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火追暘》 第一章:万年难得一见的天庭大婚 普天之上。 这是个凡人去不了,却无比嚮往的仙界。天庭之内,四季如春,百花齐放,各类仙神居住在此,替当今玉帝效力,维护天罡。 一阵白光越过星空。 今晚是天庭很常见的爽朗夜晚。由于普天之上没有云,星星能看得特别清楚。 一名年约十三四岁的小仙娥,手捧深红色木盒,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小仙官,路过追暘宫。 这小仙官手里也拿着一个看起来颇为珍贵的锦盒,两人快步行走,似有要事在身。 这追暘宫是什么地方呢?在这诺大的天庭,除了天宫之外,就属这追暘宫最了不起了。宫中之主的职责是督促玉帝统理普天四海。换句话说,要是他觉得玉帝治理得不好,可是能一句话将他给罢免的。 今天,追暘宫却红灯大结,大门口还掛上了贴有囍字的红帘,看起来喜气洋洋,华丽非凡。 小仙官看见这么漂亮的布置,一时间看傻了眼,停下脚步道:「哇!好漂亮啊!七姊,这里是怎么回事啊?要娶新娘吗?」 看来这两小孩是姊弟。 仙娥将手指放在了自己唇边,示意弟弟不要多话,接着回道:「嘘!这里是追暘宫!你要是在这里乱说话,回去爹爹要骂的!今天要大婚的是这里的书记官,所以他们摆了装饰。」 说完,仙娥拉着弟弟欲继续赶路。 小仙官却挣脱了姊姊的手,靠近仔细瞧了瞧这宫墙上的红灯,双眼放光说道:「这灯芯好漂亮啊!跟我以前看过的都不一样!」 仙娥顺着话看向了那红灯,只见灯芯并非平日所见,而是一个半浮在空中的火种。火种顶端劈啪爆裂分散,时而橘红,时而紫蓝。 「还真的是好漂亮啊!」仙娥讚叹道。 「这灯芯乃是麒麟火。用麒麟之火点亮的红灯做装饰,是麒麟成亲时的传统。」 一个温柔的男声如是说。 男子目测约是二十出头,浓眉大眼,还有着一双大卧蚕,即使是不笑,也让人感到亲切。本来是张正气凛然,标准武侠小说中的正派人士脸,但偏偏左边眼角下长了一颗痣,徒增了不少娇柔。 仙娥被这美丽的火花给吸引,头都没抬便问道:「那我要是以后跟麒麟结婚,是不是也会有这么漂亮的红灯啊?」 男子微微一笑回道:「小姑娘,你可千万别为了一盏灯,轻易决定自己的婚事啊!」 这时小仙官不甘愿了,过来牵着姊姊的手说:「七姊不要结婚!结了婚就跟三姊一样不跟我们住了!十儿不甘愿!」 这男子听见这对话,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命名,摆明了这小仙娥是家中排行老七,而这可爱的弟弟则是老十,还真是浅显易懂啊! 他自己虽然没有十个兄弟那么多,但也是大家庭出来的。想起当年自己第一次看见兄长展现麒麟火时,也是被那绚丽的色彩给迷得瞠目结舌... 【一千年前】 炎炽谷,一个上界少见的终年炎热之处。 在这里栖息的都是麒麟,天界最珍贵的族群之一,与龙凤齐名。 麒麟箜淇,追暘宫闕首,今日睽违数月从天庭回到了此处。 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当今坐镇天宫的玉帝与天后虽身为龙与凤,但这天下,却是麒麟一族替他们打下来的。 龙凤天生少子嗣,族人稀少,但麒麟却是人数眾多数以百计。当年的神魔大战中,若不是有麒麟一族奋力抵抗,如今掌管四界的还不一定是天界呢! 麒麟重仁义守道德,心慈又不好大喜功。为了避嫌,拒绝了天庭所赠的一切官职俸禄。在他们心里,为天界效力乃是理所应当,岂有升官进爵之理。 但天庭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为了表示对麒麟一族的感谢,明令表示四界的和平仍需麒麟一族严格督促,因此麒麟随时可进凌霄宝殿指责玉帝任何失误,亦有可惩戒天庭中人之权限。 这一步棋,玉帝可说是走得漂亮。 这可是多了不起的殊荣啊!而麒麟善良又温驯,非但不可能会随便惩罚人,更是不可能会多加干涉玉帝的治理方式。但这令一出,可是普天之上诸仙称道,讚扬玉帝谦卑感恩,天上得了一位难能可贵的明君。 为了方便麒麟督促天庭的治理,玉帝设置了追暘宫,虽然位在天庭之内,却是炎炽谷的领地,不属于天庭管辖。 为与其他宫作区别,追暘宫之首不称为追暘宫主,而为闕首。现今的闕首,正是箜淇。 麒麟箜淇,年纪轻轻就修练至上神修为,是上界引以为傲的青年才俊。早在他被指派去追暘宫之前,外界就频频猜测下一届族长非他莫属。现在这闕首之位到手,更是名正言顺了。 但箜淇成为闕首可不单单是因为呼声高。 麒麟皆重仁义守礼法,男多女少的麒麟族往往予人温文儒雅,知书达礼的书生感。但箜淇除了温润如玉,他还聪慧过人,足智多谋。 狼仙与狐仙之间数千年的误会,就是被他的聪明才智给轻易化解的。玉帝为表示感谢,特推荐他为新任闕首。 打从前任闕首退位回乡担任族长之后,追暘宫便一直空置着。此次玉帝力荐,这空置了近万年的追暘宫,才总算再次有了灯火。 这新任闕首今日难得回一趟炎炽谷,两个弟弟与他数月未见,正在缠着他展示麒麟火呢! 这麒麟火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法术,只要是麒麟都有,跟火龙喷火,蜘蛛精的蜘蛛丝类似,算是种族属性之一。 当麒麟情绪兴奋之时,像是太高兴或是暴怒,会全身冒出麒麟之火。也正因为如此,麒麟向来沉稳淡定,情绪起伏不明显,皆因从小就有训练调教,以免麒麟之火误伤他人。 但箜淇可是个天界少见的上神啊!他的修为,能随心操控麒麟火到让其他麒麟叹为观止的地步。 只见他手指轻轻一指,麒麟之火从指间非常缓慢,却又细若丝线地蔓延到了弟弟笛午的鼻尖。就在那火触碰到鼻尖的瞬间,箜淇一个握拳,这火丝又往上扩散燃烧,形成了火墙。 手一收回,半人高的火墙又快速回收,成为一个被他捧在掌心的火球。手指略动,火球变幻成了中空的火圈,各色火花四溅,变幻莫测,让人捨不得离开视线。 这笛午看得是呵呵大笑,鼓掌叫好。 「箜淇哥哥好厉害!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笛午年幼,外貌约为人类八九岁样子。眼角有颗痣的他,一笑起来眼睛瞇成一条线,撒起娇来格外讨喜,箜淇还真是招架不住。 但一旁的箏萣可不吃这一套,揪起笛午的领子就是往后拉。 箏萣:「刚刚说好了只表演一个,怎么说话不算话呢?箜淇兄长还有正事要忙呢!」 笛午自知理亏,委屈巴巴地往后退去。但他那略微扁嘴的不知所措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箜淇一时间心软了下来。 正想说就再来一个吧!只见箏萣眼神坚定看向自己,只好作罢。箜淇知道这都是为了教育小弟笛午规矩,自己要是这时心软,日后他还怎么会听箏萣的话? 叹了口气,箜淇蹲了下来抓着笛午的双手,柔声道:「箜淇哥哥先去跟族长与爹娘说几句话,下回再给你变,好不好?」 这笛午也是确实听话。明明是那么地不甘愿,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却还是点了点头。 箜淇心想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为了笛午未来能成材,此刻只能心狠一点了。 轻轻摸了摸笛午的头,箜淇便朝着族长住处离开了。 弟弟们会这么捨不得箜淇亦是情有可原。 箜淇上任追暘宫闕首还不到半年,原本在家天天能见,现在好几个月见不着面,可不想得紧?今日要不是因为王母娘娘眼前的红人嫦笙星君大婚,他按礼法该与麒麟族长共同出席,怕是根本不得间回家来看看呢! 提到这嫦笙星君,他可不是一般仙神,而是王母娘娘视为己出的心肝宝贝。 天庭之中已经许久没有婚庆喜宴,这次又是嫦笙星君这么个身分,天上都戏称这是个万年难得一见的盛事。而这婚礼还真的是没有对不起这个名头。本来王母娘娘是想办在崑崙山的,但玉帝想给娘娘这个面子,于是典礼和宴席都在天宫之中举办。这可是当年玉帝结婚都没有的待遇呢! 看在娘娘面子上,族中上神以上皆盛装出席。麒麟一族向来不喜铺张不好显摆,这样的阵仗也能说是万年难得一见了! 但最让宫中仙娥春心荡漾的还是能见着箜淇上神盛装的样貌。 浓眉配上炯炯有神的大眼,高耸鼻樑配上略为圆润的鼻尖。箜淇虽然不是画本里娇柔的美男子,但这正气却没有距离感的五官也很是顺眼。人中明显的箜淇还有一副耳垂丰厚的大耳朵,让人一看就觉得是福贵双全的名门贵族。 但他的魅力可不单单是外型而已。麒麟的高贵感向来是来自于超脱的气质,而这说穿了也就是好教养跟好仪态。聪慧得体的箜淇总是能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拿捏得刚刚好,亲切却不諂媚。跟人聊天除了话题掌握合宜,就连谈话时间都能控制得恰到好处。 而向来衣着朴素的他,今天可是难得一见的盛装打扮,这比新娘更让眾女仙们想一览风情。 但除了给娘娘面子,箜淇上神此次会出席婚宴还有另一个原因。 一个他几乎是羞于啟齿的小心机。 【婚宴上抢人】 嫦笙星君未过门的夫人名叫橘纺,有个在天厨当伙食官的发小,名叫梧翊。由于两人感情深厚,于是新娘就把婚宴事宜的一大部分交给了梧翊来处理。 自己最要好的闺密要结婚,梧翊当然使出了浑身解数把一切做得尽善尽美。大至宴席上菜品顺序宾客餐具,小至新娘胭脂製作早膳菜品都亲力亲为,仔细安排。今日大婚步骤从早上新娘子起床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在脑海里面演练了数百次,自问无论有怎样的突发状况都能处理,就连魔族起兵时怎么办都想好了。 这乍看之下似乎很合乎逻辑,但这可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大婚啊!一个从来没有办过婚宴,就连天庭大宴都没操办过的小伙食官竟然能够凭一己之力做到如此地步,根本就是难得一见的奇才! 箜淇与嫦笙星君本就有私交,以前没有公务缠身之时也曾去过嫦笙星君所属的司歷宫走动过,与梧翊有过数面之缘。 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但这梧翊每次都让箜淇眼前一亮。她能面对问题冷静分析当下形势,量衡利弊做出最好的决策,也能细心处理繁琐细节,不急功不近利。在箜淇的观察下,他看出了梧翊遇到越是紧急的情况,则越是能冷静沉着飞速思考。 还有一个连梧翊自己都不知道的异于常仙之处,那便是她能过目不忘。 从天厨走去司歷宫,虽说是短短数分鐘路程,她能轻易说出路上有几棵树,地上掉了几片叶子,一路上经过多少仙神,而那些仙神又是何种衣着,从哪里来,通往何处。这小姑娘还天真地以为这是每个仙都能做到的事呢! 箜淇上任追暘宫闕首虽也有些时日了,但上届闕首退任已久,宫内早已荒废多时,仙娥仙官等都走光了。追暘宫隶属炎炽谷领地,本来箜淇可以随意调派自己族人来相助,但雄心壮志的箜淇,可不甘心墨守成规。他所追求的未来,有一个清晰可见的雏形。 追暘宫以往在眾仙眼里,就是个麒麟的地盘。天庭之外的小精怪甚至笑称追暘宫闕首为麒麟头,觉得就是玉帝想给未来麒麟族长镀镀金的职位,实则毫无建设,贬意大过于褒。 但他的追暘宫可不是『麒麟的地盘』,而是『理与天罡的维护』。想打造出这样的追暘宫,则需要像梧翊这般的人材。 宴席之上,热闹非凡。 嫦笙星君大婚,八方六路统统来祝贺。旧识许久未见,今日难得一叙,纷纷兴高采烈,酒杯碰撞的『哐鏘』声此起彼落。 但这最开心的,莫过于是主桌上的王母娘娘了。 天庭中有仙神嫁娶本来就少见了,这下子还是轮到自家人,一想到婚后还有孙子孙女能抱,王母娘娘就是开心得不得了啊!连带玉帝跟天后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跟麒麟族长一杯接着一杯不停地互相敬酒。 能坐在宴席厅内的都是身分高贵之仙神。他们有他们的开心,而坐在庭院大圆桌上的天兵天将,也有他们的热闹。 前面提到了女仙娥们引颈长盼都是为了能一睹箜淇上神的风貌。而男仙官们争先恐后想一探究竟的,则是现在正坐在庭院席上的天上无敌了。 说也奇怪,天庭之上征战天将数百位,个个驍勇善战,功绩累累。但这全天庭武将的偶像,却是这一次战场也没有上过的白虎逆严。 他本来是王母娘娘的护卫之一,与三足鸟蔚青一同在崑崙山守卫着蟠桃园,后来因为嫦笙星君进驻司歷宫而被娘娘派去保护这心头肉。那时候逆严这个名字,听过的可还真没几个。 司歷宫就是替玉帝贬犯罪神仙下凡歷劫的职位。加上嫦笙星君个性冰冷不近人情,几乎是天天与仙结怨,于是这司歷宫也就三天两头有人来报仇。 但总是雷声大雨点小。每当有仙大张旗鼓要来讨回公道,必是不了了之,没有下文。一开始大家猜想这或许是因为嫦笙星君有娘娘在背后撑腰,没人敢真的对他怎么样。但日子一久,就发现那些曾经说要报仇雪恨的傢伙,怎么都夹起尾巴再也不敢提司歷宫三个字了? 原来他们一个两个都被一个叫逆严的白虎给打了回去,有的甚至连嫦笙星君的面都没见着。天兵天将们八卦之心一起,掰起手指头数了起来一共有多少仙神来寻过仇。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可是不得了啊!寻常小仙就不多提了,但龙王之子,一族之长,甚至是当年参与过神魔大战的将军都有,加起来竟然有百来个仙神! 这消息一出,各路仙神有点好斗的都想上门讨教了。 但这逆严也是个让人猜不透的傢伙。你要是单纯的是来跟他比试高下,无论是如何嘲讽逼诱,他一律拒战。但你要是有心伤害嫦笙星君,就算是如来佛祖他也不畏惧丝毫。 于是这些逞凶斗狠之辈开始乱立名目,假借找嫦笙星君报仇为由,实则是想对战逆严。 一百个,两百个,三百个。来司歷宫寻仇的仙神数量越来越多,但逆严依然没输过,也赢得了天上无敌的称号。 有些人欣赏他讨战必拒,认为他不贪慕虚荣。因此自命清高者,对他另眼相看,觉得他不同于一般粗鲁武将。 而他的战无不胜,则是因为护主心切,不得不赢。这样的忠心,也让天兵天将对他钦佩不已,个个把他当成偶像在崇拜,暗地里甚至称他为逆严大将军。 现在跟这大偶像坐在同一桌上,吃着同一盘菜,将士们都兴奋异常。酒过三巡,有些藉酒壮胆的小兵便想跟逆严比划比划。当然,他们也没醉到不自量力以为自己能赢。他们只望能在逆严手下走过三招,日后就能在同僚间吹嘘了。 眾仙皆醉,但逆严可是清醒得很。为了能随时随地保护主子,逆严向来滴酒不沾。这件事情常去司歷宫走动的梧翊当然也知道,但这么喜庆的场合,太明显拒酒反而扫兴,于是她一直暗地里在偷偷把逆严面前的酒壶换成水。 这逆严虽然没醉,但他也清楚眾兵将并无恶意,就是太开心了,才会起鬨。主子大婚,逆严也是心情大好,便没有拒绝眾兵士。 既然是喜庆场合,逆严当然是没打算拿出他的渺穗戟把一桌人打趴下。友谊切磋,点到即可,更重要的是这桌上人这么多,一个一个打也是没完没了,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逆严在树上画了个靶,眾将士谁想比试便拿颗小石头去扔靶。扔完一轮,谁最接近靶中心,就能跟逆严比划。反之,要是都没人能射得中靶,那就下次再说吧! 眾兵将一看这树虽然是有点距离,但也没有到射不中那么远,纷纷雀雀欲试。但每当有人丢出了石子,逆严便会自手中更快地打出一颗石头击飞它。一炷香时间过去了,靶上硬是一颗石头都没有。 一个好胜心比较强的天兵一时气不过,抓起一把石子就是往树一扔。此时逆严手中石子只剩下三颗,根本打不了那么多颗石子。就在眾兵将欣喜总算有人能过招比试之时,只见逆严手中三子齐飞,一下就砸中了三颗石子,而那三颗被砸中的,又被恰当好处地击落了另外三颗石子。 就这么以一传一的,逆严竟然就用了三颗石子打落了那一把,看得是大伙拍手叫好啊! 这天兵刚刚是一时脑袋一热,这丢完了以后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没有气度了,对着逆严抱拳说道:「是在下太过鲁莽,就算是打中了,也无顏与将军挑战。先自罚三杯了!」 这时候兵将中走出了一个略为娇小的天兵,大声说道:「若将军是这样的规则,那在下也来献丑一番!」 逆严微笑点头道:「请!」 这时旁边的小兵们都炸锅了,纷纷凑上前去想看真切。原来这位正是天兵中号称百步穿杨,一箭三雕的芒佐。 只见他不急不缓站定位置,拿了一颗石子,便直直地往靶投去。 他才脱手,逆严便也投出石子,击中了芒佐的石子。但不同于之前,芒佐的石子只有被敲去一小角,并没有被击飞,依然是直直飞往靶子。 原来芒佐的石子另有门道,乃是一边快速旋转,一边飞向靶子。这逆严的石子虽然是击中了它,但它的旋转也分化了这力道,并没有偏离原定轨跡。 眼看这芒佐胜利在望,逆严却不以为意,嘴角还带有些许笑意。 『啪!』一声。 芒佐的石子就在快到靶子时突然裂开,四分五散。 原来逆严早看出芒佐的旋转石子能化去外力,但他对自己的手劲可有信心了,就算你的石子会转,也分化不了他所有的力气。芒佐的石子在被击中之时,便已经裂开了一条小缝,注定是打不中靶子的。 然而,逆严就算对自己再有信心,也没有到能算出芒佐的石子会飞散何处。只见其中一小块碎石竟然直直飞向了正在别桌忙着上菜的梧翊脑门。这样的距离,就算是逆严再扔出一颗石子,也是来不及了。 一阵白光,逆严本人竟然闪现在了梧翊身后,一手接下了那碎石。 天兵们看得可是瞠目结舌啊!这天上竟然有如此迅速之辈,能比自己投出的暗器都来得快速。想想自己刚刚还厚顏无耻的想跟他比试,怕是怎么倒下的都看不清楚。 但背对他们的梧翊正在忙着宴席事宜,甚至连站在她身后的逆严都没发现,一个退后,就这样退进了逆严的怀里。 梧翊心想自己撞了人,正想转身道歉,却见那天上无敌的逆严将军,一个人高马大,剑眉吊眼,浑身戾气的傢伙,竟然像个小姑娘似的尖声『啊!』了一声,急忙往后退了两步。 他虽然叫得不算大声,但在场兵将还是都听见了,比刚刚更加目瞪口呆了。 梧翊转过身来,看见是逆严,脸上歉意霎时消失,骂道:「怎么是你啊!走路都没声音的啊?让开!」。但才刚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看了看满脸通红的逆严,然后快步走到他身边小声道:「你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是我酒换得不够快,你喝醉了吧?」 边说,梧翊还边举起了手想摸摸他那通红的耳朵,看看是不是真醉了。 这光是不小心撞进怀里都尖叫了,要是被摸了耳朵那不是天都要塌了?只见逆严一个跟斗往后翻,又是一阵白光地翻回了原本的位置,留下梧翊一个在原地不明就里。 看到这里,相信大家都看得出来咱们这所谓的天上无敌,可独独是过不了梧翊这个美人关。 梧翊,其实别说姿色了,大半个天庭都以为她是男的。九官鸟本来就是公艷母朴,加上一年到头她都是穿着天厨伙食官的制服,头发也盘起来,猛一看还真的会以为是个十几岁的男仙官。 逆严一开始也是以为梧翊是男的,朝夕打闹,等到发现她是女儿身时早已坠入情网难自拔了。就这样,咱们的逆严大将军苦苦暗恋了梧翊数百年。 但,就连这第一次见面的天兵们都能看得出来的猫腻,梧翊真的看不出来吗? 她还真的看不出来。 话说梧翊还是颗蛋的时候,因为意外而蛋壳破裂,几乎夭折。她母亲毅然决然地在眾多七情六慾中,拔了梧翊的一缕情丝出来修补蛋壳才救了她一命,但梧翊也就从此不知男女之情为何物。 当然,梧翊的母亲这么做也是有她的道理的。第一,什么男女之情都没有保命来得重要,第二,当时她快速掐指一算,知道梧翊命中注定情爱之路会走得相当刻苦,于是为了保护心爱的女儿,寧愿她终生不识男女之情,也好过为情所困。 于是逆严就身陷了一段註定不会有结果的感情。梧翊永远不会懂自己的心意,也永远不会爱上自己。但这钢铁大直男,倒也觉得如此甚好。他心想「不懂便不懂吧!反正她也不可能会爱上别人」。 如此自欺欺人,倒也算是一条路。 天兵瞧见了堂堂逆严大将军如此靦腆,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想说些什么「女人嘛!就是这样的」之类的话安慰,却又觉得好像没有熟到能这样称兄道弟。想说那就当没看到吧!但逆严那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的脸却又实在是太难让人视而不见了。这满桌的兵将,是鸦雀无声,着实尷尬。 坐在远处的箜淇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这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鄙视的意思,而是单纯觉得这刀口舔血的武将,怎么一陷入爱河就这么羞涩,实在是有点可爱。 而除了箜淇与眾兵将,还有一个躲在暗处偷看的傢伙,也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第二章:万中无一的好运 嫦笙星君大婚之上,眾仙酒酣耳热。 这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梧翊也总算是能偷点间。倚着门槛,她远远看着闺密橘纺那满脸的幸福,微微笑了。 「此次宴席乃万年难得一见的盛况,上仙可谓是操办得井井有条,一丝不紊。」 梧翊听见熟悉男声,转过身去,看见箜淇微笑作揖,急忙也回礼,说道:「箜淇上神!」 箜淇微笑道:「数千名宾客,数百道菜餚顺序,还有成千上万的贺礼,梧翊上仙都暗记心中。更别提是哪一桌茹素,哪一桌忌酒,上仙一点岔子都没有出,箜淇实在佩服。」 梧翊被称讚,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回答:「上神你这是取笑我呢...跟你相比,我连你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天界,分成上界与下界两边。上界是天庭以及高级仙神的住处。崑崙山,炎炽谷皆为上界。而下界,则是修为浅薄的小仙栖息之地。由于紧邻人界,下界也充斥了各类小精怪,鱼龙混杂,与上界的清雅截然不同。 梧翊出生下界,有幸能来天庭当差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好运了。也因此,她胆小懦弱,毫无自信,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是多有才能。 也因为她的出生,在天厨总被其他仙娥仙官给看不起。毕竟天庭内仙职多世袭,有很多伙食官都是待了好几辈的伙食世家,自然是瞧不上没人脉没背景的梧翊了。 但天厨或许会嫌弃梧翊出生低贱,箜淇可不会。 箜淇:「上仙如此才能,是否考虑过有朝一日离开天厨,一展拳脚?」 梧翊一听,吓了一大跳,回道:「我能进天厨就该烧高香了,但求能给天厨派上用场,哪还有想走的道理?箜淇上神别开玩笑了!」 箜淇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上仙是否愿意,加入追暘宫?」 【加入追暘宫】 梧翊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问道:「什么?」 箜淇缓缓鞠躬道:「追暘宫已空置多年,现今正值用人之际,宫内虽尚冷清,但若有幸得到上仙的加入,必定如虎添翼。」 箜淇知道自己是唐突了些,但像梧翊这样的个性,你越是拐弯抹角,她越不知道你要说什么,还不如直接了当的好。 瞧见梧翊似乎是听懂了自己的意思,箜淇继续说道:「箜淇知道追暘官职算不上是天庭职位,若是提起俸禄也是侮辱上仙...」说到这里,箜淇把牙一咬,也顾不上什么得不得体了,说:「追暘宫真的很希望...不,我很希望你能来帮我。」 梧翊一生卑微,什么场面话在她听来都像是客套。箜淇希望梧翊能感受到自己是真心欣赏她的能力,也希望梧翊能相信自己。 要与人交心,就必须毫无欺瞒,于是箜淇道:「普天四海都觉得追暘宫就是个幌子,是玉帝拿来犒赏麒麟战绩的金牌。神魔大战是结束了,但是四界真的太平了吗?我不甘心当个摆设,也不甘心像你这样的人才,被埋没在天厨里。」说完,箜淇再次鞠了一个躬道:「请你,加入追暘宫。」 神魔大战结束已久,四界貌似在玉帝的统领之下和平共处,但也就是表面和谐罢了。人鬼魔界有他们各自的问题,就连天界都有上下界的分歧。 玉帝当然是清楚这样的情势,但若想要有所改变,必须要巩固天庭的地位。然而在玉帝眼里,这天庭似乎就从来没有巩固过。特别是在五百年前东海龙王意图造反之后,他害怕失权已经到了本末倒置的地步了。 但在箜淇眼里,若子民个个安居乐业,谁又会造反呢? 人人都称讚麒麟心慈仁善,知足寡欲,所以炎炽谷才会一直与世无争,太平盛世。殊不知正因为炎炽谷是太平盛世,麒麟才能个个心慈仁善,知足寡欲。当你碗里的饭不会有人来抢,你当然也不会去抢他人的包子。 箜淇想巩固的天罡,不是玉帝的天下,而是四界子民的高枕无忧。 而只有麒麟的追暘宫,是做不到的。 梧翊当然是听懂了,也了解箜淇的为人,知道他真的是因为爱才,才会来邀请。没有背景的梧翊,当然偶尔也会做梦要是有人替自己撑腰,那该是多快乐的一件事啊!但想归想,她却不是一个会利用他人的傢伙。 梧翊清楚狐假虎威不是长久之计,什么人活什么命。她要是因覬覦麒麟在天界的地位而上前攀附,反而会摔得粉身碎骨,更加万劫不復。 但,若是发挥自己的能力往上爬呢?爬到天厨就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梧翊根本不敢想像天厨之外的世界。 而箜淇毕竟是天之骄子,出生时搞不好嘴里还真的含着金汤匙。他想要革新,想要改变,就算是失败了,顶多就是句『胸怀壮志,虽败犹荣』。但什么都没有的梧翊,却没有能出错的资格。 看出梧翊的手足无措,箜淇不想强逼,说道:「箜淇唐突了。不求上仙立刻答应,但求稍作考虑。日后箜淇再来访。」 作了个揖,箜淇便离去了。 梧翊一直傻傻看着箜淇离去,直到不见身影,她才回过神来。转身正要离开,看见逆严站在面前,似乎已经站了有一阵子了。 梧翊有点心虚地说︰「你都看见啥了啊?」 逆严面无表情,回答:「看见你含情脉脉,依依不捨地望着箜淇离开。」 他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当然并不是这么想的。 这恋爱脑一直盯着梧翊,早在箜淇靠近她时就已发现,自然是全都听见了。对于箜淇的招才,他虽感意外,却也能理解。之前在司歷宫时就知道梧翊虽然平时呆呆地,紧急时刻却会突然智商飆高,跟被附身了没两样。 像现在这样几千个仙神参加的宴会她能处理得十全十美,但三个人的早膳却能忘记拿筷子。这样的能力,不亲眼所见还真难相信,也难怪天厨不待见她,毕竟她是个小事总是出包的糊涂蛋。 这么想的话,去追暘宫或许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逆严心想。 但是...在天厨当差每天送饭来司歷宫时还能见上一面,到了追暘宫,要见面没那么容易了。 逆严不是梧翊的什么人,她要去哪里轮不到逆严批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逆严知道自己能做的,就只有危言耸听了。 「看来这也是你在天厨的最后一宴了吧!麒麟族有权有势,你进了追暘宫就是半个麒麟了,就算还称不上是个贵族,也绝对不是个平民了。」逆严双眼半瞇,意味深长道。 梧翊一听马上就慌了,正要解释,只见逆严接着说:「但你可要搞清楚了,麒麟能身在炎炽谷却依旧染指天庭事务,怎么会是简单的角色呢?放眼望去,除了麒麟,还有谁有这样的能耐?」 梧翊抓了抓头,摇头表示不知道。 逆严本想将手架在梧翊肩膀上,但钢铁直男又突然害羞了,于是便将手尷尬地飘浮在梧翊肩膀上,指着宴席厅内道:「主桌上的王母娘娘。」 梧翊一听又慌了,急忙道:「你放过我吧!我哪里敢跟娘娘扯上关係啊!」 逆严见自己的伎俩得逞,得意说道:「你要是真的天厨待不下去,我帮你说说,让你来司歷宫照顾你闺密,当个星君夫人护卫,如何?」 梧翊摇了摇头道:「橘纺比我能打多了,我护卫她?她护卫我还差不多!再说了,我要是进了司歷宫,你能甘愿跟我平起平坐?? 逆严笑答:「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比你早那么多进宫,当然是我比你大,你要听我的!」 梧翊露出一副如我所料的样子,回道:「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谁要听你的啊?我才没那么傻呢!」 以前梧翊跟逆严曾一起出过公务。当时由于逆严还不知道梧翊是女儿身,所以给了梧翊不少苦头吃。虽然两人也因此熟络了许多,但梧翊可再也不要听他号令了。 「我知道你虽然说话难听,出发点却是为了我好。」梧翊收起玩笑样子,认真说道。 「什么人活什么命,我在我的天厨砸破碗也就是被骂个几句,再拿一个就完了的事。但是去了追暘宫,要是碍到了箜淇上神办大事,那是可万死都不足惜的。我虽然又穷又低贱,但我也知道丑小鸭再怎么飞,也是不会变成天鹅的。」梧翊苦笑道。 本来是想阻止她离开的,但逆严听她这么一说,反而后悔了。 天厨处处得靠关係,而自卑又胆小的梧翊,根本就不可能争取什么升官发财,现在他竟然还扼杀了梧翊唯一能受到器重的机会。 她不是没有能力,只是需要看场合发挥,这点逆严是心知肚明的。 如此一想,觉得自己不能为了私心害了梧翊,看着已经转身离开的她,逆严决定追上去解释清楚。 但才追没几步,便看见梧翊站在了转角,神色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前方两个小仙说话。定睛一看,原来是天厨里的二厨跟另一个小伙食官。他们似乎没有发现梧翊与逆严,正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就是狗仗人势吗?要不是她认识那个星君夫人,哪儿轮得到她啊!」伙食官瘪嘴说道。 「那不是当然?要是让你做菜给你乾娘吃,她能不称讚到生出花来?这就是个不会出错的差事啊!老闆都是自己人,做得再差都能把锅给别人背!」那二厨边翻白眼边说道。 那伙食官举了举手里一个盖上锦布的托盘,说道:「这不?娘娘来赏赐了吗?你我在天厨做了多久?看过有人拿娘娘赏赐了吗?」 二厨不屑回道:「要不是有我们帮着,她一隻鸟能做得了这么多?」 这时伙食官露出邪笑说道:「既然都是我们帮忙的,那这赏赐,咱们平分了吧?反正也没有人看到,况且就算是看到了,她又敢如何?」 那二厨一脸邪恶地点了点头,还从花圃里揪出一条蚯蚓说道:「光是平分赏赐还不够。得在她的饭里加点料,挫挫她的锐气,我才能顺了这口气。」 看到这里时逆严气得青筋都冒了出来,说道:「这两个还算是仙神?根本连个屁都不如!」。正想出去教训他们,却被梧翊拉住了。 梧翊强装微笑说道:「我可是九官鸟,怎么会怕蚯蚓呢?他们替我加菜,我开心都还来不及呢!」 逆严当然看得出这是梧翊想息事寧人而说的谎。但宴席当场他们都敢这样猖狂,平日只怕是更加嚣张。 哪知道逆严都还没说上第二句话,就听见一个铜铃般清脆的女声说:「该被挫挫锐气的怕不是你们吧!王母娘娘赏赐给梧翊上仙的东西你们都敢拿,天厨还有没有不敢做的事啊?今天要是没有梧翊上仙这么严谨细心地在宴席上奔波,你们又怎么会有这么多时间能在这儿说长道短?这下好了,连娘娘的赏赐都敢偷了?」 朝着声音方向望去,只见一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披肩长发油亮柔顺,黑中带棕,衬托得她肤白如雪。大大的眼睛水亮水亮,却带着一股英气。从头到脚的衣料都是最高级的,红色裙子上还用金丝绣了隻栩栩如生的凤凰,一看就知道姑娘来头不小。 二厨跟伙食官听见,吓得急忙跪下,不停磕头道:「我们不敢了,我们知错了!」 逆严急忙看向梧翊,用眼神询问道:「这人谁啊?怎么替你出头啊?」 梧翊也忙用眼神回应道:「不知道啊!不认识啊!」 梧翊亲自处理宴席的名单,和眼前的姑娘虽然没有说过话,却知道她是何方神圣。这位帮她仗义执言的小仙女可是来头不小啊! 这小姑娘名叫娜萭,是如今天界最小的凤凰,受到整个凤凰族的呵护与宠爱,更是当今天后的宝贝外甥女,从小就被接进了天宫养大的。玉帝天后尚未有子嗣,这个娜萭就如同个小公主似的,虽然称不上刁蛮,但从小人人都让着她,养成了她直来直往的个性,做事有些鲁莽。 她应该是听见了天厨这些人欺负梧翊,看不下去了,就出来仗义直言了。 娜萭骄傲地把头抬得高高,接着说:「你们天厨嫌弃梧翊上仙,殊不知别处还求她过去呢!你们可知道谁要她?追暘宫啊!那是靠关係就能去的地方吗?」 那二厨听了,吓得抬起头来说道:「不...不可能吧...追暘宫向来非麒麟族人不入宫啊!」 娜萭一听,娥眉一皱,怒道:「你不相信我是吧?懿旨都要下来了还有假?等她进了追暘宫,论官阶,就算是追暘宫扫地的都比天厨随便一个大好几阶,更何况是追暘宫参谋?想罚你们一人吃一百年蚯蚓,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这话一说,不单单是地上跪着的两个仙,连逆严都吓了一大跳。追暘宫参谋比嫦笙星君还要大啊!梧翊又不是上神,这小姑娘肯定是在说谎!不过天后懿旨这种谎言乱撒可是谋反之罪,逆严不知道娜萭的身分,不由得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而梧翊知道娜萭的身分,则比这三人受到了更大的惊吓。 天后视娜萭如己出,她若说有懿旨,不就表示真的会有懿旨吗?去追暘宫扫院子都算是高攀了,还去当参谋?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都快要站不稳了,急忙两手拽紧了逆严的袖子,瑟瑟发抖。 逆严知道她这是怕得慌了,但不知内情的逆严以为梧翊是害怕自己被这小姑娘的弥天大谎给牵连, 便想抓住她的手让她镇静下来。但这念头才浮现他就满脸通红,只能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任由她扯着衣袖。 暗自叹了口气,逆严心想看来只能让她真的进追暘宫,才不会被指控谋逆了。 【天后懿旨】 婚宴后第二日,天后寝宫中传来了天后的尖叫声。 但是宫外护卫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因为不久前,娜萭刚刚走了进去。 「你疯了吗?追暘宫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我们指手画脚?」 天后依然是无法相信她听见了什么。 娜萭急忙衝上前抓着自己姨娘的衣襬,撒娇道:「不是指手画脚,是锦上添花!」 天后看似很大力,其实小心地甩开了娜萭的手,怒道:「你跟追暘宫很熟吗?他们想用谁还需要你牵线?要你添花?」 娜萭再次衝上前去,抓住了天后的手说:「姨娘您信我吧!我亲耳听见箜淇说的,追暘宫真的想要梧翊,但是她已经任职天厨了,不好答应。」 这,当然是个谎言。人家梧翊可一点都不想去追暘宫。 但娜萭什么别的不会,对着她姨娘撒娇她可是最会。圆圆眼睛眨两眨,两颊一股,那可爱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很难生她的气。 天后虽再次抽回了手,但语气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生气了,回道:「箜淇上神!人家上神的名讳是你随便叫的吗?没大没小!」 娜萭眼看见效了,追加火力,扭啊扭地说:「姨娘您不要一直扯开话题,重点是箜淇上神亲口说的,要是姨娘神来一笔,下旨将梧翊给他送上追暘宫,不就正好是一桩佳话,还能卖个人情给麒麟?」 天后当然是没这么容易被说动,冷冷回道:「麒麟替天庭立过多少功绩啊?我就算是送一百个梧翊过去都还称不上是扯平,还卖人情?小凤凰,你会不会把这天宫想得太简单了啊?再说了,追暘宫想要谁,你干嘛这么上心啊?」 天后虽然是宠溺娜萭,但她也不是个傻子。娜萭会这么缠着自己下懿旨,一定不可能是刚好听见这么巧而已。娜萭心知这不交代清楚,天后是不会轻易下旨的,便将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天后,听得天后是下巴都掉了下来。 话说娜萭是千年来第一个诞生的小凤凰,从小在万人爱戴中成长,大富大贵已是命中注定,剩下的就只望她平安长大,开枝散叶,做个无忧无虑的天之娇女。然而不同于一般少女,娜萭可从来没有幻想自己能遇上如意郎君,反而被下界的武侠小说所吸引,从小就想浪跡江湖,叱吒武林。 崇尚武艺的娜萭打小就是天上无敌逆严的小迷妹,还曾经自己写了一堆以逆严为蓝图的话本,加油添醋地把他刻划成战无不胜的齐天逆严大将军,意图卖到人界创造神话吸引香火。好在是及时被天后发现而阻止,不然逆严可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因为『齐天大将军』这个名号而惹上谋逆嫌疑。 这样的一级大迷妹好不容易能出席嫦笙星君的婚宴,怎么可能安安分分坐着,而不去见自己的偶像一面呢?眼看大家醉得差不多了,她便偷偷跑去找偶像,正好在天兵天将起鬨要比武的场面上,第一次见到了逆严。 看见逆严大展神威弹石斗天兵,娜萭崇拜到差点没跪下。正当她觉得死而无憾之时,又看见逆严闪电般的护下了梧翊,兴奋到必须摀住自己嘴巴才不会尖叫出声。 当时娜萭只是单纯崇拜,心想:「偶像太帅了!这什么逆天的速度啊!天上无敌根本是谦虚了!」 然后便看见了逆严一连串恋爱脑的表现。 一开始,娜萭被这么大的信息量给惊呆了。 在今天之前,娜萭天真地以为逆严其实喜欢的是星君夫人橘纺,但因橘纺与嫦笙星君两情相悦,他又忠心于嫦笙星君,才甘愿守护挚爱与主子,终生不提情,不谈爱。 而这样的桥段,当然也在话本中发挥到各种淋漓尽致。有雨夜守门,只为让橘纺替嫦笙星君送饭。有寒夜挡风,只为让橘纺替嫦笙星君做衣服。甚至有黑夜让渺穗戟发光当灯,只为让橘纺给嫦笙星君写信。 如今亲眼一见,才发现之前自己都是道听涂说!这个梧翊才是真爱,什么橘纺手挥逆严从不离身的渺穗戟之类的都是胡说八道,空穴来风的谣言! 从那一刻开始,娜萭的心情就从偶像崇拜,昇华到了『嗑到了』的境界,直接把梧翊当成师娘了。少女娜萭,就算是心里想,也不好意思直呼偶像为师父。但师娘,她倒是能毫不害羞地叫。 既然是师娘,那当然就得好好了解了解。于是她便开始尾随着梧翊,听见了与箜淇的对话,之后又把逆严想阻止梧翊去追暘宫的那一段自行脑补成是cp洒糖,痴汉笑了好一会儿呢! 这还没看够偶像耍甜蜜,怎么转个身竟然听见有人说出对师娘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时气不过去,便站了出来想帮师娘讨回公道。 娜萭说得是义正辞严,但却是百分之百的虚情假意道:「偽造懿旨是谋逆大罪,就算姨娘忍心娜萭受罪,也要顾及凤凰的血脉啊!」 天后用气得发抖的手把自己的下巴给合了起来,语气颤抖道:「你...你还知道是谋逆?!你每次闯的祸都是谋逆,你是不是存心就是要造反啊?箜淇是什么人?麒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上神,一盘棋就能化解狼狐千年来的矛盾,如此工于心计之人你都敢招惹?今天无论你在天宫里惹下什么样的弥天大祸,就算你意图暗杀你姨丈我都有办法保你,但你偏偏要去招惹麒麟里面城府最深的箜淇?你知不知道他要是掉一根头发都能是麒麟起兵造反的理由啊?」 娜萭假笑道:「姨娘您太多心啦!人人都说麒麟品德高尚,怎么您就说他们工于心计?不就是会下棋吗?您还嫌弃我下得差呢!」 天后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会下棋?你以为他真的是以棋局去化解干戈的吗?人家惧怕的是麒麟庞大的数量以及辗压性的武力!棋与兵法相通,箜淇表面是下棋,实则暗示他要是起兵,不论是狼还是狐都不是他的对手,这层心机使得可是不留痕跡啊!」 这天后能做到今天的位置自然不是一个傻白甜,但她对箜淇的疑心也实在是太多了。 娜萭见道理讲不通,只能耍赖道:「姨娘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招惹他了!可是懿旨...」 天后怒回:「你还敢提懿旨?追暘宫的事我可不敢管,你告诉我你跟哪两个天厨小廝说的,我处理他们还来得简单点。」 「箜淇上神求见!」 这时宫外传来了护卫的通报。 天后一听,吓得抱头道:「完了完了!人家上门来讨说法了!你快去找你姨丈来,我们今天就算是弄死他,也不会把你交出去的!」 但谁也没猜到箜淇在凌霄宝殿上说的却是:「箜淇斗胆请求天后将梧翊上仙分派至追暘宫。」 第三章: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箜淇斗胆请求天后将梧翊上仙分派至追暘宫。」 这箜淇怎么就来求天后下懿旨了呢?这还得从这天一大早说起。 话说梧翊虽不会因那『懿旨』事件而被指控谋逆,但那日娜萭讲得底气那么足,要是日后没有下文,梧翊在天厨也很难待得下去了。 既然如此,逆严心想还不如来个赶鸭子上架,真的一道懿旨逼她去追暘宫算了,还能顺带救下那天替梧翊出气的小仙女。 但逆严何德何能?怎么可能让天后下懿旨呢?所以一大早就来求嫦笙星君了。 昨晚是嫦笙星君洞房,一大早被吵醒,他杀人的心都有了。但逆严毕竟护卫了自己这么久,不是个没有分寸的傢伙,或许有急事呢?于是嫦笙星君忍住杀意,姑且听听看逆严到底要说什么。 听了来龙去脉,发现非但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事,甚至连急事都算不上,更是不爽。 但,逆严这个人,对嫦笙星君来说就像是亲兄弟一般。两人从小一起在崑崙山长大,之后他也保护了自己这么多年。逆严的事,对嫦笙星君来说就是自己的事。而梧翊的事,对逆严来说则比他自己更重要。 叹了口气,嫦笙星君道:「懿旨不是我说下就下的!你以为是大夫开药吗?」 逆严面有难色说道:「下属不是希望星君去求天后。」 嫦笙星君疑惑道:「不是我求?那难道是...?」讲到这里,嫦笙星君似乎懂了逆严想要什么了。 「这旨一下,梧翊不想去追暘宫都得去了。」嫦笙星君正色道。 「下属知道。」 「梧翊一去,你一年也不见得能见着她几次。你...捨得吗?」嫦笙星君追问道。 逆严没有回答。 他当然是捨不得,但总不能为了近水楼台,要梧翊忍气吞声在天厨被人欺负吧?要怪只能怪自己没本事。 嫦笙星君看出逆严的纠结,说道:「追暘宫是干什么的?麒麟想办的案子若是招惹了麻烦,谁敢跟他们算帐?梧翊要是去了追暘宫,站在风口浪尖上就是最好的替死羔羊。胆小如她,真的会想去这种地方?」 这话虽这么说,但他俩对箜淇的为人都很了解,知道他要是开得了口叫梧翊进宫,就是有把握能看好她。 逆严缓缓道:「她虽然生性胆小,缺乏自信,却不是不想去追暘宫,而是不敢离开天厨。箜淇是真心器重她的才华,但也理解她的胆小怕事,在这样的真君子手下,或许才是最适合她发展的地方。」 嫦笙星君笑了笑,点了点头。 逆严捨不得梧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是逆严也希望梧翊能凭着自己的力量有出头天的一日。权衡利弊,他选择以梧翊的利益为重。 人界曾有人说过「世上安得两全法」,但这里可是天上啊! 嫦笙星君如逆严所愿,去拜託了箜淇。 早些年箜淇飞昇上神之时,嫦笙星君曾助了他一臂之力。凭藉着这点恩情,他知道箜淇一定不会拒绝这个要求。 但是,嫦笙星君拜託的可不单单只有这件事。 【买一送一】 「箜淇斗胆请求天后将梧翊上仙分派至追暘宫。」 这话一说,天后是目瞪口呆,而在殿外偷听得娜萭则暗暗嘖舌,心想「早知道你会自己来求我就不跟姨娘说这么多了。」 天后花了几秒淡定了一点,挑眉道:「追暘宫要用人,向来不用凌霄宝殿首肯,上神儘管要了去便是,何需特意来报?」 箜淇回:「梧翊上仙现任职于天厨,毕竟是个天差,不好擅自纳入宫。还望天后赐懿旨。」 天后狐疑道:「下懿旨分配一个天厨小官?怕是不合体统吧?」 箜淇笑了一笑,回道「若是只有梧翊上仙,箜淇断不会前来叨扰天后安寧。实在是还有一位,没有懿旨,箜淇不好擅自纳入宫中。」 天后一听,笑道:「何方神圣如此了不起,上神一句话还请不了了?不会是要把西海龙王给请进追暘宫吧?」 箜淇作了个揖,回答:「司歷宫逆严上仙。」 这话一说,天后觉得像是被赏了两个耳光。 逆严是王母娘娘亲自派去保护嫦笙星君的,你要天后拟旨把他调去追暘宫,不就是要天后跟王母娘娘对着干吗? 连殿外的娜萭也是给惊呆了。 「这..上神这不是为难本座吗?逆严不是天宫的人,本座哪里做得了这个主?」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天后声音微微发抖。 箜淇抬起头道:「天后切莫担心。此事箜淇早与嫦笙星君达成共识。只是逆严上仙身分特殊,就算是司歷宫首肯,也还是要明文拟旨,才不会引来流言蜚语。天后若是信不过箜淇片面之词,大可与嫦笙星君求证。」 天后挥了挥手道:「上神这说的什么话?以上神如此品格,本座岂有不信之理?」 箜淇在天界纵横到上神之位,这么明显的谎言天后知道他是绝对不可能撒的。 其实以现在的情势来看,箜淇所说皆是合情合理。逆严是王母娘娘送去给嫦笙星君的,要是嫦笙星君乐意,把他送给谁娘娘都不会怪罪。但贴身护卫不声不响变换岗位,又是个像逆严这般威震四海之辈,难免会引起恐慌,对嫦笙星君的安危也会有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明文公告,把一切交代得妥妥当当,才能堵住眾仙之口,避生祸端。 但是王母娘娘虽然身份尊贵却非天宫中人,无法拟旨昭告天上,而嫦笙星君更只是个神官,没有拟旨之权。于是乎,天后懿旨还真的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是箜淇在于礼于法之下所推敲出最符合大体的解决之道。他其实对娜萭跟天厨二仙们的对话是毫不知情的,以为嫦笙星君就是为了这些顾虑拜託自己去求懿旨。 但在天后那对箜淇早有成见的脑内小剧场里,却是这样展开的: 这就是箜淇处心积虑给自己的下马威。 本来我处理掉天厨那两个也就罢了,但箜淇这个行为,摆明就是暗示他也听见了娜萭架谎凿空,我难道能连他也要一併处理掉吗? 我要是不下旨,娜萭就是谋逆。但箜淇此举又表示了他很乐意卖个人情,救娜萭一命,而相对的,逆严,他要定了。 但,嫦笙星君都首肯了,箜淇何必多此一举特地来演这一齣呢? 不!他不是多此一举。他是在跟我叫板!天上无敌现在是麒麟的人了。论兵,麒麟人数庞大,论将,文有箜淇武有逆严。 箜淇想说的怕不是「皇位让你们龙与凤去坐,但这天上是麒麟的」。 以上,就是天后脑内小剧场的情节。 一句「司歷宫逆严上仙」,逼得当今天后冷汗直流。 当天,懿旨就出来了。 天厨伙食官梧翊即日赴追暘宫任职书记官。司歷宫逆严即日赴追暘宫任职参谋官。嫦笙星君贴身护卫即日起由逆严闭门弟子,亦是嫦笙夫人橘纺任职。 【一把最锋利的刀】 懿旨颁发后不到三个时辰,天庭内就沸沸扬扬地在讨论这件事了。 一个小仙娥边扫地边说:「逆严将军不在嫦笙星君身边保护了,那星君以后不就很危险?」 另一个在擦桌子的仙官回:「你傻啊!星君夫人是将军的闭门弟子,实力自然是不在话下。再说了,你觉得护卫跟自己老婆,哪个会更尽力地保护自己啊?」 另一个浇花的仙娥边笑边说:「嫦笙星君跟夫人感情那么好,连沐浴都一起,这保护可是十足贴身啊!」 这边的吃瓜小仙们都乐开花了。 另一个宫门口,一个门卫说道:「大将军为什么要去追暘宫啊?」 另一个门卫目不斜视回答:「你不知道追暘宫是天庭里唯一一个连玉帝都管不到的地方吗?美其名是追暘宫,其实就是天庭里的炎炽谷!麒麟族多年来顶着督促玉帝的职责,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觉得当今玉帝有违天罡,可以随时废帝后再立。」 追暘宫就是个这么了不起的地方。你要仔细研究他到底是干嘛的,还真的是三两句话说不清。麒麟族虽然不接受官职,但由于品性高尚,德高望重,天庭向来很倚赖麒麟的辅佐。而天庭之外,也有许多仙族对玉帝这种普天四海唯我独尊的治理系统嗤之以鼻,要不是出于对麒麟的尊敬,对玉帝根本是爱理不理的。 也因为如此,玉帝知道这王位要座得稳,就得拉拢麒麟。这就是追暘宫的意义。 它是一把最锋利的刀,所以赠与了一个最喜爱和平的人。 玉帝当然没有高估麒麟的与世无争。多年来,追暘宫的确是个毫无作为之地,还荒废了数千年。但如今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闕首才刚进宫,转眼就懿旨请来了天上无敌。 儘管外面是讨论得沸沸扬扬,追暘宫内今日却与往常没有差太多。 箜淇带了两个胞弟,箏萣与笛午来给追暘宫打杂。 毕竟不属于天庭,不好劳烦天庭内的仙娥做粗活,便让弟弟来,想把地方打扫乾净,腾出位子给梧翊他们。 箏萣是认真打扫,但笛午年幼,扫着扫着就失去了动力,望着门口问道:「怎么还不来啊?箜淇哥哥,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帮梧翊姊姊还有逆严将军拿行李什么的?」 箏萣用扫把轻敲了笛午的头,说:「急什么?你扫好了吗?拿来行李放哪里啊?」 箜淇笑了一笑,轻轻摸了笛午被揍的头说:「逆严与梧翊上仙都在原本的地方任职已久,想必是还有要交代的,也要好好告别。咱们耐心等待,用心打扫。」 此时的逆严,比起告别,倒不如说是算帐来得贴切。 司歷宫里,逆严直盯着嫦笙星君,不发一语。 他虽什么都没说,嫦笙星君却清楚他想询问自己为什么把他卖给了追暘宫。 「箜淇跟我素无深交,今日我有求于人,总得给人些好处吧!」嫦笙星君苦笑道。 逆严眼睛一瞇,彷彿在说「箜淇上神是什么品行?他是那种有好处才帮忙的傢伙吗?」 叹了口气,嫦笙星君回道:「梧翊什么都不懂,我夫人不放心她独自在外。」 逆严嘴角一扯,似乎在说:「天厨牛鬼蛇神都不怕了,反而怕有箜淇看着的追暘宫?」 「其实是我们新婚,想过二人世界...」嫦笙星君嘻皮笑脸道。 逆严放弃似的闭上了眼。看来嫦笙星君是不打算说真话了。敬了一个大礼,逆严转身离去。 「逆严!」嫦笙星君向着逆严背影叫道。逆严停下脚步,却未转身。 「司歷宫从来都不是你任职之处,是你家。追暘宫若是待你不好,就回来。」 逆严原以为嫦笙星君要说什么「感谢你多年来的照顾」之类的场面话,没想到他会说这一句。瞬间,他眼眶湿润了起来。 他当初去求嫦笙星君时,可是半点想离开司歷宫的心思都没有。保护嫦笙星君早就已经是他的条件反射了,他一直坚信会守护到自己回归虚无的那一天。但守护嫦笙星君,并不是因为王母娘娘交代,而是因为他把嫦笙星君当成是兄弟。 而这句话,等于是回应了逆严的心情。 嫦笙星君当然懂逆严从未想过离开司歷宫。他这样的身手,却从未参战,仅仅守着嫦笙星君一人。就算逆严甘愿,嫦笙星君可不甘愿。就像是逆严想看见梧翊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似的,他也想看逆严威震天下。 况且,比起在自己身边毕恭毕敬的逆严,嫦笙星君更喜欢看见在梧翊身边泼皮耍赖,偶尔还会靦腆起来的逆严。 「我知道我要是不赶你,你永远不会走的。争取幸福还要人家赶,你也算是龟毛到家了!」嫦笙星君笑道。 挥了挥手,逆严依旧没有转身,大步迈出了司歷宫。 「知我如此,没枉费我替你挡下的每一刀每一剑。」逆严心想。 而这,就是箜淇在婚宴上的小心思。 追暘宫现正逢用人之计,梧翊是箜淇敢开口要的人才,但逆严绝对是他作梦都想要的。然而逆严保护了嫦笙星君一辈子,无论如何是不能开口要的,必须等到嫦笙星君亲自送来才行。 「在下希望上神能请懿旨将梧翊与逆严送进追暘宫。」 这就是那天嫦笙星君去求箜淇的内容。 若只是梧翊,什么时候开口都行,没必要特地在宴席上开口。他早就知道逆严会暗中留意梧翊的一举一动,自己说的话一定会被听见,疼惜梧翊的逆严就一定会劝她去更有发展的追暘宫。而嫦笙星君知道逆严心系梧翊,视逆严如手足的他也一定会牵线让他俩在一起。只是箜淇没算出来他的小心思会因为一个连一面之缘都没有的娜萭,变成了板上钉钉的天后懿旨。 这追暘宫日后可要不得了了! 第四章:追暘宫内好风光 天厨里,梧翊收到了懿旨,到现在都还在发抖。 追暘宫是个什么地方啊!是说去就去的吗?还是去当有职称的书记官?这是梧翊家里从未有过的至高荣誉啊!她不由得打了自己一巴掌来确定这不是梦。热辣辣的痛感提醒了自己一切都是真的,头脑似乎也是因为痛觉而清晰了不少。 没想到自搧巴掌还有醒脑作用,梧翊急忙抬手想再来一掌,却还来不及挥下,手腕就被人扣住了。定睛一看,来者是逆严。 「东西收收,跟我走。」 看见熟人,梧翊平静了不少。收拾了为数不多的细软,梧翊便跟着逆严离开了自己居住多年的天厨柴房。 本来还想去跟大伙儿告个别的,逆严却扯住了她,说道:「他们对你好过吗?告什么别?」 梧翊被扯着走了几步,还是挣脱了逆严的手,屈膝一跪,对着天厨磕了一个响头。 「感谢多年来的提拔与照顾,梧翊这就走了,还望大家以后都安好。」梧翊低声道。 站起身来,梧翊追上了逆严,默默地走在身后。但走没几步路,她又低声自言自语道:「可以的话,我不想再回来天厨了。」 梧翊缺乏自信,潜意识害怕有朝一日在追暘宫会出岔子,再被赶回天厨。但梧翊可是从小就身负全家厚望,好不容易才挤进天庭当差的小仙。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可见得她之前在天厨是多么地不开心。 逆严转过身去看向梧翊,说道:「谁敢让你回来,我就把他劈成两半。」 【追暘宫内人齐了!】 才刚到追暘宫,梧翊跟逆严马上受到了笛午与箏萣的热情接待,从提拿行李到房间介绍,照顾得可是细心详尽,放在今时今日的社会那绝对是个五星好评。 笛午年幼不懂事,看见梧翊依然是小廝装扮,便俏皮地问:「梧翊姊姊一直女扮男装,是为何啊?」 其实梧翊并没有特地想要女扮男装,只是伙食官的制服不分男女,而家里不富有的她除了制服也没有特地去置办其他衣服,才会给人一种老是男装的错觉。被笛午这么一问,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笛午见梧翊不答,便笑说:「我听故事里面女扮男装的姑娘,都是貌美如花!梧翊姊姊是不是也是因为太美了,才男装打扮,方便行事?」 听他这么一说,梧翊马上不好意思地回:「不是不是!我就是长得比较不娇气而已,我没有男装。」 笛午不解,侧着头,嘟嘴问道:「可姊姊的头发是盘起来的...」才说完,笛午露出了淘气的笑容,一个箭步扯下了梧翊的发簪。 乌亮如星夜的秀发瀑布般散了开来,中间还夹了一股金黄色的发束,如同九官鸟的毛色一般,黑中夹黄。 原来梧翊一直很自卑自己是九官鸟这件事,所以下意识就老是把自己的头发给盘了起来,不想露出那股金黄发束。配上伙食官的制服,看起来就像是刻意要男装打扮似的。 「放肆!你怎么可以随意取下他人发髻!罚你去房里抄写定山心经一百回,之后罚写三千字悔过书!」箏萣看见笛午这么失礼,大声喝斥道。 梧翊急忙缓颊道:「没关係的,小孩贪玩!再绑起来就好了。」 箏萣从笛午手上拿过了簪子,恭敬地还给了梧翊后道:「上仙大度,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正因为他是小孩子不懂事,才更应该要勤加指教,长大后才不会轻重不分,善恶不辨。」 这笛午被骂得是万分委屈,小脸都皱了起来。可临走前还是向梧翊鞠了个躬,恭恭敬敬道:「对不起梧翊姊姊,是笛午失了分寸,请姊姊原谅。」说完,就委屈巴巴地走了。 见梧翊头发乱了,箏萣道:「上仙莫不先回屋整理仪容,再去会见箜淇兄长也无访。」 早就听闻麒麟族个个知书达礼,家教严谨。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梧翊不由得对箏萣与笛午產生了不少好感。特别是那满脸笑容看似天真的笛午,被骂不顶嘴就算了,还委屈巴巴立马道歉,实在是太可爱了。想起自己家里的弟妹那一群不成材的傢伙,不由得羡慕了起来。 梧翊低声向身后的逆严说:「麒麟家教果然不同凡响!你看这什么神仙教养?」 等了一下没听见逆严回答,望了过去,发现逆严像是傻子似的呆望着自己,便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一挥。 「好看!」逆严像是被梧翊的挥手吓到似的,突然前言不对后语地叫了出来。 梧翊略为不爽地说:「我不是说他们长的好看!会不会聊天啊你?」 【与箜淇初次正式会面】 待梧翊重新整理好仪容后,这两仙总算是正式向箜淇报到了。 书房里光线明亮。箜淇一看见他们进入房中,便起身迎接。 箜淇温文儒雅,虽贵为上神,却完全没有架子。三仙神促膝而谈,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让胆小又自卑的梧翊放松了不少。 胆子大了之后,梧翊便想问清楚箜淇到底是为什么找自己来追暘宫。鼓起勇气,梧翊问道:「麒麟数量庞大,当中也不乏有才干者,上神究竟是为什么一定要找我跟逆严来追暘宫呢?」 箜淇一听,思考了一下,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后,笑问道:「梧翊上仙觉得追暘宫是个怎样的地方?」 梧翊想了一下,回道:「麒麟辅佐玉帝,维护天罡的地方。」 箜淇点头继续问:「那天罡是什么呢?」 梧翊像背书似的回答:「心有四正。道正,德正,法正,智正。身有四正。体正,气正,精正,神正。言有四正。语正,声正,韵正,音正。行有四正。行正,立正,坐正,卧正。天罡则为普天四正,也是四界皆正。」 箜淇认同地点了点头,手指又点了两下桌面后道:「维护天罡,即为指引四界向正道,阻止行差踏错,遏止歪风。之前追暘宫不问世事,亦是如此。」 见梧翊面露疑惑,箜淇笑着继续说道:「前任闕首在神魔大战时衝锋陷阵,对战局影响颇深。但麒麟早已明言拒绝受封官职,若对玉帝的治理与四界的和平过于干涉,恐遭误会是有意与天庭抢权。箜淇晚生了几年,无幸参与大战,即便是对玉帝直接諫言,也不过是个晚辈不懂事罢了,离干权乱政相差甚远。」 前任闕首在神魔大战最后一役中担任前锋,带着自己族人挡下了敌军,让天兵天将能及时与援军会合,一举大胜。战场之上生死与共的情谊可谓是远超过其他情感羈绊,前任闕首心知此战让他在天兵天将当中支持度大升,而天庭当时刚刚成立,根基还不稳,最忌官臣搞小圈子,分化向心力。为了避嫌,便刻意不问世事。 如今改朝换代注入新血,箜淇背后没有战场同袍的支持,便可放开手脚有所作为。 梧翊一听,恍然大悟,不由得对麒麟的通透心境钦佩万分。如此一看,追暘宫中的武将,还真的就是没上过战场的逆严最为合适。但,她还是不了解为何自己会被拉进追暘宫。 这时箜淇脸色一变,厉声道:「梧翊上仙,转过身去!」梧翊当场被吓到立马弹起转身,完全不懂为什么箜淇突然生气了。 依旧是语气严厉,箜淇问道:「我刚刚一共用手指碰了几下桌面,点了几次头,鞋子是什么顏色?」 「手点了四次!点了三次头!鞋子是淡黄色,还有绣火种图案!」梧翊吓得马上答了出来。 只见箜淇起身上前对梧翊作了个揖,面带歉意道:「箜淇冒犯了,但求上仙原谅。」而梧翊则还在惊吓中缓不过神来。 「你不是想知道干嘛找你进宫吗?这就是答案。」逆严淡定地边喝茶边回答道。 箜淇扶着梧翊坐下后,缓缓道:「箜淇刚刚的确是用手点了桌面四次,点了三次头,而鞋面也确实是淡黄上绣了麒麟之火。上仙刚刚是全都答对了。」 逆严放下了茶杯,看向梧翊问道:「敲桌面跟点头就算了,但箜淇上神从头到尾都是站在桌子后面,你哪有机会看到他的鞋子啊?」 梧翊一脸理所当然道:「我一共见过上神三十七次,当中有说过话十二次,他每次都是那几套服装。刚刚坐下的时候虽然看不见绣花,但书房右边有面铜镜反射出了淡黄色鞋面,而他淡黄色鞋子就只有这一双啊!」 逆严不可置信道:「他要是买了新鞋呢?」 梧翊翻了个白眼道:「人家是上神!第一次与下属见面就穿新鞋,你以为是土财主家儿子吗?」听得箜淇是噗哧一笑。 逆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试探道:「你跟箜淇上神见了三十几次面,那跟我呢?」 梧翊想都没想便回答:「二十万一千零五十六次。」 二十万一千零五十六次,这不就是五百多年来每天都见一次吗?箜淇抿嘴微笑,而逆严则是羞愧地脸都红了。 梧翊没有情丝,所以不懂箜淇与逆严的反应,有点困惑地看着他们。这时箜淇道:「上仙似是不知能随口回答出这些问题是多么罕见之事。梧翊上仙的观察力可谓是天庭一绝。追暘宫虽有雄心壮志,却不隶属天庭,毫无实权。在这样的情况下,上仙卓越的观察力必定能让追暘宫如虎添翼。」 箜淇难得俏皮地说出了『如虎添翼』这句话,暗暗懟了一下逆严。梧翊当然是没有听出端倪,但逆严可是脸更红了。 谈话结束后,梧翊逆严便告辞打算下去整理行李。但箜淇却叫住了逆严。 逆严其实也猜得到箜淇要说什么,大抵就是想澄清并非有意要把自己从嫦笙星君身边抢来之类的话,毕竟上神都是爱好名声,绝不能是心机诡诈之人。这他不说,逆严也知道。嫦笙星君就是看穿了自己对梧翊的心意,想要搓合罢了。 然而从箜淇嘴里说出的却是:「箜淇想坦白直说,逆严上仙会进追暘宫乃箜淇有意为之。箜淇钦佩梧翊上仙的才华自然绝非虚假,但若仅仅如此,箜淇大可在婚宴之后私下与梧翊上仙议论。唯有在婚宴之上提起此事,才有可能说服逆严上仙一併加入。」 逆严惊讶心想「这上神还真不按牌理出牌啊!」 箜淇接着道:「上仙一定是纳闷为何箜淇要如此坦白吧?追暘宫从今往后会遇到怎样的险境着实难道,若是宫内彼此不能坦白相见,日后如何齐心对付宫外狡诈?上仙若是认为箜淇此举心机深沉不齿为伍,箜淇绝无顏面阻拦。但若上仙愿意留下...」箜淇深深鞠了个躬,接着说道:「箜淇日后绝不欺瞒半点!」 逆严上前扶起了箜淇,回道:「上神这一切皆是为了天庭和谐,不必如此。逆严在此也好,在司歷宫也罢,都是为了服侍天庭。哪里需要我,便往哪里去,岂有挑三拣四的道理?」 他说这话固然不假。他虽然与嫦笙星君亲如手足,但一开始也仅仅是奉了王母娘娘之命前往护卫,一切皆是奉命行事,如今又奉天后之命来到追暘宫,合情合理,有什么好埋怨的。 「箜淇知道此举或许会让上仙在背后遭非议,认为上仙弃主。武将的从一而终是多少天兵天将的毕生追求..」箜淇道。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逆严回答。这话也不假。他要是在乎,当初也不会任凭全天宫嘲笑他空有武艺却不肯上战场,只守着个娘娘腔。 「但箜淇在乎!」 逆严被这句话稍稍撼动了。 箜淇道:「上仙是武将,为了守护而生,自然不在乎名誉与安危,但箜淇爱惜。上仙一日在追暘宫,箜淇便护你一日。从今往后,谁敢动司歷宫中一草一木,就等着跟炎炽谷交代吧。」 的确,若因逆严的离开而让嫦笙星君性命堪忧,那天上必传逆严贪慕荣华富贵而弃主于不顾。只要嫦笙星君活得好好的,非但不会遭人非议,怕还会被私下讚扬『逆严将军好威名,就算是离开了司歷宫也无人敢来犯』。 逆严两个字或许能吓跑不少心怀歹意之辈,但跟麒麟为敌就真是只有疯子才做得出来的事了。这样想想,有炎炽谷当靠山的嫦笙星君似乎能比之前还要跩。 逆严笑了一笑,向箜淇鞠了个躬以示感谢。 然而走到了门口,手正要推开门的那一刻,箜淇又说了:「箜淇知道上仙对梧翊上仙情有独钟,但无论梧翊上仙去到哪里,若非嫦笙星君亲自赶你,你是丝毫没有动过离开司歷宫的念头的。这件事,嫦笙星君知道,箜淇也知道。」 推开了门,逆严没有任何回应地走了出去。 「这个箜淇,真的是个很难让人讨厌的傢伙。」逆严心想。 【始作俑者】 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日子可就没有这么顺遂了。 这懿旨才发完,天后便惩罚了娜萭,不准她踏出房间半步。但娜萭古灵精怪花招多,为了防止她逃跑,天后甚至将她的灵丹给取了出来,让她灵力尽失,与凡人没有两样。 娜萭贪玩爱作梦就算了,但这次牵扯到追暘宫,是真的吓到天后了。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切平安落幕,但畏惧箜淇的她害怕娜萭会被拿来日后作文章,决定好好看牢了这个小姑娘,不给她半点生事空间。 当然这灵丹日后是能放回去的,只是一日没灵丹,这小姑娘便一日无法做妖。 娜萭是日哭夜也哭,眼睛都哭肿了。天后看了心疼,索性眼不见为净,就不去探望了。但这可是正中娜萭的招了。天后每天来探望,她哪有机会逃走啊? 于是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凤凰便开始着手她那比招惹箜淇还要夸张的计画... 第五章:追暘宫内好身手 所谓追暘宫的书记官,就是纪录追暘宫案件的职位。然而追暘宫之前毫无作为,所以梧翊也就没什么事可记录。然而,当初玉帝为了讨好麒麟,知道他们喜爱经书诗词,就把天庭的藏书阁设在了追暘宫内。宫内长年无主,这藏书阁自然也是乱七八糟。 梧翊看了觉得心烦,便自作主张整理了起来。 这天依旧是整理一整个早上,梧翊看得眼睛都花了,来到花园透透气,正好看见笛午缠着逆严,求他展现那天上无敌的武功。 【逆严教学受益良多】 只见笛午踢了一下树干,树叶片片落下,而逆严用了根簪子把每片落下的叶子都精准劈成两半,看得是笛午是拍手叫好。 「人家都说天下武功,为快不破。逆严哥哥速度这么快,难怪天上无敌呢!」笛午崇拜到眼睛都放光了,一边说一边快速模仿逆严刚刚的招式,却四不像,滑稽又可爱。 箏萣也是一脸崇拜,却还是不忘教育弟弟道:「逆严哥哥是你叫的吗?没有礼貌!」 笛午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回答:「逆严上仙。」 逆严笑答:「快,并不是绝对不破。有些招式,就是以不变应外变。」 说罢,逆严展示出了一套护心掌法。这一套掌法志在守而非攻,只要是熟记了招式,无论对方动作多快,总是能巧妙地护住自己的心口。 展示完毕后,逆严对笛午箏萣说道:「麒麟皮硬,背后刀枪不入,所以练这套掌法是最适合你们了。快是不需要快,但这套掌法难在无论对方使用什么招式,你都要临危不乱,分毫不差地使完它。只要做得到,在对方没有武器的情况下,绝对伤不了你们分毫。」 麒麟天生就有着别的仙神羡慕不来的优势。除了麒麟之火,背上还有着无坚不摧的尖刺,四脚亦有能踏破河山的神力。而防御方面,麒麟的皮肤坚硬无比难以损伤,后背更可说是刀枪不入,导致在战场上他们无往不利。 眾仙神中擅长武艺者眾多,像是凤族的甩尾箭,玉族的掌法等最为出名,练至炉火纯青时可轻易弒神于百步之外。但向来温和的麒麟并没有什么傲人武术,单靠着命硬两个字杀出一片天,也算是其特色之一了。 「这么厉害!我也能学吗?」梧翊远远瞧见这一切,也想加入一起学习,称霸天上。 逆严冷笑一声回答:「你就别学这个了。人家麒麟可以不顾后背,你可没这能耐。」 梧翊嘟起嘴,不服气问道:「那我要学什么?」 逆严笑回:「你的特点就是快。越快越好,最好是能让敌人没有反应的时间。」 箏萣笛午不是鬼灵精怪型,太多见招拆招的变化他们把握不来。但麒麟力气大,他们只要稳稳地把招出完,别人只能顺着他们走。反之,梧翊娇小没力气,但速度越快她头脑思路越清楚,能千变万化地给出反应,这正是她的过人之处。 梧翊瞇了下眼睛怀疑道:「你刚刚才说快并非不破,怎么对着我就说不一样的话啊?」 逆严假装要敲梧翊的头,回道:「你还真以为就凭一招能打遍天下无敌手吗?」 逆严拿出了个练习用的木偶,手上依然是那根簪子,说道:「梧翊你修为有限,所以攻击时不要想着灵力,反正你那点鸟灵力也是帮不了你的。最重要的是,不要想着挡。你力气太小了,别人的攻击你是挡不下来的。」 梧翊纳闷道:「所以我就直接让人家打吗?」 逆严轻松笑道:「看好了!这个人偶就是你的敌人!无论它怎么移动,记好三句话:上攻双眼,前攻颈脖,后攻脚跟。」 语罢,逆严往上跃起,簪子直直戳向人偶双眼,落地后转攻颈脖,接下来绕到了人偶后方,一扫对方下盘,整组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是在弹指间全部做完。 这么快的动作,箏萣与笛午是还没看清人偶就倒地了,两人皆是目瞪口呆。而梧翊也是摇了摇头说道:「没看明白!」 叹了口气,逆严道:「上攻双眼,前攻颈脖,后攻脚跟。打我!」 才说完,他便扔了根树枝给梧翊,而后快速一拳出向她。 这刚刚梧翊还像是没睡醒似的,一见树枝迎面而来张手便接住了。当她看见逆严朝她挥拳时,她一边向上跃一边说道:「上攻双眼」然后树枝便直直插向了逆严,被他一个反手顶了开去。 梧翊顺着落下的势,一个滑步便擒向逆严咽喉,嘴里还念道:「前攻颈脖!」但也是被逆严一抓给扣住了左手。但梧翊非但不慌,反而膝盖一弯从逆严两腿中滑到身后,然后一个反身树枝便挑中了逆严脚跟。 「后攻脚跟。」 梧翊本来是可以优雅滑到逆严身后的,但左手被扣住导致她无法滑出,反而是躺在了逆严胯下。这结束的姿势固然是不怎么好看,但树枝却着实是划到逆严的脚跟了。 箏萣跟笛午看得是傻在了当场。都还没搞清楚刚刚人偶是怎么倒下的,梧翊怎么一下子就能跟逆严过上三招,好像还赢了? 这时候箜淇听见了院内吵杂欢呼声,走了出来,正好看见梧翊与逆严那谜样的姿势,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依然是无法体会这局面的尷尬,梧翊没事人似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但那逆严可是连脖子根都红了。 「我赢了!」梧翊耍弄着树枝,开心说道。 「你..你赢个屁!我都扣住你的手了..」逆严勉强从尷尬中挤出句话来回答。 梧翊用树枝指着逆严后脚说:「我刚刚划到你的脚跟了!」 「这是练习!练习!我让你划的!」逆严怒回。 梧翊嘴一噘,不服气道:「我觉得不是。你压根儿没想到我会从下面滑过去,所以你没反应过来。」 见箜淇似乎是通过梧翊的话理解了状况,逆严总算是恢復正常回答道:「我当时是可以顺势往前翻,拉着你的手把你扔出去。可这是练习,真扔出去你一定哭!再说了,就算是在实战中,你手上拿的不是树枝,是匕首好了。你还真以为这么一划我会倒地不起吗?反而是你的手被我抓住了比较危险。我膝盖一抬能击中你脸面,转个身都能扭断你的手。对上敌人时可切记,你的攻击目的是要让人眼花撩乱,没把握就收,只要你够快,一定会有机会的。」 箜淇听了,不由得暗自佩服逆严。一般武将再厉害,也不见得能这么快依照别人的特长设计出一套最适合他们的招式。他一直以为逆严是凭本能在打,没想到还能分析得这么透彻。 梧翊学了新本事,跃跃欲试,但胆小如她,只敢跟笛午打,便道:「笛午,你用刚刚的护心掌,我们来过两招?」 笛午刚刚才看见梧翊能在逆严手里讨便宜,吓得是连忙拒绝。 逆严冷笑一声,说道:「你跟笛午打,我打包票,你会输。」 梧翊怒道:「笛午就是个小孩!我不用你刚刚教我的也不会输!」 逆严依旧是不以为然,问笛午道:「我刚刚教你的,记熟了吗?」 笛午点了点头。 逆严一脸自信对着笛午说:「你就闭着眼睛照着打,绝对赢!」 笛午心里虽然还是害怕,但对逆严的信任还是有的,于是半信半疑地走上前,做出准备姿势。而梧翊则是抓着刚刚那根树枝兴致高昂地走上场。 随着逆严的那声「开始!」,梧翊即刻往上跃去,树枝朝着笛午顏面就是袭击而来。这笛午怕归怕,但想起逆严交代的,硬着头皮,闭上双眼耍起了护心掌。 眼看树枝就要刺上笛午双眼,梧翊急忙稍稍避开,心想点中额头也就算了,可不好真的伤了人家小朋友。但才刚刚起意,笛午的护心掌正好用手肘夹住了那树枝,一个转身竟然就把它给夹断了。 梧翊落地后,一个箭步双拳击向笛午喉间,却被笛午一招给搅了开去。别看这笛午年纪小四肢瘦弱,力气可大得很,梧翊凡是对上他的招,就只有被他带着跑的份,丝毫佔不到半点便宜。 护心掌志在防御,就算梧翊佔下风,也不会挨揍,逆严便由着他们过了几招。但护心掌最后一式可是个攻招,在他看着笛午差不多要使出来时,便跳进两人中间,左手拉开梧翊,右手轻轻拨开了笛午的招式。 笛午这掌被拨开,逕直击上了一棵小树。只听见『碰!』一声,这树就被笛午给打断了。笛午年幼,毫无灵力可言,这树就是硬生生被麒麟天生神力给打断的,而逃过一劫的梧翊则是吓得脸都白了,再也不敢欺负笛午了。 逆严笑对梧翊说:「你虽然反应快,敌人快你能更快,但你也是个标准的遇弱即弱。笛午不急不缓慢慢打,你反而会被他给牵制住,配上麒麟的大力,你是毫无胜算啊!」 【上神跟逆严对打,谁厉害?】 这时笛午也发现了箜淇,便说道:「箜淇哥哥!你也来跟逆严哥..上仙比看看!」 箜淇一听,笑道:「逆严上仙武艺可说是天庭数一数二,说分出高下那箜淇可万万不敢。但上仙若不嫌闷,愿意指点一二,箜淇却是荣幸之至。」 逆严一听,颇感意外。他本以为温和如箜淇,应该会婉拒这种逞凶斗勇的行为。但仔细想想,似又懂了箜淇的用意。 追暘宫武艺最高的就是逆严了,为了以后执行任务的顺利,他的确是应该对宫内每个人的能力有所了解才是。但一个是上神,一个是逆严,要是真拳真脚打起来,追暘宫是会被打塌的。 于是逆严提议在双方胸口各绑上一个鸡蛋,谁的先破谁就输了。这方法虽简单,却能有效考验到双方的攻,守,以及临场反应。更重要的是,鸡蛋比麒麟脆弱多了,逆严想知道在失去了『皮厚耐打』这个优势之后,箜淇的战力还剩下多少。 比试一开始,双方对面而立。梧翊等皆屏息以待,不敢出声惊扰。逆严想让箜淇先出招,但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看见动静,便改变招数,主动出击。 在逆严凌厉攻势之下,箜淇防御得还算是从容。不同于一般麒麟的防御方式,箜淇躲挡较少,反而擅长以攻治攻。想必是他知道鸡蛋脆弱,若不化守为攻,怕是难有胜算。 几招之后逆严看出了箜淇的路术,便开始加大攻击幅度,但箜淇不徐不疾,想以不变应万变。这招一开始看似有用,逆严完全被箜淇牵着鼻子走,但他就是在等着对方轻敌的这一刻。 彷彿雷电一闪,逆严一个转身来了个扫堂腿,接着一掌毫不犹豫击向了箜淇胸口的鸡蛋。这动作迅速,彷彿是突然出现一般,攻得箜淇是措手不及啊! 上神终究是上神,情急之下依然能向上跃起。扫堂腿或许是躲过了,但这掌就只能接下了。箜淇知道逆严力大无穷,刚刚过了几招都是试探虚无而已,手上并未使力。现在这掌明显是朝着鸡蛋而来的,手劲必然会使上个七八成,便急忙使出灵力助之,以防自己接不住这一掌。 岂知逆严等的就是这反应!箜淇的优势除了皮厚命硬,还有就是那上神等级的灵力。若说拳脚如兵器,顶多就是小刀小枪,但上神灵力可谓是炮弹般的攻击力,不到万不得已,怕他是不会轻易使出,于是逆严便来了这么一下引蛇出洞。 逆严这一掌没使上多少劲,但他却打出了一大股灵力。两股灵力正面交集,瞬间震开波及四周,震碎了箜淇的鸡蛋。逆严因早有防御,侧身躲过震波,但麒麟乃火系灵丹,就算他避开了震波,胸口鸡蛋还是被其温度烫熟了一半,可见箜淇灵力之霸道。 不过这蛋熟归熟,却没破。这一场胜负明显还是逆严得胜。 箜淇作了个揖笑道:「箜淇甘拜下风!」,而梧翊则上前递了块布给箜淇擦拭胸前破掉的蛋污。 箜淇在回房更衣时不禁佩服起逆严了。他那扫堂腿的速度,若是一开始就拿出来,怕箜淇根本过不了三招。明明就是有着其馀仙神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武艺,但每次比试,都是赢得这么刚刚好,替对手留有馀地,不骄不傲。但他也不刻意相让,给予对手相当的尊重。 看来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天上无敌』的称号。若不是为了保护嫦笙星君,搞不好他根本就不会成为武将。早些年还在崑崙山的时候,他输给了二郎神不也是不痛不痒,日后也没有再去讨战想扳回一城吗? 因为有想要守护的人所以变强。 战神,就该是这个样子。 第六章:第一个任务 追暘宫全员集合,接下来就是第一个案子了。 话说数百年前,当时的东海龙王曾经意图起兵造反。东海是虾兵蟹将数量最多之处,若非麒麟不齿与他们同流合污,当年就不只是意图这么简单了。 但无风不起浪,平白无故龙王干嘛要造反呢? 据悉前东海龙王瑶青曾得到一面魔镜,说是能预测未来。从镜中他看见了自己夺权成功,信心高涨,着手开始策划造反一事。不少结交的党派也都是目睹了魔镜中的未来,才会被说服加入。 前龙王虽已被制裁,其馀党羽也早就绳之以法,但这魔镜却始终下落不明。 神魔大战虽已经结束多年,但难免有苟延残喘之辈还会搞些小动作。追暘宫的第一个案件,就是去调查这魔镜是否为魔界有心为之。 若这镜子真的与魔界有关係,那可就是会威胁到天罡之大事件了! 事情是由东海龙宫开始的,那第一站自然就是东海了。 梧翊第一次以追暘宫的身分来到下界,是既兴奋又害怕。脱下了天厨制服的她没什么别的衣服可以穿,好在跟箏萣身材差不多,便借了一套衣服来穿。 才到了东海边界的市镇,箜淇便笑道:「梧翊,我们行程不赶。要不在此添购几件新衣,免得每次都要跟箏萣借。」 不好意思让上司陪着买衣服,梧翊便想让箜淇跟逆严在酒楼等着,自己去买完就回来。 但这放着姑娘在下界闹市乱跑这种事,逆严可做不出来,便道:「放你一隻鸟去怕就回不来了!我跟你去!」 梧翊心想哪能放上司一个人在酒楼发呆,连忙拒绝。但箜淇却缓颊道:「你就让他陪你吧!我在此也好暗中观察东海民情。」 前龙王在伏法后,便被玉帝压在了天塔之下。现任东海龙王,是前龙王的次子,名叫羌步。外传羌步冷若冰霜,不苟言笑,但对治理东海一事却是赏罚分明,公正不阿,居民纷纷讚扬他,说他治理得比他爹都还要好。 东海才经歷了这么大一件事,箜淇的确是想仔细考察一下居民的近况,看看是否真的如同外传般百民安乐。 到了裁缝店里,逆严看着玲瑯满目的女装,想像起梧翊穿起来会是什么模样,竟然有点害羞了起来。 见梧翊东挑挑西捡捡的,店员说道:「这位公子啊!一看你衣着就知道是富贵人家!是给心上人买衣服啦?」 他这么一说,梧翊反而不好意思澄清自己是女的,于是摇了摇头,打算离开。 「是啊!有什么好介绍的?」逆严看出了梧翊的心思,出声解围。 店员热络地抓着逆严,一件件展现着。逆严则不断看向梧翊,询问她意见。店员看出端倪,询问道:「这位壮士,是买给你心上人,还是他心上人啊?怎么你每次都要看他啊?? 「我心上人是他胞妹,问问未来小舅子意见,怎么啦?」逆严冷冷道。 「哎呀你早说啊!小舅子,喜欢哪些你直接说,都有!」 看这逆严平常貌似耿直,撒起谎来竟然脸不红气不喘,梧翊不由得笑了出来。 「妹夫,我喜欢那件!」 「好咧!」 【东海龙宫式的欢迎】 没想到在红红绿绿一大堆美丽华服当中,梧翊最后选的还是黑色的夜行服。 「你...你该不会是色盲吧?」逆严询问道。 「你才是色盲!我总觉得故事里面厉害的角色都是黑衣,这样我看起来比较厉害。再说了,你不是也说了我的特点是快吗?这样的服装,动作才能更迅速啊!」梧翊回答。 逆严听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去了隔壁的兵具铺,选了两把小匕首,给梧翊收在了袖口。 「我听人家说,有那种里面有刀的鞋子。那要去哪里买啊?」梧翊兴奋道。 「那是刺客用的。我可是堂堂武将,谁知道那是啥。你想要自己做!」逆严不以为然道。 梧翊听了,嘴一扁,略不开心地走到了逆严的前面,不想走他隔壁了。 岂知逆严竟然一手拉住了自己,硬往怀里拽去。 「你..你干嘛啊!」梧翊觉得大庭广眾之下这样靠着一个男子胸膛似乎不太好,可是没有情丝的她也说不出来确切哪里不好,于是没有推开,只是询问。 但再定睛一看,只见逆严另一隻手里夹住了三个暗器。 原来刚刚他是看见了暗器,才把梧翊给拉了回来。 「谁?」逆严朝着暗器发出的方向叫道。 这话刚说完,又来三个暗器。逆严反手一出,把手里暗器给打了出去,暗器相撞,鏘噹一声。 这时候四周的精怪们也瞧出了动静,急忙四散躲避。刚刚还热闹的街市,转眼间空空荡荡。 梧翊半蹲在逆严身后,害怕再有暗器来袭。 果然,咻咻又是两枚暗器。 这次梧翊早有防备,一下子直接趴到了地上。样子固然难看,却非常有效。逆严瞧见他不需要分神理会这逃命等级超高的梧翊,便一个蹬步,朝着暗器飞来的方向而去。 果然,在巷弄里藏着两个蒙面小精。逆严一手擒住一个,问道:「你们是谁!为何来袭?」,但还来不及等这两个小精回答,咚咚两声,他们背后竟然中了自己人的暗器,当场毙命。 逆严一看,这暗器上怕是餵有剧毒,急忙提高警觉,聆听四周声响。 而梧翊那边,也闪出了两个蒙面小精,手上拿着大刀,步步逼近。 想起之前逆严在宫里的教导,梧翊往上一跃,袖里匕首翻出直直刺向其中一小精。那小精急忙举刀来挡,而梧翊则看准角度一脚踢上那刀侧,砸得小精是鼻血飞溅。 第二个小精还没回过神来,梧翊往下一个扫堂腿,已是四脚朝天。 梧翊还想趁胜追击,匕首对准小精咽喉刺去时,他却已有防备,提刀来挡。梧翊力气小,也不惯匕首握法,硄一声,匕首被击飞了出去。 她虽然还有一把匕首,但左手不好使,转眼间被这小精逼得是节节后退,眼看就要无路可退了。 一股白光突现眼前,原来是渺穗戟把小精的刀给击了出去。渺穗戟既到,那逆严也是不远矣。松了一口气的梧翊腿一软,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果然,逆严闪现一手擒住了小精的脖子,急忙问道:「梧翊,你没事吧?」 「刀..匕首飞了一把。」 「受伤了吗?」逆严怒道。 「好..好像没有..」 听见梧翊没受伤,逆严才放下心来,却在这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力袭来。 他急忙用灵力护住梧翊,却没有多少信心自己的修为能与对方相抗衡,于是转身想以肉身护住梧翊。 这股灵力却无意为难逆严等人,而是直直衝向那两个小精。只听见喀喀两声,小精们经脉尽断,气绝身亡。 梧翊见到小精被灭口,急忙推开抱住自己的逆严说:「快搜他们身上,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能查出是什么人。」 搜了一轮,除了刚刚使用过得暗器之外,并无他物。 拿起来一看,梧翊说道:「这上面的花纹是东海龙宫的记号。我之前整理藏书阁时有看到。」 「东海龙宫干嘛攻击我们?」 「不好了!箜淇上神!」梧翊急忙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转眼来看箜淇,打从逆严他们离开之后,他便悠间地边茗茶,边留意茶楼中人的对话。有些精怪在谈生意,有些在说媒,还有些似乎是许久未见的朋友在叙旧。总而言之,这东海果然是一片祥和。 望了望楼外街道上,小贩们热络地在跟客户讨价还价着,还有一些沿街叫卖者,热闹非凡。但仔细瞧了瞧,这么热闹的街道上,竟然没有一个乞丐,着实蹊蹺。 就算是治理得再好,也不可能一个乞丐都没有吧?再者,这么热闹的街上,竟然连一个地痞流氓都没有,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箜淇心想流氓跟乞丐通常是街上消息最灵通者,难道他们是刻意避开这里? 就正在箜淇感到狐疑时,咻咻两声,暗器从街角向他直直射来。但上神修为可不是摆设,才一瞬间他便使出一圈灵力罩,而那两枚暗器一碰到箜淇的灵力,便停滞在了那里。 瞄了瞄暗器上的图案,箜淇心想「东海龙宫!」 这时茶馆内跳进了两个持刀黑衣蒙面小精,一刀就是劈向箜淇茶桌,劈得他急忙往后闪躲。 对方想欺他手无寸铁,左右夹攻不给箜淇机会拿兵器,殊不知麒麟,从来都不用兵器。 小精手里就是常见大刀,箜淇其实连躲都不用躲。但皮虽然砍不破,衣服会破啊!一想到若是挨刀便会衣衫不整,箜淇使劲闪躲。 别看他一副无欲无求样,其实箜淇可在意外表了!他只是不爱穿金戴银罢了。 但光躲不是长久之计。箜淇法力一施,将那两个小精给震到了地上。麒麟灵力带火,东海这些水系精怪哪能与此匹敌,一下子脸都黑了半张,躺在地上痛苦挣扎。 箜淇正想上前擒住他们,怎知其中一个强忍住痛苦,使出了墨法障。箜淇眼前突然一片漆黑,等墨法散去时,地上的两个小精也早已不见踪影。 而逆严跟梧翊赶回酒楼时,正好看见了那两个受伤的小精逃了出来。这逆严才想上前擒住,却被梧翊给拉住了。 「你若不想他们也送命,就放他们走吧!」梧翊说道。 逆严寻思,刚刚两次擒住了蒙面小精,最后都惨遭灭口,便放了他们走。 进到酒楼,看见里面一片狼藉,梧翊急忙上前确认箜淇安危。在双方确认了彼此皆无大碍后,便详叙了刚刚各自所遭遇之事。 「虽然知道龙宫不见得欢迎我们,但这阵仗会不会也太隆重了?」逆严把玩着刚刚刺客遗留下来的暗器说道。 「我觉得未必是龙宫。都知道要蒙面了,但这暗器上的花纹却留着,怕不是就想要我们觉得他们是龙宫派来的吧?」梧翊道。 箜淇点了点头,补充道:「他们绝对不是龙宫派来的。刚刚那两个小精在情急之下使出了墨法阵,,但龙宫可没有墨鱼精。」 如同麒麟的麒麟火跟蜘蛛的盘丝大法,墨法阵也是一种无法外传的法术,一使出来就等于是自报家门了,如非情急,怕他们是不会用的。 「若真如此,那怕这幕后主使的目的并不是要我们性命,而是要製造追暘宫与龙宫的误会。」逆严道。 他忆起了刚刚那来袭的强大灵力。对方若是有意要取他们性命,怕是并不好对付,便提醒箜淇道:「对方阵营有个灵力深厚者,无论他们来意为何,此去龙宫都必须万事小心。」 「深厚?」箜淇问道。 「怕是不见得在你之下。」逆严说道。 普天之上,灵力能跟上神相比之辈,寥寥无几。那今日的神秘者,到底会是谁呢? 一想到敌人当中有能跟箜淇比灵力的,梧翊害怕道:「那这龙宫,我们还去吗?」 逆严听了笑答:「人家迎宾队伍都到这里来了,如此盛情,岂能不去?」,看了看那吓得发抖的梧翊,逆严接着说:「怕,就跟紧我!」 梧翊听了,半信半疑地往逆严身后站,但还是面露怯色。箜淇看了,微微一笑道:「无需害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了箜淇从容的神色,梧翊心里竟然就不再那么惧怕了。 说到这龙宫,可谓是千万年来都难硬闯之处。若不是宫内有人开门迎接,一般仙神可是没那么容易进去的。 以往龙宫若是有宴会,一定会派五百虾兵在东海一带迎接贵宾。若是上界派人来访,则会派蟹将至天庭迎接。 由于追暘宫之前有通报过来意,于是龙宫也派出了代表来迎接,但却不是来到天庭,而是就在东海附近迎接。这使者既非虾兵也非蟹将,仅仅是一隻年迈的老乌龟。此举摆明是羌步有意为之,想给追暘宫一个下马威。 这也难怪。前龙王意图造反一事说穿了就是家丑。隔了这么久了,天庭又特地派人来查,实在是晦气的可以,也难怪羌步不给好脸色。 这老乌龟动作缓慢,却依然是毕恭毕敬道:「老身这把年纪,身子骨衰弱,怠慢了贵宾,还望诸位海涵。慢虽然是慢了点,但老身绝对会平平安安地将各位送入龙宫之中的。」 梧翊当然是看出来龙宫有意使绊子,但顶头上司不说话,自己也不好做反应。 只见箜淇非但不生气,反而上前搀扶道:「有劳上仙了!」 这老乌龟似乎很是意外,微笑道:「早闻麒麟气度非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啊!」 果然,在老乌龟的带领之下,这去龙宫之路虽是缓慢,却也是平稳。梧翊这个土包子还能将海底风情看个尽兴,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进了龙宫之后,老乌龟将箜淇们领进了一间厢房,备上些许茶点便先行退下了。 梧翊才刚被东海绚丽的海底风光给惊艳,一路走来还见了不少龙宫仙娥,个个都用天庭罕见的贝壳珍珠做装饰,五彩斑斕,美不胜收。但没想到转个弯竟然被领进了一个朴素到不能再朴素的厢房,实在感到纳闷,便询问道:「箜淇上神,他们这是故意要欺负我们吗?以往天庭派人来龙宫都不只一个小兵来接,接到了也是去大殿之上。怎么到我们,就是年迈乌龟一隻以及这个小房间呢?」 箜淇笑了一笑,答道:「我与龙王并无私交,公事公办,他无须讨好奉承。再说了,龙宫不是养间人的地方,刚刚领路的上仙能在龙宫任职这么久,一定是有其他小仙比拟不上之处。龙王派了这么个稳重的老臣来迎接,怎么会是欺负呢?」 这话才说完,逆严便听见门外有动静。欲起身查看,却被箜淇制止。 「前龙王一事过了这么久,天庭又再次派人来查访,人家防着我们,也是情有可原。」箜淇笑道。 看出龙宫有意摆架子,箜淇心想要见龙王怕是要再等上一阵子了。谁知才过不了多久,这龙王竟然就被刚刚那老乌龟给领了进来。 原来这老乌龟果然不是泛泛之辈,他乃是在东海伺候了三代龙王的师爷,只是因为不擅武艺,所以鲜少在宫外露面。 而这刻意怠慢的主意,就是他献给龙王羌步的。 前龙王意图造反,这东海可是吃足了苦头。玉帝给的惩罚还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有其他三海龙王的冷嘲热讽。就连东海内部,也少不了各式勾心斗角,疑心暗鬼。 眼下好不容易东海的主权是稳定了,居民生活也开始回归祥和,天庭却挑在这个时候派人下来察看,羌步就算是再大度也是会不爽的。 在得知了来访者中还有猛将逆严时,更是气得脸都白了。 在他看来,天庭摆明就是要跟东海说「别以为你把东海治理好了,就能洗白了!别忘了你是罪人之子,戴罪立功的!」。若非如此,有必要带个这么能打的来东海吗? 但这师爷在龙宫当差已久,不太相信天庭会派隻麒麟来传达这么呛的讯息,于是便生出此计。天庭若是来示威的,被这么个冷落对待,想必会怒不可抑。若是如此,到时候宫门一关,任由他们在外面气得是吹鬍子瞪眼睛也是进不来龙宫半步。 但这气天庭若是忍了下来,那就未必是来示威的了。到时候,龙宫再来听听看他们到底要说什么。 师爷万万没想到箜淇非但不生气,还对自己恭敬有加,就连进了厢房也是不吐恶言,甚至还为了龙宫所作所为开解。此番到来,天庭绝对不是怀着恶意前来的,便把羌步给领了过来了。 羌步虽然是被领来了,对箜淇他们却还是心存厌恶,逕直坐了下来,冷声道:「本王乃东海羌步。诸位远道而来,所为何事啊?」 见对方开门见山,箜淇也直接讲述了自己的来意。 羌步听完之后,更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本王从未听过什么魔镜!更没什么藏起来的道理!」 「龙王误会了,箜淇不是这个意思。天庭查了这么久,都尚未有魔镜的下落,便想来东海寻找线索,或许还有当时见过此镜者在龙宫当差。说来惭愧,箜淇连此魔镜是何模样都未知,就算是微不足道的线索,也是大大有助。」箜淇解释道。 羌步冷哼一声,回答:「当时跟家父有说过话的都被天庭带了回去逼供,事到如今你们还想要听什么?龙宫是天庭掌管,你们爱搜本王阻挡不了,但别想再抹黑龙宫的人了!」 说完,羌步盛怒离开了厢房。 第七章: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虽然说龙宫让你随便搜,但东海龙宫是什么地方啊?可谓是四个龙宫当中最华丽壮硕的,就面积而言佔得上天庭的一半,仅仅追暘宫这几隻仙神,那是搜一个月也搜不完啊! 箜淇不傻,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像个无头苍蝇般的乱找。 当初天庭派人来捉拿之时,该搜的地方一定都搜过了。虽然天兵当时尚未得到魔镜的情报,但这镜子要是被仔细包装收藏了,找到时天兵一定会瞧上两眼,这一瞧,定会发现镜中蹊蹺。 既然没发现,那这镜子极有可能就是堂而皇之地被摆在了某处。 假设羌步并未说谎,那镜子便不可能放在有仙居住之处。这下子,范围就大大缩小了。但就算如此,等全部看了一遍下来,也已经是大晚上了。 箜淇三个是把会反光的地方都看了一遍,还是毫无收穫。无计可施之下,他们向虾兵要了龙宫的地图,想来研究看看还有没有遗漏之处。 羌步虽然不太情愿,但既然是查到了晚上,只能留宿他们一晚,不然还要再派虾兵又送又迎的,反而麻烦。 这晚,箜淇在自己房里研究着地图,看看到底是漏了哪里。逆严在房里练气打坐,闭眼却耳听八方,随时警觉。这也是他多年来当护卫的习惯了!就是跟箜淇梧翊不在同一个房中,也能察觉到有外人入侵而随时搭救。 梧翊则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梧翊展现真本事】 这龙宫地图在开始搜寻时她就看过一眼了,清楚地记在了脑里。她很肯定他们绝对没有漏掉任何一个地方。但若是如此,那表示这魔镜是被什么傢伙给藏了起来。 按照前龙王当时被抓的情形来看,这镜子绝对还在龙宫里,不可能有机会把它夹带出来。而龙宫也不是个宵小能随意进出偷盗之处。 当然,梧翊这个单纯的傢伙,若只是如此,是不会让她睡不着的。她会辗转难眠,就是因为她有了个不知道该不该说的头绪。 想起了箜淇在酒楼时从容的那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梧翊坐起了身,翻身下床,逕直往箜淇厢房走去。 但这才走到了门口领子就被人给拎了起来。往后一看,果然是逆严。 「你个姑娘家,半夜闯男子卧房你觉得像话吗?」逆严微怒道。 梧翊没有情丝,心性单纯跟孩童没什么两样,便回答:「我有要敲门啊!我又不是打算硬闯...」 「这可是箜淇上神啊!你以为你敲了门,他就会让你进去吗?」 梧翊傻眼回答:「他干嘛不让我进去啊?再说了,我不敲我怎么知道啊?不是!你到底要干嘛啊?」 「我..我跟你一起进去!」说完,逆严便敲了敲房门。他可是死也不愿梧翊半夜单独跑进自己以外男性房中的。 梧翊还在状况外,自言自语问道:「为什么我敲,上神不让我进去。你敲,我们就都可以进去...」 这房门薄薄一层,箜淇在房中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对话,不由得暗自窃笑。 这两个傢伙,还真是一物剋一物。 进了箜淇房中,梧翊看见了桌上的地图,兴奋道:「上神也看出来了?!」,箜淇与逆严则是互看了一眼,不知道梧翊指的是什么。 「我早就觉得奇怪,为什么羌步当了龙王,书房跟卧房却还是跟皇子时期的一样。前龙王寝室或许有龙王太后住着,不方便赶自己娘亲搬走,但这书房,我就不懂为什么不换了。 「照理说龙王在大殿会晤眾兵将,离大殿较近的大书房是又方便又气派。羌步有什么理由还是要留在又远又简陋的小书房呢?」梧翊边说,边用手指了指小书房的位置。 但顺着梧翊的手指,箜淇发现原来这小书房就紧连着羌步的卧房。由于入口不同,之前并没有发现这两者距离如此相近。再仔细看看,这墙与墙中间的间隔,似乎还厚的有点不寻常了。 梧翊指着地图说:「这样的距离,要在中间塞个密室可是绰绰有馀。」 箜淇与逆严再次互看一眼,皆对梧翊的判断感到惊讶。她也就只看了一眼地图,竟然能分析得如此精确,实在是叹为观止。 箜淇沉思了数秒,说道:「但这密室一查起来,东海龙宫就算是得罪了...」 你要查前龙王的卧房书房你把屋瓦掀起来都说得上是公事公办,但你动到了现任龙王卧房,那就是摆明了告诉他们追暘宫在怀疑羌步窝藏证物。 若找到了,当然不是问题。这若是没有,那梁子可就结大了! 逆严也是个在天庭打滚了多年的老将,官场争端看得多,懂得箜淇的意思,便问道:「你有多少把握那镜子一定在这个密室里?」 梧翊摇了摇头回:「别说在不在密室里了,就连有没有密室我都没把握。」 这话说得逆严是傻眼在当场,但梧翊接着说:「我知道这听起来不靠谱,但我左思右想,就是没办法不去看看这书房跟卧房里是不是藏有什么秘密。」 箜淇想了想,既然这魔镜天兵没找到,追暘宫搜了一天也没成果,或许梧翊所言确实值得一试,但明着来是不行的。 箜淇:「我明日找机会引开羌步,梧翊你有把握能避开耳目,潜进书房而不被发现吗?」 梧翊一听,连忙点头道:「有把握!我从小被小妖追着打到大,论躲藏不被发现,我称第二,下界还没有敢称第一的!」 从小被打到大竟然是一个能拿出来炫耀之事,箜淇一听,极力忍住笑意。 但逆严可不觉得好笑,忙道:「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 箜淇忙道︰「你可千万不能去!你明天能离梧翊多远,就离她多远。这才是帮了她大忙!」 追暘宫驾到,除了羌步以外,那数百双眼睛都盯着逆严没松懈过。这也难怪,这传闻能以一敌万的猛将若真仙如其名,那拆掉龙宫还不就是他打个喷嚏的事吗?他要是跟着梧翊,哪里还能不被发现。 商议过后,梧翊等离开了箜淇的厢房。 才走到了门外,逆严便叫住了梧翊。 「又干嘛啊?」梧翊极度不耐烦道。 逆严两指併拢,在梧翊肩膀上画了两下,说道:「我虽然明天不能跟着你,可是我在你身上施了护身咒,要是你有危险,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就是你之前给橘纺那个什么屁用都没有的咒吗?别人不打你没用,打小力了也没用,橘纺都要冷死了也没用的那破咒?我大叫还来得有用点。」梧翊不屑道。 「我升级了!你要是遇到危险,你自己掐一下自己我都能感受到。相信我,一定会赶来的!」逆严面对梧翊的调侃不但不生气,还很认真地回答。 见他这么认真,梧翊不好再笑话他,便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只要我在,你一根头发都不会掉的。」逆严说。 这么霸气的男主角发言,但听在没有情丝的梧翊耳中,丝毫没有引起半点涟漪。 【下棋之类的风雅兴趣】 第二日,箜淇早膳后便去书房邀羌步一同下棋。 羌步对箜淇尚未卸下心防,不想与他太多交涉,便婉拒道:「本王幼时不才,没培养过什么下棋之类的风雅兴趣,怕是要扫了上神的兴了。」 这下棋当然是为了拖住羌步的伎俩。见他无心相陪,箜淇急中生智道:「下棋当然是幌子,箜淇意在能与龙王私下讨教些许。」 羌步一听,冷哼一声,回道:「上神说笑了!本王就一罪臣之子,何德何能有能教给上神的本事?天庭想知道什么,上神你问便是了,不必拐弯抹角。」 箜淇是打算要用计拖住羌步,但他毕竟是个光明磊落的真君子,无意对羌步做出与任务无关的欺瞒。于是他如实说:「与案子相关之事,箜淇昨日都已经问完了。今日再来叨扰龙王,的确是私下有想向龙王讨教之事。」 羌步心想「我公事公办都已经是给你面子了,现在你还连私事都想要来烦我?没门儿!」便冷淡道:「你我皆为臣子,私交太过频繁也是不妥,本王看还是就此算了吧!」 语罢,羌步转身回房,门也砰一声关上了。 叹了一口气,箜淇心知想要让他人敞开心胸,自己也必须坦诚相向,便不顾顏面,高声对着那紧闭的门喊道:「昨日行经东海附近村镇,看见居民个个丰衣足食,邻里之间相处愉悦,实在不像是曾经歷过重大政变之处。龙王能在短期内将东海重整至如今状况,龙宫内更是对龙王忠心耿耿毫无二心,箜淇说好听些是钦佩,说穿了,是感到汗顏。 「天庭将领数百,箜淇竟想不出来有哪一位能有如此功绩与龙王相比。但若在天庭说起东海,眾仙神只怕联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此处居民的安康和谐,而是前龙王的斑斑劣跡。」 羌步把门打开,怒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箜淇作了个揖,说道:「追暘宫的职责是维护天罡,匡正风气。东海的确出过该引以为戒的岔子,但如今的东海更多的是值得其他仙神效仿的治理之道。箜淇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与龙王讨教治理之术,他日望下界处处皆像东海一般和平繁荣。」 「你..上神是认真的吗?」羌步半信半疑道。羌步本来听箜淇又是吹捧自己功绩,又是指责前龙王,以为他是在绕着弯给自己难堪。几百年来羌步听过太多阳奉阴违之言,实在是一句也不想多听了,一时忍不住便破口大骂了出来。但看见箜淇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挖苦的意思。 箜淇微笑回答:「东海政变,邻近村镇本该动盪不安。参考以往案例,就算出现山贼海盗也不足为奇。但在箜淇看来,居民早就已经将此事忘却脑后,开始了新的生活,实在是龙王治理有道。今日来叨扰,就算是能习得几分皮毛,也必定是会受益无穷。」 下界说是天界,但跟上界比起来,更贴近人间,充满了烟火气息。 也正因如此,下界小精怪比起上界仙神有着更重的贪嗔痴等执念。人间常见的打家劫舍,偷盗拐骗之事也是此起彼落。 上界虽然有心想管,但这观念习俗都相差太多,实在难以统一约束。 当今玉帝便让下界自治,由四龙王管制四海,其馀地区则由各自推崇的首领管理。只要不造反,爱怎么管就怎么管。 这招的确聪明,居民推崇者多半受到当地爱戴,说话有分量,管起来也事半功倍。但也有不少地区因意见不同而引起了族群间的纠纷。天庭在这方面一向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让他们自行了断,这也造就了不少弊端。 箜淇前一阵子才平息了的狼狐之争,就是这么来的。 羌步得权不过五百年,不光是龙宫里对他无二心,就连附近村镇也民心稳定,这绝对不简单。 此时羌步虽信箜淇并非在说谎,但上任以来就没有被称讚过的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道:「这...本王其实也没什么特殊办法,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那箜淇就斗胆发问了!」依旧是满脸从容的笑意,箜淇说道。 箜淇成功将羌步诱离了书房,此时的逆严也没间着。 他一早就开始绕着龙宫的边界走了一圈,时而跃上高处看看,时而翻动宫墙边角的碎石头。 龙宫向来是仗着地利而不怕外敌来袭,而逆严这一副要找漏似的诡异行为,让虾兵蟹将异常紧张,生怕就给他看出了什么破解之法,跟得可严实了。 而宫娥们也是听闻逆严勇猛,偷偷凑了过来想看看英雄是长什么样子。 霎时间,大半个龙宫都跟着他转了一早上,果真如同箜淇所想,根本没人关心梧翊的动态,连早膳都忘了给她送。 梧翊在暗处瞧见箜淇引开了羌步,转个身就从窗户翻进了他书房。 她在书房里把每一吋墙壁与地板都敲了个遍,房内每件物品也都翻弄了一遍,却没有什么发现。心想或许密室入口是设在卧房,于是梧翊翻出了书房,小心翼翼迈向羌步卧房。 此时龙宫大半数都在追着逆严跑,梧翊轻而易举溜到了卧房。 羌步的卧房跟他十分契合,陈设简单,一点也没有龙宫的七彩斑斕。梧翊见这房里就连能藏个枕头的地方都没有,很是失望。看来她是猜错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密室。 才想翻出卧房,却听见细碎脚步声朝着自己方向而来。情急之下,梧翊一翻上床,藏在了被褥里。 第八章:心怀鬼胎之处 一个华服女子,躡手躡脚地走进了羌步房内。 梧翊从被褥中偷看,只见那女子五官端正,肤白如雪,是个美人胚子。看装扮,应该是龙王的侧妃。她一进卧房就东闻闻西闻闻,滑稽得很,一点也没有王妃的优雅。闻了一圈似乎是没有发现什么,便朝着床榻走了过来,吓得梧翊急忙又缩回了被褥内。 王妃没有发现梧翊,一把拿起了羌步的枕头往自己脖颈上磨蹭,然后才将枕头放回原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王妃走后,梧翊纳闷地鑽了出来,不太能理解刚刚自己看到了什么。 但这才刚爬了下来,就又听见了脚步声再次朝着卧房而来,梧翊这次急忙躲进了床底下。 来的依然是个女子,细眉长眼,也是一个大美人,但她衣着明显比刚刚第一个进来的要名贵许多,大概就是羌步正妻,东海王后了。 王后一进来,便逕直迈向床榻,然后将自己的发饰给摘了一个下来,藏在了羌步枕头下。 「这下看你如何能不想起我!」这王后藏好后,娇嗔道。 王后一走,梧翊急忙又翻了出来,但这次却不着急逃走了。 才一下子就来了两个太太,谁知道等会儿还有几个要来。梧翊觉得此时逃走风险太大,仔细观察一番,决定要是再有人来,便翻到房樑上。 她看了看那王后留下来的发饰,做工精緻,上面嵌了东海罕见的夜明珠,似乎是极其贵重之物。 又凑近闻了闻羌步的枕头,一股茶花香味扑鼻而来。茶花在岸上不算稀有,但在海底,却称得上是极其贵重。要把香膏送进龙宫而不受海水侵袭已是不易,而像茶花这般清丽淡雅的香膏则更是难能可贵。 果不其然,又是一阵脚步声。 这次进来的又是另外一个女子。看她的装扮,似乎也是个妃子,眼神灵动,一看就给人一种聪明伶俐的感觉。 梧翊一眼就看出这第三位跟前面两个有明显的不同。仔细端倪,梧翊才发现前两位似乎真身都是海中灵物,而这第三位,似乎是隻鸚鵡。 一般来说仙神在修为到了一定阶段后,便没有那么容易瞧出真身为何,但碰巧这位妃子没什么修为,而梧翊真身也是鸟禽,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一隻鸚鵡,是怎么会来到东海当龙王妃的呢? 还在纳闷,就见那王妃东翻西找,一下子就搜到了那贵重发饰,然后一把藏进了自己兜里。看到这一幕,梧翊心想这鸚鵡该不会是假扮王妃,意图混进来敛财? 又见她嗅了嗅被褥与枕头,然后眉头一皱,将床上的枕头与间置在柜子里的枕头给对调了。 接着她仔细地检查着房内其他物件,一直到确定都没有异状后才离开。 见她离开,梧翊翻身下樑,一跃窗外,小心跟着这个王妃。 【女子心,海底针】 梧翊跟着着鸚鵡王妃,竟然跟到了追暘宫暂住的庭院外。 庭院里有许多装饰用的珊瑚,模拟成树。而这珊瑚树上也镶满了贝壳珍珠,十分华丽。 王妃走到一个能瞧见逆严窗口之处,便将怀中发饰给拿了出来,插在了珊瑚树上,约一人高左右的位置,而后四下瞧了瞧,确定没人瞧见后,便离开了。 梧翊虽然没搞懂这王妃打的是什么算盘,却也猜到此举或许会对追暘宫不利。于是她将那发饰给拔了起来,收进怀里,然后进到逆严房中想等他回来再一起研究。 等了半天,眼看午饭时间都要过了,还是没见到逆严跟箜淇回来,无聊的梧翊,就开始把玩起了这夜明珠发饰。 梧翊自幼家贫,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看见这发饰精美,便对着镜子放在自己头上比了比,想像自己也是穿金戴银的富贵小姐。没想到就这么一摆,竟然还挺好看的。见四下无人,少女梧翊就把头发给放了下来,想好好梳理过后,再戴看看。 她虽然称不上是什么沉鱼落雁的大美人,但梧翊五官清秀,梳起了女儿家发型,配上这华贵万分的夜明珠发饰,竟然还颇像一回事。 望着镜子里的小娇娘,梧翊开心死了,就想把这身夜行装换成姑娘家的彩裙。但逆严房里没女装,便将被子包在身上,假装是锦缎彩裙,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呵呵笑着。 「你在我房里干嘛?」逆严远远就听见自己房中有动静,仔细一听,认出了梧翊的笑声,便推门怒问。 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清秀佳人,包着被子望向自己。 房中藏着娇娃,逆严下意识将自己的房门给关上后,跟梧翊对视了几秒。 而后又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岂能关门,又再度将门给打了开来。这才打开,就意识到娇娃就是梧翊,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这么美的女装扮相,于是又再度怒将门给关上了。 「你...你在干嘛?」逆严问道,眼神却不敢直视梧翊。而梧翊也像是个做错事被抓个正着的小孩一般,僵在原地不知该做何反应。 尷尬了数秒之后,梧翊才想起自己究竟是来干嘛的。放开了披在肩上的被子,拔下了发饰,一边递给了逆严一边说:「这是刚刚龙王妃留在你窗外珊瑚树上的。」 「谁?!」 在梧翊解释了来龙去脉后,逆严理解到这是需要动脑的地方,便拉着梧翊来到了箜淇房中。 而箜淇在了解了一切之后,豁然开朗。 在刚刚跟羌步『讨教』的过程中,箜淇发现羌步一丝不苟而又耿直,不像是有花花肚肠,能在自己面前撒谎而不被看破者。他或许看起来不近人情,但却是有将东海居民以及下界安寧放在心上的。 这样的羌步,实在不可能与魔界有勾结,也不会私藏魔镜。 若魔镜仍在东海,撇去羌步私藏,那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前龙王藏得太好而没被发现,或是被龙宫其他小仙给藏起来的可能了。 之前天兵搜得很是仔细,再加上追暘宫的搜索,前龙王藏得再好也该被找出来了。那剩下的,就只有被别人拿走的可能了。 自从羌步上任以来,龙宫内风气明显比前龙王在任时要来得优良许多。羌步对待下属赏罚分明,公正合理,龙宫中个个对他是心服口服,向心力极强,并不像会私存二心。 就算是阴错阳差有哪个小仙被魔镜给迷惑了心智,在龙宫严谨的体制下,也很难瞒得过其他人,做到半点风声都没有走漏的地步。 然而梧翊的发现,倒是给这没有家室的箜淇给提了个醒。 清官,也是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三妻四妾的龙王呢? 「总之就是这样,我也搞不懂那鸚鵡王妃到底是安什么心。」梧翊虽然亲眼见到了这群后妃的行径,依然搞不懂这女人心,海底针。 微微一笑,箜淇回答:「她们这是在争宠。」 如今的龙宫之内,能心怀鬼胎之处,怕就只剩下后宫了。但这方向虽然是有了,却不能轻举妄动。想要动后宫,只能设局请君入瓮。但若要设局,光凭梧翊今日所见还远远不够,得找个知情者问个清楚。 想到这里,箜淇眉头紧锁,烦恼了起来。 梧翊看见箜淇满脸愁容,忙问道:「箜淇上神,怎么了?」 叹了口气,箜淇回答:「明天一早,咱们就动身回天庭吧!」 梧翊一听,惊问:「不查了吗?」 「查还是要查的,但在能进行下一步之前,我们得先了解羌步这些后妃的情况。我打算先回天庭,问问看有没有哪位在东海后宫频繁走动的上仙,能打听个一二。」箜淇回答。 话是这么说,但箜淇相熟的仙女并不多,男仙也不可能跟后宫走动频繁,该从何打听起,他还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而这龙宫一走,要再回来,也不是一件易事。 但这时逆严说话了。 「上神想打听什么?」 箜淇与梧翊纷纷望向逆严,心想难道他有门路? 嘴角渐渐上扬,逆严得意道:「虽然称不上有多熟,但我在东海的确有个对后妃聊若指掌,对我又知无不言的旧识。」 【东海四王爷】 话说当年,逆严还在保护嫦笙星君之时,当时还是四王子的将洄曾到过天庭想找星君麻烦,被逆严给折腾得再也不敢踏足天庭半步。 此次听闻逆严要来访东海,老早就躲了起来,深怕一见面又要挨揍。 他怕到连吃饭都不敢离开房间,却没想到若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就算是逃到天崖海角也是徒劳,更何况仅仅是足不出户? 他晚饭才刚吃两口,就听见宫娥通报说追暘宫使者前来求见。将洄吓得饭都喷了出来,连忙问:「来...来者有没有报上名号啊?」 宫娥回答:「使者自称叫梧翊,说是追暘宫的书记官。」 将洄思索了一下,并不认识什么叫梧翊的。心想也许是追暘宫例行公事来打招呼,急忙擦了擦脸上的饭粒,故作镇定道:「本王正在用膳,若是使者求见,那就邀请一同用膳吧!」 见了梧翊,将洄心想这小廝看起来资歷浅薄,四肢瘦弱,绝对不是武艺高强者,更是松了一口气,越发无礼道:「没想到堂堂追暘宫,竟然喜欢卡着饭点来求见,看来这麒麟教出来的也不一定都是懂规矩的。」 才想拿起茶杯喝茶,就到嘴边的杯子却突然不翼而飞了。转头望去,茶杯竟然被一支夜明珠发饰给钉到了墙上。这速度太快,劲头太准,茶杯竟然像是瞬间飞到墙上似的。而直到此时,将洄才感到自己虎口生疼。 「还记得我吗,四王爷?」 这声音,将洄怕是死也不会忘记。 堆起了諂媚的笑容,将洄说道:「哎呀,逆严大将军怎么这么见外呢?要找小的何必亲自来,您说一声,小的去您那里便是了!怎么好累了您老的双脚啊?」 逆严哼了一声,说道:「四王爷这说的是什么话?追暘宫要是不亲自来,怎么能卡得到饭点呢?」 将洄一听,急忙起身向梧翊揖礼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上仙不要见怪。上仙不辞辛劳因公费食那可是多令人景仰,小的实在是太没有见识了,才会只想着口腹之慾,怠慢了上仙以及大将军。」 梧翊知道逆严仗着自己能打,有时候挺嚣张的。但他向来都还算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第一次看见他跋扈到这种程度,竟然有点可怜起这四王爷来了。 「人家好歹是个王爷,你别欺负他了。该问的赶快问一问得了!」梧翊用眼神提醒着逆严。 逆严也用眼神回答「我这是替你出气啊!」,但见将洄认错认得这么快速到位,气也消了一大半,便不再刻意为难他了。 王爷虽然说不上能随意进出后宫,但毕竟是兄嫂,逢年过节都得见上几面,再加上这后妃们也没怎么在掩饰这些纷争,将洄能分享的内情可多了。 据他说道,龙王羌步有一个正室,四个妃子。 东海龙王风流倜儻,天界无仙不知。但这说的是前龙王,并非羌步。话说羌步打从上任以来,便一心都放在了公务之上,对后宫不理不睬。 这也难怪。羌步五个后妃都是政治勾结攀关係的联姻,没有一个是有感情基础的。王后是南海龙王后的娘家远亲,另外三个妃子也是龙宫重臣的家属。至于那第四个王妃,则更是有渊源。 话说前龙王早年曾在岸上留下了一笔风流债,那小精后来为了保护前龙王而丧命,前龙王便将她的胞妹带回了龙宫照拂。随着妹妹一天天长大,到了适婚年龄,便将她赐给了羌步当妃子。她,便是梧翊看见的那个鸚鵡王妃。 丈夫不恋家,妻妾们寂寞难耐,日子久了,就开始各种奇招来博关心了。 梧翊看见的第一个王妃在新婚之夜,曾因为身上的清新茶花香被羌步讚赏了几句。王后的夜明珠发饰则是当年天庭给羌步大婚的贺礼。这些都是希望羌步能在夜深人静之时想起自己的伎俩,而这鸚鵡王妃则是一下子就把所有的招都给破了。 你若是问鸚鵡王妃怎么只破招不争宠,她还真的是没有这个必要。 前龙王风流,有四个儿子,实在是龙族里的奇蹟。这说来也奇怪,羌步虽有五个太太,却只有一个儿子,还恰巧就是那鸚鵡王妃所生的匯嵐。 母以子为贵,只要其他后妃没有子嗣,她的位置可就坐得稳当了。对她而言,羌步是越无情越好。 但,那把发饰插在了逆严窗外又是个什么操作呢? 这,将洄可就没那么轻易能说出口了。 因为她姊姊的关係,前龙王对鸚鵡王妃是宠爱有加,对匯嵐也是万分疼爱,只给吃最好的,只给穿最贵的。 前龙王很能生,眾所皆知。而羌步的五个妻妾里,又恰好只有跟前龙王走得最近的鸚鵡王妃有子嗣,于是王后便藉此做文章,散播谣言。 谣言有没有散到羌步耳里是暂且不知,但这后宫里可都是传遍了,让鸚鵡王妃恨得是牙痒痒。好不容易龙宫里来了外男,哪能不藉此机会栽赃呢? 箜淇名声太好,难让人相信,而梧翊看起来就是个小廝,也没可信度。剩下的,就只有天上无敌的逆严了。 当然,想无中生有硬说他们有染是不可能的,但若说王后因寂寞难耐而半夜来偷看,再加上点物证,这下子就算她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无论真假,毕竟牵扯到自己父亲的德行,将洄才会支支吾吾,不好直言。一直到逆严出动了渺穗戟来给将洄理发,他才和盘托出。 这情报现在是到手了,但箜淇能有什么计呢? 第九章:擅长谋略以及玩弄人心的箜淇 夜深,彩舞摘下了发饰,打算就寝。 本该是与龙宫无缘的鸚鵡小精,嫁进来已有些年日。她早就忘记了在天空飞翔是何种感觉。 躺在床上,她想起今天佈下的局,轻轻笑了。 今晚,她可该睡得好了。 「王妃,何事可乐啊?」 「谁?!」听见屋内传出陌生男声,彩舞惊坐起,向着声音来源问道。 那男声轻笑了一声,带着三分藐视的意味,回答:「来者何人,可远没有所为何事要来得重要啊!」 彩舞急忙点了蜡烛,房中果然站着一位陌生男子。 男子浓眉大眼,高鼻厚耳,一看就是身世不凡。但那炯炯有神的眼里,闪动着神秘又危险的火光。 「王妃切莫慌张,箜淇并非心怀歹意。」 彩舞吞了吞口水,眼前男子若真是上神箜淇,就算是大声呼救,以他的修为怕也是无所畏惧。 「上..上神深夜来访,于礼不合。若真有事,明早彩舞必会前去相见..」彩舞颤抖道。 向前踏了一步,箜淇似笑非笑道:「我想说的事,不太适合白天讲。」,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嵌着夜明珠的发饰。 「龙宫内部之事,本来是轮不到追暘宫插手的。但王妃对咱们逆严如此厚爱,箜淇可就不得不来道谢了。」依旧是似笑非笑,箜淇缓缓道。 「上神...上神一定是误会了..」彩舞冷汗直流,怯道。 哼的笑了一声,箜淇说道:「欸,王妃切莫误会,箜淇不是来找碴的。龙王妻妾眾多,能如同王妃一般聪慧过人的实属少见,箜淇此次前来,是来助王妃一臂之力的。 「传闻前龙王手里有一面魔镜,能洞悉未来,迷惑心智。此镜若落入了其他妻妾手里,那对王妃可是大大不利啊!」 「你..你想要我做什么?」彩舞问。 「王妃如此冰雪聪明,自然有得是办法能找到这魔镜在哪里。找到了,追暘宫就能交差,从此再也不来打扰王妃的生活,而王妃自然也就不用担心其他后妃会利用此镜,製造麻烦。」箜淇冷冷道。 「好...我帮你找。」彩舞无可奈何,只能答应。 又是那让人心寒的笑容,箜淇起身欲跳窗离去,临走前,却又转过头来交代:「对了,王妃只有今晚可以找,可一定要找到啊!」 「等一下!只有今晚太急迫了!要是我找不到怎么办?」彩舞慌忙问道。 一反之前的微笑,箜淇的嘴角大大裂开,露出了森白的牙齿,让人无法想像这么温润的脸庞竟然也能有如此渗人的表情。 「明日早晨,若箜淇没有王妃的消息,那龙王怕是得烦恼该怎么处置心机深沉,暗算天官的妃子了。」 【箜淇才不是这种人!】 以上,便是梧翊在脑中所构想的计画。 总和了她在羌步卧房所见以及将洄的情报,她算到虽然魔镜在后宫的可能性极高,但绝对不在她今日所见的三个后妃手里。 魔镜有洞悉未来的能力,要是她们能预知未来,又怎么会上演今早的一幕呢? 单凭着会用发饰嫁祸他人来看,鸚鵡王妃的宫斗等级应该是比其他后妃要来得高,要找人办事,自然就是要找最有能力的了。 而擅长谋略以及玩弄人心的箜淇,必定是会走这借刀杀人的路数。要是一切都如同她的猜测,那魔镜即可在明日日出之时到手。 房内,刚刚分享了自己计画的梧翊一脸得意。 而听完她长篇大论的逆严与箜淇,则是迟迟说不出话来。 闔上了张开已久的下巴,逆严说道:「我早就觉得你脑袋不太正常了,没想到你病得这么重...」 箜淇则是一脸错愕,看向逆严问道:「在你们眼里,我讲话都是这样阴阳怪气的吗?」 梧翊挥了挥手,对箜淇说道:「哎哟我就是举例啊!上神讲话老是高来高去的,我也就只能揣摩个大概,实际上你不用一字不漏地照着说。」 箜淇摇了摇头,解释道:「上仙是不是对追暘宫的业务范围有些误解?我们不是谍报局...」 听到这里的逆严则已笑弯了腰,说道:「难怪你要选夜行衣,你是不是以为我们都是忍者啊?你这样的智商竟然还想去威胁人家王妃!?」 「上神不是打算这么做吗?」梧翊张大了双眼,不知所措道。 逆严一手擦着眼泪,一手捧腹问:「那王妃是真的叫做彩舞吗?」 意识到自己出了洋相的梧翊,声音越来越小道:「我..我只是为了叙述方便...随便捏造了一个名字...」 逆严听完,直接笑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道:「还自己编...自己编名字...哈哈哈你是有多高的表现慾啊..我的妈呀哈哈哈!」 总之,上神箜淇并没有打算这么做。 第二天,箜淇再次来求见羌步。 经过了前一日的相处,羌步对箜淇的反感减轻了不少,甚至有点欣赏他不做作的个性了。 一见面,箜淇便将夜明珠发饰还给了羌步。见他不解,箜淇将梧翊在逆严窗外所见,以及后来将洄所说的一切,如实告知了羌步。 羌步眉头一皱,说道:「本王管教不当,妃子竟然做出陷害天官之勾当,实在是汗顏。本王这就去叫那罪妇出来,跟上神回去领罪。」 箜淇却制止道:「龙王且慢。」 见羌步停了下来,箜淇接着道:「追暘宫此次前来,意在追查魔镜一事。龙宫内务,无权插手。今日求见,一是为了将发饰物归原主,二则是想跟龙王知会一声。 「昨日一谈,箜淇相信龙王是不会与魔界有牵扯的。这几日所见所闻,也不似兵将宫嬪对龙王会存有二心。这龙宫之中唯一有可能会被私慾薰心,遭受魔镜利用之处,便只剩下后宫了。 「魔界之物擅长蛊惑心智,特别是好强善妒者。后宫若真是不平静,极有可能与魔镜相关,若真如此,还望龙王儘早通报追暘宫。」 说完,箜淇作了个揖便打算告辞,却被羌步给叫住了。 「上神不打算自己搜吗?」 笑了一笑,箜淇回答:「追暘宫搜查魔镜,与前龙王造反相关。此次前来东海,若是在前龙王的住所搜出了魔镜,这是蒐证补案。若是从现任龙王后妃住处搜得,那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这话说得羌步恍然大悟。 东海出了造反这么大的事情,天庭里面落井下石者不在少数。要是追暘宫从后宫搜出魔镜,无论是不是从后妃们手中搜得,都会被有心之人大作文章,污衊羌步也有造反意图。 这镜子,只能是羌步自己奉上,追暘宫绝对不能亲自搜。 而今天若来的不是箜淇而是别位仙官,怕是早就开始搜后宫了。这个人情,箜淇可是卖得不留痕跡啊! 但羌步耿直,无法就这么接受他人的好意。 「箜淇上神,追暘宫有权有势,何必在意区区东海?公务所在,该搜便搜,为何如此介怀?」 没错,搜了后宫,或许东海就得罪了。但如今的东海可不如从前,危危欲坠,又有何患? 箜淇正色道:「下界满目疮痍,急需严整。追暘宫实在是无心,也无力去参与派系斗争。龙王若真与造反一案有关,箜淇绝对不会姑息。但若无关,追暘宫更不会呈上混淆视听之证物。」 表情略为缓和,箜淇继续道:「追暘宫不怕得罪人,但只要龙王是认真替下界居民做事的,我们就得罪不起。」 若是可以,箜淇也不想思考顾虑这么多,但走错一步,受累的就是下界的居民,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 听出了箜淇的弦外之音,羌步更加欣赏他了。果然,外传的都是真的。麒麟箜淇,的确是一个表里如一,难能可贵的贤者。 为了回应箜淇的好意,羌步当天就搜寻了后宫。追暘宫都还来不及离开龙宫,就搜到了这万恶的魔镜。 【魔镜究竟是在哪里】 搜到魔镜之处,不是王后,也不是王妃房中,而是在羌步独子,匯嵐的玩具箱里。 话说前龙王对匯嵐疼爱非常,但羌步却对他十分严厉。在造反一案后,羌步更因公务缠身而无暇顾及匯嵐。 龙宫没有年纪相仿的玩伴,每天又见不到父亲,匯嵐思念起祖父,就偷偷潜进了祖父书房,想疗解思念之苦。当时在床底下玩弹珠的匯嵐,就这样发现了魔镜,被镜内幻境所迷惑,将它给带了出来。 私藏造反证物尚可说是年幼无知,但被魔界法术迷惑就没那么好解决了。暂且不说受到迷惑后是否有做出危害天界之事,魔镜有窥视未来的能力,而窥探未来在天界则是禁术!匯嵐这个祸,闯得可是大了。 儘管捨不得幼子,羌步还是不顾鸚鵡王妃劝阻,将匯嵐给五花大绑,送到了箜淇面前交代一切。 「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逆子!就连同魔镜,交给上神处置吧!」羌步在龙宫正殿,眾目睽睽下说道。 「羌步!你真的连你自己亲生儿子的命都不管不顾了吗?!」鸚鵡王妃追到殿上哭喊道,却被虾兵阻挡在外。 「你这个罪妇,还嫌家丑不够多吗?快给我滚回去!」羌步怒骂道,但难掩悲哀神色。被绑在大殿之上的乃是他唯一的一个儿子,他怎么可能不难过? 一个连字都还没有认得几个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禁术不禁术的,自然也没有能危害天庭的能力。这些,羌步心知肚明。但违反到天界禁令,要是不双手奉上,难道一次意图造反不够,东海还想吃上个忤逆抗命的罪名吗? 就算龙宫可以,东海的居民也禁不起再来一次政权换位了。 而他,也愿意相信眼前的箜淇,是个能明察秋毫的好官。匯嵐交给追暘宫,是最好的选择了。 但那鸚鵡王妃可不懂这么多。哀伤难耐的她哭喊道:「你今天要是让他们把匯嵐带走,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我姊姊救了你亲爹,一命换一命要是不够,就连我的这一命也拿去!」 语罢,竟然真的往大殿柱子上撞了过去。 梧翊一开始看见匯嵐泪眼汪汪被五花大绑就觉得可怜了,后来看见鸚鵡王妃如此难过更是于心不忍。一见到她欲寻短见,梧翊想都没想就一跃向前,想用身体护住这可怜的鸟类同宗。 但鸚鵡王妃是真心寻死,力道可大了!这么一撞,梧翊这小身板不吐血也得晕半天,恋爱脑逆严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理? 果然白光一现,逆严一个箭步上前拉回了梧翊,转身另一隻手则飞快打中鸚鵡王妃的风池穴,王妃闷哼一声,昏了过去。逆严这个大直男当然没有辜负观眾的期待,王妃昏倒他连接都没想接,任由她倒在地上,心里只惦记着梧翊有没有受伤。 看见母亲昏倒了,匯嵐激动地扭着身体挣扎起身,撞向逆严,想替母亲报仇。梧翊轻轻抱住了匯嵐,安慰道:「你娘没事,大哥哥只是见她太激动了怕她做傻事,才先让她昏睡了过去,一会儿就没事了。」 闹成这样,箜淇知道稳住大家才是首要,要是把匯嵐带回天庭,还不知道这鸚鵡王妃醒来后会怎么闹呢!便松绑了匯嵐,表示先让他了解一下事情经过,再做打算。 书房里,只有箜淇,梧翊以及匯嵐。 箜淇摸了摸匯嵐的头,向他询问得到镜子的来龙去脉,而此时的匯嵐也已平静了下来,将得到镜子的过程一五一十地交代给了箜淇。 箜淇温柔地笑了一笑,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在镜子里看见了什么?为什么想把镜子给藏起来呢?」 匯嵐羞红了脸,不好意思道:「那镜子让我看见我以后长好高好高,比爹爹都高...」 箜淇又接着问:「那镜子有告诉你要怎么做,才能长那么高吗?」 匯嵐摇了摇头,不解道:「什么怎么做啊?不是长大了,就会高了吗?」 匯嵐走后,梧翊紧张地问:「真的要把他抓起来吗?他还这么小,根本什么都不懂..就连自己祖父的事,他也是毫不知情..」 箜淇笑了一笑,研究起了手中魔镜。若不细看,这就跟平常闺女揣在怀里的木框梳妆镜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差别,就是那木框顏色鲜红,就像滴得出血来一般。镜子手柄的背后,有一个既像蛇,又像是河流的图案。 虽然不曾参与神魔大战,但魔界之物箜淇可没少见。手中之镜或许是个宝物,却半点魔力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是魔界之物。 不是魔界之物,那就说不上魔法迷惑心智,更没有与魔界勾结之说。那剩下的,就只有窥视未来了。 箜淇笑问:「要是我跟你说,匯嵐以后不但会长高,还会长得比羌步还要高,算是洞悉未来吗?」 梧翊不懂箜淇这么问是什么意思,眨了眨眼睛,直盯着箜淇。 「这镜子不是魔界之物。若只是单纯宝物,东海龙宫内宝物何其多,龙王太子收藏一个宝镜何罪之有?那接下来的就是窥视未来之罪了!要是有个小孩跟你说他以后会长高,你觉得是理所当然呢?还是他施了禁术洞晓天机?」箜淇笑说。 梧翊一听,豁然开朗,一时忘形竟然就往箜淇肩膀上大力拍了一下,说道:「好啊!原来你根本不想抓他!」,却忘了麒麟皮硬,竟然打到自己手疼了,直甩手缓解痛楚。 箜淇急忙关心道:「你没事吧?」 逆严在房外看见匯嵐走了出来,不甘愿梧翊跟别的男子共处一室,便走了进来,正好看见梧翊打箜淇的这一幕。摇了摇头,心想这傢伙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自己上司都敢打。 见到逆严进来,箜淇一边示意他关上门,一边看向镜中,想看看这镜子是否真的有洞悉未来的能力。 镜子里,箜淇看见天界祥和一片,上下界不再有尊卑之分,无论仙神还是精怪都和睦相处。 微微皱了皱眉,这未来固然是美好,但真的能实现吗? 将镜子递给了梧翊,箜淇道:「你看看,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梧翊才看了几秒,就开心地笑说:「我看见我以后会武艺精湛,天界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了!」 听她这么一说,逆严凑近瞄了一眼,然后满脸通红说道:「我是不知道这镜子照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反正不是未来就对了。」 箜淇听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 剩下梧翊还搞不懂状况,拉着逆严问道:「为什么不是未来啊?你看到了什么啊?!」,但逆严却隻字不答,只有脸越来越红。 既然达成了任务,箜淇等不便继续在龙宫打扰,就此告辞离开了。 临行前,箜淇将羌步拉到了一边,跟他说了来时遇袭一事。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其用意必定是挑拨天庭与东海,龙王日后务必事事小心。」箜淇道。 羌步叹了口气道:「如今东海都已经是这样的田地了,竟然还有落井下石之辈。到底是谁能憎恨东海到想要赶尽杀绝的地步呢?」 第十章:尾巴 离开了龙宫,箜淇等动身回天庭。才离开岸边没多久,逆严就感觉到身后有人尾随。想起刚到东海时遭受攻击,逆严向箜淇说道:「身后有尾巴。」 箜淇点了点头,回道:「我们一离开龙宫,便一路跟着了。」 从东海回天庭的路上有山有水,要是对方选在水路上方偷袭,怕是会吃上水性不好的亏。于是逆严建议道:「与其等他偷袭,还不引他出来,博取先机。」 箜淇梧翊则点头表示同意。 怕在山林之中会有埋伏,他们又回到了东海附近的城镇,进入一间饭馆假意休憩。 说是说要引蛇出洞,但眼看一餐都要吃完了,对方就是毫无动静。逆严没耐性,不想等了,便对梧翊使了个眼色,站起身来。 果然不到一会儿,逆严便把一个小精揪着衣领给抓了回来。此时梧翊已经准备好了椅子绳索,逆严一把小精往椅子上扔,梧翊便麻利地把他手脚给绑好了,配合得是顺畅无比,一气呵成。 要不是知道他们是追暘宫的天官,箜淇还以为这两个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肉贩子呢! 想起之前的刺客都被暗器所杀,箜淇赶紧甩开了满头的问号,用灵力罩护住了这个小精,以免偷袭。 「说!谁派你来的!」逆严厉声道。 本来就是一脸兇样的逆严,此时更是满脸杀气,神鬼皆惧。只见那小精吓得头都不敢抬起来。 仔细瞧了瞧,梧翊却道:「等一下!」 她用手把他的下巴给抬正了再看... 西瓜香蕉火龙果!这不是那个小凤凰娜萭吗?! 此时的她似乎餐风露宿了一阵子,有点灰头土脸,但眉眼间的英气依旧是藏不住。 梧翊吓得一下子就跪到了地上。对方是尊贵的凤凰,一时间不知道该尊称她为什么,就胡乱喊了:「娜萭娘娘!」 但,这娜萭不是才因为懿旨一事被天后给软禁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东海呢? 【人小鬼大啥都不怕】 话说自从娜萭闹出了懿旨事件,天后拔去了她的灵丹,还不准她离开房间半步,生怕她再跟追暘宫扯上关係。 娜萭被罚后是日也哭夜也哭,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一副要逼死自己的节奏。但凤凰非凡人,不吃不喝是不会死的,这也就是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而已。虽然知道她是在做戏,但天后看见她眼睛都哭肿了的可怜样子,还是会于心不忍。 既然看见会捨不得,天后索性就来个眼不见为净,任由她闹了。 这可完全是在娜萭的预料之中。 娜萭是谁啊?她可是最年轻的小凤凰,从小就在权贵之间打转的鬼灵精,她要是想跑,天后都关不住。 她这苦肉计,就是为了阻止天后每天来查勤。只有等到天后不来了,她才有机会能逃跑啊! 观察了屋外约有四个天兵,娜萭一边假哭,一边在房内炼製迷魂香。 天后不想要娜萭习武,曾经打算用别的兴趣分散她的注意力,将她交给了医神璇英。没想到这傢伙学医是马马虎虎,反而对製毒做迷药情有独钟。要做出能迷倒四个天兵等级的迷魂香,对她来说可是易如反掌。 成功逃出房外的娜萭并不着急离开天宫。没有了灵丹的她法力全无,心知要是没些宝物傍身,可是跑不远的,而说起宝物,天宫之中哪里还比得上藏宝阁呢? 打小就时常溜进藏宝阁里玩耍的娜萭,如今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藏宝阁可谓是易如反掌。在拿走了火王之弓与千里云后,娜萭乘着千里云直奔追暘宫而去。 好不容易到了追暘宫,却发现偶像逆严跟师娘梧翊已经离开了,娜萭愤恨槌地,心想若要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就只能大闹追暘宫了。 哪知道箏萣天性纯朴,一见来人是天宫中人,想也没想就把箜淇他们的行踪据实以告,于是娜萭便乘坐千里云追到了东海。 东海是来了,龙宫可就没那么容易能混进去了。自知不比孙悟空,娜萭只能在岸边乾等,直到箜淇他们出来了,才又兴奋难耐地跟了上去,一直到被逆严给抓了起来。 在梧翊解释了娜萭的身分后,箜淇急忙让梧翊给她松绑。 就算她不是刺客,还是必须搞清楚目的为何,于是箜淇问道:「上仙究竟是为何要跟着我等呢?」 娜萭怒回:「谁跟着你啊!少自以为是!」 要不是因为箜淇,娜萭也不会被罚,所以她挺烦箜淇的。 箜淇又问:「若非如此,上仙如何会出现在东海,又如何会被逆严给擒住呢?」 就算年纪再小,娜萭也知道追暘宫是干嘛的。要是轻易承认自己在尾随他们,可能会被扣上妨碍公务的罪名,便狡辩:「第一,本仙又不是囚犯,我爱去哪就去哪!第二,东海也不是禁地,天界仙神爱来随时都能来,不需要跟你追暘宫报备。本仙就是间来无事,想来东海散步,你管得着吗?」 箜淇当然听得出来散步是胡诌,但头两点她也没说错,不好反驳。逆严就没这么好说话了!无赖他见得可多了,多的是办法对付。 「散步?就当你是散步!但我抓到你的时候,你可是躲在柱子后面,谁这么散步的啊?」逆严厉声问道。 见他这么兇,梧翊想踢他一脚暗示他人家是凤凰让他收敛点,却被反射神经快速的逆严给躲了开去。 本来娜萭还挺跋扈的,但被偶像直接问话,就像时下迷妹看见欧巴一般,不由得娇羞了起来,小声道:「那..那是因为散步到了一半,突然看见逆严大将军,威风凛凛,不由自主想多看几眼....便稍稍跟着一段路..」 这下子逆严听得是瞠目结舌。 梧翊急忙用眼神追问「怎么回事啊?你们什么关係啊?」 「怎么回事啊?我们什么关係啊?」逆严慌得把梧翊的眼神内容给如实喊了出来。 此时的娜萭知道机不可失,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下子就跪到了地上说:「求大将军收娜萭为徒!大将军战无不胜,天上无敌手,娜萭早就仰慕许久了,望能跟随大将军驰骋沙场,有朝一日能跟大将军一样厉害!」 这才说完,娜萭转头望向梧翊喊道:「师娘别担心!娜萭只想拜师,绝无二心,非但不会跟师娘抢,还会全心全意地捍卫你们之间的爱情!」 逆严本来就已经慌了,现在听见娜萭说师娘,更是满脸通红,喝道:「说收你为徒了吗?乱叫什么啊!」 箜淇见他徒弟不想收,但梧翊是师娘这件事倒没否认,偷偷笑了一下。 梧翊向来是状况越紧急,智商越高。遇到眼前这出乎意料的展开,果然又冷静沉着了下来,上前扶起了娜萭道:「娜萭上仙,我们还有任务在身,拜师收徒之类的事,等我们结束了公务后再说,上仙先请回吧!」 但这么一来二去,太阳早已下山,就算东海治安良好,娜萭一个女仙,大晚上孤身走动还是不太妥当。箜淇本想邀娜萭一同回天庭,但恢復了正常的逆严见天色已晚,细声对箜淇说:「夜间行走,视野有限。我们路不熟,还带着东西,容易出岔子,还是日出再走吧!」 于是三仙神决定在城中客栈先住一晚,第二日再啟程回宫。娜萭好不容易才从天庭里逃出来的,拜师成功前,逆严在哪她在哪,但离宫时没想到会要用钱,身无分文的她只能在客栈外乾望着。 既然不能放娜萭自己夜晚赶路回天庭,自然也不能让她在街边过夜,于是箜淇自掏腰包,也给娜萭订了一间厢房。娜萭虽然对箜淇不甚好感,但能靠近偶像近一步是一步,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箜淇的好意。 【半路遇袭】 休息了一晚,箜淇等一大早便打算回去交差。既然已经是白天,也就没有护送娜萭回去的必要了。在跟娜萭告别后,眾仙神就这么离开了东海。 告别是告别了,但大伙都心知肚明,这一路上娜萭还是紧跟在后。既然是同路,箜淇也不甚介意,任由她跟着。 梧翊想起昨晚的事,向逆严捉弄道:「怎么?要不要收了这个徒弟啊?人家可是凤凰啊!你当了凤凰的师父,身分也会增值的!」 叹了口气,逆严道:「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借别人上位啊?靠自己不好吗?我就算收了再多个凤凰当徒弟,也不会变成凤凰的。」 「近朱者赤没听过吗?」梧翊回。 「你每天跟我混在一起,也没看你变得比较能打啊!你每天都看见箜淇上神,怎么反而还变笨了呢?」逆严嘲讽。 「你也就只会欺负我!怎么不见你对龙王这么伶牙俐齿啊!」梧翊忿忿道。 这话刚说出口,就见逆严脸色一变,梧翊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只见逆严一个飞踢,踢开了不知何时候袭来的一隻手爪。 手爪泛着青色光芒,仔细一瞧,上面似乎还有鳞片。这手爪的主人是个锦衣男妖,满身煞气,似乎颇有修为。 「退开,这跟东海城里那些杂鱼可不是一个等级的。」虽然挡了下来,但那一爪力道浑厚,震得逆严小腿僵麻,他小心交代道。 梧翊一听急忙退到了箜淇身边,不料又跳出一隻小精,擒住了梧翊的手臂。她使劲想甩开却没有成功,想起逆严之前所教,轻轻一跃翻过了小精的肩头,顺势重心一沉来个扫堂腿,直攻下盘。 这招是她之前看逆严对战箜淇时所用过的招式,只看过了一次的有样学样,火侯当然不能与逆严同日而语,但胜在措手不及,这小精果然就中招了。 见小精倒下,梧翊翻出袖里匕首,唰唰两下子划开了他的脚后跟,他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箜淇本来看见梧翊受敌想去支援,但发现她似乎还能应付,想起后面还跟着一条凤凰尾巴,急忙赶去确认她安危。 果然,两个小精早已包围了娜萭,将她逼得节节后退。 娜萭此刻灵力尽失,唯一的武器还是个不擅近搏的弓,正在咬唇懊悔时,轰的一声,两隻小精被灵力震开,而箜淇也从天而降,挡在了娜萭身前。 他不知道娜萭灵丹被拔之事,以为她是因为贪玩不潜心修行才会灵力薄弱无法抵抗,想起凤族在天界可是武艺修为皆拔尖之辈,不禁感到可惜。 这翩翩公子英雄救美,放谁的眼里都是帅气非凡,但娜萭自小就是掌上明珠,天庭眾仙对她都是百般呵护,竟觉得理所当然,半点也没被感动到。 此时的逆严已跟锦衣男妖对上了数招,觉得他虽然招式平平无奇,但灵力修为却是浑厚无比,似乎就是那日在东海城里遇见的背后杀手,心想不能硬来,得走巧博胜。 手上加速,逆严行云流水般施展出了白云虎破爪。这是他自创的招式,速度快而多由上而下攻击敌方视线死角,充分利用了逆严的高大身形。他使出这招,就是为了在速度上讨便宜,不让锦衣男妖有机会聚气施灵力。 果然,锦衣男妖是光防守就勉为其难了,根本无暇想别的。眼看自己人一个个被追暘宫放倒,他知道不能再跟逆严耗下去,便闪身向后一跃,改攻箜淇。 但这锦衣男妖也是卑鄙,竟然声东击西,假意攻击箜淇,但突然从后面闪现一条泛着青光的尾巴,把娜萭给卷到了自己身前,提掌直攻心口。 此时逆严急忙喊道:「小心,这傢伙灵力浑厚!」 箜淇一听,心知娜萭要是吃上这一掌,怕是要心脉尽断。但现在娜萭在他们之间,箜淇再怎么快,锦衣男妖也是会先他一步击中娜萭的。 情急之下,箜淇提气,双掌击向娜萭背后,打算跟锦衣男妖来个硬碰硬。 这招可说是险中求胜,拚的就是谁的修为底厚。要是箜淇输了,不光是娜萭,箜淇自身也会遭受反噬重伤。箜淇当时心想自己好歹是个上神,输什么也不能输修为,再加上凤凰也是火系灵丹,不怕麒麟火,灵力过得再多也不过就是酥麻一下而已,不会受伤,便毫不留力全力出击。 本以为这锦衣男妖会被击飞,却没想到只是退了三步。只见他满脸惶恐,似乎非常意外灵力修为输给了箜淇。 娜萭噗哧一笑,骂道:「傻瓜,跟上神斗灵力,你是不是嫌命长啊!」 此时的她完全不知自己差点命丧当场,竟然有点仗着小伙伴能打,行走江湖什么都不怕的逍遥感。而箜淇本来只是以为娜萭修为低,刚刚一击灵力走遍她全身,才发现她是半点修为都没有,如同一介凡人,摇头暗叹凤族小辈竟然没落至此。 本以为锦衣男妖还会再出招,箜淇又一个侧身将娜萭挡在身后,没想到这男妖竟然拔腿就跑。 逆严心想此妖与东海城里遇刺一事相关,不能让他跑了,便向箜淇点了个头,逕自追去了。 箜淇担心此次袭击乃是衝着龙宫之镜而来,再加上还有娜萭这么个麻烦跟着,未免节外生枝,还是先与梧翊回天庭交差后,再做打算。 第十一章:枯林 话说逆严去追那锦衣男妖,但男妖哪能与逆严的速度匹敌,两者之间距离渐渐拉近,眼看就要追上了。这时锦衣男妖急忙躲进了某座山里,而逆严也毫不犹豫驱赶而上。只见那男妖熟门熟路,三两下鑽进了树林,而逆严则提高警觉,以防埋伏。 直到男妖躲进了一片枯林之中,逆严觉得此处实在是太过诡异,不宜再追。 这枯林与原来的树林相邻,就像是被人画了一条线似的,线里面是一片枯萎死灰,而线外面却绿意盎然百草丛生。见刚才男妖所触碰到的草木都瞬间粉化,飘散于空气之中,为防有毒,逆严决定先搞清楚状况再说。 围着枯林走了一圈,逆严发现这范围还挺大,似乎整座山的顶部都是这样乾枯萎蔫,里面绝对有秘密。不想擅自走入,逆严决定去附近看有没有人家可以打听情况。 没想到这山顶一片死灰,山脚下倒是有个规模不小的村落,里面有市集有酒楼,好不热闹。 才刚走进了没几步,逆严就看见三四个小精围着一个女精,似乎是在调戏人家。 这个女精貌美如花,肤如凝脂,堪称是倾城之姿。这样的姑娘在下界行走实在罕见,可惜逆严是个万年一遇的大直男,除了梧翊,其馀女性皆看不出来好看与否,着实可惜。 「小妞,长这么水灵,不如来给我当媳妇?保证你以后不愁吃穿!」其中一个鯰鱼鬚的小精,淫笑道。 「哎!你这么丑,哪有妞想嫁你啊?还是跟我吧!我可是很会怜香惜玉的!」另一个尖嘴暴牙貌似鼠精的傢伙,一边笑淫淫地说,一边伸手想摸那女精的脸,却被她给躲了开去。 「选什么选啊?小孩子才选!人家姑娘这么漂亮,当然是我们三个她都嫁啊!哈哈哈!」又一个全身是皰的蛤蟆精道。 逆严心想这姑娘怕不是要被吓哭了吧,却没想到她狠狠打掉了那蛤蟆精伸过来的手,回道:「三个男的想娶一个老婆,你们是穷呢?还是体力不好啊?」 那姑娘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畏惧,竟然还充满了不齿,似乎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狠角色。 下界就是个这么鱼龙混杂的地方,要是没办法自保,怕还真是撑不了多久。想起梧翊也是在这种地方长大,小时候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负才勉强混到了今天,逆严惻隐之心油然而生,上前抓住了那蛤蟆精的手。 【英雄救美】 那蛤蟆精一被抓住便哀哀叫疼,跪倒在地。他的同伴鯰鱼精怒喝:「你是谁啊!快放手!」 「逆严。」 这鯰鱼精才想攻击,就被逆严给一脚踢开,一阵白光,逆严已经用膝盖将鯰鱼精给压倒在地,左手还胁持着蛤蟆精,右手的渺穗戟就已抵上了那鼠精的咽喉。一秒不到,就制伏了三个小精。 这群地痞流氓心知不敌,急忙求饶逃走,剩下刚刚那个女精还在原地,半是惊讶半是欣赏地盯着逆严看。 逆严回头瞥了那女子一眼,见她没什么事,便打算离开,却不想那女子出声问道:「嫦笙星君身边的天上无敌怎么会来到这种鸟地方?你说谎也打个草稿吧!」 逆严本来是没打算搭理她,但心想自己本来就是为了要打听枯林之事才来到村里,现在有精怪送上门来搭訕,不问白不问,便回:「村外的那座山,你熟吗?」 那女子见逆严不理会自己的问题,略为不悦道:「要问人家事情也不先报上名来,你也太没有礼貌了吧?」 「逆严。」 那女子更加不悦道:「要玩睁眼说瞎话是吧?行啊!我也会!什么山啊?村外有山吗?」 心想问这女子是问不出个什么来了,于是逆严白眼一翻,转身打算去问别人,却又被那女子给拉住。 她怒道:「我说你可以走了吗?」 只要不扯上梧翊,逆严就是个寡言又不管间事的大冰块。眼前女子对他来说就是个神经病,而神经病是你越搭理她就越牵扯不清的,于是他甩开了女子的手,打算无视她继续走。 那女子一脸不可置信道:「你竟然甩开我?!」,但逆严依旧头也不回地往前迈去。 这也难怪她不能接受,以这女子的美貌,很少有男性不想多看两眼的。要是她主动搭话,雄性动物怕不是个个抢着回答,岂有像今日这般不屑一顾的道理。见逆严对自己不理不睬,她怒从心来,右掌化做白森森的尖爪,向逆严背后袭去。 逆严看都没看就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转过身瞧见那白骨手爪,冷冷道:「白骨精?」 女子挣脱开了逆严的手,狠道:「现在知道怕,晚了!」 依旧是面无表情,逆严道:「凡是讨战,我必奉陪。」 白骨精满脸媚笑,一跃向前,发动攻势。别看她样貌美艷,却招招凶狠,专攻要害,但在逆严面前这都像儿戏,才过了三招,就被压住了节奏。 相比东海城镇,这里似乎见惯了打斗,市集里的小精怪虽然散了开来,却没走远,只让开了几步距离看着热闹。 看见围观者越来越多,白骨精嘲讽:「你不就想多看我两眼吗?还是你嘴上说要跟我战,其实是想骗我肌肤之亲?」 她虽然不相信眼前男子真的是天上无敌逆严,但见他使的招式路术,倒是不怀疑他乃是来自上界天庭。天庭之辈向来爱面子,她便想藉机污衊他,乱他心神。 哪知道逆严就是不吃这一套,别说乱心神了,连表情都没变过,气得白骨精是一声大叫,再次袭击而来。 白骨精擅长爪法,招式多攻击顏面,但对上了逆严这么个高个子,她有些吃力,便一手拽住了逆严的衣襟,想借力往上窜。逆严一个闪躲往后,脸上那下是闪过了,但衣服也被白骨精给撕下了半件。 那露出来的半边身体上佈满了刀伤剑伤,有深有浅密密麻麻,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老将。 「他不会真的是逆严吧!」她心想。 不过就愣了那么一秒,嘶一声,逆严反手将白骨精的衣襬也给扯了一大片下来,盖在了自己赤裸的半边身上。白骨精那圆润白嫩的大腿,就这么暴露在了眾目睽睽之下。 当然,靠美色迷惑维生的白骨精可不会娇羞脸红。她假装娇嗔道:「原来你只是看起来冷淡,内心可急躁得很!话都没说几句就想脱我衣服啦?」 语罢,白骨精飞踢而来,丝毫不介意自己衣不蔽体。 不想跟她没完没了地打下去,逆严一手挡开了白骨精踢来的腿,另一手则握拳击向她。知道这样的距离避无可避,白骨精乾脆微微后仰,心想这样逆严的拳头可就会打中自己的酥胸,但凡是个公的,都捨不得下手吧?! 但对逆严来说,敌人哪有分男女?碰一声,白骨精被击飞了出去,撞到了一个水果摊上。 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子,白骨精还真是第一次见。这天上无敌,实在是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白骨精揉了揉胸口,好不容易缓过了气来,见逆严又要离开,急忙喊道:「等一下!」 嘖了一声,逆严回:「你再来,我照打!」 「你不是想知道村外那山的事情吗?」 【为了拜师无所不用其极】 话说箜淇他们在路上遇袭之后便赶着回天庭。一路上箜淇思考着刚刚那个锦衣男妖,手爪带鳞乃是龙族的特徵,而他却没有角... 普天之上,只有一种龙,是有鳞却无角的。若是他,或许还真能跟上神打成平手。 未免夜长梦多,箜淇一抵达天庭便亲自将镜子给送去凌霄宝殿,并差梧翊回追暘宫藏书阁去寻找与其相关的资料。 才走进藏书阁,梧翊就看见娜萭鬼鬼祟祟地藏在书架后面。 「你怎么在这里啊?」梧翊吓了一跳,问道。 「刚刚逆严偶像跑得太快了,我追不上,只好在这里守株待兔...」娜萭心虚道。 「可这里是追暘宫啊!娜萭上仙快回去吧!」梧翊劝道。 「不!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拜师,没成功我绝对不回去!」娜萭害怕梧翊会动手拉她,死拽着书架道。 心想追暘宫这么大,藏书阁偏偏就是没文化的逆严绝对不会来的地方,梧翊笑说:「上仙在这里等到天荒地老也是见不到逆严的,他现在也不在宫里,上仙不如先回去,等他回来了以后再来拜师?」 但娜萭可是偷跑出来的,要是回去了,哪还有能再出来的机会啊? 上下打量了梧翊一番,娜萭道:「你知道我是凤凰吧?」 梧翊点了点头。 娜萭又说:「那你知道我姨娘就是当今天后,宠我宠得不要不要的,我说什么是什么?」 梧翊又点了点头。 接下来娜萭一个箭步上前,拽住了梧翊的袖子哀求道:「那仙女姊姊你今天帮了我,以后肯定是有好处的啊!要是姊姊让我在这里等到逆严偶像回来,日后一定大鱼大肉黄金宝藏大把献上,把姊姊当师娘一样好好孝敬的!」 梧翊一开始还以为娜萭要威胁自己,没想到竟然是撒娇利诱,不由得觉得有点可爱。但她毕竟就是一个当差的,便道:「孝敬什么的就不用了!我当然是不介意你在这里,但这追暘宫不是我说了算的,不如我去问问箜淇上神吧!」 娜萭心想梧翊好骗,但那说一是一的老古板箜淇可就没这么好说话,急忙阻止道:「我的好姊姊,不必麻烦箜淇上神了。你放心,我一拜完师立马就走,上神根本不会发现我来过!」 梧翊还在考虑,娜萭见她已被动摇,便加强火力諂媚道:「姊姊你会进来藏书阁,想必是有要务在身吧?不如我帮你,两双手一起做,事半功倍?」 梧翊看了看藏书阁中这么多藏书,要找到跟那镜子相关的资料光凭她一个似乎真的是看不过来,便道:「好吧!你帮我,我也帮你。逆严一回来,我就叫他来这里找你,但收不收徒就要看他自己啦!」 娜萭一听大喜,拿出了火王之弓说:「姊姊这么帮我,我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可以拿来感谢你的。这是我随身携带的火王之弓,威力强大,就送给姊姊吧!」 梧翊摇摇头道:「那怎么可以呢!不过就是带句话的事,不是什么大忙。再说了,我也不会射箭,你把这弓给我了,也没什么用处。」 梧翊还不知道她这不贪心的个性救了自己一条小命。 火王之弓是娜萭盗出来的天庭祕宝,她拿她自己家里的宝物不会被罚,转个手到了梧翊手中那可是会没命的大罪。 第十二章:爪带青鳞,头上无角 「我叫媚婪。你,真的是那天上无敌?」从水果摊上缓缓爬了起来,白骨精媚婪随手抓了块破布系在腰间,形成了简易裙子后对逆严说道。 「是。村外那山,你知道什么?」 将逆严拉到了暗巷里,媚婪问:「你有什么可以证明你是逆严的东西?」 嘖了一声,逆严回:「你爱信不信!」 此时的他,耐性已经被媚婪给消磨没了,只想赶快抓人回去交差。 叹了口气,媚婪问:「你想知道那山里的什么啊?」 依照媚婪所说,她在这附近住了几年,来的时候山顶就是这样了。白骨精喜好独居在紧邻村镇的郊区,方便补食过路客,本来她是想住在山里的,但好心的村民却劝她另觅别处。 「为什么啊?」逆严暗想你都要摆明要吃路过的妖精了,竟然还有村民好心提醒,问道。 原来这附近不只这一座山,而是一整个山脉的山顶都是这样诡异地枯死了。传闻这里的山神当年在神魔大战中受重创,便不停吸取山脉精华疗伤,要是村民误入,极有可能被误伤性命。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山神。」逆严嗤之以鼻。 媚婪又道:「这里靠近人间,很容易受到他们的文化影响,但我也是不信的。在我看来,大概是山顶上有什么传染病,杀光了林中草木罢了。再过几年,搞不好会扩散进村里也说不定。」 逆严想起刚才在山里看到那分明的界线,实在难以相信这是植物传染病。 「那山,能进去吗?」逆严又问。 微微一笑,媚婪道:「你想去,我可以带你去。但那山顶就是一堆枯死树木,你到底是要进去做什么啊?」 「逃犯。」 媚婪做作地将双手盖在了嘴上,假装害怕道:「太可怕了!我就一小女子,抓逃犯这么可怕的事,你还是找别人吧!」 却不料逆严立刻用手掐住了媚婪的喉咙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拖延时间,但你若是带我去,我就饶你不死。不带,我现在就捏死你。」 直男逆严向来都是直来直往,来往的也都是一根筋的武将居多。像媚婪这样的花花肚肠在他看来就是战略性的在拖延时间,而他现在已经毫无耐性可言了。 媚婪被掐住了脖颈,悬空的双脚扑腾着,挣扎道:「..带..我带...」 逆严放手后,媚婪就这样跌到了地上。向来男子都只有被媚婪迷得晕头转向的份,哪有像逆严这般又打又掐又丢地上,彷彿是垃圾般的对待。媚婪的胜负慾就这么被逆严给挑了起来,暗想若没在你离开此山时让你对我神魂颠倒,老娘在下界也就不用混了! 在去到山里的路上,媚婪问:「这里虽然说不上治安很好,但也不至于会窝藏天庭逃犯。你确定他真的藏在山里?」 「我亲眼所见。」逆严心想既然要让她带路,能说的还是告诉她,做事才方便。 媚婪想了一下,又问:「那你说说你追的逃犯是什么样子的?山那么大,也好知道我们是要去哪里找。」 逆严想了一下,回答:「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精怪,只知道他是个男的,一身锦衣。看他逃走的矫捷度,对这山应该是很熟悉,搞不好以前曾经住过这里。啊!他手爪带鳞片,还泛着青光,像是龙,头上却又没有角。」 媚婪转过身来道:「头上没角的龙只有一种,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你怎么也不知道呢?」 「是什么?」逆严问。 「青龙啊!他不是跟你一样,是远古四大玄兽吗?」媚婪回。 逆严真身是白虎,这是天界皆知的常识,他也是普天之上,最后的一隻白虎了。 白虎,青龙,朱雀以及玄武乃是远古四大玄兽,谣传他们的灵力来源于风林火山,逆严身形巨大却动作迅速,就是因为那来自风王的力量。 但除了白虎逆严,其馀三玄兽早在天界销声匿跡已久。 「青龙早就消失几千年了,事到如今怎么可能还有。」逆严道。 「四玄兽全都不见,只剩你一个,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媚婪问。 「古往今来消失的神兽多得很,有什么好奇怪的?」在逆严回答之时,他们也走到了山里那诡异的生死交接线。 【青龙现世】 逆严正要走进枯林之中,媚婪却道:「这枯林里有个小木屋,你若真觉得那青龙以前曾经住过这里,那小木屋的可能性就最大了,但要去小木屋得走另一条路。」 看了看那座诡异的枯林,逆严道:「你若是敢骗我,我就把你拆剩一根肋骨让你重新修炼个几千年。」 说这话的逆严眼里杀气腾腾,媚婪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肋骨。 按照媚婪的指引,他们从绿意盎然的山腰中找到了一个小山洞,一走出来外面却别有洞天。 这山洞的另一边是个小山谷,山谷之中有小溪,也有媚婪所说的一个小木屋。逆严向上望了望,似乎山壁之上都是枯木死草。看来这山谷是位在枯林之中,却不知为何没有受到其影响,依然是有花有草,很是舒适。 逆严正想上前查看,媚婪再次拦道:「你等一下,有没有什么绳索之类的能把我给绑起来啊?」 「为什么啊?」 「像我们这种下界平民,帮天庭做事可是会被瞧不起的,特别是这种出卖自己人的勾当,完全就是卖友求荣。你把我绑起来,日后那青龙要是说了出去,我也好对外说是你武力逼我就范的。」媚婪笑道。 她心想「我这么一个大美女,让你把我绑起来,还说你武力逼我就范,看你如何不想歪!」 但逆严还真没想歪,东摸摸西摸摸,自己身上唯一能绑人的就只有腰带了。于是他把腰带解了下来,绑住了媚婪的双手双脚,将她扛在了肩上。 一开始见逆严解腰带,媚婪还以为他总算要兽性大发了,直到像包袱似的被扛到了肩上,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了。 靠近小木屋时,为避免动静太大被听见,他把媚婪像打来的猎物似的放到了地上,小心逼近。透过窗子,果然看见那貌似是青龙的锦衣男妖在屋内。他满头是汗,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见他手爪时而正常时而发黑,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毒。 逆严破窗而入,喝道:「妖孽,跟我走一趟天牢吧!」 青龙将桌上杂物砸向逆严,然后撞破了屋顶向上逃匿。逆严躲开杂物后追去,一把抓住了青龙的脚踝,将他给摔进了小溪里。 小溪不过就膝盖深,青龙撞到了溪底的石头,竟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逆严心想「不应该啊!他不是有跟箜淇差不多的修为吗?」,随即召出渺穗戟,笔直刺向青龙。 青龙挣扎起身,勉强躲过,但数招过后,还是被逼到了山壁前,再无退路。 用渺穗戟抵住了青龙的喉间,逆严问:「你到底是谁,袭击追暘宫目的为何?」 只见那青龙邪笑道:「青龙现世,你很慌张吗?」 手上用力,渺穗戟刺破了青龙的皮肤,逆严喝道:「你现在不说,进了天牢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这时青龙的手爪又恢復了原样,一把将渺穗戟向外扯去,另一爪则往逆严胸口抓去。见他爪上泛有深紫,逆严心想有毒,便往后躲开,岂知这都是青龙的声东击西。 一见逆严向后闪躲,青龙便再次往上逃逸。白光一闪,逆严再次追上,青龙急忙回防。过了数招,皆不见青龙使出半点灵力,逆严正在纳闷,只听咻咻两声,青龙自袖中射出暗器,而逆严也用渺穗戟将其击飞。 又是咻咻两声,这次青龙射出的却不是暗器,而是爪上青鳞。话说龙鳞锐利无比,削铁如泥,逆严一个后空翻,漂亮地闪过了,但两者距离再次被拉开。 这还想再追,又听见咻一声,这次龙鳞却是朝着那动弹不得的媚婪而去。逆严随手捡了一颗石子想弹开那龙鳞,却没预料龙鳞一吃力竟像水晶般一碎为二,依旧朝着媚婪飞去。 情急之下逆严渺穗戟脱手,咚一声直直地插在了媚婪鼻尖之前约两指距离,吓得她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但那两瓣龙鳞就这样被渺穗戟柄给挡了下来,救了媚婪一命。 转头再看,青龙早已跑远。 眼看追不上,逆严松开了媚婪后便打算回天庭报告。 「你要是不救我,就追得上青龙了。」媚婪在身后叫道。 「我说了,你带我进山,就饶你不死。」逆严头也不回道。 「我若命丧那龙鳞之下,又不是你杀的,也不算违背约定啊!」媚婪又道。 眉头一皱,逆严不耐烦道:「说了饶你不死就是不会让你死啊!哪那么多麻烦细节!」 不等媚婪再说什么,白光一闪,逆严就先飞回天庭了。 媚婪驰骋欢场,遇过无数男子口口声声说有多爱自己,能摘星星能捞月亮,但哪个不是说说而已?自己的皮囊或许美艷不可方物,但换来的只有肉慾,从无真爱。今天在这山谷之中,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被真心对待的感觉,儘管这不是爱情,还是让她深深着迷了。 【寐泉铜镜】 此时的追暘宫藏书阁中,梧翊娜萭正在努力查书,总算是有了些成果。 一本古书上记载了下界有个地方叫做患河,而当地的镇村之宝,乃是一个叫做寐泉铜镜的宝物。此物貌似寻常铜镜,但镜内藏有两颗映心石,能将持镜者的心意映照在镜面上。当患河有小精要成亲之时,村长便会让准新人轮流持镜,必须双方都映照出彼此,这段婚事才会得到村中守护神的保佑。 梧翊回想自己与箜淇上神所见,再加上匯嵐,镜中画面似乎皆是心中所望所想。东海之镜怕还真的就是这寐泉铜镜了。 但无论她们怎么翻找,也再找不到其他关于患河的资料了。既然如此,梧翊决定先向箜淇匯报调查进度,再继续追查患河事宜。于是留下了娜萭,独自奔向灵霄宝殿。 临走前,还不忘交代娜萭耐心等候,只要一看到逆严,就会叫他来藏书阁与娜萭会面。 在灵霄宝殿外才撞见了要回宫的箜淇,梧翊在交代了寐泉铜镜一事后,转头便看见白光一现,知道逆严回来了,急忙又跑回追暘宫,直奔逆严房中。 『碰』一声大力推开房门,梧翊直喊:「你回来啦?」 逆严刚刚跟媚婪打斗时撕烂了上衣,正想换衣服。这衣服都还没来得及脱,梧翊就气喘吁吁夺门而入,他狐疑道:「你从哪里跑来的啊?怎么这么喘?」 这气才刚缓过来,梧翊立即上前,双手揽向了逆严。 逆严心想「她..她该不会是担心我吧?」 「你衣服怎么回事啊?快换下来啊!小凤凰在藏书阁等你啊!」梧翊边脱逆严衣服边说道。 逆严一听,失望在心头,紧抓着自己的衣服道:「放手!一个姑娘家你要干什么!」 「不是说了小凤凰在等你吗?你衣服破破烂烂的,怎么见人啊?」梧翊回答。 见梧翊满脑子都是娜萭的事,逆严略带不悦道:「这衣服明显就是打架打烂的,你竟然私毫不关心我有没有受伤,心里只记掛那跟追暘宫无关的外人?」 梧翊歪着头回答:「我认识你这么久了,你哪次打架回来有受伤?这次..受伤了?」 「没...没有..」逆严心虚道。 「莫名其妙!快把衣服换了去藏书阁!」梧翊微怒道。 逆严本来觉得自己颇有理的,怎么三两下变成了理亏的一方,于是由羞转怒道:「你谁啊?你叫我就一定得去吗?」 梧翊又是头一歪,问道:「她要拜师,你有徒弟不好吗?怎么还要人哄你才肯去啊?」 「谁..谁说要你哄啦!我是说你叫我去我就一定非去不可吗?!」逆严听见『哄』这个字,又是羞红了脸道。 「你要是不想收徒就不要收,但起码去见她一面,当面好好说。」梧翊依旧是没有看出逆严的心思。 「你..你这么想要我收她为徒吗?为什么啊?」逆严试探道。 「其实也没有,我不是说了你爱收不收都随你?只是你看,她为了拜你为师耗费了这么多的心血,又是跟踪又是埋伏的,你就算不收,也当面回应一下人家的心情吧!」为了能挤进天庭当差,梧翊当初也是做了很多努力的,所以娜萭让她有点想起了旧时的自己。 看出梧翊表情的些微变化,逆严知道她是想起了以前的事,于是态度软化道:「要去可以,但我饿了,你煮麵给我吃,吃完我才去。」 梧翊一听,不可置信道:「要吃麵你找天厨去!我现在是书记官,书记远庖厨!」 嘴角上扬露出斜笑,逆严道:「你不煮,我就不去藏书阁。那地方我平时也不用去,能让你的小凤凰等上个一两百年。」 一咬牙,梧翊怒道:「我煮!我现在就去煮!你给我去厨房等着我煮,一煮好你就给我马上吃,不准再出什么妖蛾子啦!」 厨房里,梧翊怒气冲冲地煮着麵,锅碗瓢盆发出大声金属撞击声,发洩着她的不满。 而逆严,则坐在了一角静静地看着她煮麵。咚咚切菜时那从耳后滑至脸庞的发丝,唰唰用筷子拌着酱料时灵活的手腕,嘣嘣扯麵时那沾染到了麵粉的睫毛,他就像是在欣赏一幅画似的瞧着,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扰乱了她的节奏。 一直到煮麵水的蒸气在她的小鼻尖上凝结成珠,逆严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地喜欢梧翊。 他什么都不要,只要能这样静静地陪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就算她永远也不会爱上自己,只要能陪在她身边,真的就足够了。 「没有情丝,表示她也永远不可能会爱上别人,不是吗?」逆严心想。 不是自欺欺人,没有口是心非,逆严真的是这么想。 第十三章:凤族未来栋樑 话说箜淇从梧翊那里得知了寐泉铜镜一事后,便直奔追暘宫藏书阁,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到更多关于患河的信息。这门才一打开,扑通一声,一个小仙从书架后面扑跪到了地上,头也没抬地喊道:「拜託师父收我为徒!」 仔细一看,原来是小凤凰娜萭,心想大概误会自己是逆严了。 难得看见箜淇一脸严肃,语气颇严厉道:「你就这么爱到处拜师吗?」 凤族是天之骄子,无论是想学文还是习武,有的是资源,前途不可限量。但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凤凰却如此懒惰,半点修为都没有,箜淇不禁感到失望。 但你说他不喜欢娜萭,那倒也没有。他自己也有弟弟,知道小孩子玩心本来就重,若不是自己悉心教导,箏萣笛午搞不好比娜萭更刁蛮骄纵。娜萭没有兄姊为榜样,你就算给她再多的老师,再好的教材,一介女娃也不可能自动自发好好坐着读书写字的。想到这里,不由得同情起她来。 「怎么是你啊?我才不是要拜你为师,少往脸上贴金了!」娜萭抬头一看,不以为然道。 「拜师,目的想当然尔是为了学艺。凤族武术也是天界数一数二的,为何不潜心学习自家本事,反而心猿意马到逆严这里?」语气稍稍缓和了下来,箜淇问道。 心想若娜萭就是为了这『天上无敌』的称号,妄想取巧偷懒一步登天,那自己无论是以麒麟族辅佐凤族未来栋樑角度,还是单纯以长辈身份,都应该指引她走上正道。 站起身来,娜萭拍了拍裙摆,嗤之以鼻道:「姨娘怎么可能会教我武术,她就巴不得我只会烹茶刺绣,梳妆打扮,以后只要当个贤妻良母就好了。」 箜淇眉头微皱道:「你是凤族单传,天后怎么可能不将族中武艺传授于你?无论是什么武艺都必须按部就班的来,你灵力都没修好,又如何学武术呢?修为心法的确是有些枯燥无味,但拳脚功夫也是必须吃苦耐劳,勤恳练习才能学成,否则无论是谁当你师父都无用。」 娜萭一听,知道箜淇是误会自己毫无灵力了,但这要是一解释,自己偷跑出来的事必定穿帮,于是说道:「哎呀,我没有灵力有别的原因,你就别管那么多了。我也不怕吃苦,只要能学到厉害功夫,再苦再累我都没问题!」 这话在外人听来,或许会觉得是娜萭不知天高地厚的童言童语,但天后不肯教她武术却是千真万确。 天后对待娜萭那就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连扎个马步都怕她晒伤,怎么可能让她挨揍练拳脚武术了。若不是她亲妈芍煒坚持凤族一定要会族内绝学甩尾箭,怕是娜萭连弓箭都不会用。 但娜萭也是个固执脾气,既然只肯教弓箭,她就日也练,夜也练,硬生生是练出了百步穿杨的箭法来。就算天后后来发现了她手上的茧,将她的弓箭给没收了起来,她还是用树枝自己做了简易弓箭,偷偷练习。 对凤族来说,娜萭什么都不需要会,只要早日成亲,开枝散叶,就算是大功告成了。但偏偏这个小姑娘就是喜欢行侠仗义,对儿女情长半点兴趣都没有。 娜萭或许鬼灵精,但箜淇也是绝顶聪明,怎会看不出她是偷跑出来的?心想赶她走也是不会回家,还不如让她在追暘宫来得安全,箜淇道:「你若是铁了心要在此等逆严,那你就等吧!别把藏书阁给搞乱了,梧翊可是花了很多心力才整理好的。」 眨了眨圆圆的大眼睛,娜萭道:「你..你不赶我走?」 「天庭本来就有一半是凤族的。追暘宫一日在天庭之内,我便一日无权赶你走。但你若心怀亏欠,倒是可以帮着找找这些藏书之中,有没有跟患河相关的资料。」箜淇道。 「我们刚刚看过了,没有!但我可以帮你再看一遍就是了。」既然不赶她走,娜萭瞬间心情大好,也不介意帮箜淇做点事了。 小凤凰可以留在追暘宫,但她逃走了大半天,天宫里怕是乱成一锅粥了。箜淇一离开藏书阁,便打算去通知天后一声,免得她担心。临走时,还不忘交代箏萣一会儿去送些茶点什么的,别饿着那小姑娘了。 【天兵来抓人】 到了天宫,箜淇本想找个天兵传话便算了,岂知那天兵一听是跟娜萭下落相关,坚持留下了箜淇稍等,便去通报了。 箜淇暗想娜萭果然是举足轻重,天兵连传个话都要如此慎重,过没多久天后竟然亲自出来面见箜淇。 「愚甥顽劣,有劳上神烦心了。本座这就去把她给抓回来。」天后道。 「天后不必如此客气。小孩本就贪玩,等她玩腻了,自然就会回家了,无需如此大费周章。届时箜淇自会陪同娜萭上仙一同回宫,确保安全。」箜淇见天后竟然立刻就想出门去抓,颇感意外劝道。 只见天后眉毛一挑,说道:「追暘宫公务繁忙,岂能劳烦上神百忙之中还要遣送小甥?再者,娜萭生性顽劣,多在追暘宫内一刻,便多给上神添一分乱子。还是本座亲自去将她领回来吧!」 见天后如此坚决,箜淇心想天后也未免担心过头了。直到发现天后还带了天兵同行,才看出了她的真实用意。 天后并不是担心娜萭不肯回来,也不是担心她会添乱,而是在防追暘宫不肯放人。 虽然不懂为何天后对自己如此警戒,但她既然不喜欢,这小凤凰还是少招惹为上。 天后与天兵这么大的阵仗,还没走到追暘宫,娜萭就听见了动静。正好此时箏萣带着茶点出现在藏书阁门口,知道他老实,娜萭拉着箏萣说:「江湖救急!快带我从后门走!」 这箏萣也果然是老实,认定了娜萭不是坏人,她说什么便是什么,问都不问就领她来到了后门。 但天后也不是吃素的。追暘宫若找不到人,就一定会在附近搜索。要是不赶紧找到能躲藏之处,那被逮回去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正在盘算着该往哪走,只见远处白光一现,落在了天庭外围的外里崖之处。 娜萭这个小迷妹当然知道白光是逆严的招牌标记,心想若是拜师成功,就算是被抓回去也是心甘情愿,便决定去白光落下之处堵逆严。但箏萣心性单纯,害怕放他回去,只要一问便会将自己的行踪全盘托出,娜萭便拽着箏萣要他跟着一起去。 说到万里崖,娜萭可是熟悉得很。 打小娜萭就天资聪慧,学什么都快,天后给她安排的课业常常只需要三分之一的时间就能学习完成,剩下的时候她无事可做,就迷上了下界的武侠话本,开始没日没夜地沉浸在那虚无飘渺的江湖之中。天后一开始觉得只要正业没有落下,也不以为意,直到娜萭开始吵着要学武艺要闯荡江湖,这才觉得不能放任她继续胡闹下去。 正值医神璇英闭关结束,天后便将娜萭交给她教导。医术博大精深,短时间内是学不完的,这下子娜萭总没时间去做妖了吧!当然,天后还是小瞧了娜萭,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总而言之,在娜萭跟着医神学习时,几乎每三天就会来一次万里崖採药。这地方听名字就知道极其险峻,但它的可怕之处不单单是它的高度,还有那不知何时会发生的强力颶风。平常仙神若是异常矫健者,或许能在无风之时下崖一探,但颶风来袭时,就只有那拥有天界最强健双翼的凤凰才能逆风而下而不损分毫。 有了娜萭的帮忙,医神能轻易採集万里崖的各种稀有药材,而娜萭,怕不是天庭里下万里崖最多次的仙子了。 一路上娜萭都紧张地在心里盘算该怎么跟逆严开口,等到了万里崖,才发现这些心思都白费了。 照理说白光闪现是白虎的标记,而逆严则是天界唯一剩下的白虎,但此时站在崖边的,却绝不是逆严啊! 他身形比逆严矮小些,但虎牙明显。看见娜萭他们靠近,脸露笑意而眼神凌厉,问道:「你们,谁知道追暘宫要怎么走啊?」 箏萣这傻小子竟然作了个揖,还真想回答,娜萭看见急忙拉住他,回答:「我们不知道。但前面就是天庭东门,你去问问门卫,他们自然会跟你说的。」 娜萭自小参与各大天庭宴席,有天职的仙神就算叫不出名字,起码也见过一两次。眼前白虎面生的很,到了天庭不走正门反而来这万里崖,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便心怀提防。 白虎笑了一笑,说道:「小姑娘挺聪明啊!」,随后上下打量了箏萣一番后说道:「小兄弟你是麒麟吧?看你年纪轻轻,应该不是箜淇,但你总知道箜淇在哪儿吧?」 这时候就算是老实的箏萣也看出来不对劲了,便答:「小仙们尚有公务在身,不便给上仙指路,就让小仙去前方劳烦门卫替上仙指路吧!」 箏萣刚说完话,这白虎就闪现至箏萣身边,掐住了他的颈脖道:「叫你带路,你就带,不要给我..」 话才讲到一半,就被娜萭射来的一箭给打断了。白虎虽然及时往旁边一躲,但火王之弓威力惊人,就算闪开了还是如同被人搧了一巴掌,脸上一阵热辣。 「放开他!」娜萭怒道。 松开了掐着箏萣的手,白虎摸着自己受伤的脸颊道:「好傢伙,那是火王之弓吧?你又是谁?能用得了这么厉害的宝物?」 娜萭将箏萣拉到了自己身边,顺手伸进了他背后拔了一根麒麟背刺,上弓瞄准道:「要不要我让这把弓自己告诉你?」 麒麟背刺无坚不摧,配上火王之弓威力不可小覷。 但白虎,可是靠速度致胜的。 才一转眼,他已欺至娜萭身边,一爪抓向她。娜萭没预料他动作如此之快,手臂中爪,伤痕深可见骨。 白虎见娜萭中招倒地,扑到她身上还想趁胜追击,却被箏萣给撞开了。 白虎施展出爪法,速度飞快,令人眼花撩乱,但箏萣忆起之前逆严所教的护心掌,闭着眼睛使了出来,那白虎竟然就是佔不到半点便宜。 心知再拖下去会惊动天兵,既然眼前的箏萣难搞,便再次袭向娜萭,想说抢个火王之弓,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箏萣见状,急忙前去抱住娜萭。麒麟背后刀枪不入,任凭白虎是又抓又打,也伤不了他分毫。但这方法只能抵挡一时,白虎很快就看出箏萣的路术,改攻下盘,看准缝隙一爪下去又是让娜萭小腿鲜血淋漓。 箏萣知道自己自保不是问题,可是时间久了娜萭可就危险了。望向了那深不见底的万里崖底,他对娜萭说:「你快走!」,然后推开了娜萭。 娜萭虽然身受重伤,但箏萣毕竟是自己拉来这里才会遇难的,喊道:「我不会丢下你的!要走一起走!」 只见箏萣一个飞身扑向了白虎,双手环抱,脚上用力,将他给拱至了崖边。 白虎虽然想挣扎,但麒麟力大无穷,更何况箏萣现在是不要命似的在用力,无论他怎么使劲,就是无法挣脱分毫。 「你快走!」箏萣头也不回地喊着。 知道自己只要一松手,白虎便会再次对娜萭出手,而此时的娜萭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要是再被攻击那可是要命的。一咬牙,箏萣抱着白虎跃下了万里崖。 「箏萣!!」 崖上,只剩下娜萭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凤鸣】 箜淇这里,才领天后到了藏书阁,却发现娜萭不在里面。还在纳闷呢,就听见远方传来一阵鸟叫声。 这叫声清脆嘹亮,箜淇感到体内灵力随着它的波长而受到了搅动,形成一种类似锥心的绞痛感。 「这不是传说中的凤鸣吗?」箜淇摀着胸口心想。 凤鸣就像是麒麟火一般,是凤族特有的能力,能贯穿天际。对它族而言,凤鸣能干扰灵力波动而產生锥心之痛,但对凤族而言,却是能仅靠一鸣传达千言万语的求救信号。 「娜萭!」天后脸色惨白吼道。 箜淇与天兵急忙随着天后来到了万里崖,只见娜萭满身是血,拼命爬向崖边,似乎还想跳下去。天后急忙抱住了娜萭,却被娜萭甩开。 只见娜萭满脸血污哭喊道:「姨娘!不要管我,去救箏萣!他掉下去了!」 就在此时,啪嚓一声,刚刚那白虎竟然又从崖底翻了上来。见他浑身是伤,这一摔虽没要了他的命,但也绝非是小菜一叠。 箜淇一看便大概猜到了刚刚所发生的事,忙对天后道:「箜淇无法下崖,舍弟就麻烦天后了。」,转身左手一甩,麒麟之火从左肩蔓延至左掌,摆好了架式要跟白虎一较高下了。 天后将娜萭扶起身来交给了天兵之后,便纵身一跃下崖救人去了。 吐一口出鲜血,白虎道:「你就是箜淇?」 「正是在下。」 笑了一笑,白虎又道:「正好有事找你,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了,甚好!甚好!」 右爪一出,白虎袭向箜淇,但似乎脚上受伤了,步伐有些许蹣跚,让箜淇轻易地躲了过去。箜淇朝那白虎腰间便是一拳,白虎急忙顺势向旁跃去,才勉强站住,没有倒下。他虽然避开了打击,却还是被箜淇拳上伴随的深厚灵力给震得喷出一口鲜血。 自知灵力不敌上神,白虎从腰间摸出了双刀,打算以兵刃讨便宜。左砍右砍,箜淇虽然躲得从容,却也找不到缝隙攻击。 就在此时,『刷』一声,渺穗戟从天而降,一下刺中了白虎左手臂,将他给钉在了地上。 原来逆严也听见了刚刚的凤鸣,便赶来支援。 此时白虎知道大势已去。自己早就已经受伤,一个上神都难以轻易得胜了,现在又来了帮手,过不了多久天后就会从崖底回来,此地已不可久留。本想将渺穗戟拔起逃逸,但这渺穗戟可是神器,不是逆严的话它都不听,岂是随随便便能拔起来的? 这白虎也是个狠角色,试了几下见它不为所动,竟然就一刀把自己的左臂砍下,不要了。 往后一跃,白虎在眾目睽睽之下化成千百张纸片,消失在空气里。 「咒术!」箜淇暗道。 看来,这白虎可是有备而来的。 此时天后才抱着摔得支离破碎的箏萣飞回崖顶,看似命在旦夕。娜萭手脚皆是重伤,早就痛得神智迷离,但还是撑到看见箏萣回来,才松了一口气,晕厥了过去。 第十四章:少女一夜长大 话说坠下万里崖,若是寻常仙神定是一命呜呼。但箏萣是隻皮糙肉厚的麒麟,又正好是那刀枪不入的背部着地,才捡回了一命。 虽不死,却不远矣。 坠落的衝击让他经脉尽断,骨碎肉裂,情况相当不乐观。 这样的状况下不适合长途跋涉回炎炽谷,只好暂时在追暘宫疗伤。由于伤重,当天兵将箏萣带回追暘宫时,他都已经变回麒麟原形了。 天后在将娜萭送回天宫后,便领了医神璇英前来诊治箏萣。而为了不妨碍医治,箜淇等人都在屋外等候,只有梧翊一个在房内协助医神准备热水之类的杂务。 有医神在,命或许是掉不了,但这么重的伤,痊癒后会不会有后遗症,就真的是难说了。 「令弟会受这么重的伤都是因为小甥任性!本座一定会想办法医治好箏萣上仙的。」天后在房外神色凝重地对箜淇说道。 就算是贵为上神,但像这样的生死关头,对从未出征过的箜淇来说还是第一次。他内心慌乱,除了微笑向天后示意,其他的话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见箜淇没有回话,天后担心他会怪罪娜萭,不顾顏面向箜淇跪了下来。 「天后这是干什么!」箜淇急忙上前搀扶,天后却坚持跪着。 「本座知道这一切都是娜萭那个丫头的错,但她年幼无知,又是凤族单传,若上神要责怪就责怪本座教导无方吧!令弟伤及经脉,本座就自断经脉以表诚意,若是上神要一命抵一命,本座也绝无二言。」天后边说,边提气打算自断经脉。逆严见状,急忙上前擒住了天后避免她做傻事。 箜淇忙道:「保护凤族,本来就是麒麟天职,家弟未能护得娜萭上仙周全已是失职,岂有怪罪之理?天后无须介怀。」 以往的箜淇一定会在天后开口之前就想好得体的说词,不会让她有这种下跪的机会。但此刻的他全心全意都在担心着箏萣的伤势,便忽略了天后的心情。 听见箜淇这么说,天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道:「感谢上神宽宏大量,本座..不,整个天宫就算是竭尽所能也必定让箏萣上仙伤癒如昔的。」 想起娜萭的伤势也不轻,箜淇又道:「娜萭上仙的伤势如何呢?医神在此,那上仙那边可有其他医官照拂?」 此时的天后已经被逆严扶起身,回道:「她虽然也受了伤,但都是皮肉伤,用不到什么医官。眼下最重要的是箏萣上仙。娜萭那傢伙给追暘宫惹了这么大祸,本座保证以后不会让她再出现在这里,惹上神心烦。」 之前是找天兵来抓人,现在是信誓旦旦再也不让她在此露面。这天后还真的是一点都不想要娜萭跟追暘宫扯上关係啊! 箜淇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天后这点心思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百毒不侵】 而娜萭的伤势却也是棘手。 虽然伤不至死,但白虎对她可是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手臂上的伤深可见骨,要是再深个几吋怕她的小臂膀就断了,而腿上也是一大块肉都没了,看了就让人怵目惊心。 凤凰天生百毒不侵。凡人道是药三分毒,因此凤凰也是药石不进。古往今来,凤族要是在战场上受了伤,只能自行痊癒。遇到短时间内难以自癒的重伤,就只能依靠其他仙神渡气疗伤了。 这也是为什么天后一直反对娜萭习武的原因。刀剑无眼,别人家的小孩受伤了有药膏药浴有药汤,但凤族的娜萭就只能死忍。 娜萭这么重的伤,天后第一时间就差了天兵送信。在娜萭抵达天宫之时,她的生母,也就是天后的亲妹妹芍煒,早就已经在房中准备好要渡气给她疗伤了。 渡气,也就是将自身灵力修为注入到娜萭体内,加快她恢復的速度。渡得越多,娜萭伤势便好得越快,但渡气者的灵力修为也会消耗得越多。 但芍煒是亲娘,此刻就算是会被打回原形,她也是毫不犹豫替娜萭治疗。娜萭伤势严重,一直到天后从追暘宫回来了以后,她才渐渐转醒。 一醒来,娜萭劈头就是询问箏萣的伤势。芍煒一直在天宫之内没出去,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正好此时天后进来房中探望。 「姨娘!箏萣怎么样了?还有救吗?」娜萭挣扎坐起身来问道。 「你还有脸问?我千叮万嘱叫你不要去招惹追暘宫,你非但一逃出去就直奔追暘宫,现在还想害死里面的仙官你才甘愿吗?你是不是想要逼到整个凤族替你陪葬你才会收手?」天后刚刚才在箜淇面前下跪,顏面尽失,雷霆大怒道。 「他..箏萣他..死了..?!」娜萭一口气提不上来,两眼一翻,几乎晕了过去。 天后见状,急忙道:「没死没死!璇英在那里看着,死不了!你现在就给我专心养好你自己的伤,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 听见箏萣没死,娜萭总算是静了下来。 娜萭的确是刁蛮任性,不顾后果。但从小在天后保护下长大,再怎么闹也闯不出什么大祸,了不起是对长辈讲话稍有不敬,或是调皮捣蛋砸锅碎碗的小事,骂个几句也就算了。 箏萣这件事是她第一次因为自己的任性而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这一课来得太快也太猛,压得她心里透不过气来。武侠话本里的快意江湖让她学会了天不怕地不怕,但那些都是故事书。当现实中自己的决定会害他人丧命时,这所谓的豪迈就不再是瀟洒,而是愚蠢以及不负责任。 第二天,娜萭还是不能下床。但意识清醒的她开始翻阅自己所有的医书,想找找看能协助箏萣康復的法子。 她当然没有天真到觉得自己翻翻书就能比医神还要厉害,但或许就是多这么一分的知识,就能让箏萣早一日痊癒呢? 可惜的是,她越看,心情就越沉重。 坠落万里崖,这可不是感冒伤寒。虽然她没有仔细看清箏萣的伤势,就凭天后将他抱回来的样子来看,就可断定他是经脉骨肉能断的大概都断了。但转念一想,麒麟皮糙肉厚,箏萣看起来也没有鲜血淋漓的外伤,或许他天赋异稟,没什么大事,只是摔晕了呢? 娜萭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命仙娥拿来了厚皮柚子,在房中把它砸过来砸过去虐待了好一阵子,见外皮没有破损,松了一口气。 岂知这刀子一划开,里面的果肉全都稀烂成泥。娜萭一看,便坐在床上失控大哭了起来。 这下子,箏萣肯定是要育筋接骨的。而略懂医术的娜萭,知道这是件多么辛苦的事。 人体经脉错综复杂,看似杂乱无章却绝不可变动分毫。光是替凡人接筋骨就已经是极其困难的事了,更何况是替麒麟育筋接骨?医神当然是有这样的本事,但就算她接好了,这也只是第一步。 接好后必须等待箏萣身体自行癒合,这癒合期间可不能挪动分毫,不然就会影响经脉的连结,轻则以后行动不便,重则全身瘫痪。 而这筋脉生长会搔痒难当,特别是像箏萣这样全身粉碎的,更是会如同万蚁鑽心,怎么可能全程不动分毫? 光是想到这里,娜萭便无比自责。 箏萣,怕是就算好了,也再也不会跟之前一样了。 【娜萭报恩】 这日娜萭一等到天后来探望时,便挣扎起身,跪到了地上。 额头抵着地,娜萭哀求道:「求姨娘让我去追暘宫照顾箏萣吧!」 不管芍煒怎么拉,娜萭硬是不肯起来。 见她才安分了一天就又出妖蛾子,天后怒道:「我昨天说的你都忘了吗?你还真想搞到全族陪葬你才甘愿?」 依旧是不肯抬头,娜萭道:「箏萣会受伤全都是因为我的错,现在要遭受育筋接骨之苦,你要我如何能若无其事躲在自己家里?」 天后听得是气血攻心,头一晕,坐在了椅子上道:「你去了又能如何?你是能替他长筋还是能替他生骨啊?你觉得你比医神还有用?他没了你就好不了了?」 「就算是打水倒尿盆,也好过我什么都不管不顾!」娜萭喊道。 「你...你..你要去给人家倒尿盆?」天后差点没一口鲜血给吐了出来。 抬起头,娜萭满脸泪痕,却眼神坚定道:「姨娘,你们都以为箏萣是不敌白虎才被打下万里崖的,但其实他本来是可以自己逃走,却为了救我,才自己抱着白虎跳下万里崖的!别说是照顾他,就算今天他要用我的心头血当药喝我也在所不辞!」 『啪!』天后上前狠狠地给了娜萭一巴掌。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昨天你姨娘我才在追暘宫说,就算是他们要一命换一命,也是换我的命。我跟你娘这么辛苦把你拉拔至今,你却把自己看得这么轻贱?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你娘吗?你对得起救了你的箏萣吗?」天后激动地泛泪道。 但娜萭也是犟,抬起了头道:「姨娘,你只要不打死我,我还是要去追暘宫。」 说罢,娜萭开始大力地在地上磕着头道:「求姨娘成全,让我去照顾箏萣吧!只要他好了,我终生不踏出天宫一步,求姨娘成全!求姨娘成全!求姨娘成全!」 见她越磕越猛,天后用灵力将娜萭给打昏了过去,免得她伤上加伤。 在芍煒将娜萭抱上床后,芍煒忧心道:「怎么办啊,姊姊?她现在是晕了过去,但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知道,她醒来了还得继续闹。难不成每次都弄晕她吗?」 叹了口气,天后回:「绑起来,我看她还怎么闹。」 抓着天后的手,芍煒道:「你我都知道,绑起来,也不过就是晚个几天再闹。她心里想做的事情,就从来没有放弃过。」 感到无计可施,天后愤恨道:「不然怎么办?给她头上绑个缎带送去追暘宫吗?」 「她不就是想去照顾箏萣吗?让她去不就得了?你以为人家追暘宫真的会让她倒尿盆吗?别的不说,这千娇百贵的小姑娘,以前连茶都不自己泡,搞不好过没几天自己撑不下去,就回来了也说不定。」芍煒心疼自己女儿的额头,劝天后道。 「哎呀你不懂!我不是不让她去照顾,我是不想她跟追暘宫的箜淇有太多交集。光是现下这一齣都不知道他以后会怎么唱了,我岂有继续送去给他算计的道理?」天后叹道。 抓了抓天后的手,芍煒小声道:「姊姊,我觉得你想复杂了。」 「什么叫想复杂了?你是不知道箜淇他多有手段!」天后反驳道。 摇了摇头,芍煒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想啊,我们千盼万盼,盼的是什么?不就是娜萭能早日成亲,开枝散叶,壮大凤族吗?你老是把她关在房里,你是希望她夫君像香菇一样从角落里自己长出来吗?」 「不是!那也不用送去追暘宫找啊!就算麒麟族再能生,这箜淇也大她太多了!你怎么能把她推入火坑呢?」天后讶异道。 轻轻拍了一下天后的手背,芍煒压低声音道:「你个傻瓜!那个跳下万里崖的,是箜淇吗?一般小男孩,心里要是没对姑娘有些许爱慕之心,会这样以命相护吗?你想想当年嫦笙星君为了救姑娘进冰池,差点连小命都丢了,后来不就娶回家当老婆了吗?」 天后一想,恍然大悟。 心想娜萭死也要去照顾箏萣,搞不好这是两情相悦,只是年纪尚小,彼此都对情爱之事一知半解罢了。 天后虽然不待见心思深沉的箜淇,但对麒麟一族却是没有什么成见。仔细一想,龙凤两族眼下都没有合适的对象,如此看来,麒麟箏萣似乎还真的是个良配。现下的王位要坐得稳,玉帝可是相当依赖炎炽谷的,要是娜萭跟箏萣真的有戏,亲上加亲,倒是神来一笔。 「她既然想去,咱们不如顺水推舟?总比她日后吵要嫁给什么来路不明的青蛙精啊、凤梨精啊来得好吧?再说了,璇英也在追暘宫,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芍煒说道。 这两个金字塔顶端的女神仙,就在这天推敲出一个愚蠢得不能再愚蠢,错误得不能再错误的情节。但也因此,娜萭才能得偿所愿去追暘宫报恩。 此时的追暘宫,逆严早已将与青龙交手一事交代给了箜淇。 一天之内青龙白虎现身,这两者一定是大有关联,只要抓到其一,一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另一个。 白虎大闹天庭边界,此刻天兵们正大动作在下界追捕着。但一隻玄兽能在下界躲了这么久都没被发现,想必是没那么容易被找到的。 梧翊从小在下界长大,那里的规矩她最熟悉不过了,加上她会追踪善打听,派她下去收集情报是最好不过了。但箏萣的伤势严重,一个医神是忙不过来的,而其他仙娥和麒麟,也比不上梧翊的细心。念及现在是箏萣育筋接骨的重要时期,出不得半点差错,箜淇只好暂停追查,直到箏萣情况稳定下来,再做打算。 一周之后,医神璇英竟然带着娜萭一同来到了追暘宫。听璇英的意思,娜萭早年常陪伴在她身边习医採药,而此刻照顾箏萣也需要人手,便一同带了过来。 虽然知道天后不喜欢娜萭来此,但小凤凰既然是医神带来的,那就一定不是偷偷跑来的。再说了,人家医生要带谁来当助手,哪里轮得到家属多嘴呢?于是箜淇也只能让娜萭在追暘宫里暂时住了下来。 但说是说来帮忙,娜萭打小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箜淇对她能帮多少忙并不抱什么期待。育筋接骨极其麻烦,不论是上药的步骤,药膏的温度,甚至是房间的溼度都非常讲究。再加上箏萣现在是麒麟原形,体型庞大,四肢沉重,别说是大小姐了,就连一般仙娥都没办法升任,不然又何必劳烦梧翊呢? 但娜萭的表现却出乎箜淇意料。 一般的换药熬药,她处理得让人挑不出毛病不说,就连日常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由于箏萣筋骨尽断,只能吃流质食物,为顾全营养,娜萭每天都把鱼跟肉一点点慢慢磨碎,直到能流过纱布为止,才一杓一杓地餵给箏萣。 这么费时费力的活,她却天天亲力亲为,不假手他人,也没有半句怨言,对箏萣的伤势是真的很上心。 之前觉得小凤凰是因为贪玩,不学无术,才会毫无灵力修为。但如今一看,潜心习医,解救眾生于病痛中,不也是一种修行吗?这么一想,箜淇便对娜萭刮目相看了起来。 第十五章:小姑娘脾气倔得很 娜萭在追暘宫一转眼就待了一星期,箏萣的状况也渐渐起色,从一开始的昏迷不醒,到现在偶尔会有清醒的时候了。虽说他全身伤势严重,昏迷反而比较好过一些,但恢復神智表示他也脱离了生死关头。 这天晚上,箜淇刚帮箏萣擦拭好了身体,来到屋外,便看见娜萭灰头土脸的在熬药膏。这药也确实是难熬,极其讲究火侯,还需要不停搅动才能黏度一致。娜萭害怕出错,全程都站在炉边上看着。多日来完全不敢松懈的她就算是个仙,也是有体力用尽的时候,只见她手里药棒子还在搅着,但头已经像是和尚敲木鱼的木槌一样,一下一下地瞌睡了起来。 暗暗叹了一口气,箜淇心想这小姑娘这几天也确实是辛苦了。打从箏萣开始有意识以来,这復原的难度便增加了不少。为了不让他乱动影响恢復,娜萭一开始用迷药让他昏睡,但这迷药用太多又会影响恢復速度,于是剩下的时候只能施针点穴帮箏萣熬过去。 寻常筋脉一针能抵大半日,但箏萣筋脉都碎得差不多了,娜萭得站在他床边随时看他哪里疼就哪里扎针,半点都不能懈怠。这方法虽然笨,却很有效,只是太难为这姑娘了。 既然自己还不困,箜淇便打算上前去帮她熬药,好让娜萭去稍做休息。 这前脚才迈出,哪知道小姑娘突然两眼一睁,『啪啪』给了自己两个大耳光,吓了箜淇一大跳。 「还睡?现在是打瞌睡的时候吗?你哪来的脸睡觉啊?」娜萭严厉地自言自语道。 看见这一幕,箜淇又叹了一口气。 箏萣受伤,箜淇虽然心里慌乱,但他并未失去理智,知道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那日的白虎,也从来没有怪过娜萭,然而娜萭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困了,就去休息吧!硬撑,反而容易出错的。」箜淇柔声道。 「当初箏萣硬撑着救我的时候,可没间暇思考什么错不错的。」娜萭咬着下唇,愤愤道。 「这可是个长久战,你这样硬扛着,不出两天你倒下了,也不是办法啊!」箜淇轻轻拿走了娜萭手中的药棒子,微微地笑道。 想不到豆大的眼泪竟然就这样从娜萭眼里掉了出来,让箜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忙道:「别哭啊!药我帮你看着,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不怪我啊?是我把箏萣害成这样的,你应该想把我大卸八段才对啊!」娜萭泪道。 「把你切成八十块,箏萣也不会好得比较快啊!再说了,要怪也是怪白虎才是,与你何干?」 这时娜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地上道:「其实箏萣不是被白虎推下崖的,他是为了救我,才打算抱着白虎跟他同归于尽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是有机会可以逃跑的!」 等了一会儿发现箜淇没有反应,娜萭抬头,只见箜淇愣在了原地。心想他一定是知道真相后气傻了,娜萭又道:「你现在知道真相了,就算是要把我也推下崖..不对,我会飞...就算你要揍我,我也没有怨言!只..只求你不要打死我,让我先照顾好箏萣再杀我吧...」 箜淇将娜萭给扶了起来后道:「没想到那傻小子还有这么男子汉的一面,真是长大了!」 「蛤?」 转身望向箏萣的房间,箜淇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悠悠道:「你别看他皮肤黝黑,看似很勇猛,其实他就是个爱哭鬼,小时候摔一跤都要哭着回家找爹的。我见你们两个都有伤,还以为是你护着他,原来他也知道保护女生了。」 「蛤??」 「麒麟本来就应该以守护天罡为己任,他为了保护你而受伤,你又何须自责?」箜淇微笑道。 娜萭不可置信,觉得眼前的上神怎么可以愚忠到如此的地步,便道:「你为了仁义,连自己亲弟弟的安危都不在意吗?」 「我当然在意。」箜淇回答。 直视着娜萭,他接着道:「我当然希望躺在床上的是我不是他,但他是我从小带大的,我很清楚他的个性。无论当时在场的是谁,箏萣都是不可能会不顾对方死活自行逃命去的。」 箏萣是从小以箜淇为榜样长大的,因为箜淇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所以箏萣也没学会贪生怕死,而未来,笛午亦会是如此。 似乎是被箜淇眼里的坚定给感染,娜萭有点哽咽问道:「箏萣他真的不会怪我害他成这样吗?」 摇了摇头,箜淇柔声回:「他只会怪他自己没有学好本领,让你也受了伤。他也会埋怨自己花太久时间復原,麻烦大家照顾。」 看了看药也差不多了,娜萭用袖子抹了抹眼泪鼻涕,端起了药膏道:「那就让他早点好起来!不给他机会埋怨自己!」 箜淇还想劝她去休息,却见娜萭逕直走进了箏萣房中,摇了摇头,心想这小姑娘脾气倔得很,心肠却不坏啊! 站在窗外,看见娜萭小心翼翼地帮箏萣上药,箜淇决定明日便让梧翊去下界开始追查青龙白虎一案。 【我爹娘就是你爹娘】 奉命去下界查案,当然就必须确保梧翊的安全。就算有逆严陪着,箜淇还是给了她一个麒麟火筒,危急时发射它,追暘宫也能看见信号前来相救。 但出乎大家的意料,这次任务梧翊可是一点也不怕。 下界可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小时候尚且能在夹缝中求得生存,现在贵为追暘宫书记官,更是没有什么好怕的。 一到下界便先去了家里打声招呼。果然,以前曾经欺负过她的小精,现在都怕到不是绕道而行就是躲在家里。遇到一两个走避不及的,也是唯唯诺诺,就怕她一个不开心,公报私仇让大家来个天牢一日游。 见她是去探亲,逆严不好打扰,便想在村外稍等,让她与久没相见的家人好好叙旧。 「傻瓜!你还真以为我是单纯来探亲的吗?当然是来打探消息的啊!」梧翊笑道。 按照梧翊的想法,青龙白虎等玄兽极其罕见,凡走过必留下痕跡,而梧翊有三四十个兄弟姊妹,有从商的也有当老师的还有卖唱走艺的,人脉可广了,岂有找不到的道理? 「你胆肥了啊?敢叫我傻瓜?」逆严嘴上硬气,但想到要见梧翊家人,竟然有点紧张了起来。 「你..真的是唯一一隻白虎吗?」梧翊问。 「那天不是见到另一隻了吗?」 「我是想问,那你爹娘呢?」 「爷我天生天养,不需要爹娘!」 天界因吸收日月精华而生出灵智的仙神比比皆是,但梧翊从小有爹娘照顾,因此没办法想像没有爹娘的童年会是个什么样子。 听逆严说自己没有父母,梧翊觉得有点可怜,便笑道:「没关係,我爹娘有那么多孩子,多你一个不多!以后我爹娘就是你爹娘,我兄弟姊妹就是你兄弟姊妹!」 逆严不以为然道:「你爹娘若是我爹娘,这样我们不就同辈了吗?想得到挺美!」 梧翊玩笑回道:「你该不会以为你大我一辈吧?我姊妹橘纺嫁给你之前上司,你又跟他情同手足,我们两个同辈没有问题啊!」 逆严斜眼瞧了瞧梧翊,但她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一时间找不到词反驳。 「不跟你开玩笑了!我们俩虽然名义上是同僚,但我一直是把你当家人的。你别嫌弃,也别见外。」梧翊收起脸上的嬉闹,正色道。 「你..你当我是家人?」 虽然知道梧翊无法对自己產生恋爱情愫,逆严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佔尽了梧翊生活中这么大的一部分,又是同僚,又是朋友,亦是家人。突然心里有股暖意,似乎自己的付出并不是完全没有回报的,儘管他并没有奢求些什么。 「这我承认,但我是不可能会叫你哥哥的,死了这条心吧!」梧翊笑道。 这话一说,逆严脑海里霎时间冒出了个甜笑梧翊,柔声叫着『逆严哥哥』。这攻击力太强,瞬间又让这恋爱脑死在了当场。 回家探亲固然是没什么问题,然而探案的进展却没有像梧翊所想的那么顺利。别说消息了,若不是那天大闹天庭,偌大的下界就没有一个小妖幻想过玄兽还有现世的一天。这青龙白虎就像是凭空出现似的。 但光是这种程度的挫折,还不足以让梧翊放弃。既然打探不出新消息,那就从现有的线索开始找起。 青龙是在追暘宫离开了龙宫后来袭的,袭击失败后,白虎甚至还侵门踏户到了天庭指名要找箜淇,明显就是衝着寐泉铜镜而来的。但他们是怎么知道寐泉铜镜在箜淇手里的呢? 第一,追暘宫追查寐泉铜镜一事并未对外公布。第二,这镜子藏在龙宫内一事极其隐密,就连龙王羌步都不知情。第三,青龙又是如何得知追暘宫真的找到了镜子呢? 只有一种可能,能够解释这所有的疑点。 青龙白虎一掛,就是一开始将寐泉铜镜带进龙宫的始作俑者。 镜子若是他们带进去的,自然知道前龙王就是受到其影响才意图造反,也就猜得到天庭会持续追查寐泉铜镜一事。追暘宫走访龙宫事先是有书信通知的,这一加一摆在一起,也就不难猜到来意了。 想必他们当初半路攻击时,也不确定追暘宫是否找到镜子了,应该是看见箜淇弃兇不追,才猜到的吧! 若换了个别的地方,就算是梧翊推敲出了这么多,也是毫无意义,但偏偏出事之地就是东海龙宫。 龙宫不是什么人说进就能进的。任何仙神进出都必须有虾兵蟹将开门,往来访客可都是有纪录的。现在知道寐泉铜镜来自患河,只要去龙宫查阅访客名单,自然会水落石出。 听梧翊分析到这个地步,逆严下巴都要掉了下来。他早就知道梧翊很聪明,但没想能聪明到这个地步。这跟当初在龙宫想要威胁王妃的智商可是天差地别啊!完全无法想像是出自同一颗脑袋。 不过梧翊的智商本来就是起伏颇大,平常都是个半智障,只有在情况紧急时才会像鬼附身似的突然飆高,不然也不会一直到今日才被重用。 总之,这两小仙再次来到了东海龙宫。 今非昔比,追暘宫如今在龙宫可是贵宾,羌步无条件配合他们查案,要什么给什么,调查起来也是事半功倍。果不其然,虽然龙宫从未接待过来自患河的访客,但歷任虾兵蟹将当中,却有一个鰻鱼精是来自患河。 这小精于八百年前来到东海龙宫当门卫,虽不清楚原因,但过不了多久就离职返乡了。 忆起自己当初也是想尽办法要混进天庭,梧翊说:「对下界小精怪而言,能混进龙宫的确是个好出路。暂且不管这寐泉铜镜是怎么到前龙王手里的,搞不好这患河村宝还真就是这鰻鱼精带来的买路费。」 逆严不以为然道:「村宝都带出来了,就只是换个守在宫外的门卫?」 梧翊摇摇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患河再小,总不可能就只有他一家吧?怎么可能会把镇村之宝拿来给他买官位?我猜,这镜子多半是他偷的,而一开始,他或许觉得能换到更高一点的职位,再也不用回患河了。哪知道这镜子跟龙宫群宝相比根本就一文不值,只能换到门卫这样的差事,连龙宫都进不去。若是这样推想,他没多久就离职回乡,也能说得通了!」 「为了一己私慾背叛了全村,偷鸡不着蚀把米,也算是不冤枉了。」逆严嘲讽道。他一出生就在上界,对于鰻鱼精这种卖村求荣的心理无法感同身受。 寐泉铜镜是怎么来到龙宫的,现在可说是有解答了。但这鰻鱼跟玄兽又有什么关係呢?而这买官用的镜子,又是如何来到前龙王手中的呢?他总不可能是直接跟龙王买的官职吧? 想搞清楚这些,就必须找到鰻鱼精。但事隔已久,当初这鰻鱼任职也短暂,梧翊他们把龙宫里里外外都问了一遍,也是没有什么收穫。无奈之际,梧翊再次翻起纪录,想看看跟鰻鱼同期进宫的同僚当中,若是有已经离开龙宫的,或许在外面还有联系,能去询问一二。 一整天都是对着书本纪录,逆严这个武将早就厌烦了。但见梧翊依旧是认真查阅,他也不好打扰,便在资料室内间晃了起来,活动筋骨。 无意间,逆严瞥见了前龙王大寿时的访客纪录。龙王大寿可是东海的大日子,一时好奇,他便翻了翻大寿都有哪些达官显贵来参加。这不翻还好,一翻则看见了一个眼熟的名字。 『媚婪』 「梧翊!」 「干麻啦?我在忙!」梧翊不耐烦道。 「白骨精这种妖怪,你知道吗?」 「你说唐僧取经遇到的妖精?你问这个干嘛啊?办正事呢!别老想着话本!」这问题来的没头没脑,梧翊不悦道。 「他们水性怎么样?」 「啥?」 「我说白骨精,喜欢玩水吗?」逆严突然崭露笑顏,露出了洁白的牙齿问道。梧翊则是傻望着他,不懂他这么高兴干什么。 媚婪是在追青龙时出现的,现在追着青龙的尾巴来到了龙宫,又看到了她的名字。难不成真的这么巧,白骨精恰好就爱玩水? 但逆严可不信什么巧合。 【上山抓彘】 在娜萭跟箜淇细心的照料下,箏萣日渐好转,总算是恢復了神智,但由于重伤未癒,他还是麒麟原形。 既然已经恢復清醒,就能正常进食,也能开始食补了。而天宫之中最有用的育筋长骨食材,便是七耳彘。这七耳彘并不是什么少见的神兽,主要栖息在下界浮玉山一带,体型像虎却有牛尾,还长了七个形似猪耳的耳朵。用七耳彘的骨髓能养气,胸腹的肉吃了则益于长骨,对箏萣来说是最好的补品了。 然而也不知道浮玉山这几天出现了什么猛兽,竟然把山里的七耳彘差不多都吃光了。在箏萣把天厨存货吃完之后,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补货。 不想娜萭为了七耳彘的事情烦心,箏萣在吃完了最后一隻库存时便道:「最近每天都吃这什么七耳彘的,实在是烦了。明天箏萣想喝鸡汤,吃饺子,麻烦娜萭姊姊告知天厨一声。」 一眼看出箏萣打什么算盘,娜萭面色一沉道:「你好的不学,怎么专学你哥那套口是心非啊?不就是天厨的七耳彘吃完了吗?我是谁啊?我可是最受宠的小凤凰啊!我去把藏宝库的搬给你吃!」 之前说过了七耳彘并不是什么少见的野兽,藏宝库当然不可能会有存货。这小姑娘嘴上这么说,心里可是打算亲自去浮玉山碰碰运气,自己打一隻回来。 乘着千里云,娜萭三两下便抵达了浮玉山,但七耳彘可就没有这么好找了。搜了老半天,除了被吃剩的尸骨之外,娜萭一隻活的都没有找着。 「看来这山里还真有头专吃七耳彘的猛兽」娜萭心想。 但皇天不负苦心仙,娜萭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隻七耳奶彘。 成年七耳彘大小如虎,小奶彘虽然体型较小,但也有个百来多斤,比娜萭大了一整圈。好在她起码也是隻凤凰,就算没有灵力,也尚且能跟这小奶彘斗个不分上下。 虽有火王之弓,但这弓威力惊人,奶彘又小,要是一个不小心整隻打烂了那可就是前功尽弃了。保险起见娜萭便用一般弓箭,想跟它慢慢耗,慢慢磨,却不想这一耗,把人家妈妈也磨来了。 这母彘见自己孩儿受伤,发了疯似的怒衝而来,娜萭一个躲避不及,给撞到了山壁上。这撞的力度过猛,娜萭只觉得自己两眼发黑,呼吸困难。 双眼才刚能看清,只见那母彘再次狂衝而来,这次力道似乎比刚刚更猛,情急之下也顾不了那么多,只好拿出了火王之弓迎战。 这箭一离弓,立刻幻化成熊熊火焰,就算那母彘的皮再硬,也瞬间被一穿而过,毙命当场。小奶彘看见自己母亲惨死,不再逃跑,而是蹿到了母亲尸首旁边,大声地哼唧哭叫着,让人心疼不已。 娜萭虽感不忍,但为了箏萣,只能狠下心来,一箭刺入了小奶彘的心脏。 双手合十,娜萭对着两隻七耳彘的尸首道:「对不起!为了救人,只能牺牲你们了。我发誓,我从今往后不吃七耳彘了!等箏萣好了以后,我也绝对不会再伤害你们的。」 正想将七耳彘搬到千里云上,却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说道:「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白虎! 娜萭急忙转身,果然就是那日在万里崖所见的白虎。看来他是被这火王之弓的光芒吸引而来。 「我心里还惦记着你的弓呢!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了?」白虎斜笑,露出明显虎牙,很是渗人。 咻!一箭射出,这次娜萭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了。 她箭虽快,但这白虎还是及时跃了开来,只擦破了一点衣服。定睛一看,这白虎的左臂不是断了吗?怎么又长回来了? 「早就知道你手快,准头也不错,但你依旧不是我的对手。你若乖乖交出火王之弓,我还能饶你一命。」白虎轻蔑道。 依旧是一句话都没说,娜萭又是一箭,手法之快,几乎让人看不见准备动作。但这白虎却总是比娜萭还要快上半招,这次看准了她射的箭,竟然想一手抓住。 但这火王之弓可非寻常之物,它封印的是纯粹的火王之力,一般仙神岂有抓得住的道理?果不其然,白虎的手掌被其威力所伤,鲜血直流。 知道不敌,娜萭见机打算逃匿,没想到还是慢了半步,被白虎给一把抓住甩到了地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白虎怒吼一声,虎爪袭击而来。娜萭虽用火王之弓抵挡,但弓不是盾,脖颈处还是被划了三四道血淋淋的口子。 眼看白虎手爪对准了娜萭心窝袭来,却只听『砰』一声,他被什么力量给轰到了几里之外。 挣扎起身的白虎往地上吐了口鲜血,这么霸道的灵力他可认得。 「麒麟箜淇。」白虎冷冷道。 「正是在下。」 第十六章:但求百民安康,和平无争 话说箏萣大半日都没有看见娜萭,想起最后一次见面她夸下海口要找七耳彘,越想越不安,便拜託笛午去通知箜淇,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告知。 箜淇当然知道藏宝库内没有七耳彘,但这姑娘可说一是一啊!于是便来到了最有可能会找到七耳彘的浮玉山,寻找娜萭的踪跡。 浮玉山严格来说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七耳彘也不是什么特别兇猛的野兽。娜萭一声不吭来这里打猎虽略欠妥,但也称不上是荒唐鲁莽,若不是她太久未归,其实也不算个事,箜淇虽然外出寻找,却也不是特别担忧。 在他猜测,这小姑娘大概就是武艺灵力都半桶水,所以猎起七耳彘稍微耗费了些时间,但她个性倔强,没抓到誓不回家,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只要帮她抓住一隻七耳彘,想必也就乖乖回家了。 但才刚到浮玉山,箜淇便看见远方金色火光耀眼,一闪而逝照耀了半座山,心惊道:「火王之弓!」 急忙赶去光源所在,果然就看见了遇难的娜萭,而后出手相救,击飞了白虎。 之前有所提防尚且受了内伤,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吃上箜淇正面一击,白虎五脏六腑都已受重伤,不宜久战。好在这次似乎没有别的救兵,看准箜淇实战经歷浅薄,或许还有转机。 虎爪一伸,白虎假意要战,却趁箜淇不备一脚铲起地上泥沙,藉机逃窜。 白虎现在是天庭钦犯,箜淇理应追捕,但他失了先机,白虎速度上又吃香,眼看是追不上了,只能放弃。 转头望向娜萭,见她除了脖子的皮肉伤之外似乎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这小凤凰也不知道跟白虎有什么孽缘,每次出宫都能撞见,自己要是冒然追敌,没追到不说,若是他又撞见娜萭再次袭击,那就是得不偿失了。还是先将这凤凰给妥善安置后再说吧! 刚刚与白虎对战,发现他的断臂已经长了回来,结合遍地的七耳彘尸首,看来他这阵子就潜伏在浮玉山上疗伤。但就算他每天吃一隻七耳彘,这伤也好得太快了吧! 一边琢磨,箜淇一边扶起了娜萭,想带她回宫,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还不肯走。 指着地上的尸体,娜萭道:「七耳彘!」 见她脖子上的伤口还淌着血,箜淇厉声道:「还惦记着七耳彘?你看看你都伤成什么样子了!」 知道箜淇山长水远特地来相救,是自己理亏,于是她心虚小声道:「我就是为了七耳彘受伤的呀!要是不带回去,岂不伤得冤枉?」 听她这么说,箜淇气到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站在原地怒瞪着。 看见箜淇动怒,娜萭立刻发挥她擅长的撒娇功,双手抱拳瞪大眼睛哀求道:「我知道你很烦我,把你弟搞受伤不说,现在还要来救我,麻烦事一堆。但你就看在这七耳彘也是为了替箏萣疗伤所猎的,再帮我一把吧!我保证等箏萣伤一好,我立马消失在你面前,再也不会出现在追暘宫让你烦厌了!」 箜淇虽怒,但也明白娜萭一切都是出自于好心,被白虎攻击也不是她的错,态度便软化道:「不拜师了吗?你不出现在追暘宫怎么拜逆严为师啊?」 叹了口气,娜萭无奈道:「只能找别的办法了...为了这拜师,箏萣都这样了,哪里还有脸继续闹呢?再想武功盖世也不能让别人拿命偿啊!」 听她这么一说,箜淇有感而发。当今玉帝天后表面仁厚,其实早些年为了夺权也是做了不少备受争议的决定。虽说当年乃是形势所逼,但箜淇还是难以苟同。这娜萭虽然任性鲁莽,但心地善良,能分善恶,若是下一代的掌权者能心存慈悲而不被一己之利所迷惑,也可谓是天上的福祉了。 「日后你会有权有势,身边再也不会有姨娘在旁指手画脚。到时候望你也能记住今天的心情,无论是为了什么,都不应该让无关的他人受伤。维护天罡,不求富硕也不求权贵,但求百民安康,和平无争。」箜淇语重心长道。 出乎意料,娜萭转过身,难得严肃地问道:「就连你也觉得我以后应该掌管天庭吗?所以我若是无德就应该去修德,不会治理就应该去学治理之道吗?」 箜淇不懂她何出此问,回答:「龙族与凤族掌管天庭已久,深受爱戴。若凤族再无子嗣,传位给你天经地义,有何不妥?」 「就因为现在天上是龙凤的,所以只能传给龙凤?你不觉得,应该传给最会治理的仙神,才有道理吗?」 她这么一说,似乎也有道理啊! 麒麟族长顾名思义代代都是麒麟,却是传贤不传嫡。由于一整个炎炽谷都像是个大家庭,小孩能去任何一家蹭饭玩耍,没有派系之争,久而久之也都忘了歷代族长除了同族之外其实并没有血缘关係。 把这概念扩大,若是整个天上都能像是炎炽谷一般,不分族群,择能者治理,不正是太平盛世? 但这话题可就扯太远了,于是箜淇回答:「无论是谁掌管天庭,身为仙神,都应该以守护苍天为己任,更应该为了百民安康,和平无争而尽力!」 觉得他这话太像是课堂上先生会说的,娜萭条件反应答道:「是!」 看见她一脸受教的模样,箜淇接着道:「七耳彘的事情,虽然不提倡你的做法,还是替箏萣谢谢你的心意。下次不要这么莽撞,多找几个仙娥天兵陪你。」 「是!」 带着战利品,在快抵达天庭门前,箜淇心想娜萭满脸血污,给门卫们瞧见了似乎不妥,便从怀中掏出了汗巾想帮她整理。 正好此时日光暖照,将娜萭那娇滴滴的女儿模样映照得是格外水灵。箜淇一看,意识到就算对方年纪尚幼,也是个待字阁中的闺秀,而自己儘管年纪大她许多,此举也是无礼之至,便收回了手。 但娜萭脑袋里可没这么多繁文縟节。看见箜淇汗巾才掏了出来却又塞回去,以为他是嫌弃自己脸脏,捨不得弄脏自己的帕子,一时坏心,便拿了箜淇的袖子来擦脸。 擦乾净了满脸的泥污血渍,她吐了吐舌头道:「让你嫌我脏!」,而后小跃步奔向追暘宫,留下箜淇在原地看着自己那满是泥巴血跡的袖子,又好气又好笑。 【白骨精媚婪】 之前逆严追着青龙遇上了媚婪,虽然怀疑过她拖延时间动机可疑,但见青龙要置她于死地,便没有怀疑他们是同伙的。但现在碰见这龙宫巧合,他改变了想法。 或许,这青龙根本就不是因为媚婪出卖了自己的藏匿处所以想报仇灭口,而是因为其他私仇。 「我们连青龙要去哪里找都不知道了,现在还要拐个弯去找白骨精?」梧翊在听了逆严解释后,询问道。 「这青龙被通缉,他躲起来合情合理,但媚婪又不知道我们要找她,何必要躲?我们去上次见到她的地方不就好了?」 「那你上次是在哪里看见她的?」梧翊问道。 「市集街上。」 「...你觉得她会一直在大街上等你吗?」 发现理亏,逆严急忙转移重点,拽着梧翊边走边道:「反正你在龙宫这里也卡关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转眼,两仙来到了上次的市集街上。 果真如同梧翊所想,媚婪并没有在街上等着他们。 感受到梧翊的白眼,逆严急忙解释道:「别急啊!白骨精必须靠吸取他妖精气维生,不可能离群太远,问问一定会有头绪。」 梧翊一听,也觉得颇有道理。琢磨起那跟蜘蛛精一起抓唐三藏的白骨精特性,心里便有了计画。 拍了拍胸脯,梧翊示意交给我,顺了顺系在发髻上的带子,信心满满地走向了街边一个一看就很油嘴滑舌的鱼贩子。 「兄弟,这附近可有什么漂亮姑娘啊?」梧翊挤眉弄眼,很是猥琐地问道。 也不知道这鱼贩子是眼瞎还是怪人见得多了,竟然没什么特别反应,回答道:「咱们这个村里最漂亮的当然就是蜈蚣婆婆的长孙女啦!知书达礼,还给上界神仙当过书僮,气质好样貌佳,可是三天两头有仙上门提亲的!」 梧翊随意挑了条鱼,边付钱边追问:「兄弟,我是来找漂亮姑娘的,不是找老婆!」 鱼贩子接过了钱,点了点头,一脸心照不宣样回答:「噢!那就是村口的芙蓉楼啦!那里面有几个妖精还真是不浪得虚名啊!多看两眼都让你腿软!」 梧翊这时靠近了鱼贩,在他手里又塞了几个碎银,小声道:「我看你像熟门熟路才问你的,你怎么老拿些旅游资讯来忽悠我啊?钱买得到的姑娘我还用得着问你吗?」 鱼贩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收起了那小人模样,扁嘴问:「客人,你想找谁啊?」 见他变脸,逆严也警惕起来,向梧翊靠近了一步以防偷袭,但梧翊却给了他一个眼色叫他退回去。 见逆严退了回去,梧翊又是一脸笑容,往后指了指逆严对鱼贩子说:「我兄弟嘴刁,喜欢吃大辣。最好是那种看一眼,搞不好就没命回家的。」 鱼贩看了一眼逆严后小声说道:「村外五里有个凉茶亭。要是那里的老闆娘还不够辣的话,那这个村里就没有你们要找的妖精了。」 梧翊听了,笑着作了个揖,而后拉着逆严离开了摊贩。 等走远了,逆严才开口问:「你怎么知道这个鱼贩子会有消息啊?」 梧翊一脸得意回答:「每个村子都会有这么一两个专门卖情报给外地客的情报贩子。村民通常不太喜欢他们,觉得他们是窝里反,所以这些贩子都会乔装一般摊贩,只卖给懂行的。你只要钱给够,也不破坏他偽装,通常都是知无不答。」 「那你怎么看出来他是情报贩子?」 「我看了一下他的鱼,就两三种,都不怎么新鲜,还有好几箩筐,要真是卖鱼的,怕是赔死了吧!再说了,我演技可是出名的差,一点谎都说不了的,但他却丝毫不为所动,若不是真瞎,就是他自己也在演戏。」梧翊笑答。 梧翊他们随着情报贩子的消息来到了村外五里,却没有找到什么凉茶亭。逆严心想媚婪或许已经逃逸,却见梧翊套了件白衣,将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书箱给背在了身后,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 看不出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逆严忍不住问道:「你干嘛啊?」 梧翊一脸的兴奋难耐回答:「白骨精爱的自然是柔弱书生美男子,这是我的变装道具。一会儿我就去当诱饵,包准她上鉤啊!」 指着啥都没有的山路,逆严道:「凉茶亭都不见了你要去哪里诱?」 把头一晃,梧翊又是一副高深莫测的嘴脸说道:「你还真以为她开凉茶亭是为了养家餬口吗?你怎么这么单纯啊?白骨精怎么可能会认真卖茶呢?自然是等我这个文弱书生美男子登场之后,她才会法力变出凉茶亭来让我上当啊!不然怎么会说是诱饵呢?」 看她这么得意忘形,逆严不爽道:「你行,你上!上次我遇见的白骨精,功力可在你之上。」 这话一说,梧翊瞬间脸煞白道:「是假装啊!我是假装是诱饵!我遇到危险你还是要来救我的!」 逆严不屑地嘖了一声当作回应。 见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梧翊紧张道:「你一定要全程待在看得见我的地方!」 「嗯。」 「还要是即时能来相救的距离啊!」 「嗯。」 「可不能让我受伤啊!」 「烦不烦啊你!」 本来很有底气的梧翊,被逆严这么一折腾突然就胆怯了,磨磨蹭蹭地往山路深处走去。但果真如她所想,只见路上突现浓雾,再定睛一看,远处果然冒出了个凉茶亭。 此刻的梧翊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怕得是脚都开始抖了起来。这雾气一来,她也不确定逆严还看不看得见自己,只能刻意大力踱步,起码能听见。 但走没几步,就听见了一个女声,似近似远地说道:「小哥哥,前方路难走,先喝杯茶再上路吧!」 梧翊吓得吞了一口口水,抓紧了书箱的背带,企图增加安全感。她还没发现,一隻白森森的骨爪,正在往自己伸了过来。 就在那爪子快要碰到梧翊之时,唰一声,渺穗戟从天而降。若不是那白爪正好停了下来,怕已经被渺穗戟给剁下了。 认出渺穗戟,媚婪停止了攻击,失望道:「是你啊!」 说这话时,浓雾渐渐散去,梧翊也看清了眼前的媚婪。 「青龙在哪里?」逆严单刀直入问。 耸了耸肩,媚婪回答:「他都要杀我了,我躲他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 「你们两个什么关係?」逆严接着问。 「我凭什么要回答你啊?」媚婪回。 之前逆严不确定媚婪是敌是友,还算是留有馀地,此刻他就不用这么客气了。见她没有配合的意愿,反手抄起渺穗戟,戟鐏对准了就是一击。 媚婪虽然双手及时挡了下来,但逆严是什么等级啊!就算挡下了,还是被击飞数里,倒在地上。 之前他赤手空拳尚且佔不到半点便宜,此刻逆严兵器在手,媚婪被打得是胸口疼痛万分,仔细一摸,肋骨似乎裂了。 才挣扎着爬起身来,逆严已经站在眼前。这次,抵在脖子上的可不是钝的戟鐏,而是渺穗戟的尖刺。 「最后问你一次,你跟青龙什么关係?」逆严狠狠问道,眼里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 梧翊虽然常见逆严打架,但每次都是快打快收,从未见过他眼里有如此腾腾杀气。怕他真的就这样杀死了唯一的线索,急忙出声缓颊道:「你就快说吧!免受皮肉之苦啊!」 媚婪惊讶地转向了梧翊说道:「你是个女的?」 「就算我是女的,这里会懂得怜香惜玉的也只有我一个!」梧翊本想凑近媚婪身边劝,但忌惮她功力,躲在了逆严身后探出个头说道,而逆严则下意识地挪了一下身子想把她护妥当了。 这么细微的动作,别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这驰骋情场的白骨精媚婪可是尽收眼底。 看来你也不是对谁都无情。媚婪心想。 但打也打不过,只能就范,于是媚婪道:「我们没有什么关係。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青龙,他就是几个月前来到了这个村,本来我是打算吸他精气,但打不过他,让他逃走了。 「一开始你说要进山,我也不知道你就是为了找他,但他之前打赢我,我心有不甘,你又是战无不胜的逆严,我就想说借刀杀人,谁知道误打误撞,他还真的就是你要找的逃犯。 「我想他是认出我了,知道是我出卖了他,就想新仇旧恨一起算了吧!但严格来说啊!你要找逃犯,无论我是什么心态,我确实是带你去找到了啊!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暴力相向...」 看不出媚婪说的是真是假,逆严看向了梧翊,而她则用眼神表示她当时并不在场,也难判定。 现下媚婪是唯一的线索,但她说的话却真假难辨,要是不儘快想出办法,怕会失了先机。于是逆严决定兵行险招,说道:「满口谎言!你若不是跟那青龙一伙,东海龙王当年又怎么会邀请你去参加他大寿呢?这东海龙宫可不是什么妖精都能去的啊!」 他其实并不确定这两者有关,但巧合来得太蹊蹺,决定赌一把。 媚婪听了,一脸茫然回问:「龙宫?我去龙宫跟青龙有什么关係?莫非他是从龙宫出来的?」 可恶,猜错了!逆严心想。 保持镇定,逆严接着问:「你先回答为什么你一个小妖精能进得了龙宫!」 媚婪白眼一翻,回答:「前龙王酷爱美女,邀请我去给他寿辰助兴,有什么好奇怪的?」 逆严再次看向了梧翊。梧翊点了点头,用眼神表示前龙王爱美女事真,不然那么多儿子哪来的? 见他们似乎相信了自己所说,媚婪接着打悲情牌想博取同情,说道:「若不是我运气不好,前龙王没有看上我,岂能轮到在这里被你们两个欺负的道理?!」 哪知这话才刚说出口,逆严便瞧见梧翊表情生变,而后手上用力,将渺穗戟再次抵上了媚婪的咽喉之上。 逆严示意梧翊有话直说,她也不客气道:「以你的容貌,别说东海了,就算是整个下界翻遍了也找不出几个能与你相比的。前龙王瞧不上你?摆明说谎!」 她刚说完,逆严便惊讶地望向梧翊,用眼神问「是这样吗?」 梧翊不可置信地指着媚婪的脸说:「你看不出来她是个大美人吗?」 逆严愣愣地摇了摇头,而媚婪则是大大翻了个白眼,枉费自己生得这么美丽的皮囊了。 【天后刺探】 话说打从娜萭去追暘宫,天后便坐立难安。 本想娜萭要去照顾箏萣就去吧!正好箜淇一眾能专心追查案件,岂知这箜淇竟然放着案子不查,调开了手下跟娜萭独处了起来,其心可诛。 天后关心则乱,完全忘了医神跟笛午还在呢!何来独处之说。但她对箜淇成见颇深,自然也就处处往最坏的地方想。 这天,她终于忍无可忍,决定亲自去追暘宫一探究竟。若是找到证据证明箜淇的不轨意图,必公之于眾,亲手撕下他那张偽善的假面具。 天后当年就是天上数一数二的身手,就算时隔已久,要潜入追暘宫而不被发现还是轻而易举的。躲上箏萣房顶,天后掀开了瓦片往内窥视,正好看见娜萭坐在箏萣床边餵饭。 娜萭脖子上的伤势已经包扎完毕了,未免箏萣担心,她特地围了条围巾,挡住了绷带。 看到这里,天后才想起娜萭她亲娘,也就是自己妹妹说过的话。 「娜萭向来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现在竟然甘愿一口口地餵别人饭,看来对箏萣的感情果然不一般」天后心想。 屋内,箏萣看见菜餚里的七耳彘,眉头一皱,说道:「姊姊下次切莫如此鲁莽。这七耳彘吃与不吃,伤势都会痊癒。」 娜萭笑回:「你因为我而受伤,我当然要拚尽全力让你早日康復。只要是对你康復有益,别说是七耳彘了,就算是七十耳彘我也会想办法拿来的。」 鼻头一酸,箏萣泪道:「箏萣保护姊姊,天经地义。光是这样照顾已经是万分过意不去,若是...若是还有个什么不测..」 知道他不能动,娜萭用自己的袖子给他轻轻拭泪,劝道:「我们两个也别这边一个过意不去,那边一个情何以堪了!再怎么说,我们现在也可说是有过命的交情了吧?哪还能如此见外呢?」 箏萣打小在炎炽谷长大,生性单纯,还像个孩子。加上娜萭长他几岁,便下意识地把她当成长姊看待。听见娜萭这么说,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娜萭见了,也是不捨,怜惜地轻拍着箏萣安抚他。娜萭是唯一的一隻小凤凰,从小便对有兄弟姊妹的小孩很是羡慕。现在看见箏萣既乖巧又惹人怜惜,也在心里把他当成了弟弟般疼爱。 但这看在天后眼里却又是另一个剧本了。 远在屋顶的天后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看见他俩举止亲密,加上被之前芍煒所说的话影响,在她眼里,这就是小情侣互诉情意,可是名副其实地在姨妈笑呢! 「看来这两个有进展,果然还是亲妈最懂女儿心意,我还是别搀和了,等着抱外孙吧!」天后心想。 才从屋顶上下来,没想到竟然就跟路过的箜淇撞了个正。 「天后!怎么没仙娥通报呢?」箜淇纳闷道。 「别别别!就是路过而已,没什么好通报的,上神不必追究。」天后急忙解释,可不能让他发现自己是偷跑进来的。 「箜淇这就去请娜萭上仙。」 「不必了!不必惊扰令弟静养。本座此番前来,是来跟上神致谢的。小甥这几日叨扰了,往后还得再麻烦上神,实在是汗顏。」天后心想绝不能在此时打扰了这小情侣,便随口扯谎道。 本来还以为天后不喜欢娜萭跟追暘宫走得太近,现在又说还要叨扰一阵子,箜淇是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得女子心,海底针。 这天后的脑回路,实在不是一般正常仙神可以比拟的。 第十七章:患河村宝 被逆严擒住的媚婪自知不敌,只好老实交代一切。 白骨精依靠吸食妖精灵气维生,经常偽装成小本生意在各村镇附近游走,猎捕小精怪。在媚婪来到这个市集之前,也曾在别的村子附近假扮过茶亭,遇到过一个游走商贩。 当时媚婪刚刚吃饱,间来无事,便与这个商贩聊了几句,甚为投机。之后数年,每每这个商贩经过村子之时,便会来到媚婪的茶亭落个脚,聊几句。久而久之,这两妖便成了朋友。 见他真身是个鰻鱼精,却离乡背井在深山里游走行商,想必也是个命苦的。询问之下,得知这鰻鱼精早年就是行商的,将村里海鲜卖到大城镇里,梦想存一笔钱去东海龙宫买个官职,殊不知那接头官差却是个骗子。钱是付了一大笔,但这所谓的官职根本就只是个守门的杂役。 当初为了筹钱买官,向村里借了不少钱,现在没脸回去,只能重操旧业,等存够了钱再回去还债。 媚婪在下界打滚多年,自然知道妖心叵测不输人界,却还是不由得同情起了鰻鱼精。 在她看来,今天若这鰻鱼精是因为弱小而被更强大的妖怪给吞了,这是下界的弱肉强食,媚婪顶多就是感叹个两声。但东海龙宫可就不一样了,它可是天庭直辖区,你不照顾下界也就算了,岂还有骗财的道理?一气之下,媚婪决心替鰻鱼精讨回公道。 其他的金银财宝还算好办,她主要是想替鰻鱼精夺回村宝寐泉铜镜,好让他能给村子一个交代。当年媚婪的确是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只要进了龙宫,随意对龙王色诱一番,便能把对方迷得是晕头转向。到时候,想要面镜子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没想到她耗费了三天,竟发现龙王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寐泉铜镜。这诺大的龙宫,要是连龙王都不知道在何处,那根本就是无从找起。眼看继续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她只好随手搜刮了些珠宝,逃出龙宫。 鰻鱼精欠村子的钱或许是还上了,但媚婪心里还是惦记着寐泉铜镜。多年之后,在山里碰巧听见了青龙一掛在讨论埋伏追暘宫夺镜一事,心想此镜或许就是寐泉铜镜,便一路偷偷跟着,见青龙落败,又不敢追击箜淇,只好折返,岂知逆严竟然自己送上门来。若青龙也想要那镜子,那他对媚婪来说迟早都是个阻碍,还不如借着天上无敌的刀把他先一步给除去了。 这之后的事,逆严也就都知道了。 「龙宫可是进去容易出来难啊!你都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精力才逃了出来的。要是再不逃走,怕我就被硬留下来当龙王妃了!」媚婪嘟起小嘴,楚楚可怜道。美艷如她,露出这样动人的神情,看得梧翊是心生怜惜,差点就要放她走了。但这逆严却不为所动,还在仔细参谋她说的话可不可信。 龙王大寿的访客中,媚婪的确是只有进宫而没有出宫的纪录。看来,她说逃出来这件事,并非谎言。但,龙宫是这么好逃出来的地方吗?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逆严问道。 「之前鰻鱼精替龙宫守门,虽然对宫内构造不熟,对宫门却是瞭若指掌。我只需逃到宫门处,他便会在外接应,带我上岸。」媚婪道。 「那鰻鱼精如今又在哪里呢?」逆严问。 媚婪娇嗔了一声,回答:「那么多年前的事,如今我也不在之前的村里了,我哪知道他在哪里啊?」 梧翊一听,马上觉得蹊蹺,追问:「你不知道他在哪里,那你若是抢到了镜子,怎么还给他啊?」 翻了个白眼,媚婪道:「这镜子是患河村宝,我送回患河就好了啊!」 「你知道患河在哪里?!」逆严与梧翊齐声问道。 被他们的惊讶给吓到,媚婪瞪大了双眼,点了点头。 【媚婪再次色诱】 逆严他们花了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要找到患河,谁知道竟然误打误撞得到了领路人。 知道媚婪诡计多端,逆严觉得夜间不宜赶路,建议暂且在附近客栈下榻一晚,第二天再上路。梧翊也同意了下来。 叫了两间房,逆严心知媚婪武功厉害,直接将她扛进了自己房间,绑在床上。 媚婪假意挣扎了几下,娇嗔道:「你不让我跟那大姑娘一间房也就算了,怎么还绑人家?你们武将都喜欢这么粗蛮的玩法吗?」 逆严把凳子抵着门坐下道:「你要是乖乖听话,还有床睡。要是再不老实,就给我躺地上。」 「你都绑住我了,怎么不老实啊?」 见逆严闭目养神一句话也不说,媚婪心知想从他眼皮底下逃走,来硬的是行不通的,只能耍诈。 「夜里冷,你上来陪我睡总行吧?我都被绑起来了,也不能做什么...」媚婪试探道。 她当然没有傻到以为逆严真的会上榻,但起码会冷言冷语个几句。没想到这大直男竟然连个屁都没有放,像是她不存在似的。 媚婪怒道:「喂!我冷!」 这时逆严才缓缓站起,朝着媚婪走去。 心想总算有点反应,媚婪忍不住露出笑意,却见逆严随手将媚婪的一隻袜子给脱了下来,塞进了她的嘴里,而后重新坐回了凳子上,闭目养神。 嘴里被塞了袜子的媚婪是又羞又愤,含着袜子开始大声哼闹着,连梧翊都听见了。 于心不忍,梧翊走来敲了敲逆严的房门。 对着逆严打开的一点门缝,梧翊小声道:「我知道她居心叵测,可是盖条棉被总行吧?她这样太惨了。」 逆严不以为然答:「你真的觉得白骨精会怕冷吗?」 此时的媚婪看出梧翊是来替自己解围的,急忙吐出了袜子,喊道:「姑娘救我啊!我都被绑成这样了,哪能再做妖啊?一个大男人把我这柔弱小女子绑在榻上,就算下界的精怪再不入流,也不能受此折辱啊!」 逆严用眼神告知梧翊「你看吧!都是装的!」,随后将门给闔上,又走到了媚婪身边。虽然搞不懂她是怎么把袜子给吐出来的,但既然能吐一次,就能吐第二次,于是他开始到处找寻布料,想把袜子塞进去之后再把她整张脸给缠上,反正白骨精也不用呼吸。 眼看刚刚那招是行不通了,媚婪急道:「等..等一下!我不喊了!不喊了!不要封我嘴!」 逆严此时在柜子里找到了条破布,边走边说道:「你就没说过半句真话,谁信你啊!」 忆起白天梧翊躲在逆严身后时,他那略微挪动的步伐,媚婪心生一计。 「你再过来我就要大喊你喜欢隔壁那个大姑娘啦!」 看见傻在了当场的逆严,媚婪知道她总算是出对招了。 「没想到吧!我跟你打了这么多场,你一次都没有出过兵器,独独在我对大姑娘出手的时候,你才掏出渺穗戟。你放心,只要你别再把臭袜子塞我嘴里,我保证从今往后都离你的大姑娘远远的!」 「有我在,怕你做甚。」逆严嘴上这么说,手里的破布却是放下了。 见这招奏效,媚婪打蛇随棍上,说道:「想不到你果然不同反响,柔若似水的不喜欢,偏爱这..雌雄莫辨款?」 见逆严又不搭理自己,媚婪追问道:「大姑娘不知道你喜欢她吧?我可是情场老手啊!要不我教你几招,让你抱得美人归?」 「不用!」 「其实女孩子的心思也没有这么难猜。我看那大姑娘这么..豪气,应该是看不出来你对她的小心思的,不如把话挑开了,直接告白吧!只要是个女的,有像你这样的大将军倾心于她,哪能不暗自欣喜?」媚婪怂恿道。 「梧翊可不是一般女孩子。」 「就是在你眼里不一般而已!你看我跟看垃圾没什么两样,但在心仪我的妖精眼里,我可是风情万种,一眼万年的!你把你的心思藏着掩着,到时候大姑娘被别人追走了,你可别来找我哭啊!」媚婪激道。 「这我还真没怕过。」逆严心知梧翊没有情丝,别的仙神就算是追到天崩地裂她也是不会动情的。 媚婪见有机可趁,接着道:「这么有自信?那我跟你打个赌,要是我能在天亮之前,赢得大姑娘的一吻,你就放我走?就算我是变成男儿身,反正我是个女的,真的吻了她,你也不会吃醋吧?」 「不赌。」 媚婪暗怒这招没有用,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这么有自信呢?就算大姑娘的长相非主流,也不至于没人追吧?」 「关你什么事啊?你只要明天乖乖带我们去患河,之后自然会放你走。今晚你就别动歪心思了。」 见逆严有意结束话题,媚婪急忙道:「凡言道曖昧期甜美如蜜,但这都是假象!你们现在皆为追暘宫神差,能朝夕相处,但这近水楼台你都不想先得月了,要是哪一天大姑娘调走了,没名没份的,你觉得她还会来找你吗?」 这个问题,逆严老早就想过了。他到追暘宫来就是为了梧翊,日后若是梧翊调走,他当然就是跟着走啦! 守护仙神是他最在行的一件事。前半生守着嫦笙星君,后半生,他只想看着梧翊。 想到这里,逆严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微笑。 而这个微笑,却让媚婪看傻了。 她或许艷绝四海,让男的看一眼就难以忘怀,但这些充其量就是崇拜,是慾念,是难以啟齿的兽性。对媚婪而言,爱情,就是男欢女爱,就是那黏腻的汗水与肉体的交缠。什么『问世间情为何物』之类的诗词她一向是嗤之以鼻的,因为爱情,在媚婪眼里,就是粗俗的肉慾。 但此刻逆严脸上的微笑,是她从未见过的。 这笑里没有半点侵略性,却满是幸福。 『他不想佔有她。』媚婪看出了这么多,但她看不出来为什么。这种情感,媚婪从来没有经歷过。 「你不想要拥有她,对不对?」媚婪忍不住问道。 逆严收起了笑意,望向媚婪。 「你根本就不介意她知不知道你的心意,是不是?」媚婪问道。 逆严依旧没有回答,但媚婪从他脸上看出了答案。 「为什么呢?你不想牵她的手吗?你不想搂着她吗?你不想尝尝看她的双唇是什么滋味吗?」媚婪是越来越搞不懂眼前这个傢伙了,而逆严则是越听越害羞,急忙衝上前用袜子又把媚婪的嘴给赌上了。 这次媚婪没有挣扎。看着逆严,她搞不懂不想佔有的爱情,是什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直叫人生死相许』?难道,那些噁心诗词讚颂的,根本就不是媚婪所知道的爱情? 难道,她从来没有经歷过真爱? 看着媚婪满脸的困惑,逆严缓缓道:「能看着她就够了。」 想不到这不可一世的天上无敌,竟然爱得如此卑微。 媚婪不知道梧翊没有情丝,只对逆严的深情感到不可思议,无比好奇。 而喜欢,往往是从好奇开始的。 【患河】 一整晚,媚婪再也没有作怪。她默默地看着坐在门边闭目养神的逆严,琢磨着这大男孩脑袋里究竟是装了什么。他跟冰雪聪明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甚至可以说是木訥耿直,可每次媚婪想跟他耍诈,却总是被他那异于常仙的思考逻辑给搞得灰头土脸。 软硬不受的他可谓是毫无弱点,除了隔壁的大姑娘。 但是,媚婪偏偏不想来这一招。 「我才不想让那大姑娘知道这傻子有多喜欢她呢!」媚婪心想。要是自己挟持了大姑娘,逆严会拿出浑身解数打自己不说,还白白给了他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第二天,她如实带了逆严等来到了患河。 既然是在天宫纪录里都找不到的小地方,想必就是个位置偏僻,居民稀少之地。但这村子再小,起码也是该有村民进出的,然而通往患河的道路,却是杂草丛生,像是几个月都没人走过似的。 这么小的村子是无法自给自足的,一年起码要有几次离村採买,这道路的状态着实蹊蹺。但这村外再怪,也比不过村子里面怪。 这村里别说是村民了,就连虫鸟都没有半隻,一片死寂,活像个鬼村。 而村外道路虽然是杂草丛生,但村里却是百木皆枯,若不是房子的砖瓦还有些暗红枣绿,整个村子就是一片灰黑。 房屋都还算结实,也没有腐朽倒塌的痕跡。透过窗子还能瞧见有几家桌上摆有碗筷吃食,不像是没人住的废屋。但桌面上却一层厚灰,就是许久没有人碰过的样子。 梧翊留意了一下那桌上剩下的包子,发现它虽然已经乾巴巴了,却完好无损。 「这...这难道是山火来袭过吗?」梧翊猜想这些枯木莫非都是山火导致的,居民们则纷纷避难去了,所以来不及收拾,自言自语道。 「这些植物是枯死的,不是烧死的。」逆严回答。 梧翊正想伸手摸,逆严急忙阻止道:「别碰!会粉化!先把整个村子都看清楚了再说!」 他想起当初追着青龙所抵达的枯林,当时的枯死植物一碰就变成粉雾状。现在眼前整个村子都是这样的状态,要是一瞬间都粉化了,可就半点线索都没有了。 梧翊转向媚婪,见她也是神色凝重,似乎也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便不再说话,继续往村子深处走去。 村子不大,一下子就能走个遍,而村子的正中心是个广场,应该就是一般村子集会时的场地。 广场一边有张桌子,一排一排的凳子面朝桌子扩散开来,就像是村长等一下要来演讲似的。一些乾掉的水果与饼盒等像是供品又像是伴手礼的东西,凌乱地摆放在桌上。而凳子上与附近地上则佈满了一截截像是晒乾麻绳似的东西。 梧翊依然不敢用手碰,蹲下身去细看那些麻绳,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些..怎么有点像是晒乾的蚯蚓啊?」梧翊抬头说道,却见媚婪在四处扫射了一阵之后,盯着桌上的礼盒,脸色突然越变越难看。 正想问她怎么了,只见媚婪突然看向一旁大喊道:「什么人!?」,然侯朝着那方向追了去。 逆严见状,也追了过去,留下梧翊一隻九官鸟,害怕地躲到了桌子底下。想起刚刚媚婪明明是因为看了桌上的饼盒才一脸惊恐,便下意识地扒下了饼盒的盖子,收了起来。 媚婪此时已经跟逆严一起追到了广场之外,一窜来到了一间小屋后面的菜园。菜园当然也是枯死一片,四周一眼便可看清,并无人影。 照理说,逆严不可能察觉不到周围有别人,所以他早就知道媚婪的那句『什么人!?』十之八九是谎话。他之所以会追上去,是觉得媚婪想藉机逃跑,但看她的走势又不像是要逃走,正在纳闷,便看见了媚婪回头灿烂一笑,将自己的指节给拔了下来。 指骨断开处冒出灰白粉雾,在空气中渐渐蔓延成龙捲风的形状。 「骨粉阵!」逆严在心中叫道,急忙掩住自己的口鼻。 「你说带你来患河就放我走,我可是如约带你来了啊!这下子我要走,也不能算是耍诈了吧?」媚婪轻轻跃起,娇笑道。 逆严本还想追,但见那骨粉龙捲风所到之处皆粉化成灰,眼见就要扫到广场了。瞧了一眼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梧翊,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广场处,一把拉起梧翊逃离现场。 第十八章:瞬间消逝的患河 逆严拉着梧翊逃到了村外,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在眼前的患河,一瞬间尽数粉化,被那妖风一卷而逝,不留下半点痕跡。 心想这是那媚婪的厉害法术,梧翊吓得是脸色煞白,急忙举起自己手脚检视是不是也粉化了。 「那白骨精没那么厉害!患河早在我们抵达之前就是一堆粉末了,她就只是吹散了它们而已。」逆严道。 想起刚刚收起来的饼盒盖子,梧翊急忙拿出来查看,好在是还保持原样,没有粉化。 虽然性命无忧,但经过这么一折腾,逆严与梧翊可是灰头土脸,狼狈至极。正巧村外不远处有一栋祠堂样的建筑,本来是隐藏在树林之中不易察觉,但这龙捲风折断了不少树木,将其给露了出来,他们便在此处稍做歇息整理。 下界离人间近,很多地方风土民情也类似,会有搭建神坛或庙宇等习惯。里面的牌位或雕像多数是开村的功者或是早年对村里建设有重要贡献之辈,也有纪念族长的意义在。 这祠堂外表虽然在经歷了多年的风吹雨打之后残破老旧,内部却还算保存得宜,除了些许灰尘之外没什么破损。梧翊四处瞧了瞧,心想大概是因为没什么香火奉献,所以连蟑螂老鼠也不会来吧! 祠堂里面有一个半人多高的泥石像,外观是条鰻鱼,看来这患河真就是个鰻鱼村。想到这里,她突然大声尖叫了起来。 「干嘛啊?」逆严正在用清水擦拭脸上的灰泥,被梧翊的尖叫给吓了一大跳。 梧翊双脚颤抖,两眼泛泪,指着外面害怕说道:「刚刚...刚刚那些黑麻绳..都是村民的尸体!!」 刚刚就觉得那些乾巴巴的绳子看似有眼睛,很像晒乾的蚯蚓。现在把这些线索全部连起来,梧翊恍然大悟那广场上佈满的可不是麻绳,而是遍地的乾尸。好险她没有乱碰,不然现在可能早已吓昏。 逆严用水打溼了手帕,递给瘫软在地的梧翊道:「你快将脸上这些什么尸粉给擦乾净了再说!」 梧翊听见『尸粉』两字是吓得差点没晕过去,放声大哭道:「什么粉?!我不敢碰尸体啊!!我不敢擦啊!!!」 叹了一口气,逆严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帮梧翊把脸上的脏污泪渍给擦掉。边擦还不忘吐槽道:「你厨师不敢碰尸体,怎么宰猪杀鱼啊?鰻鱼晒乾了不也就是小鱼乾吗?」 梧翊想了一想,虽然心里还是毛,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渐渐冷静了下来。 离梧翊这么近,逆严有点害羞,想故作镇定,手却渐渐开始发抖。 梧翊丝毫没有察觉到逆严哪里不对,自言自语道:「从下界追到了龙宫,再追到了媚婪,现在患河这条线索也算是走到底了。」 「那怎么办?」逆严问。 「先跟箜淇上神回报了现在的进度再说。就算是只剩下废墟了,搞不好上神有法术能回到过去呢?」梧翊边说,边站起身来施法送信回追暘宫。 摇了摇头,逆严吐槽道:「你对箜淇到底是有多深的误解..」 【天后再添一笔】 故事回到上次天后夜潜追暘宫巡查之后。 误会娜萭心有所属的天后是欣喜万分,第二天迫不及待召唤了妹妹芍煒进宫八卦。 抓着芍煒的手,天后兴奋道:「果然是知女莫若母!果真让你给说中了!我那天亲眼看见娜萭跟那小麒麟情投意合的样子,看来喜事真的不远了!」 芍煒笑回:「早就跟姊姊说过了,不要管太严,把她栓在身边一步都不松懈是会闷出病来的。少女情怀总是诗,但她身边若都是天庭里面的那些老头子,要对谁写诗啊?也难怪她会说出什么想要闯荡江湖之类的傻话了,毕竟话本里面都是翩翩美男子,少年英雄啊!」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等到小麒麟康復,就让玉帝下旨赐婚。」 芍煒一听,睁圆了眼睛道:「万万不可啊!姊姊还没有学到教训吗?这傻丫头正值叛逆期,你叫她往东,她就偏要往西。你若是下旨了,这婚事就算黄了!这种时候,什么都不做方为上策。」 「什么都不做?那怎么行啊?」 想了一想,芍煒道:「倒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小麒麟命都不要救下娜萭一事,并非天界皆知,现下娜萭天天往追暘宫跑,日后就算是结亲了,免不得外面要传是娜萭倒追,这的确是不妥。」 「那你的意思是?」 芍煒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道:「姊姊可知晓嫦笙星君与他夫人的故事?」 这话一说,两姊妹相视一笑,都懂该怎么做了。 而此时的追暘宫,箜淇正好收到了梧翊的来信。盘算着箏萣也復原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将箏萣笛午都送回炎炽谷,动身前往下界与梧翊会合。 但在此之前,还有娜萭的事要处理。 找到娜萭时,她正在前院整理药品。箜淇上前唤她,说道:「近日箏萣伤势渐渐起色,差不多可以让他跟笛午回去炎炽谷专心调养了。他能这么快恢復,全得感谢你的细心照料。你若没什么别的事,大可一同前去炎炽谷,也好让母亲当面向你道谢。」 没出过什么远门的娜萭一听,兴奋回答:「我们能在炎炽谷多玩几天吗?我从来没有去过炎炽谷!」 箜淇微微一笑,回答:「天后若是首肯,那是自然欢迎。但恕我不能相陪,梧翊他们查案有些进展,我得去一趟。」 娜萭心想天后怎么可能会答应呢?怕不是箏萣伤一好,自己就得乖乖回宫,至死都不能再出来了。 这几天在追暘宫,能有年龄相仿的箏萣说话,还有可爱讨喜的笛午作伴,这可让没有兄弟姊妹的娜萭开心极了。而箜淇虽然年长许多,却不像天后那般严格,反而像个稳重包容的兄长。可以的话,娜萭是希望能在追暘宫再待久一点的。 正逢此时,天兵来传懿旨了。 娜萭心想姨娘的消息也未免太灵通了,箜淇才刚开口,就下旨来抓自己回去了。 而箜淇本来也是打算在送走箏萣后亲自将娜萭送回天后手里的,就算是她想在炎炽谷玩几天,日后也是会让其他麒麟送回去。这下子有天兵护送回宫,似乎更为合宜。 「天后詔曰,追暘宫箏萣因公负伤,宫内人手短缺,事务繁琐不堪重负,特派娜萭即日起入驻追暘宫协助宫内事务管理。鉴于娜萭资歷尚浅,不允与官职,一切职责皆由追暘宫闕首箜淇配置。」天兵大声朗读道。 箜淇以为自己听错了,迟迟没有上前接旨。 「什么?」一旁的娜萭可没这么好定性,直接抬头询问天兵道。 原来天后想起之前嫦笙星君与夫人橘纺就是因为在司歷宫共事,朝夕相处,培养出了感情,结为连理,成为天界佳话。心想若是将娜萭也送到箏萣身边来个如法炮製,到时候自然不会有间言碎语说娜萭倒追,只会眾仙称羡是佳偶一对。 于是这懿旨非但不是来要人的,反而是把娜萭给送进了追暘宫。前一阵子天后还在对随意支配追暘宫内部之事感到排斥,这下子为了传宗接代,眼都不眨地就来了第二道对追暘宫指手画脚的懿旨。 天兵一脸尷尬,直道:「上神接旨啊!」 此时箜淇才回过神来,上前接了旨。 转过身来,他一脸疑惑看向娜萭,心想莫不是她对天后又说了什么?但娜萭也是满脸问号,搞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天兵拿出了一个红木盒子递给了娜萭道:「对了,天后还有这个要给娜萭上仙。」 娜萭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之前被没收了的灵丹,她急忙一口吞进嘴里。这下子她的灵力可算是回来了,再也不用当个没用的弱鸡了。她心想这么看来,姨娘是心甘情愿让自己留在追暘宫了?但为什么呢?难道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姨娘? 箜淇此时才总算明白为什么娜萭之前会半点修为都没有,原来不是她没用功,而是被天后给没收了。至于为什么会没收,他不用问,也猜得出来大概。 但天后以往的态度都是不想要跟追暘宫有牵扯,怎么才过了几天,突然就把娜萭往这里塞了?这天后史无前者的思考逻辑,任凭箜淇就算是再长出一颗脑袋也是参不透的。 但参透也好,不透也罢,这下界还是要去的,箏萣笛午也是必须回炎炽谷的。在天兵离开后,箜淇向娜萭道:「天后既已下旨,那你就跟着箏萣他们一同去炎炽谷吧!」 忆起刚刚箜淇所说的话,娜萭问道:「那你呢?刚刚不是才说梧翊他们有进展?」 「我会先护送你们过去,再去下界与他们会合。」箜淇答。 之前一心想着箏萣的伤势,无暇顾及其他。但现在箏萣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自己也重获灵力,还能名正言顺留在追暘宫了,岂有傻傻待在炎炽谷观光而不去跟偶像逆严拜师的道理? 「带我跟你一起去下界吧!」娜萭哀求道。 知道这丫头还是心系习武,箜淇回:「此番是下去办案的,实在不方便带你一起。」 「可是姨娘的懿旨你刚刚也听见了,既然我是来协助追暘宫事务的,你们办案也是事务,我也必须去啊!」娜萭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諂媚道。 聪慧如箜淇,怎么会听不出来这是歪理。若是放在以前,小丫头爱玩贪新鲜,箜淇可能也就让她跟着了,但经歷了箏萣一事之后,箜淇变得更加小心。 下界不比上界,会发生什么事谁也说不准。他若没有十分把握能保护好娜萭,是绝对不会让她跟来的。 叹了口气,箜淇劝道:「天后都让你留在追暘宫了,想见逆严日后多得是机会,何必急在一时?我们办完事回来之后,天天让你看,看到你烦都行。就别在这时候添乱了,好吗?」 但娜萭想做的事,就从来没有放弃过。 在箜淇离开了炎炽谷之后,娜萭便一路偷偷跟着。重获灵丹的她不再需要依靠千里云,跟踪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但箜淇可是上神修为啊!怎么会没发现后面多了条尾巴?才走不到几里路便绕了回去截住娜萭。 知道自己穿帮,娜萭心虚谎称:「我想说要是我的道行能厉害到跟在你身后而不被发现,你应该就会相信我不会拖后腿,我是能帮忙的...」 箜淇又是叹了口气,耐心劝道:「我并非觉得你会拖后腿,而是下界情况难料,我没有把握能照顾好你。箏萣会受伤,追根究底皆因是我让他进追暘宫的判断欠妥,岂能重蹈覆辙?」 娜萭天性聪明,反应机灵,箜淇知道要跟她讲道理,不能把她当小孩子哄骗,向来是对她以诚相待,毫不隐瞒。 而娜萭从小就是被天后哄骗着长大的,面对同样咬文嚼字爱搬大道理的箜淇,一开始也觉得他跟天庭其他仙神一般,说一套做一套。但在追暘宫这些日子以来,她渐渐发现箜淇似乎跟其他仙神不一样,虽然说话依旧是喜欢文诌诌,但却言行一致。 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娜萭还会暗讽对方是怕受到天后责罚,但从箜淇口中说出,则就不同了。 「他是真的担心我会受伤的。」娜萭心想。 这说也奇怪,你越是把小孩子当成是小孩对待,他就永远长不大。你只要一把对方当成是大人,他一下子就长大了。 娜萭虽然心里是万分不甘愿,但她却能理解箜淇的顾虑,嘟着嘴回答:「对不起,是我太胡搅蛮缠了...」说完,她慢慢往回走,放弃跟踪了。 看着娜萭的背影,箜淇突如其来感到一股不安。 这丫头走到哪,都会遇到白虎,不会这几步路自己不在身边,又遇到了吧?仔细想想到了下界有逆严陪着,她也一定会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偶像,反而是出不了岔子。闭上眼睛深深地又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跟着就跟着吧!」 娜萭一听,转身喜出望外地看着箜淇道:「真的?」 看着她那副模样就像是个小白兔似的,箜淇笑答:「但若状况有异,让你回去你就得马上回去,知道了吗?」 娜萭高兴地挽住了箜淇的手腕,点头如捣蒜。 向来与女仙以礼相待的箜淇按理说应该是会对这亲暱的举止感到不自在的,但似乎是娜萭太难控制了,这紧紧抓住自己的感觉,反而让他感到踏实。 【齐聚一堂】 追暘宫一神三仙总算是在患河村外祠堂会合了。在箜淇简单解释了箏萣伤势以及懿旨一事后,梧翊也将他们在下界所发生的一切仔细交代给了箜淇。 「若媚婪所言非虚,那这寐泉铜镜之所以会来到龙宫的确是跟造反一事无关。可有其他物证可以证明?」箜淇略为沉思后问道。 梧翊回答:「我们事先没有跟媚婪提及患河以及鰻鱼精一事,而在龙宫找到的文书纪录也对得上媚婪所说的一切。」 箜淇接着道:「用钱买官职这种事的确是在下界颇为普遍,一些小地方,有些钱财能拿出来买官位有时反而是背景能力的一种保障,这歪风一时间难以根除,也跟下界文化息息相关。若是能各司其职,尽心尽力,天庭向来也是与人方便,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的。但没想到竟然猖狂到如此地步...」 下界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规则,强势改革只会造成反弹,而什么能管什么不管,向来是管理上的大智慧。只是如何管控这种灰色地带,实在不是耿直的箜淇所擅长的。 一想到不知道还有多少小精受到买官欺骗,箜淇不由得眉头紧皱,烦闷地踱步了起来。走到了这祠堂中心的泥像面前,他瞥了瞥下方,发现有些文字。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些讲述这泥像生平以及患河村歷史的刻文。 依照刻文所说,患河村隶属东海境内,村里本来只有一条小河,早期村民都是一些靠河而生的鰻鱼啊青蛙之类的小精,自给自足,虽不算富裕,但也还算是过得去。这泥像则是早些年村内的一位鰻鱼精先祖,因缘际会下给东海立下了功绩,获得当时的东海龙王赏赐了一口井。这井内之水与东海相通,代表东海与患河为身在两地的一家人,算是很高的殊荣了。也因为这口井,患河村民能捕获到东海里面的海鲜外贩,一时间患河繁荣了起来。 有钱之后一些村民渐渐选择移居大城镇,仅剩下鰻鱼精的后辈们还留在村里照料祠堂,久而久之,患河就变成了今日这只有鰻鱼居住的模样了。 看到这里,箜淇越想越不对劲,走到了祠堂外,仔细研究了一番。 娜萭看完了刻文,发现箜淇有异,也跟到了祠堂外道:「你也感到唏嘘吗?按照刻文所说,这患河照理说是很繁荣的,往日甚至得到过龙王的青睞,怎么会变成今日这连记录里面都没有的穷酸模样?」 箜淇沉浸在自己的思路当中,答非所问道:「是啊..哪个龙王?」 「蛤?」娜萭都还没搞懂他在说什么,只见箜淇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便傻傻地又跟着他走进了祠堂。 箜淇对着大家问道:「祠堂对患河村来说应该很是重要,为何会位在村外?」 梧翊眨了眨眼,回答:「会不会患河之前比现在要大得多,在村民大半移居之后,越缩越小,渐渐的,祠堂就到了外面?」 箜淇点了点头说:「确有可能。但一般来说,应是会围绕着祠堂缩小才是,何以把祠堂漏在了村外?刻文所叙现今村民乃是为了照料祠堂而留下的,而依你所言,患河村中心还有个广场,这样的规格,起码也有几十个村民,这祠堂坐落在村外,照料起来岂非诸多不便? 「再者,祠堂虽老旧,内部却丝毫没有受到蛇虫鼠蚁的侵蚀。乍一看,像是有人在照料,实则是因为堂内没有香火供品,所以不引蛀虫。这祠堂怕不是几百年来只有我们进来过,才会连灰尘都只有些许。」 梧翊等听了都是瞠目结舌。 箜淇接着指了指那泥像道:「为何要建祠堂,古往今来皆是为了对外炫耀。依刻文所言,这鰻鱼先祖开创了患河的繁荣时期,村民富硕。那又为何不是立玉石像或金像?这一点,最为说不过去。」 此时梧翊总算是把所有的情报都消化完了,接话道:「祠堂是假的?」 箜淇微笑点了点头,但逆严与娜萭则面面相覷,融入不了这菁英的世界。 在箜淇的解释下,这祠堂有三个疑点:泥做的像,位在村外,以及这似是而非的刻文。 祠堂外面并无曾有其他建筑的痕跡,可见得一开始就是建造在村外的。而建在村外,自然就是为了不被村民发现,因为这先祖也好,歷史也好,都是杜撰的。 泥做的像,表示建造者并没有太多钱能用更高级的材质。泥像建造起来比木像来得快,整个祠堂应该是为了某个原因急忙造出来的。 而这刻文,用字遣词特意避开了龙王称号或年份等细节,为的就是让其内容难以考证。 集合以上三点,以及其他蛛丝马跡,足以证明这个祠堂就是某精怪特意打造出来的骗局,但是为了什么呢? 「细看祠堂外在的侵蚀度,应是建立未过千年。而从周围树林的生长状况来看,少说也有数百年的光景了。若这时间点没错,这祠堂应该就是那位去龙宫买官的鰻鱼所造。」箜淇道。 娜萭还是一知半解,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梧翊解释道:「龙宫之所以易守难攻,除了位在海底之外,还有就是他们用人格外严谨,官职皆为世袭,鲜少有外来者。鰻鱼精的职位是买来的,为免日后被查穿帮,他应该是急忙捏造了跟东海龙宫的渊源。 「这种事情我也听过别的精怪效仿,但一般都是什么族谱里面加个几笔,或是偽造书信之类的。像他这么大手笔盖假祠堂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箜淇补充道:「书信有来便有往,容易查证,而族谱也是多有备份。像这祠堂的办法,他要是日后有钱了,改用玉石雕像,那就更难察觉异处了。看来这鰻鱼小精,是个深思熟虑之辈。」 逆严这时才消化了所有情报,说道:「这座祠堂从旁证实了媚婪所说的鰻鱼买官之事确实。那患河与寐泉铜镜应该就可以确定是与煽动造反无关了?」 箜淇微微一笑,摇头道:「鰻鱼小精是个连买官做假背景,都能做到几乎天衣无缝的角色。如此工于心计之辈,发现自己买官被骗,岂有摸摸鼻子自认倒楣之理?媚婪所言鰻鱼买官一事确实如此,但她去龙宫却绝非是为了要夺回铜镜啊!」 箜淇猜想到龙宫宝物千千万,一个小地方的村宝根本不可能入得了龙王的法眼。于是他与媚婪配合演出了一场『美女求镜』的戏码,为的就是让龙王知道有这么一面镜子,瞒骗他该宝物能洞悉未来。 鰻鱼赌的是龙王会被镜中幻境给迷惑导致龙宫大乱,一报他受骗之仇。但追根究底,就算鰻鱼心存不轨,最终唆使龙王造反的还是他自己的心魔,与铜镜跟患河皆无关。鰻鱼行为虽不道德,却无法可管。 「铜镜与前龙王造反一案,到这里可谓是结案了。」箜淇道。望向那一片荒芜的患河方向,他接着说:「接下来,就是青龙的患河灭村案了。」 早就听闻箜淇极其聪慧,亲眼所见,还是让娜萭大开眼界。一直以来木訥耿直的箜淇,此刻就像是会发光似的,不由得看傻了。 而逆严则是早就见识过了几次梧翊突发性的智商飆高,但没想到这天上竟然有别的仙神能随时随地保持这样的状态,暗地庆幸自己是跟对团了。 「等等!你怎么知道患河是青龙灭的?」梧翊惊讶到连上神称谓都忘了。 第十九章:夺镜与灭村 撇开是否与白虎同伙,青龙的出现,明显是为了夺铜镜而来。 而夺铜镜,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为了传闻中其洞晓未来的能力,二则是患河村民意图夺回村宝。 青龙逃匿的枯山与患河的万物枯死状如出一輒,种种证据皆指向青龙,就算不是他亲手所为,也与他脱不了干係。然而,患河村民是不可能会灭自己村的。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前龙王的党羽早已全数归案,除了他们,还有谁会知道铜镜能窥未来的谣言呢? 箜淇推敲媚婪数百年前去龙宫若真是为了刻意散佈铜镜的谣言,或许当时隔墙有耳,正好被这青龙给听了去也不一定。之后龙宫大变天,青龙只能等到尘埃落定,再重寻此镜。他一开始或许是猜想天庭若搜出了铜镜,会归还给患河,便去逼问村民这镜子的下落。岂知铜镜竟然还在龙宫之中,未免暴露行踪,便对患河下了杀手。 「若是如此,那我们在龙王大寿的名单之中一定就能找得到青龙的名字!」梧翊兴奋道。 箜淇点了点头,道:「若推测无误,确是如此,但媚婪为何要逃呢?怎么看她都不像是患河的兇手,也无需担心当年在龙宫之事会被追究。莫非,她逃跑就是个声东击西的幌子?」 此时梧翊想起那饼盒盖子,拿了出来道:「媚婪就是看见了这个饼盒之后,才突然逃走的。」 这盖子做工精緻,上面用紫色细线绑了一张看似价格不菲的宣纸,纸上用金色印了一朵菊花,栩栩如生。娜萭看了一眼,惊叹道:「这不是万岁堂的菊酥吗?」 箜淇等纷纷望向了娜萭。 「你们都不知道万岁堂吗?他们家的菊酥在名媛圈可有名了,虽名为菊酥,里面却没有菊花,而是使用了一种名叫扭千棘的嫩芽汁液所做成的,芬芳可口,甜而不腻。由于汁液色泽鲜黄宛如刚刚绽放的菊花,故取名为菊酥。」娜萭边说边取过了梧翊手里的盖子,指着上面的金色菊花接着说道:「纸上印有菊花就是标记,而金色菊花则是代表了这是今年第一批菊酥。」 「今年第一批?」箜淇问道。 万岁堂的菊酥可谓是珍贵无比的高级限量品,像娜萭这样爱吃爱玩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最是专精了。箜淇虽然也是出身上界贵族,但一个大男人自然比不上小女孩懂甜食。 点了点头,娜萭道:「扭千棘是有季节性的,菊酥每年就两批,第一批的枝芽最嫩,味道清新,适合配新茶,以金色菊花为标记。第二批味道带些许苦涩,适合下酒,以粉色菊花为标记。这绑着盖子的细线则是代表年分,今年就正好是紫色,所以这就是今年第一批啊!」 「代表年份的一共有几个顏色轮流?」箜淇问。 「红绿蓝紫黄粉,每六年轮一次。但是往年不是细线,而是宣纸的车边。大概是两年前才换成了现在的细线。」 「那菊酥第一批又是何时出呢?」箜淇又问。 娜萭想了一下,回答:「应该就是这个月。今年因为箏萣受伤,我都还没有吃上呢!」 箜淇确认道:「当初你随着我们去龙宫时,今年的菊酥尚未出吗?」 娜萭一脸肯定道:「肯定还没!要是出了,当初姨娘把我抓回去时就会拿来给我吃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吃这菊酥。」 看了一眼梧翊,箜淇眉头微皱,缓缓道:「那这青龙就是在袭击我们之后才灭的村了。但当时他早已知道铜镜不在患河,又何必屠杀村民呢?」 「这菊酥听起来这么矜贵,怎么会出现在患河这样的小地方呢?」梧翊问道。 「梧翊姊姊不是说媚婪是看到了这个饼盒之后才想走的吗?莫非她想要掩饰的是患河被灭的时间点?」娜萭也问道。 本来在脑中已经有了些许雏形,但突然冒出了这许多的未解之谜,又让箜淇陷入了死胡同。 【以身作饵】 回到追暘宫,娜萭带着天兵去万岁堂询问了一番。果然,这菊酥是数周前才开始贩卖,时间正好是白虎出现在天庭边界之后没多久。问了问店家是否有看过锦衣装扮的客人,店家摇了摇头,表示记不清了。这也难怪,下界各路蛇神都有,若非出手攻击暴露玄兽真身,是不会引起注意的。 梧翊与逆严再次去找了媚婪,想当然尔是扑了个空。 箜淇则在藏书阁里搜寻线索。 枯山也好,患河也罢,看起来都像是精气被吸光了一样。妖怪精气被吸乾并不少见,但一个地区的精气被吸乾可就是闻所未闻了。记忆里,箜淇曾经看过书里有纪载过一种邪术,能杀死其邪法所接触到的一切,算是最类似的了。但那也仅仅是能杀死动植物,并非粉化所有。 这患河就像是所有的生命力被瞬间夺走似的,要是青龙真的有这么厉害的法术,哪还有躲起来的必要呢? 娜萭一眾在回宫通报后,便一同在藏书阁商量对策。三条线索都没有实质进展,见箜淇满脸愁容,娜萭安慰道:「天兵天将都在通缉青龙白虎,抓到他们就是迟早的事。在这之前,我们想破头也是于事无补的。」 箜淇紧锁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缓缓道:「这么久皆无所获,若是毫无线索,只怕是有再多天兵都是徒劳无功。」 娜萭见自己的安慰没什么用,想了一下,笑道:「找不到,那就让他自己出来啊!青龙不就是要铜镜吗?铜镜现在在我们手里,还怕他不出现?」 梧翊摇了摇头道:「就是算把铜镜当饵,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洒啊!患河现在都成这个样子了,总不能就放在那一片荒芜的广场上吧?」 「青龙不行,白虎我倒是有办法!」娜萭不屈不饶道。 第二天,娜萭跟梧翊便在浮玉山附近的山谷里,上演了一场『引虎出洞』。 娜萭走到哪白虎就跟到哪的孽缘,其源头就是火王之弓。她只要一用了这弓,白虎就像报到似的准时出现,他这点贪念不用白不用。 之前虽然都是勉强脱困,但现在的娜萭恢復了灵力,还有逆严偶像在旁,这白虎只要还敢来,他们就有把握能拿下他。 但只有娜萭一个对空放箭,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有诈,梧翊便自告奋勇一同当饵,也有个照应。 只见梧翊轻轻一吹,将手上的羽毛给吹到了天上,而后娜萭则用火王之弓射中它,箭无虚发,看得是梧翊拍手叫好。 「想不到你射箭这么厉害,难怪你随身携带神弓。」梧翊讚道。 娜萭把胸一挺,自豪说道:「那是当然的!我还是有点本事的,不然怎么好拜在师父的门下呢?」 「他收你了吗?你怎么就改口叫师父了啊?」梧翊纳闷道。 「别计较这些繁文縟节了!梧翊姊姊,你跟着师父这么久了,肯定也学到了些许厉害功夫吧?能露几手给我看看吗?」娜萭急忙扯开话题道。 梧翊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轻功了吧!虽然与逆严无关,纯粹就是九官鸟体态轻盈加上小时候逃难多次练出来的,依然不吝嗇展现了几手。 这两姑娘一来一往玩得正开心,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尖细男声道:「唉唷!我道是哪儿来这么好听的声音呢!果然是一双俏佳人!其中一个还是女扮男装的儷人呢!」 声音传来之处走出了一男两女。那男妖身穿艳服,长得虽然算是清秀,却浓妆厚粉,看上去不伦不类。两女妖做婢女装扮,一左一右站在男妖身旁。 娜萭一看,不屑道:「你谁啊?男不男女不女的...」 此时左边的女妖道:「无礼小妖!竟敢对教主无理!」 见她作势要攻击,娜萭急忙将梧翊给护到了身后,还没来得及出招,就听见那男妖阴阳怪气阻止道:「欸!面对如此佳人,怎么能不怜香惜玉呢?」,接着笑吟吟地对娜萭等道:「两位美女,所谓见面就是缘,如此缘分,你们今日就加入我圣禽教吧!我让你们当我左右护法,如何?」 娜萭忍不住噗哧一笑,道:「有毛病吧你?剩禽教?都已经是禽兽了,竟然还是剩下的?这么烂的名字谁取的啊?」 「大胆狂徒!竟敢口出秽言!」一旁的女妖再次怒道。 但功力回復的娜萭可不怕她们,回嘴道:「不愧是剩下的家禽,果然最会吱吱喳喳乱叫。看来这剩禽教的名字取得倒也是贴切!」 梧翊看他们越吵越兇,拉了拉娜萭的衣袖道:「你少说两句!下界怪人很多,别搭理,少招惹。」说完,便拉着娜萭一起向上飞走了。但想不到她们还没飞多远,那男妖竟然追了上来。 娜萭回头一看,只见他两眼圆睁,表情癲狂,甚至连口水都流了出来,大叫道:「等等!你莫不是九官鸟?」 梧翊的轻功是自己天生领悟的,每一步都充满了九官鸟的特徵。由于真身也不是什么罕见的禽类,她并没有刻意隐藏,明眼人一瞧便能看出端倪,不足为奇。但这男妖在发现了她是九官鸟之后那口水直流的急色状,却是令人匪夷所思。 「关你什么事啊!变态!」娜萭见状,只觉得万分噁心,回吼道。 「不是跟你说话呢!是你前面的那位大美人啊!」男妖回。 梧翊轻功不逊,但这男妖却能轻易追上,看来这不男不女的傢伙并非一般精怪。 看出对方的目的是梧翊,娜萭忙叫她先走,自己则提掌出击。可惜过不到三招就被男妖甩到身后,继续去追梧翊了。 他轻而易举再次追上了梧翊,一脸猥琐道:「我不找你做护法了!我要让你做我的教主夫人!」 见他把手伸来,梧翊一个俯身,使出了之前逆严所教的功夫。但这男妖可比东海那些杂鱼厉害多了,梧翊是既讨不了便宜,也找不到时机逃跑。好在男妖无心伤害她,但时间久了梧翊迟早要吃亏。 「梧翊姊姊蹲下!」娜萭大喊。 就在梧翊蹲下的那瞬间,『唰』一声,带着火王功力的箭一划而过。那男妖虽然闪躲迅速,但这箭可是恢復实力的娜萭拚尽全力射出的,配合上弓的神力,威力非比寻常,果然,他半片面颊都被箭上灵力所伤。 「这莫非就是火王之弓?」男妖抚脸问道。 「放她走!」娜萭第二隻箭在弦上,狠狠说道。 男妖本还想逗留,但感到远处有灵力修为高深者逼近,不宜久战,便作罢对梧翊说:「大美人!今日就当是结缘,改天我再来娶你做老婆!我叫做瑞昱,祥瑞的瑞,焜昱错眩的昱,你可别忘了你未来夫婿的名字啊!美人你叫什么呢?」 梧翊本来傻傻想回答,却被娜萭给阻止道:「死变态!我师娘你都敢调戏?有种你别走,我让我师父来教训你!」 微微一笑,瑞昱与那俩女妖一跃而去。 他们才刚走,箜淇与逆严便出现了。原来是箜淇看出娜萭刚刚那箭的火光与之前不同,前来查看。 娜萭对箜淇他们简单地讲述了刚刚所发生的事,但为了避免梧翊难为情,她省略了瑞昱想强娶梧翊的那一段。 大半天都没有引来白虎,再加上刚刚那么一齣,看来今天白虎是不会出现了。箜淇见梧翊与娜萭被这妖男一闹后,心情明显都不太愉悦,便建议不回宫,而去附近的浮玉山休息一晚,一能节省明日脚程,二也算是慰劳最近大家的辛劳。 【浮玉山小小偷间】 箜淇对浮玉山可说是熟门熟路。 炎炽谷是座活火山,炙热无比。虽说麒麟喜爱炎热之地,偶尔还是会想换换风景的,而浮玉山就正好是麒麟们喜爱的渡假胜地。打小就三不五时来这里渡假的箜淇,在山顶一小湖边甚至还盖了个渡假专用的小木屋。 这屋内应有尽有,从不上锁,若是有其他仙神有缘蹓躂到此处,也欢迎在此暂作休息,享受风景。这样的作风充分表现出了麒麟善良无私的美德,而多年来也确实有不少仙神在此驻足过。为了响应主人的大方,他们离开时总会收拾乾净,还会将吃掉用掉的东西补齐,也称得上是礼尚往来了。 这次有女仙同行,箜淇在小屋与湖水周围变出了雾气,保护隐私。霎时间这山顶仙雾瀰漫,舒适非凡。 刚刚才跟瑞昱打了一场,现在看见清澈湖水,梧翊开心地奔去,想将自己一身汗臭给洗乾净。洗完脸她还嫌不够,自顾自地捲起了裤管洗起脚来。 「你有点样子好吗?这里还有男的啊!」逆严看不下去,骂道。 而箜淇则是微微一笑,背过身去。露点腿脚虽然称不上是裸露,但非礼勿视乃是基本家教。 「我又还没脱光!就是露点脚丫而已,你是没脚吗?这有什么看不得的啊!」梧翊边搓着脚边回。 「你还想脱光吗?」逆严是越听越怒。 指着箜淇的背影,梧翊骂道:「你学学人家上神好不好?不想看就转过身去,别妨碍本姑娘洗香香!」 箜淇当然知道逆严气的不是梧翊捲裤管,而是她在别的男人面前捲,便识相地跟娜萭说:「这湖里没有鱼,若是想要晚上饱餐一顿,只能靠你我去摘山菜了。」 两人走进树林,娜萭看了看周围野菜都长在需要攀爬之处,看了一眼箜淇道:「你看你白衣白裤的,怎么摘菜啊?交给我吧!」 说罢,娜萭摇身一变,幻化成凤,展翅冲天。只见那璀璨耀眼的羽毛就像是日出般闪耀着整片天空,艷绝非凡。凤凰,就是个如此招摇的神兽,他们展翅的姿态可谓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美丽到连箜淇都看傻眼了。 凤凰乃百鸟之首,一现身,百鸟便会献上珍宝美食。霎时间,浮玉山的小鸟们口中衔着各式果子,纷纷飞向娜萭。才一下子,就筹到了好几篓鲜果。 露出一脸得意,娜萭道:「这下子你我是够吃了!但师父爱吃肉,所以还不能急着走。」 「莫非你是打算让刚刚那些鸟..」箜淇惶恐道。 娜萭一掌打在了箜淇手臂上,嗔道:「想什么呢!我也是鸟,梧翊也是鸟,哪有吃自己同类的道理啊!我是要去打野味!」 没一会儿,娜萭就打到一隻小山猪,开开心心地跑了回来道:「搞定!我在追暘宫待了这么久,对每个人的口味可是聊若指掌!梧翊姊姊爱吃零食,师父则无肉不欢。箏萣喜欢油炸品,而笛午明明就是个小孩子,却喜欢大酸大辣,都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你留意这些做甚?」箜淇问。 「追暘宫的伙食向来都是箏萣在操办,在我害他受伤后,我便想说帮他分担让他能休息久一点。但是你喜欢吃什么啊?我看你总是没有特别偏好哪一样,莫非是到了上神修为以后,舌头就退化,吃什么都一样?」娜萭疑问道。 这话滑稽,箜淇听了微微一笑,却不急着回答。 「那你小时候总有喜欢吃的吧?」娜萭问道,但看了看箜淇,又觉得说不定他一出生就是笑而不语的高深模样。 「说来惭愧,其实我嗜甜。」箜淇回答道。 「爱吃甜食你竟然不知道万岁堂菊酥?!你这么大岁数都白活了!」娜萭讶异道。 箜淇的母亲觉得男子嗜甜不大方,所以并不太提倡他吃太多甜食。聪慧如箜淇虽不知其深意,却感觉得到母亲并不喜欢自己贪嘴,便自发性的控制口慾,温饱即可,不偏不挑。 但这看在娜萭眼里,只以为他是家里太多兄弟姊妹了,所以不受宠,心生可怜,便从篓子里拿出一个红到泛黑的李子,递了给箜淇道:「这个最甜,给你吃。以后我遇到好吃的甜食,我都给你带。」 箜淇从小家教严谨,有好吃的一定先给长辈后给弟妹,谦让再谦让。望着娜萭手中的李子,他一时之间反而愣了一下,不知道是该收还是不该收,直到娜萭把李子在他面前又晃了一晃,他才急忙谢过将那李子给收进兜里。 娜萭这被宠坏的小丫头向来是拿到好东西就要马上吃的,见箜淇此举,误以为他是捨不得吃要留起来,不由得又可怜起他来了。转身又挑了几个甜李,硬塞到箜淇手里。 「李子有的是,不怕吃!」娜萭一脸同情道,而箜淇不明就里,只好将这些李子又一个个给塞进兜里。 娜萭一看,频频摇头,心想这上神真的是当得太憋屈了。 第二十章:逮到一隻 常言道『出门带梧翊,绝不饿到你』。就算是在深山野岭之中,她也有办法能搞出四菜一汤,更何况是在有厨房的小木屋?果然,晚餐饭桌上除了烤山猪,还有鲜果奶酪,蒜香猪大肠,猪油拌山菜跟海带汤。 指着那汤,逆严一脸嫌弃道:「这海带哪来的?不会是在你洗脚的湖里捞的吧?」 从胸口拿出一个布囊,梧翊怒回:「我自己带的!海带乾!嘴馋时可以啃。」 「那奶酪呢?你怎么带啊?」逆严还不放弃,问道。 从布囊里拿出了一个寒冰製成的仙壶,梧翊自豪道:「本姑娘有的是办法,你吃就是了,问这么多干嘛?」 箜淇看出这小布囊原来是内有玄机的乾坤袋,别说牛奶了,搞不好一整头牛她都能拿得出来,难怪天庭里会有『出门带梧翊,绝不饿到你』这句俏皮话。 「早知道你准备得这么充裕,我们也不用那么辛苦给你找果子拔山菜了。」娜萭边吃边说。 「不不不,旅游的意义就是走到哪吃到哪。要是只吃我准备的食材,不就没有机会品尝这山里的山珍野味了吗?」梧翊忙道。 切下一大块猪肉,逆严将肉一把塞进嘴里,说道:「你既然都有准备了,怎么不好好料里一下这山猪,就这么抹盐乾烤?」 梧翊怒回:「你懂什么啊?这山猪味道鲜美,就应该火烤才能享受它原来的风味!传说北海的川围有种仙猪名叫鲤豚,有着猪肉的甜美,肉质却跟鱼肉一样软嫩,堪称是肉界的王者!老饕们都知道,要想吃出鲤豚鲜美,就必须整隻蒸,连糖盐都不加。这么好的肉,任何调味都是多此一举。」 娜萭下意识吞了吞口水,馋道:「真这么好吃?」 难得有机会能卖弄自己的美食知识,梧翊得意道:「川围多温泉,潮湿闷热的环境没有杂草与山菜,鲤豚靠吃附近的苔癣维生,所以味道鲜甜。而经常泡温泉,也让他们筋肉软化,所以肉质才会软嫩。」 逆严擦了擦嘴上的猪油,道:「不就是猪肉吗?有那么神奇?」 「哪天你自己吃过,你就知道了。」梧翊回懟。 「你要是帮我煮好切好摆盘上,那我就勉为其难吃两口吧!」逆严依旧嘴上不服输。 看着眼前的美景,配上桌上的佳餚,梧翊有感而发道:「鲤豚这里虽然吃不到,但若是有温泉,饭后能泡一泡,那也算得上是完美了。」 箜淇笑道:「那还不简单?」 他轻而易举地将湖水用法力给引到了小木屋后方的一小处洼地里,又用麒麟火烤热了几块大石头,放进水中。不到片刻,这木屋后面便多了一个热腾腾,暖烘烘的私汤,看得梧翊是目瞪口呆。 【泡私汤】 晚饭过后,梧翊火急火燎地收拾乾净,便等不及要去泡温泉了。但走到门外才发现此时太阳早已下山,四周漆黑一片。这温泉是临时变出来的,没有围栏也没有灯,藉着月光虽不至于会失足淹死,但也难保周围不会有野兽毒蛇共汤而不自知,一时间梧翊脑海中浮现出各种惊魂片段,急忙转身回屋。 此时箜淇与娜萭早已回房歇息,只剩下逆严还在堂内保养着渺穗戟,见梧翊又走了回来,问道:「你怎么出去又回来啦?」 看见逆严,她像瞧见救星似的,一把拉住了逆严便道:「你陪我去泡温泉,我怕。」 甩开了梧翊的手,逆严慌道:「你也太没有危机意识了吧?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跟男的一起泡温泉?!」 梧翊回道:「我就是有危机意识才求你来陪我啊!外面那么黑,万一有蛇呢?有狼呢?有鬼呢?」 「上神就在隔壁,怎么会有鬼?赶着投胎吗?」逆严对这逻辑感到无力。 见逆严还是不情愿,梧翊可怜兮兮回:「可能人家就是想投胎啊...又或是有冤情想找上神主持公道啊...」 见她眼眶含泪,逆严心立马软了,缓道:「就算我们再熟,也是男女授受不亲,你去泡温泉,就不怕我看吗?」 梧翊愣了一下,回答:「这里你武功最高,你要是真的想看,谁拦得住你啊?你要是不想看,撇过头,闭上眼,有的是办法不看。」 这不是摆明要考验我的定力吗!逆严心想,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逆严一脸难色,梧翊豁然开朗道:「啊!你是不是怕水啊?不然你别泡,就坐在旁边。要是有蛇啊野兽啊什么的你就打跑他们,这样你就不为难了吧?外面那么黑,我泡在里面你也看不见,这不就又解决了什么男女不亲的问题了吗?」 逆严当然不怕水,白虎晚上看得也远比九官鸟要来得清楚,但此时跟她辩论这些没有意义。重要的是,去,还是不去。 基于英雄救美的心态,他当然是想去的。但自己真的有临危不乱的定力吗? 半推半就之下,逆严被梧翊给硬拽出了小屋,无奈之下,他搬了张凳子,在温泉旁背对着坐了下来。觉得光是这样似乎不够,又撕下了衣服一角,蒙住了眼睛,静静坐着等梧翊泡温泉。 然而这眼睛一被蒙住,其他感官彷彿就被放大了似的,逆严不但听得见那布料从肌肤上滑落的声音,头发散开时的声响,以及梧翊踏入水中的脚步声,甚至还隐约嗅得到她身上那独有的气味。这刺激比直接让他看还要来得衝击,为了让血液重新流回大脑,逆严尝试对话道:「你怎么会怕黑这么没用?再说了,狼跟鬼也就算了,但鸟不是吃虫吗?蛇就是长虫,你怎么会怕蛇?」 梧翊听了不悦道:「九官鸟就这么一点大,怎么吃蛇啊?大点的虫都吃不了了!」 「那你现在知道没有蛇没有狼没有鬼了,我可以回屋了吧?」逆严觉得再这样下去迟早出事,想藉机逃走。 「别走!黑!」 梧翊惧怕的声音让逆严于心不忍,道:「我在,也还是黑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在旁边,我就不怕了。」梧翊答。 以前明明是胆小到听见风声都能抖个两下的梧翊,现在只要有逆严在身边,就觉得什么都不可怕了。 或许是因为他打架没输过吧!梧翊心想。 而这话,说得逆严心里是一阵温暖。 梧翊不懂情也不懂爱,却是如此地依赖自己,这不正是逆严梦寐以求的陪伴吗? 『唰』一声,一根发亮的东西插进了温泉,照亮整个池子。定睛一看,原来是渺穗戟在池底焕发着光芒。 「吓我一大跳!」梧翊说,但语气里充满了笑意。 渺穗戟的光亮在水的衬托之下,显得柔和美丽,梧翊忍不住讚道:「好漂亮啊!」 「看够了就快点泡!战戟可不是灯啊!」逆严道。 看着水底的渺穗戟,梧翊又道:「你刚刚不是还在给他上油吗?这下子不就白上了?」 渺穗戟跟着逆严这么久,早已合为一体,心意相通。为了梧翊,就算是锈成废铁也绝无怨言,哪会介意什么上不上油。 逆严为了梧翊,也是粉身碎骨依旧毫不在意的。 【什么孽缘又是你?】 话说娜萭的梦想就是闯荡江湖,但长期被软禁在天庭的小凤凰别说闯荡了,就连远门都没有出过几次,好不容易能来到浮玉山,岂有不出去晃晃的道理? 走着走着,就到了湖畔。这晚天气凉爽,看见湖水清澈,娜萭脱下了鞋袜,在湖边踢着水玩。 玩着玩着,她中二的女侠病就又犯了。她一边嘴里念叨着:「恶人看你哪里跑!」,一边踏起水花,幻想自己深厚的灵力让四周波涛汹涌,恶人无所遁形。 忆起今天梧翊给自己展示的轻功,娜萭有样学样了起来,转眼飞到湖中心,口中还给自己配音效,看起来奇蠢无比。但在娜萭的脑中,这些可都是高成本大製作的名场面啊!此刻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就是个沧海一声笑的女中豪杰! 点了一下水面借力往上旋转飞去,她瞧见湖中不远处有一块大石头可歇脚,便往那里飞去。这才刚落下,就觉得身后有人环抱住了自己,在耳边道:「那色胚跟我说这里有火王之弓,我本来还不信,看来你我果真有缘。」 这声音娜萭可是不能再熟了。 一个转身,凤火便顺着娜萭肩膀烧至白虎双臂,白虎急忙松开双手,而娜萭则藉机跃至石头的另一角,拉开距离。 轻易拍掉了身上的火焰,白虎轻蔑道:「唉唷,学会新功夫啦?我还以为你没有灵力呢!」 平常遇到这种情况娜萭可有的是狠话能回呛,但眼前不是一般敌人,而是玄兽白虎。『咻咻』两声,娜萭已经放出两箭。 白虎虽快,但面对火王之弓的威力也只能退避到湖边上,距离一下子拉开了一大节。乍看之下似乎是娜萭藉着兵器优势佔了上风,但她心知两人实力相差太多,自己迟早会输。 最坏的是白虎速度奇快,想逃也不能逃,只能靠搬救兵了。 娜萭不像梧翊,身上没有护身咒也没有麒麟火筒,她唯一能求救的宝物就只有凤鸣。但凤鸣并不是想使就能使出来的,若非有椎心刺骨之痛... 一咬牙,娜萭将箭对准了自己的小腿,心想断腿可够椎心刺骨了吧?撇过头闭上眼,正想拉弓,就感到自己的弓被人给轻压了下来,还温柔地在自己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似乎是在告诉自己『别担心』。 张开眼睛一看,护在自己身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上神箜淇。 看着他的背影,娜萭知道得救了,一放松,眼泪便不受控制夺眶而出。 原来饭后箜淇一直在自己房中打坐运气。修为深厚如他,在冥想运气时能感受到灵雾之中一切动静,早就听见娜萭跑了出去,但浮玉山还算安全,便由着她去。直到后来娜萭跑到了云雾之外,他听不见了,才放心不下追了出来。 想说小丫头爱玩,一定不想大人跟着,所以他一直离得远远的,直到撞见白虎出现才急忙出手相救。 单手轻轻一挥,一股强劲的灵力便朝着白虎袭击而去,但这白虎实在神速,一个翻身躲了过去。箜淇还想继续出招,却突然感到有隻小手从领口伸进了背后,原来是娜萭伸手进他衣服里拔麒麟背刺。 他都还来不及说话,唰唰两隻背刺已经被当成弓箭给射向那白虎。 「麒麟背刺不是很厉害吗?想说比我自己用灵力幻化成的箭要来得好使。」见箜淇转头看向自己,娜萭解释道。 这话逻辑上虽然没问题,但箜淇还是有种被人轻薄了的微妙受辱感,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话回。 白虎躲开了第一根背刺,却被第二根背刺给划伤侧腹。看见攻击见效,娜萭还想再抽几根背刺,箜淇见状,急忙用掌力将娜萭给送回了岸边,这一耽搁,白虎又再次袭向箜淇。 白虎善爪攻,每个招式都是又快又狠,然而箜淇也不是省油的灯,见招拆招从容应对,看准了时机便是一掌袭向白虎胸口。白虎心知箜淇灵力修为不可小覷,也用灵力护住胸口,但还是被箜淇的上神之力给击退了三四步,吐出一口鲜血。 比灵力,白虎绝无胜算。要想赢,就只能靠速度与经验。加快步伐,白虎拔出腰间双刀花式出招,想以虚实交替来扰乱箜淇的节奏。果然,实战经验不够的箜淇被他绕得是眼花撩乱,迟迟找不到机会出击。 转眼间,白虎已经绕到了箜淇身后,见有机可趁,使出大半功力劈向箜淇后颈。 岂知箜淇就是在等这一刻,见他上鉤,忙将修为集中于背后,一震而出,力量之大,将半片湖水都震至空中,白虎也被弹飞到了湖的另一边。 娜萭在岸边看着那湖水像下雨似的从天而降,落在了白衣的箜淇身上,打溼了他那向来整齐的长发。几束散发顺着水滑到了他的脸庞,点点落水,漫漫迷雾,竟然将箜淇衬托得有些许妖媚。 不愧是上神,连打架都要有意境。娜萭心想。 白虎吃了刚刚那一下,双手发抖,刀是握不住了,还受了不少内伤。握了握拳,似乎还能撑一下子,只要速度够快,那麒麟绝不是对手。 这次白虎依然是以爪攻之,但速度再次加快。箜淇手无兵器,忙到连灵力都使不出来,被逼得是节节后退。在白虎的爪风之下隐约看见不远处有白光闪现,箜淇嘴角逐渐上扬。 「你佔下风有什么好笑的?」白虎怒问。 箜淇仍然面带微笑却不作答,竟然将手背到了身后,轻轻向后跃去。白虎一看大怒,提爪袭向箜淇咽喉。 就在此时,一阵白光闪现在白虎面前,一剑眉丹凤眼武将从天而降,一把抓住了白虎的手腕。逆严力气奇大,白虎疼得是脸色发白,冷汗直流。 刚刚那湖水飞天的动静太大,看来是惊扰到这位天上无敌了。 白虎一手被制住,忙用另一隻手反击,却被逆严轻易地用手肘给挡了下来。怕白虎又像上次一样弃臂逃脱,逆严一个跨步绕到了他身后使出一记扫堂腿,撂倒了对方。 眼见自己佔不到便宜,情急之下白虎竟然张口咬向逆严,这可让逆严着实吓了一大跳,忙出渺穗戟来防。 白虎这动物虽为虎,却不会咬猎物。眼前这狗急跳墙的攻击方法太不符合白虎的天性了,也难怪逆严没有料到。 然而这一切都是声东击西。他就是想逼逆严回防,然后藉机逃跑。 逆严武艺虽高,但多年来都是护卫的他擅守而不擅追,也因此每次都让青龙跟白虎能藉机逃走。但同样的当不能上两次,拚上自己的脸面也不能让白虎再次逃跑。 见白虎一跃至湖边,要是逃至树林里要再找可就麻烦了,逆严用尽了全力将渺穗戟往地上重重一划,竟然就在地上划出了长长一道口子,要是再深个几分怕不是浮玉山就要一分为二了。 白虎一见地上多出条大缝,吓得是双腿发软,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放弃挣扎了。别说白虎,就连箜淇与娜萭也是吓得下巴都掉了下来。一方面是没想到逆严竟然有如此神力,另一方面则是讚叹渺穗戟这神兵利器竟然伺候得了这么霸道的主人。 总之,白虎被抓的是心服口服。 第二十一章:追暘宫初次立功 这日,天庭内可真是炸开了锅。 从来没有作为的追暘宫,新官刚上任,就是成功捉拿了通缉犯归案。而这通缉犯更非一般犯人,而是凭空现世的玄兽白虎。一时之间,追暘宫成了大家茶馀饭后唯一的话题。 有说逆严大将军总算摆脱了嫦笙星君这个拖油瓶,有机会展露手脚,未来不可限量的;也有说箜淇上神用兵之道天上一绝,神机妙算实为四界栋樑的;更有说小凤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有勇有谋临危不乱的。 但说最多的,则是关于梧翊了。 天上第一次听见他的名字是在懿旨里,第二次再被提起,就是玄兽白虎归案。 他背景神秘,之前根本可说是无人知晓。谣传当年麒麟族奉命去消灭上古凶兽穷奇,但麒麟族长在最后关头起了惻隐之心,收起他一魂想以仁义感动之,这一魂便在日后成为了如今的梧翊。由于只有一魂,不懂情也不懂爱,只会理性思考,却也因此十分聪颖,能过目不忘。虽由麒麟养大知仁懂义,却还是担心日后兇性再起酿成大祸,所以由箜淇上神贴身照看,一有差池便可即时毁之。 有人说梧翊是一姑娘,也有人说他就是个年轻小伙子,但最多人说的则是他雌雄同体,跟当年的穷奇如出一辙。 有人说他因为戾气被封印所以手无缚鸡之力,也有人说他身形矫健如同当年穷奇能一跃千里,更有人说他看似胆小如鼠,其实是听觉异常灵敏,因此忌讳大吵大闹的声音。 总之,关于梧翊的事情,传得可是沸沸扬扬。 但追暘宫内,却是另一个氛围。 「你笑什么啦!」梧翊眼眶泛泪,对着那笑到直不起腰来的逆严一脸委屈道。 「我..这谣言..哈哈哈除了你不男不女之外...哈哈哈没有一句是真的!!哈哈哈!!」逆严乾脆放弃站着,直接躺到地上笑了。 箜淇看着眼前躺在地上,连眼泪都笑出来的逆严,想起几个月前他还是那不怒而威的天上无敌大将军,不由得感叹活得够久,就什么都能看得到。 见梧翊满脸委屈,娜萭缓颊道:「师父别乱说啊!梧翊姊姊只是男装打扮而已,哪里是什么不男不女啊?」,伸手将梧翊的眼泪擦掉,她接着柔声对梧翊道:「那天那个想把你娶回去当教主夫人的变态才是不男不女!我们不哭了,师父他什么都不懂。」 这话一说,逆严笑得更夸张,上气不接下气道:「穷..哈哈哈穷奇娶回去..当哈哈哈当夫人...这是嫌命长吧!」 梧翊听他越说越夸张,忍不住大哭了出来。 箜淇觉得逆严太过分了,制止道:「清者自清,谣言止于智者。梧翊,外面说什么无需理会,追暘宫内绝不会将流言蜚语再次带进宫中。」语罢,还瞪了逆严一眼。 此时逆严才从地上爬起,恢復正色道:「好啦梧翊,你也别生气...」但忍不住又爆笑道:「不然你兇性再起,箜淇上神会把你即时毁之的哈哈哈哈哈!」 娜萭终于忍无可忍,指着逆严大骂道:「你有完没完啊?还说上癮了是不是?梧翊姊姊我们走,从今往后追暘宫都吃素,看他还有没有力气乱说话!」 娜萭把梨花带泪的梧翊领回房中安抚后,逆严竟然还在院子里笑了足足有两分鐘才停了下来。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睁圆双眼,衝进了梧翊的房中。 这梧翊都还没安慰到一半,突见逆严破门而入,娜萭厉声道:「干什么啊你?这可是姑娘闺房,你门也不敲就进来像话吗?」 但逆严却像没听见似的,逕直走向梧翊,一把抓住她手腕道:「你说谁要娶你当夫人?」 之前瑞昱出现时逆严并不在场,事后娜萭为了避免梧翊尷尬也省略了没说,所以他并不知晓。 看着逆严兇巴巴的样子,梧翊一时之间没搞清楚他在问什么,只能满脸泪水,惶恐万分地望向了他。 看见梧翊这样楚楚可怜的神色,逆严的心瞬间软了一半,手上力气也松了下来。心想自己竟然让梧翊这么伤心难过,根本混蛋透顶,只想给自己两耳刮子。 这时娜萭更是怒从中来,凤火从身上窜出袭向逆严。逆严松手转身轻易躲开,而娜萭则藉机站到了梧翊身前,对着逆严怒道:「关你什么事,出去!」 这点凤火对逆严来说当然算不了什么,但梧翊那泪流满面的样子,对他来说则是杀伤力颇大。 然而就算再不捨,还是要问清楚是哪隻猪这么大胆,敢来拱自己的白菜。于是逆严再次问道:「你要给谁去当夫人?」,但这次口气中明显透露着焦急,也不敢再上前了。 梧翊还是没搞懂他在说什么,痴呆地望向娜萭求救。 「你不记得那个变态,一直追问你是不是九官鸟,然后要娶你回去当教主夫人的事吗?」娜萭回道。 这下子梧翊才恍然大悟道:「喔他啊!你不说我都忘了!」 「不许去当教主夫人!」逆严怒吼道。 「她没有要去!你这个神经病,你再不出去我喊上神啦!」娜萭全身冒火威胁道。 【深夜访客】 逆严被轰出去之后,整晚不得入眠。 对付梧翊这没情丝的体质,逆严向来是以一种接近破罐破摔的心态在应对着。你不喜欢我不打紧,反正你也不会喜欢别人,咱们大家乾耗着,只要你还没被追走,老子都还不算输。但这纯情男子却忘记了谈恋爱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得到对方的心,还要得到对方的人啊! 梧翊或许不会喜欢别人,但不表示她终生不嫁啊!她现在不是小孩子了,又突然声名大噪,要是有什么名门上神慕名去她家提亲,那自己不就满盘皆输? 但现在他要是冒然去梧翊娘家提亲,没背景没家產的赢面也不高啊!得想个办法让玉帝天后下旨逼婚。若真是不行,退而求其次,让箜淇去说媒吧!他是上神,梧翊家碍于情面不敢得罪应该会立马答应的。 但箜淇是谁啊?要是没听见梧翊亲口答应怎么可能会与自己同流合污去逼婚呢?麒麟族的弱点是什么?该怎么逼他就范? 逆严就这样满脑子胡思乱想,辗转难眠,连房中有人潜了进来都没发现,直到对方侵袭到了榻边,他才虎爪一伸,扣住了对方的手。 「疼!」 定睛一看,来者竟然是媚婪! 坐起身来,逆严斥喝:「你怎么会在这里?擅闯天庭,你不要命了吗?」 努力挣脱后,媚婪边揉着手腕边回:「谁跟你说我擅闯啦?你觉得我打得过那么多天兵天将吗?我能来天庭,自然是本姑娘有办法,你顶多说我是擅闯你卧房...」俯身靠近,媚婪娇笑道:「但你要是乐意我来,那也不算是擅闯了。」 推开她肩膀,逆严怒问:「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想你,就来了啊!」 见她顺势想往自己怀里扑,逆严一个闪身扣住她双手,拎着她便是往门口走道:「上次患河的帐还没跟你算,你自己就送上门了。走!跟我去见追暘宫当家的!」 「等等等等!我来都来了,自然就是打算说出一切,你看我这么配合,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第一个就是来找你吗?」媚婪忙道。 「动脑筋这方面的事向来是由箜淇说了算,咱们一起去问他。」 此时媚婪再次从逆严手中挣脱,大声道:「你看清楚我是谁!」 逆严盯着眼前搔首弄姿的媚婪,不明就里道:「白骨精媚婪啊...」 叹了口气,媚婪哀怨道:「果然没用。」 见逆严欲再次上前抓住自己,她忙道:「等等!去之前,我有些话想先跟你说。」 「你怎么这么麻烦?多说无益,你就跟我去见箜淇吧!」 媚婪见无效,又忙道:「我要说的话很重要,只能跟你说!」 但逆严这次连话都不回了。见他逐渐逼近,媚婪无计可施只能伸手阻拦道:「我怕!我只敢跟你说!」 见她无路可退,逆严停在原地问道:「有什么好怕的?天庭都敢闯了,你还有什么可怕?」 「我要说的秘密牵涉很广,就算是天庭有内鬼也不足为奇,要是不小心谨慎,下场就不只是被抓进天牢而已了。我既然来了,自然是会知无不言,你听完以后,想跟谁说,我也是管不着的。」 虽然搞不懂她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但夜闯追暘宫的确是需要点勇气,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或许真有难言之隐,于是逆严回答:「我信得过追暘宫内的所有仙神,特别是箜淇上神。这些话你若是信得过我,自然也能对他们说。」 媚婪神色悲戚望向一旁道:「他们待你如兄弟是因为你有这价值。我不过一介下界妖精,我的命根本就不值钱。反正我打不过你,自然是不用担心我会逃走。你要是还不放心...那就把我绑起来听我说吧!」 于是逆严便从房中找来了几条绳子,把媚婪紧紧綑绑后丢到了床上。 媚婪:「你还真绑啊...」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逆严不耐烦道。 媚婪着急道:「我等下说完了,我知道你还是会把我交给那麒麟的。我会原原本本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但你可别让那麒麟对我屈打成招啊!我听说过上界仙神为了业绩,根本不会好好办案。白骨精向来没什么好名声,我自投罗网正好就是个完美替死鬼...」 之前查案时,逆严感受到下界对上界普遍来说是颇不以为然。不光是鰻鱼精所遇到的买官诈骗,其他仗势欺凌的歪风更是不在少数,也能体会媚婪这点担心,便回:「箜淇上神不是如此是非不分之辈。别说不会屈打成招了,你若真有冤屈,他还会确保你全身而退。你若连我都能信,那就更应该信任他。」 媚婪眨了眨眼睛问:「你就这么信得过箜淇的为人?」 难得露出些许笑意,逆严回:「这天庭之中怕是没有比他更能辨善恶却又通情理的仙神了。」 「所以你才甘心追随着他吧?莫非你也是因此才放弃跟那大姑娘远走高飞去过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媚婪感叹道。 平常也就算了,但今天讲到梧翊可是逆严的罩门啊! 「我跟你说过了她不是一般女子,不是你想带就能带走的。」逆严无奈道。 看出逆严的动摇,媚婪追道:「在情场上,向来不是你付出几分就一定能收回几分,但在战场上,你却所向披靡无鬼神能敌。你难道就从来没想过看看自己的极限会在哪里吗?在追暘宫,你做得再好,充其量就是个打手,但你走出天庭,四界之内再无对手,随便称霸一界,万物皆在你掌心之中,到时候又何必在意儿女情长?你难道就甘愿停步在『天上无敌』而不成为最强吗?」 「你的梦想,是成为天上最强吗?」逆严问道。 见媚婪一脸迷惑,逆严接着道:「我想不是吧!没有人单单只想成为最强,但往往在追逐着梦想的路上,才发现没有实力,是无法达成梦想的。于是有人迷惘了,开始一昧地追逐强大,却忘了自己的初心,从来就不是那个最强。」 但逆严没忘。 为了保护嫦笙星君,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他不侵犯他人的领域,但也一步都不退。仅仅是坚守阵地,就只是想做好自己份内之事而已。 他的战无不胜,并不是因为他好胜,而是因为他输不起。 他要是倒下了,嫦笙星君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在别人想要伤到嫦笙星君一根汗毛之前,得先将他逆严给粉身碎骨,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无人能伤害嫦笙星君一分一毫。 凭着这股傲气,他成为了常胜将军,来讨战者也越来越多。他也想过离开嫦笙星君,但他知道就算走了,那些好战之辈还是会想方设法逼他迎战,嫦笙星君也迟早会变成对方胁持自己的棋子。 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继续赢,赢到别人不敢来战的那一天。 如今天庭之内嫦笙星君可以横着走,都是因为逆严。他每一战,确实都没输过,但逆严从来也没有嚮往过成为最强。 看着逆严眼里的清澈,媚婪看懂了他的心意,黯然地笑了。 美艷如她,身边向来就只有英雄。英雄都是要做大事的,他们都要成为最好,最棒,最强。但眼前的男子,明明就有这样的能力,却不想争也不想抢,只想守护着那小小的梦想。 然而,对媚婪这样在下界打滚求生的小精而言,变强,才是生存的不二法门啊! 「就算你不曾追求这些,但如今你走到了这一步,总不能因为非你初心就卸下毕生功力吧?这普天之上,有什么是值得你用最强去交换的?」媚婪不愿相信,问道。 依然是微微带着笑意,逆严轻松道:「多得很。」 与其说值得,倒不如说他从来没有稀罕过。 媚婪也笑了。他与她,终究会是两路人。 但她依然是不捨。自以为看透了情爱的媚婪,殊不知她根本不懂情爱。那些想跟她生死相许的傻瓜爱的是她的皮相,她是善是恶,是柔是刚皆无所谓。直到逆严那天的那一句『说了饶你不死就是不会让你死』,她才知道承诺这种东西,当被信守了,是如此让人动心。 逆严这个最强战神,是如此让她动情。 但如果他不再是最强,媚婪还会对他动情吗?她不用想,也知道答案。 「能跟天上无敌对战是殊荣,大家都想用实力战胜你,我想没人对你下过毒吧?」媚婪缓缓道。 逆严不解她这话什么意思,正想提问,却感到胸口一闷,突然,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 眼前媚婪幻化成一架白骨,而原本紧绑的绳索也因此而松开。白骨轻易从绳索中挣脱后,再次幻化成玲瓏有緻的媚婪,只是衣服还被绑在绳索中,所以此刻的她是一丝不掛,肌肤凝白如脂,娇艳欲滴。 「你刚刚绑我的时候,我在你耳边吹进了蛊毒。放心,你死不了的,就是不想你碍事而已。」媚婪悠悠道。 忆起刚刚媚婪大声喧哗都没有惊动宫内其他人,逆严担心他们早已中招,欲上前攻击,但毒性早已蔓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你..你把其他人怎么了?」逆严努力挣扎,又是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意识渐渐模糊。 「别紧张,蛊毒是你才有的特殊待遇,其他人都只是一般迷魂散,顶多就是睡得比平常沉一点。你是护卫出身,听闻厉害的护卫会长期小量服毒培养抗药性,所以只能下猛药,给你养不出抗药性的蛊毒。」赤裸的媚婪走到逆严身边蹲下说道。 又是一口鲜血冒出,此时逆严开始七孔流血,意识更加模糊。 轻轻捧住了逆严的脸,媚婪又道:「你都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找到这蛊毒,号称服下后三秒吐血身亡,但你却还能跟我聊这么久,害我差点以为没效呢!」 嘴对上了逆严的嘴,媚婪将口中解药用舌头塞进了逆严口中,强迫已经不省人事的逆严吞了下去。 穿上衣服,媚婪回头悠悠道:「从今往后,我俩是真的誓不两立了吧?还真是捨不得啊!」 嘴上说得轻巧,但媚婪心里酸楚万分。可惜天上的仙神没有轮回,她连期盼来生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翻身,媚婪跳出房外,消失在了夜色里。 【半个时辰前】 半个时辰前,媚婪正孤身一人缓缓走上天庭大门的阶梯。守卫见了她觉得面生,上前阻拦道:「来者何方仙圣?报上名来!」 微微将头一侧,媚婪用手顺了顺头发,眉目间略显笑意,风情万种,我见犹怜。这守卫没想到来者如此美丽,霎时间竟然看傻了眼。 而媚婪就是在等这傻眼的瞬间。 白骨精的魅惑之术与狐妖相似,必须要先用美色迷惑之,待对方为之目眩神迷才能施展成功。看准时机,她法术一施后怒斥:「大胆小兵!追暘宫梧翊你不认得了吗?」 守卫定睛一看,眼前的果然就是梧翊。原来女装的她如此美艷,难怪要男装示人,不然天庭都要暴动了。既然认出是仙官,守卫急忙开门放行。 看着梧翊渐渐走远的背影,守卫纳闷道:「梧翊上仙不是早就回宫了吗?她什么时候又出去的?」 仗着自己的这点魅惑之术,媚婪在天庭内通行无阻。今晚她的目的是救人,但在此之前,得先把该处理的都给处理完了才行。 这天庭虽大,但媚婪怕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天上无敌的逆严大将军。打是不够他打,魅惑之术还对他没用,但这要去天牢抢人,逆严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啊! 摸黑找到了追暘宫外,媚婪轻易跃上宫墙,俯视内部构造。在看清楚后,她拔开一个指节,骨粉搀和着迷魂散自断指处蔓延开来,顺着窗边与门边隙缝飘进了梧翊他们的卧房之中。 看了看自己藏在怀中的小瓶子,媚婪自言自语道:「丘极你他妈的还真不值得我这么做!」说罢,她长叹一口气,先是将藏在指甲内的一颗小药丸给含在了嘴中,又仰头将瓶中之物给吞入了腹中。 「我只要不伤了你的大姑娘,你顶多怨我,还不至于恨我吧?」媚婪苦笑道,而后翻身下墙,跃入了逆严的房内。 第二十二章:天塌了下来 天牢之内,『白虎』丘极盘坐在地,手上锁着镇魂石所製成的手銬,让他半点灵力也使不出来,全身无力。 但用不着这样,他的灵力也所剩无几了。之前挡下箜淇的那一击就用尽了他的全力,现在保持人型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早就听过上神修为着实厉害,但没想到箜淇的灵力就像是跟自己相剋似的,此消彼长,麒麟不愧是三大神兽之首。但这也都不算什么,最可怕的,就是那个逆严了。 天上无敌,还真是强到让人连侥倖的心态都不敢有。 「梧翊上仙!」丘极听见天牢外的小兵叫道,抬头一看,来人却是媚婪。 只见她把头高仰,指着丘极不可一世道:「你们搞什么?你看看这里面的是犯人吗?」 小兵往牢内一探,大惊失色道:「逆...逆严将军!!怎么会...快放人啊!」 「都把罪犯交到你们手里了还可以关错,干什么吃的?」媚婪边翻白眼边说。 小兵把丘极松绑后,惶恐问道:「那..犯人现在,在哪?」 媚婪眼睛一睁,怒道:「你还好意思问我?」 「快!通报下去,说犯人越狱了!」小兵急忙对外面叫道。 媚婪一听,阻止道:「越你妈个头!不是越狱,是你们一开始就抓错了!我们追暘宫已经抓到那通缉犯了,一会儿就会送过来。这次可别再关错啦!」 丘极与媚婪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天牢大门。 「你这魅惑之术能撑多久啊?」丘极小声在媚婪耳边问道。 「久到追暘宫醒来为止,大概是早上吧!」媚婪回。 就在此时,一清脆女声从背后叫道:「你是谁啊?来人啊!有人劫狱了!!快来人啊!」 嘴角一咧,丘极道:「这火王之弓老是赶着要送上门来,我不拿都不好意思了!」 【媚婪劫狱】 话说这迷魂散跟蛊毒撂倒追暘宫一大半,唯独漏算了娜萭。 凤凰百毒不侵,这迷魂散当然是奈何她不得半分,幸运的是她这特殊属性外族鲜少知情,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这晚上,娜萭像没事人似的躺在床上生着闷气。她同情梧翊受欺凌,也恼怒逆严欺人太甚,正烦恼着要不要放弃拜师。 「我是崇拜他高超的武艺,似乎跟他待人处事没有什么关係...」她自言自语道。 但想起了梧翊满脸泪痕的样子,她又气到坐起身来,骂道:「但上樑不正下樑歪,拜品行不正者为师,以后我也会学坏的,不行!武将何其多,不差他一个歪瓜劣枣!」 『咚!』 此时她听见逆严房中传来像是有人大力跪下的声响,一时好奇,她便走出去看,正好瞧见一个黑影从逆严房中跳了出来。 看了看其他房中皆无动静,大家似乎都还在熟睡之中。娜萭担心要是不赶快跟上,歹人就要逃走了,也来不及叫人,就追了上去。 一路跟到天牢之后就看见了刚刚那一幕。娜萭意识到情况不妙,急忙大叫:「你是谁啊?来人啊!有人劫狱了!!快来人啊!」 「这火王之弓老是赶着要送上门来,我不拿都不好意思了!」 虽然周围有天兵守着,但此刻他们一个个像听不见似的毫无反应,娜萭猜想他们是被施了法术,急忙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子朝他们脑门掷去,想打醒他们。 岂知这些石子都被丘极给挡了下来。见他慢慢逼近,娜萭虽一步步后退,气势上却不能输,放狠话道:「你也是学不精,没发现来救我的一个比一个难搞吗?想不想知道还有谁比天上无敌更难对付?」 嘴上虽然不饶人,但丘极当然看得出来娜萭是在虚张声势,正想出招,却被媚婪给拦了下来。 「照理说追暘宫的仙官都应该还在昏迷当中,她是怎么醒来的?小心有诈,还是先退了再说。」媚婪道。 丘极不死心道:「你是不知道那火王之弓有多稀奇啊!绝无仅有啊!」 脸色一垮,媚婪怒喝:「还想着那弓?若不是你贪心那破弓,我用得着来救你吗?你不走,我走!你要是又被抓了,下次我就不会是来救你,而是来灭口的了!」 转向娜萭,丘极再次露出那渗人的虎牙笑道:「小娃娃,弓收好了,可别让我以外的傢伙给抢走啦!」,说罢,他与媚婪便一同逃匿而去。 两妖一路逃至下界一处不知名的山谷里,才放慢了脚步。 一个转身,媚婪白森森的骨爪掐住了丘极的脖子,狠狠道:「你口中的那个消息最好值得我孤身去天牢救你出来,说!」 咳了两声,但丘极却毫无惧意,笑回:「欺负我负伤是吗?」 手上加劲,媚婪接着说:「你就算是没受伤,也不见得是我的对手。你说还是不说?」 「你要的东西,在瑞昱手里。」 松开了手,媚婪问道:「你确定?」 揉了揉脖子,丘极回:「亲眼所见。但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你要那东西。」 这可麻烦了,媚婪心想。还不到跟瑞昱撕破脸的时候啊! 「奉劝你一句,这东西除非他亲自拿出来,不然你就算是杀了他,也是拿不到手的。」丘极道。 想了一下,媚婪突然笑了出来,说道:「动脑筋这方面的事,自然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喂!」见媚婪欲离去,丘极叫道。 等媚婪转身后,丘极笑道:「就算我下次再被抓进天牢,你也一定还会来救我的!」 「想得美!」 「如果被抓的是你,几次我都会救的。」丘极对着越走越远的媚婪叫道。 媚婪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 挥了挥手,媚婪背对丘极大声回答:「男子给我的承诺,向来都不会兑现的!」 除了逆严。 【蛊毒的厉害】 故事回到娜萭这里。 眼见媚婪他们逃走,娜萭急忙上前啪啪给了那些守卫一人两耳光,大叫道:「犯人逃走啦!还不追!」 守卫们脸上吃痛而回过神来,但眼前女仙却见了眼生,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怒道:「何方妖孽,竟敢袭击天牢门卫?」 娜萭一听怒从中来,凤火油然而生,怒道:「打你两下怎么啦?我说犯人逃走了,听不懂吗?」 守卫们虽不认得娜萭,但正红色的凤火却是认得的,知道眼前仙子非富即贵,不敢再得罪,急忙奔回天牢查看去。 忆起媚婪刚刚说追暘宫的仙官都还在昏迷,心想箜淇他们应该是被下了药,但自己体质特殊才会逃过一劫,急忙飞奔回宫确认大家的安危。 当她回到追暘宫时白虎逃匿的消息早已传遍天庭,宫外天兵天将们乱成一锅粥,跑来跑去十分吵杂,但追暘宫内却依然是一片死寂,看来大家果然是中了迷药。 娜萭先去到梧翊房中尝试摇醒她,试了半天都没效果,正想一耳光打醒她,但又怕自己手上力气没分寸,梧翊修为低,要是一掌打出毛病怎么办? 转身奔向箜淇房中,推门而进后看见他端正坐着,单手扶头靠在茶几上,乍一看还以为是醒着的,仔细一瞧才发现双眼紧闭,果然也是中招了。 二话不说,娜萭上前就是两耳光,然后拇指压住箜淇的人中穴道:「你们中迷药了!快醒醒!」 见箜淇逐渐转醒,娜萭接着说:「你快去瞧瞧逆严,要是没醒就给他两耳光,然后开门开窗让空气流通。我去叫梧翊姊姊。」 但这梧翊才叫醒了一半,娜萭就听见箜淇大叫道:「逆严!你怎么了?」 衝到门口,娜萭瞧见逆严满身是血,倒在了血泊之中,口中还在不停地涌出鲜血。刚流出来的还是鲜红色,但过没多久渐渐转黑。仔细一瞧,那地上的血泊之中还有几隻在蠕动挣扎的小虫。 娜萭见状,急忙拉住箜淇道:「是蛊毒!不要沾到他的血,快退到屋外!」 扶起逆严,娜萭拔下发簪在逆严身上几处穴道扎了扎,防止蛊毒顺着血液攻心。 看见那小虫朝着娜萭蠕动着,箜淇急忙用灵力打碎了几隻后道:「你沾到血了!」 「我不怕毒,就算他们爬进我体内,也会自己乖乖爬出来的!」娜萭解释道。 似乎是急救见效,逆严在吐出一大口血后恢復了一些神智,虚弱道:「梧翊...」 「姊姊没事,大家都没事。」娜萭回答。 「在..梧翊在哪里?」逆严依然虚弱,却不肯闔上那鲜血直流的眼睛。正好此时梧翊已经清醒,走了出来,看见眼前这幕,腿当场就吓软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颤抖道:「逆..逆严..」 「你没事吗?」逆严用那几乎是听不见的微弱气息询问道,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我没事!」知道他没听见自己回答是不会安心的,梧翊大声吼着。儘管腿还是软的,儘管眼泪已经像瀑布似的不受控制倾盆而出了。 又是一大口鲜血,但逆严微微笑了。 箜淇在关上了门让娜萭专心医治后,扶起梧翊道:「你留在此协助娜萭,我去外面看看。」 才要转身,梧翊却紧紧抓住了箜淇,泪问:「他会不会死?」 虽想安慰梧翊,却不擅说谎,箜淇回:「娜萭一定会尽力医治的。」 眼泪越滑越多,梧翊哽咽道:「我从来没有看过他流这么多血...不..我从来没有看过有任何人流这么多血...」 话刚说完,她便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 连伤都不曾在她面前受过的逆严,就像是一座坚固又难以攻破的城墙一般。梧翊从来没有想过他也会有倒下的一天。 这个晚上,她的天塌了一半。 原来天上无敌,并不是真的无坚不摧。 知道梧翊心里慌乱,箜淇说:「逆严大量失血,你会熬煮养气补血的汤药吗?或许用得上。」 用不用得上箜淇是不知道,但此刻梧翊有点事做,会比坐着乾等好很多。 梧翊连忙点头,然后起身去厨房煮药。 屋内的娜萭也是十分纳闷。 逆严的情况看起来险恶,但仔细检查后才发现体内蛊毒不知为何,竟然全数被他给吐出体外了。怎么看,都像是已经服下了解药。 蛊毒既清,那剩下就无大碍。逆严底子好,只要好好休养,过不了几天应该就能恢復。在清理了血污之后,娜萭走出房外。 「没事了,他毒解了。」娜萭对着焦急的箜淇与梧翊道。 梧翊不可置信道:「他吐血吐成那样叫没事?」 「他吐出来的都是有毒的血,吐越多越好。」娜萭解释道。 「我..我煮了补血养气的汤药,他能喝吗?」梧翊问。 「他若是醒了就可以喝一点点,但是千万不能太烫啊!」 见梧翊转身去拿药,娜萭向箜淇交代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我想起当初在浮玉山的时候,白虎曾经对我说『那色胚说火王之弓在这里』。他指的应该就是圣禽教那不男不女的教主。」娜萭道。 听到这里,箜淇怒火中烧。之前尚可说是公事公办,但如今被白虎他们侵门踏户到这个地步,他一把麒麟火烧了那啥鬼教的心都有。但胆敢进天牢直接抢人的,绝对不是一般小精怪,这水深,怕是不只玄兽现世这么简单了。要钓出幕后的主使,这线就得慢慢拉。 好在耐性这种东西,麒麟有的是。 【中毒也值得】 梧翊拿了汤药进到逆严房中。 娜萭虽然勉强将逆严扶到了床上,也擦拭乾净了脸上血污,却没来得及把身上脏衣服换掉。见逆严依旧是昏迷不醒,梧翊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脏衣服给换了下来,又重新穿上乾净的衣服。 看着昏迷不醒的逆严,梧翊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看过他如此毫无防备的样子。 早起晚睡似乎是护卫的天性,他也总是一有声响就会转醒。眼前这双眼紧闭的模样,就像是永远不会醒似的。 想到这里,梧翊突然慌张了起来。 「他不会突然死了吧?」她心想,忙伸手去探他鼻息。感受着手上微弱的气流,又看着逆严胸腔缓慢的起伏,她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你是怕我死还是想我死啊?」逆严突然开口,梧翊吓到收回了手。 睁开眼睛,逆严缓缓坐起身来,梧翊忙上前搀扶。 「我煮了药,补血。」梧翊一边默默流泪,一边转身拿药。 坐在床边,梧翊一匙一匙餵着药,眼泪也一滴一滴流不停。一开始逆严还由着她,但渐渐感到尷尬,便抢过药碗,自己喝了起来。 见梧翊还是没有要停止哭泣的意思,逆严忍不住道:「我中毒又不是你中毒,你哭什么啊?」 梧翊眼泪鼻涕满脸道:「你刚刚吐了好多血啊!满天满地都是!你还一边说话一边喷血...」 「这不是正在喝补血的药吗?」 听他这么一说,梧翊反而又大哭了起来。 逆严忙道:「你别哭了!你再这么哭下去,外面要以为我死啦!」 梧翊虽然很努力想止住泪意,但这决堤的眼泪哪能说停就停,只好一头栽进逆严枕头里,试图盖住哭声。 「这下子我枕头上都是你鼻涕了。」逆严嫌弃道。 依旧泪如雨下,梧翊站起身来赌气道:「我去给你拿新的就是了。」 「回来!」 虽然还是一脸不悦,梧翊却乖乖地走了回来。 脸上缓和了下来,逆严道:「我没事,休息几天就会好,没什么好哭的。」 说是这么说,但逆严脸上的苍白却骗不了人。 看出她的担忧丝毫未减,逆严缓缓道:「其实今天流的血跟以往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拉起袖子指着手臂上一条伤疤,他接着道:「当初我受这个伤的时候,整个袖子都被血给染红了,也没哼一声。」 手上的伤疤在烛火的照耀下,虽明显,却不吓人。梧翊伸出了手,轻轻抚摸着,隐约还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拉开衣襟,逆严露出了上半身说道:「这样程度的疤痕,我身上少说也有几百个。今天这就是小菜一碟!」 仔细鑽研着,他身上还真的是密密麻麻都是伤疤。 梧翊看见胸口有一条手臂那么长的伤痕,似乎是被战斧所伤。这伤痕又长又宽,梧翊忍不住伸手抚摸道:「这么大一条疤都没砍死你,你也是真虎!」 梧翊或许没多想,但心仪的女生在自己赤裸的身上乱摸,逆严怎么可能挺得住,急忙推开梧翊骂道:「出去!」 梧翊喔了一声后乖乖退到了门口,临走时又一脸不捨地望了一眼道:「你可不可以不要死啊?」 胸口一紧,逆严问道:「你...你很怕我死吗?」 看见梧翊点头如捣蒜,逆严紧怀抱着紧张的心情问道:「...为什么?」 梧翊想回答,但才张口,脑中就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体内没有那条能告诉她答案的情丝,所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知道,逆严要是死了,她也不独活。 但是逆严却看懂了为什么梧翊回答不上来。 这毒,中的实在是太值得了。 第二十三章:寻找圣禽教 娜萭的特殊防毒体质可谓是救了追暘宫一遭,犯人虽然是逃跑了,但起码人证都被即时叫醒,他们也不用费力解释为什么梧翊会半夜跑去天牢放人了。 白虎与媚婪有天兵们大力通缉,但圣禽教这条线索追暘宫则打算自己追。逆严中毒,梧翊在一旁照料自然是无暇分身,于是箜淇与娜萭便来到了下界追查。 找两个小妖或许需要耗费点时间,但找一整个教派可就没这么困难了吧?既然一开始是在浮玉山遇见瑞昱的,想必圣禽教的总部便在不远处。但箜淇没想到这圣禽教竟然可以这么好找,他们一走进浮玉山附近的一座城镇,就看见城门里面贴了张大大的公告:『圣禽教近日比武招徒』。 娜萭和箜淇对看了一眼后,便转身询问附近一名小贩道:「这圣禽教是什么啊?比武招徒这么厉害?」 小贩笑嘻嘻道:「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圣禽教在我们这里可有名了!由于太多精怪想入教,他们每年收教徒都是靠比武,不然哪里收得过来啊!」 「入教不都是修身养性吗?怎么不选品行学识,而是比武啊?」娜萭接着问。 「姑娘你有所不知啊!传闻圣禽教的开教教主是隻朱雀,他觉得什么龙啊凤啊之所以高高在上,就是因为他们心法武功了得,又不外传,所以才能称霸。他相信武学修为心法应该不论族派,多多交流传授,所以他开闢这圣禽教就是为了分享朱雀一族的武术心法,日后还会广结善缘,分享其他了不起神兽的武功呢!既然是为了习武,自然就是强者先得啊!」小贩说道。 「各族武术心法皆有特殊要求,远的不说,就单凭你家的甩尾箭,这也绝非是分享心法即可习成之术。」箜淇轻声对娜萭说道。 凤族甩尾箭的精华就在凤凰尾巴最长的那一根羽毛上。这羽毛有韧性不易断,而甩尾箭说穿了就是以它为弦以凤身为弓,所以甩尾箭若不是凤凰是使不出来的。 照这样看,那圣禽教就可说是满嘴胡言了。 「想不到那不男不女的竟然也是个玄兽。喂!朱雀有什么了不起的招式吗?」娜萭问箜淇道。 摇了摇头,箜淇回:「并无所闻。四大玄兽来源于远古风林火山四王,这你知道吧?」 「知道啊!小时候念书都有念到。风林火山乃远古四王,风王献出了风之力,孕育出白虎,林王成青龙,山王成玄武,而火王之力,则在我的弓里。那..朱雀不就什么都没有吗?」娜萭回答道。 「火王之弓乃是流云公主之骨所制,将火王之力连同魂魄封印在内。也因此朱雀是唯一一个没有得到远古之力的玄兽。由于火王之弓日后被凤族所得,坊间也谣传凤凰即为朱雀,但其实朱雀一族早在你们之前就存在很久了。」箜淇微笑道。 「那朱雀不就只是个古老的种族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可那天我看他轻功很了不起啊...」 「那倒也未必。鸟禽类向来就是擅长轻功,在这方面若真有过人造诣也不足为奇。只是就算是有,像乌龟精或是蚌精等也是所学有限,不可能真的达到跨族分享。」箜淇道。 娜萭看了看这告示上的日子,比武就刚好是在明天,兴奋道:「管它的,反正明天就是比武了,等我们混进去后,自然能水落石出!」 「正有此意。」 刚说完,娜萭回过头来对箜淇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道:「我好解决,但你这样不行啊!要是不偽装一下,任谁都看得出来你是个卧底。」 箜淇看了看自己,不解娜萭什么意思。 【俗化箜淇去卧底】 娜萭还是个小女孩,换上下界装束基本上就跟长得清秀些的下界居民没啥两样。但箜淇仙风道骨的,就算是穿了最破烂最难看的衣服,依然像个在逃难的贵公子,走在城中十分显眼。 仔细研究后,娜萭心想大概是他仪态太过拘谨,于是建议道:「你站得太直了,试试弯腰驼背,脖子前倾,最好走个几步就抖两下。」 箜淇尝试着照做,但做到一半又觉得实在是太滑稽,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这样不是更加突兀?」箜淇大笑道。 看着眼前露齿大笑的箜淇,眼中充满喜悦,跟平常的他反差太大,娜萭忍不住说道:「原来你还会笑啊!你一笑看起来好年轻啊,一点都不像上神。」 上界仙神修为高,外貌也老化缓慢,特别是像箜淇这种少年得道者,虽然已贵为上神,也有万来岁了,但外表依旧是个二十一二岁的小伙子,满满的胶原蛋白在脸上呢! 平日温润如玉,但这一大笑,少年感就出来了。 「不像上神,但也还是过不了关,怎么办?」箜淇笑问。 「放弃这个偽装吧!但你平常的白衣白裤太夸张了,换个灰蓝之类的素色布料吧!村姑小伙太过迁强,但商贾之家应该还算可信。」娜萭建议道。 装束既已决定,接下来就是等明天比武了。但这小姑娘娜萭怎么可能乖乖等到明天呢?城内市集如此热闹,她早就想去晃一晃了。箜淇心想反正也是没事,就答应跟她去外面走走。 看着娜萭东一家摊贩,西一家商店的晃,箜淇觉得回到了少年时带着弟弟出门採买的时光,心情轻松了不少。 打从进驻追暘宫之后,他的心就一直悬着。箜淇有雄心壮志,但天庭不比炎炽谷,每一步都要走得仔细,方可成就大业。当年单纯的日子早已不復返。 眼前的娜萭日后也是必须掌管天庭,需要面对的心机算计只多不少。但今天,她还小,爱怎么玩,就由着她吧! 见她蹲在小贩前,一手拿着风车,一手拿着灯笼,左右为难,箜淇笑道:「难得有机会,都拿吧!」 「不好吧?我还是小孩呢!就是应该要做选择的啊!」娜萭嘴上虽客气,但满脸喜悦藏不住。 掏出银两,箜淇回:「但我是大人了,不用选,能都要。」 拿着新买的灯笼,娜萭瞧了一眼里面道:「待会儿找个蜡烛把你给点起来,美得咧!」 「凤火不能点吗?」箜淇问道。 摇了摇头,娜萭回:「凤火一点,这灯笼就烧没了!」 只见箜淇手指轻轻一点,一个小小的麒麟火种飞进了灯笼之中。麒麟火乃是介于电与火之间的特殊物质,不须灯芯也能燃,还会变换顏色,看起来就像是个小烟火似的,十分有趣。 「哇!好漂亮啊!」娜萭忍不住讚道。 走着走着,娜萭双眼再次放光,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摊贩道:「你看!那是鹤发红顏,很好吃的!」 瞧了一瞧,箜淇道:「不就是银丝糖吗?」,而后上前买了一盒,递给娜萭。 娜萭立马吃了一颗,果然是香甜爽口。想起之前给箜淇李子他却不捨得吃而放进兜里,娜萭一个转身直接将一颗银丝糖给塞进了箜淇嘴里。 从来没有被女生餵食过的箜淇吓了一跳,站在了原地。 「吃啊!好吃的!」娜萭笑道。 虽然略感羞涩,但眼前娜萭明显就是小孩子心性并无它意,箜淇便不再多想,嚼了几下道:「嗯,好吃。」 看到他终于吃了喜欢的甜食,娜萭莫名有种成就感。 银丝糖就是人间的龙鬚糖,外面包有糖粉。刚刚硬塞进箜淇嘴里,让他嘴边唇上都沾满了糖粉,娜萭边伸手帮他抹去边笑道:「你看你吃到满脸都是,还大人呢!」 或许是指尖传来软唇的触感,或许是箜淇不闪不躲直视的眼神,娜萭这才感到自己一个女孩子正在摸一个男生的脸,霎时间羞红了双颊,急忙转过身去,羞涩不发一言。 看出娜萭是害羞了,箜淇抹去自己脸上的糖粉,暗笑有女初长成,也不戳破她,就默默跟在身后笑看着。 但两颊燥热的娜萭可就没这么悠然自得了。把头压得低低地,越走越快,就想快点逃离这该死的摊子。一个不小心,竟然一头撞上了路边的柱子。 但,怎么不痛啊? 抬头一看,撞到的原来不是柱子,而是箜淇伸出来护住自己的手。 依然是那略微幸灾乐祸的微笑,箜淇道:「看路。」 这让娜萭更加地难为情了,羞愤道:「哎呀你好烦啊!」 【关起门来心知肚明就好】 市集逛完了,便该找客栈留宿了。 箜淇与娜萭走进了一家客栈要了两间房,但小二却问道:「二位是?」 「叔姪。」箜淇回。 小二一听,满脸狐疑。娜萭见状,作势打了箜淇手臂一下道:「你想得美呢!你就是我哥,你以为人家看不出来吗?老爱在外占我便宜。」 虽然箜淇大娜萭许多,但下界不比上界,小精小怪一般可没他这样的修为,光看脸,的确是让人难以信服他们是叔姪。 小二笑答:「是这样的,这明天圣禽教不就要比武了吗?很多外来的都赶在今天住店了。要是能等到明天,我自然是有两间空房,但今晚我就只剩一间了。既然客官是兄妹,一间,应该不打紧吧?」 「这..家妹年纪也不算小了,这有些许不妥吧?」箜淇面露难色道。 小二此时露出一脸心照不宣的样子道:「客官我也不瞒你了,来这住店的男男女女不下少数,很多都是要两间房,但这时辰一到,不还是从窗子溜进去吗?这分房,为的就是说出去好听点,实际上做了什么,谁不心知肚明啊?你们既然是兄妹,就算是同房,也不会被说什么的,若不是,就算是分开住两间客栈,也不过就是脱了裤子放屁。」 「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吧。」箜淇建议道。 但娜萭却表示先要了这一间再去寻找,免得最后连一间都没有。果不其然,因为比武的关係,处处都客满了,到头来还是只有这一间。 「我们是出来查案的,应该不拘小节,上神不必客气,我就睡地上吧!」娜萭一边抱拳,一边模仿着武侠话本里的对白道。 箜淇觉得她这样着实可爱,笑了一笑道:「娜萭上仙能以公事为重实在是令人佩服。上仙或许能不顾忌间言碎语,但身为长辈的则必须先一步顾全大局。」,说罢,逕自朝房外走去。 娜萭急忙叫住他道:「你去哪里啊?不是只有一间房吗?话本里面遇到这种事都是一起睡的啊!一个睡地一个睡床,也没怎么样啊!」 「那是话本!你要是日后因为今晚而觅不到好夫家,你要我怎么跟天后解释?」箜淇道。 「有什么好解释的?当初姨娘征战之时,我就不信她每晚都是男女分开睡,搞不好还是一大把兵一起睡。我就睡一个男的,有什么了不起?」娜萭不服气道。 箜淇听这话讲得实在彆扭,不想多做争辩,转身欲离去。 娜萭见状,忙道:「你要去哪里啦?」 听出她是害怕,箜淇笑回:「就在走廊外,你一抬头就会看见我的背影,不会走远的。」,说罢,关门离去。 看着站在门外的身影,娜萭总算是安心了下来,上床躺好准备休息。 临闔眼,她又偷偷爬起身,将门开了一道小小的缝,这样躺在床上就能透过缝隙看见一点点箜淇的肩膀。 夜深人静,四下无灯之时,仔细盯着他的背后,能看到些许微弱的麒麟火,像电流般四处窜动着。火光非常细微,不仔细看是看不见的。 麒麟火与凤火不同,是常态性燃在尾巴与背脊的。麒麟的修行第一步就是抑制麒麟火,以免酿成大祸,也由于他们一出生就必须学习压抑天性,导致他们后天性格也内敛严谨。 看见他背后的火光,娜萭觉得自己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祕密似的,满足地沉沉睡去。在她睡着后,箜淇也轻轻将门给重新掩密实了。 第二天的比武果然是热闹非凡啊!擂台旁边排了一行又一行的参赛者,每个都希望能够脱颖而出,逆风翻盘自己的命数。 为了不暴露身分,娜萭的凤火跟火王之弓都是不能用的。看着这么多人比试,本来箜淇还很担心她会落败,但没想到她那点三脚猫功夫竟然完美融入在了这群牛鬼蛇神当中,不但轻易胜出,还丝毫不引人怀疑,只能说歪打正着了。 最后几场也在箜淇暗中协助下取得了胜利,成功得到了圣禽教入教门牌。 但轮到箜淇,就没这么顺利了。 首先,上神等级的灵力醇厚,他只要一使出来,绝对会被看出端倪。好在他耐打,一拳一脚慢慢来,虽然费时,也是能赢。 但等他打到最后一局之时,这擂台都快被打烂了,旁边的围栏还有好几根都被之前耍兵器的削去好几角,残破不堪。 最后一局对上的是一隻螳螂精,似乎有点本事,招式有模有样,箜淇虽不至于吃亏,但也迟迟找不到发动攻击的好机会。 过了几招,螳螂精道:「兄弟,我看你气质不凡,招式也光明磊落,不像是心术不正者,所以我一直不想伤害你性命,但再这样下去你我当中迟早有一个非死即伤。我就跟你坦承我要进教的理由吧!我心仪的姑娘要比武招亲,我一定要入教成功才有机会娶她,你若是让我赢,我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的!」 「感谢兄台以诚相待,但即便是入了教,武术精进也并非是三两日内可行之事。若是招亲在即,这并非良策啊!」箜淇不好说出圣禽教可能就是个幌子,换了个方式劝阻道。 螳螂精点头示意道:「若是没有玄兽祕法,我也是不可能会赢的,只能先入教,走一步算一步了。」 虽然为难,箜淇还是婉拒道:「恕在下无法让步,还请兄台见谅。」 岂知螳螂精爽朗一笑道:「不打紧,每个站上这擂台的精怪都有他们的难言之隐,那就当我没说过,用实力见真章吧!」 见这螳螂精如此磊落,箜淇对他好感倍增,心想事后想办法助他一臂之力,迎娶所爱。 说时迟那时快,螳螂精一个箭步双掌袭来,箜淇虽闪身躲过,但看他来势汹汹,怕会直直撞上那被削成尖角的围栏。 这个角度要是撞了上去,螳螂精怕是会当场毙命的。一时心软,箜淇顺手拉了他一把,却没想到这螳螂精临时转掌为擒,顺势将箜淇给摔出了擂台,赢得胜利。 螳螂精在台上抱拳道:「承让了,兄弟。兵不厌诈啊!」 他这招虽略嫌狡诈,但输就是输,这下子箜淇他们只有一个门牌,该如何是好? 第二十四章:千花阁,亥时相见 热闹饭馆中,箜淇一脸愁容坐着。面对满桌酒菜,却丝毫没有食慾。 「不是有一张门牌吗?这样也好,我一个人进去,有什么事你也能在外对应啊!」娜萭开解道。 摇了摇头,箜淇:「那怎么行?我们手上半点圣禽教的情报都没有,单独行动,太过危险了。」 「你瞧不起我是不是啊?我现在有灵力了,没问题的。」 「并非是针对你。古往今来,出任务向来都是俩俩成双,自是有它的道理在。追暘宫中任何一个仙官都还称不上是经验丰富,更何况你连官职都没有。」箜淇解释道。 想了一下,娜萭露出邪恶表情道:「既然那螳螂精都说了兵不厌诈,那咱们去抢吧!」 手指敲了一下娜萭的鼻梁,箜淇骂道:「小小年纪就心术不正?」,但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螳螂兄说过,每个上擂台的都有难言之隐,都是想拼命的。若是硬抢,先不论对方会不会以死相逼,要是他日后跑去圣禽教闹呢?一旦穿帮,要再想进去可就难了。」 娜萭揉了揉鼻子,不服输道:「不能抢就偷,偷不到就骗,骗不成还能利诱谈条件。别的不行,但胡搅蛮缠我最会!」 箜淇都还来不及骂她,突见一隻色彩繽纷的蝴蝶朝着自己飞来。看出这是媚术,箜淇手指一弹,将蝴蝶给打了下来。果然,蝴蝶变成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亥时,千花阁梅字号房』。 虽说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但对方既然有办法把纸条给送到面前来,就不是单凭不去能躲得过的,还不如慷慨赴约,让他放马过来。 【密会神秘客】 千花阁是城里最大的酒楼,由当地的貍精经营,里面有很多卖艺不卖身的妖精,环肥燕瘦是应有尽有。当然,遇到懂价的,凡事皆可卖。 这种烟花场所箜淇向来是不去的,但娜萭可兴奋到两眼都放光了,直呼应该马上就去了解地势。 「你知道那是个怎样的地方吗?如此迫不及待。」箜淇皱眉道。 娜萭捧着双颊兴奋道:「我当然知道啊!武侠话本里面凡是有机密情报组织都是在这种万春楼啊百花阁的,我们现在要去和神秘客约在这种地方见,哪能不兴奋啊?此刻我就是侠女本女啊!」 箜淇半放弃式地双手轻揉着太阳穴,思考日后天后若追究此行该如何替她解释最为恰当。 他们提前些许去到千花阁,里面万紫千红,看得娜萭是目不暇给,而这梅字号房也像是老早就给他们备好了,里面有酒有菜。 在老鴇关门离开后,娜萭自言自语道:「她们穿的衣服好漂亮啊!等我回去把这潮流给带回天庭,让女仙们也来个百花齐放。」 一想到日后天庭内仙娥个个要穿得跟卖笑似的,箜淇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不妥,不太妥。」小姑娘单纯是好事,但单纯不是无知,箜淇觉得还是应该制止一下。 亥时一到,一股白雾从窗外飘散进来,渐渐凝结成人形。才一会儿工夫,一个美艷动人的女子出现在了房中。 箜淇还没看清女子面容,娜萭便使出凤火攻击,却被女子轻易闪躲了过去。 「那天劫狱的就是她!」娜萭叫道。 白骨精媚婪! 箜淇一听,立刻使出了锁魄大法,强大灵力如同铁网般将媚婪给钉在了墙上,力量之大,压得媚婪喘不过气来。 他平日温儒和善,与世无争那都是个性使然。但打从逆严重伤,箜淇对待事物的态度便有了改变。不同于炎炽谷,追暘宫仙官为他卖命都是职责所在,说穿了就是一个字,『忠』。他若是不能担起保护他们的责任,就对不起他们的忠肝义胆。 媚婪进自家门来下毒,箜淇是巴不得对她碎尸万段的。 他知道媚婪妖力高深,娜萭根本不是她对手,但面对凤火攻击却不出手抵抗而是闪躲,猜想白骨精畏火,一个响指,麒麟火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燃向动弹不得的媚婪。 「对追暘宫下毒,还敢来找我是想送死吗?」箜淇用不曾有过的冰冷语气说道。 眼睁睁看着麒麟火朝着自己烧过来,媚婪虽害怕,却佯装镇定道:「没错,毒是我下的,但解药也是我给的。我若真有心要逆严的命,又何必如此?上神冰雪聪明,是敌是友不需我多费言吧?」 娜萭一听,忙道:「可别被她给骗了!若不是我没中招,此刻追暘宫还在蒙受放走罪犯的不白之冤呢!」 媚婪笑答:「小凤凰,要不是我在白虎面前把你给救下,你早就被他碎尸万段了,还哪来的命在我面前狗仗人势?你就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吗?」 娜萭一听,怒从中来,凤火捻手而来就是要攻击,却被箜淇给挡了下来。 媚婪看似云淡风轻,但刚刚那凤火一燃,她眼中便藏不住惧意,看来白骨精的罩门真就是火攻。畏火如她,却单枪匹马来找两个火系仙神谈判,她,到底要什么? 「你为何而来?」撤下锁魄大法与麒麟火,箜淇问道。 从怀里掏出圣禽教门牌,媚婪将它给扔到了桌上道:「你们不是要这个吗?」 看了一眼门牌,箜淇回:「进圣禽教为的就是追捕你与白虎。现在你都站在我们眼前了,还要这门牌做甚?」 媚婪笑道:「上神如此聪明,应该知道迷惑天兵跟意图抢弓都只是小罪。你们追暘宫要的不是青龙也不是白虎,而是这一切的背后主使。」 娜萭一听,怒道:「你还真会捡便宜的说,怎么不讲你擅闯天庭,天牢劫狱,毒害天官?」 媚婪:「圣禽教刚夸下海口说能传授玄兽心法武术,下界突然就青龙白虎朱雀满地走,你们就不想知道他们都是哪来的吗?」 娜萭冷笑道:「难不成圣禽教还能把小精变成玄兽?」 指了指桌上的门牌,媚婪道:「我门票都给你了,里面的九拐十八弯就得靠你自己去摸透了。」 此时,箜淇才开口道:「所以这门牌是你拿来谈条件的吧?」 「聪明!」媚婪拍手道。 「你想要追暘宫放你一马?」箜淇问道。 媚婪伸出食指摇了摇说道:「欸,上神如此正直,我媚婪还没有蠢到会跟你谈一个让你忠义难两全的条件。今天我主动来找你是为了谈判,日后你若还有本事能找到我,那我也认栽。」 「那你要什么?」 「圣禽教教主手上有我想要的东西,我要跟你一物换一物。当然,门牌你能先拿去。跟麒麟谈条件,我可不怕你不兑现。」媚婪道。 据媚婪所言,圣禽教教主瑞昱手里有一幅惊为天人的美女图,图中美女彷彿真人一般,会动会说话。但它珍贵之处并不在此,而是这画中的法术,能迷惑男子心智,也能让女子化丑为美,惊艷一方。 瑞昱是个大色鬼,丝毫不知道这幅画有多珍贵,满脑子只想把这画中美女给变出来,殊不知它只有在画中才有价值。 「若是这画能到我手里,我自然就会艷绝四界,从此要风得风,要雨有雨。但你们要是拿不出来,把它毁去亦可,这样也就不会有别的女妖比我更美了,也行!」媚婪冷笑道。 娜萭听了,感到颇不以为然。美色有那么重要?还要风得风,要雨有雨呢!姨娘现在不也是能召风唤雨,也没到倾国倾城之色啊!但既然她说这画给她也行,毁去也罢,这样的条件似乎对追暘宫来说是利大于弊。到时候就算是找不到,也能骗她说画毁掉了,这门牌不换白不换。 点了点头,箜淇将桌上门牌双手奉上.说道:「门牌归还,追暘宫不谈条件。」 媚婪跟娜萭都惊讶不已。 「你与追暘宫交手三次,就骗了追暘宫三次。我们再愚笨,也不会给你第四次机会的。谈判决裂却不杀使臣,就请回吧!下次再见就不会这么客气了。」箜淇接着说。 媚婪不接过门牌,劝道:「先别着急还我,上神可慢慢考虑。」 见媚婪无意要收,箜淇将门牌放在了桌上,站起身来道:「我向来不会玩游戏。说不谈,就不谈。」 说罢,他便拉着娜萭走出房外,直到出了千花阁,箜淇才将手放开。 「就这样让她走?」娜萭追上前去问道。 微微一笑,箜淇示意随他至一暗巷内,确定隔墙无耳后道:「你别看她一脸悠然,一个畏火的天庭逃犯特地亲手将一门牌送到两个火系神仙手里,不是被逼到无计可施,就是疯了。白骨精当然没疯,可见得那幅画比她的性命还要重要。」 娜萭不解道:「那又如何啊?她还是跑了啊!」 「这画如此重要,等我们到手了,还怕她不来吗?」箜淇笑道。 娜萭一脸痴呆问道:「上神啊!要拿画就要进圣禽教,要进圣禽教就要有门牌。你没拿门牌,怎么进去?」 「我本以为这门牌是有数限的,但既然她能多弄来一个,想必没有这么严格。现在你手上有一个,照着变还变不出来,岂不辜负了我上神的修为?」箜淇一脸俏皮,伸出手道。 看着眼前的箜淇,娜萭有种自己把上神给带坏了的感觉,笑着牵住了箜淇伸出来的手,却见他面露尷尬。 「怎..怎么啦?不是回客栈吗?」娜萭不解道。 放开娜萭的手,箜淇缓缓道:「我是跟你要门牌...」 娜萭突然想死的心都有了。 【圣禽教内好风光】 有了两张门牌,箜淇与娜萭成功混进了圣禽教。 大家都是奔着绝世武功修为而入教的,本以为教内应是各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才是,但出乎意料,圣禽教总部位在一座小山之中,有农田有小河,教徒们竟然过着自给自足,与世无争的生活。 刚进门,箜淇连同四五位新教徒便被交给了一位名叫丁世的师兄管理。这丁世也是个俐落的傢伙,三两下就把工作与住处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娜萭与其他女教徒被安排养殖的工作,而男教徒则是农耕。但丁世见箜淇实在不像是会农活的,忍不住问道:「这位师弟,该怎么称呼啊?」 不便透漏真名,箜淇回:「师兄唤小淇即可。」 「小淇师弟,我看你文质彬彬的,去耕田实在可惜了。但这里提倡饮水思源,有劳动才有收穫...这样吧!你可有什么特长啊?」丁世问道。 「师兄别瞧我看似瘦弱,其实可有力气了!砍柴搬柴之类的力气活绝对难不倒我。」箜淇正在发愁要是一直集体活动,就抽不开身办正事。砍柴这种活通常都是分开做,自由度较高,于是如此说道。 丁世一听,笑道:「小淇师弟你也别开玩笑了,就你这细皮嫩肉还砍柴,是不想在姑娘面前丢脸吧?」 箜淇也不多做解释,拿过了丁世手中的木耙轻轻一用力,木耙便裂为两断。箜淇虽不似逆严般天生高大粗壮,但麒麟可是天生神力啊!这点小木头哪里难得倒他?丁世见状,咧嘴一笑道:「唉唷,是我小看师弟啦!那咱们的柴火就拜託你啦!」 利用早上工作的时间,箜淇偷偷将总部的地理情况给勘查了一遍,发现这山上像丁世所带领的小区块还有好几个,由不同的师兄或师姐带头,各自有农地也有家禽,自给自足。每个小区之间虽没有交恶,但似乎也没有太大交集,自己过自己的。 不同于小区的朴实,山顶上座落了一栋气派的建筑,应该就是教主与亲信的住所。一整天除了两个婢女装扮的小精之外,也没看见其他教徒进出。 总之,这圣禽教的教义虽然可疑,但总部却和谐愉快,箜淇竟然找不出任何不寻常之处。 午饭时间,箜淇伺机向娜萭使了个眼色,两仙刻意避开了其他教眾的视线,在远处的井边会面。 箜淇在跟娜萭讲述了自己勘查的结果后,原来娜萭一早上也没间着,发挥了她能言善道的本领,向眾师兄师姐们挖了不少料。 她问出圣禽教每年都有比武招徒,而这里的师兄姊也都是比武招进来的。虽然进门时间不尽相同,但大多数都是这十年内入教的,除了教主的两个贴身婢女,月奴与妃日。 每年比武结束后,教主便会自教徒中选出五十个资质最好的亲自授教,然后派去掌管分支。其馀没被选到的教徒,则由师兄姊们带领着耕田畜牧,直到明年比武结束后,一切再来一次。 娜萭本想说那一直被困在这里耕田的教徒难道就不会心存抱怨吗?但说也奇怪,就算是没有受到教主亲授本领,在这里安安分分过上一年后,灵力修为竟然也会明显增长,就算是今年没被选上,过个两三年也是会轮到你的。大家既然看得见希望,也就个个安分守己,耐心等待了。 「修身养性本就是最好的修行。农耕生活繁忙,能让人心无旁騖,日出而做日落而休则能让肉体得到充分的休息与劳动,达成最佳劳役结合。自给自足表示饮食上也会偏清淡,也难怪大家一年后能明显感受到修为增长。」箜淇道。 娜萭问道:「这算歪打正着吗?」 「其实圣禽教这样八方招徒,招来的自然是各路牛鬼蛇神皆有,硬是要选一套心法练反而会弄巧成拙。试想你把水系心法拿来照单全收,练到走火入魔还是小事,最坏的可能连灵丹都不保。现在的办法是最为适合培养眼前教徒之法。 「再者,教徒分批管理也是有他的深意。小群体向心力强,团体意识在,大家就能共同成长。人一多,就会有小团体搞分化,到时候一定会影响修行,而教徒们若感受不到修为增长,耐不住性子,也就维持不了现在的和平了。」箜淇道。 无论这教主是否真为朱雀,他的修为底子绝对是来自歷史悠久的大族。眼下这有制度又有成效的修练方法,不是随随便便能够想得出来的。 忆起娜萭刚刚所说的话,箜淇问道:「比武招徒已结束,你可问出教主何时挑选五十个亲授弟子?」 摇了摇头,娜萭道:「还没结束呢!原来这比武不是只有一处,是有很多处!但也差不多了,应该就是这两天。教里到时候会办个迎新会,欢迎今年进来的新教徒,然后第二天就会公布五十人的姓名了。」 搞了半天原来去下个城镇再比一次就有门牌了,也难怪媚婪这门牌送得这么勤快。 「喂!那边的师弟师妹!你们在干什么啊?」远方传来了一个师兄的声音。 箜淇下意识地往前一站,挡住了娜萭道:「喔,我们本来是同村的,她是我村里的晚辈,想不到她也入教了,就寒暄了几句。」 师兄看了一眼娜萭,又看了一眼箜淇,微笑道:「教里不禁止男女往来,我想跟你们说要谈恋爱不用跑这么远,下次吃饭可以一起坐。」 「我跟你说了不要再叫我晚辈!你长得太年轻了,在外人眼里这就像是假话!」娜萭在师兄走远后娇嗔道。 一脸为难,箜淇道:「你唤逆严为师父,不就是我晚辈吗?」 「那我不叫了!你以后不要再说我们是叔姪了。」娜萭忙道。 看着眼前的娜萭一脸慌乱,连以前最看重的拜师都不顾了,忆起自己幼时也是很在意辈分排位,总是等不及想快点长大,箜淇微笑点了点头。 殊不知这姑娘的心思可不是为了想长大呢! 第二十五章:娜萭侠女魂 第二日,教内便出了迎新会的公告。果真如同娜萭所言,三天后,迎新会将在山顶的宴会堂举办。 这是教眾们一年中唯一一次可以看见教主的机会,而按照惯例,第二天便会公布受选的五十名幸运教徒。 娜萭与瑞昱有过一面之缘,就算迎新会上教徒眾多,也还是稍加偽装为宜,免得被认出,多生事端。 拥有侠女魂的娜萭一听见偽装两字便兴奋得跟什么似的,直说自己有经验,叫箜淇坐着等她。 过没多久,娜萭在眼角点了颗痣,出现在箜淇眼前。 见箜淇没说话,娜萭瞇眼笑道:「是我啊!娜萭啊!」 箜淇这才意识到眼前这模样原来是已经偽装完毕的,问道:「就多了颗痣?」 「对啊!我看了好多武侠话本,里面女侠都是这样痣一点,大家都认不出来呢!」娜萭解释道。 满脸尷尬,箜淇回:「那是话本...不能当真...」 再接再厉,这次娜萭满脸雀斑,出现在箜淇眼前。 「这就像是晒伤了的你。」 叹了口气,娜萭说:「扮丑不行的话,那就只能试试变美了!」 再次出现在箜淇眼前时,娜萭脸上眼线眉毛胭脂应有尽有,全妆出现,美艷动人。这要是走在大街上,怕不是个回头率百分之百的大美人一个。 只见她满脸骄傲道:「怎么样?带我去千花阁还是有收穫的吧?我可是有认真参考细心学习的!这下子可算是大变身了吧?」 本以为自己如此风情万种,箜淇就算没一见钟情,也该看傻眼才是,却没想到他眉头微皱道:「这样或许是认不出你来,但比原来更显眼,本末倒置啊!」 娜萭不可置信问道:「不好看吗?」 「要好看做甚?」箜淇不解道。 暗暗可怜自己对牛弹琴,娜萭哀怨道:「要让人认不出来,还不能显眼是吧?有一个办法,但你日后可千万不能笑话我啊!」 这一次,娜萭微施淡妆,稍微改变了眉眼的形状。熟人自然是看多几眼就能认出,但仅仅一面之缘者,或许还真能唬弄过去。 不光是脸,娜萭这次连仪态都变了。 只见她略为羞涩,头低低地小碎步走到了箜淇面前,眼眸都不敢抬,行礼小声说道:「娜萭给上神请安。」,才说完,急忙又逃到柱子后面,再也不敢望向箜淇了。 如此天差地别,这次箜淇是真看傻眼了。 依旧是羞涩不敢抬头,娜萭小声道:「每次姨娘带我去跟什么八大叔三大婶请安,我不想跟他们多扯掰,我就是这副样子,然后飞快逃回房间的。这小媳妇模样只要人一多,保证不会有人留意到我。」 见箜淇迟迟没有答话,娜萭抬头问道:「那就这样去迎新会啦?」 这时他才回过神来,傻傻点头。 【圣禽教教主瑞昱】 迎新会当晚,箜淇远远就瞧见了那『偽装』过后的娜萭,藉机走近她身边小声道:「别离太远了,要是被那教主认出来,还能有个照应。」 娜萭娇羞地微微点头,这姑娘模样让箜淇都不好意思直视她了,急忙转开视线。 会席中,娜萭坐在箜淇旁,见桌上有酒,眼睛虽放光,却还是万分娇羞小声道:「有酒,就好办了。信不信我等下把这一屋子全给灌趴下?到时候随便你是要活捉教主还是借醉逼供,都不在话下。」 酒精也是毒,所以娜萭是喝不醉的。 脑中浮现娜萭娇滴滴跟人敬酒的样子,箜淇觉得十分不妥,阻止道:「深入敌阵,应静观其变,切勿鲁莽行事。」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女声道:「圣禽教教主驾到!」,教眾纷纷站起身来,箜淇也起身示意娜萭照做。 只见门外走进一五官清秀却浓妆艳抹的男子,衣着夸张,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婢女。 此男子正是那日娜萭所见的瑞昱。 「大家好吃好喝,不必客气!」瑞昱边走向宴席主座边说道。 在瑞昱就位后,教眾才纷纷坐下,而两婢女则一左一右站在了瑞昱身边。 「欢迎新的教徒加入我们圣禽教这个大家族!诸位皆是为了习得更强大的心法修为才会齐聚一堂,而圣禽教也正需要各位日渐茁壮才能壮大声势,终有一日成为天上第一大教!」瑞昱大声说道。 「教主无双!称霸四方!教主无双!称霸四方!」旁边的婢女大声喝道,教徒们听见了也开始附和着。 娜萭娇羞地躲到了箜淇身后,拽着他的袖子小声说道:「好蠢啊...」 「本教主见今日机会难得,便露两手让诸位瞧瞧咱们圣禽教的心法有多么厉害!」瑞昱说罢,将那绣满了金线与宝石的袖子往后一甩,熊熊火焰就此窜起,双手一抬,立刻在他头上形成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大火球。 只见他手轻轻一挥,大火球就一分为二,二分为四,而后幻化成箭火,朝着门外射去。 『砰』一声巨响,门外早已备好的四个草人瞬间就被烧得是势面目全非。 「朱雀不是没火吗?」娜萭小声问箜淇。 「他袖子上有火药,刚刚向后一甩,与绣上的金线宝石一摩擦,便会像点火柴一般起火燃烧。」箜淇回答。 接着,瑞昱往空中一跃,幻化成一隻火红色的巨大雀鸟,金黄色的雀嘴熠熠生辉,后尾的羽毛也像燃烧的火焰一般,红中带黄,繽纷夺目。 等他再次落地之时,又变回了一开始的男子模样,虽略嫌阴柔,也确实是个美男子。 此时堂中教徒纷纷拍手叫好,直呼神奇。 「诸位不必羡慕,只要你潜心学习,不用多久你们也能习得这身本领,替本教主管理分部,将圣禽教发扬光大,成为第一大教!」瑞昱笑道。 「教主无双!称霸四方!教主无双!称霸四方!」这次不需婢女们带头,教徒们便自发性地叫喊道。 过没多久,瑞昱便带着两个婢女离席而去,留下满屋教眾继续吃喝。 「我还是纳闷,刚刚这一手,明显是为了服眾。但仅仅如此,他又是从何看出教徒修为高低,做出挑选呢?」箜淇转头向娜萭道。 此时娜萭还在『偽装』,感到有人跟她说话,急忙把头压得更低了。箜淇见状,忙问:「怎么啦?」 「偽装!偽装!」娜萭小声提醒道。 「他不是走了吗?」箜淇不解道。 羞涩撇过头去,娜萭两手搓着裙摆道:「这偽装跟我本人相差太多,我一进入状态就出不来了,没那么快变回来。」 比起偽装,箜淇更觉得她像是吃错药了。 但眼前娜萭这黄花闺女娇羞的模样,睫毛长长,眨动闪烁,倒是让箜淇感到两颊燥热,头晕目眩。 等等,脸红还能说是害羞,但头晕目眩是怎么回事啊? 此时娜萭也发现身边一圈师兄弟们怎么都醉倒在桌上了?自己明明没有灌人酒啊!放眼望去,教徒们似乎都因不胜酒力,东倒西歪醉成一片。 只有自己独醒太过突兀,娜萭也假装醉倒。这时才发现身旁箜淇状态也有异,忙道:「酒菜里或许有下药,你先趴下再说。」 毕竟是上神修为,宴席上也没吃多少,箜淇虽感头昏眼花,但意识起码还是清醒的。 「你没事吧?」箜淇听见娜萭在自己耳边轻声说道。 「看来的确是中毒了。我应该可以用灵力逼出毒素,但需要点时间...」箜淇将头抵着桌子,虚弱说道。 此时,会堂的门被再次打了开来。 原来是瑞昱和那两个婢女又回来了。 只见其中一个婢女伸手在离门最近的教徒脸上大力拍打了几下后,向瑞昱道:「啟稟教主,他们都昏迷了。」 瑞昱接着拿出一颗白色鸡蛋大小的珠子,将它放在昏迷的教徒手里,这珠子竟然渐渐变成了淡黄色。 「马精!这个不怎么样,下一个!」瑞昱歪嘴道。 看来瑞昱就是靠这个法宝来判定教徒修为高低的。 娜萭心知只要一握那珠子,她跟箜淇的真身就藏不住了,急忙拉着箜淇一起翻到了桌底下。箜淇中毒看不清周围情况,却能感觉自己被拉到了地上,小声问道:「怎么了?」 娜萭此时才将所见一切叙述给箜淇。 但娜萭的声音,竟然是从脸旁传来的。 桌子底下空间小,要藏住两个人就必须紧靠着。箜淇虽看不清楚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在娜萭的解释下大概理解了目前的状况,但这几乎是脸贴着脸的距离,还是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企图掩饰自己的尷尬,箜淇说道:「我想他手中珠子是凤胆,能通过心脉看清修为与真身。」 「什么胆?!」 「并非真是凤凰之胆。凤胆產自西南方,是极为罕见的石头。由于顏色清翠如白玉,状似鸡蛋,所以下界谣传常被凤凰误以为是自己下的蛋而带回去孵,想要它就如同在凤凰窝里取蛋,必须胆识过人。久而久之,便被称为凤胆,亦称凤胆石。」箜淇微笑解释道。 颇不以为然,娜萭扁嘴道:「凤凰蛋才不长这样,下界怎么这么爱乱传谣言啊!」 「下界跟人界都鲜少能见神兽,故此许多奇珍异宝都是以龙凤来命名,凸显它的珍贵。」 「那有麒麟胆吗?」娜萭好奇问道。 「人界有药名为麒麟竭,号称是麒麟之血凝结而成,若提炼得当,能使服下之人百毒不侵。」箜淇答。 「胡说八道!百毒不侵的是凤凰,麒麟竭才应该是颗蛋!」娜萭不悦道。 见她越说越兴奋,箜淇提醒道:?我们现下身陷敌境,就一定要在此时纠结人界的命名水平吗?」 瑞昱他们逐渐逼近,娜萭急忙摀住了箜淇的嘴,屏息以待。 好在瑞昱他们并没怀疑会有漏网之鱼,在把桌上教徒测试了一遍后,便离开了。 见他们走远,娜萭才把箜淇给拉了出来。 「他们走了。我看这些教眾也没那么快会醒来,你就快把毒给逼出体外吧!我帮你守着。」娜萭道。 箜淇点了点头,在原地打坐运气,用灵力将毒性一点点逼出体外。 娜萭从没见过运气逼毒,好奇地蹲在地上直盯着看。只见毒气幻化成白雾,一点点从箜淇皮肤上冒出,这上神竟然有点像刚蒸好的虾饺,白里透红,冒着热气,娜萭不由得笑了。 毒气很快尽数逼出,箜淇缓缓睁开双眼道:「你虽尚年幼,但也已非孩童了,该有的分寸还是得有。跟男子距离不宜过近,盯着看更是不适宜。」 没想到他一张开眼睛就是骂人,娜萭忿忿道:「我们现下身陷敌境,就一定要在此时纠结我的行为分寸吗?」 「有人说过你很记仇吗?」 【海市蜃楼】 要想知道圣禽教的秘密,就必须混进那五十人当中。瑞昱的婢女内,有一个刚刚一直手执一本子,瑞昱每测完一个教徒,她就会写个几笔。看来那五十个名字,应该就写在那本子之内。 要想混进名单之中,必须在明日一早公告出来之前,先一步去那本子上动手脚才行。 看来,是要夜潜婢女房了。瑞昱的两名贴身婢女名为妃日与月奴,跟他一起住在山顶上。在上神修为的庇护之下,箜淇与娜萭轻而易举来到了窗外。 月奴没发现窗外有人,自顾自提地着一篮衣物,进入闺房。 箜淇长叹了一声。 没想到循规蹈矩了半辈子,一日之内先是与女仙在桌底下耳鬓廝磨,现在还要去夜闯婢女闺房,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了,颇为伤感。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一翻入屋才发现月奴拿了一篮衣物原来就是为了要沐浴,急忙又翻到屋外。 见自己的免死金牌逃走,娜萭焦急小声道:「你出去了,我怎么办啊?」 背对窗内,箜淇道:「我施了海市蜃楼,你只要不出房间,她看不见你的。但你可千万别碰到她啊!海市蜃楼仅迷惑视线,其馀四感还在。」 既然有上神替自己开外掛,娜萭便不客气地在房中搜找了起来,却不想这两婢女竟然共用一间房。才刚找到那本子,一转身,冷不防妃日就站在自己身后,吓得娜萭往后一弹,撞倒了架上的笔墨。 月奴在沐浴,隔着屏风细微声响或许听不见,但妃日就在自己眼前,定是听见了刚刚那搜找翻查的声音,更别提笔墨散落一地的声响了。 然而妃日却像个没事人似的,逕自走到柜子前,拿出公告用的纸平摊在了书桌上。娜萭见状忙在本子上用法术修改内容,然后将其放回到原来之处。 果不其然,妃日一手拿过了被窜改后的本子,按照本中内容写起了公告。 任务完成,娜萭翻到屋外表示纳闷后,箜淇道:「月奴与妃日,怕不是由咒术所变。」 咒术,是一种很特别的法术。 一般法术强弱完全取决于施法者的功力高低,但咒术却是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从远古时代开始,万物皆有灵,天地之间存在了强大的灵力。而咒术,则是一种画在纸上的咒语,能擷取天地间灵力,难开发,却易传授。 只要咒画对了,就算是初学者也能发挥出完全效果。 咒术早期由上界传出,数万年来早已失传,仅剩些毛皮还存留在人界,演变成茅山道术。就算人类没有灵力,也能以此术擷取天地灵气,降鬼神,退魔妖。 忆起那日白虎从天庭逃匿的景象,箜淇做出此推断解释道。 看着侃侃而谈的箜淇,娜萭忍不住道:「你怎么什么东西都能讲出来龙去脉啊?」 笑了一笑,箜淇回:「比你虚长几岁,多读了几年书。」 「人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等我走了一万里路后,还不是比你这些书要来的厉害?」娜萭不服输道。 略略侧头,箜淇辩道:「这话并非此意...」 想了一下,娜萭回:「喔!你是不是想说你已经读了万卷书了,要是我们一起走了万里路,你还是赢我?」 噗哧一笑,箜淇建议:「那你就在路上边走边看,一里路看一卷书,不就又打成平手了吗?」 「那我要看一万卷你没看过的书。若是看一样的,顶多打成平手,但若是你没看过的,你就输我一万卷的知识了。」娜萭自以为聪明道。 「你要是走一万里我没走过的路,那我就输更多了。」箜淇笑回。 「一起走怎么走不一样的路啊?」 这话一说出口,娜萭心里一咯噔,但已太迟。 行走江湖是娜萭的梦想,但向来是逍遥一枝花,过着走到哪儿便行侠仗义到哪儿的日子。 不知何时,她的梦想里多了一个囉囉嗦嗦的上神,一起锄强扶弱。 一男一女行走江湖代表着什么,娜萭当然清楚。见箜淇没有回答,她此刻只希望他对武侠话本了解不深,听不出她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祕密。 第二十六章:情系战神 箜淇娜萭忙着在下界办案,梧翊则在追暘宫照顾蛊毒刚癒的逆严。 果真如同娜萭所说,逆严毒既已解开,底子硬的他躺个两天就能恢復原状了。但难得梧翊如此贴身照顾自己,又端茶又递水的,他当然是能躺多久就躺多久了。 梧翊亲手煮好的汤麵都还没吃到一半,洗好切好的水果就已经送进了屋,等下吃饱喝足了,她还会来帮自己梳头更衣。别说中毒了,你就算是断了逆严手脚他也甘愿。 但人言道乐极生悲,这箇中滋味他很快就会懂的。 话说打从梧翊进了追暘宫后,她娘就一直想来天庭看看自己亲闺女任职的地方。之前在天厨只是小伙食官,没什么权限,不方便探望。但如今贵为追暘宫有仙职能入簿的等级了,这做娘自然就想来看看梧翊有多风光。 然而这可是天庭之内啊!下界一般居民就算是亲属在天庭任职,没有什么婚丧喜庆为藉口,还是不能想进就进的。 好不容易梧翊的一个哥哥最近要结婚了,梧翊娘亲马上以这个为藉口,带着儿子一起来到天庭门口求访追暘宫。 好巧不巧,前一阵子因为白虎越狱事件,天兵们查得比往常严格,一听是要去上次出了事的追暘宫,二话不说就是不让进。 「我是追暘宫书记官的亲娘啊!这个是她亲大哥!为什么不让进啊?我喜帖都带来了!」梧翊娘亲焦急道。 上下打量了一番,天兵回:「书记官?你可是指梧翊书记官?」 梧翊娘亲点头道:「是啊!是啊!就是梧翊!」 那天兵转头向另一个天兵道:「梧翊不是穷奇变的吗?哪儿来的亲娘啊?」 另一个天兵则道:「是不是真娘我不知道,但箜淇上神不在,要是穷奇生变,那就是大难临头,这祸你敢背?」 听他这么一说,那天兵马上厉声道:「走吧走吧!追暘宫没人!」 梧翊哥哥见天兵们态度恶劣,怕他们动粗,拉着娘亲道:「咱们回去吧!就说了不能自己来了,你偏不听。」 「上仙请留步。」 这个时候,一个气宇轩昂,满脸正气的少年仙子出声道。仔细一看,这仙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小男童。 来者正是伤癒后的箏萣,带着弟弟笛午回来追暘宫报到了。 多亏了娜萭不眠不休的照料,痊癒后的箏萣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虽然清减了些许,但也因此而稚气大脱,如今看起来就是个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 在他了解了梧翊娘亲的来意后,便向天兵们表示自己也是要去追暘宫的,就由他带着他们进宫吧! 天兵们认识箏萣,知道他也是麒麟,便不再阻拦。 路上,梧翊娘亲见箏萣如此气宇不凡,便询问了是不是梧翊的上司。岂知箏萣笑了一笑,说梧翊才是自己的上司。 眼前仙子气质脱俗,非富即贵,但闺女竟然是他的上司,梧翊娘亲忍不住自豪了起来。 一进门,便看见了正在院子里晒洗床褥的梧翊。之前逆严满天满地的吐血,床帘被褥都还没洗完呢! 「娘!五哥!你们怎么来了?」梧翊兴奋道。 了解来意后,梧翊兴奋地说道:「箏萣,麻烦你带我家人去书房坐一下,我去准备茶点。」 箏萣笑回:「岂有书记官备茶点的道理?梧翊姊姊就带家人去书房好好聊聊,茶点交给箏萣吧!」 梧翊娘亲一听,知道闺女在追暘宫过得很好,心事又少了一桩。 书房中,母女俩聊得可开心了。虽说前一阵子她才刚回过家,但当时心系案情,并没有怎么间话家常,如今加上五哥喜事将近,话匣子是一打开就闔不上了。箏萣见他们聊得开心,便带着笛午把院子里的活给揽了下来,让梧翊能多陪陪家人。 这一上午看似和谐的追暘宫中,却有一仙身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就是逆严。 虽然与梧翊家人有过几面之缘,但之前都是匆匆一瞥。今日对方正式登门,竟然就撞见闺女替自己洗床褥,这第一印象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日后要是真的走到了提亲这一步,要用什么脸面去见家长啊? 「还没过门就把你当大老爷似的照顾,这过了门还得了啊?」 「我家女儿可不是给你娶回家当佣人的!」 逆严脑中出现了被梧翊家人千夫所指的小剧场,冷汗也一滴滴地自额头滑落,丝毫没发现梧翊娘亲刚进门时根本没留意梧翊在干嘛。 「娘,我带你去看逆严。他在这里可照顾我了!」此时房外传来了梧翊的声音,逆严立刻从床上弹跳了起来,迎到门外。 「怎么能让夫人亲自进房来呢?应当是逆严出门去迎才是。」全身僵硬,逆严紧张道。 梧翊娘亲:「夫...夫人?」 梧翊急忙解释道:「逆严之前受了伤,还在卧床疗伤中。」,接着小声在娘亲耳边道:「他流了很多血,可能失血过多所以脑袋怪怪的。」 心想上界仙神就是高深莫测,梧翊娘亲拿出喜帖直奔主题。 「那还真是恭喜啊!这位,想必便是梧翊的五哥了吧?」逆严总算恢復正常道。 「是啊!若是逆严上仙能赏脸出席,那可就真的是蓬蓽生辉了啊!我们下界结婚,还没有上界神仙来过呢!若是不方便,那也是当然的,但求到时候能放咱们家梧翊一天假,让他见见大嫂。」梧翊娘亲说道。 「那自是不在话下。若是不嫌叨扰,逆严与追暘宫一眾必定前去祝贺。」逆严礼貌回答。 梧翊娘亲一听,高兴地两眼放光道:「上神要来啊!唉唷,我们家积了什么德啊?这下子得加菜啊!」 见她笑得合不拢嘴,逆严笑道:「上仙不必过谦。追暘宫能幸得令嬡相助,才该感谢万分。」 用手肘撞了一下逆严,梧翊小声道:「你什么时候跟箜淇上神学会了这么文诌诌的说话方式啊?」 嘴角一撇,逆严回:「我向来就这么有文化,只是你太笨,我不得已只能降低水平配合你。」 见逆严与梧翊打闹,梧翊娘亲突然抓住了逆严的双手,泛泪道:「之前闺女总说追暘宫对她很好,但你知道的,她老是报喜不报忧,在外面吃了亏也不会回家说,我今天若不是亲眼所见,才不相信她能跟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打成一片。」 「娘...」梧翊感动道。 「我们没有能力,就算你回家诉苦也帮不了你,也难怪你不说。娘都知道...」梧翊娘亲一边抹泪一边对梧翊说。 被母爱感动,逆严一时上头,说道:「娘亲你放心,我有能力,不会让梧翊吃一点亏的。」 梧翊娘亲一听,老泪纵横,将梧翊的生世给缓缓道来。 梧翊家中虽然有五十多个小孩,但她娘亲可是把每一个都视若珍宝。梧翊排行三十七,刚出生时蛋壳便裂了一条缝,大夫都说救不活了。碰巧当时九天玄女来到下界,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梧翊娘亲带着当时还是颗蛋的梧翊前去求见,希望九天玄女能出手相救。 岂知玄女看了蛋一眼,便笑道:「她命数未尽,死不了的,不必担忧。但她命数也不全,若不做取捨,也养不好。该取什么捨什么,就得由你来做决定了。」 梧翊娘亲回家后彻夜苦思,才总算搞懂了玄女的意思。 命数不全,即表示一定要少什么。穷苦人家,少鼻子少眼睛自然是活不了的,缺灵少智也不是长久之计。无奈之下,梧翊娘亲偷偷使用了禁术卜了一卦,但能力有限,只能看见蛛丝马跡,仅看出梧翊未来隶属天庭之内,情系战神。 当时梧翊娘亲就寻思一个下界平民,就算是在天庭当差也就是个扫地打杂的下等差,怎么可能与战神相恋?这所谓的情系,十之八九就是她在不经意间爱上了威风凛凛的战神,然后终其一生苦苦单恋。既然要捨,那就捨去这爱而不得的痛苦吧! 于是梧翊娘亲毅然决然地抽出了梧翊的情丝,补上了蛋壳的裂缝。 从此,梧翊不知情也不懂爱。 「我本来以为一介女流若是没了姻缘,将孤独终老。但如今看见她在追暘宫过得这么好,还有你们把她当成一家人,我这心也总算是能够放下了。」梧翊娘亲泪道。 「神魔大战之后还有战神吗?」笛午天真问道。 「虽无册封,但普天之上眼下最接近战神的,大概就是清源真君了。待他飞升为上神,指日可待。」箏萣回。 这清源真君也就是人界常说的二郎神,亦是天庭之内唯一战胜过逆严的仙神。 「梧翊姊姊你见过清源真君吗?」笛午问道。 梧翊摇了摇头。 「那在梧翊姊姊认识的仙神当中,最接近战神的不就是逆严哥哥了吗?」笛午童言无忌道。 逆严愣了一下。 他一生没什么追求。为了保护星君,误打误撞成了天上无敌。该不会为了得到梧翊的心,还得成为战神? 看着跟笛午打闹着的梧翊,逆严感到渺穗戟在体内窜动着,彷彿在告诉自己「若是命中注定有这么一遭,兄弟我陪你!」 「当就当!」他如此在心里告诉自己。 但回过神来才发现... 紧系战神的情丝都被拔了还当个屁啊! 【五十个亲授教徒】 圣禽教总部,箜淇与娜萭的名字如愿出现在了五十个亲授教徒名单当中。 五十教徒在妃日的带领之下,来到了山顶建筑的一间密室之内。这密室颇为宽阔,正中间还有一座黄金打造的朱雀,很是华丽。 此时瑞昱一身华服出现在了教眾面前,喜道:「恭喜诸位!你们今天每一个都是赢家!」 教眾纷纷看向瑞昱,交头接耳,不明所以。 「你们当中有平平无奇的蚌精,也有罕见的梦貘。有来自乾冷的北方,也有来自闷热的南方。但今天过后,这些都将不再重要。你们每一个,都将与龙凤齐名,手写属于你们自己的歷史!」瑞昱兴奋道。 他将手轻轻地放到了那金像上,金像开始慢慢抖动了起来。 「过不了多久,你们将能力拔山河,将能呼风唤雨,将能以一敌千,将能隻手遮天!」讲到这里,金像渐渐往上,漂浮在了半空中。 另一隻手轻轻一挥,这重达万斤的的纯金朱雀,竟然被瑞昱像是皮球似的玩弄于股掌之间,教徒们纷纷感到叹为观止。 「这也是假的?」娜萭小声问道。 摇了摇头,箜淇道:「不像。看来这朱雀是有点真本事。」 回想之前青龙与白虎也并非无能之辈,看来这朱雀也是如此。 「不瞒你们,这就只是些雕虫小技,只要你们潜心修习本教主之后要传授与你们的朱雀心法,不出两週,你们就能做到这样的境界。」瑞昱放下金像后道。 此话一说,眾教徒拍手叫好。 瑞昱接着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柱状物。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巴掌大小的塔。 「要学好朱雀心法,就必须在你们体内注入天地灵气,才能事半功倍。而注入天地灵气最快的方法,就是直接带你们去灵气源源不绝的宝穴。但你们这么多人,移动起来不是一件易事,好在本教主手里有此法宝。」瑞昱指着小塔说道。 举起了小塔,他接着说:「可别小看这个塔啊!当你们进入此塔之后,就会感到全身灵力消失。别慌,这乃是此宝塔在帮你们打散灵力重组,届时更好接收天地灵气。」 娜萭一听,便知道瑞昱是在胡说八道。但其馀教眾多是下界没见过世面的小精怪,不了解灵力修为的道理,竟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一进去就没灵力,不就是太上老君的紫金红葫芦?我们会不会进去就变成脓水啊?」娜萭打趣道。 但箜淇可没心思开玩笑。 光是深入圣禽教就已经凶险万分了,现在还要进这来歷不明的怪塔,忙对娜萭说:「等一下我使出海市蜃楼,你就藉机逃走。」 紧抓住箜淇的手臂,娜萭道:「别想丢下我!」 一边着急拨开娜萭的手,箜淇一边道:「塔里情况难料,若真灵力全失,我保不了你啊!」 「我保护你!」 什么? 还来不及反驳,娜萭又道:「单独行动太过危险可是你说的。别想这么多了,有些东西等你思考完,时机也就过了。人生不是下棋,没时间让你再三斟酌,打铁有时候就要趁热!」 这句话,道出了娜萭与箜淇最大的不同。 万事小心,步步为营的箜淇,踏出一步之前,早已计画好后三步该怎么走。但娜萭却是个见招拆招,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个性。 有的时候,千算万算,到头来才发现别人一开始随兴的决定恰好就是那最佳选择,但在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早已错失先机。 而娜萭这样的人,即便是一开始选错了,也会因为没想太多而毫不知情,大步而自信地走下去。 箜淇因不想做出会后悔的决定而绞尽脑汁,但娜萭能什么都不想,却一辈子无悔。这道理箜淇尚未参透,但潜意识里,正慢慢向着她靠近。 走在前面,娜萭面带微笑,拉着箜淇往塔内前去。箜淇虽满脸犹豫,却还是被拽着往前走。 这就是天罡之后数千年的写照。 【塔内另有天地】 一进塔中,箜淇不但灵力全失,就连四肢力气也比平常要来得弱上许多,不由得担忧了起来。 娜萭拍了拍箜淇后背,却不想麒麟尖刺还在,甩了甩扎疼的手道:「没事,我有火王之弓,我来保护你!」 本以为箜淇听了会放下心来,不料他却更加忧虑道:「你..你可知火王之弓的威力来自于封印在内的火王之力?」 娜萭点了点头道:「当然知道啊!我没灵丹的时候,不都是靠它跟千里云吗?」 激动到握起拳来,箜淇努力压下自己的怒意道:「火王之力也是灵力...」 此时娜萭才意识到火王之弓在塔内是不管用的,忙道:「不..不怕!又不是只有我们没灵力,是大家都没灵力。赤手空拳,也不一定输啊!我自信打得过一般女性,你们麒麟不是天生神力吗?小时候没少打过架吧?应付几招可以的!」 声线渐渐发抖,箜淇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以为男生小时候就一定每天打架吗?」 「不...那武侠话本里面都是这样写的啊..」 箜淇半放弃地闭上双眼说道:「你觉得箏萣跟笛午看起来像是从小打架打到大的样子吗?」 娜萭想了一下,突然开始害怕了起来,畏畏缩缩道:「你们麒麟不是要帮天庭巩固天界吗?不会打架,怎么巩固啊?」 此时箜淇就像是哪根筋断了似的,忍无可忍激动道:「用脑!我们麒麟是用脑帮你们巩固天界的!因为龙凤都跟你一样脑残!」 能把温和恬静的箜淇气成这样,娜萭还真是天上第一个。 箜淇就算是往娜萭的理念靠近了一步,他们中间也还有千山万水的距离啊! 重重叹了一口气,箜淇四处看了一看,发觉塔内另有乾坤,十分宽敞。别说装五十人了,就连五百人也是绰绰有馀。 塔内有数间厢房,还有前院与大堂,要是仔细找找,应该还会有厨房跟柴房,就跟一般大户人家的院落不相上下。往上走了几层,每层也都是差不多的构造。换句话说,这一层就能住一户人家。 但撇开这耐人寻味的构造,神仙进塔后灵力全失,不就活脱脱是一囚仙塔吗? 「囚仙塔,你可曾听过?」箜淇问道。 点了点头,娜萭回答:「书里看过。以前仙神若是犯错,会被关进囚仙塔中思过。由于灵力尽失,被锁多久也不会有修为增长,除了思过什么都做不了。」 望了望四周,娜萭接着问道:「这里是囚仙塔?」 然而除了灵力尽失,这塔内其实还算舒适,前院甚至摆放了假树假花,精巧别致。难道这塔就真只是运送五十个教徒到宝穴的交通工具而已吗? 舒适归舒适,但没了灵力护体,平常感受不到的飢饿一下子就席捲而来。箜淇都还来不及回答,娜萭的肚子就开始咕嚕作响。 摸着肚子,娜萭颇为尷尬道:「我好像饿了...」 平常不需要吃饭的上神,摸遍全身也找不到任何吃的能给娜萭充飢,只好道:「我们来去找找厨房在哪儿吧!或许里面有吃的。」 这话似乎被身旁的一个小精给听见了,只见他从随身的包包中拿出了一大块乾粮对箜淇说道:「这个你们拿去吃了吧!」 眼前小精粗眉大眼,看起来是个约二十出头的青年,说话的样子很是诚恳。 箜淇看出包内再无他物,忙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此行还有多久实在难料,这位兄弟还是自己留着吧!」 小精略带傻气地笑了一笑,说道:「你我都是师兄弟了,有什么好客气的?再说了,我们两个大男人挨饿不打紧,小师妹还小,正在长身体呢!可不能挨饿啊!」 看了一眼娜萭,箜淇接过乾粮,剥了一半交给娜萭,另一半则还给那小精。却不想这小精傻笑着又把那半块给塞进了娜萭手中。 「这是你妹妹吧?不瞒你说,我老家也有个妹妹,看见小师妹,我就想起家里的妹妹。」小精笑道。 「在下小淇,这是舍妹小雨。不知师兄怎么称呼?」箜淇作揖道。 小精摸着头回答:「说师兄不敢当,叫我克寰就好!你们也是为了自己村子才加入圣禽教的吗?」 「说来惭愧。咱们村小,没什么发展机会,便想到外面试试运气,误打误撞就到了这里了。克寰兄呢?」箜淇回。 「其实我就是为了习得一些武艺。那些分支什么的我也没有兴趣,就想学点厉害功夫回自己村里,保护他们。」克寰道。 「保护?贵村可是面临什么困难?」箜淇询问。 克寰爽朗回道:「不怕小淇兄你笑话我,我就是一松鼠,族人没什么了不起的,还常常被其他族欺压。这当中欺负我们欺负得最厉害的就是蛇精了,但碍于天生条件,我们怎么修练也是赢不了蛇精。如果能有朱雀心法的话,就不需要再怕他们了。」 娜萭听了,小声在箜淇耳边道:「你看!下界精怪都知道不想被欺负就应该要变强。可是我姨娘就只会叫我学刺绣学烹茶,过着千金大小姐的生活。」 箜淇语重心长道:「你无需变强就能过上安稳日子,皆因天后的强大足以保护族人。克寰兄之所以想要变强,就是希望他的族人也能刺绣烹茶,无需再为了生存而烦忧。」 看着傻里傻气,却心地善良的克寰,娜萭道:「我本来以为会进圣禽教的都是想一步登天的投机之徒,就算被骗也是活该。但克寰师兄是个大好人啊!之前的师兄师姐们,也都不坏...」 箜淇掏出了帕子让娜萭擦拭嘴边的乾粮碎屑,缓缓道:「这些旁门左道,利用的就是平凡的小精与平凡的梦想。那满山遍野的教徒,都是双眼被蒙蔽的可怜虫。」 「但蛇精欺压的事情,难道就没法可管吗?追暘宫不是天罡正义的使者吗?」娜萭问。 叹了口气,箜淇道:「一言难尽啊!下界有下界的规矩,天庭要是强行管理,只会造成反弹。比方说一夫多妻虽在上界不復存在,但对下界那些女多男寡的族群来说,一夫一妻制就是置他们于死地,岂能强制?要维持和平秩序,又要尊重既有传统,管理的松和紧就是一门学问,有时候为了顾全大局,就只能牺牲小眾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箜淇也是不甚认同。 传统固然重要,但弱势群体却绝对不是可以牺牲的小眾。只是这改变需要慢慢来,以他目前的能力,还不足够与之抗衡。 娜萭颇不以为然道:「为了顾全大局,下界就被搞成了这么个弱肉强食的样子。」 「但愿有朝一日,下界也能过上人人安居乐业,不愁外族的日子。武力强弱本就不该是一切。逆严武艺天上无敌,但他也不是万能。梧翊永远不可能成为战无不胜的武将,但在战场之外,她的才华非你我可比拟。 「要是人人都一昧追求武力强大,又何来一眼瞬间的名画,旷世无双的好诗,以及永垂千古的良曲呢?麒麟族之所以愿意为天庭奉献一切,就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一天。」 此时的箜淇,眼中有着娜萭从未见过的清澈。 「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们一步一步来,从克寰的村子开始。」娜萭忍不住道。 此时的娜萭,似乎能透过箜淇看见他那嚮往的未来。而自己,也被这幅风景给深深吸引了。 第二十七章:找个好归宿 既然塔内谁都没有灵力,会饿的自然就不只有娜萭一个﹒ 果不其然,飢饿难耐的教徒们在厨房找到食材后,乾脆就煮了一大锅粥来分给大家。 娜萭一拿到粥,就把第一碗给了克寰,感谢他刚刚大方分食。 克寰接过粥,竖起大拇指对箜淇道:「小淇兄,你妹妹教得可真好!知恩图报又有礼貌,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知道自己不比箏萣与笛午的好家教,娜萭十分心虚地笑了笑。 看出她的心思,箜淇调侃道:「那就借克寰兄吉言了。」 「小雨妹妹婚配了吗?」克寰问道。 这话问得突然,娜萭正想回答,箜淇早已抢先一步道:「舍妹尚小,还不到年纪呢!」 克寰这才发现自己太过唐突,解释道:「小淇兄别误会啊!我是想到家里的妹妹,过些年她就到该出嫁的年纪了,才有此一问。」 克寰愣头愣脑的,有一句说一句。箜淇听了也是笑笑,不怎么在意。 他似乎很掛念家里的妹妹,看着娜萭,克寰又说:「离家之前我本是想把妹妹嫁给豹精的。豹精势力强大,嫁过去后妹妹就不用再怕蛇精了。远是远了点,但豹对家眷向来不错,婚后不用受气,也算是个好归宿了。」 娜萭没有兄弟姊妹,羡慕道:「有克寰师兄这样的好哥哥,你妹妹一定很幸福,搞不好捨不得出嫁呢!」 一提到妹妹,克寰眼睛都笑没了,自豪道:「你别看我长得普通,我妹妹可是漂亮得很啊!就是因为担心她太漂亮了,不早点嫁会被蛇精给掳走,我才对她的亲事这么着紧,不然谁捨得她嫁呢!」 「蛇精不是出美女吗?还要抢别族的姑娘?」娜萭不解问道。 「你不知道了吧?蛇族女子出名彪悍,他们打死也不会娶蛇女为妻的!只有被美色迷惑的蠢蛋才会想要娶蛇精当老婆!」克寰大笑道。 知道克寰心系家事,箜淇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令妹一定会嫁得好夫家。」 克寰一听,也是开心道:「是啊,是啊!」 粥一喝完,克寰盯着箜淇看了好一会儿,说道:「我看小淇兄一表人才,也算是聊得来,等咱们学成了,不用担心外族来犯了,到时候若是小淇兄尚未婚配,见了我妹妹又觉得还行的话,不如就把她给娶了去吧!」 箜淇一听,笑回:「在下怎敢跟豹族抢妻,克寰兄就别折煞在下了。」 娜萭听了,在心里暗自吐槽豹族势力再大也没你麒麟大吧!别说抢妻了,你就算抢人娘亲都行。 「我妹妹除了漂亮,还温柔听话。谁娶了她那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啊!」克寰道。 「那就该是令妹瞧不上在下了。」箜淇礼貌回答。 娜萭一听,又是在心里暗呛睁眼说瞎话。 吃饱喝足,娜萭一脸八卦地对箜淇说:「你还真会跟人家打太极拒绝婚约。练过吗?」 箜淇笑了一笑,却不回答。 「你教我好不好?以后姨娘想给我订亲,我也能过上几招。」娜萭哀求道。 「天后替你说媒,那便是集结了父母之命与媒妁之言,若是再加上个玉帝赐婚,我也救不了你。」箜淇半开玩笑道。 嘴一嘟,娜萭『哼』一声转头,假意生气。 箜淇接着取笑道:「我们在聊人家妹妹的婚事,又不是在说你,你急什么啊?」 「刚刚明明是你急着帮我回答,说我年纪还小不用婚配的!」娜萭不服气道。 「不然我去跟克寰兄说,你年纪不小了,若有合适的,替你留意?」箜淇露出俏皮神色道。 「但你为何不成家呢?人言道成家立业,都是先成家后立业。论修为造诣,你都是上神了,若说事业,追暘宫闕首也非泛泛之辈。你这早已算立业了,就不想成亲吗?」娜萭好奇道。 微微一笑,箜淇回:「姻缘之事,随缘为上。」 他的缘曾经到过,可惜有缘无分。 【麒麟箜淇代表的意义】 箜淇他们进塔后少说也有大半日时间了。以瑞昱的轻功,无论那宝穴是位在何处,也早该到了。 看来塔内的时间与外界并不同步。 若这里真就是囚仙塔,似乎也是合理。试问要是罚个小仙思过几千几万年,他却活不到这么久,不也是惘然吗? 但这么看来,他们岂不是有可能要在塔中待上个数日,数週,甚至是数月? 正担心着,就听见瑞昱的声音从天而降道:「诸位,久等了!」 前院一角此时开始发出淡黄色光芒。 「请诸位一个个通过前院的发光处出来吧!」瑞昱的声音说道。 教徒们一个一个排队通过黄光,而后消失不见。 临通过时,箜淇稍稍研究了一番,发现光芒乃是从一张贴在地上的纸片所发出的。仔细一看,似乎还写了些什么。 这也是咒术?他心想。 通过黄光到了外面,他们来到一个山洞前。 这山洞附近寸草不生,只有泥地与岩石。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充满天地灵气的宝穴。 瑞昱站在山洞外说道:「辛苦诸位了!宝穴就在这山洞之内,但洞口稍微狭窄,还请各位排成一列进洞。洞内漆黑,未免迷路,请大家把双手搭在前面的肩膀上,依次入内,小心脚下啊!」 伸出食指与中指,瑞昱在指尖亲了一下,红色火焰便出现在了两指之间。 「由本教主领路,大家跟我来吧!」瑞昱说罢,便走进了山洞之中。 教眾见瑞昱走了进去,也纷纷搭着肩,一个连一个,跟着他的指间火光走入洞中。 天地灵气的宝穴当然是个谎言,但这山洞就算再黑再窄,也不需要手搭着肩一个一个走吧? 箜淇直觉这是个陷阱,但这五十个教徒明明就是心甘情愿跟着瑞昱来到宝穴的,又岂会有不愿意入洞的道理呢? 见箜淇迟迟不愿上前,克寰笑道:「小淇兄是不是怕黑啊?没事!我妹妹也是胆小怕黑呢!我不怕,我给你们站前面。」 说罢,他抓起箜淇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箜淇虽疑心未减,但眼看五十教徒就要走完了,再不进去这队伍就要断了,只好示意娜萭跟上,一同走进了山洞。 进了山洞,才发现它虽不宽敞,也是有两手能展开的宽度,两人并肩而行是绰绰有馀,更是不解这搭肩列队的操作了。 克寰也是个老实人,觉得箜淇怕黑,边走边仔细解释情况道:「这山洞虽黑,但有教主的火光,勉强能看见岩壁。地上也算平坦,小心一点是不会绊到的。」 听他这么认真解说,娜萭觉得莫名有种喜感。 就在此时,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克寰兄,可看得见前方发生何事?」箜淇问道。 摇了摇头,克寰放下了一隻手以便转身回话,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到全身灵力正在被不知何物给快速吸走中。 透过搭在克寰肩上的手,箜淇也感到灵力被吸,想放手但吸力太强,情急之下用灵力震开了娜萭。 「果然有诈,不知瑞昱用了什么方法正在吸食大家的灵力,这就是他的目的!娜萭,你去队伍的最前方破坏第一人的连结,不然大家都会被吸光修为的。」箜淇喊道。 娜萭一听,掏出了火王之弓急忙衝上前,果然看见排在第一位的教徒,双手插入了岩壁内的两个小洞里,但瑞昱却已不见踪影。 凤火一燃,才看清这教徒的双手竟然漆黑乾枯,就像是烧焦的木炭似的,而这乾枯的范围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全身扩散中。 以灵力做箭,娜萭朝着教徒的手射出一箭,却瞬间就被吸收,无法破坏分毫。 拔出木箭再试一次,却不想木箭在碰上那乾枯手臂之时,就像是生命力瞬间被抽走似的,萎缩而后粉化。 一咬牙,娜萭朝着第二个教徒那尚未乾枯的双手射去,却依旧是一样的结果。 看来火王之弓射出的一切都带有灵力,是无法击破这个吸食链的。 看着那枯黑一个连着一个地往后传,娜萭哭着跑回去想解释所见的一切,但此时这状态已经蔓延到了克寰,不用她多说,箜淇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岩洞之中,必定有着能吸灵力之物。一旦灵力被吸,肢体相触者将再也无法抽离,直至活活被吸乾为止。 箜淇有着上神修为,虽能故技重施将自己震离队伍,但他一放手,则代表着前面的四十八个教徒都会被吸乾灵力而亡。 他们之所以能撑这么久,都是因为箜淇在用那几乎是深不见底的灵力修为顶着。 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箜淇对娜萭道:「回天庭,找救兵。」 但就算是上神修为,也并非无穷无尽。 「不要!我们一起走!」娜萭泣道。 箜淇慌道:「我不能放手!我一放...」 克寰兄就没救了。 「小淇兄,」依旧是爽朗的笑着,克寰接着道:「放手吧!我是放不开了,但你能救你妹妹,一定也能自己放开手的。」 「克寰兄,再坚持一下!我的灵力,是够撑到救兵来的!不能放弃啊!」 但箜淇心知这是一个谎言。 凭着直觉,娜萭将自己的手重新搭到了箜淇的肩上,也开始注入灵力。 「你干嘛啊?」箜淇惊慌道。 「没时间解释了,你专心想办法!」娜萭哭还是照哭,但语气坚定道。 她知道箜淇刚刚说的是谎话。等到她带了救兵来,这里只会剩下尸横遍野。但如果能多给他一点时间,麒麟箜淇,或许就能想到办法了。 又是那傻里傻气的笑容,克寰笑道:「你有这么多灵力,一定不是普通小精。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快逃走吧!只有活命才是大事,其馀都是个屁。」 不愿将他置之不顾,箜淇大力摇头。大颗大颗的眼泪开始滑落箜淇的脸庞。 看出箜淇不愿放手,克寰咧嘴露出了傻憨的笑容,然后拿出佩刀,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搭在前面的手连同肩膀给砍了下来,切断了这个吸取灵力的连结。 连结虽断,但克寰早已被吸走大半灵力,再加上截肢后的大量出血,已是仅剩一口气了。 抱着克寰残破的身体,箜淇泪道:「克寰兄,请原谅在下之前有所隐瞒。在下本名为箜淇,在天庭当职。会到此处实乃为了查案,并非之前所说,是离村寻找机会的村民。」 克寰先是一惊,而后半信半疑道:「箜...箜淇?你是麒麟箜淇!?」 「正是在下。若能早些如实相告,或许克寰兄便不会有此一劫了。箜淇必定会拚尽全力救克寰兄出生天。」箜淇泪道,却心知早已回天乏术。 他怨自己若是能早些跟克寰道出一切,或许他就不会进山洞,也不会落得命丧此处的下场。 克寰不可置信地盯着箜淇,眼泪一下子就决了堤,全身颤抖,仰天长叹道:「佛祖开眼啊!莲藕有救了!海天一树有救了!」 还没搞清楚状况,克寰便紧紧抓住了箜淇的手,喜极而泣道:「我见你谈吐高雅,早就猜你非富即贵,但没想到你就是麒麟箜淇啊!我知道我挺笨的,老是被骗,交代在了这里也是没办法的事,就是可怜我妹妹她...我是没救了,但是莲藕...那在海天一树的妹妹就拜託你了...」 他越说越虚弱,却始终面带着微笑,最终欣慰地闭上双眼,离开了这弱肉强食的下界。 双膝跪地,箜淇向克寰重重地叩了一个头,声泪俱下道:「克寰兄,箜淇在此以命发誓,必保令尊令妹不受歹人欺凌,海天一树从此平安。」 克寰虽然听不到箜淇这句话了,但他也无需听见,因为光是『麒麟箜淇』这四个字,就远远足够了。 光是他的名字,就比任何誓言都来得让人相信。 【生命的价值】 娜萭搀扶着箜淇欲走出山洞,但才走了几步,箜淇就因体力耗尽而倒在了地上。 刚刚为了救克寰,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灵力,现在还能保持人形就已是奇蹟。 娜萭也消耗了大半灵力,见箜淇叫也叫不醒,只能拼命把他半背半扶,一步一步挪到洞外。途中数次因为力气不够而跌落,怕他撞伤,娜萭每次都用自己给他当人肉垫子,等走到洞外,娜萭也早已满身是伤。 拿出千里云,她总算是带着不省人事的箜淇回到了追暘宫。 追暘宫眾仙见状,十分惊讶,急忙上前帮忙。 忆起之前对战青龙时,箜淇曾透过自己以灵力隔山打牛,想必他们的灵力有相容性。于是娜萭将自己最后一点点灵力注入了箜淇的灵丹之中。 果不其然,箜淇渐渐转醒。 张开眼睛,箜淇一发现已经回到追暘宫,急忙转头确认娜萭安危。见她伤痕累累,是又心疼又自责。 看见箏萣也在宫中,箜淇指着他怒道:「你给我去查海天一树在什么地方,一查到,速回报!快去!」 他虽然连站都站不稳了,但语气却怒不可抑。从没见过箜淇如此愤怒的箏萣,吓得是点头如捣蒜,急忙照办。 然而上神就是上神。在梧翊按照着娜萭开的方子煮了些能补气的汤药给他送去后,稍作休息,便能运气调息。不过半日,已经恢復了七八成。 但娜萭药石不进,又怕天后怪罪,也不敢回家疗伤,只能简单包扎,等伤自行痊癒。 这才折腾完刚躺下,就见箜淇满脸怒意推门而进,拉起娜萭就是给她运气疗伤。 看箜淇生气,娜萭也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一脸委屈道:「你不是灵力耗尽了吗?我都是小伤没事的..」 「百毒不侵不就是药石不进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箜淇怒回。 疗伤完毕后,箜淇总算是缓和了些,道:「你太鲁莽了!刚刚那情况,有一个能全身而退总好过没人能逃出去。」 「你要是折在里面了,只有我一个一定逃不出去的,还不如帮你争取时间呢...」娜萭不甘愿道。 皱了皱眉头,箜淇道:「只有活命才是大事!克寰兄说的你都忘了吗?」 「我活着有屁用,要你活着才行啊!」娜萭回。 箜淇正想训斥,就听娜萭接着道:「你自己都说了有时候为了顾全大局,只能牺牲小眾,追暘宫麒麟族皆以你为首,你不就是那大局吗?」 箜淇一听,十分惊讶。 「你要是死了,那下界安居乐业,不愁外族的日子,还有谁会替他们达成呢?」娜萭又道。 想不到娜萭竟然是怀抱着这样的心态。 「我何德何能,值得你这样以命相守?」箜淇不可置信道。 「不单单是我这么想,就连素未谋面的下界小精也是这么想的!你觉得克寰师兄为什么一知道你是麒麟箜淇之后,就哭着说海天一树有救了?因为你的名字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如此可靠的存在啊!何德何能?问你自己啊!反正我信了!」娜萭越说越激动,眼泪都流了出来。 用袖子擦去自己的眼泪,娜萭又道:「你想看到的太平盛世,也是普天想看见的未来。虽然遥远,或许只能一步一步来,但每一步,都只有你麒麟箜淇才能走。」 眼眶渐渐泛泪,箜淇强押着情绪道:「以后不要再如此草率行事了。」 临离开时,箜淇扶着房门,背对娜萭说道:「太平盛世,不是靠踩着同伴的尸骨走出来的。」 在回去自己房间的路上,箜淇的眼泪不争气地滑落了下来。 虽说仁者无敌,但想毫无伤亡地创造出普天太平,真的是太天真了吗?箜淇深諳棋道,又怎么会不知道每一场胜利背后,皆有弃子?不伤一兵一卒的胜局是不存在的。 但当把这道理放在有血有肉的生命上时,又该如何衡量谁生谁死呢?生命的价值为什么不是人人平等?他的命,怎么就比别人矜贵了? 他永远也不会懂,正因为他是麒麟箜淇。也因如此,他才能创造出那所有人引颈期盼的太平盛世,追暘宫也才能于日后成为『天罡与正义』的象徵。 正因为箜淇是个这样的人,大家才会心甘情愿地替他粉身碎骨,还甘之若飴。 对克寰来说,他并不是一命换一命。 他只是替许许多多个海天一树,替成千上万个像妹妹莲藕一样的下界居民,尽了自己的一分力而已。 第二十八章:永恆安息 今天晚上,下界下着些许毛毛雨。 一尘不染的白衣在被雨水沾湿后,略显沧桑。 站在这恶梦般的山洞前,儘管洞内漆黑一片,但箜淇却很清楚里面有什么。 四十八条命,几乎是在转眼之间,就消逝得无影无踪。他们甚至连惨叫哀号的时间都没有,生命就这样画上了句号。 双手握拳,箜淇逼着自己走进山洞之内。 燃起麒麟之火,洞内霎时间一目了然。 一整排枯黑的尸体,一路排到了洞底。顺着尸体走到了底,他发现了岩壁上的两个小洞。 之前因为洞内漆黑并未发现,原来这凿了两个洞的岩壁并非就是山洞的底部。岩壁的的左边有个一人多宽的小缝,能让人挤到另一边。另一侧十分宽敞,别有洞天。除了依旧是寸草不生,不但有地底涌泉,在上方还有数个碗口那么大的小洞,能看见外面。月光透射进来,加上似有若无的毛毛雨,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凄美。 这样的内部构造绝非天然形成,看来这就是瑞昱特地打造出来吸食灵力的死亡陷阱。只要把他们引进洞内,自己再往岩壁后那么一站,通过小洞,便能一次吸乾五十个小精的灵力修为。 再次回到山洞之中,在眾多枯黑萎缩的尸体当中,只有一具还保持人形,那就是自断手臂的克寰。 轻轻跪在了克寰的尸首身边,箜淇将其变成了一颗琥珀色的舍利子,收进衣袖中,悠悠说道:「箜淇这就带克寰兄回家,与令妹相见。」 上界仙神修为深厚,能活上数万年,仙逝之后烟消云散回归虚无,不会留下尸体,自然也就没有入殮的必要。然而下界精怪修为较浅薄,死后不但会留下尸首,对生与死的观念也接近人界,有逝者为大的说法,亦有入土为安的习俗。 退到洞外,箜淇面对山洞,再次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了一个头。 「诸位师兄弟,虽你我只有缘当一日同门,箜淇甚至还来不及问及诸位姓名,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若来日有幸得知诸位姓名,必将一一替家人带去口信,必不让眾师兄弟就此遭受遗忘。」 眼泪,再次从箜淇红肿的眼眶中滑落。 他虽慈善,但并非持有妇人之仁的软弱之辈。箜淇深知这些小精的死,不是自己的错,然而道理归道理,要他若无其事地离开此地,他也是做不到的。 上界每位仙神都说箜淇才能俱佳,未来不可限量。但面对眼前的惨况,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在温室里长大的小白兔。 下界充斥着欺骗,抢夺,杀戮。这四十八个教徒之死,微不足道到第二天就不会有人再去留意了。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无止境重复着这样的惨剧。 这是最后一次。 箜淇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从今天开始,追暘宫将不会再姑息上界对此的无所作为。 『轰』一声巨响,山洞的入口被箜淇用灵力震碎。 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这四十七位师兄弟的安息了。 【海天一树】 依照箏萣调查的情报,箜淇来到海天一树。 如同地名一般,海天一树是一座充满了千年神木的森林,一圈又一圈,围绕着一株已有数万年树龄的巨大老神木。 老神木高耸入天,站在森林里看,就像是与天际连成一线。 箜淇抵达时,天已微亮,雨也停了。他此刻心情稍微缓和下来,衣服也乾了,又恢復了平日的温文儒雅。 刚在山洞时或许是太过悲伤,并未察觉,现在到了海天一树村口,他才感到身后又多了一条尾巴。 叹了一口气,他对身后说道:「出来吧!你怎么老爱跟着我?」 明明只听见一个脚步声,但眼前出现的却不只有娜萭,还有箏萣。 看来在浮玉山时,娜萭跟梧翊学习轻功,还是有些成绩的。 箏萣唯唯诺诺道:「箏萣担心箜淇哥哥...」 眉头微皱,箜淇道:「你怎么学会说谎了?我会不知道这是谁的主意吗?」,接着转头对娜萭不悦道:「你也是,自己惹麻烦不够,现在还组团了是吗?」 娜萭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道:「你不是说不要单独行动吗?我都照你说的话做了还骂我...」 这话懟得他无言以对,又转对箏萣道:「你还敢跟着她乱跑?不记得上次的教训了是吗?」 见火力转向箏萣,娜萭急忙阻挡道:「打从那次箏萣英雄救美,置自己生死于度外之后,现在他在仙娥眼里就是梦中情人,天庭老公!以后绝对比你早成亲的,不用谢我了。」 本还想说个两句,但转念一想,娜萭也经歷了山洞之变,心情一定也是大受打击。现在既然能嘻嘻哈哈开玩笑,那就由着她吧! 转过身去,箜淇背着手道:「待会儿切莫失礼。」 面对村内,箜淇灵力传音道:「麒麟箜淇,特来拜访挚友克寰的家人,还望领路。」 在讲到克寰的名字时,还是忍不住哽咽了一下。 感到自己的袖子被拉,箜淇转过头去,看见娜萭正灿烂地微笑着。 她看出箜淇的哀伤,还来不及细想就拉了他的袖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便什么也不说,笑了一下。她是越来越看不得箜淇满脸愁容了。 但聪慧如箜淇,一眼便看出了她的用意。心里一暖,他轻轻地拍了拍娜萭的头顶,以示感谢。 村民们很快地出现在了村口。对下界来说,麒麟就跟明星没什么两样,再一听是麒麟箜淇,这想要签名的心都有了。 在箜淇大略说明来意后,村民们更是争先恐后地替他们带路。 在村民的带领之下,箜淇们来到了一颗大神木的树洞之前。 树洞里住着克寰年迈的老爹。在娜萭与箏萣打发了看热闹的村民之后,箜淇取出袖中的舍利子,缓缓道出了克寰遇难的一切。 克寰老爹晚年丧子,一时之间悲痛难耐,竟就地晕厥了过去。 「爹爹!」此时一个娇弱女声从树洞深处传出。 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窜了出来,抱住了晕厥的老爹泪道:「你们走开!哥哥才没有死!爹爹!爹爹您醒醒!」 虽是泪如雨下,却依旧能看出这姑娘长得可是无比水灵。五官像是玉石雕塑出来一般,尖尖的小鼻子,小巧粉红的小嘴,都让娜萭移不开视线。但这最惹人怜爱的,就是她那又圆又大,彷彿会说话的眼睛了。 我的妈呀!就没看过这么标緻的小姑娘!娜萭在心中吶喊道。 媚婪虽然美艷,但美得霸道,彷彿花丛中万紫千红,让人只看一眼便回味无穷。但眼前的小姑娘却像是春天里第一道风,清纯却精緻,又像寒冬里的梅花,娇嫩却高洁,直让人想细心呵护。 换句话说,这就是让人想明媒正娶回家上族谱的那种。 回过神来,娜萭上前道:「姑娘,我会点医术,你让我看看你爹吧!」 在娜萭的治疗之下,老爹渐渐甦醒了过来。清醒过来的老爹,抱着女儿嚎啕大哭了起来。 此时娜萭才发现,箏萣怎么像个傻子似的站在原地不说话,急忙拍了他一下。 只见他双颊通红,一脸惊慌失措。 看来是被这姑娘给美到了。娜萭心想。 这也难怪。箏萣本来就没怎么接触过异性,更何况眼前这就是小家碧玉的天花板,他没原地求婚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但眼前的气氛实在不适合陷入爱河。只见老爹泪道:「我儿啊!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早就跟你说过了,外面比海天一树危险多了,你偏不信!现在留下我这个糟老头跟莲藕两个老弱妇孺,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爹爹,他们一定是搞错了!」抱着痛哭的老爹,莲藕嘴上虽不愿相信,但脸上的悲哀早已出卖了自己。 将舍利子交给老爹,箜淇恭敬地鞠了个躬道:「承蒙克寰兄捨命相救,箜淇今日才能站在此处。逝者虽不復返,但大恩不可不报。克寰兄临终时的嘱託,箜淇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一定替他完成。」 此时,老爹才了解箜淇的来意。双膝一软,想往地上跪,好在被箜淇给及时扶住了。 「这可万万使不得啊!伯父」箜淇忙道。 「我儿克寰啊!你临终託付的竟然是一诺千金的麒麟?莲藕!我们有救了!你哥哥没有拋下我们啊!」老爹激动道,抱着莲藕是又欣慰又难过。 按照克寰的意思,莲藕若能下嫁豹族为妻,日后便能衣食无忧。至于老爹,他想陪着女儿迁往豹族的地盘也行,若是不想搬走,箜淇也能安排照看,替克寰尽孝道。海天一树所面临的蛇族威胁,对追暘宫来说则更是容易解决的小事了。 然而事情却没有想像的那么简单。 【莲藕】 「其实豹族的事情,都是我儿克寰的一厢情愿。」老爹如是说。 克寰一家本是靠老爹与媳妇製作醃菜贩卖维生,虽不富裕,但也算是不愁吃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然而莲藕出生时,媳妇歿于难產,莲藕也因为喝不到母奶,缺乏营养,自小便体弱多病,鲜少外出。后来克寰渐渐长大,开始帮着家里去外面捡些树果跟野菜贴补家用,环境好转,莲藕才慢慢康復。 但这时候的莲藕已经出落得是亭亭玉立了。害怕蛇族会盯上自家闺女,老爹所幸就将莲藕给藏在家中。由于之前也没怎么在外走动,久而久之,外界也就忘记了克寰还有这么一个妹妹。 此时克寰学会去山里採药,老爹在莲藕的帮忙之下也重操旧业,开始卖起醃菜,日子就这样越过越好了起来。 白天,克寰陪着老爹去市集上贩卖醃菜与药草,莲藕则在家中处理家务。到了晚上,莲藕则与老爹一同准备第二天要卖的醃菜,而克寰则在夜幕的掩护之下上山採药。 担心莲藕白天一个人在家会无聊,老爹替她买了些针线之类的女红用具,给她打发时间。但没想到莲藕这女红越做越好,到后来甚至能刺些荷包啊绣花鞋之类的,让老爹带到市集上去卖了。 由于她手艺好,做工快,才几个月,便在市集上做出了口碑。为了赶上客户需求,克寰也不再去採卖药草,而专心贩卖起莲藕的女红了。 前些年,莲藕学会了织布,品质也是一等一,克寰便打算存些钱,以后去大城镇里租个铺子开个店,让家里能过上更舒适的生活。 然而这样一点一滴累积出来的财富,却替他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其实像克寰家这样的故事,海天一树里面比比皆是。每个居住在此的族群,一开始生活都不算富裕,都是吃苦耐劳,一步一耕耘才渐渐过上自给自足的日子的。 但看在不事生產的蛇族眼里,这一家一家的都像是一夜爆富,竟然开始怀疑海天一树里面有矿,覬覦了起来。 突击了几次虽然都没有什么发现,但这林中常年浓雾瀰漫,视野不佳,再加上村民生活条件确实是明显地得到了改善,于是蛇族也始终没有打消怀疑,没事不是抓这个问问,就是去那里搜搜。 海天一树里面当然是没有矿的,但是克寰家里却的确藏有一个秘密。久而久之,蛇精就开始怀疑到鬼鬼祟祟的克寰家头上了。 担心总有一天莲藕会被发现,克寰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豹族,便兴起了将莲藕嫁去给豹族的念头。 然而,这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别说豹族没见过莲藕了,连海天一树都不知道克寰家中有这么一个妹妹。之后克寰巧遇圣禽教比武招徒的公告,便萌生了变强护家人的念头而去试了一试,最后命丧山洞之中。 娜萭看了一眼楚楚可怜的莲藕,叹道:「伯父若觉得豹族可行,以莲藕姑娘的容貌我觉得想嫁哪一个都不是问题。」 「终生大事岂可如此随意决定!」箏萣突然胀红着脸叫道。 这傢伙的私心也太明显了! 箜淇瞪了箏萣一眼后道:「太过草率的确是没有必要。箜淇本想若伯父心中已有合适人家,那必定竭尽所能,确保令嬡顺利出阁。但若是没有,倒也不必为了惧怕蛇精而草草决定令嬡的终生大事。」 「莲藕不嫁!爹爹已经没了哥哥了,莲藕要永远陪在爹爹身边!」莲藕紧抱着老爹泪道。 完了!这又孝顺又撒娇的模样,不就是正道君子眼中的完美吗?娜萭心想。 转眼望向箏萣,果不其然,双眼已经变成爱心的形状了。 又看了看箜淇,他似乎也察觉到箏萣的失态已渐渐无法控制。 箜淇转身对箏萣道:「既然外界尚未知晓莲藕姑娘的存在,未免隔墙有耳,你去外面守着,切莫让外族给听了去。」 一听见是保护心爱的姑娘,箏萣马上就转身照办,连话都没回。 箏萣的问题是解决了,但莲藕跟老爹又该怎么办呢? 看着箏萣远去的背影,箜淇乎生一计 「令嬡可会刺麒麟图案?」 「会!莲藕什么都能刺!」莲藕忙道,接着,从房中拿出了不少自己的绣品,交给箜淇过目。每一件都是做工精緻,当中也一些虎或孔雀等复杂的动物图案,依旧是栩栩如生,维妙维肖。 「从今往后,炎炽谷所用的香包与掛饰,那就麻烦令嬡了!伯父觉得这个方法可还行得通?」箜淇道。 老爹一听.感动地抱着莲藕痛哭涕零。 这代表莲藕的女红从此就是麒麟御用了!谁要是敢来找他们家麻烦,影响莲藕替麒麟做事,那就等着跟炎炽谷解释吧! 换句话说,这可是一张免死金牌啊! 莲藕忙跪倒在地上磕头道:「感谢麒麟恩公!莲藕一定会好好做,不会辜负麒麟恩公的一片苦心!」 在娜萭上前扶起莲藕后,箜淇又道:「箜淇这就差人回去通报,过几日炎炽谷便会派人来向村民以及邻近城镇宣布此事,届时伯父就无需再担忧蛇精来犯了。」 莲藕总算破涕为笑,对着老爹道:「爹爹!这下子莲藕就不用再躲藏,您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刚刚哭成泪人的莲藕若说是楚楚可怜,现在满脸微笑的她就是个能让大地回春的太阳。娜萭一看,忍不住跟箜淇说道:「我觉得光是这样还是不行,莲藕要是被村民发现的话,一天都撑不下去就会被掳走的!」 看了看灿笑如花的莲藕,箜淇面露难色。若是不能留在海天一树,那又该带去何处呢? 想起刚才箏萣的失态,娜萭小声道:「追暘宫也是不行...要是把莲藕带回去,这下子全天庭未婚男仙不得按三餐上门来拜访?还怎么查案啊?」 追暘宫不行,那炎炽谷呢? 既然他们是麒麟御用女红,就近居住的确省事,而炎炽谷又很安全,就算他们家无壮丁也无须担心,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至于莲藕的千年美顏,她要是不自行离开炎炽谷,以麒麟不八卦的天性,怕外界是根本不会知道有这么个仙女。 这么看来,迁居炎炽谷的确是个可行的法子。 既然是要举家搬迁,就算只有父女两个,也是需要些时间打包行李以及处理杂务。箜淇早已送信回谷,不日便会有麒麟族人前来帮忙,而在他们来到之前,则安排箏萣在此坐镇。 这下子,克寰兄的家务事就算是处理完毕了。 第二十九章:蛇族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边箜淇刚送来克寰的噩耗,那边蛇精又再次来袭。 覬覦已久的蛇精们,不知麒麟来访,见海天一树突然热闹了起来,便怀疑村里一定是又发现新矿了,于是便打铁趁热,大张旗鼓地攻打了进来。 平日就不敌的村民,自然是没两下就招了。但蛇精死活不相信什么麒麟会来海天一树这种乡下地方,一口咬死就是有新矿。无奈之下,村民们便将他们直接带去克寰家了。 「不是说有麒麟吗?在哪啊?」一紫衣蛇精吐信说道。 认真守在门外的箏萣闻声,回应道:「在下正是麒麟箏萣,不知来者如何称呼?」 紫衣蛇精没听过箏萣的名字,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年轻便胆壮了起来,叫嚣道:「你老子我蛇族扛坝子,日理万机,没听过你名字是天经地义,但老子的名字是你能随便问的吗?」 箏萣平日只在炎炽谷与天庭两地进出,不懂下界的粗言鄙语,天真地以为眼前蛇精就叫做扛坝子,作了个揖道:「原来是扛坝子上仙,箏萣有礼了。」 紫衣蛇精一听,以为箏萣是在讽刺自己,怒道:「你他奶奶的瞧不起老子是吧?你们麒麟在上界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跑来老子地盘莫不是也想来分矿啊?」 只能说贪慾侵蚀入骨成执念,蛇精认定了此处就是有矿,所以任何外来者都是要来抢矿的。 突闻一爽朗悦耳男声说道:「初来乍到,尚且不知海天一树已是蛇族的地盘了,若果真如此,未亲自登门拜访,确实失礼。」 原来是箜淇在树洞内听见动静,前来查看,未想还没来得及去跟蛇精算帐,他们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紫衣蛇精没想到还有一个,有点意外道:「你..你们知道就好!蛇族与你们麒麟平日里也没什么过节,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你们就此离开,我们也不会再为难你们。」 微微一笑,箜淇道:「那怎么行?若海天一树已然易主,怎能不上报天庭呢?但就在下所知,下界的地方,除了龙狐二族敢称龙宫与青丘是自己的地盘之外,还没听过别族有这样的胆。」 见箜淇态度明显比箏萣硬气许多,紫衣蛇精喝道:「你以为你谁啊?下界都归你管吗?」 作了个揖,箜淇依旧是微笑道:「追暘宫,箜淇。」 这下子蛇精们吓得是腿都软了,不知道是该怕追暘宫这三个字呢?还是该怕贵为上神的箜淇。总之,别说下界了,就算是上界,他也能管。 此时一个红袍蛇精悄悄对同伴们说:「他说是箜淇咱们就信吗?你们想想,麒麟头跑这儿来干嘛啊?就算是有矿,也不用一个上神亲自来吧?我猜这就是矇咱们的!」 另一个蛇精想了一想,觉得有些道理,便问道:「那不然怎么办啊?咱们也没见过麒麟头,总不能拉去天庭问个清楚吧?」 红袍蛇精数了数自己人道:「咱们人多,他只有一个,怕什么?就算他真的是上神,还能一个打八个?再说了,这里是咱们的地盘,要真是不敌,还怕逃不走?」 听见他这么说,大伙儿底气也足了起来。 紫衣蛇精接着道:「老子管你是追暘宫还是他外公,敢在这儿撒野,我就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对方来势汹汹,箜淇也无意避之,在示意箏萣回去保护老爹跟莲藕后,从容应战。 上神对战蛇族小精,果真是能以一敌八。不出一会儿功夫,蛇精们一个个被箜淇收拾得屁滚尿流的。 「蛇精欺压海天一树,早有耳闻,今日更是亲眼所见,证据确凿。念你们未曾闹出无法挽回之大错,从今往后若能誓不再犯,追暘宫便可既往不咎。不然,下次来会你们的就是带着镇魂手銬的天兵了!」箜淇说得鏗鏘有力,海天一树的居民见隐忍多年,正义终得伸张,纷纷拍手叫好。 蛇精们自知不敌,跪地求饶直道再也不敢为非作歹了。 但在箜淇看不见的角度,一隻手指粗细的小蛇正从红袍蛇精的袖中缓缓爬出。这小蛇顏色诡异,绿中带紫,彷彿会变色似的,一看就是带有剧毒。 原来是红袍蛇精不甘心这样吃亏,临走前想来个攻其不备,放毒蛇扳回一城。 看准机会,小蛇朝着箜淇背后一窜而去,眼看就要咬上他后颈了。 这一刻看似凶险,但箜淇早就注意到了红袍蛇精的小动作。麒麟背后本就刀枪不入,一条小蛇就算是身有剧毒,小蛇牙也是奈何不了他分毫的,不是直接撞昏,就是撞上麒麟背刺而亡。 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红影飞到身后,转头一看,竟是娜萭伸手挡下了那条小蛇的攻击。 只见娜萭因吃痛而眉头微皱,一缕鲜血从蛇口处慢慢流了下来,让箜淇讶异万分。 【傻瓜】 话说刚才箏萣跑回树洞保护老爹与莲藕,娜萭担心箜淇在外寡不敌眾便出来帮忙,一开始见箜淇还迎刃有馀,后来瞧见那袭来小蛇顏色鲜艳,一看就是有毒,不知箜淇早有准备,仗着自己百毒不侵便跳了出来。 只见那咬住娜萭手臂的小蛇,蠕动得越来越快,然后『轰』一声,凤火由头烧至尾巴,不出几秒便烧成灰烬。 红袍蛇精见状大喊:「小倩!」,接着一脸阴沉道:「你害死我小倩,不用我动手,她也能替自己报仇。小倩可是我用鹤顶红日日餵大的白唇竹叶青,身上剧毒我说第二怕下界没人敢称第一。小姑娘,你若没有解药,不到半炷香时间,便会呕血身亡!」 娜萭早就猜到这蛇有毒,冷笑一声说道:「就你这点功夫,姑奶奶我...」 这话才说到一半,就听见箜淇怒骂道:「谁要你出来多事!」 娜萭自以为做了好事,正在飘飘然,一下子就被箜淇给骂回了谷底。见他如此生气,唯唯诺诺道:「我不是不怕毒吗?你看这蛇顏色这么诡异,一看就是有毒啊...」 箜淇气得身子微颤,怒道:「你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的命不值钱啊?」 「不是啊!我不是说了我不怕毒嘛!我被咬大不了流点血,他刚刚说了,没有解药,半炷香后就得嗝屁!」一开始虽被箜淇的气势给吓到,但仔细一想自己明明没有做错,娜萭渐渐理直气壮道。 箜淇用手激动地指着红袍蛇精的方向怒道:「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他们还说海天一树里面有矿呢!如此愚蠢之徒说的话能信吗?用鹤顶红餵大这种傻话你也听?要是真的那蛇早就被毒死几百回了!」 娜萭早就对箜淇那一副啥都知道的嘴脸不爽很久了,怒回:「对对对!就你最聪明!别人说的都是傻话,做的都是傻事,别人在你眼里都是傻瓜!」 此时红袍蛇精意识到自己不但被无视了,还被骂愚蠢,忙辩解道:「我们有特殊的餵食方法,不是直接..」 但他话还没说完,只见盛怒之中的箜淇与娜萭全身各自冒出麒麟火与凤火,转身同时骂道:「跟你说话了吗?滚!」 一时之间,灵火照耀了整片海天一树,就像是原地多了颗太阳一般。蛇精们见状,连滚带爬地逃走了,生怕晚走一步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但箜淇与娜萭的争吵却还在进行中。 娜萭怒道:「就算鹤顶红是他夸大,但那蛇有毒是不争的事实吧?我帮你挡一下,再怎么样也比你中毒要好不是吗?你怎么不怪自己没有抗毒功能,反而来怪我眼明手快啊!」 箜淇一听,怒不可抑道:「我知道他有蛇,所以我背对着他!背对着他!」 此时娜萭才想起麒麟背后的厉害之处,脸渐渐开始刷红。 箜淇见她半天没答话,上前抓住了娜萭的手,边检视伤势边道:「你自己药石不进,就不能好好躲着吗?」 这次娜萭心虚地小声哀道:「别拽我...疼..」 「你还知道疼?刚刚跳出来的时候想得到百毒不侵,怎么没想到会疼啊?」箜淇话虽然说得狠,但语气已经缓和了下来。本来就没有抓得很大力,娜萭一喊疼,便更是轻手轻脚。 听出箜淇怒意消了大半,娜萭撒娇道:「我就没你聪明啊!想得到这个,就顾不上那个了。」 「那我寧愿你就顾那个,别的什么都别管。」 「我..」娜萭看向地面道:「刚刚脑海里突然就浮现了箏萣受伤的画面,回过神来,身体就已经做出反应了...」 硬压下眼眶泛出的泪水,娜萭接着道:「我可能是害怕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吧?」 叹了口气,箜淇道:「你喜爱武侠话本,会被其保护同袍的侠义精神所吸引无可厚非,但就算是凤凰,也保护不了所有人。箏萣受伤,乃是为了贯彻守护天庭的职责,而我若是今日负伤,也是为了替海天一树主持正义,这都是我们自己选的路。 「无论你日后选的是哪条路,都不该由你来承担他人路上遇到的危险,因你未来也会有只有自己才能面对的难关要过。」 「我的路不能就是保护你吗?」娜萭倔强道。 一边运气替娜萭疗伤,箜淇一边说道:「若是为了下界未来的太平,之前我也说过了,我要的太平盛世,不是靠踩着同伴走出来的。若是以保护追暘宫为由头,逆严还在呢!轮也轮不到你。」 感到箜淇因消耗了灵力而双手发凉,娜萭将他的手拉至嘴边呼暖。这动作太过亲暱,箜淇想抽回自己的手,娜萭却紧紧拉着不放。 她想保护他,跟什么下界还是追暘宫都没有半点关係。 【习武】 「你..你说什么?」逆严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能教我打架吗?」箜淇渐渐感到不好意思了起来。 话说在解决了海天一树的问题后,下一步就是处理圣禽教了。但在此之前,箜淇还有些准备工作。 他原本以为追暘宫就是个只要动脑的岗位,然而打从玄兽现世,他们每次出去不是去揍人就是被人揍。自己仗着修为虽吃不了什么大亏,但也的确讨不了什么便宜。 想起那日在囚仙塔里与娜萭的对话,他决定请教逆严,填补自己的不足。 「你..上神修为你还学什么打架啊?若是要防身,你原地趴下就好了,还有什么好学的?」逆严不解问道。 「多次对战白虎虽未败,但总是难以致胜。周旋久了,对方便转攻他人,就算我没受伤,也不是办法啊!不求能像你一般三两招致胜,但起码希望能逼得对方无暇分身。」箜淇解释道。 逆严想了一下,狐疑道:「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之前在东海见过你对付其他小精,也跟你过过两招,知道你并非一窍不通,加上上神修为,那白虎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但你对付他却总是异常吃力。你可清楚是哪方面压不住他?」 「速度。」箜淇不假思索道。 听他这么一说,逆严豁然开朗。 箜淇冰雪聪明,会在不自觉之间去学习揣摩他人的攻击方式,而身边无论是逆严还是梧翊都是迅速型,也在无形之中限制了箜淇的应战模式。 但麒麟本就不是以速度取胜的。 在战场上驰骋的麒麟,靠的是那刀枪不入的鎧甲,那能踏破山河的神力,以及深不见底的灵力。 然而想在短时间内改变箜淇的作战模式,绝非易事,而麒麟身上唯一能以速度取胜的武器,就是麒麟火了。 「若是单靠速度,麒麟火应该是能媲美闪电,何不弃灵力而转靠麒麟之火?」逆严建议道。 箜淇摇了摇头道:「麒麟之火虽迅速,但烧烧表皮或许还行,要是不慎走火入体,那将再无停止之时,直至对方被燃尽为止。未免误弒,若非罪大恶极者,皆不能使用。」 逆严一听,更是无言以对。普天之上向来认为能弒神之术仅有凤族甩尾箭与玉族的玉凝掌,殊不知麒麟之火竟然也能如此。箜淇若不是对逆严极其信任,是不可能会这么轻易告诉他这件事的。 逆严忆起当初第一次在追暘宫面见箜淇时他所说的那句「箜淇日后绝不欺瞒半点!」,不由得佩服这傢伙还真是说到做到啊! 再细细寻思,眼前的温润公子明明就是个行走兵器,竟然还来问自己怎么打架,不由得感到好笑。 笑归笑,还是得帮他解决『不会打架』这个问题。 「这么说来,速度没你快的对手,你都有能赢的自信?」逆严问道。 箜淇点头。 「瑞昱,必须我亲自战。」箜淇猜到逆严想说什么,抢先一步道。 只要不是迅速型的,箜淇都能轻易获胜。之前对战妖力极高的媚婪却能迎刃有馀,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就是最好的证明。然而明日要战的瑞昱,偏偏又是一个迅速型的傢伙。 若是交给逆严来处理,箜淇自然无需烦恼这件事,但克寰的仇,他要亲手报。 或许有些意气用事,但也就是这点硬气,让向来循规蹈矩的箜淇有了些许人性。 笑了一笑,逆严道:「那我们就让那死鸟慢下来。」 见箜淇一脸不解,逆严莫名有种难得的优越感,笑道:「他若是跑得快,就打断他的腿。他若是飞得快,那就折了他的翅膀!」 本以为逆严有什么高见,听他这么一说,箜淇皱眉道:「我要是打得到他的腿,他也算不上有多快了吧...」 依旧是满脸笑容,逆严道:「不是叫你看着他的腿打,而是叫你逼他的腿去你要打的地方。」 单眉略抬,箜淇与逆严相视一笑。 这仗,他知道该怎么打了。 第三十章:逆严大显身手 圣禽教为掠夺灵力害命一事证据确凿,教主瑞昱涉嫌患河命案以及玄兽乱象,追暘宫缉拿归案名正言顺,然而,这一切种种皆是瑞昱一人所为,与教眾毫无干係。 但大张旗鼓去抓他们教主,教眾怎么可能乖乖看着而毫不干涉呢? 一想到那无辜的数百教徒,箜淇就愁眉不展。苦思一晚,依旧没有想到该如何是好。 看了看一旁发呆的逆严,梧翊道:「我有一个还不错的办法。」 那天下界天刚亮没多久,圣禽教门口传来了『咚咚』的撞门声。 这声音雄厚低沉,就像是有人拿着粗大的木桩撞门似的。 一个睡过头的教徒被这声响给吵醒,揉着眼睛走到了门口,只见教眾已经一圈圈围着门口看好戏了。 「怎么回事啊?」那教徒向旁边问道。 「咱们圣禽教名声太大,上面有人来踢馆了!」一个咬着包子的教徒回答。 「对方有几个人啊?」种田砍柴的日子虽清间,却淡乏无味。现在眼前有现成的八卦送上门来,大伙儿都兴趣盎然。 「就一个。」 「一个也敢来踢馆?」 「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 「就算是上界的仙神这也实在是欺人太甚!」 「师兄弟们!别让他给瞧扁了!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这瞎了眼的是谁啊?」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教眾们越说越起劲,甚至还有几个连袖子都捲好准备开战了。 就在此时,一阵白光闪进了教眾当中。只见一身型巨大的武将耸立在大家眼前,手里还拿着一隻长战戟。 那武将咧嘴一笑道:「这里,就是圣禽教了吧?」 见来者猖狂,其中一个教徒不甘示弱道:「你谁啊?」 「老子乃天上无敌,逆严。向来玄兽就只有老子一隻白虎,谁准你们再来隻朱雀的?」背诵着梧翊给的台词,逆严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跋扈一点,但还是略显彆扭。 然而眼前教徒们可看不出来他内心的尷尬,个个吓得脸色发白,差一点就要尿裤子了。 逆严往空中一跃,渺穗戟轻轻一挥便在地上画出了一条两三人深的大缝。教徒们见状又是吓得不轻,有几个甚至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逆严落地后笑道:「老子也不为难你们,不是玄兽的趁早下山。是玄兽的,一个都别想走!」 一个教徒按耐不住好奇心,忍不住问道:「将..将军..这条大缝...是做什么的啊?」 逆严按照梧翊的指示,先是仰天大笑,而后回答道:「一会儿大开杀戒,满山尸骨收拾起来太费力了,先挖条沟,待会儿尸体只要往里面扔就行了。」 这话一说,教眾们是逃的逃,跑的跑,没人敢再耽搁片刻,一瞬间就走得无影无踪了。 既然手里有『天上无敌』这张牌,何不将计就计?梧翊这招不战而胜就这样在不误伤一兵一卒的情况下把整座山给清空了。难为逆严从此以后多了一条狂妄的传闻,但既然这是梧翊想到的办法,他也只能认了。 就在教眾慌乱逃走时,箜淇等也顺利来到了圣禽教中心的建筑物前。 【梧翊娜萭联手】 瑞昱就在这栋建筑之中。 箜淇正想入内,眼前闪现了两女子身影,果然是月奴与妃日。还轮不到箜淇出手,就听见娜萭道:「那不男不女的交给你,这里的两隻杂鱼有我们就够了!」 箜淇一听,微微一笑,向楼中奔去。 月奴与妃日见状转身欲追,但梧翊早已跃至她们身前阻饶,三人大打出手。 娜萭虽想帮忙,但火王之弓力量强大,梧翊又擅长近身攻击,担心误伤,便迟迟不敢发动攻势。 按照逆严所教的那几手,梧翊先是划伤了月奴的脚踝,又一跃而起顺势划开了她的双臂。转身一个扫堂腿,在撂倒了妃日之后本想趁胜追击,却不想那伤了手脚的月奴竟然丝毫不被伤势影响,对着自己直扑而上。 眼见躲避不及,突然喉头一紧,梧翊感到身体被往后拉去。原来是娜萭见梧翊危险,竟把火王之弓当成是勾子,一把勾住梧翊脖子把她给拽开。 感谢的话在一阵乾咳之下自然是说不出来的,梧翊有点烦厌地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怒瞪娜萭。 娜萭无视她的敌意,小声道:「这两个丫头不是真人,是咒术变出来的,所以感觉不到疼痛,必须招招致命。」 梧翊一听,哑着嗓子道:「姑奶奶啊!我哪有能致命的本领啊?你行你上!」 说罢,梧翊一个反手变将娜萭给推了出去,自己则在一旁静待良机出手相助。 然而娜萭虽武侠话本看得多,精通理论,实际功夫却没几分,眼看拳脚佔不到便宜,便想以火王之弓来压敌。 然而三人交战在狭窄的楼道之中,月奴与妃日又前后夹攻,硬是找不到空子能拉弓。见她战事吃紧,梧翊也加入战局,但如同娜萭之前所说,月奴与妃日并非寻常精怪,除非砍断手脚,不然就算是划上再多刀,行动上也不会受到限制。然而梧翊袖里刀长度过短,她力气也不够,斩断手脚光靠她一个是不可能的。 眼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梧翊边打边问道:「你那什么弓不是很厉害吗?」 「这里太窄了,我拉不开弓,有你在我又怕火王之力会误伤你。」娜萭解释道。 「要是一箭射穿她们两个,你行吗?」梧翊问。 娜萭巡视了一下周围,指着旁边一颗大树道:「若是我站在那儿上面,她们又都在这楼道之内的话,绝对可以。」 「那我得跑多远啊?」梧翊问。 「什么?」 「你那一箭射出之时,我得离多远才不会伤到我?」梧翊补充道。 「你得跳出楼道之外。」 俐落地在月奴与妃日后颈又划了两刀,梧翊道:「你现在去那棵树上,数到十就放箭。」 「那你怎么办?」 「我来得及的!你数到十,要有节奏不要忽快忽慢!不然我抓不到拍子啊!」梧翊又是一记扫堂腿,但对战数招,她小腿已经开始痛了。 「你确定?」娜萭还是放心不下。 梧翊一掌将娜萭往那树上推,然后道:「你如果不出弓,我们是赢不了的。我撑不了多久了,你可一定要行啊!」 这一幕,让娜萭想起了那天箏萣转身跳崖的那一刻。一瞬间,她眼眶开始泛泪。 「数数!」梧翊大吼道。 擦乾眼泪,她一边飞向树上,一边喊道:「一,二,三,四...」 你一定要躲开啊!娜萭在心里祈祷着。 此时梧翊体力渐渐不济,对月奴与妃日的攻击越躲越吃力,却还是咬紧牙根周旋着,让她们无法离开楼道半步。 「八,九,十!」 娜萭一个转身拉弓,看准位置一放,眼角却瞥见梧翊还在楼道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这箭刚刚离弓,梧翊便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跳离至楼道之外。娜萭的准头也的确是无话可说,一箭穿透月奴与妃日的胸口,将她们烧化成灰。 看着从树上奔向自己的娜萭,梧翊双手高举想给她来个胜利的击掌,却不想娜萭紧紧抱住了自己,泪道:「我以为你来不及逃走了!我以为你是故意要牺牲的!你吓死我了!」 梧翊先是一愣,然后急忙安慰道:「我怎么会牺牲自己?你把我想得太高尚了!」 娜萭依旧不肯放开梧翊,泣道:「之前箏萣就是这样!然后箜淇也是一直叫我先走!」 「我..我没让你走啊..」梧翊不解道。 「我害怕嘛!」 见她吓成这样,梧翊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好啦好啦!我们大功告成,接下来一起去看上神躺赢,怎么样?」 但上神,真的是躺着赢的吗? 【对峙瑞昱】 在摆脱了月奴与妃日后,箜淇直奔至瑞昱的厢房之中。 这厢房打造得很是气派,不但宽敞如厅堂,房顶还比寻常要高出个四五倍,摆明就是为了迎合鸟禽类生活习惯而建。 屋内陈设虽称不上是金碧辉煌,但仔细一看,皆是陈木古玉等昂贵材质,不是懂行的,怕还看不出来这其中名堂。 瑞昱每次出现都是花枝招展,衣着夸张。想不到他私底下的喜好竟然是这般低调奢华,甚至可说是风雅。想起之前在迎新会上露的那几手魔术,箜淇猜想这浮夸的外表都是为了营造朱雀的气势以及掩饰衣袖上的机关。 消失已久的囚仙塔,早已绝跡的玄兽,甚至是这些古风陈设,此刻就像是时光倒流一般,出现在了另一个时空的箜淇眼前。 这绝对不是巧合。 看见箜淇突然出现,瑞昱很是意外。 「你是怎么进来的?月奴与妃日呢?」瑞昱问道。 「圣禽教瑞昱,强夺灵力造成多名无辜小精丧命,证据确凿。追暘宫箜淇现奉命逮捕你归案,你可有异议?」箜淇厉声道。 瑞昱听了,冷笑一声道:「哼?追暘宫?什么玩意儿?听都没听过。啊!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之前那五十个教徒里面的一个吗?看来你也是命大,逃过一劫,却还巴巴来送死是吧?」 不能说是自负,但箜淇毕竟是个上神,自认无论是上界还是下界,就算是没见过面的精怪也必定听过自己名字。想不到眼前的瑞昱不认识箜淇也就算了,竟然还不知道追暘宫是什么,那可是打玉帝执权以来就有的麒麟特权啊!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不由得箜淇多想,只见瑞昱两袖一甩,熊熊火焰从袖口燃至双肩,将他浓妆艳抹的面孔映照得是格外渗人。 但箜淇早已看出这些都是虚张声势的雕虫小技,一个响指将麒麟之火点到了瑞昱肩上,瞬间紫绿色的火苗像电流似的东跑西窜,没两下他身上那件金光闪闪的金缕衣就被烧成了几条黑丝。 瑞昱急忙脱下外衣道:「这不是麒麟之火吗?你是麒麟啊?麒麟还来学什么玄兽之术啊?」 看来这傢伙还是没搞清楚状况。 数千年来箜淇还没遇过在报上名号之后需要跟人解释自己是麒麟的场面,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是好。 但瑞昱也没打算在这里跟他聊天,摆出了架式道:「麒麟也好,应龙也罢,你既然想死,我也没道理拦着。且让你见识见识朱雀等级的攻击吧!」 眨眼间瑞昱使出了三四招,速度极快,让箜淇差点应付不及。只见瑞昱左右窜动,落地又无声,着实难对付。忆起之前逆严所教,箜淇沉下气来,小心应对。 仔细过了几招,箜淇看出瑞昱看似杂乱无章的攻击方式,其实内有乾坤。他的攻击时上时下,时左时右,却只攻前而不攻后。他若是想以速度取胜,多的是机会能绕到箜淇背后袭击,但他却丝毫没想这么做。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不齿背后偷袭,而是因为他知道麒麟罩门都在正面。 再者,瑞昱招式虚多于实,这则是忌惮麒麟神力,不敢正面交锋。 看来瑞昱虽不识箜淇不晓追暘宫,但对于该怎么对付麒麟,却是一清二楚。 箜淇实战经验有限,能在短时间内摸透瑞昱的这些路数已经是难能可贵了,然而在不知不觉之间,箜淇也被瑞昱给绕进了见招拆招的被动局势。 果不其然,瑞昱见时机成熟,双拳使出大半灵力击向箜淇大开的心口。瑞昱此招极其迅速,可见之前他是有意放慢让箜淇轻敌,待其不备再出全力。 对付麒麟就是三大要点:斗快,借力使力,以及攻其不备。瑞昱这三点都做到了,无论是麒麟族的谁来应战,怕是都得吃亏。 这两拳,结结实实击中了箜淇心口,让他大退三步,狂咳不已。 只可惜瑞昱漏算了一点。 箜淇是个上神。 他这两拳若是只有蛮力,兴许箜淇还会断根骨头吐点血,但他偏偏骚包用了灵力。修为抗衡向来是高者胜出,从无侥倖可言。瑞昱的灵力对上那上神修为,就如同在枕头堆里丢秤陀,连声音都没有就无影无踪了。若不是箜淇毫无防备,怕是连那三步都不会退。 本以为箜淇会一路被自己揍到厢房之外,没想到他竟然只咳了几声,瑞昱惊讶到瞪大了双眼。 「你..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宝物!没听过麒麟有什么能吸灵力的宝物啊...」瑞昱讶异道。 此时箜淇也看出了瑞昱的诡计,知道他从头到尾都是想引诱自己露出破绽,暗自咋舌自己大意了。 看清对方的目的,接下来就可以针对『迅速』来对症下药了。 既然瑞昱出拳快,那就卸下他的手臂吧! 「不是叫你看着他的腿打,而是叫你逼他的腿去你要打的地方。」逆严说的话在箜淇耳边回盪着。 瑞昱千方百计逼着自己正面失守,自然就是要来攻击。他的手,就势必还得往箜淇胸前凑,这唯一的问题便是时机了。 这问题好解决。箜淇心想,嘴角渐渐带有笑意。 双方再次过了数招,箜淇顺着瑞昱的攻势节奏,但这次他巧妙变换了步伐,将瑞昱渐渐逼进了厢房的一角。 既然瑞昱不会袭击自己的背面,此刻无论他再快,也只有箜淇眼前的这一块活动范围了。灵力绕掌,箜淇提掌击之,力量之大,整个厢房为之一震,樑上灰尘也被震得飞舞在空中。 箜淇出掌时根本没留意瑞昱的位置,只要范围够广,无须介意准头。果不其然,瑞昱被灵力重重震至墙上,口吐鲜血,左边肩膀也被撞脱了臼。 见自己招式起作用,箜淇喜上心头。就像是孩童斗蟋蟀赢了似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原来会打架是这种滋味!箜淇心想。 瑞昱抹去嘴边血污,忍痛将肩膀扶正后道:「好傢伙,有两下子啊?」,想起之前在浮玉山感到的灵力高深者,心知便是眼前的箜淇了。 话刚说完,瑞昱又再次发动攻势。这次他速度加快,不敢再轻敌了。 脱臼虽已归位,但伤势的确是影响到了他的攻击速度。可惜的是,瑞昱快速的诀窍可不仅仅只有手而已。快速的走位,灵巧的飞跃都是他的拿手好戏,再加上他落地无声,箜淇若想追上他的速度就只能用视觉追踪,比对上白虎还要来得不利。 但,这作战优势,怎么有点熟悉啊... 箜淇想了一下,发现梧翊不就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吗?她之所以能比人快,皆因她体型小体重轻,相对的力气自然也就不大。 若瑞昱快速的诀窍也是体重,那想让他慢下来,就只有让他变重了! 灵力一使,箜淇使出锁魄大法,镇住了整间厢房。 这招之前对付媚婪之时曾经用过一次。当时他能将媚婪像隻苍蝇似的钉在墙上,半分动弹不得。此刻他无法精准抓住瑞昱的方位,却能大面积地给整个厢房加压。霎时间,瑞昱就像是重了几倍似的,脚步不再轻盈。 这招说起来简单,但若非箜淇有着深不见底的灵力,一般精怪可是没那么多修为可以浪费啊! 就如同逆严所说,他这就是带着砲弹来参加人家的刀剑之争,傻子才跟你一招招过呢! 这锁魄大法一出,瑞昱更是瞠目结舌。但转念一想,一个麒麟的修为怎么能跟朱雀相比呢?一怒之下,竟然也提灵力相抗衡。 但无论自己输出多少灵力,都像是投水入海似的没有半点成效,瑞昱渐渐开始慌乱了起来。 「你..你究竟是什么啊!哪来这么多灵力啊?」瑞昱慌乱问道。 从容一笑,箜淇道:「在下有幸修得上神之位,自然与你不可同日而语。」 瑞昱一听,知道自己是彻底败了。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会对战上神,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随着他灵力的消耗,瑞昱脸上浓妆正在快速淡化,发梢的赤红也一点一点渐渐地褪色。过不了多久,满脸妆容全都消失殆尽,头发也尽数变黑,除了那一撮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真身的金黄色发束。 想不到这瑞昱竟然真是一隻九官鸟。 瑞昱灵力用尽瘫软在地,素顏的他相貌清秀,依旧阴柔,眼神间还有种说不出的抚媚,配上那略显单薄的双唇,反而比画了妆更加雌雄莫辨。 顺了顺打乱的衣襟,依旧是温润如玉的箜淇道:「圣禽教瑞昱,强夺灵力造成多名无辜小精丧命,追暘宫箜淇现奉命逮捕你归案,你可还有异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杀什么小精怪..」瑞昱喘息道。 「你若依旧冥顽不灵,箜淇就只能就地正法了。」说罢,又是一响指。但这次,麒麟之火幻化成一隻烈焰大麒麟,朝着瑞昱狂奔而去。 瑞昱见状,吓得是抱头哭喊:「他们都不是我杀的!冤有头债有主,我还不想死啊!」 『啪!』 又是一响指,那烈焰麒麟在瑞昱跟前一分为二,从他身旁擦身而过后消失于无形,只留下满脸鼻涕眼泪的瑞昱还傻在原地。 上神等级的麒麟,就是能把麒麟之火玩得如此登峰造极。 第三十一章:守塔遗族 箜淇在擒住瑞昱后马上回了天庭,留下梧翊跟娜萭在圣禽教继续搜查媚婪口中的美女图。 有了上一次白虎逃狱的经歷,这次箜淇可不敢再将嫌犯交给天牢,而是直接带回追暘宫亲自审问。 瑞昱一开始或许不知追暘宫是何处,但在进了天庭,见了天兵天将之后,总算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和盘托出。 据瑞昱所言,他的真身果真是九官鸟,还不是一般九官鸟,而是当年紫薇大帝身边的灵宠一族。 紫薇大帝,歷史上神魔大战的最终赢家,第一个统一了四界的掌权者,也是他将普天四海交到了当今玉帝与天后的手里。 话说当年没有什么镇魂石,也没有天牢,更没有司歷宫,仙神犯错不是被杀就是关进囚仙塔中思过。后来天庭制度渐渐改善,赏罚复杂化,这囚仙塔也就收起不用了。 紫薇大帝回归虚无之时,由于塔中藏有一些他不想公诸于世的东西,灵宠一族便以守塔为己任,带着囚仙塔离开了天庭。这塔中似乎也真有不能重见天日的秘密,当年的族长不但终生隐居下界不再踏入天庭半步,还立下族规禁止子孙与外族联姻,以己族世代血脉立誓,塔在族在,塔亡族亡。 这族规成功保守了秘密,时至今日,普天几乎都忘了囚仙塔的存在,更别提知道里面有什么宝物了。但这族规也导致族人代代减少,直到瑞昱这代时,族中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瑞昱从小与世隔绝,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数万年来有了多大的改变,误以为自己是普天之上最后一隻九官鸟。既然族内规定不能与外族联姻,那自己就注定是无后了,但在他死后,这塔又该怎么办呢? 回想起族人从本来的成千上万,到如今仅此一个,灵宠一族守了那么多代的塔,守塔都比侍奉紫薇大帝的时间还要长了,再怎么看,也算是尽忠职守了吧? 于是他索性带着囚仙塔离开家乡,想说一边流浪一边守塔,等到自己油尽灯枯之时,再将守塔任务转交给有缘之仙,也算是不辱族中使命。至于那之后的事情,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想法固然瀟洒,但实际执行起来可就没这么超然了。 从未离开过家乡的瑞昱,根本受不了外面花花世界的诱惑。还不到半年,他就沦陷在美人堆里难自拔,肆意挥霍着塔中的金银财宝,过上了灯红酒绿的生活。 如此高调的作风自然会吸引不肖之徒。很快的,一个名叫沙湀的傢伙打起了瑞昱囊中钱财的主意。两精相斗,原来这沙湀真身竟然是玄兽青龙。瑞昱不敌,为求保命,只好逃进了囚仙塔中。 沙湀趁胜也追进塔中,却不知囚仙塔有夺去灵力之效,一进塔内立刻被打回原形。此时瑞昱才发现沙湀根本不是什么青龙,只是一隻小鰻鱼。 打劫不成还赔上了功力,沙湀为了保命,道出自己变身青龙确有内情,瑞昱若能放自己一命,则愿意将这秘密相告,让瑞昱也能灵力大增。 之后他带瑞昱去见了一个小女孩,解释自己能从鰻鱼变身青龙,都是因为这个小女孩的特异能力。瑞昱也因此结识了同伙的白虎丘极以及白骨精媚婪。 这女孩目测也就六七岁,又瘦又小像是长年营养不良,乍一看实在看不出来有何神奇之处。但再仔细一看,瑞昱发现这女孩所碰的任何东西都会原地死去,遇树是树死,碰花则花枯。 原来这女孩有如死神,能透过触碰消散生命之源。这本应是个祸害的能力,却在普天之上有了另一个特殊的使用方式。 她能将一个精怪的灵力转注至别的精怪体内。 仙界精怪之所以能成精,皆是因为有修为,而有修为则能源灵力。女孩能消散生命之源,却不会消散修为,只是在生命消逝后,灵力也会因失去了载体而消散罢了。 在载体完全消逝之前,只要方法得当,是能将灵力转入另一个载体当中的。然而这就像是在风中捉沙,虽能抓到些,大多数灵力还是会随着生命之源一同消逝。 用这方法想要转用一两个小精的灵力是费劲又效率低,但修为高的大妖怪又打不过,于是沙湀想出一个以量取胜的法子,一次性搞死数十个小精,增加效率。 一般来说有些灵丹有属性,灵力并非谁都能转让,但沙湀找来的小精大多不是什么修为高的傢伙,加上只能吸收一小部分,不但误打误撞地让他成功了,还搞出能混淆真身的副作用。 以人类的观念来解释,灵丹如同血脉,若是体内能融合源自多个灵丹的灵力,则能在短时间内维持「混血」的型态。当然,这还是有它的极限的,鸟再怎么混也不会变成鱼,只能混成与原本真身相似度较高的其他物种。 因此鰻鱼成青龙,九官鸟成朱雀。 然而灵力转注自然也是有它的缺点。 这些灵力既然是盗来的,一旦用掉就没了,再怎么休息也不会自行补回。所以他们不但需要一直依靠女孩的能力,还必须想个能让小精来源稳定的长久之计。 而圣禽教,就是这长久之计。 【美女图的下落】 听到这里,箜淇怒道:「一派胡言!普天之上岂有如此妖怪,能消散生命之源?」 瑞昱辩解:「我..我一开始也是不相信啊!但我确实是变成了朱雀,你不也亲眼看见了洞穴里发生的事吗?」 箜淇仔细一想,青龙枯山,患河惨案,以及那山中岩洞,所有证据的确符合瑞昱所言。之前对战瑞昱之时,箜淇也纳闷瑞昱若是尽数吸收了洞内小精的修为,灵力应该是远远不只有这些,他却只用了不到一二成就变回原形。 照他所说,灵力转让只有一小点,那就解释得通了。 瑞昱想了一下,又道:「其实...我也不确定那女孩到底是不是妖怪,因为她没有灵丹。而且精怪的外貌年龄会随着修为等级长大,但那女孩不管是消散了多少生命,都一直是那六七岁样貌,丝毫没有长大。」 听他这么一说,箜淇豁然开朗。 这女孩若能盗灵力自用,根本没必要伙同瑞昱等妖,但她若是没有灵丹,盗来灵力无法转为己用,则能解释这同盟的利益链了。 青龙白虎朱雀就算再厉害,也必须依靠女孩的能力来维持,所以女孩非但无须惧怕青龙一掛的强大,他们甚至还得保护她。 就在此时,娜萭跟梧翊回到了追暘宫。她们跟箜淇表示里里外外都搜了三遍,也没找到什么美女图。 还没等箜淇开口问,瑞昱便逕自回答:「那画在囚仙塔里!但你们是怎么知道这美女图的啊?」 依瑞昱所言,他跟沙湀媚婪虽名义上是同伙,但并没有多亲近。沙湀曾想对自己下杀手夺财,若非有囚仙塔,怕早已是爪下亡魂了,自然不可能对沙湀有多推心置腹。媚婪更是成天只黏着那小女孩,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唯一能说得上几句话的,就只有白虎丘极了。这傢伙讲话虽江湖味极重,但底子其实不算太坏,有时甚至能跟瑞昱喝上个几杯。 一次酒酣耳热,他俩聊到下界美女。 当时丘极一口乾了杯中酒后道:「论美色,咱家媚婪还真就是天上第一了!」 瑞昱一听,颇不以为然道:「她算什么?我还真有天上第一大美女的图画!等你看过以后就不会再抱着烂石头当珍珠啦!」 当时丘极被瞧不起,一开始挺不开心,不愿瞧那图。但后来似乎是抵不住好奇心,还是看了一眼。岂知他一看,眼睛都睁圆了,抓着画把那画中美女给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瞧了个遍。 见他如此德性,瑞昱担心他抢画,急忙『提醒』丘极自己囚仙塔的厉害,以免他心生歹念。 本来瑞昱并未觉得这画是什么旷世杰作,若不是正好提到了美女,自己根本不会想起它来。但头一次出示外人,对方就失态成这样,心想莫不是真是个稀世珍宝,也就不敢再拿出来与人观赏了。 也就是说,知道这画存在的精怪,除了瑞昱自己,就只有丘极。 那媚婪会知道这件事,十之八九是丘极说的。但若单纯就是随口提到一幅美女图,媚婪又怎会不顾危险,隻身一妖密会两个火系天敌来求画呢? 箜淇细想丘极当时的反应,与其说是被仙女迷惑,倒像是曾经看过这画,所以想要仔细看看是不是同一幅。这么说来,难道他跟媚婪早就在找这幅画了? 如今看来,媚婪从头到尾跟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她想要这美女图的原因自然也绝非她那日所说,而这画若原本是在囚仙塔之内,莫非跟紫薇大帝想要隐瞒的秘密相关? 「那倒不可能。」瑞昱乾脆地否认。 原来这幅美女图虽是家传,却不是一开始就在塔中,而是几代之前的长辈之友所赠之物。这画中仙女就是当时天界第一美女,瑞昱不知名字,只知道跟灵宠一族没有半点血缘关係。当初族人获赠此画单纯就是朋友之间分享爱好,换到今日说法就是粉丝强迫安利。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不当一回事的拿出来给丘极欣赏。 瑞昱侃侃而谈至此,娜萭忍不住道:「虽说你被我们给抓住了,但你也太合作了吧?我们什么都没问,你就自己巴拉巴拉地讲了一大堆。一定有诈!」 瑞昱一听,也不否认,笑道:「你们不必问我,我也听得出来你们想要那幅画。但这画可是别人赠我族人之物,有凭有据。这囚仙塔也是当年紫薇大帝託付我族人的任务,于情于理,你们都不能硬抢。再说了,我把它藏在囚仙塔里,就算你们想硬抢也是行不通的。」 「所以呢?」娜萭白眼道。 瑞昱一脸得意道:「若非我亲自拿出来,你们连想看一眼都不行!」 娜萭握紧拳头道:「你讲这么多是想挨揍是吧?」 岂知瑞昱非但没有丝毫惧意,反而一脸淫荡道:「但我刚刚也说了,这美女图就是个长辈的朋友送的,里面的美女跟我非亲非故,我也没有一定要留着它。」 接着瑞昱用同样淫荡的眼神开始上下打量起了站在一旁发呆的梧翊接着道:「只不过它好歹也是个家传的古董,要给,也得有个原因,像是聘礼之类的。」 之前瑞昱一直误以为自己是唯一的一隻九官鸟,终生没老婆能娶,才会破罐子破摔,乾脆就沉溺在温柔乡中。但没想到他却在有生之年遇见了另一隻母的九官鸟梧翊。你若跟他说这不是命中注定来给他当老婆的,他才不信呢! 有了梧翊,别说美女图了,其他什么圣禽教啊朱雀啊他都不介意,只想带了老婆回家继续守塔,生他个百八儿女。 「你把梧翊嫁给我,让她给我生孩子,之后你要画也好要关我也罢,都好说!」瑞昱讲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猥褻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 娜萭跟箜淇听了瑞昱所言,纷纷感到自己脸上长出了数条斜线。 转向箜淇,娜萭侧了侧头道:「反正媚婪的门牌我们也没拿,那什么破画我们就不用了吧?」 箜淇点头回答:「嗯,有道理。虽不知媚婪想要那画作甚,但只要她拿不到画即好。」 说罢,箜淇等不再理会瑞昱,将他关在了追暘宫客房之内,并设下了结界禁止任何仙神进出。 【被打破的传奇】 箜淇在书房中对娜萭跟梧翊重述了刚刚瑞昱所说的一切,三仙神开始整理目前到手的情报。 首先,那诡异的小女孩就是患河那些乾尸背后的始作俑者,而白虎丘极之所以能在断臂后仅仅数日便痊癒,想必也与灵力转送脱不了关係。当时七耳彘突然大量被猎,丘极出没浮玉山怕也是跟疗伤有关。 其二,青龙沙湀的真身若是鰻鱼,便能解释他为何如此执着寐泉铜镜,也能解释患河被灭村的背后原因了。 眉头紧皱,箜淇道:「当时他应该是被逆严消耗了不少灵力,需要大量小精...」 娜萭一听,惊讶道:「他不是患河出生的吗?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屠杀自己的村人!」 该将下界的黑暗面毫无掩饰地展现在娜萭眼前吗?箜淇不知该如何回答。而梧翊想起了当初进村时媚婪也是一脸凝重,想必她也没料到沙湀竟能狠心到如此地步。 「那菊酥,大概就是把村民全都聚集到广场的幌子..」梧翊说到一半,箜淇便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沙湀为了一己私慾,亲手谋划杀害从小一起长大的亲戚朋友,这种残忍的事实他实在不忍心让娜萭去承受。 睁大了双眼,娜萭不可置信道:「那村里搞不好有他的亲生父母,同袍手足,下界的精怪都疯了吗?」 或许是小女孩心灵比较敏感,也或许是娜萭天生就是容易共情,她泛着泪问箜淇道:「这就是下界的常态吗?弱肉强食是要做到屠父母刨手足的吗?像克寰哥哥那样的好人,一心想着老爹与妹妹的他,就注定是没有好下场的吗?」 箜淇正想回答,他的思绪却被娜萭那一滴滑落脸颊的泪珠给打断了。 娜萭紧抓着箜淇的手腕,用几乎是哀求的口吻问道:「你说的太平盛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 还要死多少个克寰,灭多少个患河,箜淇才能替下界带来真正的和平? 以前他匡正天罡,整顿四界,都是从小接受的教育,麒麟一代一代传承的使命。但现在,下界不再是两个不痛不痒的字,而是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老爹,莲藕,和圣禽教的师兄弟。他们所面对的磨难,也不仅仅是观念与文化的摩擦,而是实实在在,能让他们丧命的沙湀,丘极,以及许多被慾望支配的精怪。 第一次,箜淇感受到了他肩上的重量。很沉重,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来,但他若是扛下了,许许多多个像娜萭这样的小孩子,就不会再有眼前如此哀伤的表情,而是能保有他们的天真与无忧无虑。 脑海中,浮现了那天娜萭蹲在小贩前笑着不知道该选哪一个玩具的场景。 这就是他想要的太平盛世。 见箜淇像是被逼得说不出话来,梧翊缓颊道:「上神很努力了,我们不是已经找到真兇了吗?心急吃不了烫豆腐啊!」 话刚说完,就听见外面天兵在叫唤着。听他们语气颇着急,梧翊急忙走出书房迎接。 娜萭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才站起身,就听见箜淇唤道:「娜萭。」 转过身去,见箜淇也站了起来,并往自己走近了几步。 心想莫非是自己刚刚的失态,他要来说教,却不想箜淇直视着自己,用那温柔到能让人融化的声线道:「我一定会让你看到真正的太平盛世。」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但娜萭不知为何,有种被海誓山盟了的感觉,害羞地低下了头,逃走似的离开了书房。却不想书房外的场景,更是意想不到。 眼前三个天兵抬着一个木乃伊似的乾尸,全身水分像是被抽乾似的,皮肉紧扒着骨头,但这身上的衣服却有几分眼熟。心想天兵把这玩意带来追暘宫干嘛,娜萭瞧了瞧乾尸的脸,只见它半边虽是木乃伊状态,但另外半边却似乎还有点人样。 天兵将乾尸脸上的乱发拨开,娜萭一见,吓得是说不出话来。 「逆严!」梧翊撕心裂肺地吼着。 这日,天上不败的传奇,被狠狠地打破了。 第三十二章:蓝火燃上艷阳天 时间回到几个时辰前。 在逆严大显身手,吓跑圣禽教教徒之后,他本想到处巡视一番,以免有漏网之鱼,却看见远方有零星蓝色亮点正在慢慢由下往上飘去。 他仔细瞧了瞧,发现那些亮点看起来有点像是漂浮的烛火,但火焰却不是常见的红色而是蓝色。 双眼一瞇,逆严心想这不就是鬼火吗? 人界有句老话,叫『蓝火燃上艷阳天,尸王现世在人间』。 人界鬼火多为绿色,遇诈尸者鬼火为蓝。而鬼火也多半只在夜间出现,若是白天看见蓝色的鬼火,那就是尸王要起尸了。 无论这异象是好是歹,逆严都不希望它打扰追暘宫办正事。抄起了渺穗戟,他朝着蓝火的方向前去。 蓝火上升之处,是一个美丽的山谷。谷内虽称不上是绿意盎然,却也有些许花草树木,还有潺潺小溪,也是另有一番风味。 左右打量了一番,逆严发现这里竟然是丹穴。 丹穴是凤凰统领天庭之前的栖息之地,在神魔大战赢得胜利之后,就全族迁至上界当贵族去了。这种地方,怎么会冒出这么多蓝色的鬼火? 只见这鬼火冒起的正中间,有几个人类乾尸蹲在地上掘着土。他们背后都贴有一张黄纸,上面有红色字跡,似乎是符纸。看来他们都是被这些符咒给操控着。 很快的,在挖到差不多两人多深时,土壤开始松动,从里面冒出一隻残破不堪的手掌。 那手掌动了一动,然后周围土壤飞溅,爬出一个身形巨大的傢伙。那傢伙比一般人要高出大半个身子,全身都是泥土,四肢乾枯与殭尸无异,瞳孔灰白,眼珠转动缓慢难以对焦,似乎是看不见,嘴唇也因为乾燥而蜷缩,牙床外露,十分可怖。 那傢伙刚爬出洞外,应是尚未习惯肢体活动,才走一步,便跪倒在地。但他手一扶地,只见附近地里竟然又冒出了几个乾尸,虽没有一开始的那傢伙大,身体也更加残破,不是缺胳臂就是少腿,有些甚至连头都没有,却一个连一个,冒出了十几个。 眼前的景象,就像是那傢伙在唤醒殭尸似的,这放在人界,活脱脱就是万尸之王正在起尸。然而万尸之王在人界叫尸王。放在天界,那就是另外一个名字了。 旱魃。 【一战尸王】 逆严周围扫视了一遍,企图找出那在背后给殭尸施咒的主使,不想正好看见附近一个岩石上,站了一个年约六七岁的小女孩。 那女孩一脸呆滞,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一动也不动。 见那女孩离殭尸群不过就几十步距离,逆严一时心急喊道:「丫头!还看?快跑啊你!」 这话一说出口,他才感到后悔。 那群殭尸本来埋头苦干,都没发现周围有人围观,他这么一喊,现在一个两个都抬起头来了。担心女孩有危险,逆严一阵白光闪至女孩身前,意图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挡住她。 面对着那群殭尸,逆严小声对女孩说道:「这里危险,你赶快回家去。」 想不到那女孩不但没走,还傻傻问道:「回家...?」 转头一瞥,逆严看见那女孩全身脏兮兮,手脚还又乾又黑,跟个老太婆似的,心想她该不会也是遇到像患河那般的惨剧,侥倖逃出来的吧? 「你要是没地方去就找个地方躲好,等我回来。」逆严说罢,提起渺穗戟衝向了殭尸群。 手起戟落,两个殭尸一下子被拦腰劈成了四截。但殭尸毕竟是殭尸,就算只有半个身子,依旧能在地上爬。果不然,其中一个爬啊爬啊的,便抓住了逆严的脚踝不放。 唰唰两下,逆严用渺穗戟划破了那殭尸背上的符纸,这下子它才不再有动作。 看出这些人类殭尸的罩门是背后符咒,逆严三两下俐落地又解决掉了几个殭尸,来到了蓝色鬼火的中心点。 这附近的殭尸都是刚刚那大傢伙给唤出来的,背上没有符咒,棘手多了,一般招式显然是不管用,只能尽量限制殭尸的动作。逆严挥动着渺穗戟,见到有头的就砍头,没头的就砍手脚,竟然也放倒了一大半。 但那大傢伙却对大开杀戒的逆严毫无反应,一瘸一拐地逕自走向那女孩。 『咻』一声,逆严手中渺穗戟朝着女孩的方向飞去,划开了她站着的石头。紧接着白光一现,逆严一脚踢开了女孩脚下的石头,连人带石给送到了远方的平地之上。 这傢伙明显不好对付,要是不拿出点真本事怕是难以制服,但刀枪无眼,又怕伤了小姑娘,只能用这种方法快速将她送到安全之处。 对着这噁心的大傢伙,逆严手掌朝上,做了个「放马过来」的手势道:「我跟你打。」 话刚说完,渺穗戟又快速飞回了逆严手中,他顺势一挥,用快到几乎是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刺向了那大傢伙。 『噹!』 手上的感觉是刺中了,但这声音怎么回事? 定睛一看,这戟尖竟然被大傢伙用食指爪尖给准确地接了下来。这走路一瘸一拐,站着都嫌勉强的活尸,竟然有这样的速度与准头? 虽感意外,但逆严没有浪费时间多想,转身又是一击。这次依旧是闪电般的速度,大傢伙也伸出了手臂抵挡。只听见『碰』一声,强烈的衝击震碎了附近的地面,霎时间尘土飞扬,难以辨物。待尘埃落定之时,只见大傢伙的手臂是稳稳地挡下了那渺穗戟,以及逆严那能连石头都能劈开的蛮力。 擦了擦附着在鼻尖的尘土,逆严心想:「这傢伙皮还挺硬啊!」 电光火石之间,逆严一连又出了几招却都被大傢伙给接了下来,对方竟然还连半步都没有退。 既然它上方防守稳固,那下方呢?逆严把戟鐓击向它小腿部位,逼得它移动步伐避开,而逆严则伺机跃至身后,趁它重心未稳,反手一戟划向它毫无防备的后颈。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声东击西之漂亮,大傢伙几乎是在没发现逆严跑至身后的情况下就遇袭了。 但这之后的发展却大出逆严的意料之外。 就在渺穗戟碰上大傢伙后颈之时,本该是像利刃划开嫩豆腐的手感,却变成绣花针对上铁榔头,『咚』一声把逆严手中的戟给撞飞了。 渺穗戟威力无穷,能碎石劈山,配上逆严的手劲,向来是见神砍神,遇鬼斩鬼。眼前这刚刚从地里爬出来的殭尸却能正面交锋还不痛不痒? 逆严看了一眼被震得生痛的手,虎口处早已裂开,鲜血直流。 看来渺穗戟不是它的对手啊!逆严心想。 既知不敌,则无需恋战,此刻最重要的是确保刚刚的小女孩能全身而退。唤回渺穗戟,逆严跃向女孩,想带她逃走,却不想一直行动缓慢的大傢伙,突然一个箭步衝向了逆严,两爪一出,双方再次交战。 渺穗戟划不破大傢伙的皮肤,逆严虽勉强能过上几招,却苦无致胜的方法。既然不怕刀剑穿刺,那就只能用打击来製造内伤了!把心一横,逆严出拳揍向大傢伙的脸面。 这傢伙从步伐蹣跚到能跳上跳下也不过就几分鐘的时间,现在身体的灵活度更是大幅上升,竟然柔软到能将腰身往后一拗闪过了逆严的一拳。 天上无敌自然也不是说说而已,见它闪过正拳,逆严手肘一个下沉,击中了大傢伙的腹部。腹部中击,体内空气被挤出,大傢伙反射性地张口发出「啊!」的声响,口中秽气正好吐向了逆严的双眼。 这傢伙死了少说也有数千年,这气味自然是腥臭无比,逆严掩面闭息,却依旧被辣的是眼泪直流,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大傢伙伸出带有尖爪的右手,飞快刺向逆严胸口。逆严虽看不清,却还是能感到爪风袭来,双手上前抓住了大傢伙的手爪,但它力气大得惊人,逆严的两手硬生生地被往后带去,手爪还是刺进了胸腔之中。 一股鲜血从逆严口中溢出。 大傢伙把手爪从逆严体内拔出,鲜血如注。只见它将手给高高举起,欲再次攻击,突然一个女子身影扑向了逆严身前。这女子背对着大傢伙紧紧抱住了逆严,不顾他满口的鲜血,将嘴给凑了上去。 只见她嘴触碰到的地方渐渐冒出了黑气,逆严也由嘴唇开始逐渐变成了乾尸的模样。 眼前情况诡异,大傢伙却没有丝毫的犹豫,手爪直直戳向女子的后背,但那本该是细皮嫩肉的美背却突然幻化成白骨,手爪虽刺穿了衣物,在那空寥寥的骨架之间却形成不了半点伤害。 说也奇怪,本来还狂性大发的傢伙,此刻突然安静了下来,将手爪抽回后,站在原地不动了。 这女子正是白骨精媚婪,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体内的死亡之气吐到了逆严体内。大傢伙感受不到生命,便停止了攻击,也因此救了他一命。 【逆严的伤势】 故事再次回到追暘宫。 此时逆严已是半个乾尸状态,被天兵驾着,毫无半点生命跡象。 娜萭正想上前把脉.却被箜淇及时拦下道:「你不记得洞穴内之事吗?小心一碰你也变乾尸。」 「这不把脉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啊?再说了,天兵扛着他走了这么久的路,要变乾尸早变了。」娜萭急道。 手刚搭上脉搏,娜萭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逆严虽不成人样,脉搏却很稳定。翻了翻逆严的眼皮一瞧,娜萭更是完全放下心来。看来情况并没有眼前模样吓人。 再仔细一瞧,逆严其实正在以缓慢但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隆起回復正常当中,娜萭忙指使天兵们帮忙抬进屋内。 据天兵们所言,他们也是站岗到一半,突然听见什么东西被丢到了地上的声音,向前一探究竟,就看见逆严这副乾尸模样被丢在了天宫门口。一开始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半边脸渐渐看得出是逆严的样子,才火急火燎地送到了追暘宫来。 进房帮忙前,箜淇转头看了一眼梧翊,只见她还呆站在刚刚的位置,似乎是被吓傻了。她平日就胆小,有时候连看见老鼠都能爆哭,此刻却像是魂魄被抽了似的,一动也不动,连哭都忘了。 本想叫她一下,但又担心房内状况不乐观,她可能会更难受,便不作声,逕自步入房中。 然而房中的娜萭可就镇定多了。 既然知道逆严没有生命危险,她开始仔细研究逆严的状况。他乍看之下虽跟山洞内乾尸有几分类似,但身体却没有像那些尸体一般一触即碎,反而有种类似牛肉乾的韧性,还在一点一点恢復原状。 正在研究,娜萭突感腹间一股温热,往下看去,只见逆严胸口正在大量溢出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衣服,这才发现他受了重伤。看这伤势,若非误打误撞被乾尸化,怕他是来不及送回宫中便会血流身亡。 但逆严,岂是会轻易受这么重的伤? 毕竟是跟医神混过的,娜萭三两下止住了血,再加上逆严本来底子就好,伤势虽重,在及时处理后便能不日痊癒。 梧翊回过神来走进房中之时,娜萭刚刚帮逆严包扎好伤口,虽不再鲜血直流,但梧翊还是一看便知伤势严重,感同身受到连自己胸口也开始痛了起来。 此时娜萭还来不及帮逆严穿好上衣,看着他满身的新伤旧伤,梧翊更是觉得喘不过气来。之前逆严曾经拉开一点衣襟给梧翊看过他身上的伤痕,但只有拉开一些,看得并不真切。如今见他赤裸着上身,大大小小伤痕不下数百个,就算说他体无完肤都算是客气了,但他还是每次都毫不畏惧,抄起渺穗戟就是慷慨迎敌。 他其实可以不用这么拚的!他其实可以偷个懒,示个弱,也不会有人怪他。 泪水涌上眼眶,梧翊只觉得好委屈。某程度上,她跟逆严很类似,都是个没爹妈撑腰,凡事只能靠自己的可怜虫。但她摔伤了膝盖撞青了手臂,以前有橘纺,现在有逆严会替她以牙还牙主持公道,但逆严呢?他被打成只剩半条命,还得自己想办法回家,又有谁替他出一口气? 用手拭去眼泪,梧翊对自己说道:「你还有我呢!」 保护你固然是没这能力,但心疼你,绰绰有馀。梧翊心想。 大步上前,梧翊小心翼翼地帮逆严盖上了被子,从娜萭那里取来了药单,坚定地熬药去了。 见梧翊远去,箜淇小声向娜萭询问情况。 「你别看他现在昏迷不醒,其实除了胸口的伤,其他基本上没有什么大问题。只要补充水分,不用几天就能痊癒。」娜萭道。 「你看他胸口的伤,是否像被人用手抓的?」箜淇询问。 娜萭一听,先是觉得不可置信,但在仔细回想之后,豁然开朗道:「我一开始觉得像是什么野兽的爪子撕开的,但那伤口撕裂的状态,似乎又不像是爪子锐利的野兽所为。被你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是有可能是人手抓的。」 箜淇眉间再次紧皱道:「他身上,除了他自己的血,可还有别的血?」 娜萭一想,摇头道:「胸口血跡太多,看不出来。其他部位也有些许小伤,染上了些血跡,但不像是有别人的血。」 露出了更加忧愁的表情,箜淇小声道:「瑞昱手中的美女图,莫非就是一个女子在梳头的图画。」 若他手中的真是『蕨夫人朝早梳头图』,那这件事情,可就比什么玄兽现世要来的棘手得多了。 第三十三章:坏人的故事 逆严到底是怎么回到天宫的呢?这得从一个时辰前说起。 话说在媚婪吐出死亡之气救了逆严一命之后,她费尽力气将逆严送回西天门,待确定天兵们听见动静之后,她也终因妖力消耗殆尽而昏迷,顺着天庭的边际坠落到了下界。 对于没有妖力的她而言,上下界之间的距离是如此遥远,她坠落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到底。 最终落地之时,媚婪早被打回原形,松散的白骨也无法被原本的衣裳兜住,因而散落一地。 此时的媚婪早已昏迷,在半梦半醒之间她忆起了一些似乎是好久以前,又好像是昨天的情景... 别看媚婪今日风光,她也是在人界打滚了数千年,才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一开始,妖力薄弱的她连凡人道士都无法匹敌,一路上独自苟延残喘,跌倒时连个能拉自己一把的同伴都没有。虽说走得艰辛,但这几千年,似乎一晃眼就过去了。 第一次遇见小哭包时,媚婪已经是个妖力深厚的大妖怪了。儘管无需惧怕下界一般小精,但习惯了独来独往的她还是不喜欢妖多混杂之处,依旧只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做窝,仅在觅食之时才会去闹市。 这晚,媚婪正在某山深处的坑洞里歇息着,突然听见有外人闯入的声音。难得的寧静被打扰,媚婪自然是极其不悦,起身想将那没长眼睛的傢伙给杀了。不想到了洞口一看,映入眼帘的并非什么不知好歹的妖怪,而是个五六岁的人类小女孩。 小女孩哭得满脸眼泪鼻涕,全身脏兮兮的,衣服破烂也就罢了,竟然还连双鞋子都没有,湿淋淋地坐在山洞口呆望着自己。媚婪探头向洞外望去,原来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看来这小女孩就是进来躲雨的。 但这附近一户人家都没有,哪儿来的小女孩呢? 媚婪做出生气的表情大声喝道:「你谁啊!来我山洞干嘛?出去!」 小女孩用乾枯的双手擦了擦满脸的鼻涕眼泪,露出了如同迷路小狗般的无助神色,默默地往洞外倾盆大雨走去。 不过就是个小孩,也害不了自己,见外面雨势越来越大,媚婪惻隐之心升起。 「雨停了你就给我滚!」媚婪说罢,转身走向山洞深处。 但这雨下了很久,都没有停。 好不容易有好心人收留自己,小女孩乖乖地坐在山洞口,任凭洞外雨水泼溅到自己身上,她也不敢往洞里移动半分。 媚婪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觉得心烦,便不耐烦地指了指地上道:「你别在洞口挡风,这样有别人来了我闻不到气味。进来里面坐在这乾草蓆上!」 小女孩一听,乖乖站起身来,慢慢挪到了草蓆上坐了下来。 此时媚婪才看清这女孩的手脚都像是烧焦似的,黑黑乾乾如同枯枝。看来她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媚婪怒由心生,暗骂道「这么大的孩子能做什么?就算是个不事生產的孤儿,不求你分口饭给她,也不用烧她手脚吧!」 女孩虽然不发一语,但眼泪却不停流着,滑落在她婴儿肥的脸颊上,看起来格外惹人心疼。 「小哭包,你饿吗?」媚婪问道。 小哭包缓缓抬起头望向媚婪,摇了摇头。她脸颊虽圆鼓鼓,但身体却异常瘦弱,一摇起头来,那纤细的小脖子看似都快要支撑不住她的头了。 媚婪于心不忍,伸手对她道:「你过来,我看看你的手脚。」 这次小哭包快速地摇了摇头,似乎很不愿意。但媚婪岂管得了这么多,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双手仔细研究,但还没看真切,小哭包就把手给抽了回去。 「你这手上的伤,是天生啊?」媚婪不解问道。 小哭包点了点头。 那晚上,小哭包就这样蜷缩在乾草堆上睡着了。夜里,她似乎是做了恶梦,一边哭喊,一边踢打着。也不知道是因为小哭包让媚婪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还是天生母性被激发了出来,媚婪将她抱在怀里,一边哼着摇篮曲,一边轻轻摇晃着,试图缓和小哭包的情绪。 无父无母的媚婪从未享受过母爱,但母性的温柔似乎是深深埋藏在骨子里的天性,儘管从未见过母亲是如何照顾小孩的,媚婪却驾轻就熟,丝毫没有半点生涩。 为了生存她早就习惯了瞻前顾后,就算是在熟睡当中也绝不会完全放松警戒。但此时哄着怀中哭闹的小哭包,其他一切突然都不再重要了。媚婪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小哭包上,全心全意地呵护着。 媚婪心里第一次感到如此地充实,以及前所未有的平静。 但这一切,却在日出之时全都变了调。 早晨的阳光渐渐照入山洞之中,但这眼前的景色似乎跟昨日有着些许不同。 这山洞虽说不上是绿意盎然,但石缝中还是有些许杂草小花的。然而此刻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山洞中所有的花草竟然全都枯萎了。 看着洞内的枯花死草,媚婪对着怀中的小哭包说道:「你...你做了什么?」 小哭包从睡梦之中惊醒了过来。她害怕地推开了媚婪,豆大的眼泪开始一颗颗夺眶而出,幼小的脸上爬满了惊慌与无助。 媚婪上前抓住了小哭包的手,无视她的挣扎将她带到了山洞之外。只见山洞之外的树林也早已枯死了一整圈,洞外一片死寂,放眼望去满山遍野都是死亡的褐黄色。 转头望向小哭包,媚婪惊讶问道:「这..这都是你做的?」 小哭包此时眼睛都哭肿了,大力摇头泣道:「我不知道!!」 她声线稚幼,咬字也如同学语孩童般黏黏糊糊的,怎么看,都像是个五岁的人类小孩。但她越激动,褐黄色的死亡之圈就蔓延得越快。周围的生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着。 媚婪开始理解为什么这么一个小女孩会孤苦无依,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人跡罕至的深山里了。 儘管外表人畜无害如同稚女,小哭包可谓是个不折不扣的死神。 但媚婪与她近距离接触了一整晚,为什么会没事呢? 【神秘的小哭包】 小哭包的确非一般精怪。她非妖,非人,亦非鬼。 人界打从开天闢地以来便不断自相残杀,杀戮不断。有那么一块土地,见证了人类歷史之中大大小小的征战与屠杀。朝代不停更换,人界却从未太平,而这块土地,似乎就一直是士兵们拋头颅,洒热血的战场。 数以吨计的鲜血洒满了它,数以万计的尸骨埋藏在它之上,但杀戮依旧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永无止境地在此持续发生着。 每一个士兵临死前的恐惧与绝望,每一个杀红了眼的将士挥刀而下时的残暴与疯狂,都停留在它之上。千百年来,这些执念非但没有散去分毫,反而更加强烈,更加执着,更加偏激。 终于有一天,它们幻化成魔,形象化成为了一个女婴的模样。 传闻每当临死之人躺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时,他们的生命正伴随着每一下艰辛的呼吸而消逝,这时候,他们会听见战场上传来婴儿的啼哭,就像是家里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在呼唤一般。很多人以为这是意识朦胧时的幻听,但其实他们听见的,正是『骷』的啼哭之声。 说『骷』是魔,也不完全是。她就是人类执念的魔化,似魔而非魔,是一个与世上万物皆不相同的存在。她没有灵力,无法累积修为,但骷所到之处,万物皆枯。她能释放所有生物的生命之力,能杀死所有她触碰到的人鬼神魔,但却无法从中获得任何好处。 她手握绝对死亡之力,却非为行恶而弒,而是因为身而为骷。她的存在与生命之源就像是光与影一般,一边是毫无道理的繁衍茁壮,一边则是不可抗拒的绝对消逝。看似无法共存,却是相辅相成,此生彼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骷终于渐渐长大,成为小女孩的模样,能步行离开了。她所到之处百花皆枯,万物尽歿,从人界的战场,一路屠杀到了天界。 此时的骷力量尚且薄弱,天界精怪也比人类强大许多,她还无法在短时间内杀死所触碰之精怪。也因此,当骷旅行到了下界一处小村子时,她第一次体会到跟活着的生物互动是怎么一回事,感到很是新鲜,也尝试着融入团体的生活。 但骷毕竟是骷,过没多久,村里小孩一个一个开始病倒,然后死去,其馀村民也开始日渐感到虚弱了起来。他们很快便怀疑这一切都是骷的关係,开始赶她走。 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就这样,被村民给赶到了村外。她虽然不解,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在村子附近静静坐着,毕竟她也没的地方可以去了。 但即便是坐着,村民依然当她是灾星,开始用更极端的手段驱赶她。 一开始是吐吐口水,丢丢小石头。到后来是给下了毒的食物,甚至会拳脚相向。总之,这不详之女是离得越远越好。 她不停地逃,但似乎永远逃得不够远。只要被村民看见,又是一顿毒打。然而一个五岁女孩的身体又能走多远呢?她就是走个几天几夜也是不够远的。 她觉得自己好委屈啊!她什么都没有做,怎么突然大家都讨厌她,要赶她走了呢? 活着,就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吗? 她若是看见村民们对待自己小孩的无微不至,宠溺关爱,便会发现活着并不应该是件痛苦的事。但村里的小孩都因为她而虚弱至死,所以她一直都没能看见。 直到她走至一个山洞,遇见了山洞里的媚婪,这一切才发生了变化。 所触碰之处,生命之源皆会消逝。但生为白骨精的媚婪,偏偏就没有生命之源。普天之上,只有她一个,浑身上下能充满了死亡之气却不受其害。 媚婪跟骷,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是应该相依为命的两个灵魂。 将骷搂在怀中的媚婪,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充实,什么是平静。她寂寞了太久,久到都忘了这习以为常的,这排山倒海而来的窒息感,以及那日復一日的,那撕心裂肺的煎熬感都是来自于寂寞。 而骷呢?失去了媚婪,她就只能永远的孤寂,永恆的受苦。 从此,骷不再是骷,而是有了名字的小哭包,有媚婪姊姊照顾的小哭包。而媚婪,也不再是无依无靠的行尸走肉。活着这件事,有了全新的意义,儘管她们讽刺地如此接近死亡。 【以眼还眼】 在媚婪的照顾之下,小哭包渐渐茁壮,能力也日渐强大。 此时媚婪意识到小哭包或许不是一般精怪,而是另外一种存在。但媚婪并不会因为小哭包跟自己不是同类而嫌弃她,更不会害怕她。 她尽自己所能教导着小哭包,想给她一个快乐的童年,健康的成长。但小哭包却像是不会长大一般,无论过了多久,都还是五岁的样子。 明明就比之前强大了许多,为什么不会因为能力增长而改变外貌呢? 但小哭包毕竟不是一般精怪,或许她就只会长到五岁的模样呢?于是媚婪不再纠结,决定帮小哭包上一堂在下界生活最重要的一课。 这天,媚婪严肃地对小哭包说:「下界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这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哭包虽看似依旧是乾扁瘦弱,却不再哭哭啼啼,满脸开心点头道:「强大的话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弱小的话就只能忍受欺负,但无论如何都要活着,才有变强大的一天!」 媚婪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很好。你现在比当初要强大了许多,所以我现在要教你弱者在变强后,该如何在下界生活。」 小哭包将头往旁边一歪,似乎不懂媚婪所言之意。但媚婪只温柔地笑了一笑,拉起了小哭包的手,带她去到了那最一开始,驱赶小哭包的村子。 小哭包见状,害怕地往后挪了几步,却被媚婪给拉了回来。 「你害怕他们又赶你吗?」媚婪问道。 小哭包摇头道:「我有姊姊,我不要他们。」 「那你是怕他们又丢你石头,又打你?」 依旧是摇摇头,小哭包道:「有姊姊在,我不怕。」 「那你害怕什么?」 紧紧抓住了媚婪的手,小哭包道:「我怕进了村里,姊姊就不要我了...」 媚婪蹲下亲了小哭包脸颊一口后说道:「我不是来把你还给他们的。我是带你来让他们知道,今非昔比。你若是敢欺压弱小,就要有日后被对方血债血偿的觉悟。这是下界的公道与正义。」 拉着小哭包走进了村里,媚婪指着见到的第一个村民问道:「他有没有吐过你口水,丢过你石头?」 点了点头,小哭包胆怯道:「有..」 白骨爪一伸,村民立刻被吸乾修为,命丧当场。 指着下一个满脸惊恐的村民,媚婪问道:「那他呢?」 「有...」 又是一个村民倒地。 「他?」 「嗯!」 「那这个呢?」 「有!」 「这边这个呢?」 「也有!」 叹了口气,媚婪问道:「我换个方式问。这里有谁没欺负过你?」 像是做错事了一般,小哭包畏畏缩缩道:「都..每个都有...」 媚婪先是一惊,而后灿笑道:「那就都杀了吧!」 小哭包听了,也是开心地笑了。然后从她站立的地方开始,死亡的褐黄色开始渐渐蔓延,从花草到家禽,无一生还。不到一炷香时间,整个村子只剩下枯花烂草,以及满地乾巴巴,木乃伊似的村民尸体。 大功告成,媚婪开心地扫视着眼前的杰作,突然在村子边上看见有些动静,便带着小哭包上前查看。只见村外一个小精吓倒在地,直盯着眼前一堆枯死植物以及乾萎村民瑟瑟发抖,似乎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媚婪看出眼前是个鰻鱼精,实在不像是会在深山里出没的族群,应该就是个运气不好的过路者,便问道:「他也欺负过你?」。 小哭包摇了摇头回答:「我没见过他。」,而鰻鱼精也着急地拼命摇头。 想了一下,媚婪道:「还是杀了吧!免得他日后乱说话,反而麻烦。」 小哭包听了,正想上前,却听见那鰻鱼精在地上哀求道:「刀..爪下留人啊!女侠艺高胆大,实在是让在下五体投地,心生佩服啊!您...您这般能力,怎能光是报个仇就能满足呢!女侠们,喔不!是女神们如此才华,怎能不发扬光大?!」 媚婪眉毛一挑,问道:「发扬光大?」 鰻鱼精见有转机,急忙跪地磕头道:「女侠们如此神蹟,若无人广为流传,岂不就无法让天上为之感动吗?在下不过就是路过看了一眼就能如此深受感动了,岂能不让更多仙神知晓女神们的伟大?到时候别说威震天上了,四界又有哪里不是女神们的囊中之物呢?」 这小鰻鱼那天或许靠着小聪明救了自己一命,普天四海却因此而差点毁于一旦。 第三十四章:蕨夫人朝早梳头图 故事回到追暘宫。 重伤的逆严躺在卧房之中,伤势虽无大碍,但神智尚未恢復。梧翊在厨房依照娜萭的嘱咐熬着药,而娜萭,则满脸疑惑坐在书房中看着面色凝重的箜淇。 「你可曾听过『蕨夫人朝早梳头图』?」箜淇问。 娜萭点了点头回答:「听过。蕨夫人,传说中天界第一大美人。不但人美,还有着其他仙神望尘莫及的深厚修为。传言道若不是她隐退,怕是当年战神也难与之匹敌。天资聪慧的她因悟出起死回生之术,自觉此法违背天罡,便自请隐居山林间,从此不见外人,也不收徒弟,只求能不受打扰地度过馀生。 「那之后蕨夫人就如同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天地间仅留下了一幅她的画像能证实确有此仙,那便是『蕨夫人朝早梳头图』。此画现虽不知所踪,但传闻看过的仙神无不为她画中的俊美容顏所倾倒,即便是只有侧脸,也是美丽不可方物,令人叹为观止。」 箜淇点了点头,正想插话,却见娜萭无比投入,站起身来滔滔不绝道:「这些都只是天宫里面有记载的正史,哪里比得上下界话本流传的版本来得让人肝肠寸断啊!」 「啊?」 将脸微微上抬,娜萭像是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似的,侃侃而谈道:「话说蕨夫人隐退山林间并非谁都不见。除了林中鱼鸟作伴之外,还有一位挚友,每个月风雨无阻前来以琴相会。蕨夫人每每在微醺之际总会顺着挚友的琴声高歌两曲,日子也是愜意。而这每月之约,竟然就持续了一辈子。」 讲到这里,娜萭激动地把脚踩到了桌上,激昂道:「终于到了蕨夫人油尽灯枯之际,挚友依旧不离不弃在身边陪伴着。蕨夫人本想就此回归虚无,就像没来过一样不留下任何痕跡,毕竟自己身怀天界禁术,本就不该存在,就此消散在天界也好。但挚友却劝道『人界之人死后所留下的身后之物,并非为了向后人证实曾经的璀璨,而是让那些被遗留下来的人能够有所寄託。就算是为了让我能留个念想也好,行吗?』」 见娜萭情绪激动,摇头晃脑的样子,箜淇怕她站不稳,连下巴都来不及闔上便急忙起身扶她坐好。 娜萭眼眶渐渐泛出泪光,略为哽咽接着道:「蕨夫人当然听出这是挚友捨不得自己了,便答应让挚友替自己在临消逝前,画下此生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画像。由于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似乎怎么准备都嫌矫情,于是蕨夫人散下了秀发,脂粉未施,让挚友画下自己在生命之中最后一个早晨,沾着朝露梳头的样貌。 「蕨夫人不知道,挚友早已深爱自己多年。他用了毕生修为替蕨夫人画下了这幅画,待画完成时,他也因力尽而消失在了空气之中。此时蕨夫人才明白挚友对自己的心意!他并不是为了要留什么念想才画这幅画,而是想用生命跟蕨夫人说『你不在,我也不独活了』!这副画存在的意义,绝不是为了让后世见证蕨夫人有多么的天姿绝代,而是想让天上尽知,曾经有这么一个男子,如此深爱着蕨夫人,愿意用自己的所有来詮释她的最后一刻!」 讲到这里,娜萭把自己都讲感动了,泪珠颗颗滑落脸颊,彷彿蕨夫人就是自己似的。 见她如此投入,箜淇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便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自顾自地接着道:「那旱魃,你又可知?」 箜淇突然来这么一句,娜萭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傻道:「啊?旱魃?远古的旱魃吗?」 箜淇轻轻点了点头。 见他并未被自己刚刚那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所感动,娜萭暗怒真是对牛谈琴,口气略不悦道:「远古之时,人神魔的界限都还很模糊,四界也尚未成形。旱魃本为女魃,乃是黄帝的女儿,在与蚩尤一战时命在旦夕,后来受到了犼的藉机偷袭,魂魄支离。犼为了能操纵女魃,吸取了极阴之力意图重组女魃的魂魄,却意外打造出了不生不灭,不老不死的怪物旱魃。」 说到这里,娜萭忍不住怒道:「但这跟蕨夫人有什么关係啊?」 箜淇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蕨夫人其实本名为獗芙,乃上界一仙子。而獗芙所悟出之术也并非外传的起死回生之术,而是能将全身灵力转换成纯阴之心法。」 娜萭一听,恍然大悟。 仙神灵丹虽分为火水等不同系别,但灵力一般来说都是阴阳相合,阳中有阴,阴中有阳。普天之上,所有仙神皆是如此,无一例外。 当年的犼,并非是能转阳为阴,而是在天地间既有灵力当中抽取纯阴之力来使用。仅仅如此,就能将已死的女魃打造成不死不灭的怪物旱魃。獗芙悟出了纯阴心法,岂不是能唤尸称王? 箜淇接着说道:「獗芙天真烂漫,因好奇而随意在人间找了个尸骨注入纯阴之力,而这尸体果然动了起来,成为一个类似旱魃,人间却称为殭尸之物。 「这殭尸之始,后来成了人们口中的尸王,不生也不灭,永远的不死。但獗芙并非是非不分之辈,深知此法若是落入歹人手中,怕会替世间带来祸害,于是一直没有把心法教给他人,自愿隐居山林间。这挚友也是确有此神,就是初代战神琴尚。」 「战神琴尚?!」娜萭一听,激动地拍桌站起。 战神琴尚当年可谓是威震天下。紫薇大帝仅凭一将,将万魔逼入魔界,从此神魔人鬼四界各自精采,互不相犯,也奠定了现在的天宫基业。 换句话说,没有琴尚,就没有天界。当然,魔物们之所以这么乖待着不敢作乱,跟后来麒麟一族誓死辅佐龙凤也有着绝对的关係。 龙与凤,若不是押对了宝,怕这被琴尚打下来的基础不到百年即毁。 箜淇示意娜萭坐好后,继续道:「到此皆为鲜少被知晓之事实,这下面的则是难辨真偽的传闻了。传说獗芙知道自己寿命将尽,欲将尸王的秘密传递于后世,便嘱咐了挚友琴尚替自己画一幅画,并将尸王的秘密藏匿于画中,日后得到此画的有缘之仙若能悟出其中奥妙,则能得到这个秘密。」 娜萭鼻头一皱,不以为然道:「你的也是传闻,我的也是传闻,你怎么知道你的就一定是真的?搞不好我也没说错啊!搞不好这画就是琴尚哀求獗芙留下来的,然后獗芙『顺便』将秘密藏在画中呢?搞不好琴尚就是爱惨獗芙,散尽武功燃烧生命只为跟她告白呢?!」 箜淇摇了摇头道:「琴尚在画完成之后,并没有死。因为这『蕨夫人朝早梳头图』,就是由他亲自带回天庭的。」 「你怎么知道?」娜萭讶异道。 箜淇微微一笑道:「你仔细想想,我的名字为何?」 箜淇突如其来的微笑让娜萭猝不及防,脸颊緋红,说道:「箜..箜淇啊..」 「我弟弟呢?」箜淇嘴角渐渐上扬,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脸颊再次浮现出许久未见的少年感。 「箏萣跟笛午啊!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娜萭强压下那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脏,佯装怒道。 箜淇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你琢磨琢磨,『箜』淇,『箏』萣,『笛』午跟『琴』尚,可有共通之处?」 娜萭沉思道:「箜淇箏萣跟笛午的第一个自都是竹字部..不是因为你们是兄弟吗?名门不都很爱在名字上来点讲究?」 但箜,箏与笛也同样都是乐器。 「战神琴尚是麒麟?!」娜萭讶异道。 箜淇微笑点了点头。 之前说过远古时期人鬼魔神界线模糊,初代的仙神有许多真身难以界定,有不少是天地灵气集合而成,更有类似女媧之类仅此一个的存在。每每提起早期仙神,普遍不会去细细追究其真身为何物,而早期的天界,更是没有所谓同族结党的意识。 战神若真为麒麟,炎炽谷之所以会心甘情愿守护着天庭,似乎也就是浅显易懂的发展了。这天上就是自己仙祖打下来的,岂有不尽心守护的道理?想必这在炎炽谷就是人尽皆知的常识,他们才会有着如此坚强的向心力吧! 看着因惊讶而两眼睁圆的娜萭,箜淇正色道:「獗芙的确拥有能将全身灵力转阳为阴之心法,她与麒麟仙祖琴尚私交颇深也为确实,但这梳头图中是否真藏有尸王的秘密,藏的又是什么秘密,就不得而知了。」 「等一下!」此时娜萭总算是冷静了下来,感到有哪里不对劲。 猜到娜萭的疑虑,箜淇叹了一口气道:「梳头图现虽下落不明,但并非无仙神见过,现今天庭甚至还有数位曾亲眼目睹。它若真藏有这么大的秘密,又怎会至今都尚未被发现?」 娜萭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些跟逆严的伤口有什么关係?你为什么就觉得瑞昱手中的是『蕨夫人朝早梳头图』呢?」 【尸王的秘密】 逆严被送进追暘宫,一开始由于是乾尸状态难以察觉,但在他恢復正常后箜淇便发现他衣服上的血跡似乎都是来自于他自己。 但逆严是何等高手?能把他打成重伤,对方又岂会滴血不留?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对方不会流血。 不会流血的对手....不正是刚刚乾尸化的逆严吗? 难道逆严遇到的是殭尸? 回想之前在圣禽教与囚仙塔内所见,以及当初白虎丘极逃跑时使用的咒术,青龙一掛当中必定有精通茅山道术者,而殭尸不正是人间茅山道术的一部分吗?此人咒术造诣能做到如此地步,想必弄几隻殭尸来也不会是难事。 人谓殭尸之祖为旱魃,也有人谣传茅山道术其实就是犼的提阴大法演变而成。 而之前箜淇嘴上虽说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介怀媚婪想要美女图的用意。直觉告诉他这画若是能让媚婪单枪匹马来找他,一定就是这一切背后极其重要的一环。 儘管从瑞昱口中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他也从未怀疑过这点。 咒术,殭尸,旱魃,美女图。 这世上岂会有如此之多的巧合? 「所以你才问我逆严的伤口是不是人手所抓的!」娜萭恍然大悟道。 「你可还记得瑞昱曾提到的,那有如死神的女孩?他说女孩碰到的任何东西都会死去,但在患河也好,山洞也罢,都没有看见沿途有枯死植物。那她是如何能在不触碰到任何生物的情况下抵达那些地方的?」箜淇问。 娜萭听了,也是不解,便示意箜淇继续说下去。 「我猜,她若是踩在已死之物上,或许就能阻隔这特殊的能力...」 「她该不会把殭尸当马骑吧?」娜萭惊道。 箜淇眉头微皱道:「殭尸乃人间之物,到了天界必定不如外传般无坚不摧。我想,他们或许是发现了这点,便打起了尸王的主意。得到梳头图即可得到尸王的秘密,而尸王的秘密极有可能便是它的藏身之地。」 梳头图与尸王相关这件事虽非广为流传,但也并非是只有麒麟才知道的秘密。媚婪他们若连守塔一族都能找得到,会知道这点消息也不算稀奇。 娜萭一听,吓道:「光是殭尸就能把逆严搞成这样,让他们找到尸王还得了啊!?」,转念一想,她又道:「但若真如此,为什么瑞昱会甘愿以画换梧翊?他若是直接把画给交出去,还能在那女孩面前立功,不就会得到更多灵力?」 箜淇回答:「我想他是当真不知这梳头图与尸王之间的关係。瑞昱一族隐居了好几代,他连天上早已无玄兽都不知晓,想来也未必会知道『蕨夫人朝早梳头图』是幅失传的名画。而媚婪与沙湀他们各自心怀鬼胎,自然也不会跟他明说。」 但若求得尸王仅仅是为了向那女孩争宠邀功,媚婪有必要隻身犯险前来千花阁吗?更重要的是,她当初说的可是『拿到也好,毁了也罢』,与其说是想得到,倒不如说是不想被其他人夺去... 「但正如同瑞昱所说的,那图现在在他手里,除非他双手奉上,不然不单单是我们,青龙他们也别想得到。那是不是就不用担心尸王现世啊?」娜萭问。 箜淇点头道:「正是此意。梳头图一日在瑞昱手中,尸王的秘密便能安全一日。再者,我也说过这图中藏有秘密仅仅是谣传,到头来,图与尸王也极有可能毫无关联。」 此时娜萭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压低声音道:「其实他人都在我们手里了,若真想知道,不如硬抢?不过就是让他双手奉上,用刑还不成吗?」 箜淇严厉地瞪了娜萭一眼道:「这图本来就是别人赠与他仙祖的,追暘宫岂能硬抢?再说,守塔一族替紫薇大帝守了数代的秘密,他想要藏起来的东西,怕也是没有那么容易能硬抢。」 娜萭失望地拍桌骂道:「这傢伙也没有家人可以用来威胁..」,但话才说道一半,就被箜淇用手指重重地敲了一下额头,吓得她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交换的代价】 娜萭不敢说下去,不代表梧翊不敢想下去。 箜淇与娜萭在房中的对话,都被站在门外的梧翊给偷听了去。 殭尸,旱魃,这些可怕的词汇怎么都跟追暘宫牵扯上了呢? 但在追暘宫任职了这么久,别的不敢说,梧翊对箜淇的理解还是相当透彻的。娜萭听得懂箜淇所说每句话的弦外之音,但梧翊却能明白他没说出口的种种考量。 战神琴尚若真为麒麟,那他会留传给后人的消息绝对不会是假的。『蕨夫人朝早梳头图』中绝对藏有尸王的秘密,只是那秘密不见得是尸王的下落,而极有可能是其他更重要的情报。 尸王若真的如同传闻般不死不灭,数万年来都没被发现的话,他的藏身之处绝对不会只是地图上的一个指标,一定还包含了更多更广的秘密。 甚至有可能是消灭尸王或殭尸的方法。 梧翊知道箜淇向来小心,若没有十足把握,他是不会轻易去夺图的。箜淇之所以迟迟不肯将瑞昱送进天牢,除了提防之前的逃狱事件,更多的则是他还没想到万无一失能从瑞昱手中成功夺图的方法。 当然,这图不一定要用抢的。 但瑞昱愿意交出图来的条件偏偏就是一个箜淇无法决定之事,而这件事又偏偏是梧翊能够做决定的。 女子一生终归是要嫁人的。能嫁给九官鸟同族,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梧翊从未憧憬过嫁给什么风流倜儻的翩翩公子,甚至觉得自己这样的货色大概不会有人要了,这下子能得到终生归宿,还能帮得上箜淇,替追暘宫尽一份力,实在是划算得很! 更重要的是,光是殭尸就能让逆严横着回来了,若是真被他们找到了尸王,那该怎么办? 逆严这傻子无论对上多强大的对手,依旧会眉头都不皱一下就上前对战,但他也是会死的。 想到这里,梧翊感到胸口一紧,喉头也像是被人用手掐住一般。 在梧翊原本那小小的世界里,逆严就像是天一样存在,别说打输了,就连打伤都不可能。怎么到了追暘宫了,世界大了,她的天就老是塌呢? 战神战神,人人都怂恿着逆严去当战神,但古往今来,又有哪一个战神不是战死在沙场之上? 所谓的天上无敌,就是要战到不敌的那一刻才能停止。 但梧翊不需要逆严战无不胜。他只要好好活着就够了。 这什么梳头图里所埋藏的秘密或许能让逆严下次打赢。光是这或许,就足够让梧翊不顾后果坚持要得到它了。 第三十五章:麒麟封印 梧翊心知若是让箜淇知道了自己的打算,他一定会出手阻止,于是独自来到了囚禁瑞昱的房外。 为了防止瑞昱逃跑,房间四周都被箜淇设下封印。正在烦恼该怎么进去,却看见进去送饭的笛午走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厉害,连上神设的封印都能来去自如?」见有机可趁,梧翊夸张地称讚道。 笛午摇了摇头道:「不是的,咱们麒麟的封印向来都不封麒麟,只封外族。不光是我,箏萣哥哥也能随意进出。」 麒麟族一体同心,族人之间不分你我,这点也显现在他们的法术上面。 梧翊一听,直道:「那若是遇到要封印麒麟的时候怎么办啊?」 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笛午问道:「为什么会要封印麒麟啊?不能出去的时候用讲的就好了啊!我每次不听话,被箏萣哥哥罚在房中思过,用不着封印我也是不敢偷跑啊...」 你看这家教! 「我有几句话想进去亲自审问,你能不能带我进去啊?」梧翊试探道。 「可以啊!」笛午天真地笑道,牵起梧翊的手就要带她进去。 「等一下!我刚刚给逆严煮好了药,但是放凉了。我这里又有正事要做,不好耽搁。你带我进去之后,能不能去厨房帮我把药煮热送到逆严房中?」梧翊意图支开笛午,如此说道。 笛午开心地点了点头道:「那我送完药后,再来带你离开!」 看着他毫无防备之心,梧翊不由得感到一丝愧疚。 从小在炎炽谷长大的笛午,长这么大怕是还没有被骗过吧! 「他长大以后会明白的!」梧翊心想,跟着他走进了房中。 房中瑞昱听见开门声响,抬头望去,见梧翊走了进来,很是惊讶。 说来他也挺可怜。与外界分割了数十代,他还停留在当年族人离开天庭时的想法与是非观,根本不知道屠杀下界居民如今已是大罪,直到被抓进天庭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酿下了大错。 本来这天庭之内谁来找他麻烦他都不意外,但唯独不希望是同族的梧翊。 「你..你是来杀我的吗?」瑞昱努力保持镇定道。 「啊?不是!我没有要杀你!」梧翊急忙解释道。 听她这么一说,瑞昱展顏笑道:「那你一定是念及同宗,来放我出去的!」 「我也不是来放你出去的!」梧翊更加慌乱道。 「难道你是要来严刑折磨我?」瑞昱吓得躲进了角落。 「不是!」 「那你是要来干嘛的?」 梧翊偷跑进来本来时间就有限,必须速战速决,被瑞昱这么一绕她又急又怒道:「你别打岔一开始听我说不就知道了吗!」 瑞昱一听,急忙点头坐好,不敢再说话了。 但在梧翊道明来意之后,之前的跩模跩样又再次出现在了瑞昱的脸上。 「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要嫁我,还是耍诈啊?」瑞昱瞇着眼道。 打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追着梧翊想娶,这傢伙摆明就是非九官鸟不能要的,现在竟然还摆起了高姿态,于是梧翊不屑道:「既然你信不过我,那就算了吧!男婚女嫁这种事,本来就是图个你情我愿,不必勉强。」 见梧翊转身要走,瑞昱急忙打了自己嘴巴一下道:「哎呀我就是说个两句,嫌货才是买货人啊!」 「你要是愿意,婚礼形式日子都依你,我只要美女图,而且我现在就要。」梧翊道。 老婆瑞昱当然是要娶的,但防人之心也不能没有,更何况现在还是阶下囚。于是瑞昱道:「美女图自然会双手奉上,但为了避免你出尔反尔,我要行完礼,拜完堂,洞房之时我才会交出来。你若是现在要,那就现在拜堂!」 「好!」 瑞昱没想到梧翊会答应得这么乾脆,一时间张大了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只见梧翊逕自上前拉住了瑞昱的手便是打算当场拜天,瑞昱急忙阻止道:「你..你都不用去找父母什么的吗?」 「是你说要现在拜堂的啊!」梧翊道,脸上毫无犹豫。 瑞昱虽称不上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并非是穷凶极恶之辈。他当然知道梧翊会肯下嫁另有隐情,但他想娶梧翊的心情却十分的光明磊落。 「这美女图,真的就这么重要?」瑞昱问道。 梧翊不敢多说,便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叹了口气,瑞昱难得严肃道:「我知道你对我没什么好感,但我婚后一定会善待你的。你只要踏踏实实跟我过日子,让我族延续香火,我保证一定相濡以沫,白头到老,至死不离弃。」 不知道为什么,当瑞昱说到白头到老时,梧翊突然鼻尖一酸,眼泪就此滑落。 「你是不是另有心仪之人?」瑞昱见状,问道。 梧翊摇了摇头道:「没有。」 但有一个比她性命还要重要的人。只是梧翊永远也不会懂为什么,他如此地重要。 既然梧翊想马上成亲,未免节外生枝,瑞昱便提出在囚仙塔内成婚。第一,在塔里就算追暘宫想耍诈,也是难如登天。第二,这毕竟是成亲,就算梧翊能儿戏对待,瑞昱可是不甘愿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大婚太过随便。塔内大红灯笼,鞭炮酒菜应有尽有,还能用咒术变出些丫环宾客的,也算是十分派头了。 临进塔时,瑞昱答应一定会在洞房时交出美女图,接着便带着梧翊进囚仙塔了。 【肝胆相照兄弟情】 伴随着身体渐渐恢復原状,加上娜萭的高超医术,逆严终于清醒了过来。 睁开双眼,逆严隐约认出自己身在追暘宫内,缓缓坐起身来。此时娜萭与箜淇正好也在房中,见他清醒过来,急忙上前扶他躺好。 「你胸口有伤,不宜用力坐起。」娜萭劝道。 逆严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果然感到了疼痛,也想起了刚刚所发生的事。 「没事,这点程度还用不着躺着。」逆严沙哑道。 在逆严简单地讲述了他在丹穴遇见尸王起尸,以及被媚婪救下的经过之后,箜淇也将瑞昱所交代的一切以及蕨夫人朝早梳头图的猜测告知了逆严。 虽然早就知道箜淇冰雪聪明,但亲眼瞧见他凭藉着瑞昱的供词,逆严的伤势以及美女图三个字就能提前东拼西凑出殭尸一事,娜萭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仔细沉淀一番后,娜萭道:「按照逆严所说,他们还是找到了尸王。如此看来,那梳头图内暗藏的秘密就不是尸王的藏身之地,而是与他相关的其他秘密...」 这个秘密,极有可能就是打败尸王的方法。 这下子就更是必须要得到蕨夫人朝早梳头图了! 谈话中,逆严发现自己的眼睛非但没有好转,似乎还有越来越模糊的跡象,下意识地揉了好几次。深諳医术的娜萭自然也注意到了,便上前查看,然而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人间殭尸有尸毒,尸王应该也有尸王毒,只是我学艺不精,看不出来什么。我现在就去找我医神老师来给你看看,以免错过急救的良机。」娜萭说罢,急忙起身出门,差点撞上拿药进房的笛午。 箜淇见来人是笛午,颇感意外,便问道:「怎么是你送药?梧翊呢?」 笛午双眼直盯着药碗生怕撒了出来,回答道:「梧翊姊姊说要审犯人,办正事,就叫我去帮忙热药送过来。」 这话一说,娜萭狐疑道:「梧翊审犯人?什么犯人啊?」 小心翼翼地将药碗放好后,笛午松了一口气道:「就是我们宫里关着的那个,长得很像是个姊姊的哥哥啊!」 他一说完,箜淇立刻暗骂道:「完了!」,赶至瑞昱房中,只见房内空空如也,剩下囚仙塔孤零零地被摆放在桌上。 「怎么会这样?」娜萭慌乱问道。 「怕是方才的对话被她给听见了...」箜淇很是担忧道。 此时逆严也挣扎着从房内走了出来,听见箜淇所言很是不解,问道:「梧翊为什要放走那傢伙?」 箜淇这才想起之前几次瑞昱扬言要娶梧翊,逆严都刚好不在,事后大家也没有特地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件事。 尷尬地跟娜萭对看了一眼,箜淇缓缓道:「不是放走...」 本以为逆严听了之后会暴走,没想到在箜淇解释一切后,他只是冷静问道:「所以他们现在正在这塔里?」 箜淇点头道:「房中设下封印,没有笛午带是谁都出不来的。他们除了入塔,别无其他可能。」 逆严指了指囚仙塔道:「那这塔,进去了该怎么出来?」 箜淇摇了摇头道:「我虽不清楚,但瑞昱却能来去自如。如若他不自行出来,我也无法逼他现身。」 逆严动了动自己的肩膀试图确认自己的伤势严重度,然后问娜萭道:「你这伤口,能不能再绑紧一点?」 「啊?」 苦笑了一下,逆严道:「我来去把你们的书记官给抢回来。」 箜淇一听,怒道:「你疯了吗?你身负重伤,双目还中毒,一入塔后将失去灵力修为,你以为你还会是天上无敌吗?」 逆严却吼道:「我不能让她嫁给别人!」 只要遇到跟梧翊有关的事,逆严便会方寸大乱。这次事态严重,他绷紧了每一根神经保持冷静,却还是功亏一簣。 逆严从不奢求能拥有梧翊,甚至觉得只要能默默守护着她就够了。但此刻,当面临着永远失去她的可能性,他感到无比害怕,这比他胸口的大洞还要让他难以呼吸。 箜淇当然知道梧翊对逆严的重要性,但在他看来逆严此刻就连站着都嫌勉强,如何能让他入塔冒险。 但梧翊是一定要救的。 「我去。」箜淇将手放在了逆严肩上道。 向来小心的箜淇,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但这次,他真的没有自信能救出梧翊。 然而他会拼尽一切,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不!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也会咬牙坚持,这是他唯一能给逆严的承诺。 看出箜淇的心意,逆严冷静了下来。然而梧翊,他一定要自己救。微微一笑,逆严道:「你去?我就算是双目全盲外加断手断脚,也比没有灵力的你强上好几倍。再说了,这伤势看起来吓人,只要娜萭给我绑紧一点,不要松开,对付几隻九官鸟还是绰绰有馀的。」 箜淇一听,望向娜萭想询问她的意见。娜萭虽不认同这是小伤,但就算是重伤的逆严,似乎好像应该还是比失去灵力的箜淇来的胜算大,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表态。 「况且,我对你的聪明才智有信心。」逆严接着道。 不等箜淇接话,逆严又笑着说道:「我相信整个天庭之中,只有你想得到办法能把我跟梧翊从囚仙塔里面给弄出来。」 进去塔中的确不难,但就算是排除了万难,救到了梧翊,若是无法从塔中出来也是徒劳。 「武的我来。文的,兄弟,就只能靠你了。」这是逆严第一次以兄弟称呼箜淇,但能让他託付性命的伙伴,担得起这个称号。 听出逆严的旋外之音,箜淇深受感动,作了个揖回应:「箜淇必不负重託。」 既然做了决定,便不宜再拖延。在娜萭重新包扎好伤口之后,逆严抄起了渺穗戟欲入塔中,却被箜淇再次唤住。 「我们的书记官就交给你了。」箜淇道。 逆严微笑点头答应。但不等他转头,箜淇又道:「活着回来啊!兄弟」 这次逆严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抄起渺穗戟转身入塔。 世人常言道英雄,就是勇往直前不畏困难者。但每个衝锋陷阵的猛将背后,一定都会有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的同伴。 箜淇很荣幸能成为逆严身后的助力。 兄弟。 拉起了娜萭的手,箜淇道:「走!我们就算把藏书阁翻遍,也要找到出囚仙塔的方法!」 「好咧!」娜萭微笑回应着。 【塔内大婚】 梧翊从未进过囚仙塔中,想不到从外面看是座塔,进了塔中才知道别有洞天。 瑞昱一族多年来应该是对这塔内部进行了大量修改,如今根本看不出来这本是惩罚仙神之处,反而像是个隐密的别墅。 看着庭院中的花草树木,以假乱真,还有小桥流水,很是风雅。若不是塔中不能使用灵力,能变出些圆月星光之类的,那就更是完美了。 「别担心,我祖父祖母辈很多都是在塔内完婚的,该有的装饰都有,一会儿保证喜气洋洋,大红灯笼高高掛着!」瑞昱说罢,从怀中拿出一叠符纸往上一撒,符纸便幻化成许多丫环与家僕。在瑞昱念了几句咒语后,他们纷纷动了起来。 其中两个丫环一人拉住了梧翊的一隻手臂,将她往宅内拉去。 「她们会帮你梳妆打扮,你配合就好。就是时间紧迫来不及量身订製新服,尺寸什么的就无法太讲究了。」瑞昱朝着被越拉越远的梧翊喊着。 一进房间梧翊便被丫环们给扒个精光,连尖叫都还来不及就被扔进装满了热水的木盆中沐浴净身。一个丫环站在身后用茶花油仔细梳着梧翊的头发,另一个则用玫瑰花瓣小心染着梧翊的指甲,配上温度适中的热水环绕,让慌乱的梧翊渐渐放松了下来。 想不到这囚仙塔中竟然还能准备得这么充分,梧翊心想既然都做了决定,与其提心吊胆,不如好好享受这一生一次的新娘套餐。于是她闭上了眼睛,任由丫环们伺候。 这才刚刚开始进入情况,就听见外面乒乒乓乓的,十分吵杂。 梧翊好奇,伸手将窗子推开了一条缝细,只见其中一个家僕正在窗外手忙脚乱地搬梯子掛灯笼与红布。他见窗子被打开,竟毫不客气地把它给关上,然后贴了个囍字道:「开什么窗?喜气不能跑!」 之前对上月奴与妃日时她们并没有开口,梧翊还以为咒术变出来的家僕不会说话,没想到不但会说话,还能骂人,让梧翊着实吓了一大跳,乖乖将手抽回,缩进了洗澡水中。 看了看周围的两个丫环,见她们完全不为所动,梧翊试着从浴缸中站起身来。 「夫人,还没准备好呢!」一个丫环边说边将梧翊按回水里。 看来这些咒术人偶似乎每个都有自己的指令,只会对跟指令相关的事情做出反应,超过指令范围便不会回应。 沐浴过后,丫环们帮梧翊穿上了大红的礼服,还化上了美丽的新娘妆。在丫环们梳理头发时,梧翊仔细瞧了瞧镜中的自己。 九官鸟公艷母朴,不同于其他族群,婚礼上向来是以新郎为焦点,古往今来新郎也都会上妆点缀,而未免喧宾夺主,新娘妆容会避讳使用大红与金色,仅在眉心间点上一点艷红色的硃砂。 然而就算是淡妆,这也是梧翊第一次化妆。看着镜中的自己,本来就很小的嘴,在点上唇脂之后看起来反而更小了,吓得她急忙张嘴确认嘴巴是不是真的小了。 然而在看习惯之后,又似乎是有几分姿色,不由得暗自窃喜,心想「逆严这傢伙若是看到了,以后一定不敢再笑我不男不女!」 但是,他怎么可能会看得到呢?新娘的妆可是只有揭头盖的新郎才看得到的啊! 此时丫环小心地将梧翊的金发给分开了一束,另外梳成了一股。 「这是干什么的啊?」梧翊问道。 丫环回:「这是等一下结发时要拆开的。这样夫人的发髻就不会散开了。族中向来结发时只用金色发束,象徵九官鸟。」 临盖上红色盖头时,门外家僕似乎是为了炒热气氛而开始喧哗了起来,鞭炮声也此起彼落地响起。 突然的声响吓到了梧翊,丫环见状,递上一杯茶状物道:「夫人请用蔘茶。」 这个习俗梧翊很清楚。新娘嫁人常会紧张,这杯中之物虽称作是茶,实际上是烈酒,有时甚至会掺入些迷药,协助新娘放松。 这婚虽然是真结,但梧翊可另有要务在身,一拜完堂她得逼着瑞昱马上交出梳头图,今天就算是再紧张也必须保持清醒。本想趁着丫环不注意将其倒掉,但临倒掉时,她突然后悔了。 说不出为何心底有股不甘愿,她竟然不想清醒着嫁给瑞昱。 然而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直觉,梧翊最终没有喝下那蔘茶。 一直到被盖上正红盖头,梧翊都一直在思考着这件事。 第三十六章:一拜天 穿戴整齐的梧翊戴着红色盖头,静静等待着吉时的到来。然而这所谓吉时,其实就是指前厅准备妥当之时,毕竟这婚礼本就是在仓促之下举行的。 过不了多久,只听见房门被打开,一个绑好的绣球一端被递给了梧翊示意她抓好。 「夫人,吉时到了,劳烦您跟着我移步前厅。」 盖着红布的梧翊虽看不见,但听声音认出是刚刚那两个丫环当中的一个,便顺着绣球走向屋外。 沿路走去,梧翊只能瞧见自己脚边的路,但所到之处都是鞭炮炸完后的纸屑,看来场面确实气派,瑞昱可是下了重本的。 然而这婚宴也的确是太赶了,梧翊能略为瞥见附近桌椅有些还杂乱地摆放着,地上甚至还散着一些来不及放上桌的餐具。 「反正也没有宾客,桌椅什么的应该不重要。」梧翊心想。 大约是走到了前厅附近时,梧翊感到绣球的另一端突然被松开,似乎是领路的丫环放了手,但过没多久,就被另一个人给捡了起来。 「看来绣球是交到了新郎手里了。」梧翊心想。 此时厅内传来了主持的声音喊道:「吉时已到,新人进场!!」 感到绣球被扯了一下,梧翊知道这是往前走的意思,便顺着绣球被扯动的方向慢慢往前走动。瑞昱似乎知道梧翊脸被遮住了看不见,走得相当缓慢。 「想不到他也有体贴的一面。」梧翊心想。 咚,咚。 梧翊听见身旁边节奏地传来这样的声响,但再仔细聆听,瑞昱怎么脚步如此沉重?若不是见过他本人,搞不好会以为新郎拄着拐杖走路呢! 但这声响浑厚,应该是金属发出来的,不会是木头製造的枴杖。 「大概是他们族里的什么奇怪习俗吧!谁知道十几代前的大婚是什么习俗呢?」梧翊心想。 走了一阵子之后,梧翊感到绣球不再被拉动,似乎是走到了大厅中间了。 「一拜天——!」主持喊道。 梧翊听见瑞昱挪动脚步的声音,于是也跟着转身向外,拱手向上一鞠躬。 「二拜地——!」 只见脚下被递上了绣花垫子,梧翊配合着瑞昱一同跪下,拱手又是一拜。 不知为何,瑞昱起身时似乎有点吃力,梧翊感到绣球的一端晃了一下。 咚! 又是一声,才总算是站稳了。 「结发同心——!」 梧翊感到瑞昱向自己靠近了一步,甚至能看见他的红色鞋子。这红色顏料也真是好,竟然红的跟血一样,还有种高级的湿润感。 一个丫环走到了身边,小心翼翼地将梧翊头上事先梳好的金发给散了下来,又从瑞昱头上抽出一束发丝,用红线绑好后喀嚓一声剪下,黑色与金黄色的发束彼此交缠,被装进一个绒布袋中。 「同食一锅粥——!」 一个家僕呈上了一个托盘,盘中有一碗用金碗盛好的莲子粥,以及一金杯装着的酒。 梧翊看见瑞昱的手摇摇晃晃地伸向了金碗,似乎是就着碗口喝了一口粥,然后将碗递给了梧翊。梧翊接过了碗,见碗中汤匙正好舀到了一颗莲子。 「太好了!有我喜欢的莲子!」梧翊心想,一口吃掉了汤匙上的莲子。 「共饮一杯酒——!」 依旧是略带摇晃,这次瑞昱伸手取杯喝了一小口,然后将杯子递给了梧翊。 「难道那『蔘茶』新郎也有?瑞昱怎么像是喝醉了??梧翊心想,伸手取过了酒杯也抿了一小口。 「礼成——!!送入洞房!」 感到绣球再次被递交给了一个丫环,梧翊跟着她走到了新房,坐在床上静静等着新郎进屋揭盖头,替今晚画上句号。 【二拜地】 话说逆严一进塔中,便发现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在失去了灵力护体之后,伤势明显侷限了四肢的灵活度,连渺穗戟感觉都沉重了起来。加上渐渐开始模糊的双眼,逆严意识到这场架怕是不好打。 然而就算是胸口再破一个洞,逆严也绝不退却。抄起了渺穗戟,逆严勇往直前。 一开始对付那些家僕还算是轻而易举,毕竟他们除了准备手上的工作,对其馀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但在瑞昱发现了逆严的入侵之后,这一切就变得棘手了不少。 光凭拳脚功夫,瘦弱的瑞昱自然不是逆严的对手,然而瑞昱占了地利,能变出不少家僕来人海战术,而咒术所变的家僕没有疼痛感,除非将之撕成碎片,否则光用揍的是半点效果都没有。 好在逆严带了渺穗戟进塔,虽耗时麻烦,但戟尖起码是锋利的。就这样,逆严用一个家僕挥砍百下的公式,将瑞昱所带进来的符咒全数碎光。 符纸的碎片散落了前庭,但逆严的绷带也因重复挥动沉重的渺穗戟而松开,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裤,甚至浸透了脚上的鞋子。 全身血红的逆严,站在大红的灯笼之下,竟然比瑞昱全身的华服看起来更像是个新郎。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他那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了。然而看在瑞昱的眼中,红色的烛火将逆严苍白的脸色映照的阴森恐怖,彷彿是来索命的鬼差似的,吓得腿都软了一半。 就算是必须依靠着渺穗戟才能站得稳,逆严依旧是只靠三拳便打晕了那吓到石化的瑞昱。 新郎既然倒下了,那这婚必定是结不成了。正想大声呼喊梧翊,只见一个丫环牵着梧翊缓缓走来。 看着身穿新娘服,披着大红盖头的梧翊,逆严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能看见新娘装扮的梧翊朝着自己走过来,就算视线越来越模糊,这画面对他来说依旧是太过衝击。 丫环走到了逆严身边,抬头一看发觉不是瑞昱,正想大声呼喊,就被渺穗戟一下子给切成了碎片。逆严无法克制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绣球一端,想将梧翊拉进自己怀中。 此时厅内传来了「吉时已到,新人进场!!」的叫唤声。看来瑞昱早已安排好了与婚礼相关的家僕。 这天时地利人和!这样的便宜不占太对不起上苍了! 「就算是假的,就算事后不做数也无所谓。就当是佛祖可怜自己,赏了一场美梦给我吧!」逆严心想。 抓着绣球,逆严迈开了步伐。但严重失血加上渐渐劣化的视线让他举步维艰,只能靠着渺穗戟慢慢往前走。 塔内严重限制了渺穗戟灵的能力,但它感受得到主人的心情,拚尽了全力,一点一点地引导着逆严往厅内走去。 咚,咚。 「兄弟,谢啦!」逆严心想。 「一拜天——!」主持喊道。 转身向后,逆严拱手向上一鞠躬。 「二拜地——!」主持喊道。 逆严跪下,拱手又是一拜。然而伤口因为失去了绷带的支撑,起身时一用力,鲜血喷涌而出,让逆严昏厥了一瞬间。用力抓紧了渺穗戟,他总算站了起来,但快速的失血加快了视线的劣化,就连梧翊的轮廓都渐渐看不清楚。 「结发同心——!」 一个不稳,逆严晃了一小步,往梧翊靠近了一些。好在这是结发环节,新郎新娘本来就应该要靠近一些才方便,梧翊并没有发觉不妥。一个丫环将两人的头发绑好剪下,收进一个袋子里,交给了逆严。 「同食一锅粥——!」 逆严感觉得到家僕凑近递上了托盘,按照习俗盘中应该有一碗粥。逆严担心伤口的血顺着手臂流到手上,把手往身后擦了一擦才敢伸出,小心摸索着碗的位置,拿起来喝了一口,发现是莲子粥。 「梧翊喜欢莲子,但她脸被罩着不方便,让我舀一个递给她。」逆严心想,微笑爬上了嘴角,凭藉着手感将莲子舀到了汤匙内,递给了梧翊。 「共饮一杯酒——!」 依旧是靠摸索,但酒杯比碗小的多,逆严花了些时间才找到,急忙喝了一口,递给梧翊。 伴随着那句「礼成——!!送入洞房!」,逆严眼前只剩一片漆黑,但脸上却洋溢着微笑。 「此生,你就是我的结发妻子了。就算你不认,日后再嫁,我逆严也绝不再娶。」逆严心想,手中紧紧握着那装着两人头发的袋子。 【结发同心,同食一锅粥,共饮一杯酒】 梧翊坐在洞房床上,心情十分紧张。 对于没有情丝的梧翊而言,成亲这件事或许没有什么了不起,但她对洞房之夜却还是有着少女该有的害怕与抗拒。 瑞昱说的是「洞房之时便会交出蕨夫人朝早梳头图」,而不是「洞房之后」。等一下他一进房中,梧翊便打算逼他兑现承诺,然后立马将图转交给箜淇。 若是他出尔反尔... 梧翊紧张地摸了摸自己藏在绣中的匕首,暗自在心中盘算道「在这塔里谁都没有法力,我也不一定会输,可不能让追暘宫丢了面子。」 房门被『吱』一声的打开,梧翊听见来者将不知什么重物架在了门旁,关上房门,走到了床边。 感到床垫一沉,新郎坐到了身边。 梧翊屏住呼吸,不等他掀起盖头,便亮出了匕首发难。 「是我!是我!是我!」逆严虽盲,却还是感觉得到梧翊那凌厉的杀气,急忙抓住了梧翊的手道。 听见逆严的声音,梧翊急忙掀起盖头问道:「逆严?!你怎么会在这里?」 放开了梧翊的手,逆严回:「来救你啊!难道真的让你嫁给那隻死鸟吗?咱们追暘宫还没有落魄到需要靠卖书记官的终生幸福来换取线索。刚刚跟你拜堂的都是我,你可是半点亏都没让那妖物吃到。」 害怕有诈,梧翊往后挪了一些,谨慎问道:「你...你不是重伤昏迷吗?是怎么进来的?你怎么证明你是真的逆严,不是法术变的?」 像是回应梧翊的问题似的,被架在门边上的渺穗戟突然滑倒在地,梧翊随着声响望了过去,看见渺穗戟,这才相信眼前是真的逆严。 但他如果是真的逆严... 「你不是受伤了吗?这么快就好了?」梧翊本想拉开逆严的衣服查看,但手才伸到一半,就发现哪里需要拉开看,他衣服上的殷红都是被自己渗出的鲜血给染的。 梧翊忍不住骂道:「你这不是没好吗?逞什么强啊!谁要你救了!」 逆严微微一笑道:「我不来救你,你要怎么出去?」 烛火显得逆严脸色十分苍白,梧翊心疼道:「瑞昱是要娶我,又不是软禁我,结完婚自然会放我出去。」 逆严一听,略为激动问道:「你..你是真的打算嫁给他?」 「哪个女的不出嫁?以前我不说,是因为我觉得我又不漂亮,也不聪明,十之八九嫁不出去。现如今有人抢着要,还能帮到追暘宫的忙,一石二鸟好像也不错。」梧翊回。 似乎是因为看不见,逆严胆大了不少,半开玩笑道:「原来你这么怕嫁不出去啊?没关係.我就勉为其难地娶你吧!反正堂都拜了。」说完,还在自己胸脯上拍了一拍。但这一巴掌正好拍在了伤口之上,逆严因吃疼而「啊」的叫了一声。 见他伤势严重,梧翊急忙凑近了说道:「你看你!快把衣服给脱了,我帮你重新止血包扎。我话先说在前头啊!我医术可不比娜萭,你别要求太高。」 逆严从头到尾都在硬撑,就是为了不要让梧翊担心,若是让她看见了伤口,她必定会发现自己伤势严重,于是逆严阻止道:「我上次吐点血你就哭成那样,你还想帮我止血?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别紧张,这些都是那死鸟妖的血。」 「你当我瞎吗?你的血都还在噗嚕噗嚕往外淌着!」梧翊边说,边在房中翻找着能包扎之物。 此时,梧翊正好看见喜床上摆了一块乾净的白绸布,便拿了过来,正想脱下逆严的上衣包扎,却见逆严伸手阻止道:「更严重的伤我也受过,以前甚至连大夫都没看,不也是照样好?不用包!」 然而,逆严那伸出的双手,却完美地错过了梧翊。 看着那往旁边伸去的双手,梧翊傻在了当场。 感觉到气氛的凝结,逆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把手缓缓地抽了回来。 「你眼睛怎么了?」梧翊异常冷静地问道。 「什..什么怎么了。」逆严此刻只希望能靠装傻蒙混过关。 依旧是冷静的口吻,梧翊又道:「你为什么看不见了?」 「这..这有什么关係!我..老子可是天上无敌,我的实力可是不需要依靠双眼,也能逢战必胜。」逆严依旧坚持蒙混。 「是瑞昱伤了你的眼睛吗?」 逆严嘖了一声后道:「怎么可能?凭那死鸟?他连我的发梢都碰不到!」 「所以你的眼睛是进塔前就看不到的?!你明知道你眼睛受伤,却还是进塔了?!」梧翊的声音里充满了逆严从未听过的愤怒,厉声道。 没想到梧翊会如此生气,逆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几乎要被气哭,梧翊略带哽咽怒问道:「就算你们没有一个人相信我自己能搞定,但这天宫如此之大,就找不到第二个能来救我的吗?你就算是受了重伤,眼睛也看不见,还是没有仙神比你有能耐吗?」 战无不胜,难道真的要至死方休吗? 「救你,我要自己来。」逆严坚定道。 梧翊想问「为什么」,但是总觉得这答案她是知道的,因为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她觉得心里有种紧揪感。往前挪了几分,她想将逆严拥入怀中。 「再说了,若不把那聪慧过人的箜淇上神留在外面,我们怎么出去啊?」逆严说道。 这话一说,梧翊停下了动作,问道:「所以我们要怎么出去啊?」 「这个嘛...箜淇上神如此厉害,一定会有办法的。」逆严回。 说真的,逆严并不觉得箜淇一定能够找得到办法让他们出去,但只要梧翊在此塔中,他就算出不去,也无所谓。 叹了口气,梧翊心想既然现下只有等,与其烦躁,不如先抓紧时间干正事。 小心褪去逆严的上衣,梧翊拿起白绸道:「我先帮你止血吧!接着热敷一下眼睛,看看会不会好一些。」 逆严胸口的伤势十分严重,但此时不是她害怕的时候,梧翊咬紧牙根处理着,担心动作太大会弄疼逆严,却又怕太松会止不住血,全神贯注,不敢松懈半分。 然而眼泪还是不听自己的话,一滴滴滑落着,落到了逆严的大腿上。 「我..我自己来吧...」逆严知道梧翊心里一定还是很害怕,如此说道。 倔强地推开了逆严的手,梧翊道:「你看都看不见,怎么自己来?你不要以为你是什么天上无敌,就能天不怕地不怕。名声越大,你才越该格外警惕。上次媚婪来袭,所有人都是迷药,却只单单对你下毒,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她惧怕你天上无敌的名头啊!若不是畏惧你厉害,又岂需要使出全身解数?别的小精跟我打,我要是被打趴了,他们顶多吐我几口口水,若是遇到你,他们可能还会多补个几刀,确定你死透了才肯罢休。」梧翊回答着,手上动作却没有耽误半分。 逆严怀抱着忐忑的心情,问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当然啊!」梧翊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你为什么要担心我?」 「我为什么不能担心你?你不也是因为担心,才会进塔来救我的吗?」梧翊回问。 逆严单恋梧翊,故事发展到这里已经是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但即便是木訥如他,也渐渐开始发现自己对梧翊来说也是独一无二,只是她不理解这代表了什么。 然而逆严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常常会想旁敲侧击,试试看梧翊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开窍,或许天无绝人之路呢?但直男逆严,每每讲到关键之处,又会因为害羞而就此打住。 然而今天跟平常不一样。 梧翊刚刚跟自己已经拜了堂,也结了发。现在双双坐在洞房之中,她还将自己的上衣给脱了,在身上摸来摸去的。若不是逆严失明,怕是早就按耐不住野性了。 「梧翊,」 「嗯?」梧翊眼都没抬,应道。 「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不是你最担心的那一个?而这又是为什么呢?」 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梧翊道:「因为你永远是第一个衝向危险的。」 是这样吗...逆严心想。 「但你不再是个护卫了,你现在是参谋。所谓参谋,就是参与谋议,提供意见,你倒下了,我们找谁参谋去?」梧翊继续手上的包扎道。 看来这次依旧是未能成功。逆严正这么想着,梧翊又接着道:「我不再是那个遇到事只会哭的菜包了,我自己会保护我自己。你以后不需要保护我,追暘宫也不需要你战无不胜,但我未来的每一天,追暘宫之后的每一刻,你都要参与。」 梧翊说不出什么至死不逾的情话,但这句话,对逆严来说比什么海誓山盟都来得珍贵。 眨了眨双眼,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逆严略为感叹道:「可惜我看不见你身着新娘服的模样。很美吗?」 逆严感到自己的手被梧翊抓起,轻轻放在了她的脸上。 「若不是你特地来救我,我才不理你呢!看不见,那你就大概的摸一摸吧!」梧翊有点傲娇道。 洞房花烛,刚刚跟自己心仪的女孩拜了堂,结了发,现在自己半裸与她坐在床沿,她还让自己随意地抚摸她的脸?! 逆严明显感到自己的脸颊燥热了起来,双手也开始发抖。 「箜淇你快点放我们出去!!」逆严嘴上大吼道,但他心里吶喊的却是「我快要控制不住我自己了!!箜淇你快一点!」 第三十七章:离开囚仙塔的方法 此时箜淇正在藏书阁中寻找能让逆严他们出来的蛛丝马跡。然而囚仙塔年代已久,寻遍了所有书籍也找不到任何纪录。 仔细一想,当年塔中若藏有紫薇大帝不想公诸于世的秘密,或许相关藏书早就被毁去也不可知。 回想当初瑞昱放他们出来的方法,似乎是咒术... 「我想起来了!」娜萭突然大喊道。 她突然惊叫,让箜淇吓了一大跳。 「紫金红葫芦上不是有符纸吗?那符纸会不会就是咒术的一种啊!」娜萭张大了眼睛,贴近箜淇道,吓得他往后退了几步。 娜萭之前曾经帮梧翊整理过藏书阁,对阁中藏书很是熟悉,知道自己怎么看也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便将搜寻的任务交给了箜淇,自己则在思考着别的途径。 娜萭曾笑称囚仙塔为太上老君的紫金红葫芦,忆起葫芦上贴有符纸封印,惊觉搞不好塔上也有什么,一撕开就能把逆严他们放出来,于是忍不住失声大叫了出来。 这思考方向虽毫无逻辑可言,却意外的与箜淇所想的咒术不谋而合。 「塔内灵力虽无用,但咒术却可通!当初你我就是透过地上贴的符咒才出塔的!」箜淇见娜萭跟自己想到了一块去,略带兴奋道。 「那是不是只要知道瑞昱贴在地上的咒术是哪一种,他们就可以出来了?」娜萭问道。 箜淇摇了摇头道:「世上咒术何止千千万,要找到特定一种谈何容易。」 但娜萭还来不及垂头丧气,就见箜淇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接着道:「但护身咒不也是咒术吗?」 而这护身咒该怎么让他们出来,箜淇可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把手袖往身后一甩,箜淇笑道:「走!来去夜闯司歷宫!」 「啊?」娜萭傻道,心想箜淇是不是查资料把脑袋给搞坏了。 【獗芙的秘密】 故事回到囚仙塔中。 儘管逆严心里不停吶喊着,手却依然搭在梧翊的脸上。 梧翊毕竟是个女孩,脸颊皮肤柔嫩如玉,儘管逆严一动也不敢动,他的大手却能将梧翊的整张脸包覆住。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清晰感觉到那小小的鼻尖,小小的嘴唇,长长的睫毛... 好死不死,她竟然还往自己靠近了些! 梧翊之所以会靠近,是因为她看见了逆严瞳孔逐渐混浊,由黑转白。她虽不知逆严的双眼是被尸毒所伤,但看到如此变化,心知这绝不是热敷一下就能好的,得赶快想办法送他出去医治才行。 逆严因紧张而呼吸急促了起来,除了闻得到从梧翊身上传来的阵阵脂粉味,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呼出的气息从梧翊的脸上反弹到了自己鼻尖。 这..这梧翊是靠他有多近啊?? 顺从着本能,逆严将手渐渐下滑至梧翊下巴之处,拇指对准了梧翊下唇确认位置。 这傢伙已经放弃抵抗了。此刻他脑袋一片空白,只想一亲芳泽。 梧翊对逆严的靠近一开始还有些抵抗,稍稍往后退了几分,但也就是仅仅几分,之后便不再抗拒,甚至还缓缓贴了上来... 碰! 梧翊大力将逆严推倒在床,然后自己也翻身上床。 然而逆严还来不及惊慌失措,便听见了东西被撞倒的声音。原来是有人来袭,梧翊把逆严推倒避开攻势,随后反身一跃踢开对方,自己也倒在了床垫之上。 「我可是真心诚意要娶你,没想到你竟然耍诈!」原来是瑞昱甦醒,前来讨说法,隔着窗子看见两仙举止亲暱,觉得自己受骗上当,一怒之下出手攻击。 梧翊将失明的逆严护在了身后,说道:「我没有骗你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他会来救我。」 揉着被梧翊踢疼的胸口,瑞昱怒道:「那你跟我去前厅,咱们重新拜堂!」 此时逆严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从裤子口袋中拿出了装着发束的袋子道:「来不及了!礼已成,你死了这条心吧!」 瑞昱见状,勃然大怒,拔出了配剑,直直往逆严刺去。 之前逆严没发现瑞昱,是因为他刚刚正情到浓时,瑞昱轻功又极好,脚步声微弱,便无察觉。现在他早有防备,加上瑞昱此时杀心起,逆严轻易便能感受到其外洩的杀气,嘴角一撇便打算应战。 然而梧翊心知逆严要是再有大动作,伤口必定会重新裂开。于是她拿出了藏在袖中的匕首,一跃而去。 匕首在空中与瑞昱的配剑交锋,梧翊手腕一转挑开配剑,顺着势一刀划在了瑞昱的咽喉之上,霎时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的脖颈间涌出。 从未杀过人的梧翊傻在了当场,害怕地往后退去。 只见瑞昱充满恨意地望向梧翊,挣扎着将双袖一撞,火光从袖中窜出,点燃了整个房间,然后倒向一边,就此昏迷。 「蕨夫人朝早梳头图!」梧翊大叫道。 随着火势越发猛烈,梧翊的智商也紧急上线。 刚刚瑞昱身受重创,命在旦夕,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却不自救,想必是要来个玉石俱焚。但这火就算烧得再快,以梧翊与逆严目前的状态来说,要全身而退完全绰绰有馀,他又何必来这一手? 可见得在瑞昱眼中,烧掉这房子给梧翊的打击必定是比直接攻击她要来得大。 那蕨夫人朝早梳头图一定就在房中。 火势虽快,但这房间并不大,能藏得下一幅画的地方不多,要是手脚够快,梧翊自信是能及时找得到的。 她一把将逆严推向门外,自己则开始专心寻找了起来。 逆严虽双目失明,却感受得到火焰传来的热气,拾起了地上的渺穗戟道:「囚仙塔实质上就是个密闭空间,跟个烤箱差不了多少,要是不赶快离开,就会来不及的!」 知道逆严失明,帮不了自己找东西,梧翊忙道:「你先出去,我找到图我就走。」 「这破图值得你连命都不要吗?逃命要紧啊!」逆严劝道。 「值得!」 有了这张图,下次逆严就不会输了。梧翊心想。 这房间就这么大,我一定找得到!梧翊又想。 追暘宫里三个神职,箜淇专职智取,逆严特长武斗,而自己文武都不行,唯一的长处就是在紧急时才会出现的反应能力。现在有熊熊大火包围着,这争分夺秒的情势对她来说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要是找不到蕨夫人朝早梳头图,追暘宫还要她来干嘛? 这彷彿开掛的应激反应很快就让梧翊在床底下找到了一个锦盒,打开来看,盒内果然装有一个卷轴。 梧翊将卷轴打开确认内容,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正在侧着头梳发的美女。此女子娇媚动人,眼波流转,眉眼间竟还有种说不出的难捨之情,让人不知该仰慕女子的绝色天资还是该讚叹这画家令人叹为观止的技术。 然而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火势突然扫到了卷轴的一角,任凭梧翊如何拍打也无法熄灭火苗,只见火越烧越烈,转眼间整幅画已经被吞没在了火焰之中。 好不容易找到的梳头图就这样没了,梧翊傻在了当场。但此时的梧翊可是智商上线版本,再慌乱也能重新恢復状态。闭上双眼,梧翊仔细在脑海中尝试勾勒出刚刚所看见的画面,微笑渐渐爬上了她的脸。 她确信有办法能把刚刚看到的图重新画出来给箜淇。 「这样就够了!」她对自己说。 然而正想转身逃走,却见那已成灰烬的画卷中,一股淡蓝色的烟雾冉冉而升,形成了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丹若章门,气顺石关。囚力少海,灵及璇璣』 「这..这是什么?」梧翊看着那淡蓝色烟雾形成的文字,自言自语道。 「你管它是什么!火势早已上窜,上方很快就会坍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逆严听见梧翊刚刚说的话,拦腰抱起了梧翊便是往外衝。原来他一直都没有走,而是在房内清出了一条逃生通道,打算等梧翊完事后能全身而退。 直觉告诉梧翊这些字很重要,她挣脱了逆严的手臂,双眼直盯着那烟雾所形成的字说道:「这才是蕨夫人朝早梳头图的秘密!」 这些文字乱七八糟,毫无章法,但梧翊心知只要她能记下来,背述给箜淇,他一定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说也奇怪,虽看不懂意思,但看久了之后,梧翊渐渐感到体内一股凉意窜动,明明身在熊熊火海之中,却彷彿置身初秋,丝毫不觉得炎热。 『雷流天府,转碧膻中,欺逼紫宫,润至大赫』 此时的她才看出章门石关什么的都是穴位,看来这是一门心法,而自己在暗记文字的同时,身体也不自觉地照着修练了起来。虽不知道这心法能干嘛,但既然它能让自己不怕火烧,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梧翊总算是把那些烟雾幻化而成的心法给看完了。才刚转身想离开,就看见了站在眼前的逆严。原来他始终站在梧翊的身后,双手撑着一大块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湿布,用自己的身体替梧翊挡住了烈火以及上方早已不知道坍塌了多少的屋樑。 胸部伤口早已裂开,鲜血滴落在地,他却依旧是面带着微笑。 「看完了吗?」逆严轻松道,但那略紧的眉间却出卖了他的坦然。 梧翊觉得喉间紧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泪水涌上了眼眶,决堤只在一瞬间。 哪里是那什么鬼心法让她不怕火烧? 都是他。 没有逆严,她早就被房樑给砸扁了。 没有逆严,她早在东海时就被杂鱼给杀死了。 若不是逆严硬拉着自己的手,她怕是连走出天厨的勇气都没有。 「只要我在,你一根头发都不会掉的。」 想起他在东海时所说的话,梧翊看着眼前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逆严,除了放声大哭,她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因为她的体内少了那一条能告诉她该怎么做的情丝。 听见梧翊大哭,逆严知道这是她办完正事之后才会有的反应,一把抱住她夺门而出,直至前厅安全之处,才放开手问道:「你没事吧?」 不想梧翊再次抱住了自己,哭喊道:「你刚刚为什么不走?」 有点受宠若惊,逆严佯装轻松,双手却不敢回抱梧翊道:「我要是走了,你不是被活活烧死,就是被房樑给砸死。」 梧翊想说些什么,但情绪汹涌而来,脑中无法组织隻字片语,只能紧紧抱住逆严,泣不成声。 担心伤口的血会染脏梧翊的脸,逆严轻轻挣扎道:「你别抱这么紧,不是怕血吗?」 「你..呜呜呜..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梧翊不但不放手,反而抱得更紧,放声大哭道。 虽然看不见,但梧翊哭哭啼啼的声音实在是太滑稽了,逆严忍不住笑道:「你别哭了!你哭的时候说话好蠢啊!我也没有对你多好,不用这样呼天抢地的。」 无视逆严的调侃,梧翊接着啜泣道:「你..呜呜呜..你哪有!都受伤了还来救我个屁啦!呜呜呜...伤口一直裂开...一直裂开...你这样子...」 「你要哭还是要说话,选一个好吗?」 但逆严越是这样不当一回事,梧翊心里就越难过。 进囚仙塔单挑瑞昱也好,在火中以肉身保护她也罢,无论是哪一样,都是足以让逆严丧命的。就算他天生是个护卫,也不可能会尽忠职守到这个地步。 听他嘻皮笑脸,梧翊怒从中来,推开了逆严,一边大力捶他手臂一边哭喊道:「你是疯子吗?你都差点要死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叫你走,你不肯走啊!」逆严反驳道。 「那你为什么不走?」 「我刚刚不说了?我要是走了...」 但还不等逆严说完,梧翊便打断了他,问道:「你为什么要来救我?你为什么要陪我留在火海之中?你为什么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也要对我这么好?」 逆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为什么?普天之上谁不知道为什么?可他就算是说了,没有情丝的梧翊也不会懂。 「因为我是个无可救药的傻子。」逆严道。 将手伸进了口袋之中,逆严紧紧握住了那结发之礼的袋子,一滴眼泪,竟然从他眼中滑落。他本来以为这份情感就算梧翊永远都不懂也无所谓,但真的到了那一刻,当他满腔的情愫无法传达之时,竟然是如此让人心痛不已。 感到梧翊迈向自己,本以为她又要紧抱痛哭,却不想梧翊双手捧住了逆严的脸,踮起脚尖,向着他的嘴唇靠近... 爱情这种东西,有多少是源于情丝,又有多少是出自于本能,怕是谁也说不清的。 梧翊的嘴唇,似乎就这么碰到了逆严的... 【夜闯司歷宫】 从追暘宫到司歷宫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在路上,箜淇向娜萭解释了逆严当初身为司歷宫护卫,曾对嫦笙星君与其夫人橘纺下过护身咒。 护身咒,顾名思义是高级护卫施加在守护目标身上的一种咒术。护卫以自身肉体为引,当守护目标受到外袭之时,能第一时间感应到,并能瞬间传送到守护目标的身边。 传闻深諳此咒的佼佼者,甚至能跳脱时间,回到过去或未来守护对方。 若咒术在囚仙塔中不受限制,那只要嫦笙星君受到外袭,逆严一定能感应到,并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理论上他就能出塔了。 然而嫦笙星君位高权重,又受到王母娘娘的宠爱,再加上他纤细瘦弱的身形,这要是一不小心给打坏了,娘娘怪罪下来,可不是一般仙神担得起的。 娜萭拍了拍胸脯道:「嫦笙星君打坏了谁都担待不起,但星君夫人是逆严的闭门弟子,应该耐打得多。我知道你清高,教你打女人实在是勉强,等下星君夫人我来打!同是女性,我武艺肯定也没她好,还有姨娘给我撑腰,于情于理都是无懈可击!」 追暘宫与司歷宫平日里甚少往来,此番箜淇深夜到访,必定是有要事,嫦笙星君一收到消息便亲自到门口迎接。在箜淇道明来意之后,嫦笙星君更是热烈表示自己愿意全力配合。 嫦笙星君与逆严情同手足,眾所皆知。之前逆严替他挡下数千刀,如今自己替逆严挨个一拳半掌自然不成问题。 既然星君表态支持,娜萭觉得时机成熟,便推开了箜淇道:「司歷宫愿意协助实为万幸,但嫦笙星君身矜体贵,追暘宫不敢僭越,但求星君夫人能不吝嗇借金躯一用。」 这话一说,嫦笙星君面露为难之色。 看他这副模样,娜萭暗笑这星君疼夫人的传言果然不假,偷偷用手肘撞了箜淇一下想暗示他,却听见宫中传来了一阵悦耳女声道:「说得好!夫君重伤初癒,受不了皮肉之痛,还是我来比较适合!」 娜萭听出这话乃是星君夫人橘纺所说,本来还很开心一切进展顺利,但当她看见橘纺脚步沉重,大腹便便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之时,娜萭瞬间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下子要是一个没打好,把娘娘的乾孙子给打坏了,怕是再多姨娘也保不了自己。 夫人打不得,那就只能打嫦笙星君了,但转眼望向那文质彬彬,身形如筷子的嫦笙星君,怕是风大点都能骨折,这又该怎么打才行呢? 娜萭无奈望向箜淇想询问他该怎么办,但这一关,箜淇又该怎么过呢? 第三十八章:旧帐两清 「没事!我现在肚子已经大了,胎儿也稳了,没那么容易出事!你别打我肚子,打手打脚都不会有事的!我绝对比星君耐打!」橘纺见娜萭一脸迟疑,忙道。 娜萭还是个少女,不知道橘纺说的是真是假,再次望向箜淇求救。 然而就算是聪慧如他,亦是不懂妇女妊娠之事。 但同为男性,箜淇了解一个男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嫦笙星君就算再弱不禁风,只要是个男的都不可能会让自己未来孩子的母亲在孕期内替自己挨揍,更何况嫦笙星君如此深爱着橘纺。 想到这里,箜淇望向了嫦笙星君。 只见他扁着嘴,似乎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发笑的样子。看到这里,箜淇立刻懂了嫦笙星君在打什么算盘。 嫦笙星君与夫人伉儷情深,无论是哪一个都不会希望对方挨揍,必定会争着抢着。按照橘纺倔强的脾气,三言两语自然是说服不了她的,但嫦笙星君可是何种人啊?傲娇如他,自然是扯不下面子跟橘纺在那你一言我一语地证明谁着紧谁多一点。 自己老婆不能挨揍这件事必然是没得商量的,既然没得商量,也就没必要多费唇舌。随便她爱怎么说,等临下手时,自己再巧妙地上前挨揍即可。到时候木已成舟,逆严得救,自己老婆关起门来再慢慢哄便是了。 看出了嫦笙星君的心思,箜淇暗道:「知橘纺莫若嫦笙星君。」,不由得感到橘纺能被一个如此懂得自己的人所深爱着,实在是一件极其幸福之事。 忆起自己年少之时也曾对橘纺动过心,最终心知不敌而甘拜下风。为了橘纺,嫦笙星君能不顾尊严不管道理,远的不说,光是凭他今晚能明目张胆地打算在眾人面前瞒骗橘纺,给她来个先斩后奏,就不是为人方正的箜淇所能做得到的。 而橘纺的个性,还真就不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能驾驭得了的。 想到此处,箜淇竟然有点不服气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嫦笙星君跟橘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若不是自己甘愿退出,甚至还从中推了一把,想必他们也没这么快能修成正果。 就是这么一点死灰復燃的不甘心,就是这股让箜淇依然保有些人性的硬气,让他一时怒火攻脑,反手就是一掌打在了嫦笙星君的脸颊之上。 『啪!』清脆的声响回盪在司歷宫中,眾仙纷纷屏息以待,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麒麟劲大,就算没有使出灵力,依然是让嫦笙星君的脸颊瞬间肿了一大半,红色掌印清晰可见。 嫦笙星君突然遇袭,一脸茫然望向箜淇。 只见箜淇微微作揖,带着笑意瞥了瞥橘纺后道:「这下子,你我才算是真正的两清。」 伴随着这句话,箜淇是完全地放下自己初恋的心结了。 听出箜淇的弦外之音,嫦笙星君抚摸着自己红肿的脸一阵狂笑。 到底当年自己也算是横刀夺爱,受这一巴掌可一点也不冤枉。 见嫦笙星君大笑,箜淇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男子汉之间的友谊,有时候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不需要过多的言语缀饰,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动作,彼此也就都懂了。 橘纺见自己夫君被揍,他非但不怒反而大笑,一时间傻在了当场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而娜萭不知道箜淇与嫦笙星君之前的纠葛,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愣在了原地。 她们下巴都还来不及闔上,就见一阵白光闪现在嫦笙星君旁边。定睛一看,果然就是逆严。 只见他非常彆扭地用两隻手抓着梧翊的肩膀,将她整个人给拎了起来,而梧翊的手则尷尬地捧着逆严的脸。 环顾四週,梧翊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司歷宫,急忙拍打着逆严叫他放自己下来。 眾仙神谁都还来不及开口,梧翊便急忙拉着逆严的手对娜萭道:「他...逆严他眼睛看不见了!快去找医神!」 此时娜萭才回过神来,拉着逆严朝璇英的住处飞奔而去。 娜萭他们走后,橘纺正想开口询问梧翊,却见梧翊又转向箜淇道:「我看见梳头图内的秘密了!刻不容缓,上神咱们快回宫!」 看着梧翊他们远去的身影,橘纺望向自己夫君,只见嫦笙星君半张脸肿得跟个猪头似的,看着自己傻笑着。 半夜老公莫名其妙被人吵醒,打了一巴掌之后这群傢伙竟然连句谢谢都没说,就又风也似的全走光了。 叹了口气,橘纺怜惜道:「也只有我疼你了。来看看脑子被打坏了没?」 嫦笙星君见橘纺没有气自己刚刚强出头,忙佯装撒娇道:「有夫人疼就够了。」 手牵着手,这对新婚夫妻慢慢走回寝室睡他们的觉去了。 【难以开口的问题】 在去寻找医神璇英的路上,娜萭紧急地处理了逆严的伤口。 「要不是梧翊先帮你处理过,怕你早就失血多到连站都站不住了吧!别的不说,你也太不怕疼了吧?胸口破这么大一个洞竟然还能挥戟?」娜萭摇头道。 「区区皮肉之痛,有什么好怕的。」逆严不屑道。 此时的他身体虽已经出塔,全副心思却还在囚仙塔之中。 刚刚在塔内,他明明感到梧翊凑上前来亲了自己一下,但还来不及反应,护身咒便被触动,未免错失出塔良机,只能先出来再说。 哪知道一出了塔就被拱去求医,根本连说上半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或许是短时间内突然发生了太多事情,逆严开始怀疑刚刚那是不是自己失血过多所產生的幻觉.. 没有情丝的梧翊,怎么可能会亲他呢? 「那个...」逆严有点支支吾吾问道。 「怎么啦?别拖拖拉拉了,你的眼睛拖不得,得快点让我老师看看。」 「不用急,我自己的眼睛我自己知道。」逆严心知自己眼睛十之八九是大势已去,再急也是没用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娜萭不耐烦道。 「女孩子,在怎样的情况下会亲人啊?」或许是看不见,逆严鼓起勇气问道,但依旧是羞红了脸颊。 「啊?」娜萭不可置信道。眼前的傢伙身受重伤还极有可能会失明,他却在想这莫名其妙的蠢问题。 「就是...如果你不喜欢的人,你会想亲他吗?」逆严羞愧地越问越小声。 「当然不会啊!这什么问题啊?」 「感恩呢?你会不会因为感激而想去亲人啊?」逆严再接再厉问道。 「不会!」 担心自己的问题太过抽象,逆严决定举个例子让娜萭比较好理解,补充道:「这么说吧!箜淇不是常常救你吗?他要是再救你个十次八次,你会不会一个心血来潮,想以身相许感谢他,就衝上去亲他啊?」 这话一说,轮到娜萭羞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在塔里把脑子给打坏了啊?」 「会不会嘛?!」 「不...我..我不知道!」感觉光是说出这几个字都用尽了全力,娜萭连脑袋都躁热了起来。 逆严叹了口气,悠悠道:「也是,再感谢也不会真有人以身相许吧?一定是我搞错了...」 又走了几步,在逆严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之后,这次轮到娜萭支支吾吾道:「那个...」 「刚刚那个话题就忘了吧!不用回答了。」逆严道。 「不是那个...」 逆严停下了脚步,示意娜萭继续说。 「嫦笙星君...跟箜淇...上神之间,曾有过什么吗?」娜萭对刚刚箜淇的那句『真正的两清』颇为在意,心想逆严跟嫦笙星君熟识,或许知道一二。 逆严一开始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在娜萭解释了刚刚发生的事之后,他才搞懂前因后果,『啊』的一声说道:「之前他们有点过节。」 「箜淇竟然跟别人有过节?怎么可能啊?误会吧!」娜萭不可置信道。箜淇与世无争,就算嫦笙星君出名个性难搞,她也是实在无法想像他俩能闹出什么大问题来。 「这个嘛...之前咱们闕首可是打算去跟橘纺提亲的,但最后却是嫦笙星君抱得美人归。」逆严不懂娜萭心思,毫不婉转地就把箜淇的旧帐给翻了出来,语气里还有种道人八卦的小兴奋。 「箜淇喜欢星君夫人!?」娜萭讶异道。 逆严急忙摀住娜萭的嘴,小声道:「别这么大声!这件事司歷宫以外的仙子都不知情,别坏了人家夫人名声。」 娜萭如雷轰顶。 她向来以为箜淇看破情爱,不食烟火的模样是打从出生就这样了,殊不知他不是不解风情,只是看他想不想解罢了。 她刚刚竟然还在箜淇面前说要打橘纺,想必箜淇一定暗自在心中咒骂自己。打从一开始,无论橘纺怀孕与否,箜淇一定都没打算要伤她。 娜萭觉得自己出了个大大的洋相,眼眶渐渐潮湿了起来,好在逆严看不见,保全了她最后的一点尊严。 【梳头图重现天上】 另一边,梧翊与箜淇一回到追暘宫便是衝进囚禁瑞昱的房中。只见囚仙塔早已被烧成了灰烬,想必瑞昱也就此活活被烧死在内。 箜淇叹了口气,颇感唏嘘。 说到底,瑞昱之所以会走偏,皆因他特殊的成长背景,以及后来的际遇。若当初他遇到的不是沙湀,不是媚婪,而是其他善良的小精,或许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自作自受,抑或是造化弄人,还真是三两句道不清。 然而无论他犯了多少错,最后还是贯彻了他们守塔一族的使命,将紫薇大帝的秘密连同族人血脉一起带进了虚无之中。功过或许不能相抵,但他却未曾蒙羞仙祖。从今往后,提起守塔九官鸟一族,依旧是受仙神敬佩的大功臣。 对着囚仙塔的灰烬作了个揖,箜淇恭敬道:「晚辈箜淇,替当今天庭感谢守塔九官鸟一族为维护天罡鞠躬尽瘁,日后必不负前辈的一番苦心,尽全力维护四界的和平。」 转过身去,他对梧翊道:「日后将守塔一族的事蹟详细记录入册,莫让后人忘了前人的努力。」 『瑞昱的罪状,就不必提了。』 这是箜淇没有说出的指令,但梧翊依旧听懂了。 这不是隐瞒,也不是偽善,而是箜淇心中赏罚有度的天平。 梧翊在心里暗自对箜淇感到钦佩。 山洞之变对他而言明明就是巨大的打击,但他却依旧能公正无私的处理瑞昱,这得是多宽敞的心胸才能做到如此? 梧翊自知她是做不到的。 她能做的,就只有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情。 在简单交代了自己入塔的来龙去脉之后,梧翊将那由画中所浮现的心法背诵给了箜淇听。 但才背了几句,就被箜淇给打断。 「这..这是獗芙的心法!」箜淇讶异道。 梧翊点了点头道:「但既然这就是獗芙画中所藏的秘密,当中必定就有能打败尸王的方法。」 「你觉得这心法里面真的会有能打败尸王的方法吗?」箜淇询问道。 獗芙的心法能转阳为阴,能起尸为王。既然此心法造就了尸王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暗藏打败他的方法呢? 这点道理梧翊当然是知道的,但是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自己拚尽全力换来的祕密,只是一套于事无补的心法。 不肯轻易放弃,梧翊忍住了泪意,颤抖道:「上神你就听听!我笨,只会硬记。可是上神不同啊!上神一定能听出其中奥义的...」 她将一切寄託在了箜淇之上。或许聪慧如箜淇,就能看出些什么。 「獗芙当初为了这套心法隐居山林,至死不曾传授给其他仙神必然有它的道理在。你因缘际会记下心法,乃是天命如此,但它依旧是受禁之术,越少仙神知道越好,就不必再复述了。」箜淇婉拒道。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尸王的秘密就只有这个心法!獗芙若真想将心法传给后辈,生前又为什么要隐居呢?画里一定还藏有别的秘密!」无法接受自己拚尽全力依旧无法换来打败尸王的方法,梧翊终于忍不住哭道。 无视箜淇的安慰,她拿出了纸笔,想将梳头图给重新画出来仔细研究。但记得归记得,画功归画功,任凭她记得再清楚,也是无法复製那巧夺天工的画技。 箜淇并未见过蕨夫人朝早梳头图,看到梧翊所画,以为是一模一样,惊讶问道:「你..你只看了一眼,就能把蕨夫人朝早梳头图给重新画出来?」 梧翊一听,开始嚎啕大哭道:「我画不出来!我都记在脑海里,可是我手笨,我没办法画成一模一样的!」 拿过了梧翊手中的画笔,箜淇柔声道:「你说,我来画!」 这句话让慌乱的梧翊就像是打了一剂强心针似的,突然间信心十足,擦乾了眼泪开始仔细描述蕨夫人朝早梳头图的样子。 箜淇果真不辜负他温文儒雅的气质。绝佳的画技,配上梧翊详细的描述,虽不能说是一模一样,起码重现了八九成模样,该有的重点都有了。 唯一能挑剔的,大概就是蕨夫人的神情,始终无法比拟原画中那让人看一眼就彷彿能肝肠寸断的不捨之情。 「上神...你也太厉害了...」梧翊讚叹道。 箜淇一阵苦笑,心知他画得再像,也是因为梧翊惊人的记忆力,而并非自己有多高的手艺。 但仔细打量了一番,箜淇发现一可疑之处。 「这就是全部了?画的角落没有任何章印,或是属名?」箜淇问道。 摇了摇头,梧翊回答:「没有。肯定没有。」 梧翊连蕨夫人十根手指朝什么方向都记得一清二楚,她若说没有,那就一定是没有。但箜淇曾看过不少战神琴尚生前所留下的画作与题词,每一个都有留下章印与属名。 若这画真是琴尚所画的梳头图,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难道这画并非是他画的? 那又会是谁画的?琴尚又为何要把画给带出山林呢? 第三十九章:以身相许究竟是藉口还是真的感 不出所料,在医神诊断后,确定逆严双眼中毒已深,难再视物。 面对这样的结果,逆严非常坦然。 在他看来,武将就是迟早战死都不为过,现在不过就是眼睛不方便些,没什么好介怀的。但他看得开,不代表谁都能这么豁达。 「你可别跟梧翊乱说,就当我入塔前就瞎了,免得她胡思乱想,又做出傻事来。」逆严对娜萭耳提面命道。 「你不是暗恋梧翊吗?」娜萭冷不防来这么一句。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逆严羞愤喝道。 「她若是知道你为了救她而失明,说不定会感激涕零,以身相许?」 单纯如逆严,竟然有些被打动,问道:「你们女生...真的会因感激而以身相许?」 逆严心想梧翊不懂情爱,但若是以感激为出发点的话,或许还真的可行。 仔细想了一下,娜萭回:?这么说来,我看武侠话本里面的女子都是对大侠有些许好感了,才藉着报恩的藉口以身相许的。不喜欢的,不知道会不会。」 「那假如被关进塔里的是你,我为了救你而失明,你会不会以身相许?」逆严问。 不得不说他这个例子举得太贴切,娜萭连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回答:「不会!但我会想方设法帮你恢復视力,就像我帮箏萣疗伤一样。」 逆严一听,叹了口气道:「还是别跟梧翊说明吧!要是她不选以身相许,而是搞出什么其他妖蛾子,最后还是得我收尾...」 娜萭听了也觉得颇有道理,点了点头答应。 然而就算他们瞒着梧翊,依旧阻止不了她搞出妖蛾子。梧翊花了数天时间在藏书阁内东翻西找,试图找出医治逆严双眼的办法,这看在懂医术的娜萭眼中,无疑是缘木求鱼,却不想梧翊在眾多的书籍纪录当中,竟然意外找到了一线生机。 话说很久以前,人界有个狐妖妄想成仙,潜入王母娘娘的炼丹炉中盗出了一枚长生药。本以为服下此药便能一步登天,殊不知牠太早下手,盗来的那颗药还差了一阵子火侯,非但成不了仙,事后还被天兵天将给抓住,受到了偷药该有的惩罚。 娘娘见药既没练成,狐妖也受到了惩罚,便允许牠保留那颗丹药,也算是留个警惕,此丹药日后便成了狐族如今的传族之宝聚灵丹。 聚灵丹号称能吸收天地之间的灵气,配戴者有病治病,无病延命,甚至能长期代替毁坏器官,补残为全。 忆起之前箜淇曾调解过狼狐两族之争,碍于他的面子,狐族或许会愿意献出族宝相助,于是梧翊便打算立刻出发去青丘求宝。 狐仙脾气古怪眾所皆知,就算追暘宫曾有恩于他们,也不见得就会卖这个面子赠宝。到时候别说宝物没拿到,分分鐘还有可能会结下新的樑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然而逆严越是劝阻,梧翊就越篤定要去。心知无法阻止她上路,只能与她一同出发,起码路上有个照应。 就这样,逆严与梧翊便出发去青丘碰运气去了。 【麒麟的思考逻辑】 梧翊在忙着找资料的同时,追暘宫之首箜淇也没间着。 在将调查到的一切通报给玉皇大帝之后,玉皇大帝特将玉帝令牌交给了箜淇,表示全力支持追暘宫办案。 有了玉帝令牌在手,追暘宫不但能差遣天兵天将,还能随意使用藏宝阁中所有宝物,任意进出天牢无阻,可谓是追暘宫前所未有的实权。 但箜淇并未因此而感到高兴,反而更加愁眉不展了。 这次牵扯到旱魃,事态严重,玉皇大帝明面上只能表示支持。但在位以久的玉皇大帝向来不喜欢一方独大,他既然敢给箜淇这么大的权限,背地里一定会有其制衡之计。 权与势向来能蛊惑人心,放在天界也是如此,玉皇大帝这般防范自然是无可厚非。但这也表示接下来箜淇要面对的就不再只是单纯的推理办案,还有官场的尔虞我诈,想到这里,他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若想早日摆脱这无谓的勾心斗角,最好的方法便是儘快破案,将青龙白虎等一网打尽。 在调遣天兵们去丹穴附近追查尸王的下落之后,箜淇几乎是足不出户,终日躲在书房之中研究着那蕨夫人朝早梳头图。 如同之前所言,箜淇一开始并不确定梳头图中是否真有蹊蹺。在梧翊交代了塔中一切之后,他便认为这心法便是图的全部秘密,直到梧翊将梳头图重现在他眼前。 战神琴尚的画作,箜淇见过不少。蕨夫人朝早梳头图的画风与笔触,都绝对是琴尚的风格,唯独缺少了他的属名。这画若是出自别仙之手或许无须介怀,但麒麟,向来是一成不变到几乎是无趣的地步,琴尚会这么做,就绝对有他的理由。 这不存在的属名,就是琴尚留给后辈的线索。 箜淇的直觉告诉他,这非常重要,但左思右想,依旧不明所以。 百般烦躁,他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本该冷掉的茶却依旧热腾腾。抬头一看,桌上竟然还摆了一盘切好的水果。 心想梧翊出门,箏萣也还在处理海天一树的事情,现在追暘宫里还有谁会有这心思替自己送水果,眼角馀光很快便扫到了坐在一旁用手撑着下巴打瞌睡的娜萭。 叹了口气,原来这小丫头一直都在。 从一开始大大咧咧,满脸污垢都不在意的毛丫头,曾几何时娜萭竟变成了一个会留意茶水冷热,洗切水果的大姑娘了。 追暘宫逼着她快速成长,日后这官场上的黑暗还不知道会将她捲进怎样的危险之中。想到这里,箜淇忍不住对着那因下巴滑落而转醒的娜萭道:「回房休息吧!别太累了。若是觉得无趣,想回天后处也是无妨。」 娜萭揉了揉眼睛道:「不要!你在哪我在哪。」 「这是为何?」箜淇不解问道。 「追暘宫不准单独行动,这不是你说的吗?」 这当然是娜萭的藉口。 之前山洞一事影响箜淇颇深,这次逆严梧翊双双遇险,娜萭担心箜淇会因想太多而自责,于是不想让他独处。 「就在书房之中,不算单独行动吧...」箜淇道。 「你要出门也不会告诉我啊!」娜萭反驳道。 心想这丫头实在是傻得可爱,箜淇微笑道:「放心去休息吧!我若要出门,定亲自去知会你一声。」 本以为这样说就足够了,不想娜萭竟然一脸正经追道:「你们麒麟可是一诺千金啊!别到我这里就砸了自己招牌。」 箜淇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你笑什么啦!?娜萭有些不好意思道。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箜淇微笑道:「连我亲娘都没有要求过去哪里要报备,你这小丫头管得还真不少。? 娜萭唰红了脸,不悦道:「又不是我要你跟我报备的!我本来就好好在旁边待着,是你要我去休息,我才这么要求的啊!? 听她说得在理,箜淇笑回:「你哪来这么多歪理?每次都说不过你。」 看见娜萭双手叉腰,一脸得意的样子,似乎又变回了那日那个躲在藏书阁里想拜师,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箜淇不由得又笑了出来。 凤凰娜萭,就适合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然而此时的娜萭,看着眼前灿笑的箜淇,心情可就复杂得多了。 此刻他脸上的笑容,是否也曾展现在星君夫人眼前呢?还是她看过更加灿烂,更加让人心动的表情呢? 是不是有些神情,自己是永远也看不到的? 想到这里,娜萭不由得感到失落,却又怕箜淇看出端倪,扯开话题道:「你看那梳头图看了那么久,看出什么了吗?」 箜淇叹了口气,摇头表示没有发现。 「你真的觉得除了心法,这图里还藏有别的秘密?」娜萭问道。 「一定有。」箜淇回答。 以麒麟的思考逻辑来说,琴尚会亲自将梳头图带出山林,一定有其原因。 但欲得心法,除了必须烧毁梳头图,还得记下那仅冒出一次便转眼即逝的烟雾文字,若非天时地利人和遇上了天赋异稟的梧翊,这心法只怕是注定会失传。 若这心法便是琴尚想传达的讯息,这解谜方法也未免太难了。 若非心法,那琴尚藏在画中的又会是什么秘密呢? 既然青龙一掛不需要梳头图便能找到尸王所在之处,这秘密当然也不会是尸王的地点。 若说是打败尸王的方法... 琴尚若觉得尸王终有一日会危害天界,绝不可能会把打败它的方法当成祕密给藏起来,一定会广为流传以免酿成大祸。 那还有什么秘密,是不得不流传,却又不能人尽皆知的呢? 在箜淇解释了自己的推测之后,娜萭问道:「难不成是控制尸王的方法?」 「你说什么?」箜淇惊道。 「你仔细想想,獗芙的心法或许能起尸,但它终究只是个心法,又该如何控制尸王?若画中除了心法还藏有操控尸王的方式,就能解释一切了!」娜萭兴奋道。 獗芙炼出尸王确有此事,却从未谣传出尸王作恶,可见得獗芙当初一定有能控制它的方法。 假设在獗芙回归虚无之后,琴尚将尸王封印在某处,但尸王乃是永恆不灭,无论麒麟封印再强,终有一日它也会破封而出,到时候天上必须要有能操控它的方法,以免它作乱。 尸王为善为恶取决于操控它的仙神,这方法自然必须严加看守,以防遭受歹人利用。 基于此理,琴尚将操控之法藏在画中,流传给后辈的说法也就合情合理了。 然而就算知道这就是梳头图的秘密,箜淇依旧不晓得其方法。 反观敌军阵营,如今尸王在他们手里,依照逆严所说,它还能触地起尸。 「啊!」箜淇突然失声叫了出来。 一直以来他都参不透青龙一掛若单纯是为了要讨好那小女孩,有的是其他办法,为何要花这么大心力去找尸王?现在种种证据加起来,清楚地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青龙他们想要不只是一个尸王,而是成千上万打不死的殭尸大军。 他们想开战! 想到这里,箜淇再也坐不住了。 见箜淇起身,娜萭忙问:「你要去哪里啊?」 连头也没回,箜淇边走边说:「你留在这里等我!青龙白虎或许不知藏在何处,但玄武的所在之处我可是清楚得很!」 话才说完,箜淇便一飞而去,留下娜萭气愤地在原地跺脚骂道:「不是说了不能单独行动吗!!!」 【真武上神】 之前说过四大玄兽,除了白虎逆严尚在天庭活跃之外,剩下三种都早已销声匿跡。此言虽不假,却也非事实的全部。朱雀与青龙确实绝跡天上已久,但玄武却仅仅是被遗忘,而非消失。 玄武,半蛇半龟之神兽,乃四大玄兽当中体积最为巨大者,若直立站起,可顶天立地。 话说当年人界与鬼界的交接处破了一个大洞,未免生灵涂炭,玄武自愿用肉身挡住破洞,维持人鬼两界的平衡。此举感动佛祖,将他飞升为神,而由于破洞位在北海底,故封玄武为北之神。 玄武以肉身挡洞,自然无法离开北海,久而久之,上界也就遗忘了这位北之神。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就连人类也忘记了他,还将那冒出海面的背壳命名为武当山。 这位北之神,名为真武,正是箜淇幼时的啟蒙老师。 无论上界有多少仙神遗忘了他,箜淇可是绝对不会忘记自己老师的。 这才刚到武当山,箜淇就听见一个悦耳的男声道:「茶刚泡好,现在喝可是恰当好处!」 只见一年约三十出头的男子,细眉杏眼,秀气的鼻子配上薄薄的双唇,显得男生女相,体型却异常壮硕,甚至比逆严还要高出许多。 「学生来访,不曾通报,失礼之至。」箜淇作揖道。 上前扶起了箜淇,真武那纤细的眉毛一弯,笑道:「我早就说过了,你我师徒缘分已尽,日后见面仅是旧友重逢,何需通报?想来便来,想走就走,我一孤家寡人在此也乐得有个伴。」 看着那刚刚泡好的新茶,箜淇忧心道:「老师料到学生会来访,莫非是早已算出学生该有此劫?」 依旧是满脸微笑,真武道:「福祸向来是一体两面,你面对的是劫数还是转机,都取决于你如何应对。」 「学生无能,求老师指点迷津。」箜淇恭敬道。 示意箜淇坐下说,真武笑道:「那你不妨道来,看究竟是什么能难得倒麒麟箜淇。」 在详细解释了天上所发生的一切后,箜淇忍不住道:「如今天上玄兽再现,学生暗自希望能有幸重见老师当年英姿,但青龙白虎朱雀三方现世,独缺玄武,可惜之至。」 真武大笑回道:「白虎勇猛,力大无穷。朱雀聪慧,神机妙算。青龙更不用说了,玄兽之首,威震天上。只有我这龟不龟,蛇不蛇的,凭着会挡路,挤进了玄兽之位,自然是无人效仿啊!」 「老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玄兽虽人人膜拜,但实际上有作为的仅有您一位啊!老师与应龙才是真心为苍生做事却不留名分之辈。学生此生怕是万死,也不及老师千分之一啊!」箜淇激动反驳道。 在他看来,真武为拯救人界于火海之中,千万年来不得离开北海一步。而应龙则是为了消灭蚩尤,英勇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两者皆为大义牺牲小我,情操伟大。 「天上诸神若皆如我一般,人界何来神话?人类无神崇拜,就无所敬畏,这才会天下大乱。」真武似笑非笑道。 此话一说,箜淇无言以对。 「你道眾神皆想声名远播,千古流传,殊不知神话里的英雄,或许嚮往的是自由自在,退隐世外,却为了眾生,甘愿承担爱好虚名之罪?」 箜淇一听,更是汗顏。 他重仁义守礼法,不好虚名,乃是他的选择,并不表示他比别人高尚。难道逆严因尽忠职守而威名远播,就该被詬病与不齿吗?再看梧翊,难道她为了想出人头地而在追暘宫屡建奇功就是贪图名利吗? 「幸得老师及时提点,胜过学生自学十载。」箜淇恭敬道。 看出箜淇的惭愧,真武接着说道:「你孩提之时,我以身教作则,希望你能仿之。但你现在不是孩子了,你我之路早已分歧,终点或许南北两极,你无需模仿我,更不需要以我为基准来决定任何事。你冰雪聪明,自然知道司何职,做何事的道理。」 将斟好的茶递给箜淇,真武接着道:「你很聪明,但比你聪明的仙神数不胜数,你之所以能走到今天的位置,皆是你的善良。聪明导致你心不纯,但善良却又督促你直走不偏。一直以来,你两者平衡拿捏得恰当好处,该怎么做,你一定比我这个海底之龟要清楚得多。」 「学生惭愧,屡教不会。」箜淇回道。 依旧是似笑非笑,真武道:「你的聪明,让你能看清三步之后的因果善恶,但你该看的不只是三步之后,而是当你回归虚无之时,你的所作所为对普天所造成的影响。闭上双眼,若此因果五千年后都将不復存在,那也就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 这话说得洒脱,但箜淇却依旧不甚理解。 照真武所言,他又何必留在北海呢?以肉身挡住鬼界破洞也仅仅是一时之计,在他死后一切依旧是毫无意义啊! 「那老师在此常驻,又是为何?」箜淇问道。 箜淇是真武最自豪的学生,注定是会超越自己的。此刻,箜淇即将迈出那最重要的一步。从今往后,真武将再也没有能教给箜淇的东西了,但他坚信箜淇心中那一尘不染的基准,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那里虽有着真武一手一脚所打造出来的是非善恶,但更多的是麒麟箜淇永不妥协的公平与正义。 露出了与外貌年龄不符的慈祥,真武万分疼爱地对箜淇说道:「为了跟你说这句话。听了我这一句话之后的你,在五千年后将会带来一个四界从未想像过的太平盛世。」 箜淇一听,知道这代表他们师徒二神缘分真的已尽,感到愧对恩师的託付,眼眶微湿道:「学生连追暘宫尚保不齐,何以保四界太平?」 「你又不是武将,怎么可能确保别人不受伤不流血?」真武微笑道。 武将岂有不受伤,刺客又岂会不遇险?箜淇的职责便是确保他们的血没有白流,命不会白送。 但箜淇想要的太平盛世,并非靠踩着同伴的尸首走出来的。 看出箜淇眼里的迟疑,真武语重心长道:「你仗着有点小聪明,总是喜欢揣测他人的心意,预想对方的下一步。这一点,从你下棋的方式就能一目了然。但你要是哪一天遇到一个并非真心想赢的对手,你就会一败涂地。」 的确,正因莫不透青龙的真意,追暘宫屡屡吃瘪。 「但若只见招拆招,就永远得不了先机啊!」箜淇疑惑道。 真武点了点头道:「战场之上,的确是该先发制人。但你开战了吗?」 「学生愚昧,不懂老师意思。」 指着远方,真武道:「撇开玄兽,撇开旱魃,你的目标在哪里?你直直往前走便是了,又何必介意别人会怎么挡你呢?」 箜淇豁然开朗,急忙起身作揖道:「感谢老师教诲!」 箜淇临走前,真武叫住了他道:「就让我最后一次以老师的身分送你一句话吧! 「武将一定会受伤,刺客也必定是险象环生。但你既非武将也非刺客,你受皮肉之痛是谁也护不了的。切记!」 司何职,做何事。乍一听似乎又是这个意思。 但箜淇知道,真武向来不会相同的话说两次,这句话定有它的深意。 第四十章:心有灵犀 箜淇一回到追暘宫,就看见娜萭正在逼问着笛午。 笛午被逼进了角落,眼眶泛泪,不知所措。 「你们麒麟的奇怪法术一大堆,就连封印之术也能只封外族,一定还有其他的法术吧?像是什么能即时知道全天上所有麒麟所在之地的法术?快告诉我箜淇在哪里!!!」娜萭抓起了笛午的手腕问道。 笛午又慌又乱,摇头道:「娜萭姊姊,就算有,笛午也不会啊!」 听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娜萭改问:「那你知不知道玄武在哪?」 「四玄兽之一的玄武?」笛午歪着小头反问道。 见他有反应,娜萭兴奋道:「就是那个!你果然知道,看来麒麟们都会心有灵犀,情报共享。」 笛午忙摇头否认:「没有什么情报共享!」 「快说在哪儿!!」 娜萭全心全意都在逼问着小笛午,丝毫没有发现箜淇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 只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道:「人界武当山。你找我恩师有何事?」 娜萭急忙转身,映入眼帘的果然就是箜淇那温润的脸庞。 「他..玄武是你老师?」娜萭问。 「正是。当今天上玄兽虽只剩白虎逆严,但天下人界,却还有玄武,武当北之神,真武上神。」 娜萭一听,急忙上前拉起了箜淇的衣袖东看西看道:「你去殴打老师啦?有没有受伤啊?」 箜淇轻轻甩开了手,不解道:「我..我为什么要对恩师施暴?」 「你刚刚临走的时候,明明就说虽不知道青龙白虎藏在何处,玄武你却清楚得很啊!这不就是要去找晦气的说法吗?」娜萭理所应当道。 箜淇是既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长叹一口气。 【直奔目标】 在追暘宫书房里,箜淇解释着从真武那里悟出的下一步。 青龙,白虎,尸王,小女孩。这几者之间的关係在追暘宫的推理以及瑞昱的证词之下渐渐明朗化,但仍有一个疑点,那就是媚婪。 不同于青龙白虎们必须依赖小女孩来获得灵力,白骨精媚婪本来就能自行吸收精怪灵力,更是不需要惧怕她的触碰,毕竟白骨精本来就非活物。 换句话说,媚婪与小女孩之间并不存在着利弊关连。 「那媚婪一开始想要梳头图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娜萭忍不住问道。 箜淇摇了摇头,说道:「她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为了得到梳头图,而是不让青龙白虎得到此图。」 媚婪冒死千花阁一见,只是为了让追暘宫知道瑞昱手里有梳头图这件事而已。 不同于杀几个下界小精,梳头图牵连的可是旱魃现世,足以让天庭倾巢而出,在下界打滚了数千年的媚婪又怎么会不知道其严重性?她就算是掌握了绝对死亡之力,也没天真到自以为能与整个上界为敌。 聪慧如箜淇,一经提点,迟早会悟出此图其中的秘密,也一定会有办法能让瑞昱交出图来。而媚婪之所以要绕这么一大圈而不明言,皆是为了隐瞒小女孩的存在。 娜萭不甚明白,问道:「但你之前说了,媚婪既不需要对小女孩献媚,也不需要畏惧她。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隐瞒小女孩的存在呢?」 箜淇微微一笑,反问道:「你在怎样的情况下,会不顾自身利益地去保护某个仙神?」 想起自己数次不顾安危去救箜淇,娜萭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否暗藏玄机,緋红了双颊,害羞道:「因为喜欢啊...」 「正是。媚婪与小女孩之间应该有着类似亲人般的羈绊。」箜淇点了点头道。 某程度上,那小女孩能消逝生命之源,与白骨精的确是大同小异。媚婪会对小女孩產生特殊的感情,想必是从她身上看见了自己以前的影子吧! 箜淇接着道:「女孩外貌稚幼,内里极有可能也是不諳世事,若天生就能消散生命之源,自然不懂杀生为恶,浑浑噩噩的直到遇见了青龙他们,受到他们的利用,才会酿成患河等悲剧。」 但奸诈狡猾如沙湀,一个连买官都能想得到要盖座假祠堂的心机深沉之辈,又岂会甘愿一生屈服于一个小女孩之下? 「尸王或许就是沙湀想来对抗小女孩的方法,只是时机尚未成熟,暂时用别的名目搪塞罢了。媚婪兴许也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才会鋌而走险,千花阁一见。」箜淇道。 「所以媚婪并非坏人?」娜萭抓了抓头问道。 摇了摇头,箜淇道:「下界本就弱肉强食,善恶难以一言断定,但媚婪数次与我们明面为敌,却在暗中帮助。对逆严施毒解毒是一桩,就连劫天牢,也是不伤一兵一卒。看似嚣张,其实却是惊险万分,怕都是不想日后东窗事发,牵连小女孩。」 仔细一想,媚婪每次都是对上了逆严,就算诈输也不会有人起疑心,数度被擒也从未对其他人出过手,那晚在天牢外也是因为她及时出声阻止丘极,娜萭才能毫发未伤。看来,这白骨精果真有难言之隐。 「但是现在尸王已经现世,一切为时已晚。我们该怎么办?」娜萭无奈问道。 「不管。」 娜萭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道:「不管?」 一脸从容,箜淇微微露出笑意道:「青龙他们内部尔虞我诈,与追暘宫又有何干呢?」 娜萭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尸王现世了啊!这都不管?」 微微挑眉,箜淇难得地露出了俏皮的神情道:「尸王打从獗芙还在的时候就没有做过恶,追暘宫凭什么抓他?」 的确,撇开起死回生这天界大忌,尸王身上半点罪过也没有。冤有头债有主,起死回生也不是它做的决定,这账自然也就算不到尸王头上了。 「但是逆严被它搞瞎了啊!」娜萭道。 「逆严的账,让他自己讨去。这跟追暘宫,跟天庭都毫无瓜葛。」箜淇回。 再说了,人家一开始可是给足了逆严时间就医的,是他自己爱逞英雄去囚仙塔里救老婆,再三拖延才会回天乏术。 看出娜萭一脸茫然,箜淇柔声解释道:「擅闯天庭,意图夺宝,甚至是天牢劫狱,这些冠冕堂皇的罪名皆为虚罪。实际上没有造成下界居民的痛苦,便都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圣禽教牺牲的教徒以及患河居民!」娜萭恍然大悟道。 箜淇认可地点头道:「没错。圣禽教主瑞昱已死,我早已下令让天兵们遣散馀下教眾,圣禽教无法再做恶了。在清点完失踪教徒之后,便会开始通知家属,还他们一个交代。箏萣在处理完了海天一树的事情之后便会着手开始寻找其他如同患河般遇害的村落,一有发现便会通报。从现在开始,天兵天将们不追青龙也不追白虎,全力追查枯死植物的蔓延,确保邻近村民即时疏散。」 直视着娜萭,眼神里没有半点犹豫与迷惘,正气凛然到彷彿会发光似的,箜淇接着说:「下界的村民,我一个也不放弃。」 这就是箜淇的目标,这就是他的天罡与正义。 海天一树只是个开始。一步接着一步,麒麟箜淇正兑现着守护整个下界的承诺。 这一诺,岂止千金。 娜萭知道她不仅仅是被箜淇眼中的太平盛世所吸引,还有他的坚定不移,他的高贵品行,他的机智聪颖... 她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眼前这看似温润,骨子里却是一身正气,永不妥协的男子。 「只有一个地方,必须重兵防守。」就在娜萭几乎要看傻的时候,箜淇又开口说道。 又是那充满了少年感的笑容,又是那让娜萭的心跳加速的神色。 「东海龙宫。」 【兵驻东海龙宫】 沙湀与东海龙宫的过节,早在他还是个鰻鱼精的时候就结下了。之前他尚且三番四次地来找碴,现在尸王在手,岂有不来报仇的道理? 尸王毕竟是不容小覷,箜淇将一半的天兵都驻守在了龙宫附近。好在龙王羌步已与箜淇熟络了不少,对他信任有加,不然如此阵仗,他大概会以为天庭带兵打过来了。 兵驻东海龙宫这么大动作,马上就传到了天庭之内。箜淇连掐指都不用,也猜得到玉帝的制衡之计大概也不远矣。 之前数次因为娜萭的关係与天后有过些往来,箜淇知道她虽有心机会算计,但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保护娜萭,爱甥心切也是无可厚非。灵霄宝殿之中最怕丧权失势,最爱猜忌生疑的其实是当今玉帝。 表面上玉帝对麒麟族善待有加,但暗地里每代麒麟族长都吃过他的下马威,如今是轮也轮到箜淇了。 不擅长官场勾心斗角的箜淇,忆起恩师说的话,闭上了双眼。 「若此因果五千年后都将不復存在,那也就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 今天箜淇无论是在东海说了什么,五千年后也不会有仙神记得的。 不想他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张开,就听见了远方传来一个宏亮男声。 「箜淇上神!」 转头一看,玉帝的制衡之计果然来了。 娜萭一看见男声的主人,便开心地小跑了过去叫道:「表哥!」 这男仙气宇轩昂,眼眉间满是英气,一看便知道是个厉害的武将,非富即贵。 「箜淇拜见清源真君。」箜淇作揖道。 清源真君,玉帝的外甥子,俗称『灌口二郎神』。 当年他下凡歷劫时投胎为一武将,在人间所向披靡,履立战功,被封为赤城王。后世甚至因为太崇拜他的战绩而私自在人间将他封神灌江,实在是令天上啼笑皆非。 然而此次歷劫并未使清源真君飞升上神,其原因是因为王母娘娘觉得他求胜心太强,驍勇但是好战,尚未做到拋开得失,修身清心。 这清源真君也果真没有辜负娘娘的评价,一气之下竟然再也不肯飞升上神之位了。 那日在灵霄宝殿之内,他手持三尖两刃刀将嫦笙星君手中的生死劫本一劈为二,放话道:「娘娘若认为我求胜,那我就逢战必胜给你看!」 果不其然,从此之后清源真君再无战败过,是遇妖劈妖,逢魔斩魔。只要他一日不飞升上神,战神之位就只能空着,其他仙神是想也不敢想这个位置。 没错,他就是那人称二郎神,也是唯一一个打赢过逆严的猛将。 论才智,他可是一等一,论身分尊贵,身为玉帝外甥的他也不输娜萭,而论武艺,更是天上唯一一个能将逆严给甩在身后的狠角色。除了有些许自傲,还真是挑不出其他毛病了!玉帝想要制衡追暘宫,清源真君的确是一颗最适合的棋子。 清源真君脸上虽和悦,但口气却桀敖不驯道:「上神把龙宫围住是要干什么?」 「如今尸王现世,自然是以保护东海居民为优先。」箜淇回答。 口气更加不悦,清源真君追问:「天兵全被调走了,天庭怎么办啊?」 箜淇语气不急不缓,公事公办似的回答:「追暘宫的职责乃是保护天界子民安危。玉帝既然给了追暘宫令牌,那便是一切交由追暘宫差遣。天庭的安危,自然必须仰仗清源真君等眾大将劳力保护,何需追暘宫越俎代庖?」 清源真君一听,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如同箜淇所猜测,清源真君会来东海果然就是奉了玉帝之命,前来挫挫追暘宫锐气的。外传麒麟箜淇温文儒雅,他本以为略为施压对方便会只难而退,但眼前的箜淇儘管措词彬彬有礼,字里行间却都带着刺,哪有半点软柿子的样子? 娜萭见箜淇立场坚定,忙缓颊道:「表哥,你那么能打,一个抵得了好几万天兵,跟我们抢什么啊!」 清源真君虽不如天后般溺爱娜萭,但小表妹打小就是聪明伶俐,长得又水灵,他自然也是十分疼爱,便缓和了语气道:「你懂什么?我这是担心对方调虎离山啊!」 娜萭见自己撒娇有效,正想打蛇随棍上,再灌点迷汤,不想箜淇竟然抢先一步道:「令牌如今在追暘宫手中,清源真君若无令牌在手也能差兵遣将,箜淇自然是不会擅加干涉。不然,除非玉帝收回令牌,否则一切多说无用。」 这话说得呛,清源真君自然也就不用客气了。手握上了三尖两刃刀的刀柄,他咧嘴一笑问道:「若是我动手抢呢?」 箜淇脸上不见半点惧意,回道:「你可以试看看。」 就算是打遍天上不败,面对上神,清源真君还是犹豫了几分。没想到这传闻中的箜淇上神,可是一点都不好惹啊!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打也是不行。清源真君嘖了一声,正想开打,却听见远处传来了龙王羌步的声音道:「清源真君来访,本王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至极啊!」 原来是龙王担心这两位要是真的打了起来,不用等到尸王来犯,龙宫就能先垮了。 「箜淇上神的好意本王心领了。既然清源真君担心天庭兵力薄弱,龙宫也尚有虾兵蟹将,不好上神难做,天兵就先撤了吧!」羌步恭敬道。 本以为龙王亲自出来说情,追暘宫必定会撤兵,但箜淇依旧是半步都不肯让,大声道:「驻兵在此,一半是为了东海居民,另一半则是为报私仇。尸王伤了追暘宫的一双眼睛,箜淇若不亲自讨回个公道,往后追暘宫的顏面何在?逆严将军的顏面又何在?」 箜淇向来就不是一个顽固之辈,就算这兵真的不能撤,他也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再三拒绝。娜萭早就觉得奇怪了,现在既然连『追暘宫的顏面何在』这种话也说了出来,这当中绝对有古怪。 果不其然,眾天兵一听到「逆严将军」四个字,瞬间热血沸腾,纷纷开始大声附和道:「守护逆严将军的顏面!誓死不撤离东海!」 眼前军心振奋,要多燃有多燃!这下子,清源真君就算是抢到令牌,也是带不走一兵一将了。 望向箜淇,清源真君嘴角一扬,这才发现自己中了套。 箜淇之前所偽装出来的硬气与霸道,为的就是要铺陈出「逆严将军的顏面」这七个字。这个圈套,打从清源真君出现的那一刻,箜淇就已经替他量身打造好了。 今天无论是谁来,这一招都不见得会见效。偏偏就要是赢过逆严的清源真君,才能激出天兵们的不服输。 麒麟箜淇,果然有两下子。清源真君在心中暗道。 担心娜萭待在如此会算计的仙神身边会吃亏,清源真君对娜萭小声道:「娜萭,你跟我过来,我有几句话要提醒你一下。」 但箜淇的戏可还没演完,一把抓住了娜萭便道:「娜萭上仙乃是天后懿旨送来追暘宫内的,岂能让清源真君呼来唤去?有什么话还请就在此明说吧!」 清源真君既已看出箜淇在耍什么把戏,自然也不会再次动怒,走到了他耳边小声道:「你又想干嘛啊?我就想跟我小表妹说几句话,你刚刚激我一次还不够吗?」 见清源真君识破,箜淇也不再佯装,回道:「箜淇想做的可不仅仅是镇守东海龙宫而已,总不能每次都劳烦真君出马吧?」 听他这么一说,清源真君眉毛一抬,问道:「你到底想干嘛?血债血偿?」 「箜淇要的,是下界太平安逸,是上界尽忠职守。是你我不分彼此,是四界相辅相成。如此天经地义之事,为何箜淇却要在此跟真君设圈套,耍计谋才能达成?」 清源真君一听,甚感汗顏。下界太平安逸,上界尽忠职守理应是所有仙神的梦想,但刚刚若不是箜淇来个出其不意,怕是他早已把天兵给撤回去了。撤兵,或许只是小事,但相同目标的仙神,为什么要背道而驰? 「你若真是如此,我从此再不拦你。」清源真君放下了所有自傲与成见,坦诚以对。 「箜淇绝不食言。」 嘴角再次上扬,这次清源真君却笑得爽朗。 麒麟一诺千金,他有这一句话就够了。转过身去,清源真君离开了东海。 一句话,就能让清源真君明事理地离开,还放话永不阻拦,看来他也并非真如传闻中的桀驁不驯。 第四十一章:尘归尘,土归土 箏萣在处理完了海天一树的事之后,很快便在下界找到了几处与患河情况类似的村落。由于位置偏僻,村民与外界联系也少,若非有心去找,怕是再过个几年也不会被外界发现。 这些村子都比患河小上许多,有些甚至只有几户人家,距离也都不太远。看来这里就是那小女孩最一开始出现的地方。 但死亡之力不会凭空出现。 顺藤摸瓜,箏萣发现这一切的源头似乎是在人界的一个旧战场之上。 小女孩没有灵丹,自然不可能是天界精怪。若说她是从人界而来,似乎就有几分道理了。 刻不容缓,箏萣立刻将搜查结果通报给了箜淇。 箜淇这边得到消息后,知道调查有进展,自然是欣喜万分。眼下龙宫有大量天兵坐镇,也不需要太过担心,在交代了驻守天兵有事立刻通报之后,便跟娜萭一同前往了那人界的旧战场。 此处已无战争多年,但依旧是一片黄土飞砂,杳无人烟。 成千上万丧命在此的败将早已化作泥土,连骨头都不剩了。只剩下几个残破不堪的鎧甲与兵器还在苟延残喘着,不肯就此尘归尘,土归土。 但不同于患河那万物皆枯的死寂,杂草已经开始生根蔓延,点点青绿穿插在这曾经的战场之上。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它们所佔领,接踵而来的就是昆虫,鸟禽,野兽。 人界就是如此的神奇。 那让天界小精们闻风丧胆的绝对死亡之力,人界只需要短短数百年便能再次重现生机。 箜淇有感而发道:「人间长年征战,牺牲在战场之上的生命每年数以万计,终归不过是为了他人的王位在拋头颅,洒热血。天上仙神嘲笑人类愚昧之至,贪权爱势,庸碌一生,不想他们生生不息,永无止尽。眼前的死亡之力对他们来说,转瞬即逝,孰优孰劣,还真是一言难尽。」 娜萭从未下过凡,不懂箜淇的感触,便问道:「难道比起仙神,你更寧愿去当凡人吗?」 「人也好,神也好,皆各有利弊。」 「我若是个凡人,一定就不会有人阻止我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了!」娜萭嘟起嘴道。 箜淇微微一笑道:「你若是个凡人,只怕烦心事更多。不吃会饿,不喝会渴,不睡还会累,光是吃喝睡就能耗费掉半辈子,怎么闯荡江湖?怎么行侠仗义?」 想起箜淇曾经下过凡歷劫,娜萭好奇问道:「你不也曾在人间渡过劫吗?是武将吗?这战场上会不会有你的尸首啊?」 箜淇回道:「这还真说不准。渡劫飞升后要经过返元门才能回到天庭。一过返元门,凡世间的一切记忆便就此化作修为,再也记不得了。这些等你以后自己去渡劫,就会知道了。」 「记不得?那你怎么还记得嫦笙星君啊?」娜萭问道。 「他是天上的仙官,又不是凡间的人,我怎么会不记得呢?」箜淇笑回。 提到嫦笙星君,娜萭的心情又开始复杂了起来。 「你..你之前在司歷宫,对嫦笙星君说的两清,是什么意思啊?」虽然早已听逆严说过了,但娜萭依旧想听箜淇亲自解释。 要是他说得云淡风轻,那就表示他已经放下了,自己也还有机会。 要是他说得声泪俱下,自己还能提醒他对方已经嫁做人妻,不该再纠结过去,应该多看看眼前人。 不论是哪一个,娜萭都有办法化险为夷。 「陈年旧事,不值一提。」 这八个字,却把她的计画全都打乱了。 箜淇说这句话时,脸上依旧是那从容的笑,丝毫看不出他的心情是喜是悲。 究竟是因为这件事早已翻篇,不值得重提,还是因为他不想与他人分享这段记忆,所以绝口不提? 一直到回到了东海,娜萭依旧在沉思着这件事。 【青丘】 故事回到梧翊这里。 此时她带着逆严已经来到了青丘,狐仙的大本营。 青丘顾名思义是个以丘为地貌之处,长年白雾围绕,散发奇香,是个既迷幻又醉人的地方。 青丘的狐仙们各各面容姣好,纤细高挑,偏偏他们每一个都是个性刁鑽,脾气古怪,让其他仙神是又爱又恨。 但对于梧翊的到来,青丘的狐仙们可是再三礼遇,丝毫也没有怠慢。 主要原因,当然是因为前不久追暘宫的箜淇才帮他们解决了与狼仙之间长达数千年的宿怨,现在追暘宫再次派仙来访,自然是必须善待。 然而这份客气与感激,在得知了梧翊的来意是聚灵丹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丘的狐仙都是在天界出生,落地便为仙,与一开始欲从王母娘娘炼丹炉中盗走仙丹成仙的雪狐并非同宗。雪狐的后人虽修练成功飞天为仙,但青丘根本不把他当成是同类,非但不屑与他相提并论,甚至是寧死也不肯让他踏进青丘半步。 梧翊误会他们是同族,可谓是犯了他们的大忌,就算是追暘宫派来的也是一样,梧翊与逆严是连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被扫地出门了。 站在青丘门外,梧翊一脸不可置信道:「没有聚灵丹就没有,将我们给赶出来会不会也太过分了啊?」 逆严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道:「不然呢?你想在青丘住上个半年再走?」 不理会逆严的调侃,梧翊自顾自道:「本来想说有上神的面子,加上我的察言观色,骗个珠子应该不成问题。现在又要重头开始找了...」 「梧翊...」逆严一改嘻皮笑脸的样子,严肃道。 「怎么啦?」 「回追暘宫吧!别找了!我看不看得见其实都无所谓。」 他倒也不是在逞强。白虎本就听力灵敏,失去视觉一开始虽有些不便,但时间久了,现在日常走动都已不成问题。 但对梧翊来说,光是日常没有问题可是远远不够。 「我不会让你就此失明的。要是真找不到雪狐的后人,我就把我的眼睛分一隻给你。」梧翊坚定道。 「你不用觉得你对我有什么亏欠。我会看不见,并不是你的责任。」 在逆严看来,护卫这职业本就该以身护主。别说眼睛了,若有需要,就算是丢了命也在所不惜。于公,梧翊身为追暘宫的一员,逆严理应护她周全,而于私,他更是不愿让她受半分委屈。 「你就算是因为别的原因看不见,我也会把我的眼睛分你一半。」梧翊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为什么?」 「因为如果是我看不见,你也一定会分我一半的。」梧翊回答。 这话虽没说错,但逆严肯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他喜欢梧翊。没有情丝的梧翊如此『礼尚往来』,让逆严心里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然而,天上偶尔就是有奇蹟。逆严这耿直男子此时突然一反常态,脑子开始高速运转了起来。 他毕生所求就是能永远陪在梧翊身边,最直接又合理的办法当然就是娶她为妻。然而梧翊这样的情况,若想让她动之以情愿意委身于自己,那就是天方夜谭。 想到这里,他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若是这样,那我们成亲吧!你分了一隻眼睛给我乃是大恩,我无以为报仅能以馀生相许。在我有生之年,只要我有一口饭,就绝对不会饿到你,有一碗水,就绝对不会渴到你。只要我还站得起来,就不会有人敢欺负你。」逆严佯装镇定,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因紧张而颤抖了起来。 之前梧翊能用自己的终身大事去换一幅画,按照这道理,逆严自然也就可以用馀生去换她一隻眼睛。用这个理由娶梧翊,合情又合理,胜算可谓是前所未有的高。 逆严觉得自己等了好久也没有听见梧翊回答,心想她大概是感到为难了,心头一紧,便想开口作罢。 「好!」梧翊却在此时回道。 「啊?」逆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好啊!若是找不到雪狐后人,我眼睛分你一隻,你保护我一辈子啊!」梧翊笑答。 「成..成亲呢..?」一切进展得太过顺利,逆严忍不住确认道。 「你是说拜堂那些礼俗吗?你要是很在意那些,我是无所谓啊...啊!这次换我们请橘纺跟嫦笙星君来吃酒席,好像也挺好啊?」 梧翊打定了主意要分眼睛给逆严,本以为他会拖拖拉拉不肯接受,自己得连哄带骗好一阵子才行,没想到他竟然兴然接受,梧翊高兴都来不及了,就算是要再拜三次堂她也无所谓。 不同于之前决定要嫁给瑞昱时的忐忑,她丝毫没觉得跟逆严成亲会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甚至有种跟现在也不会有太大差别的感觉。 反观逆严可就没这么悠然了。他此刻心脏都要跳到胸腔外面了,急忙伸手在大腿上用力捏了一下,确定自己不是在做白日梦。 「但要是找到聚灵丹我可就不给你眼睛了!」梧翊补充道。 逆严一听,惊慌失措,忙寻思该怎么做才能永远也找不到雪狐的后人。可惜奇蹟一天不会出现两次,他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任何办法。 【沙湀】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名叫患河的小村子。 这村子里面的村民全都是鰻鱼精,而在眾多鰻鱼精当中,有一个特别的傢伙,名叫沙湀。 沙湀从小便比其他小孩要来得聪明许多。很快的,这小小的村子开始满足不了他了。然而对于一个乡下出生的小精怪来说,要去外面的世界谈何容易?于是沙湀在患河的边界做起了小生意,意图结交过路的旅人,扩大自己人脉。 他也是真有些本事,过没多久,竟然结识了一个颇有门路的蛤蟆精,告诉沙湀说有办法能把他搞进东海龙宫里面当差。 要靠关係就是不能小气。为了让蛤蟆精去贿赂虾兵长,沙湀不仅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投了进去,还从村里偷了不少钱财宝物。他心想只要能进龙宫当差,这些钱迟早都能还回来的。 然而,这么一大笔财富连同患河村宝,换来的却只是龙宫的守门职位。辛苦了一整年,沙湀连龙王都没有机会看见一眼。但他并未因此而丧气,因为他知道只要肯勤奋肯努力,就一定会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这样的机会果然很快就到来了。 龙宫大殿的护卫因故多了一个空缺,龙王决定公开甄选,开放给所有兵将参加,艺高者得之。沙湀得知消息,自然也打算参加,不想却被其他虾兵再三阻饶,嫌弃他是外村进来的,如此来歷不明的背景根本不够格去参加考试。 一气之下,沙湀去找了当初牵线让他进来的虾兵长理论,但此时的兵长早已升官发达,根本不想搭理他。眼看走投无路,沙湀不甘愿终生都只是个守门小兵,含恨离开龙宫,另寻出路。 由于没脸回家,沙湀开始重操旧业,在东海附近做起了生意,靠着自己的双脚在各个村落行走,东买西卖,勉强餬口。 然而有一天,就在他走到了某个不知名小村落之时,沙湀看见了那让他背脊发凉,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能带来绝对死亡的小女孩。 看着她所触碰的一切由生转死,大至千年老树,小至花草螻蚁,无一倖免。几乎是转眼间,整个村子就从生机蓬勃变成了荒芜一片,村民们甚至连哀号都来不及,就被死亡给吞噬。 在轮到沙湀的时候,他虽想挣扎,却害怕到连拳头都无法举起。 他不甘心!他好不甘心! 他不过就是不愿在乡下虚度一生,就遇到了欺瞒,凌辱,压榨,现在竟然还要莫名其妙地惨死在异乡。 他不懂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是因为梦想出人头地吗? 但他有才智,肯吃苦,每一个机会都是他努力争取而来的。难道在天上想凭藉实力向上爬,就是个如此不能饶恕之罪吗?难道出生低贱的精怪,就只能在下游苟延残喘,庸碌一生吗? 若逆来顺受换来的就是这样的下场,那沙湀决定反击。 「刀..爪下留人啊!」 或许在这个天上,从来都不是看谁该死,而是看你怎么证明你有值得活下去的价值。 在成功说服小女孩自己命不该绝后,这次他要让所有曾经看不起他的傢伙付出代价。只要拥有绝对死亡之力,无论是多厉害的精怪也必须对自己跪地求饶。 想到这里,沙湀心里的一切不甘心,全都转化成了满腔的怒火。 龙宫大殿的护卫算什么? 沙湀该当的是东海龙王! 看出小女孩的过去也是饱受凌辱,沙湀利用自己对这种心态的了解,去蛊惑着女孩的一举一动。 「欺负过你的精怪虽然都已经死了,但光是这样可远远不够!必须确保未来再也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你!」 在取得小女孩的信任后,沙湀试着尝试下一步。 「我以前也被人欺负过,报仇我就不奢望了,只希望他们当初抢走的东西能还给我...」 于是媚婪深入龙宫,试图帮他把寐泉铜镜拿回来。可惜她的伎俩很快就被当时还是王子的羌步给识破,将她给赶了出来,殊不知这些都在沙湀的掌握之中。 他的目的就是要让龙王知道镜子的存在,然后渐渐被自己的慾望给吞噬,一步步迈向永劫不復。 「我要是跟你一样强大,我们加起来就更厉害,就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们了!」 于是鰻鱼成了青龙。 「一个村子不够,你需要更多的村子,更多的人服从你。我一双手不够,你需要更多帮手。」 于是白虎出现了,于是朱雀也出现了。 然而,时间一长,沙湀发现女孩越来越难控制。 追根究柢,皆是因为一直跟在女孩身边的媚婪越来越难搞,总是在暗地里给沙湀使绊子。为了确保自己的计画万无一失,他必须儘快找到一个能更好控制女孩的方法。 从一开始的殭尸,到后来的尸王,这一路走来虽然经歷了千辛万苦,但现在时机总算是成熟了。 再加上媚婪在救下逆严之后便下落不明,这可是正中沙湀的下怀。 媚婪一走,便不会再有人从中作梗。掌握着死亡之力与尸王,要去搅个龙宫绰绰有馀了! 「山里住腻了,我带你去住龙宫好不好?」 但女孩这次没有听沙湀的话。 「姊姊没回来,我哪里都不去。」 等了好几天,媚婪都没有回来,沙湀又试了一次。 「龙宫有鱼有虾,好漂亮的!」 「姊姊没回来,我哪里都不去。」女孩却依旧还是那句。 但媚婪上次一去,就再无消息了。要是她就此不回来,难道龙宫就不拿了吗? 不,女孩可以不去,尸王去就可以了。 可惜一直以来尸王都只听女孩的摆佈,沙湀不知道该如何操控尸王。 想起白虎丘极深諳茅山道法,之前的殭尸都是靠他操控的,或许找他会有办法。 只不过,丘极呢...? 【丘极】 很久很久以前,在人界诞生了一隻很不寻常的猞猁。 当然,猞猁这种动物本身并不特别,但这隻猞猁却与其他不同。牠全身漆黑,宛如一隻娇小的黑豹,还比其他同类都要聪明,动作也敏捷。 毛色的优势让牠能轻易藏身于暗处,避开了无数次的危险。到后来,牠甚至大胆到敢侵入人类居住的地方觅食。 在机缘巧合之下,猞猁潜入了一名武将的宅邸之中。牠偷到吃食后也不马上离去,而是找了一清净之处打算填饱肚子之后再来睡个饱觉,享受完此处的舒适后再走。 大宅邸晚上最清静的地方便是佛堂了。牠叼着食物上了房樑,本以为不会有人来打扰,殊不知这家主人与夫人伉儷情深,在中年丧妻后坚持不肯续絃,每晚都在家中佛堂彻夜念诵佛经弔念亡妻,以此慰藉思念之情。 猞猁一开始虽感意外,但见那武将并未察觉樑上的自己,牠也就此井水不犯河水,一个在上面大快朵颐,一个在下面烧香念经。 也不知道是武将愚钝没发现樑上的访客,还是因为家境殷实根本不在意每天厨房里的缺鸡少蛋,一晃眼,猞猁竟然就这样在武将家中藏匿了好几年。 牠每天从厨房偷到吃的,便会叼去佛堂樑上,一边吃,一边听武将诵经,久而久之,在耳濡目染之下,竟然有了灵识。 只能说是命该如此。平常野兽就算是听上个几十年的经也不可能会成精,但这武将可并非凡人,而是天上派下来渡劫的神仙。他所念的经文效果可不一般,猞猁若是能再多听个几年,就连飞天成仙都有可能,只可惜人命短暂,牠还来不及成仙,这武将便阳寿已尽,回归天界了。 武将死后,猞猁一边流浪,一边懵懂地持续修练着,一见到和尚道士便会跟着,心想这样有助于修行。只可惜这些都只是凡人,除了偶尔能骗到些吃的以外,对修练可是半点帮助都没有。 再之后牠遇到了一个茅山道士。道士误把猞猁当成是隻吃胖了的黑猫,带着牠走南闯北地收妖伏魔,而猞猁也的确是有些用处,总是能偷到些糯米或是鸡之类的,作法所需要的用具。 第一次,牠有了名字。 『丘极』。 然而,人界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一次出师不利,道士被妖怪给杀死了。这白骨精发现丘极也是妖,便放了牠,但丘极却道:「你要是放了我,我日后一定会报仇的。」 白骨精一听也是乐了,笑道:「你这个小傻瓜,是不是跟着人类生活太久,敌我不分啦?那道士要是知道你是妖,会留你活到今天?人与妖向来都是敌对的!」 但丘极却回:「就算是如此,但他对我却只有恩情。我不替他报仇,天理难容。」 看着眼前这善恶分明的小妖精,媚婪平添了几分好感,又笑道:「但我就是想放了你,你又能如何?等你日后够强大了,若还是想替道士报仇,那就有缘再见吧!」 「那你留下名号,日后我才能找得到你。」丘极道。 「媚婪。」 「媚婪!」 「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干嘛救他啊?」丘极对着被打回原形,散落在地的媚婪焦急道。 把白骨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丘极在附近找到一间小茅屋,将媚婪平整地放好在床上,拼出个大概人形。 心想白骨精能靠吸食精怪灵力疗伤,丘极忙道:「我灵力给你!你快吸我的灵力!」 儘管脸颊依旧是美艷动人,但此时媚婪锁骨之下全都变成了森森白骨,很是慎人。似乎是无法说话,媚婪虚弱地摇着头。 丘极却不顾媚婪的反对,逕自将嘴给凑了上去。媚婪见状,用尽了力气,撇过头去。 见她反抗,丘极劝道:「我的灵力都是你们给的,等你好了再吸别人的还我就行了!」 其实媚婪也并非是不愿意吸取丘极的灵力,只是刚刚才跟逆严双唇紧锁,他的气味似乎都还留在那里,她想再留恋一会,不愿太快染上别人的气息。 丘极不知内情,误以为媚婪是不忍心伤害自己,便用利爪在自己的手腕上划出一道口子,将鲜血滴在媚婪的白骨之上。霎时间红白相间,鲜血独有的铁銹味充斥了整间房子。 染血之处渐渐开始长出肉来,没过多久,媚婪又恢復成那娇艳欲滴的美女模样,而丘极则是满脸惨白,瘫软在了床边。 看着眼前的傻瓜,媚婪在心中暗骂道:「这前不搭村后不搭店的,你让我去哪里吸食精怪回来给你补灵力啊?」 「傻蛋!」媚婪忍不住骂了出来。 但丘极知道,媚婪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第四十二章:弱肉强食的生存之道 媚婪与白虎在回到了女孩那里后,又一次,媚婪劝女孩道:「我们离开这里吧!就你跟我,其他的什么都不要了,好不好?」 回想当初,媚婪本以为她跟小哭包会就此相依为命,逍遥快活,但沙湀的出现却改变了一切。 儘管媚婪在暗处能活得风生水起,但在阴影里久了,总是会嚮往阳光的。若三个妖精合力能比之前更加强大,不必躲躲藏藏,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可惜沙湀要的从来就不是相互取暖。在媚婪龙宫失利之后,她开始怀疑沙湀的真正动机。 然而,再单纯的人,也是会被权力给侵蚀的。在享受过要风得风的日子之后,小哭包再也不愿意重新回到阴影之中。 丘极与瑞昱的出现,更是让情况不受媚婪的控制。 现在竟然连尸王都被找了出来。 天庭管理下界看似松散,实则建立在一种不能被破坏的平衡之上。 你杀几个小精,灭几个小村或许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尸王这种反天罡乱伦常之物,天庭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当年造出尸王之仙不过就是悟出此法,便需隐姓埋名归隐深山才能保住一命,沙湀想利用尸王之力称霸下界,就是公然与天庭为敌,就算是有死亡之力与尸王在手,与上界的那些仙神佛祖相比依旧是不自量力,毕竟他们都是有能力开天闢地的上古神灵啊! 现在不走,之后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但这次,女孩依旧是不愿意。 「我不想回去过之前的日子了。」女孩悠悠道。 拉起了媚婪的手,女孩接着说:「我想要的不过就只是个与世共存的资格。即使是如此渺小的梦想,还是必须靠争,靠抢,靠比别人强才能得到。但抢来的东西,总有一天也会被抢走的。 「只有变成最强,才能完全捍卫我存在的权利。」 她说得慷慨激昂,但媚婪知道,女孩已经不再是那日山洞里的小哭包了。 媚婪教会了她弱肉强食的生存之法,却教不了知足的道理。 直到这一刻,媚婪才懂得逆严不想成为天上最强的背后意义。知足,或许就是仙神与精怪之间那唯一一个,却又如鸿沟般难以跨越的差别。 沙湀一听,露出了胜利的笑容道:「走!去东海龙宫!」 【吃醋】 打从人界战场上回来,娜萭便一直闷闷不乐的。 这几天来,娜萭是越来越确定,自己对箜淇的感情并非师徒,亦非叔姪,更非兄妹。 若非如此,她岂会对橘纺的事耿耿于怀,连着几天都没睡好。 她自己也知道这样很不理智,但就是忍不住会去想像,去猜测当年箜淇与橘纺之间的一切。有一部分的她觉得,如今橘纺都已经嫁给了嫦笙星君,那么他们之间一定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搞不好就是天庭聚会时多看了两眼的等级而已。 但另一部分的她,却觉得像麒麟这种死脑筋的生物,一选定了心仪的对象,就该是至死不渝的。 然而无论箜淇对橘纺如今是什么想法,娜萭知道自己对箜淇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别说喜不喜欢了,就连半点异性的样子也没有。 这天,箜淇似乎感受到娜萭不同于以往的开朗,便问道:「怎么啦?是东海太闷了?」 心想总不能实话实说自己是在吃醋,娜萭敷衍道:「我想家了。」 本以为箜淇起码会哄哄自己,不想他竟毫不犹豫回道:「那就回家吧!」 见他对自己离开没有半点不捨,娜萭赌气道:「那我现在就走!」 说罢,娜萭气嘟嘟地站起身来,正欲离去,眼角馀光却见箜淇也站了起来,便问道:「你也起来干嘛啊?」 只见箜淇面露微笑道:「带你去东海市集买礼物啊!」 「买..买什么礼物啊?」娜萭一脸疑惑道。 顺了顺衣襬,箜淇回道:「我把你从天后那里借来这么久,总得让你带些礼品回去,以聊表追暘宫的谢意才行。买完之后,我再亲自送你回去。」 全天下的女性,只要一讲到逛街,再大的事也能摆一边,天上女仙亦是如此。他这话一说,娜萭心想箜淇陪着自己逛街,搞不好还会像之前那样她要什么就买什么,便不争气地再也恼不起来了。 一到市集,娜萭像个导游似的滔滔不绝道:「东海的名產可多了!有珊瑚工艺品,还有贝壳饰品,都是上界没有的。但我最想买的就是这里的盐糖葫芦!在甜腻的冰糖里面加点海盐,让普通的糖葫芦味道更有层次感!说也奇怪,别的地方也有类似的点心,但似乎东海盐有其特殊之处,味道就是与眾不同!」 见箜淇微笑听着自己说话,娜萭心里暗想此刻在外人眼里,他们看起来定是像一对情侣,不由得满脸笑容。 两仙神走进了一家专卖高档珍宝的店家。箜淇在挑选一轮后,拿起了一个做工细緻的珊瑚夜光瓶。 老闆见状,忙讚道:「上仙好眼光!这可不是普通的珊瑚瓶,而是镶有夜明珠的珊瑚夜光瓶,在晚上能发出美丽无比的亮光!本店仅此一个,卖了就没有了!」 见箜淇要掏钱,娜萭忙道:「别买别买!这瓶子不能带在身上,给我也是收进衣柜里摆着,根本看不到什么光不光的!要买就买能带在身上的首饰给我。」 箜淇露出笑容道:「这是买给你姨娘的,首饰不甚妥当。」 听他这么一说,娜萭瞬间满脸通红,羞涩逃开了。 但过没多久,又见箜淇拿起一个有贝壳点缀的雕凤发簪。 「就说了上仙好眼光!这发簪也是大有来头啊!上面的雕花来自大师之手,做工精緻,利用了贝壳本身的亮眼色泽让这凤凰看起来栩栩如生,还镶了上好明珠,非常适合身分高贵的女仙子。」老闆再次諂媚道。 娜萭见这次箜淇挑的是首饰,还是凤凰图案的,心想「总算是挑给自己的了吧!」,便又鼓起了勇气道:「别选这个!好老气啊!他说『身分高贵』就是指太太辈的意思,这么雍容华贵我戴起来就像是偷了我娘的首饰似的。」 箜淇竟又露出了笑容,还带有几分顽皮的神色道:「这正是选给你娘的,你可别偷戴。」 「那我的呢?」娜萭又羞又怒道。 「送礼是为了感谢你姨娘将你送来帮忙,也感谢你娘的无私,岂有送你礼物的道理?又不是过新年。」箜淇不想透漏身分,故没有说出天后与追暘宫的名号。但这话听在外人耳中,就像是个长辈在训斥晚辈似的,让娜萭很是不开心。 「又把我当成小孩子...」娜萭喃喃自语道。 「礼物是没有,但带你去顺丰楼吃点好吃的,慰劳你这些天来的勤奋努力倒是可以。」箜淇笑回。 顺丰楼是东海最大的酒楼,里面的三酿鲜虾与醋溜鱔鱼可谓是天上双绝。想到这里,娜萭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一切不愉快再次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不想箜淇一进顺丰楼点完菜,说了一句:「在这等我,一会儿回来。」后,便逕自离开了,直到菜都上了桌也没回来,留下娜萭对着满桌的饭菜发呆。 本以为能与箜淇在豪华的酒楼里,彷彿甜宠剧似的浪漫午餐。现在娜萭孤零零一个坐在圆桌之上,这虾再嫩,鱼再鲜,她也是毫无胃口。 似乎是气恼自己总是被箜淇的一举一动给拨弄着情绪,娜萭一赌气,自言自语:「这虾凉了就不好吃了!」 但这筷子才刚夹起一隻虾子,犹豫了半晌,还是放下了。 山珍海味,只要他不在身边,也是味如嚼蜡。 看着门外渐渐飘落的细雨,娜萭颇有感触。此刻自己的心情若以天气来形容,自然不会是晴空万里,但说是倾盆大雨又太过矫情,反而这飘飘细雨,是恰到好处,无比贴切。 也搞不清楚到底是难过还是生气,娜萭倒了一杯酒,就算是酒不醉人也想仰头一灌,却在此时看见箜淇顶着小雨,手上拿着东西从外面走了回来。 「给你!」箜淇脸上依旧是那不多也不少的笑意。就算头发与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些许,依旧不减从容。 看着他手上的盐糖葫芦,娜萭微微皱眉道:「你去买了盐糖葫芦?」 将手上的棍子转向了娜萭,箜淇笑道:「你刚刚不是说最想买的是东海的盐糖葫芦吗?小姑娘一个别老是想着昂贵的东西,这个糖葫芦给你,别再说我没给你买礼物了!」 娜萭一听,失望道:「盐糖葫芦是要买给你的!你还真以为我有没吃过的甜食吗?我是因为你爱吃甜的,才想让你尝尝!」 见自己搞错了,箜淇尷尬道:「那..那我再去外面挑一个别的吧..」 不忍心箜淇再次淋雨,娜萭一把接过了糖葫芦道:「算了算了!别去了!都下雨了还出去折腾什么啊!一人一半吧!」 说罢,她咬下了一颗糖葫芦,然后将棍子转向箜淇,示意他也吃一颗。只见箜淇犹豫再三,正想接过,就被路过的店小二给抓了个正着。 「顺丰楼禁带外食唷!」小二道。 这话一说,向来循规蹈矩的箜淇只好拒绝道:「剩下的都给你带回天上吧...」 心知这是箜淇那不好享受的个性在刁难自己,娜萭用手拔下了一颗盐糖葫芦,硬塞进了箜淇嘴里。 「你还真是没人逼就不吃。对自己好一些,不会遭雷劈的!」娜萭道。 对自己好一些,或许真就是箜淇最不会的一件事。 出生富贵,智勇双全的他,往往不怎么需要努力,就能获得称讚连连。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发现自己的起跑点跟别的仙神并不在一处,若连自己都不苛求自己,如何精益求精? 别人的满分若是十分,他就务必要做到十五分,才算对得起那得天独厚的条件。不知不觉中,也就渐渐忘了善待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在接手了追暘宫之后,一己私慾,便更加地不值得一提了。 感受着舌尖传来的甘甜,箜淇不禁犹豫了。 他真的有资格能随心所欲吗? 【雨伞】 箜淇并非对娜萭的转变毫不知情。 人言道少女情怀总是诗,而娜萭的诗中,写得满满都是箜淇。 但此刻天界正面临着一触即发的战事威胁,儿女情长自然是只能放在了一边。 再说了,涉世未深的娜萭对男女之事还仅是一知半解,就来了个高大正的箜淇上神在身边晃来晃去的,想要不心生爱慕也难啊! 看在箜淇眼里,此时自己要是作出了任何稍嫌曖昧的举动都算是趁人之危,便开始有些刻意地与她拉开了距离。 或许是娜萭发现了自己的用意,这几天她的情绪日渐低落。 看着原本满脸笑容的姑娘渐渐愁眉不展,箜淇绞尽了脑汁,才想到了一个能讨她欢心而又不踰矩的办法-那就是购物。 上街採买给天后道谢的礼物,让最了解天后的娜萭陪同挑选,合情又合理。而闷了这么久的娜萭能上街走走,看看热闹,心情也一定会好转的。 但到了东海市集,看见了重展笑顏的娜萭后,箜淇迷惘了。 他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娜萭,还是因为自己想再瞧一次她那无忧无虑的笑容? 即便是想拋开私慾,最终还是会受到私心的影响。若是随心所欲,他又会怎么做呢? 似乎是带了点狠劲,箜淇咬碎了嘴里的糖葫芦。伴随着扩散在嘴中的甜腻以及独特果香,箜淇觉得有些事情,似乎任由它自由发展也并非是不可以。 午餐后,两仙神步出顺丰楼,但这场雨却还未停歇。 微笑看着娜萭,箜淇道:「雨仍未停,就这么走,可是会淋湿的。」 或许是饱餐了一顿,此刻娜萭心情好了很多,将袖子盖在了头上,边跑边回头笑道:「不就是雨吗?怕什么?一下子就到了啊!」 细雨落在了娜萭身上,溅起了白色的水花,衬托出她那透亮的双眼。箜淇三步併作两步迈向了娜萭,将她整个人罩在了自己拉起的衣袖之中。 娜萭娇小,而箜淇高大。相比之下箜淇的衣袖就像是帐篷似的将娜萭紧紧包裹在内。倒也不是捨不得她淋雨,只是想这样保护着她。感受到怀中娜萭那似有若无的体温,随心所欲,就是这个样子吧! 至于那刚刚买来,还架在顺丰楼墙边的纸伞,就留给有缘的其他仙子遮雨吧! 但就像是惩罚箜淇的随兴似的,还走没几步,就见到两个负伤的天兵出现在眼前。 「上神!东海遇袭了!青龙一掛突破了重重防御,就要攻进龙宫了!」天兵通报道。 箜淇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可能?就算青龙有尸王相助,佈在东海的可是数万天兵,他们如何能攻得这么快?」 天兵忙答:「他们...他们有兵!」 箜淇一听是大吃一惊。虽有猜到沙湀想要起尸为兵,却没想到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编排好兵力开战。在将玉帝令牌交给了娜萭让她去天庭搬更多救兵来之后,箜淇直奔东海相助。 一到东海,便看见了数以万计的殭尸兵。这些殭尸虽难以控制,成不了气候,但其数量以及打不死的特性还是能起到拖延天兵的作用。再加上其中还参杂了些下界的佣兵首领,难怪天兵们会陷入苦战。 看来沙湀果然是筹谋已久了。 然而现下东海岸上虽战况胶着,但只要援军一到,天兵最终依旧会得胜。这一点,沙湀不可能不知道。 箜淇环顾四周,发现似乎是因为天兵战力吃紧,岸上还有不少虾兵蟹将在支援着,让箜淇大叫不好。 沙湀要的根本就不是岸上的胜利,而是利用殭尸兵拖住天兵,引出龙宫护卫,自己再伺机潜入龙宫刺杀龙王羌步。 龙王一死,只要战事不扩散到东海之外,天庭就极有可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当做是东海内乱而息事寧人。更何况天庭对那意图造反的前龙王血脉一直心存猜忌,换个龙王反而正中玉帝的下怀。 但羌步绝对不能死。 不单单是因为不能让沙湀得逞,更因为羌步是东海好不容易所盼来的安逸。 想到这里,箜淇也顾不得自己水性薄弱,投海紧追入龙宫。 第四十三章:抢救龙王 龙宫深在海底,若非水性极好,很难凭一己之力抵达龙宫。 箜淇就算不是个旱鸭子,但比起天生活跃在海底的鱼虾精怪,水性还是差了一大截。好不容易抵达龙宫之时,不但是筋疲力尽,还呛了好几口海水。 一走进敞开的龙宫大门,便看见龙宫之内,死伤一片,惨不忍睹。 听见远方传来打斗的声音,箜淇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直奔而去,来到了龙宫深处的一座庭院之中。 也多亏了龙宫这天然的地利,即便是有备而来,到头来能抵达宫内的还是只有沙湀一个。但就算只有他一个,也实在是够棘手的了。 此时羌步已被打倒在地,似乎受了重伤。 沙湀露出了邪恶的笑容,伸出青绿色的手爪,直直抓向了羌步。 箜淇提气想往前阻止,但由于在来路上耗费了太多体力,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凝力发功。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飞速上前,将沙湀的爪子给撞了开来。定睛一看,正是之前见过的四王爷将洄。 将洄素来是贪生怕死,不想大难临头,他竟会不顾自身安危搭救羌步。 「四弟...」羌步感动道。 脸上虽略带怯意,将洄语气却佯装豪迈道:「没想到吧?我已经没了爹爹,没了大哥,再怎么说也得救下你一个!」 生长在龙宫之中的将洄,从小除了宫斗之外什么都不会。但在经歷了家族生变后,即便是再不争气,也总算明白了兄弟齐心才能战胜一切的道理。他若是再逃,此生就注定是丧家之犬了。 沙湀一听,嗤之以鼻道:「不自量力!」,提起了青爪再次袭击而来。 只见一股似电又似火的紫色光亮从旁而来,沙湀心中暗骂一声不好,急忙收爪退开,及时躲过了那麒麟之火。 「上神箜淇,水性还挺好,竟然下得来龙宫啊!」沙湀忿忿道。 「锄奸扶弱,就算是火海,箜淇自问也到得了。」箜淇嘴上镇定,但也不知道是因为体力尚未恢復,还是受到了海水的影响,刚刚这一发麒麟火有些不受控制,让他心里暗叫不妙。 救人是赶上了,但能不能赢,还是个未知之数。 【援军参上】 将头微微转向了将洄,箜淇问道:「还能动吗?」 「行!」将洄毫不犹豫道。 「带龙王先走,援军马上就到。」箜淇交代道。 将洄一听,急忙将羌步给扶了起来。沙湀见到嘴的肥肉就要跑了,岂能甘心?一个箭步便是伸爪攻击。 箜淇见状,急忙出手来挡。由于灵力依旧无法聚集,他使出了十分的蛮力,这麒麟神力竟然将沙湀硬生生地往后推开了数步,震得他是双手生疼。 没想到眼前看似文弱的傢伙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沙湀不敢再正面衝突,拉开距离,『唰唰』射出了两片青色龙鳞攻向箜淇。 箜淇轻而易举地往后跳开,逃过了龙鳞,但狡猾如沙湀,他的攻势哪会如此单纯? 就在箜淇往后跳开的那一瞬间,沙湀又射出了三片龙鳞。鳞片上泛着诡异的光芒,明显就是有着剧毒,直直射向羌步他们,想来个声东击西。 身在半空的箜淇情急之下,一个转身扑向了那三片龙鳞射去的方向,咚咚咚三声,这龙鳞正中箜淇那刀枪不入的背部,尽数被弹了开来。 「好傢伙,麒麟还真是个难对付的傢伙」沙湀在心中暗想,看来要对付箜淇,还得来些阴招。 挡是挡下了,但箜淇也因此侧身着地,颇显狼狈。爬起身来,他忙对傻在了原地的将洄喊道:「还不快走?」。将洄闻声,才又急忙背起了羌步逃了开去。 沙湀眉头一皱道:「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坏我大事,那我自然也就不会再对你客气了!我本来没想到会在此与你交手,但我若能战胜上神,似乎也是个能名扬万里的大好机会。」 「你袭击东海,行刺龙王,追暘宫岂能坐视不理?」摆出了架式,箜淇准备应战。 沙湀露出邪恶的笑容,现出伪龙尾,向着箜淇横扫而来。 箜淇再次向旁跃去,这龙尾虽是躲过了,却不想这尾巴上竟带有电气,一下就窜上了箜淇的腿,将他电得是一阵剧痛,落地时一个不稳,单膝着地。 「没想到吧?我可不是一般的青龙。」沙湀贼笑道。 青龙自然是不会带电,但沙湀真身也不是什么龙,而是鰻鱼。 见那尾巴依旧是窜着电流,箜淇再次暗叫不妙。偽白虎丘极他尚且难敌,沙湀乃偽玄兽之首,实力自然是更胜一筹。 此时沙湀拿起一旁浇花用的水桶,将水洒向箜淇,然后尾巴一扫,电流便顺着水势直攻而去。 箜淇急忙一踏地,震起大片泥沙,挡下了带电水攻,不料电尾再次从旁扫来,儘管是箜淇仰身躲过,胸口依旧是被电得一阵疼。 见他抚摸着胸口,沙湀大笑道:「你这么厉害,大概早就知道我是鰻鱼的事实了。但你一定没想到我真身不是一般鰻鱼,而是电鰻吧?麒麟是火系内丹,任凭你修为再高,火遇上了电,会发生什么事,看来不需要我细说了吧?」 此刻箜淇总算能体会为什么逆严每次打架都不太爱说话了。 坏人废话还真多。 见自己佔了上风,沙湀提爪上前攻击,箜淇急忙出招抵挡,但毕竟武艺有限,一来二去,没几下就落了下风。 沙湀见有即可趁,一个踏步上前便是直抓往箜淇心口,不料这爪子都还没靠近,就被箜淇的灵力一下给震飞了出去。 此时箜淇的体力尚未完全恢復,凝聚的灵力有限,但即便是低于平日的水平,沙湀吃了这么一下也是着实够呛。 「你..你是真不知道火与电混在一起会怎样吗?」沙湀倒在了地上,不可置信道。 儘管白衣上早已沾满了尘土,从容不在,箜淇依旧是露出了微笑道:「箜淇别的没什么,就是书读了不少。电鰻虽称为鰻,实为鯰鱼。你尾巴或许确有带电的机关,但你既然是鰻鱼,你的内力修为就不可能会带电。」 箜淇才刚嫌沙湀话多,转念一想,反派囉嗦必定有其原因,若非想拖延时间,那便是虚张声势。沙湀刚刚既然会急着想对羌步痛下杀手,可见得拖延时间绝非他目的。冷静寻思,立即听出了他的破绽。 谎言被看破,沙湀怒叫一声:「可恶!」,电尾再次袭向了箜淇。 这次箜淇使出了麒麟之火,无论龙尾中暗藏什么玄机,也必定会被烧成灰烬。沙湀见状,急忙往后跳开,尾巴也连带扫到了一旁的珊瑚假树,压到了邻近的厢房。 那厢房本来关上的门因门框毁坏变形而弹了出来,只见房中隐约可见一个瑟瑟发抖的小身影。 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龙王幼子匯嵐。 他虽一早便跟随着母妃逃走,却又因为担心父王而偷跑了回来,躲在厢房之内想一看究竟。此刻匯嵐被这飞来的珊瑚树给吓得坐倒在地,不知所措。 沙湀目光一扫,龙尾立刻朝着匯嵐袭击而去。情急之下,箜淇也顾不得自己将会正面受击,奔向了匯嵐。 伴随着碰一声巨响,本该受到电击的心口却并未感到疼痛。仔细一瞧,只见一条毛茸茸又巨大无比的松软尾巴一下就压制住了沙湀的龙尾,任凭龙尾的电气滋滋作响,竟奈何不了它分毫。 此时箜淇才看清沙湀尾巴带电的机关,原来就是一个镶在了尾端的小电盒。 这尾巴的主人是个眉清目秀的美男子,悠然从天而降,飘逸万分。 沙湀动弹不得,咬牙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这尾巴的主人发出了与其外貌不相伯仲的美妙声音道:「紫谷雪赤狐,喔..不,追暘宫副书记官,胡九是也。」才刚说完,美仙子微微转身向箜淇笑道:「护主来迟,还望闕首见谅。」 箜淇眨了眨眼睛,依旧是掩饰不了一脸的惊讶。 追暘宫,什么时候有了个副书记官? 【紫谷雪赤狐】 故事还得回到逆严与梧翊。在青丘碰壁之后,他们辗转找到了当初那雪狐后代的栖身之处。 雪狐的血脉在人界歷经数代,如今仅剩一名为胡九的雪赤狐仙。胡九还在人间时有个妹妹,但她在修得成仙之前,便命尽于人界东北处。胡九思念妹妹,成仙后便在一邻近山谷内划地而居。 这地方开满了紫色的花朵,一望无际,让人心旷神怡。然而,就像是刻意跟青丘置气似的,此处竟叫做紫谷。 逆严他们一踏入谷中便看见了一个大大的牌子写着『紫谷』二字。谷内除了满山遍野的紫,其馀一切大至树木湖泊,小至碎石步道,都与青丘像是镜像一般,如出一輒却又左右相反,看得出胡九是个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之辈。 梧翊见状,叹了口气道:「看来这雪狐的后人应该也不怎么好说话。要让他借出聚灵丹看来绝不简单。」 这话倒是让逆严心花怒放。克制住了笑意,逆严道:「你尽力了,回去吧!」 「来都来了,起码得试一试吧?」梧翊拽着逆严继续往前,但还没走上几步,就听见了一把极其好听的男声道:「谷中有客,实为难得。」 迎面而来是一个十分貌美的男仙。 这男仙眉清目秀,肤白胜雪,唇如樱桃齿如贝,身形高挑姿态优美,即便是没有情丝的梧翊见了也不由得看傻了几秒。 此仙正是雪狐的后代,雪赤狐仙子胡九。 但脸美绝不代表着其心也善。 在梧翊道明了来意之后,胡九嘲讽道:「你我非亲非故,在下为何要借聚灵丹与你?」 梧翊早就预料到胡九不会轻易出借。机智如她,自然早有准备。 「上仙现已位列仙班,而天上仙神本就该为了天庭而不留馀力。逆严是追暘宫的神职,他要是看不见,就不能好好替天庭效力,所以上仙怎能藏私呢?」梧翊道。 上界有上界的规则,只要照着规则来,由不得他不想借。 但胡九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等为天庭效力自然是理所应当。若今天玉帝不幸失明,别说借了,自当二话不说立即赠之。这要是追暘宫闕首瞎了,在下也会毫不吝嗇双手奉上聚灵丹。但逆严将军乃是参谋官,靠的是脑袋,不是眼睛。人间有孙伯灵受臏刑尚可奠定一国大业,像逆严将军如此豪情壮志,即便是双目稍有不便也不会影响到他的能力的。」胡九一脸不可一世道。 逆严一听,心中暗自叫好,低声对梧翊说:「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勉强人家,就算了吧!」 梧翊眼睛一瞇,小声对逆严道:「我早就知道他没这么好对付,我还有妙招!」 转身面向胡九,梧翊追道:「相传聚灵丹本乃上仙之先祖于王母娘娘的炼丹炉中所盗。逆严本就是崑崙山出来的,上仙都已经用了几千年了,现在崑崙山故人有需要一用,也能说得上是物归原主了吧?上仙又岂能拒绝呢?」 胡九一听,冷哼了一声后答:「当年雪姥姥从炼丹炉中盗出聚灵丹,早已遭受过惩罚,因此娘娘便不再难为我族,这聚灵丹也就归我族所有了。连娘娘都不追究了,这一崑崙山旧臣岂有强逼物归原主之理啊?」 梧翊见他不讲道理,气得是又握拳又咬牙。但逆严是越听越开心,按耐住了笑意,再次低声对梧翊道:「人家说得在理,咱们确实不能强逼。」 梧翊又小声对着逆严,但语气已不如之前那般悠然自若道:「没事!我还有第三招。」 转身面向胡九,梧翊气急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跟你换总行了吧?你想要什么?黄金?美人?美酒佳餚?」 见梧翊连贿赂这招都使了出来,胡九大笑道:「你也太小瞧我了!我跟你们这些一出生就在天上的小仙不同,可是人界修行到能飞升的境界。要是有那么重的慾念,怎么可能得道飞天?虽说不上视黄金美人如粪土,但我胡九向来随缘知足,就偏偏只要搂着我的聚灵丹睡觉我就开心了,你能奈我何?」 这句话瞬间绷断了梧翊的理智线,她指着胡九骂道:「乖乖你个咙叮咚!我就不信我讲理还讲不过你!你...你不是说为天庭效力是理所应当?参谋长看不见不影响工作是吧?我是书记官!我瞎了就记不了东西了,我现在就把眼睛给挖出来,你把聚灵丹给我交出来!」 见梧翊急到都要自残了,逆严急忙抓住了梧翊的双手阻止道:「你冷静一点!」 又是一声冷笑,胡九鄙视道:「合着你们追暘宫就是要逼我交出聚灵丹是吧?没错!胡九是一狐得道,在天上无依无靠,你们要这样欺负我,我也无话可说。看来什么麒麟重仁义懂廉耻都是假的,你们追暘宫也是威逼欺压弱势之辈!」 这话一说,如同在梧翊头上浇了一大盆冷水。 是啊!她现在可不再是个天厨之中没人管教的野丫头,而是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追暘宫的神官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代表着箜淇上神的脸面。 箜淇上神从来没有限制过自己的行为,面对如此无条件的信任,梧翊无法置上神于不义。 转念一想,既然胡九这么爱跟青丘对着干,或许能从这方面入手。 「要是我能说服青丘接受你呢?」梧翊问道。 胡九一听,朝着地上吐了口口水,不屑道:「我呸!不稀罕!他们要真有心接纳,早就接纳了,哪会等到今天?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决的。就算你让玉帝下令,他们也只会表面上接受,暗地里还不是不屑与我为伍?我胡九是什么咖?还需要他们接受?没他们我也一样能在天界活得风生水起!」 见鱼已上鉤,梧翊露出邪笑道:「那..你想不想让他们对于没有接受你这件事,后悔莫及?」 这次胡九难得没有搭话,仅是将他那如同是画出来一般完美的眉毛略略一抬,示意梧翊继续说下去。 「青丘再怎么了不起,不也就是个下界霸主吗?你要是进了天庭,有个一官半职,岂不是高他们一阶?这要是传进他们耳中,还不得气得直跺脚?」 瞇了瞇那能勾魂的媚眼,胡九道:「继续说下去。」 露出了狡猾的笑容,梧翊道:「追暘宫正值用才之际,像胡九上仙如此能言善道,要是能为追暘宫效力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逆严一听,忙阻止道:「这可不是小事,你别乱来啊!」 梧翊回道:「追暘宫缺神官是事实,胡九对人界了解,天界又没有家属绑手绑脚,本来就十分理想,上神不会反对的。」 胡九寻思追暘宫这地方可不一般,而是连天兵都需敬畏三分的特殊单位。若是自己在那里任职,撇开能在青丘那帮狐狸面前扬眉吐气,也算得上是给雪姥姥一族光宗耀祖了! 但,这聚灵丹对胡九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并不能随便就割捨,于是他略显为难道:「并非是在下不识抬举,而是这聚灵丹实在是有着重要意义,必须时刻不离身才行啊...」 梧翊睁大了眼睛道:「聚灵丹在逆严体内,只要你进了追暘宫,不也就是不离身吗?你要还是不放心,那我拿条绳子把你们两个绑在一起便是了。」 「我不要!」逆严反对道。 胡九瞧了瞧逆严,也不太乐意道:「那倒也不必。」 「既然说了是借,上仙若日后有用,逆严自当归还。」逆严缓颊道,心想只要聚灵丹一被拿走,便能再次跟梧翊逼婚,起码路还没被走死。 「那..在下是何官职呢?」胡九询问。 想了一下,太大的官梧翊也不能做主,便道:「追暘宫副书记。」 岂知胡九竟然小嘴一扁,不满道:「不要!凭什么我要当你副手啊!既然聚灵丹是他要用,那叫他参谋官让出来给我。」 逆严眼也不眨便回:「你打得过我,我就让给你。」 逆严那天上无敌的名号即便是身在下界的胡九也是耳熟能详,忙转向梧翊道:「那我要当书记官,你当副书记!」 梧翊一听,也有样学样道:「你打得过我,我就让给你。」 只见胡九红唇一咧,回:「一言为定!」 第四十四章:名正言顺地捍卫书记官的位置 在一片一望无际的紫色花海之中,佇立着两个身影。 既然是切磋比试,梧翊抽掉了袖里刀,改拿两根小树枝上阵,胡九则是捻了一支鳶尾花,配上他那高挑的身形,还真是玉树临风。 逆严站在了稍远处,虽不至于担心梧翊的安危,但他对梧翊是否能赢却毫无把握。 之前她都是仰仗机智,取巧获胜。这次争夺书记官位之战可是正式比武,一拳对上一脚,就没这么多机会让她侥倖了。 但梧翊看起来虽傻呼呼的,其实一点也不笨。 既然比武是她自己说的,姑且相信她一次吧!最坏,不也就是降职吗? 怀抱着这样的心情,逆严决定全程『旁听』,非到紧要关头,绝不出手相救。 空气中瀰漫着清新的花香,胡九微微一笑,美得让人心头一颤,说道:「来者是客,上仙请先出手吧!」 梧翊一听,也不跟他客气,一个箭步上前,树枝便直直刺向了胡九喉间。 胡九优雅地伸出了两指意图夹住那树枝,但梧翊突然一个向上,跃到了胡九身后,树枝刺向他后颈。 胡九像是一早就识破了她的手法一般,左手持着鳶尾花,向上绕过头往后挡下了树枝,再一个轻柔转身,重新面向梧翊。这几个动作行云流水,游刃有馀,就像是跳舞一般优美。 梧翊见状,往后跳开了一步重新拉开距离。她这几招虽然没佔到便宜,但脸上却丝毫不显慌张。 逆严此时,竟露出了些许微笑。他虽不能视物,但也能听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行啊!竟然懂得先掂量对方的实力。」逆严心想。 此时梧翊再次发难,又是一模一样上前直攻喉间,但胡九看出此举又是个声东击西,一个挥袖似有若无地挡了一挡。见梧翊再次跃起,胡九轻笑后便径直转身,鳶尾花一出,直指向梧翊落地后面门所在之处。 但眼前,却空无一人。都还来不及纳闷,胡九便感到侧颈被什么刺刺的东西给顶上。侧眼一瞧,竟然正是一脸得逞了的梧翊,手持树枝顶着自己的脖子。 「不对啊!他怎么这么快?」胡九心想,头往右一侧,左肘便是击向了梧翊腰间。 又是几乎想像不到的速度,梧翊一个侧身闪过了肘击,转身擒住胡九右手,往上一抬,马步一蹲,另一隻手则拿着小树枝抵住了胡九的腋窝。 这时胡九才意识到这小傢伙刚刚那几招就只是在试探自己,这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才是她的真本事。 逆严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有种自家媳妇真厉害的自豪感。 这下子胡九可是满腔怒火,刷一声便现出了狐狸尾巴,打向梧翊。 梧翊向后翻了两个筋斗躲过尾巴,不想这尾巴竟然紧追不捨,朝着梧翊腰间直捲而来。说时迟那时快,梧翊急忙展翅向上,逃过了一劫。 「嘖,原来是鸟禽类,难怪这么轻巧。」胡九轻骂道。 但兵来将挡,鸟来狐狸自然还有招。 见梧翊落地,胡九媚眼一瞇,施展出了狐仙的勾魂大法,魅惑地伸出了手指,勾了勾道:「你,过来。」 胡九在人界时可没少练习他的勾魂大法,道行可谓是炉火纯青。就连不能视物的逆严,听见了他那充满了引诱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往他走了半步。 此时的胡九还尚未知晓没有情丝的梧翊就是他的天敌,狐媚之术在她面前还没有一块烧饼来得诱人。 只见她一脸疑惑道:「你干嘛这样讲话?」 加强了法力,胡九全身毛发都变成了如同火焰般耀眼的赤红,再次诱惑道:「你!快来我怀里!现在!」 「我不要!你好噁心啊!」梧翊不但没往前,竟然还后退了几步。 「什么?!狐媚之术怎么会没效?」胡九在心里讶异着。他这一辈子,也就只有身为同族的妹妹能不被他的勾魂大法所迷惑。 「哥!你好噁心啊!」妹妹尚在世时,也曾经对着正在练习勾魂大法的自己这样说过。只不过当时妹妹是满脸嘻笑,如今眼前的梧翊则是一脸的抗拒。 「难道他是个心智尚未发育完全,不懂情爱的小孩子?」胡九心想。 眉头一皱,胡九大声问道:「你几岁啊?」 这问题听在梧翊耳中实在是有够莫名其妙,她回道:「打架就打架,你问这个干嘛啊?」 「你那里长毛了没啊?」胡九远远看不真切梧翊是否有喉结,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没错,正如同之前无数个仙神,胡九也误会梧翊是个男儿身。 但胡九都还来不及等梧翊搞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感到自己的咽喉被一冰冷尖锐之物给顶上了。只见逆严手持渺穗戟,一脸兇恶道:「比试就比试,你嘴巴若不放尊重点,就准备躺着出紫谷吧!」 敢在逆严面前如此骚扰梧翊,基本上就是找死。 「你不能帮忙!我要名正言顺地捍卫我书记官的位置!走开!」梧翊误以为逆严是想出手相助,忙大声阻止道。 「你也太兇了吧?问一问都不行?我就想知道他是不是个小孩子,没别的意思。」胡九战战兢兢地向逆严说道,试图将渺穗戟给移开。 「追暘宫的神职岂会是个小孩?你再多说一句,就让你狐头落地!」逆严狠狠道,但也还是乖乖听了梧翊的话,退了开来。 胡九一听,觉得也是有道理。 但他若不是个孩子,那勾魂大法又怎么会不灵呢?此时胡九也没时间细想,只能换招,但在他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将梧翊与妹妹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莫非,他就是那命丧人界的妹妹转世投胎? 胡九的妹妹胡十四在有生之年虽未能得道升天,但也修练到了一定道行。难道已经足够让她投胎在仙界? 心里一有杂念,胡九出招就有了质疑,连续出了几招都被梧翊轻易地化解,心想再这样下去只能当个副手,于是一咬牙,一拳一脚都凌厉了起来。 但他越这样,就越能激发梧翊那遇强则强的本性。她就像是个滑溜溜的泥鰍一般,总是能巧妙地躲过攻击,来回十几招,硬是奈何不了梧翊半分。 胡九越打越生气,索性凝力于掌,打了出去。这下子,任凭梧翊再会闪躲,也必定会被灵力所伤。 但机智如梧翊,自然是看出了这一掌不同以往,情急之下,也顾不上自己修为薄弱,竟也凝力回击。 比起修为深厚的胡九,梧翊那点灵力自然是难以抗衡,果然就被打飞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但擦乾了眼泪一看,不想胡九竟然也被打倒在地。这下子,他俩都傻眼了。 都说了灵力对峙是丝毫没有侥倖可言的。两力相对,弱者必定会遭受反噬,不可能会有两个都被打飞的道理。 但刚刚胡九感到自己所打出的灵力在遇上了梧翊的些微灵力之时,就像是蜡烛遇上了热刀子,竟被它给一切为二,而梧翊的灵力却毫无半分削减,直直打中了自己的心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太匪夷所思了,胡九竟然冷汗直流。 感受到梧翊吃痛的逆严对着她大叫道:「不是要捍卫你的神职吗?起来!你还没输!继续!」 梧翊一听,急忙站起身来,再次摆出了迎战架式。 胡九也不信邪地爬起身来,凝聚全身的修为,再次打了出去。见对方来势汹汹,梧翊也聚精会神,凝力反击。 也不知道为什么,脑中渐渐浮现出那从『蕨夫人朝早梳头图』中冒出来的文字,掌内聚集的灵力逐渐成形,一击而出。 这次双方距离较远,肉眼可见那胡九的灵力就像是豆腐似的被梧翊的灵力给切开,一分为二从梧翊身旁呼啸而过,但梧翊的灵力却丝毫没有缓减,直直击中了胡九,将他打飞数里。 原来修为薄弱的梧翊,因为一直在死记着图中暗藏的文字,竟在不知不觉中习得了獗芙心法。 她打出的灵力纯阴而无阳,遇到其他灵力能吸走其中纯阴的部分化作己用,而不会被消灭,就算是只有一点点,也能四两拨千金,畅行无阻。 换句话说,胡九打出来的灵力越是强大,梧翊的反击就会越强,误打误撞地完美了她那遇强则强的天性。 这纯阴的心法违反其他一切心法的理论与法则,遇到有点修为的仙神,怕是还没学会就走火入魔了。 但就彷彿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似的,偏偏就遇上了没什么灵力的梧翊,偏偏她就有个过目不忘的好记性。这曾让紫薇大帝忌惮三分的獗芙心法,竟然就在失传了数万年之后,让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仙给学会了。 胡九直到躺在了地上,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输给了一个如此了不起的心法之下。 【最凄美的两情相悦】 聚灵丹就这样进入了逆严的体内,眨了眨眼,果不其然,逆眼的左眼又能重新看见了。 受到了尸王之毒的影响,逆严的右眼如同没有瞳孔般的一片苍白,但左眼却变成了聚灵丹的棕木色,配上他那看似不近人情的冷漠五官,杀气腾腾,让人不寒而慄。 但此刻,他脸上却出现了一种与武将格格不入的柔情。 眼前的梧翊,凤冠霞披,眼中竟还带有那小女人的羞涩。再仔细看看,梧翊甚至还抹上了唇膏,眉心也点了些许硃砂,活脱脱就是一个新娘模样。 逆严看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你之前不是说很可惜没看见我当新娘的样子吗?」梧翊有些不好意思道。 逆严依旧是说不出话来,傻傻地点了点头。 看到这里,胡九才明白为什么刚刚逆严会对自己出言不逊那么生气。 「原来你是女的啊...」胡九恍然大悟道。 听他这么一说,梧翊更加不好意思了,忙道:「很奇怪吗?我这就换下来!」 逆严忙阻止道:「我..我还没看真确,再等一等!」 梧翊有些羞涩地转了一圈,尷尬道:「这可是特地为了感谢你进塔来救我,才穿给你看的!下次可不穿了!」 第一次自己化妆,搞了半天却还是不会上胭脂水粉,只能抹个唇膏草草了事,梧翊心里羞得是无地自容。 胡九听到了这里,就算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也猜得出一二,说道:「我觉得他并不是单纯想看看是什么样子...」 但这话才说到了一半,就被逆严给打断,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在等梧翊更衣的时候,胡九将逆严拉到了别处,询问道:「为什么刚刚不让我说下去啊?莫非追暘宫内禁止谈恋爱?」 逆严叹了口气,将梧翊没有恋爱神经一事解释给胡九。 胡九听了拍手叫道:「难怪我的勾魂大法不管用!她不懂情爱,自然就不会被迷惑!」 这下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功力没有退步,只是遇上了个榆木疙瘩。 但仔细想想,胡九又道:「不对啊!她要是不懂情爱,穿什么新娘装啊?」 逆严极其不耐烦道:「她刚刚不是说了吗?感谢我救她啊!」 「若只是单纯要感谢你,等你们回宫的时候再换不就得了?」胡九狐疑道。 叹了口气,逆严道:「她有时候脑袋不太好使。」 笑了一笑,胡九道:「你别看我这样,我在人界也看了不少男女之间的事,对这方面绝对比你懂得多。她拚尽全力,千里迢迢带着你这个瞎子一路从青丘走到紫谷,为的就是帮你恢復视力不说,那凤冠有多重啊?她那点小身板一路不辞辛劳背在身上,就为了能让你在开眼后的第一时间看见她当新娘的样子?你不过就说了一句话,她能记在心上这么久,还做到如此地步,这算哪门子的不懂情爱啊?」 「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她好像..好像对我就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逆严感叹道。 天界最远的距离,不是我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明明你深爱着我,你却永远也不会懂这样的感觉,就是爱情。 【怎么又是你】 故事再次回到了东海。 逆严们一回到天庭就收到了东海开战的消息,急忙衝去前线支援。聪慧的梧翊一看到战场的状况便猜到箜淇此刻一定在龙宫之内守护着羌步,只可惜她与逆严都不通水性,不敢擅自下海支援。 好在他们之中还有个胡九。 在人界打滚过千年的胡九什么不会?水性亦是精通。一想到有机会在自己未来的领导面前发挥,更是义不容辞地跳入了海中,直闯龙宫相助。 他也是出现得及时,一下子就扭转了龙宫内的战况。 混过人界的胡九看遍了各种偷矇拐骗的伎俩,一眼就看出沙湀那尾巴内藏的玄机。打蛇就要打七寸,狐狸向来是以灵活的尾巴着名,即便他不是九尾,对上条假龙尾那也是绰绰有馀。 他压制住的位置十分巧妙,让沙湀是空有电而无地施展。论蛮力,鰻鱼的尾巴更是无法与狐狸相抗衡。才一招,就让沙湀落了下风。 沙湀光是一个箜淇都难以招架,现下还来了个帮手,更是不敌。心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再恋战,转身逃逸。 见刚刚被他尾巴连根拔起的珊瑚树下破了个洞直通海底,沙湀变回鰻鱼原形,往内一鑽,逃亡而去。 任凭胡九水性再好,也是游不过鰻鱼,只能匆忙去找还在宫内的虾兵蟹将协助,急追而去。 转眼再看岸上,此刻娜萭已经领来了天兵助阵,但她一片心思都是箜淇的安危,撇下了天兵开始四处寻找箜淇的身影。 在慌乱之中,一个熟悉的男声再次传来:「嘖!又是你?」 猛一转身,娜萭再次遇到了丘极。 这俩也实在是有缘分,只要娜萭落单,就一定会遇到他。 但今日不同往日,现在可是在战场之上。 娜萭也不囉嗦,掏出了火王之弓就是一阵猛击。 但她对战丘极多次,可一次也没赢过,自然是全都落空了。 丘极一踏地,朝着娜萭飞跃而至,眼见虎爪就要抓上娜萭脖子了,忽然唰一声一把飞刀直飞而来,逼得丘极只能向后闪躲。 娜萭往飞刀射来的方向一看,原来是梧翊。 「你再快,能有我的刀快?」梧翊难得放了狠话。 丘极一声冷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狠角色啊?」 再经歷了多场对战之后,梧翊现在对自己的速度非常有把握。攻击力不够这点,有娜萭补上! 她悄悄靠近了娜萭,在她耳边说道:「老样子,站在远处数到十,就对我放箭。第二箭数到九,然后七,五。」 娜萭讶异道:「就四箭?」 梧翊一听,瞬间就怂了,改道:「那..十九七五十,五箭。」 娜萭更是讶异,又道:「你确定能赢?」 梧翊拍了拍娜萭,充满自信道:「我们不用赢,只要不会输就行!」 就算是对自己的速度再有把握,梧翊也还没狂妄到觉得自己能战胜丘极。 她相信的是那在不远处的逆严,一定会在五箭之内,打赢他的那场,然后过来收拾丘极。 「我看你出场这么霸气,敢情是来聊天的吗?」丘极见她们窃窃私语,不耐烦道。 「别急!姑奶奶这就来收拾你!」梧翊语音刚落,便是快速衝向了丘极,直攻下盘。 丘极一个向上翻腾躲过后,唰唰就出了三四爪,速度飞快,攻得梧翊是接连退步。 此时远处的娜萭才数到了二,梧翊大叫不妙,看来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但强敌当前,也轮不到她在那后悔了。行也好,不行也罢,现在都只能咬牙硬上。 左躲右闪,梧翊硬是抓不到空档出击。回想起逆严说过的『专攻要害』,她狠下了心,见丘极再次提爪扑来,竟不退反进,提刀刺向丘极双眼。 这招果然有用,逼得丘极急忙往后退去。 听见耳边正好传来娜萭的「九...」,梧翊一个俯身,抱住了丘极的双腿,在娜萭数到十之时,展翅向上飞。 『咻~』 一团火焰呼啸而至,即便是迅速如丘极,也是躲避不及,手臂被那带有火王之力的箭给划伤,鲜血直流。 「好傢伙,两个打一个?」丘极摀住伤口骂道。 梧翊落地,冷笑道:「这里可是战场。兵不厌诈,听过吗?」 话才刚落,梧翊又是一个箭步上前,这次直攻咽喉。 此时丘极听出娜萭会在数到十的时候放箭,咧嘴一笑,出爪接招。 唰唰又是过了几招,这次娜萭却还没数到十,就咻的一声又是一团火焰,攻得丘极是措手不及,险些腿上又中招。 手臂受伤的他速度已经不如之前,梧翊应付起来轻松了不少。 娜萭才刚射完第二箭,梧翊便跃至丘极身后,两把飞刀射向他后腰。 噹噹两声,丘极及时用爪挡去了飞刀。才刚站定,娜萭便咻的又是一箭。 这次丘极就没这么幸运了。箭划破了他的腿,痛得他是差点跪倒在地。 梧翊本以为丘极会再次袭击而来,却不想他突然望向了不远处,脸色一变,大叫了一声「媚婪!」。 而后,也顾不上自己腿受伤,丘极大步地奔向了那个方向。 梧翊与娜萭纷纷看向丘极所奔之处,只看见一个巨大的乾尸,挥舞着大刀,将白骨精媚婪几乎从中斩成了两半。 第四十五章:追暘宫不需要你战无不胜 要知道媚婪为何会被尸王给腰斩,这故事还得回到半炷香之前。 逆严与梧翊一抵达东海,便看见了惨烈的战况。然而伴随着娜萭领来的天兵以及逆严的登场,将士们士气高涨,战事即将扭转乾坤。 逆严一眼便瞧见了巨大的尸王,转身对梧翊道:「我得压住它,咱们才会赢。但你在,我会分心。」 梧翊点了点头道:「我去别的地方协助,只挑不会输的打!」 临走前,梧翊又担心道:「你可别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 「哪一句啊?」逆严不解道。 「追暘宫不需要你战无不胜。」 但我未来的每一天,你都要参与。 逆严笑了笑,挥手示意梧翊快走,提起了渺穗戟,一闪而去。 【一场硬仗】 战场上,尸王势不可挡,所到之处兵败如山倒。 它大手一挥,几个天兵血流如注。就在它再次抬起手之时,突见渺穗戟飞射而来,撞开了尸王的手。 紧接而来的,则是逆严。 逆严一伸手,渺穗戟便乖乖回到了他手里。尸王皮硬,一般砍刺肯定是没有效果的。但无论是什么都有罩门,逆严就不相信这傢伙会厉害到连肠子都刀枪不入。 之前攻它下盘,它会闪躲。这次,逆严也是先往下攻。 尸王在退了两步之后,出爪攻击,被逆严给巧妙地躲了过去,提戟刺向腋下。 尸王手臂一紧,夹住了渺穗戟,接着一个转身,将逆严连人带戟给甩出了数步。 看来它也不是到处都刀枪不入。逆严心想。 一个跃步,逆严这次直攻面门。尸王双掌一拍,夹住了渺穗戟。 逆严速度快是眾所周知的,但尸王却能精准接招,出手方式也并非是胡乱挥打,反而像是有练过的。 莫不是尸王还能死后训练?逆严心想。 只见尸王把戟往地上一甩,想把逆严连同渺穗戟像蚊子一般拍扁在地上。逆严急忙弃戟,一个转身,安全着地。可怜了渺穗戟就这样被重摔而落,嵌地三尺。 一阵白光,逆严一跃而至尸王正上方,等到他重重落下之时,渺穗戟已经重新回到了逆严手里,直刺向尸王的天灵盖。 尸王并未闪开,而是轻轻将头给点了下去,用颈椎来迎接戟尖。 这个打法,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但逆严知道这傢伙脖子厉害,就连渺穗戟也刺不透,于是改用脚一蹬,落地在尸王面前,一个反手将戟刺向了尸王眼睛。一系列动作迅速,这下子它肯定是来不及用手挡了。 尸王转身一翻,躲过了来势汹汹的渺穗戟,但在它翻身的同时,竟然啪一声打了个响指。 不知它这是何意,逆严急忙提戟护在身前,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难道这是它在搬救兵?逆严心想。 若是如此,那得赶快找出它的弱点,不然要是再来一个像它这样的怪物,那可就不妙了。白光再现,逆严提戟对着尸王左右刺探了几招,它都精准地挡下了。 看准空档,逆严将渺穗戟向地上一插,助力将自己的身体往上一顶,双脚捲住了尸王的左手,然后往外一捲,破了它正面的防守。 双手拔出渺穗戟,对准了尸王的双眼就是一划,眼看就要得手了。 说时迟那时快,尸王一个下腰躲过了攻势,但逆严并未给它任何喘息的空间,一个箭步上前又是直攻面门。 『噹!』一声。 本该是脸的地方,多了一个银色的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把长刀,挡下了逆严的攻势。 尸王刚刚可不单纯是为了躲过攻击才仰身下腰,而是为了捡起地上不知道哪个战死天兵的武器。 莫非你还会用兵器?逆严心想。 尸王大刀一挥,砍向了逆严。 逆严提戟防护,却被尸王的蛮力给一下砍飞至数里之外。 看了一下渺穗戟被砍之处,竟然被砍出了条几吋的口子。但渺穗戟可是神器啊!光靠蛮力是伤不了它半毫的。一个随意捡起来的刀就能有这样的威力,绝不会是死后锻鍊而来的本事。这尸王到底是什么来头? 古往今来,擅用长刀的名将并不多,但长刀用得好,并不一定就是以用刀出名,也有可能是用剑的高手。 但它刚刚的手法,明显是更擅长另一种武器。 似乎是被燃起了好奇心,逆严四处张望了一番,但这武器太难以驾驭,实战上鲜少会有兵将使用,故并未找到。 但以它的巨大身型,若生前就是这样的尺码,似乎又是理所当然。 然而天上地下,又有哪个名将是擅用战斧的呢? 逆严还在寻思着,突然,眼前出现了一条逐渐朝着自己蔓延的灰黑色小径。 小径的尽头,是一个眼熟的小女孩。 没错!正是那死亡之力的主人。 小径所到之处,草树皆枯。逆严知道这女孩的厉害,急忙跳开。 才刚落地,尸王的刀便挥了过来。一个躲闪,逆严避开,但尸王的攻势仍紧追不捨,逆严闪躲不及,肩上中了一刀,鲜血滴落在地。 尸王一见血,像发了疯似的加大攻势。逆严左躲右闪,眼看就要被逼到灰色的小径之上了。 「千万不能碰到灰色的地方!」一个熟悉的女声大喊道。 媚婪不知道是从哪里冒了出来,对着逆严喊着。 但不用她说,逆严也知道那灰色区域触碰不得。但另一边的大刀难道就可以碰了吗?情急之下,逆严挥戟刺向挥砍而来的刀尖。 这一下可谓是惊险万分。若没刺准,就会被大刀给砍成两半,但幸运的是逆严刺中了,不差分毫,借着尸王的蛮力,顺利飞到了步道之外,逃过一劫。 但转身一看,小径竟然分成了三四条,从不同方向再次朝着自己绵延而来。 「住手!」媚婪对着女孩吼道。 女孩面无表情回答道:「你知道我停不下来的。」 她确实没说谎。她的存在就是死亡,一旦开始了,想停也停不下来。 就算是仙神,也迟早会有回归虚无之时。就算小女孩不在,这一刻也是註定会到来的。 但生命的意义,向来不是取决于什么时候消逝,而是在当你还拥有生命的当下,你做过些什么。 媚婪无情了大半生,却因为对小女孩付出感情,而身陷与天庭为敌的宿命。 若是为了那似有若无的爱慕之情,她又能做出什么呢? 微微一笑,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 就算逆严对她无情,她也无法亲眼看着他死在自己的面前。 轻轻一跃,媚婪挡在了逆严与小径的中间。而尸王挥落的长刀,并未因此而有半点停歇。 刀刃斩过媚婪的腰间,那纤细的腰身照理说被斩断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但不知为何,那刀,硬生生地停在了一半。 媚婪喷出一口鲜血,斜眼望向身后,只见渺穗戟已被斩断在地,而逆严则正用着自己的双手,死死抓住了尸王的刀,不让它再多砍半分。 媚婪腰间淌出的鲜血与逆严手上的血融合成了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媚婪!!」丘极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放手...」媚婪虚弱地向逆严说道。 「我放了,你必死无疑!」 「能死在你怀里,媚婪...无憾..」 早些年,媚婪还年轻的时候,好像也曾经有过心仪的男子。对方信誓旦旦,说什么不离不弃,但大难临头,从来没有一个肯为自己停留过半秒鐘。 但眼前的逆严,虽不钟情自己,却从未弃之于不顾。 爱情,就真是个靠不住的东西。 女孩看见眼前的一幕,吓得跌坐在地,哭喊道:「姊姊!」 追赶而来的丘极,想夺下尸王手里的刀,却被它一掌击飞到,口吐鲜血。 此时梧翊与娜萭也赶到,见状况不妙,想起在紫谷时对战胡九的状况,梧翊凝力于掌,向尸王一击而出。 「傻子!你那点修为哪能对抗尸王?你快逃啊!」逆严担心尸王会转攻梧翊,忙喊道。 但一切已经太迟了。 灵力已经离掌,朝着尸王直直打入。尸王被打得后退了两步,竟然一个不稳,跪倒在地。 「几...几..」从尸王的口中似乎发出了一些声音,而他那早已风乾的脸上,竟然开始有了些痛苦的表情。 又黑又稠的血水渐渐涌出了尸王的眼眶,只见它仰天长啸,传遍东海,战场上无论是敌是友,纷纷停下了杀戮。 「獗芙!!」 只剩下这两个字,这两个被尸王声嘶力竭吼出的字,还回盪在空气之中。 【战后】 东海战事在清源真君领兵来援之后,天庭一下子就稳定了局势。沙湀带来的殭尸兵全数被灭,佣兵们见情况不妙,自然是落荒而逃。 尸王在仰天长啸之后彷彿是失去了所有的战意,在女孩的指挥之下带走了重伤的媚婪与丘极。逆严负伤无法追击,被梧翊强制带回追暘宫疗伤去了,留下娜萭在东海负责协助她表哥收拾残局。 此时娜萭依旧是心系箜淇,忙拉着表哥撒娇道:「这里有你那两个兇不拉几的大将就够了,表哥我们去龙宫!箜淇这么久都还没有回来!」 清源真君眉头一皱,解释道:「龙宫不是你说去就能去的。没虾兵蟹将带路,你就等着淹死吧!」 「可是箜淇就下去了呀!啊!表哥你说他会不会出事了?」娜萭紧张道。 「人家是上神,你能不能不要总直呼名讳啊?」清源真君想把手甩开,又怕弄疼了小表妹,只能慢慢抽出手来。 不想这手才抽了出来,就又被娜萭给抓住道:「表哥我要跟姨娘说你只顾着立功,置上神安危于不顾,让他就这样活活给淹死了!」 清源真君一听,微怒道:「你去啊!你看看你姨娘信你还是信我?」 表妹素爱无理取闹,要是事事都顺着她,以后怎么得了? 娜萭一听,放开了手。豆大的泪珠一颗颗从眼眶中滑落,咬着小嘴,一脸怨懟直盯着清源真君。 一见她这个样子,清源真君心就软了一半,忙道:「好!我去!但你给我在这里等着,哪儿也不准去!」 娜萭这才破涕为笑道:「还是表哥对我最好了!」 叹了口气,清源真君心想这表妹注定是会娇蛮一生了!到时候谁娶了她,谁倒楣。 见清源真君潜入海中,娜萭焦急地在岸上等着。 就在此时,从龙宫逃出来的沙湀正好上了岸。 看见东海早已失势,到处都是天兵天将,他怒火中烧。 处心积虑了这么久,竟然还是功亏一簣。 但他只要还没死,就都还有转机。若要东山再起,就必须先拔了追暘宫这个眼中钉。 当今玉帝说是统领四界,但只要不威胁到他在天庭的地位,下界再乱他也只会做做样子。然而这追暘宫可就不一样了!闕首箜淇跟头驴似的,固执不懂变通,啥都要管。 若能除去箜淇,剩下的自然都会鸟兽散。但要除去一个上神谈何容易啊! 就在此时,沙湀瞧见了在岸边的娜萭。 冷笑了一声,沙湀心想箜淇也并非是毫无弱点的。 想一刀砍死一隻麒麟,绝非易事。要让箜淇丧命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用毒。但一般的毒,却也没那么容易能杀得死一个上神。 摸了摸怀中的瓶子,里面是他为了到时候能剷除小女孩所准备的奇毒,能专门腐蚀心脏血脉的『株心』。 这可是他花了好大功夫才从魔界找来的魔界至毒,只需一滴进入心脉,就算是上神也是必死无疑。 至于该怎么将它给送进箜淇体内,还得赌一赌这眾仙称讚的箜淇上神,是不是真的如此情怀高尚,大义无私了。 沙湀的赌运,向来都不差。 潜至娜萭身后,沙湀一掌击向了她后颈将她给打晕了过去。 同一时间,小女孩将媚婪送到了附近一个相对安全的山洞之中。 看见媚婪如此严重的伤势,女孩急得是眼泪直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丘极忙道:「我去附近抓些小精来,给媚婪吸补元气!」 「来...来不及了...丘极..」媚婪虚弱道。 划破了自己的手心,丘极一边将手递到媚婪嘴边,一边道:「你先吸我的血,挺一挺。」 摇了摇头,媚婪道:「我想跟妹妹说几句话,你们..先出去吧..」 丘极眼眶泛泪,哽咽道:「我..我去抓小精..」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洞。 像是听懂了话一般,尸王也缓慢地移步到了洞口,面朝外站着。 「姊姊...对不起...」女孩抓着媚婪的手泪道。 「你..你没有对不起我...姊姊想告诉你,无止境的..无止境的争夺,最终换来的..只有失去..」媚婪努力吐着一字一句,但却感到越来越无力。 女孩若是早知道自己的贪婪,会失去最重要的姊姊,她寧愿从来也没有离开过当初那个相遇的山洞。 但是,她也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活得理所当然,活得问心无愧。 但聚集着死亡于一身的她,又何来『活』可言呢? 「日后,你有...有尸王相伴,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丘极...就让他走吧...」媚婪痛苦道。 丘极不适合当个坏蛋,这一点媚婪早就知道了。 受到当年那下凡武将的教化,他骨子里一身正气,就算是做坏事,也总是做得光明磊落。若非遇到了媚婪,根本就不会走上妖化这条路。 她欠他太多,这辈子是还不了了。下辈子,若是有缘,再说吧! 「我只要姊姊!其他谁我都不要!」小女孩哭吼着。 「若..若是能重来一次...我...也只要有你就好了...不报仇...就在那山洞里...也...挺...好...」 就像是作梦一般,媚婪彷彿又回到了那日的大雨当中。 这次她没有对小女孩恶言相向,而是微笑地对着她招了招手。 「外面冷,进来躲雨吧!」 梦中的小女孩,破涕为笑,奔进了媚婪的怀中。 在如此美丽的梦境之中,媚婪安详地死去了。 她的一生,做过不少坏事,但也做过一些好事。虽说不上活得无比精彩,起码在最后的那一刻,无愧于心。 看着眼前不再动弹的一堆白骨,女孩放声大哭。 周围杂草虫蚁,纷纷被她的力量给化为灰黑的一片死殛。 唯有尸王面对的方向,没受到她的影响。洞外呈放射状,依然是一片绿意盎然,就如同女孩再悲愴,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一般。 第四十六章:亲表哥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箜淇与胡九在得知东海战胜之后,在龙王羌步的护送之下,一离开龙宫便直接回到了追暘宫。 看见梧翊正在替受伤的逆严包扎,不禁问道:「娜萭呢?」 在被告知娜萭仍在东海协助清源真君收拾残局之后,不知为何,箜淇心里浮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照理说有清源真君相伴,搞不好比在追暘宫内还要来得安全。再说了,要是娜萭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一阵凤鸣,整个天界都能听得见。 但箜淇依旧是毫无由来地坐立不安。 放心不下,那就亲自去看吧!于是箜淇再次来到了东海。 此时的东海仍有许多天兵在处理伤者。箜淇正想开口询问,就听见了清源真君的声音。 「箜淇上神!方才下龙宫,门口的虾兵告知上神已经回去了,还以为上神会直接回追暘宫呢!」 作了个揖,箜淇回道:「箜淇的确是从追暘宫过来的。听闻娜萭上仙仍在此协助清源真君,故前来支援。」 清源真君一听,颇感惊讶道:「娜萭不是跟着上神回去了吗?我一上岸没有看见她,但是追暘宫的眾仙都已回宫,还以为你们一道回去了呢!」 这话一说,箜淇在心中暗叫不妙,急忙凝力倾听周围,试图寻找娜萭的声音。但听了一圈都没发现,忙道:「箜淇这就去四处看看,若有消息定来通知。」 清源真君缓和了面色道:「上神也不必太过担心。娜萭向来是这般调皮,兴许就是被附近什么新奇玩意儿给吸引了也说不定。再说了,若真遇险,必有凤鸣。」 但凤鸣不是随时能够引发的,若非遇到了极大的痛楚,任凭再紧急也是叫不出来。等听到凤鸣之时,就已经太迟了。 想到这里,箜淇更是心急如焚,匆忙道别后便去寻找娜萭了,看得清源真君一阵莫名奇妙,心想我这个亲表哥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箜淇找到东海岸边,看见地上散落着两三个暗红色的圆球,走上一看,正是之前在市集买的糖葫芦。 刚刚吃到一半就被娜萭给收进怀中,怎么会散落在此?可见得娜萭一定来过这里。 箜淇凝力再次倾听周围的声音,依旧是没有听见娜萭,但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沙湀。 「想不到这丫头还挺重...」 箜淇气得直握拳。没想到自己的大意放走了沙湀,到头来竟然让娜萭遭受不测,急忙赶往沙湀的方向。 【输与赢】 沙湀所在之处,是东海附近的一个断崖。 才刚抵达,箜淇便看见沙湀正在把娜萭用绳子绑在了一树枝上。那树长在断崖边上,树枝长长地伸到了断崖之外,绳子一断,娜萭便会坠落山崖。 娜萭虽能飞,但此刻她双目紧闭,似乎是昏厥了过去,却那身体又被紧紧绑住,若真是掉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大胆鰻鱼精,还不快住手!」箜淇大喝道。 沙湀本想将娜萭绑好,等自己藏在暗处后再放消息给追暘宫,不想箜淇竟然这么早就找到了此处,于是将计就计道:「我若是住手,这丫头可就要掉到崖底了!」 「你究竟有何意图?」箜淇心知现下状况危险,不敢轻举妄动。 「你放心!我会把她绑得死死的。她要是太早掉下去,对我可没有好处!」沙湀奸笑道。 「你早已犯下滔天大罪,若是就此束手就擒,箜淇定会在玉帝面前替你求情,从轻发落。」 沙湀冷笑一声说道:「丫头可以还你,但你必须放我走,从此也不再通缉。」 这当然不是沙湀的本意,但此刻这样的要求合情合理,箜淇必定会相信。 不想箜淇向来刚正不阿,竟道:「追暘宫素来不跟歹徒谈条件。她,你得放。你,箜淇依旧会抓。」 「你就不怕我一刀砍断绳子吗?我知道这丫头不简单,能手持火王之弓,必定大有来头,非富即贵。她若是死了,你光凭抓我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妖,可是不够你将功补过的。」沙湀冷笑道。 刚刚沙湀在綑绑娜萭时意外发现了火王之弓,只可惜鰻鱼是水系灵丹,用不了火王之弓,让他大叹可惜。 「这里四处都是天兵,你若砍断了绳子,箜淇自会去救。但你,也是逃不了的!」箜淇嘴上这么说,但心知沙湀本事了得,光凭天兵是抓不住他的。 这次,是万万不能再放走他了。 沙湀露出了邪恶的笑容,说道:「那就只能让她吃点苦头了!」 露出了带电的龙尾,沙湀刺向娜萭。 箜淇的麒麟之火虽能快速烧去那尾巴,但麒麟火遇上电流会不受控制,要是一不小心烧断了绳子,娜萭可就危险了。 情急之下,箜淇衝向前去挡下了龙尾。 这下子娜萭没被电着,但箜淇可是受足了那电力的攻击,全身如遭雷击般疼痛,一时间眼前一黑。 沙湀趁着箜淇不备,射出龙鳞切断了绳子。 等箜淇能再辨物之时,娜萭已经往那崖底坠落而去。箜淇心一惊,跃崖直追而下。 就在他离地之时,朝着沙湀一个响指,打出了一条如丝线般细的麒麟之火。 箜淇虽仁慈,却绝非妇人之仁。沙湀心肠狠毒,罪不可恕,若不能就地解决,日后必会酿成大祸。 那麒麟之火速度极快,几乎是在肉眼难以瞧见的状态下,顺着耳朵打进了沙湀的体内。他感到一阵灼热,但也顾不了疼痛,逃窜而去。 箜淇在空中抓住了娜萭,但因为刚刚受到了电击,一时间他也无法用灵力往上飞,于是他转了个身,将娜萭紧紧护在了怀中,背部朝下坠地而去。 『碰』的一声。 这断崖虽高,终究是不比万里崖,再加上麒麟的坚硬背部,箜淇虽感疼痛,却也未受重伤。 但他胸口,却传来一阵刺痛。 小心翼翼将娜萭放到了地上,箜淇只见娜萭的发簪直直插进了自己的胸口。拔下发簪,箜淇发现尖端有异,拉开衣领查看,发现被刺伤之处开始泛黑,发簪似是被涂了毒药。 想提气将毒逼出体外,却发现自己一想凝力,心间便痛如刀绞,这才恍然大悟。 沙湀的本意根本就不是要逃走,而是箜淇的命。 他将涂了毒药的发簪藏在娜萭身上,待自己搭救之时,必定会将娜萭拥在怀中,发簪就会插进胸口。 沙湀能盘算到如此地步,这毒就绝非寻常之物,必定是连上神也难敌之奇毒。 「你要是哪一天遇到一个并非真心想赢的对手,你就会一败涂地。」 老师的话回盪在箜淇的脑海里。 但若是事先就知道沙湀的目的,难道娜萭就不救了吗? 重新整了整衣襟,箜淇悠然地笑了。 即便是会当场摔死,他也依旧会救。 有很多事情,其实并不需要想那么多。 在看见娜萭坠下的那瞬间,箜淇根本都还来不及想,身子就追了上去。 因为他心知,娜萭是个他不能失去,极其重要的女仙。 随心所欲,或许箜淇不太擅长,但只要是关于娜萭之事,他向来无法违心。 似乎是因为落地时的撞击,娜萭渐渐转醒了。 见娜萭醒来,箜淇温柔地帮她解开了绳子。 揉着被沙湀打过的后颈,娜萭有些昏沉道:「这里是哪里啊?」 「你刚刚被沙湀给掳走了,不过现在没事了。」箜淇微笑道。 娜萭这才逐渐想起之前的事,抓起了箜淇的手忙道:「你回来了?他打伤你没有?」 露出了些复杂的表情,箜淇摇了摇头道:「他往后不能再祸害四界了。」 扶起娜萭,箜淇接着说道:「咱们回宫吧!」 点了点头,娜萭回:「嗯!」 【随心所欲】 回程时,箜淇表示自己有些累了,让娜萭拿出千里云,一同回宫。 感到剧毒正在自己的体内蔓延,不想让娜萭看出端倪,箜淇让她站在云的前端,自己则站在了后面。 正值夕阳西下之时,橘黄色的阳光洒在了娜萭脸上,看起来格外娇媚。 箜淇有些庆幸娜萭只专注看着云下东海的壮丽,让自己能放心大胆地欣赏她的美。 想不到一生都在追求天罡与公正的箜淇,在生命即将消逝的那一刻,却只想多看眼前仙子几眼。 虽说自己本来就比娜萭年长,必定是会先回归虚无的。但箜淇心里还是觉得不能看见娜萭长大,有些可惜。 不,不能说长大,而是想看看当她眼角爬上了些纹路,发丝带些斑白时,会是什么样子。 大概还是一样任意妄为,却又可爱得让人生不起气来吧! 到了那时候,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记得自己。 说也奇怪,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着,箜淇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还庆幸东海离天庭路途遥远,能让他享受这彷彿是偷来的平静多一会儿。 风吹乱了娜萭的头发,她顺势用手将凌乱的发丝拨到了耳后。脸颊上细碎的汗毛在夕阳下就像是洒上了金粉一般,闪闪发亮。 箜淇不由得微微笑了。 若这就是他回归虚无前所看到的最后景色,也挺好。 似乎是感受到箜淇的视线,娜萭好奇地看向了他。 箜淇若无其事,对她笑了一笑。 不同于平常那充满了少年感的笑,今天的箜淇满是疲惫,就连笑容,都略显苍桑。 往箜淇走近了一步,娜萭正想看清楚一点,就发现箜淇耳鬓正在变白。 「你..你怎么在变老?」娜萭有些惊慌道。 箜淇依旧是从容地微笑着,语气温柔道:「别慌。」 眼前一切如此完美,箜淇不想把仅剩的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才一转眼的功夫,箜淇的白发便又多了不少。娜萭忙拉住了箜淇左右查看,惊慌道:「怎么能不慌?沙湀对你做了什么?」 从衣服里拿出了个用丝绸仔细包好的东西,箜淇揭开丝绸,原来是一对凤凰耳坠。 那黄金打造而成的凤凰,栩栩如生,双翅微张,製作得无比精美。 箜淇用手将娜萭再次被风吹乱的发丝顺到耳后,然后小心翼翼地替娜萭戴上了耳坠。 将手抽回时,他任由手指轻轻抚过娜萭的脸颊,讚叹道:「真好看。」 稍早,在市集替天后挑选礼物之时,箜淇就在店里看到了这对耳坠,让他就联想起那日浮玉山上娜萭一飞冲天,号令百鸟的模样。 凤凰展翅本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景象,娜萭那日曼妙的姿态,就这样深深刻印在了箜淇的脑海里。 耳坠毕竟是贴身之物,箜淇想不到用什么理由送给娜萭才不失礼,故没有在第一时间买下它。但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十分适合她,便将娜萭安置在了顺丰楼,自己又回去将它买下。 然而才一出店门,箜淇便又迟疑了。 就这么拿给娜萭,似乎还是太过唐突,但若是就此空手而回,又难以交代。于是转过身去,买了一串盐糖葫芦。 至于这耳坠,就等到合适之时,再相赠吧! 眼下,天时地利,此时不赠,更待何时? 真好看。箜淇再次在心里感叹道。 想想也是可笑。犹豫再三只因找不到送礼的藉口,但真正送出时,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喜欢吗?」箜淇问道。 看着眼前那已步入中年模样的箜淇,娜萭急到眼眶开始泛泪道:「沙湀给你下咒了?还是给你下毒了?」 箜淇柔声道:「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 箜淇:「此刻,你喜欢这个耳坠,才是最重要的事。」 再一细想,箜淇发现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送礼给女仙子。但若是就这样说了出来,会否略显轻薄?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娜萭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哽咽道。 「喜欢就好。」 但愿它,能代替我陪着你久一些。箜淇心想。 「我告诉你我喜欢这个耳坠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吗?」娜萭不屈不挠问道。 不希望娜萭担心,箜淇不假思索道:「没什么,回到宫里我运运气,便能逼出毒素。不碍事。」 「你说谎!麒麟怎么可以骗人!」娜萭泪道。 箜淇微微一笑。不欺瞒,不食言,皆因不想伤害其他仙神。自己身中奇毒,既然无解,又何必为了守着诚信二字娜萭徒增担忧呢? 用手轻轻拭去娜萭脸颊上的泪,箜淇疼惜道:「别哭。」 推开了箜淇的手,娜萭哭道:「我怎么能不哭?你以为我是傻子吗?看不出来你有事吗?」 她哭得声泪俱下,一张小脸胀得通红。 或许是因为那毒正在侵蚀心脉的缘故,箜淇心头一阵酸楚,忍不住,将娜萭给拥进了怀中。 「我见不得你难过的样子。」 抱着她,似乎胸口会好过些。 但这样就看不见娜萭的脸了。 想到这里,箜淇突然慌张了起来。麒麟之火略微不受控制地在他的肩上跳跃,闪烁着。 「你到底是怎么了?」娜萭几乎是泣不成声,却又无计可施。 放开了娜萭,箜淇露出苦涩的表情。 他意识到此生,大概是再也看不到娜萭那无忧无虑的笑顏了。 那日一手拿着风车,一手提着灯笼,天真无邪的笑顏。 那个因为他,所以绽放的喜悦。 那日在浮玉山展翅的凤凰,岂止是刻入脑海,早就已铭上了箜淇的心。 「若我并非生而为仙,修得成神,那该有多好。」箜淇忍不住道。 「你说什么胡话啊!」没由来的一句,让娜萭更加慌乱起来,深怕毒已经开始侵蚀箜淇的心智。 「若我非仙神,则还有来生。」箜淇道。 直到这一刻,他才开始害怕死亡的降临。 若有来生,哪怕下辈子是一颗石子,一片叶子,只要能守在娜萭的身边,也胜过生而为神。 「你要来生做什么!?」娜萭一听,怒从中来,哭喊道。 箜淇一听,淡淡笑了。 此生将尽,他未曾有机会向娜萭吐露自己的心声。 娜萭的诗中,写得满满都是箜淇。而箜淇的诗,乍看是诗,实则是用了千千万万个不同的字,所拼凑而出的肖像画。 那画中女仙,不也正是娜萭吗? 就像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一般,娜萭的这个问题,给了箜淇开口的机会。 但大限将至,说了,或许他不再有悔,但她呢? 若是两情相悦,未来却无法陪她同行,又何必徒增她的痛苦呢? 但若是时光能倒流,这次,他一定会更宠着她一点,多纵着她一些。 让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从来都不是因为她身为凤凰。 而是因为她是娜萭。 在他眼里,娜萭之所以这么闪耀,这么明亮,皆因他心系着她。 然而时光不会倒流,所以他不能说。 强忍着心间那如同撕裂般的疼痛,箜淇淡淡道:「随心所欲。」 虽没听出箜淇背后的心思,这句话听在娜萭耳中,同样椎心。 在她看来,箜淇一辈子为仁为义,守忠守孝,虽饱受讚扬,看似风光,却从未顺心而活过一天。 若这就是仙界眼中上神该有的样子,未免也太卑屈了! 她改变不了全仙界对上神的期许,但她绝不准箜淇的结局是个悲剧。 不就是中毒吗?既然是毒,那就想办法解毒。若是不知中了什么毒,那就去找什么毒都能解之物。 伸出了手指,飞快点了能止住箜淇心脉血流的穴位,娜萭怒喝道:「来什么生?你此生还长着呢!我娜萭没说你能死,你都不能死!我让你今生就能随心所欲!」 心脉血流一止,如同生命被按下了暂停。箜淇都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这招可谓是釜底抽薪。血液不流通,毒性自然就不会蔓延。果不其然,箜淇虽失去意识,但他的老化却也就此停滞。 看着眼前貌已步入花甲的箜淇,娜萭心知必须争分夺秒,不然心脉血流停止时间一长,箜淇也与死了没啥两样了。 好在她知道这什么毒都能解之物,藏在仙界的何处。 其他一切,都不是问题。 第四十七章:以我为箭,火王为弓 当箜淇再次睁开双眼时,眼前已是熟悉的追暘宫卧房。 往旁一看,是坐在一旁破涕为笑的娜萭。 「我..没死..?」箜淇不解道。 「我说了不准你死。」娜萭边擦眼泪边道。 箜淇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已经恢復原本年轻的样子。转头看看自己的头发,也重新回到了乌黑的状态。 还在纳闷,就听见娜萭道:「之前你救了我那么多次,这次我救了你...就此扯平!从此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 箜淇眉头一皱。 她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带点诀别意味的话来? 转头望向娜萭,见她还戴着那凤凰耳坠,箜淇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是我想多了。箜淇心想。 但这悬着的心还没放下多久,就听见梧翊在房外大喊道:「你们不可以进去!上神在休息!」 房门突被打开,站在门外的乃是清源真君以及数个天兵。 上前一作揖,清源真君面露难色道:「箜淇上神,在下奉旨捉拿娜萭归案,得罪了...」 箜淇一听,很是震惊,急忙挣扎坐起身来。 梧翊紧追着清源真君身后,一脸要哭的模样,对箜淇道:「上神...我拦不住他们..」 摇了摇头表示不怪她,箜淇说道:「敢问清源真君,娜萭所犯何罪?」 清源真君都还来不及开口回话,娜萭便配合地起身说道:「都说了扯平了,犯什么都与你无干。表哥,带我走吧!」 娜萭这一站起身来,箜淇才看出她走路一瘸一跛,身上也有些泥污,似乎是受了些伤。 才刚身中奇毒,命悬一线,这转眼就好得差不多了。无需细想,箜淇也猜到必是娜萭潜回藏宝阁盗取了什么灵芝宝药来救自己。看来这下是东窗事发,天庭来抓人了。 但藏宝阁盗宝换了别仙神是重罪,对娜萭来说也就顶多是败家而已,根本不算什么大事,故不解道:「追暘宫虽为天庭之外,但与灵霄宝殿职权不分高低,娜萭若是犯事,追暘宫也能羈押,天庭派仙来通报即可,何须清源真君特来一趟?」 这次娜萭依旧是不让清源真君有说话的机会,拉着他就是往外走道:「表哥你跟外人囉嗦什么?都说我跟你走了!」 但清源真君却仍一脸为难,似乎并不希望娜萭如此听话。 只见他一咬牙,松开了娜萭的手,转身对箜淇道:「不是天庭要抓她。」 「表哥!不许说!」娜萭红着眼眶阻止道。 「是崑崙山。」 箜淇一听,如同五雷轰顶。 王母娘娘素来深居简出,一般仙神想得罪她都难,若说娜萭犯了什么能严重到让她派仙兵亲自来抓的事,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感到自己非但是毒已解,浑身还充满了源源不绝的灵力,箜淇吓得冷汗直流。 拉开衣襟,只见原本那被发簪给刺伤的地方,已经完好无缺,丝毫看不出半点受过伤的痕跡。 普天之上,也只有一种宝物能做到这种地步。 「你...你...」箜淇用手指着娜萭,气得全身都发起抖来。梧翊见状,急忙上前搀扶。 娜萭竟然为了替自己解毒,去崑崙山偷王母娘娘的蟠桃。 这可是普天之上,屈指可数的死罪啊! 想到这里,箜淇一个气血攻心,一口鲜血竟然就从口中溢了出来。 「上神!」梧翊急忙拿出手绢擦拭,却被箜淇给推了开来。 「你...咳..崑崙山守卫蔚青就连逆严也不见得能赢,你哪来的本事赢她?」箜淇气得满脸发白道。 娜萭微微一笑,眼泪却流下了脸颊道:「我可是凤凰。万鸟之王。区区一个三足鸟蔚青,怎么可能阻止得了我?」 「她以灵丹做箭,用火王之弓射伤了蔚青。」清源真君冷冷道。 「表哥!」 箜淇傻在了当场。 灵丹是仙神灵力的泉源。没了灵丹的仙子,将法力尽失,从此也再无法修行,跟凡人没什么两样。 不,应该说是连凡人都不如。娜萭真身为凤凰,失去灵丹的她,不出数年,可能连人型都不保。 这傻丫头,为了箜淇这条命,竟把她自己的全部都搭进去了。 突觉心间翻滚,箜淇摀着嘴咳嗽了起来,鲜血从指缝中喷溅而出。 他不过就是想守护着她,结果却让娜萭陷入了万劫不復的境地。麒麟箜淇,难道就连守护一个仙子的能力都没有吗? 泪水,从箜淇眼角滑落而下。 她终究还是闯下了他救不了的大祸。 箜淇的心如同被千刀万剐般,令他痛不欲生。 娜萭见箜淇如此,纵使万般不忍,还是强迫自己转身,说道:「你我从此两清。我的死活与你追暘宫再无瓜葛,不需要,也不稀罕你来救。」 箜淇当然看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不想自己受到牵连,但这也表示娜萭打从一开始,就清楚知道她犯下了多大的罪。 她是心甘情愿,用一切来换箜淇一命。 眼见娜萭即将被带走,梧翊忍不住抓住她哭喊道:「娜萭!!」 娜萭松开了梧翊的手,微笑摇了摇头。 「我..逆严..我让逆严..」梧翊泣不成声。 「你们谁也不准来救我。」 在留下这句话后,娜萭便顺从地跟着清源真君走了。 梧翊清理好了箜淇身上血污,小心地扶着他重新躺下。 逆严拿着用绷带绑好的渺穗戟,靠在门上听候箜淇发落。 看着逆严,箜淇百感交集。 刚刚清源真君之所以会透露消息给箜淇,就是因为逆严。 娘娘大怒,清源真君心知就算天后也是保不住娜萭的,此时唯一能说上话的,就是逆严。 逆严出生崑崙山,又与娘娘义子嫦笙星君情同手足,由他开口,娘娘或许能网开一面。 但这普天之上谁不知道蟠桃就是娘娘的命根子?让逆严开这个口,不就是逼着他跟崑崙山撕破脸吗?逆严无父无母,娘娘对他来说就是唯一的长辈,他若是跟崑崙山闹翻了,以后就连个能回的家都没有了。 清源真君顾不了这么多,但箜淇不行。 似乎是看出了箜淇的心事,逆严爽朗道:「一句话!刀山油锅,我也去,兄弟!」 「真让你去,就担不起你这声兄弟了。」箜淇缓缓道。 即便是再想救娜萭,也不能牺牲逆严。 再说了,逆严出马,最多也就是从轻发落。但娜萭现在没有半点法力,即便是一杖一鞭,也能置她于死地。她若半点罚都不能受,就半点罪也不能担。 老师的话再次在箜淇的耳边响起。 「你既非武将也非刺客,你受皮肉之痛是谁也护不了的。」 这次,他悟出这句话的真义了。 麒麟箜淇,足够守护四界苍生,但必须要以与眾不同的,只有麒麟箜淇才能用的方式。 【没要跟你讲道理】 崑崙山顶,娜萭被囚在了镇魂铁牢中,而清源真君则守在一旁,听候娘娘发落。 娘娘坐在了山顶的石座之上,一旁站着玉帝与天后,虽是焦急万分,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母娘娘论阶级论影响皆在玉帝之上,但她向来是不爱权也不贪势,就只在意她那满园子能起死回生的蟠桃。 但凡是与蟠桃相关之事,娘娘素来是关门自理,爱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这次肯让玉帝他们在场旁观已经是给足了面子,可谓是前所未有了。 娘娘爱桃成痴,一眼便能分辨出谁曾偷吃蟠桃。见娜萭并未吃桃,火先是消了一半。娜萭毕竟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若蟠桃能就此归还,她也不打算太过苛责。 看着笼中的娜萭,娘娘说道:「大胆娜萭,竟敢上崑崙山偷东西?交还蟠桃,本宫饶你一命!」 不想娜萭却回:「娜萭将蟠桃给吃了。自知罪孽深重,愿听娘娘发落。」 娘娘一听,勃然大怒道:「好你个小凤凰!你有没有吃蟠桃,本宫岂会不知?你偷取蟠桃,打伤神官蔚青,人证物证皆在,若不是还想将蟠桃藏起来日后再吃?」 见娘娘发这么大脾气,玉帝与天后都吓得不敢吭声。但娜萭此时可没心思害怕,她只想速战速决,以防再生事端,连累追暘宫。 娜萭心想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箜淇,以他的个性必定会想方设法来搭救。但他能想出什么办法?不就是强说什么追暘宫仙神犯错都是闕首之过,代替自己受罚吗?搞不好为了怕落人口舌,还会自愿加个三四倍,到时候身子都废了,自己不就白费一场心血? 她救他,不是为了要他日后来救。 她只是想给他一个能随心所欲的未来。 箜淇只要领情就好。那她即便是就此灰飞烟灭,也毫不后悔。 「娘娘,崑崙山是娜萭自己闯的,蟠桃也是娜萭亲手偷盗。娜萭自小在天宫中长大,自然是知晓此为死罪。一仙做事自行承担,不求从轻发落,但求娘娘秉公办理,不要牵连无辜。」娜萭在笼中哀求道。 天后一听不得了,急忙阻止道:「娜萭!这里可是崑崙山,容不得你放肆!」,转身忙跪下向娘娘求道:「娘娘!本座无能,养出了这么个逆甥。但望娘娘念及她是凤凰独苗,饶她一命!娘娘爱怎么罚,本座甘愿连坐,绝无二言!」 这话一说,娘娘更是雷霆大怒道:「天后这是做甚?你们一个说不要牵连无辜,一个又说甘愿连坐,看来在眾仙家眼中,本宫就是如此蛮不讲理是吗?」 转头望向玉帝,娘娘接着厉声道:「本宫向来不管天庭一切事物,就只想在自家山里弄花种果。现在蟠桃遭窃,就连问清楚来龙去脉都不行吗!?凤凰独苗又怎么了?古往今来灭族之仙比比皆是,凤凰又岂能隻手遮天?」 「娘娘息怒啊!天后绝非此意,蟠桃兹事体大,一切自然应秉公处理,天庭自然是听从娘娘的发落。」玉帝见娘娘动怒,忙缓颊道。 娘娘接着对娜萭喝道:「偷吃蟠桃乃为死罪。罪仙娜萭,你一是交出蟠桃,本宫尚可留你一条小命让你去给天后尽孝去。你若是执迷不悔,莫怪本宫法里不容情!」 但蟠桃已经被吃了,哪里还还得了? 「蟠桃无法归还,娜萭愿任凭发落。」 眼见娜萭小命不保,天后一时气急,起身便是想去给娜萭一个巴掌,好让娘娘先消气。岂知这手才刚抬起,就见一阵紫色麒麟火闪至。天后毕竟是上过战场的,反应迅速,急忙收了手,看清来者是谁。 只见箜淇从天而降,口中说道:「天后,恕箜淇得罪了。」 娜萭一见箜淇现身,心里大叫不妙,忙道:「娜萭自知死罪难逃,不愿娘娘难为,这就自行了断!」 说完,便想一头撞上镇魂铁牢,却听见『唰』一声,镇魂铁牢被箜淇用灵力一劈为二。 娘娘一见箜淇便知道蟠桃是被他所吃。上神修为加上蟠桃加持,普天之上怕是已没有仙神能与箜淇的修为相抗衡,见他来势汹汹,怒不可抑道:「麒麟箜淇,你这是何意?想造反了不是?」 箜淇一拱手,恭敬却坚定道:「娜萭上仙,今日箜淇必须领回去。」 清源真君见救兵已到,佯装受惊,退开了数步,不想阻饶箜淇发挥。 「你是不是想说蟠桃是你吃的,这罪又是由你来顶?你别以为你是上神,本宫就拿你没办法!」娘娘大怒道。 不想箜淇却摇了摇头,说道:「并非如此。」 「那是为何?即便蟠桃不是娜萭所食,偷桃之罪亦是事实,如何能免?!本宫倒想看看今日你要用什么理由将她给带回去!」娘娘厉声道。 站直了身子,箜淇大声道:「箜淇今日并非是来讲道理说服诸位的。」 娜萭一听,心想箜淇这若不是要散去上神修为来相救,忙道:「不用你多事!娘娘,娜萭是不会跟他走的!我受够了追暘宫的一意孤行了!」 说罢,娜萭想拔下发簪戳心自尽,却发现头上的发簪早已不知去向。 箜淇轻轻将手指挥了挥,娜萭立刻就被他的灵力绑住了手脚,不得动弹,还连嘴都被封上了。 此时胡九也现身在娜萭身旁,咧嘴笑道:「你就老实待着吧!别打扰咱闕首英雄救美。」 见胡九现身,箜淇先是感到意外,而后似乎是猜出了他的心思,露出微笑,转而正色对娘娘说:「娜萭上仙,箜淇无论如何今日都必须平安领回。娘娘若肯放,箜淇马上便走。」 娘娘冷笑一声道:「本宫若是不放呢?」 「那箜淇就用抢的!」 此话一说,眾仙面面相覷,只有胡九依旧是一脸轻松。 娘娘狠狠瞪着箜淇道:「就凭你?你还真以为吃了颗蟠桃,就能单枪匹马来崑崙山抢人?即便你是上神,也未必能敌戩儿一个!更别提这儿还有玉帝与天后在呢!」 见时机陈熟,胡九往前站了一步,向箜淇作揖道:「胡九在此,任凭下任族长差遣。」 玉帝心一惊,说道:「上神这是何意?」 「撇去上神的身分,箜淇亦是麒麟族之首。」箜淇话说得篤定,但心里却开始着急了起来。 要用这一招,光是胡九一个可远远不够啊!但愿箏萣能即时传达消息,不然可就棘手了。 就在此时,一道道白光纷纷落在了崑崙山上。 「麒麟萧放在此,任凭下任族长差遣。」 「麒麟筑堃在此,任凭下任族长差遣。」 「麒麟瑟锦在此,任凭下任族长差遣。」 数个麒麟仙子,一个个毕恭毕敬地对着箜淇轮流说道。 最后一个抵达的,则是箏萣。 「麒麟箏萣在此,任凭下任族长差遣。」箏萣说完,向着娜萭微微笑了。 娜萭都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听见箜淇道:「娘娘若是不肯放人,炎炽谷今日就与崑崙山开战!」 娜萭一听,忍不住落下泪来。 箜淇一生恪守天规,严以律己,换来的是千千万万个甘愿为他粉身碎骨的追随者。他们一个个愿意为了他,不问理由,不计后果,就跟娜萭一样。 四界,本来就不是区区一个上神能够守护的,而是要依靠所有仙神的齐心。 而箜淇,就正好是那个能将大家集合在一起的存在。 这就是麒麟箜淇的守护之道。 【霸道总裁麒麟】 麒麟们走后,留下娘娘,玉帝,天后以及清源真君在崑崙山顶上相视无语了好一阵子,娘娘才缓缓说道:「天后啊..其实本宫也就是话说得严厉了一点,也没真打算要了娜萭的命啊...」 「欸..我知道...」天后傻傻望着远方道。 「这..都说凤凰护短,我看麒麟是更胜一筹...」娘娘又道。 「欸....」天后依旧没回过神。 又是一阵沉默,天后才总算搞清楚了状况,说道:「箜淇上神刚刚那样,确实是...」,但左思右想,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词。 「霸道总裁唄!」清源真君道。 轻轻笑了一声,清源真君彷彿是懂了些什么。 总而言之,如此精彩的八卦自然是很快就在天庭内传了开来。 任性小凤凰为爱勇闯崑崙山,放弃仙身只为求心仪之神展顏一笑,即便被擒依旧不悔。而落花有情,流水亦是有意,直闯山顶在娘娘眼皮子底下救出了小凤凰,身边还跟着一个旷世美男,麒麟胡九。 就连清源真君也拜倒在了其倾城容貌之下,无力阻挡爱情像龙捲风般来袭,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地任由麒麟族为所欲为。 整个天庭无论是仙娥还是天兵,无一不在热烈讨论着天界第一美男胡九究竟是谁,都快要组团直接杀去炎炽谷搜谷了。 能光靠一张脸就把緋闻男女主都给传不见的,也就只有狐狸精了! 话说当时箜淇让箏萣去炎炽谷传话,胡九便猜到若路上有耽搁,或许能藉着自己的名字与麒麟族相似而去拖延片刻,但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变成了八卦的中心点。 但此时的追暘宫内,亦是不平静。 看着娜萭平安地坐在自己面前,梧翊睁大了眼睛询问:「所以娜萭究竟是怎么被救出来的啊?上神究竟跟箏萣说了什么啊?外面一大堆流言蜚语,我头都昏了!」 箜淇本想解释,但逆严不想梧翊与偷桃抢人等大罪扯上关係,阻止道:「关你什么事啊?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梧翊瞪了逆严一眼,又转问胡九:「难道真的是你靠美色摄人?」 胡九哼了一声,回道:「美色哪能拿来当武器啊?」 梧翊将手一拍,大叫道:「我知道了!其实娜萭根本没犯事,崑崙山假借抓拿犯人,其实是想将娜萭抓回去跟清源真君成婚!」 听到这里,娜萭忙道:「他是我表哥!亲表哥!」 梧翊丝毫不理会娜萭的解释,接着道:「岂知清源真君一看见胡九就原地沦陷,不可自拔,再也瞧不上娜萭了!」 逆严也是眉头一皱道:「你把清源真君想成怎样的神仙了!」 胡九更是笑道:「若真是原地沦陷,那我又怎么会被放回来呢?」 箜淇转头不可思议道:「你确定你想要反驳的是这一点?」 拍了拍箜淇的肩膀,逆严道:「她没情丝,她的脑补爱情就是这样的等级没错了。」 见箜淇说话,梧翊又转头问箜淇道:「上神刚刚明明就是老得都不成人样了,又是怎么变回来的?」 当时娜萭心知蟠桃一事的严重性,故没有跟梧翊解释。 箜淇略带责备地望向了娜萭,而她自知理亏,忙扯开话题,指着胡九问道:「你又是谁啊?怎么就留在追暘宫了啊?」 胡九也不直接回答,而是半带嘲讽地望向了梧翊。这个祸是她闯的,得由她来解释。 而梧翊心知将胡九拉进追暘宫确实是自己鲁莽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打算扯开话题,转头向逆严道:「你眼睛怎么样了?还习惯吗?要不要先歇一歇?」 看出梧翊心思的逆严可没打算帮她解围,一声冷笑道:「你别看我。这里行得最正的就是我了,没什么好隐瞒的,也没有需要扯开的话题。」 但胡九岂能容得下逆严如此嚣张?于是又取笑道:「眼睛好使,那新娘装好看吗?看的可还清楚?」 这句话正中逆严要害,只见他羞红了脸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对付尸王以及那小女孩的方法,其他的都翻篇!翻篇!」 第四十八章:孤男寡女不合礼仪 尸王或许棘手,但真正让大家难以对付的则是那诡异的小女孩。 想到只有死尸能阻隔这个能力,梧翊提出或许能用死尸的皮或是毛发来抵挡这个能力。 但这话说得容易,死尸的皮容易腐坏,毛发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难道能把它给织成布,做成手套吗?上哪儿找手这么巧的女红呢? 指了指箜淇腰间的香包,娜萭表示这双巧手炎炽谷便有,于是便让箏萣去将莲藕请回追暘宫,而梧翊则与逆严去下界刨坟剃发。 不想箏萣竟然表示独自一个去带莲藕回宫,孤男寡女不合礼仪,硬是拉了娜萭一同前行。 在路上,娜萭忍不住问道:「什么孤男寡女啊?你顶多就是个少年,况且你对莲藕什么心思,三岁小孩都瞧得出来,还怕什么独处啊?」 箏萣羞涩道:「之前是箏萣失态了。以后定会更加小心,可不能再唐突了莲藕姑娘。」 「你明明喜欢人家,干嘛这样退避三舍?应该多多争取相处的机会才对啊!」娜萭问道。 摇了摇头,箏萣道:「正是因为箏萣心中倾慕,既未上门提亲,那就更是不能频繁见面,折辱了姑娘名声。」 见他大方承认,娜萭问道:「那你提亲啊!」 这话一说,箏萣的脸更是胀红了脸,羞回:「这..人家家里刚遭变故,怎能在此时提起儿女私情?」 看来麒麟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拖泥带水。娜萭心想。 将小嘴一撇,娜萭道:「那你要等多久?十年?百年?况且哪有几百年不来往,一见面就提亲的?双方平日的相处也很重要,才能互相了解,培养感情啊!不然成亲之后才发现个性不合,不就太迟了?」 箏萣篤定回道:「那一定就是箏萣哪里做得不好,让莲藕姑娘受委屈了。」 看他这样,娜萭忍不住调侃道:「你看看你!一副讨好巴结的模样。谁会喜欢自己日后的夫君是这个哈巴狗似的蠢样?莲藕若真心喜欢你,一定也是希望你能在她身边做自己。你何不表明心意,试着相处看看?」 「表...表明心意!!万不可以!万不可以啊!」箏萣羞愧地都用手遮脸了。 「为什么不行啊?喜欢人家为什么要怕被知道呢?你喜欢得这么明显,瞎子都看得出来。」 「真..真是这样吗?莲藕姑娘不会为难吗?」箏萣问。 「被人喜欢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为什么要为难啊?你都不说,让人家姑娘家猜测你的心意,这才是为难!」娜萭答。 仔细想了一想,箏萣点了点头道:「娜萭姊姊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待箏萣回去后问问箜淇兄长再做定夺吧!」 「问他干嘛啊?他哪里会知道女孩子家的心思?」 「箜淇兄长怎会有不清楚之事?」箏萣反驳道。 冷哼了一声,娜萭道:「他若是清楚,那你大嫂在哪啊?」 箏萣一听,望向了娜萭,却又不发一语。 娜萭被看得浑身不是滋味,心想莫不是箏萣觉得自己就是大嫂,忙道:「你看什么啊!我..我才不是你大嫂呢!」 箏萣又摇了摇头,回道:「不。箏萣是在想说姊姊这句话也是颇有道理。」 见自己会错意,娜萭感到羞愧,忙扯开话题问道:「那..不能孤男寡女,怎么跟我就不成问题啊?我不是女的啊?」 这话却问得箏萣哑口无言。 看来箏萣压根儿没把娜萭看成是女的。 「姊姊与箏萣都是在替追暘宫办事,职责之前,不分男女,也就没有什么避嫌之类的繁文縟节了。」箏萣回答。 算你兜得好!娜萭在心中暗骂道。 【莲藕现身追暘宫】 若说胡九是顶级男顏,那莲藕则当之无愧是女顏的天花板。 不同于胡九那轻浮的个性,莲藕仪态与气质都是十足十的一朵小白花,让人瞧上几眼就能心生疼爱,可谓是从里到外都是女性完美的化身。 撇开早已见过她的箜淇,莲藕一出现在追暘宫,就连逆严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梧翊更是目不转睛。 但再失态,也没有胡九来的夸张。 他两隻眼睛打从莲藕一出现,就像是沾在了莲藕身上似的,分毫没离开过。 见他张大了嘴,就差没流口水的模样,逆严忍不住用手肘顶了顶胡九道:「差不多可以了,你吓到人家了。」 此时胡九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衝上前去抓住了莲藕的双手,跪到地上,泣不成声。 箏萣见自己心仪的姑娘小手被拉,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教养,急忙上前拉开阻止道:「你干嘛啊?」 只见被拉开的胡九趴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的喊道:「胡十四!我总算找到你了!上天没有骗我!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话说当年胡九在飞升之前,还有个小他很多的妹妹,名为胡十四。 胡十四没能成功修得飞升便寿命已尽,命丧凡间,堕入轮回。胡九即便是在得道成仙之后亦是放不下对胡十四的牵掛,心心念念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与她的转世再见一面。 在机缘巧合之下,胡九得知自己与胡十四兄妹之缘未尽,但若想再续前缘,还需聚灵丹领路,便片刻不敢将聚灵丹离身。 殊不知梧翊前来借丹一事,正是那冥冥之中的机缘。 眼前的莲藕,正是胡十四的转世。 当年她虽未能在有生之年飞升,却也攒了不少修为,下一世投胎到了仙界。 看着眼前激动的胡九,莲藕虽感意外,却也不害怕,脑中甚至浮现出了一些像是梦境般的场面。 在梦里,胡九怜爱地望着自己,而自己,也是满心开心地对着他笑着。 「哥哥!」梦里的自己似乎是这么叫着。 眼前的胡九,竟是如此地熟悉。 胡九转过身去一把抱住了梧翊的双腿,哭道:「恩公!请恕胡九有眼无珠,没看出之前恩公有意指引,还再三推託,实在是罪该万死啊!」 梧翊都还来不及惊慌,逆严便一把踢开了胡九的手,骂道:「你再对姑娘家动手动脚,我就断了你这双手。」 胡九挨踢,也不动怒,而是大力往地上磕了个头道:「请恩公受胡九一拜!日后恩公一句话,胡九粉身碎骨,绝无怨言!」 就在大家还搞不清楚状况之时,莲藕率先扶起了地上的胡九道:「地上冷,上仙还是先起来解释吧!莫要冻坏了身子。」 见莲藕如此温柔,胡九又是热泪沸腾,向大家解释了一切。 莲藕听完后,眼眶也是泛红道:「胡九大哥对妹妹如此重情重义,莲藕十分感动。莲藕的哥哥前些日子刚刚离世,若是胡九大哥不嫌弃,就让莲藕以妹妹的身分在旁照料吧!」 「说什么傻话!是我要照顾你!不会再让你受苦了!」胡九说罢,便与莲藕抱头痛哭,场面十分感人。 梧翊深受感动,红着鼻子,忍着泪水问胡九道:「你的妹妹胡十四,上一世是不是长得就跟莲藕一模一样啊?」 胡九边哭边点了点头。 梧翊一个没忍住,大哭了出来,泪道:「那清源真君选了你放弃娜萭,不就亏大了吗?」 「事情不是这样子的!」追暘宫一眾齐声吐槽道。 【成王败寇】 故事回到东海。 中了麒麟火的沙湀灵力被吞噬,灵丹眼看就要被摧毁,即将变回鰻鱼,挣扎着向水源而去。 他好恨。 早些年他未曾做过坏事,却被这弱肉强食的下界给折腾得遍体麟伤。后来他学会了下界的游戏规则,却又被上界的天规给打回原形。 同流合污?他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为了生存下去,他哪有馀力去论对错?再说了,他手上的鲜血,也并没有比那些假仁假义的上界仙神多。 这所谓的天罡与正义,若之前无法替他主持公道,如今又有何资格来审判他? 他好恨,恨到即便是变回鰻鱼,也会用渺小的馀生去诅咒这该死的上界。 似乎是天道回应了沙湀的心情,他竟然在海边看见了箜淇。 箜淇丝毫没有中毒的跡象,看来是逃过了一劫。 看来你也不过如此!满口仁义道德,到头来也并非真的捨身去救那丫头。沙湀心想。 小心翼翼走到了箜淇的身后,沙湀用尽最后的力气,化出了青龙爪。 「喂!」 知道麒麟背后刀枪不入,沙湀他叫了一声。 转过身来,箜淇看见沙湀,竟然露出了笑容。 毫无犹豫,沙湀对着箜淇的咽喉狠狠地划了下去。 鲜血从切口处冒了出来。箜淇一脸惊恐地望着沙湀,向后倒去。 我即便是死,也得拉一个上神来垫背。沙湀心想。 他因为强行变出青龙爪,就连便回原形苟延残喘的力气也不剩了。这一爪下去,沙湀的生命也将终结。 但他能用自己那被上界所瞧不起,如同砂粒般的一命,去换高高在上的箜淇上神一命,他甘心了。 自己本来是会毫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世上,但如今,他却能证明他沙湀的命,也跟上神一样珍贵,是有资格同归于尽的。 死去的沙湀,并未看到倒下后的箜淇变成了丘极的样子。而他那延绵不绝的恨,也被这如同闹剧一般的误会,给化解了。 沙湀的一生,就这样从未活清楚过,便画上了句点。但愿他的来生,能在不知仇恨为何物的情况下度过。 至于丘极,他又为何会在此处假扮箜淇呢? 话说媚婪死后,丘极不想再与女孩与尸王有瓜葛,便打算离开,去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本该是个猞猁的他,原本除了人界哪里也去不了。但在遇上了媚婪后,他现在已是玄兽白虎,天大地大,他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然而真正迈出了那一步,他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地方可去。 他的心,也跟着媚婪一起死了。 此时的他,寧愿自己只是一隻猞猁,每天只需要填饱肚子,就能安心睡懒觉了。 若没遇上媚婪,他可能还在下界跟着道士们骗吃骗喝。但若没遇上她... 丘极露出了笑容。 他从未后悔遇见过媚婪,即便此后将被天庭追杀,他也觉得值得。 这一生,他学会了如何毫无保留,不求回报地去爱。这是多少神仙梦寐以求也学不会的一课。 将头高高抬起,丘极迈出了步伐。 但到处都是天兵,若不乔装打扮必定是无法走出东海的。眼下追暘宫眾仙已走,变成他们的模样是最为安全的。但媚婪虽非逆严所杀,也是因他而死,丘极变成谁也不愿意假扮成他,于是幻化成了箜淇的样貌,打算逃跑。 然而命运总是自有定数。好不容易跟看开一切,准备好重新开始的丘极,不想却被沙湀给误认,最终还是命丧东海。 细看丘极一生,偷矇拐骗的小恶虽没少干,却从未真正犯下什么大错。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令人唏嘘。 但你也别着急,这一切依旧都还在命运的掌握里,冥冥之中往往总有定数。 数百年前,在丘极还只是隻小猞猁时,他曾待在一名武将的宅邸之内,偷听他念经才生出了灵识,得以成精。 那武将,便是当年下凡来歷劫的箜淇。 他或许是因为媚婪,才有幸能来天界一遭,但若是没有箜淇,丘极此生根本无缘成精。 也正是因为了箜淇的无心插柳,才让丘极有机会替他挡下了一次血光之灾。他俩一恩一怨,看似扯平,殊不知这缘分,还远远未尽。 下辈子,丘极依旧会投胎到箜淇的身边,但这些,就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东海,成王败寇。 坏人,总是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歷史的滚轮之下。 直到天兵在海边发现他们的尸首,天庭才知道这玄兽现世的乱象,已正式落幕。 【逼一逼,看看你内心】 追暘宫内,莲藕忙着织布,梧翊与胡九在一旁帮忙。 逆严伤势未癒,则在房中休养着。 一直到此刻,娜萭才有机会跟箜淇独处。 想起之前箏萣对表明心意如此排斥,娜萭决定逼一逼箜淇,看看他心里究竟是对自己怎么想的。 「我有话要问你!」娜萭鼓起了勇气,衝进书房问道。 放下了书本,箜淇望向娜萭道:「何事?」 一看见箜淇的眼睛,娜萭又有些胆怯,不敢太过直接,旁敲侧击道:「你..你为何来崑崙山救我啊?」 微微一笑,箜淇却并未作答。 「不是一诺千金吗?我都说了不要你来救!」娜萭见箜淇如此从容,转羞为怒道。 「我又没有答应你。」箜淇回答。 娜萭一听,更是不悦道:「你怎么对我就耍赖呢?」 「既然没有答应,又何来耍赖一说?一诺千金又不是有求必应,不是你说什么,我就得照做的。」箜淇边说,边再次拾起了书本。 娜萭一气之下,抢走了箜淇手里的书,怒道:「就算你来救我好了!那也不用威胁开战啊!这要是一个没搞好,就是谋逆之罪啊!是与全天庭为敌的!」 讲到这里,箜淇也被挑起了心中怒火,说道:「不然你要我怎么做?你伤蔚青是事实,偷盗蟠桃也是事实,他们抓你合情合理,我能怎么跟他们讲道理?」 娜萭被说得理亏,小声道:「我当然知道偷桃子是重罪,就是甘愿承担后果,才会去偷的啊..」 将书从娜萭手中抢了回来,箜淇微怒道:「你愿意承担,不表示我就会坐视不理。」 但这书都还没翻开,就又被娜萭给压了下来。 「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救你吗?我没你这么大本事,只想得到这个方法!但你若是因此又闹出了更大的事情,我不就白忙一场了吗?」娜萭越想越生气,她明明就是为了救箜淇,到头来他不但不感谢,竟然还在这里埋怨自己,怒道。 箜淇非但不示软,口气反而更加严厉道:「你都知道我本事大了,何须你这个小辈来救?现在竟然还跟我发起脾气了?你知道你犯下了多大的罪吗?你哪儿来的底气跟我兴师问罪?」 娜萭怒回:「我就是天生任性,我就是蛮不讲理,但你可是上神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四界怎么办?苍生怎么办?」 箜淇站起身来,厉声到:「你还有脸跟我提四界苍生?你把灵丹都赔了进去,如今还算得上是凤凰吗?我墙上的字画都比你有灵性,你以后要怎么掌管天庭?」 「对!你们追暘宫就是样样比我好,我连你桌上的茶杯都比不过!」娜萭嗔道。 盛怒之下的娜萭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想往下砸,却又担心碎屑会伤到箜淇,只能『砰』的一声大力将重新茶杯放回到桌上,以解心头之怒。 见她手也砸到了桌上,箜淇道:「你现在连个凡人都不如,放这么大力,是连手也不想要了吗?」 娜萭被说得是又羞又怒,直道:「我又不是你追暘宫的仙官,不用你管!」 「我从没当过你是追暘宫的仙官。」 这话,就像是把刀似的插在了娜萭的心上。 在箜淇眼里,自己就是个连下属都不如的外人。以前她是凤凰,箜淇对自己不得不多加照拂,现在她连个凡人都比不过,自然是不用再在意。 眼泪渐渐涌入眼眶,娜萭逞强道:「我知道我是外人!你对追暘宫个个和顏悦色,逆严瞎了你不骂,梧翊随便给你找个副书记官你也不动怒,遇到我就连放个茶杯大力点你也能跟我生气!」 箜淇指着外面道:「你去外面找个仙子来问问,现在是你在对我发脾气,还是我在对你生气啊?」 「你们都是一伙的!我才不去问呢!追暘宫这种破地方,我再也不想待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我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两清!从此谁也别搭理谁!」 说罢,娜萭转身想走,箜淇却上前伸手往墙上一拍,用手臂挡住了她的去路。 箜淇向来就算是会对娜萭厉声喝斥,也从来不会近身拉扯。他这么一着,让娜萭吓了一跳。 看着娜萭满脸怒容,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的可怜模样,箜淇终于缓和了语气,轻声问道:「你以为我去崑崙山,就是为了要与你两清吗?」 在千里云上,他差点为了她,连上神都不想当了。娜萭这一走,若真是再也不回来,箜淇是无论如何也不甘愿的。 看着箜淇的脸离自己如此靠近,娜萭有些不好意思,往后退了退,小声说:「不就是因为我为了你偷蟠桃,你不想欠我吗?」 放下了手,箜淇又问道:「那你偷桃救我,也只是为了报我之前救过你的恩吗?」 「那是因为我不想你死啊!」娜萭解释道。 她对箜淇,从来就没有过报恩的念头。 「我又何尝不是呢?」 箜淇这句话说得极其温柔,让娜萭的心一下就小鹿乱撞了起来。 但想起他刚刚所说的「我从没当过你是追暘宫的神官」,娜萭心知此时不是她该冒出粉红泡泡的时刻,缓和了一下情绪,试探地问道:「那...如果今天偷桃来救你的是梧翊,你是不是也会去崑崙山救她啊?」 箜淇退了一步,想了一下后答:「会。」 娜萭眉头一皱,怒道:「我就知道!搞了半天是谁你都会去救,枉费我在那里自我感动!」 箜淇忙道:「怎么可能谁都会去救?你都说了若是梧翊为了救我,那我岂能置之不理啊?再说了,梧翊是追暘宫的仙官,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出手相救啊!」 「又是追暘宫!左一句追暘宫,右一句追暘宫的,你有完没完啊?我知道我不是追暘宫的仙官,也不是你的谁!日后就算是天打雷劈,也跟你毫无关係!」娜萭怒喝道。 泪水再次涌入了娜萭的眼眶,眼看她又要转身离去。 怎么就每次都说不过她呢?箜淇心想。 既然说不过,那就不要用说的。 一个箭步上前,箜淇捧起了娜萭的脸,直接用嘴封住了她那伶牙俐齿的小嘴。 过了几秒,他才放开了娜萭,柔声道:「我是生是死,都是你一句话的事。你说,你是我的谁?」 之前娜萭曾在千里云上说过「我娜萭没说你能死,你都不能死!」,但此时的她根本就想不起来自己曾说过什么话。她就连箜淇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楚,只觉得脑门发热,快要晕过去了。 刚刚,箜淇是不是强吻我了?还是我气昏头,做梦了?娜萭脑海里充满乱七八糟的念头。 见娜萭被吓傻,箜淇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不合礼数,连忙退后数步。 「你...」娜萭摀着嘴,杂乱的小脑袋却硬是挤不出一句半句话来。 然而,箜淇还来不及解释,小女孩便带着尸王,闯进了追暘宫。 第四十九章:尸王上天 失去了媚婪的小女孩,与尸王成功逃离了东海。 她其实不想称王,也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她只想要姊姊回来。 看着眼前的尸王,她萌生了一个念头。 若是尸王能够死而復生,那姊姊为什么就不能够呢? 尸王能够触地起尸,想必也能把姊姊给带回来。但被尸王復活的尸体,都是不会说话的行尸走肉,那样姊姊并不能算是完全復活。 女孩想起之前在东海,尸王突然恢復意识的一幕。那个小仙,似乎有着与眾不同的能力。 只要把她给掳来,姊姊一定就能回来了。 就像是享受过阳光,就不愿再走进黑暗一般,在得到了媚婪的关爱之后,小女孩便再也无法忍受孤寂。 无论是要付出什么代价,她也在所不惜。 于是,女孩带着尸王,杀进了追暘宫。 【梧翊遇擒】 日已西垂,天庭再次迎来了黑夜。 逆严在卧房中闭目养神,脸上却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即便是在不同房里,听觉敏锐的他也能听清楚隔壁房中莲藕与梧翊他们的一举一动。 莲藕正在专心织布,梧翊与胡九在一旁美其名是帮忙,其实间聊的时候居多。 妹妹失而復得,胡九时不时问一问莲藕此生的状况,有时也会分享一些胡十四的趣事。即便是不关梧翊什么事,她也是听得不亦乐乎。 「人家兄妹叙旧,关你什么事?」逆严忍不住在房中自言自语道,语气却带有笑意。 就在此时,隔壁房中的梧翊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这辈子虽没有血缘关係,但你们这两张脸的完美程度,就算说是同一个妈生的我也相信。睫毛长就算了,竟然还都这么捲!皮肤这么白,小嘴还都像能滴出血来似的,又红又润。」 逆严一听,心想这傢伙不是一直盯着胡九的脸看个没完吧! 妒意油然而生,逆严起身想把梧翊给揪出来,却在此时听见了不寻常的声响。 屋顶上,似乎有不速之客。 一把抄起了修好的渺穗戟,逆严一个翻身出房门,跃至屋顶上。果不其然,眼前正是闯了进来的尸王,左顾右盼,却不见小女孩踪影。 逆严手上伤未好,用蛮力是斗不过尸王的,于是将渺穗戟甩向了它。 『噹』一声,渺穗戟被弹了开来。定睛一看,这次尸王手里有了武器,正是之前逆严所猜测的战斧,看来是在来的路上恰巧找到的。 但即便是普通战斧,拿在了尸王的手里,也让它散发出了一种王者的霸气。 「我不要他,我只要那个小仙。」远处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逆严转头望去,只见小女孩站在了庭院里的一棵大树上,而那棵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死中。 听见了打斗的声响,箜淇从书房中走了出来。 逆严见状,忙喊道:「你之前关住瑞昱的结界,有多厉害?可封得住死亡之力?」 猜出了他的心意,箜淇回答:「尸王是肯定进不去,但剩下的就只能试看看了!」 说罢,他拉住了娜萭,将她塞进莲藕所在的房中后,便设下结界将他们全都封在了里面。 转身跃至逆严身旁,箜淇道:「白骨精畏火,尸王或许也是。箜淇来助你一臂之力。」 点了点头,逆严道:「你自己小心那个女孩。」,接着将手一伸,渺穗戟重新回到了手中。 此时,梧翊开了窗在房中喊道:「时间紧迫,莲藕只做好了巴掌这么大的尸发布!」 箜淇动了动手指,尸发布便飞到了逆严手里。 就在逆严将尸发布包在渺穗戟的尾端时,尸王挥斧而来。 箜淇一个箭步衝上,以灵力护住了手臂抵挡之。 有了蟠桃加持的箜淇灵力大幅上涨,加上麒麟的天神神力,一下就挡住了尸王的攻势。但尸王也确实厉害,箜淇虽没退半步,手臂也是着实吃疼。 见箜淇挺得住,逆严心想擒贼先擒王,一阵白光,闪现至女孩所在的树上,渺穗戟尾端朝着她便是直直一击。 尸王像是连想都没想,战斧便已脱手。速度之快,箜淇只感到脸旁吹起了一阵风,战斧已经直直飞向了逆严。 担心尸发布会被砍碎,逆严急忙收手,将渺穗戟往后一拉,自己也顺势翻下了树。 尸王接着朝着箜淇踢了好几下,却都被他给挡了下来。只见尸王马步一扎,猛一握拳击向箜淇,而箜淇也不畏惧,出双掌迎接,稳稳接下了它的全力一击。 『碰』一声,两股力量正面交锋,整个追暘宫都为之一震,双方却各自连一步都没有后退。 尸王力大无穷,麒麟也是拥有顶天立地之神力,竟然斗成了势均力敌。 箜淇眉头一皱。他可没想到自己全力以赴,竟然只跟尸王不分上下,这傢伙生前力气得有多大啊? 收回右掌,箜淇一个响指使出了麒麟火,紫绿色电光朝着尸王双眼飞窜而去。眼瞧着麒麟火是打中了尸王面门,却并未越烧越猛,而是三两下就消了下去,着实奇怪。 难道尸王不怕火?箜淇心想。 就在此时,女孩又说了:「她在房里!」 此话一说,尸王不再恋战,跃下屋顶,直衝往梧翊们所在的房门口。 逆严一个箭步挡在了门口,与尸王过了几招,看准时机,将渺穗戟直直刺向尸王心口。 不想尸王竟任由渺穗戟刺进心脏,与逆严拉近距离后,一个右鉤拳击向逆严。 逆严缩手回防。这一拳是挡下了,却不敌尸王蛮力,被推开了十几步的距离。 渺穗戟刺入之处冒出了乌黑浓稠的血水,腥臭无比,但尸王并未放慢速度,双手拍开了房门,径直走进房中。 胡九挡在莲藕等的身前,却被尸王给一掌打飞到了墙上。 见房中只剩下没有灵丹的娜萭以及手无缚鸡之力的莲藕,梧翊一咬牙,站了上前,想保护弱小。不想尸王抓住梧翊的手腕便是转身想走,此时渺穗戟却突然像是重了好几十倍似的,压得尸王两腿一弯,差一点就跪到了地上。 尸王一把抓住了渺穗戟,将其给拔了出来,然后一声低吼,双手将它往自己的膝上一砸,渺穗戟便再次折成了两半。 紧接着尸王一脚踏上了戟尖,瞬间便将这神器给踏成碎片。 「渺穗戟!!」梧翊喊道。 逆严一看不妙,正想进屋相救,却一下子被结界给震飞了出去。 结界竟然还在?!箜淇心惊。 说时迟那时快,才一转眼,尸王便带着梧翊衝破了屋顶,接着一把抱住女孩,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逆严衝向箜淇,揪住他的衣领问道:「你的结界竟然挡不了死尸?」 「不可能啊!没这个道理!」箜淇忙回。 除非,尸王生前也是麒麟。 若是如此,那箜淇全力以赴,就连使出了麒麟火也讨不了半点便宜,也就能解释了。 他非武将,并没有打小习武,对上别族或许这与生俱来的力气能以一挡百,但若是遇上了其他麒麟,箜淇也不过就是一介书生,若非是有蟠桃加成,怕是连势均力敌都做不到。 但眼下可没时间纠结这么多了。梧翊被带走,救回她才是头等大事。 「梧翊被抓走了,咱们快追啊!」箜淇忙道。 松开了手,逆严叹了口气道:「它若是抓走了别的仙子,我们还得着急。但梧翊身上有护身咒,只要一有危险,我就能传送到她身边。就先等着吧!」 但愿梧翊能即时想起自己身上有护身咒一事,往自己手上掐一下之类的。 【战神】 梧翊被尸王带到了下界的一个山洞之中。 一路上,由于它另一隻手抱着小女孩,梧翊不敢挣扎,怕不小心乱动会误碰到她,只能安分。 但一被放下,梧翊急忙掏出了袖里剑,紧张地护在了胸前。 「你..你们想干嘛?」梧翊害怕道。 女孩冷冷道:「把我姊姊復活!」 梧翊一听,慌忙道:「我..我不会啊!」 「撒谎!我明明看到你打了尸王一掌,它就能说话了!」女孩怒道。 梧翊指着尸王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况且你看看它现在的样子,像復活了吗?」 乌黑腥臭的血水因为过于浓稠,正在缓慢地从尸王心口的大洞中流淌着,但它脸上却没有半点痛苦的模样。怎么看,都只是具会动的尸首。 但梧翊却觉得,尸王的脸变得跟之前有些许不同。 原本就只是皮包着骨的恐怖脸孔,现在儘管依旧是面无表情,却似乎看得出些五官轮廓了。 「你若做不到,我就杀了你。」女孩道。 「那...我如果做到了...你会放了我吗?」梧翊问道。 女孩点了点头,说:「你没有欺负过我,你若能让姊姊復活,我就让你走。以后,我们也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了。」 梧翊虽知道自己身上有护身咒,能招唤逆严来救自己,但渺穗戟都被打碎了,尸发布也只有那么一点点,逆严来了也只是送命而已。 眼下还是靠自己逃出去为上策,毕竟以自己的速度,只要能逃走,他们一个小孩一具乾尸,必定也是追不上的。对于逃跑这件事,梧翊还是十分有自信。于是嘴上答应,暗地里则想找机会逃走。 顺着女孩所指的方向,梧翊看见山洞里有些零散的骨头在地上。 皱了皱眉头,梧翊道:「这起码也得拼出个人型吧?不然就算是復活了,胳臂长到了头顶,腿长到了背上也是不行啊!」 「那你拼啊!」女孩回道。 「但是你得出去。我怕你离我太近,我一时半会拼不好,被你给害死了。」梧翊道。 「你快点拼,就不会有事的。」女孩并未中计。 梧翊双手撑腰道:「你姊姊之前这么漂亮,我要是拼丑了,她就算是活过来也不会开心的,怎么能快?」 女孩一听,似乎是觉得也有道理,便回:「那我去外面等你,你可别逃走了!」 然而小女孩虽走了,尸王却依旧是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没了小女孩在旁操控的尸王,似乎对梧翊并不感兴趣,两眼直盯着前方,一动也不动。 梧翊鼓起勇气,走到尸王面前,将手在它面前挥动了几下。只见它就像是看不见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垫起脚尖,梧翊探头看了看坐在山洞外面的小女孩。见她离洞口有些距离,也没在盯着自己的方向,梧翊一咬牙,便是拔腿狂奔。 岂知她连洞口都还没有跑出去,就感到自己衣领一紧,像小鸡似的被整个拎了起来。 吊在空中的梧翊转头一看,原来是尸王抓住了自己,但身材矮小的她手脚一通乱挥,却连尸王的身体都碰不到。情急之下,梧翊使出了灵力,击中尸王心口的大洞。 受了这么一击的尸王手虽没放,但身体却震了一震。梧翊见状,急忙又聚集了更多灵力,对准了那个大洞啪啪地打了进去。 果不其然,尸王被打退了数步。松开了手,尸王摀住自己心口。 梧翊缓慢地往后拉开距离,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尸王再次开了口。 不同于之前在东海时的沙哑,这次它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了不少。 「你不是獗芙。你是谁?」尸王口中吐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梧翊仔细一瞧,发现尸王的脸孔竟然生出了些肌肉,逐渐浮现出人样,看起来似乎生前是个二三十岁的男人模样。就连之前那彷彿是煮熟了的鱼眼般发白瞳孔,也恢復了一些透亮。 「你..你才是谁?」梧翊害怕地问道。 「琴尚。」 梧翊一听,吓得下巴都闔不起来了。 即便是下界长大,没念过什么书的小精,也绝对听过战神琴尚的名号。 当年仙魔大战之中,战神琴尚凭藉着一把名为『疾月』的战斧,在仙魔二界的领地中间硬生生地划出一条河,从此双方互不过界,这才结束了数千年的战争。 若尸王生前就是战神琴尚,也难怪逆严次次都被打得回家找妈妈。 「你...你若是战神琴尚,那又是怎么变成尸王的?」梧翊问道。 「战神..?」琴尚悠悠道。 的确,以前确实是有被这么叫过...但后来...后来又怎么了呢..?琴尚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琴尚】 很久很久以前,在当今玉帝尚未登基之前,仙界与魔界为了争夺四界之尊的位置,长年征战。 当时仙界当中,最为厉害的就是琴尚。由于他战无不胜,被紫薇大帝封为战神,叱吒于战场之上。 某一日,胜仗而归的琴尚在某个不知名的林中发现一隻受了伤的凤凰。 这凤凰名叫獗芙。 当时凤凰也不过就是一般鸟禽,还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贵族。见她可怜,琴尚便将她救起,悉心照料了数日。 獗芙从小在山野中长大,个性纯真却能言善道,活泼可爱,很快便掳获了琴尚的心。而琴尚的温柔体贴,高大威猛却又文质彬彬的气质,也一下子就走进了獗芙的心里。 然而凤凰终生只產一子,因此族内人丁单薄,凤凰族向来是以延续后代避免族人绝跡为己任,獗芙亦是如此。 琴尚身为一介武将,性命随时可能会交代在战场之上,故不愿耽误背负着开枝散叶使命的獗芙,从来不肯透露自己的心思。 但聪慧的獗芙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呢? 这俩仙就这样,明明相互爱慕着,却又硬是不说破,仅以朋友相称,过了好多年。 每一次琴尚在上战场之前,总会来找獗芙彻夜饮酒作乐。 酒酣耳热之时,琴尚常会打趣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次我打完仗回来,你也许就订亲了。喜酒可得算上我一份啊!」 在他看来,獗芙得到幸福,延续族中香火是头等大事。无论她嫁给了谁,他们两个永远都会是最好的朋友。 「你比我大一些,要成亲,自然也是你先啊!」每次,獗芙都会稍稍不悦地如此回道。 也不知道就这样一来一回了几次,某天,竟然就真的被琴尚给说中了。 「这次我打完仗回来,你也该订亲了吧?」 「不用等你回来。我订亲了。」獗芙这次竟然是如此回答。 杯中之酒虽已入口,琴尚却吞不下去。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一直都在欺骗着自己。 「他..他..怎..」 琴尚想问对方是个怎样的仙神,是否待獗芙好。但他的心,却痛到让他连话都说不清楚。 他根本就不想獗芙嫁给别人,但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心碎的琴尚,在战场上根本无法专心抗敌,终于战死淮江。当时,援军离他也不过五里而已,哪怕是他再撑上个半刻,战况必定能转败为胜。 又或许,那天的琴尚早在上战场之前,就只剩下了一句躯壳。有没有呼吸,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分别。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的世界就只剩下獗芙了。 獗芙利用旱魃之术让琴尚死而復生,藏在了山林间。俩仙不问世事,开开心心地过了好一阵子。 琴尚不敢问獗芙到底成亲了没,也不敢问她为什么要復活自己。这彷彿是偷来的日子,让琴尚觉得自己不配知道答案。 又或许,这答案根本就不重要。 只要獗芙能陪在自己身边,琴尚甚至可以不问今夕是何年。 然而,普天之上没有永恆的秘密。 琴尚死而復生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紫薇大帝的耳里。 此时前方战况吃紧,天庭需要战神。 紫薇大帝每天派人前来央求琴尚出征。为了獗芙的安寧,琴尚只能答应。 毕竟已死的琴尚无法再被杀死第二次,而不死的战神,是不会输的。 很快的,仙界赢了。仙界从此改为天界,仙神共存掌管着四界苍生。 但讽刺的是,那替仙界赢得了胜利的起死回生之力,竟然在战后被天庭列为禁术。 掌管生杀大权的只能有紫薇大帝一个,獗芙的能力会直接威胁到天庭的权威,因此獗芙被软禁在了山里。 本该是能展翅高飞,一飞千里的凤凰,从此再也不能离开这座小小的山。 当琴尚得到消息赶回时,只看到了趴在床上嚎啕不已的獗芙。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獗芙。 獗芙为了復活自己,好好的亲事没了,无法诞下子嗣,现在还失去自由,就连凤凰的天性也被扼杀了。但已死的琴尚除了陪伴,什么都给不起。 俩仙就此相敬如宾,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即便是仙神,也并非永生不灭。不知道过了多久,獗芙的寿命终于到了尽头。 这一天,虚弱的獗芙强打起了精神,对琴尚说道:「你给我画张画吧!等我不在了以后,代替我陪着你。」 琴尚想哭,但死尸岂会流泪。 备齐了笔墨,琴尚问道:「你..你想要怎样..」 他想问獗芙要他怎么画,但过于悲伤的他却无法成句。 转头望向獗芙,却见她缓缓地褪下了自己的衣衫,柔声道:「就画我这样。」 琴尚别过了头去,不敢看着獗芙。 裸身的獗芙用手将琴尚的头转向自己,将脸慢慢靠近。 琴尚抓住了獗芙的手,阻止道:「你不要这样!」 「你不喜欢我吗?」琴尚甚至能从獗芙苍白的脸上,看见生命正在一点点地消失。 他对獗芙的感情,岂是喜欢二字能够代表的。但事到如今,又还有什么说清楚的意义呢? 闭上了双眼,琴尚哽咽道:「我已经死了。」 这毫无生命的躯壳,就连獗芙放在自己脸上的温度也感受不到。 推开了獗芙,琴尚哀戚地问道:「你感觉不到我是冰的吗?」 獗芙没有回答,逕自吻上了琴尚的双唇。 感到眼泪从自己的眼角滑落,琴尚似乎感受到了由唇上传来的温暖。 明明该是什么知觉都没有的琴尚,那一刻却觉得满腔滚烫。全世界,就只有怀中的獗芙是真实的。 若这是上苍给他的最后一个奇蹟,那么这一次,琴尚想要好好把握住。 第五十章:心法的真正秘密 这一晚,琴尚竟有些庆幸自己是已死之身。 由于不需要休息,琴尚能彻夜不眠,瞧着在自己怀中安睡的獗芙。 想不到自己最幸福的一刻,竟然是在死后。 紧贴着獗芙,感受着她心脏的跳动,琴尚甚至產生了自己也有心跳的错觉。 琴尚突然有些悔恨为何不能早些面对自己的感情,但只要迈出了这一步,一切都不算太迟。 即便是獗芙将死,但自己不也是死而復生,獗芙怎么就不能了? 届时,他俩将是相同的存在,他再也不需要为了没有体温没有脉搏而感到自卑,因为獗芙也会是一样的。 第二天清晨,看着怀中渐渐醒来的獗芙,琴尚难得地笑了。 「这画,还画吗?」琴尚笑问。 点了点头,明显比前一晚还要虚弱的獗芙回答:「画。」 似乎是希望能在最后留下美丽的模样,獗芙开始施洗打扮了起来。但看在琴尚的眼里,无论獗芙是什么样子,都是最美丽的,于是他便提笔画起了獗芙正在梳头的模样。 「你等我打扮好,再画啊!」獗芙娇笑道,儘管此时她就连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 但琴尚却并未对此感到难过,依旧是笑着,说道:「你的心法,教我,好吗?」 獗芙一听,却悲伤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若是学会了,只会跟我一样痛苦的。」 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刃,插在了琴尚的心上。 这一切,对獗芙来说就是痛苦吗? 琴尚自以为是的幸福,对獗芙来说竟是不幸吗? 原来她根本就不想继续这样的生活。 感到喉咙像是被掐住一般,琴尚有些沙哑道:「那就写下来吧!」 就算你不愿意教我,我也想将关于你的一切给留下来。琴尚心想。 獗芙面露难色,却还是在对那画纸吹出了一口气后说道:「那我将它藏在你的画里。日后若遇到了有缘的仙子,就传给他吧!」 在画完成之时,獗芙也回归了虚无。 血水,代替眼泪流出琴尚的眼眶。 原来他是可以哭的。 他只是不配留下晶莹剔透的泪水,正如同他不配拥有獗芙那纯粹的灵魂一般。 琴尚之后一直将自己关在了山中,努力想看出獗芙究竟是将心法藏在了画的哪里。但看了五百年,他依旧是一无所获。 然而,即便琴尚肉身不毁,灵魂却总会消耗殆尽。 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地流逝,琴尚将画转交给了可信的友人,自己则到一开始遇见獗芙的那林中,打算在此永眠。 他俩共同生活了许久的那座山若只给獗芙带来了痛苦,那他想留在能让獗芙开心的地方。 或许,当年他若是没有救起獗芙,这个悲剧就不会发生。 也不知道是在第几次悔恨地闭上双眼之时,一切就只剩下了黑暗。 时间对它早已失去了意义。 等到琴尚再有意识之时,眼前站着一个它素未谋面的小仙,正在施展着跟獗芙当年一模一样的纯阴灵力。 「你为何会獗芙的心法?」琴尚厉声问道。 此时地面开始轰隆作响,微微震动,就像是地底下有什么正在復甦一般。梧翊害怕,想退到山洞之外,却被琴尚给一把抓住了双肩。 猛力摇晃着梧翊,琴尚喝道:「这是谁教你的?」 情急之下,梧翊再次使出灵力,不想这次琴尚竟也出了灵力反击,将梧翊给震飞在地。 但本该恢復理智的琴尚此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双眼再次变回原来的惨白,彷彿失去了控制,伸手便是抓向梧翊。 梧翊一个翻身躲开,却见离琴尚不远处的地面突然裂出一条大缝,一把战斧竟从裂缝之中飞至琴尚手中。 这战斧即便是藏在地底已久,斧面却不染半分泥土,斧口锋利,斧柄的木头漆黑密实,一看便是一把好东西。 梧翊心想尸王若就是琴尚,那这把战斧想必就是『疾月』了。 之前尸王尚未恢復神智,疾月感受不到主人的气息。而刚刚琴尚的短暂清醒,唤醒了沉睡的疾月,即便是远在千里之外,也能一瞬间回到主人的身边,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器。 但此时她可没间功夫讚赏疾月。有了疾月加持的战神,就算是失去了理智,也绝非是梧翊所能对付的。 不!此时智商再次上线的梧翊意识到琴尚只有在恢復理智的时候,不会攻击自己。而每次只要梧翊把灵力打向琴尚,他便能短暂恢復意识。 梧翊睁大了双眼,在心中惊呼「这就是獗芙心法的秘密!」。 尸王,必须依靠纯阴之力才能保持清醒,不然也就只是一具会动的躯壳而已。 梧翊双掌向前,将自己所有的灵力给全都打了出去。 但兵器在手的琴尚哪会这么容易受到攻击。一个转身,它避开了攻势,接着一个转身,将疾月劈向梧翊。 梧翊急忙侧身,但对方来势太快,眼看躲避不及,她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渺穗戟】 但这该来的剧痛却迟迟没有发生。 梧翊张开眼睛一看,只见逆严将疾月给狠狠踩在了地上,替自己挡过这一灾。 心想一定是刚刚在与琴尚对打之时触动了护身咒,梧翊忙对逆严喊道:「小心,尸王就是琴尚,你脚下的是战斧疾月!」 逆严一听,大叹不妙。 渺穗戟遭毁,仓促之间他只来得及復原半截戟头,要对付疾月可是远远不够的。 但强敌在前,岂有让逆严细想对策的时机?琴尚拔出疾月,再次向逆严挥砍而来。 左躲右闪了一阵,逆严看准时机,拉近距离,扣住了琴尚的手肘,意图封住它的攻势。 梧翊见琴尚不能动弹,急忙又挤出了些许灵力,击向琴尚。这一次,受制的琴尚果然中招,被打退了数步。 见琴尚眼中再次恢復些光采,梧翊忙喊道:「琴尚,你受歹物控制,快住手啊!」 不想琴尚却没这么好说话。只见它手提疾月指着梧翊道:「你非獗芙,却能操控纯阴之力。此乃天界禁术,谁是歹物,尚未可知。待我将你制服于疾月之下,再让你慢慢交代!」 说罢,琴尚提斧劈向梧翊。逆严见状,忙上前阻止。麒麟力大,眼前的还是麒麟当中的佼佼者,逆严不敢正面与他比力气,出掌击向斧柄,想四两拨千金,消去其势。 然而这战斧的攻势或许被化解了,一股紫绿色电光却从斧背上窜向梧翊。 「不好,是麒麟火!」逆严在心中暗叫,一个飞身挡到了梧翊身前,用手挡下了麒麟火。 只听见『唰』一声,紫色的火一下子就爬上了逆严的右手。他猛力一甩,将火势灭去,但右手已是焦黑一片,看起来十分可怕。 「逆严!」梧翊担心道。 之前在东海,想必它那一响指便是想使出麒麟火。只因当初啥都没发生,逆严便觉得这招可能在死后是不灵的。不想恢復神智的琴尚现在又能驱使麒麟火了,可谓是雪上加霜。 好在右手还能动,逆严一握拳,再次攻向了琴尚。 本以为战斧沉重,逆严必可在速度上吃香,不想琴尚也不是省油的灯,在战场上杀伐多年的它深諳如何扬长避短,并不常挥舞着疾月,而是以它的重量为支点,加快了自己身速以及攻击范围。 琴尚不仅背面不惧攻势,已死的它甚至连一般要害也无需刻意防避,只能靠物理攻击封锁其动向,但这也不过就是拖延而已,并非制敌之法。要想让它彻底停下,只能靠截肢斩首。但渺穗戟只剩半截尖头,逆严是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几招下来,非但是半点讨不到便宜,逆严甚至渐渐占了下风。 梧翊心知再拖下去,情况只会对他们不利,忙掏出之前箜淇给她的麒麟火筒,拔腿跑向了洞外。 然而琴尚的目标一开始就并非逆严,而是梧翊。 见她想逃,一蹬斧柄便是向梧翊飞扑而去。逆严见状,一把擒住了琴尚的腿将它向旁捲去。 即便是死了,战神杀遍四界,反应能力依旧是半点也不逊色。 顺着逆严往外捲开的势,琴尚单手撑地,将自己给转向了疾月。左手反手抽起疾月,一个回旋斩向逆严。 同一时间,右手一个响指,麒麟火便向着梧翊飞窜而去。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疾之间,几乎是一眨眼就完成了一系列动作。 逆严若是选择收手挡下疾月,琴尚的腿便会挣脱。而他若是选择再替梧翊挡一次麒麟火,伤上加伤,之后便无法再与琴尚周旋。无论他选哪一个,他与梧翊都是必输无疑。 但逆严可是当了万年的护卫。制敌他或许不比琴尚,但若论及守护,他想保住的目标,向来是一滴血也不会流。 他单手从衣服中掏出了仅剩的一小截渺穗戟尖,射向那朝着梧翊的麒麟火,剩馀手脚却死死抱紧了琴尚的腿,想利用坠下之势断它一腿。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挡下那向他砍来的疾月。 对逆严来说,向来就只有想守护的目标,才是最重要的。 渺穗戟尖圆弧线飞至梧翊身后,准确地弹开了麒麟火的攻击,然后朝着琴尚的脖子飞了回来。而在飞回来的途中,竟然长出了剩馀戟尖与三吋戟柄。 渺穗戟,也跟着逆严守卫了数万年。他们心连着心,即便是要燃烧性命,渺穗戟不但会死忠守护着逆严的目标,也会拚尽一切保护逆严。 唰! 刀刃划开肉的声响。 疾月砍中了逆严的腰,但并未将他一斩为二。 只见琴尚一手收回了疾月的攻势,另一手则截住了渺穗戟。它若是没有停下攻击,那飞来的渺穗戟必会砍断它的脖子。 此时,琴尚竟然笑了。 它早就看出梧翊身上有护身咒。这是高级护卫才会的咒术,而见逆严不顾自身安危也要保护梧翊,贯彻护卫的职责,心生敬佩,便不想对他痛下杀手。但它没想到竟然还有渺穗戟这一手,让它甘拜下风。 「我敬你是个难能可贵的好护卫。这一战,我认输。但我依然想知道为何那小精懂得纯阴心法,你们可愿告知?」琴尚道。 此时梧翊正好逃到洞外,砰一声放出了麒麟火筒,紫绿色的烟花四射。 琴尚见状,讶异道:「麒麟火筒?那可是能召集所有麒麟之物!你们究竟是谁?」 原来早在当初,箜淇担心梧翊去下界会遇到危险,竟然把只有族长才有的宝物给了梧翊防身。追暘宫闕首,果真是极尽所能地在守护着宫中仙官们。 【不可说,不可说】 待箜淇与麒麟一眾抵达山洞之时,梧翊已经向琴尚交代了一切。而琴尚,也向追暘宫一眾叙述了它与獗芙之间的过往。 琴尚仰天哀道:「这心法原来要烧了画,才能看见...但獗芙!我怎么可能忍心烧去你最后留下来的东西呢?你自始至终,都没打算让我看见这心法。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想留下来陪我,是吗?」 梧翊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不是这样的!那画中的她眼里充满了依恋不捨,即便是你画技再好,那样的神情,若非亲眼所见,是绝对画不出来的!」 望向了远方,琴尚悠悠道:「她若是不捨与我分开,为何又不愿与我永久廝守?」 在琴尚看来,獗芙捨不得的是这片她曾经自由翱翔过的天空,而非自己。 「因为已死的你,就算是看了心法,也是无法学会的!」梧翊焦急解释道。 梧翊的纯阴灵力,无论是与谁交手都能消耗对方大半灵力化为己用。但之前与琴尚灵力对峙,她非但没胜反被击飞,就知道琴尚回击的灵力也是纯阴,分明就是她自己在之前打进去的。 想必它的麒麟之火,也是箜淇在追暘宫时使出的。 已死的琴尚,没有灵丹,自然也就不能孕力生火。 獗芙一定是知道如此,才会再三推阻。为的,就是不让琴尚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箜淇听了,一脸凝重道:「大伯或许不知,但在梧翊替您注入灵力之前,大伯是毫无意识的。箜淇猜想,旱魃之术或许能让肉体不消不灭,但意识却需靠纯阴之力来维持。獗芙上仙之所以不想将心法外传,就是不希望大伯在她走后还为了保有意识,还需依靠其它仙神,受尽折磨吧!」 琴尚脸色一变,颤抖道:「我道我意识逐渐消失皆因肉体不灭但灵魂有数,殊不知皆是她在替我吊着命...」 但我若是不能记得你,你不就真的死去了吗?琴尚在心中吶喊道。 即便是要永恆孤寂,它也想抱着属于他们的回忆,直至四界毁灭。 此时,在一旁默默听着都没发话的娜萭突然忍不住,站起身道:「你悲哀个鬼啊!你们不是都已经廝守一生了吗?还有什么好哀怨的?虽然是到了最后一刻獗芙才能与你相爱,但我想她还是不枉此生的。」 「你如何知晓她就没有后悔过呢?在山中,她几乎不曾笑过...」琴尚想起了獗芙每次都会露出的愁容,哀道。 即便是缠绵过后,獗芙的眉间依旧笼罩着那说不出的哀愁。 娜萭怒气冲冲回答:「她若是后悔,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你恢復意识呢?獗芙为了与你相守,连死亡这个障碍都能克服,根本就是霸气女主中的霸气女主!就连我这样的小丫头都能欣然替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她那样的强者,怎么可能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事?」 「但她亲口对我说,她很痛苦啊!」琴尚道。 「那不是因为你的优柔寡断吗?!」娜萭气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用手胡乱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娜萭小脸气得红通通道:「她若是不爱你,谁会那么无聊去一堆尸骨当中捡你回来让你復活?!她若是不想跟你在一起,又怎么会一直替你注灵力保你心智?!但你跟她在一起数万年,跟她说过一句你喜欢她吗?你老是一脸想死的样子,她又不是有毛病,谁对着这样的脸还笑得出来啊?!」 这话说得琴尚无言以对。 箜淇忙缓颊道:「人家好歹是长辈,你这样也太无礼了。」 不想娜萭却没有理会箜淇,指着琴尚骂道:「那怕是一丝丝也好,你回应过獗芙的心情吗?没有吧!你们麒麟就是这样!儿女私情在你们的礼义廉耻面前都是不值一提,唯一的表白就只有提亲,你以为女仙个个都是菜市场的青菜萝卜吗?等着待价而沽的物品吗?她跟你耗了终生啊!一辈子啊!你连一句表示好感的话都没说过,你还想要她怎么办?别说她痛苦,连我都替她感到不幸!」 在娜萭看来,獗芙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换来两情相悦。就算是上苍给琴尚的时间太短,她也会逆转乾坤。无论是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能一肩扛下,只求琴尚能对自己的感情有所回应。 当初娜萭上崑崙山,也是不求感恩,只望箜淇领情即可。 「她..真的就只是想要一句话吗?凤凰,就真都是这么想的吗?」琴尚痛苦不已。 它以为它什么都给不起,但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作茧自缚。它那一文不值的自我怜悯,把獗芙的付出全部往外推,即便是相守万年,却看不清自己便是那把凌迟着獗芙的刀。 「不需要是凤凰!只要你喜欢上麒麟,你就一定会懂得这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的!」娜萭怒道。 这话一说,眾仙面面相覷。 「獗芙或许痛苦过,但她此生,绝对无悔!」娜萭嘟着嘴道。 只见梧翊左顾右盼,问道:「娜萭喜欢麒麟?哪个麒麟啊?」 胡九连忙用手摀住了梧翊的嘴,接着伸出食指倚上自己的嘴唇道:「恩公,嘘..不可说,不可说啊!」 第五十一章:天地无涯 琴尚现下是恢復了意识,但随着纯阴之力的消耗,它迟早又会变成行尸走肉。 当年旱魃不死不灭,就算是剁成了碎片也会重新聚集而后復生,应龙用了全身的法术才将它给封印在内。但放眼天上,又哪来第二条应龙呢? 「大伯,可有打算今后该去向何处?」箜淇问道。 琴尚闭上了眼,悠悠道:「天地无涯,但我至于生死之外,对天界来说就是个祸害,又有何处可去呢?或许,去到魔界,其红莲业火能烧去我的肉身,从此不扰四界。又或许,自坠冰山雪莲池,任由那千年冰寒霜冻结躯体,永恆沉睡。」 它多想替四界永远记住獗芙啊!但他这点心愿,注定是不可能的。 不知为何,箜淇想起老师真武上神所说过的一句话。 「福祸向来是一体两面,是劫数还是转机,都取决于如何应对。」 微微一笑,箜淇终于参透了自己与真武上神之间的缘分,以及老师在北海常驻的意义。 琴尚沉睡了数万年,却在箜淇这一代甦醒,皆是命中注定。 真武在武当山驻守近万年,用总有一天会消失的肉身堵住两界之间的破洞,为的就是在琴尚接棒之前,维持四界的平衡。 琴尚肉身不灭,能永远挡住人界与鬼界的破洞,又能依靠鬼界源源不绝的纯阴之力,维持神智。 这一切,完美地就像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一般。 「大伯,可愿随箜淇去武当山?」箜淇微笑道。 【她的故事】 在去武当山的路上,琴尚向箜淇问道:「那个兇不拉机的小凤凰口中说的麒麟,就是你吧?」 箜淇有些无措地点了点头。 「她看起来,不过是个小丫头。年纪应该尚小吧?」琴尚笑问。 略为叹了口气,箜淇回答:「若是箜淇早些成家,女儿兴许也有这般岁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琴尚笑着解释道。 箜淇不解地望向了琴尚。 轻笑了一声,琴尚接着道:「花开堪折直须折。你若想等到她命数将尽才有所回应,那你还有得等呢!」 听出琴尚是在取笑自己,箜淇反问道:「大伯何以认定箜淇是打算等呢?大伯怎就不问问箜淇是否也钟情于她啊?」 琴尚听了,笑而不答。 这问题的答案,浅显易懂,因为琴尚也是麒麟。 箜淇若是不喜欢娜萭,刚刚便会解释清楚,绝不会曖昧不清,耽误人家。 耿直的他们,并不是不喜欢谈情说爱,花前月下。 正是因为想回应,却又担心自己尺度拿捏不当说错了话,才会什么都不说。 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情,不正就是因为喜欢吗? 眼见武当山就在眼前了,琴尚才又开口道:「即便她扛得起此生不悔,也不代表她需要用一辈子去证明给你看啊!麒麟与凤凰的悲剧,就让它结束在我与獗芙吧!你喜欢人家,得跟她说啊!」 箜淇有些想反驳,毕竟他本来是打算说的,却因为琴尚现身追暘宫才被打断。但看见琴尚脸上悔恨不已的神色,最终还是不忍心开口。 到了武当山,果然又看见一脸笑容的真武,满心欢喜道:「茶,又是刚刚泡好!」 在箜淇解释一切后,真武笑问琴尚:「你可会下棋啊?」 点了点头,琴尚微笑回道:「略懂。但许久没下了,有些生疏呢!」 真武听了,哈哈大笑道:「不怕!我们有得是时间能练!」 从此之后,琴尚便在武当山与真武一起守护着人鬼两界。偶尔下棋谈天,有时饮酒作诗,很是悠间。 多年之后,真武获赠一面能一览眾生因果的宝镜,让他能看看早已回归虚无的老朋友,怀念一番。 透过此镜,琴尚总算知道了那獗芙从未告诉过它,关于她的故事。 那一天,獗芙因受伤,跌进了某个不知名的林中。 在她万念俱灰之时,英勇的琴尚现身将她给救下。 在他的细心照料之下,獗芙很快便萌生爱意。即便是在伤好之后,她也总是想尽办法製造偶遇,就是为了能与他多见上几面。 然而琴尚却总是刻意地保持着距离,让她吃尽了苦头。 由于琴尚是个常常会上战场的武将,为了担心他受伤,认字不多的獗芙开始鑽研起医书,只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派上用场,替琴尚疗伤。 随着医书越看越多,獗芙在偶然之下找到了关于旱魃的故事。 「你放心,就算你战死了,我也会找到旱魃之术让你活过来的!」獗芙天真地说道。 琴尚听了并不以为然,仅仅是一笑置之,回答:「那到时候,可就拜託你了!」 但这句玩笑话对獗芙来说,却像是海誓山盟。 很快的,琴尚对獗芙的感情日渐加深,即便是他有意隐藏,仍然是被聪明的獗芙给看了出来。 然而几番旁敲侧击,琴尚却总是不肯松口,甚至会在出征之前,戏謔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次我打完仗回来,你也许就订亲了。喜酒可得算上我一份啊!」 每每说出这话时,琴尚脸上虽带笑意,眼中却充满了痛楚。 「若是违心,你又何必每次出征前都要说一次呢?」獗芙在心中不满道。 终于有一天,獗芙被逼急了,一气之下说道:「我订亲了。」 但这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他..他..怎..」 看着眼前那肝肠寸断,支支吾吾却又说不出重点来的琴尚,獗芙本想解释自己是开玩笑的。但转念一想,琴尚若是连句「别嫁」都说不出来,自己又哪里还有解释的必要呢?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执拗,换来的却是琴尚战死在沙场的消息。 他活着的时候,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那言不由衷的『祝你幸福』。 獗芙发了疯似的在淮江了找了三天三夜,才找到那支离破碎的琴尚。 接下来她花了两百年,研究出从天地之中聚集纯阴之力的心法,復活了琴尚。 一开始,琴尚只是一副会动的躯体,连走个路都跌跌撞撞。于是獗芙又花了五百年,创出纯阴心法,让琴尚有了意识。 「我说过了,就算你死了,我也会让你再次活过来的。」獗芙哭着对琴尚说道。 她兑现了她的诺言。即便会为此天地不容,她也无所谓。 但此时琴尚的情况尚未稳定,常常不到半天就又变回了活尸的模样。为了不让它误伤其他仙子,獗芙带着琴尚隐居到了一座没人的深山之中。 但藏了数百年,还是在无意间让失去意识的琴尚逃到山外,惊动了天庭。 此时仙魔大战正是紧要关头,知道战神失而復得,天庭每天都派天兵来求琴尚出山。 獗芙知道此刻的琴尚根本无法维持一场战役的心智,坚决不肯让它出战。但琴尚却背着自己,私自离开了深山出征。 「他活着的时候,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死后,也是如此吗?」獗芙对着深山哭喊道。 她爱上的是战神。而战神,就该是驰骋沙场的,不是吗? 即便是不会死,但每一次战后,獗芙都得一边哭一边帮失去意识的琴尚补它那被砍得不成人形的肉体。 看着生前就已是伤痕累累的身体,在死后补了又补,皮肤渐渐变成酱紫,獗芙泣不成声。 即便琴尚不会疼,她还是寧愿那每一刀都是砍在自己身上。 将琴尚带回来是獗芙的决定,为什么代价都要琴尚承受? 即便因灵力过度消耗而日渐消瘦,她还是不厌其烦地替琴尚修补了一次又一次的身体。 在不需要上战场的日子里,看着琴尚坐在凉椅上看书的模样,偶尔抬头,还会对自己笑上一笑,獗芙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某一天,獗芙泡好了新茶,递到琴尚手边道:「我刚泡好的,小心烫啊!」 琴尚笑了一下,回答:「我的身体,早就感觉不到冷热,也感受不到痛楚了。」 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刃,插在了獗芙的心上。 对獗芙来说,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只要琴尚能陪在身边,无怨无悔。 但琴尚,却没得选。 它这句话,是在埋怨她吗? 她自以为的兑现诺言,到头来根本就是她的私心作祟。 獗芙如约将琴尚死而復生,但它一次也没有感谢过她。 这,不正是血淋淋的证据吗? 终于,战争结束了。 而獗芙,也打算放琴尚走。 「战事已平,你也不用再留在这里了。」獗芙看似云淡风轻,但心早已碎成了好几片。 琴尚笑了一下,回答:「一个死尸,又能去哪里呢?」 背过身,獗芙忍不住流泪了。 它果然是在埋怨她。 就在此时,紫薇大帝开始担心旱魃之术会威胁到自己好不容易迎来的胜利。毕竟若是獗芙能起死回生,那数百万战死的妖魔一夜復活也不过就是她动动手指头的事罢了。 于是起死回生成了禁术,獗芙也被强行软禁在了深山之中。 但要想关住一飞千里的凤凰谈何容易?紫薇大帝有意支开了琴尚,让几十个天兵杀进山中,活生生地将獗芙的一双翅膀给拔了下来。 奄奄一息的獗芙趴在床上,她虽痛若蚀骨,却依旧无悔。 就算再选一次,她还是会復活琴尚。 脑海中浮现出琴尚在夜里,因为怕獗芙会冷,想生火却不小心把自己的手给烧没了的场景。 「活着的时候是个大木头,死了当柴火,正好!」獗芙笑道。 像这样说出来都嫌繁琐的日常,却是每一刻,都能让獗芙感到幸福。 过没多久,琴尚回到了山中。 看着推门而入的琴尚,獗芙忍不住哭了。 她本以为琴尚这次不会回来了。她以为紫薇大帝将她软禁,必定不会放琴尚回山。 但它回来了。 獗芙喜极而泣,哭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根本不知道,琴尚以为她在为自己失去自由而哭泣。 而这次过后,琴尚没有再离开过山中。 獗芙一直觉得琴尚之所以会回来,是因为无处可去。但即便是细水长流的陪伴,对她来说也是足够了。 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大限将至。 只要獗芙一死,琴尚又会变成没有心智的活尸。 但即便是如此,她也想永远地陪着它。 「你给我画张画吧!等我不在了以后,代替我陪着你。」獗芙道。 就算只是一张画像,就算你不会记得我是谁,我也想贴身陪着你。獗芙心想。 「你..你想要怎样..」琴尚再次露出了那肝肠寸断,支支吾吾的模样。 看出琴尚的不捨,獗芙这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什么细水长流的陪伴就已足够,不过就是她害怕的藉口。 她想紧紧抱着它,也想被它紧紧抱着。 若此生来不及与它结为连理,就算是一夜夫妻她也甘心。 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太晚才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第二次,獗芙自私地不顾琴尚的意愿。 「不求你说喜欢我,只要你没说不喜欢我,就够了。」獗芙心想。 獗芙逕自吻上了琴尚的双唇,将仅有的灵丹注入琴尚的体内。这样,它就能在短时间内拥有知觉。 云雨过后,她才不忍地将灵丹重新拿了回来。但此时的灵丹,早已只剩下了砂砾般大小。 「无所谓,反正我明天就要死了。」獗芙心想。 但第二天,琴尚却说:「你的心法,教我,好吗?」 獗芙一听,便知晓琴尚其实也是喜欢自己的。若非如此,它又何必想藉心法来復活自己呢? 但已死的琴尚,哪里还学得了心法? 若将交给了它,琴尚只能让其他仙神学会此法来復活自己,他们从此还要仰仗阴力,根本不可能回到之前自给自足的快逸。 而獗芙因为这心法而被拔去双翼,若琴尚为了復活自己而累得其他仙神也遭受如此命运,它必定会痛苦无比。 但她所剩下的时间不多,无法跟琴尚解释那么多,于是她只能摇了摇头,悲伤地说道:「你若是学会了,只会跟我一样痛苦的。」 不想琴尚却不屈不挠,哀求道:「那就写下来吧!」 无法拒绝,獗芙却也做不到对琴尚撒谎,于是她想出了必须要把画烧了,才能看到心法的这个方法。 「那我将它藏在你的画里。日后若遇到了有缘的仙子,就传给他吧!」 想习得此心法的仙子,必定是不可能会烧了这幅画。这样琴尚的心智就永远也不会被再次唤醒,而没有心智的琴尚,自然也不会为了獗芙的死去而感到难过。 但冥冥之中,总是自有定数。 这幅画,偏偏就在数万年后被烧了。 这天上最为神奇的纯阴心法,也偏偏被一个毫不起眼,没有背景,出生时还差点夭折的九官鸟给学会了。 【浑蛋】 箜淇离开山洞之后,留下了追暘宫一眾以及满山遍野被火筒所聚集而来的麒麟。 来都来了,他们索性用灵力替逆严疗伤,还有馀力的便协助修补了渺穗戟。 梧翊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麒麟,吓都吓傻了。 等她回过神来,才着急想起这山中,除了琴尚,还有那个小女孩。 「不对啊!小女孩怎么不见了?」梧翊忙拉着逆严道。 这话刚说完,逆严便感到地面有着不寻常的震动。衝到洞外一看,只见女孩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窝乾尸,正在朝着山洞迈近。 她也没想到此时周围都是麒麟,还以为就算没了尸王,也能凭藉数量取胜。 但此时的她早已没了退路。向着梧翊,她用那稚嫩的声音大声说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让姊姊回来?我只是想要让姊姊復活而已!」 「大家小心,千万不能碰到那个女孩!她能吸走生命!」梧翊忙对周围的麒麟大喊道。 女孩指着周围的乾尸,又喊道:「你看!这么多精怪都能復活,为什么就不能是媚婪姊姊呢?」 接着,她又对逆严喊道:「姊姊为了救你而死,你凭什么不让我救她?」 说到此处,女孩因情绪激动,周围的树木开始加速了枯萎。 娜萭刚听完琴尚的故事,心中颇有感触,对着女孩说道:「你瞧瞧身边的那些乾尸,他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说是復活呢?死了就是死了,有些事情就是无法重来的。琴尚被强行带回这么久,痛苦多过于快乐,到头来还不是一心想死?你就停手吧!媚婪也不会想要看见你这样的!」 女孩皱起了眉头,怒道:「你们一个个从小就有亲人在身边,受到疼爱呵护,怎么可能会懂我失去姊姊的痛苦?!」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愤怒,乾尸们开始发动攻势。 但寡不敌眾,它们很快便被麒麟族给消灭。 眼见自己无法得逞,女孩嚎叫道:「你们不让姊姊活,那就一个也别想活!全都给姊姊陪葬吧!」 说罢,女孩跪倒在地,用手触碰地面。数十条灰色小道从她身下快速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几个离她较近的麒麟中招,双脚也开始乾化萎缩。 逆严见状,从怀里拿出了尸发布,一个蹬地跃至了女孩上方,手握尸发布,朝着女孩的脸便是一记重拳。 他全力的一击,轻易便将女孩的头骨给打碎。女孩没有血肉,灰黑色的粉末散落了一地,她也倒在了地上。 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却见四周植物枯萎的速度不缓反快,就连惨遭乾化的麒麟也增加了。 只见地上的女孩头颅重新又长好,她也慢慢地爬了起来。 她本身就是以死亡为动力,又怎么可能会死呢? 逆严见状,急忙扔出了渺穗戟,将中招的麒麟们通通推到了灰色小道之外,接着对梧翊们喊道:「你们快从山洞中出来!洞外有太多生命之源了,再这么扩散下去,天界将会全被她给搞死的!」 此时,箏萣也从追暘宫中赶来。 向着逆严拋出了一个黑色的东西,箏萣喊道:「逆严将军!莲藕用尸发布做成了一双手套!助你除妖!」 接过手套,逆严一把揪起了女孩,将她扔进山洞之中。 洞内只有泥土岩壁,女孩一进洞里,外面树木的死亡便暂停了。 但即便是看不到,泥土里也总会有些蚯蚓虫蚁之类的小生命。把她困在洞里只是一时之计,她的死亡之力迟早还是会扩散到洞外的。 想起尸王能阻隔死亡之力,逆严抓起了几个乾尸一併丢进了洞里,接着自己也跳进山洞。 手一伸,渺穗戟重新回到了逆严手中。随着他的几下挥舞,乾尸们断成了好几截。接着逆严将自己的手臂划破,用鲜血将乾尸的腐肉和成了尸泥,带上手套将泥抹到了女孩身上。 只要能用尸体将她给包起来,她就无法再消散外界的生命之源了。 几个麒麟看出了他的用意,纷纷把剩馀的乾尸也递进了洞内。 然而就在逆严分心和尸泥时,女孩挣扎着跑了出来。逆严见状,急忙又将她给拉回洞里。 梧翊力气小,拉不动乾尸,便拿出了匕首奔进了洞里对着逆严叫道:「手套给我一个!我帮你和泥!」 「你走!」逆严见一个伤口血流不够快,就在腿上也划了一下。 「你这样会失血而死的!我来帮你!」梧翊边说,边将匕首对准了自己的手臂也打算划一刀,却被逆严抢走了匕首。 逆严将梧翊往洞外推去,说道:「你傻吗?去找水啊!」 「我找到水了我也拿不过来啊!」梧翊吼道。 一手用渺穗戟抵着女孩不让她乱动,逆严一手摸了摸梧翊的头,一反常态地轻声道:「等你找到了,再说吧!」 跟着逆严走南闯北了这么久,梧翊自然是知道他这样很不正常。 此时智商又上线的梧翊站定了脚步,回答:「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要找水源,你就跟我一起去。」 逆严露出苦笑道:「你怎么总在紧要关头特别聪明啊?」 梧翊自己也搞不懂怎么突然眼泪就流了下来,哭着对逆严说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若是死了,我就陪你一起死!」 「我不会死的,只是我还没想到该怎么杀死她。但现在可没那么多时间让我慢慢想,所以我只能把她封在这个洞里,先耗着,直到我想到办法为止。」逆严柔声道。 「我跟你一起想。」 逆严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走是吧?」 梧翊摇了摇头。 一咬牙,逆严出掌将梧翊打到了洞外,接着用渺穗戟劈砍洞顶,落石逐渐开始淹没洞口。 梧翊挣扎着起身,想避开落石鑽回洞内。 「走!!」洞内传来了逆严的大吼。 「不走!」 眼泪像是决堤似的不停流出梧翊的眼眶。被泪水糊了眼睛的梧翊被落石砸中了好几次,却依旧不肯放弃。 唰一声,逆严掷出了渺穗戟,想将梧翊给顶到洞外。 但这全力掷出的渺穗戟,却在离梧翊不到一吋之处,突然落地,插进地里。 与逆严连着心的渺穗戟,又怎么可能会愿意伤害梧翊呢? 「你把渺穗戟给扔出来,那你还怎么杀敌啊!」梧翊哭喊道。 见落石越来越多,箏萣急忙上前拉走梧翊。 「你放开我!」梧翊挣扎道。 眼看洞口就要被堵上了,要是再不进去,就真的是进不去了。 「箏萣听令!」洞内逆严喊道。 「在!」 「带她走!!」逆严声嘶力竭喊道。 点了点头,箏萣用力将梧翊往外拉去。即便是梧翊拚了命,也是不敌麒麟的天生神力,只能被拉走。 「梧翊!」就在洞口即将被堵上之前,逆严突喊道。 「你是浑蛋!大浑蛋!」梧翊怒吼道。 「聚灵丹我收到了!」逆严喊道。 梧翊一听,心头一紧,停下了挣扎。 她知道逆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在青丘,逆严曾说过「若是没找到聚灵丹,你就嫁给我」。此刻再提起,必定就是到了生离死别之刻。 『你不用嫁给我,所以不要等我。』 这就是逆严的意思。 脚下一软,梧翊跪倒在地。 伴随着最后一块堵死洞口的石块落下,梧翊仰天长啸道:「逆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