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年少想望》 01. 你给我滚过来 许凝月觉得,赵以阳生来就是来气死她的。 原本平淡的生活,都在他闯入了她的生命后发生转变。 赵以阳凭一己之力,就将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从此,许凝月的日子再也称不上黯淡无光、平静顺遂了。 而这个故事要从许凝月高中的时候说起。 高中的他们青涩无比,却也慢慢摸索出自己生存的路子。 许凝月有自己的活法,赵以阳当然也有。 许凝月走她的阳关道,赵以阳变做许凝月后面那个扯她后腿的骆驼。 许凝月和赵以阳一起同班了一年,赵以阳就在许凝月身边闹了她一年。 如今他们终于要升上高二,许凝月原以为赵以阳能安分些,然而他还是不改往日白目的性格,处处惹事。 不知道赵以阳是中了什么魔障,每个时候许凝月想要安静的时候,他老爱追在许凝月的身后跑。 闹她、逗她、烦她极尽所能。 许凝月的安生日子自开学来维持不到两个月,宣告破灭。 那时候刚入学没多久时,赵以阳就会开始没事找事。 犹记得那日也是个平凡日子,发生在一个再平淡不过的下课时间,鐘声一响,许凝月便衝去了厕所,这时事情就上演了。赵以阳间来无事,便趁着许凝月去厕所时,将她的铅笔盒给藏了起来。 待许凝月回来要准备迎接下一科考试的时候,却找不到失踪的文具。 许凝月慌张不已,但到处都找不到。 正当她心急如焚时,后座的人儿拍了拍她的肩,许凝月回头,见赵以阳朝置物柜上方比去,憋着坏笑。 许凝月朝他比的方向看去,白眼一翻,怒道:「赵以阳你怎么这么幼稚。」 还有一次是在上国文课的时后。 老师要求大家都要写完考卷才能下课,而没有及格的同学放学后要留下来补考。 赵以阳思来想去,这样下去不行,他可不想补考。 赵以阳看了看考卷,得出了一个结论,果然文科还是得靠队友。 于是趁着老师不注意,他用笔戳了前座同学的背,悄声道:「欸许凝月,你考卷借我看一下。」 许凝月用馀光瞥了他一眼,快速说了声:「不借,你自己写去。」 赵以阳直接伸手去抽她的考卷,「借一下又不会少快肉。」 「你不要闹。」 「借一下啦!」 「不要!」 嘶啦…… 考卷瞬间变成两半。 看着被撕成两半的卷子,许凝月当下眉头直打颤,气急败坏地朝他大嚷:「赵以阳!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于是接连几个荒繆过去后,许凝月决定和他彻底划清界线。 她不想因为赵以阳耽误自己的学习。 那可太得不偿失了! 许凝月有一个梦想,那就是考上好大学,考进法学院。 许多人都说这个学制害惨了不少学子,但许凝月却不这么觉得。 不论学制再怎么更改,只要肯努力,谁都一样有机会,所以她每天日以继夜的唸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 她们家不是什么有钱的大户,更没有那些背景和资源,所以许凝月必须得加倍努力,才能追上那些早在起跑点上就超越她的人。 但赵以阳就不一样了,他生下来就不知道自己未来想做什么,什么都激不起他的兴趣。 除了绘画和许凝月。 可是绘画能当饭吃吗? 至少在赵以阳家里是不可能的。 赵以阳家里有钱,父母和哥哥各个都是菁英中的菁英,龙凤中的龙凤,他们砸了很多钱在赵以阳的课业上,为的就是将他培养成才。 不料赵以阳非但不用功唸书,还老爱翘掉父母给他报的家教课。 许凝月觉得是赵以阳不懂得珍惜,她望着自己的钱包。 所剩不多的铜板。 她可是连上补习班的钱都省着,又怎么敢翘掉任何一堂课呢。 许凝月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这么多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用功唸书。 许凝月拾起课本,开始认真复习今日上课的内容。 她抄录了许多笔记和小册子,以方便在公车上可以偷些时间背诵。 许凝月嘴上说着要与赵以阳划清界线,然而不出一周这个幻想直接破灭,她之后便也不敢妄想了。 即便许凝月想和他互不往来,那赵以阳却是不可能同意的,那一张能舌灿莲花的巧嘴也不可能静的下来。 傍晚的自习时间,总是格外安静。 有时候是因为考前大家全神灌注的在读书,更多时候是已经累得半死,大家早就睡成一片。 但还是会有人耐不住这份清间,想要打搅这得来不易的片刻安静。 赵以阳见许凝月这几日没有把头发绑起来。 他无聊之中倒想出了一个不错的乐子。 别人在认真复习的时候,赵以阳开始玩起许凝月的头发来。 起初许凝月只是撇头瞪了他一眼,之后就不想搭理他。 许凝月真的觉得有一天,自己绝对会被他给气死。 她不管他,低头继续唸书。 许是赵以阳自个儿玩着玩着开始觉得有些无趣,他改变策略,一手直接将许凝月系着头发的发圈1扯。 啪啦…… 他怎知,这不小心的竟一下就给扯断了。 长发散开,飘逸如仙。 许凝月回头,双眼有火,赵以阳瞧着,她很努力的想要压抑心中怒气,如此看,他觉得她此刻不似仙倒像鬼,竟还咯咯窃笑。 赵以阳举起双手,慢慢朝后移动,「欸,我怎么知道它这么容易就断了。」 说完,拔腿就跑。 许凝月气得不行,大吼一声,「赵以阳,你他妈的给我滚回来!」 这一声连同她发自内心的吶喊,响彻云霄。 02. 冰卷 许凝月和赵以阳这对冤家在学校里可是很出名的。 然而老师们都知道,一切的乱源都是出自那位赵以阳同学。 「赵以阳,来趟导师办公室。」 许凝月一出教室,便听到老师又传唤了他。 刚好她要去办公室交资料,也能顺道看一场好戏。 许凝月进到导师办公室内时,顿时觉得气压低的可怕,当然许凝月指的是只有导师在的那个方向。而赵以阳所在的位置彷彿有圣光照耀,天气可谓是好的很。 许凝月看他一脸不甚在意的勾着唇。 赵以阳见许凝月来,本想举手和她打招呼。 许凝月好像能预测他的想法似的,赶紧低下头,装作没看到他。 赵以阳耸了耸肩,只好继续等待老师发话。 班导杜綾带着方框眼镜,脚踩着一双咖啡色高跟鞋,双脚翘的老高,一脸严肃地看向赵以阳。 「这次英文作业全班就只有你没有交。」 杜綾见他不说话,又补充,「英文老师说了,只要有交就有分,你为什么不交?」 「忘了写。」赵以阳慵懒地道。 「老师说她还有特别提醒你,你说,你是不是故意不交的?」 「没有阿老师,我是真的给忘记了。」 「赵以阳!你下次再不写作业,就叫老师直接当了你。」杜綾气急,直接将作业重重地拍在桌上。 许凝月觉得赵以阳真的很有本事,每次都能把别人气的半死。 明明好好的交作业,低调做人就没事,赵以阳却总爱搞的人仰马翻。 「知道了。」 「还有,你妈妈特别交代我,要我跟你说,不要再偷偷去画室了。」 赵以阳原先懒散的神色一冷,「那老师,麻烦告诉她,没可能。」 「老师,如果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回去。」赵以阳不让杜綾有话插入,就是不想再听她当妈妈的发言人,烦得很。 「欸你……赵以阳,你妈妈是为了你好,你不要辜负她对你的一片苦心。」杜綾说道。 「剥夺我的兴趣,难道就是老师说的为了我好?」 「你……」 赵以阳冷笑,漠然的离开了办公室。 「唉,这孩子,真的是不让人省心。」杜綾擦去额间的汗珠,轻叹起气来。 此时杜綾才看见许凝月,她马上换上笑脸:「凝月来,是来交报名表的吗?」 「是的老师。」 许凝月将报名表放到桌上,微笑看向杜綾。 「终于有一件让我开心一点的事了。」 「那你好好准备,演讲比赛呢,会有一点难度,但老师相信你,一定能做好的。」 许凝月点头,「老师我会努力的。」 虽然许凝月知道,她自己根本不是适合上台讲话的人物,但因为实在没人想在段考前胜任这个位子,老师只好拜託她来做。 许凝月想成为老师眼中的乖学生,自然是不会拒绝。 杜綾喝了水,继续说:「凝月,你以后少跟赵以阳混在一块。」 许凝月一愣,但很快便恢復神色。 「我会注意的。」 「升学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你不要让其他人给耽误了。」 「回去唸书吧。」 「谢谢老师……」 许凝月离开办公室前,想了一想,鬼史神差地回头道了一句:「不过老师,我相信赵以阳同学只要肯努力,还是有机会能够考好的。」 这次换杜綾一愣。 杜綾笑了笑,略带嘲讽似的挑起眉头,「我也希望……」 说完,许凝月没有再停留,离开了导师办公室。 一打开门,向右看去,她差点没被吓死。 「你怎么还没走?」 赵以阳慵懒地靠在墙边,双手还枕在头后,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见许凝月出来,赵以阳马上就恢復成他那副不正经的神态。 看了看手錶,他挑起一道眉,「你忘了?欸许凝月,你是金鱼脑吗?」 许凝月气结,「赵以阳你说什么呢!」 「金鱼脑是很难考上好大学的。」赵以阳晃了晃食指,凉薄的唇微微勾起。 「总比不学无术好吧。」许凝月不想理他,转头就走。 他跟上她,终于说出重点,「今天跟薛宇他们有约,你真忘了?」 许凝月思索,才想起来,「我根本没有说要去。」 这事怕是赵以阳自己决定的。 「看来你真给忘了。」 许凝月抬头看他,不解。 赵以阳往口袋一摸,掏出两张限量的威士忌巧克力冰卷。 许凝月眼睛一亮,冰卷可是学校里一票难求的商品,更不用说威士忌巧克力这种大学部才会有的限量款。 「你怎么会有大学部的冰卷?」许凝月悄声问。 他扬起好看的唇瓣,「自然是偷来的。」 许凝月翻了个白眼,想马上走人。 赵以阳挡住她,笑了声,「唉,我开完笑的。」 「一点也不好笑。」 「行行行,总之上次我们是说呢,只要你陪我去见一见我朋友他们,我这一张冰卷就归你。」他笑的开心。 许凝月摇头,比出了数字二,「两张。」 赵以阳的笑瞬间僵在嘴角,「一张。」 看她吃鱉的样子,许凝月觉得还挺新鲜,也挺好笑。 但她仍旧不甘示弱,「两张。」 「欸不是,大姐阿,这情人节限定款,自然是……要留给我一张才对吧?」 许凝月笑了笑,将他手中那两张都抽走。 「两张,成交!」 赵以阳一脸不悦的跟在许凝月身后,但他倒也不是真不开心,就是一时感觉自己被坑了,心中还有点堵。 但许凝月知道,他过一会儿又会是生龙活虎的好汉一条。 03. 人为什么一定要有梦想 许凝月和赵以阳来到食堂时已经客满,还好薛宇有先占位子。 不是每间高中都有食堂的,许凝月觉得他们学校算是机能很好的,几乎该有的学校都不怎么缺。 他们到的时候,就见薛宇和他女友筱宙朝自己挥手。 待我们入座,各自都领完了餐,薛宇便滔滔不绝了起来。 一句接着一句,中间都不用换气的。 许凝月大抵知道他俩为什么能成为死党了。 「欸你们听说了吗,隔壁六班,上次段考被抓到,集体作弊,超级夸张的!」 筱宙补充道:「好像是六班有一个自称『master』的人,在网路上开直播考试。」 「而且学校好像还没抓到人。」 赵以阳一听笑了出来,「我喜欢这个,好有趣。」 许凝月白眼,这哪里有趣了,分明是自找麻烦。 筱宙笑道:「要不是因为上次补考採线上考,才会有人用这种小聪明,若是下次可就没有那么好运的了。」 见许凝月没怎么说话,只顾着吃,筱宙便问她,「凝月你怎么看?」 许凝月皱了皱眉,「与其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不如认真准备考试。尤其学测这种大考,哪是能像他们这样瞎搞的……」 其他人一听,被她的正经给弄的有些尷尬。 但赵以阳深知许凝月的性格,马上出来圆场,「你们不知道,许凝月可是乖乖牌学生,老师说一,她绝对不敢说二……」 还未说完,他就被许凝月使了个肘击,赵以阳吃痛,作势般的故意捂着伤处看她。 「暴力啊……」他又嘀咕道:「我又没有说错……」 「你还说?」 于是赵以阳便不讲话了。 前面的薛宇和筱宙憋着笑,显然是觉得许凝月和赵以阳有猫腻。 而且赵以阳这样一闹,二人顿时觉得许凝月亲近许多。 但许凝月只觉得赵以阳有病,每次总爱惹她不悦。 筱宙微笑,「我觉得凝月说的没错,大考嘛,还是得用心准备,要能考上自己喜欢的学校和科系,一切就都值得了。」 许凝月勾起笑容,完全賛同这个说法。 薛宇一脸精神抖擞地宣誓:「没错!我薛宇以后可是要成为大建筑师的。」 「你想唸建筑系?」许凝月终于被勾起了好奇心。 她左看右看,都觉得薛宇和建筑这两个字怎么样也搭不上边。 薛宇见许凝月若有所思,深吸了口气,叹息道:「唉你们都不懂,在我小的时候呢……就很喜欢设计、画平面图、玩一些魔术方块,画画的部分尤其着重在建筑这方面的,而且我爸爸就是建筑师,从小耳濡目染,不奇怪吧?」 许凝月点了点头,「听起来确实不错。」 没想到还有这层缘故。 「那就祝你成功圆梦。」 「那你呢,你有什么梦想?」 许凝月没有犹豫,自信地说着多年来的希冀,「我想唸法律系。」 「太厉害了吧……」筱宙震惊道:「没想到阿,原来是学霸!」 许凝月摇了摇头,「不是学霸,不过是正在成为学霸的路上。」 大家被许凝月的话逗乐。 筱宙说:「我的话呢,未来想成为一位幼教老师。」 「不用赚什么大钱阿,只想开个小教室,能上上课,赚个小钱我就心满意足了。」 「原来你想要教小孩子阿……真好。」许凝月道。 能为了自己的梦想全力以赴……真好。 年少的他们总是天真的以为,梦想能伴随自己一辈子。 随着成长,有些东西渐渐破碎。 再也回不到炙热的曾经。 但天真有什么不好呢? 天真难道是种罪吗? 许凝月从来不这么觉得。 许凝月热爱这份天真,也享受能追逐梦想的过程。 即使未来它从不完美。 薛宇朝方才被唸完就没再开口的赵以阳问道:「赵阳,你呢?」 赵阳是薛宇给他啟的绰号,唸久了竟也觉得亲切不少,所以薛宇之后都这么叫他。 赵以阳被他这么一问,顿了顿,原本玩笑的面容变得有些尷尬。 「我没有梦想。」赵以阳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重新带上笑容的。 他这么说,所以大家也这么样的以为,赵以阳真的是没有梦想的。 「人为什么一定要有梦想呢?」 「那是自然的吧,不然人活着不就像是行尸走肉,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吗?」 赵以阳扬起头,望着他平静的侧顏,在他轻柔的声音中微微地透出一丝无奈:「不会阿,我倒觉得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挺好的……」 薛宇说:「是这么说也没错啦!」 许凝月嘀咕,「你的生活怎么会平淡……」 「许凝月你叨叨什么呢?」 「没事。」许凝月撇过头,懒的理他。 见气氛被带偏,赵以阳笑了笑,「好啦认真告诉你们,其实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总裁。」 「屁拉!」 「放屁。」 薛宇和许凝月同时翻了个白眼。 「不是,是你们问我的,现在我认真说了,你们又都不相信。」 「你若是唸书再认真个那么一点,说不定我就真信了。」许凝月不放过任何腹诽他的机会。 「没错,我同意凝月说的。」 「你看我认真说的你们不信,那我无话可说了。」赵以阳举双手投降,还一脸故作生气。 其他人笑了笑,似是早就习惯赵以阳这个样子。 「不管怎样,希望未来的我们都能够成为自己所爱的,最好的模样。」筱宙真挚地说着。 「没错!」 饭桌上,我们聊着梦想,聊对于未来的想望,希望有朝一日,这份愿望能够实现。 那是一腔热血,也是一份憧憬。 那就是名为青春的我们,最好的模样。 04. 银波传奇 银波高中真的是一间很特别的学校,正常来说,一般普通高中除了特殊班级或球队,是不会另外设立宿舍的。 但银波高中不同,它有一定的名声在外,升学率也高的惊人,时常吸引从南至北各地好手不远千里前来就读。 许凝月就是一个例子。 生在南部的她拼命考来北区就读,就是为了能提升自己的竞争力。 但在北部,学费和住宿费又是另一个层次,所以许凝月总是逼迫自己必须要更努力、再努力才行。 为求上学方便,许凝月在如愿进来以后便马上申请了宿舍。 初到宿舍时一切都不太习惯,除了食衣住行全都要靠自己打理外,晚上朋友相邀出去玩就可能会耽误读书的时间。 还好银波高中部宿舍有门禁,晚上十二点前必须要回到宿舍,这才让许凝月安心了些。 许凝月的室友分别是林亮和顾湘,三人的兴趣除了唸书外,各自都有不同到爱好,像林亮爱小说也爱追剧,还是个畅销的网路作家,而顾湘爱追星,对帅哥总是无法自拔。 当然以许凝月来说,唸书绝对是排第一。 林亮生的娇小可爱,两条俏丽的辫子垂在肩上,眨巴着灵动的双眼,像淡雅可爱小雏菊。 顾湘天生就长的艷丽,柳眼杏眉,似要勾人魂魄,朱红色的唇瓣微动,若浪漫似火的红玫瑰。 而她自己,感觉就像一株无人知晓的木槿花,努力的淬鍊自己,默默等待含苞盛放的那天到来。 回到宿舍,许凝月常常和他们分享和赵以阳的事,起因是因为这事传来传去,不知为何总是会到他俩耳里,而且每次都能传成极为奇怪,谜一般的内容。 他们三人围成一圈,另外两人便开始热烈讨论了起来。 「上次是讲到哪?哦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再说凝月为了追赵以阳,叫他赶紧回来?」顾湘兴奋地说道。 噗……许凝月一口正喝着的茶差点给喷了去 。 林亮跟着附和起来,「对对,没错,我想起来了。」 许凝月不满,「什么跟什么,根本没有这回事!」 「我记得是因为他偷了你的东西,然后就这样跑了?」 顾湘:「他是不是讨厌你,所以老爱偷你东西,惹你生气阿?」 林亮:「不对,我觉得反而是因为他喜欢……」 许凝月越听越不对,觉得这话题已经完全偏离正轨。 她举手抗议道:「停停停,根本不是你们说的这样好吗?」 「这到底都怎么传的……」许凝月无语望天。 「不然你说,到底是发生什么事?」顾湘问道。 许凝月拨了拨飘散的发,咳了几声才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上课扯我头发,然后……」 许凝月巴拉巴拉的地说起事情经过。 顾湘拍桌站起,「真是岂有此理!」 林亮却咯咯笑着,「我倒觉得他这人有趣的很。」 「哪里有趣?」许凝月不解。 一般人会把恶搞当成正常行为吗? 这不对吧? 林亮颤动着她那双水汪汪大眼,「一般人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在没有兴趣的人身上,而且你想想他是谁,他可是赵以阳欸!」 许凝月这下更不解了,「赵以阳怎么了吗?」 「一年了,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亏你还是他朋友。」顾湘不可置信地朝我摇了摇头,一脸鄙夷。 「所以是怎样?」 「你竟然不知道银波四大传奇?」林亮比顾湘更讶异。 「所以那是什么?」许凝月真的不解。 她一向泡在书堆里,又怎么会有时间去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 「银波四大传奇人物,以下顺序不照排名,第一位,高冷系教授沉鞍,听说是银波史上最最年轻的教授,当然,沉鞍只会出现在银波的大学部。」顾湘比了比手指头,又摇头叹气,以表我们大家都无缘和那位传说中的沉教授相见的惋惜,「唉,可惜了……」 「第二位,天才学霸兼校草林沐光,目前就读高三,那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蛋总是让女孩们无法自拔,当然,这或许只是夸饰。」顾湘讲到正精彩的地方,望向一脸不认同的林亮。 林亮抖了一抖,出声补充,「确实是夸饰。」 顾湘眼冒星光,「你看过他?」 林亮抿了抿唇,见前方两道炙热的目光,她只好投降。 「林沐光是我亲哥。」 「……」 一室之内顿时无语,接着便是一阵阵兴奋吼叫。 顾湘可高兴坏了,忙着要林亮交出联系方式。 「那后面呢?」许凝月不好奇其他人,唯独对赵以阳这惹事精为何会在榜上感到奇怪。 林亮将顾湘近到快贴上她的嘴唇拨开,接续顾湘的介绍道:「第三位就是赵以阳,是绘画社的秘密社长,传说里面的社员们几乎没有看见过他出现在社办里,然而每次社博或社团展览却总是能可以看见他的作品被展出,据说,那画得是一个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看过的人都折服不已。但可惜的是,他几乎不曾在社课露面,只有重要的比赛会出现,而且还是只有『作品』出现。」 许凝月一愣,想起前几日在办公室听到的内容,她知道赵以阳会画画,但没想到,赵以阳的画功竟是如此了得。 而且他还是绘画社社长! 「凝月,你这样不ok,看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之后阿,记得常常来找我们科普。」 许凝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太久没有接触世界,已经快生灰尘了。 「我真的不知道他画画这么厉害。」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顾湘笑道。 是阿,照他这么爱出风头的性子,怎耐的住如此被埋没。 但这中间的变故又是为何?他为什么总说自己对什么事都没有兴趣? 是他真无梦可做,还是有梦无念。 不过……也有可能真的只是他一时兴起,随便玩玩的事情。 赵以阳一向如此,他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的。 许凝月忖着,之后是该找个机会好好问问赵以阳。 05. 社团 「那最后呢?」 「最后一位,万年校霸顾江,这位也是个传奇,好像是刚来没多久就自立派系,将学校搞的鸡飞狗跳。」 许凝月嘖嘴,「这样也能成为传奇人物?」 「唉,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顾湘一脸惋惜,幽幽地道:「虽说这校霸的名号是不太好听,但顾江这人是真的生的好看,打架的时候那叫一个绝世美景,你们看他是在打架,不,姐看他是在作画。」 许凝月:「……」 林亮:「……」 许凝月冷冷道:「说的你好像亲眼见过一样。」 顾湘得意反击,「那是当然的,顾江可是我弟弟……虽然吧,不是亲的。」 许凝月:「……」 林亮:「……」 许凝月说:「那你墙上那些海报,里面的明星哪个不是你老公,也都不是亲的不是吗?」 环顾墙上,顾湘的位置到处都是海报,有团体的也有个人写真,桌上则是放了很多公仔和周边。 怕是追星追到疯魔了。 顾湘看她们满脸嫌弃,她摇了摇头,打算结束顾江这个话题,「唉唉算了,跟你们说不清楚。」 「不过没想到凝月真的对这些一无所知。」 「果然是不理俗事许凝月。」林亮轻笑,起身走回书桌,她翻开物理讲义,打算开始唸书。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许凝月也起身,拿起法律相关的课外书,「与其听这些无中生有的八卦,不如多唸点东西。」 「我们许学霸又要认真练功了。」顾湘一脸无趣地躺回床上。 林亮见她越来越懒散,便帮着许凝月规劝:「阿湘你也要开始多唸点书了,很快就要段考。」 顾湘噘起嘴,「亮亮你就是老这样惯着她,她才会越来越自闭……」 「好好说话。」 「我乐意,凝月就该这么让我惯着。」林亮乐道。 「嘖,噁心巴拉。」顾湘做了个鬼脸。 许凝月笑出声,得意的朝顾湘比了个拇指。 宿舍的人们其实挺有趣的,许凝月觉得要是没有他们,她的高中生活定会少了许多乐趣。 - 隔天,又到了一週一次的社团时间。 说到社团,许凝月不自觉就想起赵以阳,亮亮说他是绘画社的社长,而许凝月自己也是辩论社的社长,他们两个在这方面倒是有缘。 许凝月不是一个外向的人,但透过辩论,能让她磨练自己的台风,渐渐熟悉站在台上的感觉。 她以前可是一上台就全身发抖,如今倒也算是练就出一身本事了。 而拥有清晰的逻辑思维和口语能力是身为辩手必须要具备的,所以她花了很多时间练习,尤其是邻近辩论赛时,更是要日以继夜地查找资料,并反覆熟悉。 升上高二后的干部们有个好处,就是能够选择作为讲评人员而不用上场打比赛,但许凝月不愿,她想在剩下能运用的时间内,尽速培养好自己的辩论能力。 虽然今天她只是来旁观学弟妹的,还是不免燃起了兴致。 许凝月踏进教室时,便看见黑板上写着大大的几个字,「网路匿名言论利大于弊/弊大于利」。 许凝月顿了顿,想起之前曾经和亮亮讨论过这个话题。 林亮身为网路作家,常常会被言论影响,于是许凝月便跟她谈论了起来。 她记得那时候林亮说道:「人类真是矛盾,我们享受着网路带给我们的便利,它帮助我们能不受过多拘束,能形塑自我人格,让人们勇于表达各种不同的意见。」 「但奇怪的事,我们又会被网路言论所捆绑,所束缚,很多的无心言语……我知道……他们并不是故意的,但冥冥之中,却早就对我造成了不可抹灭伤害。」 「我依赖它,却又畏惧着它。」 许凝月叹了口气,望向前方的辩题,心中的感触多了不少,前方的文字已经不单单只是文字,对她来说,是各种生命的重量,还有许许多多人无声的吶喊。 一见许凝月,社师老沉的脸蛋终于透出一丝笑容,「社长来了。」 「老师好。」 「社长今天要上场即兴一段吗?反正你也没有要讲评。」社师笑问。 许凝月见大家真挚的眼神,不好拒绝,便应道:「好,那我就来大致归类两者的主张,待会儿正式比赛,我可就期待大家的表现了。」 许凝月自信地走上讲堂,暖风将她的长发吹得飘飘似仙,明眸善睞,一派气度。 赵以阳倚在门外正巧见到这方景緻,薄唇勾起,暖意流淌。 许凝月轻啟朱唇,「网路匿名言论的利弊,若是正方,透过网路匿名,能预防人们先入为主的概念,也能让大家真切的去表达意见,甚至可以让那些现实生活中处于不利地位、声望的人们,有机会重新取信于公眾,网路匿名言论,能让人重新探索自我的人格,也能让某些人重新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反之,网路匿名言论同样拥有弊端。政治诈欺、匿名者不当引导,影响资讯的吸收来源,甚至到网路霸凌,间接引发一些命案。网路匿名言论常常遭到人们滥用、肆意发洩,重伤他人,它虽不似枪枝、拳头,却宛如它们,而且多数的结果,都是难以仔细究责的。」 许凝月分析了一系列的网路匿名利弊,而且是在没有预备的情况下,听得其他学生们是不得不佩服。 「社长还是一如既往的老练。」下方的副社长一脸高兴的跟社师聊起天来。 「那是当然的,要论辩论,就没人能比她精。」社师乐呵着。 许凝月微微一笑,在掌声响起时鞠躬道谢,「那就期待大家的表现了,期许大家都能够带着辩论的精神,不要轻易被现实世界的烟雾弹给蒙蔽,谢谢大家。」 06. 薄荷清香 接下来的比赛许凝月并不是评审,只是待在下面静静的听着,有时被辩手新的论点吸引,觉得挺有意思的,但多数时候她都是没有什么表情的。 待到比赛进行到一半,许凝月呼了一口气,缓缓向后靠在椅背。 她微侧着头,隐约间看见一道身影,揉了揉眼睛,当要在仔细看清楚时,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许凝月想,或许是自己看错了。 她有些累,想散个心,便寻个由头离开了教室。 许凝月百无聊赖的漫步在校园,好巧不巧,就让她遇见了多日不见的死对头。 对方的头头名叫江宝寧,从她的穿衣打扮可以看的出来,她家里是很富裕的。 高一的时候,江宝寧没事老爱来找许凝月的麻烦,一开始是因为觉得许凝月穿的俗气,单纯看她不顺眼,之后许凝月在学校的排名是蒸蒸日上,直接盖过江宝寧的名字,就排在她的正上方,这就让江宝寧更加不满了。 两人的梁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结下,还是单方面的结下。 午后的天气有些闷热,就像许凝月此刻的心情一样。 前方三人朝她走来,为首的江宝寧摆出一副了不得的样子。 「呦,这不是许凝月吗?」江宝寧一手拖着脸,勾起艷丽的嘴唇,像在看什么牲畜般地睨向许凝月。 「江宝寧,你有完没完?」可惜许凝月并不想理她。 「许凝月,你不要太嚣张,这次不过是你运气好,下一次大考我绝对会赢过你。」 许凝月不屑地笑了一声,直言不讳,「随便你。但你从来就不是我的对手。」 江宝寧气结,还未出声,一旁的女子张葵便站出来帮她说话,「许凝月,你不要太过份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明明是她自己技不如人,怎么还反过来质问我?」 「江宝寧,与其有这个时间来跟我争,不如去多读点书,看能不能长长脑子。」 「你……」江宝寧想反驳,但又说不出什么得宜的话,气的直跺脚。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许凝月才刚迈步,掠过他们时,没注意,便被江宝寧旁边的女子故意伸出的一脚给绊倒。 「哈哈哈……」她们三人顿时笑成一团。 许凝月升起一股怒意,然而脚却扭伤了,一时间竟站不起来。 江宝寧朗声笑道:「许凝月阿,你嚣张不了太久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没问你呢,没想到阿,你竟然是这种人,癩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边说一脚踩在许凝月受伤的的脚上,许凝月吃痛,脸都变了型,却还是倔强的不肯喊出声。 许凝月颤道:「你在说什么?」 「装傻?没事,就让我来告诉你,你和赵以阳的那些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我和他就只是普通朋友。」 「你分明就是喜欢他的,不然也不会让他这样追着你不是吗?」 许凝月冷笑,「你也是很会讲故事,还能无中生有了,我和赵以阳没什么关係,我们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同学。」 许凝月狠瞪着她,一点也不示弱,激降道:「倒是你,你问问你自己,明明就是你喜欢的他,想靠近他,想得到他。」 「但让我猜猜,是不是因为他从来就不正眼瞧你,你便嫉妒?江宝寧,你就是眼红,自己得不到,反倒倒过来去怪罪其他人……阿嘶……。」 还没说完,江宝寧便一脚踢向她的肚子,「许凝月,是不是没有人告诉过你,牙尖嘴利的人往往死的快。」 许凝月吃痛,捂着肚子,仍旧笑道:「这我倒是没听过。」 这时有人说话的声音由远而致,传入她们耳中。 江宝寧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张葵拉了拉她道:「算了阿寧,有人来了,我们先回去吧。」 江宝寧冷哼了声,终于收回了她的脚。 「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说罢江宝寧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她们总算走了,许凝月在原地喘起气来,待平復后才寻了旁边的支点勉强站起来。 走没两步,她便又倒了下去,第二次起身时几乎要站不住。 就在第二次她准备往前方一摔时,一道人影朝她奔来,稳稳的接住了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温暖的热度瞬间传遍四肢百骇。 许凝月此时才真正看清赵以阳的脸,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地望着他。 细碎的流海下遮住了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和噙着薄凉的唇,有淡淡的薄荷清香。 许凝月的寒意霎时被暖流包裹。 赵以阳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往保健室的方向走去。 「你怎么会过来?」许凝月问道。 「路过。就看到你被人欺负成了傻子。」 「你会不会说话!」 「不会。」 「赵以阳!」 赵以阳没再接话,看起来是有点生气了。 但许凝月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没有做错事,只是想问他怎么会突然过来而已。 到了保健室,赵以阳才把许凝月放下,他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就这样带她到这里。 护士阿姨不在,赵以阳便主动去拿药品和纱布,许凝月坐在床上,无法走动,只好怔怔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待他在许凝月面前蹲下身时,她才回过神来。 「我自己擦就行。」 赵以阳没有给她机会,低沉的嗓子微哑,「你不要动。」 许凝月不动了,因为她看见他的眼眸有些冰冷,还有些肃杀。 不似往常那般灿亮,许凝月想,赵以阳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许凝月知道他闷着气,此时不好同他多说什么。 赵以阳虽有气,但他手中帮许凝月揉着脚踝的力度还是一样轻柔。 彷彿摸着宝贵的玻璃娃娃,生怕弄破了它。 许凝月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赵以阳,险些失了神。 「包好了。」赵以阳的声音唤回了许凝月的魂。 「谢谢……」 「我背你回去吧。」赵以阳淡淡地道。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 「我说让我背你回去,好吗?」 许凝月一瞬间愣了愣,她无法拒绝赵以阳这般的语气,似哄似安抚,轻柔如羽毛般搔在心头。 薄荷香久久未散。 许凝月望了望他,微微垂下眸子,点了点头,就这样缓缓地靠上赵以阳坚实的后背。 07. 候选人 回到宿舍,见许凝月带伤归来的室友们被她吓得半死,也气得半死。 顾湘怒道:「那该死的江宝寧这是要翻天呢!」 林亮也道:「凝月,他这么欺负你,你不打算告诉学校一声吗?」 许凝月摇了摇头,「我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个上面。」 「而且她们家一看就是有权有势的,不是说我怕他们,是如果两边真要闹起来会不太好收拾,要考试了,我不想多花时间处理这种麻烦事。」 「好吧……那群人真的是……」 其实许凝月知道,以她现在的处境做什么事都沾不到好处,她唯有更努力,成为更有能力,说话有份量的人物。 如今的忍气吞声不过是权宜之计。 「不过……你是怎么回来的,有人把你送到门口?」 林亮一脸八卦,「是谁?」 「就一普通朋友。」 「该不会是赵以阳吧?」顾湘笑问。 许凝月没说话,埋头开始写地理讲义。 「避而不谈,你看,被我说中了吧。」顾湘朝林亮炫耀道。 许凝月懒得再听他们瞎扯,把重心放回马上要到来的段考,还有之后的演讲比赛。 还好明天是星期六,她有时间可以把腿伤养好,然后继续宅在宿舍唸书。 - 许凝月最近总躲着赵以阳。 说真的,那时候江宝寧的话多少影响到了她。 江宝寧会误会她喜欢赵以阳,那怕是多数人也早就这样想过了。 之后上课时,不管赵以阳再怎么闹她,许凝月都不理他,装作没看到。 她躲他躲的这般累,赵以阳倒是一点都不避讳。 不过两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有提起上次在社团时发生的事情。 赵以阳也没有告诉她其他的,比如他那日会何会那样反常?为什么要突然生气? 也是,他向来什么都不在意。 赵以阳连梦想都没有。 想来他家里供应不缺,或许自己也不用多努力拼搏,自然很多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 他伸手就能得到的,却要花费她整个青春。 许凝月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赵以阳真的挺幸福的。 许凝月的父亲是做工的,从小她就看着父亲辛辛苦苦的搬起比自己还重的砖瓦,赚着为数不多的金钱。 许凝月知道,她每次上学、吃饭玩乐的花费,都是父亲努力靠劳力攒下的。 从那时候她就告诉自己,她许凝月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她要做人上人,做那个可以自由飞翔的老鹰,而不是被囚于笼中的金丝雀。 回过神来,她继续努力抄写笔记。 赵以阳见许凝月一直都不理他,自个儿无趣的睡起了觉。 待老师上完课后,要开始进入今天的重头戏时,他才甦醒过来。 接下来要讨论的可是大家期待已久的园游会。 班导杜凌推了推眼镜道:「这次呢,我们每班需要派出两位负责人,协助同学和老师们构思摊位。」 「园游会,终于让我等到了。」一位女同学兴奋道。 「好期待今年会有什么新的主题!」坐在女孩隔壁的男同学跟着附和。 「那……想问有没有同学自愿负责的?」杜綾问道。 许凝月想,参加活动和筹备活动还真是完全不同的两道光景。 大家都想参加园游会,但同样都不愿花太多时间在活动前置上。 都想享福却都不愿辛苦。 「老师,许凝月同学想代表参加。」此话一出,许凝月瞬间回头,兇狠地瞪着后方正嘻笑的人儿。 「你在干嘛?」许凝月压低声音问他。 「谁叫你都不理我,我只好出此下策。」他也悄声回。 「滚。」 杜凌朝我们的方向道:「赵以阳,你干嘛呢?」 「报告老师,我和许凝月商量过了,园游会的构思部分我和她可以一起负责。」 「人家有同意吗?」 「老师,她说她可以。」 「我没……」 许凝月还来不及反驳,杜綾就道,「真的吗!凝月你真的愿意帮老师和同学们的忙吗?」 杜綾闪烁着眼望向许凝月。 许凝月觉得这根本情绪勒索。 前是杜綾后是赵以阳…… 许凝月决定她要先应付前面的,待会再来修理后面那位。 回望杜凌那半是真挚半是胁迫的眼神,许凝月只好改口,「老师我尽力吧。」 「太好了,那就拜託你囉。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老师们或上一届操办的学长姐。」 「好的老师。」 待杜凌走后,一道来自她后方的声音幽幽响起,「欸许凝月,杜綾是你的情人吗?为什么每次她说什么你都答应?」 「你说呢?那你又是我的谁,还好意思帮我做决定?」 许凝月的怒气已经来到临界值,她边问边转头,如同冷面罗剎,从地狱里蹦了出来。 她将赵以阳桌上方才上课折的东西全部往他身上丢去,有一个算一个,她火冒三丈地吼道:「赵以阳!我真的会被你气死!」 08. 恋爱是什么 「那既然木以成舟,我们还是来想想要什么主题吧?」 许凝月瞪了一眼他,软下身段,加入讨论,「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许凝月和赵以阳放学后继续留在教室。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稀疏的光跃过窗帘透了进来,天边的彩霞斑斕绚丽,而教室里则是有微光掩映。 许凝月单手枕在桌上思考,「不知道大家会喜欢什么主题。」 此时,隔壁班的薛宇和筱宙敲了门,进到我们的教室来。 许凝月看了一眼赵以阳,赵以阳才说,是我叫大家一起来集思广益。 许凝月觉得这样也好,不然光凭他们可能到晚上都还没有头绪。 「你们目前有进展了吗?」筱宙关切道。 许凝月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头绪……」 「只有两周时间就要想出初步构思,真的蛮赶的。」薛宇走进来,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没办法,可能之后的活动太多,行程也很赶吧。」 许凝月说道:「银波三大盛事,除去校庆之外,园游会、露营、毕典公演。参加的不会只有校内的人,还有很多回来的校友和校外人士。」 筱宙接过话,「而且我们学校还有大学部,办起来自然会是很盛大的,所以我们得要好好想想。」 「没错……」 过了许久,薛宇出声提议:「若是以恋爱为题材呢?」 「恋爱?」 「对,学生嘛……不都嚮往着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园爱情吗?」 「有吗?」许凝月头上满满的问号。 赵以阳难得的嘲讽她,「那是因为你是个例外。」 「我倒觉得这点子不错。」 其他两人也点头表示赞同。 许凝月无语。 「不过,恋爱不算一种主题吧?顶多能算是个元素!」 好不容易有个初步构想,但始终无法找到一个核心。 「好像也是……」 许凝月说:「若是想以恋爱为主题,我觉得不是不行,但是我们要去想,情爱这事要怎么和园游会做结合,每个人渴望的爱情都不一样,那……那你们口中所谓的恋爱到底是什么?」 她补充,「能不能把它形容成一点具体的东西?」 「我想想……」筱宙思索了下,笑道:「我觉得恋爱是粉红色的。」 「我觉得恋爱是能和对方一直待在一起。」薛宇望向筱宙,两人相视一笑。 赵以阳看了两人,翻了一阵白眼。 「赵阳觉得呢?」薛宇问道。 「我觉得恋爱便是希望对方能够一直都开心快乐,自由自在的。恋爱是……她能够因为我而没有后顾。」 「即使是平凡的相处,她也能感到很幸福。」 许凝月愣了愣,抬头看向赵以阳,而这一望,恰巧对上赵以阳的视线。 温暖而真挚。 许凝月赶紧别开眼。 「赵阳,你说这什么文诌诌的,凝月就叫你讲具体一点了。」薛宇道。 「总之就是,我们可以製造出一个能够让大家感到幸福的氛围。」赵以阳收回了火星文,重新简单地说道。 「我知道了,用气球、粉色花瓣作为佈置,製造一个浪漫的氛围,就像婚礼那样,活动方能考虑再配上一些可以两个人携手完成的小游戏,你们觉得怎么样?」筱宙手一拍,兴奋地发表灵感。 许凝月赞同,「可以!我觉得这个发想很好。」她拿出手机记录下来大家的想法和立意,「那开行前会议的时候,我会提出我们的构思。」 「太好了,没想到一下就有结论了。」 「是阿,谢谢大家一起来帮忙想。」许凝月瞟了赵以阳一眼,「要不是某人捣乱,我现在早就在宿舍唸书了。」 赵以阳呵呵笑道:「我这不是为了让大家能有时间聚在一起嘛。」 「你最好是。」 薛宇和筱宙看着前方斗嘴的两人,似乎也渐渐习惯了。 薛宇笑问:「我们要一起去吃冰,你们要不要跟?」 乖宝宝许凝月第一个拒绝,「我就不了,我还要回去唸书。」 见许凝月回绝,赵以阳也跟着说道:「那我也先回去了,家里还有点事。」 薛宇盯着赵以阳瞧,他深知赵以阳吃喝玩乐的行程一向不会缺席,尤其他又特别讨厌回家,如今这样看来,他果然有猫腻。 筱宙倒是一眼就看破,她朝二人说:「没关係,下次再约。」 「好。」 「掰掰。」 结束讨论,许凝月没有如赵以阳预期的要回去宿舍,而是带着他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公园。 夜晚的天空有星星点缀,只是今日的月亮藏的极好,不曾亏见。 「许凝月你不是要回去唸书吗?」 「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09. 四和五百七十四的距离 许凝月盯着他,打量了一番。 「怎么了?」赵以阳问道。 「还记得上次校排名,你的名次是多少吗?」 赵以阳见他问的认真,便没有多问她缘由,「我不记得了。」 许凝月知道他在胡扯,「赵以阳,你认真点。」 「倒数第二吧,没记错的话。」他漫不经心地说。 银波的分数是文组和理组综合起来算出平均分的,排名自然也是排在一起,还另外分成个别排名跟总排名。 这一届全校共五百七十五人,而赵以阳是五百七十四名。 许凝月记得清楚,因为当他找到赵以阳的成绩时,差点没吐血。 许凝月和他,整整差了五百七十名。 身为朋友,许凝月觉得自己有义务劝劝他。 许凝月直接为他解答,「五百七十四名。」 「赵以阳,你很笨吗?」 「你说什么?」 「我问你,你很笨吗?」 许凝月略带质问的语气让赵以阳有些错愕。 赵以阳不懂她为何突然駡他,「许凝月,你……」 「你画画不是学得挺好的吗?明明有想做的事,那为什么不好好唸书。」 「不唸书也没关係,你不喜欢,那去准备一些你擅长的才艺,将来考个术科考试也是很好的。但你却什么都不做。」 许凝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越说越来气,「你明明拥有这么多的资源,却不努力用功,每天这样打混摸鱼。你的父母是那么用心的栽培你,花了许多钱在你身上,但你却是不为他们着想,白白糟蹋了她们的心血,甚至是连补习的课都没去上。」 赵以阳始终没有出声。 「上次的英文作业,你是原本就不打算交的,对吧?」 许凝月语气变得强硬,继续说道:「因为你早就算好了,依你的学期分数就算不交这份作业,你也能及格。但赵以阳,做人不能永远这么侥倖,有时候,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许凝月一口气说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么多,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她不希望赵以阳变成她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许凝月的父母都是靠双手和劳力自己一步一步打拼来的,白手起家供她读书,所以她特别敬重他们。 她没有办法去想像那些富家子弟究竟是生长在什么环境,为什么日子可以过得这般毫无意义。 夜晚静謐无声,少年低垂下头,他冷声,如严寒中的风吹落雪,「所以呢?」 「你想我怎样?」 许凝月微顿,她自己没有想过希望赵以阳怎么样,她不过是看他每天这样打混度日,心里就莫名来了气。 「我只是希望你能认真的想一想自己未来想要做的事,还有你的梦想。」 「没有梦想也没关係,书先唸好就成,未来的选择自然也就会多。」 赵以阳静了很久,就这样一直凝视着许凝月。 久到许凝月以为他又生气了,而且是之后都不想理她的那种。 这般想,许凝月竟开始后悔方才因衝动而脱口而出的话语。 「若这便是你所希望的,我会试着做到。」 他没有出声与她争辩,而是应着她的话。 见他没有不高兴,许凝月才松了口气。 「今日,你或许是为了我的胁迫而努力,但有朝一日,我希望你是为了你自己。」 - 回去的这段路上,赵以阳脑中一直回盪着许凝月说的话。 有朝一日,他也是可以为了自己而活的。 进到家门,四目所及一片冰冷,每次回家,他都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一室漆黑无光,他便自己去寻了灯。 赵以阳倒了杯水,还未坐下,就见穿着深蓝色睡袍的女人从二楼走下来,脸色十分难看。 「妈。」赵以阳喊了声。 「你还有脸叫我妈?」女子一脸严肃,连声音都是冷的。 赵以阳没有说话,他原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然而他的情绪还是会被牵起。 他不想花时间争论没有意义的事情,所幸避而不语。 「你是不是又去画室了?」 女子站到赵以阳的面前,质问起他。 「没有。」 「没有?好,那你说,这是什么?」女子走到另一个木桌上拿起一系列画卷卷轴,往他的方向一丢。 画四散开来,五言六色的绚丽佈满一地。 「你是怎么拿到的?」赵以阳沉色,没有回答反问道。 「是我在问你话,你还敢顶嘴?」 「我应该警告过你不准在画画了吧?你是聋了还是怎样?」 赵以阳脸上无光,他垂眸,却仍藏不住心里的悲伤。 「今日还有人同我说,希望我能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而努力。母亲,不然你替我想想,接下来我该怎么做?」赵以阳略带讥誚地看了女子一眼。 女子似是觉得赵以阳在挑衅她,便道:「我早告诉过你,你必须彻底绝了这个念头。」 「如果我偏不要呢?」 女子气愤地点着头,「好阿,那就来试试。」 她抢过赵以阳手里的水杯,直接洒在那些布画上。 水渍晕染了画布,也将赵以阳心中仅存的色彩抹去。 看着自己辛苦创作出来的作品,多少个日以继夜,又是多少天的忘寝废食,在一瞬之间,毁于一旦。 赵以阳内心疼痛,却知道,即便他再怎么悲伤与挣扎,都唤不回那被生生焦熄的热情。 他的眼泪无声滑落,只一滴,却是泉般的氾滥于心。 赵以阳冷笑,直接掠过女子上了楼。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点点细雨,雨滴如尖刃般一次又一次地落在他的伤口。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事情呢? 明明是柔软的,却带着让人扎心般的痛苦。 可笑至极。 这个夜晚,赵以阳又要失眠了。 10. 筑梦还是恋爱 两週后,园游会的行前会议上。 大家屏息等待,整个气氛有些压抑。 「感谢各班代表百忙之中来参加行前会议。」 「我大你们一届,是你们前一届的学生会会长温尚承。今日原会长临时被叫走,所以由我来主持。」 温尚承一眼就看出多数人都不是自愿而来,他淡漠一笑,「虽然大家可能不是那么想参与这次筹备讨论,但若是进行的顺利,各位也可以早点离开,所以还请大家互相配合。」 一旁应届的一位干部也道:「大家不用那么拘谨没关係。」 温尚承看着没什么威严,但他的眼神却隐隐暗藏着锋利。 许凝月一眼便看出温尚承不是好相与的。 温尚承视线扫过了前方眾人,开口说:「那我们马上进入正题,根据大家提出的初步企划,经我们班联投票好,筛选出两个执行面比较成熟的,分别是九班的『筑梦』以及五班的『恋人』。」 「接下来有请两班的代表帮我分别说一下你们的理念和企划,最后再来进行投票。」 他望了望两位。 「那谁要先?五班还是九班?」 筑梦? 许凝月觉得一切都太巧了,老天爷还真会安排。 她几週前才因为未来理想的事情跟赵以阳闹不快,如今她又遇上对方「筑梦」的主题。 许凝月心里另打起算盘,「让九班他们先吧。」 待九班代表上台后,便开始滔滔不绝。 许凝月彷彿回到那日,想起自己对赵以阳说的那些话,她突然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太过自以为是。 她似乎不够了解他,又有什么资格对他说那一番话。 最后,许凝月听见九班代表方最后说道:「藉由我们的策划,希望能够帮助大家找到前行的方向,在一边享受园游会吃喝玩乐时,也能探索未来的目标。」 温尚承带头拍手,「谢谢九班的同学,那接下来换五班了。」 温尚承看向许凝月,她呼了口气走上了台。 「大家好,我是五班代表许凝月。」 「方才见到九班同学的企划后,我有个新的提议,那就是将两方的主题合併。」 「恋爱,是许多学生们嚮往的事情,我们都希望有个学霸男神可以陪自己唸书,也曾幻想过自己是高冷教授的女朋友,又或是某天我们能被篮球系草倒追……」 下方传来学生的笑声,许凝月朝她们微笑,继续说:「但是,身为高中生的我们还是需要升学,恋爱并不是全部,筑梦也一样重要。所以我希望这次的园游会不只是能佈置的让人涌起恋爱的衝动,沉浸在爱情的气息中,也可以让大家充满干劲,对未来有所期盼。」 「以上,谢谢大家。」 台下响起如雷的掌声,许凝月高兴一笑,一派从容。 温尚承倚在窗边看完她自信的演讲,嘴角扯起一道优美的弧。 「看来这位许凝月同学很有自己的想法。」他顿了顿,突然道:「学妹,那你自己谈过恋爱吗?」 温尚承淡雅的声音平静悠远,问出的问题却让许凝月直接傻住。 「我、我没有。」她垂下头。 温尚承轻笑,语调温柔,「没事,你不用紧张。」 他转而看向其他人,收起微挑的杏花眼。 「既然两位都发表结束。请问在场的所有班联会成员,若同意此项临时提议,将两项主题列为第三个表决项目的,请现在举手。」 看见班联成员都举起了手,许凝月在心里松了口气。 「那接下来就进行三个选项的表决……」 走出会议室前,许凝月在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她没有想过自己提出的意见会这么顺利就通过了。 她鬱闷许久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学妹。」 许凝月回头,是温尚承。 「我刚才可不是随便问的,学妹是真的没有男朋友吗?那……现在可有喜欢的人?」 许凝月一顿,见温尚承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有喜欢的人了。」许凝月在胡扯,但她知道,这是为数不多可以让别人不继续纠缠下去的方法之一。 温尚承看她慌张,好笑道:「你真的可以不用那么紧张。」 「交个朋友吧,重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温尚承,三年八班。」 温尚承的目光停留在许凝月的身上,许凝月赶紧道:「许凝月,二年五班。」 「很高兴认识你。」 温尚承勾起唇角,淡淡的笑容像微风,徐徐撩动起少女的心弦。 许凝月望着他愣了愣,也回以一笑。 11. 体育课需要大型随身电风扇 「所以是要结合两种主题?」体育课时,许凝月和朋友方沐华边跑步边聊天。 在火烤般的艳阳下上体育对学生来说根本就是酷刑,午后极热难耐,但跑步作为上课最基本行程,绝对是少不了的。 只不过大家跑到一半时就开始变成了走路。 许凝月最是怕热,靠聊天来转移注意力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于是她们便说起了园游会的话题。 当日开完会后,许凝月传了讯息给薛宇他们,想来,有参与的大家应该也都知道了。 听方沐华这么一问,许凝月答道:「对,我觉得这样会比较有趣。」 「嗯嗯,感觉更加多元了,游戏也不只侷限在某个元素。」 两人边聊着,终于完成了八百公尺大业。 许凝月喘着气,到附近的大榕树下拿了水喝。 方沐华朝她的方向走来,「真的是快热死,这到底是什么鬼天气。」 「真的,我需要一个大型随身电风扇。」 「对了,你和赵以阳是出什么事了吗?我看你最近总躲着他?」 许凝月闻言望向赵以阳所在的地方,他正欢乐的和班上男生们玩在一起。 待体育老师来的时候,赵以阳跑去和老师说了一些话,许凝月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见老师好像思考了一下,朝他点了点头,赵以阳便回去和男孩们一起踢球了。 许凝月看着他们,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赵以阳,是该道歉呢?还是要继续维持现状? 她不知道哪个方式对他们来说更好。 「出了点嫌隙。」许凝月老实告诉方沐华。 「说来听听?」 「还是算了吧……」 「小月,我跟你说过的吧!你如果有遇到任何困难,一定要跟我说,我才能帮你。」方沐华长发一拨,摆起了姐姐的架势。 方沐华对许凝月来说,确实一直将她当作自己的「姐姐」,也是自己的心灵导师。 虽然他们同岁还同班,但方沐华却有着超出同龄层的思维。 所以每当许凝月遇到困难,她都会想问方沐华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不过方沐华最近也常抱怨,自从许凝月和赵以阳变得熟络后,她就开始见色忘友了。 而许凝月当然是打死不承认的。 回到正题,许凝月这次是真的没办法才将赵以阳的事情全盘托出。 「说白了你就是单纯看不惯赵以阳整日无所事事吧?」方沐华瞅了许凝月一眼。 「其实也不是……我也不知道我干麻突然多管间事。脑子一热就……」 「那是因为你很在意他。」 「咦?」 「小月,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一个比起别人,更重视自己的人。」 方沐华想起当时见到许凝月时,她根本不会去理会其他人的想法,不是说她做人很骄傲,而是她本就不善于应付大家既虚偽又表面的社交。 但赵以阳似乎有那么点不同…… 「但是自从你认识他开始,你会去试着引导他,寻找一个能和他相处的平衡。」 「我真的改变了吗?」许凝月蹙眉。 方沐华轻轻一笑,「改变又不是什么坏事,大家本来就都会变的。」 「但是赵以阳他,我真的不知道他脑袋都在想什么……」许凝月摇头。 「那你就去寻找答案,或许你根本没有你以为的那么了解他。」 微风袭来,许凝月正巧抬起了头望向赵以阳。 脑中回盪着方沐华对她说的话,难道她真的为了赵以阳改变了吗? 而她自己又了解他多少呢? 聊到这边,许凝月就听见体育老师在唤大家集合,于是她和方沐华回到操场的大草皮。 体育老师吹了一声哨后说:「等下我们会和一班他们进行一场足球友谊赛。」 「齁~」同学们的哀嚎此起彼落。 「齁什么,能够和别班同学切磋是多难得的机会。」 两班的体育老师带着大家来到场中央,许凝月远远的就瞧见江宝寧。 嘖,真是冤家路窄。 江宝寧也看见了许凝月,原本因要运动而不满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好了起来。 她朝着许凝月意味深长的一笑。 方沐华站到许凝月身前,用只有许凝月听的见的音量,「江宝寧又想干嘛?」 许凝月耸肩,「我不是很想知道。」 「她真的是一天不做妖都不行。」 球一发,比赛就开始了。 基本上不爱运动的少数人都是站在一旁看着,全靠一些运动细胞好的同学衝锋陷阵。 不知何时,一向不喜欢暴露在大太阳下的江宝寧竟走向了场中央。 12. 江宝寧又作妖了 赵以阳见江宝寧,眼神勾魂,嘴角翘起冷酷的一抹笑。 许凝月亦见之,顿觉不安。 「沐华你有看到吗?」 「啥,什么?」方沐华方才分心看着比赛,没有接到许凝月的问题。 「没事。」许凝月盯着两人,眉尾紧蹙。 许凝月回头时,江宝寧已经得到了球,可能是本身不常运动的关係,她看起来没有很熟练,江宝寧将球传给了好友张葵。 张葵运动细胞好,马上就向我们班防守的方向踢近了不少。 等到来到守门框前时,江宝寧朝张葵使了个眼神,张葵会意,将球踢还给江宝寧。 江宝寧拉开嘴角,不怀好意,一脚大力一踢,瞄准许凝月的方向。 许凝月一惊,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本能地抬手掩头,等了半会儿,球没有如预期般砸到她脸上。 许凝月抬头,只见赵以阳挡在他身前,用胸口接下了球。 他冷冷朝前道:「一班的女同学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眼睛没长好吧?」 「喂,你凭什么駡我们班同学?」一班的人听见赵以阳的话,脸色不是太好看。 赵以阳阴沉着脸,手指向球门处,「门在那里,你们往这边踢,是想怎么样?」 被质问的男生一愣,他转头看了眼江宝寧,谁知对方撇头根本不想理他。 「欸欸,老师在看了,我们赶快继续。」旁边的同学催促道。 赵以阳将球踢给那人,转头看向许凝月。 许凝月垂下眸,囁如道:「谢谢。」 赵以阳近身到她耳畔处,淡淡的声音传来,「你永远都不用跟我说谢谢的。」 许凝月猛地抬首与他对视。 耳边搔痒的感觉犹在,还伴随着赵以阳身上的薄荷香。 赵以阳没有多做停留,只有许凝月还怔怔的在原地。 她看着赵以阳回到场中央,夺过球,直直射入球门。 五班的同学欢呼起来,男孩子们也跑去和他击掌。 下一球,是由对方发球,经过几次转传, 待又传至赵以阳脚上时,他顺势画了个圆,朝球门再次踢去,既快且狠。 江宝寧差点尖叫出声,因为球朝她的方向狠狠地飞来,最后在大家的惊呼之下,球竟巧妙地转了弯,进到球门里。 嗶-- 哨音响亮,比赛结束。 「赵以阳,真有你的。」跟在赵以阳旁边的何研撞了他一下肩膀,哥们儿似的称讚起他。 「还行还行。」赵以阳露齿一笑。 许凝月凝睇着赵以阳的视线未曾移开,她见他冷冷地瞟了一眼江宝寧。 当他转向许凝月,与她四目相交时,许凝月的心悄然漏了两拍。 仅仅看了她一眼,赵以阳就回到男孩们的笑谈打闹之中。 「许凝月。」 下课鐘响后,赵以阳从后方叫住了许凝月。 方沐华给许凝月使了眼色后,先行离去。 许凝月脚步顿住,缓缓回头,与他对上眼。 这是继那日晚上后,他们再一次正常的面对面。 「许凝月,你在躲我吗?」 许凝月眼神飘忽,就是不敢再直视着他。 她确实有意避着赵以阳,因为她不知道现在应该要跟他说什么才适当。 自上次许凝月衝动地说出那些话后,她自己是既尷尬又后悔。 她回去后想了很多,并不是每个人的生长环境都和她一样,大家也有各自要面对的困境,她没有资格去左右别人的人生,甚至是质问。 于是许凝月选择低头不语。 他轻笑出声,「怎么会是你躲我呢?照理来说,应该也是我要躲着你吧?」 许凝月看他,不解。 「你不说要带我一起唸书吗?之后可就交给你了!」 「我……」有说要带你一起?许凝月开始努力回想。 「既然是你要我努力,自然就要由你来监督我。」 许凝月听着还挺有道理的。 「园游会之后就是段考,你、你就跟我一起到图书馆去。」 「好,知道了,许同学。」 赵以阳朝她微笑,像夏日午后包裹绚烂的暖阳。 「方才……真的很谢谢你,赵以阳。」 「我说了,你永远都不必对我说谢谢。」 此刻的艳阳没有刚才的烈,许凝月的内心却有火苗在窜,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她一点也不讨厌。 「我不想欠别人什么,所以这句谢谢还是要说的。」 「是吗?」他朝许凝月走进,「但我偏想你一直都这么欠着我。」 许凝月愣住,被他模糊不清的话语弄的脸颊一热。 待她缓过来时,赵以阳已退离她身旁。 他甩上运动外套披在背后,阳光在他的发梢上勾勒成画,宛如梦境。 许凝月就这样盯着,一直到赵以阳走远。 她的鼻尖还能闻到那薄荷的香气繚绕。 13. 赵以阳的贫嘴日常 银波园游会如火如荼的展开。 校园内四周以粉色和白色花瓣加上气球做为基调来佈置,附近还有贩卖很多香氛和玫瑰,希望能将恋爱的氛围拉至最高。 连续三天,大家都能享受在甜蜜与寻梦的欢愉里。 许凝月这次是和林亮、顾湘一起来园游会,她们两人来的目的呢,不是要买东西和玩闯关游戏,竟是来偶遇校园传奇的。 许凝月才懒得理他们。 而两人的第一个目标当然就是瞄准了赵以阳。 「欸凝月,你不是说你有帮我们约到赵以阳吗?不会骗我们吧!」顾湘噘起唇一边去拉许凝月的手。 「我有传讯息问他,他说他会到的。」许凝月看了眼讯息,再次确认过。 「欸欸是那个吗?」林亮朝许凝月后方看过去。 许凝月转身,见一道纤瘦的身影,狭长的凤眼朝她微微一挑。 她楞了愣,「对。」 男孩后方还跟来了两个人。 是薛宇和筱宙,赵以阳另外约了他们,他说人多比较热闹。 薛宇和筱宙朝我们招手,而赵以阳直接带着他们走过来,「你朋友,不介绍一下?」 许凝月第一次见他穿这件衬衫,领口处微微掀开,露出他精緻的锁骨,比往常更有魅力。 「许凝月?」 许凝月显些看傻,在听到赵以阳再次唤她后,才回过神。 「那个……这两位是我的室友,这位绑小辫子的是林亮,另一位是……」 「我叫顾湘,高二三班。你……就是赵以阳?」 顾湘双眼放光,打量起了眼前的帅气男子。 许凝月见室友二人笑的如花盛放,她鄙视地覷了两人一眼。 花痴! 赵以阳微微一笑,「对,是我。」 见两人的目光始终盯着他不放,许凝月只好挡在她们前面,顺便接受二人投来的怨懟。 「你穿成这样干麻?」许凝月把赵以阳拉到旁边,小声问道。 赵以阳也低沉着声音说道:「给你看的。」 几个意思…… 许凝月打了他的肩,难得的笑出了声,「白痴。」 许凝月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是为了给她看才特别打扮,但她知道,只要是在赵以阳身边的时候,她的笑容都是出自真心的。 当然,每次被他气到笑的时候也是。 林亮和顾湘见许凝月和赵以阳之间的互动,对视一眼,心中很快便有了数。 这时,薛宇和筱宙主动和他们打招呼。 「你们好,我们是赵阳和凝月的朋友,我叫薛宇,这是我女朋友筱宙。」 「两位是情侣阿!」顾湘兴奋道。 「哈哈我们交往第二年了。」 「真好。」顾湘一脸羡慕,「我什么时候也能遇到一个属于我的mr.right呢?」 筱宙拍了拍顾湘的肩膀,「再等等,会有适合你的人出现的。」 她点点头,「我也希望。」 相见欢后,许凝月提议去他们讨论设计的主题,就是关于恋爱的展区逛逛。 六个人两两并行,有说有笑,很快就来到摊位前。 前方大排长龙的是恋爱闯关游戏。 薛宇走到告示牌处,唸起了规则,「恋爱小屋,此屋充满了惊悚元素,要参加的朋友须找到配对,两两一组,组好队的即可进入恋爱通道排队。」 「若是没有本身配对的朋友,此处也有提供随机配对,只要进入单身通道,就能让我们为你配对一位伙伴,来场美好的艳遇哦。」 许凝月差点翻了个白眼,这上面写的不就是变相告诉大家,快来联谊哦! 「这什么鬼,不就是鬼屋吗?讲的这么复杂。」 林亮笑着对许凝月说:「这就是你不懂浪漫了。」 许凝月耸肩,她哪不懂了,不过现下重要的还是分组,「那所以我们要怎么分?」 顾湘一脸贼嘻嘻,「筱宙一定跟薛宇,那凝月你就跟赵男神一组。」 「什么赵男神……」许凝月无语。 筱宙问:「那你们呢?」 顾湘拉住林亮的手,朝他们露出不怀好意的魅笑,「我和亮亮嘛……当然是要去单身通道来一场美好的『艷遇』阿!」 「那我们就出口见囉!亮亮,我们走。」 顾湘说完就拉着林亮往传说中的单身通道跑去。 许凝月盯着跑走的两人直摇头,出声笑道:「两个花痴,真受不了他们。」 笑的开怀,完全没注意后方人儿的眼神,所以当许凝月一回头见赵以阳正别有深意的望着自己时,竟感到有些羞怯。 「你不要这样看我,我渗得慌。」许凝月不知道怎么讲,只好这般对他说。 赵以阳笑了笑,不再盯着她看,而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道:「真没想到我们两个也有能组一队,一起配对闯关的时候。」 许凝月见赵以阳乐的,马上浇他冷水,「情势所迫,我可不想去排那什么奇怪的通道,跟一些不明不白的人分到一组。」 「所以我跟你之间算是清清白白的吗?」 许凝月一顿,耳根子一热,「赵以阳你别抓我语病。」 赵以阳耸了耸肩,靠近她耳边,「真想跟你不分的那么明白。」 许凝月不知道怎么管住他这张祸害的嘴,乾脆装作没听到,一把推开他,转头朝筱宙他们说:「我们也去排队吧!」 「好。」筱宙边走边答,却不知道为什么也笑的特别开心。 14. 黑蜘蛛觉得很难过 他们走到双人闯关的通道排队,一眼望去队伍又多又长。 等轮到许凝月和赵以阳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十五分鐘。 参与人潮之多,远超越许凝月一开始的想像。 她到处张望,发现这附近的墙上都附有留言板和花瓣缀饰,辅以鬼屋会有的黑色基调,让人沉浸于恋爱气氛之馀,更能染上一层神秘之感。 「下一组可以进场了。」有人拿起他们递出票帮两人盖了章。 「那就祝两位拥有美好的体验。」工作人员朝着许凝月和赵以阳说道,边说还顺便帮他们拉开入口处的黑色帘子,让参加者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去。 许凝月听完工作人员的话后身体一抖,这到鬼屋通常都只有被吓的份,哪还有什么美好可言。 但来都来了,终归还是不能太胆小的。 人即便没胆,也要会装逼。 他们一进去,帘子便被放了下来,里面一片乌漆妈黑的,什么东西都看不到。 「啊啊--」没走几步,里面就有尖叫声传来。 许凝月惊了一下。 「靠。」 「没事,是别组的人。」 许凝月发现自已多数被吓的时候都不是因为里面扮鬼的工作人员。 而是被这隔音烂到不行、其他组别时不时传过来的尖叫声给毫无预警的惊到。 这时,突然有东西从上面下坠,快的不行,赵以阳一闪,差点被砸到。 里面开始播放起奇怪的音乐,企图塑造毛骨悚然的氛围。 许凝月的脚后根传来毛毛的触觉,她马上抬脚,便发现是有人在摸自己的脚裸。 她倒吸一口气,一脚移开,屏住欲脱口而出的脏话。 许凝月一手就将那隻差点打到赵以阳的黑蜘蛛娃娃给撕了。 「欸,那是人家的道具……」赵以阳惋惜地看了那黑蜘蛛一眼。 「嘖,不小心给撕了……」许凝月摊手。 黑蜘蛛:「……」 「这真的是给情侣玩的吗?」赵以阳狐疑。 许凝月眉头一挑,终于说出了心里暗暗埋了许久的台词:「可能因为我们不是情侣,体会不出其中奥妙。」 赵以阳学她,眉头一挑,「谁说不是,我们两个既然一起进的鬼屋,那自然就是。」 「这种话不要乱说。」 「我哪有乱说。」 「我觉得我们还是先赶快出去再来吵。」 「真没想到这里可以佈置的这么大。」 到了转角的时候,一个头带血红色面具的人影突地窜出,许凝月愣了一瞬,马上瞪向那面具人一眼,还不忘带上一句,「靠。」 结果倒是那扮鬼的被吓了向后一大跳。 赵以阳在一旁看着,笑的开怀,「你吓到他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他们这么脆弱。」 说罢,许凝月回身想换个方向,谁知砰的一声,又撞到了一个原本要用来吓人的道具。 许凝月:「……」 赵以阳笑的更开心了,他一下没注意一甩手,竟也不小心把那看似是锤子的东西给拆了。 赵以阳举起双手:「我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 「看来你也没好到哪去。」还敢笑她。 这鬼屋虽说算不上是多么高级气派的,但倒也是佈置的华丽诡譎,能让一般人產生恐怖悬疑之感。 但两人显然不是一般人。 他们没有丝毫畏惧之意,连装逼都不需要,甚至还将这里的道具弄的乱七八糟。 他们根本就不是来体验的…… 敢情这两人是来砸场子的。 走了半天,许凝月和赵以阳终于能重见天光,望着前方出口,许凝月叹道:「总算是出来了。」 看着他们离开,工作人员怕是高兴坏了,他们终于送走了两尊大佛。 出去时,薛宇和筱宙已经在外面等大家,一见到他们出来,忙问道:「怎么样?」 「某人差点把场子给毁了。」 「说的你好像什么都没做一样。」 赵以阳笑而不语。 「林亮和顾湘呢?」 许凝月才刚问,就见顾湘和林亮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她俩一脸神秘。 一定有鬼。 「你们猜猜,亮亮跟谁一组?」顾湘双眼藏不住喜悦。 许凝月心想,果然有鬼。 许凝月:「她前男友?」 刚猜完她就直接被赵以阳带到旁边。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顾湘马上翻了个白眼,「凝月阿,你就是没情趣。」 嘖了声,又对赵以阳道:「你多教教她。」 许凝月怔怔地被赵以阳带走,她好像还是不懂自己问错了什么。 「你就别卖关子了,究竟是何方神圣,让你这么一惊一乍的。」筱宙说道。 顾湘看向林亮,「亮亮你快跟她们说。」 林亮的脸,红的像颗熟透的苹果,红晕久久不散,她羞赧道,「是沉鞍。」 许凝月一听差点没晕过去,「沉鞍?」 「那个大学部的沉教授?」 「他怎么会来参加这种活动。是不是你们看错了?」 顾湘自信地挺起胸脯,「我怎么会看错。那绝对就是沉鞍没错。」 许凝月朝他们后方看去,却已经没有了人影。 听说沉鞍清高,一向不喜欢热闹,又怎么会来这种吵杂的地方。 但看林亮一脸心魂未归,也就不确定是不是假的了。 筱宙好奇地问顾湘,「那你呢?」 「我嘛……」顾湘贼嘻嘻地笑着,还比了个「嘘」的手势,「秘密。」 「嘖,无聊。」许凝月道。 聊的正尽兴,便听见旁边有许多店家开始吆喝叫卖。 于是大家决定一起吃个午餐。 银波的园游会并没有强制每班都要摆摊,而是由想出摊位的学生向学校投递表单。 许凝月记得,有一家卖炒泡麵和烤棉花糖的店。 「在那边。」 「好香阿!」 「同学,五碗炒泡麵。」 「没问题。」 「再来个三串烤棉花糖!」 「好勒。」 六个人围成一个方圆,他们边吃边聊起了最近学校发生的事情。 银波的新鲜事天天有,传闻跟都市传说更是多的不得了。 但许凝月现在只想听林亮说方才的事情。 「亮亮,你说跟你一起的是沉鞍,是真的假的?」 林亮点头,「是真的。」 「不过你又没见过她,你怎么知道他就是?」 许凝月好奇,见林亮低头支支吾吾起来,「我……之前……」 「你们不会之前就见过吧?」顾湘对于情爱方面的事情真的是精,马上就揪出解答。 林亮咬着唇,最后终于点了头承认。 大家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真的太扯了。」 「亮亮你竟然不告诉我们!我们还算朋友吗?」顾湘故作生气。 「我没找到合适的时间嘛。」林亮打哈哈笑道,顺手拿起一支烤棉花糖咬了口,闪亮着的眼睛仍有光芒,「而且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这真的是……太扯了!」许凝月边说边摇头。 15. 你骗不过我 「凝月你也别说亮亮,你自己不也一样。」顾湘调侃道,往许凝月和赵以阳的方向看去。 「瞎说什么,快吃。」许凝月边说着,拿筷子的手比了比桌上的炒泡麵,嘴角却隐隐藏着笑容。 这一丝美好恰巧被赵以阳捕捉到了,他的心缓缓有暖意流淌。 赵以阳希望他有一天能将这份温暖永远封存,便能无时无刻徜徉其中。 筱宙和薛宇见他们拌嘴,想起自己那时候刚恋爱的时光,相视一笑,颇有感触。 这时候班导杜綾朝这边走来,停在摊子前点餐,一见到学生,多少有些尷尬。 「老师好。」看躲也躲不了,许凝月只好乖乖地向老师打招呼。 「你们都来园游会阿?」 因为七班的国文也是杜綾教的,筱宙和薛宇也认得她。 筱宙答道:「对啊,老师我们刚玩完鬼屋,就过来吃午餐了。」 杜綾点头,「我刚是从另一边过来,佈置的很丰富,你们等下也可以去看看。」 「好的老师。」 杜綾走到他们所在的位置,环顾了所有人,浓妆艳抹地红唇轻抿,「趁这几天好好玩,之后可就没有那么多时间了,知道吧?」 「知道了!」 「尤其是你,赵以阳!」杜綾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特别叮嘱道。 赵以阳朝杜綾点了点头。 服务的学生们将餐点送上后,杜綾朝我们适才过来的方向离开了。 「呼,怎么这么刚好。」薛宇道。 「撇除老师这个身份,其实她也是像我们一样平凡的人呢……」许凝月望向杜綾远去的背影喃喃。 正当大家用完餐准备结帐时,备餐的同学朝我们笑道。 「三桌的你们不用结了?」 顾湘好奇,「为什么?」 那位学生笑了笑,「刚刚那位是你们老师吧?她帮你们付了。」 「还留了一句话,要你们好好唸书,别让她整日操心。」 「看来学长也是杜綾老师的学生吧?」许凝月看了他的学号,甫而笑道。 学长搔了搔头,有些靦腆,「被你猜中了。」 「不是猜的。」 许凝月心忖,也只有老师的学生杜綾才敢这样叫他带话吧。 「不过还是谢谢学长。」 「你们还是去谢谢老师吧。」 见杜綾已经付了钱,顾湘默默收起钱包,「没想到你们老师还挺好的。」 许凝月轻笑道:「老师哪里会不好,只不过都是平常被我们这群气的不轻,不然老师一直都是很好的。」 许凝月知道,老师们都是看破不说破,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他们。 谁不曾有梦? 但老师们做为过来人,知道有些梦是多么的不切实际,她不是想阻拦,只是希望我们能多想想。 许凝月看了一眼赵以阳,陷入思考。 「对了,老师刚刚说了,我们要不要也去另一边逛逛?」筱宙提议。 「可以阿。」大家跟着附和道。 许凝月看了看对边,那里应该就是筑梦的佈置场域了。 还未到主题区,沿途他们就看见很多企业和博览会会有的职涯展区。 他们会为学生们讲解自己有兴趣的科系,还有未来出社会的发展方向。 许凝月走到摊子前,拿起了法律系的简章。 「同学是想唸法律系吗?」 许凝月点了点头,「想。」 辅导人员送给许凝月一个资料夹,让她可以摆放刚收集到的一些资料。 他开始滔滔不绝的给许凝月讲解起来,说法律系未来有多好的出路阿,能够结交很多有资源的朋友阿……。 但许凝月其实没有想听什么,她就是很纯粹的喜欢这个职业而已。 趁着许凝月在拿传单的时间,其他人也陆续找到了属于自己兴趣的摊位,询问升学相关的问题。 只有赵以阳,望向一旁铺张开来的绘画区,眼神透了抹忧伤。 「你果然是喜欢画画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凝月出现在他身后。 「你不是在问法律系的事吗?」 「问完了,跟我平常知道的没有什么不同,自然很快就问完了。」 「是吗。」 赵以阳頜首,下顎勾起的弧线格外好看。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画板。 「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画画的,我记得我没有和你说过。」赵以阳的眼神又变的冰冷。 赵以阳其实上次就想问她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许凝月看着他,觉得好像每次只要谈到绘画,赵以阳就是这个样子,冷冷的没有什么温度。 「你知道银波四大传说吗?」许凝月一脸正经地问。 「原来是……」赵以阳一听,轻柔地弯起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他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你不会关注那种东西。」 「我怎么就不会关注了。」许凝月双手叉腰,「你少瞧不起我!」 「你可是许凝月。」 「是我就不能知道吗?」 赵以阳好笑地摇了摇头,「那些个事吧……听听就好,通常是唬人的居多。」 「但你喜欢画画这件事是真的。」许凝月又变得正经起来,眼帘扑翅着,认真的瞳眸始终注视着他。 「没有,我一点都不喜欢。」说罢,赵以阳转身便要离开。 许凝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赵以阳的手骨比她想的还要削瘦。 他有一双修长好看的手,骨节分明,细如葱白,许凝月第一次看他写字时就注意到了。 许凝月垂下眼眸,心中千丝万缕被难过和惆悵包裹着,无法动弹,她像是在抓住一个随时会消逝的事物。 「赵以阳,你可以骗过所有人,唯独骗不过我。」 暮靄沉沉,彩霞流连,化为一道道光圈在天空闪烁,如此明亮,努力的想要跃进心头。 再用力的偽装,终究还是假象。 终仍敌不过,她的一句看破。 16. 画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赵以阳转头,神色很冷,冷到许凝月发寒的那种。 他看似笑着,心却冷着。 许凝月真的很少见他这样。 多数的时候他都是嘻皮笑脸的,彷彿没有任何事可以动摇他内心的情绪。 赵以阳在她眼中,永远是那个会一直惹她烦、逗她笑的男孩。 是她心里一直温暖着她的太阳。 除了之前在保健室的时候,她初次知道,原来他的眼神也能是那样冷漠淡然的。 甚至是压抑着的。 「我没有这样说。」许凝月低声呢喃,不喜欢他这般质问的语气。 「我若说喜欢,你能改变什么吗?」赵以阳望向她,沉声道。 「若是喜欢,那便也要勇于追求。」 「那如果连追求的权利都没有呢?」 许凝月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样子的问题,但她知道,只要是自己愿意奋力去争取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怎么会没有呢。只要你愿意取捨,愿意争取,还是可以有机会的。」 「许凝月,你希望我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赵以阳很少这样问她,但他需要一个支持,哪怕是与他的理想背道而驰,他还是需要许凝月的话语支撑他走下去。 「我希望你能真正的做你自己,不为别人。」 「希望你能奔赴梦想。」 许凝月想像着,光用想的她就觉得很美好。 人们奔赴梦想的样子很美,努力筑梦的样子也很美。 赵以阳许久不语,望着她,开口就说一句离了十万八千里的话:「许凝月,有人说过你很漂亮吗?」 微风拂过她柔软的发,露出女孩白皙的肌肤,冰肌雪骨,飘然若仙。 许凝月脸一红,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你干嘛突然说这么奇怪的话,很煞风景。」 赵以阳淡淡勾起眉眼,「走吧,帮你画一张画。」 他的声音像羽毛,轻轻地道。 赵以阳走在她前面,领她到绘画的地方。 他问那正在作画的人,「这边都可以用吗?」 那人回头,一见是赵以阳后先是一愣,原本想开口寒暄,但他瞥见赵以阳朝他挑了挑眉头。 那人才往右方看去,当他看到许凝月兴奋地站在赵以阳旁边时,他马上了然于心。 作画之人大手一挥,爽朗说道:「当然!为了让大家能够互相切磋,这才大费周章把东西都搬了出来。帅哥还不快露一手?」 「原来是这样,还想说为什么外面会有这些。」许凝月笑道。 「谢谢。」 赵以阳答谢完,将许凝月带到画板前方,要她坐好,摆一个舒服的姿势。 他自己则是回到画画的位置,提起笔,开始肆意挥洒。 赵以阳描摹起女孩的轮廓和眉眼,每一落笔,每一勾勒,都是极尽幸福。 寥寥几笔便能点墨心中情,他将所有的话语转换为画,替他诉说念想。 画中的女孩笑的灿烂,眼中闪烁着星芒,置身在那无边大海之中,轻快跳跃着,自由自在。 「画好了。」 「我看看。」 许凝月走到赵以阳旁边,朝画布看去。 盯着画中的世界,许凝月久久没办法回神。 「好美……」许凝月不自觉地讚道。 赵以阳在作画的时候,旁边早就围着不少人群,待薛宇和顾湘他们进入的时候,已经看不太到里面。 「赵阳这么会画画的吗?」薛宇探头探脑,震惊道。 筱宙也是惊喜,「真没想到,原以为他什么都不爱呢?」 林亮和顾湘一向对于八卦很是上心,为他和筱宙讲解了起来。 「学校网上很多他们的传说呢!原来还以为太过跨饰,没想到今天亲眼见到,才知道他的画功真的很厉害!」 林亮附和道:「赵以阳真该去考个美术学院。」 顾湘则呲了声,摇头叹息,「我觉得有难度。」 「为什么?」 「赵以阳家境不错对吧?」 「何止不错,人家可是律师世家……」薛宇说道。 「所以我才说……」顾湘摇起方才得到的扇子,一副老娘对所有恋爱的事情都瞭如指掌,「他家里人怕是很难会同意。」 林亮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 而正在欣赏成品的许赵二人还沉浸在他们的世界中。 许凝月惊呼,手捂住嘴,「这是我吗?也太好看了。」 赵以阳见她开心,将画放到她的手中。 许凝月怔怔看着他。 赵以阳道:「诺,给你画的。」 「这么好?」 「不要就还我。」 「欸拿来,这我的,我没有说我不要。」 两人在大家倾羡的眼光中走出围着的圆圈。 像有聚光灯照耀在他们身上,许凝月觉得此刻的自己特别幸福,彷彿是王子眼中独一无二的公主。 「喂,我需要墨镜阿。」顾湘揶揄道。 林亮说:「我也需要。」 「嘖,真是羡慕。」 「好了,羡慕归羡慕,我们快跟上吧。」筱宙笑着朝他们道。 午后的太阳在他们身后落下闪亮的光芒,灿亮如梦,闪耀如金。 很多人会问,青春是什么? 有人说,青春就像一场豪赌,由着你肆意挥洒,让梦想成为理想,没有后顾。 有人说,青春是一段奋斗史,此刻的我们敢爱敢恨,只要努力就有机会翻转命运,不用去在意别人的间言碎语。 也有人说,青春就是要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即使遍体鳞伤,也是要爱过伤过,得到过失去过,才不枉然。 彼时少年无所畏惧,年少尽兴,不枉此生。 原来青春也可以不用那么复杂,一张画,一双人,一群朋友,足以。 17. 整本讲义都是我的画布 随着段考逼近,高中生们无不哀嚎吶喊,在有限的时间里赶紧恶补。 许凝月依着上次的约定,和赵以阳一起到银波的图书馆唸书。 考试前的图书馆总是挤满了人,还好许凝月很早就会来读书,睡在这里也是常有的事,自然没有这个问题。 望着堆积如山的讲义,许凝月用双手拍了拍脸,重新振作。 许凝月很喜欢图书馆的氛围,尤其在银波,环境好资源丰富,多数的学生也都兢兢业业在课业上。 许凝月看了一圈,大家都很认真在学习,自己也不能懈怠了,于是更卖力地埋首在书堆里。 等到真的读累了时,许凝月才稍作休息。她眼前所及,几乎各个都是成群结队的温书,不懂的题目也可以互相提问,集思广益。不知怎的,她竟有些羡慕起那些人。 许凝月不是没有朋友,但是她不喜欢打扰别人,尤其在这么重要的时间,在她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步调,没有谁应该来配合自己唸书。 她突然想起赵以阳曾经问过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努力? 其实许凝月知道,除了梦想,另一方面,她是在跟命运较劲,也是在跟自己较劲。 而这一切的起头,似乎都是源于幼时的一场应酬。 在她还小的时候,许凝月的母亲曾带她去参加自己公司的尾牙聚餐。那间公司算不上有多么大牌,但好歹也是个正上市的。 许凝月的母亲上头还有个直系上司,上司有两个女儿,小时候总跟许凝月玩在一块儿。 但长大后不知为何她们之间的友情渐渐就淡了。 在许凝月的印象里,那位上司是一点也不客气的。 她会在她们面前拿出名牌首饰,一边翘着新买的高档鞋,对着许凝月的母亲勾起那抹了不知道几层厚的鲜红色口红,炫耀道:「我的两个女儿现在在学校的排名,都稳稳的排在校前三,将来阿,肯定是要唸北一女,上台大的。」 「我还给她们请了最好的补习班老师,就盼着等她们长大后发达了,让我享好日子呢。」 那位上司越说笑的越高兴,还时不时将眼神投向母亲,高傲的不得了。 那时候许凝月家里状况不太好,基本的学费电费能缴出来都要偷笑了,哪还有间钱补习。 她的上司摆明了就是炫耀,在摆脸色呢。 她又继续道:「淑仪,你女儿呢?将来有想要考什么学校?有要上补习班吗?你有没有为她考虑一下啊?」 连珠砲似的问题,许凝月的母亲招架不住,脸也不知怎么摆,羞的不行。 只是支吾着道:「凝月想要的,我都会尽力帮她,她想要唸什么,我都会支持的。」 上司却笑她,「怎么能什么都支持呢?若是孩子随随便便的,唸了个没前途的学校,那之后就会步上父母的后尘。」 上司意有所指,许凝月虽少不经事,却也是听得出来的。 要不是她母亲拦住她的手,许凝月真的差点和这位大她不知道几岁的阿姨动手。 母亲摇了摇头,许凝月看到她极力隐藏的双眼,里面有不甘也有难堪。 从那一刻许凝月就再次下定决心,她要让父母都过上好日子,不再让他们抬不起头。 想着想着,全然没发现赵以阳已经来了。 他弹了许凝月的额头,「想什么这么入神?」 许凝月摸着自己被弹的地方,不满道:「来了也不出声。」 「我在你旁边很久了,就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怎么这么投入?」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又想起我爸妈的事情。」 「叔叔阿姨的辛酸史?」 「嗯。」 「许凝月,你要相信自己,你绝对有办法做到的。」赵以阳真挚地对她说。 许凝月一点也不信,「你的话十句有八句都在给我开完笑。」 「是你都污衊我好嘛!我句句肺腑。」赵以阳做投降貌,他一向拿许凝月没輒。 「算了,唸书吧。」 「好。」 赵以阳接获命令,从书包里拿起讲义。 「我还以为你会拿出画板。」 「你要我陪你读书,那我在这里摆个画板,这像话吗?」 「也是。」许凝月觉得很有道理,想来赵以阳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于是也不管他了,赶紧继续提笔奋战。 过了一会儿,待许凝月去看赵以阳写了些什么时,她差点没昏倒。 结论就是,整个讲义都是我赵以阳的画布,我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然后那位画得高兴的赵以阳同学竟然已经趴下梦周公去了。 「赵以阳……」许凝月轻声试着唤了几次,他还是没醒。 「真的是要气死我。」 许凝月无奈,但见他一心想画画,她也是替他高兴的,毕竟他终于愿意和自己敞开心胸,去说关于自己的梦想。 许凝月浅浅一笑,也是拿对方没輒,只好继续唸自己的进度。 许凝月觉得之前跟顾湘私下聊天的时候,顾湘说的很对,她和赵以阳就是冤家,还是默契特别好的冤家。 是冤,却也是有缘。 她说,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这种际遇。 所以她无比羡慕他们。 18. 小时候的牛肉麵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已经傍晚了。 在赵以阳睡睡醒醒间,许凝月读了很多章节,早已超越了她原先预定的进度。 许凝月转头,瞥见赵以阳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你终于睡醒了?」 「我觉得来图书馆睡眠品质会增加。之后或许可以常来。」 许凝月压制住了想打赵以阳一拳的衝动,问道:「要去吃饭吗?」 赵以阳点头,「好啊。吃饱再继续唸,这样大脑也能休息一下。」 「你还需要休息?」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赵以阳替她披好外套,嘻嘻笑着,「你需要休息。」 许凝月抢先一步,她将外套穿好,瞪了赵以阳一眼,「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说完,许凝月就大步朝门口走去,赵以阳只好赶快跟上,亦步亦趋地走在她后头。 「要吃什么?」 「牛肉麵。」 「这附近有卖吗?」 「过桥旁边有一家。」 「好勒!」 许凝月原本打算和赵以阳一起去车棚牵脚踏车,但赵以阳却叫她在门口等着。 许凝月还没问清楚,赵以阳人就跑没影了。 待他骑回来出现在门口时,许凝月才知道他想要载她去。 「上来。」 「我自己骑我的就好。」许凝月不常给别人载,多数时间都是自己骑的。 「没关係,我载你去。」 「可是……」 「你自己再去牵车又要浪费时间。我只是想你多休息一下。」 许凝月凝睇着他,金黄色碎光落在他柔软的发上,光辉将他整个人包裹的似星辰般闪耀。 她看的入迷,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落入他的网中。 「好吧……」 她不再拒绝,缓缓地坐上了车。 坐在后座上,许凝月只敢捏着赵以阳的一角,时刻提醒着自己,要将重点放在升学,其他的什么也不要去想。 许凝月低头不敢去看赵以阳,她怕自己看着看着会捨不得移开视线。 赵以阳不知道后方的人心中闪过的千头万绪,他只管专注地载她到目的地,这期间赵以阳还特地放慢速度,为的就是让许凝月能有更多时间休息。 他知道许凝月总是把自己逼的很紧,所以赵以阳希望有他在的时后,许凝月是能够稍稍得到释放的。 他时常逗她,与她玩闹,也是想让她多点笑容,别老是皱着一张脸。 而这样的循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只要许凝月能够开心,他也就高兴。 「到了。」许凝月朝前方麵店比了比,要赵以阳停车。 「原来你说的是阿宗牛肉麵!」 「你知道这间?我是网路上查的,评价很高。」 「小时候我常来吃,长大后家里忙,这边离的远,就很久没来了。」 「没想到这么刚好。」 「对啊!我也没想到。」 他们将脚踏车停好,还没进去,就听见老闆热情的招呼声。 「帅哥美女,要吃什么?」 「两碗红烧牛肉麵。」 「没问题。」 刚一到麵摊前,便能闻到香味,此刻许凝月才觉得自己真的是饿了。 「小伙子很久没来了啊?」送上麵条的老闆笑瞇瞇地说。 赵以阳回以一笑,「是阿老闆,没想到您生意还是那么好。」 「那当然,我这用的可都是最好的食材。」 「难怪那么好吃。」赵以阳嚼了口牛肉,忍不住讚扬,「还是当年的味道。」 赵以阳环顾四周斑驳的墙,上面依旧是掛满相片还有布画,只是已经有些泛黄,不如初见时的新了。 赵以阳不禁感慨起,时光荏苒,只不过是转眼间的事而已。 「不过老闆……您竟然认得出我?」 赵以阳记得之前来的时候自己还很小,没想到时隔多年,老闆竟然能看的出来。 「我的记忆可好了,常常来光顾的客人我自然是不会忘记,尤其是像你这么帅的小伙子。」 「以前呢,你是跟家里人一起来,没想到现在阿,已经到了带女朋友来的年纪了。」老闆意有所指地笑道,一边说着边回到麵摊继续忙碌。 「我不是他……」许凝月本能的就欲反驳,但她见赵以阳笑着,就这样看着自己。 许凝月便朝他拋了个眼神:「你快跟老闆说说。」 老闆也是个内行的,只是瞥了他们两个一瞬,彷彿看透一切般,「你小子可得好好把握机会,不然等人家跑了你可就没戏了。」 「老闆,我这不正在努力着嘛!这姑娘可真不好追。」赵以阳笑的越发开心。 许凝月脸一红,只好低下头,默默的继续吃起牛肉麵。 赵以阳见她竟会因此羞涩,心中笑意更甚。 他想,若是时光能驻足此刻,那该有多好。 待到他们吃饱回去时,已经入了夜,许凝月仍然埋首苦读,赵以阳则是找了个空教室画画。 一起朝未来迈进的模样,平凡却炙热,单纯却动人,在许凝月心中,没有比这个更美好的事情了。 19. 你可以做的到 段考来临,许凝月紧张的好几日都没睡好觉,终于熬到了考试这一天。 许凝月整个人脸色发白,肚子也有些胀痛。 她深吸了几口气,还是没办法缓和情绪,只好走到教室外吹风。 方沐华见她神色有异,拿起书本到外面坐着陪她。 「很紧张吗?」方沐华问。 许凝月微微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心神不寧的。」 「你不要担心太多,把你会写的都先写一写。」 「嗯。」 许凝月翻着课本计算题目,做最后的复习,她搓了搓双手,给自己加油打气。 原本在随意翻书的赵以阳也走了过来,朝许凝月道:「没事的,你要相信你可以做到。」 没事的。 明明是简单的三个字,许凝月却觉得得到了力量。 「嗯,我会尽力写的。」 考试铃声一响,老师们赶紧发放试卷,就怕耽误学生作答的时间。 许凝月看着数学考题,前几个题目倒还算简单,她轻轻松松便算出了答案。 然而做到第二面时,她算了几遍还是没有结果。 橡皮擦擦了又擦,再次提笔计算。 她已经跳了好几题,每题都只能算到一半,到不了最后。 阿凝月开始慌了。 明明是一些算过的类题,但是做了个变换,许凝月就想不出来解法。 汗珠沿着发梢滑落,她内心紧张和恐惧交杂,无路可逃。 「怎么办……」 许凝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此刻她的绝望狠狠盖过了其他的情绪,努力全部付诸东流,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考卷上渐渐出现一圈圈湿痕,还没有结束,许凝月便望见了结局。 收卷铃声一响,许凝月再也忍不住,直接衝出教室。 赵以阳见许凝月,也马上起身追上去。 「欸你们干什么?」监考老师在后方喊道,两人却已不见踪影。 - 水池边的菡蓞盛开,本该最是清香袭人,让人们能暖心一笑,此时却是不合时宜。 许凝月的眼泪无法克制的滑落,她不明白,自已努力所做的一切,换来的为何会是这种结果? 「为什么呢?」 赵以阳到的时候,许凝月已经哭的不能自己,望见女孩崩溃的背影,他缓步朝她走进。 许凝月没有回头,但她就是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赵以阳,为什么阿?」 赵以阳握住了她隐隐发颤的手,「你已经尽力,已经做得很好了。」 许凝月摇头,这种挫败要她怎么能接受。 「回去吧,还有两科还没考完,总不能现在就放弃?」他柔声说着。 「我觉得我可能……写不下去……」 「许凝月,当初你可不是这么劝我的。」 「很多时候,结果本就是难以预料的,付出并不一定会得到等价的回报,但是若不试上一试,你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许凝月抬头看他,眼泪模糊了视线,哽咽道:「我不想后悔,但我做不到……」 赵以阳抬手替她拭去眼泪,他轻笑出声:「那就随便写吧,把你会的都写完就好了,会一题我们就写一题,有一个算一个。」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你不要总想着要拿满分,要想的是,如何拿到分,多写一题就是多赚一题。」 许凝月继续抽噎着鼻子,一脸不甘心。 她虽不愿面对,却仍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穿堂上的大鐘规律的走着,宣告下一场考科即将开始。 赵以阳望了一眼,「走吧,该回去了。」 「嗯……」 接下来的科目,许凝月都很难全神贯注,但因为都是擅长的文科,尽力写完她还是能做到的。 当写下最后一题的时候,许凝月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多的是压力浸身。 但考也考完了,许凝月现在也没办法做什么,只能穷着急。 许凝月想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放学后,一直到她坐上公车,这个悲伤的状态丝毫没有减少,许凝月只是望着窗外,默默的流泪。 有时候现实是特别残酷的,总让我们措手不及。 许凝月觉得这句话说的特别真实。 努力一定会有回报是句狗屎,这个许凝月早就知道,但让她不甘心的是,面对题目千变万化的无力,有种拳头打在枕头上的感觉。 或许是读书方向上出了问题,许凝月心道。 这次的失利让许凝月短暂成为了班上的谈资,她不知道这个有什么好聊的,可能是看她发挥失常很稀奇,又或者是单纯想看笑话。 但这些许凝月都不在乎。 成绩公布那日,她静静地望着榜单,这次她落了整整二十名。 江宝寧从远处看见她,悠悠地走了过来。 她在许凝月身后,嘲讽道:「我就说了,你嚣张不了多久的。」 许凝月也没转头,就说:「关你什么事。」 许凝月说完就准备离开,完全不想理江宝寧。 「呦,这是考差了输不起呢!」 走没几步,就听见江宝寧刻意提高声音,引起不少学生看过来。 许凝月脚步一顿,深吸了一口气,才迈步离开。 许凝月没有回应,因为她觉得与江宝寧做口舌之争真的很累。 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多馀的气力与她辩驳。 许凝月一颗心悬在成绩上,早已耗费了她大半心力。 20. 南部旅游 夏日炎炎,最是腻人。 但也是因为夏日,世界才多了更多温暖。 考完试后,赵以阳传了讯息到群组,约大家一起出去玩。 筱宙知道赵以阳的最终目的是想让许凝月放松,为了劝她出来自己可是把毕生能说的话都说尽了,最后许凝月才同意的。 这次的行程是大家一起提出来,经过讨论后,他们决定要去南部旅游。 许凝月的家在高雄,她也正好可以回家一趟。 南部的天气不是一般的热,一出高铁就彷彿火烤似的。 「这什么鬼天气。」薛宇忍不住抱怨。 「高雄的天气就是这样,哪像你们北部的天,阴晴不定。」好歹也是在高雄出生长大,所以许凝月反而是不习惯台北的天气。 「说到这个,我之前来高雄玩的时候是冬天,我穿了一件羽绒外套,结果谁知道,这里的冬天跟夏天没什么差别,害我又把那件外套塞回行李箱,你们说好不好笑?」顾湘回想之前自己来高雄的经验,呵呵笑着。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呢。」赵以阳好奇的四处张望。 「真的假的?」许凝月一脸不可置信。 「当然是真的,我家里人一个个闷的很,最讨厌我到处乱跑。」 许凝月蹙眉,「你们家还真是奇怪。」 虽然许凝月早就听闻有钱人家里的规矩繁琐,但不曾想他连平常和朋友出门都还要一直被管着。 想来真不自在。 赵以阳耸了耸肩,「的确是怪事一堆。」 林亮望向车站大厅的时鐘,在扫视了一圈,确认大家都出了站后,便开口问道:「我们是不是要去海边?」 「对,不过现在真的太热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去逛逛老街,然后等太阳小一点再去。」 「好阿,没问题。」 老街上的建筑多以红色瓦砖为主,颇有年代气息,大家四处看着。 他们吃了白糖粿还有着名的海鲜烧烤,边吃边聊着最近的趣事。 又寻了好几处拍照圣地,打卡顺便分享现时动态。 这里沿路还贩卖了很多童玩,让前来的旅人都能有机会回味自己幼时的记忆。 许凝月随手拿起试玩用的陀螺,用绳子捆好,再甩手丢了出去。 陀螺在地上转了好几圈都没停下来,许凝月勾唇,高兴一笑。 顾湘趁她的陀螺还在转时,也放了一颗上去,撞了许凝月的几下,便让她的停住了。 「我的技术怎么样?」顾湘自信问道。 「好,特别好。」许凝月朝她揶揄着,脸上却是笑容更甚。 「没想到好几年没玩了,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阿。」 其他人也陆续加入战局,只有赵以阳站在一旁发愣。 赵以阳看大家玩的高兴,每个人的面上都是那么的幸福,好像只有自己格格不入。 他黯然伤怀,只能独自消受这份情绪。 他素不轻易敞开心扉,透漏难处,就是不希望这些悲伤影响到别人。 所以赵以阳特别喜欢小丑这个反派英雄。 他觉得小丑和他很像。 如果有一天,赵以阳终于能有机会为自己而活,那时候,他或许早已经脱不掉属于小丑的这个面具。他已经做不回自己了。 赵以阳想起多年前的往事,那时的他天真的可以,以为自己能和别的孩子一样,拥有幸福的权利。 可惜天不遂人愿。 现实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他只是个被支配的小丑,没有人能成为他的英雄,就连自己也没有办法。 他转头,不再去看。 「赵以阳,你怎么不一起?」许凝月发现赵以阳今日有些反常。 「我没玩过这些。」 赵以阳浅淡的一句,却不知为何令许凝月心中一酸。 「你……」 「我想去旁边走一走。」他拾起笑容对许凝月说道。 但许凝月一点都笑不出来。 「你们继续玩,我等下就回来。」 「欸……你怎么了……」许凝月还未说完,赵以阳已缓步离开。 许凝月望着他孤单的背影,不知道该怎么做。 筱宙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许凝月跟上去。 许凝月略做思考,决定还是不跟上去了。 「还是让他自己去吧。」许凝月垂眸,眼中是犹豫和仓皇。 - 海堤旁边的风吹来有些强烈。 赵以阳独自漫步在一旁,心绪随着风儿逐渐被忆起。 往事如潮水般拥来。 「你为什么就是不学好?」 「母亲您口中的学好,究竟是想我怎样?」 「像你哥哥一样,好好考个律师,进我们律所工作,别到最后连考都考不上,丢了我们家的脸面。」 什么狗屁脸面。 幼时的赵以阳才不懂这些,他只知道他哥哥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位导演,为什么他最后却选择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职业? 答案显而易见。 他和哥哥的位置上总是被迫摆满了法律书籍,还被逼着每日都要背诵。 赵以阳是看过其他同学的房间的,有的是贴满海报放满公仔,也有的买了钢琴吉他、玩具吊饰等。 那时候赵以阳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家里和别人的似乎不那么一样。 但他又不是神童,怎么看的懂? 最后只落得一直被打的份。 想起这些,赵以阳更是无奈。 「哥哥不想当律师。」 「哼,笑话,律师是想考就能考上的吗?多少人一辈子都考不上,想做却做不成。」 「考上又怎样,他完全不喜欢,只不过是被逼的。」 「要不是靠着你爸的律所,你哥哥如今能有这样子的资歷和薪水吗?你就要多学学他,他就是你的榜样。」 「然后呢?像哥哥一样,成为你和爸爸权利野心下的牺牲者吗?」赵以阳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脸上也毫无表情。 反而这样更觉得讽刺。 「那抱歉,我实在是做不到。」 女人气急败坏,拿起她打人时惯用的棍子直接打在赵以阳的背脊,「逆子,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儿子?」 「你今天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答应。」 女人的手没有停下来,而是打的越发的狠,「好阿,我今天就非打死你不可。 赵以阳咬紧牙,就这样受着母亲一顿打。 「逆子……逆子……」 朦胧中,赵以阳见他哥哥一开家里的门时看到的这副景象,马上朝自己衝过来。 「妈,你在干什么?她才多大?」 「阿阳、阿阳,你没事吧?快……快叫救护车。」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而近,哥哥的声音和他的意识却逐渐模糊,到最后便没了记忆。 21. 听说星恋之海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赵以阳想起往事,他有时候会觉得有些遥远,但有时彷彿就发生在昨日。 他就这样静静的在岸旁坐了许久,望着暮靄四合,波浪滔滔,心久不散。 等待他和其他人重新会合时,已是傍晚时分。 许凝月最先来找他,然而她什么话都没有多说,只是陪他一起坐着,遥望远方。 风浪捲起细沙,发出轻响,好像是仙子在呢喃般,又像是在吟唱着祝词。 傍晚暮色绚烂,在斑斕的天空交织作画,太阳闪烁着霓虹色的光芒,在每个孩子身上映照出最美丽的剪影。 它也时不时呼应着海浪,为它撒下一地波光璀璨。 「好美啊!」大家忍不住惊呼。 「大家一起来拍照!」 不知道是谁高声一喊,所有人都加入了拍照的行列。 许凝月一脚踩入水面,沁凉袭身,冲去燥热。 他们高兴的在水中嬉戏,没有顾忌,世上的烦恼彷彿都与他们无关了。 「赵以阳,别愁眉苦脸了!」许凝月朝他喊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突然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出来玩,就要开开心心的。」 「你没有经歷过的,我都可以陪你一起经歷。」 「所以阿,不要在自己难过了。」 说罢用手捞起一捧水直接往他身上泼。 「喂!」 「别一脸苦大仇深了,快来跟我们一起玩。」筱宙笑道,拿起手机就是一阵狂拍。 林亮凝视着天边夕阳,「好漂亮啊。」 「真的,好久没看见这么美的落日了!」 「还有大海,今天的浪也很美。」 彼时大家都沉浸在温馨的氛围里,恬淡而温暖。 「你们看,那边那个,是不是就是网路上说的星恋之海?」 顾湘一指,大家也都朝那个方向看去。 「好像真的是!」 星恋之海是这里的传说。 传说当星星闪耀在天际时,如果和心爱的人站在一起朝着大海许愿,愿望就能化为祝福,传递给那个你心里所想的人。 「也不知道那个传说灵不灵验?」 「肯定灵验。」顾湘说道。 「咦~等下,你不对劲!」 顾湘朝许凝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平时对感情之事从不上心的许凝月竟然会问这种问题。 「我哪不对劲?」 「许凝月你竟然会问灵不灵验?说!你是不是心里有鬼?还不从实招来!」 「我没有好吗。」 许凝月和顾湘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弄的眾人哈哈大笑。 天色逐渐下沉,月光和星星悄悄佔领了夜。 大海在月色的粉饰下,渲染成美丽的色泽。 许凝月朝星恋大海走进,望着一望无际的景色,她撇头凝睇向赵以阳。 赵以阳似是早就看了她许久。 「许凝月,我有话想对你说。」 许凝月脚步微倾。 其他人见气氛不对,赶紧到别的地方去,给二人留下空间。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静静吹着海风,望着星辰。 「你想跟我说什么?」 过了许久,赵以阳才开口,他声音很轻却饱含温度,「许凝月,我要追你。」 「你不是已经再追了?」 许凝月反射性的回答,说完马上捂住自己的嘴,眉眼间都是衝动的后悔,恨不得鑽进地洞里。 「不是,你能不能当我没说?」 「来不及,我听到了。」 许凝月不搭理他,转了个话题,「你看海上倒影的月亮和星星多好看。」 「那也没有你好看。」 许凝月转头盯着他,「赵以阳,太多了阿……」 「那你的答案呢?」 赵以阳问的很认真,眼睛都没有离开许凝月身上。 许凝月轻笑,却是带着悲伤的面容。 「我们不合适。」 「你觉得怎么不合适了?学歷、家室,还是什么?」 许凝月摇着头,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深怕一个控制不住,她就应了他。 「接下来要考试了,我不想要因为一些其他的事情影响我。」 「你觉得我是那些其他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以阳没有逼她,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微微垂下,变得更加轻柔。 「你不要有压力,我就说了,是我要追你,又不是要你追我。」 许凝月抬头望他,心中一涩。 「你就先好好准备考试。我会等你。」 「那说好了。」 许凝月柔声应道。 她觉得赵以阳好像总能把自己看得透透的,她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赵以阳彷彿都知晓。 赵以阳对她瞭如指掌,而自己,似乎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了解他。 皎洁月色下,拂过轻柔海风,两人看着彼此,星云散,烦扰去,一瞬之中,世间再无其他。 22. 高中屁点儿大 因为是来南部旅游,大家依照原先的计画,要去许凝月家借住一晚。 许凝月的父母为人和善,要他们把那里当作自己家,不用太拘束。 「来,大家过来吃宵夜。」许父许母热情地招待着。 「谢谢阿姨!」 「多吃点。」 自己的女儿到别的城市去唸书,许父许母也很是担心掛念,待他们一开始吃,便马上向大家寻问在高中的生活。 虽说随着自己越长越大,会不太喜欢家人管束的太过严格,但许凝月知道他们的忧虑,还是把这阵子发生的一些趣事同他们分享。 都说报喜不报忧,这点许凝月倒是做的滴水不漏。 「你看,爸爸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这不,还交了这么多朋友,多好啊?」 「叔叔阿姨你们就不用担心了,凝月在学校表现很好的。」顾湘和林亮立即替她打了包票。 「真的吗!那、那我和她爸也能放心一些了。」 「而且她下週还要去参加演讲比赛呢!」 「这么优秀啊!」 「好了你们也别说我了,赶紧吃吧。」 许凝月环顾一圈,见大家都掛心自己,其实心里多少是暖热的。 「谢谢你们照顾小月,来,今天煮了特别多东西,你们快嚐嚐。」 「谢谢阿姨!您煮的特别好吃。」顾湘狗腿,让许母乐开怀。 「阿湘真会说话。」 这竟是一下就把大家给收服了,而且还叫起暱称来。 许凝月傻了,她瞪大眼望了望母亲,没想到对方还给了她一个得意的眉眼。 许妈见大家都在,趁机问出自己的心头结,「那你们知道,小月有喜欢的男生吗?」 许凝月大翻白眼,「妈,我还在这呢!」 许母:「欸你先安静些。」 许凝月:「……」 敢问这是不是亲生母亲? 「欸对对对,叔叔也想问这个?」许父不合时宜地开了口。 许凝月已经无语,直接将头靠在一旁看他们这场闹剧。 筱宙和薛宇则是笑的不行,还时不时用眉眼瞧向赵以阳的位置。 赵以阳盛汤的手一顿,险些洒到自己。 「你没事吧?」许凝月马上递了张卫生纸上去。 「没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刚被拒绝,赵以阳没有去看她。 许凝月的关心可以瞒的过任何人,却瞒不过许父眼尖。 这对于许父来说,绝对不是一般的献殷勤。 「这……还是问问凝月吧!」顾湘打哈哈道,眼神也是往赵以阳的方向飘。 「小子,你是我们阿月的同学?」许父没有问许凝月,反倒是瞇着脸打量起赵以阳。 赵以阳頜首,一派从容,语调轻巧,「嗯。我坐她后面。」 「所以,是我们阿月喜欢你?」 许凝月一听这问题,差点没晕过去。 「爸~」 许父如此直言不讳,让眾人都瞠目结舌,不得不佩服。 但赵以阳一点也没有尷尬或不适,他淡然回覆:「不是,是我喜欢的她,但她始终没答应我。」 时间静止了不只一刻鐘,大家的脸上各种表情都有。 下一秒,猛地炸开,顾湘和林亮最夸张,开始兴奋乱叫起来。 许凝月抬眼凝视他的侧顏,亚麻色软发塌在一旁,带着他一贯的慵懒气息。 「那你要放弃?」 「不会,只要我还有机会,我就不会放手。」 「好!好小子。来,一起喝一杯。」 许父高兴的不行,大家也一起加入畅饮的行列。 只有许凝月的目光仍留在赵以阳身上。 她的心越跳越快,有种自己都抑止不住的感觉在跃动。 但是还不行,至少现在这个时候……还不行。 夜晚的时光是最美好的。 是属于自己与自己的,也是属于自己与朋友的。 所以学生们总喜欢夜生活,只有在夜里,大家才能真正重新正视灵魂,直面内心深处。 这几日不用唸书,大伙夜半睡不着觉,于是大家一起跑到外头扑了张大地毯,玩起了游戏。 玩完虎克船长玩狼人杀,再接着玩扑克牌,玩累了最后,大家决定来个真心话大冒险。 「来囉,我来转酒瓶。」赵以阳将酒瓶转了一圈,竟转到许凝月上。 「凝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顾湘笑问。 「真心话吧!」 大家也没在客气,质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许凝月怔怔,停格了许久。 「有没有就一句话的事!」 许凝月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全场躁动。 就连赵以阳也愣住。 「是谁是谁?」 「我只回答一个问题。我要转下一个人了。」 「齁~」 许凝月轻笑,转了一圈,转到了赵以阳。 「真心话大冒险?」 「我选真心话。」 「什么时候喜欢上凝月的?」林亮不假思索地问道。 「嘶,真是犀利的问题。」顾湘说道。 「你自己不是也想知道?」 「那倒是。」 赵以阳没有迟疑,马上答道:「高一开学前半个月,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喜欢她了。」 这答案出乎意料,就连许凝月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开学前半个月? 他们有见过吗? 她记得自己是开学前一个月搬宿舍,先来北部适应生活。 她自己都不清楚有这么一段。 「什么时候,我们有见过?」许凝月这好奇心估计是收不回来了,尤其这答案当真是让大家大吃一惊。 「我已经回答完了,我转了。」 见他没有回答,许凝月咬唇不语。 这一转,竟是又回到许凝月身上。 许凝月:「……」 眾人:「……」 顾湘出声抱怨,「敢情都给你们玩就好了啊。」 许凝月:「我选大冒险。」 之后许凝月次次都选大冒险,虽然后来转到她的次数就变少了。 许凝月过后,又到了林亮那边。 「亮亮,你是不是喜欢沉教授?」 林亮红透着脸,最后才略略一点头。 「我的天啊,看来你们真的有什么!」 顾湘一脸绝望,因为这样算下来,就只剩自己桃花没开。 但筱宙总是安慰她,合适的自然会在最适当的时机出现。 有时候不必强求,求了也不会有。 转到薛宇时,换赵以阳问了。 「你和筱宙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薛宇好笑道:「自然是筱宙爱慕我,追我追到天涯海角……唉呦……」 还没讲完就被身旁的筱宙打了。 「好好说话。」 薛宇求饶,「是,老婆。」 「我们才高中屁点儿大,别叫我老婆。」 「是是是,都依你。」 「其实就是我追筱宙,死缠烂打,各种浪漫,她心里渐渐有了我,我们就走到一起了。」 薛宇说着时心里是格外幸福的。 筱宙笑着听的,频频点头称是。 「看来死缠烂打还是得看人。」赵以阳盯着许凝月说道。 许凝月继续吃滷味,心绪逐渐复杂起来。 待大家散去后,赵以阳没有离开,他独自一人倚在墙边,仰望星空。 「你怎么还不进去?」许凝月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睡不着……」 「你不对劲?」许凝月知道他今日特别反常,而且从童玩店开始之后都很压抑。 「我只是纯散心。」 「你既然不愿意讲,那我也不会问。但我希望你不要事事都藏在心里。」 23. 我想再多看看月亮 「这点,应该是我要对你说的。」 「但我不说你好像都已经知道了,我的事情……」 「是阿……你的事,我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 是阿,他什么都知道。 反观许凝月,她连赵以阳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都不晓得。 对于赵以阳而已,她是不是很差劲呢? 他们两个一起在阳台边站了许久,许凝月原本想开口说些话,但想了会儿,还是将要说的都放在了心里。 「最近课业上都还好吗?」赵以阳问。 许凝月自从上次失利后便更加努力的唸书,要不是被他们约出来玩,现在怕还是在书堆里闷着。 「还在努力,不过上次过后,我做题就会有阴影。」许凝月近几日写字时手都是抖的,总会想起考试当下的无力感。 赵以阳知道,她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骨子里已经產生了自己做不到的想法。 他也曾经歷过,这种挫败和无助。 一旦发生了,那就是一辈子的阴影,要费很多心力才能逼自己正视。 「不着急,还有时间。」 「可是就快学测了。」 「若是你太急着想考好,反而会有反效果。」 「真的?」 「你信我,重新调整步调,慢慢来。」 「哦。」 许凝月乖乖地应了,她觉得赵以阳在绘画上能有一定的成就,那自然是有他的一套的。 两人又聊了许多,许凝月没想到,和他彻夜畅谈的时光也是那么的美好。 她竟有一刻希望时间驻足,就这样子简简单单的,也挺好。 晚风拂过,许凝月抖了抖。 赵以阳见她穿的单薄,又深知许凝月不会承他的情,于是自己脱下外套拿在手上。赵以阳说:「天冷了,回去休息吧。」 「我想再多看看月亮。」 他回她,「月亮都快下山了。」 她的肌骨如玉,白皙光滑,赵以阳本就深锁的眉眼又暗沉不少。 「你应该不想我为你披上外套吧?」 许凝月一愣,发现赵以阳手上正拿着一件外套。 「别,我回去休息了!」 许凝月赶紧收拾好自己的食物,并叮嘱赵以阳不要太晚睡,说完就回到房间里去了。 躺在床上,许凝月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她回想今天赵以阳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还有他的每一个神情,都令自己的心无处安放。 凌晨两点半,许凝月走到厨房喝水,意外见到也还没睡的父亲。 「爸?」许凝月唤了声。 「怎么了,睡不着?」 许凝月点了点头,「嗯。顺便出来喝水,看能不能比较好睡。」 「既然睡不着,那要不要跟爸爸聊一聊?」许父慈祥,对许凝月的关爱更是无微不至。 「好。」 许父也为自己倒了杯水,问出了她最熟悉的开场白,「最近读书和生活都还好吗?」 「都还不错。」 许凝月想起上次段考,可一点都不怎么好。 但她不想说,不想让家人担心。 这时许父掏出钱包,拿了两千块钱塞给她。 「爸,我不用……」 许凝月才要说话,就被打断,「这是爸爸偷偷给你的零用钱,你收好,别跟你妈说。」 之所以不跟母亲说,是因为母亲也会向父亲要零用钱。 许凝月心想,也只有她的母亲会吃自己女儿的醋了。 她看父亲一脸真挚,不好再拒绝,只好接过,「谢谢爸!」 「如果生活费不够,记得跟爸爸说,知道吗?」许父关切地叮嘱。 「知道了爸。」 好似方才都是铺陈,许父终于问出心里面最好奇的事情。 那就是自家闺女的爱情史。 「小月阿,你觉得……小赵怎么样?」 小赵? 谁啊? 许凝月傻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的爸妈这喜欢给别人乱去绰号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您别老给别人取些奇怪的名字行不行?」 「唉,反正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就好了。」 许凝月差点翻白眼。 但对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只好作罢。 「人挺好的,学习却不怎么行。」 「那他对你好吗?」 「他就是老爱捉弄我。」 许凝月回想在学校的点点滴滴,简直是哭笑不得。 要说赵以阳对她好吗? 她觉得是顶好的,她知道,再没有人会像赵以阳这样照顾她、关心她、爱护她了。 「小月你知道吗?他看你的眼神,恨不得把你吃了。」许父想着方才他那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许凝月的眼神,寧静而悠远。 「但你是爸爸的宝贝闺女阿……喜欢你的人他怎么样,爸爸是一定要搞清楚的。」 「若是你受欺负怎么办?爸爸和妈妈会心疼的……」 许凝月的眼眶渐渐泛红,她忍不住这样子的情感,于是微微撇过头去,紧咬嘴唇,不让眼泪落下。 「他对我很好的。」 许凝月淡淡地笑了。 「但是我和他才没有在一起呢。」许凝月抱怨道。 「但我看的出来,你并不讨厌他,甚至还有一点动心了。」 许父边说边笑问:「对吧?」 「唉,就别说了,你这完全就是灵魂拷问。」 许父开始自我感觉良好的开啟长篇大论,「我就说你一定会有人追,你可是有爸爸强大的基因,当年要不是你妈对我穷追不捨,也不会有你……」 许凝月举双手投降,「行了行了,别再说了,我都听好几遍了。」 「不行,你得再听我说。」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真的假的还不一定呢?」 许父不满了,「不然你去问你妈?」 许凝月吐了吐舌头,大笑反驳,「妈妈说那时候是你一直追在她后面跑呢!」 「什么跟什么?你别听她乱说。」 许凝月笑的开怀,一时间也忘了许多不愉快。 她觉得有家人在的地方,总是有说有笑,永远是温暖的。 她还和父亲分享银波传奇四大人物,还有赵以阳是如何会画画,又是如何会惹老师生气的,说的十分详尽。 许父越听问题越多,一边笑着说太离谱,却又想接着往下听。 说着聊着,也谈到了薛宇筱宙,她的室友,最后还有沐华和社团的事情。 她兴奋地分享着这一年半发生的事情,当然,她没有讲江宝寧和段考。 不过就算没有那些破事,美事也是够她讲的了。 一来一往间,许凝月终于有了睡意。 结束和父亲的聊天前,她将杯中水一饮而尽,拿到流理台放好。 许父叫住她,最后还是语重心长地跟她说:「小月,有些人和事呢,在对的时间出现了,你就要把握住。」 「有时候时间是很残酷的,它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改变你所认知的一切。所以你要学习着把握当下,爸爸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嗯,我知道了。」 许凝月朝父亲道晚安后,回了房间。 夜色深沉如墨,只有方才父亲的话仍在回盪。 有时候时间是很残酷的,它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包括爱情。 但现在的许凝月还不明白父亲口中所言。 所以待她回首时,有些东西,是怎么抓也抓不住,想忘记却是撕心裂肺。 怎么样也忘不掉了。 24.看不懂艺术 晨光熹微,温暖一室。 隔天大家起了个大早,因着行程紧凑的缘故,他们要把握时间。 许凝月尚在昏昏欲睡的时候就被挖了起来。 「我不起来!」许凝月趴在地上打滚。 「别赖床了,快起来!」林亮和顾湘起的最早,担负催大家起床的重责大任。 「为什么要这么早出发?」 「还有很多地方没有玩呢,我们得把握时间。」 她们也不管许凝月还使劲抱着棉被,直接将东西一把抽走。 「齁,我还想睡。」 「谁叫你昨天那么晚睡?快点给我起来!」顾湘使出搔痒神功,许凝月只好赶紧起身,虽然还是一脸睡眼惺忪的,但猛虎在前,她不敢抗令。 「今天有什么行程啊?」许凝月问。 筱宙帮忙回答道:「早上要去吃阿婆冰,下午要去逛艺术园区,然后再找个麵店吃饭,我们就差不多要回去搭高铁了。」 「这么快啊……」许凝月不自觉一叹。 大家在客厅会合后,便搭上他们早就叫好的六人小巴,前往目的地。 望着阿婆冰的招牌,想起离自己上次来吃时,似乎已经过了很久。 那时候他们一家人一起来,点了两碗综合冰。 许凝月一口咬下,口味倒是没变。 但陪着她的人却已不再一样。 「好吃吗?」许凝月问大家。 「超好吃!」 薛宇和赵以阳特别喜欢吃冰,就他哥俩吃的特多特开心,吃完后还加点了一碗。 「欸你们慢慢吃,不急……」见他们吃的赶,许凝月连忙道。 冰店老闆热情的招待客人,嘴角掛着的笑容始终温暖着来店里消费的人群。 「没想到,我上次来这里还是国小二年级,现在都已经高中了。」许凝月有感而发。 「你是不是觉得时间真的过得特快的。」赵以阳挪动塞满嘴的冰,腾了个缝隙说道。 许凝月拿他没輒,也懒得管了。 她点头,因为她的确是这个意思。 「听你这样说我突然想到,我小的时候,一直想要赶快长大,如今到了高中,却又羡慕那些当小屁孩的,你们说矛不矛盾?」薛宇怀念地说。 林亮:「我倒觉得长大,就是像现在这样吧……挺好的,没有想要重新再来过的想法。」 顾湘:「想当初我还想过要去参加练习生徵选,没想到一晃眼,我还是读了普通高中。」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彷彿自己是什么歷经沧海桑田的老人。 许凝月的爸妈都没这么立志。 赵以阳一语道破,「我们也才高中,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筱宙也跟着说:「没错,时间过得快是真的,但我们随着时间在成长、在变化,这也是真的。何必一直被过去捆绑束缚呢?」 「讲得太好了!」顾湘鼓掌叫好道,「希望我们之后也都能朝自己喜欢的方向前进!」 日光之下,青春年少的他们一起诉说着美好的憧憬,没有后顾,没有畏惧。 初生之犊是最令人羡慕的。 因为他们无所畏惧。 畅快的聊着梦想,说着前程,大家的脸上是藏不住的笑脸。 彼时时光正好,方能一往无前。 待大家都吃完冰后,他们动身前往艺术园区看展拍照。 「我真是不懂艺术家的思维。」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感觉我也能画?」 「你们就是没有艺术细胞。」 「我觉得我们可能是走错地方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画展里的作品,学霸许凝月更是头痛,那上面横横竖竖五顏六色的倒是艷丽,但她确实是看不懂。 他们之中大概也只有赵以阳最能理解艺术家在想什么了。 望向赵以阳盯着画认真思索的脸,许凝月又开始好奇了。 赵以阳到底有多喜欢画画呢? 等大家分散各自去看展后,许凝月走到赵以阳身侧,「赵大画家,你看得懂吗?」 赵以阳的目光没有离开,解释道:「这是未来主义,摒弃过去和陈旧的思想……倒是和我们今天的话题有些呼应。」 许凝月听不懂这些乱糟糟的,她也是随意问问,没想到赵以阳竟然真的知道。 「你真的想成为画家吗?」 「画画能有前途吗?」赵以阳问道,眼中已经没有方才闪烁的星芒。 许凝月怔怔,「你可以当副业啊!」 赵以阳轻笑,笑中却饱含无奈,「是啊,你无法完全靠它生存,因为在世人眼中和现实面前,有些事情你在喜欢,在别人眼里它什么也不是。」 「赵以阳……」 在许凝月的印象中,赵以阳从来都是嬉皮笑脸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笑容渐渐敛去,日渐消失无踪。 「没事,你当我什么也没说。」 「赵以阳,我不想这个样子,我知道你心里有事没说,我也想替你分担一些。」许凝月说完后,觉得这话隐隐有哪里不对劲,但她没细想,只担心他会不乐意说。 果然,被许凝月说中。 「你是我的什么人?要替我分担?」赵以阳没有恶意,但一出口的话好似一把利刃在,刺痛许凝月的心。 「难到身为你的朋友,我还不能知道吗?」许凝月也有些怒气。 赵以阳低下头,轻叹口气,「抱歉,是我嘴笨,总说不出什么中听的话。」 「但我真的没事,你就别问了。」 「赵以阳!」 话说到一半,其他人差不多都看完了,许凝月只好终止这个话题,忿忿不平地用馀光盯着赵以阳。 对方倒是坦荡,没有什么反应,搞得好像只有许凝月自己有病一样。 其他回来的人没有瞧出他们有什么不对劲,于是又开开心心地讨论起艺术家难解之谜。 他们回到高铁站附近,随意找了一家麵店吃了晚餐,便准备动身要回北部。 「时间真的过好快!」 「马上又要回去面对地狱了,哭啊!」 「走了走了,高铁快到了。」 短暂的旅程承载着回忆,温馨和争执,快乐和悲伤,得到和失去,都是最美的收穫。 踏进车站站门前,许凝月回头望了整个大厅,熟悉又陌生,如今,她又要再次离开这里,回到追逐梦想的巢穴中。 想起父母亲的鼓励和大家一起许下的心愿,许凝月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燃起信心,她转身迈步向前,再也没有回头。 25. 演讲比赛 每到忧鬱星期一,就又重新开啟了折磨人一周的序幕。 早自习时,大家趴在桌上睡的一片安详。 就连一向会读到考试最后一刻的许凝月都睡的不醒人事。 杜綾带着一叠考卷走进班上,把她那双新买的高跟鞋踩的咔咔作响。 「同学们,起床了,准备考週考了!」 班上哀嚎声此起彼落,不情不愿地传下考卷。 「欸许凝月,起床了!」 赵以阳拿笔戳了许凝月的背,他好似又回到了当初嬉皮笑脸的时候。 彷彿之前他们的对谈都只是许凝月自己做的一场梦。 「知道了……」许凝月睡意犹在,却仍能在朦胧中把週考卷子做完。 週考考卷不像大考,对许凝月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而后方的人儿比她还早写完,趴下来继续补眠,许凝月知道,这人肯定又乱写一通了。 杜綾收回卷子时,叫赵以阳去了一趟导师室,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她只知,回来的时候赵以阳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怎么了?」许凝月关切地问。 「敢情是我妈又去找杜綾说些有的没有的。」 「你爸妈就这么反对你画画?」 「我们家是律师世家,他们自然反对。」赵以阳回教室后把考卷放到抽屉,拿起画册。 「律、律师世家!」许凝月眼冒星光。 「怎么样,想认识啊?」赵以阳不屑地嘴角勾起,带着冷意。 「当然啊,能有机会认识已经有经歷的前辈们,是一件多么棒的事。」 「你如果有机会见到他们,或许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许凝月不懂赵以阳为什么对家人那么排斥和抗拒,在她的世界里,只能是赵以阳没有和父母好好沟通,才会这样。 「谁知道呢?搞不好他们很喜欢我。」许凝月笑笑。 「对了,你演讲比赛准备的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只能凉拌了……」许凝月两手一摊,毫无策略。 「那我想你是准备的差不多了。」赵以阳见她没有担心之情,便埋头开始作画。 「不是,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许凝月狐疑。 赵以阳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她笑了笑,就低头进入自己的世界了。 许凝月往脸上摸去,皱起眉头。 就是这样,他真的对她完全的了解,而许凝月对他的所知却全都在表面。 这让她觉得自己和赵以阳的中间隔了很深的一道墙。 两个礼拜后,许凝月终于迎来即兴演讲比赛。 这次是方沐华陪许凝月来的。 但她方才突然需要处理学校的事情,晚一点才会进来。 礼堂里的公布栏上大大的掛着比赛的题目,许凝月看去,有两道,分别是「放弃有时候也是种选择」、「我的青春要为谁而活」,两题择一发挥。 许凝月愣是看了许久,选不出来。 前面这个「放弃有时也是一种选择」显然比较好发挥,但这道题看似简单,实则很容易适得其反,讲出不利于己的言论。 另一题「我的青春要为谁而活」,看题目就知道不好论述。 说什么都会给人一种太假掰、太说教的感觉。 她苦恼的思考,到底选哪个胜算更大一些? 这时一道身影走至许凝月旁边,许凝月转头,一双诱人的的杏花眼轻轻挑起。 「温尚承学长?」 「学妹?」 他们同时开口道。 许凝月微讶,距离上次园游会前置会议也过了一段时间,没想到他还能有机会在这里见到温尚承。 「没想到学长也来参加。」 「这次班上没有人才,结果不知道怎的就进了市赛。」 许凝月睁大眼睛,又兴奋又激动的,「怎么跟我一样!」 「真巧。」温尚承嘴角上扬。 「那学长想选哪道题?」 温尚承纤细修长的手指朝右边一指,再缓缓移到左边,上面写着「放弃有时候也是种选择」。 「这个。」 「学长竟然会选这个?」 「那你呢?」 「我选另一个。放弃一向不是我擅长的。」许凝月乐道。 温尚承似是早就料到了,「一点也不意外。」 十分鐘后比赛正式开始。 主席讲解完规则,就让学生们上台发挥,许凝月基本上没有再听,这些她早就听到快烂掉了。 不得不说她在辩论社的这一年半,台风和逻辑思维都精进不少。 面对这种场面时,许凝月虽然还是会紧张,但她大致已经能坦然面对了。 而温尚承是前学生会会长,办过的活动多的数不清,所以这种场面他早就习以为常。 「下一位,六号同学请上台。」听见自己的号码,许凝月从容地走上讲台,开始了她的即兴演讲。 「大家好,我今天要为大家演讲的篇名是,我的青春要为我的心而活。」 26. 演讲比赛_2 许凝月开始侃侃而谈,将她一直自我实践的一切,都诉说在演讲中。 「很多人的青春是为了满足父母的期望,有些人则是为了爱情奋不顾身,而我自己呢,我的青春就是要为了我的心而劳动,我期许自己能更多的正视内心所求,因为心之所向对我来说,就是目前我所能做出的,对于青春最好的回应。」 「每个人为的都不同,这代表这个世界有很多不一样的人生,有很多不一样的故事,青春让人充满无限想像,我觉得这些都很好,这些事情都没有对错,只不过是我们选择的不同,我们生活背景的不同,所以造就了各种各样的青春。」 许凝月越说越激动,不知怎的,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有烟火在盛放。 她觉得特别美好。 讲完的当下,许凝月竟觉得有没有名次一点也不重要了。 她自己讲完后好似脱胎换骨过,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多日来的徬徨,好像都有了出口。 台下掌声如雷,许凝月向大家鞠躬致谢。 她下台后马上找了个位子坐好,因为下一位就是温尚承,他是压轴登场。 「大家好,今天我要给大家说的内容是,放弃有时候也是种选择。」 「不是每个人生来都是成功者或是有钱人,我们有时候会被迫的没办法去做自己热爱的事情,这很现实,有时候学会放弃和放下,是给自己一个释怀和重新开始的机会。」 「你们或许会说,我是站在至高点去批评别人,是在说风凉话,但你们没有说错,因为世界就是存在着这么一群人,你必须要承认,人外总是还有人,我们永远有无法企及的境界。所以放弃并不可耻,而是放弃后你要怎么重新做回你自己,找到重新出发的动力,以及新的人生目标。」 温尚承不愧是一把好手,许凝月坐在下面听得入神。 对于他所说的每字每句,都能感同深受,彷彿他能看透别人的心思,将大家深藏心里的故事拿出来说。 真是一场精彩的演讲。 温尚承一说完,许凝月带头拍手起来。 她是真的很喜欢他说的话。 虽说这次比赛她不是自愿参加的,但在这个过程还有发表的当下,她其实收穫了很多经验和话语。 温尚承就是她意外的收穫。 当他走下台的时候,许凝月朝温尚承走了过去,「学长真的说的很好。」 温尚承眉一挑,「是嘛?我倒觉得学妹说的比较好。」 许凝月鲜少被这样称讚,她脸一红,心里高兴。 「谢谢学长,那是学长你不嫌弃。」 温尚承看了一眼手錶,距离颁奖还有一些时间。 「还有一段时间才颁奖,不如我们来聊天?」 「好啊!」 「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最近……回了家里一趟……」 两人就这样聊了好长一段,温尚承问完许凝月后,就开始讲起自己。 他申请了特殊选材,他估摸着九成是会上的,所以别人在认真备考时,他就帮大家复习,而自己已经懒得刷卷子了。 许凝月心道自己没有看错,温尚承这人绝对藏不住光芒。 因为他始终给她一种隐含无限潜力、深不可测的感觉。 就像她看不懂赵以阳一样。 许凝月一愣,她怎么会突然想起赵以阳呢? 音乐响起,悠扬的乐音传遍整个礼堂,轻快优美。 颁奖典礼准备要开始的时候,方沐华就回来了。 一见到许凝月,赶紧给她个大拥抱。 「我以为你先离开了!」 「你比赛时我就回来了,我看见了,你说的可真好。」 许凝月一惊,好笑道:「既然回来了,那你干麻不过来找我。」 方沐华故作揶揄,「我刚看到你跟帅哥在聊天,不好打扰。」 许凝月笑说她什么时候竟会这样没个正形,又把一旁的温尚承叫过来,让他们互相认识。 「你好,我叫温尚承,高三八班。」 「你好,高二五班,方沐华。」 这时主席的麦可风响起了一瞬的尖锐刺耳,但马上就回復成正常的声音。 主席朗声道:「接下来要开始颁奖,还请各位同学回位子坐好。」 于是他们一起找了空位坐下来。 「还请唸到名字的同学上台领奖……」主席从后面的奖项搬回来,到第三名时,他们都还没有听见自己的名字。 随着大家逐渐安静和屏息,许凝月的心像鼓皮被快速敲打般紧张。 「第三名,苏墨。第二名……」主席顿了顿后才道:「第二名,许凝月。」 「第一名,温尚承。」 方沐华比他们两个还要兴奋,催促他们赶紧上台领奖,她要帮忙拍照。 许凝月和温尚承摆出官方笑容,喀嚓一响,一张照片记载了这个美好的回忆。 下台后,方沐华忍不住高兴地对他们说,「一、二名!你们可以啊!」 「今天真的是有运气成份。」许凝月笑着回道。 「那也是你们有实力。」 演讲比赛的插曲还是让许凝月很有收穫的,她笑了笑,与他们二人道谢。 若不是他们,她今日一个人一定会特别紧张。 因为温尚丞晚上还有行程,三人笑谈过后便道了别,许凝月就赶紧回去备考了。 27. 挑灯夜战图书馆 时光飞逝,转眼间就来到了高三。 高三是升学的最后衝刺阶段,也是大家最为宝贵和紧张的时刻。 许凝月每天的生活只剩下唸书、吃饭、睡觉,一直在这个循环里面重复。 比较令许凝月惊讶的是,赵以阳也开始唸书了。 后来她问赵以阳,他才跟许凝月说,美术相关科系除了术科外,对于一般科目成绩还是有一定的要求。 但这些都不是许凝月最在意的,她最为震惊的,莫过于赵以阳的学习能力。 真是快的惊人。 平常许凝月要花上半天理解的东西,他一个小时就研究透了,做题也快速,解法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步骤。 他的学习力就连许凝月都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老天在默默帮他。 照赵以阳的能力,如果不是他无心,定然是可以考上很好的学校和科系。 许凝月暗暗庆幸,还好赵以阳不喜欢唸书,自己冥冥之中少了个敌人。 衝刺阶段,课堂都以学生自习为主,也开放学生之间互相讨论。 许凝月望着手中解不出来的数学题,抱着讲义跑去找方沐华。 「华姐,救我。」许凝月哀怨地看向方沐华。 方沐华手一摊,「无能为力。」 「齁,可恶。」 许凝月只好抱着书本去找别人。 看对方解题解到一半时,赵以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许凝月后面。 他问:「你为什么不问我?」 「问你?你会吗?」 赵以阳向前去看题目,「这题虽然有点绕,但其实并不难。」 许凝月狐疑,「你真的假的啊?」 不可置信的不只有许凝月,在场的多数人都是不信的。 「拿给我试试。」 赵以阳伸手朝他们示意,对方就把讲义给了他。 赵以阳的解题思路一点也不复杂,他甚至不用课本上写得那些公式就算出来了。 「好强……」 「赵以阳你深藏不露啊!」 「也不是,可能是这章刚看过不久,印象比较深刻。」赵以阳若有所思地道。 许凝月无语了,他读没多久就印象深刻,阿那他们这些已经复习过不知道几遍的怎么还不成仙? 「还给我吧。」许凝月拿回讲义,乾脆直接坐在那边写。 大家一起互相讨论数学,竟有种很燃烧很热血的感觉。 随着赵以阳方才的插曲,许凝月的思绪跑到九霄云外,她一直盯着赵以阳看。 「干麻一直看我?」赵以阳感受到她的馀光,往脸上摸去,「是有沾到什么东西吗?」 许凝月摇头,「我只是在想,老天怎么这么很不公平。」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许凝月大翻白眼,「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可能你早就认清了现实,所以你才会那么努力。」 「也不是,我努力是为了自己,也没有一定要证明什么。」 「所以我是个例外?」赵以阳挑眉。 「以前倒还不觉得,刚刚看你做题才发现,老天真的还挺赏你饭吃的。」 「说的好像我都是靠运气一样。」 「算了不重要,反正你也没有想要考顶大的意思。」 「那倒是。」 放学后大家几乎都聚集在图书馆继续奋战。 许凝月从书包里掏出手机,传了讯息给顾湘和林亮,表示自己今夜要直接睡在图书馆。 【顾湘:呦!夜战图书馆呢!】 【许凝月:没办法要考试了。你不唸书吗?】 【顾湘:当然要啊,反正你和亮亮都不在宿舍,这里就由我佔领了。】 【许凝月:亮亮怎么也不在宿舍?】 【林亮:我也去图书馆了!只是和你不同栋。】 【许凝月:原来。】 【许凝月:好了!我先奋战,早上见。】 【顾湘:掰。】 【林亮:加油!】 许凝月跳出对话群组,随即点了个限时锁住手机屏幕的应用程式。 其实许凝月读书相当自律,不过这是她后天养成的,所以锁手机唸书已经成了习惯,倒也不是非用不可。 许凝月收起手机,见赵以阳也到了,便开始寻找位置。 深夜的图书馆挤满了人,到处都是翻书和刷题的声音,搞得许凝月也跟着紧张起来。 「这是怎样……段考都没那么夸张。」 「学测嘛!定后半辈子的考试呢!大家自然都全力以赴。」 许凝月见许多没抢到位置的人,自顾自的围成一圈一圈的,或坐或趴在地上写卷子。 「大家真都把这里当自己家了!」许凝月看了一圈,在地板上找了空位直接坐下,拿起歷史笔记开始整理。 「我觉得这里反而比家里还好。」赵以阳也跟着坐在地上,只不过他从书包里拿出来的是本画册。 许凝月不解地望了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你们家不是没有离很远吗?」 「嗯。」 「那你不回去吗?」许凝月担忧道。 「嗯。不回去了。」赵以阳忖着,心越发寒凉,反正家里也不用有人,就算有,也是来寻他错处的。 「哦……好吧……」许凝月想着赵以阳应该是想要待在一个像图书馆这样有衝劲的地方,让自己更有灵感,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需要动力和环境。 于是许凝月便没有再多问。 到了凌晨,图书馆内都靠昏黄的檯灯在照明,有些人还会自己拿出手电筒咬着,继续学习。 也有许多人早就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许凝月打了个哈欠,朝墙上的掛鐘看去,凌晨两点半,确实该休息了。 许凝月伸伸懒腰,朝还在努力作画的赵以阳问:「你不休息吗?」 赵以阳这时才抬起头来看时间,「两点半了……」 又道:「还可以再坚持一下。」 「充分休息也是很重要的。」 许凝月直接帮他把画册闔上,「睡觉。」 剎那间,赵以阳凝睇着她,清冷的凤眼向上扬起,朝她慢慢靠近。 无人打搅的一隅。 薄荷的清香在许凝月的周身繚绕,她有些无措,望着赵以阳的那双眸子,在昏黄的暖光下格外温婉动人。 他躯身逼近,唇瓣几乎是靠在女孩白皙的脸颊旁,赵以阳的每一次吐息,都在考验她的底线。 就当男孩到凉薄的唇要对上许凝月的时,她还是躲了开来。 赵以阳没有马上退开,而是轻笑出声,气息在她颊边不断磨擦,由然地升起一股曖昧与羞赧。 他哑声低喃,「不是要睡觉吗?」 「怎么还不睡?」 许凝月气息素乱,心越跳越快,好像当初在校园里他将她抱起,替她包扎上药,也是这番情景。 「要、要、要睡了……」许凝月赶紧把书收好,调了个角度躺平下去。 赵以阳见她慌乱,心中却欢喜,故意笑她,「还结巴……」 许凝月转头不去看赵以阳,她现在只希望这该死的心跳能不能给她跳慢点。 28. 努力能创造奇蹟 接下来的日子进行了一大堆模拟考试。 大概隔三週一次,星期四、五从早上第一节到第七节都在考。 大家绷紧神经,每次考试前和发考卷都是种酷刑。 杜綾踩着新买的一双高根短靴,踏上教室前的木板,震震作响。 她手中抱着一叠考卷,另一隻手将方框眼镜向上推起。 「四模的成绩下来了,后面只剩下一次模考,就要学测了。」 台下传来阵阵哀嚎。 「加油吧!老师也不能帮你们考。」 有人举手打断杜綾,「老师,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吗?」 杜綾一顿,「你们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那位同学继续说道:「我们又不是资优班的学生,自然是不被学校看好的。」 杜綾将考卷放下,难得敛去严肃的神色。 她走下讲台,脑中的思绪被方才的校务会议拉走。 大会议室里坐满了银波学院各个层级派出的代表人物。 教务主任盘起一条腿,手指在会议桌上敲阿敲,「我们学校最重升学,繁星和个申的榜单关乎下届招生和学校脸面,将最好的资源都给资优班有什么不好?」 另一位导师出声反对,「那我们普通班呢?」 「好的资源留给愿意认真的学生才不会浪费。你要知道,为了孩子们我们这里大家都是劳心劳力的。」 「但普通班级里也是有认真勤奋的孩子。」 「如果够勤劳早就在资优班了。」 「那你是要放弃其他的孩子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出我觉得资源分配的投报率的受益面。」 「王老师……」 「行了。」校长大手一挥,歷经世事的老练神色让其他职员连大气都不敢出,更遑论继续争辩。 校长扫了一圈大家,「银波是重视升学率没错,但也不会轻易放弃每个孩子,毕竟大家能到进里来,一定也有不错的实力。」 「但各位也知道,我们学校就算再好,资源还是有很多限制,所以这次的假期特训班还是先给资优班那些孩子上吧!」 「补充的教材也请老师们再发下去给学生。」 这次杜綾终于没忍住,「校长,这样会不会不太公平。」 「他们有无限的可能。」 校长神色一冷,「难不成杜老师你有更好的办法?」 杜綾不悦,但她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受制所困,终究还是无法为孩子做些什么。 她只盼着那群孩子们能自己争点气。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将飘远的心神拉回,杜綾看向这位问她问题的同学一眼,又移开视线望向全班。 「这次模拟考,我们班有人考进了校排前三。」 「许凝月,校排第二名。」 大家不可置信地鼓掌欢呼,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赵以阳在后面对她道:「许学霸,你这是要重新制霸江湖吗?」 「滚。」 他们五班从来没有人考进前三过,许凝月还是第一个,大家自然会感到兴奋。 台下一时间各种躁动。 有人窃窃私语,「许凝月本来成绩就好,这跟我们完全不同世界的。」 杜綾没有聋,她也听见了,于是将馀光瞥了眼那人。 转回眼眸,杜綾看了眼卷子,又道:「这次,我们还出了几位奇蹟的黑马。」 「孙悦,校排第十名。」 「张晋名,校排第十七。」 此时台下一片鸦雀无声,转而是各种惊讶与口哨声。 这怕是他们五班有史以来,进步最大的一次。 「还有一位,这位进步很多,也让我很诧异。」 学生们又恢復一片安静,就想知道杜綾口中的人物是谁。 「赵以阳,两百五十名。」 这一听之下没什么感觉。 「赵以阳,你进步了三百多名欸。」 但待杜綾这一句话一讲完,大家才知道这真的鬼。 学渣竟然也有今天。 「要不要和大家说说,你怎么唸的。」 赵以阳突然被点名,又不知道讲什么,灵机一动,「可以问许凝月同学,都是她教我的。」 许凝月猛地回头,一脸你是在说啥小。 杜綾想起之前许凝月无意之中和她说过的话,无奈一笑,「好了,那有什么问题就可以请教这些进校排名的同学。」 她将考卷发下后对全班道:「你们虽然不是资优班,但你们不比他们差,努力的人到哪里都是金子,都会发光。」 「不要去羡慕那些人,有这个时间,不如低下头来多读几页课本,多思考几道题。」 杜綾没有往日的导师威严,这是她第一次静下来面对五班这群孩子,发自内心的和学生们对谈。 不是因为他们是什么班级,而是因着他们是她的学生,是她最引以为傲的重担。 杜綾发完卷子后帮大家检讨,最后留了时间让学生们自己复习。 看了自己的错题,再望向赵以阳的。 许凝月没想到赵以阳的突飞猛进可以这么快速,但又想到他们家是菁英世家,或许天生就有这样的基因,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释怀了不少。 「你真的很会算数,为什么不乾脆读理组?」 赵以阳手一摊,「那也只有数学稍微好一点,其他理科我懒的花时间研究,我兴趣不在那里。」 「可是你文科也是记得很快。」 「那不是许老师您教的好吗?」 许凝月去敲他的肩膀,「别乱说。我刚刚的事还没找你算帐。」 「术科考试需要唄!」赵以阳拿笔在考卷上画了一个生气的许凝月。 许凝月对于这种不是成绩不好,只是不想不愿唸的人一向反感,要不是她知道赵以阳喜欢画画,她应该会直接气死。 「你家人都不会反对吗?」许凝月半气半玩笑着问。 赵以阳画画的手一顿,「我之前好像跟你说过,几乎没有人会去支持这种梦想。」 「除非你有了成绩。」 「哦不对,有些人就算是看到了你在这方面的天赋,怕是也会装作没看到吧……」 赵以阳若有所思地道出一段话。 许凝月听着,虽不完全通透,但也隐约可以知晓他的父母是极不赞同的。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聊到家里,赵以阳的脸色就很不对劲。 许凝月只好识时务转移话题,「没事。你术科准备的怎么样?」 「只要我能去考,就一定会考上。」赵以阳没有什么表情,继续画着他的画。 许凝月总觉得自己从话中听到各种讽刺,可恶,她也想帅气地说出这种话。 那是怎么样的自信和实力,才能面无表情地说出这样子的话。 她许凝月是说不出来的。 即使是到最后一刻,她都没有办法把握自己能考上什么学校。 放学鐘响,杜綾率先踏出教室。 学生们也三三两两的准备收拾回家。 「你回宿舍吗?」赵以阳问。 许凝月的书包塞不下书,只好把剩下的抱着,假日的时候才有东西唸。 她点头,「嗯。再不到一个月就要大考了,能读多少算多少。」 赵以阳勾起薄唇,温暖如风,「你可以做的到的。」 许凝月抬眸,再也望不了他如星芒灿烂的神情。 「这次是真心的。」 赵以阳认真地说。 29. 太阳和月亮为什么不能一起出现 经过了几个月不分昼夜的奋战,考学测的日子终于到来。 许凝月前一天晚上翻滚到半夜,就是睡不着觉。 其实不只许凝月,大家都是。面对大考,心里那颗火种是又炙热又紧张,怎么样也竟不下来。 许凝月突然鬼迷心翘,起身走到外头吹风,拨了通电话给赵以阳。 「喂。」低哑的声音传来。 「赵以阳。」她喊了他的名字。 「这么晚,怎么了……」 许凝月没有说话。 听着他的声音,她的心不自觉就平静了下来。 「许凝月?」电话另一端的人蹙起眉头。「我睡不着。」许凝月实话实说。 一声轻笑透着些许无奈,他捉弄她,「你知道一个女孩半夜打给男生,与他彻夜畅谈,是什么意思吗?」 「谁与你彻夜长谈?」许凝月知晓他嘴贫,讲出来的一半都在闹,也不较真。 「欸不是我说,怎么都到今天了你还能这么悠哉呢?」 「我有自信啊!」赵以阳揶揄,「我又不考台清交成。」 「那……那你术科什么时候考?」 「再过一个礼拜。」 「准备好了吗?」 「你说呢?」 许凝月遥望天上皎洁明月,一时没有出声。 「许凝月?」 「欸赵以阳,你说太阳跟月亮为什么不能一起出现?」 对面一片沉默,「干嘛突然问这个?」 「你就回答我嘛!」 「科学原理?」 许凝月气笑,咋了下嘴,「你能不能浪漫点。」 「它们本就不是一类的事物。」 「但它们一升一落,互相奔赴,这也是在守护着彼此不是吗?」 「或许吧。」 「但最后还是只能你追我逐,难道这就是它们的宿命吗?」许凝月见星河璀璨,月华如水,但太阳已然落了去。 赵以阳在另一头静了许久,淡淡的话语似羽毛飘来,「早点睡,明天还要考试。」 许凝月哦了声,又想到一件事,「对了,你去考美术,你家人会答应吗?」 许凝月没有听见回应,以为自己又问错了话,刚要道歉时,他就开口了。 「他们不知道,若是让他们发现,我也就不用去考了。」 许凝月咬起唇瓣,「这么……严重啊……」 「许凝月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坚持这条路。」 许凝月一顿,心中思绪万千,最后总结成一句,「所以,你其实不想画画了?」 赵以阳淡淡地笑了,瞧着话被她误会的。 「不是,是因为你对我说的话,我才坚持下去的。」 许凝月眼眶红红的,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 她吸吸鼻子,把眼泪塞回去,笑道:「那我可是大功臣了!」 赵以阳也笑,「确实是呢。」 「要你怎么感谢我?」 「许你一个愿望?」 许凝月笑的更开心了,「那说好了。」 「好了,许学霸,你真的该去睡了。」赵以阳半说半哄道。 「嗯。」 「晚安。」 「赵以阳。」她又叫住了他。 赵以阳安静地等着许凝月的话。 「等试都考完后,我有话对你说。」 赵以阳薄薄的唇张闔着,最后浅浅上扬。 「好。」 学测当日,许多学生一早就聚集在门口看重点整理。 虽说冬季已过了半,但北部的天气还是比南部来的冷。 许凝月多备了件外套,若是晚些气温下降就可以拿来穿。 学测考三天,第一天考理科,第二天是文科,社会排在第三天。 许凝月的理科几乎没什么唸,要考得科系不看物理化学,所以她一心专攻文科项目。 她的讲义每本都快被翻烂,好几页都是写满重点,折了好几次的复习记号,已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但她还是紧张。 在许凝月独自在翻书的时候,好几道身影也陆陆续续地来了。 「许学霸这来的也太早。」赵以阳朝学校穿堂的大鐘比划。 「早点来才能稳定心情。」 「那你现在有稳定吗?」赵以阳就是忍不住喜欢调侃她。 许凝月懒的跟他掰扯,「没有,我承认没有总行了吧。都快紧张死了。」 「所以还是慢慢来就行。」 「赵以阳你真的是,少说一句话会死啊……」 「好了啦!赵以阳,你今天就先放过阿月吧!」室友两人到来,马上把人救出火海。 「让她好好复习。」 「大惊小怪。」 虽然赵以阳一来,就把学测现场变得跟逛菜市场一样,但许凝月的心情反而得到了舒缓。 她望了眼赵以阳,轻轻地勾起嘴角。 薛宇和筱宙也到了,只不过他们要去找班上同学,向许凝月他们打了跟招呼就跑走了。 「还有多久开始?」许凝月问。 「一小时。」 许凝月卯起来读了半个小时,剩下半个小时她让自己的脑袋放空。 「喝点水。」赵以阳扔了瓶矿泉水给她。 「谢谢。」 许凝月轻抿乾涩的唇,又喝了几口水。 两人椅子栏杆,望着来来去去的学生和监试人员,赵以阳捎来一句,「你……」 「别紧张……」 许凝月伸展筋骨,「不紧张了。」 「你可以做到的。」 「你也是啊。」许凝月侧头朝他一笑。 预备鐘响,大家陆续进入试场,他们都在不同考场,在路口处就分开来了。 「小月,加油啊!」顾湘和林亮不忘大吼为她大气,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知道了!你们也加油。」 二年半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一天,许凝月深深在心里给自己渡了一番心灵鸡汤。 这次可没有退路了,她必须要全力以赴。 30. 做题了 这次许凝月写得特别顺,她甚至觉得考题比模拟考还简单很多。 不知道是真的题目出简单了,还是自己更老练了。 许凝月看着考卷,这题考的是三角函数,下面最复杂的还有混和条件机率和排列组合。 她特别不擅长机率和排列组合那类题型,扫了一眼便决定放着,有多馀的时间再解题。 【填充3:设三角形abc为等腰直角三角形,∠bac为直角,若m、n是斜边bc的三等分点,求cos∠man等于多少?】 许凝月一开始毫无头绪,但靠着以往解函数的手法,她先将三角形画出来,把题目给的资讯填上去。 「没有给长度,但是有比例……是要假设座标吗?」她在心里思考道。 各种天马行空的数学算式在脑中飞速运转,同一时间,在另一间考场的赵以阳也做到了这题。 他微微勾唇,觉得这题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复杂。 赵以阳:「可以先假设m、n之间有一个中点,令为o,三角形man围出的∠a设为θ,中间再拉一条线,∠mao和∠nao都等于二分之θ,继续进行计算。」 许凝月:「在用分点公式得到另外两个座标,在用上馀弦定理……」 解出来了。 赵以阳冷冷一笑,「题目够机车啊,还要用tan转cos……」 虽然心里各种腹诽,但这题最后还是被他给解决了。 许凝月在心里松了口气,看向最后一道题。 「该死的机率问题。」 许凝月手心在冒汗,但她脸上是兴奋的,像要闯关寻宝的冒险者,准备破解宝箱的秘密。 【填充7:袋子里有4颗白巧克力,3颗黑巧克力,由a、b、c三人依序各抽取一颗,抽取后不放回,若每颗巧克力被取出的机率相等,试问在a和b抽到相同顏色巧克力的条件下,c抽到白巧克力的机率为何?】 许凝月转起笔,树状图在她心里慢慢生长,等大树到了一个高度,就会各自蔓延,结出一颗又一颗的果实。 她开始动笔列出算式。 许凝月:「条件机率,总共有七颗,若先去白,七分之四乘上六分之三,再加上先去黑,七分之三乘以三分之一,就是所有条件。」 另一边,赵以阳则是瞥了眼题目就不思考了。 接着他直接在纸上罗列出所以可能性。 至于赵以阳为什么这样做,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还没有唸到这章,穷举对他来说是最快速的做法。 许凝月想了很久,分子的计算在中间卡住了很多次,擦掉再重来,不能让思考的步骤有错,这是算排列组合和机率最重要的一点。 想的慢没关係,但每一步都必须谨慎、细心。 「终于……分子算出来了!」许凝月在心中吶喊。 - 下午的考试许凝月随意瞥了几笔就交卷了,她的物化不好,想要的科系不採纳,就几乎等于没有唸了。 她随便猜了猜就出了考场,继续读明后天的科目。 第一天考试结束铃一响,大批学生争先恐后地走出教室。 「终于考完第一天了。」顾湘哀嚎道。 「欸数学最后那题你们算多少?」林亮从写完就一直很想问这个问题。 「忘了……」赵以阳老实道,他那题到最后根本瞎猜,最好会记得。 「还没全部考完不要讨论啦!」许凝月跟其他学生一样,不想受到外界干扰,即使非常想知道答案,她也必须要忍住。 「好了好了不要讨论题目!大家赶快回去洗澡睡觉,明天要维持最佳状态啊!」顾湘嚷嚷着赶人,尤其是许凝月,顾湘拎起她就要把人带走。 赵以阳想跟过来。 「欸赵以阳,阿月这几天考试,你不能打扰她。」顾湘回头瞪了他一眼。 赵以阳无奈,这样也能中箭? 他嘴角一扯,「我什么都没做。」 「总之,今天你不行烦她,阿月我们就先带走了。」 也不等赵以阳说话,顾湘和林亮马上把人打包回宿舍奋战。 宿舍里,一整排的灯都还亮着,大家都在全力奋战。 「lovealtersnotwithhisbriefhoursandweeks.(沧桑轮回,爱却长生不改)」 「butbearsitouteventotheedgeofdoom.(爱恆久坚定,直到末日的尽头)」 许凝月拿着英文语录在手上,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边徘徊一面唸。 林亮听到后笑了,「不是背佳句吗?你唸情诗干什么?」 许凝月悠悠地说:「优美句子,很多地方都用的上的。」 顾湘加入话题,问林亮道:「亮亮,阿月她嘀咕什么呢?」 「她在唸shakespeare呢!」 「怪人。」顾湘看着桌上摆放的英文字卡就开始狂背一遍,也不知道许凝月在捣鼓那个做什么。 但学霸做事,她有什么好质疑的。 于是顾湘继续背她的单字卡。 三人各自沉浸在语文的世界,为着明天的科目做最后衝刺。 隔天的重头戏放在英文和国文上,都是许凝月最拿手的科目。 考试铃响,她翻开试卷,用最快的时间做完前面到单字和文法题,留剩下的时间写阅读和作文。 马不停蹄的没有空间,中午食不下嚥,只好胡乱塞了个麵包果腹。 下午接着继续考了国文。 【单选题:请问,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坐」和下列哪句的摘释相同?】 许凝月看了两秒,直接选了(c)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顏老这个选项。 前几日做题的时候她还有特别注意到,这两个都有「因为」的解释。 而赵以阳随便选选,答了个余困北庭,「坐」一土室。 这解释可完全就不一样了。 不过赵以阳也不在乎,他只求及格就行了。 31. 家里出事了 等到鐘声一响,大家出了考场,其实他们的心情多半已经松下来七八分了。 自己准备这么久的考试,短短几天就快要结束,她感觉有些空虚。 「怎么了,快考完了反而不开心。」 赵以阳走到许凝月身边坐下,见她满腹心事。 「感觉读了很久,考试却一下就过了。」 「考试就是这样,所以我才不那么喜欢。」 「那也没办法,这是一个让我们成长的必经过程。」 许凝月打了个大呵欠,懒洋洋地靠在旁边的柱子上。 「别太松懈,撑着,明天还有社会。」 许凝月瞟了他一眼,「还用你说。」 赵以阳无预警的朝她靠近,轻声细语,「你说,考完有话要告诉我。」 许凝月脸一红,将他推开,「还没考完呢!」 微风捎来一丝暖煦,她脸上的嫣红却没有褪去。 「一起去吃晚餐吧?」 「好啊!」 赵以阳刚问完没多久,其他人也来和他们会合。 「一起去吃饭?」许凝月问他们。 顾湘狐疑,「阿月,我们这时候应该要赶快回去复习吧?」 「不就吃个饭而已,你怎么比我还婆妈?」 「吃什么饭啊!这时候不就啃个麵包就行了?」 「啃你大爷,还是要均衡饮食。」 顾湘:「……」 顾湘笑着嘀咕:「你不就是想跟赵以阳处久一点嘛!害羞什么?」 「你偷偷在瞎说什么呢。」许凝月笑了,打她的手。 「行,去吃晚餐。」顾湘也笑,怕自己憋不住,转头就准备带队走。 「亮亮呢?」许凝月左右环顾,没有发现林亮的身影。 「她说有事去找人。」顾湘说道。 许凝月疑惑,这考试前还跟别人有约,也太不像林亮的作风。 但她既然提前说了,那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知道了。」 「想吃什么?」赵以阳瞧前面亮着一整排的店面问道。 许凝月:「我想吃锅烧。」 「行。」 - 经过前两天的洗礼,大家基本上已经没有第一天紧张的感觉。 如今终于迎来了第三天考试,许凝月一大早就抱着社会大满贯坐在角落翻阅。 她时不时拿出自己补充的笔记来看,连身旁的人到了都没有发现。 赵以阳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她旁边看她复习。 等到许凝月发现时吓了一跳,「你干麻都不出声。」 赵以阳轻轻摇头,「不想打扰你。」 之后他就真的没在说话。 今天的赵以阳特别安静。 许凝月读到差不多的地方时,将书本闔上。 她今天挑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大树旁,这样不会被打扰,也能避着点烈阳。 许凝月读累了,再看反而徒增紧张,索性就让自己放空。 她见赵以阳今日有些反常,「欸你今天怎么了?」 赵以阳沉着一张脸,气氛瞬间结了层冰,「没事。」 许凝月认真地摆正身体,看着赵以阳说:「赵以阳我跟你说,你不要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好不好……」 赵以阳没说话。 「赵以阳?」 赵以阳轻叹了口气,「家里出了点事。」他知道自己若是不说,许凝月心里会一直有一道坎,所以没有打算瞒他。 「什么时候的事?」 「我昨天知道的。」 「那……」许凝月心里也开始着急,「那怎么办?」 「你先安心考试,先别管我的事了。」 「你的事我怎么能不管。」 赵以阳拾起一旁的笔记本,对准她的头敲下去,「你先管管你自己,好好考试。」 「那你呢?」 「我……」 「你会去考试的吧?」许凝月突然紧张起来,怕他无心考试。 赵以阳不想让她为了考试以外的事再分心,于是道:「不然我来干嘛呢?」 许凝月听见他这样说,心里的大石瞬间落了下来,「那就好。」 顾湘和林亮来的时候,距离考试只剩半小时,她们上了个厕所就和许凝月会合,等待进场。 此时,赵以阳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接起,听里头的声音,眼神都变得凝重起来。 赵以阳放下手机的时候,整个人都很不对劲。 他低垂着头,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赵以阳?」许凝月唤他。 「抱歉,我去打个电话。」 「喂你……」 他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认真地说,「你们不用等我,直接去考试,时间到了我会自己去我的考场。」 他顿了顿,看着许凝月说:「许凝月,相信自己,你一定做得到。」 许凝月愣在当下,回过神来,赵以阳已经不在视线里了。 「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许凝月担心问道。 顾湘和林亮怕许凝月这样会被影响,遂安抚她,「他既然已经跟你说好了,就是要你不要瞎操心。」 「对啊,有什么考完了再问他。」 「好吧!」 五分鐘后,试场开放考生进场预备,许凝月心里虽然忐忑,但还是只能先强迫自己镇定心神,专心做题。 32. 我终究没能成为你期望的样子 另一边,赵以阳并没有照和许凝月的约定继续考试。 在与许凝月说完之后,他马上就离开考场,去了医院。 他们家出事了。 一个足以影响到他整个人生的大事。 当赵以阳到医院的时候,就听见母亲苏靖嘉的哭声。 苏靖嘉一见他,泣不成声道:「你快去看看你爸爸和哥哥。」 赵以阳心一紧,直接衝进病房,他才走没两步,就看见里面插着呼吸器的父亲赵涛和哥哥赵以诚。 怎么回事? 他一时无法接受。 「怎么会这样?」 赵以阳险些站不住,扶着墙壁,喘了好几口气,眼眶都红了。 他跑到外面质问苏靖嘉:「怎么会这样!」 「你还有脸问?」苏靖嘉见到他从没有给过好脸色,这次出了事一下子家里兵败如山倒,赵以阳刚好成了她的出气桶。 「家里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关心过了?」 赵以阳心一冷,「你不要跟我扯这些。」 「呵,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妈,哥哥和爸爸还在里面躺着,我们能不能先不吵这些?」 赵以阳快失去理智,他一向自詡看得透彻,过得豁达,然而如今家里出了事情,他却比谁都像个需要帮助的孩子,再也无法冷静。 「所以你能说一下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爸爸的公司不是一直经营的不错吗?」 「不错个屁!他的那个朋友,就是他泉法公司的挚友,暗中摆了你爸一道,现在公司被人给掏空了……」 「掏空?」 「就是你爸被人给骗了。」 「那哥哥……」 「然后你爸和你哥今天在路上,又被车给撞了。」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哪里巧,这八成就是泉法那边搞出来的好事。但我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赵以阳的四肢逐渐冰冷,他靠在白墙上慢慢滑落,整个人彷彿被冰镇过,冷冽又发麻。 赵涛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家的支柱,哥哥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继承人,但他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定律会被摧毁。 即使是他赵以阳在现实的逼迫下,也必须低头。 他知道,自己所期望的后半辈子,怕是要生生断送了。 最后,只能走到这里。 他想,「许凝月,我终究没能成为你期望的样子。」 苏靖嘉朝他走了过来,定定地站立在他面前,就这这样俯视着他,「赵以阳,你必须担起这个家里的重担,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你懂吗?」 赵以阳静静地抬头,眼神里不再有日月星辰,留下的,只有无限的空洞。 「你爱过我吗?」突如起来的,赵以阳盯着她凌厉的眼神,内心有一种很深的无力感,像是游走在地狱边陲,怎么样也回不了正轨。 他想要得到什么答覆呢? 赵以阳自己也不知道。 在他的世界里,从小到大,其实都是自己一个人的时间更多,家人什么的,对他来说都只是一个词汇,这些人彷彿只是被这个词语绑架的一份子。 赵以阳第一次体会过的温暖,是许凝月给她的,他第一次知道家庭的幸福,也是从许凝月的家庭感受到的。 就连他第一次想要为了喜欢的事情坚持,也都不是父母给的。 试问他要怎么去为了这个家庭付出更多,甚至是自己的后半辈子。 苏靖嘉哪会知道他心中的弯弯绕绕,只是蹙起眉眼,「你是我生的,自然是爱的。」 「那什么是爱呢?」 「赵以阳,你想说什么?」 「我曾经知晓的爱,不是长成这样的。」 「我供你吃喝上学,也没让你没衣服穿没地方住,你会不会太不知足了?」 赵以阳听着听着,有一股很重的失落感交杂在心口处,挥之不去。 许是医院的消毒水味太刺鼻,又可能是一时之间太多情绪涌上。 一滴清泪自他眼角滑落,无声无息。 「如果有一天回家时,我是能发自内心的,展露出一丝丝笑容的话,即使是住在破庙里饿死,我想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从苏靖嘉一旁走过,推开了病房的门,进去陪赵涛和赵以诚。 虽是看似温馨陪伴,但他的眼中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 许凝月看到讯息的时候身边传来各种欢呼吵闹,睽违已久的最长假期终于来到。 学测的落幕象徵着多数学生们的好日子要到来了。 但许凝月此时面目凝重,一点也没有考完试的欢愉。 「怎么了?」林亮滑着手机走到许凝月身边。 「你有看到讯息吗?」 许凝月指的是他们群组的讯息。 「有啊,赵以阳说他有事先走了,叫我们不用等他。」 「你们不觉得他今天特别奇怪吗?」 顾湘嘴里含了个棒棒糖,含糊道:「会吗?我觉得还好……」 「昨天亮亮也是有事先离开。」 「会不会是你太在意他才……」 林亮还没说完就被许凝月打了手臂,「你不要乱说。」 「我哪有,你对他有好感,这我们都看得出来。」林亮实话实说。 许凝月只好转过头去,掩住自己羞赧透红的脸蛋。 「现在终于能开始爽了!」 「考完了,我要回家没日没夜的追剧。」 许凝月听她们两个这样说,也才有终于有学测结束的感觉。 「那后天上学要干嘛?」 「老师可能会播电影或让我们玩桌游吧?」 「啥,这么无聊。」 「反正能不要上课,要做什么都行。」 「没错,完全同意!」 打闹之中许凝月还是很担心赵以阳,她试着拨了好几次电话但都没有人接。 许凝月捏紧水中准备好的信纸,悄然收了起来。 「赵以阳,我们说好的,考完试要等我,我有话对你说。」 你为什么食言了呢? 33. 回头看看我 考完试的日子没有想像中的快乐,之后还得做各种申请资料的准备。 公佈成绩的日期在三月,大家有超过一个月的休间时间,能边准备个人申请边玩乐。 自从学测结束那天后,许凝月没有再向赵以阳提起原本要说的话,两人也很有默契的谁都没先开口。 就这么拖着拖到了三月成绩出来。 那天,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大雨,偶尔还有雷声轰隆。 许凝月隐忍克制着情绪,走到了赵以阳的座位前,将成绩单一掌拍在他的书桌上。 磅地一声,大家都朝这边看过来。 许凝月的眼中有怒火在燃烧,但被她极力压制。 盯向前方低垂着头也不辩解的人儿,许凝月就是有千万种怨气也不知从何发起了。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就是你看见的那样,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骗我说你考了社会科,结果呢?」 「对不起……」 「我不要你跟我说对不起,赵以阳,这话你应该要对你自己说。」 外头的雨依旧哗啦啦的落下,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 许凝月不敢再去看他,她觉得自己的内心在搅动,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比赵以阳还难过。 她撇头,隐去泛红的眼眶和摇摇欲坠的泪水。 「其实这些都不是我真正想问的,你知道吧?」 「嗯。」他顿了许久,「我知道。」 「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连术科都没有去考?」许凝月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出这句话的。 「许凝月……我有我自己对未来的考量。」 「呵……对未来的考量?」 「那我呢?」许凝月发自肺腑地问,「你的未来里到底有没有过我?」 他什么都不说,许凝月只能拼拼凑凑,凡事都自己猜测。 但是两个人相处不应该是这样的,若是赵以阳真的有考虑过和她继续走下去,那他一点也没有尊重她的意见。 许凝月觉得在担下去她会窒息,于是掠过他身旁,头也不回的离开教室。 方沐华见状,随即跟了上去。 「小月。」 许凝月越走越快,她浸在情绪里,方沐华在身后叫她都没有反应。 「小月,你等我一下。」喊了许久,许凝月才听见。 「沐华,呜……」 一回过头,方沐华就看见她哭的跟个孩子一样。 「唉呦,那你这又是何必?」 方沐华像安抚孩子似的哄着她,「既然都跟他说明白了,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沐华,这不是他的作风,我知道他定是出了什么事,但我若是问他,他也是绝对不会说的。」 「他若是心中有你,自然事事都会跟你说呀。」 许凝月却摇了摇头,「别人我是不知道,但赵以阳这个人我最清楚,他越是心里有事,越不会去跟那些他在乎的人说。」 「那他倒是特别在乎你。」方沐华轻笑,「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 「我开玩笑的。」方沐华拍她的肩,「你如果真的想知道,不如自己去查查?」 「但查到了又能怎么样?我们要毕业了,我和他终归只能是陌路人的命。」 「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但是小月,你如果对他有意思,一定要试着去告诉他。」 「我……」 「赵以阳有多喜欢你我们都看在眼里,但人的心不是铁做的,终究会有受不住的一天,所以……你要是喜欢他,一定要亲口告诉他,不然再多的曖昧,也都是不做数的。」 许凝月算是听明白了,方沐华希望这次能换她主动了。 主动去理解他,去探寻他的故事,还有他一直以来深埋在心里的秘密。 以及多年来无人问津的悲伤。 以前都是赵以阳在鼓励她,暗中给她力量,现在换许凝月要迈出这一步。 前路并不是遥遥无期的,生命有很多意外,也暗藏许多惊喜,但若是我们不试着跨出舒适圈,那朋友就只能永远是朋友了。 - 学测放榜的时候,许凝月如愿考上了法律系,还是台大的法律系。 老师们比她还高兴,红布条开始到处拉,恨不得全校都知道这件事。 筱宙和薛宇也如愿上了自己喜欢的科系。 至于顾湘和林亮,她们一个去了t大歷史系,一个直升银波大学药学系。 宿舍里,顾湘开始鬼哭狼嚎,「你们两个太厉害了,我、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然后许凝月还是一脸忧鬱,眉头紧蹙,「你们说,赵以阳到底是怎么了?」 顾湘白了她一眼,「许凝月同学,为什么你要破坏这么好的气氛?」 林亮笑了笑,「考试前凝月最是在意成绩,现在有学校唸了,倒担心起男人来了。」 许凝月朝她丢橡皮擦,虽然眼中没有什么精神,却还是能同她们打闹,「滚。」 「算了,她现在还苦恼着他的赵以阳同学呢!」顾湘表现出一副合情合理的样子。 「不过赵以阳到底是怎样啊?」 「不知道,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 「那你不直接问他?」 林亮挑起眉眼,「得了吧,赵以阳若是肯说,凝月还会那么苦恼吗?」 「唉,到底是怎样?」 「不如阿月你直接杀去他家看看?」 「那我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也是,他们家感觉就不好对付。」 「那还是,你毕业的时候跟他表白呢?」 「表、表白?」 「对啊!如果他同意了,就不该瞒着你任何事情。」 许凝月思考了很久,最后问出一句:「难道两个人在一起,就不能有秘密了吗?」 半晌只有冷气作响的声音,没有人接话。 林亮也细细把问题想了一遍,才回答:「我觉得不一定,毕竟每个人对待感情的方式都不一样。」 「但一个人若是信赖对方,就会慢慢的将自己掏出来,到最后是毫无保留的爱,让对方能够拥有安全感。当然,这是我认为的,每个人对待情感的处理都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顾湘附和,「我同意亮亮说的。」 「那若是对方不愿意展露自己呢?」 「凝月,你有没有想过,他之所以不告诉你,或许是他不想让你担心和失望呢?」 许凝月一愣,她倒没有想过。 林亮轻笑,「若是想说什么,趁着毕业的时候告诉他,不要留下遗憾。」 「好。」 空调还在运转着,许凝月开始去想,她该用什么方式去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孤单一个人,还有自己,会一直在他身后的。 「赵以阳,你可以回头看看我,我不会轻易放手的。」 许凝月在心中呢喃。 34. 凤凰花开 凤凰花相继盛放,很快就到了毕业的日子。 很多人在放榜后都陆续请假没有来学校,而赵以阳也是。 他什么都没多说,又因为事关他家里的私事,所以其他人也不好多问。 在这期间,许凝月想过很多种和赵以阳摊牌的方式,到后来却都觉得不太妥当而放弃。最后,她决定在毕业这天将所有想说的话都告诉他。 高中毕业是一段旅程的中继站,明明应该要开心的,许凝月却怎样也高兴不起来。 惆悵的情绪将她勒的紧紧的,想要展翅高飞迈向下一段旅程,却又捨不得现在的美好。 或许到了大学,也会有另一段欢乐的时光。 一直到毕业的前几天,班上都还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人,没想到典礼当天,倒是大家都来了。 望向右前方男孩的侧脸,大礼堂外的白金色光芒,穿透缝隙跃了进来,铺洒在他细软的头发。 一想到他们之后见面的次数有可能会越来越少,未来的每次见面都像是在倒数。 许凝月的眼眶泛红,吸了吸鼻子,还是无法克制心中的感伤。 「各位同学,三年的时间很快就过了,时光总是匆匆,但奔向未来的步伐却不会停止下来。老师们没有办法一直在同学身边,在未来,大家就要学会自律,靠自己去打拼属于你们的未来。有时候在路上跌倒了也不必惊慌,看一看路旁,说不定能发现更多不同的风景。同学们,你们今天即将从这里毕业,在这边,我谨代表所有师长献上祝福,祝所有同学未来能鹏程万里,扬帆远洋,不负大好年华。」 老师和司仪在台上轮流致词、颁发奖项,此时彷彿才意识到,自己今天过后,就不再是高中生了。 一声响炮,彩旗飞扬,红布落下,欢呼不止,在大礼堂内有欢笑有泪水,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对现实的无措。 但无论何种,他们都必须继续向前奔赴,往属于自己的前程迈进。 「好快啊,沐华,怎么感觉才刚入学没多久,一下子就要毕业了。」许凝月感叹道,眼眶又瞬间被打湿。 方沐华搭上她的肩膀,「是啊!之后我们各奔东西,也不知道一年还能见几次面。」 「干嘛越说越感伤,我们一定会一直保持联系的。」 「嗯,我也希望和大家的感情能一直这样下去。」 「但……说真的,挺困难的。如果上大学后没有共同的话题,通常都只能渐行渐远。」 「不过现在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想想你和赵以阳要怎么办吧?」 看着前方的赵以阳,许凝月内心百感交集。 她曾经想过毕业之后,自己可能会和任何人都没有交集,唯独赵以阳不会。 以前赵以阳总是追在她身后跑,所以她没有感觉,总以为一切里所应当。 如今他不在她身后了,她的心中空落落的,好像少了很重要的东西。 「我想要跟他说清楚。」 「那还等什么?」方沐华将她一把推了出去,许凝月直接撞上赵以阳的后背。 赵以阳一回身赶紧扶助她。 许凝月听见他在她耳边低喃,「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 「对、对不起。」 「你……是想找我拍照?还是想……」 不想再让他继续瞎扯蛋,许凝月认真告诉他:「赵以阳,我有话要对你说。」 赵以阳顿住身子,略带低沉的声音拂过她耳际,沉下了脸,「跟我到外面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礼堂,现在大家都在找同学们拍照签毕业记念册,鲜少有人注意到他们。 走到一处小花园,赵以阳停下脚步,面对着许凝月,「你想说什么?」 「赵以阳……」 许凝月踌躇了很久,手渐渐紧握,连肩膀都不得放松。 「许凝月,跟我说话不用这么有压力的。」赵以阳轻笑,暖意蔓延,彷彿还是许凝月初识时的那个他。 她鼓起勇气,「你骗我那件事,我还是生气的,你知道吧?」 「嗯。我知道。」 许凝月轻叹,「但是赵以阳阿,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到你,我的心总是乱七八糟的,到现在,渐渐无法正常思考……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怎么有人可以这么烦,这么无理取闹,那时候看到你不认真唸书、没有梦想,我就再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不负责任、没有任何抱负的人。」 「但随着我越是认识你,我渐渐发现,那些似乎都不是真正的你。你乐观、开朗,甚至……很温暖,你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身边。」 「虽然我不知道你最近怎么了,但看到你难过,我心里竟然也会跟着难过。看到你放弃了术科,我也很失落,但我相信你努力了那么久,你会这样做一定有你的理由。」 许凝月将一字一句鐫刻在他心里,她几乎是疯了似的在对他说。 拋开一起,只对他倾诉。 「赵以阳,我觉得我已经离不开你了你知道吗?」 赵以阳的嘴巴张了又闔,闔了又张,欲言又止。 他薄唇轻轻勾起,无奈的笑容底下是隐隐克制的情慾。 他的笑盛了很多情绪。 「阿月……」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唤她。 「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许凝月眼帘扑腾着,一颗心七上八下。 他撇过脸不去看许凝月,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将未尽之言说出口。 「但……」 赵以阳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能将酝酿了好几次的语句说出来。 「阿月,我可能,没办法陪你继续走下去了……」 赵以阳攒紧拳头,紧咬住颤抖的唇。 好痛苦。 许凝月愣了很久,言语之间,她完全无法组织任何话语,最后只能忍着心中的涛浪与雷鸣,问他。 「你可以……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要出国了。」他轻喃。 「去多久?」 「可能一年,也可能好几年……」也有可能不会回来。 「赵以阳,我不是等不起的人。」她固执着,一如往常。 「但我不想耽误你。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们就是一个世界的人。」 「阿月,你太好了,我真的配不……」 「这种话不说你说了算的……」 许凝月大步向前,一手扯住他的衣领,垫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唇,堵住他未尽的话。 35. 以吻作别 赵以阳被她的主动弄的一愣。 她的吻很生涩,却还是能撼动他的心。 每个细胞,每吋肌肤。 赵以阳反守为攻,一把将她带进身前,一手脱住她的后颈,深深的回吻。 他的气息将她完全吞噬,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 许凝月闭上双眼,眼泪不停地落下,吻越发炙热猖狂,唇齿交织间,难分难捨。 一个生涩,一个疯狂,一段情事,一语终了。 他何尝不希望,自己能一直待在她身边,享受这样子短暂又充实的美好。 但是他做不到,父亲和哥哥在医院的画面时刻提醒着他,不能自私,不能霸道。 一番纠缠过后,赵以阳心一横,终是狠下心退了开来。 许凝月第一次接吻,不会调节呼吸,在突然爆发的激烈过后仍在微微喘息着。 「阿月,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赵以阳替她逝去泪水,缓慢又温柔。 「赵以阳,我不同意。」 许凝月的泪水彷彿在与他抗议,方才抹去,又潸潸落下。 「你还有大好的青春,去找一个值得你爱的男孩,不要蹉跎,更不要错过了。」 「你非得要这样吗?」 「我没有别的办法。」 「我可以等你。」 他努力地勾起唇角,「不用了……」 「不值得……」 「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 「到了大学你会遇到很多令你钦佩和仰慕的人,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后悔,后悔现在的执着。」 「我……」 「阿月,对不起。」 「我不想听这个阿,赵以阳。」 「阿月,我必须要离开,去解决家里的事情。」 「什么事?」 「公司的事,家人的事……」赵以阳说的很模糊,似是不愿透露更多。 「我知道……有些事你不想说,就证明还没到时候,我也不会再问。以前吧,总是让你等我,之后的时间换我等你了,终有一天,你一定要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你是不是傻啊?许凝月,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你一定做到这样吗?」 「是。这样才是我们最好的结局。」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克制不住的去想有她的生活会不会更加美好,也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没有遗憾地开啟她新的生命旅程。 「许凝月……我要走了。」赵以阳定定地注视许凝月,像是要将她刻进脑海里。 接着,他紧握住手,转过头背对着她。 至此之后,他们再不会见。 许凝月,你一定可以找到属于你的美好吧…… 「我会等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回来,好不好?」 赵以阳闭上眼睛,无声的眼泪终于落下。 全世界好像都在与他作对。 他没有办法答应她。 纵使有很多理由想要将她留下,想要把她捆在身边,哪里也不准她去。 但现实告诉他,他不能那么自私。 「毕业快乐,许凝月。」 再见了,我的女孩。 36. 苍蓝律所 七年后。 苍蓝律所。 「凝月姐,恭喜你,这次的案子又是大获全胜。」许凝月一身干练装束,搭配着杏色长裤降低了些许锐气,却还是隐不去她骨子里自带的气场。 身旁正不停对她吹捧的人名唤柚芷,是律所新进的实习生,许凝月都直接叫她的绰号。 「柚子,上次给你整理的案件都用好了吗?」许凝月眉眼一凛,柚子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 「那个……快用好了。」 「那还不快去用,还有时间在这边晃悠,是以为自己能稳稳地进公司了吗?」 「是是是,凝月姐,我现在马上去用。」柚子风似的逃跑了。 许凝月抬头撇向了她跑走的身影,摇了摇头。 外头和她同期的律师王雯雯掛断电话,带着要对接的资料去找许凝月。 王雯雯敲了敲门,待里头的人应声,她才缓步走进许凝月的办公室里。 「诺,这是之前会议进程的资料。」 「嗯,谢谢,放桌上就好。」 「对了凝月,姜鸣先生来了。」 许凝月正在写字的手一顿。 王雯雯想起电话另一头的聒噪声,笑问:「是麻烦的案子?」 许凝月揉着眉心,这几天她确实被这个家事案子弄的有些烦。 委託人姜鸣指控妻子方晓时出轨,还多次以言语胁迫、辱骂、贬低姜鸣,暗示他会另寻新欢都是因为姜鸣自身的问题,而他实在无法忍受继续与妻子这样生活下去,于是果断提出离婚。 但让许凝月烦闷的不是这个。 许凝月第一次见姜鸣,观其穿衣打扮,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古怪,明明穿戴着名牌服饰,却丝毫不见那种气质。 与她面对面时,许凝月还能闻到与姜鸣身上十分违和的玫瑰香水味。 许凝月眉一挑,「先生您平常喷香水吗?」 「呃……香水?噢,偶尔、偶尔会。」那时姜鸣吞吞吐吐的样子许凝月还记得。 许凝月嘴角一勾,露出干练职场女性惯有的笑容。 大概试探了几句,许凝月大概就知道对方是怎么一回事了。 「先生,您还是去委託别人吧。」 「那怎么行,就听说这是间很厉害的律所,所以才特别来委託的。」 「要委託可以,但您这金额吧……」许凝月细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得翻倍。」 「翻、还要翻倍?」 「不然,还是请您另请高明。」 之后姜鸣几次三番来烦她,她都快要没耐心了。 想到这里,许凝月懒的继续跟她纠缠。 「就是个表里不一的委託人。」 「这不是还挺常见的吗?」王雯雯一手摸上下巴笑道。 「那是你我有经验,若是一般律师们,常常因为同情对方而失去客观的判断。」 「确实是这样没错。」 「这案子就交给柚子去办吧。」许凝月评估情势后说道。 王雯雯挑眉,「你这是良心发现啊?」 「我就是觉得这案子其实不复杂,也可以让她顺便歷练歷练。」 「行,那我直接跟她说。」王雯雯抱着一带资料,没有再多说什么话,逕直离开了办公室。 王雯雯走后,许凝月的办公室又静了下来。如今的她最怕安静了,因为静了,她的心也就不安定了。 许凝月打开了许久未曾开啟的抽屉,里面飘了几层落灰,而摆放在深处的,是一张画着女孩正幸福奔跑的照片。 画中的女孩笑的灿烂,眼中闪烁着星芒,置身在那无边大海之中,自由自在。 许凝月不自觉红了眼眶。 距离赵以阳的离开已经过了七年。 那日过后,他就完全和大家断了联系,抹去踪跡,任她怎么找也找不到。 而他们之间唯一还系着的,只有心中那个仍忘不掉的年少,和忘不掉的那份炙热。 许凝月望着照片上笑顏开怀的女孩,看的出神。 「赵以阳,七年了,你到底在哪里呢?」 她无奈的弯起嘴角,神情早没了方才在大家面前的精神,反而是疲惫更多了些。 许凝月探向远处的外的景色,落叶和花儿早就凋谢了,馀下的只剩些残枝败叶,外头隐约还有风在咆哮。 视线回到桌上一杯泡好的热可可。 许凝月的眉眼又黯淡了。 她呼出了口长气,白烟裊裊飘散,她却一点冷意也无。 今年的冬天好像没有去年的冷了。 朔风呼啸袭来,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或许你已经把我忘了,也可能你早就有了更好的归处,但在我的执着里,也一定会留给你一份盛大辉煌。 待你归来。 37. 思乡 王雯雯一出办公室就去找了柚子,大致跟她讲了状况,其他的都是柚子之前跟着一起对接过的,她自然很快就能上手。 大概了解委託事项后,柚子和姜鸣另外约了几天后再商谈,为了不打扰上司的休息时间,柚子改成传简讯匯报,没想到许凝月很快就看了。 许凝月将抽屉闔上,迅速回了柚子。 【柚子:姐~我和姜鸣另外约了时间。】 【许凝月:你直接过来说。】 于是不久后就听见柚子敲门的声音。 「进来。」 许凝月盯着躡手躡脚走进来的柚子,「干什么呢,好好走路。」 「遵命。」柚子瞬间挺直腰桿,她凝月姐说的话就是圣旨,岂敢不从? 许凝月问她,「你打算从什么方面着手?」 「我觉得姜鸣是个可怜人……」 「通常委託人都会表现的像个可怜人……」 「不是,我就是觉得吧,姜鸣他妻子实在是有够恶毒的,您是没看见他拉开袖子时,那上面红痕交错,感觉超级痛,他妻子简直有病。」 许凝月的手指左右摇摆,看着柚子的反应很像当初的自己,青涩又充满活力。 却也不够成熟,所以处处都是破绽。 「你是律师,不是心里辅导师,你不用去为他多做什么,更无需浪费你那氾滥的同情心在他身上。我们的责任是帮他胜诉,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管。」 「可是,可是他说他没有人可以倾诉了,也只有我们愿意听他说。」 许凝月敲了敲桌面,「柚子,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保持中立、保持客观,也许你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凝月姐,我不明白,我觉得了解对方的苦衷能让我在办理案件的时候更有动力,更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你了解了吗?」 许凝月冷着一张脸,静静地看她。 「姜鸣先生很可怜,我想帮助他脱离苦海。」 许凝月叹了口气,起身望向外头来来去去工作的人们,「如果说外面的那些人都像你一样傻,那我们律所迟早要完。」 「我……」 「柚子,凡事一体两面,你所看到的未必是事情的全貌。有些事情我不能说的太明白,我若说了,你就不会学到东西。」 许凝月认真嘱咐她,虽然是新人,许凝月还是愿意让他们亲自接过几桩案子,摔几次跤,多多磨练和体会,才能让他们知晓这世界的残酷,以及做律师的难处和不易。 柚子沉默不语,手中还抱着要给许凝月的文件。 「东西放这里,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柚子低垂下头,有些失落。 「对了,我下週要回趟高雄,你如果有事情可以直接传讯息,真的很紧急就找雯雯,我已经跟她说了。」 「好。」 「嗯,先去休息吧。」 许凝月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回老家了。 她这几年埋首于工作,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从上大学到现在,她把自己逼得很紧,几乎没有能停下来休息的时间。 她自己也不愿意,因为一旦间下来,她又会开始想他了。 明明已经过了那么多年,途中她也有遇到过对她很好的人,但每每看到那些人,赵以阳的身影总是会从新烙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的声音、他的轮廓,还有他的忧伤,许凝月都记得十分清楚。 这时候许凝月的手机传来简讯铃声,她滑开讯息栏,是和顾湘、林亮的群组。 即使迈入职场,和她们的感情也从未间断,这是让许凝月很欣慰的事情,也格外感谢有她们的陪伴。 【许凝月:下週二我要回老家,跟吗?】 【顾湘:哇塞,这是天边要下红雨了阿,你竟然不工作了?】 【林亮:这是该开心的事情吧!】 【许凝月:累了,真的想休息了。所以你们跟吗?】 【顾湘:我跟,必须要跟的。】 【林亮:抱歉啊,那几天我有事情了。】 【顾湘:是不是又约你男朋友了?】 【林亮:(谜之贴图)。】 【顾湘:看,被我猜中了。见色忘友啊你。】 【许凝月:好,那反正你在南部工作,就直接在那边集合好了。】 【顾湘:没问题!】 许凝月收起手机时,脸蛋还残留笑意,她这群朋友从以前到现在都没什么改变。 许凝月觉得在她们身边非常自在,也不用有什么包袱。 许凝月收拾起东西,准备回家。 北部的物价房价都高,许凝月还没有考虑买房,便先租了附近的一个小套房。 许凝月洗完澡直接扑倒在床上,她先拨了通电话给爸妈。 「喂,闺女阿怎么了?」 一听到母亲的声音,许凝月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妈,我下週二回家一趟。」 「终于捨得回来了?」 「这不是想你们了嘛。」 「少来,行了,你回来我给你煮一锅好吃的。」 「谢谢妈,还有,顾湘也会跟我一起回去哦。」 「行行行,都来都来。」 「太好了,谢谢妈!」 许凝月安排好了行程,替自己泡了杯咖啡,继续埋首在工作之中。 彷彿只有这样不停的忙碌,她才能不去多想,不去怀念。 38. 忘不了 礼拜二的傍晚,许凝月向大家交代了一些事情,又特别叮嘱过柚子后才离开,准备去搭高铁。 南下只用了短短两个小时就到了,她和顾湘约在车站会合,再一起到家里吃饭。 当两人的车子还没骑到家门口,就看见两老一狗正朝他们挥手。 许凝月一下车就被衝过来的小狗吓了一跳,「你们怎么还养狗了?」 「谁叫你都不回家,我们只好领养小黄陪我们。」 「小黄?这么土的名字是谁取的啊?」 「嘖,哪里土了,你看这名字配这狗多合适。」 许凝月懒的和他们争辩一条狗,遂决定先进屋吃饭。 许母煮了满汉全席,许凝月和顾湘吃到快撑破肚子。 香气四溢,一桌饭菜俱全,到后来真的是吃不下了。 「爸妈,不就我跟顾湘回来,这么多哪吃的玩。」 「吃不完放冰箱,晚点还可以热一热当宵夜。」 「谢谢阿姨,您煮的菜还是一样好吃。」 「阿湘还是一样很会讲话。」 顾湘嘿嘿一笑,许凝月拿这两个人没輒,懒的附和,只好继续往嘴里塞食物。 饭后,她和顾湘走到二楼外的小观景台,许凝月每次来的这里,就会想起曾经和赵以阳渡多的时光。 短暂却深刻。 「想他了吧?」顾湘一下就看破了她。 许凝月抬头仰望天上的星星,彷彿天空的彼端就有她在找寻的答案。 「以前吧,我总觉得没什么,他一直都会在我身旁,陪伴我鼓励我,好像一切都是那么样的理所应当。」 许凝月没有什么表情,但顾湘知道,她对他的执念早就已经刻到骨子里了。 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还放不下。 「他会这么突然的离开,大家都始料未及。」顾湘安慰道。 「但我却在他要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内心真正渴望的事情。你说,他会不会很失望也很难过。」 许凝月内心有很多种情绪,看似淡薄却已然深厚于心,似是询问着她也是再问自己。 「这点你就放心好了,我觉得赵以阳对你啊,绝对是能掏出整颗真心的,这样的他,只希望你能高兴自在,又怎么会对你失望呢?」 许凝月白皙无波的双颊染上忧伤,想起了过去。 「阿湘你知道吗?他离开后的第三年,我去他们家找过。」 「你想找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可能是疯了,当时,我就是执着的想要找到有关他的痕跡。」 「那你找到了吗?」 许凝月记得她当初到了赵以阳家时,发现他们家开始在拆迁,她询问之下,才知道是最近开始动工的。 许凝月没有办法闯进去施工现场,当下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傻了,都三年呢,哪可能有什么能让她找到的呢? 不过现场突然一系列的大工程倒是引起了许多邻居和路人探头探脑,许凝月无意之中就听到街坊交头接耳的间谈。 「你们说有钱又有什么用?」 「这家人就是那个原先很有名的律师世家……」 「哦~我知道他们家。」 「听说阿是得罪了别人,家里的年长的哥哥,和人家父亲现在都还躺在医院里。」 「真的假的啊?」 「这哪能有假,那时候我可以是亲耳听到他们家的妈妈在骂小孩,我看是哥哥出事了后只能指望小的,这将来怕是有得罪受了。」 许凝月听那些声音离她越来越遥远,她好似置身在縹緲的虚空之中,慢慢坠跌。 「阿姨,不好意思,想问你知道他们家的人在哪个医院吗?」 「这你算问对人了,当时我是看着青嶋医院的人来的,那应该就是青嶋。」 「谢谢,谢谢。」 「欸等下小姑娘你谁啊?」 「不是,姑娘你别跑啊……」 她也曾经怨过赵以阳,为什么一声不响的就突然要出国,为什么当初约定的誓言总是无法兑现,为什么告白后又要妄想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凭什么? 以前的她是气愤的、不解的。 可是当许凝月看到他们家的房墙倾颓时,看到病床上躺着的赵以阳的爸爸和哥哥,还有那曾经被他寻回又碎裂的梦想,顷刻间,她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 「阿湘,我好难受……」许凝月靠在顾湘肩上,这个人抽动着身体,无法停止颤抖。 这大抵是顾湘第二次见她这样了,第一次是在赵以阳离开的一年后,第二次就是现在,时隔六年,许凝月是真的过的很痛苦。 「傻子,你就没有想过要放弃吗?」 「一想到他的处境,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被绞着,再想着,这些年他或许过的也是这般日子,你要我怎么能放手?」 「但凝月,已经七年了,你还要再等多久?」 「十年、十五年,只要他还认得出我,我都是等的起的。」 「实在是傻……人的一生中能有几个十年五年?」而真的等的起的人又有多少? 许凝月从来不觉得这是一件会后悔的等待,即使身边的人都告诉她赵以阳不会回来了,不要再浪费大好年华了。 那年,赵以阳也亲口对她说,叫她不用等了。 但许凝月怎会是个顺从的主,自然是认定了一个人,死也要死的明白的。 「好了,别一直想了,再想也只会让自己有压力,他人也不会蹦出来。这样,我泡杯可可给你喝,你就放松放松?」 许凝月微微頜首,「谢谢你阿湘。」 许凝月跟上顾湘的步伐,但后面的躺椅坐着,朝帮她泡茶的顾湘笑道。 「和我就不用说谢谢了……」 许凝月顿了顿,在心里自嘲。 以前不注意,现在倒是做什么都会想起他。 「那你这几天放假有想去哪吗?」 「看我爸妈有没有要出去,我还是以他们为主。」 顾湘饮了口正冒热烟的可可,说道:「多陪陪家里的人是好的。」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还是先把我的工作做好吧,律所那压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顾湘呵呵笑道:「想起你那时候每天拼命唸书,如今还是没变。」 「可能我就是劳碌命,永远静不下来。」 「确实是你。」 「对了,那封信你怎么看?」顾湘突然问道。 顾湘说的那封信指的是许凝月在三年前收到从英国寄回来的一封信,字跡和照片许凝月比对过,字跡是赵以阳的字,照片也是他没错,但整体来讲她就是觉得很奇怪。 上面的内容就是说他已经交到了一位很爱他的女朋友,要许凝月不要再妄想之类的。 「我不相信那是他写的。」 但赵以阳即使不喜欢她了,也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你就这么信任他?」 「我赌我对他的认识,还有他对我的真心。」 顾湘笑了,「他眼光竟然这样好。」 「我觉得这是他一生中做过最正确的选择。」许凝月也笑道。 许凝月和顾湘就这么聊着到了凌晨,又开了几瓶酒,喝完才回房间休息。 屋外的月亮似银盘高悬于空,皎洁柔和,像那波光中缓缓流动的清泉,就这样承载了一整晚的夜。 39. 归程 许凝月和顾湘就在家里赖了两天,然后带许凝月父母一起又去玩了三天。 许凝月觉得,这大概是她近三年来休息过最久的假期了。 他们玩到最后一天时,许凝月正坐在沙滩上看海,双脚伸到凉爽的浪花里踢水,没过多久,手机陆续传来好几次震动。 许凝月翻开讯息,只见律所几个姐妹私下的群组不知为何开始躁动。 【右茹:听说新来了一位合伙人。】 【芬妮:真假?帅吗帅吗?】 【雯雯:好像是海归的,还说是什么最年轻的合伙人。】 【芬妮:滋,什么臭屁的称呼。】 【雯雯:欸凝月,快回来了啦!新boss要来,总要来看看吧。】 【凝月:没什么兴趣(谜之表情)。】 【雯雯:我不管,最近案子很多,总之你赶快回来。】 【凝月:嗯,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收起手机,正好被走过来的顾湘看到,她便问:「你们公司又有事要处理了?」 「公司新来了一位合伙人。」 「帅吗?」 许凝月白了她一眼,「不知道。」 「到时候再跟我说说。」 「你真是本性难移。」 顾湘笑笑,她也伸长双腿,让浪花沁凉袭来,「哎,真是舒服,希望下次有机会再约高中的大家一起来。」 说完又突然想到,高中的时光已经回不去了,就连人都凑不齐。 「阿,我随口一说的,你别在意。」 许凝月望向大海,一片广阔无际,碧蓝如黛,「我还没有那么玻璃心。」 「凝月,你觉不觉得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比如说这大海的顏色,还有这边的风景,我记得我以前来的时候阿,这里还没有那么多摊贩。」 「时间不只改变这些景色……」她淡淡道,「改变的还包括我们,我之前曾听到过一段话,有些人见一面就少一面,因为人生本就不长,大家又忙碌,等停下来看向身边的朋友亲人时,又是好几年过去了。」 许凝月想着上次顾湘说的话,感叹道:「就像你说的,人的一生中能有几个五年?」 「所以说,人还是要活的自在一些,有想见的人、想做的事都不要再等了,现在就去见、现在就去做。」 「没想到你还挺励志。」 「我不是一向都是这个形象吗?」 许凝月挑眉,「有吗?」 - 午后一群人跑到梦时代去逛街,许母手上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笑的合不拢嘴。 「你说你现在当了律师,还可以给妈妈买这么多东西,真是争气。」 「妈,我当律师是因为我喜欢,但又不是每个人天生的兴趣就是这个,难道阿湘就不争气了吗?」 「我又没这样说,我觉得你们两个都很好啊,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阿姨,凝月有您这么个明事理的母亲真是幸福。」 「嘿嘿还是阿湘会说话。」 「爸去哪里了?」许凝月扫了一圈,发现父亲从刚刚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你爸先去开车了,等下直接送你们去高铁,他让我们慢慢逛。」 「噢。」一想到回家没有多久马上又要离开,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当律师,是不是就有更多时间陪你们了?」 听许凝月会有这样的担忧,许母的内心其实很感动,她的目光变得慈祥柔和,「当然不会,凝月阿,我和你爸一样,没有什么是比看到你能自在高兴更快乐的事了。」 许凝月吸了吸鼻子,露出温暖的笑容,「妈~真的谢谢你们。」 许母也笑了,「傻孩子。」 「那阿姨还想要去哪里逛吗?」 「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附近好像有办展览,外面还有演唱会可以看,我们的运气很好,看阿姨想去哪里都可以。」 「那就都去看看吧!」 阿湘带着许母和许凝月又到处跑了几个地方,逛到许母直接举双手投降,「行了行了,我累了。」 「您也会累啊?」许凝月调侃道。 「那当然,我哪像你们年轻人,还能熬夜什么的。」 「没事,妈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年轻的。」 「你少狗腿了。」许母嘴上挤兑着,内心却是十分高兴。 很快的,假期又来到了尾声,即使依依不捨,许凝月还是得重新回到职场上奋斗。 当许父许母和顾湘一起将她送到车站后,顾湘还忍不住叮嘱她要记得传新加入老闆的盛事美顏。 她翻了个白眼,才正经的跟大家道别。 许凝月三步两回头,最后终是不忍再看,提着行李赶紧进了月台。 有些人见一面就少一面。 这说的不只是朋友,亲人、恋人、甚至是曾经路过你生命的陌生人。 每每想到这里,许凝月心里头都会没来由的难过。 外头的夕阳尚未落尽,许凝月踏着脚步走向车厢尽头,没有来时的果断,而是多了份踟躇和徬徨。 40. 重逢 许凝月回到律所时就见柚子顶着灰头土脸的丧气样来她的办公室门口敲门。 许凝月从王雯雯那边接到消息,大概也知道案子的进展状况,做为新手,柚子本来就还有成长的空间,让她多碰碰实例对她未来成为专业律师也会有帮助,所以许凝月在带新人上一向不会手下留情。 「听说委託人终止案件了。」 柚子晃了晃脑袋,语气有些失落,「因为姜鸣的妻子方晓时自杀了。」 许凝月早就知道姜鸣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没想到方晓时居然会被逼到自杀的地步,纤长的眉眼微挑,「有说原因吗?」 「他的妻子过世,这个案子也没有什么好辨的了。」 许凝月问她,「那你现在觉得姜鸣这个人怎么样?」 「我……」 「你还觉得他像他自己说的,很无辜很可怜吗?」 柚子垂下头,「是我太先入为主了……对不起。」 「这没什么好道歉的。做为一名律师,办案子不要对当事人投入太多个人情感,这样不只会失去客观的视角,也很容易影响到你自己的情绪。」 「可是若是能深入了解委託人的感受,在办案子的时候才能更站得住脚,为了维护正义,我们才会更有动力去做事啊!」 许凝月冷色淡然,似乎这类的事情她早就经歷过很多次了,早已学会了不要对不清楚的东西投入太过情感,「你看的太少,对于分辨整个事件的能力还不足够,又怎么去谈维护正义。」 「你所看到的难道是事情的全貌吗?对于家事,做为外人是永远也看不清楚的,更何况我们不是当事人,没有亲身参与那些纠纷,你又凭什么能肯定你走的每一步不会害到其他人?」许凝月话说的重了些,言词犀利,丝毫没有退让。 「这次的事情中你应该就能明白了,你一开始说方晓时是恶毒的妻子,如今形式完全和你想得相反,这就是一个例子。」 「柚子,面对委託人时,永远都要保持客观和清晰的脑袋。」 许凝月第一眼见姜鸣,就知道这人绝对有问题。 不合时宜的衣着,女人身上沾染的香水,奇怪的肢体言行…… 「我知道了。」 「培养自己的能力,做我们该做的事。记着,我们是律师,不是心灵辅导师。」 许凝月有着比其他律师更高的心里素质,或许是因为满腔热爱,又或许是为了某种坚持,让她一路走来即使遇到再艰难的事都能咬牙苦撑着,慢慢拓出自己的一方天地。 她在实习期间也遇到过数不清挫折,每日每夜都要在许多复杂的案件和与对手的心里战中抽丝剥茧,层层剖析。 她知道这一路走来有多么的不易,却也晓得唯有撑过这些考验之后,他们才算是真正地走进这个职业。 看着柚子,许凝月想起了以前自己的实习时光,不觉感慨。 「我了解了,谢谢凝月姐。」柚子说道。 待柚子走后,许凝月才继续处理其他案件,她全然投入,埋首于法律之中,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听到外面传来的窸窣声,还有大家渐渐扩大的交头接耳。 一直等到她出去装水时,才发现律师们各个都在探头探脑,不禁疑惑,她问一旁的王雯雯,「欸,他们这是在看什么呢?」 「就是新来的合伙人唄!听说要来了。」 「今天?」 「其实我也不确定,大家都是道听涂说的。」 许凝月轻笑,「难怪我看大家都那么好奇。」 「那你就不想知道新来的合伙人长什么样,做事的风格?」 许凝月摇头,准备回办公室,「不管他是谁,这所里日子不是还是照样这样过的。」 许凝月一向对八卦提不起什么兴趣,即使是现在还是一样。 「这不好说阿,搞不好新来的par年轻气盛,不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如果和王par、孙par一起来个大改革,苦的不就是我们这些人。」王雯雯认真的分析起来,还顺便把律所原先的王par和孙par给算了进去。 许凝月耸了耸肩,「管他是什么par,我还是先把我份内事情先完成比较要紧。」 坐在右前的李维白听到许凝月和王雯雯的对话,很是不齿。 从许凝月进律所的第一天,她就一直很不喜欢许凝月的做派,常常拉拢人挤兑她,然而因许凝月身份职等还是在的,李维白也只能在背地里搞小动作,明面上还是得装着和睦之态。 这次趁着大家兴致都在,李维白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竟故意高昂出声,直白地瞪了两人一眼,呛声道:「有些人就是仗着自己学歷好,把道理说的一套一套的,还总是狗眼看人低。」 「李维白你说谁呢?」王雯雯气得拍桌。 李维白用蔑视的馀光,对许凝月轻蔑一歪嘴,「谁故意在那装高冷我就说谁。」 许凝月拉住正准备上去大打出手的王雯雯,面色冷漠鄙夷地对李维白说:「对这种既无聊又破烂的詆毁,我们没有这个间情逸致跟你吵。」 许凝月神色冷静,丝毫没有被激怒,她淡淡地啟唇:「倒是你李维白,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看点案例,不要每次都靠关係打官司,这样真的很丢脸。」 「你怎么知……」李维白一反应过来状况,狠瞪着她,「许凝月,你套我话。」 许凝月嘖了一句,「你这么蠢,根本不需要我套话。」 「许凝月你……」 眼看战火蔓延,许凝月实在不想再花时间搅在这些事上。 「懒的理你……」 许凝月直接往她办公区的方向走,李维白一见自己被无视,气不打一处来,全然没有发现此刻的气氛已然產生剧变。 李维白突然伸出脚,打算直接将许凝月绊倒。 许凝月一心想远离这里,没有注意,手里还握着方才的水杯,另一边则抱着文件。顷刻间,她的身体向前栽倒,惊吓之际却连熟悉的惯用手也无法支撑。 她整个人霎时如同失去支架仰仗的玻璃娃娃,随时准备摔的支离破碎。 本该呼出的尖叫和恐惧似是被哽在咽喉般,出不了声。 就在许凝月以为自己就要直接在眾人面前摔个脸朝地的时候,一道硕长的身影如光,一把缆住她的腰,将许凝月带向他。 薄荷轻香将许凝月整个身体包裹,轻而淡寡的声音磨擦她小巧的耳朵。 只闻那人轻轻叹了口气,万般无奈却又爱惜地嗓音传入她心扉,轻轻淡淡的,「七年了,怎么还是这般不小心。」 41.我很想你 许凝月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有办法抬起头。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膜,明明是轻轻的耳语却在她心里震震作响。 许凝月久久无法回神。 七年了,他的侧脸多了几分成熟和俊俏,喉结微微滚动,依旧好看的凤眼舒展开来,高挺的鼻樑和那噙着高傲的薄唇。 是他。 他回来了。 新来的合伙人竟然是…… 许凝月的身体止不住颤抖,要不是顾及着这面前的许多人,她的眼泪恐怕早就会溃堤。 她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好多事想一起做。 许凝月望向他,不自觉将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他怀里。 赵以阳,我终于等到你了。 男人彷彿感知到她的动作,揽在腰际的手收的更紧了些。 许凝月红着眼框,是因为见到多年不见的人,而在场的其他人,都以为许凝月是因不小心把新来合伙人的西装弄湿而害怕。 王雯雯和许凝月的关係最好,即使畏惧,还是赶紧出声解释道:「那个,许律她不是有意的,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不要怪她。」 许凝月这才意识到手中的水杯洒了出来,赵以阳的西装外套几乎全湿了,她欲退开,然而男人藏在他身后得手却禁錮着她。 许凝月愣了愣,只能继续待在他怀里面。 李维白见许凝月有难,趁机补枪道:「老闆才新上任第一天,许律就急着投怀送抱,怕不是早就预谋好了,想要借此攀附关係。」 赵以阳冷冷地扫了李维白一眼,在她的识别证上找到她的名字,「你叫李维白是吗?」 李维白一听新上任的老闆竟然会特别留意自己,马上高兴道:「是,我是李维白。」 世界暂停了一瞬,似有冷风呼呼而过,周遭不禁泛起一阵冷寒。 下一秒,只听见一句冷淡毫无温度的话语。 「明天你不用来了。」 李维白的脸瞬间拉黑,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紧张着问:「不是,老闆,为什……」 「为什么?」赵以阳反问,他舒展的眉一皱,似是不懂眼前人的疑问。 「你刚刚做了什么事你心里清楚,应该不用我在重新说一遍吧?」赵以阳冷漠地看向李维白,声音有如被冰震过。 「我……」李维白辩解不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有,话要说好,哪是许律攀附我,分明是我攀附的她。许律可是我这一生中唯一一个喜欢上的人,失散多年,如今终于寻回,你刚才那番话,难道是想拆散我们?」 此话一处,眾人皆惊。 赵以阳的脸上仍旧没什么情绪,倒是许凝月的身体悄然颤了颤。 李维白大概也知道自己惹恼了这位新来的老闆,他赶紧辩解。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赵以阳手一摆,「好了,我不想听你说,赶快收拾行李离开这里。」 「大家不用拘禁,正常工作就行。」赵以阳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脸上神色依旧疏离淡漠,而越是这样,越是叫大家摸不着底。 李维白愤恨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含着怒气把桌上的东西一件件塞到箱子里。 「大家不用拘禁,正常工作就行。」赵以阳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脸上神色依旧疏离淡漠,而越是这样,越是叫大家摸不着底。 为了不得罪新来的合伙人,大家不敢再瞧,各个都回到了工作的岗位上。 倒是王雯雯变的一脸八卦,给许凝月暗中使了好几个眼色。 许凝月一脸懵逼,就连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老天连预告都没给她。 许凝月知道王雯雯不追问到底绝对不会罢休,于是打算直接去找她说,不然眉来眼去的其实许凝月完全看不懂她说的话。 然而正当她要离开桎梏时,后方一道淡漠地嗓音飘来,她整个人瞬间无法动弹,「许律,来我办公室一趟。」 - 许凝月在赵以阳的办公室门外徘徊了一阵子,不知道进去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开场。 明明等待时候是那么样的迫切,真正见到的当下她却慌乱了。 屏住呼吸,许凝月敲了敲门。 「进。」 低而淡薄的声音传入许凝月耳中,让她不自觉的心跳加速。 推门而入,印上眼帘的是一个淡漠冷峻的身影,赵以阳已经脱去外面的西装外套,里头一件简单的衬衫素雅清逸。 他凝望许凝月许久,就这样直直地盯着她。 时隔许久,许凝月不知道这样子的开场该说什么。 你过的好吗? 这些年都发生了些什么? 有没有曾经……想过我? 内心思绪万千,脑中晃过好几个日日夜夜里想问他的问题,然而真正到了他面前时,许凝月却什么也问不出口。 或许是因为她见到他了,他就好好的站在了她的面前,而这就是所有事情的答案。 正当许凝月还在跟自己内心的小宇宙翻腾之时,赵以阳先开口了。 淡薄的,却又能穿透人心。 「我很想你。」 空调运转声还在持续,他的馀音却突破万千障碍撞在她的心上。 许凝月方才的胡思乱想霎时化作云烟。 突然间,她想起了这些年的痛苦,七年阿,她等了他七年。 于许凝月而言,这是个十分漫长的岁月,里头有着连她都算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一个不一定有结果的等待,宛如一场盛事豪赌,甚至要她付上自己的青春。 于是再多的感动霎时变为了埋怨,再深刻的重逢也终究抵不过时光的搓磨。 「赵以阳。」她唤他。 闻声,他只是轻抬眼眸,等着许凝月的后半句话。 「如果我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呢。」 男人立在窗前的身体一顿,波澜不惊的眼眸透出些许忧伤,然而很快就收起。 赵以阳勾起嘴角,声音平淡无波,「那也没办法,我就只好重新追你了。」 「你……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吗?」 「是。」 「那只能对他说声抱歉了。」 「赵以阳……」 「嗯?」 「算了,没事。」 虽然外表上变了很多,甚至连他的气息,许凝月都觉得今非昔比,七年前的他,跟现在实在是差太多了。 但是不知为何许凝月觉得,只要是对着她的时候,他骨子里还是那个能让她全心倚靠的赵以阳。 看着他如今的打扮和周身散发的沉着气质,和当时那个不学无术的样子简直不是一个人。 「你……为什么做律师了?你不画画了?」许凝月脱口而出,原本想随意找个话题,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得在这个问题上打转。 「许凝月,你一定要一见面就问这么悲伤的问题吗?」 「我……」 「晚上有空吗?」赵以阳顾左右而言他,噙着笑问道。 「有是有,但我还有事……」 「那就晚上七点,到后门的地方,我开车载你。」 「但我还有案子要问……」 「我这个一分鐘以千计价的合伙人就站在你面前,有什么案子不能问我,非得要问别人?」 许凝月被她堵的哑口无言,这……他这七年敢情是受了什么刺激了,许凝月总觉得他说起话来比以前更有底气,做起事来似乎也是得心应手,尤其是在对她的事情上,丝毫没有能让她逃脱的地方。 许凝月几乎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就直接被连哄带骗,竟就这么愣愣地应下了。 42. 缝 一见到许凝月回办公室,与她交好的王雯雯和李芬妮马上就丢下手边的工作,直接去找了许凝月。 这次竟是连敲门问候都省了。 「你怎么回事啊?竟然认识赵以阳?」王雯雯一进来就是满嘴八卦,一脸你不说今天就别想走。 许凝月也没有打算隐瞒,实话实说道:「他是我高中同学。」 「你们居然是高中同学?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又不知道是他。」 许凝月平时就很少管这些间事,他只知道有新的老闆要来,原先也没好奇他是什么来头,自然也不会多问。 「那他说喜欢你又是怎么一回事?」李芬妮眼睛亮闪闪的,双手撑在桌面全然没有形象,她朝许凝月的方向靠近,嘴微微张,气势逼人,只差没把许凝月生吞活剥。 「就……他随便说说的,你们不用当真。」 「这种事还能随便说说?」 「欸不是,你们事是都处理完了吗?怎么还八卦起来了。」 王雯雯一脸不怀好意,一手撑在下巴,人直接走到李芬妮旁,整个人也靠在案上。 「这不,是我们许大律师的八卦吗?不然平常那些个,我们才懒的管。」 「没错。」 王雯雯边说还边甩头,暗示她话里指的就是外面那些人,李芬妮也跟她一起,点头如捣蒜。 「还有,一进来什么都还没说,就先开了李维白,这还说你们没点什么,鬼才信呢!」 许凝月一时语噎,想起赵以阳看向李维白那冷到不行的神色,还要他在大家面前说的那些,脸颊霎时有些嫣红。 「他说话一向这样,怪闹腾的……」 「看来你很了解他啊?」王雯雯不肯放弃,继续问她。 许凝月迟疑片刻,「高中三年,多少了解的。」 「只是多少了解吗?」 许凝月瞪了两人,「你们烦不烦,快回去做事了。」 见许凝月那股子认真劲又来了,两人只好退开。 离开之前,王雯雯回头看向她说:「我就是觉得你俩有猫腻,虽然你不说,但我还是看的出来。」 李芬妮嘿嘿附和还不忘搭上手势:「我也是。之后等着许律给我们发喜帖呢!许律加油!」 许凝月朝她丢了一团纸屑,「滚。」 - 夜色渐深,路旁霓虹点点,车流在繁忙的喧嚣中奔驰,星月的清辉熠熠,如坠世的焰火,驱散了一切扰攘。 有时觉得城市里的光彩辉煌和璀璨星光十分违和,然而此刻她早就无心分神去欣赏这些人间百态。 坐在赵以阳车上的时候,许凝月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好像自己在做梦。 许凝月看他开的方向渐渐远离市区,不禁疑惑起来,「你要去哪里?」 赵以阳凉薄的嗓音传来,轻飘飘的触碰许凝月早已平静许久的心湖,「我家。」 他仍旧专注地开着车,只有偶尔会转头确认许凝月的状态。 许凝月愣神,重复着他的话,「你家?」 「去你家做什么?」 「你应该有很多话想问?」 许凝月确实有很多话想问,即使知道了他家里的状况,却仍是一知半解。 她好像是了解他的,又好似从来都未曾真正的了解过他。 「是,我是有很多话想问,但问了你就会说吗?」 赵以阳停格了一阵,侧头望了她几眼,淡然勾起笑,「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车子驶到一栋别墅旁,赵以阳将车停好,迈步至许凝月的座位替她开门,领她去二楼。 室内装潢简朴,和外面的别墅风情全然不同,米色的沙发枕头加上灰色的地垫铺排,一点也没有有钱人家的感觉,到显得清静。 「随意做吧。」赵以阳帮她拿了个靠垫,望了望她单薄的衣着,又道:「我去给你泡杯热可可。」 「不用……」不等许凝月拒绝,他直接走到厨房里开始泡茶。 三分鐘后,赵以阳拿着一杯热腾腾的可可,放到她前方的桌案上。 安静了片刻,许凝月才抬眸注视他,「既然你说都可以讲,那我就问了。」 「好。」 许凝月心中早就憋了一堆疑问,每日每夜恨不得把他抓回来问个清楚,但时隔那么久,很多事情已经不再重要,她其实只想知道,「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 赵以阳一愣,似是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脑中回旋,说出了一个似是早就排练过很多次的答案。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他淡淡道,「因为家里那时候出了事情,情况很不乐观,事关家人还有其他很多个家庭、员工的生活,我必须马上着手去处理,所以后来我去了国外,休学了一年重读,一边处理家里的事情,慢慢的就往律师专业发展了。」 他避重就轻,明明是个很残酷的蜕变过程,他却说的极轻,彷彿只是去外出郊个游后回来。 是怎样的生活,短短时间竟就将他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人,不凡的气质,卓越的能力,这是许凝月未曾想过的。 当年那个成天打闹着不唸书的小孩,如今已然超越了自己,成为别人梦寐以求的存在。 许凝月知道,这个过程绝对不像他嘴里轻描淡写的这样简单。 赵以阳缓缓的声音透着些许清冷,「阿月,其实……我一直都想认真的和你面对面说一说。」 「这么多年,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喜欢你的心思从未改变过,就算是现在,我也能很肯定的给你答案。但是……」赵以阳欲言又止,用尽所有力气才有办法开口继续说下去。 「你有做选择的权利,这么多年,你等的够久了,我知道……你或许对我早就没有那个心思了,你的等待,或许只是自身的一种执着或怨恨,一种放不下的负担,但是我想告诉你,阿月,你从来都不用背负这些的。所以,你不用胆怯。」 「早上的时候,你同我说你有了喜欢的人,我虽终是不信的,但……若是真有那么一个人,那就儘管放手去追,不要再回头了。」 许凝月静静地凝望他,心中其实早已掀起波澜。 他说了那么多,怕是早就有了要将自己推开的打算。 许凝月怔怔地听他说完,睫毛不自觉的扑腾,抑制着几欲落下的泪珠。 她轻叹出声,「以阳,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赵以阳微微低垂下头,眼帘在颤抖,像扑腾的蝶羽。 「七年。」许凝月的声音没有起伏,彷彿这个数字不带什么重量。 赵以阳的思绪被无线放大,他想起了自己在地球遥远的另一端,知晓她为情痛苦时,内心有多不捨。又想起她初到实习的那天紧张到犯了许多错误时,身旁无人指引,她会有多慌张。 还有那日她领到律师执照时,脸上又是如何的开心喜悦。 所有的一切,他都只能想着、听着。 他听着所有来自苍兰秘书的汇报,一遍又一遍,一月又一月,一听竟就是七年。 而在这么长的时光里,四季有时,他却无法与她一同经歷。 赵以阳怎么会记不得他们分离的时间。 他甚至记得比她更深刻清楚。 「七年四个月又三天八个小时三十七分鐘。」赵以阳淡淡地呢喃,他闭上眼睛,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43. 三年前那封信 许凝月不曾想他竟记得这般仔细。 「你曾经跟我说过,现在我也把这句话告诉你,以阳,你永远不用跟我道歉的。」 赵以阳倒是没料到有天会被自己说过的话反将,「你倒是会学以致用。」 许凝月拿起可可喝了几口,发现四周都是法律书籍,还有很多语言书和卷宗。 她望了望,一幅画也没有。 「那……你现在还画画吗?」 赵以阳轻轻摇头,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只淡淡道:「没有时间。」 「是吗。」许凝月垂头,只替他觉得可惜。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律所吗?」赵以阳问她。 「见到你的当下,我有想过这个问题……明明有更多更顶尖的律所,你竟然选择来苍蓝,难道是因为……」她停顿片刻才道:「我?」 「是。」赵以阳没有隐瞒和犹豫,斩钉截铁地说。 许凝月眉头微蹙,「赵以阳,我跟你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嗯……我刚也说了,你有选择的权利。」 「七年?你以为七年很短暂吗?我每一刻都觉得心在痛着,那你呢?你可有半分想过我?」 他没有被激怒,只是轻叹口气。 「许凝月,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寄给我那种东西?」 「什么东……」 许凝月打断他,「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重新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在我用尽全力忘记你之后?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白痴,就活该被你玩弄?」 赵以阳蹙眉,「你在说什么?」 情绪堆叠,伴随他不紧不慢的态度,许凝月怒意被燃起,直接将那封收到的信直接砸在他身上,「三年前你寄来了这封信,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还贴心的附上了照片,赵以阳,你到底想怎么样?」 许凝月落寞地垂下头,冷冷地盯着他说: 「我没有和别人共用一个男朋友的习惯,既然你已无心,还是回去找她吧。」 「许凝月你站住。」 许凝月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到外面打了车回租屋处回去。 随着车速渐快,心里的杂绪也越来越多。 她知道的。 她知道这封信绝非出自他本意,即使到现在,许凝月还是这样相信着。 不然许凝月也不会在三年前收到这封信后,还坚持继续等他。 就在方才看见赵以阳的反应后,她几乎完全就能肯定这个事实。 赵以阳真的对信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刚刚把信拿出来,一是要赵以阳知道,有人从中会去破坏这段关係,但许凝月对赵以阳身边的人一无所知,只有赵以阳才知道这个人是谁,所以她将这封信给了他。 第二就是,她自私的想要挽回赵以阳。 许凝月很清楚的明白,他们之间隔了七年的时间,那是比深海还深的鸿沟,这层窗户纸隔着始终令人心慌。 而若是他们的感情真的不能再继续走下去,这封信就正好能让两人断了联系,但他若是心里还有她……自然就会去承认这段关係。 但不知道为什么,许凝月一做完这件事就后悔了。 她给自己拿了红酒,大口大口地饮着,直到大脑晕眩看不清前方,她从高脚桌歪七扭八地走到沙发,最后直接栽到地毯上。 赵以阳一直都是个会把伤口藏起来的的人,那此刻的她是不正是递出一把刀,狠狠的往他的伤口上刺呢? 许凝月闭上眼睛,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她觉得今夜过的特别漫长,遥遥无尽,想要结束黑暗,却又害怕迎接明日的太阳。 赵以阳,我到底该怎么面对你? - 今日许凝月起了大早,应该说她根本就没有怎么睡。 一天下来她都没有见到赵以阳。 间暇时间,许凝月传了讯息给高中的其他人,告诉他们赵以阳的消息。 顾湘最为震惊,一听新来的合伙人就是他时,直接傻了好几秒。 而林亮、筱宙还有薛宇则是决定週末找个时来找他。 许凝月收起手机,心里仍旧七上八下的。 到晚餐时间,许凝月还是没有见到赵以阳,倒是等来了另一个人。 赵以阳的妈妈苏靖嘉。 苏靖嘉穿着素丽典雅,没有浓唇艷抹,整个人彷彿被世界洗礼过,染上沧桑和老练,带有和穿衣打扮截然不同的气势。 两人来到苍蓝附近的一家小餐厅,灯光明亮,摆设整齐别緻。 「你就是许凝月?」 「是。阿姨您好。」 许凝月疑惑道:「阿姨你找我是?」 「我这次来,是来道歉的。」 苏靖嘉缓缓将信纸拿出来摊开,赫然就是昨天她扔给赵以阳那封信。 「这封信是阿姨您寄的。」许凝月的声音冷了下来,语气也有些颤抖。 「是,是我三年前托人仿以阳的笔跡寄的。」 「您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许凝月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做,而是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你知道吗?为什么才几年的时间他就能有今天的成就?明明已经稳妥的人生,他不继续待在外面发展,反而这么快又这么着急的想回国?」苏靖嘉不答反问。 许凝月说不出话,但她隐隐约约能猜到答案。 「是因为你。」 苏靖嘉直直注视着她。 「三年前,公司遭遇另一波衝击,以阳为了处理这件事好几个日夜没有睡觉也没有休息,身体差点被他自己搞坏,他昏倒在家,我赶紧把他送到医院去……之后又接连生了好几场病,几个月来以阳几乎是在医院度过。」 「当时不管我怎么劝他都没消停,把医院当成他的办公室继续工作,彷彿只有这样不停下来放松,他才可以摆脱内心的缠累。我问过他原因……他不肯说,我只好自己查,最后我发现他派人一直注意着苍蓝的动向,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默默的在帮助你。他每日已经十分劳累,还要花时间在你身上,所有我才做了这个决定。」 「你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听到这里,许凝月已经说不出话了,只剩下眼泪潸潸落下。 所以她问他为什么来苍蓝时,他斩钉截铁地说是因为自己。 她跟他说,自己有喜欢的人时,赵以阳早就心知肚明她的谎言。 她向他哭诉七年多少日夜煎熬,却不知道,她在哭时,他看着她伤痛,看着她悲伤,而在那个时候,他的内心又是什么光景。 大家都以为许凝月是赵以阳的光芒,其实不是的,只有许凝月知道,在这个万千变化的世界,赵以阳才是她的生命、她的方向。 「我不知道他竟然发生这么多事。」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未来有机会慢慢问他吧。」 「阿姨,但是这样也不能成为您伤害他的理由,您没有问过他,就替他做这些决定,难道就是正确的吗?」许凝月抹去眼泪,认真地问出这些话,「我记得当时,阿姨您也反对他学画画。」 苏靖嘉正转麵的手微微顿了下,神情还是很有威严,却有带了几分疲惫,「是……我之前曾经强烈阻止过他画画这件事,还有他出国、继承家业也是我不得已要他去做的。」 「但是家里的事业就是这样,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但这样子的他会快乐吗?」许凝月的情绪有些激动,不再是那个遇事就能冷静下来分析思考的许凝月。 此刻的她什么也不想管了,她只想知道赵以阳到底经歷了多少这样子的事情。 他会有多痛苦…… 苏靖嘉没有说话,罕见的竟也红了眼眶,「我、我对不起那个孩子,对不起以阳……」 「他过的很不好,是吗?」许凝月哽咽着问道。 见苏靖嘉不语,此刻,许凝月的心早就凉透了。 「所以我才来找你,请你一定要帮帮他。或许在这个世界,他仅存的念想都在你身上了。」 许凝月垂下脸,压住汹涌翻腾的情绪,努力着不让眼泪留下来。 「我知道了。」 许凝月起身就拿起包包,恨不得现在就到赵以阳面前找他。 走到一半时她的脚步停了下来,想到了什么,回头走到苏靖嘉身前,诚恳地说: 「阿姨,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您能跟他道歉,他毕竟……还是您的儿子啊。」 苏靖嘉深深呼了口气,目送许凝月再次离开的背影,思绪随着惆悵拉开。 多少年的执着,多少年的狠心,终究……还是到了需要放手的那一天。 经年累月的结,一瞬间被剪开来,赤裸却沁凉。 44. 寻回 许凝月开着车在马路上驰骋,穿梭在霓虹闪烁的街道。她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车子高速行驶在要道上,也是她车技好,一连过了好几个路口都没减速。 她的目标明确,她要找到赵以阳,亲口告诉他…… 从今往后有她在,他不用独自一人承受那些痛苦了。 许凝月开到了赵以阳家门口,抬头却见上方一片黑暗,只有外头的路灯闪着忽明忽灭的光,看来赵以阳没有回家。 她望了眼手錶,晚上十一点。 不在家的话他会去哪里? 许凝月心一慌,回过神来已经播了电话给他。 「喂。」沉稳的嗓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 「赵以阳……你现在在哪?」 另一边静了许久,「茗山。」 「茗山?」许凝月顿了顿,「你跑那么远干嘛?」 「你找我有什么事?」赵以阳不答反问。 「我有话对你说。」 「直接讲就可以了,我在听的。」 「我想要当面跟你说。」女孩的语气带了点固执和迫切。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连风的呼啸都被凝结。 电话彼端的男人动作微滞,浅浅地吐了口气,声音变得低哑,却仍维持着那份沉着,「好。」 「等我,别走。」 「好。」 许凝月掛断电话后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茗山,赵以阳住的地方和茗山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方向,路上又塞车,许凝月花了快一小时才抵达。 当许凝月气喘吁吁的爬上山时,赵以阳正慵懒地靠在上方围墙喝热饮。 他侧头见她,一身干练套装配上短皮靴,竟就这样爬上了山,汗浸湿了背脊,似是赶的很急。 赵以阳的眉尾微不可察的蹙起,「我已经答应你会等你,干嘛那么着急。」 许凝月愣了愣,走进到他身前,在他旁边寻了个位置,「怕你等太久。」 赵以阳轻哂,「你要跟我说什么?」 许凝月踌躇片刻,「信的事情……」 「嗯?」 「其实我早就有猜到……那可能不是你寄的。」 赵以阳将目光投向她,在她眼中寻找确据般打量着,即使自己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却仍想听许凝月亲口告诉他。 「怎么说?」 「如果是你,就不会说出那样子的话,更不会附上照片……」 赵以阳一听有些好笑,「你怎么能凭这样就确定,人的心说变就变,就像你昨日突然的那般……阿月,昨日你试探我时,不也是不相信我的?」 他果然知道了,他知道她的谎,看破她的偽装,许凝月在他面前无所遁逃。 许凝月一顿,「你怎么……」 赵以阳一开始还摸不着头绪,但这些年他也算是经歷了不少风雨,许凝月的伎俩经他几番思考,又怎会看不出来。 顺水推舟得到这些真相,赵以阳的内心没有片刻犹豫,因为他知道,自己会给她一个交代。 「阿月,其实你不用这样的,要永远记着,人心最经不起试探。」 许凝月垂眸,眼睫打颤着。 「赵以阳,不管你信与不信,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试探你。我只是……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我多年空悬的心,安定下来的答案,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样了。」 「我信,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赵以阳伸手替她拨去碎发,她柔顺的发在月光笼罩下更为魅惑诱人。 「但阿月,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能凭这样就确定,那封信不是我寄的?」 他的声音轻柔沉稳,还有随他而来的薄荷香,许凝月的心弦被拨动起来,悄悄颤了颤。 许凝月凝望他的眼睛,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她炙热的目光单单注视着他,薄唇微张,吐露出那些早已埋藏在心里很久的话,「凭你喜欢我。」 「凭我知道,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虽然我和你相处的时间在你的生命中或许短暂,但我却能明白你心里所想,赵以阳,我知道你从未从我的生活中消失。」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赵以阳一愣,半晌后就知晓了,大抵是苏靖嘉说漏了嘴。 他轻叹口气,望着身前的女孩,心里隐隐作动。 他轻翘嘴角,「对。」 赵以阳无奈一笑,「许凝月,你总是会带给我惊喜,也难怪我会栽在你手上。」 七年了,说他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 即使这些年来一直暗中帮助着她,却也还是有很多心有馀力不足的事情。 她的情感、她的升迁、她的人际、她的悲伤和快乐,赵以阳都无法参与,只能在遥远的另一端盼着她笑,念着她好。 多少年了,如今许凝月还能敞开心扉,怎能叫他不悸动? 但是他真的还有资格爱她吗? 会不会他带给她的难过多馀快乐? 而这么些年的等待,会不会也只是许凝月心中的一种执念? 他又继续说:「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之后才到了苍蓝。」 许凝月抬眸,晶亮的眼睛就这么望进他的深潭。 「但……阿月,我发现时间真的很残忍,岁月这个东西,我抓不住,也没办法让他暂停。」 「七年过去,我早就已经不是以前的赵以阳了,如今的我还背负着很多困难,家里也勉强刚做起来,而现在,我也已经不是那个会为了梦想可以捨弃什么的人了……所以我只想问你,如果……如果是现在的我,你还会不会,再一次喜欢上我,再一次接受这样残破的生命,还是……」 话还未说完,许凝月就环上了他的肩,勾住赵以阳的脖子,「赵以阳,你是不是傻啊?」 许凝月抱住他,眼眶开始泛红,她注视着那张随日月变换逐渐苍白憔悴的脸,内心百感交集。 面前人的身子猛地绷紧,他有些无措,就像高中那时,单纯而赤诚。 「我喜欢你,从来不是因为你成为了什么,成就了什么,追逐了什么,收穫了什么,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你,是一直默默守护着我的太阳,我的温暖,我的倚靠。」 「赵以阳,我喜欢你,而且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赵以阳愣怔,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听到许凝月说出这番话,完全的对他敞开心扉,完全的将自己掏出。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推开我,也让我替你分担你的一切,你不要再独自一人面对了,好不好?」 赵以阳的眼眶早就红了,眼泪不知不觉的落下,身体开始不自觉的颤抖,最后直接没了包袱,整个人抓着许凝月的背肩哭着,最后埋在她的颈窝处,活像个小孩子。 「好,我应你。」他的低喃随着情绪起落变得嘶哑。 许凝月听他声音,心绪被挑拨,扳起他的脸,轻啄了他的唇。 赵以阳一顿,回吻了她,唇齿交缠间,攻城掠地,紧密难捨。 眼泪和吻交织,谱出这个夜晚最唯美的幸福。 星星还在天边闪烁着光芒,恋人依旧忘我,如果说许凝月是赵以阳生命中的一道方向标,那赵以阳就是许凝月的引路人。 他们之间缺一不可,没有谁该迁就谁,因为这就是他们年少时的想望,是他们为彼此青春留下最美好的模样。 45. 一起续写我们的未来 正文完 「这就是你想向我许的愿望?会不会太浪费?」 站在画廊前,赵以阳转头望向她,笑了笑。 许凝月的眸子紧盯着画,画布里被分成上下两部分,上面是星河璀璨,一弯皎洁月亮高高掛在天边,融进银河点缀的星海,幻化成晕,下方是一颗橘红色暖阳正准备升起,一道光柱破开天际,熠熠生辉。 两边看似截然不同的世界,竟被巧妙结合在一起。 两者相融之下,反倒更加耀眼。 日月同辉,万赖俱寂。 山河壮阔,自在人间。 许凝月摇了摇头,浅浅地笑,「一点也不浪费。」 「为了让我重新提起画笔,你倒是动了不少小心思。」赵以阳拉起她的手,环到自己腰上。 「是你自己答应过我的,当然不能反悔。」许凝月嗔道。 难得她会撒娇,赵以阳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些暖煦。 许凝月想起当年大考前,她紧张到睡不着觉,于是偷偷跑到了外头给赵以阳打电话,他也不恼,就静静地听着她说。 当时的她问,日与月是不是永远只能这般你追我逐,无法相遇? 赵以阳没有答出来。 于是她又转了个问题。 她问,他要怎么报答自己让他重新正视了梦想这件事。 他想了想,说,他可以许她一个愿望。 女孩笑了,似乎特别高兴。 而现在的他终于能兑现承诺。 他说,我来许你一个愿望了。 他予了她一幅盛大璀璨。 他告诉她,太阳与月亮也是可以在一起,不用分离的。 日月同辉,从来就不是传说。 「日月同辉?」 许凝月喃喃,甫而笑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浪漫了?」 「怎么,你不喜欢吗?」 许凝月摇了摇头,嗔笑道:「没有,我还挺喜欢的。」 「赵以阳,你说当年进入高中前你就看上我了,是不是?」 赵以阳没有反驳,眉眼轻扬,带着深深的笑意,「是。」 「那时候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没有印象了?」 赵以阳想起当年,校园旁的杏花树下,一个女孩的倩影翩然而至,她蹲在了男孩身前。 女孩的眼神很清冷,没有一丝杂质,彷彿尘世间的种种都与她无关,她只是误入人间,不小心惊扰了一丛花草寧静的仙女。 女孩望向前方的男孩,比了比他额头上的伤口。 「同学,你受伤了,还在流血呢,我带你去保健室吧。」 男孩抬眸,扫了她一眼,轻轻摇头,「不用了。」 「什么不用,若是伤口不好好处理,感染了怎么办?」 「那也不关你的事吧……」 但眼前的少女才不管他,她清冷的眉眼紧蹙,似乎有些不高兴,就这样盯着他看了半晌。 随后,女孩竟一把拉起了他的手,打算直接将他整个人从地上带起。 男孩一愣,向前一个迾趄,差点摔倒,要不是女孩等他站稳后才放开手,那额头怕是可以再添上一道疤。 「喂你……」 「走吧,等下放学,保健室阿姨就要下班了。」 「你……」 语毕,她头也不回的朝前方走去,夕阳的碎光穿过叶子的缝隙,撒在女孩柔软的发上,金芒闪烁着,一侧身,微风扫过杏花树梢,落花如雨,在她的周身縈绕盘旋,乘风飘摇。 只一眼,他就离不开了。 女孩一贯清冷自信的气息与周围的美景有些格格不入,她望向四周,愣了愣,顿住步伐。 然而男孩却不这么觉得,他只觉得此刻的人儿与景緻,就是他生平见过最好看的了。 他的眉宇挑起,反客为主道:「走吧。」 「不是要跟我去保健室?」 女孩似是犹豫了下,才跟在他身后。 那日,岁月静好,他们却还只是彼此生命里的过客。 而多日后再见面时,男孩才知道,他们竟然是同一班的学生,而且还是前后座的距离。 可惜的是,女孩似乎不记得他了,他见她高高地挺起胸膛,冷淡的嘴角微微扬了扬,朝她说:「同学,你好,可以麻烦借我过一下吗?」 「嗯。」 待女孩坐定后,男孩转过头,朝她微微一笑,道:「同学你好,我叫赵以阳,太阳的阳,很高兴认识你。」 回首现在,一切早已是不同风景。 现在的许凝月压根就不会想到,赵以阳的网是在多早以前就设下的。 赵以阳也不曾想到,最后竟是他自己先栽到了里面,一往而深。 许凝月盯着他瞧,见他许久都不说话,又问了一次,「所以是什么,开学前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赵以阳微微撇头,凝望她明亮的眸子,轻笑,如同夏日最温暖炙热的阳光,「不告诉你。」 许凝月一愣,只见一道暖阳倾斜而来,透过落地窗散在他身上,阳光包裹住他,和煦温暖。 她心中的那片心海早已荡漾许久,铺陈开来,如那灿烂繁星,最后,她没有继续探究。 她就望着那个笑容,望着望着,就知晓了一辈子。 她没有再问什么,转而倚在他的怀抱里,就这样让他抱着自己。 许凝月知道终有一天,她一定会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着急,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光。 他可以从头开始说起。 关于他们的相知、相识到相守。 这是一群赤诚的灵魂。 这是属于他们的青春年少,属于他们最诚挚又热烈的故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