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魔王》 我想回地球! 我一开始只觉得宿舍里有人在看电影吵我睡觉。我听到一个人的喘声,听起来像是在长跑,因为实在喘得太单调了,也不是很大声,也挺有节奏,中间也没说别的什么话,跟个ASMR似的。我觉得烦,但是睡意更浓,不像睁眼开口说话,想努力一下继续睡下去。于是就这么半梦半醒地听了好一会儿喘,渐渐有种奇怪地感觉涌了过来。我觉得有点痒,又说不清楚是哪里痒,好像我的感觉系统错乱了,我没法定义我的感觉是从哪传过来的。有点痒,有点胀,有点说不清楚的想要紧绷身体发出叹息的冲动。然后突然间……感官变得清晰了起来…… 我突然明白了正在发生什么。 我这可一下子就没法再困了。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脸,阴柔漂亮,但仍然能叫人看出他是男人。这个人微微张开动嘴正在发出我一直听着的那个喘声,而他的肩膀——我看到他白皙的肩膀以惊人的速度变紫开裂,一些让我难以置信的东西直接从他皮肤下面长出来:许多根暗紫色的,流着滑溜溜液体的,顶端像花瓣一样裂开,冲我露出一圈圈排列有序的小尖牙的,触手。 我震惊,只是震惊,虽然这场面挺恐怖,但是因为这个恐怖的长着个男人头的东西正在摩擦我的阴道,所以我很难在这种麻酥酥的感觉里说我觉得这好恐怖。 “操。”我说。 虽然只是无意义的脏话,但它短促而有爆发力的音节极其有效地疏解了我的情绪。我想再多说点,这个男人头的怪物却用他那张漂亮男人的脸向我邪魅一笑,伸手捂住我的嘴。 “这就射,陛下。”他对我说。 他说的不是中文。 * 让我来梳理一下现在的情况。 一个身体上能长出触手的男人把我操醒,他不说中文,但我能听懂他的语言,他管我叫陛下,却敢捂我嘴,可又只用叁秒钟麻溜内射然后跑床下跪着求我恕罪。 我首先弄明白的是:我穿越了。 我其次弄明白的是:我失忆了。 我还记得我的名字,我记得我是谁,可是让我和我原来的世界有联系的那部分记忆被抹掉了。我回忆我昨天晚上干了什么让我穿越,我的头脑一片空白;我回忆我熟悉的生活,我长大的家什么样,我的宿舍什么样,还是空白;我父母叫什么,空白;我长大的地方,空白;但我不是什么都不记得。我还记得地球,太阳系,五大洲,全球变暖;神话,魔法,幻想小说;黑猫警长,舒克和贝塔,西游记。 我看看四周,希望能够继承一下这具身体本来的记忆。可也是一片空白。四周富丽堂皇,完全的陌生,完全是异域。 我看向床下跪着的那个男人,他刚刚射的东西此刻正从我腿间流出来,我的下体还残留着被捅过的酸胀感。穿越,失忆,睡奸,触手怪,内射,这一连串事件单发生哪一个都可以让我崩溃,现在一块倒在我身上,我反而觉得很平静,死水一样毫无波澜,没什么想多说的。 “出去,”我说,“我要一个人静静。” 虽然我没继承记忆,可我继承了这门语言,而且它脱口而出时比我想象的还要流畅熟练。 “是,陛下。”他说。自从他滚到床下,身上的触手就都收起来了,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白皙美丽的漂亮男青年模样。随着他站起来,变魔术似的,一套黑色的西式礼服出现在他身上。他向我微微弯腰,接着一道残影闪过,大门撞上的声音。 ……收回我什么心里平静的发言。妈妈!我害怕!这是什么怪物老巢啊!我想回地球! 现在这些都成了另一个世界才有用的知识。 我拿床单把自己擦干净,一边擦一边脑海里疯狂划过一串强奸后自救指南,什么报警什么留证什么去医院检查紧急避孕筛查性病……现在这些都成了另一个世界才有用的知识。 于是,我在对于人和触手怪有没有生殖隔离,这个世界有没有避孕措施,自己有没有可能怀孕的思考中擦干净了自己。然后我发现,这么辉煌的一个宫殿似的房间里,没有衣柜,肉眼可见也没有任何衣服。 而这时候,敲门声又响了。 我连忙把床单披在身上。不过没人进来。看上去,虽然我这个“陛下”是会被臣下睡奸的陛下,但也不是彻底空有虚名。我听见一个声音,铿锵有力,清朗悦耳,不是触手怪: “陛下,阿格利亚斯求见!” 紧跟着的是触手怪的声音: “陛下,请您原谅我的无能,阿格利亚斯大人执意硬闯,不顾我的阻拦。” 啊?什么?触手怪拦不住这个阿什么?这位阿什么先生比触手怪还厉害? 那我当然不能见。我正要开口赶人,门外先吵了起来。 “陛下,我适才看到一位信使奔向暗夜之湖。您刚苏醒,维洛阁下不昭告珊索斯,不通知我等对您忠心耿耿的臣属,却要首先把消息递送给大公——” “将军大人,请别用这种低级的污蔑浪费陛下的时间,向暂时摄政的大公定期汇报陛下的状况可是当初整个内阁包括您在内一致的决定——” “内阁可没有决定说只允许您照顾陛下!陛下,这一年多来维洛阁下一直在阻挠我们见您,如果不是因为瓦尔达里亚——” “呵,将军,如果您或者您所谓的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属有任何一位能有用一些,强过[b]那位[/b],我也不必冒险去和暗夜之湖周旋——” 又是内阁,又是大公,又是将军,又是新名字,我听得头大。我才刚醒来没一会,接受自己穿越到奇幻世界里当女王被触手怪睡奸着醒来内射已经足够了吧,现在还要来记人名记地名开启权谋剧情吗? “操……”我忍不住说。 外面突然安静。我傻了。难道这么小声他们也能听见?不愧是奇幻世界的怪物。 “请陛下恕罪。”触手怪首先说。 “恳求您的原谅。”阿什么将军紧跟着说。 可是…… 我骂的是中文啊! 但我转念一想,可能是这个单音节所蕴含的不满已经明显到能让他们听出来吧。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好爽,只是发出一个简单的声音就能让他们停止争吵,这就是当女王的感觉吗?我被人奸着醒来还内射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好吧,我知道我不能高兴过头,因为我得扮演好这个女王的形象,不让他们看出异样,我才能继续爽下去,不然我就得惨了。那个触手怪——根据刚才的吵架,叫维洛吧?——敢睡奸他的女王,听起来也不怎么忠诚,好像和女王忌惮的人有勾结的嫌疑,要是他发现我不是他们的陛下,我一无所知,那他能干出什么来我真是不愿细想。 这么想着,我听见门外传来触手怪的低语:“我告诉过您了,这是陛下的命令,陛下希望能拥有一段独处静思的时间,不许别人打扰她。”听着还够得意的。这是拿他的“陛下”透露的不悦和沉默向阿将军示威吗? 我不能帮他,我不想,直觉觉得,我不该放任他这么做。 所以我改主意了,我得见见这个阿什么将军。我裹好床单,好好回忆一下阿将军名字的发音,酝酿一下感情,用沉稳、冷静,底气十足的声音说: “阿格利亚斯,进来。” 那一副愿为我赴汤蹈火的模样。 一个人推门而入,我倒吸一口冷气,原因无他:这哥们太帅了。 他的脸,无可挑剔;这张脸,再配上那一头微微卷曲的浅金色短发,一对清澈的明眸,一身湛蓝的服装,和我刚刚听到的清朗的声线,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鲜明难忘,整个房间的辉煌和华丽也夺不走他一个人带来的光耀。他一步步向我走过来,像宝剑出鞘,锐不可当,顷刻间就来到我面前。 然后,这雪松一样挺拔,太阳一样耀眼,长剑一样锋利的青年,向我跪下,低垂他的头颅。 我很难保持镇定,我现在被单之下一丝不挂,我不禁心跳加速,面颊烧灼起来,幸好阿将军没抬头,看不到我的窘态。我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威严。我说:“阿格利亚斯,说吧,你有什么事。” 阿将军却答非所问:“陛下,我知道错了,请您直接责罚我吧,只求您别这样对我。” 我感到迷惑。我觉得我的态度挺威严中透着友善的啊? “阿格利亚斯,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实话实说。 阿将军闻言,缓缓抬起他那张诠释着英俊和完美的脸。近了才发现,他还有一双少见的紫色眼睛……此刻,这双紫水晶般剔透的眼睛里盛满了眼泪。 我看着他,裹着床单接见一位超级大帅哥的窘迫荡然无存。我觉得这感觉就像是,本来进来了一头威风凛凛的狮子,心里怪紧张的,结果突然狮子变成了一只小奶狗,流着眼泪看着你,他的表情或许可以称为……委屈…… “陛下,求您明示,我犯了什么错,让您决定这样惩罚我?”他问我,泪珠从他的面颊上滚落。 我也想问你呢!我做了什么啊?我瞪着这摆出一副可怜表情的无比英俊的脸,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越说不出话,我心里越焦虑,难道我伪装女王的大业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这时候,阿将军又说出一句话: “为什么不再叫我舒克?” * 要让我回忆一下小时候看动画片的情形,我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但要是问我舒克是啥,我还是能回答出一些东西东西:它是一部动画里的主角,一只老鼠,会开飞机,动画片里另一个开坦克的老鼠是他的好朋友,叫贝塔。 我相信这是一个巧合,就算这样,我的面肌仍旧很痛苦,它自发地想牵起嘴角,我的意志却要把嘴角压下去。为了控制我笑的冲动,我咬紧牙关,咬到咯吱作响。 我的表情肯定看起来很狰狞,阿将军的头又卑微地垂下去,接着他抬起双手献给我一个东西:一根通体漆黑的鞭子。 “陛下,请责罚我吧,我愿意承受任何痛苦,但愿我的惨叫令您心中的怒意稍稍平息。我祈求您的爱怜,求您不要拿走您曾赐予给我的殊荣。” 这根鞭子看起来挺粗,挺硬,有倒刺,被它打一下肯定会血肉模糊。我一边觉得哎呦我去这个女王好残暴这个将军好美强惨,一边觉得……趁他低下头我赶紧笑笑…… 他的昵称是舒克。哈哈哈哈哈。舒克将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了,我笑够了,我重新让表情严肃起来。 舒克将军。操,我不行,我还是想笑。 “陛下,”触手怪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若是觉得身体疲惫,不想执鞭,我愿替陛下掌刑。” 闻言,我看到那双捧着鞭子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好像那双手想攥成拳头,但克制住了。我觉得我弄明白了这个权谋剧情的第一个线索:触手怪和将军不合。 “不必了。我今天无意罚你……”我想了想称呼问题,最后决定规避掉,“将军,我是否收回你的殊荣要看你之后的表现。现在,快点向我报告你该立刻向我报告的一切。” 那根鞭子突然在我眼前化为黑雾消散,我始料未及,吓了一跳。阿将军收回手,抬起头,一双紫瞳注视我——他的瞳仁渐渐收缩,变成了一道短短的竖线,真叫我又一个激灵。 在他开口前,大门砰的打开,一个声音插进来:“陛下——” 是触手怪。 我看到我面前金发的青年回过头去,接着黑色的火焰遮住了我的视野。等火焰消散,我看到大门仍旧紧闭,房间里没有触手怪的影子,只有我和这个将军。虽然我之前从他和触手怪地对话就猜出他强于触手怪,但他刚才那副小狗一样的模样让我下意识觉得,他很安全,可现在,在我面前实打实上演的一幕又向我证明,并非如此,这可也是非人的怪物。 这个叫阿格利亚斯的怪物回过头,重新用他的竖瞳看着我。怪物的眼睛。我攥紧了手里的床单。这时候,四面的墙壁上突然蔓延开一些很让人不舒服的暗红色花纹,叫我觉得场面更像恐怖片开头了。 “恕我擅自行动,陛下,”阿格利亚斯的语气仍旧恭敬,可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小狗已经变回了狮子,“我开启了寝殿的结界,维洛伯爵暂时进不来,也听不到这里的谈话——您现在可以放心地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个怪物。我想。 可他专注,笃定,忠诚地看着我,那一副愿为我赴汤蹈火的模样。我又想。 在我迟疑着的时候,他又开口了:“我从刚才就觉得奇怪——您为什么要披着这个。”他向我伸出手来,只是轻轻地用手指碰到了床单的一角,我就感到身上一冷,手里攥着的丝绸化为极细的粉末。我忍不住向后退了退,蜷起腿,把自己最不该赤裸的地方从他的视线里隐藏起来。 他看着我的反应,神色微动。 “您凝不出魔甲了。”他用下结论的语气说,“没法将魔力释放到肉体之外了吗?您不记得我了……那么维洛伯爵,您是记得还是也不记得了?” 好的,我不用纠结了。我已经被看透了。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好说,“包括我自己的名字。” 我觉得从这个女王的名字问起是打探情报的不错开始。但是听到我这句话,阿格利亚斯将军又流露出了他刚刚那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的难过表情。 “原来您这样不信任我。”他说,“您血统纯正,出生即是拥有自己真名的强大领主,您忘记一切,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名字。” “您是统治整个魔族的魔王。” 这不是我的错啊!这个奇幻世界的贵族居然还有什么真名的设定,这谁能想到? 这下尴尬了,虽然我确实不知道这个女王的什么“真名”,可我也确实在说谎,阿将军歪打正着,勘破了我的隐瞒。他委屈的眼神简直就是一种控诉,控诉我居然这样对待一只忠心耿耿的狗狗。 但是这个忠犬真是太忠犬了,我还没尴尬多会,他就先给我找台阶下。 “是我冒犯了。您既然已经不记得我是谁,试探我也是自然。”他态度摆得很低,“请您原谅,您从未向世界昭告您的真名,我也未曾能有这个荣幸被您告,整个魔界只有瓦尔达里亚大公知道您的真名,其余所有魔族知道的是:您是统治整个魔族的魔王。” 我差点不顾我光着身,惊讶到直接跳起来。 * 我盯着我的双手,一双素白而柔软的手,女生的手,没有看到茧子,更没有什么尖利的指甲或者鳞片。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尾巴,翅膀,角,鳞。一具健康的年轻女人的身体。 魔王? 这是我知道的那种魔王吗? “您不知道您的身份。”阿格利亚斯判断道。 我讷讷。刚被他断定我欺骗试探他,我不知道我要是还坚持说我真的失忆,他会不会觉得被他的女王彻底推远。好歹也是个忠犬,我想拉拢他。 “原谅我对你的怀疑。”我首先道歉。 但是可能这太不符合我的人设,他很激动地回答道:“不,陛下!是我要恳求您的原谅……如果我能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您也不会……是我无能。” 我不会什么? “我确实什么也不记得了,除了自己的真名……之前,都发生了什么?”我决定不兜圈子。 * 穿越了这么好一会,终于有人来给我讲解这个世界的基本设定和我的设定了。 我是个血统很牛逼的魔族,一出生就达到了领主的级别,在上一任魔王死时,我是世界上最牛逼的魔族,因此我被一个叫真魔的玩意选为继任的魔王,成为魔王的好处是有一个真魔眷宠的buff,我的魔力储备值从本来就很大变成了无限大,所以我可以无限放大招,魔力永远不枯涸,全魔界的魔族同时一起来打我也打不过我一个。这么牛逼的魔王当然有征服世界的牛逼理想。十年前我御驾亲征,发起了对人间的全面进攻,放话说这次不攻下人间统治世界不撤军。 但是,那边也有牛逼的人。我们这边有真魔,他们那边有真神,我们这边有真魔的眷宠,他们那边有真神的眷顾。简而言之就是,圣子。 而且他们那边的真神作弊,好几百年来,大家都是1VS1,一个魔王一个圣子,上一个死了才能出下一个,结果我们打到那边才吐血地发现:对面居然有两个无限放大招蓝条不见底的圣子?! 阿格利亚斯忿忿地表示,其实我是很厉害的,全世界最厉害的,如果不是两个圣子让我的劣势太过明显,战争的结局本应毫无悬念。再说,就算是两个圣子对付我一个魔王的时候,他们也没占太多便宜,我还是打穿了人间,率领军队包围了圣地。 圣地有一个强大的结界,靠两位圣子源源不断的魔力支撑,我们无法强攻。但智慧如我还是找出了溜进结界的办法。于是我带上在我之下魔界第二强的瓦尔达里亚大公走进结界。 说到这个瓦什么什么大公,阿将军的表情非常阴沉。他没明说瓦公是我在魔界的大敌,但话里话外就那个意思。什么大公一直对我桀骜不驯啊,什么上一任魔王还活着时大公一直是公认的继任魔王啊,什么大公有充足的理由在我和圣子大战叁百回合时背后阴我啊,什么大公现在毫不掩饰他就等着我不治身亡他好作为魔界最强继任魔王…… 但是忠犬将军好一通倒黑料后又不情不愿地告诉我,是瓦尔达里亚大公把重伤昏迷的我从圣地拖出来,带全军撤退,躲过两位圣子的反扑。 他这么好看,我有点不敢多看。 这个忠犬将军,抛开他跪在我床下的卑微,或者刚刚吊打触手怪烧我被单的压迫感,他给我一种很纯粹,很正直的感觉。 他黑完瓦大公,接下来开始黑触手怪。他告诉我维洛伯爵出身下贱,武力值在魔界根本排不上名,全靠我的赏识才能有现在的威权。虽然全靠我撑腰,可维洛伯爵又是一个阴险狡猾,忠诚感淡薄的人,加上我以前看他血统低级,肉体羸弱,从来没怎么重罚他,他便逐渐有了很多超出他身份的行为和态度。在我昏迷的一年里维洛勾结瓦大公,把阿将军这些真正对我忠心耿耿的臣属边缘化,阻挠他们接近我沉睡的寝殿探望我。阿将军向我坦白,这次如果不是知道我既然已经醒来肯定不会继续纵容维洛,他也是没有决心硬闯过来面见我的。 这样把触手怪描述成一个包藏祸心的奸邪小人后,阿将军又像告诉我瓦大公怎么把我救出圣地时一样,不情不愿地说,我昏迷的一年多时间,是维洛伯爵凭他的聪明才智周旋魔界各大势力,压住了弄死我这个残血魔王好换上大公当满血魔王的声音,抵御了好几次对我的刺杀,劝阻了瓦大公试图把我抢到他的领地的打算。忠犬将军丝毫不向我隐瞒这个事实:维洛是我的谋士,总管,和智囊,就我现在身体虚弱又失去记忆的情况看,我需要维洛辅佐。 我需不需要触手怪还是未知数。但我看着面前金发男人诚实坦白的模样,我想,我需要他,阿格利亚斯。 * “啊,我真是太愚钝了。”阿格利亚斯突然一副发现了什么的样子,“您并不想一直赤裸身体吧?”他说着,脱下他那件蓝色的外套,站起来,披在我身上。 “这不是你的魔甲啊?”我捏着厚重的布料惊奇道。阿格利亚斯刚才和我介绍了一下魔甲——魔族没有穿衣服的概念,因为先天魔力强大,他们都是直接用魔力在皮肤外凝一层坚固的防护服装,随他们自己的喜好改变形态。所以魔族不另外穿衣服。 “……您喜欢我穿得像个人类,您觉得好看。”他回答我。我一愣,看向他:他外套下是丝绸衬衫,柔软洁白的布料把他衬得更加干净典雅,像个精灵王子,而不是魔族将军。 我垂下眼睛。他这么好看,我有点不敢多看。 他为我系扣子。 “陛下,请原谅我的无礼,我只是担忧您失去记忆,一时被维洛伯爵蒙蔽——”他好听的声音又传进我的耳朵,“虽然他的相貌可算悦目,但他是极为下贱的低级恶魔,不配上您的床榻。” 刚刚暴增的亲近和好感瞬间归零,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我首先想一个合格的忠犬怎么能对我提这个话题,继而想,他怎么知道触手怪操过我的?我已经擦干净了啊! 我瞪过去,对上他的紫瞳——目光灼灼,依然有忠诚,可还伴随着露骨的欲求。 “请您选我吧。”他说,渴望地说,“我比他更好。”他的手正好就在我小腹的位置。 我觉得我的心毛了一下。 我不舒服地攥紧了手指,意识到,他不仅是忠犬,怪物,还是一个男人。 “暂时不需要。”我说。我无意被第二个陌生男人刺穿。 他露出了被拒绝的痛苦,眼帘垂落下去。他退开,重新跪下。 “请原谅我的冒犯,陛下。”他说。 刚才听到他说这种话,我觉得这是忠犬人设,可爱,安心。现在,我却烦躁地感到他是可疑和掩饰。然后不知道怎么,我想到了刚才那根鞭子。我想象我挥下去……让他用切实的痛苦向我表明,他是真心祈求我的原谅…… 我回过神,意识到我刚才的想法,心里一惊。我觉得这不是我的想法。 这是魔王的想法。 这怎么还带考我的! “谢谢陛下。”触手怪——维洛伯爵对我说,“阿格利亚斯大人一定说了我不少坏话吧?陛下却还愿意见我,不愧是值得我们追随效忠的陛下。” 真是叫人下不来的台的话。 我随便答应着,余光看见阿将军恶狠狠地盯着触手怪。我不禁怀疑让阿将军在这儿是不是个好主意。我本来是这样想的:我不会他们的魔法,我很弱,让两个互相敌对的人在我面前争宠,肯定比我单独面对他们中的一个要安全——但是现在,我怀疑,我可能没有能力控制住这个修罗场的发展方向,没法保证我一定能不崩盘。 “没有在您苏醒时立刻注意到您的状态,是我的失职,”触手怪继续说,“我愿意先领罚,您可以让阿格利亚斯大人决定怎么处罚我。” 不得不说,因为刚才听了阿将军过于频繁的请罪,我现在已经从最初的感觉他们好卑微到现在感觉他们只是那么说说,知道他们的君主爱听这一套罢了。 “我以后再罚你。”我说。 触手怪闻言,居然笑了。我于是加入了阿将军,一起恶狠狠瞪着他。不过触手怪,虽然听阿将军的介绍他很弱,我一声令下就能让他被阿将军痛打一顿,他却是非常云淡风轻,丝毫没有惶恐害怕的样子。我不禁想起我刚苏醒那时候也是,他睡奸昏迷的魔王,魔王突然苏醒,他居然还说什么——“这就射”?! “请别误解了我的心意,陛下,”他说,“看到您失去了记忆和力量,心智却仍旧完好无损,一副很有活力的样子,属下十分高兴啊。” 他本来就长得很阴柔,眼角上挑,这么微微一笑更显得他是在阴阳怪气。 之前那个魔王在想什么啊,为什么会宠信这么个人,难道是看他赏心悦目吗……可是……我偷偷瞟一眼阿将军……那边那位怎么看都更美嘛! “不过,虽然已经有了大致判断,还是需要向您确认一下,”我不耐烦地听着这个在我心里好感度已经有掉为负数的人的话语,“您真的一点魔力也使不出来了吗?” “暂时是。” “太遗憾了,陛下,我很难过。”他说,“我们本来的预估是,您的力量会有很大的损失,但到连魔甲都凝不出的程度,还是出乎我们预料的。更别提,您似乎还丧失了记忆——您可以告诉我,您还记得什么吗?” 啊!我该不会要对我遇到的每个人都重复一下这句话吧? “除了我真名之外的一切。”我说。 “比我以为的更严重啊。”触手怪说,“那么,首先:陛下知道我和阿格利亚斯大人是怎么察觉出您的异样的吗?” 这怎么还带考我的! 我快速回顾了一下……嗯……我猜……答案是…… “我害怕了。”我说。魔王不应该害怕。 我忍不住看向阿将军,仿佛是希望从他那得到点肯定,或者提示。结果看到他垂下头,好像陷入了什么思绪,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 “这是佐证,陛下。”触手怪一脸恭喜你答错了的笑容,“答案是您的称呼——您叫阿格利亚斯大人将军。您从来不以头衔称呼任何人,对阿格利亚斯大人,您一般叫他舒克,少数情况下,您对他很不满意时,您叫他阿格利亚斯。而我,您叫我维洛。请您千万记住这些,因为接下来,我们可得把您失忆的秘密好好守住才行——特别是对瓦尔达里亚大公。顺便一提,您只称呼大公为瓦尔德。” 好吧。舒克,维洛,瓦尔德,我记住了。 但是有个问题。 “为什么要对他保密,”我问,“他不是魔界第二强吗?既然现在我使不出魔法,他是魔界最强。对他保密,不管保得住保不住,能保多久,都是开罪于他。何不一开始就向他开诚布公,尽可能拉拢呢?” 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做朋友呢? 我忘了是谁说过,判断一个人,不要看他的风评,要看他的作为。 忠犬将军虽然好恶明显,讲述得不够客观,但好在他忠实地说了他们都做了什么……瓦尔达里亚大公在魔王重伤时,完全可以趁机把魔王弄死直接当下一任魔王,却要带魔王一起走,在魔王昏迷的一年里他就是魔界最强的魔族,明明也可以直接煽动大家叛乱,把昏迷的魔王弄死,自己直接继位,却还是没有这样做。阿将军给的理由是触手怪周旋的好。我不信一时的花言巧语能压住一个真正有野心的人一年时间。一定有个非常充足的理由让瓦大公不想弄死残血的魔王。 既然他不想弄死我,我们不是绝对的敌人,那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做朋友呢? “不可,陛下——”触手怪没回答我,阿将军先脱口而出这一句。他接下来又开始说他那些没有真凭实据的东西,什么大公有野心,什么大公会趁机煽动叛乱,什么大公迫不及待要当下一任魔王。 触手怪就像刚刚笑我一样去笑阿将军。面对阿将军的怒视,他慢悠悠地说:“阿格利亚斯大人的对陛下的一腔赤诚,就算是属下我也常常自愧不如,但是,我相信陛下也看出来了吧——将军只适合派到战场上为您杀戮征战,而不是……”他恰当地把话尾的词融进一个笑容。 好的,我明白了。 忠犬将军武力值高,够忠心,但智谋值不高;触手怪武力值低,忠心度可疑,但智谋值高。 维洛伯爵接下来向我请求道:“能不能请陛下命阿格利亚斯大人出去呢?我有一些事想单独告诉陛下。” 如果这家伙没有一上来就被我发现睡奸我,我现在一定就答应他了。 “不,”我说,“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阿格利亚斯的面说的?”我看了一眼阿将军,他果然为这句话露出一副无以为报一定誓死效忠的表情。 触手怪叹了一口气。 “‘舒克’,陛下。”他指正我。 我很不高兴,但也没办法。 “‘舒克’。”我冷着脸重复了一遍。天啊!我真的不想管一个各方面都长在我审美点上的帅哥叫一个我耳熟能详的儿童动画片主角的名字……我看到,阿将军听到我说出那个名字后,眼神一下子就亮了。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老兄你怎么这么夸张! ……阿将军不会真是一条狗狗吧,魔族有什么原型之类的设定吗? 我渐渐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触手怪的声音又把我的注意力拽回来。 “好吧,既然是陛下的命令,”他一副之后发生了什么都不是在下的责任了的样子,“那我就当着阿格利亚斯大人的面说了。陛下,诚如阿格利亚斯大人所言,暗夜之湖的大公瓦尔达里亚阁下是您最应该忌惮的敌人,您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该对他低下您高贵的头颅,因为大公阁下亦以这种姿态面对您。我相信,您应该是已经知道了您生死关头大公对您的援救,但是您肯定还不知道另一件事,因为这件事只有我知道,而我为了保险起见,对谁也没有说过,只打算等您醒来后亲口告诉您。” 他说到这里又刻意停下了,灰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后来,我觉得,他这是在做最后一次无声的劝告,让我把阿将军支出去。但我,初来乍到,和他毫无默契,根本没领会到他的暗示。而且领会到我大概也不会听从。我和他不熟嘛。 我问:“什么事?” “在我们回到魔界一个月后,瓦尔达里亚大公不请自来,出现在安放着您的这间寝殿里——来杀死您。” “……陛下知道卵床是什么意思吗?” 我,理论上来说,全魔界最强,有无限魔力的外挂,统治魔界的王,瑟瑟发抖地缩在床上,披着不属于我的宽大男性外套,声嘶力竭地对在这个寝殿里到处乱窜噼里啪啦打追逐战的两位魔族喊到:“你们不要打了!” 没人理我。好吧,这里本来也没有“人”。 * 十五分钟前,触手怪告诉我,瓦大公来杀我。阿将军神色一凛,我正襟危坐。触手怪表示,因为大公太强,我的宫殿的守卫就跟不存在,压根没发现大公来了,大公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到我的寝殿。如果不是那时候触手怪正好在我的床边探望我,我一定会悄无声息死在大公手里,大公成为新的魔王。 但是触手怪当然压根也打不过大公。所以他立刻开始谈判,最后成功用一个理由说服了大公—— “即使陛下苏醒,想来力量一时也不能恢复,到时候大公可以轻易压制陛下,胁迫陛下成为他的卵床。” 本来,触手怪说大公来杀我时,忠犬将军脸色就很难看了,现在听到触手怪用这个理由,更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但是我,呃,虽然我莫名其妙能听懂并且流利地说这门语言,但是有些词对我来说也比较生僻,比如,卵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它的意思,以为就是臣属的近义词什么的,触手怪劝瓦大公挟天子以令诸侯。 “哦……”我说。 那俩人看到我的反应都一愣。触手怪问我:“……陛下知道卵床是什么意思吗?” 我立刻机智地意识到,这个反应,这个问题,那肯定不是什么很好的意思。 但我确实不知道。 我问:“是什么意思?” 回答我的是忍无可忍的阿将军暴起冲向触手怪的残影。 我不傻,真的,我不傻。 我把这词拆分一下,思考一下,我明白了。 * “我命令你们不要打了!” 可能他们对命令这个字眼比较敏感,终于拉开了距离。我看到触手怪靠在墙角,许多紫色的触手在他背后翻涌,露尖牙的,流粘液的,瘫在地上半烂不烂的,别提多恶心;另一边,阿格利亚斯笔直地站着,白色的衬衫整整齐齐,一只手覆盖了一种漆黑而坚固的物质,凝成了一把长剑的形态,另一只手优雅地背在背后。真的好像是一个圣骑士在净化魔物。 “我唤醒他长久以来的欲望,让他甚至开始保护起陛下的性命,”触手怪开口,声音里透着几分艰难,好像他说话是要忍耐着什么痛苦,“而你呢,你能做什么,在大公面前也因为胆怯闭紧了你冲我发出吠叫的嘴,你这个——” “我永远不会把陛下献给这样的羞辱。”阿将军凶狠地说,“你这下贱的杂种,只有你能自鸣得意地做出这些恶心的勾当——” “你只是恨给出这等羞辱的不是你吧!别以为我没注意到——哈哈,你没有告诉陛下你的身份,为什么呢?” 我看见阿格利亚斯惊慌地望向我,接着他向我跪下来。他竟然在发抖。上一刻那么威风,这一刻又那么脆弱。我看到畏惧和痛苦从他年轻勇武的身躯中爆发出来。他甚至忘了,在场他最强,他可以吊打触手怪,也可以吊打我。 ……原来那位女魔王到底是怎么调教他的啊,怎么会这么的……我本来觉得,忠犬就是个修辞手法,夸张和比喻,可是现在看着他,我才知道,真有被调教成小狗似的人啊…… 好可怜。我看着,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我想扶他起来。 可是我心里又有一个声音说:不行,他居然敢对你有所隐瞒,居然敢不听你的话和维洛打起来,这是僭越,他知道你已经不是威力强大,可以随心所欲惩罚他的魔王,他正开始看轻你,不能纵容他的这种态度。 ……让他亲口向你坦白,他隐瞒了什么,让他在他蔑视且敌视的维洛面前受辱,让他很痛……让维洛替你让他很痛…… 让他知道,你也是女魔王,你也是他的主人。 这些落后的西幻异世界土著,还把血统论奉为 我觉得有点可怕。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寄居在我的脑子里,那个女魔王,凶恶暴戾,对践踏一个体面人的自尊情有独钟。但是如果仅仅只是我冥冥中感到心里有个邪恶的声音引诱我,那也还好。最可怕的是——没人阻止我。 我看着眼前两个都低垂头颅的男人,知道,我真的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恶毒的事。 “他没告诉我什么?”我问触手怪。我当然不是女魔王,也没有兴趣做女魔王,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现在需要做女魔王。 于是,触手怪恭恭敬敬又迫不及待地告诉我—— “阿格利亚斯大人渴慕您已久,但他流着神之属民的血,您厌恶他杂种的身份,从来不会让他离您那么近,更别提穿上他的外套。我斗胆猜测,陛下——阿格利亚斯大人是不是不止隐瞒了您过去对他的态度,还趁机向您恳求一个交媾的机会呢?” 一时间,触手怪一雪之前被阿将军追着打的前耻,他看着阿将军,得意洋洋,耀武扬威,而阿将军则可怜兮兮,失魂落魄。 而我,虽说触手怪的聪明让我吃惊,他戳穿的真相让我对阿将军感到非常不快,但是,真的,我实在很想对阿小狗和触手怪说:就这? 他俩摆出一副阿将军有什么惊天秘密的架势,结果这秘密居然只是——之前的魔王因为区区血统问题不愿意睡他,所以阿将军这次想把握住机会努力一下爬上女王的床? 好吧,这些落后的西幻异世界土着,还把血统论奉为圭臬。非常无语,无话可说。又不能真的什么也不说。我勉勉强强说了句: “哦,这样啊。阿——舒克,下不为例。” 忠犬立刻像在绞刑架旁听到赦免令的死刑犯那样感恩戴德。 我注意到触手怪用一种深思的表情看着我。但我一和他对视,他立刻把那狡猾的灰眼睛垂落下去。 我顿时又想起来——特么的这厮好不要脸!谁特么在魔王昏迷的时候睡奸她来着?我可不信就凭这位女魔王能让阿忠犬这副模样的暴戾样,是合意同他玩那种play的!他自己就做了更过分的事,还有恃无恐的地来检举别人。 我正寻思着怎么向触手怪发难,他却先声夺人,对阿格利亚斯说:“那么,我现在是不是终于可以不被您打断,继续向陛下介绍当下的情况了呢,阿格利亚斯大人?” 阿将军沉着脸,不说话。触手怪于是又看向我。 “陛下,其实,我之所以向大公提出那些建议,正是因为我相信您,陛下,就算您力量受损,羸弱不堪,抵御不了大公的武力——可只要您活下来,醒过来,您就一定能让大公的愿景落空。” 这可是和我节操攸关的事——我可不乐意去给什么大公当什么卵床。我想,触手怪虽然不讨人喜欢,态度也不够忠犬,但好歹以前是魔王的心腹,肯定知道魔王有什么拿捏大公的手段。 我望向触手怪。我的眼睛里肯定写着这么一句话:你快展开来详细说说。 我不想应付这种怪物! 我站在魔王宫殿的大门口,穿着一袭华丽的衣裙,左边站着忠犬阿格利亚斯-舒克将军,右边站着触手怪-维洛伯爵,身后是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魔族。 距离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周了。我自己的记忆,没恢复;女魔王的记忆,也没得到。每天还要背一大串人名地名头衔名。我总是怒问苍天,怎么别人家穿越是开启一段传奇,我穿越是开启一段背书?! 但是此刻,我站在这儿,还是开始后悔,觉得自己应该多背点。 事情还要从一周前维洛-不中用的东西-触手怪向我卖关子讲起。我以为他是知道魔王留了什么对付大公的后手,哪成想他居然是这么说的:虽然我从来没向他透露过什么,但根据大公对我的态度的种种蛛丝马迹,他推测我手里捏着大公的什么把柄,因为顾忌那个把柄,大公拼死也要在圣地大决战落败时把我抢回来,也是因为这个把柄,大公没有立刻杀我,而是等了一阵子,发现我要睡好长一段时间后,才终于有了胆子过来下杀手。因此,只要等到我恢复记忆,想起那个把柄是什么,凭英明神武统御魔域的魔王我的聪明才智,我一定可以在劣势中成功对抗大公,避免自己沦为他的卵床;而只要我保密好自己失去记忆这件事,让大公以为我还拿着那个把柄,虚张声势一番,就能为我的恢复争取来时间。 我听罢这家伙的发言,觉得我真傻,真的,我刚被这些土着血统论的奇怪脑回路震撼过一次,居然还指望这个触手怪能说出什么对我这个地球人有意义的话来。 可是除了他指的这条路,我也没别的路可走。触手怪不中用,忠犬将军更不中用,看见触手怪这么不中用,也就只能陪我骂骂他,说他真是胆大妄为,什么也不能确定就敢这么卖我,真不知道是坚信我还是坚信我一定会倒台,以后没机会把他掉在宫殿的大门上每天抽个一百鞭。 于是,我只好含泪背书,强作镇定,站在这儿迎接那个传说中桀骜不驯野心勃勃救了我的命又差点亲手杀死我现在还想把我当卵床的,瓦!大!公! 一个模糊的影子从空中飞来。 这里太黑了,魔界没有太阳,天上只有一个血红的月亮和许多蓝紫色的星星,异常晦暗,充满不详的气息。这阴冷和不详的景象里,那个影子逐渐变得清晰——一头黑龙。 那是他的坐骑。 它在我面前降落,掀起好大一阵风,让我不得不闭上眼睛。我听到靴底重重踏上地面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风终于平息,我睁开眼睛——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人,那些黑甲像有生命似的正在流动,改变形状,变成柔软的布料,蓬松的毛皮,飞扬的斗篷,上面满是繁复的暗纹。头盔也消失,一张苍白的脸露出来,英俊,一种很锋利,让人不想接近的英俊,有一双高傲,冷酷,猩红的眼瞳。他一步一步向我逼近,高大的身形简直可以把我淹没在他的影子里。无形的恐怖在他身上展开,我觉得自己之前的准备都是白瞎,我现在不让自己的牙齿打颤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自制。我无法张口,无法对他说:欢迎,瓦尔德。 我身后的人纷纷跪下,包括我身边的那两个。只有我一个站着,我一个独自迎接他。 操啊!我想回家!我不想演了!我不想应付这种怪物! 他睥睨着我,蔑视着我,勾起唇角,嘲笑着我。 “已经虚弱到这种地步了吗?连一点魔甲都凝不出了吗?这是什么,丝绸? “可是,就算你像讨饶的野兽一样对我露出你柔软的肚子,我也不会就此收起我指尖的利爪。” 他说着,慢慢地抬起他苍白的手,那是一只每根修长的手指都有尖利的黑色指甲的手。 他居然就那么直接把手放在我的小腹上,非常靠下的位置,几乎要到耻骨了。 “想好怎么恳求我同意在你的肚子里种一枚卵了吗,陛下?” 呃…… 等一等…… 我之前不是这么排练的啊!什么叫……恳求他同意……啊?啊??什么啊???哪里搞错什么了吗??? 所有人都跪在我的脚下。 “什么叫,‘恳求他同意’?”我问。 我关起门来,让他们点起卧室里的魔法阵隔绝声音,迫不及待开始和我目前最信任的两个大臣开小会。这两位自己也是脑回路奇葩的魔族人,可是面对大公的奇葩,还是甘拜下风,支支吾吾好一会,阿将军才率先开口,对我说:“陛下,看来维洛阁下对您撒了谎,误导了我们,让我们对瓦尔达里亚大公有了错误的估计。” 好的,一开口又是宫斗。阿忠犬只要不碰到触手怪是真的忠犬,看起来又正直又诚恳,可一碰到能把触手怪拖下水的机会,他就跟疯了一样很没智商地乱攀咬。 “哦,是吗?”我已经熟门熟路了,“维洛,为自己辩解吧。” “陛下——首先,请允许我恭喜您,您那时候虽然没有按我们预定的那样说出我们设计好的欢迎词,但您愠怒的表情极具威慑力,完完全全表现出了您失忆前的魔王的气韵……” 我回忆了一下,我记得我当时先被嘲弄,又被恐吓,接着被摸着下腹调戏,最后还被对方强行说我正在思考怎么恳求他来操我让我成为他的生育工具—— 我又怕,又怒,又迷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咬着牙,让身体微微向后靠了靠,好让自己离开他的触碰。 触手怪继续对我说:“……所以,不管一上来多么无礼,对您做出多么冒犯的行为,他还是向您表现了他对您的臣服,不是吗?” ……那时候,我看到瓦尔达里亚大公笑了,猩红的眼睛无疑只有蔑视,再无其他。我以为接下来他会立刻向我发难,轻侮我,打压我,让在场所有魔族看到大公从此高于魔王—— 但是他没有。 他后退一步,向我单膝跪下,垂下头。他垂下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是否还是始终如一的轻蔑和傲慢。可在场所有其他人也都看不到,所有魔族只能看到的是: 暗夜之湖的瓦尔达里亚大公还是向失去力量的魔王跪下了。 下跪代表一种臣服的礼仪确实有一定道理。他跪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感到他带给我的所有压力都消失了,我感到的不在是他是桀骜不驯而且野心勃勃,我的头号威胁瓦尔达里亚大公,我感到的是—— 我是魔王,除我之外,都是我的下臣。 所有人都跪在我的脚下。 “陛下,”触手怪维洛唤回我的注意力,“不怕您和阿格利亚斯大人取笑,我也是刚刚才想清楚了大公的想法。” 好的,这厮又卖关子,希望这次他的回答能对得起他勾起的悬念。 我正不耐烦,阿将军唰一下抬起手,黑色的魔力凝成实体,一把长剑,指着维洛。 “我不会取笑你,维洛,”他说,“如果你不能说出让陛下满意的答案,我会为陛下惩罚你的失职和轻慢。” “就是因为总是这么缺乏耐心,您才没法取代我,阿格利亚斯大人。” 眼看他们又要扯头花,我赶紧轻轻咳了一声。 今天也要加油呀! 他们终于回到正题。触手怪开始侃侃而谈他对大公的心理分析,简而言之就是……大公太自信了。 自信到觉得魔王现在这副模样,唯一的选择就是:勾引他,生下一个有他血统的强大的孩子为继承人,巩固自己的地位。 我无语,真的无语。阿将军听到这个说法,眉头深深皱起来,但没有发出质疑,说明瓦大公确实是会产生这种脑回路的人。 触手怪说了一些陛下将来恢复力量一定要让瓦大公为他这种僭越的想法付出代价云云。接着又告诉我:而换个方向看,大公有这个想法,它的好的一面就在于,大公是真的暂时放弃了杀我的念头,而是想与我生孩子。 所以我就免不了要……装一装……或者说……追一追…… “这样一来,情况不是更符合陛下的心意了吗?”维洛说,“陛下暂时不想怀孕,而瓦尔达里亚大公出于他的傲气——陛下表现出想要诞下大公血脉的心情越迫切,大公就越要拒绝陛下,无限拖延让陛下‘如愿’的日期。” 我懂了,所以瓦大公不是权臣人设,是傲娇人设。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瓦尔达里亚大公保持对您的臣服,”维洛说,“但我想,肯定和一些只有您才知道的那些秘密有关。” 最后话题又回到了维洛智能小管家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在大公面前演露馅。 * 所以现在的情况应该是,瓦大公以为我手上有他什么把柄,但实际上我没有。 虽然实际上我没有,可瓦大公暂时也不知道我没有,所以我也有恃无恐。 但是就算我有恃无恐……我想到,他是在把我当做真的没有失忆,只是失去力量,对一切统治的奥秘和手段了如指掌的魔王,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那些话,做出那些举动……这种哪怕称臣也要盛气凌人的态度…… 太讨厌。也太可畏了。 “陛下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刚才开完小会,照常留阿将军给我上课,训练我对魔力的掌控力。说是训练,但因为我现在连自己的魔力都感受不到,所以只能从最基础的冥想做起。而冥想就是……发呆……咳,好吧,是保持心里什么都不想状态的发呆。我到现在还没有一次成功过。 虽然又一次走神被抓,但阿将军毕竟不是老师,总是恭恭敬敬地,我走神只会提醒我,不会也不可能会给我什么惩罚。所以……我真的有点有恃无恐。 相比于面对瓦大公的那种压力,这才是真的有恃无恐。 啊!我甩甩头,想把刚才那个念头甩出去。看清楚!面前这个男人可也是一个对我有所觊觎的人!不能因为比烂胜出就对他有了什么好感和依赖! 我盯着阿格利亚斯……实在是……越看越觉得……这个世界上怎么能长出这么帅的男的出来…… “陛下,还请您再专心一点,现在的形势并不能乐观看待。” 嘴上这么说,当我真的移开视线,却立刻露出难以掩饰的失落。 “知道了,舒克。”我说。我还是忍不住噗嗤一笑。每次叫他舒克我都忍不住要笑。 我觉得阿格利亚斯这个名字明明更帅气……但他这么要求,我也没办法啦。 我闭上眼睛。专心,专心。快点找回自己的力量。今天也要加油呀女魔王! * “怕我?” 我就像每天打卡一样去见瓦大公。他住在这座属于魔王的宫殿里一个偏僻但豪华的房间。这个异世界的魔界没有白天,只有有血月的晚上和纯粹的黑暗。等到血月刚刚升起,我到露台那里,就能在一个窗口看到瓦大公那张吸血鬼一样的脸。我面无表情地和他盯一会,打卡任务就完成了! 到今天已经是第七天,我暂时没有路线。瓦大公这个傲娇,山不就他,他不会来就山。我希望他的傲气和傲娇能让他一直呆在那里,呆到我有一天突然开窍取回魔王的力量,或者我得到了魔王的记忆拿到他的把柄,或者我找到了什么魔王的笔记拿到了他的把柄。 我看着血月的位置,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地点。我远眺过去。这具身体有非常好的视力,我能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看到空荡荡的书桌。 瓦大公不在。那里连一个黑色的人影都没有。 我在冷风里站了一会,还是没有看到他。是今天正好不在吗? 我搓搓手臂,站着不动真挺冷的。算了,少打卡一天也没什么,再说是他不在。瓦大公没准是故意的,他那颗充满自信的脑瓜里没准正在意淫迫切想找他生孩子的魔王这次扑了空一脸落寞地回去然后在心里暗爽…… 我转身,映入眼帘是一片黑色。 我忘了是在哪里听说的,人过于恐惧的时候会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因为要假装死去。 我觉得这就是我。我觉得我的血液冻结,心跳停止,大脑空白。我无法动弹。我死了。 一只有尖利的黑色指甲的苍白的手勾住我的下巴,让我抬起头。我对上一对猩红的眼睛。 “我以为您只是不能很好地使用您的魔力,陛下,”瓦尔达里亚大公对我说,“原来感觉也变钝了啊。” 我的嘴唇蠕动着。退下。放开。放肆。我可以对阿格利亚斯和维洛很好地耀武扬威。我以为我也可以对他。现在我知道了,我不行。做不到。 “怕我?”他轻轻地笑着,“这么害怕还要假装一切都好,多点人也不敢带。更怕我看出来?” 他知道了。 我完了。 他又露出了初见时那种蔑视的表情。他看不起我,他想取代我,他想让我消失。 好可怕。让我回去。我太天真了。这里太可怕了。我不适合这里。我会被他杀死。为什么要让我到这里来接替一个魔王? 如同被我的恐惧取悦,他又笑了一声,接着突然低下头…… 一个又冰又软的东西。他的嘴唇。又软又滑的东西。他的舌头。 他吻我。 他的手从勾住我的下巴变成掐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沿着我的后背划下去。我感到了他尖利的指甲划过皮肤的刺痛,以及布料撕开的声音。他撕开了我整个后背的布料,冷风几乎要吹透我的后脊。接着他松开我,推着我往前走了几步。我的腰抵上露台冰冷坚硬的石质栏杆。他往下压来,我感到我的脚渐渐离开了坚实的地面,重心往后面倒去。 会掉下的。我不禁去抓他的衣襟,可是下一秒手里的布料变成黑雾消散,我抓了个空。 这时候他伸过来他的手,我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握紧了他的手。 我看着他,意识到我暂时不会死。但我没法觉得开心。 他撕开了我胸前遮掩的丝绸。 维洛说过,我是魔王,在寝宫之外的地方,就算我没有注意到,也有无数服侍我、效忠我的魔族在眺望着我,关注着我。 瓦尔达里亚大公冷笑了一下。 “虽然我不喜欢让别人看您这种样子,”他对我,“但这是您挑的地方嘛,我就从命好了,陛下。” 他撕开我的裙摆,又尖又冷的指甲轻轻点着我的两腿之间。 “让维洛的味道一直留在这里,是觉得这样挑衅我就能让你如愿了吗?” 我的大脑虽然已经被恐惧占满了,居然还能立刻明白他在说什么。这么多天了……这么多天过去……维洛……瓦尔达里亚就像那个时候的阿格利亚斯一样,能看出,维洛…… 他把他危险的指甲嵌进来,我感到一种尖锐的疼痛从下体传来。 “陛下的愿望,我当然会满足——等你叫到让我心满意足后。” 他的笑容里有一种可称为残酷的东西。 对不起,是我太弱了。 漆黑的箭矢破空而来。 瓦尔达里亚抬手捏住了往他脑袋射的黑色的箭矢,那箭顷刻间化成黑雾消散。一对漆黑的东西从他身后张开。他把手指从我的下体抽出来,环住我的腰。黑暗遮住一切。一阵天旋地转,我踩上地面。光重新落到我的眼睛上时,我看到了阿格利亚斯湛蓝的制服,他向大公挥出一把漆黑的剑。 我正要高兴,就看到大公稳稳地握住了阿格利亚斯黑色的剑刃。大公的手覆盖着黑色的甲胄,如同某种猛兽的爪子。 “就这么打过来,万一我刚才直接把陛下扔出去,你要怎么办?”他慢条斯理地对阿格利亚斯说,一副游刃有余的架势。可阿格利亚斯就没那么轻松了——他发出一声闷哼,下一秒他被甩出去。 之前,他们告诉我瓦尔达里亚大公是魔王之下魔界最强。我现在终于体会到这是什么概念了——就像维洛在阿格利亚斯面前没有还手之力,阿格利亚斯在瓦尔达里亚面前弱小如一个孩子。 绝对的力量差距。 瓦尔达里亚扣着我的小腹,那只稳接刀剑的手没有化开上面的魔甲,直接过来抓住我的下巴。他掰过我的脸,垂下头来。这是吻,也是挑衅,也是宣告。 对我的挑衅和宣告。没人可以从他手里救我。 我听见极速接近的脚步声。 绝对的力量差距。可是阿格利亚斯还是继续攻过来。 大公都不需要松开我来应对他。他继续吻我,只是腾出了一只手。我听到刀剑铿锵,阿格利亚斯的闷哼,金属刺穿血肉的声音。最后,声音消失的时候,瓦尔达里亚放开了我。 我看到他另一只手抓着阿格利亚斯的脖子,把他举离地面。伤痕累累的阿格利亚斯。 “我知道你很珍爱你这只格外忠心的小狗,”他对我说,“但你也知道——我是怎么对待冒犯我的人。” 他慢慢收紧他的手。他兴奋地、愉快地、细致地品尝我脸上的表情。 我听见阿格利亚斯艰难地说:对不起。 我第一次听他道歉说都是他的错,是他太弱了点时候,我就觉得那是句套话,话术,怎么会有人真心因为自己的弱而道歉。 我现在衣不遮体,站在露台的冷风里,恐惧,无助,看着唯一有勇气来救我的人要因此死去。 我终于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对不起,是我太弱了。 求求了,神也好,魔也好,什么都好,求求了,让我不止有魔王的身份,也让我获得魔王的力量吧,让我能救下阿格利亚斯吧—— 什么都没发生。 我哭了。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穿越以来的恐惧、委屈、不适、无助,一切我曾经努力压在心里的东西,这一刻都再也压不住。我想要爸爸妈妈,家,安全文明的社会,没有人强奸我,没有人在我眼前杀人。我想离开这里。 我没指望过瓦尔达里亚大公会因为我哭放过折磨我。 可是……我看到他松开阿格利亚斯,一双黑漆漆的翼从他身后张开,他飞走了。 “故此,我永远忠于您。” 我连忙爬到阿格利亚斯身边去。他躺着,气息微弱。活着。 嘈杂的脚步声。一件斗篷披到我的肩膀上。我听见维洛在下令:“陛下不希望这件事传出珊索丝,明白吗?” 维洛跪下来,安慰般拍着我的肩膀。 “陛下,好了,没事了,您做的很好,大公暂时离开了。让这些人带阿格利亚斯大人去治疗吧,我扶您回去休息。” “不。”我对维洛说。我告诉他我要跟着阿格利亚斯,亲眼看他好起来。 维洛于是遣散了那些仆从。他扛起阿格利亚斯。 我们走下了长长的台阶,来到地下,我从来没有到过这里。那里有一扇沉重的大铁门,上面雕刻着战争和杀戮的图画。 维洛咬破手指,在大门上比比画画。我看不出他的章法在哪里,总之最后,门上画的所有魔族的眼睛都亮了,发着红光。 门开了,铁锈的腥味扑面而来。我看到一个大堂,入目都是幽幽的红色。 我跟着维洛向前走去,越往前就越热,浓郁的腥味里混杂了焦炭的气息。我看到一个池子。 一个沸腾的,满是鲜红液体的大池子。 维洛——他的体格看起来比阿格利亚斯小,所以这场面很离奇——他把阿格利亚斯抛进了池子。 液体溅到了我脸上。滑溜溜的,一会就凝固了,涩涩的。 血。 “对这里也没有任何印象了吗?”维洛问,“当我们撤退回来时,您在这里躺了整整一个月……” “这是在干什么?”我张开手指。 “血是最好的魔力的载体,”他阴柔的脸在红光里变得瘆人,“这是高浓度的满溢魔力的溶液。我们魔族,血统越纯正,力量越强,能承受的魔力越多。像我这样低贱的血统,被扔进去会因为承受不住这样浓度的魔力而死去,但是……阿格利亚斯大人和您这样尊贵的血统不一样。你们可以耐受,可以接纳。你们可以从这里复苏,获得力量,而不是获得毁灭。” 我察觉出他的言语中暗含着一丝嫉妒。 维洛好像也自知失言,掩饰般笑笑,继而又问我:“您知道这么多血是从哪来的吗?” 我重新看向这片沸腾的血池。 该不会…… “是您。”维洛肯定了我心中那个答案,“当您初为魔王,建成了您的宫殿和王城,您在这里处决那些背叛您的人,反抗您的人。” 魔王在尸山血海中坐稳了她的王座。 是我太弱了。 “您也不必感到灰心,”他说,“虽然您现在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您有我们。您曾经从一无所有的处境里一步步得到力量,成为魔王。而现在您并非一无所有。” 只有我知道,不是。 一种焦躁从心底升起。我不是魔王,我一无所有。我更做不到从一无所有变成君临魔界。担负不起的期待。露出马脚,就要被反噬。我可还没忘记他在我醒来时正在做什么。 要是知道我不是,这个触手怪就会是第一个僭越我的人。 “我知道了。我会更加努力,尽快找回自己丧失的记忆和力量的。”我说。然后感到我——魔王——何须对他做出什么承诺—— 维洛轻轻地笑了。 “看来瓦尔达里亚大公确实把您吓坏了,您……”他没有说下去,行动代替了他的话语。他跪下来,匍匐着,吻我的鞋尖。 “陛下,我永远不会背叛您……”他低声对我说,“谁都可以……但我……我不会……我不能……” 他抬起头仰望我。 “陛下,请您明白这一点:谁都可以为了他们自己的欲望对抗您,反叛您——但我不会。 “我以这低贱之躯在您身边,不是您的盟友,而是您的玩物,您要我生就生,要我死就死…… “故此,我永远忠于您。” * 我知道我最好快点变成她。 我独自一个坐在血池边。触手怪还有别的事忙,在他叁次建议我可以不用坚持守在这里后,我赶跑了他,让他不用陪着我。 我已经明白了,在这个地方,力量的差距不可弥补,如果大公想做点什么,叫整个城堡的人陪我也无济于事。我只能独自面对他。 我现在唯一想要的是……起码信守一下我刚说出去的话。 按照我所熟悉的那个世界的观点看,呆在这样一个阴森的地方,守着这么一池沸涌的鲜血,鼻腔充满血的腥味,该是难以忍受的。但我呆着呆着就发现,我没有这么觉得。 这血腥气甚至还有一股熟悉和怀念……我知道这是属于那个魔王的熟悉和怀念,我知道我正在变成她。 我知道我最好快点变成她。 我这么想着,就又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应该觉得幸运,我在死,或者遭受了什么更恶心更残忍的事前,明白了这个事实:我得忘记我自己。我已经忘记了我大部分自己,我得把剩下的也全部抛掉。我得做女魔王。 可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就一定得……可不甘心又没有办法……因为我无能而弱小…… 我擦擦眼睛,深呼吸。我不要再继续哭了。 我看着这些血,我在那里看到了我的倒影,模模糊糊。 我在穿越的第一天就看过自己了。我觉得这不是我,我没有那么美,可这好像又是我,眉眼让我感到熟悉。这影子黑发黑眼,苍白的皮肤上一点瑕疵都没有。我当时还觉得这魔王长得不够飒爽,不够凌厉。现在,在血池的倒影里,我看着这张脸,鲜血的映衬让它看上去十分可畏,它的面目被深影笼罩着。确实像是魔王了。那些被魔王统治,愿意效忠她的魔族,大概脑海里所铭记的是这样的影像吧?跪拜着,不敢抬头,不敢直视,只能从血泊的倒影里看见的身影。 我向魔王的倒影伸出手。 我的指尖触碰到了滚烫的血。 我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接着感觉才迟钝地从指尖传来。疼,不是太疼,可以忍受。而且给我一种别的感觉。 我把整只手插进去。 阿格利亚斯教导我感受魔力时说,魔力充斥在我的体内,只要我心无杂念,感受我自己,我就能感受到那属于我的磅礴的力量。但我一直没法理解他的意思。 我现在知道了,它就在我的体内,它就是我的一部分,所以我一直没法发现它。 它是崭新的,又是陈旧的,它在我自己的身体里,也在我所触摸的液体里。它是无形之形,我可以抓住它,把它吸纳过来。 狂喜涌上心头。我想我也可以释放…… 然后我就被浇了一头冷水。我失败了,好像有一层无形的隔膜覆盖了我,我感觉我离释放它就只剩咫尺一步,但就是这咫尺一步,我无法跨越。 我失落地抬起手。但这时候,有一只手抓住了我。 阿格利亚斯。 他从浓稠的血膏里浮出,漂亮的金发狼狈地贴着面颊,英俊的容颜被血污掩盖。他抓着我的手,却不沉重,只是轻轻地抓着。他喜悦,渴望,又胆怯地望着我。他害怕我抽走我的手。 我没有。 “陛下……”他说。他的另一只手也伸上来,抓紧了我。他的脸贴上我的手背,这触碰里饱含爱慕和眷恋。 “我还是这样不中用,陛下。”他小声啜泣着说。 我想说,没关系,不要紧,别在意。可是这些都显得太无力了。我抬起另一只手,梳理他的金发。 “那时候也是这样,”他继续说,“您要找一个人和您一起进入圣地。我知道,陛下一直明白我对您的忠诚,明白我愿为您赴汤蹈火。但是……” “是我太弱了。对不起,陛下,是我成长得太慢,令您还是需要倚靠他……现在还是需要忌惮他……如果,我能……” 他带着强烈的鼻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要是我能强过大公,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强烈的自怨,出于同样强烈的感情。我知道,这感情所指向的对象,明明并不是我。但是,感觉真好啊,此时此刻,有人这样抓着我的手,对我诉说这些。爱着我。 “舒克……”我说。每次叫这个名字都会笑,好像形成了一种习惯。我这次仍然笑了,鼻子却有些发酸。这本是一个异世界的魔王给她忠心的下属起的拉进他们距离的昵称,却恰好与那个能提醒我我来自何处的名字一样。 “舒克,你活着,才更让我高兴。不要逞强,我会恢复我的力量。你要活到那个时候,一直活下去。” * 没有人能助我逃离他。 维洛过来告诉我,瓦尔达里亚大公回来了,现在正在魔王的议事厅等我,要我单独召见他,并且威胁说如果我不去满足他面见我的请求,他就烧了我的魔王宫殿,珊索丝。 “而且,大公特别提出,”维洛凝重地说,“要您单独见他。” 维洛的意见很简洁:大公发现了。 我表示:“什么?你觉得之前闹成那样——我在他面前吓成那样,哭成那样——大公还没发现吗?” 批了一身魔甲在池边坐着的阿格利亚斯小声说:“您之前也会在他面前哭的,陛下……” …… 说好的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女魔王呢? 维洛看着我的表情,说:“陛下,您不用失落,瓦尔达里亚大公毕竟不能以一般的手段对付。您就不会在我们面前落泪。” ……所以魔王这姐们儿还可柔可刚看人下菜碟的。 “我想,瓦尔达里亚大公一定会趁此机会,向您花言巧语,试图掩盖他的劣迹,博得您的信任。” 那这大公得多傻,才能在他那副态度对我,发生了那种事后,还觉得他能花言巧语,我会上他的当啊。 “我知道了。”我说。不过说起花言巧语,掩盖劣迹——我又想起他在我刚醒对我做的事了!而且说起来,大公突然搞这么一出,根源还不是在这个触手怪——!!! “这句话也该对你自己说,维洛——你也不要妄想趁此机会,花言巧语,掩盖你自己的劣迹。”我说。 “那是自然,”维洛立刻谦卑地垂下头,微微欠身,“我永远是您最忠心、最卑微的仆役。” 我正要走,阿格利亚斯却拉住我的手。 我本来就是鼓起勇气,他这么一拉,我就觉得我的勇气泄出去了。我不想去啊,不想去面对那么可怕的大公,不想去面对一个他想怎么对待我就可以怎么对待我的人。不想去讨好他,去示弱,或者逞强。不想战战兢兢,不想殚精竭虑。 归根结底,我想跑,我想逃避。我痛定思痛的决心在逃避的诱惑前那么脆弱。 可是维洛立刻走过来。 “阿格利亚斯大人,您已经向陛下证明了您的没用,就不要再向陛下证明您的愚蠢了。” 我瞪了维洛一眼。 阿格利亚斯骤然松开了我。 “请原谅我,陛下……来日……我一定会,超越他,成为那个更配您的信赖的人。”他说。 他的话既让我感动,又提醒了我: 这里没有人强过瓦尔达里亚大公,没有人能助我逃离他。 * 我换好了衣服,梳理了头发,来到议事厅。我之前很少来这里。都是触手怪替我在这里颁布命令。 这是一个很大,很空的房间,地板和墙面都是魔纹和法阵。天花板上有一顶璀璨的枝形吊灯,把大厅照得通透明亮。这里放着一张很大很长的长桌,不过长桌边没有椅子,只有长桌一端的尽头放着一把高背椅。只有魔王有座位。 瓦尔达里亚,苍白的手放在椅背上,猩红的眼睛注视着我。他总是显得傲慢而刻薄的面孔头一次没显出那么多冰冷的讥诮,笑容带了丝柔软的感觉。 ……我心里就更毛了。魔王可柔可刚,不会大公也是吧? 他在那把椅子旁,我没法过去坐下。我就站在长桌的另一头,和他对望。 “瓦尔德,”我说,“什么事?” “他们就这样教你的吗?”他说,“真好笑,你稍一陷入弱势,你那两条号称死忠的狗就迫不及待要爬到你的头上。” ……呃,所以,瓦大公也加入宫斗套餐了吗。 他伸出手,向我勾勾手指。 我恨。我怕。我过去了。 他把我按在那张椅子上。 “记住,”他说,“要是你不敢去坐你该坐的位置,那你就是在宣告谁都可以来从你手里抢走这个位置,取代你。” ……不是吧…… 这个大公……真的有这么傻啊…… 他以为现在对我示好,我就会摒弃前嫌,开始信任他吗?! 但我不能把自己的反感表现出来。我说:“您的忠告,我记住了。” “你忘了多少事?”他下一刻就这么猝不及防把这问题问出来了。幸好我做了一路心理准备。 “全部。” “我猜也是。”他果然这么说。接着我听到了一句让我难以置信的话:“不然你怎么会一直那样羞辱我。” 我看着他,真想摇他肩膀:大哥?一直以来是我羞辱你吗?不是你羞辱我吗? “他们说了我很多坏话吧?” 瓦尔达里亚突然把他的手指轻轻放在我的胸口上,尖长的指甲压着我心脏的位置。 我难以不感到紧张。 “你不知道,我有多少次想把你这颗可恶的心从你这里挖出来,踩碎。呵,我想杀了你,一了百了,不再受你这番羞辱。谁叫你是魔王呢,作为魔族要杀死你那么麻烦,那么漫长——我还是应该把你关进暗之湖最深最黑暗的地牢,给你种下无数颗卵,让你和上一代魔王后一样,永远在呻吟,永远在啜泣,永远在孕育一个又一个孩子——” 我听着他突如其来的坦白而恶意的发言,瑟瑟发抖。 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恐惧,瓦尔达里亚终于停下他的恐吓。他问我:“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觉得他其实是在说:我给你个机会,求我放过你。 其实我来之前,也想了很多方案,什么假装强势,或者哭哭啼啼,或者干脆脱了色诱。结果——感受着他这样露骨的杀心和恨意,我什么方案都忘了。我滑跪。 “很抱歉,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冒犯您是无心之举,如果您告诉我我都是怎么让您觉得被羞辱了,我愿意改的。瓦尔达里亚大公,我愿意从今天开始和您和平相处,给您最尊崇的地位。” 大公的反应很……让我觉得微妙……他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大笑。 接着他弯下腰来,执起我的手,轻轻吻了一下。我从来没想过这个人还能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纯粹的温柔的浅笑。 “你是魔王,不要对任何人道歉。”他说,“不过,我的确一直在向你要一个道歉。但不是刚才那个。”他又低下头,吻了吻我的手,“无妨,等你想起一切,我再继续向你讨要它。” 我说不清我是害怕,还是受宠若惊。 “他们说了我很多坏话吧?”瓦尔达里亚问。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他们指谁——维洛和阿格利亚斯,没有更多的名字,就是指这两个人。 “也没有,”我说,“他们忠实向我汇报了您为我做的一切,我很感激您拼死保护我,把我带出圣地,以及之后的所作所为。” “你是魔王,也不要对任何人说感激。”大公说,“要是你没有失忆,你就会知道,我一定会为你做这些。” 不是……您刚刚还说什么想杀我,想关我,想把我做成生育机器……怎么我就一定会知道你会救我,保护我,替我主持大局了? “他们怎么说我,都没关系,”瓦大公继续对我说,“你看着我,告诉我:你是更相信他们,还是更相信我?” 他攥着我的手,猩红的双眸一眨不眨,等待我回答他。 我的大脑疯狂运转。 所以,从瓦大公的口风推断,魔王和他关系好过,后来僵了,他要魔王给他道歉,而魔王不会对任何人道歉,不仅不向他道歉,还羞辱他。 而现在,因为发现魔王失忆了,瓦大公想暂时恢复到他和魔王僵掉之前的关系里。 这个关系……我观察着他的眼神……我觉得……好像是……恋爱关系…… 可这不对啊?! 大公和魔王爱过,好过,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告诉过我? 我不信触手怪不知情……就算他有意隐瞒,那忠犬阿将军为什么不说…… 就算阿将军出于情敌的嫉妒……他最开始可是直接把大公救我这么重要的功劳都如实告诉我了。实打实的功劳和虚无缥缈的爱情,没道理他告诉我前者不告诉我后者。再说,告诉我,我和瓦大公是闹僵分手的情人关系,不是更能让我对大公起戒心吗?…… 而且大公还有那种想法。被甩的前男友怀恨在心想趁机把我做成他的卵床,这事听起来不是更恶心我吗……触手怪也该喜欢这种话术抨击瓦大公啊…… 要么,是触手怪和阿将军,出于某种理由,要在这件事上暂时放下他们一有机会就互相攻讦的敌对关系,联合起来,同仇敌忾,只为隐瞒瓦大公是被我甩对我怀恨在心的前男友的身份。 要么,是瓦大公在演,在误导我,试图暗示给我这么个故事,让我合理化他之前的敌意。 我心中有了判断……不过我想……我可以先假意…… “我的确感到,您更让我觉得可信,瓦尔德。”我说。很认真很认真地对他说。 可是他的脸却冷了下来。 他松开我,直起身。 “你说谎的模样,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冷笑着说,“我就是这么了解你,没想到吧。”他的声音充满怨恨,“你不信任我,你对我隐瞒,你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那只下贱的虫子耍弄。您做得很好,陛下,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做不好,只在羞辱我这件事上还是如此精彩绝伦。” 他抬起手,看起来很像是要来抓我的脖子。但中途又放下。他再度冷笑起来。 “可你最后还是得依靠我。我等着你下次爬过来求我,而我甚至不会因此答应你!我要让你知道你有多么愚蠢,我要让你后悔你现在还敢这样对我,我要让你叫到再也没办法叫!” 他高声说完最后一句,像是平复心情,深吸一口气,接着又露出那种混合蔑视、冷嘲、恶意的笑容。 “我等您主动召见我。告退,陛下。” 他像风一样消失了。 谁说了真话,谁说了假话? 我最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个问题始终在我心里徘徊不去——触手怪,阿将军,瓦大公,谁说了真话,谁说了假话? 作为一个魔王,我决定广开言路。 我和维洛说我要多见几个人。 结果惨遭滑铁卢。 之前和阿格利亚斯或是维洛相处,他们总是摆出一副姿态很低的模样,我都快被麻痹了。一和别人提起他们,那些人那副不敢多嘴的模样,才让我意识到他们可是魔界数一数二的人物。 瓦尔达里亚就更别提了。提起阿将军和触手怪,人家都是一副“虽然您现在是魔王但您现在失去力量我们还是更不愿意轻易得罪了那二位”的表情,结果提起大公,他们就直接一副“陛下求您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想死啊”的表情。 而另一方面,我的力量也没有起色。我可以感受到魔力是什么了,我也能感受到我周围的魔力气息。但我还是使不出来。我向阿将军和触手怪描述了我的感受,他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触手怪叫来了一位号称魔界知识最渊博的公爵……那是个头发凌乱不修边幅的姐姐,一副非常不乐意见我,非常勉强地给我做检查的模样。她火速得出结论:她才疏学浅,没法解决陛下的困顿。 然后就跑了。 她走后,我问:“我以前对罗莱莎莉亚公爵不好吗?” 阿格利亚斯说:“您以前做过一件事,把她吓坏了。” “什么事?” “您烧死了上一任魔后,连同她腹中所有正在孕育的卵。” 旁边的维洛进一步补充说:“那时候,魔界的传统是男人去征战,女人修炼自己的力量只是为了能有强大的魔力好孕育更强大的后代。您扭转了这个局面,是您而不是瓦尔达里亚大公被真魔承认,成为魔王。您成为魔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烧死了上一任魔后。所以许多人认为,您恨那些不愿意前往战场,只想要产卵的女人。而罗莱莎莉亚大人正好从来对征战不感兴趣。” ……为什么……我记得,瓦尔达里亚大公也提过上一任魔后,他当时明明说是……她一直在呻吟,一直在哭…… 那肯定啊!当生育机器又不是什么舒服的好事! “可是当卵床不是很痛苦吗?”我问,“我不是让魔王后解脱了吗?” 他俩古怪地看着我。 “是我的失职,让您误解了什么,”维洛首先说,“上一任魔王后并不痛苦,每一个有幸见过她的人都对她沉睡时甜美的微笑记忆深刻。” 我看向阿格利亚斯。我记得当听说瓦尔达里亚想要我做卵床,他是那么愤怒…… “您不是魔后,您是魔王,”阿将军说,“您当然不是——也不该成为——更何况,您根本不喜欢孕育子嗣——” 哦,我懂了。魔王是个女权主义者,讨厌生孩子。 所以……瓦尔达里亚大公……说了更多谎? 那个议事厅是有隔绝声音的魔法,他们不知道瓦尔达里亚提了上一任魔后的事…… 可是如果他们说的是真话,瓦尔达里亚为什么要说这种谎话?很没道理啊? 我又想起大公最后那一刻,看上去毫无作伪的强烈的怨恨。 虽然我不觉得是他看出了我说谎,只是我不知道女魔王说真话时什么模样,他看出的是我没说真话。但是……听上去,看起来,感觉上……瓦大公确实曾经和魔王关系亲密…… “自从您那次和大公谈话后,您就一直神不守舍,陛下,我可否斗胆向您请求一个为您解忧的机会?”维洛说。 我注意到阿格利亚斯露出了一丝恐慌的表情。这么说起来,阿格利亚斯好像一直都没好奇过,瓦尔达里亚大公和我说了什么。 我没有立刻回答,维洛便说:“是我僭越了,请您恕罪。” “我想先问你们一个问题,”我说,“很久以前,最开始,我和瓦尔达里亚大公关系怎么样?” 维洛显得很惊讶,而阿格利亚斯——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好像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 “不甚清楚,陛下。”维洛说,“那是阿格利亚斯大人出生之前的事,而我嘛——我那时候年纪也小。太久远了,我记不清了。” “舒克出生之前?!”我震惊,“舒克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好像这是他的痛点,阿小狗看起来垂头丧气。 “在您成为魔王之后。”他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要是阿格利亚斯大人能和瓦尔达里亚大公同龄,现在他的力量就超过瓦尔达里亚大公了。”维洛说。 哦,所以阿将军是为这个难过吗?……不过他们魔族寿命这么长啊,还永葆青春啊……我都不知道…… “我今年多大了?”我问。 “七十四岁。”维洛说。 “那你呢?” “我出身卑微,不记得自己何时出生。大概六十多岁吧。” “那你呢?”我看向阿格利亚斯。 “比您小二十七岁。”他一副不情愿说这事的样子。 还好还好,都不是上百岁几千岁。 “那瓦尔达里亚大公呢?”我想起还有个没问。 “和您同龄。”维洛说。 * 魔族,真的,很慕强。 瓦尔达里亚大公说什么,等我爬过去求他,好像为了践行他这番话,他每天躲在他的宫室不出来。 我那个开心啊! 好吧,也没太开心。谁被面对过那么一个人——所有人在他面前他都能像拎小鸡一样把我们想怎么拎就怎么拎——都没法保持好心情的。屈辱,屈辱还不是最强的感觉。威胁。我现在能安安稳稳坐在这儿是因为这个人神秘的大脑结构让他骄傲地觉得我会去他那自讨羞辱,要是哪天他神秘的脑瓜又突发什么奇想,不想等我爬过去了又突然出现在我背后撕我衣服把我按在随便什么地方实现他威胁过的话…… 谁都没办法阻止他。 本来魔王是可以的,但是我就是不行。几天过去了,我还是不行。 很难不焦虑,不暴躁。 而且,并不是没有人给我压力。 那天,维洛给我汇报(讲授)完工作上的事,跟我进言说: “陛下有没有想过,如果您现在这种情况要一直维持很长时间,该怎么办?” 一直维持很长时间。说得真委婉。我知道他要提这个话题:永远维持下去该怎么办。 “有话直说。”我说。我已经懒得再说您怎么看这种显得我很明君的话了。 维洛老师又开始给我强调起魔族传统文化——慕强。 我:嗯嗯嗯。 魔族不会允许一个没有力量的魔王一直骑在他们头上,哪怕这个魔王仍旧有真魔赐给她的无尽魔力。 我:嗯嗯嗯。 但是——要是这个魔王开始生孩子,就不一样了。 我:…… “从前,不亲自孕育子嗣的男魔王们的孩子们,尚且十分强大。如果是女魔王亲自孕满一个成熟期——” “维洛,”我的手指着门,“滚!” * 好吧,当时很生气,过后我心里已经渐渐开始……毕竟确实没什么好办法啊!啊啊啊啊!我真是每天都想大喊大叫!这过的是什么日子!要是我哪天疯了,我毫不奇怪。我觉得我就快疯了。 我现在看着阿格利亚斯,非常冷静地转着一个念头:他可以做我孩子的父亲吗?维洛告诉过我,阿格利亚斯应该是除了魔王和大公之外战力最高的,之所以说应该是因为魔王之前没特意搞过一个比赛测试一下大家的排名……但是大家私下的观点是这样……不过这个荣誉对一个魔族毫无意义……因为,魔族,真的,很慕强。 但是……好吧……瓦尔达里亚大公对我的那种态度还是让我投鼠忌器。他在我身上闻出维洛的味就说我在挑衅他,那我怀阿格利亚斯的孩子……他还能继续坐在那安安静静不搞事情乖乖等我“爬过去求他”吗? 时间就在我的焦虑,暴躁,和无止境的学习中过去了。 * 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满一个月。我活满一个月了,耶,可以办个满月宴了。 好吧,没有满月宴,我在看公文。魔族的文字弯弯绕绕很复杂,幸好我能看懂,而且看得还很快,就跟看中文似的。我一边庆幸我不用从零学一门语言,一边又好恨,怎么让我继承了语言不让我继承记忆——起码我就不用像个眼睛被蒙上的人一样,战战兢兢在一片黑暗里往前走,每天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信任了错的人,采纳了错误的信息,走向错误的方向,可能已经被人引向悬崖,不知何时到来的下一刻就踩空摔个粉身碎骨。 我把一摞公文看完,放到箱子里,再拿下一摞。这些公文都很枯燥,很无聊。魔族还是很古老的奴隶制社会,也没有什么经济贸易,值得写公文报给魔王和她的内阁的都是——a公爵和b伯爵生小孩了,孩子资质不错,将来肯定能成为很好的战士为陛下效力(维洛批:回信告诉他们陛下知道了)!c侯爵上了d侯爵心爱的女奴,两位将军于是大打一架两败俱伤(维洛批:给他们发点疗伤的魔药)!e密探回报说魔界结界外一片风平浪静(维洛批:继续潜伏,密切观察)! 可是专注进这些枯燥的信息,能让我暂时忘掉我的焦虑。所以我还算是苦中作乐。 有人敲敲门去,走进来——是个生面孔,不是维洛或者经常被他派来跑腿的下级魔族。 “陛下,维洛阁下派我把这些送来请您过目。” 啊?今天已经送了叁箱了?为什么还来? “快死,快死,快死——” “放——”我正要说放我桌子上,一种可疑的感觉阻止了我。 “原地放下,”我说,“出去。” 也许很好笑,也许之后维洛会告诉我这是他派来的新人,我的不安是我失控的情绪和心境的结果。但是……反正我觉得这个人可疑,我想让他快点出去。 “陛下,”那个人既没放下,也没出去,“其实,我是不请自来,因为有要事想要向您汇报。” 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来干正经事的! “先向维洛汇报——我日理万机,没功夫。出去。” “就是关于维洛阁下在您沉睡时隐瞒您做的一些事。” “那就去先报给舒克。”我说。 “陛下,如果这件事,阿格利亚斯大人也牵涉其中呢?” 我没说话。 我一直都感到一种怀疑……谁骗了我,谁和谁私下有联盟……阿格利亚斯和维洛的不和有没有可能是装的…… “那就快点说。” “请允许我给您看一样东西。” “快点看。” 他把装公文的箱子放下,从纸里拿出一个匣子,接着向我走来。 “请您读读这几封信。”他说。 他走到我身边,把匣子放到我面前,恭敬地弯下腰,为我慢慢打开盖子。 我看到了一丝寒光。在我意识到那是什么前,他已经把匣子里的匕首抓起,捂住我的嘴,利刃刺向我的胸口。 好痛。 但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痛。我还有力气抬起手,去掰他的手臂。他显得慌乱,凶狠地抽出匕首,暗红色的血喷射出来,溅满我的办公桌。他再次刺入。 “快死,快死,快死——” 我感到越来越痛了。 痛苦让我挣扎得更加用力,我一下子挣开他,跌倒在地上。我的胸口一片鲜红,但我能感到肌肉在愈合。这就是魔王的强大吗? 但他立刻又扑过来,把我摁在地上,先捅了一下我的脖子,接着去捅我胸口正在生长的血肉。 这次,痛到想尖叫。可我张着嘴,发现自己什么也发不出,只有气流不断穿过气管的嗬嗬声。 好痛,好痛,会死,要死了。我想去抓他的手,抠他的眼珠。他立刻很用力地刺向我的肩膀。骨头碎裂。好痛。 “既然已经成了这样,就快点去死,陛下,”他看到我这副无助的样子,溅满鲜血的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又无法率领我们继续征服,又不想孕育强大的继任者——怎么可能还占着这个位置不放?既然瓦尔达里亚大人被对您的渴望冲昏了头脑——那么,就由我来——” 又一次。好像打碎了什么。好痛,好恐惧,感觉自己将要死去。 接着,一种让我感到希望自己立刻快点死的痛苦,从我胸口迸发出来。 一种烧灼感,撕裂感。活生生被炙烤,燎烫。我的血肉被焚烧,不断生新,再被焚烧。 我听见尖叫声。不是我的。我已经叫不出来。 这个刺客。我在强烈的痛苦中看到,他身上燃起金色的火焰,尖叫着跳起,挥舞双臂,接着又扑到我身上,用他燃烧的手捶打我被捅烂的胸腔。 他并没有能给我极致的痛苦上再添上更多痛苦。 他不动了,身体弓着,四肢曲起,向侧边一倒,发出一种崩塌散架的声音。烧灼他的金色火光渐渐弱下去,烧灼我的痛苦也渐渐消退。 我躺在地上,全身都很痛,血一直流出来。 但我活着。 * 我是生命。它不是。 我躺了很久,一直没人来。那个刺客发出那么大的叫声。没有人来。我只有腿还能动,本来想挣扎着把自己拖到门那里去踹踹门,但是一动就牵扯到破破烂烂的肩膀和更加破破烂烂的胸膛。还是算了。 我在恢复。 这就是力量的感觉吗?充沛的魔力修复着我的身体。创口愈合起来有些发痒,时不时还会突然疼一下。但是时不时又有一种无比美妙的舒适感觉遍及全身。从虚弱变强壮。眩晕感淡去了,窒息感淡去了,濒死感淡去了。痛在减轻。 我终于可以让自己让自己勉强坐起来了,靠在桌腿上。那个刺客的遗骸是一堆黑漆漆的碎屑。我看着,心里是一种荒诞的平静。或者说是,不真实。一个活人变成碳块。一个被剖胸割喉的人却变回完整的活人。不真实。有违地球常识。 但是另一方面—— 那个一烧就变成碳块的人好脆弱。这么脆弱的生命,好不像生命。我张开双臂。我的肩膀在所有损伤中算是最轻的,现在已经恢复如初了。好健康,好完好。生命在这里。 我是生命。它不是。 * 午饭时间,维洛终于来了。 他带着几个推餐车的下级魔族过来,一推开门,刚用他那柔滑的嗓音叫声陛下,剩下的话就卡在喉咙里。他把大门关上。那些下级魔族见到大厅里的景象,颤抖不已。 维洛把我扶起来。哎,其实我不需要他扶。我就是——我总不能恢复到能起来后,坐回椅子上继续看公文吧?所以我就继续坐在那了。 “行刺您?”他的声音竟然有一丝颤抖。头一次哎。 “差点成功了吧。”我说。我已经不想什么维持魔王的威严和强势,把差点被来路不明的小刺客刺杀这种事,随口就说出来了。 维洛居然也没提醒我不要当着那些仆人的面说这些话。他眼神颤了颤。 我头一次发现:他这么关心我的安危,真心的那种。 “您有没有什么猜测?”维洛问。 我转转眼珠。 “暗之湖?” 那些推餐车的人齐刷刷地跪下了。 “是出于?” “利害关系。而且他刺杀时提过相关的话。” “提到过,又有些过于明显了。”维洛说。 我耸耸肩。 这时候,维洛突然咦了一声,绕过去,蹲下来,捡起一块灰烬,仔细观察着。 “这是——”他说,又停住。我没有留意到,直接接下去: “啊,不是我弄死的。我还是使不出一点魔力。我觉得自己快死的时候,突然冒出火把他烧了。” 维洛首先点亮了大厅里的结界。这样一来,这里发生什么都没法被偷听到了。 “陛下,这是圣火的痕迹,”他对我说,“真神那边的人才会使用这个法术。请您务必谨记,别对任何人透露圣火的事,”他顿了顿,“最好,阿格利亚斯大人也包括在内。魔王失去力量已经让许多魔族对您有不臣之心,如果再传出去,您那一边有什么联系——”后果不言而喻,“现在这种情况,被行刺的消息已经瞒不住了……只能说成是您爆发出强大的魔力,顷刻烧尽了这胆大妄为的僭越者。” 他甩甩手,一团漆黑的火苗出现在掌心。 “然后,您为了试验您的力量,烧死了这些仆人。” * 我看着那些在黑火里尖叫的影子。 和那个刺客一样,不真实,不够像生命。 * “他怎么没有惩罚你?” 于是一整天就在忙这件事。刺客的身份,为什么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响动。下午就抓了一批人,一波又一波报告。阿格利亚斯焦急地过来看我,阴沉地出去。晚饭时他们说阿将军审讯了几个贵族,鞭笞了几个大臣。 “很遗憾,线索掐得很干净,”维洛最终报告说。 刺客的确和瓦尔达里亚有点联系,是暗之湖献过来的奴隶,血统卑微的半魔,那种随便哪个高等级的魔族都可以使唤的仆从,因此也不能说和暗之湖联系太大。 “你怎么突然为瓦尔达里亚说起好话来了?”我问。 维洛看起来像是在斟酌言辞。 “我知道陛下现在不好受,”他说,“但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开罪瓦尔达里亚大公。那不如这样想吧:也许不是大公指使。以大公的性格,想要的话会亲手来取。” “我愿不愿意这样想是我的事。你不可以替我做决定。” “请原谅,陛下,是我无礼了。” 他跪下来。 要是以前,我立刻就让他起来了。但是此刻,我好厌烦,充满了恼火。都是维洛的错。大公亲自来做什么,他没法阻止,我可以接受。但是一个小小的半魔——这里谁都可以轻易杀死,轻易碾碎的半魔——让我—— 这是他的失职。 他是不是故意失职? “请允许我继续向您汇报,”维洛说,“虽然没有抓住任何一条大鱼的尾巴,但阿格利亚斯将军已经用严酷的惩罚震慑了珊索丝上上下下。我想——” “他怎么没有惩罚你?” “……好的,陛下,我这就去领罚。”他说,“不过在离开前,有件事,希望您还是再仔细考虑一下。” “什么?” “假装您暂时恢复了一些力量,只是缓兵之策。时间一长,只要您一直无法重新成为强大的战士,刺杀就会一直不停,除非——您向魔族证明您有真魔赐予您的更重要的任务——” 他抬起头,灰色的眼睛望向我。 “您可以为我们诞下更强大的王,让他代替您率领我们,完成对世界的征服。” 这种语气仿佛我是一个机器,不能做好这事,就该做好那事,要不然就没用了,该销毁了。 那个刺客也是这种意思。 想要尖叫,想要打人,想要毁掉什么东西。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哦,”我说,“我会考虑的。” * 我做了噩梦。一开始好像是重温那场刺杀,刺客的手捂住我的嘴,刀刃不断插入。后来插入的东西就变了,压着我的人也变了。刺客变成了维洛,做着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对我做的事。他捂着我的嘴,身后长出来的触手已经不满足于远远地向我示威,而是凑过来,缠上来。滑腻又恶心。咬着我。淹没我。 我尖叫着醒来,看到维洛破门而入。 “陛下!……?”他四下张望,了然地说:“陛下做噩梦了。” 噩梦里有他,噩梦醒了还有他。我瞪着他。 他那张阴柔的脸露出一个微笑来。 “陛下心情还是很差吗?” 他向我走过来,跪下。 “那么,请允许我来为陛下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娱乐吧。”他身上的黑色衣服化为雾气消散,露出下面惨白的皮肤和皮肤上漆黑的伤痕。 “请您高兴起来。那些不为您尽心效力的人都受到了像我这样的惩罚。虽然我们暂时还没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但我相信,迟早可以——” “你肩膀上是什么。” 我隐约看到他肩膀上裂开的,不能愈合的伤痕里,不是鲜红的血肉。 他的第一反应是直起身,掩盖那些伤痕,接着他好像克制了自己,又深深地俯下身。 “忘了和陛下解释,”他说,“陛下可能还不清楚——我是血统卑贱,天生不能知道自己真名的下级魔族,有个名词称呼我这样的人——半魔。” “和那名斗胆刺杀您的刺客一样,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本该也是他那样的弱小之躯,只配当奴隶,做最低贱的仆役工作。” “而这些——” 我只在最初时看到过的触手唰一下冒出来,滑溜溜,深紫色,伸展着,蠕动着。 “这是硫海里一种怪物的腕肢。我让自己和深渊的怪物融合,才勉强得到了可以跪在您脚边的位置。” 那些触手收回去。这下我看清了——他伤口下面,都是紫色的,蠕动的肉芽似的东西。 “你怎么会觉得我会喜欢看这种东西。”我说,“真恶心。” “是的,陛下此前也一直觉得我很恶心,”维洛说,“命令我在您面前少放出它们。稍后我会为我刚刚对您命令的违抗惩罚我自己的。只希望您能高兴起来。” “陛下想不想试一试?”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虽然噩梦里是那个样子,但现实里的维洛真的好恭顺,好谦卑。我不禁反思我的种种怀疑和抵触是不是一种迁怒。 “算了。都不是你的错。”我说,“是我太弱了。” 我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 维洛一直没走。我想他该不会要我允许他走才能走吧?我正要回头告诉他可以出去了,却听见他站起来的声音——不是离开——他靠近了我。 “陛下很烦恼,”他的声音离我很近,“陛下以前烦恼的时候,有个办法很好用。陛下想不想试一试?” “什么办法?”我问。 他没有直说。他掀开我羽绒被的一角,握住我的脚腕。首先是脚踝,然后是小腿,然后是膝盖内侧。他温柔地,熟稔地,认真地亲吻,舔舐。他趴在我的两腿之间,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我说不清楚为什么我没有拒绝他。 也许是因为我明白,他会做得很好。 维洛为我口交。舔。舌头很灵巧,像是有独立意念的活物,很知道该舔哪里,用多大力度,以何种速度。 他一边舔舐,一边抚摸我的大腿,发丝轻轻蹭着腿根,痒的同时又有一种奇妙的快乐。也许因为他的唇舌和呼吸正落在我的腿心,所以一切感觉都很奇妙,很快乐。 他把我舔得很湿,因为他得舔弄,他让我自己也把自己变得更湿。他偶尔抬一下头,半是为了给我一点喘息的间歇,半是为了展示他自己——水亮亮的鼻尖和嘴唇。 他吮吸我的阴蒂,那里早就变得发烫而挺立,他的舌头相比起来更显得柔软。他用唇瓣一次次扫过我。 最后的时候,他用上了牙——本来应该是很不舒服的,刺痛的——但是我被点燃的花心好像已经接受不到痛,只能接受到加倍的快乐。他轻轻地咬,伴随着吮吸。他咬到那股战栗降临到我身上。 这一瞬间的快乐到达顶点,之后却是衰落,让我感到自己只是被擦出一点火星就熄灭,还没有彻底燃烧过一次。我不禁用腿蹭蹭他的头。我听见维洛含着笑意说:“嗯,我明白,陛下。” 然后他换了一个进攻的地方。阴道不如阴蒂敏感,但正是因为不敏感,钝化了,所以感觉才更柔软,更绵长。我感到自己有了一种渴望——渴望更深,渴望更多。只用舌头在入口徘徊还是太少了。 而他仿佛也知道这一点——或许——我突然想到,他可能正是为了挑逗我的这种欲望。 他果然抬起头,直起身来。他的下身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不着寸缕,性器蓄势勃发。 我才发现维洛看起来也是这样漂亮,虽然不像阿格利亚斯那样完全长在我的审美点上,但我相信,世上也少有能有他这样的身体,瘦而不瘦削,像那种供人参考绘画的石膏像,肢体的线条优美匀称,一层恰到好处的肌肉覆盖在精致的骨架上。他全身都很白,无瑕地白,连阴茎也是,也没有毛发,虽然现在上半身都是斑驳交错的紫黑的鞭痕,却只让他更显出一种贵重的感觉,因为美而精致的东西总是这样脆弱易碎。 维洛俯下来,鼻尖几乎要挨上我的鼻尖。他扶着他的阴茎磨蹭着我的穴口,问我:“陛下,可以吗?” 我的内心在尖叫着别废话了快点上! 但是……我作为地球人的那部分……弱弱地提出来一个问题…… 他……没带套……会……怀孕的……吧…… 这个想法让我又开始恶心起来。维洛总是显得很聪明,好像有着很多计划和备案。比我更知道形势,比我更擅长操纵。我感受着他,感受到我自己这样渴望什么也不想,先爽一爽再说——我感到丢脸,我被他这么简单就控制了。 “嗯……原来是这样,”我看着他灰色的眼睛,说了出来,“你只是,想让我快点开始生孩子吧。” 我看到那张总是波澜不惊,似笑非笑的脸,先是惊讶,接着是被刺痛。那是阿格利亚斯总是出现的表情。 不知怎么,我意识到我猜错了。维洛不是这样想的。 因为我这样想,他被刺伤了。 他翻身下了床。 我想道歉。但我又想起大公说魔王不该道歉。但我又觉得我应该道歉。我看到黑色的礼服重新凝在他身上,他站在那,一动不动,有那么几秒钟,才转过身来。 “对不起,我……”我说。 他把手指放在嘴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魔王不该对任何人道歉。您是魔王,您在任何时候,以任何理由,想使用我,或者拒绝使用我,都是您的权力。不过,是我的失职,很多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告诉您——我没有资格在您体内种卵,我不会——您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把手放在胸口,向我深深地鞠躬。 “请您原谅,阿格利亚斯大人下手太重,我可能无法维持好自己的状态。无法继续给您提供娱乐,日后再请您降罪。恳求您的仁慈,准许我现在告退。” * “为什么我就是不行?”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 我觉得我好像更不开心了。 * 结果一整夜也没睡好,一直半梦半醒地没睡着。但是第二天还是相同的时候就醒了,好像这具身体有什么生物钟。只好起来。 维洛没有出现,这次送早餐的是阿将军。阿格利亚斯表情很难看,大概是因为我被刺杀的事吧。 吃早饭的时候我想起昨天维洛心碎离去的身影,顺口就问了阿将军:“维洛去哪了?” 虽然他俩一直不太和睦,但就是问这么一句动向而已,以前阿格利亚斯也会一板一眼地回答。没想到这次他却幽怨起来。 “陛下为什么总是这么关心他?” “……我也很关心你啊舒克,可你现在不是在这里吗?” “陛下昨夜和他呆了那么久,现在还要继续要他过来吗?”他说。 我心中一惊,暗道:不是吧,不内射,这些魔族也能闻出我和谁睡觉了吗? 但我又一寻思……也许阿格利亚斯就是字面意思……觉得我晚上去找维洛聊天却不找他聊天…… 我抬起头,正要解释,结果却看到—— 阿将军英俊帅气的脸上,眼泪一颗又一颗流过面颊。 我真是窘迫又对他无语:您好歹是个魔族大将军,这么爱哭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就是不行?”他一边流泪,一边仍旧面无表情,声音冷冷的,哭腔却很明显。 “啊这……你当时……恰好不在嘛……” “我现在在了,陛下。”他说,“我现在就在这里。” 我看着他漂亮的紫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起维洛这个总让我觉得有一肚子坏水小心思的家伙,当然还是阿格利亚斯这种忠犬让我觉得更喜欢,更安心。 而且单从长相来说,我也更喜欢阿格利亚斯这款。 可是……昨天晚上说到底是意料之外的事,一时冲动,失控。严格来说,我并没有和他们任何一个上床的打算。就算不考虑会不会刺激到瓦尔达里亚大公的事——这里有没有避孕措施啊!怀孕了好麻烦。而且他们总是说卵——这里怀孕是不是还和人类不一样啊?会不会更痛啊?总之真的好麻烦啊! 再说魔族会有什么性病吗……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阿格利亚斯又开始胡来。他抬起手解开他的衣扣。维洛啊大公啊这些魔族,脱衣服都和变魔术似的,忽悠一下,外面那层魔力凝结出来的东西就没了。可是阿格利亚斯穿的是和我一样的人类的布做的衣服。他要一件一件地脱,这样反而显得很…… 诱惑。 他赤露出上身,跪在我面前。年轻,结实,正是一个人最好最强健的时期,肌肉饱满,肤色白皙健康。他仰望着我,一种以下对上的姿态。他把这样一具美好的肉体献给我,供我赏玩。 “我哪里比不上他?”阿格利亚斯问我。他紫色的眼睛望着我,恳求,渴求。卑微地向我求欢。 他很可爱,他很有吸引力,他让我觉得很安全,让我想抓住他。我鬼使神差地向他伸出手——也许推脱说鬼使神差太不坦荡了。我来到这里时间不短了,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地位,知道我既一无所有的同时也拥有一切。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我可以。我摸他的脸。他看上去像是想要立刻扑倒我,但却按捺着,把一腔烈火隐藏在寒霜似的冷静面容下。他张开嘴吮吸我的手指。灵活的舌头,好像也是在向我传达这个信息:他哪里比不上维洛? 我昨天被中断的欲望再次活跃起来。一直以来我都在压抑我自己,让自己更接近那个我明明已经不记得了的地球人的模样——不随随便便和人上床,不随随便便放纵自己的欲望。可是——啊!我是女魔王啊!我要与那么多复杂的怪物周旋那么多复杂的事。我为什么还要用原来那个和谐世界里的和谐规则束缚我自己? “舒克,”我说,“我们到床上去。” 就像冰在燃烧 我首先和阿格利亚斯说他不能内射因为我不想怀孕,结果阿小狗告诉我,单纯的精液并不能让魔族的女性怀孕。 “原来,陛下一直以来是顾忌着这件事吗?”阿小狗看起来又痛惜他没早点告诉我这事,又高兴原来我不和他上床只是因为区区这件事。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当然还有别的理由比如我还想当个矜持的地球人。 * 可是完全脱光了的时候,我居然开始紧张了。就算我说我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女魔王,我昨天还和维洛那么轻轻松松就做了,我仍然紧张得不得了。 偏偏阿格利亚斯好像也和我一样,面上强作镇静,心里正紧张得不行。他摸我的时候,我感觉他指尖都在颤。和维洛那种一上来就是恰到好处的感觉不一样,阿格利亚斯很明显没有经验,小心翼翼,从最轻的力道开始,感觉像是羽毛在刮我的腿心,痒痒的。 我不禁猜道:“舒克该不会……是第一次做吧?” 这令那双紫水晶似的眼睛惊慌地看了我一眼。他在怕我因此又把他赶下去,把维洛叫过来,我想。我正想安抚性地抱抱他,他却突然抱紧我,那一副说什么也不会放开我,放过这个机会的样子。他把头埋在我的胸口,舔我,张开嘴,轻轻地按出牙印。他移到我的左乳上,含住我的乳粒,就跟要向我证明虽然他没做过,可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也是很轻的,痒痒的,他的舌尖绕着我的乳头转圈。我感到我那一点在他的嘴里慢慢挺立起来,随着他舌头的舔蹭,一波又一波麻酥酥的感觉从那里传出来。这时候他突然改变了攻势,用舌头重重碾过,把乳头压进乳肉里。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好娇柔,我的脸一下子就热了。 好像我的这声呻吟就是对他的肯定,阿格利亚斯有了信心,继续开始先前的攻势。我才发现,因为他刚才玩了这么一会乳头,我居然就已经湿了。他的手指摸上来才发现,滑溜溜的液体已经滋润了那个地方。而这时候阿格利亚斯的手指也敢用上一些力气了,又是揉,又是按,又是刮。他的手指一定已经沾满了我的淫液。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突然就把一只手指插进来了。 我叫出声,其实是因为惊吓而不是疼痛。阿格利亚斯却浑身一抖,手指飞快地撤出。我感到我身上的这具身体整个都僵硬起来。他抬起头,惶恐地看着我。他以为是他弄疼了我。 其实已经不算是初夜,却被他弄出了初夜的感觉。我心里又觉得很好笑,又觉得更紧张,又有一丝丝满足和期待。这样好像才应该是做爱的感觉。和维洛,虽然很快就进入状态,得到快乐,但好像就像他形容的那样,是“使用”。 我对阿格利亚斯说:“没关系,舒克,是吓了一跳,不是疼的……你慢一点插,我有点紧张。” 我本来以为他会说,是陛下,或者像以前那样,那副如蒙大赦的表情。但是这次他没有。他抿起嘴唇,看起来就像一个人在岔路口,已经选了一条路,却又有点犹豫,回头瞻视,但最后还是决定——要继续。 他开始吻我。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和人接过吻,我忘了,但我感觉他吻得很生涩,同时却又很生猛,笨拙地舔他能舔的所有地方——嘴唇,牙齿,不顾一切地把舌头伸进我嘴里。与此同时他把手指重新插回来,一点也没有慢嘛——但是加第二根手指时,很慢很慢…… 这感觉很奇妙,手指,手指比舌头硬,而且两根手指,扩开那个甬道的时候,更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好像害怕他扩张到我不能承受的地步。但是正是因为有这种不安,才感觉很刺激。他放开我的嘴的时候,我简直是情不自禁地在叫他的名字:“阿格利亚斯……” 然后我想起阿将军是不喜欢我叫他的名字的。他果然怔怔地看着我。可是在我说出什么话前,他又吻了吻我,好像是在表示,没关系。 这谁抵得住啊! 虽然经过扩张,也不算干涩,他插进来的时候我还是不停地在说等一下,甚至有点临阵打退堂鼓的意思。我虽然没有记忆,但常识好像是知道,大才会爽,大的会很爽。之前看的时候是很可观的份量,在大腿蹭我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实际概念,真的抵进来才发现——这么大,真的能行吗?手指再怎么扩开,也就是那样几根,四周是空的,里面也是空的。可现在这是实心的,圆的。一点一点往里进,每进一点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以吞下呢,怎么可以做到呢?穴口的肉被撑得又薄又紧,刮着他的青筋。甬道被扩开,扩深。我的身体居然能开拓出这样一个空间,放下这样一根东西吗? 全进去的时候,我像胜利一般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好像这就是全部了,我已经征服它了。才不是……我听见阿格利亚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口,声音冷静,却轻轻发颤,就像冰在燃烧: “那我开始动了,陛下。” 我本来是为了拥抱欲望,现在却感觉这不是拥抱欲望。快感并不过分,不适也是,什么都很平稳,在一个我可以接受的限度内。 这样反而觉得,很安全,我没有被这种感觉控制,没有被征服。 被征服的是阿格利亚斯。 他看起来真的好激动。一开始好像还会关注着怎么寻找让我也意乱情迷的敏感带,结果越做,他自己的阵脚越乱,最后只是毫无章法,凭借本能地快速地冲撞,每一下都很深,很满。我发现我真是拥有一具强悍的身体。这么凶狠的撞击,床都被他的力量带得摇晃起来,我却一点痛苦的感觉都没有,柔韧的甬道承接了所有力量,他的一次次抽插只带出来咕叽咕叽的水声。当然我也不是说他没有给我什么感觉,我也能感到快感,慢慢地积蓄,慢慢地攀升,只是没有那么灭顶,那么快……我是说……阿格利亚斯先射了…… 他紫色的眼睛睁大了,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对不起,陛下……”他狼狈地退出来,一边退,精液还在持续不断地射出来,溅在我的小肚子上。 沮丧的阿小狗沮丧地回答了我之前问过的问题:“对不起,陛下……我是第一次,表现不佳……” “啊,嗯……其实你之前,舔得也挺好的……” “是特意去学的,但是——绝对没有和别人做过,只是在旁边看着。我只想把自己完整地献给陛下。” 他说道这里,突然又流泪了。 “对不起,陛下,实在是太高兴了,我一直以来都梦想着陛下能接受我,我……让我再来一次吧,我这次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待。” * 所以最后,阿格利亚斯的初夜,他射了叁次,我爽了两次。结束的时候,他还主动提出要帮我舔干净……因为…… “我一直听说您很喜欢维洛伯爵这样做。我也可以,陛下,我可以比他做的更好。” 但是维洛的舔,是挑逗,是点火。而阿格利亚斯,就真的是在,很认真地舔,把他射进去的东西舔出来,舔干净,喉结滚动,吞吃入腹。维洛抬起头看我,是勾引我。阿格利亚斯却没有这些花花肠子。他抬起头看我,眼睛里的渴望很清楚——是渴望我夸奖他。 这谁抵得住啊! 我不懂为什么之前那个女魔王放着这么美味可口的忠犬不睡,非要去睡那个……难道维洛的口活格外好吗?可是阿将军……阿将军他很乐意学啊!他什么都乐意做啊!调教一下怎么会比不过触手怪啊! *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快活之后,紧跟着就是心塞。 阿格利亚斯帮我穿衣服的时候,寝宫的大门突然就那么直接打开。 瓦尔达里亚大公大步走进来,甩上门。他看到我们衣服刚穿了一半的模样,勾出一个刻薄的笑容。 “抱歉啊,陛下,”他的语气没有一点可称为歉意的东西,“我来得真不是时候啊,是吧。” 他盯着阿格利亚斯。 “我曾经对你发誓说,如果我成为魔王,你就 我本来是想问问阿格利亚斯他们魔族有没有什么魔法的方法让人闻不出我和谁做过,结果我中途忘了……而现在这也不需要什么气味的佐证,我们刚把衬衣穿上,外套还散落在地上。我看着瓦尔达里亚大公苍白的面孔,我懵了,傻了,大脑一片空白,就跟被光突然照到的青蛙似的僵在那里。 阿格利亚斯跨出一步,挡在我面前,把我和那双猩红的眼睛隔绝开。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性,但紧接着就是更大的恐惧——因为我能思考了,能意识到他会面临什么危险。我好后悔啊,要是没做就好了,要是快点就好了,要是……要是大公现在要杀了他怎么办? 我听见瓦尔达里亚轻蔑的声音:“就凭你,也想护卫她?” 我听见他脚步声,如凝实体的压力向我迫近。 “陛下没有召见您。”阿格利亚斯说。 “不——”我慌忙说。我抓紧他的衣角。我想说不要为我去对抗他,不要为我去做没有意义的牺牲。但是大公的一声冷笑打断了我的话。 “陛下,”他的声音传进我的耳畔,“看到昨天的刺杀没有影响您的活力,我非常高兴。不过要是您继续这样,一定要和您的小狗在我面前演一出互相维护互相牺牲的戏码——我就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对他做点什么了。” 接着,瓦尔达里亚拍了拍阿格利亚斯的肩膀,对他说:“现在,不要等我把你扔出去,阿格利亚斯。” 阿格利亚斯一动不动地站着。 我突然触电般松开阿格利亚斯的衣角。我突然明白,我该做什么,而不是……我说:“出去,阿格利亚斯。” 金发的魔族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那张一向显得很正直的面容在那一刻居然有那么深重的阴霾——痛苦,不甘,愤懑。还有一种很纯粹的悲哀。 他捡起他的衣服,出去了。大门沉重地关上。 万籁俱寂。接着大公的声音打破寂静: “你知道你以前从来不会和他上床吗?” 怒火席卷了我。他怎么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这种话——与你无关,你无权置喙——你这个—— 狂怒几乎令我眩晕。我咬紧了牙,闭口不言是我最后的理性。 瓦尔达利亚大公轻笑一声,猩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凝视我。 “你的这副表情真令我愉快,”他轻声说,“愤怒,无奈,不甘——这就是一直以来折磨我的东西。” 他迈出脚步,向我逼近。 “我知道,等你恢复记忆,你会惩罚你那条不听话的小狗;我知道,你也会惩罚那只动了歪心思的虫子;我知道,你会惩罚许许多多人……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甚至不知道我不是她! 他这副自以为是的高傲模样真是令我作呕。 “您此番前来目的为何?”我尽量以一种冷静的语气问他。 “自然是来向您请罪,陛下。”他说,语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轻佻,“这次的刺杀,是我的一位下属自作主张。我已经替您严厉地惩罚过他了,不过——呵。您的羸弱之势有目共睹,今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魔族派出越来越强大的杀手,剔除一个不合格的旧魔王,换上一个合格的新魔王。” 他站得离我很近,垂头睥睨着我。这时候,我感到他抬起了手——隔着薄薄的衬衣,我的小腹上感到他手掌传来的压力。简直像皮肤上落了一条蛇那样,让我汗毛倒竖同时非常恶心。 “可是如果你成为我的卵床,情况就不一样了。你可是女魔王啊,前所未有,无比珍贵的女魔王啊——” 我再也忍受不了,退后一步,躲开他的触碰。他放下手,苍白的脸上露出十足轻蔑的微笑。 “你以前就很喜欢生孩子,不过是要你现在怀得更久一些。” 什么?魔王生过孩子?喜欢生孩子? “哦——你还不知道。”瓦尔达利亚故作惊叹地说,“他们没有告诉过你。呵,死去的确实不值一提。你知道你愚蠢在哪吗?你宁愿生出一堆轻易便阵亡的废物,也不愿意他们在你体内多呆——因为你居然害怕生出比你自己强大的孩子。” 他再次抬起手,首先拾起了我的一绺头发,接着勾起我的下巴。 “这就是为什么现在无人可帮你对抗我。” 瓦尔达利亚的吻落在我的嘴唇上。我闭上眼睛,假装自己什么也感觉不到。感觉不到这个人强大的力量带给我的压力和恐惧,他的高傲和意图带给我的愤怒和恶心,感觉不到这个吻——他的嘴唇又凉又软。 这个吻并不长。我再次睁开眼睛时,讶然他的表情居然温和了一些,原本那些让我非常反感的冷嘲和尖刻融化了。 “我曾经对你发誓说,如果我成为魔王,你就是我的魔后。”瓦尔达利亚大公对我说。 接着恶意重新浮现在他英俊而苍白的脸上。他毫不掩饰他的嘲弄,刻意用一种施恩的语气告诉我: “我现在也可以对你发誓,陛下——你会是我唯一的卵床。” 大公松开我,悠然宣布允许我好好考虑,转身离开。 * “我也爱你,舒克。” 考虑。我没什么的可考虑的。我又必须得逼迫自己考虑。瓦尔达里亚的话令我厌恶,但他说的是真的,这场刺杀是个开始不是结束,释放火焰烧死刺客还拿仆人练手的消息能掩盖得了一时半刻不能掩盖一辈子。只要我没有拿回原来的女魔王那样能够逼迫整个魔族向她臣服的绝对力量,我就还是会被暗中的杀手窥伺。魔族想要名副其实的王,而不是一个空架子。 而这一切,都有一个简单的办法——我变成生育机器。 好想放把火烧了这个地方。 可是我做不到。我没有力量。维洛可以一把火烧了仆人,我连点起蜡烛还要有别的火源才行。啊!烦!烦死了! 而魔族内部浮动的人心却还不是唯一让我烦恼的坏消息。大概就是刺杀事件过去两个月之后,维洛表情凝重地和我报告说,我弱到一无可取的消息连人间都知道了,那两位圣子一同出征,率领人间各路英雄好汉过来,要对魔族赶尽杀绝。 现在最适合替我出征抗敌的人选是谁? 我去你妈的。我不会去求瓦尔达里亚。 * 我问阿格利亚斯,我是不是错了。 我们刚刚做完了一些成年人都爱做的事,湿漉漉地躺在床上。这段时间我总是和他一起睡觉。起初,我想到我们的“初夜”的尾声那段因为瓦尔达里亚而造成的不愉快回忆,对于再和他睡觉难以抑制地感到抵触,可是很快,我意识到自己的抵触是因为我害怕大公,于是又感到非常愤怒。我知道,为了和一个人赌气而故意反反复复去和另一个人睡觉是非常不明智的,尤其是——明摆着,这可能会让他们起冲突,而阿格利亚斯完全不是瓦尔达里亚的对手。 但是我情不自禁。阿格利亚斯从来不拒绝,阿格利亚斯无时无刻不在向我表露他对我的渴望,他在乎我,他爱恋我,他忠于我……我的忠犬…… 要是这是一个言情故事,我希望他是我的男主角。我好喜欢他。我觉得我希望,我在这个异世界的一生有他陪伴在身边,这个会毫不犹豫保护我的人,自愿地臣服在我脚边的人,全心全意只追随我的人。 而我现在所做的是什么呢?为了自己不值一提的,作为地球人的残留的廉耻观和没用的自尊心,因为不想像个妓女一样去找瓦尔达里亚大公卖身,要硬着头皮派阿格利亚斯作为统帅,替代我奔赴那个很有可能有来无回的战场,去面对两位圣子入侵。他可能会死。当女魔王破开圣地的结界,要挑选一个实力足够的搭档陪她去应付两位圣子时,她没有挑中他,而是挑中了瓦尔达里亚。 他还不够格。 阿格利亚斯亲吻我的额头。 “我不知道,陛下。”他说,“如果我说,我希望您做另一个选择,那我就是在对您说谎。不——我很高兴,很荣幸,您这次选择了我。” “但你也清楚,这分明不是最好的选择,舒克。” “上一次,您做了最好的选择。结果我们现在都知道了。既然如此……”他收紧手臂,紧紧地拥抱我,我能感觉到他呼吸和说话时温热的吐息蒸着我颈上的汗水,“我想取代他,我想为您出征,我想证明——您选我不是错的。我清楚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可以向您许诺胜利,但是……我希望……我给您带回胜利……”他说道最后,是一种将要啜泣般的语调。我轻轻抚摸着他的金发,他便颤抖起来,好像我仅仅这样的抚摸就让他幸福得无法自制。他总是这样,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他珍惜我投过去的每一道视线,对他做出的每一个举动,给予他的一切—— “我爱您。”他轻轻说,特别小心的语气,好像他觉得说出这话会令我叱责他。我想,女魔王大概经常叱责他,才让他可以为这点微不足道的爱意赴汤蹈火。有时候,在我非常烦躁,非常压抑,非常不安,对自己的未来绝望的时候,我想,女魔王这样冷酷地打击他,钓着他,真是高妙的驯御臣下的手段,我应该沿袭,为了我的生存。 可是每每这样和他在寂静的宫殿里相拥的时候,我就忘了什么“高妙”,什么“更好地生存”。 “我也爱你,舒克。”我说。 我感觉我像一个普通的坠入爱河的人,爱着自己的恋人那样,爱阿格利亚斯。我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原来的世界里,那里的生命是自由而平等的,没有令人胆战心惊的怪物,没有绝对的力量差距带来的绝对的权力的压力。这感觉真好,做回人的感觉,而不是做女魔王。 * “您知道我为什么来,瓦尔德。” 可是,真正的恋人,是不会在尊严和形势的权衡下,送自己爱的人去送死的。 我最终还是没有去找瓦尔达里亚,没有去开口求他。而他也没有来找过我。等着我去求他,这意思很明显。 出征那天,我看着身披漆黑魔甲的阿格利亚斯,觉得自己的心被攥紧了。我在他登上他的坐骑——一头龙——之前,对他说出我对他唯一的要求: “你要活着回来,舒克。” “遵命,陛下。”他向我承诺。 * 打仗的事情我不在行,更何况是在异世界有各种魔法和逆天装备的战争。他们的军事方案,我一知半解,战报详情,我云里雾里。除了阿格利亚斯,此次出征也有一些我眼熟或者耳熟的高等魔族,我的其他“臣属”,又是公爵又是侯爵,名字这个什么什么斯那个什么什么娜。我不是说我完全不认识,我努力在背了,但是,他们都是比阿格利亚斯更弱,更不会打仗,给我给原来那个女魔王带回过相比于阿格利亚斯带回的根本不值一提的战果的废物。 而且他们也并不如阿格利亚斯尽心。 因为,他们觉得,会失败。他们相信能够抵挡两位圣子的,只有我和暗之湖的大公。没有大公的话…… 而维洛认为,我做错了。他会在报来某场遭遇战的胜利消息时给我看地图,告诉我这种胜利并不值得开心,情况依然严峻;而如果报来的是失利——那就更是—— 我知道这个该死的触手怪是在旁敲侧击地劝告我,趁阿格利亚斯真的陷入完全的劣势,在战场上被杀前,去和暗之湖“谈一谈”。 * 我躺在我的床上,想,为什么。 为什么,我穿越了。为什么,我没有继承女魔王的力量和记忆。为什么,我自己没有任何智谋和策略。为什么,这样羸弱的,一无是处的,别无长处的我,要被丢进这里,残酷、野蛮、慕强的魔族,来做这个女魔王? 为什么我不是去人类那边当个圣女呢,当个公主呢,当个普通人也行啊,别穿越我更是感恩戴德啊,为什么呢? 我的两只手放在小腹上,手心很热,煨着小腹很温暖。这具肉体里,就在我掌心下面,有一个制造孩子的地方,这是我这个失去力量,没有智谋,一无是处的女魔王被魔族各派势力——被瓦尔达里亚——容忍到现在还在存活的原因。 女,魔王。 卵床。 敲门声。接着,不等我说可以进来,门就开了。这样开门关门的速度,这样走进我的脚步声,不用看也知道,是维洛。 “有一个不好的消息。”他说。 我冷笑一声,接着眼泪就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没有死,陛下。”维洛告诉我,“他们活着俘虏了阿格利亚斯将军。” * “您来了,陛下,”黑发红眼的魔族说,“请坐,这里。” 他就在那张书桌旁,如果我站在露台上,看向那个窗口,就能看到他。不过他没有凝望窗外,他凝望着桌子上的棋局。他对面摆了一把椅子,椅背更高,装饰更华丽。给魔王的椅子。他早就为我备好,他断定我会来。意识到这一点,我感到无比强烈的恶心和痛恨,痛恨这个让我感到屈辱的人,痛恨让我落入这种屈辱的我自己的弱势。 我坐下。这棋看起来很像国际象棋,我对国际象棋的理解只到明白规则的程度,并不擅长……可是瓦尔达里亚没有让我陪他下棋。他甚至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他也敢这么对待那个女魔王吗? 我压抑着自己的暴躁,压抑烧灼着我理智的愤怒,压抑折磨着我的心的煎熬。我说:“您知道我为什么来,瓦尔德。” 我真是失去理智了才会过来。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仍旧没有把那双该死的眼睛抬起来看着我,就这么故意摆出一副非常轻慢的模样和我说:“我不知道,陛下。怎么,您不是因为常伴的小狗不在了觉得寂寞,那只虫子又不能讨你欢心,所以过来和我闲谈一番,消磨时间的吗?” 不,你这个欠操的杂种,要是我能,我要把你削成人棍扔到硫海去喂真正的触手怪。我要让你后悔你胆敢在我面前这样装模作样,好像你是魔王,而我是你的奴隶。我要…… 我深呼吸。最近,可能因为压力太大,我觉得我的心里总是涌现出很多不该是我会产生的心声——魔王的声音充斥我的心,我正在变成魔王,却不是变成一个像她一样合格的君主,而是变成一个像她一样心中充满血腥念头的暴力狂。 “圣子——”我正要直截了当告诉他,他却抬起手指,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我第一时间真的噤声了。这样几秒种后,我就感觉,我来是个错误,他不会为我出征去救阿格利亚斯的。他会坐视我绝望地用尽手段硬着头皮继续下这场残破的败局,让整个魔族都清楚我现在是多么无能,然后,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夺走我的权力,把我杀了或者关起来给他生孩子。现在,他会尽情享受折辱我的快乐,享受我恳求他而始终得不到他援手的感觉。 我放在膝盖上的手抓紧了自己的裙子。我想站起来。但我想起阿格利亚斯,他还活着。为了我自己和我在这个异世界唯一格外偏爱的人的生存,我不能站起来一走了之。 就在我内心交战的时候,他再次开口: “以前我不懂,人类这种无聊的游戏,你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从下贱的奴隶那里学会了还不够,整天要奴隶过去陪你玩。” 他苍白的手指捏起他那方的棋子——黑皇后—— 他用黑后暴力地把棋盘上的所有棋子都扫出棋盘外——除了黑王。 他接着开口:“有一次,我去找你,你竟然拉着我学这些无聊的规则,叫我以后有时间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我说我记不住,但你一定要我记住,你说——” 他抬起那对猩红的眼瞳望向我,同时,手上的皇后重重落在国王旁边。 “这个,是你,”他说,然后手指松开了皇后,接着漆黑的指甲轻轻点着国王,“这个,是我。” 他的嘴角轻轻上扬,带着一丝温度,好像是因为回忆起过去的温馨而软化了他的态度,可是,很快,刺人的嘲讽回到他脸上,他这样微笑着告诉我:“你那时候就很会玩弄我的心了。没错,我有兴趣了,我真的坐在那听你讲这两颗棋的走法,然后我对你说——” 他的手指重新捏起皇后。 “这个,才是我。哪个方向都可以走,走几格都随我便,吃掉谁都可以——” 他手里的黑后重重落在黑王头上——先是黑王破碎,接着黑后破碎,他用手指把两枚棋子按成齑粉。 “挺不错的消磨时间的游戏,我现在理解你为什么喜欢了。幸好,我那时候学会了,不然,我何以度过这么漫长无聊的等待的时间呢?” 他向后一靠,睥睨着我。 “陛下,要是您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就再说一遍:‘我等你爬过来求我。’” 他轻轻点一下下巴,示意我: “从桌子下面爬过来。” 我嚯地站起来,大步向门口走去。他怎么敢这样?!我真是失去理智了才会过来。我疯了。这群恶心的魔族土着。 我怎么会觉得这是个值得一试的办法——大公凭什么帮魔王?他恨她,或许有一小部分原因是他们分手了,但是,从他刚才的话,很明显,更多原因是——本来,她和他都认为,他是下一任魔王,她是下一任魔后,可没想到新旧交替的时刻真的来临时,真魔选择了她而不是他,而魔王可没让他成为她的“魔后”——魔王高瞻远瞩,先见之明!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么甘心不做魔王去做屈居人下的魔后?看看,他觉得自己是皇后棋,因为皇后是棋盘上最强的——他想做最强的!他想做有真魔的眷顾有无限魔力的魔王!在这里,力量就是权力,就是统治的根基。他想统治魔界,统治女魔王——统治我。 他不杀我,是为了享受权力的暴力带来的统治的快乐。说什么我恢复记忆就知道他会为魔王做好事,救她保护她帮助她维护她,好像他和她有多深旧情他多想和她复合——我呸!要是我真的有魔王的记忆我就能知道我怎么把你个杂种骂个狗血喷头。 在我走到门口时,他的声音悠然从我背后传进我的耳朵:“从这里走出去,再去找谁呢?我还以为,你那条小狗的失败已经让你醒悟——除了我,没人能帮你。” “你真是恶毒。” 他一下子就刺中了我的痛处。没有谁可以帮我,就算还有人能用,只要他透出希望我下台的意思,那么那些人就会…… 我停住脚步,门就在眼前。 出去,绝望,等待不知道从何处降临的奇迹,或者完全可以预料的毁灭。还是说…… “瓦尔德,”我尽力保持一种冷静的语调,“我怎么知道,你真的会帮我?我怎么知道,我做了你愿意看到的一切后,你会乐意对我伸出援手?” 我听见他低低的笑声。 “是啊,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不知道。我现在尽可以嘴上说我会,但是之后我做的是不会;或者我现在直接告诉你我不会,看着你从我的房间出去。然后,整个王宫都将知道这个消息——你失去了我。然后,会发生什么,需要我继续给您明示吗,陛下?” 我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我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我呼出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放松。我的手搭上门把,转过头,直视他猩红的眼睛。 “那么,你也失去了我,瓦尔德。” 我,刚才,在恐惧、绝望、愤怒之中,我还尽力去分析去思考的那一小部分的我,感觉出,他的话语里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别样的意味。不帮我让我直接走是符合他的利益的,但是他没有任我走,他开口了,说了这么多告诫和引导的话,听起来好像…… 还有某种希望。 我最后赌一把,他和魔王到底有没有感情。 瓦尔达里亚大公无动于衷地看着我。 希望破灭了。呵,我在期待什么?大公是个口嫌体正直的傲娇?虽然他一说话要么是他在无理取闹地说我羞辱他要么是他在盛气凌人地羞辱我,几乎每句话都或多或少显出他的不甘他的愤恨,但他其实深深爱着魔王只要魔王愿意让他做“皇后”他就乐意为魔王赴汤蹈火? 我得赶紧去找维洛商议接下来的…… 我使劲拉这扇门,纹丝不动。不是被锁住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它被黏住了,冻上了,它一动不动。 我两手并用。同时我听见,大公站起来了,向我一步步走来。 坦白来说,我首先想到的不是,我刚才的孤注一掷兴许没掷错,而是,恐惧。一个怪物正在逼近我。一个力量磅礴的,善于使用暴力的,对我表现过极少的善意极多的恶意的,危险的怪物,一步一步,走到我身后。 “不用这么害怕。”他在我身后对不住战栗的我说,“不会杀了您,陛下。” 他话音刚落,我的膝盖便猛地痛了一下,双腿随即脱力,我整个人坐在地上。 接着,我感到自己的膝盖的骨头和血肉在飞快地再生。他打碎了我的膝盖。 这具身体的痛阈很高,可能是因为这伤根本不致命,算不了什么。 在我发懵的时候,我的两肩也遭遇了和膝盖同样的命运——我本来用手臂支撑着地面,这样一来,我彻底倒在了门边。膝盖基本长上了,腿能动了。我惊慌地蹬着腿,可是手臂还没恢复,只能滑稽地在地上扭动身体,完全没法起来。 “就是这样,爬吧。”我听见瓦尔达里亚说。 我感觉到手臂渐渐能动了,然后——又是一击。 “爬到那边——看见了吗?那里是卧室。” 我看着地毯。眼泪和冷汗一起滴落在上面,留下一块暗色。 他轻轻笑了一声。 “没有那么痛吧?” 他半跪下来,抓起我的后领,把我提起来。我感觉肩膀上的血沿着胳膊往下流。 “对不起,陛下,忘了您失忆了,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这点小伤都会落泪。” 他亲吻我的面颊,吻走我的眼泪。然后,他端详着我。 “‘你也失去了我’,你真是恶毒。” “我只是把您对我说过的话还给您,”我回敬道,“如果我是恶毒,那您是什么?” “我是瓦尔达里亚,”他告诉我,“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最信任,最尊重,最在乎的人——一度,你对我,是这样;而我对你,永远是这样,从来没有变过。” 我在地上,这样流血,受这样的伤,这样被他拽着——他对我永远是哪样? 双重标准,厚颜无耻,令我恶心。 “你失忆了,我不断告诉自己,你失忆了,你失忆了,你先见到的是他们,不是我,因此,你不信任我,你怀疑我,你反感我,这不能怪你——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猛地把我一掼,我的头狠狠撞到地上。 “起来,陛下。你只是没法把魔力释放出体外,不是换了一具身体。别让我像是在打什么下贱的奴仆。” “你给我滚!”我喊道。 反正我死不了。 我感到自己的脖子被什么捅穿了——而且它还留在那里,阻止伤口愈合,叫疼痛连绵不断。 我抓着那个东西——像是有很多棱刃的长锥,涌动着暴戾的魔力,我的手被割得流血,但是它纹丝不动。 我发不出声音,呼吸也觉得困难,每一次呼吸都带起一阵疼痛,发出嗬嗬的吸气声。 “慎言,陛下,”他勾起我的下巴,让我抬起头和他那双红瞳对视,“你放逐我,你自己要怎么办?——他们都对你无用,只有我——” 我的手指插进了他的一只眼睛,比我想象得要容易、顺利。他的话语中断了,几秒钟后,他发出一声近乎只有愉悦的呻吟声。我又震惊,又恶心。我的指尖感觉到他的魔力在涌动,破碎的组织试图再生,环绕着我的手指,微弱的推拒感仿佛某种吮吸。 他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指拔出来。又是一声相同的呻吟声。鲜血从他的面颊流下去,像流下了一道血泪。那只红瞳在我眼前生长,眼球、虹膜、野兽似的竖瞳,在变完好的那一瞬间,竖瞳收缩回圆形,并且紧接着——放大了。 他握着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拽到他嘴边。我汗毛倒竖,几乎是直觉般的立刻收紧了手指。但是他微微仰头,张开嘴,用舌头,用牙齿,把我插进他眼睛里的手指撬进他的嘴里。他没有像我直觉以为的那样,咬掉我的手指。 他舔我的手指,舔得我感觉一股电流沿着脊椎往上窜,让整片头皮都发麻。这时候,他插进我脖子里的东西自己消散了,突然平息的痛意和血肉再生的舒畅让我简直感受到了一种快感。 下一秒,我感觉自己的肚子被什么贯穿,强烈的剧痛让我尖叫。他不急不缓地吐出我的手指,凝视了一会尖叫的我,接着把痛得痉挛,失去任何挣扎力气的我横抱起来。 他把我带进了卧室。 他在我的肚子上直接打出了一个空洞,把我放在床上时,这个巨大的创伤还没有填上,新生的内脏往下坠,落在床铺上。这时候,痛苦已经没有最初那么剧烈,我可以抑制住不尖叫出声了。但是一种连绵的痛仍旧抽干了我的力气,让我直冒冷汗。 瓦尔达里亚大公跨坐在我身上,双手放在我的肩上,接着向下抚去——黑色的火焰燃烧掉我身上的布料。这火触到我皮肤时,我感到一种轻微的刺痛,可是,他的手很快带着这些火经过了我腹部的伤口——我惨叫起来。 当痛苦稍微衰退,我的理智回来时,我想,他怎么不继续啊,让我伤得更多更痛——让上一次那种金色的火冒出来,把他点燃,把他烧死! 他抚摸着我的大腿。我的痛太多了,让抚摸变得失去了它原有的感觉。我只能意识到他在摸那里。他插进来的时候也是。他没有做任何润滑,或者扩张,或者前戏。他在我的痛苦中进入我,我除了知道他插进来了,没有别的感觉。 他没有循序渐进,他从一开始就用最凶猛的力度操,他的阴茎进出牵扯着我残破的腹部,感觉内脏和皮肉都一阵一阵发痛。但是可以忍受。所以我咬紧牙,闭上眼睛,像熬一场长跑,忍耐着这种痛苦。 接着又是一下剧痛。我除了尖叫,说不出连成句子的词,只能睁开眼怒视他,而他挂着血痕的苍白面孔上浮现出了笑意。他刚才沿着我腹部的伤口往下撕,撕开小腹,接着直接把手伸进去,从外面握住那段腔体套弄。好像我身体的一部分是个可拆卸的飞机杯可以让他这么用。 我叫,我试图挣扎,我积蓄力气打他,我想再戳一次他的眼睛——我本来就很弱小,痛苦现在已经抽走了我的力气和准头,我做到的不过是抓住了他的头发。 他终于射了,他把手从我抽动的血肉中拿出来,用沾满我的血的手抓住我的头发,让我不能扭头躲避。他和我接吻。 他没有伸出舌头,只是嘴唇碰着嘴唇,还是吻了很久。不像接吻。总之我没有接吻的感觉。我感觉很糟,小腹在痛。我不想思考他有没有射进我的腹腔。 反正我死不了。 他放开了我的嘴,开始缓慢地抽动他没有拔出过,仍旧埋在我体内的东西——这时候,我的腹部勉强长好了,他一动,不再让我感到撕扯似的痛,反而是…… 我感到一种难堪,别过头去,闭上眼睛。 “把眼睛睁开,不要移开视线。”他说,指甲的尖端威胁地刺进我小腹的皮肤。 我想,如果,我能恢复魔王的力量,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瓦尔达里亚。 我愤恨地盯着他。 “对,就是这样,陛下,”他说,“看着我。” 我感到心头一悸。 他对我又露出了那副神态,让我误会他和魔王爱过的温柔的神态。他半张脸上泪痕一样的血痕让他的笑容带上了一丝伤感的意味,仿佛他是从她那里受过多少辜负,而就算他受过那些辜负,他还是为现在能上我的床而感觉很好。 并且他也要我和他一起,感觉很好。 “别动了,我喂你。” 身体不再被痛淹没,而是被血肉再生的畅快淹没。在这种畅快里,他给我增添了另一种,那种我喜欢从阿格利亚斯那里得到的快乐。 剧痛之后的快乐比它本来该有的还要更快乐。我的身体不记得这个抽插的东西是怎么入侵的,因此也不知道如何抗拒它。直接越过了紧张和推拒的阶段,自觉地配合它,从它那里得到快乐。顺滑,流畅,明明—— 这么大。 不仅大,而且上面竟然还有一些坚硬的东西,感觉是鳞片,根部有,顶部也有,不停刮过我随着痛意的减退而越来越敏感的穴口,并且不知道顶到了里面什么地方,每次碰到都好像有电流划过全身。我又一次叫出声,是因为快感。 我觉得折磨。被痛折磨完后接着被快感折磨。快感当然比痛感好,可是——太强烈了,我受不了!我从来没有——一直以来在床上,都是我说怎样就怎样,阿格利亚斯或者维洛—— “不要——” 他是瓦尔达里亚,他不会听从我,他按自己的想法来。他凶猛地进攻,没有止歇,不许我有修整的机会。他像把我丢进火里,因为高温发出水汽急速蒸发的嘶嘶声,或者把我带到暴风雨中的高塔的尖端,让我被闪电击中。他带来的快感就像他刚才的所有行为一样,有种让我感到自己几乎要被毁灭的恐怖。 我在汹涌堆迭的快感中很快就高潮了。阿格利亚斯会停下来,等到我身体的颤动停止再继续,但是他,瓦尔达里亚—— 他还没尽兴,所以,他继续。而且,他射了后,他也不会软——这是什么怪物的血统!他没有不应期! 这具身体是不容易喊哑嗓子的,但是我哑了。高潮似乎就没停过,因为他的动作没有停,把高潮拉得那么漫长,以至于当他终于抽离时,我的身体还在不断颤抖,稍微一动就觉得情潮涌动。这具身体从来没有这么敏感过。他凝出他常见的那身装束,掀开床幔出去了。不一会他就回来了,把餐盘放在我旁边。 我看见食物,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这么饿了。但是我伸出手时,却被他捏住了手腕。他一拽,我重新跌到床上。我意识到他不想这么放我轻松地吃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我的身体太兴奋了。 他从我背后上我,然后把我捞起来,让我还在不断收缩的穴口在重力作用下自己把他完全吞入。无法让自己放松下来,不再持续抽搐,在吞下去时一下一下夹着他阴茎上的鳞,又觉得痛,又觉得爽。我差点因为腿没受控制地一下蹬踢,掀翻餐盘——他抓住了我的膝盖,把我的腿掰得更开。 我不喜欢这种姿势,看起来很难看,很耻辱,很丢脸。阿格利亚斯不会…… 瓦尔达里亚对我说:“别动了,我喂你。” 他就让我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两腿大张,弯着膝盖,含着他的阴茎,背靠着他的魔力凝出来的衣料,在他怀里颤抖着吃他捏在手指间的,沾满酱汁的,烤肉块。 我咬他的手指,咬到出血。 我听见他的笑声——愉悦的,夹杂着轻喘,仿佛我不是在咬他的手指,而是在给他口交。 他对我说:“再用力点。”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变态的只有瓦大公一个! (警告:血腥猎奇的性交提及) 再次睁开眼睛时,首先看到的是维洛。他站在床边,微微欠身,向我问好:“陛下,是否感觉一切还好?” 还好,还活着。 我睡着前,我被瓦大公翻来覆去地操,死去活来地操。吃饭的时候也是在被操,困了的时候也是被操着睡着再被操着醒来。大公特么的是个性变态,喜欢性虐待,冷不防就打碎我的哪块骨头,咬下我的哪块肉,虽然,和他一开始往我肚子上开了个洞比起来都是小意思了,但是,这不能降低他给我的心理阴影——哪个心理正常的人特么的上床时喜欢这么搞啊!我最后真的叫得嗓子完全废了,一点声音也叫不出来。当然恶心的还不止他喜欢让我伤到见血,痛到叫出来,还有——他,主动,让我,再戳一下,他的眼睛——啊!!! 我不戳,他就干出了更离谱的事——他,在自己胸口,开了个洞,拽着我的手,让我把手伸进去,摸他的心—— 啊!!! 那个触感现在还留在我的手上,很坚韧很温暖的肉,在我手掌下跳动。他还叫我用力捏,轻蔑地说我现在这么弱,这样我都捏不碎他的心。我捏了,他就喘的啊……而且他是一边上我,让我喘,一边……我操我知道这些魔族看起来很离谱,从这具身体的感觉来说,痛阈太高,什么血腥创伤都不算什么。可是我没有想过,就因为不算什么,所以上床时主动这样搞。我的妈呀!不对……阿格利亚斯和维洛就不会这样搞!变态的只有瓦大公一个! 我看向维洛。 “大公呢?” 这里还是大公的房间,我没有回到自己的寝宫。该不会大公还没尽兴一会还要回来吧?! “大公昨天出征,陛下暂时可以轻松一点了。”维洛说。 昨天。我睡了那么久吗? 维洛又说:“陛下来找瓦尔达里亚大公,为什么不先和我说一声呢——您一定吓坏了吧。” 我瞪着眼前的床幔,深蓝色的布料上全是黑色的印迹,都是血,不知道的还以为命案现场。 “难道你有办法让他不这么干?”我生气地问。 “……我可以提前告诉您可能会发生什么,让您有个心理准备。”这个不中用的家伙回答我,“这是旧日的高等魔族喜爱的娱乐,但是您不喜欢,自从您当上魔王后,就禁止了这样的行为——最起码,没人敢当着您的面进行,更不要提对您进行。” 我慢慢坐起来。我光着,但是不干净,又是血迹,又是精斑。而且我一坐起来,感觉又有很多精液从下面流出来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问。其实我想到的是,这个有前科的触手怪是不是又趁机睡奸我来着。 维洛回答:“您昏睡后,瓦尔达里亚大公把我叫来,命令我在这里等候您醒来。” 哦。 “你倒是很听他的话啊,维洛,”我看向触手怪,“你一直都这么听他话吗?” “请求您的饶恕,”他把头深深低下去,“出于形势考虑,我不敢惹恼瓦尔达里亚大公,若是他因为我的冒犯而改变主意不愿出征,阿格利亚斯大人就凶多吉少了,不是吗,陛下?” “哦,那以前有什么不需要考虑形势的时候,叫你可以随便惹恼他吗?” “……自从陛下让我随侍您左右开始,我就成为瓦尔达里亚大人的眼中钉了。陛下第一次在床榻上使用我之后,我没有自裁,在瓦尔达里亚大人看来更是对他严重的冒犯——但您看,我没有自裁。” 我翻了个白眼。花言巧语的触手怪,又开始在这里跟我诡辩。 “给我热水!给我浴盆!我要洗澡!”我说。 * “他觉得受辱了?” 我把半张脸埋在热水下吐泡泡。维洛走来走去,一会帮我拿来换上的衣物,一会帮我拿来充饥的点心和热茶。我看着他,突然想到什么,把头探出来,紧张地问他: “大公会逼其他和我上过床的人自裁吗?” 他停住脚步,脸上浮现出一抹奇异的微笑。他明白我在问什么,我在担心什么——不是别人,是阿格利亚斯。 瓦尔达里亚……真的愿意救回阿格利亚斯吗,还是说,他会趁这个机会…… “瓦尔达里亚大公一向对阿格利亚斯大人很友好,他们都是血统高贵,出生就知道自己真名的强大魔族,而我不是。这样低贱的我,一直以来却能得到您的恩准,在您的床榻上服侍您,而瓦尔达里亚大公自己却没有这样的殊荣——” “啊什么你等等——”我震惊地打断他,“大公之前没有上过我的床?” 瓦大公不是心不甘情不愿被分手的前男友吗? “……据我所知,没有过,陛下。当然,也可能秘密地有过。但是基本上,整个魔界公认的是,这次之前,没有过。” 然后维洛给我讲起一件旧事,有一段时间,魔王为了备战去进攻人间,疯狂地找人种卵生了很多孩子。(“陛下一直不喜欢孕育子嗣,但是当时您为了您的大业,忍耐了您的不适——那些尊贵的大人们都在您向人间进军的过程中,在恰当的位置和时机向您回报了您赋予他们的生命。”维洛伯爵表示。)父母的血统越高贵越强大,生出来的孩子资质就越好。所以,瓦大公当然也在魔王的种马名单上。在当时能被魔王选中做她孩子的父亲,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啊,是对力量和地位的肯定——但是瓦尔达里亚大公,拒绝了。 我觉得,我好像很懂神经病大公的神经病脑回路了。 “他觉得受辱了?”我问。 “是这样,陛下。” 好吧,这要是性转一下,换我我也觉得受辱,就算这孩子不是我生,让我当种马我就觉得受辱…… 我把嘴重新埋进热水下吹泡泡。 维洛这时候发出一声轻笑。我以为他是笑我吐泡泡,瞪他一眼,然而却发现他没在看我,仿佛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他留意到我的视线,立刻回神,对我说:“抱歉,陛下,我失仪了——只是一想到,高傲高贵如暗之湖的瓦尔达里亚大公,竟然也会这样无聊地对我这等低贱的半魔炫耀他自己,就觉得十分好笑。” 他怎么炫耀了?我用眼神问维洛。 维洛明白了我的问题,回答我:“瓦尔达里亚大公命令我必须在他的床边看着您直到您醒来,并且不许把他留下的痕迹抹除。 ……所以这就是我一身黏黏糊糊一点也不清爽地醒过来的原因吗?你个瓦大公是不是有病,不仅性变态还小学鸡,特意叫情敌过来看事后是不是傻逼。触手怪也是,他叫你看着不许干别的你还就真听他的?就算为了讨好他,让他心满意足地出征……他昨天不是已经走了吗你好歹把血擦擦吧!我刚才可是搓了半天…… 我吐出好多泡泡。 “瓦尔达里亚大公自负是魔族中血统和您最接近的,”触手怪说,“认为他给您带来的快乐会远胜别人——陛下如何评价呢?” 这个触手怪真是叁天不打上房揭瓦——我为什么要和你讨论我和别人的上床细节还特么做点评做比较? 我正要开骂,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血统最接近是什么意思?”我问。 触手怪一怔,脸上闪过一些异样的神色。 “抱歉,陛下,我竟然忘了和您介绍一些最基本的常识,请原谅,是我疏忽了——” 他告诉我,魔族按血统是各种族血统大杂烩,这个种族真正的内涵是历代魔王的后裔。魔王在真魔的眷顾下拥有了强悍的肉体,除了众所周知的大外挂无限魔力,还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外挂:和任何种族都没有生殖隔离(这个词是我加的,他原话太长了)。所以,历代魔王为了让自己的后代越来越强,到处找后宫种卵生孩子,除了人类精灵兽人这种寻常口味,还有巨龙巨魔沼泽巨兽这种离谱重口的……所以,魔族人的生殖器外观的差别比人和狗的差别还大。一般认为,血统越接近,身体各方面差别越小,上床越合适…… 而瓦尔达里亚大公和我,是从上一代魔王在上一代魔后身体里种下的一枚卵里,孕育出来的两个个体。 “操。”我只有这个词可说。 大公是女魔王的孪生兄弟。 我会一直让他这么悲哀下去 穿越几个月了,我渐渐淡忘了我和这些异世界魔族土着的鸿沟,这一刻,这些观念差异又再次浮现——我可不敢表现出我的吃惊。从触手怪讲述这件事的方式和他的用词——魔族的亲属概念和人类不一样!他们的语言里都没乱伦这个词! 幸好,触手怪给我讲完魔族生活常识,很快就表示他陪我这么久有很多庶务亟待处理请恕他先行告退。他主动走这不天助我也,我不想让他发现端倪,魔王换芯了,我甚至都不是个魔族。 我一个人在浴盆里,一边吐泡泡,一边……泛恶心。 好吧也不能说泛恶心。没有达到能说恶心的程度,就是非常不舒服。我和我血脉相连的孪生兄弟睡了——不是我的,可确实是这具身体的,同父同母的一个卵里的孪生的兄弟。 他们魔族都不在乎这个,还觉得血缘越近器官越契合上床越爽呢,我干嘛…… 唉,我不行。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舒服。 瓦尔达里亚怎么下得去手……就算魔族不在乎乱伦不乱伦的,他和魔王从小一起长大(我猜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吧?魔王还教他下棋来着),他怎么,能对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产生色情的念头,不觉得美好童年回忆都被玷污了吗? ……我想起他提起过去时偶尔露出的温柔表情,意识到,大概,像他这样心理变态并且性变态的魔族,真的不会。 我情不自禁想到了阿格利亚斯。 我本来就对阿格利亚斯的长相和性格有偏爱,而且他对我这么好,这么忠心这么义无反顾,让从身份到性格到上床习性都让我反感的瓦大公,或者说话阴阳怪气虽然目前也没什么谋反的意思但是就是怎么都让我觉得不舒服的触手怪,俩人这么一衬托,更显得好得无以复加了。 ……不知道当阿格利亚斯发现,我还是去求大公,依靠大公,他会怎么想……会很伤心吧……会觉得受辱吧…… 我想到了那一次,我和他第一次之后,瓦尔达里亚闯进来,我不得不赶走他,他张晨光一样干净的脸露出的悲哀。我想到,他会再次露出这样悲哀的表情,我会一直让他这么悲哀下去…… 我好难受。 好想变强。好想获得力量。好想从此能够随心所欲,而不是看人脸色。 * 我站在宫殿前,看着远方那大片的黑影慢慢逼近,它们在血月之下更显得阴森恐怖。那些龙在我面前降落,掀起啸吼的狂风。这是有头衔的高等级魔族,将领们。战士们没有资格见魔王。 和离开时比起来,队伍缩减了不少。战死的魔族不会获得任何抚恤,任何恩赏,这是魔族的传统,弱者才战死,魔族不需要弱者。活下来的才会有赏赐。 瓦尔达里亚带着他们向我走来,在行走的过程中,他们的甲衣变成款式各异的礼服,头盔也消散,露出他们的面孔。在这些人中,我一眼就看到了阿格利亚斯,只有他那样闪亮,那样夺目,在阴沉的黑暗里像一束阳光照亮了我的视野。只是此刻,阳光本身也笼罩着阴郁的愁云,他自责,他惭愧。我知道。他紫色的眼睛对我诉说他的告罪,他还是不够强大,所以他让我们现在落入这样的劣势。 在这个地方,只有我和他感觉这样同病相怜,能够理解彼此的伤心。 阿格利亚斯停住脚步,站在那里。他们全都站在那里,这是礼节规定他们停步的地方。 但是,他,黑发红瞳的魔族,瓦尔达里亚大公,没有和他们一样站定,而是继续向我走来。他脸上挂着让人看了很不舒服的傲气十足的微笑,来到我面时伸出手掐住我的下巴,不待我说任何话,或者对我说任何话,他吻上来。 起初他没有伸出舌头,只是拿凉凉软软的嘴唇碰着我的嘴唇,与其说是想要接吻,不如说是想要炫耀,当着所有人的面炫耀。可是,当他尽情炫耀完后,他没有松开我,而是伸出了舌头。 我僵在那里,咬着牙,一动也不动。 他放开我,垂着他猩红的眼睛望着我,故作姿态地问我:“陛下,我遵照您的命令,为您取得了您想要的胜利,还顺便带回了您一向宠爱的阿格利亚斯将军——您不说点什么吗?” 好像你刚才给我机会说话了一样。 “你做得很好,瓦尔德,令我满意。”我说。 他尖锐的指甲轻轻挠着我的下巴,带来一阵刺痒。 “您会给我什么奖赏,陛下?”他问。 “您稍后来见我时就知道了,瓦尔德。”我说。 他笑得让我头皮一麻。 他开口,他不是出声说的,但是,我看着他的口型,每一个词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配着我自动想象出的他的声音: 你再盯着你那只没用的小狗看,你稍后就会知道我要怎么对待你这双眼睛了。 他说完,后退一步。 他向我跪下。 我能支配他的心灵和感受 要是瓦尔达里亚会按我说的做,魔界都能出太阳了。 他没有脱我的衣服,或者烧。凝成实体的魔力缠住了我,把我从桌上直接拖进了他怀里,我自己的腿还和裙摆还搭在桌面上。这似乎是个暧昧的姿势,如果他不是第一时间把手放在我的脖子上。 “放开,瓦尔德。”我去掰他的手。 就算他还没有用力,还没让我开始窒息,脆弱的要害处被人掌握的恐怖感觉也淹没了我。而且这还是一直以来与魔王针锋相对,对我态度凌人,从不掩饰他想要僭越我,夺我权的意图的瓦尔达里亚大公。没有上床或者调情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像被一只野兽叼在嘴里。它在撕碎猎物前,要好好地逗弄一番,享受猎物的惊惧。 我撼动不了他,他也不在乎我的抗拒。我闭上眼睛,放弃了挣扎。我告诉自己,忍耐。我感觉到他的另一只手放在我的腿上,隔着衣料抚摸我的大腿,在抚摸的同时把我的裙摆一点点往上提起,收拢。他把我的裙摆堆在我的小腹上,接着我感到他直接烧掉了我的衬裤——我大腿内侧的皮肤感觉到了他手掌的温度。 他摸我。不急着开始正餐,只来来回回抚摸我的腿,像在挑选丝绸时自己感受布料的质感。接着,我听到了他的喘息。 像一种叹息,但不是叹息,是压抑着强烈情绪的深呼吸,因为过于激动,呼吸时喉咙里带出了模糊的喉音。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滑稽——摸摸魔王的大腿就能让他激动到这份上吗? 情况似乎倒转了,失去自持的人不再是我,而是他。我说不清楚我在那一刻想到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划过我的脑海。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在指引我。 我的手再次轻轻搭在他卡住我脖子的手。 “瓦尔德,”我的声音很轻,很平缓,没有什么尖刻的情绪,甚至有点温柔,听起来简直不像是我自己,“放开我的脖子,好吗?这样不舒服。” 他的手突然用力压了一下我的喉管。可是紧接着,他松开了。他移到了我的胸脯上,揉我的乳房。 我听见他开口,在我耳边对我说话,热气打在我的耳朵上:“要是你一直都用这样的态度对我,我也不会那么恨你。” 我觉得心里一紧,酸涩感在胸膛里蔓延开。这是我的情绪,还是魔王的情绪? “是你先……”我忍不住说。我没有说下去。毕竟我不知道他和魔王的恩怨,我不知道他和魔王,到底是谁先得罪了谁。 “是我先。”他告诉我。没有任何惭愧或者歉疚,只有经年累月积累起来的怨怼。他揉捏我乳房的手逐渐用力,绸缎被他揉皱,绸缎下的乳肉被他挤压得变形。“是我先目中无人地向没对我有任何亏欠的至高无上的陛下置气,怨恨您没有给我您本来就没允诺要给我的东西——” 疼痛叫我闷哼出声。他听到我的闷哼,骤然放轻了力道。这时候,我想到的是阿格利亚斯曾经说过,魔王原本就会在大公面前哭。 是这个缘故吗?这就是她拿捏他的把柄? 他爱她,单方面地爱她。 “转过头来,好吗,陛下?”瓦尔达里亚对我说,“我想吻您。” 如果我不呢? 那他就会把你的头掰过去,强行吻你,你知道的。自从你醒来,他一直都是这样强迫着你来吻你。 我转过头去。 他没有立刻吻我。他用他猩红的眼睛注视我,我看不懂他的表情——仇恨的,愤怒的,牙关紧咬,仿佛受到了什么严重的冒犯。然后,他笑了,没有任何温情与善意的笑,他总是这样笑。 “失忆了,真轻松啊,陛下,把所有包袱都卸下去了,连我在说什么都听不懂,连我……哼。” 他好像是不满意现在这个版本的魔王,不满意要去吻现在这个版本的魔王。可是他仍旧吻上来。舌头暴烈地入侵,搅动,急促的呼吸混合着叹息般的呻吟,手臂把我搂抱得很紧,掌心的热度透过布料煨暖我的乳尖,那只放在我大腿上的手持续爱抚着,一股麻酥酥的快感传过他抚摸的地方。被一个自己并不喜欢,可以说一直以来都称得上是厌恶的人,这样强烈地爱、渴望、索取,感觉非常怪异。还有那种冒名顶替的心虚的感觉,那是我在面对这里每个人时挥之不去的心虚——他们每个人都对魔王有强烈的感情,可是,我不是她。 然而还是情不自禁感受到了快乐,掌控的快乐。瓦尔达里亚此刻是在吻我。虽然我无能、弱小,我支配不了这个人的行动和想法,我也不是那个他真正爱的、渴望的、想要索取的那个人。但此刻,我能支配他的心灵和感受。 我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脖子。我果然感觉到,因为我的举动,他更加激动起来,心跳激烈,像是一堆本就烧得旺盛的火,又被浇上了油。他勃起的阴茎顶着我,感觉鲜明得再也无法忽视。 他没有脱我的衣服,也没让他自己的衣服消失。就在我办公的地方,这把椅子上,他进入了我。 “你很舒服吗?” 穿着衣服好像比脱了衣服更羞耻。而且不是床上,不是做这种事的场合,却在做这种事。理智好像觉得这样不行,身体的感觉却是越知道不行越快感强烈。我想,以后我一个人在这里看公文时,一定会想起此时此刻,被他抱在怀里操的感觉。继而一个想法立刻紧跟着跃入我的脑海——这正是他的意图。 侵占我的生活,分夺我的权力。他想做魔王的“皇后”。他想…… 猛烈的快感阻止我继续想下去。对他的忧心和惊惧越多,被他抽插时带起的快感就越多。想要卸下压力的重担,想要放纵和盲目的快乐。这个抱我,吻我,插我的人已经把自己抛进这种快乐里了。我有什么理由还继续自制? 这是生理和心理上双重的释放,我感到如此解脱。 我在高潮中颤抖着,而他也同时射在了里面。他停下了顶弄,手却没停下,还在不停地抚摸我的大腿。 我听见他开口问我:“你很舒服吗?” ……啊? 虽然我确实还挺舒服的,但是,有这么直接问出来的吗?这人怎么这么自大这么不要脸? 我暗自恼火,但没想要发作,正打算耐着性子跟他说,还行吧你不差,就听见瓦尔达里亚大公对我说:“阿格利亚斯陪你睡觉的时候,你常常发出这样的声音。” 我感觉自己汗毛一下子竖起来了。 我知道,这里,瓦尔达里亚大公最强,没人能拦得住他,他想去哪都如入无人之境。他曾经在魔王还昏迷时悄无声息地闯入魔王寝宫想杀魔王。但是—— 这不意味着我能想象到他特么居然会悄无声息地过来听我和阿格利亚斯上床时的墙角!他有病吧! “告诉我,是我的更让你舒服,还是他的更让你舒服?” 我告诉你大爷的!我操你这个傻逼自恋狂性变态! “瓦尔德,”我说,“我希望我们可以彼此尊重,如果您尊重我,我也会努力尊重您。” 我想,我的话让他很不高兴,因为他发出一串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好啊,”他笑完了后这样说,“遵命,陛下。”接着他和我说:“我听说您很喜欢做完之后沐浴。我已经安排好了,我去叫他们送过来。” * 我瞪着盛满热水的浴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是不是维洛告诉他的?! 那些仆役低着头,不敢看我,更不敢看瓦尔达里亚,飞快地完成他们的任务,飞快地逃走。 魔族,魔法天赋强,一般不靠洗澡清洁自己,靠魔法。但是沐浴作为一种乐趣和享受也被保留在魔族的生活里。可是我洗澡……是因为我用不了魔法……瓦尔达里亚,又在趁机嘲笑我吗? “怎么,还是想让我服侍您脱衣服吗,陛下?”他猩红的眼睛看过来。 “不用劳烦了,瓦尔德,”我勉强笑笑,“我累了,请您——” “您这就累了?”他果然不放过任何嘲笑我的机会,大步走过来,“真是我的不对啊,陛下。我居然没发现,您原来已经累了——”他拆开我裙子上的系带,语气陡然带上一丝凶狠,“我还以为,您是迫不及待要支开我,好召您心爱的阿格利亚斯将军过来。” 他不提阿将军,我还没想起这茬呢——是又怎么样?我就是更喜欢阿将军!忠犬将军比你这个死变态好一千倍,一万倍! 裙子落到地上。我叫他给我脱衣服的时候,他不脱。我现在叫他走,不想在他面前赤裸身体了,他又来脱我衣服。我咬着牙,告诉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注视我,或者更准确点说,我觉得他注视的是我的身体。果然,他的手落到了我的乳房上,用手指捏了起来。 就在我以为他会再和我做一次的时候,我听见他开口对我说:“你真弱。” 我心跳加速——我好生气!我想扇他的脸! 他松开我的乳房,示意了一下浴盆。啊,洗澡本来该是件愉悦身心,让自己放松的事,现在,却成了一种被迫进行的让我不高兴的给他取乐的事。就这还问我,阿格利亚斯和他谁更让我舒服?他怎么不用他的小脑瓜好好想想,他做过什么让我舒服的事? “我只要求一个月。” 我把自己的身体淹没进热水里。呼。被热水包围的感觉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好的。我稍微感觉好点了。 可他还不走。他还半跪下来了—— “您——干什么?”我压着火气问他。 “您不是说您累了吗?我来服侍您沐浴,陛下。”他说。他可真是为了膈应我够能屈能伸的?! “瓦尔德,我希望您——”我话还没说完,他抬起手。浴盆里的热水被无形的力量托起,形成一个足球大小的水球,往我的脸扑过来。 我呼吸不了了。 我没想到他发难如此突然。我伸手去拨那些水。我的手指淹进热水里,接着摸到了我的脸,畅通无阻。抽刀断水水更流,怎么能移开水?淹死的恐惧顿时吞没了我,我慌了神,张开嘴,吐出一大串气泡。我感觉自己开始呛水。 哗。水落下去。有人搂住我的肩膀,让我有一个依靠的地方。我在他的臂弯里咳嗽。 “你怎么回事?”我听见瓦尔达里亚对我说。 另一种恐惧在我心中蔓延开来——瓦尔达里亚大公,曾经公认的下一任魔王,女魔王的同胞兄弟,和她一起长大,关系微妙同时也非常密切……他会不会,发现了? 我不是女魔王。 我不敢说话。再说呛咳得厉害,也说不出话。我就在他怀里靠着。我听见他叹息一声。他接下来的话向我表明,他没有我以为的那种怀疑。 “我不会杀你。如果你恢复记忆就会知道……如果你永远恢复不了记忆,那你就记住,我永远也不会杀你。” ……不,你说过你想杀了魔王,你亲口说的。 这一刻这样说,那一刻那样说,翻脸比翻书还快,说打脸的话一点也不脸红,就跟双重人格似的。呵,瓦大公。 我对他的表演保持沉默。我告诉自己,高兴点。瓦大公以为我刚才是因为误以为他要杀我才惊慌失措,而不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容易惊慌失措的赝品,是好事,我又成功瞒天过海了一次。 “有一次,我去硫海狩猎。你偷偷跟着我去。你那时候还没学过怎样战斗,那么弱,就像现在一样。如果不是我保护你,你就死了——就像现在一样。” 他的话让我感到自己的胸口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我先前一度感到的力量荡然无存。支配的力量是迷惑我的假象,感情的主权在别人手里。他对魔王有强烈的感情——可什么能保证他的感情持续永远?我弱,他强,我得仰仗他的保护,仰仗他收敛自己的破坏的冲动,这就是现在此刻。 “陛下,”瓦尔达里亚吻着我的头发,对我说,“想清楚,谁才是您真正需要的人;想清楚,谁才值得您珍贵的允诺;想清楚,谁才配拥有您的在意,您的目光——您的心意。” 他的意思是,命令我,把他想要的东西给他,因为他是这里最强的。 “现在,我向您说出我想要的赏赐——一个月,您不要把别人召到床上,不要长久地注视别人,和别人待在一起。一个月,您遇到事情,召见我;想要求助,召见我;感到寂寞,召见我。就算心里很不乐意,很反感我,表面也给我装出一个样子——我只要求一个月。我说清楚了吗,陛下?” * 我想吃油条豆浆 早晨,我从自己的床上醒来,按之前的习惯开启新一天——我是指,摇铃叫人过来送早餐,一般是维洛或者阿格利亚斯带人送餐车过来,然后我们会在我吃早餐的同时讨论一些事情。虽然瓦尔达里亚昨天说什么有事叫他,但我觉得送早餐这种半魔仆役干的事,他是不会屈尊过来的吧? 然后,我看着送早餐的大公,才想起——他为了膈应我都能“服侍”我沐浴了,送个早餐算什么?! “陛下。”他抬着下巴,假笑着向我问好。我发现了,他跪着时更顺眼点。 真是不想见到瓦尔达里亚那张脸,更别提对着那张脸吃早餐。我以前从来没觉得早餐这么难吃过。异世界,还是西幻异世界的魔界,菜品都奇奇怪怪,经常有红色的蔬菜和蓝色的肉出现在我的盘子里,淋着紫色的酱汁。为了能咽下这些东西,我不问这都是什么玩意。其实闭上眼睛,吃起来就是肉啊菜啊调料的味道,和地球也没那么大差别……但是被瓦尔达里亚盯着吃就差别很大了! 我放下叉子,说我吃饱了。 瓦大公那个表情啊,虽然我根本想不起我爹是什么模样,但我觉得一个爹看到女儿吃太少时一定就是这样的表情——一副对这种情况很不满意,觉得自己有必要管管这事,并且将要开口叫她再多吃一点的表情。 果然,瓦尔达里亚说:“你每天早晨都吃这么点吗?” 但是,和一个真爹不一样的是,瓦大公的不满意里掺杂了他常有的那种轻蔑的表情。爹只会命令女儿多吃点,而瓦大公会挖苦我:“我就让陛下这么寝食难安吗?” 对啊!你就是很让我寝食难安!杀了你我才好过!我盯着他的红眼睛心想。 这时候他突然伸出手。我吓了一跳,没控制住,浑身一激灵。他看我这样,嗤笑了一声,那只每根手指上都有锋利的黑色指甲的手伸向我……的嘴角。 是奶酪。魔界也有和普通地方一样的食物,比如说白色的奶酪。但是我不喜欢吃奶酪啦!我想吃油条豆浆…… 我瞪大了眼睛,看瓦尔达里亚一脸淡然地把他从我嘴角揩去的食物碎屑吃了。 好恶心。他有病吧?我觉得我真的在犯恶心,想吐。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他不是个魔族大公吗,魔王的兄弟吗,上一任魔王的儿子吗?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舔着手指,看着我。我的表情很明显,我没有掩饰,我厌恶他这样。但他笑了,非常愉快,好像惹我讨厌就是他最喜欢的娱乐活动。他倾身靠过来。 “你觉得这样不行?”他说,“那这样呢?” 他的嘴唇贴上来。 我觉得当然不行。但是……算了,他就是喜欢搞我觉得不行的东西。 我努力放空自己,试图什么都不想,于是现实的触感就更加明显起来。唇瓣微凉又柔软的质感,相比唇瓣又湿又热的舌尖,口齿间食物的余味被他的气息取代。他的手插进我的头发里,指腹摩挲着我的发根。感觉有种悸动从胸口传来,仿佛身体被提醒了曾经从这个人身上得到过的快乐,于是仅仅因为这点暧昧的触碰就开始复苏了。 就这样开始新的一天吗? 厌恶。厌恶将要发生的事。 从来没有这样厌恶过。维洛提出给我口交的时候,阿格利亚斯问我为什么他不能上我的床的时候,都没有感到这样厌恶。比刚穿越时发现自己正在被操还觉得难堪。那时候是懵的,现在一切都很清晰,情况很清楚,事情在慢慢推进——瓦尔达里亚的手放在我胸口,解开我睡裙的系带。他撩拨我。他想操我。他想让我变成他的生育工具。他想夺走我的权力。 情欲被浇灭了。只剩下厌恶。 他突然放开我,用野兽一样的竖瞳面无表情的注视我。 他很生气,我不知为何就是能从他的面无表情中看出了他的情绪。我同样看出的是,他是为我的厌恶和抗拒在生气。 他坐回他的椅子上,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那架势好像不是我拒绝了他,是他拒绝了我。 ……突然感到一种好笑。虽然瓦大公桀骜不驯,是魔王心腹之患,但他可真是……小学男生一样的处事方式…… * “真无聊,陛下。” 一上午,瓦大公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本来我觉得他在旁边呆着会让我非常难受,但是一上午下来,居然感觉,还好? 因为瓦大公根本不带跟我说话的。好吧,可能是我不跟他说话。要是阿格利亚斯或者维洛,我不会这么刻意保持沉默。而且阿格利亚斯和维洛会主动和我说话的。但是瓦大公呢,我们简直像玩木头人谁先开口谁就输,虽然我想不起我小学遇见过什么人和他一样但我就是觉得梦回小学。我有时候真想去抓他衣领问他大哥你到底是来干啥的就是来当个摆件碍我眼的吗? 而且他也碍眼不到哪去,我总归还是有点事情做的,我看文件,或者看书学习这个世界的知识,专注到一定程度就忘了他的存在。但是瓦大公呢……他也不像阿格利亚斯,没事干没话说时会全神贯注地看我,好像这种注视就能填满他的心。瓦大公就是,坐在我近旁,一动不动地看着虚空。 哈,我原来预料的是,瓦大公提出那种要求,是要趁机做各种事说各种话影响我妨碍我,对我指手画脚挑叁拣四各种嘲讽各种给我不痛快,结果,竟然不是吗? 难道他真的只是,不想让魔王看着别人,召见别人,和别人在一起,他真的只是,想要“独占”魔王一个月? ……很怪异。感觉就好像是,我在努力走权谋线,用严肃正经的思维来揣度他,而他嘛……他好像只是个傲娇的恋爱脑而已……但是真要完全放下走权谋线的思维,我又做不到——我害怕。 害怕瓦尔达里亚,怀疑维洛。唯一让我放心的,真的觉得能拿来当言情剧男主看待的,只有阿格利亚斯……啊,说起阿格利亚斯,心里就涌起一阵想念。他从战场上,从敌人中,从死亡线上回来了,我却没有机会和他好好说一句话。连好好看一看他都要被眼前这个人打断,施加威胁。 越不让,就越渴望。想见阿格利亚斯,想问他被俘虏时都经历了什么。他一定会向我各种告罪,而我要好好宽慰他。我要拥抱他,吻他,和他…… 瓦尔达里亚突然站起来。我下意识看过去,一下子对上了他那双红色的眼瞳——灼灼地注视我,好像为了等待这一刻等了很久。明明一上午都没看我一眼啊? “该吃午饭了,陛下,”他向我伸出手,“走吧。” 我看着那只手,微微一愣。我意识到,一直以来,在这里,或者说,在维洛或者阿格利亚斯或者别的高等魔族陪同时,他们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好像我很弱,需要别人牵着才能站起来,走到餐厅去。 不舒服。不过我也没打算在这种小事上拂他的意,然而就因为我的这点迟疑,在我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前,我看到,那只向我伸出来的手,手指收起,攥成了拳头。我心头一跳,抬头,瓦尔达里亚面无表情,开口对我说:“要是你第一眼看到的是我,是不是你现在就会傻乎乎地求着我操你了,就像你现在傻乎乎地花一上午看这些无聊的东西一样。” 他把那只手收回去,背在背后。但他的视线没有收回去。他继续对我说:“我把你的头捅穿,你会不会再失忆一次?” 我的心疯狂跳动起来。我想我能怎样阻止他真这么干,然后意识到,我没有任何阻止他的能力。只要他想,他就能。 一定是我的恐惧取悦了他,他又露出了那种轻蔑我嘲笑我的表情。 “真无聊,陛下。”他转过身,向宫殿的大门走去,“快走,去吃饭。下午我们去做点有意思的事。” * 我和你 我并没有期待瓦大公能给我整出什么新鲜事。有意思的事——除了新的上床姿势,还有什么? 结果,是我做爱脑了。 吃完午餐,他拉着我来到露台,然后再我反应过来前,他把我横抱起来,张开一双漆黑的翼,飞了起来。 我首先感觉到的是,风,好强烈的风,我几乎无法呼吸,更没有意识到我们飞起来了。上升只是有一种轻微的压力,强风带来的窒息感才更让我惊恐。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避过风的呼啸,大口呼吸。 接着,坠落感。如果不是他抓着我的腿和肩膀的感觉很明显,我几乎以为他松开了我。我们在顺着惯性下落。像坐过山车。不,比过山车还可怕。过山车是有一条轨道的。想要尖叫,然而尖叫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感觉牙齿在打颤,手脚发冷。 抓紧他是自然而然的动作。虽然他已经抓紧了我,但我害怕他松开。 风声中,我似乎听见他的一声轻笑。接着,我听到什么东西劈开风的猎猎声——是那对翼。下坠感缓解,他的手臂再度成为支撑我的支点。一小段上升,一小段下降,接着达到一个平衡,加速度变成零,我们在平稳地飞行。 然后,风也消失了。我察觉到了魔力的波动,应该是他用了什么魔法。就像坐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一切变得安稳又安全。 “你喜欢用上这个。”瓦尔达里亚说,伴随着一阵说不清是轻蔑还是怀念的轻笑,“明明不过是一点微风而已,你却非得加一个屏障,说是这叫你呼吸起来更自在。” ……那哪是一点微风啊!我都要窒息了!魔王喜欢用上这个说明魔王聪明!不为难自己! 不过,听他这话的意思,原来的魔王是可以自己这样飞的啊……好羡慕。我侧过头,往外看去——我们就在天上,今天正好是满月,血红色的月亮就在我们前面,红月把天幕照成深紫色。而往下看——漆黑一片的大地,偶尔有一些光点密集的区域,那是魔界的城市或者森林——这里很多植物是能发光的。 自己在万丈高空,这个念头让我感到有些眩晕。出于恐惧,也出于兴奋。虽然魔王肉体强悍,如果他把我丢下去,我多半不会死,但是想想也觉得很恐怖。可是想到自己在天上,在飞,哪怕只是被别人抱着飞—— 感觉真好。我甚至伸出手去,触摸一缕他制造的屏障外的强风。 兴奋之后,我突然想到——瓦尔达里亚这是要带我飞去哪??? 我去啊!他该不会是一时兴起要把我掳到他的暗之湖吧! 就在这时,我们开始向下俯冲。那里没有一片湖。维洛说瓦大公的城堡之所以叫暗夜之湖就是因为那里有个湖,他把城堡建在了水下。所以,不是? 那,这是哪? 那片区域看起来很黑,没有森林的光也看不见灯火。我回过头来想发问,但是又想到这是瓦大公,心里抵触,问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俯冲时候,因为阻隔了风,我们的黑发像失去重力束缚似的微微漂浮起来。我看着我们交错的黑发,突然意识到,瓦尔达里亚确实和我,或者说,和魔王很像。一样漆黑的头发,一样苍白的肤色,眸色不一样,但是眼型几乎一模一样,眉形也相似,面孔很多地方都挺像的,只是魔王是女性,面容中锋利的部分淡化了,柔和的部分更突显,看起来很温雅。而大公是个锋利傲慢的男性,性格如此,长相上更把这部分着重强调。 突然,他的双翼扇动起来。我们俯冲的速度降下来,很轻盈地落地。他把我放下。 这里是一片废墟,血月之下,什么都黑咕隆咚,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啥也没看出来,既不懂这是哪,也不懂大公啥意思。 “没有任何印象吗?”瓦尔达里亚问我。 “这里是哪?”我反问。 “上一任魔王城堡的废墟,也是我们杀死他的地方。” 我们,杀死他。 这是一片被摧毁得彻底的废墟,没有任何残余的部分高过一个人的高度。我脚下是各种硌脚的瓦片和石块,细细感受一下,魔力细微的波动还残留在这些碎屑上。我分辨不清都是什么魔法的遗迹,只能感觉出很多,很杂,而且是庞大力量释放后的遗留的痕迹。 他说的有意思的事……是带魔王来这里,希望魔王能恢复记忆? 我有些惊讶地回望他。 “怎么,不相信你也曾这样强大过吗?”他错会了我的惊讶,笑着对我说,“是啊,当时没人相信。老东西满心以为他只有一个我需要对付,没想到是两个我——我和你。我们不眠不休,战斗了七天七夜。他死了,不会再有一个魔王,一个父亲,一个老不死的杂种对我们的生命指手画脚。我们中的一个将成为下一任魔王,我们许诺不论谁成为魔王,我们都会给对方我们想要的尊重和自由。” 他的两只手轻轻放在我的肩膀上。他微微低着头,很认真地注视我,继续讲述道:“起初,他们不认可真魔的选择。他们觉得是我杀了魔王,是我挑起了这场战斗,是我正面迎接他的进攻,是我拖住了他七天七夜,是我让你有机会从背后给他那样致命的一击——为什么真魔要选择你,不是我?” 他在诉说他的嫉妒吗,他的愤恨吗?不像。他的表情没有告诉我这些。他的表情只是轻蔑和怀念——轻蔑那些人,怀念那个“我”,他真正的姊妹和爱慕的人,女魔王。 “什么都想不起来吗?”瓦尔达里亚问我,“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吗?” 我的心痛苦地缩紧了。我并不在乎这个人爱的不是我,只是,自己被当成了别人,而且还是自己永远也比不上的别人,让我感到自尊的破碎,一种屈辱。 “你杀了他们,”他低语着,“是你,而不是我,亲手,一个一个,杀了他们,用他们的血灌满你的浴池,从此消灭了质疑和反对的声音。” 他的吻落下来,从我的额头,到我的面颊,到我的嘴唇,接着他跪下来,掀起我的裙摆,褪下我的衬裤。 “而我要告诉你的是,如果你需要,我会为你,亲手,一个一个,杀了他们。” 他在这片废墟里,跪在瓦砾的碎片中,为我口交。 * “还是这么弱啊,维洛。” 我得说,和维洛或者阿格利亚斯比起来,瓦尔达里亚的口活烂得可以。但是,这是瓦大公哎,瓦大公主动跪下来,主动口我,实在难顶。就算知道他以为自己是为那个魔王跪,为魔王口,而不是为我……我还是可耻地爽到了。而且口完后他扶着微微颤抖的我,也没再做什么,我是说没有插我或者做点他喜欢的那种更重口的事。他直接带我飞回去了。 心情复杂。复杂的原因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愉悦感。 在城堡的露台重新降落,双脚踏上地面时,感觉腿还有点发抖。兴奋,快乐,连同腿心湿漉漉的感觉还萦绕不去。但是不待我更多回味一下,我看见维洛匆匆带人迎上来了。他没有像平常那样,第一时间先垂下眼睛,摆出一副虽然虚伪但叫人挑不出毛病的谦卑姿态向我行礼,而是看着我,看了好一会。他在担心。我意识到。他发现我不见了时,肯定和我被带走时想到一块去了——怀疑大公是要把我直接从我自己的魔王城带走,带到他的暗之湖。 而现在,我回来了。我没有离开这里。 维洛垂下头,微微欠身,向我问安,接着向瓦尔达里亚问好,然后说:“恕我多嘴,现在并不是适合出游的时候。虽然瓦尔达里亚大人将人间界联军的主力赶出了魔界,但被撕扯开的结界尚在修补中,或许他们还派了一些人手潜进魔界。如果陛下想要出游,请再忍耐一段时间,等结界稳定吧。” 他故意把这次出行说成了是我的意思。我点点头,想顺着台阶下去,然而瓦尔达里亚冷笑一声,开口:“你在质疑我的力量?” 我觉得心里一紧。我就知道,这个讨厌的家伙好不容易做点让我高兴的事后,就要再挑点事让我加倍讨厌回他。 维洛立刻深深地低下头,回答说:“毫无此意。我,以及所有魔族都深知,现在整个魔界,唯一能够守护好陛下的是您。正因如此,我才斗胆格外记挂您的安危,您伤势未愈,这时候出游,如果遇上强敌——”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 对我来说,好像只是维洛的话语突然中断,有一道风从我眼前略过,魔力的波动,黑色的残影。瓦尔达里亚一直站在我身边,我很确定,他没有动过。 但是维洛飞出去了,重重摔在地上,那声音就像巨石落地,露台的地板好像都震荡了一下。那些下级魔族哗啦啦跪下来。 “还是这么弱啊,维洛。”瓦尔达里亚说,“只能达到这种程度,就小心点,不要把你恶心的触角伸到我的地方。我总是很难抑制住想要把讨厌的虫子踩死的冲动。” 维洛慢慢地坐起来。是他身后的触手支起了他的身躯,紫色的腕肢裹着他的躯干,在他四周涌动。看起来其实有些…… “真恶心。”瓦尔达里亚说。 我抿起嘴唇。是的。真恶心。但是不该说出来。特别不该由他说出来。 我说:“够了吧。如果您觉得他冒犯了您,我可以让他向您请罪。不要在我面前动我的人,瓦尔德。” 回答我的是瓦尔达里亚冷冷的嗤笑。 “忘记了相信我,永远不忘保护他。”瓦尔达里亚说。 相信?相信你这么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心理变态兼性变态? 而且我也说不上是在保护维洛。他们魔族觉得恃强凌弱天经地义,但我又不是魔族。看他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就是让我很不爽。 在我开口前,维洛说话了:“算了吧,瓦尔达里亚大人……嫉妒我这样一个半魔,您——” 有什么刺穿了他的肩膀。 “继续说。”瓦尔达里亚说。 “好了,停下来!”我说。 “是,陛下,”维洛说,“我永远都听您的话,陛下。” 维洛这么说的时候,看了瓦尔达里亚一眼。 于是他刺穿了他的眼睛。 * “但是我敢,为了您的所有愿望。” 有人过来通知我,维洛醒了。我说好,我现在就去看看他。 我想这肯定是不符合瓦尔达里亚的心意的,但是直到我走出这间宫室,他都一动不动地抱臂站在窗边,盯着窗外,对我的离去不置一词,更没有阻拦。 我一过去,房间内的人立刻自行退出,把空间留给我们两个,临走时还贴心地点亮了房间里的结界,确保这里的声音不会被外面的魔族听到。 虽然当时伤势惨烈,简直快成了一摊破烂,但是奇幻世界,还是魔族,什么伤都能长上。维洛被戳烂的眼睛已经完全回复,完全被打碎洞穿的肩膀也参差长好。他甚至都能下床行礼了——不过从他的动作上看,应该挺痛的。 不过我没有阻止。不让触手怪搞这些虚的东西,感觉他就会趁机得寸进尺了。 “陛下来看我,不生荣幸……” “你怎么回事。”我不耐烦地打断他那些废话。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垂下眼睛,微笑着,仿佛是在回味什么。 “很抱歉,当时失态,差点酿成大祸。请求陛下饶恕我的过失……” “告诉我怎么回事,”我问,“你为什么会失态,他为什么会失态?” “瓦尔达里亚大人在这次征战中承受了圣子的正面一击,负伤至今还为痊愈。他想瞒下这件事,但我……呵,没有什么能瞒过我。这正是我能为陛下服务至今的缘由。” 哦,所以瓦大公当时说什么把触角伸到他哪里,是恼火自己的势力里被别人安插眼线了啊。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对他说出来,”我问,“秘密地监视不是很好吗?” 让被监视的对象知道有奸细,不管能不能查出奸细是谁,都是风险。故意瞒下受伤,说明知道的人不多……那不是查起来很轻松?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个眼线? 为了什么啊? “非常抱歉,”维洛居然告诉我,“我失态了。” 哈? “什么叫,失态了?” “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陛下。”他说。 “……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失态。” “就是您看到的缘由,陛下。”他回答。 “难道你是想告诉我,你,仅仅因为恼火瓦尔达里亚大公私自带我出游,就浪费了你在他周围埋的眼线,仅仅只是为了挑衅他,出你心中的怨气?” “我很抱歉,陛下。”他说,“恳求——” “做错了事,不要恳求原谅!”我生气地说。 “是。”维洛说,“稍后,我会去领罚的。” 惩罚有什么用?啊——傻逼玩意。傻逼魔族土着。当总管,结果公报私仇争风吃醋,争得吧还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对方啥事也没有还知道自己周围有他眼线——这是什么白痴弱智行为! 如果不是我真的没有替代他的人选,我一定要把他换掉。 “维洛,”我说,“再出这样的差错,你就滚吧。” “谨记您的忠告,陛下。”他说。 我深呼吸。 好吧,现在,失态的是我。说什么再有下次就开除他,口舌之快而已。这个八面玲珑的触手怪肯定也知道,我没法让他滚。现在是我需要他,不能没有他,倚仗他。他摆出这样的姿态,只是为了讨好我……麻痹我。 “既然你在暗之湖有眼线,为什么上次的刺杀没能发现?”我问。 “是在上次的事件发生后,冒险进行的。您也看到了,瓦尔达里亚大人很厌恶这样的行为,如非必要——” “结果你只是为了刺他一下就把底牌暴露了?!”我又气起来了。 “……一张牌打出去,还有别的牌,陛下。”他说,“在魔界,尤其是在魔界,约束他们的不是命令,不是利益,而是对更强者的恐惧。换个角度想的话,也就是没人敢僭越更强者,承担一点冒犯他们的风险。但是我敢,为了您的所有愿望。” 我一愣。 他微微仰着头,用那张失去血色的精致的脸对我微笑。 “不用太过忧心,陛下,”他说,“起码现在,我手里的牌还很多,还能继续稳住局面。” 根本不是他稳住局面,是瓦尔达里亚暂时容忍了他的挑衅,没有杀了他……只要瓦尔达里亚想…… 我站起来。烦。意识到自己必须讨好瓦尔达里亚。意识到这种必须,就觉得瓦尔达里亚实在可厌。 “安慰人的话,不要说给我听,更不要说给你自己听。”我说。不过想到触手怪总归还是因为太在意我才出了这种低级错误……好吧,我还是很生气,这真是太低级的错误了!不过……哈,反正我知道我得安抚他一下,作为一个合格的魔王。 我软化了一下语气,尽量温和地说了句:“好好休息,尽快康复。” “是,陛下。”他说。 我正要走,突然停住了。 我转过身,看着维洛。 “怎么了,陛下?” 我原来一直没往这方面想。但是今天突然意识到大公和我长得像……黑发,苍白的皮肤……维洛并不是苍白,而是有一点血色的白皙,可是现在因为受伤,他看起来格外苍白。黑发,苍白,这张脸……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好像,有点……像? “维洛,”我问,“你和我有亲缘关系吗?” 他微微睁大眼睛,好像没有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接着他露出犹豫的神色。 “我……不知道,陛下。”他说,“我的母亲是曾侍奉过您的精灵女奴,她生下我,但我只是卑贱羸弱的半魔,因此我仍旧是奴隶,没有父亲会承认我。” 太好了!我没有和另一个血亲上床! “但是……”我听见维洛说,“母亲一直坚持说,我的父亲是上一任魔王,因为这个缘故,她死前请求您照拂我。虽然您是魔族,对于兄弟的概念和他们精灵并不等同,但您答应了她,告诉她您会把我当成您的弟弟一样关照。” 我凝固在原地。维洛低下头。 “非常抱歉,那是很久以前的旧事了,如果不是您问及,我永远不会再提。请您相信,我从来没有,以后也永远不会以您的兄弟自居。我是您的奴仆,我会用我卑微的生命永远忠诚而恭敬地侍奉您,陛下。” * “您没有问过。” 我感觉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为什么,为什么苍天要这么对我。为什么穿越落到我头上是这个模样——人家小说里的穿越不都是干一番大事或者干不成大事也来个正常励志有苦有乐的冒险传奇,怎么到我这——我和我这具身体上的血缘至亲,手足,亲兄弟,上床? 我决定洗脑自己——维洛不是我弟,他爹是谁没有石锤……不是我弟……我去他妈都承认了孩子是谁的当妈的能不知道吗我这样有意义吗……啊,不是我弟,我没有和自己的弟弟上床,让他给我口交。 亲弟。魔王一直宠信的总管、大臣、床伴,是她亲弟。好,很好,你们异世界的魔族,真的非常好。 我突然想到,维洛和瓦尔达里亚都是兄弟,那阿格利亚斯——哎不对,阿格利亚斯是魔王继位后出生的,肯定不是魔王的兄弟。而且阿小狗那金发,那长相……啊,我放心了,我没有睡第叁个兄弟。也许阿格利亚斯可能是女魔王的侄子,不过侄子……勉勉强强在我接受范围内吧!又不是从小一起长大…… 我推开门,一眼就看到那个是真的和这具身体从小一起长大的孪生亲兄弟——瓦尔达里亚大公站在我面前。我出去时,他站在窗口,此刻,他站在门口。 “……您正要出去,瓦尔德?”我问。 “不,”他回答,“既然您回来了,那我就没必要出去了,陛下。” 呃,所以他是要去找我……我就知道…… 虽然,明明他在我跟前独占我时,他也对我爱答不理的模样,但我要是违背约定,和别人呆太久,他却是一定要搅局的。 不过,要是他能做的真的仅限如此,那我还真是轻松了—— 我回到我的办公桌后,拉开椅子,正要坐下来继续看公文,可瓦尔达里亚却没回他的窗边呆着,或者像上午似的坐我旁边望着别处发呆。他还站在门口,猩红的眼睛盯着我瞧。 “怎么?”我被这样盯着,觉得很不舒服,“我没有忘记您索要的赏赐——我只是去看一看维洛的情况,没有和他睡觉,也没有和他呆太久,问完我要知道的就回来了——” “你可以问我。”他说。 啊?难道他在维洛身边安排了什么眼线吗?我首先这样想。 接着我意识到……自大狂瓦大公,觉得什么都围着他转的瓦大公,以为我是去问维洛关于他的事情。 虽然我确实问了关于他,但又不是只问关于他的。 我压住心里升腾而起的反感,对他说:“我问您,您就会如实回答吗?” “当然,陛下。”他回答我。 每个人都会这么回答我,但是不是真这么做就是另一回事了。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人骗过我,他们只是不予回答,或者绕着圈子说别的,不说关键。而瓦尔达里亚嘛——呵! “那您为什么要对我隐瞒您受伤的事?” 他轻蔑地笑了一下,仿佛对我的这个问题很不屑一顾。 “我没有对您隐瞒,”他说,“您没有问过。” 这锅甩的——成我的不对了? 我按捺不住争辩说:“您在回来前,本来就该在军情报告中提及这件事——” “你是想让我,对你那个滑稽的内阁,对你那只卑鄙的虫子,主动报告,我受伤了?” 好吧,果然我不该争辩。我怎么这么想不开和瓦大公争辩是非对错。魔王的规矩在他这里就是不存在,他要按他自己的规矩来。 “原来您是这样想的,”我迅速说,“我明白了,下次……” 我顿住了。 我注视瓦尔达里亚,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紧绷着嘴角看着我。 啊,瓦大公……是个傲娇……该不会……他绕这么大圈子,只是想……让我关心关心他吧…… 他是魔王的爹吧! “瓦尔德,”我说,“我失忆了,对您,我经常感到自己不知道怎样和您相处。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就冒犯了您。” 他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说:“您以前冒犯得更多,陛下。” “我不知道这样对您说是否合适,因为,好像魔、我们魔族有不向别人势弱的传统。” 他脸上的讥诮迅速消退了。但取而代之的并不是期待,更不是鼓励。不是阿格利亚斯或者维洛对我露出的眼神。他只是看上去和他通常情况下比起来,少了很多敌意和攻击性。 “所以,”我说,“您能允许我看一看您的伤情吗?” 他没有说可以。他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腕,让我把手放在他的胸口,那里是层层迭迭的魔力凝聚出的布料的触感。它们在我的掌心下开始崩解。屏障一点点撤下去,被掩盖的东西逐渐能被我感知到。我对这个异世界的种种现象,魔力遗迹的感知还很钝,不敏锐。但就是这样不敏锐的我,也在察觉到那股力量的一瞬间,感觉自己像被闪电照亮了一般明白了那是什么—— 曾经在我胸口迸发出来,让我痛不欲生,焚毁了刺杀我的刺客的东西,金色的火焰,圣火。 大片狰狞的疮疤出现在我眼前,圣火残留的力量在我的手掌下浮动。感觉很糟,好像有无数地针扎向我的手掌,每一根针都能刺出浅浅的灼烧的感觉,勾起我的恐惧。只是触碰,我的感受就已经这样明显了,而这些魔力正深咬着他的皮肤血肉。 “很疼吧。”我脱口而出。 “不算太疼,”这个高傲的家伙回答我,“不过对你来说,肯定会很疼的。”我真想往这片创伤上再掐一把。紧接着我听见他又说:“这是真神的力量,神之属民才能使用的魔法,他们管这叫‘圣火’。不用觉得恐惧,陛下,您是真魔选中的魔王,有真魔的眷宠,只是碰碰,不会被它点燃。不过要是维洛那种东西就不一定了。” 他不知道我能放出圣火的事。 一直以来都是对方知道的比我多,此刻,掌握了一个对方没有掌握的秘密,让我心里有种没来由的欣悦。 “看到我受苦就这么高兴吗,陛下?”我听见他又说。我心里一惊——我的表情有那么明显吗?抬起头正想否认,结果看见他弯着嘴,轻轻地笑着,是一种不自觉露出的笑容,让人看起来很舒服的真心愉快的微笑。他继续说:“那您可以再高兴一点,就算是我要完全愈合也得花点时间呢。” “没有那种爱好,瓦尔德,”我说,“请您快点去找医生疗伤吧。” 我学习到的知识是,魔族自愈能力超强,普通的创伤高等魔族立刻就能痊愈,但是如果往伤口附着上魔力,伤口的愈合速度就慢了,得先把魔力消解掉才行。越强大越精粹的魔力越难消解,这时候,就要外力帮助了,普通的外科操作还不行——对少部分很少出现在战斗中的低级魔法行,但是魔王能遇到的战场基本都是那些诅咒一样的玩意,附着在你身上不会因为你切掉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就离开你。要用魔法对付魔法——魔药啊或者医生用自己的魔力侵吞被附上的魔力。 然而瓦大公却轻轻皱眉,好像我说了什么很缺乏智力的话一样。 “我以为你好歹能意识到吧,”他说,“我不会被随随便便什么人伤到,这是圣子的魔力留下的残迹。如果说谁是能让我立刻痊愈的医生,毫无疑问,是有真魔眷宠的你。但你现在无法让魔力释放到体外,那么——我自己就是最好的医生。” ……好心好意关心他,希望他有伤赶紧好别受这种罪,结果,他不领情也就算了,抓着我话里不严谨的地方教训起我来了?! 他是魔王的孪生兄弟吗?他是魔王的爹吧! 我冷冰冰地说:“不能帮到您,可真是太遗憾了,瓦尔德。” “没有什么遗憾,”他说,“以前你可以这样做时,也从来没为我做过。” 刚才缓和了的气氛重新紧张起来。这就是我讨厌和瓦大公相处的另一个点了——第一点是瓦大公总让我觉得他看不起我——瓦大公和魔王恩怨情仇太多太深太复杂了,恩和情还好,怨和仇实在是——我特么又不是那个和他结仇的人,他动不动就和我发怨气真是烦死了! 我制不住这个人。 我把手抽回,坐下来。 “也许我以后会为您做,”我说,“也许也还是不会。看您咯,瓦尔德。” 他冷哼了一声,没说话。黑色的魔力从他的小腹蔓延而上,重新覆盖他暗红色的创伤,苍白的皮肤……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我看着他赤裸的带着伤的上身被覆盖的那一刻,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诱惑感。 好色啊。虽然他是瓦尔达里亚。可就是,好色啊。 我还没仔细回味回味瓦大公的色,那双猩红色的眼睛却重新朝我盯过来,眉毛轻轻挑了一下,好像是惊讶,又好像是……兴奋…… 他身上才刚凝出的上衣重新变成动荡的不稳定的雾气似的魔力,他俯下身来。 我觉得心中崩溃:不是吧?瓦大公这观察力也太逆天了吧?我动一下色心,他怎么就发现了?他是不是能读心啊?! “品味总是这么古怪。”他说,“站起来,坐到桌子上——你是想在椅子上做吗?” “我不想做,瓦尔德。”抓住他的手腕。 “那么,我想。”他说,“把腿张开。” “我说:不。” “把腿张开,或者把嘴张开,您选一个,陛下。” 他想让我张嘴——他想——他想?! 我瞪着他。虽然我被口过很多次了,但是,从来没有人要求我去口他们。瓦尔达里亚这个该死的—— “把腿张开,”他下最后通牒说,“如果你愿意自己张开,我可以为你润滑一下。不然我就硬上了。” 我恨他。我真的恨他。 我张开腿。 然而他却把拇指放到我嘴边,漆黑而尖锐的长指甲挤进唇瓣,轻轻磕上我的牙。 “把嘴张开。”他说。我怒视他。他于是说:“舔我的手指而已,别告诉我这也叫你难堪。把嘴张开。” 我把头往后一偏躲开他。 “你自己舔!”我说,“你知不知道你的指甲让我很痛!” 他好像真的不知道。他微微一愣。 但是紧接着他说:“是你太弱了。” 啊!这个人!什么时候去死!啊! 然后我看到他把他的手展示似的举在我眼前,接着,那些漆黑尖锐的,放在我身上就觉得很有危机感,压下来难免被刺到刺出伤痕刺得很痛的,像野兽的利爪一样的指甲,消散了。 我去,这是魔甲。大哥你是不是有病??? 他用这两只失去武装的手捧住我的脸,指尖圆钝的触感竟然让我不适应,感觉这不是瓦尔达里亚的手,大公的手不应该这样让人觉得妥帖安适,不会被刺痛。 他的唇瓣贴上我的唇瓣。他的吻好像总是这样,喜欢分两个阶段,先让唇瓣单纯地触碰唇瓣,轻轻地摩挲,体会这种感觉,接着再深入——舌头伸出来。 他吻得我想起昨天在这里,这把椅子上,被他抱在怀里。我觉得脸烧灼起来。 “是不是又想做了?”他结束了这个吻对我说话,我们两个的气息都急促而灼热。他的拇指伸到我嘴边,声音又低又缓,带着劝诱的意味:“来,舔湿我。” 黑色的魔力在他赤裸的肩膀上浮动,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好色。还说什么舔湿他。真的好色。 我先向他伸出手。他没有任何犹豫或者疑惑,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张开嘴,含住我的手指,仔细地舔舐,吮吸,轻轻地咬。让我想起我插他眼睛那次。 瓦尔达里亚,不是会任我随便使用的人。我插了他的眼睛,他就打穿我的肚子。现在他含住我的手指,于是他放在我嘴边的拇指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开始用力按下去。 我张开嘴。 说不清是谁把谁舔得更湿了。他掀开我的裙摆,把被我舔得湿漉漉的手指放上去时,发现那里已经湿了。但他没有插,更没有挑逗,装模作样地在旁边划弄,搞得我真有种欲火焚身的感觉。想要但还要不到的时候,欲望是最强烈的,简直让人丧失理智。想求他别玩了,拉不下这个脸。想骂他不干就滚蛋,又觉得他一定能看透我的无能狂怒,会嘲笑我。最后我鬼使神差地想起维洛第一次是怎么勾引我的。我不是说口交。 我伸出手去,轻轻抓他胯下。我听见他呼吸一滞。下一刻,我就感觉大腿被他抓住。他顶进来。 我看着这双猩红的眼睛,感觉那好像是我的眼睛,充斥着我正强烈体验着的兴奋和快意——我们如出一辙的眼睛。他抽了几下,觉得这个姿势果然还是不够好,不够尽兴,于是把我从椅子上抱起来。这种时候惊吓也变成了另一种兴奋。他没有把我放到桌子上,让我就挂在他的身上,手臂稳稳地托着我,掌控着我下落的节奏。每一次都要把他的阴茎吞吃到底才行。 我不由得夹紧了他的腰,手臂环抱他的脖子,想要凭自己的努力让下落的感觉不那么强烈——于是他就把力气放得更松了! “不——我快——掉下去了!” 他在喘息中发笑,在笑声中对我说:“那就试试——没准您情急之下,魔力就能使出来了,陛下。” 我制不住这个人。 我真的。 武力较量也好,口舌之争也好,都对抗不了他。要他主动对我低头,对我让步才行。他果然是说着玩的,在我因为高潮真的差点掉下去时托住了我。他抱紧我,我的乳房贴着他的胸膛,隔着一层魔力感觉到那片圣火的残迹,没有刺痛,而是发痒,像是有粗糙的抹布在磨蹭我的胸脯。 瓦尔达里亚在我耳边发出轻轻的低吟。我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也高潮了。 “如果你不想被我伤害——对抗我。” 我感觉他在吻我颈侧的软肉,接着吻变成了吮吸,接着——痛啊! 这次他没有咬下我的一块肉,只是咬破了皮,但是我感觉到他的魔力随着他的牙齿穿透了我的皮肤,留在伤口里,阻止血肉立刻愈合。 他把我放回椅子上,用一种简直可以称之为欣赏的目光看他制造出来的伤口。我怒视他,而他跟我说:“你要是不喜欢,可以让它立刻愈合。” 我让?我怎么让? 我确信他又轻蔑地笑了我一下。 “控制你体内的魔力,把它集中在伤口。”他像个教官似的指示我。阿格利亚斯从来没用这种口吻给我授课—— 但是学到什么,总是好的。我耐着性子问:“怎么控制?” 他一动不动地盯了我几秒钟,接着反问我:“这也要我教你吗?” “……我失忆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的魔力,自己的力量,失忆了也是自己的。别对我说你无法支配你自己。” 掌控并支配自己的身体、魔力、力量,对高等魔族,对那位强大的魔王来说,是像呼吸一样自然而轻易的事。 我不是她。 我咬紧牙关。 瓦尔达里亚注视我。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弱,我好弱,我怎么会这么弱,那个曾经能对抗他,睥睨他,统治他的魔王去哪了? “好吧,”他突然开口说,“我教你。” 他说要教我,然而做的却是——掀开我的裙摆,把手放在我湿淋淋的腿心。 “你——” “感受我。”他压过我的声音。 ……感受你啥啊!你在教我啥啊! 他像是事后温存般抚摸我。刚刚高潮过,那里本来就很敏感,被他这样轻轻地摸,轻轻地触碰,颤个不停。他好像就是在玩我,不是为了教我什么——他都笑起来了。 他笑着揉我的阴蒂。没了尖锐的指甲,那双手一下子显得优雅温柔了起来,摸得我很…… “别走神。”他说,“感受我,不要感受你自己。” 感受你什么?感受你指奸我??…… 我突然感受到了,是很细微的魔力波动,落在我的皮肤上,不动声色地消解着什么……流出来的精液,被清理了? 瓦尔达里亚好像不用我说就能知道,我感受到了,于是说出了下一步指示:“现在,对抗我。” “……怎么对抗?” 他抬起那双红瞳,视线从我的腿心移到了我的脸上。恐惧和不安顿时袭上来。他撑住椅子的扶手,倾身逼近我,告诉我:“接下来,我要用我的力量伤害你,让你流血,让你痛苦。如果你不想被我伤害——对抗我。” 我感觉到他那熟悉的尖利的长指甲回来了——不是,什么意思,您要伤害哪?我去你有病吧!咱们换个地方行不行啊——啊—— 我感觉那里敏感娇嫩的肉,被他刺破了。 其实,并不是很痛。可是,觉得很难受。不想被这样对待。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教学?明明有更好的办法,而不是只能通过这种羞辱和伤害的形式。 凭什么我要被这样对待。 想报复。想伤害。想羞辱。想给出,而不是承受。 用自己的力量对抗他的力量。 然后,就在这种念头里,我感觉到身体里沉寂的力量流动起来,随着我愤怒的意志奔涌向那个胆敢刺伤我的人—— 然后,就像在血池里,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魔力,想要释放的时候一样。被阻碍,停滞在临门一脚。无法释放出来。不能。再多的愤怒,再强烈的意志,也是徒劳无用。我不能。 我能做的只是愤怒地挥开他的手。而他没有对抗我。 于是我又扇了他一巴掌。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扇回来,偏着头看着地面。半晌,他说:“你的伤口愈合了。” 是的,愈合了。不能对抗,却能痊愈。强悍的肉体,无能而羸弱。一具只适合来做生育机器,或者满足他各种性变态娱乐的身体。 为什么我穿越为了这样的女魔王? “会找到办法的。”他说。 “什么办法,”我冷冷地说,“让我像蜂后那样专职产卵,您来做实际意义上的魔王?” 他闻言,轻笑了一声。 “我会给你一个卵……然后,你会利用好它,就像你利用过的无数个卵一样。你不会变成上一任魔后——你不会允许自己变成那样。” 上一任魔后。维洛说,每个人都对她沉睡时甜美的微笑印象深刻。瓦尔达里亚说,她永远在呻吟,永远在啜泣,永远在孕育一个又一个孩子。 女魔王烧死了她。 “你不会变成蜂后。”瓦尔达里亚说,“就算所有人都这样希望,你也不会。而我……” 他欺身过来吻我。那似乎是一个没有肉欲的意思的吻,只是嘴唇贴着嘴唇,一个兄弟的吻。 “我也不会。”瓦尔达里亚说。 “杀了他们。” 瓦尔达里亚铆足了劲向我表忠心,然而,实在是不敢信。穿越一来和我关系最密切,我最倚重的三个人,维洛,一上来就睡奸我,瓦尔达里亚,不止一次表达过对我的杀心和篡权的意图,这么一比—— 我想见阿小狗!狗狗! 凯旋式之后再也没见过了,因为我没主动召见过他。可是去吃饭啊或者去图书馆找书啊,在城堡里走动的时候,也没偶遇过他。要知道以前经常偶遇的…… 怀疑是不是瓦尔达里亚捣的鬼。瓦大公并不会时时刻刻跟着我,可是他的压力和影响一直时时刻刻跟着我,虽然他只在我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说出了那个愿望,但是整个魔王的城堡的高等魔族们却好像都明白了他的意图,顺应他的想法,避免在瓦尔达里亚不在场的时候和我单独会面。阿格利亚斯也是因为忌惮他的力量吗? 我不相信只是因为忌惮瓦大公强。露台上,当瓦尔达里亚撕开我的裙摆时,是阿格利亚斯无畏地进攻……阿格利亚斯不是会被力量的差距吓退的人。 那么是瓦尔达里亚额外做了什么吗? 想知道,不敢问。而且也不能问,会无事生非的。瓦大公难得变得勉强称得上温驯了些。 我只能不断告诉自己,就等一个月的期限到了,立刻就去…… 然后,突然间,就那天,我去图书馆找新书看的路上,我遇到了他,金发紫眸的年轻魔族,穿着他最常穿的蓝色的衣衫,站在长廊边,守望我。他低垂下他的头颅,向我问好,向我下跪。他没有说更多的话,除了最初的一瞥也没有试图抬起眼睛多看一眼我。 阿格利亚斯。 我每个午夜梦回的晚上,一个人在床上独自醒来的时候,都会想他。只有那个时候能放任自己多想想他,那里只有我自己,暂时没有我忧心的人,我必须专心攻克的任务,没有事情。我抱着我自己的膝盖想他,想他是否也在想我。 所以,我现在知道了答案。他想我。他主动来这里了。 看一看他。看一看就行了。我告诉自己。不要说多余的话,我身后的半魔没一个会死忠于我这个羸弱的魔王,瓦尔达里亚会知道的。 为什么。 好憋屈啊!这算什么魔王?我是什么魔王?是傀儡吧!是吉祥物吧!一个个全都嘴上说什么会卑微地服侍我,恭敬地服从我,要不懈努力寻找让我恢复力量重临统治的办法——假的! 让我现在连和自己喜欢的人说一句话都不敢。 是的,我不敢。 我为什么不敢? 我停住脚步。 我能感觉出身后那三个半魔的紧张。他们在害怕,怕我对阿格利亚斯说话,而这是让瓦尔达里亚不快的事。他们怕让瓦尔达里亚不快,却不怕让我不快。 “起来,舒克。”我说。 我忠心耿耿的狗立刻抬起头,站起来,一双眼睛盛满震惊与喜悦。他总是这样,为我一点微不足道的关注表现得这么快乐,让我也不免感觉到了快乐。 我抬起手,指向跟随我的三个半魔。 “杀了他们。”我说。 “是,陛下。”阿格利亚斯说。他不为我的命令吃惊,也没有半分犹豫,英俊的脸上只有一种沉静的信念——服从我的信念。 似乎只是一瞬间魔力的波动,身体倒地的声音。那些人连呻吟都没发出,一切就已经结束了。令我想起那个刺客,令我想起刺杀之后维洛处决的那些人。我转过头去,看着地上的尸体,血正汩汩流出,蔓延开来。他们这么弱,却比我强;他们比我强,却比我容易死。 我想,要是杀死瓦尔达里亚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 “没忍住,打扰了,您继续。” 我坐在图书馆的沙发上,抓着自己的头发。 我干了啥? 我有病吧我? 我扭头,看见阿格利亚斯侍立在我旁边,专注地望着我。我刚刚支使他杀了人,三个没犯半点错的半魔。他并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我那样有什么奇怪,他倒是觉得我现在一言不发,坐在这里抓着自己的头发很奇怪,值得他担心。 看来这种莫名其妙的残杀魔王那姐们之前不少干……啊!可这没有任何意义啊!而且,很残忍哎!他们什么错都没有…… 那三具尸体不断从脑海里浮现。维洛在我面前烧死那些人,是他自己的主张,而且我当时受惊了,感情很麻木,但是这次可不一样……我的理智应该是正常的啊!……应该…… 我怎么了?我回忆着当时说出那句话的自己。我不理解自己。那是我吗?可是我也不能完全说服自己,我当时是被魔王上身了,那不是我,因为我觉得自己进入那个状态的过程太顺滑了,一点也不突兀……后来摆脱那种状态也是,我走到图书馆,坐下来,看着一排排书架和阿格利亚斯,我变回了正常的自己。 我!杀了无辜的人!!啊!!! “很抱歉,陛下。”阿格利亚斯突然这样说。 啊!!!对啊!!!你应该抱歉!!!我让你杀你就杀吗???你有脑子吗!!! “是我太弱了。”他说。 啊?我觉得我的小脑瓜里全是问号。兄弟你还觉得你杀得不够快怎么着? “我让陛下失望了,”他说,“我没有带回您期望的胜利。” 哦,他是真的不在乎那三个半魔的命……他在纠结出征的事…… “舒克,你活着回来就是满足了我最大的心愿……”我虚弱地说。我纠结要不要告诉他下次我犯病你不要帮我杀人……但是又觉得这样有碍我在他心中的威信…… 还是不能和他倾诉。杀人的负罪感,只能自己承担。这个野蛮残暴的奇幻世界,没有可以理解我感受的人,连阿格利亚斯也不行。 我靠在沙发上,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再纠结这件事了。我没有功夫来感受良心的阵痛,感受感受潜在的危机吧…… 我不止和阿格利亚斯说话了,还让他杀了身边的随从,带他单独到这里来。瓦大公要是知道了…… 操,这事已经这样了。既然如此,我多呆会吧。 我看向阿格利亚斯。独处时,幻想和他重见,打算和他畅谈的,都有什么来着…… “你的伤好了吗?”我问。 “好了大半了。”他说。 “让我看看吧。”我说。 他抬起手,解开衣扣,撩起衬衣——腹部有一片狰狞的疮疤,是和瓦尔达里亚胸口差不多的痕迹,圣火。 战报说他对上了两个圣子,因而落败被俘虏。 “为什么不逃啊,”我带了点埋怨地说,“为什么要迎战啊?” 然后我感到,我为什么要埋怨他呢?他长长的睫毛轻颤着,紫色的眼瞳凝望我,仿佛下一刻就会因为羞愧和委屈而落泪。 “不是在责怪你,”我立刻又说,“想要你活着回来。当时听到那个消息,担心坏了。” “对不起,陛下。”他说,“当时实在是太愤怒了……听到那个年轻的圣子用下流的语言亵渎陛下。” ……给我的战报里没写的东西。想来,应该是维洛怕我心烦,删掉了吧。 现在更烦躁了。为维洛自作主张,为得知自己被陌生人意淫口嗨。 “请您惩罚我吧,陛下,”阿格利亚斯说,“我没能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我的眼泪涌出来。 觉得愤怒,觉得委屈,觉得受辱。在这些不快里,更加鲜明的是对面前这个人的依恋,他总是那么坚定地和我站在一起,愿意为了我的不快而不快,为了我的愿望而搏杀。他总是这么值得我信任,值得我依靠。 喜欢他。珍惜他。想要好好守护他,就像他守护我那样。 “阿格利亚斯,你要一直好好活着,因为我最爱你——” 一声轻笑打断了我的话,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好像都冻结了。不是我的错觉,幻听,因为阿格利亚斯也在那一瞬间浑身绷紧。 “哦,对不起,陛下,”瓦尔达里亚就在我们近旁,斜靠在书架上,“没忍住,打扰了,您继续。” 他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你自找的。” 我连忙松开了阿格利亚斯。 “瓦尔德……”我的心跳很快,思绪很乱。害怕。那双猩红的眼睛,他脸上熟悉的那种带着恶意和嘲弄的微笑。害怕。“舒克,下去吧。” “嗯?这么怕我杀了他吗?”瓦尔达里亚说,“不会的,相信我,我曾对你发过誓——我不会杀死你的孩子。” 我的头里在嗡鸣。什么? 我看向阿格利亚斯,他没有看我,脸色惨白地盯着地板。 瓦尔达里亚过来,站在阿格利亚斯身边,微微弯腰。 “你自找的。”他对阿格利亚斯说。 “陛下爱我……”阿格利亚斯回答。 “知道你是她儿子就不会再那么说了。”大公微微偏头,猩红的眼珠再次看向我,“现在你终于知道以前你为什么从来不和他上床了。我相信,从此以后,你也不会愿意了。” 什么? “不会——”是阿格利亚斯先说出来,他仇恨地望向瓦尔达里亚,接着看向我,脆弱,恳求,祈愿—— “什么?”我说,“你是谁?” “陛下……”他抱住我的小腿,亲吻我膝盖内侧的软肉。我曾经很喜欢他这样做。 我抓住他的头发,让他看着我的眼睛。 “说清楚,”我说,“你是谁?” “我是阿格利亚斯,陛下……” “你是我的儿子?”我问。 他微微张着嘴,紫色的眼睛里满盈着眼泪。 他没有说,不是。 瓦尔达里亚站在那里,嗤笑出声。 “好了,阿格利亚斯将军,现在,出去吧,”大公近乎愉悦地开口,“我要和陛下单独谈谈了。” “陛下——” “放开我,”我感到视野模糊,泪水从面颊滑落,“滚出去。” 很多蛛丝马迹划过脑海。刚穿越那会他和维洛的交流,某些心照不宣的对视,古怪的态度,其他魔族贵族的语焉不详,年龄—— 他骗我。因为他是个觊觎我的男人,所以,他骗我。 “滚出去!” 他哭着,仿佛我不仅骂了他,还打了他,撕下了他的哪块肉,碾碎了他的哪块骨头。他呜咽着消失了。 瓦尔达里亚坐到我身边。 “为什么你之前要帮他隐瞒?”我问。 “比起那个长触手的恶心半魔,”他回答,“高等魔族更合宜你的床榻。” 我扇了他的脸。他没有躲,紧接着,他攥住我的手,把我压在这张长沙发上。 “不喜欢我用这种口吻谈论这件事?” “放开我!” “接受了异母的兄弟,接受不了同胞的兄弟;接受了同胞的兄弟,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人间流亡的经历实在是把你腐化太多了,失去记忆,还是保留下了那些令人不快的习惯。” “瓦尔达里亚,放开我!——啊!” 剧痛。剧痛到无法感觉出他伤害的是哪里,或者,他就是碾碎了我的每一块骨头,所以才能这样全身上下都布满痛苦。 “说话前,想一想,”他说,“做事前,想一想——这还用我来教你吗,陛下?” 他轻轻亲吻我。在血肉飞速再生的快感中,他剥开我的衣服,抚摸我的乳房。 “魅力惊人啊,陛下,”他说,“你知道那个圣子是打算怎么对付你吗?——想把你活着俘虏,关起来生孩子——哈哈哈哈。有一个故事,关于那个小鬼。他十岁的时候看到你的画像,问周围的随侍:‘这美女是谁?我将来要睡她。’左右告诉他这是魔王,于是他高兴地说:‘那我更要睡到她了!我会打败她,俘虏她,睡她。’” 他插进来。 “那时候,我们在圣地,你把他打得满地乱爬。真可惜你忘了。” 他抚摸着我的脸。 “你已经恢复了,”瓦尔达里亚对我说,“动一动,别让我觉得自己在奸尸。不然,我就让你真的变成一具尸体。” * “你向来觉得,我不配。” (警告:本章含有血腥猎奇的性交描写。) 我刚刚经历了穿越来继遭遇刺杀后让我第二崩溃的事,但是,没有人来安慰我,还有人非常恼火,等着我去安抚他。马勒戈壁的。我从剧痛中恢复,找回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后,立刻揽住他的脖子,冲着颈侧的软肉咬下去。你特么叫我自己动是吧? 他的血流沿着我的牙齿流进我嘴里。他喘了一声,接着下身插得更快,更凶。 恨啊。恨得咬牙切齿。感觉到身体里磅礴力量的翻涌,但最终不过是咬下了他的肉。而这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只是床上的小情趣。倒是取悦到他了。 恨啊。我掐着我制造出的那片伤口,指甲插进正在再生的血肉。我能感觉到他因为我的动作痉挛了一下,但是很快,他笑了。厌恶他笑,反感他笑,想要他露出痛苦的表情,痛不欲生地哀嚎才好。为什么能在他胸口制造出那种伤痕的人不是我? 他在操我。是啊,有快感。正因为有快感,更觉得恶心。这是这具身体的兄弟,那是这具身体的儿子。恶心,混乱,变态。他们都实现了自己的意图——和自己的姊妹,自己的母亲上床——为什么我的意图不能实现? 我不想和近亲乱伦,不想随便就能被人强上,不想被敌人挂在嘴边意淫,不想被说成唯一的价值只剩下生孩子。 “啊——” 我崩溃地尖叫起来,打他,掐他,挠他。根本伤不到他分毫。这时候他停下动作,魔力在他手中凝集成一把漆黑的匕首。 他把匕首递给我,还换了个姿势,变成坐着,让我能更方便地捅他。 轻蔑。他在轻蔑我。 捅他的胸口,掀开皮肤,把手伸进去乱切乱打。内脏摸起来又热又滑,鲜血沿着手臂流淌。他眯起眼睛,不停地喘着,但是两只手稳稳地抓着我的腰,一下一下颠簸我,完全进入的时候,长着鳞片的阴茎总是恰到好处地顶上我所有有感觉的地方,就像这根东西是完全为我做的,用来取悦我的。 高潮的时候,感觉自己抓破了什么东西,一些液体洒在手上,接着烧灼感蔓延开,很痛,越来越痛,想要遏制这种痛,把那些液体抹掉,然而碰到他的内脏却不像刚才那样只有温软的感觉——手更痛了。 一边是不能遏制的快感,一边是不能遏制的痛感,我难耐地要发疯。想说停下,但是他已经没有在动了,而且我知道在高潮时让他抽出去的过程只会更难熬。我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看到皮肤已经被腐蚀掉了,露出鲜红的血肉。皮肤在不断再生,又被继续腐蚀,所以才这么痛。 我抓破了他的胃。或者魔族的结构和人一样吗?反正是消化液一类的东西。他的内脏现在也是和我的手一样下场吗? 我看不出来。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是那种做爱似的轻喘,而且表情中还有嘲笑——我痛得眼泪出来了。 “只喜欢让别人疼,”他说,“不喜欢让自己疼。” 又来了——是你先压我的,是你给我匕首的——你现在又来嘲弄我弄疼了你? “我只喜欢让你疼。”我说。 他笑得眉眼都弯起来。 “我也是。”他说。 我眼前一黑,接着在痛中意识到,他戳穿了我的眼睛,两只眼睛。黑暗中我感觉到他抽出来,让我靠到沙发背上。接着他的魔力凝成的锁链缠住了我,束缚住了我。 我简直能听见眼球生长的声音,随着这种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我眼前出现了模模糊糊的光,接着是模模糊糊的色彩。接着什么覆盖在我的眼睛上。 最近几次和瓦大公做爱,他表现得太正常,我简直要忘了,他特么是个性变态。他把我捆好了,眼睛蒙好了,重新插进来。刚刚高潮完的阴道口还没恢复,被他阴茎上的鳞蹭过,只觉得钝痛。 “要是我没出现,”他说,“你打算和你的小狗在这里睡一次吗?” 小狗。 不是小狗。 “别提他了!”我愤怒地说。 我只是想多和他呆会,多说一句话,多看他一眼……真恶心,那是这具身体的儿子。他自己清楚,魔王是因为他是她儿子才不睡他,他们所有人都清楚。 所有人都帮他瞒着“失忆”的魔王。 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联合起来对付我——不行——我要—— “好吧。”他说,“我也没指望过您会守信,陛下。” “我没有想睡他!”我失控地大喊起来,“我不想睡自己的儿子!也不想在图书馆里和人睡觉!我想要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想要没人对我指手画脚!” 我听见他的笑声。 “自由,”他说,“尊重,谁都想要,”他的声音很无情,“弱者不配。” “你也不配!”我啐了他一口。 我的嘴唇感觉到了他尖锐的指甲,一种危险将至的直觉划过脑海。我意识到,刚才那句话触及了他的禁区。 “是,”他说,“你向来觉得,我不配。” 更多锁链缠上来,缠住我的脖子,挤着我的乳肉。他没有像他惯常那样,听见我说了他不爱听的话就捅穿我脖子让我说不出话,他只是一直不停地用拇指摩挲我的嘴唇。像是暴风雨前的寂静,让我开始心惊胆战。 我听见他在笑。 “别怕。”他说着,同时我感觉到他的阴茎在胀大,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被从内部撑开,无法阻止,把我本来就撑得很开的甬道再继续扩张,好像不把我生生撕裂就不会停下。很痛,像某种酷刑。而且感觉很可怕。 我想到了一个一直以来像阴云一样漂浮在我心头的概念:卵。 “等等——” 他捂住了我的嘴,把我的尖叫压在他的掌心之下。 我没有答应——我没有被告知——我不想现在要—— 我被死死捆着,唯一能动的是手指和脚趾。我没有办法阻止卵被推进身体,破开甬道深处的一个地方,接着我感到那个东西深深扎进了自己的身体。力量被抽取,魔力被吸收。虽然这具身体很强,力量无穷,不怕有这样一个负担,但是,有个寄生物的感觉,很恶心。 “精液很难让魔族女性怀孕,”他说,“因为生存的直觉让她们厌恶那些夺走她们力量,让她们衰弱的东西——胎儿。没有父亲赋予的强大的卵壳,孩子会被母亲的魔力撕碎。可是,你没有撕碎他,阿格利亚斯——”他轻嘲了一声,“你确实最爱他。” * “是我啦!” 不止有一个人跟我说过,魔王以前有段时间疯狂生孩子,但是她不会怀完一个完整的周期,所以孩子生下来都不太强。瓦大公说,是因为魔王害怕生出比自己强大的孩子。 我躺在床上,因为肚子里持续不断的坠胀和隐痛感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时候,真想爬起来撕烂瓦尔达里亚的嘴——害怕个鬼啊!这玩意谁怀谁知道怀起来真难受!魔王一定是被卵整得烦死才让孩子都早产! 他们魔族女性好像不会来月经,穿越后我也一直没有月经,还以为从此免受生理期折磨,结果现在来了个比生理期更折磨的东西……要说痛,也不是多痛,比被瓦大公性虐待比起来轻松多了。可是真的烦啊,这种持续不断的不适。而且一想到我像不能控制它开始一样,不能控制它结束,心里更烦。 魔王是怎么让孩子早产的? 不知道。没人教我,我自己也不是无师自通的天才。 烦躁地在床上滚来滚去。这些天,我几乎是一种软禁状态,不出寝宫的门。不是被任何人软禁,是被这种难受软禁。站一会就感到那个东西牵着我的内脏往下坠,走路的时候更别提。因为这种难受带来的烦躁,感觉自己什么都看不下去了,那些无聊的公文或者晦涩的书,我只想躺着。而且也没人会来劝我不要躺着去做点事情,反而大家都希望我就这么躺着,全心孵化。我这个废物魔王现在对魔族唯一的用处就是这个了,怀孕生孩子。 啊!怎么把这个卵弄掉! 我翻身起来,从床垫下掏出一把小刀,是前几天吃饭时我偷偷藏起来的。瓦尔达里亚那天这么干完,把我抱回寝宫后就消失了没再出现。他不出现当然好啊,看着他的脸就觉得很恶心,很愤怒。维洛也没有出现,可能是顾及大公要求的一个月的期限还没到,加上又出了阿格利亚斯这件事,不想来撞我枪口。所以现在都是半魔仆人送饭,他们都很怕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让他们全出去他们也不敢有任何质疑。可是真把所有人赶走,我拿着这把银色的小刀在自己小腹上比划时,又怂了。虽然被瓦大公各种重口血腥地捅肚子捅喉咙捅眼睛,但是让我自己捅……我真的下不去手…… 我现在又端详起它来。 我撩起睡裙。小腹看起来挺正常的,但是深压下去就能摸到那个东西,像一颗肿瘤。能摸到,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它在寄生我,吞食我的魔力,分走我的力量。 我躺下来,闭上眼睛。我真的好怂,想到刀尖戳破皮肤的感觉就心生退意。那些受过的更严重的创痛并不能让我不怕我打算要对自己弄的这一点“小伤”。正是因为知道血肉被撕开是什么感觉,内脏被尖锐的东西戳破翻弄是什么感觉,所以,更恐惧了。不想再受伤。 手臂落下,最后一刻却停住。让刀尖慢慢压上,真的刺出伤痕时又立刻受不了收手。最后一次,我告诉自己,一闭眼,一用力,一疼,就划开了,然而—— 因为恐惧,下意识地催动魔力聚集在那里。刀尖插进去一小段就停住了,痉挛的肌肉层和疯狂的血肉死死咬住了它,就像那里又一只手握紧了它不让它继续进入。最让我欲哭无泪的是,我想拔出来——拔不出来??? 啊!!!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草他妈的啊!我特么就是因为怕疼才这么害怕,结果这玩意卡着弄得我更疼了,血肉再生割开再生割开疼疼疼—— “咳……请问,你是在干什么呢?” 我石化了。 我僵硬地扭头,看到,一个人站在我床边,可疑的人,一身黑斗篷,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两只浅金色的眼睛。半魔才可能是浅色的眼睛,而浅金色的眼睛,颜色太特别了,如果我见过,我一定会有印象。 我没见过他。 我去,刺客? 我不顾肚子上的刀,翻身坐起来往后退,大喊道:“来人——” 我感觉,那人的眉毛好像皱了一下,但是眼睛似乎流露的是笑意。 “虽然我确实把守卫都放倒了,刚刚还布置了一个隔音魔法才敢出声让你发现我,”他说,“可你真的一上来就叫人,也太伤我心了吧。” “我去你谁啊你不请自入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魔王快快向我跪下谢罪我饶你一命!”我虚张声势。 他哈哈哈笑起来。 “我声音变了这么多吗,陛下?”他说,接着把遮住半张脸的斗篷领子往下一拉,“是我啦!” 一个陌生的青年,长得还挺好看的……不是,我怎么回事这就欣赏起人颜值来了,呸呸呸。怎么办,好像又是魔王的旧识。和他说魔王失忆了?……因为失忆所以被阿格利亚斯骗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不行,我这次说什么也要先发制人唬住对方,让这人不敢和我撒什么弥天大谎才行…… “难道我脸也变了这么多了?”他问我。 “昏迷了十年,对好多人的印象淡了,”我说,“你谁啊。” 他捏着下巴看着我。 “你是不是失忆了?昏迷十年,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去啊!!! “没有。”我说,“我记得很多事,只是不记得你。” “那不应该啊,”他说,“十年,从少年长成青年,就算有些变化也不会变得让你认不出来啊——别哄我啦,你肯定失忆了。” 啊!苍天啊!让我顺利一次行不行?让我想做什么事就做成一次行不行? 他这时候跪到我床上,探身过来。实话实说,第一反应是觉得他想操我。我身上只有一件睡裙,刚才还掀开来用刀戳自己肚子,不知道他在旁边看我的身体看了多久。 “先把你肚子上那把小刀拔出来吧。我帮你拔出来,可以吗?”他说。 我看着他真诚的表情,心里纠结一番。 “……可以。”我说。我掀开裙摆。 他没有操我,也没有趁机摸我。他握住刀柄后立刻别过视线。 我感觉被刺入的地方一痛,接着血肉复生,顷刻间变回平坦无瑕的皮肤。 我放下裙摆,盖住自己。他也没有让视线移回来,他看着这把染了我血迹的刀,接着叹息一声。 “你失忆了就麻烦了,”他说,“我是来救你的,但你失忆了……你肯定不会愿意和我走。” “你是谁?” “卡修·阿卢狄。”他干脆地报了名字。 但是,对我来说,等于啥都没告诉我。卡修·阿卢狄是谁? 他看出了我的茫然,露出一种隐忍着愤怒的神情。 “可恶的魔族,”他说,“竟然这样对待失忆的你,什么都不告诉你……他们想控制你……” 他在为我的遭遇而愤怒。他同情我。自然而然地,我觉得自己对他好感倍增。但是我没有忘记上一个让我有好感的人回报给我的是什么。 “告诉我你的身份。”我说。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沉默了几秒,接着和我说:“我知道现在让你跟我走是异想天开……但是,我也没有太多时间解释了。我放倒了守卫,他们很快会发现的,我必须在瓦尔达里亚或者阿格利亚斯赶来前离开。陛下,希望您明白,我这次离开后,他们一定会加强守备,不会给我另一次机会再溜进来,这是唯一的机会——我是来救你离开魔族,离开魔界,离开这群残忍血腥,毫无人性的怪物的——” 他抬起右手,放在胸口,像是在行礼。 “我是卡修·阿卢狄,阿卢狄王朝第二十七位君主,王城神殿大祭司,流着先代圣子的血的真神属民,亦是被真神选中的第二位受祂眷宠的人——” 圣子向我伸来一只手。 “你愿意和我走吗?” * 他看起来这么有教养哎?! “是不是累了?”他说,“再坚持一下,前面有个山洞,是我来时布置的安全屋,有魔法阵有食物清水,我们去那里过夜。” 他背着我,一路又是用魔法又是用腿狂奔,现在和我说话,他一点都不带喘的,我却是肚子里难受,加上一直揽着他脖子,手臂发酸。 我好弱。 “我没事。”我告诉他。 我不知道跟他走是否明智正确,我只是觉得——傻逼瓦尔达里亚,傻逼阿格利亚斯,傻逼维洛,我特么再留在那里他们仨就不是傻逼,我才是了! 好吧,我知道这是个冒险的决定。魔族,是一群怪物杂种傻逼王八蛋,毫无人伦和人性,圣子这边未必就是好人了。而且魔族,我终归是呆了有一阵,情况差不多了解,圣子这边反而是两眼一抹黑…… 我们到了。他停在一片青藤遮蔽的山壁前,一阵魔力波动,一个洞口出现,他背我进去,又是一阵魔力波动,洞口重新被魔法掩盖。他放下我,接着魔力波动,地上的柴火堆跃起一簇火焰,点亮这片黑暗。 “我去拿吃的……我记得我还留了点酒,你想喝酒吗?或者——啊,还有树莓汁呢!” ……您是来郊游的吗?! “我不喝酒。”我说。 “噢……抱歉,可能你也看出来了,我和你没那么熟,不太了解你的习惯……腊肉、奶酪、面饼、坚果、果酱,有你不吃的吗?” “没有。”我说。真的好像郊游,我感觉自己没那么紧张了。 他搬来一个篮子,上面有法阵,魔力在平稳地流转运行。他打开,冷气扑来——魔法小冰箱啊? “稍等,热一下。”他说着,拿出一片饼,涂上果酱,卷上腊肉奶酪和坚果……我看着,就觉得饿了。他把它放到一个金属托盘里,用魔法让托盘浮在火上,然后开始为他自己卷一个。香气很快飘散开。 好好吃……主要是感觉……很人类……很生活……很普通……很……地球。 地球。我想起那个地方,就觉得眼睛发涩,心里发酸。 他把一个水袋递给我:“树莓汁。” “谢谢。”我说。 他缩了一下肩膀。 “嗯……真有点不习惯……”他说,“您对我说谢谢……” 野炊似的轻松感觉荡然无存。 “失忆让人变化很大。”我假装出一种漫不经心不太在意的口吻,好像我底气很足,没有心虚,不怕被人看出我不是那位魔王。 “也可能是变回了本来的模样。”他说,“魔王也不是生来就是魔王的,也有能说出道歉,说出感谢的那段时光……” 我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沉默以对。 “抱歉,我可能有点聒噪。”他说。 我愣了。 “啊,不,没有……”我说。在魔界,要么和瓦尔达里亚针锋相对,要么在别人面前听别人动不动请罪恳求我的宽容,现在和他谈话,听他为了自己微不足道的冒犯的可能性而轻轻浅浅的一句道歉,让我非常不适应。但是,我残留的印象告诉我,这才是正常普通的人正常普通的交际,人该有的礼貌和教养。我不该不适应这种普通。 “我很乐意多听您说点什么,”我说,“我知道的事太少了。” “我知道的事也不多,”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太年轻了,对你们来说,对你来说,就算是现在这个年纪,也是个什么都没经历的小孩子。” 他吃了几口自制的卷饼,接着和我说:“你知道前不久我们带了一支军队打进来了吗?” 啊,他以为我不知道吗?在他们那里,他们觉得魔王是完全被架空被囚禁了吗? “有一些耳闻。”我谨慎地回答。 “我们是来救你的,”他告诉我,“为什么要救你,解释起来很复杂,不知道从何讲起……唉,和你有交情的不是我,是利诺。” “……利诺是谁?”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篝火。他好像很苦恼。 “被真神选中的第一位受他眷宠的人,”他说,“现任教皇。” 大圣子。 所以我面前这位卡修国王,确实是那个阿格利亚斯提到,瓦尔达里亚也提到的,口嗨我的小圣子。 之前有过猜测,但此刻真的证实了,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他看起来这么有教养哎?! “你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流亡人间界的经历,”他继续说,“那时候,认识了利诺……后来发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我感觉,可能出了点人命案,总之,你和他绝交了,回到了魔界……唉,这样说来一定叫你觉得更不信任我了!” 他撑着自己的脸,只看着篝火。 “大概就是在二十多年前,”他继续说,“你又来到人间界,策划了一系列阴谋,为你的出征做前期渗透准备……利诺阻止了你。” 啊?这就直接告诉我?没关系吗? 他的意图是什么啊? 我听见他继续讲:“你和利诺战斗,你赢了。你没有杀死他,而是重伤他,诅咒和你的魔力至今留在他的双手上,让他再也没法拿剑战斗,也无法进行战斗级别的施术了。” 等等,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他没看出我明白了——他没看我——他盯着篝火继续讲:“你的计划是这样的:神殿碍于他们宣扬的道德和廉耻,无法像魔族处决一个残废的魔王那样处决一个残废的圣子,所以,让圣子活着,比让圣子死去,新圣子诞生,于你更有利。但是没想到……真神降下了第二份眷宠,神殿在利诺的安排下,掩盖了我获得眷宠的事实。” 他抬起头,被篝火照得如同黄金的眼睛望向我。 “我们不知道真魔是否也会如此行事……但我们用这样的理由说服了神殿,说服了帝国议会:正如当初女魔王对教皇做的一切——我们让女魔王活着,比让女魔王死去,新魔王诞生,更有利;让女魔王活在我们的疆土上,成为我的伴妃,比放任女魔王留在魔界成为她的兄弟儿子的卵床,更有利。” 我肚子里的东西和我沉重的心情一起坠着我。 他对我叹息一声。 “不要这么看着我,”他别开视线,“那只是托辞,为了达到目的的手段。利诺不会允许——救你离开做卵床的命运,却是再去另一个地方做某人的情妇。” 因为那个利诺想要我做他的情妇吗?我心底有个怨恨的声音这样诉说着。 “哦,”我说,“谢谢。” “所以说,事情解释起来太复杂了……”他底下头,上身一晃一晃的,“哎,我长话短说,我喜欢你。十五岁在圣地第一次和你见面,我就爱上你了。等我们安全逃出魔界后,我想追求你。” 哈? 等等,我记得瓦尔达里亚说什么……我当时把这个卡修打得满地乱爬? 这人是不是在说谎—— “真是凡事都有两面性……”他捂着自己的脸嘟囔着,“十年前那时候,我在你面前没留什么好印象——我先是被你骂哭了,又被你打得只有躲着逃的份,没有回击的份。要是你没有失忆,现在肯定要嘲笑我了……” 他侧过头来瞄我。 “如果我能追求到你,”他说,“我发誓,我不会让你做我的情妇——你会是我的配偶。” 配偶。这个词离我……不,离魔王来说,太遥远了。瓦尔达里亚想做魔王的“魔后”,不是配偶……不然他就不会说出,高等魔族比起半魔更合宜我的床榻。对魔王来说,不存在配偶。 卡修的话太人类了。 但是,虽然心里有一些触动,还是很难真的放下戒心。而且联想起自己在魔界的经历,反而产生出一种难以压灭的怀疑和忌惮。 “如果追求不到呢?”我问。 他耸耸肩。 “那就追求不到咯,”他说,“陛下您本来就很难追求到啊……我知道,我有心理准备。” 啊? “噢——”他恍然大悟道,“你想问的不是这个吧……你放心,我和利诺会保证你在我们那里的尊严和自由。我们打算隐瞒你的身份,让你作为普通的帝国贵族生活,有个爵位什么的。当然,完全自由也不行,毕竟要防备魔族把你抢回去……但是相信我,王都很繁华的,不会叫你无聊,觉得拘禁。而且,要是你愿意,参加议会也不是没可能——听利诺说你对经济改革有很多独到的看法,呃,虽然现在你失忆了,不过我觉得既然你原来能有那些见解,想必是个很有智慧而不是只凭力量蛮干的人。力量和记忆没有了,智慧是夺不走的——总之,我们不会限制你参政的,而我个人非常欢迎您加入议会!” 哈??? 我一边吃卷饼,一边想,事情确实太复杂了,他根本没法解释清楚——我把大圣子整成那样了,十年前还铁血进军人间界要暴力征服实现我的统治,他们现在又是救我又是计划把我的生活安排得舒舒服服妥妥当当还说我可以参政—— 他们和魔王,到底经历过什么啊,为什么能信任她,愿意给她这一切啊? * 我爱这个人。 吃完晚饭,小圣子又不知道从哪拖出了一个……很像是睡袋的东西。 “是我自己发明的!”他自豪地向我介绍说,“旅行在外,能让自己舒服点,干嘛不舒服点呢——哦,你看这里,有一个机关,拉一下——铛铛!完全开了,遇到敌情不会有碍机动性。是不是很棒?虽然重新系上有点麻烦你等等……” “确实很巧妙……那个,只有一个吗?” “冥想可以代替睡眠,”他说,“我守夜,防止什么意外情况。你放心睡吧。”他递给我一个眼罩。 “谢谢。”我说。我很想再多说点什么,但是又没什么可说的。只有这个词:“谢谢。” 他笑了一下,接着重新看向篝火。 说实话,揣了一颗卵后,在魔王城堡寝宫舒服的床上我都睡不好,在简陋的睡袋里,更别提了。似乎一夜没怎么睡。 盖着眼罩,半梦半醒见,一直能听到燃木爆裂的声响。他始终一动不动地坐在篝火边。 最后还是睡着了一小会……在这种安全感里。 * 靠小圣子无限蓝条真神眷宠放魔法,以及他强悍的体力,背着我也丝毫不减慢的奔跑速度,我们迅速逼近魔界边境。 卡修真的话很多,每次休息时都能说一大堆话,而且对我有问必答——如果他知道答案的话。我没问的事他也并不刻意隐瞒,愿意直接告诉我。比如说他这次潜行进来救我走多亏了瓦尔达里亚,要不是瓦大公当时单枪匹马溜进他们营地救走了阿格利亚斯,他们还想不到可以这样……是很冒险的,瓦尔达里亚就是在救阿格利亚斯时正面用身体硬抗了他一道圣火受了重伤,如果他在救我的过程中被发现,他并没有瓦尔达里亚那么纯熟的技巧和丰富的经验,他会比瓦尔达里亚那时候伤得更重,甚至可能被杀死。这里是敌人腹地,全是高等魔族。 他们觉得值得——为了救我。因为他们相信,我,失去力量的魔王,在自己的城堡里,正生不如死。 好奇妙。当时他们攻过来时,我可是完全把他们当成敌人看的。就算后来对阿格利亚斯的欺瞒失望透顶,对瓦尔达里亚的强迫无比愤怒,对维洛的顺水推舟非常恶心……还是没想过,圣子,可以是,我的朋友? 小圣子真的几乎是我的朋友了,而且是个让人很舒服的朋友。他完全相信我失忆,因此没有过多问我魔界的内情,只是问过一些我醒来后过得怎样。我有意说得含糊,说我不想再回忆……他就真的露出一副替我那些不幸遭遇抱歉的表情,不追问了。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 “啊……那个……”他听到我的问题,眼神心虚地飘向别处,“就是……激将法啊,为了让阿格利亚斯冒险冲过来和我正面交锋……请您相信我对您没有任何不尊敬的意思!”他双手合十,一副恳请的样子。 如果是一件事,可能我也就相信了这种说辞。但是…… “十岁……十岁那次……是不懂事!!!”他说,“我那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咳,我是说,我从小养在皇宫里,很小就继承了王位,周围总是围着很多奉承的人,所以妄自尊大,口出狂言……早就不是那样了。”他不知道想起什么,神色黯然了一下。不过紧接着他又重新看向我,金色的眼睛再次盛满恳求的神情,“而且那时候也是在表演啦……是觉得表演这么一个形象很好玩,很出风头,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件事现在还被臣民津津乐道。呃,不过我一见到你我就意识到我错了,深深地意识到我错了,从前说话不应该那么放肆无礼不检点……其实当时我就对你道过一次歉,我再对你道一次吧——” 啊?当时道过歉?什么意思? 卡修告诉我,就是当时,十年前,在圣地。 我问他我当时是打到圣地,带着瓦尔达里亚闯进结界和你们决战的吧……他说,是。 那这是怎么进展到小圣子对着追着他打的魔王为他十岁时口嗨她的事道歉的?这合理吗?这可能发生吗? “事情解释起来太复杂了,”又是这句话,“我以后肯定会慢慢告诉你,和你解释清楚的。现在,我们先继续赶路吧!” 他站起来。他说他估计,晚上,我们就能和大圣子会和了。到时候他们会一起用磅礴的魔力从外面封住魔界的结界,确保魔族就算发现了他们凿开的洞在哪里,一时半会也出不来。 就要出去了。 心情复杂,特别是……想到肚子里沉甸甸的东西。我还没有告诉他,我怀着一个卵,孕育着一个孩子,魔王和瓦尔达里亚的孩子,一个血统纯正的高等魔族,按魔族的观念看,它会是一个强大的孩子。 他们如果知道这件事,会怎么对我……我该向他们求助吗?他们知道怎么堕胎吗?还是……隐瞒,自己想办法……或者瞒到生下这个孩子…… “放心,利诺是很好相处的人,”卡修察觉到了我的忧虑,误会了我忧虑的缘由,“虽然你们关系挺微妙的……但是现在你也失忆了,到时候你先告诉他你失忆了,他不会为过去的你责怪现在失忆的你。” 他不会吗?小圣子之前还和我说过他觉得魔王和大圣子间有人命血仇呢?!魔王和瓦尔达里亚没有人命血仇,他都对我那样……大圣子……难道还真是个圣子不成? 不管怎么说,晚上,我们到了。那里是一块小小的结界,被强大的魔法掩盖住。毫无疑问,这魔法来自大圣子。 卡修带我走进去。结界里只有一个人,守着篝火。他们两个闯进魔界结界,单枪匹马,一个去魔王城堡,一个在这里等候接应,冒着巨大的风险,就是为了救我。 篝火边的人抬起头,望向我。 我感觉心头猛然一跳。 卡修是红头发,金眼睛。而这个人……金发,蓝眼,强大的魔力延缓了他的衰老,他此刻看起来大概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青春还留了一点残迹,岁月的沧桑刚开始浮现,不会减损他的美,而是显出一种成熟稳重的魅力。他很好看,表情温柔,有种包容一切的宽容的感觉,让人觉得好像可以对他倾诉任何事,他会理解你的任何痛苦。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问题在于…… 很明显,他长得像阿格利亚斯。 或者说,阿格利亚斯长得像他,一个稍显锋利的他,一个杂糅了魔王家族五官特点的他。阿格利亚斯有神之属民的血统——阿格利亚斯是魔王和圣子的孩子! 大圣子是阿格利亚斯的父亲。 他,利诺,站起来。他穿着和卡修相似的深色斗篷,对我微笑了一下,一种伤感的微笑……我的眼泪自然而然地就滚落下来。我在伤感。不,是魔王在伤感,这具身体残留的感情,这么剧烈,这么炽热……我爱这个人。我喜欢阿格利亚斯,是因为阿格利亚斯像这个人。我喜欢的不是阿格利亚斯,是阿格利亚斯身上他的残影。我喜欢的是他。 但我已经失去他了……魔王已经失去他了……所以才这样伤感…… “好久不见,”大圣子对我说,“陈诚。” 我叫陈诚。 我刚醒来时,阿格利亚斯对我说,我忘记一切,不会忘记自己的名字。 是的,我记得自己的名字。我忘记了我在地球上所有具体的生活,但我记得那个具体的名字,父母给的名字,陈胜吴广的陈,诚实的诚。 我叫陈诚。 我呆呆地看着大圣子。卡修上前一步,说:“利诺,陈诚失忆了——” 陈诚,好标准,分毫不差,连外国人说中文常有的口音都没有,陈,诚。 我抓住卡修的手臂。他惊讶地侧过头来看我。 “我叫什么?” “事情解释起来非常复杂……你叫陈诚,听起来很奇怪是吧?” 他看着我的表情。他一路上很善解人意,很体贴。但我这时候有点希望,他没有那么体贴,那么快意识到,我在震惊什么这样,这样我就不必……这么快确认这个真相。 “你记得自己的名字?”他惊喜地说,接着,他换了一种语言,“那你还会说中文吗?” 接二连三意料之外的真相把我完全砸懵了。 “重新介绍一下好了——我是梁修——宋齐梁陈的梁,路漫漫其修远兮的修——我是和你一样的穿越者!太好了,你还记得中文——” “抱歉,”大圣子插进来,“请不要用那种我听不懂的语言。” “噢对不起利诺——我以为她连我们的母语也忘了,一路上挺失落来着。刚才太激动了。陈诚,”他拍了一下我的后背,“等会我们再细谈。现在当务之急是快点离开这里——” 突然间我们四周炸开了一声巨响。 结界出现了裂痕,四面燃烧着漆黑的火焰。 隔着结界的微光,涌动的魔力,我看见漆黑的天幕上有一头盘旋的黑龙,正在向结界的方向不断吐出黑色的火焰。 “瓦尔达里亚,该死。”卡修说,“我来帮你维持结界——” “不行,拖延没有意义,他已经发现了,会一直守在这里——”利诺说,“听我指令,解开结界,你带她跑。” “你——” “现在:三,二,一——” 卡修把我横抱起来,冲了出去。 一道漆黑的箭矢打向我们——打向他,他的脑袋。 我曾看到过这样一支箭,在魔王城堡的露台,射向瓦尔达里亚。 “操——”卡修往后一闪,几乎就是在同时,阿格利亚斯出现在我们面前,黑色的剑劈过卡修刚才闪过的位置。 因为抱着我,卡修无法反击,只能靠魔法——金色的圣火扑向阿格利亚斯。被他躲过。他的身影又不见了。高等魔族,怪物,鬼魅。 卡修不敢把我放下。 阿格利亚斯这次在他背后现身,这次刺中了他,我听见剑入血肉的声音,以及卡修的闷哼。 “去死。”阿格利亚斯说。 “你这个操妈的东西——你才该——”卡修骂道。 我看不清发生了什么。金色的火,黑色的火。刀剑撞击声,轰鸣声——那是在不远处,是利诺和瓦尔达里亚—— 卡修和阿格利亚斯暂时拉开了距离。 “抱紧我的脖子。”卡修说,声音带着喘息。 我抱紧他的脖子,他变成单手托着我,腾出一只手来,金色的剑霎时凝结在手里。 “妈的你给我去死。”卡修对再次出现,劈向他的阿格利亚斯说。火焰爆发。 我在燃烧的声音中听到了阿格利亚斯的一声闷哼。我心情混乱,受了很大冲击,又一下子遇到这种场面……我完全忘了我多厌弃他,我心里一紧,那句话脱口而出: “住手,你们,住手。” 没有人会听我说话。 我抱紧小圣子,或者说,另一位穿越者,把脸埋进他颈侧,像鸵鸟把头埋进沙地。我感到自己被带着四处乱窜,耳朵里全是交战的声音和他们对彼此的诅咒:去死,去死,去死。 然后,突然间,我被拽出了沙地。 肩膀剧痛,骨头被打碎,手臂懈力,完全抱不住卡修。我向后摔去,立刻被另一条手臂掠走。 我知道只有谁会这么做。 瓦尔达里亚揽着我的腰,卡修被他打出十几步开外。 “你他妈的竟然——”卡修怒视瓦尔达里亚,阿格利亚斯的攻击中断了他的辱骂。 “聒噪。”瓦尔达里亚说。大公的行动对我来说太快了,我只能看到几道残影袭击向卡修。他没有躲过其中一击,被打得完全跌在了地上。 阿格利亚斯立刻上去补刀,然而——金色的火焰打开了他的剑。 利诺出现在卡修身边,一层护罩似的金光在他们身边支起。 “噢,”瓦尔达里亚轻蔑地说,“在圣地玩这套不够,跑到魔界来玩?阿格利亚斯,过来。” 阿格利亚斯身影消失,下一刻,出现在我旁边,从瓦尔达里亚这里接手我。他们没有一个人看我。 “你带陛下回去,我盯着他们。”瓦尔达里亚说。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圣子。 “放开我。”我对阿格利亚斯说。但从前一副永远忠诚永远顺服的模样的魔族将军并不看我。他牢牢抓着我的手腕,脸上是纯粹的漠然。 卡修这时候从防护结界里冲了出来。 “放开她——”他劈出一道无比耀眼,无比炫目的金色的火焰。瓦尔达里亚抬起手,这次是黑色的半透明的防护结界包围了我们。魔力相互对抗的震响不止冲击着我的耳膜,也冲击着我的感知。 “太愚蠢了,”瓦尔达里亚说,“要是我用陛下的身躯来抵挡你这片圣火呢?” “你——” “你想过怎么办吗?”瓦尔达里亚问。 “恶心的魔族——” “她也是魔族,”瓦尔达里亚说,“她是我的同胞姊妹。” “她不愿意留在那里!她恨你们——” “你们会怎么对她?”瓦尔达里亚说,“人类般的生活?所谓的平等?爱?文明?别开玩笑了——首先,你们会杀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卡修得知这个消息,睁大眼睛,而利诺……利诺牙关紧咬。 “只要是魔王的命令,魔族都会遵从,”瓦尔达里亚说,“魔界可以让圣子的孩子长大。你们,有权力号令整个人间界,让魔王的孩子长大吗?” 我感到阿格利亚斯的手攥得更用力了。很痛。 我转过头再次看向卡修他们——卡修握紧了手中的光剑,看起来很愤怒,很屈辱,很……动摇。 瓦尔达里亚说的没错,他们不能。 可是…… “我并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大声说,“我想要拿掉它!我自己做不到!我想要人帮我拿掉它!” 我看到利诺沉痛的看着我,一副非常失望的表情。 心在收紧,在痛。好像也曾这样被他看着。魔王就是这样失去了他……不。 魔王就是我。我就是这样失去了他。 “卡修,撤退。”他说。他放弃了我。 “可是——” “走。我们会再回来救她的。走。” 卡修看着我。我的同乡,和我一样的穿越者,不会为我想堕胎对我露出失望的表情,但是……他惭愧。他无能为力。 他们消失了。 “遵从您的任何意志,达成您的任何心愿—— (警告:有很痛的内容。) 瓦尔达里亚瞥了我一眼,冷笑起来。 “难得出游一趟,不尽兴而归也罢,这样哭着回去,多无趣啊,陛下。” “放开我。”我对阿格利亚斯说,声音因为哭泣而发颤。 他不听从我的命令。他对我说:“我现在带您回珊索斯,陛下……” “不,放开她,阿格利亚斯,”瓦尔达里亚说,“他们已经走了,之前的安排取消——我带陛下回去,你去修补圣子留下的漏洞。” 他们对视。阿格利亚斯没有松手。 “别等我把你的手切下来。”瓦尔达里亚说。 “阿格利亚斯,”我用没被抓住的手擦干净眼泪,带着怨恨说,“松手。”我不想与瓦尔达里亚共处,但是,我同样也不想和他共处。 而瓦尔达里亚是不能反抗的。 阿格利亚斯松开了我。他那双紫色的眼睛向下偏移,目光从瓦尔达里亚脸上移开,注视我。这张长相与利诺肖似的面孔上完全没有一点和他相像的温柔或包容。野兽用他的竖瞳注视着我,不再隐藏他长久以来的愤懑。他最大的痛苦,不是来自于瓦尔达里亚,而是,我。 “总有一天,”他说,“让您无法拒绝的人,会是我。” 他消失了。 “稚嫩。”瓦尔达里亚嘲笑着。接着,他问我:“哭够了?” 冷风好像能吹进我的骨头,我在发抖。 “你是自愿和他走的?” 他的手放在我的肩上,搂着我,离我很近,手臂圈住了我。 “他说了什么,劝服了你?” 他用带尖利指甲的手勾起我的下巴。 “还是说,你只是太想离开这里——离开我——所以,谁过来带你走,你都会跟他走?” 我对上他猩红的眼睛。 我告诉他:“你应该反思一下你自己。” “当然,”他回答,“是的,陛下,我一直在反思,从很多年前,你怀着‘舒克’回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在反思了——究竟为什么,那个让你痛哭,让你煎熬,让你拼命保护你和他的孩子,让你——爱!——的那个人,不是我?” “因为你很讨厌。”我说。 他笑着,点点头。 “你以前总是不肯说出这句话,”他说,“你说你爱我,但是把我当做你的兄弟,所以你不会像爱一个男人那样爱我,随便睡睡也不会。我试图让自己理解你,我试图接受你的想法……然而后来,我却发现——你睡了另一个你同样当做兄弟的人。你睡了维洛。” 我惨叫出声,双腿脱力,根本无法站住。他牢牢抓着我的肩膀,用力到我感觉他的指甲嵌进我的肉里。 “你不想要这颗卵,”瓦尔达里亚品味着我的痛苦,愉悦地说,“你想要人帮你拿掉它。当然,陛下,遵从您的任何意志,达成您的任何心愿——” “停下来——”我去抓那些不停刺穿我的魔剑。我得到的只有更多伤口,更多痛苦。 “好了,它不在了。看,多简单,我早就告诉您——遇到任何难题,求助我。” 攻击仍旧持续了好一会才终于停下。剧痛止歇,血肉复生。寄生物没有了,拖坠着我的东西没有了,一个生命的雏形没有了。 我冷汗淋漓,虚弱地喘着。 他低下头,我下意识以为他是想吻我。他没有。 他的额头贴上我的额头,鼻尖碰着我的鼻尖。他说: “陈诚,你活该。” * 我不想做人了。 *** 我梦见了一个小孩。 起初,我梦见的不是他。我梦见的什么,我忘了。我感觉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一回头,就看到了他,那么弱,那么小,吃力地跑着才能勉强跟上我的步伐。 我想甩掉他。我不想让他跟着我。 于是,梦就变成了这样,我在魔王的城堡珊索丝里奔跑。这里很大,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血月的微光透过窗棱,照在我身上,把我照得一片血红。那些红色的月光下一刻又变成了血。我穿着一件满是血的衣袍在奔跑。最后,我跑到了一条死路。他还是跟着我。 “走开!”我回头叱责道。 那个小孩跪在地上,像小猫似的虚弱地哭。为什么。他的哭声里夹杂着这样的话语。为什么要杀了我。 于是我便想起了在魔界边缘的那一幕——瓦尔达里亚带来的剧痛,以及剧痛中,一个存在不复存在。 “不是我杀了你!”我说,“是他杀了你!” 是因为你说了那句话,他才会那样做。小孩说。他有一头漆黑的头发,皮肤苍白,就像我,就像他。 他不存在了。不会有这么一个小孩了。 眼泪落下来。 这个小孩向我爬过来,伸出手拽住我血淋淋的裙摆。他说:生命多么美好啊,我多么想拥有生命啊——妈妈,为什么,你希望我消失? 为什么?有一种惭愧和难过划过心头。可是紧接着,暴怒油然而生—— “为什么——你不去质问他?”我控诉,“为什么——你只来质问我?” 这个小孩说:因为他不是人,他不会为我的消失痛苦。 他抱住我的小腿,我感觉到他的眼泪。 他说:只有你是人。 “我也不会为你的消失痛苦,”我抽噎着说,“我不是自愿怀上的——” 可是,你正在痛苦。他的语气如同瓦尔达里亚,是一种无情的直白。他继续念着那些话:妈妈,为什么—— “我不想痛苦!”我捂着自己的脸,“为什么只有我痛苦?为什么因为只有我是人,所以就只有我痛苦?——不,如果这样的话——” ——那么,我不想做人了。 那个小孩不见了。 我坐在魔王的议事厅里,长桌的主位。有人站在我身边,把手放在我肩上,那不是瓦尔达里亚。 记住这个答案。她说。她的声音是我,但口吻更似瓦尔达里亚——蔑视一切,坚信自己是唯一的真理。她微微俯下身,漆黑的头发落进我的视野。在我的耳边,她继续对我说: 陈诚选择做魔王,你是魔王。 我醒了。 我坐起来,摇铃。我目前的侍女走进来,对我行礼。 “我今天想出去。”我说。 “这需要——” “去请示他,告诉他:我今天想踏出这个房间。”我说。 “……是,陛下。” “还有,我想要衣服。”我说,“这需要先请示一下他吗?” “……不,陛下。但暗夜之湖只有供奴隶穿的衣服,恐怕不合宜于您的身份——” “那就去做一些合宜于魔王穿的衣服。”我说。我注视着她的眼睛,问:“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陛下。稍后就去安排——” “不要告诉我稍后,”我说,“‘立刻’。” “是,请您饶恕我言辞上的不妥,我一直尽心侍奉您,从未怠慢过您。”她说。 “我饶恕你。”我说。 “感激您的仁慈,陛下。您现在希望用餐吗?” “是的。并且我希望,当我吃完时,我已经得到了他的答复。” “谨遵您的命令,”她再次屈膝行礼,“愿为您的心愿赴汤蹈火。” 她下去安排我吩咐的所有事。 * 找乐子岂能自己变成乐子? 还没吃完饭,我就得到了答案:不许。 我喝了一口汤。 “我的衣服什么时候能做好。” “瓦尔达里亚大人说,穿了也会被他撕开,不必做这些无用功。” “你告诉我说,这件事不需要请示他。” “……非常抱歉,请您原谅。瓦尔达里亚大人询问我您除了想出去还想要什么,我不能为您隐瞒任何事。” 我放下餐具,靠在椅背上。赤裸着坐在一把靠背椅上,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天,我还是很难适应。 我也很难适应,房间里只有我没有衣服穿的感觉。瓦尔达里亚,以及面前这个他为我指定的一位充当我侍女的魔族贵族,漆黑的魔力凝成的布料顺服地贴在身体上。简直就是在向我炫耀力量。 我把一个吃空了的盘子扔向她。她不躲。她不需要躲——漆黑的魔力直接攥住了盘子,把它揉碎成齑粉。 她一动不动,眼皮也不抬。她永远是这样垂着眼睛。就像维洛。姿态做得恭顺,措辞总是卑微,然而她比维洛可厌得多——她看不起我。 我是一个没有力量的弱者,空有魔王之名的囚徒,被瓦尔达里亚拘禁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对他做的任何事都无法反抗。 “抬起头来看着我。”我说。 她依言做了。她有一头微卷的深紫色的头发,深蓝色的眼睛,耳朵有些尖,面容带着一种冷傲的清丽感。 我在珊索丝的时候总是在拿权谋剧的逻辑来揣度瓦尔达里亚,但是那时候,大公只回我以宫斗恋爱脑。现在他发难,我才发现,一个失忆的我脑子里的那点东西,叫什么权谋啊。我对他做出的一切都束手无策,完全不知道怎么为自己找到对抗或制衡的手段,重新夺回权力和影响力。 我能做的只是,找找乐子。 “你长得真好看,”我说,“我想睡你。” 按我自己对自己的印象,我不会和同性睡觉。我也没听说过魔王会和同性睡觉。但是,我已经和自己的兄弟儿子睡过了,和长触手的人外睡过了,和某人睡觉时还经常会被弄出点见血的场面——太多我不会做的事已经都做了,禁忌再多打破一点也没什么。 我看见她的漠然和平静被我的话打破了,修长的眉毛蹙起来。 “您——” “这需要请示他?”我打断她,“好,去请示他,现在立刻,我等着。” 她看着我,没有动。 “不需要请示,”她说,“只是,这不符合您一贯的习惯。” “哦,我什么习惯?” “男性。”她说,“陛下,我可以为您找一些男性过来。” ……为什么可以啊?这好几天连送饭清理血迹都是她一个人干的,瓦尔达里亚显然不想让太多人接触到我,她这还能找到一些男性给我睡觉? “只是,都只能是半魔,或者奴隶,”她说,“不过,我一直听说您并不在意血统,只要好看,您就允许他们在床榻上侍奉您。陛下需要吗?” 半魔或者奴隶。维洛有没有可能把触角伸到暗之湖,我有没有可能……通过他们—— “事先和您说清楚,”她继续说,“您尽兴后,不会再见到他们——我会把他们立刻处决。” ……操。斗狠,我真的斗不过他们……我需要时间来习惯这种没有人性的思维方式……我去啊…… “我想睡你。”我说,“睡了你,你会被处决吗?” “不会,陛下。”她说,“不过,这件事会被报告给瓦尔达里亚大人,到时候他会对您做什么,我就不能保证了。” 她威胁我。 找乐子岂能自己变成乐子? “我就要睡你。”我说。 “好的,陛下。”她身上一套漆黑的长裙顿时化为黑雾消散,露出洁白的身体,“您希望我如何侍奉您?用手,还是用嘴,还是——” “用嘴。” “您想去床上,还是在这里?” “在这里,”我说,我在那一刻想到的是瓦尔达里亚的声音,“跪下,爬过来。”我的声音和我脑海里他的声音重合了。 她既不觉得为难,也没有觉得受辱,从容地跪下,优雅地爬过来,爬进我吃饭的桌子底下,抓住了我的脚腕,接着是膝盖。我低下头,对上她轻蔑的视线。 我的膝盖是并紧的。 “毫无意义的挑衅,陛下,瓦尔达里亚大人不会被这等小事扰动心绪。”她直接戳破了我的想法。 她的两只手臂放在我的腿上,带来沉甸甸的压力。她倚着我的腿,柔软的乳房贴着我的小腿,那触感让我浑身不自在。“ “那你呢?” “我也不会,陛下,”她说,“瓦尔达里亚大人派我来侍奉您,因为,他信任我的忠诚,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力量——他是我所承认的主人,有资格统治我的强者。我服从他的任何命令,包括让我服从您。不过您……”她把无尽轻蔑化进一声轻笑里,“失礼了,陛下。您还想睡我吗?可以分开您的腿吗?” 她的手指沿着我的大腿往我的腿心摸。像蛇爬上来,强烈的不适感。 “离开。”我说。 “陛下喜欢和男性睡觉,”她说,“想要别的男性陪睡无妨——瓦尔达里亚大人从来没说过,不可以给您提供的东西里,包括陪您睡觉的男人。瓦尔达里亚大人从来都不在乎那些更弱者——迟早有一天,他也会认清您现在不过是那些人中的一个。” 她也许比我知道的多,但她什么都不懂。我想。 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多么无聊。而且还有良心的谴责。如果瓦尔达里亚真的被挑衅到了,这个陪我睡觉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我不想要良心。 可是良心就在那里,喋喋不休。它说:我为什么要做一件,对我自己没好处,也没有太多乐趣,还对另一个人来说很恶毒的事? “闭嘴,出去。”我说。 她可以立刻消失,但她没有。她选择慢慢爬下去,爬出桌子,站起来,黑色的长裙重新出现在身上。 “陛下失忆了,忘了,”她说,“当初,是您请求瓦尔达里亚大人在您腹中种一枚卵,是瓦尔达里亚大人拒绝了您的这个请求。从始至终,都是您离不开瓦尔达里亚大人。” “他没有叫你和我说多余的话吧?”我烦躁起来。 她又对我轻蔑地笑了一下,接着,垂下头,迅速摆出那种谦恭的姿态,恢复成那个无可挑剔的侍女。 “那么,谨遵您的命令,告退,陛下。” 操! 我被他关进这里的第一天,他给我派来了这个魔族,告诉我,她是我在这里的侍女,她会尽心竭力侍奉我,如果我觉得她不尽心,那么,告诉他,他会杀了她,换一个人过来。 我说:我要你亲自来侍奉我。 他闻言,脸上的表情显示,他觉得我发现自己被关在这里还能说出这种话,非常愚蠢。 他说:我每天都会来,侍奉陛下到陛下恳求我离开。 * “为什么要呼吸?” 这里没有窗户,没有钟表。用餐凭我心情,我说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我不摇铃的话那个“侍女”不会主动进来。 所以,我靠瓦尔达里亚来计算天数。今天才是第五天。 “我要衣服。”我抱臂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对刚刚踏入这个房间的瓦尔达里亚说。 “披上那些脆弱的布料让你显得滑稽。”他从我身边走过,“起来,去床上。” “我要衣服。”我说。 “你喜欢被我撕烂衣服的感觉?” “我要衣服。” 他脚步声停住。 “好。”他说。 他的魔力骤然缠住我。这几天频繁和他交锋锻炼了我的感知,但是我的进步也仅仅只是感知,身体根本追不上这种速度。我感到自己被一团丝绸似的东西缠紧,甩出坐位。因为四肢受到束缚,落地的时候根本无法保护自己,脸先磕到了地板。好痛。 “你想要什么样的衣服?”他问我。他的魔力在我身上不断凝成不同的材质,飞速变化的触感让我头皮发麻。我被这魔力绑着拽着拖向他,而且双腿被牵开。 “放——”我正要说放开,但是声音卡住。他禁止我说放开,或者松开,或者住手,或者停下。我不想回忆他为了让我记住不要对他说这些词他对我做了什么。他此刻正危险地看着我。 我把这个词咽回去,改口:“我只是想要一件普通的衣服!碍了你什么事?!” “很碍眼,”他说,“我不喜欢。”接着他笑起来,向我走过来,抬起脚,靴底踩上我两腿之间的地方。他的魔力裹紧了我的四肢,毛皮似的领子围着我的脖颈,后背是硬质的皮革的触感,可是——胸前空荡荡的,小腹一览无余,下体完全赤裸。 “这样,”他说,“倒是很顺眼。” 他靴底粗糙的纹路磨着我的阴蒂。他暂时还没用力。 我想说住手,我想说放开,我想说你他妈给我滚。 我咬着牙。我知道为了自己少受苦,这些话,不要说出口。 “没感觉?”他说。他的靴底移开,接着,踢了一脚。 “啊!” 好痛。好他妈的痛。都说男人被踢蛋痛不欲生,我觉得女人被踢阴蒂也差不到哪去。痛死我了! “这就对了,”他说,“叫。” 好想骂操你妈。可是他妈就是我妈,我妈还被我自己给烧了…… 他又踢了一下。这次并没有很重,只是,我被吓得还是叫得很大声。 他被取悦到了。他的魔力不再束缚我,但也没有化开,紧紧贴着我的皮肤,作为“衣服”。他转身拉过我刚才坐的那把椅子,坐下来。 “自慰。”他命令我说。 我真的很难相信——他真的是我的兄弟,我穿越后,和我一起长大,度过了这么多岁月的我的兄弟。 但是想想——我和真爱生下来的儿子还一直想爬我床而不得,趁我失忆把我操了呢。 魔族。呵。魔族。 我捂住自己的眼睛。瓦尔达里亚用一些我不想回忆的手段让我记住的第二件事是,不要让他把话说两遍。看不见他,就没有羞耻。本来也没什么可羞耻的。他都不羞耻,为什么我要羞耻? 我的手指抚上自己被他刚刚踢过,仿佛还留有余痛的地方。我立刻意识到他在玩什么花样—— 他的魔力,也把我的手完全包上了。 看不见他也没有用,那里无比清晰地感知着他的魔力凝成的手套,他的存在感那么鲜明,仿佛这不是我的手,是他的手,然而这又是我的手,是我自己在摸自己,于是就好像……是我抓着他的手在自慰一样。 我摸不下去了。 “我说可以停下了吗?”他可恶的声音顿时出现,“继续。” “我会杀了你。”我说。 “你不是第一次这样告诉我了。”他说,“还有别的话吗?” “我希望当初是你做了魔王。”我移开遮住眼睛的手,坐起来,看向他,“这样,我现在就不用受你这种羞辱——我可以直接去死了。” “说话当心点,陛下,”他说,“我不是完全不可能杀了您。” 我指着自己的胸口:“你杀吧。” 他站起,走来,半跪在我面前。 他抬起手扇了我一巴掌。 我立刻抬起手扇了他一巴掌。那个侍女能轻易用魔力化掉我的任何攻击,但是瓦尔达里亚不会。瓦尔达里亚会挨下来,然后,为此—— 我疼得蜷缩起来,用完好的手护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 “如果你不花时间在感受疼痛上,”这个傲慢的家伙还在指摘我的反应,“你可以复生得更快。” 我催动魔力加速血肉的复生,接着,用长好的手去戳他的眼睛。 所以,第五次,又是老样子,流了很多血,不管是他的血,还是我的血。 * 瓦大公说他要侍奉到我求他离开他才离开。到目前为止我没求过一次,我总会因为失血,剧痛,加上过于强烈的快感陷入昏迷,再醒来时他已经不见了。如果我醒得早,能看到侍女在清理房间。 我这次醒得早。 “陛下?”她发现我醒了,于是说,“请您暂时到长榻上休息,我来为您更换床单。” “我想沐浴。”我告诉她。 “……瓦尔达里亚大人离开前已经为您清理干净了,陛下。” “我说——我想沐浴。” “……这需要请示瓦尔达里亚大人。” 哈?匪夷所思?为什么洗澡这事要请示他? “您确定吗,陛下?”她问。 “不要问我这种问题。”我说。 “请您原谅,陛下。”她中断了她的清理工作,向我屈膝行礼,接着身影消失。 想到洗个澡还要请示大公他允许我洗我才能洗,我真是别提有多别扭了。在珊索丝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够憋屈了,在这里才明白,我在自己的城堡里是多么自在。那里是我的地盘,我的家。而这里,是他的地盘,他的家。 想离开。珊索丝很烂,魔界哪都很烂,但哪都比在瓦尔达里亚的暗之湖强。 好一会,她回来了,没有拿热水和澡盆。这日子没法过了,穿衣服不让穿,洗个破澡他竟然也觉得碍眼??? “请您披上这件披风,戴上这片眼罩,我带您去沐浴。” 嗯? 等等,我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沐浴要出去?怪不得她要请示……但是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个澡盆热水……可是出去是好事,就算蒙着眼睛。 我接过眼罩,戴上。黑暗中我感觉到她为我系上披风。赤裸着穿披风的感觉很怪。 接着,她把我横抱起来。我猝不及防,差点惊呼出声。 蒙了眼睛,又被人抱着,感觉就像乱飞了一会,根本无法辨清方向和方位。她停下来,把我放下,我抬手想摘眼罩却被拦住。 “请稍等,陛下。” 我站着,赤脚踏在一个冷冰冰的石头地面上,听见她窸窸窣窣在做什么。过了一会,我听见面前一扇沉重的大门打开的声音,接着,铁锈的腥味伴随着热气铺面而来。她牵起我的手腕,领我往前走。 我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到了,陛下。”她取下我的眼罩。 我面前是一个热气熏蒸的池子,里面灌满了蓝紫色的液体,散发着铁锈和焦炭的气息。 我——我没说要这种沐浴啊! “希望您能满意暗夜之湖的浴池。”她说。她退下了,那扇沉重的大门重重关上。 呃。 好吧,我可以呆一会,然后叫她过来说我沐浴够了。 我向那池子走近。在珊索丝也有一个这样的池子,维洛带着被瓦尔达里亚打成重伤的阿格利亚斯,领我去过。不过那里的血浆是红色的,那是魔王……那是从前的我杀死的叛逆我的魔族的血。 这些蓝紫色的血,是什么的血? 是他亲手杀死的什么东西的血吗? 我在池边坐下来,伸出手去。和那时候一样,能清晰地感受到涌动的血膏中丰沛的强大力量,供我随意采撷吮吸。和那时候不一样,我的感知更清楚了,能清楚地“看”到热流中魔力是怎样回旋流转,怎样…… 聚拢到一个地方…… 啊!!! 我猛然抽回手,但是晚了。或者应该说,我太慢了,我没有他快。他发现我发现了他,于是立刻出手——我被黑色的锁链缠住腰,拖进去了。 好烫。热在烧我,过度纯粹的魔力在烧我。皮肤又痛又痒,而且呛了一大口血膏,感觉喉咙和鼻腔在烧灼。肺里都是火。 不能呼吸,好难受。并不会死,可是真的好难受。我不需要这些魔力,我自己体内的完全够用,被这样的溶液整个浸没完全只是受罪! 一只手抓住了我。 睁开眼睛也看不清,可是,感知能“看”得很清楚。并且,被他触碰到的皮肤隔绝开了那些令我痛痒的溶液,很舒服。 他抱住了我,我的胸脯贴着他的胸膛,他的手臂贴着我的后背,我们的腿交错着,摩擦着。他的吻落在我的嘴唇上。 * 我在扒住池边,不住地呛咳。 “为什么要呼吸?”他说,“屏息对你来说很难吗?” 他什么时候去死啊! “为什么要把我拖进去?”我说,“打声招呼对你来说很难吗?” “那就是一声招呼。”他回答我。 我为什么要和他说话? 我撑起手臂,想爬出这池血。他抱住我的腰,把我拽回去。 “干什么?!” “陛下您不是说想沐浴吗?”他说,“这么快就出去,是我的浴池叫您不满意吗?” “你知道我喜欢的沐浴是什么样!” “我不知道。”他说,“你喜欢让任何人服侍你——除了我。所以,我不知道。” “因为你希望我来服侍你。”我说。 他嗤笑一声。 “起初不是这样,”他说,“后来……对,我这样希望。” 我的手指不觉攥紧了。 “你曾对我说,你不会让我变成蜂后,你来做魔王。” “我难道失言了吗,陛下?”他说。 “放我回去。” “要谨慎地措辞,陛下,”他的手在我腰上滑动,“特别是您现在这么弱,稍有不慎就会招引叛逆。魔王不应该说:放她回去。现在是您正赐予我无比尊贵的殊荣,下榻我的暗夜之湖。” “瓦尔德,当然,你现在是最强的,连我也要屈服于你。但是,如果你执意要把我变成你的卵床——” 他猝不及防插进来,带鳞的阴茎裹着灼烫的血膏,高浓的魔力溶液烧灼着我的内壁,叫我一时说不出话。 “愚蠢,”他评价说,“冲动,”他动起来,“幼稚。” 我想起从前,我还不知道魔王就是我的时候,每当瓦大公轻蔑我,我总会有种害怕,怕我被认出自己是冒牌货。 现在,害怕的理由变了,害怕的心情没有变——怕他说的是对的。怕这样的我永远也没法重新成为统治所有人的魔王,而只能沦为被觊觎的对象,孕育强大子嗣的工具,一具被别人用来宣泄欲望的肉体。 他捏住我的下巴,让我侧过头去看他。 “给我一个理由,”他动作不停,语气却很冷静,仿佛他感觉不到那些快感,“我为什么要放你回去?” 我轻喘着注视他猩红的眼睛。我努力忽略两腿间积蓄的感觉,削弱我思考能力的东西。我努力放空,我努力专注,我努力…… 我成功了。感官变得远去,不再重要,只有自己此时此刻的思绪和意志是清晰的。 然后我就发现:我找不到一个理由。 挫败感吞没了我,既而吞没我的是快感。发现自己在思考时多么失败,就开始逃往无法思考的感觉。他把我重新拖进炽热的血浆里。为了防止我呛到,他捂住了我的口鼻。 窒息和接连不断的高潮让我眩晕,随处就可汲取的魔力感觉无比美妙,在受伤和复苏中不断感受自己生命的强大,感受生命的快乐。最后那一次,感觉像是在做梦。 我被他抱出来,他用魔法把我们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他指示我:“呼吸。” 我才意识到,我此刻身体上轻微的不适来自于我忘了呼吸。 “你太弱了。”瓦尔达里亚说,“恢复记忆,或者,恢复力量。两者任何一种情况出现,我都会放你回去。至于现在——”他的魔力在他身上凝出他常见的那套装束,修身的礼服,宽大的斗篷。他的魔力紧接着覆盖在我身上,质感和昨夜他凝出的那套一样,只是这次前面被遮住了,下体也是。 但他还是露出了和昨夜相似的笑容,抬起脚,隔着他的魔力凝出的布料,用他的靴底磨我因为连续高潮还在不住抽搐的阴蒂。 “现在,你就每天张着腿等我过来睡你吧。放心,陛下,我不会再给你种卵的——我曾说,我会给你一颗卵,我给过了,你不想要。你以后再想要也不会有了。等你恢复记忆就会知道,我一向是这样,从来不给人第二次机会。” 陛下和他都对这样的结果愤怒不已 于是,我有了“衣服”。 我宁愿没有呢!瓦尔达里亚的魔力时时刻刻包裹我,就像他本人时时刻刻贴着我一眼,难受,不自在,羞耻。我撕扯这些魔力凝成的布料,内衬摸起来是丝绸,却撕不开;外面摸起来是皮革,却划不烂。我原来没觉得穿衣服时衣服给身体的触感那么多,可是,这“衣服”一旦变成另外一个人的魔力,我就总能鲜明地感觉到皮肤上的这些触感,混合着对魔力的感知。而且最烦人的是——它会动。 这些魔力大部分时候是凝固不变的,可是冷不丁突然一下子,它就会动一下,也没有作弄我什么,也不是变化了,外形上看可能都没改变,可是作为时时刻刻和它贴身相处的我,它稍微变动一丁点我都能察觉到。这感觉就好像自己穿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裹着一个有生命的活物,而且要命的是一定程度上来说我确实是裹着一个生命能自主操纵的“活物”,这个生命名叫他妈的什么时候能去死的傻逼玩意瓦尔达里亚—— 我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 我告诉自己,要平静,要冷静。不要无能狂怒,毫无意义。 操,他怎么把腰收得这么紧,勒死我了。还有胸也是。这破领子就不能扯大一点吗?毛扎扎的玩意真是烦死了!这个裙摆这么长这么沉这么累赘什么审美啊?啊!老天爷啊!我不求立刻让我恢复到把小圣子打得满地爬的力量,让我能自己凝衣服就够了!我要穿T恤衫!我要穿阔腿裤! 老天爷,一如既往,没有理我。 好吧,老天爷是不存在的。我只能靠自己。 我该怎么办?被带到暗之湖五天了(今天第六天),我天天都在冥思苦想这个问题。我怎么办,我应该干什么,我说点什么话,做点什么事。每一天,我都思考不出任何结果。我像被沉入深水,攻击还是言语挑衅都击不起水面一点波澜……不是像,我就是在深水里…… 我正在暗夜之湖,瓦尔达里亚城堡的某个房间里。 那天,他用最暴力最痛苦的方式给我堕胎之后,抱着我乘上他的坐骑。他路上没有折磨我,也没有和我说话,而我身心俱疲……于是睡着了……直到水声把我惊醒。他的龙飞进了水里,魔法隔绝开这些水,并且让我能自由地呼吸。我看到龙翼拍击出的泡沫飞速远去,游鱼的黑影惊慌失措地逃窜。下潜一段后,泡沫变少了,四周的环境能看得更清晰了。我看到不知名的生物的荧光漂浮在漆黑的水中,让这片黑暗如同一片被繁星点亮的夜空。应该很容易联想到的,虽然经常把他的领地名字缩减叫暗之湖,但我知道全称是暗夜之湖,我应该联想到的。 我没有想到。那时,我想:为什么他要从水下走,水下格外快?格外安全?有什么捷径? 我还想:这里真美。 现在想来,那时候听见他一声轻笑。一定是在嘲笑我的愚蠢和迟钝…… 等到黑龙飞入湖底一个巨大的结界,从水中回到了空气中,我看着结界里巨大的城堡,才意识到事情不对。他对我说那句活该,不是说他又捅穿了我肚子顺便捅烂了肚子里的卵,而是这件事——他把我带到了他的领地。 在我说出任何一句话前,瓦尔达里亚用他的魔力堵住了我的嘴,捆住了我的手脚。我身上还披着卡修给的一件斗篷,他把兜帽给我戴上,遮住我的表情,也遮住了我的眼睛。龙在露台上降落,他抱着我下来。黑暗中我勉强能感知到很多人赶过来,有仆役也有贵族。我听到他们到了就立刻下跪,接着,整齐划一地问好:瓦尔达里亚大人。 只有瓦尔达里亚大人。 瓦尔达里亚告诉他们:陛下对珊索丝上下非常失望。让圣子潜入成功劫走了陛下,是维洛伯爵的失职,阿格利亚斯将军的无能,所有留驻珊索丝的列位领主们的无用。虽然,在他的干预下,圣子的妄想破灭了,然而,后果仍然严重——圣子毁灭了陛下腹中正孕育着的那颗来自于他的卵。陛下和他都对这样的结果愤怒不已,将来有一天,他们必定要让圣子为这样严重的挑衅付出代价。 而现在,既愤怒又失望的陛下,决定赐给暗夜之湖这样的殊荣——从今天起,她下榻到暗夜之湖,将在她养伤期间护卫她的职责转交给他,瓦尔达里亚。 他说,他希望他们能明白自己的任务,并做得叫他满意。 “大人他祝您尽兴。” 我正在新一轮回顾过去分析现状冥思苦想我该怎么办,突然听到了敲门声,礼节性的敲门,敲了两下不等我说进来,那个我不叫她她绝不主动进来的侍女,推门进来了。我一激灵,连忙把蹲在椅子上的腿放下,摆出一个端正的姿态出来。 “陛下。”她对我屈膝行礼。 我瞪着她身后的两个人,一个是我不认识的高等魔族,另一个是…… “陛下。”维洛向我问好。他那双灰眼睛意味不明地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接着,双膝跪地。 “陛下,维洛伯爵特意造访暗夜之湖,为他的失职向您请罪,”那个我不认识的魔族说,“瓦尔达里亚大人命我把他带到您这里,在您面前惩处他。现在,请允许我开始行刑。”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几乎停跳。我以为,行刑的意思是,瓦尔达里亚要特意在我面前杀了维洛。 看到那个魔族的手里出现了一根鞭子,我松了一口气。可是,当他以凶狠的力道把鞭子抽象维洛的后背时,我的心又提起来了。啪。鞭声很响亮,并且我看到维洛身上魔力凝成的礼服霎时被抽破了,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维洛是半魔,比这个魔族弱得多的半魔。只要他想,他能把他抽死。 啪。又是一鞭。 这次维洛呻吟出声,身上的礼服开始变化,魔力在涌动,因为身体受伤,自发地想要变成更坚固的形态保护这具脆弱的肉体。 那魔族微微抬了一下嘴角,是一种不屑的微笑。 第三鞭。他的魔力轻易破开了维洛的魔力,鞭稍擦过地面时,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淡淡的铁锈味在蔓延。 我攥紧了手。在鞭打的间歇,维洛看着我,冷汗淋漓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对我做出一个口型:没事。 可是第四鞭落下时,他连跪都跪不住了,身体前倾,肩膀上的触手猛然涌出来,支撑着他并回护着他被鞭笞的后背。 “在陛下面前,就是这样的仪态吗?”行刑的魔族说,“真不愧是下贱的半魔。”他再度扬起鞭子,连续抽下三鞭,一边抽一边说:“把你那恶心的触手收回去——” 回护后背的触手被长鞭切断,没有受伤的几根则张开了顶的口器,如同在尖叫。我听见维洛急促的喘息,同时,他的确在把触手收回去。 第八鞭再次落到了没有遮挡的背脊上,这次,他直接向前倒下了。我看到他后背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痕,漆黑的魔力附着在那些伤口上,不许他用魔族的天赋愈合。 “好了,够了。”我说。 我的“侍女”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她什么表情也没有,但我能看出她的意思——嘲弄。 “请您原谅,陛下,”行刑的魔族对我说,“瓦尔达里亚大人的意思是:一百鞭。” “我的意思是:停下。” “维洛伯爵犯了这样严重的大错,”这个魔族对我说,“不给予严厉的惩罚,如何能平息您心中的怒火呢,陛下?” 我的怒火——平息我的怒火—— 我在愤怒中深呼吸,告诉自己,要想办法,不要愤怒。平息愤怒。 我站起来,走过去。 “让你抽,如何平息我的怒火?”我向他伸出手,“我要亲自惩罚他。” “陛下伤势未愈,请允许我——” “我要亲自动手——给我。”我抓住了他的鞭子。 那是一根带着很多硬刺的鞭子,抓起来非常扎手,不过仅仅只是扎手——瓦尔达里亚的魔力凝成的手套包裹着我的手,这个魔族的魔力破不开大公的魔力。 我渐渐发力。 那个魔族没有松手,然而,看向我的侍女。我的侍女看了一眼我,看了一眼维洛,重新看向她的同僚。 她轻轻摇摇头。 他松手了。 ……我去好沉的鞭子。 “既然是陛下亲自行刑,”她说,“那么我斗胆建议您,只要抽十鞭就可以了,免得影响稍后您使用维洛伯爵。” 我听到她给我台阶下,又惊又喜,紧接着听到“使用”,满腹疑虑。 但是惊喜也好,疑虑也好,我都不想表现出来给他们徒增笑料。我走到维洛背后。 “跪好。”我说。 “是,陛下。”维洛回答我。 ……这鞭子真的好沉,抽起来好累,抽了十鞭我就觉得肩膀酸痛。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抽得轻一点,感觉他叫声听上去……还是挺痛的…… 但是十鞭就结束了。那个魔族微微动了动,我手里的鞭子化为雾气消散。 “感谢您的仁慈,饶恕了我的性命,”维洛说,“将来,我一定不会再让陛下对我如此失望。” “你最好如此。”我说。我的思绪在疯狂运转,这个机会我能干点什么,侍女刚才提到的使用是什么意思,瓦尔达里亚除了向我示威炫耀权力还有什么别的意图,维洛…… “那么,我等就先告退,”那个魔族对我说,“此外,瓦尔达里亚大人要我转告您:大人他祝您尽兴。” 他俩走了。 那个侍女出去前,还点亮了房间里的……隔音结界?啊? “他什么意思?”我问维洛。 “陛下对我等相当恼火,不愿回珊索丝,驾临暗夜之湖长住,”维洛回答我,“我只身前来恳求您的原谅,您本来不愿意见我,但在我百般恳求说不见到您我绝不离开暗夜之湖后,您同意见我了。” “……他为什么会同意?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我问。还有另一种不能对维洛说出来的忧心浅浅划过心头:维洛和瓦尔达里亚,有没有背着我达成了什么交易? 维洛轻轻笑着。 “为了实现您的所有心愿。”他回答我说,“大公阁下说——您睡腻了他,想找别人睡觉,但暗夜之湖实在没有合您口味的人。”他仰起头,精致漂亮的脸此刻非常苍白,全是冷汗,“大公阁下让我在您面前被处罚完毕后,陪您睡觉。” 我感觉脸上霎时烧灼起来。睡人,是没什么的。睡维洛,就算知道他真是我亲弟,我睡他睡过好多次睡麻了,也没什么。可是,穿着一身瓦大公的魔力凝成的把我包得严严实实只有脸露出来的“衣服”,听到维洛说瓦大公“让”他过来在我面前挨打然后陪我睡觉—— 感觉就像早晨听到自己连洗澡都要请示他,得到他允许的感觉一样。被他摆布着,被他作弄着,被他调戏着。 愤怒又耻辱。 维洛垂下头。 “看来,陛下现在不想使用我。”他说。 “你来干什么的,”我说,“不要告诉我你花这么大力气,只是为了看我一眼。” “陛下在这里过得好吗?” “还活着,死不了。”我说。 “陛下过得不舒服。” 不然呢?他就没有什么有意义的话可说了吗?说说他有什么办法或者他真的只是来看我一眼的他也没有办法,那就麻溜快给我滚吧—— “陛下后悔吗?”他问我,“和圣子……自愿走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虚弱的轻喘。他继续问:“为什么?” 愚蠢。冲动。幼稚。 我抓着自己的手臂。 活该。 闭嘴。我对脑海里瓦尔达里亚的声音说,但它喋喋不休。 没有力量,没有记忆,你太弱了。你就每天张着腿—— “抱歉,陛下,原谅我,竟然敢这样质问您,”我听见维洛说,“是我的错,是我不中用,是我让陛下觉得失望,是我……”他的喘息急促起来,仿佛正在被鞭打,经历着巨大的痛苦,“是我……”他肩膀上的触手霎时伸出来,蠕动着裹紧他自己。它们长着口器,他捂着自己的脸。我听见他的一声啜泣。 “只……只求您……” 我走过去,弯下腰,把手放在他头上。他剧烈地颤抖着,那些触手痉挛着想触碰我,却又回避开。因为——这个想法自然而然出现在脑海里——他知道我觉得它们恶心,他不敢用它们碰我。 维洛匍匐在地上,头贴着我的鞋尖。 “只求您愿意继续使用我……” 好弱。我们都好弱。 “不是你的错。”我说,“也不是……我的错。”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魔王不道歉。 因为魔王想要统治。就算愚蠢、冲动、幼稚,就算一点长处也没有,魔王也想要统治。犯错了,不要停驻,不要畏缩,继续扬着头,往更高处前进。魔王不想承认:她是只配被统治的人。 “只有我能理解您。” 这一时的情绪过去后,维洛低声说:“非常抱歉,陛下,我失态了。” 他的触手收回去,黑色的礼服整齐地凝在身上。 “没事……”我说,“你起来说话吧。”我回去坐下。 “谢谢陛下。”他起来,“我这次排除万难见到您,首先是希望能确认您的情况。这半个月您在暗之湖——” “半个月?”我震惊了。 “……陛下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是瓦尔达里亚阁下用了什么手段让您昏睡了吗?” 呃,那倒不是。是他嘴上说天天过来让我以为他真天天过来,原来他不是天天过来啊…… “没有,”我说,“我不能出去,这里没有表,也没有窗户,也没有给我规定作息,我失去了时间概念,以为只过去了一周。” “原来如此……”维洛思索了一下,接着笑了,“也是好事,时间过得快,也就不那么煎熬了,陛下。” “维洛,不用安慰我……” “是,陛下。那么接下来我简单向您汇报一下目前的情况好了——” 情况,我概括一下他的话,就一个字,糟。 我被圣子拐跑了,这事严重影响了我的威信。说我是不自愿的话,那就是我这个魔王弱到这份上了圣子都觉得可以跟偷小孩似的把我从我的城堡里偷出去——魔界需要这样一个魔王吗?要是说我是自愿跟圣子走,那就更无法辩白了,本来阿格利亚斯那长相,他爹是谁在众位魔族贵族间公开的秘密了,以前看魔王也好阿格利亚斯将军也好战场对圣子绝无半点私情恻隐,可现在,魔王自愿和圣子走了——魔界需要这样一个魔王吗? 据维洛说,当他们发现我极有可能是被圣子带走后,魔王宫殿里的高等魔族们直接向瓦尔达里亚公然提出了这样的请求——请他剔除不合格的魔王,让真魔的眷宠落到更有资格的他的身上。 但是瓦大公选择……我现在的境况,就是瓦大公的选择。 “你想表达什么?”我说,“瓦尔达里亚掳我过来,是为了保护我?我应该感激他?” “当然不,陛下,”维洛恭恭敬敬地回答,“大公阁下带您回珊索丝,明明一样可以保护您。他现在这样的行为,就是僭越。” 他这意思不就是,我现在就是仰仗着瓦大公保护才留住了一条小命,我不用感激瓦大公只是因为我是魔王,大公没完全跪舔就是僭越。 啊!好不爽啊! “我知道住在暗夜之湖让您非常不快,”维洛继续说,“但事已至此,斗胆请您暂且忍耐,考虑到……” 维洛说话,总是各种谦辞套话表忠心的虚言,把句子拖得特别长。其实他给出的我现在还真就必须长住暗之湖的理由特别简单——阿格利亚斯,跑了。 维洛在我醒之前维持魔族的势力平衡,让我能一直躺在自己的魔王城,最重要的一张牌就是阿将军。现在,这张牌没有了,拿什么理由说服大公放我回去还是其次,真回去——家里没啥好用的人守家,容易被暗中窥伺的人偷家。也不是没有别的还愿意效忠我的人,但实在没有阿格利亚斯那么碾压全场的战斗力。 操,烦死了,又是我的错呗。我把我最好用的忠犬将军气走了,虽然他是个操妈的玩意,虽然他明摆着故意蒙我骗我和他上床,虽然他那时候还敢和我说什么迟早有一天让我拒绝不了他——但是,他好用,他是瓦大公之下魔界最强,他是不可或缺的底牌。 “……但是陛下也不用过分懊恼。”似乎是能听到我的心声,维洛赶紧说起安慰的话。虽然之前我跟他说不要说安慰的话,但是现在,听着他那些安慰话,心里的烦躁却缓和了一些。顺耳的话没有帮助,可是真的能让人心里舒服点啊!听着就好像我这个魔王真的做得很好,错都是别人的,我没有任何错! 再说他们本来就也有错。 “倒是提醒了我,维洛,”我阴森地说,“阿格利亚斯隐瞒,你为什么帮他隐瞒——跟我说我从前不碰他是因为他有神之属民的血统,避重就轻?” “阿格利亚斯大人对我的敌意,您都看在眼里,”维洛弯腰低头,“您失忆了,那时候我意识到,如果我不能赶紧和阿格利亚斯大人化敌为友,同心协力,会让您陷入险境。故而出此下策,换取阿格利亚斯大人对我暂时的友好。请您相信,我绝无任何私心,一切策谋都是为了您——您的安危,您的统治,您的——” 我摆摆手叫他不用说了。 “阿格利亚斯跑哪去了,”我问,“知道吗?” 维洛直起腰来,灰色的眼睛重新对上我。 “阿格利亚斯大人的力量,您知道,能追踪上他的人不多,而按我浅薄的想法看,他的行踪暂时不是十分重要,故而我没有派任何一位尊贵的大人去寻觅将军的行踪。不过,我接到报告,硫海那边怪物的死尸变多了,有位不知名的大人正在那里狩猎。从我掌握的情报看,除了阿格利亚斯大人,没有哪个能够造成那种残迹的高等魔族现在正在硫海。”他说到这里,又恭敬地询问我一句,“陛下,需要派人去查清楚盯紧点吗?” 关于硫海,还是有次阿格利亚斯单独和我在一起时讲给我的。那片地方听起来像个魔幻版原始森林,中心地带有一片沸腾的熔岩湖,散发出的硫磺味覆盖了那片区域,所以叫“硫海”。魔族贵族有去硫海狩猎的传统,既是娱乐也是修炼。 我说,等我能使出魔力,就和舒克一起去硫海狩猎。他便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那时候还把他当狗狗,觉得狗狗真好,随便撸撸就能让他那么快乐,让我也感觉快乐起来…… “……陛下?” 我才发现自己用力捏紧了椅子副手,捏得手痛,连忙松开。 “不用盯。”我说,“他不愿意自己回来的话,盯多紧对我都没用——你也是因为这种理由才没派人去追他吧?” “的确如此,陛下。” “谈谈别人,”我说,“发现我不见了后,向大公请愿的人,都有谁。” “请恕我无礼,陛下,这时候并不是考虑惩处的好时机,姑且——” “我不会惩处任何人。剔除一个不合格的魔王,让更有资格的人获得真魔的眷宠,这是正常的魔族的正常的想法。告诉我那些名字,我不会让他们知道是你说的。我要知道那些人是谁。” 维洛轻笑了一声。 “陛下,就算失忆,仍旧是陛下……”他说,接着把那些人一个一个报给我,谁是第一个说的,谁是应声附和的,谁是当时没开口,但是之后偷偷去找大公投诚的。 我记住他们了。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我问,“那些半魔仆役?他们肯说?我怎么觉得他们又弱又胆小的嘴可严了……” “不全是半魔仆役,”维洛说,“很多谈话是发生在这样的房间里,没有仆役能听见房间里的人说什么。不过,信息总会传递出去,传到他们希望的那个人的耳朵里,也传到他们不希望的那个人的耳朵里……如果后者直接问的话,他们当然什么也不会说,可是,很多时候,并不是那个人来问,而来问的人,关心的也不是那件事。只是,在信息传递的关节中,总有我的触角能伸进去的缝隙,让我能得到我想要的信息。” 呃……好抽象…… “陛下以前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维洛看着我的表情,于是这样说,“那时候,您总是想要亲力亲为……后来,您的态度转变了。您是魔王,您不需要擅长所有事,您需要的只有保有您的统治,其余的,让您的下臣来做,让我们去实现您的一切心愿。” “……可是,失去了力量,就失去了保有统治的能力。”我忍不住说。 是,魔王不需要什么都懂什么都会,把事交给下边她坐享其成就行。可是下边人凭什么尊她为王,听她的命令为她干活?那个我从一无所有变成魔王,是因为她是瓦尔达里亚的孪生姐妹,能和瓦尔达里亚并肩作战,杀死上一任魔王的人。她强,所以她被真魔选中,变成最强的魔王,但是此刻的我…… “弱者不配统治,”维洛说,“是的,这是魔族和许多种族的观点。可是看看人类、精灵、妖精——他们都不是靠绝对武力来决定谁是统治一切的王。” 我微微一愣。一直当自己是地球人的芯,始终觉得自己是人类的我,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天——要一个异世界的魔族人告诉我,魔族人的传统又不是宇宙真理,你看人类那帮就不是魔族这样看谁更能打谁就来当统治者。 “您曾和我说,魔族是落后的,”维洛说,“而我……不谦虚地说一句,我想,放眼整个魔界,只有我能理解您。” 他嘴角流露出一抹微笑,灰色的眼睛目光灼灼地注视我。 “我,众所周知的半魔,弱者,女奴生下的奴隶,作为您的宫廷总管,您的内阁的总理大臣,与那些高等魔族平起平坐,在您的御座边辅佐您到如今——我能理解您,不是只有强者才配统治。” 没有计划,随机应变。 弱者也可以统治,统治是一门精妙的艺术,其本质是让别人做出自己希望他做出的事——维洛智能小管家魔王课堂开课啦。 我:嗯嗯嗯,那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一谈到这个具体,这人就没那么多话可说了。暴力、钱财、名誉、地位,都是协助统治的无数手段中的一种,不会是唯一的手段,在什么情况下,要用什么手段,是需要按当时的情况灵活选择的……道理当然是这个道理大道理的话谁不会说啊!具体怎么操作呢?有没有指南啊手册啊教程啊? 没有。 维洛诚恳地说:“陛下曾经是统治魔界的魔王,进攻人间界后,被攻占的地区在您治下也没有出现任何暴乱。我相信——” 所以就还是老一套啊!因为我曾经不用人教就做成了一个合格的魔王,所以我现在不用人教一定也能给自己找到出路。啊!他要是只有这些话可说,那还不如闭嘴呢! “非常抱歉,陛下,只是这件事确实没什么一成不变的准则可谈,任何准则只会妨碍到它……” “那来谈谈你吧,维洛,”我说,“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这厮的计划,简单来说就是,没有计划,随机应变。 “此刻陛下陷入僵局,”他对我解释说,“这种僵局,一定程度上对您有利,您此刻性命无虞。在瓦尔达里亚阁下转变态度前,当务之急是找到恢复您力量的办法……” 我在自己的城堡里这么久都没找到办法。在瓦大公的城堡,见个人都得看他心意——找到恢复力量的办法?痴人说梦呢! “不能恢复力量,起码也要恢复记忆……” “如果永远也不能恢复力量和记忆呢?”我烦躁地问出来。 然后我感觉心里一紧,这样的话没必要说出来。还能怎样?被杀,或者被关起来做蜂后。总之,不再是那个统治魔界的王。 “‘……真魔给了您更重要的使命’。”维洛果然这样说。不等我发脾气赶他出去,他继续道:“操纵人心的话语,也是协助统治的手段。一些话说出来并不是因为真心这样想,而是因为知道这话会对听到话的人造成自己所期望的效果。承诺的要义是让别人相信,而不是一定做到,目的在于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向,操纵听到承诺的人前进。” 我愣住了。 听到他这番话,立刻浮现在我脑海里的是……瓦大公和过去的那个我。他们对彼此承诺说,不论谁当了魔王,都会给对方自由和尊重。 显然,不论谁当了魔王,他们实际做的都是:不会给。 “您总会找出一条新路,”维洛说,“因为您是您……陛下。” * 瓦尔达里亚踏进这个房间。 “怎么这样一副表情,陛下,”他说,“我还以为下午维洛伯爵能为您带来不错的娱乐呢——那只惯会讨好你的虫子这次没有取悦到你吗?” 他走近我,手自然而然地抬起来,抚摸我的脸。至于接下来他是要吻我还是伤害我,就看他的心情了……或者说看我的表现。 他在驯化我。我之前意识到这一点,只能感觉到恶心,反感。此刻,除了恶心和反感,心里多了这样的念头:我如何做到反过来驯化他?我如何操纵他做出我希望他做的事? 啊!不知道啊!道理再懂,具体怎么做呢?具体呢? 而且这个讨人厌的家伙还在喋喋不休说讨人厌的话让我心浮气躁难以专心思考。 “还是说他你也睡腻了,你还是想要更新的,从来没见过的——” “你很无聊,瓦尔德。”我没好气地说。和小学男生对呛,自己也被拉低到了小学男生的水准……但是这样直接怼回去比琢磨着怎么操纵啊怎么反向驯化啊可真是爽多了。 “我不无聊,陛下,”他捏住我的下巴,让我抬起头,看他愉快的微笑,“我一直忙着思考如何更好地侍奉陛下呢。” “那么我首先请您把您的魔力从我的皮肤上收回去。” “这是您说想要的啊,陛下。” “我现在不想要了。” 他嗤笑一声。 “怎么,你的虫子因为顾忌我的魔力,不敢陪你睡觉了?” ……我就知道瓦大公放维洛过来就是像他上次故意叫维洛过来看他和我的事后一样,是幼稚的炫耀。 我深呼吸。我想我还是不能把话语都消耗在低级的对呛上。我缓和了一下语气。 “说‘顾忌’,太抬举他了,瓦尔德,他做不到。您不就是明知这一点,才放他过来的吗?” “连昏迷不醒的你都能迷恋地操了一次又一次,这样他就不能了?您太小看您的虫子了,陛下。”他告诉我。 我去啊!触手怪睡奸我他居然知道?他知道他居然没阻止过?!……操等等我记得他好像还偷听过我和阿格利亚斯上床的墙角……瓦尔达里亚,你特么到底性变态到什么地步?! “是你不想,”他继续问,“还是他不想?” “我不想,”我强撑着不让语气太冰冷,这很难,“您满意了吧,瓦尔德。请您收回您这套衣服。我向您保证,没有这身东西我也不会和别人睡觉的——在您的领地上,我尊重您。” 尊重个屁。这叫什么尊重,这叫屈服……但是就像维洛说的,说话不是因为这些话是真心话,而是这些话能对听到话的人产生自己期望的效果。 瓦大公,之前一直叨逼叨我不尊重他,我羞辱他……虽然我也拿不准他接下来会不会看破我的这点小伎俩,嘲笑我装样子,但是反正练练手聊胜于无嘛…… 我惊悚地看到瓦尔达里亚跪下来了。 “您对我似乎有一些误解,”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分开我的膝盖,“我向您要求过一个月,并不是说,我想要在这种形式上独占您,不许您和别人交媾。” 他亲了一下我的膝盖内侧,那里被他的魔力严严实实覆盖着,其实我并没有感觉到他的亲吻,但是……我感觉到战栗感随着我视野里他的动作,从那片皮肤上蔓延开。 “您想要什么,随时都可以要……说要杀了那些您宠幸过的半魔或奴隶,是为了干净。你的虫子往别人家里伸触角的习惯,哼。” 他的手爱抚我的腿,把它们分开,再分开。 “是你不想,还是他不想?”他又问了一遍,嘴唇蹭着我的腿根。他仍旧没有拿走他的魔力,但是隔靴搔痒,痒意更甚。 “他可以做到,”他说,“谁都可以做到,这样取悦您——” 他吻那片遮住我下体的“布”,接着,舔,咬。那片“布”是很柔软的。原先,除了因为是他魔力凝成,让我感觉好像是他在碰着我外,我没有觉得那里怎么样。可是现在,感觉到他的舔弄,他的吮吸,他的轻咬,那渐渐透过布料传过来的热度——他隔着那片魔力赋予我的一切感觉——没有太久,我就湿了。 “别躲啊,陛下。”他在我因为他的牙齿刮过阴蒂的位置而忍不住往后一颤时,这样说道。他把我又往椅子边缘拉了拉,然后抬起我的腿,让我的膝弯搭在这把椅子的扶手上。 我还是得说,他的口活真是烂,力度要不然是太轻要不然是太重,节奏完全是看他的心情而不是看我的反应,舔的地方也很随心所欲,更没什么花样,只是舔,咬,吮…… 我咬着嘴唇,吸着气。阴蒂嘛,敏感,本来就不需要太多技巧,只要别到疼的地步,就能积累快感。快感积累多了,就感觉饥渴难耐,想要自己主动去汲取,而不是这样被动授予。 我抬起手,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抓紧。 我听到他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 我让他舔到对的位置。第一下,电击一样强烈的快感让我忍不住呻吟出声,浑身一颤。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一直拽着他让他舔到我最有感觉的地方,也没有第一下强烈。有一层阻隔还是太钝感了。我想起他第一次为我口交,是在上一任魔王城堡的废墟里,涌动着毁灭的残迹中,他的唇舌赤裸裸地触碰我赤裸裸的下体,那种感觉…… “把魔力收回去!”我急切地说。我想要那种感觉,不是现在这种。 他刚才一直任我抓他拽他,现在却对抗起我的力量,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露出刻薄的微笑。我知道他会说什么。拒绝,顺便嘲笑。嘲笑,坚持拒绝。要我求他,他还要装模作样推辞着不答应。他喜欢看我对他屈服被他摆布的模样。 “是我不想和他睡,”我抢在他先前开口,“我没有任何心情——你知道,不是吗?我一直在想着你,见到他也只会谈怎么对付你——根本不会有心情和他做。我心里全是你——” 他注视着我,瞳孔慢慢放大,呼吸粗重起来。我知道这代表他性唤起了。 我抚上他的脸,就像他经常对我做的那样,我把拇指放在他的唇瓣间,接着用力——他张开嘴,含住我的手指。 “收回去,瓦尔德,”我对他笑,“让我能碰到你……我只想和你。” 他把玩着这一切,决定:享用这一切。 我如愿了。 包裹我的魔力从有实体的布料变成一片虚无,我裸露的皮肤感觉到了他毛皮质感的衣领,接着包裹他的魔力也化作一片虚影似的雾。他口腔的湿软与热意清晰地被我的手指触碰到,这赤裸相触的感觉让我腿间湿意更甚,特别是——他歪歪头,枕在我的大腿上,发梢刺着我大腿内侧的皮肤。 还没有开始正餐,连甜点都算不上,却觉得自己被诱惑得不行,饥肠辘辘。我想到,一直以来好像都是这样,瓦尔达里亚很善于挑逗。和维洛的挑逗不一样,维洛是卖力地舔弄,抚摸,用切实的行动和高超的技巧激发欲望。但是瓦尔达里亚……他在纯粹的性上花的功夫其实不怎么多,他更多是在……操纵…… 我注视着他的笑容,突然感觉到了危机,下一刻,我感觉到了他牙齿的力度。 “嘶——” 痛。虽然只是要开了皮肤,可是,痛。因为没有防备,没有预料他会这样。之前几次更痛,但之前知道他没安好心,就想那样让我痛让我流血他觉得开心。刚才却不一样。刚才我以为—— 天啊,我在想什么?我刚才为什么那么愚蠢?这是瓦大公,我怎么可能单凭一些浅薄的谎话而不依赖直白的力量来操纵他? 我抬起另一只手。在暗之湖这段时间和他相处下来,我不只是磨练了忍耐被他操忍耐被他虐待的本事。 他这次没有任我插他的眼睛。他松开我的手指,躲开我的袭击。 我操纵着体内的魔力,伤口顷刻间愈合。那感觉很好,感到自己支配着一种力量。那感觉很不好,我已经能支配体内的魔力到这样自如的程度,却仍旧无法让一丝魔力释放出体外,所以要是接下来瓦尔达里亚想像他之前几次那样玩点性变态的,我只有被动被虐的份。 他站起来,撑住椅子扶手,把我笼罩在他的黑暗里。 “真好笑,”他说,“‘我想和你’——我真期待你恢复记忆后,想起此刻时,脸上露出的表情。” 我想起之前,在珊索丝,也有一次,我感到自己可以操纵他,我感到自己可以支配他的心灵和感受,然而紧接着这感觉就被力量的差距带来的挫败感摧毁得一干二净。 挫败,屈辱,无力。我在他面前是没有力量的弱者,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他手里。 “不过,这确实取悦了我。”他继续说,声音低缓,循循善诱,“来,和我说清楚——您想和我做什么,陛下?” 我和那双猩红的眼睛对视,意识到,他完全把我看透了,我的意图,我的心态,他了如指掌。他把玩着这一切,决定:享用这一切。 挫败的缘由更清晰了,除了力量,还有记忆——我不可能完全支配他的心灵和感受,因为我完全不记得他,他却完全记得我。 我伸出手,摸着他的后枕,抓住他的头发。 想到我要说的东西,作为地球人的那个人类的陈诚是有一点难为情的。但是当我真的把那些词用这种异世界的语言一个一个说出来后,我就发现,耻辱感,消失了。 “来舔我,把我舔到高潮,然后来插我,把我插到高潮。你可以等我们一起爽完后再尽情嘲笑我,瓦尔德。” 我手臂用力——微微撑起身体,吻上他的嘴唇。他顺势环住我的腰,加深了这个吻。接着他的吻移开,从嘴唇移到下巴,从下巴移到颈侧,接着是锁骨,乳房,小腹。他吻我弯起的膝盖,展开的大腿。他吻那个早就湿漉漉,水淋淋,想要被他的唇舌触碰已久的地方。 我想,我之前确实愚蠢,但愚蠢不是在于我想不凭力量来统治瓦尔达里亚,而是我对能达成的结果有过高期望了。那种完美的统治,彻底的征服,我不可能做到,我没有条件和资源做到,他更不是一个适合的对象。但做不完美不代表做了没用。 我在高潮时想到——我还是实现了对他的短暂的统治,我让瓦尔达里亚做出了我期望的行为。统治他的感觉让这次高潮更爽了。 只是,之后的高潮更不爽。瓦尔达里亚,我从他这里拿走什么,他要立刻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别哭了。” 他让我跪在地上,从背后上我。他没有嘲笑我,可是他的力量和我的窘态都在嘲笑我。我被他插得感觉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掌控,像一只发情的动物那样难以自制地呻吟哭叫,泪水、口水、汗水、淫水、精水把地毯弄得一团糟。他让我觉得自己难堪也难受,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资格回顾这一刻时可以这样定义:是我的命令在主导这一切。 我不想要了。 但是我不敢对他直接说停下,他不许。虽然他可以漫不经心地无视我的话,但我不能同样漫不经心地无视他。因为,我怕那些痛苦,想少经历那些痛苦。 我说,让我休息一下,瓦尔德。 他果然嘲笑出声。他停下来,但没有抽出去。他说:来恳求我,陛下。 其实,我有时候也不懂,我在抗拒什么。穿越几个月,我经历了很多突破地球人道德廉耻的事。底线就是,一次被突破过,就被拉低了,回不去了。 我支使过下臣杀死无辜的仆役,和自己血缘近亲上床,经历过一次次又插眼睛又开膛破肚的性交,我不是地球人了。我不只是下决心不要做地球人了,做出过这些,经历过这些后,我实际上也再也不是个地球人了。 所以,表现得像个奴隶,像个妓女,像个宠物,他喜欢听什么我就说什么,有什么可为难的,为什么要抗拒呢?都是权宜之计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看看就算真地球人——人勾践还给夫差吃屎呢。 可是,我不想。 我去掰掐着我腰的手,去蹬他,踹他。我摆脱他的桎梏,往前爬。他的阴茎从我体内滑出来时鳞片依次碾过穴口,强烈的快感让我又高潮了一次。我像一尾被丢上地表的鱼,疯狂地挣扎,想要脱离这种让我窒息的感觉,但是生理感觉并不受任何人为的努力控制。虽然他已经脱离了我,我已经爬远了他,已经开始痉挛的肉体不会停下这种痉挛,快感攀升到顶峰,在我的肌肉中爆炸,把我的自制剥离。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自制力被剥离得更彻底。 我尿出来了。 停不下来。停不下来还不是最要紧的。在高潮与失禁,强烈的快感与强烈的耻辱感中,我的感知力提醒我: 瓦尔达里亚的魔力,动了。 我移动了一下我的手臂,几乎是同时,黑色的魔力刺穿了它刚才在的地方。要是没刺中,他会再刺。果然——我拖着这具不中用的身体狼狈地在地毯上打滚,我躲过了前叁下,但他越来越快,超出了我的反应极限——痛在手臂上绽开。此外,我还感觉自己的尿淋了一腿。哪里都很糟,糟透了。我本来就被操出了很多眼泪,现在,又有一些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不过只是那么片刻心酸的感觉,过去了,就过去了。我躺在湿乎乎的地毯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心里是一种完全释放后的空洞感。 他没有继续刺过来。我听见他的脚步声。 瓦尔达里亚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我一向不会阻止你犯蠢,”他对我说,“但既然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我就提醒你一下好了——你试图做的一切,全都无用,不会成功。在你恢复记忆和力量前,你需要做的只有:忍受我。” 接着他握住他那根长着硬鳞的阴茎,对我示意说:“起来,为我口交。” 他之前用行动证明了,他对我下命令,如果我拒绝或者消极抵抗,那么结果是,我会很痛苦,非常非常痛苦。 我捂住自己的眼睛。 “不。”我说。 预想的剧痛却没有降临。我听见他跪下来。他没有强暴我,逼迫我实现他刚才说出来的命令。他的手碰到我的肩膀,指甲是圆润的,没有尖利的魔甲。他把我扶起来,抱在怀里。 我听见他说: “别哭了。” 我没有哭。我害怕将要经受的摧残,恐惧造成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没有落下来。我没有哭。 我感觉他吻了吻我遮住眼睛的手。他继续说:“这次放过你。所以,别哭了。” 我哭了。我在他的拥抱里嚎啕大哭。 番外·薄纱 瓦尔达里亚看着这个半魔,想到,他记得她,马尔维鲁斯侯爵最钟爱的女奴,似乎有很多龙族的血,一头亮红色的头发令她的主人着迷,也让别人有了兴趣——几个月前他听闻,卢克西乌斯公爵看上了她,把她带走,让她做了他的卵床。她慢慢直起腰,从跪伏变成跪坐,身上的魔甲是毫无防御功能的薄纱的质地,让她的体态能清晰地展露出来。瓦尔达里亚到目前还没有弄懂,为什么他们认为,被轻薄的纱裹住的身体是“朦胧”的,“美”的。他看着她,只能感到费解。他能清楚地看到她微微鼓起的小腹,那里有卢克西乌斯的卵。为什么卢克西乌斯要把正在孕育自己的孩子的女人抛弃?为什么马尔维鲁斯要精心守护卢克西乌斯的卵床? “下去吧,”马尔维鲁斯说,“可惜我年幼的弟弟没法品尝你的滋味。” 半魔笑起来,深蓝色的眼睛转向瓦尔达里亚,她这样注视着他站起来,用女人们都很喜欢的那种走路姿势一步一步走出去,而不是利落一点,用魔法在一瞬间飞出去。如果是瓦尔达里亚自己的奴隶,这样浪费时间会被他在一瞬间打出去。 但这是在属于马尔维鲁斯的宫室,所以瓦尔达里亚耐心地等对方的女奴踱步出去,关上门,然后开口:“上次你给我的书,我看完了。” “嗯,这么快?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吗?” “没有。”他一边回答,一边把那本厚重的书递给对方。马尔维鲁斯坐直了身体,接过那本书,随便翻开一页,开始提问。他回答。对方又提问。他回答。对方合上书。 “不愧是在魔后肚子里呆得最久的幼子,”马尔维鲁斯说,“真厉害啊……能不能学慢点?这差事这么轻省,我还不想这么快就向陛下报告说,我教完了。” 瓦尔达里亚知道对方只是在开玩笑,他们刚刚学完了理论,还没开始实战,谈教完,太早了。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沉默着。侯爵也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笑笑,扬起手,一大摞书飞过来。 “这些,随便看看。看了有好处,但也没多大好处,一些理论细节的补充说明,大部分在实战里用不到。所以我就不给你时间专门读了。明天我们开始正式的战斗训练,做好准备啊,弟弟。” “会的。”他把这些书收起来。 “你不问问要做什么准备吗?”马尔维鲁斯问。 “流血的准备,”他回答,“受伤的准备。” “濒死的准备。”对方说。 “好的,”他说,“谢谢提醒。” “也可能真的会死,”马尔维鲁斯笑着继续补充,“以前不是没发生过这类事。” 瓦尔达里亚凝视对方暗红色的眼睛。 “我不会让自己死。”他说。 “喔,弟弟,”他年长的哥哥回答,“你知道我当初怎么回答的吗?我说:父亲不会允许。” “陛下不会在场。”他说。 “是啊,不在场。” 马尔维鲁斯说,“没法阻止——” “无意阻止,”他说,“弱小的孩子,即使是理应最强的幼子,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何况他已经培养出了一个过于强大的儿子。” “培养另一个强大的儿子帮他对抗前一个,不是很好吗?”马尔维鲁斯说。 “或者,两个儿子联合起来。兄弟总是比父亲更值得亲近。”他说。 马尔维鲁斯大笑起来。 “我总是回忆,”侯爵说,“我在你这个年纪,有这样的智能吗?好像没有吧——瓦尔达里亚,但愿我能等到你成为一位公爵。” “我未必会成为公爵,马尔维鲁斯,也许像你一样,是一个侯爵。” “弟弟,一句忠告:对自己能够拥有的力量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都会阻碍你的发展。” “我从不质疑自己的力量,”他回答,“我的力量不需要靠头衔来衡量。” 侯爵鼓掌。 “希望你和卢克西乌斯见面时,仍旧保持着你此刻的明智。”侯爵说。 “谢谢,我会的。”他说。 “那么,明天见吧,瓦尔达里亚——现在我要把我心爱的小母狗叫回来。当然,如果你有兴趣,想旁观,我并不介意。” 侯爵摇铃,大门应声打开,一直守候在门外的半魔重新走进来,还是缓慢地踱步,摇摆着肢体,显示她身体的曲线。和普通的女人不一样的是,时不时的,她的手会拂过她隆起的小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强调着一个事实:这里孕养着一个属于卢克西乌斯公爵的卵。这个事实让瓦尔达里亚重又感觉到了自己的费解。 “怎么了,弟弟?”他听见马尔维鲁斯含笑问道,“你有兴趣?” “不。”他回答,视线重新移到马尔维鲁斯的脸上。他思索了一下是否要问,思索的结果是:问一问,没有什么坏处。“我不懂,”他说,“她是卢克西乌斯的卵床。” 他的话让那半魔的动作僵硬了一下。她本来看着他,向他微笑,闻言立刻移开了视线。她跪在她的主人脚边,面颊贴着他的膝弯。 “真是童言无忌啊,弟弟,”侯爵抚摸着奴隶明亮的长发,“你让她伤心了。要是别人,我会为了她的伤心,让那个人流血。” “也包括你自己吗?”他发问,他的确是出于困惑才发问,“你顺从地让卢克西乌斯带走了她,我曾听说,她当时哭得很伤心。” 他看到半魔垂在腿边的双手攥紧了。但是,她没有说话,没有出声。她顺着主人的牵引,把脸埋在侯爵的两腿间。瓦尔达里亚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吞吐阴茎的吮吸声。 “这是为了我的快乐,”马尔维鲁斯说,“她并不伤心。对不对,宝贝?” 但他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他按住了她的头,让阴茎进得更深。瓦尔达里亚听见她干呕的声音。 “什么样的快乐?”他继续问。虽然在出生前就已经有了意识,在漫长的孕育期里,和姊妹有过许许多多的交谈,感受着母亲许许多多的情绪,对自己将降生到的那个世界有了很多概念,可是真的降生后才发现,这个世界仍然有太多他不懂的东西。 他听见他年长的哥哥的笑声。是嘲笑他的不解,嘲笑他的稚嫩。 “我知道,弟弟……”马尔维鲁斯在愉悦的轻喘里对他说,“你不能理解……是龙的血统作祟吗?你有太多的独占欲……你不许那个属于你的孪生姊妹碰别的男人……” 我什么时候不许过?瓦尔达里亚得知这个消息,惊奇地心想。但他没有表露出他的惊奇。他总是这样,没有表情的,沉寂的,把所有感情收敛起来,因为这样很有用。而且他了解他的孪生姊妹,她在外人面前,总是把她的愿望说成是他的愿望,因为这样很有用。 他听见马尔维鲁斯继续说起,他的孪生姊妹曾经和人提起过:她的孪生兄弟不允许除他以外的男人碰她——多可笑啊,根本没人想开垦一块没有成熟的处女地,只是普通的接触呢?也不行。都是对她孪生兄弟的挑衅。 瓦尔达里亚没有说话。他想起之前有一天,他回到他们共同居住的宫室,看到她在哭。他问她为什么哭,她说别问了。 他现在心想,她遇到的并不是“普通的接触”。 “你真的这样希望吗,瓦尔达里亚?”马尔维鲁斯问他。 “是,”他回答,“我希望她只属于我。” “重新考虑一下吧,让自己的孪生姊妹做只属于自己的卵床,的确是我们的传统;但是让她只被自己触碰,不是我们的传统。太强旺的独占欲会损害彼此的乐趣——”马尔维鲁斯说到这里,垂下眼帘,着迷地望着正在侍奉他的女奴。侯爵继续说:“每当我想到我最钟爱的女人正怀着卢克西乌斯的卵——我是多么愤怒,这愤怒令我在和她交媾时,更加快乐了。”说到这里,马尔维鲁斯仿佛是被自己的话语引动出了更强烈的欲望。侯爵拉扯了一下埋首于他胯间的女人的红发。得到示意,她吐出他的阴茎。他把她抱进怀里。他亲吻她。 瓦尔达里亚感到自己不能理解。 他想象着自己的孪生姊妹——想象她长成了像这个半魔一样的年纪,并且像这个半魔一样,小腹鼓胀着,正在孕养别人的卵——他感觉不到愤怒。但是,想象她叫他别问了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她到底可能遭遇了什么,以至于她要强调,她的孪生兄弟不许任何男人触碰她—— 他发誓,有一天,他会把那个让她不得不说出那番话并且让她回去后那样流泪的人找出来。他不止要那个人流血,他要那个人没命。 马尔维鲁斯这时抬起头,又看向他。 “考虑一下——这是为了你更多的快乐,瓦尔达里亚。”他年长的哥哥对他说。 “也许我日后会改变主意,”瓦尔达里亚回答说,“不过现在,我仍旧保持这个态度:侵犯她,就是挑衅我。” * 番外·陈诚(魔王版)和瓦大公的情侣问卷 说不上是情侣关系但仍旧可以填的情侣阴间问卷30题,根据背景和人物关系对题目有修改,原问卷见<a href=" target="_blank">情侣阴间问卷30题/。 参与者:圣地决战前的魔王陈诚和暗夜之湖大公瓦尔达里亚。 1.你们的名字是? 诚:陈诚。 W:瓦尔达里亚。 2.不喜欢对方怎么称呼自己? 诚:他想表现得讨人厌的时候拿什么称呼我都显得很讨厌。不过最讨厌的应该是——既不是正式的“陛下”,也不是平常的“你”,也不是严肃的“陈诚”——拿腔拿调嘲讽似的称呼我,“您”。 W:……“您”。 3.对方让你丢脸过吗? 诚: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多次。 W:那不是她的拿手好戏吗。 4.最讨厌对方哪点? 诚:傲慢,盛气凌人,装模作样。 W:总要表现出一副比人类还多愁善感的模样。 5.做过的哪件事最令你耿耿于怀? 诚:想睡我被我拒了,为了这么点小事耿耿于怀报复我,我找他要卵时终于等到机会了,盛气凌人地拒了我,我气不过和他打起来,他对我下杀手。 W:初夜没有给我。 6.打过对方吗?为什么? 诚:打太多次了。因为他真的真的真的太欠抽了。而且他很多时候就是找抽。 W:很多次。为了授课,为了娱乐,为了纵欲,为了杀她,理由很多。 7.辱骂过对方吗?为什么? 诚:……基本是在心里骂或者背着他骂。理由……不愿当着他的面把话说得太难听太决绝……因为知道他是个非常高傲的人,不会原谅别人对他出言不逊……也是因为一种习惯吧,从出生到现在,我都没有辱骂过他。 W:没有。不过,她大概觉得我经常“辱骂”她吧。 8.对方的死忠对你的评价是? 诚:我,由于幸运也好,卑鄙也罢,顶替了本该属于他的魔王之位。他应该像杀死上一任魔王那样,杀死我,自己做魔王。 W:我对她包藏祸心,就等一个恰当的时机杀了她,成为魔王。 9.对方有什么你讨厌的死忠?如果有,为什么讨厌他? 诚:可能这样说听起来有点像他,但是就是这么一回事……他那些死忠对我来说都是我轻易就能捏死的虫子,捏死了,又会爬过来几只新的。烦人是烦人,却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威胁,如果越过他对我做点什么,他会先出手捏死他们。所以,我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W:都很讨厌。特别是那些不够强,不够格做她孩子的父亲,却还要爬上她床榻的东西。 10.为了维持与对方的关系做出过什么有损自己利益的事吗? 诚:没有。损害自己的事他不配让我为他去做。至于以前他配的时候,我和他比起来无足轻重太多,我自己没什么“利益”可损的。 W:那些事严格来说都不算是有损自己的利益。不过,很多人眼里,我的确做了好多利她不利我的事,最大的损失是到今天也不是魔王。但对我来说,损益不是这么算的。 11.维系这段关系遇到过什么困难吗? 诚:很多困难。他是个魔族土着,过于魔族的魔族。我们完全不一样,思维方式不一样,价值观不一样,对同一件事的想法观感天差地别。就连对我们间关系的定义,我们都有完全不同的想法。我经常觉得离奇——他居然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我在这个异世界最亲的孪生兄弟。 W:原来那样的关系,最大的困难在于她并不想要那种关系。所以,我换了一种关系来维系,目前维系得很好,没遇到过什么困难。 12.一起生活时发生过什么难堪的事吗? 诚:……那是小时候了……挺多的吧……嗐,不愿详细回忆了,那时候我挺傻的,干了好多蠢事。 W:……最难堪的是,她拒绝了我,却去睡了维洛。 13.决裂过吗?为什么? 诚:决裂到如今。就为了上床这点小事。他觉得我不在他想睡我的时候给他睡,是在羞辱他,于是就在我想要一个卵时拒绝给我一个卵,羞辱我。我不在乎他给不给我卵,但他刻意羞辱我,这就是我在乎的了。我不会接受任何人羞辱我。 W:没有决裂过。她到今天还要依靠我,我对她来说必不可少,不能替代,她永远不会和我决裂,至于我,呵,那要看我心情了。 14.为对方哭过吗?为什么? 诚:……小时候,他替我受魔王鞭打时。长大些,我流亡人间,出发前,想到要和他分别,不知何时再见。后来……后来再为他哭,就是被他气哭了。 W:弱者因无能而哭,我不是弱者。 15.发生过性关系吗?如果没有,原因是什么? 诚:没有。一开始,他把我当成他的女人,想睡我,我拒绝了。后来,我想要生个有他血统的孩子,想睡他,他拒绝了。 W:没有。因为我不想。 16.在性上最讨厌对方的什么行为? 诚:没见过他怎么做爱,也没听说过,不了解。 W:那些下贱的半魔,只要长得够好,她就允许他们在床上侍奉她。 17.对方背叛过你吗?如果有,你是怎么处理的?如果没有,请你设想一下遇到这个情况,你打算怎么处理? 诚:看背叛的程度。我管他要卵,他拒绝;我征召他来我的城堡,他缩在他的湖里不出来;我爱惜的臣属,他不喜欢,战场上找机会杀了——这些严格来说,都是背叛。但我除了训斥也没做什么,顶多是动手,动手对他也不痛不痒的,而且训斥也好动手也好都是私底下避开别人,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损失。不过要是哪天他铁了心要杀了我,自己做魔王,那我只好杀了他了。 W:她把初夜给了别人。我没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她从来没许诺过,她会给我。 18.觉得谁为对方的付出和牺牲更多? 诚:魔族没有“付出”“牺牲”这种概念,服从强者是理所应当,如果服从的结果是自己受伤甚至殒命那是自己太弱。他服从不服从我的命令是看他心情,为我“付出”和“牺牲”是不存在的。至于我……我容忍他到如今。但是这样的我们,很难谈对彼此有什么“付出”和“牺牲”,更别提比比谁更多。 W:更弱的人为更强的人付出和牺牲是理所应当。现在她比我强,所以我付出和牺牲更多。不过小时候我比她强时……呵,我没让她付出牺牲什么,一直是我在保护她,而她模仿着我保护她的样子,去保护别人。她为别人付出和牺牲,不会为我。 19.为这段关系痛苦过吗?为什么? 诚:是的。因为我真的曾经把他当成兄弟过,真的曾经像爱自己的亲兄弟一样爱他,把他当成世界上最值得我信任和尊重的人。但是他辜负了这一切,就因为我不给他睡,不想当他的女人。当然,这也没办法,他是魔族土着,魔族传统就这样,孪生姊妹和老婆是差不多的意思。 W:什么是痛苦?她的魔力穿透我的魔力,刺破我的皮肤,切进我的血肉时,当然是痛苦的,但是受伤后,愈合带来的快感也令我沉迷。她羞辱我,打压我,毁弃她和我的所有旧谊时,当然是痛苦的,但是报复她,看她为我焦躁不安,把我当做她的心腹之患,也令我愉悦。 20.还在维持这段关系吗?为什么? 诚:勉强维持一种平衡。为了赢得最终的胜利,他实在太强了,废弃不用很浪费。而且总归我对瓦尔德还有点感情,不想完全决裂,你死我活。 W:维持。因为我想。不过说不准哪天她又做出什么事,让我觉得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继续容忍,我就不再维持了。我要和她进行一场决斗,只有一个人活下来,安稳地做魔王。 21.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和对方成为手足就好了? 诚:有。更准确来说,我希望我是独生的,他不存在。不过只是生气时一瞬间的念头,因为从实际出发,如果他不存在,我很可能早就死了,活不到如今。 W:没有。这是弱者的思绪,我不会有。 22.现在还觉得自己爱对方吗?为什么? 诚:也许吧。他毕竟是瓦尔德,虽然已经变成这样讨厌的模样,可他始终都是我的瓦尔德。 W:什么是爱?如果要说我对她的感情,的确从来没有变过。至于爱……我试图学习过她所谓的“爱”,但是失败了,我完全不能理解这个概念,完全做不到。 23.如果对方去世,你会做些什么? 诚:该做什么做什么——找到合适的人填补他留下的真空。如果我真的能回到地球,变回那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也许我会有闲情逸致哀悼他。 W:做魔王。 24.给对方留遗产了吗?如果有,留了什么? 诚:没有。或者也可以说留了——他心心念念的真魔眷宠,魔王的头衔。不是我“留”的,但确实是我死后大家都能预料到一定会到他手里的东西,也算是“遗产”了吧。 W:一个魔族生前死后的一切都属于魔王,所以,如果我先她死了,不需要我来“留”遗产。我也没什么想“留”的,遗言也好,遗物也好,于我于她都无用。 25.希望自己死后对方为自己守寡或殉情吗? 诚:哈哈哈哈。如果可以那确实很有趣。不过,我不在意。我希望的那个要为我守寡或殉情的人不是他。 W:她不会,而这对我来说也无用。我想要的并不是她在我生前死后独属于我。 26.如果对方失忆了,会怎么对待对方? 诚:……骗他说他是我的魔后。断绝他和他那些下属的联系,把他死死圈在我近旁,趁他没反应过来要一个卵。如果能调教一下就调教但是他嘛我看悬。先尽情享受一下轻易拿捏他掌控他的感觉,剩下的看情况。 W:第一时间切断她和除我以外所有人的联系。杀了维洛,其他人看情况决定。告诉她我是她的初恋,她头生子的父亲,她的“魔后”,让她把一切事务交给我。然后要看情况了,在保证她被我完全掌控的情况下能打继续打,太困难就终止征战,撤兵回魔界,把她关在暗夜之湖。然后等我血洗完那些不愿效忠我的人后,就把她放出来,让她自己尽情去尝试重新作为魔王来统治魔界。她不会知道她的属臣已经全部都是我的属臣。她会比现在更觉得她需要我,和现在不一样的是,她会把我当做她的“皇后”,棋子里唯一的那颗“皇后”。 27.如果对方失去了力量,会怎么对待对方? 诚:……圈禁起来。逼他给我一个卵。如果他宁死不给,那就算了,就先一直关着吧。 W:和上一题的操作差不多,就是没法骗她我是她的“魔后”了。 28.发展成现在的关系,后悔吗? 诚:变成现在这样不是我的希望,但我没什么可后悔的。犯病的一直是他,不是我。 W:不后悔。现在这样很好,比起从前让我愉快得多。 29.第一次真心实意希望过对方去死是什么时候? 诚:他第一次对我下杀手时。 W:她怀着别人的孩子出现在我面前时。 30.说一句你藏在心里,永远不会告诉对方的话吧。 诚:没什么话可说。我们认识太久,藏在心里的话,不说他也知道。 W:这是弱者的行径,我没话需要对她藏。 “它原本就这么难吃吗?” 我情绪平复后,瓦尔达里亚松开我,开始用魔法清理这片狼藉。 我在这一刻有了点他是和我一起长大后来决裂了的我孪生兄弟的实感,就,情绪崩溃了之后,对方没有任何话语,没有安慰或者嘲笑,或者关于刚才那一幕的解释或者感慨,他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他凝出衣服,坐在房间里唯一的桌子边,摇铃,然后我听见他对进来问他什么需要的侍女说……送点甜点过来? 啊?甜点? 他视线突然斜过来,问我:“陛下有什么格外想吃的甜点吗?” “谢谢,”我说,“我没有任何食欲,瓦尔德。” “是啊,”他于是嘲笑起来,“和我在一起时您总是没有食欲。” 随后他挥挥手。我的侍女领命,微微欠身,下去了。 等餐的时候,这厮可能是闲得无聊了,不继续沉默了,开始点评起我方才躲避他袭击时的表现——我躲开他五下攻击中的四下,差强人意,第五下我应该也能躲过的,是我自己放弃躲了。他很不屑,很轻蔑,他觉得我应该能躲掉却没躲掉,我真弱鸡。 我暴怒。 “躲开第五下你就会打第六下!”我说。 “那时候没想打第六下,那时候我心情不错,陛下,要是您全躲过了,我不会追击。”他露出那种气人的微笑,“不过您总是让我心情很差,下一次,也许就是您全挨了,我还要继续来几下。” 我不想和这个人说话! 我站起来。他占据了我一直喜欢坐的地方,我只好跑到床上去,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闭上眼睛,不听不看不想,自己身体上的感觉就变得格外鲜明——肌肉的隐痛,下体的酸胀,一阵一阵的有精液从阴道里淌出来。我试图让自己不要去感受这些,感受自己之外的——然后我就感受到了他!这个力量磅礴的存在,就在离我那么近的地方,在一个房间里。我能感觉到他身上那层形成魔甲的魔力细微的变动,清晰得如同拿着放大镜在观察,因为他身上那层魔力变化的感觉和他在我身上凝出的那套一样,我近距离感受过,记住了那种感觉,所以感知起来更容易了…… 还有他用魔力凝出袭击用的匕首也是。在床上近距离感受过魔力流淌的模样,所以—— 我躲过了。 特么的你是不是有病!我真想这么大叫。 “干什么,瓦尔德。”我瞪着他含着愉悦笑意的红眼睛。 “笑一笑,陛下,”他说,“您的反应力进步了多少啊——这是我最快的速度。” 我愣住了。 这一刻,我终于察觉出不对味了。回顾一下好像之前也是,他每次打我吧都要挑剔我这反应不行那意识不够,我打回去吧他也每次都要嘲讽我做这个动作太多余袭击那个位置是缺乏智力——我去啊! 但我还是有点怀疑这个猜测——瓦尔达里亚暴打我不只是为了暴打我,还是为了训练,为了让我恢复力量——特么这人要真是这种意图未免也太神经病了吧? 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就打消了我这种把他往稍微好一点的形象揣测的念头。 “以后,都要照着这种速度躲,陛下。可以躲开,希望您躲开——总让我打一个半魔似的迟钝的您,有损我的快乐。” ……是我犯傻了!我怎么会觉得瓦尔达里亚对我有什么好意!他只想在我身上找乐子! 在我第一千遍在心里怒问苍天瓦大公何时去死的时候,那个侍女推着餐车回来了。她把各种各样的甜点摆在桌子上,接着微微欠身,下去了。我看见瓦尔达里亚快乐地吃起甜点来,那个快乐的模样,未免有点太快乐了……未免有点真的太快乐了吧?值得这么高兴吗? 他吃着,眼神又向我瞟过来。我连忙移开视线,倒头重新缩进被子里。我听见他轻笑了一声,接着说:“过来。” 啊!我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但他肯定会逼我过去…… 我这还没犹豫完就听见他又说:“不——爬过来。听见了吗?” 这个傻逼东西! 我深呼吸,告诉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天降大任动心忍性…… 我慢吞吞坐起来,对上他那温柔浅笑的模样,浑身一震。 瓦大公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他穿越了?他第二个人格冒出来了?这是他吗? “过来。”他丝毫没在意自己说了第二遍。丝毫不在意他曾经威胁过我如果让他把命令说第二遍…… 我感到……不能说是一种念头,或者想法,思绪是有逻辑的,有依据的,我没有逻辑或者依据……我感到一种直觉的指引,像一种肌肉记忆,看到此情此景,就自然而然想这么说,这么做。 “我没有食欲,瓦尔德,”我说,“除非你喂我。我要你过来喂我。” 他挑眉。 他端起一盘东西,真站起来了。他过来,坐在床边,捏起盘子里的东西,递到我嘴边。 我……我现在最想弄明白的是,到底是我戳中了他哪个点让他心情那么好啊……以后能复制再现吗…… “张嘴。”他说。 我张嘴。好吧,现在他心情好,我能利用一下吗?我能为自己谋得什么吗?我…… 我去啊他给我吃的什么玩意?!好难吃—— “你觉得不好吃?”瓦大公问我,笑得好像我觉得这破玩意不好吃也是能让他嘲笑到我的事。我看着他的笑,赌气似的胡乱嚼几下,咽了。 真难吃,穿越到如今,第一次吃到这么难吃的东西——外边是巨甜的面饼,中间是甜中带涩的馅。这个涩味特别像一种我经常在正餐里见过的装饰用的香草,其实那玩意单独咬一口不难吃,但放这里搭配起来真是难吃死了。那个馅里感觉还有肉和坚果,我不能确定,反正挺杂的,调出一个特别奇怪的口味。口感也奇差无比。这是不是大公特意做出来整我的? “您觉得很好吃?”我皮笑肉不笑地说,“那请您全吃了吧。” 盘子里的这种点心本来也不多,我刚才吃了一个,现在盘子里还有两个。 瓦尔达里亚毫无为难地吃了一个,没有表现出任何觉得它难吃的样子——难道这是什么魔族特色美食?瓦大公吃习惯了? 那为什么在珊索丝我没见过这玩意…… “这是我们小时候你尝试做的一种点心,”瓦尔达里亚说,“做出来后,我告诉你,不好吃,但你坚持说,好吃,你喜欢这种味道。你说我觉得不好吃我就别吃了,你要全吃了。你吃着吃着就哭了。最后我们一起吃完了。” 我觉得自己的心悸动了一下。我看向盘子里唯一的那个点心,是黄色,圆的。 “有印象吗?”瓦尔达里亚问。 “月饼。”我低声说。 他没有问我,我刚才说了什么。他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他一动不动地在我近旁,托着那个盘子。 半晌,他再次开口:“我问你,月亮是红的,为什么你要做黄的。你说,因为在你那里,它就是这个模样。” 我那里。 “……你知道我从哪里来的吗?” 他不回答,猩红的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我。 “告诉我你想起来了什么。”他说。 我没有想起来任何一件事,我能想起来的都是我本来就没失去的记忆——中秋节要吃月饼,月饼是圆的,象征团圆。为什么那个我要做月饼? 她告诉过瓦尔达里亚,多少? 瓦尔达里亚率先移开视线。我不知为何就是知道:他看出了我什么也没想起来。 他把盘子里剩下的最后一个月饼吃了。 “真难吃。”他说,“它原本就这么难吃吗?” “是我做难吃了。”我说。 “呵。我猜也是。”他站起来。 我拽住他的手腕。他垂下头,看着我。 “你知道我从哪里来的吗?”我又问了一遍。 他轻笑一声。 “我只是为了让你想起来,”他说,“恕罪,陛下,无意为您解惑。”他把手抽走。 我曾告诉他多少?我曾信任他多少?他……他曾值得我那么信任吗?他值得……我再次那么信任吗? “你指责我不尊重你,不信任你,”我说,“你做了什么能够赢得我的尊重,我的信任的事吗?” “你想和我和好吗,瓦尔德?” 盘子猛然摔碎在地上,下一刻,他已经回身压在我身上,带着尖利指甲的手指掐住我的脖子。 “我,不想赢得你的尊重,你的信任,”温柔荡然无存,他用一种可畏的语调对我说道,“我要你哀求我,我要你后悔,我要你痛哭,我要你——” 我察觉了他魔力的动向,我能跟上他的动作,我抬起手—— 我挡不住他的力量。 “我要你流血。”他冷冷地说。 我用流血的手掐住他的脖子。 “如果你想让我流血,我就要让你流血!”我说。 “您来啊!”他竟然笑了,“您现在不是已经很擅长让我流血了吗?” 是的,我可以让他流血。我羸弱,半魔都伤害不到,任何一个魔族都能轻易用魔力的屏障挡下我的攻击。但是瓦尔达里亚不会躲,瓦尔达里亚会让我令他流血。 我咬着牙。 “瓦尔德,”我说,“本来,要是您想和我友好相处,我是会和您友好相处的。” “我不会想和你友好相处。”他说,“我想要你做我的奴隶,对我下跪,听我的命令,祈望着我的——” “我会松开手,”我抬高声音,压过他的,“我希望我松手时,您也松手。我愿意对您承认,我做错了一些事,想错了一些事。我想要和您友好相处,让您做我最信任的人,接受您的帮助。现在,我数叁个数,我们一起松手:叁——二——一——” 我松开手。同时,我感到脖子上的压力骤然减轻。 我的心跳得很快。这是灵光一闪的赌博投注,赌对了,可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下注才能继续赢。这个人还在用那双令人胆寒的猩红的竖瞳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他首先笑了。恶意。刻薄。讥讽。 “促使你做出这样尝试的理由,”他说,“仅仅只是:你发现我比你预想中和你更加亲密过。这不只是愚蠢了,陛下,简直称得上是滑稽。” “你松手了,”我指出,“我的尝试没有错。” “因为我想操你。”他说,“现在,把腿张开。” “你想和我和好吗,瓦尔德?”我问,“也许我永远也恢复不了记忆,那些让我们决裂的事由,对我来说,将永远都是别人的故事。” “如果你真的永远恢复不了记忆,那就没有和好这回事。”他说,“我是你厌恶的,难以忍受的,抓住机会就会杀掉的,陌生人。而你,是和我最痛恨的人一模一样的,激起我报复心和凌虐欲的,我的陌生人。你最好在我完全失去耐心,真的杀了你之前恢复记忆,陈诚。” “所以,”我说,“你想和我和好。” 我和对视着。良久,他没有对我说出一个否定的词。 “张开腿。”他说。 * 我是饿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感觉自己还很困,很疲惫。身体很疲惫,特别是下体,有种过度使用造成的隐痛。我想爬起来去摇铃叫那个侍女送吃的,稍微一动却发现自己被一个人抱着,因为他一直都在,我的感官渐渐习惯了,麻痹了,从睡梦中醒来,居然没有意识到,他在。 之前,他一般是不在的。 我想把腰上的手臂移开,但是它像铁打的似的,怎么也挪不动。我使劲搬了一会,终于意识到,就算是怪物似的魔族,一条手臂而已,不该这么沉。 “瓦尔德,”我说,“你醒着?” 他一动不动,连魔力都没有波动——但是,和阿格利亚斯过夜很多次,我知道,魔族在最放松的睡眠时会有一些轻微的魔力的律动的,如同做梦时眼球的转动。 “我饿了,”我直截了当的说,“我想吃东西。” 他松开我,自己坐起来,利落地下床去,魔力在他行动时覆盖上他的身体。我听见他摇铃,吩咐送早餐。他派给我的那个侍女领命,接着问桌子上这些残留的甜点要撤吗? 啊,昨天剩的甜点还在? “不用!”我探出头去说。 她首先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于是屈膝行礼,离开了。 我跑过去——我要饿死了! “放太久,不好吃了。”他说。 呔!饿的时候没有不好吃的东西!我随便把一个看起来像蛋挞的东西塞进嘴里。啊,好硬……怎么又硬又黏的…… “吃这个吧。”他把一盘小蛋糕似的东西摆到我面前。虽然有点发硬发干,但也还能吃出奶油蛋糕的味道来。好吃! 他把椅子拖到我身后,让我坐下。 蛋糕吃完后,早餐就送来了。他还是……亲自来做侍从的工作,自己把早餐摆好,把甜点撤到餐车上,而不是让那个侍女来。她敛着视线,面无表情;他一副寻常的模样,好像这样本就理所当然。最不自在的人,居然是我。 虽然他在珊索丝也会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他服侍我的样子,但这是在暗之湖,而且经历了这地狱般的好几天……或者说,半个月……他不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主人,重新表现得像个仆人,我真不想承认,我现在如坐针毡的感觉也可以说是……受宠若惊。 他冲那个侍女抬抬下巴。她欠身,推着餐车消失了。 他安静地站在我旁边,就像在珊索丝,我吃早餐,看公文,看书,他在旁边侍候着。不过他没有陪我过夜过。 我之前只和阿格利亚斯过夜,起来后,都是我们一起吃早餐……我烦躁地摇摇头。想起阿格利亚斯,就想起他对我的欺瞒,就想起我和自己的亲儿子上床。 不想去想阿格利亚斯。 好吧,想想大公。我想和大公友好相处,尝试和他和好如那个我记不起来的最初。我开口说:“您不吃早餐吗,瓦尔德?” 我感觉到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指甲上的魔甲掐着我的皮肤。我去,这人又犯什么病呢? “我不会离开,陛下。”他冷笑着说。 哦,他觉得我在赶他。这个神经病的脑回路啊!无语! “您误会了,”我说,“我的意思是,您要和我一起吃早餐吗?” 肩膀上的刺痛骤然消失。 “我不饿。”他说。片刻,他又说了一句:“多吃点,今天,我带你出门。” 我吃惊,并且吃惊里有自然升起的喜悦。我抬起头看向他——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我看不出他是什么打算。 吃完早餐,他让我站起来,接着魔力释放。他刻意用一种轻缓速度,以示这不是一次攻击。被他的魔力包裹的感觉还是和之前一样让我不舒服,如同他本人碰着我的每一寸皮肤,贴着我的下体。 最后,随着魔力凝成实体定型,我发现,这次“衣服”和之前不一样:腰和胸收得没那么紧了,毛领不见了,沉重累赘的裙摆变成了轻盈的燕尾似的剪裁。 ……我之前吐槽他的给我的那套“衣服”时,可没有出声吐槽。是他能细致地感知到我拉扯他魔力的产物,还是…… 他当时正在哪里看着我,像他曾多次做过的那样? 毛骨悚然。 瓦尔达里亚把我的身体裹好后,又让我转过身,开始摆弄我的头发。我原来在自己的城堡,一向是简单把头发扎起来,或者干脆散着头发。他不止用手,也用魔力辅助,我感觉他在把我的头发编出一个复杂的发式仔细地绾起来。说实话,他动作很轻,不生拉硬拽,但是想到头皮轻轻的拉扯感是他造成的,就让我觉得非常不安。 幸好他动作很快,一切都弄好了。 “但愿,”他用一种可以称得上是庄重的真挚的语调在我背后说,“我的领地暗夜之湖,那备受称赞的盛景,能为您带来些许愉悦,稍微吹散您心头的阴云,陛下。” * “你不能想象,”他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出门时,还是被蒙住眼睛抱起来,无法辨认方位和路线。重新踩在地面时,我感觉到微凉的风吹着我的面颊。在室外,我判断。附近有人……我脚底下正有半魔经过……我在高处…… 他没有让他蒙住我眼睛的魔力散开。 “顺便测试一下好了,”我听见瓦大公对我说,“告诉我,附近有几个人。” ……哈?认真的吗? “……附近是多附近?”既然他认真想测,我也认真地想控制一下变量。 他发出一声不满的喉音。 “难道之前他们没有给你测试过吗?” “……没有特意测过。” 他果然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不过他没有嘲笑更多。 “你尽全力感知周围所有你能察觉到的活物,有多少,其中有几个高等魔族,数清楚,告诉我。” ……啊!我觉得一直以来我和他关系紧张,以前的那个我和他关系紧张,一定不是我的错!他是凭实力讨人厌的! “你知道怎么‘尽全力’吗?”他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带着十足的蔑视。 “我知道!”我恼火地说。 我真的知道。这是阿格利亚斯教给我的…… 我猛然攥紧了手。 “你知道?”瓦尔达里亚说,“那你在干什么?” 操!我知道他是嫌我反应慢,嫌我迟钝,嫌我花时间在平复情绪而不是立刻开始。 “给我点时间,瓦尔德。”我压着火气说。 “请,”他说,“对了,不要数我。” 我还是情不自禁沉浸到那段回忆里。金发的魔族单膝跪下,握住我的手,对我说:请您放空自己,感受我——我的存在,我的魔力的波动。他总是循序渐进的,他那时候故意先让他的魔力波动得很明显,接着慢慢沉寂,沉寂到几乎微不可查。所以我很容易就能掌握。 然后,阿格利亚斯告诉我,记住从死寂中感知到他的感觉,然后,更进一步,去感受更远的地方,这整个宫室,这个宫室之外,走廊上下—— 那时候,我没能做到。信息太多,太杂了,难以分清远近,难以分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拨动本该静止的空间。 而且那时候,难以把注意力从身边最醒目的人身上剥离。 为什么—— 瓦尔达里亚厌烦似的开口:“如果一个也感觉不出来,就告诉我。” “给我点时间!”我说。 放空自己,放空自己,放空自己……首先从简单的做起,身边这个…… 我吃惊地发现,被蒙住眼睛,只感受魔力的波动,我竟然完全感觉不到瓦尔达里亚。如果不是他始终搂着我的肩膀,我简直要觉得,他不在。 我第一个念头是:他怎么做到的?第二个念头是:我能做到吗? 接着我意识到……我得先做完这个测试再问……而且我问了,瓦尔达里亚会不会回答还是未知数…… 好吧,放空自己,感受。我的感知力真的提高了很多,那时候杂乱无章的感觉现在都显得井然有序起来,我清楚它们都是什么。后面有五个人,一个高等魔族,叁个半魔,还有一个……不像是半魔。脚下一层……他们都在动哎!这怎么数得清楚……大概有十二个吧……啊不管了就十二个!现在十七个了!一个高等魔族。左边右边呢?……空空的……似乎什么都没有……不对,还是有…… “……飞鸟也要数吗?”我问。 “你能数就数。”他说。 ……我就不信我数不清楚!叁、六、九……十叁只鸟……还有前下方有很多人……很多高等魔族,四周还簇拥着仆役…… “下面有一百多人啊!”我说,“怎么数得清?!” “有几只鸟。” “十叁只。” “我们后面的大厅里有几个人。” “五个,其中只有一个贵族。” “比我预想的好些。”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瓦大公不一向只会说我好弱吗? “不过离您真正能做到的水平还差得远,”他继续点评说,“浪费的时间未免太多了,这种距离和数量,应该在五秒钟内数清楚。” 我讶然地睁大眼睛。 “……你一直在试图训练我,让我恢复力量?”我问。 “无法让魔力释放出来,再多的训练也无法弥补这样力量的鸿沟。只是希望您机警一些,不要再搞出让自己被半魔刺杀这种滑稽的事件了——虽说,您现在是在暗夜之湖,我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件发生。” 我真的很想看到他的表情,但他的魔力死死遮着我的视野。 “……你希望我恢复力量?”我在黑暗中,问这个我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却能感觉到他正紧紧抓着我的人。 “这个问题很愚蠢,陛下,”他说,“我当然不希望。您保持现状,对我很有好处。” 是。可是你做出来的却是:不停地尝试让我恢复记忆,恢复力量—— “你无法想象,”他贴近了我,我感觉到他的吐息洒在我的额头上,“看你不得不屈辱地屈服于我的力量之下的模样,让我有多么快乐。你无法想象,如果你恢复记忆和力量,为我趁你陷入劣势对你做出的一切,你会对我做出来什么。” “我当然能想象。”我说。我一直都想象着要怎么杀他。 我的额头感觉到了他嘴唇轻轻的触碰。 “你不能想象,”他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种伤感穿透了我。 他化开了遮住我眼睛的眼罩,他的面孔出现在我面前:轻柔的微光映照着这张英俊而苍白的面孔,映照着他嘴角淡淡的微笑。 “现在,为了我优越于您的力量,权且给我这样的殊荣吧,陛下,”他对我说,“请您忘了我们有过的不快,抬头看一看——这是暗夜之湖久负盛名的美景,黑箭魔鲟的交尾季,鱼群中的雄鱼在湖水中洒下无数颗发光的伪卵,掩护它们真正的子嗣。猎食者被食物引来,在这片光中搏杀、捕猎、繁殖,从湖底往上看,那些生和死只是光的出现和消失,如同人间闪烁繁星的夜空。” 我看着,看着。我问:“这也是我们小时候曾一起看过的景色吗?” “不。”他回答。 半晌,他又说:“只是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 “我想要她,瓦尔德,把她给我。” 从那些我记不起我具体是怎么知道的那些属于地球人的知识里,有个词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是说绑架犯的受害者爱上了绑架犯——因为绑架犯完全控制了受害者的生死,可以随心所欲地施加伤害和痛苦,于是,只要绑架犯表露出一点点温柔,一点点人性,受害者就会非常感动,把这个绑架犯看得比他实际上更好,真诚地爱上了他。 我觉得这可以形容我现在的感受。 我们站在比真正的星空更璀璨的“星夜”下,像是在什么景点约会。这里也确实像景点——这座恢弘的,漂亮的城堡,我们站在视野最好的露台上,把最美好的景色尽收眼底。接着我试探性地问他能不能带我参观他的城堡——他居然答应了。他抱着我飞了起来,我指到哪,他都带我去,告诉我这里是做什么的。我还参观了他坐骑的房舍——那头龙正在睡觉。 时间过得很快。他告诉我,午餐时间到了。我难免沮丧,以为又要被带回那个房间,然而——他带我飞回了那个露台,领我进到露台后面的宫室里,那里看起来像个宴会厅,我们午餐在那里吃。 我之前感知出的那五个人迎接我们的到来。我发现,其中唯一的那个高等魔族是我的那位“侍女”,而剩下四个人,我之前的感觉没错,有一个不是半魔的人,穿布做的衣服而不是用自己的魔力凝出魔甲……我简直难以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她银白色的长发编成了一个简单的长辫子,搭在胸前,一边的耳朵被厚厚的头发盖住,只冒出一点泛着粉红的尖端,另一边则是完完整整暴露出来——一个精灵。她低垂着头跪在地上,我看不到她的脸,就算这样也能从这个角度看出,她的脸型很好看。她的双手白皙得近乎透明,关节泛着可爱的粉色,手背上隐隐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它们抓着浅绿色的裙摆,就像鲜嫩的新芽上两颗将要滚落的露水。 她让我想起维洛,维洛的漂亮也是给我这样的感觉:美丽,精致,易碎。 弱小。 那四个仆役看起来都怕我们,在我们落座后他们为我们摆上菜品时也不敢抬头看我们一眼。但是那个精灵看起来是最害怕的。她的脸就像她的手一样漂亮,皮肤非常白皙,有着和她穿的裙子互相映衬的浅绿的眼睛。她的嘴唇是淡粉色的,眉毛也很好看,鼻子也很好看。 摆完餐盘后,她站在我近旁侍候。我不想对她表现得太关注,这很不合时宜——可我是头一次看到精灵哎!我忍不住向身旁瞥。 我看到她的手,交握在身前,紧紧地握着,轻颤着。 她害怕,害怕我们,害怕……我。 我觉得心里闷闷的,还没来得及好好想想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怎么来的,就听见瓦尔达里亚开口了: “陛下,喜欢这个女奴吗?” 我真是浑身一激灵——我去瓦大公不会吃醋了吧? 我抬起头,对上坐在我对面的另一个主位上的瓦尔达里亚的微笑。我小心翼翼地观察来观察去,感觉……观察不出他有任何不快,或者嘲讽,或者阴阳怪气…… “很少看到精灵。”我说。我告诉自己:接下来不要看了!不合时宜! “的确,”他说,“就算在您的魔王城,这样一丝外族的血也没有混杂,完全纯血的银发的精灵也是罕见——这是白沙林献给我的奴隶。” 白沙林,我记得我好像在公文里看到过,一个侯爵的封地,出现在公文里好像是因为……他上了别人心爱的女奴和那人打了起来……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没反应又怕瓦大公觉得我不尊重他……我笑笑。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接着对我说:“既然陛下喜欢,那我就献给陛下好了——从现在起,她是属于您的女奴了。” 啊? 我扭头瞥了一眼身边的精灵——她完全不敢看我,使劲垂着头。那双手颤得更厉害。 她不愿意。 我突然间明白我为什么觉得心里闷了——对她来说,我和瓦尔达里亚一样,是可怕的魔族,统治她的可恶的奴隶主,夺走她自由的强大力量。她不想来侍奉我们,但她是奴隶,这不是打工,她没得选。 “不用了,瓦尔德,”我说,“我没有那么喜欢——” 我身边的精灵突然跪下来,匍匐在我的脚边。我听见她压抑的啜泣。见她这样的举动,那三个半魔把头垂得更低了,我的侍女则皱了一下眉毛,而瓦尔达里亚—— 没有反应,好像是一只鸽子落在了窗台上而已。 他继续去切盘子里的烤肉。在他重新动起刀叉的第一时间,我的侍女走过来。 “失礼了,陛下。”她说着,把那个精灵从地上拽起来。我听见精灵又发出一声哀泣。 “在陛下面前安静点,”我的侍女说,“一会你再叫。” 我意识到这个精灵的下场,寒意渗到我的心里。 我抓住我的侍女的手臂,她深蓝色的眼睛便朝我斜过来。 “我改主意了,”我说,“放开她,我要她从此侍奉我。” “不,”瓦尔达里亚说,“你不喜欢她。我会再给您挑一个足够讨您喜欢的,陛下。至于这一个,您不用放在心上。” 我的侍女于是挣开了我的手。 我站起来。 “放开她,”我对她重申,“你应该服从我——不要让我把话说第二遍!” 她看向他。她对我的服从是假的,对他的服从才是真的。 我也看向他。他在进餐,好像这场风波真的只是几只鸽子落在窗台上而已。 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东西后,他开口说:“你总是让我感到难以理解。” 哈?这是什么恶人先告状——莫名其妙来这一出的人不是你吗? 但是苏醒后见到他也有好几个月,就算是陌生人也差不多摸透点对方的脾气了——我尽量让语气平和,对他说:“我想要她,瓦尔德,把她给我。” 他没有说话。他冲我的侍女抬了一下下巴。 我的侍女于是对我微微欠身:“请您饶恕,陛下,无意违抗您的命令——我是要把她带下去叫她平复一下因面见您而产生的过于激动的心情。还是说,您希望她这副模样侍候您到您进餐结束?若您如此希望,我当然谨遵您的命令。” 虽然知道这个魔族一直以来都是这副装孙子装得天衣无缝的样,但上一秒那样,这一秒这样,还是让我目瞪口呆。 “……带她下去,不要惩罚她。”我说。 “是,陛下。”我的侍女说。但她没有立刻离开,这样过了几秒钟,她侧过头,看向那个一直发抖,不敢抬头,不敢出声哭的精灵。她语气森森地提醒她:“对陛下行礼。” 精灵吓得浑身一抖,立刻对我屈膝行礼,哽咽地说:“感、感激您的仁慈,请您饶、饶恕我……” “我饶恕你。”我赶紧把这套话说出来,说完又忍不住加了句不是套话的话,“不用怕我。” 我说完别怕,她抖得更厉害了。我的侍女二话不说,拖着精灵下去了。 我重新坐下了,心情沉重。我戳着餐盘里的烤肉,感觉自己没有什么食欲了。更让我没有食欲的是:瓦尔达里亚的轻蔑。他其实没再说什么,但我就是能从他表情中的细微之处看出,他为我对一个奴隶的维护轻蔑我。 把绑架犯看得比他实际再好,也总是会有这样的时刻,他无比鲜明地表现出他是个绑架犯,他把别人的自由和尊严剥夺走,视作理所当然。 吃完午餐,我又被关回了那个我不知道在城堡何处的房间。并且,被他操。 他是不是不驳我一下他心里难受啊! “我想要洗澡。”我对瓦尔达里亚说。他的手指正在我的阴道里刮他射进去的精液,刮得很慢,很轻,有一下没一下的,与其说是在刮精液,不如说是在抚摸。阴道里面的钝感,他这样,我的阴道没感觉到什么,反而是腿根,蹭得我麻酥酥的。 “一会,我走后,”他回答,“去找你的侍女要。” 我上次去找她要她不是——呃…… “对了,别忘了说清楚,”瓦尔达里亚又嘲笑起我,“您只是想要泡热水澡,不是‘沐浴’。” “……我怎么知道您给我的侍女这么愚笨!” “需要我替您为她的不中用惩罚她吗,陛下?” 啊?这就提上惩罚了?可我没那个意思…… 我没那个意思吗? 我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她透露出她对我的实际态度,那种让我不舒服的蔑视我的姿态。她在心里不尊重我……但是一直以来她都做的很好,她没有直接伤害过我,而瓦尔达里亚所谓的惩罚,就是直接的伤害,流血的…… 不过是流血,受苦,而已。又没让她去死。我自己都流过多少血受过多少苦了。 她看不起我。她应该为她对她的魔王的不尊重付出代价,不是吗?让她……起码也尝尝维洛那种…… 我摸摸额头。我心里有两个声音严厉地质问我,一个质问我怎么可以想这样,另一个质问我怎么可以不想这样。这两个声音还没把我问出一个头绪,瓦尔达里亚先笑了。 “是我逾越了陛下,”他说,“侍奉你的人,你要亲自管教。嗯,我不管,放心。” 这话,只要不是他瓦尔达里亚说,听着都态度端正,无可挑剔。但这是瓦大公说的,更别提我的侍女说到底不是我的人,是他的人——听着就叫我心里发堵了。 “您弄完了没有?弄完了就把手指拿出去吧。”我试图开始赶人。 他干脆地说:“没有。”并且他似乎看出了我想赶他,于是一定要让我违逆一下我的意图他才满意——他拇指突然碾上我的阴蒂,连带放在我阴道里的两个手指一起,指奸起我来。 “啊——瓦尔德!” “嗯?” “轻——啊!——嗯——” “不轻吗,陛下?我觉得我下手已经很轻了,再轻您就没有感觉了。” 是这样,我说错了。 我想说的是,慢,点。 他慢下来了,在我将要高潮的时候。他就喜欢这样玩我。 他移开了拇指,同时把插在我阴道里的手指变成了三根。我瞪着床幔,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我祈盼不要是我想的那样。 可他还真说:“自慰。” 人的底线真是一步步被拉低。他第一次叫我在他面前自慰,我觉得羞耻心爆炸完全不能接受这男的真是变态;后来他叫我戴着他魔力凝成的手套自慰,我觉得羞耻心爆炸完全不能接受这男的真是变态;现在他一边指奸着我,一边叫我自慰—— “陛下,”见我没有立刻行动,他压低声音催促我,“不要让我把话说第二遍——” 不是催促,是威胁。 我的手指连忙按在那个湿润敏感的点上。仅仅是碰上,我就觉得自己羞耻心爆炸,更别提…… “揉。”他命令我。 我侧过头,对上他的脸。他看起来是个英俊的男人,但他是我见过的所有魔族中给我感觉最像一个怪物的。他现在正看着我,猩红的眼睛中的瞳孔收缩成一道竖线,像猛兽在伺机猎食。我是他的猎物。 其实这事也挺好笑的。我害怕瓦大公,瓦大公对我来说根本特么是个性变态的人外,但是,就像当醒来,发现自己被一个触手怪操,本来应该害怕的东西,因为和我有了性关系,于是很难纯粹感到害怕了。这件事的滑稽之处就是——我居然靠这种办法克服了对异世界怪物的大半恐惧。 而我和瓦大公,实在是做过太多次了。 在他话音落下的第一时间,我把手从自己下体上移开,放在他的阴茎上,或者更准确点说,我去揉他的龟头。 我的心跳得飞快,因为害怕。还是害怕,害怕被打,被惩罚,被很痛地操。害怕他。害怕的同时却夹着他的手指,感觉到他手指在我阴道里进出,指节硌着穴口,碾过里面;害怕的同时听见他随着我手上的动作在轻喘。 直到我们在彼此的手里高潮,他也没有为我违抗他而惩罚我。 他起来,清理好他自己,魔甲在身上凝出。我冲他伸出那只沾满他精液的手,他看着,意味不明地笑起来,接着,没有给我用魔法把他的精液弄干净。 “反正您一会要‘沐浴’,”他说,“您自己洗吧,陛下。” 他走了。 ……他是不是不驳我一下他心里难受啊! * 瓦尔达里亚刚走没多久,房间的门就又开了,我的侍女……不止我的侍女……那个穿着典雅的浅绿色裙子,梳着温婉可爱麻花辫的银发精灵跟在我侍女身后。 我正一丝不挂,坐在床上,举着一只沾满精液的手,迟疑我是先把精液抹床幔上还是抹床罩上。我发现进来的不止有侍女,吓了一跳,连忙用没沾精液的那只手把被子拉起来遮住身体,紧张地看着她们。那个精灵妹妹和我对上视线,停住脚步,紧接着扑通一下跪地上了——我好像又把她吓到了。我的侍女也停住脚步,不过她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一副一如往常的模样,用无可挑剔的恭敬态度和我说,瓦大公走前告诉她我有需求所以她们进来,如果这并不是我的希望,那她们祈求我的仁慈,盼我饶恕她们。 我感觉我再不说饶恕感觉那个精灵又要哭出来了。我连忙说饶恕饶恕起来起来。 我告诉我的侍女我要用热水洗澡,她的表情和听到我提出我要穿衣服时的表情一样:微妙的不屑。 “他走前告诉我这不需要请示他。”我说。 “是这样,陛下,”她说,“我立刻亲自去安排——请问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把我手上的精液清理掉。我想这么说,可却说不出口。 她,我的侍女,一开始那么个见面的场景,一直以来这么个处境,在她面前光着,浑身是血,或者浑身是精液,对我来说都不叫个事了,我麻木了;可她,那个精灵妹妹——啊! 我的侍女等了我几秒,便说:“好的,我明白了,陛下,现在我就去为您找来您想要的一切。离开前请允许我再耽搁一小会时间——这个女奴,按照暗夜之湖的礼节,本该由我把她的名字介绍给您,但瓦尔达里亚大人说,您希望按照珊索丝的礼节来接收她。那么,我现在把时间和空间留给您,愿她微不足道的生命能为您带来您久已失去的欢乐,若能如此,将是暗夜之湖无与伦比的荣耀。” 听她说道愿这个精灵微不足道的生命为我带来欢乐那里我吓了一跳,联想到以前她说过什么,可以给我找符合我性向的男性半魔或者奴隶过来陪我睡觉,但睡完要立刻杀掉这种话,我惊恐地怀疑,该不会这个美丽漂亮的精灵面对的命运是和我呆这么一小会然后被弄死吧?但是我又仔细回忆了一下瓦尔达里亚说过的话……我觉得他没这个意思…… 侍女消失了。房间里只有没有衣服穿的我,和纯洁美丽的银发精灵。我被子下的一只手里还攥着一掌心湿漉漉的精液……瓦尔达里亚是不是预想到了我此刻的窘境才故意……啊!!! “你先起来吧。”我首先说。我真想说你坐吧,可是这里只有一把椅子,是我常坐的,有时候瓦尔达里亚会坐。我直觉觉得我让她坐那,万一我那个侍女回来时看见了,不太好。不是对我不好,是对这个精灵妹妹不太好。 “谢、谢谢陛下……”她站起来。她看起来还是非常紧张,两只手紧紧交握着垂在身前。 我知道,我说再多不用怕我,她还是会怕我。但是让这么可爱的漂亮妹妹这么怕,我好不爽啊!明明我不可怕的! “不用怕我。”我又说了这句话。 “是!陛下!”她像受惊了一样大声说,“非常抱歉,陛下……请您恕罪……我不是有意要怕您,我会、会改正自己的错误,不怕您……” 我感觉自己真的像个大魔王,超可怕,不仅超可怕,还逼别人不许怕我…… “算啦,你很快就会知道,我很好相处的。”我说。那个和瓦大公一样端架子的侍女不在,我也不想端得那么紧绷。结果好像又有点太不端着了,我这话,这语气,让精灵妹妹明显呆愣了一下。 “啊……是,是……陛下……” 呃,感觉她不是很聪明的样子……是不是因为年纪小?她看起来好年轻啊,像个高中生。 “那个,”我说,“你多大啊?” “十九岁,陛下。” 虽然不是高中生但也好年轻!比小圣子还年轻!我感觉我穿越前好像也没比她大几岁吧,所以——她是我真正的同龄人哎!同龄人,还同性,就感觉很可亲。 穿越到异世界,和年纪相近的人做朋友,一起去冒险,和人相爱,或者没有感情线——我所认知的那些奇幻穿越故事都是这样,而不是我这样…… “对、对不起,陛下,”我听见她非常紧张地主动开口说,“陛下不、不问问我的,名字吗?” “噢,对啊,还没问名字——你叫什么呀?” 她抬着眼睛望着我,身体在轻轻发颤。她深呼吸了几下,说话时,竭力去除了紧张造成的结巴和颤音。 “卡狄莉娜,陛下。” 他们魔族因为有个真名的设定,所以把告诉真名视作一个非常重要的礼节,连带着没有真名的半魔和奴隶,也把告知名字这事看得很庄重。 可对失忆的我来说,这些苏醒后学到的知识实在没什么归属感,反而滑稽,把告诉名字提上到什么特别价值和意义的高度。 这就是普通自我介绍环节而已。而我嘛……我现在看着名为卡狄莉娜的银发精灵,感觉心里有种淡淡地难过。要是上天不这么折磨我,让我经历的是我所熟知的那种穿越故事,我现在就可以和她说:你好,卡狄莉娜,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陈诚。 “卡狄莉娜是吧?我记住了。”我说,“从现在起,你就属于我了。我的状况,想来你也清楚,不然瓦尔达里亚不会敢把你送给我。说到这里倒是让我有点好奇了——你知道大公为什么要把你送给我吗?” 她顿时一副快哭了的表情,说话又磕磕绊绊起来。 “请、请原谅,陛下,我无法、无法……” 我本来就只是随便一问,没指望她能答出啥来。 “算了,没事。”我说。 我沉思,接着找点啥话题才会不吓到精灵妹妹?还没想出来,听见卡狄莉娜又弱弱地开口说:“陛下……是不是身上还有没清理干净的精液?是否允许我为您清理一下……” ……她怎么看出来的! 想掩盖的事被发现,我觉得耳根有点热。不过我很快又对自己说:种羞耻心是没必要的!要是被瓦大公那个性变态知道我会在精灵妹妹面前觉得害羞,没准就会命令我当着她的面自慰呢……为了保住更重要的节操,就要牺牲不够重要的节操……啊!瓦大公!我恨你! “哦,是。”我强作镇定,把那只攥了好久的手伸出来,“给我弄干净吧。” 我让她做事,比我说别怕我,好像更能让她安定。她向我走过来,正要在我的床榻前跪下时,我说:“不用跪。”她终于意识到我确实没那么可怕了,弯下腰握住我的手时还有勇气抬起头,对我微笑一下——本来就是花苞一样美丽的面庞,露出笑颜就像春花初绽,足显美丽。 其实,美,并不罕见,魔王身边围绕着各式各样的美人。这种精致的美,维洛也可以匹敌。可是,和维洛,和那些人都不一样,这个精灵,卡狄莉娜,她的美是一种纯洁无垢的干净的—— 我猛然把手抽回去。 “陛、陛下……”她见我这种反应立刻跪下,浅绿色的眼睛立刻盈满泪水,惊慌不已,恐惧非常。她害怕我。“求、求您饶恕……”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我没有生气,只是…… 我其实好久没脸红了,我觉得我渐渐对他们这帮傻逼变态神经病魔族的尿性有了解了,习惯了,见怪不怪了。但是此刻,我整张脸都在发烫。 她刚才伸出舌头,想舔我的手。她想把我手上的精液舔干净。 房门突然被打开,我的侍女拖着盛满热水的浴盆回来了。魔族看着我和精灵的样子,说:“陛下,是否这个奴隶惹您不快?若您允许,我可以为您惩罚她。” 我看着这个魔族,心想:是你们魔族人都这么变态,还是只有你们暗之湖的人这么变态? “不,没有。”我说。我披着被子站起来,然后感到自己抓着被子遮盖身体的行为很滑稽。我把被子扔到地上,又在床幔上擦干净了手心的精液,越擦越觉得心烦。精灵就跪在我脚边,垂着头不敢看我。 “起来,没事。”我说。确实没事。是我反应太夸张了。 我擦完,赤裸着踩着地板,跨进热水里。 热水真好,我喜欢热水。 “你们可以出去了。”我说。 “你不是不配,你是不敢。” 我洗完澡,摇铃叫侍女进来把东西撤了,进来的不是侍女,而是那个精灵。 我的侍女,我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爵位,但我感觉她的阶位应该挺高的。我想,原来瓦大公送我一个奴隶是这个意思啊——分担我的侍女的工作压力,让她能有空干点更有用的事去…… 我正沉思着瓦大公可能会需要手下帮他干啥事的时候,拖着澡盆离开的卡狄莉娜又慌慌张张地回来了——抱着一摞衣服。 “非常抱歉,陛下,”她说,“请您宽恕我们的疏忽——没有给您准备好衣服。那个,我是把它放在这里,还是您希望我帮您穿上……?” 我目瞪口呆。我想,之前我管他们要衣服,他们不给我,现在我没要,却主动给我,不会有什么阴谋吧?但是看看银发的精灵妹妹紧张而无知的模样……我就想……该不会只是,因为这妹妹新来的,不清楚瓦大公故意不给我衣服穿,所以…… 我和她说没什么,飞快地把衣服穿上了。 轻薄柔软又宽松的丝绸裙,穿起来特别舒服。这么多天没衣服穿,或者只能披着瓦尔达里亚的魔力凝成的衣服,现在突然能穿到衣服让我感觉好激动。啊,原来有衣服穿是这么幸福的事!有一层布把自己的隐私部位遮起来,而且这层布是没生命的物品,不是另一个人意志的延伸,贴着我的皮肤时不会让我时时感到受另一个人侵犯的感觉——多美好哇! 可是这种纯粹的幸福没有持续多久,一个念头跃入脑海:瓦大公或者那个侍女看到她给我拿来了衣服,会惩罚她吗? 有种淡淡的负罪感蔓延上来。我对自己说,我都弄死过三个无辜半魔了,我都发誓我不要做人了,现在穿个衣服而已,这点小事…… 就这点小事,可能会让这个美丽柔弱的精灵受苦,甚至死去。 “陛下,您……”她突然紧张兮兮地又开口,“可否给我这个荣幸,让我给您带来一些微不足道的娱乐?” 啊?什么? “我不想和你睡觉。”我立刻说。 她微微一愣,一副茫然的样子,显然她所谓的那个娱乐,并不是陪我睡觉。我那个尴尬啊,感觉自己耳根都开始发热了。 “陛下,刚才,侍女大人已经教育过我,让我明白我的错误了……非常抱歉,那种错误,我一定不会再犯……” 她这么一说,我就好奇起来了。 “……她怎么教育你的?” 精灵妹妹紧张中透着真诚,真诚中透着恳求,美丽的绿眼睛定定地望着我。 “陛下喜欢处的,喜欢和异性睡觉,我刚才那样,既提醒陛下我不是处的,又是作为同性诱惑陛下,所以才惹陛下不快。请陛下放心,我以后一定会表现得更让陛下喜欢!……陛、陛下,您怎么了?请、请您饶恕我……” 我,真的觉得,我做不成魔族,我不能理解这帮神经病的神经病脑回路。啊!什么我喜欢处的喜欢和男的睡觉!都什么话啊! “她说错了。”我忍住内心中的崩溃,冷着脸说。 “啊……是……陛下……”卡狄莉娜回答我。我知道虽然她说着是,说着明白,但她什么也不明白,可能还觉得“不是”。他们这些魔界的人都觉得,下位者那样服侍上位者是很正常的。 以免卡狄莉娜按我那位侍女的奇葩思路来理解我,于是又做了什么奇葩事,我便又补充了一句:“我不需要你讨我喜欢,不需要你折辱自己来侍奉我。我更希望的是:我们互相尊重。” 我看到卡狄莉娜紧张地抓握着她的手指。 “陛……陛下……”她的声音在发抖,“我……我不配被您尊重……瓦尔达里亚大人才配……请,请您随您的心意使用我……不要尊重我……” 我闻言,惊呆。 这对话没法进行了,瓦大公手下的人个个都和他一样奇葩,这都什么脑回路啊——请不要尊重她? “啊陛下对不起!”仿佛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快,卡狄莉娜受惊似的,声音变高了,“我、我很荣幸,陛下想要和我互相尊重,但是……请您饶恕我!我不配……” 她扑通又跪下了。 “只有瓦尔达里亚大人才配……”她说,“连瓦尔达里亚大人,您都觉得不配……我没有资格……恳求您,把这样的荣幸给配得上它的人,而不是我……” 我懂了。 心情复杂,还有一种挫败感。好像穿越以来,总是这样,我弄不清状况,我说了错误的话,做出错误的事。我是个不合格的魔王,周围人都看在眼里,但他们很少直白地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他们总是在请罪,要我的原谅,好像是他们做错了。越这样,越让我觉得非常不舒服。 好烦。我想起瓦大公那句我不喜欢她——让他言中了!我不喜欢这个精灵!她举手投足都让我好不舒服!我不喜欢她,我烦!想到叫瓦大公说准了,我更烦! “你不是不配,你是不敢。”我说。我想起另一个总是摆出一副卑微姿态的人,另一个因他的弱而备受轻蔑的人。我想起他对我说:我敢,为了您的所有愿望。 他现在却不在我的身边。 被迫孤独地留在这里。 卡狄莉娜瑟瑟发抖地跪在那里,支支吾吾一会,最终承认说:“是,陛下,我不敢冒犯瓦尔达里亚大人……我不想死……” 死,这个字眼刺痛了我,我对她的恼火荡然无存,负罪感重新攀上心头。我不禁抓紧了袖口,丝绸柔软的触感又提醒了我:搞清楚状况,你对她的态度在不满意什么?你是不太有可能会死,但她是真的可能会死,就为了各种各样微不足道的小事。 “哦,我明白。”我说,“我清楚,我理解你的处境。无妨,起来。”我解开睡裙的扣子,“谢谢你为我拿来这套衣服,但你大概不清楚:瓦尔达里亚不喜欢我穿布做的衣服。你拿衣服给我,也是在冒犯他,下次做事前,不要想当然,先问问侍女。” 精灵听到我前头的话,露出如蒙大赦的模样,欢天喜地站起来,但是听到后面的话,脸上又浮现出那种让她看起来很不聪明的茫然来。 “啊……是……陛下……但是……请容我指出……这件裙子,是那位大人指示给我的仓库里取出的,她说,那里的东西都可以拿给您,不必过问她或者瓦尔达里亚大人……” 我脱衣服的动作僵住了。所以他们准备了衣服?那他们之前不让我穿衣服什么意思,就硬给我添堵吗?玩羞耻play吗?瓦大公你个心理变态—— “我……适才找衣服时,看到那里还有一盒棋,”卡狄莉娜又说,“刚才和您说的娱乐,是想问您,要不要下棋……我听说,您从前很喜欢和奴隶下棋……” 我之前还真没想过要下棋,顶多是要书看。毕竟之前,能陪我下棋的也就是那个侍女,我可不想和她下棋。 因为这里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所以我们在床上玩。卡狄莉娜把东西拿过来,拼上棋盘,摆上棋子。我担心异世界的棋子走法和我知道的有出入,让卡狄莉娜先给我介绍了一下规则——和我知道的国际象棋基本类似,最显着的不同是:在魔界,一般是黑棋先走。 “……那这么说在人间界,是白棋先走吗?”我问。 “是这样,陛下,”她回答,“因为黑色总是象征魔族,为了显示对魔王的尊敬,大家玩的时候让黑方先走。” 这怎么能和尊敬联系起来啊?魔族不是还慕强吗,先下的一方占优势,说明后下的一方更强啊,要按你们魔族的奇葩脑回路,不是应该黑方后走说明黑方强大这才是尊敬吗…… 我一边腹诽,一边拿起棋子,走出第一步。 我失忆了,想不起任何下棋的记忆,真的就完全是个只知道规则的初学者。然而……我赢了。虽然赢了很开心,可是吧—— “你是不会下,还是在让我啊?”我问。 精灵听到我这话,毫不夸张地说,浑身一激灵。眼看她又要请罪了,我抢先说:“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没有难度,会很没意思。你努力下就行了。我没觉得自己一定能赢,输了很正常,我接受这个结果。” 我们下了第二局。这次难度陡然提升,一开始我很快陷入劣势,先被吃子,中间好几次卡在那里,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而最终……我又赢了。 我不禁把视线从棋盘移到坐在我床边的精灵的脸上,她接触到我狐疑的视线,又是浑身一抖。 “陛下我发誓我这次很努力了是陛下您太厉害了!” 看到自己又把她吓成这样,我扶额。 “我就是希望你不要让我啦……”我说,“和对手保留实力,是不尊重对手……” “万、万分抱歉,陛下,我从来不敢有不尊重您的意思……” “那你这一步为什么这样下?你那样下,你就赢了哎!” “……对、对不起,陛下……我、我……” “再来一盘。” 第三局,我输了。意识到自己会被将死,无力回天的那一刻,心突突突地跳。明明刚才还大言不惭地说输很正常,我接受,真输了,却感觉好不甘心,好不痛快。 我不愿意认输,还是走到最后,直到黑王被吃掉。 “很好,”我说,“全被你的王后吸引了注意力,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战车。” “是我妈妈教给我的招数,陛下。”她开心地笑了。 原来你还有一个妈妈?我想说。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对,人人都有妈妈,她当然也有一个妈妈。但是在魔界,这里的氛围让我潜移默化觉得,好像人人都没妈——看看那个“我”对孕育自己的魔后做了什么,看看我的“儿子”对我做了什么。 我想,我在地球有个真的妈妈,虽然我已经完全想不起关于她的任何事,但是我和她一定也有很多,能让我想起来会露出和卡狄莉娜现在这样的笑容出来。 “你妈妈下棋很厉害啊!”我说,“好,让我再多领教领教——再来一盘!” 最后,一直下到卡狄莉娜弱弱地向我提出,能不能允许她去休息几个小时,她现在又饿又困。 我震惊,已经这么久了吗?我还完全没有饿的感觉呢! “当然可以!”我立刻说,道歉的话就在嘴边了,但是没有说出口。每次我说出道歉的话,总会有人提醒我魔王不能道歉,于是渐渐的就感觉好像道歉是什么不该做的耻辱的事。可是感觉自己被这种规训改变,自觉地不再和任何人道歉,又是另一种耻辱了。 她离开后,我一个人坐在棋盘边。之前大部分时候是一个人呆着,也没觉得怎么样,可现在突然就感觉到自己是被囚禁的,不自由的——被迫孤独地留在这里。 我自己摆弄了一会棋子,果然一个人就一点也不好玩了。我站起来,去摇铃,这次走进来的是我的侍女。 “送餐。”我说。 * “这是什么欢迎我的新姿势吗?” 我一边吃饭,一边开始吾日三省吾身:我的短期目标有什么,我该为此做什么,我能做的有哪些。虽然大部分时候,思考的结果是: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但总归聊胜于无嘛! 唉,今天的思考,不知道内容少了一项。短期目标是瓦大公和谐共处,让他觉得被尊重,让他和我和好……但后边两项还是,不知道,不知道……这样无意义的思考,实在无聊……维洛什么时候能再摸过来,给我点建议啊?啊,不行。我想起刚穿越我就提到过为何不与瓦大公化敌为友,结果他和阿格利亚斯那个反应……指望触手怪能在这方面给我有用的建议,还不如指望老天开眼赐我一个外挂…… 本来就不是很饿,反省一下现状,更没食欲了。现在到底几点钟?是不是已经过一天了……但是知道了也没有意义……刚才好不容易赢了卡狄莉娜几盘,有一点入门的感觉了,真想继续再下啊……话说倒数第二局她是怎么摆脱我两颗棋的双重围攻脱困来着? 我站起来,想回棋盘上摆摆棋子,回忆回忆精灵的招数,然而—— 我被突然映入眼帘的瓦大公吓得往后一跌,直接摔在了地上。 他盯着我,从我转身之前应该就在盯了,看到我这个反应,嘴角慢慢勾出一个冷嘲的笑容来。 “这是什么欢迎我的新姿势吗?” 嘲一句还不够,还要嘲第二句。 “陛下,要是您能把腿再张开点,就叫我看着更顺眼了。” 我压住嘴边一千句草泥马,问他:“瓦尔德,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猜。”他说着,拉开我刚才坐的那把椅子,就,坐下了。 擦,我这刚吃了一顿饭,他就来了吗?之前不都是吃两顿饭他才来吗……感觉就好像他刚走,就又来了一样了……虽说从卡狄莉娜那个又饿又困的状态看,应该是过了挺久的了…… 我看见瓦大公瞟了一眼桌子上的餐盘。 “又有什么事让您吃不下饭了,陛下?”他说,“难道那个精灵不讨您喜欢到这份上吗?” 我生怕让卡狄莉娜背莫名其妙的锅,连忙说:“当然不是,瓦尔德——我只是还没吃完而已。” 我的意思是让他快点挪开,把坐位还给我! 他一动不动,盯着我。他在打量什么啊? 我被他这么盯,不免有些紧张,攥紧了裙摆,这一攥,突然明白:哦,我穿衣服了,瓦大公说过,他觉得我不凝魔甲只好穿衣服的样子很滑稽,他看不顺眼。 ……那为什么还要在那个仓库里,给我准备这衣服? 我正琢磨呢,他却好像突然盯够了,厌烦了,失去兴趣了。瓦大公冷笑一声,站起来。 “打扰了,陛下,”他做了一个手势,“请您继续用餐。” 我感觉,他怎么就,老跟个神经病似的,叫我摸不着头脑。我磨磨蹭蹭站起来,狐疑地看着他,生怕他又做出点什么出格举动,比如突然在我身上开个洞啊,或者突然把我摁在桌子上操啊。我忐忑着,直到稳稳坐回椅子上,看着面前吃了一半的午餐。 也许不是午餐。也许是晚餐。也许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我拿起刀叉。他就在我身后,庞大的力量,魔力的气息,所有昭示他存在的一切,冲击着我的感知。 我彻底吃不下饭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说,“刚刚,让我完全感知不到你。之前,在露台,测试的时候,也是。” “想学?”他一下子戳中了我的心思,接着,无情地打击我,“抱歉,陛下,不能让魔力释放,你就没可能做到。” “我想知道,”我说,“无论我做得到做不到。” “毫无意义。”他说。 “在这里,又有什么有意义的事给我做?”我有点生气。 “是的,没有。”他毫不掩饰地轻蔑地说。 接着,他突然把手抬起来,放在我的肩膀上,贴近了我。然后,他“消失”了。他手掌的压力,触感,还存在,但是,他从我的感知里“消失”了。 他在示范,我意识到。 “这是靠自我控制和魔法技巧模拟出的一种濒死的假象,”他说,“将要化为乌有,几近不复存在。强大如你也很难察觉到我,除非我像现在这样,开口说话。” 我感觉不到他。现在的我,就算是他正在说话,我也感觉不到他。 他轻轻笑了一声。 “哦,我忘了,像你现在迟钝的感知力,就算我说话,你的感知也只会困惑地告诉你,我不存在,是吧?” 他的手从我的肩膀滑下来,滑进我的领口。他的吻落在我的头发上。 “我又想到,”他说,“现在确实是一个合适的时机,教你这个,” 他的另一只手碰上我,碰到我的脖子,尖利的指甲刺着我颈侧血管搏动的地方。 “你以前也想学,但你学不会。因为你没体会过那种感觉——那么接近死,那么接近不复存在。虽然你现在没法学习怎样模拟,但是,我可以让你先体会这种感觉——事先说明,会很痛——” 我隔着衣服抓握他伸进我领口的手。 “我不想学了,瓦尔德,”我说,“还是来上床吧。” 他发出一串嘲弄的笑声。 “那个让我濒死到那种程度的人,你猜猜,是谁?” 每次瓦大公用这种口吻说话,我就知道,他在翻旧账。基本上,他翻旧账,我要么烦,要么怕,可这一次…… 我感到神往。 “你想找我索要的道歉,”我说,“是为这个吗?” “不是,陛下。”他说,“那一次,是我严重地冒犯了您,而您,仁慈地饶恕了我。不仅是饶恕——您仁慈地救了我的命。要不是你第一时间把我拖去‘沐浴’,我已经死了。” ……擦,他说啥?我把他暴打到差点死了,然后救活了他?那个我在想什么?要打死就打死啊救他干什么,要不想他死那为什么还打成那样? 我去啊我一直以为是瓦大公太有病了所以最后关系闹成这样……难、难道真相是,我也很有病?……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们这帮神经病的魔族,天知道做魔王的我都经历过什么…… “真想去上床吗,陛下?”我突然听见瓦大公这么问我。 要按我现在的短期目标,我应该回答,想。我还应该再肉麻一点,说特别想。但是上一次,和他说了一句只想和你,先被嘲笑又被狠操的结果让我对表演肉麻觉得抵触了。 ……他在驯化我,这抵触也是他驯化中的一部分。我的心中有个声音对我低语。要让他失败,就要逆着他的意思来。 ……可是,我不想再一次被他故意整得那么狼狈了。之前那次,他差点让我给他口交。 最终我耍了个花招,说:“我想去床上下棋,你愿意陪我下棋吗,瓦尔德?” * “死到临头时的明智挽救不了死局。” 我和瓦大公在床边坐下,在我们坐下的同时,他的魔力席卷棋盘,几乎就是一秒钟,他把棋子归位了。并且他调换了黑白的位置——他是黑棋,我是白棋。 之前和卡狄莉娜玩,她一直让我执黑棋。我提出交换一下,她就说不太合适……我没追问为什么不合适,因为我没放在心上,当时更在意的是游戏的乐趣,努力想着这次要怎么赢过卡狄莉娜才行。而现在,看到瓦大公拿走了我的黑棋,我却没法继续不放在心上了。我感到一阵不舒服。 但我没有说话。我沉默着等他下第一步,然而,他却迟迟没有动作。 我疑惑地抬起头,看到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接触到我的视线后,他冷笑了一声,说:“第一步也需要想这么久吗?” ……啊?你们魔界不是黑棋先行吗? 好像他从我的脸上看出了我心里的问题,解释道:“你喜欢拿白棋。我们下棋时一直是你先下,之后输的人先行,不换色。” 我听着,真无语——我失忆了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和你下棋还有这种潜规则? 我下了第一步。 他立刻嘲笑我:“您开局的时候是根本不思考的吗,陛下?” 我恼火,但也真心求教,问他:“下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你稍后就知道了。”他告诉我。他下了他的第一步。 我和卡狄莉娜下棋,一般是下好一会,棋盘上一半的棋子都被吃掉了,才会见输赢。而和瓦大公—— 我输了,在第五轮,被他将死。 我感觉自己很懵,不懂自己是怎么输的,更别提知道什么我下的第一步的问题在哪里。 “原来你不止开局时不思考,”他说,“这样只凭直觉,没有策略,像闭上了眼睛一样随便落子,对你来说很有趣,你很喜欢?” 啊!闭嘴啊傻逼! “再来。”我阴着脸说。 哗啦,棋子复位。我赌气,这次开局第一步仍旧下了前一局的位置。 “陛下,您原来是个懂得从失败中吸收教训的人,”他说,“怎么,失忆让您的智力随记忆一起不见了吗?” “瓦尔德,请您下棋是别说话!”我说。 他冷笑一声,不再说话,然而,我每次落下棋子,他都会发出一声嘲笑,让我知道,他觉得我把棋子放在那里非常愚蠢。 第二盘,我输在第十五轮。 “真无聊,陛下。”他说,“还下吗?” “再来。”我说。 他轻笑一声,棋子复位。 在我又一次选择了相同的开局后,他开口道:“这样吧,陛下——为了让您有动力先思考再走棋,从这局开始,要是你输了,我会惩罚你。” 惩罚?!下个棋还要找由头罚我?!我抬起头,想对他说:我不下了! 但他抢先说:“您要认输?” 这意思很明显,他不想给我不下的机会。 我告诉自己,要镇静,越慌越赢不了他。 这次下棋,还是没有下很多轮,但我没走一步都要瞻前顾后想好久,于是这一盘简直比我和卡狄莉娜缠斗最久的那局还要久——其实我不过在第二十二轮就输了。 “最后几步不错,”瓦尔达里亚评价说,“可惜你之前积累的劣势太明显,死到临头时的明智挽救不了死局。” 我心烦意乱。因为输,因为被言语嘲弄,因为知道身体也将要被玩弄。 “您罚吧。”我闭上眼睛,说。 我听见他的笑声。我感觉到他尖利的指甲隔着柔软的丝绸搭在我胸口。 他扯掉了我前襟上的一粒纽扣。 “好了,”他说,“还下吗?”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的笑容,感觉他这样,要比他把我衣服撕开按在床上操还要让我的自尊受到践踏。而且我知道,要是我说不下了,会让他那该死的快乐的笑容更快乐——那是让我更觉得耻辱的。 “再来。”我咬牙切齿地说。 和卡狄莉娜下棋,我虽然输得不少但也断断续续在赢,而且到后面几盘越下越能感到,我也经常能让她左右为难,迟疑着不知道下走哪。但是和瓦大公,一直是我输,我为难,我迟疑着,思索着,花好长时间才能决定下一步,而他始终表现得轻轻松松——他决定下一步棋从来没超过两秒。 我前胸的扣子被他扯完了,他就随意在我的衣服上划开一道。我之前抓着自己的衣襟,勉强还能让衣服保持遮体的功能,他开始撕我衣服后这办法就不顶用了。最后我感觉自己就像披着一片网——把这里的口子拉上,那里的口子就大大地敞开来。 所以突然又给我衣服穿就是为了玩这套吧对吧对吧对吧傻逼无聊性变态瓦大公! “你为什么要下这里?”他这样问我的同时,吃掉了我的白皇后。 痛失了我方最强的棋子,本来就沮丧,还要受他这样嘲弄,更是窝火。 “那您说,我该下哪?” “告诉我,你让你的皇后自投罗网时在想什么?” “保护国王。”我没好气地说。 “哼,保护国王。”他果然发出了嘲笑。接着他把棋子摆回来,然后,他移动了我的皇后。 “下这里。”他告诉我。 我既不可置信他让我悔棋,又为他直接动我的棋感到受辱。而且他脸上那表情意思很明显——就算这一步我保住了我的皇后,我也输定了。 我看着棋盘,必须承认的却是,他让我的皇后走的那个位置很明智。我告诉自己,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我学到了学到了……我继续下,然而仅仅只隔了两轮,我的皇后又被吃了。 “故态复萌,陛下,”瓦尔达里亚又开始点评起我的愚蠢,“根本不去考虑,为什么我要去下这一步——我给您一次机会,可不是为了看您这么简单就浪费了这次机会。” 啊!这一点也不好玩了!我只想掀翻棋盘把棋子扔到他脸上。 “谢谢您的指教,”我冷着脸说,“我记住了。” “真的吗?”他又把棋子还原。悔棋。他抬起那双猩红的眼睛,看着我说:“向我展示一下,你要怎么挽救国王。” 我看着棋盘。 我看着每一颗黑棋,我看着他每一步可能的走法,我看着我每一步可能的走法,我看了很久,很久,非常久,最终意识到:原来我已经输了。他有三条路可以将死我,而我没有任何一颗棋能碰到他的国王。往哪里走,皇后保得住保不住,都没意义。 “想清楚了?”他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他总能从我的表情看透我。 可我不愿意认输。我还是下了下去。白王四下逃窜,狼狈不堪,黑棋不急不缓,游刃有余,最后,包围圈形成——每一条出路都被堵死。 又一次,他赢了,我输了。 他这次没有在我烂得不能在烂的衣服上划口子。他把我披着的褴褛的布料撕开,让我上身完全裸露出来。 “再下最后一盘吧,”他说,“这次,希望您能尽力给我提供一点游戏应有的快乐——我不动我的皇后,怎么样?” 我睁大眼睛。不动皇后?不动棋盘上最强的皇后?就算他比我厉害太多,这也太蔑视我了吧! “不想下了?” “……下。” 他想让,那我为什么不抓住机会?这一次我一定要赢。 他笑了,探身过来,吻了一下我的面颊,接着,他在我耳畔对我说: “要是这次,你还是赢不了我,我要让你用你下面的洞含着这颗黑皇后,给我口交。” 我的忘记,是我的不幸 这真是我下得最紧张的一盘棋了,从开局开始,心就砰砰砰地跳,拿棋子的时候手在轻轻发抖。可是越紧张,越想万无一失,越害怕输,就越容易出纰漏。 仅仅在第四轮,我犯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错误,白送了自己的骑士。瓦尔达里亚把吃掉的白骑士放在棋盘边,没有发出嘲笑声—— 他抬起手,点点自己的额头。 动动脑子,他在这么告诉我。 要冷静,要冷静,要冷静。我告诉自己。我深呼吸。深呼吸不能缓解我的焦躁,我感觉自己手心疯狂冒汗,心快跳出来了。之后的走棋前我花了更多时间思考、思考、思考,我思考到简直不知道该怎么下,好像处处都是危机处处都会犯错。幸好他不会催促,要不然我的压力一定更大。 后来我没犯过第四步那样堪称弱智的错,可是,也还是不能说是没犯错,往往是下完了,被他吃子了,才反思出来一个更适合的位置,然而追悔莫及。我和他的水平真是差太远了,我会犯错,他则完全杜绝了低级错误,一步一步让棋子都到了有用的位置,制约我进攻的同时又不断伺机向我进攻。甚至就连那个他说不会动的皇后,他虽然不动,但也没放弃利用它,在编防线时仍旧把那个皇后考虑在内,阻挡我的进攻。 之所以我没很快输掉是因为不用皇后劣势真的很大,勉强追平了我们间的差距。下到后来,他也结束了他一直维持的两秒内走棋的纪录,开始花更多时间思考。而他花更多时间思考的结果就是——我被吃子,被攻击,被化解对他的攻击。 “陛下,总算让我觉得有点意思了。”他愉快地说。我却难以感到一丝一毫的愉快,因为我正思考将死黑王的路径思考到脑子要炸了。我看着棋盘,紧张到极点,想赢到极点,接着就感到跳动的心,出汗的手,光裸的上半身皮肤的冷意,所有感官的感觉都离我远去了,连我的感知力都变钝了,瓦尔达里亚也渐渐隐没。我能在这个世界上注意到的只有面前的棋盘。 我……看到了……路。 我下棋。我祈祷我能成功,祈祷他看不出我的意图,我的招数。 我听见他的笑声。 “这是你第一次让我陪你下棋时,对我用的招数。”他说。 我觉得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我感到自己要输了。 他继续说道:“嗯,当时的局面还有点不一样,我的战车全被你吃了,这里是我的皇后,主教和骑士只各剩一个,在这里和这里,而你的皇后在这。” 他用漆黑的指甲虚虚点着棋盘上的空位。接着,他拿起他的黑骑士。 “我那时下在了这里。” 我看着那个位置,感觉脑子更懵了。我走棋。几步后,我将死了他。 赢,是快乐的;赢瓦尔达里亚,更是快乐的。可是此刻,我却难以感到快乐。他在缅怀过去,为了缅怀,把胜利拱手相让,而我对他缅怀的一切一无所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上一次,是他对我指出这件事,我感觉到了他的伤感,我为他的伤感伤感着,但那终究是他的感情,是别人的事。 此刻,我感觉到的是,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记得了,那些美好,那些属于我的温馨回忆,我不记得了。我的感情还能被勾出余波,可回忆却是一片空白。真的感情撞上无可依托的空洞,让我感觉到一种痛楚。 我感到,我想回忆起来,不是为了生存,不是为了统治,不是为了做魔王,不是为了能够通过记忆拿捏利用别人,而是……就是……我想…… 忘记是不幸的,我的忘记,是我的不幸。 然而随着渴望的诞生,紧跟着的总是挫败。如同想要力量,却无法得到;想要记忆,我也得不到。我渴望着,渴望着……我还是这样的我,失忆又羸弱。 “恭喜,你赢了,”我听见瓦尔达里亚说,“果然还是压力催人进步啊,陛下。” 他前半句话,听着还挺温柔的,后半句,就又带上了他那叫人不爽的嘲弄似的语调。 我很不高兴地对他说:“输了有惩罚,那赢了有奖励吗?我要奖励,瓦尔德。” “好,我许诺实现你一个愿望。” 虽然我是那么说,但他居然真答应得这么干脆,给的东西还这么大——一个愿望?——着实惊到我了。他看我的表情,便笑了,和我说:“陛下,希望您已经学会了先思考再说话——不要许那种我很明显不会答应的愿望。” 嘁!我就知道!瓦大公才不会那么轻易让我如愿呢!许愿,还不能许他不会答应的,那不就是我得猜一猜他想要什么许个他乐意见得的愿吗?这是奖励我还是奖励他自己呢! “想不出来了?”我一时没回答,他还催上了。 “我想要的太多了,我要好好想想!”我回答。其实我是真的想不出来……我最大的愿望是让他放我回珊索丝,或者终止这种囚禁生活,但是显然……那我没什么别的愿望可说……之前想要衣服,想出去,都已经实现过了,本来就能给我的东西,这时候再说出来浪费他难得说出的这种许诺,感觉我亏了…… “想不出来就算了。”他淡淡地说,“我知道,你的愿望永远在践踏我的尊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永远不可能和解。” ……不是,我怎么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丝失落,一丝丝哀怨……啊!瓦大公这若隐若现的好像我才是我俩中那个负心汉的态度真是总让我抓狂!明明你才是暴打囚禁侮辱人的那个人! “好了,现在,陪我做点真正有意思的事。”他又对我用上命令的语气,同时抬起手,摸上我的乳房,揉捏起来。 我移开他的手。 “我想到了,”我说,“我要你这次一动不动地躺着,不许命令我做任何事。” 他挑眉微笑。 “这次?” “这次。您答不答应,瓦尔德?” 他笑着回答我:“好啊,我许诺你:这次交媾,我任你摆布。” 紧接着听见他又一句:“你好快。” (警告:本章含有魔族人才能玩的G向play。) 在性上,我早就不是个小白了,我和维洛、和阿格利亚斯都做过很多次,自从来到暗夜之湖一直在和瓦大公做,做到快讨厌起这事了。我本以为,他“任我摆布”,应该是让这事变得更简单,而不是相反…… 我骑在他身上,一会半跪一会半蹲,怎么着都觉得不对——大腿好累啊!完全坐下是不累的,完全起来也是不累的,但是生殖器的位置哪有那么方便!我光是让穴口磨到他的阴茎,就觉得自己的腿部肌肉开始发抖了。瓦尔达里亚双手交迭枕在头后,脸上一副看我笑话的表情……他怎么就这么烦人啊! 我想速战速决,快点插到我喜欢的地方快点高潮完事,但是插居然也成了个大问题……明明之前也没觉得插很难啊?怎么现在这么疼这么不舒服……啊特别是那个鳞片好烦人…… 我仔细回忆,哪里出问题了,他之前怎么插的……我回忆起来他之前要么是打穿了我哪里,让我很痛,痛着的时候就感觉不到下体被插入的那点痛了,要么,他会好好做前戏,把我弄得很湿再插…… 我现在要自己揉吗?这和他最喜欢的娱乐活动逼我在他面前自慰有什么区别?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陛下,很困难吗?” 我打赌他的完整意思是:没有他协助我就笨拙到连做爱也做不好吗? “我没叫你说话,瓦尔德。”我说。 “你也没叫我不许说话。”他强词夺理。接着,他把一只手从脑袋下抽出来。他没过来干涉我,而是把手放在唇边,舔自己的手指。他手指上的魔甲都没有了,是圆润整齐的指甲。他的食指和中指被他舔得很滑,很湿。他之前总是这样做前戏的…… 他仍旧没有朝我伸手的意思,很明显,他要我求他——好吧,考虑到我之前提的要求,他要等我“命令”他给我做前戏他才做。 那我还就不开这个口了!我就不信我自己插不进去! “你太心急了。”他评价说。 “少来教我做事。”我烦躁地说。 “是你疼,随便你。” “我现在命令你从现在起别再出任何一点声音,瓦尔德。” 他不出声了。他继续舔他的手指,舔得那么夸张。它们离开他的嘴唇时拉出一条银丝。他慢慢叉开这两根手指,在空气中做出扩张和按揉的动作出来。 虽然他那副奚落的笑容真让我倒胃口,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不看他的脸,只看那只手……好色啊……我感觉下腹一紧,刚才一直怎么着也不肯湿的下体,突然就湿了……啊!我好生气!我自己的身体,居然这么简单就被别人操纵了性唤起! 而这时候,瓦尔达里亚又张嘴说话了——我说不许出声,他就不出声,可是就算不出声,我也知道他在说什么: 想不想要我舔你。 他并上那两根手指,舌头舔过指腹。他舔得好像那不是指腹,而是阴蒂。他继续往下舔,让我想起他把舌头伸到我穴口的感觉。 他移开手指,又说话了,还是无声的,每个词都很慢,很清楚: 你可以…… ——这是头几个词,让我想起之前下棋他拿起我的棋子,告诉我这枚白皇后应该落在哪个位置。 ……坐在我脸上。 呃。 啊! 啊!!! 他先是露出费解的样子,接着,露出了嘲笑。他真的嗤笑出声了,为我的反应——我整张脸都烫着,我的脸肯定很红。 “都说了叫你别出声!”我愤怒地拿过来一个枕头,盖住了他的脸。他的笑声没有了,但是那种抖动的样子,很明显,他还在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坐脸上多羞耻多不雅我脸红了说明我是个正常人!因为我不如你们这帮魔族人天然变态我就老是要被你们看不起? 我泄愤地又隔着枕头往他脸上捶了几拳。这对他根本不痛不痒的,他还有闲心把枕头扶好,免得我的拳头把枕头打掉了。唉,打着没劲,还是来操吧,好不容易湿了…… 我回去,湿了之后确实容易一些,但也不是太容易……刚才耽搁半天,腿实在是有点酸……好不容易终于坐到底了,一点也不想动,只想先歇歇再说…… 我揉着自己酸酸的大腿,看着瓦尔达里亚。把他那张总是摆出讨厌的表情的脸盖住后,他变得顺眼多了——他的身体很顺眼。美,一种富于力量和威胁性的美。同时又过分苍白,缺乏人的生气,好像真是雕像。 我的视线移到自己的大腿,自己的手臂。我的身体也是一模一样的苍白。 他是我的兄弟,眼前目睹的画面又一次清晰地提醒我这个真相,但我好像已经没有第一次得知这件事时感觉到的反感。我麻木了。 我把手放到他的小腹上,接着,手臂绷直,移动重心。我能感觉到手掌下的肌肉怎样绷紧,浮现出起伏的线条来。我撑着他的小腹开始动。他很稳。 这样的身躯,这样完美的肌肉,这样强大的战士的体魄,就这样像个性玩具一样一动不动地躺着,让我随便按我喜欢的方式用他的身体取悦我自己。我觉得脸仍旧发烫,但却不再是因为羞耻,而是兴奋。快感在我的身体里不断绽放,不只是因为他的阴茎总能完美地顶到我的所有点,不只是因为性兴奋中的性交的性快感。我感到心理上的满足感,由统治和征服的错觉带来的满足。我一边操,一边强烈地感到:我想做魔王,这样,我就能真的统治和征服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是一场游戏,是“假装”。 我把盖在他脸上的枕头扔走。像他总是做的那样,我掐住他的脖子。他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无论是不快还是愉快,都没有。他只是半张着嘴,轻轻地喘着,一眨不眨地睁着猩红的双眼,注视我。 他不出声。只有我因为这种快感,这种狂喜而不停地发出声音。这让我很不快。 “瓦尔德,”我缓下动作,好给自己开口的余裕,“我想听你叫。” 又是轻蔑,又是嗤笑。连那双眼睛都流露出对我的鄙薄来。 “好啊,你想听我怎么叫?”他问。 我空着的那只手抚上他的脸。 “惨叫。就像你经常让我发出的那种惨叫。” 我的两根手指戳进他的眼眶。我能感觉到他魔力的扰动,呼吸停滞。他想攻击我,攻击的前奏已经形成。但是他停留在前奏。我的手指被他的血肉和魔力包绕着,吮吸着。他没有惨叫。他起初是在笑,接着,当我的手指在他的眼眶里活动,生生挖出他的眼球时——他发出呻吟,是他类似情况下总发出的那种愉悦的呻吟。 “对不起,陛下,”他说,“像你那样叫,太难了,我学不会。” “你为什么会这样叫,难道疼痛会让你很舒服吗?” 他露出一种细微的表情——他觉得我这样问很愚蠢。 “不舒服,但不舒服之后会更舒服。我以为我已经让你体验过很多次了——” 我的手指戳进他正在长出一颗新眼球的眼眶里,把他新生的血肉重新搅得破碎。我逼他停下继续用那种教训人的口吻和我说话。虽然不是惨叫,但听他快乐的呻吟声也比听他暗含讽刺的话语让我舒服。我重新恢复了之前的速度,生理的快感和心理的快感交织在一起,我的呻吟和他的呻吟交织在一起。 我高潮了。不舒服之后会更舒服。这次高潮比之前更舒服。 我松开手,抽回手指。高潮以后,穴口收缩的时候,夹着他的阴茎稍微一动就会让我浑身颤抖。趴在他身上,想等这股持续战栗和过度敏感的时候过去再把他的阴茎拔出去。 我听见他说:“这就到了?” 这句的时候我还有点不明所以,紧接着听见他又一句:“你好快。” ……哈?哈??哈???从来都只有女的嫌男的快的份好吗!!!你特么的居然还敢嫌我快刚才真是该把你两个眼睛一起挖了—— 他的手掌突然落在我的后腰上,轻轻摩挲着。 “所以,‘这次’结束了?”他说。 我心里顿时警铃大作,猛然起身。 “不!还没结束,你给我躺着别动——” 他猛然起来,一条手臂箍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托住我的后枕,暴烈地吻向我。坐起来,又被他紧紧搂着,于是下体吞他的阴茎吞得更深了。我感觉全身都麻酥酥的,就像躺在海边,一波海浪刚刚漫过我,逐渐远去,突然又被另一波海浪拍打。这股浪潮是这样汹涌,满溢着对我的渴望,渐渐的我甚至开始迷惑,这真的只是他的渴望,还是这渴望中也有我的渴望。 他热烈地、缠绵地、纵情地吻了我很久,当他的嘴唇离开我的嘴唇时,像之前被他舔了许久的他的手指那样,有一条银丝缀在我们之间,拉开,拉长——绷断。 瓦尔达里亚把我又撩起来后,往后一躺。 “好了,您继续,陛下,我不动了。”他说。 ……我真的对瓦大公这种耍我玩的劲头和技巧感到非常佩服! “你躺了十年,我没有躺十年。” 我之前也觉得做爱挺累的,和瓦大公做爱尤其累,因为他会冷不丁打我,听我的惨叫或者看我躲来躲去的狼狈样子。可是吧那时候也感觉累的不是做爱的部分,而是被他殴打和去殴打他的部分。 这次,我发现:做爱这部分,竟然可以这么累啊! 我瘫在床上。我的腰,好酸;我的腿,一用力就开始抖;我的手臂,完全抬不起来了。而瓦大公呢?平平常常的样子…… 我知道我和他的力量差距很大,但是,有这么大吗?不看魔力只看体力,也差距这么大吗?我们的身体不是同时出生的孪生子吗,为什么会差距这么大……就因为他是男性我是女性吗? 郁闷啊! 隔着帷幔,他和卡狄莉娜的交谈声传进我的耳朵。他要卡狄莉娜收拾了桌子上的残羹和床边被撕烂的裙子,然后送澡盆和热水进来,陛下要沐浴。 “不,瓦尔德,”我大声说,“我不想沐浴!” 我好累,我只想躺着…… 外面停顿一下,接着交谈继续,瓦大公表示陛下这么说就按陛下的意思办。送点水果和一套新衣服过来。 卡狄莉娜用魔法很快打扫好她被吩咐打扫的东西,出去了。我问:“你不是觉得我穿衣服很碍眼吗?” “撕起来挺好玩的。”他回答。 ……果然他给我衣服只是为了满足他那些变态恶趣味! 我不说话了,他也不开口。片刻静默后,我突然听见棋子落到棋盘的声音。起初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但是没多久,又一声。 我挪动身体,让头探出帷幔,看见恢复常装的瓦大公坐在桌边,真的在下棋。他什么时候把棋盘拿到桌子上去的我都没留意…… 他好像是在自己和自己下棋,移动黑棋,也移动白棋,下得很快,一步一步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我看了一会,感觉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他能做到,我却做不到。我记得在珊索丝瓦大公还提过,他下棋还是以前我教给他的,是我拉着他玩的,现在我却完全比不过他了…… “在想什么?”他开口问我,但是视线并没有离开棋盘。 “……我以前能赢你吗?” 他轻笑一声,走棋的速度缓下来,捏着一颗棋子,没有立刻放下去。 “我们小时候,你赢比较多,因为那时候你很喜欢玩这种游戏,在它上面花的时间比我多。” “……后来你超过了我?” “后来你对下棋失去兴趣,不再下棋了。”他放下这颗棋子,吃掉了另一方的一颗棋,然后他变成了另一方的棋手,拿起棋子,吃掉了刚才的己方的棋子。 他把两颗棋子并排放在棋盘边。 “……你在这上面花了多少时间?” “等你给我道歉的每一天。” “……我到底——” “我不会告诉你。等你想起来什么,再来谈这个话题吧,陛下。” 他说出这话,叫我一时失语。这时候,卡狄莉娜进来了。瓦大公放下棋子,站起来,从精灵手里接过果盘,向我走来。 “您不是很累吗,陛下,”他说,“让我来喂您——” 我余光看到银发的精灵紧张地站在原地,抱着衣服,手足无措。想到被卡狄莉娜看着,我就觉得耳根发热。 “不了不了,我刚才休息一会,已经恢复好多了,瓦尔德,我自己吃——” 他不理会我抗拒的意思,拿起一片切好的水果,贴上我的嘴唇。他露出不容我推拒的意思,我也就只好张嘴,把水果从他手指上叼走。这是魔界的水果,外观像一种深蓝色的柚子,味道却有点像猕猴桃。 瓦尔达里亚没有把手移开,手指仍旧放在我的唇边。我看着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果然——一个吻落下来。 他没有吻太久,也没有伸出舌头,只是让嘴唇贴着我的嘴唇,贴了一会,然后就分开。他说:“我要离开一会,对你来说不会太久。希望我回来时你已经恢复到了能让我尽兴的程度,陛下。” ……啊?还做啊? “……你真的完全一点不累吗?”我忍不住问。虽然刚才那几轮他只是躺着,但是我可让他流了不少血消耗了不少魔力复生,他又和我不一样魔力是无限的…… 瓦大公露出了我所熟悉的那种“你这话说得太蠢了”的轻蔑表情。 “你那两条狗到底都花时间教了你什么?”他不仅挖苦我,还挖苦起维洛和阿格利亚斯,“除了不要信任我之外,什么有用的知识都没来得及告诉你吗?” “显然,在您这里,我除了学会了更多做爱的技巧,也什么有用的知识都没学到。”我说。说完我意识到,还真不是……我的感知力和操纵体内魔力自愈的技巧都突飞猛进…… 但是瓦尔达里亚没有指摘我,没有强调他有什么功劳。他不屑地笑着,告诉我:“因为不能让魔力释放出来的你只适合学习怎么张开腿取悦我。” 我现在只适合张开腿在床上被他操,他不是第一次向我这么强调了,这一次我却格外愤怒——因为余光里,银发的精灵还站在那里,垂着头,不敢看这边。虽然已经明白卡狄莉娜是魔界长大的精灵奴隶,三观完全是魔界那一套,她肯定不觉得瓦大公的话有什么不对,可我还是为在不熟的人面前被这样羞辱感到格外丢脸。 “难道我能让魔力释放你就会教我怎么打穿你的头吗?”我出言不逊起来。 “也许呢,陛下——”他装腔作势地说,接着突然抬手扼住我的脖子,声音沉下去,“你能成为魔界最强本来就是因为我答应了你异想天开的要求从十一岁开始把我学到的一切也教给你让你学会怎么像样的战斗——” 操,什么?他刚才告诉了我什么? 我记得之前维洛告诉我魔界传统是男的打仗女的生孩子但是我改变了这个局面……因为我是被真魔承认的最强…… “——但你要是再这么和我说话,我发誓,陛下——我要先打穿你的头!” “……无意冒犯,瓦尔德。刚刚是我无心之失。”我说。 他紧绷着面孔盯着我,怒火在他的双瞳里燃烧。我以为他不满意,他会再做点什么,他想惩罚我——可突然间,他笑了。他手指松开,完全没有了任何动怒的迹象。 “你躺了十年,”他悠然说,“我没有躺十年。所以,不要拿你自己迟钝羸弱的身体为参照揣测我,揣测任何别的魔族。” 我花了几秒钟反应过来,他在告诉我为什么他不累。 他接着说:“等到局面更稳定的时候,我会带你去硫海狩猎。到时候你就能对我以及你自己能够拥有的体力和力量有更清楚直观的认识。你可以期待一下,陛下。” 他站起来,身影顷刻间消失。 还是很想要保护她。 “陛下这是在……做什么?”卡狄莉娜问我。 我思索,平板支撑翻译成魔族语应该用哪些词。我还没思索出一个结果,卡狄莉娜又怯生生地说:“请您恕罪……是我僭越了……” “没有没有。”我立刻说,“我是在……修炼……体力和力量……” “啊?这……陛下……” “怎么了?” “……陛下从哪里得到的这种办法?” 我也不知道,我记不起来,我就是知道体育课上会练这个。 解释不清,我决定换个角度继续谈话,不解释,提问:“你知道什么更好的修炼办法吗?” “呃,陛下……我、我不懂……但是从我知道的常识来说,不让体内的魔力动起来,很快就会累……” “……哇真的哎!你还知道什么常识快说说!” “啊?!我知道的都是奴隶之间流传的东西……陛下是陛下,需要的一定不是这些!” “没事你先说我听着需不需要我自己决定。” “那……那我说了……陛下……像、像您刚才和瓦尔达里亚大人那种情况,您主动亲一下他,可能会有更好的效果……” ……我没问你这种事啊! “除了那些如何讨好主人的‘常识’,”我说,“还有别的吗?” “我、我还知道一些怎么在交媾时不受伤的技巧,不知道陛下是否想听……” 啊!不要再提醒我这么一个清纯漂亮的精灵美少女是性奴这种事了! “不了,卡狄莉娜。”我说,“谈谈别的。” “……那、那个,我实在没有什么别的常识可说的了,陛下……” “难道除了取悦主人和交媾相关,你就没学过别的吗?” “……非常抱歉陛下,我是女性奴隶,一直以来听到的学习的,除了如何取悦主人,就是如何在床榻上取悦主人……我不懂如何征战,陛下……” “也不是征战……就除了讨好和性之外的,任何知识都可以……” “对不起,陛下……” ……啊!!! “难道女性奴隶的生命中除了讨好主人和性之外就没有其他更重要的生活经验了吗?” “是这样……陛下……”她告诉我,“能讨得主人欢心,会比讨主人厌弃好……被主人拖上床榻,会比被主人拖上刑台好……挨主人的鞭子,会比被主人处死好……” 我一愣。 一恍神,体内魔力的流转缓下来,手臂和小腹立竿见影开始发酸发抖。我撑不住,趴在床上。 脸埋在床铺里,眼前一片黑暗,让我能更清楚地感觉到那股突然涌来的感情……一种心中的酸涩……那种要被勾起什么回忆,但是却死活什么也回忆不出来,勾起一片空洞和莫名其妙的感情余波的讨厌感觉…… 应该,也有一个人,曾经对我,那个我不再记得的我,说过类似的话。 我翻身,起来,看向卡狄莉娜。 “我不会让你被处死,或者挨鞭子的。”我说。 “哎?是……陛下……”柔弱的银发精灵绽放出一个羞涩的微笑,“我知道,陛下不会……虽然侍奉您的时间算不上很久,但我已经明白了……陛下很好!” 擦……我觉得耳根又开始热了……我不好,我……我毫无缘由地杀过三个半魔,冷漠地旁观很多仆役被烧死……我不好…… 虽然已经做过不好的事,底线被拉得越来越低,可是,还是很想要保护她。 我真的不会让她受任何凌辱,任何伤害。 随着这个决心,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感受到了一种振奋。 “我想下棋,卡狄莉娜,”我说,“我们来下棋吧。” 我再暴戾,能暴戾到哪去…… 似乎是被高段棋手瓦大公狂虐十几盘后,我的水平得到了显着提升,这次和卡狄莉娜下棋,我居然觉得简单多了。她的每一步我几乎都能立刻意识到她的意图,知道该怎么应对——我学着瓦大公对付我的手段对付她。 很快,我赢了。 “哎?!”卡狄莉娜像之前和瓦大公下棋时的我一样,被突如其来的将死惊住了。啊,这样出其不意很快赢棋的感觉,好爽。 卡狄莉娜盯着棋盘思索了一会,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下次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陛下!” 但是,下次,我当然也不会再用旧招。进攻的途径有很多。 连赢三盘后,卡狄莉娜感叹道:“陛下不愧是陛下,进步好快……” 其实不算是我进步得快,是我学了瓦大公的风格,他进攻太快,和我之前偏向防守的风格差太多。果然,三盘之后,卡狄莉娜调整过来,对我的进攻严防死守,我就没那么容易赢了。 第四盘,输了。虽然输了,感觉还是比和瓦大公下棋快乐。 “这次你先行吧。”我把棋子摆回来时,对卡狄莉娜说。 “啊?陛下,这不合适……” “不换色,这次白棋先手——你先出棋。” “这……”她犹犹豫豫,抬起那双浅绿色的眼睛望着我,“可……魔界的规则是……” 我好无语。 “玩游戏是为了有趣,遵守游戏规则是为了享受游戏乐趣——我想下后手玩玩,为了我的乐趣,改一下规则不是理所当然吗?” “呃……确实如此,陛下……”可她看起来仍旧很犹豫,“那……希望陛下能记得,我真的完全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是在您的要求下才……”她去拿起棋子,手居然在轻轻发抖。 天啊!我不理解! “我当然不会觉得冒犯啊!”我说,“下棋的先后手,怎么会凭这个来计较是不是冒犯我……它只是游戏啊……我是会计较这种小事的人吗?” 卡狄莉娜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我。 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解错了她这种反应的意思…… “我以前……”我说,“是?” “我很年轻,在白沙林出生,此前没有荣幸见过陛下……”卡狄莉娜说,“我只是听过您的传闻……您是个很严厉的主人……” “……有多严厉?” “呃……就是……很严厉……” 我想起在珊索丝,那些半魔也好非半魔奴隶也好,见到我时战战兢兢的样子。我想起当我还不知道魔王就是我时……我一直以为魔王是个凶恶暴戾的姐姐……但是后来知道了魔王就是我,自然而然就以为……我再暴戾,能暴戾到哪去…… 那三个半魔仆役的死尸突然划过我的脑海。 “比如说。”我问卡狄莉娜,“具体,都有什么事?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我看着她猛然被吓住的样子,连忙缓和了一下表情,用轻松的语调说:“啊,就是……从来没人和我说过,我也一直挺好奇的……你愿意给我讲讲吗,卡狄莉娜?” * 我躺在床上,怀疑人生。 要是不把卡狄莉娜讲述的魔王当做我,那还挺符合我所知道的那种魔王,动不动就杀人,而且杀人的缘由莫名其妙,匪夷所思: 某位将军多说了一句话,魔王把他的嘴捅烂了然后弄死了他;某位侯爵典礼上站错了位置,魔王把她肚子捅穿了然后弄死了她;某个半魔在魔王床上没让她爽到,魔王把他的生殖器踩烂了然后弄死了他;某个奴隶给魔王倒红茶放糖放多了,魔王把她的手剁了然后弄死了她。 ——完全就是个心理变态啊! 那个心理变态是我。 卡狄莉娜给我讲完,又发誓说他们这些交流这种故事的奴隶绝对没有一刻对我做的这些事有意见,因为我是魔王,魔王做什么都是对的,那些人被我这样那样折磨再弄死,是他们自己的错,要是他们尽心尽力侍奉好我,肯定不会招致这样的下场……我自己都难以用这种理由安慰自己。 就像那三个半魔。我让阿格利亚斯杀他们,是因为觉得他们不尽心吗?不是……只是当时发癫了……卡狄莉娜讲的那些故事里的死者们,说不定和那三个倒霉蛋一样,唯一做错的事就是倒霉,在我发癫时正巧站在了我近旁。 卡狄莉娜讲到最后,就开始疯狂地表白她自己,说她很清楚我虽然严厉但绝对是个好主人能有幸侍奉我是她的荣幸……我看着她说荣幸,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表现:她那么害怕。我当时以为她的害怕是对于高等魔族的害怕,是对压迫她统治她的强大力量的害怕。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她就是仅仅是怕我而已!因为我,魔王,是个残忍嗜杀的心理变态! 我怎么会变成心理变态……那真的是我吗……我怎么会做出那些事??? “陛下,午餐我拿来了……您是想在床上吃还是……” “放桌子上。”我说。我沮丧地走过去,沮丧地坐下,沮丧地拿起刀叉。我听见卡狄莉娜怯生生地和我说:“对不起,陛下……我不是有意要惹您不快的……” “我没有不快。”我说,“而且是我叫你说的,是我想听的……” 可我却为我听到的内容困扰。 吃完了一餐,还是放不过这件事,真的很困扰,很想问身边的精灵:你之前说的那些,有没有可能是大家瞎说八道,捕风捉影了呢?其实事实不是那么一回事! ……开口问出来前,心里又有个声音阻止了我:你问她,她也不能给你答案。 是啊,她也是道听途说,真的假的,她知道什么……能告诉我一个确定答案的是当时可能在场的人,比如说……瓦尔达里亚…… 大门突然打开,我瞪大眼睛看着走进来的瓦大公。我去啊想曹操曹操也到吗? 瓦大公做了个手势,我旁边的卡狄莉娜便屈膝行礼,离开了。 “你是喜欢自己脱,还是喜欢让我撕?”他问我。 ……找瓦大公要答案?我还不如找真魔要答案呢! 是深刻的,撕毁理智的,占据所有注意力的。 我认命地解扣子。我觉得自己已经一定程度上被瓦大公驯化成功了,虽然要是问我,我现在解扣子是情愿不情愿,那我当然还是不情愿的,可就像卡狄莉娜之前说的那番话,被操比被打好。与其被暴打一顿再被强奸,不如按他的意思摆出他想要的姿势给他合奸。 ……我不知道是不是过不了多久,我的底线就会被拉得更低——与其保留自己对尊严和自由的向往,不如放弃它们,放弃所有作为地球人的自持,当个讨好“主人”的卵床?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恶心到了。然后我被自己正在做的事恶心到了。接着我被这个逼我这样做的人恶心到了。前襟的衣扣已经完全解开,敞露出我的胸口。我站起来。在我让手臂从衣袖中脱出,裙子从身上滑落前,他却突然伸手,制止我: “算了,这次你穿着衣服吧。” 他那个语气就好像让我穿着衣服被他操还是他施恩。我瞪他。 “嗯?”他开始装模作样起来,“您还是喜欢脱光了被我操?” “您除了操就不想和我做点别的了吗?”我吐槽说。 下一秒我被锻炼出的条件反射让我逃离椅子,躲过了他往我眼睛来的一下。 我听见他说:“您知道的,陛下,比起操您,我更想听您惨叫。” ……我这段时间偶尔还想,自从我对瓦大公说出那句“你想和我和好吗”之后,他做爱风格就变正常许多不再让我见血了……是我的错觉啊他还是那个性变态没有一丝丝改变!我躲,我逃,我在屋子里到处跑,跑累了就想起我新从卡狄莉娜那里学的快速恢复体力小技巧我接着跑—— 瓦尔达里亚的魔力攻击突然停下来了。 “你终于学会了?”他说。 什么?我终于学会了什么?难道他是说卡狄莉娜告诉我的那个技巧? 难道他之前玩命折腾我追着我打按着我操把我操得精疲力竭陷入昏迷,是为了倒逼我自行领悟靠体内魔力恢复体力的技巧? 不待我向他求证他是否真有这么傻逼,他就又有了新的傻逼行动——魔力凝成的藤蔓从我四周缠过来,我躲无可躲,顷刻间被捆住双手吊起来。接着我眼睁睁看他又打过来了什么——不是纯粹的魔力凝成的锋刃,而是一种……我说不出的东西,我没见过……它击中我的脚踝,接着我就感到持续不断的刺骨的剧痛。我一下子就叫出来了。 “这是一个诅咒,”瓦尔达里亚说,“解开它。” 我冷汗淋漓,强忍着剧痛找回自己的语言能力。 “你——起码告诉我——怎么解——” “解不开你就会一直痛下去。”他告诉我。 捆住我的藤蔓放开了我,我跌在地上,完全站不起来。被诅咒的脚踝一用力,就更痛得难以忍受。我在地上蜷缩着,不住地哀嚎。 我听见瓦尔达里亚在椅子上坐下,接着,是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他开始下棋了? 我感觉自己像被丢了一个定时炸弹,并且被告知,你要把这个炸弹成功拆出不然倒计时结束你就被炸飞吧。可是没有拆弹指南,甚至连这个炸弹外壳怎么打开都不告诉我——他妈的如果这个人真是想靠这种方式让我领悟拆弹技巧他就是脑子进水了! 我不是天才,也没有开挂,更没有外援。我在地上打滚,呻吟。这玩意比被他在肚子上打出一个空洞还要难捱。啊!我要痛死了! “陛下,”我听见傻逼瓦大公对我说,“不要把精力花在感受疼痛上。” “你去死吧!”我大声喊道。 “你喜欢多痛会就多痛会,你的惨叫对我来说一向是很悦耳的。” “混蛋!去死!” 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我试图让注意力从这种彻骨的痛中离开些。但是,太难了。之前被他各种暴打,我感觉我已经对痛有点忍耐力了,但是那种痛和这种痛不一样,这种痛太持久,不会衰减,没有稍缓解的时候。我根本做不到—— “那根本不算很痛,”瓦尔达里亚又开口了,“你十五岁时尝过比这更痛的诅咒,那时候你反应得很好,没有被痛苦摧毁战斗力——你立刻去着手解开它,同时组织反击。” 我做到过……十五岁的我,是我……我做到过……我能再次做到…… 好痛。好痛。好痛。几乎要让我想起那次刺杀,被圣火焚烧的时刻。那时候更痛并不能让我感到自己可以克服此刻正在经历的痛。痛就是痛,是深刻的,撕毁理智的,占据所有注意力的。我好痛。 我好想哭。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痛。 在我落泪的同时,我感觉到了瓦尔达里亚的又一次攻击。然而痛苦拖慢了我的行动,我被击中了。这次不是诅咒,而是之前那样纯粹的魔力造成的攻击,他碾碎了我的骨头,摧毁了我的血肉——他毁掉了我被他的诅咒击中的脚踝。诅咒不能靠这种办法解开,我知道。但我不知道它能靠这种办法减轻,失去血肉的实体后,我感觉到的是一种虽然不能忽略但轻松不少的隐痛。我盯着天花板,在血肉复生的快感中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 可是随着骨头和血肉重新长好,诅咒的痛就重新恢复到最剧烈的程度了。 “一种技巧,”瓦尔达里亚说,“不太建议用,很浪费魔力——当然,你是魔王,你不需要考虑浪费魔力的问题,不过另一方面是——很没有意义,不仅不能根除诅咒,还会阻碍你分析魔法,进而拖慢你解开魔法的速度。” “怎么分析?”我艰难地开口,感觉自己嗓子有点哑了。 他看了我一眼,不掩饰他对我的这种提问的轻蔑,对他需要回答这种提问的厌烦。 “感受魔法,不要感受魔法带来的效果。”他告诉我。 他简直就是在和我说,有刀正在剁我手指时,不要在乎剁手指有多疼,要去观察刀——这特么谁能做到啊!我…… 我曾经能做到…… 我抓紧了自己的衣襟。我开始深呼吸。 * “如果我能,并且我想,我就会。” 我虚脱地躺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就算一直在消耗魔力让身体状态刷新刷新刷新,我还是感到特别疲惫,一种好像做完一百道数学题似的心灵上的疲惫。 然而,诅咒,我解开了! 我在解咒过程中疯狂回忆以前上阿格利亚斯魔法知识小课堂时走马观花学的知识,好多东西我觉得我太久不复习也没机会实操都忘了,结果现在发现原来我记得这么清楚啊!然而当时上课我连魔力都感知不到,阿格利亚斯讲得也不深入,所以后边基本是我没头苍蝇乱撞穷举法随便瞎尝试一直尝试出了解咒的方式——这学习效率多低啊!又低效又受罪瓦大公真是特么的纯纯心理变态。 心理变态走到我身边,半跪下来,仔细地审视我。我紧张地看着他,心里那一丝丝成功做到了什么的成就感荡然无存。我真怕他接下来再给我一个更疼的诅咒然后告诉我,我通过了他的诅咒课程(一),接下来他要给我上诅咒课程(二)啦! “居然成功了,”瓦大公对我说,“我本来以为你成功不了。” 什么?那你刚才说解不开我会一直疼下去…… 他继续说:“不到我预设时间的一半,令人欣慰,陛下——看来您的智力没有随着您的记忆一起消失不见。” 所以他那句话,只是,增加我的压力。他是觉得我凭自己解不开,到时间了他会给我解开…… 啊!我想诅咒他! 他把我横抱起来。 “好了,放轻松——接下来让你舒服一下。”瓦尔达里亚说。 嘁,什么让我舒服一下,不就是做爱吗,不就是你大发慈悲的要让我也在你爽的时候顺便爽一下吗? “我解开了它,”我说,“所以,怎么反击?快教我怎么反击!” “你无法反击,”他回答,“除非你能让魔力释放到体外。” 我拳头硬了! 我捶他的肩膀,很用力很用力,用我最大的力气。 “这样呢?”我一下一下锤过去。 下一刻,他身上柔软的布料变成了坚硬的甲胄。我的拳头锤上去,是我的手痛。 “在领主级魔族参加的战场上,不能把魔力释放就是没有攻击力。”他说。 “难道就没有什么武器可以劈开魔甲吗?” “精粹的魔力就是最好的武器,魔族对魔力开创性的使用方式让武器变得不堪一用,最终,武器从一切近战中淘汰了。至于远程武器——那根本不需要魔王,一个最普通的奴隶就可以让它发挥效用。”他把我放到床上,手顺势按在我的小腹上, “你现在的效用只有这个。” 又一次提醒我这个事实。我心里一阵烦躁,别过头去,不想看他的脸。 可是我不能堵住自己的耳朵。我听见他继续说:“再怎么无法面对,事实也就是如此,陛下——你只有两条路:孕育一颗卵,或者让人觉得你会恢复。只要你不在这两条路上,刺杀就无法彻底杜绝。魔族不能接受一个无用的魔王,他们会执着地要求新魔王取代你。” 我因为吃惊微微睁大眼睛,重新看向他。他说的,我懂,维洛旁敲侧击和我说过无数遍了,但是……我不懂,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说实话,他所有的行为我也不懂。他希望我恢复力量,恢复记忆,但要是问他他的意图是否如此,他却不会承认,而只会回以令我受辱令我愤怒的话语,故意刺伤我激怒我。 我和他对视着,片刻后,他视线下移,落在我胸口。他自己身上的魔甲顷刻散开,两只手抓住我的衣襟,好像是想把它直接撕开,但又停下。他抬起眼睛问我:“你到底是更喜欢穿着衣服做,还是脱了衣服做?” 我瞪着他那副认真询问,想要知道答案的表情。 “我不想做,”我说,“我累了,我想躺着,什么都不做。” 他嗤笑一声,却没有继续,而是翻过身去,真的什么都不再做,一动不动地和我并肩躺着。 半晌,他突兀地发出一声冷笑,说:“你公然说你不想要我的卵,不想要怀孕——多么愚蠢,甚至不是你的风格,你不会做只有坏处而没有好处的事——或者你觉得有一个好处?就为了那一个好处,你就选择那样做——你羞辱了我——” “我没有那种意图!”我恼火地说,“我不是自愿怀上的,因此我不想要他。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就是羞辱了你吗?” 他好久没说话。 再次开口时,他问我:“‘他’?你怎么知道?” 那个噩梦浮现在我脑海里。我没有回答他,他便自问自答似的说:“已经有自我意识了吗?长得还挺快的。” “……你梦到过他吗?”我问。 “我从不做梦。”他回答。他侧过头来,猩红的眼睛打量我。“你梦到过他。”他判断道。 “我没有为他感到痛苦。”我急切地说出了梦中曾经对那个小猫一样哀泣的男孩说出过的话。然而,瓦尔达里亚却了然地笑了。 “你总是这样,”他说,“莫名其妙地为弱者痛苦,好像你是和他们一样的弱者——哦,我又忘了,现在情况变了,您真的是和他们一样的弱者了,陛下。” 弱。他明知道这个字眼让我多么难受,所以才总是用这个字眼刺痛我。他总是用最让我难受的方式对待我。 我觉得眼泪开始在眼眶里聚集。我想哭,为自己始终改变不了的处境,为自己的一直被迫忍受的痛苦。 瓦尔达里亚突然动了动——他侧过身,抬起一条手臂,搂住我。他吻了我的额头。 “不论如何,我会保护你。”他说。 “你还会伤害我,侮辱我。”我说,“你还试图杀过我。” “是的,”他说,“我会伤害你,侮辱你,尝试杀死你——如果我能,并且我想,我就会。但我永远不会允许别人越过我践踏你。我永远都会保护你。”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被他拥抱着,脸埋在他的胸口。我听见了他的心跳。熟悉。既视感。我一定曾经无数次这样被他拥抱着,聆听他的心跳。 我想起在珊索丝,他刚意识到我失忆,叫我单独见他。那时候,他让我看着他,告诉他:我更相信维洛和阿格利亚斯,还是更相信他?那时候,我心里只有对他的抵触,利弊的分析,我想假装一下以拉拢他,却被他轻易识破,并且因为他没有从我这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无比愤怒。 他是否意识到,他现在已经得到了他那时候索要的信任。 “当然,瓦尔德,”我轻声说,“我知道,你会。” * “那其中一定不会含有任何我能言传给你的东 我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剑。 “太沉了。”我说。 瓦尔达里亚一脸对我的弱鸡样非常不满意的表情,不过他一抬手——我手里的长剑魔力分量骤减,重量顿时轻了不少。 我又挥舞了一下,这次起码不会觉得自己要被惯性带得失去平衡了。 “可以了?”他说,“那就开始吧——攻击。” 我往前冲几步,挥剑劈过去。他稍微一侧身就躲开了。攻击落空,没有反作用力回来,我差点因为收不住脚摔个跟头。 “陛下,战斗和下棋一样,需要您先思考,再行动。”他又开嘲了。 “你什么都不教我再想思考也没有素材啊!”我转过身怒视他。 “直接用语言告知的东西,很难在实践中想起来运用。”他回答。 “我想,学习的正确方式是:先理论学习,再实践运用。”我回怼。 “那些理论对你无用。” “你可以先告诉我,然后我自己判断有用没用。” 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看了我一眼,接着屈尊多说了点话解释起来: “领主级的战场上,对魔力的精准运用必不可少,也就是说,现有的所有理论全都是在能自如使用魔力的前提条件下发展出来的,这意味的是,如果你真的能探索出什么有价值的战斗方式出来,那其中一定不会含有任何我能言传给你的东西。” ……他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我想说,就算是没有直接用处的知识,说不准就能在什么角度启发我呢,知识嘛,肯定不会嫌多的。 我还没把话说出来,就看见他抬起手。那又是一种我不熟悉的魔法波动,他的手指点了一下我的胸口。 我飞出去了。 感觉如同被一记重锤砸到,如果不是身上还披着他的魔力凝成的甲胄,也许现在我的胸口已经被洞穿。我重重砸在墙壁上,感觉到墙壁的崩裂。 我跌在地上,身体里一片剧痛,一股铁腥味涌上喉咙。我呕出一口血,终于反应过来,想起运转魔力加快复生。 我在剧痛渐渐平息的过程中,听见他逐渐向我走近。我感觉好绝望。他用单纯的魔力追着我打的时候,我觉得这力量已经够碾压了,这一刻才知道,原来他那样还是非常放水了啊。 “这就是魔法,”他说,“你完全无法使用的东西。你知道诅咒正常解起来是什么样子吗?” 然后他打了一个诅咒过来,我尝过的那种剧痛落在我的一只眼睛里,在我来得及尖叫出来前,另一个魔法又打过来。一秒钟,他解开了这个诅咒。 那个感觉和我自己解咒完全不一样,就好像,一个魔方,我是把魔方转来转去最后终于把六个面拼好了,而他是直接把魔方拆开,拼上,就拼好了。 “所以,放弃了解你无法利用的力量,无用的知识会阻碍你探究你可以利用的力量。现在,站起来。” 我拄着剑。痛都没了,伤都好了,我的绝望却还在。我本来是想,既然精粹的魔力在战斗中不可或缺,那我用别人的魔力凝成魔甲和武器不行吗?我还有魔王的强悍躯体和真魔眷宠,我可以无限制地用魔力加快血肉复生,我可以硬抗很多本该致命的攻击。这样的我,利用好他的魔力,不能训练出够上战场的力量吗? 他听了我的想法,告诉我:不能。但我告诉他:我想试试。 我现在体会着残酷的现实,觉得他说得对:不能。 然而就在这时,我听见瓦尔达里亚说: “很好,我希望你一直像这样,无论我怎么打你,武器不可以脱手;无论受怎样的伤,被怎样被地打倒,立刻修复你自己,恢复完了立刻站起来。继续攻过来吧,陛下。” ……我觉得瓦大公真是太让人受不了了!我有信心的时候他一个劲在那打击我嘲讽我好像很希望我认清现实只躺在床上给他操,我真灰心泄气了,他却又要在那说很好,告诉我继续。 我抬起头,再次举剑。我看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他被取悦,感到由衷愉快时会露出的微笑。他在期待,他很高兴,他鼓励我。 我刺过去。 * “我永远做我该做的事。” 最后,大概是我挥剑的样子真的太笨拙了,眼看着凭我自己实践中领悟诀窍是绝对领悟不了,忍无可忍的瓦大公终于改主意了,决定先指导一下我一些基本动作。 “你迈步是为了什么?”他问,“为了让手臂的攻击更有力,对吧?那你在做什么?” 他说着,扬起手,一把漆黑的长剑霎时凝出来。他给我做示范。 力量——我看着他挥出的一击,感觉到的就是这个词。力量完美地从他强大的体魄里爆发出来,即使他没有用全力,即使他劈中的只是空气,我也能想象出那一击蕴含的力量。 而我自己的挥劈嘛,我能感觉到不对,怎么劈都不对,模仿不出来我从他的示范中感觉到的那种行云流水的感觉。他是有力的,我是羸弱的。 “稍微好一点,”他露出一副我很难叫他满意的表情,“但还是太弱了。” 啊!受不了了!!我想放弃了!!! 他又说:“是不是应该给你一点压力?” 啊!!!我更受够的是他的压力教学法!!! “难道你当年是一秒钟就学会的吗?!” 我看着他的表情,明白他的意思:他当然是。 啊!我气死! “这并不是什么很难学的东西,陛下,”他说,“就算是你,当初……” 他没说下去。 “……我当年一秒钟就学会了?”我感觉我的心凉凉的。原先以为自己不是魔王,感觉自己比不上她也就罢了;现在知道自己就是魔王,却再被告知,自己比不上以前的自己…… “还真不好说,陛下,我不知道,”我突然听见瓦大公这么说,“当时我不需要教你,这些基础的东西不是我来教你——也可能你学基础的时候就和现在一样迟缓吧。” 他看着我的表情,笑出了声。 “好吧,反正你学会了也是聊胜于无,那就慢慢来。”他这样说着,跨出几步,绕到我背后。他贴着我,握住我的手腕。 漆黑的长剑再次挥下。 “这次呢?学会了吗?”他说。我感觉到他的下巴轻轻蹭着我的头发。 我和瓦尔达里亚贴这么近的时候一般都是在…… “哦?陛下,觉得无聊了?”他说,“是不是还是交媾更有意思?” ……苍天啊!是所有魔族都这么敏锐还是只有瓦大公格外敏锐,我稍微性唤起一下就逃不过他的感知??? “您离我太近了,”我冷着脸说,“谢谢您的指示,现在您可以离我远点了吗?” 瓦大公退后一步,但在他退开这一步前——他先亲了一下我的头发,然后牵着我的手腕,把我复位成初始举剑的姿势,最后又亲了一下我的头发。 我恨他,我真的恨他。我感到自己被撩拨到了——我是真的恨他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啊! 我恨恨地转过身去劈他。这次几下,他评价的措辞一改之前“太弱了”,是: “不如还是来交媾吧,陛下。” * 他摇铃,告诉走进来的卡狄莉娜,陛下渴了,去拿点酒。 我不渴,我一直在拿魔力恢复体力,既不渴,也不累。但是我感觉非常挫败。少有的几次看到瓦大公战斗,我就感觉所有人在他面前都很弱,被他轻而易举地压制。现在他给我陪练,我更切身感觉到了我们力量的鸿沟。每次他随便反击一下(没用任何魔法,只是纯格斗技术),我就倒地上了。 啊,不想起来。 没一会,酒就拿过来了。卡狄莉娜退出去后,我听见他问我:“你喝吗?” 就算我渴的时候我也不喝酒——我喝的是果汁!但我不想和他多说什么…… “不了。”我说。 他啜饮了一口,接着开口说话(我真希望他多闭会嘴!): “虽然我本来就觉得你这是在做无用功,不过,你迟缓到这种地步,还是大大出乎我的预料。” 他这么说,让我本就沮丧的心情雪上加霜。可另一方面,被他这么蔑视,又让我有点逆反心理——说来说去就是要劝我学打架不如给你操是吧?那我还非就不…… “你想过是为什么吗?”他问。 我愣住了。 “什么意思?”我问。 又是他标志性地轻蔑的冷笑。瓦大公不回答我,我只好开始努力自己思考……然而,思考是需要一些原始素材和线索的,我什么记忆都没有,对异世界了解有限,我再思考,也思考不出什么新东西…… 我沉默了这么一小会后,瓦大公屈尊开口了:“魔族有记载的失忆的案例,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经年累月学习的战斗机巧也不会忘——身体不会忘。陛下,可你却不是。我本来以为是躺了十年的缘故,身体变钝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你被清空了,一切记忆、知识、经验、感情——” 不,感情没有。 我想起那最鲜明的感情的烙印——第一次见到利诺时夺眶而出的眼泪—— 我立刻意识到,我不能把这件事告诉瓦尔达里亚,这无疑会激怒他。 我听他继续说下去:“不熟悉你的人都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原来的那个魔王,他们觉得你或许是维洛的阴谋,一个赝品。你那些近臣则不会有这种怀疑,他们觉得你看起来无疑像‘她’。而我比他们知道的更多——你看起来不只是像‘她’,你看起来像是刚出生时的‘她’,甚至是出生前的‘她’。” 他的话,让我好震惊,好难理解。我坐起来,看向他。他倚在桌子边,笑着看着我,又啜饮了一口酒。 “什么叫,出生前?”我问。 “字面意思。”他回答,接着继续问我:“你这些天是真的一点记忆也没有恢复吗?” 他是真的很努力地想恢复我的记忆,要那个和他共度过漫长岁月的姊妹回来,可是所有努力都是徒劳。 我感到心里有种酸涩的感觉,酸涩之后,我是惶惶不安。 “……要是我真的永远恢复不了,你会怎么做?”我问。 “永远不要问我这种问题——就算我回答了,你也不会相信。这样很无聊,是在浪费时间。”他说。不过他啜饮了一口酒,又笑起来。 “我只回答一次,陛下,听好了,”他说,“我永远做我该做的事。” “什么是你该做的事?”我问。在我把话问出来的时候,我感到心里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这问题多蠢,他该做的事还能是什么?显而易见嘛——剔除不合格的旧魔王,让真魔的眷宠落在他身上。 我看见瓦尔达里亚把酒杯放下,向我走来。随着他逼近,我身上他的魔力凝成的魔甲化开,被他收回。我变得赤裸,皮肤直接贴上毛茸茸的地毯。 我不自觉蜷起了腿,紧接着立刻意识到这没用。很快,我就会被他展开,被他贯穿,被他以任何他想要的方式操。 瓦尔达里亚看我这副模样,轻轻笑了一声。 他半跪下来,就像在珊索丝第一次见面,我迎接他时他做的那样——一个臣服的姿势。他抓住我的手,牵到他唇边。他低头吻了一下我的手背。 “做‘皇后’,”他抬起头对我说,“保护‘国王’,吃掉‘白后’,吃掉‘白王’——征服人间界,把胜利带给你,把你想要的一切带给你,陛下。” 然后他欺身压上来,从臣服变成了进攻。他顶开我的腿,扣着我的手腕,捏着我的下巴。 “只要你……”他猩红的双瞳一眨不眨地注视我。 我看着这双眼睛,感到他想说的是:爱。他想要我爱他。 然而他最终说的是: “忍受我。” 瓦大公就是这样三天一犯病…… 番外·月影 番外·陈诚(恢复记忆版)和阿将军的情侣问 “说是不辩解,说的全是辩解——” “我就是卡狄莉娜,陛下。” 高贵说的是品格。𝖕𝔬₁8vs.C𝔬𝓶 “我这次还可以随便捏吗?” нá𝔦𝓽á𝓃𝑔𝓌ô.𝒸ôм “祝愿您的统治,呵,长盛不衰。” нā𝓲tā “不如还是挑喜欢的吧,陛下。” “向我证明你的力量。” “想要吗?” 他垂着眼睛看着我,正在吃布丁。 他是我的初恋。𝓅𝑜18br.𝖈ôм “您需不需要,不是您说了算,是他说了算, “我只会享受女人的取悦,不会取悦女人。” 因为死者对魔王无用。 这个男的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нēi𝓎ēsн𝓾K𝓾.c “打到陛下满意为止。” “没关系,”他回答,“我献给你了。”𝔪ī𝔮ī 谁才能听懂我嘴里的话语,理解我此刻的彷徨 玩的就是来一个杀一个。 т𝑜ky𝑜𝓇𝓮8.ⓒ𝑜m “要是你喂我,我当然也吃。我以前就没拒绝 因为(这是瓦大公亲口说的)我怀着孕,所以我们缩短了每次前进的路程(虽然我基本是被抱着,不用自己亲自走)没一会就要停下来歇一歇,喝点吃点恢复体力。魔族纵然体质强悍,这些高等魔族堪比深渊怪物,但一直不吃饭不喝水也会觉得难受,变得虚弱,特别——不是我!——是他们,不像我有真魔无尽魔力的buff,累了直接消耗魔力恢复体力。 洛公爵四下看看,确认瓦大公又没影了,安下心,开始一边搭营地一边发牢骚。 “好累啊,跑这么快这么远我真是要跑断腿了……既然是来玩的,干嘛不慢点走悠哉地看看景色呢……” 我仰着头。洛公爵是没工夫看景,但我可以。暂时没有怪物袭击也没有虫子侵扰,硫海看起来也挺美的——有很多靛青或深紫色的植物,我说不出名字的花朵,各种颜色的浆果——大部分花和浆果都发着淡淡的荧光,看上去非常梦幻。在浓密幽暗的树叶之间,时不时有鸟儿飞离或飞落。有些鸟儿刚刚啄食完浆果或吸食花蜜,沾着荧光物质的喙就划过一道亮丽的弧光。有时候,看起来像是蛇的生物突然窜出来,追着荧光的踪迹猎食。在树梢的缝隙间,能看到被切碎的魔界永夜的天空,那常常是一片深蓝色,如果靠近血月,则会泛出一点紫色。 在毒风里走一天,渐渐对这味道感觉习惯起来,于是也能像受起风的吹拂。风有时候是热的,有时候是冷的,这样冷热交替吹在皮肤上,也别有一番舒适感。 洛沙卡莱恩升起了篝火。黑暗中的火总显得那么美丽,富于生机,让人感觉到一种希望。再弄上几盘肉放在火上烤,听到肉本身的油滋滋滋的冒出来,香气随之飘出。虽说要是想到这肉是从什么样的怪物身上割下来的就觉得有些倒胃口,但这不是我的第一天,所以就像对这持续不断的硫磺的气息一样,开始习惯了。而且怪物的肉吃起来和别的肉也没太大区别。 在洛沙卡莱恩持续不断的念念叨叨里,我盯着篝火,开始思考瓦尔达里亚凑这个硫海旅行团有什么深意。 瓦大公做所有事都是有深意的——这是我反思我到目前为止的经历,总结出来的深刻教训。虽然这个人一直在对我强调他的心情有多么重要,好像他做事是凭他一时莫名其妙的心血来潮,但实际上他很有条理和规划。他做事就像他下棋的战术风格一般,攻势很快同时思维缜密,把每一步棋都利用起来,绝不让棋盘上任何一枚棋子浪费。 他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带我来硫海?我不相信只是为了在我面前炫耀力量,或者他想过来“玩”顺便捎带上我。 ……嗯,但我真的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别的意图啊,好崩溃!我不懂我不不理解我好迷惑啊——啊啊啊之前好多次也是这样,当时觉得他令人迷惑,过后猛然回忆起来却豁然开朗,什么都明白了。可是当时要是不告诉我我真的猜不透他那个奇葩的脑回路……我是不是永远都不能猜透瓦大公,永远都要受制于瓦大公……我狂摇头,试图把这个令人灰心丧气的想法甩出脑海。 嗐,陈诚啊陈诚,你不能自己先泄气!再说虽然猜不透这一点,但我也不是完全像个傻子似的什么都看不明白——我知道他为什么要带上剩下两个人!洛沙卡莱恩,是来当男仆照顾并保护我的。而阿格利亚斯,是因为不放心。 我用下棋时的方法来推测——把自己代入他——我想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不会放心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把这样一个人留在自己的领地:他很强大,被认为只弱于我,我的所有手下都打不过他,虽然他最近对我说过一些表达他的臣服的话语,但抛开那些装样子的东西他说不上对我有多忠心,甚至可以肯定,他很希望他能取代我。要是他趁机杀了我的哪个得力下属怎么办?我一定会叫他一起来。 我抬起头,让视线落到那躺在树上的金发的人影那里。他一动不动的仰着头,在看天空。 好多时候他都不见人影,不知道去哪里,出现的时候往往一身血,不知道杀了些什么。回来也不常呆在地上,而是呆在树上。洛沙卡莱恩说这也是在硫海生存的一种技巧,在树上比在地上要安全一些,还能让视野更开阔,看到远方的异动。要不是瓦大公勒令他形影不离守卫我,而我睡在地上搭起的帐篷里,他也想跑树上呆着。 我知道阿格利亚斯呆在树上不是因为安全。 我收回视线。 这个傻逼杂种自顾自和我这样冷战很好,我也不想和他这种傻逼东西多说话。我忍不住抬起手。隔着瓦尔达里亚魔力凝成的魔甲,轻易就能摸到那个卵。我想这就是瓦尔达里亚的另一个理由,阿格利亚斯是我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如果真遇到什么危险,洛沙卡莱恩或许不会尽心尽力地保护我,但阿格利亚斯一定会。 我摸着它,感受着它,感到:我真的恨阿格利亚斯,永远也无法原谅他。 “好啦,陛下,请用餐。”洛沙卡莱恩把盘子递过来。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嗯,火候恰到好处,真嫩,真香!撒上调味粉,完美! 吃着吃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四周特安静——噢,原来是洛沙卡莱恩的念叨声没有了。我还以为是我们在硫海能看到的最可怕的东西,瓦大公回来了,我抬起头张望张望,却发现不是——洛沙卡莱恩在看我。 或者更准确地说,看我插在餐叉上的烤肉块。 他意识到我发现了,连忙别过头去,掩饰性地捋了捋头发。 “你想吃?” “没有没有陛下……” 我不理解。每天都有新的怪物来袭击,我们不缺食材,他本人还是“厨师”。 “想吃你就吃呗。” “不不不陛下……从传统上来说,在硫海,一个合格的贵族是不应该吃熟食的,只有羸弱的奴隶才需要吃熟食——当然不是说您是奴隶,您失去了力量,您另当别论……总之我不应该吃……” 这么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通,最后,他咽了一下口水。 所以他想吃。 这几天他们是吃生的。我还以为是他们喜欢,觉得方便——嗐,原来又是他们高等魔族来硫海玩的神秘传统啊!在硫海不仅要故意拿自己当诱饵吸引怪物来打他们,还要茹毛饮血吃生的?不然就是值得鄙视的弱者行径? 我呸,我看他们特意找罪受的蠢货行径才值得鄙视。 “为什么不应该啊?”我抓住他话里的漏洞进攻,“在城堡也没见大家吃生肉啊?不都是吃烹饪过的食物吗?” 洛沙卡莱恩看起来正在天人交战中。 我继续诱惑。 “真一直想吃但没吃过吗?偷偷吃一口也没用过?唉太可惜了你烤得这么好吃自己却吃不到。” 说着,我叉起一块肉。 “可是,难道你自己一个人来硫海时也坚持只吃生的吗?没人看见肯定是自己爱吃什么吃什么吧——来,吃一块。” “没人命令我的话我是从不自己主动来硫海的……”他说。 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走了我叉子上的肉。 “啊,真好吃……就像重新坐在家里一般……” “来,再吃一块。” “啊……谢谢陛下。嗯,好吃……哎!我当初也觉得教我这一套的人说得不对,凭什么在硫海不吃生的就有辱自尊了,自尊岂是吃块肉就能辱没的?!” “就是就是,他这完全就是:自己吃过的苦,不许后来人不吃。” “哎呀!其实我当初就是这么和我老师说的,结果被打了一顿哈哈哈——喔,这盘也熟了,陛下吃新的吧!您手里这盘就——” 我俩都听见了从我们身后传来的一声嗤笑。 “——这盘就给我重新烤一烤,被风吹冷了。”洛沙卡莱恩迅速改口。 神出鬼没的瓦尔达里亚来到我身边,坐下来。好近啊,好挤啊。 “没关系,洛沙卡莱恩,”他微微侧过头,斜睨着洛公爵,“陛下都愿意喂你吃了,吃吧。” “不不不不大公阁下……请您原谅……我没有……呃……”洛公爵在他的注视下渐渐失语,然后,迅速吃了那盘子里残留的几块肉。接着洛公爵笑起来,对瓦尔达里亚再次澄清:“我是真的太喜欢烤熟了的肉了,大公阁下。” “当然,”瓦尔达里亚说,“总不会是你喜欢体验当羸弱的奴隶的感觉吧?” ……呔!他指桑骂槐说谁呢?! 我叉起一块肉,递给瓦尔达里亚。你也给我当奴隶去吧! 他还真没拒绝。 他,叼走了这块肉,接着扣住我的头,把我往他那里按。我没有办法,只好和他分食了这么小小一块肉。 但吃完了,他还扣着我的头,没松开。我瞪着他,难道他想刚咽完就和我接吻吗?不要啊,好恶心…… 他没接吻,开口告诉我:“不是说你是奴隶……以前我们一起来硫海时,我们也不吃生肉。” 然后他放开了我。 ……什么意思?他在解释?……我错怪他了?他没有嘲笑我的意思? 可是……不对啊! “那你这次怎么又吃生的了?”我问。 “是你吃不下,不是我吃不下。”他回答,“要是你喂我,我当然也吃。我以前就没拒绝过。” 嘶——我才不喂你呢!你爱吃不吃!好吃的东西你不吃是你脑子有病! 我叉起一块肉,看着它,还是觉得有点不平。怎么吃点好的就成了个可被嘲笑一下的把柄了? “本来就是烤一下更好吃。”我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他笑了——他嘲笑了!他果然还是要为这事嘲笑我! “是啊,所以随你。我们以前一起来狩猎的时候也是会生火烤点什么吃。又没人管,当然是自己喜欢什么就做什么。”他说。 我讶然看向他。 我意识到这个事实:他不是在嘲笑我吃不下生肉,而是在嘲笑我竟然还要争辩那一句——竟然没底气觉得自己没错。 这时候,洛沙卡莱恩突然发出了声音,我才发现他已经从我身边挪开了,挪到了我对面。洛公爵说:“受教了,瓦尔达里亚阁下……” 瓦尔达里亚没看他,不过瓦大公脸上一闪而过的某种表情有这种意思:没人问你。 但是可能因为他没看洛公爵,洛公爵这个智商有点问题也不太会察言观色的人来劲了,继续发散起来:“我们追逐力量,不就是为了获得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自由吗?哎……已经比当初教训我的老师强了,却还恪守着他给我的诫令,我真是太愚蠢了!” 呃,虽然你确实一直看起来蠢蠢的,但是这番话说的还挺有哲理的! 不过哲理了这么一点,洛公爵就又变回他的常规水准了。 “陛下!以后,我陪您——” 瓦大公看了过去。 “呃,我是说,请您允许我,呃,我以后自行解决……不用劳烦您喂我……” 我原以为失忆的我这权谋布局和临场应变能力够差的了,现在看看洛沙卡莱恩——和真差生一比就知道,其实我不算差…… “哦,好的,允许。”我应付道。 “不要拒绝陛下的任何要求,哪怕它们异想天 我接着吃,没一会就感觉……好不自在啊!只有我一个人吃吃吃,我一个人吃吧还不是一个人呆着,那俩人就坐在近旁,离我最近的那个还一直用他那双猩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而且没了洛沙卡莱恩的絮叨,属于硫海的声音持续不断涌入我的耳畔——毒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不知名的动物爬过灌木的窸窣声,远方传来的野兽的啸吼。这些声音提醒着我,这里是幽暗漆黑,充斥着无数恐怖东西的硫海。 但是说实话,我觉得到目前为止我见过的最恐怖的东西,那还要属我旁边坐着的这个东西。 我决定和这个东西聊点什么。 “我们以前经常一起来吗,瓦尔德?”我问。 他好像有一点诧异,仿佛没有想到我会主动开口和他聊天……什么啊!你一直盯着我看难道不是希望我和你聊点什么吗? 于是,停顿了一下,他才开始回答我:“最以前的以前,经常;后来的以前,没有。你喜欢一个人出游,或者……呵,带上维洛。” 他把天聊死了。我不说话了。 结果他又主动把话题续上了: “你第一次到硫海时,什么也不懂,宁愿饿得快晕了都不愿意吃生肉。” 但是这个话题吧……呃,那时候的我听起来怎么那么傻…… “你还不愿意明说,你不是不饿,你是想烤一下。” 更傻了…… “幸好我们那次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太危险的深渊的怪物,不然凭那时候的我,根本不能保证一定把你完好地带回去。” 天啊……真的假的……那时候的我听起来怎么那么的愚蠢…… “欸,原来是这样吗?”对面的洛公爵又不请自来加入谈话,“我一直以为您是为了炫耀力量,特意带上了孪生姊妹……我还记得那时候这件事大家谁听了都吓了一跳,觉得不可思议,十来岁的年纪,不带随从已经很危险了,还带上姊妹……而且那时候陛下似乎也没那么强吧?” “十一岁,很弱。” ……你还真和他聊上了?!谈起我弱你就来兴趣了是吧?! “啊哈哈,原来二位那时候关系是那么好的啊……那时候一直听说你们关系非常差……” 嗯? “怎么个差法?”我来了兴趣,问道。 洛沙卡莱恩先是看了一眼我身边的人,见他没表示出任何不满,才回答我:“那时候,听说瓦尔达里亚阁下喜欢殴打自己的孪生姊妹取乐……哈哈哈现在回头看看,肯定是瞎说八道的话吧!” 我怎么觉得……可能不是…… 瓦大公没说话,我也没说话,但洛沙卡莱恩很有话说,继续讲道:“那时候,我的姊妹才这么高,但对自己的未来已经很上心了,关心起成年以后的事。听说了大公阁下虐待姊妹的事迹,天天吵着要我保证绝对不会以后虐待她,哈哈哈哈哈——” 这时候,瓦大公慢条斯理地开口了:“这件事倒不是假的。” 洛沙卡莱恩那副愉快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 “有一次血迹没来得及清理,被仆役发现,就传开了,”瓦大公用一种追忆温馨回忆的愉快口吻讲起来,“那时候的前代魔王还特意把我叫过去规劝一番,告诉我说:姊妹不是用来打的。” “呃……哦!我明白了——不是在殴打,是在训练吧?所以才让陛下那时候能和您并肩作战,击败了前代魔王……在那种年纪就有那样的智慧,真是令人佩服,瓦尔达里亚阁下……”洛公爵好像过于紧张了,奉承的话都说的磕磕绊绊。而且——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真是一点也不怕没舔到瓦尔达里亚反而得罪上我啊? 虽然心里为他这番跪舔瓦大公的话觉得不快,但我也的确没想到,瓦尔达里亚真会反驳他。 “不是我的智慧,”瓦尔达里亚说,扭头看向我,“是陛下的要求。来硫海,也是她的要求。第一次,我拒绝了她,她就偷偷跟了上来,让我不能再拒绝她。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了——不要拒绝陛下的任何要求,哪怕它们异想天开。她总有办法让你实现她的心愿。” 洛沙卡莱恩猛然站起来,看起来紧张而胆怯。 “请、请原谅,我突然有点饿了,我去给自己再抓点加餐……告退,陛下,大公阁下。” 他溜了,不敢继续参与这场对话,听都不敢继续听。 瓦尔达里亚瞥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冷嘲道:“固然没有以前那样愚蠢,可也变得胆小了起来。” 我看着篝火,双手交握着。 “我提什么异想天开的要求你都会实现吗?”我问。 “那时候是,”瓦尔达里亚嘲讽地回答,“现在就不一定了。现在要看我的心情怎样——所以我说,你现在所能做的唯一有用的事,就是学会怎么取悦我。” 说完,他倾斜身体,向我靠过来。他的手隔着他魔力凝成的软甲放在我的乳房上,手指绕着我的乳头画圈。那软甲渐渐散开,他的手指渐渐碰到了我的皮肤。 从宴会那次之后,他在没有再操过我。谁也没有。好像他们魔族也有前后三个月不上床的习俗似的。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但我觉得他肯定不在乎,因为我是女魔王,我有无限魔力,我有超强的肉体,我不会轻易流产。 他们没有,是因为知道我不想要。他没有,是因为他心情好,同时知道我不想要,同时他也没那么想要。 看来现在他又很想要了。 可是——我稍稍抬头,树上,金发的魔族正用他紫色的眼睛注视我,即使和我对上视线,他也没用别过头去,不再看。 “去帐篷里,行不行?”我低声问,抬起手臂挡住暴露的双乳。 他捏着我的乳头,一边捻按,一边在我耳边说:“原来你不喜欢被看着吗?” 什么?!难道他一直觉得我喜欢被看着吗?! “当然不!”我说。可我又想,以前的我……也不会啊!我再怎么黑化,也不可能变成一个做爱时喜欢被人旁观的变态吧?只有他才这么变态…… “你以前……”他后面的话化作一声轻笑。接着他说:“好吧,也许你的确不喜欢,你只是很喜欢被我看着……或者应该说是——明明知道我在看,还要继续和那些下贱的半魔放肆地——”又是一声笑,“因为你知道,这能羞辱到我。” 他捏着我的下巴,让我重新看向那里。 “所以,现在,你不想来羞辱一下他吗?”他对我耳语,拇指来回刮我已经挺立的乳头。 我打赌,如果我告诉瓦尔达里亚,我不想羞辱阿格里亚斯,他会很生气地当场强奸我,好来亲自来羞辱阿格利亚斯。 所以我没有直接拒绝他。我问他:“我为什么要用便宜你的方式来羞辱另一个人,而自己得不到任何好处?” “怎么没有任何好处?”瓦尔达里亚说,“难道我没有让你高潮吗?我会让你高潮到求我着停下……” “不是高潮就是爽。”我说。 “哼,是啊——你喜欢一切完全由你掌控,你说什么时候停下来就必须停下……” 他突然吻了过来。他的手摸到哪里,哪里的魔甲就开始消散。我感到他掐着我的腰,幸好他撤掉了指甲上的魔甲,不然现在我的皮肤一定已经被他划开了。 他暂时结束了这个吻,把我抱起来,让我面对他,跨坐在他的腿上。我忍不住回过头去往树上看,下一刻他掐着我下巴让我回头。刚才非要我看过去,现在又非要我不看过去,这个人真是…… “就这么放在心上吗?”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某种可怕的寒意。 “他已经不在了。”我说。 “哈,对,逃跑了,不敢继续看。”他说,声音里的寒意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轻蔑令我感到恼火。 “不是不敢,”我说,“再怎么样,他知道尊重我,知道自己回避。” “哦——尊重。”他说着,手掌按上了我的小腹。 我感觉到卵。我感觉自己像被他扇了一耳光。他明白我的耻辱,并为我的耻辱露出愉悦的笑容。 “他逃跑了,”他再次对我重申,“出于幼稚,出于软弱——不愿意目睹接下来的场面,连听都不愿意听见。也许现在已经跑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故意招来那些深渊的巨兽,开始战斗了?用血来平息胸膛里的愤懑,用与死亡的交锋来停止脑海里的想象……” 他的手指插进来。似乎因为太久没有被插入,那里绷紧了,可他却要一次插进来两根。 好疼。我闷哼出声。 他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接着,他抽出了一根手指抽搐。一根比两根要好承受。他一边抽插,一边进攻我的阴蒂。 “真脆弱啊,你。”他说。 我去咬他的嘴唇,舔着他的血丝,把舌头伸进他嘴里。我把手放在他的胯下。我手上的魔甲还在,隔着手套,我摸到了他那些总能让我失去自制的硬鳞。 我抓紧了他。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不脆弱。”我说。 ……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谁也没放过谁,并且,手酸了。 * 若不把生命献给内心的追求,这生命何其无趣 我站在深渊前。 我对深渊最初的印象,是来自于维洛,维洛肩膀上那些触手是移植的深渊某种怪物的触手。想想那些触手恶心的样子,就觉得那种怪物也一定很恶心,就觉得深渊也一定是个恶心的地方。 我现在暂时看不出深渊恶不恶心——浓烟遮蔽了视野,只能看见一片涌动的黑暗,看起来是挺深的,不知道有多深。稍微伸出手去,就能感觉到热风。这股裹着烟的风闻起来已经不是硫化氢的臭味了——吸一口就觉得整个气道都是火辣辣的,肺在隐痛,需要运转魔力来治愈它的腐蚀带来的损伤。侧耳细听,能听见不知名的野兽的恐怖的嚎叫。 深渊是硫海的中心,有充沛的魔力,恶劣的环境,所以养育出了很多奇特的生物,比在外部的森林里游荡的普通野兽长相更离奇,体型更巨大,力量更惊人——这是洛公爵告诉我的。这些天袭击我们的怪物,都是从深渊爬出来的。 “那个,我就不用一起下去了吧,陛下,大公阁下,你们看,我还带着这么多行李,万一丢了,多不好……我就在这附近守着——反正您和陛下总不会是去到硫磺湖边过夜的吧?呃,就算过夜,在那里用这些东西搭建营地也很麻烦……还有阿格利亚斯阁下要是出现了,我还能给他指个路,告诉他你们去深渊了……” 我本来以为瓦尔达里亚会干脆利落地打断他的废话,告诉他:一起下去。没想到,瓦尔达里亚干脆利落地打断他的废后,告诉他: “随你。” 接着,瓦尔达里亚就向我伸出手。 “请,陛下。” 我真想也说:我就不用下去了吧! 我内心默默流泪,不情不愿地把手放在他的手上,让他攥紧。我问:“我们要从哪——” 话还没说完,我就感觉自己被他用力一拉,跳进这片黑暗,跳进深渊。热风和腐蚀性的烟雾简直让我窒息,突然间的黑暗和下坠的失重感让我恐惧。我觉得自己没有心脏骤停全赖我现在不是人类。我在失重中抓着他的手臂,像攀援救命的绳索一样攀过去,靠近他。很艰难,不知道该怎么在半空中调整自己的方向,四面八方都是空气,没有给我施力的点。唯一的实体是他。 我抱住了他。 在呼呼的风声中,我觉得我没听错——他特么的又笑了!嘲笑我!笑完,他空出的那只手环住我的腰,让我紧紧贴上他,然后—— 他磅礴的魔力挡住了那个在黑暗中突然袭击我们的东西。我听见血肉被切开的声音,风的呼号里掺杂进另一种呼号声,离我非常近,好像就是擦肩而过。 我感觉到他魔力的变化,双翼张开,切开空气,灵活地躲过了又一次袭击,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了一个立足点,踏上去,我们停止了下落,但接着,他又带我继续向下跳。看来这里不是个完全垂直的悬崖。 “现在,我要松开你。你必须靠自己抓紧我。”他突然这么告诉我,话音刚落,他就真松开了。 我在心里骂脏话,抓紧他,连腿都用上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但我的感知很清楚地传达给我发生了什么——瓦尔达里亚腾出双手,凝出长剑,切开了许多东西,许多……感觉起来,有点熟悉的东西。 “这些就是你那只虫子缝进自己身体里的东西。是不是很亲切?要不要我留一片给您带回去作纪念?”瓦尔达里亚问。 “……不了,谢谢。” 穿过了真触手怪的触手,我终于看见光在我们前面出现了。但是,瓦大公没有带我落进那片昏黄的光里。他双翼又一次张开,扭转了方向,飞进黑暗。 我们冲出了烟雾,热风不见了,四周渐渐变冷。似乎是一个隧道,飞行的声音在这里有一点轻微的回响。他平稳地带我落地,把我放下。我听见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因为我们的到来受到惊吓,从我们附近爬走。 他再次握紧了我的手,领我往前走。 “这是一条捷径。”他告诉我,接着,我感觉脚下一空——我差点就叫出来了!他故意的吧! 脚下很湿,很滑,倾斜的。我们沿着这条路往下滑。如果让我自己滑,我肯定几秒钟后变成滚,但是瓦尔达里亚抓着我的手,他总能在我是去平衡时把我扶回来。这样一来,还挺好玩的。空气已经完全变成另一种感觉,又湿又冷,带着淡淡的霉味。没多久,我看见前面有光。这一次,瓦尔达里亚没有再改变方向,再躲开光,去黑暗里。 我们滑出黑暗的隧道,眼前骤然明亮起来。这是一个很大的洞穴,岩壁上附着着很多泛着幽冷蓝色荧光的植物。还有一些透明的蜥蜴似的东西在植物间爬行。在这片洞穴中,自然形成的岩石路七拐八拐,崎岖嶙峋。 我忍不住吐槽:“这是,捷径?” 他假笑着回答我:“这里的怪物比较少,只要走就好了。对此刻的您来说,不是再合适不过了吗?” 哼。 我们沿着路慢慢往下走,真的很慢,他也不着急,不用魔法,和我在这里散步似的就用两条腿走。不过,这里真漂亮!荧光点缀在黑暗里,有种梦幻而朦胧的美。越往下走,那些植物和透明的动物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萤火虫似的的东西在飞。我伸出手去,让一只萤火虫落在我的手上,感觉它轻轻咬住了我手上覆盖的魔甲,吃掉了一点如同砂砾的魔力。之后,它的光芒变得更明亮。它快乐地飞走,在半空中来回飞舞,像某种舞蹈。接着…… 啊!好多萤火虫突然飞过来了!什么玩意——救命—— 我听见瓦大公轻笑一声。他抬起手,一个魔法附着在了我们的身上,立刻,他从我的感知里消失了,那磅礴的魔力变成了丝毫不存在。那一团萤火虫形成的光飞过我们,没有停留。还有少数一点已经咬住了我们的魔甲,但瓦尔达里亚直接让那部分魔力散开,又随便丢出了一团魔力做诱饵,这团光就完全忽略了我们,追逐诱饵去了。 “那是什么东西?”我问。 “不知道,没有看过它的记载。”他回答。 我们在这个像立体迷宫一样错综复杂的岩洞里走了好一会,终于来到了底部。底下的萤火虫更多,它们似乎只会追逐魔力,完全听不到我们的脚步声,我们从离光团非常近的地方走过,它们也一动不动。其实在这个寂静的岩洞里,所有声音都好清晰。我还能听见水滴的滴答声。 这里,岩壁上几乎都覆盖着这些发光的虫子,但是有一块地方却是一片突兀的黑色,没有任何光覆盖在那上面,所以注意到那里是理所当然的。而且非常古怪的是,我能感受到那块地方覆盖着流动的魔力,那些吃魔力的萤火虫却不去吃——这简直就是在高呼“快来注意我”嘛! 瓦尔达里亚一路上很熟悉这里,显然之前来过,见过这个。他是特意带我来看这个的吗? 我看向他,他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懂他的意思。 我于是再次看过去。四周只有那些萤火虫的微光,但是魔族的眼睛很好使,我稍微走近些就能看清楚岩壁上有什么——是字母,魔族人的文字,一行一行,好长一段,看着像是……诗?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迅速把每一行的末尾扫了一遍,真是诗,押韵的。所以那上面覆盖的魔力是一种驱逐魔法?为了保留这首诗? 我又看了一眼瓦尔达里亚,他还是什么提示也没有。或者也可以说有:他松开了我的手。 我便向那首诗走过去,仔细读起来。它的用词和我读过的魔族人的书有点不一样,好像夹杂着别的语言,但我却都能看懂。这首诗的内容也和我读过的魔族人的诗很不一样,不是在讲色情: “我该去往何方,既当此时 这片土地上也没有我的盟友? 我该去往何方?在此时 我所能依靠的还有谁?” 呃,写诗的这个魔族是在被追杀吗?被追杀还有心情在墙上写诗,你们魔族还出过这样的人物啊?这么想着,我脑海里又冒出另一个念头:该不会这位不是魔族吧? 然而紧接着,我就看到下面两端写的是: “母亲,我想起你,想起我不曾认识过你, 我只听闻比起人你更似一只野兽。 父亲,我也想起你,想起我走向你, 你欣然笑着,让我带来你的终结。 “女儿,别怪我最后一个想起你,既然我深知, 你正热望用我的尸体来做你最钟爱的淫戏, 我该去往何方,我该去往何方, 当这整个世界都想把我置于死地。” 行吧,这就是一个魔族写的,着重口味的身世背景,很魔族。 我接着读下去: “正注视大地上一切图景的,不朽的真魔! 你是否正看我此刻的彷徨,不住嗤笑? 你的笑声是否也类同那些奴隶? 他们卑弱到不曾赢得任何一次胜利。” 哎你们魔族啊,思维方式永远没新鲜的,慕强,嘲笑弱。不过,这种质问真魔的句式我还是头一次读到,他好像在嘲讽真魔呢。我感觉这帮魔族人虽然平时不把宗教挂在嘴上,但有些时候还挺有宗教情结,挺敬重真魔,做什么事除了说这是他们自己乐意就说这是真魔的意思真魔给你的使命……而且说起来,真魔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有没有自主意识,我这个无限魔力的真魔眷宠buff到底是凭什么选拔机制获得的……真魔,或者说,神,在这个世界存在吗? 嗯……想不出答案的问题。我轻轻摇摇头,不再想真魔,继续看这首诗: “我究竟该去往何方,在我为我的不驯 付出代价的此刻,我该去往何方? 当我站在这吞噬了我无数先祖的水里, 当我站在这命运的湍流中。” 哦,所以他大概是反抗了什么要死了……或许他是反叛了他的魔王所以被魔王追杀到这里?我继续往下读,看到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嘴硬地说他不后悔,哈哈哈! “我后悔吗?不,我不后悔。 若不把生命献给内心的追求, 这生命何其无趣! 想要酒,想要诗,想要欢歌,想要起舞, “想要枕在爱人膝头的欢愉, 想要再一次,骑龙在天上翱翔。 我怎忍心说出,我后悔占有过如数的幸福, 占有过这有尽头的生命里,无尽的欢笑。 “当然,你可以统治这些有死的生命, 但你不能支配他们的方方面面; 你可以引诱他们追逐空洞的威权, 但你不能斩断生命对灵魂的渴望。 “我该去往何方——将死的人啊, 为何你还在低语这个问题? 为何你仍然彷徨在这飘零的大地, 在这让每个人孤身赴死的世界里?” 我说不清楚,到底是哪个字眼触动了我,是“幸福”还是“孤身赴死”,总之我感觉自己眼眶一热。但真正让我流下眼泪的是下面两段,他的结尾: “未来将读到我这诗行的陌生人啊, 站在石壁前的,我的同胞,我祝福你—— 愿你身侧,总有爱侣相伴, 不论你是一个魔王,还是一个奴隶。 “至于我,我将终结我来这世间一趟旅程。” 我抬起手擦掉自己的眼泪,听见瓦尔达里亚开口了:“为什么哭?” 他的脚步声靠近,站在我身边,仍旧没有看这首诗,只是看着我。 “十二岁的时候,你没有哭。” ……好吧,我懂了,所以,这是我们小时候来过的地方,他带我故地重游,还是在尝试恢复我的记忆。 “那我当时是什么反应?”我问。 他不答反问:“你现在感觉到了什么?” “我不觉得这一切很熟悉。我没有恢复记忆。”我直接了当地告诉他。 他露出很不满意的表情,移开视线,终于看向了这首诗。 “你那时候说这首诗很美,让你想起了……你那里的诗。”他回答。 我沉默。每次他提及他知道我来自哪,都让我感到非常不自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所以,你现在为什么哭?”他又问了一遍,好像他真的很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这叫我怎么回答呢?我也没法说清楚我为什么哭。而且就算我尝试说一下——我喜欢他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平等的观念和友善的态度,在这个破地方长大还被魔王追杀着呢,他还能说不论魔王还是奴隶,还能说祝你不孤独——我打赌瓦大公会无情地嘲笑我竟然为这触动到落泪。 他没等来我的回答,于是又发出了他标志性的轻笑声。看来不管我回不回答他,他都要嘲笑我一番了。 瓦尔达里亚开口对我说:“因为你觉得孤独?因为你觉得此刻你身边没有伴从?” ……啊? 天啊……想想瓦大公那超级无敌神秘又自恋得无人可敌的脑回路……他该不会是想告诉我,我十二岁时读这首诗没哭是因为我那时候和他关系好,我不孤独,我现在哭是因为我和他关系不好,我就应该好好痛改前非和他相亲相爱,让他做那个让我不再孤独总在我身侧陪伴我的“爱侣”吧?! 我思考我要不要说实话,说实话的话该怎么把实话说得不让他觉得我又在侮辱他了。我看向他。 他也看向我。我们注视彼此,接着我意识到,不需要我说出来,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算了。”他说,“既然没有效果,就别再浪费时间了,陛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走吧。” 我愣愣地被他牵着走,走了几步,突然反应过来了。 “你带我来硫海是因为这里有可能让我恢复的东西?”我问。 “罗莱莎莉亚认为或许可行。”他说,“反正失败也没关系,您的威望已经完全没有了,随便怎么做都可以。”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要做什么?”我问。 “你马上就知道了,何必问呢?” 我没有马上就知道。我们走了好一会才走出这个洞穴,来到了一个热腾腾亮堂堂的地方,硫磺湖边。在我来得及欣赏一下这里的奇观,这片庞大的翻滚着亮黄色浓稠溶液的大湖,或者来得及感受一下我的呼吸系统在混合着毒气体和魔力的烟雾的腐蚀下有多么痛苦之前,我马上就被告知: “您总是抱怨我事先不过问您的意思,所以,陛下,这次我问问您的意思——你自己下去,还是我把你扔下去?” 我指着这湖:“我——你让我——这就是——” “下去。放心,我会一直在旁边守着,不会不小心让你死了。”他说。 放心个鬼啊!我又怕又怒,张口结舌。瓦尔达里亚笑笑。 “哦?您的意思是让我把您扔下去?好,谨遵您的命令——” “不——等等——” 魔力凝成的双翼从他背后展开,他抓起我的手臂,带我飞向了湖中心,接着,松开了手。 “我操你——”我骂了中文。 我还没骂完,燃烧的黄色湖水就吞没了我。 * “祂对你说话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疼啊。 我想,是不是我是去记忆的作为地球人的人生里,干了很多坏事,所以上天才罚我穿越,到这破地方来遭罪。我感觉很烫,很疼,水在咬我。瓦尔达里亚的魔力消融在水里,我的皮肤暴露出来,接着,皮肤剥落。我体内的魔力自发运转,催促血肉再生,对抗湖水的侵蚀。这股庞大的力量从内部搅动着我,没有让我感觉好一点,只是觉得更痛了。 不断被伤害,不断又再生。我不会死?我真的不会死?就算是魔王,就算很强悍,这样持续的痛苦,持续的伤害,也不会死? 我感觉小腹一阵剧痛——啊,都要忘了,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怀着孕呢。那个不成型的生命感觉到了我的危险,它自己的危险,拼命汲取魔力,制造屏障——哈,我自己不能让魔力释放,但这个胎儿,可以。它调遣魔力,尝试保护自己。它不知道它应该保护的是我,不是它自己!它用魔力把我的腹部切开了——你个弱智—— 我好痛。我要痛死了。 瓦尔达里亚为什么还不把我捞出去——还是说,我应该相信他吗?他怎么能很清楚地知道什么时刻,再不把我捞出去我就会死呢?此刻在这片燃烧的水里的人是我,不是他。 也许他是故意的,他希望我这样死去。就算他不是故意的,我也可能就会这样死去。没有人真的能完全看顾住另一个人的生命。 我感觉……我真的要死了……我感觉……痛…… 魔力爆发开,如同火焰一般燃烧,推开湖水,我被强大的气流托举起来,火焰在烧我,也在烧周围伤害我的一切。没了湖水的侵扰,我的身体迅速再生,小腹里的胎儿也安静下来,任凭火烧净它那些笨拙的魔甲。 我看到了火。金色的火,圣火,是我曾经看过的。但还有另一种火,黑色的火,那些魔族经常使用的火。两股截然不同的魔力交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火燃烧着,形成了一团屏障。 然而,很快,这屏障开始消散,因为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操啊!该不会我要再这个见鬼的硫磺湖里把刚才经历的一切反复循环好几轮吧! 有一股魔力冲破了衰弱的屏障和正向我压来的湖水。瓦尔达里亚抱着我的腰,把我带出去。他的表情很不同寻常——他目光灼灼,含着一种怒意质问我:“为什么你没告诉罗莱莎莉亚——” 他被打断了,好几只像翼龙一样的怪物正嚎叫着向我们冲来。 他腾出一只手,凝出漆黑的巨剑。 然而下一刻,他搂着我腰的手被切断了。我看到瓦尔达里亚露出了他的竖瞳,盯着我身后。我的感知告诉我,我身后没有人,但是,我的感觉感受到了他的触碰。他贴着我,呼吸落到我的颈边,手臂箍住我的腰。 “妈的,给我去死吧。”这个人对瓦尔达里亚说。 庞大的魔力爆裂开来。 * “这是衣服,嗯,我们现在暂时不能休息,虽然把瓦尔达里亚打进了硫磺湖,还引了一群怪物来狩猎他,但他自己就是个怪物……”卡修一边忙忙碌碌翻翻找找,一边用中文和我说话,“哦,你渴吗,饿吗?这是水和干粮,先吃几口,然后我们继续跑……” 我在思考,和圣子走,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第二次和圣子走,虽然这次,不算是我主动的,当时事发突然,根本没人问我的意思,卡修偷袭了瓦尔达里亚,直接把我带走了。这下子,就算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好像也不能跟他说:其实我现在觉得姑且应该留在魔界当这个魔王比较稳妥,对自己有利……而且魔族那一群傻逼东西啊!特别是瓦尔达里亚!就算他做的事都是为我好,这好意也真是让我抓狂,让我暴怒,让我恶心! 虽然不知道人间那边什么情况,到那会怎样。可事已至此,骑虎难下,那就姑且骑着吧!我一边穿衣服,一边想起另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硫海?”我问。我心中有一个揣测,而他的回答证实了我的猜想。 “维洛。”他回答,“利诺没有同意。我是一个人偷偷来的。维洛给了我们一张地图,还有路线图,我对比了神殿的档案……我觉得他没有骗我们。啊,我来帮你系吧,你快吃点喝点。” “你一个人?” “这里有瓦尔达里亚,阿格利亚斯,还有那个洛什么什么雷恩,许多巨兽,我一个人比较方便潜行。嗯,所以也是为什么要选地下的路线,虽然地下的路线很复杂,很容易迷路,而且我没来过……希望你那个混血精灵谋士真的没骗人吧!吃完了?那我们走吧。” “利诺不知道你来了,你偷偷过来……不会有什么麻烦吗?” “嘿,麻烦就是他得带人来接应我呗。这次抓我回去,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抛下你的,你放心。” 嗯……好像还真是!是大圣子的麻烦,不是我们的麻烦。 卡修抱着我在黑暗的隧道里疾速前进,地下洞穴里潮湿的空气吹拂着我的脸。过了一会,他又开口了:“那个……那个我听说了……你又怀孕了……我想说,虽然圣子的权力没有魔王大,但我们会想办法……我会想办法……我和利诺不一样,和这些土着不一样,我很会想办法,很会变通……让魔王的孩子在人间长大也没有什么难的!不告诉大家这个孩子的身份就行了?要是……要是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帮你联系堕胎的医生!对利诺那边,先斩后奏就行了。嗐,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笑起来了。我感觉自己对去人间的疑心渐渐淡去了,因为,人间有他,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我的同乡。 “谢谢,梁修。”我说。 他嗯了一声,沉默了好一会。这时候,我们走到了一段有荧光植物的地方,借着荧光,我看到——他居然脸红了。 似乎是感觉到我在看他,他瞥了我一眼,局促地笑笑。接着,像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他又开口了。 “话说,我中文说的还利索吗?这二十多年,除了自己和自己说话,几乎就没说过中文了……除了之前和你……哎,我感觉我有时候就会说出语序不对的话!” “我感觉没有啊。” “嘿嘿嘿,那就太好了……能说中文的感觉真好!这里的语言虽然都学会了,用熟了,但和母语感觉还是差了点什么……欸对了,我一直想和你求证——你的魔王城叫珊索丝,是不是他们发音不准?应该是——Sanssouci,腓特烈二世的无忧宫,对吧?” 我一愣。 “我忘了……” “哦,抱歉……” “……我没问过,也记不起来……不过也确实有可能……” “嗯……哈哈,就是,我小时候——我是说,在这里的小时候——听到你的城堡的名字,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虽然当时还不知道你也是穿越的。后来,知道了你是穿越的,又想起这件事……我还怀疑你是不是女同呢。” “啊?” “就,腓特烈二世,好多资料显示他同性恋。” 呃,我残存的地球常识部分有腓特烈二世和无忧宫,但是,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同性恋花边传闻啊! “我不是同性恋。”我说,“我失忆前也不是同性恋。”连侍女都知道我只和男的睡觉。 ……靠,我和这男的强调这个干什么? 我闭嘴了。正巧,卡修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好一会也没说话。 他在一个有植物的地方停下来,告诉我,我们在这里修整一会。接着,他突兀地,没有做任何铺垫地问了我那个问题: “真魔和你说过什么吗?” 我愣住了。 我的反应就是答案。他移开视线,在他的储物戒指里翻翻找找,问我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真魔……会和我说话?”我问他。 他挠挠头,看着我,不回答。 “真神会和你说话?”我问。 他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真神正在和你说话?”我继续问。 “没有。”这次他回答得干脆。他拿出点心和果汁。 “真魔——” “抱歉,”他打断我,“我不能谈太多和祂们有关的事——来吃饭吧。”他递出食物。 我没接,我看着他。他妥协了一点。 “祂对你说话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他说。 * 一个野兽般的自我 真魔这个玩意,原来是能对我说话的,这消息让我非常震撼。虽然以前偶尔也有这种一闪而过的念头,既然魔王是真魔“选”出来的,那真魔是不是个有人格和自我意识的“生物”。但从一种超自然生命是存在的直接跳到这种超自然生命能对你说话——跨度好大。 我好想知道更多关于真魔和真神的信息,可惜卡修再也不提这个话题了。也许真的是有什么规则,违背了会受惩罚吧——毕竟那是“神”啊!——我也不好去为难他。 这个地下路线是一种硫海怪物挖出的隧道,纵横交错,非常复杂,而且大部分路是一片漆黑,要找方向真不容易。每次停下休息,卡修都要好好看一看地图,确认我们现在走到哪里了。 卡修有两张地图,一张是神殿档案的复制品,一张是维洛给的。维洛给的那张地图,我感觉是维洛亲手画的,上面标注的文字是我在公文批注上总能看见的属于维洛的笔迹。看着那熟悉的字迹真有点恍若隔世——我好像好久没有看公文了,也好久没有看到维洛的字了。 “画地图的人也真是厉害啊……”卡修有一次看着地图这样啧啧感叹,“就算是很厉害的魔族领主,深入到硫海腹地,还是到这种难以辨认方向的地下,说不清哪条路就会通往巨兽们的巢穴的地方,也是相当危险的。万一迷路了,永远走不出去……” 我听着这样的话,心里的感动就更强烈了——对维洛。一直以来,我见到的和听到的一切都对我强调这样一个事实:维洛很弱,即使让自己和怪物融合,也还是羸弱的半魔,在力量上可以被任何领主轻易碾压,轻易威胁到性命。而这样的他,却做成了很多了不起的事——为了我。 但是,可能这么说有点对不起维洛:虽然对他已经彻底改观,不再像刚苏醒时那样,对他印象不好,总怀疑他在编织着什么阴谋,虽然可以说是,我现在对维洛和对阿格利亚斯的感觉与刚醒来时相比,来了个大反转,我信任维洛,不再信任阿格利亚斯 感到自己,但是—— 我始终没有像一开始感到自己喜欢上阿格利亚斯那样,感到自己喜欢上维洛。 是不是我失忆前,也是这样的?所以他才总是要对我强调那句话,他永远是我的奴仆,他没有任何资格,他也不会奢求。 既感觉到,这样的他很可怜,也感觉到……这样的他,令我安心。 * 我和小圣子日夜兼程,在这个地下迷宫一样不见天光的地方前进,从一个乌漆嘛黑的地方,走到下一个乌漆嘛黑的地方,感觉好像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一样。不过每一次卡修看完地图,都告诉我,我们离出口又进了一步。出口,是在魔界那个把魔界和世界隔开的巨大结界的边缘,从那里出去,很快就能走出魔界了。卡修相信,大圣子肯定在那边接应。走出结界,他被大圣子批评教育一番,然后我就能顺利安全地和他到王都去了! 王都,就着这个话题,卡修又和我聊了许多。他给我形容王都的模样——主要是他的那些发明创造影响的王都的模样。他结合魔法发明了一套比现行的引水设施更好的引水排水系统,让全城人都能有清洁的饮用水和刚干净的街道环境,并且正在把这套系统慢慢铺开,建设到别的城市。他还建了一个科学院,鼓励学者们去研究非魔法驱动的机械工程。魔法,是很方便,但把它视作一种能源的话,人类这边可以使用高级魔法的人远低于别的种族。他表示这个人类王国最大的问题是拿自己的短板去追别的种族的长板。回来好好研究一下蒸汽机不好吗?他目前的短期小目标是带着这帮人撮出飞艇,然后,再去研究火力发电。科学院里有很多特聪明特厉害的人等我们到了王都,他首先要带我去科学院转转和这些人认识认识! 当然啦,只发展工业是不行的,他还在钻研农业。不过农业嘛他穿越前不是学农业的,知识比较少,那些宏观知识放到这里没太大用处,他能做的就只是从政策制定的角度鼓励臣民们往这方面多研究研究,但是这样一来呢又有好多问题和麻烦,比如有人谎报虚假项目骗经费啊,贵族里一直有一派顽固势力强烈反对他把财政的钱花在这上面啊…… 除了农业和工业,还有教育。他死乞白赖叫神殿在全国所有神殿里弄出一个免费学堂,试图搞出义务教育来,但这个非常难,进度迟滞,即使目前他也没让这个学堂教什么高端的知识,只是识字。贵族嘛,不需要这种免费课堂,让他们来他们还觉得掉价宁愿继续他们雇家庭教师的传统。而那些没有钱雇教师的文盲们,除非你给他钱让他们和他们的孩子来上课,不然他们宁愿多种种地多打打工才不来识字呢识字有啥用,可要是给他们钱的话财政是真的给不出这笔钱,于是神殿的义务教育课堂一直处于一种姜太公钓鱼的状态愿者寥寥,利诺提起这茬就会敲打他得好好反思自己做事太过天马行空不够脚踏实地的毛病…… 卡修谈到的不止有自己的成功,还有自己的失败,可我听着,感觉只是——真是羡慕!瞧瞧人家!瞧瞧人家!!!这才是穿越者该过的生活,拿自己的先进知识改造世界,而不是被世界各种强奸!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他是龙傲天,我呢?!别说玛丽苏了,女配都没我过得惨! 我对卡修大倒苦水——当然,略去我被各种变态各种强奸的部分。他和我一起痛骂魔族全是变态神经病,然后安慰我说,等到了王都,我就从此变身赵日天和他一起先来给这个世界带来文明之光! * 从地图上看,我们已经来到了魔界的边缘,从这一段路走出去就可以回到地上了。几天下来,感觉自己起初的那点怀疑已经荡然无存了。我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毕竟,在瓦大公那都挺过来了,人间那边最差能有什么情况等着我呢?贵族的排挤、反对、敌视?大圣子的审视,那些我不记得的和他的恩怨情仇遗留的影响?想做的事都不顺利,有困难,受阻挠,难以立刻落地? 是天堂好吧。和留在魔界做女魔王比起来,天堂好吧。 越想越觉得,离开是无比正确的决定。离开的路上确实也很顺利,没有遇到追兵,仅有的阻挠是偶尔路上遇到的怪物,但它们也就是落单的一只,没有遇上卡修解决不了的情况。 “这是最后一段路了,走出去,就到地上了。”卡修这次检查完地图后,快乐地告诉我。不过这段路走得真不快乐——地上有好多踩起来很恶心的黏糊糊的东西,空气也不再是地下那种混合着土腥味的又湿又冷的味道,而是泛着一种甜丝丝的味道,好像是我们脚底下那些黏糊糊的东西散发出来的。那种甜味,闻起来不像水果或者糖果一样是清新而另一人愉快的,而是像一种恶臭一样刺鼻,像硫海飘散的那种硫化氢的味道一样,吸到鼻子里感觉呼吸道开始烧灼。但它又不是一种恶臭,我说不清楚它是什么。 最诡异的是,卡修闻不见这种味道。起初他从我这里知道了这种味道的存在后,很警觉,甚至想撤回去换条路,但在这里呆了片刻,我和他都没表现出任何中毒反应或者别的异样,我们就决定还是照着维洛在地图指出的这条路继续走了。卡修说,也许这是某种怪物留下的信息素,我们魔族血统太驳杂了,或许这种怪物正好也是某个重口魔王的离谱后宫中的一位吧,所以我能闻见,他不能。这些怪物虽然奇幻化了,但究其本质,还是生物,生物的信息素用途就那些——标记领地或者求偶。应该是标记领地的吧? 一段时间后,我意识到,不是标记领地。 那种感觉是渐进的。时间越久,闻得越多,它越明显。但起初我没有分辨出那是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有点热。是在又一次停下来休息时,我才突然意识到,我湿了。他给我递饭,指尖碰到了我的指尖,这点触碰在我皮肤上带起了一阵酥麻。我尽力克制,表现得正常。他暂时没有发现异样。 再次启程时,我尝试不呼吸。不呼吸就要催动魔力修复缺氧带来的损伤,而运转魔力好像会加剧这种反应——我感觉自己越来越热,已经吸进去的东西在催化我的身体。我全身都很热,而且还一直被他抱在怀里,他离我那么近,他的味道那么清晰——年轻,健康,魔力充盈而强大。那像是另一个陌生的自我的低语,一个野兽般的自我,她在说:我想做爱,和他做爱。 感觉自己湿透了,淫水沿着大腿往下流。这次休息时,卡修留意到了一点表征,对我絮絮叨叨地说:“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欸,魔族会发烧吗……嗯,不过你失去了力量,说不准……是不是我们睡得太少了,让你免疫力下降了?你能不能感受体内的魔力,操纵体内的魔力,让它运转一下——可能会感觉好一点!” 我看着他。这里有那种荧光的植物,不是纯粹的黑暗。幽幽的蓝光轻盈地勾勒出他的轮廓,他看起来很可爱,有一张年轻好看的脸,一双没有阴翳的金色的眼睛。他看起来很美好,又自信又明亮,认定他什么磨难都将被他克服,什么敌人都将被他征服。 魔族那惊人的视力让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个美丽的影子,抱着膝盖,舔着自己的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突然站起来,退后一步,表情变得紧张而严肃。 “果然……那个半精灵半魔没安好心……陈诚,你醒一醒——我是梁修,我不是你的食物,是你的同乡,梁修。”他问我。 第一时间是去怀疑维洛,觉得这是维洛的陷阱,觉得我是想伤害他。真可爱。维洛为什么要设计这样的陷阱?这对维洛有什么好处? “我很清醒。”我说着,站起来,向他迈出一步。可他又后退了一步,他看起来更戒备了。 “别动——”他说,“别动!别再往前了!不然我动手了!” 既可爱,又好玩。我笑了,可他不笑。 “我……陈诚,我要打晕你,如果你后来清醒了,记起现在,请你知道,我是迫不得已……” 和瓦尔达里亚一点不待提醒就攻击的凌厉风格比起来,他这样出手还带提醒的,也太…… 也太慢了吧? 我掐着他的脖子,两条腿夹着他的腰,把他扑倒在地上。大腿夹着另一个人的感觉真好,一波又一波酥酥麻麻的快慰冲刷着我,同时诱惑着我——做更多,做更多就能平息身体里燃烧的躁动。可在我正要俯下身的时候,他抓住了我的手腕——好痛啊!是圣火。 圣火在我们间点燃,顷刻又消失。我体内庞大的魔力急速奔涌起来,去修复圣火留下的创伤。那让我更热了。 “放开我,”卡修说,“不然我……真的动手了。”然后,他又软化了语气,劝慰似的说,“陈诚,我不能吃,把我松开,我给你能吃的食物……” “你误会了,梁修,”我说,“我不是想吃你,我是想睡你。” 他呆住了。趁他呆住,我俯下身,吻他。可我才刚开始吮吸他唇瓣的时候,他却又用很大力气推我,我差点咬到他。他在我身下挣扎着,拒绝着,告诉我:“不行!快起来……都是——都是地上这摊东西搅乱了你的脑子!等我们出去你就不想了——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真新鲜。从我苏醒到现在,遇到的男人几乎都想和我睡觉——或者想作为奴仆在床上侍奉我,或者想作为恋人和我做爱,或者想作为主宰用暴力强奸我,连不想卷进我的事的洛公爵,要让他和我上床,他也是乐意的。 卡修说他爱慕我,想追求我,给他这个机会和我睡觉,他居然拒绝了? 呵,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好像我对那个不幸的人的怜悯和同情会刺伤他 (警告:有一些作者不愿剧透的雷人内容。) “虽然我是被地上这摊东西影响了,”我说,“可我很清醒——和我做一次——” “不不不不——”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 “是……可是——等等——” 我在他的身上扭动,感觉到他正在勃起,脸变得很红。 可他还是轻轻推拒着我。 “我们还在躲追兵呢……我觉得……” “我不会耽搁很久,”我和他说,想起瓦尔达里亚有一次对我的评价,笑了出来,“我会很快的。” 我去解他的裤子。 他没有继续挣扎、反抗、用圣火烧我。可他也没有真的顺从。他显得很僵硬,紧绷着身体,咬着牙。我不懂他为什么是这种反应。苏醒以来见到的事实,我脑海里残留的常识告诉我的,似乎都指向同一个真相,那就是不论什么样的性,对男人来说都是他在占便宜,他没有任何损失。 难道他就只是在担心追兵的事吗?可如果真那么担心,觉得这点时间就会让我们被抓住,那为什么不坚定地阻止我呢? 哈,推也不坚定,从也不坚定,这么扭扭捏捏……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就是了…… 我解放了这根阴茎,把它抓在手里。它很热,在我手里跳动着,好像也和我一样迫不及待。但就算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那副表情看着我,好像他还是不乐意做这事一样。哼,口是心非的男人,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可不是这么一回事!我跪坐起来,让穴口蹭蹭它,把淫液涂到上面,接着,打算直接坐下去—— 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他软了。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他别过头去,迅速从我身下爬出去。他缩在他的斗篷下面,窸窸窣窣地系他的裤子。接着,他抱着头,蜷在地上,一下又一下捶着地面,发出小动物似的压抑的嚎叫声。 呃。 好吧,阳痿对一个男人来说,可能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而且还直接这么在心上人面前被挑明了…… 但是,我没有太多心情去同情他。我更同情我自己。以为将要纾解,临门却发现对方做不到,我感觉生理上的躁动更剧烈了。我怎么办?自己手淫吗?呃,他在那哭,我在这自慰,这合适吗? 不行,我受不了。虽然不合适,我还是开始了。刚摸上去时感觉爽极了,浑身一抖,直接倒在了这片黏糊糊的地上,鼻子里全是那种甜甜的味道。接着,快感就变得不上不下。身体不满意只有自己和自己的手,想要更强烈的刺激,想要另一个人……可是另一个人是性无能啊!要不到啊!那也想要……我试图借助想象。我想象瓦尔达里亚——已经不在乎这种时候拿他当性幻想是不是屈辱了,我现在只想高潮!瓦尔达里亚那么多次让我在他面前自慰,就想象这是另一次……很好,感觉自己就快到了……但是……不行啊!然后呢?然后他就会亲自来,或者来踩我,或者来摸我,或者插进来……总之不是只让我这么无聊地只是自慰!我想要另一个人,我不想要只有我自己! 瓦尔达里亚在哪?我想要他。不……清醒点!我想要……维洛在哪?维洛一定行。我想高潮,我想解脱,我想释放。我不想被困在快感的湍流中,上下颠簸却始终到不了那个终点。 我想要……我想要…… 眼前突然燃起了明亮的圣火,吓了我一跳。我暂时回神,看见卡修站了起来,一边骂脏话,一边烧地上这摊东西。这是无用功,因为这整条长路上都有这玩意,前面,后面,全是,他没法把它们全烧干净,把那味道完全清除。他是在泄愤。 我们附近的催情物质几乎没了,现在只剩下我身下和身上的这些。他向我走过来,躲避着我的视线,伸出手,把我拉起来。他清理了地上,接着清理我身上。他的手在我身上移动。隔着衣服这样摸我,太折磨现在的我了。我抓住他的手腕,撩起自己的衣摆。他一句话也没对我说。 他开始摸我,很没有章法,与其说是爱抚,不如说是在感受。真是摸得我心如火焚。我把手按在他的手上,教他应该在哪里停留得久一点,在哪里用上点力气。他学得很快。他还自发地伸出另一只手,放到我的下体上,开始揉我刚才已经被自己揉得完全充血的阴蒂。 他吻我,贴着我,把我抵到被那种怪物的黏液固化过的土壁上。他贴我贴得那么紧。我又一次感觉到,他勃起了。 真奇怪,他刚刚到底为什么软了? 我又解开了他的裤子,他的阴茎热切地跳出来,顶着我大腿的软肉,开始蹭我。最后,他插进来了。 这次没出问题,很好使。 结束后,他用魔法把那些痕迹清理了,整理好我们的衣服,然后开始在他的储物戒指里翻翻找找。他找出了一条围巾,给我围上,遮住了我的口鼻。 “上面有能净化沼气的魔法,我不知道管不管用……”他说。 我吸气——没用,那种甜味仍然能闻到。我告诉了他这个事实,他看起来很挫败。不过我有种感觉,这挫败感可能更多来自于他第一次的没用,而不是他找出来的围巾没用。 “但还是谢谢……就,我感觉好多了。”我说。 他把没用的围巾收回去了。他还是不敢看我。 “那个……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又说。 他一言不发,慢慢地坐下来,拿出了食物和水。我也坐下来,接过了食物和水。我头一次在这样沉默的氛围里和他进餐。 吃到一半,他终于还是打破了沉默,对我说:“我没有问题。那是……心因性的。” “哦……”我迟疑着,咽下嘴里的饼,还是问了出来,“什么是‘西音型’?” “就是……心理层面的原因……焦虑、恐惧……心理压力……不是功能有什么问题……” 哦!是心因性啊!……好吧,看来我穿越前对男科疾病了解不多。 对于自己不了解,还很令对方尴尬的话题,我认为最好的回应是——少回应。 “哦。”我说。沉默重新降临,这次沉默持续得更短,卡修他就是个嘴上闲不住的人。 “我就是需要点时间做心理建设……”他自己又继续说了起来,“我下次肯定不会掉链子的!而且对象是你的话……下次,肯定全程都能做到……”虽然说着这种话,语气却越来越微弱,弯着腰,驼着背,下巴都放在膝盖上了。 他不说也还好,越说,我觉得好奇——你要说就说得清楚明白点,这都打得什么哑谜……但要是追问,是不是太唐突,太冒犯了?阳痿嘛,对男人来说是关乎尊严的生死大事…… 可是我和他刚刚睡都睡完了,他阳痿的模样见都见过了,谈一谈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决定先鼓励鼓励他,再发问。 “我也相信你一定行……”我说,“不过你怎么会对做爱有心理压力,觉得焦虑恐惧啊?我以为你穿越后的人生挺顺利的……你被拒绝过,被嘲笑过?” 他侧过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接着重新低下头。 啊?不会是被我——不对啊!那时候不是在圣地作战,他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吗?他阳痿肯定和我没关系! “顺利……是顺利……”他这么说,“但也不能说只有顺利……哈哈,你当初说我是个天真幼稚的小朋友……就是那么一回事……” 他用手臂环住膝盖,把下巴完全埋进手臂里,只留下两只金色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我——难道真和我有关系吗?啊? 他深呼吸了一下,开口了:“我小时候,一直照顾照顾我的保姆去世了,她是……死于难产。” 啊…… 他看着我的表情,却像被烫到了一样,一瞬间又移开视线。他抬起手,摸着自己的额头。他看起来很羞愧,很难受,很恐惧。好像我对那个不幸的人的怜悯和同情会刺伤他。我很快就知道了原因。他像个强迫自己忏悔的罪人一样,把他的罪状如实告诉我。 “她……很漂亮……我小时候……你知道,并不是一个真的小孩……我意淫过她……我想,我长大以后,要让她做我的女人……然后……然后……”他的吐词开始变得含糊不清,“一个宫廷里的管事,一个地位不算很高,但比她高的人……他像我一样,觉得她漂亮,他就……做了我心里意淫的事……最后……她怀孕了……”他停顿了一下,开始语无伦次地重新形容起她,“她很温柔,对我很好,很美丽,我从出生起,就是她在照顾我。她比我母亲和我相处的时间更长更久,比我的母亲对我更关心更体贴。她怀孕了。他们一直知道他胁迫她和他睡觉,但从来没管过,可她一怀孕,他们就出来管了——说她是个不检点的女人,有伤风化,要辞退她。我去找我的母亲,在地上打滚,哭着闹,要求不要辞退她……觉得这样,自己就足够弥补她了……觉得,本来也不是我的错,是不是?让她怀孕的人不是我,我只是个小孩……他们留下了她,但总有人嘲笑她……也没有因为她怀着孕,就让她少做点活……我是不是做错了?我问她。她告诉我,我没错,她很感激我,我那么努力让她留下来,让她能够继续照顾我……她待产的时候,被送到一个破旧的小房间……分娩的那一天,我正好跑去看她,看到她……他们让我留在那,让我……看她……听她……我母亲觉得,这样可以教育我,不要做个放纵的男人……还是利诺过来,把我抱走了,他那时候还不知道我和你一样是穿越者,他觉得他们不应该让一个小孩目睹一直照顾他的人怎么惨叫着死去,这是在虐待我……” 又一阵沉默。然后他再次开口。 “不是我,我想,和我没关系。我悼念她的死,我去看望她的家人,给他们额外的抚恤金。他们夸我善良、仁慈、亲民。她的家人们对我感恩戴德。我对自己说:我比任何一个听到她的事后,会鄙薄她的人好。我对自己说:我和那些听到她的事后,会为她难过的人一样好。” 他慢慢把脸埋进了自己的手臂,闷闷的声音继续传出来。 “但是心灵深处,很清楚……我,不假思索想做的事,造成的结果是让一个我喜欢的人惨叫着死去……虽然不是我,但有可能是我,因为我就是和他一样的人,不假思索地想睡女人,一有机会睡女人就会睡,把苦果留给她去承担……没害死过人,只是因为没有过那样的机会……于是,后来身体长大,我发现我就变成这样了……身体很诚实,是不是?” 他重新抬起头来,看向我。他说了这么一堆话,这么诚实地告诉了我这么私人的经历,坦白他的负罪感,我其实不想表现得太冷酷无情,可是啊——我忽略不了那个点! “所以,”我说,“你喜欢我,是因为——我不会由于难产死掉?或者应该说……你只能对不会死于难产的非人类女性硬起来?” “啊?!不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是那时候第一次面对面见到你对你一见钟情的,和你的种族没关系!……当然,能成功……可能是有点关系……但、但是这不是说,是因为你不会因为做爱就死掉才喜欢你,或者换个别的一样种族的人我也会喜欢……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你……” 哈——漂亮话当然都是那么说啊,实际上……哼。 不过,算了。因为心理阴影阳痿,于是恋慕上能规避掉这个心理阴影的女人,和喜欢上床时把人撕开,或者渴望上自己亲妈,或者享受把人用鞭子抽得鲜血淋漓的魔族人相比——卡修已经很小清新了。 我把喝空了的水袋递回去。我们该继续前进了。 他接过,收起来,不好意思地和我说:“希望你听了这件事后,别讨厌起我……我已经不是那样了……成熟了许多……不会再随便意淫别人,随便口嗨别人了……” 我皱眉。虽然他差不多是这样表现的,但他这么说,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像是在道德绑架我。 “要是你害怕我因此讨厌你,你就不应该告诉我。”我说。 他被我噎了几秒。 “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说,“可一直憋在心里……太孤独了。所有人都不会理解,为什么这件事会变成我的一个……心理问题,让我……就算是利诺,可以说是这个世界道德水准最高的人了吧……教皇阁下也只会觉得,难产而死的女人,那是她们的命运,人应该接受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命运,而不是质问神为什么要安排这样的命运——哈,这些土着……” 他摇摇头,接着金色的眼睛望向我。 “而你,陈诚,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和我一样。你不会反问我,为什么人不该承受那样的命运。” 他向我伸出手。 我握住他的手,站起来,揽住他的脖子,被他抱起来。我们出发了。 * 他向我跪下,那是他对我永远不变的姿态 yeh 总算重见天光——虽然这里的天光不过是夜与血月,还是令人激动。我能看出不只是我,连卡修都像从监狱里释放出来一样,深吸一口气——然后被一阵毒风呛得够呛。 “咳……咳……真是难受……我希望一辈子再也不来硫海……”他说。那阵毒风很快飘过去了,他脸上那副表情却很难跟着很快过去。这里是边缘地带了,那阵风在我闻起来并不是很刺激。我看着卡修,感觉脑海中的那个念头真可以说是瓦大公附体了——不用表现得这么夸张吧?你看起来好弱啊。 咳,但我比瓦大公强,我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 “不过这次,这个应该派上用场了……”卡修取出了那条可以过滤空气的围巾,为我围上。 “你不围吗?”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 eh ua 5. com 他摇摇头,只是把披风的领子往上提了提,遮住口鼻:“虽然是很想,但还是算了。往脸上罩一层魔法物品会影响我的感知。” 欸?会吗?我仔细感受了一下,感觉自己对魔力的感知并没有被影响到,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几步之外的虫子,几米之外的动物,树上爬来爬去的什么东西,再往远处…… 等等,好像有……什么? 我拽了一下卡修的袖子,往那个方向示意了一下。他和我对视了一眼,立刻明白了。我们都不再说话,保持安静。他示意我抓紧他,他用一只手臂重新抱起我,接着,磅礴的魔力轻缓地在他另一只手上凝聚,只待喷薄。 是谁?我想。会是瓦尔达里亚吗?但瓦尔达里亚可以做到完全让我发现不了——或者是他故意的?不,不像他的风格,露出破绽又守在那里一动不动……那么是阿格利亚斯或者洛沙卡莱恩吗? 还是被追上了吗?避免不了一场恶战吗?不过要是洛公爵,我想卡修是完全打得过的。至于阿格利亚斯……不好说…… 卡修移动了,向那个未知的敌人冲过去,打算先发制人。对方起初并没有发现我们,是在我们距离他非常接近时,他才突然施放魔法,瞬移离开原位。但卡修已经留了后手,在那一刻用圣火挡住了他的逃路,并挥出那击。 像撕开了一层隔膜,这个人的存在无比清晰地暴露出来,让我认出他。我惊呼出声,心悬了起来——这是维洛! 在我来得及说出阻止的话前,卡修好像也认出对方的身份了,收回了余下的攻击。但是第一下已经打出去了。 天啊!该不会因为这种乌龙,维洛就被误杀了吧——他可是很弱的! “……该赞美您的警觉,还是抱怨您的莽撞呢,国王陛下?”这从容的声音像天籁一样传进我的耳畔——他没事!太好了! 我松开了卡修,从他的怀抱里挣脱,站到地上。金色的圣火已经熄灭,植物黯淡的荧光下,那个熟悉的人影向我走来。他后背上有一些蠕动的影子,有些正在回到他的身体里,有些却抽搐着,自发地断开,落到地上,变成灰烬。 “计划里可没说你要到这里来接应我们。”卡修在我身后说。他从中文换回了这里的语言。 “的确,但我实在没有办法压下心中的忧思——陛下,请原谅,我没有亲自参加诞生日的庆祝。”他向我跪下,那是他对我永远不变的姿态,“后来……听说了那时候发生的一切,属下十分愤怒,为您的遭遇伤心不已。请您相信,我那时候逃走只是预料到了瓦尔达里亚对我动了杀心,并没有预料到您会被他那样无礼地对待。如果我早知道……” 我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我跪下来,抱住他。他的声音卡住了。 “好了,你早知道你也做不了什么。你没有上去白送,保持了有生力量,还设法联系上了圣子,把我从瓦尔达里亚手下救出来——你做的非常好。谢谢你,维洛!” 我的谢意是真诚的。一直以来,他都那么努力地站在我身边,尽他所能,帮我,保护我。 “……受宠若惊,陛下。”他好久之后才重新开口,这样对我说道。接着又是一阵沉默,好像很会花言巧语很会见招拆招的他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最终,他抬起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我的腰。 “……真是,太久没有亲眼见您了……太久了……差点以为,自己可能要永远见不到您了。” 他攥紧了我的衣服,不敢用力抱我,也不愿松开我。 卡修轻咳了几声,略有不满地开口了:“我说,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 “是,非常抱歉,我失态了。”维洛说,“请您原谅,陛下,以及尊贵的国王陛下。” 他松开了我。 ……啊!男人!你们少一点宫斗戏会死吗? 我和维洛都站起来后,提醒我们现在不是叙旧时间的卡修倒不急着走了。他抱着手臂,向我们走过来,表情严肃地问维洛:“给我的地下路线,你安排的最后那段路——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好吧,这问题确实该立刻问问。我也看向维洛,不放过他的任何表情——我看见他流露出了一丝丝吃惊和疑虑。 “您和陛下遇到了什么吗?那段路应该是很好走的才对啊!那里本来寄居着很多麻烦的东西,但是每隔十年,有种硫海巨兽会到那块地方交配,最近一次就是前不久,它们会扫清那里寄居者,应该是没有生物存在才对吧?难道是出了什么纰漏——”他说着,又打量了一下我,“不过看陛下的样子,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的样子?——抱歉,是在下冒犯了——有神圣而尊贵的国王陛下在,什么样的害兽都不能伤到陛下分毫才是。那么,还请对我言明——两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卡修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到,尴尬从他的每一寸皮肤里散发出来——我赌五毛钱他是回忆起了自己临阵不举的那一刻。 “嗯……你……”卡修开始支支吾吾嗯嗯啊啊起来,“哼……算了——” “难道是——”维洛嘛,聪明绝顶的维洛,不需要言明,他自己想到了,“陛下被那些怪物留下的催情液影响了?” 卡修哑了,可能是没想到维洛居然有这——么聪明吧? 我“嗯”了一声,问维洛:“你怎么知道那是催情液?” “我经过那里时,会被影响。不过我原以为,是我身体里融合了那种怪物的腕肢的缘故……”他轻笑一声,“原来是这样。当初实验成功,本以为是运气好,现在看来,应该是和它们有亲缘关系的缘故吧。”接着,他向我欠身,“十分抱歉,我的疏忽,似乎给您和可敬的国王陛下造成了一些麻烦——或者,二位觉得我不该把它形容为‘麻烦’?啊,失礼了,恳请您的原谅,国王陛下,我知道,您不会让自己叫陛下感到不满意。但这的确是节外生枝,不该发生,等到了安全的地方,请您好好惩罚我,陛下。不过此刻,我们确实已经耽搁得有点久了,恕我冒昧地提出我的建议——快些出发吧。” 他向我伸出手。 “这倒是。”卡修淡淡地说,状似不经意地走过来,插在我们之间,挡开了维洛那只手,接着直接就把我抱了起来——还是张扬地横抱起来,好像在炫耀什么似的,好幼稚啊! “抓好啦,陛下——”他语气轻快地对我说,接着,魔法发动。他抱我抱得很紧,我抓不抓他都不会掉下去的,但是——我真担心他这么快,维洛会不会跟不上啊! * 番外·乞怜 他把门上的魔法一层一层地解开,轻轻走进去,又一层一层地把它重新封上,让这里重新变成与外界一切隔绝的静谧的密室。然后他才走向那张床榻,在距离它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单膝跪地。 “陛下,我来了。现在向您汇报这几天值得留意的事。” 他开始平稳地讲述,像许多个旧日时那样,秘密地来到她的床边,秘密地作出汇报,然后,秘密地得到指示…… 什么声音也没有。 “已经一个月了,”他说,“您再不醒来……情况会变得相当麻烦。瓦尔达里亚阁下,虽说没有立刻动手,但始终难以看透他的意图,不清楚他下一步会怎么做,是维持现状还是……而阿格利亚斯阁下,再给他十年,他也不是大公阁下的对手。除了将军大人,别人更指望不上……如果瓦尔达里亚对您发难,除了您自己,没人能阻止他。” 寂静。 他站起来,走上前去。那具躯壳上残余的魔甲因为没有新的魔力补充,日复一日地损耗,已经快要消散没了。要是陛下一醒来发现自己赤裸裸地躺在这里,一定会不快吧?上一次进来的时候这么想着,于是拿来了儿童和奴隶才需要的鸭羽被,盖在上面。现在,他把那层东西掀开。有许多个词,她在听完他的汇报后把他招到床上,让他给她提供一些能够稍微排解忧思的欢愉。他总是令她称心满意的,但像现在这样没有得到许可就爬上来,是僭越,会让她非常不满。 可他还是压到她身上,亲吻她的身体,从脚踝,到小腿,到大腿。 “醒过来好不好,陛下?”他低声絮语着他的恳求,把那里吻得水色莹莹,接着他离开那里,继续亲吻,从耻骨,到小腹,到乳房。他把头放在她的胸口。心跳平稳,呼吸平稳。肉体的损伤几乎完全修复,看出痕迹了。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 会不会永远也醒不过来? “求您醒过来吧,陛下……没有您,好多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每时每刻都害怕得不行……这个人想除掉我,那个人也想除掉我,每个人要么想让我死,要么觉得我死了也没关系……只有陛下会保护我……求您了,陛下,求您醒过来吧,我需要您的保护……” 只有心跳声和轻轻的呼吸声。 他抬起手,微微颤动的指尖拨开昏迷不醒的人的唇瓣和牙齿。她从来都不会吻他。如果恰巧这时睁开眼睛,一定会愤怒到想把他再刺穿一次。 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的舌头在她嘴里流连,而她还是深陷在那近乎好像是已经死去的安眠中,身体十分松弛,魔力完全没有反应,脸上除了熟睡的安然外,再无别的表情。 “陛下……”他这样呼唤着她,在她身上摩擦自己,呼吸逐渐急促。有一次她问他:精灵应该是性欲寡淡的种族,为什么你每一次都硬得这么快?不等他回答,她便笑起来,自答道:总是忘了,你还有一般魔族血统呢。 如果她那时候允许他回答,他就会告诉她:说精灵欲望寡淡,是因为他们不会对心上人之外的人性唤起;面对心上人时,精灵的反应和魔族根本没什么两样。会有肉欲,会渴望交媾,会希求爱抚,会梦想在开始和结束后接吻,彼此拥抱着闭上眼睛,一起入眠,度过一夜。 不过他也知道,就算她允许他回答,也不会把他的答案放在心上。下次把他招到床上用完后,还是会摆摆手,让他离开,而不是让他留下来陪她过夜。 “陛下……陛下……”他一边喘着,一边把自己推进去。没有任何反应的躯体。把哪个洞撑开都行,顶进什么都行,射进什么都行,不会被呵斥。哭也好,笑也好,呼唤也好,呻吟也好,都不会有回答。 说出什么话都不会有反应。 射了几次后,性欲终于平息,可是一种欲望消失,别的欲望就更明显了。他趴在她身上,低喃着:“姐姐……再——” 那个来得很快,不是他能跟上的速度。肩膀上的触手自发伸出,想要保护脆弱的主干。可那个也很强,不是它们能挡住的力度。拼尽全力抵挡,拼尽全力逃跑。抱着怀里的人狼狈地闪开原位,站到另一个地方,然而还是被刺穿了。该庆幸吗?位置从要害的心脏偏移到了肩膀,魔力凝成的箭矢完全贯穿他和怀里的人,几乎把他们钉到了一起。 下一刻,魔力消散。可是,即使不留下魔力阻碍愈合,他的复生速度也慢了许多。怀里的身体顷刻间就已经停止流血,但他的血仍然不断滴落到地毯上。 “躲什么?”黑发红眼的魔族说,没有施舍他一个眼神。瓦尔达里亚正在凝结一把长剑,调整它的形态,给它的剑身添上复杂的暗纹,剑柄做出繁复的雕刻。至于魔力的浓度……太强了,超出了他的感知能量度的范围。 “请您恕罪,”他说,“适才——” “我正在赐予你这样的爬虫无与伦比的殊荣,”大公说,“心怀感激地接受。” “再考虑一下您的行为的后果吧——” “我可不是总有这样的好心情,”大公像是在欣赏他亲自凝结出的这把美丽的长剑,把它高举起来,“恩赐你这样的东西给她陪葬……呵,只有品味低劣的她才会欣然接受。” “两个圣子正在我们近旁徘徊,虎视眈眈——” “叫她姐姐,”猩红的眼睛瞥向他,“你配吗?” 大公向他出手。只是一击而已,甚至都没用上手里的那把剑——当然,那是终结魔王的武器,他不配被它切开。 “真恶心。”大公说,一步一步走过来,所到之处,那些蔓延的触手痉挛着,扭曲着,接着化为灰烬。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那个近乎致命的创口被他的触手死死缠住。触手还在不断长出,蔓生,徒劳地想要阻挡那个靠近的怪物。 可什么都阻挡不了,什么都做不到。在硫海,已经算是很厉害的猎食者了,可以随便猎食那些普通的生灵。对那些半魔,那些奴隶,也满可以凭这种力量耀武扬威,好像一个真正的领主似的,被那些更弱者仰望。但是爬到这里,又变回了当年的模样,像一只蚂蚁一样弱小,唯一的倚仗是自己的主人,如果主人不保护自己,顷刻间就会被碾碎。 手臂被碾碎,怀里的人被夺走,自己也被魔力凝成的锁链穿透,吊起来,被拖着一起过去。艰难地睁开眼睛,他看见瓦尔达里亚正把她放回那张床上。 还没有开始他的杀戮。 好好想一想吧,既然你现在还没有死,你还能喘气,还能思考。好好想一想,用你这什么也做不了的羸弱的躯壳,好好想一想。 突如其来的强烈剧痛降临到全身——是某种用来刑讯的诅咒。他和他的触手难以自制地挣扎起来,但那也只是增加他的痛苦,束缚他的锁链因他的挣扎在他身上又添了新伤。 “我又没有切掉你的声带,”大公说,“叫啊。要是你的惨叫能把她唤醒,你也还算是发挥了点用处,我会宽恕你的僭越。快点叫——叫大声点!” 她不会醒来。不要被这种痛苦支配。继续想,好好想——到底还能怎么做? “陛下,真的一点也醒不过来吗?”大公轻笑着说,“我就要在你面前杀掉你一直小心护住的虫子了,还是你最讨厌的方式呢,他会痛苦好久好久才能最终死掉……你最好立刻醒过来。” 没有醒过来。那把长剑刺穿了她的小腹。 “真遗憾。”大公说,“结果还是这样啊……早知道,那时候就该杀了你,而不是把你拖出来。” 长剑抽出,魔力留在那,阻止血肉复生,可这是魔王,魔王体内的魔力无穷无尽,没有人能在她身上留下永远不能愈合的伤痕。得超过她复生的速度去攻击她的致命要害处才行。可是大公下一击,仍然不是心脏或者头。他刺了右肺,连血都没涌出多少。 “是不是现在正在哭呢?”像是无人处的自言自语,瓦尔达里亚这样低声呢喃,“你是多么害怕一个人在黑暗里孤独地等待……哼,到底是为什么,真魔选择你做这个魔王。如果你不是魔王,一下子就能结束了。” 接下来一剑,刺穿了脖子,却不斩首。 “看吧,陛下,我早就说过,交易不会成功,我们最后还是会以这种方式结束,我杀了你,或者你杀了我,只剩下一个。” 这一次,剑尖终于对准了心脏,却迟迟不刺下。 “真是可悲啊,你,那些梦想,没一个实现。”大公一边说,一边慢慢把剑刺下去。可是看那长剑越来越偏移的角度,伤口涌出的血量——他根本没有刺中心脏,又一次避开了要害。 大公没有把剑抽出来,重新刺。他把剑柄一直往下按,不仅刺穿了那具身体,还把床一次刺穿了。他随着下按的动作弯腰,再和她近到一定程度时,伸出一只手去托起她的头。他似乎是想吻她,但始终没有吻,只是凝望。 突然爆发的大笑声打破了此刻的氛围。瓦尔达里亚直起身,没有抽出剑,而是松开了握剑的手。他转过头看向他。 “不出声,都快把你忘了。别着急,维洛,这就把你碾碎——” “真可怜啊,大公阁下,一辈子都没睡到过,好不容易现在机会来了,一点肖想却都不敢有——” “只有食腐的虫子才会有你那种奸尸的癖好——” “等陛下醒过来的时候呢?”他睁开这双灰色的眼睛。那时候,所有人都说,他的眼睛和他母亲最像,上挑的眼尾露出十足的机敏,灰色眼瞳显出某种冰冷,总是不带感情地审视度量她看到的一切人和一切事——那个在魔界出生长大,小心谋生的纯血的精灵奴隶啊,犯下的斩断她生存之路的最大过错,是她太弱了,一个半魔的一顿鞭打就让她死去了。 他把他在肉体的痛苦和濒死的恐惧中想到的一番劝诱说出来:“总会醒过来的,魔力运转很平稳,身体状况也很好。醒过来,发现信任的孩子们都不在了,可靠的大臣们也都死没了,环顾四周,最不可或缺的那个人是谁呢?哈哈,难道是阿格利亚斯大人吗?瓦尔达里亚大人,您为着大局着想,都能挽救陛下到如今,那陛下可是……您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为了在颓势中不再失去您这样有力的同盟,为了牢牢把您这张底牌抓在手里——陛下一定什么要求都会答应您的。哪怕是您对她说:您要她在您面前亲手杀了我,然后在接下来的十年,做独属于您的卵床。” * 他的手臂长好了。在这一片血迹和半死不活的泥泞的触手中,他挣扎着先爬到床上去。他的陛下早就复原了,苍白的身躯没有一点瑕疵。 他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然后用面颊蹭这只手,假装是这只手在抚摸他。他感到自己暂时能够忽略身上的痛苦了——大公离开时没有做任何事,没有清理,没有复原,没有解开他身上的诅咒。是啊,高贵的大公不屑于做这些,这是奴仆的工作。接下来的许多事,都是奴仆的工作。奴仆们不辞辛劳地做好所有卑微琐碎的小事,让尊贵的大人们把时间留出来做更庄严伟大的事,这就是魔界……不……这就是世界。 他张张嘴,很想再喊那个称呼,可是立刻,他就想起了剧痛。这个房间并不是安全的密室,大公随时都可以悄无声息地过来,为他的僭越惩罚他,碾碎他。 他不想死,他还想守到她醒过来。 最后在冷汗中,他只是继续低语着那时候没说完的话:“再抱我一次,再吻我一次,好不好……” * 番外·陈诚(刚恢复记忆版)和维洛的情侣问 说不上是情侣关系但仍旧可以填的情侣阴间问卷30题,根据背景和人物关系对题目有修改,原问卷见情侣阴间问卷30题。 参与者:刚刚恢复记忆的陈诚和呆在陈诚身边的维洛。 (警告:大量辱骂内容以及微妙剧透。) 1.你们的名字是? 诚:陈诚。 V:维洛。 2.不喜欢对方怎么称呼自己? 诚:姐姐。 V:没有,陛下怎么称呼我,我都欣然接受。 3.对方让你丢脸过吗? 诚:那严格来说不是“让我丢脸”,而是“辜负了我的信任”。 V:没有,陛下怎么对待我,都是我的荣幸。 4.最讨厌对方哪点? 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嘴上漂亮话一堆暗地里小动作一堆,稍微不留神就会让他爬到头上——哈,但是怎么说呢,想用他就必须接受这些,想用狡猾的人的狡猾对付自己的敌人,就也得防备他用他的狡猾对付自己。 V:我没有资格评判陛下。 5.对你做过的哪件事最令你耿耿于怀? 诚:……呵,太多了。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怨恨他这种贱人身上,他不配。 V:陛下对我做的所有事,我都充满感激地铭记于心。 6.打过对方吗?为什么? 诚:是的。在他做的恶毒勾当暴露在我眼前的时候。 V:这等僭越之举,我怎么会呢? 7.辱骂过对方吗?为什么? 诚:是的。因为他就是那么一个恶毒的,忘恩负义的,下三滥的,只配在阴沟里爬的,令我恶心的……人。 V:这等无礼之举,我永远不会的。 8.假如卡狄莉娜活到今天,你觉得她对自己和对方的评价是? 诚:……假如她活着,或许他不会变成那样。或许我和他也不会变成这种关系。或许我和他就不熟,她对我们不会有什么特别的评价。 V:……呵,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9.假如卡狄莉娜死后有知,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吗? 诚:……很抱歉,把你儿子“看顾”成了这鬼样子。 V:谢谢,母亲,为一切。 10.为了维持与对方的关系做出过什么有损自己利益的事吗? 诚:……重新接纳任用他就是我做的最有损自己利益的事——从现在的状况看的话! V:我是陛下最忠诚的奴仆,陛下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我永远为陛下的利益殚精竭虑,把自己的损益置之度外。 11.维系这段关系遇到过什么阻碍吗? 诚:很多。很久以前,是大环境的压力;后来,是他自己做的那些好事;又后来……呵,还是他自己做的好事。 V:我太弱了,不配跪在离她那么近的位置侍奉她。 12.私下相处时发生过什么令人难堪的小事吗? 诚:……都说不上是难堪。 V:……第一次睡完我后,没留意到那是我。后来知道了,也没放在心上。当然,对陛下来说,都谈不上是难堪,可能她都不记得了。 13.决裂过吗?为什么? 诚:马上就要决裂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因为知道了关于他的真相——他促成了我和利诺的决裂,他想要杀掉舒克,他是个如此恶毒如此诡计多端如此忘恩负义的小杂种。 V:决裂过一次。我做了些事,她知道了后非常生气,把我赶走了。 14.为对方哭过吗?为什么? 诚:……没有。因为,为贱人哭不值得。 V:是的,很多次,具体都是因为什么,突然让我说我说不出来。如果问感到荣幸和幸福的时候,那我倒是可以立刻答出来。 15.第一次发生性关系是因为什么? 诚:……喝多了,不清醒,以为是男宠,没想到是他。 V:陛下在思念那个男人,很伤心地喝了很多酒,喝到即使是那样的身体也意识模糊了。把我当成随便什么人睡了。 16.在性上最讨厌对方的什么行为? 诚:用他的触手碰我。 V:不和我接吻,不叫我陪她过夜。 17.对方背叛过你吗?如果有,你是怎么处理的?如果没有,请你设想一下遇到这个情况,你打算怎么处理? 诚:背叛过不止一次了。我早就应该杀了他!现在给我机会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V:好僭越的问题,恕我无法回答。 18.觉得谁为对方的付出和牺牲更多? 诚:……呵。 V:为陛下效劳,为陛下去死,都是我的荣幸。 19.为这段关系痛苦过吗?为什么? 诚:是的。因为……算了。这个世界上,我和谁的关系里没有痛苦?痛苦才是常态。 V:能获得陛下的青睐,被她挑中,在她身边侍奉她,是我无与伦比的荣耀,远超我应得的份额。获得超出自己应得份额的荣耀,自然会遇到麻烦,感到痛苦。但是这些痛苦和每次陛下望向我时,我所感觉到的幸福相比,不值一提。 20.还想维持这段关系吗?为什么? 诚:不想。事实证明,不要给贱人机会,他只会再次犯贱。 V:是的。奴隶卑微的生命除了用来讨好他的主人,没有别的价值。我会永远坚定而忠诚地追随陛下,为实现她的所有愿望而奉献我的一切。 21.有没有想过如果在任意一个分离的节点时,就这样永远分离就好了? 诚:当然想过!就应该这样!当初彻底断了再也不见了就好了! V:……没有意义的问题。事实和结果摆在眼前——我再也不会和陛下分离了。 22.爱过对方吗?现在还爱吗?为什么? 诚:爱过。现在不爱了。因为他是个贱人。 V:永远都爱。因为陛下是我的陛下。 23.如果对方去世,你会做些什么? 诚:……把他葬到他妈妈旁边。 V:……那我大概立刻会被谁杀掉,不会给我机会做什么。 24.给对方留遗产了吗?如果有,留了什么? 诚:没有。永远不会有。如果我还能有机会支配自己的遗产——我不会给他留一句话。 V:现在没有。谈如果的话……一切陛下会派上用场的东西。 25.希望自己死后对方为自己守寡或殉情吗? 诚:嘁。我不在乎他。 V:呵,如此狂妄又可笑的念头,我怎么敢有呢? 26.如果对方失忆了,会怎么对待对方? 诚:……送到罗莱莎莉亚身边,让她给他编一套谎话,怎么都行反正让他从此再也见不到我,在罗莱莎莉亚的庇护下平安快乐地度过一生吧。 V:哦,是说再失忆吗?那就骗她我们是一出生就呆在这里的怪物,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交媾,一直这样交媾下去,不会再有旁人,不会再有离别,就这样在缠绵的情欲中放纵到永远。 27.如果对方失去了力量,会怎么对待对方? 诚:是说比现在的我还弱吗?那也……没什么差别。反正都是任我随便打随便骂,杀了都可以。呸,这个贱人,打他都是给他脸了,踢一脚就能当场高潮。 V:呵。 28.发展成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诚:错的是他,不是我——都怪他是我那个该死的邪恶的强奸犯魔王父亲强奸卡狄莉娜生下的恶毒的儿子——他简直就是魔王家族男性成员祖传的那些扭曲恶毒秉性集大成者——他是个比卢克西乌斯还神经病的该死的贱人! V:或许吧,但我不后悔。不然呢?安分守己地呆在罗莱莎莉亚的塔楼里,趴在窗口巴望运气让我哪一天能恰好瞥到她的影子但是站在她身边的不是瓦尔达里亚就是别的领主总之永远不是我?!还是说,乖乖地从人间回到魔界去,告诉瓦尔达里亚说她不回来了因为她爱上了一个金灿灿的男人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又或者,她说让再也别出现在她面前,我就真的那么听话,当她陷入困境需要人帮她时,明知道我可以帮她,明知道我可以从此那样站在她身边,我却因为要听她当初对我下的那个命令,不去了?我永远不会放弃眼前的机会,我要让陛下永远是我的陛下。 29.第一次真心实意希望过对方去死是什么时候? 诚:知道是他让我和利诺决裂的时候。 V:这种放肆的想法,只有瓦尔达里亚才会有吧? 30.说一句你藏在心里,永远不会告诉对方的话吧。 诚:……也许以前有过,但现在,没有这种话了。 V:……哈哈哈哈哈哈!那句话是:我希望陛下永远是现在的模样。 为什么。 下雨了。 感觉好像好久没见过雨了,珊索丝很少下雨,暗夜之湖不会下雨,而且大部分时候我是呆在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雨水淅淅沥沥洒下来,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对我们现在的处境来说,不太美妙,雨声会掩盖一些声音。 我,卡修,维洛,三个人冒雨前进,因为离边境很近了,这段路卡修真可以说是马不停蹄,好久都不提休息的事。我真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想甩掉维洛,但是真要提出休息一下的话——终点越近在眼前越害怕前功尽弃,被什么人追上。而且,从卡修肩头往他身后看一看,维洛的影子虽然忽近忽远,却一直跟着。 “……抱歉,让你淋雨。”卡修突然说,“我的感知能力练得还不太行,用防水魔法会影响我。” “没关系,我不冷。”我说。 跑路的时候,为了专心跑和观察四周,他的话挺少的。就这样过了一会,我听见他又说:“我会变得非常强的,达到一个全盛时期的圣子该有的水准……那时候,就不必再这么怕瓦尔达里亚了。” 啊,瓦尔达里亚,所有人心头的阴云,无论是魔界还是人间,首先忌惮的人都是他,好像他才是魔王。 “嗯。”我说。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真魔啊,或者别的能影响我运气的神啊,让我们顺利逃出去吧,不要遇到瓦尔达里亚。 我不知道我的祈祷算不算成功。有人袭击我们。 一根漆黑的箭,这是我第三次见到它。我听见卡修冷哼一声,抬起手,金色的长剑出现在他里,他回旋身体,动作流畅地挥剑砍过去,显然比上一次应对更加自如。但对方也没有那么轻易就能被打倒。他们有来有回地打了几个回合,接着,我觉得是因为卡修抱着我,不能完全发挥出实力——最后一击,虽然他逼退了对方,但自己也被强硬地拦截下来。 这个漆黑的影子站在那里和我们对峙,他那头金发被魔甲覆盖,但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息,自己的身份。他紫色的眼睛透过头盔的缝隙看着我。我攥紧了卡修的衣襟。不是瓦尔达里亚,很好,还有生机。卡修和他大概势均力敌,或者凭无限魔力的优势略胜一筹?但是,看上去也达不到把他完全打败的程度,这样的话,我们可没法拖着这个尾巴去和外面的人汇合。而且,要是他用什么魔法方式联络了洛沙卡莱恩和瓦尔达里亚,那我们的时间就更有限了。虽然我们这边多了一个帮手,维洛,但是作用有限。刚苏醒时维洛被阿格利亚斯吊打,只有逃跑的份没有还手的余力。刚刚,卡修和阿格利亚斯对上的那十几秒,维洛一直远远地看着,没有出手帮一点忙,哪怕放个冷箭。他现在也只是站在离我们不远可也不近的树上,一个随时都能逃跑的位置观望我们——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太弱了啥忙都帮不上!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能怎么办? 我在思考,卡修在思考,阿格利亚斯看起来也在思考。但最先打破僵局的是维洛。 “阿格利亚斯大人,”他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说,“似乎,无论是大公阁下还是公爵阁下,都不在近处?很麻烦啊——虽然论经验,您或许比年轻的圣子强,但是魔力的差距很难通过经验弥补,您还做不到瓦尔达里亚大人那种程度。” “放下她。”阿格利亚斯说,不是对维洛,是对卡修。他无视了维洛。 “放我们走吧,假装没有看到,”维洛也无视了他的态度,继续说,“这是陛下的愿望啊,陛下迫切地想离开大公的压迫,到那边去——您不是一直声称,您是最忠诚于陛下的吗?” “他们就快到了,”阿格利亚斯仍然只对卡修说话,“不想死,就快点放下她,滚出我们的领地。” “不要觉得我杀不了你。”卡修说。 阿格利亚斯的回应是——他攻过来了。 “阿格利亚斯大人,”我在近在咫尺的武器撞击声中,继续听见了维洛的声音,“或者,要是您舍不得陛下,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呢?也算是……一家团聚了,不是吗?” 他一定也能听见他的话。他的剑锋没有丝毫迟滞,甚至更锋利了——冲向我。穿透皮肤,穿断肋骨,穿出前胸,刺到那个紧紧抱住我不愿松开的人。 痛。 “操——”我听见了卡修的怒骂声,接着什么破碎的声音。那把剑抽出去,还留下了阻碍伤口愈合的魔力。我转过头,看见那头金发出现在雨里——他的头盔被击碎了,魔力正在重新凝聚,遮盖他那张因面无表情而显得表情骇人的脸庞。他现在看起来和大圣子一点都不像了。 真该死。看来维洛的危机谈判大失败。 “对不起了,陈诚……”卡修低声用中文对我说,“我可能必须要尽全力杀了他……”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我也低声说。 “……你失忆了,所以你……算了,以后你恢复记忆,再来怪我吧……” “就算我恢复记忆也不会怪你的。”我说。我感受到小腹里的卵似乎都瑟缩了一下。“他就是个只会恨我不给他操的该死的只想操妈的东西。” 卡修笑了起来,不过笑声很快被阿格利亚斯的攻势打断。这次,卡修一改之前积极反击的策略,抱着我四处躲。 “我接下来会大闹一场,”他说,“会尽可能弄出好大的动静,吸引很多东西过来——哎,真不愿意松开你。总是害怕这次松开,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 “什么——等等——”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但愿你那个半精灵半魔可靠——但愿他能——带你走完最后这段路——”他说完这些,已经带着我跳到半空中,非常高的位置,比维洛站的地方还要高。他大声喊了他的名字:“维洛!” 他松手,然后用准备好的魔法挡住想要抓住我的阿格利亚斯。 我在半空中开始下坠,接着,落入了一个怀抱,眼前的画面迅速改变,是瞬移魔法,半分钟的功夫,我已经看不到那两个人的影子了,只能感觉到那股庞大的魔力突然爆发,往那个方向张望——我看见了金色的光芒。 卡修最后的意思是,他来殿后以及当诱饵,我来和维洛继续赶路。 没错,这是唯一的办法,成功几率最高,所有人最可能安然无恙的办法。 深紫色的触手突然在我眼前绽放,遮住我的视野。 “接下来的一段路可能有点晕,”维洛说,“请您闭上眼睛吧。” 天旋地转,似乎我们在触手的包围下翻滚。我感觉自己的脚好像碰到了那些东西,又软又滑,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腿。 “请您原谅,我不是有意用它们碰您,”维洛立刻说,“很快就好了……只需要忍耐这一会。” * “请您小心。”维洛说,牢牢抓着我的手臂,似乎生怕我会滑倒。卡修虽然也很小心对待我,但不会小心到这种程度,好像我是个易碎品似的。 “也没那么滑,我不会摔倒的。”我说,“从这里就可以走到结界外面吗?” “是的。”维洛说,“魔界的结界封住了天空,但没有封住大地,到达一定深度后,就不存在那种魔法的阻隔了。人间界的许多走私商人都靠这种办法到达魔界。我们现在正在穿越结界,陛下。” 一点也没有穿越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和卡修共同走过的地下隧道,不经常看看地图很难感觉出自己已经走了多少路,还剩多少路。除了偶尔的荧光植物照亮的地方,全是一片黑暗。空气又湿又冷,充满泥土的腥味。这样走,感觉时间过得很慢。但是维洛先前告诉我这附近必须用步行,因为这里和某种怪物的巢很接近,用任何魔法,魔力轻微的波动都可能把它们吸引过来。 一步,一步,心中焦躁。担心卡修的安危,担心自己最终能不能出逃成功。担心能不能踏入那个看起来非常美好的未来——到人间去!和另一个穿越者一起搞基建,建设文明。没有变态来强奸我,或者侮辱我,或者逼我做让我痛苦的事。 期待,害怕期待落空。什么时候才能走到路的尽头? 一秒,一秒,度日如年。终于,听见维洛说:“啊,请稍等,这里有个法阵。” 是到了吗?终于到了吗?我想看太阳,我想看星空,我想看绿草和蓝天。我想看我熟悉的那种世界。 一阵复杂的魔力波动,他打开了什么,我看见了光——可是很可惜,不是天光,是幽蓝的荧光。仍然不是外边。 怀着一阵轻轻的失落,跟着他走进这个洞口,没有任何心情欣赏里面的景色——还是挺漂亮的,四面八方的石壁上铺着一层半透明的水晶似的东西,里面流淌着发出蓝色荧光的溶液。脚下长着一种不知名的淡红色植物,踩起来像草坪一样。正当中有一个水池,泛着柔和的白光。我走过去,看见——那是什么? 这个水池不深,池底是那种水晶似的东西,可是下面不是石头,而是一个看起来很大的空间,远远的能看见许多许多圆形的半透明的东西堆在一起,就是那些东西泛着白光,中间有淡红色的影子。我仔细观察,感觉那些影子就像是……半透明的肢体和血管……这堆东西像是……某种巨型的卵…… 魔力的波动从我身后传来,比刚才开启那个入口更迅速地完成——它关上了。我从这个让我有点心里发毛的水池上移开,环顾四周。我看见,这里没有另一个洞口。 我转过头去,看向维洛。我经常怀疑他,觉得他是不是骗我,背后在做什么,弄了什么阴谋诡计。但是这一刻,我的心里没有怀疑。不,或许更准确的形容是:我的心里不敢有怀疑。 “我们要从这里去外边吗?”我问。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陛下。”他说。 “可是,还有追兵,卡修冒着危险做诱饵拖延他们,我们不应该停下来。” “他们找不到这里,陛下。”他说,“休息一下吧。这么多天下来,您一定累了吧?睡一觉如何?” “维洛,”我说,“我想先到安全的地方再休息。” “这里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他说。 “……这里是哪里?” 他灰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我想,还是应该等您睡个好觉后,再给您介绍这里的。” “告诉我!” “硫海蛭螅巢穴的最中心,”他说,“它们的‘后’的体内,我在这里做出了一个小空间。蛭螅交配后,把卵排到‘后’体内,源源不断给‘后’送来食物,‘后’把食物变成营养液,培育卵——就是那些。我们可以永远呆在这里。” 我站起来,走过去,指着那个本该是出口的地方。 “把门打开。” “我打不开了,”他说,“这是一个单向封锁法阵,就像魔界的结界一样,只有侯爵以上的魔力才能把它撕开——我,无法打开。” 我抓住了他的领子,咬牙切齿,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他从容不迫地又开口了:“要是您恢复了力量,轻易就可以打开。” 哈。哈哈。恢复力量。恢复力量——所有人都在逼我恢复力量——那个人!逼迫得最丧心病狂!!! 我放开了维洛,一拳一拳砸在那面墙上——它看起来是水晶,然而是软的,里面的液体震荡流淌。我喊:“瓦尔达里亚——够了吧!给我适可而止——放我出去!!!” 我身边的人笑了起来。起初是嗤笑,后来变成了大笑。我从未听到过他这样放纵地大笑。他笑得让我心里一阵阵发毛。 像是什么东西破开的轻微响动,我转过头,看见了他的触手。这一次,深紫色的触手之间,夹杂着一根与众不同,从未见过的深红色的触手。它生长,伸长,来到我头顶,张开嘴——粘稠的红色液体浇下来,像是什么东西的果汁。 下一次呼吸的时候,一股熟悉的甜而刺鼻的味道充斥了我的肺。 这一刻,说不清到底是什么让我意识到了那个真相:幕后元凶没有别人,只有他,维洛。 “你——是你——” “那个不是我,”他打断了我,“是真的蛭螅们交配留下的催情液——我一个人,哪里生产得了那么多啊,陛下?” 他伸出手,抚上我的脸。 “相信我,陛下,我真的不知道您会被影响——虽说,我确实很期待吧,哈哈哈哈——一直都特别想知道答案,到底会不会有效果呢?所以,能不能恳请您再多为我解惑——那个更年轻的圣子让您满意了吗?那种没有教养,不懂礼数,把自己摆得好像和您是同等地位的自以为是的小鬼——他让您满意了吗?您那时候有没有想到我?我总是让您满意的,陛下。” 我猛然推了他:“别碰我!” 他没有任何反抗,顺着我的力气跌坐在地上,那些触手懒洋洋地趴在他身边。他仰望着我,微笑着。 “如您所愿,我的陛下。” 我转回去,看着这片光滑平整,没有任何开口的墙壁。 “为什么。”我盯着这片蓝色,问他。 “陛下,真可惜,瓦尔达里亚没让您恢复任何一点记忆——我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去联系圣子,把您送到他那里——送回到他那里?当初,就是我把你们拆散的。”像是一个凶手在回味自己的命案,他又笑出了声,“利诺·安塔伦——他那张脸,就算在阿格利亚斯那看了那么久,看到本人,果然还觉得——真是与众不同,独一无二啊,不愧是您唯一真正爱着的男人。” “我没有要求你这样做!”我说,“我没有主动想去联系圣子——” “是啊,您已经逐渐依赖上瓦尔达里亚了,像您当上魔王之前的时候一样。信任他,把他当做最亲近的人,把他当做唯一的依靠,唯一的倚仗,觉得在暗之湖那种地方长住也挺好的——” “我只是在求生!”我愤怒地砸了一下墙,“我每天在那里过得那么痛苦——你只知道争风吃醋——” “您误会了,陛下,我就是知道您很痛苦,才带您来这里。” “你说什么?!” “在魔界,为了生存,委身瓦尔达里亚,委身阿格利亚斯。去人间,噢,也许情况是好一些,不会在交媾的时候被撕开,或者不情不愿地被强奸——可不还是一样地为了生存而委身吗?委身那种货色,卡修·阿卢狄——” “那现在又是什么?!委身你吗?!” “陛下——”他笑着,轻柔地呼唤我,“在这里,没有人可以用暴力、用权力、用生存的压力胁迫您了。我活着或者我死了,对您的现状都不会有任何影响。我也不会用我现在略微比您高了那么一点点的力量胁迫您——相反,我还是会竭尽全力侍奉您,做您的奴仆——” “把门打开!” “我没有对您说谎,陛下,我打不开。” 我走过去,抬起脚,朝他的脸踢过去。 他还是没躲。 好甜。好热。躁动。愤怒。抓起他的领子,在把他往地上掼。踩那些触手——软乎乎的好恶心!踩那根红色的——又是许多液体喷出来。 他还在我脚下发出叫床似的呻吟。 “陛下……怎么样?……有没有……高兴一些?” 想做爱。好想做。 我站起来,走到离他距离最远的角落。我盯着水晶似的墙壁上自己的倒影。我会被情欲折磨——他也一定会!我不想让他得逞!我要让他受罪! 他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而我……我一直在动……我好想自慰…… “又想做又不愿意做的话,”他建议说,“那不妨随便聊点什么,分散一下注意力,陛下。” “为什么。”我咬自己的手,疼痛不再像疼痛,像一种快感。唯一能让我清醒的是我的不甘和愤怒。为什么。哪里做错了。为什么。 “高傲而强大的大人们,总是那么自负而愚蠢。”他说,每个词都在扎我的自尊,“我从见到那个银发的精灵时就想到了瓦尔达里亚打算弄什么名堂——哈哈,要是我当时提醒一下您,说不定您二位不会闹成那样呢。陛下,您冲动;瓦尔达里亚呢,专断。你们同时又都很高傲。哈哈哈哈哈!你们肯定会闹成那样的,都不用我推波助澜,不阻止就行。然后,然后……这种事情出来后,让您再逃一次,您怎么会说出拒绝?不过瓦尔达里亚做的比我以为的还要好啊,居然不自己上,让阿格利亚斯——哈哈哈。瓦尔达里亚自找的。 “不过,即便暗之湖自己给了您动力,外援真伤脑筋啊。魔界根本没人帮我。冒险去人间劝诱年轻的圣子,真惊险啊,差点被您最心爱的那个男人杀了。可年轻的国王上钩了,愿意私自行动——多么莽撞而愚蠢,只是因为急于想在您面前表现自己。至于您始终放不下的那位,又是另一种愚蠢了——他居然没有让自己在年轻人心里建起足够的威严,哪怕是恐吓住也好啊?那个小鬼就这么跟我来了……嗯,陛下,您醒着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犯错了。为什么。每况愈下的只有我。 “陛下,太累了就睡会吧。要是您做噩梦了,我会把您及时叫醒。” “你给我去死吧!” “也不是不可以,陛下,只是,您确定吗?我死了,您就要一个人在这里长住了,要是既不能恢复力量,真魔也不收回对您的眷宠——您要永生不死地永远一个人住在这里了。一个人真的好吗?您好像很害怕一个人被困在某个地方等待啊。” 我大声尖叫起来。我叫了好久,一直叫到自己嗓子发痛,叫到虽然体内的魔力让一切复原,但精神还是疲惫得不行,叫不动了。 好想做爱。想要高潮。在绝境中,性好像是我唯一能拥有的快乐了。 感到有人把我翻过来,撕扯我身上披着的布。那些脆弱的布料很快就碎了。一双手在碰我,一张嘴在吻我,一个人在拥抱我。说不清楚他是谁。像是瓦尔达里亚,像是阿格利亚斯,像是卡修。 最后发现,是我睡着了,在做梦,我还躺在这里,身体在空虚和渴望中扭动,他也还呆在那里,一动不动。那股甜味在我的肺里燃烧,我像是躺在火里。 “你为什么……没有……”我艰难地说。 “经年累月,习惯了。”他回答,“也许过一段时间,您也就习惯了。请您放心,没有您的允许,属下绝对不会再碰您了。” 贱人!贱人!!贱人!!!杂种!贱货!混蛋!妈的恶心人的玩意——人渣!变态!精神病!我不想——我不想——啊!!! “啊,抱歉,陛下,还是说——您希望的是我爬过去求您?” 窸窸窣窣的声音。 “当然,像您这样尊贵的大人,不是总会把自己的心愿明白地说出来的,需要好好动脑子猜一猜……陛下,”他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带着十足刻意的乞怜的语气,炽热的吐息打在我的皮肤上,“求您了……使用我吧,我会让您尽兴的,我很好用,一直都是,您知道的,对吗?” 然后,又是窸窸窣窣。那炽热的吐息从我的耳朵上缓缓移动,到了我的脖颈,到了我的手臂,到了我的手边。冰冷的发丝落到我的手指上。 “我的陛下……” 我攥紧了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地上砸,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他只会发出低微的轻喘,和我刚苏醒时听到的那种喘如出一辙。 最后一次,我两只手抓紧了这颗脑袋,把它摁在两腿之间。 “快舔。”我说。 * 一点办法都没了吗?完全放弃了吗? 像是陷入了一个甜到令人作呕的噩梦里,在一片红色的迷雾里奔跑,永远跑不到尽头。感觉自己不再是人,而是动物,被强烈的欲望支配,失去了思维能力。像草履虫一样,对刺激做出反应——想要追逐高潮,想要躲开没有高潮的空虚。衣服碎了,很好,这层布料很碍事。他的衣服也消失了,非常好,掐着他的脖子坐下去。性交,拥抱,接吻。爽得说不出话,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浑身发抖,汗水浸透了身上的黏液。软乎乎的东西在碰我。很恶心。可是太舒服了。虽然这么恶心,但是太舒服了。每一寸皮肤都没有放过,细致地缠绕住我,一团红色的影子在我眼前晃动,伸到我的嘴边。没有拒绝,因为渴望接吻。 这不是吻。但是比吻更甜,甜得令我的胃都在燃烧。 他凝出了一团漆黑的魔力。感到期待,感到渴望。新的交媾方式吗?想要体验。 模模糊糊地又听见了什么。是在应允我或者别的什么。太复杂的话我听不到。 又一次接吻。软乎乎的东西插进身体深处,缠着我律动。可是与此同时,覆盖着小腹的东西却移开了——不要嘛,想要被触碰,被爱抚,不要留下任何一寸火烫的皮肤,只有冷冰冰的空气来安慰它。 没有让我等太久,他的手抚摸上那里,那团漆黑的魔力也亲吻上那里。好强烈的刺激。又想要躲避,又想要追逐。有感觉总比一无所有的空虚要好。包含生命的液体流淌出来,但却不是那种甜到火辣的东西。它有一种锈蚀的腥味。他不断切开我,剥开我。很好。剥掉皮肤这种阻隔,直接抚摸敏感的血肉带来的快感让高潮来得那么剧烈。痛和快感一起混合而成的激烈感觉让我在那几秒钟失去了意识,我听见一个低微的声音在呼唤我,哭泣着恳求我: 妈妈……救救……不想死…… 为什么。 想要出生……想要长大……想要完全占有……属于自己的生命……妈妈……求求…… “你在……干什么……”我艰难地说。 “很快就好了,陛下。” “放开……” 他抬起眼睛,视线从手上正在做的事情上移开,落到我脸上。 “我说……放开我——维洛!” 他把短剑拔出,一扬手,它消散了。同时,他缠住我的触手放开了我。 好痛。肚子好痛。被切开的痛。还有那个惊恐的卵操纵它那些魔力,四处乱撞抵御侵害者的痛——它根本没伤到维洛多少,只是在伤害我! “快停下来……”我咬牙切齿地捂着血淋淋的小腹低语,“已经没事了!” 过了好一会,痛苦终于平息了。重新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正赤裸裸地跪在草坪似的地面上,身下湿乎乎的,泛着淫液的膻味、血液的腥味、催情液的甜味。好恶心。 这么恶心,那种野兽一样的欲求仍然没停下:我想做爱。 不行……必须停下……快想一想…… “需要我来清理一下吗,陛下?” “你刚才在做什么?” “帮您拿掉这个您并不情愿怀上的孩子。” “我说过让你拿了吗?!” “是的,”他这么回答,“您说了。” ……这个混蛋!!! “离我远点!” “好的,陛下。”他站起来,还为自己凝出了那套他常穿的黑色服装。他在离我最远的角落里站定。他又开口了,建议我说:“您也可以去那个池里沐浴。那里有一个魔法阵,每时每刻都在运作,让营养液自动更新。还是说,您不喜欢冷水浴?请放心,我想到这种情况了,您踏进去之后,水就会变成暖的。” 快想一想,陈诚,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拿掉这个孩子? 我坐起来,看向他。 “放我出去,我会赦免你。不然,等这个孩子出生后,它一样可以帮我出去。那时候你就不会得到我的任何怜悯了。” 这是我和阿格利亚斯的孩子。瓦尔达里亚之所以让阿格利亚斯种卵,除了当时临场发挥,为了收买阿格利亚斯,就是因为这个——阿格利亚斯是除他之外最强的。连瓦尔达里亚自己都承认过,如果我和阿格利亚斯的孩子出生并长大,十几年后他就不是在魔界横着走的最强了。 这个孩子会很强。可以撕开法阵,让我出去。 我盯着的魔族叹了口气。 “强大的人,都自以为是,”他说,“而自以为是的人,都难免会这样:只考虑自己的意图,不考虑别人的意图。陛下,为什么您觉得:我会让这种事发生?” 我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是啊,我好弱啊,随便某个血统高贵的领主就能捏死我。很久以前,我更弱啊,刚出生没多久的阿格利亚斯就能差点杀了我。呵,陛下,我也很愿意陪您见证这个结果:凭我现在的实力,我能不能杀死一个没被教授过战斗的技艺,几乎就是和您一样,空有领主级的强大肉体却没掌握一点力量的,小孩。 “您要是改变心意,想把它生下来,那就生下来吧,我会帮您好好养育它——当它长到能帮您破开魔法逃出这里的年纪前,我就会杀了它。” “贱人!!!” “十分惶恐,陛下,我竟惹您这样气愤——请您惩罚我吧。”他跪下来,捧起双手,一根漆黑的鞭子凝结出来,“算上之前我的所有失职、疏忽、冒犯之处,请您肆意地、称心地、用力地,惩罚我吧。” * 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我不知道。 彻底失去了时间感。时而思绪昏沉,在催情液的作用下变成发情的野兽,脑子里只有性。忘掉了自己是谁,他是谁一般,百无禁忌地和他做爱。时而又变得清醒,让他滚,盯着蓝色的墙壁,或者盯着水池下的那些卵。思考,思考只是让自己变得绝望,我真的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感到怨恨。为什么没有人找到这里,从外面破开,把我救出去?那些摆出一副非常渴望我,想得到我,想追求我的人都去哪了?为什么我每一次清醒地睁开眼睛,永远只有这个人? 为什么没有人来帮我。 甚至去求助肚子里的孩子,低语着求它告诉我办法。它只是偶尔给我点魔力的波动作为回应,显示它确实是活的,不是一个只会寄生的肿瘤——它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干脆弄死它,这样,我的身体还更舒服些,小腹里没有那种坠胀不适感。对它也好。它出生后迎接它的是什么命运——长到维洛觉得它有威胁的时候,就把它杀了?出生就是准备着夭折,简直比出生就是准备着做某人的性奴的卡狄莉娜还要悲惨。或者,哈哈,维洛这个该死的贱人说不定又骗我,在哪天操我操到我神志不清的时候,就再次动手把这个胚胎切碎弄死,根本不会给它出生的机会。 可是,假如,假如……它真能出生,长大,它会带来新的可能吗?……在维洛的注视下?维洛……一个小孩,能帮我玩过维洛吗?别做梦了!阿格利亚斯那种没脑子的贱狗,瓦尔达里亚都能轻易操纵他,他的孩子能有什么脑子。没准维洛自己的孩子还更有希望些……可是,半魔几乎不能让我怀孕。 我该怎么办。 哪个未来,都没有希望。哪种行动,都改变不了现状。想啊想啊想,想到的是瓦尔达里亚那句话——死到临头时的明智挽救不了死局。哈哈哈。比死到临头还惨——都死不了。 我要疯了。在清醒的时候不再思考,而是尖叫,抓着头发尖叫,撞墙,在地上翻滚。然后,等到催情液的影响积累到一定程度,突破了自己的自尊和耻辱,对那个一直等着我呼唤他的人说:过来。开始做爱。舌头,手指,阴茎。触手。紫色的,红色的。甜的。和他接吻,和他拥抱。殴打他,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墙上砸,掐他的脖子,踢他的肋骨,把他的胸膛踩得软塌塌。往手上跺脚,感受骨头碎裂的咯吱声。他在我的脚边喘,舔我的脚踝。 想杀了他。好想杀了他。下不了手。一个人永远被关在这?我恐惧,我不要。哪怕不是永远,哪怕真魔收回了眷顾,我终有一死——我害怕!我不想一个人孤独地被困在一个狭小的地方,数自己的心跳。他活着——虽然他是个贱人!——还能有一个人在我身边,陪我说话,陪我做爱。 “别害怕,陛下。”他抱着嚎啕大哭的我,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他的触手在蹭我的腿,蹭我的穴口。已经失去对它们感觉恶心的心里的反应了。 “我永远站在您一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他说,“我永远不会离开您。” 一边吮吸,一边插入。好舒服。我哽咽着呻吟,他则陶醉地轻喘起来。 “您也……永远不能再……抛弃我了……” * 时间,失去了意义。生命,失去了意义。自我,失去了意义。 躺在他的臂弯里,身上缠着软乎乎的触手,呆呆地看着眼前,作为天花板的这片晶莹的蓝色。 【一点办法都没了吗?完全放弃了吗?】 ……我眨眨眼睛。好像好久没有思考了,思维很滞涩。刚刚那是什么? 【好吧。】 ……那不是我自己的思绪,那是—— 【我把你的记忆还给你,陈诚。】 ——真魔在对我说话。 * *** “讨厌她的名字,”瓦尔达里亚说,“和我的 第四卷 过去篇·穿越 *** 我……好害怕。 我……好像是死了……是车祸……很痛,很冷,很可怕……赶上那辆公交时,我还想,真幸运……早知道,就不去追了……不…… 早知道,这个假期就不回家了。好后悔啊,每次回家,也没有多开心,还不如就在学校里呆着,去图书馆自习,别管别人怎么说…… 这样,就不会被送到这种地方……到底是在哪?穿越到了什么东西上?为什么……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寂静的黑暗,自己的思绪…… 好害怕…… 早知道……还不如就那么死了……不要答应那个声音,不要答应过来…… 喂——你还在吗?说句话啊,告诉我啊,我在哪,我要干什么,这是什么情况…… 求求了…… 告诉我,我还要在这片空洞的黑暗中等待多久…… 我好害怕……好害怕……害怕……啊!!! ……害怕…… * 唔…… 谁?有人在吗!除了我还有别人吗?求你了,回答我吧,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 是……的? 你——你好?好奇怪的语言……不像是我知道的任何一门外语……但却听得懂……你能听懂我吗? “听”,是什么?我,可以理解,你。 “听”就是……用耳朵……听……我的意思是……所以你能理解我说的语言? “说”?“语言”? 啊……这个……我也暂时解释不清楚……不过……你是什么?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我是,瓦尔达里亚。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哦……瓦尔达里亚……听起来像个女孩子的名字…… “女孩子”? 呃……“女孩子”就是……和我一个性别…… “性别”……我知道,性别,我是,男性。你是,什么? 呃……我是女性……我叫陈诚。 陈,诚。我,记住了。 * 瓦——瓦尔德—— 瓦尔达里亚。 瓦尔达里亚——对不起,这个名字太长了……我可以叫你瓦尔德吗? 可是,我是,瓦尔达里亚,不是,瓦尔德。 呃,这个,昵称和名字是两回事……有一个昵称不会改变你本来的名字的…… 你的意思是,以后,你呼唤,瓦尔德,是,在呼唤我? 对对对!就是这样…… 好的,我,记住了。 呃……你该不会是个AI程序吧……我该不会穿进了什么游戏里吧…… “AI程序”?“游戏”? 嗯……没什么……暂时解释不清楚…… * 瓦尔德,你在吗? 我在。 哦…… 你又害怕了? 没事了…… 害怕了就继续讲“地球”吧。 已经翻来覆去讲了很多了……你肯定听烦了吧…… 没有。 哈哈……话是这么说……就算没厌烦,也没有兴趣听吧。我讲的时候,你的反应都很冷淡呢。 没有,虽然我没什么话可对你说,但我很有兴趣听。 ……真的吗? 真的……或者,你的意思是,你想要我说明原因吗? 呃……算是吧…… 原因是:听你说话,比什么都没有的寂静有趣。 嗯……我也这么想……我是说,听到你说话,虽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但比我一个人在这里要好多了。那么我就开始讲了—— *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瓦尔德? 你说你是人,所以你是人。你说我听起来很像人,所以我也是人吧。我们是人。 可是我穿越了啊……我可能不再是人了…… 在你弄明白你是什么前,你可以先继续把自己定义成人。 哇……好有哲理的话啊,瓦尔德……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但你好聪明。还记得你一开始说话都磕磕巴巴的,你成长得好快……如果你也是人,你一定是个非常聪明,非常厉害的人! 那么在我弄明白我是什么前,我就先把自己定义成非常聪明,非常厉害的人。 哈哈哈——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不是在开玩笑。但如果你觉得这很好笑,你就笑吧。 哈哈哈哈哈—— * 好伤心啊,瓦尔德…… 为什么伤心? 我们还要被困在这种黑暗里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既然不知道,就等待吧,用你说过的那种品质,“耐心”。 嗯……耐心……唉……你真的好像一个机器人,一点感情都没有。 也许我就是机器人。也许你穿越成了一个机器人。也许我们现在的状态就是,“待机”。 嗯……要是永远没人来开机,要怎么办? 那就一直这样等待。 唔……所以说你真是机器人! 不是机器人应该怎么回答? 啊……反正不是安安稳稳地说什么就一直这样等待就好了……你难道不会对这种现状产生恐惧吗?不想摆脱黑暗吗?不想踏进我讲述的那个世界,亲自感受它吗? 想。但你问的是:要是永远没人来开机要怎么办。 啊!!! 你怎么了? 反正就是……不是机器人的话,大概会想要自己努力把自己弄开机……去主动实现自己想要的愿望……对!就是,“主动”!你真的好“被动”啊! ……这样吗? 呜……不过你这样的性格,呆在这里倒是很自在……呜……但我……呜呜呜……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变…… ……会改变的。 欸?!为什么这么说……哦……你是在安慰我吧。 我是在安慰你,也是在承诺你。要是没人来“开机”,我会“主动”把我们弄“开机”的。 嘿嘿嘿……唉……不过如果真的是一段程序,是没法把自己“弄开机”的…… 你这样假设下去,又要开始伤心了。为什么要继续思考这样令你伤心的假设?在我们弄明白自己是什么前,不妨只这样相信吧——我们是有朝一日能够自由地生活在世界上的“人”。 嗯……你说得对,瓦尔德!我们要这样相信! * 你感觉到了吗?! ……这就是“感觉”吗? 所以,所以!我们真的是生物!有感觉的! ……这个“感觉”……好奇特…… 不过我们到底是什么,现在在哪里……哇!你碰我了! 那就是……“碰”吗? 能说话吗?唔……不能,伤心…… 你有没有“感觉”到……好像有什么…… 我看看……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穿越前没有过这种感觉…… ……它……远了……原来这就是“远”啊…… 是啊,这就是“远”,这就是“触碰”……啊!好痛!你干什么! 嗯?……哦,这就是“痛”啊…… 坏人坏人坏人——不许那么用力地打我了!不然我也像刚才那样打你! 好的,我记住了。 * 你听见了吗?好可怕……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听起来好像哭声……好伤心的哭声……好可怕…… 伤心的哭声?……你好?你是什么?你在哭吗?你在伤心吗? ……她不回答我们。难道是鬼吗? 这就是“鬼”吗…… ……也可能是和我们一样的东西……她为什么不能交流呢?你再呼唤她试一试? 这一次你来试一试吧。 啊!不要!我害怕…… 好吧。你好——我是瓦尔达里亚,她是陈诚,你是什么? ……她还是不回答……啊!那个东西又来了!……它好可怕…… ……为什么,所有东西你都觉得可怕? 呃……因为……那个哭声,是未知的东西,所以可怕。这个东西,很强大,所以可怕。 “强大”? 欸?你没感觉到它很强大吗……好像自己被它的存在威胁了…… 它确实感觉起来……很大……可以把我们毁掉…… 是啊!就是那种感觉! 那就是“强大”? 没错!……唉,你好像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面对什么都不带怕的。 这样不好吗? 说不好……要辩证地看待……有些时候,是很好的品格,有些时候,确实不太好吧……没有感情,生活会变得乏味,失去很多乐趣…… 这样啊…… ……不过有些人的感情,是要随着年纪的增长逐渐发展的。小说里经常有这样的角色,年轻时候冷冰冰的不懂爱,后来谈了场恋爱就逐渐懂了……也许你也是这样,瓦尔德! 这样啊…… ……你在听吗? 在听……只是那个哭声,好吵,有点听不清楚你。 * 她好伤心啊。要是能帮帮她就好了。 等我们出去就回来帮她。 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我们到底是什么,在哪…… 我们是人。 ……嗯,对!人!……唉…… ……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让你也不要总是这么伤心? 啊……你让我不是一个人,就已经帮到我很多了,瓦尔德……要是你没有出现,感觉我也就变成那样了,每天都在悲伤地哭……谢谢你…… 哦…… ……什么,就一个,“哦”?瓦尔德,你真是氛围破坏者! 啊?……你希望我说不客气吗? ……总之不是一个“哦”吧!感觉自己洋溢的感情了无回音…… 这样啊……那我这样回答你吧:谢谢你,把我从黑暗里唤醒,和我说了那么多话。如果你没有出现,也许到现在,我还是一个连“我”的概念都理解不了的东西,更做不到交流。 哦…… “哦”? 嘿嘿嘿……有点不好意思了…… * 我……我好像知道我们是在哪了…… 在哪? 羊水里……母亲的子宫里……你听,这就是声音,是水的声音……我们是胚胎……不过,我们是人吗?我不清楚……虽然好像有四肢,也没有尾巴,但是……那种我穿越前没体验过的第六种“感官”是什么呢? 就算不是“人”,可以这样交流,也有可以活动的身体,也和人差不多吧。 说的也是……啊!那个东西又来了……呼,走了,每次它来,都觉得胆战心惊……呃,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有没有胆了……心,好像是有的……肺,也不太清楚有没有呢……瓦尔德,你在干什么? 活动一下……好了,重新握住你的手了。 ……嗯……我就是……会害怕……所以……不要挣开我……或者提前说一声…… 好的,我记住了。 * 发生了什么?好难受……瓦尔德——瓦尔德! 寂静,习以为常的脑海中属于另一个意识的思绪不再出现,回应我的呼唤。刚穿越时的恐惧重新降临——比那时候更加恐惧,因为感到窒息,感到生命受到威胁,感到死亡正在逼近—— 感到自己的手被握住,被捏了捏。 张开嘴,想要发出声音,可是嘴里并没有空气,只有水。肺里全是水,外面也全是水。所有的声音都闷在心里。 突然间,黑暗破开。抓着我的手的那只手拽着我,让我去帮他破开那个开口。好硬,这是什么?蛋壳吗?我们到底是什么? 手好痛啊……可是休息了一下,很快就不痛了,好像被划开的伤口复原了。 感到这层硬硬的壳外边,那个很强大的东西在做着什么——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从来没经历过,好像是独属于这个异世界会发生的事。但是,我似乎可以学习——学习它牵引那种力量,释放那种力量,切开面前的阻碍。 我身边的人,也一样在学习。 “咳咳咳——”在碎片和黏液中咳嗽。好多黏液咳出来,肺在痛。第一次呼吸,好痛啊,眼泪流了出来—— “非常好。”有一个陌生的声音这样说。那个一直让我们感觉到威胁的东西开始靠近我们——脚步声!是人吗?那个东西是人? 抬起头,视线正在从模糊变得清晰,就像是第一次用相机对准眼前的景色,调整镜头焦距。我看见了黑色的长靴,黑色的披风,黑色的礼服。一个男人,黑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垂着头,看着我们。 “我新生的儿子和女儿,告诉我你们的真名——你先说。” 红色的眼睛首先移向我旁边的人。 “瓦尔达里亚。”我旁边的人说,是稚嫩的孩童的声音。我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来不及感到任何欣喜激动,因为—— 那双猩红的眼睛紧接着移向我。 真名,告诉他真名——叫陈诚?不行。 “瓦……瓦琳娜瑞亚。”我说。 好可怕。那双眼睛微微眯起。难道他看出我在说谎了吗?我要被拆穿了吗? “有什么问题吗,瓦尔达里亚?”他对我身边的人说。 完了。我想。瓦尔达里亚知道,我的真名不是瓦琳娜瑞亚。他露出了马脚,我会被戳穿。这个散发出可怕气息的男人知道我对他说谎,会怎么对我? “讨厌她的名字,”瓦尔达里亚说,“和我的好像。” 男人大笑起来,半跪下来,揉揉我们两个的脑瓜。 “孪生的手足,真名相似是很常见的。瓦琳娜瑞亚不是故意让自己的名字和你那么像的,不要因此讨厌她啊。” 松了口气。我轻轻侧过头去,看到他也正侧着头看着我——第一次看到他的长相。是人类,男孩,黑发,红眼睛,和这个正在揉我们脑瓜的男人一样的颜色。 所以,这个男人是我们的父亲?瓦尔德是我的孪生兄弟? 我对刚刚帮我骗了父亲的瓦尔德笑了一下——啊,他真的好像个机器人啊。他没有对我笑,只是用他的红眼睛盯着我看。还有……握住了我的手。 男人,或者说我穿越后的父亲,重新站起来,告诉我们:“接下来,这些仆役会带你们去你们将要长住的宫殿。好好记住他们告诉你们的知识,学会他们教给你们的本领。如果你们学得好,我会奖励你们——理解什么是‘奖励’吗?” “理解。”瓦尔达里亚说。我也跟着嗯嗯地点头。 那个男人满意地点点头,高大的身影走过我们,到我们背后去。我的视线跟着他,于是看到了身后——母亲。 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闭着眼睛,甜美地笑着,像在做一个美好的梦。她躺在一个倾斜的台面上,显眼的亮红色的长发垫在身下,衬得她的皮肤更加苍白。从肚子开始,她的身躯不再像人,膨胀起来,皮肤泛着青色,透出紫红的血管,好像那层皮肤下塞满了巨大的肉瘤。她腹部的部分很大,再往下,看不到她的腿。全都埋在一层黑色下。那些黑色有点像布,又不像布,用那种“感觉”去感觉,很像我和瓦尔德刚刚破开的那层外壳,以及我们用来破开那层外壳的那种力量。 我们的父亲站在她近旁,背对着我们,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她……”我开口,“好像一直在哭……哭得很伤心……” 我们的父亲回过头来,用他猩红的眼睛看向我。那时候,一种危机感刺中了我,我抖了一下。可是他离我那么远,在好几步之外,一动不动地站着,我并不觉得下一秒钟我就能被他伤害。 我被拽开原地,那种力量只擦伤了我的手臂。要是我没被拽开,一定会切进肉里。 我腿软了,跌坐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 “反应力挺不错的,瓦尔达里亚,”男人对我们说,“不过那并不是最快的速度,下次别以为能那样躲开。我亲自教你们这堂课,希望你们记住,特别是你,瓦琳娜瑞亚——在魔王面前,不要这么放肆。我没发问,不要自行其是地开口对我说话。” “是的,我记住了。”瓦尔达里亚说。然后,他捏了捏我的手。 “我……我记住了……”我颤抖着说。 * “和你们沟通为什么这么难?” 因为被那一吓唬,我不愿意松开我的孪生兄弟的手,我的孪生兄弟也不松开我的手。那些仆役们劝了我们两句,见没有效果,虽然看起来有点为难,却也没有再劝,给我们各自披上了一件绣着银边的黑色斗篷,接着便引我们走出房间。外面是一个光线昏暗的大厅,一个男人守在门口。他“感觉”起来和刚才那个父亲,魔王,很像——强大到可以轻易毁灭我们,被他深蓝色的眼睛盯着看一看,我就怕得不行。我低着头,把瓦尔达里亚的手抓得更紧。这是什么地方?奇幻异世界?刚才那个人自称魔王……是我知道的那种魔王吗? 这群人,是人类吗?还是说……看起来像人,但不是人的野兽? 沉重的大门关上后,我听见周围那些仆役在窸窸窣窣地行礼。 “德拉法伊奥大人……” “怎么回事?” “殿下诞下了拥有真名和领主力量的孪生子。不过,两位不愿意松开彼此的手……” “你是谁?”我听见瓦尔达里亚提问,吓了一跳。我下意识地又想通过思维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然而,他什么都听不到。我们不能再通过那种方式沟通了。 幸好,对方没有像刚才我们父亲那样,为他“自行其是”地开口而惩罚他。简直可以说态度完全相反——我听见窸窸窣窣声,抬起眼睛,看见这个人居然恭恭敬敬弯下腰,对我们行礼。 或者应该说是,对瓦尔达里亚行礼? “我是宫廷总管,伊利安的伯爵,德拉法伊奥。如果您不理解这些词语的内涵,稍后这些仆役会为您解惑。可以斗胆请您松开您的姊妹的手吗?他们要送您二位去您各自的宫室,从这里到那边的距离并不近。被他们抱起来而不是靠自己走过去,路上花费的时间更短。” “各自的?” “……是的,各自的。容我赞许一句——您的智力真是出众。” 我和瓦尔达里亚要被分开了,接下来的状况,我要一个人面对,一个人处理了。 其实,我不是个容易胆怯的人。可是被丢在空虚的黑暗里折磨了很久,在那种黑暗里没有指望地等待了很久,好不容出生,又因为说了句话被人割伤手臂——我好害怕!这个地方的一切!瓦尔达里亚是这个可怕的异世界里我唯一不害怕的熟悉的人了。 我不想和他分开。 但是……我又飞快地看了一眼这个宫廷总管。感觉他那副表情的意思是,我们不应该这样继续耽搁时间了……所以……还是…… “我们要住在一起。”我听见瓦尔达里亚说。 ……欸,可以就这样直接说出来吗?对方会同意吗? 果然,那个宫廷总管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您二位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不必——” “我对你说:我们要住在一起。告诉我,如果不可以,理由是什么?”虽然他的声音是孩子,而且也没有语气,但是遣词——好硬,好凶啊!万一惹恼了对方,这个总管像刚才我们的父亲打我一样打他怎么办?我担心地攥紧了他的手,打量着总管的表情。 他的表情是:在斟酌,在思量。 最后,他说:“传统如此。不过,不是什么重要的传统。既然这是您二位的愿望,遵从一下倒也无妨。他们会把您二位送到一个地方,让您二位从此住在一起——现在,可以请您松开您的孪生姊妹的手了吗?” 居然就,答应了? 瓦尔达里亚转过头,看向我。他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但我好像能感觉出他的意思:他在问这样行不行。 行!当然行了!就算不行,也不能继续胡搅蛮缠,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地位,自己可以干什么的时候,还是应该少说话做事多听多看。 我先松了手,接着,他也松开了我的手。有两个人过来把我们抱起来。这行人又向这位宫廷总管欠欠身。然后,简直就像是变魔法——也许不是“像”,就是在变魔法!——我感觉自己瞬间移动了。 一瞬间,到达了另一扇门口,大门打开,又一瞬间,来到了另一个地方。瞬移,瞬移,瞬移,眼前的场景眼花缭乱,有时候是昏暗的长廊,有时候是富丽堂皇的大厅,有时候是楼梯——啊,感觉有点晕车…… 总算停下来了,我被放下。好大的房间啊,真的像宫室一样,典雅又华丽。就是配色有点压抑……是深红色和黑色…… 头顶上,有许多灯,很大的一盏枝形吊灯,还有别的小的吊灯,或者嵌在天花板的灯,一起把这个房间照耀得非常明亮。 “那是魔晶灯,大人。”刚才抱着我的人轻声对我说。她是一个深棕色头发的漂亮姐姐。 “噢……魔晶灯……是……”我想问,什么是魔晶。但是一直以来,我和瓦尔达里亚交流都是我说中文,他说这个世界的语言,结果导致现在,虽然我听力满级了,但是口语表达——完全不行!一个简单的问题说的也磕磕绊绊。 “魔晶灯是什么?”瓦尔达里亚替我问了出来。唉,还记得刚认识的时候,说话磕磕绊绊的人是他,现在,倒成了我了。 另一个人开口讲了起来。魔晶灯是魔晶做的灯,魔晶是把魔力注入天然晶体后形成的东西,配上适当的魔法阵,就可以在启动魔法阵的时候发出亮光。魔法阵是用附魔性高的涂料绘制的可以引导魔力流动的图案,不同魔法阵可以发挥不同的效果。魔力是一种力量,我们天然就可以感受到。现在,请我们闭上眼睛,感受自己体内的魔力吧。 我发现这个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周围所有人都不动声色地退后了几步,刚才那个站在我身边的姐姐也是,退开我好远。一下子,我们周围出现了一个空旷地带。 “就是之前那样吧?”瓦尔达里亚说。他没有闭上眼睛,而是微微抬起头,看着天花板那盏华贵的吊灯。我感觉到,他身上的那种力量涌动起来,接着,像刚出生时他做到过的那样,他把那种力量释放了出来——一团黑色,凝聚成一团锋利的尖簇,冲向了吊灯。 哗啦—— 碎片四处崩溅,我们周围的人惊呼出声。刚刚那个为我们从魔晶灯引入魔力的人非常镇静,不慌不忙地做了和瓦尔达里亚同样的事——释放出那团黑色的力量。但他的凝聚出的黑色要更规则,更平整。 他为所有人挡住了碎片。 “您做的很好,”他对瓦尔达里亚说,“只是,请容我提醒一句,把魔力释放出来时,请考虑一下后果。肆意地释放魔力可能伤害到自己,或者周围弱小的生命。” “‘弱小的生命’?”瓦尔达里亚问,“你的意思是,你们吗?” “……是的,大人。我们非常弱小,被您二位的魔力穿透心脏或者头,就会死去。您理解什么是死吗?” “我理解死。但我觉得,你似乎没有那么容易死。” “承蒙夸奖,不敢当。您二位是魔王与魔后的子嗣,继承了魔王强大的力量,一出生就拥有真名,达到了领主该有的实力。即便还没有正式开始学习精细的战斗技艺,仅凭天生的感觉,若您二位想要对我们出手,九成九的概率,被命中的人会死。” 他说到这里,跪下来。我们周围其余人也哗啦啦跪下来。 然后,他对瓦尔达里亚说出了这句话:“您现在可以尝试一下。” ……什么? 我环顾四周,只能看见低垂的脑袋,虽然我现在是个只有那么高的小不点小孩,也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我能从几个人正在发抖的身体看出来,他们很恐惧。 我看向瓦尔达里亚,他也正在看着我。他想试吗? “我不想试。”他对我说,“该你了。” 松了口气…… 好吧,该我了。回忆刚才做到的事,再重新做一遍。但是那时候,很慌张,而且一心想的是切开眼前的阻碍……现在我当然什么都不想切啊,万一伤到人怎么办!刚刚都听到了,他们很容易被杀掉。 ……好可怕,很容易就被杀掉……这么轻易地,就会死……但是,也有点庆幸的感觉……我不是穿越成了他们,我是穿越成了这个更强的,什么领主什么什么……虽然,面对魔王,还是很容易就被杀掉…… 天啊!这是什么鬼地方! 心烦意乱,而且本来也还不太熟悉那种我此前二十年的地球人生涯里都没经历过的感觉,掌握过的力量。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什么都没放出来。 “若是瓦琳娜瑞亚大人觉得很困难,不用心急,不妨到另一个房间去慢慢练习,我等先陪瓦尔达里亚大人——” “不,我想等她。”瓦尔达里亚打断他。 “这……若您早点完成——” 黑色的尖簇骤然冲向他的脑袋,我吓了一跳,拽住瓦尔达里亚的手:“瓦尔德——” 他捏了捏我的手。那团尖簇没有戳穿这个仆役的脑袋。 “和你们沟通为什么这么难?”他对他说。 “非常抱歉,请您饶恕我对您的冒犯,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魔力散去了。 “十分感激您的仁慈。” “这就是‘仁慈’?”瓦尔达里亚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这不是问那个仆役,而是在问我,但是那个仆役没有意识到。 “是的,大人,这就是仁慈。” 我对我穿越后的孪生兄弟摇摇头。这不是仁慈。 “哦。”瓦尔达里亚说。那时候在黑暗里,看不见他,只能听见他的思绪,听他“哦”的时候,没有感觉这么毛骨悚然,因为那时候不知道他是这样面无表情地用他那双和魔王一样的猩红的眼睛盯着我看。当他移开视线时,我情不自禁感觉到心里轻松了一下。 他抬起另一只手,黑色的魔力释放出来,悬浮在他这只手的周围。他把这团黑色放出,收起,再放出,改变形态,操纵它们运动。他在某个时刻瞟了我一眼,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是在给我做示范。 于是,刚才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被另一种温暖的感情取代了。虽然好像不是人,虽然好像有点可怕,但他还是我认识的瓦尔德。 不能让他这么白等。加油啊,陈诚,连真小孩都能迅速掌握的异世界魔法,你也一定可以很快掌握! 闭上眼睛,感受那种力量,操纵那种力量,释放那种力量,让它流转,让它活动,让它改变。我成功了。我感觉到手边,另一团力量在接近。他的魔力在碰我的手,于是我也用我的魔力去碰他的手。我们握住了彼此的魔力,同时操纵着自己的魔力改变形状,缠住对方的手指。啊,孩童的身体好笨拙,手指居然还不如魔力灵巧。 我睁开眼睛,看见我们两个的指尖碰在一起。我又一次抬起头看向他,对他笑了。这一次他不再面无表情,他牵了牵嘴角,仿佛是在学习如何像我这样笑。 接着,我看向那个教导我们魔力知识的仆役——或者还是该叫他老师呢?——一副震撼的表情看着我们。 “真是……天才啊……二位……”他说,“这么精细的操纵……即使是出生就拥有真名的贵族,一般也要花上个一两周呢,迟钝的,甚至要一两个月……那么,现在能不能请二位像我这样,把魔力变得柔韧而轻薄——”他示范起来,“一块布,一片甲片……啊,抱歉,您二位理解什么是布,什么是金属吗?这样的东西是布——这样的,是金属——”他用来示范的魔力随着他的话语变幻起来。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我们的老师那通身黑色的服装,是他的魔力变的?! 我于是张望起四周,仔细感觉,发现这些仆役里,有的人是穿着通身漆黑的魔力凝成的服装,但有的人却是穿着真正的布。为什么呢? “很好,瓦尔达里亚大人。那么您,瓦琳娜瑞亚大人?”老师的呼唤把我的注意力拽回来。我一看——哇,瓦尔德已经为自己凝出护腕了。唔,我不能落后……手套,手套——呃,好像有点难,主要是我这个小朋友的手指分不太开……不分指手套好了!把护腕的部分弄成硬硬的金属……做好了!正想向身边的孪生兄弟炫耀,发现——他已经把答案抄完了,做出了一模一样的。 “非常好,二位。”我们的老师由衷赞叹道,“接下来,请尝试用这种方式,把自己的身体裹住。” “你的意思是裹住,还是做出像你这样的‘衣服’?”瓦尔达里亚问。 “……是‘衣服’,大人。” 我觉得瓦尔德肯定心里正在说:和他们沟通真是费劲! 凝出一套完整的衣服比凝出一部分衣服要难得多。特别是东西一多,面积一大,就有种顾此失彼的感觉。注意力花在这里,那里的魔力就散开了,手忙脚乱到处补窟窿,最后参差做出来了,但感觉,真的就只是“裹住”,而不是衣服。 不过,我们的老师还是赞叹说我们做的非常好。接着,他问我们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下。 * “我们是至亲,要互相帮助地一起好好在这个 坐下来后,有人端上来吃的东西——是很多颜色诡异的东西,不过它们吃起来的味道倒还和我记忆中的“食物”没什么两样,都能在我的记忆中找到对应。我们的老师站在我们近旁,在我们碰每一道菜时给我们介绍它们的名字,用的食材——好多陌生的名词,异世界的词语,不过基本上就是啥啥肉,啥啥菜,啥啥果。杯子里的是啥啥奶,或者啥啥啥果汁。 我并没有把所有东西都尝一遍,只是吃到了几盘好吃的,就直接多吃了点,很快就吃饱了,不过瓦尔达里亚全都尝了一遍。虽然他是面无表情地尝,但我觉得他应该是在“兴致勃勃”地尝,作为一个真的刚出生的小孩,头一次品尝到食物的味道对他来说一定很新鲜。真怪啊,一出生就能说话,有一定智力,理解很多概念,但却从来没亲身体验过。我情不自禁打量起周围这些人——他们也是这样出生的吗? 瓦尔达里亚又尝到一个杯子里的东西时,我们的老师告诉我们,这是啥啥酒。哇,给刚出生的小孩喝酒,可以吗……不过刚出生的小孩都可以吃这些食物了,这个种族的肠胃好强大…… 对酒,瓦尔达里亚和之前那些不一样,没有尝一口就放下,他又尝了一口。我们的老师见状,笑着对我们说:“酒是广受喜爱的饮品。” 瓦尔达里亚把杯子推到我手边。他是觉得很好喝,想让我也尝一尝吗?啊……出生之前虽然和他翻来覆去讲了很多遍地球,但我还真没提过自己是不喝酒的。 我不喝酒也不是因为有什么特殊原因。我父母讨厌吸烟喝酒的人,也一直禁止我接触这种不良嗜好。后来上大学,有一次宿舍一起出去吃饭时,因为好奇第一次喝了酒——感觉好难喝啊!从此也就没再喝第二次了。 我用两只手举起这个杯子——小孩子的身体,真的好笨拙啊!——我抿了一口。 似乎是酒精浓度不高的酒,挺甜的。不过果然还是觉得,没有那股酒味会更好喝。我放下了杯子。 吃饱喝足,我们的老师又开始讲起别的。他向我们介绍这个世界,介绍我们自己,好多信息。我和瓦尔达里亚一直好奇的那个问题,我们到底是什么,渐渐有了答案。首先我们是魔族,一个似乎很厉害的种族。然后魔族中分为两类,一类是普通的魔族,也被称为半魔,一类是一出生就拥有真名的魔族,后者是贵族,前者是仆役,服侍后者。只有贵族才能像我们这样,一出生就有自我意识,知道自己的名字,能够役使足够强大的魔力,去保护或者去杀戮。半魔不能。只有非常稀少的个别个体才能在一出生时就能交流,而其余大部分更接近正常的婴儿——当然,我们的老师不是这么形容的。在他的语境下,我和瓦尔达里亚这样的小孩才是“正常”,而那些一出生连话都不会说,什么都要从零开始学的半魔以及别的差不多的种族,都是“有缺陷的”,所以他们才只配仰望我们,受我们驱使。 ……听着真是让人不舒服的观念和制度啊。 接下来我们的老师讲解了一下魔族的分封制,听起来和我知道的差不多,区别在于领主不只是单纯的政治身份,也是力量的评级。领主级是一个衡量力量的标准线,每一个魔族贵族都有绝对的潜力成长为拥有领主级力量,配当领主的魔族。而我和瓦尔达里亚比一般的贵族还强——我们现在就已经有做领主的力量了!就是说,在遥远的过去,那个混沌的混战的时代,把刚出生的我们丢到旷野上,我们就能凭我们的力量吸引到他们这些弱者,让我们做他们的领主,庇护他们,建立起一座城池。 作为新生儿,我们现在已经很强了,而当我们身体长到成熟时,我们还会更强,会非常非常强。说到这里,我们的老师又一次夸赞了我们的智力(不过我觉得他主要是衷心夸赞瓦尔达里亚),一出生就达到这种程度的智力,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的交流,在贵族中也是非常少见的。新生的魔族贵族智力参差不齐,对世界的理解也参差不齐。他告诉我们大部分新生的魔族贵族大概要花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呆在房间里,学习如何流利地说话,如何没有障碍地和别人沟通,如何掌握最基础的操纵魔力的技巧。不过我们的话——他乐观估计,说不定都用不到半年。 除了上面提到的这些,我们还有另一重优越的身份——我们是魔王陛下在魔后殿下的身体里种下的一枚卵里孕育出的两个个体,是魔王和魔后的儿子与女儿,目前,是魔王最年幼的两个子嗣。 他这些内容讲的挺没条理的,不过,感觉我们的老师和我第一次给瓦尔达里亚讲“地球”时候的模样好像——听课的人有太多概念不理解了。讲什么都要插入进一大堆名词解释,名词解释里又可能引入新的不理解的概念,于是铺开去讲一大堆。如果把讲解过程做成思维导图,那一定是个网状图,不是树状图。 在瓦尔达里亚出生前,我已经做了很多教学工作,让他理解了很多概念。可是现在,这里不是地球,我的很多工作是白做了。 “什么是魔王。”瓦尔达里亚问。 “魔王是统治所有魔族的王,”我们的老师说,“补充解释一句,统治就是——” “我理解什么是统治。” “好的,大人,那么我继续介绍。我们所有人都是魔王的下臣和奴仆,必须无条件地服从魔王,为魔王效力。关于面对魔王时该保持的仪态,过一段时间我会再为您二位详细讲解。现在需要强调的只有一点:魔王是力量最为强大的魔族,当一位魔王死去时,真魔会从所有活着的魔族中选出一位新的魔王,并赐予这位魔王祂的眷宠——无穷无尽的魔力,这让本就强大的他变得更加无可匹敌。” “那他为什么会死去?” “许多原因——被敌人杀死,或是被臣下杀死。” “被臣下杀死?” “是的,被臣下。虽然魔王成为魔王时,毫无疑问是最强的,无可匹敌的,但随着时间流逝,新的魔族不断诞生,会出现比现在的魔王更强的魔族。更强的魔族杀死更弱的旧魔王后,往往就会被真魔选中,成为新魔王。”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好像在给我们时间思考。而瓦尔达里亚似乎也确实在思考,没有继续提问或者说点什么。 但我有一个很想问的问题:“真魔,是什么?” “真魔就是真魔,”我们的老师回答我,“一种存在,一种高于一切的力量,祂选中祂的眷宠,赐下他的恩惠。正因有祂,魔族才能在这个世界上占有今天的地位,没有种族可以小觑我们,真神也不能像驯服别的种族那样驯服我们——啊,真神就是,和真魔相当的另一种高于一切的存在,祂也会选出一个祂最偏爱的信徒,赐予这个信徒祂的眷顾——无穷无尽的魔力。那个信徒被称为‘圣子’。圣子是魔王的头号大敌,虽然肉体往往是那些羸弱的种族,但凭着无穷无尽的魔力带来的优势,以及从小进行的刻苦修行,他们几乎有着匹敌魔王的强大力量。” 我穿越前,就是出车祸濒死的时候,感觉有个声音问我,想不想获得一线生机,但要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为祂做什么什么……当时意识模糊,求生意念强烈,我慌张地答应了。然后就来到了那片黑暗,那个声音再没出现过了。 那是真魔吗? “真魔,会,说话吗?”我问。 这似乎是个古怪的问题,惹得我们的老师笑了起来。 “真魔只会对魔王说话——祂会提点魔王他该做的事,他该让魔族做的事。魔族的很多传统,起初都是为了实现真魔的愿望。” “真魔不是只会对魔王说话吗?”瓦尔达里亚问,“怎么知道是祂的愿望,还是魔王自己的愿望?” 我们的老师一副赞叹的样子,或许是觉得能问出这个问题的瓦尔德很聪明吧!我也一直觉得,他真的很聪明。 “是谁的愿望不重要,”他告诉我们,“无论是真魔的愿望,还是魔王的愿望,每一个魔族都必须努力把它们实现。除非已经强大到能够击杀现在的魔王,不然,就必须绝对服从。更弱者必须服从更强者,忤逆的代价往往是死亡。不过,请二位可以不用这么紧张,”他主要是看着我说的这句话,“您二位是孩子,在成熟的年纪到达之前,年幼的贵族往往是能得到额外的容忍和耐心的。就像不久之前您二位经历的那件事——虽然提起它可能惹您不快,瓦琳娜瑞亚大人,请原谅我——如果是任何一个成年的贵族,或者像我们这样的仆役,像您那样以不够恭敬的态度在陛下近旁,随随便便就对陛下开口说话打扰陛下,那有时候就已经死了。” 我不舒服地抱紧了自己的肩膀。凭借这具身体超乎寻常的愈合速度,那道伤口已经愈合了,可破皮时的痛,感到危险袭来的惊慌还留在身上,不会随伤口的消失而消失。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也不是说了什么不礼貌的话,只是开口了,就严重到这种地步吗——如果不是看我是他新出生的女儿,就想杀了我? 好神经病啊。 “为什么能得到额外的容忍和耐心?”瓦尔达里亚问,“它的限度有多大?” “据说,是先代魔王昭告的真魔的愿望:‘真魔不希望年幼的贵族在未长成时就夭折。’至于限度……很不好说……本来,公认的观念是,无论这个孩子做什么,都不会被任何人处决的,如果因为什么人的过失夭折,那个人必须被处死。” “本来?” “……几十年前,有一位新生的贵族,也是和您二位一样,魔王和魔后的孩子,一出生就表现出了出色的智力,出色到能够理解,因为真魔的那种愿望,无论他被怎么恐吓,都不会被杀死。于是……他克服在那个年龄本该处于主导地位的对强者的畏惧和屈服,对卢克西乌斯大人做了些挑衅的事……后来在一次训练中,卢克西乌斯大人失手杀了他。” “失手?” “是的,失手……白沙之林的公爵卢克西乌斯大人是陛下的长子,十分强大,那位夭折的大人相比于卢克西乌斯大人,是十分弱小的,一时失手,确实也有可能……最后卢克西乌斯大人受到的惩罚是:被陛下鞭打了一番。” ……就是说,我们曾经有一个哥哥,冒犯了我们的大哥,于是被大哥杀了,大哥也没偿命?那个说起来好像很牛逼很厉害,高于所有人的力量真魔也没出来管这事? 这是什么草菅人命的破地方啊!!! 这次,是好长的沉默。瓦尔达里亚在思考,我也没说话。 片刻后,瓦尔达里亚提问了:“卢克西乌斯是白沙之林的公爵,那个叫德拉法伊奥的人是伊利安的伯爵。这其中的分别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我们的老师又谈及了魔族的分封制。白沙之林和伊利安是封地,而公爵和伯爵是头衔。刚才说了,魔族的分封和力量挂钩,所以封地和头衔是这样决定的:封地是别人送的或者自己抢的,头衔是是成年的时候,魔王或者魔王选的代理人考验这些新长成的贵族的力量决定的。封地的名字并不重要,可能变化,自己想怎么改都可以,头衔很重要,因为头衔标定了力量的等级。力量很重要。 最弱的是伯爵,最强的是公爵。伯爵下面还有一个等级,子爵,不过数量很少,是封给那些证明了自己有领主级的实力的半魔。再之下就没了。没有男爵呢。 “从传统上讲,魔界一般有七个公爵,分别是:魔王的两个叔叔,魔王的两个兄弟,魔王的三个儿子。很多年来,下一任魔王都是从这七位大人中诞生的。” 但我们现在的这当口,公爵有点少。我们的父亲,本代魔王的两位公爵叔叔,早都死了。他的两个兄弟,有一个也死了好些年了。他的儿子们,虽然生了也不算少,但最后成年时强到当上公爵的目前就两个,一个是那个杀弟犯卢克西乌斯,而另一个,不久前战死了。 好多死啊,我都快听不懂死这个单词了。 “目前只有两位公爵。有的时候,当公爵比较少的情况下,魔王也会举行一些比赛,看看已经成年的侯爵们和伯爵们中,有没有哪位大人实力又有增长,魔王会提升他的头衔,在这种晋升中就有可能诞生新的公爵……不过已经有两百年没出现过这种晋升了,所以我们的陛下从未举行过这样的比赛。当下可以姑且这样认为:头衔就在成年时那一次考察力量时决定,以后很难再改变了。” 呃……听起来好像高考啊…… “好了,两位大人是否休息好了呢?我们继续来练习对魔力的掌控吧。” * 出生后的第一天就这样在学习中度过了。感觉完全不是婴儿,而是直接上小学了,学学学,学学学,教案没有,课件没有,知识很零散,我们问什么或者他们想到什么就教什么。晚上临睡觉,我们被教授了第一个魔法——是用来清洁身体的。因为擅长用魔法,并且魔力储备在各种族里算是杰出的,所以魔族人不洗漱——那些奴隶才需要用水清洁自己。 奴隶,我们的老师也简单给我们解释过。在魔界,所有有魔族血统的都是魔族,而没有任何一点魔族血统的别的种族的人,都是奴隶。奴隶是最底层,最低级,只配被统治和使用,永远不可能成为领主的弱者。 我挺喜欢我们这位担任主要教学工作的老师,但他有时候说话——天啊,好让人不舒服!动不动就提到什么缺陷什么低级,这是奴隶才做的事,那也是奴隶才需要的东西。身上的衣服是奴隶才需要穿,以后我们能熟练用魔力裹住身体,凝出衣服——也就是魔甲——我们就不需要做这种奴隶的打扮了。现在盖的被子也是奴隶才需要。反正就是和奴隶沾边的东西,他们高贵的魔族不碰,碰了就是有辱自尊。 好严重的歧视思想。那几个穿衣服的“奴隶”就在旁边站着呢,好不尊重他们……不过听到我们的老师谈到奴隶时,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言不发,只低着头…… 幸好我没有穿越成奴隶。 他们陆续出去了,最后离开的那个仆役关上了灯——是魔法阵操控的魔晶灯,她摸了一下墙上的某个地方,灯就全熄灭了。关上门前,她还轻声细语地告诉我们,他们一直在外面守候,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吩咐他们。 呼……只剩下我们了。 呆在黑暗里时一直期待着改变,现在改变真的出现了,一直感觉到的却不是欣喜,而是压力和不适。现在回到和出生前很相似的黑暗里,反而感觉到了欣喜和安全。 我感觉瓦尔达里亚在戳我,他还在试刚才学的那个魔法,在清洁我——好痒啊!我笑了起来,也去戳他,清洁他。可是无论戳那里,他都不会像我一样笑出来,就像不知道什么是痒一样。四周很暗,但这具身体能凭这点光线就看清物体,我能看到,他甚至都是面无表情的,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有点吓人啊…… 他不戳了,他握住了我的手,就像一直以来那样。 “看来这里不是你说的那个地方啊。”他说。 “这里是你的世界。”我用中文回答。果然还是说中文比较流利。 瓦尔德还是能听懂的,他继续对我说:“你是不是很伤心?” “没有……嗯……就是有点害怕,这里比我那里吓人多了。感觉好危险,好容易就会死……或者受伤……” “我会努力让我们不死,不受伤的。”他说。 “嗯……那时候把我拉开,还有帮我瞒住……还有后来告诉他们要住在一起……谢谢你,瓦尔德。” “哦。”他说。哎,他又是一个哦,感觉自己好尴尬啊。 不过,也有点习惯了。我看了一会这双猩红的眼睛,又开口:“瓦尔德,你觉得,那个让我穿越的东西,是‘真魔’吗?” “没法确定,”他说,“不过,在能够确定前,先当做不是吧。” “咦,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是说‘真魔只会对魔王说话’吗?”他说,“魔王会因为有人打搅他就想杀了这个人,如果知道有人听到了只会对他说话的真魔的声音……感觉,他不会高兴。” 一阵寒意沿着我的后背爬上头顶。我完全没想到这一点——主要是,这个思维方式——好不适应,好不爽,好…… 好害怕…… “你是在害怕吗?” “是……我……这里和我的常识一点也不一样……最开始也是,说了句话,居然就可能是死罪……我在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别担心,我好像挺适应的,”他说,“我会一直拉着你的,就像那时候一样,把你从危险边拽开。” “……谢谢,瓦尔德。” 我攥紧了他的手,然后那个举动……怎么说呢,我父母没这样做过,我也没有遇到过别人对我这样做过。但是看影视动画,小说游戏,好像经常有这样的画面。 我去亲了他的额头。 “这是什么?”他问。 “这是晚安吻。”我说,“是表达爱的……还有……嗯……约定……嗯……就是,我们是至亲,要互相帮助地一起好好在这个危险的世界活下去。晚安,瓦尔德。” “哦。”他说。他凑过来,也亲了我的额头。 “晚安,陈诚。” * “你是一出生就拥有真名的领主,你不弱。” 第二天吃完早餐,我们的老师继续给我们上课。他首先讲的是: “据说有些贵族会记得自己还处于孕育期时候的事,可能还会在那个时候做梦。梦都是假的,没有任何现实意义。您二位好像就是如此?请您二位知道,您记忆里的那些,哭泣的声音,或者别的任何声音,都是梦,都不是真的。” 我以为是昨天我说我们的母亲一直在哭的时候他在场,想起了这茬,提醒我们。我点点头。瓦尔达里亚却好像在思考什么。 “还有就是,”我们的老师继续说,“瓦尔达里亚大人,虽然您或许可以毫无障碍地听懂瓦琳娜瑞亚大人咿呀学语的话,但对瓦琳娜瑞亚大人来说,还是应该尽快学会清楚地说话,能做到没有障碍的和别人沟通比较好。因此,我斗胆建议您二位今天还是分开学习,请瓦琳娜瑞亚大人去另一个房间,达迦娜带人来陪她练习说话,这是她目前首先需要解决的难题……” 我意识到究竟是什么情况,毛骨悚然了。瓦尔达里亚问了出来:“你能听见?” “……是的,十分抱歉,是我的疏忽,昨天忘记告诉二位,恳求您的原谅。” “你们都能听见?” 那些仆役有的立刻摇头,有的为难地看向我们的老师。有一位——就是总是站得离我最近的棕色头发的漂亮姐姐——开口对我们说:“魔族和兽人有相对更杰出的基础听力,有些时候,我们还会用魔法提高听力。但我们一般只在需要的时候用魔法这样做。昨天晚上我们轮流值夜时,都会用魔法提高听力,以便第一时间听见二位的吩咐。我本人在离开卧室后,没有听见您二位的说话声,大人。” 我明白为什么他们觉得为难:他们“能”听见,但他们没听见。 “我也没有,大人。”“我也没有。”“我也没有。”其余的人说。 他们都没听见,只有我们的老师听见了。该庆幸吗,我是在用中文和瓦尔德说话,他回答的时候,也没有提什么特别的词语,没提穿越或者地球什么的。虽说提了也没什么,我的老师只会觉得我们在交流出生前的梦。 就是……真名。他最后那时候叫了我的名字,陈诚。 虽说,目前看起来仍然没什么。我的老师以为我那些音节是“咿呀学语”,想来也只会把瓦尔达里亚发出的那两个简单的音节也判断为在模仿我的“咿呀学语”吧? “再次诚恳地请求您的原谅。”我们的老师说。他甚至跪下来了。 “这里所有的房间都是这样吗?”瓦尔达里亚问,“从外面能听见?” “可以这样说……贵族听力更敏锐,有些贵族甚至能听见几百米外的声音。有些虽然没有那种听力,但习惯用魔法提高听力……”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外面的人听不见?” “一般有两种办法,用别的声音盖住,比如音乐,不过这种办法比较麻烦;另外就是用隔音结界法阵。这种魔法阵在这座城堡的每个房间都有铺设,因为二位目前是脆弱的幼童,如果点亮魔法阵开启结界的话,房间里发生任何情况我们都无法第一时间察觉,会很危险,所以昨天没有告诉二位关于法阵的事。” “现在,讲吧。” “……并非在质疑您的决定,或者有冒犯您的意思,大人,但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年幼的领主点亮了法阵,又遇到了什么危险状况,里面的呼救声无法传出房间之外,于是死了。故而,还请……” “需不需要点亮法阵,我们自己会权衡情况来决定,”瓦尔达里亚说,“你,一个半魔仆役,不可以替我们做决定。” “是,非常抱歉,大人。” 接下来,我们老师给我们指出了墙上的哪个图案是那个法阵的起点,我们怎么点亮它——很简单,所有普通的法阵都是这样点亮的,释放出适度的魔力注入到涂料里,注意不要注入超过法阵所能容纳的魔力范围,法阵就亮起,开始运作了。像电路一样。那些魔晶灯也是这样关上打开的。 * 虽然学会了点亮隔音法阵,不过等到一天结束,晚上入睡的时候,我们两个都谁都没有去点亮那个魔法阵,只是安静的躺在床上。当我闭上眼睛,渐渐开始入睡的时候,我突然听见身边的孪生兄弟开口了: “晚安吻只能给一次吗?” 哇,他还惦记着晚安吻呢。心里浮现出了那种感觉:他果然还是个真小孩啊! “不是啊,”我告诉他,不敢再用中文了,而是用这里的语言磕磕绊绊说起来,“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每天,给你一个!” 我等瓦尔德说好,然后就给他晚安吻,对他道晚安。但是,他说好,他甚至没说“哦”。他沉默着,感觉好像是在思考什么。 不过,既然他没说不喜欢,那应该还就是喜欢吧?我就“自行其是”一下了——嘿嘿,反正在他面前,怎么自作主张都不会有坏结果的。 我凑上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晚安,瓦尔德。” 他也像昨天一样,亲了一下我的额头。 “晚安。”他说。他没再叫我的真名,也没叫我模仿着他的名字起的假名。他闭上了眼睛。 * 我们足不出户地一直在这个房间里呆着,虽然这里很大,以幼童那小小的身体来看,就更大了,还被悉心照顾我们的仆役包围,每天有好多好吃的东西吃,有很多新鲜知识学,但感觉还是……好憋屈……不能出门,像坐一种高级的牢…… 但是另一方面,也得承认,他们让新生的小孩坐牢有点道理: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强者唯尊,弱者没有人权,说是爱护小孩,但真杀了也没啥惩罚,就打一顿。给我们基本讲完了这个世界的常识后,我们整天就是在训练自己对魔力的控制。 魔族不穿衣服,而是用魔力凝出一套魔甲裹在身上,这套衣服可以随着他们的心意改变形状。他们也不带武器,武器也是想用什么就临时用魔力捏,非常灵活。武器的事半魔们表示不是他们来教,日后要由别人来教,现在他们只需要教我们魔甲。 平时的时候,要让魔甲保持优雅漂亮的形状——不要一时走神裸奔了!裸奔事小,正好在某位大人眼前,他觉得碍眼把你杀了就事大了!——遇到攻击的时候,要立刻把魔甲变成坚硬的形态保护自己。魔力的攻击,魔法的攻击,或者物理攻击,比如被殴打,从高处坠落,都用魔甲抵御都很有效果。魔法攻击比较复杂,仍然不是他们来教。他们教的就是,他们用他们的魔力凝成各种形式的武器来戳我们,我们要立刻把被戳到的那片柔软的布的形态的魔甲变成真正的盔甲。 就这样,练了好多好多天,他们戳我们的力度和速度从小打小闹变成了来真的,最后,他们声称那就是他们的全力——最强的力度和最强的速度。我在那一刻感觉到了普通魔族和贵族的鸿沟,即使是刚出生才几周的我和瓦尔达里亚,也可以做到比他们更快,更有力。 我们的老师严肃地告诫我们,我们可千万不要互相戳着玩啊,因为他们,是根本伤害不到我们的,但我们对彼此,那就不一定了。万一真不小心戳到了要害,戳穿了,可能就死了。 关于疗伤,他也交给了我们一个简单的技巧——这个技巧在他交给我们之前,我们就自己领悟了:操纵身体的魔力汇聚到伤口上,可以加速伤口愈合。平时几秒能愈合的伤口,这样一下,一瞬间就痊愈了。 说起愈合,我的新身体可真是强悍,违背我二十年来做人的常识。首先是,擦破皮的感觉没那么痛。然后就是,飞快愈合的感觉太奇妙了。每次看到破损的皮肤变成初始的无瑕的模样,都有种奇妙的欣快感。这一切的感觉都很陌生,都提醒我:这是异世界的身体,不是我的身体。 我是个人类。 啊,人类,这个词语出现了,在我们的老师的讲课里。不过,没什么好词。人类是所有种族里对真神最卑躬屈膝的狗,全族都是,真神也最偏爱这个种族,大部分圣子都是人类。但是,人类是个低劣的种族,因为—— 弱。 好吧,我渐渐摸清这个异世界的魔族的文化氛围了。鄙视弱,非常鄙视弱,非常非常非常鄙视。我当时问,不是说圣子强到可与魔王匹敌吗?我们的老师回答说,虽然圣子强,少数人类也能达到领主级的实力,但是大部分人类——太弱了! 人类的下限远低于魔族,平均值也远低于魔族,魔界的那些非魔族奴隶都找不出几个纯血人类,因为纯血人类又脆又弱,不耐用。 那天晚上睡前,瓦尔德安慰我说:“你是一出生就拥有真名的领主,你不弱。” 我现在确实不是人类了,但我曾经是啊,而且从感情上来说,对人类还是有归属感。听见人类被这么鄙夷,我感觉不好受啊! 因为说话声能被外面的人听见,也不好多倾诉我内心的愁苦,只能简单地回答他:“嗯。” * 一个月过去了——一个月这个时间是我们的老师高高兴兴告诉我们的,我们并没有数天数。只用了一个月就到达了令人满意的阶段,我们真是天才,前所未有的天才!接下来几天,准备准备就能去见陛下了。 呼,有点期待,总算能踏出这个窗帘都紧紧拉上的封闭房间,到外面走一走。又有点不期待,因为是去见魔王,那个因为我开口说话,把我打伤的,我的“父亲”。 我们站在一面巨大的穿衣镜前,我们的老师和总是站得离我很近的棕发姐姐在我们两边各自一站,指导我们调整身上魔甲的款式和装饰。他们魔族,说是野蛮吧,还要在乎衣服好不好看;说是文明吧,观念那么血腥残暴,充满歧视思想。 我看着镜子里的两个小孩,我和瓦尔达里亚除了眼睛的颜色外,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一样漆黑的头发,一样苍白的皮肤,十分相似的五官轮廓。说起来,这张脸和我小时候是有一点神似的,但是远比我自己真正的小时候可爱多了,想来长大之后也一定会比穿越前的我漂亮多了。啊,总算有了一点穿越的福利,我似乎要变成一个美人了。不知道瓦尔德会长成什么样。不禁想起穿越前有一次玩那种性转滤镜,会是那种吗,性转?其实还真有点记不清那时候给自己拍的男版自己具体是什么长相了,就记得笑得挺开心的……呃,很难想象瓦尔德开心地笑的模样。 我们前几天还学习了仪态呢——是的,这群文化诡异的魔族,讲究时尚,讲究礼节,讲究仪态。当时真有点感觉这位老师像是我父母,什么坐着站着要端正,什么无时无刻都要挺直腰和后背——我们才出生一个月!餐具都握不好呢,得用魔力辅助才能保证一定不脱手呢! 其实要只训练这方面的仪态,也感觉挺温馨的,让我想起地球……但是他们还要训练表情和语气?啊?太龟毛了吧? 不过因为我不是真小孩,我过关挺快的。而且他们也没变态到什么微笑要露八颗牙并且长时间保持不变这种,只是要对上位者说话时表现出一种恭敬的态度——就像他们对我们的态度一样,当我们面对魔王以及别的强于我们的人时,我们也要保持这种态度。一套规则,更弱的人要仰望更强的人。 但是瓦尔达里亚,很困难。一直以来拖慢学习进度的都是我,终于有一个项目,拖慢学习进度的成了他了——他怎么笑,都很僵硬,很诡异,要不然就是太浅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他在笑。至于语气,始终原地踏步,他说不出任何带语气的话。 最后,我们的老师没让他拖慢太久。大概是只要不说错话,没有语气没有语气没有感情都是小问题,完全可以收在魔族人对小孩额外容忍限度的范围内。老师说相信过几年他年纪长几岁瓦尔达里亚大人自然就有表情有语气了,然后就跳过了这个项目。 现在,似乎是对我们的着装满意了,我的老师又开始带着我们复习说话上的礼貌。对比我们弱的人,随便怎么说都无所谓,但是对比我们强的人,千万千万——对魔王一定要称呼为陛下,不可以叫魔王,或者叫名字(他的真名是艾苏法利恩,我听了好几遍才终于记住了这堆乱码),对任何贵族都要称呼为阁下,因为我们现在是年幼的孩子,任何成年的贵族都有杀死我们的实力,要尊重他们,直接叫他们的名字或者叫他们的头衔是很不礼貌的,千万不要忘记叫阁下。对那些格外尊重的贵族,可以叫大人,不过要谨慎,因为我们是魔王的儿子和女儿,而且看起来资质上佳,未来可能成长为很厉害的人,封很高等的头衔,所以要是对那些未来比我们弱得多的贵族们叫了太多次的大人会有辱没我们的尊严……又是尊严……但我真的觉得你们魔族的尊严太容易在一些奇怪的细节上被侮辱到了…… 然后接下来就是复习一些委婉语呀,谦词呀,敬词呀,套话呀,天呀……这帮龟毛魔族…… 听得真想打哈欠,好无聊啊。无聊中继续盯着镜子里的两个小孩看。我的眼睛是黑色,但和我前世那种深棕色的黑色不一样,比那个还要黑,黑得几乎分不清虹膜和瞳仁。而瓦尔德,是醒目的猩红,和我们的父亲,“魔王”一模一样…… 他长大后,该不会是长成魔王那种模样吧?噫…… 突然,镜子里的小孩动了动——瓦尔德握住了我的手。 好软的手,小孩子的手,热乎乎的,捏一捏——他也开始捏我的手。我们就这样互相捏彼此的手玩,玩到老师的复习告一段落,我们要去见魔王了。 * 示意他现在杀一个。 l a sh uw u .co m 我们一个月前是被抱着嗖嗖嗖几下瞬移来到这个房间,现在离开,也是被抱起来,嗖嗖嗖地瞬移顷刻到了目的地。仍旧是让人感觉到有点压抑的深色色调,繁复华丽的装潢风格。说起来——那个浮雕的眼睛,是蓝宝石吗?那边那个是红宝石吗?那么一大片都是黄金吗?嘶……壕啊…… 抱着我们的人把我们放下,告诉我们:“请两位大人在这里安静地耐心等待,陛下很快就来。” 然后他们退到了几步之外,垂着头站着。 我们也站着。呃,好无聊,就站着。四下打量,也没什么可打量的。这个大厅很大,但里面没摆什么,挺空的。最前面最中间有两把椅背很高的椅子,装饰繁复,看起来就是只有厉害的人才能做,其中一把比另一把更豪华——显而易见,那是魔王的王座呗。那它旁边的,就是魔后的座位呗。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 18 .a si a 这样的等待非常无聊,但我们的老师刚才提示我们要安静地等待了,所以我也不敢说话。倒是瓦尔达里亚,等了一会就问:“要等多久?” 我们身后的人回答:“不太清楚,但不会很久的,大人。” 于是就这样等了下去,不算很快,也确实不算太久。有另一道门打开了,不是我们进来的那扇。轻快的笑声,脚步声,还有非常显而易见的,我对魔力的感知提示我——这是五个强大的存在,是高等魔族,贵族,领主。走在最前面的是我永远不会忘记他感觉起来的那种气息的魔王,走在最后面的是见过一面的宫廷总管,剩下三个,完全不认识,没见过。有两个人一左一右,跟在魔王近旁,看起来地位比总管以及剩下那个人更高。其中一个是女性,有一头和我出生时瞥到的魔后一样的醒目的亮红色的头发,不过和魔后不一样的是那头秀发没有随意披散下来,而是梳成了繁复的发髻,上面还有魔力凝成的漆黑的装饰品。她的的魔甲是长裙的模样,裙摆在地上拖曳,那袭长裙完全包裹住了她的身体,连手指都没露出,但也紧致地勾勒出了她优美的身材曲线。她真美,比在场所有人都美,因为她不仅人很美,服饰也很美,而且很知道怎样巧妙地搭配,让她的服饰凸显她身材和面容的美。 魔王在那把一看就是属于他的位置上坐下,接着对那美丽的魔族说:“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来吧,罗莱莎莉亚。既然有座位,怎能让它空着,你站着啊?” “既然是陛下的吩咐,那我就从命咯。”她这样笑着回答,走过去,在这把椅子上坐下来了。 我想:这个罗莱什么什么是魔王的情人吗?或者更进一步想——她是魔后的替身吗? 我想起了魔后,我穿越后只见过一面的母亲,想起当时看到的她的模样,感觉心里很难受。不过,也没有太多时间难受。魔王的视线从罗莱莎莉亚的脸上移开,看向了我们。被那双猩红的眼睛一看,我就心里哆嗦,紧张地攥紧了手。 “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啊。”魔王说。他微微抬抬手,示意我们身后的仆役们开始。我们在房间里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这一次也没有超纲的东西。半魔们用他们纯粹的魔力凝出武器,向我们刺过来。我们身上柔软的布料在那些东西接近时,立刻改变了形态,变成坚硬的甲胄。有几下直接冲着没有被魔甲覆盖的手和脑袋来,仍然伤害不到我们。在快要碰到皮肤的时候,甲胄凝出,挡下一切攻击。 毫无悬念,测试通过。 “真厉害啊!”魔后位置上的魔族赞叹道。魔王没有觉得不高兴,没有说她“自行其是”。魔王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不禁开始思考:是不是魔王不太喜欢我这个女儿? 对魔力的测试通过,接下来,他们魔族的传统是要和小孩对话几句,看看他们能不能听懂别人的意思,表达自己的意思,达成有效沟通。魔王——该说是我有点意料之中的吗?——首先看向瓦尔达里亚,对他提问:“瓦尔达里亚,我年幼的儿子,这些奴仆是否让你满意?” 之前,在房间里,听说还有问答环节,我问我们的老师都可能有什么问题。我以为要像准备面试一样,会给我们模拟一下呢,结果老师说:什么问题都有可能,他们不清楚高贵的大人们会怎样提问。当我们回答时,只要凭我们自己的心意回答就好了。 “满意,陛下。”瓦尔达里亚说。 “哦?他们没有做任何让你觉得不满的事情吗?” 我想起了这一个月以来我们和他们间发生的小摩擦——其实主要是瓦尔德和他们发生的。我有点担心瓦尔德会说出这些——要是他说出来,魔王为那些小事直接把这些仆役都杀了怎么办? “没有,陛下。”瓦尔达里亚说。 松了一口气……瓦尔德果然很聪明,知道如果他真说出他们做的让他不满意的事,可能会死人,所以又一次对魔王说谎了…… “这么说,你挺喜欢他们的?” “不,陛下。”瓦尔达里亚说。 “不是对他们很满意吗?” “我满意他们的成果。一个多月来,他们尽心尽力地教导我们,让我们得以这么早就重新站在您面前,陛下。但满意不是喜欢。我不会因为他们只是令我满意地做了他们该做的事,就对他们感到喜欢。” 魔王笑起来,看看他的左右两边——坐在他旁边的魔族,站在他旁边的魔族,都跟着他笑起来。站在他最近的位置的那个黑发魔族开口说:“真是非常杰出的智力,陛下。” “但愿你可以当好他的老师,马尔维鲁斯。” “我会全力以赴,陛下。” 聊完后,魔王重新看向我们。我以为他要开始对我提问了,严阵以待。 但是,没有。 “瓦尔达里亚,还有一件小事,”我们的父亲说,“听说,你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仆役,为什么?” “……没有杀死他们的理由,陛下。” “是这样吗?不是第一时间就会让你试验一下自己的力量,试验自己是否能轻易杀死比你低等的生命吗?” “……那时候我已经确信自己有这样的力量,所以认为自己不需要通过杀死一个正对我发挥效用的人来试验力量,陛下。” “哦,要真是这样,也挺令人高兴的。我只是担心——你该不会是不敢掠夺生命吧,瓦尔达里亚?” “……没有,陛下。” 魔王没有说话,做了一个手势,和刚才一样的手势。刚才,是示意那些奴役可以开始测试,开始攻击我们了。现在,他是在示意瓦尔达里亚。 示意他现在杀一个。 我侧过头去,看向瓦尔德——他面无表情,非常平静。 “好的,陛下。”他说。 很迅速,魔力凝结,刺过去。他没有回头,但精准地命中了,因为他们全都在我们那种感知的范围内。我也不用回头就能知道他命中了谁。 但我还是忍不住回头了,望着眼前的画面,牙齿发颤。 我们的老师艰难地喘息着,望着我们。他躲了,但没完全躲开。瓦尔达里亚凝出的长矛没有刺穿他的心脏,但从胸部正中穿过。血不断涌出来,从他嘴里,从他被贯穿的地方。他很痛苦,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到吃力。 “他没死。”魔王说。 我感觉瓦尔达里亚握住了我的手。更多的魔力释放出来,各种各样的武器。我们在练习的时候,那些仆役凝出过的形态,他全都复制出来了。那些东西缓缓地飞向我们的老师,环绕着他,把他完全包围。 “求……”我们的老师说。出发前,他告诉我们,对魔王要尊敬,要服从,不可以有任何质疑。做错了事要请罪,被惩罚还是被奖赏都要欣然接受。极端点的情况,要你死也要欣然接受,因为拒绝的代价可能是从速死变成被折磨一段时间再死。 他现在痛苦地低声重复着这个简单的词:“求……”他不想死。 恐惧。手很凉。身体在发抖。看着我们的老师,不敢呼吸。脑海里一片空白。 感到,瓦尔达里亚握住了我的手,捏了捏我的手。是什么意思?迟钝的我迟钝地思考着。他是在告诉我他不会真的杀掉老师吗? 我看见黑色刺进了黑色。血浆四溅,失去生命的躯壳倒下。 我挣开了瓦尔达里亚的手。 我的动作很大,瓦尔达里亚转过头,看向我,那双眼睛微微睁大了。我急促地呼吸,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我说不出他在想什么。 很快,瓦尔达里亚收起了所有表情,重新看向魔王。 “他死了,陛下。” 我垂着头,看着地面。我告诉自己深呼吸。在这个见鬼的地方,不能犯错 ,犯错就会死……什么时候这场会面才能结束?我想回去,回房间里,卧室里,盖上被子,蒙住头。回到黑暗里,回到让我觉得安全的地方。 ……想回到地球。 我听见魔王高兴地拍拍手,叫人把尸体拖下去。 “很好,瓦尔达里亚。”魔王赞赏他说。接着,他赐予了他奖励——一个新的仆役,一个经验丰富,可以胜任做我们两个共同居住的宫室的主管的半魔。 像扔掉一个东西那样杀掉一个人,像送出一个东西那样送出一个人。 好恐怖。 “接下来,认识一下你们正式的老师。瓦尔达里亚,这是马尔维鲁斯,下一阶段的课程由他带你完成。希望你仍然能够表现得令我满意。当马尔维鲁斯没什么能够再教给你,而你离你的极限差得还远——我相信,这会发生的——到那个时候,我会亲自来教导你,告诉你如何成为少有人能匹敌的真正的强者。” 站在魔王近旁的那个黑发魔族消失了,下一刻出现在我们面前。 “初次见面,你们好,瓦尔达里亚和瓦琳娜瑞亚,”他说,“我是你们年长的兄弟,马尔维鲁斯,暗夜之湖的侯爵,曾经担任过将军不过不久前抢椅子游戏失败,陛下把我从军团中踢出去了——” 魔王和他身边的魔族哈哈大笑起来,宫廷总管和另一个魔族则微微莞尔。 “很快就会再给你一把椅子的,马尔维鲁斯。” “啊——我刚才只是在和弟弟开玩笑呢陛下,我也没那么着急,不用很快——” 他做出一副慌张的样子,这好像就是节目效果,魔王那边笑得更开心了。 “离战场太远,你会变得更钝的,马尔维鲁斯。好了,带瓦尔达里亚去你那边吧。” “是,陛下。” 那个新送给我们的宫室主管走过来,把瓦尔达里亚抱起来。他们欠身,消失了。还有几个仆役也欠欠身,跟着一起消失了。 现在只剩我了。 害怕。焦虑。什么时候结束? “瓦琳娜瑞亚,为什么总低着头?”我听见魔王对我发问了。 “是……陛下……很抱歉,请原谅。”我这样说着,抬起头,对上那双猩红的眼睛,想到他刚刚逼自己的儿子杀人,就觉得直视这双眼睛让我肝颤。 “我问的是:为什么。”魔王说,“不要答非所问。” 紧张。刚刚停下发抖的身体又开始抖了。后背发亮,手心在冒冷汗。我该怎么回答?什么回答才能叫他满意? “因为……因为……” 我看见他流露出些许不耐烦。我又要被打了吗?这次没有人拉开我了…… 那个红发的魔族站起来。 “瓦琳娜瑞亚一定是太害怕了,陛下。”她这样说着,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别这样吓唬她嘛——是出生刚一个多月的小妹妹呢!” “哼。虽然是孪生子,资质真是天差地别。” “反正瓦尔达里亚足够好就够了,不是吗,陛下?” 她站在了我面前。 “你好,瓦琳娜瑞亚,接下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大概持续到你成年之前吧,我都是你的老师,我会教你身为魔王的女儿,一个强大的女领主该学会的一切——初次见面,我是罗莱莎莉亚,比你和你的孪生兄弟更为年长的姊妹。啊,不过我比马尔维鲁斯要年轻哦。还有,我是兰蒂亚的侯爵。姑且先记住这些就行了。” “……您好。” 她转过头,对王座上的魔王说:“您看,陛下,她也是很聪明的。” “好了,带她去你那吧。” “好的,陛下!”她高兴地说。没有等仆役过来抱我,她自己亲自抱起了我。她转过身,对王座上的人欠欠身。 “我走啦,陛下。” * “喝点吧。”罗莱莎莉亚对我说,把放了吸管的茶杯推到我面前。她现在完全是另一种模样——一走进她自己的宫室,把我放到椅子上,她就散下自己的头发,并且把身上的长裙变成了更宽松的款式。仍然很美,但和刚才那种精心打扮的美不一样了。 我喝了一口,有点甜,有点涩,有点像茶,没喝过一样味道的饮料。 “喝得太少了,再喝一口吧。”罗莱莎莉亚继续说。 我于是又喝了一口,一大口。然后,那种感觉就浮现出来了——温暖,欢欣,心头的恐惧被强行拨开,仿佛躺在一个拥抱里…… 什么啊!给小孩喝有致幻效果的饮料吗?! “是不是觉得好多了?” 呃……想想,他们还给我和瓦尔达里亚喝酒呢…… 我对她点点头,但不想再喝了。我挺直了后背,端正地坐着,看着我的姐姐——原来她不是魔王的情人,而是和我一样,是魔王的女儿。 也许,就是和我一样,是魔王和魔后的女儿?所以才有如出一辙的亮红色的头发。 “看到瓦尔达里亚杀人,是不是吓到了?”我的姐姐笑着问我,“不敢掠夺生命的是不是你啊?” 我惊疑不定,想起刚才大厅那一幕,想着:我姐该不会要逼我杀人吧? 好像看出来了我的惶恐,她告诉我:“放心,女性不需要上战场,也就不需要证明自己有掠夺生命的决心和勇气。要是你不想杀人,没人会逼你杀人。你可以一辈子不杀死任何一个人。” 噢……所以男性是必须上战场?魔王那时候是担心自己的儿子不敢杀人,上不了战场……所以有一天,瓦尔达里亚会上战场? ……不应该奇怪,已经初步了解魔族残暴的文化氛围,好像有点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种族了……只是……杀人,好可怕。穿越前也知道要和平不要战争,但终究没怎么见识过杀戮,对战场没有实感。现在…… 老师死的那一幕在眼前回放。战场,就是那样的场景反反复复发生,甚至可能……发生在瓦尔达里亚身上…… 心情复杂。抵触又担忧。反感他杀人,恐惧他被杀。 “你当时有没有去想,”我姐姐继续问我,“为什么你的孪生兄弟要挑那个人处决?” 那个人……老师……为什么不是别人,是他…… 我觉得我知道,因为……但我不能告诉她。 我对她摇摇头。 她没露出什么不快或者失望,只是耐心地告诉了我她的答案:“因为那个半魔是那群仆役里最强的,最不好杀死的。你的孪生兄弟在向陛下展示力量——他真的智力好出众啊。不过,虽然你看起来讷讷的,但你是他同胞的姊妹——你并不像你看起来这样傻乎乎的,是不是?” 是不傻,但是……宁愿是真傻呢。宁愿想不出瓦尔达里亚为什么偏偏挑中我们的老师。宁愿听不懂罗莱莎莉亚的话,不理解原来他还有这样一层用意——向父亲展示力量。 他杀他,是为了灭口:我们的老师听见了我的真名。 “是因为觉得你一定足够聪明,我才这样开启我们的课程——要是你听不懂,可以随时打断我,告诉我你听不懂哦。”我姐姐对我的讲话唤回了我的注意力,“我们,是魔族,是贵族,是领主。在魔界,生活是这样的:对更强的人卑躬屈膝,忘记羞耻和自尊,服从他们的一切命令,吞下一切他们要你吞下的耻辱;然后,面对更弱的人时,把自己丧失的尊严弥补回来。这些比你羸弱的仆役们——”她指向我们身边默默垂首而立的侍从们,“你可以凌辱他们,折磨他们,伤害他们,杀死他们。任何一个更弱者,你都可以这样对待他们。如果他们不服从你的统治,质疑你的力量,你就对他们展示你的力量——你不用杀死他们。滥杀有一些坏处,那些聪明好用的人会远离滥杀的疯子,当然,要是你足够强大,他们还是会前赴后继地涌来,不过目前你还太小,所以不建议你做个滥杀的主人。折磨就够了。在他们羸弱的肉体上制造伤口,制造痛苦。具体怎么制造会足够的痛但不会让他们死去,以后我会慢慢教给你。或者你也可以自行尝试,从经验中学到。”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我的姐姐,我的老师,罗莱莎莉亚。我不是没听懂,我是听得太懂了——但是,穿越前我从来没听到过这样的发言,这样的态度,这样理直气壮地炫耀暴力和邪恶。 但这倒是……很魔族……穿越以来,听到的关于魔族的事,都是这个调调。罗莱莎莉亚的这番话,只是把那一切更赤裸地阐释出来了。 “只要你记住我的这番话,”她说,“按我告诉你的这种方式一丝不苟地生活,我年轻的姊妹,我向你保证,你会活得很快乐。” “……那,如果我不想凌辱弱者呢?”我问,“如果我想和他们做朋友呢?” 我感觉到有人在偷偷看我,好像很惊讶我的这番发言。但我的姐姐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耸了耸肩。 “哦,如果你想呵护他们,关心他们,保护他们,和他们一同享乐,当然也可以。如果你后来改变主意,又想去凌辱他们了,同样是可以的。你可以今天凌辱他们,明天呵护他们,随便你变幻的心情和想法。总之,按让自己感到愉悦的方式使用这些人就行了。”她告诉我。 好恐怖。对人格的彻底的漠视和践踏。丝毫不把这些人当成和她一样的人。 这就是我的姐姐?这就是我的亲人?这就是…… 我看看四周,这些仆役全都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她说的话,都是合情合理,没什么好惊讶的。我说想做朋友,才是值得惊讶的。 “或者你也可以从别的事物上寻找欢乐,”罗莱莎莉亚看着我,又开口了,“艺术、音乐、文学,或者——知识?哈哈,我就很爱研究那些被称为是半魔才会感兴趣的东西。你是一个领主,没有人会在你该怎样取悦自己这个问题上指手画脚。只要不妨碍到正事的话。” “正事?” “嗯,正事。”她说到这里,垂下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像在回忆什么,“对男性来说,正事是征战。而我们女性,不上战场。我们的正事只有一件:生育。找比我们更强的男性,生下比我们更强的后代——这是真魔赋予我们的使命,是祂的愿望。生育不像征战那样需要磨练技艺,占用掉太多的生活,以后你会明白的,狩猎合适的男人并生育他的后代实际上花不了多长时间,尤其是对我们这样身份的女性。在空余出来的漫长闲暇中,我们随便做什么都行。” * ……因为每一个人都看出来,他比我强。 我回来的时候,我的孪生兄弟还没有回来。仆役们问我还需要点什么吗,我告诉他们,我需要的就是静静。 我一个人回到卧室,来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接着拖过来一把长凳,爬上去看窗外的夜空。还是今天在罗莱莎莉亚那里才看到的,明明是白天,外边的天空居然不是白天,而是夜晚。幸好他们似乎觉得小孩子对什么感到诧异都不算奇怪。我的姐姐于是补上了半魔们因为过于习以为常而没有告诉我的知识,昼夜的分别,虽然语言里是叫“白昼”,但魔界的白昼并不是白的,是被一轮血月照亮的深紫色的夜空。至于“黑夜”,那倒真是黑色的,一片没有光的黑暗。 以为我不清楚,我的姐姐还给我讲述说,在魔界之外,白昼和黑夜不是这样。人间界,白天确实像是白色的——有一个比“月亮”明亮得多的白色光球,叫太阳,像一个大型魔晶灯一样照亮天地,不过天空嘛,不是白色的而是蓝色的,上面飘着白色的雾气,叫“云”。而晚上,天也不是一片黑暗,而是有月亮和星星。人间界的月亮和魔界的月亮不一样,随着时间的变化会改变形状——月份最初的标定就是月亮变化的周期。而星星,那是一些细碎的光点,洒在黑暗中非常漂亮。她问我记不记得我们的兄弟马尔维鲁斯自称暗夜之湖的侯爵——之所以这样自称,是因为他的领地中,历史最悠久,最着名,最繁华,同时也是作为他的主城的那个地方,叫暗夜之湖,或者说那里有一片大湖叫暗夜之湖。而之所以那个湖叫暗夜之湖,是因为那里有一种鱼,当它们到繁殖季的时候,会让黑暗的湖水里出现许多细碎的光点,看起来就像人间界繁星璀璨的夜空。 我问她,那为什么不叫星夜之湖呢?她回答我:谁知道第一个给这湖起名字的人怎么想的,为什么不叫星夜之湖。后来大家约定俗成,就叫暗夜之湖了,有时候也会简称为暗之湖——星星都不知道去哪了。 我听见有人进来了,是我最熟悉的那个人,我在这个世界的孪生兄弟,瓦尔达里亚。 他关上门,先在墙边做了点什么。我感觉到魔力的波动,看到四周的墙壁上,一片红色的花纹亮了。我明白过来——他点亮了房间里的隔音法阵。 瓦尔德爬上这张长凳,挤在我旁边,和我一起看外边。 “原来天空是这样的。”他说。 “和我说的不一样。”我说。 “也没有太多的不一样。”他说,“一片夜空。” “这不是夜空,”我说,“有血月,就是白天。” 啊,永夜。压抑的,黑暗的,缺少光亮的。就和这魔王城堡的装潢一样的风格。魔界。 我说:“我好想看星星。” “我也想看。”他说,“有一天我们会看到的。” “你会看到的,”我说,“我今天从罗莱莎莉亚那里学到了——魔族的女性不需要参战,不会出征。我们不会有到魔界外面的那一天。” “我们会。”他说,“当我出去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们:我要带你出去。” 他的话猛然敲碎了我心中的忧郁和沮丧。我转过头,望着他红色的眼睛,反思起自己。 “以前我总说你被动,”我说,“现在看,原来被动的人是我。”我笑了起来。接着再次吃惊:我看见,他也笑了起来。 没有那么僵硬,也没有那么稍纵即逝,也不像是在模仿我。仿佛是自然地顺应着心中的欢愉,自然地就这么笑了出来。 “怎么了?”他问。 “你会笑啊!” “嗯……” “那你之前……为什么……” “被强逼着笑,让我很不舒服。”他回答。 “哦……”我说,进而想起老师那时候无奈的模样,最后对他的纵容,心里又一阵难受。“他也没有强逼着你笑……”我说。 “是。”他回答。顿了几秒,他又补充说:“我没有讨厌过他。杀他,是因为我必须要杀一个人。那么,杀最强的对我们最有利。” “……我知道。” “还有……他那时候听到了。” “……我也明白,瓦尔德。” “……哦。” “没有说你做错了的意思。只是……只是熟悉的人死在眼前,让我很难受。” “哦,我记住了……”他这样如我记忆里经常做的那样,对我承诺道,“以后如果能避免这种情况,我会尽量避免的……别伤心了。” 但和我记忆里相比,他多了一种微妙的表情——苦恼的。比起只有语言的他,多了表情,多了这副孩子的身体,让我意识到,他只是个和我一样,对许多事情无能为力,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小孩。 “……你自己的安危更重要,瓦尔德,”我说,“不过,不论如何……谢谢你。” * 就这样,我和瓦尔德的生活迈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虽然仍旧住在一起,但一天大部分时候都碰不上面——白天去找各自的老师上课。马尔维鲁斯和罗莱莎莉亚虽然是兄妹——而且后来我还得知,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和我与瓦尔德一样,我们四个都是魔后生下的魔王的孩子——他们两个的教学风格完全不同。我们接下来要开始正经的魔族贵族课程,学习如何感受魔力,御使魔力。但是有一个问题,虽然常识课,我们的半魔老师们或者说仆役们已经教完了,但是,他们没教我们识字。 罗莱莎莉亚首先教我识字,就像一个非常正常的老师那样,先让我认字母,再拿一些词汇简单的诗歌或者小说和我一起读,给我讲解生词。但马尔维鲁斯……他跳过了认字母表的阶段,直接拿了一本虽然很基础很简单,但是也很专业的魔法入门指导书,在课堂上带着弟弟读,下课了给弟弟留课后作业,把剩下的一章内容全读完——不识字?没关系,让仆役们给你念,他们识字。 真是的,这什么老师啊! 我每次回去时教瓦尔德识字。还好还好,他是个非常聪明非常省心的学生,我都感觉,如果他是跟着我和罗莱莎莉亚按部就班地学,他的识字进度早就超过我了。魔族的文字弯弯绕绕,和英文字母不太一样,不是很好记忆。但是瓦尔德呢,看一遍就记住。单词也是,看一遍就会拼了。 很快,瓦尔德就不需要我来教他识字了,而我也因为给瓦尔德讲课这种近似于小黄鸭复习法的方式,知识记得牢固,我和罗莱莎莉亚的识字课也很快就结束了。又因为瓦尔德的识字教材是魔法入门,等于说我提前预习了一下这本书,于是罗莱莎莉亚给我讲魔法的基础知识时,我学得别提有多快……结果就是,虽然分开上课,但我和瓦尔德的学习进度居然一直是差不多的。 我们学的内容也差不多。我甚至觉得罗莱莎莉亚好像讲得更细一点,因为马尔维鲁斯啊,拓展内容他全不讲,告诉弟弟说按兴趣自己随便看看就行了。我去啊这老师真是……亏他那时候当着魔王的面承诺说他会全力以赴当好他的老师呢! 最后还是我来讲的!我是什么孪生姊妹,我是他的补课老师吧!我甚至有这样的感觉:莫不是这就是我穿越的意义,给未来的最强魔王当工具人?在他出生前陪他聊天培养他的智力,在他出生后给他补课让他不被不负责任的老师耽误学习?哎,和我看过的穿越故事不一样啊……但倒是挺符合逻辑的。我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就觉得,一穿越就是去另一个世界做英雄,凭什么?主人公有什么过人的才能呢?如果不是作者的偏爱主人公有能力做好那些事情吗? 反正我觉得,我没有过人的才能,也没有杰出的能力。我连我们学校的高考状元都不是,考上大学后也没当过年级第一。我一直以来非常非常努力,得到的成绩也只能说是差强人意。如果那个让我穿越的东西真的是真魔,他让我做的事可能是什么?当魔王吗——肯定不是啊!在这么个历代魔王都是男性从来没有过女性女人不上战场只负责生孩子的地方——让我穿越是让我当魔王?疯了吧! 怎么想都是,主角不是我,是瓦尔德;我是配角,是工具人。瓦尔德未来会成为魔王,而且我相信会是很厉害的魔王。至于我……最好的结果是魔王念着我们间的感情优待我,最坏的结果是……反正卸磨杀驴这种事,我们讲仁义廉耻的地球人都做多了,他们寡廉鲜耻的魔族人肯定更做得。就算不杀,只是做个平平无奇的魔族女性贵族……嘶……我不想当生育机器。 而且,我周围的人,因为我们住在一起,于是都聚集在一个宫室,一同侍奉我们的仆从们,也是这种态度:瓦尔达里亚是主人,我是瓦尔达里亚的附庸。 他们从来没有欺负过我,或者轻视过我。他们对我言听计从,我要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但事实上,魔族所有的仆役对待贵族都是这样的态度。高等魔族凭借他们优越的天赋,有资格统治劣于他们的弱者,所有人都承认这一点。每一个贵族都有资格役使任何一个半魔或者非魔族奴隶,不论这些人属于谁。谁是他们的主人,根本不用在意。你强,你就可以发出你的命令。 我的生活永远不会被他们心里的那种态度影响。而且从另一个方面上来说,没人真的把我当主人看,我心里还更开心呢,在一个奴隶制社会里作为奴隶主生活就够让人良心不安的了,再真的被人当成“主人”,会更让我觉得罪恶。可是……可是…… 我和瓦尔达里亚是同一天出生的孪生子,他们却很有默契地,在我和瓦尔达里亚之间,选了瓦尔达里亚。即使是那个一开始总是站得离我很近的棕发姐姐。后来我知道,要是我没有和瓦尔达里亚住在一起,而是去预定的宫室,她会是我的主管。现在她不是主管了,但她也很乐意做瓦尔达里亚的人,而不是我的人。 我……我该怎么说……我不是嫉妒瓦尔达里亚成了货真价实的奴隶主……我是嫉妒……他被选择……被尊重……被倚靠……被追慕…… ……因为每一个人都看出来,他比我强。 那天晚上,我又在心里转着这些念头,对身边躺着的小孩感到说不出的嫉妒和沮丧的时候,我猝不及防听见他问我:“你在难过吗?” 我愣住了。我以为我掩饰得很好呢,每天给他开小灶的时候,还是很耐心;和他一起吃晚餐时,还是一样会吃下他推给我的他觉得好吃的菜,也把我觉得好吃的菜推给他;更别提每天晚上睡前,都亲切地给他晚安吻。我刚刚也亲他,跟他好好地说晚安了。 “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说?”我扭过头去,对上他红色的眼睛。 他注视着我,一本正经地回答说:“我还在学习如何分辨表情。要是你如实回答,对我比较有帮助。” “……所以你就是看出我刚刚没有如实回答咯。” “是。” “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形容不出来。”他回答,“不过,你说谎的表情,我最有把握分辨。” 呃……好诡异…… “我、我经常说谎吗?” “对我不经常,”他回答,“对别人经常。” 呃……还好还好,没经常对他说谎,要不然他该降低对我的信誉评分了…… “我也没有特别难过……”我开始诚实地回答他最初地问题,“我就是……有很多发愁的事嘛……” “什么事?”他问。 那当然是不能和你说的事啦!比如什么你太优秀辣所有人都看好你不看好我,站在这么闪耀夺目放光芒的你身边,这落差让我这个工具人孪生姊妹嫉妒!!! “就是……就是你知道我……我老是为没发生的事忧伤难过的……嗐!这次也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没事了,我要睡了!” “哦。”他说。 我闭上眼睛。过了一会,我又睁开——他果然没睡,还睁着眼睛看着我。 “别难过了。”他说,“我下次不会再那么杀人了。” 我花了几秒钟反应过来,他以为我是在纠结老师的事。 我不能说我不纠结了。有时候,做梦还会梦见那个男人悉心解答我们所有稀奇古怪问题的模样,然后画面一转,变成他恳求着想要活命,却被瓦尔达里亚血腥地屠戮。但是,刚刚我不是在为他难过。 ……可是,瓦尔德提起来,我这么一回忆……我真的有点又开始为他难过了……在这个弱者被命令去死就要去死的魔界,我和这第一个在我眼前死去的人,有什么不同?看看仆役们对我和对我孪生兄弟的细微的分别——他们觉得在瓦尔达里亚身边的我,就是那个被处决时毫无还手之力的更弱者! 要是哪一天,我也像老师一样,不小心站在了他利益的对立面,是不是也就…… 啊! 我翻了个身,背对他,让他不能再盯着我的脸看。 “好啦睡觉吧瓦尔德,”我说,“我睡一觉,明天早晨一醒来,就不难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