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深深处》 第一章:觊觎之心(1) 白T恤,黑长衫,蓝条校服裤,前头稍留长的短发底下眉眼干净,冷白皮,瘦长的腿和手指,他无聊地转着一支笔。 倪夏以前没怎么观察过许希霖,今天故意回头借习题册,抬起眼睛,细细地瞄了瞄她后桌。 脑子里忽然幻想出一个画面,许希霖将她按在桌子上操,按照他那个身量,大概可以闷声干到桌子一下下撞击地面的程度。 倪夏舔了舔嘴唇,拾起笔来,翻开他的习题册,在页角下写了几个字,头枕在胳膊上,继而思考周宛怎么会喜欢上许希霖? 许希霖在班里实在算不上一个引人注目的男生,性格不张扬,不爱说话,也没什么朋友,各方面好像也不出彩儿,数理化虽好但英语成绩一出来,整个排名就得往后跌,但差也没差到渣渣的程度,所以这种人最容易面目模糊,可如今看来,他皮相还真不坏,有少年桀骜又疏离的气质,这种感觉就像近视眼戴上了眼镜,万物清晰得令人惊喜。 倪夏磕着牙齿想,像周宛那样的近视眼都能定位一个耐看的男生,她这么近水楼台却什么也没注意到,真是够瞎的。 只是现在周宛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自己,这是要拿她当闺蜜的意思吗? 倪夏忍不住讥笑,忽而转念:那勾引“闺蜜”的暗恋对象一定很刺激吧?这时候的男生也不会满足只拉小手的清纯恋爱吧?接吻时他下身的东西会撑起来吗?他会边看A片边打手枪吗? 倪夏胡想,忍不住又回头看许希霖,他这时也正怔怔看着她,恐怕也不是看她,而是盯着她脑袋上方看,不想她忽然这么一拧头,朝他笑嘻嘻。 他眨了眨眼,手指又转起笔,视线移到别处,但当发现她没有转回去的意思时,又抬起眼皮,冷淡问一声:“干嘛?” “许希霖,你这个题怎么做的,我怎么看不懂了?” 心怀邪念的人都要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去靠近猎物,倪夏一手拿着习题册,一手攥着笔,点了点题目,凑过去,整个上半身都越过他的书摞,软趴趴支着桌,校服拉链敞到胸口,露出颈线锁骨,白皮嫩肤,隐隐现出胸罩细带和耸深的乳沟,也饱含少女的清纯和妩媚。 少年漆黑墨珠在她脸上顿了顿,收紧下颌线,目光落到习题册上。 班里还没人跟他请教过题目,许希霖轻蹙眉头,抿着嘴唇,好像在想怎么跟她讲解题思路,手指里的笔迅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又觉得女孩子离得他太近,近到他的脸能碰到她额前的碎发,还能闻到她衣领里幽淡的香气,许希霖目光一沉,微微后倾问:“你哪里不懂?” “我啊……” 她娇着嗓子故意拉长,手也学着他转笔,学得笨拙,啪地一声掉地了,笔滚到他脚边,她快他一步起身,走过去弯腰捡,知道他在看,倪夏更放缓动作,兜着胳膊,窝出一道深V来,软洋洋凹着腰,再回转,校服裙摆摩挲他大腿,站不稳,手指碰到他肩膀,一触,缩回来,笑:“啊对不起。” 宛若一条鱼,摆尾,滑回座位,脸颊粉红。 “你的笔怎么转的,我再看一遍。” 许希霖握紧手指又松开,给她做了个示范,她照着做,还是不行,笑起来:“你帮帮我嘛!” “我这怎么帮?” “你慢点啊……” “你食指不要动,转到这个位置的时候,拇指推一下。” 许希霖用笔点了点她的手指,她又命令他做一遍,他叹口气,但又很听话地照做,倪夏忽然按住他的手,掰着他的手指看——长的,硬邦邦的,很有力。 她的手也是柔的,嫩的,软绵绵。 许希霖刚觉出异常,手就被拍了一巴掌,倪夏撇撇嘴道:“不玩了,太难了!上厕所了!”她转回去,起身,背对着他整了整腰际的裙子,轻快地摆开两条细腿儿,游走了。 目光盯在背影上太久才拉回来,许希霖忽然想起什么来,将习题册翻开看,果然,他觉得那一页是多出点什么来的——是一行小字,正仪态万千地舒展笔画——像倪夏平日里伸的一个懒腰,还有她上课走神时歪向窗外的坐姿,偷看黄漫时夹紧双腿的微微耸动…… 【有个秘密要告诉你,放学后在五楼老实验室见。】 许希霖手指间旋转的笔忽然顿住了,慢慢,他唇边浮起一个浅笑。 ************************************** 2022年一哆嗦就开了个新文,还请大家多多支持一下! 第一章:觊觎之心(2) 放学铃如约而至,五楼的老实验室常年不上锁,也没人,天色暗下去的时候,更显得僻静、隐秘。 许希霖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这才推开门进去,里面两排长长的实验桌,空无一人。 他被耍了? 许希霖冷静地观察了一下周边,这才注意到实验室另一侧有个内门,虚掩,不知是不是有人藏在里面,许希霖轻步靠近,从门缝里往里觑,看清了里面是间放生物实验器材的小库房。女孩子就坐在一只铁皮箱子上,耳朵上挂着一只耳机,一手拿着手机看视频,一手拿着个男性生殖器的塑料模型观摩。 许希霖站在原地,刚要转身,听到门里传来闷闷的声音:“许希霖,我在这里,你进来。” 既然邀请,他就只好迎过去,推门而进,面对她站住,并不说什么,仿佛等她公布答案。 倪夏摘掉耳机,让手机里的声音公放,声音不大,哼哼嘤嘤——画面上有男人劲腰猛动,女人迎臀摇摆,发出极舒服的呻吟,许希霖不必问也知道那里面播的是什么内容。 “有人喜欢你。” 倪夏说完,还故意停顿了片刻,看许希霖似乎并不吃惊,相反,他脸上还流露出一点点失望——难道他期待她会说出更劲爆的秘密? “哦,是周宛吗?” 女追男,果然隔层纱,他早知道了。 许希霖说::“如果是她叫你来问我的,你可以帮我告诉她……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那……你喜欢的那人知道吗?” 倪夏两只手撑到后面,晃着两腿,一踢踢的,裙子也被掀翻上去,风光半露不露。 “不知道。” “你还是处男吧?” “跟你无关。” “那你去表白呗,说不定还有机会破处。” “没你这种媒婆。” “我可以帮你啊……” “帮我什么?” “约她啊!想什么呢!难道是破处啊?” 少男少女说起话来全是毫无顾忌的调笑,但二人越说,声音越低,室内的光也越来越弱,暗到看不清彼此表情,许希霖只好再走近倪夏一些,低头看她,她舔了舔嘴唇,也直勾勾盯着许希霖。 “那我是不是得好好报答你……” 许希霖知道倪夏的一只手已经伸到裙下,揉搓,抚弄……她小口微张,轻轻娇喘,在手机里的片子结束时顺延接续那种呻吟声,没那么狂野,却真切,绕在耳边更心痒。 “怎么报答?” “你来告诉我。” 狭小的空间里,光全都暗下去了,倪夏看不到许希霖的表情,却觉得他的手掌覆上她的腰,一手箍住,一手掰过她的一条腿,手指就像玩那根笔一样灵活,隔着内裤捏住她刚刚揉湿的阴蒂。 浑身一酥,倪夏感觉自己的汁水全泼出去了。 “好湿……你的水好多……”他贴着她耳朵,轻轻咬出几个字。 倪夏也伸手去摸他,他没躲,只由她把自己的物件握在手心里,摆来弄去,隔着裤子,还是硬挺挺地肿胀起来。 “嗯……想吃我的水吗?” “呵,你和我想的一样……” “怎么样?” “骚。” 倪夏听他吐出这个字,不由地笑起来:“咱俩跟小黄文里的对话一样。” “还可以像小黄片一样。” 许希霖忽然蹲下去,拽过她的两腿来,她惊呼一声,这才意识到她整个人半仰了过去,裙子底下的两腿分开架在一个男生的肩上,他将脸埋进自己臀间——他真要吃她吗?倪夏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没想到这么个清风明月的男生也能这样风骚,真是斯文皆败类,不由地又期盼又紧张,所幸此处无光,看不见脸上波澜,否则他一定看得见她掩不住的慌乱。 剥开内裤薄片,许希霖也在暗中探索,层层迭迭,他撩开她的缝隙,陷的陷,凸的凸,水水嫩嫩的一湖,罅隙开合时,露出一点点柔软的唇瓣——卷卷吮吮,如与她的小嘴接吻,又如渴兽取水,吸纳处,温软甜润,微微发抖,好像看见女孩子最初的模样,像从土壤里缓缓长出来的芽,新鲜,翠嫩。 倪夏初始只觉痒,后又觉得滑腻,那舌的探深,一次次扣撞到她心口上,胶着又急切,带着她的魂儿一阵阵飘,腹下涌出一股股热液,潺潺,漫过下身,逐渐将她吞没,又要她呼喊——进来,再进来些。 倪夏喉咙间发出呜咽一声,只觉两片阴唇在许希霖的嘴里剧烈收缩,又猛地一喷,好像灌到他口里什么,反复收腔又吐出,她整个人都在一抽抽地打颤。 半晌,许希霖擦了擦嘴上晶亮的液体说:“舒服吗?” 黑暗里,倪夏听起来气若游丝:“马马虎虎……” “想让我操?” “嗯……” 倪夏喘了几口气,又顿了顿说:“还是算了,你的处男之身还是留给你喜欢的人吧。” 她推开他,从箱子上跳下来,拖过书包要走。 什么叫“提裙无情”,许希霖算是见识到了,自己这儿还胀得发痛呢,看来只能要靠手来解决了,又不甘心,去拦她:“倪夏,其实我也想跟你说个秘密……” 又玩这一招?这是她玩剩的。 “许同学,别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我。”他看不见倪夏的笑,但也知道这笑挺坏的。 鱼溜脱手,他像个夜里赶鱼的新手,淌在水里,朝盲的黑夜里去抓,可总是徒劳。 倪夏则是逃也似的跑回家,她害怕着呢,生怕撩拨一头将醒的巨龙,自己却还没足够定力去驯服,反被巨龙吞噬。 傍晚,周宛打来电话,正好倪夏妈坐在旁边看电视,倪夏握着听筒只能嗯嗯呀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挂了。 “周宛那孩子就是优秀,每次考试都拿第一,你得多跟人家学习学习,你没看她爸妈在家长会上,简直就跟家里出了个大明星一样,连老师都说她将来肯定是清北的料子,真是,孩子出息,家长都跟着沾光!” 倪夏妈妈提到周宛,总要发出类似感慨,倪夏听得都快生理性反感了。 班里总有几个“别人家的孩子”,但因为周宛跟倪夏住得近,时常一起上下学,在言谈中周宛也会不经意间透露出一种优越感,比如她常说:“你考的那个分不用担心这些……这本书你都没读过?哎,我果然不能跟普通人聊到一起去……” 于是倪夏格外有种“本是同龄人,相煎何太急”的痛觉。 倪夏小时找人算过命,别的记不住,就记得大仙儿说她是自带“与他者相竞”的命格,倪夏不懂这命运的暗示,但她知道,她心里是处处要比着周宛方才得慰——她端详过自己的外形,胸挺腿长,确实比略有驼背还戴眼镜的周宛更有优势,至于智商,她也觉得自己比周宛机灵,她妈都说,她就是有点偏文科,理科稍微一用心,总分排名就能跟周宛不差上下。当然还有一点倪夏觉得自己比周宛酷,那就是她性早熟,看过不少18禁的读物和电影,她自认自己比大部分女生更早一步进到“女人”的行列。 今日的经历又是历史性的进步,她暗暗挑着嘴角听周宛在电话那头说:“……今天间操,许希霖看了我一眼,我相信他对我是有感觉的,但你说他会不会自卑啊?我查了我们的星座,我觉得我应该再主动一点……” “嗯嗯,有道理。” 倪夏想,如果周宛知道,许希霖刚给自己口过了,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婊。 嗯,这么想都挺婊的。 第一章:觊觎之心(3) 第二天一早,许希霖就跟往常一样进教室,倪夏抬头看他,他也并不往她脸上望一眼,径直朝后座走,坐下来,她靠在椅背上,听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来。 擦着脖子,温热摩挲,好像故意似的,离得她近,他的热息都吹到领子里,久久不散。 头发轻拂,像是他用手指撩拨起来的,痕痒,像他湿湿热热的嘴在吻她,倪夏回过头去,却见那人正端坐在位,一本正经地看书,只是那扇窗户开了半边,热风一阵阵吹进来。 许希霖将视线从书上缓缓拉起,扬了扬眉毛:“倪同学,今天你是什么题目不会?” 倪夏笑:“许同学都会读心术了,今天的题目挺复杂的,我写给你。” 她扭过去,半天不再转回来,直到上课打铃,她才传来一个本子,一定是故意的——上课了,他就拿她没办法了吧。 他撑住额头,在写什么,是抄黑板上的笔记还是在写小作文? 倪夏歪着头,时不时瞥他一眼,目光又游到前排的周宛脸上——她认真听讲,从不分心,大概只有在下课的几分钟时间里,故意来找她说话——那时候说话时就一点也不专心,眼睛总往倪夏身后飘。 “我觉得物理老师好像讲错一道题,许希霖,你发没发现?”下了课,周宛又来找倪夏,却借着什么话题忽然对许希霖说话,许希霖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望窗外,没注意到,被人一叫,怔住了,听周宛又重复一遍,眨眨眼,摇头:“不记得了。” 周宛可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兴奋地推了推眼镜,眼睛也格外亮起来,拿着本子给他看,比比划划给他讲解,顺手拿过本子来要给他演算,许希霖及时按住了:“哦,这个不是我的本子,倪夏,这个好像是你的。” 他又顺手递回来。 倪夏接过来笑着谢谢,转过去,并不打扰他们二位进行科学的辩论。 课间休息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上课总是漫长的,铃声一个撵着一个响,本子又扔过来,砸到许希霖脑袋上,安静的自习时间,大家都在低头做卷子,谁会注意到那两个人在桌子底下交换本子,更不会注意到倪夏抱着两臂,蜷在座位上,夹紧双腿,以不可见的幅度,蠕动腰肢。 这时候,本子已经写满了几页的对话—— 倪:我画了一根你的宝贝,你看看像不像(配了张草图) 许:差评,你这比例都不对。 倪:那你什么时候给我看实物? 许:你拿什么交换给我看? 倪:给你看奶,行吗? 许:不仅要看,还要咬。 倪:啊,那里会很敏感的 许:我可以先抚摸,再在你的耳朵里吹气,舔你的脖子,从脖子舔到你的乳头上…… 倪:我能感到你的宝贝在顶着我,它很硬。 许:嗯,想操你。 倪:你想怎么操我? 许:我现在就在你椅子底下舔你的小嫩穴,就像昨晚那样把你舔到喷水 倪:好想被你在教室里操,狠狠操。 倪夏没想到许希霖真跟她玩起文爱来,更不可思议的是,两个人竟然在自习课上公然传淫,冒着被老师和同桌发现的危险,她暗暗兴奋不已。 总算挨到放学,倪夏觉得后面的人没动,她也没敢动,但又不安猜测:他是不是真的在等大家都走了要跟她在教室里做爱,那她现在要是走了,岂不是认怂了? 就在这时,周宛背着包走过来找她了:“倪夏,南山路好像刚开了一家炸鸡店,我们去吃吧。” 真是活见鬼,平日里都是倪夏主动贴周宛,这时候周宛倒是开始献殷勤,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果然,周宛又偏了偏头问后面的许希霖:“许希霖,南山路那家网红炸鸡店是不是离你家近?” “喔,是吗?”许希霖听起来心不在焉:“我不知道。” “好像是哦,应该顺路,我们一起走吧,倪夏,你快点收拾啦,今天怎么这么慢?” 倪夏讶异周宛说出这话还挺自然,果然学霸在做功课方面是没的说,更绝的是,周宛带上她,这就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来约人的。 不过,许希霖肯定也知道她的心思,想必一定会扯个慌拒绝,可是他却没有说什么,默默跟在她俩身后一起出了校门! 倪夏一直假装在听周宛说话,但时不时要用余光瞥向身后,许希霖正插着兜,不远不近地跟着,偶尔被周宛叫过来回答问题,他个子高,得俯身凑近听,倪夏侧过脸去观察他,看他半脸轮廓分明,眼皮波动,长睫扇影,清朗得令人不敢相信这样的人昨晚会对她又吸又吮! 他忽然转目定睛到她身上,倪夏的眼睛躲闪不及,连忙笑:“许希霖,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吃吗?是不是怕请客啊?” 许希霖挑眉,哼了一声:“我是怕请不动倪同学啊。” “请不动倪同学可以请周同学啊,周同学肯定高兴,周宛,你说是不是?” 她调皮笑。 旁边的周宛不好意思接茬,看着许希霖,许希霖却盯着倪夏看,眼神格外毒,不过嘴角还是弯的,似笑非笑:“但问题最多的却是倪同学啊。” 周宛不解,问倪夏:“你问什么问题了?” 倪夏可不敢说了,只好打了个哈哈过去,很快就岔开了话题。 目的地大概有两站地的距离,但叁个人说着话步行也就到了,那家新开的炸鸡店不大,但果然很火,老远看着就排了不少人,大部分也都是穿校服的本校学生。 “看,那边还有人开车来买,大概都是闻名来打卡的。”周宛朝马路对面指了指,倪夏就随意望过去一眼,可这一眼,却让她愣住了。 排队来取炸鸡的车队后面,是一条不大起眼的马路,在拐角处,一个女人正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迈进出租车里,女人的脸正转过来,男人则一直低着头瞧不清面目,来不及再细看,两个人就进了车,车子朝另一个方向驶远了, 倪夏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刚看见了妈妈,等回过神时,周宛都叫她好几声了。 “倪夏,你在看谁呢?” “没什么,我看错人了。” “好像轮到我们了,咱们先进去吧。” 倪夏点头,这才注意到旁边的许希霖也从远处收回目光,再对视时,他的目光里隐着某种复杂。 第一章:觊觎之心(4) 倪夏杵着下巴往窗外看,湛蓝的天,白云晴日,周末搭配这样的天气,万事皆宜,只是不宜学习。无奈,面前还有一摞卷子和参考书,她写也写不完,索性偷偷从抽屉里取出手机看小说。 洗衣机轰隆隆地响了一早上,终于不高兴了,罢工,水管漏了水,淌了一地,妈妈急得团团转,忙着收拾又忙着修水管,机器沉重,她拖来拖去直低声咒骂,倪夏半途上厕所,又被她妈赶回去:“你去用我卧室的卫生间,别走来走去,没看见一地的水!” 家里没个男人真不行,爸常年在外面出差,还是多亏楼下张叔叔偶尔来帮衬干点体力活,可是今天张叔叔全家去吃喜酒了,不在家,妈妈没了帮手。 “哎如果我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倪夏有时候会这么想,“至少妈妈没那么难。”她想起她表弟,才上初叁,提五十斤大米上楼都不成问题,她就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连学校体能测试都不能达标。 倪夏感觉妈都要哭了,自己只好躲回房里,避免看她崩溃——实际上,她看见过不少次妈妈蹲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大哭,对她同情之余,倪夏还有种焦灼的痛苦,她给爸爸打过电话,但爸爸总是说:“雇个人来做事嘛,又不是没钱,你妈那个人就是死心眼。” 好像什么事到了爸爸那里都轻易能解决,倪夏都开始怀疑妈妈是不是真的死心眼了,可妈妈听了却翻白眼道:“他赚几个钱回来就要我雇人做事,在外头跑业务跑了那么多年,没见他把家里置办好,在外头倒是装大方,现在说出去是当老板,可欠的钱比挣回来的还多,他为什么不敢回来,还不是怕要债的来找他!” 爸爸在妈妈那里很不堪,可倪夏还有点同情爸爸,不仅仅是因为他记得她每个生日送她礼物,爸还曾偷偷给过她一张信用卡让她随便花,前提是不许告诉妈妈,虽然倪夏也怕这钱还不上惹来麻烦,所以不敢去买什么奢侈品,但这份宠爱之心,她还是收到了。 此时,倪夏听见妈妈在讲电话,低声泣泣,不知是找谁人倾诉,但挂断电话不多久,门铃响了,有人来了。 倪夏竖着耳朵听,辨出是个男人的声音,心里一紧,拉开卧室门一条缝隙,正好能看见大门玄关处,那人的一双黑皮鞋一前一后摆在垫子上,像迈开步子侵入这片领地一样,再细听妈跟他的对话,一个说:“我是不想叫你来的,但是我怎么也弄不好……” 另一个说:“别说这样的话,你早就该叫我来的,好歹修水管这活我也干过……” “第一次来我就让你干活怎么行!” “怎么?你还要把我当客人?” “不是,我是说……” 后面的声音变成细碎的呢喃,倪夏听不大清,只听见各种工具金属碰撞的声音,不大一会儿,妈的声音又活泼起来:“哎,好像不漏水了!哎,还是你厉害!” “我再帮你收拾一下。” “哎不用……” “你歇着去!” “那我给你倒杯茶去。” 倪夏把自己藏得静悄悄,就像有件隐身衣,披上就当消失了,妈妈去厨房烧水,她就踮着脚蹭到卫生间墙边,探着个脑袋往那边看,没看到人,只听里面的人在收拾,叮叮当当,盆子和拖把都在响,倪夏刚要缩回头,那人忽然出现在门口。 男人的衬衫袖子和裤脚都卷起,露出曲线紧致的小臂和结实的小腿,个高,不胖不瘦正好,看起来比爸爸年轻,目光炯炯,正往这边看,倪夏心一激,缩回脑袋,立刻掉头就跑。 不过,仅仅这一眼的对视,倪夏就记住了他的模样——好像在哪见过?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南山路看妈妈挽着的男人,是他吧?一定是他。 妈的声音又响起来:“弄好了?来,喝点茶,家里有点乱,没收拾,你先坐着,我做个饭,很快的。” 男人低沉回答:“你别忙,别忙,我不坐了,我得走了。” “走?哪能走,别走,坐下喝点茶!” “哎算了,我还是走吧。” “逸昕!” “好,好,我坐着……” 二人嘀咕,坐了片刻,走动,妈的脚步忽然近了,倪夏迅速拿起一本书把自己埋起来。 “倪夏……” 卧室门推开,妈进来说:“你饿不饿?我来不及做了,咱们出去吃饭吧。” “我不饿,就不去了吧,你们去吃完带回来点给我就行。” “你不去?” “我不去,我还有作业没写完呢!”倪夏这句倒是不撒谎。 “那你在家多盯着点水管。” “嗯你放心。” “好,我很快,吃个饭就回来……哦对了,你出去跟我的朋友打个招呼吧。” 人来了,不见客,也不成规矩,倪夏乖乖地从椅子上溜下去,跟在妈妈后屁股出去喊人。 “逸昕,这是我女儿,倪夏。” “叔叔好。” 倪夏抬起头看男人,男人此时已经将袖子裤腿都放下,换回了那双黑皮鞋,人也站得笔直,在玄关处回眸冲她点头微笑,又去看倪夏妈说:“没想到都这么高了,上次我见她的时候,她还只有那么一小点。” 他比划着,好像真的见过她刚出生的样子,倪夏干笑着,心里暗暗吃惊,二人原来认识这么久了?! 倪夏妈倒很平静:“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们啊都老了。” “是我老,你怎么看都不老。” “你还没我大呢,怎么会比我老?” “不信你问倪夏,倪夏,你看你妈妈老吗?” 男人和妈妈相视一笑,又都来看她,倪夏忙回答不老,但心里还是有点别扭——他们怎么能在她面前公然调情呢? “倪夏不去了我们去吧,给她点好菜送上来也一样……倪夏,你进屋写作业吧,要是想来就随时过来,我们在楼下的东方饭店。”倪夏妈匆匆换了件衣服,拿了包去穿鞋子,倪夏注意到她这时涂过了口红,站在穿衣镜前拢了拢头发。 男人对倪夏说:“倪夏,你想吃什么?我先去给你点菜。” “什么都行。” “听你妈说,你喜欢吃红烧排骨和鱼香茄子。” 他倒是什么都知道。 倪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男人微笑,风度好到不像是能干出那种偷偷摸摸的事的人。 第一章:觊觎之心(5) 好像是做了个关于她的梦,梦见她在他身下承欢,折着两腿像在向他跪降,乌黑的头发散在枕边,媚眼如丝,微张小口,娇喘不已,一声声跟着起伏的身体如波如浪,她的双手双脚都紧紧攀附他,像是要抱着他坠下去,坠到极致的欢快里去。 睁开眼,他仰着脸,与午夜的黑暗对视,心脏剧烈跳动,下身如浸到冷水里一样,凉,湿。 倪——夏—— 她就坐在前座,慢腾腾站起来,两条细伶伶的胳膊背到后面去挽着,裙子底下露出半截直直的腿,一只脚还勾着椅子,那姿势有点歪扭扭—— “我姓倪,夏天的夏,因为我爸姓倪,我妈姓夏,我就叫倪夏。” 开学的第一天她就这么介绍自己,似乎是想立刻糊弄过去,结果也如她所愿,她的名字很快就在一个个诗词拼接或奇特迭声的新名字里显得不足为奇。 但许希霖却开始注意她。 她有一副娇小的骨架,圆脸,尖下颌,冰凌凌的眼,笑起来格外晶亮,像化了的粼粼水波。 她倒是常对人笑,她同桌是个戴眼镜的干瘦男生,常嘀嘀咕咕讲些笑话给她听,大概不是什么好笑话,倪夏会笑骂着回过去一巴掌,偶尔赏给许希霖的视线不过两秒。 许希霖拧眉,看向窗外,把一根笔转得飞快。 倪——夏——他把她的名字在嘴里捻了捻,不禁想:她像爸爸一点还是她妈妈一点呢? 那是一个冬夜,奶奶走得悄无声息,在昏昏暗暗的房间里,许希霖进到奶奶的房间里去收拾遗物,一件件拿起来看:奶奶用过的小台灯,梳子和雪花膏……睹物思人,他趴在奶奶的枕巾上闻着奶奶残留的味道,好像自己又缩回小时候一样,在奶奶的怀抱里哭着找妈妈——现在他却哭着想奶奶。 那是藏在奶奶床底下的箱子,里面除了一件古董花瓶和几件金首饰,再就是几封信件——有奶奶老家来的信,还有爸爸年轻时候的投稿信,再就是那几封用白色信封装的信,上面还留有邮局黑戳,地址上的楼道信息早就不复存在,旧址也早于世纪之初拆盖成了如今的商场。 信纸也都旧到发黄,双方的字迹都有连笔,不好辨认,但还是断断续续能看得懂大意,只有叁封,大概中间有几封已经遗失,所以内容并不连贯,时间上也有近半年的跨度,两封去,一封回—— 【深深,得知你怀孕的消息,我心里也很乱,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知道你的决定,我的心更乱,深深,我现在根本没法再继续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我想见你……】 【我拖延了很久才给你写信是因为我最近又病了,自从孩子出生以来,我都没睡过好觉,他也忙,他妈来帮了一个月,我和他妈大吵一架,过程不便再提,总之,很不愉快。我有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废物,什么也做不好,孩子哭,我无能为力,家务事,我也做不好,有好几次我就想什么都不管了就那么走掉算了……上次你来看我,哪怕那么短暂的一面,我都觉得甜蜜,可是甜蜜之后呢,是无尽的苦涩和绝望……这种感觉太残酷了,就像没有见过太阳的人忽然见到了太阳,才意识到黑暗如此难熬……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吧。】 【深深,我还在想你,尽管我知道我罪不可赦,但我没法停止不去想你,谢谢你还愿意见我,看见你一切都好,我心就踏实多了……倪夏长得像你,很乖很可爱……你取这个名字很对,也许这就是上天给的最好的礼物,告诉我们结局应是如此……可是,我不甘心,深深,我不甘心。】 倪——夏—— 许希霖还在想,世界上那么多人,重名这件事的概率到底有多少。 日复一日,惶惶。 倪夏来借习题册,他直接递过去,偏偏,她并不像往常那样拿到想要的就不再搭理他,而是转头盯着他看,看得他心里莫名烦躁。 “干嘛?” “许希霖,你这个题怎么做的,我怎么看不懂了?” 女孩头发乌黑,偏分垂至肩,露出一截白嫩的脖子,离得近,看得见她细发绒绒的额角和干净的耳垂,轻荡绵软的身子趴在他的书本上,隐隐见一条胸带,白的,隐在校服拉链里,他收回目光,嘴唇抿成一线。 “你哪里不懂?” “我啊……” 她故意的? 在钓他? 许希霖转笔时手指发涩,她一把握住他的手,他抬起头,盯着看她很久,想抓住她,但她滑溜得像条鱼。 【倪夏,其实我也想跟你说个秘密】 谁能想到,在图书馆的古书区也能碰见她,她面前摊着一本书,上半身伏在窗台上,两手支撑,看得很专注,裙子一蓬蓬开在后面,没有整理好,掀翻半边,露出一截裙子底下内裤的形迹,白的,在阳光里,桃臀半廓看得清清楚楚。 许希霖想起那个傍晚里在实验室的场景,目光久久不能移开,半晌,他才轻咳了一声。 倪夏回头,许希霖指了指她的裙子,她这才察觉,低头抚裙,抬起头,两颊已然绯红:“许希霖,你怎么在这?” “我来还书,你呢?” “呃,陪周宛来还书……”倪夏想,他和周宛一样爱学习,当然应该来这里,她出现在这里才奇怪。 “你在看什么?”许希霖走近,倪夏想挡住书也来不及,索性翻给他看,是词话本的《金瓶梅》。 “学习一下……” 许希霖笑:“学习什么?” 姿势?还是…… “文笔。” 倪夏收起书,抿嘴一笑,侧身想跑,可这次,鱼脱不掉手,许希霖上前一步拉住她手腕,她没站稳,险些跌到他怀里去,却惊觉他指尖已触碰到她腰间,稳稳一托,她又被他圈回阳台里。 他歪着脑袋看她,目光深幽,里面藏着一捧冰,也藏着一捧火。 倪夏忽然有点紧张,也许这还是头一次离他这么近,连眼睛都抬不起来,只好低着头解释:“这不是跟你文爱时,我词穷嘛。” ********************************* 发现搬文真是个力气活!搬了一天,和搬砖一样累~ 第一章:觊觎之心(6) 许希霖低头盯着倪夏,看她开合的嘴唇隐隐露出细细的小白牙齿,忽然想,被她口又是什么滋味? 此念一起,浑身躁动,身体某个部位猛地抬头。 操她的小嘴是不是跟操她的小穴一样?里面是紧紧的,湿润的,热的,他想起那晚在舌上咂吮过她的私处——掀翻的两片水水的小嫩肉,蜜蜜的甜润,肉心里的一丸总是会不自觉跳搏,她的小腹也会跟着颤抖,还有肆意喷薄在他口里的爱液…… “这不是跟你文爱时,我词穷嘛。” “现在不需要文,只要……” 他贴到她耳边去,话里的每个字都像带着个小挠子,挠得人脖子痒痒——含混,连音,她在他的吐气里恍恍惚惚,有种陌生的刺激激荡在体内,忽又生惧意,好怕他现在就把她给办了,像溺了水的人,只能凭最后一口息,呼救—— “周宛!”她别过头去轻呼。 许希霖回头看,没看见周宛,倪夏倒是趁机从他胳膊底下钻出去成功逃脱。 呵,果然,她是个狡猾的家伙! 倪夏回头笑:“我走了,许希霖。” 他去勾她手指,触到凉凉指尖,很快,她缩回去,颠颠地跑远了,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还有窗台上还没来得及拿走的书。 从图书馆出来,周宛问倪夏:“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刚才问你半天话,你都像丢了魂一样。” “哦是吗,有吗,不会吧?” 反问叁连,倪夏最怕来自学霸的拷问,她只好躲着周宛眼镜里犀利的眼神,挠头回答:“这不是要期末了嘛,我怕我考不好呗……” “哦,我还以为你都习惯了,不过,我可以借你我的笔记本,你回去背几道大题的解题步骤,及格是肯定能行了。” 难得周宛这么慷慨都给她传授考试秘籍了,倪夏没道理不感激涕零,只是她也知道,考及格也挽救不了她的排名。 周宛说:“既然我帮了你,你也要帮我个事。” 倪夏眨眨眼,这才明白周宛为啥会那么慷慨,不过这种行事也很“周宛”,倪夏习惯了:“你要干嘛?” “帮我把许希霖约出来。” “怎么帮?”倪夏差点笑了,真不懂她俩到底是谁跟许希霖要闹恋爱。 “我想……考试之后约他出来,但单独约他会有点尴尬,上次我们叁个就很好……” “得了,我可再不做电灯泡了。” “那……我再找班长出来一起不就得了,俩男俩女一起去看电影怎么样?” 倪夏真不明白周宛是要去钓男人还是要给她乱点鸳鸯谱,不过谁都知道,班长是有名的校草,颜值中上,学习还好,会篮球会唱歌,挺多女孩子喜欢的,这么一看,她也不亏。 “好吧,我试试。但许希霖要是拒绝我了,我就没办法了。” “他不会的,我了解他。” 有多了解呢? 倪夏不相信光研究一个人的星座就能了解一个人。 下午,英语课,老师要求四人一组分角色朗读课本短剧,平常这种四人组队的时候,倪夏就觉得特别沉闷,许希霖不爱说话,他同桌是个比他还不爱说话的男生,四个人就剩倪夏同桌一个人在那瞎指挥,最后还总是担心被老师点名。 不过今天倪夏转过身去时,心情异样。 她想起许希霖今天在图书馆里同她的耳语,视线一抬,就撞进他眼睛里去,心口莫名发紧。 “来来,咱们看下怎么分哈。”同桌比比画画,“你就读这个朱丽叶哈。”四个人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当然要担当女主,男主台词长,单词难,谁能来? 叁个男生都不大擅长口语,所以叁个和尚没水喝,同桌提议:“咱仨猜拳吧,谁输了谁跟倪夏演对手戏。” “不必了,我来吧。”许希霖开口的时候,倪夏明显感觉另外两人松了口气。 “放心,老师不一定叫到咱们。”多亏她同桌吉言,他们组在底下还没练好一遍,老师就叫他们起来给大家表演。 四个人七歪八扭地站在那,你一句我一句地将活生生一幕经典剧念着断成碎片的短句子,机械无趣,全班都打起哈欠,只有倪夏听得格外入神,敏感——听她身后那个低沉熟悉的嗓音,在喉咙里滚动,擦着她的皮肤,一个个字,掷向她的耳膜—— In the book of the destiny, we together between a row of characters…… These violent delights have violent ends, And in their triumph die like fire and powder, Which as they kiss consume.…… My only love sprung from my only hate 在命运之书里,我们同时出现在一行字之间…… 狂暴的快乐带来狂暴的结局,在欢愉的刹那,就像火焰遇见炸药,一吻即逝。 我唯一的爱来自我唯一的恨。 【倪夏,明晚放学等我】 她坐下后仍然回味他念出的每个字,气息萦绕,好像他就在后面一直注视她,嗅她,轻轻靠近她…… 他约她是要做什么?是想操她吗? 倪夏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卧室门锁上,掏出手机,找出以前收藏的小视频看——影片里男人总是会将身下的女人弄得死去活来,女人也会发出一阵阵难以抑制的呻吟,是狂暴的快乐,也会在最后获得狂暴的结局——就像在欢愉的瞬间,火焰遇见炸药,彭地一声。 注:诗句选自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 第一章:觊觎之心(7) 周五,放学。 倪夏跟大部分时候一样,慢腾腾地背着书包陪周宛走到地铁站,等周宛进到地铁口,倪夏却在后面低叫一声:“哎呀,我才想起来!我有张数学卷子落在课桌里了!我得回去一趟了,周宛,你先进去吧。” “啊?那我陪你回去?” “不用了,你都进站了,快去吧,我赶下一班。” 周宛想了想,说:“哦……那好吧,你路上小心。” “嗯,拜拜。” 周宛朝倪夏挥挥手,倪夏也给她一个“同学假笑”,慢慢从列队的人群里退出去,确定周宛走远了,倪夏才掉头往回走。 她没有回教室,而是径直爬到五楼的实验室,还是那个小仓库,许希霖正坐在那个器材箱子上看书,见她来了,合上书问:“这么快就甩掉了?” “塑料友情,有什么难?”倪夏凑过去看,见他看的是一本推理小说,不禁笑了:“原来你喜欢这种书。” “有时候现实比小说还需要推理。”许希霖耸耸肩,低头看表说:“好了,我们走吧,我走在前面,你跟在我后面,我们保持距离,这样即使遇到熟人也不会有问题。” 倪夏挑眉看他,他的神情高深莫测,似乎并不打算告诉她要去哪里——难道他是要带她开房吗? · “你不说我也知道。” 倪夏表面轻松,心里却一直在敲鼓,好像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人看起来不像平日里没那么简单,一旦跟他进了小黑屋发现是个变态怎么办?现在不干了也来得及!但另一个声音却极具诱惑,提着她的心说——看看吧,看看吧,如果情况不妙,她在后面可以随时跑掉。 “那走吧。”许希霖动作利落,拉上书包就往外走,倪夏等了一会儿才跟了上去。 路线并不复杂,走出校门,穿过马路,他还在车站的站牌前立着看了一会儿,等她跟过来后,他才继续往前走。两个人都背着书包,像一切刚放学的学生,只是隔着人,他们都在暗暗留神对方,倪夏有些心不在焉,常被周围的商店和风景吸引,许希霖就不得不装作系鞋带的样子等她一会儿,见她离得近了,他才开始迈步。 和倪夏想得不同,许希霖并没有带她走偏僻小胡同或忽然拐进什么地下室和小旅馆,而是都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穿梭,直到他走到一条单车道的小路上,倪夏才发现,这个地方离上次吃炸鸡那家店不远,好像是那条街的斜对面——这不就是上次偶遇妈妈的地方吗? 许希霖从东往西缓步而行,经过路边的便利店,水果超市,打印社……终于在几家餐饮店跟前驻足望了望,脚下一扭,脸一别,他又折回来,朝倪夏招招手,一闪,人进了便利店。 她立即小跑跟进去,超市门口有个机械的声音忽然放鸣:“欢迎观临!”倪夏吓了一跳,抬起头,看便利店老板打量她,她只好低着头往里进。 校服还是有点显眼,她在货架后面脱了外套,搭在胳膊上,看见许希霖就在最后一排货架的角落里等她。 “半岛湘浦。” “什么?” “那个饭店名叫半岛湘浦,你沿着这条路往餐厅那边走,注意靠窗角落里的桌子,不要站住看,走过去,你过几分钟还可以再走回来。” 倪夏狐疑看着许希霖,许希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棒球帽给她戴上,又从口袋里取出一副无镜片的眼镜框递给她:“包给我,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哈,真成推理小说了!你肯定是想让我看饭店里的人吧,是谁?我认识吗?”倪夏一边照着许希霖的话将书包递过去,接过眼镜戴上,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果然,许希霖的眼皮神经性一跳,看着她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倪夏也不多问,反而灵机一动,从货架上取过皮筋和发卡,对着一个正在出售的小镜子梳头发,经过一番简单打扮,她看起来和刚进来的时候确实不一样了。 许希霖端详了她一会,嘴角半挑:“好你去吧,我去付钱。” 倪夏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出了便利店往饭店方向走去, 其实,她心里一直影影的,也知道会看见什么,也许就因为“眼见为实”这四个字才让她还有一个可以后退的空间,可这时,有人告诉她,掀开桌布你就能看到里面藏的是什么,她反而没那么情愿了。 但此刻,倪夏还是要走过去,这就像长岁数的时候,你怎么也要吹灭眼前的蜡烛,虽然她脚底下的速度放慢,但心跳却加速,目光开始凝聚一点,走得近了,倪夏看清了——女人坐在靠窗的角落位置,比划着说什么,脸上浮着笑,好像又不是真的笑,她的另一只手被对面的男人紧紧握住。 第一章:觊觎之心(8) 忽然,女人转过脸来看倪夏,漆黑双瞳茫茫,卷起烟波滚滚,她的脸素白,只有嘴唇涂了梅子红的唇膏,头发散下来,穿一件天水碧的旗袍,和她平时里的怨怨叨叨的样子大不同了,她在看倪夏,却又好像没在看她,她的目光是投向外面整个喧嚣的世界,并无焦点。 倪夏急忙低头猛走,走完这一段路才恍悟:妈妈刚才并没有看见自己!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瞥了一眼窗外而已! 一方面感慨自己的心理素质,一方面又懊悔自己怎么没再看看对面那个男人,还是不是上次那个来家里的客人——逸昕,他好像叫这个名字? 倪夏只好硬着头皮往回走,这次她从妈妈背后这个方向走过去,这样即使刚才妈妈起了疑心,倪夏也只给她一个后脑勺,不会被认出。于是倪夏扶了扶眼镜,插着兜装作无事小青年沿着饭店这条街走,这次她把注意力放在男人的脸上。 逼近了,瞪圆了眼睛——男人的手还握着妈妈的手,正眯着眼睛专注听对面的人说话,但那张脸扬得角度正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就是那个人! 逸昕。 倏地,倪夏脑中如电光火石般一闪:男人看着面熟并不是因为她真的见过他,而是因为许希霖的脸廓线条和眉目都与这个男人有着惊人的相似! 一瞬,倪夏好像明白了什么。 “逸昕……我好像看见你儿子刚刚过去……” “哦是吗?”许逸昕往窗外看了一眼,又转过笑:“你又没见过他,你怎么认识他?” “你给我看过照片啊,他是我女儿同班同学,我能不知道吗。” “你啊,就是太紧张了。” “我是觉得咱俩选的这个位置不大好……”她确实忧心忡忡,要不是这个时间是用餐高峰,她肯定是要换座位的。 “那我们尽快吃完。” “逸昕……” “怎么了,深深?”他握住她的手,试图安抚她,目光却落在她有些神经质的嘴唇上,两片薄红瓣微微颤抖,许逸昕忽然就想不管不顾地就那么吻住她,但同时,他又笑自己,他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像十八年前那么冲动。 “我现在不比你……只能等女儿考完大学……” “你等了半辈子了。”他打断,眼神黯然,沉吟又道:“我也等半辈子了。” “逸昕,我真的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我……我是对不起你的,要不是我,你不会……” “深深,不要说了,吃饭。” “逸昕!” “嗯?” 夏深深望向窗外,视线落在那个女孩子脸上,人像触了电一般,呆滞,茫然,又看向对面的人,寒颤颤地说:“我看见我倪夏了,你儿子和倪夏……” “他们都来了?” “别朝窗外看!” 许逸昕眨眨眼听话,只盯住面前的人,听她低声继续说:“我怀疑他们两个发现我们了……刚才是你儿子,现在是倪夏,他们轮流从这里经过,我敢肯定……他们是商量好的。” 许逸昕想了想说:“那我们走吧,把饭菜打包回去吃。” “嗯……等等!倪夏!她又走过来了,你别动,别往窗边看!” 许逸昕看着夏深深,但余光已经瞥到有个女孩子走过去了,等她走过,他才回头看,皱眉道:“是倪夏吗?我怎么看她变样子了?” “就是她,她从我身上掉下来的,我能不知道嘛,她打扮成个小叫花子我都能认出来!”夏深深有点不耐烦,又闷闷地捏住眉心道:“我就说迟早的事,这下怎么办?” 许逸昕拉了拉她的手说:”走吧,我们回去说。” 夏深深看他,这个男人好像遇到什么事都不会慌乱,什么时候都不会焦虑,总能稳稳地托住她,告诉她,一切都交给他处理,所以他只要给她一个眼神,她好像就能镇定下来。 可是,事情跟十八年前完全不同了,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感情。 哎,我的倪夏,倪夏啊! 倪夏回到超市,看到许希霖就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包烟,不知道是不是他给自己买的,她没问,只是说:“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别到时候碰到了可尴尬了。” “嗯,放心,他们没那么快,我带你走另一条路。”许希霖带倪夏东拐西拐,来到一片公寓区,倪夏判断这里应该离他家不远了。 ****************************************************************** 本来码了叁千多字,还写了一段感人至深的作者留言,结果今天一登忽然发现昨天的那一章因为字符原因没有显示完整!于是我只好立刻跑上来再发一章! 补一段感人至深的发言:感谢各位辛苦爬墙来追文,尤其又见到那些熟悉的ID读者,好久不见,感谢不离不弃!么么哒!(^_^) 这个故事还没那么简单,所以会走一波剧情!急吼吼吃肉的恐怕要等等了,感谢耐心啦~ 第一章:觊觎之心(9) 许希霖没有说,倪夏也不问,两个人就那么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她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跟着许希霖进了小区。 她现在停住脚步还来得及,可以很客气地告辞,但她还是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间。 “他们现在应该不会回来,家里没人。”他掏出钥匙这么说的时候,目光闪了闪,倪夏很快捕捉到那一瞬间的神情,不知怎么,直觉告诉她,快跑,现在跑还来得及……但她抬了抬眼皮看许希霖,还是什么都没说。 进门换鞋的时候,倪夏就注意到,这里没有女主人,她穿着男人的大号拖鞋往里走,注意到这是一间上下层结构的大房子,楼梯在拐角,延向二楼神秘处,一楼的家具倒是简单,客厅直通餐厅和开放式厨房,一眼望到头,空空如也,没有烟火气,没有装饰物,白墙,银餐具,黑橱柜,透明的茶几上搁着残有灰渣的玻璃烟缸和一杯柠檬水,窗台挂着垂直的石绿的窗帘,被风一下下吸到窗栏上去,勾勒一个影子——模糊,昏暗,蒙了灰,像一蓬养坏了的植物,一点点跟着光败下去。 “我一般点外卖,你想吃点什么?”许希霖递给她一个档案本子来,她翻开见里面整整齐齐夹着不同家的外卖,看来这就是他的日常叁餐。 她递还给他说:“你看着点吧,我都可以。” 许希霖看看她,皱皱眉,又扔了本子说:“如果你不嫌弃,我给你煮个面吧。” “哦也好。”她没想到他要亲自下厨,还有点意外,但一想到他指的可能是煮方便面,也就没说什么。 许希霖走到厨房,卷起袖子洗了手,摆出菜板和刀子,从冰箱里取出西红柿,还真是有模有样地切起来。 “你做什么面?” “西红柿鸡蛋面。” “哦,没想到……”倪夏笑了,走过去看他切的西红柿的小块整齐利落,他又熟练地煎了两个鸡蛋,煮水,干净的厨具在手中交错,一切都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看来他也常常给自己煮东西吃。 “你会做饭吗?”他忽然问她,倪夏摇摇头。 “所以你家里都是你妈给你做饭?” 提到妈妈,倪夏的笑容又僵住,想许希霖此刻肯定在猜她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爸又是个怎样的男人,她不好说什么,只点点头。 许希霖没再问下去,只轻轻说:“面马上就好了。” 倪夏肚子不饿,眼睛倒是渴看他家里的一切,似乎也在寻着这个家庭的蛛丝马迹——许希霖的妈妈什么样?有她妈妈好看吗?他爸爸又是什么个人? 热气腾腾的面终于端到她跟前,倪夏冲许希霖笑笑,想说这面闻着很香,他的厨艺肯定不赖,但她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几乎脱口而出:“你平时都是一个人自己弄饭吃吗?” 许希霖嗯了一声,没再往下解释,好像也在回避关于他家庭生活的话题,倪夏没再问,他也没再说,两个人默默吃了面,饭后,他们才恢复了点精神,坐在餐桌前一言一语的搭话。 许希霖掏出烟问:“你不介意吧。” 倪夏摇头,想问他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她怎么从来没在学校里见过,又觉得这问题实在幼稚,除了班里那几个个烟瘾大的小混混,谁会在学校里明目张胆地抽烟? “给我一根试试。”倪夏忽然也来了兴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递过来:“这个烟可能不大适合你,你最好抽那种女士烟。” 他给她点火的时候,她注意到他手指摆弄打火机就像转笔一样灵活,火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脸,眼睫毛在光圈里微微抖动,她轻轻吸了一口,又呼出烟去,没有咳嗽和眩晕,反而觉得二指夹烟的动作实在是美。 “你很早发现他们在一起了吧。” 第一章:觊觎之心(10) 他们在做爱。 但不同于十几年前的干柴烈火,他们现在更多了一些爱抚和亲吻,手指抚过皮肤褶皱处、伤疤处和松弛处,揉握住丰圆又有些下垂的乳房,他吻她的眼睛和嘴唇,再慢慢含住她的深晕乳尖。 夏深深闭着眼,哼了一声蜷起腿来,环抱住许逸昕,紧紧。他松了口,伏在她胸口,像又退回十几年前——她抱住他的头,他在吮闻她的味道,两个人弓身相拥,皮肤摩擦,四肢交叉,像长在一起的胎。 许逸昕拉着她的身体,从侧身缓缓送进去,又慢慢抽出来,嘴唇贴着耳朵,低语:“深深……夹住我,嗯……对,就这样,好舒服。” 他在含情脉脉间吻她,节奏时慢时快,偶尔会停下来,抚摸她,再爱爱她。 她埋在他的头发里,闻着像是森林里青草的味道,好像这些草漫过了她的身体,风热哄哄地吹过,在体内里狂野生长,翻腾,多年来都快遗忘的亢奋逐渐控制了她的身体,她忍不住地打起颤来。 “我要来了,逸昕……” “都给你,宝贝,我都是你的。” 他是完全抛开自己的,甚至是要彻底奉献出去的,他听见自己在她耳边喃喃微语,又辩不出说的是一首诗还是什么,他这样的人,不像她,那么像一首诗,他是个粗糙的人,说的应该全是荤话,浑话,但现在,恐怕在这么多年的分离重聚后,他神经也要敏感起来了。 “深深……我想要你,想每天晚上搂着你睡。” 十八年前,他就这么说,那时候,她会说:“逸昕,我也想要你,疯狂地想要你。” 现在,夏深深支着头说:“等女儿考完大学,我会找他谈。” “你上次说等倪夏出生了就找他谈,可你也没谈……” “逸昕……” “好,我不勉强你,可是,我等得太久了。” 天晚了,他们还躺在床上赖着点余光,夏深深说:“我得走了,今天跟倪夏说要加会班,不知道她现在回没回家,家里给留了馄饨,也不知道她吃没吃……” “你啊,就是操心命,倪夏都那么大了,应该学会独立,她如果跟希霖在一起,那肯定饿不到。” “希霖会做饭?” “他奶走了以后都是他自己照顾自己,我从来不管他,也是生意太忙,没时间管。” 这孩子不容易的,从小父母离了婚,他就跟着奶奶一起长大,他奶奶去世的时候,夏深深还去过葬礼,仅有十二岁的许希霖哭得肝肠寸断,遗体告别时几个大人都拉不住,那时候他只顾着伤心,还不曾注意到她的身份,她也没敢久留,将钱塞给许逸昕就走了。 夏深深忽然又生出那种厌恶自己的沉重感,这种感受好久没有过,今天看见那孩子的眼睛,这种恶感就像一把隔着时间的重锤,从十八年前穿越过来,猝不及防地又击到脸上。 “他像你前妻,眼睛像,我感觉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又在想象了,你就看了一眼,又没真正见过他……我跟你说他不像,见过他的人都说他像我。”许逸昕摸了摸夏深深的脸颊,在她额头轻吻:“这周末来我家,带上倪夏,我让他们见见。” “我不想那么快……” “早晚的事,这没什么东躲西藏的,他们都长大了,应该能理解,尤其现在的小孩子哦,你也不是不知道,一个个比我们早熟多了。” “那我也不想……太危险了,逸昕。” “可上次我也去过你家,见过倪夏了,今天他们又一起发现了我们……我觉得不如给他们一点心理准备。” “我再想想,逸昕,我得回去了,家里没座机,倪夏还不常带手机……”夏深深推开许逸昕,下床去穿衣服,许逸昕跟下来说:“我给家里打个电话看看希霖在不在,他在,倪夏说不定也在。” “她会去你家吗?我觉得倪夏不是那种随便去别人家里的女孩。”夏深深边收拾东西边注意许逸昕的电话。 许逸昕索性打开麦克公放给她听。 “霖霖啊。” “嗯,爸。” “吃饭了没?” “吃过了。” “自己做的还是外卖?” “煮了面。” “哦,自己在家做的?” “是。” “好,我等下就回家。” “哦好的。” “好,就这样。” 电话挂了,夏深深说:“男孩子正长身体的时候,不能总吃面。” “好,说不定倪夏也一起吃了面。”许逸昕从后头兜住她吻了吻,“什么时候我们再见?” “听我电话吧,他最近说要回来,我心里也老是有些不安宁。” “你怕他发现?” “他以前就怀疑过……” “别怕,有我。” 夏深深没说话,心里装着事儿什么也都不尽兴了,她越来越心不在焉,做爱的时候也有几次分神,结果拖了一个小时,幸好许逸昕的耐力还不差,也是他年轻,比照着她老公强太多,但夏深深现在也不会像十八年前那么精力旺盛,近来,她更是不在意男女的事,好几次更像是为了跟他说说话顺带做的爱。 许逸昕送她回家的时候又买了些卤制品、烤鸡翅和蛋黄糕,买了两份,孩子们一人一份。 夏深深也没给他钱,匆匆道了别就上楼,在推开门的瞬间,她的心才定下去,倪夏正坐在澄亮的台灯底下写作业,她见夏深深回来还带了一包吃的,小脸红扑扑地冲过来笑:“哎呀,有好吃的了!” 夏深深忽然怀疑,她今天在饭店里是不是看错人了? 第一章:觊觎之心(11) 闹钟响了两遍倪夏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的缘故,她这一觉倒是睡得久沉,妈妈显然也是起来晚了,娘俩都来不及吃早餐了,倪夏妈只好往倪夏口袋里塞了一块昨天吃剩的蛋黄糕。 “自己去小卖部买点吃。” 倪夏答应着出门,两叁步下楼往地铁方向奔,好在她家离站口不远,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她跟着人群往站台挤,时间似乎刚刚好。 大概是车上同款校服的学生太多,在车进站的瞬间,倪夏好像在门里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模糊苍白,不免心头一跳。 会是他吗? 倪夏低着头寻一片能站稳的天地,同时也问自己,倘若真像许希霖说的那样,妈妈和那个许逸昕是在她出生前就勾搭到了一起,那么妈妈就是同时和两个男人交往还怀了孕,许逸昕更是渣男渣到家,背着辛苦育儿的老婆在外面搞外遇,不仅如此,还要跟老婆离婚,简直禽兽不如。 倪夏掏出兜里的蛋黄糕啃,啃掉一个叹号,再啃掉一个问号——许希霖是怎么知道他二人这些龌龊事的?他就算比自己大上一岁,也不至于对这些细节了解得如此清晰。 “按道理说,你得叫我哥。” 不知怎么,许希霖这句不经意的笑话忽然蹦出来,横在眼前,倪夏愣了愣,莫非这家伙还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莫非他们两个…… 地铁来回摇摆,倪夏没握住扶手,险些摔倒,后面有双手轻柔地搭在她腰际,她一惊,回头看,人群里是另一个穿着相似衣服的少年,瘦高个儿,冷白脸,眉朗墨目,不是许希霖又是谁呢? 倪夏微微诧异:“你怎么也在这……” “顺路。” “顺吗?” 倪夏本能发问,忽然意识到,这路要是想顺,也是条条大路可以顺的。 “你跟着我?” 许希霖哼了一声,轻描淡写:“我本来在你楼下等你,但你一出来就跑,我只好跟在你后面跑……” 倪夏想到许希霖竟然这一路都在自己身后,心里更是震撼,只好笑:“你干嘛等我?” “想看看你……有没有被你妈妈发现。”许希霖说得很轻松,长臂勾着车上拉环,另一只扶在倪夏腰际还未收回,车上人多,学生又爱吵闹,推来搡去,一个个大大的书包撞来撞去,倪夏也很快被拱到许希霖怀里去,不由地伸手去抓他的胳膊,两个人面对面贴着站,离得近,似乎也正常,倪夏及他的肩,一抬头就看见他领口扎紧的白色扣子,再往上看,看他低垂黑睫,目光凝在她脸上,倪夏便又低头,见他凸出的喉结微微一动,颈上隐隐见青筋起伏。 他领子口里有淡淡的青柠皂的香味。 倪夏答:“我回去的时候她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愧疚,昨晚给我买了好吃的。” “就这个?”他目光移到她手里啃了一半的蛋黄糕。 “哈我猜你爸也给你买了一份。” 许希霖讥讽一哼,瞟她嘴角还黏着碎渣,竟有个冲动要抬手替她擦嘴角,幸好倪夏自知,忙掏出纸巾低头擦了擦嘴巴,团起塑料袋又塞回口袋去。 不知是车厢温度升高还是倪夏觉得浑身燥热,两个人气息迭冲,热流涌动,倪夏只好转过头去看车厢,头发扫过许希霖的面庞,许希霖没有眨眼,任由这挠痒拂在脸上,只觉眼前的女孩柔软,轻盈,散发蛋黄糕奶油甜腻的香气,勾人食欲,但她又是那么随意地挂在自己身上,晃来倒去,飘忽不定,许希霖不由地手臂渐渐用力,将她兜在怀中,掌中就满是她的细腰。 倪夏也觉出来,僵了僵没动,反倒觉得刺激。 车厢play? 许希霖这人倒是花花心肠多,说不定跟他老子一样坏呢!倪夏这么想着,身子却反向粘过去,故意用胸脯顶着他,笑嘻嘻:“周宛要请我们看电影,周日下午的场,你来不来?” “我们?” “对,你,我,可能她还会叫上班长。” 许希霖皱起眉毛来:“这是什么意思?” “总不是牵你和班长的线。”倪夏笑,暗中也伸过两条胳膊环住他的腰,两个人就那么贴着,单薄的校服料子摩擦,少男背脊挺直,窄腰长腿,牢牢扶住少女,少女则胸口凸荡,跟着车的摆动,温温地贴住,两个人都感觉到了对方敏感的部位,倪夏一笑,转了转头,又回来,发现对方的眼睛还等在原地。 “看什么?” “看你不行?” “我有什么可看……” 倪夏嘀咕完这句,忽然警觉他可能只是为了找他们两个相貌中的相似之处,嘴角一下子又凝住,低了低头,再看他时,他的眼睛仍然没走,两个人的身子也一会儿推远一会儿又挟近,车子驶入站台,逐渐减速,倪夏笑:“我才发现……你很痴汉哎!” 到了新的一站,人又挤进来,车厢像压扁的罐头,倪夏扭头,转过身去,少年仍在背后扶着,好像怕她跟着车启动的时候晃倒。 与此同时,倪夏觉得身后的书包好像轻了不少,轻轻侧头,察觉到是许希霖在后头为她提着,心里一阵得意,又忍不住想捉弄他,于是趁个机会,故意半弯腰整理裤腿,撅起屁股来,臀片便在他裤腿间来回摩挲。 少年果然反应敏感,顶到她了。 倪夏扭着腰,在那硬物上头蹭来蹭去,少年一把箍住她的腰,防止她再动下去,自己快撑不住。 “你在勾引我……”他的话像咬着牙说出来的,又化成柔风吹进耳朵里似的,暖的,痒的。 想操我吗? 她在车里不能回问,否则自己更是一个痴女。 但她可以轻轻颤颤地笑,在他身上肆意滚过,等车再次进站,目的地也到了,人哗啦松散开,他们也就自然拉开了距离。 下车时,有人朝倪夏打招呼,倪夏朝许希霖眨眨眼,很快扎进一群女孩子的堆里,一晃眼就不见了。 许希霖插着兜往前走,步子不敢快,有个人造孽,害他到现在还难受,而他除了遮遮掩掩低调点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只是太想操她了。 第一章:觊觎之心(12) 一到学校,倪夏就跟周宛汇报了许希霖答应出来看电影的事,作为回报,周宛欣然将数学卷子拿给倪夏抄,倪夏利用早自习补完作业,甚觉这波自己赚到。 连着两节下课间,周宛都跑来问候倪夏,但很遗憾,后座的许希霖要么不在座位,要么趴着睡觉,根本没理周宛,到了午休,许希霖才跟着大家一起往校食堂走,周宛拉着倪夏紧跟在后面,说话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倪夏微笑侧脸听着,但她也知道周宛的眼珠子始终没离开过前面人的背影,那人稍微掉出视线外,周宛的声音就顿住,伸着脖子扶眼镜,巡视过去,又定住,不由地就拽着倪夏往前快走几步。 “喂你俩!”后面有人拍周宛,倪夏抬头,却见那人正盯着她看,男生长得也是大高个儿,圆脸,长眼,也戴眼镜,跟周宛并排站,倪夏觉得俩人还有点夫妻相。 “班长啊!”倪夏回应,周宛被打扰到跟住前面的许希霖,不大耐烦:“干嘛?” “咱周日看电影不顺路吃个饭吗?” “吃呗。” “我请大家啊。” “难得你这么大方。” “哎这话说的,我前几天还请小周同学喝饮料,这糖水都喝谁肚子里去了。” “那还不是你做题输给我。” “我那就是个笔误。” 他俩坐得近,排名也近,常常比赛谁的错题少。 “哎,小倪同学!” 倪夏正听他俩唇枪舌战,自己的名字忽然被叫到,不禁一愣。 “你想吃点啥?” 这时候叁个人已经进了食堂,正排队买饭,倪夏一时反应不过来是班长征求周日午餐意见还是打饭师傅问她要点什么菜,但她也知道,这番四人约会恐怕也透露出些撮合之意,这样一想,她在面对班长时反倒不好意思了。 班长那人确实优秀,人缘也好,跟谁都能打上招呼,尤其女生们更是频频朝他投来目光,倪夏觉得自己可能敏感了,总觉得这些目光里充满了对她的敌意,不过在班长的带领下,叁个人很快就能找到就餐的座位。 “你喜欢吃排骨啊?我知道有一家饭馆做排骨做得好吃,你要想试试,我们周日可以去…… ”班长不仅懂学习和音乐体育,还懂美食。 倪夏笑笑:“我什么都可以,看大家。” 周宛翻翻白眼对班长说:“你差不多得了哈,现在就迫不及待的……下次你单独找她吃排骨好了。” 倪夏觉得周宛说话太直接了,更不好意思了,班长倒没什么,可能见惯这种场面,耸耸肩,冲倪夏挤挤眼睛。 那无处不在的敌意目光更尖锐了。 倪夏低头继续吃饭,并没有发觉旁边周宛的异样,等她发现时,周宛的脸已经仰起,双眸放采,身子不由地微颤,倪夏自觉头顶上也多了一片阴云,一回头,见许希霖正站在她身后,他似乎刚取了餐,也在找座位。 “有人吗?” 他扬了扬下巴,问的是对面的班长,但架势颇具挑衅意味。 倪夏没想到原来这敌意的目光竟砸在了班长身上的,班长还没明白,周宛倒是很快接过去:“没有人,你坐,许希霖。” “啊,我旁边没人。”班长这时候反应过来,也跟着补了一句。 许希霖这才端着餐盘走过去,坐到周宛对面,周宛瞄了一眼他的餐说:“哎你也喜欢排骨?” 倪夏这才发现她和许希霖点的菜是一模一样的,当然这也不算奇怪,学校食堂的荤素搭配总是那几样,重样的几率很高。 但班长却不知好歹地指着倪夏和许希霖笑起来:“看来你俩口味很像啊。” 许希霖没有看倪夏,倪夏也不好盯着他看,两个人没说话,都低着头吃饭。 “今天食堂做的排骨很好吃吗?”周宛问许希霖,用意很明显。 许希霖好像没听出来,只回答:“还行。” “我能尝尝吗?” 这话都问出来了,许希霖也不好推辞,推了推餐盘说:“不嫌弃你就试试。” “好啊。”周宛伸着筷子去取一块吃,边嚼边点头:“嗯,是挺好吃的,来,你尝尝我的肉。” 倪夏暗笑这句“她的肉”,又不好戳破她怎么刚才没兴趣,这会儿倒偏偏挑许希霖的饭吃了。 班长于是趁机又把那家饭店拎出来宣传,问许希霖意见,许希霖表示去哪吃都无所谓。 倪夏注意到周宛一直跟许希霖搭话,但许希霖却不怎么说,回答也都简短到几个字,也不知道他真的就那么饿还是怎么,低着头只顾吃饭,不过因为有班长在,所以周宛这些尴尬的对话统统都被接住了,化解了,又活跃了气氛,两个女生笑起来,也带着许希霖偶尔应答两声。 “我们下个月跟二班篮球比赛,小许同学你来吧,我看你投篮很精准,进攻速度也有,没道理不进队里。” 班长唯一的问题是太像领导,言谈举止全是一班之长的架势。 “不了,谢谢。” “许希霖,你去呗,我看你平时也是自己打球,这项活动人多好玩。”周宛推推眼镜,笑容很温柔。 “高叁了……我不想太分心。” “可是……”周宛还想劝,那边班长却表示理解,不再邀请,又岔开话题去:“对了,数学老师今年寒假要开个小班补习,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感兴趣参加。” 倪夏明白这大概是数学老师要给学生开小灶,但大形势又不许,所以要班长私下联系学生报名而非公开招生,所以班长掌握信息发布和报名人数,这么一看,他受欢迎也不是没道理的。 周宛先撇嘴:“他的课……我都猜到要讲什么,去不去没什么意义。” “小倪同学呢?”班长似乎更感兴趣倪夏的态度,也是,她是四个人里的数学渣渣,应是重点培养对象,也是数学班的目标学生。 “可是,那得多少钱?” “哈哈小倪同学,你也太……搞笑了,多少钱你爸妈也得给你报班啊,高考大事,我就没看哪个家长因为这个事儿心疼钱的。” “哦哦,那算我一个吧。” 倪夏觉得自己的小家子气有点丢人,只觉脸热,右前方的目光却掷得冷冽,那人淡淡来了一句:“也算我一个吧。” 周宛吃惊地叫起来:“许希霖,你数学都快满分了也要补?” “那不是还没满分嘛。”许希霖这话一说出来,班长和周宛就下意识地对视一眼,仿佛不约而同地都想扁他。 不过,人不狂妄枉少年,周宛回去琢磨琢磨又跟倪夏叨电话:“我就觉得许希霖帅,他确实聪明啊,单论理科,班里就没几个人能打的……你说,他今天中午是不是故意想找我吃饭?要不食堂那么多人,他怎么就要坐到我对面?哎呀,中午实在太开心!我俩离那么近,还互相投喂……我感觉好甜!” 倪夏握着听筒,在pad上玩游戏,听到这句,浑身一麻,险些大笑,但声音还挺镇定:“嗯嗯,我看见了。” “对了,倪夏,你觉得班长怎么样?”周宛反过来关心她,倒让倪夏感觉别扭。 “啊,挺好的啊。” “嗯虽然他看起来挺爱开玩笑的,但人能处,办事挺靠谱,他父母都是老师,条件也不差。” “那许希霖呢?他爸是做什么的?”倪夏忽然来了兴致,她这么一问,倒是引得旁边看电视的妈妈忽然转头看她。 “我就知道他爸爸做家装生意的,挺有钱的吧,不知道他妈,听说是离婚了。” “哦。” “不过我看他也不是看这些,反正你不懂,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写卷子了!” 倪夏挂了电话,也没了玩游戏的兴致,盯着天花板发呆——家装公司……妈妈似乎也在这个行业做过,那么他们是工作认识的吗? “你们班的许希霖……”妈妈忽然发问,吓了倪夏一跳。 “怎么了?” “你和周宛跟他很熟吗?”妈妈在试探,倪夏的心脏一下子紧起来。 “还行,他坐我后座,有什么问题?” “哦……”妈妈垂扇眼睫,又抬起眼睛说:“上次来咱家帮忙修洗衣机管的叔叔你还记得吗?” “嗯,记得。” 倪夏仔细观察妈妈,妈妈也仔细看她。 “他就是许希霖的爸爸。” 有那么一个片刻,屋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妈妈看得颇漫不经心,似乎更是等待倪夏一个反应,但倪夏不知道这时候该表什么情才算合理,只微微挑动眉毛,表示才知道的样子:“哦是嘛!” “上次匆忙,我们都忘了提了……他是妈妈的老朋友,你们上次开家长会我才认出他来的,他没什么变化……” 妈妈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 “既然是老朋友,你们怎么都没联系,在家长会才认出来?” 倪夏捕住漏洞,笑着问。 妈妈一怔,眼神飘乱,只好强行叹气:“哎,都好几年了,我们哪有那么多联系了……哎,我熬的汤好了,我去看看,咱们该吃饭了。” 倪夏答应了一声,也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了。 ************************************************* 班长:我都不配拥有姓名吗? 作者:还没到你呢,不要抢戏! 班长:(委屈脸)嘤嘤 第一章:觊觎之心(13) “深深……你不能自己先乱了。” 男人的语言安慰并不能缓解焦虑,哪怕吻和拥抱也不行,成年人的爱要看得见,摸得着,还要能做下去。 周日,他们又在那栋旧楼的老房子里约会了,这里离夏深深的家不远,交通也方便,地处的位置却挺偏,不易找到,是个理想的见面场所,许逸昕付了一年的租金,也陆陆续续置了些简单的家具,现在这屋里被夏深深一收拾,更是到处都有家的气息。 “你不知道,倪夏那孩子很敏感,平时大人说什么,她都会琢磨……”夏深深支着脑袋说:“也许是我做贼心虚了,看见她的眼睛我就没法骗她说我不知道你儿子的存在……” “你没必要骗她啊,他们现在已经知道我们了,更没必要再隐瞒了,孩子大了,他们应该都能理解……” 许逸昕习惯性抱住夏深深,埋进她头发里,胸间里,好像还要埋到更深处。 “我们不能想当然觉得孩子会怎么想,虽然他们十八岁了,但他们的想法还很单纯,如果可以,我宁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深深,我心疼你,你还是太紧张太辛苦,放松,没事的,有什么事让我来处理……” 夏深深也抱紧了许逸昕,脸贴着,嘴唇交迭,肉体似乎还贪婪对方的温度和气息,生命力凝固到具象就变成了性爱的需求,她摸索他的身体,摸他逐渐变硬的器官,从他喉咙里发出的哼吟,是一口口热润的亲啮,在皮肤上,在乳心处,在那深深处——她叹了口气,翻身上位,握住男人的手,摇曳,摆尾,扬起头发,夹紧,摩擦,深入,逐渐激烈,她奔涌,发出来自身体深处的呼喊,他也撑起半身,挺动,抽插,吻她沁出汗水的胸,含住她的奶吸吮一遍遍,于她近乎失控边缘时,拉她,推她,同她一起跌落下去。 做爱愈畅快,二人愈难舍,缱绻眠去,醒来又做,整个周末的时光都在狭小的空间里一寸寸享用毕。 饮食男女,做过爱,洗过澡,还要吃饭。 许逸昕下厨做了两个小菜端到夏深深跟前:“尝尝我做的,厨艺可能没你那么好,我还需要练练。” 夏深深看他炒了一盘青笋和一盘豆腐干,再搭一只买来的盐水鸭,不免笑了:“看起来就好吃。” “我看你也是,食欲饱满。”他坐下来,倒了酒,二人拾杯而饮,又相视而笑。 “我工作忙,做饭的时候不多,以前请阿姨,霖霖不爱吃,后来我就自己学着做,可能发挥不大稳定。” “挺好吃的。”夏深深尝了一口,近乎宠溺地看他,抚他的脸庞。 许逸昕习惯性地撒娇,握住她的手说:“我多想你和倪夏搬到我家来。” 夏深深失笑:“那算什么?” “算我的妻,我的女儿。” 夏深深的身子微微一抖,表情变了:“逸昕……” 许逸昕打断:“深深,你听我说,我们想要再往前一步,就要有进一步的勇气,你不要怕,我来讲,一切由我来担……好不好?” 夏深深抬起眼睛看他,看他急得眉毛团皱,青筋凸起,看他眼角尾纹,倏然心中一阵裂痛——他脸上竟也出现了某种衰迹,她总以为许逸昕比自己年轻好几岁,什么都理应比她旺盛,蓬勃,富有朝气,可如今她忽然才意识到,没有任何人能抵得过岁月——她以前总觉得要再等等,可是再等,就真的等老了! “深深,我又让你烦恼了吗?那是我不对,别想了,我们先吃饭。”许逸昕给她拣菜,就差喂到她嘴边。 夏深深终于释然,笑了,但心里还是沉甸甸的全是担忧——真要进一步,倪夏会怎么想?她真的能接受这样一个妈妈吗?她现在在哪?今天她和同学出去玩的好吗?同她出去的都有谁?会有许希霖吗? 当妈的和当爸的就是不一样,当女儿的和当儿子的也不一样。 这会儿一行人刚吃了饭,班长去买单,周宛去卫生间,倪夏走出饭店,掏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没接通。这时,许希霖在她身后不轻不重地来了一句:“我要是你,就不打扰他们了。” “嗯?” “这个时间他们可能在一起。” 倪夏笑了:“你怎么知道?” “观察到的规律。” “我问的是你怎么知道我给我妈打?” “观察到的……屏幕。” 嘴角微微一扬,眼神淡起嘲讽 咳!他竟然窥了她的屏还能那么得意!倪夏瞪他一眼,想伸手去拧他,但见班长笑呵呵地从饭店里出来也就作罢。 接下来就是去看电影,票是网上订的,去了直取即可,趁等待的时候,周宛拉着众人去柜台买零食,许希霖什么也没点,只在众人点完后默默结了账,班长发现后拍拍他肩膀:“小许同学,让你破费了啊。” 许希霖哼了一声,懒得客气回去,周宛的脸上漾着笑给倪夏使眼色,那意思好像在显摆她男朋友有多宠她。 倪夏笑笑,背过身去吸汽水嚼爆米花,想着四个人里就她还没来得及表现,是不是等下还要请大家喝奶茶。 进场了,大家按序寻座,因为都在同排,几个人也就没多在意座位号,许希霖让周宛打头阵,这样一来,他旁边的人就是倪夏,倪夏旁边就是班长,大家坐好,似乎没人觉出这种布局有什么问题。 但灯光一暗下来,倪夏就明白了,许希霖是故意的。 她微微一侧头,靠在他肩膀轻语:“许同学,原来你是想要两个美女都围着你坐啊。” “难道你不想要两个帅哥都围着你坐?”他的声音也很低,在声响环绕的时刻也只有旁边的倪夏听得见。 倪夏笑,又去看了看班长,班长伸着长腿,一边往嘴里填爆米花一边看荧幕,一副等好戏开演的样子。 好戏嘛,自然是有的,不在幕上在幕下。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倪夏觉得多半是自己,想要补一记刚才那一拧,可惜她不是他对手,许希霖根本没费力,叁下五除二,单手就擒住了她的手腕。 她硬的不得逞,只好来软的,倾过身,小声哼唧:“许同学……你不想我摸你吗?” 他没松手,也不转头看她,眯起眼盯着荧幕,光浮在脸上,看不清表情,半脸暗沉,不知是喜是忧。 “可我现在想摸你,倪同学……” 他忽然抬起另一只手抚住下巴说,声音闷进去,但听在倪夏耳朵里,也够骚。 “你想摸我哪里?。” 她对着他的暗影处笑,混在嚼爆米花的声音里,刚要冲他脖子里吹口气,就觉得他的手从她的手腕挪到了手臂处,又滑过腰际漫进裙底处,手掌在大腿内侧游走开去,倪夏不禁一颤,整个人僵住了。 还好,她庆幸自己今天穿了条长裙,可以挡住他的手,而他另一只手正支撑下巴,挡住周宛那一侧的视线,但人还是没动没转头,就像一切专注看电影的正经人。 坏啊,色啊,这些都是他继承他老子来的吧! 倪夏不敢动,任由他的手指摸到内裤的边缘,再往里伸,就到她滑嫩柔软的裸肉里去了,她发痒,想笑又不敢,只觉那只灵活的手指在她最私密的部位转圈,滞顿,再探入,像横过来倒过去的一支笔,在边缘那一圈小绒毛里打转,不经意刮弄到央口一粒,却逗弄得她热液疯狂溢出,湿答答,黏腻腻,就如同人蒸在热气里。 指头仍不疾不徐,慢磨轻捻,掐出她一苞里全是水,倪夏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失控,心头上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心跳加快,呼吸急促,但又怕发出任何声音,只好咬住嘴唇,麻酥酥,颤巍巍,她不禁扭了扭腰肢,如坐不稳似的蹭着他的手指,好像要他再插深一点,再往深深一点挠痒…… “呃嗯……” 许希霖似乎同她心有灵犀,长指深入,浅浅进口,一勾一绕,不消用力,就足以让敏感的少女惊叹,不由地咕哝一声。 班长闻声扭头看她,眼睛深处不见光,她不敢动了,手指也不动了。 *************************************************************** 第九章因为字符问题吞了小半段,今天复习时才发现(实在是大意了)还请大家补一下。鞠躬! 看来以后设置一段作者的废话文学还是很有必要,至少可以用来检测此章是否完整…… 第一章:觊觎之心(14) 倪夏此刻也判断不好班长到底发现了什么,只好也回望班长,同他在黑暗里对视。 半晌,班长的气息忽然加重,在倪夏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她的一只手就被他牢牢握住了。 倪夏瞬间大脑空白。 右边的手在抚摸她,左边的手在牵她,倪夏的一颗心忽左忽右,也不知是紧张还是燥热,她觉得自己往外冒热流,上面是汗,下面是水,忐忑不安。 也许是班长也紧张,他手心里也都是汗,手臂一直维持一个姿势不动,倪夏更是敌不动我不动,另一侧的许希霖也慢悠悠把玩她,捏了又揉,把倪夏弄得哼不得呼不出,更不敢再随意摆腰。 “我去下卫生间……”那头的周宛忽然起身,倪夏瞅准了机会也起身:“我也去。”两个女生在黑暗里结伴同去似乎最妥,同时倪夏也成功摆脱了这种僵局。 等再回来时,班长和许希霖都认认真真地看电影,再无妄举,这让倪夏觉得刚才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电影终于结束,几个人出来,周宛热烈地讨论着电影内容,分析导演用意,吐槽编剧逻辑问题,班长有一搭没一搭应着,而许希霖还保持着沉默,似听非听。 “倪夏,后面那段你觉不觉得有点突兀?” “啊?”倪夏被点名,但她看电影时可忙得很,光顾着看了,哪里知道演些什么。 “不好意思,我先说说我的感觉哈,后半段的剧情确实有点突兀,感觉重点忽然变到男配身上了……”班长说的这段恰是后面她们回来以后的剧情,倪夏想,他不会也只是看了这一部分吧?不过班长就是班长,打起圆场来丝毫不会令人觉察到违和。 “对!我也有同感!”周宛又看向旁边的许希霖,问他的观后感,许希霖倒是直接回答:“我没怎么看明白。” 倪夏笑,心想他是没看明白还是压根也没看啊。 “不会吧?”周宛的表情微微一变。 “半路睡着了。”这谎扯得挺扫兴的,但周宛却又笑起来:“你还别说,我也是被虚假安利了,这电影确实挺无聊的。” 倪夏终于逮着个奶茶店说:“我请大家喝杯奶茶吧。” 班长摸摸肚皮:“说实话,有点撑。” “那就带回去喝好了。” 倪夏热情招呼,周宛不拒,两个男生也只好跟上。 “我要一杯珍珠奶茶……”周宛点完,回头问许希霖,他还是没兴趣,轮到班长,班长也不点,倪夏说:“哎你们两个不给我面子啊。” “不是啊小倪同学,我们确实吃撑了,这在电影院又吃爆米花又喝汽水的,一直坐着也还没消化呢。” “那好吧,我不管你们了,错过机会可别后悔。”倪夏朝二人撇撇嘴,本来就是故意说笑的,班长却立即回应:“我怎么能放过小倪同学呢?你等着哈小倪同学,我天天黏着你的时候你可别嫌烦。” 周宛笑:“哎呦,这表白!简直司马昭之心!” 倪夏脸一红,掉过目光,甩到许希霖脸上,他仍一言不发,目光冷淡看着远处。 回去的时候,班长要送倪夏,周宛说:“不是我当电灯泡哦,实在是我们俩顺路。” “那我就护着二位美女回去呗。” 班长没有分别的意思,周宛便去看许希霖:“你呢?” 许希霖插着兜说:“虽然护花使者不多我一个,但我正好也想散散步。” 周宛大喜,班长也颇有深意地开玩笑:“这么说,我和小倪同学倒成了你俩的电灯泡了呢!” “能不能好好说话!”周宛娇嗔,又偷偷瞄一眼许希霖,他却一直淡淡的。 倪夏只顾笑,虽常能接到班长有意无意的眼神或话语暗示,但她还是决定假装不懂,打个哈哈混过去,目光所及处又总觉得一旁的许希霖在暗中观察,那冷冷的充满敌意的目光始终不散。 但年轻人的快乐还是简单的,四个人一道走也是一道闹,漫长的路程在嘻嘻哈哈中轻松走完,临到末了,周宛先到楼下,跟大家说再见,接着过一条马路就是倪夏的家,倪夏也不想二位再送下去,便也要告别。 “我陪你走到楼下吧,还不知道你住哪栋。”班长不死心,许希霖也不说话。 “不用,真不用,我走过去就是了,你们都挺累的,赶紧回去吧。” 班长回头看了一眼许希霖,那意思仿佛说——听见没?快回去。 许希霖不动,那意思也很明显——怎么知道这不是说你? 倪夏看二人都没有走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径直走到楼下,这下他们可不能再送了,倪夏迅速挥手,没法确定跟谁说,索性两个一起招呼:“那我们周一见!” “好的,小倪同学,你上楼注意安全。”班长也摇摇手,目送她进门,久久还不肯离开,终于想起身后还有个人,刚想回头说什么,那人已经不见了。 ************************************** 我又来了!居然勤快得连自己都不信! 不过这几天搬家,明天看情况! 第一章:觊觎之心(15) 倪夏回到家时,妈妈也回来了,正在厨房张罗做饭,倪夏过去瞅了一眼说:“别做那么多,今天吃多了,晚上可吃不下了。” “出去玩吃什么大餐了这么撑?”妈妈笑着摸她的头,趁机往她嘴里填了口鸡腿肉。 倪夏一边嚼着一边如实汇报了吃的内容,又简略说了一下看电影喝奶茶的事。 “你们几个人啊?” “四个。” “有周宛?” “嗯,还有班长和许希霖。” “谁请客?” “大家都掏了钱,算是AA吧。” “哦。”倪夏观察妈妈的表情,猜测她到底更关心人的问题还是钱的问题。 “许希霖……”果然还是更关心人,妈妈在念那人的名字时眼底闪过一丝阴影:“听说他数理化学得挺好的。” 在涉及到许家公子的事情上,倪夏总觉得妈妈问什么都是一种不露声色的试探。 “是啊,他和周宛不分上下。 “那你得多跟人家学学啊……” 倪夏笑:“这也是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人家天生脑子好使,我学不过来。” 妈妈却忽然变了脸:“你也天生脑子好使,怎么会学不过来,他能做好的你也肯定能做好。” 倪夏眨眨眼刚要反驳,那边电话响了,倪夏忙跑到客厅接起来:“喂?” “深深……你怎么关机了?”男人的嗓音很低沉,但倪夏的神经却很敏锐,迅速捕捉到对方很可能是许逸昕,立即警觉:“你哪位?” 男人明显一愣,继而笑了:“你是倪夏?” “我是。” “我是许叔叔……上次在你家我们见过,你还记得我吗?。” “我知道。”倪夏马上又补充:“我是说我知道你是许希霖的爸爸。 “你声音听起来和你妈妈一样……” 这时,倪夏已经看见妈妈已经急忙奔过来,满脸是焦灼的尴尬,倪夏只好说:“你等下,我让妈妈接。” 妈妈接过去立刻转过身去,声音又低了八度:“怎么回事,怎么打到家里来?……啊,我手机可能是没电自动关机了,哎呀,我怎么会有事,这么大的人了……嗯,都挺好的,好,好,你放心……” 倪夏想起这时许希霖也许也到家了,说不定也在偷听电话,便灵机一动寻个妈妈要挂断的机会大声道:“等等!妈妈,你跟许叔叔说,我要跟许希霖讲电话。” 妈妈一怔,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那头的人却早听见了,忙在另一头喊——“霖霖!倪夏找你。” 妈妈皱眉咕哝一声,将听筒交还给倪夏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倪夏忙解释:“我跟他请教作业的事。”说完又笑:“这不是响应你要跟别人学习的号召嘛!” 听筒那边的声音似乎没有变化,她在听到最初的那一声时竟恍惚分不清对方是老许还是小许。 “许希霖——数学卷子最后那道大题……我该套用哪个公式啊?” 她这问题纯粹是为了在两位大人面前表演的。 对方顿了顿,立刻回答了一个公式,声音冷静不慌张,好像他不是表演,他真就是用那个公式解出来的。 倪夏都快怀疑是真的了,只好强忍笑说:“哦,知道了,谢谢你了,许希霖,今天谢谢你出来,有空我请你吃饭!”她瞥一眼旁边的妈妈,知道她正竖着耳朵听,故意又说:“顺便帮我给许叔叔带个好。” “呵呵,你太客气了。” “明天见,许希霖。” “明天见,倪夏。” 电话挂断,在旁一直端着书看的许逸昕抬了抬眼睛问许希霖:“你们今天一起出去了?” “嗯。” “玩得好吗?” “还可以。” 许逸昕没说话,但拿着书一直没翻页,半晌,又说:“出去玩的时候你要多主动买单,给你的卡你记得用。” “嗯。” “最近学习怎么样?都能跟上吗?”许逸昕向来和儿子没太多话,偶尔说两句也都是这些常规问话,得到的自然也都是常规的答案,但以前他并不关心的现在也开始关心起来:“现在和同学关系怎么样?那个倪夏……经常问你作业吗?” “不经常。”许希霖也抬起眼睛紧紧盯着许逸昕看,似乎等他一个超出自己预期的反应。 但老许怎能让小许看破了,他没有多余表情,只沉吟片刻便不再多言,只低头看书,看了半天发现许希霖还在旁边,许逸昕问:“怎么?今天没作业?” 意思很明显——老许要小许退下,小许不敢不退。 其实,许逸昕表面跟儿子不苟言笑,但他骨子里并不是个严厉的父亲,他对儿子宠多于管,基本采取散养模式,一是他前几年总出差不在家,二是小许也省心,不需要他常跑学校。许逸昕甚至连出席家长会的时候都少,大多都是叫秘书代劳走个形式,但秘书倒是每次回来汇报时都会把许希霖夸上天。 这里面有多少拍马屁成分不得而知,但知子莫过父,许逸昕多少也了解点许希霖的脾气,这孩子从小就低调不惹事,不爱说话却能把生活学习整理得井井有条,不犟嘴但总有自己的主意,我行我素的也让人拿他没办法,但他理科成绩一直就没掉过前五名,只是这外语差点,不过,差点就差点吧,语言这种东西就是个工具,许逸昕小时候根本没学过外语,现在不也是跟外国人谈笑风生就把几个亿的生意谈了? 上次是真的巧,升高叁的家长会,他想亲自听听老师的升学指示,竟然与夏深深重逢了,不得不说这是一次命运的暗示——人最快乐的事便是与爱的人不期而遇,而最痛苦的事却是对一个不能爱的人情不自禁。 十八年前如此,十八年后还如此,十八年前他错过了好时机,双方都困于那个年代的道德压力,他也不想让夏深深承受那么多的指责和压力,于是他听从她的安排,忍痛割爱,不得不远离她的生活,而那种万念俱灰的痛苦在十八年后的失而复得中竟涅槃成一种更强烈更炽热的欲望。 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瞒了,他觉得自己也没法再保持沉默忍受下去了,这一生,倘若明天就结束,那么有一个秘密是绝不能掩埋入土的——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期末考后,高叁党们还没松口气就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加紧补课。 一共补十四天,临到最后一天上课时已经距过年还有两周的时间了,学生们的心早散了,管它高考还在倒计时几天,先过了年再说,狂欢越短暂,人越有种惶惶的末日感。 终于捱到放学,倪夏驮着个大书包往外走,步子却一点也不慢,飞快似的像要去赴约——不过她今天确实有约,是跟她妈妈的。妈妈公司尾牙,拿到了不少奖金,今天说要犒劳犒劳她,请吃本市最有名的海鲜楼,倪夏哪有不飞奔的道理。 进了饭店问服务员订的位置,服务员一直领她到二楼包间,倪夏边走边想,不对啊,就两个人吃饭怎么还进包间了? 难道爸爸回来了?! 倪夏走到包间门口果然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还没细想,她就被请进去了,房里的人也抬头看向门口,四目相对,竟有一瞬两厢无言。 “许叔叔?” ************************************************** 这几天搬家搬得腰酸背痛,痛并惦记着爬来更文! 看见大家喜欢这个故事就很高兴,还请各位不吝投珠,这样我还能继续爬起来更! 第一章:觊觎之心(16) 许逸昕举手招呼:“倪夏,快进来,你妈妈还要等下才能到……许希霖呢?没和你一起?” 倪夏这才想起来自己放学走得太急,都没顾得上后座的人,不过既然她都不知道这是一次四人聚会,那么许希霖会知道吗? “哦我们没有一起走。”倪夏放下书包坐在许逸昕的对面去,一抬眼发现他还在看自己,不由地又垂落目光。 “那正好,我们可以先聊聊。”许逸昕起身为她填茶,倪夏有点局促,不知自己是不是面对长辈时也该站起来,但又转念想,无事献殷勤,他这渣男奸夫是不是要拉拢她? 想得美呦! 这么一犹豫,倪夏就没说话,低着头只啜茶水。 “听说你读了很多书,作文也写得特别好,上次开家长会,我记得你们老师还念过你的作文……你写得那首诗我至今印象深刻……怎么说,天地与我生,不戚亦不欣,应尽便须尽,何必等得意……很有意思的五言句,我当时就记住了,直觉告诉我,这个作者是个小才女,后来当我知道你是深深的女儿,你不知道我有多欣喜,多兴奋!” 倪夏脸颊发热,不好意思道:“这个……其实我只是在模仿……偷换了李白和陶渊明的诗句,凑了一篇打油诗,跟才女还差很远。” 许逸昕又给她填了点水,微笑:“看样子你还很谦虚嘛!” 倪夏又低头,战术性喝水,但那边许逸昕已经推过菜单:“先来的先点菜,你想吃点什么就告诉服务员。” 倪夏歪头笑:“所以……这次是你请客?” 许逸昕眼睛微弯:“当然,男士请女士吃饭是女士赏男士的光,男士都是倍感荣幸的,女士只要欣然接受就好了。” 倪夏不自觉又低头,心里忽然有种怯怯,不知为何,男人的目光总有种穿透力,让她不敢多看一眼,恐自己的眼睛泄漏一切心思。 “听许希霖说,你们在学校里关系不错……” 许逸昕啜茶问,看似轻松,但倪夏却警觉这可能是对他俩的一种试探,所以她的眼睛虽然还落在五彩缤纷的菜谱上,但心里却在盘算如何应对。 “还可以。”她仓皇间只能给一个这样的答复。 “我记得你们上次还一起出去看电影……” “哦不是我们两个人,是四个人……” 倪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慌张,好像在竭力撇清,但蓦然一顿,又恍悟许逸昕也许并不是那个意思,自己倒是先钻进套里去了,不由地脸上又一烧。 许逸昕也马上打断:“我当然没有误会什么,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和你妈妈都是好朋友,那么你们也要好好相处……” 门又被推开,倪夏似见了救星一样看过去,果然进来的人是许希霖。 二人对视一怔,心下全明白了,两个小的都是被两个大的忽悠了,这不是家庭聚餐而是一次有准备的“短兵相接”。 “霖霖,你来得正好,倪夏也刚刚坐下点菜,你们一起点。” 许逸昕见许希霖礼貌问好,又坐到倪夏身边一起看菜单,面露微笑:“你们喜欢什么就点什么,我去给倪夏的妈妈打个电话,她应该很快就到了。” 许逸昕离席,许希霖将目光从菜单移到门口又回到菜单上,冷冷地哼了一声。 倪夏小声问:“你猜他们要干嘛?” “能干嘛,吃饭呗。” “废话。”倪夏捏他,没用劲儿,软绵绵,许希霖倒是绷得紧,不疼,痒的。 倪夏凑得更近低声说:“我是说,他们是不是在拉拢我们?” 许希霖是想拉开点距离的,但他没动:“你想太多了,两个成年人想做什么完全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没那么重要,至少,老许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交几个女朋友,跟谁睡我都管不着。” 倪夏觉得许希霖好像把妈妈等同于大街上任何一个女人似的,他爸是采花大盗,她妈就是千千万万失足妇女之一,因而不大乐意,将菜单推给他,一撇嘴道:“是啊,反正你爸都是离婚的,他当然想怎样就怎样,还没有道德包袱,回头甩掉我妈再去找别人也一样。” 许希霖听出点异样,看了一眼倪夏说:“你别误会,我不觉得老许对你妈是那种露水情缘的态度,你要知道,他们之间可没那么简单,里面有些特殊……” “怎么特殊?” 这话还没说完,许逸昕已经推门而入,看他们还嘀咕,不禁笑了:“这么半天还没点上一个?你俩别为了吃什么打起来喔……” “许叔叔,怎么会,许希霖向来谦让我的。”倪夏立刻咧嘴一笑,整张脸像绽放在太阳底下的小花,明媚干净。许逸昕听了更高兴了:“那最好,许希霖啊,本来比你大,他就该让着你的。” “那这么说,我该叫他哥哥了。”倪夏故意眨眼。 许逸昕一愣,马上点头:“对,你是该叫他哥哥。” “哥哥……”这糖分更高了,许希霖觉得耳边那个声音像在他心尖上揪了一揪,浑身一震。 “好,我点完了。”许希霖站起来叫服务员报了一遍他要的菜名,再问倪夏,二人口味竟然惊人的相似,也就不必重复点了。 夏深深姗姗来迟,进来的时候菜都上了一半,她急匆匆冲过来满脸通红跟倪夏说:“哎呀宝贝儿,对不起啊,我来晚了,路上这路上啊实在太堵了……”她摘了手套,一边打量众人一边又跟许希霖伸手:“希霖,你好啊,我是倪夏的妈妈夏深深。” “阿姨好。”许希霖仍然表情淡淡,维持基本礼貌,握了握她的指尖儿,和她女儿一样,手指是冰的——她还有和倪夏一样水葡萄似的眼睛,而这母女坐在一起,那侧面的轮廓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许希霖正考虑生物遗传基因问题,那边许逸昕便接过夏深深的手套、大衣和包,嗔说:“你也是,知道今天有事,不能早点出来。” “哎别提了,我那个领导越到下班点越要来检查工作……”夏深深讲起工作的事来脸上更是神光熠熠,但这样一来,这里的气氛就太像在家的那种温馨感了,倪夏趁机偷瞄了一眼许逸昕,他听得很认真,眼睛始终不离妈妈的脸——这样的目光灼热、通透,似乎还带着一种谁也解释不清的执狂的痴迷。 他们果然真心相爱么?他们也许真该在一起吧…… 第一章:觊觎之心(17) 晚餐进行得很顺利,原以为会很尬的场面却在两个大人的带动下变得无比自然,两个小的也就放开了很多。 随着妈妈喝了点酒,许逸昕也越来越放松,餐桌上的气氛就更加和谐了,倪夏时不时看向许希霖,希望能跟他私下对个眼神,但许希霖却淡定自若,总适时地将她点的菜转到她跟前,好像他在模仿他爸爸对她妈妈一样——也许这也是为了体现良好家教和绅士修养。 夏深深笑:“看你们霖霖是真懂事,学习还那么好,倪夏,你得多和许希霖学习,尤其数理化,你们又坐前后座,交流起来多方便……” 许逸昕也欣然道:“嗯,你放心,过几天两个孩子去数学老师家补习,我来负责接送。” 夏深深一懵,问:“去数学老师家补习?” 倪夏忙解释这课的来由,但她没说自己迟迟没提这事的原因是不想妈妈给自己作无谓的投资。 但许逸昕却很快回答:“哦,这个你不知道也没事,也不必操心这个了,我给两个孩子都安排好了。” 夏深深点点头便不再追问,但倪夏心里却犯起嘀咕:安排好了是什么意思?这个许逸昕怎么知道她要报班……倪夏不由地就去看旁边的许希霖,后者没露太多表情,只老实吃饭,好像是个无情的传话筒。 许逸昕又笑着补了一句:“倪夏都叫希霖哥哥了,你就放心吧,两个孩子我看处得来。” 倪夏注意到妈妈咳嗽了一声,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怎样,脸颊白里透粉。 “还想点些甜品吗,倪夏?”许逸昕侧过头问,倪夏还是要看妈妈指示,妈妈说:“大晚上吃甜品容易长胖,女孩子别太胖。” 许逸昕没等倪夏回答就叫道:“长胖就长胖嘛!年轻人长身体,横长竖长都是长,再说,女孩子别胖,男孩子就能胖了?不是我说你,深深,你这思想还是有点……” 妈妈拍了拍许逸昕笑:“你们男的啊,嘴上那么说,可心里未必真那么想,倪夏将来找不着男朋友你可得负责。” 许逸昕没理她,只看倪夏:“想吃咱就点,没什么可怕的。我跟你说,倪夏,挑剔咱的男孩子可不能要啊,嫌你胖嫌你不好看的,你都让他们滚蛋!咱不用讨好任何人……不用听你妈说,自己高兴最重要,管他们怎么想,爱怎么想怎么想的,不找男朋友也缺不了什么,这人自信啊才是最美的!” 倪夏捂嘴咯咯笑,心里也知道说不定是两个人配合来逗她开心的,也就没说什么。 一顿饭下来已近九点,许逸昕开车将倪夏母女送回家,还从后备箱拿出来几箱子年货送上去,倪夏好奇去翻看,都是新鲜的鱼虾和热带水果——这些都属于本市当季的稀罕物,东西品相也好,应该价格不菲,再听妈妈和许逸昕的对话,貌似也是供应商给许逸昕送的礼,妈妈表面推拒,但最后还是乐颠颠地接受,俗话说穷人志短,已婚妇女谈个恋爱真辛酸,对方给点小恩小惠就能像个小女生似的开心。 但妈妈很显然并不想跟倪夏谈论许家父子,于是母女除了几句日常,几乎一夜无话。 放假第一天,倪夏以为能睡个懒觉,可没想,一大早,爸爸回来了。 妈妈见人进门也是吃了一惊,好像这之前并没有得到爸爸的通知,不知是不是敏感,倪夏总觉得妈妈对他不打招呼就回来甚是恼怒。 爸爸扔了箱子,脱下外套和帽子,倪夏这才发现,这个男人又苍老了好多,除去他满面的风尘,眉上还刻一痕悬针纹,两颧暴凸眼窝深,身上混着一股烟草的味道,但他看见女儿还是张开怀抱:“我的大闺女又长高了啊!” “爸!” 倪夏觉得自己和这个男人之间必然存在某种奇妙的默契——她昨天还在想他,今天他就出现。 可昨晚她还磕了妈妈和许逸昕的CP,今天再见爸爸更觉得自己跟着妈妈背叛了爸爸,于是她在抱住他的时候格外动情。 “我都想你了爸!” 她撒娇,还要瞥一眼妈妈,妈妈没说话,默默帮爸爸递来拖鞋。 “乖乖!我也想你们啊,哎,本来昨晚我该回来的,可惜飞机晚点,只能改到今天一早,今年我就想早点和你们一起过年……” “呵呵,今年有什么特别?怎么忽然发善心想起我们了?”妈妈对待爸爸总忍不住要冷嘲热讽两句,倪夏以前不觉得什么,现在反而听得心惊肉跳。 这要是真昨晚回来,那…… “哎,今年确实有点不一样……跟你说,我也不怕有人找我们麻烦了,今年项目是赚了些钱……”爸爸将妈妈拉到一边嘀咕,所有对话也不过是围绕钱来讨论。 倪夏听不懂,只觉得二人说话声音时高时低,妈妈情绪起伏不定,一时高兴有钱了,一时又愤怒爸爸在钱上的安排,但总的来说还是谈得不快,妈妈甩手去厨房煮面:“算了算了,这个家,我什么时候靠过你?你又为这个家做了点什么?回来还不如不回来……” 妈妈喋喋不休起来又回归成“怨妇”形象,而爸爸却像是习惯这一切一样,轻松地看了一眼倪夏,笑着叫她跟自己进书房去躲开嘈杂。 倪夏想,这要是许逸昕在,他可不会惹出妈妈的歇斯底里来,更不会再把这样的妈妈扔到一边不管。 “怎么样啊,倪夏,学习都跟得上吗?”爸爸从书柜里找出一包烟,坐在沙发椅上翘着腿儿点烟看倪夏,倪夏只在上次跟着许希霖学了两口烟,冷不丁再闻烟味,忍不住举手撩拨烟雾:“嗯,跟得上……” “期末考得好吗?” “凑合吧,中不溜儿。” “嗯,高叁了吧,你得抓紧好好学习,考得好爸爸奖励你。” 爸每每都要先把这句话撂出去,至于奖励什么,何时奖励,他倒是从来马虎不问。 “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你和你妈怎么样?” “我们都挺好的。” 倪夏想,回答好呢,说明她们离了他也没什么问题,他的价值不大,但要是回答不好呢,爸爸肯定还会继续问怎么不好,她可懒得再往下说,她现在只感兴趣一件事,那就是—— “爸爸,你这次会在家待多久?” “这次嘛……”爸爸弹弹烟灰说,“我不打算走了,一个是今年你高考,还有,我也不能总和你妈两地分居……夫妻总不在一起会出麻烦的。” 倪夏警觉挑眉,想通过爸爸的表情观察出什么来,可爸爸只是掐了烟头,打了、个哈欠说:“只是你妈那人啊,太絮叨,烦!” 第一章:觊觎之心(18) 夏深深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发量稀少,眼褶堆起,鼻子微皱,嘴巴松弛地张开,喉间发出类似锈蚀铁管的轰隆声,就像有辆火车从头顶上呼啸而过。 为什么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女人又为什么要结婚? 夏深深哀叹一声,转过身关了灯,眼睛对着黑暗却也不停歇地眨动,脑中无数个念头还在闪烁,散落成不同人的脸和声音,交错出现,抛去一个过去,又跌入一个未来,翻来覆去,她越听男人的呼声越睡不着,恨得只好暗中踹他一脚,男人咕哝一声翻了个身,静默下去,但静默更暗藏杀机,不怀好意的窥视和刺探将趁她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诱导出一个梦的呓语——她要真喊出逸昕的名字该怎么办? 恐惧替代了烦恼,寒冷渐渐侵体,黑暗里像有双手扼住脖子,箍得夏深深呼吸难捱,她在起了几次夜后彻底向黑夜妥协,虚弱不堪之时人反而进入一种迷糊的混乱里,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男人在抚摸她的乳房,先是握在掌心里轻揉,逐渐加力,他的呼吸也加重起来,他伏下来亲吻,舔舐,在乳尖尖头上饶舌,吸吮,再满口咬住…… “嗯……”她觉出啃咬的疼但又沉入一种麻痒的酥,她微微皱眉,眼睛还睁不开,推了推,像是许逸昕,又像是个陌生人,粗糙的手颤抖着往下摸,仿佛生怕弄皱她光滑的皮肤,可手指一碰到大腿间就动作鲁莽起来,夏深深觉得自己是要推拒,但人却怎么使不上劲儿似的,软绵绵,松垮垮,好像被人一抠一弄,她就败下阵来,直到她感到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欲强行穿透体内,她才一惊,醒了。 不是梦,是她的男人清早要交欢。 “弄醒你了?” “你干嘛……”夏深深揉揉眼睛,朦胧问,但也知道这不必问。 “想你了嘛……亲热一下。”他来寻她的嘴去亲吻,她本能躲开,扭过身体夹紧双腿:“别,别来烦我……我昨晚一宿没睡,头疼……滚开!” “哎亲热一下再睡嘛……这么久没见面,你就不想我吗?” “不想……我宁可你不回来。” “夏深深,给你脸了。我不管,我今天就要!”男人上来那股子蛮劲儿能压倒她,掐住她胳膊别过她的腿,带着欲望的天然摧毁力蹂躏她,闯入她,一撞撞地不管她湿不湿、润不润就那么撒野,她叫也叫不大声,怕吵到隔壁的倪夏,只好投降道:“你带个套子好吧!” “带那个劳什子做甚?老子回家操老婆还套个屁。” “谁知道你他妈在外头那么长时间找不找鸡,在外头给我搞回一身病来,你给我治病?” 男人见她声音提升来,马上做噤声动作:“你不能小点声?一口一个鸡的,不怕倪夏听见?” “你能做出来还怕人说?真笑话!恶心,不带套就给我滚!” 男人见她逐渐厉害,也心虚,只好屈服:“好好,服了你了,带,我带!套在哪?我没有。” 夏深深从床头柜翻出来丢给男人,男人这才戴上,然而兴致全无,一时半会儿那东西又直不起来,只好推夏深深:“哎,给我弄弄。” “滚,不好使就别来烦我,我起床去做早餐。” “好了好了,我自己弄弄,你来,你来……”男人勉强挺了挺腰,拖过夏深深的腰,夏深深不情愿,也无法,好像婚姻这个事就是无数次的逼良为娼,她除了催他在自己身上快点再就是去想早餐做点什么。 男人送了几次臀就泄了,大概是状态也不大好,刚才雄风四起的架势瞬间倒塌,夏深深推开他,擦了擦自己,提上裤子下床,边绑头发边说:“你今天帮我干点活,被套,枕套还有沙发套都要拆了洗,你起来收拾下,再去集市上买点米面和水果……” “你给我安排这么多活,你宝贝闺女呢?这时候倒不用她?” “今天她出去跟同学玩,不在家。” “都要考试了,又要跑到哪里去?” “孩子就休息这么几天,让她出去放松放松吧,你平日也不关心她,这时候想起她要考试了,真有意思!”夏深深开门出去,一刻也不想在这个狼藉不堪的卧室里待下去了。 那边倪夏倒是早醒了,躺在床上玩手机,到点了才不情不愿地起来洗漱,今天是他们班和二班打篮球比赛的日子,她本是毫无兴趣,但无奈周宛要拉着她去。 有周宛就必然有许希霖。 “你说怪不怪,我给许希霖打电话,他对我爱搭不理的,说不了几句就要挂我!但我一说找你一起出来,他就同意也一起来。” 倪夏笑:“他不好意思和你单独约会呗!要是你们两个人一起出现在球场上,你觉得大家会怎么想?” 周宛只好推推眼镜,陷入新的思考。 倪夏正心里打鼓,那边周宛又问:“哎,你觉得班长怎么样?” “挺好的啊!” “不是让你发好人卡啊,我是问,你看好他做你男朋友了吗?” 倪夏笑:“你还真把自己当媒人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别看班长跟谁都嘻嘻哈哈,他对你可是挺认真的。” “哈哈得了吧,他那种万人迷,谁敢招惹哦!”倪夏嘴上那么说,但心里也犯嘀咕,自从上次四人约会后,班里就越来越多人拿她和班长开玩笑了,甚至连同桌都会在班长发言时对倪夏挤眉弄眼,而倪夏一站起来回答问题,底下就有人叫班长的名字。 她虽然烦恼,但看班长表现镇定自若,跟平日毫无两样,也大大方方同她打招呼,并没有越界行为,她也就没多在意,谁知周宛又提起,看来这次叫她出来看篮球比赛也是一场安排。 倪夏心思重重只听周宛一个人说话,前面光线一遮,她来不及收脚,险些撞到一个人身上去,抬头看,心里又一慌。 ************************************************ 我来了!第一章的内容可能更多是铺垫,但也会有肉吃!等我端盘好肉来! 第一章:觊觎之心(19) 倪夏险些撞到的人穿一身白衫和黑色运动裤,阳光罩在脑后耀出一轮光圈,左胳膊底下夹着篮球,头发在风里甩了帅,笑起来露出整齐白牙,像所有现偶剧里的大男生。 倪夏仰头遮眼睛:“班长,你穿这么少不冷嘎?” “谢谢关心,小倪同学,刚热了身跑得满头大汗呢!” 周宛笑:“你这么关心班长,倒是给班长披件衣服啊!” 倪夏没理她,只是到处寻体育会场的入口:“怎么进啊,我还没来过这个地方呢!” “在那边,我带你们过去,现在放假,会场没多少人,所以需要你们来支持下哈!” “放心吧班长,我肯定卯足劲儿给你喊加油!”倪夏微笑,班长也笑嘻嘻看她,咕哝一句:“真可爱……好想亲你。” “啊?”倪夏没怎么听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的意思又怕误会了,着忙看周宛,周宛则一直捂着嘴笑:“哎呀,齁到了齁到了!看来我有点多余了!” 倪夏无奈,刚要说话,这才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周宛也跟着转头,眼睛也立即放光:“许希霖!你怎么走路没声的,吓人一跳!” 许希霖穿黑衬衫校服裤,戴黑色棒球帽,一身暗压压的色调倒衬得脸白。 班长朝他点头:“来了!” 他也点个头做回应。 倪夏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刚才没看到你。” “你眼里都是某人当然看不到我。”许希霖嘴角微挑,也不知是讽刺还是开玩笑,倪夏只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打了个哈哈和周宛说别的了。 体育会场里除了管理人员就只剩下两个班的同学,比赛是自发组织的,所以能来观战的大多数是参赛选手的好友和“家属”们,所以四个人一起出现在球场,本班同学都发出起哄的笑声,好像在这一刻,四个人跟官宣一样,有了大家都恍然的关系。倪夏有些尴尬,只能尽量往观众席奔去,那边比赛即将开始,运动员也该入场了,班长只好朝倪夏喊:“小倪同学,等我比完赛找你去!” 说完,他笑着一甩头小跑进场,而底下观众可饱了眼福,哇哇大叫,倪夏更要避开大众之眼往后头快步走去,那边周宛被人叫住问情况,许希霖也就跟着倪夏到后排去了。 “你紧张什么?”许希霖见倪夏在最后一排坐下,他也就跟着坐下来。帽子压得低,只能见到他轮廓清晰的下巴和凸起的嘴唇曲线。 倪夏笑:“我哪有紧张。” 许希霖轻轻一哼,靠后抱臂,抬起手来划着帽檐道:“他不错,挺好的。” 倪夏挑眉看他,许希霖不看她,又补一句:“就是配你嘛,不搭。” 倪夏忽然想揍他,但那边周宛已经快步朝他们走过来,她只好作罢,只在底下朝他胳膊一拧。 这一下,可不像上次软绵绵,这次是来狠的,带劲儿的,谁让他说话大喘气来着,不仅如此,什么是不搭,是她不配吗?眼见周宛笑容可掬地出现在面前,许希霖只好忍痛,再用帽子盖盖脸。 场上哨声吹起,比赛开始了,拉拉队一时尖叫迭起,后排叁个人,倒是数周宛最激动,一会儿拍许希霖要他看班长,一会儿要倪夏看班长,赢球了就叫,输球也叫,最后倪夏忍不住笑说:“周宛,你应该加入班长的应援团!你可比拉拉队那些人卖力多了。” “哎哎倪夏,你可别乱讲,班长是你的,可不是我的!”周宛挺急,瞪过来,镜片的光还不忘扫过许希霖,生怕他误会似的脸涨成枣红:“你也是,怎么不去给班长买瓶水,等半场休息的时候你送去啊!” “你还嫌我不够惹眼哦,我又不是去表演。” “你傻啊,不会给咱班每人送一瓶水,当然不会显得就送他一个喽。” “我哪能扛得动那么多水啊!” 倪夏翻白眼,但心里却暗暗佩服,这周宛除了做题还会追男人,她可真是万般不如。 “我帮你啊。”旁边一直不说话的许希霖忽然慢悠悠冒出一句,倪夏险些噎过去。再看周宛,她倒是一脸得意了,好像在跟倪夏证明她家的男人多可靠似的,但暗中得意的却是这许希霖果然也有意要撮合班长和倪夏。 中场休息,叁个和尚抬水来。 只是人家篮球队早有准备,一人好几瓶灌着喝。 叁个和尚瞬间变成叁个臭皮匠,面面相觑,只能招呼班长来化解尴尬,果然,有班长在,这场面绝不会变糗,他接过倪夏给的水就跟接圣水一样,喜形于色道:“你给的水,我可不能现在喝。” 有人旁边打趣:“你供起来天天烧两炷香都没问题。” 大家哄然又笑,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班长又趁机凑到许希霖跟前说:“小许同学,下半场能不能帮个忙,有个哥们儿腿受伤了,我怕他下半场打不了,你来替他吧。” 许希霖抬了抬帽子,没说话。 旁边的周宛听见却急忙插言:“许希霖,你肯定行的,你平时自己练的都挺好,我敢保证这次没问题。” 许希霖看向周宛,但帽檐却往上扬,阴影里的一瞥目光从她头顶越过去,不易发觉地落在她身后人的脸上。 倪夏本不大在意,仅一只耳朵听着,但这时却恰好与许希霖的目光在空中一触,又忽然明白什么,嘻嘻一笑说:“哎,我还没见过许同学打篮球呢。” “许希霖,你就上吧,就算帮咱班了!”周宛扶扶眼镜,内中眨着星星。 “好,我试试。”许希霖看回班长,周宛瞬间脸上开了花,大叫哦耶。 ************************************** 咱小许到底是为谁上的场,有个没良心的! 第一章:觊觎之心(20) 下半场进行一半时,许希霖才上场,这时比分咬得还很紧,双方僵持不下,底下两班的拉拉队也是叫得火药味十足,周宛和倪夏也早已冲到前排喊加油,倪夏本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但旁边的周宛已经喊得声嘶力竭,两片圆眼镜里的墨珠子瞪得比运动员还杀气腾腾,进球时激动得抓倪夏的胳膊,输球时也要激动得抓倪夏的胳膊,倪夏胳膊都吃痛,只好反过来也抓她。 许希霖那边节奏尚好,但也因为队员对他不熟,他得球的机会并不多,前几分钟几乎都在陪跑,可也就在对方赢了两球的情况下,班长抓到了对方传球的失误,一转身就将球抛给许希霖。 周宛瞬间握住倪夏的手,倪夏也觉得心脏忽然一滞,好像就这么一刻,她都成了他,运球,跑动,再一个起跳,投球,球在空中抛划一条曲线,碰在篮筐,转了一圈,再顺势入兜,叁分球!投中了! 场上场下一片沸腾,周宛快把倪夏掐哭了,倪夏也不知道自己叫是因为心在狂吼还是忍不住的手疼。 但场上瞬息万变,对方抢得篮板,继续快攻,但因为刚才这一记进球也挫了对方一些气焰,投球,不中,班长再次抢得篮板,对方球员似乎也是盯准他了,几人将他前后围堵,班长再侧身,过人,出其不意一个长传,再次抛给左前方的许希霖,许希霖稳稳接住球,再次迅速运球,上篮,扣篮得分! 双方又平了! 周宛摇着倪夏,近乎哭喊:“你看他,太帅了太帅了!!我就知道他能行!他常常自己练的,我都知道!啊他真的有实力!太强了!啊啊我要死了!” 全场这时都开始注意这个刚上场的新面孔,班里也有好多女生叽叽喳喳议论开来:“没想到许希霖这么猛的。” “没看出来许希霖这么帅的,周宛是不是……” “嘘嘘,她就在后面啦,没看她叫得跟个小疯子似的。” “真在一起了吗?” “好像是哎,刚才一起进来的……” “啧啧,没想到啊,这么闷的男生都被人先下手了!” 倪夏听见了装没听见,甩甩手,目光在班长和许希霖两个人身上不停游移,如果说刚才二人只是相互试探磨合,那么现在这会儿,两个人简直默契到一个抬手、一次点头就能知道下一个走位的程度,二班球员也意识到这个新上场的小子不好搞,迅速调整战术,变成从盯班长到盯许希霖。许希霖便也改变进攻策略,不强攻而拉锯,假动作晃过几人再引用对方制造犯规,这样,他们就得到一次罚球机会。 班长掷球,球中! 场内欢呼,周宛拍倪夏:“班长厉害啊,看没看,咱们领先了!” 倪夏说:“那也多亏了许希霖配合得好啊。” “哈哈我也看出来了,班长和许希霖真是球场搭档,怪不得他一直要许希霖加入篮球队呢。” “优秀的人总是吸引优秀的人。”倪夏说完这话注意到周宛一脸得意,好像这话也在吹捧她。 对方反攻,但此时体力已经消耗殆尽,气势上也不够强劲,很快被破了阵,许希霖再次抢下球,运球传球,球到了班长手里,再投,也是一个漂亮的叁分! 此时,全场哨声已响,比赛结束了,周宛她们跳起来狂呼——赢了赢了! 全班就跟疯了一样,场下的往上冲,场上的往下冲,大家抱成一团,又很快将班长举起来往天上抛,班长衣服被拉扯得遮不住后背,露出一大片背脊,周宛也去寻着许希霖,看他独自一人戴着帽子往场下走,她立刻冲过去从后面叫住他。 倪夏也想跟过去,却见那边班长已经回归地面朝她走来。 “倪夏!” “祝贺你班长!” “我得感谢你!” “感谢我什么?” “感谢你能来,感谢你一直在。”说到激动处,班长忽然倾身,张开双臂抱了一下倪夏,动作很快,又收回来,仿佛也是怕周围人看到,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后脑勺,笑嘻嘻又说:“周宛跟我说了,我们要是赢了,她请我们吃烤串!她人呢?不会先跑了吧?” 倪夏这才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再回头,人都没了,心下一慌,抬腿就要走:“刚才还看见他们……” “谁?她和许希霖吗?” “是……”倪夏觉得嘴巴有点干,嗓子辣痛,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喊多了。 “说不定他们躲哪里去约会了呢,要不我请你吃烤串吧,咱们跟大家一起出去庆祝一下……”班长人缘好,那边队友早就招呼他好几次了。 “不,不了……我跟他们不熟,我得回去了,家里还有事,我们改天吧……”倪夏朝他摆手,脑袋比眼睛转得快,一回头,她就钻进人群里去,班长想追又怕旁人看了笑话,站在原地干着急,那边还在催,只能先顾大局。 倪夏走得快,出了体育馆就往车站方向奔,生怕后面有人追上来似的,但人走了一大半却不见人,反而心里空落落,冬天的风总有些黄土甘甘的蛮劲儿,吹得漠漠尘意,倪夏顶着风,眼吹得红起来,忍不住停下脚步揉,恰在此时,兜里的手机就震起来。 大概是妈妈,倪夏现在出门都要带上手机,妈妈说来到年了,外头不安全,她一个女孩子最好随时跟家里联系。 但手机里却显示一个陌生号码,她通讯录里总共没几个联系人,除了爸妈老师,还有谁找她?难道是……倪夏忽觉心跳加快,接起来时人软了半截,颤颤巍巍地哼了一声。 那边的男声低低道:“你往对面街看,我在书店里。” 倪夏转头看,店门两扇黑黝黝的玻璃门,像是长出两只眼。 她快步走过去,拉开门,在瞬间的光影里,果然看见堆满书的最深处藏着一双幽粼粼的眼,凝在她脸上。 倪夏两颊红赧赧地轻步过去,笑起来时眼睛都弯成月芽儿的影:“许大明星,你打球打得那么棒,不去吃庆功宴怎么躲在这?” “看书总好过看别人秀恩爱……”许希霖手里还捧着书,顿住的时候眼睛又回到书页。 倪夏笑:“哪有,我和谁秀恩爱了……咦?周宛呢?我看她去找你的。” “她不舒服先回去了。” “啊!可她都没跟我打招呼。” “估计她也看不得别人秀恩爱。”许希霖翻书,但倪夏知道他也没在看:“许希霖,你可别胡说,我跟班长啥事没有。” 许希霖不语,倪夏想,也对,自己一解释反而此地无银了,只好捡起书也翻,但很快又问:“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问我爸要的,可能是你妈给他的吧。” 倪夏腮上更红:“你爸爸……为什么想要我的号码。” “也许想找你说话吧。” “哦,他是怎么评价我的……” “怎么评价?”许希霖抬起头看她,眸色一凛,悠悠来了一句:“你不觉得他对你比对我都好?” “你嫉妒啦?”倪夏笑。 许希霖却面色一怔,眉心微蹙,不知想到何处,又恢复表情说:“他今天在家,你想见他吗?” 倪夏笑:“我见他干嘛……” 许希霖继续翻书,找了两本去结账,回头跟倪夏说:“这两本你拿着,见了他就说咱俩要切磋题目。” 倪夏忽然笑了,果然是心有灵犀的,他知道她的想法,正如他知道他爸的想法一样。 那晚上许逸昕送她们母女回来,顺便帮忙提东西上楼,在妈妈转身去厨房的时候,男人问倪夏看看手机,她还当他要送她新手机做礼物呢,也怪她太物质,没心没肺地交给他,结果他当场就打了个号码才还给她:“这是我的号码,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倪夏,我们有机会好好聊聊……” 倪夏想,老许虽老辣,可这小许也不赖啊! ************************************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第一章:觊觎之心(21) 一个男人要想讨好女人时会夸你捧你,会请你吃饭送你礼物,还会做什么? 倪夏想起妈妈在她刚步入青春期时就问过这个问题,她也一直谨记自己不仅要警惕男人的糖衣炮弹,还要让自己多涨些见识,不必什么都大惊小怪。 因为这警告不仅适用于十六七的少男,也适用于身经百战的大叔。 但出乎倪夏意料的是,许逸昕见她的一瞬间并没有表现过多惊愕,他不吃惊就该轮到倪夏吃惊了,她不禁回头看身边的少年,他脸上淡淡,朝他爸作礼节性地问候。 “回来了。” “嗯。”许希霖朝倪夏方向让了让,倪夏张口叫人:“许叔叔好。” “倪夏啊,快进来。”许逸昕微笑,给她拿了双鞋子,倪夏注意到这是一双女士鞋,崭新的,上次来还没有,大概是最近才买的,那么他是已经准备好她的来访了吗? 倪夏又朝许希霖看了一眼。 许逸昕请她坐到沙发上,自己则坐到对面,许希霖表示要先去冲个凉,似乎很识趣地走开,这样,整个客厅里就只有倪夏和许逸昕两个人相对,倪夏注意到这次窗帘彻底打开,灰扑扑的天黯沉沉,唯有的薄光打在她脸上,她瞬间意识到许逸昕安排她坐在这个位置的意思——不过是能够更清楚地看见她的脸,倪夏只觉面颊忽热,眼睛垂下。 “我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要不你先吃点橘子,我给你拿饮料,想喝点什么?果汁还是可乐?” 倪夏摇摇头,表示什么也不需要。 许逸昕只好为她沏杯水说:“怎么样,家里都还好吗?” 倪夏点头,正在犹豫要不要将她爸回来的事说出来时,那边人已经接续问:“听说倪渊华最近回来了?” 他冷不丁叫她爸爸的大名,倪夏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想到这个听说多半是听妈妈说的,便也并不失态地点了点头。 “你妈怎么样?她还好吗?”许逸昕似乎问得很轻松,但倪夏却不敢轻易回答:“她在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 “哦是,马上过年了,许希霖他奶奶走了以后,我们就不怎么过了,有时候都忘了什么时候。”许逸昕说这话时,眼神飘走一刻,似乎在回忆什么,但很快又飘回倪夏脸上:“他们还吵架吗?” 用一个私人的应答套一个私人的问题,倪夏对面前的男人更警惕了。 见她迟迟未答也知道她此刻犹豫,许逸昕便不再问下去,只叹口气说:“他啊,只要对你们好就行。”说完他抬手看了一下表说:“你留下吃晚饭吧,我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就说你在我这。” “啊那怎么行……”倪夏还没从上一个“吵架”问题里走出来,下一个“吃饭”的问题就来了,她这时才发现,她来的还真是个时候,偏偏赶在一个饭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许家蹭饭的。 “你快去跟霖霖学习去吧,他应该早洗出来了,你上楼找他。”许逸昕站起来往厨房走,看起来他要亲自下厨。 倪夏也不好坐在原处,一只脚迈向厨房,一只脚却要上楼,身子却要往后撤退:“许叔叔……” “倪夏,别跟我客气好吗?”许逸昕回头看她,伸手轻拍她的肩膀,掏出手机说:“我现在给你妈妈打电话,她不会说你的,我跟她解释。” 他这边说着,电话就已经拨了出去,倪夏听见滴滴长音,好像心里也希望别接起来。 但并未等太久,电话被接起来了,倪夏听见那边人喂了一声,许逸昕便说:“深深啊,倪夏在我家找霖霖学习……” 倪夏不敢听了,生怕对面的妈妈叫起来,但一切好像看起来又都很平静。 许逸昕说:“这样吧,要不你和倪渊华一起过来吧……来我家吃饭呗,还能怎样?没事没事,我不麻烦!听我的,我家有现成的,今天我还去市场买了条笋壳,对,很大一条鱼,还买了排骨,对对,放心吧,你什么不用带好吧!对,两个孩子在学习呢,没事……!”他对她使了个眼色,倪夏便不自觉往楼上走。 可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她还从来没到过他们家的楼上区域,哪间是卧室哪间是浴室她都寻迷糊了! 正在“迷宫”里打转儿,面前一扇门哗啦打开,少年从里面出来,裸着上身,露出扇面的胸膛和紧致的臂膀,毛巾随意扎在腰际,底下光腿光脚,蒸汽腾腾,头发应该擦过了,但还未全干,揉乱的湿黑发仍搭在眉毛上,眼睛洗亮,嘴唇紧绷,血色却饱满,像是油画上雅典男性的形象。 他大概也没料到倪夏到跟前了,二人皆是一怔,面面相觑,倪夏腮上灼烫,转过身去说:“哪间是书房?” “往前走,右手第一个门。”他没退,反而靠过来,好像热乎乎地贴着她,环着她,替她开门,再同她进来,反手将门一关,倪夏下意识回身:“干嘛?” “切磋啊。”他靠在沙发边,伸手够过来一件宽松衬衫披上,但下身那条毛巾却迟迟不褪。 “看什么?”他盯住她眼睛,仿佛她在觊觎他的身体。 倪夏笑:“你不怕毛巾忽然掉了吗?” “我不怕,你怕吗?”他抖抖领子,系扣子,从喉处系,圆白的扣子也一颗颗下去,再系腕处……仿佛知道她在看,故意慢慢的。 她的眼睛也开始放肆起来,歪着脑袋赏,双手撑在后面的书桌上,脚也一踢踢地朝沙发边缘蹭动,她长裙的裙边就摩擦着他的浴巾边缘,总让人觉得那脚趾头能勾着什么,一撩撩地不老实。 “哥哥……” 她这样一叫,嘴唇都跟着酥:“咱们切磋点什么?还要切磋上次的题目吗?” 许希霖一皱眉,微眯起眼,对视的一瞬,仿佛云暗了,天也没了光,阴沉沉的屋子里没开灯,好像也不必开灯了,切磋题目……他们能切磋什么?当然不是书本的题目。 他一把捞过倪夏的腰,好像捞不住,自己也跌进深渊去。 他低头,她以为他要吻她,却觉颈部奇凉,一阵痒又一阵痛——这才明白,他他在咬她的脖子!唇齿一动,倪夏觉得自己的神经在暗处被刮了一下。 ************************************************** 没想又被吞!不明字符真心烦恼,不过,劳动节我最光荣! :) 第一章:觊觎之心(22) “上次的题目……”他的嘴唇滑过她的皮肤,凉的,热的,濡湿湿:“你好像不及格。” 倪夏耳后如牵了条导线,此刻通了电,麻过全身,两腿渐软,人也像落到宣纸上的一滴墨,逐渐晕开,刚抬头看他,整个人也晕开去——他将她推到沙发里,再俯下身子,贴着她眼睛看,暗处见暗处,两个人谁也看不清谁,仅凭急促紊乱的热息捕捉彼此。 “你想怎样?”倪夏喉间只能发出一阵呻吟,看似楚楚可怜的无辜相,腿底下却不老实地撇过一侧,蹭着少年裸露的小腿。 “还想吃你的小逼……”他的声音沉到更暗处,手也游向她,却不料倪夏的手比他快一步,早攀到那条毛巾上,勾住勒住腰的那一边,乌浓浓的眼里有他看不到的媚:“信不信我真能给你扯了……” “那我们就都试试……” 许希霖改变策略,手收回来,一把握住倪夏的脚踝,一步跨前,抵住她的腿,另一只手按住她的手,倪夏也不示弱,果然去扯,毛巾堆下又缠在腿上,但因她在下,他在上,使不上力,被他半压失了攻势,他又将她的腿劈得高,裙子滑下去,露出黑色的长筒袜和白光光的大腿。 倪夏觉出有根硕长硬物顶在她的腹下,一想到毛巾早不复遮掩,他下体应是与她赤裸相见,而她只碍一条小内就……想到这里,倪夏不禁一阵娇喘,某处热液暗涌。 这是他们俩独有的秘密。 那还是上次她初来许家的时候,两个人吃了面,抽了烟,她从他父亲书架的最高处取下一套线装金瓶梅,竖排繁体,不大好认,又去取老式DVD旁的碟片看,许希霖替她介绍:“老许这人没什么娱乐活动,要不是为了工作应酬,他一般都呆在家里看电影,他喜欢看电影……” “我妈也是,她喜欢看书,也喜欢看电影……” 倪夏翻了一会儿忽然问:“你爸有黄片吗?” 许希霖手上的动作一停,抬起眼睛看她。 “他单身那么久肯定有黄片,你也有不少吧。” 许希霖挑挑眉毛说:“你不是也不少?” 倪夏笑:“看片不是主要,看你才是啊。” 许希霖眼皮一跳,盯住她,好像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坏事。 果然,她凑到他跟前眨眨眼,含着声音不怀好意地说:“我想看你打手枪。” 许希霖眯起眼睛看她,隔了半晌才说:“好啊。”顿了顿又说 可我也要看你……” “谁也不许碰对方,看谁先高潮?” “这题目我喜欢,但……不及格的那个怎么办?”他抿着嘴唇看她,好像二人还未开赛,胜负早已定。 “任赢家处置喽。” “好,一言为定。”许希霖说完起身,走到电视柜旁边最下面的抽屉里翻,不知是他藏的还是他爸珍藏的,找出来的时候就像是年代久远的片子。 倪夏忽然意识到什么,可也晚了——他来选片,当然这主动权就在他手里! 不过他能精准判断她的性癖吗? 光线遮蔽,满屋昏暗,也是这样的时光,两个人对着屏幕,都没在看,又都在看——先进入视线的画面是一片海岛风景,一对情侣在沙滩上漫步嬉笑,挽手拥吻,最后二人来到一处海边的小木屋里,两个人先喝了点酒,接着女人躺到床上,男人走过来给女人脱衣服…… 男人并未直奔主题,而是开始为女人涂抹精油按摩全身。 镜头一点点拉近,可见女人翘起的臀部和乳房勾出弯弯曲曲的线条,男人慢慢从胸部拉伸,按摩,再两手揉搓乳房,再到肚脐,阴蒂……镜头逐渐放大,那清晰可见剃了毛的部位张开一条细缝,男人的手指轻柔勾弄,从细缝中寻出粉嫩嫩的肉心,再一点点揉压,轻拨,细捻…… 女人发出一阵呻吟,倪夏也跟着摆了摆身体,许希霖在旁低声提醒:“我想看……” 倪夏转头看他,也想做同样的提醒,但他的手已经附在腹下微微做一个单调的动作。 “你就给我看这个?”她想问这么一句的,但又有些胆怯:他要真的脱了裤子给她撸,她真能赏吗? 倪夏反倒被自己的想象挑逗了,底下湿津津的,但还是要问他:“你怎么不看片?” “我看你,就足够。” 这话足令倪夏心头一动,但此刻她不敢说什么,只好转头,将手伸下去…… 看她就足够……那么她就让他看个够,又不是没看过,不仅看,还吃过。 影片里,男人已经开始舔穴,近距离的镜头,能见男人舌头一刷刷地刮过女人的阴肉中央,再在穴心里狠狠吸吮一口,像极了那天许希霖舔她的动作。 “想吃吗?” 想让他吃。 此刻,她坐在那里,裙子已经掀到腿根上,内裤也褪出一腿儿,手指仿若模仿男人的舌头。刮过,指尖磨动,拉动晶丝一缕,只给他看。 许希霖手上的动作幅度明显又变化,但他却还能冷冷静静地看她。 “唔……许希霖,你在舔我,舔出我好多水,还吃我的小逼……”她说骚话本是要勾引他的,却没想这些话令她自己更兴奋。 “许希霖……你在用力地抽插我,啊,好舒服……”她梦呓一般呢喃,手指在那自己的穴处不断转圆滑动,但在许希霖看来,却是极其香艳的场景——她的东西长得太秀美,虽有稀疏阴毛覆盖,但在她葱指微入的部分是红艳艳,肉勾勾的小嘴儿,她揉得紧时,小嘴儿也跟着翕动微张,滋滋吐出爱液,湿透了她的裙底。 呵——好想操她。 那强烈想要插入的欲望蛊惑得少年的心一蓬蓬耸起来,那根牵魂的东西也从来没这么胀痛过,甚至头里还在冒水,他一动不能动,甚至不敢再撸弄自己…… 他并没料到她要与他共赴深渊,一同坠跌,只好竭尽全力克制,强迫自己分神去想别的——仇恨,仇恨,还是仇恨呢? 就在这时,少女啊地低喊一声,投降了,认输了,在巅峰的愉悦里瘫软了。 ……“赢家处置。”回到他的房间里,同样在毫无光线的空间里,他在暗处微笑,“倪夏,我想操你了。” ********************************** 久等了!回头捉虫 第一章:觊觎之心(23) 两个小时前,夏深深还在商场里,她是带倪渊华来买衣服的,马上过年了,丈夫连套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实在不知他这些年在外头混出了点什么名堂,他是那种挣一分花两分的人,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恐怕积蓄都送给牌桌和女人手里去了,好不容易弄点钱还不够还债,她心里憋屈,一边替他将东西打包刷卡,一边低声咕哝咒骂,倪渊华偶尔听见了,回头呵斥:“唠唠叨叨烦不烦!出门在外闭不上你的嘴。” “我就不闭!你看不惯别用我的钱买你的东西啊!” “你的钱你的钱,就知道你的钱,不就是给我买件衣服嘛,得得我不要了行吧?你拿回去退掉!” 他将袋子摔回给夏深深,也不顾周围人用异样的目光看过来。 夏深深真想把衣服都踩在脚底下跺个稀烂,可在大街上她不能像个泼妇一样发疯,她气颠颠地往前走,倪渊华过一阵便又跟了过来叫她。 有时就是这样,他总在她崩溃的边缘试探,可是婚姻生活不就是这样吗,两个人在长久岁月里互相撕扯,斗争,折磨……可又碍于现实种种而无法摆脱,每每这时,她就特别想逃到许逸昕那里,仿佛他是她溃烂生活里的唯一解药。 【逸昕,我想见你】 【我比你还想……深深】 【我想和你做爱……】 【我也很想很想,告诉我,什么时候我们能见面?】 【恐怕近期都难,他天天在家……我没办法见你】 【深深,我想你,每天一想到你和他还在同一张床上,我就无法入眠】 【逸昕,我们再等等……】 两个人在不能见面的时候就互传信息——那些丈夫转过身的瞬间,全家看电视的空余,还有睡不着的晚上……夏深深就这样在煮饭时、洗衣时和买菜时叁心二意,放任自己的心思自由地飘着,飘到那个小出租屋里,在软软空敞的床上滚,再滚进许逸昕的怀里。 【深深,我等不下去了,我想见你,哪怕看看你也好,这样,我来安排见面】 【你要怎么安排?】 【今天你等我电话,好吗?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好,不过今天老倪,小倪都在家。】 【这个事我来安排,你听我说……】 一整天,夏深深都心神不宁,不断看手机不断劝自己要镇定,果然到了傍晚,他们刚到家,她就等来了电话——倪逸昕要请他们去家里吃饭做客。 倪渊华闻言,放下手里的东西回头问:“倪夏班里的同学?我怎么没听她提过?” “废话,你才回来几天,你知道什么!” “倪夏在她同学家吃饭,要我们去干嘛?你跟他家很熟吗?” “倪夏跟他家孩子走得近,我也就认识了呗,人家孩子学习好,老师嘱咐要互相学习,人家也是看孩子们要好才愿意跟家长打交道的……” 倪渊华撇撇嘴,瞅了眼夏深深,咕哝一句,但他这个缺席的家长一年不在家,当然也没什么资格表达异议,只好顺从妻子一起前往。 夏深深换了身衣服,也令倪渊华换上新衣:“你去了可别说咱家还欠着钱什么的话,注意形象,别给孩子丢脸。” 倪渊华冷哼:“他爸是总统啊?我去还得穿正装呗?我跟你说,也就是看在孩子面上吧,要不我才不去呢。” “谁要你看面子,你不去就不去,你不去,我去。” “我不在家时,你也一个人去?” 这话问得冷不防,夏深深猛然顿住,又恼羞成怒起来:“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怎么着了,你不在家,家里什么事不是我里外操心?你问问邻居,我搬东西搬不动才叫楼下小张上来,平常要赚钱还要收拾家……你倒好,在外头吃香喝辣的,一点丈夫的责任不尽,现在倒是回来质问我?!” “好了好了,知道你不容易,别没完没了的,走吧走吧……” 倪渊华也是听够了这套说辞,从回来家到现在,夏深深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他也自知理亏,不能多强求,这几年他都在外奔波,不怎么回家,他对妻女交往的圈子,生活情况全然不了解,要不是他妈常警示他总不回来容易丢老婆,他也没往那方面去想。 “不是个正经女人,眼睛往上吊吊着,不是狐狸精就是个小浪妇,你看她看男人的眼神……” 他妈在夏深深年轻时候就各方提醒他,找了个外地的年轻女人靠不住,既不知根底,也不知家庭,但倪渊华就迷上她那双眼睛了,用他妈的话说,魂儿都勾去了,没办法,他管不了过去,他只能管现在。 许家住在黄金地段的低密度公寓区,光从小区环境看,确实和他们家是不同的,倪渊华跟在夏深深的后面四顾,虽然此刻是晚上,但整个小区的花园是灯火通明,园子中央的小型喷泉雕的是一个扎着翅膀的西方小孩,在蓝幽幽的潭水光耀里笑容森森,半阴半白,一阵风吹来,倪渊华身上陡然一阵寒,夏深深这时推了他一把::“怎么还在这抽烟,赶紧掐了,上楼了。” 倪渊华熄了烟,跟着夏深深进了电梯,里面有别人,二人皆不语,到了楼层,倪渊华才问:“你刚刚说他家长是离婚的是吗?” “嗯。” “离婚家的小孩都有点不大健康,别给倪夏带坏了。” 倪渊华说完这话,夏深深面前的门就打开了。 第一章:觊觎之心(24) 二楼房间,暗室微光,窗帘紧拉而满屋暧昧,少女半歪着头,娇面粉红,星眼朦胧,嘴唇半张,口齿缠绵如醉饧涩,身子则软绵绵地斜卧在沙发里,胸前纽扣全解,隐隐露出半脱的胸罩蕾丝边,双臂垂搭在侧,手指时握时松,摇摇晃晃。 她眉间似蹙非蹙,似乎被要摇到要紧处,忍不住就轻咬嘴唇,哼哼唧唧一声:“嗯……轻点……嗯,唔,这里好舒服……” 而再往下看,那里更是淫靡一片,少女双腿正抬得老高,在空中劈开一个倒八,脚趾用力向上勾着,小小白白的趾头张开抗争,偶尔双膝一弯,仿若祈跪,被什么东西吊馋着。 少年伏在少女腿间,毛巾早就坠迭到脚面,裸着两腿,半身被衬衫遮住,半撑向前,两手箍在少女胯间,如一头野兽似的,低头啃咬猎物,咬到兴致处,撕扯出长长晶液,淹了一嘴,再喘口气,怜惜似的伸出舌头舔上一舔,那软嫩嫩的肉深处就绽出一朵红滟的花来。 “舒服?”少年终于抬起身来,揽过她的肩膀来,垂贴着她问。 “嗯……”她看他吃得红唇齿白,双眼更显饿态,格外漆亮,想他可能要来吻她,闭上眼睛,却见他手一滑,捧起她的乳来揉,手指在乳头上打转——她忽然想起来那个女生间才有的传说:据说被男人摸过胸后,胸都会变得很大…… 他又去舔她的乳,舌头模仿手指揉绕,绕得她一阵阵晕眩,燥热,再用力吸吮,像能在少女的体内吸出什么来似的。 “唔……”她忍不住抬手抚他的头,不知是要推他还是要搂他,少年的身体早就热乎乎地蹭到两腿间,硬邦邦地顶在穴心处,但水好多,滑润润的,两个人似是黏住,又似是要追逐。 “哥哥……操我……好想哥哥操我的小逼……” 她先将他的心声说出来,腰肢一扭,人也就打开了。 少年的心一蓬一蓬地跳着,鼓动着下体往前送,来回压磨她的阴蒂,仿佛只要稍稍用力一送腰,就能顺利如她所愿,插入湿漉漉的紧口里。 浑圆硕大的棒头如凿般往前挤,倪夏此刻完全能感受到许希霖的破坏欲,在他暗沉幽幽的目光深处猛然爆发的火舌,似乎在一存存卷吞她。 好痒,身体深处的某处发了疯似的想要,想要他,要他那根东西戳破自己。 “给我操吗?”他忽然抬起手,捏住她的下巴。 倪夏软弱无力,仿佛被迷了魂,只得点头。 “再叫我一遍……” “嗯?”她迷迷糊糊。 “你刚叫我什么……”许希霖的声音也醉了,醉到他自己也被吓一跳,不用低头瞧,他都觉得自己在侵入她,但龟头也就刚刚撑开穴口,就像被她咬住似的,一层层的柔软滑腻的肉包裹箍紧自己,他强忍肆意抽插的欲望,停滞不动。 倪夏伏在他肩膀,微微颤抖,感受刺痛的同时也迎迓腰臀往前凑:“哥哥……” 这一声更令他眼眶发热,手下忍不住用了力,将她的一颗稚嫩的奶揉捏到痛。 倪夏哼吟着又叫一声,不知是他的名字还是致命的那二字称呼——许希霖抬起手来,扶住自己,在暗处寻着抵达她深幽处的入口——摩擦,滑动,她的肉生生被这样戳磨着,受不了,水都涌出来—— “啊!”她短促地低叫一声,也讶异自己怎么这么快就来了,那种透骨愉悦至极的酸胀感令她只觉自己下面一抽抽地猛吸猛缩,他没有立刻顶进去,而是低头观察她翕张的小口,由她热液灌头浇——她的小穴太可爱,往外翻着粉红嘴皮,吐出新鲜透明的液体——这样磨着她都会喷水,那么操进去又会是什么样? 他大脑空白了,因为再想下去就超出自己的认知范围了。 楼下门铃忽然响了,二人俱是一震,清醒一半,也都警觉去听,此刻空气里骇异的寂静简直刺耳,但很快,他们听见脚步声,开门声,接着是大人们的高声对话。 “嗳,倪夏爸妈!你们客气了客气了!来就来,拿什么东西!” “那怎么能让您一人忙乎,我们怪不好意思的。” “是啊,倪夏那孩子也是,自己家饭菜都有,偏喜欢到你这蹭饭!” “啊哈哈,孩子嘛就喜欢聚在一起,我这也方便,地方大,随便来蹭饭,我欢迎!” “嗳希霖爸,这也太麻烦你!” “麻烦什么啊,我喜欢他们孩子在一起……” 楼下熙熙攘攘,楼上慌慌张张,两个人急忙起身穿衣整理,颇有默契地保持沉默,重新坐回书桌旁,开了灯,端端正正,严严肃肃地相对趴着写作业。 很快,有人上楼敲门,许希霖调了调自己暗哑的声音说了句:“请进。” 是许逸昕,开了道门缝往里张望,倪夏见他套了件围裙还挺像那么回事,不觉冲他莞尔。 “吃饭了,孩儿们!”许逸昕也微笑,满脸轻快,又对倪夏挤挤眼睛:“猜谁来了?” “我爸妈吧?” “真聪明,快下来吧,先吃饭,吃完了饭你们再研究学习。” 倪夏乖乖地应了一声,等许逸昕转身离去,又与许希霖对视,后者的脸早没了刚刚的迷乱,但倪夏知道他此刻还没完全消肿,只是强压心里欲火罢了,不禁一笑道:“没想你这么孝顺。” 他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她也不进一步解答,起身,刚要出门,袖子却被他一把拉住,她回头望他,似乎也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她偏偏不管,算是对他利用自己的一种小小回复—— “我饿了,哥哥。” 她只管她的饿,可不管他的饿,许希霖想,他幸亏没和这种人一起长大。 ******************************************** 我又来了!有空就多更更! 第一章觊觎之心(25) 没想到,这个许逸昕还挺会做饭,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桌上摆了八道菜,有肉有鱼也有锅,热气腾腾,再开瓶洋酒和上等茅台,这空空的餐厅很快就有了热闹的氛围。 妈妈也在厨房帮忙,但很快就被许逸昕拉回座位里:“你来了就是客,我哪有要客人下厨的道理,快快,坐下来,那个倪先生,你也别客气,粗茶淡饭的别嫌弃。” “哎你叫我老倪就成,看看你做的这一大桌子招待我们,简直拿我们当贵宾了。” “你们就是贵宾啊,别客气别客气,来,老倪,咱俩难得聚,喝一杯。” 众人入座,许希霖才从楼上下来,白衬衫居家裤,颇有礼貌地跟倪夏父母打招呼,并表示抱歉来晚。 “希霖什么时候都这么彬彬有礼,来来,快坐下,你们学习这么刻苦,肯定饿了吧。”妈妈指了指倪夏旁边的位置,许希霖便顺从地走过去坐下,倪夏暗笑,知道他为啥下来晚了,便附在他耳边低语:“哥哥啊,学习真刻苦……” 他真想要她闭嘴,但脸上还是淡淡挂着笑。 倪渊华倒是一言不发打量许希霖,他从刚进门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家孩子是个男孩,此刻一见,男人对男人的警报忽然就拉响了。 “来,老倪,我给你满上了,你随意,我都干了。” 开席总要先喝酒,许逸昕倒的是白酒,与倪渊华碰杯,倪渊华也是场面人,当然也要说些寒暄话,更不能丢面子,对方既是这般情况,他也不得不重新考虑这桌酒席到底有几层意思。 “孩子们,还愣着干嘛,快吃啊!倪夏,尝尝许叔叔的手艺,技艺可能不如你妈,但许叔叔啊也有绝活。” 他的绝活大概是做鱼,做得丝丝入味,鲜美肉香,但他做的糖醋排骨也确实尝起来新鲜,从大人们打趣的对话中可以看出,他是为了讨好孩子现学现卖的,倪夏偷着瞟了他一眼,他虽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人,但却是个看起来远远比爸爸还年轻的男人——眼睛不混不浊,头发不白不秃,人也宽肩窄腰,挺拔,笔直,丝毫没有一点中年人的颓败和丧气,哪怕他在和爸爸讲些社会上的新闻事,也都是听多说少,并不聒噪。 相比,爸爸就是那些大街上挺着肚皮的油腻男,喝点酒就要指点江山,高声喧哗中还要掺合点脏字、咳嗽清痰声和无数次打断他人的粗鲁姿态。 妈妈为什么会嫁给这个男人? 倪夏不由地就觉得丢脸了,这种感觉越强烈她就越排斥爸爸,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溜号了——如果妈妈和许逸昕真的像她猜的那样,不仅偷情还……那她和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就毫无关联了? 尽管如此,当她看见许逸昕强忍挂笑还要配合父亲的话题时,还是禁不住脸红羞愧,她无法否认自己内心深处还有那么一点点对父亲的恻隐。 所以吃过饭她只想尽快回家,但她也知道妈妈更想在许逸昕旁边多留一刻,哪怕她并不朝他看去,她只默默坐在他身边,甚至有时还要隔着人站着,交错时避着,但倪夏知道,她的注意力全在这个男人身上,目光所及,听力所至,甚至一举一动中……她都在用力投掷自己,而许逸昕也是一样,逢场作戏中总要寻一眼妈妈的身影,她替妈妈难过,也替许逸昕难过。 吃过饭,许逸昕要许希霖去切水果端茶,许希霖全程不怎么言语,只低头干活,倒像个随时侍奉的仆人。 爸爸坐在沙发翘着腿点了一根烟,酡红着脸去给许逸昕点,许逸昕并不是个常抽烟的人,但应酬场合难免要陪一根。 “听说许公子……学习很好啊。”爸爸微醺的眼忽然就落在了许希霖身上,许逸昕笑:“还算争气,不过这孩子偏科,文科不如倪夏好。” “倪夏正好理科差点,互补了。”妈妈忙插话。 “我们倪夏,我是很少管她的,我一年到头不在家,没办法,但马上高叁了,我还是最好看着点。” “是,高叁了,咱们做父母的就能做就做点。” “我是觉得孩子都小,念书才是关键,我也跟倪夏说了,将来上了大学,什么男孩子遇不到对不对,优秀的人很多的,你看看你们许希霖,也是一表人才,将来肯定不缺女孩子追。” 倪夏脸一热,知道她爸在暗示什么。 妈妈忙打断:“哎,老倪,你也是想的多,他们都还小着呢……” “哎你看看你,我也没说什么,你想到哪里去了!真是,我就是给他们设计一下将来……你说,老许,你同不同意?” 许逸昕也只是微笑,烟一层层荡出去,烟灰掉到裤子上,他才去掸:“对对,我同意,老倪说的对,孩子还要以学习为主,我跟许希霖说了,将来不管他是在国内还是去国外念大学,高考必须考出好成绩……” “哦,你想送他去国外?”倪渊华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许希霖,许希霖只两肘支在膝盖低头,并不给人看正面。 “对,不瞒你说……他妈在国外……我们以前有过协议,他年满十八就可以选择去他妈那里生活了。” “哦在哪个国家?” “澳大利亚。” “嗯……好地方,好地方。”倪渊华点点头,又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女儿,笑了说:“我们养闺女的还是希望闺女在身边待着……” “你倒是有那个钱送出去。”这冷不丁的讥讽是夏深深哼出来的,倒让倪渊华有点丢面子,他立刻反驳呵斥:“有钱我也不送她出去,外国有多乱!你没看最近的那个报道,一个女留学生在国外就是被人杀了……” 夏深深脸上闪过一阵难堪的愤怒,不好发作,只好压抑回去。 倪夏倦了,听得耳朵也满了,拉了拉她爸的衣服说:“我们该走了,别打扰许叔叔他们了……” “哎也是,这么晚了,我们该走了。” 许逸昕却还有些不舍似的跟着站起来说:“再坐会儿也没什么……” “不打扰你们了,这一天够你忙的,改天吧,改天你上我那去,我们也招待招待你。” 许逸昕笑:“那我可当真,” 倪渊华也笑:“当然要当真!先给你拜个早年!” “你也过年好!” 双方又开始客气起来,许希霖也跟着叫人,倪夏也客客气气跟他挥手再见。 临走到门口了,许希霖叫住倪夏,递给她今日买的参考书,再嘱咐:“今天的题目你还没做完……下回,别忘了。” 倪夏接过书道谢,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她觉得,他说的话仅仅是字面意思。 **************************** 回头捉虫! 第一章觊觎之心(26) 倪渊华的脑筋是过了大年叁十才转过弯的,大概是新年有个新气象,初一大早,他就斗志昂扬地跟夏深深吵架。 倪夏被惊醒的时候还是半个小时以后,家里不知道什么东西咣当撞到地上,接着就是一阵高声怒骂:“你是不是不想过了?啊?!你他妈大年初一就跟我吵架,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我问你问题你敢回答吗?你敢吗?” “你那是问题吗?你就是犯神经!” “我神经?夏深深我告诉你,你别欺人太甚那我当王八耍!” “咱俩谁欺负谁?” “我不在家,你干些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我干什么了?” “你跟那个姓许的,你能解释清楚吗?” …… 倪夏惊跳起来,急忙出去敲隔壁卧室的门:“爸妈!你们别吵了!大过年的!” 眼前的门哗啦拉开,夏深深从里头奔出来,披头散发,满脸通红,没哭,只是气得嘴唇发颤:“这年没法过了,这个家没法呆了!我走,我走好了吧!” “你去哪?你去找他?”倪渊华也走到客厅,一脸阴沉,胸间起伏不定。 “我找谁?” “你说你找谁?” “倪夏在这,你有本事就说,你说!你说啊!”妈妈忽然像发了疯一样冲到爸爸跟前,歇斯底里嘶喊,吓得倪夏整个人僵住,一颗心脏提到嗓子眼,连血液都冰冻。 爸爸指着她,倒是转向倪夏咬着牙冷哼:“你看看她,像条疯狗一样!有没有一点当妈的样子?你跟着她这种人能学出点什么好来?“ “我是疯狗,你是什么?你连畜生都不如!我赚钱顾家,养女儿,你呢?你一年到头都在哪?往家里赚几个钱?你问问咱们家邻居,谁不知道你躲债不敢回家?倪夏跟我学不出好来,跟你就学出来了?你教她什么来了?告诉她你是怎么在外头吃喝嫖赌欠外债的?” “闭嘴!操你妈!狗嘴吐不出一句人话来,满嘴喷粪像个泼妇一样!”男人发怒,每个指头都要戳到女人的脸上,女人脸也煞白,瞪圆眼睛回骂:“操你妈!操你妈!你不是你妈被操出来的?你个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 “你再给我妈骂一句试试!”倪渊华红了眼眶,他妈去世得早,夏深深似乎故意就挑他最痛苦的地方刺去,可是谁没有妈?她的妈就不是妈吗? 夏深深叫;“我就骂了怎么了?!操你妈!你还敢打我吗?!” 二人战火升温,气氛逐渐变得高压紧张,倪夏横在两个人中间,苦苦哀求:“爸爸,妈妈,别吵了,我求你们,别吵了!” 在高声争吵里,孩子的声音就像脆弱的鸟叫,连恐惧的尖叫都像是一种细雨,掉落在人的身上而毫不知觉。 男人眯着眼看女人,双手紧紧攥了个拳头,似乎酝酿,也似乎压制,倪夏扑过去死命地拦住父亲,两脚发软,仰着头,拼命哭喊:“爸爸……爸爸,求你了,别……别……” 女人还在骂骂咧咧,更像是一种有意的挑衅——明明知道若动用起武力来,自己实在不是男人的对手,但是她还是要挑战,仿佛对着自己的命运狠狠撞过去,哪怕头破血流呢,她就是要说,她不怕。 可孩子怕,倪夏不在暴风雨中央,没有像母亲那样被愤怒、不公、痛苦缠住心智而盲目勇敢,她看得清楚一个男人的能量:那是一种她拼尽全力要抵抗、阻止但还是拉不动,推不开,搬不了的力量,沉重地压在她心口处,好像一块巨大高伟的磐石——仰仗,依附又要被践踏,漠视,甚至是被凌辱——如同历史上所有的暴君,她只是个卑微抗石的奴隶。 “妈妈,妈妈别说了……”倪夏拦不住男人跃跃向前的身体,只能回头一再劝阻母亲,也恰在这时,家里的电话忽然响了。 急促的铃声打破了僵局,夏深深走过去看了一眼来电,清了清嗓子接起来,对方问候一句过年好,她也跟了一句过年好,但很显然,嗓子是哑的,人也精疲力尽的。 “哦也给你妈妈带个好……”妈妈勉力道出这句话时,皮笑肉不笑,不过幸好来电者不是许逸昕,只是妈妈的一个同事,爸爸转身去厕所了,倪夏这边也终于喘过一口气。 惊魂未定,妈妈起身,披了件衣服就要出门。 “妈……你去哪?” “我出去散散心,你在家好好写作业。” “不去和大伯他们聚餐了吗?” “去他妈,他全家死了我都不管!”妈妈故意提高这一句,再将门摔得砰砰直响。 倪渊华听见了,高声咒骂一句,好在妈妈已经消失,爸爸更不可能追到大街上去,他只好骂骂咧咧出来点上烟,把屋子熏出一层雾,呛得倪夏不敢再在客厅待下去,回到自己的屋里哭鼻子。 过了一会儿,爸爸也出门去了,家里一切又恢复了安静,倪夏躺在床上,大脑空空,也没人管她死活,饿了就睡,睡了又做梦,梦里是爸爸在追杀妈妈,一阵心悸,醒了,家里还是一个人也没有。 倪夏起身,拿起手机,里面冲进了不少信息,大多是拜年的,唯有一个未接来电,来自那个男人:许逸昕。 她回过去,响了两声,那边就接起来了,好像预知一样,上来就问:“倪夏,你怎么样了?” “我……唔……”倪夏鼻子一酸,眼睛发热起来。 “别怕,孩子,有我在。” 话不多,就这几个字,倪夏险些哇地哭出来。 “你妈妈跟我说了……她现在情绪不好,刚吃了药躺下,就是不大放心你,我刚才打你电话,你没接,我也走不开,就只能让许希霖去你家了,他可能马上就到,给你送点吃的去……对了,你爸在家吗?” “他不在。”倪夏用尽力气压住哽咽。 “哦那就好,他要是回来了,你也别跟他说你妈妈在哪,怕他又发疯,他要是为难你,你就联系我,发信息,打我电话都可以。”他生怕她真的是个孩子,说话没遮拦。 “嗯……”倪夏抹了抹眼睛,小声说:“谢谢你,许叔叔……” “别哭,倪夏,你是最坚强的。” 倪夏挂断电话,眼泪再次涌出,好像在这一刻,她也真的就是个孩子,踉踉跄跄张开双臂要一个怀抱。 但很快,门铃响了,许希霖来了,倪夏只好迅速洗了把脸,穿好衣服去开门,她并不想自己张开双臂时扑一个空。 ******************************************************* 这一章我写得很痛苦但也很痛快,仿佛在说一件恐怖的事但同时又是个疗愈的过程。 但作为h文来说,这些文字又是这样不合时宜,但仔细想想,我过去写的也都有诸多的不合时宜。 于是也就释然了,恐怕我也会侥幸地觉得读我的读者偏偏可以消化得了吧!感谢追文的朋友!:) 第一章觊觎之心(27) 许希霖送来了倪夏最爱吃的排骨饭,还有一碟饺子,一起盛在保温饭盒里,看起来不像饭店外卖,倒像是自家做的,大概是他们父子的年夜饭吧,倪夏这么想着,便更觉羞愧。 许希霖像读懂她心思一样说:“我在家吃过了,你不必理我,先吃吧。”说完坐在旁边并没有问其他,只是默默陪她吃饭。 倪夏也不好回绝,大老远送来的美食格外香,那种像不仅勾着胃,也勾着她的魂。吃完了,人恢复了精神,好像那个魂找回人间的肉体,又可以思考了,只是她眼睛还发肿,看人也看成一个方形,便不再想同他对视,只轻道:“谢谢你,许希霖……” 许希霖却仍然看着她,捉她无处躲藏的目光。 “你走吧,等会我爸爸要回来了。”倪夏站起来收拾饭盒,许希霖也跟着站起来,没等她娜步,他便将她搂进怀里。 她没有对他张开双臂,他却已经将她紧紧抱住。 倪夏皮肤擦在他衣领上的感觉格外敏锐,凉的扣子蹭着热的脸,闭上眼睛,疼痛的双目埋进他柔软的衣服里,香皂的气息里,肉体结结实实的温暖……她贪了半晌,直觉是他在吻她,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头发上,额头上,嘴唇上……她不敢睁开眼,怕光一进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两个人都尴尬,只好别过头去,微微挣脱:“爸爸快回来了……” “走。”他松开她却拉起她的手,眼神坚定:“跟我走。” 倪夏一怔,来不及问了,他算得准她心里的想法,也执意要带她出去,她问也不问不出,不会是他家,更不会是什么旅馆开房,他带她走,要她穿得暖暖的,手也要握在手心里暖暖的,大年初一,街上冷清,偶遇行人也都缩着脖子往前走,两个人快步走,虽然冻得脸上凉,但身上却发了热。 倪夏将一条毛围脖缠着半张脸,眼睛在上头游着,辨别前面的路是走向更广阔的地方去。 走了好久,倪夏才看见那条路是通向本市的长湘湖,那是个很大的观光湖,夏天湖边柳林成排,常见游客乘船到下游观荷,但到了冬天,这里就会结上一层厚实的冰供人滑冰,但春节时候,冰场不开,两个少年跑到售票处趴着玻璃看,冰鞋就挂在售票棚子后面的仓库里,说是个仓库,其实就是个木头围着的换鞋场,露天,前面上了锁,但人从后面翻墙却也不是不可以。 许希霖观察了一圈回来说:“你等等我。” 倪夏哎了一声想阻止他违法的行为,但他还是很快爬上后墙,两手撑直,一跃而下,又见人影从墙头晃了两下,窸窸窣窣,他又翻回来了。 倪夏吓得只能左顾右盼防止有人来查,还要抬头四处寻觅是否有隐藏的摄像头。 “别怕,我来过,他们家没有摄像头。”许希霖出现,脖子上挂了两个冰鞋,冰刀大概伤了他的一边腮,渗出了点血珠子,倪夏赶紧去替他看顾,许希霖抹了抹说:“没事,就破了个小口。” 他的身手灵活也确实让倪夏吃了一惊,不过想到他在篮球场上的敏捷,她是早该重新认识他了。 “试试,合不合适。”他捏过她的小脚,冰鞋尺寸,量不错。 “我不会滑……”倪夏犯怂。 “不要紧,你跟着我滑就好。”他坐在地上绑上冰鞋,又给她换上,再慢慢扶着场边栏杆将倪夏拉起身,“别怕,扶住我,尽量两腿走出八字……” 许希霖带着她一步步前行,倪夏在后面低头盯着脚面,死死抓着许希霖的腰际,但还是不小心劈个叉,摔一跤,摔得屁股疼,坐在地上哇哇叫,许希霖又扶起她,抱住她,再一步步带着她,慢慢划开去。 “对,就这样……” “哎,哎!你别松手啊……啊!” 倪夏扎扎丫丫得了点要领就甩开腿,没想滑了几步又重心不稳,接二连叁摔了几次,还有一次连带着许希霖也摔出去好远。 两个人滚在地上,尖叫和笑闹混成一片,但倪夏不服,膝盖屁股都摔得疼痛欲裂还是要站起来继续练习,不知是不是出于一种要证明她到底要和许希霖扯上点天分关系,而许希霖毕竟还脱不了少年的顽劣,难免要逗她一下——故意从后头滑过来抱住她,再推开她,由她孤立无援在冰场中央打转。 “坏哥哥!” 她一喊他哥哥,他就得投降,脚掌一蹬,迅速从四周滑过来,将她扣在腋下,带着她飞在空旷冰澈的世界里——她紧紧拥着他,偷偷瞧少年冷风吹过的发梢,速度将他们抛远,远离一个复杂的成人世界。 两个年轻人在冰场玩了多半天,直至那点深冬的日光彻底沉没,两个人都瞧不清彼此的脸了,许希霖才拉带着倪夏回到场边换鞋。 “行了行了,不能练太狠,明天容易下不了床!”他体贴地蹲在地上检查她的脚,看她有没有出血受伤。 “我下不了床还不是因为你……” 这话一出口,倪夏就觉不对,急忙扭过头指着售票处的票价说:“嘿,咱们今天省了18块!” 许希霖拎着冰鞋站起来,人黑影影的,眼睛却在路灯里头格外亮:“何止呢……我还会让你……” 倪夏分不清他说这话是要接着她的话茬开玩笑还是说的是另一回事……但许希霖很快咬住嘴唇不说了,继而,从兜里掏出一百块绑在冰鞋带子上,还像刚才那样又将鞋子还回去了。 ********************************************** 520/521,送一章!大家爱得快乐点! 第一章:觊觎之心(28) 夏深深抱着膝盖枕脑袋,头发顺到两侧,被旁边的人缓缓撩起,大手滑过耳鬓,又贴着她的脸抚下去,她握住那人的手,贴唇呼吸,久久无言,天色一点点暗到底,屋里没开灯,窗帘都关着,沉没的光就快淹过眼睑,昏昏,却未必睡得着。 “现在几点了?” “快六点了。” “倪夏和希霖……” “你放心,许希霖刚给我打电话了,他们在外头吃了,他会负责把倪夏送回家的……” “逸昕……你知道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倪夏。” “深深!你不信我?我说了一切都有我,倪夏往后我来给她铺路,你不要担心,你现在只该想一件事。” 夏深深又低了头,许逸昕却捧起她的脸吻说:“跟他离婚,深深,听我的,你同他商量看能不能协议离婚,他想要什么都给他,倪夏已经年满十八,你们也不用考虑抚养权,他要真为钱打官司,律师我也有。” “可是倪夏马上就要高考……” “深深……倪夏那边有我,再说,希霖也会陪着她的啊。” 夏深深挑着头,将头发捋了又捋,忽然想起什么,冷哼一声:“你听没听上次那个混蛋怎么说,他还以为希霖和倪夏在恋爱……你说他思想怎么那么龌龊呢!” 许逸昕没说话,夏深深一边捶床骂一边感叹:“你不知道他现在,钱没赚回来多少,脾气渐长,今天差点要打我的。” “深深,你听我说。”许逸昕起身开了床头灯,脸上的表情也照得格外严肃:“这一点你一定要听我的,千万别激怒他,真要打起来,你打不过他,我又不能马上过去,你跟他根本不是一个体量,他是个男人,他要打你,你扛不住,不要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好不好?” 夏深深不耐烦:“你说这些根本就是局外人的态度,问题是,你根本不知道那个混蛋有多浑!我跟你说,我是根本不怕他的,他要真的打死我,就让他打死我好了,一命抵一命,我跟他同归于尽!” “别傻!深深!”男人向前,揽住她,摇她的胳膊,急得不知该求她还是该命令她,“你跟他较什么劲?!他死就死去,可凭什么你要搭上自己?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该为我考虑吧?倪夏呢?你这时候怎么就不管她了?” 夏深深愣了愣,眼睛迷蒙蒙眨着,眨出纷纷泪珠出来:“倪夏……我根本就不该生她,让她跟着我受苦……” “嘘……深深,别哭。”他将她兜进怀里,不断抚慰,“倪夏已经大了,她能理解你。” “不,她肯定会恨我的!她知道了……就一定会恨我,逸昕,她会不会恨死我们?”她打了个冷颤,仰头看他,许逸昕抱得她更紧些,低声轻喃:“别怕别怕,她不会的,你要相信她,她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 他忽然闭住嘴,静听了一秒,果然门外有声音。 “许希霖回来了。” 夏深深忙跳下床去:“我得回去了,我不能总来你这里,小孩会起疑心的。” “你别慌,希霖不会多事,他一向只做他自己的事。” “我知道他乖,但我还是不想尴尬……我还是走吧,倪夏回去了,我也要回去看看她。” 许逸昕知道拦不住夏深深,只得无奈道:“那你记得我跟你说的吗?别惹他,好不好?” “我尽量。”夏深深收拾东西,心里也是慌,她出来一天了,倪渊华会不会更有理由找她麻烦?家也不成家,都快成了人间地狱。 “我送你回去。”许逸昕见她拉开门就要走,忙跟着她一起下楼,许希霖并没有出现,可能也是想要识趣地躲开,夏深深也松了口一气,不必再为跟他怎么打交道费心。 两人坐到车里,夏深深才说:“单位要我出差,我年前还在犹豫,现在我想好了,不如就趁着这机会出去躲他几天,正好倪夏放假,她和希霖去补习班,我也不用怎么操心……” “你去哪里?” “昆明” “我陪你。” “你工作走得开?” “走不开我也要陪你。” 夏深深叹口气说:“你还是不要,留在这里帮我照应点倪夏,我怕我走了,她爸再不管她,她连饭都吃不上……” “她有希霖。” “天天吃外卖?” “他会做面条。” “逸昕,你答应过我的……”夏深深侧过头看许逸昕,后者面色平静,挨近红绿灯前,缓缓点着刹车—— “嗯,我答应你。” 家里爸爸还没回来,倪夏洗了澡钻进被窝里看书,但书上的字并没有看进去多少,倒是一边想着早上家里的事一边又想着下午滑冰的事,整个人激冷冷地发抖,不知是恐惧多一点还是快乐多一点。 大门响了,倪夏心脏蹦蹦一跳,像个受惊的动物,慌忙躲进黑暗里去,静静听了一会儿,身体才逐渐放松下来,是妈妈回来了! 倪夏听着妈妈的脚步接近自己,她便像个婴儿一样停止发抖,妈妈的温度总是高于自己,她的味道总是带着某种特殊的口脂香,是在无数过去的夜里,她躺在妈妈怀里的记忆气味,倪夏伸过手去,像童年一样,要个抱抱,但不知为何,她倒是更像是在安慰妈妈:“妈妈,别难过了,别生气了……” “倪夏,你长大了,要学会独立,要坚强,知道吗……妈妈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上这两件事重要……” “嗯,妈妈,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乖,夏啊。” 最后还是妈妈让她安稳下来,似乎抱着妈妈的手就像抱了个暖炉,周身升温,渐入昏睡,可少年眠中听惊雨,夜深侵寒入梦来,她蜷缩,紧张,寻找与躲藏,好像朦朦胧胧中听见谁说话。 “……他是不是你以前那个老情人?你别骗我,把我当傻子!” 低语喃喃,似有哀怨。 “你说,孩子是他的还是我的……我说什么?我问你!倪夏到底是谁的孩子?!” 倪夏猛然睁开眼,那是梦吗? 她眼睛没有睁开,但身体已经从床上弹起,跌跌撞撞地朝门外奔去,昏暗的灯光,错乱的房间,横陈一地的杂物,男人骑在女人的身上挥拳——挥不掉的梦魇,倪夏奔过去,撕心裂肺地惊叫:“爸爸别打了!爸爸!” 两具肉体夹缠,男人即使不胖,但也以绝对的身体优势将她迭来折去,又一把掏开女人白馥的胸脯,似乎可以徒手就将她的心肝挖出,他一巴掌再打倒她,两腿夹住她的脑袋,一手揪住女人的头发,另一只已经抡锤过去,女人闷声无息,两手被压缚徒劳挣扎,扑棱得像只虫子,像极了两性性交时的某种对决——他一遍遍撞击她,而她一遍遍承受暴虐的侵入,发出痛苦忍受的哼吟。 “爸爸!”倪夏上去试图掰开男人的手指,但却被男人一把推出老远,她的脊背磕到了桌角,疼痛令她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别叫我爸,我不是你爸,你就是个野男人生的狗杂种!” 男人愤怒到极致,要去寻新的武器:“我不如今天弄死你们两个!咱谁也别活!” 倪夏哇地惊恐叫出来,打开门大呼救命,敲门——挨家挨户地敲,把每个邻居都从夜里惊醒——救救我!那个男人要杀人了! 谁来了?谁跑上楼来了?是警察吗?是许逸昕! 她光着脚丫,从楼上奔下去,遥遥望着他,怯怯不敢叫他,只是双手伸向他,直接摔进他怀里,不对,这是梦!他怎么会半夜来家里? 这一定是个梦吧! ******************************* 又是久等了!冬病难熬人也老,确实也熬不了夜,很多时候状态不好也写不了太多。 当然我不会弃文,有机会还是来更,希望我尽快写好这篇! 第一章觊觎之心(29) 这个年,难熬,熬到初七才算过去,人,熬着熬着也都长了岁数。 过了这些天不见,他看着倪夏自然是有些激动,朝她挥手,脚底也轻盈,两步并一步地走到她面前,喊她的名字。 “倪夏!过年好呵!假期过得怎么样?” “你也过年好啊班长。”倪夏刚从一辆黑色的轿车里走下来,红色毛衫衬她的脸在寒凛晨光里闪闪发亮,她拉了拉书包冲他微笑,那笑也是光芒万丈。 班长面色一红,眼睛眨得也水亮亮,刚要说话,却见她身后的车里还有个人,眨眨眼,那人已经跟在倪夏后面走过来了,班长脸色微变,冲那人也勾嘴角:“啊,许希霖,过年好。” “你好。”许希霖朝他迅速点了个头,两个人又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旁边倪夏,倪夏正转过头向车里的人招手,班长远眺,看见那边车窗半开,司机位置上似坐一个男人,戴着墨镜,往这边看过来。 “是你爸爸吗?”班长目送车子远去问。 “是。” 这话是许希霖回答的。 倪夏却四目游走,观赏起眼前这栋小别墅的周边环境:“本学渣还是第一次来数学老师家呢……原来他住这么大的房子!” 班长引二人进大门上楼梯:“老师也是最近搬到他儿子家的,听说是帮着带孙女。” “班长,你行啊,跟数学老师这么熟!” “我爸跟咱数学老师是校友,以前就认识,我也就跟着认识了。”班长给二人拿来拖鞋,又引到起居室,倪夏看房间里已经布置得像个小型教室,课桌课椅摆了叁排,前面有投影大屏和设备,进场的同学都两两叁叁选定了位置,她也就往后走,班长拉过她指着前面第一排说:“坐那么后面干嘛,你就坐这里吧。” “这旁边有人了?” “是我。” “哦,那我挨着班长坐没问题。” 许希霖本也打算往后走,听见这番对话旋即转身,见倪夏另一侧的位置还空着也就坐下了。 “这位置是个角,到时候看投影可能会反光,你可能看不大清。”班长好心提醒。 “谁说我是来看那个的?”许希霖轻笑一声,坐得更稳了。 倪夏转头问:“那你来看什么的?” 许希霖看她一眼,不做声了,只从书包里取书。 这时候进来的同学越来越多了,数学老师出来了也就不需要班长再守在门口,但班长勤快,帮着分发卷子和材料,倪夏在第一排,不好意思干坐着,也起来帮忙,但她这边还没站起来,许希霖那边就接过长臂来,好在学生也不多,很快完成任务。 私人授课和课堂授课果然成效不同,老师不仅更和颜悦色,讲得还细致入微,在大家做题时老师几乎是挨个辅导解题思路。 还没辅导到倪夏时,班长先把脑袋伸过来了:“我来看看你是怎么解题的?” 倪夏皱着眉在纸上比划,班长就凑得更近了,一边看卷子一边帮着她分析,他也是真有点水平,几句话给倪夏讲得茅塞顿开,面露喜色。 “不愧是你啊班长。” “小意思……对了,下课后有没有时间?” “什么事?” “一起去吃个饭。” “哦,下课……”倪夏抿了抿嘴,刚要说话,那边许希霖转过头,悠悠来一句:“下课我爸来接我们。” 班长不觉惊奇,问倪夏:“哦?你和许希霖家很熟嘛!” “嗯……”倪夏显然不想再做过多解释,正好,这时候数学老师也走过来了,这话头也就断了。 许逸昕开着车在街上溜了两圈,半途接了两个公司的电话,也无大碍,工地的工人都还没回来开工,他也没那么忙,只是这时候想起夏深深,心里就像噎堵了块海绵似的,绵软,憋闷,他打她电话,没打通,不知她这会儿在昆明怎么样了。 她出差前只嘱咐女儿的事,关于离婚,她提了诉讼便再无下文,许逸昕知道走法律是个漫长的过程,可倪渊华不仅狮子大开口要精神损失费,还扬言要到深深的单位去闹,仿佛非要大家鱼死网破。 “你这么闹就不想想孩子吗?!我和深深怎么陪你闹都行,可你别伤害孩子好不好?孩子马上高考了,你能不能先别闹?!” “放你妈的屁!姓许的,你和这个贱婊子合起伙来骗了我这么多年,你当我不知道?那小婊子是谁的种?你敢说吗?你敢说吗?!” “你嘴巴放干净点!孩子就在旁边,你还是不是个人?” “你个奸夫还有脸说我?!谁让你来的?谁让你来我家的?!你滚,你带着你那个小杂种一起给我滚出去!” …… 许逸昕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引得后面的车狂轰喇叭,好险,他险些撞上前面的车! 那个夜晚太混乱,可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深深和倪夏恐怕早就死在那个畜生的手里,幸而许希霖也跟来了,要不然,他也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失手打死倪渊华。当时他俩已经滚缠到一起,他几下子就把那东西按在身下捶,那一刻,大概也是杀红了眼,幸好儿子冲上来拉开了自己,又像个成年人一样全程冷静有力地控制住了疯兽,也幸好没有惊动楼道里的邻居和警察,否则大家第二天准见报纸不可! 弄死这个混蛋吧!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许逸昕脑海中划过,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不行,为了一个畜生搭上全家不值得,可是,他又该怎么办呢? “逸昕,你一定要耐心,不要再招惹他,你答应我,照顾好倪夏……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许逸昕思绪混乱,将车停靠在路旁,这么多年不抽烟,这时他忍不住要去买一盒来点,燃到一半,夏深深的电话来了。 “深深!” “逸昕,我刚在开会走不开,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想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是和你说了嘛,下个礼拜就回去……你放心,我办完事一刻也不停就回去。” “要不是为了俩孩子,我早就飞过去找你了。” “倪夏怎么样?” “她很好,和希霖上补习班呢,我负责接送,你放心。” “倪渊华有没有找你麻烦?” “哼,他倒是敢!” “那就好,孩子在你那最安全,还请你……帮我……” “这不是帮,这是应该的!” “逸昕……听我说,别冲动,为了我,为了孩子。” “嗯,我听你的,我什么也不做。” “我觉得我们马上就要在一起了,那么多年都忍过来了,我不怕再忍一忍,再等一等。” “我爱你,深深。” “我也爱你,逸昕。” 许逸昕挂断电话,心中平复很多,继而他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激荡在胸口澎湃,好像眼前一片阔亮,新的生活图景徐徐展开,有她,还有她,他不由地又展开眉毛来,启动汽车,往刚来的路上奔去。 叁个小时的补习终于结束,门口已经摆了几辆车,都是来接孩子的,许逸昕看见少年们从别墅的大门里出来便知是下课了。 他下了车去透气,顺便看得更仔细些——哪一张少男少女的脸都不如他的那一对儿金童玉女看得更耀眼! “倪夏,希霖!” 他见他们一起走出来,他也忍不住笑着迎过去:“下课了?累不累?” 二人同时摇头,许逸昕接过倪夏的包,轻松道:“那憋在屋子里仨小时也够闷的了,走,我带你们兜兜风,然后吃大餐!” “好啊!”倪夏莞尔,几乎要走,身后却又跟过来一个俊朗少年,先是很礼貌地先跟许逸昕打招呼:“许叔叔您好。” “你好。” 倪夏马上介绍:“这是我们班长。” “哦,我记得上次开家长会见过,给我们安排座位来着……” “对的叔叔,数学老师也常夸许希霖,他是我们班数学大学霸。” “哦是吗,”许逸昕笑笑,看了一眼旁边的许希霖,后者好像心不在焉,并没什么心思逢迎班长阁下。 “倪夏,许希霖,哪天你们也来我们家玩吧,哦对了,许希霖,别忘带上周宛。”他别有深意地一笑,又对倪夏说:“明天我去你家找你吧,不用麻烦许叔叔接送,我可以当护花使者!” “哦……不用了,班长,我……我。”倪夏面色尴尬,正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边许希霖就接过去了:“不用了,倪夏这段时间住在我家里。” 这话一出,全场静默两秒,倪夏忙笑着解释:“哦,我们家人出差都不在家,就暂住在许叔叔家里了,下回一定去你家玩,班长。” 班长到底年轻,收不住脸上愕然表情,许逸昕问:“你住在哪里,要不要我送你?” “哦不用了,许叔叔,我打车就行,谢谢!” “那好,你路上小心,我们先走了。”许逸昕转身,许希霖和倪夏便立刻都跟在后面上了车。 久久没人说话,许逸昕开了会儿车才意识到车里异常安静,从后视镜睨了眼后座,俩孩子坐得老实,不禁笑着试探:“哎,你们那个班长看起来不错,还挺热心的嘛!” 二人都不接话。 许逸昕又问:“希霖,谁是周宛啊?我听着怎么觉得耳熟。” 许希霖的嘴巴被迫营业,只好简短回答:“一个同学。” 这答案肯定是句废话,倪夏知道许逸昕不满意,跟着补了一句:“那是哥哥的女朋友。” “哦?”许逸昕眉心一紧,目光从镜子里迅速折出去。 。 许希霖懒懒道:“别听倪夏胡说,那不是我女朋友。” 许逸昕忙在后视镜里寻倪夏,见她一脸笑嘻嘻地忽然冲他眨了个眼睛,他的眉心便再度舒展。 第一章:觊觎之心(30) 许逸昕盯着眼前两个孩子看,有那么一刻也失了神,要说他们的侧脸在某个角度几乎是可以重迭的,可要说像,倪夏尖尖的鼻子和小嘴唇则更像她母亲多一点,说不好,某个瞬间,她讲话流露出的神态简直和夏深深是一模一样的! 他心里竟有一刻是恐惧的,仿佛自己是出了幻觉,穿越到很久很久以前,他站在夏深深面前问:“我可以吻你吗?” 他记得她的脸涨得粉红,一路粉到耳朵脖子上,她没回答便是默许吧,他壮了壮胆子便将她拥入怀里——那个吻,软软凉凉的,像齿间浸入的果汁,他终生难忘。 也是十八岁吧,他挽着她的手,不敢再多冒犯一个嘴唇的吻,只好吻她的手,左亲一下右亲一下,揽不够,还要贪。 他怎敢拥有她,她是他的学姐,是他的女神,是那个镇子上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理想。 “等我赚足了钱来娶你!”每个少年都有如此天真的念头来激励自己拾梦的勇气,可谁能预判他们等不上半年的时间她就离开镇子去打工,而他,也要漂泊天涯去闯荡了,可二人从未真正断过联系,他试图寻过深深,深深也试图寻过他…… 我未成名君已嫁,恨不相逢未娶时。 如不是命运捉弄,他们又怎敢背上一个“小叁”的骂名? 谁又不是个凡人,中途总是犹疑难定,恨不得一刀两断算了,可他心中总存个巨大疑问,而这个疑问又随着个巨大不甘凝成一个心结,牢牢捆住他,使他半生不得安宁。 这个疑问随着时间进展也逐渐淡化,甚至是无人敢去戳破,他不能开这个口问,更不能仅凭猜测影响了判断…… “老许,老许!爸!” 这声“爸”喊回了魂儿,许逸昕定了定神说:“哦,什么事?” 倪夏正古怪地看着他,许希霖也不耐烦:“你不是问我们吃好了吗?我们都回答吃好了,你还在等什么呢?” 哦要结账了,看看,儿子大了只会管他要钱,女儿就贴心多了,她会劝他别抽烟,少喝点酒,还会给他煮牛奶,泡枸杞…… 他眼神掠过倪夏时,又多停了几秒钟。 再晚些,两个孩子回了房间,该学习学习,该读书读书,唯有许逸昕披着毛毯,在客厅沙发里边喝红酒边看电视,本是一种消磨时间的方式,但现在因为家里多了个客,他尽量调低音量不影响孩子的学习,但一天的困顿和紧张也让他此刻终于放松下去,竟在光影喧嚣里也能盹过去。 此时,许希霖正在房间里看书,等了半晌,他才撇开书,披上衣服,垫着脚尖溜出去,他格外小心,在走廊里伫立半晌听楼下的声音,才拐到旁边的房间去。 倪夏趴在床上看书,睡裙底下两腿光溜溜,翘起脚丫翻书,裙子掀到小臀上面,露出窄窄短短的粉色内裤也不管。 门把旋开,再推开,人从外面闪进来,反手轻轻合门。 “我等你半天了……”她扭过身去看他,人半卧半仰,也似仙似妖。 许希霖走过来调了调灯光,坐在床沿看她说:“现在可以睡了,别担心。” “你陪我睡吧……” 她上来缠他,好像撒娇,从后面搂着他,下巴颏抵在他肩膀上,头发都滑到他胸前,少年侧过头,光影里佯作捕捉她的嘴唇,她躲,他就动真格儿地追,闹起来,他挠她痒,可她不敢大声叫,只气喘吁吁哼唧两声。 “哥哥……” 他放过她,她又自己爬到他怀里去,拉他陪着她一同躺在床上:“你说……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哥哥?” 他合着眼睛,眼睫毛扑棱棱地上下微抖,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但又忽然道:“我可真不喜欢他今天看你的眼神……” “老许?” “嗯。” “怎么了?” “怪怪的,像个变态。” “啊?” 许希霖重新打开眼睛,盯着天花板说:“他看你的时候那个表情很奇怪,你没发现?” “没。”倪夏仔细想了想,还真是想不起来,“也许你们男人最了解男人了。” 许希霖沉默了,他觉得自己从来不了解老许,老许于他,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物,他佩服这个男人的忍耐和毅力,同时也畏惧他喜怒不形色的脸,好像永远猜不透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对我来说,是个理想的爸爸。”倪夏转过身去,也闭上眼,因为决计不再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她说:“可惜,他未必真的是我爸爸。” 许希霖翻过身,轻轻抚她头发道:“别想了,你睡吧,我等你睡着再走。” 她抓着他的手,握在胸前,这才有勇气睁开眼说:“你也睡吧,和我一起睡。” “我要睡着了,明早肯定会被老许发现的,我哄你睡,你睡着了我再走。” 她双眼泼出两洼水来,无须言谢,便将他的手指一根根吻过去,吻的他手心发热,指尖酥软。 那夜以后,倪夏便频频做噩梦,许希霖睡眠浅,总能听见她夜里疾呼,他便不得不夜里来安慰她,只待她能重新入眠。 在那个冰冷的夜里,她好像总像踩空了台阶而跌进黑暗的深渊里去,她找不见一个人,好像蒙上了双眼在一步步向前试探摸索……胸口崩裂,神志模糊,可她还要抗争,猛地往下一跃,醒来,一切都是空。 “我怕……” “别怕。” “哥哥……希霖……” “嗯。我在。” “抱抱我。” 他紧抱着她,吻她,吻她的脸和嘴唇,仿佛是要将她从另一个世界里暖过来。 一点点暖,用他身体里燥热的温度,一寸寸吻,吻她的胸脯蹦跳痛苦的心。 昏光沉沉,她盗了一身汗,上下湿漉漉,娇喘不已,她滚热,却还在发抖,焦虑中她蜷起双腿,夹紧,夹紧——脚蹦得直直的,眼睛却还未睁开,腰身摇摆不定,好像堕于梦魇走不出来,他怔怔看她,半天才明白她在自慰,可又不是普通的自慰,是身体在极度惊吓后的某种应激反应,这样的自我防御机制并不会有快感,反而会引起肌肉的抽筋。 “放松,别蜷着腿,听话,听哥哥的话,放平腿……对,就这样。”他抓着她的脚,慢慢抻开,再轻柔地揉她的腿,试图放松她紧绷的肌肉。 “不必夹紧,别怕,放松,放松,打开双腿,好……别怕,哥哥在。” 他极有耐心地一遍遍抚摸她的胸口、她的两腿,等她全身逐渐松弛,她狰狞的脸也就恢复成自然。 “来,我来帮你……” 他像一条船,缓缓驶入她的港湾,停靠,游摆,揉着她小小圆圆的臀,将嘴唇抵入她最温暖湿润的地方,再轻轻去吻,温暖她其中的寒气,她压了压腰,好像更打开了一点,他便能给她一个舌吻——舌尖能触到小小软软的肉口,还能往里更深探一些——是这里,或那里吗?他一点点摸索舔去,舔得她终于放下戒心,把自己完全打开,敞露给他,由他去嘬起嘴来吸吮,将那些恐惧、痛苦、忧愁都摄去—— 他痴迷吻她,舔她,吃她,哪怕一口口肉都不放过,好像她那里就合该是他的,她热起来,也不发抖了,好像在他的嘴里,她可以任意摆动腰臀,他青涩的口唇胡渣,还有浓热的气息滚滚而涌……那水也是源源不断,从她身体的隐秘角落里奔流而下,在她那放松间的一叹全付与他。 极致的快感带来极致的放松,在抵达愉悦的彼岸往后,人是慢慢坠落的,像一颗气球,从天上缓缓沉下去,她的眼睛也沉了,不知不觉中沉沉入睡去,便再也没有一个梦。 ****************** 我又回来了! 第一章觊觎之心(31) 过了几天,周宛也来参加学习班了,她一来就把倪夏拉到一边问:“喂,你怎么回事啊!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 倪夏一怔,本能去看坐一边的许希霖,忽然撞见班长的眼睛,当下明白周宛说的大事是指什么。 “我怎么了?”倪夏不敢轻易泄漏表情,继续装个傻。 “你还笑!亏你笑得出来!”周宛直冲冲的,眼镜后面的光能杀死人。 “到底怎么了?” “你搬家啊!你不是搬到许希霖家了吗?” “啊……那个啊,我就是暂住啊!”倪夏眨眨眼表示清白无辜。 “你们两家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是你妈让你去他家的吧?你妈怎么认识他爸的?对了,你爸不是过年回来了吗?你爸哪去了?”周宛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倪夏脸色开始变得不好看,支支吾吾不大乐意回答。 周宛见她这般,更来了气:“倪夏,你这个人还能不能做朋友了?什么都不跟我说,亏我还把你当闺蜜!” 倪夏还想辩解,那边数学老师进来准备上课了,于是二人不欢而散。 下了课,周宛也不理倪夏,只跟班长搭话,班长却还要跟倪夏一起说话,于是,许希霖也不得不跟着叁个人一起出门。 “我说……我们不能一起聚聚吗?”班长见外面的轿车又按时来接,终于挽住倪夏的胳膊问,这话里的“我们”不知是包括了几个人。 “唔……”倪夏看着旁边的周宛,也想和她缓和缓和关系,于是回答:“可以啊,我们几个应该聚聚。” “聚什么聚,我和班长可不耽误你们夫妻双双把家还。”周宛酸辣辣地来了这么一句。 倪夏尴尬了,班长的表情也不大自然,但班长灵活,能立刻把话兜回来:“那不如我们今天就去吃个饭?” “没问题,我请客。”倪夏自告奋勇,有点想弥补点什么的意思。” 周宛哼了一声,班长笑:“轮不到你,这次我提议,当然是我,哎,周宛,咱们就去你家附近那家火锅店怎么样?” “别问我,你又不是请我。” “我就是请你啊,你不来,这局还组织不起来呢!你说对不对,许希霖?” “哦,是。”久在一旁不说话的许希霖被点到名字,回过神只能跟着附和。 倪夏见周宛脸色稍微好转,笑着说:“那就这么定了,我去跟许叔叔说一声……” “不必了,我让老许开车带我们去。”不用问,这话是小许说的,他一发话,刚才还想讽刺倪夏两句的周宛立刻消音,班长倒是有点顾虑:“会不会太麻烦许叔叔了?” “不麻烦,走吧。”许希霖大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冲里面的人说了一句,便朝大家摆手,班长一行这才都陆续上了车。 还是周宛嘴最甜,还没上车就跟许逸昕微笑打招呼:“许叔叔您好,我是许希霖的同学周宛。” 许逸昕侧过头也微笑,又去看后面跟上的人,班长正挡着车门替倪夏护住头部,扶她坐进车里,小许坐副驾驶,那叁个自然坐后面。 许逸昕又看了眼旁边坐的许希霖,眉毛扬得高,墨镜都遮不住眼睛了。 许希霖看了一眼许逸昕,恍悟老爸的意思,刚要动身,许逸昕按住他:“你得了,好好坐着吧。” 许希霖皇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他生谁的气,眼睛不放心,还频频往后瞅,可每次回头,看见的还都是周宛对他笑。 “坐稳了吗?都记得系安全带啊,咱们这就走了。”许逸昕笑着跟孩子们说,不知怎么,看到年轻人叽叽喳喳说笑一团,他也跟着轻盈了很多。 “你们吃火锅哦!那不错啊……哦自助的啊?那更好啊……可以吃饱点。”他一边开车还一边听后面的周宛在跟他搭话,偶尔也回一句。 周宛见许逸昕并不拒人千里,忙凑过来跟许逸昕说:“许叔叔,您真年轻!看着比我爸妈都年轻……” 许逸昕笑着不说话。 “许叔叔,您住在哪里啊?许希霖也不请我们去家里玩……真是的!” 许逸昕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还是笑着没说话。 ”许叔叔,听说倪夏在你们家住……” 许逸昕踩了一脚刹车,停在前面的红绿灯前,墨镜的眼睛不知游向何方。 许希霖转过头说:“周宛,你这么坐不安全,我建议你好好坐着,别打听那么多事。” 这一句,不轻不重但足够冷,周宛再想贴,也贴不过去了,气呼呼坐回去撇嘴。 终于车在拐了两个弯到了目的地,许逸昕嘱咐许希霖:“卡你都带了是吧?我再打给你点钱,记着买单,吃好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 “不必了,我俩打车回去。” “晚上我来接。”许逸昕正了正后视镜,再看一眼后面的人,那人正被班长逗得咯咯笑呢,许逸昕只好提高声音再叮咛:“小心点,听着没?” 倪夏这才回过神说:“好的,许叔叔放心!” “早点回来!” 他哪肯放心,好像第一次带孩子一样,心里揪得紧,目送倪夏在许希霖和另一个男孩子护送下进了饭店才肯离开,要不是怕搅了孩子的局,他倒也不在乎厚着脸皮跟着他们蹭一顿。 现在倒好,孤家寡人,更显冷清,傍晚下了点雨,他随便在路边吃了口,再躲进车里避雨,听广播,抽烟,抽了一根还要掏时,忽又想起母女俩对他的规劝,慌忙掐了,愈觉寒气侵来,再将车窗关上,看一眼手机,深深还没来信,大概又在加班——遥遥想她,遥遥惦念,用力到那个人的面孔再也不复真实。 他记得他有好几次偷着去看她,那时候她还带着孩子在婆家住,他没法去家里,只在她每日出来带孩子散步的路上等她。 既是答应深深不再搅扰她的生活,许逸昕只能躲在旁边看一眼,可是一眼怎么够,恨不得眼睛都长在她身上和孩子的脸上……他不敢再看,怕再看一眼,他的双目便全盲。 “许逸昕,你这样的畜生迟早会遭报应的,那个女人也不得好死。” 许逸昕耳边倏地蹦出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也是遥遥的,很多很多年前了,那位生在高干家庭的前妻向来自矜冷静,在出国临走前给他这样一句赠言,仿佛复仇女神给他下了个咒。 前妻的那张侧脸也是冰冷的石膏像,半阴半白,在超乎寻常的平静里有种令人窒息的兵气,那种杀气腾腾的冷酷感在许希霖的脸上也曾偶现,某个侧目,某次低头……都足以让许逸昕看得心惊肉跳,仿佛那个咒借着新鲜的皮囊来朝他反扑。 许逸昕承认他确实对儿子是有些恐惧的,在潜意识里,在睡梦里,仿佛许希霖就隐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伺机而动,可一到白日里,日常里,他又觉得那不过是个最普通的少年,略显孤僻而傲气中二,小聪明里还藏着些天真的忧郁…… 那又是什么让他忽然警惕起来,哦对,是许希霖看倪夏的那个眼神,那绝不是一个少年应有的单纯眼神——他是不是察觉出什么来了?他会对她实施报复吗? 一想到倪夏,许逸昕猛地回魂,时间不早了!此刻外面雨声骤潇,夜也浩渺,不知孩子们吃得怎样,他心里慌慌的,当即启动车子往饭店开去。 第一章:觊觎之心(32) 坏消息来得很快,许逸昕正打算开车去机场接夏深深,那边就有电话进来了,接着一条信息跟着一条信息。许逸昕整个人昏昏胀胀,心突突跳着,搓了搓眼睛,还是不敢相信。 一定是搞错了,他给航空公司打电话,再给机场打电话,不安心,一路开得横冲直撞,也不知道是不是碰了树还是马路沿,他下车的时候只觉膝盖疼,头也撞了个大包。 可这些都不重要,他只想拉过人问,狠狠问,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架从昆明始发的飞机怎么就失联了?! “先生,你冷静点!你冷静点!现在塔台还在联系中,请你务必耐心点……” “先生,对不起,这种情况您只能再等等……” “先生!先生!” 许逸昕这辈子没昏厥过,但现在两膝发软,眼前发黑,太阳心像挨了两锤敲击,整个人瘫软,幸有一群人扶起他,他的脑袋才不至于磕到地面。 人群里乱嚷嚷一片,谁也顾不得谁了,全都往前冲:“这个时间还没联系到就是完了!” “在天上生还的可能性太小了……” “八成出了事。” “求求你们了,给我们个说法吧!我儿子还在飞机上……” “我爸妈一家全在啊!” “我的女儿啊!”另一边也有接机家属嚎叫起来,此起彼伏的哭喊响起,大家再也没办法想下去了,全都失了理智,围在查询台的家属们瞬间嚎啕一片。 许逸昕摇头,不敢相信,一遍遍比对夏深深发来的机票信息和航空信息,再一遍遍给夏深深打电话、发信息……但始终那边都是关机的播报机声。 凌晨,航空公司将一干家属安排到了VIP厅,劝大家回去等通知,可没人肯散,所有人等乏了也要等,绝望了也要期待,太阳擦着地面来了从机坪上徐徐升起,光足足地照进来,墨绿的窗帘,暗红的地毯,餐桌,沙发……一片片跟着亮起来,人无处可躲,曲着眼睛流泪。 早间新闻开始作出播报,据说救援已经到位,在任何可能出现残骸的位置都进行大规模搜救,网上信息也多起来,逐渐成为当日头条爆热信息。 许逸昕整个人都是麻木的,死死地盯在电视机上反复播出的画面,那架飞机的卫星位置,航班号的数字字母排列……它在寂寂的长空里永远在飞行。 电话震动,不是她,是她。 “许叔叔!妈妈……!许叔叔,你联系到妈妈了吗?妈妈是不是在那架飞机上?!” 许逸昕张了张嘴,想要回答,但半天吭不出一个字。 电话被许希霖抢过去了,他则是现在唯一一个能冷静下来的人:“老许,你在哪里?是不是还在机场?” 许逸昕终是半天才能哼一声。 “那你等着,我们过去找你……” “别!”许逸昕喝住,在一头乱麻中想起倪夏的脸,竭力镇定,克制住崩溃,拼尽最后一丝理性说:“别让她来……你们都别来,哪里也别去,等我回家。” 对面的许希霖沉默片刻说,好,那你镇定下来再开车,开慢点。 电话挂断,许逸昕才觉嘴角酸涩,脸上冰凉一片,他走到卫生间里浇了把脸,冷水闷住脑门,顺着脖子流进心窝里去,激冷冷的水,激冷冷的冬。有那么一刻他想用车里刮胡刀结果自己的,可是下一念又想到自己的话——“等我回家。” 他闭上眼,脑中不停浮现他最后一次见她的场景,如果,再一个如果,他跟着她去就好了,他再坚持一点点就好了,哪怕他后来飞一趟去接她也好……他擎起手朝自己的脸上狠狠抽过去,一巴掌一巴掌打,抽痛了,手也痛了,他才觉得好受了许多。 现在,他必须靠全身的意志力去克制自己的情绪,他要将自己打扮好,变成一座大山,稳稳撑在那,不许倒下,不许崩掉。 许希霖放下电话,见那边倪夏已经穿衣服要出门,他立即拦过去:“别去,去了也没用,老许要我们在家等他。” “我必须要去看看,你别管我,我自己去。” “你别傻了,你不过就是去机场,但飞机根本不在这边,去了也无济于事。” “起码我去看看啊!”倪夏手足无措,揪着头发一遍遍往外撞,许希霖堵在门口,由她撞到自己怀里去,牢牢抱住她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多焦急,但是,我们除了等消息,没有别的办法……” “可是那是我妈妈……”倪夏呜咽,转而声嘶力竭地哭喊,再到无力地抽泣。 许希霖只将她抱到沙发上,默默地陪着,有力温暖的手心抚着她的手,两个人团成一起,根本忘了时间。 那边大门响了,沉重的脚步踏进来,他们两个也还是没动。 直到许希霖见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脸庞,他才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是谁? 一瞬间,许希霖恍惚了,怎么不过一夜不见的时间,这个人这样老了? 倪夏也噎住哭声,怔怔看来者。 那人衣衫不整,满腮胡渣,眼底出血,两颊深陷,更可怕的是昨天他仍是一头乌发,如今,两鬓斑白,一脸青肿,不知他哪里受了伤,衣衫裤子上还有斑斑旧红血迹。 “老许……” 许逸昕并没有注意到两个孩子的惊异表情,只是上来一把揽住二人,深呼一口:“别怕,别怕,我在,我在。” 倪夏这时纵有千问百惑,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双手捧住许逸昕就哭,可是,眼泪流得太多了,双目热辣辣地疼,反倒脸僵眼枯。 “我们去给她祈福吧,我相信她不会有事的……”许逸昕决定振作精神。 许希霖说:“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先休息一下,你这个样子实在不能开车,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去煮点吃的,你吃了睡一觉,我们就去庙里烧香。” 此时,许逸昕倒像是个孩子,由着许希霖去安排,他没意见,也想不了那么多,不知怎么,他忽然觉得自己,老了。 ***************************************************** 我一直犹豫怎样排这一章,但不管考虑到哪种意外事件总是不禁让我联想现实种种, 天灾人祸总是有,不论写哪一桩都让人揪心难忍,所以每每写到这些不幸之事,请原谅我的笔触不尽,有时不过是人间惨痛不忍描而已。 第二章意乱情迷(1) 飞机残骸在四川境内的山地里找到了,大规模搜救队进川作业,航空公司也在核对机上身份和当地搜集的DNA比对,新闻铺天盖地进行了全方位播报,全国上下都在为遇难者哀悼,等到开学的时候,这事已经成了昨日旧闻。 每天都有新的消息置顶,人们渐渐忘记那几日的哀悼,重新又回到鲜活热闹的生命里去。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高叁临到尾巴,同学们一边扛着重压一边仍是嘻嘻哈哈,老师照例敦促训导,照例还是那句“这题必考”……所有的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学习,生活,但只有倪夏,没有妈妈了。 学校里除了许希霖没人知道这个事,老师只觉倪夏日渐消瘦,经常神情恍惚,明里暗里敲打过几次,但没什么成效,正好模拟考试成绩下来,倪夏成绩落了十几位,老师便要倪夏将家长请来。 上晚自习前,周宛和倪夏上厕所,周宛便趁机发问:“听说你现在还住在许希霖家?” “哦是。”倪夏近来说话越来越少,这让周宛也更加不安:“那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 “倪夏,你好像什么都不爱说,但我也尊重你,可是,你和许希霖……” “我们,没有恋爱。” 周宛没想到倪夏这么直接说出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他对我……完全也是因为许叔叔要他照顾我……” “你是说他每天和你一起上下学,这些都是义务劳动?” “对,义务,是他爸爸要他这么做。” 周宛沉吟半晌说:“我不会误会你,但班长不好说。” “班长?” “对,你还看不出来,他现在很不满许希霖。” 倪夏确实不像先前那样关注班上的同学,她也不想深究班长怎么对许希霖不满,她每天都觉得很累,很累。 “对不起周宛,我头疼。” 这不是第一次倪夏说头疼,她回答不出老师的问题时,面对班长对她和许希霖关系的诘问时,她都说头疼。 但周宛相信这也不是假的,倪夏每日脸色蜡黄,一副病容,要说没事也是不可能。 “你没事吧?” 倪夏揉着太阳心说:“没事,你先回去吧,我要一个人呆一会儿。” “那我去找班长出来?” “别,谁都不用找。我透透气就回去。” 那边打铃了,周宛说:“那好,我跟老师说一下,就说你等下回去。” 倪夏点点头,由她去了。 那边许希霖见周宛一个人回来,便觉奇怪,虽然打了铃,他还是立即起身往外走。 “许希霖,你去哪?”班主任在门口截住他。 “上厕所。”许希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尽管这种行为只有班级那些彻底放弃考试的学生才能干得出来,但班主任还是让他去了。 但谁能想到,他这一去,还顺带拐跑了倪夏。 第二天,许希霖带来了倪夏的请假条,另附一封家长信,班主任看罢也就让许希霖回座了。 临到放学,班长来找许希霖:“许同学,咱俩谈谈?” 许希霖见他大有约架的气势,便只好抓起书包说:“那出去说。” 两个男生从班里一直走到学校大门口,双方一句话也没说,许希霖不知道他要去哪里谈,只好跟着他走,走到远离学生的一个小公园里,班长才停住脚步说:“倪夏到底怎么了?” 许希霖以为他要说出一句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结果是这句,不觉冷冷哼了一声:“她生病了,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她现在在哪里?你家?” “对。” “她父母呢?” “不在。” “那谁照顾她?你爸爸?” “对。” 班长快被许希霖气死了,他就不能多说一个字。 “那你……”班长犹豫半天说:“跟她在一起吗?” 许希霖皱眉,并不十分明白:“什么意思?” “你和她……” “你想说什么?” 班长继续斟酌下面的话,最后终于鼓足了勇气说:“我挺喜欢倪夏的,马上高考了,我也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她好不好,还有……她和你到底怎么回事。” 许希霖不屑道:“那你应该找她表白。”说完,他就要走,班长拉住他:“许同学……能帮我给她带句话吗,就说我很关心她。” 许希霖看他,四目相对,在黑暗里似乎暗藏波涌情绪,但谁也不肯先暴露。 “谢谢你。”许希霖说完就走了,剩下班长一个人在原地纠结——他凭什么说谢谢? 家里,一如既往地安静,灯光昏暗,屋子里熏着安宁神经的香。 许希霖提着鞋子进门,再轻轻阂上门,客厅没人,他也不去问,只换了衣服洗了手,走进厨房开始做饭,这次不只是一碗面,而是清炒青笋和木耳鸡蛋,做好饭,他再盛到小碗,端着托盘上楼。 楼上也安静得几乎只能听见自己耳朵里的嗡鸣,倪夏的房门紧闭,许希霖便轻轻敲了叁下才推开门。 房间里面只点一盏香薰紫光灯,桌案上供一龛黑白小像,刚燃尽的沉香在珐琅彩的香炉里飘着幽魂,床边案几堆了一摞书本和几只药瓶,在光里折出不同以往的颜色来:荧黄,惨绿,朱血红……涂涂地染到地上去,女孩子的两只拖鞋交叉缠在另一双男人的鞋子上。 床上则凌乱铺陈开,拥高着一团淡蓝的薄被子,那穿米白睡裙的人便裸着底下的细腿儿,白油油的,整个上半身却趴在另一个人的胸膛上,头垂下去,头发遮住了两颊,丝丝缕缕的刘海迭在眉毛眼睛里,只留一个孩子气的侧影,两手搭在半空,就像个被摆弄过的玩偶横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那长者,只穿短袖的家居服靠在床沿,一手掐串小叶紫檀佛珠,一手攥着少女的手,两鬓见白,一脸倦容,本是闭目养神,现在听见动静,抬起眼皮,冲许希霖点了点头,再缓缓将身子挪了挪,抚着怀里娃娃的头扶过另一边,再拉过被角盖好。 二人似乎都生怕弄出一点动静,默默打着手势,踩着地板,不让脚底下发出任何声响,这才缓缓踱到门外,关了门。 “要不我来喂她吧。”许希霖轻语,许逸昕摇摇头,展臂,示意去楼下说。 二人到了楼下,但也压着声音说话,许逸昕的嗓子还是哑的,近来感冒,揪着嗓子咳嗽。 “你吃药了吗?”许希霖问,似乎这个家只有他还不必吃药。 “嗯,学校怎么样?” “你的信和请假条都给老师了……她没说什么,下个月最后的家长会,她大概会找你谈。” “好,知道了。” “真的要给倪夏办休学吗?” “我不想她随便考考,还是希望她能正常去考试。” 许希霖不再说话,给父亲填了饭,这才坐下来吃。 父子二人各怀心事,默默吃饭,一餐将尽,许逸昕才说:“倪渊华起诉我了。” 许希霖手里的筷子一滞,抬头看父亲。 许逸昕默默点起了根烟,咳嗽也抽,不抽实在难捱。 “他还是问我要钱,问了好几次,我没给,这次起诉要我赔他这些年给倪夏的抚养费……” 许希霖冷笑:“他这是认定倪夏不是他女儿呗?” “他现在不认女儿只认钱。” “那法院也不能只听他一方陈词。” “所以,可能还要DNA鉴定……” 父子二人对视一下,迅速又各自游走目光,仿佛都不想知道这个可能的结果。 许希霖又问;“那么航空公司那边的DNA有结果了吗?” 许逸昕捏着眉心说:“还是找不到她的……可是那边所有人都说她就是乘这架飞机的,甚至她的登机牌,在机场的照片都有记录……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找不到她的DNA比对。” 难道她没死? 两个人都一想到同样的问题,不敢再往深里去想,如果她没上那架飞机呢?她会去哪里?为什么她不联系任何人,包括倪夏? “至少给我一点没有完全绝望的信心。” 许逸昕重重吐出烟气来,仿佛给自己制造一个幻想,而后痴痴盯着看:“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把倪夏看成我的女儿的。” 许希霖扯扯嘴角,似笑非笑道:“我看得出,你实在爱她。” 许逸昕起身去沏茶,背对着许希霖,可以让自己的表情更自然点,咳嗽也掩了点尴尬:“你妈来电话了,她要你好好考试,到时候会帮你安排出国的事,你不要被家里的事分心,还是要好好学习。” 许希霖还是用那句“知道了”来敷衍,虽然他一直知道许逸昕总要把他送出去的,但他现在感觉,这个诉求似乎是越来越强烈了。 第二章意乱情迷(2) 大考两天,全城让行,仿佛大家都在门口张望,谁能从门的对面跳过来,但殊不知,他们自己也在每天跳着——重重门,万重门。 夏的日头烈烈烤着,世界都安静了,似乎盹着了,但大梦不知觉,所有人都长大了,从学校一步跨到外头,踩空了,茫茫然四顾,不知自己掉在哪一层,该往哪里转弯,每个人都对这忽然将至的命运选择题不知所措,以为自己能把握住,殊不知,那也不过是梦里的一种幻觉。 许希霖从未想过去投奔那个远在南半球的母亲,她对他来说就是个遥远的梦,梦嘛,真撞碎了也不好,他母亲也不怎么联络他,没什么感情又都不走动,母子亲情很快也都淡了。可近来,他却觉出投奔母亲是个逼近眼前的事,高考成绩出来没多久,许逸昕就催着他去考雅思,还找了一堆中介帮他评估申请哪所学校更合适,不仅如此,父亲还破天荒联系上了母亲,要她在国外准备好住处。 许希霖想了几日,便找到许逸昕说自己不想出国的事。 许逸昕最近不仅被官司缠身,还每天都要跑一遍航空公司问下落,事故已经过去快半年了,所有乘客信息都对上了,唯独少了夏深深,航空公司的解释是当天飞机确实载满,没有剩余,唯一解释就是夏深深将票转给了他人,或者她买了张假机票。但夏深深的公司却坚持声称这票是走公司商务流程出的票,而且确定就是这趟航班。 左右对不上,许逸昕只能亲自飞去云南和四川,折腾了近半个月还是一无所获,他人晒黑了,瘦了,脾气也越来越古怪暴躁了,许希霖知道要躲着他点,尤其不要再在他的怒点上蹦跶,但现在,眼看就要走国外留学申请流程了,许希霖决定还是同父亲谈一谈。 许逸昕果然一脸冷漠,无暇同他兜搭,只装作没听见说:“过几天你就把东西打包一下,有什么需要拿过去的都准备一下……” “我说我不想出国。”许希霖坐到他对面,一字一句说,说得面无表情。 许逸昕这才从文件里抬起头匆匆瞥他一眼:“你不想出国你想去哪?” “我这个成绩在国内上个一本大学也够了。” “念完书呢?” “找工作啊。” “能找到吗?” “那就考研究生……” “读完研究生呢?” “找工作啊。” “能找到吗?” “那我在国外也一样啊……” 许逸昕放下手里的文件说:“你别在这跟我啰嗦,这是我跟你妈早就协商好的事,她那边也没意见,你念完书想留在哪边我们不管,但我对你该尽的义务也尽完了,接下来该她管你了。” 许希霖想笑,好像他是流水线上的一个半成品,父亲部分做完再推给母亲去完成另一部分,就像精子须遇卵子才能结合出一个荒诞的生命一样,人最终都是一个产品,只是父亲现在连像以前哄他一下的耐心都没有了,简单粗暴到好像他是个残次品,早该报废掉。 “她可以给我钱供我在国内念书,当然我也会搬出去,不拖累你。”许希霖抵着指尖,仿佛在努力抵挡着什么。 许逸昕拧着眉心看他,想从他那双眼睛里寻出点动机的迹象来,但霎时,他却看到的都是那女人的侧影,心内不由地升起一阵厌恶,掉过目光,斩钉截铁:“不行,你留在国内,我不可能不管你的,你也知道我现在什么情况,我只能负责一个孩子,别的都忙不过来,你不要给我添乱了,去国外呆几年对你有好处。” 许希霖问:“在我不麻烦你的情况下,难道我不能有我自己的选择吗?” “你想选择什么?”许逸昕语气已经不大好了:“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劝你离她远点,她现在是你妹妹。” 许希霖哑住,瞪了瞪眼睛,还是什么也没说。 “好了,你出去吧,我要打几个电话了。” 老子下逐客令,儿子不能不听。许希霖只好闷闷出门,但回去以后却一直在想,这老子的话能信吗? 亲子鉴定报告早出来了,许逸昕不想让倪夏知道内情故而一直没拿到台面上说,于是这份报告连许希霖都没机会见到,只是老子说什么,他听什么,久了,许希霖自己也开始恍惚起来—— 在遥远的不成形的记忆里,只有奶奶把他当个宝捧在怀里,他有次挨了老子的揍,趴在奶奶的膝盖上哭,奶奶不停地抚着他安慰他,他抬起头来,看老人脸上一条条的纹路,慈祥的笑,不觉又悲从中来:“奶奶,奶奶,爸爸是不是讨厌我?” “傻瓜,你爸爸怎么会讨厌你,你爸爸只有你这一个孩子,疼爱还来不及呢!” “奶奶,你骗我,我知道,他们都说……爸爸为了个女的不要妈妈了,爸爸和那个女的还有个孩子……” 他依稀记得奶奶的脸变了,她厉声打断他:“别胡说!小孩子不许胡说!你听哪个嚼舌根的说的?” 许希霖当然不肯说是外婆家里人传给他的。 奶奶沉默良久,将他抱到怀里,两个倚在床脚,烤着火炉,日头一点点落下去,整个屋子暗下去,他的眼皮也跟着沉下去。 “霖霖,你别哭,霖霖,你快长大……。霖霖啊,你就是我的宝。” 许希霖眼睛发热,再睁开眼,好像奶奶就在身边——那是个多么倔强的老太太,也是个多么沉默的老太太,她后期不大爱睁眼,谁问她什么她也只是指指耳朵表示听不见,那张薄嘴唇,常年紧紧封闭,在昏暗的天地里一句话也不说。 她从不评价妈妈,也不评价夏深深,甚至也不会说爸爸,她只坐在她时代的尘埃里,等待自己肉体消亡,带着一生的秘密埋入土里。 许希霖大了,渐渐发现自己的性格愈加像奶奶,他也可以不问不说,甚至想不听的时候也可以关上耳朵。 父亲出门去了,许希霖慢慢走到走廊的另一扇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旋开门把手而进。 这是父亲的主卧,比自己的房间大了两倍,床也大了两倍,绛紫色的床单,像是铺了满床的夜葡萄,不熄的供龛香烟灯,半遮半掩的墨灰窗帘厚厚压着一片影,熏香半炉已成冷沉屑,没开大灯,只有桌上盛了一盘白色的蜡烛燃着残光,床上除了横竖放了几本书,还扔着少女的粉色睡裙,白色蕾丝胸罩,还有一方小小印有樱花图案的内裤,乱糟糟掀翻的床铺纠结出一个睡过的痕迹…… 许希霖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幕奇特的画面:紫色海洋的床上绞缠一老一少,一白一黑的两躯肉体,男人结实的臂膀兜住少女羞红的脸,那双成熟宽厚的大掌在光滑的白肤上游走,坚挺律动的腰臀缓缓起伏,少女娇喘,翘起的腿和扎开的脚丫……许希霖倏然怔住,仿佛无意勘破了个秘密,不免心跳加快,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她没在房间,在里间的浴室洗澡,门虚掩,后面一直传来哗哗的水声,许希霖走过去推开门,怕自己吓到她,低声轻轻地咳了一声。 许逸昕出门办完事,顺带去买了点青骨菜和鱼,他最近辞了两个阿姨,原因不外乎是觉得她们做的口味都差点,那一味,唯有一个女人懂,他寻不到,也寻累了。 倪渊华起诉案终于告一段落,许逸昕找了律师,也找了工厂的人,黑的白的都有点,这才把倪渊华镇住。 许逸昕唯有两样警告,一是不许他再回来,也不许他与这边任何人再联系,二是倪渊华必须跟倪夏彻底断绝关系,永远不许出现她面前。 倪渊华起初不服,还想理论理论,但后来拿到了钱又被人暗里修理了一顿这才老老实实答应了。 一个打女人的男人终究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许逸昕没开车,步行走了几条街回来了,进家门,他也是小心翼翼不让自己制造多余噪音,放下东西洗了手,又换上家居服,他心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于是轻步上楼,本想去敲许希霖房间的门,但迟疑了一下,他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 主卧里没人,但浴室里有,水声里有轻重不一的喘息,许逸昕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推开那扇门。 氤氲湿气,蒸蒸烟上,水雾中一对儿玉人在浴中紧贴,少年半身裸体,裤子退到脚底已湿半截,而少女则唇红齿白,通体光洁,一双漂亮弧线的裸腿正挂在少年精窄的腰际,两个人黑发齐湿,眉毛眼睛也都淌着水,像塑成在喷泉底下的玉石雕像——水浇过全身,涓涓流动,美丽而艳靡,清纯而干净—— 这时,两个娃娃闻声一起回头,那两张交迭的脸,重重影影,好像是池里的一双并蒂芙蓉,娇嫩的脸,青春的面,多么无辜,又多么令人心碎。 少年的目光复杂又艰深,而少女则在一瞬的讶异过后低垂眉目,小小坠坠的下颏微微颤抖,胸前隆起鼓鼓的乳,粉白,鲜嫩,像蒸在笼屉里极欲的水晶肉。 第二章意乱情迷(3) 倪夏已经记不大清什么时候跟许希霖有了第一次。 大概是趁许逸昕不在家的时候,在闷热的夏夜里,他来给她送吃的,她仍恹恹地躺在床上,人瘦了一圈,病态的白面孔睁着一双大大的蜘蛛般的眼睛,早不见往日的神采,只愣愣盯在房间某处,屋里没开空调,只点了个风扇,吹出一阵阵热浪扑在脸上,掀开她裙子的一角,两条腿光着,吊在床沿。 “吃饭了。”父亲不在,许希霖就得承担喂食的工作。他扶起她,一手揽住她的后背,一手去递粥羹,“有点烫……慢点……”他嘘嘘吹了两下,目光凝在她嘴唇上,瓷白的勺子顿住。 倪夏皱眉,抿了抿嘴唇,又摇头。 许希霖不解,问:“怎么了?不想吃?还是吃不下?” 倪夏摇头,仿佛很是烦恼,伸手去揪头发,好像又犯了头疼病。 “你别这样……”许希霖拦下她的手,揉了揉她的头,又说:“你头疼又吃不下去药,我都给你碾碎在粥里,你吃上几口就没事了……好吗?” 倪夏抱膝,几个月养了那么长的头发包住了脸颊,缓缓,她才哑着问一句:“他呢?” “老许找你妈妈去了……” 说到妈妈,倪夏又一怔,好像一只警觉的鹿,但两只眼神却是涣散的,许希霖忙改口:“他出去买东西了,很快就回来了。” 倪夏转头看了看许希霖,垂下眼去,又不说话了。 许希霖没法,只好又重新将勺子递过来:”来吧,乖,你吃一口吧……听话。” 倪夏没动,许希霖也快失去耐心,开始纳闷平时老许都是怎么喂她吃饭的……这妹子就不配合的时候是真令人焦躁。”那么……我亲自喂你。”他直接将粥灌到自己嘴里,接着上前一把捧住倪夏堵住她的嘴,舌尖推开她的嘴唇,慢慢将流食哺给她。 很奇怪,这次倪夏没有拒绝,她倒是老老实实仰着头接住,牙齿也不抵抗,直接吞咽。 许希霖似乎恍然,目光不禁一凛:“老许也这么喂你?” 问到关键时候,倪夏又不说话了,他再捧着她,见她嘴角仍有残余的白粥痕迹,忽然不知想到何处去,下意识问:“他除了喂你吃饭还喂了你什么?” 这话着实让倪夏迷惑,恐怕此时,这问题的真正意思只有许希霖一个人知道。 他猛地站起来,解开裤带,掏出自己那生猛的东西,拍在倪夏的脸上:“他给你吃过这个吗?” 这话问得又冷酷又愤怒,但他仍然面无表情,见她不答,许希霖便直捣到她嘴边:“那你吃,我要你吃我。” 倪夏还是老老实实仰着头接住,牙齿放弃抵抗,就那么含着,许希霖只觉身下一阵炸裂,这温热的小嘴儿仅仅吞个头他都受不住地颤抖,再往里入了两下,险些将自己交代出去,不觉暗中屏住小腹,急促抽了一口气。 “好好吃!” 他见她乖巧承着他的宝贝,又轻吞吐纳,不免脊柱发麻,但也要摆出训练她的样子——她恐怕是早被训练过了……可是他仍然不敢信,这老许哪有这般禽兽的? 可是他实在太宠倪夏了,近乎变态的宠,怕她冷怕她饿,怕她头疼怕她难过,时时刻刻都惦记她要吃什么,她在做什么,她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若不是倪夏身体不适,老许恐怕这次跑远路都要将倪夏带上。 也许真是他女儿呢? 许希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有种复杂的嫉妒心,他在这之前并不知父爱的模样,甚至连爱的模样都不曾这般具体地在面前展现过。 于是,又往狠地捣,可见到倪夏干咳一声,两眼泛红,许希霖又不忍心了,急忙退出,抽出长长粘连的细丝来。 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花,想转身走,不料,她的手却攀住他,人从背后缠上来,像蔓过墙的滕植。 “哥哥……别走。” 她叫他哥哥,说明她心里还惦记这个哥哥!许希霖咬出青筋腮动来,她还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哥哥,我怕……”她的脸贴着他,头发痒着脖子,许希霖叹口气只好抱住她。 那一夜,很混乱,他们在床上滚了又滚,亲了又亲,两个少年只凭朦胧的一点认知去初尝禁果,做得疼痛又莽撞,几乎是匆匆收了尾又心有不甘。 可是有了第一回就可以有第二回。 许希霖在浴室间发现她时,她站在淋浴里如一雕打磨光滑的凝玉塑像,头发也兜浸在后,水温令她脸颊红润,热气腾腾。 许希霖没有说话,只是退去裤子进去,将水关掉,抱住她,吻她的嘴,吃她的奶,用手指寻到那小小隐幽的口,再试探性去揉搓,刺入…… 他喜欢看她的表情,尤其她下面还夹着他的手指,在灯下,那幽微的表情随着自己的手指搅动而发声变化,他享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征服欲。 第二章意乱情迷(4) 他看着他,好像看到了年轻的自己,但也就是这一念,他想杀了他。 天下的儿子都有那么一刻想杀老子,当然条件是他们的老子先别动了杀心。 许逸昕忽然想起那些久远的希腊神话——如果儿子有一天要弑父,那么父亲必然要抢先一步,可是这一步,终究还是晚了——许希霖已经长到和他一般高的年纪,血气方刚,少年勃发,身体早就显露雄阔的迹象,整个人逐渐发育到饱满、健硕……哪怕眼睛和嘴唇也要比他的亮一些…… 他必须承认,在儿子这面镜子底下,他是老了。 但他足够冷静,不像此刻的少年,慌乱、惊恐、愤怒甚至委屈。许逸昕很镇定,甚至都不会去看倪夏一眼,只冲许希霖低吼了一声“你穿好衣服给我出来!”便别身而去。 两个人关在书房里,四周都是许逸昕抽余的烟雾,慢慢包围父子,像一张无形的网罩过来。 “爸,我……”他都还没站稳,许逸昕就上去一巴掌打了过去,许希霖舔了舔嘴角的血丝,一语不发。 有那么一会儿,两个人都沉默,许逸昕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根根烟抽下去,许希霖也一动没动,站在原地,准备挨罚。 良久,许逸昕哑着嗓子捻灭烟盒子里最后一根说:“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最好以后都不要见她。” 这句话也完全在许希霖预料之中,他抬起头直视许逸昕说:“我可以娶她。” “混蛋!” “她不是我妹妹,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为什么不可以?” “你再给我说一遍?!”许逸昕逼过来,手已经攥紧了拳头,目光如狼视。 “她不是我妹妹。”许希霖也是胆敢重复,并不回避视线的对撞,一字一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对峙,冲突,两个人离得那么近,简直鼻子对鼻子,那一刻,两个人都从眼睛里寻到了自己,相同的血,相同的基因,他们两个总是不会错,但这一刻,他们又都希望彼此毫无关系。 许逸昕握足了的手指在几秒后逐渐松弛下去,眯了眯眼睛,隔开距离说:“你可以六亲不认,不认我也没什么,但我必须说,我现在是倪夏的爸爸,我必须对她的未来负责,她现在不能结婚,你们也没到法定年纪……” “我可以等……” “你给我听着,你什么时候有资格跟我谈这个事你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你就给我滚蛋!” 两个人都提高了声音,音频撞裂,又都安静了,剩下一屋子碎片。 许逸昕终于回到座位上,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明天我就带倪夏出去走走,你在家好好打包行李,过几天我让司机来接你去机场……那边你妈妈都安排好了,她给你找的出租屋,离学校和餐馆都很近,你去了以后给她打电话,她会安排你入学和生活的事情……” “她暂时还不能出去旅行……” “谁说的?现在这个时候出去走走正好,天天闷在家里更完了。” “她的状态……” “你少操心这些,跟你无关!” 许希霖吃瘪,又有不甘,虽面上没有什么,但胸膛起伏汹涌,许逸昕忽然想到什么,炸跳起来:“吃药没?” “什么?” “她吃那个药了吗?” 许希霖怔住,许逸昕也不管他,站起来直奔卧室去,也不顾倪夏坐在床上呆呆看着他,只俯身去床头柜里翻,翻了半天才翻出那么个药盒,还要仔细看看保质期日期,一边命令许希霖倒水去一边骂骂咧咧:“怎么生出这么个畜生来……一点不考虑后果……他妈的也不戴个……” 这时许希霖走到跟前才看见药盒,心头一凛,刚要说自己没射,但又立马打住,毕竟自己确也鲁莽,只好乖乖给倪夏喂药,但转念间又不免狐疑:这药什么时候备上的?又给谁备的? 倪夏也知犯错,抱着膝盖怯生生地望着许逸昕,在他粗鲁的呵斥谩骂声中流着眼泪,吃过许希霖递上的药还要为他求情:“爸爸……哥哥没有伤害我……是我叫哥哥进来陪我的。” 许逸昕看她红着脸,耷拉着小嘴儿,眼泪吧嗒吧嗒掉,可真疼,心啊肝儿的疼,那个侧脸,像极了深深——她嘤咛一声,就好像是深深在责备他一句。 但许逸昕还在冒火,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她,找不准,只好朝旁边那人一掷,厌恶道:“你还不快出去!” 许希霖知道自己算是呆不长了,掉头要走,倪夏的手却怯怯伸来:“哥哥……” “别叫他哥哥,他不配!”许逸昕发话,上去推了一把许希霖,生生将他和倪夏分开了。 这事没商量,老许过不了小许那一关,也许这小的就是来让老的渡劫的,许逸昕冷静下来前后想,想道半宿才迷迷糊糊盹了一下,又猛地醒来,急忙去看床上的女儿——好在她还一个人安静地睡着。 可他却睡不着了,心里着了魔,在夜的月亮底下看她——那么纯净柔弱的女孩,那样一个惹人怜爱的女儿,怎么就被许希霖……这带着自己印记的血种生下来就是要诅咒他的,咒他丧尽人伦,不得好果,永堕地狱! 第二天一早,日光还没浮出地面,许逸昕就将两个大箱子塞进车的后备箱,他换了身轻便的浅灰色西服,戴了顶圆边礼帽和墨镜,装完行李又上楼,过了很久,才将倪夏抱下楼来。 老许虽老,但体力不减当年,能一口气把人抱到车上——这是倪夏这几个月来第一次下楼外出,人虽然虚惨惨,但换了身青绿绉丝连衣裙,散着头发,戴了顶白色大帽檐遮脸的渔夫帽,倒像是要去度假了,在许逸昕抱她入车时,那长裙底还能看见她常穿的那双粉白的小羊皮鞋。 许希霖躲在二楼的窗帘后面看,直到看见许逸昕终于上车,发动,再扬长而去,他的视线便开始模糊起来—— 仿佛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记忆被激活了: 那也是一个大早,天暗沉沉不见一点光,父亲送母亲去机场,他被留在家里没跟去,但睡不着,爬起来小心翼翼藏在窗帘后面往外看,看父亲将母亲的行李一件件放到后备箱,母亲一语不发,低着头,再面无表情地上车…… 自始至终,两个人都没有往家的方向看一眼。 …… 那天,似乎是下雨了,他的脸贴在玻璃上,逐渐被外面流成股的雨水撕成了一条条……就好像他哭了。 第二章意乱情迷(5) 拍毕业照的时候,班里缺席了两个人,在后续的毕业散伙饭上,班长又醉得语无伦次,搭着周宛的肩膀说,以后咱还得多联系……你和那谁,我和那谁……不能断。 周宛推也推不开他,只好嫌烦说:“你说谁啊!” 旁边有人起哄笑:“当然是许希霖和倪夏啊哈!” 两个名字忽然被叫出来,哗然一片,喝了点酒的同学们似乎也都无所顾忌了,大胆问起来:“哎哎?他俩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恋爱了啊?” “听说他们俩都住到一起去了!” “啊?要结婚了?” “你们知道什么啊,倪夏好像跟许希霖是……” “什么?!不会吧!” “是什么?” “是……兄妹啊!” “哈哈哈,怎么可能!” “听说倪夏妈和许希霖的爸爸……” 班长听不下去了,站起来说:“你们都在那胡说八道什么呢!” “班长急了!他急了!” 大家都笑起来,又忙来安抚班长,班长想起什么来,一回头,周宛不见了。 周宛不止一次去找过倪夏,但此人一直失联,她便早就默默给她开除好友籍。周宛也不是不知道许希霖的家,只是从来没有什么理由登门拜访,今天大概是犯了邪,从饭店里冲出来就打车直接到他家小区门口,虽然明明知道自己进不去,但也要在楼外面转悠两圈。 这里的小区住户们大多直接进到停车场,所以那边一直有车进出,而楼门口却很少有人出来。 周宛等了很久,才等出人来,是个中年女人带着个小孩,匆匆瞥了一眼周宛就往外走,周宛也假装在等人,并不抢步进楼。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出来,是一对儿男女,恐怕是刚新婚的夫妇,睡到大中午出去吃饭,后面还跟着个老太太从楼里缓步出来,腿脚大概不好使,下楼梯时小心翼翼,周宛立即上前去搀扶:“奶奶,您慢点……” 老太太先是警觉地看了一眼周宛,发现也不过是个戴着眼镜的学生,便笑了:“不用扶不用扶,我没事,没事……” “奶奶……跟您打听个人……这楼里有个姓许的,父子俩住,儿子是我同学,我想来看看他……但记不住他是住在叁楼还是四楼的……” “喔喔,你说的是不是挺高个儿的父子俩……?” “对对!”周宛惊喜点头。 “知道,知道,就在我隔壁,四楼,双号,右边那个电梯上去就是……” “哦哦!”周宛即使知道许希霖的家,还是不敢贸然地按门上的电子呼叫器。 “不过……”老太太迟疑了一下又说:“他家好像都没人……” 周宛知道许希霖要出国,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心里慌张张的。 “昨天还是前天,我看见他家儿子拎个行李箱出来,我问他去哪,他说去外地……我还问他,他爸怎么没跟着去,他说他爸出去旅游了。” “啊!”周宛想自己还是晚了一步,不知怎么,一股巨大的失落冲上心头,脚都抬不动,整个人在艳阳底下晒成了一滩水。 “他家好像还有个小闺女还是什么,我不怎么见着,你不说姓什么,我也记不住……哎,现在的邻居都不像以前走动了……”老太太絮絮叨叨说了番什么,周宛没有兴趣再听了,只麻木地道了声谢就呆呆地走开了。 一个个地不辞而别,都不拿她当朋友,周宛恨得掉眼泪,可到了家,她冷静下来分析又觉得他们本来也没什么,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散了的人,想聚还是能聚到一块,人本来就是与天竞择的产物,靠天,人就是随风飘散的草木命,若是靠己,未必就不能杀出一条风风火火的路来。 晚一点的时候,班长酒醒了,给周宛打来电话,她那时候刚和父母谈过话,接起来时还留存点大义凛然的劲儿:“我决定了,我也要出国。” 班长始料不及,问:“你都考到那么好的学校,干嘛要出国啊?” “是人才到哪里都是。” “别扯了周宛,你是为了许希霖吧……” “我干嘛为了他,我为我自己也是这么打算的,我想出国见识见识。” “你不要告诉我你也要去澳洲。” “这个你可管不着。” “周宛……”班长犹豫了一会儿又说:“你不觉得许希霖那个人有点怪吗?我是说,你可能并不怎么了解他,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前途,何况,天下何处无芳草。” “那,你觉得倪夏就不古怪?你干嘛要天天给她发信息?” 班长无语,最后只好叹气:“哎,算了,反正我也要去外地读书了……”他本来还想说两句,那边电话已经挂了。 独在异乡为异客,他也是心怀抱负远赴他乡的年轻人,谁不是风华正茂,雄姿勃发,他也是上了全校荣誉榜,考进全国名校的大才子,先不说那些远大目标,便是近的,拿奖学金,考研,进体制,攻项目……百舸争流中,他的青春不曾有一丝倦怠,兢兢业业学到头,又圆圆恰恰地做好了人,走到哪里,人也都夸他一句年轻有为,仿佛他每走一步,前面都光芒四射。 正当二十多,他在朋友的撮合下去见了个女孩子,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高校老师,本该同行有话聊,可偏偏两个人就谈得不冷不淡的,他最后只好提议去江边散步。 夜逛江边,市景如昼,步行街上繁华热闹,成双成对的人在岸边驻足嬉笑,商贩小摊上出售各色好玩的器物,渺渺音乐,荡荡水声,忽远忽近的船鸣,再远处,是广阔的夜和烧烤蒸腾的烟火气,仿佛天地人都打成了一片,只有这两个半生不熟的人一前一后地错开走,正被前面看街头歌者的人群冲散,他驻足等了等,再回头,那女孩子早没影了。 正掏出手机想打电话找,旁边有人低叫一声,他当是那姑娘,扭过头刚要说话,却一怔。 那人曼丽一笑:“张秦川,你怎么在这?” 第二章意乱情迷(6) 一眼起一念,一念万丈深。 江波光影荡,岸上万花灿,张秦川看着眼前的人,几乎不敢相信,愣了好几分钟,直到那人又叫一声:“哎,班长!你是不是班长啊……” “倪夏同学!” 他几乎脱口而出,又难为情,笑起来:“倪夏!真巧啊!哎呀,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你变得这么……” 他学理,不学文,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只好说出那个最俗但也最诚实的词:“越来越漂亮了!” 晚上灯火下,江边渔船影,美人是越看越美丽——他只恨自己的眼睛不敢太过分—— 事实上,她也并没有变太多,只是养得好,映在江波粼粼的光里的便是一张水白的脸,碧清的眼,个子高了,人也苗条些,松松挽个髻,露出尖尖的脸,笑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能从眼底开出桃花来,能从唇边漾出漩涡来…… “你可别叫我倪夏了,我差点没反应过来,我现在改名了,叫夏念深。” “啊,这个名字……”张秦川想起这个夏字好像是她妈妈的姓,这个事情似乎很久远了,他老早也见过夏妈妈——那是个气质很特别的女人,苗条,时髦,脸上有种脆弱的美。后来听班主任提过,夏妈妈是在那次举国震惊的空难中不幸遇难了…… 念深,这一念,极深。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旅游?出差?”张秦川不想上来就聊那么沉重的话题,只采取轻松寒暄的策略。 “哈,我们搬到这里了……” 张秦川喜出望外:“哦?什么时候搬来的?” “也就是去年的事……我们想换个环境,爸爸喜欢南方,只是冬天比北方还冷!” “哈哈是啊,那么……你现在在这边做些什么?工作?学习?” “我帮爸爸打理家装家具的生意。” “哦……” “不过,我们都喜欢到处跑,隔段时间就换个地方住住。” “哦?是吗,那多好,就当旅行了!” “是啊,我和爸爸去过很多地方了。” 她一说话就忍不住要提她爸爸,张秦川不免狐疑:她这个爸爸到底是哪个爸爸?是许希霖的爸爸吗? 他不敢问,更不想提许希霖,只含笑听着,偶尔也回答下自己的境况。 路都走尽了,他才注意到她穿了一件青绿底的印花旗袍衫,右衽梅花盘扣,小鸡翼袖,下面一条白色雪纺裙,人飘飘荡荡的像从过去时光里来的,仿佛伸手一碰就没了,她脸上清清淡淡的没有多余的妆,只是嘴唇上扫了点胭脂红,他注意到她手里拎了个口袋,是她刚买的奶酥糕。 “这里停车好难,爸爸还在那边等我,不能停太久,我先走了……”她挥挥手,手腕拴着一圈黑檀佛珠,张秦川忙叫了一声:“等等!倪夏!啊不对,夏……” 她笑:“还是叫我小夏好了。” “嗯小夏!能加个微信吗?老同学见一次不容易,我们找机会一起吃个饭吧。”张秦川真有些急,这都不是他平日的作风,但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谁知道她又要飘到哪个城市的哪个角落呢? 她犹豫了一下,张秦川很怕她说什么自己从来不用微信,甚至不用手机……不过,别人说出来可能都是借口,唯独她若真说出这些话确实很像是真的,叫人无法反驳——因为她是天上的,不是地上的,偶尔来食一口烟火味罢了。 可是她笑了,还真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那手机还挺新潮,是市面上的最新款,手机顶端还拴了个小猫咪挂件,她的指甲也做过护理,细细长长泛着淡钻光,他靠得近些闻到她身上清香,不属凡间的草木香,是一种在夜空里的味道。 她欣然与他加好友。 “可别屏蔽我,我回去给你发信息。” 张秦川认真嘱咐,但她却并未在意,甩了甩头就往街对面走,张秦川不由自主往前跟了两步,跟到马路口,看她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车绝尘而去,仿佛不甘心似的,忙掏出手机给她发了个笑脸,等了五分钟又发:“见到你可真高兴啊! 手机又响一声,夏念深才拿起来看,回了一个微笑表情,旁边开车的人便轻轻点了一下刹车,车子停在红绿灯交叉口,那人转头问:“好吃吗?” “给你尝尝……”她将食物递到他嘴边。 “等会吧,我在开车……” “爸爸,吃嘛!”她喂他,他总忍不住拒绝。 手机适时又作响,夏念深这次没理,吃光了手里的东西才想起去看。 “谁?” “高中同学,哦对,你好像也见过。” “哦?” “就我们班那个班长。” “哦……有点印象。” 车子开过一段路,又拐了两个弯便到了住处,他们的家租在离商业区不远的联排别墅区。车子驶进车库,熄了灯,车厢里光线不明,人影影绰绰,贴近又分开,手机又跟着响了两声。 男人懒懒伸了个腰,低声问:“这人是在追求你吗?” 第二章意乱情迷(7) 小夏这些年并不缺人追。 从俊才小生到商界富二代,她跟着许逸昕过的这些年,见了不少人事,身旁不乏总有些大好青年示爱,但大多无疾而终,她那时候也小,要读书要学习还要常常跟着许逸昕跑生意,近来随他搬来搬去,居无定所,更是没办法长期交往谁。 但最近许逸昕有个项目一直要在这里看着,就还没有挪窝的计划,于是张秦川也就多了不少机会与小夏联系,一开始他只是发信息问候一二,后来主动请小夏吃了两次饭,她也没拒绝,而这一次,他约她去看她喜欢的乐队演出。 时间定在晚上七点半,张秦川开车来接,刚过六点,小夏便一遍遍看墙上的钟表,饭也没吃几口就回房试衣服去了,折腾半天才配好一条缎面黑色吊带裙外罩牛仔小上衣,正在挂耳饰,一抬头,看见镜子里倚在门口的人正盯着她看:“今晚有约了?” “嗯。”小夏冲着镜子晃了晃脑袋笑:“怎么样?我好看吗?” 那人没说话,悠悠走到后面,在镜子里从头到脚将她望了一遍,笑:“你在我眼里,怎样都好看。”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笑起来,回身一扑,那人反而一矮身,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拿起她搁在茶几上的书翻起来,眼睛有点花,虽还不至于拿出眼镜来,但还是要放远一点看:“你说的也不错,但这世上的男人啊,唯一一个不会骗你的人就是……” “爸爸嘛!”她伸过手去,他接过去在手心里捏了捏,皱眉:“穿那么少怎么行?晚上冷,你还是穿多一点。” 小夏嘴上哼应一声,回过头却也没动,对着镜子抿着嘴唇涂口红。 许逸昕翻了两页书,忽然问:“还是那个小张?” “对。” “他最近好像总约你……” “是……”小夏顿了顿,扔下口红,转过身靠在梳妆台边看许逸昕,后者优雅得很,上身坐得笔直,膝盖上摊开书,一肘撑在沙发扶手,一手翻书,人也穿得干净利落,这样一个岁数还能驾驭得了那种修身衬衫还不失一种壮年感,除了鬓边斑色可见,人却一点不显老,头发还能打理得一丝不乱,手指永远那么瘦长干净,指甲剪得圆圆的,袖口系扣,腕上不戴金表只戴佛珠。 小夏忽然嘻嘻一笑:“你觉得他在追我吗?” 许逸昕继续翻书道:“也许。” 小夏吐了吐舌头问:“那你觉得我会喜欢上他吗?” 许逸昕这才抬起头,朝她宠溺一笑:“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你开心。” 小夏又转回去,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又摘下耳环,换了条项链,兜着手扣链子,扣不好,只能干瞪着镜子里的人不说话,那人叹了口气,放下书,走过来替她拢过头发,接过项链扣上,手指划过白肩雪颈,顺势扶住她的肩,同她一同照镜子,不禁一笑:“看,我都老了……” “你哪里老?你不老!”小夏宽慰,冲他笑:“这条项链还是你送我的,我从不舍得拿出来戴……看着它,我就想起你……” 许逸昕笑:“这女儿的嘴什么时候也这么甜。” 她笑:“我本来一直都这么甜的,只是你从来只想着苦的事,倒忘了要尝尝那个甜的。” 二人在镜子里看了一会儿,恍恍惚惚间,她好像同他拥抱了一下,许逸昕放开她说:“我好像听见他的车来了……” 小夏走到窗前撩开一角看,果然楼下有车灯亮,立即又恢复少女似的活泼:“那我走了,爸爸……” “路上小心。” “放心!” “玩得开心。” 他一直将她送到门口,看她跟一个开本田车的男人远去,关上门,靠在门玄关处的感应灯早就灭掉,他才缓缓睁开眼,天地都空了,他每走一处仿佛都听见自己脚步的回音,连喝口水,房间都发出艰难吞咽的喉咙声。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下,没开灯,只在黑暗里点了根烟,虽然小夏劝他要戒烟,但他总也戒不掉——也许真的是太沉浸苦里,都忘了甜的滋味——那该是种什么滋味,他噙着烟嘴儿,舌头向前轻轻舔了舔,还是苦——人生八苦,不过爱别离最苦,可聚会一场,又有哪有个终不散的。 多年来,他总是很自律,健身,游泳,读书,练字……每样都做得有声有色,即使混迹在生意场上,他也获了个“儒商”的形象,他的家具品牌也是这么个风格,不花里胡哨,低奢,贵重,质感,是传统古中国的气质。 可今天他却觉得自己颓下去了,陈旧,暗沉,腐朽,在熟透的自觉里结出一个畸形的果,是个膨胀硕大的自我,一碰到新鲜活力的世界,本能对抗,反而成了一个圈地为牢的屏障,他辗转难眠,只觉胃中火烧,头沉眼倦,迷糊中好像又见到深深——那个久困在记忆里的女人,想到面目模糊,皮肤上还留着残温——好久不见,他欣喜若狂,不顾这是梦还是什么,只朝她张了张臂,可模糊的影皮一张,抱不住,一场空。 不知是几点了,小夏才回来,他听她小心翼翼地开门,又窸窸窣窣回房,许逸昕躺了半晌才起床喝水,开了床头灯,想找药,手却手机上看,已过零点,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晚回家。 他找出一个号码,迟迟不肯按,可又想即使打过去,对方此刻多半也在睡觉。 可谁想,这么晚,电话响了叁声不到还是被接了起来,低沉沉的声音像从另一个时空飘过来的,不耐烦,但又出奇镇定,仿佛这么多年来,只等他一句召唤,或一个死讯。 “是我。”许逸昕半夜嗓子是哑的。 “嗯。” 他想问,你怎么还不睡,这么晚还在忙什么?是在加班吗? 可他都没问,只说一句:“有机会还是回来吧。”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回答:“知道了。” 许逸昕还想说点什么,电话已经挂掉,仿佛他们两个之间的那种默契从未消失,就像对方也不会问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找我?】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二章:意乱情迷(8) 恋爱中的人瞒不过一个失意冷眼的旁观者。 甜蜜的秘密们在情人的眼里,嘴角里都飞溅出来,她吃饭的时候只管对着一双筷子笑,拿起玻璃杯来也对杯子笑,抬头看壁上的老钟也都是笑吟吟的,许逸昕放低筷子,点了点远处的调料瓶。 小夏隔了许久才注意到许逸昕在看自己,怔住时都还没来得及收住脸上的笑,所幸及时恍然,正了脸色,赶忙取过瓶子递到他手边。 许逸昕道:“有机会带他来给我看看。” “啊,爸爸说的是哪个?” 许逸昕嘴角牵上去,眼睛却还没笑:“你那个小朋友啊,是你高中同学?叫什么来着?” “张秦川……” “哦,对,小张。” “哎呀爸爸!”小夏嘤咛一笑,站起来扭到一旁去,许逸昕却没再追问,只低头看自己那一盘残羹冷炙,想起什么来,拿过调料瓶,一股刺鼻的酸气冲到鼻子里去——原来她拿给他的是醋瓶子——一个没注意,一个不在意,他倒是全然没了胃口,撇掉筷子,站起来摸烟抽。 “爸爸,你又抽烟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背后偷袭,抢掉他嘴里的烟,攀过他的肩,趁势粘在他身上赖着撒娇,烟夹在她手指间没有丢,就那么一缕缕盘过来,把两个人绞在一团,雾蒙蒙看不清,窗外的天也跟着沉下去,世界都坠到下面去,苍然的空壳里寒意酽酽,仿佛一切都成了废墟。 烟里头最后的火星烧出一朵红毛月亮来,小夏捏着烟头捻灭,顺手开了灯,两个人这才分开。 “下周末怎么样?” 他坐到沙发上去,她也跟过来,头枕在他膝盖上,躺得稳稳舒服,他顺着手梳她的头发低语喃喃。 她笑了,将手机里的话举给他看——恋爱中的人啊,总是自动变成个小孩子,什么话都是真的,什么话又都不能当真。 下周末,万事皆宜,是个见家长的好日子。 张秦川打扮正式,西服衬衫搭皮鞋,提了好酒好礼来见人,谁能想到这么多年后,他又对着这个男人叫一声:“许叔叔。” 许逸昕笑迎:“这么客气干嘛,快进来,坐,坐,就当来同学家玩了,别拘束。” 张秦川不拘束,只是有点紧张,不敢明目张胆打量许逸昕,只觉他龙威燕颔,目光凌厉,比起几年前的印象,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更严肃,气质也更偏沉郁而高深莫测。 莫不成都是真的? 张秦川想起高中时候的那些传言,说什么的都有,可他从来就没真的往心里去过,就算许逸昕跟夏妈妈生了小夏又怎样?小夏跟许逸昕有没有血缘关系又如何?他从不打听这些家事,也小心翼翼避过所有可能触发小夏伤心的话题,甚至这次见家长,他都没有探究过多,他喜欢的是倪夏——不,是小夏,是过去的她和现在的她的总和。 张秦川会说话,但说的也都是真心话:“叔这几年真的是一点也没变,我记得当年还坐过您开的车,那时候就觉得叔特别年轻,根本就不像我爸那一辈的人,现在看更精神了,保养得真好,像那个名星,叫什么来着……” 许逸昕陪着坐下来,倒是小夏忙来忙去沏茶切水果。 “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原来我们早就见过。”许逸昕眯起眼睛来不露声色地观察年轻人,一时竟想不起来在一个什么场合下见过这个孩子。 但年轻人也确实长相不俗,谁不爱明眸皓齿?谁不爱柔波传情?谁又不爱这玉面鲜肉的俊生? 许逸昕视线移到旁边小夏的脸上,想他吻她时是个什么样子。 “什么时候的事?你见过爸爸?”小夏眨眨眼坐过来,两张年轻的脸贴得近,一对儿金童玉女似的玻璃人儿。 “你忘了,我们那时候补课来着,你和许希霖一起来上课……” 那个名字不经意提起来,猝不及防,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挡不住地飞出来。 小夏一怔,撩了撩头发没说话。 许逸昕也低头啜口茶。 张秦川问:“哎对了,许希霖这几年在忙什么?他也跟你们在一起吗?” “哥哥他……” 许逸昕道:“他在国外,他妈妈那里,不过,他下个月就会回来,你们到时候又能见到了。” 张秦川挑了下眉毛,继而想问什么,可又犹豫,匆匆看了一眼小夏,见她没什么反应,便岔开话题说到别处去了。 不知怎么,那个名字在心尖上轻轻点了一下,又飞走,不知飞到哪里去,扑捉不到,,遥遥望着,盼着,想它再飞回来一次。 一晚上的叁人家宴终于结束了,小夏送走张秦川回来,见许逸昕仍在客厅看电视,便走过来乖乖坐到他身边,边剥个橘子边观察许逸昕的表情,还时不时议论着电视里的节目,可两个人都知道,彼此的心思都不在那上面。 她吃一瓣,喂他一瓣,仰着脸看他,作出一副无辜状,仿佛等他一个点评:“嗯,这个嘛,还蛮甜……” “那么……他怎么样?”她终于忍不住要问一句。 此他亦是彼他。 “挺不错的,很有前途,人也聪明,既是一起长起来的,知根知底点总是好的。”他最后起身,一遍遍嚼着嘴里的甜,好像要永远记住这个味道似的。 ************************************************ 我来了! 第二章意乱情迷(9) 那是个极其普通的夜晚,张秦川带小夏去兜风,车盘着山路开到寂静的河边,远处一座独木桥,四处是可扎帐篷的栖息地,傍晚无人也无云,明月当空,清风徐徐,两个人站在桥上望不见水,却听脚下水声潺潺,一切气氛恰到好处,他将拥她入怀抱,像所有经验匮乏的小青年一样,在混乱的气息里寻她的唇。 冰凉,柔软,甜甜的橘子味。 时间像回到了过去,他那时候从球场上下来,跑得血脉偾张,气喘吁吁,瞧着她晶莹薄片的唇就想贪一嘴,少年的心事,忍不住脱口而出,涨红的脸,悸动的心……如今心愿达成,有种得志般的轻飘,人就不由地两眼昏昏,语无伦次道:“小夏……倪夏,你知道吗,我在高中的时候就非常喜欢你……你还记得吗,在电影院里,那是我第一次牵你的手……” 他捧起她的手亲吻,又整个儿地抱住她,连连吻道:“我可是连做梦都不敢想象能这样亲你……那时候你和周宛总在一起,我为了能接近你,也求她带上我……每次都像是我们四个在约会,可我每次都想甩开他俩,只想和你在一起。” 小夏笑着看他,不说话,只仰着头由他亲。 “……那时候周宛喜欢你哥,又怕你哥不喜欢他……只好拉着我俩作陪……” 不知怎么,他说完这句,气氛变了,好像天地间都慢悠悠地回问一句:难道你不是吗? 张秦川只好转低语调,又深情款款地说:“小夏……我爱你……” “是又怎样,我现在爱着她,她也爱着我。” 这是他回给天地的。 张秦川好像捧着个宝贝不知该怎样呵护才好,小心翼翼抚着小夏的皮肤,摩挲她的头发,吻过她的脸颊和耳垂……后来,小夏解开几颗扣子,露出修长颈线,白肤一览无余,张秦川便更不能自已,呼吸混乱,手无足措,更不能掌握好力度,轻也不是,重也不是,小夏被他弄得又痒又痛的,便只是推着他的肩膀笑。 山涧桂花香,春深夜更深——她伏在他肩上,呵出半口吟,人缠得紧,仿佛青山倒入怀,她亦为青山尽折腰,黑苍苍,野茫茫,她抬头看向天,那头顶上像是开了个无限大的眼,冷冷幽幽地看着她,她也冷冷幽幽地回望着——望不尽的黑,望不尽的深。她闭上眼,人像掉进水里了,有个什么滑长的东西在她腿间无牙的窄缝里嗖嗖穿透,像条不经意的鱼,摆了摆尾游开去。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膝盖被荡得酥麻,背后树上的花和叶全都摇成了碎瓣,洒下来,人来不及躲,全扑簌簌掉到脖子里,裙子褶里,又飘到水中去。 男女欢爱,不过如此,犹如两只寂寞的狗撞着一棵树。 他第一次,很快要交付,慌慌张张忙掏出来释放,兴奋有余,还忙着抱歉,小夏从兜里掏出面巾纸擦了擦自己黏在腿根儿上的凉液,没说话,提了裙子钻回车里去。 “冷不冷?小夏?” “累不累?饿不饿?” 张秦川一路问着,问到小夏笑得有些疲倦了:“没事,别担心,我挺好的,就是太晚了,我得回去了,爸爸给我打了好多电话……” “许叔叔对你是真的好。” 半是试探,半是讨好,小夏没接茬,这话都浸到夜里头去了。 人还没到门口,便遥看一屋子的灯都亮着,她心下一时慌张,竟在下车时忘了跟张秦川吻安,张秦川在后头叫:“周末的展览会……我来接你……” 小夏没来得及回应就急着进门,很快便被眼前场景吓了一跳,家里来了客,一男一女,穿得光鲜亮丽,正靠在客厅的沙发里与许逸昕相对而坐,背景墙里的电视还开着,声音却近乎静音。此时,众人闻声而转向玄关,年轻男子先站了起来,女子也跟着起身笑:“这是倪夏吗?” “小夏,你看谁回来了。”许逸昕没有起立,只坐在那里朝她示意,脸上似乎带着点疲倦感,但眼睛却很炯亮,一会儿转到小夏的脸上,一会儿转到对面人的脸上。 “倪夏,你不会认不出我来了吧!”女子上前拉了小夏一把,小夏往前踱了几步,走到灯光底下,人又怯回一步,忙调转目光似在许逸昕脸上寻个首肯。 许逸昕却不语,似笑非笑,将手里的烟灰抖了抖:“她改名字了。” 女子忙改口道:“哦对,我差点忘了,许叔说了,现在叫夏念深了。” 见她没有反应,女子又回头看了一眼年轻男子:“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咱们吓着她了!”小夏的目光也跟着滑过去,那人还驻在原地,一动未动,对上她目光的一刹,他低声道了一句:“嗯,好久不见。” “唔……” “我,周宛啊,不认识了?”女子笑起来,粉荷色的面庞漾开一道柔艳的光,早些年就做了点改动——纹了眉,眉起月弯,割了眼皮,眼媚泛波,隆了鼻,端端秀秀,嘴巴想必是不必动的,天然饱满的唇,本就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随即,她一笑接着一笑道:“你能忘了我,总还不至于忘了你哥许希霖吧。” 小夏眼睛一跳,先朝许逸昕脸上望过去。 许逸昕说:“你们都站着干嘛,坐啊,都是熟人还这么客气嘛……” 他顺手指了指那俩人对小夏说:“都是你同学吧,你看看,这不是也挺好……” 小夏坐到许逸昕旁边,也是一抬头就能看见这一对儿,只好微笑附和:”哦是啊,挺好的。” 许希霖却伸了伸腿说:“我们只是搭伴一起回国,谁想到你们搬到这里了呢……” 周宛笑:“我刚还问许叔,你们怎么想到搬到这里来了?” “生意上的事,总是要跑来跑去。” “你岁数也大了,少折腾点最好。”许希霖对着他父亲的目光并不柔和,但很快,他就转过来看小夏,迟了半天,才说一句:“你比以前高了。” 小夏脸一热,没想他又补了一句:“也更好看了……” 周宛也忙道:“对对,我刚还想说,你怎么长这么高了!看来这是家族基因吧?你看许希霖,高中时候就180了吧,现在都183了,你看我,就总是这么矮,和你哥走一起像他带着个孩子似的……” 小夏笑笑:“我倒是觉得你正好,身材还那么好……” “我减肥的。” “我也想减肥,爸爸不让……”她说顺了,一脱口就看见对面那人的眉毛拧住了。 许逸昕笑:“减什么肥,你也不肥,不信你问问希霖。” “嗯,不肥,不用减。” 那人回答得很快,在这一问题上,他是赞成他老子的。 周宛也点头:“我最近也不怎么管了,就是做点瑜伽,平常游个泳什么的……” “那真挺好的,可惜我不会游。”小夏羡慕,许逸昕却道:“你在后院那个泳池游得不也是挺好的吗?” 小夏摇头:“那还不是你在旁边保护我,你一游远了,我就得呛水。” 许逸昕笑了笑,没说话,但对面那人的脸色已经变了,周宛觉察出气氛有些变化,立即说:“等过几天能下水,我来教你……哎对了,许叔,你看我这记性,我们带了些礼物来的……”她想起什么就做什么,忙起身去墙角搬箱子,一个人也搬不动,许希霖便过来帮着她一起开箱,小夏也走过来帮忙,周宛就将从国外买的东西一件件挑出来递到许逸昕手里去——有名牌的衣服,有保暖的护膝,还有各种补品营养品……”叔,你吃这个好,希霖说你有点高血压的问题,我爸爸也有这问题,也吃这个,说是有效果……”周宛拿出的是高级礼盒,许希霖却在旁冷言道:“就算他有点小毛病,也不至于买这么多……” 许逸昕问:“你买这些花了不少钱吧……你看你,老远跑过来,干嘛要买这么多东西!希霖,你把钱给周宛,别让她这么破费,她这回国一趟自己家还没回倒是先跑到这里来看我……” “没事的,叔……希霖也不知道我买了这些,我都放在自己的箱子里……您别客气,我过几天就回去了,我给我爸妈也买了……”她絮絮叨叨倒是话最多,说了半天,小夏都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许希霖打断说:“时间挺晚的了,你们该休息了……” 周宛惊瞥一眼钟表叫起来:“哎呀现在十二点了!我差点忘了!我们从美国飞回来的,还倒着时差呢,打扰了这半天……叔叔你该休息了。” 许逸昕见她又要收拾箱子便问:“怎么?你们还要出去?大晚上的在外面干嘛,不如就在这里睡吧,试着倒倒时差呗。” 周宛说:“那怎么好意思呢……” 许逸昕说:“房子够住,怎么也不能让你们出去睡啊,小夏对面还有间客房,你和希霖……” 许希霖打断:“那是个单人床,让周宛睡那屋吧,我在客厅凑合一宿没关系。” 周宛叫起来:“那怎么行?这是你家,哎,我在客厅……” 小夏说:“周宛不如跟我睡吧,我的床够大,两个人睡足够了,这样就没人睡客厅了。” 周宛眨眨眼不说话了,似乎默认这是最好的安排,许逸昕也同意了,许希霖也不反对。 但在他帮周宛提箱子进屋的时候,小夏却听他低声问周宛:“你什么时候买回家的机票?没买我帮你买了……” 周宛拉着他胳膊笑嘻嘻:“我跟你回了家,你难道不跟我回去一趟吗?” 小夏立即背过身不去看他们,怕看见秀恩爱会尴尬,但又没听见他说什么,等她再回头,那人早没了,只剩下周宛一个人蹲在地上收拾洗漱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