的思维模式。 但她实在不想杜婆婆为了追求正红,将一些其他好看的颜色都错过了,将来要的时候又得费心费力去重新调配,所以才故意在这会儿就点明。 “婆婆,您身体是最要紧的,旁的我们慢慢来就是。” 杜婆婆回过神,笑道:“老身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 但凡老人,就没一个肯服老的,齐乐乐顺着哄道:“我知道婆婆精神矍铄,只是这口脂我还有其他的想法,一时半刻也不打算售卖,所以婆婆您不必着急,我们慢慢来试色。” 这次杜婆婆倒是应了:“好,老身慢慢试,过几日再来。” 送走杜婆婆,齐乐乐转身去找谢子安:“杜婆婆把胰子做出来啦!低成本的那种哦!” 谢子安拱手笑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怀孕了呢! 齐乐乐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赶紧的,我们商量下,这个交给谁去做更合适?” 谢子安道:“交给杜婆婆便是了。” “不行!”齐乐乐一口否决:“杜婆婆年纪大了,怎么还能让她来做这些琐事呢?” “再说了,她还要研究口脂和艺术花茶呢!不能再给她添其他的麻烦了!” 科研部门和生产部门怎么能搅和在一起?这不是耽误事儿么? 谢子安想了想,道:“常叔一家子都擅长农事,田地还需他们操持;杜叔他们既要下田地,又要制作芝麻酱,再加上肥皂和胰子怕是有些辛苦;刘伯一家子得顾着葡萄园。” “苏叔呢?” 谢子安静默片刻,问:“你觉得苏易如何?” 齐乐乐含蓄道:“在我看来,苏易比子言子文要稍微沉稳那么一点点。” “哦?”谢子言淡淡道:“那想必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夫人,他自三岁起,就梦想行走江湖、仗剑天涯。” 齐乐乐:“???” 谢子安道:“苏叔教的。” “为什么?” “因为苏叔年轻时曾偷偷离家想要闯荡江湖,结果被苏爷带人抓回去成了亲。苏姨是他心悦之人,他不敢逃婚,便将这念想传给了苏易,打小就告诉他江湖美好,侠客多肆意潇洒、人人敬仰。” 齐乐乐:“……” “苏易五岁那年,因读书认真字也写得好,得了爹一个承诺,他当即就张口说想要带苏叔去闯荡江湖,求爹成全。” 齐乐乐绷不住笑了:“后来呢?” 谢子安也露出一丝笑:“苏叔感动得热泪盈眶,苏爷赶过来,当着苏易的面追着苏叔狠狠揍了一顿,让苏易彻底明白他爹的武力有多低。从那以后,苏易就不惦记着带苏叔一起闯荡江湖了。” 齐乐乐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也太逗了! 苏叔看着斯斯文文知书达理的,骨子里居然这么中二的吗? 笑到一半,齐乐乐想起一事,问:“那苏爷他……” “还健在,只是有要事在身,暂时还不得脱身,所以才将苏叔托付给我爹看着。” 看着这个词用的很灵性啊! 齐乐乐心里一松,又笑起来。 “那这事儿还是别交给苏叔了。” 哪有大侠去做手工皂的? “实在不行我来做好了!正好闲着也是闲着。” 谢子安哪里舍得,道:“过两日应当还有人要来,夫人若是不急,不如再等等?” “还有人来吗?” “自从朝廷开战、下旨征兵,一些旧人想来投奔,爹都应下了。” 齐乐乐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来就来吧,我们也确实需要人手。就是,这些人确定都是靠得住的吗?” “以我们如今的身份地位,还愿意来的大都是忠心耿耿的家仆。”谢子安道:“更何况还有王叔看着,夫人放心。” 齐乐乐点点头:“那就再等等吧。” 在听了苏家的趣事后,齐乐乐再看苏易,感觉也没之前那么沉稳可靠了。 “我炖了鸡汤,你想吃鸡丝面还是鸡肉粥?” 苏易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我想吃凉拌鸡丝,可以吗?” “好,我给你拌一点,然后再给你下碗面,一起吃。” 苏易连连点头:“谢谢少夫人。” 齐乐乐差点儿没忍住上手去薅他脑门儿了,幸好理智残存,她笑道:“你等会儿,马上就好。” 给苏易煮好吃的,齐乐乐又开始准备晚饭。 连着吃了两日的肉,齐乐乐决定今天整点儿鱼。 鱼缸里养了好些鱼,都是这阵子谢岱去钓回来的,齐乐乐盯着看了会儿,挽起袖子准备捞鱼。 “我来吧,要哪条?” 齐乐乐也不客气,指着其中两条大鱼道:“先把这两条草鱼捞起来,我做鱼丸子。” 谢子安点点头:“你站远些。” 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后,两条鱼可算是被捞出来了。 齐乐乐看着某人湿了大片的衣衫,笑道:“那你干脆再捞几条,我晚上做烤鱼吃。” “好。” 谢子言和谢子文挤在窗户边,偷偷往厨房那边看。 “我听到了,大嫂说要做鱼丸子。” “还有烤鱼呢!” “大哥烤鱼也很好吃,不知道今日大哥会不会露一手!” “我不想吃大哥的烤鱼,我只想吃大嫂做的。” 在他们身后,刚刚还喜滋滋的苏易瞬间觉得嘴里的鸡肉都不香了,他想吃鱼!吃鱼丸子!吃烤鱼! “你就别想了,吃着药呢!哪里还能吃烤鱼?” 苏易:“……” 失策!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是三书六礼迎进门的长嫂 其实做鱼丸子用草鱼并不大合适,但之前钓的鲈鱼都吃掉了,鱼缸里个头大的只剩下草鱼了。 齐乐乐先准备了一把葱、几片生姜,再加点盐,倒入温水后揉搓一番,等到葱姜水变成绿色,用筛子过滤之后,放到一边备用。 将鱼清洗干净后,去头去尾,刀锋从尾部切入,贴着鱼骨走刀,片下两边的鱼肉,剩下的部分切成小块儿,连同鱼头和鱼尾一起,加调料腌渍。 剔除掉两片鱼肉里明显的大刺,再从鱼尾开始刮鱼肉糜。 这刮鱼肉也是个技术活儿,刀口要放平,顺着鱼刺的方向刮,以防把小刺带到刮下的鱼肉里。 “夫人这手艺着实厉害!” 齐乐乐头也不抬:“那当然,外婆可是开小饭馆儿把我养大的,我打小就在她手边打杂了。” 这就是话说开了的好处,不必再担心一不留神说漏嘴。 “你去忙些别的,别总跟我呆在厨房里,我这鱼肉还得刮一会儿呢。” 谢子安笑道:“夫人如此辛劳,为夫于心不忍。” “听闻相公烤鱼乃是一绝,不如今日让我也开开眼?” “从娴娴那儿听闻的?” 齐乐乐抿唇偷笑。 谢子安开始挽袖子:“夫人有命,为夫哪敢不从?” 两人一边干活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两条鱼的鱼肉全部刮完之后,加了些盐和胡椒粉、再加三个鸡蛋清、适量淀粉,倒入之前准备好的葱姜水,洗干净手,开始顺时针搅拌均匀。 搅的时候力气要大速度要匀,这样鱼肉糜才更容易起胶,等到粘性较大的时候,再往里面加点葱姜水,继续搅拌,如此这般反复三次,最后整个肉糜成了黏稠的面糊糊状,便算是好了。 油锅烧热,将鱼头鱼骨放进去,煎至两面金黄,再加水加盐中火炖煮,一直煮到汤水呈乳白色,鲜香扑鼻,再将鱼头鱼骨捞起来分装到两个汤盆里,剩余的汤水则用来下鱼丸子。 挤鱼丸子是齐乐乐最喜欢的事了,抓一把鱼泥在手里,用虎口挤成丸子状,再用勺子一带,顺手往汤里一放,不多时就能漂浮起来,白白嫩嫩的,看着就想咬一口。 不多时便下了满满一锅鱼丸,连丸子带汤水倒进汤盆里,装了满满两份,瞧着应当是足够大家饱饱吃一顿了。 剩下的鱼泥还有不少,齐乐乐另起一锅汤水将其煮熟了保存,等明儿直接下到汤里吃就行。 等到齐乐乐做好鱼丸子,谢子安的烤鱼也已经好了,一盘子烤鱼上面铺着各种深褐色的酱料,卖相算不上好,但闻着有股子烤鱼特有的焦香,其中还夹杂了淡淡的肉香和果香。 虽说这里的调料还不够丰盛,但架不住古人会琢磨啊,各种肉酱鱼酱豆酱,其中不乏美味。 至少齐乐乐看着这盘烤鱼,闻着这香味儿,就已经是口齿生津、食指大动了。 “夫人先尝尝可还满意?” 谢子安说着,夹了一筷子,递到齐乐乐唇边。 齐乐乐下意识朝着外面看了一眼,飞快地嗷呜吃掉,眼睛瞬间一亮:“嗯!好吃!” 谢子安笑道:“那夫人等下可要多吃些。” 晚饭时间,谢子言和谢子文不甚走心地宽慰了苏易两句,欢快地奔向餐桌。 留下苏易可怜巴巴地窝在被子里,满腔哀愁。 天已经快黑了,窗外的阴雨连连,房间里的烛火明明灭灭,隔壁吃酒肉,他却吹寒风,怎一个凄凄惨惨了得! 吱呀一声轻响,苏易下意识抬起头,眼巴巴地望过去。 谢子安走进屋,将手里的托盘放到桌上,转身将窗户关严实:“吃完记得收拾干净。” 苏易愣愣地应了一声。 直等到谢子安关门出去了,他才回过神,猛地从床上蹦起来,一个箭步蹿到桌前,烤鱼!鱼丸子! 谢子安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到里面轻快地呼声,这才抬脚走向隔壁的餐桌。 “易哥哥好些了吗?” “看脉象有所好转,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谢思娴道:“那就好!” 她身旁的谢子言道:“苏易哥身子骨儿强健,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谢子文也道:“说得对,娴娴别担心啊。” 谢子卓看看谢思娴,又看看谢子言和谢子文,最终默默举起筷子夹了个鱼丸子,暗想:苏易哥这场病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想必这会儿已经在捶胸顿足了吧? 这一顿,齐乐乐吃得十分欢快,鱼丸子鲜嫩q弹,一口一个简直停不下来,烤鱼也十分鲜美,酱汁还能拌饭吃。 其他人自不必多说,就连苏雅娴都多喝了小半碗鱼汤。 吃过饭,泡上一壶茶,苏雅娴慢悠悠道:“后日一早,我们要出趟远门,你们这两日将行李收拾好,此去大约要一个月。”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我们也去吗?” 苏雅娴颔首:“子安和乐儿易儿在家,子言子文子卓和娴娴随我们同行。” 谢子言道:“我们能不去吗?” 苏雅娴含笑不语。 谢子言嘟囔道:“大哥大嫂不也没去。” 谢岱抬眼望过来。 谢子言瞬间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道:“知道了。” 谢子言都怂了,谢子文更是不敢反抗。 谢子卓一板一眼道:“娘,我还要去先生家上课,恐怕不能与您和爹同行了。” “唐老爷此番也随我们同去。” 最高兴的莫过于谢思娴了,原来不只她一个人被捎带上! 大家一起去那就没什么不开心的了,虽然大哥和嫂嫂易哥哥得留下,但有其他三个哥哥陪着也不错啦! 交代完几个小的,苏雅娴将齐乐乐招到房里:“原本我只打算带娴娴去,但你爹前日里收到故友的书信,信中提及此次会面的几家都在发愁小辈的婚事,也有意想亲上加亲,我们便改了主意。” “子言也不小了,性子又顽劣,普通的姑娘怕是镇不住他,不如就干脆一并带过去,让他们自个儿先相看相看。” 齐乐乐瞬间就悟了,原来是要去进行小型相亲团建的呀! “娘,您只管放心去,家里有我和谢大哥在呢,我们定会看顾好家的。” 见她这般懂事,苏雅娴心下熨帖,拉了她的手,柔声道:“你是长嫂,原本这亲事也得你一同相看才好,只是我们刚答应了村里要建私塾,若是我们都走了,不大合适。再者,这次也未必就能成。” “娘,您和爹都建在呢,弟妹的亲事哪里用我相看?再说,我也不懂这其中的规矩门道呀!” “傻丫头!”苏雅娴正色道:“娘的话你记着,不论将来子言他们娶谁,都要敬你三分,你是我们谢家三书六礼迎回来当家作主的长嫂,不必妄自菲薄。” 齐乐乐怔怔半晌,才道:“我记着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她知道自己瞒不过齐小财 王老秀才靠在躺椅上,满脸憔悴。 王德才围着他不停打转:“爹!您可是堂堂秀才啊!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们烧了我们的家?没收我们的产业?” “那可都是您辛辛苦苦挣出来的!凭什么!”王德才恨恨道:“我看就是那谢家公报私仇!” 王老秀才没好气道:“你有功夫在我跟前吵嚷,不如去把那书给我找出来。” 他难道就舍得那些产业?可交不出王蓉蓉和柳氏嘴里的那本记录了巫蛊邪术的书,族里就不会轻易放过他。 那可是巫蛊邪术! 这事儿一旦传扬出去,他区区一个秀才算得了什么?命都保不齐没了! 族里对他的处置已经是看了几分昔日的情面,也是王蓉蓉还没来得及闹出人命官司,不然他们一家子有一个算一个,怕是都活不了。 “这都找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就差掘地三尺了!”王德才哭丧着脸道:“会不会是那丫头看我们保不住她,故意乱说拉我们下水啊!那丫头心思毒着呢。” 王老秀才闭上了眼:“是不是也不重要了,你赶紧把行李收拾一下,明儿一早就该来人烧房子了。” …… “当真烧了?” “烧了。”谢子言道:“屋里屋外、屋前屋后都挖开了,邪门儿的东西倒是又找出来一些,但那本书却不见踪影。王蓉蓉咬死了是从书里看到的,而且书就在家里,但就是找不到。” “依我看,十有八九是王蓉蓉出事那晚被王老秀才提前找出来烧了。” 谢子言说完,还顺手捅了捅身旁的苏易:“你说是不是?” 苏易一本正经的附和道:“我也觉得是被烧掉了。” 谢子安淡淡扫了他一眼。 谢子言啧啧两声:“王老秀才这次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齐乐乐没有发表看法,只道:“我想再去趟大伯家,上次答应教大伯母养蚕的法子,事儿太多都给忘了,再不去我怕晚了。” 谢子安起了身:“我与你一道去。” 等两人走远,谢子言不由道:“我怎么觉得大嫂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论语抄三遍,明日一早给我。” 谢子言顿时垮了脸,却又不敢反驳,当即起身委委屈屈地去了书房。 谢子文默默庆幸刚刚没有接二哥的茬儿,但也自觉地溜走了。 苏易早就在谢岱走过来之前就借口去后院练拳去了。 王蓉蓉昨儿就被村里带走了,柳氏把屋里屋外都打扫了个干净,看到齐乐乐两人,面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我正想着找个时间去问问你呢,没成想你就来了。” 齐乐乐跟着柳氏去了养蚕房,仔细看了看蚕卵的情况,不出所料跟刚拿到手时一样,她道:“大伯母,您每日仔细瞧瞧,过阵子,这蚕卵的一端会出现小黑点,称为点青,等点青的蚕卵占了大约两成的时候,用一块干净的大黑布将蚕卵整个都罩起来,到第三天早上揭开,再等上大半天的功夫,应当就能孵化出蚕蚁了,后头的等孵化出来我再跟您说。” “这个听起来倒是不难,就是那个点青我怕我看不准。” 齐乐乐笑道:“我们是同一日领的蚕种,点青的时间应当也差不多,若是到时候您拿不准儿,随便让哪个哥哥来叫我一声便是。” “那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柳氏又道:“中午留下吃个饭吧,上次酒席你们也都没吃好。” 齐乐乐道:“不了,我还要跟娘也说说这法子。” 柳氏道:“那我就不留你了,你替我劝劝你娘,这事儿过了就过了,我没往心里去,让她也别太挂在心上,不值得为了个外人凭白伤了两家和气。” “好。” 才两天没见,陈氏竟然瘦了一圈儿,头上还多了些白发,齐乐乐没多问,只将柳氏的话转达了。 陈氏感慨道:“你大伯母真是个好的!得亏我当初没亏欠她,不然真没脸见她了。” 齐乐乐又提了养蚕的事,陈氏这才打起了精神,带她去蚕房看了看,记下她说的话:“好,我先把黑布准备着。” 说完这事儿,齐乐乐正准备出去,见陈氏面上露出犹豫之色。 “娘有话就说吧。” 陈氏抿了抿唇,又看了眼院子里的谢子安,才道:“先前听了你的话,我们去了趟城里买粮食,意外听到个消息,朝廷准备要征兵了,你三、小财他想去应征。” 齐乐乐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好一会儿,才道:“娘是不想他去吗?” “我当然不想啊!”陈氏眼圈儿都红了:“打仗多危险,那都是有去无回的啊!” “也未必,保江叔家当初参军不也回来了吗?” “他家那是命大!这十里八乡有几个他家那样的?”陈氏眼泪都落下来了:“再说了,他家当初是穷得揭不开锅,实在凑不出银子了,才不得不出人去应征,我们家又不是过不下去,好端端的参什么军啊!” 齐乐乐默了片刻,道:“娘是想我去劝劝他吗?” 陈氏不说话了,这请求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想到四丫至死都不曾恨过齐小财,齐乐乐叹了口气:“我去问问吧,能不能成,我不能保证。” 陈氏满脸地意外,连道:“好好。” 齐乐乐先跟谢子安说了一声:“三哥想应征参军,娘想我劝劝他。” 谢子安没有阻拦,只是低声道:“若有事高声唤我。” 齐乐乐点点头,转身走进了齐小财的房里。 齐小财看到她,眼底闪过一抹光亮,却又很快消失。 齐乐乐淡淡道:“娘不想你去参军,让我来劝劝你。” “那你想我去吗?” “去不去在你,与我并无太大干系。” 齐小财看着她,道:“你不是四丫。” “我说过,四丫早就死了。” 齐小财定定地看着她。 齐乐乐坦然回视。 良久,齐小财道:“你走吧。” 齐乐乐转身出去了,她知道自己是瞒不过齐小财的,因为齐小财是真的爱四丫,爱得发狂、爱得扭曲。 齐小财抱着头,眼底满是痛苦,在她的眼神里,什么都看不到,她真的不是四丫! 第一百五十章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娘跟你说什么了?” 齐乐乐顿了顿,将苏雅娴最后的那番话说了一遍。 “怎么?” “我……” 齐乐乐深吸口气,道:“我就是觉得,娘怎么能这么好呢!天底下怎么有这样好的娘亲呢!我是撞了多大的运才遇到她!” 自从知道谢子安并非谢家亲生,说实话齐乐乐的心态是有那么一丝丝变化的,人心毕竟是肉长的,怎么可能真的有人能做到对养子比对亲子还要好呢? 面对他们的信任,齐乐乐想得更多的是努力回馈、无愧于这份信任。 刚刚得知全家只留下他们夫妻的时候,齐乐乐心底并没什么太多想法。 却没想到苏雅娴因为怕她多想,特意将她拉到一边,说上这样的一番话。 此时此刻,齐乐乐觉得自己真的太卑弱,甚至因为她的狭隘而看轻了谢岱夫妇那宽广而博爱的胸怀。 “夫人最大的好运难道不是嫁给我吗?” 这人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眼见谢子安欺身压过来,齐乐乐连忙举手:“是是是!嫁给相公是我最幸运的事了!” 谢子安轻轻捏着她下巴:“娶了夫人亦是我之幸。” 齐乐乐微微一愣,唇角动了动,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谢子安拇指轻轻抚过她的唇瓣,道:“明日一早不是还要去摘桑叶?早点歇息吧。” 这一提,齐乐乐倒是想起来了:“那你记得要早点叫我,我还要做些吃食给他们带在路上吃。” “什么吃食?” 齐乐乐道:“是种面食,不过携带很方便,想吃的时候,直接啃或是煮了吃都可以。” “好。” 第二天一早,齐乐乐被叫醒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她揉了揉眼睛,立马起身。 出门前先去蚕房里揭开黑布看了看,蚕种几乎都出现了黑点,凑近了看,那黑点已经趋近于紫黑色,想来蚕宝宝应当很快就能孵化出来了。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地面依旧湿滑,齐乐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里,心里着实有些想念水泥地。 其实水泥的制作并不难,原料也很简单,只要试出合适的比例就能行,但齐乐乐并不打算将水泥的方子交出来,因为它不比各种吃食和日常用品,它对制造者身体的危害以及对环境的污染实在不容小觑。 比起成品,齐乐乐更愿意交出知识,让属于这个时代的人自己去发明创造适合这个时代的产物。 在齐乐乐第三次差点儿滑到田埂里的时候,谢子安忍不住问:“在想什么?” “在想等会儿要做的食物。” 谢子安将人拉到身旁,带着她慢慢往前走:“做什么这么费神?” “倒也不是很费神,就是在想要加那些调料和步骤。” “想出来了?” 齐乐乐点头:“都想好了!” “那仔细些看路,万一摔了可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齐乐乐自知理亏,乖乖应了,一步一步走得十分小心。 雨后的田埂那真是谁走谁知道,等走到桑树林的时候,齐乐乐的鞋底和四周已经黏了厚厚一层黄泥。 谢子安随手拉了一根桑树枝,正要伸手去摘叶子。 “等等!只摘顶端的那三五片嫩叶,多余的先不要摘了。” “只要顶端的?” 齐乐乐点头:“先摘顶端的嫩叶喂蚕宝宝,等大些再摘下面的。” “好。” 两人没有多待,只摘了小半框就收了手,回去的路上,还碰到了村里其他人。 “四丫你们也来摘桑叶啊?是蚕种孵出来了吗?” 齐乐乐笑道:“还没呢,我先摘些嫩叶子回去洗干净晾干了备用。” “哎,我家也还没动静呢!愁死个人。” “婶儿别急,早晚会孵化出来的。” 另外个人忍不住问:“这桑叶还要洗干净再晾干?都下了这么多天的雨,直接晾干不成吗?” 这里没有什么环境污染,雨水都是干净的,倒确实不必这么仔细。 齐乐乐笑道:“我这一时都没转过弯儿来,多亏婶儿提醒我了。” “哪儿啊!还是你仔细,像我们都不知道这桑叶还要洗干净晾干。” “我也是听我爹他们提起才知道的。” “原来是谢老爷说的吗?那还是洗洗再晾干吧。” “对对对!洗洗再晾!”那婶儿说完,冲齐乐乐讨好地笑:“四丫啊,谢老爷还说什么了吗?能跟婶儿说说不?” 齐乐乐想了想,道:“旁的也没什么了,就是桑叶要干净,等蚕种孵出来之后,要勤打算粪便、及时换掉蔫了的叶子,这些之前县太爷派来教我们养蚕的人也都说了。” 两人笑道:“这都多久的事儿了,记不住啊!” “那婶儿若是不记得了再来问我便是。” “那感情好!” 谢子安陪在一旁,静静看着齐乐乐同其他人说笑,眼里也带了几分温柔的笑意。 也不知从何时起,这种平平淡淡的生活在他看来竟也变得有滋味起来。 唯一不好的便是这脚下无法甩脱的泥泞。 等到同那几人分别,谢子安问道:“不知夫人可有防泥巴的好法子?” 齐乐乐果断点头:“倒是有!” “愿闻其详!” “皮靴?或是天然橡胶制成的雨靴?” 谢子安道:“皮靴我尚有耳闻,只是天然橡胶为何物?” “天然橡胶产自一种叫橡胶树的高大树木,只要用刀子在树皮割开一个口子,就会自动流出乳白色的液体,看着像牛奶一般,但不能吃,那液体就是橡胶,稍做处理后可以制成各种东西,其中就包括防水的雨靴。” 齐乐乐说完,又道:“据我所知,这种树木一般在沿海、岛屿且四季如春的地方才会生长茂盛,是以并不常见。” 谢子安听完,却道:“此树我似乎曾在书中见过,等我去找找。” 齐乐乐默默望天,她这位相公,每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害她总是忘记他的阅读量和知识面有多广,一不留神就被打脸。 “我觉得我们还是考虑一下皮靴比较实际。” 谢子安默了默,才道:“皮靴都是军中将士们打仗时才会穿。” 听到这话,齐乐乐突然想起来,皮靴似乎在很长一段历史里都是被鄙视嫌弃的存在,这里不会也是吧? “相公歧视穿皮靴的?” “倒不是歧视,只是觉得不合适罢了。” 齐乐乐道:“但是皮靴真的很实用啊!在那个世界,所有人都穿呢。” “那橡胶制成的雨靴呢?” “橡胶制成的鞋子品类不多啦,平时穿的人很少。”齐乐乐道:“而且,等你真看到雨靴后,你不会想穿的,因为大部分都很丑!” 谢子安默然不语。 齐乐乐偏过头去看他:“你真的那么不想穿皮靴啊?” “不甚想穿。” 齐乐乐笑道:“那就穿木屐好了,木屐你总不嫌弃吧?” 谢子安没应声,那副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嫌弃的。 齐乐乐有些无语:“相公,你不能既想着好看,又想着实用,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那我若是想呢?” “那就想着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方便面 两人慢悠悠回到家,鞋底及四周黏着厚厚一层黄泥,齐乐乐估摸着两人脚上的黄泥加起来得有七八斤重了。 在门外将黄泥戳掉,发现与鞋面相连的裤腿还有衣摆也都被泥巴弄得脏兮兮的,两人第一时间回房换了身衣裳。 将脏衣服收到盆里,齐乐乐拎着竹篓准备去厨房。 “不如叫王婶过来帮你?” “不用,王婶今天也要准备东西呢,别打乱她的计划!” 齐乐乐走了几步察觉不对劲儿,转身发现某人又跟在她身后。 “你不去书上找找橡胶树的记载吗?” “不急这一时半刻。”谢子安道:“我更好奇夫人要做的干粮。” 齐乐乐拿他没法,将竹篓往他怀里一扔:“那你先去把桑叶摊开晾干再来找我。” “遵命,夫人!” 齐乐乐勾着唇角走进厨房,今天她要做的,是居家旅行必备神器——方便面! 方便面做起来不难,难的是揉面擀面,面团要揉得劲道些,制成的面饼才更好吃,齐乐乐盘算着先自己做一回试试,若是成了就再找其他人来一起帮忙揉面。 为了口感更好,齐乐乐揉面的时候只放了很少的水,这样鞣制起来颇为费力。 谢子安进来的时候,一眼看到她额角细密的汗珠,不由道:“我来吧。” “不用,我都快揉好了!你有空帮我磨点姜汁,我等下再做几碗姜汁撞奶。” 谢子安看了她一眼,当真转身去拿小石磨了。 齐乐乐低着头,唇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等谢子安把姜汁磨好,齐乐乐手里的面团也揉好了,将其放在一边醒发一会儿。 趁着这个时间,她又做了几碗姜撞奶,照例给苏雅娴那碗里面加了些果子,今日这碗吃完,她就吃够一个果子的量了,多少能对身体有些好处。 “这碗给娘送去。” 谢子安笑了笑,道:“好。” 谢子言拎着药包,正打算去厨房煎药,远远看到这一幕,默默转了个身往回走。 “二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谢子言半点不心虚地忽悠:“大嫂做了姜汁撞奶,叫你一起去吃。” 谢子文不疑有他,感慨道:“大嫂真好!” 眼看着两人就这么走了,苏易忙道:“还有我呢!” “放心!忘不了你的!” 等两人到了厨房,齐乐乐笑道:“正要去叫你们呢,来得正好,把这几碗端去给大家分了吃吧,最大的那碗留给苏易,里面的姜汁多一些。” 说着,又接过谢子言手里的药包,仔细地将药材倒进一旁的药罐里,往里面添了两碗空间里的泉水,再将药罐放在了火炉上。 谢子言小计谋得逞,喜滋滋地带着生姜撞奶离开了。 谢子文走到半路,后知后觉琢磨出不对劲儿来:“二哥,大嫂之前没让你叫我吧?” “哦,我刚刚看到大哥端着碗去了娘屋里,所以才叫你一起,我一个人哪里拿得了这么多?” 谢子文一脸悲愤:“二哥!你又拉我……” “大哥!” 谢子文立马变了脸色,转头乖乖跟着喊了声大哥。 “拉你什么?” 谢子言忙道:“没有没有!我们说笑呢!子文你说是不是?” 身为三弟他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当面跟大哥告状吧!只能咽下一把辛酸泪跟着点了个头。 谢子安的目光在他们手上的托盘转了一圈儿:“爹在房里,你们再送一碗过去。” 谢子言十分殷勤:“好!我马上就去!” 谢子安点头,走向厨房。 谢子言松了好大一口气,低声道:“别生气啦!我这不是一个人不方便进厨房嘛?” 谢子文果断戳破:“胡说!你就是怕被大哥知道了罚你!” “你难道不怕吗?我们一起,法不责众,你看大哥不就没说什么?” “那是大哥今日懒得计较!不然收拾我们还不容易?” 谢子言:“……” 这种大实话就不必说了!给彼此留点颜面可好? 厨房里,齐乐乐正在擀面,将面团切成几块儿,擀成薄薄的大面片,然后切成细面条。 取出几个小盘子,在盘子里平整地堆上一把细面条,大致堆成面饼的形状,然后放在蒸屉里蒸上半盏茶的功夫。 在油锅预热的时候,谢子安回来了:“要炸什么?” “炸面饼。”齐乐乐指了指一旁的蒸屉:“你帮我把面端出来,小心烫。” 面条蒸熟后黏在一起,齐乐乐整个儿拿起来,放到油锅里炸,炸到面饼变硬、变黄,即刻捞出来。 “这就好了?” “对啊,等下凉了你尝尝,脆脆的,还不错。” 把所有的面饼炸完之后,齐乐乐又将煮沸的鸡汤舀了一碗出来,将冷却的面饼扔了一块进去。 不多时面饼就散开了,散开后的面条还是弯曲的。 齐乐乐满意地点点头,拿小碗夹了一筷子递给谢子安:“尝尝。” 谢子安夹起一根面条,打量了片刻才吃进嘴里,炸过的面饼自带一股香脆感,被鸡汤浸泡后又多了几分鲜香,味道确实新奇。 齐乐乐笑眯眯地给自己夹了半碗,迫不及待咬了一大口,顿时满意地眯起了眼,这熟悉的软绵中带了一点儿脆的口感! 方便面这东西,连续吃上那么两顿可能就不喜欢了,但若是好一阵子没吃,冷不丁儿想起来的时候,那真是馋得不行!不吃到嘴都不能完事儿的那种馋! “好吃吧?” 谢子安毫不吝啬地夸奖:“夫人的手艺当真是绝了!” 齐乐乐笑道:“这面饼还有一种吃法!” “哦?” 齐乐乐又拿起一块面饼,放进干净的布袋子里,曲起手肘一通锤砸,等到面饼都碎了之后再倒进碗里,撒点儿盐巴和胡椒粉,滴上几滴香油,拿勺子拌一拌。 “试试。” 谢子安就着齐乐乐喂的姿势将那一勺吃进去了。 齐乐乐似乎也习惯了,问道:“如何?” 谢子安嘴里含着面饼,重重点了下头,可见是很满意这味道了。 齐乐乐笑得十分得意:“这叫方便面,顾名思义,吃起来非常方便的一种面,而且制成之后能保存很久,也便于携带。” 第一百五十二章 鸡蛋灌饼 许是因为睡得早,心里头又惦记着事儿。第二日,天还未亮,齐乐乐突然就醒了。 下意识往旁边一看,竟然还是空的,谢子安这么早就起了? 她连忙起了身,穿衣梳洗后出了房门,院子里一片昏黑,天上的星星月亮不知何时没了踪影,整个天空都暗沉沉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齐乐乐抬眼四顾,只有书房的灯是亮的,隐约还能听到一些人声,想到他们今日就要出远门了,竟然还不曾断了早起读书,这份坚持倒是难能可贵。 知道家里清醒的不止自己一个人,原本怕黑的齐乐乐莫名来了底气,感觉也没什么好怕的啦! 回房点了一盏油灯,拎着往厨房那边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子大门被轻轻推开的声响,齐乐乐着实吓了一跳,差点儿要跳起来喊人了,突然想起什么,生生按捺住了。 下一刻,便瞧见王婶拎着一袋子东西进了门。 齐乐乐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没喊,不然可要丢人了! 王婶一进门,冷不丁儿瞧见院子里杵着一个朦胧的人影,心里顿时一惊,要不是齐乐乐手里还提着一盏油灯,怕是也得吓得叫出声。 稳住了心神,王婶的笑容和声音都听不出一丝异常:“少夫人这么早就起了?” 齐乐乐笑道:“昨晚答应要给他们做些吃食,所以便起了个早。” “昨日家里的粉面都用完了,我那边还有不少,先带了些过来。” “那正合适,我等会儿做个鸡蛋灌饼,给大家当朝食。” “好,我给少夫人打下手。” 鸡蛋灌饼主要在手法,先用手感微烫的热水和面,面团稍软绵一点,放到一边醒发一盏茶的时间。 这边再来准备油酥,面粉加上适量的盐巴,再来点儿胡椒粉,用热油淋上去爆香,然后搅拌成软糊糊状备用。 将醒发好的面团分成一个个的小剂子,将小剂子稍稍压扁滚大一点儿,在中间涂上一些油酥,像包包子一样包好封口:“这口子要封好,不能让油酥漏出来。” 王婶仔细看着,认真应了:“好。” 包好之后,再将其滚成薄饼状,放在一边。 趁着王婶滚薄饼的功夫,齐乐乐将洗好的香葱切成丁,打入几个鸡蛋,搅拌均匀。 准备就绪后,拿出鏊子,置于火上,准备开始煎饼了。 王婶在一旁看着,突然惊奇道:“饼子竟然鼓起来了!” 齐乐乐笑道:“因为包了油酥,所以能鼓起来,接下来才是重点。” 就见齐乐乐拿着筷子将鼓起来的面饼戳出一个拇指盖大小的洞来,将香葱鸡蛋液灌入饼内,等上片刻,迅速将面饼翻了个面儿继续煎,等到煎至两面金黄,便可以出锅啦! “这就好了?” 齐乐乐点点头:“等下切成小块儿,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涂上一些肉酱鱼酱豆酱之类,也别有一番风味。” 王婶笑道:“少夫人当真是心灵手巧,简简单单的面饼也能做出如此花样。” “您也看到了,其实做起来不难,就是寻常人想不到罢了,我也是偶然从旁人那儿学来的。” 王婶听闻过齐乐乐的事,自然不会多言多问,只道:“让我来试试吧。” “好。” 齐乐乐果断让出了位置,王婶第一次的时候还有些生疏,鸡蛋液流出了些许,等到第二次就稳多了。 见状,齐乐乐放心地交给她,自己去井水里取了最后的半桶水牛奶,准备煮过之后跟鸡蛋灌饼配着吃。 这些天她也算是看出来了,纯牛奶大家都是不爱喝的,但若是加点儿甜的进去,那就能给你喝干净。 一大早的也不适合吃甜品,齐乐乐想了想,取了些蜂蜜出来,等煮沸过的牛奶冷却下来,再添点儿进去,制成蜂蜜牛奶。 等谢子安过来的时候,鸡蛋灌饼已经都做好了,齐乐乐将其切成巴掌大的小块,正在摆盘。 “早课上完了吗?”见谢子安点头,齐乐乐笑道:“那先吃朝食吧。” “也好,今日做了什么?” 齐乐乐拿起一小块递给他:“鸡蛋灌饼,尝尝看。” 许是见王婶也在,谢子安难得老老实实伸手接过,咬了一口。 “饼皮酥脆,内里鲜香,不错。” 齐乐乐笑道:“你喜欢就好。” 谢子安微微一笑:“喜欢。” 王婶默默端起托盘逃也似地往外走,总觉得自己杵在厨房里,似乎有些多余! “嫂嫂,这是蛋饼吗?跟上次做的甜的那种不一样呢!” 齐乐乐弯腰刮了刮谢思娴的鼻尖,笑道:“这是鸡蛋灌饼,咸的,可以单吃,也可以适当蘸点儿酱料吃,你试试看。” 谢思娴点点头,举筷夹了一个,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顿时鼓囊囊的,大眼睛圆溜溜的,冲着齐乐乐一个劲儿的点头:“嗯嗯!” 齐乐乐失笑,柔声道:“慢慢吃,喜欢就多吃些。” 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伸了筷子。 齐乐乐见他们一块接一块的吃着鸡蛋灌饼,对桌上的牛奶却视而不见,不由提醒道:“这是蜂蜜牛奶,记得要喝完哦!” 一听是蜂蜜牛奶,几只手同时伸了出去,就连谢岱都不例外。 齐乐乐轻轻咳了一声,这才压下涌到唇边的笑意,这一家子一脉传承的吃货哟! 一顿朝食过后,众人吃得肚子滚圆,少不得对着齐乐乐又是一顿猛夸。 齐乐乐忍不住逗他们:“既然吃这么撑,那爆米花是不是就不用带啦?肚子装不下呀。” “那不行!” 几个小的几乎异口同声。 齐乐乐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又觉失态,忙伸手捂嘴。 “想笑就笑吧。”苏雅娴笑着点点几个小的,道:“这几个小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怎么苛待他们了呢!” “那还不是因为嫂嫂做的东西太好吃啦!” 齐乐乐笑道:“是你们好养活,我做的都是些寻常小吃罢了。” 听到这话,一直安静不语的谢岱抬了抬眼,不着痕迹地扫了齐乐乐一眼。 旁人都不曾察觉,倒是苏雅娴,似乎不经意地侧了侧头,警告般地看了谢岱一眼。 谢岱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到底不曾开口。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少夫人便是那一线生机 王于忠的小院儿里,人来人往,大家都忙进忙出,往马车上搬东西。 这次出行,谢岱带了不少人出去,原本拥挤的小院能空出一半来。 “育苗田那边你盯紧点儿,最少三日要记录一次,等我回来可是要看的。” “嗯,我记着了。” “这次远行,我们都走了,你在家要放机灵点儿知道吗?” “知道。” “凡事要以少夫人为先,毕竟少夫人身娇体弱,又不通武艺。” “好!” “有事儿去找苏正涛,他鬼主意多,身手也好,就是懒得很。” “你要……” 常庆生终于忍不住,反驳道:“大哥,你此番出去才要放机灵点儿!少说话、少做事,不要给老爷夫人添麻烦!也不要给于忠哥添麻烦。” “呵!”常庆云叉腰道:“你竟然还教训起我来了!” 一旁的赵氏拉住他:“行了,你少说两句,三弟比你机灵多了,不会有事儿的。” 常庆云不服气:“他比我机灵?” 赵氏一眼瞪过去:“时辰不早了,你再啰嗦,耽误了老爷夫人出行,看你怎么办!” “罢了罢了!” 常庆生冲着自家大嫂露出一个感激的神色。 赵氏笑道:“赶紧把东西搬上马车。” 另一边,谢子安正在任劳任怨地抖动铁锅,旁边已经堆了满满两盆爆米花。 齐乐乐在一旁好声好气地哄着:“这一锅做完,再做一锅就完啦!” 谢子安扫了她一眼:“你不是说这个冷了就软了不好吃?” “我这不是看人多吗?”齐乐乐道:“总不能只给我们一家子吃吧?再说了,赶路那么无聊,吃点儿东西聊聊天,时间也过得快些不是?” “明日我还要吃鸡蛋灌饼。” 齐乐乐一口应下:“没问题!这鸡蛋灌饼还有很多吃法呢!明天我给你弄!” 谢子安这才满意了。 等到临行前,众人看到这几大盆爆米花,纷纷露出震惊之色,这么多,得吃多久! 谢岱淡淡道:“大家分了吃吧。” 有了上次的蛋糕,这次大家总算不至于那么惶恐,等到上了路,闻着爆米花的香味儿,都忍不住伸出了手。 “嚯!这味道真不错!又甜又香!还脆脆的,比上次的蛋糕有嚼劲儿。” “可不是!少夫人真是宅心仁厚!每次有好吃的都不忘赏给我们也尝尝。” 王玉忠骑着马从马车旁路过,听到这话,慢悠悠扔下一句:“据说这爆米花是大公子亲手烹饪的。” 咳咳咳! 咳咳咳! 众人一顿呛咳。 王玉忠无声地笑了笑,扒拉着窗子伸手进去抓了把爆米花,策马走向最前端。 目送马车一路走远,齐乐乐心里突然有点空落落的,为了掩饰这种失落的情绪,她没话找话:“怎么突然多了好几辆马车?” “王叔之前去镇上跟人租借的,约好今日过来。” “原来如此。” 片刻后,齐乐乐又道:“租马车不用银子吗?怎么没来跟我取?” “夫人不是预支了银两给王叔以作日用?” “那也不够租马车的吧?毕竟要租那么久呢。” 谢子安笑道:“许是王叔先垫付了,夫人放心,等他们回来,自会来报账。” 齐乐乐点点头。 谢子安似乎看出她兴致不高,道:“趁着今日天晴,不如我们去葡萄园看看?” “也好。” 刚说完,齐乐乐突然想起什么,道了一声“糟糕”,转身就往院子里跑。 谢子安随即跟了上去:“怎么了?” 齐乐乐拎着裙摆一路小跑进蚕房,看着宣纸上那一个个慢吞吞蠕动的小黑点,忍不住扶额。 “我就说昨天忘了什么,竟然是忘了来看蚕种!” 谢子安也有些意外:“这么快就孵化了?” 齐乐乐点点头:“我们不是用黑布盖了两天?能促进孵化。赶紧的,去拿桑叶!也不知道这些蚁蚕孵化出来多久了,希望没被饿坏!” 两人连忙跑去把昨日准备好的桑叶拿过来,用剪刀剪成细条,轻轻放到蚁蚕身上。 齐乐乐几乎摒住了呼吸,凝神盯着那些蚁蚕看。 谢子安也在一旁盯着,过了会儿,他凑到齐乐乐耳旁,压低了声音道:“好像都在吃了。” “嗯,我也看到了,能吃就好!” 两人一起盯着看了半晌,只看得两眼发黑,这才转身出了蚕房。 “葡萄园下午再去吧,我们再去摘点儿桑叶回来。” 谢子安自无不可:“好。” 两人出门刚走没多远,遇上了常庆生几人。 “大公子,少夫人。” 齐乐乐笑道:“你们要去地里吗?” “是,前阵子一直下雨,如今天晴,要去看看,把地再犁一下,防止结块,顺便除草。” 齐乐乐点点头,道:“此次雨水时间过长,土里的肥料怕是有所流失,育苗田里最好能适量追点儿肥。” 常庆生道:“大哥走之前吩咐过,等犁地除草完了之后就追肥。” “那就好,等明天我也去地里看看。” “是。” “那你们先去忙吧,我们要去桑树林,得往这边走。” 看到谢子安背后背着的竹篓,常庆生唇角抽了抽,道:“少夫人可是要摘桑叶?桑树林那边路不好走,不若我去摘吧。” 这次开口的是谢子安:“不必,你们自去忙。” 大公子都开了口,常庆生自然不会再多说,拱了拱手便径自走远。 直到再也瞧不见那两道身影,一直跟在常庆生身后的杜秋立才低声道:“大公子当真宠着少夫人。” 常庆生暗道,如此温柔俏皮、聪慧貌美的妻子,谁娶回家不宠着呢? 杜秋亮慢悠悠道:“少夫人嫁过来不足两月,大公子的病情非但不曾恶化,反而有好转之象。”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当真?” “大公子的药丸子是我一粒粒搓出来的,还能有假?”杜秋亮道:“就算你们不信我,也该信葛大夫。上次他一连留宿多日,为的就是摸清大公子的病情是否确实有所好转。” “不只是大公子,连夫人的头疾之症,都鲜少发作了。” 这事儿,常庆生还当真不知道。他们几户人家虽说住在一处,但肩负职责并不相同。 就像其他人并不知道育苗之法是出自少夫人之口,他们兄弟几个也不清楚夫人和大公子的病情具体进展如何。 杜秋亮晃了晃脑袋,意味深长道:“若我所料不差,少夫人应当就是无咎大师口中的那一线生机。”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朝廷的文书下来了 “劝动了吗?” 齐乐乐摇摇头:“没,原本看娘哭得伤心,是想劝的。但是,看到他之后,又不想劝了。” “那便随他,也不是三岁稚童,无需旁人替他决定人生。” 这话说到了齐乐乐的心坎里,将她心底最后一丝犹豫也吹跑了。 谢子安又道:“今早刘伯说地已经耕得差不多了,应当可以种葡萄苗了。”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你怎么不早说!” 谢子安笑道:“是我错了,下次一定及时禀报夫人。” 齐乐乐斜了他一眼,语气带了几分娇嗔:“你就贫吧!” 谢子安轻笑。 两人回到家里,刘宏儒一家子已经在等着了,齐乐乐也不磨蹭,当即与他们一道将葡萄秧苗从地窖里取了出来。 葡萄的种植方式较多,可扦插,可压条,可嫁接,还可容器育苗,此外,直接用种子育苗的也有。 之前担心影响葡萄苗的保存,齐乐乐只粗略看了一下,没想到谢子安友人送来的葡萄苗,既有种子催发的秧苗,也有用于扦插的插条,倒是个细心的人,担心谢子安种不活。 齐乐乐带着几人先将已经打蔫儿了的葡萄秧苗挑出来,粗略捆好,然后放到清水里浸泡,她借着调整的功夫往里面又注了些空间里的泉水。 至于插条,是从品种纯正、植株健壮的葡萄藤上截取的,光靠清水浸泡可不够,还得催根处理,才能保证扦插的成功率。 催根所需要的生根粉之类的营养剂齐乐乐一时半会儿是弄不出来的,不过她有泉水可以作弊嘛! “这插条还需要再修剪一下。” 刘宏儒道:“少夫人只管吩咐。” 齐乐乐挑出一支,剪成2到3个芽的枝段,再在顶芽上半寸多的位置平剪,下端则在芽下小半寸左右的位置斜剪。 刘宏儒几人看过一遍便记住了,也开始修剪起来。 等修剪完后,再整齐的绑成一捆捆,放入清水中浸泡。 “少夫人,这个要浸泡多久?” 齐乐乐唔了一声:“秧苗的话明天一早就能直接种下去了,插条这些等后天吧。” “好。” 处理好秧苗,齐乐乐又去了趟葡萄园,几天没见,这边又有了些新变化,临湖水榭从外面看似乎已经完全建好了,里面的家具也做好了大半,散发着竹木特有的清香。 至于葡萄园和西瓜田那边,也变了样子,从山上引来的山泉水渠两旁已经铺满了大大小小圆润的石头,两旁的道路是用的鹅卵石铺就,别有一番田园风味。 齐乐乐心下赞叹了两声,到底没忘了正事。 葡萄园的地都已经被细致的整过了,稍稍走近些,隐约还能闻到有机肥的味道,谢子安脚步一顿:“我去那边转转。” 齐乐乐很快反应过来,抿唇轻笑一声:“去吧。” 谢子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走开。 刘宏儒几人早就已经转过身,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齐乐乐依照着她在空间里种葡萄的经验,结合相关书籍,比划着定下了行距和株距,又道:“定植的时候,要挖近一尺深的栽植坑,将秧苗放到中央的位置,然后用细土填埋,最后轻轻提一下苗,这是为了使其根部跟土壤充分接触,最后便是浇水造墒。” “稍后我们还要准备些细竹条,等到了晚上,得用布盖住,保温保湿,促进生根发芽。” “好。” 等到了第二天,齐乐乐一早就起来了,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浸泡的秧苗,在泉水的加持下,见昨日还蔫耸耸的秧苗这会儿都肉眼可见的饱满起来,不由心情大好,开始一株株的检查。 对于长势比较差的根系,要适当进行修剪,另外烂根、枯根之类的也都要剪了去。 刘宏儒夫妇留下帮着齐乐乐挑拣秧苗,他的儿子媳妇和孙子都去了葡萄园,打算在下种前再将地耕一遍,常庆云也带了几个人一起帮忙种葡萄。 这段时间,家里的棉花籽和稻种都已经种到育苗田里去了,光是买白布都花了不少银子。 这一日,朝廷的文书终于到了县城,傍晚,里正满面沉重地再度召集了大家,之前的传闻得到了证实,所有人都知道朝廷已经对外开战了。此外,还有一件与所有人都休戚相关的事儿,朝廷要征兵! 所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齐乐乐心里也沉甸甸的,就连播种的喜悦都被压下去了。 “没事的,此番只是为了敛财补充军饷以防万一罢了,便是征召入伍,也不会即刻被派上战场。” 齐乐乐点点头:“粮食这会儿怕涨了不少吧?” “放心,我们定的粮食不会涨价,等过几日就能到了。” 齐乐乐还是有些不安:“要不,让匠人们先把牲畜棚子盖起来再修院子吧?” 谢子安将她的手握进掌心:“我昨日同他们商量过了,他们手里另外一家的活儿已经干完了,明日就可以再调集些人手过来做事,棚子和院子都不会耽搁的。” “那就好,也不知道牛羊的价格会不会涨。” “水牛上次王叔去的时候就已经订了五头,母羊和羊羔也下了订金的,只是具体采买的数量还要等夫人做主,所以便是涨价也影响不到我们。” 齐乐乐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王于忠之前出门的时候,她就已经把牛羊采买的事儿全权交给他了,让他有看中的直接下定金,还报了个最低数量。 这样一想,齐乐乐觉得心里头踏实了不少。 虽说她空间里也有不少果蔬存粮,但那只是相对于她一个人来说,对于这一大家子的人,她囤的那些可不够看。 齐家。 齐大道:“老三打小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他要想去参军就让他去,你也管不了他一辈子。” 陈氏似乎也认了命:“好好的一个家,感觉都快要散了。” “怎么就散了?四丫嫁了个好人家,老二夫妻两踏实肯干感情也好,也就老大媳妇没了,他还年轻,回头再娶一个就是了。老三去当兵,指不定将来也能跟齐保江家祖宗那样呢?” 陈氏没好气道:“你倒是想的美!” 齐大拍拍她的肩:“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要学着想开点,咱们家指不定能更好。” 陈氏不由又想起自个儿拆散齐小金和杜兰秋的事儿,心里头第无数次后悔。 “好了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明儿一早我们先去把猪崽抱回来,省得出岔子,四丫要得多,回头看看能不能再多抱几只。” 陈氏点点头:“等回来鸡崽子也多抱几窝,估摸着四丫也是缺的,只是没好意思跟我们张口,她家人太多了。” “随你,地里的活儿暂时放一放,先把这些准备好,让老大跟我们一起去。” “好。” 同样的对话几乎在每一对夫妻之间发生过,面对战争,大家似乎都下意识地想要囤粮。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是故意逗我玩儿的吧! “你以前养过蚕吗?” 谢子安摇头:“只是有所耳闻,并不曾亲眼见过。” 齐乐乐笑道:“我养过。” “跟外婆一起?” “对!养蚕其实挺好玩儿的,蚕宝宝吃桑叶我能看一天呢!” 谢子安笑道:“确实有趣,日后你若想看,我陪你一起。” 听他这样说,齐乐乐又有些不好意思:“感觉你我成亲之后,你总陪着我吃喝玩乐,都没怎么用心读书了,会不会不大好?” “读书本就是为了考取功名,再娶个贤妻过小日子。我无心功名,贤妻已在怀中,又何须再头悬梁锥刺股?” 齐乐乐怒其不争:“你怎么这般没出息!” “夫人何出此言?” 齐乐乐道:“我以为你至少会有‘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的觉悟,结果你居然告诉我,读书就只为了娶妻过小日子?” 谢子安哈哈大笑。 齐乐乐瞪着他看了会儿,突然回过味儿来:“你是故意逗我玩儿的吧!你要真对读书不上心,又怎会日日早起上早课?” 谢子安笑得愈发肆意畅快,半点不见平日里的斯文儒雅。 齐乐乐鼓着腮帮子气了一会儿,也不知不觉跟着笑起来。 两人说笑间便走到了桑树林。昨日摘过一次桑叶之后,谢子安都不用提醒,轻车熟路地勾着桑树枝摘取顶端的那几片嫩叶子。 齐乐乐看着他自然的动作,微微有些出神。 这人身上似乎有种说不上来的矛盾气质,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明明平日里的言行举止看起来赏心悦目,好似世家贵族精心教养出来的勋贵子弟,可是一转身,他又能毫无芥蒂的去做寻常百姓人家的男子都未必肯做的事。 “在想什么?” “想你啊。” 谢子安轻笑。 齐乐乐回过神,不由暗叹了一声,总觉得自己不知不觉就被这人给带偏了,这种腻人的情话都能张口就来。 “还是只摘半篓吗?” 齐乐乐点头:“先少摘些,等蚁蚕全部孵出来再看情况。” “好。” 摘够桑叶,谢子安指了指不远处,道:“不若再摘些地头菇回去炒了吃?” 连绵的春雨过后,再出太阳,地头菇便如雨后春笋,遍布各处,光是这桑树林里都冒出不少来。 齐乐乐欣然点头,两人便蹲下了身,又摘起地头菇来。 “等再晴两天,我们去趟竹林。” “好啊!”齐乐乐说完,又有些担忧:“这个季节,蛇都出洞了,会不会有危险?” “我有驱蛇的香囊,到时带着便是。”谢子安道:“到时把苏易带上,不用担心。” 想起苏易,齐乐乐不由露出个笑来:“也不知他这次要几天能好。” “我今早给他把过脉,已经好了许多,想来用不了两日,就能活蹦乱跳了。” “那就好。”齐乐乐笑道:“到底年轻,底子好,生病也好得快。” 谢子安挑眉,戏谑道:“夫人这是在嫌弃为夫?” 齐乐乐横了他一眼:“别没事找茬儿!” 谢子安垂眼轻笑。 等两人回到家里,已经过了午时。 齐乐乐用清水将桑叶冲洗了一下,放在通风阴凉处晾晒。 “给我挑一支没用过的细软的毛笔来。” 谢子安不解:“做何用?” “转移蚁蚕用的,它们太娇嫩,不能上手抓,只能用毛笔轻轻刷。” 谢子安应了一声,进了趟书房,片刻后拿了两支毛笔出来。 齐乐乐挑了挑眉。 谢子安笑道:“我也来试试。” 两人进了蚕房,只见黑色的蚁蚕纷纷爬到桑叶上,正一口一口吃得欢快。 齐乐乐又剪了些桑叶,铺在另一个编织细密的竹筛上,然后托起带着蚁蚕的桑叶,轻柔的将蚂蚁大小的蚁蚕刷到新鲜的桑叶上去。 谢子安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这才跟着动了手。 齐乐乐不经意间抬头,看到某人一脸庄重小心翼翼地模样,不由哑然失笑。 两人费了会儿功夫,终于将孵化的蚁蚕全部都挪到了另一个竹筛上。 齐乐乐又拿了两张宣纸,将尚未孵化的蚕茧放上去,又往上面铺了一层桑叶,最后才将之前的宣纸收起来,上面有一些空的卵壳儿和少量蚕沙。 等从蚕房出来的时候,齐乐乐道:“眼下这些工具怕是不够,还得再定制几样。” “你画出来,我交由匠人去做。” “好。”齐乐乐看着他,笑眯眯地问:“养蚕好玩吗?” 谢子安答得坦然:“别有一番趣味。” “那你可要每日陪我去摘桑叶哦!” “夫人有令,为夫莫敢不从。” 齐乐乐抬头看了看天色,感觉还早:“我们去趟葡萄园吧。” “好。” 两人往山脚那边走去,沿途看到地上堆了不少木料之类的建筑材料。 “他们打算什么时候起宅子?总让大家挤在一处也不合适,你不是说过几日还有人要来?这住宿是个大问题呀!” 谢子安道:“先前因为下雨,材料不好运输,所以耽搁了几天,应当这几日就能起宅子了。” “那就好,我看图纸新宅院离我们院子不算远,要不,趁着爹娘他们不在家,让他们先把我们院子附近都修建好吧,省得回头吵着爹娘了。” “夫人想的周到。”谢子安笑道:“我也正有此意,稍后我找他们商议一二。” 齐乐乐点点头,继续四下张望。 “感觉这一片没什么变化呢?” 谢子安笑道:“他们建好水榭之后,主要在山脚那边搭建各种牲畜棚圈,花园果园这边暂且押后了。” 齐乐乐哦了一声:“你不提我都差点儿给忘了!” “上次我与刘伯商量一番,决定在那边再起间宅院,到时候刘伯他们一家子会住在那儿。” “刘伯不是住在水榭那间院子里吗?” 谢子安道:“水榭是供我们闲时休憩之所,刘伯不愿住进去。” “他们一家子有老有小,住得那么偏远会不会有危险?而且住在棚圈附近味道会很重吧?” “也不算偏远,过几日来投奔的人里面,有擅长饲养牲畜的,届时与刘伯他们一家同住,彼此也有个照应。” “至于味道,刘伯说他自有办法。” 齐乐乐这才放心:“那就先依他的想法来吧,若是到时味道太重,再想旁的法子。” 谢子安道:“我也是这般思量的。” 两人走到葡萄园那边,刘宏儒一家五口都在园里忙活着。 “大公子,少夫人。” 齐乐乐笑着应了一声,问道:“葡萄苗可还好?” “目前看来,这些秧苗大部分都存活了。”刘宏儒笑道:“多亏了少夫人,前几日雨大的时候,我用少夫人教的法子搭了棚子,虽说没能彻底挡住雨水,但至少保住了这些幼苗没有被淋倒。” “那就好!”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人傻钱多 “之前少夫人曾提及雨水过后要适量补肥,不知这补肥可有何讲究?” 齐乐乐道:“据我所知,一般都是在离秧苗有一点距离的地方挖坑填埋少量肥料,等其慢慢渗透至根须。” “此法甚妙。”刘宏儒又问:“那夜间可还需要以白布覆盖保温?” “盖上自然是更好,夜间温度高一点,生长速度相对来说也会快一点。但我们这么大的面积,若是都覆盖白布保温,过于耗费人力物力,太不划算,还是算了吧。” 刘宏儒思量片刻,道:“那我覆盖其中部分秧苗,以作对比之用,看看两者到底相差多少。” “也行,您看着办便是,只是千万要保重身体,切勿太过劳累。” 刘宏儒自是笑着应了。 不远处,谢子安将刘锦辰招到身边,考校了几句功课,夸道:“不错。” 刘锦辰面上露出骄傲神色,躬身道:“谢大公子夸奖。” 谢子安颔首,冲着一旁的刘正道:“等过阵子,私塾建好了,你送他过来,我教他。” 刘正心下狂喜,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谢大公子!” 不远处的武氏喜得热泪盈眶,大公子居然要亲自教导她儿子!这是何等殊荣! 齐乐乐同刘宏儒夫妻两又说了会儿话,眼角余光扫到刘正和刘锦辰对着谢子安躬身行礼,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片刻后,谢子安几人走过来,刘锦辰走到刘宏儒身旁,道:“爷爷,大公子说等过些日子私塾开了,亲自教导我。” 刘宏儒到底年长,心思沉稳,听了这话,语气和蔼却不失严厉:“那你要更加用心读书,才能不辜负大公子的一番心意。” 刘锦辰郑重其事地应了。 告别刘伯一家,齐乐乐若有所思地看向谢子安。 “怎么?” 齐乐乐摇摇头:“没什么。” “要去山脚那边看看吗?” “明天吧,今儿不早了,还得回去给苏易煎药呢。” 谢子安道:“明日我们还要去一趟城里,葛大夫上次开的药只剩下一天的量了。” 齐乐乐嘴里发苦:“我觉得我身体挺好的,不用吃了吧?” “那不行,娘怪罪下来,我可担不起。” 齐乐乐抿着唇不吭声。 谢子安心下暗笑,安慰道:“明日我同葛大夫说说,让他换个不那么苦的方子。” 齐乐乐才不会上当,嘟囔道:“中药哪有不苦的!” 谢子安旁的事倒还好说,唯独这事儿上半点不让,每天都要盯着她喝下去才行。 从葡萄园和西瓜田中间的小路走出去,就是围墙以外了,再往山脚那边走出一段,便是各种牲畜棚圈所在之处。 等看清眼前的情景,齐乐乐不由一惊,这规模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买了多少田地?” 谢子安道:“不敢瞒夫人,原本只买了两亩,里正又言山脚这边的地不值钱,又多送了两亩,所以才看着这么大一片。” 齐乐乐:“……” 因为上门做事的匠人们大多都是青壮年男人,为了避嫌,齐乐乐当初只是画了图纸,将其中建筑要点和注意事项告诉谢子安后,就没再管这事儿了。 谁知道这人居然能整出这么大阵仗! 人家里正为了套近乎多送两亩地你就非得全拿来搞养殖场? 当初大片大片的地一空空几年的做派哪儿去了? 这一大片风格粗犷的棚圈,衬托得旁边那栋二进的院子都娇小起来! “我的大公子!你知道这么大的棚圈能养多少牲畜吗?光那个鸡棚都能养上千只了吧?那些个猪圈羊圈,哪个塞不进去几百头?” 谢子安一脸无辜道:“夫人不是一直说家里人太多,想要多养一些牲畜以防万一吗?” 齐乐乐深吸几口气,暗劝自己算了算了,算个屁啊! “你让匠人们建这么大的棚圈,他们难道都没提醒过你吗?” 谢子安道:“倒是有提过,但我说我家夫人想多养一些,他们便不再多言,左右猪羊牛圈都按夫人的图纸分成了一间间,养多养少皆可。” 齐乐乐都气笑了,人家八成是觉得你人傻钱多都懒得跟你多说了! “夫人还要过去看吗?” 齐乐乐果断摇头,去什么去,去找心塞吗? 这一片儿下来,指不定得多花多少银子!不说工钱,光是材料都得费不少吧? 转过身的齐乐乐没有看到,谢子安低头偷笑的模样,否则怕是会更生气。 最终,齐乐乐也还是没走成,因为有匠人远远瞧见了他们,喊了中年匠人过来。 等到中年匠人靠近的时候,齐乐乐已经换上了好脸色,自家人人傻钱多,怪不到人家头上,更何况,以齐乐乐的眼光来看,这些匠人们的手艺和职业素养都是相当好的! “我正想去请你们来。”中年匠人笑道:“我们这边已经建好了大半,材料这两天也运过来了,什么时候方便起宅子?” 谢子安道:“依你们的时间,随时都可以。” “不知公子和夫人可有避讳?” “暂无忌讳。” 中年匠人笑道:“那我就自作主张去安排了。” 谢子安颔首:“近来家中父母远行,你们若是方便,可先以我们院子为中心,往外修建。” “那好,我回去再商量商量,重新安排一下。” “有劳。” 说完正事,中年匠人果断告辞,特别干脆利落,一派理工男的行事作风。 这么一打岔,齐乐乐心里的怨气也散了不少。 罢了罢了,大不了多养些牲畜就是了,总能把银子挣回来!棚圈大点儿就大点儿吧,就当一次性投资到位,也省得将来再扩建。 最关键是,生气也没用啊,又不能把身旁这人给揍一顿! 谢子安察言观色,瞧出齐乐乐消了气,问道:“等会儿回去还要给蚁蚕喂桑叶吗?” 齐乐乐道:“要的,一天要喂四次,我们等下回去就喂一次,然后等夜里睡觉前再喂一次。” “好。” 两人回到家时,看到苏易正站在院子里,看向他们的眼神莫名带了几分委屈,齐乐乐忙关切询问:“怎么?饿了吗?” 苏易摇摇头:“我一觉醒来,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偏偏他还‘有病在身’,不能乱跑。 齐乐乐解释道:“我们去葡萄园那边了,见你睡着了,就没跟你说。” 苏易哦了一声。 这小模样看起来可怜巴巴的,齐乐乐没来由就心软了:“你还病着,得好好休养,等你病好了,我们去哪儿都带着你。” 苏易忙道:“我已经好了!” 齐乐乐看向谢子安。 谢子安抬脚,慢慢走到苏易身前。 苏易只觉得一股压力扑面而来,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不该乱听自家亲爹的馊主意! 当着大公子的面跟少夫人装可怜,能行才怪!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这个家怎么就变成这样! “他爹,你快来看看,这是不是蚕种孵化了?我咋觉得那黑点儿在动呢!” 齐壮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我也觉得在动!” 刘氏一拍手:“你先看着,我去拿桑叶!” “赶紧的!” 刘氏快步走出去,将一早准备好的桑叶拿过来,突然想起齐乐乐的叮嘱,又转身跑进屋去拿剪子,回来时见齐壮抓了把桑叶要往蚕茧上丢,忙拦着他:“不能这样丢进去!” “啊?” 刘氏走过去,拿起桑叶,三两下剪成长条状:“四丫上次来说,这刚孵化出来的蚕太小了,桑叶剪细些喂,方便它们吃,也省得浪费了桑叶。” “我还以为多大事儿!我们家那么多桑树,还怕不够吃?” 刘氏一边剪桑叶一边道:“话不是这么说,谁知道这往后还要用到多少桑叶?该怎么喂我们就要怎么喂!” “行行行,听你的,我也去拿个剪子过来。” 两人在蚕房里待了好久才出去,刘氏道:“我明天去找四丫再问问吧。” “别老麻烦她,我们先养着试试,不行再说,她在谢家也不容易。” 刘氏想了想:“也是,左右我们也不指望今年就能挣钱,先自个儿试试吧。” “就是这个理儿。” 另一边,陈氏也发现有蚁蚕孵出来了。 赵氏一脸欢喜:“娘!四丫教的这个法子真好啊,才盖了三天吧?今儿就有蚕出来了。” 陈氏没好气道:“四丫明明说盖两天就可以揭开了,你这是长了个什么猪脑子,这点儿事儿都记不住,还有脸提?” 赵氏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愣着做什么,去把桑叶拿来啊!” “哦哦!我这就去!” “真是没见过这么蠢的!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召了这么个人进门!” 赵氏抽了抽鼻子,压下内心的酸涩,小跑着出去拿桑叶,正好碰到刚从地里回来的齐小金和齐小银。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蚕种孵出来了,娘让我去拿桑叶。” 齐小银看了看她的神色:“被娘骂了?” 赵氏抿了抿唇没吭声。 齐小银叹了口气,轻声劝道:“娘近来心情不好,你忍着些。” 赵氏低着头:“我知道,我去拿桑叶了。” 齐小金道:“我去拿,你去烧饭吧。” 齐小银道:“也好,娘现在只听得进你的话,你帮我劝劝娘,就算心里头不痛快,也别总拿我媳妇儿一个人撒气啊。” 听到这话,赵氏瞬间就红了眼圈儿,她低着头快步走向厨房,不想叫人看见她哭了。 陈氏等了半天没等到人来,正要出去骂两句,却看到齐小金推门进来了,火气顿时一收:“你回来啦?” 齐小金点点头,把装了桑叶的箩筐伸到陈氏跟前,陈氏拿了把剪子开始剪桑叶。 齐小金也没离开,站在陈氏身旁,把剪好的桑叶条轻轻放到蠕动的蚁蚕周围。 “娘,弟妹就是个老实性子,你多担待些,别老生气,气坏了身子也不值当。” 陈氏动作一顿:“她跟你告状的?” “不是,我回来看到她跑的跌跌撞撞就猜到了。” “不中用的东西,一点小事儿都办不好!” “娘!”齐小金道:“我们家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别再把人往外赶了。” 这话实在是太戳心窝子了,陈氏眼泪瞬间就流下来,她抖着唇道:“合着在你眼里,都是我把人赶出去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三是自己一心想走,至于王蓉蓉,也是她自己自作自受,这都跟娘没关系。” “我是想说,家里发生这么多事儿,我们谁心里头都不好过,只是大家都憋着不说。”齐小金顿了顿,才继续道:“老二说弟妹因为还没怀上孩子的事儿很久没睡好觉了,如果娘再把心里头憋着的气都往弟妹一个人身上倒,她又能忍多久呢?” “忍不了就给老娘滚!老娘不稀罕!个不下蛋的母鸡还敢有脾气?”陈氏越想越气,指着齐小金骂道:“你们都是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现在翅膀硬了,一个个的都开始瞧不上我这个当娘的了!” “媳妇儿几天没睡好觉你们就知道心疼,老娘整夜整夜睡不着,也没见你们问一句,老娘这是做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些玩意儿!” 齐小金静静地看着陈氏,眼底是说不出的疲惫和失望,陈氏永远都是这样,从来听不进别人的劝告,也从来不管别人的想法,做错事的也永远都是别人! 片刻后,齐小金转身出了蚕房,走出了院子。 陈氏骂走齐小金后,自己也捂着脸大哭起来,她知道齐小金的意思,也知道自己说话伤人,可是她忍不住啊! 她要强了一辈子,如今竟然要她低头,怎么可能低得下去? 厨房里,赵氏流着泪无声地抽噎,齐小银劝了半天都不见效,心里也是累得慌,这个家,怎么就变成如今这样了? 齐大坐在院子里,听着两边都传来哭声,眉头紧紧地皱成一团。 “抬手。” 苏易僵硬着伸出手。 谢子安两根手指搭上去,片刻后,道:“再休息一晚便差不多了。” 苏易紧绷的身子倏地一松,下意识抬眼看向谢子安。 谢子安却转身走向蚕房:“不是还要喂蚕?” “来了!”齐乐乐冲着苏易吩咐道:“你先回房歇会儿,等我喂完蚁蚕就去弄吃的。” “是!” 不过半天的功夫,又有一些蚁蚕孵化出来,正在哼哧哼哧地啃食桑叶条儿,而早一步孵化出来的那些蚁蚕已经把先前喂养的桑叶条吃得差不多了。 谢子安难得如此惊讶:“这小东西这么能吃?” 齐乐乐笑道:“你才知道?若不是胃口大的话又何须一日喂养四顿呢?” 谢子安道:“明日得多摘些桑叶才行。” “是要多摘一些。” 等两人把蚁蚕挪到铺了桑叶条的干净竹筛上,再将蚕沙和桑叶残渣都清理掉,已经是日暮西沉,齐乐乐忙洗了手去厨房准备晚饭。 晚上家里只有三个人吃饭,有一个还是病号,齐乐乐想了想,最终决定蒸点儿窝窝头,炒两个小菜配着吃。 舀出些玉米面儿,往里面添点儿砂糖,搅拌均匀,再往里面倒入滚烫的热水,边倒边搅拌,直到盆里的玉米面儿都成了大颗粒状,不见粉状即可。 等到玉米面儿不那么烫的时候,再抓团揉成中空的窝窝头形状,放到蒸屉里蒸上。 将白日里摘回来的地头菇洗干净,切上几片腊肉,炒上一盘。 在厨房翻翻找找,齐乐乐找了些荤菜素菜出来,都切成丁备用。等到油锅烧热,放入姜蒜爆炒,将肉丁倒进去翻炒,片刻后再加入香菇丁萝卜丁之类的配菜,最后再加上一大勺肉酱,一盘配菜就出锅了。 谢子安看着桌上简简单单三个盘子,似笑非笑:“给我做好吃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男德!你听过吗? 齐乐乐的笑容带了几分讨好:“这不是刚刚喂蚕耽搁了时间吗?先凑合吃一顿,明天我再给你弄好吃的,好不好?” 谢子安不为所动:“夫人这话甚是耳熟。” “有吗?” “没有吗?” “没有!是你的错觉!” 谢子安挑眉不语。 “好啦好啦!我明天一定给你做好吃的!”齐乐乐说着,将他往座位上摁:“说话算话,谁骗人谁是小狗!” 谢子安顺着她的力道坐下:“夫人是否忘了,明日我们要去城里。” 齐乐乐噎了一下:“那就后天!绝不食言!” 谢子安眼底带着笑意:“夫人刚刚就已经食言一次了。” 苏易默默往后退了几步,莫名觉得自己很是多余,他就不该出来,继续窝在房里装病多好! 果然还是不能听他爹的鬼主意,十有八九都是坑害他的! “谢子安!” “为夫在。” 齐乐乐一字一句道:“男德!你听过吗?” 谢子安摇摇头。 “男人的三从四德!” 谢子安的语气带了几分难以置信:“男子也有三从四德?” “对!三从:妻子出门要跟从,妻子命令要服从,妻子说错了要盲从!” “四德:妻子妆扮要等得,妻子生辰要记得,妻子打骂要忍得,妻子花钱要舍得!” 苏易吓得瞬间没了身影,这种对话是他能听的吗?听多了那是会被大公子灭口的吧? 不过有一说一,少夫人当真是威武霸气! 院子里静悄悄的,齐乐乐一口气说完,后知后觉生出些羞耻来,这三从四德放在她原来的世界,也都只能算是大家闹着玩儿的玩笑话,她这么正儿八经的在这男尊女卑的世界说出来,实在是不合适! 谢子安突然笑了一声:“夫人教诲,为夫自当时刻铭记于心!” 还没从懊恼中回过神的齐乐乐下意识道:“什么教诲?” “男德。” 齐乐乐忍不住捂脸:“那就是个玩笑话,你听听就算了,当不得真,可千万别外传!” 这要传出去,她估计又得被人指着鼻子戳着脊梁骨骂嚣张跋扈、不守妇德了! “不敢!夫人有命,无所不从。” 齐乐乐:“……” “刚刚那话就当我没说过可好?” “好!” 谢子安答得干脆,可齐乐乐却生生从那个单字发音里听出了暗含的戏谑。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咦,苏易呢?这窝窝头和菜再不吃都要凉了。” 谢子安仿佛没有察觉她是在故意转移话题,抬手指了指,慢悠悠道:“刚刚看他进了房,许是口渴喝水去了。” 话音刚落,苏易就打开房门走出来,一边走还一边抹了下嘴角。 齐乐乐不疑有他:“快来吃吧。” 赶紧地都来吃饭,有东西吃就顾不上尴尬了! 苏易一声不哼坐过去,规规矩矩的吃饭,吃完还乖乖去厨房,把煎好的药倒出来自个儿端回屋里去喝。 齐乐乐也默默把自己那碗苦药一口闷了,人生啊,就如同这一碗中药,又愁又苦! 谢子安不想把人逗得太过分,问道:“你白日里说还要置办什么工具?” 齐乐乐来了精神:“那可就多了,等我好好想想。” “不急。”谢子安牵着她走到书桌前坐下,顺手将人揽到怀里:“你说,我来画。” 齐乐乐道:“养蚕所需工具不少,大抵有蚕座、蚕匾、蚕蔟,此外,还有给桑用的叶筛、除沙分箔的蚕网、以及采收桑叶的桑斧、桑剪、抬桑凳等。” “蚕座便是蚕架,用来放置蚕匾的。” 蚕架画起来简单,饶是齐乐乐这种手残都能画出个大概,就是竖起四根桌腿般粗细的木柱,中间再用短一点的木条订上一层层的横档,方便将蚕匾放置在横档上。 “蚕架不用太高,大约到我肩膀左右的高度吧,再高我怕力气不够放不上去,一个蚕架就钉上8层横档,至于四根柱子彼此间的距离,就根据我们家里的蚕匾来吧。” 谢子安颔首,三两下将蚕架画出来,齐乐乐甚至还能看清蚕架上蚕匾里正在吃桑叶的蚁蚕。 “相公的画技当真是高超绝伦!” 谢子安谦虚道:“承蒙夫人抬爱。” “桑斧和桑剪自不必多说,桑斧是为了砍伐桑树枝叶的,桑剪要比寻常剪刀更厚实犀利,才能更方便剪取桑条。而抬桑凳,是用来大量运转整条的桑树枝。” “至于叶筛,是专门用来喂养小蚕的,小蚕个头太小,我们用手撒桑叶不够均匀,有时候桑叶过厚会压伤小蚕,所以最好用上叶筛。叶筛以细篾编之,圆径八寸、高二寸,眼贵疏,篾须光润。” 谢子安提笔一一记下。 “至于蚕网,是抬替的时候要用的。” “何为抬替?” 齐乐乐不答反问:“我们今日为何如此耗费时间?” 谢子安道:“因要转移蚁蚕,蚁蚕数量众多,一只只转移,自然耗费人力时辰。” “抬替就是为了省略手动转移蚕宝宝的法子。” “哦?” 齐乐乐道:“当蚕匾中桑叶快要吃完时,将蚕网蒙在匾上,网上铺上新鲜桑叶,蚕会循着新鲜桑叶穿过网眼,爬到网上的桑叶上。等到匾中的蚕基本上都穿网而上,再提起网的四角,移到另一个蚕匾中,此法则为抬替。” 谢子安赞道:“此法甚妙。” 齐乐乐笑道:“都是广大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 “那这蚕网该如何制成?” “结绳为之,如渔网之制。” “倒也不难。”谢子安刷刷两笔记下,又问:“何为蚕蔟?” “那是用来供蚕结茧的地方。这个倒是容易,用稻草捆扎即可,等到蚕快要结茧前捆扎便是。” 谢子安颔首,将笔搁下,又仔细看了一遍。 “养蚕竟也有如此多的学问。” 齐乐乐笑道:“这只是工具而已,还有养蚕过程中的各种注意事项呢。” “夫人所言甚是,世事处处皆学问。” 齐乐乐忙道:“这话也不是我说的。” 谢子安失笑,刮了刮她的脸颊:“时辰不早了,我们去喂了桑叶就睡吧,明日我请人去制这些东西。” “好。” 苏易晚饭吃得有些撑,想出去施展一下筋骨,又怕撞上不该看的,只能在屋子中央慢悠悠地打拳。 突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忙蹿上床铺,拉起被褥盖住全身。 “睡了?” 内心挣扎片刻,苏易终是老老实实道:“还没。” “出来干活儿。” 苏易一听,眼睛都亮了,如鲤鱼般挺身而起,麻溜地打开房门:“您吩咐!” 谢子安道:“过来帮我们掌灯。” 苏易:“……” 现在回去继续装睡还来得及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平日里肯定没少看小黄书!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夜里,烛火都熄了,齐乐乐却突然翻身而起:“我觉得家里的池塘还是有点少了,要不把果园挤一挤,再挖一个池塘出来?” “你想养鱼?” 何止啊!她还想养虾养螃蟹呢! 房间里有些黑,齐乐乐看不清,便趴到谢子安跟前拍马屁:“知我者相公也!” 谢子安侧头看她,勾唇不语。 齐乐乐见状,十分狗腿地凑过去亲了他脸颊一下,开始画大饼:“等鱼塘弄好了,我以后给你做好吃的!好多好吃的!” 谢子安的目光从她亮晶晶的眼睛一路往下,滑过挺巧的鼻、红润的唇,落进敞开的衣领里,好似一双无形的手,在那白嫩的肌肤上转了一圈儿。 齐乐乐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好不好嘛!” “不够。” “嗯?什么不够。” 谢子安伸出手指,点了点脸颊。 齐乐乐顿了顿,转身就要回被窝:“我明日去跟娘商量一下。” 谢子安却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按在她颈脖后面,轻轻一个用力,把人拉到面前,探头吻住了那张小口。 齐乐乐不想如他的意,唇齿紧闭不让他亲。 似乎是不满她的态度,谢子安含住她的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齐乐乐瞪圆了眼,张口想要抗议,却被趁虚而入,舌尖被勾住,再也没了说话的机会。 迷迷瞪瞪间似乎听到一声低笑,齐乐乐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压在了身下,衣衫都乱了,某人作乱的手还伸到了最里面,炙热的掌心正握着她那尚未完全发育的柔软。 齐乐乐缩回手想要护住胸前,却反倒将谢子安的手抱得更紧,那人甚至还轻轻捏了一下。 “你住手!” 谢子安低下头:“同娘商量?嗯?” 齐乐乐果断摇头:“我是说我们一起去同娘商量,毕竟果园当初是娘决定要建的。” 谢子安眼底带了几分笑意,用鼻尖蹭了蹭她的:“不愿意亲我?” “哪有!” “那是很喜欢了?” 听听这得寸进尺厚颜无耻的话! 齐乐乐很想暴起把人摁住揍一顿,奈何形势比人强,自己的胸器还在人家手里,只能屈服:“喜欢!” 话音刚落,谢子安柔软的唇舌就压了下来。 …… 清晨,齐乐乐迷迷糊糊醒来,正要伸个懒腰,却感觉凉飕飕的,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是光着的!!! 昨晚发生的种种渐渐回到脑海里,她呜咽一声,捂着脸钻进了被窝里。 许久之后,齐乐乐才终于起了身,再度翻出了一身高领的衣衫,好挡住颈脖间的红痕。 谢子安那家伙实在是太会了!平日里肯定没少看小黄书! 齐乐乐想着,目光不经意间看向书架,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找出上次那本披着诗经外衣的春宫图 翻开的时候,齐乐乐还在自我宽慰,想她在原来的世界可是看过不少小黄文小黄漫的,这区区春宫图可算不得什么。 然而,等真的翻开书页仔细看过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古人竟然能玩出这么多的花样! “可是为夫昨夜不曾满足夫人,以至于夫人一大早还要看图解馋?” 耳旁突然响起低语,随即被揽住了腰身,拉进温暖的怀抱里。 齐乐乐猛地合上书:“我,我就是随手一翻,话说,这不是本诗经吗?怎么里面竟然是这种东西!你耍这种小花样,爹知道吗?” 说到最后,俨然带了几分严肃,若是面上没有染上一层红晕,那就更有说服力了。 谢子安闷闷笑了一声,听得人心都酥了,他低头含着怀里人的耳垂轻轻磨着,双手已经顺着腰线往上走。 齐乐乐腰身都在发软,却用力抓住他的手不让动:“等会儿还要去葡萄园扦插呢,你别乱来!” “叫我什么?” 齐乐乐咬了咬唇,昨晚的画面飞快地从脑海里闪过,身体的温度都不由高了几分。 看着怀里的人连脖子都红了,谢子安眼眸渐深,手臂的力道不知不觉间重了几分。 偏生某人娇软甜腻地嗓音响起:“哥哥。” 谢子安将她拦腰抱起,放到软榻上,捧着她的脸,倾身吻上去。 舌尖被勾住,重重吮吸,齐乐乐只觉得身体蹿起酥酥麻麻的感觉,后背都下意识绷紧起来。 …… “少夫人今日不来了吗?” 刘宏儒道:“少夫人要操持的事务繁多,许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我们照着她昨日交代的去做便是。” “也好。” 常庆云本就是种田的行家,加上刘宏儒,足够将这些插条处理了。 “先前用了育苗的法子,发芽率高了几成?” 常庆云没有出声,只伸出了三根手指在刘宏儒眼前晃了一圈儿。 刘宏儒道:“那今年的葡萄应当能增收不少。” “肯定能的!我可还等着喝您酿的葡萄酒呢。” 刘宏儒笑道:“那你怕是要失望了。” “怎么?” 刘宏儒伸手,虚点四周:“你觉得,大公子为何要给少夫人种下这一大片葡萄园。” 常庆云目光一转:“您是说……” “不可说,不可说!”刘宏儒笑得意味深长:“是与不是,到时便知。” …… 等到齐乐乐出了房门,才发现外头下起了绵绵细雨。 她低头这一身簇新漂亮的衣裳,若是去了田地,怕是要沾染不少泥泞,心里顿时有些不舍。 偏生罪魁祸首毫无自觉:“不若今日就在家中歇息一日吧。” 齐乐乐恼怒地瞪向他。 谢子安笑着牵起她的手:“夫人息怒,正好我有样东西要请夫人过目。” 齐乐乐于是又被某人勾起了好奇心,然后,便看到了她之前画的螺旋被做出来了! “夫人看看,可还满意?” 谢子安不仅仅刻出了螺旋,他是做了个带盖子的小木瓶,瓶子里面还被掏空了,齐乐乐拧了拧盖子,感觉并不涩,盖子里面和瓶口外面的螺旋十分契合。 “可有装水试过?” 谢子安道:“不曾。” “那我试试?” 谢子安颔首。 齐乐乐往那小木瓶里装了小半瓶的水,然后盖上盖子,慢慢地倾倒瓶身,很快就有水滴滴落出来。 “看来算不上成功。” 齐乐乐却摇摇头:“不是的,这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想要密封好,还要在盖子里面垫上一层密封圈才行!” “密封圈是何物?” 齐乐乐叹了口气:“这个就有些麻烦了,因为我也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 谢子安道:“不若夫人将图画出来,我来找人试试?” “也好!”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的心早就死了! “我何时说过要替兰秋招赘婿?” 王媒婆装模做样地摇了摇手里的圆扇:“哎呀,你就别跟我装糊涂啦!如今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你家兰秋心气儿高又孝顺,不愿外嫁,只招赘婿!” 尤清芸沉了脸色:“事关我家兰秋的清誉,还请您慎言!” 王媒婆被这么甩脸子,面上也有些不好看:“哟!我这好心好意的上门来给你说亲,你还倒打一耙怪起我来了?” 尤清芸沉声道:“我家兰秋好好一个姑娘,您若是诚心来说亲,我自然是欢迎的。可您张口就说我要给她招赘婿,保媒的那人还是个好吃懒做的泼皮赖,这换了谁来不生气?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们母女?” 见尤清芸似乎不像是假装,王媒婆啧了一声:“那你就去问问你那好闺女,看她到底背着你说了什么!还嫌弃人家好吃懒做,那不是还没成家吗?等成了亲,可不就支棱起来了!毕竟有手有脚的,模样也不错。” 尤清芸快要被气笑了,道:“这种不错的人家您还是留着给旁人吧,我们不需要!” 说完,她站起身,打算送客。 王媒婆碰了一鼻子灰,冷哼了一声,扭着腰往外走:“今儿你话说的硬气,可别回头又来求我,那就闹得没意思了!” 尤清芸只当没听见,一言不发将王媒婆送到院门外,一把关上门,转身却看到杜兰秋正站在房门口。 母女两对视半晌。 尤清芸道:“但凡有几分血性和本事的男人都不会甘愿当赘婿,你即便是成了亲,也不会有幸福可言。” 杜兰秋咬着唇不吭声。 “况且,你爹杳无音讯,家中只有你我母女二人,一旦你召了赘婿,我们三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可知会传出怎样的闲言碎语?” 杜兰秋的身子微微一震,眼底倔强的泪珠终于滚滚而下:“娘,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尤清芸眼圈儿也红了,她上前几步,将杜兰秋单薄的身子揽进怀里,柔声道:“傻孩子,留在这里,尚还有人念着你爹几分余情,多少能庇护我们一二;去了外面,我们母女俩孤身二人,更要受人欺凌。” “那怎么办!”杜兰秋痛哭道:“娘,我是真的不想嫁人,您的身子骨儿这么差,叫我如何放心你一个人独居?况且,我的心早就死了,嫁给谁都不会幸福的!” 院子外面不远处,不知不觉游荡到附近的齐小金无意间听到这番话,只觉得心如刀绞,被他死死压在心底两年的情绪喷涌而出,痛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能容忍王蓉蓉如此得寸进尺,又何尝不是因为心已死,觉得跟谁过都无所谓么? …… 这个时辰,天都已经黑透了,之前在房里写字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样,这会儿清扫蚁蚕,齐乐乐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要找瞎了。 苏易举着两盏油灯站在一旁,犹豫半晌,终是忍不住道:“不如我来试试?我眼力好!” 齐乐乐果断把笔递过去:“那你来吧,下手轻点儿,别伤着蚁蚕。” 苏易点点头:“好!” 齐乐乐接过油灯,四下张望了一番,道:“等下次见到匠人,记得提醒他们在蚕房顶上多安置几个钩子,用来挂油灯。” 谢子安应了一声:“好。” 苏易的眼神确实比齐乐乐好,手下的动作也是十分干脆利落,刚开始还有些小心翼翼不大敢动,等估摸出合适的力度来,那速度比谢子安都要快上一些。 不过齐乐乐不敢说,只道:“明天我们都去了城里,喂蚕的事儿交给谁来?” “一日要喂养四次,我们出门前喂养一次,正午之前赶回来就好。”谢子安说着,看了齐乐乐一眼:“或者,夫人想在城里多转转?” “不必!就这么办!” 转什么转!随便转转都得花钱!必须不能转! 谢子安弯了弯唇角:“全凭夫人做主。” 苏易默默将到了唇边的话咽了回去,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他留在家里照顾蚁蚕,让他爹陪大公子和少夫人去城里,不就两全其美了? 他都能想到的,大公子肯定也能,但大公子没提,他也不敢说! 等把蚕房的事儿都忙活完,已经很晚了,三人各自回房安睡。 第二天一早,齐乐乐在厨房里做鸡蛋灌饼,谢子安和苏易去蚕房给蚁蚕换蚕匾喂桑叶。 等吃过早饭,齐乐乐将上次杜婆婆做的肥皂和胰子各带了两块,等到临出门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拉住谢子安,低声道:“家里没人,会不会不安全?” 谢子安拍拍她的手:“苏叔已经在了,不必担心。” “他已经来了吗?我怎么没瞧见?” 谢子安伸出食指,往上指了指。 齐乐乐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问:“莫非,在屋顶?” 谢子安笑而不答:“走吧,时辰不早了。” 齐乐乐:“……” 行吧,人到了就行,也许在屋顶更能掌控全院?她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努力抑制想要抬头去屋顶找一找的冲动。 “家里怎么还有马车?” 苏易探头道:“这是我刚去匠人那边借的,等会儿回来就还他们。” 齐乐乐不疑有他,把手放到谢子安手心,被他拉上马车。 马车一路前行,很快驶出上溪村儿,直奔靖城。 靖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似乎并未受到战争及征兵的影响,看来大家对朝廷还是比较信任的。 然而齐乐乐并不知道的是,如今进城的人行色匆匆,大都是拖着板车结伴而来,这种情形一般只在逢年过节或是赶集才会有的。 进城后,三人直奔葛大夫坐诊的医馆,报上名讳后被学徒殷勤地引到后院儿厢房里。 不多时,葛大夫就慢悠悠晃过来,给齐乐乐把脉。 “嗯?” 谢子安微微躬了躬身:“怎么?” 葛大夫摆摆手:“别急,是好事,那五副药的药效竟比我预期的要好上不少。” 齐乐乐心想:我都忍痛啃了一颗果子,还天天拿泉水泡茶喝,不好可还能行? “那我是不是不用再服药了?” 葛大夫抚了抚长须:“你觉得呢?” 齐乐乐道:“我觉得不用。” 葛大夫哈哈大笑:“那恐怕要让夫人失望了。” 齐乐乐:“……” 一旁的药童听到这话,机灵地将备好了笔墨的托盘放到葛大夫身前。 葛大夫提笔开始写方子。 谢子安温声道:“您上次的方子着实有些苦,不知可否换些好入口的药材?” 葛大夫笔下一顿:“好。” 齐乐乐默默叹了口气,再怎么换,中药也都是不好喝的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少夫人,这也不行吧? 片刻后,葛大夫将写好的方子递给药童,叮嘱道:“你去找掌柜的,只说这方子是我要的,你亲自去库房的药柜里抓。” 药童应了一声,带着方子出去了,苏易看了谢子安一眼,转身跟了上去。 齐乐乐道:“葛大夫,劳烦您给相公也把个脉吧。” 葛大夫微微坐直了身子,看向谢子安:“怎么?可是哪里不舒服?” 谢子安摇摇头:“没有哪里不舒服,是内子不放心罢了。” “把手伸来。” 齐乐乐看着葛大夫,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此刻的葛大夫要比之前给她把脉时要更慎重一些。 就连时间都要久一点。 许久,葛大夫放下手,又捻了捻长须:“公子身体康健,并无不妥,也无需用药,夫人大可放心。” 齐乐乐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儿,道:“照说看病不能讳疾忌医,实不相瞒,相公乃早产之子,幼时曾有体虚之症,所以我才放心不下。” 葛大夫露出些许意外之色,但见谢子安并无愠色,似乎还颇为受用妻子对他的关怀。 沉吟片刻,葛大夫缓缓道:“早产之子因先天不足,易夭折,幼时大都会有体虚之症,但只要悉心养护,安然度过幼年,这体虚之症大都能有所好转。我观公子气色红润、脉象稳健,乃康健之姿,夫人不必焦虑。” 齐乐乐顿时安心不少:“有劳您了。” 葛大夫笑而不语。 不多时,苏易回来了,手里拎着药包。 谢子安和齐乐乐齐齐起身告辞。 葛大夫颔首,目送他们离去,又抚了抚长须,面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来。 从医馆里出来,齐乐乐无意间看到一个人,莫名觉得有些眼熟:“这不是那个谁?” “杜二郎。” 齐乐乐哦了一声:“对,是他!怎么瘦了这么多?我上次看他还挺壮实呢!” 回话的是苏易:“杜壮志被砍伤了腿之后,怕留了病根儿不能参加科考,一直住在这间医馆里,非要葛大夫医治,不肯回去。” “这可真是巧了,他的腿还没好吗?” 苏易道:“我刚刚问过那小药童了,他腿上的伤都快能祛疤了,就是赖着不肯走。掌柜的也不嫌银子烫手,还特意腾出了一间厢房让他安心住着。” “嗯?你怎么知道他也在这儿?” 苏易愣了愣,很快道:“我之前听王叔提了一嘴儿,就记下了。” 齐乐乐也是随口一问,很快又说起旁的:“这里住着不便宜吧?” “那可不,葛大夫最烦这种事儿多的病人,开的诊金可不会便宜,再加上住宿的费用,少说一个月下来也要个大几十两。” “难怪杜二郎瘦了这么多!杜壮志一个人花了这么多冤枉钱,杜家居然没闹起来?” 苏易道:“已经闹了好几回了。” 谢子安听着两人隔着马车帘子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欢快,慢悠悠摸出茶壶倒了三杯茶水,一人递了一杯。 苏易被这杯茶吓了一跳,还当自己说错了话,正要安静下来,却听到自家大公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后来呢?” 后来您难道不知道吗? 苏易默默在心里怼了一句,嘴上老老实实继续说:“后来,杜老太拿银子磨得王老秀才答应替杜壮志作保让他能下场考试,所以杜大郎和杜四郎这会儿都捏着鼻子忍着呢。” 齐乐乐喝了口茶,道:“也不知道那杜壮志真实学问到底如何,万一给他考上了秀才,以他那小肚鸡肠的性子,怕是又要给我们使坏。” “不会。”谢子安的语气淡漠:“除非有人包庇受贿。” 齐乐乐:“……” “祸从口出!这话岂是能乱说的!”齐乐乐压低了声音训斥:“你可以骂他酒囊饭袋、胸中无数,但你不能连考官一起骂了!人家这不还没考上么!你这是诬蔑!被人听到会被抓起来的好不好!” “夫人教训的是,我等他考上了再骂。” 齐乐乐:“……也行吧。” 苏易:“……” 少夫人,这也不行吧? 苏易默默喝了口茶,压压心头的骇浪。 …… 远在千里之外的某处庄子里。 一位穿着一身锦衣的中年男子迈着不甚稳健的步子穿过游廊,走入殿内。 “爹!您找我?” 屋内圆桌前坐了位老人,发须皆白,因生的白胖,倒不显老态:“你来尝尝这芝麻油和芝麻酱。” 听到这话,中年男子暗暗松了口气,走到桌前坐下,拿筷子挨个儿蘸了些到嘴里。 “这次的芝麻油还挺香,芝麻酱也更醇厚了。”中年男子笑道:“爹,您新琢磨出的那个提纯法子成功啦?” 白胖老人顿时沉下脸:“连自家的东西都认不出来,我看你这根舌头不要也罢!” 中年男子心里一抖,忙站起身:“爹。” “这是京城里最近新出现的芝麻油和芝麻酱。色泽、香味,乃至纯度、口感皆远胜于我们!” 中年男子道:“爹,我刚刚就尝出不同来了,我这不以为是您制出来的吗?前阵子您一直琢磨着那个什么提纯的法子,我……” “你个屁!你没进门我就闻到那股子酒臭味儿了!”白胖老人怒道:“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半点手艺人的样子?成日里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到处吃喝玩乐!根儿都要泡烂了!” 中年男子垂着头,一个字都不敢回,任由白胖老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们家能有今天,靠的是什么?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那张方子?” “不!靠的是我们一次次的改良,靠的是我们始终比别人家的东西要更好、更醇厚!” 白胖老人骂着骂着,突然颓废起来,叹了口气:“罢了,反正咱们家的东西也不必往宫里头送了,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等我百年之后,你靠着我这把老骨头攒下的老本儿,也够活下半辈子了。” 中年男子大惊:“不往宫里送了?” “今日送过去的都已经退回来了,且往后都不必送了。” “这、这、这是哪家弄出来的?王老头儿?还是方老太?” 白胖老人看着他这模样,心里愈发的失望:“是叶氏。” “叶氏?哪个叶氏?怎么突然冒出来个叶氏!” “这世上还有几个叶氏?” 中年男子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第一百六十章 神一般的软玉非烟! 三人说话间,马车慢悠悠停在了熟悉的路口。 谢子安将马车寄存,三人一同进了巷子,走向那家熟悉的杂货铺。 黑瘦的中年掌柜依旧懒洋洋地窝在躺椅上,齐乐乐前后也来了好几回,就没见他精神过。 看到他们三人,掌柜的懒洋洋道:“买东西自选,卖东西拿来。” 谢子安将手里的纸包扔到他怀里。 掌柜的勾起纸包拿到鼻子前闻了闻:“这是女儿家用的东西?” “你去打盆水来。” 掌柜的懒洋洋起了身,片刻后端了一大盆水过来。 苏易已经将纸包打开,里面是巴掌大的肥皂和胰子各两块。 中年掌柜拿起来看了看,肥皂是土黄色,卖相一般,闻着也没什么味道;胰子是粉色的,带了点雾蒙蒙的感觉,有股淡淡的沁人花香。 苏易打湿手,然后拿起肥皂在手上来回搓了一下,搓出泡沫,再伸进盆里洗干净。 掌柜的来了兴致,打湿了手,抓起胰子试了试:“此物与澡豆倒是有几分相似,却比澡豆用起来更加舒爽润泽,也不粘腻。” “不错,不错!此物名为何物?” 齐乐乐正要开口,却被谢子安抢了先。 “皂子,软玉非烟。” 神一般的软玉非烟! 书读得多果然不一般,随便取个名字,这档次噌噌噌一路飞升! 齐乐乐解释道:“黄色的是皂子,洗衣净手洗面洁肤皆可。粉色的为软玉非烟,既有清洁之力,又有滋润肌肤之效。这两样,男女老少皆可用之。” 掌柜的将胰子托在掌心,细细打量了一番:“软玉非烟,倒也贴切。” “预售几何?” 齐乐乐看向谢子安,谢子安淡淡道:“皂子制来容易,软玉非烟是祖传的方子。” 掌柜的会意,道:“五百两,各五十块。” 齐乐乐:“……” 这个世界有钱人的钱都这么好赚的? 谢子安淡淡道:“软玉非烟三十块。” 掌柜的问:“一个月?” “三个月。” 掌柜的叹了口气:“成吧!” 谈妥后,掌柜的看向齐乐乐:“近日店里到了一批新货。” 齐乐乐微笑:“我们今日赶时间,下次再慢慢看吧。” 掌柜的又叹了口气,自柜子里面抽出两张银票,递到齐乐乐面前。 齐乐乐伸手接过,看了一眼:“是不是多了?这有一千两呢。” “不多,那五百两是芝麻酱的订金。”掌柜的道:“夫人,咱们打个商量,那芝麻酱能不能再多点儿?不够卖啊。” “那恐怕不行。”齐乐乐不慎走心地乱给提议:“不如您再卖贵点儿?” 掌柜的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谢子安敲了敲台面:“分红利。” 掌柜的眼角跳了跳:“不带这么坐地起价的。” “红利多了,或许我的货也就多了。” 掌柜的看着他:“公子认真的?” 谢子安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掌柜的探过身,一把抽走齐乐乐手里的银票:“想分几成?” 齐乐乐:“……” 掌柜的一扫之前的懒散,整个人的精神气儿瞬间都不一样了:“鄙姓叶,家中排行老六,夫人称我叶六便是。” 齐乐乐微笑道:“六哥。” 苏易的嘴角抽了抽,默默转过身去。 叶六从角落里翻出一块木牌,挂到门外,冲着三人伸手:“公子夫人里面请。” 齐乐乐跟着叶六一路走到里面,才知道这铺子竟然并非只是单独一间铺子,而是连着一栋小院儿。 院子不大,却很别致,绿植郁郁葱葱,姿态各异,却又彼此相印成趣,算是闹市中的一处幽静之所。 院子里摆着一套特别的桌椅,粗犷而随意,桌子看来像是一节粗壮的木头对半劈开,侧面还带着树皮那种粗宽的纹路,只是这木头的颜色黑中带红,隐约有玉石之像,与寻常木制家具有所不同,似乎也比寻常木头要实沉厚重。 这种实木家具齐乐乐有点印象:“这难道是沉船木?” 也只有真正的沉船木才会有如此玉石般的质感,还能这么随意地放在露天之下,也不怕日晒雨淋。 叶六将茶具放到桌上:“夫人好眼力!” 齐乐乐谦虚道:“都是相公教我的。” 叶六笑了笑,开始泡茶。 明明是个糙汉子,手里那一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乃至于他这个人的样貌反倒不重要了。 苏易看着自家少夫人不错眼地盯着那叶六看,又偷偷看了眼面不改色的大公子,漠然无语,明明大公子泡茶的仪态可比这叶六好看多了,少夫人可真是…… 齐乐乐看得认真,直到面前被放了一盏茶,她才回过神来,道了声谢。 “不知公子夫人打算如何分红?” 谢子安淡淡道:“五五。” 叶六倒是不觉意外,做买卖嘛,都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他慢悠悠抿了口茶,正欲开口。 “售价五五。” 噗的一声。 叶六一口茶喷了个精光,他顾不得心疼这口上等的贡茶,看着谢子安,一字一句地问:“售价五五分?” 谢子安颔首。 “售价是要根据多方因素才能定下的,同样的东西,在京城与在这靖城,价格可是数倍之别。” “制作本钱归我,运输售卖归你。”谢子安抬了抬眼:“或者,你想将你家各路一应成本皆报于我知晓?” 那必然是不能的! 不过是一念之间,叶六放下茶盏:“不愧是公子,五五便五五。” “拿纸笔来。” 齐乐乐叹为观止,生意竟然还能这么谈? 谢子安亲自提笔,列了合作条款。 带他写完后,叶六拿来一看,笑道:“公子对我倒是放心。” “叶家的清誉,我自是信得过。” 叶六面色一正:“承蒙信任,我叶氏一族,必不辜负!” 两人对契书内容均无异议,各自提笔,签字画押。 将签好的契书递给齐乐乐,谢子安起身:“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齐乐乐将契书叠巴叠巴收好:“是该回去了。” 苏易将剩余的茶水一口喝了,也跟着起了身。 叶六将三人送到外面:“那芝麻酱能再多一点吗?” 本着合作友好共赢的心态,齐乐乐问:“要多少?” 叶六何等人精,立刻便听出这话外之音:“自是越多越好,不瞒夫人,上次那一百罐,我尽数送往京城,已然销售一空。” 言罢,还掏出一叠银票:“这三千两,权当我预付的红利!”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叶家一脉,富可敌国! “丁家的芝麻酱被宫里打回去了?” “是!今早是他们送货的日子,据说芝麻油还留了一些,芝麻酱则全部打回去了。不少人都瞧见了呢!” “丁老头儿也有今天!” “婆婆,那我们是不是有机会了?” “有什么机会?叶家卖的你难道没尝过?那种清透度和醇厚滋味绝对不是我们这种压榨之法能做出来的。不愧是叶氏啊!” “那怎么办?” 方老太揉了揉额角:“叶氏售卖的价格几乎是我们一倍,且供量极少,应当是想供勋贵之用,抢的是丁家的饭碗,暂时还影响不到我们头上来。” “那还好。” 方老太叹了口气:“好不了,只是暂时罢了,有银子挣,他们迟早会增加产量的。” “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要么想法子改进,要么琢磨其他营生,要么,折价出售。” …… 叶六到底也没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倒不是齐乐乐不愿意给,而是谢子安不开口,她便也没吭声。 不过,谢子安收下了银票,叶六便也不急了,送走三人,他索性关了铺子,慢悠悠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路上,齐乐乐不由问:“他在京城也有店铺吗?” “他姓叶。” “嗯?” “叶氏商铺遍布所有城镇,叶家一脉,富可敌国。” “这么豪?”齐乐乐咂舌:“难怪他能卖那么贵!” 她就说么!怎么随随便便拿出一个商品,那叶六张口就是几百两的收购,感情人家是高级品牌,指不定还有高奢店!那都是有品牌溢价的! “可我看那间铺子没有叶氏招牌啊?” “他是被赶出家门的。”谢子安道:“他性子散漫,上次族内大比时垫了底,他妻子一怒之下将他赶出家门,不挣够银两不许归家。” 齐乐乐只觉得自己好似听故事一般:“还有族内大比?比什么?” 谢子安似乎也觉得有趣,露出些笑意:“叶氏并不重长幼之序,族内惯来皆是德才兼备者居之,但凡德行俱佳者,每三五年会进行一次大比,根据大比结果安排族内事务。至于大比内容,外人无从得知。” “那你怎知叶掌柜垫了底?” “不叫六哥了?” 齐乐乐摆摆手:“那人家都这么说了,我总不能真的叫他叶六吧?叫叶掌柜又感觉有点儿生分,毕竟不还在谈生意嘛!” 似乎对这个答复十分受用,谢子安面上的笑容暖了几分:“叶家似乎也有些怒其不争,非但没把他被妻子赶出家门的事儿压下来,反而当作反例敲打族中晚辈。” 齐乐乐啧啧两声:“叶掌柜好惨!” “叶家还愿意当他的靠山,可见这个赶出家门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为了让他吃点儿教训,磋磨磋磨他的性子。” “那要不我们再制些芝麻油和芝麻酱给他?不然这三千两我收得有些心虚啊。” “夫人不必心虚。”谢子安淡然道:“叶家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他今日如此干脆,自是看出我们能助他挣得更多的银两。” “亦或者,之前那百罐芝麻油芝麻酱已经让他赚了不少。” 说得有理! 只是…… “我们如今银子都收了,做胰子的人还没找着,怎么办吧?” “夫人莫急,人已经在路上了,这两日应当就能到。” “那就好。” 马车一路奔驰,等回到上溪村儿,午时都还未到,三人洗过手,一头扎进了蚕房。 “这蚁蚕长得好快!” “早上那么多桑叶都快吃完了,能吃自然长得快。”齐乐乐仔细看了会儿,道:“得给它们扩座。” “何为扩座?” “就是再分散一下来养,以免它们互相拥挤,吃不够桑叶。” “原来如此。” 三人先将长大不少的蚁蚕分作两个蚕匾,又将刚孵化出来的蚁蚕扫到干净的蚕匾上。 这样一来,屋子显得拥挤不少。 “蚕架得赶紧做出来才行。” 谢子安道:“图纸我今早已经给了匠人,蚕架和叶筛下午便能做好,其他的要等几日。” “好。” “桑叶是不是不大够了?” “等会儿我们去摘,这次多摘些回来。” “……” 从蚕房出来,把换下的蚕匾清洗干净后放到太阳下晒着,三人带着两个竹篓,直奔桑树林。 屋顶上,苏正涛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面上的神情说不出的纠结,苏易也就罢了,总归是个傻儿子! 可他那风姿俊秀的大公子啊!如今居然也背着竹篓去摘桑叶,甘当养蚕人! 那双手是拿来扫蚕摘桑叶洗蚕匾的吗?那是要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啊! 真叫人痛心疾首! 谢子安可不知道自己惹人心痛了,他这会儿正一心摘桑叶。 齐乐乐抱着竹篓站在他身旁:“之前是我记错了!不是摘头三片叶子,是要摘第二片,叶色黄中显绿的那种。” 谢子安原本夹住桑叶的手指一松,转而移到下一片叶子:“好。” 思及那些个超能吃的蚁蚕,三人这次摘了满满两竹篓的桑叶才收手,估摸着应该够它们吃个一两天的样子。 回家后,齐乐乐照例将桑叶仔细冲洗一边,再放在阴凉处晾干。 刚忙活完,院门被敲响,苏易过去开了门,是匠人们带着做好的东西来了。 领头的还是那位中年匠人,他让人将蚕架在院子里架起来,又道:“暂且只做了一个蚕架,若有不合适之处,只管吩咐,我们现在改。待改好之后,我们再多做几个。” 齐乐乐顺手拿了两个蚕匾放上去,大小高度正合适,就是她想要的! “这蚕架做得很好,不必再改,有劳你们了。” 中年匠人笑道:“当不得,不过是分内之事,不知这蚕架你们欲放在何处?我们帮你们搬过去。” 谢子安看向苏易,苏易会意,上前一步:“我带你们过去。” 除了蚕架,叶筛也做好了,齐乐乐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大小缝隙刚刚好,她不由夸赞道:“这些匠人可真厉害!” 谢子安目光微沉,道:“夫人借一步说话。” 齐乐乐不疑有他,跟着谢子安进了房间,结果却在下一刻被按在门板上:“匠人很厉害?” “不!是相公厉害!他们可都是照着图纸做出来的,图纸是相公画出来的呀!” 谢子安缓缓低下头:“让你唤我一声哥哥,得哄上半宿,喊别人倒是殷勤,嗯?” “冤枉啊!”齐乐乐可怜兮兮道:“这事儿我不是在回来的路上就解释过了吗?” “那夫人不如猜猜看,我听不听呢?” 你这个样子很显然是不想听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低成本、高卖价才是王道! 齐大和陈氏看着装了满满两牛车的猪崽,心里头踏实多了,面上不自觉都带了几分笑意。 齐小金默默跟在他们身后,自从知道朝廷要打仗,齐小财要去征兵,他心里的怨气平息了不少,忍不住又开始担心起家里的事来。 “等下回去,你跟老二把猪圈再扩一些,这些猪崽得养些日子再给四丫,不然怕她养不活。” 齐小金应了一声,又道:“鸡圈要不要也顺便扩一扩?” 这是这些天来齐小金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陈氏的眼圈儿瞬间就红了,她撇过头没吭声,还是齐大点了头:“也要的,你跟老二商量着来,如今朝廷在打仗,我们多准备些总没错的。” “好。” 在他们身后,有人不乐意了。 “我说王猪倌儿,凭什么他们能一次买那么多猪崽,我就不行?这么三两只哪里够养!” 王猪倌头也没抬:“他们是一早就给了银子订下的,那齐家嫂子跟我买了十多年的猪崽了,年前就跟我说今年要多养几头猪。” “那是几头吗?我瞅着得有几十头了!” 王猪倌道:“你要真想多买,今儿先下个订金,等一个月后来,我也能给你再准备个十来头。” “要等一个月那么久?你别不是在诓我吧!” 王猪倌没好气道:“我家世代养猪,这一片儿谁不知道?诓你做什么?” 那人撇了撇嘴,心有不甘,却又没办法,她已经跑了好几家了,别的猪倌儿要么涨价得厉害,要么就是卖完了,只有这家还有不少猪崽,价格也合适,可他明明有那么多猪崽,却只肯卖她三头,这不是欺负人嘛! “我欺负你什么?那些猪崽都是别人提前来订下的,我总得给人留着,做人要讲诚信不是?” “哎哟我说大妹子,你到底买不买?不买你让让,我这都等老半天了。” 那人忙道:“谁说我不买!这不是他不肯卖吗?从没见过做买卖还挑人的!” “你知道刚刚那家人是谁吗?人家那可是进士谢老爷的亲家!你跟谁比不好跟他们比?”胖婶儿啧啧两声:“王老秀才出了事儿,将来这十里八乡的孩子想读书,除了送去城里可就只能指望谢老爷开的私塾了!” 那人听了,果真不再多说什么,掏了银子,抱了三头猪崽扭头就走。 …… “这是?胰子?” 谢子安颔首:“夫人看看可还满意。” 齐乐乐何止是满意啊,简直是惊喜了,这胰子跟她小时候用过的胰子手感几乎一模一样了,而且味道还更高级。 “你什么时候做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谢子安一脸风轻云淡:“上次夫人提过一次,我便让人试了一试。” 这么一说,齐乐乐倒是想起来,之前谢子安把澡豆的配方告诉她的时候,她顺便说了胰子的做法,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试出合适的比例来了! “相公!你真是太厉害了!” 谢子安淡淡道:“我只是记下了你的方子,真正做出这胰子的另有其人。” 齐乐乐哪里看不出某人心里十分受用,当下可劲儿又拍了几句马匹,这才问道:“是谁做出这胰子的?王婶儿吗?” “不是,你若想见,让王叔领她们过来便是。” 齐乐乐挑了挑眉:“是来投奔的人吗?” 谢子安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夫人聪明。这次来的是师徒三人,皆为女子。” “都是女子吗?那家里暂时不好安排住宿吧?” “她们自有住处,暂且不必安排。” 齐乐乐道:“那就先见见吧。” 谢子安转身出去安排,不到半个时辰,齐乐乐就见到了那三人。 师父是一位老妇人,自称姓杜,旁人称她一声杜婆婆,面上戴着黑纱,虽鬓发如银,却在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仪态,可以窥出几分年轻时的风姿。 两位徒弟是一对面容相似的双生姐妹花,姐姐秋叶,妹妹含霜,看着不过二八年华,生得妍姿艳质。 三人规规矩矩行了礼,道了一声:“大公子,少夫人。” 齐乐乐下意识看了谢子安一眼,才笑道:“这胰子是你们制出来的?” 回话的是杜婆婆:“是。” “你们还擅长些什么?” 杜婆婆道:“不知少夫人有何吩咐?” 齐乐乐沉吟片刻,道:“我这儿还有一些胭脂水粉、美容养颜的方子,但都是只知大致的成分,不知具体该如何研制。” 杜婆婆道:“若少夫人信得过老身,可再赐予一个方子,老身且先回去试一试。” 齐乐乐眼睛顿时亮了,笑道:“我自是信得过您的,只是那方子我还需要细细回想一番,过两日给您吧。” “是。” 说完,齐乐乐又看向了谢子安,谢子安道:“你们且先回去吧。” 三人行了礼便退下了。 “杜婆婆的意思,是有几分把握能制出来的吧?” 谢子安笑道:“娘所用的胭脂水粉皆为她们师徒所制。” “那再好不过了!”齐乐乐笑到一半,突然道:“不对啊!之前我们去城里,娘不是还买了很多?” “那你可见娘用过?或是赠于你?” 那还真没有!!! “娘不过是买个新奇,真正用的,都是杜婆婆她们亲手制的。” 齐乐乐忍不住想捂脸,土豪的世界她是真的不懂! “你老实告诉我,这胰子的成本要多少?” 谢子安道:“其余的倒是不值多少钱,只是所用香料皆来自域外,费了些银两。” 齐乐乐忍不住扶额,她就知道!她早该想到的!古代的香料那都是贵族才用的起的!这么高级的香味,怎么可能便宜呢?那可都是金钱的味道啊! “其实胰子不必用那么贵的香料!!!真的不必!!!” 谢子安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稳住了没动,他怕惹恼了自家小娘子,只道:“许是杜婆婆想将最好的制来送给你。” “等下次见她,我再与她细细商量一下,若是打算制出来卖,成本必须得控制好才行!” 谢子安道:“成本高,卖价更高便是了。” “不!低成本、高卖价,才是我的追求!” 杜婆婆让齐乐乐深刻意识到,家里的开销有多大! 类似香料这种隐形刺客还不知道有多少! 必须得努力挣钱! 第一百六十二章 缘来如风,不期而至。 齐小金出门后,直到天黑都没回来。 齐小银到底不放心,摸黑找了大半个村子,可算是把人给找着了。 他正想过去把人劝回家,却在看清齐小金的神情后顿住了脚步。 身为老二,齐小银在这个家里是最没有存在感的。 大哥曾经跟着杜秀才识字启蒙,跟杜兰秋是青梅竹马。 三弟打小是个被陈氏偏爱的调皮蛋。 而他,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长大、乃至成家。 他既不懂齐小金跟杜兰秋被陈氏亲手拆散的哀痛,也不明白齐小财爱而不得的绝望。 他甚至一度觉得他那两个兄弟实在是太能折腾,过日子嘛,跟谁不是过呢?村里那么多成亲的,有几对儿是之前就见过面有过感情的? 可在这样一个夜晚,他看着他大哥站在杜兰秋的院外,露出他从未见过的悲伤神情,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隐隐作痛。 齐小金选的位置很好,好得让齐小银不禁怀疑,他大哥到底偷偷在这里站了多少个夜晚? 齐小金看了杜兰秋的院子一整夜,齐小银就在不远处陪了他一整夜。 直到齐小金终于转过身,齐小银才跺了跺发麻的脚,悄悄跟了上去。 齐小金走了一段,突然停下来。 齐小银愣了愣,乖乖走过去。 兄弟两并肩走在夜色里。 良久,齐小银小声道:“你现在娶她也还来得及。” 齐小金暗哑的嗓音在寂静的夜晚分外寂寥:“如今的我哪里还配得上她?” …… 等苏易带着匠人们从蚕房出来时,院子里已经没了人影,苏易耳朵动了动,道:“我家大公子和少夫人许是有事要忙,我先送你们出去吧。” 中年匠人笑道:“不必不必,我们自己走便是。劳烦转告大公子和少夫人,明日一早,我们准备起宅子,届时恐会有些吵闹,烦请担待一二。” “好,我会替你转达。” 将中年匠人几人送走,苏易足下一点,飞身而起,果然在书房的屋顶上瞧见了苏正涛。 “爹。” 苏正涛看都不看他一眼,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苏易早已见怪不怪,他离着苏正涛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我有一事不解。” “明明我们自家有铺子,大公子为何还要与那叶掌柜签契书?这不是凭白把银子往别人怀里扔么!” 苏正涛凉凉道:“你还想猜透大公子的心思?” “不是,就是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那就等着,总有你能明白的时候。” 苏易默了默,又道:“那叶掌柜也是奇怪,堂堂叶家六少,窝在靖城两年,似乎就只等着做大公子的生意,今日大公子刚与他签了契书,他就借机给了少夫人三千两,以示诚意。” “三千两黄金?” “白银。” 苏正涛轻嗤一声:“这算哪门子投诚!” 苏易嘴角抽了抽:“爹,您少看些话本子,三千两黄金,您可真敢说!” 苏正涛似乎也懒得跟这个逆子计较:“不过是为了逗少夫人开心,在叶氏寄卖几样小玩意儿,也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可我总觉得不对劲儿,大公子他从未如此,如此……” “你但凡把练武的劲儿用点儿在读兵书上,也不至于这么蠢!” 苏易捏了捏拳头,板起小脸儿:“爹,我们好久没切磋了,不如今日试试?” 苏正涛倏地起身,头也不回地飞身掠走,丢下一句:“不肖子!” 苏易哼了一声,往后一靠,就这么懒洋洋躺在屋檐上。 不说拉到!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苏正涛背着手慢悠悠走着。 叶家的那群千年老狐狸怕是要得意死!竟然真让那叶六子给守着了! 能让一个生而早慧明明胸中有万千沟壑却只一心等死的男人做出如此改变,还能是为了什么? 只是万万没想到,大公子竟然在这么个小丫头身上动了真心。 当真是,是也,运也,命也! …… 房间里,齐乐乐还在苦苦挣扎抵死不从:“算起来,我比你多活了十几年呢,都够当你的长辈了!” 谢子安似乎被气笑了:“上次那声姐姐还满足不了夫人,如今竟还想当我的婶婶了?嗯?” 齐乐乐被这声上挑的尾音勾得腿都软了:“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看,我都没让你喊我姐姐是不是?你也别让我叫哥哥嘛,好羞耻的!” “我看夫人喊六哥的时候很是干脆利落。” 这个坎儿过不去了是吧! “你有所不知,在那个世界,日常人际交往时,大都是喊声哥啊姐啊美女啊之类的,我这不是一时半刻没改过来,我以后再也不随便乱叫了!” 谢子安揽着腰身的手缓缓收紧:“你很想念那个世界的生活?” 齐乐乐静了静,轻声道:“多想念倒也不至于,但我刚回来的时候,是有些想念的,毕竟,那里曾经有过真心疼爱我的外婆。” “现在呢?” 现在? 齐乐乐抬起眼,一下撞进了谢子安深邃的眉眼里,依稀从里面看出了一丝丝的紧张和期待。 “如今可还想?” 齐乐乐张了张嘴,原本想要逗弄的心思悄然消失无踪,她听到自己缓慢而坚定道:“不想。” 谢子安笑了一声,眼底似有漫天星光绚烂,他低头,轻轻覆上齐乐乐微翘的红唇。 齐乐乐闭上眼,手臂下意识攀上谢子安的颈脖,任由自己沉醉在这亲昵缠绵的吻里。 其实早就该发现了不是吗? 曾经,外婆是她心之殇,但凡想起必是泪流满面、心痛不已;而如今,她主动提起与外婆的种种往事,心中更多的是对过去跟外婆幸福生活的回忆以及对至亲的感怀。 曾经,空间是她最坚实的后盾,也是避风港,每每觉得生活艰难困苦,她都会进去缓缓;可如今的空间,更像是她的库房,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在里面逛过了,就连作物都任由其自生自灭。 缘来如风,不期而至。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第一百六十三章 都是合法夫妻了,谁怕谁? 一个长吻过后,谢子安轻轻琢了琢齐乐乐的唇角:“在想什么?” 齐乐乐摇摇头,动了心这种事,自己知道就行了,说出口什么的,那必然是不能的!至少不能先说! 虽然她也能感受到谢子安对她的情意,但要让她讲出来,那是万万不能的,她也不是这种性子。 “叫声哥哥?” 刚刚想明白自己心意的齐乐乐断然拒绝:“不!” “嗯?” “你明明比我小,还总想当哥哥,什么恶趣味嘛!”齐乐乐话音未落,人就已经被抱起来,她连忙搂紧了谢子安的的脖子:“你做什么!” 谢子安将人放到床上,随手解开了她的腰带,弯下身子覆了上去:“总要让夫人亲眼看看,为夫小不小,嗯?” 嗯什么嗯!你这是犯规你知道吗! 别总仗着长得好看声音好听到处乱放电! 姐姐不吃这套! 齐乐乐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想要护住衣裳:“这会儿天还亮着呢!你怎么能白日宣/淫!” 谢子安曲起左腿压在齐乐乐双腿之间,直起腰身,脱掉外衣,往前一倒,两手撑在她耳旁,炙热的气息拂过耳旁:“夫人难道就不想?” 齐乐乐的目光下意识滑进那微微敞开的领口,入目是一片白皙而紧致的肌肤,脑子里不期然想起上次在浴室里看到的画面,她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竟然可耻地心动了! 耳旁传来谢子安低沉愉悦的笑声,齐乐乐恼羞成怒,果断伸手,三两下拉开他里衣的系带,毫不犹豫伸手摸向那馋了许久的身子。 凭什么吃亏的总是自己! 大家都是合法夫妻了,谁怕谁! 只可惜,这份硬气并没能持续,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某人就已经缴械投降。 莫说是哥哥,便是更肉麻地情话都被逼得说出了口。 齐乐乐软绵绵地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开来,雪白的肌肤陷在大红色的被褥中,若隐若现,上面点点红痕,宛若盛开的红梅,分外香艳撩人。 想起刚刚经历过的情事,齐乐乐忍不住捂脸,她从来都不知道,边缘性的情事都能让人如此欲仙欲死。 不愧是偷偷藏了春宫图的男人,手段花样太多了! 谢子安倒了杯茶水,递到齐乐乐唇边:“润润嗓子。” 齐乐乐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却不知道这一眼看在谢子安眼里,配上她这副刚刚被滋润过的娇羞模样,端的是媚眼如丝。 “夫人再这般看我,怕是今日都不必再出房门了。” “……” 齐乐乐果断将茶水喝了,扯过被子紧紧地盖住尚且裸着的身子,恶狠狠地威胁:“晚上你没饭吃了!” 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苏易的声音传来:“里正正往这边过来了。” 谢子安应了一声,低语道:“你再歇会儿,我去接待就是。” 等谢子安出了房门,齐乐乐在床上滚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平静,起身换衣裳。 苏易是在房顶上看到里正的身影,等谢子安出去的时候,时间正好。 里正也没兜圈子,笑道:“谢老爷可在家中?先前族里请人绘制的私塾的图纸画好了,我今儿特意带过来,想请谢老爷看看哪里不合适要改的。” 谢子安道:“不巧,家父前两日带着几个弟妹出了远门,大约要一个月后回来。” “那这……”里正露出些许失望焦急之色,很快又回过神来:“那再等等吧,左右也不急这一个月。” 谢子安道:“家父心里也惦记着私塾的事,既是族里请人绘制的图纸,想必也是不错的,不如就照着图纸来建?” 听了这话,里正忙将图纸拿出来:“那要不你先来瞧瞧,若是也觉得合适,我们就照着这图纸来建。” 谢子安接过图纸,仔细看了一遍,才道:“我觉得没有问题,就按这图纸来建吧。” 里正笑道:“那就照着这个来了,至于地点,先前也同谢老爷提过一次,只是没定下,族里打算就建在祠堂附近,你觉得如何?” “此事您做主便是。” “那好,那我回去就选个好日子开工。” 谢子安笑道:“好,辛苦您了!” “不过是跑两趟腿的事儿,算什么辛苦!”里正笑道:“再说了,这种天大的好事,就算辛苦些那也都是值当的!” 两人来回谦虚几句,里正又道:“我听人说,你家的蚕种孵出来了?” 谢子安点点头:“前天孵出来的。” 眼看也到了换桑叶的时间,谢子安便邀请里正一同去蚕房看看。 里正自是求之不得。 齐乐乐这会儿已经起来了,正跟苏易正里面换桑叶。 里正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这架子看着比我家那个要方便实用多了!” “嚯!你家这蚕都这么大了?” “四丫这抖桑叶的筛子,瞧着倒是好用!” 谢子安陪在一旁,适时解答两句,笑道:“这几样养蚕的物件儿还是我从书里瞧见的,各样只制了一个来试试。您若是觉得合适,稍后我将这几样东西绘制成图纸给您。” 里正心下大喜,忙道:“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不瞒你说,我屋里的那套工具还是我软磨硬泡跟别人求来的。我原本是想着等用过之后,觉得合适了,再教大家去添置,可如今跟你家这几样比起来,我家那些不提也罢。” “我替大家伙儿先谢谢你们。” 里正说着,还要给谢子安躬身行礼。 谢子安忙避开身子,托着他的手:“不过是举手之劳,您不必如此。我是晚辈,哪里能受您如此大礼?” 里正站直了身子,诚恳道:“你们能来上溪村儿安家,真真是我们天大的荣幸!” 谢子安笑道:“家父常言:能遇上你们这般淳朴善良的族人,亦是我们之幸事。” 里正听着,只觉心里头熨帖极了。 看完他们换桑叶,里正心里头惦记着事儿,也没多留,揣着谢子安给他的养蚕工具的图纸,急匆匆地走了。 齐乐乐目送他离去的背影,道:“村里有他当里正,也是件幸事。只是,里正叔怎么知道我们蚕种孵出来了?” “许是大家见我们日日采摘桑叶,心下猜测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夫人要去哪儿? 送走里正后,差不多又到了准备晚饭的时辰,鉴于某人下午的行为,齐乐乐一点儿都不想动,直接用方便面对付了一顿。 说是对付一顿,但这锅面里头菜和肉远远多过面条,该有的也都有了,一点儿都不对付。 谢子安看着面前孤零零一碗面,静默了片刻,这才伸手拿筷,也没多说什么。 这反应倒是让鼓足了气儿时刻准备怼回去的齐乐乐扑了个空,她顿了顿,也举起筷子吃起来。 谢子安低着头,勾了勾唇角,眼底带了些许笑意。 那头苏易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涌,埋头专心致志吃着碗里的面。 晚饭过后,齐乐乐回到房里,坐在桌前,一脸的严肃认真。 收了人家那么多银票,不做点儿什么,她这心里头总觉得不踏实,都不敢心安理得地花出去了。 杜婆婆上次做出来的胰子,里面加的是玫瑰花及其浸泡油,所以成品带了些雾蒙蒙的粉色,还有淡淡的玫瑰花香,是以被谢子安取名软玉非烟。 既然有个这么美的名字,那必然也要搭配个好看的形状才行,就制成盛开的玫瑰花形吧,到时候再搭配一个精美的包装盒,完美! 谢子安进来时,瞧见她这副模样,不由问:“在想什么?” 齐乐乐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随口回道:“想胰子能做出什么花样来,才好对得起那价格。” 谢子安微微一怔,随即失笑,他这位小娘子,总是如此清奇。 “那夫人可有想出花样?” 齐乐乐想画一朵玫瑰出来,奈何画技不精,她默默起身,将笔送到谢子安面前:“劳烦相公画一朵玫瑰,要盛开的,大约巴掌大。” “你想把那软玉非烟雕刻成一朵玫瑰花?” 齐乐乐伸出食指摇了摇:“不用雕刻那么麻烦,胰子的做法跟肥皂大同小异,刚做好的时候都是糊糊状,需要倒进模具里定型,我们只要先照着花型做出模具即可。” 谢子安笑道:“那确实简单不少。” 齐乐乐将他推到桌边坐下:“这模具的花型就要劳烦相公来画了!” “好说。”谢子安接过笔,突然想起一事:“如此一来,这软玉非烟可就只适宜女子用了。” 齐乐乐点头:“对啊,这软玉非烟的目标客户群体本就是那些贵族女子,至于男子嘛,我想再琢磨个别的香味儿出来,就是不知道哪种香味更合适一点。” 谢子安也是知道胰子的大致配方,他想了想,道:“不如添些檀香油?” “檀香?” 谢子安颔首:“可名为云柯鹿梦。” 我只听过南柯一梦! 齐乐乐默默在心底回了一句,并再度感受到来自学霸的碾压:“好名字!只是这檀香油,不知杜婆婆那儿有没有。” “有。” “那回头让杜婆婆试试看能不能添到胰子里去。” “这云柯鹿梦夫人想制成什么模样?” 这倒是把齐乐乐给问住了,男人喜欢什么形状她还真不知道! 在她的印象里好像也没特别针对男性设计的形状,倒是卖给女人的东西,在颜值花样上卷得飞起。 直到谢子安一连画出好几种玫瑰花型,齐乐乐还是没想出合适的形状。 谢子安看了她一眼,随手画了截儿竹子:“你看这个如何?” 齐乐乐暗想:真不如何,肥皂可是越用越少的,花朵那造型好歹还能多支撑一下。 这竹子,用不了几次就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肥皂坨了吧? 到时候买家会不会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 “不会,他们只会换个新的。” 齐乐乐:“……” 行吧,土豪的世界她是没有发言权的! “那就竹子吧。” 谢子安似乎笑了一下,提笔又画了几种形态各异的竹子:“成品如何,还得制出来才能知道。” “我们是不是要请个手艺好的师傅来做这模具?” 谢子安道:“不急,先等杜婆婆把云柯鹿梦制出来。” “明日午时之后我们就去找她吧?” “为何要等午时过后?” 齐乐乐掰起手指头:“上午还有很多事要忙。家里的桑叶应该只够今晚和明早两顿了。我们得先去摘桑叶,然后还要去趟田地。我想看看育苗田里的棉花幼苗长势如何,算算日子,差不多能移植到田里去了。” 谢子安道:“刚刚苏易吃过饭,闲着没事,说要去摘些桑叶回来。明日一早我们喂了蚕就去地里看看。” “他已经彻底好了吗?这天都黑了还到处跑,可别又受凉了。” 谢子安轻轻笑了笑:“我刚给他把过脉,已经痊愈了。” 虽说如此,等到夜里给蚕换桑叶的时候,齐乐乐还是忍不住叮嘱苏易:“晚上天黑了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不安全!” 苏易看向谢子安。 谢子安淡淡道:“桑叶我们什么时候去摘都行。” 苏易:“……” 大公子,你刚刚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就是,以后可不要再自己一个人摸黑去摘桑叶了。” 苏易还能怎么办呢?只能乖乖低头称是:“我以后晚上不出去了。” 蚁蚕长起来很快,不过两三天的功夫,身上那层黑色的绒毛就已经褪了,颜色也从深黑色转为褐色。 “再过一两天,应该就会第一次蜕皮了。” 苏易满脸惊讶:“这才几天就要蜕皮了?” 齐乐乐笑道:“对,蚕的一生要蜕皮六次呢。” 谢子安抬头看过来:“六次?书中所载皆为五次。” “蚕宝宝时期是四次,结茧之后还会蜕皮一次,最后蜕变成蛾是第六次。” 谢子安道:“原来如此,在茧中还会蜕皮一次,这倒是我不曾想过的。” “等这批蚕结茧后,我们一看便知。” 谢子安颔首:“好。” 苏易默不吭声,暗暗决定听一听亲爹的建议,回头多看点儿书,否则将来怕是要听不懂大公子和少夫人的话了。 换了桑叶后,三人各自回房睡觉。 第二天,齐乐乐难得睡了个自然醒,怀里还有个舒服的抱枕,她下意识蹭了蹭,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却在下一刻僵在原地。 她整个人如同树袋熊一样扒拉在谢子安身上! 她的睡姿有这么差吗? 齐乐乐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比谢子安早起过哪怕一天! 所以,谢子安每天早上醒来看到的都是这样的画面? 社死不过如此! 这日子真的还能过下去吗? 赶紧挖个坑把自己原地掩埋吧! 过了好一会儿,齐乐乐才回过神,轻手轻脚地想要从谢子安身上爬下来。 然而,才刚抬起了腰身,一只手掌压上去,将她又拉回怀里。 原本还在安睡的谢子安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夫人要去哪儿?” 第一百六十五章 我与夫人倒是天作之合! 齐乐乐缓缓低下头,近在咫尺的面容精致俊美,一看就是被老天爷偏爱的,那双美目似点漆,里面甚至能清晰的看到自己傻楞的小脸儿。 眨了眨眼,秉着只要我不尴尬这事儿就不叫事儿的原则,齐乐乐满怀歉意地开了口:“是我把你吵醒了吗?刚刚见你睡着,我想偷偷下床去的,结果手没撑稳。” 谢子安露出个浅笑来:“那倒不是,我一早就醒了,刚刚在闭目养神而已。” 齐乐乐:“……” 闭目养神!而已! 合着你就在等着看我的好戏是吧? 恼羞成怒的齐乐乐恶从胆边生,伸手掐住谢子安的脸颊左右晃了晃,语气凶巴巴的:“我都给你找好台阶了,你顺着下去不就行了?非要说实话戳破我,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是不是!” 谢子安预想过千万遍,却独独没料到齐乐乐居然会是这种反应,他面上的笑意不由越来越浓,连带着眼角眉梢都轻快起来:“是我错了,夫人莫怪!莫怪!” 齐乐乐怒道:“你哪里知错了!我看你得意的很!眼睛都笑得发光了!” 说完,竟然察觉谢子安笑得胸腔都在震动,她气得两只手都捏上了他的脸:“不许笑!有什么好笑的!” 谢子安放声大笑:“夫人如此可爱,为夫实在忍不住。” 齐乐乐板着脸瞪着他,过了一会儿不由也露出些笑意来:“哪有那么好笑!你没被人抱着睡过是吧?” 谢子安笑着摇头:“自记事起,便不曾被人如此抱着睡过了。” “那不是正好,我让你好好体会一把!” 谢子安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多谢夫人!夫人辛苦了。” 齐乐乐昂着下巴:“知道就好!还不赶紧的,扶我起来!” 谢子安笑着握住她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一下:“是!夫人!” 两人说说笑笑起了床,换好衣裳。 等到梳发的时候,齐乐乐忍不住问:“我睡觉这么不老实,会不会半夜吵醒你,影响你睡觉啊?” “不会。”谢子安温和的嗓音自头顶传来:“以前我一个人时,睡得极浅,成亲后与夫人同眠,反倒安稳多了。” “是吗?那就好。”齐乐乐放下心来,又道:“其实我以前一个人睡的时候也容易惊醒,如今倒是每晚一觉到天亮。” 谢子安笑道:“如此看来,我与夫人倒是天作之合。” 你说是就是吧! “夫人以为呢?” 她以为? 参照以往的经验和了解到的相关知识,齐乐乐多少能猜到自己睡得好的缘由,大约是谢子安的所作所为无形中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才能安睡。 但谢子安竟然也有失眠惊醒的困扰,这是齐乐乐没有料到的,毕竟谢家的家庭氛围实在是好,面前这人看着也不像是缺爱的样子,怎么也会缺乏安全感呢? 若不是缺乏安全感,又怎么会因为多了她陪着就睡得安稳了呢? 齐乐乐思量许久,等回过神才发现发髻已经梳好了,谢子安正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这么快就梳好了?相公的手法越来越利落了!” 谢子安笑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齐乐乐看着他的背影,将心里的疑惑默默压了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不必事事追根究底。 将床铺收拾妥当,又开了窗户通风,齐乐乐这才出了房门。 苏易起得早,闲着没事儿已经将桑叶都换好了,就连换下来的蚕匾都洗干净了晾晒,是个勤快地孩子。 不远处传来一阵阵规律的吆喝声,齐乐乐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像是匠人们干活儿的动静,应当是在起宅子了。 三人收拾妥当出了门,齐乐乐忍不住抬头往屋檐上找了一圈儿,依旧没瞧见苏正涛的身影。 苏易瞧见她的举动,默默往墙角掠了一眼,他爹也就仗着少夫人不通武学,将来迟早要被大公子教训的! 齐乐乐这一路去田地里,可废了好一会儿的功夫,不少人拦着她打招呼,话里话外都是在问蚕种的事儿。 自从朝廷要打仗要征兵的消息传开后,大家明显紧张起来,原本对养蚕那种可有可无的试探心态不知不觉就变了,迫切想要靠着养蚕给家里添一个进项,毕竟征兵的二十两可不好出啊! 齐乐乐体谅这份心态,尽量耐心地回了大家的话。 等走到棉花田地里,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育苗田里的棉花苗长势喜人,嫩绿的小叶片迎风而动。 常庆生问道:“少夫人,这棉花苗长势不错,如今已有两三片叶子,是否可以移栽到田地里去了?” 齐乐乐点点头:“差不多可以移栽了,若是再长高的话,将来移植过去容易倒伏,不好。” “我也正有此担忧。”常庆生道:“那我今日就开始移栽。” 齐乐乐问:“钵套筒你带出来了吗?” “每日出来都带着呢,我去拿。” “不用不用,这会儿气温太高,日头也大,不能移植秧苗。”齐乐乐道:“要在傍晚和清晨的时候移植才好,等晚些时候我再来一趟,教你们用钵套筒。” 常庆生点头:“是。” 齐保江远远瞧见齐乐乐他们三人,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走了过来。 谢子安道了声齐叔。 齐乐乐听到后,站直了身子转头看过来。 齐保江笑道:“我这好些日子没瞧见你们了,正有事儿想找你们问问呢。” 谢子安道:“您说。” “就是我家的稻种都种到育苗田里去了,目前瞅着长的还不错,这要等到什么时候移到地里去?” 这个谢子安还真不知道,不由看向齐乐乐,齐乐乐笑着走过去:“我看书里写的,得要一个半月左右呢。” 齐保江笑道:“那还早着。” 齐乐乐道:“一般是等到秧苗长到三叶一心或是四叶一心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移栽了。” “好,我记着了。”齐保江说着,伸头往育苗田里看了一眼:“你们这棉花苗打算移栽了吗?” 齐乐乐笑着点点头:“长了两三片叶子了,可以移栽了。” 齐保江又问:“什么时候移?我来给你们搭把手。” 齐乐乐倒是没说拒绝的话,她还挺喜欢齐保江的行事风格:“那我先谢谢您了,今日傍晚就开始移栽。” “成。” 第一百三十五章 艺术花茶 “夫人不必忧心,家中香料还有不少。” 齐乐乐一脸不赞同地看向他:“再多也有用完的一天!等到要买的时候,我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怎么办?岂不是要辜负爹娘的信任?” 谢子安受教:“夫人说得极是。” 齐乐乐摆摆手:“你先去忙吧,我要好好想想,看有什么合适的方子。” 谢子安道:“不如我帮夫人同想?” “女儿家用的东西你哪里知道?”齐乐乐说着,起身将他往外推:“你有空就去读读书,不能落下功课知道吗!” 谢子安的目光在她的发髻上扫了一圈儿,却没多说,顺着她的力道走出房门:“那我去书房,有事唤我一声便是。” “去吧去吧。” 等人走了,齐乐乐把门一锁,转身钻进了空间。 尚未走远的谢子安耳朵一动,脚步却未停,只是唇角微勾,低垂的眉眼染了几分笑意。 苏易刚换了身衣裳出来,瞧见谢子安的神情,又默默转身回了房,今儿有雨,不宜打拳,还是读书练字吧。 一段时日不见,空间里的作物长高了不少,郁郁葱葱,叫人心喜,齐乐乐的心思不在此,只匆匆转了一圈儿,见各种作物长势良好,便不再理会。 转身进了小院儿,从屋里翻出之前跟室友一起自制护肤品时记录的笔记,齐乐乐正想回房间里,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水潭边的小树,见顶端的一颗枝桠上似乎冒出了一个花骨朵儿,她连忙走过去。 不是眼花,是当真多了一个小花骨朵儿! 这低矮的果树每年开春不久都会冒出一个花骨朵儿,然后结一颗果子,只要不摘,果子就一直挂在树上。 今年花骨朵儿一直没出现,齐乐乐还担心是不是因为来到这个世界,果树水土不服所以不结果,没想到依然是老样子,这让她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虽说这果子不能起死回生治大病,但能适当增强体质也是极好的! 前两天没炖上的鸽子汤貌似可以安排上了,把果子切碎了偷偷放进去炖煮,让大家都吃上一些。 齐乐乐一边盘算着一边笑眯眯地出了空间,然后翻看起笔记本来,不论古今中外,没有女人能逃过变美的诱惑。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齐乐乐咬着笔杆子涂涂写写,半日的功夫不知不觉间就溜过去了。 “杜婆婆她们住在哪儿?” 谢子安笑问:“方子想好了?” 齐乐乐道:“有些眉目了,不过还是要跟杜婆婆商量下才行。” “我明日带你去。” “她们是住在靖城吗?” “不,明日你去了便知。” 第二天,雨依旧在下,反而比昨天更大了几分,齐乐乐皱眉看着窗外,着实有些为难,她是真的不舍得穿新裙子出去啊。 谢子安推门进来,听见她正叹气:“何事忧心?” 齐乐乐瞪了他一眼:“还不都是你!没事儿乱亲,害我都不能穿旧衣裳!” 谢子安走到她身旁,倾身在她耳旁低声道:“夫人小声些,今日大家可都在家呢。” 齐乐乐捂着发红的耳朵往后躲了躲:“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凑那么近做什么!” 谢子安轻笑,将手里的衣裳放在她身旁:“穿这身吧。” 齐乐乐拿起一看,这衣裳是水绿色的,料子摸着还挺舒服,衣袖狭窄,裙摆也收短不少,正适合干活儿和雨天出门,她当即便拿了走向床边打算换上。 谢子安自觉背过身,与她说话:“颜色可喜欢?” “喜欢!” “可还合身?” “合身!这是哪儿来的?” “杜婆婆做的。” “当真是手巧。”齐乐乐随口道:“她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谢子安勾了勾唇角:“我告诉她的。” “那你怎么……” 说到一半,齐乐乐猛地住了嘴,怎么知道的?还能是怎么知道的? 谢子安却故作不知:“夫人怎么不问了?” 齐乐乐已经换好了衣裳,径自从他身旁走过:“有什么好问的!之前娘不是给我量过一次尺寸吗?相公记忆超群,区区几个数字算得了什么?” 谢子安笑了一声,跟上她的步子:“说到数字,夫人是不是忘了什么?” 齐乐乐:“……” 难道谢岱已经把上次抄给他的高中数学研究透了? 谢子安冲她挑了挑眉,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齐乐乐默默捂了捂胸口:“我懂了。” 两人出了门,苏易已经驾着马车等在门外。 杜婆婆住的地方离上溪村儿倒是不远,也是在山脚下,只是很偏僻,是寻常人决计不会来的地方。 齐乐乐下马车的时候,着实惊了一瞬,不为别的,只为这屋子四周种满的花花草草和草药。 杜婆婆和秋叶含霜正撑着雨伞在院外等着他们。 齐乐乐正要从谢子安手里接过伞,却被他摁住了手:“我来。” 雨下得有些大,齐乐乐下意识提着裙摆,紧紧贴在谢子安身侧,跟着杜婆婆穿过院子进了屋。 屋子里香气浓郁,却并不刺鼻,齐乐乐鼻尖动了动,分辨出了好几种熟悉的花香味儿。 “少夫人若有吩咐,知会老身一声便是,何须亲自跑这一趟。” 齐乐乐笑道:“是我太心急了,昨晚想了几个方子,又担心不如您的方子好,所以想亲自来看看,与您商量一二。” “老身做了一辈子的澡豆,却从不知只要稍加改善,便可制成胰子,少夫人奇思妙想,老身自愧不如。” 齐乐乐忙道:“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不是我自己想的。还是您厉害,只是略一点拨,便能做出成品,若是让我自己来,还不知猴年马月能试出来。” 杜婆婆含笑不语。 说话间,秋叶泡好了茶,捧到齐乐乐身前:“少夫人请用茶。” 齐乐乐伸手接过,一股鲜爽馥郁的香气钻进鼻尖,她低头一看,这是一杯花茶,不同于她在现代喝的花茶,这里面既有茶叶也有干花。茶引花香,花增茶味,相得益彰。 她低头轻啜,顿觉满口甘芳,忍不住又抿了几口。 “好茶!好喝!” 杜婆婆笑起来:“少夫人喜欢就好。” 齐乐乐又喝了几口,突然想到一个点子:“婆婆,您可见过一种花茶,以茶叶和花卉为原料,制成一个花骨朵的形状,待沸水冲泡后,那花骨朵儿便在杯底绽开盛放,好似一朵鲜花,美轮美奂。” 杜婆婆摇头:“老身见识浅薄,不曾听闻,更未见过。” 齐乐乐不由看向谢子安。 谢子安道:“闻所未闻。” 齐乐乐却不大相信。 谢子安道:“这次是实话。” 那以前就是哄她的假话咯! 谢子安笑着替在场几人问道:“不知夫人可知那花茶如何能制成?” 齐乐乐道:“我不会,但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 感谢无所不卖的某宝和无所不知的某度。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三日不见,如九岁兮! “哎。” 谢思娴突然叹了口气。 苏雅娴抬眼看过去:“小小年纪,总是唉声叹气做什么?” 谢思娴摇晃着小脑袋,幽幽道:“一日不见,如三岁兮,三日不见,如九岁兮!” 苏雅娴不由被逗笑,她放下手里的书,侧过身望着小女儿:“娴娴想大哥了?” 谢思娴扬起小脸儿,一本正经道:“娘,大哥已经成了家,我一个姑娘家,不能总惦记着他了,我想的是嫂嫂!” 苏雅娴忍俊不禁,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我看你是惦记嫂嫂的好手艺吧。” “哪有!我就是想嫂嫂了,娘,我们都走了,万一大哥欺负嫂嫂,嫂嫂孤零零一个人,可怎么办哟?” 苏雅娴竟无言以对,将目光投向谢岱。 谢岱似有所觉,抬头看过来,道:“你便是在家,也帮不了你嫂嫂。” “……” 谢思娴小脑瓜子转了转,道:“但我可以帮嫂嫂跟爹和娘告状呀!” “你闲来无事不如跟你二哥多聊聊,这趟出来,可是要给他挑媳妇的,万一挑了个你不喜欢也不喜欢你的二嫂……” 谢思娴顿时一慌,对哦,她怎么给忘了! 给二哥找媳妇儿才是这趟出门最要紧的大事! 她务必要帮二哥挑一个跟嫂嫂那样人美心善还会讲故事做美食的好媳妇才行! “爹,娘,我要去后面的马车,跟哥哥们商量商量!” “去吧。” 苏雅娴眼睁睁看着谢岱三言两语将闺女打发走了,不由无语。 “你别老是作弄自己的孩子。” 谢岱道:“我作弄他们,总好过将来他们被旁人作弄。” 苏雅娴嗔道:“歪理!” 谢岱长臂一伸,将苏雅娴揽进怀里:“趁她不在,你再睡会儿,不然又该头疼了。” “我觉着我这头痛之症似乎好了,这次出门竟一次也不曾痛过。” 谢岱却只当这是苏雅娴的宽慰之语,并未往心里去,只顺着她道:“那更要好好休养,以便早日痊愈。” 苏雅娴笑了笑,靠在他身上,闭上了眼,轻声道:“我也有些想念乐儿了。” “再过两日就好了。” “怎么?” “等到了地方,夫人可就没功夫想谁了。” …… 在棉花田和育苗田里转悠了一趟,瞅着天色还早,齐乐乐几人又去摘了些桑叶备用。 等回到家,正好又到了喂桑叶的时间。 养蚕就是个绊人的细致活儿,一日四次必不可少的喂养,还要采摘桑叶、清洗晾晒工具,一天的功夫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耗过去了。 “这两块蚕匾的桑叶是不是剩得有些多?” 齐乐乐闻言看了过去:“确实比其他几块蚕匾剩得多了些。” 苏易忙道:“我早上才给它们扩座,会不会是我桑叶喂多了?” “你是按照一贯的比例来喂的吗?” 苏易毫不犹豫道:“对!不敢说分毫不差,至少八九不离十。” “那应该不是喂多了。”齐乐乐沉吟道:“有可能是要入眠蜕皮了。” “它们才孵出来几天,这就要蜕皮了?” 齐乐乐笑道:“蚕从孵化到结茧,笼统不过一月的功夫,算下来,确实几天就要蜕皮一次,蚁蚕一般三五天左右就开始第一次蜕皮了。” 苏易一脸受教的神情。 谢子安淡淡道:“书房里有养蚕的书籍。” 苏易愣一愣,随即道:“我稍后就去找来看。” 谢子安颔首。 谢子安默然无语:自己这是被大公子嫌弃了吧? 齐乐乐仔细看了看那两块蚕匾上的蚁蚕,发现上面不少蚁蚕的进食速度明显要慢一些,看来确实是要入眠了。 “今日我们大概要辛苦一些,把蚁蚕重新分一下,将进食减慢的蚁蚕放到一个蚕匾里去,尽量让他们同一时间蜕皮,不然不好处理。” “好。” 这是个麻烦事儿,但为了后期更好的管理,这个步骤必须要有。 齐乐乐有些懊恼,好些年没养蚕,都忘了这茬儿。 其实早在蚕卵孵化的时候就该将同一时间孵化出来的蚁蚕放在一起才是,而不是全部打散、胡乱扩座。导致如今出现一张蚕匾上半边桑叶被吃光,半边剩下不少,明显不均匀的现象。 谢子安似乎看出她的心思,道:“我们都是第一次养蚕,难免有所疏漏,多费些心思便是了。” 齐乐乐点点头:“嗯,回头我们把这些都记下来,往后就都是经验了。” 谢子安笑着应了:“好,我来记。” 三人仔细将蚁蚕整理了一遍,即将入眠的那两块蚕匾喂的桑叶少一些,其他的继续以往的量。 除此外,齐乐乐还拿了些石灰,往那两块蚕匾的蚁蚕上撒了些。 “这是作何用?” 齐乐乐道:“这是为了消毒,预防病害。” 谢子安点点头:“原来如此。” “这蚕架就要不够用了。” 苏易道:“今早匠人那边又送了三个过来,还说若是不够,只管跟他们说一声便是。我瞧着还够用,就没提。” “那就好。” 等从蚕房出来,下午已经过半,齐乐乐惦记着移栽棉花的事儿,又马不停蹄去了田地那边。 常庆生早已经将东西都准备好了,齐保江也已经等在那儿了,正好奇地拿着制钵器翻来覆去地看。 制钵器下部是如钵一样得铁皮筒体,上面连接着的是一个横杆,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只是什么东西?还挺趁手,是铁制的吧?” 常庆生道:“是制钵器,用来移栽棉花幼苗用的,具体如何用还得等大公子他们来了才知道。” 齐保江指了指远处:“这不就来了?” 没多久,齐保江就见识到这制钵器的妙用来。 只见齐乐乐小心地将棉苗套入铁皮筒体,然后双手撑在上面的横杆上用力往下压,把整个筒体都深深地插到土壤里面,然后再拉出筒体,这样棉花幼苗及其四周的泥土就被套出了地面,然后就可以种到棉花地里去了。 莫说齐保江,便是常庆生也不曾见过这种取苗的方式,不由暗暗称奇。 若是换了常庆云在此,怕是又要忍不住围着齐乐乐打转了。 谢子安也不嫌弃泥土脏手,俯身拿起那小小一株棉花苗,细细打量着根部那圆柱形的泥块儿。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的手不干净了! 齐乐乐一连打了三个,这才停了手,笑道:“大致就是这样,其实还挺好用的,就是要费些力气。” “庄稼人最不缺的就是力气了!”齐保江搓了搓手,跃跃欲试:“能不能让我也来试试?” 齐乐乐当即将手里的制钵器递了过去。 一旁的常庆生见状,也迫不及待拿起一个。 苏易仗着身手敏捷也抢了一个,结果还没来得及靠近育苗田呢,就见自家大公子慢悠悠朝他伸出了手。 苏易满眼深沉地看了眼田地里迎风摇曳的幼苗,默默将制钵器双手奉上。 谢子安掂量了一下,学着齐乐乐的动作,套住一棵幼苗,垂直往土里一压,再提出来,成功套出了一株棉花幼苗。 齐乐乐在一旁笑眯眯看着,问道:“感觉如何?” “倒确实不难,也算省时省力。” “对吧!这么多的幼苗,要是没有这个,光靠人一个个的挖,那得多费很多功夫呢!” 谢子安夸赞道:“夫人妙想。” 齐乐乐一本正经道:“这分明是相公从书上看来的!” “是是是,是我记错了。” 齐乐乐顿时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小巧的酒窝在颊边若隐若现。 谢子安看着她,也轻轻笑起来,带笑的眉眼里盛着满满的宠溺。 两人即便是站在人群中,却依然有种独特的气场,叫旁人不自觉回避。 苏易看着他们,思量许久,终究还是没勇气上前去讨要制钵器。 旁边齐保江和常庆生本就是庄稼人,自然很快掌握了技巧,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套着棉花幼苗。 就这么会儿功夫,原本还在田地里忙活的众人纷纷围了过来,看稀奇一般盯着育苗田里那几人手中的制钵器。 “这是个什么?瞧着好像还挺实用的。” 齐乐乐倒也没想瞒着,回道:“制钵器,起幼苗用的。” “这是铁制的吧?这么大一个可不便宜啊,就用来挖苗吗?” “用这个能更好的保全根须,免得挖的时候伤了苗。” 听了这话,大家纷纷道:“那确实是不错。” 谢家开辟育苗田育苗的事儿大家早就知道,对比之前用白布全铺育苗田的大手笔,如今专门造几个铁制的工具来挖苗也算不得什么了。 大家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一边忍不住眼馋。 常庆生大家还不太熟,但齐保江好歹是一个村儿里长大的,多少有几分面子情。 有那性子直的,直接张口讨要:“给我也试试呗。” 齐保江头也不抬:“不给!” 齐保江几个儿子看得眼热,却不敢开口,怕挨骂。 再说了,就自家亲爹那个性子,他不耍够是断然不会轮到他们这几个儿子的! 几人套苗的速度很快,不多时,旁边用来装棉花苗的篮筐就满了一筐,苏易不经意看到齐乐乐居然想要自己去提篮筐,忙伸手过去抢了来:“我来拎吧。” 齐乐乐点点头,转身往棉花田里走去。 两人这么一走,总算有人回过神来,杜秋亮扯着自家兄弟杜秋立连忙跟上:“少夫人,这棉花苗移栽可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齐乐乐回忆了一番,道:“倒也没什么特别,就是要把苗扶正,土压实,水浇透,此外,根不能露在外面。” 两人点点头,又看着齐乐乐种了两株幼苗,心里有了数,这才也跟着忙活起来。 大家围着看了一会儿,发现这玩意儿还真就是拿来挖苗的,也没什么特别稀奇,又不能讨一个来试试,便陆陆续续都散了。 只是心里少不得要感慨一番,这谢家不愧是出了进士老爷的人家儿,挖个苗都要制个工具来! 真是家大业大,银子多,能折腾! 难怪开私塾都不要束修! 齐乐乐其实多少也能看出大家的想法,只是她并没往心里去。 任何新事物的出现,都会有一个让人慢慢接受的过程。 只要有人觉得好用,愿意跟着来,那就是好事儿。 瞧,那齐保江不就已经打算也照着打两个供自家用了吗? 棉花幼苗的移栽其实是件辛苦活儿,便是有制钵器帮忙挖幼苗也很累,毕竟那一株株带土的幼苗都要靠箩筐一担担挑到棉花田里去。 更何况,那制钵器用久了,也会腰酸背痛。 到了这会儿,大家都轮流用上了制钵器。 只是没想到,效率最快的竟然是苏易,到底是练过武的,眼神好,暗劲儿足,一下一个,套得是又快又准。 齐乐乐一直在忙着移栽秧苗,偶尔还会趁着大家不注意往桶里添点儿空间里的泉水,以便棉花幼苗能更好的成长。 众人忙得热火朝天,就连谢子安都纡尊降贵,学着刨土种棉花幼苗了。 齐乐乐眼睁睁看着他绷着脸往坑里填土,明明很嫌弃却又要非要做,没来由地生出了些许心疼的滋味:“要不你来帮我浇水?” 谢子安挑了挑眉:“怎么?我哪里做得不对?” “不是,就是觉得你这双手,不应该参活在泥土里。” 谢子安目光落在齐乐乐的手上:“夫人的手可比我更娇嫩。” 齐乐乐直言道:“我打小玩泥巴长大的,也喜欢做这些事儿。你明明爱洁,就别难为自己了。真想帮忙干点儿事儿,你拎筐浇水不都行?再不济去套秧苗也好嘛。” 谢子安捻了捻指尖,笑道:“倒也不是难以忍受。” 齐乐乐毫不留情地戳破他:“你刚刚填土的时候,脸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哦?我脸上说什么了?” 齐乐乐道:“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黏糊糊脏兮兮的东西!我的手不干净了!以后还怎么拿笔写字!”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啊! “还请少夫人赐教。” 齐乐乐仔细回想了一番,才道:“那花茶出自一位女子之手,被她称之为‘工艺茶’,是用特殊的捆扎之法,将干花和经过特殊窨制的茶叶捆扎成茶球,茶叶为瓣,干花为芯,最终达到‘花在茶中开’的奇景。” 杜婆婆赞道:“此法当真是独具匠心,那位女子想必亦是蕙质兰心之辈。” 齐乐乐笑道:“她确实很厉害,不瞒婆婆,当初我得知其制作手法之后,也曾偷偷试过,却溃不成形。” “老身厚颜,恳请少夫人为老身示范一二。” “那您取些差点儿的茶叶和干花,如这杯花茶里的茶叶,可万万不要拿来被我糟蹋了。” 杜婆婆眼底的笑意不禁深了几分:“少夫人说笑了,能得少夫人亲手鞣制,是它们之幸。” 齐乐乐不由摸了摸鼻尖,求助的眼神看向谢子安。 谢子安道:“随意取些便是。” 杜婆婆应了一声,亲自去取茶叶,齐乐乐这才有空四下打量了一番。 这间茅草屋依着山脚而建,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这里面倒是温馨精致。触目所及,皆为花草之物,杂而不乱,香而不腻。 不多时,杜婆婆就出来了:“不知少夫人要用何种茶叶和干花,我各样皆取了一些。” 齐乐乐颔首,这工艺茶她当初跟室友一起折腾几次,说起来,大学那会儿,为了跟室友结交,她尝试了不少新东西,没想到如今陆续派上了用场,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先取茶叶,芽头对芽头、茶梗对茶梗,然后用棉线把它们捆起来,再把它的底部剪掉,形成一个中空的茶球形状。” “捆好以后的茶球翻过来,在茶叶的中间再放一朵干花,用细线把它缝好固定,茶叶把中间的花包裹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茶球了。” 齐乐乐做完,看着手里这个卖相着实称不上好看、不用泡就知道肯定见水散的茶球,略有些尴尬:“我技艺不精,这个做的太丑了,我看过别人做的,特别漂亮,还是画给你们看吧。” 谢子安挑了挑眉,低头抿了口茶,掩去了唇角的那丝笑意,某人当真是不自知,她画出来的,还真未必比她手里这个更好看。 却不料,下一刻,某人便走到他身旁:“不如相公来画一画?” 谢子安抬眼。 齐乐乐面上带着讨好,双手合十,小声道:“拜托!你画的比我好看。” 谢子安放下茶盏,淡淡道:“研墨。” 齐乐乐十分狗腿:“相公稍等,我这就给您研墨!” 苏易早就转过身,仔细研究房里的花花草草去了。杜婆婆老成持重,纵然心中惊讶,面上亦能不动声色,还转身冲秋叶和含霜使了个眼色。 秋叶含霜从震惊中回过神,忙低头去取笔墨纸砚。 齐乐乐亲自研好墨,双手托着笔递到谢子安跟前儿:“相公请。” 谢子安确实厉害,不过凭着齐乐乐的描述,以及那朵不甚美观的花球,就画出了齐乐乐想要的效果。 “就是这样!我见过的制作较好的花球就是这样的,等到沸水冲泡后,周边的茶叶以及中间的干花都会吸水膨胀,这时整个花球看起来就像是一团绿叶簇拥着盛开的花朵一样。” 杜婆婆道:“老身明白了,容老身钻研一二,再回禀少夫人。” “不急不急,这工艺茶只是闲聊罢了,婆婆您若感兴趣便试一试,不必过于费神。”齐乐乐道:“我今日来,一是为了那胰子,二是为了方子。” “可是胰子做的不对?” “不,是婆婆您做得太好了!” 见杜婆婆露出不解之色,齐乐乐又道:“这胰子并非只是家用,我还想大量制作拿去出售,所以在原料成本上,需要稍稍削减几分。” 杜婆婆当即取了方子,细细说与齐乐乐听了。 那一大串的香料名字听得齐乐乐心肝儿都在发颤,就这种成本,得卖多少银子才能不亏本儿? “杜婆婆,您可试过用油来浸泡鲜花。” 杜婆婆道:“少夫人请随我来。” 齐乐乐跟着她进了里屋,只见那屋子一侧摆满了各种广口瓶,瓶身前摆放着不同的干花。 秋叶和含霜将其中一个广口瓶的瓶盖揭开,一股浓郁悠长的玫瑰花香逸散开来,齐乐乐鼻尖一动:“这是玫瑰浸泡油?” 杜婆婆颔首:“少夫人要的可是这种?” 齐乐乐是真的没想到杜婆婆竟然会做鲜花浸泡油,那想必其他护肤的方子也有不少,也是她糊涂,就看苏雅娴明明生了四个孩子了,面上肌肤却仍旧能打,就该猜到她是有护肤秘籍的! 她不由暗自庆幸,得亏今天她来了一趟,若是直接将那些网上誊抄来的护肤方子给了杜婆婆,那可真是班门弄斧了! 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啊! “少夫人?” 齐乐乐回过神,道:“就是这个!婆婆,其实胰子里的香料用这些浸泡油替代就可以了,不同的浸泡油制出不同味道的胰子,拿来出售正合适不过!” 杜婆婆笑道:“若能如此,那成本倒确实低了许多。” “只是这样的话,会不会太辛苦您了?这鲜花浸泡油制作不易。” “左右不过是摘些鲜花的功夫,不费事的。”杜婆婆道:“况且,还有她们在呢。” 齐乐乐点点头,也不再多提,将来胰子若是要大量生产,肯定还要增加人手,这事儿回头跟谢子安商量了再说。 “方才听闻少夫人是为了方子而来,不知可否与老身说一说。” 齐乐乐这会儿可不敢托大,先问了一句:“不知婆婆所制口脂用何原料增色?” 杜婆婆张口便答:“大都用朱砂、紫草、红蓝花、蜀葵花、黑豆皮、石榴、苏方木、凤仙花。” 言罢,也不等齐乐乐再问,便将口脂的做法细细说了。 齐乐乐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终于从繁复的步骤里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听完之后,齐乐乐心下稍安,还好还好,护肤是不指望了,但口红还是能搏一搏的。 “婆婆,我这里有个口脂的方子。” 第一百六十八章 那婚约不是一早不作数了? 噗哧。 声音一出,苏易顿觉不妙,连忙放下手里的箩筐,转身就跑,唯恐被谢子安迁怒。 谢子安:“……” 他一早料到会听到些与众不同的话,却没想到这话术会是如此清奇,竟叫他无言以对。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如今沾满了黄褐色的泥土,甚至连指甲缝里都有,确实不干净了。 但,也不至于就不能再提笔写字了吧? 到底是没经历过网络大冲洗的古人,齐乐乐看到他这反应,抿着唇偷偷乐,眼底好似有细碎的星光。 谢子安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逗弄了,他垂眼笑了笑,伸手又捧起一株幼苗。 “你还要种吗?” “既然已经不干净了,何不继续?”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齐乐乐盯着看了一会儿,就见谢子安面上的神情比之前轻松多了,唇角隐约还微微上翘,似乎带了些许愉悦。 人家都想开了不在意了,齐乐乐自然也就不多说了,继续干活儿呗! 只是苦了苏易,他远远看着那两人和谐的身影,脑子里不断飘过那句话,偏又不敢再过去继续偷听。 众人忙忙碌碌小半天的功夫,眼看天都要黑透了,这才不得不停下,等明日一早再来。 齐乐乐已经许久没有如此辛苦地劳作过了,起身的时候发觉自己腰酸背痛,腿脚还因为发麻没了知觉。 幸亏谢子言眼明手快,及时伸出胳膊让她搭了一把,不然怕是得当场跪了。 明明大家干的活儿都是差不多的,苏易就不提了,到底年轻,又是个练家子,活蹦乱跳的,一点都不叫人意外。 可谢子安居然也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仿佛这半个下午不是在干农活儿,而是读了本书练了一会子字,这合理吗? 再看看自己,腰酸背痛腿抽筋,身体仿佛被掏空,齐乐乐默默望了望天,觉得这身子骨儿实在是差得太远,得练! 晚饭齐乐乐是断然没力气再去做了,便同大家一道,去了王叔的院子里用的晚饭。 烧饭的是杜秋亮的二妹杜秋蓉,手艺比起王婶略有些不如,但也算不错,再加上又累又饿,齐乐乐足足吃了一大碗,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筷。 等回到家,三人一头扎进蚕房里,发现入眠的蚁蚕越来越多了,不少蚕匾上都剩了很多桑叶。 齐乐乐道:“这几块蚕匾今日换过之后,这一两日就不必再动它们了,等蜕皮完了再说。” “那还需要添桑叶吗?” “要添的,但不能太多,不然压住了蚁蚕,不利于蜕皮。” “好。” 等到回了房,谢子安问:“明日还去吗?” “当然要去啊,还剩那么多秧苗等着移栽呢!” 齐乐乐正色道:“种庄稼是要看天吃饭的,趁着近日天气晴朗,得尽快把秧苗移栽到地里去,让他们尽早适应新的土壤环境,不然回头一场连绵的春雨下来,怕是又得死一波。” 谢子安似乎并不意外,颔首道:“今晚不练字,早些歇着,明日一早同去。” 齐乐乐惊讶道:“你还要去?”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隔了八丈远闻着点儿生物肥的味道,死活不肯靠近不说,还忽悠弟弟们去干活儿,如今竟然愿意下地干活儿! 谢子安偏头看向她:“夫人不是说我已经不干净了?笔都不能拿了,岂能再嫌弃务农?” 齐乐乐差点儿被茶水呛到:“你还记着呢?” 谢子安笑道:“夫人教诲,自是要铭记于心。” 齐乐乐放下茶杯,伸手去拉谢子安的手:“白日里我是逗你玩的!可不许往心里去,你的手怎能不执笔呢?” 谢子安轻笑,反手一握,顺势将人拉进怀里,抱起来往床边走。 “笑什么呢!快说话!” 谢子安将她压进被褥里,里里外外亲了一轮,才道:“夫人有令,岂敢不从?” 齐乐乐被亲的气喘吁吁,闻言瞪了他一眼,气不过又捶了他几下,这人心眼子怎么那么多! 谢子安眸光微暗,正要压着某人再亲一会儿,却见她突然蹙了眉暗吸了口气:“怎么?” 齐乐乐皱着脸:“腰有点酸胀。” 谢子安忙坐起了身:“我给你揉一揉。” 齐乐乐怀疑地看着他:“你行吗?” 谢子安挑眉:“为夫行不行,夫人难道不知?” 流氓! 齐乐乐果断转过身去趴在床上:“揉吧。” 谢子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抬手摁了下去。 “嗯~~~啊~~~轻点儿啊!” 苏易一个没留神,差点儿从屋顶滑下去。 这,这,这是他能听的? 这都累了一天了,大公子竟然还不放过少夫人? 苏正涛似乎也觉得没法儿听,转身飘走了,徒留苏易在屋顶一头凌乱。 我的亲爹!您倒是把话说完了再走啊! 大公子的未婚妻怎么了? 不对啊,大公子那婚约不是一早就不作数了吗? 他们怎么还有脸提? …… 送走不知第几位媒人,尤清芸的脸色透出几分疲惫。 杜兰秋看在眼里,悔在心里。 没来由想起当初齐乐乐劝她的话,也真正体会到,招赘婿这条路,当真是下下之策! 见女儿一脸愧疚、手足无措地模样,尤清芸不免心疼,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只要熬过这阵子,大家都知道你只是一时糊涂,便不会再有人来说媒了。” “娘,都是我不好,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尤清芸轻轻拍拍她的手:“你我母女,说这些话做什么?” 杜兰秋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些什么。 这时,院门再度被敲响,外面传来齐小金的声音:“婶儿,兰秋在吗?” 尤清芸同杜兰秋对视片刻,将她往外推了推:“去吧。” 杜兰秋抹去眼底的泪花,这才走过去,打开了院门:“你怎么来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齐小金的目光落在一旁,将手里拎着的东西往前递了递。 “昨日我去湖里钓了些鱼,给你和婶儿送两条。” 杜兰秋没接:“不用,你还是拿回去吧。” “家里有呢,拿着吧。” 杜兰秋垂眼看了看那两条鱼,突然抬头,问道:“你今日来这一趟,到底是为的什么?” 齐小金的眼神终于落在她身上。 面前的人眼角微红,眼底透着些许青色,整个面容都带了几分憔悴,倒让齐小金原本踌躇的心多了几分坚定。 “我今日来,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杜兰秋问道:“什么?” 齐小金认真道:“那几个人都不是良人,他们有的好吃懒做,有的只是不想征兵,而家里又拿不出银子。” 杜兰秋愣了愣,才明白齐小金指的是什么,一时间脑子有些懵,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 齐小金抿了抿唇,道:“从知道你想找赘婿,我就留心了。” 杜兰秋只觉得胸口憋闷的厉害,好一会儿才闷声道:“不关你的事!” “我……” 杜兰秋却不想再听,干脆利落地转过身,一把拍上了门板,只留下冷冷一句话:“你走吧。” 齐小金的眼底闪过一抹痛楚,他将鱼放在门边,低声道:“这鱼是你和婶儿爱吃的,我放在门边了,你不想见我,我不来便是了。” 杜兰秋靠在门上,仰着头,眼底一片氤氲。 “你是个好姑娘,早晚会遇到真心待你好的人,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眼泪终究忍不住,顺着眼角滚滚而下,杜兰秋很想问他一句,可终究没能开口。 齐小金没有等到回应,他垂着头,转身默默离去。 许久,杜兰秋打开院门,看着静静躺在那的两条鱼,心里仿佛被刀割一般钝痛。 当初,她爹杜秀才还在的时候,齐小金但凡得了些什么,总会送些过来。 这一送就是十余年,哪怕她爹杳无音信,也从不间隔。 直到两年前,陈氏态度强势地斩断了他们两人之间可能有的姻缘,两人才彻底断了来往。 时隔两年,齐小金居然又开始送东西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 齐乐乐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有了思绪。 昨晚谢子安说要给她按一按后腰,起初的时候胀痛得厉害,后来却又觉得舒服得冒泡,再加上确实累了一天,竟然就那样被谢子安按着按着给按睡着了! 糟了!蚕房忘了去! 齐乐乐忙起身,匆匆梳洗过后就往蚕房那边快步走去,果然在里面瞧见谢子安和苏易的身影。 “你醒了?” 齐乐乐应了一声,又问:“它们怎么样了?” “都不怎么动了,昨晚添的叶子也没见少多少,我瞧着有一些已经昂起了脑袋,是要蜕皮了吧?” 齐乐乐凑过去看了下,原本时刻在动的桑叶堆如今静悄悄的,露在桑叶外面的那些蚁蚕,有不少正昂着头,一动也不动,确实是休眠蜕皮的姿势。 “对!暂且不必动它们了,等蜕皮完了我们再换匾添桑叶。” 齐乐乐说完,又问:“其他的蚁蚕都除沙换匾了吗?” 谢子安正饶有兴致地盯着入眠的蚁蚕,似乎没听进齐乐乐的问话。 苏易见状,回道:“已经换过了,还扩了座。” 齐乐乐点点头。 谢子安好奇问道:“它为何是这般姿势?” 齐乐乐笑道:“大约是因为蜕皮是从头开始的?所以昂着脑袋比较好使劲儿?” 谢子安抬手指了指其中一条蚁蚕,压低了声音问:“这条是不是已经开始蜕皮了?” 齐乐乐凑过去看了一会儿:“好像是的,你看它头上有个小黄点,那就表示要开始蜕皮了。” 听到这话,苏易也转头看了过去,果然瞧见了那条蚁蚕头顶上的小点点。 三个人凑在一起盯着那条蚁蚕看了半晌。 苏易忍不住道:“我看它似乎好像并没有动。” “蜕皮得要一天一夜呢,这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正常。”齐乐乐拍了拍谢子安:“你是留在这儿继续看,还是与我一道去地里?” 谢子安站直了身子:“走吧。” 三人走到地里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忙活好一会儿了。 苏易对套苗兴趣不减,二话不说就去讨了个制钵器套苗,齐乐乐和谢子安则继续蹲在地里种苗。 若是常庆云在这里,怕是还会上前劝上一劝,但常庆生可没这个胆子。 那可是大公子!他想做的事,谁敢拦?便是那少夫人,也不是随随便便能置喙的! 杜秋亮远远看着那两道身影,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第一百三十七章 露馅儿 “婆婆可以试试以蜂蜡替换牛髓牛油,以花卉浸泡油替换香酒。” “蜂蜡?” 齐乐乐颔首:“比之牛髓,蜂蜡更滋润肌肤,也更具养颜之效。” 杜婆婆细细看了齐乐乐给她的方子,心道这法子倒是比她所用之法简单得多。 “容老身试上一试。” “好。”齐乐乐想了想,又道:“此外,据我所知,朱砂虽然可以入药,但不宜长期食用,是以我想着,口脂着色还是用植物花卉更为妥当,婆婆以为呢?” 杜婆婆面容一肃:“老身见识浅薄,不知朱砂不能常用,多亏少夫人提点!”说着,还同齐乐乐躬身行礼。 齐乐乐忙侧身躲了躲,道:“婆婆不必如此,口脂里的朱砂含量稀少,便是日日用也未必与身体有损,我只是为防万一,才有此一说。”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老身日后不用朱砂便是。少夫人可知,还有其他不宜久用之物?” 齐乐乐道:“倒确实有一物,铅粉。与朱砂一样,可入药,但不宜多用。多用会中毒,面色转青。” 杜婆婆微微一惊:“面色转青竟是铅粉之故?” “面色转青未必是铅粉所致,但铅粉中毒的话,确实会使人面色转青。” 杜婆婆心下有些后怕:“我曾见过。” “也不是人人都会中毒的,您莫慌,我们日后不用便是。” 杜婆婆连连点头:“可还有其他不可用之物?” 齐乐乐道:“其他的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若只是极少量的添加,想必也无大碍。” “少夫人若是想起,请务必告知老身。” “好,我若想起,一定告知您。” 杜婆婆心下稍定,见齐乐乐目光不经意看向各处,便自觉同她说起自己多年私藏。 秋叶和含霜默不作声,只在杜婆婆提到某物的时候,乖巧上前取下送到齐乐乐眼前。 各类胭脂水粉、各种功效的护肤膏、打理头发的香泽,洗发沐浴用的澡豆,几乎应有尽有。 着实让齐乐乐大开眼界,才知道苏雅娴先前送给她的竟然都是些好东西! 杜婆婆不仅制出了各种草药花卉的浸泡油、还蒸馏了不少花露。 齐乐乐看着那小巧古朴的蒸馏器皿,心下不由再度感叹起古人的智慧。 杜婆婆却道:“不知为何,老身蒸馏而出的花露,始终不如域外所制,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 十有八九是设备不对。 但这话齐乐乐却没说出口,她倒是知道实验室里的蒸馏设备该怎么做,但是这里暂时还没有能做蒸馏设备的玻璃,只有铅钡玻璃,也称之为琉璃,两者相去甚远。 既然做不出,那还是不提为好。 所幸杜婆婆也只是随口一说,很快又提及下一物。 “夫人,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齐乐乐下意识看向窗外,可惜只看到一片茫茫雾色,倒当真不知此刻是何时。 等到上了马车,齐乐乐才知道竟然已经快到申时了,她竟不知不觉呆了大半日的功夫。 “杜婆婆当真是厉害!” 谢子安道:“她或许也正在夸夫人奇思妙想。” “那不一样!我的奇思妙想都是从旁人那儿看来的,杜婆婆那样的才是真本事!” “莫要妄自菲薄。”谢子安捏了捏她的脸颊:“在我看来,你很好。” 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撩人! 齐乐乐偏过头,躲开他的手:“我突然想起来,制肥皂要用猪油,尚且还好采买,但制胰子需要猪胰脏,怕是没办法大量制作。” “那便卖贵些,总不能耽搁夫人数银子不是?” “奸商!” 谢子安伸手揽住齐乐乐的腰身,侧身缓缓压过去:“夫人说什么?雨下得太大,为夫没听清。” 齐乐乐道:“我夸相公真厉害!画出来的花球惟妙惟肖。” 谢子安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意有所指道:“那夫人打算如何奖赏为夫?” 齐乐乐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正色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嗯?” “你以前明明是个君子的。” 谢子安笑道:“我何时成了君子?我竟不知?” “你我初相识时,明明举止端庄、进退有度,有谦谦君子之风。” “如今呢?” “好似登徒浪子!” 这些话是他能听的吗? 驾着马车的苏易默默望天,恨不得缩地成寸,立马到家,他也好躲远点。 最终,齐乐乐为她的一时口快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谢子安身体力行地告诉她何为登徒浪子。 马车到家之后,齐乐乐是被谢子安抱着进院子的。 “嫂嫂怎么啦?” 谢子安道:“嘘,她今日累着了,路上睡着了。” 谢思娴一听,点点小脑袋,轻手轻脚地走了。 齐乐乐紧闭地眼皮轻轻颤了颤,蜷缩的手痒痒得不行,恨不得掐上一把。 等回到房间被放到床上,齐乐乐当即往里滚了一圈儿,只拿背影对着某人,以示抗议。 谢子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没再去招惹她,而是转身坐到书桌前,提起了笔。 ‘你我初相识时,明明举止端庄、进退有度,有谦谦君子之风。’ 当初,他们一家初到此地,他驾着马车,齐乐乐挽着食盒走在路边。 那日下马车问路的是谢子言,何来他举止端庄、进退有度之说? 第一百七十章 该不会是谢家准备的小妾吧? 里正回去后,同族里长老们商量了一番,最终选定了一个吉日,准备开始建私塾了。 这一日,里正将村里所有人家都召集到祠堂外的空地上,大声公布了要建私塾的事。 人群里顿时一阵喧哗,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这件大喜事终于要落地了! 那可是堂堂进士老爷啊!他们村儿有了进士老爷开的私塾,将来指不定能再出几个有出息的孩子呢! 里正任由大家乐了一会儿,才再度开口:“谢老爷的人品学问,想必大家也都是清楚的,他愿意开私塾,那是我们村儿全村人的大福气!” 众人纷纷迎合,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哪怕谢家今日并没有人在场,也抵不住大家的热情。 里正等着大家伙儿热闹完,又道:“这次建私塾是件大事,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此言一出,原本喧闹的氛围顿时冷却不少,出力还好说,但还要出银子,那可就…… 里正心里也清楚,他环顾一周,语重心长道:“我知道大家今年的日子都不大好过,族里也不要求大家必须出多少,但多少要有点表示,出多出少总归是个心意,回头不够的,族里会补上。” 听到这话,大家才纷纷松了口气。 要是搁在以前,每家出点儿银子倒也不是出不起。 但今年不一样,朝廷在打仗,还要征兵,几乎每户都得准备二十两银子去抵扣,此外,还要多囤些粮食才能安心。 这样一折腾,谁家都不敢说自己手头还宽裕。 里正其实也都明白,族里的长老们也早有所料,所以只让大家自个儿看着办。 “三天后就是长老们挑好的动工吉日,有功夫力气帮忙的这两天来跟我通个气儿,回头也好安排。” “我们尽快把私塾建好,也能早日让孩子们念书不是?” “是!” 这事儿说完,里正又把家里领了蚕种的人家留下了。 这两天天气转暖,有不少人家的蚕卵孵出了蚁蚕。 里正找了木匠按照上次谢子安给的图纸制出了工具,用了两日觉得十分趁手,便打算趁着这个机会给大家伙儿说说。 用不用是他们的事儿,但有这种好东西,还是要让大家知道的好。 里正没贪墨功劳,把工具的来处说了。 陈氏和刘氏也是到了这会儿才知道谢家养蚕用的还是跟他们都不一样的工具。 两人倒是没多想,毕竟四丫已经教了她提前孵蚕种的法子,比别人家可早了好些天呢! 但架不住有人心里发酸、说三道四。 “啧啧,这四丫的口风可真是紧啊,连自己的娘家都不漏半点儿!” “要不是会顾家,谢家能那么看重她?” “看不看重的,隔着那几道墙,我们哪儿知道呢?”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谢家小子去哪儿都带着她,小两口儿感情好着呢!” “那还不是看四丫模样生得好?” “说到模样,我前些天还瞧见一个蒙面的老婆子带着两个比四丫还好看的双生丫头进了谢家呢!” 不远处的陈氏心里一跳,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还有这事儿?” “刚刚我还瞧见了呢!” “你也看到了?” “是啊,一个白头发的老婆子带着两个丫头。我没瞧见脸,不过看那身子就觉得是个好看的!” “对对!那蒙面老婆子就是头发花白。” “嚯!那该不会是谢家给谢家小子准备的小妾吧?” “不会吧?” “怎么不会?那些个有钱的人家,谁不养个小妾什么的。” “也许是谢家给他们家老二相看的媳妇呢?” “绝对不是!那两个丫头看着比四丫还大呢。再说了,谁家相看媳妇会同时找两个一模一样的啊!难不成两个同时娶?” “啧啧,四丫的日子怕是真的不好过咯!” “你们可少说两句吧!”有人听不下去了,道:“四丫现在可是进士老爷家的媳妇儿,还是长媳!再不好过,也轮不到你们来嚼舌根!” “就是!你们怕是没听到吧?谢家请的那些个长工,可都是规规矩矩喊四丫少夫人的!” “回头让四丫知道,在谢老爷跟前告上一状,指不定回头私塾里就没你们家孩子的位置了!” 先前说话的妇人门顿时有些慌了:“不过就是那么一说,你当什么真呢!” “四丫又不在这儿,你做出这副护犊子的样子给谁看?” “当初你可没少编排她,现在倒是知道上赶着讨好了!” 几人七嘴八舌,陈氏却陷入了沉思。 …… 齐乐乐并不知道自己成了话题中心的人物,这会儿她正等着见新来投奔的人呢。 里正一早也是派人来谢家请过他们的。 但在得知今日集体会议的主要内容之后,齐乐乐几乎可以想见他们在场的情形,定然是要被全村的人围着各种夸。 画面实在太美,齐乐乐不敢多想,果断摇头拒绝,谢子安见状,似乎也猜到什么,便寻了个借口推了里正的邀请。 今日投奔而来的有六个人,其中四人具是中年汉子,看着一副精壮的模样,想来应该是做事的好手。 另外两人是一对兄弟,看着年纪不大,应当也就双十出头。 模样白净,斯斯文文,应当不是做体力活儿的。 等到谢子安将那六人介绍完之后,齐乐乐心道果然如此,那四个中年汉子都是畜牧的好手,正好安置在牲畜棚那边的宅子里。 至于那兄弟二人,则是奉上了两样自己制作的物件。 齐乐乐好奇地探头看过去,待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不由心头大震。 抬头再看那两人的时候,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谢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底蕴? 那盒子里装的赫然是一对象牙套球! 象牙套球可是具有“鬼工球”之称的神器啊! 这两人刚刚怎么说的来着? 是他们自己制作的物件儿! 用如此轻飘飘的语气来描述象牙套球,真的好吗? 齐乐乐看向谢子安的眼神瞬间变得火热,你们谢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底蕴,竟然能养着如此高精尖人才? 谢子安看了她一眼,伸手将那两个象牙套球拿在手里把玩着,好似全然没察觉到某人难以置信的眼神。 “你们一路过来也辛苦了,先去歇歇吧。” 六人齐齐应“是。” 还是齐乐乐想起来,问了一句:“他们安排在哪里住下?” 谢子安道:“苏叔会安排的。” 苏叔?苏正涛? 齐乐乐下意识就想要往屋顶上看,眼角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顿时吓了一跳,这人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她转头看过去,微微一愣。 她先前也是见过苏正涛的,不过那时只是匆匆扫了两眼,对方的衣着打扮也很朴素,齐乐乐只记得那是个不输于谢岱的中年帅大叔,今日再见,才惊觉对方的美貌。 不同于谢岱那俊逸大气的五官和气场,苏正涛的骨相过于精致小巧,说一句男生女相都不为过。 偏生苏正涛还不在意,那一身衣裳,端看衣领,层层叠叠,还用银丝线绣着暗纹,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将他本就精致得过分的五官衬得愈发贵气逼人。 明明是三十而立的年纪,却看不出多少岁月留下的痕迹,说他是苏易的大哥都不觉违和。 顶着这张脸,居然还想去闯荡江湖? 齐乐乐觉得自己多少能体会到苏爷的无奈了。 正想着,手里突然一沉,齐乐乐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下一刻却吓得心惊肉跳,直到手忙脚乱将那象牙套球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才稍稍安心。 苏正涛面色冷清,冲着谢子安和齐乐乐颔首示意,带着六人转身就走,干脆利落,一派高人风范。 只是一想到这样一个高冷的美大叔,骨子里竟然是个向往江湖的中二少年,齐乐乐就忍不住想笑,她不由看向苏易,这孩子倒是会长,明明跟他爹有七八分的相似,却丝毫不见女气,只有一股子少年英气。 苏易被这眼神看得发毛,忙寻了个借口溜了。 “夫人笑什么呢?” 齐乐乐压低了声音道:“自从听你说了苏叔的事儿之后,我看到他就忍不住会想,还好苏易不像他。” “你道苏家为何要将苏易这么一个独子送到我们家养?” “不是因为苏爷托付爹看着苏叔?” 谢子安道:“那为何他不是跟苏叔住,而是跟在我身边?” “他不是你表弟么?跟你亲近也正常啊。” “那是对外的说法,苏爷又不是我外公。”谢子安笑道:“因为苏家没人能镇住他。” 齐乐乐不信:“那孩子不是挺乖的吗?” 谢子安轻轻笑了一声:“你当他五岁那年说要带苏叔去闯荡江湖是因为孝顺?” 齐乐乐道:“难道他自己也想去?” “他三岁就会掏鸟窝,五岁就敢抓蛇,八岁那年就不怕苏叔打他了,十岁那年苏爷都逮不住他了。” 齐乐乐:“……” “苏叔偷偷溜出去,苏叔三日必能追回他,但苏易要是跑了,三个月都未必能查到他行踪。” 齐乐乐:“……” 可怜的苏爷,操心儿子不说,还得操心孙子! 谢子安晃了晃手里的象牙套球,转开了话题:“夫人知道这是何物?” 他不提还好,一提齐乐乐就来气。 “你赶紧给我放到盒子里去!你知道这东西有多精贵吗!” 谢子安从善如流,将象牙套球放回盒子里,嘴里却道:“夫人若是喜欢……” “我不喜欢!”齐乐乐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有这两个就足够了!” 这是她配拥有的吗?这搁在她原来的世界那都是能进博物馆的存在! 谢子安笑了笑:“这两个同心球,一个三层,一个四层,虽然工艺精湛、雕工细腻,却还算不上珍宝。” 听他这么说,齐乐乐忍不住捧起一颗,仔细看起来。 这象牙套球的表面刻镂着各式浮雕花纹,里面交错重叠,玲珑精致。 球体从外到里,由数层空心球连续套成,外观看来只是一个球体,但层内有层。 其中的每个球均能自由转动,且具同一圆心。并且象牙球里外每一套球均雕镂着精美繁复的纹饰。 那两个年轻人送的这两个象牙套球,大约只有成年壮汉半个拳头大小,一个里面雕刻的是山水人物,一个则是百花之景。 哪怕只有三五层,在齐乐乐看来,依然是巧夺天工。 而且,在这象牙套球最里面,竟然还有个小铃铛,摇动的时候清脆作响,十分悦耳。 “夫人若是喜欢,可制成坠子,倒也合适。” 齐乐乐果断摇头:“不!我属貔貅的!好东西要藏起来!” 把这象牙套球拿来当坠子挂? 齐乐乐表示: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夫人还有什么想问的?我必当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齐乐乐抿了抿唇,暗道:我想问的多了! 想问你谢家到底是怎样的世家贵族,才能养出你们这一家子的性子,才会有这么多人才死心塌地追着你们当家仆? 还想问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才能让大家对你如此恭敬有加? 可这些答案知道了又怎样? 以她对这个世界浅薄的认知,便是说了,大约也只知道谢家是真正的豪门,更多的也未必能明白吧? 倒不如就这么顺其自然把日子过下去,互相一点点地交换彼此的底牌,一步步揭开谜底。 而且,她能感觉到,谢子安并没有刻意对她隐瞒什么,反而是在逐步向她展示自己隐秘的一面,以及谢家的种种。 就像她也在对谢子安渐渐敞开心怀。 如此,便足够了! 最终,齐乐乐开口问道:“这两人技艺如此高超,我们要给多少月钱才合适?”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只因你我同命相连! 齐乐乐气着气着竟睡着了,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躺在床上,目光所及一片昏黑,四周悄然无声,只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齐乐乐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依稀以为自己回到了外婆的农家小院。 也不知道这会儿是什么时候,外婆在哪里? 看这黑乎乎的,应该是半夜吧? 躺着躺着,齐乐乐渐渐恢复清明。 这哪里是什么外婆的小院,她都已经不在那个世界,永远也回不去那个小院了,而她的外婆,也早已故去,再也见不到了。 胸口好似被大锤砸了一般闷痛,悲伤如潮水般奔涌而来,眼泪不知不觉滚滚而下,对至亲的思念之情,在这个寂静的雨夜达到了顶峰。 谢子安轻轻推门而入时,听到屋里一阵低低的压抑哀伤的抽噎声,他快步走到床边,将人揽进怀里:“怎么哭了?” 这一声,好似撕开了齐乐乐心头的一道口子,满腔哀愁有了宣泄之处,她埋首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这不是齐乐乐第一次在他怀里哭,却是头一回哭得这般哀伤,连带着谢子安的心都被牵动起来,隐隐发痛。 他不禁想起齐乐乐刚嫁过来时哭的那一场,也是来得突然,哭得伤心,却又远不及今日这一回。 她的妻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心底又压着怎样的心事,才会哭得如此孤苦无助? 而明明有如此心事,平日里却又分毫不显。 这一哭便是许久,直到最后,谢子安担心她哭伤了身子,低头细细吻着她的眼睛,才叫她慢慢止了哭。 哭得太狠,一时半会儿难以停下,齐乐乐抽抽噎噎,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刚、刚刚、我做了噩、噩梦。” 谢子安没有追问,只柔声道:“是我不好,该陪着你的。” 齐乐乐摇摇头,眼泪却仍时不时地滚一行。 谢子安抱着她坐到软榻上,伸手推开了窗户,凉风夹着湿意吹了进来,带走了室内的沉闷之气。 “唐先生近来不得闲,便让子卓回来小住几日,我刚刚与他说话去了。” 齐乐乐抽了抽鼻子:“子卓回了?我去见见他吧。” “爹今晚要考校他的功课,明日再见吧。”谢子安说着,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道:“你若是这副模样去见他,明日大家怕是都要怪我欺负你了。” 齐乐乐唇角动了动,正想要解释两句,却又觉得多余。 “这雨一时半刻怕是不会停了,葡萄苗才刚刚下种,不知会不会被淹死。” 齐乐乐咽下唇边的话,摇摇头:“排水做得好,应当不会,只是回头要适当追点肥,泥土也要松一松。” “那就好。”谢子安又问:“饿不饿?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你做给我吃吗?” 齐乐乐说完,觉得不妥当,改口道:“等会儿我自己去下碗面吃就好了。” 谢子安笑起来:“今日子卓回来,王婶准备了不少饭菜,给你也留了。若想吃我做的,改日可好?” 齐乐乐自是点头说好。 见她情绪已经稳定,眼底也不见泪痕,谢子安这才放开她,起身点了烛火,又叮嘱了两句才去了厨房,将温着的饭菜端回了房里。 齐乐乐起身洗脸,发觉眼睛有些疼,想来是刚刚哭得太狠,也不知道明早起来会不会红肿。 饭菜十分丰盛,齐乐乐闻着食物的香气儿,终于后知后觉出了饿,白天在杜婆婆那儿喝了不少茶水,傍晚又直接睡过去,刚刚还哭了一场,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谢子安也拿了碗筷陪她一起吃。 饿得时候那是吃什么都香,更何况王婶的手艺本就不差,齐乐乐一连吃了两碗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了碗筷,照说她还能再吃些的,但这会儿太晚了,晚上还得睡觉呢!不能再吃了! 吃过饭,碗筷都是谢子安送回厨房的,只因齐乐乐这会儿红着眼圈儿沙哑着嗓音,着实不能见人。 谢子安再回来时,手上拿了两个鸡蛋:“过来躺下。” 齐乐乐乖乖坐过去,躺在软榻上。 “闭眼。” 不多时,便感受上一股子温热在眼周打转,谢子安的声音在头顶想起:“这是葛大夫教的法子,可以消肿止痛。” 齐乐乐觉得这鸡蛋也许有些烫了,不然怎么眼圈儿又在发热呢? 许是谢子安太温柔,许是这个雨夜太勾人心绪,许是对外婆的思念太深,齐乐乐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我刚刚,梦到了我外婆。” “外婆?” 齐乐乐道:“我在那个世界,好像经历了另外一个人生。” “在那里,我也有爹娘,他们未婚有子,但我爹和他家不承认我的存在,我娘也不想要我,把我扔给了外婆,外婆对我很好,她一个人辛辛苦苦把我带大。后来我终于长大了,可外婆也去世了,没两年,我回到了这个世界。” 说完,久久没有得到答复,齐乐乐有些不安,正想要睁开眼,却在听到谢子安的话后愣住了。 “我原也不是爹娘的孩子。” 谢子安的声音有些低沉,带了些说不出的情绪:“我亲生父亲有许多孩子,我亲生母亲原有一个儿子,担心我成为他们母子争权夺利的累赘,在我出生后就将我交给爹娘了。” “我亲生父亲也许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齐乐乐心里一紧。 “当初,你问我为何救你、娶你。” “是因为你我同命相连。” 齐乐乐下意识握住他的手,睁开眼:“你比我幸运,你有爹娘。” “如今,他们也是你的爹娘。” 齐乐乐点点头:“嗯。” “爹刚刚还问了,数学后面的内容何时能给他?” 齐乐乐:“……” 第一百七十二章 慧极必伤,死局! 面前的丫头,时而糊涂得可爱、时而又敏锐得惊人。 世人大都是知道的越多,想要知道的也就越多,更何况是与自己余生休戚相关的事。 她却偏偏相反,当初嫁他时,几次三番地求证,非要问个清楚明白;如今嫁过来,知道得多了,反而更加随性,好似万事皆可。 有妻如此,何其有趣! 谢子安静静地看着齐乐乐,片刻后,露出一个清浅地笑容:“夫人做主便是。” 齐乐乐真心实意道:“其他人我倒是可以做主,但这两个真不行,他们这手艺,在我看来,那得被供起来才行。” 谢子安被这说辞逗笑:“大可不必,他们自幼在谢家长大,连师父都是谢家给他们寻来的,更不提那些练手的工具和各类宝物。” “夫人给旁人多少,同样给他们多少便是。” 原来是自主培养的人才,不是外聘人员,难怪了! 齐乐乐不由问:“你把他们招来,真的不会耽误他们吗?” “夫人总有奇思妙想,如螺旋那般我倒是可以一试,但更精妙的东西,还得让行家来。”谢子安笑道:“不必担心,新起的宅子里,有三间房是专门留给他们的。” 齐乐乐这才点点头:“那好吧。” “有景延和景越在,软玉非烟和云柯鹿梦很快就能制出来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 “棉花幼苗今天下午应该就能全部移栽完了,明儿我们就去找杜婆婆吧!” 谢子安正要颔首应下,却见苏易已经领着杜婆婆和秋叶含霜过来了。 齐乐乐忙笑着迎过去:“我正念着您呢,您就来了。” 杜婆婆露出笑来:“那老身来得正是时候!” 两人相谈甚欢,谢子安带着苏易转身离开,亲手泡了壶茶让苏易给她们送过去。 苏易面上乖巧,内心不由再度感慨:不愧是少夫人! “这是老身新制出的胰子。” 齐乐乐刚刚就闻到一股子若有似无的檀香味,还只当是杜婆婆做了新的香料,却不想竟然是胰子:“您怎知我想要这檀香味的胰子!” 杜婆婆笑道:“老身不敢邀功,前两日,大公子特意让苏易来告知老身,老身这才制出这檀香味的胰子。” 刚刚放下茶盏的苏易不由感激地看了杜婆婆一眼。 去没料,齐乐乐一个眼神望过来:“你又大晚上地跑那么远?” 苏易立马站直了身子:“不是!我一早去的。” 齐乐乐不太信他,将目光转向杜婆婆。 杜婆婆人老成精,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慢悠悠道:“老身确实是早上得到的消息。” 早上得到的消息,未必就是早上送达的! 齐乐乐不由瞪了苏易一眼。 苏易忙道:“大公子还等着我陪他一道去摘桑叶呢!” 齐乐乐没好气道:“去吧!” 苏易讨好地笑了两声,一溜烟跑了。 站在杜婆婆身后的秋叶和含霜低着头对视一眼,抿着唇、偷偷乐。 杜婆婆笑道:“少夫人当真是宽厚仁爱。” 这夸奖齐乐乐表示受不住,忙转开话头:“我想将胰子制成花型和竹形,您以为如何?” 说着,齐乐乐将谢子安之前画的图纸取来给杜婆婆看了。 杜婆婆仔细看过之后,夸道:“少夫人妙想!制成如此形状,价格自然更上一层楼。” 齐乐乐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花型呢就主要卖给小姐夫人们,竹形呢就卖给公子老爷们。” 一道好听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那孩子呢?可有供孩子用的香味?” 开口的是含霜,齐乐乐看过去,道:“太小的婴儿不适合用胰子,用清水洗洗就可以了。大点的话,倒是可以试着用牛奶味儿的胰子。” “牛奶也可制成胰子?” 齐乐乐颔首:“牛奶也有润肤之效,而且淡淡的奶香味儿也好闻。” 杜婆婆笑道:“那回头老身再试上一试。” “不急,牛奶不好保存,等过些日子,我们自家养了奶牛再试也不迟。” 杜婆婆听了,便将此事按下不提,转而到处了此行最终目的——有色口脂。 “上次听了少夫人的建议后,老身回去又试了一试,这几个颜色,老身自觉尚可,特来请少夫人过目。” 秋叶上前,将手里托着的木匣打开,里面摆放着几盒颜色各异的口脂。 齐乐乐只看了一眼,眼睛瞬间就亮了。 …… “你们俩怎么也来了?” 景越如实道:“大公子先前绘制的淋浴和马桶,我们制出之后,觉得甚是方便,还有那螺旋,用处也十分精妙,我们……” 苏正涛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你们的东西呢?” 景延道:“托了镖局押送,过些日子便会到了。” 苏正涛扫了他一眼:“你们带了多少?” “我们把全部身家都带来了,打算以后就跟着大公子了!” 苏正涛:“……” 三间房怕是不够。 将六人带到葡萄园外新建好的宅子里:“房间你们自个儿商量着,急缺的找苏易,不急的等王于忠回来。” “苏少……” “叫我苏叔。” 景延看着那张并不比自己显得年长多少的脸,总觉得被占了便宜。 苏正涛没理会兄弟两的小心思,把人带到转身就走。 “你说,明明是个在乡野长大从没出过村的丫头,怎么会认识同心球?” 杜秋亮这两天移栽棉花秧苗,着实有些累,中午刚想歇会儿,却被苏正涛拉到屋顶上,神情有些没精打采。 “她不是去了趟地府?或许是在那儿涨了见识。” 苏正涛道:“你信?” “我信不信不重要,大公子信,那就是了。” “温柔乡,英雄冢。” 杜秋亮笑了笑:“别人我不知,但少夫人这个温柔乡,却治好了大公子的心疾,连带多年顽疾都有所好转。” “当年无咎大师的断言你莫不是忘了?” “慧极必伤,死局。”苏正涛道:“我没忘。” “哦,我忘了,离京之前,无咎大师又给了一句:若得贤妻,或有一线生机。” 说完,杜秋亮跳下屋檐,闪身进了房,徒留苏正涛在身后气得拔剑。 第一百七十三章 真是鬼迷心窍了! “以老身拙见,少夫人这口脂一旦传扬开来,定会叫人趋之若鹜。” 齐乐乐却摇摇头:“我暂时不打算拿出去卖。” 杜婆婆眼底露出些许意外之色,这位少夫人想要做买卖的心思从未隐瞒,如今有了这么好的东西,竟然不打算拿去售卖? 齐乐乐解释道:“我还有些别的想法,需得再等等。” 杜婆婆没有多言,只是站起了身:“老身先告辞了,过些日子再来。” 齐乐乐忙起身相送,等到出了门,才发现已经过了申时,两人竟不知不觉聊了这么久! 送走杜婆婆,回到房里时,看到谢子安正好奇地把玩着那几盒口脂。 齐乐乐走过去,问道:“你觉得这口脂的颜色好看吗?” 谢子安抬眼,目光在齐乐乐的红唇上扫了一圈儿,笑道:“朱唇皓齿,自是美的。” 好听的话谁不爱? 齐乐乐下意识抿了抿唇,露出个笑来。 谢子安眸光微闪,伸手将她拉到怀里,俯首吻了上去。 也不知这口脂里添了些什么,涂过口脂的唇愈发地柔软香甜,叫人恨不得咬上两口。 直亲到气息乱了,人也软了,谢子安才放过了齐乐乐,贴着她的唇,轻笑道:“滋味亦是极好。” 齐乐乐抬手去摸唇上的口脂,发现所剩无几,不由恼羞成怒:“乱亲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涂好的!都被你啃没了!” “不如再试试旁的颜色?” 谢子安说着,伸手去桌上挑了个橘色的口脂就要拿。 齐乐乐一把拍开他的手:“试什么试!还不赶紧起来,去田里移栽幼苗!” 谢子安哄道:“时辰还早,今日大晴,晚点移栽才更合适。” “美得你!” 齐乐乐瞪了他一眼,起身走到镜子前,将唇角和脸颊蹭到的口脂都仔仔细细擦干净,然后将桌上的口脂都收进了抽屉里,转身就要出房门。 “夫人~!”谢子安被无视得彻底,却半点不见恼怒,含笑的眼一直追着齐乐乐的身影,等她转头看过来时,才慢悠悠指了指唇角:“不帮我也擦擦吗?” “你没手吗?自己擦!” 谢子安垂下眼睑,幽幽道:“刚刚还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现下竟是这般无情?” 齐乐乐:“……” 刚刚不是你耍流氓突然抱着我啃的?怎么说的像是被我始乱终弃一样?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无赖呢! 当初那个谦谦君子到底去哪儿了! 对视片刻,齐乐乐踩着重重的步子走到谢子安身前,恨恨地拿帕子给他擦口脂,只是当手指不经意间掠过柔软温热的唇瓣时,心里没来由想起亲吻的滋味,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偏生这时候,谢子安抬起眼,撞进了她的目光里。 齐乐乐脑子里鬼使神差地闪过一个念头:凭什么总要当被调戏的那个!明明她也可以耍流氓的。 将帕子随手一扔,齐乐乐捧着谢子安的脸,重重亲了上去。 谢子安眼睛睁了睁,似有些意外,随即弯起眼角,张开唇舌,引人入胜。 等到齐乐乐换了身衣裳出了房门,申时已经过了小半,她默默捂脸,真是鬼迷心窍了!论耍流氓,她怎么会是某人的对手! 苏易在院子里已经练了几套拳了,终于等到两人出门,忙跟了上去。 有苏易在,齐乐乐也不好再给谢子安脸色,更何况先动嘴的是自己。 等到了田地,日头已经不那么烈了,大家准备继续移栽棉花幼苗,剩下的幼苗不多了,今日便可以全部移栽完。 齐乐乐仔细看了看昨日一早移栽的幼苗,发现大都长势不错,少数一些有点打蔫儿,总体看来应当还是不错的。 “等过些日子,若是有死掉的幼苗,再补种些棉籽就好了。” 常庆生点头应下。 忙完这一天,齐乐乐稍稍松了口气,棉花的播种大抵算是完成了,成效也算不错,接下来就等着看稻种了,还得再过上半个月才行。 夜里,齐乐乐同谢子安商量:“我这里还有不少养殖牲畜的法子,也不知能不能行得通。” “明日等他们过来,你先问上一问,能不能行,可以试试再看。” 齐乐乐点头:“那我今晚先好好理一理。” “好。” 养殖技术方面,齐乐乐其实并不太在行,毕竟她以前都是靠着有个作弊的空间来放养的,但她半点都不带慌的,因为她囤了很多专业书籍! 差生文具多,人菜书也多! 当着谢子安的面,她也不好进空间去找书抄,只能往大方向上写。 说到养殖,那就绕不开阉割和杂交,很多优良品种都是杂交出来的,而有些物种比如猪,阉割与否,差别很大。 “劁猪?” 齐乐乐仰头看向他:“你听过吗?” 谢子安的神情似乎有些一言难尽:“听过。” “劁过的猪性情温顺,长肉更快,而且肉也没那么腥那么柴。” 谢子安想了想,道:“性情温顺我倒是有所耳闻,其他的不曾听闻,许是我孤陋寡闻。” 齐乐乐看了他一眼,你可真谦虚,你要孤陋寡闻,我就是文盲了! 谢子安又问:“这杂交是何意?” 齐乐乐道:“杂交就是让不同品种的牲畜交/配,产下的后代,也各有所不同,有的会远胜从前。” “很多好的品种,都是杂交出来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人家是惦记着当谢家的妾! “如骡那般?牛马相合所生?” 齐乐乐点点头:“对,骡子就是杂交物种,但骡子属于两个不同类型的物种杂交,是跨物种杂交。” “我觉得跨物种杂交太难出成效了,相对而言,我更倾向于同类物种不同品种杂交,更容易产出优良的二代。” “夫人做主便是。”谢子安顿了顿,又道:“若要杂交,岂不是要采买不同物种的牲畜来养?为何之前不提?” 那当然是因为口袋里没钱啊! 要不是你,我牲畜棚都不会建这么大! 这话齐乐乐自然不会说,只道:“我原本是想着,先把本地常见的牲畜养好,然后再来慢慢引入外地的品种。” 这话说得婉转,但谢子安还是瞬间懂了她的意思,终究还是怕没能养好,亏了银钱。 他这位小娘子,明明有着想要改善天下百姓生活的勃勃野心,却从不好高骛远,非得每一步都踏实了,才会走下一步。 见谢子安笑而不语,齐乐乐猜到自己的心思被看破,忍不住又辩解了两句:“再说了,想搞这类研究,没点儿专业的高精尖人才也是行不通的啊!” “专业的高精尖人才?” “就是专门从事且精于此道之人,比如景越和景延兄弟两,在我看来就是了!” 谢子安笑道:“今日来的另外四人,皆善于畜牧。” 按面前这人的性子,从来都是往谦虚了说,那四个人定然是人才! 齐乐乐果断骑驴顺坡下:“如此最好不过了,那就还要劳烦相公多多费神,采买些其他品种的牲畜。” “可有什么讲究?” 齐乐乐道:“选品相好正值壮年的牲畜,公母都要,母的最好多几只。至于鸡类,可先选一些我们本地的优良品种试试。” 谢子安颔首:“好。” 商量完这事儿,齐乐乐趁着泡澡的功夫,在浴室里待了近一个时辰,将空间里畜牧养殖的书籍挑着看了一些,圈了一些要点看了,还重点记住了几个自制饲料的原材料及配比。 担心自己忘了,她连头发都顾不得擦一擦,一路顶着湿漉漉的长发跑回房。 谢子安将刚刚写好的书信交给苏易,转身便瞧见齐乐乐一路小跑的身影。 “何事如此匆忙?” 齐乐乐头也不抬、奋笔疾书:“我刚刚突然想起些事情,先记下来,省的回头又忘了。” 谢子安转身取了干净的帕子,轻柔地拢起她的长发:“那也要先擦干头发。” 齐乐乐随意地点点头,嘴里念念叨叨,笔下龙飞凤舞。 谢子安俯身看了一眼:“饲料配比?” “对,光吃草可长不肥,得喂饲料才能长得更好。” 谢子安看她将各种牲畜的饲料配方分别列出,每个原料后面都跟着数字,十分细致,难怪担心会忘记。 齐乐乐一口气写完,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既然我们已经有人手了,我想先把娘帮我们买的猪崽子拉回来自己养。” 谢子安笑道:“好。” 齐乐乐见他正盯着宣纸上的配方看,随口问道:“这上面的东西你可都见过?” 谢子安移开目光:“该去蚕房了,你头发没干,在房里呆着。” 齐乐乐哪里看不出他是在心虚,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谢子安抬手刮了刮她的鼻梁,这才转身出去。 屋顶上,苏正涛看着谢子安和苏易走进蚕房的身影,默然无语。 与此同时,陈氏也在辗转难眠。 齐大被吵得睡不成,不由问:“你怎么了?” 陈氏叹了口气:“我听大家说,这些日子,经常有一个老太婆带着两个好看的丫头出入谢家。今天也来了,不少人都看到了,那两个丫头,看着比四丫还水灵,那身段儿可勾人了。” 齐大道:“许是谢家再给老二相看媳妇呢。” “肯定不是!”陈氏说得肯定:“那两个丫头比四丫都要大,怎么可能给谢家老二当媳妇,再说了,她们还是对双生子,模样长得都差不多,谁家相看媳妇姐妹俩一起看的?” 齐大听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儿?” 陈氏道:“我琢磨着,会不会是谢家给子安挑的小妾啊!” 齐大心里一惊,翻身就坐了起来:“不会吧?” “怎么不会了?亲家可是进士老爷,他们那种人家,纳小妾不是很常见的?” 齐大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要真是这样,我们也没法子。” 陈氏其实何尝不懂这个道理? 谢家看得起他们,称他们一声亲家,那是他们齐家的福分。若是翻脸不认,他们连个诉苦的地儿都没。 “我可怜的四丫,怎么就这么命苦!” 齐大皱着眉:“我还是觉得不对,子安对四丫的心意大家不都看在眼里?怎么就突然要纳妾了?” “他不想纳妾,不代表他爹娘也不想啊!” 齐大还是不太相信谢岱是这样的人,他自己都没纳妾的人,怎么会上赶着给刚成亲不久的儿子纳妾? 难道,是他自己想…… 齐大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搓了搓手,道:“你先别瞎想,回头找个机会去问问四丫,别闹了笑话!” 陈氏也正有这想法。 第二天,还不等陈氏琢磨出该想个什么理由去找齐乐乐合适,却见齐乐乐自个儿上了门。 “娘,家里又请了几个长工,这猪崽子我就先带回家去养吧,省得给您添麻烦。” 陈氏点点头,看了眼跟在齐乐乐身后的谢子安,她突然晃了晃身子:“哎哟,我头有点晕。” 齐乐乐忙伸手搀着她:“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许是这几天累到了,你扶我进屋躺会儿就好。” 齐乐乐不疑有他,搀扶着陈氏往屋里走。 等到进了房,陈氏一把拉住她:“娘有话要问你。” “您说。” “昨天是不是有个老婆子带着两个丫头去你家了?” 齐乐乐一听就知道问的是谁:“您说杜婆婆?” “你认识她?” 齐乐乐点点头:“她是专门帮娘做胭脂香粉的。” “只是做胭脂水粉?” “对啊。” “那怎么还带着两个漂亮丫头?” 齐乐乐道:“那是她的徒弟。” 陈氏撇了撇嘴:“我倒觉得她是别有用心。” 齐乐乐有些不解,陈氏怎么对杜婆婆不满?她们两个面都没碰过,完全不相干啊! 见她这副模样,陈氏恨铁不成钢:“你这傻丫头!她一个老太婆,头发都白了,怎么就偏偏挑了两个年纪小又漂亮的当徒弟?人家那是惦记着让徒弟当谢家的小妾!你还当她是好人!” 齐乐乐:“……” 第一百七十五章 轮得到她们来消化我? 齐乐乐第一反应是觉得荒谬。 可脑子里却又不由自主闪过秋叶和含霜的容貌身姿,那确实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姑娘。 经过这些时日,齐乐乐也算是看出来了,能追随谢家到上溪村儿来的,都不是普通人,那两个姑娘指不定还真有什么特别之处。 见齐乐乐不说话,陈氏忙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了?” 齐乐乐回过神,道:“没有的事,您就别多想了。” “哎呀!哪里是我多想,现在村里头都传遍了!大家都在等着看你笑话呢!” 齐乐乐毫不在意:“那就让他们等着好了。” “可是……” 齐乐乐淡淡道:“莫说谢大哥不纳妾,便是纳妾,我也是嫡妻,轮得到她们来笑我?” 陈氏终于后知后觉感受到自己这闺女的变化,嫁去谢家不过短短月余,她通身的气度都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再也不见当初的胆小怯懦。 到了这会儿,齐乐乐哪里还不明白,陈氏不舒服是假,打听杜婆婆师徒三人才是真。 不管陈氏这份关心是出自什么,齐乐乐都不想多聊,将银子给到陈氏手里。 “娘,家里还有事要忙,我先回去了,您多注意身子,可别累倒了。” 陈氏愣愣地点头应了一声,直等到齐乐乐出了院门,她才想起什么,忙追了上去:“哎!这银子给多了!” 齐乐乐笑道:“让娘辛苦这么久,这些银子是我当女儿的应当给的。” 陈氏到底也没能把银子退回去,眼瞅着两人并排离开,别提有多般配了。 闺女说的对啊! 她是谢子安堂堂正正娶进门的媳妇,就算谢家真要给谢子安纳妾,她过的日子也比村里那些在土里刨食的人好多了! 哪儿来的脸看她笑话! “刚刚娘跟你说什么了?” 齐乐乐本不想说,但想起两人曾经的约定,她道:“娘问我,杜婆婆带着两个漂亮姑娘过来是不是为了给你纳妾的。” 谢子安早就知道村里的传闻,闻言道:“那夫人以为呢?” “我以为啊,你便是要纳妾也不该是她们。” 谢子安挑了挑眉:“为何?” “每次来的时候,她们都是低着头缩在杜婆婆身后,一声不吭。杜婆婆都一把年纪了,每次还要自己亲自一趟趟地跑,显然也是怕她们独子出门被谁瞧上了,给抢走了。” 谢子安笑道:“夫人慧眼如炬,实在英明。” 齐乐乐无语望天:“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以杜婆婆的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徒弟,她早些年没收徒弟吗?” 谢子安敛了笑,道:“此事,说来话长。” 齐乐乐一听,忙道:“那还是不说了,我也只是随口一提,并不好奇。” “无妨,你迟早也会知晓。”谢子安道:“杜婆婆出身官宦之家,少时便有才貌双全的美名,只是族中长辈犯下大罪,天威震怒。后来,她不幸流落青楼,为保清白,自毁容貌,就靠着一手调香和制胭脂水粉的本事在青楼生存。” 齐乐乐听得有些难过,她一直觉得杜婆婆的言行举止带着一股子优雅大气的风范,猜到她或许不是底层出身,却没想到她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还经历了这样一段惨痛的过往,难怪她一直带着黑色的面纱。 “她是机缘巧合与娘相识,十分投缘,便自愿跟着娘,只为她制香。至于秋叶含霜……” 谢子安轻叹一声:“是她族中同受牵连的姑娘在青楼所生。” 齐乐乐下意识捏紧了手指,只觉得心里沉闷闷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没来由想起刚穿越过来的情形,若非遇到的是谢子安,她怕是也会被陈氏卖给人伢子,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受怎样的磋磨! 在这个时代,失去自由身的女子实在是太凄苦了! 冰冷的手被握进温暖而干燥的掌心,耳边是熟悉而好听的声音:“别难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虽然事情是过去了,可伤疤却永远不会消失,内心的伤痛更是外人无法感同身受无从窥视的。 谢子安看着她,心道:只是这般你都承受不住,若是知晓前因后果…… 两人缓步往家里走,眼看着就要到牲畜养殖的地方,齐乐乐已经调整好了心情,挣开了谢子安的手:“我没事了。” 谢子安见她神情如常,并未多言,只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大片的养殖区域基本都建好了,还被贴心地匠人们打扫得干干净净。 昨日那四人安顿好之后,听闻今天就要去运猪过来养,还把猪圈及四周再度清扫了一番,进行熏香消毒。 之前在齐家,他们抓了猪崽就提前回来了,这会儿已经把猪崽分圈安置好了。 见两人过来,耿达风四人忙拱手行礼:“大公子、少夫人。” 谢子安取出一张宣纸递过去:“这是我偶然从书中所得,猪的饲料配方,你们看看,是否可行。” 耿达风伸手接过,与另外三人一同看起来。 只见这饲料配方里记载了猪不同重量时期的喂养之法,并不复杂,所用之物也很常见。 只是,这也未免太过奢侈? 其中,玉米面所占近半,豆饼两成,小米高粱一成,其他,还有鱼粉、麦麸、白糖、食盐等等。 这饲料配方若是传了出去,定要遭人唾骂,给猪吃的饲料竟比人吃的还要好? 齐乐乐昨晚写完之后其实也觉得不合适,但到底还是选择交给谢子安。 实验总得有人去做不是? 况且,也不一定就非要完全按照这配方的比例来喂养,把它当作一个研究方向也是可以的。 依着四丫记忆里陈氏那种养殖方式,一头猪养上一年都长不了多少肉,费时费力收获还小,太不值当了! 齐乐乐总觉得自己不能带着空间白白走一趟,总要尽己所能做些什么。 她与谢子安明明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却还能走到一起,相识相知,或许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倒也不必非要按着这方子来,你们是行家,自己商量着办便是。” 听到谢子安的话,齐乐乐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人可真是她的嘴替!会说赶紧多说点! 然而,嘴替谢子安却看错了这一眼的意味,又问道:“你们可会剽猪?” 耿达风、许毅、郁伦达、刘程滨:“……”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他竟然并非谢家亲子 一觉醒来,雨依旧没停,齐乐乐凑到镜子前,想看看眼圈儿有没有红肿,昨晚敷了鸡蛋后谢子安又给她擦了些膏药,今日醒来倒是不难受,就怕有浮肿。 她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谢子安居然不是谢岱和苏雅娴亲生的,端看平日里那两人对他的态度,跟对子言子文没丝毫区别,几个小的对他这位大哥也是既亲近又敬重。 最关键的是,那两人居然还让他们夫妻两掌家!要知道古代可是最注重嫡庶传承!让一个养子来当家作主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 如此信任必不能辜负! 谢子安回房时,看到某人精神奕奕、神采昂扬,全然不见分毫昨夜的哀愁,不禁摇头轻笑,将手里的东西拢进袖子里。 “子卓难得回来一趟,今儿我来下厨吧。” “好。” “他都喜欢吃什么?” “好吃的。” 闻言,齐乐乐忍不住扭头瞪了他一眼:“我说认真的!” 谢子安握着她的发尾在她脸上扫了扫:“夫人都不曾问过我喜欢吃什么。” 自家弟弟的醋都要吃,这人当真是没救了! 齐乐乐叹了口气,问:“那你喜欢吃什么?我今日也给你做!” “好吃的。” 齐乐乐正要说话,却突然想起,这个“好吃的”似乎是她之前许诺过的。 “夫人终于记起来了?” 齐乐乐好气又好笑,撇过头去不想理他。 等两人出了房门,等候多时的谢子卓端着小脸儿,一板一眼地行礼问安。 齐乐乐每每看到他这副小大人的模样就觉得好笑,但还是压下了笑意,认真同他说话。 谢子卓又道:“大嫂上次做的艾糍,先生赞不绝口,子卓亦觉得十分美味,多谢大嫂。” 虽说小家伙是在一本正经地道谢,齐乐乐却觉得自己似乎听出了那么一点儿话外之音,便笑道:“喜欢的话,我再做一回便是。” “嫂嫂今日要做艾糍吗?” 谢思娴不知从何处跑出来,满脸期待。 齐乐乐失笑,正要说话,却听谢子安道:“今日有雨,摘不了艾草。” 谢子言也冒了出来:“下雨也可以摘的!穿上蓑衣就好了!” “就是!大哥大嫂在家等着就好,我们去摘!” 齐乐乐被这一双双好看的眼睛期待的望着,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来?但想到天气不好,到底还有一层担忧。 “蓑衣能防水吗?会不会打湿衣裳?这天气还有些凉意,受凉就不好了。” “大嫂放心,我们身子骨儿好着呢!不会着凉的!” 谢子安摆摆手:“去吧。” 几个小的欢呼一声,转身就跑。 唯有谢子卓还在原地,拱手道:“给大嫂添麻烦了。” 齐乐乐被逗乐,忍着笑意道:“不麻烦的,倒是你们,路上要小心些。” 谢子卓点头应了,这才转身离开,只是那小身板儿虽然挺得笔直,步子却迈地有些急,依稀还是漏出了几分小主人的雀跃心思。 “怎么?夫人也想去?” 齐乐乐摇摇头:“我还有事要忙。” …… 春雨贵如油,但这场连绵的春雨却没给众人带来多少喜悦,全因头顶悬着战事。 朝廷征兵,凡家中有年二十至五十者,皆在征召之列,一户至少出一人,若不愿应征,可以银两替换,一人二十两。 这个数目着实不算少,很多人家几年都攒不下二十两。 可若是真要让他们去参军,却又是万万不敢的。 谁知道上了战场还有没有命回来?即便侥幸不死,也不知多久才能归乡。 便是齐保江家那位祖宗,当初也是离家二十余载才得归来。 齐小财已经铁了心要去参军,陈氏也早就放弃了劝说的念头,这糟心儿子,参军就参军吧,就当她没生过! 像齐小财这般自愿去参军的人虽然不多,但也还是有那么几个,少不得要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小财哥,你娘同意你去啦?” 齐小财嗯了一声。 “婶儿真好!我娘就死活不肯,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我都不敢回去!” 齐小财道:“你娘是为了你好。” “婶儿难道就不疼你?” 齐小财嗤笑一声,没应,陈氏要是真的心疼他,早就让他和四丫成亲了。 说什么为了不让他们兄弟反目,同一个屋檐下,他那大哥二哥对四丫什么心思,陈氏难道看不出来?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那王蓉蓉还没被人伢子带走?” “没呢,我娘每天还要给她煎药送饭。” “怎么还留着她?” 那人四下张望了一圈儿,凑近了齐小财,道:“小财哥,这话我也就跟你说说,你可别说出去。” 齐小财看了他一眼。 那人笑道:“好好好,我错了!我知道小财哥嘴巴最严实了!” “本来前几天就该让人伢子来带走她了,结果她说她把记了那些邪术法子的书和一封信寄存到了朋友家中,要是族里把她卖了,朋友等不到她去取书,就会打开书和信,到时候大家就会知道我们村儿出了巫蛊邪术的事儿。” 齐小财问:“她威胁族里?” “可不是!所以说这女人真毒啊!” 要是这巫蛊之事传扬出去,县太爷一旦知晓,他们村儿怕是都得遭殃,所以族里才至今留着王蓉蓉。 齐小财吐掉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不早了,我要去割猪草,你也早点儿回去吧。” “我娘八成还在等着我回去上吊呢。” “那是你娘,好好跟她说说。” “好,我听小财哥的!” …… 齐乐乐在房里呆了小半日的功夫,将高中数学又抄录了一部分内容,准备回头交给谢岱。 除此之外,她还将物理也抄录了一些,若非时间不够,化学生物之类的她都想来点儿。 谢岱即将要开私塾,这些知识点若是能被他吃透,将来或许也会教给其他人吧? 知识总是不嫌多的。 谢子安看到这些,只是略微挑了挑眉。 经过昨夜,他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齐乐乐当真是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了十余年,所以才会懂得那么多,却又杂而不精。 这经历不可谓不惊奇。 齐乐乐将秘密吐露了一部分,其实也觉得轻松很多,将来她再想做什么,谢子安应该都能更好的给她兜底。 “喏,说好了,这些可都是你从书上看到的,跟我无关哦!” 互相交换了小秘密的感觉可真好!能更理直气壮的甩锅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众生皆苦,万相本无。 齐乐乐看着那四人的表情,妥妥的粉丝塌房现场,简直不忍直视。 眼见气氛愈发尴尬,她轻咳一声:“我听闻,剽过的猪性情温顺,长得更快,不知可有此事?” 耿达风回道:“确有此事,剽猪的手法我们四人也略通一二。” 齐乐乐故作好奇地问:“那一般什么时候剽猪合适?” “这个倒是并无确切说法,应当是越早越好。” “原来如此,那这些猪崽是不是也该剽了?” 不知为何,明明议论的是猪,在场众人却仍觉得身下发凉,下意识就站直了身子并拢了双腿。 耿达风咽了咽口水,应道:“过两日就将它们剽了。” 齐乐乐目的达成,点了点头便不再吭声。 谢子安扫了她一眼,吩咐道:“王叔近日不在府里,你们若有需求,列好单子交给苏易。” 四人躬身应了。 直到谢子安和齐乐乐一路走远,再也不见人影,四人面面相觑。 许毅犹犹豫豫地开口:“大公子他……” 刘程滨道:“先前听闻,大公子成亲后性子变了不少,没想到……” 几人心有戚戚,至今还觉得难以置信。 剽猪这种事,怎么能从光风霁月、清冷孤傲的大公子嘴里说出来呢? “大公子的事岂是我们能置喙的?”耿达风打断他们的话,抖了抖手里的宣纸:“不要忘了我们此番是为何而来!” “先来琢磨下这方子,大公子虽说不必照着上面来,但我们总要参详参详,看能否找到合适的替换之物。” 郁伦达嘀咕道:“这饲料方子,便是人吃了,都会长膘,莫说是猪了。” 耿达风瞥了他一眼:“比人吃的还好的牲畜你见得少了?这点儿东西算得了什么?” 郁伦达仍不服气,小声回了句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在场几人心知肚明,那些吃着山珍海味长大的牲畜大都是专供之物,而他们这猪是为了给百姓吃的。 许毅拍了拍他的肩:“你当大公子为何把我们兄弟几个招来?” “不就是想让我们找出最合适的饲料方子?既能让猪多长肉,又能让养猪的能挣出银子来!” 刘程滨也道:“这方子虽然咋看之下有些惊人,但所用之物也都是些常见的粮食,既是做猪食,倒也不必挑选精品,成本未必有我们预料的那么高,或可一试。” “别说,这猪圈做得确实妙啊,分成这么多整整齐齐的隔间,正好方便我们对比尝试,打扫起来也极为便利。” “听说这猪圈的图纸是大公子亲自画出来的。” “……” “不只是猪圈,旁边的鸡棚、羊圈、牛圈也都是。” “……” 大公子这是怎么了? 被怀疑的大公子这会儿正陪着齐乐乐在葡萄园里。 先前种下的葡萄秧苗几乎都活过来了,且长势良好,嫩绿的枝叶迎风摇曳,好不惬意。 刘宏儒陪在他们身旁,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我种了一辈子的花果,还是第一见到长势如此迅猛的秧苗!而且成活率也高得出奇!” 齐乐乐对此毫不意外,她之前可是给每一株秧苗都灌了不只一次泉水的! 就为了让这批葡萄尽可能的口感好一点,好让她酿葡萄酒,挣点儿银子呢! 但对着刘宏儒,齐乐乐还是解释了一番:“我们种植前在土里施了肥,秧苗种植前还进行浸种修剪处理,种下之后又在夜间和雨天用白布盖住保温,这些都能促进幼苗的生长,保证成活率。” 原本刘宏儒还对这位少夫人提议的种种做法有所怀疑,如今却早已是心服口服! “何时要再追肥下去?” 齐乐乐回想了一番,道:“不急,等到开花前后再来追肥也不迟。” 刘宏儒点头记下。 等踏出葡萄园,齐乐乐看着对面光秃秃的西瓜田,转头冲谢子安道:“差不多该准备采买西瓜种了吧?” 谢子安道:“已经准备好了,过几日应当就能到了。” 齐乐乐点点头,看看天色:“我们先回去蚕房看看,然后去找景延和景越吧,争取尽快把胰子的模具做出来。” “好。” 两人刚回家,就被苏易告知蚁蚕好像蜕皮完了。 齐乐乐忙进了蚕房,一眼就瞧见桑叶上那白嫩嫩圆滚滚的蚕宝宝,她露出个笑来,这才是蚕该有的样子嘛! “是不是可以给它们换蚕匾、添桑叶了?” 齐乐乐叫住苏易:“别急,等我再看看。” 谢子安问道:“看什么?” “看整张蚕匾完成蜕皮的蚁蚕有多少,至少要等到九成多蜕皮成功才能动它们,不然,剩下没能顺利蜕皮的蚁蚕十有八九会死。” “再者,刚蜕皮完的蚕称之为起蚕,起蚕头部吃桑叶的部位娇嫩,还不能啃咬桑叶,一般也要等上半天功夫,等它的头部从乳白色转为灰褐色才可给桑叶。” 谢子安受教,凑过去一道看起来。 苏易指着一只蜕皮蜕了一半的蚁蚕问道:“我早上就瞧见它是这模样,这会儿还是这样,一动都没动,是不是会死?” 齐乐乐道:“我也不知。” “那我帮它把皮儿拉下来如何?我瞧着也就尾巴那一点儿了。” “我们不知轻重,怕是不好弄,万一伤了它,它也活不了。”齐乐乐摇摇头:“况且,这第一次蜕皮都熬不过的蚁蚕,即便你成功帮了它这一次,它也未必熬得过下次。” 苏易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黯然。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上心的喂养活物,着实不忍心看到它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掉。 齐乐乐当初也经历过,很能明白他的心情,柔声道:“我们养了这么多的蚕宝宝,总会有一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长大。” 不成想,苏易听到这话,看起来更难受了。 齐乐乐:“……” “众生皆苦,万象本无。”谢子安的声音淡淡的:“顺其自然便是,何必执着?” 片刻后,苏易道:“是我魔障了。” 齐乐乐:“???” 这也行?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哥只想跟大嫂双宿双栖! “思娴妹妹,怎么你大哥这次没跟着一道过来?” 谢思娴叹了口气:“谈姐姐,你可别提我大哥了,他刚刚成了亲,只想陪着大嫂双宿双栖,都不愿意跟我们一道了。” 闻言,谈瑜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身子微微晃了晃,眼底瞬间起了一层薄雾:“子安大哥他,他竟成了亲?” 谢思娴似乎没瞧见她的神情,一脸的天真烂漫:“对呀!” 谈瑜君的声音微微发颤:“他娶的是哪家小姐?” 谢思娴露出为难的神色:“不是我不告诉谈姐姐,是出门前,大哥特意叮嘱过我,不让我说啦!” 谈瑜君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那想必你大嫂极为貌美了。” “大嫂确实很美哦!”谢思娴道:“除了娘以外,我是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了!” 谈瑜君再也呆不下去,咬了咬唇,艰难道:“思娴妹妹,姐姐身子有些不适,不能陪你玩耍了,明日姐姐再来陪你好不好?” 谢思娴忙道:“那姐姐快去休息吧!不用管我啦!” 谈瑜君点点头,转身就走,身形摇摇欲坠,好似当真随时就要摔倒下去。 等人走远,又有人开了口,语气懒洋洋的:“你这丫头,一年不见,愈发鬼灵精怪了!” 谢思娴哼了一声:“她当初嫌弃我大哥,闹着要退亲,如今哪儿来的脸面做出一副被人始乱终弃的模样!” “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始乱终弃?”穆诗婉点点她的额头,笑道:“好了,不提她了,你跟我说说,你大哥的媳妇儿当真那么好看?” 谢思娴用力点点头:“诗婉姐姐,我不骗你,大嫂是真的美!” 穆诗婉道:“倒也是,就你大哥那张脸,不娶个漂亮的也说不过去。” “大嫂她不止人美,还特别聪明!我觉得不比我大哥差多少。” 穆诗婉来了兴趣,就连原本慵懒的语调都变了:“就你大哥那八百个心眼子,还能有姑娘跟他差不多?” “我不骗你,等你见过就知道了!” 穆诗婉眼底闪着细碎的光,倒是对那不曾谋面的谢家长媳有了几分兴趣。 …… 除了最上面那两块蚕匾,下面的几块蚕匾里也陆续有蚕入眠了。 “成功蜕过一次皮的蚕又成为二龄蚕,喂养的桑叶也不一样,再去的时候可以摘树枝上第四、第五片的叶子了。” 苏易点点头:“那我现在去摘些回来,下午正好给它们吃。” 齐乐乐笑道:“去吧。” 养蚕是真的会上瘾,看着蚕宝宝莎莎莎大口大口吃桑叶,小小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圆润,特别有成就感。 等到景越和景延过来,齐乐乐二话不说,将肥皂和胰子推到他们面前,又把谢子安先前画的图纸摆开。 “这是肥皂胰子,刚调制好的时候是黏稠的糊糊状,要放到模具里晾干后才能定型。肥皂我想制成普通的块状和圆形都可以,至于胰子,我想制成花形和竹形,不知可不可行。” 景越和景延昨晚就已经见识过这肥皂和胰子的妙用来,此刻不说大包大揽,但也应得十分干脆:“少夫人放心,待我们这两日寻到工具便可一试。” 齐乐乐心下满意,看向谢子安。 “工具我这里便有。”谢子安掏了两张宣纸扔桌上,道:“这是方子,你们这个月就先制肥皂和胰子,多多益善。” “是!” 齐乐乐:“……” 不是,等等! 你让他们俩这一个月的时间就用来做肥皂和胰子? 你知道那两双手有多值钱吗? 暴殄天物啊! 许是她的眼神太犀利,谢子安解释道:“他们的东西还在路上,一时半刻过不来,闲着也是闲着。” 好一个闲着也是闲着! 你这万恶的封建资本家! 景越和景延仿佛没看出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问道:“大公子,不知工具在何处?” 谢子安转身往书房走:“随我来。” 景越和景延将纸收好,快步跟了上去。 齐乐乐摇摇头,这两个老实孩子! 书房一角,放着一个大木箱子,谢子安打开木箱,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齐乐乐眼熟或是叫不来名字的工具,看着似乎都是雕刻手工之用。 在箱子一角,还放着一个小木箱子,齐乐乐一时好奇,想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却被谢子安拦了一下。 齐乐乐心里一跳,下意识看向谢子安。 谢子安顿了顿,端起箱子:“这个我们回房去看。” 景越和景延早在看到大箱子里面的工具时就挪不动步了:“大公子,这些我们真的可以用吗?” “想用什么自己拿。” 景越两人搓搓手,终于移开目光看向谢子安:“想用的有点多,我们把箱子抬走行吗?” 谢子安:“……” “一个月后原封不动给我还回来!” 两人顿时眉开眼笑,一边连连点头称是,一边抬起箱子就往外走,好似生怕谢子安反悔。 齐乐乐还是第一次看到谢子安这副欲言又止十分懊恼的神情,不由抿唇轻笑。 “你可知那箱子里的东西有多宝贝?” 齐乐乐挑眉笑道:“不说我也猜到了,连鱼钩都要用黄金打造的人,私藏的工具又怎么会便宜了去?” 看着谢子安满脸不甘好似被抢走了心爱的玩具,齐乐乐忍着笑安慰:“好啦,只是借一个月而已,很快就会给你还回来的!” “说来,我倒是更想知道你这小箱子里装的是什么,竟然藏这么隐秘。” 谢子安目光顿时有些飘。 齐乐乐见状,更多了几分好奇:“到底是什么?现在也没其他人在,快给我看看嘛!” 谢子安看着她:“真想看?” 齐乐乐点头:“当然!” “不后悔?” 齐乐乐眯了眯眼:“里面该不会放着你心悦的姑娘的东西吧?” 谢子安一愣,却随机笑了笑:“若是呢?” 齐乐乐心里猛地一沉,她想要假装若无其事调笑回去,却发现连提起唇角的力气都没有。 谢子安看到她的神情,自觉自己这话有些过头,忙将手里的木匣打开:“你自己看。” 齐乐乐想说我不看,可是目光早已带了自主意识投进了木匣里。 第一百四十章 大哥这是在嫌弃他吗? “大嫂!你怕蛇吗?” 齐乐乐刚把双皮奶端上蒸屉,冷不丁儿被这么一问,下意识回了句:“活的还是死的?” “死了!” “那不怕。”说完,齐乐乐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你们遇到蛇了?” “对啊!遇到了两条!”谢子言眉飞色舞:“大嫂不怕蛇,那我们做蛇羹吃吧!” 该说是这傻孩子心宽呢,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你们有没有被蛇咬到?” “没!有苏易在呢,隔老远就被他瞧见了,一把飞刀丢过去,蛇就死啦!” 所以,不是蛇主动来招惹你们,是你们诚心逮了蛇来吃? 齐乐乐不由看了谢子安一眼,带着这么一群稍不留神就能嗨上天的弟妹们,作为大哥的你真是辛苦了! 谢子安挑了挑眉,你才明白? 谢子言一脸期待地问:“大嫂,你会做蛇羹吗?” “会,但剥皮切碎的事儿我不干!” 谢子言连蹦带跳地蹿出去:“这个不用大嫂来!我们会!” 齐乐乐看着他欢快的背影,不由失笑。 “轻浮呱噪,该给他议门亲事了。” 齐乐乐抽了抽嘴角:“会不会太早了?” 谢子言这年纪,放到她原来的世界都还没上高中呢! 刚返回厨房想问蛇肉分成多大块儿的谢子言听到这话,后背一僵,头也不回地溜了,心中悲愤不已。 大哥这是在嫌弃他吗?他不就是馋大嫂的手艺吗?居然就要给他订亲!怎么能这样! 谢子安貌似不经意地扫了门外一眼,勾了勾唇角无声地笑了一下。 齐乐乐可不知道身旁这人的腹黑心思,她正回想着蛇羹的做法。 蛇羹想要做好吃可不容易,需要的各种配料也不少,齐乐乐挑挑拣拣准备材料,另外还不忘指使谢子安将嫩的艾叶摘出来准备等会儿做艾糍。 等到双皮奶蒸好,齐乐乐先挑出其中一碗:“我先给娘送去,其他的你叫他们来吃。” “好。” 苏雅娴正在房里做女红,见齐乐乐进来,道:“刚刚院子里都闹腾腾的,是不是几个小的又央着你做什么了?” 齐乐乐笑道:“没什么,就是他们出去摘艾草的时候捕了两条蛇,想吃蛇羹。” “我说怎么半日没瞧见他们,原来竟是去摘艾草了,这群馋猫!”苏雅娴摇头道:“你啊,别太惯着他们了。” “这次倒是我自己提的。”齐乐乐将双皮奶放到她面前:“子卓难得回来一趟,提到上次的艾糍好吃,我便想着再给他做一回。” “子卓住在唐老爷家中,旁的不说,吃食上是委屈不了他的。” 苏雅娴走完最后一针,收了个尾,随手递给齐乐乐:“看看喜不喜欢。” 齐乐乐忙伸手接过,这是个吉祥花草荷包,白色的布料打底,上面绣着缠枝花纹,小巧精致,十分漂亮。 “谢谢娘!这荷包真好看!” “你喜欢就好。”苏雅娴笑道:“我见你不喜用香料,便没有往里面放东西,改日你自个儿去找杜婆婆要些喜欢的干花放进去。” 齐乐乐笑眯眯地应了:“好!” 苏雅娴慢悠悠吃了几口双皮奶,道:“今日这双皮奶多了一丝清甜,可是你又放了什么好东西?” 齐乐乐心里一紧,不会吧!她只放了四分之一个果子呢!这就被吃出来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他说:“夫人,我好累。 等看清里面的东西,齐乐乐不由愣住。 “这……” 她万万没想到,这盒子里装的竟然都是她的木雕。 或坐或站、或笑或嗔,或长发披肩或发髻高耸,皆是神态鲜明、栩栩如生。 谢子安看着她渐渐泛红的脸颊,突然就释然了,看了也就看了,不过是暗藏的心思暴露罢了。 “你怎么……”齐乐乐目光闪烁,不敢抬眼去看谢子安,含糊半天,才终于找到话头:“你哪儿来时间雕这些的?” 明明两个人几乎每天在一起。 谢子安没吭声。 齐乐乐隐约猜到什么,眼神渐渐凌厉起来:“你是不是半夜睡不着,起来雕的?” 谢子安竟毫不意外她的敏锐,点点头,正要说话,却被打断。 “是因为我睡姿不好吵醒你导致你无法继续入眠吗?” “不是。”谢子安道:“我素有失眠之症,有时睡不好,便会起来雕些东西。” “你年纪轻轻竟然有失眠之症?” 齐乐乐暗恼自己糊涂,同床共枕这么久,竟然都没察觉到。 谢子安的声音略有些低沉:“我自幼少眠,后来渐渐失眠,也不知是因何而起。” 齐乐乐只觉得细细密密的痛感渐渐弥漫在心口,哪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失眠? 更何况还是青春期的少年! 失眠压根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年龄段的字典里好吗? “你竟从未跟我提过!” 谢子安看到她眼底透出的心疼,心下微动,声音不自觉轻柔了些许:“其实,成亲后,我失眠之症有所好转,尤其近半月,偶尔能一觉到天亮。” 这话听在齐乐乐耳朵里,却愈发叫她心疼起来,甚至不知不觉氤氲了眼。 谢子安这半个月会有好转,是因为她这阵子在做饭弄点心烧水泡茶的时候,偷偷增加了用泉水的频率,甚至还在汤里掺过一次果子! 枉她一心只惦记着苏雅娴的头痛旧疾,却全然没想过问一问枕边人是否也有旧疾。 明明他是早产之子,幼时还险些夭折!会落下些病根不是再寻常不过了吗? 谢子安伸手摸着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扫过她的眼角:“这些其实也并非都是夜间雕刻,每天早课看顾子言子文他们读书,闲来无事也会动几刀的。” “这么多,那里是动几刀就能出来的?你就别唬我了!” “我答应过你,又怎会唬你?是当真睡得好了,许是因为怀里多了个人,多了份安稳,便没有那么容易惊醒。” 齐乐乐没有再揪着不放,既然她空间里的泉水和果子对谢子安的失眠之症有效,那多吃些就是了!总能好的! “夜里雕刻伤眼睛,以后可不许这样!” 齐乐乐吸了吸鼻子,压下泪花儿,道:“往后,你要是睡不着了,就把我叫醒。” “我们聊聊天,商量下挣钱的法子。再不济去院子里看看星星月亮,聊聊人生理想也行,别再一个人瞎折腾了!” 谢子安看着齐乐乐,眼神沉沉,好似要把人吸进去,他将木匣随手放在一边,将她抱进怀里,垂首埋在她颈脖间,轻轻应了一声:“好。” 这是一个占有欲十足的环抱,他的胳膊几乎横亘齐乐乐整个后背,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出那声‘好’里面略微的颤抖。 谢子安闭着眼,鼻翼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馨香。 谢岱从未隐瞒过他的身世,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他生而早慧,在别人还是懵懂稚童的时候,他就已经能明白自己肩上担着多少人的性命安危。 他的命是无数人用命换来的,他想死都不能光明正大! 只能日复一日地活在众人费尽心思圈出来的安稳地,静静等着体内的旧疾慢慢吞噬他的性命。 所有人都想治好他的旧疾,便是睿智豁达的谢岱,都劝导他放开心怀,既无从改变、那便顺其自然。 如今,他一时兴起救回来的小娘子,却告诉他:别再一个人瞎折腾了! 于是,他说:“夫人,我好累。” 第一百七十九章 是要陪伴齐乐乐余生的夫君 “你睡不好,当然会累了!” 齐乐乐扭头看看外面的天色,拍了拍谢子安的后背:“走啦,我们回房睡一会儿,” 好一会儿,谢子安才缓缓松开了怀抱。 齐乐乐牵起他的手,拉着就往外走,临走时,还不忘抱起装了她木雕的木匣。 谢子安垂下眉眼,目光从两人交握的手一直移到齐乐乐的脑后。 她没有问,他也就不必答。 曾经闭上眼就会看到一片血腥,遍地的尸体残骸,间或参杂着痛苦的低嚎。 不少尸体都是睁着眼睛的,里面还残留着生前的情绪,有期望和忠贞,也有痛苦和后悔、甚至,还有绝望和怨恨。 这本是人之常情,当死亡来临,真正坦然视死如归的又能有多少人呢? 只是,这各种强烈冲突的情绪碰撞在一起,全部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一个稚童的眼里,却只会叫他日夜不宁! 齐乐乐没有追根究底谢子安为什么失眠,既被称为顽疾,总归是有原因的,她不想谢子安自揭伤疤。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和秘密,重要的是当下和未来。 既然她空间的泉水和果子对谢子安的失眠有效,那就继续给他吃就是了! 等到脱去外衣上了床,齐乐乐主动窝到谢子安怀里,还不忘仰起脸问:“这样能睡着吗?” “有时能。” 齐乐乐想了想,道:“我有个办法,不过不知道对你有没有效。” “什么办法?” 齐乐乐道:“数绵羊。” 谢子安不由好奇:“数绵羊?” 齐乐乐点点头:“首先,平心静气,放松心情,脑子里什么都不要想。” “然后想象你到了一个蓝天白云的青青草地,草地上有一个低矮的栅栏,一只软绵绵胖乎乎的白色绵羊慢慢地从栅栏上跳过,你数一只羊;然后又来了一只羊,再慢慢跳过去,你数两只羊,等到三只羊过后,你再从头数起,数到三就重新开始,如此循环往复。” 谢子安:“……” “夫人认真的?” 齐乐乐点点头:“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据说有一定催眠之效,不如你试试?” 谢子安笑了笑:“好。” 为了不打扰他,齐乐乐果断闭上眼,准备酝酿睡意,却错失了他眼底的温柔。 齐乐乐并不知道,自从有了她,谢子安的梦里才有了其他的颜色。 不同于曾经闭上眼就是一片猩红,如今他的梦里,会有新芽冒出的嫩绿,也会有鱼儿摆尾溅起的水花,甚至还曾被蚁蚕咬住衣摆讨要桑叶。 而正是这些不起眼的梦境,却叫谢子安情不自禁想要时刻陪在她的身边,去体会平凡生活中点滴的美好。 他不再仅仅是众人予以厚望的大公子,还是要陪伴齐乐乐余生的夫君。 他的小娘子,不知他的身份过往,只全心全意在乎他这个人。 甚好! …… “上次你修书与我的育苗之法,我着人试过了,出芽率确实要比直接种下去强上不少,你怎得不早些告诉我!” 谢岱慢悠悠道:“早告诉你,你也不敢用在春耕上。” 范迎霆噎了一下:“你从哪儿看来的这法子?我怎的从未听闻?” 谢岱看了他一眼,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你想问什么直说便是。”一旁的穆晔笑道:“谢先生饱读诗书,岂是你我能及的?” 心事被道破,范迎霆也不恼,反而顺势应了,凑过去问道:“那书中定然不止有育苗之法吧?” 谢岱颔首:“确实不止。” 范迎霆眼睛顿时亮了:“那……” “不可!” “为何!你我多年交情,还不值一本书?” 谢岱放下茶盏:“不值。” 范迎霆:“……” “哈哈哈哈!” 穆晔放声大笑,其他人或多或少跟着笑了几声。 谢岱的眼底也露出一丝笑来:“你怎就盯着这个不放,我不是还给你写了旁的东西?” “你说那数学之法?”范迎霆摆摆手:“我还是习惯筹算。” “我倒是觉得数学之法似乎大有乾坤,只是我眼下还所知甚少。”谈文宇笑道:“不知谢先生可否借书一观?” 谢岱摇摇头:“借书不行,但后续算法倒是可以一叙。” “那我便敬候佳音。”谈文宇貌似不经意转过话头道:“我听闻子安成亲了?不知是哪家姑娘如此幸运,得了他亲睐?” 谢岱似乎想到什么,笑了一声:“不过就是个普通丫头,是他自个儿从湖里捡回来的,倒是宝贝得紧。” 谈文宇露出些许不赞同的神情:“这,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是何心思自不必提,但看向谈文宇的眼神多少都带了几分玩味。 这人当初抢了头筹与谢子安定下了娃娃亲,没几年却又突然反悔。如今眼看着六皇子渐渐在朝堂里站稳了脚跟,复又舔着脸想要再结姻亲。 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穆晔将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放,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你这人也忒没眼力,人家自个儿挑的宝贝媳妇,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第一百八十章 我从未小看过夫人。 谈文宇的脸色顿时铁青,在座几位都是相识多年,亦同在朝为股肱之臣,说话何必这般不留情面? 范迎霆似乎说多了话有些口渴,端了茶盏闲闲往后一靠; 谢岱眉眼低垂,恍若未闻。 唐晋元抬起眼,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儿,却并未开口。 眼看气氛越来越僵,谈文宇的面色黑如锅底,孙纪安终于坐不住出了声。 “大家都是多年好友,不过闲话两句,怎么就争上了?” “我可不敢高攀。”穆晔哼笑一声:“如今,朝野上下,谁人不知德妃娘娘深受圣眷、连带着谈家亦是如日中天。” 这话说得,便是半点情面都不留了,好似谈家全是靠着出了个宠妃鸡犬升天一般。 谈文宇身为新贵之家,嫡亲的妹妹是宠冠后宫的德妃,几时被人如此当众嘲讽?当即猛地站起身,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孙纪安似乎想要拦一拦,却直接被无视了,他讪讪道:“这、这、这……” “这什么这,走便走了。” 孙纪安道:“话虽如此,但……” 范迎霆啧了一声:“昨日我就想问了,我们几人难得相聚,你叫他来作甚?” 孙纪安苦笑一声:“非是我愿呐。” “你啊,就是性子太好!他此番前来,定是不怀好意。” 孙纪安哪里不清楚?只是…… 最终,他叹了一声,摆摆手:“罢了罢了,不提他了。” 穆晔转头瞧见谢岱慢悠悠又泡了壶茶,笑道:“昨日你家小丫头把子安的小媳妇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我倒也有些好奇,当真这么好?” 谢岱露出一个浅笑:“确实是个妙人。” 几人咂摸了一下,这个用词,倒是微妙。 但见谢岱似乎并无意多谈,几人默契地转过话头,以防隔墙有耳。 …… 齐乐乐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结果因为怕影响谢子安入睡,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等到醒来时,已经是日暮西山,齐乐乐抬起头,看到谢子安睡得正香。 这好像还是齐乐乐第一次见到谢子安真正睡着的模样,眉目舒展,下颚那原本精致的线条感因为入睡放松的缘故而变得圆润了些,嘴唇有些嘟嘟的,整个人看着乖巧极了。 看得齐乐乐忍不住生出些老牛吃嫩草的罪恶感来! 这分明还是小小少年啊! 也不知盯着看了多久,谢子安突然蹙起了眉,不多时,猛地睁开了眼,眼神凌厉霸道,全然不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也丝毫不见刚刚乖巧软糯的模样。 齐乐乐有点被这目光惊到。 谢子安看清四周,目光落在齐乐乐微微瞪圆的双眼时,明显柔和下来:“你醒了?可是我吓到你了?” 齐乐乐摇摇头:“我正迷糊呢,你突然动了,我就醒了。” 谢子安低头在她额上落了个轻吻:“刚刚做了个噩梦,吵醒你了。” “什么噩梦啊?” 谢子安低声道:“梦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齐乐乐便没有再问:“好像已经是傍晚了,你肚子饿吗?” 谢子安抱着她,懒洋洋道:“还好。” “还想再躺会儿?” 谢子安点点头。 齐乐乐拍拍他的手:“该起来了,还得给蚕换桑叶呢。” 似乎是想起先前在梦里被蚕扒拉着讨要桑叶的画面,谢子安蹙了蹙眉,面上带了几分嫌弃之色,老老实实起了身。 苏易早就回来了,洗过的桑叶都快晾干了,他这会儿正在用桑剪把桑叶剪成细条。 二龄蚕换蚕匾可以用到蚕网了,正好还避免触碰到那些还尚未蜕皮成功的蚁蚕。 将蚕网蒙在蚕匾上,在蚕网铺上少量新鲜的桑叶,静静地等待饥饿的二零蚕循着新鲜桑叶的味道,穿过网眼,爬到蚕网上面来啃食桑叶。 苏易看得啧啧称奇:“这法子可真是好啊!” 齐乐乐笑道:“你看着,差不多都爬上来了就说一声。” 等到蚕匾里地蚕基本都爬上来了,齐乐乐和谢子安抓住蚕网的四角,快速移到旁边的蚕匾里。 最后,再在原来的蚕匾里轻轻翻找一下,将漏网之蚕再挪过来,只留下那些一动不动还在蜕皮的。 如此这般,很快就将那两个蚕匾的二零蚕换好了桑叶。 等到三人忙完出来,天已经黑了,杜秋蓉不知何时过来,将晚饭都已经准备好了。 等吃过饭,齐乐乐道:“明日没什么旁的事要忙,不如我来做饭吧,你们可有什么想吃的?” 苏易眼睛一亮,但见谢子安就在一旁,他只得压下内心的雀跃,矜持道:“我不挑食,都可。” 谢子安却不客气:“容我想想。” 齐乐乐这会儿正心疼着,自是要纵着他:“慢慢想!” 白日里睡得太久,虽说天黑了,却毫无睡意,齐乐乐拉着谢子安,神神秘秘道:“我其实还有一个利器,若是能研制出来,必将大杀四方,财源滚滚来!” 谢子安露出好奇之色:“是何利器?” “口红。”齐乐乐提笔画出两个圆筒状的物体:“其实也就是口脂,但又不仅仅是口脂。” 谢子安盯着那两团墨看了许久:“与口脂相似,只是所用器具不同?” “相公,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谢子安轻笑了一声。 齐乐乐道:“这个口红,最关键是装口脂的工具,这个工具,要用到螺旋,原本我觉得太难了,不想折腾,但如今不是有景越景延兄弟两在吗?或许可以让他们试试。” 谢子安挑了挑眉:“夫人怎知我就不行?” “没有!”齐乐乐心中警铃大作,果断道:“我没有这么想过,只是觉得,术业有专攻,相公有更要紧的事忙,大可不必将心思放在这等琐事上。” 谢子安深深看了她两眼,只看得她后背发毛,这才伸手拿起笔:“你说,我来画。” 齐乐乐笑眯眯地凑过去,开始比划。 “你让杜婆婆制出那么多种颜色的口脂,却不急着拿去售卖,就是为了等这个口红器具?” 齐乐乐点点头:“你可不要小看它,买椟还珠你知道的吧?只要这个器具足够美,绝对没有哪个女人能空手从店里走出去!” 看着她眉眼弯弯、自信满满的模样,谢子安勾起唇角:“我从未小看过夫人。”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她与子安是天作之合 “娘,子安哥哥他真的已经成了亲吗?” 谈瑜君的身旁坐着一位中年妇人,她神情威严,保养得宜,通身珠光宝气,贵气逼人。 此人正是谈文宇的夫人陈淑婧。 她拍拍谈瑜君的手,虽未开口,却已是默认。 谈瑜君语带忧伤:“怎么会这样!明明上月传来的消息,他还尚未议亲啊!” 陈淑婧淡淡道:“他娶的是个乡野丫头,三书六礼都未必走全了,自然是快的。” “谢思娴说她家大嫂十分貌美,不逊于谢夫人。” 陈淑婧反问:“谢家那位当年可是美名满天下,这话你信吗?” 谈瑜君咬了咬唇,轻声道:“若非貌美,他又怎会愿意娶?” “傻丫头。” 谈瑜君眼圈儿都红了,拉着陈淑婧的手指轻轻摇了摇:“娘,我该怎么办?子安哥哥会不会有事?明明我才是他的贤……” “慎言!” 谈瑜君顿时住了嘴。 陈淑婧语气严厉:“你急什么?事情原委都还没打听清楚,便自乱阵脚,我平日里都是怎么教导你的?” 谈瑜君眼底的泪都被吓回去了。 “该是你的,落不到旁人头上。” 而在一墙之隔的另一处院落,却是言笑宴宴。 “少了那对母女,我们说话都自在了。” 说这话的是穆晔的夫人冷韶诗,五官生的是大气明媚,明明已到中年,却依旧神采飞扬,性子与穆晔有几分相似,素来直言快语。 “可不是!我们难得能聚这么一回。” 孙纪安的夫人孔关静性情温婉,好似江南水乡走出来的女子,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就连叹气声都好听得紧:“说来都怪我家那位,耳根子软,被人找上几回来就抹不开脸面拒绝!” “我在这里,以茶代酒,给姐妹们赔个不是!” 苏雅娴抬手止了她的动作,笑道:“自家姐妹,何须如此。” 冷韶诗也道:“我就是随口那么一提,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再说了,以谈家那位的性子,孙大人不得罪他是对的。” “也不知他们图什么,好端端的京城不待,非得跟着我们来这儿。” 冷韶诗哼了一声:“还能为了什么?昨晚我还听诗婉说起来,那谈瑜君跟娴娴套话呢!想要打听子安的亲事。” 范迎霆的夫人叶韵性子恬静,素来话少。听到这话,却不由道:“当初不是谈家主动退亲的?怎的又想来结亲?” 苏雅娴心下微动,面上不动声色,笑着转了话头:“便是想也迟了,子安如今成了家,夫妻恩爱,琴瑟和谐。” 冷韶诗笑道:“娴娴把她大嫂好一通夸,甚至还与你相比起来,听得我都好奇。” “哦?” 孔关静和叶韵纷纷看向苏雅娴。 苏雅娴浅浅笑着:“确实是个有趣的丫头,与子安亦是天作之合。” 这话一出,几人纷纷愣住。 苏雅娴称他们夫妻恩爱、琴瑟和谐,她们不觉奇怪,毕竟新欢夫妇。 可天作之合,那可不是轻易能言之的。 在座几人,能与自家夫君称一句天作之合的,也只有苏雅娴和谢岱这么一对儿! 况且,谢子安也远非寻常公子,能与他成为天作之合,那丫头应当也非寻常之人。 冷韶诗喃喃道:“按理我不该继续打听,但我着实好奇,你这是找了哪家丫头?” 苏雅娴笑道:“说来你们未必相信,那丫头是子安从湖里救起来的,是一户寻常农家的养女。” “这……” 只是寻常农家的一个养女,竟然能与精心教养长大的勋贵子弟成为天作之合? 若非说这话的是苏雅娴,在场几人怕是要觉得这是个笑话。 苏雅娴抬手,慢悠悠又泡了壶茶,替各人满上。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番话会在她们心中惊起怎样的风浪,但她不在意,或者说,她是故意为之。 齐乐乐终究要去往京城,站到所有人的面前,光靠谢家撑腰还远远不够,只有她先表了态,替她铺上一层路,才好叫她将来走得更坦荡一点。 至于将来齐乐乐能不能撑起谢家的排面,苏雅娴发现自己竟然并不担忧。 最先开口的依旧是冷韶诗。 “谈家若是知道真相,怕是要气死了。” 叶韶却蹙了蹙眉,提点道:“要小心谈家的手段。” 苏雅娴颔首:“放心,子安护她得紧。” 第一百四十一章 四弟读书读傻了 那果子齐乐乐吃过几次了,感觉就跟她空间里的泉水味道差不多。 软软的,清清淡淡中带了一丝甜,没什么特别的,所以她才放心加了四分之一个,没想到居然都被苏雅娴吃出来。 齐乐乐不想骗苏雅娴,一时间却又想不出该怎么圆过去,就只能低着头假装看荷包。 所幸苏雅娴似乎也只是随口一提,很快又说起了旁的:“再过半个月就是清明了,我和你爹要出一趟远门。” 齐乐乐心下一惊:“去多久啊?” “少则二旬,多则一月。” 这里交通不便,出门都靠马车,时间以月为单位,齐乐乐不禁有些担忧:“娘身子骨儿不好,能受得住长途跋涉吗?” 苏雅娴笑道:“不用担心,这次去的不远,走慢些便是了。” 听了这话,齐乐乐也不多说什么了,只问:“娘什么时候走?” “过两日吧,顺道把子卓送去唐老爷府上。” 那也就三四天的时间了,齐乐乐琢磨着这几天她多弄些吃的,好歹让苏雅娴吃够一个果子的量。 苏雅娴慢条斯理吃完双皮奶,取了个小匣子推到齐乐乐身前:“这个你拿着。” 齐乐乐下意识往后靠了靠,她这位婆婆,但凡出手,都不是凡品,这次还特意用了个匣子来装,这里面的东西绝对不便宜!必须不能要! 苏雅娴被她一脸慎重的模样逗笑,将匣子打开,点点里面的银票:“这是娘的一些私房,你拿着。” 齐乐乐连连摆手:“娘,我这里还有不少银子呢!您再给我,我也用不上呀。再说了,揣着这么多银票,我怕我会睡不着。” 苏雅娴失笑:“傻丫头,哪有嫌银子多的。” 齐乐乐双手往后一背:“反正我不能要!” “你是当家主母,手里多备些银两总不是坏事。”苏雅娴柔声道:“况且,你不是还惦记着做买卖?没有本钱怎么能行?” 齐乐乐道:“我有银子,真的!” “子安的银票是我给的,你手里还有多少我能不知?” 见齐乐乐还是不为所动,苏雅娴将木匣子往前推了推,故意板起脸:“长者赐,不可辞。” 齐乐乐最终败下阵来。 苏雅娴拍拍她的手:“放心拿着,娘的私房多着呢!” 齐乐乐还能说什么呢? 回到厨房,蛇肉已经处理好了,她压下心头思绪,烧水煮肉。 等到蛇肉煮到九成熟,捞出来剥成肉丝,去掉骨头,用猪油爆炒后再加些黄酒进去翻炒,装进瓦罐里,倒入一些蛇汤,其他葱姜之类的调料也都加进去,用中火慢炖。 之前炖上的排骨鸡汤已经飘出鲜香之气,齐乐乐将鸡架捞出来,撕了些鸡肉丝下来,将鸡肉丝裹上蛋清和淀粉,从热油里过一遍,留着备用。 至于鸡骨架,则同蛇骨蛇汤一道扔回排骨鸡汤里,继续炖煮,熬出高汤。 半个时辰后,将瓦罐里蛇肉捞出来,同准备好的鸡肉丝、香菇丝、鱼胶、木耳一道,加入熬煮好的高汤里,再添些调料进去。 到了最后这道工序,齐乐乐目光一转:“我这边快好了,你去取些糯米粉来,准备做艾糍了。” 谢子安应了一声,转身在柜子里翻找起来。 齐乐乐见状,果断从空间里捞出剩下的那四分之三个果子,麻利地切成几块儿扔进了蛇羹里。 谢子安耳朵动了动,过了一会儿,才拎着一袋子糯米粉道:“找到了。” 齐乐乐没再理会蛇羹,转而去处理糯米粉,谢子安耐着性子给她打下手。 厨房外不远处,几道身影凑在一起。 “嫂嫂一个人要准备那么多好吃的,能忙过来吗?不如我们去给嫂嫂帮帮忙?” 谢思娴说着,耸了耸鼻尖,闻着空气里飘来的香气,可怜兮兮道:“我饿了。” “我也饿啊,可是大哥不会愿意我们去的。” 谢子文忍不住叹了口气:“谁不饿呢!大哥以前明明不进厨房的,怎么近来转了性子?” “大嫂不在厨房的时候,大哥也是不进的。” 唯有谢子卓,一板一眼道:“我们刚刚一人吃了一碗大嫂做的双皮奶,理应不饿。” 谢子言一手拍在他肩上:“你老实说,想不想吃艾糍?” 谢子卓抿了抿唇,终是点了头:“想。” “那不就是了!大嫂这会儿可就在里头做艾糍呢!” “就是!” 谢子卓道:“既然大嫂已经在做了,我们再等等不就能吃到了?” 谢子言:“……” 他总觉得自家四弟读书读傻了!一点都不知变通! 厨房里。 “刚刚娘跟我说,她和爹过几日要出趟远门。” 谢子安道:“爹今早跟我提过了,我本打算晚上再与你说。” 齐乐乐有些苦恼道:“娘还给了我一匣子银票。” “既是娘给的,收着便是。” 齐乐乐抬头瞪了谢子安一眼。 谢子安知道她心中想法,笑道:“等将来我们有了孩子,你便能懂娘的一番心意了。” 可是他们毕竟不是苏雅娴嫡亲的孩子啊! 齐乐乐从来没有感受过来自父母的疼爱,即便从四丫的记忆里看到一些还算幸福的过往,也仿佛隔了一层纱,不能感同身受,也就始终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苏雅娴毫无理由却直白的关爱。 仿佛看穿她的心事,谢子安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正要说话,却突然侧首,看向门外。 好不容易说服了谢子卓,几人鼓起勇气蹭到厨房门口,却在看到自家大哥的动作后,齐齐愣在了原地。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苏易默默转了个身,还好他忍住了没去凑这个热闹。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公子莫不是撞邪了吧? 齐乐乐并不知道百里之外有人在惦记着她,她这会儿正和谢子安忙里偷个闲,上山抓野味去了。 “今天是村里私塾动土的日子,你不在场真的行吗?” “有何不可?”谢子安笑道:“本也无需我操持,吉时去了就行。” 齐乐乐道:“我记得我们家动土那日还请匠人们吃了酒席的,村里今日不办酒席吗?” “我问过里正,他说等私塾盖好了再大办酒席,毕竟干活儿的都是村里自家人。” 齐乐乐点点头:“那就好。” 两人并肩往山里走,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两个人。 苏易看了眼背着手不紧不慢跟在他身旁的苏正涛,语气不冷不热:“爹今日怎么有空一起来?” “想来便来了。” 苏易被噎了一下,转过头,不打算搭理他了。 苏正涛也不在意,依旧一派悠闲。 齐乐乐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她先前撒了不少辣椒种子,算算日子,也该长出不少了。 如果能找着,就挖几株回去养着,她实在是太馋这一口了。 “在找什么?” 齐乐乐随口回道:“找合适的嫩野菜。” 谢子安便不再多问。 许是沿途的野草太茂盛,许是辣椒的苗还不够高,齐乐乐找的眼都花了,却一无所获,只得放弃,打算再去竹林那边找找。 “趁着笋还嫩着,我们今日多挖一些回去吧,晒干了慢慢吃。” “好。” 想起上次的情形,齐乐乐笑道:“不知今日还能不能找到野鸡的踪迹。” “总归在那一片,有苏易在,自是能找到的。” “要是娴娴他们今日也在,定然会很开心。” 先前每日忙忙碌碌,倒还没什么,如今闲下来,齐乐乐还真有些想念那几个弟妹了。 谢子安却道:“离了家,早课没了,功课减半,还能游山玩水,指不定多快活。” 这一想,倒也是。 谢子安突然问道:“上次你说的杂交,野鸡和家养的鸡可否配种?” 齐乐乐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不过还是答道:“据我所知,似乎不行,虽说也有野鸡和家养的鸡自然配种成功的例子,但很少很少。” “为何?” “因为它们虽然名字里都带了个鸡,但其实是属于两个不同的物种,跨物种杂交是有生殖隔离的,所以杂交成功的概率非常低。” “就是它们可以交、配,但几乎不能繁衍后代,即便有了后代,也大概率会出现各种病症或早夭。比如骡子,就不能繁衍后代。” “生殖隔离,这说法倒是新奇。”谢子安突然问道:“那人与其他物种也有生殖隔离吗?” 齐乐乐:“……” 少年,你很敢想嘛! 许是见她的神情太过惊讶,谢子安轻咳一声,解释道:“只是突发奇想罢了。” “当然有生殖隔离!” 在两人看不到的角度,苏正涛淡定的面容不知不觉龟裂成渣。 他一把拉住苏易,用唇语无声问道:“大公子和少夫人平日里都聊的这些?” 这算什么!更离谱的话都说过呢! 苏易懒洋洋回了句:“还聊蚕的繁衍呢。” 苏正涛很想一巴掌拍飞这逆子! 是天下大事、权力纷争、名声地位还不够他家大公子操心,非得要去琢磨不同物种牲畜的行房繁衍之事? 这样的少夫人,当真是无咎大师口中的贤妻? 一个惦记着让畜牲杂交的贤妻? 杜秋亮莫不是诓他的吧? 齐乐乐和谢子安说话间,已经到了上次的竹林。 她一眼就瞧见了几株熟悉的植物,忙小跑着过去。 苏易见状,下意识飞身掠过,手里的长棍舞出了残影,抢在齐乐乐到之前将四周草丛都敲打一番,以防有毒蛇暗藏其中。 齐乐乐动作一顿,眼睁睁看着苏易拿着长棍对着那几株辣椒苗一通狂点,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好悬才忍住了喊住手的冲动。 等到苏易停下动作,齐乐乐忙快步走过去,弯下腰仔细看向那几株辣椒苗。 这里是在竹林边缘,野草稀疏,才让它们得以显现。 也是因为竹子的根系发达,以至于根部所能汲取的营养有限,导致那几株辣椒苗长得十分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跟她空间里那些完全没法儿相比。 但对齐乐乐来说,也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谢子安靠过来:“这也是野菜吗?” 齐乐乐欺负他五谷不分,只当他也分不清这些野菜,毫不犹豫地忽悠:“也算是吧,不过这野菜不是吃根茎,而是吃果实。” 谢子安低头看了她一眼,道:“那要再等等了。” 齐乐乐点点头:“我准备挖回去养着,省的回头被小动物们吃了!” 谢子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没有戳破她,只道:“好。” 确定那几株辣椒苗没有被苏易戳伤,齐乐乐站直了身子:“先忙别的吧,等走的时候再挖。” “也好。” 苏易果断道:“我先去四处看看,找找野鸡的踪迹。” “去吧,注意安全。” 苏正涛刚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就看着谢子安挽起袖子,挥起锄头,开始挖笋。 苏正涛:“!!!” 大公子莫不是撞邪了吧? 这齐乐乐难道当真如村里传言那般,是能摄魂的恶鬼? 第一百八十三章 竹虫 谢子言抱着手臂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看着面前几个半大小子。 这几个孩子都是这次跟着爹娘过来的,年岁与谢子安谢子卓相当。 其中范朔长得白白胖胖,最是圆润:“不如我们来射覆吧?” 谈喻珏嗤笑了一声:“你每次都说要射覆,就是人懒不想动吧?你都这么胖了。” 范朔听了,非但不恼怒,反而还跟着笑了两声,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面团子。 穆俊鲲看不过去,走到范朔身旁,冲谈喻珏道:“笑什么?你还没他白呢!” 谈喻珏肤色黝黑,偏又以白为美,最恨别人拿这个笑话他,气得脸都红了:“你……” 谈喻珉皱着眉道:“俊鲲,你与我们兄弟二人都是朋友,何必开口就要揭短。” 穆俊鲲翻了个白眼:“难道不是你弟弟先说小胖子的?” “喻珏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倒是你,这般称呼范朔才是不合适吧?” “我难道就不是实话实说?你弟弟有范朔白?” 穆俊鲲说着,一伸手,勾住范朔的颈脖:“再说了,我们哥俩感情好,我叫他小胖子那是亲昵!他谈喻珏凭什么笑他胖?” “俊鲲,你少说两句吧。”范朔好声好气劝道:“我确实是心宽体胖嘛,大家不要为了我争吵,我们难得出来玩一趟,不玩射覆,那不如来投壶吧?” 穆俊鲲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角:“投壶都玩腻了。” “那,比赛射箭?” “就你?” 然而,范朔想息事宁人,谈喻珉看着眼角发红气得发抖的弟弟,心里却是不甘,他将目光投向其他几人:“不如你们来评评理。” 在场众人,谈家兄弟二人和范朔、穆俊鲲、孙博睿同在京城,如今还在一处念书。 剩下的五人,唐家兄弟二人与他们亦是老相识,只是这几年没在京城;而谢家兄弟三个,与他们大约也就见过那么几次,并不熟稔。 孙博睿素来寡言少语,自是不会出声,谢家兄弟三个更不会主动开口了,只剩下唐昊宇跟唐昊泽无奈地对视一眼。 “范朔说的不错,难得出来玩耍,何必伤了和气?” 谈喻珏怒道:“我不过是说了句大实话,你们却一个个都偏帮他!” 说完,他看向谢家兄弟三人:“你们是谢先生的儿子,难道也认为是我错了?” 谢子言撇过头,懒得搭理。 谢子文后退半步,默默让出了四弟。 谢子卓板正着小脸儿,一字一句道:“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不揭人短,不言人私。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 齐乐乐正打量着谢子安挖出来的笋。 “这次的笋比上次来的时候要大上不少,等再过些时日,怕就不适合挖来吃了。” 谢子安道:“那就多带些回去,晒笋干。” 齐乐乐笑眯眯地应了,把他挖出来的笋小心翼翼地放到竹篓里,很快就装满了一篓子。 她试着拎了拎,完全提不动:“会不会太沉了?” “无事,能拎得动。” “这竹篓会不会破?” 谢子安笑道:“夫人放心,若是破了,我再来挖便是。” 齐乐乐也觉得自己担心得有些多余,不由跟着笑起来:“也不知苏易有没有找到野鸡。” 话音刚落,就见苏易远远地跑过来,浑身带一股子少年人特有的轻快活力。 等人走近,齐乐乐看清他的装扮,不由默然无语。 只见他手里捧着好几枚野鸡蛋,腰间倒挂着好几只野鸡,鸡头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便是不死也晕得够呛。 苏易全然不觉自己这模样有何不对,眉开眼笑的:“大公子,少夫人!我找到野鸡的窝了!顺手逮了几只公的。” 齐乐乐看了看他身上挂着的野鸡,确实都是色彩艳丽:“怎么只抓公的?” “母的留着生小鸡。” 齐乐乐冲着他竖起个大拇指:“干得不错!” 还懂得可持续发展。 苏易顿时露出些许得意的神情。 苏正涛眼角抽了抽,完全不想承认面前这傻小子是自己的亲儿子! 齐乐乐笑道:“被你这么一搅和,它们怕是要连夜挪窝了。” “不怕,挪了我再找便是。对了,我还看到不少竹荪!” 齐乐乐眼睛一亮:“哪里?” “我带你们去!” 谢子安道:“先将这些收拾好,我们过去。” “那几株野菜要现在就挖了带上吗?” “带上吧,等下未必还走这条道。” 齐乐乐点点头,拿了小铲子去扒拉那几株辣椒苗了。 苏正涛趁机低声斥道:“还不赶紧地把那几只野鸡解下来,简直有辱斯文!” 苏易问:“解下来您帮我拿着吗?” “美得你!自己拿!” 苏易抬腿就走,偏生他后腰绑着的那只野鸡似乎清醒了点儿,还昂起脑袋对着苏正涛叫了一声,把他气得够呛,差点儿一刀子飞过去。 几株辣椒苗很快就挖好了,齐乐乐也不担心它们会死,随手放进了竹篓里:“走吧,去摘竹荪!” 苏易在前面带路,引着他们往竹林深处走。 四周的竹子越来越密集,光线也越来越暗,齐乐乐倒是不怕黑,只担心有蛇,但这一趟身边有苏家两位高手随行,这点儿担忧也就不是事儿了。 走着走着,齐乐乐冷不丁儿看到地上一颗冒头的竹笋上有个明显的小洞,她走过去附身盯着看了一会儿。 “怎么?” “竹虫,你听过吗?” 谢子安道:“略有耳闻,是长在竹子里的一种虫子,靠啃食竹节而生,夫人所提可是此虫?” 齐乐乐点点头:“你吃过吗?” 谢子安神情微变:“不曾。” “竹虫靠啃食竹笋或是嫩竹内壁的肉质和水分生存,味道十分鲜美!也很滋补!” 齐乐乐说着,伸手就要去拿工具:“这颗笋上面的小洞,应当就是被竹虫咬的,我来劈开看看。” 苏易不声不响递了把匕首过来:“少夫人用这个吧,这个劈得快。” 苏正涛:“……”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家少夫人握着那把削铁如泥的名刀劈开竹笋,露出里面黄色的小虫。 齐乐乐眼睛都亮了:“真的有!快找个东西来装。” 谢子安和苏正涛都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苏易却已经麻利地劈断一株粗壮的竹子,取了一截儿长竹筒,递了过去。 齐乐乐将竹笋里面的竹虫抓出来扔到竹筒里,然后让苏易将那棵竹笋挖出来,准备带回去作饲料,省得浪费了。 “大家一起再找找,等回去给你们做好吃的。” 谢子安、苏正涛:“……” 并不是很想吃!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为何今日如此轻浮? 谢子安挑了挑眉。 谢子卓一步上前,正色道:“大哥惯来教导我们端方持重,今日却又为何如此轻浮?” 谢子言回过神,想要捂住谢子卓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 谢子文目瞪口呆,一时震惊大哥竟然变成了登徒子!一时又惊叹四弟居然如此胆大包天! 谢思娴走在最后面,见势不妙,这会儿已经偷偷溜走了。 “我不过是帮妻子擦掉鼻尖的粉尘而已,怎就轻浮了?” 谢子卓的气势瞬间一弱,大哥光天化日之下对大嫂动手动脚固然不对,可若是为了擦粉尘,倒也说得过去。 谢子安淡淡道:“倒是你们,躲在门外,鬼鬼祟祟,成何体统?” 谢子言果断低头:“大哥,是我们错了!我们原本是想来给大嫂打下手的。” 只是那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快要听不见了,可想而知说话人的底气全无。 “打下手?” 这略带玩味的语气让谢子言头皮发麻,谢子卓抿了抿唇,露出些许心虚的神色来,比起大哥,他们确实算不上光明正大。 齐乐乐默默转过身,顶着一张微红的俏脸开始捏艾糍,她终究还是没有某人的厚脸皮,被弟妹们当场抓包,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找他们的茬儿。 “你们先前一门心思在田里帮忙,如今,落下的功课是不打算补上了?” 谢子言和谢子文脑袋快要垂到胸前去了。 “子卓,你在先生家也是如此懈怠?” “大好时光,不思进取。” 兄弟三个被自家大哥不动声色敲打了一番,耸拉着脑袋乖乖去了书房,准备读书,结果却又被亲爹嫌弃地赶出来,实在是凄惨又可怜。 屋檐下,谢思娴趴在回廊的栏台上,捧着脸,叹了口气:“哎!哥哥们真惨!” 她身旁的苏易点点头,谁说不是呢! “还好我跑得快!” 苏易继续点头。 “我算是看出来了,大哥是真的不想我们缠着大嫂!” “这么好的大嫂,大哥竟然想独占!大哥也太小气了!易哥哥,你说是……” “娴娴。” 谢思娴连忙站起身,一脸乖巧地模样:“娘亲。” 苏雅娴肃容道:“你如今胆子倒是不小,居然编排起你大哥来了?” “娘,我错了。” “你每次都说知错,却屡教不改,可见并不认错。” 谢思娴见苏雅娴动了真怒,忙道:“娘,我真的知道错了!” “今日起,你跟在我身旁,哪儿都不许去!”苏雅娴说完,微微侧首:“易儿。” 溜到一半的苏易不得不翻身折回来,老老实实听训:“在。” “你功课可做完了?” 苏易的脊背挺直了些许,就连清亮的嗓音里都透了一丝得意:“做完了!” “功课做完了就可以不读书了?” “不是!” 苏雅娴顿了顿,才道:“平日里你要习武,我也不多说什么,近来雨水连绵,你当趁此机会好好读书,莫要凭白荒废了大好光阴。” 苏易道:“是,我这就去房里读书!” “去吧,明早交一篇论。” 苏易心底叫苦,面上却只能称:“是。” 谢思娴偏头看了一眼,莫名觉得她易哥哥离去的背影都带了些沉重。 齐乐乐在厨房泡了一下午,将赶不走的某人指使得团团转,最终做出了一桌子美食。 几个小的原本还有些没精打采,却在上了桌之后瞬间来了精神,那一双双漂亮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里面仿佛带着光。 齐乐乐心下好笑:“喜欢就多吃些。” 谢岱在看到蛇羹的时候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后才举了筷子。 虽说家里吃饭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今儿桌上却没人说话,几个小的下午刚被敲打了一番,这会儿都在闷头开吃。 谢岱看着优雅,下筷的动作丝毫不慢,苏雅娴慢悠悠吃完蛇羹,赞了一句:“乐儿的手艺当真不错。” 齐乐乐也没想到素来挑食的苏雅娴竟然会喜欢蛇羹,当即起身又替她添了小半碗:“娘喜欢就好。”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她居然连虫子都不放过! 齐乐乐满脑子都惦记着竹虫的美味,再加上身旁有个同样兴致勃勃的苏易,倒是没留意到不知不觉已经退避三尺的谢子安。 “竹虫一般不会单一出现,有一颗笋里有,附近铁定还能找到。” 苏易一听,立刻抬眼四顾,还真让他找着了。 “少夫人!那颗竹笋好像也有虫洞。” “我来看看。”齐乐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过去:“还真是!” 说着,将那颗笋劈开,果然又找到了不少。 苏正涛转过身去,实在不想看她如此暴殄天物。 “少夫人,这竹虫是要剥皮吃吗?” 齐乐微微一愣:“你没吃过?” 苏易摇头:“没啊!不过少夫人说是美味,那定然错不了!” 这妥妥的吃货没跑了! “这竹虫自孵化后吃的都是笋和嫩竹的精华,所以才能鲜美又滋补。” 齐乐乐笑道:“至于吃法,倒也简单,用温开的水烫过之后,再用油锅炸至金黄便可吃了。” 这真是苏易万万都没想到的吃法:“那岂不是直接吃虫子?” 齐乐乐点点头:“不然这么小的个头,剥皮后还能剩下什么?” 苏易满脸震惊。 齐乐乐笑着劝他:“其实也就吃第一口的时候需要一点勇气,但只要尝过一次,就再也不能拒绝这种美味了!” 许久,苏易艰难地点了下头:“我尽量一试。” 看到他这模样,齐乐乐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那炸金蝉想必你也是没吃过的咯?” 苏易唇角动了动,却没有问出口。 齐乐乐笑着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蝉,夏天会叫的,不过要吃刚从土里爬出来,还没来得及长翅膀的那种。” 苏易:“……” 苏正涛:“……”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身旁的谢子安,这丫头吃竹虫也就罢了,居然连蝉都不放过?土里钻出来的玩意儿那是一般人会吃的吗? 她真的不是恶鬼? 谢子安的内心也是拒绝的,但见苏正涛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淡然道:“据书中所载,竹虫、蝉均可食之。苏易素来偏爱兵书,不曾听闻倒也不奇怪。” “话虽如此,寻常人也不敢轻易尝试吧?” 谢子安颔首:“我们本也不是寻常人。” 不,不寻常的是你们!我是寻常人! 苏正涛默默收回了视线,他早该想到的,自家大公子怎么会说少夫人的不是呢!看这架势分明还打算去尝一尝! 素来爱洁的大公子竟然吃炸虫子,这话传出去谁人会信?谁人敢信? 温柔乡,英雄冢啊! 苏正涛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这一趟就不该来!杜秋亮定然是诓骗了他! 齐乐乐装满了一竹筒的竹虫才罢手:“等过几日再来!这些留着也是祸害。” 苏易这会儿却不大敢应声了,只道:“再往前走就有不少竹荪了。” 齐乐乐点头,将竹虫装好,转身看到不知何时又回到自己身边的谢子安,不由笑道:“你莫不是怕虫子吧?” 谢子安道:“虫子倒是不怕,但怕夫人要我吃虫子。” 齐乐乐哼了一声:“谁要你吃?你不愿意,正好都便宜我了!” 谢子安笑道:“那可不行,夫人尝过的美味,我自然也要试试。” 苏正涛默默又往后落了半步,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 谈喻珏万万没想到面前这比他还矮了一截儿的小子居然敢当众训斥他,一时间都未回过神来。 穆俊鲲抚掌哈哈大笑:“说得好!” 他身旁的范朔连忙扯了他的衣袖,不让他多说。 谈喻珏顿时恼羞成怒。 谈喻珉也微微沉了脸色,谈喻珏是他胞弟,纵然言语不妥也轮不到外人来欺负! 早在谢家兄弟二人示意谢子卓开口的时候,唐昊宇就知不妙,眼见气氛越来越僵,他忙道:“子卓,今日可不是先生的课堂,不必如此拘谨!” 谢子卓顿了顿,道:“子卓说话素来如此,并非刻意针对,若是惹得谈二公子不快,子卓在此赔个不是。” 唐昊宇提醒道:“谈公子行三,非是谈二公子。” 谢子卓从善如流:“原来是谈三公子,子卓孤陋寡闻,还请见谅!” 唐昊宇不由捂脸。 谈喻珏气得脸色发青,若非今日没戴短刀,怕是就要抽刀而起了。 谈喻珉的目光在唐家兄弟二人和谢家兄弟三人之间转了一圈儿,又给谈喻珏使了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这才笑着开口。 “子卓说的不错:多言数穷,不如守中。本就是个误会,再说下去难免伤了和气。先前范朔提议比赛射箭,我觉得不错,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唐昊宇道:“甚好!” 其他人也无不可。 谈喻珉道:“那我去叫人来立靶,五十步可还行?” 谢子言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既要比试射箭,还立什么靶子,百步之外随意选一棵树不就是了?” 谈喻珉眼底闪过一丝寒芒,谢家这分明是针对他们谈家!莫非还在记恨当年退亲之事? 面上却是笑着应了:“我自无不可,只是怕其他人觉得为难。” 范朔忙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不为难!我箭术本就不好,五十步也时常射不中,你们不必顾及我。” 穆俊鲲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却还是点点头:“我随意。” 唐家兄弟二人点头称可,孙博睿也慢吞吞点了点头权当应了。 谈喻珉笑道:“既如此,就让范朔去挑选合适的树吧。” “他又不是小厮。” 范朔打断了穆俊鲲的话:“我去我去!”一边说,一边硬拉着他一同走了。 穆俊鲲简直被他气得没了脾气,这小胖子就是性子太好!他爹堂堂工部尚书,范家亦是百年世家,哪是靠着一个宠妃爬上来的谈家能欺负的? 范朔低声劝道:“罢了罢了,你明知谈家如日中天、飞扬跋扈,何必非要与他们作对?我爹时常教导我:君子远小人!” 穆俊鲲嗤了一声:“谁让他们来的?京城里多的是上赶着巴结他们的,何必非要跑这来!凭白坏了我的心情!” 范朔道:“他们或许也不愿来呢?” “我倒是想起来了,谈家这次是想要跟谢家再结亲吧!可惜人家不稀罕啊!你看看那谢子卓说话多硬气,你但凡有他三分气势,也不至于总被人欺负!” 第一百八十五章 谢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朔低声念叨:“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眼看着穆俊鲲又瞪起眼来,范朔忙道:“我们当真要挑百步之外的树?会不会太远了?” “不远!我倒也想看看谢家那三人的本事。” 两人走了百步,在附近选了棵叶片适中、枝叶不那么茂盛的树,转头冲着远处众人挥了挥手,很快就有小厮小跑过来,爬上去插了根旗帜在树上。 谢子文原本还有些紧张,但看那两人选的距离,一颗心又放回到了肚子里。他们的百步跟苏叔的百步比起来,怕是差了一半,不带怕的! 谈喻珉的目光一直若有似无在那三人身上打转,见他们面不改色,似乎并不将比试放在心上,心里顿时被激起了胜负之心。 他一直不明白为何爹娘非要将自家如珠如宝的嫡女嫁进谢家,纵然谢岱曾经名满天下,但他离京多年,早已不在朝堂之中,将嫡女下嫁谢家,与如今的谈家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并无实质助力。 他倒是要看看,谢家这些年偏居一隅,能将儿女教养成何样! 等到范朔二人走近,谈喻珉笑道:“我这里有几套好箭,是来之前姑姑特意赏给我的,正好拿来比试。” 谢子卓道:“多谢,不必,箭术不精,不配好箭。” 谈喻珉:“……” 眼看穆俊鲲又要大笑,范朔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再笑今天怕是真的打起来才能收场! 这会儿功夫,各家小厮已经将自家公子要用的弓箭准备好了。 谢家兄弟三个没有小厮,是唐家的小厮代为取来的。 谈喻珉见了,心里对谢家愈发地瞧不上了。 谢家居然连小厮都没!自家妹妹嫁过去岂不是要受苦受难? “我先来!” 谈喻珏早就等着这一刻了,舒展舒展筋骨,上前一步,双脚打开与肩同宽,左手握紧弓把,右手拇指勾住弓弦,一把拉开弓箭,咻的一声。 利箭穿风而过,气势逼人,最终,箭尖擦着叶片而过。 他阴沉沉地盯着那树看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收弓退到一边。 第二个上去的是穆俊鲲,他转了转颈脖,慢悠悠取了弓箭,闲散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 箭矢破空而出,没射中树叶,倒是把枝叶给射断了。 他啧了一声,让出了位置。 范朔紧随其后,他看着胖墩墩的,射箭的姿势倒也标准,就是准头真的不行,竟然射中了树干。 他嘿嘿笑了两声。 孙博睿看着不声不响,动作干脆利落,一箭射中了一片树叶。 谢子言挑眉看了他一眼,这次谈家之所以能来,似乎就是孙家给牵的线,也不知这孙博睿是站在哪一边的。 目光一转,看到面色阴沉的谈喻珏,谢子言觉得不管孙家是否有意向谈家卖好,至少谈家对孙家是不大在意的,否则谈家兄弟二人不会这般看他。 唐家兄弟二人也很快各射了一箭,唐昊宇落空,唐昊泽射中。 谢子文左右看了看,拿起弓箭,站了上去。 没有苏正涛在一旁盯着,也没有苏易做对比,他心情轻松极了,抬手拉弓射箭,箭头带着一片树叶,稳稳地钉入了后面那棵树的树干上。 谈喻珉目光一闪,看向谢子卓。 谢子卓是在场几人中最小的那个,板着小脸儿,拉弓的时候明显感觉有些吃力,但盘稳气沉,一箭射出,虽未射中树叶,却也是擦叶而过。 谈喻珉看向谢子言。 谢子言懒洋洋扫了他一眼,站直了身子,走过去,接过弓箭,仿若漫不经心一般,射出的那一箭,竟然串下两片树叶。 “好!” 穆俊鲲这一声夸得心服口服。 谢子言冲他笑了笑。 谈喻珏有些慌,低低喊了一声:“哥。” 谈喻珉看了他一眼,握着弓箭走了上去,他对射中树叶有十足的信心,但同时射中两片,他尚且还做不到。 世人背后嘲笑他们谈家是靠着贵妃一人鸡犬升天,只有他知道,谈家背后付出了多少。 一箭射出,串叶而过,若非有谢子言珠玉在前,这一箭,确实称得上漂亮。 穆俊鲲兴致勃勃,催促道:“好了,该第二轮了!” 谈喻珏目光微沉,握紧了弓箭,走了过去。 第二轮下来,大家的准头并没能提升多少,射中的人反而少了。 谢家兄弟三人这一轮却是全部都射中了。 接着第三轮、第四轮…… 每个人都至少射中过一次,而次次都中的,就只有谢子言和谢子文。 因为谈喻珉在最后这一次,也只是擦叶而过。 谈喻珏到底年少,藏不住心事,原本看着谢家那兄弟二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他就觉得心慌,等看到自家大哥居然射空,他心里咯噔一声。 骑射可是谈喻珉学得最好的一门功课了! 哪怕是在京城,同龄人中也没有几个能稳赢他的,就连圣上都褒奖过他! 谢家到底是怎么回事?谢岱不是文人吗?怎么会养出骑射如此厉害的儿子? 谈喻珉早在看到谢子言一箭双叶就隐隐预料到自己今日或许要栽,此刻虽心有不甘,但很快稳住了心神,笑道:“技不如人,惭愧惭愧。” 谢子言背着手,淡淡道:“不敢当,侥幸罢了。” 若是齐乐乐在这儿,一眼就能看出谢子言此刻的神态举止,与谢子安平日里如出一辙。 …… 齐乐乐心里头惦记着竹虫,跟着苏易又摘了些竹荪,就想着先回去了。 谢子安自无不可。 苏正涛满腔心事无从宣泄,回去的路上,顺手宰了好几条蛇。 齐乐乐只看到一道道银光闪过,然后苏易就会提着条软绵绵的蛇过来。 果然是高手! 等回到家,齐乐乐迫不及待钻进了厨房,想先把竹虫给处理了。 谢子安看着她的背影,摇头轻笑,带着苏易去了蚕房,至于苏正涛,不知何时就没了踪影。 齐乐乐哼着小曲儿,先烧了锅热水,然后打算把竹虫冲洗一下。 才刚踏出厨房门,突然觉得后背寒毛一竖。 她猛地转过身,看向身侧,从院子到屋顶,静悄悄的一片,与先前并无两样。 刚刚那种仿佛被什么盯上的阴冷感觉也随之消失,好似是她的错觉一般。 但齐乐乐知道,那绝不是她的错觉!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夜里,齐乐乐将苏雅娴硬塞的木匣子放到谢子安面前:“这个怎么办?先留着,等娘回来再还给她?” “你觉得娘会要?” 以苏雅娴的性子,那肯定是不会了! 齐乐乐叹了口气,抱起木匣开始琢磨藏在哪儿合适。 谢子安看着她一连换了三个地方还不满意,不由笑道:“家里不会遭贼的,你便是放梳妆台上也没事。” 齐乐乐没理他,把木匣放到衣柜最里面,外头拿衣服挡了个严严实实。 “爹娘怎么突然要出远门?” “有几位故交好友相邀。” 齐乐乐哦了一声,没再多问,见谢子安已经在书桌前等着了,她便也走了过去。 这些时日,被谢子安手把手地教学,她的字倒确实好看不少,假以时日,肯定能练出一手好字! “静心。” 谢子安轻轻敲了敲怀里人的额头。 齐乐乐扭头冲他做了个鬼脸,随即凝神静心,开始练字。 这回轮到谢子安分神了,他无声地笑了一下,松开手,退后半步,打算让她自个儿先练练。 谢岱这次要见的故人可不一般,只是,这事儿没必要让齐乐乐知道,以免平添烦恼。 窗外,春雨绵绵,依旧不停。 在村子边缘的一间废屋里,王蓉蓉软塌塌地趴在床上,整个后背布满了血红的鞭痕,看着触目惊心。 “哎,你就老实说了吧!这要再打下去,你也活不了啊!” “我说了也活不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王蓉蓉咬紧了牙关,冷笑道:“再过几日,那本书就会被送到县太爷的跟前儿,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听了这话,妇人将手里的海碗放到床边,转身出门去了。 屋里顿时静悄悄的,王蓉蓉抹去眼泪,拉过海碗吃起来。 谁都没留意到,窗外正站着一个人。 …… 一夜过去,齐乐乐惯例去看了看蚕种,突然发现其中有数十粒出现了黑色的小点! “要孵化了?” 齐乐乐笑道:“还没有,不过应该要不了几天了。” 黑布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可惜今儿没太阳,不然还能再晒晒,消消毒。 今天的雨水小了点儿,齐乐乐想去齐大和齐壮家里看看他们的蚕种有没有出现黑点。 谢子安撑开雨伞:“走吧。” 齐乐乐本想说我们一人撑把伞吧,话到嘴边却却又改了主意,笑着走进了雨伞下。 两人并肩步入雨幕中。 第一百八十六章 那丫头不除? 齐乐乐顿了顿,当即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进蚕房,跟谢子安告状。 “刚刚好像有人在窥探,但我什么都没看见。” 话音刚落,苏易就已经飞身蹿了出去。 谢子安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别怕,等苏易去看看便知。” 齐乐乐摇摇头:“我不怕,那人应当也不是冲着我来的,你才要小心些才是!” 原来竟是因为担心他才如此慌忙。 谢子安刚起了骇浪的心海被这句话抚平了不少,他轻声承诺:“我会小心的。” 齐乐乐嗯了一声:“蚕都爬到蚕网上来了,先换桑叶吧。” “好。” 直等到两人把所有的蚕匾都换好了,苏易才回来。 “周围做事的人太多了,一时半刻我瞧不出哪个不对劲儿。” 谢子安道:“无妨,晚点我同苏叔商量一二,再看如何。” 齐乐乐猛地一拍手:“我的竹虫!” 说着,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谢子安抬腿跟过去。 苏易趁机在他身旁低声道:“匠人那边多了许多陌生人,似乎都是送料来的,人来人往,我辨认不清,得细查才行。” 谢子安眼底带着寒芒,声音透着凛然的凉意:“查。” 苏易心头微颤:“是!” 等到了齐乐乐身旁,谢子安周身的气势瞬间全无,连带眼底都只余下温柔的笑意:“爬出来了还能吃吗?” “能!怎么不能!洗洗不就行了!”齐乐乐蹲在地上,看着几乎快跑光了的竹虫,满脸肉痛:“别愣着,快帮我把它们抓回来啊!” 谢子安看着满地蠕动的胖虫子,默默看向苏易。 苏易:“……” “少夫人,还是我来帮你吧。” 这时,苏正涛匆忙过来了。 有苏易在,齐乐乐自然是安全的,谢子安冲苏正涛使了个眼色,两人去了书房。 “怎么回事?” “我和苏易在蚕房,她一人在厨房,察觉有人在窥视。” 苏正涛后背倏地一凉,万幸这人只是窥视,若是为了刺杀而来,此刻怕是早已得手! “是我疏忽了!还请大公子责罚!” 谢子安摆摆手:“疏忽的何止你一人,我与苏易何尝不是轻忽了?” 若非看到苏易在,苏正涛又岂会安心的去梳洗换衣? 只是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然就出了事! 这傻儿子果然靠不住! “我这就去查。” 谢子安问:“苏叔心里可有怀疑之人?” 苏正涛沉吟片刻,道:“匠人那边我已查过多次,近来也无人员调动,想来应当不是他们。近几日,倒是送料者居多,可能是这些人出了岔子。” “不过,还是要彻查过后方能下定论。” “查吧。” 苏正涛应道:“是。” “此事,你我皆当引以为戒。” 苏正涛敛容:“是。” 两人从书房出来,远远瞧见齐乐乐正蹲在那儿,脑门儿都快磕到地上去了,毫无形象气质可言,哪还有半点当家人的样子? 然,看在此刻的苏正涛眼里,却突然有些明白过来。 或许只有如此率性纯真的少夫人,才能让自家大公子放下心中戒备,继而心甘情愿地费心去呵护这份难得的真性情。 …… “老爷可是有事瞒着我?” 谈文宇面露不解:“夫人何出此言?” 陈淑婧道:“喻珉喻珏今日与人比试射箭,竟输给了谢家那三个小子。” “技不如人,输便输了。怎么?他们还来同夫人告状不成?” “那倒没有,我是听君儿说的。”陈淑婧瞧了瞧谈文宇的脸色,才道:“喻珏输了倒不稀奇,可喻珉竟也输了,确实叫我有些意外。” 谈文宇淡淡道:“我倒是半点不意外。” “为何?谢家请了哪位高人为师?” “苏探花。” 陈淑婧原有些困惑,转眼似乎想起了谁,面露些许惊讶之色:“老爷说的可是苏家那位原本该是武状元,却因一句戏言,被皇上点为探花的?” 谈文宇颔首:“是他,苏正涛。” 陈淑婧暗吸了口冷气:“老爷何时得知?竟也不告诉我!” “我亦是来此之前才刚刚得知。若非如此,你当我为何非要舔着脸与谢家结亲?” 陈淑婧压低了声音:“我当老爷是听了娘娘的话。” 谈文宇眼神沉了沉,却未出声。 他那位妹妹,早些年倒是全心全意为家族筹谋,助谈氏一跃成为新贵之族。但是近些年,却只想着利用家族来达成她的目的。 与谢家结亲,可不是为了她! 陈淑婧见他不语,便也不再多说,只是突然想起一事,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谈文宇与她多年夫妻,岂会看不出:“怎么?” 陈淑婧抿了抿唇:“那他此刻可是与谢子安在一处?” “夫人不是明知故问?” 陈淑婧闭了闭眼,终是坦诚相告:“我见老爷一心想要促成此事,偏那谢子安又成了亲,便命人去将他娶的那个乡野丫头处理掉。” 谈文宇脸色一变,霍然起身:“我不是早就说过此事不用你插手?你只管与那谢夫人交好便是!” 陈淑婧被他吓了一跳:“我也只是想要助老爷一臂之力。那丫头不除,君儿如何能嫁过去?” 谈文宇沉着脸,这个毒妇真真是愚蠢至极! 她连谢子安的身世都不知,竟然就敢派人去灭口! “你也知那不过是个乡野丫头,连族谱都不曾入过,你急什么?” 陈淑婧低声道:“我昨日一早才派了人过去,这会儿应当还未得手。” “昨日一早?”谈文宇冷哼一声:“夫人好得很呐!” 言罢,拂袖而去。 陈淑婧静静坐在房中,面色渐渐转冷。 第一百八十七章 罢了,不过是只虫子罢了! 今日的晚膳十分丰盛,那盘色泽金黄的炸竹虫尤其瞩目,看得谢子安都忘了举筷。 齐乐乐看看谢子安,又看看苏易,不由挑了挑眉:“怎么?怕了?先前是谁说要一试的?” 谢子安笑道:“夫人不必激我。” 齐乐乐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你倒是尝尝呀。” 谢子安笑容微顿,片刻后,轻轻笑了一声,举起筷子伸向那盘炸竹虫,慢慢夹起一个。 若非早就知道这是竹虫所炸,单看这成品,约半指长,金黄酥脆,未必下不去口。 可一旦知道是何物所制,便当真叫人心生犹豫。 谢子安不由又往齐乐乐那儿看了一眼,他那小娘子笑得满脸得意,眼眸好似偷了腥的猫儿般灵动,全然没将刚刚被窥视一事放在心上。 罢了,不过是只虫子罢了! 眼看他当真要吃,齐乐乐伸手捏走了他筷子上的竹虫:“逗你玩儿的!不想吃就别勉强了。” 说着,将那盘炸竹虫拉到一边,把其他菜重新摆了一下:“快吃吧。” 苏易眼睁睁看着那盘炸竹虫离自己越来越远,默然无语。 少夫人,您是不是忘了还有个我啊? 为了那盘竹虫我可没少出力! 到底,谢子安也没吃上那盘菜。 倒是苏易,看齐乐乐吃得喷香,实在是没忍住,偷偷往那边挪了挪,伸长了手臂夹了一筷子。 这一口,顿时惊为天人,这竹虫竟然还有股子奶香味儿! 齐乐乐抿着唇偷偷笑了一声,将炸竹虫往他面前推了推。 其实,只要克服了心里上的障碍,没有谁能拒绝这样的美味。 但很多人往往克服不了,比如她身旁的这位,一顿饭下来,谢子安连个眼神都不带给的。 …… “听闻谢家二公子箭术精湛,可要与我比试一场?” 谢子言低下头,看着树下的姑娘。 一身红衣,娇艳似火,那张姣好的面容明媚张扬,与那身衣裳相得益彰,眉宇间依稀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猜到她是谁,谢子言勾了勾唇角,果断拒绝:“不比。” “为何?” 谢子言双手置于脑后,悠闲地靠在树干上,懒洋洋道:“赢了胜之不武,输了颜面有损,怎么都是我吃亏。” 穆诗婉四下张望了一番,见左右无人,她撩起裙摆打了个结,足下一点,纵身跃上树干,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看架势极为熟练,想来平日里应当没少爬树。 谢子言看着她的动作,唇边的笑意更浓。 穆诗婉一路爬到他身旁的枝干上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就我们俩比试,不告诉其他人,输赢你我都不丢人。” 谢子言的目光从她腰间佩戴的短剑上掠过:“比什么?” “自然是射箭。”穆诗婉说完,又道:“你还会些什么?” 谢子言两手一摊:“我今日没带弓箭,不如比比剑法?” 穆诗婉将他周身打量了一圈儿:“你带了剑?” 谢子言手腕一转,随手折了根树枝:“我用这个。” 穆诗婉微微眯了眼,右手摁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约法三章,打输了可不许去告状!” 谢子言笑着应了一声:“好。” 话音刚落,唰的一声轻响,穆诗婉的短剑已经到了眼前,虽未开刃,但剑身的青光裹挟着凛然的气息扑面而来。 谢子言偏头躲过,眼底带了几分认真。 好些年不见,当年跟在他后头追着跑的小丫头竟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两人很快从树上打到树下。 不远处的草丛里,偷偷藏了好几道身影。 “你们说,他们谁会赢?” 谢思娴毫不犹豫道:“虽然施婉姐姐也很厉害,但我二哥更厉害哦!肯定是二哥赢啦。” 范朔轻声道:“我觉得穆姑娘会赢。” 毕竟穆诗婉可是京城一霸!一般人都不敢惹她,惹得起的偏又打不过她! 穆俊鲲原本也这么觉得,但想到昨日里谢子言的那手箭法,再看他今日只是用树枝就跟自家那凶悍的二姐打得不相上下,又觉得自家二姐怕是要输。 “你家哥哥的骑射武艺都是跟谁学的?怎么这么厉害!” 谢思娴摇摇头:“这个是秘密哦,不能说的!” 穆俊鲲原本也就是随口一问,听见这话便不再多提。 倒是谢思娴困惑道:“你们今日不用上课吗?” 穆俊鲲和范朔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这不是还没开始吗!时辰还早呢!” 谢思娴大眼睛眨了眨,好心提醒道:“今日好像是我爹讲课哦,你们若是去迟了,会被罚哭的!” 穆俊鲲指了指不远处:“你二哥怎么不去?” 谢思娴道:“因为二哥他这次是来相看媳妇的呀,你们也是吗?” 穆俊鲲和范朔对视一眼,他们不是! 谢思娴叹了口气:“算了,我不看了,先带你们回去吧,不然爹怪罪下来,我也要受牵连的。” 三人离开没多久,穆诗婉一个不留神,被谢子言手里的树枝抽中,只觉手腕一麻,再也握不住手里的剑。 胜负已分! 穆诗婉瞪着谢子言,心里颇为不甘,却也知道自己技不如人。 谢子言扔了手里的树枝,笑道:“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穆诗婉一愣:“我们以前见过?” “那时你还小。”谢子言比划了一下:“大约这么高,总跟在我后面叫哥哥。” “胡说!我才不会。” 向来只有别人跟在她后面叫姐姐的份,几时有她追着叫人哥哥的? 谢子言笑道:“我骗你作什么?你是当年唯一一个不跟着大哥反倒爱跟着我的,我自是不会忘记。” 见穆诗婉依旧不信。 谢子言也不多说,只道:“快将衣裳整理整理回去吧,你来找我,娴娴应当是知道的,那小丫头的口风可不紧实。” 然而,这份提醒终究还是迟了一步,等穆诗婉找到谢思娴的时候,刚好听到她天真稚嫩明显带着欢喜雀跃的话语。 “娘亲,你觉得施婉姐姐和二哥会不会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不打不相识,最终成就一段佳话呀?” “这样的话,我就又能有一个好嫂嫂啦!”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这谁招架得住? “啾啾。” 房里,原本安睡的谢子安缓缓睁开了眼,他看了眼怀里睡得香甜的齐乐乐,轻手轻脚将她放下,又替她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出了房门。 苏正涛正在院子里等着,他身旁还站着杜秋亮、苏易等人。 “查到了?” “查到了。” 回话的是苏正涛:“有三人,其中一人潜伏在匠人里长达两年之久,只为探查消息。另外两人是这两日混在送料的人群里进来的,是冲着少夫人来的。” 谢子安颔首:“今日窥视的也是他们?” “是。”苏正涛顿了顿,道:“他们此番的目的,是要伺机除掉少夫人。” 谢子安的眼神愈发的冷冽:“谁的人?” “人是陈家的,但派他们来的是谈文宇的夫人陈淑婧。” 谢子安冷冷道:“谈文宇是德妃的胞兄,便是不知我是谁,也该知我惹不得,不会如此愚蠢派人来灭口,这种下作的手段,倒更像是后宅妇人所为。” 苏正涛点点头,道:“陈淑婧素来面慈心狠,谈家后院不知埋了多少人命,让人死得神不知鬼不觉是她一贯手法。” “人呢?” 杜秋亮上前一步,道:“在杜婆婆那儿,还留着口气,等大公子发落。” 能被陈淑婧派来做这种事的,自然都是陈家悉心培养出来的,轻易可撬不开嘴。 “留着吧。” “是。”杜秋亮又问:“另外那人,我尚未出手,他便主动招认了身份,且让我转告大公子,他别无所求,只想继续在匠人那儿学艺。该如何处置?” “放他去。” 杜秋亮不疑有他,躬身应道:“是。” 谢子安偏过头:“老爷夫人可有传消息传来?” 苏易摇头:“并无。” 苏正涛突然单膝跪地,正色道:“今日之事是我的疏忽,还请大公子责罚!” 苏易也跟着跪地:“今日是我麻痹大意,置少夫人于危险之中而不自知,请大公子责罚!” 良久,谢子安道:“少夫人安全无虞,责罚的话不必再提。只是,今日之事,你我皆当引以为戒。” “谢大公子!” “再调些人手过来。” 苏正涛称是,又道:“不如再挑两个身手敏捷的丫鬟来护着少夫人?” “不必,她不习惯身边有丫鬟伺候。” “那少夫人若是问起来,我们该如何应答?” “她不会问,若是问起,直言便是。” 众人按捺住内心的惊诧,低头称是。 谢子安回房,点了油灯,修书一封,交给苏易:“尽快送到老爷手里。” 苏易应下:“是!” 交代完这些,天边已经蒙蒙亮了,谢子安脱了外衣,轻轻躺回了床上,将齐乐乐小心地抱进怀里。 今日,若非她警觉,或许那死士早已得手,毕竟,让人意外暴毙的法子太多了。 但凡思及此,谢子安就觉得心里一阵钝痛。 苏正涛和苏易固然有失职之责,但最失职的是他这个当人夫君的。 是他自以为如今已无性命之忧,却忘了他的娘子在旁人眼里却只是个乡野丫头,是个可以毫不在意抹去的存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里人突然动了动,谢子安回过神,低垂下眼,正好与她相视。 “你昨晚没睡好吗?” 谢子安笑道:“睡了大半宿,才醒没多久。” 齐乐乐仔细盯着他看了会儿,没瞧见血丝,气色也不错,那就当他是真的睡了大半宿吧。 “昨日逮了野鸡,我等会儿给你做个叫花鸡尝尝吧?” 谢子安笑道:“好。” “答应得这么快?叫花鸡可是要用湿润的泥巴裹着烤的,你……唔……” 谢子安低头,细细地把人亲了个遍。 “夫人就不能让我吃个糊涂饭?嗯?” 齐乐乐捂着嘴瞪他,这人何时变得这般不讲究!都没漱口竟然就亲上了! “当然不能!若不提前说清楚,回头你知道了,怪我怎么办?” “岂敢!夫人亲手所制,便是砒、霜我也甘之……” 齐乐乐一把捂住谢子安的嘴:“呸呸!一大早的说什么胡话!” 谢子安笑着望进她的眼底深处,一下一下轻轻亲着她的手心。 这谁招架得住! 齐乐乐只觉得一股子痒痒的感觉从掌心一路走到了心里,她忙的缩回了手,撑着床想要起身。 谢子安却揽着她的腰把人压到身下,近乎迫切地剥去本就凌乱的里衣,湿热的吻顺着耳尖一路向下,在凝脂般的肌肤上游走。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夫人当真眼光独到 齐乐乐的敏感点被狠狠地拿捏,不过几下功夫就软成了一团。 谢子安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动作愈发的狂放,好似要把人拆吞入腹一般。 齐乐乐毫不怀疑,若不是她年纪还小尚未成人,今日怕是都未必能从床上下去。 饶是如此,她也被弄得腰酸腿软、娇、喘连连。 许久,齐乐乐才从那种极致欢愉的余韵中缓过神来,忍不住瞪了某人一眼:这人莫不是做了春梦醒的吧? 谢子安在她耳边啄了啄:“夫人想再来一次?” 齐乐乐猛地缩了脖子,瞪圆了眼:“不要!” 谢子安低低地笑了一声。 等到两人穿戴整齐踏出房门,已是天光大亮了。 齐乐乐下意识想捂脸:真真是白日宣、淫! 苏易正捧了本书在院子里看,瞧见他们出来,一把合上了书。 齐乐乐见状,问道:“今日怎么不练拳法了?” 苏易看了谢子安一眼,才回道:“近来觉得自己见识浅薄,深觉应当多读些书才是。” 齐乐乐不疑有他,点头赞许:“趁着年轻记性好,多读些书是好事。” 苏易有口难言,昨日失职,他虽然免于责罚,却要诵读百本农耕畜牧的书籍。 与他而言,还不如打几顿来得干脆! 齐乐乐被折腾了一早,肚子早就饿了。 正好听到苏易道:“大公子和少夫人可要用朝食吗?我去端来。” “不必,我们自己去。” 齐乐乐说着,加快了步子走向厨房。 里面用小火温着一盅鸡丝粥,蒸屉里还有一碟包子,并几碟小菜。 鸡丝粥熬得火候极佳,米粒都开了花,鸡丝成蓉,入口即化。 包子是小笼包,大约齐乐乐半个拳头大,皮薄馅儿多,实在是好吃。 那几碟小菜酸甜可口,十分开胃。 齐乐乐吃了两碗粥,四个包子,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筷。 她那仿佛在吃山珍海味般的餍足模样,看得谢子安也有些食指大动,连带着也吃了不少。 吃饱喝足,齐乐乐终于想起了昨日费心挖回来的那几株辣椒,忙从竹筐里拿出来。 还好眼下天气还不算热,那几株辣椒只是叶子有些耸拉。 “家里还有空余的大花盆吗?我要拿来种辣椒。” “辣椒?是这野菜的名字?” 齐乐乐点点头:“这野菜的果子十分辛辣,不能直接吃,适合添道菜里或是制成调料。” 谢子安指了指院子:“你随意找一处种下便是。” “那不行!会破坏院子整体的美感!” 齐乐乐催促道:“你给我找个大点的花盆来,我就放在厨房门口这儿就好了。” 谢子安笑了笑,冲着苏易使了个眼色。 苏易会意:“我去找。” “等等!”齐乐乐叫住他:“我今日打算做几只叫花鸡,你先找人去将昨日逮回来的野鸡宰杀了吧。” 苏易看向谢子安。 谢子安颔首。 苏易眨眼就没了身影,谢子安低头看向齐乐乐:“非是我偷懒不愿去找花盆,只是不敢再让你独处。” 齐乐乐有些不解,片刻后想起昨日发生的事,心下一动:“你找到昨天窥视我的人了?” “找到了。” “是我们家的仇人?” 谢子安笑道:“仇人倒算不上,却也是不怀好意。” “要报官吗?” “不必。他尚未犯下大错,我们抓了他私下问问便罢了。” “那他的目的问出来了吗?” 谢子安颔首:“据称是来打探消息,以待伺机而动的。” 齐乐乐肃容道:“那我们确实都要小心些,还不知他有没有同伙。” “我也正有此意。” 齐乐乐道:“那我与你一起去找花盆吧。” 谢子安笑着应了,领着她在院子里转悠起来:“这些空花盆都是娘用剩下的,夫人随意挑一个便是。” 齐乐乐点点头,跟在谢子安身旁,看着他指出来的花盆一个赛一个的精致漂亮。 一连转了好几圈儿,可算叫她瞄到了一个合适的。 “就那个了!” 看到齐乐乐指着的那个花盆,谢子安顿了顿,随即笑道:“夫人喜欢就好。” “我其实更喜欢那个青瓷的,但那个太漂亮了,拿来种辣椒太暴殄天物,还是这个吧,这个不起眼。” 谢子安由衷道:“夫人眼光独到。” 苏易拎着几只野鸡踏进门来,一眼瞧见谢子安正抱着谢岱和苏雅娴最喜欢的那个花盆,放在厨房门口,看样子是打算给齐乐乐拿来种野菜。 “!!!” 大公子,您趁着老爷夫人不在家,如此胡作非为,当真不怕回头挨训斥?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还不快叫姐姐! 刘氏看到他们一脸惊喜:“我正琢磨着要不要去找你来看看呢,你就来了!我昨儿就瞧见那蚕种好像有黑点儿,但你大伯非说我看花了眼!” 齐乐乐笑道:“那我今日倒是没白来。” “没有没有!怎么会白来呢!” 刘氏说着,将她带到蚕房里。 齐乐乐半蹲着身子凑过去仔细看了很久。 “是有黑点儿了吗?” “嗯,有不少呢!可以将黑布盖上了。” “我就说嘛!”刘氏的语气带了几分得意:“我去拿黑布!” 等她拿来黑布,两人一起将蚕种整个儿罩住。 “这就好了?” 齐乐乐点点头:“等后天一早再揭开,应该就快要孵化出来了。” “那我是不是要提前准备好桑叶?” “倒也不用太早准备,摘早了桑叶就不新鲜了。” 刘氏却道:“家里桑树多着呢,我每天早上先摘点儿备着,左右也浪费不了多少,省得饿着它们。” 齐乐乐笑道:“也行的,桑叶摘回来要清洗干净后晾干,刚开始喂的时候要剪小点。” 这些事儿倒是不麻烦,刘氏仔细记在心里,末了又道:“今儿留下来吃饭吗?” “不了,我还要回娘家里看看。” 刘氏似乎猜到她会这么说,笑道:“你这一趟趟的过来,连顿饭都不吃,这要是传出去,指不定把我们编排成什么样儿。” 知道刘氏这是玩笑话,齐乐乐笑了笑,道:“我去看看三嫂再走。” “去吧去吧。” 一段时间没见,张氏气色好了许多,这会儿正包着儿子在逗弄,齐乐乐唤了一声:“三嫂。” “哎!四丫来了,快过来坐。” 齐乐乐笑着走过去,第一眼就看到张氏怀里的小家伙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懵懵地看过来,她心里一软:“好可爱!” 张氏笑道:“来,抱抱看。” 齐乐乐连连摆手:“我不行!我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 张氏起身,将孩子往她手里一塞:“有什么不行的,抱抱就会了。” 齐乐乐僵着身子,跟怀里软嘟嘟的小家伙大眼瞪小眼,哪怕隔着一段距离呢,却还是能闻到他身上的奶香味儿。 过了一会儿,小家伙突然不安分起来,扭来扭去,小脸儿涨得通红,噗的一声,嘴里突然冒出一个小奶泡儿,接着又是噗噗两声,齐乐乐只觉得托着他屁股的手感觉到一股温热。 “哎哟!这是拉粑粑了。”张氏一脸歉然地将孩子抱走:“弄肮你手了吧?快去洗洗。” 齐乐乐任由她将孩子抱走:“没事,这不还隔着衣服吗,需要给他洗一下吗?我帮你打水。” 张氏忙道:“不用,你帮我跟娘说一声,让她来吧。” 齐乐乐点点头,出门跟刘氏说了,也没多留。 “笑什么?” 齐乐乐道:“刚刚抱了三嫂的那个小家伙,好可爱!” “有多可爱?” “眼睛好大,鼻子和嘴巴又好小,奶呼呼的,可萌了!” “很喜欢?” 齐乐乐点点头。 谢子安的声音带了丝笑意:“那我们也生一个?” “不要!” “嗯?” 齐乐乐偏过头看向谢子安:“你不是嫌弃我小吗?我这么小,怎么生?” 谢子安的目光在她的胸前扫了一圈儿,意味深长道:“确实有些小。” 这眼神太凝实了,齐乐乐下意识就捂住了胸:“你乱看哪儿呢!谁说我小了!论实际年龄,我可比你大了一轮有余呢!还不快叫姐姐!” 谢子安微微低下头,轻声道:“夫人当真要我大庭广众叫你姐姐?” 那声姐姐好似含在喉咙里,愣是带了几分欲语还休的味道,齐乐乐好似被电了一下,寒毛都要竖起来了,这人简直有毒! “夫人还想听么?” “闭嘴!”齐乐乐红着脸呵斥了一声。 谢子安哈哈大笑。 这人连人设都不要了!没救了! 陈氏今日也在家中,见到他们两人过来还有些意外:“猪崽已经抱回来了,等我多养些日子再给你。” 齐乐乐点点头:“今早看到蚕种出现了黑点,所以想回来看看娘领回来的蚕种怎么样了。” “我昨晚瞧见有黑点就盖上黑布了,你要看看吗?” “不用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陈氏道:“既然来了,留下吃个饭吧,等下你爹他们就该回来了。” “还是不了。” “小财他不在家。” 齐乐乐仿佛没听懂陈氏的话外之音:“三哥已经应征入伍了吗?” “没那么快,要等清明之后才走呢,不过名字已经记上去了。也不知道这一天天儿的去哪儿鬼混去了,都不着家。”陈氏摆摆手:“不提他了,你们吃了再走吧。” 齐乐乐还是摇摇头:“子卓难得回来一趟,我们还是回去吃吧。” “子卓回来了啊,那我不留你们了,下次再说吧。” “嗯。”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刚好碰上了谢子言:“大哥,你们去哪儿了?怎么身上都湿啦!” 齐乐乐侧头看过去,这才发现谢子言身上湿了大半边,因为料子是藏青色,她之前在路上那会儿竟没发现。 见谢子安侧了侧身子想藏,齐乐乐想也不想伸手去拉,发现衣服已经湿透了,袖口衣摆甚至都在滴水,可想而知淋了多少雨! 也是她傻,自己一路走那么久,上半身滴水未沾,她竟然都没察觉不对劲儿! “你傻吗?把伞给我一个人,自己淋成这样!生病了怎么办?” 谢子安柔声道:“不会的,别担心,我身子骨儿惯来都好。” “你对自己是有什么误解?啊?你看着都还没苏易结实呢!怎么就觉得自己不会生病了?”齐乐乐越说越生气,恨恨地捶了捶谢子安的肩膀:“还不赶紧地去泡个热水澡!” “厨房里有热水,我去拎!” 谢子言连忙扔下一句,溜之大吉。 正在奋笔疾书的苏易动作一顿,突然长叹一声。 第一百九十章 句句扎心 齐乐乐听见动静,一抬头,瞧见苏易手里拎着几只疯狂着扑棱着翅膀的野鸡。 “没找到人帮忙吗?” “不是,杀鸡而已,我来就行。” 齐乐乐挑了挑眉,倒也没多说:“那我先烧热水。” 以前她外婆也经常都是自己杀鸡,后来小饭馆儿太忙了,才拿去菜市场宰杀。她虽然看得多,却一直没敢上手,记忆里,四丫似乎也没干过类似的活儿。 等齐乐乐进了厨房,苏易凑到谢子安身旁,小声道:“大公子,真要用这个种野菜?” 谢子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带着些许嫌弃之色。 苏易忙往后退了一大步,同时将野鸡背到身后。 谢子安收回视线,继续往那花盆里填土。 苏易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道:“大公子,这可是老爷和夫人的心头好。” “它是空着的。” “那是因为老爷还没找着能配得上它的花花草草。” “等找着了再说。” 苏易:“……” 成了家就是不一样,连老爷夫人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等齐乐乐烧好热水,谢子安已经将那几株辣椒苗给种好了。 “这么快?厉害啊。” 谢子安笑道:“全靠夫人教导有方。” 苏易默默又往后退了两步。 齐乐乐道:“水烧好了,去后院儿外头拔毛吧,不然味儿太重了。” 苏易正要点头,却听谢子安道:“不必,就在这里。” 齐乐乐想起昨日窥视的那人,也觉得还是三个人凑一起安全:“你别嫌弃味道太重就行。” 谢子安失笑:“不过杀鸡。” 行吧! 杀鸡拔毛不用太多准备,一个大木盆,一锅热水足以。 齐乐乐拿出几个汤盆,往里面都加了半盆子清水和一点盐巴。 “这是作何用?” 齐乐乐道:“等会儿接鸡血的。” “你要鸡血何用?” 齐乐乐随口道:“自然是吃啊。” 谢子安眼神微闪。 苏易低着头,露出些许幸灾乐祸之色。 谢子安曾因体弱,被逼着喝了不少鸡血鸭血之类,等到能做主了,对其避如蛇蝎,那是一口都不肯沾的。 齐乐乐不知这些过往,便是知道,怕是也会想法子让他吃进去,这种天然滋补的食物不吃,难道等着以后吃药吗? 准备就绪,苏易抓稳了野鸡,手起刀落,动作干脆利落,齐乐乐蹲在一旁,看准时机,将汤盆伸过去,接住了鸡血。 几只鸡杀完,齐乐乐准备的几个汤盆也都装满了血。 她迅速地将鸡血过滤了一遍,搅拌均匀后放在一边等其凝固。 院子里,苏易的动作也很迅速,等齐乐乐处理好鸡血出来,他已经拔完两只鸡了。 齐乐乐露出意外之色,这手法,可比记忆里陈氏杀鸡都要麻利几分。 谢子安捂着鼻子,站得老远:“他为了行走江湖,可没少学这些。” 齐乐乐:“……” 苏易埋头干活儿,全当没听见。 野鸡看着个儿大,其实去掉了羽毛也没剩多少,齐乐乐将其里外清洗干净,把一早准备好的调料拿来抹了一遍,又往鸡肚子里塞了些料进去。 “今日要做那叫花鸡?” 齐乐乐点头:“等我把鸡血处理好,我们就去挖泥巴回来做叫花鸡。” 谢子安:“……” 苏易在厨房外,抿着唇偷偷地乐。 少夫人是真的厉害! 每个字都戳在大少爷的心上,句句扎心。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这都是谁想出来的诡异吃法 齐乐乐没瞧见谢子安面上不自然的神色,也不知苏易内心的吐槽,她这会儿正着手处理鸡血。 汤盆里的鸡血已经凝固了,拿刀子将其切成一块块块儿,再往汤盆里到了些清水,稍微地冲洗一下。 在锅里的水烧至滚热却未致沸腾的时候,把切了块的鸡血捞起来放进去烫熟,然后改用小火,尽量保持这个水温,煮至熟透即可。 这是外婆以前常用的法子,这样出来的鸡血比较嫩滑。 趁着这功夫,齐乐乐又切了些鸡肉丁、瘦肉丁、笋片和蘑菇丁,将猪油烧热,放入葱花和姜片爆香,最后将备好的肉丁笋片蘑菇丁都加进去炒熟,出锅放凉了备用。 将之前涂过调料的鸡取来,用刀背使暗劲儿敲断翅膀、腿骨和胫骨,不损伤鸡皮,保证整只鸡的鸡皮完整。 再翻出先前买回来的干荷叶,用清水浸泡着。 零零碎碎的准备工作做完,那头鸡血差不多也该煮好了,齐乐乐捞出一块切开看了看,里外颜色一致,已经熟透了,她忙将锅里的都捞起来。 谢子安看着那深褐色的鸡血:“这就好了?” “煮熟了,但不是这样直接吃。”齐乐乐看了他一眼,没有错过他眼底的嫌弃,笑道:“虽然卖相一般,但等我做好了,味道还是很好的,你尝尝就知道了。” “我不好这些。” “挑食可不行!”齐乐乐将食物都收拾妥当,洗干净手,道:“好了,我们去找点儿黄泥来吧。” 谢子安着实不解:“为何做吃食要用黄泥?” “因为等下要用泥巴裹着鸡埋到土里去烤啊。” 谢子安:“……” 用泥巴裹着鸡,还要埋到土里? 那鸡还能吃? 这都是谁想出来的诡异吃法! 齐乐乐愣是从他那无甚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他内心的极度抗拒,不由失笑:“中间不还隔着一层荷叶吗?大不了我包两层,保证鸡肉都是干净的!” “其实真没什么,你想想嘛,酒坛子也是用黄泥封口的,我们制的芝麻酱不也是?” 谢子安看着她亮晶晶的眼,心下暗暗叹了一声,终是妥协了:“你喜欢就好。” 言罢,又冲着门外看好戏的苏易吩咐道:“去取些黄泥来。” 苏易应了一声,溜得飞快,唯恐被迁怒。 至于黄泥裹鸡,他可是连炸虫子都吃过的人了,还在乎黄泥? 不多时,苏易便将黄泥取来了:“这是从我爹酒坛子上扒拉下来的黄泥,您看可以吗?” 齐乐乐眼睛一亮,凑过去闻了闻,果然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酒香:“可以!这种黄泥最适合不过了!” 有了黄泥,齐乐乐将已经冷却的肉丁配料小心地塞进鸡肚子里,再用荷叶仔细包裹好。 为了让谢子安安心,她还特意将每只鸡都包了两层荷叶。 然后,将酒坛泥碾成粉末,加些清水调和,平摊在湿布上。 将捆好的鸡放在带了泥的湿布中间,将湿布四角拎起,将鸡紧包,使泥紧紧粘牢,再揭掉湿布。 不过片刻功夫,地上便多了好几个黄泥团子。 最后一步,便是要埋到土里去烤。 这下可不能再在院子里折腾了,三人去了院外。 挖上一个浅浅的圆坑,把裹着鸡的黄泥团子挨个儿围了一圈儿,再在中间空余的地方生了堆篝火。 “这火都生起来了,要不我们再烤几条鱼?” “甚好!” 终于有个能吃的了! 耿达风过来的时候,迎面撞上谢子安捞鱼的画面。 往日里高高在上、滴水不沾身的大公子,如今正挽着衣袖跟几条鱼儿较劲,身上的衣裳多了几分褶皱凌乱,连带发梢都染了几分湿意。 即便如此,他面上还带着几分笑意,陪在他身旁的,是言笑晏晏巧笑倩兮的少夫人。 这画面着实有些冲击力。 耿达风再度深刻体会到刘程滨当日所言为何意,大公子成了亲,确实不一样了,身上隐约多了几分烟火气。 啪的一声。 是鱼儿被捞出来摔到地上的声音。 耿达风猛地回过神,忙三两步跨了过去:“大公子,属下来吧!” 谢子安摆摆手,复又伸手去水缸里,口中问道:“何事?” 耿达风道:“属下几人商量了一番,列了采购的单子,因所需物品过于繁杂,特来送给大公子和少夫人过目。” 齐乐乐伸手,接过采买单子,仔细看了一遍,颔首:“我们这两日要再去趟城里,届时去采买这上面的东西,你们等得及吗?” 耿达风忙道:“等得及!” “那就好。” 耿达风应了一声,身子却没动。 谢子安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耿达风后背一凉,忙又掏出一叠纸来:“这是属下几人根据大公子的方子,商量出来几个饲料方子,不知合不合适,还请大公子过目。” “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只要结果。” 耿达风会意,道:“那属下先告退。” “等等!”齐乐乐道:“我这烤了几只鸡,等会儿让苏易给你们送两只过去,晚饭你们少做个菜。” 耿达风心下一惊,不敢应答。 谢子安道:“少夫人赏赐,接着便是。” 耿达风这才躬身应了:“谢少夫人!” 大公子如此变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看着更有人气儿了,不像以前,好似飘然物外、不近凡尘。 而对于齐乐乐这位少夫人,耿达风的态度则是愈发的恭敬。 等人走远,齐乐乐不由又将那单子拿出来仔细看了看,上面大部分东西她都知道,但有些还真没听说过。 “这些是什么?” “是滋补之物。”谢子安凑近扫了一眼:“交给苏叔去办。” “好。” 苏易一心惦记着叫花鸡,一直守在篝火旁,每隔上一会儿功夫就要给那泥巴团子翻动一下。 苏正涛远远看到他这模样,气得飞身过来,一剑抽了过去:“你不守着大公子和少夫人,一个人蹲这儿玩泥巴?” 苏易侧身躲过:“是大公子让我守这儿的!再说了,院子里不还有爹您在吗!” 等到齐乐乐和谢子安拎着鱼出来,刚好看到他们父子俩打成一团。 “嗯?苏叔今日怎么不穿白衣啦?” 谢子安默然不语,心里却已经打算将眼前父子俩的惩罚再多加一倍。 第一百九十二章 若真有那日,夫人可愿同往 苏易似乎没想还手,结果被苏正涛一路追着打。 齐乐乐看着他们飞快移动的身影,惊叹连连。 然而叫她吃惊的还在下一刻,苏易似乎被打出了火气,谁让苏正涛都出剑了呢,他也恼了,唰的一声抽出了一柄软剑,回身一个横劈扫了过去。 两人你追我赶的酷跑瞬间变成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 齐乐乐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居然会的是武侠真武功! 谢子安似乎见怪不怪,淡定地架好树枝,将串好的鱼放上去烤。 齐乐乐叹道:“没想到他们的武艺竟如此高强!” “以他们的性子,武艺不高如何能行走江湖?” 这话说的,可真是有理有据叫人无法反驳! 不只是性子,就那两张脸也很惹人注目。 “苏易的剑藏在哪儿了?我怎么都没见他拿出来过?” 谢子安慢悠悠给鱼刷了层油:“缠在腰间,那柄软剑他宝贝得很,片刻不离身,轻易不出手。” 齐乐乐下意识想要去看苏易的腰带,奈何看不清,动作太快了。 “为了那柄剑,他连白衣都不穿了。” 齐乐乐:“……” 就是说,苏易是苏正涛一手教出来的中二少年,没道理每天穿黑衣,原来是为了这。 “说来,为何苏叔今日不穿白衣了?” 谢子安淡淡道:“许也是为了藏剑吧。” 好似罚苏正涛三月不能穿白衣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齐乐乐到底跟苏正涛接触不多,听了这话不疑有他。 四个人,两个打得起劲儿,一个看得有味儿,剩下一个任劳任怨地烤鱼。 直到一股子烤鱼独有的焦香味儿弥漫开来,齐乐乐才回过神,转头就见谢子安举着烤鱼递过来:“夫人尝尝我的手艺?” 齐乐乐垂眼看过去,鱼皮烤得焦黄,微微卷起,能从划开的位置看到里面白嫩的鱼肉,上面撒了些分辨不出的酱色调料,鲜香扑鼻,引人食指大动。 “这鱼烤的真好!闻着就觉味美。” 谢子安微微一笑,将凉了的鱼肉递到她唇边:“夫人好歹尝过再夸。” 齐乐乐张口吃了,鲜香焦脆,也不知抹的什么酱料,竟还有点儿辛辣的滋味,味道竟不输她以往吃过的那些烤鱼! 她眼睛亮了亮,咽下鱼肉,笑道:“相公莫不是也想去闯荡江湖,所以才练得这一手好厨艺?” 谢子安看着她:“若真有那一日,夫人可愿同往?” 齐乐乐偏头想了想:“既然相公诚心诚意的邀请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好了。” 两人相视片刻,齐齐笑出了声。 那头苏正涛冲着苏易使了个眼色,奈何苏易全当没瞧见,一心只想让亲爹认识到自己技不如人的事实,可把苏正涛气得够呛。 齐乐乐啃完一条鱼,拿了树枝去扒拉叫花鸡,发现裹在最外面的黄泥已经有了裂纹,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熟了。 她冲着远处两人喊了一声:“苏叔,过来吃鸡啦!” 苏正涛动作一顿。 吃什么鸡?那种裹在泥巴里的鸡?那能吃? 苏易哪里还不知道他爹的想法,道:“您可千万别吃!” 苏正涛:“……” 逆子!我还偏要尝一尝! 齐乐乐将叫花鸡最外面那层泥巴敲开,仔细地剥干净,露出里面有些焦黑的荷叶。 谢子安眼底的嫌弃之色更浓。 齐乐乐将荷叶放到盘子里,小心翼翼剥开,方才揭开了一个口子,一股香味顿时就逸散开来,甚至隐约压过了烤鱼的香味儿。 等到荷叶全部揭开,一只色泽金黄的整鸡出现在谢子言的眼前,总算有了几分吃食应有的模样。 齐乐乐那刀子将鸡肉切开,割了块肉尝了尝,鸡肉焦嫩适口,简直美味! 她又切了一块,递到谢子安面前:“尝尝?” 谢子安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目光扫向齐乐乐脚边的泥团子,哪怕眼前的鸡肉再色香味俱佳,也改变不了它是刚刚才从土里扒拉出来的事实。 齐乐乐知道他讲究,好声好气地哄着:“我做的时候你不都看到了,从头到尾一点儿都没沾上泥,就尝一口好不好?要觉得不好吃以后我不做就是了。” 话音刚落,手里一空,谢子安将那块鸡肉接过去,咬了一小口。 当真就只是一小口,还不知能不能尝出味儿来。 但在齐乐乐期待的目光中,谢子安慢悠悠将剩下的鸡肉也吃了。 罢了,连施了肥的泥都摸过了,这被黄泥包过的鸡肉也算不得什么了。 齐乐乐顿时笑弯了一双眉眼:“好吃吗?” “不错。”谢子安看着她唇边甜甜的酒窝,笑道:“劳烦夫人再替我切几块。” “是!” 这一日傍晚,大家或多或少都吃到了自家大公子和少夫人亲手烤制的叫花鸡和烤鱼。 就连远在山脚的杜婆婆,都收到了苏易不辞劳苦送过去的吃食。 先前已经有过一次蛋糕经历的杜秋亮等人倒还不觉怎样,可新来的几人何时见过这种阵仗? 然而,等亲口尝过那烤鱼和叫花鸡的味道后,这份忐忑顿时化作了对齐乐乐手艺的惊叹。 至于谢子安,除了身边极为亲近的几人,没人相信自家大公子当真会烤鱼。 用食物笼络人心的效果十分显著,第二日一早,景延和景越兄弟俩就带着制好的东西过来了。 齐乐乐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眨眼间摆了满满一桌,这才几天?他们竟然做了这么多模具? 而且这些胰子的造型,各不相同。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然盛开,有的还是花苞。 就连种类也不尽相同,有玫瑰、有梅花、有桃花,还有她认不出的花型。 景延明显比上次相见多了几分局促:“少夫人,这些是我们这几日粗略试出来的花型,成品过于粗糙、不够细致。今日前来,斗胆请您先行过目,若有合适的花型,我们回去再细细雕琢,若皆不可,我们重新再做。” 齐乐乐看着桌上各种各样雕工精细的花型肥皂,这还叫粗略?不够细致? “我觉得很好了!只是个胰子罢了,不值得如此精雕细琢。” 这话听在景延景越的耳中,却叫他们面红耳赤,不过是个胰子,他们竟然都做得不好! 两人齐齐跪下:“还请少夫人再给一次机会,我们一定不负所托。” 齐乐乐被吓了一跳,她说错什么了?怎么一言不合就跪起来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齐乐乐蹭地站起身,有些慌乱也有些无措。 “我不是说反话,也许在你们看来,这些花型还不够精美,但在我看来,这些已经足够好了!至少远超我的预期!” 知道搞技术的大都是一根筋,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神态更诚恳一些。 “再者,杀鸡焉用牛刀?这胰子本就是日常损耗之物,用一次就会少一圈儿,着实不必过于耗费精力去精雕细琢。” 景延犹自垂首不语,景越轻声道:“可这是大公子和少夫人要拿去售卖的,名字如此好听,成品却又如此粗糙,传出去岂不是会叫人笑话?” 齐乐乐愣了一下,原来竟是为了她和谢子安考虑。 谢子安淡淡道:“这胰子是挂在叶氏售卖的。” 景延和景越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原来大公子是将胰子交由叶氏售卖,那确实不必过于精细。 齐乐乐眼睁睁看着谢子安不过一句话就叫他们恢复了精气神儿,不由默默望天。 也许自己真的没有劝人的天赋吧! 谢子安将她的神态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不如夫人来挑一挑?” 齐乐乐想了想,问道:“这些花型,哪种制起来最容易?” 景延道:“都不难,您只管挑喜欢的就好。” “我的意思是,哪些花型更适合让普通人来制作。”齐乐乐道:“胰子将来是要大批量生产的,挑选的花型最好是简单易做为好。” “这些都很简单。” 齐乐乐:“……” 行吧,是她问错了,在大佬眼里,这些确实都是小菜一碟。 谢子安笑道:“夫人只管挑便是,难易总有办法。” 齐乐乐仔细看了看那些花型,将玫瑰花和竹子形状的几款挑了出来:“软玉非烟用玫瑰花型更合适些,云柯鹿梦则用竹形,其他的花型暂且留着,等以后有了合适香味的胰子再用,别浪费!” 景延和景越应了一声,三两下将其他花型都扫进了大盒子里,动作简单粗暴。 齐乐乐眉心跳了跳,低头看了看剩下的那几块胰子:“这些制起来难易程度都一样吗?” 景延景越果断地点点头。 齐乐乐道:“明日你们再做一次我看看。” 两人继续点头。 “我若是能一次学会,就是真的简单可行,若不行,那就不用。” 景延景越:“……” 谢子安淡淡道:“可。” 景延景越:他们回去连夜改一改模具可还来得及? 抱着这样的心思,两人匆忙离去。 齐乐乐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静默良久。 直到谢子安柔声问:“怎么了?” 齐乐乐垂下眼睑,轻声道:“从来没有人会因我随口一句话就跪在我面前,我……” 谢子安捧起她的脸,轻轻摩挲。 齐乐乐顺着他的动作扬起脸,看着他,低声道:“我知道你身份不一般,我嫁给你,也应该去适应新的身份,但我真的不习惯。” “大家称我一声少夫人,明明比我年长却还对我毕恭毕敬,我都可以慢慢接受,就当是我花钱雇佣了他们,但是下跪……” 谢子安的拇指按住了她的唇:“以后,在谢家,不会再有人对你下跪。” 齐乐乐心里倏地一软:“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谢子安附身在她鬓角碰了一下:“夫人只是太良善。” 他心里明白,他面前的人只是在那个人人平等的地方待得太久,早已不适应这个尊卑分明的皇朝。 但他不介意,他愿意陪着她,慢慢适应,亦或是,改变。 过了会儿,齐乐乐自己不好意思起来,她将胰子挨个儿拿起来看了看:“我突然有了个想法。” “什么?” “若是这些花型制作起来都不难的话。就将软玉非烟装进木匣进行盲售。” “盲售?” 齐乐乐点点头:“也可称之为盲盒,就是在木匣里随机放四款花型,在打开之前,谁都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哪几种花型。” “而我们在制作的时候,也要根据花型的精致程度来决定产量的多少,相对最普通的产量最多。” “另外,我们还可以再设计一款最为精美独特的花型,进行限量投放。” “若是想要攒齐所有花型,那就得看运气了。” 谢子安听完后:“夫人妙计!” 齐乐乐摆摆手:“不敢当,这也并非我所想,不过也是从别处照搬来的罢了。” 这个别处是哪儿,谢子安心知肚明,饶是骄傲如他,也不由要赞一声,如此经营手段,着实厉害! 齐乐乐又道:“不过这法子要想成功,保密措施要做到位,装胰子的盒子必须要做好防盗才行。” “这是自然。”谢子安道:“此事让叶掌柜去办,叶家多的是防盗的法子。” “好!” 第一百四十五章 居然有腹肌人鱼线! 把谢子安推去泡澡,齐乐乐转身进了厨房。 昨晚王于忠回来,带来了好消息,也带回不少水牛奶,正好拿来做个姜汁撞奶。 将生姜洗干净去皮,切成小块儿,用小石磨磨出姜汁,再用细密的筛子过滤一下,放到一边备用。 将水牛奶加糖煮沸,要筷子搅拌一会儿稍稍降降温,再将犹自热气腾腾的水牛奶倒入姜汁中。 等上片刻,水牛奶凝固,一碗姜汁撞奶就做好了。 齐乐乐端起碗转身去找谢子安。 “洗完了吗?” 谢子安懒洋洋的声音自里面传来:“尚未,怎么?” “那你坐在浴桶里别起来,我进来给你个东西。” “好。” 齐乐乐果断推门而入。 洗浴房不大,这么一大桶热水摆在中间,蒸腾出不少雾气,给靠坐在浴桶里的人更添了几分朦胧美感。 谢子安一头乌黑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与白皙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原本精致贵气的眉眼凭白多了几分脆弱和魅惑。 早在之前的亲亲抱抱中,齐乐乐就猜到他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今日也算是亲眼得见,虽然只看到修长的肩颈和手臂上半截儿,但那干脆利落的肌肉线条却是不会骗人的。 美人浴,真乃大杀器也! 齐乐乐借着转身关门的功夫,深吸了口气,暗道:好歹在现代社会也是阅尽美男的人了!稳住!必不能虚!不然指不定这人要怎么得瑟! 谢子安的眼底带着几分笑意,面上的神情愈发地温柔无害,好似故意收起利爪的大猫,静静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齐乐乐走到浴桶边,盯着谢子安的眼睛,努力想要控制住眼神不往下瞟:“快把这吃了!” 谢子安微微伸长了脖子看过去,带起细微的水声:“这是什么?” “姜汁撞奶,驱寒的。” 谢子安稍稍坐直了身子抬手去接,随着这个动作,原本泡在水下的肌肤露出更多。 齐乐乐的眼神好似带了自主意识,不自觉飘过去,看着水面从锁骨渐渐往下回落,最终…… 打住!不能再看了! 齐乐乐抿了抿唇,岔开思维:“你一个大男人居然用花瓣泡澡?” 谢子安动作一顿,偏了偏头:“不行?” 齐乐乐道:“我都不用!” “要不夫人也来试试?” 齐乐乐猛地后退一步:“老实点儿!泡你的!” 谢子安笑了一声,随手搭在澡盆边缘,微微起身,去接齐乐乐手里的碗,猝不及防的,将胸前大片肌肤都裸露在她的眼前。 这冲击着实有点大,齐乐乐的目光从胸前两点,继续往下滑到腹肌,肌理分明、对称整齐,居然足足有八块!还有那两边,是人鱼线吧?是吧? 明明看起来瘦瘦弱弱好似一阵风都能吹跑的白面书生,脱了衣服居然有腹肌人鱼线? 这科学吗?这完全不科学啊! “夫人可还满意?” 齐乐乐好似被烫到一般,猛地转过身:“还不快坐回去!是生怕不能生病吗!” 哗啦一阵声响,谢子安坐了回去,片刻后,慢悠悠道:“夫人这生姜撞奶着实不错!厉害!” 齐乐乐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画面,心底深处竟然萌生出想要摸一摸的冲动,她忍不住捂脸,斥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谢子安眼角眉梢皆是得意的笑,当初习武可万万没想到还有今日这般好处。 等他慢悠悠的吃完,齐乐乐如鼓般的心跳终于稍稍平复了些,只是面上依然有些发烧,她绷着脸转过身,一言不发接过碗勺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谢子安肆意欢快的笑声,齐乐乐面红耳赤,气得跺脚,却又不敢回身去跟人硬刚,只得气呼呼地放狠话:“你晚上不必吃饭了!没你的份!” 笑声嘎然而止:“夫人赎罪,为夫知错了。” “晚了!” 不远处的房间里,谢岱正将手里的书信点燃,听到外面的声音,动作顿了顿。 苏雅娴笑道:“有乐儿陪着,子安的性子倒是越来越明朗了。” 谢岱不置可否,只道:“后日让于忠随我们一道走。” 苏雅娴有些犹豫:“只留他们几个小的在家是不是不合适?” “都成家的人了,有何不妥?” “成了家也还小。” 谢岱朝着窗外扫了一眼:“他怕是恨不得家里就剩他们俩。” 苏雅娴却若有所思:“倒也有理,那不如把子言子文也都带上算了。” “夫人认真的?” 苏雅娴微笑:“你以为呢?” 齐乐乐在厨房里剁剁剁了一下午,如鹿乱撞的心才彻底恢复了平静,不就是腹肌吗?谁还没见过? 到了晚饭的时候,众人看着桌上各种丸子,互相看了一眼,默不作声举起了筷子。 反倒是齐乐乐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还做了生姜撞奶。” 说着,匆忙转身去了厨房。谢子安抬眼,在几个弟妹身上遛了一圈儿,警告意味甚浓。 谢岱见状,轻哼一声:“是你惹的人。” 谢子安道:“她面皮薄。” 几个小的眼观鼻鼻观心,盯着碗里的饭菜,一心一意等着自家大嫂将那生姜撞奶端来。 吃过晚饭,很快天就黑了。 王蓉蓉趴在冷硬的床板上,浑身都汗湿了,整个人出气多进气少,想她自幼被娇惯着长大,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头? 她从来没有想过,为了活着,自己能忍到这一步。 大婶儿照例劝她老实交代了,她闭着眼睛,半点回应都没有,等到大婶儿自己说累了,放下碗筷出去了,她才缓缓睁开了眼。 半夜里,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钻进房里,王蓉蓉睁开了眼:“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你真要这么做?” “不这么做我活不了!” 来人叹了口气,将一本旧书摊开在王蓉蓉身前,又递给她一支笔,然后小心翼翼地点了烛火,还不忘佝偻着身体挡住那点儿微弱的烛光。 雨又下大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是谁教他们如此奢侈的? 第二天,齐乐乐当真一早就去看景延景越做胰子。 两人确实没撒谎,这几款花型,实际操作起来都是一样简单,区别只在于用以成型的模具。 齐乐乐看着面前成排摆放的各种模具,实在难以想象,就这么几天功夫,两人居然做了这么多! 眼睛和手都还好吗? “少夫人,您看这个!” 齐乐乐抬眼看过去,只见景越手里托着一个昨日不曾见过的玫瑰花型,比之其他几款,这朵玫瑰的花瓣很薄,层层叠叠,边缘还微卷,咋一眼看过去,真假难辨。 “好漂亮!” 这份惊叹不似作伪,景延和景越齐齐松了口气,可算是制出一款少夫人喜欢的了! 齐乐乐问:“这朵玫瑰是如何制出来的?做工可繁复?” “不繁复!同其他那些一样,不过是模具所用材料不同。” “哦?这个用的什么材料?” 两人毫不藏私,献宝一般将模具放到齐乐乐面前。 齐乐乐眼皮子顿时一跳。 谢子安垂下眼,掩去眼底的笑意。 景延道:“我们试过多种模具,唯有黄金打造的最为柔软,可以制出花瓣那种薄片感。” 说着,他将模具打开。 齐乐乐这才知道这模具竟然还不是一个整体! 许是为了保证那么多花瓣的完整性,兄弟两人将模具分成了上下左右四块之多。 扣上的时候严丝合缝,便于胰子成型,待成型之后,再分别揭开,确保其完整。 这模具本身就是一件工艺品了,若是拿去卖,怕是也能卖个好价钱的。 齐乐乐惊叹过后,默默叹了口气,告诉自己,这玩意儿虽然成本贵了点,但至少原材料它不是消耗了,而是换了种方式在手里。 就,也行吧! 行个屁啊!到底是谁教他们如此奢侈的? 居然想到用纯金去打造模具,这模具偏还只是为了给肥皂做个造型! 这是买椟还珠吗?不!这是碎珠造椟! 景越又道:“玫瑰重在花瓣,若是换了梅花,我们还能制出花蕊。” 齐乐乐:“……” 别卷!真的! 我不需要那么精致的产品! 带花蕊的梅花造型,怕不是又得用上黄金做模具吧? 我得卖多少才能把那金子钱给挣回来? 除了玫瑰,竹子也是被制出了花儿,除去颜色不够逼真,其他的着实与真的无异,甚至还别出心裁制出了两个竹笋,可爱又别致。 齐乐乐将玫瑰和竹子的所有造型都装上了,尤其是那朵“重瓣玫瑰”,甚至专门找了个小盒子单独装起来。 “就这么多,暂时够用了!别再琢磨其他的了。” 景延景越齐声应是。 齐乐乐一听就知道他们没往心里去,倒也不恼,只是转头回去的路上,跟谢子安又叮嘱了一番。 “像他们这样做手艺的,眼睛和手都很重要,做事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时不时看下窗外,眺望远处,最好再做做眼保健操。” 谢子安偏过头:“眼保健操?” “就是保护眼睛的操,回头我做给你看!”齐乐乐道:“你也要做起来!看书也是很伤眼的!” 谢子安笑道:“好。” 带上胰子,两人准备再去趟城里。 这次过去,齐乐乐带了不少芝麻油和芝麻酱,毕竟现在跟叶六算是深度合作关系了,供应方面可以适当放宽松一点。 同行的除了苏易,还有苏正涛,两人都穿着一身黑衣,十分惹眼。 齐乐乐的目光下意识从两人腰身上扫过。 谢子安见状,冲着苏易伸出手。 苏易下意识捂住腰带后退一步。 谢子安掌心向上:“拿来。” “什,什么。” “剑。” 苏易面露悲愤之色,大公子您以前不这样的! 谢子安挑了挑眉。 苏易满腹委屈,却不敢不从,忍着心疼抽出软剑,一脸欲言又止地递了过去。 齐乐乐就见他在腰带上摁了一下,然后握住弹出的剑柄,缓缓自腰间抽出一柄长剑。 谢子安接过剑,带着齐乐乐进了马车。 齐乐乐看着苏易那副委屈的模样,心下不觉好笑,却又着实好奇那把软剑,便只当没瞧见,低头钻进了马车里。 苏易:“……” 少夫人也变了! 苏正涛默默在一旁看好戏。 马车慢悠悠出发了。 齐乐乐仔细打量着谢子安手里的长剑,剑长三尺,约两指宽,青光凛凛。 “这剑真是漂亮。” “这柄剑是苏家当年花重金请铸剑名师耗时三年费尽心血所制而成,所用之物皆是世间罕有,当年一出世,便名动江湖。” 齐乐乐惊叹:“这么厉害?” 谢子安手腕一抖,剑身轻颤,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声:“此剑剑身薄如蝉翼,却削铁如泥,所遇之物,无一能抵。” 听到这话,齐乐乐默默收回了蠢蠢欲动的爪子。 “这么锋利的剑,苏易把它缠在腰间岂不是很危险?” 谢子安道:“他那条腰带就是剑鞘,是用冰蚕丝所造,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齐乐乐:“……” “夫人不信?” “不是。”齐乐乐由衷感慨道:“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见到这种传说中的武林中人人向往的神物!” 谢子安似乎被这话逗笑:“夫人竟然连这都知道?” “我知道的可多了!” 齐乐乐看够了,满足了好奇心,笑道:“快去还给苏易吧,这种宝贝,也就是你,能从他手里要来了。” 谢子安撩开帘子将剑递了出去,苏易忙收进腰间藏好,嘴里还不忘道:“谢少夫人!” 等进了城,四人照例先去了趟医馆,请葛大夫给齐乐乐把脉。 葛大夫抚了抚长须,难得对自己的医术起了些许疑心,莫非在此地闲散了两年,不知不觉间冲破了瓶颈,以至医术见长了? 不然怎么给这丫头开的方子每每都有如此奇效? 谢子安问道:“如何?” 葛大夫道:“夫人的身子调养得极好,待老夫再换一副方子。” 齐乐乐诚恳道:“您都觉得我调养得好了,我也觉得我身子骨儿挺好的,要不咱们就不服药了吧?改为食补如何?” 葛大夫抚须长笑:“夫人若是继续如此这般调理,或许过不了多久,便可停了药。” 言罢,药童已经将笔墨纸砚在葛大夫的面前摆好,齐乐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龙飞凤舞,写下一串串认不出的药名。 真是造孽! 第一百九十五章 物以稀者,方为贵! 从医馆出来,齐乐乐有些没精打采。 “葛大夫医术高明,断不会胡乱用药,你再忍忍,可好?” “我到底什么毛病?要吃这么久的药?”齐乐乐说着,心跟着提了上来:“难道是什么顽疾大病?” “不是!”谢子安将她冰凉的手拢进手心,温声道:“葛大夫说你的身子本就虚弱,偏又在寒冬落水,后续也并未及时医治调理,以至于邪寒入体,若再不仔细调养,恐会落下病根儿。” “什么病根儿?” “初时手足冰凉、困倦沉重,往后每逢阴雨寒冷时节,全身酸痛难当,苦不堪言。” 齐乐乐微微松了口气:“就这些吗?” 若只是这些问题,她倒是不太担心,这毛病确实如葛大夫所言,只要调理得当,就不是问题。更何况,她空间里的泉水和果子多少也能调理好身子。 谢子安看着她,轻声道:“还有,不易受孕,便是侥幸有孕,也会孕子艰难。” 齐乐乐一顿,也不知想到什么,耳根不经意间染上了一层薄红。 谢子安唇边溢出些许笑意,他道:“孩子暂且不急,但身子要趁早调理好。” 齐乐乐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熟悉的巷子口。 叶六正靠在躺椅上打盹儿,面上还盖了把扇子,姿态悠闲,好不惬意,好似店里生意的好赖与他半点不相干。 苏易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叶掌柜,醒醒。” 叶六没动,懒洋洋地声音传来:“要什么自个儿挑,挑好了再来叫我。” 齐乐乐:“……” 自己当老板就是了不起! “叶六哥。” 叶六耳朵一动,立马坐起身,手忙脚乱地接住落下来的扇子,面上的笑容亲切极了:“你们来了!” 齐乐乐含笑点头:“我们今日带了些芝麻油和芝麻酱来,顺道有些事想要同叶六哥再商量商量。” “好好好,我们先去里面坐。”叶六起身引着几人往里走,又问:“东西在哪儿?我叫人去搬过来。” “就放在街口的马车里,我们跟老板说了,你的人去搬就可以了。” “好。” 等到进了后院儿,叶六殷勤地泡了壶茶。 齐乐乐将带来的胰子全部取出,摆在那张沉船木桌上。 叶六扫了一眼:“这是?” “粉色玫瑰花形的是软玉非烟,以供少女妇人之用,墨绿色竹形的是云柯鹿梦,以供公子老爷之用。” 叶六随手拿起一个竹形的云柯鹿梦仔细看了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攒道:“这云柯鹿梦的香味当真是一绝。” 齐乐乐笑而不语,她以前很少用香水,也不通此道,最多只觉得好闻,更多的却说不出来了。 因此,也并不知道杜婆婆调制出来的香味有多醇厚。 “夫人特意制成如此多的花型,可是有什么说法?” “不愧是叶六哥!”齐乐乐笑道:“我确实有些想法,想请叶六哥参详一二。” 叶六比了个手势:“请说。” “软玉非烟目前有十三款花型,其中十二款属于常规花型,可以量产。” “我想,每次装盒时,随机任取四款装一盒,然后将木盒封死。如此一来,谁都不知道木盒里装的是哪几款。” 叶六摩挲着下巴:“买家付银子的时候,也不知自己买的哪几款?” 齐乐乐点点头。 叶六何等人精,眨眼就看出了其中关窍:“若是有人有心想要凑齐,岂不是要看运气?” 不愧是商贾世族出身的,这份敏锐的洞察力着实叫人惊叹。 齐乐乐笑道:“若只是想要那常规的十二款,只要不是手太黑点儿太背,应当都不难。但若想要十三款全部凑齐,那运气和财力缺一不可。” “毕竟那一款,费工费时还费银钱,连所用器具都是用纯金打造,无法大量供应。” 叶六点头应和:“如此精美之物,自是不能多了,物以稀者,方为贵。” 饥饿销售嘛!商人必备技能! “叶六哥以为此等售卖之法可行得通?” “当然能行!”叶六抚掌笑道:“如此绝妙有趣的法子!着实叫我大开眼界!” 齐乐乐笑着看向谢子安:“都是相公想出来的!” 叶六不疑有他,拱手道:“公子妙计!” 谢子安坦然受了这夸奖:“此法关键在于装软玉非烟和云柯鹿梦的木盒能否保证不泄露。” 叶六道:“此事交由我来!公子夫人只管制作便是。” 谢子安颔首:“好。” 一旁的苏正涛和苏易面容沉静,内心却满是惊奇,这种销售之法简直闻所未闻! 花了银子都不知道自己买的是什么! 除了赌坊谁敢这么干? 这种法子定然是少夫人自己想出来的! 正事说完,天色也不早了,齐乐乐正要起身告辞,却听谢子安道:“我还有一事相求。” 叶六忙道:“公子直言无妨。” “家中养了一些牲畜,欲采买一些五谷杂粮饲养,品质不必过于精良。” 叶六笑道:“此事容易!” 谢子安看向齐乐乐,齐乐乐忙掏出采买单子递过去:“有劳叶六哥了。” “不敢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正事说完,自然不必再留。 叶六亲自将他们送到街口,目送马车一路远去。 他毫不怀疑,这等销售之法一旦问世,将会在商界掀起怎样的骇浪! 马车上,齐乐乐突然想起一事。 “说起来,景延景越哪儿来那么多金子做模具?也没见他们开口跟我们要金子啊。” 谢子安顿了顿,语气似有些飘忽道:“夫人一提我倒是想起来,那箱子里,似乎还有些许库存。” 齐乐乐斜眼看他:“些许库存?今日那模具之大,相公没瞧见?” “这么多金子搁在箱子里头当材料库存?你还好意思跟我说穷?就这样掌家,不穷才怪!” 谢子安被训得低眉顺目:“夫人教训的是,我回头就将库存都拿回来,全部交由夫人保管。” 齐乐乐没好气道:“用都用了,还拿回来做什么?再说了,你都说借他们用了,现在又要回来,像什么样子!” “我突然想起来,里面除了金银,还有些珠宝玉石之类的小玩意儿。” 齐乐乐:“……” “别等回头了,现在立刻就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谁家小娘子会对剽猪有兴趣 “娘!我跟他不过打了一架而已!您怎么就真给我说亲了?这也太过草率了?” 冷韶诗道:“不草率,我和你爹来之前就商量过了,也打听了他的人品学问,都是上上之选。” 穆诗婉噘着嘴:“那我不管!我不要!我才不要嫁他!” 冷韶诗轻斥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一个姑娘家,嚷嚷什么?” “娘!”穆诗婉委屈巴巴道:“我都打不过他!您就不怕将来我受他欺负?” 冷韶诗:“……” 京城里那些个公子你倒是打得过,可爹娘看得上的,人家也怕被你欺负、不敢娶你啊! “谁家夫妻是靠打架来过日子的?” 穆诗婉又道:“我跟他才见了一面!” 听到这话,冷韶诗突然笑了:“可不止一面!小时候,你们见得多了,那会儿,你总跟在他后头喊哥哥,非说要嫁给他呢!” 穆诗婉不期然想起谢子言当日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嘴里却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小时候娇娇软软的,可没有现在这么皮实!” 眼见亲娘这条路是走不通了,穆诗婉准备改变策略,寻了个由头就跑了。 冷韶诗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当真是被他们夫妻俩给惯坏了!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不多时,穆晔回了房。 冷韶诗道:“我今日跟娴姐姐提了一嘴儿。” 穆晔问:“谢夫人怎么说?” “娴姐姐也是乐见其成。” “夫人可是拿定主意了?” “怎么?”冷韶诗一挑眉:“我们先前不是已经商量过了?你想反悔吗?” 穆晔摇摇头:“反悔倒不至于,只是想提醒夫人,婉儿若是当真嫁过去,将来或许我们几年也未必能见上一面。” “那倒未必,谢家也许很快就能回京呢?” 穆晔压低了嗓音:“此事可说不准。” “他们定然会回京的!”冷韶诗语气肯定:“只要太子……” 穆晔轻叹一声,凑到冷韶诗耳边悄声道:“夫人呐,便是太子被罢黜、六皇子乘势而上又如何?你能确定当了太子的六皇子就一定会继续信任谢家?” 冷韶诗心下一惊,转头看向穆晔。 “人心难测啊夫人!” 良久,冷韶诗才开了口:“那这门亲事?” 穆晔道:“谢家家风清正大气,谢子言于同龄人中也是文武双全之才,依婉儿的性子,能嫁给谢子言,确实是上上之选。” “夫人若是不在意谢家将来能不能回朝,这门亲事,夫人只管去结。反之,若是夫人认定了谢家能回京,那还需再斟酌斟酌。” 冷韶诗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只要婉儿过得好,见与不见不重要。天下那么多远嫁的女儿,不都是几年方得一见?待日后子嗣多了,便是同在京城,也未必时常能相见。” 穆晔笑揽住她的肩头,柔声道:“夫人能想明白就好。” 冷韶诗偏头靠在他肩上,眼圈儿却有些发红。 道理谁不明白?可真下定决心的时候,心痛也是骗不了人的! 为人父母者,谁人不是以儿女前程为先?哪怕心中再多不舍,也要硬着心肠将他们推出门去。 …… 齐乐乐到底也没能将材料拿回来,因为马车刚到院外,就见耿达风、许毅四人手里拿着东西往外走。 一问之下,竟是要去劁猪。 齐乐乐顿时来了兴趣,冲着谢子安使了个眼色。 谢子安还能怎么样?自然是要满足小娘子的好奇心。 苏正涛原本还不知何为劁猪,见齐乐乐兴致勃勃,他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结果听他们一路对话,越来越不对劲儿,他拉住苏易,用唇语问道:“何为劁猪?” 苏易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神情,爽快地回答了:“把猪给阉割了。” 苏正涛:“……” 大公子,您当真不打算管管少夫人? 谁家小娘子会对劁猪这种事如此感兴趣的? 劁猪的手艺据说很早就有了,只是不知为何,似乎在寻常百姓中并不受欢迎。 “应当是手艺不精,便容易导致猪生病致死,久而久之,大家便不愿去尝试了。” 劁猪有专门的劁猪刀,刀的头部呈三角形,鹌鹑蛋大小,像一片花瓣,顶尖和两个侧边是锋利的刃口,后面有个手指长的刀把,刀把的末端带着个弯钩。 等到了猪圈外,苏正涛停下脚步,似乎铁了心不打算再往里走了,苏易倒是有几分好奇,谢子安见状,果断给了个眼色让他跟进去护着齐乐乐。 见自家大公子不打算看劁猪过程,耿达风四人不知为何,心里大大松了口气,连带着下手都干脆利落了许多。 也许是那四人手法娴熟,感觉不过片刻功夫就能剽好了一头猪。 这还是齐乐乐第一次亲眼看别人劁猪,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母猪也是可以劁的。 “这几头母猪暂且留着吧。” 耿达风道:“少夫人,种、猪一早就挑出来了,单独养着了。” “母猪要多留一点,过阵子你们就知道了。” 关于牲畜杂交的技术,齐乐乐暂时还没告诉这四人,打算等谢子安把其他品种的牲畜买回来再说,省得他们早早惦记着。 听了这话,耿达风果断收手:“是。” 猪舍外,苏正涛听着里面时不时响起的嚎叫声,只觉得身上某处凉飕飕的,不由问道:“大公子,少夫人她为何对畜牧之事如此上心?” 谢子安淡淡道:“她事事上心,习惯就好。” 苏正涛:“……”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不纵着你,纵着谁? 亲眼看过剽猪之后,齐乐乐莫名觉得那些猪崽有些可怜,突然想起还有化学阉割这条路可以走。 化学阉割倒是简单,只要将氯化钠和甲醛溶液的混合液注入刚出生没几日的公猪崽的睾、丸里就可以。 但难的就在这个甲醛溶液和用来往睾、丸里注射混合液的注射器。 换做以前,齐乐乐压根不会往这头上想,但如今,在亲眼见识过景延和景越的那双巧手之后,她莫名觉得他们或许能把注射器给折腾出来也不一定呢? 若是当真能研制出注射器,那在医学上也将是划时代的意义吧? 至于甲醛溶液,齐乐乐依稀记得可以从甲醇中萃取,而甲醇可以通过木材蒸馏获取,但这里面涉及大量的化学知识,以及专业的实验设备。 想到这,齐乐乐问谢子安:“你见过无色透明的琉璃吗?” “无色透明?” “对,就是本身不带丝毫颜色,完全透明。” 谢子安沉吟道:“琉璃我见过不少,但完全无色透明的,却是不曾见过。” 齐乐乐倒也不失望,她记得以前看过文章,玻璃工艺在东、西方都有各自的发展。 因为原材料的不同,导致最终发展方向也出现了很大差异。 西方是钙钠玻璃,所以制出来的相对透明一些。 而东方被称之为琉璃的,其实就属于铅钡玻璃,因为其有色的属性,性能上又无法与陶瓷相抗衡,所以更多的是被制成绝美的工艺品。 据齐乐乐所知,现代高级玻璃里有一种硼玻璃,便是在铅钡玻璃的原料里加入硼砂成分,从而制成一种耐腐蚀性较好和热稳定性较高的玻璃。 这种硼玻璃若是能制成,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但是这种事,还得需要专业的人去做才行。 见齐乐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谢子安并没有出声打断,心中几乎可以肯定她又想到什么新点子。 果然,等齐乐乐回过神,直言道:“我有个想法!但我不知道值不值得。” 谢子安道:“为何觉得不值?” “因为这想法很烧银子。”齐乐乐看着他,语气很严肃:“关键是,还有很大的可能会白烧了那么多银子,竹篮打水一场空。” 难怪如此困扰! 谢子安问:“夫人这次需要哪方面的高精尖人才?烧制琉璃的?” 齐乐乐瞪圆了眼:“你不会告诉我,家族里头连这种人才都有吧?” 谢子安笑道:“倒是没有,不过若是诚心去寻,也是能找到人的。” 齐乐乐叹了口气:“还是算了,以后再说吧。” 步子不能跨太大,容易扯到那啥。 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才是王道。 话虽如此,在见了景延和景越之后,齐乐乐还是提了一嘴儿注射针头的事儿。 “细长如针灸用的银针般,中间却是空心的?” 齐乐乐点头:“对。” “这空心需多大?” “倒也不用太大,只要能确保水流能通过即可。” 景延瞬间懂了:“那就要中间空心不能断,从头至尾方可行。” “正是!” 齐乐乐想了想,干脆将注射器的原理详细说了一遍。 两人听得两眼放光,下意识追问了一句:“这注射器,少夫人欲作何用?” “用处那可大了,既可用于剽猪,还能给人治病。” 谢子安:“……” 苏正涛、苏易:“……” 景延和景越一门心思惦记着那注射原理,竟也不觉得把剽猪和给人治病放在一起有何不对。 眼见两人旁若无人地凑一起嘀嘀咕咕,齐乐乐不由看向谢子安。 谢子安道:“我们回去吧。” “这个真的不急!就算弄不出来也没关系,我就是冷不丁儿突然想起来,顺口那么一提。” 谢子安笑道:“他们眼下听不进去这些话,天色不早了,我们先走。” 齐乐乐点点头。 等回到院子,苏正涛眨眼没了踪影。 似乎被自家少夫人想要制出个空心的针头往猪的下三路里扎的事儿给惊得不轻,苏正涛打算去问问耿达风他们四个下午到底给少夫人看了什么场面,才让她生出如此可怖的念头! 夜里,谢子安把玩着齐乐乐的长发,随口问道:“夫人知道如何烧制无色透明的琉璃?” 齐乐乐倒也坦诚:“我只知道大概的方向,具体该如何操作,我全然不知。” “想用无色透明的琉璃来制注射器?” “对哦!还能做注射器的针筒!” 谢子安不由失笑:“夫人原本打算用来做什么?” 齐乐乐想了想,如实道:“原本打算做一套化学实验用的器皿,炼制能阉割猪的甲醛溶液。” 谢子安:“……” 齐乐乐扬起脸:“就为了剽猪,我如此大费周章,是不是很傻?” 谢子安弹了弹她的额头:“不傻,东西总要先制出来,才会知道到底能做何用。” 这话说得齐乐乐心里暖暖的:“其实,那实验器皿能炼制的东西可多了!” “那就找人来制。” 齐乐乐:“……” “相公,你不能总是这么纵着我胡闹!” 谢子安垂眼,看到齐乐乐近在咫尺的眼底印出他的影子,道:“我不纵着你,纵着谁?” 齐乐乐心里软成了一池春水,还是不停冒小泡泡的那种温泉水。 也不知是谁先主动,只见两人越靠越近,最终贴在了一处,连烛火熄灭了都不曾察觉。 良久,黑暗里传来齐乐乐带了几分喘息的娇软嗓音:“其实,如果真的能把硼玻璃制出来,我们就发大财了!” 谢子安在她耳旁轻笑:“夫人还能惦记着别的,看来是为夫做得还不够。嗯?” 说不尽软玉温香,耳鬓厮磨,缱绻旖旎,葳蕤潋滟。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家里的蚕突然死了一大片 第二天一早,齐乐乐是被叫醒的。 “大伯母来了。” 齐乐乐还有些迷糊:“大伯母?” 谢子安俯身将她抱扶起来:“嗯,说是家里的蚕突然死了一大片,想要你去帮忙看一看。” 听到这话,齐乐乐顿时清醒了:“死了大一片?” 谢子安点点头。 齐乐乐麻利地起身梳洗更衣,等谢子安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就匆忙出了门。 “大伯母,都怪我太贪睡,让您久等了。” 刘氏忙道:“是我太心急,也没看时辰就匆忙过来了。” 齐乐乐没再绕圈子:“我听相公说,大伯母家的蚕今日突然死了大片?” “可不是!”刘氏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心疼:“我今早起来,发现好几块蚕匾里都有成片的蚕一动不动,都死透了!” “我去看看。” 刘氏可不就等着这句话:“好。” “大伯母。”谢子安突然出了声:“可否让乐乐用过早膳再去?” 刘氏满脸惭愧:“看我这人!一急起来就犯糊涂!你们快去吃吧,慢慢吃,不着急啊。” 齐乐乐原本想说不必,但念起自己这身子骨儿的毛病,只道:“那您再坐会儿,我很快就吃完了。” “慢些吃,左右那蚕也活不过来了,不急这一时半刻!” 齐乐乐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 谢子安看了眼院子里的刘氏,低声问道:“你知道原因吗?” 齐乐乐抿了口粥:“蚕成片死亡的原因有很多,得看了才知道。” 吃过饭,谢子安又递了碗药过来,齐乐乐皱着眉一口闷了。 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中药习惯了,竟然还品出了那么一丝甜。 喝完中药,嘴里含上一颗蜜饯,齐乐乐随刘氏一道出了门,身后还跟着谢子安和苏易。 路上,齐乐乐道:“蚕很少会一夜之间突然成片死亡,之前应该多少会有些征兆,大伯母您再回想一下,可有什么异常?” 刘氏显然也回想了多次:“若说异常,就是不怎么动弹,桑叶也吃得少,但我以为是要蜕皮了,谁知今早起来就突然死了,不是说蜕皮之前也是不吃不喝僵着不动吗?” “虽说都是不大动弹,但准备蜕皮和生病还是有所不同。” 刘氏下意识问:“哪里不同啊?” “据我……据相公所言,蚕准备蜕皮时,是高高昂着头一动不动的。而蚕生病常见的有几种情况;其一是厌食,蜷成一团一动不动,身体颜色还会发生变化;其二是狂躁不安,停止进食,身体肿大,颜色也发生变化;其三若是进食不干净的水,还会呕吐拉稀。” 刘氏听完,忙道:“就、就是第一个,卷成一团一动不动!我以为是要蜕皮,结果突然就死了!” “那应当就是生病了,蚕生病很容易传染给其他蚕,得赶紧去看看。” 刘氏一听,面上的神情更难看了:“怎么就病了呢!我平日里照顾的可仔细了!” 齐乐乐劝道:“您别急,蚕本就娇贵难养,我们刚开始养,还不熟练,生病也是正常的,不是您的错。” 等到了齐大院子里,两人顾不上其他,一头扎进了蚕房。 齐乐乐扫了一圈儿,心底不由一紧,刘氏到底还是没有经验,放着这么多的病蚕不去管,眼下已经传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