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1节 ?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作者: 开桔 简介: 【预收《流光入梦》,《今夜为你着迷》,《黑化仙尊的专属医修她跑了》求收藏~】 裴九真穿成仙侠文里的恶毒女配,男主邱景之是自幼与她定下婚约的应龙族太子。 按原著前半段的剧情,她是青龙族的团宠小公主,未来的东海女君,妥妥的人生赢家。直到男主鬼迷心窍对女主一见钟情,她的悲惨人生开始了。 为得到邱景之,她一朝黑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结果男女主相亲相爱,她却悲惨死在男主手下,临死时手里居然还握着男主为了让女主吃醋送她的工具香囊。 工具人不配有人权实锤。 觉醒后的裴九真一脚踹了男主。 拜拜了您咧! 裴九真遭人暗算后跳下窗,这一跳竟然跳进男主的好兄弟,她的死对头云若谷怀里。 真·冤家路窄·青梅竹马·云若谷 她这冤家啥啥都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只有一点不好,人送外号莫得感情的修仙机器,又傲又高冷。 云若谷眼中晦暗不明:听说你要悔婚? 确认过眼神,这是未来的魔君,是她惹不起的狠角儿。 九真(装傻.jpg):兄弟你哪位? 只见满脸冷漠的云若谷抬手一挥,暗算她的人炸了! 九真:……??? 冤家云若谷这是替她报仇?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九真 ┃ 配角:已完结《流光入梦》 ┃ 其它:预收《今夜为你着迷》《黑化仙尊的专属医修她跑了》 一句话简介:恶毒女配她悔婚了 立意:做人嘛,开心最重要 第一章 日头追着花鸟爬上屋顶,铺满灵藤的幽静院落时有翠鸟飞旋。 昨儿晚上裴九真和邱家那位太子爷为了翠竹院那位姑娘绊了两句,小殿下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子,呜呜咽咽哭到下半夜才睡下。 桦妈妈捧着食盒轻扣雕花木门,既盼着里头的人醒来,又隐隐害怕此行会打扰她休息:“小殿下,桦妈妈给你送吃的来了,都是你爱吃的。” 眼下既没用早膳又没用午膳,小殿下的身子哪经得住这么折腾,她真怕把小女娃饿出个好歹来。 桦妈妈又试探性低声道:“小殿下。” 裴九真是被桦妈妈最后这一声轻唤叫醒的。 裴九真抬起雪白的手臂轻轻揉了揉惺忪睡眼,她半眯着眼睛,唇齿间含含糊糊地蹦出两个字:“进来。” 她的声音拖着长长的,还未彻底清醒过来的尾音,又软又糯,黏黏糊糊的像小奶狗的叫声。 裴九真揉了揉眼睛,甫一睁眼昨夜梦中那些残破的画面突然撕碎了时空,一股脑儿地挤到她眼前来,生动又真实。 梦里她成了话本里人人厌恶的恶毒女配,而程月知和邱景之则是人见人爱的官配男女主。 梦中她还是她,她还是青龙族最尊贵的小公主,是未来的东海女君。可梦中的邱景之却不再是那个害怕她哭,害怕她难过的邱景之了。比起让她难过,邱景之更害怕让他的救命恩人程月知难过。 更可气的是梦里的她为了挽回邱景之,步步退让,从尊贵又高傲的小公主变成满世界追着邱景之跑的小尾巴。而程月知,那个看似温柔善良的姑娘却用尽手段抢夺摇摆不定的邱景之,甚至夺走她东海女君的位置,害她走投无路。 故事的结局邱景之和程月知成了亲,而她却悲惨地死在邱景之剑下。 坦白说,她不喜欢梦里的那个自己,不喜欢那个一再退让,憋憋屈屈只为讨邱景之开心的自己。 也或许那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梦里的人不是她,至少不是真正的她。 桦妈妈推门进来,屋子里清清淡淡的橙香扑面而来,女娃娃一张奶白的小脸半陷在金丝边软枕里,如雪的皓腕上带了一枚血玉镯子就那么虚搭在枕上,一副还未睡醒的样子。 桦妈妈放下食盒,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裴九真的腕子放回褥子里。 桦妈妈摸了摸她的额头,帮她整理额边细碎的胎发,轻声细语哄她吃东西。裴九真闭着眼,慢慢腾腾地坐起身,歪了歪脑袋,正好靠在桦妈妈的肩上,整个人便顺势窝到乳母怀里,她身上的天蚕丝被顺势滑落,层层堆叠在她腿上。 桦妈妈担心她着凉,下意识抬手理了理丝被遮住裴九真的肚子。 裴九真从小就爱这样和她撒娇,桦妈妈笑:“小殿下都快长大了,还和妈妈撒娇呢?” 裴九真摇了摇头,看着桦妈妈说:“我不要长大。” 裴九真生得白嫩,一双杏眼秋瞳剪水,盯着人看时像是能把人看化了。 桦妈妈拍着裴九真的手说:“小殿下又说孩子话,不长大如何成亲?难道不要景之殿下了?” 裴九真头摇得堪比拨浪鼓:“不要了,不要了,我只要妈妈。” 想起昨夜裴九真和邱景之为那姑娘吵得面红耳赤的,桦妈妈一边心疼裴九真受的委屈一边又忍不住想劝她退一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 少受些气比什么都强。 “翠竹院里住的那个姑娘毕竟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小殿下你将来又是……”桦妈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裴九真不乐意地扭了扭身子,也不知她是真不乐意,还是小姑娘难为情的扭捏。 “便是看在景之殿下的份儿上也得好好照顾那姑娘,免得落人口实。小殿下只管放宽心,等将来那姑娘身子好了,咱们好好给人送出去便罢了。她一个凡人,咱们哪还有机会和她再见呢?” 裴九真不觉拧紧了眉心。 翠竹院的那位姑娘……程月知,邱景之的救命恩人。 桦妈妈见怀里的小人儿没有反应,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进去。感情这回事桦妈妈虽知道的不多,但毕竟活到了这把年岁,感情里那些曲曲直直的东西她看得多了,自然也知道自家小姑娘还陷在那个弯儿里转不过来。 桦妈妈轻抚她后背安慰道:“我知道,小殿下受了委屈,不过昨儿小殿下确实也莽撞了些。” 昨日翠竹院的人说程月知不好,没有胃口。邱景之听说了便让人送了些东西过去,不巧让裴九真知道了。后来她去看邱景,她满心想着他的伤势,开口闭口都是关心他的话,谁想他不领情,又总是一副心不在焉,十分挂念程月知的样子。 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从小到大无论走到哪儿都是被人捧着哄着,自有她的傲气在,哪被人这样轻怠过,二人就这么绊了两句。 桦妈妈劝她:“妈妈明白,小殿下不是在意那些东西,更不是在意太子送她那些东西。程姑娘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太子便是把奇珍异宝都往她那儿送,小殿下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小殿下难过的是她一来,太子殿下就不像从前那样在乎小殿下了是不是?” 听见妈妈这么说,裴九真忽觉鼻子酸的厉害,满肚子的委屈也都被勾了出来。 那邱景之,她未来的夫婿,那个将要和她相知相守漫长一生的人却如此不了解她,不知她秉性,竟以为她会为那些小玩意儿生气。 裴九真兀自出神,外头的小丫头彩儿轻声细语唤她:“小殿下,翠竹院的程姑娘来了,说是有话和小殿下说。” 裴九真眼帘半阖,手指轻点床沿思索了片刻。 无论怎么想,她还是不敢相信那个梦。 她如何会为一个反反复复在她和程月知之间摇摆不定的邱景之而跌落神坛? 区区一个邱景之,真的值得吗? 桦妈妈怕她又像昨日那般冲动,平白让景之殿下误会,于是好意提醒她:“小殿下,外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无论如何,你多少也要顾及景之殿下的脸面。小殿下这么聪明,一定明白这道理是不是?” 裴九真思忖片刻:“九真明白。” 裴九真让彩儿先带程月知去了偏殿候着,待她梳洗之后便过去说话。 裴九真刚一出现,程月知便乖巧地唤她:“姐姐。” 程月知,原书女主,因缘巧合之下救了邱景之一命,也因此身受重伤被邱景之带回祭酒岭疗伤。程月知在祭酒岭疗伤的这段日子,原书男主邱景之常去看她,一来二去便在程月知的温柔体贴中渐渐沦陷,最后更是狠心抛弃裴九真,一剑斩杀他眼里这个刁蛮任性又无法无天的未婚妻。 这程月知不仅温柔如水,善解人意,更为难得的是此人生得极美,即便未施粉黛也美得令人晃眼,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芍药。 美得不落俗尘。 程月知:“听说昨日因我的事姐姐和景之闹了不愉快,妹妹过意不去特来请罪。” 裴九真眼眸微眯。 景之? 这才几日不见,他们就已经亲密到可以直呼其名的程度了?程月知究竟是真心来道歉的,还是假借示弱之名,故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刺痛她? 程月知见裴九真不说话,一时也拿不准裴九真的意思,她委屈道:“都怪我没用,叨扰姐姐这么长时间却还是不见好。若我早些好了,也不至于让姐姐和景之闹不愉快。请姐姐放心,我已经好多了,不会再给姐姐和景之添麻烦了。” 丫头们前来奉茶,裴九真饮了一口茶,云淡风轻道:“程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原是来我这儿养病的,没想到却发生了这些事,反倒招你良心难安,不利于你养病,我马上安排一下……” 程月知柔弱委屈道:“姐姐想让我走?” 不知是不是裴九真的错觉,她总觉得程月知说这话时似乎有意提高了音量,像是生怕她听不清楚。 裴九真扶额,她……几时说过要赶程月知走? “九真,你闹够了没有?” 裴九真和程月知齐齐扭头看向说话的人。 来人是邱景之。 原书男主,她那鬼迷心窍的未婚夫。 作者有话说: 没忍住,提前开新文啦~ 封面等周末再做~ 庆祝开新文,评论发红包~ 本文私设如海~ ps:读者感谢设置时间不能超过七天,所以只好手动感谢了~ 谢谢投雷和浇营养液的两个小可爱~ —↓预收文案↓— 1《流光入梦》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2节 颜信第一次见许容过是在社团活动上,那时学长想加她微信。 她随手指了指许容过,信口胡诌:“我有喜欢的人了,就他。” 他们第二次见面是在校合唱比赛,那时学妹想加他微信。 他目光一瞥,精准锁定两米开外的颜信:“我喜欢她那样的。” 第二天学校表白墙炸了。 校草喜欢人文学院那个美女颜信! 靠,老子之前找她要微信,她就说喜欢许容过。这俩在一起了? 颜信:没在一起。 许容过:快了。 第三次见面是在学校千人厅,许容过坐她隔壁:“听说你喜欢我?” 颜信:“不是你喜欢我?” 他问她:“颜信,这些人都配不上你。敢不敢玩把大的,和我试试。” 分开那几年他们犹如星际两端的星球,各据一方。 重逢后他们在人群中看了对方一眼,默契的当做不认识彼此。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没想到某天大家去许容过家串门儿却看见头戴干发帽,身穿睡衣的颜信大摇大摆从卧室走出来。 众人:??? 颜信:!!! 许容过:“洗完了?来吃饭。” 颜信:地缝在哪儿? 【小剧场】 某一日,外出觅食的颜信路遇背影杀手,她冲了:“小哥哥,加个微信呗。” 许容过:“可以,麻烦黑名单解除一下。” 颜信:“打扰了。” 【她像繁星,流光溢彩,灿烂耀眼】 【一个强行看上脸的故事~】 2《黑化仙尊的专属医修她跑了》 桑邈,卑微社畜,一朝突破次元壁穿成书里的纸片人。 不幸中之大幸,她穿成书中戏份不重,但却最安全的角色,三界之内鼎鼎有名的医修,诨号移动血包。 要钱有钱,要颜有颜。 所以她选择躺平,既来之则安之。 可万万没想到,就在她戏份即将杀青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断情绝爱的三界仙尊,男主纪闻尘找上她,阻止她走剧情帮女主救男配,为防万一还顺带手把她揪回老巢亲自看管。 桑邈:喵喵喵?至于吗? 于是画风逐渐变成她跑,他追的狗血戏码。 桑邈痛苦.jpg 桑邈:谁都不能阻止我杀青!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为顺利出逃她只好兵行险招,迷晕纪闻尘,岂料她自己也不幸中招。 一夜过去,当她从纪闻尘怀里醒来,她吓得冷汗涔涔,穿上衣服就跑。 没多久三界上下都得到消息,断情绝爱的高冷仙尊黑化入魔,亲自去了一趟仙山在断情崖抹了自断情根的誓言,被滚滚天雷劈了个外焦里嫩。 欢迎戳专栏收藏~? 第二章 裴九真不知不觉把视线落在那个要与她订亲的少年人身上。 少年人面如冠玉,眸若晨星,一袭素白圆领云纹袍,腰佩同色和田玉镶金佩,通身的气派将他温润如玉的富贵公子气突显得越发打眼。 程月知低着头,眼中噙着点点泪花,活脱脱的一副我见犹怜的病美人模样:“景之,姐姐不是要赶我走,只是体谅我为难,所以想送我去僻静的地方养病。” 程月知如此善解人意,又时时刻刻想着在他面前维护裴九真,为她的任性找补一二,更加让邱景之笃定裴九真必是背着他欺负了程月知。 “你不必替她说话。”邱景之虚握了握拳头又松开,转而看向裴九真:“九真,你到底要闹到什么地步才能满意?月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以为凭你我的关系,你会比旁人更加用心照顾她,却为何一而再再而三与月知为难?她身体还未痊愈,你现在赶她走,她能去哪儿?” 半个月前邱景之去仙山采九瓣菱花,不料恰逢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风雪,他被困在山中足足月余,险些命丧仙山,多亏程月知发现昏迷的他,将他带回去才救了他一命。 但程月知却因为邱景之而被大雪冻坏了身子,养了这么长时间也还是没能完全把身子养好。 程月知委委屈屈地低着头,看得裴九真越发恼火。 梦中,她委实气不过程月知扭捏作态的模样,所以一气之下打了程月知一巴掌。 裴九真摁了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尽力压下自己的怒火:“邱景之,你是眼瞎还是心盲?我何时欺负她了?我又几时说过要赶她走了……” 程月知忽然开口:“景之,你别误会姐姐。姐姐真的是一番好意才想送我走。” 程月知眉目低垂,眼睛微红,楚楚可怜道:“姐姐别恼。景之是顾念着我救了你他的恩情,怕欠了我的所以才不忍心送我走,并不为别的,请姐姐别误会了景之。” 程月知三言两语说到了邱景之心坎上,再看看未来将要成为他妻子,与他携手一生的女子。他忽然有些不明白,为何那个将要和他共度一生的人却还不如一个与他相识才不过月余的女子懂他? 邱景之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他盯着裴九真,目光里的不善意味明显。 裴九真当真是冤枉极了。 天地良心,她什么时候说过要赶程月知走? 程月知若有心劝和她和邱景之自会默默退下留出地方让他们好好说话,而不是说一些看似劝和,实则却会让邱景之误会她,埋怨她不懂事的话。 裴九真怒而警告程月知:“你闭嘴。” 裴九真盯住程月知不放,她抬起手的一瞬间,程月知目光跟着一亮。 程月知在等她,等她中计。 梦中她不知实情便罢了,可眼下她既已知道程月知的小算盘,那便不能遂了程月知的愿。 裴九真轻笑,手腕一转,轻轻挽了挽耳边的碎发。程月知眉头微蹙,愣怔片刻,迟迟没有从裴九真反常中回过神。 邱景之冷眼看向裴九真,往日裴九真闹小脾气也好,不讲道理也罢,他都可以哄着她,惯着她,可如今情形已然不同。 一则,程月知是他的救命恩人,裴九真这般不懂事,处处为难程月知,岂非有意让他难堪?二则,族中诸事已经让他烦不胜烦,如今又添裴九真这一出莫名其妙的飞醋,真真是让他头疼不已。 以他们的身份交情,他二人早就是一体。 程月知既是他的救命恩人,那便也是裴九真的恩人。 邱景之:“九真,往日你任性不讲理,我都可以由着你,哄着你,可今日不同。程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还这般不明事理?” 程月知娇滴滴委屈道:“月知这就收拾东西走。” 程月知双眼微红,但语气表情还是极尽克制不露一点委屈,可正是如此才更显得她可怜得像只小白兔。 邱景之拦下程月知,目光却死死盯着裴九真像是与她示威一般:“你不必走。” 程月知诚惶诚恐道:“这如何使得……” 话还没落地,程月知便晕了过去。 邱景之急吼吼接住程月知,目光不善地看了裴九真一眼,埋怨她不识大体,非要和一个尚在病中的柔弱女子较劲。 裴九真忽地一愣,眼神也空洞起来,眼前这一切与她梦中何其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梦中她的委屈和难过犹如洪水漫过的金山寺一般,满满当当,无以复加,但此刻她心中除了失望和无奈,再没有别的情绪。 若昨夜的梦为真,那么来日她与邱景之为一个程月知反目成仇便也是真的?更令人无法的理解的是她真会为区区一个邱景之抛下父母兄长,追随他到天涯海角,可最后却死在邱景之手下? 开什么玩笑! 她是上古神族青龙族后裔,未来的东海女君,身份何等尊贵?她如何能为了一个心意摇摆的邱景之放弃这一切尊荣? “景之,带程姑娘回去,这儿有我。” 来人是裴少正,裴九真的大哥。 裴少正哥身量高大,眉目硬朗,浑身上下都是成年男子的稳重与杀伐果断。他一进殿,殿中顿时安静了不少,就连空气也仿佛静止一般被他气势压过一头,不敢随意流动。 裴少正随意瞟了一眼靠在邱景之身上的那位程姑娘,挥了挥手说:“速请医官去翠竹院。” 邱景之看了看裴少正,打横抱起程月知,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少正打量了一眼自己这个不懂事小妹,语气尽量平静:“九真,无理取闹也该有个限度。程姑娘是景之的救命恩人,也就是你的恩人。你让程姑娘受委屈就是在打景之的脸,你怎么会如此不懂事?” “我没有欺负她。邱景之这么看我就算了,大哥哥你怎么也这么看我?” 昨儿明明是程月知故意让人来她跟前炫耀邱景之送了那么多东西,怎么到头来却成了她仗势欺人? 也是她蠢,明知程月知非善类,今日却还是被程月知一招以退为进竟激得她亲自给人递把柄,弄得她里外不是人。 裴少正见她拒不认错,也生了气:“还顶嘴?方才的一切我都看见了。九真,你近日所为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身为青龙族唯一的公主,未来的女君,却连一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 裴少正为人虽然不苟言笑,但很少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更别说是对众人当宝一样宠着的小公主了。 从前裴九真便是呛了冷风轻咳一声,裴少正都会紧张好半天,一会儿怕她着凉,一会儿又怕她受惊,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对裴九真,裴少正向来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便是从前裴九真贪玩用业火将他最心爱的鲛纱软甲一把火烧了,他都不舍得重话说她一句。 哪里想到此番少君却为了一个外姓的姑娘如此教训小公主,满屋子的丫头都大吃一惊,个个敛声屏气的,连眼珠子都不敢乱转。 裴九真猛地被裴少正这么一说,满腹的委屈收都收不住。 他们都只看到了程月知的委屈,又有谁能看见她的委屈?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3节 裴九真跺着脚急道:“大哥哥你讨厌!我没赶她,是她自己要走的!” *** “九九,二哥哥可不可进去看看你?” 裴少禹在屋子外略等了一等,里头的人没出声,他便当九真是允许他进屋子了。 推开门进去,裴少禹一眼看见床上的褥子鼓起了一个小包。他笑了笑,慢慢走过去把裴九真从被子里薅出来。 裴九真就像温顺的小奶猫一样,呲溜一下滑入裴少禹怀里,像个树懒似的挂在裴少禹身上。 裴少禹轻轻拍着怀里这团软白软白的小团子,轻声哄她:“还生气呢?” 按照凡人的年纪算,裴九真是十六七的年岁,但按照青龙一族算法,裴九真还是个女娃娃,再过个百来年才能长成大人模样。 所以严格说起来现在这个幼崽模样才是裴九真的本体。 裴九真窝在裴少禹怀里,委委屈屈地扭了扭身子:“大哥哥坏,大哥哥冤枉我,我讨厌大哥哥。” 裴少禹顺了顺裴九真的背,好声好气地哄她:“对,大哥哥坏。我把他叫过来帮你打他给你出气好不好?” 裴少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奶团子,肉呼呼手臂紧紧挂在他脖子上,眼睛却不争气地红了。裴少禹登时心疼道:“看把我们家九九给委屈的。二哥哥这就替你报仇。” 言罢,裴少禹抬了抬下巴给屋外的裴少正递眼色,示意他进来。 裴少禹问她:“让大哥哥抱你一会儿好不好?” 裴九真不情愿地摇了摇头:“不要。” 但一看见裴少正略微失落的眼神,她心一软,不争气地张开了小手。裴少正笑,二话不说就把裴九真抱到自己怀里,让她在腿上坐着。 裴九真眼睛红彤彤的,眼眶里还挂着晶莹的泪珠,裴少正看了不是不心疼,方才他也是一时气急,现下回想起来,只觉懊悔不已:“刚才大哥哥不该那么凶你,大哥哥向你道歉,你能不能原谅大哥哥?” 裴九真瘪了瘪嘴,嗫嚅道:“恩。” 裴少正道:“程姑娘身子还弱,景之偶然听见让人送了些仙草过去,你就眼红了。你自己说说你该不该?往常景之多少奇珍异宝都往你这儿送,昨儿他不过送了些寻常仙草你就吃味儿,可是你小气了不是?” 裴九真越听越委屈,桦妈妈都知道她在意的不是那些东西,是邱景之,而她的亲哥哥却不知道。 “再者而言,景之去寻九瓣菱花还不都是为了你,你怎么能……” 裴少正只顾自己说话,完全没意识到怀里的小人儿早在听见他说“眼红”二字的时候,豆大的泪珠子就已经接连滚下来。 九真哇哇哭出声:“大哥哥坏,景之也坏!我没欺负她,没有!那些破烂玩意儿,谁在乎了。她是邱景之的救命恩人,他当然应该报答,可他如今成天围着程姑娘转,就是应该的吗?我不要邱景之了,我不要和他订亲。” 一个来日为了别的女子手刃她于剑下的人,她一点儿也不想要。? 第三章 裴少正只顾着说教,完全忽略了裴九真的反应,直到裴九真抽抽搭搭地在他怀里哭出来,他才惊觉自己彻底惹哭了小祖宗。 裴少禹一听见裴九真哭,心里就难受,忙抢了裴九真抱在自己怀里。 裴少禹抱着裴九真站起来,末了还不忘踹了裴少正一脚:“让你哄孩子,你倒好,反而给弄哭了,一边儿呆着去。” 裴少正亦觉自己委屈,他明明是心疼自家妹妹,怕自家妹妹将来嫁去邱家不通人情世故反受委屈才多说了两句。 说到底他也是一片好心,怎么反而招得她越哭越厉害了呢? 裴少禹抱着九真满屋子打转,一面走一面说:“九九别哭了,二哥哥帮你出气,二哥哥打他。” 说着,裴少禹又踹了裴少正几下。 裴少正起身也想哄九真两句,可他一近身,九真就往裴少禹怀里缩。 裴少禹只好推开裴少正,满脸都挂着嫌弃:“去,去,一边儿呆着去。” 母亲怀裴九真时,他们兄弟二人都已经长大成人。当初母亲怀九真那会儿,兄弟两个人一心盼着能得个弟弟,满心盘算着往后要把看家本领传给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弟,没成想呱呱落地的却是裴九真。 二人一看见襁褓中一脸粉白却咯咯笑得欢快的裴九真,心都化了,喜欢得不得了,那之后兄弟二人天天抱着裴九真哄她,一点儿不能见她伤心难过。也是因为他二人纵着,九真上天入地的本事学了不少,淘气起来,一点儿娇滴滴的女孩子样儿都没有,连他们父亲母亲都管不住。 更可气的是父亲母亲一问九真都是谁教的她这样淘气,她骨碌碌转了转水晶一样透彻的眼珠,笑得天真无邪:“哥哥教的。” 于是兄弟二人次次都会被九真出卖,偏偏二人宠九真也宠到没边,次次都帮九真兜着。 为这个,兄弟两人没少挨父亲母亲批。 裴少禹抱着委委屈屈哭个不止的裴九真满屋子乱转,嘴里还嘟嘟囔囔抱怨裴少正:“你说说你,简直蠢到没边了。九九哪是稀罕那些破烂玩意儿,她明明是看不惯邱景之满心眼都装着程姑娘。” 裴少正跟在裴少禹身后转圈,求饶一般地哄着九真:“大哥错了,是大哥哥冤枉你了,大哥和你道歉。” 裴少正此生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两件事,一是让父母失望,二就是裴九真哭。 裴九真心里虽然难过,但也不忍心真心气裴少正,毕竟她梦中被程月知欺负的种种,他们并不知情,就连昨日程月知有意为之的小把戏,他们也不知。 她又如何能为那些不曾发生过的事情恼她无辜的哥哥? 裴九真露出一双红红的杏眼,可怜兮兮地看着裴少正:“那大哥哥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裴少正跟在裴少禹屁股后头哄了九真这么长时间,小丫头难得肯搭理他,他哪有不答应的?便是裴九真和他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马上摘下来一颗捧到她面前。 “你说,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裴九真伸出尾指,眼巴巴地看着裴少正:“我不要嫁邱景之,请大哥哥帮我。” “胡……” 裴少正一时心急,音量高了一些,九真泪眼朦胧地看他,默默缩回了手,又把头埋回裴少禹怀里。 裴少禹急得又踹他:“能不能好好说话?” 裴少正刻意压低音量,藏起言语中的怒气:“这事是两家父母默许的。如今两家都已经着手操办你们订亲之事,等百年后你长大,两家父母定要让你们订亲的,岂是你耍脾气说不要就能不要的?你若真气不过,回头我让景之来哄哄你,但婚事不能因你耍小脾气就作废。” 应龙邱家和青龙裴家是故交,当初裴九真出世,应龙族王君和王后前来贺喜,一眼就喜欢上了粉嫩可人的九真。 时光荏苒,九真刚学会满地跑的时候应龙族王后便私下与他们父亲母亲通过气,说是两家孩子自幼一起长大,不若亲上加亲,父亲母亲没有拒绝。 毕竟对于两族而言,这是强强联合的事,哪个不愿意? 此后两家人便算是默许了这桩亲事。 裴九真嘟囔道:“我没耍脾气,我是认真的。邱景之他不适合我。” 这些年裴九真有多喜欢邱景之,他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不想也不希望裴九真是因为一时赌气而悔婚。 裴少正道:“你忘了你从前一口一个景之哥哥喊得多甜了?” 裴九真糯声糯气道:“我没有。” 她这张嘴啊。 当初怎么就没个把门的。 “远的不说,就说百年前因你而被支使出去,踏遍四海八荒替你寻世上最后一片凤羽彩做订亲礼物的云若谷,你打算怎么和他交代?总不能他花了百年时间踏遍四海八荒把东西找来了,结果你扭头告诉他,你不要他的好兄弟了,那珠子你自己留着?” 提起云若谷,裴九真忽然觉得背脊一凉,她下意识抱紧了裴少禹,还偷偷往后面看了一眼,确认一下云若谷回来没有。 云若谷,上古神迹云梦泽未来的主人,修为极高,富有四海,人长得也不错,就是脾气古怪乖张了一点,为人又傲又冷。 世上除了邱景之没有第二个能让他主动帮忙,当时云若谷肯为她走这一趟还是看在邱景之的面子上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这一遭。 若是让他白跑一趟,他回来怕是得扒了她这一身好看龙皮。 裴九真想想就胆寒,她自我安慰道:“我看古籍上说那珠子夜里能放异彩,可好看了,他留着玩儿也是不错的。” “你说说他留着那珠子玩什么?怎么玩?” 一想到云若谷那双冷傲的眼睛,裴九真顿时蔫了,小心翼翼道:“哄……姑娘玩儿?” 裴少正气得直捂胸口,嘴角抽动:“你……谁教的你这些孟浪言语?” 裴少禹笑得肝颤,抱着裴九真的手也跟着抖起来。 裴九真看二哥哥笑得这么开心,脸上也浮上点点笑意稍稍遮盖了斑驳的泪痕。 裴九真道:“二哥哥教的。我看二哥哥就经常来我这儿淘小玩意儿出去哄那些姐姐们高兴。” 裴少禹心一惊,及至看见裴少正满脸都写着“你可真会教孩子”的“欣慰”后,忙抱着裴九真跳开一丈远,躲开裴少正。 裴少禹抱怨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这么哄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倒好,转头就把我卖了。” 裴少正指着裴少禹说:“你的事我一会儿找你算账。” 裴九真看两个哥哥“打架”,暂时忘了哭,笑盈盈地看着裴少正讨巧道:“他若不喜欢,也不想哄姑娘玩儿,那就让他顺水人情送给我当成人礼,反正那东西他留着也没什么用。” 裴少正又气又笑,轻敲裴九真的脑门:“美得你。” 尽管裴少正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可裴九真还是不死心,弱弱地弯起尾指看向裴少正,像一只乖乖的小狗狗满心盼着大哥哥给点“肉骨头”。 “大哥哥。” 裴少正确认道:“你想好了?” 成亲之事,说到底还是要看九真的意思,她若当真不想嫁,他自然也不会勉强九真。 九真是他唯一的妹妹,他宁愿自己为难,也不愿意见她痛苦。 裴九真拍了拍裴少禹的肩示意他放自己下去。 九真的脚刚一落地,她便换上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眼神坚定道:“我想好了。” 方才所有的委屈,打打闹闹都是真的不假,但她想让哥哥们心疼她,心软答应帮她的小心思也是真的。 如果梦中一切都是天定,是她的命,那她不妨逆天改命,破了这天定的棋局。 无论前路如何,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 翠竹院离裴九真的住处有些远,需得拐过两个院子才能到。 翠竹院因满院子都种了好看的翠竹而得名,院中竹影斑驳,清爽怡人。偶有风起,还能听见满院子的竹叶沙沙作响,那声音比之精心弹奏的声乐还要美,最是能陶冶人的心境,利于养病。 当初程月知入住翠竹院,还是裴九真亲自点头,特意安排的。 为的就是让程月知好好养病。 只是不知为何这才过去半个月时间,裴九真却变得如此蛮横不讲理。 邱景之将程月知送回翠竹院,医官来瞧过说是程月知一时激动才晕了过去,并无大碍,开了一帖静心安神的药便回去了。 邱景之不放心程月知,一直守到了程月知醒来。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4节 程月知才一醒来就看见邱景之隔着张山水屏风,一言不发地站在后头,时而低着头,时而抬头看向半开的窗户之外,像是在沉思什么。 程月知撩开床幔,支起上半身歪着,轻声细语唤他名字:“景之。” 邱景之听见程月知的声音,连忙绕过屏风走到她身边,一脸的担心:“怎么样?感觉如何?” 程月知捂着胸口咳了一下,而后扶着床沿笑得极为苍白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眼前的程月知柔若无骨,身子还未痊愈,还很虚弱,邱景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再一转念又想到活蹦乱跳的裴九真咄咄逼人,盛气凌人的模样,他更是觉得愧对程月知,心疼程月知。 程月知似乎看出了邱景之的想法,她抿了抿唇,调整状态尽量让自己露出一个有朝气的笑:“都怪我没用,一点小伤而已却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好,白白辜负了你和姐姐的一番心意,浪费了那么多仙草。如果我能早些好,也不至于叨扰你这么长时间,还让姐姐误会了你。” 邱景之这条命能侥幸捡回来,多亏了程月知舍命相救,他本就欠了程月知的,如今救命恩人又因他平白受了这么些委屈,他更是羞愧难当。 邱景之沉默了片刻,难受道:“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些委屈。过两日你身体好一些,我带你回天族,让你在那儿好好养病。” 百年前天河倒灌,险些淹没八荒,未免生灵涂炭,宇宙覆灭,神魔妖三族但凡叫得上名号的人物都被调去治理天河。 而青龙与应龙两族皆属上古神族后裔,自然榜上有名。 所以两族王君王后接到天帝的号令之后便启程赶往天河。 彼时邱景之尚未长大,应龙族王君王后担心旁人照顾不好他,于是便将邱景之送来祭酒岭暂住。 程月知自责道:“你别这么说,是我给你添了麻烦,让你被姐姐误会,总是因为我而和姐姐闹得不愉快。” 程月知越是这么说,表现得越是乖巧懂事,邱景之越觉得他对不起程月知。 为什么裴九真就不能像她这般懂事? 邱景之道:“我替她和你说声抱歉。她虽然骄横了一些,但心地是好的,你别怨她。” “怎么会,我感激姐姐还来不及。你去看看姐姐吧,别让姐姐误会了。” “你好生歇着。” 邱景之离去后,程月知暗暗低下头,幽深的眼眸里似乎在认真盘算什么。? 第四章 邱景之从翠竹院出去后拐道去找裴九真,但裴九真不想见他便让丫头们打发他回去。他吃了裴九真的闭门羹,心气更加不顺,扭头就走了。 彩儿进来回话:“小殿下,太子走了。” 裴九真趴在挨着窗户的罗汉塌上,懒懒应了一句:“知道了,你去忙吧。另外,我交代你查一查两院中哪些人爱嚼舌根,搬弄是非的,你抓紧办。记着,大哥哥那儿也别落下。” 那日邱景之前脚给程月知送了东西,后脚消息就传到了她耳朵里,若说不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她不信。 只是这有心人究竟是程月知还是应龙族那些老货就不得而知了。 彩儿答说:“是。” 彩儿觑眼审视裴九真,换了从前,邱景之只要来找,小殿下没有不高兴的,回回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见邱景之。 今儿怎么却变了? 这还是她家小殿下头一次给邱景之吃闭门羹。 裴九真见彩儿站了一会儿还没走,以为她还有什么事要说,于是问她:“怎么?还有什么事?” 彩儿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彩儿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从前太子来找,小殿下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去见的,怎么今儿不见了?” 莫不是真为了那个程月知生太子的气了? 这话彩儿自然不敢明着说。 明知小殿下膈应那位程姑娘,她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属实找死。 裴九真道:“没什么,只是不想见而已。” 裴九真嘴上那么说,其实满脑子想的都是“舔狗舔狗,一无所有”。她犯不着上赶着去见一个摇摆不定的人。 以她的身份地位,她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放弃一个邱景之,后头还有成堆的备选者供挑选,她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委实不必在邱景之这棵不结实的树上吊死。 况且如今最重要的事是赶紧解决程月知这个棘手的麻烦。 邱景之他算个屁。 夜色昏沉,天上的星星闪着细碎晶莹的亮光落在祭酒岭外荡着幽幽蓝光的结界上,好似剔透的水晶染上了异世界的光铺满了那层幽蓝通透的结界。 这结界是青龙族王君和王后离开祭酒岭前留下的。 彼时天河水泛滥,世间邪灵现世,多方侵扰人神魔妖四族,导致祸乱四起,人心惶惶,终日不安,所以为稳妥起见,王君和王后在离开前合力设下结界保护城中所有子民。 多亏这结界相护,这百来年祭酒岭还算太平。 裴九真在哥哥们的陪伴下也算是茁壮成长起来了。 其实当初那些人赶往天河之后只用了不到二十年时间便解决了天河水患,邪灵亦渐渐消失不见,往后的这几十年时间与其说是治理天河,倒不如说是他们被天帝留下做苦工,完成一些善后工作。 他们这些神族后裔说到底就是给众生打工的,而天帝是学班,主要负责发放任务。 别看他们这些神族后裔平日里逍遥快活,舒适得很,但其实都还归天界派遣,只要三界有难,便是刀山火海也得闯。 裴九真坐在院子里摇椅上抬头望着高高的天兀自发愁自己的未来。她可以不喜欢邱景之,但要怎么做才能确保她远离程月知和邱景之,免受这二人荼毒? “九九。” 裴九真想事情想得正入迷,猛地被人叫了这么一下,难免心惊。 她回头看过去,来人却是邱景之。 真·阴魂不散·邱景之。 裴九真扭头不看他,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地,推着摇椅晃起来:“什么事?” 邱景之慢慢靠近她:“今日之事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裴九真眉头微蹙。 说什么?她有什么可说的? 裴九真思索了片刻,忽然灵光一闪,像是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凭空想通了这里头弯弯绕绕。 裴九真疑惑道:“你该不是想听我认错?” 看裴九真毫无愧疚的模样,邱景之忽然有些疑惑,她到底是这样的脾性才会认为与一个病中之人斤斤计较,无理搅三分不是一件错事? 裴九真从邱景之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中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这货竟真是来听她认错的? 裴九真强忍着没翻他白眼:“认错是没有的,不过有一件事我和你说了,你应该会高兴。” 邱景之微怒的眼神有了细微的松动,以为裴九真是有别的法子弥补今日之事。 坦白说,凭他对裴九真的了解,裴九真虽然顽皮了些,但他说的话,九真还是肯听一些的。她若能想到别的法子弥补今日所作所为,未为不可。 可他万万没想到裴九真接下来说的却是原地转了一百八十个弯,直接把他拉到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 冷风阵阵。 裴九真轻飘飘道:“你我的亲事就此作罢。” 从前只要邱景之开口,裴九真没有不听的,可今日裴九真非但不听,甚至还威胁他要退婚。这与他所认识的裴九真相差实在太远,太远了。 邱景之怀疑是否是自己听岔了,他难以置信反问她:“你……说什么?” 裴九真跳下摇椅,甩起她的高马尾转身看向邱景之:“你我亲事就此作罢。” 她今日穿了一袭玄色菱纹圆领罗袍,腰佩白玛瑙带銙,脚踩同色仙鹤展翅长靴,干练又素净,颇有几分江湖儿女快意江湖的侠气。 邱景之见惯了她那些软软糯糯的罗裙,襦裙装束,今儿猛地一见她这副打扮,倒是有些眼前一亮的感觉。 邱景之面有愠色:“九真,你耍性子也该有个限度,怎么却连个轻重都不晓得?退亲这样的事是可以当气话说的?” 裴九真竖起食指左右动了动:“你误会了,我没说气话,我是认真的。” 邱景之张了张嘴,有话要说,裴九真抢先一步斩断了邱景之的话头。 裴九真道:“你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你我的亲事本来也只是两家父母私底下通过气而已,到底没有正经问过你的意思。” 邱景之从小到大,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告诉他,青龙族那位小公主未来将会是他的妻子。不知是听得多了,他被洗脑了还是青龙族的这位公主妹妹软软香香的太过可爱,他竟也从没质疑过为什么他的妻子不是由他自己来选,而是由别人指定。 裴九真不管邱景之是怎么想的,但她准备了一箩筐的话今儿一定得说完,她道:“如今我看明白了,你心里既然有那位程姑娘,那便随着你的心走,我不强求。强扭的瓜不甜,可偏偏我是个嗜甜如命的人,不爱吃那些苦不拉几的玩意儿,所以这桩亲事你我只当是父母说的玩笑话,不必当真。” 邱景之隐隐发怒道:“裴九真!我何时说过我心里有程月知?” 裴九真背手身后,歪了歪头露出天真无邪的目光:“是,你没说过。但我有眼睛,我会看。你待那程姑娘如何,我一一看在眼里。你我毕竟是从小的交情,他日若是反目成仇可非好事。若今日你我及时止损,咱们还可以做朋友。”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快拉到吧,单论邱景之要杀她这一点,他们就不可能成朋友,所以这些话不过都是她不走心的客套话罢了。 从此以后他们一刀两断,见面就是陌生人。 只是有些话不能说的如此直白,得学会留白,就像画画那样,留白才有余地,让人遐想意境。 邱景之虽动了气,但温润如他轻易不会发火,便是心中再气再恼裴九真,面上仍然是淡的,时时刻刻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拿捏语气轻重。 邱景之道:“一派胡言,我何时对程姑娘有过心思!我照顾她,那是因为她有恩于我。你我这样的交情,你不好好照顾她,反而处处与她做对,又是把我置于何地?” 裴九真早料到了邱景之会这么说。 所有被绿茶精蒙了心的男男女女都是这么想的。 裴九真笑了笑:“那我换一种说法。你是不是觉得程月知比我懂事,比我懂你,比我温柔,比我会安慰人,比我更心疼你?” 裴九真所言,他竟真的曾在心中不止一次地想过。当程月知安慰他时,他想过;当程月知受委屈时,他想过;当程月知替裴九真说好话的时候,他也想过。 邱景之顿时怔住,眼中有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在翻涌。 可在裴九真看来却只觉得他可笑,犹如掩耳盗铃那则寓言故事里的主角一样可笑。 裴九真抬了抬下颌,挑眉问他:“如何?现在觉得我算不算了解你?” 即便程月知横刀夺爱有错,可邱景之为之心动,弃她而去亦是事实,渣男二字,他也算当之无愧。 裴九真抬手掠过身边的白玉石桌桌面,一道幽蓝的光芒闪过,而后又迅速陨落没入夜色。紧接着,桌上出现两杯斟满清酒的杯盏。 裴九真左右手各执一个酒盏,右手那杯自留,左手那杯则推出去递给邱景之。 邱景之一下子没闹明白裴九真的意思,但出于礼貌还是接下酒杯,只是困惑不解地看着裴九真。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5节 裴九真云淡风轻道:“喝了这杯酒,从前的事一笔揭过,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见面了还是朋友。” 邱景之攥着酒杯的手不觉越收越紧,饶是一向以好脾气,无限纵容裴九真而闻名祭酒岭的他此刻看着裴九真满不在乎的样子也难免有了片刻的失态。 “砰”地一声轻响,那琉璃盏被邱景之捏碎化成一堆齑粉随风散了。 裴九真像受了惊的猫儿一样抖了抖脑袋。 邱景之甩了甩衣袖,负气离去。 裴九真盯着邱景之远去的背影,心中好不快活,她心满意足放下酒,露出得意的笑,但她还没高兴过瘾,下一刻她就被人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像拎小鸡仔一样整个拎起来。 裴九真张牙舞爪地踢了踢腿说:“谁?有本事放我下来,我们单挑。”? 第五章 裴九真蹬了蹬腿儿,扭着手臂去够背后偷袭她的人。 哪个不要命的敢在她面前放肆? “桥归桥,路归路?小小年纪,谁教的你这些浑话?” 裴九真眼角余光瞥过去,只见她二哥哥裴少禹眼睛微眯,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十分不走心。 摸清自己眼下的处境后裴九真迅速变回幼崽形状直往裴少禹身上生扑,撒娇道:“哥哥教的。哥哥和那些姐姐不都是这样吗?” “我看你是皮痒了。看来大哥说得没错,真该好好管管你了,否则来日你还得上房揭瓦。” 裴少禹嘴里说着嫌弃裴九真的话,但却还是牢牢抱住了朝自己生扑的小团子。 “我告诉你,你别高兴得太早。就算邱景之愿意退婚,大哥愿意帮你,你以为父亲母亲,还有应龙族能轻易答应你退婚?” 裴少禹一盆凉水泼下来,裴九真顿觉透心凉,她埋下头,蔫蔫地搭在裴少禹肩上。 裴少禹说的对,虽然这门亲事从没有摆到明面上说过,但这都是两家长辈,两族族人默认的。毕竟青龙族与应龙族皆属上古神族后裔,论身份,论地位都是门当户对的亲事,是强强联手,锦上添花的亲事。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父亲母亲疼爱她答应退婚,两族人又如何能轻易同意她退婚? 还有那个烫手山芋云若谷,他和邱景之那样好的交情,万一他认定是她裴九真负了邱景之,因此记恨上她,她又有几条小命可供云若谷把玩? 她拼尽全力避开邱景之就是为了虎口逃生,总不能千辛万苦避开了邱景之活下来,扭脸让云若谷给玩儿死了。 更何况就为给她找那颗该死的五彩明珠,云若谷都快把四海八荒踏遍了,这一回来就得知她要退亲,云若谷又如何能轻易放过她? 此事却是当真棘手。 *** 百年前裴九真还年幼,只为和九凤神鸟一族的丛音公主较劲儿,一时兴起才要寻那五彩明珠。偏生那颗珠子通了灵性后便在四海八荒到处乱窜,十分难寻。 后来某天夜里她终于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毅然决然收拾行囊翻过王宫去找五彩明珠。 可惜她才出逃一日就被她大哥哥裴少正给逮回去了。 短短一日时间,王宫上上下下就因为她出走闹得人仰马翻的。她父君裴霄因此而勃然大怒,罚她禁足一个月。 邱景之见裴九真那么想要那颗珠子便打算亲自去找,云若谷想着他身份特殊,恐怕不方便走这一遭,于是就自告奋勇替他去了,权当是贺他订亲之喜的礼物。 哪里想到云若谷这一走就是百年。再回来,他都快认不得祭酒岭这地方了。 泛着幽幽淡蓝色光芒,犹如水雾的结界将整个祭酒岭包围起来。那透明如水纹的结界下城中百姓安居乐业的和谐画面清晰可见。 身着墨绿色对襟长衫的少年人有意识地向下压了压飞行高度,他身上的过境石闪出一道不起眼的光后他穿过结界顺利进入祭酒岭。 少年人脚才沾地便有侍从近前:“少君,我家殿下等候多时了。请少君过府一叙。” 月前云若谷启程回祭酒岭时便给邱景之送了消息,说是月余便可抵达祭酒岭。 这几日邱景之算算时间,想着云若谷差不多该到了,于是日日都让侍从在城门口等候云若谷。 云若谷淡然道:“请带路。” 云若谷是四海八荒出了名的美男子,可惜就是不爱笑,一心扑在修道之上,旁的一概不入眼,成日家的总扳着一张脸,恨不得在脑门上刻下“生人勿进”四个大字。可即便他如此冷漠寡情,四海八荒有名有姓的贵女也好,默默无闻的小仙女也罢,都极爱他这张脸,恨不得生扑他,就地法办。 没成想百来年不见,他这张俊逸出尘的脸越发精致了几分,周身还多了几分氤氲雾气环绕,便是随随便便往那儿一站也如谪仙般吸引人的目光,只是那双勾人的凤眼却是目光犀利,隐隐还透着点儿狠劲,让人轻易不敢近前。 侍从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根本不敢看云若谷的脸。他总觉得在云若谷面前除了他家太子殿下,旁的人就不是个活物。 侍从低着头走在前头做了个“请”的手势,云若谷便不发一语地跟在他后头。 那侍从虽在前面走着看不见云若谷,但他能切实感觉到身后之人通身的强大威压所带来的压迫感,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侍从将他带去了主城东边的一处府邸,邱景之一早就在里面候着了。 云若谷刚一见着邱景之就把揣在怀里行了一路的五彩明珠随手丢给了过去。 那副冷酷无情的样子,便是邱景之与他如此好的交情也觉得有些受不住,颇有点儿冷过头的感觉。 邱景之稳稳接住云若谷丢过来的东西,低头仔仔细细翻转着手里的珠子看了一圈。 这珠子通体剔透,但珠子内部却有丝丝缕缕的红横截而过,贯穿整个珠子的横截面,乍一看,倒有些像是触感柔滑的丝绸横掠过珠子内部。 邱景之喃喃自语道:“确实好看,怪不得九九总吵着要。” 邱景之语气中却隐隐透着些许委屈的失落。 云若谷纤长的睫毛低垂,不言不语地低头饮茶,阴郁冷毅的眸光里不见半点波澜。 邱景之把珠子放回云若谷面前:“多谢你,但我……你去送给九真吧。正好今日是青龙族的‘稚子节’,她看到应该会高兴。” 云若谷喝茶的动作一顿,迟疑了一下。 这五彩明珠虽是为裴九真寻的不假,但说到底名义上是他送邱景之的订亲之礼,论理也当是由邱景之送去给裴九真才是。 若由他去送,不知该落多少口实。 邱景之自嘲道:“九真要退婚,你这礼我收不了。” 裴九真虽然任性了些,但一向是个言必行,行必果的性子,她既然说了要退婚,那必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云若谷抬起头,眼底有幽深不明的情绪在涌动,满脑子都是裴九真一口一个“景之哥哥”的模样。 她那么喜欢邱景之,为何要退婚? * 因今日是青龙族稚子节,故而城中热闹异常,一大早城中各处商铺都已经忙活起来,隔着宫墙王城里的人都能听见外头热热闹闹,一波接一波地放烟火。 裴少禹一早忙完了手上的事就去了裴九真的寝殿,他到那儿时恢复幼崽模样的裴九真还趴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像是把整张床的各个角落都翻了一遍。好在她身上的被子还好好盖着,应该是伺候的人及时给盖上了。 屋子淡淡的橙花香沁人心脾,充满了蓬勃朝气但却又隐隐透着点懒洋洋的意味。 裴少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裴九真床边坐下,轻轻挠了挠裴九真圆乎乎的小肚子:“九九,九九,快醒醒,太阳晒屁股了。” 裴九真却没动,睡得依旧香甜。 裴少禹自顾自笑了笑,看来不拿出点看家本领,这只小懒虫是不会醒的。他拿出藏在怀里的两串手环,握住裴九真的小手帮她戴上。 一串是晶莹剔透的月光石,一串是五彩蚕丝编织而成的手环。前者是用以洁净心脉,养护心脉;后者则是用以防身。 裴九真生来底子不好,所以修炼这条路上一直磕磕绊绊的,提升速度缓慢,少不得需要靠这些法器宝物傍身。 裴少禹帮裴九真带上两串手环之后又拿了一串用糖果串起来的项链虚搭在裴九真脖子上。 裴九真隐隐约约闻到一股香甜味道,动了动鼻子,终于睁开了眼睛,懵了懵,一脸还没睡醒的迷糊样。 她顺着那股香甜味道摸了摸,冷不丁摸着一串糖果项链,眼里登时有了光,抓着糖果项链坐起来,喜不自胜地看着裴少禹。 “二哥哥送我的?” 裴少禹看着自家小妹乱糟糟的头发,不禁扶额。 九真好歹也是青龙族数一数二的小公主,又是四海八荒说得上姓名的美人,怎地如此不讲究形象,不在意自己的外貌。 裴少禹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走,大哥今日不得空,托我全权带你青龙城一日游。” 裴九真高兴得跳起来,绕着裴少禹又跑又跳。 裴少禹和九真在城中逛了一圈后她忽然想起梦中今日程月知趁他们不在去找了裴少正。 而这一次短暂的相处却让让裴少正被程月知的假意温柔迷了眼,以至于后来成为程月知夺取裴九真东海女君之位的一大助力。 作者有话说: 新年好呀~ 祝小伙伴们梦想成真~ 一会儿可能有二更,不用特意等~ 感谢在2021-12-31 19:41:58~2022-01-01 11:4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影残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章 裴少正今日公务繁多,腾不出空陪九真出去逛一逛,是以昨夜便交代裴少禹今儿一整日都得陪着九真,带她去城中各处逛逛,哄她高兴。 这几日九真因邱景之的事伤神,他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九真嘴上虽不说她难过,但他明白那是她青龙族公主的傲气不容许她轻言伤心,可他很清楚邱景之对九真而言有多重要。 她从小多喜欢邱景之啊。 成日一口一个景之哥哥,叫得多甜,更别提她日复一日还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邱景之,邱景之去哪儿,她跟到哪儿,邱景之要做什么,她也要做什么。 他和裴少禹还为此吃过味儿,所以有时也不爱亲近邱景之。毕竟那是他们手把手带大的小妹,这都还没长大呢,就已经被人拐了去,他们两个做哥哥的,心里哪能舒服。 但是话又说回来,邱景之于裴九真而言,又是绝佳的良配之选。 一则邱景之与天帝同出应龙族一脉,加之天帝膝下无子,而应龙一族年轻一辈中又数邱景之修为最高,来日极有可能成为天帝的继任者。 反观九真…… 当初母亲生九真时乃早产,且又险些难产,九真能活下来实属命大。不过九真虽活了下来,但当时母亲生产时的那番折腾到底还是伤了她的元气,也伤了九真的底子。 因而九真生来体弱,修炼之路走得极其坎坷,族中同龄的孩子早已学有所成,找到趁手的法器修炼秘籍,而她却还停在青龙一族的心法修炼之上,迟迟不得法门。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6节 思及此,裴少正不由得又担心起以后的事,倘若日后九真依旧无法修炼秘籍,届时偌大一个东海如何肯服她管教? 从前他一心想着若是九真能顺利嫁入应龙族,有邱景之那样的夫婿时时帮扶着,或许还可治住东海那群地头蛇。可若是九真不愿意,来日九真接任东海女君之位又该如何压住手下那些人? 裴少正不觉摁上额角,指尖如秋日湖水般的微凉一点一点爬上眉尾。 他思来想去,为今之计,还是得尽早找到神草助九真恢复身体,让她好好修炼筑稳根基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那邱景之只怕是靠不住。 凉风扫过裴少正眉眼,他轻抬眼皮,目之所见却是不远处站在花荫底下抬头看着树梢鸟雀的少女。 只看她柔弱单薄的背影,他便知道那是程月知。 忽然之间,树梢的鸟儿飞掠过程月知的头顶,那纤细的树枝随之抖了一抖。程月知回头,目光追寻那只鸟儿远去。 而在裴少正看来,却是一双含情水眸毫无征兆地闯入眼帘,直劈他心间,让他的心为之一空。 程月知怔了怔,微微低了低头,颔首示意。 在裴少正看不见的地方,她眼底隐隐涌现一点精打细算后的欣慰喜悦。 她今日的每一步都恰到好处。 裴少正缓步前来,他的每一步都走出了他青龙族少君气宇轩昂的一面。 不管裴九真与邱景之最好闹成了什么样子,程月知始终是无辜的。所以裴少正不会为了裴九真的事而迁怒程月知。 裴少正笑得客气:“程姑娘今日可好些了?” 程月知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眉眼低垂:“多谢少君挂心,我好多了。” 裴少正留心看了一眼程月知,只见她雅淡仪容,细柳腰肢不堪一握,饶是柔弱至此,眸中却又隐隐透着点与之不相符的坚韧。 让人既意外又讶异。 今日是稚子节,程月知被接到祭酒岭之后还没离开过王城,想来这么长世界都只在王城里活动,应该也是憋坏了。 裴少正思忖片刻后:“你来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出去逛过,趁着今儿外头热闹,城外也有许多新奇好玩的玩意儿,不如我让人带你出去逛逛?” 程月知看了裴少正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不安地揉搓手指:“如此岂不是太麻烦别人了?我在此借住本来就已经给大家添了许多麻烦……” 裴少正看她怯生生的样子,大概猜到了一些缘故。 裴九真因为程月知常常和邱景之闹不愉快,王城里伺候的人自然看不过眼,程月知这是怕伺候的人再为这事怨恨她多事。横竖他手头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不如就带程月知出去逛一逛,兴许还能遇上九九那丫头。 也不知那丫头玩儿疯了没有。 裴少正道:“你等一等,我……” “大哥哥!” 幼崽模样的裴九真突然从树后蹿出来扑向裴少正,抱着裴少正的腿不撒手。裴少正笑了笑,弯腰拎起小幼崽。 裴九真便借势蹿到裴少正怀里,歪头窝在裴少正的肩窝里蹭了蹭。 裴少正亦歪头靠向九真的小脑袋:“怎么这就回来了?” 裴少正问的虽然是裴九真,但却回头看向裴少禹。 裴少禹又是摊手,又是耸肩,满腹的无奈:“你自己问她。” 裴九真又一次蹭了蹭裴少正的肩窝:“九真想大哥哥了。大哥哥忙着处理政务,九真却在外面玩乐,大哥哥太辛苦了。” 裴少正眉毛一挑,小东西头一次在没犯错的情况下说这么窝心的话,他的心都要化了。 裴少正轻轻揉着九真的后背:“这么乖啊?大哥哥以为你是来兴师问罪,怪大哥哥今日不陪你的。” 裴九真抬头看着裴少正,伸出又短又肉呼呼的食指左右摆了摆:“九真不是那么没良心的小家伙。” 裴少正张了张嘴,作势要咬她的肉指头,裴九真忙缩回手左手抱住右手,生怕被裴少正咬了。 裴少正被九真的模样可爱到心窝里,笑着说:“正好,我正想带上程姑娘去找你。程姑娘这几日在王城里估计也闷坏了。” 裴九真听见裴少正如此说,这才扭头高高在上地看了看被他们兄妹三个晾在一旁,兀自尴尬的程月知。 裴九真拍着胸脯:“大哥哥公务多,哪有空?还是我来吧,我带程姑娘出去玩儿。” 闻言,裴少正和裴少禹皆是一惊。 日前九真还那么不欢喜程月知,缘何突然又待她热络起来? 事出古怪必有妖。 裴少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了看似乎在发抖的程月知,又看看裴九真,轻轻贴近九真耳朵和她说悄悄话:“又在打什么小算盘?” 裴九真亦耳语回应:“大哥哥把九真想得也太坏了。她和景之的事,九真已经不在乎了。不过景之毕竟是为了给我养身体才去采的九瓣菱花,她救了景之,我自然也欠她的。” 裴九真低头玩起佩在腰上的玉佩穗子,委委屈屈道:“不过是带她出去玩儿而已,二哥哥也在,有他看着,我能做什么?再说了,我还不是心疼大哥哥想帮你分忧。你不领情就算啦。” 裴少正轻轻捏了捏裴九真的鼻子:“好好好,随你,你愿意就去吧。” 裴九真笑得像朵灿烂的向日葵一样,她蹬了蹬腿,跳下裴少正的怀抱冲程月知说:“走吧。我带你出去逛逛,今日外头可好玩了。” 她要时时刻刻盯着程月知,决不让程月知继续接近裴少正。 邱景之便罢了,一个摇摆不定的渣男而已,但她身边的亲人不行,绝不能程月知抢了去。 而最重要的是按照她的梦境,此次外出程月知身上还会出幺蛾子。 她倒要看看这次有她跟着又当如何。 裴九真虽然不大喜欢和程月知相处,但她答应了裴少正要好好带程月知到处玩玩儿,她就一定会做到。 裴九真带着程月知在城中各个热闹地方都逛了一圈,期间裴少禹被雅乐馆传出来的乐声所吸引便进去听曲儿了。 于是便只剩下裴九真领着程月知继续逛。 这一路程月知还算乖巧,默不作声跟在裴九真身后,裴九真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不过半路上却杀出来一个裴九真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九九。” 邱景之欲言又止地看着裴九真,而后又看了看程月知点头问好。 裴九真淡淡然扫他一眼,他今日穿了一件素白云纹圆领袍,衬得他越发像文弱书生,清朗俊逸。 裴九真淡漠道:“景之。” 邱景之轻声道:“九九,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裴九真垂下眼眸,扫向程月知的方向。程月知面上泰然,她静静地站在阳光底下,但那柔弱无辜的样子叫人有些挪不开眼。 裴九真回邱景之:“好。” 而后裴九真又吩咐后面跟着的侍卫们看顾好程月知。 邱景之和裴九真向前走开一段距离。 这几日邱景之去找裴九真,她总是避而不见,可见她是下定决心要和他划清界限了。 若非邱景之料定今日城中热闹,九真必定安耐不住要出来玩儿,他要见裴九真一面还不知得等上多长时间,他道:“这几日你是存心躲我?” 裴九真答得滴水不漏:“一天大似一天,哪还能像从前那样成日玩在一处。” 听她的意思,是存心要和他生分。 邱景之道:“九九,这么长时间了,你的气也该消了。” 裴九真不由得听笑了,她气不气,要气多久怎么还能随自己心意了? 裴九真好脾气道:“景之,我不气了。你是为给我采九瓣菱花才受的伤,程姑娘既救了你,那也是帮了我,所以我不生气。” “当真?”邱景之似有犹疑,但看裴九真的样子却不像是说假话哄他。 裴九真认真地点了点头。 邱景之如释重负一般,不经意间缓缓吐出一口气,然而裴九真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犹如被人当头劈了一下。 裴九真说:“但我说你我婚事做罢是认真的。” “九真……” 裴九真抬了抬手打断邱景之:“你别急,先听我说。” 邱景之到了现在还没闹明白她前两日为什么生气,又是为什么要退婚。在这件事上,无论程月知有没有耍手段,她气的从来不是程月知,或者说她最气的不是程月知,而是夹在她们中间摇摆不定,轻而易举就被程月知所迷惑的邱景之。 如果邱景之对她的为人有足够的信心,他就应该明白她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如果邱景之有足够好的认知力,判断力,他就不会看不出来程月知故意离间他们关系的那些小手段;如果邱景之没有对程月知动心,他又怎么会一次次不受控地倾向程月知,根本不信她的解释。 原本他们两个才是从小一起长大,最了解彼此的人。可程月知出现短短月余就让他对她的信任土崩瓦解。 她实在想通邱景之怎么还看不明白他对程月知的心思,而她更加想不明白的是为何梦里的她还要对这样的邱景之穷追猛打,甚至走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思来想去,也只能说是女主角程月知的主角光环太强大,而她恶毒女配人设毫无光环可言。 裴九真道:“ 你认真地想一想,程姑娘来了之后你可有一次相信过我?我承认有时我很任性,又不爱讲道理,可在大是大非上,我自认并不蠢笨。你也说凭你我的交情,我不该不懂你,可你可曾懂过我,哪怕一次?” 一语惊醒梦中人,邱景之微怔,盯着裴九真都忘了眨眼。 他竟一直没有察觉,从程月知出现起,他与裴九真之间总是矛盾不断,而次次却都是以他和裴九真不欢而散作为结尾。 可……为什么? 九真虽然任性,但行事有度,哪里该收,哪里该放,一向有度,何以他一次都不肯信九真的解释? 裴九真看他像是也发觉了自己前些日子的不对劲,她抬了抬下颌:“承认吧,你心里有她,所以才会那么紧张她。” 作者有话说: 二更达成~ 祝小伙伴们元旦快乐~? 第七章 邱景之护程月知就像是护心肝宝贝一样,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不难看出来。 邱景之下意识还是想否认:“我没有。” 裴九真歪了歪头,越过邱景之将目光落在不远处时不时朝他们这儿张望的程月知身上:“不信?我帮你证明。”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边的云朵犹如仙鹤身上的绒毛一般散开,渐渐侵染上幽紫霞光,愈渐迷人眼睛,就像是梦里才能见到的美景。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7节 程月知站在晚霞中,白皙的小脸亦染上了一点紫红光芒,远远看去活像迷路的无助小孩。 裴九真眼眸半眯,如果她没记错,算算时间,程月知身上的幺蛾子要出现了。 一,二,三!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来来往往的众多行人中忽然飞掠而过一抹黑影,直冲程月知而去,擒住程月知的脖子。 按照她的那个梦,今日原是裴少正陪程月知出来,所以英雄救美这出戏码唱的是裴少正,便是这一次裴少正救下程月知之后,他对程月知这个柔弱无法自保的弱美人动了凡心。 之后裴九真离家出走,与正道越走越远,裴少正对这个年幼的妹妹渐渐死心,狠了狠帮心上人夺得东海女君之位。 裴九真不做迟疑,脚尖轻轻一点,化掌为爪闪到那抹黑影面前。裴九真与那人虚过了两招后反被那人扣住。 邱景之大惊失色,飞身过去,周身灵力暴涨,像是裹挟了万钧重的雷霆之怒而来,却不等近那贼人的身,那贼人收紧指腹,越发用力擒住裴九真的细嫩的脖子,生生掐出两道红得刺眼的红斑。 邱景之急急停下来,不敢再往前。 邱景之怒道:“你放了她们,我不伤你。” 裴九真趁机低声劝那人:“刚才他飞身过来时的模样,你也瞧见了。他的修为可非等闲之辈,如果你同时放了我和她,你一定没法活着走出去。” 程月知和那人闻言,皆是微微一愣。 程月知想的是裴九真打的什么主意?莫不是要把她推出去保自己的命? 而那贼人想的却是这姑娘说的在理。 旋即,那贼人亦问裴九真:“那放一个,留一个?” 裴九真不禁想笑,这怎么还如此轻易就信了她的? 裴九真面不改色道:“你让他选,被他选中要放的那一个绝不能放,因为他要你先放的那一个,必定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你若听他的放了,也未必能活着走出去。” 既然她答应了邱景之帮他一把,那便送佛送到西,正好也解一解她心中的困惑。 那贼人思索了一番,觉得裴九真所言在理,于是他大咧咧看向邱景之,左手扣着裴九真的脖子,右手扣着程月知的脖子:“我可以放她们,但你得选一个,剩下一个等我安全了再放。” 邱景之咬了咬牙,暗暗攥紧了拳头,周身灵力再一次上涨,像极了蓄势待发的雄狮。 裴九真看出邱景之打算要冲,忙又提醒那人:“快,逼他选。” 那人听了裴九真的话毫不迟疑,再一次收紧指腹,掐进裴九真的肉里。裴九真皱了皱眉,隐隐感觉脖子上有热辣辣的痛感袭来。 裴九真脚边隐隐有温热气流涌动,似是有什么东西正要撕裂空间冒出来。裴九真跺了跺脚,那点细微的躁动隐于虚空。 裴九真握紧拳头,咬牙抵御脖子上突如其来的痛感。 她可真是闲的! 为了让男主角确认对女主角的感情牺牲到这种地步! 那人瓮声瓮气道:“赶紧选,不然我现在就掐死她们。如此美的两位美娇娘给我垫背,黄泉路上我不孤单。” 邱景之登时松开拳头,急急抬起手往下按了按,安抚对方:“别冲动。” 那人等得没耐性了,只道:“快选!” 千钧一发之际,邱景之被逼出来一句:“放了你右手边的那位姑娘。” 话才出口,邱景之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选了程月知之后诧异得眼睛都失了光,半晌都回不过来神。等他回过神,下意识看了一眼裴九真,却在裴九真那个平静到甚至可以说是完完全全对他死心的眼神中赧然不已。 他到底说了什么? 裴九真用眼角余光扫了程月知一眼,虽然程月知有意收敛,但她还是从程月知晦涩的眸光之中抓到了一点欣喜之意。 她依稀记得话本里也有过她与程月知同时被挟持的情节,在话本里邱景之也选了程月知。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心里的天轰然一声塌了,她恨邱景之可心底深处却又还争气地爱着他。 她一直以为即使邱景之对程月知动了心,她依然会是邱景之心里最重要的那一个,毕竟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程月知一个横空出现的陌生人怎么能比得过她? 可偏偏程月知就是做到了,而且程月知做得很好,甚至最后还让她的一片痴心成了笑话,让她成了邱景之的剑下亡魂。 到了此时此刻,当邱景之说要救程月知时裴九真的内心却毫无波澜,她平静到近乎冷漠。 那人松了手,放走的却不是裴九真,而是程月知。 裴九真并不意外那人没有按她说的做。 裴九真看向前方,却在一圈又一圈看热闹的人群里一眼捕捉到了那个长身玉立,如松如柏,身着玄色鱼纹对襟长衫眼放沉沉冷光的人。 他回来了。 上古神迹云梦泽少主云若谷。 云若谷的眼神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大,饶是裴九真一点儿错处没有,还是有些心虚地撇开目光,避过云若谷冷到冻人骨头的眼神,但又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今日之事让云若谷碰巧遇上了。如此,他便不会以为是她负了邱景之,无理取闹,非要退婚。 如今,她可是实打实的被弃之人,可怜虫的形象勉强算是立住了。而邱景之负心人的形象,托他们三人合力打造,也算是立住了。 “九九!”裴少禹拨开人群,心惊肉跳地看着被人挟持的裴九真,又看见她脖子上一片红肿。裴少禹登时青筋暴起,一向和善待人的他竟被急得眼冒火光,怒火中烧道:“何方妖物!速速放了九九!否则我废了你!” 裴九真换上一个哀怨的眼神看向裴少禹,极尽柔弱无辜之态。 晃地一眼,裴九真感觉身边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只一眨眼的功夫,她便觉得禁锢她脖子的那道力量不见了。 恍惚之间,周围似乎起了一阵骚动,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裴少禹揽住肩膀,护在身边。 裴少禹来来回回打量裴九真脖子上的伤,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脖子,但也只敢轻轻一点,生怕弄疼了她:“疼不疼?” 裴九真脖子上的伤似乎还有被烈焰灼烧过的痕迹,想来应当是那个黑衣人的术法所致。 裴九真立马像受了惊的猫儿一样钻到裴少禹怀里,泪凝于睫,语气里委屈好比水漫金山:“疼。” 只此一个字已经让裴少禹心肝都跟着颤了一颤。 九真是青龙族最珍贵的小公主,从小是被父母,被他们兄弟,被族中上上下下捧在手心里长大,何曾伤过一点皮毛,更别说被人挟持,受此等惊吓。 裴少禹搂紧了裴九真,可裴九真却一个劲儿在他怀里发抖。 邱景之和程月知急急忙忙冲了过来,围在裴九真身边。 裴九真扭头去看方才救她的那团影子。 她脖子上的疼是真的不假,但也只是七分疼而已,而那另外的三分疼则是她故意演出来给云若谷看的,好叫他知道不是她负了他的好兄弟,而是他那好兄弟邱景之移情别恋,弃她不顾。 只是不知她演的这出戏云若谷看没看着。 只见他目不斜视,只盯着那个伤她的人。他衣摆处的那只银线织就的飞鱼随着他周围若隐若现如水纹一般荡漾的灵力摇头摆尾的,仿佛在他灵力的滋养下活过来了一般。 相比邱景之凌厉如刀刃的灵力,云若谷的灵力则显得更加舒展松弛,仿佛是从三界自然中衍生而来的最为纯真根本的灵力,但于旁人而言,这看似柔软不具有攻击力的灵光却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厚重威压,让人不敢近前。 这样的境界别说她大哥哥裴少正还未达到,就连年轻一辈中的翘楚邱景之也尚且未至。 没想到短短百来年不见,云若谷的修为竟又上了一层。 云若谷摊开手掌,掌心便有汩汩清冽水流涌出。他甩开手,水柱迅速化形,塑成一道浑然天成的水鞭,直指对面那个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影。 看那架势像是要一招将其毙命,可那人若死了,他们便查不出他此行目的,更无从知晓他是否受人指使,于是裴少禹急道:“且慢,留活口!” “没这个必要。”云若谷面不改色,浑身冷意森然,在他手下就没有过留活口这一说,况且方才他看得清清楚楚,此人并非冲裴九真而去。 旁人的安危死活跟他就更没有关系了。 水鞭以雷霆之势甩过去。 裴九真道:“慢……” 话音未落,水鞭已经缠上那人,只一息的时间,那黑影已经被水鞭绞杀,瞬间化于无形,徒留一缕黑影随风一荡,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若谷拧着眉,想收却也来不及了。 云若谷返回来后,目光似是不经意一般,匆匆瞥过裴九真脖子上的两道渗出点点红血丝的伤口。 裴九真本就生得白,故而这点鲜红在纯白的陪衬下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她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一双清澈剔透的杏眼上竟然覆上了薄薄的一层氤氲水汽,粉粉的唇角微微下压,看上去委屈极了,像小奶猫一样惹人怜。 裴九真无意间对上云若谷的目光,下意识往裴少禹身后躲了躲。 裴少禹并不知道九真的小心思,还以为她暂时没从刚才被人挟持的惊魂体验中走出来,便也没放在心上,只轻抚她肩膀安慰她:“别怕,没事了。” 即使她已经低下头避开云若谷的目光,但她还能感觉到云若谷如鹰一般犀利的眼神还停留在她身上,审视她。 这让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别的错事被云若谷给抓住了。 好在没一会儿裴少禹问起程月知方才的情况,云若谷的目光也被引过去。 她暂时得以松一口气。 云若谷不是邱景之,自然没有邱景之那么好的脾气,事事都包容她,顺着她。云若谷的脾气不仅仅是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古怪。 他独来独往,除邱景之外,对谁都距离感十足,一副“尔等俗子莫挨本仙”的鬼样子。除此之外,他仗着自己悟性好,修为高,为人特别傲,眼里心里只容得下修炼和云梦泽的公事,旁的东西似乎都不配入他的眼,更别说耽误他时间。 所以当初他主动提出帮忙寻找五彩明珠时,裴九真被吓得够呛。 坦白说,裴九真一直都有些怵云若谷。 可明明她认识云若谷比她认识邱景之还要早,那时她也会跟在云若谷身后一口一个哥哥叫得又甜又好听。 怎么后来他们却越走越远?? 第八章 云若谷是逍遥真人的关门弟子,承他衣钵继承上古神迹云梦泽。 逍遥真人和裴九真的母亲瑶君是同门师兄妹,早些年逍遥真人外出云游,所以就将云若谷托付给她母亲瑶君代为照顾。 原本他们定的是两三百年时间,谁想到逍遥真人能不靠谱到连自己唯一的徒弟都能撇下不管,竟然一去不复返。 那几年邱景之还没来祭酒岭,对于她这个便宜未婚夫,她一直只听过其名却还没见过真人。 那会儿她还小,天生喜欢亲近那些长得好看的哥哥姐姐们,偏偏性情古怪的云若谷就是当时他们祭酒岭长得最好看的那一个。 即便后来邱景之来了,凭良心说,他也没能压过云若谷。 所以云若谷初来祭酒岭时,她也常常跟在云若谷屁股后面到处跑,用她二哥哥的话说,当初她一口一个哥哥叫云若谷,可比她叫邱景之的时候都还欢快。 不过那时候她年岁小,许多事都不记得了。 她只知道那时候云若谷是祭酒岭最好看的那个,但却不知道他的英俊好比冬日凛冽的风,吹在身上那是会割疼人的。 就好比如四海八荒不知那些被云若谷这道妖风伤得外焦里嫩的女子们,尽管她们瞪大了眼睛盯着云若谷,势要把他身上盯出独属于自己的窟窿,可到了他这儿,每一个结局都一样。 拒绝你没商量。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8节 用她二哥的话说,被云若谷拒绝过的姑娘排一排都能绕他们祭酒岭一圈了。 但话说回来那时候她年纪是真的小,正是喜欢粘人的时候,所以虽然云若谷像四面悬绝,高不可攀的陡然山峰,但也架不住她软磨硬泡,天天缠着他不放的架势,往往她说十句,他多少回她一句。 裴九真便傻傻地以为他只是话少而已。 直到后来邱景之来了,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云若谷偶尔也有话多的时候。 他们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越走越远的吧,或者说得更为确切一些,是她从那时候起远离了云若谷。 渐渐地,她也从云若谷身上感觉到了从前她感受不到的“生人勿近”。 可奇怪的是,适才云若谷甩出水鞭的那一刻,却有一种稳稳的安全感在她身上蔓延开。 即使怕他,她却还是忍不住为他的强大所折服。 仔细想想,过去的岁月云若谷看在瑶君的面子上其实帮了她许多。 哥哥们没空的时候,他就给她当陪练沙袋,即使被她打伤了也绝不吭一声。哥哥们送她的灵宝,她不晓得怎么用,他就耐着性子手把手教她。 回王城的路上,裴少禹已经问过程月知是否认识那个黑衣人,又问她可曾得罪过什么人,程月知摇着头一一否认了。 邱景之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应当是确认了自己心意之后,一时间还适应不了。 裴九真默默看在眼里,但也不说破。 回到王城,裴九真借口身子不适径自回了自己的明华院,闭门不出。 别人不知道,但她知道,在黑影人这件事上程月知撒了谎。 程月知不仅认识那个黑影,甚至这整件事都是程月知策划的。只不过程月知的原计划,猎的是裴少正的心,没想到却意外被她裴九真给搅和了。 这一次她除了立住自己和邱景之的人设之外,还有一点小小的意外之喜。此次她奋不顾身去救程月知,王城中那些说她善妒,故意为难程月知的谣言自然也会不攻自破。 只是隐忧却也并未尽除。 裴九真拆下发髻上的钗环放在桌上,单手扶额撑在红木桌面上。她手边就是半开的血檀实木雕花妆奁,里头摆满了各式珠翠和耳坠。 裴九真一眼扫过这些琳琅满目的钗环,忽然有些烦躁起来,她暗暗叹了一口气不再看这些。 程月知为何处心积虑接近裴少正?难道她现在便已经看中东海女君的位置,所以打算为以后的计划铺路? 彩儿轻叩门扉:“小殿下,我拿了些药。” 裴九真缓了缓精神,坐直身体:“进来。” 彩儿拿了外敷用的伤药和安神茶。 方才看见裴九真雪白的脖子的赫然映着两道红肿抓痕,当真是看得她心惊肉跳。裴九真从小到大在王城,何曾伤过一次?更别提被人当街挟持。 彩儿动作尽量轻柔地给裴九真上药,即便动作已经这样轻了,彩儿还是担心弄疼细皮嫩肉的彩儿:“小殿下,疼吗?” 裴九真眼睛湿漉漉的,委委屈屈:“疼,热辣辣的疼。” 此话一出,彩儿心疼的不得了,更别提裴九真那双像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还直勾勾盯着她,更让她心口一紧,只恨不能替小殿下承受这份疼痛。 彩儿忙取了冰袋过来给裴九真敷上,又道:“大殿下得知小殿下受了伤,担心得不得了。大殿下原说要来看小殿下的,但二殿下给拦下了,怕打扰小殿下休息。这安神茶和伤药都是大殿下亲自下令让送过来的。” 裴九真轻轻应了一声,忽然想起前几日让彩儿去办的事:“我交代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 “小殿下放心,都办妥了。” 那日裴九真吩咐她留意三处院子伺候的人,她回去仔仔细细查探了一番,果然揪出来几个碎嘴,故意搬弄是非之徒。 “大哥哥那儿呢?” 彩儿摇着头说:“大殿下那儿的人都安分,没有嚼舌根的。” 彩儿服侍裴九真歇下后便出去了。 月色皎洁,一双玄色兰花纹长靴踩碎了满园的莹白月光停在裴九真门外。 若不是邱景之不收这珠子,他也不至于为这颗珠子走一趟,偏生他来得也不巧,裴九真已经歇息了。 他低头摸了摸袖子里的珠子,又回头看了看,月色满园,流萤时而停在刚开的五色灵花上,时而又停在嫩绿的新叶上。 犹豫再三,他还是扭头隐入夜色,只当他没来过。 月夜静默,云若谷去后,程月知踩着她那双新制的纯白莲花绣鞋而来。她来之前已经让影卫悄悄潜入裴九真的院子探过,裴九真回来之后就歇下了。 她这会儿来其实是见不着裴九真的。 说起影卫……今日若非那人插手,她何至于折了一员。 好在今日计划虽然横生枝节,但她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她确认了邱景之的心意。 不过裴九真今日却有些奇怪,她在街市上演的那一出戏当真只是为了确认邱景之的心意?还是她另有打算? 明明月前裴九真的心思还是那样好猜,她只要眨眨眼,皱皱眉,程月知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最近裴九真的心思却越发难猜起来。 好比上回在邱景之面前,一向受不了半分委屈的裴九真竟然没有一怒之下给她点教训。 程月知握了握拳头,柳眉微微提起,低头看了看院子里闪着莹莹光亮的紫藤,忽然觉得这些紫藤委实碍眼。 “程姑娘?” 程月知循声望去,只见一袭银灰常服的裴少正走过来。程月知朝他颔首,迎上两步。 裴少正回以淡淡的笑,目光越过程月知的肩看向后面紧闭的门扉:“更深露重,程姑娘怎么过来了?” 程月知答说:“今日小殿下因我而受惊,我过意不去,想来看看。只是我来得不巧,小殿下已经歇下了。” 裴少正慢慢将目光挪回程月知身上:“明日再来吧,九九已经歇下了。”裴少正吩咐后面跟着他的侍卫:“送程姑娘回翠竹院。” 程月知微怔,今早裴少正待她明明已经有所动摇,怎么半日不见,他却冷淡了这么多?程月知来不及深想,硬着头皮答说:“也好,谢大殿下。” 裴少正的目光追随程月知远去的背影,他目光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 今日之前裴少正认为程月知只是一个落难的修道者,可现在他心底忽然萌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如果程月知与人无冤无仇,为何会被人当街拦截? 裴少正抬起手勾了勾手指头,后头的侍卫便上前一步听候差遣。 裴少正道:“去查一查程姑娘之前的经历。”? 第九章 裴少正推开房门,一束皎白月光穿透缝隙落在地砖上,闪着莹莹亮光。裴少正的阴影压过地上的光,行至床前。 裴九真侧身向里躺着,裴少正留心看了一眼裴九真脖子上的伤。彩儿已经帮她上过药,现下脖子上的红肿已经褪下许多,但还是隐隐留了些斑斑点点的淤紫。 裴少正弯腰坐在床沿,大手一抬把裴九真的小手给捞了过来,给她戴上一枚龙鳞尾戒。 青龙一族出生时父母会从幼崽心脏的位置取下一片护心鳞,置于护鳞石中养护,若来日孩子性命垂危可取出这一片龙鳞起死回生。 而裴少正给九真戴上这枚龙鳞尾戒是他用自己的龙鳞制成的,必要时可替九真挡下一劫。 今日之事令他后怕不已,他左思右想暂时只能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裴九真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察觉到有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微微抬起眼皮,露出一条细长的缝看了一眼,隐隐约约看出了裴少正的影子。 裴九真嗫嚅道:“大哥哥。” 裴九真本能地靠近裴少正,蜷缩在他身边,眼睛半睁未睁,看上去像是困极了,但又忍不住想和他说说话。 裴少正:“伤口还疼不疼?” 裴九真闭着眼摇了摇头。 裴少正轻轻地拍着九真的背,哄她睡觉,忽地却又想起什么,自言自语说:“过两日丛音会来祭酒岭,你可不能像从前那样任性了。” 裴九真没听清楚裴少正说的什么就已经睡了过去。 裴少正见她如此,只是笑,揉了揉她的头顶:“睡吧。” * 裴九真醒来后发现手上多了一枚尾戒,她认得这东西,这上面有裴少正的气息。 这是裴少正的龙鳞,而龙鳞对于他们青龙一族而言何其重要,她不可能不明白。 裴九真换上衣服之后就去寻裴少正,打算把尾戒还给他。 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裴少正那么疼她,又怎么可能把尾戒收回去呢?几番下来,那枚尾戒还是好好地戴在了裴九真的尾指上。 从裴少正那儿出来,九真回了她自己的明华院。 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出去后,裴九真坐在妆台前轻唤一声:“离野。” 她身后的影子似水流一般荡开,须臾,微荡的黑色阴影中慢慢露出一张俊秀的人脸,那人从“水”中站起来,走到裴九真身后。 裴九真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那双逆凤眼像是藏了上古以来所有的秘密,属实有些勾人。 “这几日你去盯着程月知,她有什么动作及时回来告诉我。” 方才她院子里的灵兽们告诉她昨夜她睡着之后程月知来过,还遇上了裴少正。 看这样子,程月知似乎还没有完全对裴少正死心。 离野眼眸低垂,在她身后盯着她,犹豫道:“我不放心小殿下。” 尤其是昨日裴九真才刚经历过那惊魂一幕,他怎么能放心离开她? 裴九真转过身,微微抬起下巴看着离野,反倒把离野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匆匆低下头。 裴九真这双眼睛水汽氤氲,纯真无辜却又充满了魅惑性,让人时常有一种错觉,以为自己能看透她,可下一刻,她眨眨眼,那些所谓看透又烟消云散了。 裴九真笑笑:“放心,最近我不离开王宫,不会有什么事。” 昨日挟持她的人身份未明,离野难以放心。 裴九真眨巴眨巴右眼,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和离野保证:“放心,我没事。” 挟持她的人,她知道是什么路数。 在裴九真这儿,离野一向只有妥协的份儿,更何况是这样可爱又认真的她。 不一会儿,离野消失了。 离野是在三界存活了上万年的一只魅,之前一直藏在九幽,后来因缘巧合被瑶君夫妇所捕获偷偷带回了祭酒岭。 裴九真生来体弱,灵脉有损。尽管她十分努力修炼,但这条路于她而言确实比别人辛苦许多。别人付出一分力就能得到一分的东西,甚至是三分的东西,可裴九真不是,她往往需要付出三分力气才能得到别人一分的东西。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9节 所以保护自己在她这儿也是一件不轻松的事。 当时瑶君夫妇将离野带回祭酒岭便是想着让他与九九结契,永永远远保护九九。 离野毕竟是上万年的大妖,有他在,裴九真就是安全的。 裴九真葱段般的手指划过眉毛停在额边,脑子里不断浮现灵兽们兴冲冲地告诉她云若谷昨夜也悄悄来过的事。 他应该是带回了五彩明珠,但那本来是他送邱景之的订亲礼,如今她还该怎么开口向他要呢? 裴九真对外说要那颗明珠是因为她觉得那颗明珠好看,所以想要,然而事实是百来年前她翻阅古籍得知若将五彩明珠化了炼丹,可治眼疾。 瑶君生她时伤了底子,从那之后眼睛便不大好了,所以她想试一试这个法子。 * 两日后,城中最大的古籍书馆博古斋新进了一批古籍,裴九真决定去看看。 她想找法子修复自己受损的灵脉。 这些年王宫里存放的所有古籍,还有王宫之外所有她能翻阅到的古籍她都找过了,至今还是一无所获,未能寻得修复灵脉的法子。 去博古斋的路上,裴九真意外撞上一个人,巧合的是那人她认识,那是天族来的老臣,裴九真曾经见过他。 不过裴九真戴着帷帽,那人没认出她。裴九真和天族一向也谈不上交情二字,从前想着来日与邱景之成婚,或许有入主天族的一日,所以表面上还会客套两句。如今不同了,她不要邱景之了,自然也就不需要做那些面子功夫。 裴九真便也只当不认识他,二人擦身而过。 只是一晃眼裴九真看见那人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小生朝博古斋的方向走来,目光便下意识地定住了。 那人生得有一二分像邱景之,倒是好看得很。 那人擦过裴九真的肩迈入博古斋时,碰巧身上的剑穗掉了。裴九真顺手捡起来递回去,那人笑着道了声谢便进了博古斋。 过去数百年裴九真常往博古斋跑,博古斋上到掌柜下到伙计都已经认得她,所以今日她一来,掌柜的就让伙计领她去了二楼放着那批新入的古籍架子前。 裴九真站在二楼窗边翻了一下午的古籍,中间博古斋的伙计上来送了一碗茶和一碟糕点。 日头快要落下去时,裴九真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于是放下书坐到窗下的桌子前饮茶。 天边山野处慢慢爬上了一丝如鬼魅一般诱人的绛紫红云,给整个祭酒岭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异域色彩,充满迷人的魅惑感。 裴九真盯着窗外如梦如幻的紫霞,意识开始不受控地涣散,后背亦渐渐爬上一股蠢蠢欲动的燥热,像是有人拱了一团火在她后背烤着,烧得她前胸后背都热辣辣的,而这份燥热也迅速地蔓延到了她脸上,四肢,她仿佛是置身烈火之下,熊熊火光烧得她既难受又痛苦。 就在此时楼梯口处似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又细又密的脚步声正在迅速逼近她。 她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拖着几乎要烧出邪火的身子,以迅雷之势爬上桌子翻下窗户。 原以为此番她必定会摔得鼻青脸肿,却没想到她跌进了一个结实有力的臂弯。? 第十章 话本里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瞬间回笼,如海水倒灌一般淹没裴九真整个人。她仿佛置身深海,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记忆之海压得她喘不过气。 梦里光线昏沉的博古架下,她衣衫凌乱地躺在地上,脸上那抹异样的红十分地刺眼,她身边站着一个人,目光冷冷。 她害怕极了,压根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紧接着而来的就是一片毫无秩序的骚乱,一间小小的阁楼里突然闯进来许多人。 “九九,你这是做什么?你让青龙族的脸面往哪里放?又让景之的脸面往哪儿放?” 纵然她的家人都肯信她,可她的人生还是不可挽回地从这一刻开始走向地狱。 这一次,她绝不能让这一切重蹈覆辙。 那样可怕可悲的一辈子,就应该让它留在那个该死的话本里。 裴九真一个激灵,甩了甩昏昏沉沉发涨的脑袋从窗户跳下去,她从二楼掉下来后并没有如她猜想的那样摔在地上,反而是落入一个结结实实的怀抱。 她原本想摔一摔或许能摔出她些许理智,可怎么老天爷都不肯帮她…… 她始终躲不开这可怕的宿命么? 她来不及看清那人是谁,她已经在浑身躁动不安的火热之下本能缠上那人,犹如葡萄架下的肆意生长的葡萄蔓一样疯狂攀上那人的肩和脖子,粉嫩又丰盈的唇瓣亦不可控地贴上他的侧脸,擦过他的下颌。 少年人身上凉凉的衣料,皮肤对她而言都像罂粟一样充满了致命的诱惑,让她忍不住想要离他更近一些,要更多一些。 那人浑身一僵,就连抱着她的动作也跟着僵硬起来。 那人语气里似乎带着薄薄的怒气:“裴九真!” 裴九真睫毛轻颤,泪凝于睫,极为艰难地从唇齿间挤出一句:“救我,求求你……” 话音未落,又是新一波的灼热蔓延至她四肢百骸,让她浑身一颤,近乎疯狂地想要靠近眼前这块天然的冰块。 裴九真攥紧拳头,手背青筋透过白皙的肌肤被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低下头,裴九真如玉般无瑕的小脸上,两抹绯红异常醒目,而那双纯真杏眼却透着与往日不同的迷离和朦胧。她的肩在他怀里微微发颤,上下两排瓷白的牙死死咬着右手食指指节,渐渐地齿缝间有鲜红的血从她泛白的指节中流淌而出。 她今日……处处都透着古怪。 少年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一惊,掌心飞速凝聚一道水灵光送入她的眉心。 裴九真即将昏死过去之际,忽有一注清清凉凉的水流淌过她眉心,跟随她身上每一寸经脉走过她全身,抚平她身上令人羞耻的蠢蠢欲动。 她仿佛置身于山间清泉中,每一滴血液都被这一注水流清洗过,扫去那些不该有的杂质,只留下最纯净的东西。 恍恍惚惚,她似乎有了一种恍然新生的感觉。 裴九真眉骨微松,慢慢睁开眼睛看向抱着她的少年人。 这双傲气浑然天成的眼睛,她太熟悉了。 裴九真的意识接连回笼,冰雪般纯白的脸上微不可查地爬上新的一抹绯红,她心虚地低下眼眸。 方才她似是抱着云若谷乱啃了? 一时间,各种各样羞赧的情绪翻涌上心头,恨不得撕碎她好不容易才回归的理智。她的脑袋也在不知不觉中越埋越低。 裴九真蹬了蹬腿,想从云若谷怀里跳下来,没想到他竟不放手。 裴九真也不是傻的,云若谷不肯放手,意思再明显不过,她能看不出来他想什么?不过是想向她讨个说法。 偏偏这件事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错处全在裴九真,她除了无言忍受云若谷没完没了的审视之外,似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毕竟刚刚她那样算是……轻薄了云若谷。 他那样高冷的一个冷美男,守身如玉这么些年,四海八荒那么多贵女使尽浑身解数想一亲他芳泽却都被冷冷警告,退回安全线外,结果今日却无缘无故被她这么一个小姑娘给欺负完了。 他不生气才有鬼。 可在裴九真看不见的地方,云若谷唇角微扬,眼底也爬上了三分的捉弄,七分的漫不经心。 “听说你要退婚?” 第一次听邱景之说裴九真要退婚时,他是不信的,毕竟裴九真那么喜欢邱景之,喜欢到整个祭酒岭,应龙族上下都知道,可直到那日在街市云若谷清清楚楚地听见邱景之选了另一个人。 他才有了一丝半点的相信。 裴九真那样高傲的性子,断然忍不了邱景之心里还记挂着别的人。 裴九真心一跳,这都哪儿跟哪儿?云若谷不该先问问今日的事吗?怎么话锋突然转到这件事上了? 慌乱中,裴九真集中生“笨”,想出了一个不大聪明的主意,一心装傻:“兄弟你哪位?” 云若谷多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出来裴九真故意和他装糊涂,装不清醒,想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还没清醒?那我去叫景之过来。” 正好邱景之就在附近招待天族的长老。 裴九真扶额“啊”了一声,捻了捻手指头一拍脑袋说:“抱歉,适才还没回过神。” 云若谷却不搭话,只盯着她看,明显是等她道歉。 裴九真嘴角下压,示弱意味明显:“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冒犯你。” 云若谷语调上扬,故意重复道:“冒犯?” 裴九真眉心微蹙,云若谷不满意她这个说法?可她怎么觉得这个说法极好,委婉又点题,不至于让彼此过于尴尬。裴九真垮着脸,心想云若谷可真难讨好,紧接着她话锋一转,脱口而出:“侵……” 话还没出口,余下的那个字已经灰溜溜地逃回肚子里。 这个说法她不满意,非常的不满意。 裴九真的目光不经意向上一瞥,正好看见那个长得神似邱景之的人探出脑袋寻找她,她登时怒起,狠狠地剜了对方一眼。 那人便是靠着这张脸和那茶水里的迷药毁了她,给她和整个青龙族泼脏水的罪魁祸首。 云若谷顺着裴九真的目光向上看了一眼,方才还在眼底盘旋的兴致荡然无存,复又换上一个冷如刀锋的眼神。 云若谷抬手轻轻一挥,那人炸成了一团黑乎乎的烟雾变成黑黢黢的灰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裴九真瞪大了圆乎乎的眼睛扭头看着云若谷:“他还有用,你……” 云若谷没说话,云淡风轻地抬了抬下颌,示意裴九真再看看那人。 裴九真迷惑不解,重新看向那人。 原来云若谷方才炸他的那一下是将他的原形炸了出来。他的原身是黑狐,此刻他受了伤,屁股紧紧贴着墙,前掌死死扒着地,目光也格外凶狠,似乎准备好了最后一搏。 上一次裴九真让他留下那个黑影,当时他收不回水鞭还是杀了那人,所以这次他留了一手,只伤了这只黑狐,炸出他的原形,不取黑狐性命。 裴九真露出一个比狐狸还狡猾的笑。 那些算计她,害她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第十一章 古朴雅致的室内,淡淡的橙花香似一层薄雾般弥散开去,隐于满室的光亮中,悄无声息地钻入槅子,妆奁,床幔之内。 裴九真揉了揉惺忪睡眼,支起上半身撩开床幔朝外看。彩儿耳尖,一早听见她的动静,于是领了丫头们进来伺候她洗漱。 彩儿一边伺候裴九真洗漱一边说:“方才云若谷来过,说是有话要问小殿下你。” 裴九真像是还没睡饱似地眯着眼睛,她伸了伸懒腰,漫不经心问了一句:“他什么时候来的?” 彩儿站在裴九真身后替她整理发髻:“才走不久,你一会儿要不要去他的院子看看?” 裴九真打了个哈欠,她知道云若谷要问什么,左不过是问她昨儿傍晚的那件事。不过她一时半会儿的,属实不大想见云若谷,毕竟昨儿那些事她单是想想就觉得脸红,若见了面,她还不知道该有多尴尬。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10节 “不必,我和他又不熟,也没什么交情。他让我去找,我就巴巴去找?” 没这个道理。 裴九真对镜左右侧了侧脸,审视今日的装扮。今日彩儿给她准备的是淡紫色的罗裙,头上戴的鲛珠步摇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亮,衬得她一举一动都顾盼生辉。 裴九真对镜勾了勾唇角,同镜子里盯着她看的彩儿对视一眼后确认道:“不去。” 裴九真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在告诫她离云若谷远些。 彩儿想了想,觉得裴九真说的有道理,轻点脑袋斟酌后才小心翼翼说:“大殿下说后日丛音公主就会到祭酒岭。” 早些时候裴少正去云台之前特意拐道明华院想看看裴九真提醒她丛音来祭酒岭的事,不想他来得不巧,裴九真还睡着。所以裴少正便交代彩儿,等九真醒来提醒她一声。 丛音是九凤神鸟一族的长公主。 几百年前,裴少正荣登少君之位,祭酒岭办了一场盛宴,三界之内各大神族皆来庆贺,九凤神鸟一族亦在其中。 那是裴九真和丛音第一次见面,她们的梁子也是在那时结下的。 彼时丛音刚刚长成,虽称不上三界第一美人,但却也是个清扬婉兮的佳人,在当时那些来贺喜的神族中也曾掀起了不小的骚动。 裴九真第一次见丛音时喜欢她的。 九真从小就喜欢所有长得漂亮的姐姐妹妹还有哥哥弟弟。 那时候裴九真年纪小,还是个咿呀学语的小奶团,胆子小,还没练出如今的厚脸皮,面皮薄得犹如蝉翼,压根儿不敢接近生人,所以那会儿她虽想同丛音一块玩儿,但却从不敢主动去找丛音。 那夜裴少正去给丛音送东西,特意来问九真要不要和他一块去。九真哪有不愿意的?屁颠屁颠地爬到裴少正怀里,扒着他的肩就跟着去了。 不巧的是裴九真和裴少正到了丛音住的院子时正好赶上孩子心性的丛音化了原形与侍女们在院中追逐打闹。 丛音错了眼,没看见裴少正和九真,冷不防扑了过去,结果把裴九真吓得哇哇大哭。 丛音的原形是九头凤凰。 尽管她通身的金色凤羽漂亮又看好,而那五色凤尾更是跟画仙画出来的一样,漂亮得不像话,可那九颗头挂在同一个脖子上,十八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九真看时九真怎么看怎么害怕,登时吓得嚎啕大哭。 丛音又尴尬又委屈,忙恢复人身想上前安慰裴少正怀里粉粉嫩嫩的小娃娃,可她才迈出一步便听见裴九真趴在裴少正怀里弱弱怯怯地说了一句:“哥哥,凤凰丑,九真怕。” 那一句话裴九真说得很小声,但丛音还是听见了。 裴少正看了丛音一眼,忙阻止九真继续胡言乱语:“胡说。” 丛音是神鸟一族,身份虽比不得上古神族后裔青龙族来得尊贵,但放眼三界能压过九凤一族的屈指可数。加上丛音是九凤一族的长公主,自幼也是被族人捧在手心,养在蜜罐里的,何时被这样嫌弃过。 九凤之形一直以来都是她的骄傲……何曾被人这样说过。 丛音怔怔地看着裴少正,眼底的空洞与错愕一扫而过,旋即涌上满满当当的赧然,她捏了捏拳头扭头就走,就连裴少正一句“对不起”都不肯听。 九凤本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也不喜欢与人斤斤计较,但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说丑,于她而言委实是莫大的伤害。 第二日裴少正领九真登门道歉,丛音看在裴少正的面子上接受了九真的道歉,但心里的疙瘩却除不了。 裴九真亦是如此,那时她还小,见过的神兽异兽不多,更别提九头十八只眼睛的凤凰。 那一夜被十八只眼睛盯着的恐惧跟了足有几十年才慢慢淡去。 后来丛音去找裴少正玩儿时,九真都会默默躲开。 丛音第二次来祭酒岭,九真已经长大了许多,是个会满地跑的小姑娘,模模糊糊明白了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独一无二。 所以那一次丛音来祭酒岭,九真隐约看出丛音待裴少正是与旁人不同的。 在丛音看来,她那大哥哥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可裴九真私以为丛音配不上她的大哥哥,那吓人的九对眼睛配不上她的大哥哥,也远不如不如他们青龙威风,所以九真开始有意阻止丛音和裴少正单独见面。 丛音并不傻,九真一次两次如此她或许还可以当做是巧合,可她次次如此,甚至是故意带走裴少正,那便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 丛音和裴九真的梁子就是那时正式结下的,到了后来二人见了面还得掐上几句才罢休。 为这事裴少正说过九真几次,可最后总被九真抱着腿卖乖蒙混过去了。 九真回回说的都是:“哥哥是九真的,九真不看紧了,别人抢去了怎么办?” 裴少正每每听她这么说,便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自己养大的亲妹妹,除了顺着疼着,他还能怎么办? “小殿下?” 裴九真原还好好地听彩儿说话,后来听到“丛音”两个字,突然就发起了呆,愣愣地盯着镜子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彩儿见裴九真没回过神,多少也猜到了一些裴九真的想法。九凤神鸟一族的长公主丛音和自家小殿下不对付,这是祭酒岭上上下下都知道的。 裴九真回过神,想起她第一次见丛音也曾害羞到躲在裴少正怀里不敢说话。裴九真淡淡问了彩儿一句:“可知道她为什么来的?” 彩儿猜裴九真约摸是头疼那位长公主要来祭酒岭:“听说只是来祭酒岭逛逛。小殿下如今大了,可不能像以前那样见了面就和丛音公主掐架,人家毕竟是客。桦妈妈也是这样说的。” 裴九真低着头,茫然地把玩手边的钗环。丛音的事不重要,暂且可以放一放。 裴九真抬眼问彩儿:“大哥哥在哪儿?” “大殿下在云台处理政务。” 裴九真目光一顿,她得先去找裴少正告诉他昨日之事,让他警惕天族那些有心者。? 第十二章 昨日回到王城,裴九真忙着安置那只黑狐,还来不及告诉裴少正,加上她也受了惊,自然顾不上这些。 裴九真到了云台,裴少禹恰好也在。 起初裴少正以为九真是为丛音要来祭酒岭的事不高兴,特意来找他抱怨的,所以他一见着裴九真下意识就安慰起她来:“丛音公主住两日就回去了。” 裴少正轻点她额头说:“都多大了,还吃这醋?” 裴九真摇头说:“我没有。” 裴少禹双手环抱,懒洋洋地靠向身后柱子,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你没有?那当初丛音一出现就成天抱着大哥不撒手的是哪个赖皮鬼?” 说到这儿,裴少禹故作沉思状,费解地揉了揉太阳穴:“难道是我做梦?” 裴九真被人戳中了小心思,难为情地低下头,揪着两条宫绦彩绳拧了又拧:“恩,定是你做梦。” 裴九真死鸭子嘴硬的固执模样逗乐了裴少禹和裴少正。 裴少禹走到九真身边,轻轻戳了戳裴九真的额头,又无奈又宠溺:“你啊!这次人家来,你可得乖一些。” 裴少禹抬了抬下巴,示意裴九真看看裴少正:“你看看,就因为你不放手,盯得这样紧。你亲爱的大哥哥到了如今可都还形单影只的。你就不可怜可怜他?” 裴九真揪着宫绦看向裴少正,弱弱问道:“大哥哥想成亲了?” 裴少正急忙摇头否认,顺带脚还踹了裴少禹一下:“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裴九真歪着头直勾勾地盯着裴少正,像是不大相信裴少正的话。裴少正想成亲这没什么,怕只怕他想成亲的对象是错的,到时候反而麻烦。 裴少正不知道裴九真的心思,只以为她是怕别人来和她抢哥哥,摸了摸她的发顶安慰她:“放心,大哥哥永远是你哥哥,别人抢不走,回去吧。” 不,别人抢不走,但程月知可以。 她可是这本书的女主角,这整本书都是围绕她一个人写的。在这个世界,除了二哥哥,离野,所有人最后要么爱上程月知,要么喜欢程月知,疼爱程月知。 程月知从一走到了十,而她裴九真却从应有尽有走到了一无所有的死局。 裴九真猛地抓住裴少正的手,裴少正眉心一跳,怔怔地盯着裴九真。 从小到大,裴九真极少有这样空洞的眼神,她从来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是祭酒岭最灿烂的小太阳。她会任性,会捣蛋,会像小太阳一样照亮所有人,驱散他们所有的难过,痛苦,悲伤。但她自己从来不会失落,就算偶尔装出失落的模样,那也是因为她寂寞了,想要别人关注她,陪她玩儿。 裴少正察觉出九真的不对劲,就连裴少禹也看出了九真的异样。 二人忙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裴九真愣了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让两个哥哥担心了,忙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没什么。” 说着,裴九真用手肘轻轻顶了一下裴少禹的腹部转移话题:“都怪二哥哥捣乱,害我把正事都给忘了。” 裴少正一挑眉:“正事?” 那样子仿佛像是听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般。 裴少禹捂着腹部,觑眼看裴九真,明显不信她能有什么正事:“正事?我看你是又看中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想找大哥要吧?” 裴九真瞪了裴少禹一眼,又小瞧她! 裴少正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裴少禹闭嘴,让裴九真把话说完:“你说。” 其实裴少禹也只是那么一说而已,若是九真当真看中了什么想找裴少正要,就算裴少正不给,他也会帮裴九真抢过来。 “昨日在博古斋我被一只黑狐暗算了。”裴九真眼角扫到裴少正和裴少禹在听见她所言之后表情立马严肃起来,于是连忙补了一句:“别担心,我没事。” 裴少禹不信她,绕着她转了一圈,又捧着她的脸左看看右看看,亲自确认她有没有受伤,随即裴少禹怒吼吼地就要往外冲:“那只黑狐在哪?二哥哥这就去替你报仇!” 裴九真拉住裴少禹:“二哥哥你冷静点,那只狐狸已经被我关起来了。”裴九真转而与裴少正说:“大哥哥,小心青白。” 天族那些重臣大致可以分为两派,一派是支持邱景之继任天君的新兴力量,一派是支持青白继任天君的守旧老臣。 昨日经裴九真盘问,那只黑狐如实交代此事背后主谋乃天族那些老臣,也就是青白那一派的支持者。 裴少正眼皮一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黑狐,裴少正不必担心九真受伤。毕竟凭裴九真的修为要对付一只黑狐还是绰绰有余的。可若是牵扯上天族,那便事关邱景之未来的天族太子之位是否能坐稳,以九真和邱景之的关系,以青龙族的地位,天族那些人绝不可能只是放一只普通黑狐来对付九真。 裴少正目光一沉,一脸严肃:“他对你做什么了?”? 第十三章 裴少禹敏锐地捕捉到裴少正情绪上的变化,觉知此事不简单,跳到裴九真身边看着裴少正,话却是问的裴九真:“什么意思?” 裴九真老老实实答说:“迷魂术。” 祭酒岭多是青龙一族在此生活,好端端的冒出来一只没名没姓的男狐狸,这本就十分可疑,更何况他还对九真使了迷魂术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裴少禹听见,立马跳得有两尺高,像只着了火的烧鸡:“那是只男狐狸?这些杀千刀下作玩意儿,我找他们去。” 即便九真不明说,他们也猜得到那群下三滥的玩意儿打的什么主意。 裴九真按下裴少禹,她知道裴少禹是心疼她,但昨夜她仔细想了想,这件事暂时不能声张。她有人证不假,但天族那些老狐狸岂是如此就肯认的?若是贸贸然找上他们,万一到时候反咬她一口说她栽赃,到时整个青龙族的颜面何存?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11节 裴九真道:“二哥哥,我就是受了点惊而已,没吃亏,而且那只黑狐我让云若谷用噬魂术关起来了。” 噬魂术是上古秘术,被施以此术者,魂魄会一点一点抽离身体,比之抽筋剥骨还要疼上百倍。但此术对施术者修为要求极高,除了云若谷,目前祭酒岭还没有第二人能使用此术。 裴少禹表示不解:“云若谷?这怎么还有他的事?” “他救了我。” 裴九真四两拨千斤交代了昨日之事,她不想让裴少正和裴少禹太过担心她,所以那些危急时刻她都是寥寥一句带过。 裴少正有意保护她,不想让她再回忆昨天的事,摸了摸她的发顶安慰她说:“放心,大哥哥一定让他们付出代价。” 裴少禹亦安慰她:“敢欺负九九,这事祭酒岭跟他们没完。” 裴少正吩咐人准备一些东西让裴九真送过去给云若以示感谢。按裴少正的话说,过去几百年云若谷虽是养在他们祭酒岭的不假,但一码归一码,救命之恩不能不谢。 何况祭酒岭照顾云若谷那是因为逍遥真人与他们母亲的交情,在他们看来云若谷不欠他们什么 裴少正发了话,裴九真少不得走一趟。 裴九真去找云若谷之前彩儿告诉她邱景之想见她,裴九真想都没想就回绝了。 这两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突然就成了香饽饽,一个两个的都说要见她。 云若谷住的幽兰院比邱景之住的松香院远了许多。松香院和她的明华院只隔了三个院子,而云若谷住的幽兰院和她的明华院那就是一南一北的距离了。 裴九真到了幽兰院,云若谷正在院子里品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明明云若谷看都没看她一眼,可她却从云若谷是有意若无意顿了顿搁下茶盏的动作里隐隐察觉云若谷似乎一直在等她。 等她来找,等她一个……交代? 云若谷明知道她来了,却就是不看她一眼,也不说话,只当没她这个人似的。这让裴九真纳闷不已。昨儿云若谷还好心救她,帮她收拾那只黑狐,怎么一夜不见又变回一尊高冷狂傲逍遥佛了。 裴九真悄悄打量了云若谷一眼,他眉骨压得低低的,修长如竹指般纤长的食指中指还有大拇指轻轻捏住白玉茶盏边缘,低沉的眸光中隐隐透着点不悦。 裴九真暗道不妙。 糟糕,她来的不是时候。 不知这尊冷面佛是在哪里受了气,偏她这个冤大头不知道挑拣时机,抻脖子凑了上去。 裴九真咽了咽唾沫,灰溜溜往后退了一步,打算先走一步,改日再来。 偏偏,好巧不巧,云若谷挑了她打算开溜的时候开了口,语气里还带着三四分的不满和不耐烦:“你来做什么?” 裴九真隐约觉得云若谷是故意的。 可惜她没有证据。 “我……我来谢你的救命之恩。”裴九真原本也不想亲自走这一趟的,奈何裴少正发了话,她必须来。 按理说这一趟如果裴少正能陪九真来更好,更显郑重,不过老实说裴少正也不大愿意走这一遭。虽然裴少正不愿意承认,但九真门儿清,在云若谷跟前就没几个人能不被他压下去一头的。 从外貌身段到修为威压,他都是毫无疑问的碾压式的存在,让人倍感压力。 即便是她两个哥哥还有邱景之这样有名有姓,还有修为傍身的美男子也难免浑身不得劲儿。 云若谷也不抬头看裴九真,似有若无地“恩”了一声。 裴九真这次来不单单是为了谢云若谷,更重要的是她想要云若谷的那颗五彩明珠。 如今裴九真想尽量撇清和邱景之的关系,所以这事就不能麻烦邱景之。 裴九真抿了抿唇,脸上堆着讨好云若谷的笑,不等云若谷招呼就坐下:“你……心情不好?” 云若谷眼皮一挑,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闯入眼底,还有那双和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纯真之下还隐藏着丝丝缕缕的无辜,让人有些不忍心和她生气。 “没有。”斩钉截铁到略显冷漠无情的语调。 裴九真捻了捻手指,心里反反复复地盘算着该怎么和云若谷开口要那颗原本是她和邱景之订亲之礼的五彩明珠,才能显得她没那么无礼,也没那么厚脸皮。裴九真几番斟酌过后,咬咬牙开口:“我要五彩明珠。” 她承认,这事就没法不厚脸皮。? 第十四章 云若谷有片刻的怔仲,瑞凤眼微微一眯,晦涩不明的目光在裴九真那双如秋水般清澈的杏仁眼上徘徊不定。 不愧是青龙族最受宠的小公主,从别人手里要东西还能这般的理直气壮,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裴九真被云若谷明镜一样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像是身上被戳了窟窿,而云若谷则透过这个窟窿把她的一切小心思都看了个干干净净。 裴九真被云若谷强大的气场压得步步后撤,暗暗低下了头,毕竟那是云若谷花了百年时间才找到的,她简简单单一句话说要就要,于情于理似乎都站不住脚。 云若谷的眼神定在裴九真身上:“这是我送邱景之的订亲之礼。” 言下之意,你裴九真都要和邱景之退婚了,还有什么资格要五彩明珠? 云若谷似乎怕她听不明白,特意补充了一句:“而且我和小殿下不熟,似乎也没什么交情,你说是不是?” 裴九真皱了皱眉,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话听着怎么有些耳熟?可偏偏她又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 裴九真咬着嘴,心虚不已。云若谷和她确实没什么交情,之前他肯走一趟帮她找五彩明珠,那都是看在邱景之的份儿上,和她可是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更何况如今她反倒是还欠了云若谷的人情,只有她给云若谷东西的道理,哪有她管云若谷要东西的理儿。 裴九真垂下眼眸,思索了片刻后小声嘀咕说:“你说的对,你我是没什么交情。要不我拿东西和你换?你说说你想要什么。” 听裴九真这么说,云若谷的脸色更差了。 云若谷闭了闭眼,捏着茶盏的手指越收越紧,他特意调整了呼吸:“那只黑狐你打算怎么处理?” 云若谷的话题转换的有些突然,裴九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愣了一愣,但是看云若谷这意思是不想给她五彩明珠了? 裴九真想明白后,登时有点蔫蔫的:“大哥哥二哥哥会处理。” 云若谷放开茶盏,目光又肆无忌惮地在她脸上扫视:“天族那边,邱景之那边你又打算怎么做?” 裴九真摊了摊手,双手捧着脸,了无生趣地说:“还能怎么办?人证物证都不够铁,贸贸然找上去,万一被倒打一耙怎么办?至于邱景之……他是你兄弟,你担心他就自己去提醒他,但别说我的事。” 她好不容易才撇开了邱景之,可不想再次和他扯上关系了,想想前世她死在邱景之剑下她就觉得胸口疼得不行,仿佛那柄腾云剑现在就插在她胸口似的。 云若谷指尖轻点茶盏边缘,以他对裴九真的了解,裴九真绝不是闷声受委屈的主儿,她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天族那些宵小:“你不打算追究了?” 裴九真眉毛一挑,露出一个不可言说的笑,那怎么能够?她可是青龙族的公主,怎么能白白让天族那些垃圾欺负了却不想着报仇的事? 裴九真闭上眼睛,竖起食指左右摇了摇,然后拍着胸脯说:“我都记着呢。”裴九真伸了伸懒腰,又伸了伸拳头:敢暗算我……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真当我是软柿子好欺负的。” 她本来想说小姑奶奶,但话到嘴边,一碰上云若谷的犀利目光,顿时又不敢逞这个口舌之快了。 *** 裴少正安排裴九真去送礼谢云若谷救命之恩后,转身丢了一件九州羽给裴少禹。 九州羽是从上古洪荒时期遗留下来的一件秘宝。 上古时期尊神陨落的那一日,浩瀚苍穹霎时间一片血红,天地之间顷刻跌入大片如末日来临般的暗红血色中,而云神仅剩一缕神识碎片如一滴血水汇聚,滴落血云端。瞬息之间,那些云神仅存的神识溶解的云朵迅速凝结,化而成羽,故名九州羽。 九州羽乃三界之中一大法宝,可抵御一些上古秘术,噬魂术便在其列。 九州羽问世千年之后突然销声匿迹,不知所踪,这几百年来裴少正派人寻遍四海八荒,几日前才刚从北冥将九州羽找了回来。 这是裴少正打算送九真的成年礼。 裴少禹掂了掂手里轻薄如蝉翼的红色羽衣,唇角微扬:“可以啊,这礼物送九九正好,她一定喜欢。”裴少禹双手抱胸,食指轻抚下颌:“可你送如此贵重的礼,倒是要把我比下去了。不行,我得再想个别的送九九。” 可不能让九九喜欢裴少正多于喜欢他。 裴少正知道裴少禹的小算盘,却没有拆穿他幼稚的小心思,只嘱咐他:“噬魂术不是闹着玩的,小心些。” 他知道裴少禹想干什么,那只黑狐就算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第十五章 裴少禹转身甩开又轻又薄的羽衣披上身,红羽刚一上身便迅速隐于无形,像是融进了裴少禹身上的衣服里。 祭酒岭的烈日洒在裴少禹纤长的身形上,在他身后投下一个长长的背影。裴少禹背对裴少正挥了挥手:“放心。” 黑狐被关在祭酒岭西边的一座孤岛上。 裴少禹到那儿时黑狐已经被噬魂术逼出了原形,眼角和嘴角都挂着血,奄奄一息地躺在地牢里,活像一滩烂泥。 黑狐周身笼着威压强大的黑色团雾,那是噬魂术在抽离黑狸的三魂七魄。即便裴少禹站的位置离那黑狐足有十步远,可裴少禹还是被噬魂术强大的威压震得心口突突直跳。 裴少正说得对,噬魂术不容小觑。 裴少禹虚捂了捂鼻子,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义和身边的狗东西青白派你来的?” 黑狐全身蜷缩在角落里,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一句模模糊糊的“恩”。 裴少禹转了转手腕,活动开筋骨说:“那些老东西可真是活腻了。青龙族的公主,我的妹妹也是你们能招惹的?” 因着裴家和邱家的交情,两族一直以来都是守望相助的关系。百年前邱景之之所以被送来祭酒岭也是因为邱家担心天族义和一派趁邱家大人不在家对邱景之一个孩子下手,所以才将邱景之送来祭酒岭。 可即便如此,义和的那些追随者百来年仍然是小动作不断,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那些老东西竟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为了摧毁裴邱两家的关系,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九九这么一个尚无能力自保的小娃娃身上。 这便过了。 从前天族那些宵小要对付邱家,邱景之,都是直奔邱景之去的,不曾想如今竟然都想着动九九了。 这便是他们自寻死路。 裴少禹摊开掌心,掌中幽幽绿色灵光闪烁不定,倏忽间,绿色灵光化形成最锋利的刀刃直指黑狐的下半身。 “啊!” 一股又腥又臭的气味迅速蔓延开去,黑狐凄厉可怖的惨叫声划破寂静孤岛。 裴少禹捂着鼻子转身出去,临出门前不忘吩咐守门的:“把他丢回青白身边。” 这梁子,他们结定了。 不过话说回来,从前他觉得邱景之可以保护九真,所以他认可九真嫁邱景之是极好的选择,可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九九灵脉有损,或许这一辈子都需要活在别人保护之下,无论来日邱景之是否登上天君之位,他都必然身处风暴中心。 在他身边,九九真的能安全吗? 邱景之他又是不是真能成为九九的保.护.伞?又或者他只会让九九没完没了地陷入险境? 这对九九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12节 裴少禹搓了搓掌心,而后摁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 趁着这两日丛音还没踏入祭酒岭的领地,裴九真抓紧了时间闭门修炼。 裴九真灵脉受损不假,修炼之路比之常人亦更加坎坷也是真,但她从小和丛音不对付,她阻挠丛音接近大哥哥,丛音拿她没办法,于是就老爱拿她修为低,灵力弱的事来笑话她。 所以她必须趁丛音来之前恶补一下,至少不能让丛音将她看得太低了。 这天裴九真修炼之际,彩儿给她带来了一个她期盼已久的消息。 青白神君不日将启程去往九幽。 这是她报仇的好机会。 彩儿出去后,裴九真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轻声唤道:“离野。” 修长高大的男子身影踏破虚空,化而成形走到裴九真身边:“小殿下。” 裴九真抬头看他,笑盈盈的杏仁眼底透着止都止不住的古灵精怪和窃喜:“离野,你能不能从九幽弄一只精怪出来?” 九幽是世上最后一个法外之地,那儿汇聚了天地之间所有不服管教,罪大恶极的妖物精怪和被放逐的天族,神族后裔。 所以天魔妖三族管不住九幽,只能选择闭锁整个九幽,换句话说也就是将整个九幽都隔离到了三界之外,但魔族妖族在这件事有自己的小算盘,所以在管制九幽这事上从来只是动动嘴皮子,意思意思而已。比起认认真真管控九幽,妖族魔族更乐得听之任之,让其野蛮生长,兴许来日还能生出另一股力量,与他们一同制衡天族,改变如今天族一家独大的局面。 可那天族也不是吃素的,对于妖魔两族的这点小九九,天族哪里猜不到?所以治理九幽一事一向都是天族出面牵大头,而碰巧,青白就是那个被拉去接手这个烫手山芋的倒霉蛋。 离野不知道裴九真被青白欺负一事,但只要九真开口,无论是什么,他都会答应,也都会帮她把想要的东西弄来。 “可以。”? 第十六章 裴九真挑了挑眉,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孩子气十足。她现在虽是少女模样不假,但按照青龙族的年龄算,半大不大的小女娃模样才是她的真身。 可不就是个孩子么。 离野见她笑,也跟着高兴,眼底慢慢有淡淡的笑荡开,但又很快隐了下去。 笑着笑着,裴九真又想起程月知,眼角的笑不觉淡了下去:“程月知那儿可有异常之处?” 离野敏锐地捕捉到了裴九真的情绪变化,他不知道九真为何如此戒备一个凡人程月知,但凡是她担心的,他一定不会放过:“暂时没有。” 傍晚,红云扫过祭酒岭的上空,残阳如血,九凤神鸟一族的七彩香车撵着朵朵赤红彩云朝祭酒岭的方向而来。 裴少正兄妹三人一早得了消息,于是就在祭酒岭最东边的结界之下等着丛音。 丛音的七彩香车前方有两只青鸟开路,香车左右四个角各挂了一串水晶铃,车轮每撵过一朵红云,那四串半臂长的水晶铃就会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划破祭酒岭的寂静上空。香车后头左右两侧跟着几个小侍女,亦步亦趋追着香车。 不肖想,裴九真也能猜得到此刻坐在香车里的丛音有多得意。 祭酒岭里百姓皆抬头看着天,像是看什么有趣的东西的一样。 丛音这阵仗何其招摇,当真是让人想不注意丛音一行人都不行。 裴九真嘟囔了一句:“她怎么越来越浮夸了,神鸟一族好歹也是神族后裔,怎么一副暴发户的做派,不嫌丢人么?” 裴少禹的目光瞥到九真身上,忍着笑冲她挤了挤眼,示意她闭嘴。虽然他也认同九真的话,但那毕竟九凤神鸟一族,九真这么说万一传到丛音耳朵里,两人不知道又得掐多少回。 九真露出一个小狗一样委屈的表情,又偷偷去看裴少正,裴少正似乎没听见她刚才的话,目不转睛地盯着丛音的方向。 裴九真悄悄撤了撤裴少禹的衣袖,轻声说:“二哥哥,神鸟一族很有钱吧?不然她怎么回回来祭酒岭都是这么大的阵仗?” 裴少禹捏住裴九真的后脖颈,食指抵着唇,提醒她别说话,丛音马上就要到了。 裴九真挣扎了两下想打掉裴少禹的手,二人不算轻的动作引起了裴少正的注意。裴少正一个严肃的眼神扫过来,裴九真立马老实了,乖乖站定。 裴少禹亦悄悄放了手。 七彩香车周围的橙红灵光在触碰到祭酒岭上方的幽蓝结界后,两种碎灵闪烁,此消彼长,两道颜色各异的灵光最终融为一道犹如夜幕初临的黛蓝天色。 七彩香车穿过幽蓝结界,缓缓落定,停在三人不远处的空地上。 丛音在侍女们的搀扶下,以一副极其贵气又高傲的模样走下了香车,那样子就像仰首挺胸的大白鹅。 虽然是不自然,但不得不承认丛音贵为九凤一族唯一的公主,那份天然的高贵是不容忽视的。 丛音和她两个哥哥说话打招呼的时候都好好的,尤其是和她大哥哥裴少正说话的时候,那声音甜的简直能熬一碗浓浓的糖水。 不过到了裴九真这儿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丛音的声音冷的简直能刨冰渣了。 丛音像高傲的白天鹅,脖子定在那儿,只动了动眼珠子,客客气气地对裴九真说:“许久不见,你长大了不少。” 丛音的小心思,裴九真懂。丛音就是当着裴少正的面做戏,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太难看了。裴九真淡淡应了一句,也客气夸了丛音一句。 丛音扯着嘴角,骄傲道:“听说你修为迟迟无法增进,所以这次来,我特意给你带了一件礼物。” 言罢,丛音身后的侍女捧着一盒神山灵芝草送到裴九真面前。 丛音笑得又傲又得意,她得意的原因有二,其一自然是裴九真生性愚笨,修为迟迟无法突破,就连青龙族里年纪比她小的孩子们都已经压了她一头;其二是这灵芝仙草不易得,万万年才能得一片,而今日她带来的足有十片。 侍女捧过来的东西裴九真认得。这东西从小父亲母亲,大哥哥二哥哥,不知喂了她多少。对于一般的修行者而言,神山灵芝草是顶好的神草,可助其精进修为。但对裴九真这样灵脉有先天缺陷的修行者而言,灵芝草功效不大。 不过裴九真灵脉有损之事,除了她父母兄长,邱家二老和邱景之以外,旁人并不知晓。毕竟这样的事若传出去,必然会成为她继任东海女君的一大绊脚石。? 第十七章 裴九真面不改色地接下丛音送的一盒神山灵芝仙草,匆匆道了声谢。她还是没能躲过去被丛音嘲笑修为差这事。 裴少正安排丛音住下后便去了云台处理公务。裴少禹陪她们两个女孩儿逛了一会儿也回去了。 裴少禹嘴上说是去帮裴少正,但九真心里清楚,他分明是出去找漂亮姐姐们玩儿。 裴九真也不戳穿他,安顿好丛音,一转身也回去了。 傍晚时程月知在翠竹院内的墨竹底下纳凉,未料想祭酒岭上方忽然飞掠而过两只青鸟,跟着就是玲玲当当的水晶铃响,伴着天边成片的红云,破有几□□处世外仙山的惬意。 程月知纳罕来者的身份,抬头看了一眼。 在翠竹院伺候的小侍女恬恬见她好奇,于是便将丛音要来祭酒岭小住几日的事告诉程月知。 侍女一边修建院内的杂草,一边浅笑着呢喃自语:“九凤族的这位丛音公主啊,她喜欢我们大殿下。” 程月知思忖道:“她喜欢大殿下?” 侍女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活扭头看向程月知:“丛音公主打小就喜欢大殿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年丛音公主一有机会就往祭酒岭跑也都是为了多见见大殿下。” “丛音公主和大殿下倒是般配得很呢。”程月知一字一句仔细斟酌着:“那大殿下也喜欢丛音公主?” 侍女摇了摇头,虽然那丛音公主容貌地位都与大殿下极相配,可偏偏大殿下活得像个佛子,不近女色,加之小殿下又不喜欢丛音公主。这些年到底是丛音公主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 侍女惆怅道:“我们小殿下和丛音公主不对付,没少使坏丛音公主和大殿下的事呢。” 程月知轻摇团扇,似是不在意一般:“小殿下为什么不喜欢丛音公主?”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猜大概是怕丛音公主抢了大殿下?毕竟小殿下和大殿下感情那么好,她不想哥哥被人抢了去?” 丛音捻了捻缀在团扇底下的穗子,像是在想些什么。 程月知原本还担心丛音喜欢裴少正会坏了她的事,但既然丛音和裴九真不对付,那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按照裴九真那个善妒又冲动性子,丛音根本别想靠近裴少正一分一毫。 入夜,裴九真用过晚膳便去了云台。 月色朦胧,王城静悄悄的,白日盘旋在地面的暑热尚未散去,九真这一路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刚烧热的火球上,闷闷的,微微热。 九真到云台时,裴少正负手案前抬头仰望窗外的月色看得出神,看样子,约摸是在烦心什么事情。 裴九真不做多想,轻轻提起裙袂,露出一双好看的缎面莲花绣鞋,她轻轻踮起脚尖蹑手蹑手地朝裴少正走过去。 裴九真刚迈出去一小步,目光流转,忽然瞥到裴少正背面的那扇窗棂半启,露出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裴少正的背影。 那样的目光……仿佛是找到了照耀整片天的太阳,是追逐,是迷恋,是不舍,是所有想放却放不开的心。 裴九真一惊,不知不觉松了手,素白的裙袂如秋水般倾泻而下,再一次遮盖了她的莲花绣鞋。九真匆匆转过身,剪影贴着门框,不敢再进去。 九真从小就知道丛音喜欢她大哥哥,祭酒岭上上下下也都流传丛音喜欢她大哥哥,可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丛音喜欢长得好看,性格也好的小哥哥们,就像她一样。 过去她不喜欢丛音,一是因为丛音真身貌丑,二是因为她怕丛音和她抢裴少正。 但是她从没想过丛音对裴少正竟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是与她全然不同的喜欢,只怕连她大哥哥也都不清楚丛音对他竟是这样的喜欢。 乌云半掩明月,窗外的皎洁月光洒落屋内正好落在裴少正身上,他便像是被溶溶仙气包围了。裴少正本就生得高大,一张脸像刀刻的一样精致,经这些仙气一裹,越发飘逸出尘。 丛音下巴搁在窗台上,痴痴地盯着裴少正的背影,眼睛都看直了。 裴九真盯着丛音,心竟渐渐地有些有些发酸。 裴九真兀自思索着,忽然之间,后脖颈一紧,有人揪住了她。? 第十八章 裴九真正盯着丛音出神之际,突然有人从背后揪住她的后脖颈。 不必想,整个祭酒岭除了她二哥哥裴少禹之外,哪有第二个人会这么揪着她的后脖颈,次次都像拎小狗狗一样揪她。 裴九真把手绕到背后去拍打裴少禹的手背,可裴少禹哪肯松手。裴九真拧不过他,只好求饶:“二哥哥,我也不小了,你总这么揪着我,我很没面子的。” 裴少禹凑到裴九真耳边,看了看里头的裴少正又看了看趴在窗户边上小心偷看裴少正的丛音,心里已经把情况摸了个□□分:“你啊你,挡人好桃花造孽晓不晓得?。这些年就因为你,你大哥哥错失了多少良缘?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看着他孤家寡人过一辈子?你个小没良心的,大哥哥多疼你啊,你忍心?” 裴九真垂下小小的脑袋,委委屈屈地说:“我没有。她又没有哥哥,所以我原来以为她是来和我抢哥哥的。” 裴九真的声音又软又糯的,愣是把三分的委屈说出了七分的意思,加之她悄悄摸摸变回了幼崽本体,小小一只的,配上这个软软的童音更是让人心疼。 即便裴少禹想再说她两句,也舍不得说她了。他只能把小女娃抱入怀,一边拍着九真的背一边哄她。 九真也很配合,呲溜一下就钻到裴少禹怀里勾着他的脖子不放手,小脑袋埋进他的肩窝。 那样子,像是被裴少禹欺负狠了。 裴少禹只觉冤枉:“看你,我都没怎么你呢,你就委屈上了?你是碰瓷来的吧?” 以前裴九真不懂男女之情,如今她懂了。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13节 丛音那么骄傲的一个九凤族公主竟然这样偷偷喜欢她大哥哥喜欢了几百年,像只小尾巴一样守在裴少正看不见的角落,默默地看着他。 原来她们都一样。 她们喜欢的人是向阳的苍天大树,而她们却是长在大树阴影中不被关注的野草。明明她们原本也是耀眼的太阳花,为何却甘心活在别人的阴影里做一颗不起眼,不被在乎的野草? 趴在窗台上仰望裴少正丛音与梦中那个追逐邱景之背影的她何其相似? 九真闷声问裴少禹:“二哥哥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裴少禹嘲弄道:“一早就知道了,你当我是你和少正那个榆木脑袋?兄妹两个一个赛一个的傻。” 九真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连和裴少禹拌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裴少禹察觉到话里的小东西情绪不大对头,以为她是真怕丛音抢了裴少正,于是不再揶揄她,转而安慰她说:“放心吧,谁都抢不走他,他永远是你哥。” 裴九真没有出声。 裴少禹不知道九真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只是看九真眼下这个模样,或许也不适合再多说什么:“二哥哥送你回去好不好?” 裴九真懒懒应了一句:“好。” 裴少正和丛音的事是小事,倒是九真和邱景之的婚事更为重要,也更为棘手。裴少禹柔声问九真:“九九,你和景之的婚事,你是怎么想的?” “自然是要退的,等父亲母亲回来我就与他们说。” 裴少禹顿了顿:“这样也好。这几日我想明白了,不论景之来日是否能继位天君,你自由自在做个东海女君远比在他身边待着快乐。而且你这个性子,原也不适合天族那一板一眼,规矩森严的生活。” 裴九真眼前一亮,抬起脑袋直视裴少禹:“二哥哥的意思是支持我退婚?” 裴少禹笑:“只要是九九想做的事,我都支持。” 没有什么比九真的安危更重要。 裴九真重新抱住裴少禹的脖子,笑语盈盈:“二哥哥最好了。” 裴少禹从来不曾放弃她,即便是后来她误入歧途修炼邪术之时,这个最疼爱她的二哥哥也从没有放弃她。 他总是选择站在她这一边守护她,保护她。 裴少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眼底的笑意越发浓上几分。 兄妹二人的背影渐渐隐入月色,那些蛰伏在草丛花架之后的飞虫被兄妹二人的欢声笑语惊醒,迷迷瞪瞪地飞跃而起,盘旋在树下。 刹那,大树底下仙气涌动,宛如谪仙一般的云若谷从溶溶涌动的仙气中化形而出,踩碎满园的夜色。 云若谷目光如炬,盯着一点一点被夜色淹没的兄妹二人。 裴九真竟当真要与邱景之解除婚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12 13:39:55~2022-01-13 12:5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子和萝卜是天生一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九章 夜渐深,彩儿伺候九真换上寝衣后便去了寝殿外面的隔间歇息。裴九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迟迟无法入睡。 她一闭眼,满脑子都是丛音滴溜溜转着亮晶晶的浅盯着裴少正背影看的样子。丛音仅仅能看见裴少正一个背影就高兴成了那样,丛音对裴少正的喜欢究竟是怎样的喜欢? 慢慢地,梦中无数个她追逐邱景之背影的破碎画面纷至沓来,渐渐与方才丛音等裴少正的画面重叠融合。 裴九真心烦意乱之际,离野传音给裴九真说是已经按着她的要求找着了合适的精怪。 裴九真一得了消息便翻身下床披上外衫准备出门。因怕九真夜里要什么东西,彩儿一向浅眠,所以裴九真经过彩儿睡的那张床时彩儿便醒了。 彩儿眉眼饧涩:“小殿下,你要什么?” 裴九真怕彩儿一嚷再吵醒了守在外面的桦妈妈,忙过来捂住彩儿的嘴,食指轻抵唇边,示意她别声张:“我出去一趟,马上就会来。你且放心睡,别等我,也别担心我,我就在王宫没走远。” 彩儿知晓她是不想惊动守夜的妈妈们,于是亦低声说:“要去哪儿?我陪你去。”彩儿想了想又说:“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毕竟前几日才发生过裴九真当街被人挟持的事。 裴九真拢了拢衣领:“放心睡,在王宫里我能出什么事。”裴九真转身就要走,但又担心彩儿跟上来,于是折回来按住彩儿蠢蠢欲动的手脚:“乖,睡觉。” 裴九真悄悄溜出明华院,一路抄小道避开巡视的守卫潜入云若谷住的松香院。 哪里想到,她前脚才推开云若谷的院门,后脚就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死死抓住了手腕。她根本来不及看清对方是谁,什么路数,整个人就也已经被拉着转了小半圈,转到了墙根底下。 裴九真反应过来,也顾不上来人是谁便想着要嚷。只是她还来不及呼救,那人如玉竹般修长白皙的手已经伸了过来,虚捂着她的唇。 “别出声。” 在王宫,这低哑挠人的声音除了云若谷还能有哪个? 外头正好有巡逻的侍卫巡过去,整齐划一的甲胄摩擦声井然有序,从远至近,又从近又到远。 裴九真乖乖闭上嘴,相顾无言,她脸上时不时能感受到云若谷冰冰凉凉的指温,隐隐让她心跳有些不稳。 甲胄摩擦声渐行渐远,直至没入夜色。 云若谷腾出精力问九真:“深更半夜,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裴九真转了转颜色浅浅的瞳仁,此刻云若谷近在眼前,他的下巴若再往前进一点就能碰到她的额头。 裴九真一直都知道云若谷生得好看,是整个祭酒岭最好看的一个,但今夜这么一看,她才发现面如冠玉,鬓若刀裁的他眉目深邃,乍一看像清澈见底的山间清泉,细看之下才发现原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让人捉摸不透。 云若谷察觉到九真的眼神正在放空,显然神游外物去了。他不喜欢被人无视,更不喜欢这样被裴九真无视。 云若谷心里忽地烦躁起来,语气里的不耐烦尤为明显:“说,你想干什么?” 难不成是偷五彩明珠? 这一声不算友好的语气把裴九真的神思拉了回来,她腾出一只手指了指云若谷还捂着着她唇瓣的手。 云若谷一愣,忙抽回手,虚握了握拳,掌心还残存方才的温软触感。 裴九真说:“我想找你帮忙。” 云若谷凤眸微眯,像是在说“凭你也想让我帮忙?你我有什么交情可言”? 裴九真看出他的意思,忙不迭补了一句:“当我欠你一个人情,来日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云若谷没忍住,嘴角隐隐约约扬起一个不经意的笑,里头的嘲讽意味十分明显。他抬起手指轻点太阳穴,上上下下打量裴九真。她的修为是整个祭酒岭有目共睹的,他还真不觉得来日他会有需要裴九真帮忙的地方。不过云若谷也没把话说的太难听:“你觉得你能帮我什么?” 裴九真答说:“这得看你需要什么。” 云若谷只是看着她,却没再说话。 裴九真一时拿不准他究竟是怎么个意思,他如此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但她顾不上这些,自顾自合盘说出她的打算:“过几日青白要去天启九幽,届时他定要路过我祭酒岭,我想趁机报复他 可是我修为不够,恐怕制服不了青白。” 这件事她不能麻烦大哥哥,也不能麻烦二哥哥,更不能麻烦离野。大哥哥,二哥哥是祭酒岭的少当家,若是被青白当场捉住,天族怕是要发难祭酒岭。而离野身份特殊,她更不能冒一丁点险。 只有云若谷,论身份,论修为都极其合适。 其一,别看云若谷年纪轻轻,但修为却不容小觑,青白若与他对战,怕是讨不了好;其二,云若谷是逍遥真人的关门弟子,那是比天君都年长的老古董,又是上古神迹云梦泽的掌舵人,风头甚至压过天君,青白更加得罪不起。 所以哪怕青白发现是云若谷暗算他,他也不能拿云若谷如何。 云若谷知道裴九真打的什么小算盘,她这是不舍得她两个哥哥为她冒险,拉他充壮丁:“怕你两个哥哥被青白收拾,想让我去当马前卒?你觉得你凭什么?” 裴九真低了低头,没想到云若谷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瞧你说的,你多大的能耐。我能让你当我的马前卒?”说着,裴九真指着自己小拇指的第一节 指节:“不过是想让你帮一点点小忙。” 裴九真的声音本就娇软,加上如此轻声细语地和他说话,不仔细听,还以为她是在向他撒娇。 裴九真微微抬起头,打量云若谷,眼睛湿漉漉的乱转,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可怜兮兮地看向他:“如何,你帮不帮我?” 云若谷闭了闭眼,指腹轻点鼻梁骨,他向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他极不情愿地说:“夜深了,你回去。” 裴九真知道,云若谷如此便是答应了。他这人向来别扭,尤其是在她面前,每回求他点小事,他都是这样迂回答应。裴九真挑了挑眉,唇角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多谢。” 裴九真乐呵呵地转身就要走,云若谷忽地又叫住她,一本正经:“夜闯独身男子院落,实在不像样子,下次别去闯了别人院子。” 裴九真想也不想,踅身回他:“你又不是别人。” 云若谷和邱景之一样,和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只是情分嘛,差了那么一点点。 云若谷脸上还挂着明显的不悦,但眼底却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满意,像流星一般飞速掠过黑黢黢的夜。 转瞬即逝。 作者有话说: 云·傲娇·若谷:我不是别人。? 第二十章 不过两日,青白一行人已经到了祭酒岭,但不知出于什么缘故,青白却没有选择在祭酒岭歇脚,而是悄悄在祭酒岭之外的村落随意拣了个地方歇下。 青白的小算盘,裴九真大概能猜到一二。 青白和邱景之素来不对付,且不说祭酒岭和邱景之的关系如何,单是邱景之还在城中住着这一点,青白就不可能入祭酒岭。 更何况还有青白用下三滥的手段设计裴九真在前,他更不会挑这个节骨眼入祭酒岭。 如此一来,倒是方便裴九真打击报复青白。 这日一早裴九真便去了松香院寻云若谷,隔着门,她轻叩门扉唤了云若谷三声,里面却无人应答。 裴九真心下狐疑,莫不是云若谷还未起? 裴九真推开门进去:“云若谷,你起了没?你别是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松香满室,清清淡淡,混着似有幻无的墨香飘向她,顺着鼻息沉入她肺腑。 云若谷不喜熏香,所以这满屋的松香皆是从院门前那两株长了千年的松树上飘过来的。 比起她两个哥哥和邱景之常熏的灵草香,她更喜欢云若谷屋子里这股自然香,时浓时淡,浓时便似是春日暖风,淡时又好似冬日凛冽。 裴九真信步至云若谷塌前,果然看见床上褥子鼓起来一块包,俨然一个人形。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14节 裴九真抿着嘴,眼眸低垂,双手掐腰,语气说不上愉悦:“云若谷,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不起?” 云若谷似乎睡死过去了,全然听不见她的话。 裴九真随手取下发簪往褥子上戳了戳:“你个懒虫,再不起来,我可掀被子了。” 裴九真伸了伸手,正准备掀开被褥,怎料身后突然传来男子的说话声。 云若谷从隔间走出来,手里还拽着尚未系上的腰封,他问裴九真:“你在做什么?” 裴九真冷不丁听见云若谷的声音,唬了一跳,心跳也跟着快起来。她捂着心口甫一转身却见云若谷衣袖松散,领口那儿还露着他骨骼分明的雪白锁骨。 裴九真呼吸一滞,来不及胡思乱想便丢开发簪捂住眼睛:“你……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 云若谷轻笑,明明一大早擅闯他屋子的人是裴九真,理亏的也是裴九真,可她就是这么有本事,即便不占理也能理直气壮地反过来责怪他衣衫不整。 云若谷飞速系上腰带:“你是不是忘了这儿是谁的寝殿?” 看看他们两个此番情景,衣衫不整的是他云若谷,被闯殿门的还是他云若谷,现在到底是谁该向谁讨个公道? 裴九真死死捂着眼睛,声音像棉花一样软:“我……我以为你还没起,好心来叫你的,你不谢我,反倒怨起我来了?我还没怪你吓着我了……” 明明是倒打一耙,丝毫不讲理的一通话,但经她软糯的语调一说,倒显得她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而这一切反倒成了云若谷的过错,吓着她这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云若谷侧了侧脸,刀刻一般的下颌线从裴九真的手指缝中露出来,映入她眼底。 裴九真灵机一闪,料定云若谷要拿那夜他劝她不该闯男子院落的事说教,她抖了抖肩,只一眨眼的功夫,她又恢复幼崽的模样。 裴九真像猫儿一样,呲溜一下钻了出去:“我还是个孩子,你不能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裴九真一溜小跑夺门而出,出了门,她背靠门扉遥遥朝里屋的云若谷喊话:“你抓紧些,我在外面等你。” 这两日裴少正和裴少禹出远门,正是她收拾青白的好时机,既不必担心青白疑心到她两个哥哥头上,也不必顾虑被她报复青白被两个哥哥逮个正着。 不多会儿,云若谷着一身玄青祥云纹饰长衫走来。 少年长身玉立,玉骨云衫,他静默着不说话的时候,微微上扬的凤眸透着一股凉列冷意,似飞雪似冷泉,一举一动都显示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稳重与老成。 裴九真只匆匆扫过云若谷一眼便觉眼前一亮,不知不觉又恢复少女模样。 裴九真转了个身:“走吧,青白已经到了。” 云若谷却不急:“慢着,你还没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对付青白。” 裴九真并不打算和盘托出她的计划,只含糊道:“我不想给你惹麻烦,所以你知道的越少越好,万一青白连带着记恨上你如何是好?” 云若谷哂笑:“记恨上又如何?” 方若谷满脸都写着傲气,仿佛是在提醒裴九真于他而言,区区一个青白,不足挂齿。 裴九真脸上甜甜的笑僵了一僵,这就是她这个青铜和王者之间□□裸的区别,她操心的事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兴许都比不上他中午要吃什么来的重要:“好,你不怕,我怕成不成?” 云若谷眼皮轻抬,扫她一眼:“你为什么要怕?他恨我,与你有什么关系?” 话才出口,云若谷便愣了片刻,若有所思地看向别处。 裴九真噎了一噎,半晌才道:“自然是良心难安。” 毕竟此番是她拖云若谷下水。 云若谷没看她,也没再说什么。 灵藤之后,一双琥珀凤眼觑准了裴九真和云若谷渐渐远去的背影。 “姑娘,她这是要出祭酒岭吗?可两位殿下出门前明明交代过不许她离开半步……” 说话之人是丛音的侍女良尔。 丛音拨开倒挂而下灵藤,远远看着裴九真:“跟上去看看。” 良尔犯难,只劝她:“姑娘,如今外头不太平,咱们还是别去了吧。” 丛音闷闷道:“裴九真那个废物都去得,我怎么去不得?” 良尔轻声嘀咕道:“她身边可还有云若谷……” 言下之意,裴九真废物归废物,但身边好歹还有个打手,反观丛音,身边却不见得有能比得上云若谷万分之一的侍从。 丛音倒不恼良尔贪生怕死,只是气呼呼丢下一句:“那你就在祭酒岭好好待着,我自己去。” 言罢,丛音使了个遁影术,消失得无影无踪。 良尔急得直跺脚,偏又追不回丛音:“姑娘,姑娘!” 按照离野所言,裴九真和云若谷出了祭酒岭便直奔百花城,找到青白的下脚之处。 青白此行低调,因而落脚处也特意选在百花城上远离主街的一家客舍。 此番裴九真定要拉上云若谷的原因有二,一则云若谷修为高深莫测,若情况有变,云若谷还能护她一二;二则青白此人狡诈多疑,若她用寻常迷药定然骗不了青白,好在云若谷跟着他师父曾习得一宗秘法,名为迷魂术,可神不知鬼不觉放倒敌人。 此次用以对付青白倒是不错。 只可惜裴九真和云若谷去的时机不凑巧,彼时青白和他的心腹代羽尚在房中,不曾离去,二人施展不开,只得躲在门外藏着。 青白端坐主桌,目不斜视:“可曾找到人?”? 第二十一章 青白冷着脸,静默着等代羽给他想要的答案。 代羽小心揣摩道:“还未找到。” 青白拧着眉,冷眼扫他:“废物。百花城不过芝麻大点地界,你竟还找不到!” 代羽抹了抹冷汗:“小人知罪。” 青白一拍桌子,怒气冲冲推开门出去。 裴九真二人及时往后闪了闪身,躲开青白的视线。 裴九真小声嘟囔道:“找人?” 难不成最近天界出了什么事?可她怎么一丁点儿风声也没听说? 代羽追随青白匆匆离去。 裴九真拽着云若谷的一截玄青色祥云纹衣袖大大方方迈入青白的房间:“来。” 云若谷低头盯着搭在他衣袖上的那只纤纤玉手,却也没挣开,只轻抬另一只手挥了挥,一层细微到肉眼难见的波纹犹如海水般褪去。 进入屋子后裴九真便松开手,自顾自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裴九真:“青白行事一向小心谨慎,怎地出门也不给自己的屋子设个结界?真不怕别人闯进来发现他的秘密么?” 云若谷低了低头,目光扫过被裴九真抓过的那一片衣袖,轻点她额间:“你再仔细看看。” 不知云若谷在她额间施了什么术法,刹那间,她灵台一清,赫然看见屋外盘旋着一股如水一般的波纹,无限涌动着。 裴九真惊道:“这是……青白设的结界?” 所以方才她能安然无恙走进青白的屋子,全是因为有云若谷跟着她? 裴九真顿觉脸上无光,只好用嘟囔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看来青白这厮也自知缺德事做多了,怕人报复才这般小心翼翼。” 云若谷转了转眼睛,迅速将整间屋子扫视了一圈。 裴九真提醒道:“别耽误时间,施法吧。” 云若谷踅身走向床的位置。 裴九真:“青白此人疑心重,若是施法,饮食不可动,加之又是出门在外,他未必肯吃旁人给的东西。” 迷魂术用法有二:其一,当施术者与被施术者面对面时,施术者可直接施法;其二,施术者可对外物施术,被施术者或用,或吃下该物,迷魂术便可生效,致使对方意识全失,宛如死尸。 云若谷一挥手,衣袖扫过床上软枕,一丝水光闪过,旋即又如星子般陨落,隐于无形。 裴九真在屋子里逛了逛,她托腮道:“咱们该用什么好……” 云若谷:“虽然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百花城与祭酒岭委实不算远,想必青白很难不疑心祭酒岭。” 裴九真笑,不以为意道:“他疑什么呢?今日我大哥哥,二哥哥皆不在祭酒岭,而我……青龙族有名的废物小公主,我又能把能耐通天的青白神君如何?这说出去也得有人信才是。” 云若谷负手不言,他不担心青白发难祭酒岭,只是担心此事会牵扯出青白算计裴九真的那一段龌龊手段,致使裴九真难堪。 裴九真:“别管他了,正事要紧,我得赶紧找找用什么东西……” 云若谷目光瞟向床上的软枕,用眼神提醒裴九真。 裴九真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忍不住拍手:“妙哉。吃这一项,或许青白还会留个心眼,可这软枕,他一定想不到!” 裴九真歪了歪头,指向门外说:“走吧,事情办完了,咱们去镇上逛逛。我好久没出过祭酒岭了,今儿正好开开眼。” 云若谷却不急:“你还没告诉我,你接下来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青白此人心眼小,若他存心报复将前事肆意传扬开去,倒不如他先直接剐了青白以绝后患。 裴九真笑了笑,温柔语调中却暗藏杀机:“放心,这次我一定让他哑巴吃黄连。” 裴九真和云若谷走后,厢房尽头拐角处走出来一男一女,那女子头顶帷帽,一袭素白莲花暗纹衫裙,男子则是一袭乌黑劲装。 黑衣男子低声问:“姑娘,是否要给青白神君提个醒?” 女子轻轻撩开眼前的白纱,露出小半张姣好面容:“不必,与我们无关。” 话是如此说,可程月知的目光却一直锁定渐行渐远的裴九真。 *** 百花城虽比不上祭酒岭那般大,但还算热闹。在这邪灵横行的时代,人口也还算兴旺,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比之别处多了许多。 裴九真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很快就被街市上那些卖新奇小玩意儿的摊贩所吸引,一停在小摊前便走不动道了。 小摊上摆着琳琅满目的新奇玩意儿,这其中当属那球状五彩琉璃最为抢眼。 那琉璃球约有人一拳大小,其中造了间宫殿,雕栏玉砌,飞龙蜿蜒,极为精致逼真,更令人意外的是当裴九真拿起五彩琉璃仔细观看时,里头竟然飘飘扬扬下起白雪,而那半截拇指大小的宫殿中竟然走出一对眉清目秀,身披毛氅的年轻夫妇,二人相顾一眼便静静赏雪。 球中的小小世界仿佛像是活过来的一般,带着人气儿。 裴九真一喜,忙扭头把琉璃球递到云若谷面前,想捧着什么了不起的宝贝一样朝云若谷炫耀:“云若谷,你快看!” 云若谷请抬眼皮扫了一眼她手中的五彩琉璃,目光偏转,却突然落在裴九真眉间定了片刻,语气说不上友善:“这点小把戏也值得你这么着?” 裴九真哼了一声,转身想把东西放回去,不曾想后头冲过来一个莽莽撞撞的黄口小儿,正好撞到裴九真。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15节 “啪”。 一声清脆声响,裴九真手中的琉璃球骤然落地,球中一应人物,宫殿,雪花皆在顷刻间化为齑粉,消散无形,满地只剩下七零八落的琉璃碎片。 裴九真怔住,颇为尴尬地看向摊主。 而造成这一切的那个小娃娃瞪圆了眼睛盯着裴九真,一张小脸因为窘迫憋得通红。 裴九真忙取出灵石递给摊主:“对不住。” 小孩看了看裴九真又看看摊主,低着头:“姐姐,对……对不起。” 只见那摊主摆了摆手,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它今日碎了,是它的命。” 裴九真与那小娃娃面面相觑。 若是全天底下的商贩都这般做买卖,这生意只怕是难以为继。 摊主执意不要裴九真的灵石,裴九真没办法,丢下灵石,拉上小娃娃扭头就跑。 到了人少的地方,裴九真弯腰半蹲着直视那孩子。小娃娃显然还没从刚才他那无心的一撞中回过神来,他怯生生地看着裴九真,眼底似乎还闪着一点儿晶莹水光。 裴九真忽然心疼起这个小娃娃来。 这才多大点事就把小娃娃吓成这样了。 她像这娃娃这么大的时候,上房揭瓦的事她都干过,可她就和没事人似的,从不担心父亲母亲因为这事怪她,因为她知道天塌下来还有大哥哥,二哥哥替她扛着。 他们就是她的底气。 裴九真摸了摸小娃娃的脑袋,温柔哄她:“没事了,别担心。” 小娃娃揪着半新不旧的衣角,委屈到语气都带着哭腔:“姐姐,我没有东西能赔你。” 小娃娃瘦瘦弱弱,身上的穿衣衫是女款,有些旧,样式也不新,看着倒像是她家里的姐姐淘汰不穿的衣裳。 裴九真动了恻隐之心,安抚小娃娃:“姐姐不要你赔,是姐姐没拿稳,不怪你。” 如今邪灵横生,世道艰辛,她是有幸托生到了青龙族,成了青龙族的宝贝小公主才得以衣食无忧,若非如此,以她如今的灵脉之身,怕是早已夭折,即便她侥幸活下来,只怕也会落得和这个小娃娃一样艰难的处境。 既吃不饱,也无法正经跟着师父修炼。 也或者,还不如这个小娃娃。 裴九真取下身上的乾坤锦递到小娃娃手里。 小娃娃尚在惊愕中,不知如何应对这天下掉馅饼的好事之际,裴九真忽然扭头看了看冷漠站在一侧的云若谷。 裴九真只朝他抬了抬下巴:“拿来。” 作者有话说: 问:如何理直气壮要钱? 答:直接要。? 第二十二章 云若谷当即明白她意思,利落取下乾坤锦抛给裴九真。 裴九真把云若谷的乾坤锦也送给小娃娃:“这里面有灵石,约摸是够你养家,找一位师父。对了,里面还有一些灵药和修炼的书籍,姐姐都送你啦。” 小娃娃怔了怔,回过神后急忙要把东西往回推。 裴九真按住小娃娃的手:“这些都是真宝贝,顶好的东西,姐姐不是谁都给的,要给只给有缘人。你就是姐姐的有缘人,听见了吗?所以千万别辜负姐姐的一番心意,一定要好好修炼。” 小娃娃红着眼睛,声音软糯:“姐姐你是天上的仙女吗?” 裴九真笑起来:“恩,是专为你而来的仙女。” 小娃娃:“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裴九真。” 小娃娃若有所思地重复:“九真姐姐。” 裴九真颔首:“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言茉。” 小娃娃眨巴眨巴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一脸真挚:“姐姐是仙女,一定很厉害吧?姐姐能让世上的邪灵都消失吗?” 裴九真愣怔片刻:“好,姐姐努力。” 言茉伸出小拇指:“拉钩。” 裴九真伸出小拇指:“好。” 言罢,裴九真又摸了摸言茉的小脑袋:“言茉,回姐姐答应你姐姐会努力,那你也要答应姐姐回去一定要勤加修炼,记住了吗?” 如今世道不太平,邪灵也好,妖魔也罢,都已经蠢蠢欲动,企图颠覆三界力量,重新瓜分势力范围。 于他们这样普通的修行者而言,除了让自己变强,暂时已无其他方式让自己好好活下去。 言茉信心满满地点头:“好,姐姐你等我长大,等我长大了,我来帮姐姐。” 言茉一句童言逗笑了裴九真,但另一面也深深被小娃娃心系天下的赤诚之心所感动:“到时候姐姐已经把世上的邪灵都杀光了。” 言茉歪了歪头,突然笑了,她笑起来时嘴角会像月牙一样弯起来,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裴九真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目送她回去。 与小娃娃分开之后,裴九真和云若谷穿过小巷去了另一条街道。 穿过巷子,快到巷子口的时候,裴九真冷不丁被一阵凉飕飕的风扑了个满怀,刺得她浑身汗毛登时竖起,且这冷风中似乎还夹带着若有似无的霉味,让人胃里恶心。 裴九真抖了抖肩:“怎地突然冷起来。” 裴九真看向云若谷,却见他跟没事人儿一样,眉头都不带眨一下。 许是云若谷修为高,四季冷暖于他而言恍如虚设,他自有一身的修为替他抵挡夏日炽热,冬日严寒,这区区一点寒风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可裴九真就不同了,她灵脉有损,且又是个连内心功法都尚未吃透的战五渣,乍冷之下,难免脑袋蒙了一蒙。 好在穿过巷子之后那阵冷风便消失不见。 二人刚拐出巷子口,远远地瞧见前方有迎亲队伍慢腾腾朝他们这个方向而来。远远看去,那迎亲队伍足有一条街那么长,迎亲队既有敲锣的,也有打鼓的,还有个媒婆在队伍前方扭着帕子跳舞开路,真真是好不热闹。 裴九真随手揪了个路人问他:“小兄弟,这是哪家成亲?如此大的阵仗。” 小兄弟回头看了她一眼,见他二人面生,于是便说:“你二人是外地来的吧?这是我们城主的迎亲队伍,排场能不大吗?不过这都还算不得什么,今日北边的王宫那才是真的富丽堂皇,好看得像仙境。” 裴九真瘪了瘪嘴,暗道此人没见过世面,想那丛音来祭酒岭的阵仗,难道不比这个大? 言罢,那人颇为骄傲地挑了挑眉,似乎是觉得他们城主这次娶亲,旁的都不重要,只这排场为重,让他们长了不少脸。 小兄弟瞥过云若谷一眼,只见少年目光中透着与年纪极不相符的老成与稳重,举手抬足间,全是强势逼人的气场,让人不敢对他说一个不,更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小兄弟原想着此人生得比之城主还周正,意欲多看他两眼,可方才那匆匆一瞥却已被云若谷周身似有若无的威压牵制着,心跳都快了两拍,更别说是打量他。 那小兄弟悄悄问裴九真:“妹子,这是你相公不是?这通身的气派也吓人了点儿。” 裴九真瞪圆了眼睛,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云若谷听见:“呸,他哪是我相公,他是我弟。你什么眼神?” 小兄弟难以置信,下意识又要去看云若谷,却在快要看见他眼睛那一瞬间,急急忙忙低头:“妹子,你这可是胡说了不是。他看着比你大,如何能是你弟弟。” 裴九真回头扫了云若谷一眼,轻笑道:“他长得着急,显老。” 云若谷掀了掀眼皮,却没看向裴九真,倒是把那无辜的小兄弟盯出了满心满眼的惶恐,让那小兄弟觉得身上仿佛是被云若谷这个眼神穿出了一个烈火燎过的窟窿,热辣辣的。 小兄弟不敢再搭话,沉默着走远,躲开裴九真和云若谷。 这是他惹不起的狠角,但他躲得起。 .裴九真用手肘戳了戳云若谷,满脸都写着期待:“成亲诶,留下来看看?” 云若谷冷哼一声,却没应她。 裴九真怎么会想不大云若谷是因为刚才她占他便宜而不高兴,但她就是想装作不知道,好好气气云若谷。 谁让他这些年净围着邱景之瞎转了,也不想想当初他初到祭酒岭是谁罩他,三天两头给他献上各种各样的宝贝。 裴九真歪了歪脑袋,笑着说:“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啊。” 言罢,裴九真牵起云若谷的袖子,拉着他钻到人群最前边看热闹。 裴九真猝不及防的亲昵动作让云若谷始料未及,思绪轰然崩塌,只剩下最本能的反应,亦步亦趋跟着裴九真往前走。 当迎亲队伍打二人面前经过,坐在宝马上之上的新郎官也渐渐行至眼前,裴九真留意看了一眼这位喜事临门的新郎官。 只见那新郎官人高马大,浓眉大眼,长得甚是好看,若是丢到普通人里头,绝对算得上一等一的美男子。 只不过她看惯了三界第一美男云若谷,眼界早被他给喂高了,是以这样的美色到了她眼中也不过一般而已。 裴九真兀自沉沦于云若谷的卓然风采,甫一转眼却意外对上新郎官说不上好坏的一个眼神。她正欲以更为强势的眼神看回去,新郎忽然挪开目光,眼神有意无意扫过云若谷,短暂停留。 这一眼同样是谈不上好坏的一眼,又或者说的准确一些,这一眼是充满打量意味的一眼,打量云若谷,也打量她。 作者有话说: 云若谷:我叫你一声姐,你敢答应么? 裴九真:诶,弟弟乖。 云若谷: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第二十三章 花轿从她和云若谷面前过去时,路边悄然兴起一阵阴冷微风,恰巧将轿帘掀开,意外让裴九真瞧见里头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新娘子肤白如玉,樱桃小嘴,一双晶莹透亮的桃花眼妩媚至极,随随便便把人一瞧就像是要将人的魂魄都勾走。 裴九真喃喃自语道:“好漂亮的新娘子。” 云若谷鸦羽一般的眼睫低垂,在他眼下映下一道浅浅的阴影,整个人像是泡在溶溶仙气中似的,透着与旁人格格不入的距离感。 他不关心这场亲事,更不关心轿子里的人是美是丑。 这世间,似乎就没什么东西能入他眼睛的。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16节 没过多久,迎亲队伍已经走远。 眼瞧着天色渐晚,热闹也已经散了,而她特意给青白安排的好戏也即将上演,裴九真不作逗留,拉上云若谷回客栈,专心等着今日真正的好戏登场。 裴九真在客栈等了又等,等到月上中天,城中庆贺城主新婚之喜的烟火也已经放了一轮又一轮,却还是没等到青白回来,也不知这一日青白又背着人去了哪儿筹谋些鸡鸣狗打的勾当。 她等到下半夜就已经彻底失去耐性,闷头先歇了。 第二日一早还是云若谷来找,她才艰难从梦乡抽身。 用过早膳,裴九真独坐院中桂花树下逗猫玩儿。 云若谷在二楼床边看了一会儿裴九真逗那只波斯猫玩儿的样子,随即下楼找来,他信步至裴九真身边,许是今日天气好,阳光落在他身上,将他身上的高傲冷意都晒暖了一二分,显得他平和又易亲近。 云若谷问她:“今日还等?” 裴九真轻轻挠了挠毛色雪白的波斯猫,那只猫眯起眼睛,一副颇为享受的样子,她跟着笑起来,淡淡吐出一个字回应云若谷:“等。” 这次他们从祭酒岭出来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其一,这几日裴少正,裴少禹皆不在祭酒岭;其二,青白此行是为了收拾九幽的烂摊子,行踪低调,正好方便裴九真人手;其三,最重要也是最首要的一点,肯帮她。 她没道理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裴九真一句“等”,云若谷便不再说什么。 裴九真拿不准云若谷的意思,私以为云若谷或许是等不住,又或是觉得这点小仇小恨不值得他浪费时间,所以想先回祭酒岭,于是她好心道:“若你有急事便先回去吧,这次多谢你,我会想办法报答你。” 横竖她仅仅只是想借用云若谷的力量控制青白而已,除此之外便没有非要云若谷陪着的理由。 裴九真终于撇下那只波斯猫,正眼看云若谷。 她的眼睛像世间最纯净的水晶,直勾勾盯着人看的时候,委实叫人扛不住。 只因那双眼睛像天地灵泉,能照见世间所有,美也好,丑也罢,善也好,恶也罢,在她的目光之下,统统无所遁形。 云若谷只作若无其事状,漫不经心地逗猫:“不需要我了,就急着赶我走?” 裴九真眉头微蹙,这话说的是实话不假,只是怎么听着却有些别扭? 如何会让她听出了一点儿小媳妇的委屈? 必是她糊涂了。 裴九真满脸堆笑,一双眼睛笑成一轮弯月,决不让云若谷瞧出她有半点心虚,她声音软糯道:“哪的话,我是怕耽误你的事。” 云若谷沉着眼眸,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犀利的话:“当初求我的时候,怎么不怕耽误我的事?” 裴九真噎了一噎,佯装没听见云若谷这句话,埋头逗猫。 云若谷垂下眼眸扫了裴九真一眼,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占理又说不过别人的时候就爱装傻,偏她幼时一张小脸生得圆乎乎,粉嫩嫩的,倒叫人不舍得真和她计较。 不巧她又是个顶机灵的机灵鬼,时间一久便摸清了她的优势,有时真气着人了,她就瘪瘪嘴,把微红的眼睛瞪圆了瞧着你,委屈得像只无辜的猫仔。 让人不舍得怪她。 一如此刻他逗着的这只波斯猫。 聪明,机灵,晓得如何拿捏别人的软肋。 只是后来她的这股机灵劲儿都用在了邱景之身上。 云若谷轻轻拍了拍猫脑袋,像是出气一般。 那猫儿似乎察觉到云若谷拿它出气,发出充满不满意味一声叫唤,顺便还白了云若谷一眼。 恍惚中,街市上又传来一阵热热闹闹敲锣打鼓的声音,裴九真轻挑眉尾,外头的动静有几分似曾相识。 裴九真抱起猫,她看向云若谷:“今日又有人成亲?这百花城倒是风水宝地,日日都有喜事。” 云若谷颀长的身子转了小半圈,隔着墙留意外头的动静。 裴九真低了低头,凑近猫耳朵轻声耳语:“有好戏,咱们去看看?” 抬眸那一瞬间,裴九真和云若谷相互递了个眼神,彼此心下皆已了然对方的意思,一前一后,默契走上二楼。 裴九真轻抚猫背,悠悠向下探了一眼,街市上的阵仗与昨儿他们见到的一般无二。 一样是老长老长的迎亲队伍,也一样是人山人海看热闹的看客,而那马背上的新郎官也眼熟得很,正是昨日他们看见的那位。 这一切,恍如鬼打墙。 唯一不同的是昨儿他们是在百花城西边那条街遇到这支迎亲队伍,而今日他们却是在百花城的北面再一次遇上这支迎亲队伍。 一模一样的迎亲队伍,一模一样的新郎官,独独只变了娶亲路线。 不知是否是她多心,她怎么觉着这支迎亲队似是追着他们来的。 云若谷凭栏远眺,茶棕色的瞳仁一沉。 今日喜轿似乎是空的。 没一会儿,迎亲队伍走远。 裴九真怀里的猫蹬了蹬腿,从她怀里挣了下去,竖起尾巴慢悠悠下了楼。 裴九真喃喃道:“怪不得我等不到青白。” 他们虽还身在百花城不假,但此百花已非彼百花城。 云若谷眉眼轻扬,目光瞥向裴九真,像是在惊诧她的聪慧。 裴九真也不是笨的,自然看出了他的意思,她没好气地瞪了云若谷一眼:“你别小瞧人。” 裴九真轻依栏杆:“只是不知如今我们是在幻境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又是缘何误入此地。” 他们在此处好好待了一夜,却并未发生什么,可见造境者应该无意伤害他们,至少目前而言还不想伤害他们。 云若谷没搭话,扭头向下看去,街市已恢复常态,往来的人群或买东西或闲逛,宛若常人。 裴九真问他:“此地的主人会不会是那个新郎官?” 云若谷觑准街市西北角的某个角落,眸光一冷:“无论他是不是主人,此地之主必然都已经知道有生人闯入,自会有下一步动作。” 否则今日那支迎亲队伍便不会特意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经过。 想必这也是造境者有意为之。 裴九真问他:“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么干等着?”? 第二十四章 云若谷转身拣了个靠街的茶座坐下,不疾不徐道:“怎么,世上也有能让你裴九真怕的东西?” 百年前她可还敢独自出走祭酒岭,大放厥词要踏遍三界找到五彩明珠,那会儿她都不晓得世界可怕,如今区区一个幻境却吓住了她? 裴九真笑,索性往后一靠,直接坐在栏杆前的长椅上:“怕?不如你教教我这个字怎么写?” 云若谷眼眸低垂,自饮一杯清茶,哑然失笑。 裴九真确实不怕。 这点东西还唬不住她。 虽然她没什么本事,但她有一堆救命的法器,那都是她大哥哥,二哥哥,还有父君母妃遍寻九州寻来给她保命用的,单说几日前二哥哥给的五彩蚕丝手环,那东西甩出去就是天然的保护网,且能护她个一朝半日的,届时云若谷也早把这地方收拾干净了,何至于轮到她来担心。 她不过是不喜欢被动等着别人来找罢了。 裴九真双手托着两腮,百无聊赖道:“你方才是在笑我罢?觉得我没本事还敢大言不惭?” 云若谷沉着眼,等她把话说完。 裴九真玩着手上的五彩蚕丝手环,漫不经心:“我是没本事,不过你们有啊,所以……我有什么好怕的?” 不知为什么,裴九真一句看似不经意,也不走心的话却让云若谷听得心一揪。 这千万年来,宇宙洪荒变化万千,曾几次陷入绝境,难以为继,若非上古神族拼死相护,这婆娑世界只怕早已崩裂,何谈生灵,何谈万千世界。 也因此,上古神族相继陨落,到如今便只剩下三大神族,其中青龙与应龙一族论实力,论身份皆不相上下,只那九凤玄鸟一族略显逊色,但比之旁的世家大族却也已经是只能让人望其项背的存在。 而这还是在三大神族皆已失去神性的情况下。 裴九真作为青龙族唯一的小公主,自然是被整个青龙族,以及神族寄予厚望的。 更何况当初九真出世之时,沉寂千万年的东海海底为之一震,紧接着便是三界法器榜榜首的幽谷剑气如山洪一般荡过三界,万万生灵皆为之一颤。 便是在那时,九州大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青龙一族的王后刚诞下一位公主。 而这位公主竟与上古神器有感应,显然必定来头不小,将来定然是个聪敏灵巧,甚至有可能是改变三界的天选之女。 但后来发生的一切却与众人所期盼的背道而驰。 众人慢慢发现青龙族这位公主原是个绣花枕头,空有一身的气派和背景,长到四百岁了,却连最简单的内功心法都没学明白,还不如青龙族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 裴九真从小是长在所有世家大族的期盼中的,她任何一点动静都会引起众人的关注。 只因她生来就与旁人不同。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当她无法像其他人一样正常修炼,众人对她的失望有多大,可想而知。于她而言,一开始便生在所有人的巨大的期待中,可结果却长在所有人的失望中,她内心的煎熬亦可想而知。 世人只当她天生愚笨,占尽一切先天优势却连最简单的东西都学不会,可却无人知道她其实从一出生起便是个灵脉有损的孩子。 修行之路于她而言难比登天。 有时候她也忍不住会想,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东海和幽谷剑偏偏在她出生那一日闹出那样大的动静,将她架上高台,迫使她承受她能力范围之外的期许。 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他仿佛从那张粉嫩软白的小脸上瞧出了一星半点的落寞。 那是与她身份地位完全不相符的东西,是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他甚至有一种本能的冲动,想替她把这些愁思统统撕碎。 云若谷正色道:“你还小,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裴九真浅浅一笑,声音带着刻意的甜:“还小么?” 青龙族的孩子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哪个不是已经择定法器开始修习,或是走灵修之路,或是走剑修之路,又或是走医修之路,再或是走音修之路。 只她,登高跌重,至今也没能堂堂正正站起来。 云若谷看向她,正想说点什么。 裴九真忽然也看向他:“噢,不对,和你比起来,我是挺小的。今次便有劳若谷哥哥护着我了。”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17节 若谷哥哥。 她有多久没这么叫过云若谷了,以致这四个字从她嘴里跳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这四个字,连带着她的声音都陌生得可怕。 云若谷淡淡“恩”了一声,没再继续说话。 他知道裴九真有多么清楚她身上肩负着众人对她的期待,而她从小有又是多么用功的一个人,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即便她拼了小半条命去修炼,仍旧是连旁人为她预设的底线也达不到。 正因为清楚她内心的煎熬,所以出走九州这百年,他也遍寻灵芝仙草,想助她修炼,可收获甚微。 须臾间天色骤变,狂风乍起,天地之间迅速被浓浓的阴郁之色掩盖,酒肆外头悬挂着的幌子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柔软又无助的芦苇无序地向四面八方翻飞而去。 云若谷抢步上前,牵起裴九真的手把她藏到身后护起来。 只一眨眼的功夫,天光骤亮,狂风乍隐,一切皆在顷刻间回归平静,街市上的人仿若无事发生一般,神色平静地穿过街巷,各忙各的。 裴九真望着这些人,不觉傻了眼,仿佛适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们二人的幻觉,而底下街市上的这些人都是活在风暴之外的看客。 裴九真盯着楼底下那些人,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这些人看上去怎么那么像傀儡? 无知无觉,没有意识。 裴九真从云若谷背后走出来:“这儿可真是处处透着古怪。” 云若谷望着灰白的天,声线惰怠:“走罢,去救人。” 裴九真不解:“救人?” 救谁? 云若谷:“你的小尾巴。” 这让裴九真更加不理解了。 她哪来的小尾巴? 何况此刻他们还身处幻境,人生地不熟的。又或者难不成她在这儿有熟人?可是怎地她自己却不知? 不等裴九真深思,云若谷已经撕裂幻境空间牵起裴九真的手腕直抵城主的王宫。 等裴九真反应过来,她已经身处王城。 大红灯笼高挂城中每一个角落,囍字亦贴满王城的每一扇窗户,这里处处都显示出王城主人的大婚之喜。 裴九真粗粗扫了一眼王城之后便问云若谷:“我们到底要救谁?”? 第二十五章 云若谷在别人的幻境中还能施术撕裂时空,可见他修为之高深,绝不是她这样的小喽啰可以企及,便是他们父母那一辈也没几个能做到在别人的术法管控范围之内还能百分百使出自己的修为力量。 换句话说,在别人用术法设置出来的幻境或地域之内,入境者使用的每一种术法,威力都会大打折扣,如她这般的战五渣,基本已经无法与造境者抗衡。 但很显然,这一限制在云若谷这儿并不起作用。 思及此,裴九真忽地想起来话本里云若谷堕魔的那一段故事。 他这样高深的修为,若是堕魔,只怕三界势力都将被颠覆。 裴九真忍不住打量起云若谷,留意他是否已经生出心魔,又或是有任何一丁点儿堕魔的预兆。 云若谷对裴九真的打量丝毫不在意,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裴九真各式各样的打量目光。 裴九真又问他:“我们到底要救谁?” 云若谷薄唇轻启:“丛音。” 裴九真愣怔一刻,惊呼:“丛音?她也进来了?” 丛音不应该在祭酒岭待着吗?怎么会也进入幻境了? 裴九真问他:“丛音是什么时候进来……” 话音未落,云若谷的掌心已经贴上她的唇,封住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云若谷拉着她往后边的空屋子藏了藏:“嘘,有人过来了。” 王宫的飞鱼卫整齐有素地停在屋子前,一声轻响过去,有人被丢入屋子,那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堪堪停住后忍不住破口大骂。 只听那姑娘道:“丹君你个孬种,有本事别压制我的灵力,我们单挑!” 那些人却没理她,关上门便出去了。 那姑娘不服气,拍着门叫嚣:“在自己地盘称王称霸算什么能耐,你个窝囊废!” 云若谷和裴九真从衣柜后头的阴影走出来,行至光明地带。 裴九真认真发问:“不在自己的地盘称王称霸,那他造境意义何在?” 那姑娘一惊,怎么也想不到这屋子里除了她之外还有别的人,且这二人似乎还是活生生的人,不像外头那些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那姑娘远远地绕着裴九真和云若谷转了一圈,仔仔细细打量他们:“你们是谁?” 裴九真反问她:“你又是谁?” 那姑娘睥睨九真一眼:“你先说。” 裴九真盯着这姑娘看得久了,猛地想起昨日在街市上看见的那姑娘,眼前这人不正是昨日喜轿上的那位姑娘:“你就是昨日那个新娘!” 方才在地上滚了一圈,那姑娘的裙摆沾了些灰,她扫了扫裙摆的灰。 槐序盯着云若谷看了一眼,从见到他第一眼开始,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此人修为极高,可年龄却不大。 云若谷身上的威压太强大,让她忍不住想逃,又或者说只想敬而远之,但眼下单凭她自己,她必然逃不出去,少不得要借用此人的力量。 槐序既有与这二人结盟的打算,她自然要率先自报姓名,博得对方一点好感:“槐序。” 裴九真看着她,却不打算自报姓名。 槐序浑不在意,只道:“我想你们定是也要出去,不如结个伴如何?” 裴九真没意见,只云若谷眉毛一拧,似乎不愿意的样子。 云若谷站在裴九真前面,审视般地盯着槐序,此女着一身暗紫衫裙,一身妖异之气,可腰间佩着的却是修道者常用的清心宫铃。 此女良善难辨。 云若谷目光一瞥,自带傲气的一眼迅速掠过槐序,看向别处,而这一眼却刺痛了槐序。 他在评估她的实力,而很显然,她的实力并没有引起他的兴趣,甚至于他认为她可能会成为拖油瓶。 他看不起她! 槐序满不在乎地拍了拍手说:“随便你,这儿我比你们熟,真要逃出去也并非难事。” 只不过要多耗费些时间罢了。 槐序看了一眼裴九真,此人看着似乎还是个小孩子,怎么也被抓了过来,她嘟囔道:“连男人和孩子都不放过,当真是禽兽。” 只是转念一想,那威压强劲的男人看上去实力不弱,这两人究竟是被入王城还是误入的,却还是个未知数。 裴九真意外对上槐序的目光,却被她那双丹凤湖蓝浅眸彻底吸引了所有注意力。槐序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像有意勾人的媚眼,妖气十足。 裴九真猛地想起槐序说她对王城布局熟悉,登时想到此刻不知被困在何处的丛音,她问槐序:“这里除了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姑娘?” “自然有,丹君那变态可是想日日做新郎。” 说完,槐序捂着嘴暧昧一笑,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目光盯着裴九真。 云若谷问她:“她在哪儿?” 槐序眼眸微眯,来了兴致,带着几分成竹于胸的底气:“想知道啊?你们带我出去,我就告诉你。” 眼下槐序手里握着他们想要的信息,形势陡转,她成了那个占上风的人,是以语气神态都带着几分的得意和游刃有余,企图拿捏对面的两个人。 槐序慢慢悠悠走向罗汉床,在那儿坐下。 裴九真却也不是随便就能被威胁拿捏的,她道:“不爱说别说,我们自己找一样能找到。” 槐序也不着急,她笑了笑,声音如铃,飞扬妖冶:“我看你们是忘了今日城中张灯结彩是为了什么?” 槐序抚着肩上的一缕青丝,悠然道:“是,我相信凭他的本事,你们要找人不难,可她等得住吗?我还真是好奇她能等到你们去救他们吗?” 言及此,槐序的纤纤玉指故意点了点额头,语态做作且扭捏:“又或者她像我一样厉害,尽管被封了半身修为仍能拼死把新郎给打下床去?但话说回来,那姑娘一身的气派,想来和你们一样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公子小姐,怕是吃不了这个苦,更咽不下这口气。哪里都像我呢,一介野草,皮糙肉厚的,耐打。” 方才被人带到这儿来的路上,她确实遇见了一个姑娘,那姑娘看上去比她小,目光流转全是道不尽的傲气,浑然天成,想来她从小必定是锦衣玉食长在别人的手心里的,所以才会这般傲视一切,盲目自信还能逃出去,或是说还坚信有人能来搭救她。 那是她的出生,她的世家大族给她的底气。 可若换了穷苦人家的孩子,自小长在乱世中,当她身处险境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沮丧,是害怕,是无助。 因为他们知道,乱世之下,除了自己,无人可依靠。 裴九真道:“你是逃出来的?这么说你是被迫嫁给那城主?怪不得他昨日才办了亲事,今日又办一场。” 槐序:“城主?你说的是丹君吧?他虽然长得好看,但我看不上他,一个不知成了几次亲的家伙,哪里配得上我。” 片刻静默之后,槐序故作惊讶,虚捂着嘴说:“噢,糟了,这个时辰,怕是已经入洞房了也未可知。” 裴九真一想到丛音此刻可能面对的危险便如烈火焚心一般着急:“好,我答应你。” 槐序那双勾人的眼睛微微一眯,目光锁定云若谷,话却是对裴九真说的:“你说的话能算数吗?” 裴九真:“能。他是我弟弟,都听我的,你现在告诉我们那个姑娘在哪儿,我们会想办法送你出去。” 槐序没忍住笑出声:“你弟弟?” 裴九真煞有其事地点头:“对,我弟弟。” 云若谷唇角一抽,按了按裴九真的肩,微微低下头在九真耳边轻声提醒她:“裴九真,适可而止四个字你也不会写是不是?” 占他便宜一次罢了,她竟还想再占第二次,真当他好脾气到这种程度了么? 作者有话说: 裴九真:“不好意思,我只会写得寸进尺这四个字。”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 接下来几天很忙,不一定会日更,如果没日更,我会一次性更多一点的~?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18节 第二十六章 裴九真被他按得肩都往下沉了一寸,她摆出冠冕堂皇的理由:“出门在外,处处皆需要小心,你我身份不能暴露。” 裴九真担心他不肯松口,眉头微蹙,露出可怜又无辜的一个眼神,委委屈屈撒娇:“若谷哥哥,我不能让大哥哥和二哥哥发现我偷偷跑出来的事情。” 云若谷目光一滞,犹自沉浸在裴九真撒娇意味浓厚的那一句“若谷哥哥”中。 裴九真抓准时机问槐序:“快说,她在哪儿?” 槐序行至门前,隔着门框上那层薄纱指了指王城最北面的那一座三层主楼:“昨夜我就是被带入那座楼第三层的喜房等那位城主,想必你们那位朋友应该也在那儿。” 裴九真道:“你且在这里等着,等我们救出她再来与你汇合。” 裴九真拉上云若谷正要走,槐序拦下他们:“慢着,若你们救出她就走了,我怎么办?我如何能信你们?” 她也不是第一次被那些所谓的人上人哄骗。 云若谷丢给槐序一颗无涯珠:“若我们没回来,你自己想办法离开王城,之后直奔西北角那条巷子,将此物丢出去,它自会为你开辟出去的路。” 无涯珠又名爆碎弹,别看它小小一颗,威力却大的可怕,就连悬崖峭壁都能被炸毁,可幻境毕竟为虚,此物如何能炸毁? 裴九真不明白云若谷的意思,他丢出这东西,莫不是只为了哄槐序? 可奇怪的是槐序却也没有迟疑,干净利落收下东西就放二人出去了。 隔着窗纱,那二人远去的背影愈渐模糊,直至成为两抹模糊不可辨的雪青与藏青色块。而后,这两抹色块又迅速被水纹裹挟,藏匿于茫茫夜色中。 槐序愣怔怔地盯着漫无边际的夜色,心下却是一片无可与人言说的凄凉。 那姑娘,分明是个根基都未稳的废物。 他们那样的人,生在世家,长在世家,即便是如今这不太平的世道,他们依然能享尽荣华富贵,哪怕她是个根基不稳的废物,她也照样可以手握世上最优渥的资源,行动坐卧皆有人跟着伺候。他们用着最好的灵石法器,住在守卫最森严的地方,身边有最厉害的师父跟着,出了事也只会在别人背后躲着。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占尽了世间所有便宜。 槐序低了低头,此刻她只觉得手里的无涯珠烫手又刺眼。尽管她甚至这是她逃离此地的保命之法,可她却无法隐藏自己的厌恶。 对这一切的厌恶。 她这样的人,生于微末,长于微末,从小到大受尽白眼,为了得到一点生存资源都不得不与别人争个头破血流。 而那些人,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世间珍宝。 她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她费尽心机心力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可那个废物一出生就已经站在她的终点。 远离槐序之后,裴九真终于放心问他:“此处是幻境,无涯珠能用吗?” 云若谷:“一会儿再和你细说。” 二人避开王宫的飞鱼卫,瞬移至主楼第三层。 裴九真:“你如何知道丛音也跟进来了?” “那一阵狂风起时,我看见丛音陷入风眼被带走。” 裴九真不满道:“不是,你都看见了,不救她?” 若不是云若谷知道裴九真和丛音一直不对付,裴九真这副恨不得吞了云若谷的样子很难不让他误会裴九真和丛音姐妹情深。 云若谷:“裴九真,你真当我三头六臂?” 既要护着她,还要顾着九凤神鸟族那个同样不懂事的公主。 裴九真掐着腰认认真真点头:“自然。” 云若谷:“……” 裴九真此言是夸他不假,但瞧她说话的样子,他这一身的本事反而成了他的原罪。 裴九真和云若谷到了喜房,丛音披着盖头被人使了定身术困在新床上。裴九真抢步过去掀开大红盖头,丛音却不惊讶裴九真来救她,反而是丢给她一个“你终于来了”的眼神。 丛音忙道:“裴九真,你不听话,背着你大哥哥溜出来!还在青白的东西上动了手脚,我都看到了。” 裴九真一时怔住。 槐序说得不假,丛音她还真是有种莫名的自信,自信有人会来救她。 裴九真道:“都这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不怕我不来救你?” 丛音自信满满,看了一眼裴九真身后的云若谷,心里踏实不少:“你不会。” 她们俩从小打闹归打闹,但彼此心里都有底线在,她们同是神族之后,在自家打成什么样都可以,但一旦出外,守望相助这四字几乎是刻进他们三大神族血脉的共识。 “裴九真,今日我漂亮吧?” 裴九真:“……” 丛音她小时候童言无忌说出的一句话究竟给丛音造成了多么大的阴影,都到这时候了却还只想着漂不漂亮的问题。 “只要你承认今日我比你漂亮,我就答应你不告诉你大哥哥你偷偷跑出祭酒岭之事。” 裴九真负手身后,悠闲踱步道:“丛音你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要这么着,那我只好告诉大哥哥你背着他嫁人了。” 云若谷眉心一拧,目光懒懒,先后扫过丛音和裴九真。 这二人属实也太坚信他无所不能了些,危急关头还有闲心斗嘴。 “裴九真,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下她处境不妙,少不得先服软:“行,我不说,你快让云若谷解开我身上的定身咒。” 裴九真眼含笑意看了一眼云若谷,旋即又看向丛音:“想要我救你也可以。那你得承认我是三界上下最美,心地最善良的姑娘。” 丛音噎了一噎:“裴九真,你幼不幼稚?” 裴九真大方承认:“我幼稚啊,我还是个孩子,能不幼稚吗?” 丛音愣了一愣,不肯说。 裴九真无辜道:“不说啊?那我等着喝你喜酒好了,反正我只要把你救出去就行,至于救出一个什么样的你,关系应该不大,你也不在乎是不是?” 丛音看了一眼云若谷,在祭酒岭除了邱景之,也就只有裴九真的话他还能听得进去一二分,丛音把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行,你最美,你是三界上下最美,最善良的人。” 裴九真背对云若谷勾了勾手指头:“若谷哥哥,去吧。” 云若谷眉毛一扬,“若谷哥哥”这四个字倒是让裴九真叫上瘾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20 21:43:54~2022-01-21 13:2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子和萝卜是天生一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七章 云若谷才解开丛音的定身咒,她便急急忙忙跳起来活动筋骨,顺便还把身上的喜服给扒了。 丛音嘟囔一句后将一脚把喜服踢开:“晦气。” 她这辈子只会嫁裴少正一人。 丛音抽出点精神后第一句话说的却不是赶紧逃,反而是兴师问罪裴九真,俨然是真把自己当成裴九真的嫂嫂了。 丛音道:“你暗算青白!你可知这会给你哥哥带来多少麻烦?” 丛音话里话外关心的还是裴少正。 云若谷在一旁站着只觉头疼不已,身处险境,遇上一个盲目乐观的裴九真就罢了,现在还多添一个丛音,即便他有一身本事也架不住二人这么耗时间。 云若谷道:“此事容后再说,眼下最要紧的事是离开此处。” 裴九真按下云若谷,也不着急逃:“这是我和青白那厮的恩怨,必须了。就算真被大哥哥知道,他也不会怪我。” 丛音提高音量好奇道:“恩怨?你和他能有什么恩怨,莫不是因为邱景之罢?” 天族帝位之争,何其惨烈,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丛音不是不知道。裴九真身为邱景之的未婚妻,自然也会被卷入这场全力之争的漩涡。 这点根本由不得她。 提起邱景之,裴九真不免要想起话本里她的悲惨境遇,心里更加烦闷。 裴九真愤愤道:“你什么时候爱管我的闲事了?” 丛音听出裴九真的不高兴:“不让问就不问嘛,发什么脾气。拖你下水的人是邱景之,你要生气也该冲他,别连累我。” 说着,丛音自个儿倒是先委屈上了。 眼看出逃时机一拖再拖,云若谷只好出声提醒两个拌了嘴的姐妹:“不走?告辞。” 让他救人的是裴九真,等着被救的是丛音,结果倒头来逃命这是倒成了他剃头挑子一头热,干着急。 眼下他们身在别人的幻境,多耽搁一刻就多一分的变数,多无数分的危险。即便他有通天的本领,也经不起裴九真这么耗着。 裴九真忙叫住云若谷,一面还不忘埋怨丛音:“都怪你多嘴,耽误事。” 丛音不说话,只回她一个鬼脸。 三人正要出逃,平地乍起一阵狂风,直接把门拍了个粉碎。 裴九真下意识拉着丛音往云若谷身后躲起来。 强风拍碎房门后便有一团乌黑的雾气随之涌进来,此物来历充满邪气,非妖非魔,属实怪异。 裴九真侧了侧身,立即把丛音挡到身后。 丛音察觉到裴九真有意护她,悄无声息往前抢了一步把裴九真护到身后。 论修为,论年纪,她都比裴九真强,没道理让裴九真来护着她。 须臾,那团黑气中幻化出一个模模糊糊,人高马大的人影,黑雾散去,一位玉树临风的男子走来,那眉眼,那样貌岂不就是昨日她见到的那位新郎官。 丹君睥睨三人一眼,冷着声盯住裴九真和云若谷:“你们要走,我不拦着。” 丹君顿了顿,手指丛音:“但她不能走。” 裴九真像被激怒的小老虎,急急忙忙露出尚未长成的小虎牙:“做梦。” 云若谷没和他废话,抬起双手干净利落掐了个诀。刹那间,一束化为无形的水纹迅速在云若谷掌心汇聚,旋即,云若谷将掌心闪着晶莹水光的漩纹甩向男子。 顷刻间漩纹化而为雨,复又化为闪着冷毅寒光的无数水针自上而下,裹着万钧之势飞刺男子。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19节 初时,丹君还处在云若谷能在他的地盘自由施术的震撼中,久久无法回神,噎埖待他回神之际,那些锐利雨针已逼至眼前,他除了仓皇逃窜,别无他法。 裴九真等人便是在此时逃出主楼,一路向宫门狂奔。 沿路上追兵源源不断,尽管云若谷使出的每一招都会击退上百号人,可不过一刻钟,那些倒地的飞鱼卫又会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爬起来,投入战斗。 不单是裴九真和云若谷察觉出这些人的异常,就连丛音也终于发觉这些“人”不正常。 这些“人”根本不像人,反而像被操纵的傀儡,不会死,不会疲倦。 若按这个形势继续下去,便是强大如云若谷也很难不被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耗尽体力,更何况为了抵御幻境压制他修为,他本已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来与幻境的吞噬之力对抗。 如此盲目逃亡不是办法,裴九真灵机一动拉上丛音,推着云若谷甩开追兵藏进最近的宫室,暂避风头,再作打算。 裴九真:“咱们先躲躲,想个办法。” 此处似乎是废弃不用的屋子,到处都弥漫着淡淡的一股霉味,其实方才那些追兵追着他们满王宫跑的时候,裴九真已经闻到一股淡淡的奇怪味道。 裴九真轻捂鼻子,刚一转身,裴九真像是想起一件了不得的事一般,一拍手看向云若谷说:“糟了,我把槐序忘了。” 丛音不解,不知裴九真所言槐序又是何方神圣。 黑暗中,云若谷令人安心的低沉嗓音寻着裴九真的方向而来:“放心,她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云若谷摊开掌心轻轻向上一托,一束银白光芒乍现,缓缓爬升,直至升到房梁之下才停住。 屋内骤亮,这让已经习惯黑暗的丛音有些措手不及,所以被晃了眼睛。丛音伸手挡了挡眼睛,当她放下手才发现她与裴九真和云若谷足隔了大半个房间的距离。 丛音不动声色靠近二人。 丛音问云若谷:“你可知那人是什么来头?我瞧着他不像是正经路数修炼而来,倒有点妖不妖,魔不魔的意思,也不知道是哪里跑出来的怪物。” 裴九真和云若谷同时看向对方,都在向对方求证自己的猜测:“妖灵。” 妖灵非妖非魔,是介于妖与邪灵之间的物种,多诞生于幽冥黄泉,又或是被夺舍之人身上。 而丹君究竟属于哪种情况,他们暂时还不知。 丛音小声重复:“妖灵?” 许是殿内太过阴冷,又太过安静,总让丛音有种这里面似乎还藏着深不可测的神秘力量,令她肃然起敬,不敢高声,生怕惊扰殿中生灵。 关于妖灵的传说,丛音幼时也曾听侍女们说起过。传闻妖灵不死不灭,阴气极重,且心术不正,惯以阴森恐怖的手段害人为乐,所以那时候侍女们也多是当鬼故事说给她听,还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三三两两窝在寝殿内你一言我一嘴地说灵异志怪。 其实丛音胆子不大,但每回却又忍不住想听,所以每回被吓得不敢一个人睡的是她,而撺掇大伙儿和她说这些事的却也是她。 借着云若谷用灵力烧起来的光,裴九真这才发觉他们此刻所处的这间宫殿,与其说是宫殿,倒不如说是甬道,一段带着斜坡的甬道,而他们正站在斜坡底端。 裴九真抬头看了一眼穹顶,这才发现头顶正对着一个天井,当她往前走了几步,一抬头赫然发现又是一个天井。 这布局,诡异中透着一点熟悉。 她仿佛在哪儿见过,又或是听说过。 甬道两侧前半段画的是道场和炼丹的画面,之后则是飞扬而上的青龙白虎壁画直抵甬道尽头,而尽头则是一面墙。 云若谷和裴九真互换了一个眼神,云若谷慢步而上,裴九真紧随其后跟上去。 因甬道尽头黑的可怕,又冒着森然冷意,而这冷意又像像吸髓蛊条虫一样直往人骨头缝深处钻,所以落后的丛音原不想,也不敢跟着去,但她更加不敢独自在底下等着裴九真和云若谷,于是只得咬咬牙跟上二人。 光芒跟着三人逐渐移至甬道尽头。 甬道尽头的那面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那墙上被人施了法术,彻底封死,不许人出入。 丛音瑟缩道:“这里是不是出口?是不是冲破这儿,我们就能出去了?” 裴九真:“这不是出口,真正的出口在你被拐的那个地方。” 云若谷目光一凝,落在裴九真身上,那冷惯了的眼神竟流露出一丁点儿的温和,而那张比汉白玉还白润的脸上渐渐露出少有的好奇。 对裴九真的好奇。 裴九真知道他想问什么,不过是想问她如何知道出口在哪儿。 裴九真转身去研究甬道两侧的壁画,语气里却夹带着满满的骄傲:“我是没你有本事,但我有眼睛,有脑子,别人说了什么,看了什么,我会过脑子。” 她虽比不上云若谷细心,但早些时候云若谷多看了街市西北角那儿一眼,她还是留了心的,加之方才云若谷给槐序指了去路,两种信息叠加之下,她很难不发现其中重合的部分。 自然也不难猜到云若谷的发现。 恍惚中,裴九真突然想起方才一路上来甬道两侧皆有壁龛,思及此,她猛地往回走了两步停在离他们最近的壁龛前。她溏淉篜里在壁龛前停了一会儿,里头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裴九真取出哥哥们送她的夜明珠高高举起往里面照了照。 刹那间,光照直抵壁龛深处,照亮其间所有布局和东西。 壁龛内其实横空,只放了一个微微屈膝作揖的素白侍女陶俑。 因裴九真盯着陶俑看了有一会儿,丛音便也匆匆瞥了陶俑一眼问裴九真:“怎么了?这不就是正常的陶俑么?也值得你看这么久?” 裴九真雪白的侧脸在夜明珠银白的光束下越发显得白净且细腻,倒像是因为她好看到发光,所以照亮了这一方天地,而不是夜明珠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裴九真拧着眉,神色越渐凝重。 丛音察觉裴九真神色的变化,心绪也受其影响而沉重起来,不知是被裴九真的情绪所牵动,这一刻当丛音再次看向陶俑之时竟也觉得那通身素白的陶俑处处都透着诡异。 陶俑微微屈膝的动作透着诡异,陶俑作揖的动作同样透着诡异,陶俑似笑非笑的细长凤眼更是透着令人瘆得慌的诡异。 就在此时,云若谷也看向对面一侧的壁龛,当光探入其中,另一尊作揖侍女陶俑跃然眼前。裴九真蹙眉,她和云若谷几乎同时又往回走了一步,前面的壁龛里仍是侍女陶俑。 二人继续往前,却发现往后的每一个壁龛里面都立着陶俑,只是姿态动作不同。 丛音怔怔地看着二人,甬道里静得骇人,稍作留心,她耳边隐隐约约似乎还能听见甬道内细碎的气流声音。 丛音看看裴九真,又看看云若谷,此刻她多希望他们无论谁能给她一个答案。 丛音急道:“到底怎么了嘛?” 裴九真:“不正常,这里不正常。” 作者有话说: 晚上开大会,没来得及码字~ 最近太忙了,更新时间暂时调整为隔日凌晨更~ 感谢在2022-01-21 13:20:53~2022-01-22 20:4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影残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八章 这里的布局和构造她曾在书里见过。 裴九真沉凝片刻后意欲跃身到壁龛里看个究竟,云若谷察觉到她的打算,一声不吭抢到她前头一步跨进壁龛,直逼那尊陶俑。 在场三人只丛音一个心理什么底都没有,再看裴九真和云若谷都是一副神色凝重的样子,丛音难免害怕起来,她下意识也往回走,凑到裴九真身边,屏息以待云若谷接下来的动作。 因四下静得可怕,丛音耳边只剩下自己不安的心跳声。 下一刻,云若谷掌心燃起一团真火,他看了裴九真一眼,彼此心里都有底之后,原本盘旋在他掌心,燃着纯净红光的真火突然升起,疾速飞旋一圈后落在陶俑身上。 登时,真火犹如一张网从上而下兜罩住陶俑,一息之间,原本还燃着温暖红光的真火骤然一变,生出幽紫蓝光,从上而下反吞红光,直至完全吞没红光。 整个过程速度之快,仅一眨眼的功夫。 一切果然如裴九真所猜测的那样。 丛音虽不知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也不知这里到底藏着什么危险,但真火为何会变蓝,她却是知道的。 丛音声音微微颤抖:“那陶俑竟是邪灵么?” 真火取自三界至阳之力,一旦遇上至阴之物便会化为幽紫蓝色,所以也常被用来分辨邪灵,妖灵等。 裴九真摇头:“是人骨。” 而且仿佛都还是新鲜人骨,且年纪都不大,是以真火颜色才会如此纯净。 丛音瞪大眼睛:“那竟是人骨?!” 裴九真与云若几乎同时开口:“冤死之人,滔天怨气附于骸骨,经年不散,故生妖邪瘴气。” 而这瘴气一遇真火便会化为幽蓝火焰,如豆鬼火。 丛音:“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这里的陶俑全是用人骨拼起来的?” 云若谷:“不是拼起来,是把人骨碾成齑粉,塑成陶俑。” 丛音惊诧道:“这里全是人骨?无一例外么?” 云若谷与裴九真相视一眼,只用沉默代替回答。 方才裴九真的注意力圈在壁龛的陶俑上,此刻陶俑来历确定后,她终于分出一点儿精力留意到甬道里愈发浓郁的霉味儿。 裴九真忽然看向云若谷焦急道:“不好,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不等丛音回应,云若谷已经牵起她二人冲开天井。 三人才一站定便发觉丹君已经带了一大队人马,声势浩大地将他们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丹君:“有几分能耐,竟能活着出来。” 裴九真洋洋得意:“笑话,尸毒而已,能耐我何。” 丹君笑笑,露出几分欣赏之意:“我喜欢你,不如你也留下来,等你长大了我娶你。” 早些时候在街市他便已经注意到裴九真,只可惜这姑娘太小,还未长大,他才放弃了。 裴九真却露出一脸的厌恶:“你可没资格喜欢我。” 丹君一挑眉,满不在乎道:“可你有资格嫁给我。” 裴九真只觉得他可笑,轻哧一声便不再搭理他,目光一偏,她注意到丹君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 那人是昨儿她打碎琉璃珠那家摊子铺的老板。 她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他们好端端的会误入丹君地盘。 丹君一心只顾着调戏裴九真,暂时把云若谷这个威胁诶抛诸脑后,直到云若谷的水鞭逼至他眉心,丹君才想起来云若谷这个强大的存在。 丹君躲闪不及,侧脸挨了水鞭一击,整个人亦被水鞭强大的灵力震得往后连退三步,模样狼狈极了。 丹君冷笑一声,抹了抹脸上的血痕,笑得更加阴森可怖,他直勾勾盯着云若谷身后的裴九真:“我们俩的孩子一定好看。”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20节 裴九真:“……” 丛音气得甩出神鸟一族特制的炸弹砸到丹君脸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她还是个孩子!龌龊!” “轰”地一声响,炸弹在丹君脸上炸开,炸了他满脸的碎渣,同时还伴有阵阵异样的气味散开。 丹君皱了皱眉:“这……是鸟屎?!” 丛音拍拍手,得意起来:“便宜你了。” 这可是九凤神鸟一族的鸟屎制成的异香丸,若入药还可包治百病,美容养颜。仔细算起来,今日用在丹君脸上,反而是便宜他了。 裴九真笑,她倒是难得和丛音有同仇敌忾的时候。 二人相视一笑,击掌庆贺这难得的和谐时光。 而那一头丹君还来不及抹掉炸在脸上的满脸鸟屎,云若谷又一次挥开水鞭。 只见他压了压眉,眼底深处似千年寒潭盘踞不下,直冒凛冽冷光。 这一次水鞭瞄准的仍是丹君眉心,只不过这次水鞭甩至半途便化而为水,荡开汹涌水纹,旋即水纹之中又幻化出一把长剑直冲丹君命门,而周围的水雾皆化为短剑瞄准那些傀儡的命门疾速扫去。 云若谷一心只顾对付丹君和他那些傀儡,殊不知昨日那摊主英生却拐道从背后挟持了裴九真。 裴九真被劫,她自个儿一点也不慌,却把丛音急坏了。 眼看云若谷被丹君和傀儡缠住,抽不开身,而她的灵力又被压制,单凭她要救裴九真谈何容易。 丛音和英生过了两招便败下阵来。 英生掐着裴九真脖子威胁云若谷:“你姐在我手里,识相的,就赶紧给我停手。” 丹君和丛音皆听得一愣。 丹君疑的是这二人看上去分明是男子年岁大一些,怎么反而那女子是姐姐。 丛音惊的是裴九真竟然占云若谷便宜,而云若谷对此却没意见。 裴九真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悠悠开口:“我弟弟最不喜欢别人威胁他,你个蠢货。好好地做什么不好,非要去做该死的皮条客,害了那么多人性命。” 若她猜的没错,壁龛里那些白骨制成的陶俑应该都是被带入此境那些姑娘们的骸骨,而甬道里的尸毒则是这些人怨气所化。 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何这些人却不怕尸毒? 此地处处都弥漫尸毒,为何他们却没事? 裴九真忽然朝云若谷高声喊道:“用真火!” 英生双手一颤,不等他有所行动,云若谷的真火已经扫过来。 真火的星火苗子刚一碰到英生的手背便将英生的手背烧出一个窟窿眼,英生吃痛,急急放开裴九真。 果然,一切都与她猜测的一般无二。 真火不仅可以辨妖灵,还可杀妖灵于无形。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是妖灵。 云若谷脚尖轻点,三步化一而来,拦住裴九真的肩带她离开真火燃烧的范围圈。 倏忽间,真火大盛,丹君,英生还有傀儡在此起彼伏的噼里啪啦声中纷纷倒下,并伴随着浓浓的恶臭味随之散开。 因尸毒侵袭,裴九真难免晕眩,身子也跟着摇晃起来。 云若谷发现她的虚弱,单手一挥,巨大的水幕罩下来框住他们三人,阻止尸毒侵入体内。 丹君的躯体因真火而开始破碎,烈火焚身,他亦痛苦到面目狰狞,阴森可怖。丹君急速近前,周身黑气暴涨,似要拼劲最后一点力气将他们三人置之死地,给他陪葬。 裴九真走向水幕最边缘:“丹君,你知道为什么你要娶的那些姑娘在这儿都火不久吗?” 隔着水幕,裴九真看见丹君那双红肿到爆突的眼睛,心下一惊。 裴九真:“那些姑娘都是人,可你不是,你本该属于幽冥。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丹君目眦欲裂,盛怒之下他的脸已近疯狂,只是不要命的撞击水幕,但没有一次成功,反而会被水幕的威力一次又一次震碎躯体。 到了最后,丹君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可他却还是不要命一般的继续攻击。 裴九真:“其实你自己也猜到了对不对?来这里的那些姑娘没有一个活得下来,也难有身孕,可你们这些人却活得好好的,不老不死,不灭。” 丹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九真:“这里是你的地宫,换句话说,这里就是你的陵寝!而甬道则是你墓室的入口!你一心求长生,求不死,结果却因丹药而死。” 裴九真指了指后面那些面目也开始狰狞的傀儡:“这些东西根本就是你的陪葬,他们死不瞑目,怨气亦化生妖灵,可他们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丹君狂怒:“你胡说!” 裴九真又指了指几近消亡的英生:“他就是帮你炼丹药的法师,你死了之后便拉着他给你陪葬。可笑你一个妖灵竟还妄想传宗接代,拥有子嗣!” 那些无辜被哄骗到地宫的姑娘们根本经受不住尸毒的侵害,往往不到一日便死了。 英生之所以诱她入地宫,其实并非为她,而是为了她身后的小尾巴丛音。 真火之下,傀儡已经被烧毁一大部分,化为乌有,余下那部分在听见裴九真的话之后,立刻华为厉鬼模样反扑丹君。 顷刻间,地宫轰然一震,天地开始塌陷。 云若谷箭步上前牵起裴九真的纤细手腕,带上丛音离开此地:“快走。” 空间被撕碎,一晃眼,三人已经到了街市西北边。 昨日还热热闹闹,人满为患的街市,此刻却只剩下空荡荡的街和满地狼藉。 “来了?还真让你们把人救出来了。” 槐序挑了挑眉看向三人。 裴九真下意识看向云若谷,怪不得云若谷告诉她不用担心槐序,原来他早料定槐序自有办法逃出去。 再一细看,槐序已经用无崖珠在街边炸出一个通往真正的百花城的出口。 槐序看了一眼他们身后急速崩塌的地宫:“你们快点。” 言罢,槐序已经率先跳了出去。 怪不得云若谷对于无崖珠能在此地炸出一条路这事胸有成竹。 从一开始他就怀疑此处并非幻境。 云若谷心机之深,令人咋舌。三人从地宫逃出来时已不见槐序踪影。 百花城夜色已至。 逃出生天后丛音才敢问她:“你如何猜到那是地宫?” 想起他们在别人的陵寝待了一天丛音就胆寒。 从地宫逃出来,丛音的灵力已不受压制,于是便运行灵力解了体内残留的尸毒,但裴九真灵力有限,无法完全解毒,所以脑袋还昏沉着。 是以丛音的问题,她也没听清楚:“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彼时云若谷亦运行灵力将一股清流送入裴九真体内,替她清除残存的尸毒。 裴九真:“多谢。” 云若谷冷毅侧脸叫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只听他用几不可闻的音调回了她一个简短的“恩”。 丛音问她:“我说你怎么知道那儿是地宫?云若谷是不是也一早就知道了?” 云若谷没有正面回答丛音:“地上一座城,地下亦是一座城。” 云若谷低了低眉,幽深的眸光中藏着许多东西,而那些东西都是裴九真暂时还无法领悟的。 裴九真答丛音:“如果我猜得没错,甬道两侧的壁画画的应该是他生前求长生,练不死药的场面,而甬道壁龛,七进七出的天井都是帝王陵寝才有的布局,所以我猜想那儿应该是他的地宫,但他执念太深,不肯信自己已死,自欺欺人他已经求得长生不死药,可以长长久久活着,于是长生之余,他就开始盘算起子嗣之事。” 云若谷侧目看她,白如玉的漂亮脸蛋露出一个弧度特别小的浅笑。 裴九真呆了一呆,一不留神就被他的笑蛊惑了心智,脑子里一片空白。 丛音又问她:“所以那个人生前是帝王?” 裴九真:“或许是吧。你是跟我进来的吧?” 丛音尴尬地撇开眼,不看裴九真。白天她跟丢裴九真,正满大街乱找的时候,忽然刮起一阵大风,跟着她就被掳到王宫被迫穿上一身嫁衣。 丛音被人当场戳穿,难免脸红尴尬:“我,我是担心你。你大哥哥每日要处理那么多事,你便乖一些,让他少操点心罢。” 裴九真故意拖长尾音,逗弄的意味明显:“怎么,这么关心我大哥哥,心疼了?” 丛音掐着腰,微微侧过脸,不让裴九真看见她已经发红的脸:“大家从小一起长大的,自然关心。” 裴九真只是笑。 就在此时,她腰间的传音玉闪出翠绿光芒。 裴少正传来消息:“九九,速回祭酒岭,事关幽谷剑。” 上古神器幽谷剑,她的本命法器,也是她得以稳坐东海女君之位的底气。 与此同时,百花城青白神君落脚之处,一白衫女子正与青白神君品茗。 青白:“开出你的条件。” 程月知:“我只要一样东西,自由出入九幽的玉牌。”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入v,到时有肥章掉落,感谢大家的支持~ —↓预收文案↓— 1《流光入梦》 颜信第一次见许容过是在社团活动上,那时学长想加她微信。 她随手指了指许容过,信口胡诌:“我有喜欢的人了,就他。” 他们第二次见面是在校合唱比赛,那时学妹想加他微信。 他目光一瞥,精准锁定两米开外的颜信:“我喜欢她那样的。” 第二天学校表白墙炸了。 校草喜欢人文学院那个美女颜信! 靠,老子之前找她要微信,她就说喜欢许容过。这俩在一起了?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21节 颜信:没在一起。 许容过:快了。 第三次见面是在学校千人厅,许容过坐她隔壁:“听说你喜欢我?” 颜信:“不是你喜欢我?” 他问她:“颜信,这些人都配不上你。敢不敢玩把大的,和我试试。” 分开那几年他们犹如星际两端的星球,各据一方。 重逢后他们在人群中看了对方一眼,默契的当做不认识彼此。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没想到某天大家去许容过家串门儿却看见头戴干发帽,身穿睡衣的颜信大摇大摆从卧室走出来。 众人:??? 颜信:!!! 许容过:“洗完了?来吃饭。” 颜信:地缝在哪儿? 【小剧场】 某一日,外出觅食的颜信路遇背影杀手,她冲了:“小哥哥,加个微信呗。” 许容过:“可以,麻烦黑名单解除一下。” 颜信:“打扰了。” 【她像繁星,流光溢彩,灿烂耀眼】 【一个强行看上脸的故事~】 2《黑化仙尊的专属医修她跑了》 桑邈,卑微社畜,一朝突破次元壁穿成书里的纸片人。 不幸中之大幸,她穿成书中戏份不重,但却最安全的角色,三界之内鼎鼎有名的医修,诨号移动血包。 要钱有钱,要颜有颜。 所以她选择躺平,既来之则安之。 可万万没想到,就在她戏份即将杀青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断情绝爱的三界仙尊,男主纪闻尘找上她,阻止她走剧情帮女主救男配,为防万一还顺带手把她揪回老巢亲自看管。 桑邈:喵喵喵?至于吗? 于是画风逐渐变成她跑,他追的狗血戏码。 桑邈痛苦.jpg 桑邈:谁都不能阻止我杀青!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为顺利出逃她只好兵行险招,迷晕纪闻尘,岂料她自己也不幸中招。 一夜过去,当她从纪闻尘怀里醒来,她吓得冷汗涔涔,穿上衣服就跑。 没多久三界上下都得到消息,断情绝爱的高冷仙尊黑化入魔,亲自去了一趟仙山在断情崖抹了自断情根的誓言,被滚滚天雷劈了个外焦里嫩。 欢迎戳专栏收藏~? 第二十九章 夜色四合, 百花城客栈。 代羽轻叩门扉,恭敬请示:“神君,客至。” 青白淡淡道:“让她进来。” 程月知轻点脚步, 款步上前, 及至门前她顿了顿,摘下帷帽递给跟在她后面的劲装男子:“你在此处等我。” 程月知扭头看向代羽。 代羽漆黑的眸子似要与他身后浓如墨的夜色融为一体,他推开门, 声音如钟, 令人难以放松警惕:“姑娘请。” 程月知颔首入内。 室内茶香浓郁,沁人心脾,不知不觉让程月知紧绷的心弦渐渐了放松的趋势,警觉到自己的变化后, 程月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防止自己放松警惕。 彼时, 青白神态悠然, 正在品茶。 程月知作揖:“神君。” 青白轻抬眼皮, 淡扫她一眼,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语态轻快:“坐。” 若非知晓青白素来为人, 程月知险些要被他这个人畜无害的眼神所哄骗, 放松警惕, 以诚相待。 程月知:“多谢。” 青白轻笑,气定神闲地给程月知倒了一杯茶:“这是我从仙山得来的花茶, 茶香甜,味甘, 还可以……解忧。” 青白抬眼看她, 眼神意味深长, 似乎意有所指。 程月知只是装傻,抿了一口茶后说:“能得神君青眼,此茶自然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好茶,多谢神君。” 青白知她有意装傻,顾左右而言,也不与她追究,横竖程月知的事与他无关,他自然不愿意多费心。 青白:“看来姑娘的忧思,我这茶是解不了。说罢,你想要什么?本君一向公平,你帮我一次,我还你一次。” 其实这不过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场面话而已。程月知帮他,自然是有所求才会愿意出这一份力,否则哪个愿意白搭精力去管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程月知:“我只要一样东西,自由出入九幽的玉牌。” 青白没有片刻犹豫,朗声唤代羽入内:“进来。” 代羽闻声入室,无需青白明示便已经将玉蚕佩呈上。 程月知迟疑片刻才收下玉蚕佩。 青白为人虽然阴狠毒辣,但却是个言出必行之人,他既已答应还她这份情,定然会还。只是她没想到青白竟连问也不问就让代羽将玉蚕佩交到她手上。 毕竟九幽那地方说来也属尴尬之地,从天族的角度来看那是板上钉钉的烫手山芋,必然要严防出事,但从妖族魔族的角度来看,那却是如蚁附膻的“香饽饽”,只因那里极有可能是诞生重新瓜分三界的新兴力量的温床。 程月知不想多问,只抱拳道:“多谢神君。” 以此来看,在九幽的问题上,青白或许也有所保留,又或者说是青白对自己太过自信,不认为任何人,任何力量会在他的势力范围内造成严重后果,影响他的功绩。 真相究竟为何,程月知无从而知,并且也无意探究知晓。 程月知道:“多谢神君,月知便不打扰神君歇息了。” 青白颔首以示回应。 离开客栈后,劲装男子便问程月知:“姑娘,神君如此轻易便将玉牌交出,其中会不会有诈?” 程月知垂下眼眸,其澳所言有理,她思索道:“有诈也无妨,此事我们势在必行。再者而言,这未必是炸,也有可能是他高估了自己。” 其澳提醒她:“姑娘不如再送神君一个人情,往后或许还有用得上的时候。” 程月知回头看了一眼那间还亮着灯的屋子,灯火闪烁,一如青白为人,阴晴不定。 程月知露出鄙夷之色:“那是他欠裴九真的,他自己的债自己偿。” 既做得出那种龌龊事,自然也该想到今日的结局。 那日影卫来报,裴九真被青白暗算,她便知道裴九真不会放过青白。 只是她没想到这事还会牵扯云若谷。 若将他搅入局中,只怕是棘手。 程月知离去,代羽带着满肚子的疑问看向青白:“神君就这么把东西给了她,都不问问她要做什么吗?神君难道不担心她闹出什么动静影响到您?” 当初他与青白孤身入九幽,那是吃了多少苦头才终于把九幽那些魅治的心服口服,不敢再掀风浪,也因此青白才得以在天族站稳脚跟,成为下一任天君的有力竞选者。 若是不小心叫那一个黄毛丫头毁了他们这些年来的苦心筹谋,如何使得? 青白冷哼一声,每一个眼神语调都写满不屑:“就凭她?” 青白放下茶盏:“歇了。” 代羽会意告退。 青白和衣歇下。 夜色愈浓,万籁俱静,耳边似乎还能听见气流闪动的细微声响。 不一会儿,青白彻底睡死。 暮色之下,漆黑如墨的一方天地中,门缝里似有丝丝乌黑邪气抽离而出,凝聚成两个模模糊糊的高大人形。 二人阴狠一笑:“今日便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其中一人眼放冷光道:“要不直接杀了他。” 过去这些年来,青白杀了他们九幽多少人,害他们吃了多少苦,让他们每日活得像过街老鼠一样小心翼翼。 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没道理白白错失良机。 另一人劝他:“上面交代了,只给个教训,不能闹出大动静。” “便宜他了,不过青白这厮皮相生的倒是不错。如此怕是比死更让他难受。” 言罢,二人搓了搓手,兴致满满地靠近青白扒了他衣服。 夜色愈演愈烈,似要滴出如血般浓重的墨泼满每一个人的血肉之身。 沉沉夜色下,异样的响动撕扯着寂静黑夜。 “啪”! 强而有力的脆响彻底撕破寂静深夜的伪装,二人猝不及防挨了一顿打,被迫与青白分开。因着夜色当前,他们甚至连对方是谁都没看清,目之所见,只能隐约辨别出一段闪着幽光的红鞭如蛇尾呲呲闪过来抽了他们一耳光后又迅速回到主人手里。 他二人既是奉命行事,也是为报私仇,如今做到这个地步也还算满意,加之二人不知对方来历,但瞧对方气势不凡,多少也能猜到对方来历必然不简单,他们怕就此丢了性命,所以转身就逃了。 紫衫姑娘踩碎月色入内,她冷眼看向不省人事的青白,目光冷傲:“废物。”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22节 旋即,紫衫女子转身跳出窗外。 *** 裴九真出世之际,跳出六界消失不见已久的幽谷剑第一次祭出震慑六界的铮鸣声,震得东海海底也跟着剧烈晃动。 一日之内,六界上下皆为之哗然。 无人敢信与世同生的上古神器幽谷剑沉寂千万年后头一次现世竟是因一个奶娃娃。 千万年来,多少人前仆后继踏遍四海八荒寻找幽谷剑,意欲占为己有,但却无一找到幽谷剑,甚至还有不少人终其一生找寻幽谷剑,最后却葬身荒野,至死也没能找到幽谷剑。 关于幽谷剑的来历,古书上亦略有记载。 上古混沌,世无天地,唯茫茫江海,始称东海。日久,海瘴生,邪灵起,上古尊神应运而生,神器幽谷剑亦随之现世,震杀四方邪灵,劈山开海,故生天地。 此后神剑不知所踪。 世人对幽谷剑趋之若鹜便是因幽谷剑所拥有的绝对力量。 所以当初幽谷剑因裴九真的出世而铮鸣,剑气直指祭酒岭时,四海八荒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知道,幽谷剑这一系列举动已经是昭告天下裴九真便是它择定之人。 世上只有裴九真一人能感应幽谷剑的存在,也只有裴九真有资格找到幽谷剑。 但很可惜,裴九真出生这四百年来,幽谷剑愣是一点儿信号也没释放,所以就连她也无从知晓幽谷剑如今在何处。 裴九真一行三人回到祭酒岭之时,裴少正,裴少禹已经在王宫正殿前等着她,二人后面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人,那些人中既有飞鱼卫,也有跟着伺候裴九真的侍女们。 这阵仗也就百年前她漏液溜出王宫之际见过,当时她父君裴霄得知她为了压九凤族丛音的风头而离家出走去寻那该死的五彩明珠石时,险些没被气厥过去。 她至今都记得那日祭酒岭就因为一个她而被搅得天翻地覆。那时候裴霄把祭酒岭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没挨家挨户,掘地三尺找她。 裴九真被裴少正找回来后,她父君裴霄也是像今日的阵仗,领了一堆人专等她一个。 那一次,她父君裴霄当着她的面把王宫上上下下都被罚了个遍,或是打,或是罚俸,每一个侥幸逃脱,独独她罚得最轻,仅仅只是关禁闭而已。 用她父亲的话说她是公主,是未来的女君,她若犯了错那便是身边跟着伺候的人有了疏漏,理当重罚。 可其实祭酒岭上下都知道她父君裴霄原是心肠顶好的王君,极少责罚手底下的人。 这些人遭此一劫全是因为小公主不听话,而王君想借教训他们警醒小公主,好让小公主长长记性,牢牢记住她的身份意味着什么。 身为青龙一族的公主,她本应该是万人表率。 别人能做的事,她未必能做,而别人不能做的事,她更加不能做。 她大哥哥裴少正负手站在人前,硬朗的五官被浓浓夜色隐去一大半,更让人摸不准他此刻的情绪,一如深海,无法探测究竟。 裴九真下意识去看站在裴少正身边的裴少禹。 起初裴少禹还刻意不看裴九真,但架不住裴九真炽热的求助目光,忍不住还是看了她一眼,连忙给她使眼色。 裴九真心下了然,裴少禹这是在提醒她一会儿不管裴少正做什么,她只管服软。 如此,方能“保命”。 裴九真走上前,低头道:“大哥哥,九真错了。” 裴九真把头埋得低低的,语气委屈无措到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 裴少正和裴少禹一样,最怕她哭。 从小到大,只要她一哭,他俩再生气都会马上心软。 很多时候,其实她都是装哭,奈何裴少正和裴少禹明知她做戏,还是愿意上钩。 这便是老话说的招数不在新,管用就行。 裴少正却少见的不吃她这一招:“你哭也没用。” 丛音与云若谷皆是一怔,裴少正鲜少有不吃裴九真这一招的时候。 如此看来,今次裴九真闯的祸委实是踩到了裴少正的雷点。 丛音往前进了一步,正要替裴九真分辨一二。 裴少正抢在她前头开口:“今日你打翻太极殿的炉鼎,毁了一炉子的丹药,我断不能轻纵了你。往日你调皮任性也都有个限度,我尚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此番你毁了那么些百年丹药,我如何能轻易饶你。” 裴九真耳朵一抖,怀疑是不是她听岔了裴少正的话。 今日她何时去过太极殿?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三合一章发的,但是担心太长了影响阅读体验,所以决定分开发~ 这几天暂时都定在凌晨更新~? 第三十章 虽然地宫两日好比地上一日, 可无论是一日还是两日,这段时间他们身陷地宫,丛音与裴九真形影不离, 裴九真何时去过太极殿? 裴少正为这事责问裴九真, 当真是听得丛音一头雾水。 丛音直愣愣地盯着裴少正。只云若谷似乎已经猜到裴少正的打算,拧紧的眉头的骤然松开,目光一清, 安安心心开起戏来。 裴九真盯着裴少正看了好一会儿, 裴少禹在旁边把眼皮都快要把眼皮挤碎了,裴九真愣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裴少禹没办法,只好走下玉阶,戳了戳了裴九真的脑袋:“你啊!惹祸精!”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 裴少禹小声提醒她:“机灵点,认错就对了。” 裴九真当即明白裴少禹的意思, 双腿一软, 呜呜咽咽干哭起来:“九真知错了, 大哥哥。” 裴少禹趁机求情:“看在九九已经知错的份上,就罚她修补炉鼎便罢了。她毕竟还小,难免淘气。” 裴少正刻意高声道:“她淘气, 你也不懂事吗?那些丹药都是百年精血, 如何能这样轻松一笔揭过。” 裴九真道:“大哥哥说得对, 但请大哥哥责罚我一人就好,别连累了旁人。” 裴少恒哼了一声:“看在你认错还算诚心的份上, 我只罚你一个。” 裴九真:“谢谢大哥哥。” 裴少正:“即日起,九真禁足太极殿修补炉鼎, 何时解禁, 且看九真表现。” “是, 九真一定好好思过。” 裴少正大张旗鼓在众人面前罚过裴九真后便遣散众人,将裴九真带去云台。 到了云台,裴九真四下环顾一圈,确认周围只剩下他们几个人之后忙扑上去抱住裴少正,小脑袋顶着裴少正下巴蹭了又蹭,像极了撒娇的小猫。 裴九真笑盈盈:“大哥哥最好了!九真最喜欢大哥哥了。” 裴少正拍了拍她后背,温柔提醒:“你少给我惹祸就是喜欢我了,想做的事今日可做到了?” 裴少正意有所指,裴九真一下子便听明白其中深意,乐不巅点头:“恩,大哥哥最好了。” 裴九真的话却让裴少禹不乐意了,他干咳一声,酸溜溜道:“也不知道刚才是多亏了谁提醒你,你才没露馅?” 裴九真看了看裴少禹,立马又跳到裴少禹怀里,如法炮制抱着裴少禹蹭了又蹭:“二哥哥也好。” 裴少禹笑得一本满足,她轻点裴九真鼻尖:“你啊,平时看着机灵古怪,一遇到事就犯蠢。” 裴九真勾着他手臂,整个人都靠在裴少禹身边,理直气壮道:“那……我是做贼心虚嘛。” 裴少禹和裴少正异口同声:“你还有脸说。” 不必问,裴少禹和裴少正都能猜到裴九真今日去了哪儿。想那青白设计在前,九真哪有这么轻易能放过他的?只是她如此沉不住气,趁着他二人不在祭酒岭就偷偷溜出去,到底是莽撞了点,好在今日她身边还有云若谷跟着,没让九真吃了亏,他二人才没有为这事找裴九真算账。 丛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们刚才说要罚九真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裴九真挑眉,笑得飞扬跋扈,像只小老虎。 等明日青白醒来发现自己被暗算,自然会疑到祭酒岭,所以裴少正和裴少禹一得知九真不在祭酒岭便商量好了演一出戏,撇清九真的嫌疑。 起初九真想不明白其中关隘,等到裴少禹提醒她机灵点的时候,她便猜到了裴少正和裴少禹的一番苦心。 他们一步一步都在护她。 丛音又问:“既然只是做戏,为何罚得这么重?” 裴九真一手挽着裴少禹,一手挽着裴少正,目光不自觉看向月光下宛如缥缈仙人的云若谷,但话却是对丛音说的:“做戏嘛,自然要做得真一点才好让别人相信。” 裴少禹捏了捏她脸上的肉肉,揶揄她:“这会儿又机灵起来了?早干嘛去了?” 裴九真不服气道:“我一直都机灵!不信我证明给你们看,两位哥哥此番做戏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哥哥们想让我去找幽谷剑,但又不想让外人知道,我说的是也不是?” 裴九真在外人面前还会低调收敛一二分,但一到了自家人面前,她但凡有一丁点儿的能耐都要炫耀的人尽皆知才心满意足。 裴九真抿着嘴,一脸的骄傲。 在收到裴少正的传言之时,她就已经猜到了一二分,加之方才那一场声势浩大的戏台摆在眼前,她只要稍微动动脑筋就能猜到。 幽谷剑是三界第一法器,没有人不垂涎它的力量,更没有人不想得到它。 虽然三界上下心知肚明祭酒岭那个废物小公主才是幽谷剑择定的人选,但旁人都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 既然裴九真那样的废物都能被幽谷剑看上,没道理他们这些正儿八经,实打实修了一身灵力的人比不上那个废物。 因此这些年,三界之内,人也好,妖魔也罢,就连东海那些海灵都在暗地寻找幽谷剑。 若裴九真大张旗鼓离开祭酒岭寻找幽谷剑,必然又会引起另一番波动,且不说是否会威胁到裴九真的安危,便是于幽谷剑而言也是不利。 幽谷剑有灵,若是被惊动,怕是要躲得更远,更叫人难以寻找。 裴少禹和裴少正笑笑,一点也不意外裴九真会猜到他们的心思。 听到幽谷剑这三个字,云若谷终于扬了扬眉,看向兄妹三人,只是这一眼却意外对上裴九真的目光,而她却也不躲,仍然大大方方盯云若谷。 如此,倒像是故意让云若谷发现她在瞧他。 丛音看着裴九真惊讶道:“为何突然要去找幽谷剑?” 按理说,裴九真年纪尚小,且修为平平,裴少正两兄弟一向又极其疼爱裴九真,断不会让裴九真现在就冒这个险。 除非是如今的三界迫切需要幽谷剑之力。 裴九真看向裴少正,按她的猜想,约摸是邪灵愈演愈烈,四海八荒深受其害,所以不得不将寻找幽谷剑之事提上日程。 远的不说,就说丹君地宫一事,也是因为四海八荒正邪之气已失衡而导致邪灵横世。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23节 裴少正的手轻轻搭在裴九真瘦小的肩上,内心不觉一颤,她还这么小,却要用这样稚嫩的肩挑起九州重任:“九九,三界需要幽谷剑。” 裴九真早已想到会有这一日,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样早,都不等一等她,让她再长大一些,拥有更大的力量。 裴九真笑,她按住裴少正的手,目光坚定而有力:“九九愿意去。” 丛音看了她一眼,过去她一直觉得裴九真讨人厌又不懂事,可这一次,她们经历了这些事,她忽然觉得裴九真变了,和过去不一样了。 也或许变的不是裴九真,而是过去她一直没有好好地看一看裴九真。 不知为什么,在听见裴九真说她愿意去找幽谷剑那一刻,一直沉默着的云若谷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似乎并不希望裴九真去找幽谷剑。 可他又说不出为什么。 裴少禹揉了揉裴九真脑袋上的发髻:“不怕,二哥哥陪你去。” 裴少正正要开口:“大哥哥也……” 裴九真忙摇了摇头:“大哥哥你不能离开祭酒岭,这里需要你。九九有二哥哥陪着,足够了。” 裴少正忽然心疼起自家这个小妹妹,为什么幽谷剑择定的人偏偏是她,为什么她要吃这些苦头。 诚然,幽谷剑给她添了许多殊荣,还让她坐上东海女君的位置,可幽谷剑给她带来多么大的光环,也就同样给她带来了多么大的痛苦。 这些年,她的彷徨,不安是埋在骨子里的,任谁也无法消解她的这些苦,而如今,她却又不得不去面对更大的难处。 所以至少在那一件事上,他想要满足她,让她开心。 裴少正:“九九,退婚之事,我已与父亲母亲提过,父亲母亲说一切在你,只是他们需要时间与邱家好好说这件事。不过你只管放心,父亲母亲定不会叫你难过。” 日前,裴少正传音给远在天河的裴霄提起九九意欲退婚,王君王后得知消息后,虽然可惜这门亲事突然生变,但也不忍心让唯一的女儿难过,所以九九退婚之事,他们并没有反对。 只是传音回到祭酒岭,除了提起九九的婚事之外,还提到四海八荒正邪之气已然颠倒,寻找幽谷剑之事已经迫在眉睫,责令裴少正安排好九九寻找幽谷剑一事。 而这件事才是当务之急。 裴九真点头:“我明白。裴家与邱家那样好的交情,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要好好想想该如何提才不至于伤了两家体面。” 裴少正:“九九,你长大了。” 裴九真笑得俏皮:“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沉默已久的云若谷,眸光微动,突然开口:“我与你们一同去。此行凶险,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裴九真怔然,她记得按照话本的走向,从她启程去寻找幽谷剑开始,云若谷便独自回了云梦泽修炼,而那之后便是他堕魔的消息传来。 不知他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但如今这样的结果对她,对云若谷都是不错的选择,于是她满口答应:“好,那便有劳若谷哥哥了。” 她笑得甜,话说得甜。 甜到裴少正和裴少禹都有了危机感,恍惚中有种旧事重演的预感。 丛音亦开口:“我也去。” 一瞬间,在场之人,除了云若谷,余下裴家三兄妹的目光都紧紧锁定丛音,仿佛他们听见了什么奇闻。 丛音和裴九真不对付,这是整个祭酒岭都知道的。 丛音被这三兄妹盯得难为情起来,支吾道:“既是为三界,我身为神族之后,自然也该出一份力。” 言罢,丛音偷偷瞄了裴少正一眼。 裴九真瞧见了也只当没看见,偷偷笑了笑。 丛音或许也是为了三界不假,但这其中定然还有一二分是为了宽裴少正的心。 裴少正道:“那就有劳丛音公主了。” 裴九真问他:“可是如今我也不知晓幽谷剑的下落,我该去何处寻呢?” 其实她幼年时,剑灵曾入梦看过她,但也只是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别的举动。 裴少正:“剑灵感受到邪灵之力崛起,他定会想办法联系你。” “九九记着了。”裴九真抬眼看了看天,月已中天,她看了看盯着裴少正的丛音道:“时候不早了,大哥哥快送丛音回去歇息罢,她今日可受了不小的惊吓,怕是需要哥哥送一趟了。” 丢下这一句话,裴九真一手挽着裴少禹,一手挽着云若谷便走了。 丛音绞着衣袖,小脸突然就红了。 裴少禹送裴九真回明华院,云若谷想着今日裴九真一天都不在祭酒岭,裴少禹必然有许多话要问她,所以就没跟着。 回去的路上,裴少禹捏了捏裴九真粉嫩的小脸蛋,语气酸的不行:“怎么突然转性了?不怕丛音把你最喜欢的大哥哥抢走了?” 说到“最”这个字的时候,裴少禹还刻意加重了语气。 裴九真笑了笑,变回幼崽模样跳上裴少禹的背,理直气壮:“二哥哥,九九累了,你背我回去。” 裴少禹:“我不要,你最近可胖了。” 裴九真扒着裴少禹的背,双手掐住裴少禹两腮的肉,把他那副好皮相都极变形了。 裴九真:“我不胖!不能说女孩子胖,你知不知道?” 裴少禹一面说着嫌弃裴九真重的话,一面却又贴心扶着她,好让她能舒舒服服在他背上趴着。 裴九真趴在他肩上:“二哥哥别吃醋,我也喜欢二哥哥啊,最最最最最喜欢。” 裴少禹被哄高兴了,嘴角上扬的幅度越来越大:“算你有点良心。” 至少比裴少正多了四个喜欢。 他还挺满意。 裴少禹一想起今日她离开祭酒岭的事就后怕,虽然她身边还有云若谷和丛音陪着,约摸出不了什么事,但他还是放心不下:“今日出门有没有遇上什么事?” 裴九真声线懒怠,拖着浓浓的困意:“我啊,今日可开心了。” 裴少禹抿嘴笑:“出气了?” 裴九真点头:“恩。” 兄妹两虽然没明说,但都心知肚明对方的意思。 “二哥哥,让我开心的事还有一件。” “什么?” “父亲母亲答应我退亲了。” 她终于要逃开属于她的命运去过一段全新的生活。 裴九真这么说却让裴少禹忽然心酸起来,他从没想过他们以为的好,原来对九真而言并非真正的好。 裴九真却没注意到裴少禹的变化,自顾自说:“二哥哥,今日九九还长见识了。” 裴少禹饶有兴致:“噢?说来听听。” “二哥哥可听说过妖灵?今日我见到了。” 妖灵不死不灭,心术不正,惯以阴森恐怖的手段害人为乐,世人皆闻风丧胆。 裴少禹扭头看向九真,心惊道:“他对你做什么了?” “二哥哥放心,多亏云若谷,我没少一块肉,也没掉一根头发。”裴九真声音软软,故意卖惨:“但是我被吓着了,估摸着得缓了两日呢,所以明日二哥哥能不能让九九偷懒一天,不去宗学上课了?” 这些年她一直停留在学习内功心法这上头,那点子东西她学了又学,都已经能倒背如流,只是一旦用起来,却又会因为她灵脉有损而处处受阻。 裴少禹听她这么说便知道她当真是什么事也没有,所以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一大半:“我看你就是想偷懒。” 裴九真搂着他的肩,软磨硬泡:“可不可以嘛。” 裴少禹只管推事儿:“我不管,你去找大哥说。” 从前他也有过心软答应裴九真逃学的时候,结果到头来他被裴少正一顿教训,拨了一堆事情给他做,害他整整一个月连王宫的大门都没迈出去一步,反观裴九真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也没有。 他可真是怕了裴少正的那些手段。 *** 回到明华院,彩儿们伺候裴九真换上寝衣便都出去了。 四下寂静,空气中隐隐传来若有若无的撕裂声。 裴九真一回头便看见离野正盯着她看,她笑了笑:“事情办妥了?” 离野:“有人救了他。” 裴九真浑不在意,提着裙摆跑到床上盘腿坐下:“没事,让他吃点苦头,得个教训就成,看他下回还敢不敢来招惹我。” 离野:“还有一件事。” 裴九真托腮看他,目光懒懒:“什么?” 裴九真只穿了寝衣,可眼下夜已深,她如此怕是要着凉。离野上前替她披上天蚕丝被,把她严严实实裹起来,他半蹲着:“今日程月知也跟着去了,她看见你了。” 自然,还有云若谷。 裴九真:“她是去找青白?” 离野只是点头。 裴九真脑子里迅速闪过许多支离破碎的片段,关于九幽,关于程月知,更关于幽谷剑,只是她却想不起那些事具体如何。 裴九真喃喃自语:“她为何找青白。” 离野:“青白修为高,我若近前定然会被发现,所以我没能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裴九真眨了眨眼:“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要紧,便是她把我的行踪告诉青白,讨好青白也不要紧。青白但凡有点脑子都会猜到这是我裴九真干的,我不怕他知道。因为我要的就是他明知是我裴九真报复他,但他还是一点把柄都找不到,只能哑巴吃黄连。” 寂静降临,一下子吞没了裴九真,让她的无助浮上水面。 裴九真目光一空:“离野,我要去找幽谷剑了,可是我有点害怕。” “殿下,我陪您去,不管发什么,离野都会拼死保护您。” 裴九真摇了摇头:“我不怕死,我怕的是即便我找到幽谷剑,可若是我没办法将剑带回来,我该怎么办?退一万步说,即使我顺利把幽谷剑带回来,可是以我的修为,我如何能驾驭幽谷剑?如果我真的驾驭不了幽谷剑,到时候三界怎么办?” 幽谷剑有剑灵,即便裴九真是被他择定之人,若她没有与之匹配的力量,她也没法带走幽谷剑的,更别提驾驭幽谷剑。 “殿下。” “可是没有如果,更不能有如果,三界需要幽谷剑。可我……真的很害怕。”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24节 她像闯入陌生之境的猫儿,周围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又危险的东西,只这四四方方的床,柔软的天蚕丝被是她最后一点安全的休憩之地。 离野握着她的手,直视她在黑夜里不断闪烁着,不安着的双眼:“离野永远都在,永远都陪着殿下面对一切,殿下想做的事,无论什么,离野都一定会帮殿下办到,殿下别怕。” 裴九真盯着离野看了一会儿,尽管离野说了这许多掏心窝子的话,可她却依然无法安心。 她不能一辈子都依靠大哥哥,二哥哥还有离野,她总要长大,总要有独自面对自己的命运的一天。 裴九真盯着离野如深渊般墨瞳:“离野,你不能跟着我,我需要你继续替我盯着程月知。” 她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她不能忽视程月知,即便她和邱景之的亲事已经黄了,她仍然不能全然放心程月知。 她与程月知之间除了邱景之,似乎还有别的致命矛盾。 “殿下为何还要盯着程月知?” 他不明白,裴九真已经决定退婚,和邱景之撇清关系,为何还要这么堤防程月知,为什么一定要时时刻刻留意程月知的动向。 裴九真盯着地上那一抹从窗外漏进来的月光,目光怔怔:“如果我说有一日程月知会害死我,离野你信不信?” 离野瞳孔一震,满心都只剩下震惊,却丝毫不见怀疑。 他不敢相信,也不敢去想象有朝一日,他眼前这个活生生的裴九真会死在别人手下,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离野认真道:“殿下放心,离野一定会盯紧程月知。” 裴九真紧皱的眉头略有松泛。 “离野,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就因为父亲母亲在九幽救了你吗?” 离野坦诚道:“因为殿下是殿下。” 裴九真忽然笑起来:“这算什么答案。” 离野是属于话本之外的变数,印象中,离野本不是话本之上的角色,只是不知为什么她觉醒的这一世身边却多了一个离野。 离野提醒她:“殿下,时候不早了,赶紧歇息罢。” 今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裴九真必定累坏了。 裴九真伸了伸懒腰,声音软糯:“离野你在这里陪着我,等我睡着再走,好么?”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她有些怕。 离野答应她:“好,我陪着殿下。” 恍惚中,裴九真似乎从夜色中捕捉到一点点白兰花香,裴九真闭上眼睛躺下:“离野,今日我遇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天资比我强……噢,不对,世上原没有几个孩子天资还不如我的。” 离野张了张嘴,正想安慰她。 裴九真却打断他:“我不难过。只是同情也可怜那孩子,可怜世上千千万万个像她那样的孩子。他们这样天真烂漫的年纪,却要过着最困苦的日子,颠沛流离。他们本应该像我一样无忧无虑,在兄长,父母的庇护之下长大,可世之参差犹如鸿沟,他们跨不过,而我也帮不了那么多的孩子。” “殿下心善,可凡事尽力就好。” 裴九真盯着自己的手背:“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今日我才和那孩子说我会消灭世上所有邪灵。” 没想到眼下她真的要走上这条路。 离野安慰她:“殿下一定会做到。” 裴九真即将跌入梦乡,所以说出的话也只是嘤嘤之语:“恩,离野你要等我好消息。” 殿内白兰花香满室,睡梦酣甜的裴九真猛地惊醒。 方才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九幽,有幽谷剑。 她骤然从梦中惊醒,惊魂未定地望着茫茫夜色,吓出一身冷汗。 幽谷剑在九幽!? 第三十一章 月色之下, 明华院之内,灵树之上,云若谷坐在树顶手捻白兰花, 阵阵清香闪着幽光以明华院主殿为中心向外散去。 今日裴九真怕是受了惊, 夜里恐难好眠,他挂心不下,几番挣扎后终于去院子里现摘了几束白兰花为她安神。 云若谷抬眼看着天上那轮冷月, 满脑子想的却是裴九真对那孩子说她要消灭世上所有邪灵时认真又郑重的模样, 再一转念,又会想起她用稚嫩的声音承诺“九九愿意去”时的模样。 她每一个眼神,模样似乎都在不经意中刻进他脑子,等他意识到的时候, 那些画面已经牢牢被记在心里,挥之不去。 就好比方才答应陪裴九真去寻幽谷剑, 也是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等他反应过来, 她已经盈盈冲他笑。 她的同龄人天赋都比她高不假,可她却也担负起了本不该属于她这个年岁的重任。 裴九真睡下后,灵树顶端的那抹挺拔青衣瞬隐于星海。 *** 裴九真被噩梦吓醒之后, 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微微喘着气, 四下寂静如许, 仿佛深海一般吞没了她,让她沉入海底, 胸腔被挤压到无法自由呼吸。 离野注意到她的动静,忙从夜幕中现身而来:“殿下, 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裴九真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 里面写满了惶恐:“离野, 幽谷剑在九幽!” 离野怔然:“可是剑灵入殿下的梦境了?” 裴九真来不及回答离野,光着脚丫,胡乱披了一件单薄月白披风便冲了出去:“离野,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离野抢了两步正打算跟上去提她把衣裳披上,哪里想到裴九真如此心急,一溜烟,人已经跑没影了。 花鸟皆已歇下的祭酒岭王宫便在小公主裴九真这一路小跑中皆醒了过来。 碎灵闪着微弱的金黄光芒,纷纷从花草中飞扬而上。 在王宫巡视的飞鱼卫所见就是他们的小公主裴九真一袭素白衣裳划破祭酒岭浓墨般的夜色,而她身后飞扬而起的闪烁碎灵便如她的听命于她的精灵,纷纷扬扬,追随她的脚步穿过大半个王宫,成为祭酒岭百年难得一见的如画仙境。 刹那间王宫每一个回廊都亮起灯火。 裴九真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到了裴少正的寝殿,夜叩殿门:“大哥哥。” 殿中伺候之人看清来人是裴九真,不等请示裴少正便已经将门打开。 在祭酒岭裴九真享尽所有特权,她可以自由出入祭酒岭的每一个地方,无论什么时间。 裴少正睡的浅,一听是裴九真的声音,忙披上大氅迎来。 顷刻间,殿内灯火通明。 见到裴少正的时候,裴九真还微微喘着气儿,一张小脸也因为一路小跑而微微发红,额角碎发也被微风吹得凌乱,随意散在两侧。 裴少正低头看见她一双雪白的小脚丫就这么光溜溜的踩在地上,身上还只穿着单薄衣裳,忙解下大氅披在裴九真身上,转头吩咐侍女:“快拿鞋来。” 裴九真的纤纤素手搭裴少正手臂上:“大哥哥,不急,九真有话要说。” 话音才落,侍女已经拿来一双绣鞋帮九真穿上。 那之后侍女们便都退了下去。 裴少正问她:“可是做噩梦了?” 裴九真摇了摇头,正要言语,裴少禹已经推门进来:“你这丫头,大半夜的就这么跑出来了?也不怕着凉!” “二哥哥。” 裴少禹道:“他们都说你做噩梦了,我过来瞧瞧。” 裴九真摇头:“幽谷剑在九幽。” 裴少禹和裴少正相视一怔:“剑灵入梦了?” 裴九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只说:“刚刚我在梦里看见幽谷剑在九幽,明日我们便出发去九幽。” 裴少正和裴少禹同时开口:“九幽?” 如今九幽在青白的势力范围之下,若是让青白知道裴九真要去九幽,新仇旧恨,难保青白不暗中阻挠。 此事怕是会越发棘手。 裴少禹和裴少正沉默着,没有轻易开口。 裴九真知道他们担心什么,她道:“寻找幽谷剑已经迫在眉睫,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去一趟的,况且此行我们已经决定低调行事,青白他未必会发现。退一步说,只要我们尽早动身,即便他发现又如何?届时或许我们都已经离开九幽了。” 裴少正沉凝片刻,他很难不认同九真所言有理,此事宜早不宜迟,若拖久了,难免夜长梦多,横生变故。 裴少正终于松口:“好,明日你们就出发。” 翌日一早,裴九真才起,彩儿来报说是邱景之想见她,于是裴九真便让人先招待邱景之在偏殿坐一会儿。 裴九真梳洗一番后来到偏殿:“景之。” 对于邱景之,她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一方面她和邱景之毕竟是青梅竹马的交情,而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防着话本里的结局再次上演。 邱景之:“九九,我听说你昨夜做噩梦了,今日感觉如何?” 裴九真客气道:“多谢关心,我很好。” 邱景之眸光一暗,不免失落。 他和九真什么时候生疏到了这个地步,无论他说什么都要斟酌拿捏分寸,而她对他也客气得仿佛他是萍水相逢的朋友。 明明过去她也是会在他面前肆无忌惮说笑,捉弄他,而他也从不反感九九这些小闹剧。 邱景之默了默:“九九,这几日我认真想过。我对程姑娘绝非你以为的那种感情,我只想报答她,别无他想。如今程姑娘的伤已经无大碍,她想过两日就回去,只是眼下邪灵扰世,她一个姑娘家独自上路总归不安全,所以我答应送她一程。你在祭酒岭等着我,等我回来,我陪你一起修补炉鼎,然后我们好好聊一聊我们之间的事。” 昨日裴少正为炉鼎之事罚裴九真紧闭的事,他今早回到祭酒岭之后也听说了。 裴九真爽快答应他:“好。你欠程姑娘人情,自然是要还的。等你回来,我一定会和你好好聊聊。” 在回答邱景之以前,裴九真心里是有过片刻挣扎的,她犹豫过是否要告诉邱景之她要出远门的事,但犹豫之后,她还是觉得这事暂时不与邱景之提起比较好。 她虽知道此事无法长时间瞒着邱景之,但能瞒一时便是一时。 至少多瞒他一天,她便多一分的胜算。 从明华院出来,邱景之改道去找云若谷。 彼时云若谷正在院中用灵力浇灌那些白兰花。 邱景之远远走来,径自在院中的石桌坐下饮茶,凭他二人的熟稔程度,云若谷也不会刻意招呼他,仍自顾自忙着。 只见云若谷掌心不断有灵泉涌出流向满园的白兰花。 邱景之酸呼呼道:“知道你修为高,可用灵力养花草。可是如此普通的白兰花也用得上以灵力浇灌?你是不是太不珍惜自己的灵力了?”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25节 用灵力养出来的花草,其功效也将随之大增,但如此太过耗费灵力,所以极少有人用此法来养花草。 毕竟修炼不易,每一分灵力都是修炼者付出了百倍努力才得来的,没道理白白用来养花草。 邱景之托着下巴道:“正好昨日九九受了惊吓,一会儿我采一些给九九送过去,你答应否?” 云若谷没说话。 邱景之只当他是默认了。 云若谷道:“这几日不忙?” 邱景之一进来满心眼都放在这些白兰花上,险些把正事给忘了:“程姑娘要回去,这两日便出发,我送她一程。我不在的这些日子,烦请你帮我看着九九。” 云若谷一顿,诧异裴九真竟没告诉邱景之她要出门的事情。他沉默片刻,长指划过花丛,最后一点灵光落下,全部隐入花丛。 云若谷道:“好。” 邱景之:“多谢。” 云若谷踅身看向邱景之,目光平静,只委婉提醒他:“那位程姑娘对你而言似乎很重要。” 邱景之像是被人戳中痛处,忽然冷着脸说:“连你也想说我喜欢程姑娘?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因为我和九真有婚约,所以我这辈子只能对九真好,欠了别人的情也不能还是吗?难道我要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置之不理才是对九真有交代?那么我呢?我欠程姑娘的交代又当如何?” 云若谷盯着邱景之,目光毫无波澜,相形之下,邱景之的激动反倒显得不合时宜,且又带着几分欲盖弥彰的心虚。 云若谷淡然:“不是便算了。” 邱景之心跳得飞快,明明他说的都是心里话,也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怎的在云若谷的注视下,他反而生出几分莫名其妙的心虚。 一想到裴九真,云若谷都这么看他,他忽然冒出一股无名火,邱景之虚张声势道:“既如此,倒不如答应九九退了这门亲,两厢清净,也不必成日为这莫须有的事平担骂名。” 话音才落,云若谷和邱景之忽然对上一眼,这一眼越发让邱景之心烦意乱,同时也让他意识到冲动之下,他说了多么不过脑子的蠢话。 邱景之轻叹,而后拂袖而去。 云若谷凝眸看向远去的邱景之,低声唤来侍女:“摘些白兰花装好给景之殿下送过去。” 侍女轻声应了,着手去办。 *** 翠竹院。 程月知正对镜整理妆容,其澳化为灵鸟模样盘旋窗前:“姑娘,听说昨日裴九真做了噩梦,吓得连夜跑过大半个王宫去找裴少正,现在整个王宫都在议论这事。” 程月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满不在乎道:“是么。看不出来她胆子这么小,我还以为祭酒岭的小公主裴九真天不怕地不怕,从小横行惯了。” 其澳难掩鄙夷之色:“不过是草包罢了,仗着家世为所欲为,论修为,她连姑娘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那样的人,竟也配拥有幽谷剑。” 程月知凝眸,葱段般手指轻轻抚过发髻和珠翠:“家世也是一个人的本事,我既没有这样的本事,自然无话可说,也没什么好说的。一切都是命,我不怨。” 说起来,裴九真拥有如此显赫的家事,可修为却平平,委实也不值得她羡慕。家事她虽没有,但她有能力。 那些她没有的,欠缺的东西,她都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挣回来。 总有一天,她会把那些人踩在脚下。 其澳心疼道:“姑娘,我只是可惜这锦上添花的一笔为何不能落在你身上。” 不可能的事,她从来不费心思去想。 其澳见程月知不想再提此事,于是改口问程月知和:“我们此行,姑娘为何要拉上邱景之同行?”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带上邱景之同行的意义何在,相反的,若没有邱景之跟着,反而更方便他们动手。 毕竟邱景之身份尴尬,还牵扯着天族那一层关系,万一让人发现他们此行目的,岂非徒惹麻烦。 程月知玉指抚过柳眉,微微侧了侧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莞尔一笑:“或许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既然惹上了邱景之,自然要物尽其用。 程月知:“你好好准备一下,这两日我们就动身去九幽。”? 第三十二章 九幽与东海相邻, 地处东海尽头,也就是世人常说的天之涯,海之角。 那儿常年看不到太阳, 日日夜夜与之相伴的只有皎洁月光。千万年来, 世上生灵变化万千,可只有九幽那柔白月光从不曾变过。 裴九真一行人到达九幽时,入目所见, 正是一轮血月高挂。 赤壁丹崖, 各式各样的石峰石柱遍布九幽,目之所及,云雾缭绕,星辰碎芒渗漏而下, 映出细微红光,直通远处, 恍若幽冥之道。 丛音呢喃道:“此地景色倒是别致, 就是看着有些慎人。我听说九幽是永夜, 常年无日照,这让我住一日两日图个新鲜还成,可若要我常年在这儿待着, 我怕是得憋疯了。” 裴少禹好心提醒丛音:“此处不比外面, 你觉得憋屈的地方却是魅族一辈子唯一的下脚之处, 说话还是小心些为好。” 万一刺激到那些魅族,徒惹麻烦就糟了。 丛音打量一眼前前后后往来不绝的魅族人, 这些人脸上看不到一丝生气。 正如裴少禹所说,她觉得憋屈的地方, 魅族却生活了上千年, 他们又如何不觉得憋屈呢? 若真计论起来, 魅族虽然处处透着令人费解的怪异,可他们这一族自诞生之日起,一直安安分分,从不曾做过为害三界,为害众生之事,缘何却要受尽别人白眼,甚至被赶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一辈子都夹着尾巴生活,犹如罪人一般。 裴九真留心看了一眼街上这些人,他们与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一样的手脚,一样的眼睛鼻子,可在世人眼里,他们就是怪物。 非妖非魔,非人非神,什么也不是。 这一刻,看着这萧索街道,她突然想到离野,不知离野在这儿的时候又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云若谷长睫轻扇,目光如蝴蝶一般轻巧落在裴九真身上。他暗暗打量起裴九真,那张粉嫩的小脸,那双堪比清泉的灵巧双目此刻却蒙上了一层阴郁雾气。 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又是为谁而使眉头笼上郁色。 莫不是为邱景之? 思及此,云若谷顿觉心头像是堵着一口气,不得排解。 裴少禹问九真:“在你梦中,幽谷剑在何处?” 九幽不可久留,为裴九真的安全计,裴少禹只想赶紧找到幽谷剑,之后立马带九真回祭酒岭。 裴九真:“我也不知具体在何处,但是我看到那周围全是红色砂砾……对,就像现在我们所见道这些赤壁丹崖。” 裴九真紧紧盯着这些崖壁,试图找寻梦中那片土地的蛛丝马迹。 云若谷的目光迅速扫过眼前成片的红崖,裴九真所给的信息实在太少,他很难从中辨认有用的信息。 云若谷:“这样的崖壁在九幽没有上千个,也有上百个。” 丛音立马附和道:“是啊是啊,若这么找下去,没个一年半载我们如何能回去?” 裴九真眉头微蹙,试图从那一夜的梦中寻找任何可能。 裴少禹问她:“九九你再仔细想想,除了崖壁之外,你可还看见别的什么?” 裴九真陡然松了松肩,右手托着下巴原地打转。 那一天夜里除了崖壁之外,她明明还看见了别的东西,可此刻她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裴九真兀自苦恼那夜梦境里她到底还见到了什么之时,人已不知不觉走上街边的一口井水之处。 正当裴九真完全沉浸于回忆当夜梦境,忽然之间,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由远及近闯过来,等她回过神,还没来得及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一个小女娃已经朝她撞过来,裴九真打了个趔趄,整个人向后仰倒,险些一头栽入深井。 若非离她最近的云若谷及时抢步过来,楼住她的腰,把她把自己身边带了一下,她今日就算没有命丧于此,也得被井水呛个半死。 云若谷扶着她稳稳站定,眸光扫过她巴掌大的脸,观察她是否被这一遭吓着。 裴九真抽身退了小半步:“多谢。” 电光石火间,裴九真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画面中幽谷剑立于崖悬于崖壁之间,而崖壁之下则是泛着幽幽翠绿光芒的河水。 裴九真还没来得及把她好不容易想起来的画面告知三人,裴少禹匆匆而来的问题又把她的思绪带离那个梦境。 裴少禹忙问她:“没事吧?” 裴九真摇了摇头:“没事。” 裴少禹还是不放心,拉着她的手左左右右看了又看:“当真没事?” 裴九真:“二哥哥,我又不是纸扎的人,哪有那么脆弱。” 话音才落,一记银链长鞭唰唰甩了两下在那小女娃娃身上抽了两下,小女娃的衣衫立马炸开,皮肉亦被抽出两道裂纹,翻出血肉,染红了衣裳。 小女孩疼得四处乱窜,一边哭一边求饶,可那甩鞭的男子却不为所动,一味邪笑着甩出第二鞭,第三鞭。 丛音见那小女孩哭得可怜,实在看不过眼,一伸手接下鞭子,猛地一甩震开男子执鞭的右手。男子被丛音的灵力所伤,踉跄倒退两步。 丛音挥开鞭子转了一圈,那鞭子裹着一团烈火飞快甩向男子,接连在男子身上炸开两朵火花,炸得他皮开肉绽。 丛音丢开鞭子,扶起小女孩,恶狠狠冲那人说:“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连我一招都接不住,说你是废物都是侮辱废物这两个字。” 裴九真解开披风给那孩子披上。 那人见丛音等人身手不凡,且瞧那样子又不像是被流放到此地的,想来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于是也不理论,灰溜溜逃了,连鞭子都不敢拿回去。 裴九真递上一方干净帕子给小女孩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小女孩身上的气息与他们不同,显然是魅。 丛音半蹲着问她:“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打你?你家住哪里?” 小女孩抽抽搭搭道:“他……他抢了我姐姐,我……我想救姐姐。” 丛音愤愤不平:“岂有此理,他一个被流放的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到了九幽还不安分守己。” 方才她注意到那人脸上刻着妖字,而这是独属于被流放至此的妖族印记。 裴九真看向小女孩,不等小女孩解释她也已经能猜到一二分。 小女孩一边抹眼泪一边哭:“我……我想救姐姐,姐姐太可怜了。她和阿城哥哥本来要成亲了,可那人却硬抢了姐姐,还杀了阿城哥哥。” 那人名唤左康,原是被流放到九幽的妖,后来却在这里混的风生水起,置业成家,一样不落。在外面他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可在九幽,随随便便哪只魅都是比他还低贱的东西。 在青白神君治下,哪怕他们这些被流放的人族,妖族,魔族,天族都是比安分守己的魅高贵的。 今日左康外出逛园子,阿禾好不容易才混进左康府上见到阿姐,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救出阿姐,左康便已经赶回来将她打了出来,而她姐姐也为了救她惨死在左康手下。 阿禾放声哭道:“阿姐……阿姐为了救我也被左康打死了。我……我没用,我对不起阿姐。我不仅救不了她,还害死她了。” 裴九真和丛音相视一眼,不知该如何安慰这孩子。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26节 说起来,魅族落得如今的处境当真是无妄之灾。 宇宙洪荒初分之际,九幽原是四海八荒的一片净土,除了那些修出灵性的仙花仙草和虫灵鸟兽之外,便只剩下静谧月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与之相伴。 后来世间诞生了第一只魅,世上多了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其后千百年四海之内陆陆续续又诞生了许多魅。 魅与普通生灵不同,他们非妖非魔,非人非神亦非仙,修炼之路也与世俗意义上的修炼大相径庭。 在这世上,无论妖魔,还是人神,若要修炼势必要依靠灵根炼化内丹,但魅之修炼却与众不同。 魅之一物,几乎是在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拥有了天然的灵力,无需修炼,同样的,一只魅的修为高低,基本也在他诞生的那一刻便定下基调。 而魅的诞也毫无道理可讲。 有时浩瀚宇宙千百年也难诞生一只魅,而有时却又会在短短数十年内诞生千百只魅。 正是因为魅的种种不确定与他们与生俱来的变数,三界上下,妖魔也好,人神也罢,都近乎是出于天性使然一般对魅充满了警惕。 用他们的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魅就是比“非我族类”更为可怕的东西。 他们从诞生到修炼都充满了迷,让人无法用常理推测,更无法解释。 而这种不可控,无法控,正是三界都惧怕的。 于是乎,慢慢地,魅这一族被赶到九幽定居,且还不允许他们随意出入九幽。 起初众人对魅还算客气,虽是圈定了范围以供魅族生活,但他们行动相对还算自由,也不至于遭人白眼,后来不知怎么的,四海八荒之内,人们对魅的态度渐渐就变了,几乎是闻之色变,见而诛之的程度。 至此,魅族更加不可能再踏出九幽一步,便是要离开九幽,也只能隐姓埋名,隐藏身份过活。 虽然对于魅族被囚禁于九幽一事,六界上下给出的答案全是魅族无首,且又喜阴,隐居九幽,既方便六界看管,也符合魅族的生活习性,乃是最佳结果。 然则他们将魅族赶去九幽囚禁,只是因为他们害怕魅族,害怕魅族所蕴含的未知力量,更害怕魅族一旦强大将颠覆四海八荒,改写宇宙势力。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是周五的更新量,提前更新~ 周五就不更啦~ 周六那天会晚点更,时间暂定为周六晚11点之后~? 第三十三章 阿禾脸上的泪痕已被她自己胡乱抹了一脸, 乱糟糟地沾湿她的睫毛,还有嘴角。 裴九真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阿禾抽抽搭搭说:“阿禾。” 裴九真笑靥如花,眼中却透着与之不相符的杀伐之意:“姐姐帮你报仇好不好?” 看着眼前这个孩子, 她就会想起离野, 不知离野过去在九幽又过着怎样的日子,不知道可曾有被人欺负了去。 但仔细想想,以离野的修为, 或许也没几人能欺负到他头上。 裴少禹小声提醒裴九真:“九九……” 九幽乃青白治下, 若是此刻在九幽弄出动静,万一引起青白注意,绝非好事。只是一转眼他看见阿禾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盯着他瞧, 难免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不等裴九真说话,裴少禹便已经改了主意:“罢了。” 裴九真道:“二哥哥, 你别担心, 我已经想起来梦境里的地方了, 我们很快就能回去。” 裴少禹颔首,他摸了摸阿禾的小脑袋:“这么可怜的一张脸哭花了多可惜?别哭了,哥哥姐姐带你去手刃仇人。” 阿禾骨碌碌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睛, 怯生生地盯着他, 极小声地应了一句:“恩。” 一行人在阿禾的带领下很快就到了左康的府邸。 裴九真伸了伸手对云若谷说:“借我一颗无涯珠, 改日我还你。” 云若谷取出一粒无涯珠交到裴九真手上。 裴九真眨巴眨巴眼道了声谢,扭头就把无涯珠交给阿禾:“阿禾, 这个你拿着,一会儿我让二哥哥抱你上去, 到时你就使出吃奶的劲把它丢到他家里, 听明白了吗?” 阿禾似懂非懂, 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好。” 裴九真冲裴少禹挑了挑眉,示意他抱上阿禾去屋顶。 阿禾也很听话,裴少禹才蹲下来,阿禾已经张开双臂等着裴少禹抱她。 裴少禹抱起阿禾,一跃至屋顶。 裴九真拉着丛音和云若谷飞快逃到百米之外。 裴少禹温柔提醒阿禾:“阿禾,自己能丢吗?” 阿禾微怔,迟疑后点了点头:“哥哥,这珠子丢下去之后,这里会怎样?” 裴少禹目光一亮,满脸都是等着看好戏的雀跃,他调笑似的故意拉长尾音,声音犹如海妖,充满魅惑:“哥哥也不清楚,不如你试试,也让哥哥开开眼。” 阿禾深深地看他一眼,在得到裴少禹的肯定眼神之后,她伸出握着无涯珠的右手,用尽力气向前一抛。 阿禾来不及看底下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裴少禹捂上耳朵。 “轰隆”一声响,好似地震荡过左康府邸,房屋迅速坍塌,扬起滚滚浓烟。 阿禾皱了皱眉,下意识靠向裴少禹,裴少禹顺势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左康偌大的府邸顷刻间被夷为平地。 裴少禹一行人头也不回逃离案发现场。 是夜,一行人投宿客栈。 因阿禾无依无靠,众人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安置阿禾,便只好先将阿禾带在身边,容后再作打算。 许是方才那一震吓坏了阿禾,自打从左康府邸回来之后,阿禾就像受了惊的小鹿,总粘着裴少禹不放。 裴少禹也只好一直抱着阿禾,直到她睡着。 夜深人静,阿禾已经歇下,裴少禹独自前往裴九真和阿禾的屋子,与她商量接下来的打算。 白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裴少禹来不及好好问问裴九真幽谷剑的事情,加之他带孩子带了一日,原也乏了,但一想起幽谷剑又放心不下:“早些时候你说你已经想起幽谷剑所在之处,快和我说说。” 裴九真:“幽谷剑之下还有一条河,泛着翠绿幽光的河。” 裴少禹道:“好,明日我们就去打听打听,九幽是否有这样的地方。” 裴九真道:“不用,或许有一个人知道那是何处,我们只要找到这个人问问便知。” “谁?” “府君。” 裴少禹眼皮一掀,这位府君是何方神圣,他怎么从没听说过:“府君?他是谁?” 裴九真素手轻点额头:“被流放至此的修道之人。听闻此人上通天文,下知地理。” 裴九真一直都在祭酒岭待着,如何能知晓九幽这边的情况?更何况还是连他都不知道的东西。 裴少禹问她:“你如何知道这位人物?” 裴九真信口寻了个说辞:“偶然在书上看到的。” 裴九真离开祭酒岭的前一夜,离野告诉她九幽有一位能人,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若她有困惑,尽可以去找此人答疑解惑。 为了彻底打消裴少禹的疑虑,裴九真还不忘挖苦裴少禹一番:“二哥哥,多看看书吧,别有事没事就往外面跑,找小姐姐玩儿。” 裴九真转移话题问裴少禹:“云若谷呢?怎么不见他?” 裴少禹:“他应该在外头守夜。” 对于裴九真的安全,云若谷显得比他这个亲哥哥还要上心,大半夜的也不休息,还想着盯梢。 在九幽虽然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区别,但身体还是本能地会随着九幽之外的日落月升而疲倦困乏。 裴九真抬眼看了看窗外黑黢黢的天,满眼都是闪着破碎光芒的星辰。 这景致一如白天她们刚道九幽的时候。 这样的地方,若只是让她小住一阵,她或许还会觉得新鲜有意思,可若是让她长长久久地在这里住下去,她怕是要闷坏了。 而魅族在这一住就住了千万年。 永不见天日。 裴少禹看向九真,他这才清楚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裴九真眉眼中渐渐爬上了一缕愁思,时不时地就会顺着她的一颦一笑浮上她粉白的脸,让裴少禹看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裴少禹摸了摸她的脸,问她:“怎么了?是担心此行能否顺利么?” 比起她忧愁的样子,他更希望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永永远远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哪怕她什么也不会,无法修炼灵根也没关系。 他只希望九真能快乐。 裴九真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二哥哥你别乌鸦嘴。” 裴少禹亦跟着笑起来。 裴九真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去叫云若谷回来歇息,明儿咱们还得继续找幽谷剑呢,可别让他累坏了。” 裴少禹忽然说:“记得你小时候就爱成天跟着云若谷,回回我和大哥找不到你,只要找一找云若谷在哪就能抓住你,一逮一个准。” 裴九真指着自己问他:“我?” 裴九真满脸的疑惑,一副无法相信信裴少禹所言的样子。 裴少禹撇了撇嘴,语调平平,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邱景之出现之前你多喜欢他。” 裴九真认真回想了一下,隐隐约约似乎想起来云若谷刚来祭酒岭那会儿她总爱缠着云若谷,让他陪她玩儿。 那时候云若谷对她也很好,虽然他极少笑,对她也总是不胜其烦的样子,可只要是她提的要求,他总会尽力满足她。 上天入地,无论是教她功课,还是给她当练手的工具,又或是取什么奇珍异宝,只要是他能力范围之内,他都会帮她做到。 她想那时候她那么喜欢云若谷,除了因为他长得好看之外,大概也是因为他和哥哥们一样对她很好。 即使他未必是因为喜欢她而帮她,而是看在瑶君的面子上照顾她一二分,可她还是很喜欢云若谷,甚至差一点点就超过对两个哥哥的喜欢。 当然,这话她从没和两个哥哥们提起过。 目光流转,她看向窗外的夜,试图在那片夜海中找到云若谷的踪迹。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27节 裴少禹走上前,捏了捏裴九真的脸:“你个小没良心,喜新厌旧的坏东西。这么快就把云若谷之前的好都给忘了?” 裴少禹手上拿捏着分寸,并没有真用力掐裴九真,可裴九真还是做足了样子,疼得嗷嗷叫唤:“疼!哥哥你再这么捏下去,我的脸都要被你捏大一圈了!” 裴少禹哼了一声说:“少赖我,这明明是你贪吃,吃出来的肉。” 裴九真努了努嘴,有样学样哼了一声甩开裴少禹,转身冲隐匿在窗外某处的云若谷说:“若谷哥哥。” 裴九真还没等到云若谷的回应,忽然一阵妖风朝她猛扑过来,裴九真下意识闪了闪身躲开。没想到却正中那阵妖风下怀,妖风一路向前直扑床上还在睡梦中的阿禾。 裴九真暗道不妙,裴少禹已经抢步过去抱起阿禾,九真亦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慌乱中,妖风裹着三人旋开劲风破窗而出。 三人被妖风带到一处昏暗洞穴,狠狠拍在地上。 裴少禹站定后,扭头布下结界罩住裴九真和阿禾。 阿禾似乎是被妖风中的毒气迷晕过去了,如此大的动静却始终也没能吵醒她。 须臾,鬼气阴森的洞穴骤然大亮,一条花斑纹巨蟒嘶嘶吐信,蜿蜒靠近三人。 巨蟒声音阴森可怖:“一只低贱的魅竟也敢骑到我头上,今日我就你们知道强出头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是左康! 裴九真认真打量起四周,开始寻找出逃的办法。 裴少禹闪身近前,觑准巨蟒那半人般大小的蛇头俯冲过去。那蛇身形看着笨重,可动作却异常灵敏,轻巧躲过裴少禹的攻击,甩出如人形般粗壮的蛇尾狠狠将裴少禹拍在地上。 裴少禹挣扎着站起来,召唤出□□,铆足力气刺穿蛇头左侧,伴随着巨蟒一声痛苦哀鸣,一股乌黑且发出浓浓恶臭的血水登时喷涌而出。 左康遭此重击,整个人已入癫狂状态,猛一甩尾,死死圈住裴少禹,势要绞杀裴少禹。 左康恶狠狠道:“你该死。” 裴少禹本就被妖毒侵体,方才那一击本已失了准头,现下又被左康用蛇尾狠狠缠住,整个人已尽窒息,更难摆脱左康的围剿。 裴九真见势不妙,急急冲出裴少禹的结界,一跃而起,用吃奶的劲大声喊叫:“不许伤我二哥哥!” 别看她平日闯了祸都让二哥哥替她背锅兜着,没少让二哥哥在父母和大哥哥面前吃苦头,可她的二哥哥只有她能欺负。 旁人想都别想。 裴九真单膝跪在蛇头上,心慌意乱下急急催动尚未发育成熟的灵脉之力,幻化出一把冰锥对准蛇头正中央刺下去。 旋即,冰锥化为无数锋利的碎灵如小鱼般游进巨蟒身体。 左康顿觉锥心刺骨之痛,全身都开始蜷缩扭曲。 这一击带着裴九真大半的灵力,那蛇又是一声哀鸣,绞杀裴少禹的蛇尾亦随之有所松泛,裴少禹骤然坠地,人已进入昏死状。 因急于催动尚未发育成熟的灵脉之力,裴九真亦被反噬,五脏六腑也随着在周身乱窜的灵力而翻江倒海。 她皱了皱眉呕出一口血,随即仰头栽下。 左康倒地之前接连吐出两根毒针分别瞄准裴九真的脖颈和左心位置。 裴九真下意识要逃,可方才那一击耗费了她太多力气,现下她很难再匀出任何一丁点力气闪避左康的垂死一击。? 第三十四章 短暂的挣扎过后, 裴九真自知已完全无力躲避左康的攻击,她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遭此一劫,可意料之内的毒针却没有刺向她。相反地, 毒针与她之间突然现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左手, 而她也被人稳稳接住,打横抱在怀里。 裴九真骤然松了一口气,带着三分抱怨和委屈看向那双冷冷的深邃眼眸:“你可算来了。” 方才云若谷在客栈外听见裴九真轻声唤他, 就在他打算回去找裴九真时, 裴九真住的那间屋子忽然发出异响,紧接着就是一阵妖风以迅雷之势破窗消失。 云若谷急急跟过来,却还是迟了一步,竟让她被人伤到如此地步。 她平日是多怕疼的一个人, 就连轻轻撞了一下桌角都会嗷嗷直叫唤,如今被伤得唇色全无。 这一瞬间他清楚感知到内心深处有股强烈又陌生的情绪在涌动, 并且不停壮大。 他在生气, 因为左康那个怪物伤赫拉到她而发怒生气。 云若谷眸光一暗, 抿着唇不发一语,只见他手腕轻轻一转,毒针转而刺穿左康的双眼, 也让他在顷刻间化为飞烟散开。 云若谷这一招却让裴九真看呆了眼, 闹不明白他这股莫名的怒气从何而来。 丛音急急跟上来看了一眼裴九真问她:“伤到哪里了?” 丛音和裴九真平日没少吵架, 可真见她挂彩,她心里也不好受。 裴九真摇摇头:“没事, 摔了两下而已,快去看看阿禾。” 丛音点了点头, 转身走向结界抱起陷入昏迷的阿禾。 裴九真擦了擦唇角的血, 扶着云若谷跳下去:“我去看看二哥哥, 你帮阿禾解毒。方才那阵妖风让阿禾种了妖毒,现下都没醒过来。” 裴九真才迈出一小半步,云若谷猛地牵起她的手腕,轻轻一使力,迫使裴九真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云若谷玉指轻点她额间,一股清凉灵力随之涌入她体内驱散残存在她身体里的妖毒。 云若谷直直盯着裴九真问她:“你伤到哪里了?” 他明明已经替裴九真解了毒,可为何她的脸色还是这么难看,她身上还有别的伤。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裴九真云淡风轻:“不过是些摔伤,不要紧。你快去给阿禾解毒,她还小,妖毒若在体内停留太久,会有危险。” 云若谷仔仔细细打量她一眼,看她萎靡的样子,似乎不像是单纯的摔伤。云若谷不放心,仍抓住她的手腕问了一句:“当真?”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在乎裴九真的安危。 难道只是因为邱景之的嘱托? 裴九真强忍体内乱窜的灵力所带来的疼痛,挤出一个甜甜的笑:“当真。”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赶紧找到幽谷剑,离开九幽这个是非之地,她不能让整个行程因她的伤而耽误。 若是让二哥哥知道她灵脉反噬一事,二哥哥一定会停下寻找幽谷剑,又或者是直接带她离开九幽,暂时搁置寻找幽谷剑之事。 可她没有那么多时间这样耽搁下去了。 在那个梦里她还看见了程月知。 与之相比,灵力反噬并不是大问题。 况且灵力反噬之事对于他们这些修道之人而言,本就是常有的事情,只要她好生调养,很快就能恢复。 第二日一早裴九真便按照离野所给的提示去拜访府君。 去之前,裴九真先向客栈掌柜打听了府君的住处,一并也先打听了一下九幽何处有海,可惜掌柜只知道府君住处,而不知九幽何处有河水,又或是海水。 府君原是人族一位通晓天文之辈,后因泄露天机导致人族战乱以致生灵涂炭而被流放至九幽,永世不得离开九幽半步。 府君此人性格古怪,日常不喜会客交友,明明偏爱清净,可偏偏却将府邸选在闹市之中,只需稍一打听就能知道他住所,也因此这些年来找他的人不在少数。 裴九真一行人到达府君住所,门童便已经进去通传。 瞧那样子,倒像是一早就在等着裴九真来。 不一会儿门童回来,指了指云若谷和裴九真说:“先生请这位公子和姑娘进去。” 丛音一手牵着阿禾,一手指了指自己和裴少禹问他:“那我们呢?” 裴少禹也跟着问:“总不能让我们仨在这外边干等着。” 门童铁面无私道:“三位请先在门外候着。” 裴九真看向裴少禹:“二哥哥,你在这里等等,我很快就回来。” 裴九真既已开口,裴少禹便没再说什么,只让她万事小心。 门童在前引路,裴九真和云若谷就在后头跟着。门童引着他们穿过庭院到达会客厅,只见一鹤发白眉的老者已经在等着他们。 府君打量云若谷一眼后问裴九真:“裴姑娘有什么需要老夫效劳的,尽可以提。” 裴九真下意识就要问他如何知道她名字,后来转念一想,大概是离野说与他听的,于是就没问此事。 倒是云若谷不知前情,难免纳闷府君如何会知道裴九真,而且看裴九真的样子,似乎也不惊讶府君知道她姓名。 这二人怎么看都像是一早就已经知道对方。 裴九真问他:“请问先生可知九幽何处有翠绿的湖水?” 府君轻扫白须,思忖片刻后才道:“不曾见过。” 裴九真追问他:“那又可有海呢?” 府君依旧摇头:“据我所知九幽境内既没有糊,也没有海。” 裴九真登时泄了气,梦中所见分明在九幽,可九幽如何却没有那样的湖水? 云若谷上前一步问他:“九幽何处有僻静无人的山谷?” 按照九真梦境所示,那处山谷荒无人烟,而这或许也能成为他们寻找幽谷剑的线索。 府君:“山谷?倒是有一处,在九幽近东海的地界,名唤余生谷。但是那儿荒芜无人,恐有邪灵徘徊。” 裴九真:“多谢先生提醒,不知先生这儿是否有出入九幽的过所?” 府君捻着白眉,没有多问,转身从身后的匣子里取出过所递给九真。 裴九真忙道:“多谢先生。” 府君摆摆手说:“无妨,故人之托,老夫定当尽力而为。” 云若谷凤眸微眯,心绪因府君所言故人二字而波动。 裴九真作揖道:“先生,九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先生可否答应。” 府君:“姑娘请说。” 裴九真:“昨日晚辈救了一个小姑娘,名唤阿禾,是只年纪尚小的魅。因她无亲无故,所以晚辈暂时将她带在身边照顾,可晚辈此行凶险未定,若继续带着她,怕是会令她陷入险境,而这并非晚辈所愿。” 府君笑得慈祥:“所以你想请我照看那孩子?” 裴九真:“这是晚辈的不情之请,原就唐突,若是先生不便,晚辈……” 府君:“无妨,不过是家里添口人的事儿。我这儿冷清久了,多个孩子还多一分热闹。你且放心去办你的事,这孩子我会照顾她。”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28节 裴九真和云若谷出来时,阿禾,丛音还有裴少禹都坐在亭子那儿盯着一群唱唱跳跳的孩子。 可见这三人等他们已经等得百无聊赖了。 裴九真走过去,偶然听见那群唱唱跳跳的孩子们嘴里唱着一首童谣。 “云霞灭,天机变,地灵现。” 只听阿禾声线脆亮,她问丛音:“姐姐,天机是什么?地灵又是什么?他们唱的什么啊?” 丛音双手搭在她肩上,轻点她鼻尖笑着说:“你从小长在这里长大都不晓得他们童谣里唱的什么,姐姐怎么会知道,小糊涂虫。” 阿禾嘟了嘟嘴,这童谣她从小听到大不假,可是却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这童谣是什么意思,又或者说她身边根本没有人知道这首童谣是什么意思。 阿禾原以为他们外面来的人或许能知道一二分。 裴九真走过去轻唤阿禾:“阿禾。” 阿禾盯住裴九真,慢慢走来:“姐姐。” 裴九真屈膝蹲下,她拉着阿禾的手说:“阿禾,姐姐要去一个地方,但那个地方太危险,姐姐不能带着你。” 阿禾乖巧道:“恩,阿禾明白。” 裴九真内疚道:“以后府君会照顾你,阿禾就在府君家住下好不好?” 阿禾鼻子一酸,紧紧抱住裴九真的脖子:“好,谢谢哥哥姐姐们。” 从小到大,她受尽那些所谓人上人的白眼,也因此而吃尽苦头,她从没想过有一日这些“人上人”为她低下高贵的头颅,像照顾亲妹妹一样照顾她。 她本已经是无家可归之人,从不敢奢望谁人能收留她,给她一片遮风避雨的容身之所,而他们,这些与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却愿意为她打算。 裴少禹走来,摸了摸阿禾的小脑袋说:“哥哥以后再来看你。” 安顿好阿禾,一行人继续上路。 拐过巷子口,走在前头的丛音忽然转身拉起裴九真的手往回走:“前面人多,咱们绕道走。” 就连裴少禹和云若谷也都有意无意推着她往回走。 出于好奇,裴九真伸长脖子往前面扫了一眼。 这一眼却让她意外看到一对老熟人。 仔细说来,在九幽遇上这对老熟人也是她此行意料之内的事情,只不过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遇上他们。 前方十丈开外,人海往来的潮水中只那一对老熟人原地停在一家卖香囊的摊子前,有模有样地挑拣香囊。 这对令她有些意外但又没有那么意外的老熟人不是别人,正是邱景之和程月知。 远远瞧着,邱景之手里拿的是一枚素锦缎面流苏香囊,程月知盯着那枚香囊笑语盈盈,不一会儿邱景之便将香囊递到程月知手里送她,程月知捧着香囊左右翻看了一眼后说了一句什么,却好好把香囊还给邱景之,并没有收。 那枚香囊裴九真认得。 那便是话本里她至死都紧握在手里的东西。 而那原是程月知不要了的东西,可她却像个宝贝一样戴在身上,这一戴就是一百多年。 裴九真盯着远处那两个人,不发一语。 话本里那个她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 她似乎有点忘了。 瞧裴九真的样子,平静到不像是她平日喜恶分明的性子,而这却让与她同行的另外三个人着实捏了一把冷汗。 云若谷高大的身形一闪,稳稳当当挡在她面前,遮住她视线。 裴九真抬起头盯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云若谷,他明明是关心她,不愿见她为邱景之伤心难过,可目光却依旧冷冷的,似乎他这一闪身的举动紧紧只是因为他想换个地方,换个方向站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29 22:03:38~2022-01-30 18:3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子和萝卜是天生一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丛音和裴少禹也都蹙眉盯着她, 生怕她为邱景之的事情难过。 裴少禹见她愣怔怔地盯着邱景之发呆,模样实属反常,他看不过去, 黑着一张脸牵起裴九真的手说:“走。” 虽然裴九真和邱景之退亲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可现下二人到底还背着这个虚名,邱景之处事待人多少也该顾念一二分九真的颜面才是,怎能如此随心所欲。 当众与别的女子说说笑笑, 互送香囊。 看着邱景之和程月知有说有笑, 这一瞬间裴九真乍然想起话本中的她亲眼看见这一幕时是怎样的心情。 那时候的她妒火中烧,恨不得撕碎程月知,可后来邱景之轻轻一哄,随随便便拿了个香囊搪塞她, 她竟也不争气地放弃抵抗。 只当不知。 不知邱景之的心思分明因为程月知而有过片刻的动摇,不知他们之间其实早已经不是幼年时候的那种感情。 而现在, 她又一次看到这一幕, 心情却平静得连她自己都诧异。 她不嫉妒, 不仅不嫉妒,甚至还有种浑身一轻的感觉。 既是庆幸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心,也是庆幸她终于不会再为邱景之, 为程月知而不安, 而难过, 而绝望。 裴九真陡然抽回手,裴少禹掌心一空后颇为诧异地看着裴九真:“九九。” 丛音亦诧然:“裴九真。” 她眼里是同情, 是可怜,还是心疼, 裴九真已经无法分辨。 见他们一个两个反应都差不多, 生怕她伤心难过, 裴九真反而有些惆怅。 在他们看来,她竟是这么在乎邱景之的么? 远在十丈之外的邱景之和程月知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正有几个人因他们的无心之举而心绪波动。 方才邱景之与程月知经过这家香囊摊子,邱景之一眼相中摊子上的那枚素面锦缎香囊,所以就停下来多看了一眼。 程月知少不得跟着停下来,匆匆瞥了一眼那些香囊,而后盯着他手里的香囊说:“景之你眼光真好,这些香囊里就数这个最好看。” 邱景之笑笑:“你也这么觉得?” 程月知问他:“能否让我看看?” 邱景之大大方方把香囊递过去给程月知。 程月知反复翻看香囊,这香囊乍一看只觉得素净好看,但细看之下却会发现这缎面素锦原是祥云暗纹样式的料子,上面还绣了相同色系的荷花,她笑吟吟道:“绣工和样式都比别的精致,看不出来你挑香囊的眼光这么好。” 邱景之呢喃自语:“九九最喜欢这些看似素净,实则华丽好看的东西,我把这个送她,她一定喜欢。” 程月知怔了一怔,脸上的笑不受控地凝结片刻:“看来你挺了解九真姐姐。” 言罢,程月知把香囊递回给邱景之。 邱景之付了钱,收起香囊,毫不掩饰他和裴九真的亲昵:“这是自然,我和九九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都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程月知苦笑,却没再说话。 邱景之转身道:“走吧。” 岂料邱景之这一转身,目光正好对上人海之外怔怔盯着他看的裴九真。 邱景之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九幽遇见裴九真。 她原应该在太极殿修补炉鼎。 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又为何她身边还跟着那么多人。 丛音,裴少禹……云若谷。 云若谷! 云若谷竟瞒着他,偷偷和九真出来! 邱景之撇下程月知,穿过人海直奔裴九真而去。 那些跟着邱景之出来的侍卫亦在此时跟着冲了过来。 云若谷几番挣扎之后牵起裴九真的手腕,扭头要走,不成想,邱景之急急忙忙跑过来也拉住裴九真的手。 如此一来,裴九真左手腕被云若谷牵着,右手则被邱景之抓着,而这两边都抓她抓得用力,她挣了两下,硬是没挣开手。 邱景之生怕裴九真跑了似的,急急忙忙说:“等等。” 一旁的裴少禹和丛音自然都没好脸色给邱景之,而邱景之也浑然不在意,全身心都只注意到裴九真,也只关心她为什么瞒着自己偷偷离开祭酒岭。 还是和云若谷一起! 邱景之埋怨一般地看了云若谷一眼,质问云若谷:“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你带着九九出来了?” 那日他去向云若谷辞行,他明明白白嘱托云若谷照顾裴九真时,云若谷却还有意瞒下他和九真即将离开祭酒岭之事。 不等云若谷说话,裴九真瞥了一眼不远处伸头张望的程月知,先问了邱景之一句:“方才你与程姑娘在聊什么,聊得那样开心?” 被气昏头的邱景之这才想起他身边原来还跟了一个程月知,而九九并不怎么喜欢程月知。 邱景之忙拿出香囊解释:“方才我看见一枚香囊,想着你会喜欢就留下来准备带回祭酒岭给你。” 裴少禹和丛音哼了一声,却没发话。 裴九真异常冷静地盯着邱景之拿在手里的香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分明看见那是程月知不要的东西。 邱景之把香囊放到她手里:“九九,你怎么没在太极殿补炉鼎?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裴九真:“我暂时无法与你细说。” 邱景之生气道:“无法和我说,却能告诉若谷是吗?” 从什么时候起裴九真和云若谷变得这么要好了?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好兄弟竟开始瞒着他偷偷和九真出来。 裴九真只说:“程姑娘在等你。” 言罢,裴九真看了一眼云若谷,趁势把手抽回来。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29节 云若谷颀长的身子微微一抖,骨节分明的手骤然一紧,凤眸扫过裴九真后沉默着退了一步。 她到底还是因邱景之伤了心。 裴九真盯着香囊看了一眼:“景之,其实我不喜欢这枚香囊,我想我还是把它还给你更好。” 话本里她因为这枚香囊吃了多少苦头,自欺欺人地以为他心里或许还有她,而她又因为这一丁点的可能走入绝境,开始修炼邪术。 邱景之诧异之余,手里已经多了一枚香囊,眼看裴九真转身要走,他忙拉住裴九真:“你去哪?你我既然已在此处相遇,不如同行。” 不知何时过来的程月知亦附和道:“姐姐若是方便,不如一道同行,此处不比别处,多个人总多个照应。” 程月知在摊子前左等右等,不见邱景之回来,于是便也跟了过来。 裴九真看向笑得温柔的程月知,平心静气道:“不方便。” 程月知为何来九幽,她现在还拿不准,但在那个模糊的梦境中程月知似乎做了一件让她极其痛苦的事情。 所以她不能贸贸然和程月知同行。 再看同行的裴少禹,云若谷都没发话,像是默认了裴九真的说法。 倒是丛音不冷不热发了话:“确实不方便,不知是谁照应谁呢。” 裴九真微怔,记得话本里丛音对程月知印象不错,丛音待程月知也比对她亲近得多。 程月知碰了冷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但面上还是笑意盈盈,客客气气道:“是我唐突了。” 邱景之道:“九九,我陪你……” 裴九真若是好好在祭酒岭待着便罢了,但她现在在九幽,叫他如何放心的下。 裴九真拨开他的手,提醒他:“你还要送程姑娘回去。” 裴九真四两拨千斤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点醒邱景之,让他被冲昏的头脑逐渐找回一丝理智,勉强想起来他此行的目的。 他此行是为了护送程月知,怎能撇下她不管。 邱景之轻叹一声,转而对云若谷说:“我有话问你,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言罢,二人一前一后走远了。 丛音走到裴九真身边,纳闷道:“这两人的架势怎么那么像是兄弟反目了?还是为了你!” 裴九真心烦意乱地看了一眼二人远去的方向。 躲开裴九真一行人,邱景之像审犯人一样问云若谷:“云若谷,亏我还一直把你当亲兄弟,九九来九幽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日我去找你,为何不告诉我九九要离开祭酒岭?” 云若谷:“这件事只能由九真告诉你。倒是你,那日我分明提醒过你离程月知远一些,你这就忘了?” 邱景之:“我问心无愧。” 云若谷默了默,幽深的眸子凝着一束冷冷光:“景之,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你最好记住。” 明知裴九真对那位程姑娘印象不大好,邱景之却还与那位程姑娘走得那么近。 邱景之没好气道:“别人这么看我也就算了,你我这样的交情,你也这么看我?” 彼此对视之下,二人之间竟诡异地蔓延开一股两相对峙,较量的古怪气氛。 邱景之怒视云若谷,拂袖而去。 行至裴九真跟前,邱景之缓了缓心神道:“此行你不方便说,那便来日再说。九九你等我,等我送程姑娘回去就回来找你。” 裴九真没有正面回应他,只说:“你且去吧,不必担心我。” 她等不到了。 前一世她没有等回来邱景之,而这一世,她已经不打算再等邱景之。 比起邱景之和程月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裴九真盯着一袭蓝衫裙的程月知,心中隐隐有种预感,她和程月知一定还会再遇上。 依然是在九幽。 望着邱景之和程月知远去的背影,云若谷不觉也陷入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绪当中。 一种令他倍感陌生的情绪。 那位程姑娘,他第一次见她是那日她和九真当街被人挟持之时,那时候程月知正处于危难中,按理说他也应该救她,哪怕她只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可那日看着那位柔柔弱弱的程姑娘,不知为何,他却本能地反感她。 而这种情绪打他出世以来他就从没对谁有过,只除了程月知。 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目光一瞥,云若谷看见那个站在人群中轻笑着向他招手的裴九真。 他不喜欢程月知是因为裴九真么? 作者有话说: 新年好呀~ 接下来的更新时间会尽量固定在晚上6点~ 祝小伙伴们在新的一年学业有成,万事如意,一夜暴富~ 希望我寄几能在新的一年文思泉涌,灵感爆棚,日码一万~ 还希望这本完结后我能无缝开下一本《流光入梦》~ 因为《流光》这个故事背景也在冬季前后,感觉应该蛮应季~? 第三十六章 或许是怕裴九真伤心, 之后的一路众人都颇为默契地绝口不提邱景之和程月知。便是裴九真一个人坐在山谷底下那块一人高的大石那儿发呆时,他们也没有上千去打扰,似是有意给裴九真一点时间, 让她好好想一想。 别看她平日娇气得被人说一句, 又或是轻轻摔一下都要嗷嗷叫唤,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她委屈,知道她疼, 可那些她叫唤得出来的疼, 其实不是真的疼。 丛音抬头看了一眼坐在石块上发呆的裴九真,她问裴少禹:“你不去劝劝?” 裴少禹也跟着看了裴九真一眼,摇摇头说:“女大不中留。” 云若谷冷眉一扫,但见裴九真托腮望着天上的月亮, 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丛音白了裴少禹一眼,爬上石块找裴九真说话。 丛音问她:“还在想邱景之?” 裴九真依然盯着远处, 沉默着不肯开口。 丛音越发担心她:“那日我听你大哥哥说王君王后已经答应你退亲, 你是认真的吗?” 裴九真终于肯开口, 只是目光还停在远处那一片永无尽头的月夜:“恩。” 丛音不解,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退亲,与邱景之划清界限, 为何还要为他伤心难过, 这根本不像她所熟知的裴九真。 丛音问她:“既如此, 为何还因他难过?你何时这般窝囊了?若心里还有他,管他三七二十一, 抢也得抢回来。一个程月知而已,你什么时候怕起她来了。可若你决定放手, 那就干干净净撩开手, 翻过这一页, 再不想他。” 裴九真耳朵一抖,既是惊讶于原来他们都以为她是因邱景之而烦闷,另一方面她也惊讶于丛音竟然主动关心她。 记得话本里丛音并不喜欢她,因为丛音一直都认为是她阻止裴少正喜欢自己,所以到了最后她们一度变成一见面就大打出手的关系。 用丛音的话说,她杀裴九真是替天行道,铲除裴九真这个神族败类。 可惜丛音却不知道,她裴九真即使再得哥哥们的宠爱,也左右不了哥哥们的心,更无法替他们去决定他们应该喜欢谁。 裴九真无声轻笑:“谁告诉你我在想邱景之?” 裴九真哄然大笑,仿佛听见什么奇怪的笑话一般。 丛音肩膀一抖:“不是在想邱景之?那你为何一副哀怨模样?知道你要面子,不肯说实话,你放心,你若真心想把邱景之抢回来,我帮你。要我说那位程姑娘也是不知分寸,明知你与邱景之是那样的关系,还与他走得那么近。” 没想到重来一世,昔日的冤家有一日竟会如此在意关心她,更没想到丛音竟会为她数落起程月知。 要知道在话本那个故事的后期,丛音与程月知的交情似乎还不错。 裴九真盯着丛音看了一眼,而后环视周围一圈,一次次确认周围的景物之后才说:“我不想邱景之了,你也别着急替我安排。方才我粗略看了一圈,这儿一点也不像我梦境中的那个地方,甚至可以说和我梦境中的那个地方日安差地别。” 丛音松了松肩:“所以你是在为这事苦恼?” 裴九真眉眼一弯:“当然,这才是我们的目的,所以我没有心思想别的,你们大可以放心。” 说到这儿的时候,裴九真故意提高了音量,看向云若谷和裴少禹。 她这话就是故意说给底下那两人听的。 云若谷和裴少禹也不是傻的,彼此对视一眼后都放下心来。 裴九真指了指不远处的月亮同丛音说:“你看那月亮,觉不觉得和我们之前看到的有什么不同?” 丛音认认真真盯着月亮看了一会儿,除了发现月亮圆了一些之外,她似乎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丛音迷糊道:“哪有不同?” 裴九真叹了一口气,指着月亮中间那一点不起眼的红心道:“看那儿。” 风过影动,红色砂砾之上,莹白月光映出晴明夜色。 丛音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月亮中间真有一点红。乍看之下,倒有些像姑娘额间用以装饰的花钿。 丛音闷闷道:“这儿可真奇怪,永不见天日便罢了,怎地月亮也这般奇怪?前两日我们到九幽的时候,月亮也是这样的么?” 裴九真:“我也是今日才发现。” 初入九幽她只顾着好奇九幽的永夜,却没认认真真看天上的月亮。若非今日抵达余生谷,她有意寻找梦中之境,她也未必会发现此地月亮与别处不同。 不知是不是裴九真的错觉,她恍惚望向月亮的那一眼,似乎看见月中那点红有了细微的闪动,等她认真分辨时,那一点红却又定住不动了。 丛音轻轻扯了扯裴九真衣袖说:“不早了,咱们该歇了。” 裴九真点了点头回应她:“恩。” 下去的时候裴九真冷不防被石头边缘处那些锐利边角划破手指,渗出一抹殷红血迹,滴落地面。 丛音见了,忙抽出帕子包住裴九真的伤口埋怨道:“怎么这么粗心。” 裴九真低头笑:“丛音,你这样还真像个姐姐。” 丛音突然骄傲起来:“我本来就是姐姐。”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30节 在她们没注意到的角落,那一滴血迅速隐于无形,仿佛一瞬之间就被天上的月光晒干了一般。 正如府君所言,余生谷地处偏僻荒凉,千里无烟,别说客栈,就是一户人家都找不到,是以这一夜他们便只能就地扑了些干草歇下。 篝火勾着迷茫夜色近前,漫天星辰闪着光芒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落满衣裙。 裴九真和丛音面对面和衣躺下,裴少禹靠着树干坐在裴九真身后,而云若谷则在丛音背后打坐,他们两个姑娘被围在中间,既安全又暖和。 裴九真半迷着眼睛瞟了丛音背后的云若谷一眼。 不愧是修道狂魔,忙了这些天也不想着歇歇神,却还打坐修炼。 裴少禹目光一低,正好看见裴九真还睁着眼睛,于是问她:“怎么不睡?” 自打上次在妖穴裴九真受了伤之后,裴少禹对裴九真的一举一动都尤其关注。不仅三餐都得亲眼看着她吃下,就连她是否按时歇息都得管,还美其名曰她在长身体,不能马虎。 裴少禹忙又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还是睡不习惯?” 裴九真看了一眼已经睡熟的丛音,转了个身面对裴少禹,又往他那儿挪了挪,靠在她身边,手里还不忘拽住他的一片衣袖:“这样我就能睡着了。” 裴少禹揉了揉她的柔软墨发,笑得温柔:“放心睡,二哥哥一直都在。” 妖穴一事之后,裴九真对裴少禹也生出了许多不放心,唯恐他又像上次那样受伤。 裴九真闭上眼睛,声音带着浅浅的困意:“二哥哥,我不伤心,真的,所以你别担心我。” 裴少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二哥哥知道。” 他知道九真已经完全放下邱景之,只是放下了是一回事,碍眼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夜半时分,众人都已歇下。 裴九真迷迷瞪瞪醒来,依稀瞧见远处月光渗漏而来的那块空地上似乎也架起了篝火,而篝火之外却围着一圈正在跳舞的男男女女。 静谧月光下,那边的欢呼声穿透夜色传过来。 裴九真的心跳骤然一紧,深深被眼前的诡异场面所震慑。 方才他们来时明明在附近勘察过,别说是人影,便是鸟雀都少得可怜,缘何夜至浓时远处那片空地上却平白生出那么多男女,而且那些男女所跳舞步皆是她平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似舞乐,倒像是在进行什么仪式。 闪烁火光之下,那些男男女女的影子映在地面上,一长一短,深深浅浅,他们时而相拥,时而跪地祷告,时而举起火把绕着篝火转圈。 裴九真失神般地盯着那些人,不想她兀自惊诧不得解之际,那些人猛地回头看向她。 这一转头,裴九真才发现那些人都没有脸,那本该是脸的地方只有一张平坦人皮。 赤壁红崖,连从天际洒落而下的月光都被染上了零星的红,那些人皮脸更是个个都泛着诡异的红光。 裴九真吓得一激灵,整个身子都往后缩了缩。 裴少禹紧挨着裴九真歇的,是以九真这不大不小的动静很轻易便吵醒了他。 裴少禹一睁眼,云若谷那边也跟着睁开眼看向裴九真。 裴九真还处在刚才那些无脸人皮带来的惊吓中,目光空洞得可怕。 裴少禹急忙握住她的手问她:“九九,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彼时,云若谷也已经抢步过来,目光追随她的视线落在远处那块平平无奇的空地。 裴九真缓了缓神,惊魂未定地指着远处说:“我,我看见那边有人。” 方才她明明看见那边有人,怎么一转眼那些人连着篝火又都消失不见? 听裴九真这么说,云若谷和裴少禹的眸光不觉一沉。 云若谷摇醒丛音之后,闪身去了裴九真所说的空地。 丛音揉着眼睛醒来便看见裴九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一颗心难免跟着不安起来。 丛音瑟缩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一会儿,云若谷回来:“我看了,那儿没有人。” 丛音听得心里一惊,这儿荒山野地的,除了他们四人之外,哪还有半点人气儿? 丛音忙问裴九真:“是不是你做噩梦看错了?以为自己看到了人,但其实那只是你的梦?” 裴九真蹙眉,难道真是她分不清梦和现实了? 裴少禹握着裴九真的肩,根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虎年大吉大利~ 感谢在2022-01-31 23:10:33~2022-02-02 17:2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七章 云若谷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府君曾说过这附近有邪祟, 也或许是邪祟作怪,不要紧。你们继续睡,我守着。” 方才是他疏忽了。 他原想着这儿荒无人烟, 便是真有邪祟必然也都是些小喽啰就放松了警惕。 丛音拉着裴九真重新躺下:“别想了, 先睡吧。” 虽然话是如此,但经此一事,三人哪还有半点睡意。 横竖睡不着, 裴少禹便和云若谷一道守夜, 而裴九真和丛音,也只不过是闭着眼养了养精神,等到了寅时才迷迷糊糊睡了片刻。 这日一早,裴九真一行人深入余生谷腹地寻找幽谷剑。 在九幽, 出入任何一个地方,峡谷都要有凭证, 其目的主要是为了防止魅族蓄意滋事。 若是生活在九幽的魅和被流放的妖魔, 过所便是他们出入九幽的凭证, 但对于世家大族而言,他们出入九幽则是以玉蚕佩为凭证。 为了不引起青白注意,这一次裴九真一行人进在九幽各处行走时并没有使用玉蚕佩, 而是用普通过所。 进入余生谷腹地的第一天, 一切正常, 仿佛那天夜里裴九真意外撞见的那些男男女女就如丛音所言,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接下来的几日, 在寻找幽谷剑这事上,他们一无所获, 而最为可怕的是他们逐渐意识到他们似乎已经迷失在余生谷这片荒无人烟的地方。 连着两天, 他们都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怎么也绕不出去。 丛音不无担心道:“这样下去,我们不会死在这儿吧?” 这儿方圆十里,除了他们三人,她再也看不见别的活人。 “九九!” 恍惚中,裴九真似乎听见邱景之的声音。 她一回头,果然看见邱景之朝她狂奔而来,而他身后跟着的那袭白裳,她也认识。 那是程月知。 裴九真才看清来人是谁,下一刻邱景之已经跑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说:“九九,我终于找到你了。” 裴九真疑惑道:“你找我?” 他不是送程月知回去么? 邱景之解释道:“几日前我在山谷那儿见到你们了,当时我叫你们,你们却没听见。” 丛音凑过来问邱景之:“你不是送程姑娘回去吗?怎么来这了?” 邱景之看了一眼程月知,原本他是要送程月知回去,可那日程月知突然提出改道余生谷,出于关心,他问了一句原因。 程月知没有瞒他,如实告诉他之所以转道余生谷是为了寻找她母亲遗留给她的东西。 程月知双亲早逝,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一件东西,所以她一定要找到。 考虑到程月知或许并不想让旁人知道她的身世,邱景之便没有明说。 倒是程月知主动解释:“我们迷路了。” 程月知避重就轻,只说了她想说的部分。这是她的私事,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邱景之转而问裴九真:“九九,你们为何在这?” 丛音呛了邱景之一句,目光盯着的却是程月知,丛音的目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把程月知扫了个遍:“我们也迷路了。” 也不知丛音是故意呕程月知,还是单纯想帮裴九真隐瞒。 邱景之扫了一眼程月知,目光落在裴九真身上:“九九,此地危险。依我看,我们还是同行为好。” 裴九真凝眸一瞥,程月知静静低着头。 裴九真不发一语,转身继续前行。 如此,便是默认同意邱景之与程月知同行。 云若谷和裴少禹没说什么,表情淡淡的,并不在意程月知,只是担心她的出现会让裴九真不自在。 丛音白了邱景之一眼,转身一溜小跑,像高傲的孔雀一样扫着她华丽抢眼的尾巴炫耀一般地擦过程月知,看也不看她一眼,只追着裴九真而去。 丛音追上裴九真:“为什么答应和他们同行,你不是不喜欢程月知吗?” ban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对别的姑娘献殷勤,裴九真当真受得了? 裴九真反问她:“你似乎也不喜欢程月知,为什么?” 瞧丛音刚才那样子,像是恨不得怼到程月知脸上去数落她,也不知程月知是哪里得罪了丛音,要让丛音这么不待见程月知。 明明丛音与程月知也才见过几面而已,况且在话本里丛音与程月知关系不错。 丛音:“其实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对她印象不错。” 丛音第一次见程月知是她到祭酒岭的第二天,那天她在花园闲逛,意外遇上程月知。当时丛音和侍女们花丛里扑蝴蝶,她一时大意扑倒程月知。她自己倒是没什么事情,打了个趔趄,险险站稳。倒是程月知倒霉些,踩空台阶整个人骨碌碌在地上滚了一圈,额间磕红了一大片。 丛音内疚不已,连忙扶起程月知一个劲儿道歉。没成想,那程月知是个好脾气的,饶是摔得如此狼狈难堪,被众人瞧尽丑态,却也没生气,也没要求她做些什么。后来还是丛音过意不去,忙收拾了许多治伤的药给程月知送过去。 那之后接连几天,丛音没少往程月知那儿送东西。 裴九真问她:“那现在为什么又不好了?”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31节 “那天在街上我看见她和邱景之那么好,我替你生气。” 裴九真皱了皱眉,随即微微扬起嘴角,既是骄傲也是炫耀:“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我了?” 丛音觑她一眼,对裴九真突如其来又毫无道理的自信倍感无奈,但她嘴上却还是有模有样的解释起来:“你我是从小的交情,再怎么样也没有眼睁睁看你被人骑到头上的道理。” 裴九真咬着嘴唇,眉头紧锁,像是哪里不舒服的样子。 丛音心一跳,忙问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我叫你二哥哥过来……” 说话间,丛音已经转身想叫跟在他们身后几步之外的裴少禹和云若谷。 裴九真紧紧拉住丛音的手:“别,别叫他们,我没事。” 那日在妖穴她动用灵脉之力救裴少禹之后一直没能好好停下来调养生息,所以她受损的灵脉之力至今还没能恢复过来,是以现下五脏六腑如刀绞一般疼是灵脉之力在反噬。 丛音蹙眉惊道:“这如何使得。” 裴九真盯住丛音,因为不想让身后的云若谷和裴少禹发现她们之间的反常举动,所以她摇头的动作都是小心而谨慎:“不要告诉他们,我不能耽误时间,必须快点找到幽谷剑。” 他们已经在此处原地打转了七天,她不能再这么浪费时间。 裴九真拧着眉,下意识看向正和邱景之说话的程月知。 若她没有记错,那夜梦中程月知此行多半也是为了幽谷剑,而且程月知极有可能已经知道幽谷剑在何处。 所以方才邱景之再一次提出同行时,裴九真没有像上次一样拒绝他们。 她没有时间继续耽搁下去,若是程月知当真知道幽谷剑的下落,她想赌一把,借助程月知的力量找到幽谷剑,然后抢在程月知前面夺回幽谷剑。 裴九真隐隐有种预感,程月知与她几次三番偶遇或许也并非巧合。 丛音见她整张脸都快拧成一团了,着急问她:“你到底怎么了?你这样,便是我有意帮你忙着也瞒不住啊,只要他们不瞎都能出来你不对劲。” 裴九真抿了抿嘴,侧身擦掉嘴角渗出来的血迹不让丛音发现,她强打精神:“上一次在妖穴受的伤没好全,等回祭酒岭,我好好养养就好了,不是大问题。” 眼角余光,裴九真却发现顺着她手指头滑落的那一滴鲜红的血滴落红沙的那一瞬间便被吞没,隐于无形。 裴九真来不及查探,丛音已经发了话。 丛音为难道:“可是……” 裴九真用力握了握丛音的手,诚恳道:“帮帮我。” 从眼下的情形来看,找到幽谷剑不仅势在必行,更是当务之急。 不等丛音答应,云若谷和裴少禹已经注意到她们这边的动静,二人并肩走过来:“怎么了?” 裴九真闭了闭眼,神色恢复如常:“没怎么,就是想走快点。” 丛音看看她又看看云若谷和裴少禹,咬咬牙附和道:“恩,对。” 裴少禹扭头看了一眼落在后头的邱景之和程月知:“等我们出去了就把他们送走。” 他以为裴九真是因为程月知不自在。 裴九真挽起裴少禹的胳膊说:“二哥哥,走吧。” 入夜,一行人就地休息。 这一夜似乎比往日都冷些,裴九真坐在火堆边上还觉得背上凉意嗖嗖,裴九真搓了搓手,放到火堆前边蹭了点热气。 丛音坐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身后排查周围环境的云若谷和裴少禹,而后才放心凑到裴九真耳边问她:“你怎么了?难受了?” 裴九真摇了摇头:“不是,有些冷。” 丛音蹙眉:“冷?今儿不冷啊。” 裴九真微怔,似乎意识到什么。 丛音也猜到一二分,她正要说,裴九真忙捂住她的嘴。 裴九真挤眉弄眼地给丛音使眼色:“小声点。” 丛音:“裴九真你这根本不是受伤,你是被灵力反噬了!” 他们修道之人与普通人不同,因有灵力护体,所以通常情况是感觉不到四季冷暖的,除非是进入灵力强大的结界,又或是进入冰天雪地。 得知裴九真是被灵力反噬,丛音便坐不住了,她急急要起身:“不行,灵力反噬可大可小,我得告诉你哥还有云若谷。” 被灵力反噬者若是情况不严重,只需稍坐调养便能恢复,但若是情况严重的,甚至可能灵脉全毁,再也无法修道。 裴九真现在还小,灵脉尚未发育成熟,断不能出事。 裴九真拉住丛音的手,猛拽了一下,迫使她坐回来,大大方方把额头凑过去:“我没事,不信你自己探一探我的灵脉情况。” 丛音抬手覆上她额间,一道轻盈灵力灌入裴九真体内直达她灵脉。 诚如裴九真所言,她体内灵脉情况尚好,只是有轻微损伤。 裴九真伸出双手握住丛音的手,恳切道:“你再给我一天时间,一天之后我自会告诉他们。” 丛音盯着她看了很久,几番挣扎纠结之后,到底还是不忍心揭穿裴九真,只问她:“那日在妖穴你到底做什么了?怎么会伤到灵脉?” 裴九真还没答复丛音,邱景之解下披风走来,他把披风递给裴九真:“披上,小心夜里着凉。” 裴九真抬头看他,却没接。 丛音伸了伸手接过邱景之的披风给裴九真披上:“还算你有点良心。” 邱景之看向裴九真:“九九,不管你信不信,我对程姑娘真的没有那样的心思。” 丛音看了看二人,识相起身离开。 裴九真异常冷静:“景之,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也不是那样的心思。” 作者有话说: 今天初三啦,大家玩的还开心吗~ 祝大家虎年行大运,阖家美满团圆~? 第三十八章 裴九真一句对他也不是那样的心思是邱景之始料未及的, 他仿佛被人闷头打了一棍,震得脑子嗡嗡作响,他怔愣愣地盯着裴九真, 像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邱景之不大信她的话, 只道:“九九,你别再和我说气话了。” 裴九真视线落在远处的程月知:“罢了,现在不说这些。” 邱景之注意到裴九真的目光, 亦回头看了一眼, 正好对上程月知的目光。只见她颔首一笑,靠着树干闭上眼先歇下了,而她身后那些侍卫全是邱景之此次带出来的人手。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程月知方才那一眼与其说是看着他, 倒不如说是在观察裴九真。 邱景之眉毛微动,他低了低眉问裴九真:“你为何不喜欢程姑娘?” 裴九真紧了紧披风:“你觉得呢?既然话说到这儿了, 我就简单和你说说, 省得到时候给我安上小心眼的罪名。邱景之, 就算你把世上所有珍宝都送给程月知,我也不在乎,听明白了吗?那些东西我从小到大见得多了, 我不稀罕, 眼界也没那么浅。我不高兴是因为自从程月知来了之后, 你和我说的话十句里面九句都是程姑娘长,程姑娘短。” “既如此, 你为何不解释?” “我解释了,但是你肯听吗?我说我没有赶她走, 你信我了吗?” 早在之前她就一次次和他说过那些破烂玩意儿他爱送多少送多少, 她不在乎, 可他只当她吃醋说气话,根本不肯信。 邱景之仔细回想了一下这阵子的种种,他似乎真的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听裴九真好好说说话了。 邱景之凝噎半晌后才道:“九九,这阵子是我太着急还程姑娘的救命之恩,所以忽视了你。” 裴九真语气平静:“算了,都过去了。” 邱景之屈膝蹲下,直视裴九真:“对不起,我只是不想欠程姑娘太多。况且如今世道不太平,她一介柔弱女流独自上路,我也放心不下。” 裴九真的一张小脸被毛茸茸领子包围着,看上去可爱骄矜却又脆弱,恍如易碎的白瓷。 裴九真轻咳一声,长睫轻轻扇动,露出一个真挚眼神:“景之,我已经不在乎了,你听清楚了吗?” 邱景之半抬的手微微一僵,停了片刻后才替她把披风系紧,他低着头没敢再去看裴九真的眼睛,他害怕那双纯真的眼睛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他她的答案。 她是单纯不在乎过去那些事了,还是连着他这个人也一起不在乎了? 邱景之帮她整了整披风的毛领,极力掩饰他的失落:“小心着凉。” 云若谷转身看向裴九真这边时,眼底映现的正是邱景之举止亲昵地帮裴九真系上披风,而她身上那件披风正是邱景之的。 裴少禹也注意到邱景之和裴九真那边的情况,他拍了拍云若谷的肩:“这儿交给你,我去看看九九。” 裴少禹赶回来时,邱景之已经离开。 裴少禹问裴九真:“你们说什么了?” 裴少禹生怕邱景之那个没眼力的傻子又惹恼裴九真。 裴九真的双手在披风之下紧紧交握,因她自己心虚,所以隐隐担心裴少禹问她披风是怎么回事。 裴九真笑,露出她惯有的纯真眼神掩盖她的心虚:“没什么,他和我解释程姑娘的事。” 裴少禹耸了耸肩,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在裴九真旁边坐下:“睡吧,二哥哥替你守着,他不会再过来了。” 因着邱景之总是让裴九真伤心难过,裴少禹已经很久没给过邱景之一张好脸,所以这阵子邱景之也不会轻易和他搭话。 裴九真点了点头,揪住裴少禹的小半截衣角躺下。 裴少禹轻笑:“怎么?害怕半夜有妖怪把你抓走?” 裴九真声音软软,透着一丁点的疲倦,也透着一丁点理直气壮的孩子气:“恩。” 裴少禹笑:“睡吧。” 夜色昏昏,裴九真隐隐闻到一股异香,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中看见一袭素白衣角擦过她眼角视线,翩然远去。 程月知。 当裴九真意识到那是程月知后,她登时来了精神,张大眼睛盯着程月知。 程月知似乎也有意避开众人视线,时不时地要回头确认一回他们是否醒来,是否发现她踪迹。 裴九真看了眼还在睡梦中的裴少禹,她悄悄松开裴少禹的手,褪下身上的披风给裴少禹披上,而后头也不回地没入夜色红光中。 裴九真远远跟着程月知绕过一个又一个山谷后终于见她在一块空旷平地停下。 裴九真闪身躲到石块之后。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32节 满目红色崖壁在冷冷的月光下越发显得古怪且阴森可怖。 皓月千里,轻风裹着细沙飘远,迤逦成锦。 程月知屈膝蹲下,纤纤玉手抚着地面,似乎在想什么。 恍惚中,裴九真察觉到耳边有一道刚劲掌风险险擦着她扫过来,裴九真下意识侧了侧身避开,那道刚劲掌风直劈她左前方的巨大石块。 “砰”一声响,石块瞬间碎成粉末,随着夜风飘飘扬扬散开。 远处的程月知被裴九真这儿的动静所吸引,猛地回头扫过来。 裴九真亦回头看去,却见槐序一袭飘逸紫衫高坐山谷之巅,眼风一扫,露出一个高傲又妖艳的笑。 一如她们初见那会儿。 裴九真:“槐序?” 槐序歪了歪头,轻笑着:“记性不错啊,小废物。” 一听槐序喊她废物,裴九真登时拉下脸,不满道:“你喊谁小废物?” 槐序挑了挑眉,用一种不置可否的眼神打量她一眼,似乎是无声表明她的看法。 在场的人之中,除了你裴九真之外,还有哪个称得上废物? 裴九真指着她,怒道:“你给我下来,我们单挑。” 横竖程月知已经发现她,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白受槐序这份气,更何况程月知根本是有意引诱她来此处。 那阵异香便是程月知有意为之! 槐序脚尖轻点,随即一跃而下,整个人恍若轻盈的羽毛般稳稳停在裴九真面前。 裴九真取出哥哥们送她的法器神指弩,迅速瞄准槐序射出烈焰针。 神指弩出自仙山,是百年前她大哥哥途径仙山与一修道老者以物易物换来的。 烈焰针是经由真火炼制而成,她现在所有的每一枚烈焰针都是大哥哥命人特意打造而成。烈焰针本身威力不算强大,但若是有法器神指弩本身的灵力加持,威力则会瞬间暴涨。 若被烈焰针击中,定然会被烧下来一块皮。 烈焰针对付不了巨蟒那样的浑然大物,但对槐序这样的身形,足够用了。 槐序嗤笑一声,淡扫裴九真一眼,身形轻轻一闪,游刃有余地避开裴九真的攻击:“说你是废物都算抬举你了,敢不敢不用这些东西和我比一场。” 裴九真不满道:“你当我是傻的?真论起来,你偷袭一个孩子,还找我单挑本就卑鄙无耻,不是吗?” 槐序被眼前这个小屁孩颠倒黑白的一番言论气笑起来,明明说要单挑的是这个小屁孩,结果到头来这个小屁孩反倒编排起她的不是。 槐序一声轻笑,急急收回冲向裴九真的攻势:“成,小屁孩,今日姐姐先送你一点小小见面礼,你会感谢我的。” 裴九真冷扫槐序一眼,不屑道:“不必,你能送我什么好东西。” 裴九真不跟她废物,举着神指弩对准槐序。 槐序轻轻一闪,偏离裴九真的目标范围:“你不是想离开这儿吗?我可以帮你,顺便让你带上你那些小朋友一起走。” 裴九真紧锁的眉头有了些许松泛,就连举着神指弩的手也有了一丝松动。 不管槐序的说法是真是假,她都动心了。只是当她目光一瞥,看见身后的程月知正往她这儿扫眼风,她活泛的心思陡然一紧。 她固然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但不是现在。 要走,她也得带着幽谷剑走。 裴九真目光坚定且冷傲:“不用,我会自己想办法离开。” 槐序歪着头,葱段般纤长玉指随之划过额间,指尖稳稳落在柳眉之上:“那可惜了,姐姐我想出去了。” 她在这该死的地方已经原地转了两天,再这么如无头苍蝇一样在此处转下去,她当真会被逼疯 裴九真不满道:“你想出去你自己出去,我又不拦你。” 槐序:“可这事没你还真不行。” 言罢,槐序掌中托起一团盘旋不下的紫红烟霞,瞬息之后,她掌心的烟霞化而为紫色短刀。槐序冷冷一笑,迅速握紧刀柄朝裴九真攻来。 程月知急急从后面跑来,她牵起裴九真的手腕飞快朝后退去。 裴九真震惊之余,茫然跟着程月知的脚步本能地往后退。 奈何槐序这一击攻势太猛,眼看着就要追上程月知和裴九真。 程月知忍不住嘟哝了一句:“你是怎么得罪她了?她要赶尽杀绝。” 裴九真不服道:“我没有。她就是找茬而已。” 槐序冷哼一声,用一种极度看不起人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程月知一眼,轻蔑道:“走狗。” 程月知却不理睬槐序,只是叮嘱裴九真:“抓紧我,别放手。” 程月知带着裴九真一路退,而槐序却一直紧追不舍,直到追着他们到了方才程月知停留的那片空地。 槐序冲裴九真挤了挤眼,她手中刀刃亮出盈盈紫光,槐序狡黠一笑,带着显而易见的邪气:“放心,姐姐不动脸,况且还是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来日必定迷倒众生,姐姐断不会耽误你姻缘。” 话音才落,槐序手中短刀刀光一闪,刺目紫光闪过,刺得裴九真和程月知都睁不开眼。 “九九!” “九九!” “九九!” “九九!” 裴九真尚未睁开眼睛,耳边便已经听见云若谷,裴少禹,丛音还有邱景之焦急的呼喊。紧接着她听见右手手臂衣袖炸开的声音,她仿佛感觉到有一股暖流从她手臂源源不断地往外冒。 程月知先她一步睁开了眼睛,一眼看见裴九真手臂惊心触目的血流。程月知闪身到裴九真右侧抓住她伤口,防止血液继续外流。 随即一个后翻,甩开右腿踢向槐序,正中槐序前胸。 彼时槐序的注意力全放在裴九真的手臂,一时疏忽防范,冷不丁受了程月知这七成力的一脚,整个人随之迅速下落,直至坠落空地。 程月知低声道:“糟了。” 裴九真睁开眼时,最先映入她的眼帘的不是她右臂涌出血液的伤口,也不是程月知震惊的目光,更不是站在空地上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担心她的云若谷他们,而是她脚底下,血液滴落之地迅速荡开一个斗大入山谷且还裹着金色烟雾和光芒旋流而上的漩涡。 槐序右手握拳擦掉嘴角的血迹,露出胜利者的姿态:“我就说只有小废物你才能带我们离开这个鬼打墙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叮,前方到站:剑冢。 感谢在2022-02-03 16:30:56~2022-02-04 14:1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玄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九章 刹那间, 狂风卷着红沙扬起满地清冷月光荡平四方,粉碎今夜的静谧夜色。 槐序轻抬左手臂护住脸遮挡风中犹如利刃般刮过来的细沙,她暗笑一声, 她果然猜得没错。 裴九真的血能让余生谷为之癫狂。 她的血既能开启余生谷的迷障, 亦能解开迷障。 裴九真一行人初入余生谷那一日,槐序便已经发现了他们,她悄悄跟上裴九真这一行人, 偶然发现余生谷竟会吞噬裴九真的血, 也就是在裴九真的血被余生谷吞噬的那一夜起,余生谷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虽然乍看之下,余生谷一切如常,并没有变化, 但她知道在这其中必然有什么东西悄悄起了变化。 果不其然,从第二日开始他们便开始重复在原地打转, 却怎么也转不出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裴九真在石块上被划伤手指后发生的, 所以她大胆猜测, 或许是裴九真的开启了余生谷的迷障,那么他们想要逃离,或许也可以从裴九真身上下手。 所以今日当裴九真吐血那一刻, 看见裴九真的血又一次被余生谷所吞噬后她便下定决心, 今夜无论如何她一定要逃离这个鬼地方。 裴九真眼睁睁看见槐序的神情从茫然到欣喜, 而她和程月知的身体则开始快速下坠,被身后漩涡巨大的吸引力所裹挟着坠落不可见底的金色深渊, 而她的血却随着扬扬而上的狂风飘上去,与漩涡中的金色光芒相融。 眼角余光, 裴九真看见云若谷他们急急追来。 她二哥哥裴少禹那一张铺满惊恐与不安的脸正在疾速向她逼近, 就连丛音也是如此。 可他们之间的距离何其遥远, 而她与深渊之间的距离又是何其之近,近到只要她稍微伸伸手就能碰到深渊。 往上的遥远是她生的希望,往后的近在咫尺却是她即将迎来的宿命。 裴九真绝望地想着今日她或许是要葬送在这里了。 此处漩涡引力强大到她根本无法使用灵力,更别提自救。 这一次她不是死在邱景之手上,竟是死在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无名小卒手上么? 瞬息过去,她看见那个宛如槛外缥缈仙人的素白身影飞身掠过一众慌乱身影,抢步至深渊口头也不回地一跃而下,追她而来。 只见云若谷一头乌发在漩涡中染上流金,整个人都在散发柔和金光。他觑准裴九真朝她伸出手,凤眸之下似有流光在闪烁,像空谷中的一盏琉璃灯,一旦现身便能将她的所有心智捕获。 裴九真鬼使神差地朝他伸出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够云若谷的手,可旋风却一涌而上卷着她又往深处降了几尺。 裴九真在漩涡的强攻之下,神智已经开始模糊,目光亦渐渐开始模糊。 云若谷再一次捏诀俯冲而下,他咬紧牙关:“九九!” 裴九真逐渐丢失的意识是被云若谷这一声近乎崩溃的“九九”强行拉回体内的。 裴九真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底的是云若谷乍喜的双眼。 不知为什么,她对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隐隐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似曾相识之感。 除了祭酒岭,她似乎还在哪里见过云若谷。 裴九真兀自出神之际,云若谷又是一个向下的疾冲,堪堪握住裴九真的手腕。 握住裴九真手腕的一瞬间,云若谷骤然松了一口,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也终于在此刻落地。 方才在山谷他仅仅只是眯了一会儿眼睛,没想到再醒来时却发现裴九真不在身边,紧接着便是狂风扫来,惊醒了所有人。 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失踪的不仅仅是裴九真,还有程月知。 当那一阵风奇袭而来的一颗云若谷便已经猜到事情不妙,他一路追着风赶到此处,结果却看见狂风卷着受伤的裴九真重重跌下巨大的深渊。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33节 他来不及思考,也没有时间思考对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冲向深渊,冲向那个眼里满是惊恐与害怕,却还极力守护她作为青龙一族公主的体面,不露半分怯懦的裴九真。 云若谷抿紧唇线,用力拽着裴九真的手往他怀里带,裴九真整个人就这么被云若谷从漩涡中拽出来跌入他怀里。 任凭周围的旋风如何肆虐侵扰,云若谷都紧紧把裴九真护在怀里,不让她再受半点风雨。 在他怀里,裴九真惶恐不安的心渐渐开始回落,耳边只剩下他衣袍猎猎的声响。 再一抬眼,裴九真看见邱景之也跳下了深渊就近抓住已经陷入昏迷的程月知。在他之后,深渊之上,她仿佛看见月光中那抹红点跳了一跳,彻底脱离明月的掌控。 顷刻间,红点涨大如网铺天盖地兜住夜空,旋即红网化而为沙,红沙如滂沱大雨般倾泻而下,迅速封住深渊入口。 裴少禹,丛音还有他们身后那些侍卫赶过来时,深渊已经被完全封上。 一连急急现身的离野也被隔离在红沙之外。 裴九真依偎在云若谷怀里,昏沉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跳下深渊来救……哦,不对,为什么要跳下来陪我。” 且不说这深渊深不见底,她和云若谷已经往下坠了有大半个时辰却还是不见底,即便这深渊有底,在不知道深渊的具体情况时云若谷便贸贸然跳下来,岂非陪她送死。 裴九真窝在他怀里,抬头看向云若谷。 周围狂风早已吹乱他的发,就连他的眼睛也被周围猎猎而起的大风吹得只能艰难撑起眼皮盯着她。 云若谷的声音如春风似夏雨,透着令人心安的力量:“我不知道。” 这一切他根本来不及想,保护她,跟着她跳下来几乎已经是他的本能,根本也不需要他来想。 这是连他自己都陌生的一种本能。 裴九真扯了扯嘴角,已经笑不出来。 她的灵力也好,体力也好,都已经被深渊里的不知名力量消耗殆尽。 裴九真眼皮轻抬,忽然见到云若谷身后有一圈无脸人皮在跳舞,一如那夜她所见到那样。 那一夜的一切果然不是她的幻觉,更不是她的梦。 这一切似乎都是为她而来的。 裴九真微微仰起头看向上方的邱景之和程月知。 程月知仍在昏迷中,邱景之拉着她的手也跟着她一前一后地坠落,尽管勉强,邱景之仍皱着眉头咬牙坚持。 裴九真的眼皮重重垂下,她亦陷入昏迷之中。 云若谷搂着她,轻声唤她:“九九。” 在最上方的邱景之低眉下视,却见裴九真窝在云若谷怀里,而云若谷紧紧抱着裴九真,几乎是整个身体来替裴九真阻挡狂风侵袭。 不知为什么,眼见此情此景,他心里竟然升起一丝妒火。 即便云若谷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命地护住裴九真,他也嫉妒。 原本应该是他护着裴九真,原本此刻裴九真应该在他怀里,原本那里应该是他的位置,奈何他技不如人,迟了云若谷一步,最后便只能先救下程月知。 *** 裴九真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是满目人山人海,耳边听见的则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她刚回过神,整个人就被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人群挤得连下脚之处都没有,只能摇摇晃晃地在人群中勉强站稳身子。 裴九真这才发现此刻的她正身处一条热热闹闹的街道,她前后左右全都是人。这些人自觉围住街道两侧,却把街道中间的位置留了出来。不一会儿,许多身穿盔甲的将士整齐划一地从街道尽头的王城里走出来,将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人全都拦在街道两侧,不允许他们再往前进半步。 裴九真茫然看着这些人,任由这些人推着她时而往前,时而往后,时而往左,时而又往右。 这儿到底是哪儿? 她死了吗? 云若谷呢,他又在哪儿? “姑娘,姑娘!” 裴九真兀自怔仲之际,身后忽然有一双白白软软的小手急急忙忙拉住她,不让被她人潮冲走。 裴九真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在人群中急急拉住她的小姑娘,脱口而出:“以秋,我在这儿,你跟上我,别丢了。” 此言一出,裴九真整个人如遭雷击。 这不是她的声音,而眼前这位小姑娘她也不认识,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知道她名字,而且从她们说话的语气来看,她们似乎交情匪浅。 下一刻,那位被裴九真唤作以秋的姑娘终于拨开层层叠叠的肉墙,艰难挤到她跟前。 以秋捂着心口,缓了缓七上八下的心埋怨道:“姑娘,现在是谁走丢了,倒还让我跟上你。” 裴九真下意识想问问这位以秋姑娘这儿是哪儿,可她一开口,嘴里蹦出来的话却与她脑子里想的南辕北辙。 这似乎不是她裴九真的身体。 裴九真的这副躯体耸了耸肩,吐舌撒娇:“哎呀,以秋你好啰嗦呀!” 裴九真拉着以秋的手头也不回地拨开人群,挤到了人群最前边,像是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场面。 以秋啧啧其声:“姑娘!你可收敛些吧,一会儿王君必然会出来,跑不了的!” 裴九真纳闷,这王君又是哪位? 不对,比起王君,她现在更想弄清楚她在哪儿,她是谁,而云若谷他们现下又在何处。 只可惜裴九真虽然拥有这副躯体,但却无法控制她。 裴九真似乎是进入了别人的身体,而这躯体的主人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已经闯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神魂。 裴九真:“以秋,我知道。今日是幽帝成人礼,他要去太庙祭祖告慰祖宗,必然要经过这条路。” 以秋捂嘴笑了笑,故意揶揄她:“知道你还跑这么急?怎么,姑娘人还没嫁过去,心已经飞过去了,是也不是?” 嫁过去?她要嫁给谁? 裴九真朝以秋努了努嘴,似是不满意以秋的说法,她娇嗔道:“我没有,你别胡说。” 但她这句话轻飘飘的,语气也是暧昧不明的,根本不像是认真辩驳以秋的说法,反倒有几分承认的意思。 以秋托腮,上上下下打量裴九真,而后故作思索状:“是么?那今日姑娘为何起了个大早,单是梳妆打扮就花了大半个时辰,更别说挑衣裳了。” 裴九真被以秋戳中心事,难为情地跳起来捂住以秋的嘴:“闭嘴,别说了。” 以秋只是笑,不躲也不挣扎。 二人说说笑笑,人群中忽然炸开一声欢呼,紧接着就是如海浪般拍过来的巨大欢呼声淹没了他们。 裴九真抬头朝引发这一轮骚动源头看过去。 少年人剑眉星目,鬓若刀裁,他挺直背脊跨坐于马背上,脸上挂着不走心的笑,目光只盯着远处,丝毫不往两侧偏一眼。 裴九真诧然,她盯着这人熟悉的脸,久久无法言语。 邱景之! 这儿到底是哪?为什么转换了身份地位之后,她竟还逃不开和邱景之的婚约? 作者有话说: 裴九真:蚌埠住了,我想打人。 【高亮】和九九有婚约的另有其人,你们介么聪明,一定猜得到! 今天初五,小伙伴们一起迎财神啦~ 祝大家财源广进~? 第四十章 望着高高在上的邱景之, 裴九真的一颗心止不住地狂跳。她不能也不愿意再和邱景之有任何的婚约牵扯,况且现下她根本不清楚自己身处何方,又有没有那么幸运能遇上像父君和母妃那样疼爱她的父母, 可以什么也不问, 什么也不追究就答应让她退婚。 而最重要的的是她现下仅仅只是寄居别人身体的一缕魂魄,根本控制不了这副躯体。 以秋看好戏一般地顶了顶裴九真的手臂:“姑娘看见了吗?王君出来了。” 裴九真怔怔然盯着邱景之,三魂七魄似是都被人勾了去, 一恍惚, 她迅速红了眼睛。 以秋迟迟没等来她的回应,扭头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却看见自家姑娘双眼红得像兔子,一副委屈到眼睛要下雨的模样。 以秋不由得担心起来, 忙问她:“姑娘你怎么了?” 紧接着裴九真又说了一句令她自己陌生又暗暗怀抱希望的话语:“我没看到幽帝啊。” 以秋撇了撇嘴,不觉笑起来, 原来她家姑娘是因为没看到幽帝才委屈, 瞧她家姑娘这点出息啊! 人还没嫁过去, 心已经完全飞过去了。 以秋:“姑娘啊,咱能不能有点出息?” 虽说那幽帝一副好皮相是幽都上上下下皆知的,可她家姑娘这般反应委实是过了。 幽都霁氏一族再怎么说也是百年大族, 辅佐了一代又一代幽帝, 已是王朝肱骨之臣, 怎么单单是见幽帝一面都能让霁华如此欣喜,如此激动。 以秋拉着裴九真的手往她那儿带了带, 然后指着邱景之后面那位身穿朱红柿蒂纹圆领锦袍少年人说:“幽帝在那儿呢。” 裴九真微微一眨眼,抬眼顺着以秋指的方向看过去。 青鸟展翅, 绕着邱景之身后那位少年人飞旋而上, 为少年人开出一条缀满金色亮光的道路。 少年人眉如墨染, 眸如点星,一双细长凤眸深邃多情,眼尾微微扬起,似要飞入两鬓,如画眉目之下是如山峰般高挺的鼻梁,唇如激丹,齿若齐贝。 他眉眼一弯,笑容在脸上散开,她便似是被人下了心蛊,原已平复的心陡然又加快跳动的速度。 “咚,咚,咚”,就连耳边喧嚣的人群也压不住她愈渐有力的心跳声。 幽帝竟是云若谷! 这里仿佛是一个幻境,与之前丹君的地宫不同,是真真正正的幻境,是属于别人的故事。 而在这个幻境里,与她有婚约的人竟是云若谷! 只是不知这幻境是谁造的,又是为何存在。 裴九真在人群中仰望着那个高高坐在马背上的云若谷,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酸涩,眼中忽然滚下热泪。 一时之间她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她的泪,还是这副躯体原主的泪。 而她更加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哭。 忽然间,九真不经意的一眼意外对上马背上那个人的目光,九真的心猛地被揪起,狠狠地跳了一跳。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34节 云若谷盯着她愣了一会儿。 单看他那样子,裴九真险些以为他是认出自己来了。 裴九真原想叫住他,可原主却慌张低下头,不肯再看云若谷。 以秋一扭头看见九真脸上的两行泪痕,不觉唬了一跳,待要问九真,却又稀里糊涂被九真拉着手急急忙忙逃命似的从人群中逃了出去。 裴九真在幻境里待了几日之后渐渐摸清她在此地的身份。 此处是幽都,在这里她是霁华,是幽都百年大族霁氏森年膝下唯一的女儿,年方二八。那日她在街市所见的幽都王君幽帝景明乃是她未来的夫婿,再过一年,待她成年之后她将会入主王城,成为幽都唯一的皇后。 她与幽帝景明的婚事乃是天命姻缘,而非父母之命。 所幸的是裴九真所寄生的这位霁华姑娘她从小就爱慕幽帝景明,所以这门亲事于她而言意味着幸福,意味着她从童年到少女时期的所有期待。 她从小就盼着长大,盼着嫁给幽帝。 只可惜于她而言是幸福的一桩亲事,于幽帝而言,似乎并非如此。 这些日子裴九真断断续续,隐隐约约从以秋以及霁森年的口中探听到幽帝对于这门亲事,似乎颇有意见。 裴九真猜想这大概也是为什么那日原主好不容易在街市上见到自己意中人之后眼中却滚下热泪。 她爱着的人并不像她那样也爱着她,甚至于她的存在对于幽帝而言,或许都是一件实打实的麻烦事。 *** 夜,幽都王城。 王城侍卫夜叩殿门,恭敬道:“陛下,太后娘娘到。” 闻言,盘腿坐于罗汉桌之上的少年帝王执笔的右手微顿,一滴墨顺势低落在桌上的明黄锦缎上留下墨滴,炸开更多细小的小墨滴。 少年帝王搁下笔,一抬眼便看见太后已经进入殿中。 一袭明黄凤炮的中年女子在随侍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来,在看见少年帝王那张稚气尚未褪去的脸时,嘴角的笑愈发浓上几分。 少年帝王脸上亦露出清清浅浅的笑回应母亲,他拂了拂衣袖穿上黄缎朝靴下了罗汉桌迎上中年女子,模样亲昵的托着女子的手领她走到罗汉桌坐下。 少年帝王的嗓音还带着少年人的清透感:“夜已深,母后怎么还不歇息?” 太后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容慈祥:“母后来看看你。” 旋即,太后又朝少年帝王招了招手:“来,到母后身边来,让母后好好看看你。” 少年帝王踩着柔软地毯踏上木凳子在太后身边坐下。 太后捧着少年帝王的脸看了一眼,随即伸手理了理少年帝王垂在身前的两缕青丝:“不知不觉你都长这么大了。” 说着,太后拿手比划了一下罗汉桌的高度,不无感慨道:“以前你才这么一点大,成天围在母后身边让母后陪你玩儿,没想到一转眼你都成年了。” 少年帝王抿嘴笑,说着孩子气的话:“听母后的意思似乎不希望儿臣长大,那儿臣长回去如何?” 太后笑,也不怪他身为帝王说话却不顾体统:“你啊,又胡说。母后才说你长大了,立马又和母后说些孩子话。” 少年帝王故作委屈道:“是母后希望儿臣别长大。” 太后抚摸少年帝王的肩说:“可是胡说了。怎么样,今日你生辰,可还高兴?” 少年帝王点了点头:“今日星烨堂弟陪着儿子在城中逛了一圈,儿子很高兴。” 太后颔首,手捻帕子道:“那就好。如今你大了,是个可以挑起国家大事的男子汉了,朝中的事一忙起来,日夜都不分。” 说着,太后的目光撇下桌上那一叠小山一般高的折子说:“但朝中的事忙归忙,你既已长大成人,是不是也该想着立后之事了?” 言罢,太后凌厉眼风扫来,少年帝王笑了笑,起身坐回那一堆折子前。 太后轻笑,双手叠在膝上说:“霁家的女儿霁华如今已经十六了,再过一年也是大姑娘了,母后想着等今年年一过便把你们的亲事操办起来。” 少年帝王一手执笔,一手拿了本折子过来,埋头苦笑:“这事不急。儿子才成年,朝中事务繁多,还有许多需要学习历练的地方,等过两年,过两年儿子独当一面时再提立后之事。” 太后眼中的笑意淡下三四分:“朝中的事永远都是只多不少,难道朝中的事一日不少,皇帝便一日不娶妻,不生子?” 少年帝王继续批折子:“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太后面无表情道:“无论你怎么想,霁华都是剑灵选中的姑娘,是天定的幽都皇后。这一点,你很清楚。” 大殿里静悄悄的,摇曳烛火映在窗户纸上,恍如渔豆般闪烁不定,稍一留心,似乎还能听见殿中空气彼此拉扯的细微声响。 少年帝王目光沉沉,就连语气也带着点死气沉沉的意味:“儿子明白。” 太后听他声音沉闷,一时有所动容,目光瞥向少年帝王。 即便少年帝王对这门亲事有千百个不满意,也有万万个不配合,但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的这些反抗,她可以只把它当做少年人的心高气傲,不予追究。 太后:“母后见过她的画像,小姑娘人长得水灵,母后敢说咱们王城里当真是每一个姑娘比得上她,想来那姑娘必定是极伶俐的一个性子,母后相信你会喜欢她的。明日母后让人先把画像送过来你看俺,等过两日,母后让她倒宫里来坐坐,你也看看。” 少年帝王埋头批折子,淡淡道:“儿子全听母后的。” 太后松开眉头,一转眼忽然看见桌上铺着的明黄锦缎上有一墨滴,旋即又看向少年帝王执笔的手,果然看见右手小拇指沾上了些许墨汁。 太后拉起少年帝王的手,拿着帕子轻轻帮他把手上的墨迹擦去:“才说你长大了,你看看你,还是一副孩子模样。” 少年帝王沉默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太后,任由太后拉着他的手反复擦拭。 太后道:“做皇帝不是每日就坐在这儿批一批折子,更不是做那些朝堂上喋喋不休的大臣们的皇帝,做皇帝是做幽都所有子民的皇帝。你既要对他们负责,更要对幽谷剑负责。母后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少年帝王点了点头,声音如山间清泉般干净纯粹:“儿子明白。” 太后拍了拍少年帝王的手背:“不早了,你歇息罢,母后这便回去了。” 太后起身的一瞬间,少年帝王也跟着起身:“儿子送送母后。” “不必。” 太后离去之后,少年帝王仰面躺倒在宽大的座椅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瞧,目光却空洞得可怕。 烛火微动,寂静深夜之下,他突然想起今日在街市上见到的那位看着他流泪的姑娘。 作者有话说: 为了方便阅读,这个幻境里九九名字不变,云若谷代号幽帝~ 感谢在2022-02-05 17:21:37~2022-02-06 17:0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子和萝卜是天生一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一章 在幽都这个幻境里, 裴九真修的是花道,靠养护花灵提升修为,而这也是历代幽都皇后唯一能走的修道之路。 当年幽谷剑开天辟地, 剑灵耗损极大, 那之后幽谷剑便隐于三界,躲到幽都。 而幽都上下,从幽帝到平民百姓都是为守护幽谷剑而生, 这其中世世代代的幽帝与幽后更是以自己的灵力喂养幽谷剑剑灵。但幽谷剑本身剑意太盛, 且杀意凛然,故而需要阴柔之灵加以调和。 故此,幽都历代幽后皆以修习花道为己任。 进入幻境的这几日,裴九真大部分的时间都耗在花房, 耗在修养花灵之上。 这日裴九真照例在花房待着,午后以秋来寻。 以秋一进入花房便感慨道:“这些花儿都被姑娘养的和人一样了, 朵朵都水灵得不像话。” 以秋仰头看着满室花灵闪烁, 不觉迷了眼睛, 竟痴迷起眼前的美景。她伸了伸手,一只周身闪着白金光芒的小小花灵便如轻盈的彩蝶,稳稳落在她指尖。 以秋乐道:“姑娘你看, 姑娘这花灵越养越好了。如今怕是整个幽都上下都没人比得山姑娘了吧?” 说着, 以秋深吸一口气, 满室温软花香瞬间进入肺腑,沁人心脾。 裴九真笑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你可不许出去乱说。” 以秋努了努嘴, 她家姑娘什么都好, 为人伶俐开朗,待底下人更是好得没话讲,就有一点不好,为人太低调,不好出风头,也不爱惹人眼。 以秋抱怨道:“姑娘也太小心了些,姑娘修花道有所精益,那是整个幽都的福气,怎么还怕人知道呢。” 裴九真运转灵力再一次洒向花房里的每一多花。 裴九真:“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多?你来找我不单是为了说这些吧。” 以秋一拍手想起此行的主要目的:“才宫里来了人说太后让姑娘后日去王城逛逛,老爷让我来和姑娘说一声,早些预备下进宫面圣之事。” 以秋笑得意有所指:“姑娘,面圣喽。这回姑娘可是能面对面看见幽帝,和幽帝说话儿了。” 想过去几年,她家姑娘只能看着幽帝的画像解解相思,再或者就是每年幽帝与太后去太庙祭祖之时才能在街市上遥望幽帝一眼,那可怜样子看得她都心疼。 裴九真当然知道以秋的意思,不过是打趣她单相思幽帝这么些年,难得今日才有了面圣的机会。 裴九真心下一动,面上仍做镇定:“谁说就一定能见到幽帝了?不是太后请的么?” 以秋捂着嘴笑起来:“姑娘,那是去见太后的么?如今幽帝已经成年,太后有意操持幽帝大婚之事,后日面圣那分明就是让你去见幽帝。” 裴九真莞尔,却没说什么。 以秋牵起裴九真的手往外走:“姑娘,今儿就别捣鼓这些花了,正事要紧。” “正事?” “是啊,老爷已经让人去请裁缝来家里给姑娘裁剪后日入宫要穿的衣裳了,一会儿就到。姑娘可抓紧些吧。” 裴九真撒开手,提起裙摆,撇下以秋,一溜烟跑到花房门口,惊起花房无数花灵尾随她飞至花房门后。 瞧那样子她便像是花仙子一般,而这些花灵全是由她掌管的精灵。 以秋不意外裴九真的反应,反而觉得裴九真这副样子娇憨可爱。 以秋:“姑娘,你等等我。” 裴九真头也不回:“别忘了带上门,我先回去了。” 霁森年请来的是城中最有名的老裁缝,霁家姑娘从小到大穿的衣裳都出自这位老裁缝之手,所以他对于裴九真一向的喜好可谓十分清楚。 这日他来时特意挑了铺子里新到的料子带过来,那几条料子颜色清新雅致,他想着姑娘应该会喜欢。事实证明,他猜得也不错,那几条料子裴九真果然都喜欢,挑挑拣拣花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定下一条芙蓉锦缎,样式就比着今年幽都时兴的款式做一条衫裙。 第二日午后裁缝便让让人把新做好的衣裳给送了过来。 裴九真换上新衣在以秋面前一连转了好几个圈问她:“好看吗?” 以秋:“好看,好看,姑娘是幽都最好看的女子。” 裴九真抿嘴笑得娇俏。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35节 裴九真取出妆奁里的珠钗换了一个又一个往头上戴:“哪个好看?” 她的少女心事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又无法掩藏,一如此刻她既期待又不安地试过一副又一副钗环,总想着找到最好看的那一副,好让那个人一眼看到就为她心动,为她倾倒。 比起天命姻缘,她更希望那个人是发自真心地喜欢她,想和她白头到老。 以秋托腮思索了片刻:“珠翠……” 话音未落,外头的小丫头隔着门轻声提醒屋子里的两个人:“姑娘,老爷来了。” 裴九真摘下满头的珠翠迎上前打开房门。 霁森年和蔼可亲道:“九儿。” 九儿是这个幻境里霁华的小名,因她不足月就生下来了,所以便给她取了这个小名。 霁森年打量了一眼裴九真身上的新衣裳,料定这就是昨儿裁缝连夜赶出来的衣裳。这身衣裳无论从制式还是颜色都极称裴九真。 霁森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目光越过裴九真给站在后面的以秋使了个眼色。 以秋会意,默默领着丫头们退了出去。 裴九真脸上的笑也渐渐在这一场静默无声的严肃中淡了下去。 霁森年有话要说,一些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话,并且这些话约摸是会让她伤心的话。 裴九真:“爹爹。” 霁森年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让她坐下:“才宫里来人传话,明儿你不必入宫了。” 裴九真目光一顿,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却不是失望,而是担心幽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裴九真问父亲:“爹爹,可是陛下哪里不舒服?” 霁森年目露难色,他沉默着盯着裴九真。 裴九真会意,一颗心恍如坠地的明珠,骨碌碌转了两圈后掉进无限的黑暗中。 幽帝并不想见她。 霁森年:“九儿,你别多想。昨儿夜里宫里收到消息有人潜入幽都意欲抢夺神剑,所以今日一早陛下便带了人马去找。” 裴九真低着头,不发一语。 这样的事往年也有过,但也从没有严重到需要幽帝亲自去抓人。 幽帝此举单纯只是为了躲避见她而已。 霁森年道:“九儿,父亲对你没有别的期盼,父亲和你母亲唯一的心愿就是你幸福快乐,但……人生在世很多事勉强不得。人与人的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有些人有缘无分,有些人有分无缘,强求不得。你是聪明孩子,能明白父亲的意思。” 为了完成天命而牺牲一辈子的幸福,这样的事他见过一次,不想再见第二次,尤其还是在九儿身上见到。 她是他唯一的女儿,是他最珍贵的女儿啊。 他怎么能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再去走一遍那样孤寂无边的日子,一辈子守着所谓天命姻缘的枷锁,不得自由,不得快乐。 原本裴九真又满肚子的期待和喜悦,但现在这些喜悦已经荡然无存。 父亲的意思,她当然明白,比起让她入宫成为幽都最尊重的皇后,但却终其一辈子无法得到丈夫的爱,他更愿意看到她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哪怕只是个寻常妇人也好。 霁森年拍了拍裴九真的肩:“九儿,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你明不明白?” 剑灵每十年会择选出一位女子作为幽都未来的皇后,但在该女子长大成人真正入主幽都王城之前,对于幽都皇后的人选,王朝会选择保密。 若是此次幽帝始终不肯松口娶九儿,等三年之后剑灵会再次择选一位女子,届时王朝或许就会放弃九儿,另选幽后。 裴九真眨了眨眼,抿直唇线,嘴角动了又动,终于艰难扯出一个笑:“九儿明白,父亲别担心。” 霁森年离去后,裴九真独自坐在梳妆台前发呆,以致于以秋进来了她都没发现。 以秋悄悄瞧了裴九真一眼,发现她状态不对劲:“姑娘,你怎么了?老爷和你说什么了?” 裴九真握紧拳头,沉吟片刻后开口:“以秋,帮我更衣,我出去一趟。” 以秋:“姑娘要去哪儿?” “你先别问,我很快就回来。对了,挑一件绿色的衣裳。” 听裴九真这么说,以秋便也没再多问。 裴九真前脚离开家,管家后脚就去通报霁森年。 管家:“老爷,姑娘刚才一个人急急忙忙出去了,也不让人跟着。” 霁森年:“罢了,随她去吧。” 九儿的性子,他很清楚,即便不可能,即便再难,她若不努力试过,是断然不会放弃的。 如此也好,给她一个机会,不管结局如何,至少来日她不会后悔。 离开霁家后裴九真直奔幽都东边的幽谷剑剑冢。 剑冢在东林腹地,被一大片紫竹所包围。 裴九真抵达时,竹林之内已经爆发一场动静不小的打斗。裴九真没有贸贸然下场参战,而是先躲在紫竹之上,悄悄观战。 打斗之人有两方,一方是黑衣三人组,另一方则是以幽帝为首的王城飞鱼卫。 奇怪的是这次幽帝带出来的人手不也多,只两三人而已,倒像是匆匆忙忙出来的。 思及此,裴九真突然想起什么,隐约明白其中关隘。 对幽帝而言,为了避开明日与她见面,可不是得匆忙出逃么?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想试一试,为自己争取一次。 或许,或许幽帝见过她,和她相处过,他就不会那么排斥她。 裴九真悠闲坐在竹枝之上,她那一袭青色衫裙恰与竹林融为一色,极好地隐藏了她的踪迹。 只见竹林之中,两方人大打出手,满眼的竹子很快被灵力削下来一大片,但没多久,黑衣人那一方便落了下风,只能被动挨打,到最后更是不得不狼狈逃窜。 见人逃了,飞鱼卫也没闲着,都追着打了过去。 一瞬间,竹林里便只剩下幽帝和她。 裴九真两手撑着竹枝,脑袋一偏,傻愣愣地盯着幽帝瞧。 他那副皮相当真是幽都万里挑一的长相,那张脸比闺中女儿长得都精致几分。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多看上几眼,不知打哪儿又冒出来一个黑衣人趁他不备,从他背后偷袭而上。 若非裴九真站得高,看得远,幽帝怕是要吃些苦头。 裴九真脚尖轻点竹枝俯冲而下,她双手挽花,顷刻间花灵如雨落下,但一眨眼,花灵又尽数化为金针直击黑衣人。 一息过去,那黑衣人就被金针扎成漏筛,瞬间灰飞烟灭。 余下的花灵复又变回闪着金光的碎芒簇拥着裴九真稳稳落地。 幽帝目之所见便是一位青衣女子如仙女般在无数花之精灵的簇拥下翩然而至,轻盈站定在距他三丈远的地方。? 第四十二章 望着不远处的姑娘, 幽帝的魂儿早已脱离他的肉身,先他一步飞到那姑娘身边打量起这位如画中仙子一般的姑娘。 幽帝怔了怔,迫使自己回神:“多谢姑娘。” 裴九真俏皮道:“不客气。” “敢问姑娘芳名。” “九儿。” 幽帝排斥她, 并不单单是排斥她这个人, 更是排斥天命姻缘这件事,所以她不敢贸贸然表明身份。 “九儿?” “家中都是这么叫我。” “九儿姑娘。” 裴九真抬了抬下巴,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呢?怎么称呼?” “单名, 日月明。” “明公子来此处所为何事?” “方才偶然看见有黑衣人鬼鬼祟祟在附近徘徊, 所以来看看。” 在幽都,天潢贵胄也好,平民百姓也罢,皆以守护幽谷剑为己任, 所以幽帝给出的答案在幽都便似是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幽帝在前面带路:“走,进去看看。” 裴九真紧随其后进入剑冢。 剑冢之内凌厉剑意大盛, 力压二人, 但却不见幽谷剑。 裴九真目光一凝, 扭头看向幽帝,无声问他为何不见幽谷剑。幽帝扫视剑冢一圈,并未发现异常, 于是回望裴九真。 幽帝声线清朗, 在这空荡荡的明室中不出意外地激起阵阵回音:“方才的打斗让幽谷剑察觉到危险, 所以幽谷剑已经藏入时空裂缝中,此刻你见不到他。” 裴九真呢喃道:“原是如此。” 幽帝问她:“想看看幽谷剑?” 裴九真点了点头, 反问他:“可以吗?” 幽帝只是笑,眼前这个直愣愣冲他眨眼睛的姑娘与那日他在街市上见到时的模样何其不同。 那时候的她潸然泪下, 像山中幽兰, 宁静纯真但却满腹心事, 而此刻的她,恍如春日桃花,娇俏可人。 幽帝手指掐诀,掌心很快便现出一把匕首:“有何不可。” 历代幽帝这一脉都可以用自己的雪召唤幽谷剑。 说着,幽帝拿起匕首迅速划开掌心,他攥紧拳头,鲜血顺着掌心涌出滑落地面。 刹那间,一道银白冷光凭空而现,原本就不算昏暗的剑冢骤然一亮,恍如白昼,整个剑冢亦随之颤抖。 闪着幽幽冷意的神剑破空而出,银白冷光旋转成飓风,绕着晶莹剔透的坚韧旋转而上,一瞬间,肃杀剑意撕碎旋风,荡碎所有森然冷风。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36节 裴九真抬手挡了挡眼睛,防止狂风扑红眼睛。 旋即,一行小字临空出现。 “云霞灭,天机变,地灵现。” 裴九真喃喃自语:“这是什么意思?” 幽帝:“我也不知。” 每一次当他召唤幽谷剑时便会出现这几个字,但他却不知道这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便是他父皇也不知此话何解。 幽帝轻捻指腹:“许是上古时代的某一段故事吧。” 二人说话间,飞鱼卫匆匆赶回来,为首那人裴九真认得,那是幽帝的贴身侍卫孟凡,那日在街市她也见到过。 孟凡一进入剑冢便发现了幽帝身边跟着个陌生小姑娘,难免警惕起来,来来回回扫了裴九真一眼。 裴九真轻声道:“别担心,我不是坏人。” 幽帝亦附和:“孟凡,不得无礼,这是九儿姑娘。” 孟凡遥遥朝裴九真作揖,执剑在剑冢巡视了一圈。 从剑冢出来,幽帝问她:“九儿姑娘家在何处?若是不妨碍,我送姑娘回去。” 裴九真:“多谢,不过我还有些事要办就不麻烦了。” 眼看那一袭青衣渐渐淡出视线,他忽然失落起来,再想到或许此次一别,茫茫人海他便再没有机会见到她,他更是抓心挠肝地难受。 幽帝急急叫住裴九真追上她:“九儿姑娘。” 裴九真回头看他。 幽帝抿直唇线,一阵撕扯着二人的沉默如春日花海包围他们。 随即幽帝默默紧了紧拳头眼神左右飘忽,少年人的心跳亦随之忐忑着,不安着,那一份悄悄在心底滋生的心事在短短的一面之缘中迅速涨大,呼之欲出,就连风都藏着他的心事,着急帮他把这份心事和盘托出。 裴九真迟迟等不到他开口,只好主动问他:“怎么了?” 幽帝:“九儿……姑娘,我能不能叫你九儿?” 裴九真轻笑,没想到他纠结了这么长时间,竟然只是为了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 裴九真点头答应:“可以。” 幽帝眉头微松,又问她:“九……” 只是话还未出口,他突然又觉得如此亲昵唤她,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幽帝转而问她:“明日……明日我还能不能见到你?” 裴九真嘴角的笑越来越浓,笑着笑着,她眼角忽然翻出泪花。 这是她从小到大都爱慕着的人,是每一年他生辰那日都会在街市上远远看他一眼的人。 眼前的少年,是她从小就想要嫁的人,他几乎就是她少女时期所有美好的梦,也是她所有美好的幻想。 裴九真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发自内心地笑起来:“恩,明日此时我还在这里等你。” 原来有一天,她的梦会离她这么近,近到她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这个美好到让人不敢相信的梦。 幽帝笑得像个纯真的孩子,他盯着裴九:“好,我等你。” 与裴九真分开之后,孟凡忍不住凑到幽帝身边提醒他:“陛下,您别忘了您与霁华姑娘还有婚约在身。” 孟凡打小跟在幽帝身边,这么多年了,幽帝便是咳一声他都能听得出来幽帝究竟是病了还是装病推托,所以幽帝对裴九真是个什么心思,他如何看不出来? 可幽帝与霁华姑娘的这门婚事是天命姻缘,也是太后大半辈子的心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他只怕幽帝越陷越深,到时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为彼此好,孟凡说不得多劝幽帝两句:“若是霁华姑娘与这位九儿姑娘一般伶俐,貌若天仙,陛下是否会回心转意?” 幽帝对天命姻缘的排斥几乎是打小的毛病,孟凡在他身边跟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不知道这已经成为他的心病,轻易不肯人提及此事。 这一刻幽帝眼底全是九儿的天真灿烂的笑,他实在无法把九儿和霁华联系到一起:“不会。” 孟凡一怔:“陛下,您这又是何苦。” 幽帝眼眉低垂,记忆深处全是父皇和母后。 当初父皇和母后也是因为天命姻缘而被强行捆绑,从他记事起,父皇母后便是分房而居,就连用膳也极少同桌,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当初母后怀上他之后,二人便分开了。 父皇生性良善温柔,而她母后却是一个杀伐果决,说一不二的女子,这样的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结果可想而知。 父皇埋怨他母后生性刚烈,毫无女子的柔弱之美,而他母后则时常埋怨他父皇优柔寡断,举棋不定。 其实先帝在迎娶正妻之前,是有过一位心上人,那为姑娘也是世家大族的女子,只因她并非剑灵选中的姑娘,他们这段情无疾而终,以致终身抱憾。 而剑灵定下的所谓天命姻缘,除了给剑灵输送了最恰当的灵力滋养之外,无论对谁都毫无利益可言。 对他父母而言,自不必说,这一段婚姻早已成为二人的牢笼,将他们囚禁至死,而对于他而言,他一生都活在父母对彼此的仇恨中,他也不幸福。 所以他不想重蹈覆辙,再经历一次他父母的苦难。 他可以用自己一辈子守护幽谷剑,但不能连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也搭进去。 幽帝与孟凡只顾说话,却丝毫没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返回来的裴九真。 在听到幽帝那一句“不会”之时,裴九真好不容易迎来春日暖阳的心思骤然又被拽入冰天雪地,冻得她再也无法回暖,只能呆呆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止不住地发抖。 裴九真一脸错愕地盯着幽帝远去的背影,星烨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突然迎上幽帝和孟凡。裴九真不待多想,下意识就往后躲,她不想让星烨发现她。 不知是她多心还是什么,她总觉得星烨似乎也有意无意地往她这儿看了一眼。 *** 夜,幽都王城。 用过晚膳,幽帝传孟凡入殿。 幽帝盘腿坐在罗汉桌之上埋头批折子:“把前日母后让人送过来的那副画像拿过来我瞧瞧。” 孟凡当即会意,但还是明知故问,似乎有意点醒幽帝已经有所动摇的心思:“陛下是指霁华姑娘的画像?” 幽帝抬头扫他一眼,哪里看不出来他的心思:“今日你的话格外多些,快去。” 孟凡不依不饶:“若是霁华姑娘貌若天仙,陛下是否会改变主意?” 幽帝没有答他,只催促他快去取画。 孟凡取了画回来,正好遇上来面圣的星烨:“微臣见过殿下。” 星烨看了一眼孟凡手里的画卷:“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孟凡:“殿下,这是霁华姑娘的画像。” 星烨颔首道:“烦请通传一声,我有事要与皇兄说。” 孟凡应下入殿。 殿中,幽帝仍然在埋头批折子。 幽帝头也不抬:“拿过来了?” 孟凡道:“拿来了,陛下,星烨殿下求见。” 幽帝搁下笔,吩咐孟凡请星烨入殿。 星烨此行目的很明确,也很简单,他也没有和幽帝兜圈子绕弯子,而是直接将自己的心思全盘托出。 星烨:“皇兄还在为立后之事苦恼么?” 幽帝瞧他一眼,没想过他会关心这件事。 “臣弟有一法子可以帮皇兄,只是有些冒犯皇兄。” “你且说来听听。” “臣弟心悦霁华姑娘,有意娶她为妻。” 幽帝目光一顿,错愕道:“你说什么?” “臣弟曾在街市偶然见过霁华一眼,臣弟……动了点凡心,恳请皇兄成全。” “你我是兄弟,既是你的心愿,为兄自然责无旁贷,只是母后那儿,怕是不肯轻易松口。” 星烨道:“皇兄别担心,臣弟有法子。” 星烨出去后,孟凡再次入殿,他一进殿便看见幽帝坐着发呆,不知星烨殿下与陛下说了什么,陛下为何突然失落起来。 孟凡呈上画像:“陛下。” 幽帝漫不经心瞟了一眼画卷:“不用了,你下去吧。”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第四十三章 那一日裴九真没有等来幽帝, 却等来了幽帝赐婚她与星烨殿下的旨意。 她整个少女时期最美好的梦在这一天彻底被粉碎。 她不知道那一日幽帝为何没有赴约,更不知道为何她会与素未谋面的星烨殿下有了这么一段莫名其妙的姻缘。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像异军突起的海啸, 几乎在她看见全貌的同时, 整个人已经被吞没,被海浪打入海底,瞬间丧失意识。 更为可怕的是, 这一切压根也不是她想反抗就能反抗的。 她与星烨殿下的婚约就定在开春。 她出嫁那日长街十里红妆, 受她灵力滋养的花灵自发沿街飞旋为她送嫁。夹道两侧的百姓原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最后却被风中传来的阵阵花香所吸引,就连以秋也闻到了风中与往日不同的香气。 这小半年,裴九真成日待在花房里, 很少笑,也很少与人说话, 仿佛一夜之间, 她所有的灵气和活力都被抽走了, 留下的只是一副没有意识的躯壳,而花房里那些受她灵力滋养的花灵也不复往日光彩,香气也不复往日芬芳。 是以今日空气中弥漫的花香恍惚间让以秋误以为她是回到了过去。 以秋喜道:“姑娘闻到了吗?” 裴九真:“什么?” 以秋悲从中来:“花……香。”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37节 这段日子以来, 裴九真的嗅觉也大不如往日那般灵敏, 而这一切都是那道旨意传入霁家后才发生的事。 她家姑娘本是以养护花灵为道, 如今却连花香都闻不到了。 以秋不觉红了眼眶。 命运和姑娘开了多么大的一个玩笑。 新婚那一夜,当星烨揭开红盖头的一瞬间, 他眼中所见,是一位绝世佳人潸然落泪的模样。她眼中没有半点喜悦, 甚至是在盖头被揭开的顷刻间泪落红衫, 沾湿嫁衣, 恍如滴血。 刹那间,星烨错愕不已,心中亦是隐隐作痛,随后拂袖而去。 大婚第二日,星烨携新妇入宫拜见太后和幽帝。 那一日幽帝忙于朝务,是以裴九真二人拜见太后那会儿,两方还没碰上面,若不是太后留膳,这一日他们原碰不上面。 用过午膳,幽帝姗姗来迟。 彼时裴九真和以秋刚好在回廊外面看丫头们放风筝,恍惚一抬眼,命运在此刻敲醒了她,竟然让她意外跌进幽帝漫不心扫过来的一眼,而这一眼中写满了各种情绪,从震惊到错愕,再到不知所措。 就连跟在他身后的孟凡眼里也充满了惊惶。 裴九真福了福身:“臣妇见过陛下。” 幽帝沉默着,久久无法回神。 孟凡回过神来,看着还未起身的裴九真,立马提醒幽帝:“陛下。” 幽帝几乎脱口而出:“九……” 一晃神,艰难找回一丝丝理智,勉强改口:“起来吧。” 二人一个站在回廊上,一个站在回廊下,一上一下,默默无言地望着彼此,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又似乎把一切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个干净。 幽帝低下头,仓皇逃离:“朕突然想起一件事,失陪了。” 回到勤政殿,幽帝便把自己关了起来,谁也不见,便是晚膳也不肯用。 那一夜幽都下了一场雨,一场倾盆大雨,似是要把屋顶都给掀翻。 幽帝侧身躺在藤椅上,透过映着微亮宫灯光芒的窗户纸盯着窗外那场大雨出神。 雨声如泣如诉,像是人哭的声音。 他忽然想起他和九儿约好相见的那一天。 * 那日他换了身便服正准备出门,不想太后却来了。 太后一来便看见幽帝一身便服打扮,像是要出去,难免多问他一句:“你这是要去哪儿?” “儿子有些事要出去一趟。” 太后的目光在他还充满少年傲气的那双眼睛逗留了片刻,不再追问此事。 太后来也不是为别的事,就是为星烨的亲事。 太后认真问他:“星烨想娶霁华,这事你知道吧?” 早些年星烨为救幽帝毁了一身的修为,就连身体也毁了一大半,至今无法修炼,这是他们欠星烨的情,是幽帝所不知的情。 如今星烨既提出想娶霁华,而幽帝又迟迟不肯松口迎娶霁华,几番衡量之下,太后对星烨的请求自然也要稍作考虑。 幽帝淡淡应了一句:“知道。” 太后追问他:“这事你是怎么想的?” 幽帝:“母后,您希望儿子怎么想?” 他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吗?从小到大他做的每一件事,哪件不是为幽谷剑?宫里,朝中,所有人都可以做他的主,可他什么时候可以做自己主了? 太后登时黑了脸:“皇帝。” 幽帝忽然苦笑起来:“母后别生气,儿子的意思是全凭母后做主。” 太后拂了拂衣袖:“你既瞧不上霁家姑娘,那便另择皇后人选。” 幽帝冷漠道:“好。” 那之后大臣来报都城有异动,幽帝又急急召齐官员商议此事,直到月上柳梢,他才匆匆赶往剑冢,可他到那儿时,哪还有人? 他等了一日又一日,苦守了一日又一日,九儿便似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他根本抓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 夜深人静,窗外雨声愈演愈烈。 孟凡咬咬牙,硬着头皮入殿请幽帝用膳,岂料他刚一进殿,背对他卧在躺椅上的幽帝就开了口。 雨声敲碎了幽帝毫无起伏的声音:“白日那位姑娘是谁?” 孟凡迟疑片刻:“陛下。” 他不忍心说,不忍心亲手打碎幽帝最后一点幻想。 幽帝紧追不舍:“是谁?” 孟凡:“是霁华姑娘,星烨殿下的……” 妻子。 幽帝痛苦地闭上眼睛,眼前迅速闪过他们初见时她在人群中望着他的模样。 幽帝:“去把画像取来。” 孟凡心痛道:“陛下,您这是何苦。” “我想看。” 孟凡无法,只好取了画像过来,但幽帝却也没让他打开,只是让他放下画像出去。 幽帝呢喃自语:“听,这雨声像不像人哭的声音。” 孟凡仰头盯着茫然夜色,心中无限惆怅。 待孟凡出去,幽帝打开画像。 画中少女,一袭青绿罗裙,一如那日他在竹林里见到的那般,恍如偶然落凡的仙女。 他这才知道那日在竹林星烨有意无意地在看什么。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幽帝不敢想,也难以想象那日她没等到他,却等到一旨圣意指婚她与星烨之时,她有多么绝望。 过了两日是太后圣寿,因近日幽都洪灾泛滥,太后寿宴一切从简,只在王城鹿台设了家宴,宴请诸位皇亲。 星烨与裴九真自然也宴请之列。 这一日一早幽帝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至傍晚便早早赶去鹿台,像是在找什么人,可那人却还未至。 太后见他伸长了脑袋往底下瞧,于是唤他过来:“皇帝,过来。” 幽帝慢吞吞走来问太后:“母后有何吩咐?” 太后远眺前方问他:“你方才在瞧什么呢?” 幽帝窘迫道:“没,没瞧什么。” 太后扫他一眼,好似无心一般:“你啊,别光顾着看远处,也该顾顾眼前的事。这人的眼睛若只盯着远处看,那近在眼前的东西可就全丢了。” 幽帝顿觉心口热辣辣的,仿佛吞了颗火圆子,烫得他满嘴都是泡,可却又不能喊,不能叫。 因为造成这一切的是他自己,果子再苦,他也只能自己咽下去。 幽帝闷声道:“儿子不明白母后的意思。” “不明白便罢了。” 至晚,星烨与裴九真现身。 晚宴开始之后,无论台上演的什么,幽帝皆无心去看,一双眼睛总是忍不住要落在裴九真身上。 那是他根本控制不了的心思。 席间裴九真起身去后院更衣,待她收拾完按原路返回,没想到半路被幽帝拦下。 幽静夜月,风吹影动,明暗交界的阴影地里,他那张白如瓷的侧脸渐渐明朗起来,眉目郎秀,玉骨云杉。 裴九真下意识往后退了小半步,福了福身,用眼角余光打量起周围是否还有旁人。 孟凡跟在幽帝身后直拿眼睛瞟以秋,暗示她随他一起退下。 以秋却犯了难。 夜深人静,一个已经嫁为人妇的姑娘单独与男子在廊下见面,于理不合,况且对方还是星烨殿下的皇兄,是圣上,此事若被有心人看见,圣上会如何,她不知,但她家姑娘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以秋犹豫着不肯走。 孟凡只好绕过幽帝,强行推着以秋离开。 裴九真转身想追上他们:“以秋……” 幽帝抢步过来,拦下她的去路。 裴九真忐忑着,心跳如雷,她慢慢抬眼对上幽帝情绪翻涌的眼波,心下更慌,一时也乱了主意。 幽帝问她:“那日初见为何不告诉我你的真名?” 若是那时候她如实告知他,她的身份,他们何至于失之交臂,何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相见相念不相亲。 幽帝不无懊悔道:“如果那时候……” 裴九真却异常冷静:“陛下,都已经过去了,木已成舟,我认了。” “不,凭什么要认!今时今日,你我本该是夫妻;今时今日,你本应该坐在我身边,而不是在他身边!” 裴九真直视幽帝,她轻笑:“以前我也不肯认,所以我努力遇见陛下,我想或许陛下见到我会改变主意,但后来我发现我的命也由不得我做主。” 就像她眼前这位年少气盛的帝王一样。 她比谁都清楚幽帝排斥的不是她,而是他被幽谷剑捆绑的人生。他从小到大都活在先帝与太后相互折磨的阴影中。 他不敢,也不肯再去经历一次那样可怕的一生,更不愿意让他的孩子也像他一样成日活在惶恐中。 终日害怕自己是否又说错了话惹母后伤心,又或者是惹恼父皇。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38节 裴九真本是无心的一席话,可在幽帝听来,这番言语比世上最快的刀还利上三分。 幽帝颓丧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裴九真反倒安慰他:“陛下,这些日子您太累了,我做了些可以静心安神的花灵瓶献给陛下,陛下若不嫌弃,可以试一试。” 自打她嫁入王府之后,星烨便不许她养花灵,这次带来的这些花灵都是她背着星烨偷偷养起来的。 末了,裴九真还不忘补上一句:“太后那儿,我也送了一份。” 这阵子幽谷剑不太平,常有异动,震得幽都所有山川河水都灾害频发。幽帝为这事操碎了心,眼瞧着人也憔悴了许多。 她关心幽帝,但她如今身份不便,只能小心拿捏着分寸,不落人口实。 裴九真福了福身退下,徒留幽帝怅然望月。 宫宴散去,幽帝独自立于望月楼遥遥看着那辆马车穿过夜色驶向宫门,而那车里坐着的一个是他的手足,一个是他心爱的女人。 马车内。 星烨问她:“方才席间你去了哪儿?” “更衣。” 星烨剑眉一凝:“当真?” 裴九真:“当真……” “啪”。 一记突如其来的耳光狠狠切断了裴九真的话,击碎寂静深夜。 裴九真冷不丁挨了一巴掌,整张小脸都被带的往旁边甩出去。这巴掌震得她脑袋发蒙,耳朵也嗡嗡直响。 以秋紧跟着马车听见这一声响,心惊不已。 裴九真嫁给星烨殿下之后,殿下待她一直很好,因她对星烨殿下没有男女之情,星烨殿下一直也很尊重裴九真,没有强迫她,所以成婚至今,二人一直分房而居。 另一方面,尽管裴九真不喜欢星烨殿下,但她身为他的妻子,该她打点的东西她也从不会拒绝 以秋一颗心吊在嗓子眼,侧耳倾听马车内的动静。 星烨怒道:“我都看见了!” 看见了她,也看见了幽帝,自然也看见了他们这一对有情人含情脉脉盯着彼此。 裴九真冷眼看向星烨:“那一日在竹林,你看见我了是不是?” 这些日子她听府里伺候的丫头们说当初她嫁入府中,是星烨殿下求太后娘娘求了很久才得偿所愿。 星烨依旧冷着脸:“是又如何?” 裴九真一耳光甩到星烨脸上:“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人人都以为霁家的姑娘端庄贤淑,温柔体贴,却没想到她原是一个烈性女子,虽认命却也不肯无条件认命。 星烨死死拽住她纤细的手腕,恶狠狠警告她:“我奉劝你,不想死就给我离他远一点。” 裴九真顾不上腕骨都快被星烨捏碎的疼,只问他:“你什么意思?” 星烨眼中忽然闪现一抹诡异的笑意:“你好好想想他是谁,他生是为幽谷剑而生,死也要为幽谷剑而死。实话告诉你,这些日子幽谷剑不太平,似要摧毁整个幽都。今日你若不是我的王妃,你以为你还能好好活着?” 星烨的话她一听就听明白了。 幽帝是为幽谷剑而生,而她亦是为幽谷剑而生。若幽谷剑有异动,那么她也好,幽帝也好,必然要有一人以身祭剑,安抚剑灵。 换句话说,幽谷剑不仅仅是以他们的灵力为养分,更是以他们的血为养料。 若按照这个情形下去,幽帝只怕凶多吉少。 星烨突然凑到她耳边,声音如地狱鬼差般令她瑟瑟发抖:“这阵子你最好给我安分些,安安心心在王府待着。” 这阵子太后已经动了用裴九真祭剑的念头,若是此时此刻,她再与幽帝有任何牵扯,他怕是护不住她。 翌日一早太后传幽帝。 见了幽帝,太后也不与他绕圈子,打哑谜,单刀直入道:“近日幽谷剑异动之事你怎么看?” 幽帝心一惊,心下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在盘旋。 幽帝反问太后:“母后想说什么?” 太后目光一瞥,嘴角浮上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她不想和皇帝打哑谜,皇帝倒是和她打起太极了。 太后:“母后也不和你兜圈子。我听说幽谷剑的异动已经导致幽都境内多处洪灾泛滥,再这么下去,咱们整个幽都都要毁了。” 幽帝反而冷静下来:“所以母后的意思是?” 因幽帝有意和太后兜圈子,太后登时恼了:“皇帝!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别说你不能做自己的主,母后这一辈子又有几时做过自己的主?该她受的,她就得给我担起来。” 幽帝冷笑一声:“母后这话委实没道理,她想做朕的皇后却做不成,如今祭剑却又是她该担起来的责任?” 太后恼火道:“那是哀家不让她当的吗?” “儿子知道,是儿子不让她当。母后您知不知道,儿子从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庆幸她不是儿子的皇后。” “哀家警告你,幽谷剑之事必须解决,我不能让幽都毁在我手里!哀家担不起这千古骂名。” “儿子去,论责无旁贷,儿子才是当中第一人。” 太后气急拍桌:“你……” 母子二人的这次见面便是在这样剑拔弩张的紧张中匆匆结束。 午后幽帝单独见了星烨一面,那件事他想亲耳听一听星烨怎么说。结果与他猜想的一般无二,求娶裴九真一事从头到尾都是星烨有意为之。 那一日在竹林他也看见了裴九真。 幽帝问他:“为什么?” 星烨答得坦荡:“皇兄自己说的,就算九儿就是霁华,皇兄也不会娶她。那么我喜欢九儿,求娶九儿有什么问题?” 幽帝横眉一扫:“星烨,你太过分!” 星烨反问她:“那么皇兄呢?皇兄以为那日你说的话她没听见吗?如果她没听见,皇兄以为她为何会认命?究竟是我过分,还是皇兄你欺人太甚?” 幽帝咬牙怒视星烨,强忍着满腔怒火。 星烨云淡风轻劝他:“皇兄,太后已经盯上九儿,若你真心为她好,请你离她远一点。她在你身边才最危险。” 幽帝绷紧的肩背陡然一松,旁的便罢了,但这一点星烨却没说错。 九儿在他身边才是最危险的。 所以他才会庆幸,庆幸她没有来他身边。 幽帝颓然道:“好,但如果你让她受半点伤害,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皇兄多虑了,她是我妻子,我如何会伤她?” *** 幽都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短短三日过去,幽谷剑再一次有了异动。这一日深夜剑灵震动,顷刻间幽都天崩地裂,引山洪。 整个幽都皆在一夜之间陷入无尽的恐慌之中。 人们仓皇出逃,而山洪却如嘶吼的猛兽,瞬间吞下所有逃亡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此番幽谷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必然要有人以身祭剑,让人血淌过剑灵才能停止这一切。 裴九真惊醒之后,立刻便意识到了一切,她换上衣服要出门,怎料房门却被人从外面锁上并设下结界,任凭她怎么使劲都打不开,哪怕她用灵力强行破开房门也是无用。 她被锁在星烨设下的结界中,寸步难行。 若非太后命人前来营救,这一夜的一切都将变得不同。 从王府出来,裴九真直奔剑冢,她越靠近剑冢,越能清楚听见剑灵的呼啸声。 这声音透着些许诡异。 裴九真赶到剑冢之时,幽帝和孟凡都已经身处剑冢,情况也与她才想到一般无二,幽帝企图以身祭剑。 裴九真取出太后给她的定身符悄悄贴在二人后背。 裴九真绕到幽帝身前:“忘了我。” 而后头也不回地捏碎自己的内丹,化身为花灵涌向幽谷剑,花灵顺着幽谷剑缠绕而上,刹那间,剑冢中彩光大盛,而那蠢蠢欲动的剑灵在花灵的簇拥之下渐渐恢复平静。 幽帝催动灵力强行冲破禁制,飞奔向幽谷剑:“九九!” 可他拼尽全力抓到的却是一场空,裴九真早已化为飞烟散入虚无。 这一刻,时空仿佛开始重组。 眨眼之后,裴九真好好地站在街市中,再一次被四面八方的人群所挤压,而街道中央幽帝骑在马背上目不斜视地盯着她。 她竟然重新回到她与幽帝初见的这一刻。 这一眼,透过幽帝的那双眼睛,她仿佛看到了藏在幽帝身体里某一处的云若谷,而他似乎也看见了她。 幻境重启了,而最可怕的是她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神识正变得越来越虚弱。 这个幻境在吞噬他们的神识! 他们必须赶紧离开这个幻境,如果继续在这个幻境逗留下去,他们的神识都会被吞噬,葬身幻境。 可要想离开这个幻境,他们必须弄清楚这是谁造出来的幻境,否则何谈离开。 裴九真看向云若谷,而他似乎也猜到了她的想法,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这个幻境几乎是在九真身祭幽古剑的一瞬间迅速崩塌,换句话说,对于创造这个幻境的人而言,幻境中的裴九真,也就是霁华的死是他莫大的打击。 而当时霁华身祭幽谷剑,在场的人之中,只有他和孟凡。 孟凡自然不会因霁华的死而大受打击,那么也就只剩下他,幽帝。 重来一次,尽管云若谷竭尽全力保留意识想要控制幽帝的一举一动,可幽帝的幻境之力太过强大。 幻境里发生的一切还是不可避免地走上既定的结局。 裴九真第二次身祭幽谷剑时,云若谷拼尽全力冲破禁制。 他不能再一次眼睁睁看着裴九真在他眼前化为飞烟,那一幕深深刺痛了他,对于这件事,他几乎有一种出自本能的抗拒。 所幸这一次他终于救下裴九真,可幻境却没有如他们猜想的一样被破解,反而却在这瞬间又一次开始崩塌。 似乎令幽帝感到痛苦的不仅仅是霁华之死。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39节 可幻境究竟为何反复,他们亦百思不得其解。 当幻境如此反复几次之后,裴九真的神识已经虚弱到无法感知自己。 幻境最后一次进入循环中时,云若谷成功阻止星烨求娶裴九真。 这一次,幻境终于开始破裂。? 第四十四章 那日当孟凡将画像呈上, 他没有着急召见在门外候着的星烨。 幽帝伸出手:“先把画像拿过来。” 看见画卷上那位姑娘真容的那一刻,孟凡能明显察觉到幽帝的手在颤抖。 孟凡留意看了一眼画像上的姑娘。 原来九儿就是霁华,霁华就是九儿! 幽帝放下画卷吩咐孟凡:“快, 我要去见太后。” 这一次, 幽帝终于主动抓住他的命运。 出了勤政殿,幽帝一眼看见星烨。 星烨急急迎上他:“皇兄,臣弟有话要说。” 他只道:“容后再说, 我有急事。” 接着便撇下星烨, 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二日他们在剑冢见面,隔着郁郁葱葱的竹林,他们遥望彼此,相顾无言, 都只是望着彼此会心一笑。 就这样看着彼此,他们似乎已经把彼此心事都说完了。 这一年开春幽都迎来一件大喜事, 而这一次新郎是幽帝, 新娘是霁家那位姑娘霁华。 听说那姑娘便是剑灵指定的幽都皇后。 大婚当夜, 幽帝揭开红盖头,映入眼前的便是一双脉脉含情目,霁华看着他, 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幻境便是在这一刻尽数化为灰烬。 当幻境散去, 裴九真的意识回笼, 在那些如漫天花雨的幻境碎片之后,她看见了幻境之外那个属于霁华的真正的一生。 嫁入王府之后, 霁华整日郁郁寡欢,就连唯一喜爱的养护花灵一事也星烨残忍剥夺, 她彻彻底底成了被命运摆弄的傀儡, 日复一日面对自己不爱的人, 她已经忘了开心是什么滋味,忘了怎么笑。 太后寿辰那一日她与幽帝的匆匆一面,彻底击垮了她,让她丧失了所有求生的欲望,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无法让她重燃生的希望。 她的快乐,她再也找不回来了。 后来幽谷剑的种种异动,实则是星烨企图用九转术强行催动幽谷剑的结果。 按照星烨的说法,幽都这一脉世世代代都用自己的血滋养幽谷剑,换句话说幽谷剑根本就是靠吸他们的血为生,既如此,凭什么他们的血只能召唤幽谷剑却无法催动幽谷剑?他们又凭什么不能催动幽谷剑,占用这上上古的绝对力量,却要为他人做嫁衣? 那一夜早在霁华身祭幽谷剑之前,剑冢之外,幽都上上下下都已经葬身于洪灾之下。 最后,幽帝和星烨斗了个同归于尽。 幽帝神形俱灭之际,倾尽仅剩下的灵力设下这个幻境,只是为了阻止后世抢夺幽谷剑,而幻境种种遗憾,惋惜皆是他此生最痛。 从幻境中挣脱出来,幽谷剑乍然闪出一道冷光晃了裴九真的眼睛,裴九真眨了眨眼,仔细辨认那道光的来源。 只见崖谷之间,绿色暗河之上悬着一把剑,而这便是剑光发出之处。 她知道,这便是幽谷剑,是幻境里她所见到幽谷剑。 千万年过去,幽谷剑剑意依旧凌厉。 目光下视,裴九真心惊肉跳。 幽谷剑之下,一袭白衫动用了幻境之中星烨所使用的九转术,她用匕首刺破掌心,以血为引冲向幽谷剑。 不好,程月知想要借九转术的力量强行催动幽谷剑,带走幽谷剑! 裴九真顾不上许多,一跃而上,化而为龙,自上而下,紧紧缠绕幽谷剑盘旋至顶。 她才从幻境脱身,神识尚未恢复,加之先前灵力反噬的旧伤一直迟迟不得修复,灵力早已所剩无几,根本无法带走幽谷剑,可若她化出真身,或许还能搏上一搏。 当云若谷和邱景之也从环境中逃脱出来,他们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幼年青龙缠绕剑身而上,哪怕被凌厉剑气伤得遍体鳞伤,她也依然咬牙攀至顶端,誓要与幽谷剑融为一体。 “九九!” “九九!” 云若谷和邱景之异口同声呼唤裴九真。 二人抢步上前,却被剑身周围的凌冽剑意所震慑,不得近前。 随着青龙一声嘶吼,她身上那些闪着弱光的龙鳞应声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闪着幽幽青光的五彩龙鳞,而她的龙身也在瞬间暴涨一倍,完完全全成为成年青龙的大小。 龙尾之下,全是她从她身上滴下来的血,而她周身全是迅速外散的灵力。 程月知惊愕抬头,目之所见,是青龙身上大大小小数十道剑伤,而那每一道剑伤之上,无一例外全在往外滴血。 幽谷剑几乎是在一眨眼的功夫就被裴九真身上的血染得通红。 为什么……为什么裴九真会用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抢夺幽谷剑? 虽说真身应战,可以最大程度发挥裴九真的实力,但是她以自毁灵脉的方式快速汇聚灵力迫使幽谷剑低头,这对裴九真而言,无异于自毁灵脉。 何况她灵脉受损在前,被幻境吞噬在后,此刻她再以这种极为冒险的方式靠近幽谷剑,岂非自毁前程? 难道她不知道她用这种方式得到幽谷剑极有可能导致她灵脉尽毁?届时她连修道都是难事,幽谷剑对她而言无异于废物,她哪还有能耐驱使幽谷剑? 在意识到裴九真是用多么惨烈的一种方式靠近幽谷剑,驯化幽谷剑后,云若谷第一次动用上古神迹云梦泽的力量,召唤出云梦若水,化而为利刃,飞身上前劈开幽谷剑的凌厉剑意,而他自己亦被剑气所伤,残存在他体内剑气与他的灵力相抗衡,震得他五脏六腑一颤,不觉吐出一口血。 云若谷抬头盯着被幽谷剑伤到皮开肉绽的裴九真,恍惚间便似是烈焰焚心一般,心痛难当,他只恨自己此刻帮不上裴九真一星半点,在这样的焦灼与痛心的夹击之下,他体内的灵力又乱了三分,眼底亦隐隐闪过一丝魔气。 瞬息过去,幽谷剑的凌厉剑气登时收敛不少,甚至还转而护着裴九真,防止裴九真的灵力继续外泄。 裴九真察觉到幽谷剑的变化,立刻变回人形,握住幽谷剑剑柄。 她终于驯化剑灵,让幽谷剑臣服于她。 这一刻,裴九真已然耗尽所有精力,以致重重跌落。 云若谷眼疾手快,瞧见裴九真似有跌落之势,飞快迎上去,跟着裴九真便稳稳落入他臂弯,恍如羽毛,轻飘飘的。 裴九真疼得浑身都难受,她蹙眉看了云若谷一眼,意外发现他眼底似有魔气在蠢蠢欲动。 是幻境让他产生魔气了么? 邱景之冲上前想把裴九真抱回来:“九九。” 裴九真浑身都疼,疼得连睁开眼睛都成了一件需要耗费力气的事情。 裴九真动了动左手勾住云若谷的脖子,整个人也顺势靠在云若谷怀里。 这是她无声的拒绝。 拒绝邱景之,也拒绝他再靠近她。 邱景之才伸出的手尴尬地在半空中停了一停,最好也只好灰溜溜缩回去。 云若谷亦看了邱景之一眼,抱着裴九真往后退了小半步。 说不上友好的一眼。 裴九真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全是剑伤,而这些伤口无一例外全都在滴血,云若谷抱着裴九真这么一会儿便已经感觉到双臂被温热又粘稠的液体所浸湿。 云若谷心急道:“我带你回祭酒岭,我们现在就回去。” 他很害怕,害怕裴九真出事,更害怕裴九真灰飞烟灭,就像幻境里的霁华一般。 顷刻间,剑冢迅速崩塌,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们头顶之上的洞口已经出现。 云若谷抱着裴九真抢先飞出剑冢。 剑冢之外,裴少禹,裴少正,丛音和青白都在洞口之处守着,而他们身后则守着数以千计的侍卫,既有祭酒岭的人,也有天族的人。 他们在这儿守了百年,也找了百年,若是今日裴九真一行再不出来,他们已经不惜一切代价寻找裴九真,哪怕将余生谷炸个粉碎,他们今日也一定要带回裴九真。 当云若谷抱着血淋淋的裴九真从洞口出来,裴少禹和裴少正倒吸一口冷气,飞快冲上前围住云若谷追问裴九真情况。 丛音更是吓得直掉眼泪,一边哭一边说:“九真你这是怎么了?那时候我就不该听你的,我就应该让他们带你回九幽。” 那一日她若是没有一时心软答应帮裴九真隐瞒,而是让云若谷和裴少禹赶紧带裴九真回祭酒岭修复灵脉,裴九真就不会掉入剑冢,更不会伤成这样。 裴少禹拧眉问她:“什么意思?” 想起那一日的事,丛音便自责不已,她扑簌簌直掉眼泪,为防着青白听到,她特意说得很小声:“在妖穴那时,九真的灵脉其实已经受伤。” 此言一出,云若谷,裴少正兄弟还有邱景之俱是一惊。 裴九真在进入余生谷之前竟已经受了伤!而他们却一丁点也没瞧出来! 若他们能早点发现,裴九真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裴少禹急得甩了自己一耳光:“都怪我!” 云若谷和邱景之都是才从剑冢出来的,他们比谁都清楚在剑冢裴九真发生了什么事,更清楚裴九真是以什么样的代价拿回幽谷剑。 裴少正握紧拳头,目光落在幽谷剑上。 为了幽谷剑,九九几乎搭上了所有。 裴少正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青白瞧出不对劲,他走向青白:“九九已经找到,少正这便带九九回去了。” 青白目光一睨,冷冷地盯着昏死过去的裴九真和手握幽谷剑的云若谷。 青白颔首道:“少君请自便。” 邱景之欲随裴少正一行人回祭酒岭,却被青白叫住:“殿下,请留步。” 邱景之回望青白,眼神中的戒备意味明显。 青白近前问他:“殿下何必如此看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关心殿下在剑冢之下是否受伤。” 邱景之:“多谢,我很好。” 青白还想说些什么,裴少正去而复返,拉上邱景之一道回祭酒岭。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40节 裴九真身上那些剑伤不算特别严重,她身上最为严重的是灵脉损毁而造成的伤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裴九真昏睡了小半个月才醒来。 这小半个月的时间,裴少正,裴少禹,云若谷,邱景之每日便像点卯似的,都要来看一看她。 裴九真醒来时,云若谷正好守在她身边。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睡睡了多长时间,只是当她睁开眼的一瞬间,看见云若谷红着眼睛,也是一副憔悴模样,甚至比在剑冢之下看着还没精神,她猜想他或许已经在这儿守了她很长一段时间。 她还太虚弱,所以就连声音也透着尚未恢复的病弱:“若谷哥哥。”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不一定更新~ 要加班了,暴风哭泣。? 第四十五章 一觉醒来裴九真才意识到他们在幻境中被困了百年, 而她也已经从小青龙长成了真正的青龙,她和哥哥们一样有了一身漂亮到会发光的龙鳞,可这一天来得如此惨烈。 她得到幽谷剑, 但却是以灵脉尽毁为代价。 自打裴九真醒来, 每日她都待在院子里,既不去看兵器库看看幽谷剑,也不爱出去逛, 倒是裴少正, 裴少禹,云若谷,邱景之还有丛音每日点卯似地来一两趟。 每日就与她说说祭酒岭今儿又发生了什么趣事儿,又或者拿些新鲜玩意儿给她解乏, 逗她开心。 离野似乎也很放心不下她,总是寸步不离地在暗处守着她。 他们都在小心翼翼地守着她, 唯恐她一个人呆着就要胡思乱想, 想幽谷剑, 想灵脉,而另一面裴少正也已经偷偷让人着手去找修复灵脉的方法。 可裴九真自个儿对于修复灵脉之事,似乎一点也不上心的样子, 又或者换个说法, 对于修复灵脉, 她已经不抱希望,彻底死心。 修道者灵脉一旦损毁, 基本就等于修炼无望,一辈子都只能老老实实当个废物。 这么多年了, 她还从没听说过四海八荒之内有哪个灵脉尽毁之后还能继续修炼的。 那一日裴九真照例坐在花架下, 直勾勾盯着远处闪着光芒的结界看, 眼看着月升日落,但眼神却空空,既不肯说话,也不愿意动弹。 这阵子裴九真时常这样坐着,彩儿已经习惯她如此,是以也没有近前伺候,只是不远不近地守着裴九真。 月亮升起之后,邱景之踩着满地银白月光而来。 裴九真知道他来了,却没留心看他,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月亮,像是要把月亮的每一寸都看个清清楚楚。 邱景之见她如此,心一揪:“九九。” 说着,邱景之朝彩儿伸了伸手,示意她把披风拿过来。 不一会儿,彩儿拿着披风过来,邱景之将披风盖在裴九真身上,动作极尽轻柔。 邱景之又看了彩儿一眼,彩儿会意,悄悄退下。 待彩儿离开,邱景之屈膝半蹲:“九九,我们成亲罢。” 裴九真如今的样子,他不忍心看。 从前她修为虽然不高,但她却从没为此而丧气,因为她至少还有提升修为的可能,可是如今,她灵脉已毁,幽谷剑于她而言不再是锦上添花的一笔,反而成了她的负担。 也或许,从一开始幽谷剑就是她的负担,而不是她人生锦上添花的一笔。 这些年因为幽谷剑,她被众人架上高台,被迫承受所有人的目光,期待。她努力追赶别人眼中的自己,可似乎总是与别人期待中的她差上一大截。 裴九真没有看他:“可怜我?” 邱景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又冷又软:“我想娶你。九九,我们成亲好不好,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裴九真眼神空洞,看得邱景之心惊,这样的她和过去何其不同,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模样,而他害怕这样的裴九真,害怕这样让他琢磨不透,无从下手的裴九真。 他不知道裴九真在想些什么,也无从猜测她的打算,更拿不准该如何靠近裴九真,又该如何劝说裴九真。 裴九真眼神仍然没有看他:“程月知呢?她去哪儿了?” 与其说裴九真是在和他说话,倒不如说是裴九真在对着空气说话,她根本不在乎邱景之答不答。 邱景之:“我不知,那日从剑冢出来,我一心只顾着你,忘了程姑娘。” 那日的一切太过慌乱,他压根没心思关注程月知,更不在乎她去了哪儿。 裴九真平静的脸上终于掀起一丝波澜,但很快又隐于周围浓浓的夜色当中。 裴九真这才看向邱景之,认真道:“景之,我不会嫁给你。” 这一眼,忽然让裴九真想起幻境中那一巴掌。 明知那不是邱景之能控制的,可她却还是忍不住气他。 邱景之急忙问她:“为何?难道还是因为程姑娘?她已经走了,从今往后我和她也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裴九真摇了摇头:“不是因为她,是我不想嫁给你。” 邱景之怔了怔:“……” 裴九真:“去九幽之前大哥哥告诉我,父亲母亲已经答应我退亲,他们会找机会与你父母详谈。本来我是想着等过阵子便与说这事的,既然你已经提起,那今日我便与你说明白。景之,你我的亲事已经作罢。往后无论你是喜欢程姑娘还是柳姑娘,那都是你的事,你随意。” 因裴九真这一句话,邱景之握着裴九真的手不觉加重了力道。 邱景之:“九九,你别再和我说气话。” 此时裴九真才想起来邱景之还握着她的手,裴九真默默抽出手:“记得我在余生谷对你说的话吗?” 邱景之微怔,在余生谷他们说了很多,还牵扯到了程月知。 裴九真:“那时候我说我对你不是那样的心思,并不是气话。那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邱景之忙拉住裴九真双臂:“还说不是气话?你我的婚事那是从小定下的,你一直都想嫁给我不是吗?你如今的样子,我怎么能坐视不理。九九,我们成亲,我定然全心全意保护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裴九真低头笑了笑:“我知道我是废物,不必你特意提醒我。” 邱景之一时口快,没想到却惹裴九真伤心难过:“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保护你。” 裴九真:“保护我?景之,你知不知道在你身边我才是最危险的?” 既要面对旁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幽谷剑,又要防着青白。 “等我继位天君,你便是天后,如何还会……” 裴九真打断他:“那时候在余生谷我说我对你不是那样的心思,是认真的。景之,我不喜欢你,至少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风吹影动,邱景之的心也随着裴九真的这句话颤了一颤。 裴九真:“那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终于想明白我对你其实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只是你我从小一起长大,那么亲密,所以我依赖你,依赖到我误以为那是喜欢。程月知来了之后,你把对我关心和照顾都分给了她,所以我嫉妒,我难过,可这些嫉妒也好,难过也好,只是因为我的占有欲在作祟。明明你我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凭什么她一来,我们就不能像从前那么亲近了。” 邱景之没明白裴九真的意思,他问她:“这怎么不是喜欢?” “我对你是像对大哥哥,二哥哥一样的喜欢,我只是希望对你们而言我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邱景之沉默着,目光落在裴九真那双明亮眼睛上。 她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是如此的诚挚,真诚到以致于他无法在听到裴九真这样的答案之后还继续欺哄自己,她只是吃醋。 “景之,我希望你也能好好想一想,你对我真的是喜欢吗?你有没有想过,你想和我成亲,其实只是因为你觉得你对我有责任?你觉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而言其实就是需要你照顾的妹妹,过去你对我好也只是因为你把我看成家人。” 邱景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裴九真道:“你不用着急回答,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想一想。成亲需得彼此心意相通,可你我不是。” 你我不是。 简简单单四个字堵得邱景之哑口无言。 究竟是裴九真变了心,还是他不“喜欢”裴九真。 邱景之眼眉低垂,声音沉沉闷闷的:“你无法与我心意相通是因为云若谷吗?” 那时候在余生谷,他便瞧出来云若谷对裴九真过分关心,而裴九真和云若谷似乎也有越走越近的趋势。 其实他都记得。 那时候他刚到祭酒岭,裴九真总是围着云若谷转。虽然那时候裴九真也喜欢他,但比起云若谷,她对他始终还是差一些。 后来云若谷忙着陪他修习法术,给他解疑答惑,不小心冷落了裴九真几日。 一日他们二人路过裴九真的院落,他们远远听见彩儿和裴九真随口提了一句云若谷好些日子没来陪九真修习法术。 裴九真也不知是赌气还是怎么的,忽然说了一句:“我和他没什么交情,所以他喜新厌旧了!” 云若谷听见倒没说什么,只当她说的气话,接下去的几日仍专心陪他修习法术。直到那日裴九真带了糕点来看他们,故意只照顾他,云若谷脸上才渐渐有了难色。 那之后裴九真与他越走越近,他顾念着与裴九真有婚约在身,便也常常为了裴九真而撇下云若谷,渐渐地裴九真便和云若谷彻底远了。 裴九真眼睫轻轻扇动:“你为什么会……” 裴九真原想问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但细一想又觉得这话好没意思,倒像是小冤家拌了嘴,你一言我一语地出气似的。 裴九真道:“和他没关系。” 邱景之:“那为何之前你我都好好的,如今却突然这样了。” 她冷着他,远着他,有意不再与他产生瓜葛。 裴九真:“景之,你说这话便没意思了。再者而言,若不是你,我如何会想清楚我对你是什么心思?当然,我也希望今日我这番话能让你也想清楚你对我是什么心思。” “九九,我不信。” “景之,我累了,我相信你会想明白的。” 言罢,裴九真已经闭上眼睛,侧过头不再看邱景之。 邱景之还有话想说,但裴九真身子还虚弱着,他不忍心打扰她,更不想她再费神。 邱景之:“九九,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邱景之转身回去,迎面正好看见云若谷。 月色清明,云若谷拾阶而上。 邱景之拦下他:“九九累了,想歇一会。” 作者有话说: 现码的,还热乎着~ 未来两个月更新可能都不大稳定,视加班情况而定~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41节 能日更我都尽量保持日更,不能日更我就隔日更~ 被迫加班的痛,谁懂。? 第四十六章 云若谷目光一侧, 看向裴九真,她躺在铺了软垫子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邱景之目光锁定云若谷, 两相对视之下, 不知怎地,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像是无形中彼此暗暗较量起来, 都固执地守着自己的领地, 分毫不肯让。 云若谷盯着邱景之的目光也谈不上友善,隐隐约约似乎还在几分戒备。 若非裴九真一句恍如靡靡之音的若谷哥哥彻底粉碎了邱景之与云若谷之间剑拔弩张的架势,他二人约摸真能打起来。 听见裴九真一声轻唤,喊的却不是邱景之, 邱景之背脊一僵,目光瞥向裴九真的方向, 却没有再看云若谷, 也不肯让步。 但云若谷已经踩上玉阶, 绕开邱景之。 云若谷快要擦过邱景之时,他拽住云若谷,低声在他耳边问他:“若谷, 在余生谷的那段日子, 我感激你帮我照顾九九, 可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还记不记得九九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不觉得最近你对九九的关心已然超过我对你的嘱托了吗?” 云若谷看他一眼,抬脚又往上迈了一阶, 与他同级:“景之,你与九九的婚约已经不作数了。” 在剑冢, 云若谷恍惚中看见邱景之剑指裴九真的一幕。 云若谷直视邱景之, 一种不可言说的压迫感瞬间在邱景之身上炸开。 邱景之捏了捏拳头目光凌厉:“你……” 裴九真软呼呼的声音从二人背后传过来:“若谷哥哥。” 这一身彻底让邱景之败下阵, 他绷直的脊背陡然一松,颓然松开拳头。 云若谷擦过邱景之走向裴九真,邱景之头也不回地踩下玉阶,离开此地。 走到裴九真身边,云若谷仔仔细细打量她一眼。 今日她的气色还是与昨日一样,不见好转。 云若谷尚未开口,裴九真便问他:“你和景之……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闹不愉快了?” 这些日子,她冷眼看着,云若谷和邱景之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而这一切似乎都是从九幽偶遇邱景之那日开始的。 裴九真:“是因为我?” 邱景之似乎很在意她和云若谷突然变得亲近起来。 云若谷在她身边石椅坐下,脑海里不断闪过裴九真倒在邱景之剑下的画面。 她一个人倒在血泊中,无论是邱景之,还是程月知,他们却都只是冷眼看着。 那日在剑冢,裴九真强行驯化幽谷剑,最后却遍体鳞伤重重跌落时,他脑海中不知为何就闪过了这一幕。 这一幕当中的每一个画面,那么真实,真实到仿佛就发生在他眼前,而他却来不及救她,只能看着她犹如浮萍一般,孤独无依地落入血泊,直至死亡带走她。 “若我说是呢?” 云若谷眉骨微扬,如鹰般锐利的眼神落下来,看得裴九真的心狠狠一跳。 无论他是有意玩笑还是与她正经,她都难以平复心情,她有种不可言状的错觉,仿佛她在自己的城池中跳下了别人设的陷阱。 裴九真不可避免地慌了一慌:“别担心,我会和他说明白。” 不让邱景之继续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 大概是她多想了,云若谷应该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应当是邱景之误会了她和云若谷,而不是云若谷对她生了别的什么心思。 云若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那双凤眸似有暗流在涌动,而她看不清那是什么。 她被云若谷盯了太久,久到她的心跳再一次不可抑制地疯狂乱跳,不自觉屏住呼吸。 就在她差点要喘不过气的时候,云若谷终于开口:“今日感觉如何?” 裴九真感觉自己的双颊似乎渐渐爬上了两抹淡淡的粉,她缩了缩脑袋,让披风遮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剔透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云若谷。 裴九真声音软糯:“挺好的。” 云若谷修长的手指钻进披风抓住她又软又小的手:“我带你出去走走。” 裴九真一句去哪儿都还没稳稳落地,人已经被云若谷牵着站起来,围上披风。 云若谷带她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她这些日来以来有意无意逃避的兵器库。 裴九真停在门口不肯进去:“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云若谷牵着她,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像是在宽她的心:“总要面对的,不是吗?我陪你。” 裴九真往后退了一步,低头闷声道:“我不想面对。” 云若谷踅身看她:“九九。” 不知为何,她竟在云若谷这一声“九九”中迷失了心智,恍如误闯浩瀚夜海的迷路人终于听见有人呼唤她回到岸上。 他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面对未知,面对恐惧,面对失败的勇气。 幽谷剑放在兵器库里一件单独的剑室。 裴九真远远站在门后望着闪烁冷白光芒的幽谷剑,心中一阵绞痛。她想起那日在剑冢的事情,想起她浑身血淋淋的样子。 这阵子她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什么是她?三界之大,为何幽谷剑偏偏选中她? 她明明没有那样的能力驾驭幽谷剑。 如今,更是连一丁点的希望都没有。 她想不明白,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更何况眼下世间邪灵横行,只有幽谷剑才能斩断天河之上的那股邪气,可以如今的她……如何能驾驭幽谷剑? 思及此,她忍不住怀疑自己。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去九幽,不应该不自量力地占有幽谷剑,若是当时幽谷剑被程月知带走,是不是三界就有救了? 至少程月知有能力动用幽谷剑的力量。 可她为了躲开自己的悲惨命运,却将整个三界送入绝境。 她想她应该做错了。 裴九真兀自想了许多,也想了很久,云若谷亦盯着她看了很久,眼见她的柳眉越压越低,他便猜到小姑娘又在自责了。 云若谷走上前,飞身取下幽谷剑,稳稳停在裴九真面前,随即他又牵着裴九真往外走。 云若谷拿着剑在她面前挽了个剑花后便认真耍了两式剑招,但丝毫无法动用幽谷剑本身的力量。 云若谷:“看见了吗?除了你已经没有人能驾驭幽谷剑,若你都放弃自己,那我们寻找幽谷剑的意义何在?” 裴九真怔然。 云若谷:“九九,你不是这么轻易就会被打败的人。” 裴九真沉默着,没有应答。 云若谷:“记得那时候你答应那孩子的事吗?” 裴九真一愣,恍惚中想起那时在摊子前遇到的那个孩子言茉,她说过她会让世间所有邪灵消失。 *** 那日之后裴九真便把幽谷剑收进自己的屋子,日日夜夜都看着,也不再似前些日子那般死气沉沉的,既不想修复灵脉,也不琢磨应该如何运用幽谷剑的力量。 裴少正和裴少禹见她如此,心中大石多少放下一些。 只要裴九真还没放弃希望,一切就都还有可能。 这一日裴少禹来看她,彼时她正在院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幽谷剑。 她如今灵脉尽毁,就连握起幽谷剑都是难事,所以便只能日复一日擦拭幽谷剑,让幽谷剑早些熟悉她的气息。 裴少禹给她带了些她爱吃的糕点:“九九,看二哥哥给你带了什么来。” 裴九真一早就闻到糕点的香气,她兴冲冲道:“谢谢二哥哥。” 裴少禹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今日想不想出去玩儿?二哥哥带你出去。” 裴九真摇了摇头。 裴少禹目光落在幽谷剑上。 为了这一把剑,裴九真付出了太多,牺牲了太多。 裴少禹忽然一低头,自责道:“对不起,都怪二哥哥没保护好你。” 裴九真放下幽谷剑,她拉起裴少禹的手,也摸了摸裴少禹的脑袋:“为什么只能是二哥哥保护九九?九九也想保护二哥哥。我的二哥哥,除了我,谁都不能欺负。” 在话本里,裴少禹从来没放弃过她,哪怕后来她修习邪术,二哥哥也从没想过放弃她。他这么疼她,她怎么可能让别人欺负她这么好的二哥哥。 裴少禹眼眶一热,又涨又酸,他笑了笑:“好,九九长大了,以后换你保护二哥哥。” 裴九真挑了挑眉,拍着胸脯和裴少禹保证道:“好,以后九九保护二哥哥。” 两兄妹正说着话,裴少正恰好也来了。 裴少正人未到,声先至:“裴少禹,你能不能再有出息点?你当哥哥的却要九九保护你?” 裴少禹骄傲道:“裴少正,你嫉妒就嫉妒,别酸不拉几的。” 裴九真笑笑,只问裴少正:“大哥哥怎么过来了?” 裴少正在二人身边坐下:“过来看看你。” 裴少正话是这么说,但眉头却紧锁着,似乎还有别的话想说。 裴九真:“大哥哥,是不是还有别的话想说?” 裴少正犹豫片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东海那边似乎有些情况。我想过两日替你去看看。” 九九毕竟是东海未来的女君,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瞒她。即便九九如今无法处理这样棘手的事,可至少她有绝对的权利知道东海的情况,每一个动向。 这是她作为东海女君理应有的权利,至于之后的麻烦事,他自会想办法帮九九处理,不需要她再为这些琐事费心。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42节 明明裴九真才是东海未来的女君,可裴少禹一听说这事却像是比九真还要着急上心的样子,紧追着裴少正的话问他:“东海怎么了?” 裴少正:“具体情况,我也不知。只是有消息传回来,东海那些海灵一夜之间消失了一大半。” 裴九真蹙眉:“消失?” 裴少禹道:“怎么个消失法?是死了还是下落不明?” 裴少正面露难色:“大约是已经死了。” 东海海灵消失,裴九真作为未来的女君,自然有责任查明这件事。只是她如今的情况,裴少正和裴少禹哪里还能放心让她单独出去。 裴少禹看了看裴九真,瞧裴九真担心的样子,显然也是对此事上心了。 裴少禹道:“我走一趟。” 祭酒岭还有一堆事情等着裴少正处理,他断然是不能离开祭酒岭的。 裴九真沉思片刻后,冷静道:“大哥哥,二哥哥,我想去东海。” 裴少正和裴少禹异口同声否决:“不行。” 裴九真:“大哥哥,二哥哥,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我也很清楚如今的自己是什么情况,可是这一次我必须去东海。” 东海那些海灵一开始就不服气她这个天降的女君,如果这次她能顺利解决东海的问题,或许能让她在那些海灵面前树立威信。 裴九真认真道:“这是我收服那些人的绝佳机会,我想去试一试。” 作者有话说: 生死时速,今日更新达成~? 第四十七章 月色西沉, 众人歇下之后,整个祭酒岭静悄悄的。 裴九真抚着幽谷剑,若有所思。 虽然大哥哥, 二哥哥都还没答应让她去东海, 但她已经暗暗盘算起去东海的事情。 此去东海,她也并非一点准备都没有。 裴九真琉璃般晶莹,映着光亮的眼睛盯着幽谷剑看了很久。 须臾, 裴九真周围的空气开始涌动, 瞬息过去,离野已经站在她身边。 裴九真回头看他:“怎么还不睡?” 离野低头看她:“小殿下真的打算去东海?” 裴九真毫无犹豫:“自然。” 离野不无担心,以裴九真如今的情况,此行东海定然凶险:“可是你尚未恢复, 这样太危险!” “可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离野。” “我替你去。” 裴九真叹息道:“你们都担心我, 都想保护我, 不让我再身处险境, 可是我已经长大了,离野。那些该由我来承担的事,该由我担负的责任, 我不想逃避, 也无意逃避。我不能一辈子都躲在你身后。” 她还是那一句话, 她不想躲在任何人的羽翼下过一辈子。 离野对她的担心已经全然挂在脸上,他想说些什么, 但他不用开口,裴九真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 左不过是她灵脉之事。 确实, 若是说从前还能勉强自救, 但如今她灵力低微,想要保救无异于天方夜谭,少不得要仰仗旁人。 裴九真:“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也很清楚此行危险重重。” 离野急道:“殿下既知道,为何还要固执?” “离野,世上多的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之事,我并非独一个。那些不可为,不能为之事,没有人想去冒险,但又不得不冒险。” “离野,我没得选。” 离野悲怆道:“殿下。” 他痛恨看到九真陷入这种不得已的境地。 裴九真唇角微扬,清浅一笑:“放心,我也并非全然没有准备。” 言罢,裴九真取下发簪刺破手指,刺目的红瞬间下滑,滴落剑身。随着幽谷剑闪出一道银白光束,那一抹迅速被剑灵吞噬。 此情此景,却并没有让离野放心,反而让他更加心烦意乱起来。 离野:“殿下,你能不能放弃幽谷剑?” 裴九真眉头一拧,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坦白说,这一瞬间她确实认为离野在说彻头彻尾的傻话,这是她拼尽性命,毁了灵脉才得来的东西,她为什么要放弃? 她又凭什么放弃。 若离野不是她的心腹,她甚至要怀疑离野是不是有意为之。但她从小就是离野看着长大的,离野劳心劳力躲在暗处护了她几百年,一心一意为她,绝不会害她。 既然离野这么说,那必然有他的道理。 裴九真问他:“为何?” 离野道:“幽谷剑戾气太重,我担心它伤害你。” 裴九真看向幽谷剑:“我相信他。” 离野还是放心不下:“可是……” “别担心。” 离野沉思片刻,暂时不再提幽谷剑之事,转而问她:“殿下,这阵子你与云若谷似乎走的很近?” 裴九真:“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事了?” 总不能是为邱景之打抱不平。 “没什么,只是问问。” *** 第二日一早裴九真抱着幽谷剑去找裴少正和裴少禹。 此去不为别的,只是希望能说服裴少正和裴少禹,答应让她去东海。 裴少禹和裴少正一见到裴九真便已经猜到她的来意,二人抢在裴九真开口之前便断了裴九真的话头。 “不可以。” 裴九真来之前就已经猜到裴少正和裴少禹会是这个反应。 裴九真一手持幽谷剑,一手握住锋利剑刃,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抹过去,直至剑尖。 鲜红的青龙血顺着剑锋滑落。 “九九!” 随着裴少禹一声焦急的呼唤落地,幽谷剑闪出一道刺眼的光芒,紧接着剑气荡开一圈波浪,震得整个大殿都跟晃了一晃,屋内一应陈设摆件亦随之纷纷掉落。 裴少正和裴少禹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裴九真笑,持剑挽了个剑花,利落攻向裴少正:“大哥哥,我们过两招。” 起初裴少正怕伤着裴九真,所以有所顾忌,只是一味往后退,偶尔才接上一两招,到了后来,幽谷剑攻势越来越猛,也越来越密集,若他还只是保守后退,长此下去,必然会被幽谷剑所伤。 裴少正渐渐瞧出一点门道,他提醒裴九真:“九九,哥哥要认真了。” 裴九真兴致满满:“大哥哥你早该认真了。” 虽然裴九真灵脉已毁,灵力低微,无法驾驭幽谷剑,可奇怪的是此番幽谷剑在她手上却还是发挥出了他应有的实力,攻得裴少正节节败退。 裴少禹在旁边看着,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仅凭裴九真的血便能唤醒幽谷剑的力量,而无需灵力加持? 兄妹两个从大殿北面一路打到南面,最后又从南面打回北面,至此双方才终于罢手休战。 裴少禹急忙迎上去追问裴九真:“这是怎么回事?” 裴九真却故意卖了个关子,只问他们:“如何?如今可以放心让我去东海了么?” 裴少正转了转腕子,轻轻哼了一声,却也没明确给她答复。裴九真只好看向裴少禹,抓着他手臂,脑袋也跟着挨上去蹭了蹭。 裴九真用她惯常使的伎俩冲他撒娇,声音又软又糯,那双像是会说话的眼睛更是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裴少禹瞧。 裴九真:“可不可以嘛?” 裴少禹歪了歪头,侧过头不看裴九真,只怕自己一时心软:“少来,不管用。” 裴九真当即撒开手,故作生气:“你以为你们不答应,我就去不了吗?” 言下之意:她可以自己偷偷离开祭酒岭。 裴少禹和裴少正同时开口:“你敢。” 裴九真一手挽着裴少禹,一手挽着裴少正:“所以嘛,我也不想惹你们生气,你们就答应让我去吧。我保证,保命第一,形势不对,我立马跑!” 裴少禹和裴少正相视一眼:“不是我们不让你去,而是现在无论是大哥还是我,我们都抽不出来时间陪你去东海。” 裴少禹不日就要启程前往天河,而裴少正则需要留守祭酒岭,以防万一。 裴九真不以为意,她道:“没事,我让云若谷陪我去。” 若是云若谷能跟着去,他们倒是可以放心不少,毕竟之前在剑冢也是云若谷拼死护住了九真,只是不知他身上的伤好了没。 裴少正问裴九真:“你非去不可?” 裴九真认真点头:“是。” 裴少正轻叹一口气,已有松口的意思。 裴九真扭头看向还在犹豫中的裴少禹。 裴少禹注意到她的目光,他问她:“你先和我说说是不是你的血唤醒了幽谷剑?” 裴少禹双手托住裴九真的手,低头将灵力注入她掌心中那道横穿整个掌心的伤口。 她如今真是一点儿也不怕疼了。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43节 这么长的口子,愣是一句疼都没喊过。 裴九真点点头:“是,幽谷剑似乎不仅仅可以通过灵力来唤醒,调用,还可用我的血激发他的斗志。” 所以那时候她才跌落剑冢。 当日槐序误以为她的血可以带他们离开鬼打墙一般的余生谷,故而刺伤了她,却没想到原来她的血开启的不是余生谷的迷障,而是唤醒了幽谷剑,也正是让幽谷剑破开剑冢入口,引他们掉入其中。 换句话说,幽谷剑认的是她的血。 只是她不明白,一把上古神剑为何会认她的血? 她的血和幽谷剑是不是还有别的故事? 裴少正也抱着和裴九真一样的困惑,他看向裴少禹,心中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为何幽谷剑会和九九的血有所链接?” 这是什么道理? 裴少禹亦想不出个缘由。 裴九真道:“或许是幽谷剑在认主之时便也认了我的血?” 裴少正蹙眉,他从未听说过法器还认主人血液的。 裴九真补充道:“或许是因为他是上古神剑,与众不同?” 裴少正和裴少禹都没搭话,似乎并不太认同裴九真给出的猜测。 四下寂静无声,裴九真猛地想起在九幽,在幻境中见到的那一段话。 裴九真看向二人:“二哥哥,你还记得在九幽我们听到的那首童谣吗?” 裴少禹托腮反问她:“童谣?” 不等裴九真说话,裴少禹突然想起来那群孩子唱的童谣。 裴少正紧追着也问他们:“什么童谣?” 裴九真和裴少禹同时背出那首童谣:“云霞灭,天机变,地灵现。” 裴少正更为困惑,他从未听说过这首童谣。 裴九真:“这首童谣,我在剑冢也看到过。” 关于剑冢之下的幻境,这些日子她只大概地与二个哥哥提过一次,却没有细细说过。 今日趁着这个机会,她便将她在幻境所见一五一十都告诉裴少正和裴少禹。 裴九真问他们:“大哥哥可曾听说过这首童谣?” 裴少正只是摇头:“我也是今日第一次听说这首童谣。” 裴九真:“既然这首童谣在幽谷剑上也显现过,是不是代表童谣和幽谷剑有关系?” 裴少正指腹轻捻:“不排除这个可能。” 裴少禹大胆猜测:“难道是幽谷剑还藏着更大的力量尚未发掘?” 兄妹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无法肯定。 裴少正:“罢了,此事等我查一查再说。九九,你先回去准备去东海的事情。” 裴九真轻点脚尖,一溜小跑冲向正殿门口。 裴少正突然想起什么,忙说:“九九,你且等等。” 言罢,裴少正急急忙忙追上去:“你和邱景之的退亲之事,父亲母亲已经向应龙族提了,不过那边暂时还不肯松口,似乎是景之不大愿意。还有就是,昨儿景之回天族去了,天族仿佛也出了些事,他急着赶回去处理。” “景之那边我已经与他说过,相信假以时日他会想明白。” 至于邱景之连夜赶回天族,大概是与那位青白神君有关。 她醒来之后便听说那日他们离开剑冢,青白也来了。 青白自然不能是真心来救邱景之和她,他巴不得他们二人死在剑冢之下才好。? 第四十八章 裴九真去找云若谷时, 他正在打坐疗伤。见他在疗伤,裴九真没敢上前打扰,而是在离他不远不近的石椅上坐下。 云若谷在疗伤不假, 但他时刻也留意着周围的动向。譬如此刻, 裴九真一踏进院子他便察觉到她的气息。 须臾,云若谷睁开眼睛,幽深凤眸乍然闯入一双小鹿般无辜又湿漉漉的目光。 云若谷怔了一怔, 直勾勾地盯着裴九真看。 云若谷还没说什么, 裴九真却先红了脸,眨了眨眼看向别处。 裴九真看着满园的白兰花,心跳得厉害:“你受伤了?” 云若谷:“小伤而已。” 裴九真回头看他:“什么时候受的伤?” 回到九幽这些日子,云若谷应该没离开过祭酒岭。 那么, 他的伤是在九幽落下的? 裴九真内疚道:“是在剑冢那日救我而受的伤么?” 云若谷起身在她身边坐下:“不是。” 他的伤千真万确是那日在剑冢为冲破幽谷剑剑气救她而落下,但他不想裴九真为这事继续自责 裴九真犹豫片刻, 目光骨碌碌地在他身上转, 似乎不相信他的话。 云若谷也是个有眼力的, 他察觉裴九真不信他的话,于是为防止她继续追问,他话锋一转问她:“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裴九真犹豫道:“我要去东海, 你方不方便陪我走一趟?” 云若谷:“好。” 云若谷答应得太过爽快, 快到出乎裴九真的意料:“你什么都不问就答应我?” 云若谷笑笑, 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额头停在太阳穴附近,而后手肘撑着石桌, 目光懒懒地盯着裴九真,恣意慵懒道:“我应该问什么?” 裴九真稍不留神就被云若谷蛊惑了心智, 她抿了抿唇:“问我去干什么, 为什么要去东海。” 云若谷单手撑着额头, 似笑非笑地盯着裴九真,眼中却像是早已经把千言万语都与她说尽了。 云若谷目光扫过她:“好,那我问你,你去东海做什么?” 不知为何,裴九真越跳越快的心渐渐在云若谷的注视中平复下来,而那些紧张,局促亦在他的难得温柔的目光之下烟消云散,心底不知不觉爬上一丝雀跃,之后又慢慢被云若谷的目光所放大,直至变成明显的开心。 裴九真笑:“东海那边出了点事。你也知道,东海归我,所以我必须去一趟,可是哥哥们担心我,害怕我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去东海,所以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这样哥哥们会放心一些。” 云若谷放下手,眼底似有若无的笑意随着突然刮过来的一阵风隐匿下去。 裴九真现在的情况,其实并不适合再走这一趟,一则不安全,二则东海那些人不服裴九真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云若谷:“什么时候出发?” 裴九真:“就这一两日,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虽然我现在灵力低微,但是我有办法驾驭幽谷剑,发挥他的实力。” 云若谷眉骨一挑,剑眉之下那双深邃凤眸中充满了好奇:“什么办法?” 裴九真举起右手摇了摇:“我的血。” 云若谷眼底郁色骤然浓上几分,用她的血驾驭幽谷剑? 为什么她的血能驾驭幽谷剑?自古以来便没有法器主人用血驱使法器的,更何况,若是裴九真只能用血驾驭幽谷剑,岂非意味着她每一次与人决斗都得划破自己的掌心,用血喂养幽谷剑? 若真如此长此以往,裴九真的身体是否会因此而出现损伤? 再退一步而言,剑冢幻境幽都那一脉也是以血喂养幽谷剑,这与裴九真如今的情况是否算是异曲同工? 难道裴九真和幽都那一脉还带些关系? 可这又如何可能呢? 青龙一族自来是神族后裔,何时又与幽都那一脉有过关系?若真有,他不可能没听说过,即便真是他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此事,那他师父逍遥真人也定然会告知他。 裴九真留心观察云若谷的反应,只见他眉头深锁,比之方才她两个哥哥那副担心她的神情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想云若谷大概也是担心她能用血液差遣幽谷剑之事,担心这其中或许有些别的姻缘,而这姻缘又非好事。 裴九真托腮看向云若谷,语气平静得恍如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一般:“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对我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如今我灵脉尽毁,若要凭我仅剩的低微灵力驾驭幽谷剑,那几乎是痴人说梦,就像大哥哥所说,此事最好的结局是找到修复灵脉的的办法,好让一切恢复正轨。可是修复灵脉谈何容易?从古至今,我便只听说过灵脉尽毁之人有多么可怜,修道之路又是多么难于登天,却从未听说过谁人真能找到修复灵脉的方法,并且还成功了的。” 云若谷待要安慰她两句。 裴九真自己先开了口:“云若谷,我不做那种不切实际的梦。现在我的血能驾驭幽谷剑,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我不管这个办法对我而言到底是好是坏,也不在乎这个办法会不会又给我带来另一种反噬,我只知道我需要这个办法。来日斩开缠绕天河的那一团邪气之时,我更加需要这个办法,否则三界都将大祸临头。” 裴九真顿了顿又说:“其实我很庆幸我还有这个机会驾驭幽谷剑,至少我没让幽谷剑在我手上变成废铁,也没让三界因我而陷入绝地。” 三界不会因为她的贪生怕死而颠覆,这对她,对三界都是最好的结果。 云若谷欲言又止:“九九。” 云若谷的声音如春风般温柔,倒让裴九真有些不适应,以至于有了片刻的失神,等她回过神切实体会到云若谷正在用一种多么亲昵的口吻唤她小名时,她忽然红了脸,心跳又一次不受控地越跳越快,似小鹿乱撞。 为了避免被云若谷发现她的不对劲,裴九真故意低了低头避开云若谷充满探究欲的目光。 裴九真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你这么叫我,倒让我有些不适应。” 云若谷微怔,错以为裴九真不喜欢他这么喊她。只是转念又想到她从小到大,邱景之都是唤她“九九”,心里五味陈杂,又酸又涨,无论他怎么想怎么看,都还是无法排解这份怪异又别扭的心情。 这是一种让他倍感陌生的情绪,他忽然不知该拿它怎么办才好。 云若谷声线冷冷,觑准裴九真,发酸道:“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裴九真连忙罢手:“不是,不是。你怎么叫都可以,我没意见。只是之前你从没这么叫过我,所以我有些不适应罢了。” 云若谷是从什么时候也开始一句一个“九九”的叫她? 仿佛是从九幽开始的? 那时候她掉下剑冢,他情急之下喊了她的小名,然后是在幻境中她以身祭剑的那一刻。 渐渐地,剑冢之上,幻境之中他焦急慌乱,不知所措的神情逼到眼前,不觉让她呼吸都跟着一滞。 云若谷似乎很在乎她? 裴九真双手藏在桌子底下,她不安地拧着衣袖小声问云若谷:“云若谷,我听二哥哥说我小时候很……黏你,那后来我是为什么不……黏着你了?”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44节 这么直白地问云若谷这些话,裴九真还是有些尴尬且又难为情的。 云若谷低了低眉,思绪渐渐飘远。 裴九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远着他的呢? 似乎是从他开始配邱景之修习术法那时开始的。 那日他们路过裴九真的院子,大老远地他便听见裴九真赌气一般地和彩儿说与他喜新厌旧,有了邱景之就不要她了,还说他们原没什么交情,都是她非缠着他。 那时候隔着高墙,他都能想象到高墙之后那个还没半人高的小家伙是怎样双手叉腰,气呼呼地和彩儿抱怨他冷落她。 那时候其实第二天一大早他便让人送了一大堆他今日才为裴九真搜罗来的奇珍异宝送她,可奇怪的是小家伙收了东西却还是在生他的气,几次三番都不肯搭理他,后来更是渐渐地和邱景之越走越近。 因顾念着二人有婚约在身,那之后云若谷再要送裴九真什么东西都是先送给邱景之,但他挑的那些东西都是裴九真才会喜欢的,而邱景之和他一样,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裴九真,所以那些东西最后也都落入裴九真的口袋了。 百年前出走祭酒岭去寻那颗五彩明珠,明面上说的是送邱景之做订亲之礼,实则是因为裴九真说她想要。 所以他想去帮她取回来,让她开心。 对裴九真的感情,他也是说不上来的奇怪。 他和裴少正,裴少禹一样都把裴九真当妹妹看,所以他宠她,纵着她,可他对裴九真的这份宠似乎又比裴少正和裴少禹更加深刻几分。 到如今,裴九真长大成人。 他对裴九真这份在意似乎也在随着九真的长大而变得越发深入骨髓,几乎成为他的本能。 又或者换一种说法。 他对裴九真的关心和在乎似乎已经超越了哥哥对妹妹的疼爱,不再像是裴少正和裴少禹那样的宠爱。 这一点从他这几日时不时因邱景之而生的嫉妒之心便可窥见一二。 云若谷目光沉沉,他盯着裴九真看了很久才终于开口回答她:“因为你说我们原没什么交情。” 云若谷此话一出,裴九真顿觉脑袋轰然炸响。 她小时候什么时候对云若谷说过这句话? 按二哥哥的说法,那时候她那么喜欢云若谷,又怎么可能会对他说这种话?? 第四十九章 裴九真怔愣愣地盯着云若谷, 她仔仔细细将小时候发生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但在她的记忆中她似乎从没说过这些话。 裴九真问他:“我……说过这话?” 云若谷手掌轻轻一抬,五彩明珠便在掌中显现。 裴九真盯着五彩明珠, 眼睛都看直了。 云若谷将五彩明珠放到她掌心, 他一言不发却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裴九真握住五彩明珠:“送我?” 云若谷颔首,这颗珠子从一开始他就是为裴九真去寻的,但话至嘴边却又与他心中所想相距十万八千里:“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既然你想要那便送你。” 裴九真:“多谢。” 两相沉默着, 寂静在二人之间肆意拉扯,陡然生出一种令人无所适从的尴尬。 一转念,裴九真想起九幽那首童谣,于是随口问云若谷:“还记得我们在九幽听见的那首童谣吗?这些年你走那么多地方, 可曾有听说过?” 云若谷摇了摇头。 那首童谣不仅是九幽的童谣,幻境之中幽谷剑被召唤之际也曾出现过那九个字, 可他行走三界多年, 除了九幽却还从未在别处听过这首童谣。 须臾, 云若谷问裴九真:“在九幽你是否有旧相识?” 裴九真反问他:“旧相识?” 话音才落,裴九真脑海中闪过府君那一句“故人之托”,她想或许是那时候的那一句话令云若谷疑窦丛生。 裴九真矢口否认道:“我从小长在祭酒岭, 如何能认识九幽的人?” 那一日他们掉落剑冢之时, 他分明看见一只魅在洞口之处焦急徘徊, 也想跟着跳下来。 难道是他的错觉? 裴九真又一次反问云若谷:“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云若谷:“没什么。” *** 抵达东海那一日,东海海底的寂静与荒凉深深震惊了裴九真。 记得她两百岁时曾也来过东海, 那时候她还小,是大哥哥抱着她来东海的。那时候的东海多热闹, 生灵繁多, 物产富饶, 哪里像如今荒凉得犹如海底沙漠。 东海之内别说是小鱼小虾,便是海草都少得可怜。 来之前她也想过东海情况不乐观,但没想到情况竟如此棘手。 他们踏入东海海域的那一刻,东海海灵便被幽谷剑剑气所震慑,也因此海灵一族族长得以知晓她的踪迹,一路追着她,将她请入东海王宫。 东海海灵一族族长是个小姑娘,名唤红昭。 百年前东海海灵前任族长辞世,他膝下唯一的女儿继任海灵族族长之位。 比起红昭父亲,红昭对裴九真这位天降女君还算客气,不似她父亲那般打心眼里瞧不上莫名其妙被幽谷剑择定之人。 而且这一百年来东海在红昭的管理下,海内生灵的日子虽不能说是都得以蒸蒸日上,但至少也是衣食无忧。 今次却不知为何,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 红昭将裴九真和云若请入正殿:“红昭见过九真殿下,若谷先生。” 红昭虽未亲眼见过云若谷,但要认出他并不难。 云若谷是三界之内出了名的冷君子,模样一等一的好,修为也是同辈之中的翘楚,周身威压更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裴九真开门见山地问她:“我此次来东海,你应该很清楚是为什么。如今的东海是个什么情况,如实告诉我。” 红昭:“说来惭愧,红昭无能。自从东海海灵相继消亡那日起,红昭便尽其所能彻查,可这些日子以来却一直一无所获。” 裴九真不着急治红昭失职之罪,而是问她:“好,此事暂时不提。我且问你那消亡的海灵可有什么特征?他们总不能凭空消失不见。” 红昭:“确实不是,那些消亡的海灵消失之前海底都起了一阵旋风。当海灵消失之后,旋风便也随之消失。” 裴九真思索道:“旋风?” 她看向云若谷,似乎希望能从云若谷那儿得到一些提醒。 云若谷问红昭:“旋风一般在哪里出现?” 红昭:“这却不一定,有时在海底,有时又是裹着消亡之人凭空消失。” 裴九真呢喃自语:“所以我们东海才没见到什么人?” 红昭如实告知:“是,大家害怕,便都躲起来了。” 须臾,红昭补充道:“时候不早了,我让人带殿下和先生先去休息如何?” 裴九真:“不忙,先带我去旋风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看看。” 红昭扬眉看向裴九真,扭头吩咐伺候的侍女:“吩咐人收拾两间屋子出来,一会儿殿下和先生过去休息。” 侍女应声而下。 红昭转而朝裴九真和云若谷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先生,这边请,我带你们去旋风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看看。” 裴九真:“有劳。” 旋风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在王宫内的珊瑚礁石附近,裴九真和云若谷在附近转了两圈,一无所获。 诚如红昭所言,一点儿痕迹也没有。 红昭提醒二人:“夜已深,红昭送殿下和先生回去休息。” 云若谷和裴九真对视一眼,都默认了红昭的提议。 东海的夜不比祭酒岭,在祭酒岭,深夜时耳边还有风,有生灵浮动的轻细声响,而在东海,一切都死气沉沉的,静得仿佛能听见针尖落地的声音,而这声音甚至能让人的心跟着狠狠一揪。 因这夜过于静,静得让裴九真隐隐有些心慌,故而难以入眠。 离野踩碎夜色现身:“殿下睡不着吗?” 经过剑冢那一遭惊险经历,这一次离野说什么都要跟裴九真过来,裴九真说不过离野,只好答应让他跟着。 裴九真轻声一哼:“我似乎是认床了。” 她已经辗转反侧了大半夜,却迟迟没有困意浮上心头。 离野屈膝半蹲,他靠在床边:“殿下,我在这里守着,你放心睡。若有什么情况,离野会叫你。” 认床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原因只怕还是裴九真挂心东海的事,故而难以入眠。 裴九真笑笑:“离野,你真的很了解我。” “殿下,睡吧。” “离野,我想个办法让你光明正大的在世间行走好不好?” 这么多年来,离野一直只能躲在她的影子里在暗处守护她,不知他该有多憋屈。 离野:“殿下要赶我走?” “你真傻,我不是赶你走,是想给你自由。离野,你不想要自由吗?” 离野不假思索:“离野不需要,离野只想跟着殿下。” 裴九真莞尔:“罢了,此事之后再说,不着急。” 不一会儿,裴九真迷迷糊糊闭上眼,在她即将跌入梦境之时,屋外猛地扬起一阵大风,拍得屋门呼呼作响。 裴九真梦中惊起,屋内空荡荡的,显然离野已经出去查看情况。 裴九真披衣靸鞋,急匆匆冲了出去。 只见东海王宫之外的正北方已然刮起直通海面的旋风,随着旋风席卷而上,被裹挟其中的众多海灵亦跟着旋转而上。 若是留心听,甚至还能听见风中有明显的海灵被搅碎的恐怖声响,除此外,风中海灵更是一片哀嚎。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45节 其声之恐怖凄厉,是裴九真闻所未闻。 听久了之后,裴九真甚至被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离野见她脸色不好,忙问她:“殿下,你怎么了?” 裴九真目光一瞥看见云若谷正朝她的方向赶过来,她来不及回答离野,只是催他赶紧离开。 裴九真:“云若谷过来了,你快躲起来。” 离野不放心地看她一眼,尽管他有满心的担忧,害怕她吓着,害怕她遇险,但最终还是听从裴九真的话躲了起来。 云若谷急急忙忙赶到时只看见裴九真一个人站在门前盯着远处的旋风。 不等云若谷开口,裴九真便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一眨眼的功夫,二人已经到达旋风附近,红昭则是早他们一步到的。 从近处看,裴九真发现旋风中似有蓝色光粒在闪烁,但却不躲,她盯着那些光粒看了一会儿,始终无法判断那是何物。 而风中海灵便犹如落入滚动的铡刀中一般,每一刻旋风中都会传来海灵骨头被砍断,被碾碎的刺耳声音,惨叫声更是不绝于耳,让人恍如置身无间地狱。 眼前这一幕,裴九真触目惊心,久久无法言语。 云若谷眼角余光注意到裴九真情绪的细微变化,他不动声色走到裴九真身边,牵起她的手,轻轻握了一下,让她心安。 裴九真扭头问他:“就没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们吗?” 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被折磨致死,她于心不忍。 云若谷用无声的沉默代替了他的回答。 救不了。 红昭亦靠近二人:“旋风每一次出现都会带走一些人,有时多,有时少,毫无规律可言,便是连旋风出现的地方也充满变数,无迹可寻。” 因旋风中的惨叫声太过刺耳,红昭不得不大声嚷嚷着同裴九真和云若谷说话,否则她的声音必然会被旋风掩盖。 瞬息过去,旋风骤然消失不见,东海重归寂静。 若非眼前的满地狼藉有意提醒,裴九真甚至要怀疑方才那一幕会不会只是她的幻觉。 红昭:“殿下,你可看出什么?” 裴九真颓丧道:“没看出什么。” 云若谷侧过头盯着心有余悸的裴九真:“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今日先歇下。” 红昭点了点头,朝身后随侍的丫头们挥了挥手:“送殿下和先生回去休息。” 云若谷抬手制止:“不麻烦了,我送她回去。” 红昭犹豫片刻,丫头们亦看向她,等她眼色行事。 红昭道:“那便听先生的,你们退下。” 撇下红昭之后,裴九真和云若谷并肩走往回走。 裴九真低声问他:“方才你有没有注意到旋风里的蓝光?” 云若谷用气音吐出一个字:“恩。” 裴九真追问他:“你可知道那是什么?” 云若谷:“暂时还不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14 23:48:14~2022-02-15 23:2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子和萝卜是天生一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章 下半夜裴九真怎么也睡不着, 索性起身到院子里看看,寻找旋风一事的蛛丝马迹。只是她才从屋子出来便看见云若谷在她屋外守着,而他身边正有好几个小姑娘捧着热茶献殷勤。 那些姑娘都是红昭手底下的侍女。 约摸都是听说过云若谷大名的, 所以一得了消息便都一窝蜂涌了过来。 可云若谷到底是云若谷, 即便被这么多的姑娘们簇拥着,依然面不改色,目光冷冷, 活像个铁面无私的守门神。 只听小姑娘们凑上去, 软言软语相劝:“先生,夜深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罢。这茶是用东海特有的绿藻泡的,可以暖身, 先生请喝。” 云若谷不动声色后退小半步与姑娘们拉开一定的距离:“不必。” 这时另一个小姑娘又凑了上去,献宝一般地呈上大氅:“先生披上吧, 夜深, 小心着凉。” 云若谷那双眼尾微扬的漂亮凤眸匆匆瞥过小姑娘一眼, 目光冷得可以冻死人。小姑娘们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心慌,怯生生地低了低头。 他本是那样不苟言笑的性子,随随便便一个眼神都写满了生人勿进的警告意味。 今日这些姑娘们能纠缠他这么长时间已属罕见。 裴九真看够了云若谷的热闹, 心里渐渐地冒出一股无名的酸劲儿。 今儿也是奇了, 往常他哪肯让旁的姑娘与他废话这么长时间, 若换了从前,他早把人赶走了, 哪还会和她们耽误这么长时间。 带着些许不服气和不高兴,裴九真提起裙摆一溜小跑到云若谷身边, 挽着他手臂, 笑容又甜又软:“若谷哥哥,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是特意为我守夜么?” 裴九真一出现,云若谷的所有注意力就都被她的一颦一笑给吸引过去,眼中再也见不到旁人。 与面对小侍女们时不同,对裴九真,云若谷总会表现出难得的温柔,平易近人,好似高高在上久了,早已经习惯漠视众生的云端仙人终于也沾染了一丝凡人的气息,有了人情味儿。 云若谷任由她挽着自己:“怎么醒了?” 云若谷的区别对待是如此的显眼,小姑娘们自觉无趣,讪讪然离开。 见那些人离开,裴九真松开手,负手身后伸长了脑袋,目光追寻那些姑娘们而去,直至她们彻底消失在拐角之后。 裴九真背对云若谷摆摆手:“不用谢。” 云若谷哑然失笑,只不过他的笑仅仅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算不上明显。 云若谷:“我没打算谢你。” 裴九真踅身看向他,而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小姑娘们离开的方向,意有所指:“怎么?听你这意思,你好像很舍不得那些姑娘?”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说这话时的语气似乎带着点儿酸劲儿。 当意识到这点之后,裴九真难免觉得自己脸面上挂不住。 她匆匆转移话题:“那我去帮你追回来。” 说完,裴九真转身就要走。 云若谷忙牵住她纤细的手腕:“站住。” 裴九真回身看他,挑了挑眉,似是挑衅一般:“不是舍不得么?” 这一次云若谷脸上的笑意是显而易见的。 裴九真抽回手,她也不知自己在别扭个什么劲:“算了,不说这个。你怎么不睡?” 云若谷那双漂亮凤眸似有微光在涌动,他盯着她,仿佛在说:“你不也没睡。” 裴九真抬头看了一眼东海的沉沉夜色,脑海中不断闪过方才旋风过境的片段。 那阵旋风到底是因何而起? 云若谷:“若是睡不着,不如一起走走?” 裴九真用点头代替回答。 二人绕着王宫走了一圈,大致摸清楚了王宫的布局。 东海的王宫不算大,布局也没什么奇特之处,与一般的王宫王城相差不大。 二人行至王宫东边的一处活泉偶然发现泉水中有零星几颗蓝色光粒随着水柱喷涌而出。 云若谷给裴九真递了个眼色,裴九真当即会意,默不作声往后退了一步。 云若谷挥手甩下一道灵光冲入泉眼之中,那是云若谷丢出去探测活泉情况的,若是活泉之下有异动,那么那道带着他灵力的光束便会炸开活泉,逼出活泉底下的东西。 须臾过去,泉水依然然毫无动静和反应。 裴九真慢慢凑近:“看来只是光粒混入其中了。” 云若谷压了压眉峰,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九真伸手掬了一捧混着蓝色光粒的泉水想看个仔细,怎料那光粒一入掌中便凭空消失不见。 裴九真上前一步意欲再掬一捧水,云若谷猛地拉住她:“你听。” 裴九真耳朵一抖:“什么?” 云若谷骨节分明的修长食指轻抵唇珠,目光专注而警惕。 按照云若谷的提示,裴九真也仔细留意起周围的动静。 渐渐地,裴九真似乎听见海水中有异样的响动顺着水波打过来,那声音好似山地崩裂的声音,又好像是……风声! 裴九真瞪大眼睛盯着云若谷,屏息以待即将到来的异动。 瞬息过去,狂风卷至眼前,以雷霆之势扫荡周围的一切,却独独放过了云若谷和裴九真。 当狂风散去,蓝色光粒尽数被活泉吸入,没入泉水底部。 裴九真一手挥开幽谷剑挽了个剑花,另一只手则抓住剑锋,迅速抹过去。幽谷剑刺破她掌心的那一刻,鲜血顺着剑锋滴落。 刹那间,幽谷剑剑气大盛。 她挥开幽谷剑对准活泉劈下去。 “轰隆”一声响,活泉被劈开,露出一条通往海底深处的甬道。 云若谷握住裴九真受伤的那只手在她掌心注入一道清透灵力,一眨眼的功夫,她掌心的伤已经消失不见,就连那些顺着她掌心纹路蔓延开去的斑驳血迹也随之被清理干净。 裴九真:“我们下去看看。” 云若谷在她前头探路,裴九真紧跟着云若谷下去。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46节 穿过昏暗的甬道,他们很快就到了一处空旷之地,而地上全是闪着光亮的蓝色光粒。 二人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两步,这才看清此地竟一望无际,空地中间似乎放了一副水晶棺。 裴九真远远望着那副水晶棺问云若谷:“你看见那副水晶棺没有?我们过去看看。” 但二人才迈出一步,脚下的蓝色光粒便如脆木屑一般一碰就碎,噼啪作响。 不一会儿,他们脚下所有碎成粉末的蓝色光粒化而为水,浪花卷着新的光粒扑向裴九真和云若谷,而后又卷着她腿上的部分光粒退回去,之后又会卷着比之前更多的光粒扑过来粘在他们腿上,甩都甩不掉。 云若谷急道:“不好,快到我背上来。” 裴九真来不及思考,人已经被云若谷背到背上,而她腿上那些光粒也被云若谷用云梦若水清理干净。 话不多说,云若谷背着裴九真就往回赶,急急冲向泉眼。 此时裴九真低头看了一眼云若谷的双腿,他腿上膝盖往下的位置全部沾满了蓝色光粒,细细密密,布满他小腿。 最为可怕的是这些光粒竟然在吞噬他身上的灵力! 裴九真回头看了一眼,随着海水漫上来,空地中央的那副水晶棺也跟着浮上水面。 隐隐约约,她似乎看见那里面似乎躺着一个人! 刹那间,泉眼之外传来轰鸣炸裂声响,紧接着,泉眼之处有新的蓝色光粒源源不断地飞入,涌向那一副水晶棺椁。 问题出在那一副水晶棺椁之上! 裴九真跳下云若谷的背,一手持剑划破掌心,头也不回地冲向那一副水晶棺。 眼看那些光粒犹如闻到鱼饵气息的食人鱼般朝裴九真蜂拥而去,吸食她本就不多的灵力,云若谷心急如焚,他匆匆赶过去:“九九!快回来!” 裴九真却是充耳不闻,依旧无所顾忌一般地往前冲。 她的血水淌过之处又源源不断地吸引了更多的光粒涌向她,裴九真举起幽谷剑对准那副水晶棺劈下去。 只可惜幽谷剑尚未劈中水晶棺,那棺椁便被人移了位,而她也惨遭暗算,被人从背后劈下一掌,好在云若谷及时拉着她往后退了一步,她到底没真被伤着。 待二人站定,裴九真这才发现偷袭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海灵一族族长红昭。 红昭衣袖轻挥,那些附着在云若谷和裴九真身上吸食他们灵力的光粒迅速散开。 红昭:“我无意伤你们。” 裴九真不无意外道:“红昭?你可知自己干什么!” 虽然她和云若谷此刻还困在泉水之下不得抽身,可她能清清楚楚地听见泉眼之外的东海海底正在以光速崩裂,而那些海灵也正在以他们难以想象的速度化为光粒涌向水晶棺。 红昭轻抚水晶棺,眼中尽是身不由己的无奈:“我没办法了,我必须救他。” 裴九真拧眉问她:“红昭,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劝你最好现在给我停下来!你自己好好听听外面那些海灵的哭声有多凄厉可怜!” 红昭:“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死……” 趁红昭陷入回忆的泥沼中时,裴九真举起幽谷剑再一次对准水晶棺劈下去:“你欠他的命你自己还,没道理让东海这么多人给他殉葬。” “咔嚓”,一声脆响,水晶棺应声崩裂,碎成零星水晶渣滓,而那些源源不断从泉眼处飞入的蓝色光粒亦在此刻骤然停下。 当水晶棺碎成粉末,棺椁中那个眉目清秀的男子也在显露真面目的那一刻灰飞烟灭。 红昭急急追上那些化烟的齑粉,一声嘶吼:“兰禹!” 可她到底还是扑了空,除了一堆虚无的空气,她什么也没抓到。 随着泉眼之外又一次传来山海崩裂的巨响,红昭口吐鲜血倒地,全身更是蜷缩成小小一团在地上来回打滚。 裴九真冲到她身边,话却是问的云若谷:“这是怎么回事?水晶棺不是已经毁了吗?为什么她会这样?”? 第五十一章 须臾, 海底开始迅速崩裂。随着耳畔轰鸣声撵着海纹席卷而来,泉眼似乎就要被封上,裴九真和云若谷遥遥给彼此递了个眼色, 云若谷疾步而来, 弯腰背上红昭,带着裴九真就往泉眼之外逃去。 二人才逃出泉眼便看见一袭素锦莲花暗纹立于泉眼之外的珊瑚礁之上。 即便那人背对他们,裴九真依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程月知。 自剑冢消失之后, 她便失去了程月知的消息, 没想到今日再见却是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之下。 海灵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下逃窜,到处都是他们逃亡的声音,还有刺耳的尖叫声。 在这样嘈杂无序的声音之下,裴九真望着程月知, 异常冷静:“程月知。” 程月知目光一瞥,稳稳落在云若谷身上。 不, 说得更准确一些, 是落在云若谷背上的红昭身上。 程月知冷笑一声:“我们又见面了。” 裴九真充满警惕地看她一眼:“这些事都是你干的?” 程月知抬头望了望头顶之上那一片无序又混乱的波纹, 那些杂乱的波纹映着琉璃彩光,既危险又迷人。旋即,程月知又看了看四周如蝼蚁一般四处逃窜的海中生灵, 她眼底的笑越来越浓, 越来越深, 以致迅速漫过她那双晦暗不明的桃花眼。 程月知笑起来,似是终于等来这解脱的一日, 她大方承认:“是我干的。” 裴九真剑指程月知:“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先是要置她于死地,再是抢夺幽谷剑, 现在又把东海搅了个天翻地覆。 这一桩桩一件件, 程月知似乎是冲她裴九真来的, 可又仔细一想却又好像并不是全冲她而来。 她真的想不明白程月知到底图什么。 若说程月知是为了权利,其实她老老实实黏着邱景之不放便是了,可偏偏她又在剑冢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对于邱景之更是一点儿也不关心,亦毫无留恋可言。 程月知扯着嘴角笑得漫不经心:“倒不如你先问问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程月知指着云若谷背上的红昭,目光邪气十足。 她不过是随便说了个可以救兰禹的法子诓红昭,没想到红昭竟然当真蠢到如斯地步,想也不想就按照她给的法子去做。 接连一个月,红昭每日都会祭出养灵印绞杀东海生灵,以他们的灵力维持兰禹的□□,待百日之后,再施以聚魂术为兰禹重塑魂魄。 可红昭不知,养灵印虽可以维持兰禹□□不灭,但代价却是兰禹魂魄难再聚合。 这个法子从一开始就是程月知哄骗红昭的一个计谋。 程月知:“为了一个男人,不惜拉整个东海给她陪葬,不过也多亏了她,否则我还做不到这些呢。但是话说回来,过情关还是你厉害些,说抽身就抽身,一点儿也不留恋邱景之。我都要怀疑你真的喜欢过他吗?” 云若谷背上的红昭听见程月知提起她,挣扎着从云若谷背上跳下来,眼神犹如钉子一般牢牢钉在程月知身上,目光哀怨又愤怒。 可在程月知看来,眼下的红昭无异于废物一个,所以红昭的目光对她来说,毫无杀伤力可言,更别说是震慑她。 程月知扫了云若谷一眼,复又看向裴九真,眼神中的玩笑意味明显:“还是说你已经转移目标?所以邱景之就变得无足轻重,可有可无了?” 裴九真:“我喜不喜欢他与你何干。” 云若谷目光一颤,心绪也因为裴九真那一句意味不明的“他”而有了片刻的失守。 程月知:“是和我无关,我不过是替邱景之可惜罢了。他那么在乎你,为了你走遍仙山,险些命丧黄泉,结果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其实你也没多么喜欢他,否则怎么会轻易就放弃了他。” “你说得对,我确实没那么喜欢邱景之。” 程月知并不意外裴九真的回答,从进入祭酒岭的第一天起她就已经察觉到裴九真似乎并没她自己想象中那么喜欢邱景之。她对邱景之的种种依赖和因他而生的嫉妒,不过都是她不可言说的占有欲在作祟,可无论是裴九真还是邱景之,他们都没发现二人之间的爱已经走上一条奇怪的路数。 但是话说回来,正是因为他二人如此才让她有机可趁,抓住机会破坏裴九真对邱景之的信任感,进一步摧毁他们的关系,好让裴九真暂时忘了寻找幽谷剑,又或者是错失得到幽谷剑的最好时机。 只可惜裴九真提前醒悟,在发现她对邱景之的感情更多的是占有欲而不是爱之后,她干脆利落抽身而去。 于是乎,她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 可偏偏只有她裴九真才能打开九幽剑冢的洞口,所以她不得不让邱景之同行,故意吸引裴九真的注意,既是为了借裴九真之力进入剑冢,也是为了扰乱裴九真,不让她得到幽谷剑。 没成想,裴九真到底还是拿到幽谷剑了。 这大概就是宿命,既是她的,也是裴九真的。 程月知眼神飘向幽谷剑:“即使你得到幽谷剑又如何?如今你灵脉尽毁,幽谷剑在你手中不过是废物,你这又是何苦?” 裴九真嗤笑一声:“是么?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幽谷剑在我手上到底能发挥多大的威力。” 裴九真挥剑刺向程月知,剑气如虹,势如破竹,震得四方生灵狠狠一颤,便是连珊瑚也跟着扑簌簌掉下来许多旁支。 程月知眸光一亮,惊讶于灵脉尽毁的裴九真竟然可以驾驭幽谷剑。 程月知无意和裴九真纠缠,只是一味躲避裴九真的攻击,而后见缝插针寻找机会靠近红昭。 因兰禹之事,红昭对程月知亦怀恨在心,故而她也在时刻留意近程月知身,与她同归于尽的机会。 终于,当程月知最后一次险险避开裴九真攻击之际,红昭亦找到机会甩出赤天绫绞杀程月知:“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我与你无仇无怨,你为何骗我!” 她只是想救兰禹,她只有这一个心愿,为什么这些人却都要与她做对! 程月知迎上前,舞开佩剑缠上赤天绫,却斩不断这一段红绫。 程月知冷笑:“当初是你亲手杀了他,现在又何必救他!” 兰禹是红昭的授业恩师,原是她父亲走遍四海八荒寻来的得道高人。 她是父亲膝下唯一活下来的孩子,所以父亲对她一直都寄以厚望,不仅给她找来最好的师父,还给她寻来了三界法器榜榜名列前茅的赤天绫做她的法器。 但父亲对她的疼爱也仅仅只停留在关心她修道之事上,旁的时候父亲一心只顾修道,抢夺东海管辖权,是以一直都对红昭疏于管教,加之红昭幼年丧母,所以她从下就长在兰禹身边。 兰禹于她而言,亦父亦师。 她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兰禹生出了男女之情,她只记得当她意识到她对兰禹的感情与旁人不同时,她已经身陷其中无法自拔。 而他们的感情也在那些岁月的更迭中悄悄变了质,只是他们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提。 其实如今细想起来,他们之间或许是她先动了心,那之后的每一日她不过是越陷越深罢了。 在被父亲发现她的心思之前,他们曾经有过一段很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他每日陪她修习法术,为她授业解惑,她身边只有一个他,而他身边也只有一个她。 那年她生辰,他在东海海底送了她一片星辰日月,那一夜他们虽然没对彼此表明心迹,但彼此都已经明了对方的心意。 可他们的幸福和快乐也只到那一夜为止了。 她生辰第二日,父亲便得到兰禹送了她一片星辰海的消息。 那日父亲怒气冲冲寻来,对她又打又骂,为了保护她,兰禹只承认了他对红昭的感情,却对红昭的心思只字不提。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47节 那时候兰禹一字一句都在说是他爱慕红昭,是他对红昭有了不该有的感情,红昭对他仅仅只是师徒之谊。 那日之后她便被父亲关禁闭,这一关就是大半年,等她解禁出来却得到兰禹被她父亲流放四海之外的消息。 不得已,她背着父亲出逃东海,一路寻兰禹而去。 她找到兰禹时,他修为尽散,显然是被她父亲强行夺去了一身的修为。她一怒之下杀了那些押送兰禹的人,带着逃亡四海。 她父亲很快就得到消息,不出两日就已经赶上他们。 那时候父亲说:“红昭你太让为父失望了!你身为我海灵一族未来的族长,那是要与祭酒岭那个废物一争高下,夺回东海的!岂能让儿女情长所惑!” 父亲祭出法器意欲将兰禹赶尽杀绝。 红昭夺步挡在兰禹身前拦下她父亲的法器:“父亲,请恕女儿不孝。女儿不想要东海,女儿只想和兰禹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父亲说女儿让你失望,可父亲又为女儿做过什么呢?女儿从小到大,父亲你陪女儿过过一次生辰吗?父亲你又有没有想过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是我想要的吗?” “父亲口口声声说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女儿,可你真的是为我吗?不过是为了你的野心,为了你占领东海的野心!” “红昭,为父最后一次警告你。若你肯跟我回去,我可以饶他不死,但你若不答应,为父今日便让他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可红昭说什么都不肯放弃兰禹。 “可笑!你以为他对你便是真情实意么?他接近你不过是为了从东海,从你身上得到幽谷剑的消息罢了!你竟还蠢到以为他竟是真心待你!” 他原本不想说这些话伤红昭的心,可情势所迫,他不得不说。 后来发生了什么,红昭的记忆有些模糊。 她只记得当她质问兰禹时,他却没有否认,跟着就是她的赤天绫穿透了兰禹的胸膛。? 第五十二章 赤天绫穿透兰禹胸膛的一瞬间, 他却笑了。 兰禹嘴角挂着刺目的一抹鲜红,胸前的血水很快就染红了他单薄的衣料,他抬起鲜血淋淋的手, 嘴角仍挂着苍白无力的笑。 一袭素白衣裳的她与鲜血淋漓的他, 对比何其明显,又何其惨烈。 她像书上高冷疏离的仙子,而他却只是在凡尘里艰难求生的□□凡胎。 她本就不是他能够奢望的人。 红昭红着眼睛, 眼底恨意愈发浓烈:“我不允许任何人骗我。” 她可以接受兰禹不爱她, 但绝不能接受他偏她。 她的爱也好,恨也好,从来都是如此强烈又分明,从不存在中间地带一说。 兰禹到底还是没能用他那双沾满自己鲜血的手碰到红昭。 闭上眼前一刻, 兰禹还是没有为自己辩解一二,只是眼底笑意越来越深, 直达心底。 那是一种近乎解脱的开心。 就让她这么恨着他也好, 总好过让她别别扭扭地自责。 一开始投奔东海, 接近红昭确实都是他寻找幽谷剑下落计划的一部分,只是他千算万算却忘了人心善变难控。 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他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徒弟所吸引,她的一颦一笑, 她的每一个眼神都能轻而易举牵动他, 让他心旌摇曳。 但情之一字好比顽疾, 初时难以察觉,待到表征出现时, 其人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治。 所以他选择忘记他的责任, 忘记幽谷剑, 一辈子只守着她, 让她开心快乐。 哪怕是被红昭父亲囚禁折磨,夺走一身修为之际,他也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可这一刻,当他看见心爱之人在他和生父之间痛苦抉择之际,他又一次动摇了,何况如今的他等同废物,若他就这么和红昭亡命天涯,他势必会成为红昭的累赘,遑论保护红昭。 而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不能接受有朝一日当他们遇险时,他却做不到为她挡下所有风雨,护她安全。 因此,眼下这个结果于他而言未必不是最好的结局。 兰禹闭眼的那一刻,红昭心中却陡然生出铺天盖地的悔意,彻彻底底淹没她,也吞噬她。 当她终于从滔天恨意中找回一丝理智,当她终于清醒地认识到她是真的已经失去兰禹,当她终于看见那段穿透兰禹的赤天绫上布满了他的血,她抱住即将倒地的兰禹,半跪着仰天长啸。 她眼中全是泪,这泪是恨,是悔,也是钻心的疼。 红昭仰天长啸一声:“兰禹!” 兰禹死后很长一段时间红昭都不会再笑了,她的快乐似乎随着兰禹的死一起走入寂静之地,不见天日。 她与父亲之间也因为兰禹的死而生了隔阂,她不会因兰禹的死而恨她父亲,毕竟此事是她识人不清造成的,她父亲所做所为都是为了保护她。 但是她却也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和父亲相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过,装作兰禹从来没出现她的生活中,没出现在东海。 兰禹死后那漫长的几十年她飞速成长,成了父亲强而有力的左膀右臂,而她对兰禹的恨也渐渐在岁月的长河中被冲淡。 一切的变数都要从她父亲暴毙而亡说起,从她认识程月知的那天说起。 她父亲死后没多久,她在东海海岸边捡到被海上汹涌浪潮拍晕的程月知。出于好心,她救了程月知,并且留程月知在东海小住了一段时日。 便是在那时候程月知偶然发现东海海底的某处藏着一副水晶棺,而棺中则躺着一位已过世几十年的俊美少年。 偏巧这个人程月知认识,那是出走四海寻找幽谷剑下落的兰禹,她的同族。 兰禹消失了百来年,她心里虽已经有了预感,但真看见他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躺在水晶棺椁之中,她还是不可避免地伤心起来。 为安全起见,她并没有和红昭如实交代她和兰禹的关系,倒是红昭却把自己和兰禹的故事大致都与她说了。 大概是红昭觉得她程月知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所以她可以放心把他们的故事告诉程月知,而不必有所顾忌。 毕竟萍水相逢的陌路人最终也都会散落天涯,不复相见。 按照红昭的说法,兰禹是因幽谷剑而接近她,他所做的一切也都只是为了幽谷剑,他从没有爱过她。可按程月知对兰禹的了解,兰禹若非真心心悦红昭,有心停留,断不会被那个老东西囚禁了那么长时间,落得个修为尽散的结果。 但她无心插手他们之间的事,她既不好奇为何红昭如今想起救兰禹,也不好奇红昭是否还在误会兰禹,她只想完成她想做的事。 旁的,她一概不管,也不关心。 出于私心,她将族中秘法养灵印和聚魂术都告诉红昭,却独独瞒下这两种术法无法同时使用之事。 其一,时间本无令人还阳的术法,其二,兰禹虽已死,但他于她而言还有利用价值。 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的价值,她也要物尽其用。 养灵印之所以可以维持肉身不腐不灭,那是要以无数灵魄为养料才能喂养一人躯体。所以只要红昭有心救兰禹,她就不得不以东海的万万生灵为祭。而聚魂术若与养灵印同时驱动,那么,无论施术者还是被施术者都会因违反天道而被反噬。 轻则修为尽散,重则灰飞烟灭。 而这两种结果,无论哪一种对她程月知而言都是不错的结果。 事情发展的比她预期中还要顺利,东海海灵大片消亡,而红昭却一心只想救兰禹。 红昭舞开赤天绫疾速攻向程月知,她一招一式都已拼尽全力,势要取红昭性命,即便和程月知同归于尽她也心甘情愿。 反正兰禹复生无望,这漫长的寂寞人生于她而言无异于另一种囚禁,一种看不看尽头,也看不到希望的囚禁。 这些年她长大了许多,渐渐地也想明白了许多事。 当年兰禹的修为那样高深,怎会逃不出东海,甚至还被父亲囚禁夺走一身的修为。 其实她早该想明白的,可当日在那样混乱危急的时刻,父亲所言究竟是真是假,她根本来不及分辨,也没有心思分辨。 正因为她平生最恨被背叛,被欺骗,于是父亲在最恰当的时机抓住了她最敏感的弱点,促使她杀了兰禹,杀了眼前这个将她所有的骄傲和自尊都踩在脚底下的人。 那时候兰禹不逃离东海,不是因为他打不过父亲,而只是因为他不肯逃,也不想逃。 因为她还在这儿,她还在东海,所以他不能丢下她不管。 红昭觑准程月知咬牙切齿道:“我最恨别人骗我!” 其实她比谁都明白,兰禹的死有她一份,有她父亲一份,也有那些曾在父亲囚禁他之时以折磨他为生的那些海灵一份。 程月知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我骗你?真正骗你的另有其人罢?我告诉你的法子都是确实可以救人的,只是方法嘛还有待讲究。” 红昭的赤天绫步步紧逼程月知,可回回程月知都能游刃有余地避开赤天绫的攻击。 程月知的修为之深,远超出裴九真的预想。 眼看红昭快要败下阵,裴九真疾行两步,意欲前去相助,怎料云若谷却在此时拉住她,不让她上前。 云若谷:“且看看。” 他不认为不惜以牺牲东海万万生灵性命为代价也要救兰禹的红昭值得裴九真为她费心。 程月知:“你以为即使你真的成功让兰禹复活就能弥补你内心的愧疚了吗?这么多年,其实你早看明白了,不是吗?你比谁都清楚当初骗了你的人到底是谁!那个骗你的人正是你父亲!兰禹接近你虽是动机不纯,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背叛你,利用你。” 程月知故意拿红昭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刺痛她。 红昭被刺痛之后,更是发了疯一般,不惜代价,不顾后果地冲向程月知。 “我好心救你,你却恩将仇报欺骗我,你无耻!” 程月知用一种变了调的笑声说:“恩将仇报?我和你,和东海只有仇,何来恩!” 那日在东海,她不过是装晕让红昭救她罢了! 区区海浪而已,还伤不到她。 “哪怕是兰禹,他和你们东海也只有仇!” 怎知他如此无用,竟被情爱迷了眼。 听到“兰禹”二字,红昭急急收住攻势问她:“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不如你问问你爹。哦,不对,他已经死了,死人不会说话。” 说完,程月知仰天大笑起来,似乎是想起了多么痛快的事情一般。 程月知低头看见红昭一副听不懂她说些什么的样子,她冷着脸提醒红昭:“几百年前,你爹从四海之外掳了一个姑娘回来。” 经程月知提醒,红昭隐隐约约想起来那位曾经艳杀东海海底的瑜夫人。 几百年前她父亲曾远走四海寻找幽谷剑的下落,那几百年她父亲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无消无息,等他回到东海之时,身边却跟着一位美艳动人的小妇人。 那之后她父亲日日都与那位夫人待在一起,东海之内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父亲的人,是父亲的新宠,可她父亲却从没提过娶那位夫人的事情。 平日里她若撞见父亲和瑜夫人待在一起,父亲也总是只让她喊那位夫人。 她依稀记得那是一位非常温柔的女子。 瑜夫人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如新月般明亮好看。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48节 她并不讨厌那位瑜夫人,甚至是还有些喜欢那位瑜夫人,因为瑜夫人待她很好。瑜夫人在父亲面前从不肯笑,可在她面前却总是在笑,笑得极温柔,极美,以至于她常常都深陷瑜夫人的一颦一笑,不可自拔。 可某一天,那位夫人却消失了,彻彻底底从东海消失,就仿佛她从没出现过一般。 红昭拧眉问程月知:“你提她做什么?” 程月知难得的抛下她咄咄逼人的气势,眼底流露出片刻的柔软和伤情。 瑜夫人,幽都皇族后裔,她的生身母亲。? 第五十三章 当年幽谷剑剑灵发怒, 一夜之间摧毁整个幽都,幽都一族几乎族灭。 当时若非霁华拼尽全力将侍女以秋和她唯一的孩子送出幽都,幽都这一族早已在那场剑灵之怒而引发的灭世灾难中族灭。 然为守护幽谷剑, 也为与幽都共存亡, 霁华没有随孩子和以秋一起离开,而是选择以身祭剑,换幽谷剑安宁。 只可惜幽谷剑之怒却非她一己之力可以平息的, 那一夜的幽都尸横遍野, 无论是她,是幽帝,还是星烨都死在了剑冢之内。 而程月知便是当日霁华拼死保下来的那个孩子的后人。 所以当日所有人都被幻境吞入之时,唯独程月知却可以置身事外, 不被幻境吞噬,这一切只因为幻境认得她身上的幽都血脉。 只可惜幻境虽不曾吞噬程月知, 但她却还是被幻境丢入无尽的虚无之中昏昏沉沉睡了百年。 也正是因为程月知身上的幽都血脉, 所以她可以唤醒幽谷剑, 也有用九转术抢夺幽谷剑的资格。 当日幽都几乎族灭之后,幽谷剑再一次不知所踪,世人也都以为幽都这一脉已然灭绝, 从此便再也没打听过他们这一族的消息。 但世人却从未停止寻找幽谷剑。 原本他们这一族可以安安稳稳活在世人眼皮底下不被发现, 可偏偏裴九真的出现却打破了他们这一族来之不易的宁静。 裴九真出世那一日, 幽谷剑的剑气扫过四海八荒,浩瀚天地之间山海皆为之一震, 九州之内一些地势低平之处似有洪灾泛滥之势,她的母亲瑜夫人感应到幽谷剑剑气不稳, 不得不启程赶往幽谷剑所在之地, 用自身鲜血安抚剑灵。 便是在这一次行动中, 红昭父亲偶然发现了瑜夫人。 彼时他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因他此行目的是带走幽谷剑,不在别的杂事之上。 更何况他们东海这一族原是无法与幽谷剑产生感应的,但裴九真出世那一日,红昭父亲却破天荒地感应到了幽谷剑的下落,所以他必须趁此机会得到幽谷剑,但很可惜他无法召唤幽谷剑,更加无法强行带走幽谷剑。 后来仅仅只是一错眼,幽谷剑再一次消失了。 起初红昭父亲只是惊叹于瑜夫人之貌美,单纯地以为她只是外出寻找丈夫的山野村妇,所以二人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便各奔东西,并不曾有过多的牵扯和瓜葛。 直到蠢蠢欲动的幽谷剑剑灵竟在一夕之间犹如神迹降临一般得以平复的消息不胫而走,世人终于开始意识到当年守护幽谷剑的幽都一脉或许还有后人存活于世! 这世上除了幽都那一脉之外,再无旁人可以平复剑灵之怒。 于是乎,三界之内所有人便都像发了疯一般开始寻找幽都皇族后裔,几百年过去了,却迟迟无所获。 若不是红昭父亲突然想起当年曾在茫茫人海中遇见过这么一个让他难以忘记的绝色女子,他大概都要忘了当时她一个妇人出现在那样一个荒山野岭之地是多么可疑的一件事,何况那附近本就是众人所猜测幽谷剑藏身之处,是众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待想明白这些之后,红昭父亲便偷偷让人四处寻找当年那位妇人的下落。 皇天不负有心人,竟真让红昭父亲找到了那位女子。 瑜夫人。 正如红昭父亲所猜测的一眼,瑜夫人就是幽都皇族后裔。 可是任凭红昭父亲如何逼问瑜夫人,她都不肯交代幽谷剑的下落,于是红昭父亲心生一计,偷偷命人绑了年幼的程月知藏起来,逼迫瑜夫人说出幽谷剑的下落。 怎料瑜夫人却是个刚硬性子,说什么都不肯从。 当时红昭父亲一怒之下也不是没想过杀了瑜夫人,可偏偏他对瑜夫人却也动了一点不该有的心思。 怪只怪瑜夫人生得太美。 所以他退而求其次,以程月知的性命要挟瑜夫人顺从他,就这样瑜夫人被红昭父亲带回东海,这一关就是四百年。 而程月知从小到大也在东海某个阴暗角落受尽各种非人的折磨,红昭父亲从不让他们母女见面,也从不曾善待她们母女。 红昭父亲对瑜夫人从来只有□□,却没有别的感情。 所以他对瑜夫人便说不上疼爱,更别提爱屋及乌这样的荒诞说法。 那时候若不是其澳顺利救出程月知,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走出东海。 她被救出之后,瑜夫人再无牵挂,一死了之。 但她却也不是白白送了性命,她死之前还给红昭父亲下了毒,拉上他做垫背。 这些年程月知费劲心思接近邱景之,接近裴九真都只是为了抢夺幽谷剑,她原想让东海上上下下所有生灵都死在他们诞世之剑幽谷剑下,让东海从此覆灭。 让这个折磨她,也折磨了她母亲几百年的东海,让这个到处都藏着污秽,藏着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的地方从此在世间消失。 无论是那些生灵,还是红昭父亲,他们统统都该死,都该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为她,也为她母亲这些年所遭受的所有耻辱套一个公道。 * 刹那间,东海海底荡过力量强大的海波,震得红昭脑子嗡嗡作响。 这一瞬间,她脑子里关于瑜夫人的模样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再看眼前的程月知,她的眉眼,她的轮廓都和当年的瑜夫人何其相似! 红昭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程月知:“你……是瑜夫人的女儿?当年的幽都皇族后裔?” 当年瑜夫人进入东海之后,她曾经偷听到父亲逼问瑜夫人幽谷剑的下落,二人争吵之间,她似乎还听见父亲拿一个孩子威胁瑜夫人,而那孩子似乎就是瑜夫人唯一的女儿。 那时候每至夜里她常常能听见瑜夫人在哭,她曾经想过放瑜夫人走,可瑜夫人不肯离开。 只因她唯一的女儿还被藏在东海的某一个角落,所以她哪儿也去不了。 听见红昭的话,裴九真和云若谷皆大吃一惊。 到了此时此刻,裴九真才终于恍然大悟。 为何当时在幻境之中程月知可以安然无恙,为何程月知可以使用九转术强行占有幽谷剑,又为何程月知会知道幽谷剑就在余生谷。 原来程月知就是幻境中被霁华送出去的那个孩子的后代。 红昭暴涨的怒意终于在程月知无声的沉默中淡下来一二分:“所以你是来报仇的?” 程月知往日的小意温柔,善良大度都在这一刻不复存在,她眼中所剩下的只有滔天的恨和翻江倒海的怒:“是。” 红昭低了低头,轻叹一声,满目只剩下比荒野还要无助的凄凉:“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伤害兰禹,他是无辜的。犯错的是东海,和他有什么干系?” 程月知微微一颤,她没有想到此时此刻身处险境的红昭关心的竟然还是兰禹。 红昭难道当真一点也不在乎东海的死活么? 程月知:“和他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他原是来救我与我母亲的,结果却和你儿女情长!” 兰禹是她表兄,从小是瑜夫人养大的,瑜夫人于他而言,无异于养母。 红昭陡然松开赤天绫,任它随着海浪越飘越远。 她显然已经完全失去争斗的意志。 红昭喃喃自语:“原来瑜夫人就是他口中那个被强盗霸占的姨母,原来你就是那个无辜被拐受尽折磨的孩子。” 记得那时候兰禹曾和她说过他此次出走四海原是为了寻找姨母和表妹。 他说姨母生得貌若天仙,却一生坎坷。 早年时遇人不淑,险些被骗走传家之宝,后来生下表妹之后却又被另一个强盗看上。而他的表妹,年纪小小就被人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受尽折磨,长到三四百岁了,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 而他那表妹明明是天赋极高的孩子,却也生生给耽搁了修道之路。 原来他不肯走,不肯离开东海不仅仅是为她,更是为了瑜夫人和程月知。 有没有可能当时父亲囚禁兰禹也正是因为他发现了兰禹的企图?发现了兰禹和瑜夫人她们的关系? 红昭跌坐在地,气若游丝:“他没有忘记你们。他死之前被也被囚禁了,还被夺了修为,我猜想这大概不仅仅是为我,更是因为你们。” 原来这才是兰禹死之前笑的原因。 他终于可以从反复拉扯的良知和情爱漩涡中抽身而出。 程月知不以为意,她冷冷瞥了失魂落魄的红昭一眼,讥笑她:“是么?不如你替我去问问他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言罢,其澳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头,一招击杀海中万千生灵。旋即,本就动荡的东海海底开始了更为剧烈的震荡,海中珊瑚,礁石亦在顷刻之间纷纷开始剥落,下坠。 可身处危险之中的红昭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像毫无生气的枯木一般长在了那片最危险的废墟之上。 裴九真暗道不妙:“红昭,快跟我走!” 红昭却置若罔闻。 裴九真急急上前,她刚要拉走红昭,怎料一块硕大的飞石从天而降险些砸中她,云若谷夺步上前,拉着裴九真就往后退了一步。 那块巨石就这么咋了下来,横亘在她们之间,遮住红昭大半个身子。 此时红昭才回头看向裴九真和云若谷,可却依旧没有要逃的意思,从她眼中,裴九真看不到任何求生的意志和欲念。 兰禹死了,她无法独自面对漫长而孤寂的人生。 不好,红昭在求死! 当意识到这一点,另一块巨石紧接着掉下来,而这一次则正对着红昭的脑袋。 “红昭!” “轰隆”一声巨响,红昭已然被巨石砸了个粉身碎骨。 云若谷一路护着裴九真急急后撤。 程月知那双桃花眼微微一睨,觑准巨石之下已成肉沫的红昭,可她心里却感受不到复仇的愉快。 她并没有迎来她想象中大仇得报的快感。 程月知盯着红昭,话却是问的其澳:“此番动静也是你闹的?” 她不记得她曾交代过其澳炸了整个东海。 听闻此言,其澳心惊胆战,脊梁骨暗暗发凉:“难道不是姑娘弄的?”?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49节 第五十四章 程月知如闻惊天秘辛, 她目光一顿,怔愣愣地盯着其澳。 那眼神似乎是在告诉其澳,她几时和他说过要把整个东海夷为平地? 随着海中震荡越来越剧烈, 程月知和其澳也开始难以站稳, 两相对视之间,其澳也猛地明白过来,拉着程月知扭头就跑。 程月知盲目地跟着其澳往海面逃, 另一面, 云若谷也紧紧牵着裴九真的手往海面赶去。 两方人堪堪赶到海岸边,海底便炸开一朵巨大的波浪,震得天地都为之抖了一抖,海水亦被这次震动荡起一个接一个的巨大波浪拍向岸边。 云若谷拉着裴九真藏到身后, 双手掐诀,一个巨大的结界随之而生, 严严实实将二人护在其中。 裴九真看向同样狼狈逃窜的程月知和其澳。 显然, 炸海这个行动也在他们意料之外。 两方遥遥相望一眼, 都默契地盯着波涛汹涌的海面。 双方都清楚地知道,始作俑者很快就会现身。 果不其然,当海面上升起的最后一个波浪狠狠拍向岸边之时, 海浪之后渐渐露出一张他们很熟悉的轮廓。 至少不能说是陌生。 紫衫女子立于海浪前头, 而她身后则跟着千万只身穿铠甲的魅。 槐序! 她竟是魅! 裴九真蹙眉, 可过去几次见槐序,她都没在槐序身上发现魅的气息, 槐序是如何将自己身上的魅族气息隐藏得如此完美? 目光一动,裴九真猛地想起槐序身上戴着的那一枚清心宫铃。 是它掩盖了槐序身上的魅族气息! 初见槐序时她便觉得奇怪, 清心宫铃虽说不上是贵重之物, 可世间除了天族之人, 旁人是没有此物的。 那时裴九真便怀疑过槐序的身份,可看槐序行事作风,言语调笑却都不见天族之人的威严与肃穆,想来槐序应该不是天族之人。 难道清心宫铃是槐序从谁哪儿抢来的? 裴九真来不及细想,只听槐序恍如荒野女妖般魅惑人心的声音沿着波浪打过来,稳稳落在他们跟前:“小废物,好久不见。” 不等裴九真辩上两句,槐序的目光已经锁定程月知:“走狗,你的仇报了,现在该论到我和你算算账了,你说是不是?” 话音才落,槐序轻轻一挥手便有巨浪觑准程月知打过来。 眼看槐序,程月知以及其澳三人陷入混战,海中生灵死尸也在源源不断地被海浪卷着拍向海岸搁浅。 身为东海之主的裴九真却也是个有气性的,断然不能叫人欺负到她头上来。 槐序与程月知有什么仇,什么怨,她管不着,可这些东海生灵,还有那些从东海冒出来的数量庞大的魅却是她必须要管的。 裴九真向云若谷递了个眼色,二话不说便划开掌心,舞着幽谷剑也攻向槐序,而云若谷则飞身向上攻击那些与海中生灵血战的魅。 槐序一心只顾着和程月知,还有其澳对战,难以防备裴九真的方向,冷不防接了裴九真一击,右手手臂很快就炸开了血。 幽谷剑剑气太过强劲,槐序的手臂虽只是被划开了一小道口子,可痛感却好比剜心,热辣辣的,每一次绞痛都能顺着她心脉疼得她胸口狠狠一颤。 可即便如此,槐序却也没有停止她的攻势。 “小废物,你还真有点能耐,灵脉尽毁还能驱使幽谷剑为你效命。” 看来幽谷剑选择裴九真却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 槐序抹开嘴角的血痕,带着三分警告意味:“怎么,想管闲事?” 裴九真冷冷扫了程月知一眼,漠然道:“你们的恩怨我不管,但你要打东海的主意就是不行。” 槐序嗤笑一声,扭头瞥向程月知和其澳:“走狗,你不想炸了东海那些禽兽吗?可她似乎不想让你们这么干,不如你我的恩怨暂时放一放如何?” 裴九真手握幽谷剑,槐序一人恐难同时应接裴九真和程月知两方的攻击。眼下最重要的事赶紧将九幽那些魅放出来,她与程月知的恩怨却不算大事。 两害相权取其轻,槐序自然要联合程月知先解决了裴九真,以免坏了大计。 程月知当即会意,掉转攻势冲向裴九真,声音宛如乐声般悦耳:“好。” 裴九真急道:“程月知!你好歹也是三界众生之一,怎能放任魅族不管!” 槐序在东海弄出如此大的动静,便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槐序究竟想做什么。 魅族在九幽被囚禁了这么多年,若是此刻被放出,必然会造成三界动荡,可三界为应付邪灵问世一事,已然是焦头烂额,如何还能经得起魅族与之凶耗精力。 她同情魅族遭遇是一回事,但要她眼睁睁看着魅族扰乱三界秩序,那也是绝无可能的。 程月知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三界是死是活,与我何干?这些年,三界何曾优待过我?若要我投桃报李,至少也该有点表示。” 言罢,程月知,其澳还有槐序一齐攻向裴九真。 裴九真虽有幽谷剑在手,可她灵力尚未恢复,若要同时应对程月知三人,属实吃力。 很快,裴九真便落了下风,而云若谷亦被海面上成千数百的魅所缠住,抽不开身。 在三方夹击之下,裴九真难免挂彩,千钧一发之际,离野踩碎脚下波浪急袭向程月知三人。 离野双手结印,脚下波浪瞬间集结而上,拧成荆棘绳索打向程月知和其澳,绞杀二人。 程月知和其澳躲闪不及,很快就被荆棘藤缠住,不得动弹。 在荆棘藤的绞杀之下,程月知的脸色越发苍白,却还在本能地挣扎着求生,活像被折断翅膀的彩蝶,明知死亡近在眼前,却还是不肯认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求生。 只听“啪”地一声响,其澳以自毁内丹的方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助程月知劈开缠绕其身的荆棘藤,可下一刻,云若谷挥着水鞭,“啪”地一声稳稳击中程月知的天灵盖。 程月知甚至来不及自由地呼吸便已化为飞烟散落东海。 无论程月知心里还有多少不甘,也无论她究竟打算将东海拖入何种万劫不复的境地,到了此时此刻,程月知已经是穷弩之末,什么也做不了。 程月知临时前那一眼是解脱还是不甘,裴九真委实无法分辨。 裴九真冷眼看着程月知化烟化灰,心里却谈不上高兴,只是那块无形之中压在她心上的一块巨石终于在这一刻应声碎裂,让她终于可以自由喘息。 她和程月知之间的盘根错节的命运终于在这一刻被云若谷和离野亲手粉碎。 她不必再为程月知而担心,而害怕,更不用担心有朝一日她还会死在程月知手上。 为了置东海于死地,也为了得到幽谷剑彻底毁了东海,程月知接近邱景之,接近她裴九真,处处与她做对。 程月知的每一次筹谋,每一个计划都在话本中实现了,在那个世界里程月知最后已然把东海踩在脚下,也把她裴九真踩在脚下。 在那个世界,程月知冷眼看着她如蝼蚁般被邱景之绞杀,可如今情况陡转,却换成她眼睁睁看着这个被复仇挟持了一辈子的人挣扎赴死。 仇恨裹挟了程月知的一辈子,却也跟着毁了她裴九真的一辈子。 此时此刻,从她觉醒那一刻起便长长久久盘根于内心深处的恐惧终于都已散作云烟。 槐序一眼瞧见程月知主仆灰飞烟灭,却只是急急躲开,也不想着救二人,只哂笑一声,自顾自嘲弄离野:“离野,我看你真是忘了自己是谁了。同为魅族,你不为魅族谋划一二分,我不怪你,可你若是帮着外人来对付魅族,你良心何在!” 离野不以为意,冷静反问槐序:“良心?不如你先问问你的良心何在?” 槐序犹如被人踩中尾巴的波斯猫,瞬间竖起了浑身的毛发,进入戒备状态。 离野大声质问槐序:“当初若不是你迷恋青白,被他蛊惑,魅族何至于尽数被圈禁于九幽,再也不得踏出九幽半步?” 槐序脊背一僵,她心中最痛,最伤之处竟就这般□□裸地被离野扯了出来。 离野目光定在她腰间佩带的清心宫铃:“到如今,你竟还忘不了他?于魅族而言,到底是谁没有良心?” 槐序的目光追随离野的视线也落在她腰间的清心宫铃之上,她咬牙摘下宫铃,恶狠狠道:“不对!我只是需要这个东西掩藏我的气息,自由行走于四海,替魅族找到逃脱之法!” 言罢,槐序急于证明自己所言为真,毫不犹豫地将宫铃投入海中。 这些年,为了隐藏她身上的魅族气息,她不得不继续戴着当日青白送她的清心宫铃,可这并不代表她还忘不了青白。 待今日魅族成功出逃,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青白! 槐序不忘劝离野:“离野,我劝你识相点,若你现在回头,凭你我之力,要取他二人性命,我想应该不难。” “离野,就算你在乎魅族,难道你也不在乎你自己吗?你好好想想,难道你就不想光明正大行走于天地之间吗?”槐序目光轻撇,落在他身后半步之外的裴九真:“难道你就不想堂堂正正地和你的小废物在一起?” 离野目光微动,沉默着,没有搭腔。 槐序继续道:“离野,到我这边来,帮魅族在这天地之间挣得一分立脚之地。只要你肯,我答应你,我不会伤害你的小废物。” 离野目光下视,意志全被槐序的一席话所牵动。 裴九真见离野似有动容,忙牵住他的衣袖:“离野,你别听她的,你不能被她蛊惑。你想要自由行走于天地之间,我可以帮你,我们不是非要血刃三界才能达到目的不是吗?” 离野仍有迟疑,他的目光在裴九真身上停留片刻之后,迅速投向疲于应对盘旋于东海海面的魅族。 什么自由行走于天地,什么立脚之地,他统统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一件事。 堂堂正正和裴九真站在一起,哪怕一次。 而不是永远都只能活在她影子里,只能远远看着她对邱景之笑,对云若谷笑,和他们撒娇,和他们闹小脾气。 见离野心猿意马,迟迟未有决定,槐序乘胜追击:“离野,你我本是同族,自当守望相助,不是吗?” 槐序的声音犹如天外靡靡之音,清浅动人,极具魅惑感:“离野,你好好看看,看看我身后的魅族兄弟姐妹们,我们想要的东西已经近在咫尺,只要你肯,只要你向我迈出一步,我保证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帮你得到。你若想做魅族的王,我便推你为王,你想要小废物守着你,我也有办法。”? 第五十五章 在槐序一遍又一遍的蛊惑和引诱之下, 离野的心绪越发杂乱起来。离野羽睫轻颤,目光不受控地落在被魅族围剿的云若谷身上。 魅族想要挣得一个怎样的未来,他不关心。 从一开始, 他来到这儿, 离开九幽,每一步都是为了九真,可九真的命运总被云若谷所牵动。 目光一转, 离野眼中陡然起了杀意。 只要杀了云若谷, 只要云若谷消失,这一切就都会消失。 九真的痛苦也能跟着消失。 离野目光沉沉,他盯着裴九真,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可到了最后却还是什么也不肯说。 带着满目的杀心,离野头也不回地飞身向上, 迎上东海海面的云若谷。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50节 裴九真急急追上去:“离野!” 槐序及时赶到, 堪堪拦下裴九真, 笑容得意:“省省力气吧,有我在,你休想踏过去半步。” 远处东海海面, 云若谷一心与魅族对战, 不料背后骤然杀过来一个离野, 初时难免防守不及,吃了闷亏。 云若谷眸光一凝, 打量起眼前这个人。 从离野周身的威压来看,他虽是魅, 可他的修为却远比九幽任何一只魅都来得高强, 甚至是强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这千百年来, 九幽还尚未出现过如此强大的魅。 若他真是来自九幽,他不可能不知道。 恍惚间,云若谷脑海中闪过那日裴九真掉落余生谷剑冢之际,他似乎曾见过眼前这个人。 云若谷问他:“你是一直跟着九九的那只魅?” 若非离野身上暴涨的杀意暴露他的意图,云若谷或许会因他是九真的人而放松警惕。 离野却不应声,闷不吭声一掌劈向云若谷。 裴九真远远站在岸边,眼睁睁看着二人你来我往,毫不相让,似是真铁了心要斗个你死我活,她一颗心也跟着掉在嗓子眼。 当离野的掌风险些劈中云若谷,她会紧张得倒吸一口冷气,可当云若谷击中离野右肩,让离野负伤见血,她也会跟着心惊肉跳。 裴九真在岸边朝离野大喊:“离野,快给我住手!我命令你现在,马上给我下来!” 云若谷腹背受敌,她不确定他是否可以次次都避开离野的攻击。 离野似乎听见了裴九真的话,攻击的动作也跟着一顿,但那些魅却不会停止攻击云若谷。 他们一个接一个,仍然像发了疯一样扑向云若谷。 槐序亦时刻留意着离野的动向,眼见离野似有犹豫,她便也急了。 槐序呵住心有犹疑的离野:“看见了吗?只要他还活着,你的小废物最关心的永远都是他云若谷,和你一只低贱的魅又有什么关系?” 听闻此言,离野更是发了狠一般地冲向云若谷,双方战况亦更为焦灼。 东海海面持续不断地被二人误伤炸开一朵又一朵巨大浪花,拍到裴九真脚边。 裴九真恶狠狠地瞪了槐序一眼,甩开幽谷剑劈向槐序。 若要让离野停止发疯行为,她就得先让槐序这个骗人玩意儿先闭嘴。 裴九真和槐序一来一回过了两招,九真有幽谷剑在手,她所有的攻势与防守都有双倍的效用,而槐序仅凭灵力与之相争相斗本就不讨好,所以槐序很快便落了下风,无论攻击还是防守也渐渐显露颓势。 趁着槐序负伤分神之际,裴九真剑指槐序心口刺过去,怎知她的剑锋连槐序的头发丝都还没碰到,背后便挨了一掌。 这一掌,灵力炽盛,震得她五脏六腑都火辣辣的疼。 裴九真呕出一口血,沉不住伤口带来的钻心的疼,撑着幽谷剑半跪在地上。 裴九真回头看了一眼,来人却是青白。 裴九真咬牙抹开嘴角的血迹:“是你。” 青白从容擦过裴九真,低眉瞥了负伤的九真一眼,眼底全是不屑。 对裴九真□□裸的,不加掩饰的不屑。 青白扶起倒地的槐序,槐序却不领情,狠狠甩开青白的手。 青白目光一滞,很快神色又恢复如常,他踅身在裴九真身前半蹲着。他以一种毫无疑问的胜利者的姿态盯着裴九真。 青白讽刺她道:“小殿下,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如今咱们是不是该好好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 那两只魅半夜偷偷潜入他屋子里的魅,他可都还清清楚楚地记着。之前不和裴九真算这笔账,不代表他就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只不过是匀不出精力来算这笔账罢了。 今日正好,趁着魅族闹事,他便是杀了裴九真也无妨。 大可以推给魅族那些人便是了。 裴九真哂笑:“看来那日他们俩的伺候并没有让青白神君满意是吗?不要紧,青白神君若还想要,我还可以安排。” 青白紧了紧拳头,额间青筋隐隐暴起:“死到临头还不忘牙尖嘴利。” 裴九真拖长尾音:“是么?” 旋即,她举起幽谷剑对准青白天灵盖狠狠劈下。 裴九真:“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死期已至,还是我命大。” 槐序急急提醒青白:“小……” 只是话至嘴边,她又想起过去青白骗她偏得好苦,于是便又把话好好吞回肚子里,再也不吭声。 青白负手身后,一路向后退去,幽谷剑只险险裁下他一缕青丝。 躲闪之间,青白还不忘把槐序带到安全之地。 槐序心念一动,登时化掌为爪,觑准青白那修长的脖子,意图直接掐死他。青白一早发现了槐序的攻势,却也不躲,一双眼睛只是直愣愣地盯着槐序。 代羽不知何时现身,急急出声:“神君!” 代羽蠢蠢欲动,时刻准备着一举拿下槐序,但没有得到青白的首肯,他却也不敢私自行动。 槐序眼中含泪,恶狠狠道:“我说过,只要你再出现,我一定会杀了你!” 千百年前她还是九幽的二当家,那时候三界虽将魅族赶到九幽居住,但因魅族势力不容小觑,三界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槐序一向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她并不满足于困守九幽这一块小小地界,她要的是九幽之外更大,更广阔的天地。 当初在九幽,离野作为魅族之中修为最高的一个,名义上虽还是闲散游人,但实际上整个魅族都以他为首。 因此那些漫长的岁月里槐序一直想尽办法游说离野带领魅族向外扩张,颠覆三界力量,只是离野对此事始终不上心。 他不在乎能不能去九幽之外地方生活,也不在乎往后继续被困在九幽,他心里似乎一直藏着别的事,而这事远比魅族重要,比他自己重要。 只是她一直猜不到那究竟是什么事。 因迟迟无法说动离野答应她的计划,她便只好背着离野偷偷谋划,行动。 她的几乎一直进行得很顺利,直到青白出现。 他成了她所有计划中最为致命的变数,也是最为致命弱点。 记得初见青白那日,他浑身血淋淋的躺在九幽的荒野之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和废物没什么分别。 原本她是断不会为魅族之外的人费心的,可当她视若无睹地经过他身边,他却伸出手死死揪住她那一袭紫色衫裙后摆时,她低头看了他一眼。 那双不肯服输的眼睛,那个不肯认命的眼神,那个势要与天斗与地斗的样子,与她槐序何其相似。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她自己,看见那个日复一日为魅族,为自己,为自由,为尊严独自奔走于四海八荒的自己。 便是在这个闪念之间,她鬼使神差地蹲了下来,食指轻轻勾起他苍白如纸的脸:“想我救你?” 青白脸上全是斑驳的血痕,他看上去那么虚弱,却还是使劲力气郑重地点了点头:“是。” 槐序像是盯着猎物一般看着他,他身上遍布深深浅浅的剑痕,且伤口还在往外冒着鲜血,显然是才受的伤,刚从敌人手里逃脱出来:“好,你能跟得上我,我就救你。” 槐序无意为难他,她所说的跟也仅仅只是让青白自己站起来,跟上她的步子往前走。 青白单手撑地,艰难站起身,跟上槐序。 槐序轻笑,头也不回:“你叫什么?” 她一点也不在乎青白能不能跟上她,因为在救他这件事上,她本就抱着随缘的态度,所以她也不关心他是为何受的伤。 自然,会沦落到九幽这个鬼地方还能是什么好人?大家不过都是半斤八两的,世人眼中的“恶人”。 谁也别嫌弃谁,谁也别看不起谁就是了。 “阿丰。” 槐序自顾自往前走:“方才我看了,你身上剑伤都不打紧,不过你胸口那一掌却有些严重,看上去伤你的人修为颇高。” “青白神君。” 槐序还没问他是谁所为,他已经自觉主动交代。 槐序冷哼一声:“他啊。” 青白神君。 天族派来管辖九幽的一位神君,为人雷厉风行,心狠手辣,打他到九幽的第一天起,魅族就没少吃苦头,死在他手下的魅没一千也有一百。 这笔账,她早晚有一天也要找他好好算算。 迟早有一天,她要杀了那个所谓青白神君,让他也见识见识九幽魅族二当家槐序的厉害。 顺着话头,槐序随口问了他一句:“你是怎么得罪他了?让他下这么重的手?” 她冷眼瞧着,阿丰似乎也只是个普通人族,即便是在九幽之外犯了重罪被流放至此,也断不至于被青白如此对待。 青白此人,通常只对魅族下这么狠的手,对于那些人族,魔族,不知要仁慈多少。 “没什么,我看不惯他。” 槐序猛地停住,回头看他:“就因为这个?” 自己找死? 槐序上上下下打量起眼前这个颇为狼狈的少年,他看上去年岁不大,眉眼中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轻狂。 他反问槐序:“这还不够?” 作者有话说: 下雪啦,好适合开《流光入梦》~ 可惜时间不够,暴风哭泣~ 感谢在2022-02-20 23:28:36~2022-02-21 22:4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yhzl020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六章 槐序被青白认真又不服气的样子逗得笑个不止。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51节 槐序掐着腰笑说:“行, 你年纪小,难免年轻气盛。” 青白似乎不大满意槐序说他年纪小,语气不善道:“我年纪不小。” 槐序耸了耸肩:“年纪小, 脾气还大, 就算是年少轻狂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再说,小心把自己的小命给狂没了。” 青白冷着脸,不再搭话。 槐序哼哼一声:“年轻人火气可真大。不过看在你我有共同敌人的份上, 姐姐我一定救你。你放心, 你身上不管是内伤还是外伤,姐姐都一定帮你治好。” 他年纪虽小,但看人的眼光却不错,青白此等小人就不应该在九幽耀武扬威。 末了, 槐序看他满身的伤,又是一个人行动, 难得的生了些许恻隐之心, 于是劝了他一句:“你今日是运气好, 青白那厮不和你计较,你才能侥幸捡回一条命,他若真下了狠手, 你此刻可已经去阎王那儿报到了。以后再看不惯他也忍着点, 保命要紧, 有什么事来日再说,听见没?” 青白仍旧不吭声。 槐序瞅他一眼, 暗自嘀咕:“小小年纪傲得咧。” 槐序气得揪起他耳朵,像个恨铁不成钢的大姐姐关心弟弟:“你记住没?倒是给我吭一声啊。” 青白闷闷的, 不大乐意道:“听见了。” 槐序将青白带回去替他治伤, 他身上的剑伤都不算严重, 仅是外敷膏药便能治好,只是他的内伤却耗费了槐序好些精力。 出于感激,青白便将身上的清心宫铃送与槐序。 青白身上的伤治好之后,槐序逐渐也开始忙起来,暂时顾不上青白死活。 就这样,青白在槐序那儿一呆就呆了大半年,等槐序忙完回过神才想起来青白已经不声不响在她那儿待了有大半年时间。 可她竟也不讨厌他的存在,反而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自己府上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慢慢的,二人之间生出一种诡异的默契。 青白从不提离开的事,而槐序也不主动赶他走。 那段日子青白偶尔也会帮槐序跑跑腿。 起初槐序交代给他的都是些简单的事情,好比教训教训她手底下那些不听话的魅,再或是让他去抓那些暗暗投靠天族,出卖本族人的魅。 时间一长,青白对于魅族的事也开始得心应手,便是在这时,槐序开始交代青白处理一些真正重要的事,一些关于魅族反抗天族,颠覆青白统治的计划。 天君圣寿那一日,槐序按照原定计划,趁着青白那群人忙着庆贺天君圣寿疏于看管九幽城门之际,带上人马兵分两路,一路直奔城门力求突破并在外围驻扎,切断外援,另一路则直奔青白府上。 擒贼先擒王。 如此,才能让控制九幽的整个天族自乱阵脚。 那一日的所有计划都进行得很顺利,他们顺利攻下城门,也顺利拿下青白,只是她还来不及庆祝,她计划中唯一的,也是她从没料想过的变数出现了。 槐序占领青白府邸,亲手绞杀那位威名赫赫的青白神君后,她便发现阿丰不知所踪,但彼时她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全然顾不得阿丰,是以便没有去寻阿丰的下落,而只是忙着庆贺攻城之喜。 槐序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日他们犹如过江猛鬼一般将青白府邸扫荡一空,当她准备出府与城门处的兄弟们汇合之际,怎知外间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肃杀声。 顷刻间,她便看见九幽的天彻彻底底变了颜色。 九幽本就是永夜,可此时此刻,那些被斩杀的魅却化作一团更大,更深的乌黑气体迅速笼罩九幽,将漫天星辰遮了个严严实实。 槐序匆匆赶往府门,但见青白一身劲衣,身后跟着众多天族将士,魔族将士,还有……妖族将士。 眼前这位青白神君何其眼熟! 槐序如遭一记闷雷,她迟疑道:“阿丰。” 却只听见阿丰…… 不对,是那位冷酷无情,恍如夺魂索命的黑白无常的青白神君冷漠扫她一眼,右手轻轻一举,朱唇轻启吐出三个字:“给我杀。” 刹那间,万箭齐发,魅族之人一个接一个被索魂箭射中,瞬间灰飞烟灭。 那一夜,九幽近一半的魅族都被围剿于青白府邸,哀嚎声更是遍布九幽每一个角落。 九幽的夜比过去千万年来的任何一个夜都更黑,也更为漫长。 便是在这一夜九幽近一半的魅都消散于无形。 那一夜当除了她之外的最后一只魅被青白手下所斩杀的那一刻,青白那双比夜凉,比冥府还阴森可怖的眼睛终于落到了她身上。 彼时她身上全是伤,鲜血淋淋。 一如她初见阿丰时他的模样。 槐序自嘲似地笑了一声,绝望地看着青白,喃喃自语道:“你骗我?”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他陪她修炼,为她洗手作羹汤,原来都只是做戏? 原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在骗她! 受伤是骗她,厌恶青白是骗她,说一直和她待在一起更是骗她! 槐序抬头看了看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那一刻,她觉得九幽这片天是真的永远都不会亮起来了。 这一夜,魅族死了那么多人。 他们每一个都是因她而死,因她大意轻敌而死,因她盲目轻信青白而死,这些人身上流出的每一滴血她都有不可逃避的责任。 槐序目光凌厉,她死死瞪着青白,仿佛盯着一块毫无生气的死肉。 话不多说,槐序凝聚周身所有灵力,不惜一切代价也势要将青白拖入死地。 旁的人,她暂且可以不管,但今日青白必须死。 槐序带着凛冽劲风划破沉寂夜色如一道闪电般快速闪到青白跟前,与他近身搏斗。 其实她不是青白的对手。 这一点,她亦深知。 她与青白匆匆过上的这几招,一招一式,青白都留有余地,并没有置她于死地的想法。 若是换了从前,换了别的人,她必然要动怒。 因对方看不起她而恼怒,但此时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那便是杀了青白。 因此青白一招一式留有余地,于她而言反而是一种好事。 只是她到还是小瞧了青白,高估了自己。 他二人过了数百招,她却还是没能伤青白分毫,而青白则是有意留手,不愿意伤她分毫。 到了最后,她委实没了办法,只好盘算起以自爆内丹的方式和青白拼一个玉石俱焚,但她来不及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离野便已经从天而降。 离野一出现,青白所有的注意力便都被他所吸引。 他一面既是纳罕他竟不知九幽还有如此厉害角色,一面也是出于争强好胜的心,想将离野踩在脚下,证明他的厉害之处。 槐序被离野送到角落歇息,周围的天族之人皆看出来青白神君有意留她性命,故而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守着她,却不近身。 她最后是怎么逃出青白府邸,她已经记不清楚了。 她只依稀记得,离野与青白正是难分伯仲之际,离野忽然有了片刻的分神,因而被青白瞧出了他攻势中的破绽,进而被青白所伤。 离野渐露败势,他亦无心恋战,飞身冲向槐序,带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青白府邸。 紧接着,离野将她送出九幽:“你走罢,再也不要回九幽。” 离野从来不管她做了什么,但今夜九幽死了那么多人,他便是再不管事,也断然容忍不了此事。 何况今夜因槐序而葬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她在九幽也无法立足。 所以离野让她离开说到底也是为她好。 槐序急忙追上他:“你去哪儿?离野,和我一起走吧。今夜你现身,已然被青白盯上了。” 从前离野从不肯在人前露面,似乎有意隐瞒什么,所以九幽魅族所有事务都是由她经手去办。 离野:“我不走。” 槐序拦住他,苦心劝他:“可你现在受伤了,你回去就是死路一条。我不管你这些年到底在等什么人,可再重要的事也没有自己的命重要不是吗?离野,你相信我,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杀了青白,会让一切好……” 离野冷着声:“够了!今夜死了那么多人,还不够让你清醒么?你以为你对付的就只是天族青白而已?你对付的是整个三界!你明不明白?” 槐序怔然:“……” 离野指着城门之上层层叠叠的人魔妖各族将士漠然道:“仅凭你我之力,如何撼动偌大一个三界?” 槐序听不得离野这样不战自败的丧气话,她怒道:“所以你的意思,我们魅族就只能活该等死是吗?” 不管魅族面对的是青白,是天族,还是三界,哪怕是拼个粉身碎骨,她都要尽全力一试,她不能再这样窝窝囊囊在九幽生活,仰人鼻息。 离野叹息道:“你走罢。” 槐序的心事,他并非不知情,只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一心只想着找九真,渐渐疏忽了槐序,才让她一错至此。 让魅族输得如此惨烈。 “好,离野,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好好看看我是怎么让魅族自由行走于偌大天地之间!” 槐序甩开衣袖,大步流星离开。 这几百年来她奔走于天地之间,苦心寻找让魅族摆脱天族,摆脱三界的方法。 终于,那日在余生谷当她亲眼看见裴九真一行人掉落剑冢之后,她发现那深不见底的剑冢竟暗藏乾坤。 剑冢两侧隐隐有水雾涌动,而水雾之后似乎就是东海。 九幽余生谷竟直通东海海底! 可裴九真那些人却不曾发现这一点。? 第五十七章 这几百年以来她走遍三界, 走遍千山万水,每一次日升月落,每一次午夜梦回她脑海里全是死在青白府邸的那些魅, 她一闭上眼睛, 眼前全是奔腾的血水,再一睁眼,眼前又全是那些人被青白一掌劈了个灰飞烟灭的画面。 她便是这样在三界流浪了上百年。 于九幽而言她是罪人, 所以她回不去, 可对于三界而言她又是异类,天地之大,根本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虽然青白给了她清心宫铃以便她遮掩魅族气息,但为保险起见, 她也从不敢在同一个地方逗留过长时间,以免暴露自己行踪。 这几百年来, 青白却从未停止寻找她的踪迹, 但也多亏了青白送她的清心宫铃掩藏了她的气息, 所以那几百年她一直都安然无恙地在四海之内自由来去,既没有青白找到,也没有被的别的人发现。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52节 直到程月知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不知青白和程月知是以什么作为交换条件, 竟让程月知用幽都秘术帮青白找到了她踪迹。 所以当日一见到程月知, 她便有一肚子的火。 若不是程月知出卖她的行踪, 青白原没有办法盯她盯她那么紧。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到底还是让她找到了逃出带着魅族逃出九幽的办法。 按照她原定的计划, 她带着魅族逃出九幽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炸了东海,彻底封死九幽通往东海的路。之后再由她带着魅族一路西逃, 赶往天河, 借用邪灵之力彻底搅乱三界, 届时三界都将一心应对邪灵,对于魅族,自然会疏于对付魅族,等到三界与邪灵斗得精疲力尽,她再带领魅族坐收渔翁之力。 而她之所以敢做这么冒险的打算,正是因为这么些年她走遍四海后发现邪灵为祸三界确会造成三界生灵死亡,但邪灵对于魅族的影响却不大。 即便邪灵有心攻击魅族,但在魅族身上,不知为何邪灵的威力却会大打折扣。 东海海面,离野和云若谷陷入混战,东海海岸槐序一手掐住青白的脖子。 她只需要轻轻一使力就能扭断他的脖子。 青白冷静道:“你不是想带着那些人逃出九幽吗?我帮你。” 槐序目光一顿,笑不达心:“你帮我?” 她曾经被青白骗得那么苦,她如何还能轻信青白的鬼话! 青白:“是。” 槐序不搭话,只是冷冷地凝望他,像是冷眼看着一个天大的笑话。 青白不意外她的反应:“我知道你不信我。若我猜得不错,你打算带那些人去天河对不对?” 槐序含糊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青白:“我帮你添一把火如何?事成之后,你做你的魅族女帝,我做我的天君,你我各取所需。” 这些年他为天族出了多少力,可结果到头来天君之位却还是那个毛头小子的。 他早该看明白的,他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输给邱景之,输给他应龙族太子的身份。 这些年的辛苦斗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既如此,倒不如推翻这三界,重新订立规矩。 槐序心有所动,犹豫着没有开口。 片刻之后,槐序反问他:“就凭一个你?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青白低头一声笑。 旋即,东海海面又涌出更多的人马,而那些人不是魅,却是同样被困与九幽的人妖魔族,还有那些誓死效忠他的天族将士。 青白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这样够了吗?” 槐序手上一松,笑着说:“合作愉快。” 当东海海面出现除魅族以外的人马之时,裴九真便意识到事情不妙,再看无论是魅族还是青白带来的那些人都开始往西边天河的方向赶,她便意识到事情不妙。 裴九真心急之下再一次划开掌心唤醒幽谷剑剑灵。 裴九真剑指青白,二人过了两招,槐序却暗中偷袭裴九真,逼得裴九真不得不掉转剑锋指向槐序,便是在此时青白祭出邪术,以一招夺魄法阵扫向裴九真。 夺魄法阵之所以被称为邪术一是因为此阵法力全来自世间阴灵,二是因为被此阵击中者无一例外都会被法阵中的阴灵之力撕个粉碎,而被袭者的灵力也将尽数被施术者所吞噬。 这个阵法正是话本中她所修习的邪术,在话本的最后她之所以会成为令三界胆寒的强者便是因为她利用此术吸纳了三界之内无数高手的灵力修为。 “九九!” 当阵法阴风扑向她时,她耳边却只剩下云若谷和离野焦急到撕心裂肺的呼唤声。 法阵已经近在眼前,她根本无法避开。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强光闪过,她被强光刺得眼疼,不得已闭上眼睛,当风声愈演愈烈,她却听见另一声呼唤。 “离野!” 这是槐序的声音。 裴九真猛地睁开眼睛,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前严严实实将她护住。 隔着他,法阵堪堪停住。 裴九真大惊失色:“离野!” 离野站在她面前,他与她之间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他面对她站着,而他身后全是正在急速流逝的灵力,他的身体也在法阵的威力之下一点一点溃散成齑粉,随着狂风被卷入法阵。 裴九真泪如雨下,全然不顾被法阵吞噬的危险,急急冲向离野。 她想拉出他的手,她想把他从法阵中拽出来,尽管她深知夺魄法阵所过之处生灵无存,可她还是想去拉住他的手。 那是离野啊! 是从小到大都在她身边陪着她的离野!是世上最好的离野! 离野强忍着全身被溶解的疼,笑看她:“不许过来。”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拒绝裴九真。 他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这样的生死关头。 裴九真声嘶力竭道:“离野,不!你给我回来!” 彼时,被魅族困住的云若谷匆匆赶到将她拉到怀里,强行带着她往后退了一丈。 而另一边槐序亦急了,她也想冲向离野将他从法阵中拉出来,可却被青白拦下。 青白怒道:“你找死吗?” 槐序:“你快给我停下!” 青白目光一凝,从离野在九幽现身的那一日起他便注意到槐序对离野格外上心。 不知出于什么情绪,青白忽然拉住她的手腕:“怎么?心疼?” 此刻离野强大的灵力正在源源不断地充盈他的身体,初尝如此强大的灵力,他又怎么肯就此罢手。 槐序:“我让你停手,你耳朵聋了吗!” 她和离野相依为命千百年,她不管离野是怎么看她的,可在她看来,离野却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青白勾起唇角,笑得又邪又阴狠:“好啊。” 槐序的一颗心尚且来不及随着他这一句话落地,却见青白又往法阵中输送了另一道灵力,加速法阵吞噬离野的速度。 不过一息的时间,离野已经全然化烟化灰,消散于无形。 槐序怒极,整个身子都因直冲天灵盖的怒意而微微颤抖。 只听青白邪气十足地冲她笑笑:“你不是想做魅族的王?他死了,不是正好?” 槐序化掌为爪,对准青白的胸口,只想挖出他的心来看看,他的心究竟黑到了什么程度。 但眼下青白已然吸纳离野的强大灵力,槐序更加不是他的对手。 青白仅仅只是伸手虚挡了一下,槐序已经被他强大的灵力烫红了掌心。 青白:“想活命,你最好乖一点。” 下一刻,青白的目光直指被云若谷捆在怀里的裴九真。 “多谢你养了这么好的一只魅,现在该轮到收拾你了。” 青白一席话彻底惹恼了裴九真,她手持幽谷剑就要上前应战青白,不料云若谷一个结界兜头盖脸丢下来,死死困住她,叫她寸步难行。 裴九真急道:“云若谷,放我出去!我要杀了这个畜生给离野报仇!” 云若谷只留给她一个冷然的背影。 这一刻,她隐隐察觉云若谷周身灵力似乎起了细微的变化,他的灵力好像不似往日那般澄澈干净,反而混杂了一点儿灰暗的气息。 裴九真猛地想起话本里云若谷的结局。 在话本中,云若谷与她分开之后便回了云梦泽,那之后久久不曾离开云梦泽。后来再听闻他的消息时,她已经练成邪术,而他竟也意外堕魔。 当初听到那个消息时她有多震惊,今日的她再见此番情形便有多痛心。 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一向清心寡欲,不问世事,只求道心的云若谷怎么会堕魔? 直到这一次,当她亲眼看见云若谷身上生出本不该属于他的魔气之时,她依然想不明白,他好端端的,怎么就入魔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和云若谷几乎形影不离,她怎么还是察觉不了云若谷究竟是为何生出了魔心? “云若谷!” 这一次她是因担心云若谷而喊他姓名。 云若谷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意,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却是一片清明。 云若谷看向她,她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那是因离野而落下的泪。 那只魅到死都还在对她笑,只为求她宽心,只为了让她的难过少几分。 那只魅对九真究竟抱着怎样的一种感情? 而九真对他又是如何? 他不知道。 他也来不及去想。 只因青白已经俯身朝他攻过来:“今日你我便好好过过招。” 云若谷的威名,青白早有耳闻。 他是三界上下威名赫赫的修道天才,别说同龄之辈无人能及,便是那些年长一辈的,论修为,能与他并肩而立的也没有几个。 青白早就想好好会会这个修道界的奇才了。 二人很快又陷入另一场激战,别说魅族插不上手,便是槐序和代羽也一样只能干瞪眼看着。 忽然之间,东海海面传来另一阵犹如山海呼啸般的嘈杂声。 裴九真甚至来不及抬眼去看来人是谁,邱景之已然出现,稳稳停在困住她的结界之外。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53节 裴九真催促道:“快,解开结界,放我出去。” 青白才吸纳了离野的强大灵力,所以一时半会儿无法再次召唤夺魄法阵。 而她,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夺魄法阵致命的破绽在哪儿。? 第五十八章 东海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邱景之很难不注意到此处。 很快,邱景之派出去的人勘察东海动静的将士便把东海的情况如实告诉邱景之。 得知被困在东海的人是裴九真之后,他立刻带上人手赶了过来。结果他到这了东海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用邪术攻击裴九真的青白。 青白竟背着天族修炼邪术! 莫说是天族禁止修炼邪术, 便是妖族魔族对于邪术也都是敬而远之。 邪术虽可以在短时间内助人快速提高修为, 但邪术毕竟是邪术,其来历都带着违反三界法规的阴暗之力,反噬修炼者事小, 最重要的是邪术必然会危害三界生灵, 造成三界生灵涂炭。 所以三界之内,无论哪一族一直以来都严令禁止修炼邪术。 此番青白明知故犯,显然是不把天族放在眼里了。 待邱景之一行人离东海越来越近之后他才发现九幽的一只魅竟挡在裴九真身前为她拦下了青白的攻击。 一只魅,为何? 为何会为了救九真不惜牺牲自己性命? 若他记得没错, 九幽的魅族一向痛恨天族,痛恨三界, 这样的人如何会为了三界之人豁出性命? 邱景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然而事态的发展趋势远远超过了邱景之的预期, 他尚且来不及想明白那只魅为何会为了救九真不惜牺牲性命, 却又看见云若谷身上竟隐隐现出不该有的魔气。 而后裴九真就被锁死在云若谷设下的结界当中。 邱景之轻轻一挥手,不带任何情绪的吩咐身后的天族将士:“今日所有闹事者,杀。无论他是魅族还是天族之人, 再有……活捉青白。” 撂下这一句话, 邱景之另外带了一小队人马直奔裴九真。 裴九真一见了他便如见到救星一般:“景之, 你快放我出去,我有办法对付青白。” 邱景之撤下困住裴九真的结界之后第一时间拉住不管不顾就往前冲的裴九真:“九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谷为何会生出魔气?还有你打算怎么对付青白?若不说清楚,我不会放你过去冒险。” 裴九真长话短说:“青白想抢你的太君之位, 他已经和魅族联手了, 意欲搅乱三界秩序。青白修炼的邪术有致命的弱点, 眼下他被若谷缠住,时机差不多该到了。你放心,我有分寸。” 现在她这条命是离野拼死挣回来的,她不可能白白让自己送死。 若如此,离野为她做的一切将毫无意义。 裴九真甩开邱景之,箭步飞向云若谷。 与此同时,云若谷与青白的交战亦越白热化。 青白故意挑衅他:“都说你是三界难得一遇的修道奇才,我看也不过如此。看看你自己,好好一个修道之人竟生出了魔气,你与我又有何区别?” 云若谷无心和他废话,抬手引出若水,化而为刃径直刺向青白。 隔着大老远的距离青白便已经被若水的威力所震慑,青白畏惧若水之力,一心只想着如何才能躲开若水的攻击。 便是在此时,裴九真悄悄从青白身后伏击而上,她手举幽谷剑,一剑刺穿青白。 而另一旁身陷混战的槐序和代羽甚至来不及提醒青白一句便已经看见青白周身的灵力迅速向四面八方散开。 青白甚至来不及反应,他一身的功法就这么被裴九真一剑刺穿,连着青白才吸纳的属于离野的灵力也被裴九真毁了了个干干净净。 青白仰天一声嘶吼,登时化为枯木,散于无形。 修炼邪术夺魄法阵者在夺取他人修为之后,自身灵力与被吸纳者的灵力将在一段极短的时间内在体内互相攻击,而两种灵力的相斥始于心,亦终于心。 所以当修术者夺取他人灵力之后,通常会稍作调息,给体内两种相撞的灵力留出一定的时间相互融合,但这段时间并不会很长,通常也只是半柱香的时间。 但从青白的反应来看,他似乎还不知夺魄法阵有这样一个致命的缺点,他才吸纳离野的修为便迫不及待与云若谷对战,丝毫没留意到体内灵力的变化。 正是因为如此,此时便是裴九真攻击青白最好的时机。 当两种灵力在青白体内各自为阵之时,如青白那样狂傲的人,不管他是否意识到这一点,他大概都不会在意,自以为他有本事处理这样的情况。然而他不知道当灵力在他体内乱窜之时,他已然陷入一种不可名状的危险当中。 在这样的时机之下,他的命门就在他心口的位置,任何人,哪怕仅仅只是轻轻拍一拍他心口的位置都有可能让他的所有功法毁于一旦,更何况是幽谷剑剑灵这样强大的威力。 别说他一身修为将不复存在,便是连他这个人都会在顷刻间化作云烟。 适才裴九真悄悄从青白身后飞身攻上来时,云若谷便已经发现了她,所以他才会急急引出若水,吸引青白所有注意力,不让青白分心,也不给青白任何一点注意到裴九真的机会。 裴九真失神地盯着青白消散的位置。 青白死了,离野也不会再回来了。 这样想着,裴九真的双眼不知不觉就红了。 今日裴九真耗费了太多精力,此刻身子已然支撑不住,急促的天旋地转过去,她身子开始不受控地往下掉。 位于裴九真正下方的槐序和代羽见状,纷纷一跃而起持剑斩杀裴九真。 “九九小心!” 邱景之飞身前来,一手拦下代羽的剑,但左肩却被槐序沾了瘴气的剑锋刺中。 双方僵持不下,云若谷拦腰抱起裴九真,随手甩下若水淹没槐序和代羽。 后来在东海还发生了什么,裴九真已经全然不知。 她仿佛陷入了一个漫长的梦境当中。 梦中全是离野消散前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别忘了我。” 画面一转,她又梦见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嬉戏奔跑,而她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陪着她胡闹,陪着她漫山遍野乱跑的人正是离野。 梦境中她似乎还是个孩子,穿着一身红色罗裙,两边纤细腕子上各带了一副银镯,镯子上坠着铃铛。 清脆的铃铛声伴着她的步子遍布山野的每一个角落。 而她身后的离野似乎已经个少年人的模样,她的个头只到他手臂的位置。 忽然之间,山野深处刮起一阵冷风,离野猛地停住不前。 只听她用奶娃娃糯声糯气的语调问他:“离野,你怎么了?” 离野盯着她,用极认真的口吻同她说:“殿下喜欢离野吗?” 她笑声如银铃响过四下旷野:“当然喜欢啊。” 风过无痕,一连离野也跟着消失不见。 裴九真骤然惊醒,万分惊恐地叫着离野的名字:“离野!” 仿佛只要她的声音足够大,离野便能听见她的呼唤,就能够回到她身边。 彩儿守了裴九真一夜,此刻正是犯困的时候,岂料她刚一打盹就被裴九真一声哀嚎吓了一激灵,连滚带摔地从椅子上掉下去。 彩儿艰难回过神,从地上爬起,满脸惊喜道:“殿下,你终于醒了!” 裴九真下意识就问她:“离野呢?” 彩儿皱了皱眉,反问她:“谁是离野?” 裴九真这才从彻底从方才的梦境中回过神。 这是祭酒岭,不是九幽,没有人知道离野的存在,更不会有人知道曾经有一个人宁愿在黑暗中守她几百年也不肯要一个自由。 可就是这么好的离野,她却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裴九真眼中泪花翻滚,吓得彩儿慌了神,这是怎么说的?小殿下怎么一醒过来就哭呢? 彩儿:“殿下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莫不是东海那一遭吓破了殿下的胆子? 不好,此时可大可小,她得赶紧告诉云若谷。 彩儿急道:“殿下你等等,我去叫云若谷。” 裴九真这才想起她昏迷之前似乎看见邱景之为救她救了瘴气之毒。 裴九真忙拉住彩儿问她:“等等,邱景之呢?” 瘴气之毒可大可小,且得好好休养一阵子。 彩儿犹豫道:“景之殿下也被若谷先生带回来了,还在原来的院子里。” 裴九真匆忙下了床,披上衣服就急忙往外赶。 她不能再欠邱景之的情。 这一次,她是当真还不起了。 裴九真前脚才迈出房门,整个人就被云若谷拦腰截下。 只听他心急到微微发颤的嗓音从她头顶落下:“你才醒,不好好歇着要去哪儿?” 彩儿忙老实交代:“殿下担心景之殿下,想去看看。” 云若谷目光一滞,如月色般清亮的眸子忽然现出一丝犹疑在闪动,慢慢地,那双堪比明月心星辰的眸子骤然结出满地冰霜,一息过去,冰霜之后乍现一道细如丝线的裂纹。 云若谷声音骤冷:“为什么?” 裴九真尚未完全清醒,说话也还有些迷糊:“他受伤了,我担心他。” 云若谷还是那一句:“为什么?” 这一次,他问的是为什么要担心邱景之? 为什么要担心一个已经害死她一次的人? 他凭什么值得她担心? 裴九真凝眸看着云若谷,忽然想起她昏迷之前曾见过他身染魔气的模样,心下一颤,下意识仔仔细细打量起此时此地的云若谷。 可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54节 云若谷目光扫向彩儿,彩儿立马识趣退下。 裴九真问云若谷:“你怎么了?云若谷,你别吓我。” “九九,我不想你去看他。” 关于那一切,他通通都想起来了。 无论是死于邱景之剑下的她,还是堕魔的他,那日在东海他都一一想起来了。 包括他堕魔的原因。? 第五十九章 裴九真凝视云若谷。 今日的他与往日属实不同, 往日他总是一副世外逍遥人,笑看红尘凡人的姿态,今日他如何也跌入这万丈红尘, 为俗世凡情所困? 裴九真那双纤细腕子轻轻一转, 温温柔柔搭在云若谷那双揽着她盈盈一握腰肢的修长有力的手臂之上。 裴九真仔细打量起云若谷:“云若谷,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入魔了?我昏迷之前似乎看见你身上有魔气溢出。” 裴九真攀着他的肩,轻轻踮起脚尖认认真真地盯着云若谷的双眼, 生怕错过可能再一次从她眼中闪现的魔气:“你要不要紧?我找人给你看看吧?” 云若谷凝眸看她, 眼看那张粉扑扑的小脸离他越来越近,他的心跳亦慢慢跟着乱了。 云若谷喉结上下一动,在他即将失去理智的前夕,骤然松开手, 不让自己做出任何可能吓坏裴九真的事。 至少…… 不能是现在。 裴九真昏迷了整整七天才醒过来,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吓到裴九真。 裴九真见他躲开, 刚伸出去的手也乍然顿在半空中:“你……” 云若谷推开她的手, 比夜色还沉郁的双眼越发难辨背后所蕴藏的情绪:“不说我的事, 你感觉如何?” 裴九真:“我没事……” 裴九真正要好好问一问云若谷堕魔是怎么一回事,忽然瞥见原路返回来的彩儿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站着。 裴九真看向彩儿:“什么事?” 彩儿:“景之殿下醒了。” 说话间, 彩儿下意识瞟向云若谷, 时时刻刻留意云若谷的反应。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总觉得打从结束九幽之行,殿下回到祭酒岭之后, 邱景之和云若谷的关系变大不如前了。 从前云若谷极少来找裴九真,倒是常和邱景之形影不离的, 可这阵子这二人别说是形影不离, 就是偶尔串串门都不复存在。 再看今日裴九真要去看看邱景之便惹得云若谷不乐意, 这情形……她便是再傻也都能瞧出不对劲了。 云若谷和殿下的关系似乎变好了不少,也亲密了不少。与此同时,殿下和邱景之殿下的关系却是大不如前了。 不对。 殿下和景之殿下的关系不仅仅是大不如前,简直可以说是急转直下。 换做从前,彩儿哪里想得到有朝一日裴九真竟会铁了心要和邱景之解除婚约。 如此想着,彩儿脑子里很快便蹦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 殿下要与邱景之解除婚约,莫不是因为云若谷? 在得到这样的猜想之后,彩儿再看云若谷时,眼神都慌得不知该往何处放了。 云若谷和邱景之那样好的交情,若是因为殿下而反目成仇,那可如何是好? 二人若是因殿下而争风吃醋,在祭酒岭大打出手,那传出去也不好听,对殿下而言也并非好事。 彩儿兀自胡思乱想之际,云若谷的目光恰好短暂地扫过彩儿。 因她此刻正暗暗揣测云若谷的心思,正是心虚的时候,所以云若谷不经意间扫过来的这一眼于她而言便犹如执笔的判官一般,像是要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将她的所有秘密公之于众。 彩儿低了低头,根本不敢看云若谷,她小声提醒裴九真:“殿下要不要去看看景之殿下?” 裴九真点了点头:“恩。” 言罢,不等云若谷再说任何不满的话,便已经拉起他的手一道往邱景之那儿赶。 邱景之醒来之后第一眼看见的是屋子里伺候的侍女们急匆匆出去通报,第二眼看见的便是裴九真风尘仆仆赶来看他。 坦白说,那一刻他心里是开心的。 那一刻邱景之仿佛看见了过去那个成日围着他转的裴九真回来了,只是这一场欢喜却没有持续太久,下一刻他便看见云若谷被裴九真牵着也跟了进来。 邱景之眸光跟着一暗。 原来这只是他的一场空欢喜。 邱景之和云若谷跟着裴九真,彼此对视一眼,似有若无的火药味迅速在这间不大不小的屋子蔓延开去。 而裴九真一心记挂邱景之的伤势,却忽视了二人之间如此明显的敌对情绪。 裴九真上前问邱景之:“感觉怎么样?彩儿已经去传医官了,一会儿就到。” 邱景之只问她:“你才醒怎么就跑过来了?” 他便是昏迷之时梦里也全是裴九真,梦中她一会儿是血淋淋的模样,一会儿是她重伤的样子,所以方才他一醒来便急着问裴九真的情况,所幸丫头们告诉他裴九真已经无碍。 裴九真摇了摇头:“你别管我,你怎么样?” 邱景之目光微动,他有多长时间没见到裴九真如此关心他的样子了? 他已经记不清楚了。 思及此,邱景之心中的烦闷不知不觉也淡了许多,甚至渐渐开始生出一丁点儿的奢侈期盼。 或许……有没有可能裴九真心里还是有一点在乎他的? 邱景之盯着裴九真看了好一会儿,若非站在不远处的云若谷是那样的晃眼,他或许真的会被自己心里抱着这点侥幸所哄骗。 天真地以为裴九真其实还是和从前一样在乎他,而她说要退婚的事,不过是她一时的气话而已。 邱景之低眉道:“我没事。九九,我有话和你说。” 随即,邱景之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着的云若谷身上。 那意思也很明显。 他要和裴九真说悄悄话,而云若谷这个第三者显然不方便继续在这儿待着,妨碍他们说些不便让外人知道的心里话。 裴九真回头看了云若谷一眼,起身走向他,她轻轻扯了扯云若谷的衣袖,亲昵意味明显:“我有些话必须和景之讲明白,你去外面等我好不好?” 若真要问他的意思,他自然是不愿意再让裴九真和邱景之这样独处,但裴九真这样软言软语地求他,他委实不忍心拒绝。 云若谷淡淡然:“好。” 跟着,云若谷便转身离开。 等云若谷出去之后,裴九真关上门返回邱景之床边,在他床边的圆凳上坐下。 邱景之:“九九,你和我说实话,你如今到底感觉如何了?” 自九幽余生谷回来之后,裴九真的灵脉一直不曾恢复,灵力更是低微得连祭酒岭的黄口小儿都比不上,而此番东海之行又让她受了这样严重的伤,他很难不担心裴九真的情况。 裴九真:“你放心,我没事。虽然现在看着还虚弱,但大哥哥,二哥哥还有若谷都会想办法帮我的,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照顾好自己。如今青白已死,天君之位必然是你的,来日整个天族都是你肩上的重担,你更应该看重自己性命,往后别再为我做那样冒险的举动了。” 邱景之急忙解释:“九九,你我之间何须计较这些?”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你我之间何须如此生分?” 但他不愿亲口承认这个事实,仿佛只要他不说,他和裴九真之间就还有可能回到过去那样亲密无间的时光。 裴九真没有回答邱景之,转而提起了程月知:“程姑娘她死了,我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告诉你。” 邱景之低下头,心中满是愧疚:“这件事我都听说了。对不起,九九,过去是我大意了,竟丝毫没看出来她对你包藏祸心。” 程月知的身世固然值得同情,可她若因此而盯上裴九真的拥有的一切,设计抢夺本该属于裴九真的幽谷剑,那便是她该死。 他绝不会同情这样的人。 裴九真只道:“过去的事不提了。” 裴九真一席话让邱景之本已如死灰的心思又一次燃出星星点点的火光。 邱景之:“九九,你原谅我好不好?别再和我怄气了。” 回天族的那段时间他收到了父亲的书信,信中提及青龙族王君王后意欲退了他和九九的那门亲事,但却只字未提程月知之事,想来应当是九真也不曾和青龙族王君王后提起程月知。 但即便如此,在心中他父亲还是痛痛快快骂了他一场。 即便九真什么没说,什么也没提,他父亲和母亲都已经默认错在他,而不在九真。 邱景之虽然没明说,但裴九真也听出了他的深意。邱景之所言别怄气,实则指的她提出要退婚的那件事。 裴九真:“景之,我早就不怪你了。” 邱景之如获大赦,难免情绪波动:“那么你我的亲事?” “景之,一码归一码。你我并非彼此良配,你待我好,只是因为你从小习惯了照顾我,可这并非喜欢,难道你还没看清楚自己的心吗?” 邱景之仿佛听见笑话般自嘲:“不是喜欢?九九,若我不是真心喜欢你,我为何为你犯险上仙山,又为何为你挡剑?九九,到底我自欺欺人,还是你在自欺欺人?” 裴九真目光一空,接不上邱景之的话。 见裴九真这般反应,邱景之心中更是凄凉难过,他宁愿裴九真大声驳斥他,与他争个脸红脖子粗也好过像现在这样沉默不语,默认一切。 邱景之心下酸楚道:“其实并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你不喜欢我对不对?那么我想问你,九九你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裴九真不自然地低了低头:“你别胡说,这只是你我的事,和旁人没有关系。” 裴九真心虚避开他目光的举动彻底刺痛了邱景之,他心中登时蹭上一股无名火:“是么?那云若谷是怎么回事?那只魅又是怎么回事?” 裴九真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是那只魅,还是云若谷??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55节 第六十章 无论她心里的人是谁, 这都和邱景之没有关系。 哪怕邱景之是因救她而受伤,哪怕她欠了邱景之人情,他也不能, 也没有资格这样咄咄逼人的质问她的私事。 裴九真坦然看向邱景之, 目光不曾有一刻的犹疑和闪躲:“景之,这是我的事,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邱景之浑身一颤:“如何能没有关系?” 解除婚约一事, 尚未尘埃落定, 她和他就永远都是相连的一体。 裴九真表情平静:“曾经有过,但现在没有了。” 在他为了程月知一次次误会她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和她有关系的机会。 程月知的出现,于她而言, 不幸中之万幸便是让她认清了自己的心,也看明白了她和邱景之其实并不适合。 他们都不是彼此的良配。 裴九真:“景之, 我来, 一是感谢你救我, 二是看看你的伤如何了,三是……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你我之间的事了。” 裴九真虽没有明说,但邱景之猜得到她的意思。 他们之间的事, 除了婚事之外, 再没有别的了。 邱景之失落道:“你还是想和我退婚是吗?” 裴九真目光下移, 几番斟酌之后才道:“景之,就像我说的, 你我并非良配。不论现在的你是如何看我的,我都只想告诉你, 我们不是彼此的良人。我们可以是朋友, 是好友, 但绝不可能,也绝不该成为夫妻。” 邱景之着急地握住裴九真微微发凉的指尖,似乎只要他抓得够紧,裴九真就有可能回心转意,他们就有可能回到从前:“你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呢?我会向你证明的,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我一定是值得让你托付终生的那个人。” 裴九真不动声色抽回手:“这阵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已经想明白了。景之,我喜欢你……” 听到这里,邱景之眼中一亮,像重燃希望一般。 可下一刻,裴九真又兜头盖脸给他泼下来一盆凉水,冻得他浑身都发抖。 裴九真:“仅仅只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所以我不可能,也不会和你成亲。你应该找一个真心爱慕你的女子,和她白首到老,但那个人绝不会是我。” 邱景之沉默不语。 裴九真:“有一件事,我觉得我应该先告诉你。其实在去九幽之前,父亲母亲就已经知道我想退婚了,而且他们也都已同意。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知道。” “你知道?” “父亲在信中告诉我了。” 裴九真起身与他拉开一步远的距离:“既如此,你好生歇着,我不打扰你了。” 邱景之颓丧道:“九九,你说来看我是假,和我划清界限才是真吧?” 说话间,邱景之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映在窗棂上的那个高大阴影。 邱景之又问她:“那日为你拦下青白法阵的是谁?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裴九真眼前飞快闪过离野留给她的最后一面,那时候他明明已经浑身都是血,疼得连眼睛都布满了红血丝,可最后他却还是强忍着疼对她笑。 他不想她为他而伤心,而难过。 裴九真鼻头一酸:“他是离野,原是九幽的魅。当初父亲母亲在九幽救了他,他是为了报恩才留在我身边,保护我。这些年,他一直藏在我影子里。” 片刻的沉默过去,裴九真问邱景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为什么从来没听你对我提起过此事?” “离野身份特殊,而你又是天族未来的天君,在对付九幽这件事上,三界上下只有天族最为积极,我不清楚若是你知道此事你会如何看待我,看待离野,又会不会……” 邱景之眼风一扫,凌厉之意乍起:“杀了他?” “为了离野的安全,也为了不给祭酒岭惹麻烦,父亲母亲不希望我对任何说,便是大哥哥,二哥哥也不知道此事。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只有我,父亲母亲还有离野四人知道而已。” “你的意思是云若谷也不知道?” 裴九真摇了摇头:“若谷也是那日在东海才看见离野。” 裴九真踅身走向邱景之。 她道:“景之,有一件事我希望你可以重新考虑一下。” 邱景之眼眸一睨:“关于九幽?” 裴九真点头:“除去那日在东海闹事的魅不谈,那些在九幽的魅,我希望你可以放过他们。若是可以,往后是不是可以不再将他们囚在九幽?那些魅不全是坏人。更何况,人心要坏本与族类无关,否则天族也不会出现青白那样的败类。” 邱景之为难道:“此事非我一人之力可以决定,我无法答应。我只能答应你我会尽力一试,旁的我无法保证。” 她在邱景之这儿待了这么长时间,却只在听到邱景之答案的这一刻才露出一抹笑:“如此就够了,多谢你。” 邱景之自嘲一笑:“谢我?为谁谢的?” 为那只魅么? “为九幽那些无辜的魅。” 从邱景之的屋子出来,裴九真一眼对上眼巴巴看着她的云若谷。她如释重负一般冲他笑了笑,迈着欢快的步子走向他,自然而然地牵起云若谷的手。 倒是云若谷愣了愣,随即才像是想明白了什么,那张从被裴九真赶出来之后便阴沉着的脸难得的露出一个笑。 裴九真:“我和景之的事解决了,接下来该好好管管你的事了。” “我的事?” 裴九真瞪圆了眼睛瞅着他,兴师问罪一般地审他:“这次你别想糊弄我,好好与我交代一下在东海那日你身上为何有魔气溢出?” 上一世在话本中他是回了云梦泽才堕魔的,她原以为他是在云梦泽发生了什么事,可这一次云若谷一直和她在一起,为何还会堕魔? 更何况这一路她与云若谷一直形影不离,哪有什么事值得云若谷堕魔的? 云若谷一言不发地盯着她,脑子里想的全是他前世堕魔之事,还有那日在东海裴九真身陷险境,千钧一发的时刻。 他堕魔的原因只有一个。 无论是上一辈子,还是这一辈子,都是因裴九真。 裴九真以为他有意隐瞒,于是催促道:“你快说啊。” 云若谷目光一沉,视线扫过裴九真牵着他的手。 她的手这样小,握在掌心又软又凉。 云若谷笑,目光上移,正好对上裴九真澄澈如清池的目光,他举起手把二人紧紧相牵的手怼到裴九真面前,似笑非笑地问她:“不如你先和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裴九真一愣,随即难为情地丢开手,快速把手藏到身后,低着头嘀咕道:“刚才我看你好像不舒服,怕你晕过去,好心扶你。” 云若谷一低头,微微俯身凑到裴九真面前。 二人之间只隔着一掌的距离,裴九真可以清清楚楚看见云若谷脸上映出微光的柔软绒毛,甚至还可以感受到他鼻息之间的温热气息扑到她脸上,吹得她脸上痒痒的。 裴九真不禁暗暗感叹这张脸可真好看啊。 这眉眼,这鼻子,还有两片像熟透的苹果一样可口的唇瓣…… 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当意识到自己在此情此景之下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裴九真羞红了耳根,她侧过头,假装看祭酒岭的风景。 云若谷有意逗她,所以即便看出来小姑娘的害羞也佯装不知,故意问她:“那现在怎么不扶了?” 说着,他故意虚晃了晃,装出一副要摔过去的样子:“我现在头可还晕着。” 起初裴九真当真被他哄了过去,急急回头拉住云若谷晃个不止的手,却不料她就这么毫无征兆跌进云若谷漾着浅浅笑意的双眸,而她自己却也不受控地跟着笑起来。 她笑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只是看见云若谷的那一刻,她很开心,所以她想笑。 从九幽回来之后她心底总是隐隐有种感觉,她和云若谷似乎在很早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他们之间有着任何人都比不上的熟悉感。 她想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年幼时候的她才会那般黏着云若谷,一口一个若谷哥哥叫得那么甜。 云若谷用最温柔的嗓音说着最迷人也最危险暧昧的话:“九九,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裴九真只是装傻:“好啊,那你先告诉我那日你身上的魔气是怎么回事。” 裴九真抽回手,但二人之间的灼热气息却持续悄悄爬升。 云若谷来不及给出他的答案,裴九真腰间的传音玉已经不安分地响起来。 “九九,带上幽谷剑,速至天河。” 这是她大哥哥裴少正的声音。 她在东海的那些日子,天河似乎也出现了不小的麻烦,所以她大哥哥裴少正,二哥哥裴少禹还有丛音都已经去了天河。 裴九真和云若谷彼此对视一眼,各自回去收拾了细软。 天河离九幽且有一段距离,便是如云若谷这样修为高深者也需得花上两天的时间才能赶到,更别说此刻他身边还带着一个修为尽失的裴九真。 所以这一路,二人约摸用了三天时间才赶到天河。 到了天河,处处可见满地残骸碎骨,那都是被邪灵撕咬致死的天族,魔族,妖族将士的尸首,空气中亦漂浮着怎么也散不开的尸骨灰烬,气味更是呛得人胸闷气短。 裴九真一出现,她二哥哥裴少禹便迎上来,一刻不耽搁地为她戴上鲛纱。 裴少禹道:“此处瘴气甚浓,戴上鲛纱你会好受一些。” 说着,裴少禹不忘给云若谷递了个眼神,匆匆打过照面。 裴九真:“父亲母亲呢?还有大哥哥,他们在哪里?” 裴九真环顾四下,她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可她却迟迟没见到她父亲母亲和大哥哥,便是丛音,她也没见到。? 第六十一章 裴九真直勾勾地盯着裴少禹, 可她却只等来裴少禹闪躲的目光。 裴九真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意识到裴少禹在有意隐瞒什么,她连忙追问裴少禹:“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裴少禹:“这一路舟车劳顿, 你先歇息片刻, 一会儿我再带你去看看父亲母亲还有大哥。” 裴九真摇头固执道:“我不,我现在就要见他们。”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56节 裴少禹少有的对裴九真露出严厉神色:“九九,听话!” 裴九真似乎听见自己的心咯噔一跳:“出事了是不是?” 裴少禹用沉默无声证明了裴九真的猜测。 裴九真撇下裴少禹, 扭头就跑, 来来往往人中,她但凡能抓住一个便要问他们父亲母亲还有大哥哥的下落。 既然裴少禹不肯说,她便自己找。 没一会儿,裴少禹和云若谷都追了上来。 云若谷抓着她的肩, 强迫她停下来:“九九,你冷静一点。” 一想到父亲母亲还有大哥哥境况不明, 她如何能冷静? 裴少禹叹了一口气, 二话不说拉着裴九真就往远离天河的山头而去。 裴少禹:“你不是想知道父亲母亲还有大哥的下落吗?好, 我带你去。” 很快,裴少禹牵着裴九真到了安全地带。 在这儿就连瘴气都淡了许多。 只是这片山头却荒凉得可怕,除了阴森森的树林之外, 她在看不见一个活物。 裴九真不明白裴少禹为什么带她到这儿来, 她问裴少禹:“父亲母亲, 还有大哥哥呢?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裴少禹挥开手,隐于山中的结界乍现, 结界之内则是一间院落。 裴九真一刻不耽搁,闯入结界。 裴九真一进入结界当中便直奔主殿, 但主殿内外皆有更为高强的禁制守护, 她根本无法闯入, 而这道禁制的力量来源正是她父君和母妃的灵力。 裴九真问裴少禹:“这是怎么回事?” 裴九真在东海的遭遇,裴少禹亦有所耳闻,因顾虑裴九真的身子尚未完全恢复,裴少禹更但心说实话会吓到裴九真,所以他悄悄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她日渐瘦弱的肩。 裴少禹安慰她:“父亲和母亲被邪灵所伤,但你别担心,父君和母妃伤得不严重,只是暂时闭关全心养伤,以便早日恢复继续对付邪灵。” 裴九真蹙眉问他:“当真?” 她的直觉告诉她,她不该如此轻信裴少禹的话,但心却告诉她,她应该信二哥哥的话。 裴少禹点了点头:“二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裴少禹牵起裴九真的手就往偏殿走:“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大哥。” 父亲母亲的伤算不上严重,只需好好休养便可恢复,但裴少正却是迎面被成千上万的邪灵所伤撕咬,情况远比父亲母亲严重得多。 裴少禹:“九九,大哥的情况不大乐观,一会儿你见了他别……” 裴少禹话还没说完,裴九真已经冲到偏殿,推门进去。 丛音一见着她,立马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抱住她,抽抽噎噎地说:“九真。” 裴九真一边安慰丛音,一边侧过头去看裴少正。 只见裴少正躺在床上,一张脸毫无血色可言,而最可怕的是裴少正身上的灵力也正在快速外散。 若非裴少禹在他身上设下结界防止灵力在短期内打量外流,只怕此刻她看见的已经是形如槁木的裴少正。 不知丛音在此处守了裴少正多长时间,此刻她眼下乌青浓得吓人。 裴九真安慰她道:“丛音,你去歇一会儿,等你醒来,我保证让你看见我大哥活蹦乱跳的样子。” 丛音迟疑道:“你如何能救……” 话音未落,裴九真已从心间取出一片护心鳞。 那是之前裴少正送她护身的护心鳞,她一直好好藏在心上,从未动过。 丛音眼前一亮:“这是……少正的护心鳞?” 那上面分明是裴少正的气息。 闻言,云若谷和裴少禹的目光皆落在九真身上。 青龙一族的护心鳞便等同于青龙的第二条命,危急时刻可以起到起死回生的效用。 裴九真:“之前大哥哥担心我,所以把他的护心鳞给了我,以防万一。” 饶是如此,丛音还是不肯走,执意要留下来。 丛音的性子和九真一样倔,一旦决定了的事,轻易不会改变,所以裴九真也不好再坚持,只能答应让她留下来。 如今的裴九真灵力低微,无法施术,所以她便将护心鳞交给了裴少禹,由他施术救裴少正。 裴少禹开始施术后,余下三人便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不一会儿,在裴少禹灵力的催动之下,护心鳞的灵光迅速闪过整间屋子,包围裴少正,并源源不断地往裴少正的身体里输送崭新的力量。 裴九真因连日赶路,此刻身子疲乏得厉害,于是整个人不受控地晃了晃,像摇摇欲坠的船帆,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 云若谷看出她的不适,箭步上前揽住裴九真的肩,轻声在她耳边说:“去歇一会儿吧。” 裴九真摇了摇头:“扶我到椅子上坐一会儿就好。” 裴九真坐下后,整个人都靠在云若谷身上。 到了此时此刻,她深刻认识到失去灵脉之后,她这副身子有多么柔弱,仅仅只是赶了两三天的路便已经累成这样。 “九九。”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见云若谷叫她。 她好像睡着了。 再一激灵,她忽然意识到二哥哥还在施术救大哥哥,她猛地睁开眼睛。可她看见的却不是大哥哥,也不是二哥哥,而是轻纱帐幔。 她怎么会躺在床上? 目光一转,她又看见坐在床边的云若谷。 一想到大哥哥情况未定,她急道:“我怎么睡着了?大哥哥呢,他怎么样了?” 说着,她急急忙忙下床穿上绣鞋。 云若谷按住她说:“不忙,他已经好了。夜已经深了,他歇着了。” 云若谷:“继续睡吧,这阵子你太累了。” 裴九真抬眼看了看窗外,外头的天还是黑黢黢的:“好,你也回去歇着吧。” 云若谷:“我不累,我在这里陪你。” 裴九真伸手抓住云若谷宽大的手掌,声音软糯:“你还没告诉我东海那日,你为什么会生出魔气?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云若谷拨开她鬓边的散发:“如果我说我只是嫉妒,嫉妒离野陪了你那么长时间,你信不信?” 裴九真有片刻的失神,她不信云若谷的话,可看云若谷认真的模样,似乎也不像是说假话哄她的样子。 这么说,上一世云若谷堕魔有没有可能也是因为她? 可……为什么? 这一世便罢了,上一世的云若谷为什么会因为她而堕魔? 如此想着,裴九真的眉头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云若谷只当她是因为内疚,于是便懊悔起他不该和她说实话。 他温热的指尖轻轻落在她眉间,抚平她的忧愁。 云若谷故意与她玩笑:“怎么?觉得我善妒,害怕了?” 裴九真猛地抓住他的手,紧紧握在双手之间:“那在余生谷那次呢?” 那次她似乎也看见了他身上有魔气溢出。 云若谷:“那次是因为担心你。我成了魔,你害怕吗?” 夜色之下,云若谷的目光闪烁得厉害。 即便他不说,裴九真也能清楚感觉到他的不安。 裴九真坐起身,扑进云若谷怀里:“不害怕。” 云若谷浑身一颤,眼前浮现上一世在云梦泽闭关时偶然得知裴九真被邱景之抛弃后修炼邪术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堕魔是因为他得知青白派人暗害裴九真,他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把青白撕碎。 可是等他找到裴九真时,她却已经惨死邱景之剑下。 便是那一次,他与邱景之大战七天七夜,险些让三界付之一炬。 往事如过眼云烟,他不想再去回忆。 只要他不去回想,他的心就能少痛一分。 云若谷侧了侧头,唇瓣擦过裴九真的发:“九九,这就是你给我答案是吗?” 裴九真自然知道他指的是那日他问她是不是该给他一个交代的事情。 裴九真低头浅笑,依偎在他怀里:“不知道,你自己猜吧。” 在云若谷怀里的这一刻,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此生都没有过的安心。 冥冥之中,她总有一种感觉,似乎这才是她和云若谷本该有的样子。 她和云若谷之间似乎有种深入她骨髓的熟悉感。 云若谷也跟着笑起来:“九九,等解决天河的事情,我想带你去看看四海。” 裴九真挣开他怀抱,眼底笑意渐浓:“谁要和你看四海,我要守着父亲母亲。” “咚咚”。 屋外有人敲门。 裴九真看了云若谷一眼,扬声问外头的人:“是二哥哥吗?” 应声的人却是丛音:“九真,是我。” 裴九真推了推云若谷:“你回去吧,我和丛音说会话。” 听裴九真如此说,云若谷便乖乖出去了。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57节 丛音进来之后,裴九真意有所指地问她:“你不守着我大哥哥,怎么过来了?” 丛音红了脸,娇俏道:“我来看看你如何,一会儿你大哥哥醒来,我也好和他交代。” 裴九真故意拖长尾音,有意逗弄丛音:“你还没嫁给我大哥哥呢,就想着替他看着我了?” 丛音难为情地瞪了裴九真一眼:“你……你别胡说,我也是担心你。” “是么?” 裴九真笑笑,挪了挪位置,掀开褥子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一起躺会儿吧,外头冷。” 这儿邻近天河,因着邪灵之气的缘故,故而阴冷。 闻言,丛音手脚麻利地钻进褥子,与裴九真并肩躺着:“九真,你老实交代,你和云若谷是怎么回事?方才你昏睡过去,我看他都紧张成什么样子了,看上去怕是比你大哥哥和二哥哥都关心你。” “是么?有多紧张?” “我认识他这么长时间,还从未见过他慌了神的模样。今日托你的福,我算是见到了。” 方才裴九真昏睡过去,云若谷整个眼神都变了。 丛音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修道界奇才的眼中看出了不安。 丛音用手肘顶了顶裴九真的腰:“快说,去东海这一路上,你们是不是发生什么故事了?” 裴九真眼含笑意,大大方方承认:“我喜欢他。” 丛音惊叹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在她看来,裴九真和云若谷根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世界的人,更何况裴九真和邱景之那一笔账似乎都还没算明白,裴九真怎么会突然就喜欢上云若谷了? 还如此大方地和她承认? 裴九真莫不是与她说玩笑话吧? 丛音磕磕巴巴道:“你……此话当真?” “当真。” “那邱景之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6 22:54:10~2022-02-27 21:2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子和萝卜是天生一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二章 听见邱景之三个字, 裴九真的心还是不受控地颤了一颤。 裴九真淡淡道:“我已经和景之说明白了。以后我和他之间,不再有瓜葛。” 丛音闷声道:“如此也好。这次去祭酒岭我是越发觉得你与邱景之不般配。至于那云若谷嘛,勉强还算配得上。” 裴九真轻声一笑。 丛音自顾自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云若谷的?” 她怎么就一丁点儿也没发现呢? 裴九真双手抓着褥子, 她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 可她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哪一刻对云若谷动了心,只是当她意识到她已经对云若谷动了凡心之时,她眼里已然只剩下云若谷。 丛音脱口而出:“那他呢?他对你是怎么想的?” 话才出口, 丛音便后悔了。 云若谷待裴九真如何, 方才她明明已经瞧得清清楚楚。 她为何还药多此一举问这么一句废话,倒显得她多没有眼力见似的。 丛音急忙改口:“等天河的事情解决之后,你准备与你父亲母亲说一说你与云若谷的事么?” 想起还在养伤的父亲和母亲,裴九真的一颗心难免悬在半空中。 裴九真道:“自然要说的。” 只是听方才云若谷那意思, 怕是她还没和父亲母亲说,他便已经急急忙忙先去坦白了。 丛音道:“如此便好。等你大哥哥醒来知道你和云若谷的事情, 他一定会很高兴。” 裴九真是他最在乎的妹妹, 如今九真觅得良人, 他必然是要高兴的。 裴九真故意逗她:“头疼的小姑子往后不会赖在祭酒岭不走了,你更开心吧?” 丛音急道:“什么小姑子,你别胡说了。再说了, 无论如何, 祭酒岭都是你的家, 你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我还巴不得你一直在祭酒岭待着呢,这样你哥哥也好放心。” 越说到后面, 丛音的声音越小。 只因为她慢慢意识到她似乎被裴九真一番话给套了进去,故而露出了女儿家的娇羞姿态。 丛音:“不早了, 你快歇着, 好好养养精神。明儿一早还要去天河。” 裴九真:“明日二哥哥和云若谷陪我去就够了, 你在这儿守着大哥哥。” “可是……” “就这么定了。” 翌日一早,裴少禹,云若谷还有裴九真三人便去了天河。 短短一夜过去,落入天河的瘴气竟比昨日多出了足足一倍。 清澈的天河底部,那一束死死缠绕河底的邪灵之气正张牙舞爪地向他们示威。 天河乃世间万物生息之本,若被邪灵纠缠只会让万物枯竭,让三界毁于一旦。 裴九真持剑探入河底。 入水之前,云若谷在裴九真身上设下结界,防止邪灵侵体,而他也一路护着裴九真直至河底。 到河底深处,裴九真一剑斩断缠绕在河底的邪灵。 当幽谷剑劈开邪灵之气,刹那间,河中开始剧烈动荡,而那些邪灵亦都在天河水的吞噬之下,顷刻间消散于无形。 云若谷趁势揽住裴九真的腰,迅速带上裴九真返回河岸。 一息过去,天河边上的万物生灵开始复苏,金光撒过三界每一寸土地,雾瘴便如见不得光的幽灵一般,瞬间被刺目的金光撕碎,散落成齑粉。 解决天河之事后,三人并未逗留,而是直接返回歇脚之处。 此刻山中雾瘴已尽数散开,金灿灿的日光落下来,洒在山中每一个角落。 丛音兴冲冲围上来抱住裴九真又蹦又跳的:“九真,你真厉害!” 这一路上,云若谷一直牵着裴九真,当丛音一溜小跑赶来抱住裴九真时,云若谷甚至都来不及放开裴九真的手。 等他回过神,一眼却又看见裴霄和瑶君就站在主殿前,一脸慈爱的望着裴九真。 自然,他们也看见了二人紧紧相牵的手。 裴九真注意到父亲和母亲的目光后,悄悄松开了云若谷的手。 丛音想着已有两百年不曾见过父母,必然想得紧,于是便放开裴九真,将她往裴霄和瑶君的方向推了推。 裴九真提起裙摆,一如小时候那样飞奔过去,扑进瑶君怀里:“爹爹,娘亲!九九好想你们,好想好想你们。爹爹娘亲身体如何了?” 这两百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情。 她时常觉得这短短两百年她已经走完了一辈子。 瑶君紧紧抱住九真,捧着她扑簌着晶莹泪珠的小脸看了又看,那双柔软玉手轻轻抚过九真的眉眼:“娘亲很好,你爹爹也很好。我的孩子,娘亲也想你。让娘亲好好看看你,你都长这么大了?” 说着,瑶君也红了眼眶。 裴霄揽着裴九真的背,那双写满了慈爱的眼睛因亲眼看见女儿的成长而欣慰,而心疼:“孩子,辛苦你了。” 这些年关于裴九真的事,裴少正和裴少禹总是一样不落地如实告诉他们,所以这些年他们夫妇虽然没有亲手抚育九九,但他们的心却是时时刻刻记挂着他们最宝贝的这个小女儿。 无论是裴九真千万九幽取幽谷剑,还是去往东海,关于她的每一件事,他们都一清二楚。 裴九真哭鼻子道:“爹爹,九九不辛苦。爹爹和娘亲守在天河才是辛苦。” 说话间,裴霄已调去灵力探入裴九真的灵脉。 一如裴少正所言,九真的灵脉已毁,她灵脉之内再无一处完好之地。 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真的亲眼看见时,难免还是伤心,也更加心疼裴九真。 裴霄:“孩子,苦了你了。” 青龙身为神族后裔,哪怕是为三界身死都是应当的,可这样的重任不该落在九真一个孩子身上 裴九真:“爹爹,这是九真的责任,九九不觉得哭。” 听裴九真这么说,瑶君更是心疼,抱着裴九真便哭了起来。 裴九真安慰瑶君:“娘亲,你哭什么?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而且你和爹爹也不必太过担心我灵脉损毁之事,方才我用幽谷剑斩杀天河水中的邪灵之时,剑灵似乎将他的部分灵力融入我体内了。” 裴霄目光一凝,急急又去探裴九真的灵力。 果然如裴九真所言,她体内多了一道强劲灵力。 这道灵力与他们的都不同,那是带着上古之力的剑灵之力。 裴霄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剑灵之力会进入裴九真的身体? 裴九真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瑶君抹了泪,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云若谷身上:“罢了,不说这事了。” 他们一家人隔了两百年才团圆,今日不说那些不高兴的事。 瑶君问她:“你与云若谷是怎么回事?” 适才她看得清清楚楚,云若谷可是一路牵着裴九真回来的。 裴九真低着头,难得的露出小女孩儿的娇羞情状:“娘亲不是都看见了吗?”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58节 瑶君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说:“若谷这孩子也很好。你的事你自己做主,爹爹和娘亲都听你的。” 裴霄听得云里雾里的,没明白母女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云若谷,云若谷遥遥向他行了个礼。 裴霄:“云若谷?好端端地提他做什么?” 瑶君眼尾扫过他:“听不明白就算了,原也不是说给你听的。” 末了,瑶君扭头看向九真:“九九,我和你爹爹且还要在这儿闭关休养一阵子,这些日子你好好照顾大哥哥,等大哥哥好了,我们一家人就回祭酒岭。” 裴霄和瑶君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今日只是因为听见天河那儿的动静,因担心九真才出关看一眼。 如今既已确认九真安全,便该继续闭关休养了。 裴九真乖巧点头:“娘亲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大哥哥的。” *** 夜凉如水,裴九真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望着满目清明月色。 这样的月色,她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过了。 忽然之间,有人敲了敲她的脑袋。 裴九真不用回头都能猜到来人是谁,除了她二哥哥,再没有第二个人喜欢这样逗她了。 裴九真溏淉篜里懒懒道:“二哥哥。” 裴少禹在她对面的石椅坐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着?” 裴九真托腮望月:“舍不得睡。” “舍不得?” 裴少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阵子总是提心吊胆的,一会儿是担心幽谷剑,一会儿是担心东海的事,再后来又是担心天河的事。现在好啦,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人也终于可以松懈下来,可我心里还是不踏实,总害怕这些轻松惬意的时光,又会被什么横生的变故打碎。” 裴少禹轻轻弹了弹裴九真的脑门:“别胡说。” 裴九真吐了吐舌,她也知道这不过是她多虑了。 裴少禹低了低头,漫不经心地问她:“你当真喜欢云若谷?” 裴九真:“二哥哥,我好歹也是个女孩子,你这么问我就不怕我难为情吗?” 裴少禹挑眉道:“九九,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孩子难为情我都会信,只除了你。” 裴九真瘪了瘪嘴:“哼。” 绕来绕去,裴九真始终没有否认裴少禹的话,那便是她默认了。 “那他与邱景之……” 云若谷和邱景之交情好,这是整个祭酒岭都知道的事情,如今二人难不成要因为九九而反目成仇? 裴九真:“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不插手。” 便是没有云若谷,她和邱景之也不会再有任何可能。 在这件事上,并非云若谷抢了她,又或是云若谷横刀夺爱,只不是她喜欢的人正好是云若谷,而他碰巧又是邱景之的好友。 如此而已。 裴少禹目光一偏,正好看见云若谷走来:“得,你心上人来了,碍眼的我走了。” 裴九真只是笑,故意逗他:“原来你还知道自己碍眼啊?” 裴少禹掐起裴九真两腮的肉捏了捏,而后和云若谷对视一眼便走了。 裴九真莞尔一笑,轻声问云若谷:“特意来看我?” 云若谷不加掩饰:“恩。” 二人就这么望着彼此,什么话也不说,但眼底却全是化都化不开的笑意。 云若谷问她:“方才瑶君和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瑶君同她说话时有意看了他一眼,他看的清清楚楚。 裴九真托腮道:“娘亲说你好像喜欢我,我说娘亲看错了,你可没说过喜欢我。” 云若谷单膝蹲在她跟前,一只手搭在腿上,露出一个极诚恳的目光:“瑶君夫人没看错,我喜欢你。” 裴九真抿着嘴笑,心念一动,捧着云若谷的脸反复□□。 谁能想到三界第一的冰块脸,有朝一日竟会被青龙族鼎鼎有名的废物小公主如此□□。 月夜寂静,岂料山外一声巨响犹如惊雷一般劈开阒然夜色。 裴九真和云若谷扭头望过去,山外夜色中,火光以迅雷之势席卷山野某处。? 第六十三章 不待裴九真说话, 云若谷忙道:“你在此处不要动,我去看看。” 纵使裴九真还有千言万语,但到了嘴边却都只化为一句:“小心。” 云若谷颔首:“你放心。” 须臾之后, 云若谷从山外赶回来。 彼时裴少禹, 丛音都已经被山外的动静惊醒,皆在院中陪着裴九真等云若谷回来。 见到云若谷,裴九真忙问他:“如何?发生什么事了?” 云若谷面色凝重, 目光匆匆扫过裴九真, 最后落在裴少禹身上:“是地陷。” 三人异口同声:“地陷?” 丛音忙跟了一句:“为何?” 裴九真:“地陷不止一处是不是?” 看云若谷的愁眉不展的样子,恐怕外头的情况还远不止于一处地陷而已。 云若谷沉声道:“是还有几处,但都不算严重。” 丛音费解道:“为何会如此?天河邪灵之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裴少禹看着云若谷:“此事怕是得从长计议。夜深了,都先回去歇着吧, 大家养养精神,明日再说。” 裴少禹推着裴九真和丛音回去, 而他和云若谷却只停在不动。 虽然裴九真心里还有千万个疑问和担心, 但裴少禹和云若谷却异常默契, 似乎都有意想将她排除在此事之外。 确认裴九真和丛音都已经回屋歇下之后,裴少禹才敢问云若谷:“快说,外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云若谷拧着眉:“三界多出地陷, 地火已将无数山野村庄烧了个干净, 此刻三界之内必然都已经察觉到事态危急。方才我回来之时已经看见人魔妖三族都往仙山去了, 想来应该是去与天族商议对策了。” 裴少禹:“既如此,你为何要有意避开九九, 不让九九知道此事?” 方才他分明看见云若谷悄悄给他递眼色,让他支开九九。 裴少禹脑子里猛地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而这个想法让他心惊不已:“难道与九九有关?” 云若谷轻叹道:“我不知, 只是我隐隐有种预感, 此事怕是与九九有所关联。” 适才他一路追着火光而去,目光下视,地上全是漫山遍野的大火,而山野中的人便犹如蝼蚁一般紧急出逃,艰难求生。 而那一幕,却诡异地令他觉得十分眼熟。 这种根治于内心深处的熟悉感,好比洪水猛兽一般让他害怕,让他感觉到自己力量的渺小,无法应对。 片刻的沉默过去,云若谷终于开口:“你可还记得九九说在天河斩杀邪灵时,剑灵之力有一部分意外融入她体内的事情?” 此事裴少禹自然记得。 今日裴九真一上岸便将此事告诉他和云若谷了。 裴少禹道:“你的意思是……因为幽谷剑剑灵?” 云若谷:“我不敢确定。此事若是让九九知道,她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可眼下这情形,九九根本没有力量再去拯救三界。今日进入天河,已属勉强,若再让她去管三界之事,恐怕要出事。” 云若谷所言出事,裴少禹自然明白指的什么。 裴少禹沉凝片刻:“这样,明日一早你就带九九走,躲回云梦泽,待此事风头过去再说。” 他便不信了,偌大一个三界,如何能几次三番要靠一个小女娃娃来救? 云若谷:“九九必然不愿意。” 且不说她放心不下尚在闭关修养的裴霄和瑶君,更何况现下三界又一次陷入险境,以她性子,如何肯袖手旁观? 裴少禹:“你放心,我有办法让她走。” 翌日一早裴少禹便借裴少正伤势反复的由头,打发裴九真随云若谷回云梦泽找一味药材。 起初裴九真放心不下地陷之事不肯走,但后来裴少禹一句她留下来也帮不上太大的忙,不如趁着现在情况还不算危急尽早将药材取回来,一则多一个人多一分力,二则如此一来裴九真也能早日同他们会合商议对策。 便是因为这一句话,裴九真才答应和云若谷前往云梦泽。 这一路上九真却没看见多少逃亡的人,也极少看到地陷之处,于是她悬着的心渐渐也落了回去。 三界地陷之害,似乎并没有她所欲想的那般严重。 若是如此,此去云梦泽,她若能早日赶回来,应该还能帮上忙。 行至第二日,裴九真和云若谷路遇赶往仙山的邱景之。 一见着云若谷,邱景之便会想起他横刀夺爱,心里正不自在,怎料他刚要问裴九真为何不去仙山商议拯救三界的对策,云若谷已经急着岔开话题,不让他和裴九真说话。 那样子活像护食的狼。 二人一言不合过了两招。 邱景之质问他:“亏我还当你是兄弟!我让你照顾九九,你便是这么替我照顾的吗?” 从头到尾他都只是让云若谷照顾九九,却没想到云若谷竟然背着他打起九九的主意! 碍于身后还有追兵,云若谷无意于邱景之纠缠,他逼近邱景之,迫使邱景之停止攻击:“邱景之,我警告你,你若还想让九九好好活着,就别耽误我带她走!”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59节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呢?” 说着,云若谷的目光瞥向十里之外的那片火海和巨大的地洞。 那是裴九真看不见的地方。 云若谷:“你若再不放行,她会死的!” 到了此刻,邱景之仍然没想明白云若谷话里的意思,只是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云若谷如此慌乱,六神无主的模样。 所以他自然是要信云若谷的。 邱景之望向站在林间抬头仰望他二人争斗的裴九真。 邱景之:“你们走吧。” 无论裴九真心里还有没有他,无论裴九真喜欢的又是谁,他别无所求,只盼着裴九真能安安稳稳活着,快快乐乐的活着。 当初裴九真已自毁灵脉的方式强行带回幽谷剑的时候,他便想清楚了,他宁愿裴九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不必肩负苍生大义,只做一个永远快乐的小姑娘。 闻言,云若谷一跃而下:“多谢。” 云若谷带着裴九真头也不回地深入林野。 裴九真回头看了一眼邱景之,见他一个人孤零零立于山野之中,心里忽然有些感慨:“你与景之说了什么?” 云若谷:“没什么。” 一晃眼,裴九真看见云若谷腰间的传音玉闪烁不止,她只当云若谷没注意到,于是提醒他:“若谷,你的传音玉亮了。” 云若谷却不回头,牵着她的手只是往前赶路。 他知道给他传音的人是谁。 那是他师父逍遥真人。 从他带着裴九真逃离的那一刻开始,他师父就没停止给他传消息。 师父给他的话很简单,只短短一句话而已。 “速将九真送往仙山。” 一句既没有前因,也不存在后果的话,但却足以让云若谷心慌,害怕,不得不连夜带着裴九真逃亡。 可其实他心里又比谁都清楚,三界只有这么大,他又能带九真逃往何处?便是真的有处可逃,当三界覆灭之后,世间又哪里还有他,还有九真? 命运再一次将他们送入死局。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身处死局当中。 从来就不存在第二选择一说。 九真又一次提醒他:“若谷,我们歇一歇,你看看传音玉吧,或许是重要的事情。” 云若谷目光一滞,不得已停下来解决传音玉的事情。 云若谷:“你在此处等我。” 言罢,云若谷摘下腰间的传音玉走远。 逍遥真人:“若谷,你比谁都清楚此事除了九真,没有旁人做得到。” 云若谷愤愤道:“那又如何?就因为只有九九做得到,我就该眼睁睁看着她送死?” “她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生为天下苍生而生,死亦要为天下苍生而死。” 云若谷痛苦地闭了闭眼,那双沉静如海的凤眸在如霜的月色中,渐渐涌起风波:“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更要带她走。” 更加不能够让她知道一切。 “云若谷,你清醒一点!如若三界覆灭,你与九真一样要死。” “是,三界不能死,九真便该死了吗?因为三界不能出事,所以九真就该一次又一次以身赴死拯救三界苍生?那你告诉我天道何在,公理何在?” “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求公理,谈公理,但你和她不行。” 云若谷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警告逍遥真人:“既然一定要有牺牲,那便让我来。” 这是他最大的妥协,也是他最后的底线。 “若你不肯配合,那我只好用我的办法让九真回来。” “你尽管试试。” 没等来云若谷想要的答案,他一气之下直接捏碎了掌中的传音玉。 云若谷转身没入夜色,在见到裴九真的那一眼,他已经迅速调整好他的心绪,绝不让裴九真瞧出他一丁点儿的反常和忧虑。 裴九真远远看见他,冲他盈盈一笑,乖乖等他靠近。 看见裴九真这个的笑一瞬间,云若谷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九真回去,更不能让一切重蹈覆辙。 等他走近了,裴九真才问他:“传音玉里说了什么?” 云若谷随口扯了谎:“没什么,不过是邱景之心有不甘,约我改日算账。” 裴九真似是不大信他,狐疑道:“是吗?” 可她却不认为景之是会为这事一直找云若谷不痛快的性子。 云若谷牵起裴九真的手,不动声色转移话题:“走吧,我们早去早回,一定不叫你大哥哥等久了。” 一提起裴少正,裴九真便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一心只想着救他。 裴九真:“恩,我们快走。” 茫茫夜色,云若谷猛地想起离野消散那日他警告过九真。 他清清楚楚记得那日离野说:“九真,快逃。” 那时候他不懂离野的意思,可如今他已全然明白。? 第六十四章 按照云若谷和裴少禹的计划, 等裴九真和他到达云梦泽,他便在云梦泽设下禁制,防止裴九真离开, 也禁止旁人进入云梦泽。 那之后他再返回仙山, 寻找解救三界之法。 他不信这世上没有第二个法子可以救三界。 然而事情却在他们即将抵达云梦泽的那一刻横生变故。 在即将踏入云梦泽的那一刻,她和云若谷被人偷袭。 对方来势汹汹,显然是有备而来, 慌乱之中裴九真取出幽谷剑与之对战, 但不知为何,在她击中对方的那一刻,幽谷剑竟眼睁睁地在她面前断裂成两段。 上古神剑竟然断开了。 这怎么可能! 裴九真震惊之余,对方早已收手离开。 仿佛他们的出现就只是为了毁掉幽谷剑, 如今目的达到,便是他们该消失了。 刹那间, 幽谷剑的剑灵散落成无数碎灵, 恍如萤火虫一般飘散至山野之间, 每过一处,便照亮一地。 裴九真呢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上古神剑不应该是世间最坚硬的法器么? 怎么会就这么碎了? 何况方才那一击,她根本就没碰到对方一根汗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裴九真兀自纳罕之际, 逍遥真人踏破时空, 由无数幻影变化成为实体, 迎着清风,款步向她而来。 裴九真:“逍遥真人?” 她小时候见过逍遥真人一面, 所以对于逍遥真人这一号人,她并不陌生。 这几百年过去, 逍遥真人与她小时候所见相比, 竟一点儿变化也没有。无论是他的目光, 还是他的长相都一如从前那样,处处透着世外高人的游刃。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细看之下,她总觉得逍遥真人竟与云若谷有几分相似。 莫不是师徒之间也有师徒相? 裴九真问他:“您为何在此处?” 话才出口,她便察觉自己问的不妥。 此处距云梦泽不过百里,他自然该在此处。 逍遥真人答:“我来找你。” “找我?” 言罢,裴九真看见云若谷急急甩开那些围攻他的人,正要向她而来。 逍遥真人瞥了远处的云若谷一眼,手臂一挥,一个巨大的水幕罩下,死死困住云若谷。 裴九真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此番逍遥真人来者不善:“你干什么?” 逍遥真人反问她:“你不想知道幽谷剑为何断裂?不想知道为何你天生灵脉有缺陷,不能修炼?” 裴九真追着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逍遥真人:“我来就是要告诉你答案。” 说着,逍遥真人的目光落在远处还在苦苦挣扎的云若谷身上。 云若谷身上又一次渗出了魔气,此番却比上一次更为严重。 裴九真亦注意到云若谷的变化,她一心记挂云若谷,生怕他又和上一世一样堕魔,是以对于她自个儿的事便不那么在意了。 裴九真忙道:“你先放了若谷。” 逍遥真人:“他的事不着急,我们先解决你的事。虽然他不愿意让你知道真相,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不是愿意做逃兵的人。所以今日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你的来处,你的身份,至于你要如何选,我不勉强你。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便是你有心,你也没得选。”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60节 宇宙洪荒从一开始就没给她留有选择的余地。 裴九真最担心的是云若谷,却不是自己,所以对于逍遥真人的话,她早就失去耐心,她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没什么想说的,但是幽谷剑有话要告诉你。” 逍遥真人轻轻跃起,整个人迅速后撤。 与此同时,山野间拂过一阵清风,刹那间,漫山遍野的剑灵碎片被卷入闪着微光的漩涡。 而那漩涡中所携带着的灵力之气,她却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很熟悉,仿佛那本来就是属于她的东西,只是短暂的离开了她。 但现在它要回来了,回到她的身体里。 她与剑灵之间的感应强大到令她自己的都觉得震惊,且胆寒。 云若谷飞快扫了一眼山野间声势浩大的灵气,他意识到事情正在朝着他最担心,最害怕的方向发展。 在些灵气即将生扑裴九真的千钧一发之际,云若谷额间生出一抹魔印,周身魔气乍现,他一掌劈开结界,闪身飞到裴九真面前,但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仅仅只是一步之遥,那些灵气已经冲入裴九真体内。 云若谷惊道:“九九!” 灵光铺满她的身体,她整个人便好似是被仙气所容纳。 瞬息之间,裴九真灵台一清,这些令她倍感熟悉却又隐隐让她陌生的灵力已极快的速度走过她身上每一寸角落。 灵力所过之处,她的身体便似是终于从千万年的沉睡中清醒过来一般,充满了力量。 那是来自三界万物生灵的力量,那是令人震撼又畏惧的力量。 这股力量的强大之处,堪比造世之力。 随着这股力量的涌入,裴九真的身体也跟着变得轻盈起来,恍如鸿毛一般。 逍遥真人挥手劈开时空,时空隧道中溶溶涌动的波纹随之而扭曲直至断裂,露出千万里之外的仙山的情况。 在那儿,三界恍如地狱。 仙山原是三界之内最高的一座的山,上古时代,甚至可以直通天界。 但此刻仙山仅只剩下一半的高度,而山顶之上更是人满为患,人群甚至一路向下排到了半山腰,可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了逃难的人继续向上,向最高之处攀登。 因为那是他们最后一点生的希望。 仙山之下,地陷犹如洪流一般席卷而来。 没一会儿,仙山附近有多了十几个如无底洞一般的深渊,连带着仙山也往下降了两分。 逍遥真人:“这便是如今的三界。” 苡橋裴九真:“怎么会,若谷和二哥哥明明说……” 地陷之势尚可控制,怎么会变成这样? 逍遥真人:“那是他们想保护你,不希望你出事,所以有意瞒你。当你和云若谷离开天河那一刻起,三界便已经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能做什么?” 逍遥真人千里迢迢来堵她,必然是因为她还有用得上的地方。 难道是幽谷剑的力量可以救三界? 所以逍遥真人要粉碎幽谷剑,逼出幽谷剑的力量,让她与幽谷剑合二为一? 不等逍遥真人回答,裴九真又一次开口问他:“是你毁了幽谷剑的是不是?” 云若谷牵起裴九真的手要带她走:“九九,跟我走!” 裴九真却不肯离开,她看着云若谷那一双好看的凤眸已然被魔气侵蚀,只剩下满目的戾气,心中酸楚难挡。 裴九真抚上他的手背,目光温柔而坚定:“我不走,不能走。” 逍遥真人道:“与其说是我毁了幽谷剑,不如说是幽谷剑是得到你的召唤而自毁,好将灵力尽数归还于你。” “归还?” 如此说,幽谷剑中的灵力原本就属于她? 逍遥真人:“你与幽谷剑本就是一体。” 逍遥真人飞身上前,指尖轻抵裴九真眉心:“不如我带你看看你与幽谷剑的前世今生。” 云若谷红着一双眼睛,上前一步逼退逍遥真人:“你敢!” 说话间,云若谷和逍遥真人已经陷入另一场混战。 然而此时此刻,裴九真眼前已飞快闪过无数零散的记忆碎片。 其中有离野,有逍遥真人,也有云若谷。 “混沌初开,北地崩塌,凝天地之邪气,故生无妄海,期间邪祟雾瘴横生,不可入。日久,妖海暴涨,天地之间,群山落陷,是为地陷。” “云霞灭,天机变,地灵现。” 她青龙族的公主,是裴九真,也是魔族公主,是九真! 她的幽谷剑从一开始就是她灵力的化身! 为什么她一出生灵脉便有所缺陷,为什么这些年她迟迟无法修炼,为什么她的血可以驱动幽谷剑,全是因为幽谷剑与她本就是一体。 而她身上这股力量才是挽回三界覆灭的根本力量。 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可以阻止地陷的人。 那些天地崩塌,流火遍地的可怕画面,一点一滴她终于都想起来了! 包括那时候她对云若谷说的那一句话,她统统都想起来了。 那时候为了不给云若谷留下念想,她对他说:“忘了我。”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年他竟然苦苦追寻她的踪迹,明知不可能却还是一日又一日踏遍三界九州。 只为了找到一个根本不可能再出现的她。 望着被扭曲的时空隧道中身处炼狱中的二哥哥,丛音还有邱景之,过往那些记忆又一次纷至沓来,逼到她眼前。 为她生,为她死的离野,因她而痛苦,而苦苦挣扎的云若谷。 她终于都想起来了。 视线就在这样一个瞬间模糊。 裴九真望向一身魔气的云若谷,潸然泪下。 在逍遥划开她记忆枷锁,唤醒她尘封已久的记忆的那一刻,她看见这千万年来踏遍山海的他,也看见寻遍宇宙每一个可能的角落的他,还看见了为她而堕魔,而血洗三界的云若谷。 他怎么会这么傻。 为什么会这么傻。 那时候她明明告诉过他,让他忘了她。 若不是他执念太深,这一切原不会重蹈覆辙。 而他原不需要再一次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那时候她不去招惹云若谷就好了。 那样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会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而她也只需要做一个无忧无虑的魔族公主。 哪怕她的一辈子只有短短数百年也足够了。 裴九真飞身上前从背后抱住云若谷的腰:“停手吧。” 云若谷背脊一僵。 她回来了。 可他宁愿她永远都不要想起来这一切。? 第六十五章 裴九真侧着脸靠在他的背上, 他的气息是这样熟悉。 她曾经是多么迷恋这个背影,迷恋他的气息,迷恋他这个人。 云若谷转过身, 凝眸看着她, 沉默着将她揽入怀中,恨不能将她按揉进自己的身体,生生世世和她在一起。 裴九真闭了闭眼, 脸颊滑落一滴滚烫的泪。 如果可以, 她多希望她能永远沉溺于云若谷的怀抱,不理三界是是非非,不问世事变化无常。 裴九真抬起头,轻点脚尖吻上他的唇, 但也仅止于蜻蜓点水。 她害怕哪怕是多停留一刻,她便会在这个吻中沉沦, 忘了自己, 贪心地留在他身边, 舍不得离开,却忘了她真正应该做的事。 于是裴九真抢在云若谷即将加深这个吻,狠狠掠夺她唇齿之间的气息时, 急急抽身而去。 她异常平静地看着云若谷, 双手捧着他的脸。 她多么想再看看这张脸, 深深地把这张脸上每一寸皮肤纹理都牢牢刻在脑海里。 她说:“云若谷,这一次我不要求你忘了我, 但……别再等我了。” 他等不到的。 无论等多久都等不到。 经过这一次,她已经彻底清醒过来。 只要她不死, 地陷这件事便永远没有尽头。 在意识到她想干什么的那一刻, 云若谷急忙伸手拦她, 却只虚握住她飘然远去的衣袖。 裴九真掌心运灵,裹挟着三界力量的灵力化为疾风将云若谷一身的魔气一扫而清。 其实即便她不出手,当云若谷回到那个世界,当他的神力觉醒,他这一身的魔气自然也将不复存在。 可她想为他做点什么。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61节 裴九真飞身没入时空隧道,直奔仙山:“天机。” 逍遥真人紧随其后进入时空隧道抵达仙山。 当裴九真的身影停在仙山上空之际,仙山之上正在拼尽全力拖延地陷之势的裴少禹,邱景之很难不注意到她。 逍遥真人问她:“可还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我尚且可以拖延一点时间。” “多谢你费心为我造了这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她有疼爱她的父母,大哥哥,二哥哥还有云若谷,她在这儿无忧无虑地活了这么多年,足够了。 裴九真一晃神的功夫,仙山附近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她眼睁睁看见仙山又往下陷落了几分。 她没有时间下去好好和二哥哥他们道别了。 裴九真问他:“我死后,这个世界会消失吗?” 逍遥真人:“不会。这个世界已经是全然脱离我掌控,也脱离主世界的独立之境。 所以才会有前一世裴九真意外死在程月知和邱景之手下的变故。 裴九真望向正在全力赶往仙山的云若谷:“所以你是为了圆他一个梦才又一次扭曲了这个世界的时空,让我带着过去的记忆重活一次对吗?” 逍遥真人没有否认。 “那么,他也知道吗?他也有过去的记忆吗?” 那一段关于她死在邱景之剑下的记忆。 “有,但他是近日才记起。还有有一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前一世他堕魔也是因为你。因为他得知你被人暗害,怒火攻心以致入魔。” 裴九真沉默着,关于那些,她大概能猜到一些。 逍遥真人道:“但话说回来,虽说这个世界已经脱离主世界,可却还有粘连的部分,好比东海,东海便与无妄海相连。所以若是主世界坍塌,这个世界一样会覆灭。” “也就是说主世界已经开始坍塌了?那儿现在如何了?” 所以才会连带着这个时空也跟着地陷。 只是她不敢想,便是这个次世界的地陷都已经如此严重,那么主世界又该是什么样的情况? “与此处差不多。” 裴九真低头看了眼脚下山河皆已被地火吞没。 在这个世界,她是青龙族的公主,是裴九真,而在那个世界,在那个真真正正属于她,属于云若谷,属于天机的世界,她是魔族公主,云若谷则是三界神主,是天机唯一的感应者,而天机则是万物生灵赖以存在的力量之源。 在那个世界,混沌初开之际,极北之地的昆仑山意外崩塌,形成巨大的深渊,深不可测。 百年过去,那儿便成了天地之间的最低处,凝聚了世间所有邪气,进而成为无妄海,人称妖海,彻底成为天地间最危险的地方。 在世间所有邪气的饲养之下,妖海很快暴涨,其间翻腾汹涌,很快就将周围群山撞得崩塌落陷。 同时,因为群山崩落,地脉受损,大地亦开始迅速塌陷。 三界之内,无论人畜皆被地火燃成灰烬。 整整七天七夜,三界中到处都是人肉被烧成碳的气味,空气里也都是漂浮着的人骨灰烬。 其状之惨烈,原不是今日可比的。 当日九真力挽狂澜,为救三界而死。 三界得救了,身为神主的云若谷却从此一蹶不振。 他不肯信九真已死,跑遍了三界寻找她的踪迹。 这一找便是千万年。 后来云若谷的深情感动了天机,所以他便用那日九真身祭三界时残留的一缕魂造了次世界,并将云若谷的一缕神识送入这个世界。 按照天机最初的设定,在这个世界云若谷和裴九真原应该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欢喜冤家,可这个世界在生成的那一刻起便有了它自己独立的运行规则,完全不受天机的控制。 所以裴九真遇到了邱景之,还和邱景之有了不该有的牵扯,最后甚至是死在邱景之剑下。 云若谷入魔后也想起了主世界的事情,一怒之下屠尽天族。 次世界第一次陷入动荡,而主世界的云若谷亦为被次世界入魔的云若谷所影响,神魂不定。 再三思量权衡之下,天机选择强行扭转次世界的时空,让一切重来一次。 他抹去云若谷的记忆,但却让裴九真带着记忆重活一次,为的是让裴九真为自己的命运努力一次,争取一次。 至于为何要抹去云若谷的记忆。 只因他担心若是云若谷带着记忆,恐怕魔气难以消散,届时主世界的云若谷还不知会如何。 只是这一次他万万没想到,变数中除了裴九真和云若谷之外,还多了魅族那一支。 东海那一战炸得无妄海也跟着抖了一抖,直接导致当初九真不惜牺牲惜命填补上深渊又一次炸开了小口。 而这道小口却足以让主世界再一次崩塌。 这道口子有且只有裴九真能补上,以她身上仅存的地灵之力身祭昆仑便能修复地脉,让一切恢复正常。 其实一开始天机若没有一时心软造就这个世界,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裴九真问他:“离野也是你放进来的?” 离野和她一样是主世界的人。 天机摇头:“不是。一开始离野并不在这个世界,他在我重启这个世界的一瞬间闯入的。” “天机,求你一件事。” 在这个世界,天机的化身便是逍遥真人。 “你说。” “这一次,请直接抹去若谷的记忆。我不想让他再痛苦一次了。” “好,我答应你。” 裴九真轻点脚尖,划开时空,直通主世界。 而紧跟着裴九真的脚步投入那个世界的云若谷却在即将抓住裴九真的那一刻硬生生被逍遥真人拦了下来。 诚如天机所言,主世界又一次被火海吞没,生灵涂炭。 那一日邱景之,裴少禹还有丛音眼中所见是裴九真划破时空,跌入另一个全然陌生的,但同样被烈焰所焚烧的世界。 跟着,她头也不回地飞身没入火海尽头,在火中炸开一道五□□光。 刹那间,无论是那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的一切灾难都戛然而止。 火势在瞬息之间消亡,弥漫于空气中的散发着古怪气味的灰烬也在顷刻间被一股清香所取代。 令人胆寒的灾难过去,三界终于恢复正常。 只是三界之内再也没有裴九真这号人。 这一场劫难后来被一五一十记入《三界志》,而裴九真则被世人奉为救世主。 次世界的人无一例外都被天机抹去了那一夜关于主世界的所有记忆,在他们的记忆中,裴九真跳入的是他们次世界的火海。 而那之后,云若谷便犹如消失了一般。 三界之内,轮回之外皆找不到他的踪迹。 千年过去,裴少正和丛音已经成了亲,并育有一女,裴霄和瑶君也已将祭酒岭王君之位传给裴少正。 裴少禹则代替裴九真接管了东海。 这一日是裴少正和丛音之女惜惜的生辰,裴少禹一早便从东海赶回祭酒岭,就连天君邱景之也提早三日便让人把惜惜的生辰礼送到祭酒岭。 小小的人儿看着摆满花园的生辰里托腮沉思了好久:“今年这些生辰个个都好,我该挑哪一个呢?” 丛音和裴少正笑了笑:“都是你的,你挑什么?” 惜惜摇了摇头:“不行,惜惜要挑一个最好看,最好看的礼物留下来,以后好送给姑姑。娘亲教过我的,初次见面一定要送人礼物。” 裴少正目光一沉,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惜惜所说的姑姑,自然是指裴九真。 丛音脸上的笑也跟着暗了一暗:“惜惜,九真姑姑不会回来了。” 千年前那场浩劫已经将裴九真的魂魄烧成烟散了,何谈回来? 只是她这女儿痴傻,这些年每至生辰还固执得要留下见面礼,来日送给九真。 惜惜坚定道:“姑姑会回来的。” 她的姑姑是救世的大英雄,总有一日是要回来的。 丛音看了裴少正一眼,担心他想起九真要伤心,忙提醒女儿:“惜惜,别再胡说了。” 惜惜:“我没胡说。若谷姑父说了,他一定会把姑姑找回来。” 裴少正拧眉道:“云若谷?姑父?” 自打裴九真出事后,这些年云若谷几乎已经消失在三界之内,惜惜如何会见过他? 丛音亦急着问女儿:“你在哪儿见过若谷先生?” 惜惜最后挑了一颗宝石藏进袖中:“每年惜惜生辰,姑父都会来。他说他会把姑姑找回来的。” 裴少正和丛音来不及细问,裴少禹已经踏入花园。见着裴少禹的那一刻,惜惜便迈开她肉呼呼的小短腿生扑裴少禹。 那样子像极了裴九真小时候。 一恍惚,裴少禹蹲下来抱住惜惜,仿佛就像抱住了小时候的九真一样。 惜惜奶声奶气道:“小叔,惜惜好想你,你怎么都不回来看我!” 听着怀里的小奶娃气呼呼地抱怨自己,裴少禹心软的不行,忙低声下气哄着小娃娃:“小叔错了,小叔给你赔罪好不好?” “恩,我原谅你了。惜惜知道,小叔也在找姑姑对不对?” “也?” “是啊,姑父也在找她。” “姑父?谁?” “若谷姑父啊。”惜惜伏在他肩头,轻声说:“昨夜他来给我送生辰礼了,他说姑姑就要回来了。”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62节 裴少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姑父说逍遥真人瞒着他救下姑姑了。” 入夜之后,当烟火照亮祭酒岭,微风卷着一阵清香扫过祭酒岭。 那阵香味像极了裴九真消亡那日散落三界的清香。 当最大最亮的那一朵烟火划过祭酒岭的夜空,一阵强风紧随其后席卷祭酒岭,扬起满地的落花飘飘扬扬飞向夜空。 一束白光紧跟着一闪而过。 而在远离祭酒岭的东海海面,涌动的海波骤然升起,当海水退去,海面上丽影初现。 云若谷的声音随着海浪拍岸的声响穿过东海海面。 “九九。” 海面上的少女莞尔一笑。 下一刻,她整个人都被云若谷的温柔而坚定的怀抱所包围。 他到底还是等到她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隔了两天才更新。 这几天太忙了,然后一不小心又卡在九九应该怎么出场的问题上。 总而言之,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 番外只有一章,更新待定啦~? 第六十六章 番外 惜惜和裴九真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股淘气劲儿不仅让丛音和裴少正头疼,有时甚至连裴少禹都扛不住她的淘气,也就是裴九真淘惯了, 成日带着惜惜到处疯玩儿。 所以自打裴九真回到祭酒岭之后, 她和惜惜成日形影不离的,就像是多了条可爱的小尾巴一样,没日没夜地跟着她。 至于东海那一摊子事, 裴九真自然也无暇顾及。 只是苦了裴少禹, 原也是个到处疯的浪子,岂料一朝就被裴九真给套牢了,他几次三番提出将东海的事务交还裴九真,她都不肯接, 反而和他撒娇卖萌,闹得他没法子, 只好作罢。 无论是在主世界, 还是次世界, 她一出生身上总有卸不了的重任压身,压得她如头悬梁般战战兢兢的。 这一次她好不容易摆脱地灵,摆脱幽谷剑, 单纯为她自己而活, 她自然不肯再让别的事情缠身搅了她的清净。 这日裴九真和惜惜拉着彩儿等一众侍女在花园捉迷藏, 轮到裴九真当鬼的这一局,也不知怎么回事, 她把花园里所有能藏人的假山和花丛都摸了个遍,却愣是连根头发丝也没摸到。 裴九真有些气急:“你们都在哪儿啊?怎么我找不到你们?” 当裴九真摸到花园里最后一座假山时她终于摸到一个人, 她犹如在海上漂浮了很久的落水者一般, 扑上去完完全全抱住了眼前这个人。 等她摘下覆于眼前的锦缎时, 落入眼中的却是云若谷那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眸,周围随之而来的是女孩们如银铃般脆生生的笑。 这其中不乏惜惜尚显稚嫩的奶声奶气。 裴九真笑意斐然,她抬头看了看假山上成群结队的人:“怪不得我都找不到你们,原是都躲上边去了!你们耍赖!” 不必猜,她都知道这定然是惜惜的鬼主意。 裴九真挣开云若谷的怀抱,跺了跺脚掐腰看着惜惜:“惜惜,你给我下来,看我怎么治你!” 惜惜嘟着嘴,反倒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的一样:“姑姑自己找不到人,怎么还怪惜惜,姑姑不讲理!” 裴九真哑然失笑:“你这个小家伙,倒打一耙的本事见长啊。” 惜惜托腮望着天,不无骄傲:“恩,跟姑姑学的。” 此言一出,不单是周围的女孩子们笑了起来,便是云若谷也跟着笑了。 裴九真瞪了云若谷一眼,他便立刻收敛了不少,不敢再笑。 裴九真:“裴惜,你给我下来!” 惜惜提起裙摆灵巧地绕过假山,一跳跳进云若谷怀里,委委屈屈道:“姑父,姑姑欺负我。” 裴九真忙追过来,耳根红了一红:“你这孩子瞎叫什么。” 云若谷一手抱着惜惜,一手拉住裴九真的手,故意挑了挑眉问她:“难道我不是?” 惜惜趁势探出小半颗脑袋拱火:“对啊,难道惜惜说错了?” 裴九真瞪着裴惜,无声警告小家伙把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收一收:“裴惜,你闭嘴。” 忽然之间,裴少禹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一把拎起云若谷怀里的裴惜抱到怀里。 裴少禹道:“九九,父亲母亲让我转告你俩赶紧把婚期定一定。” 裴惜那小家伙童言无忌也就罢了,怎么裴少禹也开始不着调了。 裴少禹突然凑近她耳边,神秘兮兮道:“或者你要没那意思,二哥哥帮你踹了云若谷,给你找更好的。” 裴九真低声道:“二哥哥!” 越说越不着调了。 说话间,裴九真瞟了云若谷一眼,而裴少禹已经抱着裴惜,悄悄带着周围的侍女离开。 云若谷逼近她:“怎么,你不想嫁给我?” 这些年,成亲这事他已经和裴九真提过不下数十次,可她始终没有松口答应。有时候,他甚至真的开始怀疑裴九真是不是不想嫁他。 裴九真没回答他,只是嗔怪道:“傻瓜。” 云若谷勾住她的纤腰,轻轻往他身上一带,裴九真整个人就这么扑到他怀里。 裴九真笑笑,双手搭在他肩上,勾住他脖子,只盯着他笑。 那样子倒是像极了她还是魔族公主的那一世。 “你仔细想想,你有没有忘了什么事?” 起初云若谷没反应过来,但下一刻他便想起来了。 裴九真还是魔族公主的那一世,他们曾经也有过婚约,当时云若谷答应过她,要在漫天落下流星雨的时候正式向她求亲,只可惜他们还没等来漫天的流星,她已经成了三界的祭品。 云若谷温柔的吻落下来,她很快便听见耳边簌簌而下的星雨声音。 她勾着云若谷的脖子,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 裴九真还是魔族公主那一世,三界之内最危险的地方当属北地无妄海。从小到大,无妄海不知震动了多少回,九州地势也因为无妄海一次又一次的震动而一次次落陷。 三界之内所有人都很清楚,若是放任无妄海如此不管,地陷之事势只会越来越严重,直至三界覆灭。 那时候她常听人说“云霞灭,天机变,地灵现”,那会儿她不懂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者换个说法,三界之内也没一个人能解的出来这话的含义。 众人所知的仅仅止于地灵可以修复地脉,阻止地陷。 于是乎,众人纷纷开始寻找所谓地灵的下落,而这其中对此事最为上心当属神主云若谷。 一则,他是众生之主,拯救苍生他责无旁贷;二则,寻找地灵之事似乎还与天机有些许关系,而他作为天机唯一的感应者,自然逃不了干系。 当初云若谷找遍三界上下都没找到地灵,所以最后便把目光锁定了他尚未踏足的魔界。 但魔界自来都是由历任魔君自行管理,神主仅仅只是名义上过问一下魔界事务,却也管不了实事。 彼时,九真是魔界的公主,也是未来的魔君。 那日云若谷一行人要入魔界地域寻找地灵下落,却被魔界的人拦了下来。 对于魔界之外的人,魔界一直抱有警惕心。 当时九真和离野才从无妄海回来便听见底下人通报说是神主要进入魔界寻找地灵。 九真想也不想便让人将神主请回去,魔界若找到地灵自会将东西送过去。只是她一扭头站上城楼却看见魔界之外那一袭素白长衫眉目郎秀,一张小脸精致到连魔界的花鸟都为之倾倒,出神。 九真忙叫回侍从,改口道:“请进来。” 离野怎么劝也劝不住。 离野:“殿下,您说过魔界之外的人居心叵测,不能让他们踏入魔界半步……” 对于云若谷,离野几乎是在见到他第一眼便将他列为重点防范对象。 九真睥睨城楼之下的云若谷,轻声道:“他是好人。” “殿下不能因他生得有几分姿色,就认定他是好人。” “他不一样,他就是好人。” 那之后,云若谷在魔界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九真成日跟在他身后,表面上说是帮他一起找地灵,实际上却是抓住一切机会趁机逗弄云若谷。 起初云若谷完全不为所动,直到有一日他和九真被困在崖洞困了三天三夜,而比起被困,更为危急的是云若谷被瘴毒所伤。 九真本是魔族中人,自小长在这样的环境中个,所以魔界的瘴气伤不到她,但云若谷不一样,他自小长在三界之内灵气最为纯净之地,自然受不了这样的瘴毒长久侵袭。 当时云若谷危在旦夕,九真冒着被反噬的危险,不惜使用魔族禁术救治云若谷。 便是从那时起,云若谷心里才渐渐有了她的位置。 只是人总是贪心的,当云若谷心里开始有她之后,她却又计较起云若谷到底是因为喜欢她而在意她,还是单纯因为她对他而言有救命之恩,所以记挂她,抱着报恩的心态喜欢她。 于是乎,她对云若谷的态度便渐渐冷了下来。 她不希望云若谷是为报恩才喜欢她。 那之后他们走遍魔界每一个角落却都没找到地灵,而无妄海的震动却已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剧烈。 云若谷启程离开魔界那一天,九真没有去送他。 直到云若谷的身影划过魔界上空,成为一个渺小的白点,她才敢走上城楼远远地看他一眼。 九真这不经意一眼却被云层中的他发现了。 下一刻,云层中那抹飘然背影飞身而下,稳稳地停在九真面前。 恶毒女配竟是魔君白月光 第63节 云若谷抱住她:“九九,你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为了报恩吗?其实你不必如此。” “我喜欢你。” 九真呆怔了片刻,一瞬间心中情绪百转千回,她又惊又喜,只想一口答应他,但嘴上却说着违心的话:“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一句话就想骗我嫁你?” 云若谷下巴磕进她肩窝,鼻息之间吐出的轻笑扫过她耳畔,激得她浑身一颤。 云若谷:“好,等流星雨落下来的时候我就来提亲。” 他们被困在崖洞里的三天,魔界下了一场流星雨。 幽蓝的魔界夜空,星子如雨般划过,犹如精心打造的幻境一般美好,勾得九真愣是看了一宿也不肯阖眼。 九真笑:“我等你。” 只可惜,她却没等来那场流星雨,更没有等来云若谷。 在云若谷抵达无妄海的那一日,三界之内风云变幻万千,紧接着长久以来都以一个残破虚影现世的天机竟然第一次幻化出模糊的人形降临无妄海。 九真便是在那一刻感知到体内的地灵之力在以极快的速度复苏,唤醒她所有力量。 原来云若谷一直在找的地灵就藏在她体内。 她身祭无妄海的那一刻,云若谷挣脱天机的束缚飞身而来。 可她却没给他救她的机会,她只留给他一句“忘了我”,之后便义无反顾地投入无妄海,被海中雾瘴撕碎魂魄,彻底唤醒地灵之力修补受损的地脉。 她死后,云若谷在三界之内寻找一切办法,企图救活她,但却都无功而返。 若不是天机动了恻隐之心,其实世上本不会再有她这么一个人。 *** 二人的气息在唇齿之间相互交融,耳畔窸窣雨声不断。 “九九,你愿不愿意嫁我?” “我愿意。” 这一句话他等了三世,终于在今日如愿以偿。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伙伴们的支持,下本见~ 预收求收藏呀~ —↓预收文案↓— 预收1《流光入梦》 颜信第一次见许容过是在社团活动上,那时学长想加她微信。 她随手指了指许容过,信口胡诌:“我有喜欢的人了,就他。” 他们第二次见面是在校合唱比赛,那时学妹想加他微信。 他目光一瞥,精准锁定两米开外的颜信:“我喜欢她那样的。” 第二天学校表白墙炸了。 校草喜欢人文学院那个美女颜信! 靠,老子之前找她要微信,她就说喜欢许容过。这俩在一起了? 颜信:没在一起。 许容过:快了。 第三次见面是在学校千人厅,许容过坐她隔壁:“听说你喜欢我?” 颜信:“不是你喜欢我?” 他问她:“颜信,敢不敢玩把大的,和我试试。” * 分开那几年他们犹如星际两端的星球,各据一方。 重逢后他们在人群中看了对方一眼,默契的当做不认识彼此。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没想到某天大家去许容过家串门儿却看见头戴干发帽,身穿睡衣的颜信大摇大摆从卧室走出来。 众人:??? 颜信:!!! 许容过:“洗完了?来吃饭。” 颜信:地缝在哪儿? 【小剧场】 某一日,外出觅食的颜信路遇背影杀手,她冲了:“小哥哥,加个微信呗。” 许容过:“可以,麻烦黑名单解除一下。” 颜信:“打扰了。” 预收2《今夜为你着迷》 几年前的某个雨夜,傅星雨在马路边捡到一只受伤的“小狗狗”。 望着晏致湿漉漉的眼睛,她一时心软:“跟我回家吧。” 他说毕业那天想见到她,所以她捧着花成为他的归途。 可后来的某天他突然消失。 再见面那天她一个人坐在警局大厅,帽檐压得极低。 没一会儿,一个年轻男人进来,她就这么略过他,扑进那人怀里。 朋友好心提醒他:“哥,人有主儿了,咱就是说咱这个饿狼扑食的眼神能不能收一收?” 很久之后当她从他床上醒来,他趴在床边,再一次用那夜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姐姐,别讨厌我。” *姐弟恋 预收3《黑化仙尊的专属医修她跑了》 桑邈,卑微社畜,一朝突破次元壁穿成书里的纸片人。 不幸中之大幸,她穿成书中戏份不重,但却最安全的角色,三界之内鼎鼎有名的医修,诨号移动血包。 要钱有钱,要颜有颜。 所以她选择躺平,既来之则安之。 可万万没想到,就在她戏份即将杀青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断情绝爱的三界仙尊,男主纪闻尘找上她,阻止她走剧情帮女主救男配,为防万一还顺带手把她揪回老巢亲自看管。 桑邈:喵喵喵?至于吗? 于是画风逐渐变成她跑,他追的狗血戏码。 桑邈痛苦.jpg * 桑邈:谁都不能阻止我杀青!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为顺利出逃她只好兵行险招,迷晕纪闻尘,岂料她自己也不幸中招。 一夜过去,当她从纪闻尘怀里醒来,她吓得冷汗涔涔,穿上衣服就跑。 * 没多久三界上下都得到消息,断情绝爱的高冷仙尊黑化入魔,亲自去了一趟仙山在断情崖抹了自断情根的誓言,被滚滚天雷劈了个外焦里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