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之后》 说晚安之前 『江芃颖小姐您好， 感谢您申请由《晚安之后》主办的第一届线下活动，我们诚挚邀请您成为本次活动的一员。请于一週内阅读活动注意事项，并回覆是否参与此次活动，以利主办方进行后续联络。期待能给予您特别的活动体验，带您逃离科技世代的尘嚣、缔结新缘分，为您纪录一段特别旅程。 晚安之后全体团队敬上』 江芃颖盯着手机上未灭的简讯画面，又好像没有对焦的发呆着。 她迟迟无法下决定。虽然当初只思考了一下便决定报名，真正入选之后，她反而苦恼了起来…… 虽然主办团队把活动包装得很美，但参与者们应该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个新颖的相亲计画。 即将迈入三十岁了，几年前和前男友分手之后，因为相同的生活环境，人际关係也随之停滞，要认识新的对象机会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身边的同事许多都已经有对象、同龄人中甚至已经有论及婚嫁的——比如她的朋友许芯依。 她和她的男朋友甚至是在交友软体上认识的。 江芃颖一开始不相信、到后来觉得不可思议，后来也慢慢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网路上要认识新的人的确很容易，不过要找到适合的人，可能得要不少运气。 她曾经也对遇见命定的另一半有老派浪漫的憧憬——可能是在彼此都喜欢的展览互相认识、可能是捡到了其中一方的东西因此搭上话、也可能彼此总是在固定的时间地点出现，最后自然而然结伴相偕。 但经过了多年，她也已经差不多要放弃这种想法。 老派的浪漫，在现代几乎已经不復存在了。 交友软体是当代主流、也是最有效率认识新对象的方式。 如果继续抗拒使用的话，她真的没有把握自己会不会得要就这么孤老终生。 最后她想了想，《晚安之后》不愧是闺密许芯依推荐并且顺利找到另一半的软体，虽然是相亲活动却也不落俗套。 每个週末相聚、并且限制手机的使用，应该能更好的理解对方、专注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吧。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有一点符合她对老派浪漫的想像了。 看着截止时间步步逼近，她最终决定遵循自己内心的感受，发送确定报名的讯息。 第零个晚安 『我最近在考虑，要不要结婚了。』 江芃颖盯着萤幕上闺蜜许芯依传来的讯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覆。 她有些百感交集。 二十九，即将迈入三字头的年纪，她也说不上来这是不是适婚年龄，但的确到了常常会被别人问起、听别人谈论这样的话题的岁数。 「真好。」她应该说声恭喜，但说实话、更多的应该是有些羡慕，「至少你还有这样的烦恼。」 『所以你赶快也去找一个对象啊，说不定我们可以一起。』许芯依在讯息后面加上许多眨眼的符号，俏皮地对江芃颖半开着玩笑说。 她轻笑出来，一部分是对许芯依的玩笑捧场，一部分是无奈地自嘲。 她也不是不想找个对象，但是哪有那么容易呢。 世界太大了。 江芃颖看着窗外，已经入深夜却还灯火通明、华盖云集，她不由得出了神。 城市过于喧嚣、却也过于寂寞。 科技的发展也快得让她无法适应，人和人相处好像变得更近更便利，距离却还是停留在原地。 甚至更远。 她已经不太知道怎么去认识新的、能够交心的、能够安全的敞开心扉的人了。 所以对于许芯依和她在网路上认识的男朋友，她是羡慕的。 如果不是许芯依，她确实打从心底不相信网路上能够结成适合相伴一生的缘分。 虽然她这几天在交友软体上的经验，似乎正在验证她原来所想。 『好啦，我要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后来她又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许芯依天南地北的聊着，终于要结束对话。 「晚安。」 江芃颖回覆了这句，却觉得惆悵更深。 有谁的晚安是真的晚安？就像她知道，晚安之后，许芯依还是会去找她的男朋友聊一阵子才睡、她自己也不会真正回完讯息后就入眠。 心里莫名低落得闷闷的，却没有人可以排解。 她打开许芯依推荐的交友软体《晚安之后》。 因为《晚安之后》的经营模式，已经大量过滤掉、几乎看不见把交友软体当成一夜情邀约神器的人，这也是江芃颖之所以愿意继续使用这个交友软体的原因。 儘管如此，配对过成千上百个人之后持续维持对话的，也只有一个人。 「在吗？」江芃颖传了讯息给列表里唯一的头像。 对面很快显示已读并且正在输入，『在。』 她已经习惯在寂寞或百无聊赖的时候，寻找这个蓝猫头像。 在交友软体遇过很多人，各形各色、来来去去，总是找不到几个聊得来的对象。而就在她正打算试最后一个人的时候，蓝猫先生出现了。 她和蓝猫先生第一次相遇，是在她有些糟糕的状态下。 那天她连续配对了好几个人，要不是双方都努力发讯息，却实在聊不起来的、就是传一句要等好几分鐘才收到回覆的，甚至还有一上来直接开始做身家调差、分析彼此是不是适合做伴侣的。 透过网路，她总是感叹世界何其大，似乎可以配对无尽的人；同时又感伤要在这样拥挤的大千世界里找到和自己相投的人，堪比大海捞针。 她有些绝望，决定再给交友软体最后一次机会，却也不抱任何期待。 「人为什么要谈恋爱？」她没头没尾的丢了这个问题，也并不关心对方是谁。 通常大部分的人都只会表示疑惑、或者四两拨千斤，更甚有直接离开聊天室的。 不过，那次遇到蓝猫先生，他却出乎她的意料，回答得很认真的样子。 他没有马上回覆，输入中的框框内不断显示、消失，似乎是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江芃颖在等待他的时间，反而似乎平静了下来，等到对方的讯息传来，之前聊天不开心的阴霾似乎被一扫而空了。 『也不一定要谈恋爱吧。』 『只是不甘寂寞而已。』 江芃颖第一次觉得，终于又在交友软体上看到希望。 「你也是吗？」她不禁反问。 那头又沉默了一会。 江芃颖却也不着急，在对方还没收到回覆时便分心去做别的事情，等到讯息跳出来才点开来看。 『嗯。』 短短的一个肯定的回答，江芃颖却觉得比之前收过任何鉅细靡遗的回覆都来得真诚。 『人大概都是寂寞的。』那人又补充道。 后来，江芃颖再想用交友软体、想找人聊天，甚至有心事或疑问时，都会习惯找蓝猫先生。 大多时候他们的相处都是她提出问题或开啟话题，他有空就会回答。 虽然他的回答总是简短，但江芃颖却觉得自己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冷静和沉稳。 连带得自己和他相处时，似乎也能慢下步调、缓缓思考。 直到她问了他，有关《晚安之后》活动的事情，她自觉两人相处得很好。 第一个晚安｜之一 刚看到这个活动时，她其实并没有立刻决定要参加。 思考了下后，她反而传了讯息问蓝猫先生的意见。 一如往常。 蓝猫先生依旧没有太快回覆，江芃颖一开始以为他可能只是像平常一样，等一阵子后自然会回覆。 不过就这么等到主办方发来通知、江芃颖决定报名，甚至收到了活动更详细的相关内容后，她都没有等到蓝猫先生的回覆。 她虽然有些在意，最后还是决定收拾心情，好好参与活动。 收到主办方传来更完整的活动内容与介绍后，她便自然而然地点开阅读。 和她想像中的有些不太一样，计画主要是选在週末二日进行，每次在节目组安排的地方居住两天一夜，期间持续约一个月。 信件内容里也提到了活动可能进行的内容，包含参与者在活动中不得使用通讯设备、活动中男女之间可能会有的肢体接触，以及需要完成主办方布置的任务。 特别的是，除了週末二日，参与者需要住在一起、共用晚餐以外，平日也会有一週一次需要不同餐与者互相配合完成的活动。 江芃颖必须承认，如果以相亲主办单位来说，这样的售后服务是很好的了。 通常一般的相亲不过是介绍人们互相认识，但透过这样的活动，肯定都能够跟自己的对象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她仔细阅读，确认没有问题后，便将需要带去过夜东西整理整理，接着就等待活动正式开始那日。 平凡的日子索然无味，时间在日復一日的相似中过得似快似慢，终于到了计画开始的週末。 表定的时间从下午两点开始。江芃颖隻身驾车前往，按主办方给的资料，来到了一座山上。 这座山感觉上并不是观光胜地，越往山上走、行驶的车辆就越来越少。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拍摄需求，所以这附近最近都被管制了也说不定。 儘管如此，到达山顶时，还是能看见有几辆车分别停在附近。 也许是其他参加者、或者是工作人员的车，江芃颖心想。 也幸好有这些车辆，要不然她真的该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被拐到无人之地，接着发生可能会在社会新闻上出现、引起话题的事件。 她手里拿着主办方事先要求的横式信封袋，下车后张望了下，很快就有人上前和她搭话。 「您好，请问是这次逃亡计画的参加者吗？」 江芃颖客气的点了点头，还没摸清楚头绪，对方便指示她向上走，找到一间木屋，那便是活动进行的场地。 从入口进来后，路线相对单一且简单，没多久她就找到了目的地。 那应该就是对方所说的木屋。只不过……她以为是小木屋，实际上却豪华的像精緻的景观饭店了。 木屋看起来很气派，装潢简单俐落，有种悠间却精緻的感觉。 江芃颖观察了一下，最后在门边发现了类似电铃的东西，决定试试看。 「叮铃——」 简短响亮的提示音响起后，很快的有人上前来应门。 「……嗨？」对方将门拉开一个小缝隙，因为不确定来人的身分而有些好奇。 「呃、嗨？」江芃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便也回以同样的招呼。 「你也是来参加计画的吗？」 她给予肯定的回覆，并微微举起手中的信封袋，在自己面前晃了晃。 「请进请进。」 江芃颖恭敬的踏进了木屋，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到达了。 其他人都只是点头做为打招呼，也没有互相介绍自己，接着就有人拿了一张纸给她。 『各位参与者好： 很荣幸能够在未来两个月内的週末，见证各位丰富多彩的生活。 以下有几点事项希望各位在未来的活动进行期间内注意及遵守： 一、 离开木屋后，请暂时先不要交换联系方式。 二、 除了姓名以外，请先不要透露职业与年龄，但可以给予相关提示。 三、 进到木屋后，除非活动所需不得使用智慧型手机。活动期间只能使用《晚安之后》app进行组内联络，并接收主办方传达之任务。 四、 主办方不提供任何餐点，仅提供食材採买之费用。每次负责购买食材与准备餐点的人，将会透过任务选出与公布。 五、 寝室皆为两人一间，男女不限，但须双方协调、彼此同意。 六、 每週离开木屋以后，需透过app系统向主办方发送信息内容给心仪的异性，主办方将以匿名的方式传送给指定对象。 以上几点，还请各位参与者配合。随着活动进行，若有其他未尽补充事宜，将会再与各位联系。 最后再次感谢各位参与者应邀参加本计画。预祝各位在未来的两个月内，能收获与日常不同的精彩、创造难忘的回忆。』 江芃颖仔细的看完了「木屋守则」，最后不自觉长吁一口气。 要注意的事项不少，里面有些内容也隐隐令她感觉紧张，比如寝室的分配、下厨、每週传讯息……这么看来，要担心的事情似乎不少。 她放下手上的纸，接着开始张望，不确定接下来要做什么好。 已经到达的其他参与者刚好两男两女，江芃颖选择坐在最靠门外的女生旁边，有些拘谨的端坐着。 短暂的沉默之后，还是她身边的女生先开了口，「我们要先自我介绍吗？还是要等人都到齐？」 眾人面面相覷之后，才又有一位男生开口，「喔……我们刚刚没有讨论这个，那大家觉得呢？」 江芃颖没有出声，不过其他人也很快讨论出共识，决定等人差不多都到齐之后再介绍自己，才不用一直重复。 等待的期间，素未相识而被聚集起来的参与者们依旧有些羞赧，室内静默好一阵子，只陆陆续续有几位新的参与者进来，而坐在江芃颖对面门边的男生总是扮演将手机和那张印有守则的纸递给新来参与者的角色。 又等了一会儿，室内已经聚集有八个人，却只有尷尬继续不断增加，依旧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江芃颖终于有些沉不住气，鼓起勇气开口询问，「不过、我们要怎么知道人到齐了没有呀？」 巧的是，所有人的手机顿时响起相同的提示铃声，查看后才发现是《晚安之后》的app送来新讯息。 「好像是人刚好到齐了。」一直帮忙分送规则的男生提醒。 『各位参与者们好： 很高兴看到所有参与者都已经到齐。 那么接下来即将开始本次计画的第一个活动。 此活动需要移动到下个地点，所以需要参与者们共乘汽车一同前往。 汽车的选择採类似「抽钥匙」的进行模式。 首先要请四位被指定的参与者将车钥匙拿出来，并由另外四位未被指定的参与者选择。 选出指定与非指定的方式如下： 指定者：请检查自己所拿到的『守则』背后是否有痕跡。若为空白则为非指定者。 非指定者：由四位自行决定顺序，依次个别选择指定者展示出的车钥匙。 选定配对完毕后，请回传『已完成』的讯息，便会得到下一步的指引。 注意：指定者在展示钥匙时，请儘量不要让非指定者直接对应钥匙和主人的身分。 以上，祝各位参与者享受愉快的时光。』 第一个晚安｜之二 收到讯息之后，很快就有翻动纸张的声音，一位声音听起来十分活泼的女性好奇的开口问了问，「嗯？什么痕跡呀？所以这样的话是没有吗？」 其他人也开始左右张望，比对自己的纸张背面和其他人的有何不同。 「喔？好像是要对着阳光呢。」是之前从来没有说过话的男生。 他维持着正对阳光的姿势不动，恰好可以看见从落地窗洒进来的光线穿透纸张之后，隐隐有些随性画记的痕跡。 眾人闻言后随即模仿他的动作，如此一来纸上有痕跡的「指定者」就很明显了。 江芃颖看了看自己的纸，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运气真好。 「不过我没有开车来耶……」刚刚充满活力的那位女生再度开口，听起来是有些懊恼和不好意思。 见没有人挺身解围，短暂沉默一阵子之后终于有开口，「不然我跟你换吧？」 江芃颖对他有印象，是一开始帮自己开门的那个男生。 她看着他真挚的提对方想办法的样子，不禁对他產生一些好感。 感觉是个热心的男孩子。包括最开始帮自己开门也是。 没有开车来的那位女生看起来一扫阴霾，雀跃地和对方不断道谢。 这样换过来之后，需要负责开车的人刚刚好是两男两女。 「你……需要帮忙吗？」 坐在自己对面，一直负责帮忙分送规则和手机的男生突然盯着自己开口。 江芃颖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见对方点了点头后，自己便立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有开车来。 对方点点头表示理解，就没有再纠结。 一开始本来有些紧张和害怕和异性相处，不过从这几位释出的友善态度来看，她开始觉得好像可以放心一些。 两位被指定的男生很有效率的讨论了一下之后，眾人一致通过决定请非指定的几位参与者先去参观房间，让指定者有时间将钥匙放出来。 四个人被指定的人在另外四人离开客厅之后，便将自己的钥匙一一放出来。 摆在桌上发现大家的车钥匙好像都差不多，没有多馀展现个性的掛饰，几乎只有厂牌设计的差异而已。 后来为了增加辨识的难度，几个人又像大风吹般换了位子，最后才去将逛得似乎十分起劲的四人唤回客厅。 似乎在熟悉环境时，几人的聊天已经让他们开始有一些熟悉彼此，回来的时候笑语不断。 不过一回到准备挑选钥匙的时候，又开始徘徊不定了起来。 最后是有人提议用最一般的猜拳，从最赢的人开始先选。 「喔呜！我可以先选吗？」又是那位充满活力的女生。江芃颖感觉不只是她自己，其他人似乎也在她总是欢快的语气下，变得越来越放松、气氛开始渐渐不这么尷尬。 「那我选这个！」她稍微扫视了一下四把钥匙，最后选定了一把，将手指放在上面，又抬头对视了四位指定者，似乎想要赶快知道钥匙的主人是谁。 「要现在就公布答案吗？」一开始帮他开门的那位男生已经有些藏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不不不，等大家都拿到再一起公布吧？」刚刚那位最先发现纸张痕跡的男生很快制止并提议。 就这样，四个人都按照顺序轮流选完钥匙之后，他又有人很快提议，「那现在，拿着钥匙的四个人站一排，我们四个人走到拿着自己钥匙的那个人前面怎么样？」 「喔～听起来很好玩耶！」那位充满活力的女生依旧充满活力，带着兴奋的语气对着刚刚提议的男生说，「你很厉害耶！该不会是节目组派来的暗桩吧！」 几人闻言都低声笑了笑，对方也连连否认，一开始的尷尬渐渐消融得所剩无几。 江芃颖看着自己的钥匙，默默地走到对方面前。 是一直没有交谈过的男生。 不过对方似乎一直面带浅浅的微笑，相貌也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类型，江芃颖现在只祈祷对方实际上和看起来一样好相处。 其他人都默默走到对应的人面前，只剩下一开始帮她开门的男生，和最有活力的那位女生都还站在原地。 「什么啊？真的是你吗？」女生看起来很讶异，但好像又有点高兴。 对方看着他，确信的点了点头，一旁的其他人就开始起鬨。 「喔——」 连江芃颖也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实在是没想到一开始就那么像电视剧情节。 代替没有开车的女生成为司机，结果兜转了一圈居然还是载到同一位女生。 这样的巧合真的很难令人不怀疑不是节目组事先安排好的结果，不过的确是很有趣。 让人不禁想要关注这两位接下来的发展呢。 四对伙伴都定下之后眾人依照主办方所说的回传讯息之后，得到了几张图片和一个地址。 看起来是个为了让彼此之间更熟悉所办的活动，形式却很特别—— 图片给的是一间书店的样子，还有特定的一张桌上放着数量刚刚好的八张纸，地址是这里最近的书店。 说是要到书店做「互相自我介绍」的活动。 搭档就是共乘一辆车的伙伴，而参与者们具体需要随机抽选图片上的一张纸，然后和搭档讨论出纸上问题的内容，并为对方挑选一本书，用那本书和其他人介绍彼此。 的确是个很特别的活动，不过也很尷尬。 ……江芃颖连自己的自我介绍都不太会做，居然还要介绍别人给别人认识。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不会不会」，两人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再也没讲过话。 江芃颖向来不太会处理不熟悉的两人独处时產生的尷尬氛围。 「我叫钟念安。」最后还是靠对方率先打破沉默，「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啊、我叫江芃颖。」 「啊……」对方轻轻应和，明明只是介绍名字，他却听起来像恍然大悟了什么道理，「那我要叫你江小姐吗？」 江芃颖闻言忍俊不禁。这样的话也真的是未免太尷尬了。 「没关係，你可以直接叫名字。」 对方始终面带微笑，双眼真挚地盯着她，最后看起来很郑重的，慢慢复述她的名字。 「钟先生平常有什么兴趣吗？」 她瞥见对方歪了歪头，瞪大一双漂亮的眼睛望向她，看起来十分无辜，「江小姐不是说直接叫名字就可以了吗？」 听见对方这么说，她又忍不住浅浅的微笑。 「抱歉。那……你平常有什么兴趣吗？」 藉着这个话题，车内终于不再安静得令人坐立难安，两个人也因为开啟话题而使得尷尬逐渐缓解，渐渐熟悉起彼此。 感觉是个可爱有礼貌又好相处的男生。偶尔馀光瞥见，发现他总是很真挚的想要对视自己的眼睛的时候，江芃颖的戒心都会因此而减少一点。 聊着聊着，钟念安也和她分享了其他四位参与者的姓名。听起来，他们似乎在参观木屋的摆设时就聊了不少—— 那个最活泼的女孩子叫做简沛昕，还有另外一个很安静的女生叫做徐恬静，「名字好像真的和她本人一样安静。」钟念安这么形容。 而坐在江芃颖对面那位帮忙分发规则和手机的参与者叫做常之弈。 虽然并没有自信自己等等能够马上把些人的名字和样貌对起来，不过留有个印象总是好的。 聊着聊着，江芃颖也在导航的帮助之下顺利抵达节目组指定的书店。 因为一群人出发的时间都差不多，他们到的时候发现其他人也差不多都到了。 她稍微观察了下另外几组的情况，发现有一组似乎特别聊得来，两人下车时都还笑语盈盈。 看起来好像是那个特别活泼的女孩……简沛昕？和，不知道那位男生叫什么名字。 另外两组好像就和他们这组差不多，并没有特别热络，不过都还能说上几句话。 等到八人都到齐，眾人有默契的集合了之后才进入，寻找那张放着问题纸的桌子。 第一个晚安｜之三 『透过千百个字句堆砌你： 在伙伴的帮助之下找出以下三个问题的答案，并在彼此聊天过程中，选出一本您觉得适合用来形容对方的书赠予伙伴。请先不要让伙伴发现你所挑选的书，等到晚上回到小屋后，会有统一介绍及相互赠送的环节。』 文末，主办方还特别说明购买书籍的费用将会由他们负担，提醒参与者不需自掏腰包。 阅读完说明之后，大家便开始看起了手上的问题纸。 似乎每个人的问题都不尽相同，问题纸也长的不太一样，感觉并不会太过单一。 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有再深入探究，已经开始和自己的搭档讨论起内容。 江芃颖拿到的问题是喜欢的顏色、动物和电影。 其实是蛮简单的问题，而她已经在两人刚刚在车内聊天时得知了答案。 她点了点钟念安的肩膀，指了指自己的问题纸、又指了指书柜的地方，表示自己已经得到所有问题的答案，准备去找书给他了。 对方微微一笑，也晃了晃自己的问题纸，感觉也没有其他问题，向她点了点头后便也转身去离开。 江芃颖在想着要挑什么书给对方时发现，这样的活动似乎的确能更让人与人之间互相认识。 比起借助科技，回归这样老派的方式，透过聊天、设想对方的一切，让人与人之间建立的连结似乎更深刻。 钟念安说自己喜欢暖和一点的顏色，而且比起电影更喜欢音乐，最近好像也只有看电视剧，经很久没有看过电影。 想着要为对方挑选什么样的书时，一边回想过去对方曾经回答过的答案、一边揣摩是和对方的书籍内容，似乎会开始对对方更好奇。 晃了好一阵子，江芃颖在某个区域看见了某个书名，感觉蛮适合钟念安的气质，想要确认内容，却碍于放置的位置太高了而有些苦恼着。 正在犹豫要放弃或者找个东西垫脚时，突然有人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需要帮忙吗？」 江芃颖转过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好像叫做……常之弈。 他又问自己需不需要帮忙了，江芃颖心想。好像他一直在观察需要帮助的人。 见她不回应，对方也不催促，还是江芃颖先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发呆太久了，「啊、好，那麻烦你了。」 常之弈向她靠近了一步，江芃颖这才发现对方比她高出不少。 「要拿哪一本？」 她说完书名以后，只见他连微微踮起脚尖也不需要，手臂稍微伸展一下，轻轻松松就将她要的那本书拿下来。 江芃颖接过书以后和对方道谢，而常之弈用低沉的嗓音说了声不会，并回以她一个很浅很浅的微笑。 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心动了。 常之弈的嗓音很好听，充满着男性的磁性与魅力；而他身形高?纤瘦带着眼镜又捧着一本书，散发着沉稳的书生气息，感觉太适合书店了。 再加上对方总是礼貌的观察并询问自己是否需要帮助，确实很难让人不对他產生好感。 江芃颖回过神来，不禁感叹计画的厉害。 说到底，不愧是相亲计画。所有的活动内容虽然都还没有明确的要求男女共同完成，不过这样不刻意的相处和接触，反而更容易让人自然而然的心动。 也或许是和来这里的参与者有关吧。大家或多或少，应该也都带着认识异性的目的性来参与计画。 虽然说江芃颖最开始的动机，不过是想要找个地方暂时逃离现实生活的环境及科技的控制，但也不否认自己确实抱着展开新关係的微小期待。 常之弈呢？他是基于怎么样的动机参与这样的计画、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江芃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心底悄悄好奇。 等到大家都选完书并回传给主办方讯息后，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主办方也很快回传下一个活动的内容。 正好到了晚餐时刻，考虑到大家对彼此都还不甚熟悉、也不可能马上开始採买及烹飪的组别分工，主办方似乎决定让所有人第一次的用餐就在夜市里解决。 为了增加趣味性，主办方传来的讯息里告知要四个小组分为两队，一队总共四个人，在夜市进行宾果挑战，并且由用时较长的那一队负责明天的餐点。组队方式则由他们自行决定。 最后眾人决定各组派出一位代表剪刀石头布，迅速的决定好组别后，一群人便向着主办方告知的夜市出发。 「等等要不要换我来开车？」钟念安在出发前向江芃颖问了问，「当然是在你不介意的前提之下。只是想说或许这样可以让你休息一下。」 他说话总是笑笑的，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经过刚刚的交谈和熟悉之后，江芃颖稍微想了想便点点头将钥匙交给对方。 后来和他们一组的是常之弈和徐恬静。 一开始两组刚见面时都有些尷尬，不过经歷过几个环节之后，四人也逐渐开始熟稔了起来。 令人讶异的是，他们原本都以为徐恬静会非常沉默寡言、看起来食量又很小，但儘管在多数时候沉默，她却能在适当的时机说神来一笔、以独特的幽默感让几人频频发笑。不只如此，在几人几乎都已经吃不下东西时，徐恬静却还能帮忙其他人解决剩下来的食物，看起来不疾不徐、似乎很享受每一份食物。 他们四个人都不是特别外向的类型，不过也不怯生，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间聊，边完成主办方透过讯息传来的宾果任务表，气氛还算温馨舒适，至少江芃颖个人还蛮喜欢的。 儘管吃的不是有营养的食物，但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单纯的享受晚餐时光了。 于是她还是在心中小小庆幸了一下，自己最后决定报名这样的企划。 她看了看其他三个人，总感觉、至少也能和他们成为朋友吧。 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她在心底小小期待着。 而另一边的气氛则和江芃颖一行四人完全不同。 除了常之弈以外，其他三人似乎都是十分活泼的类型，彼此之间交谈十分热络，看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大多时候，常之弈只是在后面静静看着其他人，等到有需要自己帮忙完成任务时才默默行动。 尤其是两位女生似乎兴致高昂，对许多不在任务表上的美食以及游戏摊位也很有兴趣。另外一位男性似乎是这组内唯一有胜负慾的代表，却也熬不过两位女性的殷殷期盼，最后无奈的一起几乎将整个夜市都逛了遍。 而如此一来的结果是，江芃颖一行人早了很多回到宿舍，确定免除第一週的掌厨责任。 在等另外一组回到小木屋的过程中，因为不能用手机，几人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钟念安于是提议可以去木屋周边散散步、熟悉环境，一行人便又离开木屋，啟程探索。 因为早上来得匆匆，于是大家都还没有机会了解木屋周边的样子，现在晚上吃完饭后边散步边欣赏，似乎别有一番感觉。 主办方挑的场地很不错，在这样的半山腰往下看，正好可以看见城市的灯火通明，而在这里望向明亮的市区，好似真的有种远离尘嚣的感觉。 再往小木屋更外围的地方走过去，似乎还有一整片的森林，不过似乎还没有人打算去探索那块地方。 距离小木屋后面几步的地方有一片不小的花园，造景优美，花花草草看起来生意盎然，主办方还在空地处摆了些木头桌椅，再加一些星点灯光点缀，让整个花园看起来愜意宜人，待在里面总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江芃颖张望四周，不禁讚叹主办方在场地的选择和布置上所用的心思。 她又看了看大致逛过一遍，默默坐在花园里面的其他人。 突然很好奇其他人都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还参加这个企划的。 是和她一样吗？还是更想要找能够发展男女关係的伴侣呢？ 还来不及找到适当的时机问出口，小木屋里便亮了起来了。 从落地窗的那一面映照出屋内的光，反而好像把花园映衬的更加浪漫。 「既然他们回来了，那我们也回去吧？」钟念安发现屋内亮起来后便说。 第一个晚安｜之四 经歷过一整天的分组，几人从最初相遇之后终于又全部聚在一起。 「等等是不是好像还有活动呀？我们还买了一些点心回来，想说大家可以一起吃！」简沛昕将自己手上提的大包小包放在餐桌上，兴奋的对其他说。 于是眾人又整理了一会儿桌面，将他们从夜市带回来的甜点、炸物、水果等等摆盘后放到餐桌上，主办方的讯息也随之抵达。 『各位参与者们好： 经过一整天的相处，希望各位有更加熟悉彼此。 在今晚即将画下句点之前，要请各位正式进行自我介绍。 请将您下午在书店时为伙伴挑选的书赠送给对方，并在赠送之前，以自己的角度向其他人介绍您的伙伴，以及挑选该本书的理由。 最后，祝各位有个美好的夜晚。 节目组』 没想到居然是用这种方式进行自我介绍。 江芃颖有点紧张，但想想这种方式比自己介绍自己还要不尷尬太多了。 刚读完讯息，大家都是一阵沉默，有些无法决定要从谁先开始。 「要不然从我开始，坐在我左边和右边的人剪刀石头布决定谁是下一个，然后照着轮下去吧？」 大家互相交换了下眼色后，于学佑自告奋勇地出来拋砖引玉，其他人也很快就同意他的提案，最后是在徐恬静和钟念安之间选出了钟念安。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本书递给徐恬静，其他人看到书名都不禁好奇地看向他。 他送的书是「舌尖上的台湾：人气餐厅一100选」，也怪不得被投以疑问的目光。 徐恬静本人也瞪大了眼睛，比起疑惑看起来却更像惊喜。 「呃，我今天的伙伴叫做徐恬静。恬静本人和她的名字一样蛮恬静的，但很幽默。会送这本书是因为恬静说她很喜欢吃东西，就想说或许以后她可以去找更多好吃的店，说不定里面会有她很喜欢的餐厅也说不定。」于学佑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盯着徐恬静想了想，略微内敛的笑了笑后宣告没有其他要补充的，「大概就是这样。」 因为相处的时间说实话也还不太长，大部分人介绍自己伙伴的时候也就是简单的讲了讲对方名字、聊天时可能提到的兴趣，还有当初收到的问题纸上的内容，以及送书的理由。 有的人送的书是因为从对话中感觉对方会喜欢那样的类别，有的人单纯觉得书名符合对方的气质，甚至有的人只是单纯推荐自己喜欢的书籍给对方。 江芃颖从钟念安那里收到了《浪漫的逃亡》。 她在车里和钟念安聊天时有谈到过彼此来参与这个计画的理由，她也将自己希望可以放下现实生活的压力、好好放松的目的告诉了他。 她在看到书名的时候震惊了一下，不由得夸讚钟念安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细腻的人。 不过这么一来好像显得她送过去的书相形见絀，只是根据对方喜欢的类型选了一本感觉适合的书而已。 江芃颖在接过书之后向钟念安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而他依旧笑得很温柔，很小幅度的摇着头表示不客气。 或许是因为没有手机可以用、也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新鲜感，大家的自我介绍虽然短短的，每个人却都听得很认真。 知道彼此名字后的眾人关係似乎也被拉近，除了介绍之外也有的人会提问，这样一问一答也多了聊天的空间，大家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拘谨。 随着活动的进行，这样桌上的食物也渐渐被清空，自我介绍的活动也到了尾声。 大家在各自准备回房休息时才想起来还没有分配寝室，不过为了方便，于是在夜市时同组过、已经熟悉的几人自然而然的就提议彼此做为室友，迅速准备就寝了。 隔天因为是假期最后一天，大部分人下午开始就要陆续离开、回到原本的居住地准备上班，所以时间上来说会比较紧凑、也比较没有可以互动的内容，几乎是等负责下厨的人弄完餐点、大家用餐完毕再间聊一下，就得要各自准备啟程往返。 也因为没有安排什么活动的关係，江芃颖并没有特别订闹鐘，打算睡到自然醒。 小屋的环境真的很清幽、也很放松，她感觉自己早上是被照进来的阳光暖烘烘地轻轻摇醒，有种沉浸在大自然中、暂时忘却烦恼的感觉。 她往窗边一看，发现室友徐恬静已经坐起来，捧着一本书在读—— 正是昨天于学佑送给她的「美食餐厅攻略」。 「早安。」徐恬静发现她醒了，轻轻的对她说。 江芃颖看了看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于是好奇地问，「你怎么没有去外面找大家？」 她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外头的声音有些热闹，应该是已经起床的其他人正在客厅聊着天。 「我想说可以等你一起。」徐恬静回答，接着闔上书，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向江芃颖。 徐恬静是一个太可爱的女孩子，江芃颖不禁这么想。 从昨天认识她就觉得她看起来特别单纯，望向人的眼神总是特别真挚。 江芃颖还是礼貌地和她说了声谢谢，接着盥洗完毕后和徐恬静一起出去了。 外头柯宇和程念桐正在厨房里忙碌，而看起来已经完成採买任务的常之弈和简沛昕坐在客厅里，看着其他几位玩叠叠乐。 「喔？你们来了！」于学佑最先发现了他们的动静，邀请着他们入座一起，「我们才刚准备要开始，你们也一起吧？」 「输的人等等要负责洗碗！」简沛昕帮忙补充，因为已经负责採买而免除洗碗责任的她看起来很开心。 徐恬静看起来对什么都很有兴趣，马上坐下，也对着江芃颖招手。 虽然才经过一天，但因为也有一些活泼外向的人，从游戏的过程、吃饭时候，以及最后的收拾，八个人几乎都因为熟悉起彼此，可以很轻松自然的玩笑打闹，气氛十分热络。 很快的，等到用完餐、整理完环境之后， 第一週的活动便正式结束，大家一起告别，啟程准备离开暂时的驛站，回到各自的现实。 第一个晚安｜之四 经歷过一整天的分组，几人从最初相遇之后终于又全部聚在一起。 「等等是不是好像还有活动呀？我们还买了一些点心回来，想说大家可以一起吃！」简沛昕将自己手上提的大包小包放在餐桌上，兴奋的对其他说。 于是眾人又整理了一会儿桌面，将他们从夜市带回来的甜点、炸物、水果等等摆盘后放到餐桌上，主办方的讯息也随之抵达。 『各位参与者们好： 经过一整天的相处，希望各位有更加熟悉彼此。 在今晚即将画下句点之前，要请各位正式进行自我介绍。 请将您下午在书店时为伙伴挑选的书赠送给对方，并在赠送之前，以自己的角度向其他人介绍您的伙伴，以及挑选该本书的理由。 最后，祝各位有个美好的夜晚。 节目组』 没想到居然是用这种方式进行自我介绍。 江芃颖有点紧张，但想想这种方式比自己介绍自己还要不尷尬太多了。 刚读完讯息，大家都是一阵沉默，有些无法决定要从谁先开始。 「要不然从我开始，坐在我左边和右边的人剪刀石头布决定谁是下一个，然后照着轮下去吧？」 大家互相交换了下眼色后，于学佑自告奋勇地出来拋砖引玉，其他人也很快就同意他的提案，最后是在徐恬静和钟念安之间选出了钟念安。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本书递给徐恬静，其他人看到书名都不禁好奇地看向他。 他送的书是「舌尖上的台湾：人气餐厅一100选」，也怪不得被投以疑问的目光。 徐恬静本人也瞪大了眼睛，比起疑惑看起来却更像惊喜。 「呃，我今天的伙伴叫做徐恬静。恬静本人和她的名字一样蛮恬静的，但很幽默。会送这本书是因为恬静说她很喜欢吃东西，就想说或许以后她可以去找更多好吃的店，说不定里面会有她很喜欢的餐厅也说不定。」于学佑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盯着徐恬静想了想，略微内敛的笑了笑后宣告没有其他要补充的，「大概就是这样。」 因为相处的时间说实话也还不太长，大部分人介绍自己伙伴的时候也就是简单的讲了讲对方名字、聊天时可能提到的兴趣，还有当初收到的问题纸上的内容，以及送书的理由。 有的人送的书是因为从对话中感觉对方会喜欢那样的类别，有的人单纯觉得书名符合对方的气质，甚至有的人只是单纯推荐自己喜欢的书籍给对方。 江芃颖从钟念安那里收到了《浪漫的逃亡》。 她在车里和钟念安聊天时有谈到过彼此来参与这个计画的理由，她也将自己希望可以放下现实生活的压力、好好放松的目的告诉了他。 她在看到书名的时候震惊了一下，不由得夸讚钟念安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细腻的人。 不过这么一来好像显得她送过去的书相形见絀，只是根据对方喜欢的类型选了一本感觉适合的书而已。 江芃颖在接过书之后向钟念安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而他依旧笑得很温柔，很小幅度的摇着头表示不客气。 或许是因为没有手机可以用、也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新鲜感，大家的自我介绍虽然短短的，每个人却都听得很认真。 知道彼此名字后的眾人关係似乎也被拉近，除了介绍之外也有的人会提问，这样一问一答也多了聊天的空间，大家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拘谨。 随着活动的进行，这样桌上的食物也渐渐被清空，自我介绍的活动也到了尾声。 大家在各自准备回房休息时才想起来还没有分配寝室，不过为了方便，于是在夜市时同组过、已经熟悉的几人自然而然的就提议彼此做为室友，迅速准备就寝了。 隔天因为是假期最后一天，大部分人下午开始就要陆续离开、回到原本的居住地准备上班，所以时间上来说会比较紧凑、也比较没有可以互动的内容，几乎是等负责下厨的人弄完餐点、大家用餐完毕再间聊一下，就得要各自准备啟程往返。 也因为没有安排什么活动的关係，江芃颖并没有特别订闹鐘，打算睡到自然醒。 小屋的环境真的很清幽、也很放松，她感觉自己早上是被照进来的阳光暖烘烘地轻轻摇醒，有种沉浸在大自然中、暂时忘却烦恼的感觉。 她往窗边一看，发现室友徐恬静已经坐起来，捧着一本书在读—— 正是昨天于学佑送给她的「美食餐厅攻略」。 「早安。」徐恬静发现她醒了，轻轻的对她说。 江芃颖看了看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于是好奇地问，「你怎么没有去外面找大家？」 她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外头的声音有些热闹，应该是已经起床的其他人正在客厅聊着天。 「我想说可以等你一起。」徐恬静回答，接着闔上书，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向江芃颖。 徐恬静是一个太可爱的女孩子，江芃颖不禁这么想。 从昨天认识她就觉得她看起来特别单纯，望向人的眼神总是特别真挚。 江芃颖还是礼貌地和她说了声谢谢，接着盥洗完毕后和徐恬静一起出去了。 外头柯宇和程念桐正在厨房里忙碌，而看起来已经完成採买任务的常之弈和简沛昕坐在客厅里，看着其他几位玩叠叠乐。 「喔？你们来了！」于学佑最先发现了他们的动静，邀请着他们入座一起，「我们才刚准备要开始，你们也一起吧？」 「输的人等等要负责洗碗！」简沛昕帮忙补充，因为已经负责採买而免除洗碗责任的她看起来很开心。 徐恬静看起来对什么都很有兴趣，马上坐下，也对着江芃颖招手。 虽然才经过一天，但因为也有一些活泼外向的人，从游戏的过程、吃饭时候，以及最后的收拾，八个人几乎都因为熟悉起彼此，可以很轻松自然的玩笑打闹，气氛十分热络。 很快的，等到用完餐、整理完环境之后， 第一週的活动便正式结束，大家一起告别，啟程准备离开暂时的驛站，回到各自的现实。 週日晚上，江芃颖回到独自一人的小公寓里。 如果不开灯的话，里头寂寞的空气就像是在屋内以为无人知晓的肆意狂欢。 虽然开了灯也没有比较好。 江芃颖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回想这两天经歷。 至少、感觉那里的人都蛮好相处的样子。 过一阵子，手机的提示音响起，提醒她该传讯息给选择的对象。 因为第一週几乎只有和钟念安相处的比较多，她几乎是没有犹豫要将讯息传给对方这件事情。 「和你聊天很开心，也谢谢你送的书。很高兴认识你，以后也请多多指教吧。」江芃颖中规中矩的发送了讯息后，便直着身子望向窗外发呆。 四周灯火通明、映照到玻璃窗上的灯光可以看见城市儘管夜幕低垂，仍然车水马龙的喧嚣着，没有一刻清间。 她看了看自己的书桌上满满工作相关的文件，突然就更不想要面对明天就是週一、要再回復那庸庸碌碌的生活。 週一一早，她依旧在生理时鐘的督促之下，准时在上班前一小时醒来，盥洗梳妆完毕后，没入人潮汹涌里，成为万千个平凡上班族的其中之一。 特别的是，她app的讯息通知跳了，显示有一则新讯息——她看了内容，和自己昨天传的大同小异。儘管是系统发的匿名讯息，却也能肯定就是钟念安发来的。 有点像是往毫无波澜的平凡生活中投递了一小块石头、泛起丝丝涟漪。週末两日那本该像是在桃花源的回忆，被悄悄带到苦闷的现实中。 江芃颖黯淡的眼神似乎被调亮了一点，也更有力气面对接下来连续五天的上班日。 第二个晚安｜之一 最近正值他们公司的人事变动期，大部分员工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深怕表现不够出色就会被开除，渴望被升迁而更加卖力、积极表现的，更是大有人在。 江芃颖当然也不例外。 三十岁正是容易被问东问西的年纪，全世界都好奇三十代年轻人们的工作和感情状态。 感情成绩还是一片空白、交不出履歷的她，再怎么说也得在事业方面有一点小成就，趁着这次拿出比往常更亮眼的表现才行。 忙了一个上午，许芯依迫不及待在午休时间来找江芃颖。 「怎么样怎么样，有看对眼的人了吗？」许芯依张大眼睛，看起来满脸期待。 「怎么可能。」江芃颖无奈地回望她。怎么可能短短两天的相处就找到心仪的对象？她可不相信一见钟情，太不靠谱了。 不过这也丝毫不减许芯依的兴致，持续追问着她那两天有没有发生什么趣事，江芃颖只大致上和她分享了两天的活动，以及目前比较有交集、感觉聊得来的钟念安。 「听起来蛮不错的呀，」许芯依的眼神看起来很真挚，「听起来那个人感觉蛮好的。」虽然她几乎听到谁的反应都是如此。 摆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提示音，江芃颖本来没有想管，反倒是许芯依特别积极，「是『晚安』的提醒欸！你快看你快看，搞不好跟那个计画有关。」 许芯依依旧张着那副水汪汪的大眼睛。 江芃颖瞥了她一眼，最后无奈的拿起手机确认提醒。 『各位参与者们好， 这是计画的週间任务：和另一位参与者共进晚餐。 请各位向系统发送想要一同用餐的异性，若有互相选择的对象，将会自动配对。若彼此没有互相配对上，将会由主办方分配。配对完成后将会提供双方「限时」的聊天室以供约定时间和地点。 请在今晚十二点前，先将您心仪的对象发送给系统。』 江芃颖留意了下时间，知道只要今晚前发送，便将手机暂时搁置一旁，不论许芯依在一旁多么好奇，也没有透露半分。 江芃颖其实没有太苦恼要选谁。 比起太快去熟悉陌生人，她还是更倾向再更深入的理解一个人。 回到家后，她没有多加思索就传出了钟念安的名字，而她虽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却也猜测大部分的人应该会选择一开始就同车、聊天过的搭档。 然而第二天收到系统发来的讯息时，却出乎她的意料。 点进官方发送的连结，聊天室的署名大大的写着「常之弈」。 看起来，钟念安并没有选择她？ 称不上多失落，但江芃颖确实有些讶异，一方面也为得要重新认识一个人感到有些紧张和不自在。 『限时聊天室已经开啟，请在今晚十二点前和对方约定好见面时间与地点，并请准时赴约。聊天室将会在今晚十二点后关闭，届时彼此将没有互相联络的管道，还请特别注意。』 除了说明聊天室的时间，主办方还要求所有人在用餐当天需要提供两人入镜的照片三到五张，以及十五秒以上的影片。 江芃颖不由得担心当天的场面会不会很尷尬。 『嗨。』聊天室开啟后，江芃颖又开始忙着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一直到下午才分神看了看手机，发现对方在两三小时前发了讯息给她，就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抱歉抱歉，早上在忙工作没有看手机。」 对方很快显示已读，这让江芃颖有些慌张。 不过对方似乎只是读了，并没有回覆，害得她又有些疑惑，不知道萤幕另外一头是怎么样的情绪。 她又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先发出讯息，「你有想要吃什么吗？」 那头又是很快已读，但却迟迟没有回应。 江芃颖有些不悦，她不喜欢已读不回。 不过她倒也不是非常在意，又等了一下发现对方还是没有回应之后便埋首工作。 等到下班之后，她在查看手机，才突然开始紧张。 距离聊天室关闭剩下不到六小时，她跟对方还什么都没约呢。 『你呢？』打开和常之弈的聊天室，却发现对方只有在自己传讯后的几十分鐘回覆了这样一句，便又悄无声息。 他都不会紧张吗？江芃颖不得其解，但又想赶快敲定见面细节，于是回覆了对方几个自己平时喜欢吃的类别，问对方有没有感兴趣的，她可以再找找适合的餐厅。 『可以先问一下，你住在哪个城市吗？』 江芃颖看到对方的讯息才恍然，对呢，要是彼此在不同的城市，甚至是相隔很远的话，该怎么约在一起……？ 她小心翼翼地回答自己在首都，对方很快回应了「我也是」，江芃颖这才松一口气。 确定最大的问题不存在之后，江芃颖很快想要开始确定对方的饮食喜好，常之弈却比她更快，传出了一连串的讯息，看起来全是餐厅的连结。 而且看起来是按照她上述说感兴趣、平时常吃的类别。 江芃颖不由得瞠目结舌，好奇地问，「……你怎么一下子找到这么多的呀？」 对方的讯息框显示输入中，江芃颖看着不断变大变小的点点，一阵子后才收到讯息。 『有的是我平时常吃的，有的是刚刚无聊找的。』 江芃颖还没想好怎么回覆，下一则讯息又马上跳了出来，『会离你太远吗？』 她回覆对方让自己看一下，便开始一个个瀏览对方刚才传的连结。 因为都在同样的城市，首都交通也算便利，倒是没有太难到达的地方。 她看了看感觉自己会有兴趣的餐厅，离自己有点距离，但也不到太远。 她指出了几个心仪的候选，问了问对常之弈的意见，而他正好选中那间自己很想尝试的义式餐厅。 决定好餐厅之后，两人讨论了彼此有空的时间，最后约定在週四的晚上七点见面。 结束对话后，江芃颖确认了餐厅的地址和自己抵达所需的时间，特别留意了那天得要一下班就开始移动才行。 直到对方没有再传讯息，确定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之后，江芃颖才关掉手机萤幕，啟程回家。 她平常没有一直查看手机的习惯，喜欢回到家就先整顿自己，加上回到家之后忘记充电，手机没电好一阵子她才发现，于是等到她再次看见讯息的时候，已经超过十二点了。 『对了，突然想到，那你那天会穿什么呢？』这是他们对话结束后二十分鐘。 『我那天会穿白色t恤和蓝色衬衫外套，应该会配牛仔裤。』 十一点五十八分。 『到时见。』 最后一则讯息是精准的十一点五十九分。 江芃颖又开始觉得愧疚，好像她只有等过常之弈一次，其他需要讨论的事情，都是常之弈先提出来，却迟迟等不到她的回覆。 常之弈甚至不太会催促她的样子，从讯息中看不出他一丝不耐烦的样子，就连有关穿着的讯息，常之弈也是等到几乎是最后一分一秒，感觉是已经没办法再等，才只单方面告诉她自己的衣着。 江芃颖这才意识到，要是双方都不知道彼此的衣着，到时候该怎么在茫茫人海的街头靠心有灵犀相认。 第二个晚安｜之二 江芃颖是到约定好的那天才决定好要穿什么。 为了这天的约会，她还特地比平时早起了一些，思考还有哪些该处理的细节。 当天下午，手机提示音突然频繁响起，害她突然紧张起来，以为有什么突发的紧急状况。 『@程念桐对不起！』后面加了一连串哭脸的表情符号。 『虽然这么说很丢脸但是』 『我错过了第一班火车所以现在要等到一小时后才能到……』 『你可以等我一下吗？真的很抱歉……』后面又是一连串的哭脸表情。 原来是参与者的八人群组。 是柯宇棠发的讯息，也意外地公布了一组组合。 群里本来并没有人会得别传送讯息，毕竟几人之间也没有特别需要交流的话题，但从柯宇棠发了这则讯息后，原本只作为官方给予讯息的沟通管道突然热络了起来。 简沛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柯宇棠在干嘛』 程念桐：『我也想问……』 程念桐：『就等吧我也只能等啊。』 简沛昕：『不过为什么要发到群组啊？』 程念桐：『？？？私人的关了啊？』 简沛昕这才恍然大悟。两人也在群组稍微聊了起来，打闹了一阵子后，群组又恢復沉寂。 江芃颖突然有些羡慕。 他们一群似乎从夜市的活动结束之后，关係就亲近了起来。 她很羡慕可以儘快熟悉并且热络起来的关係。矛盾的是，她并不是那种擅长马上表现出这样一面的人。 看了柯宇棠和程念桐的对话，似乎两人遇到了不同县市的问题、才需要靠火车移动。 庆幸自己不需要花这么长的时间之馀，也不禁好奇如果当初和钟念安配对到的话，会是怎么样的呢？他住在同一个城市吗？ 儘管常之弈看起来是个好人，她还是对于要和不太熟悉的人见面、单独吃饭这件事情感到有些紧张。 怀揣着有些忐忑的心情，终于熬到下班，江芃颖收拾好工作的事情，准备转换心情前往约定的目的餐厅。 真正令她紧张的是下车站，抵达约定地点的那刻。 她站在对街准备过马路前，先开始有些焦急地环顾餐厅前一个个的人影，是不是有符合常之弈所说的，穿着白色t恤、蓝色衬衫和牛仔裤。 然后她看到那个坐在长凳上，没有滑手机、只是静静看着天空，像是在发呆的人。 她其实是有点震惊。 那人映入眼帘时，感觉自己的心中好像也闪过了些什么…… 一眼万年。 她并不是很能细腻而准确地描述来形容那样的感受，但如果粗略地定义的话，那是她看到常之弈时，脑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闪过的想法。 都市太繁忙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但他却静静地坐在那里，独树一帜地抬头仰望而非低头凝视。 不过她也并没有想太多，绿灯之后，该往前走向他的紧张感完全盖过了这些丝丝波澜。 江芃颖踩着小碎步走到对方面前，和他对上视线。 他也看见了她，很快地站起来，但是谁都没有先开口，只是互相对视着。 江芃颖内心不断挣扎着究竟该不该开口，最后还是对方先踏出了那一步。 常之弈一声低笑，分不清楚是尷尬还是觉得就这样走过来呆愣在原地的她好笑，「你是江芃颖吗？」 她这才回神，连忙点头，两人一起进了餐厅。 有点好看。 江芃颖在心底偷偷想着，内心有些躁动。 等到懵懵懂懂地跟在常之弈后入座之后，一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排山倒海而来。 常之弈甚至先订位了，还提早过来等她。 「你等了很久吗？」江芃颖小心翼翼的问，也算是客套地开场。 常之弈摇摇头说不会，「你很准时。」说着话的桐时动作着，倒了一杯开水放到她面前，才给自己添水。 江芃颖道谢后，又是一阵沉默。 两人都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一开始互相闪躲着眼神，后来等到菜单上来，才终于有可以讨论的话题。 由于彼此都没有在这间餐厅用餐过，并没有办法很快决定该吃什么。 偶尔在看菜单时抬头瞥向对面的人，发现他似乎也在苦恼着选什么，于是这次江芃颖终于鼓起勇气率先开口，「我在网路上有查了一些大家比较推荐的餐点，好像说这些还不错……」 藉着这个话题，她和常之弈又战胜了几秒鐘的尷尬。 最后常之弈选择了她推荐的餐点，这让她有点小庆幸。 还好来之前稍微对这间餐厅做过一点功课，现在能够派上用场，才不会显得她好像对于今天的见面完全不上心。 为了不让好不容易开始有点流动的空气再次凝滞，常之弈抿着水杯小啜了一口后，看着江芃颖，「我们要现在拍照吗？」 她没有料想到他突如其来的发问，一时之间答不上话。 「还是我们，等菜都上来再……拍？」她真的很认真思考斟酌该怎么回答。 常之弈点了点头，又是一阵沉默。 期间双方也都努力要开啟话题，有时候还会遇上不小心同时开口、又互相礼让的状况。 整个用餐过程都是说一段话、沉默一阵子；再说一点话、再沉默一阵子，如此往復循环。 就连照片也是很僵硬尷尬的拍了。 两人其实也没聊到什么，因为还不能公开职业，所以彼此稍微提了工作以外的近况、平时的兴趣…… 江芃颖一度以为自己在相亲。 虽然实质意义上来说，似乎也没有错。 虽然相处起来有点尷尬，但幸好常之弈感觉是个好人，有着会主动递餐具盒卫生纸的体贴，也不会问奇怪的问题或说出奇怪的话。加上约定前短短一天的聊天内容，和对方提早到、甚至提前订位这件事情，还是让她对常之弈的印象不错。 而且还长得好看，其实有什么令人讨厌的理由，可惜就是聊不太起来。 江芃颖不由得有了比较的心态——钟念安也是清秀好看的长相，不过上次却能顺利的和对方进展对话内容，和常之弈却好像总是浅尝輒止。 想起钟念安，她不禁又升起一丝丝的好奇、不知道为什么钟念安没有选择她，又或者她以为彼此聊得来只是一厢情愿。 想到这里，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之弈选了自己，他们才会被分配在一起。 终于在用餐完毕，两人准备分道扬鑣前，江芃颖问出了这个问题，并且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覆。 她其实很意外，想要询问原因，却不好意思追问下去。 常之弈却好像能够看到她的好奇，过不久后又缓缓回答，「觉得和你在一起应该不会有压力。」 江芃颖愣了愣，依旧不得其解，习惯性的和对方道谢之后正式告别。 「相处起来不会有压力」，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读这句话、究竟是讚美还是其他。 不过她也不打算深究，总之还是顺利地度过了这顿晚餐，这样就够了。 第二个晚安｜之三 回到家后，江芃颖才看到通知里有一连串许芯依传来的讯息。 她后来还是告诉许芯依了，不过也因此有个熟悉的人可以讨论这些事情，对她来说也算一种解放。 『怎么样怎么样，约会还顺利吗？』后面的一连串爱心符号就和许芯依本人一样活灵活现，江芃颖彷彿能够听到她在她耳边兴奋的叨叨念念。 『好聊吗？』、『东西好吃吗？』、『对方帅不帅！』许芯依问了一连串这样的问题。 江芃颖一一回答，许芯依也几乎是在收到讯息时立刻已读，这却让江芃颖在要回覆对方的外貌时犹豫了一下。 如果说对方长得很好看、会不会显得自己很肤浅……？像是只针对外表品头论足那样。 再者，要是许芯依知道对方长得好看，肯定会二话不说要自己勇往直前。 「蛮好看的。」最后，江芃颖还是决定如实说出自己的感受，但为了打消许芯依鼓吹自己的念头，她又立刻补上回覆，「可惜真的有点……」 『有点什么？』 「文静？沉默？内敛？反正觉得没有很聊得来。」 『很尷尬吗？』 江芃颖仔细想了想……其实常之弈的回答都很礼貌，偶尔开啟的话题也不算无趣，虽然聊天的氛围不到热络，但也不至于太尷尬。 应该可以说，很和平的结束了一顿晚餐。 江芃颖于是回覆她不会，却突然忘了许芯依一直在等着她的回覆，虎视眈眈地备煽动她—— 『那也可以把握一下啊！』 『长得好看又得体的人不多了……』 江芃颖不再看，决定准备洗澡睡觉。 又过一阵子，确定许芯依消停之后，她才点开讯息栏。 『对了，那你和那个蓝猫先生还有联络吗？』 是呢，蓝猫先生。 自从《晚安之后》公布了这个计画，她告诉他自己想要参加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联络过，蓝猫先生一直没有回覆她，讯息始终停留在她询问他的意见、考虑要不要参加《晚安之后》活动。 这一个礼拜来，她忙着公司的事情、週末又被活动佔据的时间，反而将蓝猫先生没有回覆的事情拋诸脑后。 许芯依刚好提起，又唤起江芃颖的在意。于是她决定主动开啟新的话题。 话虽这么说，她却也暂时没有任何想法，最后还是传了最简单直白的问候「在吗？」 发完讯息之后，她有些鸵鸟心态得立刻远离手机，收拾收拾准备就寝。 然后，熬过週五之后又是一个美好的週末假期，江芃颖也已经可以熟门熟路地回到计画专用的小屋。 其他经过上週的相处以及这週的晚餐约会，关係都亲近了不少。江芃颖进门的时候已经可以听到一阵笑闹。 「那天是因为我们两个人刚好都休假，就想说可以一起出去玩啊。」柯宇棠站在玄关门口还没有坐下，看起来正在讲述那天传讯息到群组要程念桐等她的插曲。 「喔～」有些人听得津津有味，兴致盎然的打趣着。 江芃颖刚进门，还没有人注意到她，却被钟念安的馀光瞥到，和她对上眼之后向她小小的招手。 江芃颖越过柯宇棠，快速的到钟念安给她挪的位子坐下。 她小小对他点点头表示感谢，内心却有点不自在。 她果然还是有点纠结、为什么钟念安没有选她吧。 不过想要多认识更多的人本来就没有什么错，她不应该继续纠结。 另外一边柯宇棠的故事也还在继续，「但是因为我……我起了晚一点，结果火车在我面前开过了，我就也没办法啊……」他看起来还是有点内疚，语调越来越低。 最后还是程念桐出来缓颊为他说话，说他来的时候还带了小礼物，最后两人还是玩得很开心。 眾人藉着这个话题又谈论了一下关于这週的晚餐约会，意外发现大部分的人住得都近。 又寒暄了一下、互相谈论或许以后也有在计画外的时间相约出游的机会，最后才开始进入正题，讨论桌上那几个小束口袋、好奇这週又会有怎么样的活动。 就在几人开始不着边际的猜测活动内容时，所有人的手机同时响起了主办方用来宣达讯息的专属提示音。 『各位参与者早安： 生活在繁忙喧嚣的都市中，现代的我们已经很少有机会能够静下来观察四周、发现默默蕴藏的美好。 为了慢下脚步、仔细阅读自然的纹路，请各位动身前往找寻「山彩」。 在小屋后方矗立的这座山里，已经埋藏许多主办方事先埋藏的玻璃彩石。 请各位参与者自行组成队伍（队伍中必须有一男一女），收集各种不同的彩石。 不同顏色的彩石代表不同的积分，顏色越少见的代表积分越高，将会等到活动结束、所有参与者收集完毕后，才公布各种「山彩」的积分。 最后积分前二高的队伍将由主办方招待本週晚餐及住宿。 祝各位参与者透过「山彩」，收穫意外之美、度过美好愉快的下午时光。』 活动公布后，桌上的小束口袋便显而易见的是拿来收集「山彩」用的了。 大家几乎都在差不多的时间看完讯息，而在其他人对组队伙伴都还没有想法时，柯宇棠和程念桐似乎已经默默决定搭档，不知何时已经默默移动到彼此身边、微微向彼此靠拢。 其他人见状也很有默契地排除那两人、和其他几人互相眼神试，却没有人先开口。 「可以和你一组吗？」然后终于有人打了头阵。 江芃颖后知后觉的环顾了一周后，才发现说话的人是于学佑，而且，似乎是对着自己说的。 她对上他的眼，有些犹豫地指了指自己，向对方再次确认。 毕竟他们从来没有过什么交集，江芃颖想不通于学佑为什么要找自己搭档。 不过想了想，似乎也没有拒绝对方的理由，而且不答应的话似乎会变得很尷尬。 于是得到对方肯定的答覆后，江芃颖含蓄的点了点头以示答应。 双方确定以后，一半的人已经完成组队，而于学佑的主动似乎也鼓舞了钟念安，于是向简沛昕提出了搭档的邀请。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完成了组队，剩下来没被邀请的常之弈和徐恬静自动成为搭档。 各队各自带上了小小的束口袋，离开小屋往后方的山路啟程。 午后的阳光从树叶间隙洒落映至地面，加上颯爽凉风微扬，轻轻的吹拂让树影摇曳，画面平静而美好。 的确是在都市难得一见的光景，江芃颖心想。 要是在水泥丛林里，她肯定会避免踏出建筑物，拒绝和毒辣的阳光正面交锋。 八人的队伍不约而同地已经按照搭档两两一组，江芃颖和于学佑并肩同行，内心独自焦灼忐忑着。 「你怎么会选我一组呀？」她终于问出她的好奇。 于学佑闻言，头微微一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因为我想多了解你。」 他看着她的眼神那样直接、真挚，以至于她不由得心跳加速了一下。 江芃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接续话题，似乎继续追问为什么会破坏现在这样曖昧的气氛。 所幸于学佑很快的顺着自己的话接下去，「之前跟恬静、沛昕还有念桐都有稍微说过话，但一直没有机会认识你，觉得很可惜。」 于学佑并没有移开视线，但江芃颖已经害羞得无法继续对视。 「有时候会注意到你听别人说话的时候微笑的样子，我觉得很漂亮。」 江芃颖虽然不相信这样的甜言蜜语，听到对方这样直接的称讚时，仍是害羞得双颊赧红。 于学佑接着又问了她许多问题，诸如兴趣、喜欢的食物、动物等等……就像他说的真的想要积极认识她那样。 每次她回答，总是能得到他热烈的回应。 就这样一路聊到抵达山林，江芃颖也逐渐觉得和于学佑的关係没有那么尷尬了。 「山彩」零零散散漫布在整片泥地上，映照折射着太阳的光线，看起来绚烂夺目，不少人都发出了声感叹。 「那么我们赶快来找石头吧！」于学佑作势伸展了下身体，「要赢了才有更多和你相处的机会呢。」 笑容本就是迷人的表情，与阳光互相辉映，似乎会更让人移不开目光、为之心动。 江芃颖害羞得有些不自在，只静静地跟在于学佑后面，一边捡着彩石，一边在于学佑回头时把束口袋递给他，好让他把收集的山彩放进来。 「啊……感觉只有这些还是不够呀，不知道到底哪个顏色的石头才是最多的？」 几乎所有人都目不转睛望向地上，仔细地寻找着山彩，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啊！」 第二个晚安｜之四 声音的来源离他们不远，江芃颖很快回过头想要了解发生什么事情，却看到原来在不远处，程念桐似乎扭伤了，抓住脚踝摇摇晃晃的样子，另一手搭在柯宇棠肩膀，低头想要查看自己的伤势。 「……动……我帮……」因为距离有点远的关係，她听不太清楚柯宇棠说了什么。 不过两人似乎又讨论了些什么，最后柯宇棠蹲了下来，让程念桐趴上自己的背，将她整个人揹起来。 「喔——」旁边有人小小声地发出讚叹，似乎在为这两人的曖昧起鬨。 江芃颖转头一看，简沛昕和钟念安不知不觉走到她旁边，简沛昕一副期待的样子，似乎对两人进一步的发展乐见其成。 江芃颖叹，果然这就是计画的目的，看起来柯宇棠和程念桐的进展很不错呢。 「芃颖，学佑呢？」两个女生的焦点都在远处的两人身上时，钟念安突然问道。 江芃颖闻言才转头，发现不知何时，一直身边的于学佑不见了。 她左右张望找了找，却似乎没有看见人影，有些紧张地继续望山林更深处走。 再往前几步之后，于学佑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看起来略显兴奋的跑回来，「芃颖，我发现往后走还有很大一片有彩石的地方！」他摊开自己抓满彩石的双手，献宝似的和江芃颖分享，「而且那里还有一条很漂亮的小溪跟风景，要不要去看看？」 于学佑边说着话边自动地打开江芃颖手中的束口袋，将自己找到的彩石放了进去。 江芃颖还没有意会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先点头答应。 后来她提议可以请大家一起过去，却很快被于学佑回绝。 「要比赛找彩石的数量不是吗？大家都过去的话，我们能找的就变少了呀。」 江芃颖想说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但看着于学佑兴致勃勃的样子，便没有再多说。 甚至她在心底偷偷期待着，或许积极的寻找彩石，也是于学佑毫不掩饰对自己表达好感的方法之一呢？ 毕竟获胜队伍的奖励是共进晚餐。 江芃颖跟着于学佑来到了他所说的小溪。 穿过整片蓊鬱的山林，突然有片树荫稀少的石地、眼前是一条笔直的小溪流，源头像是一座小瀑布、尽头依旧是草木繁盛，加上溪水潺潺的自然环境因，感觉别有洞天，就像座小小的世外桃源。 走出山林、看见这片景色的时候，江芃颖不禁讚叹一番，没料想到这样小小的一方天地也有如此令人惊艳的景色。 「别愣着啊芃颖，这里有好多山彩呢。」于学佑在一旁唤她，聚精会神的紧盯地上，不放过任何一颗彩石。 江芃颖不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忙活，收起自己的叹为观止，弯下身也重新开始地毯式搜索山彩。 找了一阵子之后，后面两对似乎也将前面探索得差不多，循着路线来到了这条小溪边。 「喔？芃颖。」远处传来很小的叫唤声，江芃颖顺着声音来源去看，是徐恬静和常之弈那组。 从开始寻找山彩后过没多久，好像就不见这两人踪影，直到刚刚徐恬静唤她，才发现两人似乎是从瀑布那头过来的。 徐恬静似乎很高兴见到她，原本和常之弈同频率的步伐突然加快了起来，蹦蹦跳跳的跑到她身边，「你们都找到了什么呀？」 徐恬静好奇的想要往江芃颖的袋子里探，而她也没有防备，打开了和徐恬静分享。 「喔～有很多我们没看过的石头呢。」徐恬静看了看，感叹了下却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后来向常之弈招招手，示意他赶紧过来。 他们那组是由常之弈保管袋子的，两人的默契好像不错，常之弈见她向他招手，稍微加快步伐与她会合后，顺从的将袋子交给了徐恬静。 她接过袋子后，又往里面探了探、看了看，最后掏一出朵小小的花，递给江芃颖。 「这是什么？」江芃颖一时间没意会过来，疑惑地问。 「给你。」徐恬静见她不明所以，又往前向她递了递，「那边有很多漂亮的花。」 江芃颖接过后，徐恬静空出来的手朝着她和常之弈刚刚过来的方向一指，好像是在说瀑布那个地方。 「你们该不会进去里面了吧？」她看着她指引的方向，有点讶异。 「旁边有一条路，可以进到瀑布里面，是一个山洞。」常之弈代替徐恬静回答道。 于学佑听到这边聊起来的声音，也凑过来好奇地想要加入话题，「那里面也有彩石吗？」 徐恬静摇摇头，回答了好像没有，接着又开始从原本应该拿来装山彩的束口袋里拿出一朵花，要递给于学佑。 于学佑不明所以的接过了，又看见徐恬静继续从袋子里拿出各形各色的小花朵，准备分送给其他人。 「你们该不会……都没有找到彩石，只採了花吧？」柯宇棠也摸不清头绪的接过，接着犹豫地问着。 徐恬静终于把花朵发了一轮，看起来特别神采奕奕的回答，「没有呀，我们还是有收集一些彩石的。」 她大方地想把束口袋展示给大家看，好奇的人凑了上去，的确是有收集，不过数量似乎是比自己组收集的都要少。 所有人会面之后，彼此都感觉山彩似乎已经被收集得差不多了，便有人提议可以回小屋结算、好好休息放松，准备晚餐。 「蛤，但感觉现在时间还很早欸，」简沛昕一听要回去，似乎很是失望，「来都来了，不觉得这里很漂亮吗？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再回去啊？」 柯宇棠一听似乎也被引起兴致，连忙附和这样的景色不常见，溪水又清晰透澈，难得来一趟应该好好玩得尽兴。 钟念安也在一旁微笑，似乎对这样的提议并不排斥，其他人也没有特别表示反对的意见，最后竟是所有人都在这条溪边停留了。 拿着束口袋的人都找着身上可以放进束口袋的口袋，或者系在身上，安置好袋子后纷纷捲起裤管、脱下鞋子，一脚踩进冰凉的溪水中。 大家一开始都很保守，踮着脚尖轻轻踩在水里的泥地，或者稍稍俯下身观察水中的状况，直到有人先开始玩了起来—— 「呀！」原来是柯宇棠朝着旁边的人泼水，殃及程念桐简沛昕，最后以他们为中心，几个人玩起了水，泼的彼此全身湿淋淋，却很尽兴。 江芃颖本来想要偷偷躲开玩得正欢的一群人，试图避免被泼水而湿身的可能，于是悄悄的准备上岸，却没料到这时背后突然染上一阵湿凉。 「芃颖——」于学佑在后头不怀好意地笑，「想偷跑呀？」 她回头看见罪魁祸首，知道被发现了总是躲不过，反正湿都湿了，不如和大家一起玩个尽兴。 于是她又大步跨回于学佑身边，以手做瓢舀起水，看准了就往于学佑身上泼。 他似乎也没有打算要躲，两人就这样较劲起来，最后也和旁边柯宇棠等人合流，几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江芃颖觉得自己好像久违地、真心感觉到烦恼被拋到九霄云外的感觉。 山林的气温宜人，水是从未见过的清透凉爽，折射傍晚的柔和暖阳；一群没有力利益之争的人们单纯嬉笑打闹。 感觉青春得刚好。 第二个晚安｜之五 玩了一阵之后，夜幕悄悄地缓缓低垂，几人也已有些疲乏，终于决定上岸返回小屋。 「小心！」江芃颖走在最后，在准备上岸时因为绊到石头，踉蹌了一下，幸好很快有人抓住她的手臂、扶起了她。 是钟念安。 突如起来的肢体接触放大了江芃颖的感官，她顿时有些害臊，微微点头和对方道谢。 确认她站稳了以后，钟念安很快放开了她，也礼貌地回以笑容后，便先一步往前向着简沛昕走去。 因为一整天都和于学佑相处，没有想起其他的人她，突然这样和钟念安近距离接触后，又想起了这週钟念安并没有选择她作为晚餐对象的事情。 或许……他真的对自己没有任何好感，才会从第一次以后就没有主动选择过她。 还以为总是会和先熟悉起来的人关係比较好呢。江芃颖在心里嘀咕着。 她的确在意这件事情，不过也告诉自己不必太纠结，毕竟大家到这里本就是为了认识更多人。既然钟念安表现出不想和她深入的意思，她也应该赶紧放下心思，试着去观察其他人。 正沉浸在自我说服当中，江芃颖感觉到有人从后面点了点自己的肩膀。 她反射性地转头，发现是常之弈。 「吓到我了。」她不由自主地道。 「抱歉。」常之弈的声音一贯地低沉，染着微微的夜色，似乎更加具有魅力。 他轻轻抿着地嘴唇看不出来是不在笑，只是伸出手，向江芃颖递了个小袋子。 是他们收集山彩的束口袋。 江芃颖以为是自己的，连忙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果然本来应该有束口袋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 「这个怎么……」 他似乎早就猜到她的疑问，先一步解释，「刚刚看你掉在岸上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给你，想说就先替你保管了。」 江芃颖不疑有他，但接过来之后还是习惯性的打开了确认里头的山彩，才和常之弈道谢。 太阳已经几乎完全下山，走回小屋的木道旁，路灯一一亮起，鹅黄混点暖白色的光正好照尽束口袋里，映照出山彩五顏六色的繽纷绚烂。 突然，她发现似乎有一颗彩石特别不一样。 那颗彩石比起其他不规则又带有稜角的彩石要更大一些些，顏色也更透明清澈，好像溪水那样乾净。 乍看之下和鑽石还有几分相似。 她没有印象之前自己和于学佑有捡到过，于是将他拿了出来。 「你们有捡到这种彩石吗？」其他人已经往前走得有段距离，江芃颖原来是打算问问身边其他人的，但离自己最近的只剩下常之弈了。 他没有马上开口，不知道是没有意识到江芃颖在和自己说话，还是在思考。 「后来你们去溪边的时候，我在靠近岸边的水里发现的。」常之弈缓缓开口，「你的束口袋刚好掉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就乾脆放回去了。」 江芃颖还是觉得奇怪，于是提议不如留给后来捡到的常之弈，却被他拒绝。 「反正也不知道是不是山彩。」最后他这么说，也像是有意终结这个话题，决定将那颗彩石的下落全权交给江芃颖决定。 江芃颖看他无意接受，也不想再执着，只随手塞进口袋，决定等到了小屋后问问于学佑，他是不是捡过这颗彩石。 回到小屋后，眾人惊讶的发现屋内居然多了一个新面孔。 原以为是新的参与者，后来经对方自我介绍之后，才知道原来是主办方为了活动更顺利进行，派驻了类似负责人的角色，会在任务结束、或者参与者需要协助的时候出现。 「大家好，可以叫我猫头鹰先生就好。」 猫头鹰先生这么自我介绍，感觉确实人如其名，一款简朴的眼镜加上温文儒雅的气质，让人不禁将他和知性的代表联想在一起。 和所有人介绍完自己的身分，又稍微寒暄关心了大家对于活动的感受之后，猫头鹰先生开始引导大家结算山彩。 他从较常见、分数最低的彩石开始公布，在这个阶段各组都还算势均力敌，收集了差不多数量的彩石。 然而越往稀有的顏色，各组所拥有的数量相差越来越甚，差距也逐渐开始拉开来。 「天啊，原来我们找到的彩石那么少吗？」简沛昕故作浮夸的盯着他们的束口袋，而一旁同组的钟念安只笑而不答。 柯宇棠和程念桐似乎因为其中一人扭伤了脚、战力减弱的关係，在上一轮拿出的石头就已经寥寥无几，公佈到分数第四高的彩石时，他们已经表示自己没有石头了。 令人意外的是，前几轮一直没有拿出太多彩石的徐恬静和常之弈组，在这轮却拿出了最多的彩石，仔细算一算分数似乎已经逼近最努力收集山彩、目前分数最高的于学佑和江芃颖了。 最后继续较量的也就只剩下这两组。 「看来他们发现的那个山洞里面，有很多稀有的宝石呢。」于学佑感慨道。 江芃颖闻言，才想起那颗被自己收进口袋的特别彩石。 她马上将那颗像鑽石一样的山彩拿出来，正准备打算问于学佑那是不是属于他的战绩，猫头鹰先生却突然出声，像是喜出望外。 「喔，对！最后要公布的就是这颗特别的彩石！我正准备要问有没有人捡到，就是这颗！」 突如其来的宣言让江芃颖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猫头鹰先生便宣布她手上握的这颗彩石是主办方只藏了一颗、也是分数最高的彩石。 虽然这颗彩石的分数并不是压倒性的胜利，但加上前几轮江芃颖和于学佑也十分占上风的分数，几乎是暗示了第一名已经归属于他们。 「恭喜两位，那么这次能够享受由我们招待的，特级晚餐的人，就是你们了！」猫头鹰先生在验算完各组别的分数之后如是宣布。 「其他的组别也请不用灰心，本週为了让各位更加放松的好好体验大自然，我们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新鲜的食材！那么现在各位可以开始烹飪了。」 消耗了一整天体力的眾人早就已经开始期待晚餐，终于在宣布晚餐时间正式开始后，就由默认的主厨柯宇棠开始指挥其他人，大家各司其职的开始张罗起来。 「那么两位请跟我来。」猫头鹰先生向他们勾勾手，接着领着他们往后山走去。 江芃颖还不明就里，只是看着一旁兴奋的于学佑，也回以礼貌的笑容，跟着猫头鹰先生的步伐前进。 「学……佑？」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显得特别小心翼翼，「我想问，后来那颗分数最高的彩石，是你捡的吗？」 于学佑摇了摇头，表示以为是江芃颖后来捡到的，发现不是以后反问她彩石的来源。 江芃颖一时没想好说词，支支吾吾地答不上话。 幸好于学佑似乎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猫头鹰先生也领着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那么就请两位在这里享受今天的晚餐。」他打开门，向着两人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有任何问题的话都可以按桌上的铃，我会马上来找你们的。」末了，猫头鹰先生还俏皮地眨了个眼。 因为一路都在思考彩石的事情，江芃颖并不太记得来时的路，只感叹下午寻找山彩时没有发现，原来后山居然没有这么精緻的小木屋。 这间木屋非常小，感觉和货柜屋的空间差不多，但里面的装潢却温馨别致。 已经摆设好的小木桌上摆放着两人份的餐具、碗盘，中间小巧玲瓏的花瓶里插着几隻不同顏色的玫瑰。 木屋只有一个鹅黄色的灯泡，但四周墙壁却掛满了小灯串补足照明，还有一些花瓣及绿植点缀，营造出浪漫温馨的氛围。 于学佑很有绅士风度地替她拉开了椅子，江芃颖顺从的入座之后。 没多久，穿着厨师袍的男士便送上了第一份餐点。 像是精緻的法式餐点那样，份量不多、却精緻美味。 江芃颖一开始担心单独和于学佑吃饭会像和常之弈那样尷尬，但幸好于学佑很健谈、总能够在一个话题结束时巧妙开啟另一个话题，说话时总是面带微笑的样子也让人放下心防、更畅所欲言。 越和于学佑交谈，她感觉自己对他的好感也逐渐上升，相处也越来越自然。 「沾到了。」语毕，于学佑便直接伸手用纸巾将她嘴角沾上的东西擦掉。 有点……令人心动。江芃颖心想。 突然和异性缩短距离的感觉，她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了。 果然是太久没恋爱，会很容易心动呢，她自嘲着。 于学佑看着江芃颖，笑意似乎更深，她的心思却更加复杂。 怎么说，就好像于学佑虽然很亲切，却因为太过熟练的和女性相处，不免让江芃颖升起他似乎是个情场高手的警觉。 她一边微微心动，一边也告诫着自己不能够太快陷入。 于是她只在心里兵荒马乱，表面上淡定有礼的和对方道谢。 不知不觉，愉快的晚餐时光迎来尾声，两人用完餐后便相偕缓缓散步回到眾人所在的小木屋。 第二个晚安｜之六 「喔！你们回来了呀？」柯宇棠最先发现他们，精神奕奕地招呼道。 木屋这边看起来也已经用餐完毕，桌上还摆着空盘和玻璃杯。 「嘿。你们吃什么？感觉也很不错！」 「一定没有你们好啦——」 于学佑很快和几个人聊了起来，彼此交换的晚餐的状况，几人还连连夸讚，在柯宇棠的指挥之下，他们的晚餐简直和外面的高级餐厅不相上下；另一边于学佑也不甘示弱，将餐点的口感形容得极其细腻、似乎光是听得就让人垂涎。 江芃颖默默地坐到徐恬静和简沛昕中间，活泼的简沛昕很快和江芃颖搭起话，毫无隔阂的和她分享自己今天一整天的体验。 江芃颖也感觉越来越能融入其他人。 活动进行到第二个礼拜，加上下午分队寻找山彩、眾人还在小溪里度过了一段浑然忘我的时光，小屋里的大家感觉已经非常熟悉，只有所有人聚在一起，总是笑语不断。 眾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到房间盥洗准备就寝。 江芃颖躺在床上，房间黑漆漆一片，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谅是没有半分睡意。 她转身，轻轻叫唤室友徐恬静，本想着如果对方还没睡着，或许可以稍微聊聊聊。 然而旁边的人却没有回应，感觉已经沉入梦乡。 她也试图闔上眼睛撇除杂念儘快入睡，但却没办法切断自己排山倒海的思绪。 最后她悄悄起身，披了件外套走到小屋外的摇椅坐下。 室外的微风凉爽得刚好，她闭上眼睛思考，任由自己思考、也藉机试图培养一些睡意。 盘踞她思绪的大多是和于学佑相关的问题。 可能是太久没有过恋爱的感觉，对于突如其来的示好会特别很容易心动。 但她其实不能理解……为什么是她？ 刚开始接收到他直白的示好，她有得更多的是戒备和疑惑，毕竟他们可以说是素未谋面。 于学佑的种种行为，似乎都透露着他是情场老手，不管是直接的讚美或是不经意肢体接触、拉近距离…… 但是在找彩石时、吃晚餐时，他努力的样子和掌握得当的聊天节奏，又让她觉得于学佑似乎也不是个坏人？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分不清楚自己对于学佑的感觉，究竟是真的因为和他的相处而產生了好感，或只是因为于学佑主动的接近而產生的错觉。 江芃颖对他的印象其实可以说是少之又少，又没有太多的接触，一时之间还不想下定论，但理不清自己感受却吊得她的心不上不下，很是恼人。 除此之外，常之弈最后递给自己那颗特别的彩石，也让她摸不着头绪。 她完全不能理解，不是她、也不是于学佑找到的，那么常之弈是把自己找到的彩石给了她？但是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一片寂静中突然有人出了声，吓得她连忙睁开眼。 柯宇棠一手拿着马克杯，啜了一口后又问，「你也睡不着吗？」 江芃颖点点头，连忙往旁边移开身子，问他要不要一起坐下。 「我刚刚泡了点热牛奶，你要不要？」 不等江芃颖回应，他便将自己手上那杯牛奶放在桌上，又起身走往厨房，端了另一个杯子出来。 「谢谢。」江芃颖感到有些好笑，幸好她并不讨厌牛奶。 等到她接过，他才再度问了她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江芃颖打趣地反问，「那你呢？」 「我喔……」柯宇棠长叹一口气，又喝了一口牛奶才开口，「不知道欸，感觉自己好像蛮糟糕的。」 江芃颖偏头，没有打断他，只盯着他等待他继续。 「上个礼拜和沛昕很好，感觉我们两个相处起来蛮不错的，但后来因为和程念桐一起吃饭、这个礼拜分组又一起，就感觉……」 「对她也有好感？」江芃颖接续他的话。 「嗯。」柯宇棠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默默的回应一声之后又埋头喝起牛奶。 她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自在，打趣地说着，「不过你就这么直接对我说？」暗示着自己对他来说是不是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他才能如此放心。 没想到柯宇棠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江芃颖有些洩气，却也觉得不奇怪，毕竟两人其实并没有太多相处，反而是于学佑的态度让她比较不能理解。 「你对我很放心耶。」江芃颖无奈地笑了笑，「还以为这种蛮私人的事情，一般人会不太轻易说出来。」 「喔……就聊聊天，我也没有说谎，也不怕别人知道。」柯宇棠一改之前轻松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认真，「反正大家来这里本来就是想认识更多人不是吗？就算不喜欢，当个朋友也不错啊。」 语毕，他才恢復平时那个俏皮的样子，詼谐的地对江芃颖挑了个眉。 她想了想，很是同意。 「不过蛮特别的，我们之前好像没有特别说过话，现在却半夜一起在这里聊天。」江芃颖捧着他给的热牛奶，捂得自己手心暖暖的，感觉心情似乎也比较平静。 这么说来，他对柯宇棠似乎也是一样的，总感觉相处起来很自在，可能是因为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那你要说说看吗？怎么那么晚还没睡？」 不确定是不是那杯热牛奶的缘故、又或者是柯宇棠率先表明自己的心意，江芃颖反而对他直接的提问不太反感。 她描述了自己对于学佑的感情和疑问，对方也听得认真，不过也没有直接给出明确的建议，和她相同的认为多观察、多认识会更好。 这个话题结束后，两人便收拾了喝过的杯子，回屋就寝。 因为每个人的作息不同，小屋里的大家基本上不会聚在一起吃早餐，週日的第一餐都是从中午开始。 昨天猫头鹰先生在验证完各组找山彩的结果后，便一併宣布了今天负责准备午餐的两人——由绿色山彩数量最少的组别担任。 当初验证的时候大家并没有特别比较各种彩石的数量，于是等到所有人都到齐后，各组又重新拿出束口袋，仔细数算着紫色的彩石分别有多少颗。 没有想到，徐恬静和常之弈是最先停下动作的。 由于他们在昨天分数也很高，其他人几乎都忘了，他们所找到的山彩好像比一般组别都少。 像是早做好准备，徐恬静坐姿乖巧的在沙发上等待其他人数完彩石，等到所有人看过彼此的数量、确定是他们这组之后，反而蹦蹦跳跳的向厨房走去了。 常之弈默默跟在对方后面，一样的不露情绪，让人看不出喜恶。 其他人下意识默默观察两人的互动，发现这组的「主厨」应该是徐恬静。 只是知道她喜欢食物，却没想到连准备餐点似乎也行云流水。 常之弈并不是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在徐恬静旁边亦步亦趋，或者是接收徐恬静偶尔请求帮助的信号。 没多久，两人就已经准备完毕。 徐恬静的料理风格比较简单，但味道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样朴素，确实在水准之上，江芃颖感叹不愧吃过许多美食。 为了週一准备，所有人几乎是用完午餐，再休息、整理收拾一下之后，便准备啟程往返，回到匆忙的都市面对各自的生活。 江芃颖在回程一路上都苦恼着发送讯息的对象。 不过是第二週，但因为很快地和其他人熟悉起来，也和更多异性有相处机会，反而无法轻易决定，要将唯一一封讯息发送给谁。 是最剧烈影响自己心情的于学佑，还是那天在小屋后的庭院聊得不错的柯宇棠？ 啊、对，还有一起吃晚餐时很贴心的常之弈、不知道为什么要把那颗石头给自己的常之弈。 候选名单有足足三个人，差一位就是全体异性了。 这么想的话，或许也可以联络看看除了第一次一起分组活动之后，没什么接触的钟念安？ 江芃颖想了想，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这样到底要怎么决定。 剪不断理还乱吧。 还没有得到答案，她已经抵达住处。 待在小屋的这两天，江芃颖都没怎么看手机，直到回到家之后，她才发现蓝猫先生回覆了。 『在。』讯息是今晚几个小时前回覆的，蓝猫先生的回应也一贯简短。 她发现自己为蓝猫先生的出现而欣喜，就像自己长期坚信的东西应证了自己的期待，开心程度甚至在平常的快乐水准之上；因为她一直认为蓝猫先生不会轻易失联。 但这份喜悦却让她的思绪变得更错综复杂。 江芃颖看了看之后，并没有马上回覆。 待在两天小屋的两天已经足以让她的心绪纷乱，因为柯宇棠的活泼和亲切、于学佑的主动接近……现在甚至多了突然发现的，对蓝猫先生的信任和依赖。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花心的女人，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又到底对谁抱持的是怎么样的情感。 她像以前一样，没有马上回覆他，照惯例整理了会儿、又进去在浴室里盥洗思考了良久，回到房间后才拿起手机，「你觉得，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没等多久，萤幕上很快显示了蓝猫先生已读，『？』 「……我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蓝猫先生这次沉默了许久，久到江芃颖以为今天不会再收到他的回覆时，又跳出了新讯息，『那你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芃颖没有想到蓝猫先生会反问她。 『我觉得我不会比你自己更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至少，给我的感觉是不错的人。』 虽然是简单又有些笼统的回答，但因为是蓝猫先生说出来的，江芃颖似乎能够把他解读为讚美和肯定。 「为什么？」江芃颖问，想要知道更确切的原因，自己同时也不断思考着。 然而她恰巧看了眼萤幕上的时间，发现已经快要十二点，才赫然想起每週固定需要给小屋里的人发送讯息的时间要到了。 然而她刚才顾着和蓝猫先生聊天，却忘了继续分析该传讯给谁，于是只好求助刚好在线、又是局外人的对方，「蓝猫」 「1~4的数字，帮我选一个」 突然没头没尾的丢出毫不相关的讯息，果不其然得到了蓝猫先生一个『？』的回覆。 「帮我选一下。」江芃颖没有解释太多，只是继续要他帮忙选。 她内心定好了1是于学佑、2是柯宇棠、3是常之弈、4是钟念安。 既然自己选不出来，那不如交给别人，蓝猫先生说了个数字之后她就毫不传讯息给对应的人吧。 江芃颖看着萤幕上跳出来的数字，「4」，是钟念安。 ……但是她好像并不想传给钟念安。 这么相比之下，她最想发送讯息的对象却好像也已经呼之欲出。 「谢啦。」儘管她后来没有採用蓝猫先生给的答案。 江芃颖向蓝猫先生道了谢后，将画面切到每週固定传送讯息的画面，写好讯息后发送。 『因为你总是很认真思考，关于自己的事情。』蓝猫先生的讯息也在她发送完每週讯息之后跳了出来。 「这样就是不错的人？」 『先爱自己，再爱别人，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解了自己之后，和别人相处会让人觉得更舒服。』 江芃颖看着蓝猫先生发送的讯息，又反覆思考消化了一阵子，感激之情才逐渐涌现。 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一直以来视为缺点、甚至偶尔感到烦躁苦恼的个性，原来可以是这样的优点。 最后江芃颖只回传了一个爱心的贴图，和一句「是真心的。」 她觉得心暖暖的、被今晚的月光填得满满的。 第三个晚安｜之一 隔天一早，写给给江芃颖的讯息讯息如约而至。 江芃颖这次收到了两则讯息：『想要多多认识你』还有『牛奶好喝吗？』 她浅笑，虽然透过主办方传送的讯息是匿名的，但透过内容完全可以明瞭得猜出发送者是谁呢。 「谢谢你的牛奶，很温暖。」她传了这样的讯息给柯宇棠，看起来好像彼此回覆了一样。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弧度越来越弯，才发现自己的心底好像有几朵花正含苞待放。 然而在小屋的两天，和在那里发生的一切，果然像梦—— 像沉睡时能够释放所有压力，偶有喜、偶有悲，却能让人短暂的从现实逃离。又像，梦总会醒，江芃颖还是得要面对现实生活中来自职场的难关。 稍早，主管单独将她领到自己的办公室，谈了谈关于最近一次企划案的事情。 「芃颖，这个企划案……」主管翻了翻手上的企画书，若有所思的样子，「都是你一个人弄的吗？」 她不清楚主管突然提出这个问题的目的，只好小心翼翼的应对，「有和其他同事讨论过相关的议题，不过企划案的内容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没错。」 坐在办公桌前的主管又仔细的翻了翻，最后才闔上企画书，将那厚厚的一叠纸放到桌上后才抬眼看她。 「因为我看到另外一位同事……」主管的眼睛瞥向桌边另外一叠文件，「感觉你们的解决方式，写得太像了。」 江芃颖感觉自己察觉到主管想要说的话了，却没有贸然回应，静静等待着主管的下文。 「这种时候很容易让人引起误会，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或许……可以多想一些备案。」 话虽说得委婉，江芃颖却也不是刚出社会的新鲜人，可以解读出主管这句话，是希望她重新做一份企划书，以避免抄袭嫌疑。 她没有和主管多说，只点点头、感谢对她的提醒，便离开了办公室。 江芃颖没有想到一週的开始就要面对这种噩耗，着实令人有些烦躁。 公司正值上升期，职员之间也到处流传着裁员的小道消息，虽然无法验证真假，却让大家风声鹤唳，同僚之间的关係也隐隐更加紧张激烈。 这次的企划书恰巧是本季度的最后考核，适逢这样的紧要关头，这份报告对几乎所有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要是被怀疑企画书是抄袭而来，那肯定比做不好还要严重。 但她左思右想，仍然觉得奇怪，毕竟和自己讨论过企划内容的寥寥无几又且几乎是不同部门、领域完全不重叠，甚至是没有参与这次企划的朋友，难道是有人窃取了她的主意……？ 江芃颖不愿多想，而且追根究柢也没有意义，她总不可能找出所有朋友对质，更不可能去问主管自己的报告和谁的雷同。 还不如儘快重新针对主管所说的部份、再想一个新的备案。 虽然想得轻松豁达，但真正打开电脑萤幕，看见要删掉的篇幅不小时，江芃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面对。 她深深叹了口气，瞄了眼手机，才发现《晚安之后》又发来了新的讯息。 江芃颖点开手机，先看到的却是参与者八人群组不断发送的新内容。 程念桐：『我一定是选动态的运动，应该不会找不到人陪吧？』 简沛昕：『蛤我没什么想法欸，但是我想要刺激一点的那种！』 柯宇棠：『打漆弹？』 徐恬静：『云霄飞车很刺激。』 ……主要活泼的三位像日常聊天一样你一言我一句，徐恬静只在旁边偶尔发言，却会得到其他两位女生的大笑贴图。 江芃颖发现自己跟太不上他们的话题，又往上滑了滑才发现和这週新的活动有关。 『各位参与者们好： 本週的週间任务是：走进你的生活（i） 在互相认识的过程中，拥有相同的兴趣是很重要的。透过本週的活动，我们希望能让各位更了解对方的兴趣，并藉此更进一步找出自己心仪的伴侣。 请各位女性向系统发送自己在本週想要做的活动，系统将统一发送给男性们。 男性回覆后，将会告诉女性选择与自己相同活动的男士姓名，最后由女方选择本週想要约会的对象。 注意：男方可以填不只一个活动，但须排按照兴趣排序，系统将会由第一志愿开始向女方发送。男方亦可以选择不进行活动。 注意：女方若收到不只一位男士的请求，可以选择只和其中一位进行活动、每个都进行活动、或者都不进行活动。（若要选择多位进行活动，请注意自身时间安排） 注意：回覆一旦发送给系统，便不得变更。 以上祝各位参与者们有个愉快的约会』 原来这週的活动是由参与者自己订的……江芃颖这才懂了大家在群组热烈讨论的原因，靠着女生们透露的蛛丝马跡，就有可能再次跟有好感的人一起活动。 她对于要做什么样的活动还没有想法，便又点开离群组聊天室，试图从其他女生的描述中寻找一些灵感。 柯宇棠：『但是我们不能在这里直接约好要和要参加什么活动吗？不然如果有人没被选到、落单不能参加活动，感觉很难过欸。』 徐恬静：『这样就不好玩了。』 简沛昕：『对啊，一点都不神秘。』 程念桐：『你怕自己没被选到吗？』说完之后发了好多个大笑的贴图，感觉群组聊天室的欢乐都透过萤幕传达了出来。 「芃！」突然，许芯依出现在她的位子，「走啦！下班吃饭了。」 许芯依靠近她时，突然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吸引了江芃颖的注意。 她突然想到，之前她和许芯依在逛香水专柜时，似乎也有想要买香水、却一直没有挑到自己喜欢的味道，但柜位旁边正好有自製调香的体验，那时却因为时间不够，所以没能尝试。 这似乎是她最近最想做的活动……不过，总感觉调香是篇比较女性化的活动，男生会有兴趣吗……？ 「芯依，你觉得，去调香水怎么样？」 「你要约我吗？当然好！我超喜欢。」许芯依回头看她，表现出很期待的样子。 「不是啦。」江芃颖和她稍微介绍了这次《晚安之后》的活动内容，「但我就很担心，会不会没有男生喜欢啊？」 许芯依没有马上回答，放慢脚步像是在思考，然后才说，「不知道欸，不然你除了这件事情还有别的想做的吗？」 江芃颖摇摇头，没有休间娱乐的时间太久了、下班只想要好好休息。就算曾经列过「休假之后一定要做的事情」之类的清单，也因为一直没有机会达成，随着时间流逝被她一个个遗忘。 「那我觉得你还是就选这个吧。搞不好就刚好有人感兴趣呀？」许芯依一改先前苦恼的样子，「而且如果做了之后发现对方和你兴趣很像、甚至包含去调香的话，以后你们可以做很多事情欸！」 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明亮，好像什么烦恼对她来说都不是问题。 江芃颖常常很羡慕许芯依的这份豁达。偶尔她会想，也或许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比自己能够交到更多朋友、谈更多次恋爱，甚至更早论及婚嫁吧。 不过她更庆幸能够和许芯依成为朋友，因为她也常常被她的正面能量感染，进而愿意去尝试更多事情。 使用《晚安之后》也是、重新连络蓝猫先生也是、参加现在这个相亲活动也是。 后来她还是维持初衷也是唯一的想法，决定利用这个机会体验香水调製。 如果真的没有人要和她一起的话，至少自己还有许芯依嘛。 想到这里，她今天第一次、终于放心地展露笑容了。 江芃颖和许芯依在吃完晚餐后分手。 回到家以后，江芃颖继续为了新的企划书继续努力着，短暂休息之馀便打开网页，稍微搜寻了下有关香水的界上，为了体验活动准备。 突然，她想到自己似乎试探看看身边可以说是唯一一位男性友人的意见。 于是她打开了《晚安之后》，直奔重点的问，蓝猫先生，喜不喜欢香水？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这次对方很快就传来回覆，本来打算继续和企画书奋斗的她藉着这个机会，决定暂时休息，和蓝猫先生聊聊天。 「是不是男生都不太喜欢这种东西啊……？」 『也不一定吧，每个人的喜好本来就不同。』 「也是。」 两人的讯息停止了一阵子，她知道如果自己不继续说，蓝猫先生也不会往下追问，正如他一直以来的体贴。 当江芃颖正思索着是否要和蓝猫先生解释更多，以得到更多异性视角的意见参考时，《晚安之后》活动的专属帐号正好传来了讯息，告知了江芃颖本週的约会对象—— 第三个晚安｜之二 是钟念安。 她其实非常意外，一是惊喜本来不太抱希望的活动，原来也会有异性感兴趣；二是因为对方钟念安，反而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到上一週都还在为了从最开始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对方互动过，感到惋惜和介怀，他却在自己决心准备放下时选择了自己。 「芯依，」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反而是先向最了解大致来龙去脉的好友求救，暂时逃避用五味杂陈的心情和钟念安联络，「我这週的活动，居然要跟钟念安一起……」 『？』对方很快回覆，『啊～你是说一开始你有好感，但后来都不理你的人？』 听到许芯依这么形容，她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连忙澄清不是钟念安的问题，又将自己的心路歷程分享给她，思考了自己矛盾和纠结的情绪，而许芯依也停留在线上，立刻已读每则讯息。 『我觉得……你也不需要想太多啊。』 江芃颖停下任何回覆的动作，等待能够预期的许芯依的长篇大论。 『不一定要弄清楚对方在想什么、对你有没有好感，才去行动。』 『那样太仔细的感受太累了，而且你也不可能猜得准对方的想法。』 『你就放宽心去，最先感受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这样就好了，这样也是最重要的。』 『你不要太担心自己的感情会不会得不到回应，本来这种活动就只是多一点认识别人的机会，真正要谈成功恋爱也没有那么简单。』 『我也是试过起码百位以上的人，才找到现在的对象，所以不要得失心太重。』 『而且听你这么说，那个人应该还不错吧，如果他真的还不错的话，当个朋友也可以啊，不一定要谈恋爱什么的。』 『总而言之，你就放宽心，重点是去享受调香体验，把他当陪你去的人，主要是你自己就对了啦！』 『懂吗？』这样的反问就像是对方结束自己想说的话的暗号。 江芃颖一则一则看完许芯依的讯息，有些惭愧地发现自己太肤浅的把感情二分，却也因为她的话而释怀不少。 她顺着许芯依的话，给足了自己心理建设后，终于点开和钟念安的活动限时聊天室。 两人后来约在週五下午，恰巧碰上彼此都能轮休的时候。 调香体验的专柜在百货公司偏角落的位置，虽然是开放式的店铺，却因为选址和摆设，让人有种来到专属空间的感觉。 店内整体的色调微冷，有一面墙摆满了满柜的香水，里头只有两位店员正在整理着。 她在店外等着钟念安，两人约好各自用过午餐后再一起进行活动。 钟念安很快就到了，她并没有等太久。 江芃颖远远看到他之后，便向店员报上自己的姓名，好让她们方便查询预约纪录。 「好像还要再等一下。」看着店员仍在收拾、准备的样子，江芃颖向正好抵达的钟念安说明。 他依旧带着儒雅的笑容，静静地站在她一旁一起等着。 「是说，你对香水真的有兴趣吗？」她真的很好奇，于是正好趁着这个空档问。 钟念安看向她，一尘不染的眸子里总是清澈，像头小鹿那样灵动，「对呀！」他笑得无邪，彷彿觉得问出这样问题的她很可爱，「不然怎么会把这个排在第一位呢？」 江芃颖看着他的笑，既松了一口气、觉得幸好真的有人喜欢；又觉得钟念安果然是个很有风度的人。 没多久后，店员很快就请两人进到店铺内，一边先和他们简单介绍香味的种类。 因为两人都是第一次接触调香、平常也没有用香水的习惯，几乎都是依赖着旁边的店员帮忙介绍。 店员亲切地依照他们各自的喜好，介绍相似种类的香味，最后在分别选定了几个心仪的选项后，同时回到製香的小桌子前。 「要闻闻看彼此选的味道吗？」钟念安主动提议，在还没有将所有味道揉合在一起之前。 江芃颖欣然同意，跃跃欲试的想要知道钟念安的偏好。 「嗯……」她一一将他所挑选的香味拿起来搧闻，「你喜欢的味道好像很类似？」 「你也是，好像比较喜欢花香、果香的味道？」钟念安捧着一瓶她所挑选的小罐子，也回应她，「感觉都……活泼的有点低调，感觉蛮适合你的。」 江芃颖不确定对方说的「适合自己」是不是客套话，或只是直觉联想应该是自己要使用的，不过她对他的形容也觉得新鲜。 「活泼的有点低调？」她微微皱起眉，似乎是想要听他解释更多。 但钟念安似乎也没办法更深入解释，只依旧维持一贯的笑容，「感觉是活泼的人、但看起来很低调？」语末还微微上扬，听起来也不甚肯定。 江芃颖却没有打算继续追究，问了他这样的香味也是自己要使用的吗？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没有感觉你有用香水呢。」 「嗯，我不太用香水的。」钟念安放下江芃颖挑选的香味，转而拿起自己的端详，「是要送人的。」 江芃颖一听对方是要送人，不由得被勾起好奇心，也想着正好顺着话题继续撩下去，「送人？可以问是要送给谁吗？」 害怕冒犯对方，她说完后又接连补充，要是觉得不方便、可以选择不要告诉她。 但钟念安似乎不怎么介意，还张望了下才悄悄声的说，像是要和她分享只属于两人的祕密，「要送给……有好感的人。」 江芃颖直觉反应的继续追问，是不是《晚安之后》活动中的人，却见钟念安又思考了下，不知道是不是在犹豫着要不要说，最后他回答了，「算是。」 这下江芃颖被弄得更不解了，毕竟她原本预设的答案只有「是」和「不是」，但儘管好奇，却也不知道从和继续问起。 钟念安回答完之后依旧泰然自若，反而已经开始着手调起香水，江芃颖见状只好也默默将注意力转移回自己的「作品」。 在店员的协助之下，两人都顺利完成成品，而天色恰巧也暗了。 江芃颖本来以为彼此会就此分道扬鑣，正准备说离别的客套话时，钟念安先开的口却出乎她的意料，「要一起吃晚餐吗？」 江芃颖没有想过这样的状况，一下没有接受或拒绝的答案。 「还是……你晚上有约了？」见她久久没有回覆，钟念安有礼貌地问。 「没有。」江芃颖下意识地答，说完之后才发现这下似乎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不过钟念安并没有催促她，或者替她下决定，只是依旧耐心的微笑、等着她的答案。 「好啊，如果你也没有约的话，那一起吃吧。」 因为正好在百货公司，两人协议了下，决定这餐就在百货公司解决。方便又体面。 而且接下来的週末，或许又要辛苦的下厨、甘之如飴享受劳动成果了。 他们在楼层简介观望之后，决定去网路上小有名气的西式餐厅。 其实只是钟念安配合了江芃颖的喜好和选择，这让她有些感激。 等着餐点上桌的时间，江芃颖忍不住想要将心底的疑问和对方核实，「呃……念安？」 因为中间的活动再也没有交谈，她感觉两人已经不那么熟悉，但却又记得最开始时两人约定了要叫彼此的名字，斟酌再三后，还是决定硬着头皮这么唤他。 「嗯？」钟念安给人的感觉总是温柔又绅士。 江芃颖直白的表明自己有些问题想问，得到钟念安肯定的点点头后，才鼓起勇气开口，「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江芃颖问出口之后，依旧觉得有些羞人。像是自己把破掉的罐子拿起来摔那样，不仅自己尷尬，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为之羞恼。 「呃……」果然，这个问题看起来明显难住了钟念安。 江芃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补充要是很难回答的话，忽视这个问题也没关係。 「不是不是，不会难回答。」钟念安连忙安抚，「只是……嗯……应该说我觉得很一般，就是……没有特别好或特别坏的感觉？」 江芃颖听了，不知道该为「没有特别坏的感觉」松一口气，还是「没有特别好的感觉」伤心。 钟念安见她没有继续回应，只是微微点头表示理解，又继续延续话题，反问她怎么会这样问。 话题又一次出乎江芃颖的的意料。她本来犹豫着要不要说，但想到反正既然已经起了头，不如好好和对方聊聊这件事情，或许自己也能更豁然开朗。 「因为我想，我们一开始不是一组吗？」 「嗯。」钟念安不吝嗇地给予她反应，让她知道自己有在听着，也像是鼓励她继续说。 「但是后来那一週、週间的平日活动，就是第一次要约晚餐的时候，你是不是没有选我？」 第三个晚安｜之三 江芃颖小心翼翼地对上钟念安的眼神，发现对方似乎有些惊讶。 「嗯？」他放下正在引用的水杯，吞嚥下去之后才开口，「我以为、因为第一週一起活动了，大家会比较想认识新的人的。」他看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歉意，「并不是不喜欢你、对和你那天的相处不满意，或者不想跟你一起之类的。」 江芃颖听完感觉如释重负，又觉得自己这样纠结、小人之心，似乎不是太好，连忙又给钟念安道了歉。 他反而被她逗笑，「不用道歉呀，我很高兴你愿意直接这样问我。」 餐点刚好上来了，两人沉默了一下，视线被服务员挡住，但很快又重新对上，「有种被信任的感觉。」钟念安又道。 「而且真的要道歉的话，应该是让你有这样感觉的我才要道歉吧？」 本来是想缓解气氛的钟念安，没想到这么一说，又让江芃颖更如坐针毡的连忙解释，不是他的问题。 钟念安笑着要她别介意，先开始用餐。 「芃颖你，好像总是很担心别人的想法呢。」后来钟念安又开啟了话题。 江芃颖没有回应，只是好奇地看着对方，等待他的下文。 他说，她对待别人总是特别小心翼翼，好像总是在关注别人的情绪、把自己放到很后面的位置。 江芃颖听着，突然不清楚这是给她的建议还是对她的称讚，她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些话，所以只是沉默的盯着钟念安。 直到最后他做结，「不管怎样我想要说的是，儘管不确定别人的想法，但至少我的话，如果我真的觉得不想回答、或被冒犯了，我会诚实告诉你的。」钟念安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才开始继续用餐，「如果这样能让你放心一点、少一个跟人相处的压力就好了。」 江芃颖听着，一面感激钟念安这番言论，一面又涌起了是不是真的要告诉对方自已的情绪这样的老毛病。 她总是太容易对温柔的人心动，这肯定也是太久没有谈恋爱的后遗症。 但现在似乎不是适合问这样问题的时机点，所以还是算了吧。 这次不是为了钟念安、是为了她自己。 两人在吃完晚餐后道别，各自回家。 时间很快来到週六上午，所有参与者又回到小屋齐聚一堂。 自从猫头鹰先生和大家见过面之后，主办方似乎认为透过真人宣达任务比较快，于是这次等到所有人都到齐，没多久后猫头鹰先生的电铃代替讯息提示音响起。 「各位参与者们好，」很外有人帮他开门，而他进到小屋后也和所有人点头示意、简单寒暄打了招呼之后便开始宣达任务内容，「今天的任务比较特别，会用的时间也会比较长，所以今天各位可以不需要自己料理，在外面用餐就可以了。」 以柯宇棠为首，几位比较活泼外向的人都小小的欢呼了下。 猫头鹰先生接着说明本週的任务内容，「这週的任务内容比较抽象，」他将手上一直拿着的字卡一张一张在桌上排列开来，「每张字卡翻开之后会有几个关键字，要请各位将可以代表这些关键字的画面拍下来，最后回到小屋公开、和其他人分享。」 猫头鹰先生做了个请大家将字卡拿走的姿势，等到所有人各拿到了一张，猫头鹰先生才继续说明，「最后请各位只缴交一张照片，也就是说、所有的关键字都必须被包含在单一个画面中。」 「这也太难了吧，而且这些词都好抽象耶。」简沛昕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猫头鹰先生没有回覆，依旧笑笑的，并继续解释组队方式，「这次一样要请大家自由分队、两两一组，但彼此的照片分开计算。最后回到小屋，会请大家投票，得票最高的参与者累积十分，第二高的五分，第三高的一分。最后同组的参与者们分数加总，最高的组别，就像上週一样，会由主办方招待早午餐。其他参与者们则一样需要自己料理。」 无论其他人如何怨声载道、愁眉苦脸，猫头鹰先生仍然维持着一贯的笑容，最后提醒大家可以开始分组后，便在一旁等着，似乎是要等到所有人分好组别后才离开。 虽然已经到了第三週，和许多人的关係感觉也亲近不少，江芃颖仍旧没有要去和谁搭档的主动和决心。 观察着其他人的状况，发现于学佑主动找了程念桐搭档、对方也答应了；柯宇棠似乎也毫不犹豫的想好了要和简沛昕同组；徐恬静倒像是主动去找了钟念安，也组成队伍了。 一晃眼，剩下来的居然只有她和常之弈，两人自动成为一组。 「看来我们两个好像得要一组了。」常之弈不知何时已经默默移动到她旁边，甚至礼貌地问，「你可以吗？」 「可以可以可以，怎么会不可以？」江芃颖连忙回应。 就算不喜欢，直接说不可以、又是在其他人已经分好组别的情况下，再怎么想都很失礼。 和常之弈一起，也没有不好，毕竟于学佑和柯宇棠感觉上、似乎也不是对这些抽象词汇有所关心的人。 虽然她对常之弈并不太了解，但或许透过这个机会，多认识别人也好。 就像许芯依跟她说的，多了解、多认识，没有坏处的。 等到所有人都分好组，猫头鹰先生才宣告，所有参与者必须在晚间十点前回到小屋，并对各位的照片进行投票。 接下来各个组别便各自分散。 「我来开车吧？」江芃颖也正准备踏出门，便听常之弈在后面说。 她想了想，或许对方也会觉得被一个女生载有些不自在，便从善如流。 两人上车之后才开始讨论彼此拿到的字卡。 「我拿到的是孤独、热闹、和梦想。」江芃颖忍不住抱怨，「这几个感觉都是相反的词，要怎么同时找到呀……」 「可以先去找找看，说不定看着就会有灵感。」常之弈不为所动的淡定回答，接着分享自己拿到的词语——迷惘、美好。 「你的只有两个词呀？」江芃颖惊讶的问，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之后还为他感叹了下，虽然只有两个词，却反而抽象、更难找的样子。 「那……我们要先去哪里？」常之弈将车开下山，才像想到这个问题，将车停在路边、问江芃颖的意见。 「喔！」她这才意会过来，「我还以为你有想要去的地方，哈哈。」 常之弈也不介意，提议要不然彼此先找想要吃的晚餐，再沿路看看，或许会找到适合的素材。 江芃颖看着他一脸真挚，突然起了开玩笑的念头，「你……是不是很喜欢吃东西呀？」 常之弈露出不解的眼神，她又补充，「上次和你出去，你好像也找了很多餐厅，感觉你对吃的蛮有兴趣的？」 他听完之后，也不觉得冒犯，反而靦腆的笑了笑。本来带着眼镜、略显距离感的冷面相因为这样的笑容而柔和了几分。 「因为也想不到其他的地方可以去了……」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后来江芃颖才率先开口，「你比较喜欢山还是比较喜欢海？」 突如其来的提问似乎让常之弈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配合的回答了「海」。 她小小声的欢呼了下，然后礼貌地问，能不能将目的地设在附近的海边，「我们可以从那里逛回来，晚餐也可以沿途找！」 常之弈没有其他想法、也觉得她的提议不错，便点点头，再次发动引擎准备出发。 第三个晚安｜之四 一路上两人的话都不算多。或许是为了避免尷尬，常之弈开啟了车上的播放器，让音乐流淌在车厢内，不说话也不会太安静。 江芃颖偶尔藉着音乐拋出几个话题，短暂交谈过后又会只剩音乐。 但她也已经不觉得尷尬，或许是意识到对方就是这样安静的人，紧张或坐立不安的感觉反而没有那么强烈了。 她甚至不小心在车上小睡了一会儿。 后来她再睁开眼，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靠近海边的公路上，而常之弈仍然在驾驶座，正低头滑着手机、似乎已经等待她好一阵子了。 「抱歉抱歉，不小心睡着了。」江芃颖连忙直起身，「我睡很久了吗？」 「不会。」然后他收起手机，打开车门示意江芃颖可以准备下车。 也不确定自己是何时睡着的，无从确认他究竟等了多久，只好匆匆跟着下车。 常之弈见她跟上，准备踏入沙地时，拿出了不确定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双拖鞋，问她需不需要。 江芃颖还在朦胧之间，只点头答应，接过了脱鞋正准备换上。 一方面不想弄脏裤子、一方面又怕之后要搭常之弈的车、对方会介意，不敢直接坐在草地或沙地上，所以她一手拿着拖鞋、一手去脱脚上的鞋。 因为单脚站立而摇摇晃晃的、脱下鞋子也有些不方便，但凑合着还是能换。 正在她准备将另一隻脚也换上拖鞋时，常之弈开了口，「……需要扶一下吗？」 江芃颖看着他伸出来的手臂，犹豫了一下，最后和他道谢、轻轻将手搭了上去。 就是觉得……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江芃颖其实很感谢他的礼貌性询问，而没有直接抓住自己的手。 常之弈还顺其自然的接过她换下来的鞋子，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麻烦到他了。 等到换上拖鞋，她才向常之弈要自己的鞋子，他却说没有关係，两手背在身后，逕自继续往前走。 江芃颖不太好意思，原本来之前想要在沙滩上奔跑一次看看的她，现在只敢亦步亦趋的配合着常之弈的步调。 两人不知不觉变成了并肩走着。 经过了几次相处，江芃颖大概理解到，常之弈不是一个会主动开啟话题的人，于是主动开口，「要怎么拍出『迷惘』的感觉呀？」 「嗯……」常之弈似乎也回答不上来。 她只好继续问，「迷惘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呈现……？」 常之弈依旧没有回答，但她看见他眼镜底下微微皱起的双眉，感觉他似乎在思考，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秋天的白昼比起夏天要短得许多。他们一趟车程过来之后，已经接近黄昏，到了海边更能看见太阳正在落下的样子。 「……好像你现在的样子。」 江芃颖看着常之弈皱起眉头的表情，背景的夕阳和云海似乎将他的思考衬得更加深沉。 他看起来还是没有理解她的话，又或者他只是饶富兴味的等着她解释更多，她才从看得着迷的那片风景抽离，「我觉得你思考的样子，配上夕阳，就很像、迷惘，跟美好。」 常之弈听了忍俊不禁，「你怎么反而先想到我的了？」 许是听见他没有反驳，江芃颖兴冲冲的自告奋用要帮他拍一张照，说是多给他一个选项，要是真的拍不出来还可以用这张。 语毕，她立刻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却在检查照片时发现，前几张要不是看不出眉头深锁的思考样貌，就是只留下后几张，常之弈已经低下头微笑的样子。 她翻着相簿和他分享成品，看到最后几张的时候却忍不住抱怨，「你笑起来就不对了呀，这样就只剩美好了呀！」 江芃颖在无意间脱口而出之后，才发现自己说出来的话似乎有些曖昧。 她正在想着该怎么解释、该怎么自然的过渡到下个话题才不会感觉太过刻意，没想反倒是常之弈第一次主动问她，「你很喜欢夕阳吧？」 她顺着他的话题点点头，他则像是继续为她铺陈台阶，「所以你才会觉得夕阳很美好。」 江芃颖很快的接续话题，「你不喜欢夕阳吗？」 拋出疑问的同时，也顺着他的弦外之音思考——她是单纯喜欢夕阳、才觉得那样的画面很美好吗？ ……夕阳的确很美好，但不可否认，那样好看的男生在夕阳底下笑得那么自然，画面彷彿太过美好了。 「还好。我更喜欢日出。」 回过神来，江芃颖才发现对方领先了她几步，赶忙追上去，「但那不是跟夕阳差不多吗！」 然后他们开始谈论有关夕阳和日出的话题、再聊到白天和夜晚；也谈了谈关于江芃颖收到孤独和热闹还有梦想的题目，又争辩着迷惘和美好要如何共存。 夕阳终于向海中一点一点倒仰而去，将他们的影子在沙滩上拉得好长，他们也就这么边走边聊了好久，直到目送走今天的白昼。 「对了，」天色渐暗，两人准备回到车上，江芃颖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还记得那颗透明的彩石吗？」 常之弈偏着头，示意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就是上次找彩石的那个活动，你后来不是给了我一块透明的彩石吗？跟束口袋一起。」 不过常之弈却表现出一点印象也没有的样子，无论江芃颖补充再多，那颗彩石的来源、以及常之弈为什么选择给她，似乎都只能维持一个未解的谜。 只有常之弈知道，没有那么多刚好的巧合。 他将话题转移到晚餐上，「你有想吃什么类别的晚餐吗？我找了几家餐厅。」他打开手机，将刚刚的搜寻记录一个个打开，直接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你都找好了？！」江芃颖十分讶异，但也自然而然的接过他的手机，好奇的看着他挑出来的晚餐选项。 突然，江芃颖脑中似乎闪现了一点灵感，「有……类似日式居酒屋的地方吗？」她抬头望他，「感觉那种地方，好像会找到符合孤独热闹和有梦想的人。」 常之弈一听，接过手机，点点按按了一阵子之后，默默又将萤幕推向她，「这间，有兴趣吗？」 她看了看，点点头表示同意，两人便开始往目的地移动。 「上次好像也是你找了吃饭的地方，有点不好意思。」渐渐掌握到和常之弈相处的方式之后，江芃颖也不像第一次那样处处小心，开始表露更多自己的想法。 常之弈只回了没关係，接着便专注驾驶。 从海边开回靠近都市的地方，灯火越渐通明，路上行驶的车辆也多了起来。 江芃颖拿着手机，往窗外捕捉了好几张照片，打算多製造一些备用选项。 她盯着手机里的取景窗，变换角度、从左边拍到右边。镜头正好对到驾驶座的常之弈时，她忍不住拍了一张，才赶紧放下手机问，「你有梦想吗？」 常之弈依旧直视前方，却微微皱起眉头，明显露出思考的模样。 「养一隻猫？」他思考了一阵才回答，给出答案的同时尾音还微微上扬，似乎定不太肯定。 她闻言忍不住低笑，「为什么想养猫？」 「回到家后有陪伴的感觉，好像会比较不孤单。」比起回答，常之弈在解释理由的时候听起来更加确信。 话题很自然而然地延续，江芃颖又接着问他想养什么样的猫，他说了蓝猫。 这让她想起了蓝猫先生。或许从小屋离开之后，问问蓝猫先生的梦想、也不错？ 第三个晚安｜之五 居酒屋在近郊的地方，进入市区之后没多久两人便抵达目的地。 是一间装潢非常具有日式风格的店家，里头已经有不少客人，外头也还有许等待进场的客人陆陆续续填满整间店。 正值下班尖峰时段，店里能看见许多穿着正装的上班族，有的三两成群、也有的在吧檯孤身一人。 江芃颖有些欣喜，一进门便拍了许多张全景，看起来确实有居酒屋独特的氛围——一些人的寂寞、一群人的热闹。 不过要怎么呈现梦想，却又是另外一个问题。 「先吃饭吧。」常之弈等着她拍了好几张，找到空位后终于唤她。 他们在偏角落的两人位落座，江芃颖的视线却彷彿总是在吧檯区。常之弈问她是不是想换到那里，她却摇摇头，「如果我去问那个人有什么梦想的话，是不是很奇怪啊？」 「你敢吗？」 「不敢。」 两人缓缓用完餐，距离十点还有一点点时间，江芃颖问常之弈照片是不是都拍好了，他表示目前没有其他的想法，沿路再看看有没有可以拍的。最不济，至少已经有她帮他拍的照片可以交差。 她犹豫了会儿，似乎还在考虑还有没有更好的取景地点，但过一会儿便放弃，决定跟随常之弈的想法，沿路随缘观察。 两人于是上了车，缓缓的再从坐拥零星光点的近郊、回到远离尘嚣的小屋。 常之弈似乎是刻意放慢车速，江芃颖感觉往小屋的返程似乎比来时所费的更长。一路上，两人几乎都没有说话，江芃颖在得到他的同意后，摇下车窗、靠在窗边感受着晚风、欣赏沿路景色。 在抵达小屋前，常之弈将车停下，江芃颖以为已经到了，回神一看却发现四周景色好像不同。 「这里可以看到夜景，」常之弈边说边解开安全带，「要下去看看吗？」 江芃颖一听到夜景便有了兴致，立刻直起身子也解开安全带，跟着常之弈一起下了车。 那是一块小小的平地，铺着简单的木栈道和一张长椅。靠近边缘的地方有栏杆围起来，站在其中、视野正好能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江芃颖倚在栏杆上，感受凉风习习，闭上眼睛感叹，「好舒服呀。」 一旁的常之弈拿起手机，开啟镜头收藏起这片风景，要她看看，「像不像，孤独、热闹，和梦想？」 她凑近他，看见了他萤幕里的景色。 城市错综复杂的蜿蜒曲折、俯瞰的路灯像星点洒落；一幢幢耸立的高矮平楼、无数辆车速不一的火柴盒；萤幕里或许看不到、但真的有几双人影缓缓步行。 综观是一座热闹的都城，个别来看又都是孤独的个体，而城市本身就是大多数人的理想居所。 好美的寓意。 江芃颖不禁感叹，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盯着常之弈而一语不发，不知道是太多对景色的感动、还是对给出这样主意的常之弈感到佩服。 「你拿你的手机拍吧。」见她看得失神，他勾起浅浅的微笑，收起自己的手机如是说，以唤回她的注意力。 江芃颖才反应过来，连忙拿着自己的手机，接连拍了好几张才收手。 「这里离小木屋，应该蛮近的吧？」她确认完照片后问。 常之弈点点头，确实是不远的距离。 「那我想散步回去！你可以把车开上去没关係，反正很近，也还有一点时间。」她听起来十分愉悦，似乎还想在延续刚才看见夜景那样壮阔的心情，以及最终拍到满意成果的确幸。 常之弈想了想，「那我陪你？」他说完又准备打开车门，「散散步也很好。我把车停好一点，反正停这里下来牵也方便。」 江芃颖没有思考太多，最后点点头没有拒绝。 和常之弈相处的感觉……比起一开始认为的尷尬，后来更多的好像是轻松。 就像现在肩并着肩，步伐缓缓，却依旧自在，不用想着要说什么、也不用考虑对方在想什么。 江芃颖回想了想今天和常之弈一起的行程，似乎一切都是这样慢慢的、却很怡然，似乎得到了真正的放松。 不禁微微一笑，转身倒着走，低着头看着自己和常之弈的影子，偶尔抬头看逆行的路灯、不动的月亮。 然后她又顺手拍了张窄窄的木栈道、路灯还有月亮。 这样的简单和平凡，好像也很浪漫。她想。 两人回到木屋时，其他人也几乎都结束行程，在屋内等待。 猫头鹰先生准时的在所有人回到小屋时出现，并要大家挑选好照片，将照片上传到群组、并备註自己拿到的题目。 没过多久，群组里便充满了照片。江芃颖看了看，大部分的照片也都以风景为主，只有少数是以人为主题、或者有人像入镜。 她一个一个看过之后，最后发现常之弈上传的照片，是那张自己没有拍好的夕阳和他的背影。 她不禁感觉有些温暖，就像是自己被信任了那样的感觉。 虽然后来常之弈似乎的确也没有其他的机会拍其他的照片。 而她选的是刚刚在外头、常之弈发现的城市夜景。这么说来，他们似乎互相帮助了呢。 各自瀏览的一段时间之后猫头鹰先生表示自愿的人可以分享照片理念，不过画面配合题目已经足够一目了然，倒是没有什么人需要补充分享。 很快的进行到投票环节，在科技的帮助之下，结果理所当然的迅速出炉。 最后是徐恬静和钟念安那组得到最高票——分别是一张小女孩，在街上拿着冰淇淋笑得很开心的照片；和错综复杂的路牌为主题、城市的高楼耸立和多样光线聚焦为背景的景色。两人的照片都十分契合题目「活泼、繽纷、渺小」和「复杂、光」，得到最多人的青睞可说实至名归。 看到结果后，猫头鹰先生很快宣布并祝贺两位可以享有明天由主办方招待的早午餐，其他人便需要自理。 柯宇棠忍不住哀嚎，「天啊我从第一个礼拜做饭做到第三个礼拜耶。」 虽然听起来有些悲惨，眾人却不禁被他逗笑。 猫头鹰先生在宣布完结果之后便离开小屋，其他人也收拾着准备休息。 江芃颖想了想，儘管选择自己和常之弈照片的人并不多，但她本人却很喜欢拍出来的照片——无论是她的还是他的，以及一整天和常之弈在一起的回忆。 月亮逐渐明亮、夜晚逐渐深沉，小屋也在万籟俱寂中歇息。 第三个晚安｜之六 隔天一早，江芃颖是被徐恬静叫醒的。 她睁开眼看见徐恬静眼睛睁得大大的，就站在她床边看着她，「芃颖，今天你们要一起做早午餐，现在赶快起来比较好喔。」 江芃颖还在朦胧之间，徐恬静则表示自己准备出门了，又确认她坐起身子后便离开房间。 她打理好自己后便也步出房间，看见其他五人已经就位，她是最后一个抵达客厅的。 真是幸好徐恬静有把她叫醒……她在心底庆幸。 「好！来吧！」不愧是掌厨三週的柯宇棠，一见人到齐后便准备开始分工。 几人讨论了一下，柯宇棠依旧是负责掌厨，配合多次的简沛昕也表示自己愿意继续帮忙。常之弈主动表示可以负责整理和洗碗，江芃颖本想和他一起，程念桐却比她喊得更快，佔下了剩下的缺。 如此一来，分工便完成，她和于学佑负责布置餐桌收拾环境。 江芃颖可以算是第一次参与大家一起准备餐点的过程，没有想到有些累人，但每个人都十分尽力。 柯宇棠和简沛昕看起来十分默契，两人不需要太多言语便能够清楚知道彼此当下该做的工作。 在两人熟稔的准备之下，餐点很快就好了，一边于学佑和江芃颖也早将餐桌布置完毕，他则自然而然在她旁边落座。 「开动吧！」一旁柯宇棠还在准备最后一道饭后小甜点，简沛昕已经脱下围裙、示意大家可以开始用餐。 「谢谢沛昕、谢谢柯宇棠。」于学佑一脸笑着带领所有人向他们道谢。 因为没有其他活动，大家在吃饭的时候相对平时更安静。坐在一旁的于学佑夹了一块肉自动放进江芃颖碗里，顺道凑近她、压低音量说着，「这週的平日活动，要不要和我一起？」 江芃颖抬头望向他，并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他则又继续说，「要不要去玩赛车？我会填这个活动，看到的话就是我。」 于学佑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很真挚，江芃颖却感到不太自在。 「我不会耶，哈哈。」最后她只好这么说，希望敷衍带过，甚至不自觉乾笑了两声。 但这似乎不能轻易让于学佑放弃，「我可以教你呀，没关係。」 江芃颖一时不知道如何直接地拒绝，只好模稜两可的回应，同时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回眼前的早午餐，却也吃得鬱鬱寡欢。 直到最后，一直不喜欢剩下厨馀的她，始终没有碰到那块于学佑夹过来的肉。 眾人用完餐后，钟念安和徐恬静也回到小屋，几人最后又间聊了会儿，便各自回到房间收拾行李、准备返程。 各自准备离开时，柯宇棠和简沛昕被于学佑看见上了同一辆车，他惊呼出声，其他人也起鬨般的调侃了一下。 「你们在一起了吗？」徐恬静问，听上去很真诚。 「没有啦！」简沛昕急着否认，柯宇棠则表示不过是因为住得不远，两人便想共乘节能减碳。 「真的是为了节能减碳吗。」程念桐曖昧地道，却也似乎乐见其成。 江芃颖还以为她可能会有些不是滋味，毕竟她记得一起找「山彩」的时候，柯宇棠是揹过她的。 不过这么看来，他应该已经确认自己好感的对象了吧。 还记得上上週他们还一起聊过天，那时她也困惑自己的情感，现在倒也釐清得多。 没有想到原来人际关係能够在短短两週内出现这么大的变化，江芃颖不禁感叹。 几个人就这样在小屋外又聊了一下，最后才终于各奔东西。 江芃颖开着车下山时发现了正在步行的常之弈，才想起他的车停在有些距离的地方，便摇下车窗问需不需要载他一程。 常之弈婉拒了她，表示已经距离不远了，江芃颖也没再坚持。 江芃颖简单的在途中用过晚餐后，回到家便发现许芯依传来的讯息。 『芃颖，他和我求婚了！我要结婚了！』 第四个晚安｜之一 她看着最好的朋友传来的讯息，一时有些激动和感慨。 许芯依是个多好的人，她一直都知道，也和她的对象见过几次面，知道对方也是个不错的人、至少感觉得出来是真心对待许芯依。 她有些激动的回覆了恭喜的字句，又进一步询问了些细节，稍微和许芯依聊了一下，对方表示目前只有徵得双方家庭同意，其馀才正要开始着手准备。 她邀她做她的伴娘，江芃颖当然不会拒绝。 两人又稍微聊了一下才结束话题，江芃颖躺在床上望向天花板。替好友开心之馀、寂寞和茫然的感觉却在独处时油然而生。 同龄的挚友就要迈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自己不仅工作上正面临紧张的时刻，身边连可以谈的对象都没有。 自己还正从交友软体主办的活动回来，像是一场持续了三週却还未知结果的相亲。 刚刚为许芯依多么激动、现在冷静过后回头想到自己，就有多么落寞。 她又滑开《晚安之后》，儘管矛盾、但却是她唯一和异性能有交集的地方。 习惯性点开蓝猫先生的聊天室，她犹豫着该怎么开啟话题，最后选定一张照片率先传送。 是她昨天和常之弈散步时随手拍的，木栈道、路灯和月亮。 和以往不同的，蓝猫先生这次很快便已读，江芃颖就这么在线等着他的回覆。 今天好像、特别需要有人陪着说说话，才显得不那么孤独。 她等了一下，过几分鐘后蓝猫先生也回传了一张照片，是很单纯的夜空和月亮。 江芃颖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月相，似乎和照片上的相似。 『刚刚拍的。』果不其然，低头她就看见了蓝猫先生的补充。 「蓝猫，」江芃颖打算直接切入正题，「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那头难得也一直在线，很快的回覆，「你现在才想到要问？」 「之前也没有问的理由。」 『说不定有男朋友？』 「……所以有吗？！」 『没有。怎么。』 「你都不会想要谈恋爱吗？」江芃颖直接问道。一开始聊天就知道蓝猫先生和她年纪相仿，似乎还更长几岁，就很好奇是不是只有她，依旧感到着急、还会为此忧虑？ 『想也不能怎么样，不是说想要就能谈。』 说得真好，江芃颖不禁讚叹。 数算了下，和蓝猫先生相识，应该也有近一年的时间了。 或许是受到许芯依的影响，今天她特别想要鼓起勇气，或者说偶尔疯狂一次。 「我们，要不要见面？」 这次蓝猫先生却没有回覆，江芃颖以为突如其来的邀请给他带来了困扰，收回讯息却又欲盖弥彰，便决定让对话就此告一段落。 最后，她想起固定发讯息这件事情，毫不犹豫的选择常之弈、发了一张她在副驾驶座拍他开车时的样子，并加上感谢的字句传送出去。 她为週日画下句号，等再次睁眼，又需要揹着生活前进。 週一又是个马不停蹄的上班日。 江芃颖从床上醒来，除了一般上班族的厌世感以外，想到今天也可能会有讯息、主办方也会公布这週的平日活动，抑鬱心情突然明快了些。 她依然收到两则讯息。于学佑再次提出一起去赛车的邀约，而另外一则是常之弈传来和自己类似的讯息，也附上了一张有她的照片。 她都没有发现，原来在海边的时候，他也拍了她。 本週的活动果不其然和上週类似，不过由男生提出活动建议，由女生进行选择。 男生提出来的活动和女生的几乎是大相逕庭，几乎都是动态的活动，像是保龄球和赛车，还有卡拉ok这样紓压的活动，但倒也不算太文静。 这之中，反而有个特立独行的选项，居然是「散步」。 江芃颖其实没有想到主办方居然会让这样的选项通过，但反而因为这样，使得选择变得更加有趣。 而且她好像知道这个活动是谁提出来的。 儘管如此，她也还没有下定决心，毕竟唱歌也是发洩压力很好的方法，直到接近下班前，经过主任办公室时，不小心听见的话。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这次的升迁你就会被提上去了。……做得很好，但下次还是不要用别人的东西了……」 她听得其实模糊，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内容，但拼凑内容大意，再仔细看看里头的人，似乎可以推断得出来，自己的东西被抄走了，还成为他人升迁的垫脚石。 江芃颖都不得她是怎么回到家的，脑子里的思绪太杂，想要找人说说话，许芯依又开始忙着筹备婚礼；却又觉得蓝猫先生似乎不适合承受这些负能量，自己也无从解释起，一时之间她竟找不到说话的对象。 委屈吗？似乎有点，但也无可奈何；愤怒吗？就算愤怒又能找谁洩愤。所有情绪最后都只能归结为无能为力，儘管那是她的权益，也无法争取。 谁叫对方就是比较受上司喜爱、谁叫自己太容易相信他人。 职场上突然遭遇如此阴霾，让她的心情跌落谷底。儘管突然想起《晚安之后》的活动，愣是一个都提不起兴趣。 她最后还是在期限前选了「散步」的选项交了出去。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荒谬的选项，刚好很适合现在自己这个荒腔走板的人生——一事无成。 没有恋爱对象、工作上毫无成就，所有成绩单都是堪过及格线的水准，也许再过几年就会是平均之下。 她正好也没有多馀的能量和其他人相处，现在反倒希望，提出这个活动的对象真的是常之弈就好。 至少她知道和他相处的时候不需要勉强自己、也不需要有压力。 所以隔天，当系统的讯息发送通知，告诉她本週的约会对象的确就是常之弈时，她才短暂的松了口气，像是在溺了水的海里被稍稍拉出来、浅浅的换了一口气。 收到常之弈的讯息时，她也不太知道该怎么回覆。 她问他有没有想好要去哪里散步，但他却似乎没有特别的想法，『不想去太远的话就在附近，想要去远一点的话，要再去海边散散步吗？』 江芃颖已经无力形容或感受自己的任何情绪，她其实有点连散步都不想去，但又感觉这样对常之弈很不好意思。 「那去海边吧？」最后她这么回答，想着或许至少看着开阔的海景、心情能好一点也说不定。 第四个晚安｜之二 后来的时间日期是常之弈提议的，他们也约在週五晚上，先在附近的餐厅用餐、再散步。 他甚至提议可以接送她。 江芃颖答应了，是这段日子少数情绪比较有波澜的时候，是感谢。 常之弈如约在她下班时间抵达她公司附近，江芃颖走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似乎还稍微等了一下。 她敲敲车窗，他从假寐中醒来，甚至特地下车为她开了车门。 江芃颖不禁被他逗笑，「其实我可以自己开门。」 没关係，对方回覆，「要去的地方有一点距离，累的话可以休息。」 她礼貌地答应，又问了问能不能打开窗户，得到他的同意之后，将窗户开了半个空隙，就这样倚在床边沿路看风景、吹吹夜晚的凉风。 后来她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常之弈在抵达目的地时将她唤醒。 他选的似乎是一间景观餐厅，装潢有些简单，像古时候的客栈那样，却不简陋。 常之弈领着她向二楼走去，两人正好在窗边的位子落座，可以将一旁的山海尽收眼底。 餐厅是中式的餐厅，两个人点完餐后一桌子的菜，她其实十分怀疑两人能不能将这些菜吃完。 出乎意料的是，常之弈比起表面上看起来的还能吃。 他在吃饭的时候很安静，但很专注，看着他吃饭有种入口的是珍饈盛宴的感觉。 江芃颖边吃，边情不自禁的往窗外看。许是夜晚的关係，沙滩上的人已经不多了，有人独自慢慢的走着、也有像是情侣或一群朋友欢闹着、也有坐在野餐垫上就这样消磨不知道多久的。 偶尔常之弈会提醒她记得吃哪道菜，偶尔她随意的和常之弈搭上几句话，不知不觉间两人也将晚餐解决。 江芃颖突然想起第一次和他一起吃饭的场景，情况和现在似乎相差不多，自己的心境却和当时大有不同，「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你会觉得很尷尬吗？」她好奇的问。 常之弈稍微思考了一下，最后摇摇头。 江芃颖又接着问，他是不是其实和谁一起都不会尷尬。不知道为什么，她期待着自己是特别的，或许无关对象是谁，只是希望对某个人来说、自己可以是特别的。 不是像于学佑那样不明所以的特别，反而因为是常之弈、因为是对她来说总是对什么都很认真的人，才会那么希望被肯定吧。 然而常之弈并没有迎合她的期待，点点头，说了似乎是的。 她不太意外，却有些失落。 气氛突然一阵沉默，但常之弈并没有让这样的状况维持太久，很快就提议可以离开，正好也当作消食，「走吗？」 江芃颖看着先一步起身、俯视着她的常之弈，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两人可以暂时一起逃亡的感觉。 只差他没有向她伸出手。 脑中浮现这个想法的时候，她还嘲笑了下自己，果然太想谈恋爱、又因为工作上的打击太需要安慰，所以现在才会总有一些过于衝动的想法吧。 她跟在常之弈身后，原以为对方会直接向海滩走去，他却沿着店家所在的那条街直进而行。 不过江芃颖也没有打算问为什么，只是跟着他走，反正散步本来就没有目的。 谁都没有说话，而她一会儿凑近看看感兴趣的店家、一会儿抬头看看星空，要自己放空，似乎确实是舒畅很多。 他有时走着走着，突然落后，她就也放慢脚步；有时候是他太过领先，也会在意识到之后悄悄停下来，等她再次跟上。 经过一间便利商店时，常之弈问她要不要喝酒。 「你不是不能喝吗？还是等等你要让我开车？」 「你喝就好，我也可以喝别的。」 江芃颖思索了下，的确是挺需要酒。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再佐以酒精，她似乎就可以暂时放下所有的执着和烦恼、可以暂时饶恕自己。 最后她买了大罐的啤酒，常之弈好像买了汽水。 接着常之弈表示要回车上拿东西，然后他们可以前往海滩。 他搬出了一个大塑胶袋，一路走到滩边才找地方放了下来。 江芃颖默默的看着他从塑胶袋里拿出一些东西——野餐垫，还有一袋长长的包装，直到他抽出里面的东西之后，才看清原来是仙女棒。 她完全没有料想到他会准备任何散步以外的活动，于是大为震惊，「……你还特别准备这个？」 「刚好想到。」常之弈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铺好野餐垫后，又将仙女棒递给她，「要玩吗？」 江芃颖点点头，然后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他刚铺好的野餐垫上。常之弈也将其他东西放下，拿出了打火机点燃一根仙女棒给了她，又点了一根给自己。 一开始，他们只是点着一根又一根的仙女棒，在海滩上慢慢的走，看着火花映在浪花上的样子。后来也不记得是谁先开始奔跑了起来，挥舞着仙女棒写字。后来两人都拿出手机，试图将挥舞仙女棒写出来的字跡拍摄起来，尝试了不少次，仙女棒也慢慢耗尽。 最后两人走得累了，就坐在野餐垫上，将剩下的仙女棒零零散散的插在沙滩上，燃尽了再换一批，塑胶袋里用罄的仙女棒越来越多。 江芃颖望着海面，馀光倒映着仙女棒的光，手里拿着刚刚还没喝完的啤酒，若有所思的样子。 本来想要开口问常之弈的年龄和职业，酒精的催化下似乎能够让她倾吐出职场上的烦恼，但想起了《晚安之后》活动方似乎还不允许公开这些个人资料。 「生活真的好累。」于是最后她吐出了这样的感叹。 常之弈轻轻啜了一口汽水，良久才开口，「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看海。」 见他没有直接回答，江芃颖反而被他的话语给吸引，转过去看他，「听海、看海……其实也没有想要做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好像能平静一点。」 「因为很累，还是努力的过着，这样就很好了。」他将固定在海上的视线移过来，和她对视，「你做得很好。」 她突然有点想哭。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做得好，连自己也没有。 虽然过得很糟，儘管这样也还坚持着，就已经足够好了吗？ 江芃颖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便将啤酒罐向前递，常之弈也意会到了，将自己的铝罐与她碰杯。 最后，她点燃最后一根仙女棒，将闪烁的火花、啤酒，和浪花不断拍打的海面拍了下来，也将自己的苦闷定格在这一帧。 「谢谢你。」她望着常之弈，诚心的说。 第四个晚安｜之三 她让常之弈在她家附近放自己下车，临别前互道了晚安和明天见。 回到家中，她想起了蓝猫先生。后来她想，或许自己选择常之弈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感觉他身上有和蓝猫先生类似的气质——沉着的、冷静温润的，让人感觉自在而不尷尬。 像海。 今晚刚好在海边，江芃颖突然就能够具体形容他们给人的感觉了。 广阔、安静，可以容纳许多。 许是最近的压力稍稍得到释放，又或者是晚上和常之弈的散步激起的偶尔的感性，江芃颖又鼓起勇气点开和蓝猫先生的聊天室。 『好。』原来她错过了他的回覆，蓝猫先生早就答应她了。 于是她发了一张刚才在海边拍的照片给他，又传了则「谢谢」。 各方各面，都值得感谢。 《晚安之后》的活动即将进入尾声，主办方在几天前早已发送讯息，提前告知了本週的活动内容—— 『各位参与者好： 本週将是各位最后一次在小屋进行活动。最后一週的特别活动将不在小屋进行，且于本週由主办方亲自向各位参与者揭晓。 本週不需要参与者自行料理，主办方将提供餐点给各位，惟仍须各位提前至小屋准备，请于下午三点前抵达即可。其馀活动将于当晚公开。 以上，预祝各位参与者活动愉快。』 江芃颖还是比主办方预告的时间早了一些到，小屋内也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候。几人为了消磨时间，将小屋内原有的桌游拿起来玩，游戏似乎正进行到关键的时刻。 于学佑似乎是最先发现她的，却只抬头稍微看了一眼，很快又若无其事的专注在游戏中。 她大概能猜得出缘由，倒也不甚在意，悄悄的坐到最边上的位子，刚好在徐恬静旁边。 没多久，所有人都到齐，猫头鹰先生也进入了小屋。 「哈囉各位参与者，」他的语气难得轻快，「因为这週是最后一次，各位齐聚在小屋，所以晚上我们安排了特别的活动，就是——营火晚会。」 每个人听到营火晚会时的反应各不相同，有期待的、有意外的、也有害怕累或不自在的、当然也有没什么反应的。 猫头鹰先生继续解说，表示材料和相关工具都已经准备好了，只需要生火和将想要的食材烤熟。 直到这里眾人才确定，原来是真正的营火晚会，不只是意义上的。 不只如此，他还进一步说明，在这天晚上之前，所有人唯一需要做的便是收集火柴，作为营火所需的燃料。 乍听之下并不是太难，但猫头鹰先生在说明完后又补充，火柴的收集是有意义的。 参与者需要找到符合主办方指示、确实可以燃烧且自然掉落的木柴才算数，而收集到最多木柴的前三名，可以在晚上的环节拥有特别的机会。 这便为单纯的活动增添了趣味性及竞争性，毕竟大家都还不知道晚上的活动是什么、机会又会多么有利。 虽然收集东西和之前收集「山彩」的性质类似，却因为这次不需组队、几乎可以说是个人战，氛围和之前的截然不同。 大部分的人都是各找各的，但偶尔彼此相遇、看见同一根木柴的时候，不免争锋。 于学佑依旧是和她一起找山彩时那样全力以赴、却也有点过于好强的样子；相比起钟念安和柯宇棠，若是和女生看上同一根木柴，大都会以礼相让。 常之弈却独自拥有不同的画风，将所有收集到的木柴和手一起背在身后，看起来不争不抢，只像个散步途中顺手拾物的悠然青年。 江芃颖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觉得逗趣，心想他好像对散步真的情有独钟，于是这样默默跟在他后面一阵子，差点也要同化成和他一样的状态。 简沛昕和徐恬静则是一直找得很认真，前者似乎为了神祕的「特别机会」兴致高昂，后者像是单纯喜欢这样的活动，过程中看起来也十分享受。 最后等到规定的时间已到，所有人回到了小屋前交上木柴给主办方检验，结果也很快出炉—— 出乎意料的，于学佑找到的木柴，有许多都是不符合要求的，所以最后的结果，收集了最多木柴的是钟念安、再来是柯宇棠，最后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从活动一开始又不见人影的程念桐，在所有人没有发现的地方收集了许多。 猫头鹰先生领着眾人到小屋后的庭院，那里已经布置好了营火晚会的场地——原来的长椅被换成了足以容纳八人的长型沙发；庭院中间空出了一块很大的地，看来便是放火柴用的；靠近小屋后门的入口摆放了一整桌的食材，也准备了酒水和各种饮料，供他们随意取用。 活动正式开始前，猫头鹰先生要三人分别抽取籤筒里的「机会选项」，第一名的钟念安可以抽两次、柯宇棠和程念桐则是各一次。 他们直接分享了机会内容，钟念安抽到的是「跳过一次提问」、「跳过一次行动」，柯宇棠的是「得到一次行动机会」、程念桐是「得到一次提问机会」。 天色渐渐变暗、晚会正式开始。篝火已经被点燃，眾人也开始料理及享用晚餐。 猫头鹰先生为接下来的活动做开场白，首先总结了前几週种人的相处，代表主办方的立场期许活动本身给参与者们都带来了不同的体验和新缘分的开展，再逐渐将焦点转移至进入尾声的活动期，和今晚倒数第二次主办方规划的活动—— 「为了更加贴近各位参与者们的心，也提前提供各位确认彼此想法的机会，今晚，我们提供大家直接提问与行动的机会，并透过更加直接且近距离的接触，帮助各位更加直视自己的心意。」 猫头鹰先生从长桌的底下拿出两个精緻的小纸箱，「在我左边的箱子，会有指定完成的事项，而右边的箱子分别是一到八的号码。每一轮透过游戏，会选出可以抽号码及任务的人。拥有刚刚抽到机会的三位，则可以在任意时机喊出要使用机会。」 ——听到这里，眾人大都能够猜测到，直白点来说，这就是恋爱版国王游戏。 第四个晚安｜之四 似乎也是担心大家对于尺度的接受度，猫头鹰先生大概抽出了几项任务内容，确保不会要求大家做太过出格的事情。 将规则说明完毕后，眾人便开始一边料理和享用晚餐，一边在猫头鹰先生的主持之下开始游戏。 第一个游戏是简单的猜拳类游戏，採自愿的方式，两人分别比赛猜拳、黑白配、海带三样游戏，每种五战三胜，在三个项目中获得两个胜利的人，可以抽取任务内容和指定号码。 起初总是需要人炒热气氛，于是柯宇棠率先上场，后来于学佑也跟着上去，最后由柯宇棠获胜。 所有人先从号吗想抽出属于自己的号码后，等待柯宇棠抽出任务并指定数字。 「背着对方绕营火一圈。」柯宇棠打开从任务箱抽出的纸，说出任务内容，「那我要指定……三号和七号好了！」 猫头鹰先生示意抽中三号和七号的参与者公布自己的籤，其他人没有被指定的人则将号码放回纸箱中。 站起来的是简沛昕和徐恬静。简沛昕看起来一脸开心、或许也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她很快的像徐恬静移动，看着她展开双臂，对方也自然而然的伸出双手。 「你要揹我吗？」徐恬静将手上吃到一半的串烧放下，嘴里还含糊着道。 简沛昕也顺势而为，两人毫无难度的完成了这项挑战。 被点到的简沛昕似乎也来了兴致，成为了下一个游戏的参与者。 在刚才的游戏中失利的于学佑也不放弃的再一次进行挑战，结果却还是输给了她。 简沛昕从箱子中拿出的问题是「任意向一位参与者提问。」 「那我选……五号！」 这次的五号是程念桐。 「啊……」她看起来似乎有一些失望，抽选的人似乎在她的预期之外；不过她很快就闪现了主意，「念桐，现在在这里的，有你有好感的对象吗？」 程念桐沉默了一下，然后有些羞涩的回答，「有。」 「喔——」因为她的回答，气氛瞬间热络了起来，空气中也悄然升起曖昧的情愫。 开始有人好奇地问她是谁，程念桐当然不会轻易回答，其他人也深知此，所以只是调侃了下，成功营造气氛并将之延续后便继续游戏。 江芃颖一直没有被点到，就在一旁观看着游戏进行，酒盛过一盏又一盏，自己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想喝醉的意思。 她觉得自己有点像局外人，再加上职场遇到的挫折，平时不常饮酒的她，难得的有了一回放纵的心理。 看着营火前不断进行的环节，却始终没有轮到自己，江芃颖的眼神开始有些迷离，「你看得出来，谁喜欢谁吗。」 她其实也不知道要问什么、也不确定自己是真正好奇，只是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好像没有比这个更适合的问题。 几人欢腾的笑语盖过了她的声音，常之弈只好俯近她，沉沉的问了一声，「嗯？」 「我说，」意会到他听得吃力，她也向他耳边凑近，「在场的，有谁是真的喜欢谁？」 酒气和她的气息匀称揉合，喷洒在他的耳边，常之弈一时恍惚，来不及答上。 「一号和八号……」台上的是又赢了几次的柯宇棠，摊开纸条后曖昧的笑，「牵手一回合。」 「啊？」江芃颖听到号码后醒了大半，坐直了身子，「我是一号耶。」她转过去和常之弈说，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和人分享，说完后自己也没意识到什么，很快又站起来走到前方准备和八号相认。 八号是钟念安。 他依旧从容不迫，眼底看起来总是有效益，柔柔地问她，「你可以接受吗？不喜欢的话，我可以跳过没关係。」 酒精催化之下的江芃颖，似乎少了平常加诸于己的束缚，听见钟念安的话后有些失望的说，「不用跳过呀，这样我会觉得你好像很不想跟我牵手，我会很受伤耶。」 钟念安忍俊不禁，没有解释太多，得知她是同意的意思便往前凑一步，主动牵起了她的手。 他拉着她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座位，原本坐在他旁边的人识趣的让了让。 常之弈身边原本的位子空了，几个人挪动位子后，他身旁重新被佔据，却没有江芃颖原来的位子了。 他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牵手一回合是目前为止抽到男女之间最近距离接触的行动，钟念安和江芃颖所坐的位置也因此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因为他们牵着的手，气氛感觉特别不太一样、特别曖昧。 「我可以靠在你身上吗？」江芃颖对着钟念安问，「有一点累。」 「你是不是喝醉了？」钟念安靠近她，轻轻的问，「累了的话靠着也没关係。」 一旁简沛昕和柯宇棠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似乎又准备开始起鬨，但她似乎真的太醉了，已经听不太清楚其他人的声音；钟念安则是一如既往的体贴，悄悄举起另外一隻没有和江芃颖牵着的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眼尾却还是有浅浅的笑意，让人很难觉得被冒犯。 下一回合很快开始，徐恬静终于被找了上去，常之弈也主动站起来，报名参与游戏。 两人的游戏很简单，桌前总共准备了五杯酒，量并不算多，但比拚的是谁最先将酒喝完。 是个很容易涌上后劲的环节。 徐恬静看起来跃跃欲试，在猫头鹰先生给出开始的口令之后，她便毫不犹豫的抓起一瓶酒便一饮而尽。 相较之下，常之弈的速度慢上许多，儘管看得出来他努力的消化，紧皱的眉头却说明了他并没有那么擅长。 徐恬静最后领先了一整杯酒，赢得了这个回合。 她指定了两个号码，抽到的任务内容是「做出交杯酒的动作」，被选到的是柯宇棠和程念桐。 被选到了也别无他法，虽然有些尷尬，两人还是完成了。 「现在可以用那个机会吗？」柯宇棠在结束任务后向猫头鹰先生询问，得到应允后才说出自己的主意，「简沛昕，我可以和你做一次，刚才的任务内容吗？」 游戏时间过得有些久，大家都喝了不少酒，不像最初有力气调侃他们、营造气氛，却依旧还是叫好般的拍手捧场。 简沛昕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才慢慢站起来。 其他人在他们边饮交杯酒时边鼓掌做节拍，似乎也喊了些什么，但两个人都没听清楚。酒精的迷幻和过于躁动的心跳声隔绝了外界。 简沛昕或许没有意识到，但柯宇棠注意到了，所以他才在这里把机会用掉。 「简沛昕，」喝完一整杯酒后，趁着把彼此交缠的手绕开之前，他凑近她，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问，「我可以喜欢你吗？」 在釐清自己的情感之后、在发现对方的优点之后、在看到彼此未来继续相处的可能之后，柯宇棠一点都不想也不愿有任何会让对方误会的行动。 他想要她知道，他一心向她。 而另外一边，大概只有常之弈，或许也有于学佑，发现钟念安和江芃颖的手，早就过了一回合，却还是紧紧相握。 夜越来越沉，所有任务和各种组合也已经被配对得差不多。钟念安最后一次机会都没有用，接受了所有提问和任务内容；除了柯宇棠之外，程念桐也将她的提问机会在游戏结束之前使用—— 她问了常之弈，自己回答过的相同问题，「在场是否有好感的对象」。 好像所有人遇到这个问题都需要先想一下，常之弈也理所当然地无法毫不犹豫。 「有。」最后他这样回答。 如果是最初眾人还不是酒兴正浓、还有力气炒热气氛，便应该能够将八人间的感情线梳理出大致的脉络。但也许是越到后来，看着营火、佐以酒精，大部分人更多的是想回自己。 就像江芃颖，此刻也正用这个问题反问自己，她有喜欢的人在现场吗？ 或者说，她有喜欢的人吗？ 她累得靠在钟念安的肩膀上，维持这样的姿势好一阵子了，想到这个问题时下意识抬起头，正好看见月亮。 望着那圈月晕，她想起了前些日子收到的照片。 想起了蓝猫先生。 想起了那个总是在的人。那个默默陪伴、不知不觉陪了她好多日子的人。 在这个时候浮现在脑海中的人，是不是，就是喜欢的人……？ 第四个晚安｜之五 江芃颖想不起来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寝室的，醒来之后她只觉得头痛欲裂，守在她一旁的依旧是徐恬静。 「你醒了吗？」她听见她的动静后问，一骨碌的从自己的床上翻下来，拿起床头柜的马克杯递给她，「喝点这个会比较好。」 「这是……？」 「我自己弄的。」徐恬静又坐回床上，似乎正在翻看着第一週于学佑给她的美食集锦、还是餐厅大全，「我看大家昨天好像都喝很多酒，就自己弄了，特製的醒酒汤喔！」语尾她还故作俏皮，给江芃颖一个眨眼。 江芃颖向她道谢之后便接过马克杯，几口一饮而尽。 「对了，你知道我昨天……是怎么回房间的吗……？」 「喔，」徐恬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房间，「是钟念安扶你回来的，因为你一职没有放开她的手。」 「那、我昨天是不是没有洗澡？」她现在才想起这个问题，焦急地问。 「对呀。」徐恬静听起来却不以为然，「那你现在要去洗吗？反正大家应该都还没醒。」 听她的转述才知道，后来几乎所有人都有些醉意，精神不再，猫头鹰先生见状要大家好好休息，本来打算在营火晚会后宣布的事情也决定等到今天下午，等到大家用完早午餐、准备啟程离开小屋前再行宣布。 甚至因为其他人尽显疲态，猫头鹰先生不得已只能交代徐恬静，请她代为转达。 「喔对了，还有常之弈。」徐恬静在离开房间之前回头向她道，「他一直跟在你后面回来的，而且他也是少数几个还很清醒的人了。」 然后她便叨叨着早餐的菜单，走出房间向厨房准备了。 江芃颖刚醒来，意识恢復得还不完全，突然停到这些只觉得有些难消化，一时之间没能理解清楚状况。 所以……是钟念安扶她回来？但是常之弈却一直跟着她？然后她昨天晚上被扶回房间之后就直接睡了？ 更震撼的是，钟念安扶她回来，是因为，她一直牵着人家的手不放？ 她突然后悔起自己昨天为什么要不知节制的喝这么多酒。 好丢脸…… 她将头深深埋进自己的两掌之中，长吁一口气之后才有力气继续面对现实—— 总之先好好梳洗、重新打理好自己，晚点再私下找钟念安正式道个歉吧。 吃饭的时候，气氛非比寻常的安静，所有人在最开始感谢完这週负责下厨的徐恬静和常之弈后，便自顾自的埋头用餐，几乎没有人说话。 或许是受昨天过于坦诚的营火晚会影响，也或许掺杂了几分今天就要别离的沉重，这样凝滞的气氛直到猫头鹰先生进入小屋才稍微好转。 「各位参与者们，休息得还好吗？」猫头鹰先生一如往常的带着微笑，又和大家小小寒暄之后，终于切入正题「为期四周的小屋生活就要到尾声了，希望这次的活动有给大家带来特别的体验、难忘的回忆。」 猫头鹰先生接着说明活动的最后一週，将会在指定地点举办大型「舞会」，活动将会要求所有参与者蒙面进行，且会开放其他未参与此次的《晚安之后》使用者加入活动。 最后只有互相向主办方确认选择彼此的参与者能够彼此交换联络方式。 主办单位将会透过系统在週一以邀请函的形式发送完整内容及注意细节。 原定需要每週传送的讯息，这週也已经不需要再传送，取而代之的是主办方将会在明天发送邀请函时，一併将所有人收到的讯息和传送的对象公开。 「虽然在活动最后，也会再次将各位召集，不过因为这週已经是大家一起在小屋的最后一天，要不要拍个照留念呢？」猫头鹰先生提议。 大家有默契的一致同意，然后慢慢移动到同一张沙发上。猫头鹰先生拿出已经准备好的相机，为大家拍了几张之后，钟念安邀请猫头鹰先生也入镜，「这样感觉回忆更完整一点。」他说，其他人似乎本来也就有邀请猫头鹰先生，一听他拋砖引玉后立刻附议。 于是八位参与者，加上猫头鹰先生，九个人在小屋留下了最后的合影。 那天下午的阳光柔和得刚刚好，斜射进落地窗，洒落在每个人身上、像是所有人都被温暖包围那样。 会是一个难忘的午后。 至少她会记得在小屋里遇到了一些人、藏了一些自己的心事。 第五个晚安｜之一 週一收到讯息的时候，江芃颖并没有太意外，所有讯息都和自己当初猜测的一样。或许时间再拉长一点，大家更熟悉彼此、也更清楚自己的感情之后，会收到更多令人费解的讯息。 另一方面，和蓝猫先生虽然约定好见面，两人却迟迟没有继续更具体的讨论，江芃颖也将这件事情暂时搁置，陪着许芯依筹备婚礼。 她的婚期正式定下来了，就在三个月后，最近正是需要忙碌奔波的筹备期。 他们约了下週日一起看婚纱，因为许芯依知道週六是《晚安之后》的最后一次活动，所以特别往后调开一週的时间。 这之前，两人一起拟宾客名单、找适合的婚宴场所，做了大部分的准备工作。许芯依和他的对象更累，两人下班后一有时间便四处奔波、实地勘察，江芃颖好几次见到她都觉得她的疲态要藏不住了。 那天晚上下班后处理请帖的事宜告一段落，两人稍作休息，点了咸酥鸡外送后瘫在沙发上，「结婚好累的感觉，那我还是不要结婚好了。」她有感而发，开玩笑对许芯依说。 「真的很累。」许芯依将一片黑轮放入口中，含糊地说，「虽然我也想劝你不要结婚，但首先你得要先有已经论及婚嫁的对象才可以。」 本想调侃对方不丞，反被自己被调侃，江芃颖作势打了一下笑得猖狂的许芯依。 「好啦开玩笑的嘛，所以你参加那个活动到底有没有收穫呀？之前你说那个很好的男生呢？还是有其他新对象？」 「嗯……跟钟念安，就是那个很好的男生，应该是不太可能。」说到一半，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惊呼，「啊！对啦我忘记跟他道歉了！」 「怎样？为什么要跟人家道歉？你拒绝人家？」 「不是啦，」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些懊恼的来回踱步，「我那天喝得很醉……一直牵着人家的手不放，后来还是他把我送回房间的，但我也没道谢也没说不好意思……」 「就这样？牵个手？送你回房间？然后其实也没干嘛？」 她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是要干嘛，人家又不喜欢我，而且那边那么多人。」 「喔好吧。」许芯依发现没什么事情，听起来有些失望，「那你干嘛道歉？」 「就觉得……很不好意思呀，」她洩气般的坐回沙发，「而且很丢脸。」 「那你喜欢他吗？」 「……好像……也没有？」 「真的？」 「真的。」 许芯依说完，江芃颖还是坚持自己应该需要和钟念安至少道谢也好，于是最后她建议她把握最后一次活动的机会，她才放下心来。 「那你在里面到底有没有觉得可以发展的对象啦。」 「嗯……」她若有所思，最后还是模糊的回答，「我不知道。」 观察了许芯依不耐烦的表情，她赶紧又接着说，「但我觉得我好像，有、有好感的对象。」 「喔？是谁？」听到这里她才振奋起精神，双眼发亮的好奇江芃颖所说的「对象」。 「嗯……我其实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但……」她和许芯依大致描述了上週活动时，营火晚会的场景，又提到在那个当下她所想到的，就是蓝猫先生。她似乎已经比想像中的要在乎蓝猫先生了，却依旧分不清楚这是习惯或是喜欢。 许芯依听完一改先前的随意，跟着江芃颖正色思考了起来，「其实我后来觉得，不一定要分清楚习惯和喜欢。」她看着江芃颖，无比认真的说，「人要相遇，甚至是要找到觉得合得来、适合的人相遇，其实真的很不容易了。 「可能我们会觉得，现在网路更发达、认识人更容易，但其实因为这样也可能忽略更多交好的可能，反而变得更难找到合得来的人了。就像你在那边不是也认识好几个新的人吗？但是你还是想着蓝猫先生。」 江芃颖想了想，无论前面的话是否正确，至少许芯依说的，她认识更多人、却还是更熟悉和喜欢蓝猫先生，是无庸置疑的。 「像我和我男朋友……我后来也不会特地去分习惯或喜欢，或许两个都有吧，习惯和喜欢是分不开的。」许芯依看着她，真挚的作结，「重点不是一定要分清楚喜欢或是习惯，而是有没有、值不值得、愿不愿意想要继续和对方走下去。」 许芯依循循善诱，告诉江芃颖真正重要的并不只是釐清自己的感受。 「再回到刚刚说不要结婚，其实是开玩笑的，」许芯依瘫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虽然说真的很累，但是还是觉得很幸福。有一种……很努力在为自己留下回忆的感觉，其实蛮好的。」她又俏皮的对江芃颖眨了个眼，「而且看我这么累，他也会加倍对我更好。」 江芃颖看着她幸福的模样，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之前她曾经和许芯依和他的男朋友一起吃过饭，确实感觉得出来两人的感情好好的体现许芯依所和她说的一切。 最开始两人交往的时候可以看出有多么甜蜜、就像热恋中的小情侣，看着彼此的双眼似乎能滴出蜜，那时候江芃颖是羡慕的。 但直到两人准备步入婚姻，江芃颖看到的却是不同的他们——不再如胶似漆，彼此相处的氛围比起让空气变得甜腻的粉色泡泡，更多的是一种寧静而稳定的美好。 他们相处时更多的是彼此的默契和无声的依赖，所以就算在这么辛苦的日子，她还是觉得他们的感情很好进而羡慕吧，就像她自己所说那样。 那天聊得太晚，许芯依就在江芃颖家里住下，两人互道晚安之后，许芯依便沉沉睡去。 那大概是她所知道，她第一次在说完晚安后真正入眠。 她睡去之后，她又想了很多，最后决定，果然还是该主动传讯息，和蓝猫先生见面看看吧。 滑着两人之前岔开后间聊的对话纪录，她告诉自己鼓起勇气，然后再次询问了彼此见面的事情。 她忐忑地等着对方传来回覆，却迟迟没有看见已读。 后来她想，或许时间太晚了，最后还是先睡了。 「晚安。」她最后还是拍了张窗外的月亮发到聊天室。自从蓝猫先生这么做之后，几乎每个有讯息来往的晚上他们都会互道晚安和传送照片。 然后她才沉入梦乡。 第五个晚安｜之二 《晚安之后》在週一已经发过正式的活动说明文件，将关于舞会的所有事项说明的尽善尽美。儘管如此，几天后还是寄了正式的、外观精緻的邀请函给每位参与者，并且说明以邀请函为入场凭证。 因为是舞会，没有合适正装的江芃颖，后来又找了一天晚上和许芯依逛了几间店，才正式准备好当天着装。 至于蓝猫先生的讯息，她在隔天早上便收到回覆，蓝猫先生提议週六晚上见面，却不巧的和舞会时间衝突，江芃颖只好婉拒。蓝猫先生倒也不介意，说着那就等她有空的时间再约。 终于到了舞会当天，江芃颖穿着那身剪裁合宜的青色晚礼服，踩着设计俐落的高跟鞋，只提了简单的手提包，够装小钱包、钥匙、手机和邀请卡，顶多再塞了一下补妆的工具。这让她有些没有安全感，但并没有更好的搭配。 她还顶着许芯依特地为她辫的发，在耳后、手腕、颈部等处洒上之前和钟念安一起去调香时调製的专属于她自己的香水，整个人看起来不过分张扬、低调而优雅。 坦白说，这身装扮的确让她更有自信，也少见的喜欢起了自己，但以这样的样貌搭乘大眾运输工具，还是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主办单位在信中提及，舞会提供酒精饮料，为了以防万一、避免任何需要酒驾的可能性，后来她还是决定搭大眾运输工具前往，才能在当天来回。万一真的时间太晚、赶不上末班车，主办单位也说举办舞会的酒店提供住宿，还贴心地标出了附近所有方便下榻暂住一晚的旅社。 不过既然可以过夜的话，她其实也可以开车过去的……在捷运上发现了这个事实后却也无可奈何，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往返肯定也会来不及。 只好期待自己真的有喝酒、喝到喜欢的酒，并且赶得上末班车。 活动地点在捷运线最后一站，步行约五分鐘路程可以到达的地方。出了捷运站后，江芃颖便看到不少和她一样盛装打扮的男女，都朝着同个方向前进。 到这里她才终于稍微放心和自在一些，看来大家这些人也都和她一样，是要参加舞会的人，也都是搭乘大眾运输工具来的。 不过人似乎比想像中的多，感觉至少有几十个人，如果场馆内已经有人的话，说不定会破百。 这么多人……难怪当初主办单位会透露给参与者，说如果已经有心仪的对象、决定当天互相选择彼此的话，可以先想个暗号。 不过那时候并没有开放一对一的聊天室，沟通只能靠八人的群组；江芃颖因为没有想要联络的对象，而且群组里也没有人起头，便作罢。 看来就连要找到当初一起在小屋的人都不太容易了呢。 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入口。 主办方选用的场地看上去十分气派，外观看上去就像山中遗世独立的豪华别墅。巨大耸立的门及白色大理石墙衬得整间酒店的气质更加高贵富丽。 一进门，光是大厅便能容纳近百人的样子，也因此对人力的调度派遣也丝毫不马虎苟且，入口处便有人一一检查邀请函，确认持有邀请函后才得以进入、依照指示往柜檯报到。 到了柜檯，所有人被要求填写《晚安之后》的id，并需要为自己取一个暱称，由柜檯当场製作名牌别在胸前。 当初江芃颖完全没有想到需要取暱称，想了想自己在所有社交平台上也不过是用「芃」字的英文化名，但又听说是要在舞会中交流用的，怎么想都觉得不太适合……毕竟被陌生人唤自己的单名未免有些太亲切。 后来她第一直觉想到的是蓝猫，登记的时候却被系统告知暱称已被使用。 江芃颖听了心头一震，难道是蓝猫先生也参加了舞会？不过她很快又否定自己这样的猜测。取个暱称而已，暱称重复的机率太多了，而且蓝猫先生本来还约她这个时候见面呢。 后来她又尝试了好几个已经重复过的名称，最后她以波斯菊为暱称成功登记。 领到专属的名牌后，她又想起被取走的蓝猫暱称，暗暗在意着，想着无论如何还是想见见同样叫做蓝猫的人一面。 名牌做得很精緻，金属製的小长方上刻了黑体细字的暱称，柜台在核对身分给出名牌后，还随机发放给每人造型精緻、简约，却遮掩性极佳的面具，很好的隐藏和保护所有人的身分，增加舞会的趣味性，也为相认增添难度。 柜台人员将名牌和面具递给她的时候，还特地向她招呼，「波斯菊小姐您好。因为您是小屋的参与者之一，这里告诉您其他参与者的暱称，方便您们寻找到彼此。」 其他七个人分别是浣熊、牛奶、猫头鹰、花豹、米其林、柯梦波丹，还有蓝猫。 虽然知道有人取了蓝猫，却没想到那人就在一起生活在小屋的其他七人之中……现在她真的开始很好奇在这个会场里的「蓝猫」究竟是谁，和她所认识的蓝猫又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除此之外，您还有一次可以运用前台场控或者透过《晚安之后》app开啟五分鐘专属聊天室的机会。需要的时候只需要和台上的主持人告知就可以囉。」 柜台人员交代完后便示意她可以进场，她也带着这些讯息、戴上面具后进入会场。 走进会场那刻，江芃颖想到了学生时代那种化妆舞会，顿时有种怀旧的感觉。 不过孩童时代的化妆舞会和成人的的确是大不相同了，这样装扮起来，整个会场倒像是上流社会的交流现场，目的性也相较明确，不似幼时充满天真的童趣和创造力与想像力。 距离舞会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大多数人因为并不认识彼此，都围绕在酒吧前等着领酒；手上有了杯东西之后，有的静静佇立、有的找地方就座假寐、有的三两成群围成小圈圈，看起来正在聊天。 江芃颖属于静静佇立的那群。 坦白说她是有些尷尬的，进入新的环境她总是不是应，只好用眼神观察所有入场的人，或留意着装及外观特色、或仔细注意名牌上的暱称，打算看到相是小屋中的成员，或是蓝猫先生，她就可以主动上去搭话。 不过她并没有找到，也没有人来向她搭话，然后舞会开始了。 主持的人似乎不是猫头鹰先生，声音陌生的一男一女在台上，同样戴着面具身着正装，语气欢快的说着欢迎词开场，接着向所有舞会的参与者说明住宿事宜。 大概是和酒店有合作，于是今晚只要出示《晚安之后》的帐号id以及自己的名牌，便可享有住宿八折的优惠，异性同房甚至是五折……虽然江芃颖完全不考虑这个选项，但毕竟都是成年人，对于那样的可能，她倒也不甚意外。 不过这样的优惠一出，确实让更多人愿意尽兴、也无须担心酒后的问题，她看见有许多人表露出雀跃的样子。 台上的主持人又花了一小段时间为其他的赞助商工商服务，接着才进入宣布流程的正题——大部分当然都是跳舞环节，但主持人提前透露了中间会有游戏的环节，且获得胜利的队伍可以获得丰厚奖品。 舞会由轻柔的音乐正式开始，这样的节奏正好适合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们鼓起勇气初识彼此。 第五个晚安｜之三 江芃颖不擅长跳舞，也觉得呆站着有些尷尬，便到吧檯区坐着，轻轻握着高脚杯底部、偶尔小啜，大部分时候看着舞池中央的人。 不一会儿，有人坐到她旁边，轻轻的出声，「嗨。」 像所有男士那样，来人也穿着笔挺的西装。江芃颖瞄了一眼他的名牌，暱称是檜木。脸上的面具遮住了他大半的脸，未被遮掩的薄唇勾起微笑的弧度，「看你一个人在这边，怎么坐着不去跳舞？」 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轻浮，像是真的在关心独自一人的她，让她提不起戒心。 「我不太会跳舞。」她微笑着回覆，却紧张的以饮酒来掩饰。 「没关係，我也不太会。」檜木先生站了起来，向她微微鞠躬后伸手做出邀舞 的姿势，「可以请你一起跳支舞吗？」 对于有人邀请她，她其实是开心的，一部分有些期待、一部分也抱着「既然都来了」的心态，将手搭上了对方。 他牵着她缓缓朝场地中央移动。婉转而悠长的旋律并不需要繁复及快速的脚步或技巧，大部分的人也是牵着彼此的手，随着旋律轻慢的摆动。 檜木先生小心翼翼的、轻轻的将手抚上她的腰际，她也有些生涩的回礼，将手搭到对方的肩上。 檜木先生好奇的向她提出许多问题，表面诸如星座、血型、有没有信奉的宗教，再深入一点到相关职业、兴趣嗜好，甚至生活节奏，江芃颖只一一回答，却越来越觉得招架不住，她感觉继续下去、对方可以追溯回她从最近一次到学生时代的情史。 幸好这时主持人提示准备进入下一轮的配对，而在附近的女生主动过来向檜木先生发出邀请。 他说之后再一起跳舞，她礼貌性答应，却暗暗希望彼此不要再碰到。 她果然还是不太能够适应这样快节奏的相处。 本来准备回到吧台区的她走着走着，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但她一时之间却无法从记忆中找出答案，于是不自觉地跟在那人身后试图回想，对方却突然一个转身，让毫无防备的她吓了一跳。 「呃、请问能和你跳一支舞吗？」情急之下，江芃颖只好带着她想要解开好奇心的执念，主动以邀约为藉口、延长彼此的相处时间。 「啊、喔……好啊。」那人看来也有些意料之外，愣了一下才答应下来。 两人牵起彼此的手后，音乐稍微变化，和前一首慢节奏的歌不同，这首曲子比较轻快，两人都观察了下四周，才开始模仿其他人的步伐、笨拙的移动。 江芃颖还全神贯注在似曾相识的香水味上，而对方或许是因为处于被动的角色、也或许是本来便不善主动，也没有主动开口，两人便因此保持有些尷尬的沉默。 直到江芃颖将注意力稍微唤回、聚焦在眼前人的脸上，才发现面具底下的那张脸似乎比起香水味，更让人有直接的熟悉感—— 「你是……猫头鹰先生吗？」她有些不确定的问。 「哈哈、被你发现了？」猫头鹰先生乾笑两声后，有些俏皮地反问。 「原来你也会来参加舞会吗？」因为遇到熟悉的人，江芃颖感觉稍微放下心来，谈吐间听得出明显较为轻松的语气。 「嗯……嗯。」猫头鹰先生思索了下，才肯定的回覆，接着又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江小姐会跳舞吗？」 「呃。」看着面带笑意的猫头鹰先生，加上又是熟悉的人，江芃颖乾脆直接承认了自己不太了解。 猫头鹰先生便提议既然两人都碰上了，不如跳完这曲，要江芃颖跟着他的脚步。 她跟着他认真学了一会儿，猫头鹰先生提示差不多到了这首曲子的尾声，两人便慢下脚步，稍微聊起了天。 「所以很多工作人员，都下来当暗桩吗？」江芃颖小小声地问，像是在谈论什么不能被人发现的秘密。 猫头鹰先生被她的样子逗笑，配合她的音量悄声道，「有一些喔。你可以猜猜看是哪些人。」 他带着半开玩笑的语气回答，她却很认真的询问分辨暗桩的方法，最后却又被他四两拨千斤的带过。 「不过你怎么没有直接用猫头鹰当作暱称呀？」两人移动到供餐的自助吧，江芃颖现在才找到适合的时机问。 「因为被用走了呀。」猫头鹰先生看起来笑得有些无奈，却似乎不讨厌。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小屋参与者之中似乎的确有人取了猫头鹰做为暱称没错……不知道是谁呢？又和猫头鹰先生有关係吗？ 后来主持人提示下一个环节准备开始，猫头鹰先生才匆匆表示自己该「回归职守」，和江芃颖道别。 「啊！香水！」直到他走后，她才猛然想起，原本被香水味吸引的自己后来还是没有找到答案。 她转头想回去找，猫头鹰先生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下一首歌也开始播放。 和前几首的风格大不相同，音乐的前奏是简单的吉他伴奏，旋律比起舞曲听起来更像流行音乐，主持人在缓缓倾洩而出的歌声之中开口，「接下来是指定的特殊环节！这首歌是由在场的男士点播，要献给他心目中，最可爱、最活泼的浣熊小姐。」 女主持人说完之后，男主持人接续她的话，「这位先生想对浣熊小姐说，『遇见你之后我才觉得，这段时间的一切都不是浪费。未来还想和你一起做好多事情，像词里写的，虚度短的沉默、长的无意义，你愿意吗？』」 说完后，背景音乐开始变得明显，简单的吉他和弦搭配男生清澈的嗓音， 『我想和你互相浪费 一起虚度短的沉默，长的无意义 一起消磨精緻而苍老的宇宙 比如靠在栏杆上，低头看水的镜子 …… （原诗：李元胜＜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接下来这首歌的时间，让我们代替这位男士献给浣熊小姐，也邀请在场的各位一起和身边的伴侣，浪漫的消磨这一首歌的时间。」 男女主持人介绍完后便下了台，音乐继续播放。或许是这样主动追求的故事令人动容，开始有越来越多男生主动向身边的女生邀舞，也随着吉他悠长缓慢的节奏缓缓移动步伐。原本定点聚焦在舞台上的聚光灯也开始往台下移动，随机打在两两配对、看起来气氛柔和美好的男男女女身上。 「芃颖。」有个男生突然在她面前俯下身，闯入她的视线。 第五个晚安｜之四 端详了一会儿后，她才发现来人是谁，「念安？」 见她认出自己，他便安心的站到她旁边，「舞会好玩吗？」 「嗯……还行？」其实她不是很能融入这样的场合，但接连遇到几个熟人，让她稍微放下心来，加上听到「浣熊」这个暱称，明确知道是小屋参与者之一，回忆突然又涌了上来，似乎变得没那么陌生，「我好像知道浣熊小姐和送她这首歌的人是谁。」 和钟念安聊了几次天之后，她也变得自在，自然而然地开啟话题。 「哈哈，我好像也知道呢。」钟念安为了拿酒，俯身凑近了江芃颖一下子，很快又拉开距离，但已经足够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你有、喷香水吗？」 「啊、对。你不太适应吗？还是我……？」钟念安拇指往自己身后指了指，问问需不需要他离开。 江芃颖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是因为……我在猫头鹰先生身上好像……」提到猫头鹰先生时，她才发现之前一直忽略的钟念安身上的名牌写的正是猫头鹰。 她带着惊讶的视线在钟念安的名牌和他面具底下藏着的眼神来回移动，「所以……？」 钟念安也不扭捏，任她打量着，脸上掛着的笑容看起来依旧温柔、自信却低调，看上去有着对爱的馀裕，「我还在努力。」 江芃颖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最后只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所以你本来就是、呃……」 「同性恋？」见她犹豫着，似乎难以啟齿，钟念安自己接了下去，又紧接着回答「嗯……我其实没有特别定义过自己的性向，大概是男生和女生都有过好感，这么说来的话可能算双性恋吧。」他饮下一口酒后继续，「后来看到他之后，一开始是好感，后来意外就聊起来了，然后就慢慢发现……他对我来说好像比起其他人，都有种特别的感觉。」 江芃颖静静听着他说，发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中踏进了他隐藏得很深的世界里，小心翼翼地问，「你这样告诉我这些……不会怕我觉得很奇怪吗？」 虽然现代社会对同性恋不再像以往如此见不得光，但还是有一些将其视为异类的人，加上江芃颖和钟念安的认识，就她自己理解也并不算太深，她对于他愿意直接和他分享，还是感到有些讶异。 「你会吗？」钟念安反问，似乎已经对她的答覆有信心。 江芃颖如意料中的摇头，只是单纯好奇他的立场。 「我从来不觉得这是需要觉得丢脸甚至隐瞒的事情呀，所以说出来也没关係。就算听到的人后来觉得不能接受，那也不是我的问题。」 钟念安说得很温柔，语气里却满是坚定。 下一首音乐正好开始，他们也正好结束了一个话题，钟念安顺势邀她跳舞，「这么多人，能找到彼此也是很难得的。」 江芃颖不确定他指的是在茫茫人海中遇见心仪对象的机率，或只是在会场里遇见认识的人。 或许都有。 「芃颖你呢，可以问问你有没有收穫吗？在这段时间的活动中。」 「你是在代替猫头鹰先生进行调查吗？」因为他问得问题和猫头鹰先生太过类似，她忍俊不禁的调侃。 观察到她的态度，钟念安似乎也放松了不少，跟着她一同笑话，「不是，那毕竟是他的工作……」 两人就这样又聊了一会儿，直到一曲又终了，才礼貌地和对方道别，并预约未来再见面的机会。 连着几首歌曲之后，终于进入了游戏环节。 两位主持人在台上说明着，第一个游戏是藉由品尝桌前的几杯红酒，猜出分别是从哪一罐倒出来的酒，最后猜对最多的参与者将会得到由主办方提供的高级红酒和酒店餐券作为奖品。 有许多人一拥而上的报名，以男性为多住，却也不乏女性。 除了得到奖品以外，这样的环节更多是可以增加自己在舞会中的曝光率；表现得好就可能提高邀约成功的机率。 江芃颖不打算参与，，不料却突然被人跩住了手。她惊讶得下意识回头，那人也很快开口，「是芃颖对吗？」 「于、于学佑……？」她瞄到了他胸口的名牌写着「花豹」，依稀记得是柜台人员说过的、小屋参与者的暱称，加上会特地找她的，似乎只有一开始不断示好、后来又约她单独约会的于学佑，她于是猜测的发问。 「你也认得我呢。」他的笑意更深，却让江芃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而他抓住她的手也没有放开，反而向她靠近，缩短两人间的距离，「我们来跳舞吧？」 话一说完，于学佑不顾她的意愿扯动着她的肢体开始摆动，江芃颖想要抗拒却因事出突然而愣着使不上力，突然旁边又有人出了声，「波斯菊小姐。」 两人被这声叫唤喊得下意识停了下来，那人本来离他们有些距离，缓缓走进后才继续道，「柜台那边好像临时有事情找你。」 趁着于学佑没有意会过来，江芃颖一个机伶挣脱开来，跨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我和你去呀芃颖。」于学佑还不放弃的说着，然而她刚才拉开的距离已经被出声的那人补上空隙，似乎是有意挡在她面前，于学佑即使想上前也无法略过那个人。 「走吧。」 那人又示意她先走，两人就这么朝出口走去，直到确定于学佑没有跟上来，江芃颖才停下脚步。 「谢谢你。」她想当然觉得那人是为了替她脱身才诌出的藉口，于是转过身想和他道谢，却在看见对方的名牌时难掩震惊，「你是……蓝猫先生……？」 看见对方身上别着「蓝猫」的暱称名牌，她反射性的联想到和自己聊天多时的蓝猫先生，便没有多想得直呼而出，对方却没有应答。 等到江芃颖和对方对上眼神，仔细端倪后才察觉不对劲，「常之弈……？」 「嗨。」对方看起来显然也有些紧张，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结果我们还是在今天见面了呢。」 话以至此，江芃颖大概也拼凑得出事情的全貌了。 所以他才会约她在这天见面呀。 她一时也还没有反应过来，没头眉尾地问，「你早就知道了？」 「什么？」他望向她的眼底，瞧见了她满满的困惑，想了想大概理解了她想问的，「也不算早就。」 「是在那天，你传了路灯的照片给我，才知道的。」 江芃颖顺着他的话回想，依稀记起了那天和常之弈散步回到小屋时，顺手拍了照片、最后传给了蓝猫先生。 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像是要再慎重确认一次般的问，「你真的……是蓝猫先生？」 常之弈，或者说蓝猫先生，淡淡的嗯了一声当作回应。还不确定江芃颖的态度，他不敢轻易表露太多。 江芃颖倒是没有太多反感的情绪，更多的是惊讶和努力反应过来。 她唤回第一次和常之弈见面的回忆、再后来两人的相处，试图连结到那个陪她聊过日日夜夜的蓝猫先生身上。 她对蓝猫先生也有过想像，想像过他大概会是个怎么样的人、想过两人第一次的碰面会是如何——但她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不知道原来蓝猫先生比她所想像的更早便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也没有想像过这样的相遇。 第五个晚安｜之五 她以为他们会约好，就像《小王子》里狐狸期待小王子的如约而至；她以为会是令自己心动的惊鸿一瞥，像是在人海中对到视线，其他所有人来人往的过客、街道上的车辆和店家都自动模糊化，而她会聚焦在他身上，然后彼此走近。 这么想来，其实她第一次见常之弈，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只是那时候不知道她就是蓝猫先生而已。 将蓝猫先生和常之弈两重身分对焦了后，江芃颖看着他，想起张爱玲笔下的那句，「噢，你也在这里吗？」，有这样一种淡淡的感触，好像时间静止了，他们在舞会这么多人之中看见了彼此，驻足在彼此面前，互相确认了身分，还有江芃颖自己的心意—— 故事里的男女擦肩而过，再没有后来；她却希望他们走得更长一点。 幸好，他也没有就这样离开，「要喝酒吗？」他悄悄将话题转移，好像在问她要不要继续两人的一样。 江芃颖没有多想的应了好，然后跟着常之弈迈开步伐，还在他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时差点撞上。 「对了，还要问你，要继续在这里吗？」 「你不待了吗？」 「我都可以，所以才问你。」本来就只是来找你的，但常之弈才不会说出口，就像猫咪鲜少主动对人表露。 江芃颖犹豫了下，说实话找不到继续待着的理由，本来就只是来体验看看，后来不但发现自己依旧不适应这样的交友节奏、又想起了于学佑的存在，本来决定好了准备开口拒绝，常之弈倒是又先给出提议了，「刚刚来的时候发现后面有一个地方，蛮漂亮的。」 他只是陈述，她却听出了邀约的意味，便顺着他的提议，绕着弯说了那么等等能不能带她一起去看。 常之弈点点头，很快又继续往前，没忘记酒的问题，向着酒吧走去，然后勾勾手唤了位服务生出来，江芃颖看着他从对方手上接过一瓶酒、一瓶汽水和两个杯子，再回到她的身边，然后递给她最轻的两个杯子。 「走吧。」他说，然后领着她走出了会场。 江芃颖暂且压下疑问，跟在他身后离开的时候想起了第一週钟念安送给自己的书—— 浪漫的逃亡。 这个瞬间倒是挺像的，她想。 常之弈领着她走了一小段路，似乎攀了一些阶梯、走了一些山路，来到了离酒店有些距离、像是后山的地方。 一路上他时不时要停下来等她。遇到比较陡的坡地时，她得要切换成一手拿着两个玻璃杯、一手艰难的挽起裙子以免被泥地弄脏；踩着高跟鞋让她更难像平常一样大步流星的走，每一次跨步都要仔细的观察地面，寻找最安全的落脚处。 「抱歉，没想过你那么不方便。」常之弈拉住她的手，充当她向上的绳，偶尔出力拉一拉她，略带歉意的说。 江芃颖摇摇头，心里真的觉得没关係、甚至久违的感觉到探险般的刺激。 像两个从学校里带出违禁品，要找个隐密的地方藏起来那样的青春。 走了一阵子，终于到了块平坦的地，常之弈才宣布他们到达终点。 因为没有半盏灯，只有远处酒店透过来希微的光，还有天上那轮总是在的弯月。 他对这里似乎有一定的熟悉，往前找到一张长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确定不那么脏之后才将那瓶酒放到椅子上，然后招手示意她走来。 江芃颖仔细环顾后才发现，这里像一条废弃的幽径，而他们正在路程中央的歇脚处，最靠近崖边有座长椅，后面是一个小亭子和石桌椅。 常之弈在长椅坐下来等着她，她先将杯子递了过去，然后拉起裙摆一步步走过去。 等到她坐到他身旁，往前看，才发现山脚下的景色尽收眼底—— 最靠近脚边的地方有零星的光点，像是住宅区，也有捷运经过的高架桥，偶尔还有几辆车呼啸，再往外过去尽是一片漆黑。 是海，海上映着照下来的月光和山影，波光粼粼随着海浪一阵一阵拍打倒映在瞳孔，亮晶晶的闪烁着倒也像天上的银河洒落下来。 「你怎么知道这里？」江芃颖转过去望身旁的人，眼中的那些星点还没灭，衬得她兴奋的神情更加鲜活。 常之弈开了拿出来的那瓶酒，倒了一杯递给她，「来之前散步发现的。」 江芃颖接过后，看着他又开了另外那罐汽水，倒进一点也不衬气泡的红酒杯，突然想起他好像在带他出来之前说过了，又问，「不过，这瓶酒……」 「在那里的刚好是认识的朋友，偷偷和他买的。」都没等她问完，常之弈自动的把话接下去，然后仰头饮下一口汽水。 江芃颖把酒杯捧在手中，依旧不敢轻举妄动，总感觉自己一个人喝特别不好意思，又问他不喝吗？ 常之弈盯着她手中的酒，淡淡的说自己其实不喜欢酒。 「但是上次营火晚会那时候……你不是喝了吗？还喝很多。」 他一听微微皱眉，彷彿回忆起那天饮下的苦涩，说着那是不得已，毕竟是自己愿意上去的游戏、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 然后转移话题一般，他微微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汽水，和她的红酒碰出了一声清脆的匡噹，声音却微小而快速的消散在山中。 「好像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江芃颖低头盯着酒杯中的液体，因为天色太暗所以分不清顏色，只看得见月光也倒映在那上头，随着她摇晃杯身的节奏忽明忽暗，儼然像装了一部份的海进了杯子，「我总是有点心事才会找蓝猫先生，或者无聊有问题的时候。还有上次一起出去也是你带着我玩、找抽象词那时候也是……这么想起来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餐厅甚至都是你找的，现在还买了瓶酒请我……」 常之弈没有看她，只是又饮下一口汽水，分不清眼神在哪里的说，「如果这些你全都不需要，我们就不会遇见了。」说完，他才转头对上她的视线，「还是你付一下这瓶酒的钱，当作报答？」 他笑笑的，江芃颖难得一见他的幽默，「好啊。」倒也答得心甘情愿，毫不犹豫。 她说完便把酒杯递给想，另一隻手已经在小小的包里开始翻找钱包。 常之弈没有接过，等到她发现不对劲抬起了头后才说，「那我们，就两清了吗？」 江芃颖愣了下，停下了动作，然后默默收回了手，却还是没有打算要喝那杯酒。 沉默突然蔓延开来，海浪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清晰；他们谁也不知道该先说些什么，就一直这么安静。 所幸特殊的手机提示音响起，那是《晚安之后》宣达事项时特殊的提醒。 他们不约而同掏出手机，萤幕上瀏览的是同一则讯息： 『各位参与者们晚安： 舞会即将进入尾声，希望今晚您也留下了一些难忘及特别的回忆。 在舞会结束之前，不知道参与者们是否有找到心仪的对象了呢？ 为了将这一夜的美好延续，请向系统发送您日后还想要继续了解的对象暱称，彼此配对成功之后，将会开啟五分鐘的限时专属聊天室，提供彼此交换联络方式。 若是没有心仪的对象可以直接发送『没有』或『无』，系统将会导入意见调查的页面；若是匹配不成功，则聊天室不会开啟、也无法再选择下一位对象。 还请各位参与者仔细倾听自己的心意，也预祝各位都能将今晚的美好延续。 祝各位参与者晚安』 讯息的最后有「输入暱称」的选项，江芃颖点了一下，很快跳出键盘。 她不需要犹豫，输入了「蓝猫」之后直接发送出去，系统便进入一分鐘的倒数。 然而一分鐘还没有结束，几乎是等了几秒之后，聊天室又跳出了讯息。 『恭喜蓝猫先生与波丝菊小姐匹配成功，系统将为您跳转专属聊天室画面。祝两位的美好延续至晚安之后。晚安。』 没多久，系统制式的聊天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的新聊天室，左上角的暱称显示「蓝猫先生」，和江芃颖平常和他聊天时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只是两人显示的都是默认头贴。 第五个晚安｜之六 『嗨。』后来还是对方的讯息先跳出来。 江芃颖觉得有些好笑，两人明明就在一旁，却又各自捧着手机传讯息。 聊天室上方有时间，从五分鐘开始倒数着，江芃颖也配合得打了个招呼后，两人便都没有再传讯息。 她偷偷瞄向旁边也始终盯着萤幕的人，双手的大拇指悬在键盘的位置上没有下落，似乎也犹豫着该说什么。时间继续一分一秒的流逝，她本来想乾脆继续一镜到底，装着问他彼此需不需要交换联络方式。 结果他还是比他先一步输入了讯息。 『今晚月色很美。』 她看到讯息时顿了一拍。 这句告白已经太隐晦却又太直白，以至于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那天传月亮的照片给你，其实就想说的。』见她没有立刻回应，对方抓着空隙又传来了几则讯息。 『但是没敢。』 『后来几次都没敢。每天都想、每天都不敢。』 『后来想想，可能是一种练习。』 聊天室正上方的时间已经倒数至一分鐘内。 她看见他抬起手，再放下来的时候传送了一张照片。 「谢谢你愿意出来，一起看一次月亮。」 聊天室几乎只有常之弈的讯息，江芃颖想传些什么，手指却动不起来，她还是没有想好。 十、九、八……见她还是没有输入讯息的样子，常之弈放下手机，长吁一口气，似乎也在为了结束一切做准备。 然后时间归零。倒数结束了，聊天室也随之消失，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想了想，开始有些焦急，不知道怎么回应才能好好的表达她的感觉、才能不愧对他的这份隆重和体贴。她不想要用太浅白的回答来开始他们的关係，那样显得她的心意比起他的太过普通、显得他太过普通了。 『有没有、值不值得、愿不愿意想要继续和对方走下去？』许芯依的话却刚好在这时不偏不倚的从回忆中浮现。 江芃颖这时才釐清自己的答案，也拍了一张月亮，点开平时和蓝猫先生的聊天室，也把照片发送过去。 「以后也一起看月亮吧。」她还在后面加了个微笑的符号，其实只是想掩饰自己的紧张和害羞。 常之弈听手机震动的提示音，立刻点开来，看完后第一时间望向她，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一样，对她缓缓舒展开笑容。 「好。」他对她说。 彼此确认心意后，江芃颖也和他一样，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开啟了玩笑，「那我们要交换联络方式吗？」 和刚才同样的回答，常之弈笑得更明显了一点。 「啊！」江芃颖自然而然滑开手机，然后才注意到时间，顾不上其他的惊呼，「等等，我还得要去赶末班车。」 她惊慌地看向常之弈，害得他也跟着错愕了下，随即才冷静下来，「要……送你回家吗？」他很努力想要让自己的提议听起来君子翩翩，而不是操之过急。 「你有开车……？」 「嗯，本来就没有打算喝酒，自己开车比较方便。」 然后江芃颖才比较松了口气，却又小心翼翼，「可是这样又要麻烦你……」 常之弈听了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什么，他却有自信江芃颖会意识到他前不久说过的话。 果不其然，她看着他的笑容，然后抬起了她原本因为不好意思而低垂的头，举起手中那杯始终没喝的红酒，邀他碰杯。 又是一声清脆，这次他们终于真正的乾杯了。 他们简单收拾了下，然后慢慢开始走回酒店。 常之弈将喝完的汽水压扁，减少了体积后刚好可以将自己的酒杯和那罐红酒一手掌握。 少了一个杯子的江芃颖手上就空得许多，看着他靠近自己身侧空着的那隻手，也可以用握着杯子的那隻手拉着裙摆，一边注意着握紧杯子以防掉落。 后来在走下坡地时，她就没有放开常之弈那隻牵着她、方便她走得平稳的手，直到他们慢悠悠在远处见人潮消散得差不多，他领着她进了酒店还了杯子之后。 他和认识的服务生寒暄了下，对方也识趣得没有调侃太多，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他就又带着她离开，走向自己的车。 常之弈有些笨拙的为她开门，她也有些尷尬的接受，一上车不知道说什么合适，江芃颖便怕对方不知道、急忙想要报上送到哪里就可以。「那个、送我到那里就好，你知道……」 「我知道，送你到上次那里。」却和常之弈的话撞在一起。 两人说完后不约而同对上视线，又赶忙别过头。 又回到了最初见到常之弈的那种尷尬，江芃颖想。 但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是笨拙的曖昧呀。 短暂的寂静之后，江芃颖俏皮的问能不能打开音乐，想当然尔不会得到拒绝的答覆。 他们依旧不热衷于聊天，江芃颖静静的听着音乐，偶尔跟着摆动身体，没多就还是没忍住在车程中睡着了。 后来是常之弈把她唤醒，和她说到了、早点休息。 江芃颖迷迷糊糊醒来，清醒了点拿着自己的东西就要走，常之弈赶在她下车之前匆忙开口，「到家传个讯息好吗？」确定对方听见了回过头后才继续说，「晚了，确定你到家我再走。」 江芃颖听完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上次和常之弈散步约会完后，她要他在附近放他下来的地方，离她家还有点距离。 她的脑袋又转了转，才发现对方提前她想了好几步的体贴又绅士的保护着她——记得上次分开的地点、为她保有住家隐私，却又要确认她安全了才放心离开。 这样醒来，却好像更醉，她难得露出毫不遮掩的笑容，甜甜得说了好、谢谢，然后迈开有些不稳的步伐就要离开。 「那个——」他却又叫住她，而她很快反应过来，回过身来偏着头、满眼单纯的望向他，「晚安。」他其实只是想亲口说一声，把长久以来的文字转为声音。 「嗯！晚安。」瞇着眼睛，像个小孩子。 江芃颖走了几步没完全远去，又想起什么似的折返，敲敲常之弈车窗，等到他摇下来后晃了晃手中从刚刚就一直被自己抱着的红酒，「你不喝酒，我就带走啦！下次——请你吃饭！」说完又逕自离开。 常之弈无奈的笑了笑，本来就是要给她的。 没多久，手机传来震动，收到江芃颖传来到家的讯息，常之弈才重新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乘着一抹浓浓的月色。 「晚安。」他又用讯息发了一次。 黎明时分 那天之后常之弈和江芃颖就算是正式在一起了。 他们交换了彼此的社群，但常之弈本来就是不太会使用社群的人，个人主页几乎是一片空白，贴文只有《晚安之后》用的头贴那张蓝猫，昨天晚上又多了一张月亮的照片，两则都没有配图文字。 江芃颖也不是个习惯把日常纪录在公开平台上的人，于是这样的交换几乎没有意义，不过他们也交换了彼此的line，至少感觉聊天时更加贴近现实了。 他们一直遵守着活动的规定，后来是到第一次彼此下班后约会才交换了个人资料，也是到那时候江芃颖才知道常之弈和她同年，职业是个工程师。 日子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只是江芃颖容易有的焦虑和沮丧终于有了踏实的着落。 「早安。」啊、对了，还有后来常之弈突然开始道的早安。 通常他都比她还要早起，后来她醒来后总是能看到他的讯息，久而久之儼然成为一种习惯，彼此佔据了彼此一天的始与末。 和蓝猫先生、现在应该称为常之弈，相处的时间更久、相识的程度更深之后，发现他还有好多她所不知道的一面，比如其实比想像中爱说话、偶尔也会幽默得令人捧腹大笑；平时动作大都总是慢悠悠、写起程式却从来当机立断、对症下药，虽然江芃颖其实不懂；还有，他比想像中更愿意表达浪漫和爱、又能将方寸拿捏得当，会让她觉得心动害羞，却不会过于浮夸而显得油腻敷衍。 比如那天，她陪着许芯依来确认婚纱，顺便也挑自己伴娘的婚纱。 活动结束那週日，她本来就和许芯依约好下午见面，却没料到自己醉得不轻，还是许芯依打电话叫她，才没让他错过那场约会。 那天她就和许芯依报告了常之弈和蓝猫先生其实是同一人，而两人也默默的就约定在一起的最新进度。许芯依乐坏了，兴奋地要她在试婚纱时把人也带来，打趣着说要为她鑑定。 「不太好吧……我们也才在一起没多久……」 「可是你们认识很久了啊，你跟蓝猫都聊多久了。唉呀不然你先问他看看，看他态度怎么样。」 结果出乎江芃颖意料之外，蓝猫先生……她还是改不过来，总之常之弈答应得很快，却也看不出是期待还是配合。 所幸当天到了现场，他和许芯依的另一半似乎很快就聊了起来，后来才知道两人做的都是程式相关的工作，还恰巧都是游戏爱好者。 男方的西装似乎早就定下了，很快做完最后确认后，就换许芯依开始漫漫的试婚纱之路——甚至还已经是初步筛选过后的了。 相对起来江芃颖要试的少得多，也还是一套套穿出来让在场的人给建议。 和许芯依一起从更衣间出来的时候，看见坐在等候区沙发的两位男士，她突然有种自己也要结婚的错觉和害羞。 她不好意思地对上常之弈的眼神，每试一套就不禁要问一次他的想法。常之弈大多说好看，她却能从他的眼神中分辨哪套他是真心喜欢。 最后参酌他的意见和她自己的喜好、许芯依的偏爱，没多久她的伴娘纱也定了下来，便也一同到等候区的沙发入座。 「突然就把你带来这里……会不会让你压力很大呀？」她悄悄的问。 「不会呀，怎么了？」 「嗯……就……让你有种在催婚的感觉？」 「我是没有这样想……」常之弈一如往常的总是先思考一下才回答，说着说着又停顿了下、像是在看许芯依他们的互动，然后再望向江芃颖时满眼真挚，「但如果你希望，我也不觉得不行。」 江芃颖听到自己开始疾速奔驰的心跳。后来他又补充，说在酒店告白的那天晚上，他就已经下了对这段感情无比认真的决心。 说完，见她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反应，他又大手一伸，抚上她的头要她安心，「当然还是会等到你准备好……还是你准备好了再和我求婚？」话一出，终于逗得江芃颖笑了出声，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说真亏你想得出来。 他们谈得起恋爱来好像总是淡淡的，没有太多羡煞眾人的情节，江芃颖却觉得很踏实，也觉得他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改变，最明显的体现在自己从前总是容易感到不安的习惯似乎随着和常之弈谈恋爱而消失了。 虽然用许芯依的话来说，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跳过一般情侣都有的热恋期，一交往直奔老夫老妻。 「不好吗？」江芃颖还俏皮地反问，「不用大风大浪，我们细水长流。」 许芯依大大翻了个白眼，吐槽了她一下，最后却还是表示认同，「但我真的觉得他蛮不错的。」 江芃颖也这么觉得，所以她其实挺自豪。就算偶尔会贪心得想要更多，最后总会因为他真诚的一举一动而被踏实和温暖的感觉填满。 好比他们在每次在夜晚的约会、或者週末的互相浪费。 大部分的週末他们也过得平凡，有馀力找个漂亮的出游景点踏青，不想出远门就轮流到彼此的家——有时他会教她玩游戏，尝过各种对决或协作、暂时投身到另外一个世界；在江芃颖家里，可以选择的活动就比较多。有时工作忙，两个人就一起工作；或者一方偶尔需要处理额外的业务时，另一人就看书，又或者选一部电影或影集，或全神贯注、或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 平日时她和常之弈的工作频率相似，总是朝九晚五、时常需要早到晚退，而常之弈则是更常有突发的状况需要处理，偶尔他们下班的时间会对不上。 但只要时间许可，他们总会有固定几天把晚餐的时间留给彼此，饭后再散步消食、什么都聊。 「你为什么喜欢我？」江芃颖有次突然发问。 她最不想要听到「就是喜欢上了」诸如此类给不出确切理由的答案。也幸好常之弈没有那么回答。 「其实我好像和你说过。」难得这次常之弈没有思考那么久，「你还记得你问过我你是怎么样的人吗？」 「嗯嗯，嗯……嗯。」她很快点头，又犹疑了一下，最后思考了一阵子才不确定的说，「是你说，因为我总是……很认真思考自己的事情吗？」 「嗯。因为那样，也让我思考很多。」 「喔——」江芃颖表示理解，「那还有呢。」 「还有你也是唯一聊得这么久的人。」 「你也是。」说出来后，两个人相视而笑。 原来真的这么刚好，网路上用户那么多，他们就刚好在那天遇见了彼此、然后就这样不知不觉一起聊了那么久。 「不对，可是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上次去吃饭的时候，你明明说我不是特别的。」 「我那时候说了不是很奇怪吗……不过你为什么记得？那你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偶尔聊些正儿八经的烦恼，偶尔聊些无伤大雅的琐事，也算是无话不谈了吧。 令江芃颖印象深刻的还有一次，他们约好了週五下班后去看电影，常之弈却临时传来讯息说自己被工作耽搁了，还不确定几点下班，简单和江芃颖通了个电话聊表歉意、关心她晚餐吃了没，又匆匆忙忙赶回去加班了。 那时候她倒也没有太失望，毕竟这种状况毕竟是偶一为之，也不是什么不能够体谅的事情。 令她比较意外的是，常之弈结束之后又拨通了一次电话给她，居然说自己人就在她家附近。 隔天不需要上班，江芃颖正好也还没有洗澡、也还是有一点想看那部电影。 更重要的是，有一点想见常之弈、想见那个下班后二话不说奔过来找她的人。 「万一我已经洗好澡不想出门了、或不想看电影了呢？」江芃颖在听到他在附近时就已经准备好出门，却还是忍不住问。 「那也没关係。」常之弈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低，好像要沉进她的心底，「来看看你也好。」 所以后来他们还是出去了。 「你会不会累呀……」江芃颖上了车后有些担心的问，怕对方累着自己。 常之弈略显疲态，却还是微笑和她说不会，要她好好期待电影。 后来他还是在电影院里不小心睡着了，江芃颖见状也没看得下电影，发现对方睡着之后不小心就把视线也固定在他身上。 偷偷的观察那个他的侧脸，注意力随着他沉入梦乡也跟着陷入回忆，想回他们第一次传讯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看着彼此笑了出来、第一次感觉曖昧、第一次约会、第一次繾綣…… 常之弈在散场前醒来，和她道了歉，她笑着说没关係，然后主动牵起他的手上了车，换他对她说，「到家记得告诉我」。 那天晚上江芃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明明下了班之后什么也没做，看到常之弈的时间少之又少，连电影的内容也没怎么看进去，却看着月亮止不住笑，心里甜滋滋的。 也或许是久违的又有了恋爱的感觉，才会连这样一些无意义的浪费都觉得特别美好吧。 破晓 日子还是那样的日子，平缓的、不紧不慢的前进，他们的爱意也缓步稳进。 然后终于迎来许芯依婚礼的那天。 新娘子从早忙到晚，一整天也没吃什么东西；江芃颖在新娘休息室陪着，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心疼，却也感到欣慰。 遥想几週前的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儘管是开心大于感叹，却还是有些惆悵，如今只剩全心全意的祝福和骄傲。 「虽然很累，但是真的很幸福。」就像许芯依之前自己说的，所以不管多累、她都还是保持着幸福的微笑。 在前头领着走，看着更前方的小小花童、听见后面新娘入场的宣告……虽然挽着的是陌生男子的手，江芃颖却还是想到了常之弈，然后在站定后和台下的对方对上视线。 她看着他笑着，他也是。 誓词的部分是他们自己写的，彼此都将相知相识和相处的过程刻划得入微而动人，连带旁听的人也跟着内心澎湃，惹得江芃颖数度也要落泪。 她最好的朋友结婚了，而她有幸见证她幸福的起点。 彼此交换戒指、互相亲吻后，江芃颖有种错觉，彷彿这个瞬间就是永恆了。 原来婚礼真的有这样的魔力、也能这样撼动人心，所以才是被如此重视的仪式。 或许就像她和常之弈的每个早安晚安是类似的仪式感，不过他们的暗示是过好一天，而婚礼是一生的许诺。 宴会结束后，江芃颖也留下来，陪着许芯依送走所有宾客，和今天开始第一天正式成为丈夫的伴侣离开之后才功成身退。 常之弈在车上等她，打包了一些东西，知道她也没吃什么，便想让她带回家，至少饿了多少还有东西吃、也可以嚐到宴会上的食物。 常之弈将她送到家门前才叫醒她，江芃颖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匆匆忙忙下了车。 常之弈到家后才看到讯息，江芃颖和他聊了聊今天看到许芯依婚礼的感触。 似乎是因为这样特殊的场合，也因为年纪相仿，反而更感叹了彼此的相遇，那天她和他道了好多次谢谢和喜欢，最后常之弈发了一条语音讯息。 「我爱你。」江芃颖点开来后愣了一下，但很快对方又发来下一条讯息。 「早点休息。晚安。」这次他把声音放得很软，听起来满是宠溺的哄着。 江芃颖这才停下发送讯息，将所有东西收拾好后躺到床上，也用语音录了声晚安，紧随着下一则气音的「我也爱你。」 那是他们第一次彼此说爱。 后来他们的晚安之后总会接着对彼此的感谢、或者喜爱。 许芯依结婚后最大的转变大概是，和江芃颖约出来见面的时间少了许多，多了更多关于两家的家庭及未来的事情要处理，也因此，但两人还是常常以讯息更新彼此近况。 就在许芯依休了假去度蜜月，更常常发出漂亮的风景和令人垂涎的美食惹她欣羡之时，小屋的出游邀约时机正巧的送到了。 《晚安之后》小屋的那八人的群组一直没有散掉，但害怕官方有一天停止聊天室的使用，大家在活动结束没多久就创了line的群组，结果除了于学佑，其他七人都还在里面，讯息也断断续续的浮现，却没有断了联络。 这大概都要归功于柯宇棠和简沛昕。 那天活动一结束，程念桐便调侃了好一会儿的「浣熊小姐」和那位深情告白的男子，两人也没打算隐瞒，当天就在群组里和大家聊了许多两人相识和相处的二三事。 那之后，以女生为首，简沛昕常常约群组里有空的女生吃饭、逛街；男生则是柯宇棠最常发出邀约，通常都找人一起运动，偶尔会问有没有人要陪他喝酒。 也是他们两个先开始常常回到群组里调侃彼此、或传一些一起出游的风景照和大家分享，让群组常常保持热闹，大家也就越来越不怕尷尬、常常分享趣事到群组，谁遇上谁都能聊上几句，就这样一直维持着频繁的聊天频率，久而久之也成为了现实中一群关係紧密的朋友。 终于有一天，两人藉着了解其他人近况的名号，提出了重新聚会、全体出游的邀约，也没有人拒绝。 眾人讨论了许久，最后决定简沛昕提出看日出的提议，大部分人也都为之吸引，在讨论中渐渐完善了这个提议后，决定在有三天连休的跨年时候到山上露营，然后看第一道曙光从山嵐中升起。 『对了，那个……』正当大家在讨论要去的地点，钟念安难得的传了讯息岔开话题，『你们还记得猫头鹰先生吗？』 好几个「当然记得」、「怎么可能忘记」同时跳出来，钟念安才继续说。 『我可以约他一起吗？』 『（他说我们可以回到之前的小屋，就不用另外花钱也不用租帐棚，他都可以准备）』 眾人本来可能稍微有些犹豫和不解突然被提起的猫头鹰先生，但一听到可以免去租借场地和帐棚，以及可能会有的停车或入场等杂支，异口同声地都先答应了，然后又开始更起劲的聊起那天要安排哪些活动。 也是到这个时候江芃颖才大概猜得到，钟念安后来透过《晚安之后》活动找到的人，虽然令人有些意外，但应该是猫头鹰先生没错。 她私讯和对方悄悄的和对方确认了这件事情，然后捎去一则诚心的恭喜。 早安（完） 约定的日子来得很快，眾人约在小屋碰面，再聚首都是无尽感叹和怀念。 「天啊好久不见！」简沛昕永远是最热情的那个，见到大家后从女生开始一一拥抱起，本来连男生都要上前相拥，被一旁眼明手快的柯宇棠拦住，结果居然换他一一抱过男生，搞得不适应肢体接触的男士们一阵尷尬，简沛昕和其他女生却是笑得很开心。 钟念安和猫头鹰先生是最晚抵达的，也因为猫头鹰先生还没有到，所有人都是在小屋外头等着的。 后来他们两人是牵着手出现的，然后最衷于给予反应的柯宇棠和简沛昕又开始兴奋了起来，大声嚷嚷问着两人是不是在一起了。 猫头鹰先生始终不太好意思的低着头，又用没被牵起的那隻手微微挡住脸；相较之下钟念安显得更有馀裕，没有肯定的点头，只是轻轻歛起眼睛似是默认，但无论如何那双牵起的手已经表示了太多。 「欸所以念安！后来甚至不是和参与者或是那天舞会上认识的人在一起，是跟主持人欸！」柯宇棠兴奋地说完后似乎又觉得不太贴切，「主持人好像怪怪的，那算什么？npc？呃……」 「嗯……就是这样。」后来钟念安轻描淡写的画下句点，柯宇棠才没有继续就称呼的问题开啟讨论。 虽然并不是太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但全场看起来几乎没有人露出反感的神色，大多是惊讶和祝福的表情，两位当事人也因此松了口气。 不过他们这样牵手走来，也不曾见钟念安在群组试探过其他人对于同性恋的反应……他是真的爱得坦荡而果敢。 柯宇棠持续震惊，「天啊八个人里面有两对……」 简沛昕纠正他，「九个啦，只是有一个后来就掰了。」 「喔好，那这么多人里面已经有两对了欸，该不会还有在一起的吧？要不要一次震惊完？」 然后江芃颖和常之弈互相对了个眼神，还没有开口，他就主动牵起了她的手。 其他人虽然也看到了，但因为早已有心理准备，倒是没有前一对那样反应激烈。 这么一排除，只剩下徐恬静和程念桐没有对象，柯宇棠按捺不住好奇心，半掺着玩笑问道，「那该不会你们两个……」 徐恬静没有第一时间否认，反而是一脸茫然，倒是程念桐很快做出反应，「我有男朋友啦。」 柯宇棠不禁讚叹《晚安之后》这次举办的活动成功性，参与的人居然几乎都结束了单身。 「那恬静……？」 简沛昕还是好奇地唤了她，徐恬静才像回过神来，「喔，我还是单身。」却也笑得可爱。 结束了短暂的聊天之后，猫头鹰先生拿出小屋的钥匙，邀大家进入，自己则是先去拿出了帐棚。 直到在小屋内看见帐棚，才有人反应过来，「既然我们都可以进小屋了，为什么不在这里睡就好，还要露营？」提出疑问的程念桐露出不解的眼神，认真的疑惑。 简沛昕则很快坚定立场，坚持夜晚在帐棚里等待夜晚过去、第一时间探出头看见黎明破晓，那样才有看日出的意义。 于是这个问题很快被带过，又离晚餐时间还有一段距离，眾人本来就想着要再更仔细的逛逛之前没能好好欣赏的地方，第一站便决定去徐恬静当时在群组提议的，自己和常之弈发现的地方。 徐恬静领头，带他们穿越了好长一段路，最后越过山头到了一处空旷的草地，上头开满了奼紫嫣红，一边望过去是巍然的山壁、另一边是无际的天空，儼然像是一座遗世独立的小花园。 这样壮阔美艷的景色令人不禁发出感叹，猫头鹰先生则在一旁补充，「其实我们当初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找过来这里，所以那几颗高分顏色的彩石，我们都觉得是放好玩的。」 「你们那时候没有想说要设边界吗？」 「那就不好玩啦，在探索大自然的过程中如果遇到屏障就不是大自然啦，只有游戏创造出来的环境会有边界吧。」 钟念安拋出问题后，猫头鹰又继续解释道，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试图像猫头鹰先生探索更多活动设计的幕后过程。 倒是常之弈似乎不太在意，俯在江芃颖耳边悄悄问她喜欢兔子吗。 江芃颖不懂他问题的涵义，模稜两可的说了不讨厌，就看见他拉着她的手微微侧了身，指向的树丛，「你看。」 然后她看见了几隻雪白的毛绒身影穿梭其中，有一隻蹦了出来似是和她对上视线，很快又躲了回去。 「好可爱！」她小声惊呼，又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后来几人又在这里探索了一番才转移到下一个地点——是一个山洞。 猫头鹰先生像个导游，跟着徐恬静转移到这个地点的时候又补充，这个山洞其实并不好找、但很明显，因为从底下的河流看上来其实很容易发现，但是却不好到达，所以试探性的藏了些彩石，结果全被当初的常之弈和徐恬静找了回来。 「你们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呀？」江芃颖回想起那时候从开始寻找山彩之后，几乎就没见过两人，又听猫头鹰先生说这些都是很难被发现的地方，不禁好奇，于是有点好笑的问。 常之弈表示，他们两个本来就都无心竞赛，反而起了反向心理，想找从哪里开始就没有放彩石，结果意外找到最多特殊的彩石。 真是无心插柳的最佳例子。 一眾人跟着徐恬静进了山洞后，不由得又是一阵讚叹。山洞浅浅的，里头的石块排列却井然有序，浑然天成的样子就像鬼斧神工；光线自然穿透进洞内、散射照亮每个角落，微风徐徐吹进来在洞内循环、有种自然的凉爽。 「还是我们晚上就在这里搭帐棚啊，可以吗？然后在刚刚那边看日出，感觉应该很棒。」程念桐默默提议，其他人讨论了一下，主要的问题是晚上洞内光线不足，但后来很快决定採用猫头鹰先生比照营火晚会那时生火的提案。 最主要的计画内容定下来后，晚餐时间也将近，大家便一致决定要先回小屋料理。 走着走着，简沛昕却不慎跌入寻找山彩时大家一起玩过的那条溪流。柯宇棠本来要扶她，却也被拖下水，到最后其他人也又受他们的感染，下水玩了起来。 几乎相同的情境，却因为彼此之间的关係更紧密、心情也更放松，大家似乎玩得更加起劲和享受。 回到小屋后，大部分人稍微盥洗后便准备着手准备料理，却发现徐恬静一个人手脚俐落，已经在餐桌上放上了许多道菜餚。 江芃颖问了她需不需要帮忙，厨艺精湛的柯宇棠后来也问了一次，但徐恬静都回绝了，也的确没多久后就完成所有工作。 「开饭啦。」将所有菜色端上桌后，她看起来满脸幸福洋溢。 印象中似乎是第一次吃到徐恬静一人掌厨的晚餐，也不愧她沉迷于美食，每道菜的味道都令人讚不绝口。 吃完晚餐后，江芃颖和常之弈留下来收拾，其他人则到外头搭帐棚和生火。准备工作都完成后，大家轮流洗澡，等到所有人都齐聚在帐棚内，也已经近午夜。 八个人挤不进一个帐棚，幸好猫头鹰先生早有预备，两个帐棚正好分成男女各一边。 五个人架起了五台手机，同时直播着跨年直播，和全国所有人民一起倒数。 「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 然后他们彼此拥抱。 跨年晚会结束后，为了等日出，大家都努力撑着精神不睡着，便开始聊天，简沛昕来劲的追问程念桐是何时以及如何有的男朋友。 「是在舞会上认识的……」一改平时冷静平稳的样子，她看起来有些羞涩。 「喔——」柯宇棠总是会给出热烈反应的气氛担当，「欸但你之前不是说在我们里面有喜欢的人吗？那是谁啊？」 「嘖，人家现在都有男朋友了还问，而且在场的男生有女……朋友和男朋友，这样回答很尷尬欸。」简沛昕很快反应过来阻止了他，又把话题顺势带到她和常之弈的相识过程。 于是江芃颖也没有继续在意程念桐刚刚似乎朝常之弈瞄过去的眼神。无论那时候她的答案是什么，总之最后彼此都找到了适合的对象。 江芃颖和常之弈互换了个眼神之后才开始娓娓道来，听到两人原来早就已经在《晚安之后》聊过很长一段时间，眾人不禁惊呼这几乎是小说才会有的情节。 「看来我们的app和这个活动真的做得蛮成功的呢。」猫头鹰先生欣慰的说，其他人也频频附和，直说这种程度可以称得上是现代月老了。 猫头鹰先生又接着分享更多关于《晚安之后》本来想要做的活动——最开始是想要拍成类似纪录片或综艺节目那样的形式，不过因为从没有过经验、也没有事先向参与者蒐集资料，最后只好作罢，也当作试水温、观察可以完善的环节，看看几人的反应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实行。 幸好最后结果出乎团队所有人的意料，也因为那次的舞会，使得《晚安之后》的使用者大为增加。 在场的感情经歷都聊过一遍后，距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眾人就这样不着边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后来江芃颖靠在边上，不小心睡着了，还是徐恬静将她唤醒，才没有错过日出。 「芃颖你这样不行啦，看日出就是要通霄啊。」其他人都已经在帐棚外等着，简沛昕回头看见她，打趣着说。 「大家真的都没睡吗？」她有些不好意思，却也真实好奇。 柯宇棠立刻指着简沛昕，「她也睡着了啦。」然后收穫对方一枚俏皮的灿笑。 走出山洞，大家两两肩并肩，江芃颖的肩和常之弈的有时候会因为靠太近而状在一起，每每两人都会微笑相视，最后他主动挽起了她的手臂。 几人走到花园后站着等待。天色已经濛濛亮起，本来深沉的墨色先是微微被染成靛青，接着转为渐层的紫、再换成鱼度白……短短几分鐘之内变化迅速。 简沛昕说要在日出前许愿，或说出自己的决心，未来的一年就会更有实现的可能和动力。 「昨天忘了和你说晚安。」江芃颖也专注着凝视着前方，在心底默许新年的愿望和决心，突然听到耳边常之弈这么说，便分过神去看他。 「没关係呀，我们在一起嘛。」江芃颖俏皮的回覆，「而且也不算真的有睡啦……那是打瞌睡。」 常之弈笑了笑，原本揽着彼此的臂弯转为十指相扣。 第一道曙光乍现。 「早安。」然后他说。 那头简沛昕还在兴奋得活绷乱跳，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庆祝，便继续说着新年快乐，惹来柯宇棠吐槽新年已经开始五个多小时了。 徐恬静好像从刚刚就在和兔子玩耍，现在居然抱起了一隻安静不挣扎的兔子，和牠一起看着夕阳；程念桐捧着手机正在通话，大概也和爱人交换了新年的第一声祝福。 钟念安站在他们旁边、在几人的身后，猫头鹰先生从后面环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肩颈，而他则轻轻的抚着他环住他的那双手。 「早安。」江芃颖回应了柯宇棠，彼此相拥。 然后他们曙光中交换了第一个亲吻。 从最开始只在晚上聊天、只交换彼此的烦恼，到后来日日夜夜相伴、大事小事无所不谈。 「以后不会落下了，每天的晚安和早安。」常之弈用额头和将芃颖的相抵，眼中只有她的身影和渐渐明亮的朝阳。 晚安之后，有一个人的孤寂、有两个人的相遇相识相知、有在黑暗中悄然而生的情愫，然后是黎明、是破晓、是驱赶黑暗的曙光。 是他们一路走来的回忆点滴，是他们不为人知的心动信号。 晚安之后，未来的早安也都有你，日夜相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