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解》 第 1 章 许枳虞最新发的帖子点赞已经过了 十万。 钟沛沛在给她聊新的合作,说是一家大公司的产品推广,对方出价高,要求严格,合作谈的差不多,他家产品经理提出要和许枳虞见一面。 许枳虞向来是甩手掌柜,钟沛沛谈好什么就是什么,她配合就是了。 会议室迟迟等不到人来,许枳虞困的直打哈欠。 “今天从我见到你起,你打了不下十个哈欠。” 钟沛沛很疑惑,说:“我明明记得你昨天收工很早。” 以往工作到十一二点,第二天见她还是精神奕奕,可昨天六点不到她就回家了,按道理今天不应该这么没精神。 许枳虞慵懒的揉了揉太阳穴,没说话。 钟沛沛于是跟她说了下这次合作的大概。 许枳虞没在状态,一溜的产品理念和介绍没听进去几个字,直到隐约听到“1森”两个字,她陡然睁眼,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讶。 “这次是和1森合作?”许枳虞声音都提高不少,带有怒气,“我凭什么给他们推广?” 钟沛沛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吓了一跳。 “都谈了半个月了……” 已经谈了半个月了,敢情她才知道对方是1森。 许枳虞当即提包站了起来。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和他合作。” 刚补好的妆都被这怒气冲到,美人嗔怒,细眉微挑,站起来时,白色的旗袍衬出窈窕身线,一缕发丝散散落在颊边。 钟沛沛急忙拉住她。 “我合同都签了,现在反悔是要赔钱的。” “赔钱怎么了?我赔不起那点钱吗?”许枳虞任性,有钱,她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钟沛沛赔不起。 不仅赔不起,也不敢得罪1森。 这次得罪了,以后手上就没什么好资源了。 钟沛沛无奈问:“怎么就不能合作?” 怎么不能合作? 原因很简单。 “你不知道吗?1森的老板是那个姓周的。” 许枳虞提起这个人,脸色都冷了。 钟沛沛点头,她当然知道。 1森的创始人是周殊观,年仅二十八岁的科技新贵,神秘,天才,有钱,这些都是他的形容词。 “你认识他?”钟沛沛疑问:“他真像传说中……那么好看?” “好看个鬼。”许枳虞说脏话骂人了。 她算半个公众人物,平时说话很注意分寸,至少这外面的时候不带半个脏字。 这时候旁边还有其他人,她骂的不留情面。 “自私,刻薄,强硬又讨厌。” 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人合作? 天塌下来她都不要。 助理刚买了一杯美式上来,冰加的很满,可许枳虞刚刚站起来骂人,随手把咖啡递给了沛沛。 沛沛赶紧接过。 她勉为其难笑着劝她:“合作产品而已,不用跟他们老板接触。” 许枳虞话接的很快,“谁想和他接触。” 是的,不想。 她才不想。 话音刚落,会议室门被推开,男人目光冰冷,直直的扫了过来。 有人喊了声周总。 气氛冷住,突然异常的尴尬起来。 周殊观却是扫了眼许枳虞又拿回手里的咖啡。 冰块碰撞的直响。 他抬腿,大步走过来,在会议桌前坐下。 男人气场很强,好看的脸庞下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冷意,明明那双眼睛里有点情绪,可又像深渊一样,黑暗的把人吞噬。 “继续。”他看向许枳虞,声音是磁性的暗哑。 刚刚许枳虞总共骂了他两句话,他全听到了。 钟沛沛吓得咽了咽口水,去偷偷的拉许枳虞。 意思是让她道歉。 骂人本来就不对,更何况对方是这次的金主。 许枳虞反而冷笑了一声。 “是我毁约,违约金多少我赔。” 周殊观抬眼,是显而易见薄情的一张脸,冷声反问道:“只是赔偿的问题吗?” 当然不止。 她骂人了。 骂人也是要有代价的。 会议室里空调开到了十六度,许枳虞却还是觉得热,贴身的旗袍浸出了细汗,她手臂纤细修长,垂在身侧格外白嫩,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五米,却是气拔弩张。 钟沛沛想插话再劝她,可看到周殊观的脸色,她连话都不敢说了。 气氛静谧间,许枳虞手机铃声响了。 许枳虞看了眼,接了电话。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敷衍的应了几声“好”,挂了电话后,拿着手机也没放回包里。 她看着周殊观,问:“那还要怎样?” 周殊观:“你回去看看合同条款。” 周殊观是出了名的爱签强盗合同,这一点许枳虞知道,业内很多人也都知道。 合同许枳虞确实签了,钟沛沛只说给的钱多,具体她也没看。 谁知道被他摆了一道。 合同里指不定写了什么恶心人的东西,她也不能当着面翻。 许枳虞气得牙痒痒,暗暗忍住,又看了周殊观一眼,总觉得他眼神淡漠,是在嘲讽她。 破地方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许枳虞抬腿就往外走。 钟沛沛赶紧跟上。 进了电梯,许枳虞才问她:“合同里还写了什么?” “违约金是十倍,并且还要公开进行道歉。”钟沛沛在心里算这个数字,觉得心尖都在颤,想不明白许枳虞无缘无故的,干嘛不合作。 她以前还算配合,再辛苦的工作只要答应了都会完成,因此钟沛沛一直很庆幸,自己手里的是个香馍馍。 今天她的反应太反常了。 “公开道歉?”许枳虞深吸一口气,心里憋着更想骂人。 每一步都踩在她的死穴上。 许枳虞她高傲,确实高傲,正因为她的性格,她绝对不可能低下头来向周殊观道歉。 不是不可以道歉,而是不可以向周殊观道歉。 钟沛沛见她显然更加不愿意道歉,于是马上和她说明事情的利弊。 “1森的新产品,热度高前景好,你参加推广,不仅拿了报酬,甚至还能提高你的知名度,并且对方要求也并不刁钻,你花个三天时间,绝对能完成。” 毁约这个做法,完全是百害而无一利。 “你不用再劝我。”许枳虞知道钟沛沛操心这件事,电梯停到一楼时,她说:“我自己解决,不会牵扯到其他任何人。” 许枳虞是真的生气了,钟沛沛能看出来。 于是她没再多说。 现在是下午四点,合作既然不谈了,后面也没再安排其它工作,钟沛沛问许枳虞,要不要送她回家。 看她今天一直在打哈欠,先回家休息也好,说不定睡足了之后,就想明白改变主意了。 “不用。”许枳虞拒绝。 钟沛沛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你去哪?” 许枳虞也不瞒她:“朋友约我去喝酒。” 刚刚在会议室接的电话,就是约她喝酒,许枳虞应付着答应了,正好现在心情不好,喝两杯也行。 许枳虞平时除了工作就是玩,身边朋友多,也没人会管她,一喝酒就要到一两点才会回家了。 手里的美式已经被她喝了大半,冰块留了大半杯,钟沛沛看了一眼,想起她前段时间总喊胃痛。 “你咖啡少喝,酒也少喝,胃是要保养的。” 钟沛沛说这话的时候,许枳虞已经打到车了,她把杯子丢进路边的垃圾桶,然后回头看着钟沛沛笑。 “痛死我得了。” . 晚上许枳虞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 方好和她男朋友一起送她回来的,到家门口下了车,许枳虞捂着胃,难受的直不起腰来。 她晚上没喝多少,只是两杯鸡尾酒而已,可晚饭没吃,冰酒烧胃,越晚疼意反而越明显。 许枳虞指纹按了两次都失败,于是只能输密码。 开门后,她没开灯,摸着去客厅里翻抽屉。 家里的抽屉里应该是有胃药的,不记得多久之前买的了,那段时间肠胃炎,备了一大堆的药在家里。 抽屉有点乱,好一段时间没收拾了,许枳虞找了好久,才摸出来几板药片。 就着外面的路灯,她看到几个字,于是把药拿在手里,起身去厨房倒水。 吃药前她想先吃点东西,打开冰箱,看见冰箱空空如也。 也不是一点东西都没有,倒是放了两瓶酒。 这个家怎么会这么乱七八糟。 许枳虞皱起眉头,刚要把药放进嘴里,一只手伸过来,把药拿走了。 指尖触到他的手心,温度是冰冷的,许枳虞伸手想把药拿回来,乱摸了两下,手却被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气上心头,她抬腿去踢人。 没踢到,反而腰被揽住,那双手握在她腰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指尖都不安分,许枳虞终于忍不住,出声骂人。 “周殊观,你他妈有病吧。” 第 2 章 你他妈真的有病。 许枳虞那么顺嘴脱口而出骂人的话,抱着那只手似乎都僵了下,声音就贴在她耳边冷冷的,“又骂人。” 许枳虞胃痛的越来越厉害,骂人的声音都小了很多,她弯腰,身上旗袍跟着蜷了起来。 许枳虞没力气再跟他抢药,于是只能虚弱的跟他说:“把药给我。” 周殊观还是没给。 他伸手把灯打开,房间里陡然亮起来,许枳虞闭了闭眼睛,一下不适应这样的光亮。 下一秒她刚睁眼,就看到周殊观把她的药全扔进了垃圾桶。 她又要骂他,周殊观松手放开她,然后从锅里端了一碗热好的小米粥出来。 “药已经过期了。” 一年前买的药了,早就已经过期。 骂他的话到嘴边又停住,许枳虞往垃圾桶扫了一眼,仔细算了下时间,好像确实是过期了。 她刚刚要是把药吃了,说不定会痛的更厉害。 许枳虞面色讪讪,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她接着又惊讶,锅里竟然有粥。 家里有米吗,他怎么煮的粥。 热粥散着米香,闻着味道胃就暖了一点,许枳虞咽了咽口水,显然是想喝的。 正想问周殊观还有没有多的一碗,他已经把这碗递给了她。 搁平时许枳虞才不要他的,今天特殊情况,她于是就接过来了。 触在手里是刚好的温度,没有太烫也没有很冷,一碗吃下去舒舒服服暖胃的小米粥。 周殊观穿着睡衣,身上是淡淡的沐浴后的清香,用的是许枳虞前几天新买的那款小苍兰沐浴露,是她挑了很久,特别喜欢的味道。 她在餐桌前坐下,勺了一勺到嘴里,本以为会是很简单的味道,没想到周殊观已经加过糖了。 入口很香,还有蜂蜜的甜。 许枳虞吃的很快,一碗粥喝的干干净净。 她和周殊观一向是这样淡漠的关系,更何况白天刚闹了不愉快,这时候坐在一起,也很显然的没有话说。 许枳虞吃完之后胃舒服很多,眼看就要两点,她拿了睡衣,准备去洗澡。 “晚上喝酒了?”周殊观突然问她。 许枳虞胃不疼了,话都硬气很多,照常回怼:“关你事吗?” 周殊观早不会为她的话生气了,只是冷声回道:“那怪不得要疼死你。” 是啊,疼死她算了。 许枳虞再懒得和他说话。 她进浴室去洗澡,刚冲湿了还来不及涂沐浴露,突然间没水了。 许枳虞不懂这些,胡乱捣鼓了两下,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今天这个澡必须洗完了,不然一身酒味汗味她睡不着,可她又不愿意向周殊观开口求帮忙。 不过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这个。 许枳虞想,他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应该是不会的。 正这么想着,浴室门被推开了。 周殊观说:“物业群里发了通知,说一点之后停水。” 许枳虞也在群里,只是她把群屏蔽乐,根本没看。 他现在马后炮,许枳虞更生气了。 “你怎么不早说?” 周殊观挑眉,眉间略有戏谑,回:“不关我的事。” 许枳虞一把扯了浴袍过来披上。 “那我就坐这等,什么时候来水我什么时候洗。” 她出来要去沙发上坐着,到门口时路被周殊观拦住,她裹着浴袍,抬眼冷冷的看他。 头发刚被水打湿,几缕散散的贴在额边,灯打在头顶,照的她皮肤透白,一双狐狸似的双眼,上扬看人的时候,即使淡淡的,也像在勾人。 周殊观比她高上一个头,两人不到半步的距离,近到已经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而周殊观低头看她,目光往下,停在了她的唇上。 许枳虞刚要说话,周殊观突然一手抱住她,往前两步压着人到墙边,另一只手抬起,顺势把浴室的灯关了。 “周殊观你滚——” 许枳虞话没说完,唇上已经被堵住。 周殊观这个人向来是这样。 外人眼里温柔缱绻的周老板,其实是个薄情又自私的变态,他那些特殊癖好,只有许枳虞知道。 “不想跟谁接触?”他贴在她耳边问。 几秒后许枳虞反应过来,那是她白天骂他的话。 她随口骂了几句,本以为他当耳边风就算了,可他全部都记着。 许枳虞就是看不得他得逞的样子,哪怕这个时候了,还是嘴硬的回他:“你。” 他似乎是笑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明显。 …… “周殊观你禽兽!” …… “禽兽能让你那么舒服?” . 来水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 别墅区少有停水的时候,他们住进来一年多,这也是第一次,半夜里停了几个小时而已。 许枳虞睡熟了,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周殊观倒是一直没睡,理了理她额前碎发,轻声在她耳边问她:“还洗不洗澡?” 刚刚是她自己说的,等也要等到来水,不然不睡。 许枳虞在睡梦中隐约听到了他的声音,脑袋往被窝里钻了钻,困的实在睁不开眼,凭着最后的本能摇头。 不洗了。 臭死脏死也不洗了。 让她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吧。 一个小时前许枳虞还庆幸,第二天没有安排工作,她一觉睡到十二点都没关系。 “还是洗吧。”周殊观根本没听她的意愿,声音沉沉的,伸手要去抱她起来,“不然你明早醒来,又得骂我。” 骂他为什么不让她去洗澡。 许枳虞就是能把所有胡乱名头全部栽赃到他身上,好像他存心要让她不高兴一样。 许枳虞真被他抱着去洗澡去了。 许枳虞迷迷糊糊的没有太多记忆,只记得自己被抱到浴缸里,全程洗澡没自己动手,然后又被抱了回来。 洗完之后身上确实清爽了很多,许枳虞手上不知道拉着什么,沉沉睡过去了。 早上七点,周殊观就起床了。 他生活一向很规律,七点起床,九点上班,虽然自己是老板,也从来不会迟到。 家里冰箱确实已经空了,周殊观打开冰箱看了一眼,停了会儿,然后想起昨晚许枳虞回来的时候也翻了冰箱。 于是他换了衣服,出门准备去超市。 出了小区门右拐,一百米左右就有一家超市。 周殊观买了点蔬菜,小米杂粮,准备用来炖粥喝,往回走的时候路过零食区,他停住,目光从架子上扫过。 他当然不喜欢吃零食。 只是…… 周殊观从超市出来,手上提了两个袋子,其中一袋全是零食,果干巧克力,还有一大盒的芒果千层。 这一来一回也就半小时,许枳虞还在睡。 他把粥炖上,然后打开电脑,在书房工作。 今天休息日,他不去公司,只是周殊观这个人,一向落不下工作。 看电脑的时候他习惯戴眼镜。 大概一个小时过去,厨房渐渐传来香味,周殊观起身去关火,然后进了卧室。 许枳虞怎么能睡得那么熟。 真就没心没肺。 周殊观扶了扶眼镜,在床边坐下,正准备喊她,许枳虞翻了个身,脸颊碰到了他的手指。 她脸颊很软,发丝落在他指缝,浸着她身上独有的香,周殊观俯身靠近了一点,声音是难得的温柔,喊她:“许枳虞,起床了。” 许枳虞听到了,她被打扰睡觉有点不高兴,轻哼了一声,闷闷的拒绝:“不起床。” 前天晚上两点睡的,七点就起了,昨天晚上应该也是三四点才睡,今天又没有工作,她干嘛要起床。 又困又累,再起床看着周殊观大眼瞪小眼生气呢。 “快九点了,起床吃早饭。”周殊观眼里是一如既往的黑沉,可在许枳虞看不到的这个时候,眼角分明是有笑意的。 见她不起,他开口激她。 “许枳虞,你这也太不行了。” 许枳虞敷衍的应付他,“是,你最行了。” 她少有的不回怼他,周殊观还觉得不习惯,唇角似有若无的往上弯了弯,指尖很轻很轻的碰了碰她的脸,又在床边坐着陪了她一会儿,没再喊她。 原本以为能喊醒她,锅里的粥他都关火了,现在既然她还要睡,周殊观只能回去又把粥热上。 没一会儿,卧室里响起手机铃声,响了足足两分钟,许枳虞才接起。 是方好打来的。 方好:“许枳虞你不至于吧,就喝了两杯酒,你现在都没醒?” 许枳虞拿着手机在耳边,人清醒了大半,眼睛却还睁不开,慵懒的回答:“没醉。” “还不是周殊观那个禽兽。” 方好听见这话,在电话那边笑。 “我说你,讨厌他归讨厌他,晚上还不是处的挺和谐。” 许枳虞冷哼:“他也就剩这点作用。” 又笑了她几句,方好把话题扯到正轨上。 “你不是一直都说挺想去苏州玩嘛,正好我有几天假,一起去呗。” 方好提议去旅游,是看许枳虞最近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起码能高兴一点,少想那些烦心的事。 “今天?”许枳虞有点犹豫。 最近烦心事是多,她没什么心情去旅游,今天就出发的话太赶了,她东西都来不及收拾。 “你现在答应我,我马上买机票,咱们下午就能到。” 许枳虞从床上坐起,往上提了提睡衣,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答应下来。 “好吧。” 第 3 章 许枳虞挂掉电话,准备起来收拾东西,一抬头,看到周殊观就站在门口。 他戴着金框眼镜,目光一如既往的冷,睡衣领口开的松散,锁骨下还能隐约看见一道新鲜的抓痕。 “去哪?”他问她。 许枳虞打开衣柜随手拿了两件衣服出来,“去玩。” 她去玩的时候还少吗。 哪回好好的待在家里过。 她要去哪周殊观从来没管过,两人一直是这样冰冷又互不打扰的关系,白天在家里就没好好的待在一起过。 周殊观看她开始提行李箱了,猜也猜到不是玩一天那么简单的事,怕是要去哪里旅游。 周殊观没继续问,只是说:“把早饭吃了。” 许枳虞拿了衣服,又去装护肤品,早上起来没胃口,她想着周殊观指不定给她弄了什么难吃的东西,直接拒绝说:“早饭我不吃。” 周殊观脸色已经有些难看。 “你是真想自己胃病疼死是不是?” 昨天晚上捂着肚子找药,明知道胃不舒服还喝酒喝冰咖啡,早上饭也不吃,到时候真落下什么病,就是被她自己折腾的。 “我疼我的,又不疼在你身上。”许枳虞都觉得他这莫名其妙的火气有点好笑。 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需要他来关心她身体了吗?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又戳到周殊观痛点了。 他周身气压低的可怕,视线冰冷的盯着她,许枳虞虽然没看他,可后背都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阵阵凉的直发麻。 这哪里还收拾的下去,许枳虞转身进浴室,然后把门关上开始洗漱。 从浴室出来后周殊观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许枳虞换了身休闲的衣服,简单化了淡妆,看微信上方好给她发来的航班信息,提了行李箱就准备出门了。 路过厨房时,她闻到似乎有香味。 是比昨天晚上那碗粥更香的粥香味,好像还有红枣和红糖混着的甜甜的香,许枳虞忍不住往厨房多看了两眼。 竟然还有新蒸的紫薯和小南瓜,和一盘切好的水果。 昨天家里明明什么都没有,难道这些是周殊观一大早去买的? 他不仅买还做了早餐? 许枳虞工作时间不稳定,她忙周殊观更忙,以往她早上起来的时候都见不到周殊观人了,两人更加不知道彼此早餐吃了没有,又吃了什么。 反正许枳虞的三餐一直都没有按时好好吃过。 她停了停,还是直接出门了。 门关上后,房间里变得极其安静起来。 周殊观手机上收到一条许枳虞用身份证购买机票的消息,地点是苏州。 他看了一眼,把手机扔到一边。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早餐时间早都过了,周殊观准备这么多,自己也一口没动。 他目光冷冷扫过这些,然后全倒进了垃圾桶。 . 抵达苏州时是下午四点。 六月的天气初显燥热,苏州却添了一份凉爽,可能是刚下过雨的缘故,空气里混着泥土的清香,像是还在春天一样。 许枳虞和方好先在酒店休息,准备晚点出去吃晚饭。 许枳虞坐在酒店阳台上,面前桌子上摆着一杯刚泡好的茶。 茶杯里几片茶叶慢慢舒展开来,鼻尖传来茶香,鲜而纯净,清水生香。 许枳虞喝了一口,胃又开始疼了。 中午在飞机上犯困,醒来没胃口,一口饭都不想吃,直到现在,这一整天里还什么都没有吃。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开始想起出门时闻到的粥香味。 那个好像……光闻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软糯香甜的红枣银耳粥,喝了之后胃肯定会很舒服。 早知道她好歹吃上一口再出来。 方好订了家餐厅,然后她出来问许枳虞,说这附近有一家酒吧很有名,今晚要不要一起去玩。 许枳虞来苏州是为了看苏州的园林,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希望可以去附近的古镇逛一逛。 看看不同的风景心情会好一些。 许枳虞问:“这里的酒吧有什么不同吗?” 方好点头:“帅哥不同啊。” 许枳虞对帅哥其实没什么兴趣。 可能是已经见过最好看的,之后无论看见多好看的人,都觉得比不上他。 是真的半点都比不上。 许枳虞手机震动了两下,有人给她发消息过来。 许枳虞扫了一眼手机屏幕。 她在这里旅游度假,钟沛沛快急死了。 钟沛沛:【1森开始走法律程序了,他们法务那边说,要么在七天之内拿出赔偿并且进行公开道歉,否则就打官司。】 钱不是问题,主要是公开道歉。 先别说许枳虞根本不愿意道歉,就算她答应,道歉这件事,肯定是影响她声誉的。 许枳虞好不容易出来散心,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心情。 许枳虞回复她:【赔偿我会赔,其它的条件,我跟他们协商。】 方好在旁边看着,不由咋舌。 “你肯定不急,他们法务部敢拿老板娘怎么样……钟沛沛可就差在热锅上窜了。” 许枳虞又喝了一口茶,水凉一点后余香带苦,然后她说:“你以为周殊观是那么好心的人。” 方好却笑了,“你昨晚上怎么不跟他撒撒娇什么的。” 许枳虞要是能跟他服这个软,那根本就不会拒绝这个推广。 毕竟只是一个推广而已。 “他这个变态,软硬不吃。” 许枳虞说起周殊观来永远是这样的形容,方好都听习惯了。 晚上两人从餐厅出来,方好还是带许枳虞去了她说的那家酒吧。 这回许枳虞一口酒都没喝。 方好也就喝了一杯。 两个女孩子单独在外面,身边又没有其他人,她们心里清楚,真要喝多了不省人事,那太危险了。 从酒吧出来也才十点。 方好的男朋友打电话查岗,许枳虞去上了个厕所。 附近的公共厕所灯有点暗,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许枳虞冲水出来,声音响的瞬间打破这寂静,她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突然间,她感受到后面有光亮了一下,许枳虞身体一僵,马上转头往回看。 视线余光里有黑影闪过。 如果没看错应该是相机的闪光灯,她脸色逐渐变得难看,然后马上拿出手机给方好打电话。 “好好,我在厕所,马上出来了,你过来接我。” 方好那边刚和男朋友打完电话,正好接到许枳虞这一通,她听她说完,马上点头,转身往厕所那边跑。 “好,我马上过来。” 方好过来的很快,许枳虞刚出门,她就已经到门口了。 方好第一反应是往周围看,目光转回到许枳虞脸上,看她神色惊惧,牵住她的手,问:“怎么了?” 许枳虞摇摇头,觉得只是自己想多了。 “好像刚刚从酒吧出来就有人在跟着我们。” 方好没多问,紧紧牵住许枳虞的手,两人一起往外走,到了马路边人多的地方,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 . 不知道是不是认床的原因,两点多了,许枳虞还没睡着。 于是她起来去阳台上吹风。 这间酒店是方好挑的,临着湖泊,湖边生长着一棵香樟树,树枝伸到阳台边上,枝叶青葱茂密,夜风吹来时,树叶跟着晃动作响。 许枳虞盯着那一片树叶,发丝在脸颊边微晃。 她少有这样沉默又消极的时候。 方好起来喝水,看她还没睡,也走了出来。 阳台上没有开灯,唯一映着的光亮就是湖边的路灯,方好依稀看到许枳虞眼睛有些红,顿了会儿,没有说话。 方好倚在阳台栏杆上,心疼的看着她。 “有些事情可能真的是命中注定,你想想要是十年前,你敢信你都和周殊观结婚了。” 怎么一眨眼就过了十年了。 时间真的过的太快,她当初那么纯粹又热烈的喜欢着周殊观的时候,竟然已经是十年之前。 十年是漫长的时间,也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方好叹了一口气,迎着风,很轻很轻的劝她:“有些事情,不要再耿耿于怀了。” 那些她都不想再提及的事。 让他们之间关系冰冷破裂到今天这个地步。 和水火不容的仇人差不了多少。 “所以说,这辈子永远都不要喜欢一个不会喜欢你的人。” 许枳虞眼睛红了。 骄傲如她,也有这样落寞的时候。 结婚又怎么样,他们之间的婚姻像一个笑话,住在一个房子里却不是家,躺在一张床上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和周殊观了解对方什么呢,可能仅限的了解在于,他知道她叫做许枳虞。 他像石头一样,任何东西在他心里都掀不起波澜。 方好静静的陪了她一会儿,没有再说话。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巧克力。 许枳虞喜欢吃零食,特别是甜食,只是这两年因为工作原因,她需要保持身材,就很少很少吃这些了。 少到一年多没有碰过。 其实许枳虞知道,偶尔吃上一点没关系,不会突然就胖起来,只是当她习惯控制自己之后,会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该碰的东西千万别碰。 不是你的永远也不会是你的。 方好递巧克力到她手里,笑着哄她:“吃个巧克力,不要不高兴了。” “我们好好睡一觉,明天高高兴兴的出去玩。” 许枳虞握住这块巧克力。 她撕开包装,放进自己嘴里。 真甜。 第 4 章 大学边上有一家普通的饺子馆。 门面挺小的,门口高就一米八,再高一点的进门都要弯腰,门口平地摆了四五张小桌子,门口就支着一架大锅,里面沸水滚烫,白胖的饺子在翻腾。 这家饺子店门面简陋,味道是真好,整个大学的学生几乎都来吃过,每当饭点排队半个小时都愿意。 周殊观坐在这家店门口,显得和这里格格不入。 他是一看就衿贵的大佬,光是坐在那里,就有让人不敢靠近的气场。 周殊观面前的饺子才动了一两口,对面文祎的盘子都空了。 他擦了擦嘴巴,还在回味刚刚咽下去的味道。 “你别说,这么多年过去了,饺子店还是那个味道。” 文祎说:“不过这门面真该好好装修下了,再大气点,也不用每次来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看了一眼周殊观的脸色,笑着问道:“怎么不吃?心情不好?” 周殊观没回答。 文祎知道,读书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性格,永远冷静,谁都看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 快到下课时间,饺子店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凡是路过的女同学,多少要往周殊观这里看上两眼。 文祎又要了一盘饺子,不由叹气。 “你真是到哪里都受欢迎。”文祎开玩笑说:“你说是不是天下女孩子只要看到你就会喜欢。” 文祎和周殊观是高中同学,后来大学也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文祎真是看着周殊观在哪里都是风云人物。 只不过他这么受欢迎,却一直没谈恋爱。 从高中到现在,足足十年了。 永远都是自己一个人。 “我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个特好看的女生追过你,好像姓……姓谭好像……” 文祎说起以前的事,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有些稀奇事,还是挺记忆犹新的。 “你是不是还想跟人家表白来着?” 文祎说完这话,抬头看了眼周殊观,他没什么反应,也没否认。 文祎又吞了个饺子,好奇的问周殊观:“那表白成功了没?” 这还不算稀奇事。 除了文祎,谁会知道周殊观这样的高岭之花,竟然也有向别人表白的时候。 可惜他没见过那个女生,不然真想知道,是怎样好看的女孩子,会让周殊观都那么小心翼翼的准备表白。 周围各种声音越来越嘈杂,饺子店的老板娘开始放入新一锅的饺子,笑着问同学们芹菜馅的要不要,不要的话可以等下一锅猪肉白菜的。 文祎低头往嘴里又塞了两个,就在他要咽下去的事,听见周殊观淡淡回道:“没有成功。” 文祎吓了一跳。 他腮帮子嚼的欢快,惊讶的看着周殊观,眼睛都瞪大了,“谭同学这么不被美色所诱惑呢。” 这让文祎对这个姓谭的女同学都好奇起来了。 长得好看的女同学,在高中应该特别有名才对,文祎想着,他回去之后跟高中同学打听打听,说不定能有谭同学的照片。 周殊观唇角弯了弯,讽刺似的笑了一声。 “她一直都很讨厌我。” 文祎皱眉,觉得很奇怪。 具体他又说不上。 突然他看到周殊观的衣服领子,随口问了一句:“三十多度的天气,你穿这么高领衣服?” 周殊观说:“被猫咬了。” “是吗?你还养猫了?”文祎两年前出国,最近才回来,他没想到才两年没见,不喜欢养宠物的周殊观都养上猫了。 文祎说:“不过猫咬人可不行,这得好好教,跟狗咬人是一个道理的。” 文祎又吃完一盘饺子,饺子店这边已经排上了长队,他起身来,付款准备离开。 走到停车场去取车的时候,文祎突然问他:“谭同学到底叫什么名字?” 周殊观愣了下。 “阿虞。” 叫……谭虞吗? 文祎点头记下,想着哪天有机会去找高中那些同学问一问。 谭同学,可真是个令人惊喜的大人物。 . 三天后,许枳虞和方好从苏州回来。 这一趟旅行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开心,至少在许枳虞看来,平淡无奇,甚至急于结束走这一趟。 上飞机之前,她去了当地的一家寺庙,路上碰上个阿婆,非要给她算上一卦。 阿婆说,漂亮女孩子都会被上天眷顾的,她长得这么漂亮,一定是老天爷最眷顾的那一个。 好听的话谁都愿意听,只是许枳虞听到这话,她心里莫名的发酸。 临走时,阿婆送了她一个小香包,她说这叫姻缘符。 许枳虞不信这些东西,可阿婆给她了,她随手接了下来,放进包里。 回家路上许枳虞一直在想,合同那件事,她该怎么跟周殊观协商一下。 周殊观到底也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在赚钱这方面是毫不手软,不然也不会在这短短几年间就达到现在的成就。 和他说好话没用,更何况许枳虞也不愿意向他低这个头。 既然这样,就只有交换。 她给周殊观足够价值的利益,换来解除合同,毕竟她不是什么能给他公司带来巨大利润的人,他没必要非要跟她耗。 许枳虞在心里这么想着,然后给微信列表里好几个人都发了消息。 回到家是下午三点多,许枳虞打开门,提着行李箱进屋,刚换好鞋,外面有人敲门。 “您好,有快递。” 许枳虞最近没买什么东西,可能是周殊观的快递,她不是很想给他接东西,可犹豫了下,还是开门了。 一开门,她看到快递员抱着一大束玫瑰花。 “您是许女士吧?” 许枳虞怔怔的点头,看着这一束花,问:“谁的快递?” “是一位先生的。”快递小哥回答:“备注是送给许女士。” 送给她的花? 许枳虞脑子里打了几个问号,在想能是谁送给她的,犹豫间,小哥又催她:“许女士,请您签收一下吧。” 许枳虞刚下飞机,脑袋确实还有点懵,现在困的打哈欠,只想好好睡一觉。 于是她把这束花签收了。 关上门,把花随手放在桌子上。 回房间睡觉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束花。 挺好看一束花,很符合她的喜好,只是也没有卡片或者其它任何东西,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束花。 可这束花莫名挺讨她喜欢的。 她睡了半个多小时,醒来之后终于觉得肚子饿了,想弄点吃的。 说实话,这几天她一直在想那天早上闻到的粥香味。 很奇怪,周殊观怎么会做出那么好闻的粥来呢。 早知道那天早上她就吃上一两口再走了。 不过许枳虞想,她也不是要为了一碗粥折腰的人。 接着她开始收拾行李箱。 家里衣帽间大半都是她的衣服,当初住进来的时候,许枳虞坚持要把一间房改成衣帽间。 她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买衣服算得上是一个爱好,总之就是喜欢买,只要喜欢都会买。 一间房几乎快要容纳不下她的衣服。 稍微乱了点。 她没有周殊观那么爱干净又喜欢收拾,以至于她的地盘和他的比起来,几乎是天壤之别。 当然,唯一好的一点事,就这件事,周殊观从来没有说过她。 不然就他那个什么都要和她作对的臭脾气,能讽刺死她。 收拾的差不多了,有人打来电话。 是程肆打来的。 这个名字许枳虞也不是很想见到,于是任着手机在那里响,一分钟之后停了,不到三十秒,又开始响。 许枳虞只好接起。 “怎么才接电话?”程肆一如既往调笑的声音,“你不能是故意不理我的吧?” 许枳虞也很诚实,“嗯”了一声,说:“是啊,不想理你。” 一个吊儿郎当,无聊又烦人的富二代,这么多年了,他是追她的人当中最死缠烂打的一个。 许枳虞一直是这个态度,程肆都习惯了,也没生气。 怕她又挂电话,他赶紧进入正题。 “我送你的礼物你收到了吗?” 许枳虞愣了下,看向桌子上的那束花。 “是你送的?” 程肆那边还惊讶了:“这么快就到了吗?” 前几天他看许枳虞的账号发动态,说皮肤有点过敏,可能是天气干燥的原因,于是给她订了精华套装,他算着今天能送到,就顺便打电话问她。 明明看快递还在派送中,怎么就送到了。 不过程肆没多想,只是问她喜不喜欢。 “不喜欢。”许枳虞冷冷回了一句,站起来,就把那束花扔进了垃圾桶里。 “我说过了,你以后不要再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别烦我。” 许枳虞明确拒绝过他很多次,可惜程肆不听。 她扔了东西,程肆在电话里听见声响,竟然笑了起来。 “没事,不值几个钱,扔了也行。” 许枳虞下一秒直接挂了电话。 她去往浴室洗漱,刚到门口,她突然想起来,程肆好像不知道她家地址。 程肆每次寄东西,都是寄到公司里,一般都是钟沛沛签收了,然后再转交给她。 这次怎么直接寄到家里来了? 许枳虞回头又看了一眼那束花。 算了,管它呢。 说不定程肆从哪里打听到的地址,毕竟他也算半个无赖,无所不用其极。 第 5 章 周殊观车已经停在家门口。 天色已经暗下来,他坐在车里,没有马上下来。 机票信息显示许枳虞两点就应该抵达,现在这个点,她大概率已经回家。 按以往她不会太早回家,可刚下飞机她肯定要睡觉,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睡了一觉起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周殊观更了解许枳虞。 他抬头看,二楼的房间正亮着灯。 他右手边还有一个小礼盒,宝蓝色的盒子,包装小巧精致,礼盒旁边的卡片,写着“周年快乐”。 他手停在礼盒上,手指动了动,想拿起来,又停住了。 他从来没有送过礼物,在思考如果是礼物,以怎样的方式送出去才好。 送了礼物该说什么。 工作上的事都没有这么烦,周殊观打开车窗,拿了根烟出来。 刚要点,想起许枳虞不喜欢烟味。 她冷言冷语讽刺过他很多次,抽了烟别碰她。 周殊观冷笑一声,还是提着东西下车了。 周殊观按指纹开门,还没换鞋,许枳虞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说:“今天回来这么早?” 没等周殊观说话,她又继续道:“正好,有事要和你说。” 许枳虞从楼梯上走下来,停在台阶下没有再动,开门见山的说:“如果我拿1森的股权做交换,可不可以解除之前的合同?” 她手里有1森百分之二十的股权,那是当初领证时候,他给的“礼物”。 从许枳虞理解上来说,周殊观给她这些,算是被逼的。 不过既然是结婚,那她接受他给的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事,许枳虞从来不会亏待自己。 1森收入很可观,这一年来,仅仅是这百分之二十的股权,已经让她有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比她自己这几年来挣的都要多。 下午她想了很久,觉得只有这个,才是足够分量和他交换。 其它的东西都不配和他谈条件。 包括金钱。 周殊观没想到她会提这个。 他压了压眉心戾气,往客厅里走,一抬眼,看到那束花被扔在垃圾桶里。 他目光停在那束花上,眼底墨黑是无尽的冷意,手里捏着盒子,手指掐的更紧。 许枳虞看他的反应,觉得奇怪。 “我把股权全给你都不够赔的吗?” 这可是百分之二十的股权,绝对不是小数目。 周殊观淡淡开口,问:“花怎么扔了?” 和他说股权呢,提什么花。 许枳虞看了一眼垃圾桶,含糊应付道:“不喜欢,扔了就扔了。” 周殊观点头,又问:“谁送的?” 许枳虞被他问的心虚。 “关你什么事。” 不管是谁送的,反正不是他送的。 周殊观就这么看着她。 许枳虞被他这目光看得心里发毛。 很多年前她喜欢周殊观的时候,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成绩也好,那时候她总在想,要是她可以当他的女朋友,一定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 后来他们结婚,许枳虞真正觉得,周殊观这个人,除了外貌和能力,一无是处。 他无情,又恶劣,你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在他那里激不起一点反应,所以她真是讨厌死了他这个样子。 这种所有事情都不重要,她更加不重要的样子。 许枳虞刚想问他,是不是非要听她的道歉他才罢休,可还没开口,周殊观松手把手里的盒子也扔进了垃圾桶。 “股份你不要就不要。”他冷冷抛下一句话,抬腿上楼。 许枳虞脑子里接受到一个信息—— 周殊观生气了。 她好奇的看了眼周殊观刚刚扔在垃圾桶里的东西。 盒子开了一角,露出一抹透亮的玉色。 她想起之前看的那场拍卖会,有一块价值连城的翡翠,她当时看了很喜欢,说如果能打成镯子给她戴上就好了。 当然她不是那么奢侈的人。 几百万的镯子,还是没有必要。 所以只是随便说一说而已。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垃圾桶里的,好像就是那块翡翠。 . 晚上许枳虞接到了奶奶打来的电话。 奶奶人在老家泊阳,是一座很小很安静的城市,老人家身体不好,在那里养老,过的很安稳。 她用不会智能手机,到现在打电话还是用家里的座机,那个她拨的熟练,这么多年只习惯用那个了。 奶奶开口第一句就是问她:“小虞啊,周年纪念,收到什么礼物了?” 许枳虞愣住,没反应过来。 什么周年纪念。 比起端午中秋这些日子,今天应该是再平淡不过的一天,也不应该是任何的纪念日,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周年…… 许枳虞突然想起来,是结婚一周年。 他们当初会结婚,是两位老人家的坚持,他们老了,不想让失望,不想让他们不高兴。 奶奶总是认为,她和周殊观很登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完全没有记过这个日子,也没有在心里把它放到什么重要的位置上,以至于奶奶都知道,而她却不知道。 许枳虞沉默没有回答,奶奶在电话那边又说:“收到礼物的话,也要回礼啊,夫妻之间嘛,什么都是相互的。” 许枳虞默默回答了一句“知道了”。 抬头又看见垃圾桶里的礼盒和花。 程肆根本不会知道她家的地址,知道她这个时候在家,又会快递送东西来的人,好像真的只会有周殊观一个。 是因为周年纪念,所以给她送礼物吗? 他竟然会给她送礼物。 许枳虞想了很多,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个可能性,实在是不可思议。 许枳虞不是个要把事情憋在心里的人。 上楼的时候,周殊观在书房工作,门关着,于是她过去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 她又敲门。 冷冷一个字——“滚。” 他生气是常事,许枳虞都没放在心上过。 于是她站在门口,开口说:“今天那束花,是你送的?” 里面没有回答。 她知道,周殊观没有否认的问题,那就是默认。 许枳虞解释说:“我以为是别人送的,所以我扔了。” 送花归送花,什么也不说,谁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周殊观打开了书房门。 “看来平时有很多人给你送花。” 他目光比刚才更冷,眼里仿佛带了刺一样,就这一句话,又给许枳虞怼的说不出话来。 平时追她的人确实很多,这点她没办法否认。 她大学学的艺术类专业,大四的时候开始做自媒体,那时候自媒体还算一个新兴行业,她也算分到第一杯羹。 直到现在,她签了公司,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博主。 她拍视频,接推广,每一条推广的价格都是很可观的,很偶尔她心情好,也会直播。 算是自由的职业,所以她生活的一直很自由。 她有粉丝,有众多追求者,多到她甚至不能记住他们的名字。 方好曾经调侃她,如果她愿意当一个海王,那她的后宫一定是佳丽三千。 谁会不喜欢许枳虞这样的女孩子呢。 阳光,恣意,又有足够的婀娜风情。 和她对比,周殊观简直就是在地狱里的人。 会有女孩子喜欢他,喜欢他长得好看的脸,可当靠近他之后,都不会再那么的喜欢他了。 他似乎生性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周殊观这么问,许枳虞听着,竟然笑了起来。 她垫了垫脚尖,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轻轻呼气时,挨他那么近,热气顺着他的鼻尖往上,双唇就快要碰到他的唇角。 她挑衅的问他:“你吃醋啊?” 她当然知道周殊观不会吃醋,但是喜欢看到他吃瘪啊。 就喜欢看他被她怼的没话说的样子。 周殊观静静的看着她,完全不为所动。 目光甚至更冷。 许枳虞故意的。 她唇瓣挨到一点点他的唇角,然后又离开,带着笑意,小声的跟他说:“平时送我花的人真的很多。” 意思是告诉他,很多很多,不差他这一个。 周殊观眉心压了压,突然按住她后脑勺,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爽不爽?” 他语气又狠又冷,过分露骨的话却让许枳虞脸红了,是飞快染到耳后根的红色。 接着抬眼就看他在恶劣的笑,突然被他惹生气了,可转眼又反应过来—— 她真生气那就是中了他圈套了。 周殊观不就是喜欢看她生气嘛。 只要她不痛快,她不开心,那他就高兴了。 许枳虞不想再跟他说话,转身要离开,才一转身,被周殊观伸手按了回来。 “不是记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他冷声发问。 许枳虞盯着他,脸色也不太好。 记起又怎么样,这难道算一个重要的日子吗? 她不觉得重要,周殊观更加不会觉得吧。 所以何必让对方都不痛快。 “既然记得了,那我还得送你点礼物。” 话音才落,他捏着她下巴吻了下来,滚到门后,她后背硌着书桌,手心撑住下一秒就有了印子,许枳虞被迫抬起头,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他手也抱的太紧。 许枳虞伸手就掐他,可她手指力气再大,周殊观没有反应,直到他终于松开一点,许枳虞下巴趴在他肩头,脸色泛红,很小声的说:“回卧室。” 明明挨那么近,他气息却依旧冷的可怕,很平淡的开口。 “这里不挺好的吗?” 第 6 章 周殊观真是个十足的神经病。 许枳虞能这样骂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躺在床上,只觉得累,又累又饿。 今天一整天她只吃了早餐,下飞机时已经很累,晚上想吃点东西的,结果到现在什么也没吃上。 许枳虞捂着肚子,身体微微的蜷起来,痛的有点难受。 以前吃饭不规律,经常不吃早餐,总觉得没什么,可到最近这时候,胃总是疼,才察觉到规律吃饭这件事,好像真的很重要。 许枳虞从床上坐起来,拿出手机,想着点外卖算了。 翻了翻没什么想吃的。 于是她咬了咬牙,从床上下来。 她衣服还扔在书房,许枳虞不想过去拿了,从衣柜里随手又拿了一身睡衣。 六月的天气闷热,她长发披在耳后,脖颈处浸出了汗,细小的碎发随着汗水贴在了皮肤上。 刚打开门,迎面撞上正要进来的周殊观。 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看了许枳虞一眼,说:“舍得起来了?” 许枳虞真犯懒,怎么喊都喊不起来,多喊她两句她还要生气。 起床气太大。 许枳虞原本一只手捂在肚子上,看到周殊观,她松开手,慢慢直起腰,不想让他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她眉头还是微皱起的。 周殊观目光淡淡扫过她眉心。 “要不是家里有个变态,我能起不来吗?” 许枳虞回他。 周殊观面不改色,反而点头,评价道:“是你身体不行。” 许枳虞不想再回答他这句话。 她身体确实不行,起码比起他周殊观来,差太多了。 不然也不至于每次都那么丢脸的求他。 大概每次她求他的时候他心里都得意的不得了吧。 他喜欢看她低头的样子才成心那么狠。 许枳虞绕过他,径直下楼去。 她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突然发现里面竟然被塞的满满当当。 有一些菜,肉,水果,还有牛奶和酸奶。 有这些也没用,许枳虞又不会做饭。 于是她关上冰箱。 冰箱旁边是一个矮柜,许枳虞打开,看见里面摆着满满当当的零食。 她当下愣住了。 竟然会在这个家里看见这么多的零食,真是她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并且都是她喜欢吃的牌子,还有几盒巧克力,整整齐齐摆在那里,都是全新的,没有开封。 家里除了她就是周殊观,难道这些东西都是周殊观买的? 他买这些干什么……记忆里他不是一个喜欢吃零食的人。 许枳虞觉得奇怪,可现在肚子饿了,她没有多想,拿了包薯片又拿了盒巧克力。 接着再顺手从冰箱拿了一瓶牛奶。 她刚撕开薯片包装,周殊观也下楼了。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讽刺道:“你倒挺会找。” 许枳虞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当他不喜欢她吃他的东西。 于是她说:“这些多少钱我等下转给你。” 或者他要是不收钱,那她明天再买同样的回来还给他。 反正不白吃他的东西。 周殊观没再接她的话。 他在厨房停了会儿,不知道在干什么,许枳虞也没管他,手里这包薯片已经吃了半包。 直到她闻到香味,抬头看见周殊观端了一碗饺子出来。 看她在吃零食,他肯定知道她饿,竟然还故意煮饺子吃。 还真是周殊观会做的事。 她是看见饺子也不会自己煮,毕竟她宁愿饿死自己也不会动这个手。 许枳虞闻见香味,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她闻着这应该是玉米猪肉馅的饺子。 许枳虞平常的一日三餐,要么不吃,吃也是沙拉,水煮菜那些,很少碰大米饭,饺子馄饨这样的主食。 “你自己包的?”许枳虞状似不在意的问他,“你还会这个?” 周殊观看起来就不像会这个的人,难不成是为了什么他喜欢的人特地学做的。 “不会。”周殊观拿了个小碟子调蘸料,看了许枳虞一眼,说:“这是买的。” 昨天在校门口那家饺子馆买的现包的饺子。 他们家会那么受欢迎,是因为饺子真的好吃,可能是馅很独特,和其它地方的饺子都不一样。 所以昨天离开的时候,他还买了一些刚包好的饺子带走。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他在想,许枳虞或许会喜欢吃。 她肯定不会去那种地方吃东西,只能他带回来给她了。 想让她尝一尝。 周殊观很多次嗤于自己这样的想法。 许枳虞不喜欢的东西就是不喜欢,就像她不喜欢他一样,再怎么都不会喜欢。 可他总会想着,碰到好的东西,想给她也试一试,尝一尝。 明知道她不会接受。 却还是要这样做。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是什么。 许枳虞闻着饺子香味,肚子越来越饿,很丢脸的是,下一秒肚子就能闻着这味道叫起来了。 许枳虞觉得嘴里的薯片也没有味道了。 不好吃。 她想吃饺子。 怎么连饺子蘸料都闻着那么香。 周殊观真是个自私鬼,煮饺子都只煮一碗,这就算了,他偏偏还要这个时候当着她的面吃。 许枳虞正在心里骂他,周殊观却把那碗饺子推到了她面前。 许枳虞惊讶的抬头,没想过周殊观会给她。 “你不吃?” 周殊观摇头,淡淡道:“我中午吃多了,晚上没胃口。” 今天是周年纪念,他本来想能带她出去吃,有一家江南风味的餐厅,布置的很有当地风情,她应该会喜欢。 现在看来,她怎么可能跟他出去吃。 她根本都不会和他一起踏出这个门。 既然这样,许枳虞也不客气。 吃了一口饺子,许枳虞惊奇。 这饺子挺好吃的。 比之前方好订的什么一百块五个的饺子还要好吃。 许枳虞吃了大半,突然想起什么。 “你最近又煮粥又煮饺子,还买那么多零食,是不是在追哪个女孩子呢?” 没等周殊观说话,许枳虞嫌弃的皱眉,“追归追,你别带到家里来。”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 这里不仅是他的家,也是她家,无论如何,不想在家里看到别人。 周殊观眸光愈冷。 他很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许枳虞毫不在乎。 一点都不在乎。 他起身,去了阳台上。 许枳虞看他的背影,皱眉,想他每次生气都莫名其妙。 她继续把一盘饺子吃完,空盘子还是收回了厨房。 准备上楼时,看到周殊观在阳台抽烟。 他垂着眼,光看背影,戾气很重。 他以前从来不在家里抽烟,应该说,他只有在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才会抽烟。 很久以前许枳虞就问他,周殊观,你为什么要学坏。 他依旧那么冷冷的看着她。 只是现在他心情为什么不好? 许枳虞不知道。 她也不想知道。 . 休假三天,许枳虞回公司,被钟沛沛逮到苦口婆心的教训。 1森的法务部要他们给出答复,要么按违约进行赔偿,要么继续进行推广。 “1森对你已经很宽容了,以往提毁约的,根本不会再给继续合作的机会。” 提起这个钟沛沛都觉得庆幸。 许枳虞在看1森法务部发来的邮件。 昨天她跟周殊观商量过了,用她的股份来换,听周殊观的意思,他也同意了。 不过这件事得有后续。 许枳虞问:“我今天有拍摄吗?” “有一组口红的宣传照片要拍,拍摄时长两个小时。” 钟沛沛翻了翻行程表,问她:“七夕要安排一场直播吗?已经很久没有直播过了。” 钟沛沛认为,许枳虞就是上进心不够,人家现在都是拼命开直播,或者想方设法的带货赚钱,而她,很佛系的接推广,甚至一两个月都没有一场直播。 许枳虞长得这么漂亮,比娱乐圈里的那些女明星们都还要漂亮,也有很多制片导演找她拍戏,都被她拒绝了。 她说现在的生活就很好,她不想踏入那个更加复杂的圈子。 赚钱不好吗?她许枳虞怎么就不喜欢赚更多的钱呢? “随便吧,排得出时间就安排。”许枳虞不太上心这件事,接着让她快点准备等下的拍摄工作。 “急什么?”钟沛沛说:“就两个小时,拍完就没有其它安排了。” 许枳虞脱口而出,说:“我下午要去一趟1森。” 钟沛沛脸都白了。 好端端的,别再去惹人家大佬了,不然就许枳虞这臭脾气,不止一个毁约,就怕直接被封杀了。 她声音愈小,还是劝她:“去那干嘛……咱们公司对接,不用你去……” “那还不是有人不逼死我不罢休。”许枳虞冷冷道:“我不去一趟,这事怎么能完?” 话说到这,钟沛沛说再多也不管用了。 钟沛沛于是提醒她:“那你……千万别跟人家再闹不愉快了。” 许枳虞收拾东西,随口说:“我们之间不愉快还少吗?” 这话声音小,钟沛沛没听见。 第 7 章 1森的大楼许枳虞是第二次来。 上次来是结婚之前,签字过股份,之后再也没有来过。 许枳虞上电梯前,给周殊观发了消息,说明她的来意。 她和周殊观很少聊天,微信界面的消息少到可怜,刚刚给他发消息,她往下翻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他的对话框。 他们之间确实没什么好聊的。 不会问对方去了哪里,不会问什么时候回家,很多数的时候,是许枳虞找不到东西了,问周殊观知不知道,或者有没有看到。 周殊观的话就更少了。 他几乎从来不主动找她说话,次数用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现在是中午,正好是午饭时间,电梯里除了许枳虞,还有另外几个女生。 许枳虞在低头发消息,突然听到前面两人提到周殊观的名字。 她不由停住,下意识注意听了下她们在说什么。 穿白衬衫的女孩子在翻手机照片,然后凑头过去跟另一个女孩子说:“这个孙何琦天天往咱们这跑,不是想当咱们老板娘吧?” “她长得这么漂亮,我要是周总,早就心动了。” 另一个女孩子点头,附和道:“是挺漂亮的。” 许枳虞往那照片上扫了一眼,离得远什么也没看到,于是她出声问:“真的很漂亮吗?” 两人被她吓了一跳,回过头,许枳虞友好的冲她们笑。 “我听你们说八卦,很好奇。” 一起交换八卦大概是女孩子之间的天性,特别是许枳虞一笑起来,实在很有亲和力。 于是白衬衫的女孩子主动拿照片给她看。 照片上确实是个小美女。 许枳虞了然的点点头,往前走了一步,问:“她和周总什么关系?” “她好像喜欢周总,在追他。” “不过咱们周总好像对她没兴趣。” 她们几个是见过孙何琦的,是那种娇俏艳丽的小美女,喜欢笑性格也好,这样的女孩子,什么男人拿不下。 当然,周总不是普通男人。 “那你们周总对什么有兴趣?”许枳虞问了一句,前面两人正要回答,意识到什么,回头又多看了许枳虞两眼。 帽沿下似乎也是惊人的美貌。 公司里没有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人,如果有的话,早就沸沸扬扬传开了。 “我叫许枳虞,是来谈合作的。”许枳虞主动介绍自己,取下帽子来,又笑了笑。 公司最近的新产品在推广宣传期,确实有很多合作,她们虽然不是宣传部的,但也知道一些。 于是几人聊了起来。 “没见过我们周总喜欢什么,追他的女生也有很多,他一个都看不上。” 说到这就有另一个八卦了,那还是周殊观读书时候的事,她们也只是听人很偶尔的说过两句。 具体怎么样谁都不清楚。 当然更不敢乱说。 她们在十二楼下,而许枳虞要去十五楼,她们出门的时候许枳虞开玩笑的问:“我和她谁漂亮?” 显而易见的事。 孙何琦是小美女的话,许枳虞就是大美女。 是一眼分胜负,而不是难分伯仲。 . 周殊观还没回消息。 许枳虞并不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里,她说来找周殊观,前台把她带到了会客厅里。 她坐了不到十分钟,外面传来声音,许枳虞低着头没理会,就在下一秒,门被推开,前台又带了人进来。 许枳虞抬头扫了一眼。 巧了。 这就是照片里那个孙美女。 孙何琦进来,也不坐,站在门口,不悦的和前台说:“你带我去周殊观办公室,我以前来都是直接去他办公室的。” 孙何琦想,她干嘛要在这地方等,来客才会被带到这地方。 她和周殊观都那么熟了,直接进他办公室也不是不可以。 孙何琦看起来和前台也比较熟了,半撒娇的笑着和她说:“带我去嘛,我说是我非要去的,他不会说什么的。” 前台摇头,说真的不行。 上一次她真以为这位孙女士是周总女朋友,把人带了进去,谁知道第二天被领导骂了,还扣了工资。 领导说她和周总没关系,下一次再犯就开除。 孙何琦看会客室已经有人,看了眼没想待着,于是就在门口等。 许枳虞又看了眼手机,周殊观还是没回她消息。 他不会把她屏蔽了吧,还是说……免打扰什么的…… 许枳虞想着,觉得不是没这个可能。 外面孙何琦已经在给周殊观打电话。 她打了两个,那边才接了。 “周老板,我特意来看你,还给你带礼物来了。”孙何琦撒娇,声音娇俏俏的,“你舍得让我站外面等吗?” 这声音太刺耳,许枳虞想不听到都难。 她突然有了兴趣,低头笑了声,然后往后坐了坐,抬头看着门口。 数着过了五分钟,周殊观真的来了。 从许枳虞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他一抹衣角。 是他,他今天早上就是穿这身衣服出门的。 孙何琦一看见他就笑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才靠近,周殊观又往后退了一点。 周殊观冷声问旁边的人:“谁放她进来的?” 前台小姑娘讪讪的不敢说话。 之前只说不让带进周总办公室,没说连门都不让进,公司大门就在那里,人家要进来她总不能把人轰出去。 她也没这个权力。 周殊观和孙何琦说了什么,许枳虞没有听清,只是他才说完,孙何琦顿住,几乎就是瞬间,她的脸色变得煞白。 她只是想追他,当个老板娘什么的,毕竟现在像周殊观这样的高优质还让她心动的男性,已经很少很少了。 可他真的是死缠烂打,都缠不动的铁心心肠。 前台看周总真的生气了,周围气压低到吓人,她想起可能还犯了一个错误,咬咬牙,鼓起勇气跟他开口。 “周总……会客厅里还有一位女士……她也找您……” 周殊观今天没约见会客,加上心情不好,语气也特别差。 “都滚。” 前台点头,赶紧进来请人离开。 许枳虞已经起身到了门口。 她轻轻倚在门边上,一手拿着手机,包挎在肩膀上,月白色的旗袍落到小腿,露出脚踝一抹冷白,勾唇轻笑,美丽的过分惊艳。 “那我现在滚啊。”许枳虞轻轻的笑。 周殊观没想到会在公司里见到许枳虞。 饶是他,目光都顿了半秒。 孙何琦没见过许枳虞,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眼睛看直了。 照片里有美女,视频里也有很多美女,可那些惊艳,都比不上实实在在的在眼前冲击力来的大。 许枳虞和孙何琦目光对上,大大方方,说:“小美女,你喜欢谁不好,要喜欢他这个变态?” “知人知面不知心,别被他这张脸骗了。” 许枳虞这话,半开玩笑半真心。 还有一点点的不舒服。 许枳虞说完,唇角笑意慢慢收住,抬腿要离开。 他都发话赶人了,她再不走,显得她多不要脸。 她可不是这么不要脸的人。 走过周殊观身边时,手腕被他握住。 许枳虞动了动,没挣脱开,下意识要骂他,就被他拉着快步进了办公室。 那么多双眼睛面前,他关了门,上锁,按着许枳虞的手,就把她压在了门上。 他眼里墨色黑沉,眼帘垂下淡淡的看着她,下颌从她鼻尖轻擦过,他身上有淡淡的木质香,唇角微微勾起,低声道:“骂谁呢?小变态。” 你才是小变态,你全家都是小变态! 许枳虞心里这样骂他,才骂完就想起来,这话不对。 他全家这个范围内,目前还包括她。 许枳虞冷冷的抬眼,喊他说:“姓周的。” 从昨天晚上开始,周殊观脸色就很差,回房之后一直到早上出门,一句话都没有和她说。 他生气气他的好了,关她什么事。 就是许枳虞这样满不在乎的态度,才更加刺激周殊观。 她听见一墙之隔,门外传来很小的说话声,而周殊观一手抱着她的腰,侧头脸颊挨着她脸颊,气息慢慢的扑在她耳廓上。 他眼里的黑色越来越阴沉,却一句话都没说。 “想干什么?你的小相好还在外面呢。” 许枳虞没动,抬眼看他,然后开口揭破他的事情。 不是怕周殊观会做什么,而是像他这样的人,真的什么都做的出来。 周殊观另一只手握得愈紧,看她玩笑嘲讽,却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许枳虞伸手推了推他,再被他握住手腕时,耳边听见他无奈的笑了一声。 “没有小相好。” 意识到这一句是他的解释,许枳虞当然惊讶,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周殊观是从来不会向他解释什么。 这都是他不在乎的东西,被误解千万次也从来不会说一句。 又突然抬头想看一眼,他是不是真的笑了。 许枳虞眨了眨眼睛,神色显而易见的慌乱了,然后说:“我给你发那么多消息你都不回,她一个电话你不就过来了。” 消息? 周殊观工作的时候不看手机,至于能接到电话,是因为孙何琦打的是办公室的座机。 周殊观竟然又笑了。 “所以呢?你跟她吃醋?” 第 8 章 周殊观想从许枳虞的眼中看到哪怕一点点不同的反应。 可许枳虞没有。 “怎么?你会希望我吃醋?”许枳虞笑了起来,然后朝他伸手,“手机给我。” 她说要,周殊观真的给了。 别人家的女朋友都有查手机这一招,许枳虞从来没管过他,更加没动过他手机。 打开,她让周殊观自己按指纹。 许枳虞点开微信,看到好几条未读消息,扫了一眼都是工作上的,而她刚刚发的就在上面,明晃晃的未读标识。 看来他确实没看手机。 许枳虞点进她的微信主页,然后设置成置顶。 许枳虞接着把手机还给了他。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谈解约的事。” 许枳虞开始说正事。 “昨天跟你说过了,我用股份换解约,你也同意了。” “所以今天我希望这件事尽快提上日程,你们法务部不要再找我们公司麻烦了。” 法务部找公司麻烦,公司找钟沛沛麻烦,钟沛沛再来缠着她。 这件事没完没了。 周殊观没想到,她今天特意来公司一趟,还是为了这件事。 只是一个推广而已,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宣传部找了许枳虞,并且签了合同,后面她要解约,全是法务部在管,他没有过问。 他们两个在工作上从来都是进水不犯河水,至少在过去这一年,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集。 周殊观说:“许枳虞,一个推广而已。” 就真的那么讨厌他?不愿意有任何的交集? 许枳虞说:“所以一个推广而已,何必和我斤斤计较。” 周殊观:“公事公办。” “所以我用股份换。”许枳虞算的很清楚,她说:“这样一来你并没有吃亏。” 许枳虞对这件事是真的很执着,执着到周殊观说任何的话都不管用,就是不要和他扯上关系的意思。 “好,我会告诉法务部拟合同。”周殊观盯了她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许枳虞点头,“最好这样。” 谈到这里,这件事情算是尘埃落定。 许枳虞松了口气,准备离开。 她打开,刚走出办公室,外面好几个人目光投了过来。 刚刚周总带了个美女进办公室,拉着手进去的,然后锁门,没了声音。 周总什么时候和人那么亲密过,她看那个美女的眼神,简直就是要把她吞了一样。 许枳虞出门的时候,好好的衣服都乱了。 脸色泛红。 所以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 周殊观在椅子上坐下,沉着脸给法务部打电话,让他们拟股权转让的合同。 她许枳虞真会做事,每一件事都是把他的心扔在地上踩。 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十年了他都放不下。 再打开微信,看到一个小时前,她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又注意到她的微信被置顶了。 许枳虞从来没做过任何让他觉得她在乎他的事,哪怕这些年来他有在找存在感,却一次也没有。 这大概是第一次—— 她只是开玩笑的置顶她的微信。 周殊观盯着那个页面,许久,他松手,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 许枳虞去方好家住了半个月。 方好她男朋友出差,许枳虞说不想看见周殊观,于是正好搬过去住。 一住就是半个月。 后天是七夕,方好男朋友马上要回来了,小两口甜甜蜜蜜过七夕节,许枳虞一个成了家的人,肯定不能再待着当人家的电灯泡。 于是她收拾东西,也准备回家。 来方好家之前,许枳虞给周殊观发了一条微信,意思是说她不回家了。 反正她之前也经常不回家,周殊观并不会管她。 这次没说出去多久,可不知不觉就在外面待了半个月。 回家当天,方好刷微博,突然看见热搜榜上有许枳虞的名字,点进去看了几条,跳起来,连着喊许枳虞的名字。 “程肆太过分了,肯定是他买热搜炒绯闻。” 许枳虞从方好手里拿过手机看。 突然之间冒出许多营销号的爆料,说许枳虞有个秘密男友,两人酒店密会,缠绵两天两夜。 接着底下就有人跟着扒,说和许枳虞酒店密会的人是一个叫程肆的富二代。 程肆家里是做珠宝生意的,半个土大款,手里也有点资源,重点是人长得可以,网友们议论,说小情侣是郎才女貌。 许枳虞就是个红一点的博主,不是什么大名人,她的八卦在热搜榜下面位置,多数讨论都是被营销号带起来的热度。 一看就是人为。 还有谁会做这样无聊的事,那不就只有程肆能做的出来。 许枳虞不搭理他,他就先来这么一出,想着在外人眼里把他的名分先定下,以后别人提起许枳虞男朋友,就都知道是程肆了。 对于这件事,许枳虞根本都不想去找程肆对峙。 “他爱买就买,花的又不是我的钱。” 方好知道许枳虞的性格,她确实不在乎这样。 只是—— “你不怕周殊观知道?” “他知道又怎么样?” 周殊观不是个关注八卦的人,更加不会关注她的事,退一万步说,他就算知道了,又会这么样呢? 周殊观根本懒得搭理这些。 方好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有必要提醒许枳虞一点。 “很丢脸。” 自己的妻子和别人绯闻闹得沸沸扬扬,不管是哪个男人心里都会不舒服。 这是通病。 男人的通病。 “那我让他丢脸死了,他会生气吗?”许枳虞喝了口果汁,没心没肺笑了起来。 周殊观总挑衅她让她生气,她好胜心强,报复回去怎么了。 “你小心人给你作没了。”方好是知情者,天下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许枳虞。 她明明放不下,又要对着来。 周殊观和她都是高傲的人,两人是各执一方的队伍,迟早有一天要爆发战争。 摇摇欲坠的城堡,怎么经得起许枳虞这样自掘坟墓。 许枳虞听着方好说话,默默没回答。 过了会儿她换衣服,低头看她锁骨上,还有没散开的淤青。 和若隐若现的咬痕。 “高禹他咬你吗?”许枳虞突然问。 方好愣住:“啊?” 许枳虞嗤笑一声。 “周殊观可恨不得咬死我。” 所以你看,他也那么恨她。 . 许枳虞的所有消息周殊观全部知道。 不怪许枳虞说他是个变态,而是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确实在监控她。 许枳虞总以为他不知道。 其实哪有他不知道的事。 比如这次网上沸沸扬扬的新闻。 不是第一次了。 刚结婚的时候,就有个说是她大学同学的男人追她,许枳虞和他出去吃了两顿饭,后来回来她和周殊观说,男人还是不要太孬种的好。 之后周殊观就没再见过那个男人。 当然,他没多问。 这次她半个月没回家,就给他留了一句话说去方好家里住,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联系。 微信置顶还是她,周殊观点开,编辑了一条消息,犹豫着要不要发过去,几分钟后,他又删掉了。 和许枳虞说什么才能友好的交流。 他们之间永远没办法做到。 这是七夕的前一晚,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哗啦啦的敲着窗户,漏到阳台上,把许枳虞养的那些花全都敲焉了。 当初装修的时候没封阳台,是许枳虞坚持说她要养花,毕竟她没什么特别的爱好,这算是一个。 分享她的养花进度,也是她社交平台上会发的一部分。 周殊观回来的时候,看到花瓣落了一地。 他目光沉了下,鞋也没换,跑到阳台上,赶紧就把她那些花往里面搬。 平常下点小雨也没什么,只要风不大,基本刮不到阳台上,许枳虞还说她不在家的时候花长得也好,因为那都是周殊观在照顾。 不然她以为,自己的花都是仙人掌,不需要照顾就能活。 谁知道今天会下这么大雨,加上刮大风,花盆都被吹落了两个。 都是许枳虞最心疼的花,现在被摔碎了,周殊观脸色愈沉,全从阳台搬进来,放好之后,单独拿了个花盆,小心翼翼把被摔碎的两个捧了起来。 周殊观还穿着西装,蹲下身时手上衣角上全是泥土,一双手脏的不成样子,手掌上还有被瓦片划伤的痕迹。 许枳虞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周殊观这个狼狈的样子。 他很爱干净,不会碰脏东西。 现在一手的泥土。 许枳虞不由笑了起来,下意识要笑话他,怎么也有这样狼狈不堪的一天。 接着她就看见,自己的花全被搬了进来,外面阳台上,零零散散的被雨水打落的花瓣。 许枳虞怔住,大概没想到原来周殊观是为了救她的花才弄成这样。 这么多年,她从来不觉得他有做什么事情是为了她,可这一刻,许枳虞喉咙酸涩,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她只是在那一瞬间突然发现,原来她的心,不是永远都会被人放在地上踩。 第 9 章 周殊观是看下雨了特地赶回来的。 他是为了许枳虞的花,抛下所有的工作,赶回来就为了搬花。 一看到下雨,他很快就想起了她的花。 也不知道花到底是谁在养。 但没想到消失这么多天的许枳虞也回来了。 他放好最后一盆花,抬眼看了她一眼,视线对上时有长时间的停顿,大雨倾盆中,气息在无声里凝滞,只有耳边雨声在啪嗒啪嗒的打。 然后他站了起来。 周殊观扯了两张纸巾,慢条斯理的擦手。 刚刚搬的着急,手掌被划破了自己也没意识到,血痕混着泥土,有些许的触目惊心。 许枳虞注意到他的伤了,看了两眼,开口问:“要不要打破伤风?” 周殊观注意到伤口之后,已经打开水龙头用水冲洗。 “没事。”他没太把这当一回事,划破了一点而已,是冒了血珠就要愈合的程度。 许枳虞盯着他手上的伤,继续说:“我听说这个不能看伤口大不大,再小的伤也容易感染。” 所以还是打个破伤风吧,别到时候还嫁祸给她,说全是因为救她的花。 她的花可不背锅,她更加不背锅。 “我这再晚去一点,就该好了。”周殊观低头,唇角不自觉的往上弯了弯。 许枳虞看阳台上有摔碎的花盆,泥土落了一地,是她最喜欢的那盆绣球,摔焉了大半,周殊观是捧着花根搬进来的,甚至还放进了新花盆里。 以前他讽刺过她种花,一度让许枳虞以为他会对她的花图谋不轨。 周殊观把客厅的门关上,顺手拿抹布把地上渗进来的雨水擦了擦,淡淡开口道:“怎么回来了?” 不然他还以为,她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家了。 “我想回来就回来。”许枳虞蹲下来看自己的花,突然间想起来,自己出去那么久,花不会一直都是周殊观在照顾吧。 如果这样的话…… “谢谢。”许枳虞也不忘记跟他说。 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有些难得。 周殊观没说话,默认她的感谢。 刚刚大雨里他西装都湿了大半,许枳虞既然开始收拾她的烂摊子,于是周殊观上楼去洗澡换衣服。 . 许枳虞今晚回来还有一个原因。 她答应了今天晚上开直播。 前段时间公司在给她探讨这次直播的主题,有说化妆有说卸妆,最后这些提议都不了了之。 还是随许枳虞来,单纯和大家聊聊天就好。 开始时间是八点,许枳虞准备了一些水果,一起拿到了茶室里。 二楼除了卧室和衣帽间,还有一间书房,一间茶室,许枳虞亲自布置的,主要用于平常拍视频的工作。 茶室里四个竹椅,一台茶桌,墙上挂着一幅毛笔字,是周殊观亲手写的。 茶桌上有一盆许枳虞养的兰草,后面一面墙都是她收集的各类茶具。 她倒也没特意化妆,穿的是早上出门时的衣服,八点准时开始,刚开播还没说话,直播间里已经有人送出了豪华礼物。 这个id太显眼,不用多想都知道,就是程肆送的。 他三十秒刷一个,屏幕全是他的名字,和满天飞的礼物,几乎都要看不到许枳虞的脸。 果冻加糖:【楼上送礼的大佬是许枳虞男朋友吧!】 请叫我鱼鱼:【豪气啊兄弟。】 有人带节奏,下面所有的人都跟风起来,于是嗷嗷喊甜。 大佬直播间蹲点,狂掷千金,这么给女朋友排面,真是绝世好男友。 polipo:【七夕夜两人是不是在一起呢!】 明天还熬夜:【合体直播啊!合体直播!】 【合体直播!】 【合体直播!】 …… 底下开始刷屏,都在喊着要见程肆,许枳虞揉了揉太阳穴,实在头疼。 要不是她真不愿意见到程肆,非要当面给他翻两个白眼。 这时候钟沛沛的微信已经发了过来。 她问:【你真的跟程肆在过七夕?】 钟沛沛觉得,半个小时的直播时间而已,大家呼声这么强烈,那合体直播也不是不可以。 许枳虞烦躁的回:【什么狗屁程肆。】 今天白天八卦刚传出来,现在正是网友好奇心最重的时候,再说又是七夕,网友们都上赶着虐狗。 许枳虞没说话,她低头慢慢的泡了杯茶,等着直播间什么时候消停下来。 许枳虞直播就是这个节奏。 她有时候修花,有时候泡茶,心情好的时候会多说两句。 所有人都知道她傲气,可她长得好看,有傲气的资本,大家都愿意看她。 直播间里聊的火热。 从她和程肆的八卦到各种胡言乱语的小故事,一个个层出不穷,甚至还有所谓的知情人士,出来讲述他们的“恋爱史”。 快下播时,程肆还在蹦跶。 许枳虞已经把送礼关闭了,他刷不了礼物,就在下面一口一个“老婆”的喊她。 许枳虞终于忍不住了。 她抬眼,冷声开口。 “差不多得了,再造谣我只能走法律途径了。” 这句话是跟程肆说的。 他这样的行为已经严重打扰到她的个人生活,以及日常工作进行。 话音才落,茶室门突然被推开。 周殊观站在门口,穿着浴袍,手上拿着一件她的内衣。 他面色冷漠,捏着睡衣在身侧,看着许枳虞在直播,他开口说。 “你的内衣,为什么扔在我书房?” 画面里只出现周殊观浴袍的一角,和半敞开的浴袍下,他锁骨上令人遐想的红痕。 许枳虞吓了一跳,眼疾手快,马上退掉了直播。 直播明明已经退掉,她吓得站起来,桌子上半杯茶水被打翻,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茶香溢出,浸满整个房间。 许枳虞惊魂未定,看到周殊观手上的内衣,庆幸他放在身侧,直播没有录到。 可是他刚刚说的话肯定有人听到了。 “什么我扔的,明明就是你自己不收拾。”许枳虞深吸一口气,质问道:“我在直播,你想我被封禁是不是?” 倒不是怕暴露什么,她和周殊观虽然一直没有公开过,可她也并不怕别人知道她已经结婚。 但是他拿着内衣出现在她直播镜头前,还穿着浴袍,万一她被封禁了,到时候又上新闻,腥风血雨。 周殊观眉头动了下,看向她直播的那台手机。 他手上拿着内衣,但他站着时稍微侧身,内衣正好在一边被挡住,直播镜头不可能录到。 周殊观怎么可能让别人看到许枳虞的内衣。 她转身去收拾掉落在地的茶杯,转过身时,周殊观竟然笑了。 半个月没见的日子里,他第一次像现在这样笑。 许枳虞却并没有看见。 她边收拾,边在指责周殊观。 “上次我内衣是你脱的吧,你说小了要扔了,然后你扔哪了?” 天知道去哪了,许枳虞衣服那么多,她少那一件内衣了。 “嗯。”周殊观竟然点头应了一声,“是小了。” 他竟然答应。 他竟然敢答应! “是小了的问题吗?”许枳虞回头,眼角余光扫过周殊观唇角一抹消失的笑意,她怔了下,以为自己看错了。 以往周殊观在说这样话的时候,都是很冷漠的,冷漠到会让许枳虞以为,床上那个变态并不是他。 他穿上衣服和脱了衣服完全是两个人。 可刚刚他是笑了吗? 竟然在笑着跟她说话? 许枳虞又深吸一口气。 “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问我这个问题。” 她还有两分钟正式下播,但凡他再晚两分钟,他说破天那都没关系。 周殊观说:“那……抱歉。” 分明是在道歉,他好像道歉的很开心。 周殊观都道歉了,许枳虞有一百句骂人的话也说不出口。 她起身往门边走,到他身前时,一把拿过他手里的内衣。 她往外走,周殊观给她让路。 走了两步后,周殊观才转身跟上她。 外面雨已经停了,这场大雨来得急去的也快,阳台上的一片狼藉,昭示着它存在的痕迹。 许枳虞猜到接下来又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八卦和四面八方的消息了,于是她干脆退了微信,关掉手机。 晚饭时间,周殊观喊许枳虞下来吃饭。 桌上有一道龙井虾仁,炙烤小羊排,还有一碗红枣枸杞牛奶羹。 很显然,这些都是周殊观自己做的。 他坐在餐桌前,笑意温柔。 看起来真像一个翩翩有礼的好丈夫。 许枳虞在片刻间都晃了神。 她在他对面坐下,很主动的把那碗牛奶羹端到了自己面前来。 “都半个月了。”许枳虞看到他锁骨下的红痕,忍不住怀疑说,“难道是我咬的?” 她皮肤容易留痕迹是真的,他一个大男人,不至于吧。 周殊观眼都没抬,说:“那是我自己想把自己给咬死?” 她一口下来都破皮了,情难自抑时,控制不住。 许枳虞回想起半月前的场景,记忆逐渐清晰。 周殊观狠劲起来的时候,不止是个变态还是个疯子。 甚至越咬他越兴奋。 许枳虞说:“你要是轻一点,我也能轻一点。” 她这话就是在放屁。 也是间接在骂周殊观。 这一碗羹许枳虞吃的很开心,她再一次认可周殊观的厨艺,甚至期待起来,如果明天早上她可以再吃一碗的话—— 就更好了。 一碗被她吃的干干净净。 第 10 章 高二这一年已经很难得上体育课。 五月底的泊阳也有三十度高温,小城市也迎来了初夏的热浪,稍微动一下,班级里的凳子摇的“嘎吱嘎吱”响。 和夏天的困顿遥相呼应了起来。 许枳虞正趴在教室里睡觉。 她昨晚两点多才睡,学校早读是七点,她必须六点就起。 闷热的天气更容易犯困,许枳虞本来就没睡够,体育课请了假,才上课没多久,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扎着马尾,发尾垂到后颈,额边后背全是汗。 碎发沾在了额头上,微微凌乱。 很热,可许枳虞困的根本不愿意醒过来。 周殊观就坐在她后面两排的座位上。 体育课他也没去,教室里就他们两个人。 周殊观低头在写数学题,明明很久了,一道卷子才写了两个字,很简短又漫长的两个字。 明明很简单的题,接下来的步骤他却解不出来。 他时不时的抬眼,往许枳虞那边看。 其它班在上课,能听到隔壁英语老师带着小蜜蜂念作文的声音,还有偶尔传来同学们的哄笑声,以及大声朗读时的壮阔。 只有他们教室里是安静的。 周殊观站起来,轻轻走到许枳虞旁边,脚步放的很轻很轻,低头看她额头上的汗水都流到了手肘弯里。 他拿了一张卡片纸,在她旁边坐下。 隔着一点距离,慢慢的给她扇风。 原本停滞的气流动了起来,空气里有自然的凉意,混着窗外香樟树的清凉,微风吹来时,梦里的许枳虞觉得梦都变甜了起来。 她头无意识往风的方向挪了挪。 周殊观看她靠近,唇角不自觉的弯了弯。 他手肘抬起,没有任何的支点,怕靠在桌子上会有声音吵到她,他一直是悬空着在给她扇风。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一直到下课铃声响,周殊观才回到自己座位上。 风在这个夏天慢慢的吹。 右手臂酸痛的没有知觉,他不动声色的侧到一边揉着手,班级里同学们上完体育课陆陆续续的回来,许枳虞也睡醒了。 她支着脑袋,懵懵的看了会儿窗外,睡足了之后,脑袋也渐渐清醒了。 下了体育课的同学们满身大汗的进教室,三三两两的同学们刚从小卖部回来,手上有拿了冰水,也有买了冰棍的,嚷着说这天太热了,是很潮湿的那种闷热。 里面外面都受不了。 “而且一点风都没有。”孙镜伊强调说:“一点都没有。” “有风啊,教室里有风。”许枳虞笑了起来。 “风吹的很舒服。” “我在巷子里都没感受到有风。”孙镜伊皱眉,咬了一口冰棍,想着明明教室里比外面还热。 关着窗户空气不流通,她又坐在偏后面的位置,怎么可能会有风啊。 许枳虞想,明明记得有啊。 肯定有的。 不然她的梦怎么会那么甜。 …… 而现在是夏日酷暑,房间里开着空调,许枳虞睡在一边,被子只盖到胸上,也捂得出汗了。 她最近身体有点奇怪,明明很热又怕冷,开着空调盖了厚被,盖上了又出汗。 周殊观在旁边一直没有睡着。 他在看网上的新闻。 晚上的直播过后,下午那场荒唐的八卦有了两极转变,直播录屏流出,周殊观说的那句话在视频里能清晰的被听到。 网友和程肆视频里的做对比,得出结论,说出现在许枳虞直播里的人根本不是程肆。 那么亲密的话,那么暧昧的语气。 只说明了一件事。 许枳虞确实有男朋友。 但不是程肆,而另有其人。 看到这里,周殊观把手机关上了。 他嗤笑了一声。 他转头,看旁边的许枳虞又出汗了。 她呼吸绵长,睡得很熟。 许枳虞睡起觉来总是这样,雷打不动,喊她起床,还有起床气。 周殊观指尖轻触在她额头上,指腹感受到微微的濡湿,他俯身更低了一些,柔声问她:“热的话换毯子盖好不好?” 空调是许枳虞觉得最舒服的温度,周殊观从来不会调她的,什么都是她舒服最好。 许枳虞没回答,可她手把被子拽的很紧。 好像周殊观要跟她抢被子一样。 周殊观才不跟她抢。 没办法,他随手拿了床头一本杂志,侧着身体在床头,轻轻的给她扇风。 现在是凌晨一点三十分,周殊观还有工作,可他还是这么给她扇着。 明明她已经睡得那么熟了,有空调在也不会被热醒。 他还是想她睡的舒服一点。 一扇就是两个小时。 夜都过了一半,再捱一捱时间,该天亮了。 周殊观真正放下杂志入睡的时候是凌晨四点。 然后才睡了两个多小时。 许枳虞掀开被子起来,她坐起的时候发现旁边周殊观竟然还在睡觉,听到他的呼吸声传来,她愣了下,觉得奇怪。 他那么自律的人,平常这个时候早就起床了,今天怎么还没醒,反而睡得这么熟。 许枳虞转头往身边的周殊观看去。 他睡觉的时候很安静,眉眼舒展的模样,有平常别人嘴里说的那样温柔,可周殊观哪里会是个温柔的人。 他恶劣又过分,私下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他和温柔两个字完全沾不上边。 可他真的长得太好看。 方好以前说过,人之所以会一见钟情,始于颜值,忠于人品,而她还懵懂时对周殊观一见钟情,就是因为他这张脸。 可惜败于人品。 他身上搭了一点点的毯子,许枳虞不小心拉了一下毯子,才动他,下一秒周殊观睁眼醒了过来。 他眼底有很明显的倦色,眼尾是红的,看起来没有休息好。 不仅是没有休息好没有简单。 他昨晚应该睡得很短。 “你昨晚趁我睡着,出去偷偷找小美女了?”许枳虞好奇的问他。 她问的那么理所当然,大概觉得自己一定就猜对了。 或许不是去找小美女,晚睡是肯定的。 “你什么时候睡着的?”周殊观很累,他虽然醒着又闭上了眼睛,开口说话时,声音都染了一丝沙哑。 许枳虞开始回想。 “很早啊,十二点之前。”她困意一来就睡得快,加上昨晚周殊观并没有折腾她,她睡得很舒服。 “昨晚的空调好像很舒服。” 总之什么都很好,她睡得也很好。 人一旦睡好了,心情就会特别不错。 许枳虞现在状态很好,她歪头笑了笑,往前爬到了周殊观身上。 然后盯着他的眼睛。 周殊观依旧闭着眼睛,却能感受到她近在咫尺灼热的视线。 “你干什么这么累?我又没让你出力。”许枳虞在笑,非要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少有精力的和他周旋,香气散散的飘到了他鼻尖。 周殊观冷冷的回:“出力了。” 许枳虞马上皱起眉来。 “你要是给别人出力了别污蔑我哦。” 周殊观没再说话。 这就是不想搭理她的意思。 许枳虞却突然挺想逗他的。 “欸,周殊观,你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我们高二高三都在一个班。” 许枳虞觉得,周殊观应该是记不清楚。 她高一的时候是在三班,后来文理分科,她选了理科,又在摸底考试中发挥超常,最后去了理科实验班。 班级里大多都是曾经一班和二班的同学,大家相处又不是很熟,多数时候,所有人一心扑在学习上。 周殊观那样高高在上,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性格,一个班六十多个人,他恐怕就记得那么一两个了吧。 周殊观突然睁开了眼睛。 许枳虞觉得他似乎对这件事有兴趣。 “我前两天突然被拉进了高中微信群,他们在群里讨论你,说都还记得周殊观长什么样子。” “记得很清楚。” 十年前的同学早已各奔东西,毕业那天也许就是见的最后一面,十年的时间冲淡了太多的记忆,大家讨论起来的时候,都说还记得周殊观的样子。 因为太好看,太让人记忆深刻,以至于根本忘不掉。 “你都记得谁啊?”许枳虞饶有兴趣的问他。 不等周殊观回答,许枳虞接上自己的话。 “你能记的谁才怪。” 高高在上,冷漠寡言的周殊观,眼里除了学习就只有学习,印象里许枳虞话都没办法和他说上。 周殊观沉默的看着她。 他的眼睛里无波无澜,眼底倒映出她明亮的目光,周围安静下来时,许枳虞竟然觉得,他眼神里有点可怜。 那么可恶的周殊观,怎么会有这样可怜的眼神。 许枳虞觉得心上被什么抓了一下,酸酸的疼。 她眨了眨眼睛,避开了他的眼神。 清晨的阳光已经从阳台上洒了进来,纱帘随着风轻飘,许枳虞双手撑在床上,发丝凌乱的垂下,发尾轻轻扫过了他的脖颈。 许枳虞想起很多次他过分的动作。 她调戏似的在他嘴角飞快亲了一下。 周殊观明显僵了一下,眼神顿住,没反应过来,许枳虞已经后退,从他身上下来,然后下了床。 套了拖鞋站起来。 许枳虞手放在胸口,感觉自己的心也跳的飞快。 刚刚提起高中的事,好像又代入高中时候的心境,她那个时候的想法很不好,她总想着能偷亲周殊观。 当然,那时候不敢。 第 11 章 周殊观在厨房准备早餐。 他右手手臂酸痛,一抬起整个肩膀生疼,周殊观垂眼,眼底青色,没有精神。 许枳虞被厨房的香味吸引下来。 她站在厨房门口,往里看,闻到浓郁的香味时,皱眉不禁狐疑起来。 周殊观最近总进厨房做好吃的,变着法的做各种,虽然看起来他很不靠谱,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厨艺不错。 周殊观端了一碗桂花酒酿汤圆,还有一碗陈皮红豆沙,和一笼虾饺包。 他把这些端出来,看到许枳虞的身影,走出来问:“晚上吃什么?” 许枳虞视线从食物上收回,惊讶的问:“晚上你也要做饭?” 许枳虞口味清淡,喜欢偏甜的江浙菜系,结婚这一年里,周殊观清楚的知道她都喜欢吃什么。 “蟹粉虾仁面,糖醋小排,白栗小豆腐……你能做吗?” 许枳虞说的大多不是简单的家常菜,需要花上一点时间和精力,特别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话……也做不好。 “好。”周殊观一口答应下来。 早上吃饭的时候,许枳虞才看网上那些新闻,看到很多奇奇怪怪的小文章,还有自己的账号下面,也多了好多留言。 昨天晚上周殊观突然出现虽然很惊吓,至少他这么一来,程肆没办法再蹦跶了。 不然她会被程肆烦死。 许枳虞吃饱之后接到电话急着出门,周殊观开车出来,说送她去。 今天两个人很平常的吃了早饭,然后又一起出门,许枳虞下车到公司的时候,无来由的回头看了一眼。 隔着一条马路,她看到周殊观还停在原地看她。 许枳虞慌乱的回过头。 此时周殊观正在车里打电话。 他看着远处许枳虞的背影,唇角一直是笑的,电话那边的文祎问他最近怎么样了,周殊观手指握了握手机,开口说:“……想重新追她。” 见不到她的这半个月里,他那么想她,每天晚上闻到枕头上一点点她的味道才能睡着,然后就是整夜整夜的在阳台上站着。 他们关系那么不好,厌恶,憎恨,冷冰冰的语言,所有不好的词都能用来形容他们。 他曾经失败过,可现在他突然想,再试一试。 周殊观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然后才低头。 电话那边文祎笑了声,说:“不是说很讨厌你吗?还能有机会?” 周殊观很认真的想了想这句话,他还有没有机会。 就算很渺茫他也希望是有。 如果许枳虞愿意多回回家,那他可以给她做一日三餐,研究她喜欢吃的菜;晚上睡觉前不是吵架,而是和她多说说话;为她养好她的花,打理好她的茶室,还有,在她做任何事都愿意告诉他的时候—— 他都会帮她做。 他一直希望,生活能过得很平淡就好。 他们可以像这世界上的任何一对夫妻一样。 他只是希望每天看到她,多看看她比什么都好。 文祎刚回国要忙的事情有点多,他最近在自己公司这边,还抽不出时间来,不然他真想去看看那位谭同学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我等着喝你们喜酒。”文祎随口说了一句。 周殊观在电话这边笑了一声。 喜酒他早就错过了。 文祎这边在忙,要挂电话,周殊观喊住他,问:“你知不知道蟹粉虾仁面怎么做?” 文祎说:“我之前在南京的一家店里吃过,那是他们店招牌,真做的挺好吃。” 文祎半个吃货,熟知各地美食。 “你别听我乱说的,等下自己再上网查。”文祎说:“做好挺难,你别弄砸了。” 要真每一样都自己弄,要花不少时间。 周殊观大老板,公司那么忙,怎么还有时间研究这些。 “我下午去超市买螃蟹。” . 下午许枳虞莫名惦记上了自己的蟹粉虾仁面。 她最近总胃疼,吃东西也挑,外面的饭菜油大,她吃不下去。 最近总看到周殊观狼狈的样子。 上一次是搬她花的时候,这一次就是在厨房处理螃蟹。 他大概没想到许枳虞今天会回来这么早。 毕竟她总不愿意回家,平时就算工作结束的早,也要和朋友出去玩,或者上酒吧喝几杯。 自由是她的生活方式,她本来就不习惯被约束。 许枳虞看他扒开蟹壳,用勺子刮了蟹黄出来,满满的黄香味已经溢出,然后他特别严谨的照着教程上,去除蟹心,蟹腮,再挖出蟹肉。 他买了好几只大闸蟹,腿都先剪断在一旁,处理完蟹身后,他再来处理蟹腿。 蟹腿就比较麻烦了。 小的腿太小,周殊观又要全部处理好,他拿剪刀剪,差点刺到自己手指。 划了一下,有个小口子。 他眉头很细微的皱了下,打开水龙头冲水,拿创口贴贴上后,继续剪蟹腿。 锅里炖着白栗豆腐,闷着还要五分钟,周殊观把所有蟹黄蟹肉处理好,转身往锅里加了半勺白糖半勺蜂蜜。 他不太喜欢甜的,可许枳虞的口味是,什么菜都要加点糖。 当然是少许,毕竟她在控糖。 白栗小豆腐出锅,他放进蒸锅里热着,然后开始做蟹粉虾仁面。 一碗蟹肉一碗虾仁,和二两面。 他动锅动铲子,许枳虞就一直在后面看着。 她真的开始好奇周殊观本来就会这些还是现学的。 怎么看起来……那么厉害…… “豆腐是本来就要加糖的吗?”许枳虞不知道,好奇问了一句。 “没有。”周殊观摇头,说:“加糖提鲜。” 后面还有半句是—— 你会更喜欢吃。 糖醋小排周殊观加的是番茄酱,酸酸甜甜的,多加了一勺蜂蜜,他下午去超市亲自挑的最好的排骨。 出锅后再撒上芝麻。 许枳虞本来出去浇花了,又被这香味吸引了回来。 中午在外面拍摄杂志,钟沛沛给订的盒饭,她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觉得还没有周殊观熬的粥好吃。 “排骨好像炖了很久。”许枳虞又问。 确实炖了很久。 周殊观说:“四十分钟。” 小火慢炖,更加软烂入味。 今天许枳虞特别主动,话也很多,周殊观最后把面捞出来时,她还在盯着看,于是他问:“你是想学怎么做吗?” 许枳虞一听,马上摇头。 “我不会做饭。” 她才不做饭,也不喜欢厨房的油烟,虽然谁都喜欢吃好吃的,可周殊观会做饭这一点,显然更难得。 她反正不可能学会。 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周殊观在沙发边重新处理了下手上的伤口,而许枳虞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盛了半碗面。 她是真的饿了。 吃第一口的时候已经觉得味道很惊喜。 外面这些传统菜系都是迎合大众的口味,追求传统的味道,可周殊观的菜显然有他自己的步骤,比如每道菜里都加了糖。 完完全全是她的口味。 许枳虞没想过,自己能在吃了半碗面的情况下,几乎吃完一整碗豆腐,大半碗小排,直到肚子都吃撑了,才放下筷子。 周殊观没动筷子。 不清楚他出于什么缘由,明明是自己做的饭菜却没胃口吃,在许枳虞吃的正开心时,他只是偶尔拿筷子夹上两口。 低头安静,沉默。 许枳虞吃完,已经撑着了。 这几年都没吃这么饱过,她撑着下巴看着桌子上差不多空掉的盘子,发觉自己的胃口可能被周殊观这几顿饭养刁了。 毫无来由的,她突然说:“我明天还想吃。” 周殊观动作顿住,抬眼看她。 他眼睛里有惊讶,瞳仁里泛起少有的难以置信,耳边再回响她刚刚说的话。 明天。 还想吃。 许枳虞从来没有主动对他有这样的要求,他们不会谈论明天怎么样,而她现在这么说,让他觉得,好像他们还会有很多个明天。 许枳虞只是觉得特别好吃,随口说了一句,她注意到周殊观神情奇怪,回想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并没有什么不妥。 周殊观又低头,手指捏着筷子紧了紧。 许枳虞疑惑的问:“……不可以吗?” “好。”周殊观很低的应了一声。 第 12 章 许枳虞喜欢吃他做的东西。 这个认知让周殊观打心底的喜悦起来,他眉眼舒展不少,自己都没有发现。 晚上在书房,周殊观翻了很久的食谱,看得很仔细,然后把每一样许枳虞可能会喜欢的菜都记录下来。 周殊观整理出了一个一月食谱。 整整一个月,一日三餐,每一顿都没有重样。 一些特别的菜,周殊观向文祎请教,问他认不认识一些当地的人,是不是可以告知一些做好这些菜的秘诀。 文祎看到食谱的时候,觉得周殊观肯定疯了。 他那么大一个公司要运行,上上下下的事情都要他管,他现在不处理公司的事情,竟然列了一本书一样厚的食谱,要学习做饭。 而且还都不是家常菜。 每一道都有不同的难度。 有些甚至在网上找不到菜谱。 这才是周殊观要向文祎请教的原因,有些菜真的要去当地找方法,才能做出那个味道来,还有应该用什么食材,用量用法,都是有讲究的。 文祎觉得是个难差事,还是答应下来。 “我确实认识一些朋友,可以帮你去问一下,但我可能……连里面三分之一都不一定能找到。” 他要有本事收集这么多,都能出书了。 正要挂掉电话,文祎突然想到什么,于是问他:“你天天准备这么多吃的,怎么你还一日三餐给人家送过去?” 有些菜当久了就不好吃了,而且一些需要摆盘的打包起来没那么好看,会减少食欲。 这一个过程又是一个难差事。 周殊观竟然笑了一声。 “不用,端出来就吃了。” 文祎听到这话,不明白他的意思,眉头皱起来在想。 “你天天把人请家里来?”这是文祎唯一能想到的一个可能性。 不是还在追嘛,天天请的过来吗?再说了,人家也不见得就愿意。 “不用。” 周殊观说:“我和我老婆,还没有分居。” . 第二天晚上,许枳虞回家,发现周殊观又做了饭。 这次有廖糟鱼,青菜肉圆汤,还有一道蜜汁吊地瓜。 许枳虞本来以为,周殊观能偶尔做一顿已经很难得了,昨天说的还想吃也只是随口说一说,毕竟她知道周殊观平时工作有多忙。 而且怎么她说想吃他就做呢,她竟然能有一天在他这里有有求必应的时候。 不过这两天吃他做的饭,胃疼的老毛病都没有再犯,白天工作的时候会想着回家,会想他今天会做什么好吃的。 每天的吃饭时间,大概是他们唯一心情气和相处的时候了。 这条鱼是用红糖和廖糟炒过之后,放在鲜鲈鱼上清蒸,廖糟的味道很特别,和鱼在一起激发了鱼的香味,浸润下来,还有一股天然的酒香。 许枳虞第一次吃,她很喜欢。 “这个是哪里的菜?”许枳虞又夹了一块鱼肉放嘴里,然后问他。 周殊观说:“应该是江南菜系。” 许枳虞点点头,鱼肉放到嘴里,突然她顿住,眉头皱了起来。 周殊观看她表情不对,心紧张的提了下,却淡声问:“不好吃?” 许枳虞皱着眉摇头。 “好像被鱼刺卡了。” 鲈鱼鱼刺是偏少的,只有大块的一些刺,许枳虞没注意,一条小鱼刺就被咽下去了。 卡在喉咙上有点难受。 周殊观马上倒了一杯水,站起来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背,说:“是多大的鱼刺?” “小的可以咽进去,大的不要强吞,要去医院取出来。” 鱼刺太大的话强行咽进去可能会伤到食道,甚至是肠胃,无论如何都很危险。 许枳虞接过他手里的水,张口就往嘴里倒。 “很小。” 她就是把自己养的太金贵了,小小一根刺就卡红了脸,换作别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许枳虞喝了口水已经感觉没什么异样,她这时抬头,发现周殊观在旁边,很紧张的看着她。 这样子好像很担心她。 许枳虞不太习惯,装作没看到,收回目光来,又小声说了一句。 “没事。” 再坐下之后,周殊观把那盘鱼肉换到了自己面前去。 许枳虞没太在意,把注意转移到了汤上面。 多喝几口汤润润嗓子,喉咙会舒服不少。 等她喝完小半碗汤,周殊观已经剔好了一碗鱼肉,递到她面前。 许枳虞愣住。 以前和方好还有高禹一起吃饭,高禹会把虾和蟹都剥好了放一碗给方好吃,高禹是个很温柔的男孩子,她们闺蜜说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笑着看方好。 许枳虞偷偷的羡慕过。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会愿意为她做这些,满心满眼里只有她一个人,于是会希望她什么都好。 她没有被喜欢的人爱过,就很渴望那种好。 周殊观会给她剔鱼肉,她甚至从来不敢想。 刺剔的很干净,他是用心在剔的。 许枳虞甚至不敢动他的碗。 “你不自己吃?”于是她又问了一句。 周殊观摇头,说:“我不太喜欢吃鱼。” 许枳虞却又听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他说不喜欢吃鱼,可他做鱼,又剔鱼刺,单纯的就只是为了她。 她一时想不明白,默默夹了他剔好的鱼肉放进嘴里。 有的吃还是好的,不吃白不吃。 饭后许枳虞在卧室里和方好视频。 方好跟她说七夕高禹果然没什么新奇的礼物,还是跟往年一样,吃饭送花送金银珠宝。 方好在期待什么,她不信高禹会不知道。 恋爱五年,再过两年就要奔三,家里人也都催的紧,希望她可以结婚成家,最好在三十岁之前把怀孕的事也提上日程。 许枳虞作为一个已婚人士劝她,说:“结婚没什么好的,就是两个人到了一个屋檐下,还不如谈恋爱呢。” 方好从来都把许枳虞这方面的劝诫当做放屁。 方好说:“你和我们平常人都不一样,走的也不是寻常路。” 许枳虞轻嗤一声。 哪有什么不一样。 她坐在梳妆台前,手心捂热了精华,然后她跟方好说,周殊观最近热衷于做饭这件事。 “真的很好吃,每一样都好吃,每一天都不一样。”许枳虞强调道。 “你说他不会是公司倒闭了,只能天天在家做饭吧。” 方好都听笑了。 “倒闭什么,他公司厉害着呢,动动指头就能把你那经纪公司掀了。” 许枳虞不由拱了拱鼻子。 方好就知道长他人威风。 方好今天晚上一个人在家,反正没人陪她,她就和许枳虞聊的久了一点。 要挂视频的时候,方好想起什么,突然压低了声音问许枳虞,说:“你最近是不是换内衣品牌了?” 许枳虞怔了下,摇头否认,道:“没有。” 她喜欢一个牌子就会一直用,因为那是适合她的,是最好的,她并不想去尝试新的。 人就应该永远待在自己的舒适区。 “那怎么……”方好有些话都不太好意思说,声音愈小:“更大更挺了。” 许枳虞本来底子就好,方好最清楚了。 之前网上很流行的蜜桃胸型,方好还认真比对过,说许枳虞就是这个胸型。 许枳虞皱眉,把视频角度往上移了移。 “别乱看。”她轻嗔,又拢了拢睡衣领子。 方好还在笑:“夸你你也不乐意。” 她许枳虞从头到脚哪里不好看啊,她活的那么精致,哪里都好看。 “夸我的人多了。”许枳虞得意,声音不自觉大了不少,“周殊观他都最喜欢亲亲了。” 话音才落,突然听到身后一声低笑。 许枳虞回过头,看到周殊观正站在门口,眼里还有一抹剩余的笑意。 许枳虞呆住,开始回想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她好像和方好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 主要是刚刚方好又说到她的胸型,是好几句话之前的事了,周殊观应该没有听到吧。 许枳虞心里忐忑,脚趾头都抠地了,身后方好看情况不对,“滴”一声已经挂断视频。 周殊观走了进来,距离许枳虞还有两步时又停下,许枳虞慌乱的拿着手机站起来。 周殊观又笑了一声,说:“是挺喜欢的。” 周殊观手上拿着一杯清茶,是他刚刚泡好的,茶香四溢,几片茶叶在热水里飘着,灯光下,他握着茶杯的手骨节分明。 他把茶递给许枳虞。 周殊观说:“所以你现在是想要我亲一亲?” 第 13 章 周殊观总有无尽的精力。 许枳虞是真真切切体会过的,他平时不爱说话,可真说出什么来,那都是挑事的话。 过分的事也做过不少。 但那些恶劣的行为都是对许枳虞的。 虽然很恶劣,可是—— 许枳虞不得不承认,她并不讨厌。 不然两人并不可能和平的相处到今天。 周殊观还在笑,说:“看来你很喜欢。” “我才不喜欢。”许枳虞嘴硬。 周殊观静静的看着她。 明知道她口是心非。 他在笑,就心知肚明的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 怎么可能不喜欢。 她主动的怎么会不喜欢。 这让许枳虞觉得更丢脸羞耻。 盯了几秒,败给他的视线。 过了半分钟,周殊观也收回目光,在床边坐下。 然后从床头柜里找了个小药箱出来。 他之前搬花的时候手受伤了,当时只是一个小伤口,确实没什么,后来处理螃蟹又划在伤口上,再加上这两天一直在做饭碰水,伤口不但没好,反而情况更严重了。 周殊观拿了碘酒和棉签出来,用两根棉签沾了碘酒,轻轻从伤口周围擦过。 不怎么长的伤口,稍微深了一点点,现在伤口周围有些泛白,显然是泡在水里被浸出来的颜色。 他消过两遍毒之后,又找了个创口贴出来。 许枳虞在旁边偷偷的看。 这时周殊观突然朝她看过来,目光沉静,低声开口问:“能帮我一下吗?” 能不能帮我? 周殊观第一次对她有这样示弱的语气,许枳虞站着,眼睛都忘了眨,直到周殊观又出声。 “可以吗?” 他平常说话,许枳虞会怼回去或者骂他,这似乎已经成为他们之间习以为常的交流方式,可突然这时候,周殊观语气那么轻的问能不能帮忙,许枳虞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往前走了一步,看着他的手,不太自然的问:“帮你什么?” 周殊观把创口贴递给她。 许枳虞看了一眼,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她又往前走了点,站在周殊观身边,顿了下,在他旁边坐下。 隔得近看他的伤口,其实就是做饭才变成这样子。 他的手很好看,皮肤是玉石通透的白,指节修长,指骨微微弯曲,指尖是莹润完美的椭圆。 他的手和他的脸一样,都是好看的完美,找不到瑕疵。 许枳虞撕开创口贴的一边,直接贴在他伤口上。 周殊观无奈的笑了一声。 “你轻一点。” 他们之间对待彼此好像从来就没有温柔可言,许枳虞动作猛然停住,眼底撞入周殊观的目光,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反而是笑着看她。 他不生气不怼她许枳虞真的不习惯,手上动作还是不自觉的轻了很多。 撕开创口贴的另一边,轻轻的给他贴上,然后她破天荒说了一句:“应该是不能沾水。” 不然伤口会延迟愈合,到时候拖成伤口感染就不好了。 周殊观然后点头,说:“好,我听你的。” 然后周殊观把棉签和碘酒又收回小药箱里,想起什么,有点遗憾。 “这样的话,明天就不能给你做饭了。” 他只答应了说今天,没有说明天也做,可许枳虞现在听他这话的意思,是之后都要准备做饭吃。 而且他说的是……给她做饭。 “给”这个字很奇怪却又是许枳虞没办法忽视的重点。 “不用,我明天会很晚回来。”许枳虞不自然的避开他的视线,解释道:“我在外面吃。” 她这两天都有按时回家,今天甚至回来的早了,现在却突然说明天会晚回来。 周殊观怔了下,问她:“要去干什么?” 他从来不关心她的去向,不会问她要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许枳虞本来也不喜欢别人管她。 现在他问,她要去做什么,破天荒第一次。 “当然有工作。”顿了顿,许枳虞又接着说:“几个高中同学约饭。” 本来以为话题到这里就了了,周殊观皱眉疑问:“高中同学?谁?” 许枳虞这时候才想起来,他们是同一个高中同一个班级的,她的高中同学,他也认识。 “孙镜伊啊,张朔他们……” 都是高中时候和她关系好的。 他们前段时间回了泊阳一样,前两天刚回来,群里聊的火热时,于是私聊了许枳虞,说有空一起吃饭。 孙镜伊约了她很多次了,许枳虞都拒绝了,刚刚想找借口,正好想起这件事来。 周殊观抬头看着她,少许后,他询问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许枳虞下意识拒绝,“你去干嘛?又没话说。” 之前高中只有q/q群,没有微信群,十年后的现在班长想着拉个群把同学聚起来,有时间可以约着聚一聚。 毕竟现在大家都不用q/q了,用微信方便联系。 那么多同学凑的差不多了,就是没人拉周殊观进去。 他高中时一心学习,不爱说话,和同学们关系更加不好,再加上现在事业有成,好像和大家都拉开了距离。 他去的话那是同学聚会吗? 气氛该多不好。 周殊观说:“去见老同学。” 这个回答许枳虞无法反驳。 毕竟真的是老同学。 许枳虞拿出手机,发了个地址给他,说:“那你明天下班后自己去吧,约的是六点,你晚到也没关系。” 毕竟他忙,晚到很正常。 周殊观皱眉,很理所当然的反问:“为什么我们不一起去?” 然后不等许枳虞说话,他又说:“你什么时候结束给我发消息,我过去接你。” 许枳虞惊讶的看着他。 他们两个在这个家里关系算普通,出门在外更加陌生了,见到了不一定会打招呼,更别说接她下班这样的事情。 多稀奇啊。 周殊观看她这么惊讶的样子,淡声反问:“我不可以去接你?” 他这么问,好像许枳虞有什么亏心事不能让他知道一样。 许枳虞可不想自己是没有道理的那一个。 于是她答应下来,“当然可以。” . 许枳虞在公司的棚里拍摄。 下午五点多,钟沛沛买咖啡上来,顺嘴问许枳虞上次的事情。 “你是不是说你合同已经解除了?后续不会再有事?” 许枳虞知道她在说1森的事,点头应道:“是啊,解决了。” 她股份都全卖了,还不解决怎么了得。 “那周老板怎么咱们公司楼下守着?”钟沛沛有点害怕,“这起码两小时了,就在下面。” 钟沛沛之前下去拿外卖的时候看见了,没放在心上,刚刚下去他还在,不由有些担心,怕是合同的事情没处理好。 许枳虞从她手里接过咖啡,送进嘴里喝了一口,想起周殊观昨天说要来接她的事。 于是她提了包,拿着咖啡下楼。 “不用担心,他不是来找麻烦的。”说完许枳虞就进了电梯。 她出了大门,一眼就看到周殊观的车停在前面。 竟然真的是他。 许枳虞刚看往他那边,周殊观车窗打开,他转头看过来,目光就这么盯着许枳虞。 许枳虞走到车边,打开车门上了车。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句?” 车里有一股淡淡的桃子香,是前段时间许枳虞闻过说很喜欢的味道,她唇角不由的弯了弯,看向周殊观。 “你现在工作都这么闲了?” “我在等你。”周殊观短短几个字,语气冷淡却意外的每一个字都很真心,许枳虞那瞬间感觉心上轻轻的快跳了一拍。 周殊观准备开车时,看到她手上的咖啡。 他目光冷了冷,沉声问道:“怎么又喝这个?” 里面大半杯的冰块,很伤胃。 “喝这个怎么了,不喝我犯困。”许枳虞看了眼手里的咖啡,没觉得有什么。 她不午睡的话就容易犯困,要喝咖啡来提神。 “喝了胃会疼。”周殊观说:“以后少喝,尽量还是不要喝。” 他前段时间还说疼死她算了。 许枳虞愣了下,把咖啡递给他,“那给你喝?” 她少有的听他的话,周殊观直接接了过来,喝了一口后,放到了旁边。 许枳虞跟他开个玩笑,没想到他还真要。 吸管上还有点她的口红印呢。 她讪讪的回过头,看了眼手机,低头沉默了会儿,顾自说道:“快走吧,不然都要迟到了。” 周殊观点头。 车开到公司前坪,周殊观掉了个头,他喉头滚动,一口咖啡咽下去留香绵长,听他低低的说了句:“很香。” 许枳虞正在和孙镜伊发消息,听见周殊观说话的声音,点点头顺便就接了一句:“是啊,我的咖啡很香的,我最喜欢它家的这个拿铁了。” 很香的,所以她喜欢喝啊。 虽然她可能确实因为这个胃会疼一点点,可许枳虞总不把这些放在心上,想做什么的时候,总是凭自己开心就好。 她觉得那是以后的事。 “咖啡还好。”周殊观否定了她的话。 许枳虞视线从手机屏幕中抽离,转头看了眼他放在手边的咖啡,又看了眼周殊观,心里正疑惑他是什么意思,周殊观唇角动了动,然后开口。 “我是说,你的口红很香。” 第 14 章 他这哪里是在说口红香,明明是在说她的嘴唇香。 明明在夸她又淡然的不动声色,明明还是那个讨厌的周殊观却又好像没那么讨厌了,毕竟夸奖的话谁听了都喜欢,不至于说过分。 许枳虞转头看向窗外,不自然的抿了抿嘴唇,那瞬间她自己竟然也闻到了香味。 是淡淡的桃子味混着果香,她最喜欢的味道。 孙镜伊定的地点是在一家湘菜馆。 不是一家太起眼的店,店名也起的普通,许枳虞看着导航找了一圈,最后在孙镜伊的语音指导下才找到地方。 孙镜伊在微信里叹气,说她方向感怎么还是那么不好。 孙镜伊:【你到没到用不用我出来接你,再不来张朔说他要饿死了。 】 正说着,孙镜伊已经走了出来。 他手上拿着手机,边走着发语音边往前面看。 许枳虞也刚好到门口,孙镜伊朝她招手,喊了一声“许枳虞”的名字,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她到她身边准备挽她的手,才突然发现她旁边还有人。 孙镜伊愣了下,动作停住,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人是周殊观。 “好巧啊。”孙镜伊尴尬的笑了一声,有一种天生对他冷漠气息的恐惧,冷不丁冒出一句:“今天……还有另一场同学聚会?” 许枳虞解释说:“他跟我一起来的。” 准确来说,是跟她来的。 其余没有再多的解释。 孙镜伊又笑了一声,说:“我们上次还说谁都联系不上周殊观呢,枳虞你原来和他还有联系啊。” 孙镜伊说着,马上指了指里面。 “那走吧,菜都点好了。” …… 这次只是个小型聚会,除了孙镜伊和张朔,还有另外一个女生一个男生,进门的时候,他们正在讨论高中时周殊观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这个问题。 是张朔提的说最近和1森有合作,说起1森那就跟自然聊到了周殊观,提到他高中的时候的事。 多年不见,大家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 张朔信誓旦旦的说:“他肯定喜欢谭霁,我听谁说他还打算向谭霁表白,只是后来被伤的很深,再也没提过这事。” 几年没见的高中同学可不就喜欢谈谈以前那些八卦,过去十年了还是得揪着最大的八卦谈。 “谭霁拒绝他了?”何意吃了一口大瓜,水在嘴里还没咽下去就急着问。 张朔说:“应该没当面拒绝,好像是写信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要不是谭霁人在国外联系不上,何意真想跟她求证一下这件事。 被周殊观追求又拒绝他是什么感觉。 “我说周殊观——”张朔又想起什么要再说,音量大了不少,话到一半,他抬眼和门口周殊观的眼睛对上。 张朔愣住,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停住了。 周殊观? 这个人长得好像周殊观。 孙镜伊在旁边使劲给张朔使眼色。 快别说了,再说下去同学聚会要变成火葬现场了。 周殊观停在门口时,包厢里一时是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孙镜伊开口打破沉默。 “我刚刚去接枳虞,他们说在外面碰到就一起来了。” 孙镜伊硬着头皮喊他们坐下,然后问张朔:“你都点了什么菜,给他俩看看还要不要再加。” 周殊观拉开凳子,先让许枳虞坐下,然后他坐在了她旁边。 “不用加了。”他说。 周殊观的到来让原本其乐融融的场面变得僵硬起来,特别是他们几个刚刚还在聊他的八卦,“周殊观”三个字说的那么大声,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安静了两分钟,服务员开始上菜。 第一道是鲜炒黄牛,孙镜伊介绍说:“他们家用的是秦川黄牛,肉又鲜又嫩,辣椒爆炒,特别过瘾。” “剁椒鱼头也是他们家招牌,这个剁辣椒真的好香,我都能干拌一碗饭。” 一连上了七八道菜,一眼看去各种辣椒,许枳虞还没吃,已经觉得胃烧了起来。 她开始想念周殊观做的菜。 才短短两天,她的胃已经被他收买了。 许枳虞没动筷子,孙镜伊在她旁边锲而不舍的介绍每一道菜,她手机放在桌子上,屏幕亮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是周殊观发来的消息。 周殊观:【东安鸡不辣,可以试试。】 【腊味合蒸也可以,偏咸,少吃点。】 周殊观先都把这些菜尝过一遍。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许枳虞的口味。 他的舌头能尝出她喜欢的味道。 热辣的菜加上冰冻的啤酒,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大家渐渐忘掉了刚才的尴尬。 许枳虞看到这几条消息,转头看向周殊观,他却垂着眼,平淡的没有任何反应。 饭吃的差不多,大家开始喝酒聊天。 高中时候趣事囧事那么多,现在谈论起来都是在怀念青春,你一句我一句掀起了许多尘封的记忆。 孙镜伊喝了两杯酒,醉意上头,笑着问许枳虞现在有没有男朋友,没有的话张朔能不能有机会。 高中的时候张朔就追过许枳虞,她没答应,这次聚餐孙镜伊坚持约许枳虞出来,也是因为张朔。 他说这么多年了,还是忘不了高中喜欢的人。 可喜欢许枳虞的太多,她根本都不记得。 “是吗?”许枳虞笑着看向张朔,不在意的说:“我好像记不得了。” 张朔追过她吗? 她真的一点都不记得。 不过都十年过去了,那时候就算有尴尬的事也变得不再重要,而且……就算那时候喜欢,他又怎么会一直喜欢她喜欢了十年呢? 会有人坚持十年那么久吗? 没有的。 张朔有点尴尬,却还是大方的笑了起来,说:“都多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谁没喜欢过你许枳虞啊。” 孙镜伊递了杯酒给许枳虞,心里暗骂张朔就是个孬种。 有机会给他他不说,他自己都不在乎,还想让别人给他撮合。 许枳虞哪里愁找不到男朋友,张朔现在不抓住机会,他就等着被扔到十万八千里之后去。 许枳虞接过她的酒,送到嘴边刚要喝,突然另一只手被握住。 桌子下那只手把她的手拽的很紧,手掌握住她的手指,炙热的手心紧紧的挨在一起,手指力气收紧,疼的许枳虞不由皱眉。 周殊观面色如常,要不是许枳虞眼角余光扫到那只手是他的,真要以为一切和他无关。 刚正常了两天,他又发什么疯。 许枳虞只能放下酒杯。 她手根本没有动,她知道周殊观力气到底有多大,他存心要困着一个人的时候,她根本毫无办法。 就像他一手拉住她的脚踝,能直接轻松拉回她整个人一样。 孙镜伊看许枳虞脸上笑容一下子没有了,眼神顿了下,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许枳虞冷声否认,依旧看都没看周殊观一眼。 他那只手过分的掐住了她的手指,疼的许枳虞脑袋激灵清醒起来,手上的疼痛一阵阵清晰,她指尖都充血赤红,咬着牙忍住。 疯子。 周殊观又疯了。 气氛明显怪异起来,具体又说不上到底怎么,孙镜伊于是开口,提议再来点饭后活动。 一起去附近的大学走一走,夏夜吹风凉爽,还能醒醒酒。 除了周殊观和许枳虞还一口没喝,他们多少喝了一点,是微醺状态。 走在大学的操场上,许枳虞和周殊观在最后面,前面几个人谈的开心,周殊观声音压的很低,说:“许枳虞,你再喝酒会把自己喝死的。” 他不喜欢她喝酒。 很不喜欢。 刚结婚那几个月,她和方好还有另外几个朋友,一周总有两三天喝酒到很晚才回来,周殊观发狠时问过她,酒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她反倒胃越不好越要喝。 许枳虞冷哼一声,挑衅的反问。 “烟有什么好抽的?我也讨厌你抽烟,你能不抽吗?” 她说过她讨厌,可周殊观抽烟的频次很少,一个月才那么几次。 仅仅的几次都不会在她面前,真的在外面抽了烟,回来第一件事也是洗澡。…… 这一年来他很小心翼翼的,怕被她更加讨厌。 前面他们还在聊天,周殊观突然拉住她往旁边,走了两步,俯身吻了下来。 他吻得又狠又重,夏风吹来时吹不散他的怒气,紧紧环着她的腰,恶劣的轻咬了下她的嘴唇。 他这样做的前一秒钟没有其它想法,他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 这样才能让她少说点怼他的话。 许枳虞跌进他的怀抱,惊讶的睁眼。 如果这时候前面一行人有人回过头,随时会看见他们在做什么。 大庭广众下,他那么张扬,不收敛。 许枳虞一点都不想在高中同学面前成为八卦谈资,如果现在有人回头—— 许枳虞脸要彻底丢光。 周围有笑声,有说话声,身后是一棵百年的香樟树,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响,周殊观嘴唇离开,手却没有松开。 他低头看着她,眼里比这夜色还要黑,瞳仁一动不动,沉默对视间,周殊观低声的开口,语气里有微不可闻的祈求。 “那我以后不抽了,你可以不喝吗?” 第 15 章 许枳虞是讨厌烟味,而他不让她喝酒,是担心她的身体。 胃不养好会有很多毛病,光是胃疼就很难捱。 许枳虞不喜欢听他的话,可其它没什么,却希望她可以听他这一句。 不要真的拖成大病。 周殊观刚刚从湘菜馆出来时面色还很冷,现在语气温柔起来,说:“我今天回家给你做鲫鱼豆腐汤,奶酪蛋黄粥,这些多喝点,都比酒好。” 许枳虞本来都要骂他了,他却突然说明天要做什么菜,许枳虞怔了下,脑子里开始不自觉的想他说的这些菜的味道。 鲫鱼豆腐汤很鲜,奶酪蛋黄粥她没喝过,但听起来应该很甜很香。 黑夜的操场上他的语气低低的,微沉,随着风飘到她的耳边,那瞬间他眼神也是温柔的,瞳仁里倒出她的身影,能真真切切的看到他的眼睛里是她。 那一瞬间许枳虞竟然在想,周殊观是不是喜欢她。 好荒唐的想法,十年前她也这么想过。 “回去吧。”许枳虞低头,拿出手机给孙镜伊发消息,说她先回去了,下次见面再聚。 她没有心情再继续待下去,抬头望向前面,突然间就觉得,这样子的黑夜好恐怖。 她转身往回走,周殊观顿了下,跟上她的脚步。 回到家是十点多,许枳虞洗了澡,一个人进了茶室。 周殊观在二楼过道上看着茶室门口的位置,眼眸漆黑冰冷,站了很久,给微信置顶发消息。 【煮了一碗红枣牛奶汤,喝不喝?】 周殊观盯着屏幕看了五分钟,没有回复。 他把那碗汤放回厨房的锅上热着,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周殊观起床,看见茶室的门还是关着。 昨晚煮的暖胃汤早已经冷了,偌大的房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走路时带起的脚步声。 周殊观照常八点出门,下午五点多下班,去超市买了菜,回到家的时候正好六点。 许枳虞的拖鞋在门口,说明她现在人不在家里,周殊观进了厨房,按昨晚答应好她的,给她炖鲫鱼豆腐汤,做奶酪蛋黄粥,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三个菜。 一日三餐,他做的越来越丰盛,每天花在这上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许枳虞喜欢吃,那他尽量多做一点,各种口味总有她很喜欢的,以后吃习惯了,也会愿意回家,会更早回家。 她不喜欢他没关系,哪怕只是喜欢他做的菜,他都已经觉得很好。 周殊观没想过自己有一天有这么卑微的想法,他私心希望许枳虞能够感受到,却又好强的不想她看到他那么小心翼翼对她的祈求。 当初是他求来的这段婚姻,他在冰雪寒天的雪夜里,零下十度的天气,站了整整一夜。 求奶奶帮他这个忙。 后来他如愿以偿了,却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许枳虞还是讨厌他,甚至更加讨厌。 结婚一年,关系跌入冰窖。 全部做好这些是七点半。 周殊观把菜摆到桌子上,洗手在沙发坐下,看了眼时间,等了十分钟后,他给许枳虞打了个电话。 两人的通话记录寥寥无几。 铃声响了很久,三十多秒那边才接通。 “哪位?”许枳虞清冷的声音传过来,淡淡的没有丝毫情绪。 不知道是没看来电还是根本没存他的号码,周殊观冷静的开口,说:“周殊观。” 那边顿了几秒,许枳虞问:“干什么?” 周殊观都能想到她问这句话时皱眉的模样。 他说:“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我出差了。”许枳虞说:“去法国参加一个活动,可能最少要两个月。” 今天公司临时下的通知,先就问了许枳虞愿不愿意去,她想了想,于是答应了。 她觉得最近她和周殊观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她觉得不适应可又一点也不讨厌,所以想,出国静一静也好。 周殊观那边沉默了很久。 许枳虞还以为他挂电话了,拿手机到眼前看了一眼,屏幕显示还在通话中。 于是她又试着喊他的名字。 “周殊观?” 周殊观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一言不发,他眼帘微垂,眼里黑的望不见底,抬眼又看向桌子上的菜。 刚出锅的时候菜都冒着热气,现在有一段时间了,都已经半凉。 “今天不回来吗?” 许枳虞听到这一句,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 都说了要出国,现在这时候就算还没到法国那也准备要走,怎么可能还回去。 “不回去。” …… “你听不懂话吗?” 周殊观声音像在喉咙里被卡住,许久后他又低声问:“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句?” 不回来,为什么不跟他说。 她出差可以不告诉他,但今天不回家,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要跟你说。”许枳虞一向有理的理所当然。 和你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跟你说? 她没有向他报备行踪的习惯,从来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这边又是沉默。 许枳虞正要挂掉电话,手机拿开耳朵时,听见周殊观很低很低的喊了一句她的名字。 “许枳虞。” 声筒里微弱的电流声,伴着他的声音异常低沉,隔着一个屏幕的低气压呼之欲出,许枳虞动作顿住,下意识以为自己听错了。 十几秒的沉默后,她确定自己听错了,钟沛沛买了饭菜回来,于是许枳虞挂掉电话。 “今天能回家吗?” 周殊观说的最后一句话,小声的快要听不到。 屏幕已经黑了下来。 . 十月深秋,许枳虞人还在法国。 短短两个月,她瘦了五斤。 她一米六七的个子,原本是九十斤,现在一下又瘦了五斤,看起来格外明显。 钟沛沛说,她一天最多吃两顿饭,一顿饭吃上两三口,不愿意吃饭的时候,一个人在公寓喝酒。 这样下去,她不瘦谁瘦。 许枳虞之前那样就很好了,再瘦会不好看。 可许枳虞不是存心的。 她不习惯这里的饮食。 她到底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胃,对法餐接受不来。 前两天和钟沛沛出去中餐厅吃了一顿,去之前兴致勃勃,想着能好好吃一顿,可菜上了之后,依旧是夹了两筷子就没有后续。 不是说菜品不地道或者其它什么,单纯只是因为—— 她吃不下。 明明才吃了几天周殊观做的菜,她就已经心心念念记下了那个味道,每一道菜都不一样,也都是不一样的味道。 可每一样味道都精准踩在她的舌尖上。 那是在外面吃不到的味道。 想到这里,许枳虞打开了手机微信。 这两个月里,她和周殊观几乎一句话没有说过,所以和他的聊天对话框早就沉底,许枳虞翻了很久才翻到。 点进去,最后一条聊天记录还停在两个月前。 她真的没有和他聊天的习惯,周殊观也是,正因为这样,才整整两个月没有过问过对方一句。 好像从彼此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一样。 钟沛沛说:“素材拍的差不多了,回去我剪出来,你先看看怎么样。” 钟沛沛还是热衷于工作,除开第一天来的时候到处逛了逛,之后都很敬业的在忙工作。 她又说:“国庆之后我们差不多就能回去了,你看看什么时间能结束,我们该订机票了。” 终于可以回去了。 许枳虞看微信爸妈发的消息,说奶奶最近身体不好,一天里睡的时间越来越久,她要是有空,就回泊阳去看看奶奶。 爸妈在国外,要除夕才能回来,他们担心奶奶,现在也只能让许枳虞去多看看她。 许枳虞想了想,跟钟沛沛说,她先不回去了,给她买一张去泊阳的机票,回家去看看奶奶。 她从法国回去之后有半个月的休息期,后续视频的发布有钟沛沛来把关,素材反正都有,不用许枳虞再操心。 “行,那你回泊阳,我和小洲他们一起回去。” 第 16 章 许枳虞到达泊阳的那一天是十月中旬。 秋风微凉,泊阳的风竟然还是冷嗖嗖的,这让盛夏时出国的许枳虞有些许不适应。 她带的衣服都偏薄,大多还是夏装,行李箱里找了找,甚至都没有能够御寒的衣物。 奶奶家要经过学校,这个时间从学校的大门过,看到操场上三三两两的同学,有在上体育课的,有跑步的,还有那窗户边探出头的学生,懒洋洋往下面看。 二楼最右边那一间曾经是他们教室,挨着操场,偏僻静谧,只是十年过去,教学楼翻了新,操场也重新修建,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 许枳虞看了两眼,发现十年之后站在这里,真的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奶奶还是习惯的坐在门口,旁边是菜园子,都是她自己亲自种的菜。 许枳虞走到门口,奶奶抬头看见她,愣了下,笑得跟花一样。 “我们阿虞回来了呀。” “风这么大,阿虞怎么就穿这么点。” 奶奶从凳子上站起来,放下手中扇蚊的蒲扇,上下看了许枳虞一圈,心疼道:“瘦了。” 去年她结婚前回来过一趟,那时候就瘦,瘦的奶奶心疼,总跟她说多吃一点饭,今年再回来,看着反而更瘦了。 小姑娘家家的,要更胖一点才更好看啊,那小脸肉嘟嘟的,得多可爱。 奶奶事先不知道许枳虞要来,没准备什么菜,于是找了圈自己的菜园子,要给阿虞好好弄一顿好吃的。 然后她从自己衣柜里拿了一件外套给许枳虞。 奶奶的衣服都是针织衫,大多是她自己织的,老人家也不喜欢其它颜色,衣服多是酒红,暗橘这些。 款式不怎么好看,重要能御寒保暖。 她拿着外套,抻开衣服袖子,两只手伸着,要给许枳虞穿上。 “你呀,把衣服穿好,不准着凉了,奶奶可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孙女。” 奶奶坚持要给许枳虞穿,许枳虞于是乖乖的伸手。 对她来说奶奶的衣服是很老式的款式,她穿好,甜甜的跟奶奶说:“谢谢奶奶。” 奶奶帮她整了整衣服下摆, 午后,奶奶坐在门口择菜,顺口问许枳虞:“怎么小观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他们的婚姻是奶奶一手促成的,许枳虞都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周殊观。 她总说那是个好孩子。 许枳虞回答:“我是从法国出差直接到您这来的,正好有半个月的假,我就没回去,直接来了。” 奶奶一针见血的问她:“那你出门,又回来,这些都跟小观说过吗?” 许枳虞坐下帮奶奶一起择菜,摇头说:“没有。” “我又不是小孩子,没必要到哪还都跟别人报备。” “那不是别人。”奶奶耐心的跟她说:“那是你的丈夫。” 阿虞任性,奶奶都知道。 奶奶说:“阿虞,出远门要道别,不然小观会担心,回家也要告诉他,不然他会一直等你。” 不要总让爱你的人一直等,等的次数多了,谁都会失望的。 他们阿虞不懂,奶奶是在教她这些道理。 许枳虞嘀咕:“他才不会等我。” “怎么不会。”奶奶说:“这个世界上除了奶奶和你爸妈,会一直等你爱你的人,还有小观。” 许枳虞不认同,可也不再反驳奶奶。 晚上吃完饭后,许枳虞接到了周殊观的电话。 她在国外时用的是另外的号码,没告诉过周殊观,也从来没联系过,这才回来,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两个月没和他说话都有些陌生,许枳虞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起。 “还回家吗?”周殊观开口问她,声音里有很深的倦意,明明还是像以前一样平淡无波,可隔着电话也能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 只问了四个字。 还回家吗? 许枳虞很了然的回:“不回家。” 她好不容易回来泊阳看奶奶,又有半个月的假,那当然要多待几天,多陪陪奶奶。 她现在的心情大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所以不愿意回去。 “许枳虞,你们公司其他人都回来了,你呢?”周殊观声音愈冷,明明才深秋,他的声音却已经把人拉进了严寒的冬日,死死困在十八层地狱里。 “我本来就没有和他们一起出发。”许枳虞站在院子门口,一棵桂花树旁,桂花香的浓郁,不留缝隙的钻进她鼻子里。 “我是成年人了,我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我心里都有数,又不会出事。” “那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她一声不吭的离开,说去出差,周殊观很生气,可生气了两个月,他发现再生气不过是自己和自己生闷气。 还是那句,为什么说都不和他说一声? 只是他想,和许枳虞生什么气呢,她不一直都是这样。 他早都该习惯了。 那……他等她回来。 可今天他发现,她公司和她一起去的那些人都已经回来了,却不见她回家。 许枳虞哪里都喜欢去,她就是不愿意回家。 她要出去很久,出远门了再回来,甚至都不愿意和他说一声。 这让他很多时候都不得不在想,她又去了哪里。 许枳虞,你又去哪了? “我不和你说你不也都知道了……” 许枳虞眼看着奶奶从房间出来,压低了声音,“我有事,不和你说了。” 说完她直接就挂掉了电话。 许枳虞刚刚出来的时候把奶奶那件针织衫脱了,奶奶洗完澡出来,看见衣服放在沙发上,于是又给她拿了出来。 “我们阿虞怎么总不乖呢。”奶奶无奈,只能又把衣服给她披上,目光看向她手里的手机。 刚刚她和周殊观打电话,她也听到了后面几句。 “衣服不好好穿,话也总不好好说。” “小观他担心你,你什么事都不告诉他,他该多担心。” “你凡事就都多和他说两句,话多说一点,又不会少块肉。” 奶奶轻轻叹了一口气。 “去年初春的时候,下了一场雪,那时候你不在家,小观他来看我,跟我说,他想和你结婚。” “这孩子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我跟他说,我们家阿虞任性,可能也不能当一个好妻子,小观你为什么想要和她结婚?” “那个孩子很少说话,可从来不会说假话,他是真的想和你结婚。” 奶奶说的这些是许枳虞从来不知道的事,她听奶奶说着,眼里渐渐震惊,眨了下眼睛,转头看向奶奶,怔怔的听她继续往下说。 “于是那天晚上,他在我家门口站了一整夜,雪跟着下了一夜,我早上出来的时候,他人都冻的僵了,整个脸色煞白,他说,他以后会爱你,护你,只要你想要的,他能有的,他全部都给你。” 那天早上,周殊观带了他的公司资料,存款,房产证,所有的那些,跟奶奶说,请她相信,他会让许枳虞过的很好。 他会永远爱她,用尽他的一切去爱她。 她脾气不好,他不会和她计较;她爱玩不成熟,他也会随她喜欢;哪怕她以后也总不回家,那他会开着灯,永远醒着等她回来。 许枳虞只要想回家,那家里就有人在一直等她。 许枳虞眨了下眼睛,毫无预兆的,眼泪突然就流出来了。 她低头偷偷擦了下,刚擦干净,眼泪不争气的又接着往下流。 心口酸酸的像被攥住,这股酸意已经溢到了喉咙上。 她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莫名很难过。 这种难过是甚至无法用语言来表明。 她原本就在想,奶奶为什么会让她和周殊观结婚,过去的前十年他们闹得很不愉快,为什么突然就要结婚。 奶奶只是跟她说,阿虞听话,小观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阿虞最听奶奶的话了,奶奶身体不好,想看到她早点结婚生子,于是她就答应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在这件事里面,还有那么多她不知道的缘由。 她从来没听过或者知道过周殊观对她很好的时候,那些连奶奶都知道的话,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可她知道奶奶不会骗她,曾经的事情,全部都是真的。 这段婚姻是周殊观求来的。 他那么骄傲又不肯低头的人,也会有求人的时候吗? “哭什么。”奶奶给她擦了擦眼泪,只觉得心疼这两个孩子。 “人心都是肉做的,你们结婚这么久了,你难道就感受不到,小观有多喜欢你吗?” 她是感受不到,还是根本没有去想过这些? 因为在她眼里,周殊观恶劣,讨厌,已经成为了她心里的固化印象。 这让她根本没有想过还有其它可能性。 他们之间在一起,也只能互相折磨一辈子。 奶奶看着她身后这棵桂花树,说冬天时候它掉光了叶子,堆满了雪,甚至挂上了冰条。 那是零下十多度的天气啊,泊阳这么多年能有过几次那样的天气,偏偏去年就遇上了。 “小观就站在这里,衣服湿透了,他把文件袋递给我的时候,手都是僵的,他那么真挚恳求的跟我说……” “求求您……” 第 17 章 周殊观从门口路过时,同班同学给了他一封信,说是谭霁给他的。 周殊观打开看了。 他扫了一眼就认出是许枳虞的字。 周殊观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他拿着信手指不由攥紧,回到座位上,他坐了很久,直到窗外风吹起书页沙沙的响,他才小心翼翼把信纸展开。 教室里只有两三个人,都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写题或者看书,周殊观肉眼可见的紧张,十八岁的他还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低头看着那封信,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打开。 信里是她日常一些小小的唠叨,周殊观看着那些字甚至能想象出她说这些话的语气。 许枳虞就是这样,她高兴的时候就笑,不高兴的时候也很明显,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那么清晰明显的一目了然。 他了解她,那么意外的,了解有关她的一切。 然后往下,他看到了最后一段话。 【我讨厌周殊观。】 【我永远都最讨厌周殊观。】 【自以为是,自私恶毒。】 这是许枳虞亲手写下对他的评价。 她的每一个字周殊观都很熟悉,他知道这些都是许枳虞亲手写下的,他从没期待过会是什么特别的信,可也不希望看到这些话。 那瞬间周殊观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那是许枳虞请了三天假之后再回到班里,周殊观给她带了一瓶牛奶,放在她的桌子上,然后看到她直接把牛奶扔进了垃圾桶里。 转头看周殊观的时候,她眼里是清清楚楚的厌恶。 周殊观低头,手指捏紧,手心里的盒子到底没有送出去。 他的喜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已经知道了她的不喜欢。 可能是他无意识的眼神和行为让她觉得讨厌,也有可能是更多他不知道的事,只是那时候的周殊观想—— 既然她讨厌,那他不再靠近她就好了。 他舍不得,可他也不敢再往前走。 那年正是高考百日誓师,操场边上那棵香樟树浓郁茂密,春日的微风拂过,却也把少年的心都吹凉了。 . 陡然急转的天气,许枳虞犯了肠胃炎。 本来只是上吐下泻,肚子疼的厉害,她不想让奶奶担心,于是自己去买了点药吃。 吃了药情况不见好。 许枳虞脸色白的难看,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身体蜷了起来,脑袋晕乎乎的根本想不起事,迷糊间,她又想起奶奶和她说的那些话。 想起那些话的时候,她不仅肚子疼,觉得身上哪里都疼,实在受不了了,她给方好打了电话。 现在是下午两点多,方好应该在工作,她电话才打过去,方好马上接了起来。 许枳虞声音很虚弱,“方好,我买票今天回来,你来机场接一下我吧。” “可能需要去医院一趟,你先给我挂个号。” 方好知道她回泊阳看奶奶了,说是两个星期后回来,现在才几天,怎么就要回来了? 只听听她声音虚弱,方好没多问这事,只是很担心:“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许枳虞说:“可能从法国到中国一下换了食物,还有泊阳太冷,犯肠胃炎了。” “我不想让奶奶担心。” 她要是生病了,还要劳烦奶奶照顾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要再为他们这些小辈操心了。 所以她还是回去吧,趁着现在还有走路的力气。 “我马上买票。”方好一边打电话,一边已经点开了购票软件,“我来接你。” 许枳虞听声音就只剩丝一点的力气了,她这个样子,方好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回来。 方好是许枳虞大学时的室友,人家都说室友都不过是那一段时间的友谊,可毕业都这么多年了,她们依旧很好。 就像现在有什么事,许枳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方好。 因为是可以给她安全感的人。 方好买了最近的车次,请了假到泊阳来,下午五点多,许枳虞就接到她的电话,说已经快到了。 快到她家门口了。 跟奶奶道了别,两人一起上了回家的车。 抵达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许枳虞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只喝了几口水,其余什么都没吃,方好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哪怕只是喝一两口白粥都好。 许枳虞还是犯恶心。 真的什么东西都吃不下,要不是身体实在不舒服,她连水都不想喝。 去医院的路上,方好说:“前两个月你刚走的时候,周殊观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方好本不应该说,可她还是说了。 “我觉得他很难过。” 不过方好确实不知道许枳虞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这场对话也就不到一分钟,然后周殊观挂了电话,方好就再也没和他联系过。 连方好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难过,那他的情绪就是真真切切的,是因为她不吭一声就离开,什么都没跟他说吗? 许枳虞躺在方好怀里,闭着眼睛休息,听她说周殊观,她张了张口,问:“你觉得,他对我算不算好呢?” 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别人怎么好评价什么。 许枳虞肚子疼,她却还在小声的说:“我出国之前那段时间,他总给我做饭,每天做各种的,不同的好吃的。” “他知道我喜欢什么,知道我的口味,我后来想了想,我其实都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 许枳虞慢吞吞的,和方好说了他当初去求奶奶的那些事。 “我没办法想象他低头下来求人的样子,那么高傲的周殊观,他从来不会为任何人低头的。” 可直到有一天她知道,正是那个骄傲的周殊观,为了她低下了头,小心翼翼拿出自己所有的身家,只是为了跟老人家说,他想娶她。 许枳虞承认她被那些话感动了。 哪怕只是转述,而没有亲耳听到他说。 说话间已经到了医院。 方好握着许枳虞的手,让她不要再想这些了。 打开车门,方好先下来,然后来扶许枳虞,她脚才踩在地上,突然间觉得双脚支撑不住自己,站起来的时候天旋地转,身上所有力气被抽光,毫无反应的往地上倒。 . 许枳虞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病床上。 一间双人病房,旁边的病床空着,这时候凌晨一点,周围安静的可怕,许枳虞醒来时,方好正在病床边给男朋友发消息。 见许枳虞醒了,她终于松了口气。 “你吓死我了。”方好眼睛还是红的。 幸好出事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医院门口,不然方好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可能会吓的连110和120都分不清。 许枳虞转头往床边看。 床头的挂杆上挂着药水,正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药水冰凉,她甚至能感觉它的流动,针头扎进的地方,还有微微酸胀的痛。 方好说,这里是住院部。 他们刚从急诊转过来。 许枳虞在急诊做了检查,医生说她是由于急性肠胃炎脱水严重而引发的低钾血症,在急诊补液补钾,医生看了她的检查结果,建议她住院治疗。 她不仅仅是肠胃炎那么简单。 具体的问题需要住院做进一步的检查,完善胃镜和活检,确定病因,看她现在的情况,很可能还要手术。 方好把医生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许枳虞了。 然后她说完就安慰她:“没关系的,医生说了,就算手术也是小手术,微创的那种,最多休息一个星期,然后我们就好了。” 特地跟她说是微创,不用担心留疤的问题。 可许枳虞吸了下鼻子,转着转了转打量这周围的环境,难过的问:“怎么还要做手术啊……” 她最怕做手术了,一想想要麻醉,要在身上动刀,她就总在想那得多疼,万一要是死了呢? “没事。”方好继续安慰她。 “你动动手动动脚,看还麻不麻,医生说了,先把你的血钾补上来,等养好一点,再做检查,考虑手术的事。” “还有这段时间你只能喝白粥,其它什么都不可以吃了。” 方好问:“要不要我打电话告诉周殊观?” 怎么说他们是夫妻,许枳虞现在住院了,可能还需要手术,周殊观作为她的丈夫,过来陪床照顾是应该的。 许枳虞摇头。 “我不想他看到我这个样子。” 她总要和周殊观争个高低,也打心底里就不想让他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周殊观如果知道了,他也是会冷冷的坐在这样,用冰冷的语言讽刺她。 方好说:“可是你住院要一段时间。” 许枳虞却还是摇头。 “不用了。” 她不想向他示弱,更不想让他看到这些。 第 18 章(含入V通知) 腊月寒冬。 周殊观从衣帽间出来,手上拿了个平板。 许枳虞从家里出去的时候是夏天,现在已经入冬,她冬天的衣服全部在家里,一件都没有带出去。 周殊观面色冷淡,拿着平板下楼,在沙发上坐下。 这是许枳虞之前直播时候用的平板,后来她嫌不好用,随手扔到家里说不要了。 周殊观点开,看到里面存着很多录屏。 都是直播中一些重要的点,或者少有的接了广告需要回看之类,总之都是她工作上的事。 周殊观点开最后一个视频。 是许枳虞和别人聊天的录屏。 看视频时间已经是一年多以前。 正好是他们结婚那段时间。 视频对面的女生长得有点眼熟,但周殊观想不起来是谁。 直到视频里许枳虞喊了她一声“谭霁”。 看视频背景,许枳虞应该是在卧室,她撑着下巴,是素面朝天的模样,正笑吟吟的和谭霁聊天。 “你明年也不回来吗?你就回来嘛,我都好久好久没见你了。” 许枳虞是撒娇的语气。 结婚一年,许枳虞从来没跟他撒娇过,周殊观甚至从来都不可能听到她这样说话的语气。 那么娇娇的,一折就断的模样。 她在床上求他的时候甚至都不会好好说话,让他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巴,最好什么也不要说了。 不然多扫兴。 她越犟他就越不想放过她,哪怕她说一句服软的话,撒一句娇,周殊观也不会成天被她骂是个变态。 他承认,某些时候,他确实很变态。 明明那么的想被她喜欢,想听她说一句喜欢,哪怕是被迫的一句都可以。 可是从来没有过。 周殊观目光愈冷,视频里的许枳虞却笑得很好看。 “那说好了你明年除夕要回来的,到时候我陪你过年。” 谭霁笑得很无奈,“你不是结婚了吗?不用陪你老公过年?” 许枳虞拱了拱鼻子,很不以为然。 “陪他干什么呀,那说不定到明年除夕,我们已经离婚了呢。” 许枳虞说的轻描淡写。 “离婚才好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和你相比,那肯定是你重要,到时候你回来我肯定陪你,想玩什么都陪你一起去。” 谭霁知道许枳虞的性格,不由劝她:“不要总把离婚这样的话挂在嘴上。” 那是一年前的许枳虞,她斩钉截铁的说。 “我巴不得呢。” 一段简单的通话到此戛然而止。 周殊观手指捏在平板上,指尖已经发白,他看着已经暂停下来的录屏,脸色逐渐冰冷,眼神低沉,是一种极端的深渊。 他开始认真的想这件事。 在他求奶奶成全他们这一段婚事的时候,他是在想,经过这么多年,无论如何,他想要许枳虞和她在一起。 哪怕只是在一个户口本上,他也觉得可以。 可许枳虞不喜欢。 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不愿意,一直到现在依旧是这样。 她的想法自始至终没有改变。 他再多的努力都是徒劳。 周殊观坐在沙发上,平板扔到一边,闭了闭眼睛,眉眼里有深深的倦色。 . 许枳虞出事之后,第三天才回到学校。 她眼睛红红的,肿的厉害,一个人坐在座位上,静静的看着窗外,很久没有说话。 谭霁从门外进来,手上拿了一根牛奶冰棍,在许枳虞身边坐下。 她把冰棍递给许枳虞,又拿纸巾给她擦眼泪,轻声劝道:“我的好枳虞,别难过了。” 许枳虞她一向不容易把什么事情放在心上,也从来不会太在乎什么,她从小性格乐观,也生的开朗,就算有难过的事,最多半天就过去了。 许枳虞看向谭霁,眼睛眨了下,眼泪又要出来了。 “我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还是觉得害怕。” 许枳虞说:“周殊观他就算不喜欢我,但也不能这么戏弄我。” “你说他是不是太过分了?”许枳虞可怜的看着谭霁。 谭霁没办法评价什么。 那天晚上,许枳虞去找周殊观,他答应了却没有来,许枳虞差点被欺负,这三天里,她每天晚上做梦都还梦见那个漆黑的还淌着污水的桥洞。 一双粗粝的手掌和黏糊潮湿的墙面。 和那些恶心的声音。 她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件事,那可能会成为她一辈子的阴影。 挥不去,散不掉。 夜夜成为她的噩梦。 许枳虞讨厌被欺骗,更讨厌被戏弄。 也讨厌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他玩的团团转。 她请假在家的这三天,在家里一步都没有踏出过,反反复复的噩梦,和周殊观冷漠的脸,一向不哭的她,却流了好多的眼泪。 她没法想象,如果那天不是谭霁,她这一辈子真的就毁了。 所以她在纸的最后认真的写下—— 【我这辈子最讨厌周殊观。】 许枳虞让谭霁把信给周殊观。 她也喜欢了他那么久,这场喜欢无疾而终,她觉得很难过,却还是想给自己的喜欢画上一个句号。 只是再也不是那么单纯又真挚的喜欢了,以后都不会了。 许枳虞不是个吃了苦头还会往里头栽的人,她懂得及时止损,可她也最记仇。 幸好这一年已经是高三,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天,一百天之后,高考结束,他们各自去向不同的城市,就再也不用见面了。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高考后回学校取东西。 周殊观考的很好,他录上了北京的学校,成绩的那一天晚上,招生办凌晨就给他打了电话。 周殊观他本来就是要去的,他的目标就是最好的大学。 许枳虞成绩没他好,她去不了北京,当然,她也没想过要去。 于是她选择了那片以江南水乡著称的土地。 一南一北,相隔千里之远。 他们都会离开泊阳,以后也不会再见面。 那天许枳虞从楼梯上下来,手上拿着两本书,谭霁在楼下喊她,说下来一起拍照。 七月的泊阳热的像一个巨大的蒸笼,她们置身于这火热之上,心也一起燥热起来。 许枳虞收拾好东西下楼,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拐过楼梯拐角,快到一楼时,她突然看见在楼梯下面,周殊观正在抬头看她。 那瞬间他的目光盯着她,似乎看了很久,许枳虞愣住,目光投过去,有片刻下意识的停顿。 他的目光和他人一样冷漠,可在许枳虞没有察觉到之前,又好像是不一样的,总之眼底就只有深渊一般的黑色。 许枳虞收回目光,加快脚步往前走。 一脚从楼梯上踩空,她身体一倒就往下摔,差点要摔倒时,旁边一只手扶住了她。 周殊观握的很紧,稳稳的把她扶住,许枳虞听到他很低很低的说了一句:“小心。” 他垂着眼,没有看她,只是那瞬间握着手,他发觉自己舍不得松开。 他们之间连联系方式都没有,今天之后,或许再也不能见到。 周殊观知道她讨厌他,可他像疯了一样的喜欢她,哪怕知道她的讨厌,也没办法控制自己。 或许她能多看他一眼,能和他说一句话,他也不会每日每夜无法控制的思念她。 许枳虞直接别开了他的手。 她一句话都没说,加快脚步往前走,似乎靠近周殊观,就像靠近了噩梦一样。 周殊观这时候才抬眼,回头看她。 她避之不及,跑的很快。 周殊观看着她的背影,他想,这可能是他一辈子都碰不到的月亮了。 第 19 章 许枳虞做了个切除息肉的小手术。 方好一遍遍的安慰她,这只是一个小手术,没有关系,医生说了,麻醉醒来,也不会很痛。 不过术前要禁食,术后也要禁食,只能靠着补充葡萄糖维持身体能量,虽然身体并不少营养,可肚子会觉得好饿好饿。 全麻快醒来时,许枳虞只觉得自己在做梦,她梦见高中的时候,周殊观坐在她的后面,无数次偷偷的看她。 他平常都是很冷漠,可看到她时就笑了起来,唇角有很浅很浅的笑意,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好像能看见的只有她。 那样的周殊观,只会在梦里有,醒来之后她想起那些画面,也觉得荒唐又可笑。 醒来之后方好不在,病房里只有许枳虞一个人,她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很紧,输液的液体也正一滴一滴的输进她的血管里,液体是冰冷的,这让她觉得越来越冷。 可能是最近冬至,温度降到了个位数,眼看着这几天,就要下雪了。 病房里开着空调,许枳虞还是冷的一直发抖。 她又向护士多要了一床被子。 年底了方好工作很忙,她每天要处理工作上的事,还要到医院来照顾她,眼看着她都要累倒下了,许枳虞真的很心疼。 所以她跟方好反复说了很多次,不用天天都过来,她反正也不需要吃东西,至于其它的,都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晚一点的时候护士来量体温,说她发烧了,温度很高,快烧到39度了。 再高一点人都要烧糊涂了。 难怪这么难受。 许枳虞想。 又是好冷又是好热的。 于是又是退热又是加药,许枳虞裹着被子出了一身的汗,到凌晨五点多,人舒服一点,才终于睡了过去。 生病一个人住院,做完手术也是一个人,在某一瞬间孤独感到了一个极致,许枳虞突然想起周殊观说的,她迟早有一天要被疼死。 果然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 这真就是她的报应吗? 许枳虞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 她再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外面阴沉沉的,风刮的很大,拍打着窗户“砰砰”在响,她一睁开眼,看到方好来了。 方好看她憔悴成这个样子,真的好心疼。 方好说:“医生说你昨天晚上还发烧了,你怎么也不打电话喊我过来,现在怎么样?舒服点了吗?” 本来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尽遭这样的罪。 许枳虞拉住方好的手,红着眼睛摇头:“我不舒服。” 她本来就很怕手术,虽然说是小手术,可书中有意外出血,她全麻醒来的时候在大口吸氧,差点以为自己那一下要撑不过去了。 后来到晚上又发烧。 发起高烧来很折磨人,会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烧了起来,特别是心里烧的厉害,出汗之后衣服都湿透了,黏糊的粘在身上特别难受。 而且她好饿好饿,护士说可以稍微喝一点点水了,但还是不能吃东西。 方好反握住她的手,理了理她额前碎发,知道她现在很难受,可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许枳虞从床上坐起来了一点,肚子饿的在叫,她闻见了隔壁病房传来饭菜的香味,如果她没闻错的话,应该有腊肠,还有丝瓜汤,和红烧肉。 这些都是很平常的家常菜,放在以前许枳虞甚至都不会愿意吃。 她口味刁,没有不喜欢的那不如不吃。 现在她好饿,觉得吃什么都可以。 许枳虞又吸了吸鼻子,觉得连白粥都特别香。 “我好想吃周殊观炒的菜。”许枳虞声音更咽,说:“他那天说要做鲫鱼豆腐汤,还要奶酪蛋黄粥,我都没有吃到。” 方好哄她:“出院回家就可以吃了。” 许枳虞眨了下眼睛,心里泛起一股酸意,摇摇头,小声的说:“奶奶说,我让周殊观很失望,他还会做吗?” 生病之后吃不了什么东西,于是她成天成天的饿着,这个时候她就特别想念周殊观做的那些菜。 他做的菜可能不是最好吃的,但一定是最合她胃口的,要是每天都能吃到他做的菜,那生活也会觉得很好。 方好知道许枳虞以前的事,所以每天有晚回家的时候都一定会送她,关于她和周殊观之间的事,她从来都不劝,可现在看她这么难受,方好忍不住说:“枳虞,过去的事情,我们就让它过去吧。” 不管她和周殊观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那都不重要,他们现在既然已经结婚,已经是夫妻,那好好的过日子最重要。 许枳虞看着方好,眼睛湿湿的,像一颗浸了水的黑宝石,她沉默了很久,然后小声的问。 “我可以吗?” 如果什么都不在乎的让那些事过去,她以后就可以过的好吗? 许枳虞从来不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在那一刻她犹豫了。 人生过一场大病后,心境也有所不同,许枳虞沉默,开始认真的思考方好说的话。 如果有些事情真的就让它过去,那是不是对大家都好。 . 许枳虞在手术后一周出院。 她被这一场病折磨的很厉害,出院的时候人肉眼看着都比之前瘦了好多,她站在镜子前,看自己身上还没愈合的伤口,稍微动一下隐隐的疼。 真的很丑。 她现在这样子,穿什么衣服都不好看,虽然现在是冬天,衣服都裹的很厚,可许枳虞一向是在冬天都不喜欢穿厚衣服,衣柜里甚至一件羽绒服都没有。 这么多年,她在这一个冬天头一回感受到了寒冷。 许枳虞先暂时在方好家里住了下来。 高禹回了老家一趟,要除夕之后才会回来,也正是他不在,许枳虞才能安心的住下来。 不然她当个电灯泡,在哪里都不是。 方好厨艺不好,许枳虞生病这段时间,也就学着给她熬了些粥,从单纯的白粥到南瓜粥,紫薯粥之类的,味道越来越好,也算进步了。 许枳虞每天都有在很努力的吃饭。 哪怕只能喝粥。 她也每顿喝完,一顿不落。 她之前不听周殊观的话,总喝酒,不好好吃饭,就有报应了。 她现在出院了,一定要好好吃饭,不为别的,起码能让自己再长一点肉。 现在这样子太瘦了,瘦骨嶙峋的瘦。 方好回来时给她带了一块草莓慕斯,很惊喜的告诉她今天有好吃的。 许枳虞快两个月没吃过粥以外的东西了,她昨天晚上跟方好说,她好想吃小蛋糕。 甜甜的,入口即化的小蛋糕。 方好问了医生,说许枳虞恢复的差不多了,现在除了粥可以慢慢再吃一点别的,比如小蛋糕这些,是可以的。 最重要的是以后少喝酒,最好不喝,还有那些辛辣刺激的食物,也尽量少吃。 胃病真的不是小病,而她现在胃已经出了问题,更加要注意,不然以后酿成大病,后悔都来不及。 方好:“许枳虞,喝酒会得肝硬化的,到时候你全身都会变黄,肚子还会全是腹水很大很大。” 这些话方好已经跟许枳虞唠叨了很多遍。 还给她看那些得病人的照片。 是许枳虞不能接受的画面。 方好:“我以后都不带你喝酒了,你不喝我也不喝,我们都不喝。” 许枳虞听得耳朵都已经起茧子,她也反复的跟方好说,她知道了,她真的知道了,以后肯定健康饮食,按时吃饭。 方好把小蛋糕放到郁金花立雕的盘子里,拿了一个金色小勺子,然后用玻璃杯热了杯牛奶,摆在许枳虞面前。 方好还特意点了一根小蜡烛。 小小的火光在摇曳,倒映在瞳仁里,眼睛里有亮光,方好笑着说:“庆祝我们许枳虞同学吃上这两个月来的第一个蛋糕。” 这是属于吃蛋糕的仪式感。 许枳虞拿勺子勺了一小口,送到嘴里时舌尖生甜,这么久以来都没尝过的味道,她甚至都舍不得咽下去。 “好吃。”她笑着看向方好。 是真的好吃,生病之后才发现,原来一个人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方好看她吃的开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她想起一件事。 “今天我遇到周殊观了,他问我你是不是在我家里。” 方好是在公司楼下遇到的周殊观,按理来说他不会出现在那里,很大可能他就是去找方好的。 方好说:“我说是。” 许枳虞住院这段时间,跟公司请了假,所有社交账号都没有再更新,周殊观知道她已经回来了,没有回家的话,那只能在方好家里。 他知道方好家在哪,却没有直接来,而是去了她的公司,然后请她转告。 许枳虞听方好这么说,神色逐渐凝滞,手上握着牛奶准备喝的动作停住,她问:“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让我转告你,如果愿意的话,除夕能不能回家。” “他说……他有话要和你说。” 除夕? 许枳虞都没有注意到时间过得那么快,眼看着就要除夕了,这都是他们结婚后的第二个除夕夜。 许枳虞除夕肯定是要回去的,她摸了摸自己已经瘦更尖的下巴,双手往下,不由紧握住。 那天在泊阳是他打的最后一个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有接到过他的电话,也没有收到任何他的消息。 周殊观现在特地和方好说,要她除夕回家,许枳虞想不明白,他会想说些什么。 许枳虞想了想,又问:“他还有没有说其它什么?” 方好摇摇头:“没有了。” 周殊观是个冷漠又骄傲的人,他身边永远都有一股无形压抑的气场,让人根本不想靠近他,根本也不愿意和他多说话。 第 20 章 除夕前夕,许枳虞上称,刚好是八十二斤。 她穿着宽松的衣服,套着方好的大羽绒服,里里外外裹了三层,才不是很容易看出来她比之前瘦了一些。 只是脸上的肉少了一点,仔细看能看出来,她想挡也挡不住。 她出院后养了这段时间,脸上看起来气色好很多,身上手术的伤口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还剩下一点小小的疤,这需要时间才能完全好起来。 许枳虞第一次觉得,原来胖起来也是一件困难的事。 幸好不是夏天,不然这样子的身材穿旗袍肯定不好看。 方好都心疼死了。 “我们枳虞啊,怎么还是这么瘦。”她手指握住她的手腕,她一手能握住还有多余。 方好给许枳虞收拾东西,行李很少,很快就收拾好了。 她说今天要回家,又不让方好送,坚持说自己可以回去。 方好不放心她,只能再三嘱咐。 “这几天冷,你穿多一点,不行从我这里拿两件羽绒服。” 冬天冷死也不裹羽绒服的许枳虞,现在要特别注意保重身体。 “还有你的伤口刚愈合,千万不能剧烈运动。” “知道了。”许枳虞今天听她说了好几遍了,再不上心也记得了。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 许枳虞笑,脸上笑容明媚起来,这段时间的憔悴也似乎被一扫殆尽。 她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一点,想了想,拿手机订了一束花。 许枳虞是自己打车回家的,从方好家到她家里大概半个小时车程,年底了路上更热闹,有点堵车,她花了四十分钟才到。 提着行李箱进门,许枳虞手指头冻的发僵,指腹湿湿的,指纹按了四五次没成功,再按,显示她门已经被暂时锁定。 太久没回家,许枳虞竟然已经忘了家里门锁的密码,她想了下没想起来,拿出手机,想要不要问一下周殊观。 字刚打几个,她又删掉。 很久之前和周殊观的聊天记录应该有,于是她搜了一下,果然搜到了。 终于打开门。 家里没开灯,外面狂风寒冷,里面也像冰窖一样,阴森森的没有人气。 她换了鞋,提着行李箱上二楼,马上把空调打开,然后回房间换衣服。 她离家时是夏天,衣帽间挂在外面都还是她夏天的衣服,许枳虞找了两身衣服出来,一搬一挂,已经觉得累了。 现在身体素质也越来越差,明年开春,她要去报个健身班。 五点多的时候,她订的花到了,许枳虞把花拿到阳台边的小吧台上。 冬天她养的那些花早就只剩下了枝叶,光秃秃的不见花朵,虽然这样也看得出来,她的花一直有被在好好的照料。 它们的叶子都还是新鲜的,挂着水。 许枳虞坐在吧台边上看她买的花。 白绿色系的桔梗和洋甘菊,是她特地让店家配的颜色,因为这样的颜色就像少年时期的周殊观,骄傲淡漠,又漂亮的吸引人。 这是礼物。 她第一次给周殊观买礼物。 许枳虞觉得他会喜欢,看着花的时候她在想,能不能看到周殊观笑。 只是接着她就饿了。 在方好家里住的时候,方好为了让她养成一个良好的饮食习惯,每天下午六点准时吃晚饭,她习惯了那个时间,所以一到点就饿了。 她自己不会做饭,也不想点外卖,周殊观回来应该会做饭吃吧。 他之前每顿都做的。 可是他什么时候回来? 太久没有聊天没有说话,恍然间会觉得陌生,特别是在听奶奶说了那些之后,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殊观。 他是怎样的心境她不知道,只是会觉得尴尬,哪怕只是开口简单问一句,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还是等他回来吧。 许枳虞在吧台待了会儿,风吹得冷,于是她就回客厅了。 实在是饿,于是她去翻之前周殊观放零食的柜子。 里面什么都没有。 算了,饿着吧。 方好要是知道她回家第一顿就没吃,肯定该说她了。 . 周殊观回到家快十一点。 一打开门他就察觉到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和以前每次打开门冷冰冰的气息完全不同。 周殊观皱眉,看到鞋柜里多了一双鞋。 他神色愈冷,打开客厅灯,看到阳台一角的吧台上,放着一束新鲜的花。 被放在她养的那些花旁边。 他上次送她的花,被她直接扔了,这么多年他送的东西,好像最终的归宿都是垃圾桶。 可现在那不知道是谁送给她的,她却认真的摆在那里。 周殊观眼里是冰霜凝结的冷意,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往楼上走。 卧室门半掩着,周殊观站在门口,看到床上人的身影,是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的。 许枳虞已经睡熟了。 她裹在被子里,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黑发落在脸颊边,周殊观一眼看出,她瘦了不少。 是肉眼能察觉的瘦。 周殊观推门往卧室里走。 他推门时有声音,许枳虞睡眠浅,一有动静能感觉到,她人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 周殊观隐约听见她在说什么,梦话呢喃的听不清,他走过去,把她随手扔在床边的衣服捡了起来。 “好饿……”这下周殊观听到了。 他不由又往她脸上扫了一眼。 确实是瘦了很多。 她出国几个月,回来之后待在泊阳,然后又是在别人家里,她喜欢外面自由自在的生活,既然如此,大概也过得很好,怎么还会把自己饿的这么瘦呢。 周殊观冷笑一声,把衣服放到一边的衣架上挂着,正准备出去,又抬头看了空调一眼。 温度开的很高,被子还裹得紧。 周殊观不想管她,他转身,停了下,又转了回来。 拿遥控器把温度调低了一些。 然后他走出卧室,轻轻把门关上。 周殊观去了客卧。 他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凌晨,外面天是沉沉的黑色,他站在窗台上,抬眼往前看,看见远处很远很远,明灭忽暗的灯光。 今天已经是除夕了,明天就是新年,按照泊阳的习俗,今天这个时候,是过小年,一家人已经在一起守岁。 过年该有什么? …… 是团圆。 . 除夕和新年,也是一个全国欢庆的日子。 许枳虞早上一醒来,就看到各个微信群里都十分热闹。 大家都在晒除夕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有一家人在一起包饺子的,也有准备做个十全大宴席的,特别是钟沛沛,发了朋友圈,说老公今年一个人做十九道菜。 每道菜都有特别的名字。 “节节高升、心想事成、红红火火、年年有余……” 钟沛沛结婚刚两年,现在和老公两个人还是在过二人世界,除夕夜当然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各自的父母。 十九个菜是大宴级别,每道菜都做的那么精致,摆了长长的一个桌子,通过照片,每一道菜的香味好像都能从屏幕里传出来。 许枳虞生病以来,除了各种粥之外,最多吃了一些汤菜,全是寡淡的味道。 现在看到这些图片,肚子饿的直叫。 昨晚上就没吃东西。 许枳虞再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竟然是上午十一点。 她怎么睡了这么久。 她还以为这是早上呢。 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看起来也没有周殊观回来过的痕迹,许枳虞走出卧室,站在二楼楼梯上往下看。 似乎也没看见有人。 这时候方好给她打来了电话。 方好:“除夕都吃点什么?在家吃还是出去吃?” 方好没问有关于周殊观,只关心许枳虞有没有好好吃饭。 她太不乖了又喜欢赌气,现在千万不能拿自己的身体赌。 方好是回了爸妈家,家里照例是爸爸准备年夜饭,她现在在家里,妈妈在和她一起看电视,爸爸在厨房里忙活。 许枳虞抬头往厨房里看去。 厨房里干干净净,锅碗瓢盆好像很久没动,也没有蔬菜肉类那些,应该……不会有年夜饭了吧。 许枳虞说:“在家吃吧,就我们两个人,在外面吃多不好。” 方好笑了一声,问:“那周殊观做什么好吃的了?” 许枳虞愣了下。 沉默几秒后,她说:“我来做。” 她好久没回家了,不好说一回来就让周殊观做吃的给她,既然是年夜饭,那她也试着做一做。 虽然她不会做饭。 之前看周殊观也不做饭,后面做了几次都做的那么好,那做饭应该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她只需要买菜回来,然后再炒上就可以了吧。 方好笑得更开心了。 她第一次听许枳虞说她要做饭,真是一件稀奇事,方好提醒她做饭不是那么简单的,至少她自己上一次试着做饭,结果连米饭都没蒸好。 许枳虞挂掉电话,说她要去超市买菜。 看周殊观没在家里,许枳虞琢磨他就算有工作上的事,等下也该回来了,她没做过饭,保险起见,她不弄大菜。 在网上搜了一下食谱,心里准备了几个她觉得比较容易的菜,许枳虞裹上羽绒服,背上包就出门去超市了。 第 21 章 许枳虞第一次买菜,第一次做饭,花了很久时间,才弄了简单的三菜一汤。 菜简陋到她都不好意思摆上桌子。 于是她把菜都放在厨房,那个大的蒸锅里,在门口时她闻了闻,觉得一点也不香。 别人家的年夜饭都是香喷喷的,光闻着味道就诱人,许枳虞怕她准备的这一顿会是毒药。 吃完了除夕夜一起拉肚子。 许枳虞想起昨天她买的花。 本来是想回家就送给周殊观的,可昨天直到她睡着了都没有等到他回来,花还好好的摆在吧台上。 许枳虞上楼,从茶室里找了一张卡片,认认真真的写下一行字。 她把卡片放进那束花里。 刚放好,门口传来声响,许枳虞直起身子往门口的方向看,密码锁滚轮的声音传来,“叮”一声后,周殊观出现在门口。 他穿了一件黑色大衣,远远的看见他身上的风霜,外面明明那么冷,他脖子却空空的落在风中,许枳虞想起去年这时候她讽刺他,心冷身冷,所以不怕冷。 她穿的已经够少了,周殊观甚至穿的比她还要少。 周殊观抬眼便察觉到这股目光,直勾勾的要盯到他心里去,他垂眼,一句话也不说,进屋换了鞋。 许枳虞心里原本有很小的期待,周殊观回来的时候手上能有超市的大袋子,这样就不用吃她做的年夜饭了。 可他手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许枳虞看着他,目光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往回收,她在等着周殊观能开口说句话。 不管是冷言冷语的,讽刺的,一句话都没有。 他沉默的上楼。 他说除夕有话要和她说,许枳虞还在想他有什么话要说,特意转达的要在除夕夜说的话,应该是有点重要的话。 许枳虞坐在沙发上啃了一个小面包。 她刚刚去超市买菜时候顺手带的,因为太饿了,想买包子馒头吃,最后带了一袋小面包,因为面包可以撕开就吃。 包子馒头还要自己蒸。 楼上传来水声,周殊观应该在洗澡。 许枳虞拿着手机继续翻食谱。 她做饭的行为也和她性格一样,她是乱来的,比如她刚刚做了一道玉米排骨汤,食谱中说先加料酒焯水,葱姜蒜炒香之后再加水煮,可许枳虞觉得,反正汤都是炖出来的,她全部放进去煮不就好了。 味道对不对她不知道,但不是很好吃。 而且,排骨煮出来应该是软烂脱骨的才好吃,她煮的一点也不软。 还得要啃。 许枳虞忍不住想,那周殊观以前也不做饭,可他为什么一做就能做的那么好呢? 他高中时候成绩就好,难道做饭也有智商原因? 可能是的。 许枳虞思绪到这里,周殊观从楼上下来了。 他换了浴袍,发尾湿的还在滴水,水滴落到他眉骨上,悄无声息滚落,眼眸冰冻,是他一贯冷清的模样。 周殊观径直在沙发上坐下。 沙发前是一个圆形的木质茶几,许枳虞特别喜欢的茶几,她当初坚持要这个,因为和她的茶壶很配。 周殊观从茶几下面拿了一包烟,他拿出一根,又拿起旁边的打火机。 火苗闪起,周殊观吸了一口。 许枳虞讨厌烟味,也最讨厌他在家里抽烟,她骂过他一次,那之后周殊观就再也没在家抽过。 现在想起来,周殊观不是个怕挨骂的人,他冷淡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就算骂他,他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根本就不在乎。 可每次许枳虞骂他的话,骂过了之后,他就真的会改。 他不怕被她骂,可他会改。 许枳虞在这一刻才突然发觉这一点,结婚一年,她什么都没有改过,周殊观却一直在改。 哪怕是她的无理取闹。 客厅里弥漫开烟味,许枳虞不由皱眉,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周殊观,你——”她想说他,话到嘴边停住,看他依旧沉默,她转身往阳台上,呼吸了会新鲜空气,然后捧起了那束花。 周殊观一根烟快要抽完。 家里没有烟灰缸,他在垃圾桶旁抖了抖烟灰,火苗灭掉后,烟蒂扔进了垃圾桶。 他终于抬头看她。 许枳虞捧着那束绿色的花,她写的卡片就放在桔梗旁边,她要把花给他,就听见他冷冷的喊她的名字。 “许枳虞。” 朋友喊她“枳虞”,爸妈和奶奶喊她“阿虞”,只有周殊观,会连名带姓的喊“许枳虞”。 他们在一个户口本上,却一点也不熟。 许枳虞看向他。 周殊观说:“我们离婚吧。” 除夕夜天已经黑了,外面很安静却有烟火和团圆的热闹,隔壁那栋的电视已经准备好了放春晚,那么多其乐融融的家庭,正坐在一起吃年夜饭。 她低头还能看见花上的卡片,是她亲手写下的字。 ——【过去的让它过去,我们和好吧。】 还有要说的话是:祝贺我们,有新的一年。 她准备放下过去和他和好,可他却说…… 离婚吧。 这几个字重重打在许枳虞的心里,她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因为生病出现了幻听,可她病都好了,她没有听错。 许枳虞愣在原地,手里的花快要捧不住,她觉得好重好重,和她现在的心一样重。 许枳虞从来没想过她有一天也会这么难过。 就像养了很多年的花在一夜之间被人薅走,又像风雨灌了她的茶室,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它发生了。 酸涩是从心底慢慢涌上来的,挟锢住她喉咙时,她眼睛也跟着红了,就愣愣的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周殊观依旧那么冷漠的看着她。 许枳虞不想在他面前哭,她努力的忍住。 她把花放到一边,开口说:“我从法国回来之后去了泊阳,奶奶跟我说,当初是你在门前守了一整夜,求奶奶成全……” “是为什么?” “许枳虞,你要是单纯想看笑话,那我承认,有这件事。” 这件事奶奶知道他知道,周殊观也从来没说过要瞒许枳虞,只是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周殊观又点了一根烟。 “离婚的事,你现在同意的话,我十五之后就去拟协议,我们没有孩子,财产分割很简单,可以听你的,或者,听律师的。” 他提到离婚的事,连后面每一步都想好了。 这不是心血来潮的事,而是慎重考虑后提出的决定。 他是铁了心要离婚的。 “对了,还有这栋房子。”周殊观声音很冷,“按你的喜好布置的,到时候就分给你吧。” 思及她刚刚问的话,周殊观说:“奶奶那边是我食言,到时候我去解释。” 许枳虞是想问为什么,可他只在说离婚的事。 周殊观冷冷扫过她眼睛时,好像看透了她的想法。 “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也不用再看见我,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以前有过什么,不重要了。” 许枳虞眼睛红的很厉害,周殊观都看到了。 他讽刺说:“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舍不得,许枳虞,你明明该开心的,终于解脱了。” 她不喜欢回家,也总是不回家,这一次,甚至可以可以近半年的时间不回来。 她想走就走,从来不会跟他说哪怕一句,从来没有任何一次告别过,他打电话问她回不回家的时候,她都是很冷淡的说“不回”。 这个家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许枳虞,你同意吗?”他冷漠的征求她的意见。 许枳虞只是愣愣的看着他,闭着嘴巴没动,也没有说话。 “我不希望我们走到打官司那一步,按理来说,我们是可以和平离婚的。” 周殊观又抽完一支烟,他站起来,转身往楼上走。 他去了客房。 客厅里只剩下许枳虞一个人。 周殊观刚刚说的每一句话都还在她的脑子里打转,就像他说的,她应该觉得开心,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可能是房间开着暖气,许枳虞去到阳台上,冷风吹过来,她想让脑子清醒清醒。 许枳虞给方好打了电话。 方好吃完年夜饭,家里正在看春晚,电话背景里听到她爸妈的笑声,还有两岁的小侄女正甜甜的喊“姑姑”。 许枳虞:“方好,离婚是什么感受?” 方好这边有点吵,她听见许枳虞这么问,于是回到了房间,问道:“出什么事了?” 许枳虞却顾自说:“刚结婚的时候,我很想离婚,我觉得我和他一定过不下去,我几乎快把这两个字挂在嘴上。” “可现在真的到这一步了,我竟然发现,我不想离婚。” 为什么不想? 许枳虞自己都不知道。 她说不出来任何的理由,此时此刻唯一感知到的,就是难过。 浓厚强烈的难过。 今晚是除夕夜,她做好了准备迎接新年,可没有送出去的花,吃不到的年夜饭,和孤零零的一个人。 许枳虞连小面包都不想啃了。 “方好,我肚子好饿。”许枳虞昨晚到现在几乎没吃什么,胃里隐隐的痛,她觉得心脏也是,有一种被大手抓住的酸涩。 “我做的饭不好吃。”许枳虞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我想吃你煮的粥了。” 周殊观再也不会给她做饭了。 她现在连粥都喝不上。 她真的好饿好饿。 她也想吃年夜饭。 小区下面有孩子在放烟花,许枳虞听到一阵欢呼声,然后一对夫妻牵着手走出来,妻子蹲下温柔的和孩子说话,丈夫站在旁边,在她站起来时,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许枳虞眨了下眼睛。 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花枝的叶子上。 阖家团圆,万事如意。 除了她。 第 22 章 那天晚上,许枳虞一个人在阳台上坐了一整夜。 除夕的夜,整个城市都灯火通明迎接着新年,她抬眼看过去是万家灯火,落到眼里慢慢变得荒芜。 早上六点多,她从阳台进来,进到厨房,拿出昨天晚上做的年夜饭。 因为一直放在锅里热着,现在菜还是温热的,许枳虞闻了闻,心想是可以吃。 许枳虞好饿好饿了,于是她把菜端出来,坐在餐厅里,吃这顿迟来的年夜饭。 手里筷子夹了一块排骨。 偏咸肉柴的味道。 真的不怎么样。 她的手艺,仅仅能够下咽而已,要不是她饿的太久,绝对不会再吃第二口。 许枳虞就着这些菜勉强吃了半碗饭,看着桌子上这些菜,眉头皱的更深。 于是她给方好打了个视频过去。 家里还有点小米,几个红枣,一包枸杞,许枳虞向方好请教,怎么能煮一碗粥。 方好说:“你洗干净之后,加水煮就可以了,红枣本来就是甜的,你不用加太多糖。” 她说的很简单,许枳虞当然也知道。 只是—— “加多少水才正好能煮成你那样浓稠度的粥?” “而且我具体要煮多久呢?” 粥不仅仅是粥,也分甜的和咸的,稀的和稠的,时间也是,长了全烂,太短不软。 许枳虞把握不住这个度,她怕做出来的东西又不能吃。 生病过一次后,她还是很爱惜自己身体的,起码她知道要认真养胃了。 “你把摄像头转过去,然后加水,我说停你就停。” 方好隔着手机屏幕教学。 因为只能用眼睛看,加上不是她平常常用的容器,也不太摸得准。 她只能估个大概。 喊了停之后,她犹豫道:“应该可以了。” 或许和平常她煮的不太一样,可也差不了太多,基本上就是到这个程度。 足够咽的下去就行,不必要有太多要求。 方好还想再说什么,她爸妈在外面喊她,说有客人来拜年,于是方好匆匆挂了电话。 通话声戛然而止。 许枳虞把内胆放进去,关上盖子,按动按键之后,发现不对。 这是她从柜子里找到的锅,应该可以用来煮粥,可是她按键下去怎么都没有反应。 按哪里都没用。 她怎么能连一个煮锅都弄不明白。 许枳虞渐渐失去耐心。 不然她去茶室煮好了。 茶室的那些电器她都会用,肯定能煮明白。 能煮茶的,也可以煮粥吧。 许枳虞想到这里,又把内胆拿出来,走出厨房,往二楼茶室走。 正要上楼时,碰到周殊观下来。 他冷冷扫眼,眼底有疲惫的青色,穿着睡衣,脚步很轻。 他周身气息依旧冰冷。 许枳虞脚步停住,喉咙卡了卡,出声喊道:“周殊观。” 听见喊他的名字,周殊观停下,抬眼看了过来。 许枳虞那瞬间觉得,他好像更难过。 是从心底升上的阴郁,充斥在他身上每一个角落,目光淡淡的,却看得她心尖疼了一下。 许枳虞愣了下,然后问:“这个……你会不会用?” 周殊观看她端着内胆,里面有米有红枣,没猜错的话是要煮粥。 这是他之前为了给她煮粥专门买的锅,按键分的很精细,煮粥也是精细化的。 他没说话,只是抬腿往厨房走。 许枳虞赶紧跟了上去。 她锅还放在台面上,插着电,亮着灯,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周殊观从她手里拿过内胆,放进去,长按最上面的键五秒后,亮灯暗了下来。 刚要选择按键,他仔细看了眼许枳虞准备要煮的粥。 里面有红枣和枸杞,还有几块核桃。 红枣适合长煮,三十五分钟最好,周殊观选择了蒸煮模式,选择时间,然后按了开始。 许枳虞认真看他的动作。 他用的很熟练。 她指着最上面的键,好奇的问:“这个是什么键?” 只有符号,没有写字,她当然不会知道是干什么的。 “这是童锁,长按五秒解锁。”周殊观开口,声音比起昨晚,多了一丝沙哑,喉咙里声线粗,像含了沙子。 许枳虞恍然大悟。 “难怪我按什么键都没有反应。” 周殊观冷笑一声:“许枳虞,也没见你能干成什么。” 本以为许枳虞会反驳,她又低头看了一下那几个键,默默记着他们的功能,没有说话。 家里有很多东西,从置办这些电器,都是按许枳虞的喜好选的,像扫地机器人,洗地机,洗碗机这些,她说想要,家里就有了。 这栋房子买的时候是精装修,只要添置软装和家电就可以入住,许枳虞这个人,什么都想要,可又不愿意自己去研究。 她恍然间想起来,那时候她说家里要扫地机器人每天打扫两遍,周殊观第二天买回来,蹲在地上研究建图模式。 即使不在家,也会每天定时打扫两遍。 家里这些东西,他每一样都用的很熟练,所以这个家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他什么都会。 而她什么都不会用。 然后他还说,这是按她的喜好布置的,要把这个房子留给她。 要是真的只有她一个人,那她也没办法独自在这里生活下去。 这里明明都是他的痕迹。 许枳虞垂眼,第一次对他的讽刺没有回怼。 . 粥煮好之后,许枳虞盛了一碗,香味弥漫进她鼻腔,她吸了一口气,吹凉了一些,拿勺子往嘴里送,吃的稍微大口了点。 不知道是不是锅具的原因,这碗粥比方好煮的要好吃。 是恰到好处的软烂。 周殊观连粥都煮的比别人好吃,她生病那段时间都只能喝没有味道的小米粥,要那是他煮的就好了。 他煮的小米粥肯定也比别人的好吃。 许枳虞吃完一碗,又到锅里去盛,停了下,她又拿了另一个碗,也盛了一碗出来。 手里拿着两个碗。 自己吃的那碗放在餐桌上,周殊观正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许枳虞拿着粥碗走过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早餐。”许枳虞把碗又往他跟前推了推。 周殊观点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住,目光看向那碗粥,停了几秒,才又抬眼看向粥前面的许枳虞。 他的神情异常复杂。 这是第一次,许枳虞主动关心他有没有吃东西。 只是一碗简单的粥,她自己在吃了之后,能记得盛一碗给他。 这是曾经周殊观的求之不得。 哪怕她只是记得问他一句“吃早饭没有”。 在她离家那么久回来之后,会记得要他吃早饭。 周殊观盯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看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又到底想做什么。 许枳虞被他这视线看得发毛。 她抿了抿唇,说:“挺好吃的。” 是她这几个月来喝过最好的粥了。 周殊观收回目光,没动她的碗,垂下眼帘,只是冷声说:“那谢谢你。” 再没了后话。 许枳虞又回到餐桌上。 她把第二碗粥吃完,再抬头,看周殊观一口都没动。 他是不喜欢喝粥吗? 那他喜欢吃什么? 以前每天早上他都是吃什么的呢? 许枳虞努力去回想。 她什么都不知道。 周殊观那么清楚的知道她的口味,知道她喜欢吃的菜,不喜欢吃的菜,可她却完完全全不知道周殊观喜欢什么。 她以前每天早上起的晚,就算有工作早起也不会在家里吃,所以两人很少很少……会坐在一起吃一顿早餐。 明明都是同样没心没肺的活着,明明都是把彼此当做陌生人,为什么周殊观对她能够了解的那么多。 几分钟后,周殊观接了个电话。 他放下电脑,起身去了阳台上。 今天是初一,新年第一天,他们公司肯定是放假,也不会有公司的人在今天这个时候找他。 许枳虞猜测,可能是他家里人。 那碗粥他最后还是没有吃。 摆在茶几上渐渐凉了。 粥的表面凝了一层薄薄的膜。 今天是新年诶。 许枳虞想。 今年都没有人给她压岁钱。 那说明这一年,肯定是艰难,又那么不幸运的一年。 . 吃完粥后,许枳虞把脏碗筷都放进洗碗机,上楼回卧室睡觉。 吃饱之后更困,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熬夜过后脑袋格外昏沉,哪怕补觉也补不回来,许枳虞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是醒着的,翻来覆去五六次,终于还是在午饭时间醒来了。 这时候周殊观人在书房。 他一直在工作。 对他而言,这个时候能有更多的工作,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周殊观眉头压得很低。 他昨晚也才睡了两个多小时,现在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眼眶酸涩生疼,实在撑不住,他放下鼠标,手指停在太阳穴上,闭眼缓了缓。 门外传来几声“砰砰”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周殊观眉头皱的更紧,他下意识停住,去听这是什么声音。 响声过后又安静了下来。 一秒,两秒…… 几十秒过去,都没有再听见外面有任何声音。 周殊观手指紧握住。 他正要站起来,外面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周殊观压着声音问:“干什么?” 书房门没有锁,他问完之后,房门被拧动,随后许枳虞穿着睡衣出现在门口,怔怔看着他,一副做了坏事的样子。 她神情小心翼翼,眼里又有愧疚,张了张口—— “你可以教我怎么用那个吗?” 第 23 章 许枳虞刚刚在楼下想打扫卫生。 她不小心把牛奶撒到了地上,家里没找到拖把,于是她想正好新年,新年新气象,她也应该把家里打扫干净。 许枳虞很爱干净,甚至有一点小洁癖。 她现在是在问周殊观,楼下的扫地机器人要怎么用。 周殊观没问,只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他往楼下走。 许枳虞就跟在他后面。 楼下的茶几下面放着一个平板,周殊观下楼之后,把平板拿出来,点开,里面有很多软件,并且根据用途品牌这些进行了分类。 都是有关家里这些电器的。 周殊观把平板摆在茶几上,先是点开了扫地机器人的控制软件,头也没抬,只是看着屏幕,说:“这个是选择键,清洁力度,水量,和选区划区,你要打扫哪里直接在这里点。” 说完,周殊观按了开始键,随后听到机器启动的声音。 周殊观又返回到平板的主页面上。 他说:“家里这些东西,控制软件全在这里,你需要的话自己点开用。” 顿了顿,他又说:“都很简单,你自己学能够学会。” 这句话直接点破了许枳虞的小心思。 她怎么也在这个家里生活了一年,自己没用过这些也看周殊观用过,再说,就算她真的不会,以她的性格,是宁愿自己一个人磕到死也不向他求助的。 所以—— 她是故意来问他的。 她所有的心思,都被周殊观明明白白看在眼里。 周殊观后背往后倾,靠在沙发背上,抬眼看她,眼里嘲讽,嗤笑一声。 “许枳虞,你这样挺可笑的。” “你现在这样,会让我觉得,你不想离婚。” “对你来说,这应该是一件好事。” 好聚好散的最好,她何必来做这些。 还是她不甘心,认为提出离婚的那个是她自己才对。 以许枳虞的性格,她大概就是不甘心。 当然,周殊观只是不愿意把事情弄得那么复杂。 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这句话在她脑子里转了一遍,她摇头否定:“不是。” 周殊观沉默片刻,问:“因为奶奶的话?” 昨天许枳虞问他,他没有正面回答,是觉得反正要离婚了,离婚之后就是两个互不相干的人,以前发生过的任何事,都不重要。 说了和不说并不能改变什么。 她没回答,那就是这个原因了。 周殊观冷笑了一声,说:“许枳虞,你是把我当做一条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气氛瞬间停滞。 “谁愿意当你的狗?”他声音很轻,很冷,是极度意味的讽刺。 “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十天半个月,你是快半年没有回家。” “许枳虞,外面既然那么好,你可以永远都不用回来的。” 在他想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她看,想重新追她希望可以好好在一起的时候,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他不是找不到她,也不是担心她永远都不回来,他只是想看看,她的心能有多冷。 事实证明,许枳虞一点都不在乎他,一点都没有。 哪怕她去之前能告诉他一声,只是和他说一声就好,他不会问,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要她能有一点点能把他的想法放在心上。 很多次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类似的事情有很多次。 他也试图去忘记那些,试图了很多次。 现实没有好转,它变得更糟。 他们之间本来就是岌岌可危的关系,他们没有相爱来做基础,这场婚姻在摇摇欲坠之后面临崩塌,已经出现了问题。 周殊观觉得,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许枳虞想起他之前主动打的几个电话。 奶奶说,人心都是肉做的,都会寒心。 所以周殊观这是……对她寒心了?才会提出离婚? 人的心会寒也是因为曾经热过。 许枳虞看向周殊观,想从他冰冷的眼神里找出点什么,她从来都触及不到他的眼底,里面太严寒了。 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沉默了很久很久。 周殊观出声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永远都不应该爱你?” 许枳虞猛然怔住。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 许枳虞她所有的疑惑,解答都在这句话—— 爱她。 因为爱才会失望。 有多爱就有多失望。 他从来没有说过爱,也曾以为永远都不可能,谁知道第一次说会是现在这个场景。 那么不合时宜。 扫地机器人到了他的脚边,轻轻撞了撞然后又转个方向,许枳虞就盯着扫地机器人的动线,没敢看他。 这时候她很想问,那他现在,还爱不爱? 可她问不出口。 现在就算得到了答案也没用,他铁了心要离婚。 周殊观站起来,想起件事。 “我妈早上打电话,问你要不要吃她做的酸辣凤爪。” 初二或者初三的样子,爸妈肯定要过来这边看看他们,再过几天是他妈妈的生日,周殊观想在生日后再告诉她离婚的事,现在就没说。 “我们离婚的事等签字之后我会和爸妈说,不会牵扯到你。” 他提的那他全权担责,双方父母那边,都不用她为难。 他突然说到酸辣凤爪,许枳虞不能吃这样刺激胃的食物,可她竟然点了下头,应道:“我吃。” 周殊观有些意外,却还是点头淡淡应了声:“好。” . 许枳虞中午和晚上都煮了粥喝,她都盛了一碗去给周殊观,可周殊观没说什么,也一口都没动。 他从昨晚到今天一天好像什么都没有吃,人虽然可以七天不吃东西,可肚子会饿。 饿肚子就伤胃。 要是放在以前,她对他也就一句话——“爱吃不吃。” 现在……她有点担心。 真的能感觉到自己在担心他的。 想很认真的告诉他,胃真的要保护好,因为做手术是一个特别疼的过程。 恢复期也疼,她现在伤口长好了,不疼了,却很痒。 这是在长新肉,会痒很久。 痒却不能挠,很钻心的。 许枳虞吃完粥之后,坐在茶室里,慢吞吞的煮了一壶茶。 她不是很喜欢喝茶,可她喜欢煮茶,她一直是比较浮躁的心性,只有在煮茶的时候能让她慢慢的平静下来。 茶叶在滚水中打转,清香四溢,许枳虞盯着水面,回想起一年多以前,茶室刚收拾好的那时候。 她随口提了一句,说要在家里建一个茶室,周殊观没说什么,许枳虞以为他不在意,谁知道没几天,茶室真的被收拾出来了。 第一天的时候研究茶壶,周殊观手不小心被烫了个大包,他手背瞬间熟透一般的红,直到现在,他右手虎口处,还能看到因为烫伤留下的浅浅的疤痕。 那时候许枳虞是什么反应。 她笑他,讽刺说:“周殊观你也太笨手笨脚了。” 他轻嗤,没说什么。 后来有一次许枳虞被热水溅到,疼的龇牙咧嘴,周殊观第一时间按着她的手在冷水下面冲。 冷着脸死死按着,一点不让她动。 这些生活里的细节,她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却在现在这个时候,清晰的回想了起来。 一幕幕画面在眼前,好像就是昨天的事。 许枳虞思绪被拉回,她低头,在心里认真的反问自己,要是真的离了婚,她会比现在过的好吗? 如果她的生活里没有周殊观,那会是怎样的? 那就没有人能再做出那么合她口味的菜,不会再有人天天替她照顾她的花,打理她的茶室,不会有人一遍又一遍的跟她说,不要喝酒…… 昨天晚上她心情不好,可自己都不知道理由,在这一刻静下心来,她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 十年前的事终归已经过去,它再难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时间会渐渐的让它淡忘,而人生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当下。 许枳虞小小抿了一口茶,入口清甜,有雨后的凉意,茶过喉咙,电话响了。 是奶奶给她打了电话过来。 奶奶不会用智能手机,给她买了也总是不用,还一直用很久以前买的那台老年机,逢年过节,和许枳虞打电话聊聊天。 昨天晚上许枳虞没有给她打电话,奶奶担心,今天还没有等到电话,她就打过来了。 “阿虞,新年快乐。”奶奶笑着给她送上新年的第一份祝福。 “昨天晚上除夕夜,我们阿虞都吃了什么?” 奶奶问:“吃饱了没有啊?” 奶奶只希望她的阿虞,可以身体健康,开心幸福,天天能够吃饱饭。 “吃饱了。”许枳虞笑着回答:“昨晚年夜饭有好多菜,我都吃撑着了。” 说着,她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都好久没有吃饱了。 听她这么说,奶奶也笑了起来。 “多吃点好,多吃点好……我们阿虞要再胖点好看。” “可千万不能再瘦了……” 奶奶就盼着她再回泊阳。 “等你回来,奶奶给你把压岁钱补上,新的一年,我们阿虞要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泊阳的新年氛围很浓烈,初一上门拜年的人络绎不绝,奶奶热情的招呼,却最想给她的阿虞一份压岁钱。 每年都有的,每一年都不能少。 许枳虞低头看着茶杯里的水在打转,荡出一圈一圈的波纹,她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声应道:“好。” “那替奶奶跟小观带一句好,让他也好好吃饭,注意身体。” 奶奶最记挂这些小辈,孩子们身体好,多吃饭,奶奶心情也好。 这个时候了,还有过来家里拜年的,于是奶奶没有多说,挂掉了电话。 许枳虞手机还贴在耳廓处,动作停住,许久都没有动。 第 24 章 初三这天,周殊观的父母来了。 他的父亲是一名建筑工程师,周殊观小的时候,他工作忙,经常不在家,所以从来都是母亲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他母亲是一名国企职工,现在已经退休,父母两人目前定居在南京,离他们虽然不远,可基本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来看自己儿子。 父母生活的很好,两口子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热爱的事情,他们向来认为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多过问他们夫妻俩的生活。 周妈妈最近在家研究各种美食,这个酸辣柠檬鸡爪很受欢迎,分给邻居们吃,大家都纷纷问她要配方。 所以这次过来,就专门给他们带了。 许枳虞前一天晚上睡得晚,早上十点才醒,一醒来看手机,看到周殊观给她发的微信。 他去机场接他父母了,说十点半左右会到家,让他收拾一下。 许枳虞看了消息,回复了“好”。 过了两分钟,她又发:【一路小心】。 许枳虞赶紧起床洗漱。 她这两天精神状态不好,脸色看着憔悴,于是化了淡妆,换了身家常却得体的衣服,想着早上还没吃饭,看看昨晚有没有剩下粥,刚下楼,已经传来开门声。 周殊观走在前面,进门换鞋,俯身从鞋柜里拿了两双新的拖鞋给他爸妈。 周爸和周妈就在他后面。 周爸是典型的严厉做派,许枳虞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觉得他是个很严肃的人,和周殊观那种冷漠不同,他的严肃,是很自然的让人心生畏惧。 周妈则是个温柔得体的人,也没有很多话,这段时间喜欢上研究小零食了,才话多了一点,会经常分享自己做这些的经验给大家。 许枳虞站在客厅,很乖巧的喊了一声“爸妈”。 从结婚到现在,许枳虞见到他们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平时也没有太多联系,比较陌生。 方好曾说,她这样的婚姻生活其实是很理想的状态。 丈夫有钱也给她钱,但不管她,婆家人不一起住,离得远,什么事都不插手,少很多乱七八糟的破事,根本都不会有婆媳矛盾。 除了没有爱情。 可没有爱情意味着有自由,拥有自由不一定就比拥有爱情差。 所以没什么不好。 周妈应了一声,然后提着鸡爪过来,放在桌子上打开,让许枳虞先尝一尝。 周妈笑着说:“枳虞你先过来尝一下,我这个鸡爪大家都可喜欢吃了。” 说着她又转头喊周殊观过来。 “小观你也尝一尝,然后你跟你爸都买菜去,中午我下厨,咱们一家人也一起在家吃一顿饭。” “小观之前就跟我说过,你喜欢吃甜的,不喜欢吃辣的,所以我没放太多辣椒,会偏酸一点。” 周妈妈拿手套给许枳虞,示意让她尝一尝,又说:“不过这个口味我们家小观应该喜欢。” 许枳虞早上还没吃东西,突然就吃这个,她有点害怕会伤肠胃。 听到说周殊观喜欢,她下意识抬头去看周殊观。 周殊观吃东西一直不挑,许枳虞没见过他说不吃什么,原来……他口味偏酸啊。 酸的她倒是不排斥,只是她更喜欢吃甜的。 “那你先吃。”许枳虞把自己手上的鸡爪递到周殊观嘴边。 鸡爪都是脱了骨的,一口到嘴里就能塞的满满,许枳虞递过去时,周殊观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我不吃。”周殊观冷声拒绝,拿了车钥匙转身往外走,“我去买菜。” 许枳虞手还停在半空。 她停怔了几秒,收回来,把鸡爪送到了自己嘴里。 又酸又辣,瞬间刺激了她的味蕾。 她很久没有吃过这样有刺激味道的食物了。 很开胃,咽下去时已经觉得肚子疼。 许枳虞低头掩盖住这一抹不适,然后笑了起来。 “妈,你教我做这个吧。” 许枳虞还是第一次提这样的要求。 周妈愣了下,爽快的点头答应:“好。” . 中午周妈下厨,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许枳虞连着喝了几个月的粥,很少很少吃正常的饭菜,她知道自己肠胃受不了,可又不想在周殊观和他父母面前表露出异样,只能挑着一些软食,细嚼慢咽的吃。 也很少吃这么多。 饭后周爸和周妈说还要去拜访朋友,就先走了,他们订了酒店,晚上也不会在他们这里住。 他们来这一趟,家里冰箱就被塞的满满的了。 还有一大盒新腌制的鸡爪。 许枳虞一个人在客厅,烧了一壶热水。 喝点热的暖暖胃,人能觉得舒服一点。 也不是因为其它的,许枳虞心里大概知道,她是撑着了。 太久没吃过这么多东西了。 她捂着肚子,觉得难受。 周殊观收拾了厨房出来,看许枳虞弯着腰坐在餐桌旁,手掌放在肚子上,低着头,也能看见她微皱的眉头。 明明中午的菜都很清淡。 周殊观走过来,在她身边停了下。 许枳虞忍着,抬头看周殊观时,眼睛有点湿,她压了压声音,问:“家里有没有健胃消食片?” 所以这是撑着了? 她才吃多少……就半碗饭…… 周殊观说:“没有。” 家里的药都快过期了,只有常备的一些感冒药还可以吃,其它的都不能再吃。 许枳虞眉头皱了起来。 人觉得不舒服的时候,能依靠药物就一定要依靠药物,不要自己强撑,这一点许枳虞还是知道的。 可今天还是大年初三,不知道附近的药店有没有开门。 许枳虞抬头又看向周殊观。 眼睛似乎在说话。 以前她需要什么,或者说想要什么,尽管周殊观嘴上会骂她,可骂归骂,她想要的到最后一定都能有。 周殊观冷冷移开目光,没有看她。 “公司有事,我晚上不回来。”周殊观拿了挂在衣架上的大衣,边穿边准备出门。 就留下这冷冷淡淡的一句话。 眼看着他真的要出门。 许枳虞直起身子,有点生气的喊他的名字。 “周殊观!” 她真的很难受,他就不可以帮帮她吗? 周殊观知道她的意思,只是他再犯贱再管她,那他真的就是恬不知耻的一条狗了。 他脚步停了下,却头都没有回。 气氛静谧了片刻,随后他冷漠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许枳虞,你要疼就疼死好了。” 说完,他继续往前走。 家里就剩下了许枳虞一个人。 她捂着肚子,眉头越皱越紧。 想了想,她点开了手机的外卖软件。 找到在营业的药店,买了一盒健胃消食片。 快递显示到达要半个小时后。 许枳虞脑袋枕着手在桌子上,整个人耷拉着提不起力气来。 . 吃完药之后,许枳虞总算觉得舒服一点。 今天是初三,许枳虞也想不通周殊观的公司能有什么事。 她回床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外面天完全黑了下来。 周殊观还没有回来。 看来他说的是真的,他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 许枳虞一个人坐在床上,不太想吃晚饭。 虽然冰箱里还有中午的剩菜,热一热就可以吃的。 手机响起,许枳虞马上去床头柜上摸手机,心里有一丝希望,想着会不会是周殊观打来的。 一看手机屏幕,不是他。 是谭霁的视频电话。 于是许枳虞接通了。 谭霁人在德国,大学毕业之后她就出国了,这些年很少回来,她是许枳虞高中时候最好的朋友,这么多年也依旧保持着联系。 谭霁看到许枳虞第一眼就说她瘦了。 是真的瘦了很多,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声的那种。 “没关系。”许枳虞摇摇头,笑道:“等我身体再好一些,我就可以吃更多好吃的了。” 到时候再把自己吃胖一点。 吃胖这件事不能着急,也是要慢慢来的。 许枳虞心态总是很好,这点谭霁倒不担心她。 这次除了跟她说一句“新年快乐”,谭霁还有其它的事情。 “再有半个月,我就回国了。”谭霁冲她眨眼,“回来找你玩。” 去年许枳虞还一直念叨谭霁,说她好久没回来了,现在谭霁这边因为工作调动要回来一趟,第一个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许枳虞。 两人没聊什么,挂电话的时候,谭霁催她去把晚饭吃了。 “没胃口也要吃,不然就更瘦了。” 许枳虞连连答应:“我知道,我会吃的。” 那…… 就回来再见了。 第 25 章 可能是下午睡得太久,到了晚上,许枳虞反而睡不着。 她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以前她也有做噩梦的时候,那时她突然惊醒,周殊观也会跟着醒来,他往往皱眉冷眼看她,讽刺她说—— “许枳虞,你不总说我是变态吗?” “变态在这里,你还怕什么?” 虽然是怼她,可这话之后,许枳虞就算是赌气,也闭着眼睛又能睡着了。 很多次再睡着之后,睡梦中有人在哄她。 在她耳边很轻很轻的哄—— “阿虞乖。” 真正算起来,她结婚之后,睡不着的时候要比以前少很多很多。 睡梦中那些偶尔的噩梦,无形中也总有人为她拂去。 他总是说的很不好,却做的很多。 凌晨三点多,许枳虞听到房间外面有声音传来。 客房的门开了又关上,马上就安静下来。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周殊观回来了。 他以前只要从外面回来,到家第一件事一定是洗澡,毕竟他那么爱干净,不洗澡根本都不会挨到床上睡觉。 想了会儿觉得不对,许枳虞反正睡不着,于是她起床了。 她轻轻推开客房的门。 房间里灯是关着的,只有窗户上漏出一点光亮,让她勉强可以看清房间景象。 周殊观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肩膀处,隐约看他有些发抖,许枳虞又靠近一点,看到他额头上有汗。 他不会是生病了吧? 想到这里,许枳虞伸手轻轻碰了下他的额头。 很热。 是烧起来的热。 这段时间天气很恶劣,外面风大,温度骤降,下午时甚至砸了冰雹,周殊观穿的少,这么晚回来,肯定是着凉了。 许枳虞打开床头灯,去找家里有没有退烧药。 常备药应该是有的,她记得在卧室立柜的二层还是三层,许枳虞跑回房间,从里面找了一盒布洛芬出来。 拿出来的时候,她注意看了一眼保质期。 然后去茶室倒了杯水,回到客房。 周殊观也没睡着,就是头疼没力气,脑袋昏沉沉的,他刚开车回来,还在楼下坐着缓了缓,想起药在许枳虞睡觉的房间里,他就没去拿。 许枳虞拿着药递过来时,周殊观睁眼,看了眼这药,问:“拿的什么?” 他声音很虚弱,几乎只剩了一点点的力气。 许枳虞回答说:“退烧药。” 许枳虞什么德行,周殊观能不知道。 他又问:“什么药?” “布洛芬,退烧的。” 周殊观的视线从药移到许枳虞脸上,看她会给自己拿药,觉得真是天方夜谭,思及其它,他问:“保质期。” 她总是不细心,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没有,这次我看了,没过期。”许枳虞小声反驳。 她刚刚真的看过了。 周殊观顿了下,暂且相信她。 “我先量体温,过了38.5c我就吃。” 退烧药还不是随便想吃就能吃的? 许枳虞坐在床边,想了十几秒,说:“家里没有体温计。” “有。”周殊观温度烧的高,脑子却清醒,“卧室床头第二个抽屉的小盒子里。” 许枳虞去找。 家里竟然真的有。 她对家里有什么是真的不熟悉,可能常用的东西都要找一找,哪能像周殊观这样,随便就能说出位置。 偌大的家,在他脑子里好像有一个井井有条的布局。 她想把体温计给他夹上,周殊观没让她碰,自己把体温计接了过来。 许枳虞记忆里,周殊观很少会露出有“弱”的一面。 正是因为他的不露弱,就让人觉得,他强大的永远都不会强大。 他到底是人不是机器,他也会生病,也会觉得不舒服。 十分钟后,拿出温度计看,显示38.8c。 周殊观这才把药吃了。 他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 “你出去吧。” 许枳虞忍不住问他:“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周殊观轻嗤,道:“你以为你自己身体好的很吗?” 那瞬间,许枳虞鼻子突然就酸了。 她是娇贵,身体毛病多,自己也不爱护,总是这里喊疼那里喊不舒服的,大冬天的不喜欢多穿衣服,喝酒又吹风啊,就会容易感冒。 发烧是有过两次,好像在家睡了一觉之后就好了,也没去医院。 她说不喜欢去医院,周殊观没有强迫她,只是在她发烧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给她量体温,一遍又一遍的换衣服,给她擦汗,又在她烧退之后,不停给她倒水喝。 她都不记得这些事,以至于都忘了家里是有体温计的。 . 本来以为许枳虞回房间睡觉去了,没过几分钟,她又端着一盆水进来了。 盆子旁边搭着一块毛巾。 她刚刚上网查了,退烧药吃了半个小时左右就会开始发汗,基本上发汗之后烧也就退了,不过身上有汗要及时擦,不然容易着凉,加重感冒。 还有就是,发汗之后多喝水,不然脱水严重,就会像她上次那样,会低钾。 她和周殊观都不是专业的人,都是要去学习了解才会知道这些,而周殊观早就知道,说明他学习了很多。 许枳虞拍了拍周殊观,说:“出汗了要换衣服。” 周殊观后背已经湿了,他刚刚还在寒战,现在吃了药之后,盖着被子,已经觉得热。 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在慢慢出汗。 周殊观说:“不用换。” 许枳虞说:“你都会给我换了。” 周殊观声音没有力气,闷闷的像含了一口沙,说:“那难为你还记得。” 许枳虞伸手来解他的衣服扣子,碰到他皮肤时,被周殊观一把抓住。 他手心也是火热的,烫得她皮肤也跟着一起烧了起来,这热度简直一下子烧到了他心里去。 周殊观身上没有力气,可他抓住许枳虞的手,她竟也没有力气挣脱。 “出汗就出汗。”周殊观看着眼前的许枳虞,那么认真说要给他换衣服的模样,恍然间真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贴近她的耳朵,小声说:“反正我平时……你的时候,也出很多汗。” 都生病了他还笑得那么恶劣。 “等下我去洗澡。”说着他声音又冰冷了几个度。 周殊观知道,许枳虞最不喜欢他说这些话。 换以前,她会气得骂他。 周殊观你他妈不调情就少说荤话,这不是找事是什么。 许枳虞手里捏着毛巾,问他:“那你等下要再出汗吗?” 她明显感觉到他手指都捏紧了一下。 瞳仁紧缩,死死盯着她。 周殊观停了几秒,开口,说:“许枳虞,你少自作多情了。” 许枳虞难得没有怼回去,反而是笑着说:“周殊观,你把衣服换了,我就让你亲啊。” “亲哪里我都不生气。” 从他刚刚的反应里,许枳虞猜,他是还喜欢她的,只是对她太失望了,才会态度那么不好。 那她就态度好一点,他默默的哄了她那么多次,该轮到她来哄他了。 周殊观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许枳虞那么温柔的声音。 “我找了一下,你的睡衣有很多套,等下湿了就换,我来给你换,又不用你动。” “换了之后,我早上都会及时洗了,及时烘干,不会让你没有睡衣穿的。” “周殊观,把衣服换了吧。”她声音软和的像在撒娇。 周殊观的眼神在那一刻就动容了。 如果在这之前,许枳虞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这些话,那他会心甘情愿当她的狗。 . 他到底还是把衣服换了。 许枳虞在他床边守着没有离开,她盘腿坐在床上,嘴里嘀咕着,说客房的床没有主卧的软。 明明买的都是一样的,顶多就是她认床,觉得主卧那张睡的更舒服。 许枳虞看着时间过了三十分钟,又给他量体温。 37.8c。 已经降下来很多了。 她弯唇,眼里有笑意,问:“现在是不是舒服很多了?” 发过汗了,没那么烫了,也换了衣服。 周殊观没说话,算是默认。 还有很久才天亮,他们待在一起却睡不着,许枳虞托着下巴,突然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我记得高二那年,刚文理分科,我们在一个班,那时候所有人都说,你脾气不好,不爱说话,是最不好惹的那一个。” “我当时就想,能有多不好惹。” 许枳虞笑了一声,觉得世事真是造化人。 “所以我们几乎都没怎么说过话,对不对?” 她那时候喜欢他,也只是小女生最简单的心态,觉得他长得好看,好看得让她心跳的飞快。 她站在楼梯上远远的看他,在日记本里偷偷的写上“喜欢”,会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在意每一次的成绩榜单上,他们之间的名字相隔多远。 可不可以……再近一点。 而真正的开始了解他这个人是在结婚之后。 她的心重新因为他跳的快了起来,是在除夕那一天,是在她清晰想起生活里这一点一滴的细节时,才发觉,他把爱藏在了生活的每一天里。 她会怀念青春时的心动,却更沉溺现在这无微不至的爱意。 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总之她说话时,他一句话都没说,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绵长。 许枳虞看着他,床头暖光昏暗,却能清晰的看见他的脸,看见他高挺的鼻梁,轻抿的薄唇,以及苍白到没有血色的皮肤。 “周殊观,其实除夕那天我买了花,我是想送给你的,花现在还在阳台上,你看到过没有?我觉得你会喜欢。” 她是按感觉挑的,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会喜欢,可没有送出去,还是觉得遗憾。 “其实我还想说,我们以后……就都和好吧。” 第 26 章 第二天早上,周殊观下楼,许枳虞正在煮粥。 她回来之后这几天,一日三餐全部都在喝粥,周殊观很难不发现这一点。 许枳虞听到声音回头,眉头紧张的皱了起来,担心的问他:“好点了吗?” 这是周殊观一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她在关心他。 他垂眼,轻“嗯”了一声。 昨天晚上退烧之后,他身体的力气被完全抽空,后来睡了过去,醒来发现已经九点,他好了很多,只是头还有点重。 果然哪怕只是小感冒,也是一场伤身的折磨。 许枳虞能看到他的面色好了很多。 她总算松了口气,端着两碗粥出来,桌子上两边都分别摆了一碗,示意周殊观吃早餐。 “我还蒸了几个包子,马上也可以吃了。” 周殊观闻到一股奇怪的焦味,问道:“你炸厨房了?” 许枳虞在超市买的速冻包子,她先前还想着用微波炉加热快一点,谁知道拿出来是几个硬邦邦的石头,没办法只能上蒸锅再重新蒸了几个。 许枳虞不好意思的说:“没有,就是刚刚用微波炉热包子了。” 周殊观没再接话。 这是他第一次尝她煮的粥。 他对食物没有太挑,而像粥这样平平无奇的食物,更加不会有太大的味道起伏,好喝是那样,不好喝也还是那样。 只是粥是热的,喝下去之后胃里很舒服,连着整个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周殊观喝了两口,问说:“怎么天天喝粥?” 许枳虞正要起身去拿包子,怔了下,回头问:“你不喜欢吃吗?” “我昨天跟妈学了酸辣柠檬鸡爪,她说那个配方还可以腌很多东西,我可以做给你吃。” 周殊观说:“我是问你,怎么天天喝粥。” 许枳虞皱眉。 “我喜欢。” 周殊观低头冷笑。 她能喜欢喝粥才怪。 不过许枳虞不愿意说,周殊观也不再追问她。 他们本来也不是可以掏心掏肺说心里话的人。 吃完之后,许枳虞很主动的收拾了碗筷,她到周殊观身边坐下,朝他挨了挨近,转头看他,弯唇笑了起来。 “今天是不是会在家?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许枳虞说着拿遥控打开投影仪。 她准备挑选一部电影看。 她和周殊观从来没有一起看过电影,她也摸不准他喜欢什么,边找边问:“你喜欢看科幻片还是爱情片?或者……喜剧?” 再或者说……恐怖片? 周殊观闭眼,揉了揉太阳穴,往沙发上躺了躺,低声答:“我不看。” “一起看嘛。”许枳虞大概意识到她撒娇能对他有点作用,声音软了不少,笑起来,难得听她声音那么甜。 屏幕上出现好几部最新的电影,她边挑边顾自说:“这个科幻片很火,票房很高,就是我不太喜欢这个题材,但你要喜欢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看。” “最近几天新上映的新春档好像都可以,不然我们去电影院看吧。” 许枳虞说:“我们还从来没有一起去过电影院。” 她絮絮叨叨一直说,完全不给周殊观说话的机会。 他终于忍不住了。 “许枳虞,闭嘴。” “哦。”她马上应了一声,闭上嘴巴不再说了。 “你是不是还是不舒服?不然我们去医院挂水吧,身体很重要的。”许枳虞很认真的强调,声音比之前却小了不少。 去哪里都可以,或者让她陪他去医院。 周殊观抬眼,很平静又冷漠的看她。 “真想要做点什么,我们去把离婚协议书拟了。” 他原本想等到十五之后,过了元宵,现在他觉得,有些事情拖得越久,更容易拖泥带水。 这和做生意一样,需要快刀斩乱麻,拖得久了,往往就会更加的糟糕,反而朝一个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 周殊观很不喜欢这种他掌控不住方向的感觉。 “反正我妈明天回去了,明天去送他们,然后这几天我就在公司睡了。” 周殊观顿了顿,说:“你要是不想待在家里,想去哪里都随意。” 他站起来,许枳虞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待在家里,不去其它地方。” 喉头酸了酸,许枳虞嘱咐他:“那你小心不要再着凉了,不舒服的话打电话给我,或者一定要去医院。” 周殊观在公司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所以没拿什么,穿了衣服就出门了。 许枳虞又喊住他。 “要我给你送饭吗?”她说:“除了煮粥,我也会别的。” 周殊观:“你省省吧。” . 许枳虞认识谭霁的那一年,她刚上高中。 那时她们一个在二班一个在七班,高一开学那天,学校论坛里就因为谁更漂亮这个话题争论了几百楼。 所有人都觉得,她们两个在整个高中生活里,会成为彼此的死对头。 直到开学典礼那一天,她们代表各自的班级上台演讲。 在后台碰见,谭霁一眼看见许枳虞,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她笑了起来。 “好漂亮啊。”这是谭霁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是出落的最亭亭玉立的时候,青春期的孩子们有了各自的心思,可她们也是最单纯的女孩子。 女孩子之间从来不应该是相互敌对和仇视的。 谭霁说,她从那一天起,就由衷觉得,许枳虞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谁不喜欢漂亮的脸蛋呢? 谭霁也爱。 后来一场运动会上,两人一起在广播站念稿子,五千米长跑比赛,广播里甜美的声音在为周殊观同学加油。 【冠军是属于周殊观的。】 周殊观看向广播的方向,停了几秒,跑的沉稳又平缓,最终成功的拿到了冠军。 他又看向广播的方向。 广播里的声音笑意明显,很小很小的一声。 【看,我说的对吧。】 沉默的少年听到她的声音,在那一刻罕见的笑了起来。 他听得出她的声音,他拼命的跑到终点拿下第一名,就是为了她那一句——冠军是属于周殊观的。 不仅冠军属于他。 她也要属于他。 广播站的两个女孩子,人美声甜。 许枳虞全是念的周殊观的加油稿,努力又活力满满为他加了一整天的油。 谭霁笑着问她,是不是喜欢他。 她把所有的心事都和谭霁分享,包括自己情窦初开的喜欢,也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她的面前。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许枳虞依旧会把自己的心事分享给谭霁听。 她们是那种,就算平时不常联系,可只要一见面,就能有说不完的话的朋友。 这次谭霁从国外回来,安顿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和许枳虞见面。 十年的时光很长,却又好像就在片刻之间,谭霁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谭霁。 谭霁说:“我过段时间空出来了,就回泊阳一趟,虽然那里没有家人了,可还是想去看一看。” 泊阳永远是她的家。 许枳虞说:“要是时间对得上,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两人聊了以前的事,又聊了近况,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她们说去河边走走,谭霁突然想起件事来。 “我们隔壁班的文祎你还记得吗?” 这名字听着耳熟,许枳虞想了下,不确定的问:“是不是……周殊观的朋友?” “就是他。” 谭霁点头,说:“他上次突然加我微信,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问说要是周殊观再表白,我会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谭霁:“后来我跟他说,是他误会了。” 文祎和周殊观关系还挺好的,高中时候,周殊观也就和他还多说几句话。 谭霁见许枳虞眉头已经拧了起来,摇摇头,说:“这件事,高中同学之间似乎都在传。”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件事,那那个人不会是我,而应该是你。” 许枳虞想起同学聚会那一次,他们进门之前,听到的那些话。 当时许枳虞并没有放在心上。 八卦和谣言,在同学们之间并不少见。 难过就那样涌了上来,谭霁问许枳虞需不需要去求证一下这件事情,许枳虞摇摇头,声音低的很难过。 “我们马上要离婚了。” 第 27 章 印象里许枳虞第一次和周殊观说话,是在那次五千米跑他拿了冠军之后。 许枳虞从广播站出来,她买了好几瓶水,为了能够给周殊观送一瓶水,于是给所有的人都送了。 跑到他面前递过水时,她笑着恭喜他:“祝贺你,是冠军。” 阳光好像只照在她一个人的脸上,衬着她的笑容,明媚的光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视线,在她没注意的时候,他偷偷的看她。 小心翼翼接到她给的水。 许枳虞说:“我刚刚一直在为你加油哦。” 十七岁的许枳虞,是整个学校里最漂亮最明媚的女孩子,她歪头笑着和人说话时,耀眼的让周殊观都不敢靠近。 连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 那瞬间他听到自己的心在胸膛里跳的飞快,他努力的也挤出笑容想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点。 他的笑容浅浅的挂在脸上。 许枳虞靠近一点,他脸颊有微红。 他刚刚跑五千米冲刺的时候心都不会跳的这么快。 许枳虞却一直看着他,然后听见她在小声的说:“周殊观同学,你真的长得好好看啊。” 脑袋好像瞬间炸开,周殊观呆愣在原地,脸颊以乘火箭的速度变得熟透了起来。 他张了张口,支支吾吾,终于说出来:“谢、谢谢。” 她夸他好看,他说谢谢,现在想来,这大概是许枳虞一辈子里唯一记忆,周殊观那么可爱还会害羞的时候了。 只可惜,学霸是不会谈恋爱的,更加不可能早恋。 …… 许枳虞此时坐在沙发上,手边捏了个杯子,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来,恍然间发现,她错过的,还不止一件事情。 她想起那一天晚上,她收到的那封情书。 很普通的一封情书。 她现在隐约记得情书的开头,是很正式的——“许枳虞同学,你好。” 字写得很好看,看得出一笔一划都是认真写下的,力透纸背,如苍兰长松。 那么严肃认真的开头,像是一封介绍信。 明明只是扫过一眼看了一遍的情书,却在隔了这么多年之后,她猛然的那么清晰的想起了它的内容。 「这是我喜欢你的第一年零三个月,一年多以前的那一天,你站在讲台上喊我的名字,声音很好听,我那一刻发觉,我好像开始喜欢你了。 那是开始,而现在很喜欢。 所以决定向你表白。 你很爱笑,和谁说话的时候都在笑,你笑起来很好看,是我见过笑得最好看的女孩子。 你总不爱上体育课,但锻炼身体很重要,多跑步多锻炼,才会少生病。 还有,你上物理课就容易犯困,物理成绩也偏弱,许枳虞同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补习物理,我的物理成绩还可以。 虽然很唐突但我还是很诚实的想告诉你,许枳虞同学,我很想和你谈恋爱,做梦都想,如果你觉得早恋不好,那也没关系,只是你是否可以在毕业之后第一个考虑我。」 这封信在这里戛然而止,是后面还有一页,不知道被许枳虞扔到哪里去了,她没有看到。 任它丢了,她也没有去找。 正因为没有看到后面那一页,她把这封情书当做她收到那么多封情书中最普通的一封,虽然字里行间的那些话让她有所动容,可也只是在她的心上留下一丝小小的波澜。 过了十年她突然想起来,许枳虞喝了一杯酒,酒味顺着喉咙落到了肚子里,胃是空的,酒好像在肠胃里翻腾。 她鼻子一酸,猛然哭了出来。 那封信没有一个错别字,也没有任何划改的痕迹,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写得工工整整,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整齐,显然不是一遍能写出来的。 许枳虞之所以会对这封信记得这么深刻,不仅因为它的内容,也因为这么好看的字和工整干净的页面,是她收到所有情书里最独有的一份。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那封信会是周殊观写的。 她从前不敢想,现在也没有任何依据,可她就能断定,那封信一定是周殊观写的。 许枳虞抽泣着,心上闷得喘不过气来,手上紧紧捏着酒杯,舌尖口腔都是酒的味道,太久没有喝过酒了,才一两杯,她已经觉得自己要醉了。 这中间不是普通简单的时间,而是跨越了十年,在十年之后,他被拒绝过一次,被伤害过很多次—— 他却还是选择了她。 许枳虞第一次那么真切的体会到被爱,她觉得好珍惜,却又想到这样的爱马上就要离她远去了,她真的难过的觉得心上在流血,好像马上就要停跳一样。 客厅的窗户没有关,阳台上的月季开始长花苞骨,许枳虞蹲在沙发上抱着腿,呜咽的哭了很久。 晚上九点多,周殊观回来了。 今天是元宵,他说过了十五就签离婚协议,他是个言而守信的人。 进门时他手上拿了一个文件袋,因为上次感冒的事,他比之前多套了一件毛衣,手却还是冰凉的。 客厅里没开灯,周殊观伸手按开,看到许枳虞坐在沙发上,低头静静的,一言不发。 他闻了闻,闻到有酒味。 许枳虞回来之后没喝过酒,她甚至每天都在喝粥,其实她愿意养好自己身体了也好,喝酒总归是弊大于利的。 周殊观接着往里走,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瓶酒。 这瓶酒是在柜子里放了很久了,许枳虞以前说不喜欢这个味道,又觉得扔了可惜,就一直放在柜子里。 今天被她找出来了。 不喜欢的味道她竟然都喝了。 在这件事情上,周殊观说过她很多次,因为心疼她的身体,希望她以后都不要再沾酒。 只是她从来都不听他的话。 现在他更加没有说她的立场了。 周殊观走过去,在她面前两步,居高临下的看她。 许枳虞听见声音,知道是他回来了。 脸上眼泪糊脸干干的,嘴角湿咸,她现在眼睛是红的,肯定也肿了,所以她不敢抬头。 周殊观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伸手拿起了那瓶酒。 酒瓶子大概下去了三分之一,这瓶酒之前没打开过,今天才开的,那下去这些就都是她刚刚喝的。 以许枳虞的酒量,喝这点还不至于醉了。 没醉就行。 没醉就还听得懂他说话。 周殊观从文件袋里把文件拿了出来。 薄薄的几页纸,他翻开第一页,摆在许枳虞面前。 她抬眼,看到上面【离婚协议书】五个字。 其余下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很多小字,许枳虞眼睛有点疼,泪水糊了视线,她看不太清。 周殊观知道她不会细看,于是他说:“这是我委托律师拟的一份离婚协议,大概有几条,你不看的话,我可以说给你听。” “我们结婚一年半,婚后财产有这栋房子,有两辆车,当然,你本来还有我公司股份的,只是你已经签字转让了,所以那些要算进我的资产里。” “很简单,房子归你,车一人一辆,我账户里所有的积蓄,我们平分。” 夫妻离婚时都会面临的财产分割问题,在他们两个中间,周殊观是赚的更多的那一个,毕竟他一直是学霸,脑子好也会赚钱。 许枳虞从来没问过他的资产到底有多少,可她能猜到,那一定是一笔不菲的数字。 他轻而易举的说分她一半。 周殊观见她不说话,又翻到了第二页。 “我们没有子女抚养问题,可以不予考虑,当然,我也没有债权和债务,这点你可以放心,最后就是,我们双方,是自愿离婚。” 签了协议,基本上离婚程序就快了,到时候直接去民政局办理就可以。 周殊观说:“如果你觉得没有问题,现在就可以签字,你想再看看或者咨询律师都可以,但是……不要太久。” 周殊观说这些的时候,是他一如既往没有表情的脸,声音压的低低的,没有情绪起伏。 他在想什么?这个时候,他会在想什么? 周殊观冷冷喊她的名字:“许枳虞,说话。” 是同意,或者还有什么其它要求,都是要说出来他才会知道。 不然无法交流,就无法进行下去。 许枳虞终于抬头。 她刚刚哭了太久,眼睛肿的老高,看到周殊观的脸时,一瞬间眼睛又湿了,看着他,喉咙疼的说不出话。 她以为眼泪哭干了,可现在发现眼泪好像是流不干的。 周殊观看到她眼睛时,不由愣住。 许枳虞哭了。 而且哭了很久。 他从来没见她哭过,他们都是一样骄傲又有自尊的人,不喜欢在别人面前露出弱的那一面。 更别提会哭了。 周殊观还有话,却也沉默在了喉咙里。 他闷声问:“你喝醉了?” 许枳虞摇摇头,小声回答:“没有。” 只是小两杯而已,脑袋是晕沉沉的,但不完全是酒的原因。 酒能壮人胆,也能让人做很多平时根本不会做的事情。 许枳虞张口要说话,看着他,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从一滴两滴,变成断了线的往下滚。 她只有眼泪却没有了哭声,是很难过很难过的时候,才会哭成这个样子。 心脏都在一抽一抽的跳。 她边哭边看着他,努力的想说点什么,可难过和疼痛,让她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枳虞去拉他的手,碰到他手指的冰凉,她指尖轻轻的颤了一下,却还是慢慢的握住了他的手。 就只拉着他的指尖,那冰冷让她清醒了一点。 眼泪就打在手腕上。 “啪嗒啪嗒”的响。 她声音很嘶哑。 “不要离婚好不好?”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低下头来,放下所有的自尊,那么卑微,又抱有最后的一点希望。 “如果是我错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可以弥补?” “周殊观,我都努力做的。” 第 28 章 周殊观看着她,眼底渐渐有不忍,他手指僵硬的动了动,碰到她的眼泪滑下来,猛然烫到了他的手心。 许枳虞为什么要哭? 周殊观想过很多次今天的场景,有平静的,或是不愉快的,而唯独不该是像现在这样,她哭的一塌糊涂。 他从来没见过她哭。 周殊观张口,手想收回来又停住,说:“你喝醉了。” 许枳虞摇摇头:“没有。” 虽然很久没喝了,但不会两杯就醉。 她头是胀胀的,但那是因为哭才这样。 酒只是有一点壮她的胆,让她鼓起勇气可以说这些。 许枳虞努力的忍住眼泪,缓了几口气,才终于顺气一些,感受到他的手指冰凉,还记得要问他:“外面很冷的话怎么不多穿?” 他上次就发烧了。 周殊观说:“我身体挺好的。” 他说的是真话。 高中的时候能跑五千米,大学能跑马拉松,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次生病,就是前几天那一次,因为那天他在门口站了三个小时。 凌晨的风呼呼往衣服里灌,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所以进来之后就发烧了。 许枳虞才弱,她连八百米跑完都喘,平时不爱运动,老是容易生病,又熬夜生活不规律,身上小毛病也多。 许枳虞点头认同了他的话,“嗯,是我身体不好。” 她松开他的手,手指捏在自己的衣服下摆上,紧了紧又松开,几分钟后,才终于慢慢掀起衣服。 她小腹平坦,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原本她身材就很好,现在却是瘦的有些过分。 她拉着周殊观的手,轻轻触在她的小腹上。 这一年多以来,她确实很任性,也做过很多不好的事,那些她都没什么好说的,因为发生过的事确实已经发生了。 可还有另外的事,她在这一刻,决定告诉他。 她小腹上的伤口已经长好了,却还是有一道小疤,在她雪白的皮肤上,这疤格外碍眼。 “你给我打电话那天,我在泊阳,奶奶身体不好所以去看看她,本来待半个月就要回来的,只是后来出了点事——” 许枳虞说:“我住院了。” “医生说我胃出了毛病,要做手术,但没有开刀,是微创,有一点疼可没有那么可怕,术后也好恢复的,只是吃不了什么东西,瘦的越来越不好看。” 许枳虞说到这里,声音很低很平静,只是好不容易憋住眼泪,这一下眼眶又盈满泪水了。 “后来我出院后,在方好家里养了一段时间。” 她想完全好了再回来,她原本不想让周殊观知道这件事的,她不想让他来可怜她。 周殊观听她说着,眼里渐渐震惊,瞳仁紧了起来,最后目光那瓶酒上。 他一把把酒拿了过来,声音瞬间被激起音量大了几个度,压着怒气骂她:“许枳虞,那你喝什么酒?” 她说动了手术,那肯定不是小毛病了,难怪回来之后天天都在喝粥,问她她不肯说……原来是这样。 既然胃已经不好了,那酒这个东西绝对不可以沾,谁不知道它最伤胃。 她还喝! 她现在竟然还喝! 周殊观这辈子没这么生气过,他真恨不得把家里所有酒瓶子都给她砸了。 许枳虞更咽了一声,回答说:“我难过。” 因为很难过,才想要忘记这种难过,就只有酒精才可以麻痹自己。 她眼里实实在在的难过,是周殊观最看不得的。 他所有的怒气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溢出,一颗心被她的眼神挟制住,他出声问她:“晚饭吃了吗?” 许枳虞摇了摇头。 周殊观站起来,问她:“想吃什么?” 问完这句,他停了下,声音柔和了不少,又问:“现在能吃什么?” 许枳虞小声回答:“粥。” 周殊观一言不发站了起来。 还是之前那个锅,家里能找到什么就煮什么,他用了快煮模式,毕竟精煮耗时间,一个小时都不一定能吃得上。 二十分钟后,一碗简单的小米粥就端到了许枳虞面前。 加了三勺蜂蜜,甜度应该是正好。 周殊观说:“趁热吃了。” 许枳虞刚刚是空腹喝的酒,这段时间胃养的娇贵,突然喝了酒似乎有点痛,喝一碗刚出锅的暖乎乎的粥,应该是很舒服的。 于是她乖乖坐过去喝。 喝的第一口,她心上泛酸,心尖直疼。 周殊观煮的粥真的比其它的粥都要好喝,明明也就是简单的那几样,他做出来味道就是要更好。 要是她住院那段时间也能喝上这么好的粥就好了。 现在想想,在周殊观面前示弱又怎么了,他不会笑话她,他会关心她,因为周殊观的爱,跨越了十年,却依旧那么的浓厚热烈。 他会用他所有的行动来表达爱,只是她从来没有去仔细感受。 许枳虞把一碗粥都喝完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好喝。” 周殊观一直冷着脸,看她全部喝完之后表情才缓和一些,站起来,把桌上那瓶酒扔进了垃圾桶。 家里以后都不要再出现酒这个东西。 沉默了会儿后,他到她旁边坐下,掀起她衣服下摆,又去看她的伤。 腹部有几个伤口,最长的一道也就三公分的样子,伤口已经愈合,长出新肉来,还留下有疤。 周殊观喉咙里像卡了什么东西。 他问:“伤口都长好了?” 许枳虞“嗯”了一声。 周殊观:“不疼吗?” 许枳虞停了下,犹豫道:“疼。” 麻醉醒后伤口很疼,愈合的时候又痒又疼,长好之后留了疤,又觉得丑。 幸好现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多,要是到了夏天,稍微短一点的衣服都不敢穿。 她做手术不告诉他,回来了也不告诉他,周殊观原本是该生气的,因为在她心里,好像真的把他当做一个局外人。 可在生气之外,更多的是心疼。 许枳虞那么娇贵,那么怕疼的人,一个人去做了一场手术,然后每天每天都只喝粥。 他曾经希望她好好吃饭,希望她养好身体,到底还是没有做到。 周殊观把那份协议收了起来。 “过几天再说吧。” . 平静了几天的高中群,这段时间又热闹了起来。 原因是谭霁回国了。 之前大家都在讨论,说周殊观喜欢谭霁,后面表白失败,被她拒绝,还回信羞辱。 而谭霁回国后就去了上杭市,周殊观现在定居的地方,这让大家不得不猜测,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有点其它的故事。 谭霁被其它同学拉进群里,看见他们讨论的这些,开玩笑似的发:【怎么就跟我表白了?是有谁看到表白信了?】 这话从哪里传出来的呢? 明明也不是什么闹得很大的事,在那段时日里,没有人大张旗鼓的做过什么,可怎么就传出来这样的谣言? 谭霁问了,大家顺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 孙镜伊想起来,说:【我记得是张朔说的吧,他说他捡到情书了。】 群里再次沸腾起来。 特么真的有情书这玩意! 周殊观写的情书啊,他那个冷漠寡言的大学霸,竟然会写情书? 张朔这玩意怎么这么不地道呢,捡到情书了也不知道和大家分享一下,也让大家看看,理科第一的学霸文采怎么样。 就在大家嚷着问张朔情书内容的时候,张朔却收到了一条好友添加的申请。 【群聊“121班级”的谭霁申请添加好友。】 在所有人都在八卦这件事的时候,只有谭霁觉得,这莫名其妙的传言,一定有哪里不对。 她和周殊观能有什么交集,唯一的交集就是,许枳虞当初写的那封信,是她交给周殊观的。 可绝不可能因为这个就误会,那封信里有许枳虞的落款,写的许枳虞自己的事,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除这些之外,只剩流言了。 周殊观喜欢谭霁—— 这个最大的谣言。 到底是怎么的顽强生命力,让它在高中同学们之中流传了十年,不仅他们班的人知道,甚至隔壁班级,隔壁的隔壁,都知道这件事。 谭霁开门见山的给张朔发消息。 她说:【张朔同学,周殊观有没有向我表白,这件事我最清楚,相信你应该也清楚,而你毫无根据跟大家说这些,已经构成造谣。】 【聊天记录我都已经截屏,张朔同学,造谣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作为被造谣当事人,我完全可以提起诉讼。】 谭霁都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消息跃然于屏幕上—— 【请问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第 29 章 第二天早上起来,许枳虞的眼睛更肿。 她从没哭的这么厉害过,所以不知道哭过之后的代价,眼睛肿成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见人。 她从冰箱里包了几块冰来敷,之后对着镜子,涂消肿的眼霜。 眼眶有微微发热,才好一点点。 于是许枳虞上网搜索,怎么才能快速消肿。 差不多是这些方法,没什么特别的。 这时房间门被敲响。 周殊观:“吃早饭。” 简单的三个字,再没有其它多余的话。 许枳虞看了眼时间,才早上八点半。 她有些意外周殊观这个时候喊她吃早餐。 只是她眼睛肿的太丑,昨晚情绪不好没有注意,今天一觉醒来,越看自己越看不下去。 见她不开门,周殊观又敲门:“许枳虞,我知道你醒了。” 早上他起来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有声音,才下去做了早餐。 许枳虞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打开门,然后冲他笑了起来,问:“你做早餐了?” 许枳虞笑起来永远是最好看的,哪怕现在眼睛肿的像个保龄球,可她一笑起来,就让人只能看到她的笑容了。 是冬日也能照进的阳光。 只是声音哑的不好听。 周殊观点头应了一声:“嗯。” 他之前列了一个很长的食谱,为了能够每天给她做饭,后来没做几天,食谱上大半的东西都没试过,他昨晚选了很久,又查了术后相关资料,把食谱改了改。 她现在虽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可术后餐还是以高营养,清淡软食为主,可以过渡到普食,但为长久考虑,这个过程可以慢一点。 养胃是个持久战,她昨晚一喝酒,就把一半的成果功亏一篑。 许枳虞点头,马上往楼下走。 “好,我去吃早饭。” 还没下楼许枳虞已经闻到了香味。 她这么多天以为都是在喝粥,这是在她选择范围内最方便也最方便的食物,粥还能有什么味道,只分甜和不甜。 粥的花样再多她也早都吃腻了。 今天的早餐是:一份姬松茸口蘑汤,一碗海参鸡蛋羹,另外还有小份甜点,杏仁豆腐。 许枳虞看到桌子上这些,不由咽了咽口水。 眼里惊喜的在闪光。 原来示弱真的没什么不好,向喜欢的人示弱,早上就能吃到这么一大桌子的丰盛的早餐。 可太幸福了。 许枳虞看了周殊观一眼,说:“那我吃了?” 周殊观在她对面坐下,不动声色点头。 说完她先尝了一口鸡蛋羹。 入口是海参的鲜味,很新鲜一点也不腥的味道,鸡蛋羹滑嫩,在舌尖弹动,很顺畅的滚入喉咙,落在胃里,胃也变得幸福了。 “好好吃。”她抬头冲着周殊观笑。 看到她对他笑,周殊观恍然间,好像看到了十年前的许枳虞。 结婚之后,她会得意的笑,会挑衅的笑,会故意露出假意的笑,可从来不会这么明媚的,真心对着他笑。 周殊观低头。 他永远能为她的笑而动容,无论过去多少年,他永远都控制不住自己。 杏仁豆腐上洒了桂花,于是格外香甜,许枳虞吃完一小碗,说:“你还会做甜点?” 能够把每道菜都做的好吃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而他不仅会做菜,甚至还会甜点。 甜点应该比做菜会更难。 周殊观回答:“以前学过几个月。” 是认认真真学过的那种。 许枳虞好奇的问:“为什么学?” 这下周殊观不回答。 许枳虞又笑了起来,她说:“也好吃。” 是真心的夸赞。 他的菜好吃,甜品也好吃,总之他的手艺就是超级棒!比她知道的所有都要棒! 周殊观虽然做了好几份,可每一份量小,加起来正好是许枳虞的食量,所以她几乎都吃完了,等见底的时候才想起来问他:“你早上吃什么了?” 他要做这些肯定花了很长时间,那他自己有没有吃早饭,刚刚这些他一口都没有吃。 “我吃了几个包子。”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早上出去买东西的时候,顺便买了两个包子吃。 许枳虞想起上次周妈妈来,跟她说了周殊观口味偏酸,她一直都记得呢。 “那你都买了什么,中午我来做饭给你吃吧。” 不能总他来做,她也做给他吃。 怕他拒绝,许枳虞又赶紧解释说:“上次妈教的我真的都学会了,你相信我,肯定不会很难吃的,而且我现在知道你的口味了,我做你喜欢吃的。” 她那么认真又努力的和他解释,强调这件事情,是想也为他做点什么。 周殊观坐在她对面,看她眼里那么坚定,一看就是在真诚的说话,他沉默了很久,然后终于出声问她:“许枳虞,能说说为什么吗?” 为什么……开始对他好? 她以前很讨厌他,讨厌到他不会再去奢求她的好,可她现在却变了,会关心他,会对他好,甚至会跟他示弱,会哭着问他,能不能不要离婚。 他想知道原因。 许枳虞吃饱了,脑子也清醒不少,她很明确的知道,自己想和周殊观和好。 她抿了抿唇角,话在脑子里转了几圈,才斟酌着开口,说:“我高三的时候,收到过一封情书,但是只有一页,我不知道是谁写的。” 她提到情书,周殊观眼神明显紧了下,落在身侧的手也陡然握紧。 他曾经花了三天的时间,写了一封情书,他鼓起勇气把这封情书送了出去,后来,他被拒绝了,那个人回信告诉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他。 那是他第一次表白,无疾而终。 许枳虞继续说:“我那天去见谭霁,她说高中的很多谣言,现在还在传,传你给谭霁写情书,说你喜欢她。” “我和谭霁是好朋友,她的事情我都知道,根本我们都清楚没有这回事,可是,我突然想起来,那封没有名字的情书,是你写给我的。” “周殊观,我那时候没有回应你,你是不是很难过啊?” 许枳虞看着他,看他眼里的冷漠和平淡一点点崩溃的瓦解掉,眼神里情绪翻涌起来,所有的自制力都在压制不住,勾起了他这么多年最隐秘的心事。 他当然难过。 信送出去的第一天,他很紧张,那天晚上他在家里,写了一套又一套的试卷,从夜晚到早上,一整晚没有睡。 他翻看那些废弃掉的草稿纸,在想是不是自己那句话写的不对。 信送出去的第三天,她还是没有回应,他终于忍不住,主动和她搭话,问她那道物理题是不是不会做,许枳虞很惊讶的看着他,然后说她有答案解析。 一周后收到回信,她说最讨厌他。 他被那么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周殊观那时候为她养过一盆山茶花,因为知道她喜欢养花,想养好了,然后等毕业之后送给她,被拒绝的那天晚上,他对着那盆花,看了很久很久。 山茶花开了,很好看,可他却送不出去了。 想起这些,周殊观垂眼,低下了头。 有些回忆不能去想,想起来就是铺天盖地的难过,在他初喜欢她的那两年里,没有任何美好的记忆。 他有多喜欢她,后来就有多难过。 周殊观周身那些坚硬的刺被剥去,他像一个吃不到糖的孩子,手慢慢放松又再紧握,然后,他低声问:“所以呢?你现在是……可怜我?” 她知道了那封信是他写的,可怜他这么多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可怜他像只流浪狗,还要对她摇尾乞怜。 许枳虞红着眼睛摇了摇头。 “不是的。” 那是什么? 周殊观看着她的眼睛,想听听她还能说什么,却再没有了。 他有想听到的话,很想很想听到。 许枳虞站起来,到他面前坐下,犹豫了会儿,她伸手轻轻的抱住他。 “周殊观,对不起。”许枳虞小声的和他道歉,“让你难过了那么多年。” 她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又柔和的说话,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之间,最平静温和的一个拥抱。 他没有动。 许久之后,许枳虞松开手,眨了眨眼睛,说:“能跟我说说以前我不知道的那些事吗?” 她还可以弥补吗? 他还是没说话。 于是许枳虞试着,凑身过去,小心翼翼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周殊观是个在床上都很冷漠的人,他死命弄她的时候任何求饶都没用,甚至一度让许枳虞觉得,他在那方面可能有点不良癖好。 她现在这温柔的一吻,轻的像蜻蜓点水,可周殊观身侧的手却不自觉的抖了抖。 许枳虞看他的反应,笑着问:“你喜欢对不对?” “那我以后早上亲你,中午亲你,晚上睡前还亲你,把以前你的遗憾补回来,好不好?” 许枳虞轻轻拉住他的手,问:“你以前,有没有想过要亲我?” 周殊观还是很尽量冷着脸,大概是不愿意承认。 “许枳虞,你少自作多情。” 许枳虞又笑了起来。 她又往前,凑近对上他的目光,趁他没注意,又亲了一下。 这次停的久,舌尖还轻轻扫过他的唇缝,舔了一下,在触电般的酥麻之后,她又离开了。 许枳虞:“可是你耳朵红了。” 周殊观:“……” 纯情的周殊观真有趣。 许枳虞想,要是当年她看到了完整的一封信,能在少年时期和他谈恋爱,那该是多么让人心动的事。 他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朋友。 亲一下就脸红耳朵红的周殊观,即使脸红不好意思,还是会按着她亲,在春风里,在夏夜里,那么的温柔亲吻。 第 30 章 许枳虞跟周妈妈通视频,仔仔细细跟她讨教学习周殊观喜欢吃的几道菜,细致到放几勺盐,先开小火还是先大火,每一步都没有马虎。 就是为了做出和周妈妈说的一样的味道。 周妈妈这几天在家研究新的小零食,听到许枳虞要和她学习,她很开心。 别人愿意和她学习手艺她就很开心了,许枳虞愿意学,她更开心。 教了她一道青橄榄排骨鲍鱼汤,一道柠檬三文鱼,很新鲜的糖醋蛋,另外还有一杯香橼橘皮饮,她说是她的特调。 周妈妈教了她一上午,做出这几道菜来,花了她四个多小时。 已经是做一场大宴的程度了。 虽然她才做了看似很简单的三道菜。 周妈妈说:“咱们慢慢学,一次学几样,下次再学几样,以后会的就多了。” 一口吃不成胖子,都得慢慢来。 许枳虞很乖巧的点头答应。 这几道菜差不多都教完的时候,周妈妈说她炖的猪脚也快好了,是她研究的新菜,等今天她尝了好吃,下次也教给许枳虞。 她说要让他们家周殊观也多吃点肉才好。 要挂视频的时候,许枳虞突然想起什么。 她问:“妈,周殊观高中的时候,有没有跟你提过我?” 周妈妈愣了下。 手上去拿碗的动作顿住了。 隔着视频,十几秒后,她眼睛渐渐红了。 “这么多年,他很难过。”周妈妈低声说:“高二的时候他养了一盆山茶花,他说等它开花,要把它送出去。” 他不是一开始就会养花的,他从图书馆借了很多养花的资料,一直在学习,他希望他的花能开的最漂亮。 “可是有一天他回来,在阳台看他养的山茶花,看了很久,小观很要强,那是我第一次看他哭。” 那盆山茶花一直都没有送出去,直到现在,还在家里。 周殊观的心情跟着那盆花一起,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那么长时间的沉默,不肯开口,到那个地步,周妈妈很担心,她甚至预约好了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他遭遇了人生中莫大的挫折,怕他走不出来。 周殊观上大学之后,他们从泊阳搬了出来,那盆山茶花跟着他们,现在都还在家里。 它开花的时候真的可漂亮了,层层叠叠的粉色花瓣,圆润对称,究其功劳,还是周殊观养得好。 许枳虞不自觉望向阳台上那些花。 她喜欢养却没有认真钻研过怎么养好,她的那些花之所以会开的那么好,因为一直都是周殊观在打理。 原来他真的是会养花的。 也会在下雨天第一个跑回家,就为了把她的花一盆一盆的保护起来。 周妈妈:“不过,他从来没提过你。” 可自家儿子的事,她怎么会不知道。 他来跟她说他想结婚的时候,周妈妈问他,那是个怎样的女孩,周殊观说,那是他放在心上,惦记了十年的人。 十年都忘不掉,所以他这些年过的该有多不好。 她不爱他又有什么关系,他爱她就够了。 他一直觉得他够爱就可以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两情相悦的事情。 周妈妈从来不干涉他们之间的事,孩子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生活,他们做父母的,不插手才最好。 “小虞啊,你为他做这些,他会很开心的。” . 周殊观从公司回来,进门看到桌子上几道菜。 摆盘精致,卖相可观,香味扑鼻。 能看到它们的热气,都是才出锅的。 许枳虞还做了两杯周妈妈教她的特调饮料。 好酸好酸。 许枳虞见他回家,拿过他手里的车钥匙放在玄关的小盒子里,然后踮着脚要去帮他脱大衣外套。 周殊观冷着脸,手往上抬了下,问:“干什么?” 许枳虞指了指里面餐厅。 “赶紧换衣服,然后洗手吃饭,我给你做了好吃的。” 周殊观目光往里看时,手指被一双温热的手心握住,贴着他的指尖,很轻很轻的呼着热气。 许枳虞握着他的手贴了贴自己的脸。 她亮着眼睛抬头看他:“挨着我的脸舒不舒服?” 周殊观把手抽回,骂了一句:“有病。” 以前许枳虞总骂他变态,现在他来骂她有病。 骂的都没错。 许枳虞没生气,还是笑着拉他在餐桌前坐下。 碗筷都已经给他摆好了。 她说先让他尝一尝这一杯特调的饮料。 真的是太酸了。 许枳虞先尝了一口,眉毛快拧成麻花辫。 “周殊观你真的喜欢吃这么酸的吗?” “妈跟我强调说要让酸味盖过甜味,我还反复问了她好几次,是不是真的要这样。” 得到肯定的答案,还告诉她说周殊观会喜欢的。 周殊观尝了一口。 许枳虞眉头拧起老高,他却面不改色。 看来是真的。 许枳虞想。 于是她跟着又喝了一口。 舔了下嘴唇,不由回味。 多喝几口适应了这个酸味之后觉得……其实还可以。 她给周殊观盛汤,夹了一个蛋,还有刚煎好的三文鱼。 希望他全部都尝一尝。 “我学的很认真的,真的特别认真。” 许枳虞伸出手,手背上被油溅到的红斑还在,当时她被溅到,疼的不行,第一反应却是她的菜不能糊,于是处理好菜之后几十秒才去冲的水。 她故意给他看她的手。 周殊观目光落在红斑上,随后收回来,正咬了一口三文鱼,他冷声说:“活该。” 自己不会做饭硬是要做,他不用看厨房都能猜到里面是什么情况了,更别说这些菜,会被她浪费多少。 许枳虞冲他拱了拱鼻子。 接下来就是安静的吃饭时间。 许枳虞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周殊观喜欢吃什么,一顿饭大概吃多少,可他这次把她盛的都吃完了,她心里想,周殊观的口味竟然真的是这样。 吃完之后,许枳虞收拾剩菜然后简单的打扫一下厨房,周殊观上了楼,没说什么。 两分钟后,许枳虞打开水龙头,周殊观突然出现在身后,一把拉过她的手。 他手上拿了一支烧伤膏,一盒棉签,让她把手放在桌子上,然后拿棉签粘了烧伤膏,往她手上被烫到的地方涂。 许枳虞不动,闻了闻药膏的味道,抬头看着身侧的周殊观,扬起得意的声调,说:“我活该欸。” 周殊观:“闭嘴。” 他今天说话怎么都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许枳虞这么想,竟然真的问了出来。 “周殊观,你能说超过三个字吗?” 周殊观松开她的手,把烧伤膏放在旁边的柜子上,然后低低吐出一个字:“滚。” 许枳虞伸出三根手指,强调说:“三个字。” 周殊观:“……” “许枳虞,滚。” . 许枳虞在春天到来之前,买了一盆山茶花。 她的阳台上有小木槿,有风雨兰,有兰草和风铃花,有很多很多,但没有山茶花。 山茶是长在路边花圃里常见优雅的花,她查了资料,说这花不好养,开花之后容易落,不养护好一天就能掉,等于努力全白费。 她觉得以她目前有的耐心,并不能把这盆花养好。 于是她带着这盆花去找了周殊观。 周殊观的公司已经开始新一年的工作,他也逐渐的忙碌起来,只有许枳虞还是个闲人。 他之前说离婚协议的事之后再说,之后这几天也没有再提,许枳虞才不刻意提醒他,她在想,有些事情一直装糊涂,那说不定就过去了。 人生嘛,都是糊涂着去糊涂着来的。 “进来。”周殊观在书房工作,听见敲门声,他知道是许枳虞。 许枳虞手里抱着那盆山茶,站在门口,朝周殊观炫耀。 “你看我买了什么。” 周殊观抬眼看过去。 看到是一盆山茶花,他目光逐渐停住,眼里情绪转了个来回,从落寞伤心到疑惑—— 很复杂。 许枳虞说:“我觉得我的阳台上,还少了一盆山茶。” 周殊观神情更复杂的看着她。 “许枳虞,你养不活的。” 这句话不知道是真心的劝解还是讽刺。 许枳虞在家里养了那么多花,她看到好看的就买回来,很多花的品种,大概她觉得,花跟仙人掌一样,生命力有那么顽强。 那些花之所以开的这么好,都是周殊观在养。 许枳虞不服,她说:“那我要是养活了呢?” 周殊观冷静的看着她。 养活了就养活了,又不是向他证明什么。 许枳虞想了下,说:“我要是养活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周殊观轻嗤,大概觉得她莫名其妙。 反正他不拒绝,许枳虞就当他答应了。 炫耀完新买的花,许枳虞却没走。 她去后面的书架上扫了两眼,突然发现好几本和周殊观专业格格不入的书。 ——《零基础学养花》,《新手四季养花》,《养花入门栽培手册》…… 她想不到周殊观仔细研究这些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可能会有点滑稽,不过他做什么事都认真,养花也一样。 于是许枳虞拿了一本,在书桌另一边坐下。 周殊观却已经没办法沉下心来继续工作。 从看到那盆山茶花开始。 他所有的脆弱和狼狈,只有那一盆山茶花见证过,他把它留在了很远的地方,不用经常看到,就以为自己可以忘记。 可存在脑子里的东西是忘不掉的。 更何况像周殊观记性那么好的人。 许枳虞刚洗过澡,连皮肤毛孔里都还剩着热气,分明刚开始还坐在一边,却不知不觉间,离周殊观越来越近。 周殊观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定睛看她,问:“许枳虞,你要干嘛?” 她眼角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笑起来时,它会勾人。 “你想不想起来啊?” “我帮你摸一摸吧。” 第 31 章 见周殊观一脸看变态的眼神。 许枳虞从不轻易调戏他,对于这一点,她定义为自己从不找事。 不然周殊观真的发疯就完了。 他最擅长的就是折磨你,然后吊着,甚至能继续很平静的处理工作。 他心理有点不好,他喜欢看许枳虞求他的样子。 他的心理就是—— 看啊,她就算不喜欢他,好歹在床上的时候她是喜欢的。 可现在她真想找事。 找的全是大事。 周殊观把她面前的书往一旁推了推,说:“认真看你的书。” 许枳虞笑,她进来这么久他的文件都还翻在同一页,于是她问:“那你认真看了吗?” 他显然是没有在认真看的。 许枳虞继续说。 “周殊观,你以前是一周五次,这还是理想的情况下,不理想的话你一般更变态。” 许枳虞做出个“五”的手势,很认真的算时间:“现在……半年多了……” 曾经她觉得周殊观在这方面是需求很旺盛的,后来有察觉到他不是,起码他的心理很复杂,一般人看不明白。 周殊观像是没听到她说话。 一个人自言自语真没意思。 许枳虞回过头来,继续看她的书。 刚刚确实没在认真看,现在真的要认真看了,毕竟养活一盆山茶花,不是她嘴上说一说就能成功的事。 这里面还是有很多门道的,她全部都要学习。 山茶花是半阴性的植物,不能直射光暴晒,也不能太过阴凉,不然会造成烂根,还有泥土和浇水频率这些,全都很讲究。 而且很有可能她养一年都不会开花。 许枳虞看到这些,突然觉得很遗憾。 周殊观辛辛苦苦养了一年多,终于开了花,听周妈妈描述的是很漂亮的花,好可惜她都没有看到。 晚上十点多,周殊观停下手中的工作,转头看旁边,许枳虞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真是一看书就困。 高中的时候不喜欢地理,也不喜欢物理,两者取其轻,最后选择了理科。 她上课本来就不认真,特别是物理课,老师一进门她就开始犯困打哈欠,撑着眼皮都提不起精神来,好几次都偷偷撑着脑袋睡着了。 那段时间周殊观坐在她前面,偷偷往后看,见她睡着了,于是一点点往后靠,直起身子挡住,给她打掩护。 当然,他更想劝她。 课还是要好好上,尽量少睡觉。 那个时候周殊观就在想……万一是晚上真的没有睡好呢。 那还是让她好好睡觉吧。 如果物理真的学不懂,他很愿意教她。 是打包票保证可以给她教好的程度。 他也提过这个提议。 只是她不需要。 周殊观轻轻把她面前摆着的书收起来,合上,放到了另一边。 然后他站了起来。 周殊观轻轻扶起她的脑袋,手掌托的很稳,另一只手从她腿弯穿过,然后把她抱了起来。 抱她进了卧室,这才放下到床上。 周殊观手掌垫在她后脑勺,慢慢落到枕头上时,他正要把手收回来,许枳虞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许枳虞迷瞪着,眼睛也没睁开,软声喊他的名字:“周殊观。” 周殊观就这样停住,俯身鼻尖几乎挨着她的,眸光压的低,没动也没说话,这么冷冷的看着她。 “你怎么现在都来我的梦里了?”她声音带着睡梦中的黏糊,尾音轻轻扬起娇意。 她的气息扑在他的唇上,“周殊观,你十八岁的时候,真的那么那么喜欢我吗?” 说着,她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他的唇也是冷的。 没听到他回答,许枳虞呢喃着,又继续说:“那你数一下,有多少遗憾的事,我全部补给你。” 说完,她又亲了一下。 啧,还是冷的。 比起年少时见色起意的喜欢,她显然觉得现在会更好,以前可不能想亲就亲,他还不反抗。 要说遗憾的事,那可太多。 和她相关的每一件事,他都觉得遗憾。 “十年。”周殊观冷声开口。 许枳虞闭着眼睛,眉头却皱了起来,她确认道:“整整十年吗?” 许久后,才听到他的声音。 很轻很轻的:“嗯。” 时间和思念能拿什么弥补? 十年是补不回来的。 所有错过的都已经失去了,不会再回来。 许枳虞想不到答案,她觉得脑袋好痛啊,于是迷迷糊糊的,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半梦半醒间,她突然有点难过。 她都讨好的亲了他那么多下了,他怎么……都不回应的…… 许枳虞吸了吸鼻子,最后点头说了一句:“我一定努力。” . 惊蛰前后,上杭淅淅沥沥下起了下雨。 办公室外面有人敲门,前台说,有个小女生送了一封信过来,是给他们周老板的。 是个穿校服的女孩子。 他们还在议论呢,说他们周总魅力真是大,连高中生也喜欢。 周殊观看了那封信一眼。 他本想扔到一边,看到信封上“周殊观收”四个字,写的很眼熟。 他拿了信过来,拆开看。 开头就是——“亲爱的周殊观同学,你好。” 「收到你的表白信,我认真看了,首先我要说,关于你喜欢我这件事,我觉得真好。 周同学你长得很好看,是我们整个年级,甚至整个学校最好看的男孩子,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 我爸妈在国外,现在和奶奶一起住,早恋没关系,反正你成绩这么好,我奶奶会很喜欢你的。 对了,还有一点,我很不喜欢学物理,谁教我都不喜欢,我一看到物理老师就犯困,没有办法,这个你千万不要操心。 最后,你记得,下次写信的时候,要亲手交给我,你偷偷塞到我的桌子里,很有可能不见,毕竟给我写情书的人太多了嘛。或者你可以亲自找我,但说过的话千万不要食言,我要是等不到你,会很害怕。」 最后信的落款:你的女朋友,许枳虞。 他曾经那封没有回应的信,在十年后的今天,他收到了回信。 虽然隔了十年,恍然间他觉得,一切好像都在昨天。 他刚把信送出去,紧张等待着回应的时候。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说讨厌物理时的表情,和她上课犯困时一模一样。 周殊观看完,目光不由停在最后一句话上。 ——“我要是等不到你,会很害怕。” 他眉头拧起,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他问:“人在哪里?” 前台说:“在外面会客厅。” 于是周殊观站了起来,捏着信往外走。 他刚出来没走两步,就看到熟悉的校服,穿校服的女孩子扎着马尾,坐在茶水间喝水,对面是刚来的实习生,问她要不要喝饮料。 实习生很殷勤,甚至还在问要不要帮她把水热一下。 “不用了,谢谢。”女生笑着摇头,声音很甜。 果然是许枳虞。 她扎起马尾穿起校服,素颜朝天的模样,真的和十八岁一模一样。 时间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甚至连笑起来都是一样的。 她喝了口水,和面前的实习生聊了起来。 “你是大四吗?毕业实习?”许枳虞问:“在哪个学校,读什么专业?” 实习生是个大学还没毕业的男生,说话的时候都很腼腆,看到许枳虞笑,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他就是在上杭读的大学。 许枳虞:“那你成绩一定很好。” 说起成绩,他说他是物理专业的,高考的时候物理拿了满分,毕业之后有考虑去当物理老师。 他说他妈妈希望他当老师。 许枳虞随口提了一句,说她物理不好。 “我可以教你啊。”实习生很激动,“我能教好。” 正说着,旁边有人喊了声“周总”。 实习生转头,看见隔他两步远,看见周殊观视线冷冷的扫了过来——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后面有人在朝实习生招手,跟他使眼色,借口说有事,让他赶紧过来。 他不太愿意走,毕竟觉得话已经谈到这个份上,应该可以再深入聊一聊。 现在气氛不对。 他还是强行被人喊走了。 周殊观倒了杯水,喝了口,站在许枳虞前面,说:“不是讨厌学物理?” 许枳虞不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你们公司招物理专业的话,做什么的?” 虽然她之前有1森的股份,可对于1森的具体业务并不了解,只知道它是一家新科技公司,在目前的市场下很吃香。 就是一年比一年赚的钱多。 周殊观:“关你什么事?” 许枳虞笑了笑,说:“那我要是想学,你教我吗?” “我一翻开物理书就犯困,这是真的,自己都控制不住。” 周殊观一副看神经病的眼神,根本不想回答她的话。 她以一个高中生的姿态突然说这些,确实有点不太正常。 不过她有正事—— “周同学,你收到我的回信了吗?” 第 32 章 许枳虞笑盈盈看着他的时候,目光往周围扫了一圈。 她突然上前两步,抬头已经到了周殊观面前,对上他的视线,在一片寂静里,踮脚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这时有人拿着杯子进来,撞见这一画面,脚步猛然停住,愣愣的看了几秒,眼睛都睁大了。 周殊观一手把许枳虞抱住,侧身挡住她,手掌落下在她腰侧,收力抱住。 前面这人反应过来,他马上转身,差点要站不稳,也飞快往外跑。 跑出去几步,人差点撞在电梯口,还惊魂未定。 他拿出手机,在公司唠嗑群里发消息。 【你们猜我刚刚看到什么了!】 【咱老板,在茶水间亲一高中生,我天,穿着校服呢,真是高中生!】 消息刚发出来,群里就炸了。 【我天,旷世奇景啊!】 【原来大老板好这一口!】 消息轰炸了两分钟,最后前台小姐姐回翻消息,惊讶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她发:【是不是按着亲!是不是按着亲!】 许枳虞被周殊观抱住,突然被揽到他怀里,她眼睛弯弯的笑了起来,问:“我亲你被别人看到,你害羞?” “周殊观,是不是?”她非要逼问。 不然挡住她干嘛。 他们是合法夫妻,也不是那么的……不能见人。 周殊观喉头微动,看着她笑意盈盈的眼睛时,眼里情绪不明,他抬手捂住她的眼睛,低低说:“少儿不宜。” 他捂住她眼睛,许枳虞难得的没有动,唇角弯起还能看到她的笑容,那瞬间她突然明白了,激起周殊观的点在哪里。 他看不得她笑。 以前也是,他忍不住的时候,要挡住她的眼睛。 这时候,她手机响了。 许枳虞接起电话,是孙镜伊打来的,她约许枳虞晚上出来,问她要不要一起。 许枳虞其实很久很久没有出去玩过了,生病之后到现在,她甚至还没有复工。 孙镜伊说,她还约了谭霁,今天晚上就几个女生,去玩点好玩的。 许枳虞眼睛都亮了,问:“什么好玩的?” 孙镜伊:“你来嘛,到时候就知道了。” 许枳虞看了一眼周殊观,犹豫了下,拒绝说:“我不来了吧。” 挂掉电话,她主动说:“孙镜伊她说,要约我一起去玩。” 说着她马上摇头,“我不去的。” 许枳虞以前可不喜欢待在家里,她最好约了,上杭市哪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她全部都知道。 周殊观反问:“为什么不去?” 许枳虞答:“那你会不开心。” 周殊观不由笑了一声。 这是这么久以来许枳虞第一次看他笑。 “去吧。”他说。 他说她总不回家,她现在干脆连朋友约玩都拒绝了,其实周殊观不是不让她出去,只是每次做什么前,愿意告诉他一声,那他就觉得很好了。 许枳虞犹豫的看着周殊观,心里想起什么,问道:“你什么时候下班?” “你也跟我去看看,她们玩什么呗。” . 孙镜伊约她的地点是在一家酒吧,这里晚上有乐队演出,正好是许枳虞之前在直播里提过,很喜欢的一支乐队。 许枳虞到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多。 她来之前吃了晚饭,特地吃饱了才过来的。 她在听周殊观的话,好好养胃,一日三餐每一顿都按时吃。 许枳虞跟周殊观说,他要是不看着她,万一她再喝酒怎么办。 看她说的理直气壮,周殊观还是跟她来了。 孙镜伊她们在前面,玩的正高兴,周殊观进门,就在吧台附近坐下,要了一杯水喝。 许枳虞拉了拉他的手,问:“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周殊观摇头。 既然是她们几个女孩子在一起玩,那他去干什么,她们喜欢的他又不喜欢。 许枳虞又拉了拉他,再次确认道:“真的不去吗?” 她本意是想喊他一起来玩,那他不来的话就在这里坐着,不还是没什么区别。 周殊观到底软硬不吃,说不去真的不去,许枳虞再说什么都没用。 于是她自己去找孙镜伊她们了。 酒吧里以前没这么热闹,今天有乐队在,过分的吵,许枳虞看到孙镜伊了,她穿着一身黑色吊带裙,锁骨在灯光下闪着细光,回头看见许枳虞时,笑着朝她招手。 孙镜伊指着旁边的吉他手,眼睛在发光。 “我天!他的手指好灵活!” 她这一声喊的激动,旁边有人看了过来,许枳虞急忙捂住她的嘴巴。 孙镜伊真的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口无遮拦。 她这一喊丢不丢人。 孙镜伊却还要拉住许枳虞继续说。 “你看到他的腹肌没有,他一抬手就能看到!” 别人是来听乐队的歌的,只有她,是来看帅哥。 高中的时候孙镜伊就是这个德行,一看到好看的人走不动道,上大学之后,她追星,还当过站姐,后面塌了几次房,就彻底死心了。 用她的话来说,与其追屏幕里那些光鲜又虚假的男人,不如在身边找。 能看到还能摸到,不比照片上的人好多了。 这第一首歌还算是抒情歌,接下来的开始一首比一首燃,孙镜伊眼看已经拉不住,许枳虞不再管她,到后面去坐下。 她回家换了身红色长裙,外面套着大衣,进了酒吧她也没把大衣脱下,反而把衣服拢得更紧了。 旁边递过来一杯饮料,许枳虞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程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好久没见了,我亲爱的枳虞。”程肆看着她,笑了起来。 上次程肆弄了热搜那件事,本来想的是先把自己名分站定,没想到后来翻车,他再联系许枳虞也没能联系得到。 他在她直播间刷了那么多礼物,谁知道会出现另一个男人,还是在她家里。 程肆气过一阵,后来想通了。 他是真喜欢许枳虞,也知道许枳虞爱玩,她长得这么漂亮,多玩几个男人怎么了。 程肆不在乎这个,要是许枳虞愿意玩他,那他求之不得。 程肆故意在她身边坐下,笑着问说:“最近给你发消息,怎么都不回我?” 各个场子里也没看见她人。 刚刚还是他朋友给他发照片,说在这里看见许枳虞了,他本来还在和爸妈吃饭,扔下他们就跑过来了。 这下再不抓住机会就又不知道到哪才能找到人了。 许枳虞给了他一个冷眼。 程肆早习惯了她这个态度,又把那杯饮料往她面前推。 “这是你最喜欢的白桃鸳鸯,加冰三分糖,你尝尝。” 见许枳虞不动,他又问:“那想喝点什么?” 喝什么都成,她好歹说一句,他去给她弄啊。 程肆这个狗皮膏药,是许枳虞那么多追求者中她最头大的一个。 说什么都不管用。 他甚至会说,只要许枳虞答应和他在一起,他给她当宠物玩都行。 他真没什么别的要求,就想得到一个许枳虞。 得不到他就心肝痒,于是整日整夜的惦记。 程肆于是把那杯饮料拿了回来,自己喝了一口。 他低头苦笑了一声。 “许枳虞,你还真是冷心冷情,一点都不会心软。” 好歹看在他追了那么久的面子上,该有那么一点点动容吧。 可她别说是喜欢或者讨厌,单纯连一个表情都不想多给他。 程肆问:“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给他个方向,好歹让他有机会能改改。 许枳虞包里手机在响,周围太嘈杂,响了十几秒她才听见,拿出来看,是周殊观打来的电话。 许枳虞马上接起。 “怎么了?”她出声问。 周殊观声音冷冷的,开口说:“头疼。” 头疼? 怎么突然就头疼了呢? 周殊观身体一向挺好的。 许枳虞想,难道是这里声音太大了,把他吵的不舒服吗? 于是她马上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 程肆见她突然站起,反应过来也赶紧跟了上来,“去哪里?” 没走两步,就看到周殊观还坐在那里。 脸色很好,一点也没有不舒服的样子。 许枳虞却很担心,她上下打量了一圈,紧张的问:“头很疼吗?” 周殊观面无表情的点头:“疼。” 许枳虞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真的看不出他脸上有任何的异样。 可下一秒,她踮起脚来,伸手捂着他的耳朵,靠近他,很温柔的说:“那太吵了我们不听。” 第 33 章 程肆在后面看着,那男人面无表情的喊疼,许枳虞就心疼的捂住他的耳朵。 程肆看过去时,那男人也很直接的看向他。 眼里冷冷的,没有一点善意。 他的意思很显然,程肆不瞎也不傻,他都看得出来。 这挑衅的,谁他妈不火大。 程肆在心里憋了一口气,又看了两眼,这特么就是那天许枳虞直播的时候,开门进来的那个男人。 虽然直播里没露脸,可他反复看了很多遍,看身材和身高,绝对是同一个人没差。 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茶。 程肆在这一瞬间察觉到自己输了。 虽然前面的人长得确实比他好,高也比他高一丢丢,可就冲他光一句话许枳虞不问真假的心疼,他就输得彻彻底底。 原来许枳虞也不是谁都不理的,只是他不是她该理的那个人。 程肆憋着一肚子火,还是出去了。 他一走,周殊观目光收了回来,看着眼前的许枳虞,低低道:“不疼了。” 许枳虞手还放在他耳朵上,疑惑的皱眉,在想真的是这里太吵了他不喜欢。 “那我们回家吧。” 周殊观问她:“你不玩了?” 才半个小时,现在还不到九点,不是她以前回家的时间。 许枳虞摇了摇头。 她说:“等一下太吵了你又头疼,他们还有好几首歌,等下都要炸场子了。” 孙镜伊都玩嗨了也顾不上她,再说,明明说了谭霁也来,现在没看到她人。 她还是回去好了。 “今天出来好久了还没给我的山茶浇水。” 有了回家牵挂的理由,每天都要去看一看她的山茶花怎么样了。 周殊观反驳她,“也不一定要每天浇水。” 许枳虞觉得他在糊弄她。 “你故意的,我养死了你好笑话我。” 周殊观挑眉,不说话了。 他养花比她在行,毕竟养了十年了。 “算了,还是回去吧。”许枳虞拉他往外走。 周殊观去取车,许枳虞在门口等他。 周殊观到停车场时,正好碰到谭霁下车。 她答应了孙镜伊晚上过来玩,临时有事耽搁了,所以现在才到。 看到周殊观时,谭霁愣了下,十几秒的工夫,她认了出来,出声问道:“周殊观?” 周殊观长得太好看,哪怕十年没见谭霁还是认了出来,见周殊观疑惑的看她,于是她自我介绍,说:“我叫谭霁,你的高中同学。” 准确来说,是隔壁班的同学。 周殊观打量一眼,想起那天看到和许枳虞视频的人。 于是他停住,说:“想起来了。” 谭霁笑了起来,“那毕竟同学们传了这么多年我们两个的谣言,今天总算……正式见面了。” 谭霁往旁边看了看,问:“枳虞呢?” 周殊观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和许枳虞一起来的,现在却只看见他,没看见许枳虞。 “她在门口等我。”周殊观说。 现在天黑了,这里有点偏僻,加上也人多人杂。 谭霁笑容收了起来,很认真的说:“别让她一个人等。” “枳虞会害怕的。” 周殊观突然想起白天许枳虞写的那封信,里面最后一句话。 也是这么说的。 周殊观眸光压了压,出声问道:“什么?” 谭霁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之前因为我们谣言那个事,我特地把张朔约出来谈了谈。” 谭霁向来有话直说,在她知道是张朔传了那些谣言之后,她下意识觉得,除了谣言,肯定还有其它的。 “真的还有些不好的事。” 谭霁又看了一眼时间,说:“你有兴趣的话,我们下次聊。”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枳虞已经等了五分钟了。”谭霁指了指外面。 周殊观眉心压低,额头在突突的跳,他想问还是没问,打开门上车了。 到酒吧门口时,他看到许枳虞一个人站在那里,她拢了拢身上的大衣,眼睛里流光不定,在四周看了两圈后,两手握紧,又继续往四周看。 她看起来很不安。 周殊观隔这么远都能感受到她的情绪。 他从来没见过许枳虞会这样。 她好像很不习惯黑夜。 周殊观车开过去,车窗摇下,许枳虞弯腰看过来,见到他时,瞬间笑了起来。 她小跑过来,坐到副驾驶上。 “你来了啊。”她声音轻轻的,弯唇在笑,几秒钟后,突然伸手来握住他的手。 她手心微冷,轻轻在抖。 周殊观动作顿住,转头看向她。 眼里有疑惑的探究。 “没事。”许枳虞笑着摇了摇头,说:“走吧,我们回家。” . 回家之后,许枳虞第一件事就是去给她的山茶花浇水。 到阳台上时她发现,一片叶子已经耷拉了下来。 许枳虞脸色紧张起来,俯身仔细的查看那片叶子,看到周围已经变黄。 “周殊观。”许枳虞出声喊他。 周殊观从厨房出来,看她蹲在地上,于是问她:“怎么了?” 许枳虞指着那片干枯的叶子,紧张的问:“我明明天天都在浇水,叶子怎么还是黄了?” 周殊观无奈的摇头,“许枳虞,你的书都看到狗肚子里去了。” 之前还在书房看养花的书,以为她看进去了,没想到还是不用心。 “马上到春天了,土都是潮湿的,不用浇那么勤,反而会把它浇死。” 也不是水喝的越多就越好。 有时候,达不到效果,反而适得其反。 周殊观伸手把那片叶子摘掉了。 “自己回去再看看书,书上都有。” 他这一副过来人说教的做派,许枳虞真是不喜欢。 她嘀咕着说:“那我不喜欢看书。” 算了,她还是上网再去查查攻略。 想到这里,她不由夸周殊观,说:“那你真厉害,不仅养活了,还养的那么好。” 肯定花了他很多心血。 却很可惜她都从来没有见过。 应该是那么好看的花,一眼都没能看到。 周殊观做什么事都认真,他才是只要做了就一定可以做到,所以到今天,他才可以成功。 这不仅和脑子有关。 许枳虞起身,说她还是去翻书吧,进书房前她想起什么,跟周殊观说,她想吃芝心红薯,今天刷到图片,觉得隔着屏幕她都能闻到好香好香啊。 许枳虞摸了摸肚子,说:“我现在吃饱了,但明天晚上你有没有时间,我……可以吃吗?” 周殊观轻轻应了一声:“再说吧。” 然后他打电话,让人弄了点新土过来。 路过书房时,透过半掩的门,看到许枳虞一边翻书,一边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她说:“我都没等到你,周殊观说他头疼,我们就回来了。” “没关系,咱们下次再聚,我带你去喝茶。” 听语气电话那边的人应该是谭霁。 她只有在跟好朋友说话时才是撒娇的语气。 软声的,那么娇娇的模样。 谭霁不知道问了什么,她眉间皱了皱,虽然笑起却有很勉强的苦涩,隔着屏幕摇了摇头。 “我不怕的,你不用担心。” “过去十年的事了,我早就不想着了。” 第 34 章 到初春时,许枳虞复工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工作,钟沛沛说她,再不工作的话,后浪就要把她拍死在沙滩上了。 她消失的这段时间,公司有给她在发以前的库存,可库存也不是那么多,加上她各大平台的账号都没有更新,网上有很多猜测,说她去哪里了。 说的最多的,说她嫁入豪门,一心生孩子去了。 许枳虞主动说,她要安排一场直播,时间就在这一周内,具体的由钟沛沛来定。 她主动提直播,钟沛沛求之不得。 复工第一天拍摄,是和一个新品牌合作。 钟沛沛说,这个产品今年开发国内市场,它们老板之前是一直在国外,来找他们公司推广,正好许枳虞复工,于是就定了她。 拍摄间隙,许枳虞拿着一本书在看。 钟沛沛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是一本《养花大全》。 她不由戏谑道:“这都是老头书了。” 许枳虞愣了下,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书,反应过来钟沛沛刚刚说的话,突然笑了起来。 “这话应该说给他听,指定能气到他。” 周殊观看的都是老头书。 他脸肯定得黑。 “说给谁听?”钟沛沛发问。 “当然是看老头书的人。” 正笑着,旁边有眼神投了过来,文祎盯着书上那一行字,觉得很眼熟。 那是周殊观的字迹。 接着他又看向拿着这本书的人。 很漂亮的女孩子,文祎看到第一眼就想了起来。 许枳虞啊。 高中的时候,学校有两个女生最出名,一个是谭霁,另一个就是许枳虞。 同学们之间一直在传谭霁和周殊观的八卦,文祎于是没有多想,可他问周殊观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他说叫“阿虞”。 哪里有什么谭虞。 分明只有一个许枳虞。 文祎看着那本书,笑道:“周殊观确实是会看老头书的人。” 话音未落,许枳虞摇头,惊讶的抬头看他。 钟沛沛在她耳边小声的说,这个就是她说的那个从国外回来的老板。 许枳虞想问的却不是这个。 “周殊观?”她反问。 文祎看了眼时间,然后指了指外面。 “走吧,还有时间,去喝杯咖啡。” . 这么多年,文祎都在想,天底下怎么会有周殊观这样的人。 “他读大学的时候,每学期都会去一趟上杭,离北京还是远,毕竟一南一北,他也没带什么,就是要去。” “每次去了回来,他肉眼可见的会消极一段时间,我和他认识那么久,从来没见他那么难过。” “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去见一个人。” 文祎喝了口咖啡,说起以前的事,摇头叹气。 “追他的女生有很多,他一个都没有理会过,他在等一个人,一年又一年没有结果的在等。” “问他等不到怎么办,他说他做好了这个准备,那就孤独到死好了。” 到底有多爱一个人才能一直这样子等下去。 文祎自觉他做不到,可看起来冷心冷情的周殊观,却做到了。 文祎又说:“我出国之前,他的1森总部开到上杭来,我们见了一面,他跟我说,那个女孩子家里面在给她相亲,希望她尽早结婚。” “她见了很多人,他觉得那些人对她都不够好。” “他怕她草草结婚了,以后活的不开心。” 后来文祎出了国,再后面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直到去年文祎回国时,他说要重新追她,问文祎要食谱,话中提到那人是他老婆,文祎才陡然反应过来这一切的事情。 周殊观终于得偿所愿,文祎还是很为他开心。 许枳虞听他说着,眨了眨眼睛,偷偷侧过去抹了抹眼泪。 周殊观真的那么爱她,所以他提出离婚的时候,该是多少难过。 他的难过比她更多,可他还是选择了离婚,是因为他觉得,许枳虞和他在一起到底不快乐,那离婚的话,她是不是就能快乐一点。 究其根本,是周殊观觉得许枳虞根本不爱他。 无论是可怜,或者感动,那都不是爱,和不爱的人在一起,她永远不会开心。 许枳虞眼泪又快忍不住了。 在别人面前哭不好,所以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 说了这些,文祎笑了笑,问她:“他研究的那些菜怎么样?手艺还可以吗?” 他倒是想尝尝周殊观做的饭,可他怕是难有这个机会了。 毕竟他研究的都是许枳虞喜欢吃的,研究到了一定境界,做出来就全是她的爱好,别人无福消受。 许枳虞看着他,点了点头。 周殊观做的饭菜确实很好吃,比店里大厨做的强上很多,只因为他在钻研许枳虞的口味,把这一样做到最好,就都变成了她喜欢的。 “你喜欢吃他肯定也开心,毕竟强大如周殊观,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他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好,像养花,像做饭,他都是付出了时间和努力。 许枳虞没喝咖啡,只要了杯水,现在这杯水喝在嘴里,她竟然觉得有点苦。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清水。 “能多跟我说说他的事吗?”许枳虞说:“我想听。” . 于是这天回家,许枳虞买了礼物,她在厨房准备晚餐,问周妈妈学了几个新菜,想做给周殊观吃。 做好这顿饭是晚上七点多,周殊观还没有回来,接着许枳虞又开始打扫家里的卫生。 想起当初买这个房子的时候,是在准备结婚之前,许枳虞随口说了一句,说希望有一个可以种花的大阳台,可以在二楼看湖,后来没多久,她的这些想法,就都实现了。 房子写的是她的名字,周殊观全款买的。 有很长很长的阳台,二层的小别墅,临湖,二楼卧室有一面大大的落地窗,窗边是梧桐树,和一面广阔清澈的湖。 那个时候她不懂,只是觉得他在做样子给奶奶看,现在反应过来才发现,周殊观默默做这些,只是为了给她安全感。 他说别人对她都不够好,是因为他知道,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用那么长的时间,一直一直的爱她。 等不到他就孤独终老。 许枳虞做完饭,闲着没事,四处看了看,于是把家具都擦了一遍,整理了楼下的鞋柜,清出来一些垃圾扔掉,到二楼准备给他整理书房时,她突然发现书房门是锁着的。 许枳虞回想,发现刚刚整理鞋柜的时候,似乎没有看到周殊观的拖鞋。 难道他在家? 那他怎么待在家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再说了,他以前就算在工作,也从来不会把门反锁,有时候甚至半开着门。 许枳虞站在门口,抬手想敲门,指骨快碰到门板时,她又顿住。 算了,还是不要打扰他。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家,周殊观之所以把门锁上,就是不想被她打扰。 她做什么事都不应该随心所欲,也要多想想周殊观。 毕竟平时他迁就她太多了。 想到这里,许枳虞轻手轻脚的下了楼。 厨房里的饭菜还在热着,她揉了揉眼睛打哈欠,坐在沙发上,拿手机给周殊观发消息。 【我做了晚饭,等你忙完了,下来记得要吃。】 【我等你一起。】 他没有回复。 应该是没在看手机。 许枳虞又打了个哈欠,她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想小憩一会儿。 . 凌晨两点。 周殊观坐在书桌前,手指夹着烟,抽了一口之后按灭,手指腹上隐隐掐出血迹,他垂眼,耳边又响起白天谭霁跟他说的话。 他觉得许枳虞的有些反应很奇怪,可又想不通为什么,于是主动找了谭霁,问她上次想说的话是什么。 谭霁问他还记不记得张朔。 周殊观这么聪明的人,记忆力自然也比别人好,可那些不常联系的高中同学,他是不太记得的。 但上次陪许枳虞高中聚会,其中有个男的叫张朔,说是高中时候追过许枳虞,现在还想追她。 所以他记住了这个人。 “许枳虞其实是个直性子的人,很多时候她想做什么就会去做什么,高中的时候暗恋你,不想成为遗憾,所以就想在毕业之前向你表白。” “她不好意思当面跟你说,于是让你的同桌帮她传了一封信,然后收到回复,说你约她晚上在学校后门的亭子里见,有话跟你说。” “那天晚上,我本来是要陪她一起,但那天家里有事我就先回去了,于是她一个人在等你。” “学校后门的那个亭子你应该记得,再往后是一条河,桥下面有桥洞,里面很多垃圾,我们高二的时候,组织志愿活动,还去那里捡过垃圾。” “枳虞她,在亭子里等你,才八点,天已经很黑,她刚跟我发消息说你怎么还没来,她再等半个小时,等不到就回家,这时候后面突然有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生拉硬拽,把她带到了桥洞下面。” 说到这里时,谭霁眼睛红了,她擦了擦眼泪,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们枳虞那一年还没有十八岁,家里人那么宠她,她永远都活的开心,快乐,她没有受过任何的苦,也不会触碰半点的肮脏,可是那天晚上,她被扔在垃圾堆里,那个流浪汉差点连她衣服都撕了,她拼命的喊,拼命的反抗……” 谭霁在半路上没了她的信,很担心于是又折返,一路找到桥洞下,当时第一反应,就拿起石头砸了那流浪汉的脑袋。 她也是个娇弱的女孩子,可那一下砸下去,生生把人砸晕了,拉着许枳虞往外跑的时候,两个人都在哭。 上气不接下气的哭。 “她请假三天,是因为在家里整整哭了三天,所以后来天一黑人少她就害怕,我们都不是她,不知道她在经历过那些之后,往后的那些黑夜里,究竟有多怕。” “她本来……应该永远开心的……” 第 35 章 这件事过去那么多年,许枳虞说她要放下,是觉得那是自己倒霉,和周殊观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的事不该怪他,以后永远都不要提了。 而谭霁再提,是她从张朔那里得知,原来当年的消息,根本没有传到周殊观那里。 张朔知道许枳虞喜欢周殊观,可他喜欢许枳虞,于是把消息截了胡,又传了假消息过去。 骗许枳虞周殊观会在那里等他。 可根本不会有人来。 有些男人的心眼子,怎么能这么小。 张朔他要是喜欢,那公平竞争,最后许枳虞选谁,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像他这样暗地里搞破坏。 谭霁说起张朔,目光冰冷。 她那天态度很强硬,才让张朔说出了事实,后来也一直不敢把这件事和许枳虞说。 一方面是不想揭她的伤疤,另一方面也在斟酌,枳虞她知道了,是一件好事还是不好的事。 所以想了很久,觉得应该先让周殊观知道。 他不知道其中缘由,就不会明白枳虞她为什么会那样害怕。 枳虞受的苦从来都不少,只是她性格太好,往往让别人都忽略了,觉得她的生活就是一帆风顺,平安无忧。 没有人会看到在这些背后,也有难过和酸楚。 谭霁最后离开的时候,她跟周殊观说。 “或许别人都觉得她没心没肺,但她喜欢你的时候,喜欢都是真的,后面她不喜欢了,是因为受了苦,但你想想,我们枳虞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在谭霁眼里,许枳虞永远都是高中时候那个许枳虞,她单纯,善良,是天上的太阳,也是夜里的明月,是永远都最好的女孩子。 那天她们见面时,她提起离婚的事,好难过好难过,谭霁就见不得她那么难过。 凭什么她们枳虞受了苦就还要再受苦。 周殊观不知道自己在书房待了多久。 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响起谭霁说的话,就会自己脑补那些画面,一想到她经历了那些,他心上被一只大手越攥越紧。 心脏疼的快要爆\炸。 他眼睛渐渐红了。 窗帘外有若隐若现的光亮,周殊观低头揉了揉眼眶,眼睛也疼的厉害,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 手机上有许枳虞给他发的微信。 他点开,发现消息还是昨晚八点多发的。 她说做好了饭,等他一起吃晚饭。 周殊观看着这两行字,心脏骤的又疼了一下。 很久了,他没有看到,才连她的消息都没有回。 他闭了闭眼,起身时,脑袋疼的快要炸开。 接着打开门往楼下走。 许枳虞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本来只是想眯一下,可今天工作了一整天,回来后又做饭,又打扫卫生,早就累的不行,所以一觉睡得熟,一直到现在都没醒。 她缩在沙发上,身上只盖了一个毯子,客厅开着空调,阳台门却没关,这个时间冷风正吹,就对着沙发上吹。 周殊观走到沙发边上,停下。 他看沙发上的人睡得很熟,闭着眼睛,呼吸绵长安静,她手却紧紧拽着毯子,眉头不太舒展,可能是在做梦,梦里不是很开心。 周殊观在沙发边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手。 许枳虞手明显抖了下,周殊观力气松开,慢慢又握住,她才平静下来。 以前她晚上也有不安分的时候。 她只有在睡着了之后,做噩梦害怕时,才会不自觉的躲到他怀里去,那个时候周殊观不知道内情,反而在她躲到他怀里来的时候,会不自觉的笑。 他手围在她腰上时,看她那么乖那么安静,于是能静静的看上很久。 她那么安静又依赖的在他怀里,是他这辈子求之不得的事。 突然很想抱她。 于是周殊观伸手抱住她,挨到她身体的体温是热的,紧紧贴在一起的温度让他心也烫了起来,许枳虞睡熟了没动,他就忍不住抱她更紧。 力气太大,许枳虞睡梦中都觉得疼,有点要喘不上气,她动了动,像是要醒了。 以前她快醒的时候,周殊观会把手松开,大概是知道,她并不喜欢他的拥抱,于是会自觉的不让她更讨厌,可这次他没动,反而手臂圈的愈紧。 他眼睛红的厉害,眼尾有很明显的血丝,有一整晚没睡的原因,也有是因为,他的情绪异常波动了起来。 是的,他竟然想哭。 他上一次哭是高中时候被许枳虞拒绝那一次,那时有种天塌下来的难过,现在他认为自己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却发现,竟然还想哭。 这种情绪一旦涌上就很可怕,会疯狂的把他吞噬。 周殊观眼眶酸的厉害,他埋头在她的颈窝里,鼻尖传来她身上的味道,是很熟悉的小苍兰香,那是她用的沐浴露的味道,中间夹杂着一点点桃子的香。 她最近还在很认真的养花,这个时节有些花已经开了,于是她身上也有了花瓣隐隐的香味。 许枳虞醒了。 颈上有微微热气传来,这一片的皮肤本来就敏感,他唇瓣挨得那么近,她皮肤都在微微颤抖,许枳虞睁眼,发觉自己正被周殊观抱着。 她愣了下,出声问他:“吃晚饭了吗?” 她有点迷糊,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还以为自己只是眯了一会儿,最多也就十一点的样子。 还记得他没有吃晚饭,怕他饿到,于是关心他一定要把晚饭吃了。 她被他抱的完全动不了,沙发上位置又狭窄,躺着两个人有点太挤,许枳虞刚醒,说话声音都是哑的。 “我炒的菜在锅里热着,我在等你啊,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她语气很温柔,尾音是轻轻的,却听得人心里一酸。 听周殊观没说话,她以为是他觉得她做的菜不好吃,于是又解释道:“我做的都是你爱吃的,你尝尝吧,好不好?” 周殊观终于抬头。 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定定的看着,过分赤红的眼尾,吓得许枳虞微微一惊。 “阿虞。”他喊她的名字,声音闷沉沉的,顿了很久,他说:“我们不离婚了。” 许枳虞僵住。 她目光也看着周殊观,脑子里在反应他刚刚说了什么,随后愣住,说不出话来。 这段时间她都没有提这件事,是她想着,她不提,那过去了就过去了,他们之间就当没有发生过,就算有裂痕也没关系,她可以慢慢弥补的。 总有一天会好起来,不管那一天有多远。 毕竟错的是她,那一切她都会承受。 都会好起来的,她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 许枳虞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很小声的问他:“真的吗?” 只要他不提离婚,那她会很乖很乖的,会做一个真的很好的妻子。 会对他更好,还要更好。 周殊观心都快疼死了。 她眼泪出来的瞬间,一滴一滴简直滴在他的心上,他眉心皱起,给她擦了擦眼泪,哑声问:“是真的,哭什么?” 提离婚是为了放手,可如果放手她并不能过的更好,那他不能放开。 许枳虞哭着摇了摇头。 她说:“我知道我做的不好,让你很难过很难过,我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周殊观,我真的不想离婚的。” 她已经错过了一次,再离婚那就是再错过,人这一辈子能承受多少的遗憾呢。 周殊观喉咙都酸的疼。 他俯身吻住她,唇齿触碰到她眼泪的酸涩,酸的人都发苦了。 说不出别的话来,似乎只有这样的亲密才能发泄,他更加的深入,许枳虞抬起头,乖巧却难耐的承受着。 她现在会很喜欢他这样的亲吻,紧贴在一起的亲密,会让她很安心下来。 直到她喘不上气来,脸颊憋的通红,她手也乖乖的放在一边,难耐的脚趾都蜷了起来。 “你没有不好,你永远都最好。”周殊观松开她,亲了亲她眼角的眼泪后,又重新吻了上去,声音在亲吻中变得低声含糊。 许枳虞听到他说的话了。 她的心原本一直在漂浮着,现在好像被他安稳的捧住,胸口心脏的位置,一阵一阵酸胀的疼,她努力忍住,眼泪都止不住。 这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事,她想起周殊观说“十年”时,平静又令人心疼的表情。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 深夜的光也暗,许枳虞脑袋迷迷糊糊的在转,她听见周殊观在跟她说:“对不起。” 许枳虞疑惑的皱眉,她在想,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周殊观声音含糊的说:“那件事……我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我一定会去的。” 许枳虞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吸了下鼻子,看着他,突然觉得 好委屈。 这段时间她其实有在想,当初周殊观没来,可能是有事情耽误了,或者中间出了意外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再提谁都不会开心。 但现在他提,心里的委屈就好像堤坝溃烂,倾泄而出,疯狂翻涌没有任何余地。 她抓住了他的手,害怕的拽紧,手指捏的很紧很紧,自己却在摇头,带着哭腔说:“我已经不害怕了,真的,我一点都不怕……” 嘴上说着不怕,手却在抖,手心里全是汗。 “很久之前的事了,我都忘记了,你不要担心我。” 周殊观他,这么多年已经够苦了,不要因为这件事觉得愧疚。 因为根本和他没有关系。 周殊观反握住她的手,没能说其它的,只能又吻了下来,亲了亲她的她的鼻子,然后轻轻停在她的脸颊上。 他只能伸手把她抱住,用紧紧相拥的体温来安抚她的不安。 第 36 章 许枳虞昨晚睡得早,到现在醒了脑子也清醒了,她眨了眨眼,抬头看时间,才发现都快要六点了。 这哪里还吃什么晚饭,应该吃早饭了。 许枳虞想起昨晚书房门是被锁着的,又看周殊观眼睛红的厉害,于是问他:“你一晚上没睡吗?” 都不用他回答,她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许枳虞站起来,拉住他的手,要带他回房间。 “那你快去睡觉,不然今天你还要上班。” 周殊观看着她,平静的说:“我是老板。” 所以今天不去了。 他想他就算去了应该也没办法好好工作,干脆不去,反正最近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工作。 许枳虞应了一声:“哦。” “老板也要睡觉啊……” 周殊观也站了起来,然后他往厨房走,打开锅盖,看到里面正在热着的菜。 其实许枳虞手艺不是很好,她从来没做过饭,手感把握也不准确,虽然知道她尽力了。 于是周殊观问她:“早上想吃什么?” 许枳虞看了看锅里还没动过的菜,犹豫片刻,问他:“你是不是不喜欢吃我做的菜?” 周殊观摇头:“没有。” 许枳虞很委屈:“你肯定不喜欢。” 那能怎么办,她饭也做不好,花也养不好,昨天晚上打扫卫生还差点摔坏东西,她根本没有办法当一个好妻子。 周殊观回头看她神色,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把菜都端了出来,然后又给许枳虞热了一杯牛奶。 “家里这些以后我来就可以了,你不用做好。” “我本来也是为了你学的这些。” 是啊,都是为了她。 只要她在身边,那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扔给他。 他甘之如饴。 许枳虞很有觉悟,即使周殊观这样讲,她还是说:“可是我要学会分担啊。” 她平时工作本来就闲一点,以前不工作的时候就到处玩,现在她知道了这样不好,一个家庭是需要两个人共同维护的。 周殊观拿着牛奶递到她手边,看了她两秒,说:“你可以分担点别的。” 比如? 许枳虞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周殊观却没再说,他去简单洗漱了下,然后回来,把许枳虞做的晚饭吃完了。 虽然这顿饭吃的更晚了一点,可没关系,很多事情,只要有,就不怕它晚。 . 许枳虞早上又浇了一遍花,上楼时,发现周殊观又在书房。 昨天晚上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几乎一天一夜的时间,现在又在书房,许枳虞担心他,小心翼翼的推门。 周殊观站在桌子前,俯身要去收拾垃圾桶的袋子。 垃圾桶里有一些碎纸,许枳虞走到旁边,下意识低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些碎纸……是他们的离婚协议书。 周殊观把他们都撕了,准备全都扔出去,以后他们的家里,不会再出现这些东西。 他把垃圾袋子收起来,准备等下出门扔出去。 “你真的不去上班了?”许枳虞找了个话题开口,别开目光,不再看那个垃圾袋。 她弯唇笑了起来,开玩笑说:“身为老板,才更应该以身作则。” 清晨天已经亮了,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阳光从书房的落地窗照进来,透过叶子打在书桌上,书房里的灯在这阳光面前于是变得不起眼。 看着她在笑,周殊观面色却沉了下来,突然问她:“高中的时候,真的喜欢我吗?” 许枳虞是没心没肺的人,她的喜欢就算是很浅显表面的喜欢,周殊观也会觉得心满意足。 在那个时候,她能够看到他,能够把目光驻足在他身上,已经是求之不得。 “真的啊。”许枳虞点头,很认真的强调。 “你跑五千米的时候,我特地挑的你的加油稿念的,整整两天,我全部都在为你加油。” “我还给你送水,但怕你不要,于是买了好多,给每个人都送了一瓶。” “可是你太冷漠了,又不爱说话,我也不敢和你说话。” 十年之前,她要是知道周殊观原来也喜欢她,那她肯定很不要脸的去开门见山的追他。 周殊观回忆以前他的态度,并不觉得许枳虞说的对。 “我对你不冷漠。” “哪里不!”许枳虞声音都大了不少,反驳道:“我给你送水,给你加油,你就说‘嗯’。” “有时候在校门口遇见,跟你打招呼,你也只是点头。” “可我不接别人的水。”周殊观说。 因为是她递过来的水,他才会接,她说“加油”,他点头说“嗯”,是有决心,一定要拿到冠军。 周殊观还说:“你打招呼的时候,我跟你笑了。” 他的情绪本来就是那样,是个沉默内敛的人,他笑起来只是嘴角一点点弯,不会笑得很明显。 许枳虞和他说话会害羞,根本不敢抬眼直接看他,怎么会发现他脸上一点点的笑容呢。 许枳虞突然觉得他这些话她反驳不了。 于是她换别的继续控诉。 “那还有,我有一次物理作业不会写,想抄你的,你都不给我,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完成,那我就是不会写啊,我物理成绩本来就不好……” 许枳虞说了一大串的话,越想越觉得这件事让她很生气,正准备和周殊观好好说一下这个道理,突然眼前黑影压下,周殊观低头吻住她,问:“许枳虞,你爱我吗?” 她以前喜欢他的脸,后来在床上喜欢他能让她舒服,她喜欢的东西似乎总是很简单,可她……从来没有跟他说过爱…… 他很渴望她能爱他,是这么多年最渴望的事。 他亲的许枳虞根本没办法回答,低头往下时,又细细密密的亲着她说他最喜欢的地方。 “许枳虞,说话。”他还不忘逼她的回答。 许枳虞紧咬着牙关,尾椎骨都在发麻,根本说不出话。 他手抱的很紧,声音嘶哑着,说:“许枳虞,我爱你。” …… “你爱我吗?” …… 他又问她,没完没了,反反复复的问。 周殊观在这事上从来很强势,是不容反抗的强势,许枳虞每回都骂他,可也不能否认她很喜欢。 他总能抓住她最喜欢什么,所以哪怕面无表情的冷漠着,也照样能弄到她脚趾头都发抖。 许枳虞终于能出声,声音很小很小的在抖:“……我爱你。” 周围很久很久的沉默,周殊观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那是一块悬在空中要掉落的大石头突然稳稳的停在他面前,而他的心在这颗石头上,也稳当了下来。 “许枳虞,不要骗我。”他低头,声音里有很细微的哭腔。 她的头发很软,和她身上一样软,柔顺垂在肩侧,发尾扫着他的脸颊有些痒,许枳虞再次说道:“周殊观,我爱你。” 他不再问她是不是骗他的了。 他们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他不用在乎骗还是骗,只要她说“爱”,他就坚定又不怀疑的相信她。 许枳虞手指都掐疼了,她小声喊他的名字,“周殊观,我……” “什么?”他面无表情的低头,去咬她的嘴唇,问她:“喊我什么?” 他们两个,一向毫不客气的喊对方的大名。 结婚一年多都习惯了,一口一个周殊观。 “喊老公。”他在她耳边低声的告诉她。 很想听她喊。 许枳虞张了张嘴,喊不出口。 她习惯了喊他周殊观,不再习惯其它的称呼,现在他们都对对方敞开心扉,应该……要更亲密才对。 许枳虞却感觉,他们这是才开始谈恋爱。 “我们开始谈恋爱吧。”许枳虞轻声的说,“我们还从来没有恋爱过,是不是?” 是的,还没有。 高中时她就想过,和周殊观谈恋爱是怎样的感觉,像他这样的人,谈恋爱也会一样冷漠吗? 周殊观松开她,转头看了眼外面,天光大亮,已经是新的一天。 “那我们等下去哪里?”他摸了摸她的头喊她:“女朋友。” 谈恋爱在他这里也是第一次,他还没有和人约会过。 许枳虞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 “你先休息吧。” “好。”周殊观这次答应了。 他之前一直都没有回卧室睡觉,这次他躺下了,许枳虞乖乖的躺在他身边。 “你睡吧。”许枳虞看着他,“祝你好梦。” 第 37 章 许枳虞下午还有工作。 周殊观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穿好衣服画好了妆,回头见他醒了,伸手往他身上扑。 “我还有拍摄,晚上回来。”许枳虞抱住他的脖子,眉眼垂了垂,又笑着问他:“回来可以吃好吃的吗?” 他既然说他做饭比较厉害那以后家里的饭就都他来做吧。 “我最喜欢吃我们家周殊观做的饭了,全天下最好吃。” 许枳虞一点也不夸张的评价,全都是真心的。 周殊观睡了一觉,精神好了很多,眉间依旧有疲倦,问道:“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等下钟沛沛会安排的。” 许枳虞从来不管这些,她都是听安排走。 说完她觉得不对,下意识疑问道:“你以前从来不问我去哪里的。” 不问她的去向,也不关心她什么时候回来。 周殊观看着她,沉默片刻,开口说:“我想知道。” “但怕问了你不开心。” 许枳虞不喜欢别人管自己,他为了不让她更不喜欢,都不去过问那些。 他怎么可能不想知道。 每天晚上她没回家的时候,他都坐在沙发上整夜整夜的等,她不回来,他也不会去睡。 要看到她平安的进了家门,他才放心。 他真的很爱她,也正是因为这份爱太久太重,他收敛起自己,一点点变得小心翼翼。 许枳虞眉头微皱,牵住他的手,难过的说:“那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太坏了?” 她垂着眼说:“以后肯定不这样。” 她现在总在反思自己。 周殊观想了想,说:“我和你一起去。” 许枳虞马上摇头。 “你不要觉得我工作就是在玩,我其实也很忙的,你去会很无聊,不如就当今天放假,在家休息好了。”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等她出门,再工作结束,最早也得到七点。 周殊观说:“外面天要黑了,我陪你一起去,一起回来。” 许枳虞愣了下,然后摇头,小声说:“我不怕天黑。” 见周殊观不说话看着她,她又强调说:“真的不怕。” 她不会因为经历过那些就束缚住自己的手脚,她会害怕也会继续自己的生活,永远被笼罩在那些阴影里的话,许枳虞就不是许枳虞了。 周殊观却说:“可我怕。” 他光是听那些描述的画面,心脏已经疼的发胀,他无法想象许枳虞在那个夜晚经历了那些之后,有多么的害怕无助。 要是当时他知道,他想不到自己会做出些什么。 会杀了那个人,他真的会杀了他。 “你不怕嘛。”许枳虞往前坐了坐,挨到了他腿上,软声的安慰他。 “你看我,最想的开了。” 接着她笑了起来,几乎要滚到他怀里。 “那就一起去吧。” . 今天拍摄的主题是夕阳。 好早之前就定的主题,不过今天恰好出了太阳,夕阳正好,出片效果一定不错。 钟沛沛这边都准备好了,许枳虞却没还来,她怕抓拍不住夕阳最好看的时候,连打了两个电话催她。 许枳虞赶到后,换了衣服就开始拍摄了。 休息间隙,钟沛沛跟她说,最近网上又不消停了。 程肆是个十足十的疯批,他喜欢许枳虞,能做出任何别人想不到的事情来。 他在网上造谣,说最近准备向许枳虞求婚。 本来许枳虞消失那么久,就有人猜测她怀孕了,这下程肆这番话,更加笃定了大家的猜测。 许枳虞肯定是怀孕了。 她这是嫁入豪门,奉子成婚。 拍摄到尾声时,程肆带着几个人,送了一车子吃的过来。 有奶茶有甜点,还有一个大蛋糕。 许姐真是好福气。 大家都这么说。 程肆让人把奶茶和甜点分给工作人员,一路送过去,说谢谢他们照顾枳虞。 一口一个“枳虞”的喊着。 最后剩那个大蛋糕没有动。 程肆切了一块蛋糕,上面正好有一个粉红色的爱心,他递到许枳虞面前,直勾勾的盯着她。 “你下个月生日了,怕到时候见不到你,所以先给你送了蛋糕。” 许枳虞以前工作多的时候,程肆经常追着她跑,后来这半年她几乎不工作,程肆根本找不到她。 只有她有工作的时候程肆才能见到她,他怕错过她的生日,于是今天就来送蛋糕了。 程肆很讨好的想让她接着这块蛋糕。 许枳虞冷冷看了一眼,不想理他。 程肆说:“我让人定做的,热量很低,但甜,你尝尝看。” “好,那尝尝。”许枳虞没说话,声音是从后面传过来的。 周殊观在一旁坐下,扫了一眼那块蛋糕,然后抬眼看向许枳虞。 “阿虞,拿过来尝尝。”周殊观一直在旁边的休息室里等着,他刚刚听到外面在说什么未婚夫的事,就出来了。 程肆没想到这个男人还会出现在这里。 那天晚上的事,他憋了一肚子气,后来回去就想,不能这么算了。 不管怎么样,许枳虞到底没有结婚,事情没有到最后一步,他就还有机会。 程肆从来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许枳虞愣住,看了看周殊观,又看了看程肆,然后犹豫着,把那块蛋糕端了过来。 “你想吃蛋糕?”许枳虞小声的问周殊观,“我等下去给你买。” 不要吃程肆的东西。 不然真的像她欠了程肆什么一样。 她只希望和他少扯上关系。 周殊观点了下头,看着她手里的蛋糕,面无表情的说:“喂给我吃。” 许枳虞手里拿着小勺子,犹豫的勺了一小勺,慢慢送到周殊观嘴边。 他张口,然后慢条斯理咽了下去。 他评价道:“还可以。” 程肆盯着他,眼里在冒火。 还可以个屁。 再可以也不是给他吃的。 “阿虞,你也尝一下。”周殊观转头看向许枳虞。 许枳虞是真的不想吃。 程肆盯着他,气道:“你他妈谁呀——” 也太不要脸了。 话没说完,周殊观侧身下来,渡了一点舌尖的甜意给她。 他舌尖扫到她牙齿,很快又离开,唇齿有奶油的香甜,还有她身上的味道,许枳虞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愣在原地,怔怔看着周殊观。 几秒后她反应过来,差点爆\炸。 “周殊观!”许枳虞从没觉得他能干出这种事,在家里也就算了,他怎么样都没关系,可这当着外人的面…… 特别还是在程肆这个狗皮膏药面前。 “我在。”她喊他,周殊观还点头应了一声。 他抿了下唇角,然后转头看向程肆。 程肆这辈子没这么暴怒的生气过。 许枳虞就像是带刺的玫瑰,他只能看着,永远触摸不到。 程肆知道这个绿茶就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又吃他的蛋糕,还又当着他的面亲许枳虞。 周殊观却又问许枳虞:“好吃吗?” 许枳虞皱着眉生气。 “不好吃。” 接着周殊观还特地向程肆转述,“阿虞说你的蛋糕不好吃,下次你可以换一家店。” 还下次! 神特么他下次! 程肆他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让人设计蛋糕,不是用它来气自己的,他这辈子长到现在,真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不对,他都已经不能用无耻来形容了。 他手捏成拳头,紧紧的攥住又松开,简直想把整个蛋糕都砸他头上。 周殊观牵住许枳虞的手,握着她的手在自己手心,温柔的和她说:“这个不好吃我们就不吃了,回家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这根本不是吃什么,好不好吃的问题。 许枳虞不悦的说:“我不吃……” 周殊观把她的手握得更紧,问:“那也不回家了吗?” 程肆实在看不下去。 他拿了自己东西往外走。 程肆走到门口又停住,想想还是气不过,于是又转头走了回来。 他刚转身,周殊观也出来了。 程肆下意识觉得他是被许枳虞赶出来的。 在某些方面上,程肆并不觉得自己一定就落了下风,毕竟他的肚子里连着一片汪洋,不仅能撑船,还能行航轮。 两人目光对上,周围气流渐渐冰冻起来,程肆拳头捏的直响,对面的周殊观却冷漠的云淡风轻。 程肆先开口,说:“我和许枳虞认识两年了,我很了解她。” “你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许枳虞这个人,玩的最开了,她喜欢长得好看的,就算现在她喜欢你,以后有更好看的,她会喜欢其他人。” 许枳虞不是会爱谁爱到死的性格,她喜欢谁也是更喜欢他的脸,这也是程肆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原因。 周殊观眸间更冷了下来,他冷冷开口,讽刺道:“那你是说你不好看?” 没等程肆说话,他又说:“谢谢你承认我长得比你好。” 程肆拳头又硬了。 他怎么这么会抓重点,他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他是个正常人吗? 周殊观确实是被赶出来。 他抬腿往外走,路过程肆身边时,想起什么,停下来看他。 “提醒你一句,犯法不好。” 程肆骂道:“老子良民,你他妈才犯法呢。” 绿茶。 程肆又在心里骂。 周殊观淡淡开口:“犯了。” “什么?” “婚姻法。” “……” 第 38 章 晚上八点。 夕阳彻底落下,天边黑沉下来,许枳虞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钟沛沛在旁边,一副想吃瓜的表情。 “许姐,你和程肆到底在一起没?我看他刚才走的时候,简直要气疯了。” 程肆喜欢许枳虞,总在她工作的时候追到她跟前来,也有快两年时间了,钟沛沛是一路看着过来的。 程肆这个人,长得还可以,有钱又大方,重点是他是真喜欢许枳虞,简直是喜欢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许枳虞这两年来就没搭理过他,他真的一点都不放弃,好像坚持下去就什么都能有一样。 许枳虞都不想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她拿着手机在刷消息。 刚刚一生气,把周殊观也骂出去了,现在都半个多小时了,也没见他发任何消息过来。 他们两个以前总吵架,骂起来丝毫不留情面,两个人都是爱面子又骄傲的人,谁都不敢退一步或者说先低下头来。 现在许枳虞也不想和他僵着,才刚开始谈恋爱呢,怎么就又要闹僵。 只要他能给她一个台阶,她肯定马上顺着就下来了,可台阶都不给,她怎么往下走。 “你看到……还有一个人呢?”许枳虞出门往外看,没看见有人影。 刚刚她工作的时候,让周殊观在隔壁休息室等她,现在里面灯都没亮,显然没人。 钟沛沛想了下,依稀想起什么。 “我来的时候听见程肆在和人说什么婚姻法,后面我看到一个背影走出去了。” 钟沛沛听到了,当时想,她可不懂法。 许枳虞站在门口,手机点开和周殊观的对话页面,打字写:【周殊观,天都黑了。】 正要发送出去,她犹豫了下,全部删掉。 重新编辑:【你在哪里?】 再点发送,她又删掉。 许枳虞突然更加生气了。 她知道她脾气不好,有时候遇到不高兴的事,突然会生气,偏偏周殊观是个她冷他更冷的性格,嘴又毒又硬,不服软也不温柔。 周殊观要是能温柔一点就好了。 谁不喜欢一个温柔又贴心的男朋友呢。 初春的风寒冷料峭,许枳虞收工套了一件大衣,雪白的毛领衬得她脸蛋更加白里透红,她站在门口,往前面路灯的方向看。 手里攥着手机,还在犹豫要不要给周殊观发消息。 盯着屏幕时,方好发了消息过来。 过年之后,许枳虞没再和方好见面过,主要之前她们俩都是出来到处去玩,现在许枳虞不乱玩,更多待在家里,加上这段时间都忙,没空见面。 方好说,她和高禹闹分手了。 她和高禹相恋很多年,一直没有结婚,谁都没办法先开口迈出这一步,总觉得谈恋爱挺好的,就这个现状,能走多久是多久。 家里人总催婚,方好压力也很大,于是前几天就和高禹提出来,不然他们结婚吧。 在三十岁之前,结婚怀孕,完成人生大事。 高禹没回答,他沉默了很久之后,说现在还没买房,没安定下来,怕给不了方好一个好的生活。 他希望方好能再等他一段时间。 等等等,他天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等。 当然,真正让方好爆发的,是还有另外一件事。 她拿他手机传照片时,无意发现他在给他前女友借钱,那是他的初恋,两人在一起不到一年,高禹给她借钱,一字半句都没告诉她。 方好不是小气,她觉得人家要是真的有困难,那借钱可以,但好歹和她说一句,毕竟是前女友,她知道了怎么可能不多想。 就这样一件两件的事情,于是两个人闹翻了。 方好:【谈他个狗屁恋爱,遇上个狗屁男人,五年青春都栽里面。】 她知道他说再等等这样的话都是借口,要是他真的愿意一辈子和她在一起,那要娶她的决心会很坚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犹犹豫豫,支支吾吾。 许枳虞也没经历过那些,只能问方好要不要出来一起吃个饭。 让她出来透透气,发泄一下情绪,或许会好点。 方好:【今天太累了,不想出门。】 过了两分钟她突然又发:【真羡慕你,能被周殊观那么坚定的选择。】 人这一辈子多幸福才能成为另一个人的唯一。 不管他们以前经历过什么,现在又经历过什么,周殊观一直都选择的是她,哪怕是在回报无望的情况下,一直都是她。 他们之间虽然错过了很多,可现在不用为要不要结婚的事情烦恼,不用想着怎么去应付家里人,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许枳虞看着她发的消息,一时沉默了。 她回方好消息—— 【都不见得有多好。】 . 钟沛沛收拾完出来的时候许枳虞还在门口站着,她看了眼时间,问她怎么还不回去。 刚问完,许枳虞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看,发现是周殊观发来的消息。 周殊观:【结束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他的台阶递过来了。 许枳虞正要回复,突然想到什么,抬头往前看。 周殊观朝她走了过来。 许枳虞愣愣的看了几秒,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到她面前了。 他又开口问:“结束了怎么不和我说?” 许枳虞紧抿着唇角,看他一脸平静的站在面前,台阶递的稀疏平常,好像刚刚根本没有因为他而生气一样。 周殊观总能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那么好,让人怀疑他究竟有没有除平淡之外的不同情绪。 许枳虞冷着脸,干巴巴的问:“你刚刚去哪里了?” 周殊观依旧面无表情,从身后拿出一束花来。 “买礼物去了。” 这么多年,周殊观准备过很多的东西想送给她,高中时候的那盆山茶花,他精心准备的物理笔记,结婚之后,特地在结婚纪念日那天才敢给她买了礼物,希望她会喜欢,可最后却全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的礼物从来没有送出去过。 刚刚她不高兴了,他路过花店,于是给她买了一束花。 许枳虞看着那束花,恍然间愣了愣,心尖莫名的发酸。 她刚刚还在心里责怪,说周殊观不温柔,都不知道给她台阶下。 他没有冷冰冰的和她吵架,反而是给她买了礼物。 看到许枳虞眼睛红了,周殊观瞳仁紧了下,问道:“不喜欢这束花?” 送花很俗,可女孩子收到花时都会很开心,送礼物这件事,也是情侣谈恋爱时,很有幸福感的举动。 许枳虞摇了摇头。 她停了会儿,然后开口委屈的说:“周殊观,你都不温柔。” 别人总说他是温柔缱绻的周老板,可他说爱她的时候都是冷冰冰的,好像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永远都没有温度。 周殊观眉头渐渐皱起,然后不由失笑。 “怎么不温柔了?” 他明明把所有的温柔都给她了。 许枳虞又看着他,说:“我刚刚赶你走,你都不说你去哪了。” “看我生气了也不来哄哄我。” 许枳虞这话明明是在无理取闹,说的太没有道理,她自己倒也知道,是她把人赶走的。 还问他怎么不报备一下行程,怎么不来哄一哄生气的她。 周殊观弯唇笑了笑。 许枳虞虽然在无理取闹,他却觉得很开心。 以前他多希望许枳虞能多这样跟他闹一闹,她说那些无理取闹的话,也是在证明了她真的有在爱他。 因为有爱才会说这样的话。 他总在找各个她爱他的表现,一旦找到了,他心尖就热了起来。 周殊观天生冷冰冰,他也不温柔,只是对陌生人很礼貌,会让人误解是一种温柔。 他好与不好的一面,全部表现在许枳虞面前了。 他把花交到她的手上,说:“我刚刚去了旁边那条商业街,只逛到路口的花店那里,买了一束花我就回来了。” 这是在解释他刚刚去了哪里。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用自己能有的最温柔的声音,哄她说:“那老婆能不能不生气了?” 他都是第一次喊她老婆。 许枳虞喊不出口,从他嘴里说出来,她心却开始莫名酥麻了起来,感觉……还挺好听的。 她说一句话就能变得温柔的周殊观,永远一切都是为了她,许枳虞在想,为什么过去都没有发现,原来他有这么好这么好。 好到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许枳虞小声回答:“其实本来也没生气……” “但你怎么那么幼稚呢?”她抬头看他。 “我和程肆没有关系。” “我知道。”周殊观冷静的点头。 许枳虞:“那你怎么……” 周殊观:“当然是气死他。” 第 39 章 周殊观早就知道程肆这个人了。 从高中开始,追许枳虞的人就有很多,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没完没了的往许枳虞面前凑。 周殊观刚开始还记得一些,后面他都不会记得那些人了。 程肆却是这几年频繁出现在许枳虞身边的一个名字。 不管其他人的名字更新的多快,他一直都在,从在网上舆论造势,到疯狂给许枳虞送礼物,周殊观全都知道。 他那时候什么都没说,其实心里已经气得翻江倒海。 他恨不得要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他那个狗皮膏药,被当成足球踢都不过分。 只是他的怒火没有向许枳虞表露出来。 在他们那么岌岌可危的关系下,所有的变故都会成为导火索,他小心翼翼的维护他们的婚姻,于是只能在她直播时才故意做那些。 现在他却要正大光明让所有人都知道,许枳虞是他的老婆。 在有关许枳虞的事情上,周殊观从来是个小心眼的人,以前是,现在更是。 周殊观说:“网上所有人都在说,你和他已经奉子成婚。” “是哪个狗屁东西发的狗屁消息?” 从周殊观嘴里说出的骂人的话格外讽刺刻薄。 这是他天生的本事。 当然,骂的还是程肆。 许枳虞皱眉:“你怎么骂脏话呢。” 明明他之前最不喜欢她说脏话。 周殊观冷笑,“我不骂狗,难道咬死他吗?” 他现在距离咬死他也差不多了。 程肆刚刚走的时候,觉得自己不如被咬死。 他下一秒又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指尖收在自己掌心,轻轻的揉了揉,问:“现在回家吗?” 他握住她的手,许枳虞不自觉笑了起来,心里不自觉的悸动,真的有谈恋爱的感觉。 会仅仅因为牵手就心跳加速,觉得整个心脏都被甜蜜填满了。 “我去逛街嘛,都好久没出来逛了。”不是说附近是商业街,正好可以去逛一逛,许枳虞仔细想想,她还从来没有和周殊观一起出来逛过。 周殊观几乎毫不犹豫的答应,“好。” . 今天天气难得可以,晚间温度比之前有所上升,大街上人也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 许枳虞之前和方好来过这里。 “附近有一家糖水铺很好吃,店门很小,东西却做的很精致。”许枳虞问周殊观要不要去吃。 问完才想起来—— “对哦,你喜欢吃酸的。” 酸口和甜口属于对立面,周殊观不太喜欢吃。 周殊观说:“我又不挑食。” 他偏酸口一点,可也不是喜欢的无可救药,总之就是,什么食物他都可以吃,不会有太大的喜好和太大的偏见。 而许枳虞都提了,那分明是她自己想吃。 于是周殊观说,那就去吃吧。 店里这个点人不是很多,两人进去之后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许枳虞看菜单,点了一份椰奶糯米冻,还有一份招牌桃胶,问周殊观想说什么,他说都可以,于是给他点了一份卖的最好的紫米露。 许枳虞边吃,边跟周殊观说方好的事。 她以前从来不会和周殊观聊这些,现在却很有分享欲,总想把自己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他。 她在对这件事进行评论,周殊观低头吃着紫米露,一边静静的听她说。 许枳虞说完,脱口而出又说了一句:“她还说羡慕我呢,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说完,周殊观抬头看她。 许枳虞陡然和他目光对上,察觉到他视线里一抹冷意,弯唇冲他笑了起来。 “我胡说的。” 可许枳虞真心觉得,别人没有必要来羡慕她。 不置身于其中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她都经历过什么,而且她和周殊观之间能有今天,全部都因为,那个人是周殊观。 是在经历了无数的阴差阳错,和被伤害了无数次之后,依旧坚定不移选择许枳虞的周殊观。 但凡换作别人,那那些曾经都去,就再也不会有以后了。 毕竟老天给了他们那么多的磨难,和那么长的十年。 她多幸运能遇上一个周殊观。 这个世上都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了。 所以许枳虞不好,她不值得羡慕,她现在看起来能让人说羡慕,仅仅因为好的那个人是周殊观而已。 许枳虞自己这碗吃了两口,又盯着周殊观碗里的,眼巴巴看着。 别人碗里的好像永远都比自己的香。 周殊观眼都没抬,说:“我碗里的更好吃是吧?” 许枳虞什么性格,周殊观拿的死死的。 果然她不好意思的点头。 于是周殊观停下,把自己这碗也递了过去。 “吃吧。” 换以前得还有一句,“许枳虞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当然现在周殊观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没说出来。 许枳虞面前摆了三个碗,周殊观面前却一个都没有,这样对比起来,显得她是个胃口很大的人。 她尝了一口他的紫米露,不是很甜,和她的口味不太相符。 太素净的味道。 她接着继续吃自己这一碗。 吃了两口,察觉到周殊观抬眼正在看着她。 许枳虞说:“你现在是不是在心里想,我迟早要把自己撑死。” 周殊观在点头,嘴上却说:“你自己说的。” 她得寸进尺,问:“可是我都想吃,但也吃不完,那怎么办?” 浪费粮食不好,许枳虞是有这个觉悟的。 周殊观淡淡回答:“吃不下给我吃。” 许枳虞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觉得能在周殊观面前蹬鼻子上脸的感觉真好,换作以前早冷冷怼她八百遍了,现在她说什么他都没有说不好。 她低头继续吃,一边一碗的换着来。 最后一边剩下一半,全部推到了周殊观那边。 许枳虞笑吟吟的看他,伸出手来,做了个“请”的姿势,“吃吧。” 周殊观没说什么,默默把她剩下的都吃完了。 许枳虞看着他吃,还一直笑。 周殊观其实吃不下了,可他还是把这些都吃了,眼角余光瞄到她在笑,忍不住说:“许枳虞,你少这么得意。” 许枳虞挑眉。 “那身为你的老婆,不能得意一点吗?” 果然这句话把周殊观怼住了。 拿蛇还得打七寸,她现在知道周殊观都想要什么,说话完完全全拿住了他的点。 比如现在,她说“老婆”这两个字,他心里已经在暗暗高兴了。 出门的时候,许枳虞挨在他身边,边走边小声的说:“以后我吃不完的你能都吃吗?” “周殊观,好不好啊?” 她边在说话,边拉着他的手,指尖在他手心里过分的乱摸,周殊观手指动了动,突然间握住,紧紧把她按着,让她完全动弹不了。 许枳虞抬头看他,见他冷着脸,看也不看她一眼。 他这表情明明就是想爆发却又在忍着,是许枳虞最熟悉不过的表情了。 以前他是真的会爆发的,毕竟他们两个之间,火药味永远很重,战争一触即发。 现在他敢生气吗? 他不敢。 许枳虞想到这里,想着反正挣脱不掉,干脆不动了,就让他这么握着。 走在路上时,她看到路边有地摊在卖各种首饰,中间是青梅色的几个镯子,许枳虞看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你是不是买过一个镯子?”许枳虞转头问他。 周殊观顿住,没有说话。 许枳虞以为他不记得了,于是形容着给他解释。 “一个天青色的翡翠镯子,是之前拍卖会上那块翡翠打的,就是我们结婚纪念日那一天,你把它扔了……” 许枳虞声音越来越小。 她现在知道了,那肯定是周殊观精心准备的礼物,他费尽心思把翡翠买了下来,又请人打成镯子,尺寸大小都是正好合适她的。 她现在想想觉得好可惜,那么好的一个镯子,说扔就扔了。 周殊观点头,说:“没忘记。” 肯定没忘记,他特地飞的外省请的一位工匠大师,亲手为他打造的这个镯子,他想给许枳虞一个独一无二的礼物,所以花费了很多很多的心思。 那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镯子,它的价值,也不在于它是几百万的翡翠打的。 它是有更多另外的价值的。 许枳虞现在想想都好可惜,但扔都已经扔了,她现在后悔再多都没有用。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她也不喜欢总提。 “小姐姐,你要买镯子吗?”摆地摊的女生笑着向许枳虞推荐,“这个是玛瑙镯子,就三四十块,戴着冰冰凉凉的,显白又舒服。” 许枳虞回头看了眼周殊观,说:“给我买一个吧。” 既然没有收到那个礼物,那收这个小礼物也是一样的。 周殊观没说话,点了下头,算是默认。 于是许枳虞认真比对,挑出几个好看的,放手上戴着给周殊观看,问他:“你觉得哪个好?” 周殊观是知道她喜好的,指了最边上的一个。 于是许枳虞把它留了下来,“那就这个吧。” 回家之后,许枳虞戴着这个镯子,宝贝的都不愿意拿下来。 她睡前去浇花,又小心翼翼的怕把镯子磕到,周殊观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开口问:“至于吗?” 一个几十块的小玩意而已。 许枳虞点点头,说:“多好看啊,我喜欢。” 不过说好看能好看到哪里去,只是因为这是周殊观送给她的而已。 周殊观今天送了她一束花,还有这么一个小镯子,许枳虞深切的意识到,人是应该知足的。 周殊观问:“真的那么喜欢吗?” 他曾经多想看到她收到礼物时高兴的神色,可惜当初他盼望的不得了,到底什么都没有。 许枳虞连连点头。 她把浇水壶放下时,周殊观拿了个盒子出来,递到她面前,“给。” 许枳虞接过,好奇的打开看,发现竟然是当初被他扔掉的那个镯子。 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你——” 从哪里来的? 周殊观淡淡回答:“捡回来的。” 是他那天晚上从小区里面的垃圾堆里,翻了两个小时捡回来的。 第 40 章 当初扔掉镯子时,周殊观气得不行。 找回来的时候同样狼狈。 那天晚上他想了很久,还是在夜里起身,要去把镯子捡回来。 不是因为它贵,仅仅因为,那是他精心准备给许枳虞的礼物,就算她不要,他也不忍心糟蹋。 就像是他当年没送出去的山茶花一样。 它到现在都开的好好的。 他很想看到这个镯子戴在许枳虞手上的样子。 他想象过那样的画面,镯子戴在她手上,镯身晶莹剔透,衬着她肌白如雪,每一样都更好看。 垃圾在当天晚上已经被清理扔去了小区垃圾站,周殊观那天夜里,翻了整整五个大垃圾桶,才从垃圾堆里把镯子找了回来。 他是很爱干净的人,翻完几个垃圾桶天光都已经见亮,他浑身脏的不行,混着垃圾里各种臭味简直令人作呕,可他拿着那个盒子站在路边,总算松了一口气。 庆幸的是它好好的,没被摔坏。 回家之后他先把镯子洗干净,然后把它放在了书房的柜子里。 可能这个礼物永远也送不出去。 刚刚在街上,许枳虞看到那个玛瑙镯子,说她喜欢,又提起之前的这个礼物,周殊观没说什么。 回来之后他想了想,于是在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里,把镯子给了她。 许枳虞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镯子,眼里亮亮的,一时间情绪复杂,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有点莫名的难过。 她以为被丢掉了的镯子,周殊观去翻垃圾堆给她找了回来,灯光下它流光溢彩的好看,简直要迷了她的眼睛。 她眨了眨眼睛,握着镯子的手都紧张的抖了抖,许枳虞抬头,然后小心翼翼的说:“谢谢。” 她刚刚觉得很遗憾,想那么好看的镯子,好几百万,结果都没到她手上就被扔了,真的好可惜好可惜。 可当时是她和周殊观吵架了,周殊观生她的气,于是把镯子扔了。 她之后有反省,认识到自己的错。 所以她的礼物没有了也都怪她自己,许枳虞这样安慰自己,那个玛瑙手镯已经很好看了,至少也是周殊观送给她的。 可这个镯子带给人的感觉是震撼的,完全不同的震撼。 看她这眼神,周殊观神色微顿,心上不可避免小小的揪了一下。 他和许枳虞之间,从来都是他追在她后面,猛然有一天她示弱了,周殊观竟看不得她这个样子。 他莫名的心疼。 “有什么好谢的。”周殊观出声,声音哑了一些。 他目光跟着那镯子,看她戴在手上,比他想象中她戴上的样子还要好看。 这个镯子果然就是属于许枳虞的,一切都那么合适。 许枳虞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她抿唇笑了笑,眼睛跟着弯了起来,指尖触在镯子上,在手腕上转了转,只是笑,也不说话。 时间在这一瞬间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微风拂过阳台,吹过层层的花瓣,茂密的绿叶,初春的风吹到他们的身上,她笑起来比花还要好看。 周殊观又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许枳虞看不见他的表情,觉得应该是有趣的,她也不拿开他的手,只是笑着说:“周殊观,我都知道了。” 她知道什么了? 许枳虞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往前一点,眼睛睫毛落在他的手心,眨呀眨,挠的他手心微痒,她带着笑意说:“你喜欢我笑啊?” 他不看,又忍不住,分明就是喜欢的不行。 她垫了垫脚,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以后我天天都笑,看着我们周殊观笑。” 然后许枳虞是被周殊观提进房间的。 阳台上风渐渐大了,房间里却热得很。 空调温度被调高,穿着吊带都嫌热。 许枳虞有些怕周殊观,脚趾头蜷住都在抖,可她偏不怕死,故意看着他笑,说:“周殊观,是不是我一笑你就行了?” 她这是在说谁不行呢。 周殊观可都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许枳虞说完往旁边躲,还没动两下,直接被周殊观握着脚踝拉了过来,他力气那么大,拉她简直就是再轻松不过的一件事。 一般事情到这个地步,许枳虞就知道她完了。 周殊观这个人说他软硬不吃是真的,哪怕现在她知道他什么心意,他照样也不吃这一套。 不知道高中毕业之后他都经历了什么,总之在这许枳虞不知道的十年里,周殊观养成了这么一个冷漠无情还变态的性格。 “我再问你一次许枳虞,你真的喜欢我温柔一点吗?” 周殊观盯着她,不留情的逼问:“真的吗?” 当时周殊观就在想,都那么久没做了,他能放过她。 迟早得让她求饶。 . 以前许枳虞晚上都不会让周殊观抱着。 她讨厌他,做的时候骂他,做完了一个人窝在一边睡着了,他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她眼皮抬不起来了也得继续骂他。 周殊观只敢在她熟睡之后靠近她一点,也不是怕她,就是怕她真的生气了,到时候睡不好,更加气他。 或者她有时候睡熟了,会不自觉滚到他怀里,这时候周殊观偷偷的抱住她,她也不会有很大反应。 许枳虞能睡还是能睡的,起码她睡着了雷都打不醒。 这是头一次,她那么听话的窝在他怀里,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上,还没睡着,只是累的连手指都不想抬。 今天晚上莫名的睡不着觉,许枳虞缓过来一些了,她不满的问:“周殊观,你到底是不是有病?” 这不是骂他,是真心请问。 周殊观没回答,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问:“怎么还不睡?” 许枳虞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安静了会儿,她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周殊观,认真的说:“我觉得我们家里应该定个规矩了。” 周殊观:“什么?”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句话还是说的很对的,咱们家虽然只有咱们两个,但也要有规矩。” “比如?” 许枳虞来了兴趣,说:“比如咱们划分一下,谁负责家里卫生,谁负责做饭,谁负责浇花这些……很多事情的,我们都要说好。” 她现在突然想起这个来,果然也很突然。 周殊观只觉得好笑。 “以前都是我做。” 他工作很忙,知道许枳虞不喜欢别人进家里,所以包揽全部的卫生,一日三餐按食谱给她做饭,她总不在家,大半的时候都是他在给她浇花。 更别说其它的了。 什么事不是周殊观全部包揽,她提到的没提到的,多了去了。 周殊观讽刺她,说:“你是想再多给我分配一些?” 细想也没什么好再被分配的了。 他能做的全部都做的,不能做的也都学着做了,周殊观领悟力那么强,很多东西学一遍就会,甚至都不用多教。 “不是。”许枳虞反驳,“我是说,你要是打扫卫生,那我就做饭嘛,至于浇花,我们可以分一个单双日,你单号,我双号。” 说的挺像那么回事。 周殊观问:“你能做好家务吗?” 许枳虞犹豫了下,然后摇摇头。 “能做,但做不好。” “那你做饭好吃吗?” 好像……也不太好吃。 “所以你干嘛给我找事呢?” “可是——”许枳虞反驳不了,一下坐了起来,眉头紧紧皱起,“人家网友都说,夫妻是要一起过日子的,我们是夫妻,那不就要相互帮忙吗?” 她在反思自己啊,一直都有在反思。 周殊观看着他,竟然笑了出来。 随后几秒,笑容又收了回去。 他冷静的点头,说:“好了,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其它就算了。” 他这还是瞧不起她。 许枳虞心里不满,可想想自己这些年来的表现,确实也不值得让人瞧得起。 她躺回他怀里,过了会儿,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闷闷的说:“那你就是瞧不起我。” 周殊观:“确实是这样。” 许枳虞:“……” 第 41 章 周六这天,许枳虞和周殊观都有工作。 下午六点多,周殊观还在加班,从办公室出来时,外面几人窃窃私语,似乎很兴奋。 周殊观扫了一眼,立马没声了。 他平时在公司冷着脸总也不笑,大家都怕他,虽然现在已经下班,在他面前所有人都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张岩的工位在最角落,他没看到周殊观,反复点开视频,忍不住出声问:“这位美女真是咱老板的女朋友?” 他们冰块一样的周老板竟然有女朋友,这是什么惊天大新闻。 “这是上次来的那个高中生吧,茶水间那个,咱老板还亲她!” 张岩一跳起来,突然看到周殊观,瞬间话卡在喉咙里,全部咽了回去。 周殊观扫了一眼他手里的手机屏幕,一眼看到视频里的人,是许枳虞。 他破天荒的问:“在看什么?” 张岩人都吓傻了。 他手举着手机,收也不是给也不是,怔怔看着周殊观,神色逐渐惊恐,张了张嘴想说话,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他结结巴巴的又开口,说:“看、看直播。” 周殊观想起来了,许枳虞说她今天有直播,早上出门的时候,还问他有没有时间看。 今天工作太忙,他忘记了。 张岩见周殊观冷着脸没说话,心凉了一半,正要解释一下自己没在工作时间看直播这件事,还没开口,周殊观说:“链接发我。” “啊?”张岩人更傻了。 周殊观:“直播链接。” “发我。” “好、好,我马上发。”张岩结结巴巴的点头,马上把直播链接给周殊观转了过去。 周殊观又回了办公室。 他坐下,点开直播链接,发现直播已经结束了。 但可以看回放。 于是他点了回放。 看许枳虞身后的背景,似乎是在学校的操场上,她坐在台阶上,风吹起她的头发,她笑起来,有青春洋溢的漂亮。 许枳虞直播也就是简单的和大家聊天,她这一次是在消失了半年之后再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直播间人很多,七嘴八舌的问她问题。 主要还是问她这段时间去哪了,是不是真像传言中那样,怀孕生孩子去了。 可看她状态又很好,不像怀孕的样子。 许枳虞笑着摇头,如实的说,她是因为生病住院,做了个小手术,不是大家猜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原因。 可这也解释不清,大家还在追问她和程肆的事。 许枳虞眉头皱的紧紧的。 “说了多少遍了,我和他没有关系,谁再提他我真的生气了。” 许枳虞这次直播是有主题的,她说她要念一封情书。 给她最爱的人。 「最最亲爱的周殊观,你好: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我觉得你肯定不记得,我也是仔细想了想才记起,高中刚入学那一天,我被人群从楼梯上挤下来,然后很不小心的踩到了你的脚。 我说了‘对不起’,但是你没有理我。 后来我在想,我总是一看见你就喜欢你,是因为周殊观是这个世界上目前为止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子。 你的朋友说,这十年里你都有来看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这十年过的都还可以,大学很开心,毕业之后做了自己想做的事,算是顺风顺水,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和家人在一起,还有就是奶奶身体不好,我很担心她。 那你呢,你这十年怎么样? 没关系,我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听你说这十年里你的故事。 周殊观,你是不是总觉得,我没有那么爱你,你爱了我十年,做的都是爱我的事,我却是个没心没肺的坏蛋。 其实没有的,我因为你也哭过很多次了,以前有,现在也有,所以你不准那么想我。」 情书不是很长,她明明笑着,眨了眨眼睛,却已经红了。 最后许枳虞说要澄清一件事情。 大家总在猜测她的私人生活,她的私人生活很简单,没有大家八卦的那么传奇,她的生活里也只有一个人,他叫做周殊观。 【是1森的那个周殊观吗?】 【是的。】 . 许枳虞的这场直播,也在十分钟之后被迅速的转进了高中同学群。 其中情书部分被截了出来。 孙镜伊:【这特么谁敢信!我都不知道是许枳虞疯了还是我疯了。】 所有的认知在这瞬间都被颠覆了。 孙镜伊想,去年夏天他们几个还一起吃饭了,当时许枳虞是和周殊观一起来的,他们说碰巧遇到,谁都没有多想。 孙镜伊甚至还撮合许枳虞和张朔来着。 细想那时候周殊观的表情……其实也想不起来。 他那个人,永远面无表情,遇到任何事情都无比冷静,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谁都不知道他是生气或者还是开心。 何意:【他们俩真的交往了?什么时候的事?】 高中群从来没有哪一天这么轰动过。 高中的时候,许枳虞和周殊观是完全两个极端的人,许枳虞开朗活泼,和同学们关系好,周殊观却是高高在上的冷漠,和谁都处不来。 如果说周殊观喜欢了许枳虞十年,那岂不是高中时就开始了? 这件事比说周殊观喜欢谭霁还要不靠谱。 这不知道谁就跳出来说—— 【周殊观不是喜欢谭霁吗?还写情书,怎么又扯到许枳虞身上去了。】 这话刚发出来,谭霁马上发言澄清。 谭霁:【跟我没关系啊,张朔胡说八道的谁叫你们都信。】 谭霁真是一点都不给面子,张朔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全让她抖出来了。 谭霁接着说:【再说了,人家两口子,结婚都快两年了,现在秀个恩爱,你们都上赶着吃狗粮呢。】 这下不仅同学群,整个高中年级群都炸了。 许枳虞直播结束之后,手机上就开始不断的弹出消息。 别说社交软件那些私信和艾特,光是微信就响个不听,未读消息很快就到了99+。 大多是群里的那些消息。 最新一条是孙镜伊发来的:【你们真已经结婚了?那怎么还装不熟呢!】 孙镜伊觉得她是最社死的那一个。 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她当着周殊观的面跟许枳虞说,让她考虑一下张朔,那么费劲的撮合她跟张朔,结果人家许枳虞早就结婚了。 老公还就坐在她旁边。 许枳虞早猜到她今天直播之后会有这些,看着一条条消息下来脑袋都疼,简直一条都不想回。 明天再说吧。 就在手机屏幕关上时,突然又亮了起来,许枳虞拿起看,发现是周殊观打来的电话。 她马上接起了。 “周殊观同学。”许枳虞声音里带着笑意,看天边已经暗了下来,于是说:“晚上好啊。” 那边停了几秒没声音,就在许枳虞要再喊他的时候,周殊观的声音传了出来。 “要下雨了,还不回家。” 许枳虞抬头看了看天,觉得还好,但没说什么,笑着应下:“回来了回来了,我马上就回来了。” 周殊观那边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听着像是在上下车,那应该是他已经到家了。 许枳虞收拾东西,后头有公司助理给她收好设备,她着急回家,就跟助理说她先走了。 这里是她大学最大的一个田径场,现在还是寒假期间,操场上几乎没人,要是换做平时,晚上这里跑步的体育生,散步的小情侣们,一抓一大把。 许枳虞抬头看了眼天光。 星光微闪,怎么会下雨呢。 周殊观真是,胡说八道。 “别说我胡说八道,自己出门不看天气预报。” 周殊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枳虞吓了一跳,回过头看,他就站在身后不到五米的地方。 她根本都没有出声,周殊观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还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周殊观来接她,手上拿了伞。 有点无奈她总是不带脑子的性格,出门嫌包重,拿了伞也不要,还娇气的不行。 周殊观正要说她,许枳虞突然冲他跑了过来,伸手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往他怀里扑了过去。 “我好想你啊。”许枳虞从他怀里抬起头,小声的冲他撒娇,手掌故意伸进他衣服里取暖,搓了搓手指尖,然后紧紧挨着他的腰。 周殊观心里咯噔一下,被她这少有又突如其来的撒娇弄得手足无措。 许枳虞掰着手指头跟他数,“我都八个小时没有见到你了。” 许枳虞看着他生冷的表情一点点融化来,于是笑吟吟的非要问他:“那你想我吗?” 许枳虞窝在他的大衣里,衣服大的能把她整个人裹住,许枳虞抬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手伸到他毛衣里面,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贴在他的腰上。 他们周殊观身材很好的,腰上有腹肌,说实话许枳虞很喜欢摸一摸他的腰,只是以前不对付的时候,多摸一下许枳虞都会觉得自己落了下风。 许枳虞又拱了拱鼻子,又非要问他,“你想不想我嘛。” 周殊观喉头滚动,看着她,低声应道:“想。” 第 42 章 听到满意的回答,许枳虞简直快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下巴蹭在他胸膛上,笑了好一阵。 她故意又摸了下他的腰,才把手收回来。 周殊观的腹肌真好摸。 许枳虞这样想,以后每天都要摸一摸。 “又想什么坏主意?”周殊观看着她这笑不对劲。 许枳虞摇摇头,否认说她没有。 网上有人说,许枳虞笑起来最甜,是甜心太阳的灿烂,全世界只有周殊观不认同这句话,他觉得她笑起来最坏。 “走吧,带你去我们学校走一走。”许枳虞牵住他的手。 这个田径场在南校,出了门就是一片银杏林,这个季节树枝光秃秃的,立着高个的杆子,一排望过去,看不到尽头。 再前面就是南园。 春天天气好的时候,南园里人最多,有抱着吉他坐在亭子里弹的,也有跳舞唱歌的少年们,有人遛狗有人牵手散步,总之特别的热闹。 许枳虞把这些说给周殊观听。 “等过段时间开学了,你可以再来我们的南园走一走。”许枳虞说:“很有意思的。” 走到银杏林的尽头,许枳虞往左走,突然发觉不对,停下脚步,茫然的转头往四周看。 周殊观看了眼对面的路,说:“南园在那边,右拐有一座亭子。” 许枳虞想了起来,恍然大悟:“对哦!” 于是她转身往右拐,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回头看着周殊观,盯着停了几秒后,问他:“那你知不知道我们宿舍楼往哪走?” 周殊观也看着她,不说话。 他明显就是知道,但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知道她问这话就是在试探他。 于是不等她继续问,周殊观开口说:“以前是来过。” 他能在这么多年后还记得路,就不止是来过那么简单。 是很多次。 就像许枳虞说的,在她不知道的那十年里,发生过很多的事,看似时光飞逝的十年,却是周殊观心里一道道都过不去的坎。 她开开心心过着大学生活的时候,周殊观在被怎样的煎熬折磨着。 回去后,许枳虞非要问他,是什么时候来过他们学校。 周殊观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他忍不住了,一把把许枳虞按了过来。 “你们班上有个姓郑的男生,跳街舞那个,他牵你手干什么?” 许枳虞手腕被他紧紧拽着,突然吓了一跳,回想他说的这些,记忆早都已经模糊。 大学的时候,班上确实有个街舞跳的很好的男生,许枳虞记得,他大三的时候去参加了一档选秀节目,现在也算是一个小明星。 正因为他后来有点出息,还给自己在公众视野里留了名字,许枳虞好歹能想起来。 当时应该是要参加晚会,他们班要出节目,起码三个以上,那个姓郑的男生正在追求许枳虞,于是说请她加入他编排的节目,他教她跳舞。 许枳虞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他追着她劝了三天,最后她受不了了,就答应了。 那时候在南园练习,他故意来拉她,郑同学确实长得有点好看,许枳虞恍了下神,没挣脱他的手。 周殊观俯身更近的看她,眉眼已经冷的结了冰,逐渐压迫的气势几乎逼的许枳虞要喘不上气来,他鼻尖挨到她鼻尖时,只有毫米距离。 许枳虞手都不自觉攥紧了。 周殊观开口冷声问她:“比我还好看吗?” 许枳虞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她只看脸。 周殊观对这一点的认知很无可奈何,却还是忍不住要问她,他是不是比他们都好看。 许枳虞怔了下,脑子里去回忆那位郑同学的脸。 郑同学后来参加选秀了,她身边还有人给他投票。 他后来有点小成绩,偶尔还能在一些广告里看见他。 也会隔三差五的上一上热搜。 要不是这样,许枳虞根本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她没有马上回答,周殊观眉间压了压,手指捻了捻她的耳垂,声音压的更冷,“许枳虞,你还犹豫?” 虽然在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她刚刚在直播里念的那封情书,说她一看见他就喜欢他,因为他长得最好看。 所以在她心里,他当然要是最好看的。 周殊观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冷冰冰的盯着她,说:“你再看一看。” “周殊观最好看。”许枳虞很讨好的说:“永远都最好看。” 晚了。 周殊观直接把她拉了过来,几乎是摔到他身上坐下,手臂停在她腰上,拉下她衣服时,他面无表情的在亲。 许枳虞是他的,不管哪里,都永远只能是他的。 周殊观亲完却没有继续。 他又把她衣服拉了下来,整理好。 许枳虞抓着他的手,手指快把他手腕皮肤都抠破了,眼里含着水雾看着周殊观,心想他这人不仅变态,还十分可恶。 怎么能有人说停就可以停下来呢。 周殊观非要跟她讲故事。 他在北京读的大学,和大家一样,都是九月入学,那时刚进入大学的同学们都还在期待大学的美好生活,许枳虞也同样发了朋友圈,说希望她的大学生活可以……丰富精彩。 许枳虞的人生从来都是精彩的,她喜欢不一样的生活,而不是被轻易束缚住,过得无聊又无趣。 周殊观会默默翻她的朋友圈。 他知道看了会更难受,可在见不到她的日子里,他疯狂的想念。 那一个学期,许枳虞几乎没有再发朋友圈。 周殊观有意无意向周围朋友打听有关她的消息,可朋友们都天南地北的各个城市,高中之后联系甚少,谁都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于是他买了一张机票,飞到了许枳虞所在的城市。 他不知道她的宿舍,也不知道她的班级,唯一知道她学的什么专业,于是就在他们专业的大楼下等。 那一天温度很低,应该有零下,他在路边等了两个小时,终于看到许枳虞拿着书进教学楼,一路和她的朋友们有说有笑。 她身后跟着几个男生,他们走过去,他听见他们在谈论许枳虞。 说前面那个可是他们系花,这一个学期以来,追她的人数不胜数,人家通通看不上。 她眼光多高啊,凭什么看不上。 那些男生说,他们没觉得自己有多差,出去勾勾手,也是有大把女生喜欢他们的。 在这个许枳虞这里就什么都不是。 那时候周殊观盯着她的背影,在想,她还是那么傲气,眼光高,那他真希望,这四年里,整个学校都没有她能看得上的人。 他不是个好心思的人,明明自己已经被拒绝了,也见不得她接受别人。 那个时候开始,周殊观就发现,自己心态有点不好。 第一次去看她,他当天就回去了,后来又过去一个学期,他买了票,再一次从北方飞到了南方。 他这一次在他们学校里逛了几遍,直到他远远的看到,有男生牵了许枳虞的手,许枳虞没有动,就让他牵了。 那一瞬间他嫉妒的几乎要疯掉。 追许枳虞的人那么多,她总会动心的。 周殊观没有办法,在她面前他永远没有一丝办法。 甚至都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和她打个招呼。 那个时候他就在盼,许枳虞要真的和他在一起了,那什么时候分手。 后来他再来时,已经见不到那个男生的踪影。 周殊观说:“这只是大学的四年。” 四年就在这几段话里,被他轻描淡写的浓缩了。 许枳虞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周殊观真的偷偷来看了她那么多次。 她还是要解释一下。 “我和他一起编完那个节目,后面都没怎么说过话了,现在甚至完全没有联系。” 何止,她已经记不起人家的全名。 “我后来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有在心里偷偷的把他们和你比。” 哪怕她嘴上说着讨厌死了他,可她知道她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也要一辈子忘记不了那个叫周殊观的。 周殊观听她这么说,反而点头,“是,这就是我的目的。” 讨厌他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记住他。 他那么直接的说出自己想法,许枳虞反而在想,果然这才是周殊观。 看似冷漠实际一肚子坏水的周殊观。 许枳虞问:“故事讲完了吗?” 周殊观摇摇头:“还有。” 许枳虞都快急死了,她又追问:“还有多少?” 周殊观冷静的回答:“还有几年。” 说着他顿了顿,继续道:“有点长,以后再讲吧。” 许枳虞拽着他的手,声音都软了,脚趾往上缩了缩,撒娇似的问。 “那可以继续了吗?” 第 43 章 这之后许枳虞每天下工,周殊观都来接她。 第一次目睹这场景,最生气的是钟沛沛。 她可还记得推广那件事,她憋屈的跟个孙子似的,提心吊胆的担心了半个月,生怕自己给大老板得罪了,以后的路不好走。 何止不好走,一个不注意路都没了。 她现在完全想不通之前许枳虞那么做都是为了什么。 钟沛沛生气的说:“我到现在都记得你和他剑拔弩张的样子,骂他骂的狗血淋头,信誓旦旦说和他那样的人绝对不可能合作。” 钟沛沛那天没跟她的直播,后来回去之后看热搜,才去看了眼她直播内容,看了之后她在想究竟是许枳虞疯了还是她眼睛瞎了。 她都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结果那个在许枳虞嘴里一无是处的人,竟然是她的老公,明明那么宠她那么爱她,钟沛沛弄不明白当初为什么要闹到那样的地步。 “你别跟我说当时你们是在吵架,你当时那架势,我觉得他跟你有深仇大恨。” 他们俩当时那个状态真的是完全不熟,以至于钟沛沛都没有想过他们俩会有其它关系。 一个真的要毁约,另一个冷着脸铁了心要赔偿。 我天,这是两口子吗?这简直就是两个没谈妥的生意伙伴。 许枳虞是个有原则的人,她自认当时那样做,并没有做错。 她说:“你可以理解,当时我和他,确实有深仇大恨。” “反正已经解约,我股权也全移交过去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没什么好说的。” 说她任性也好,挑事也罢,她没给公司带来损失,并且这件事是她自己付出了代价,她心甘情愿。 钟沛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她说合约怎么轻轻松松就解除了,敢情许枳虞还动用了什么股权,夫妻之间,这是真刀真枪的到了这一步。 “这要换我,我也得气死。”钟沛沛不知道其中具体发生了什么,可她代入一下周殊观,自家老婆非要解约还拿出股份来做交换,他肯定得气死。 钟沛沛说着,抬头往外看,问:“他今天还来接你呢?” 许枳虞下班时间向来不确定,有时候晚有时候早,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天一黑,周殊观一定就会出现在公司楼下。 没有一天迟到过。 不再跟她说之前的事,钟沛沛好奇的问:“他这么一个大老板,都不用管自己公司的吗?” 1森现在发展的越来越好,钟沛沛看网上新闻,都说他们公司的进账,水涨船高,一天比一天厉害。 虽然钟沛沛不太懂这些,可她也知道,周殊观是个大忙人。 许枳虞点头,回答说:“用啊,他回家到很晚都在工作。” 他来接她不一定就是工作完成了,对他来说,工作这件事,永远都是进行时。 钟沛沛咋舌,“大老板就是大老板,时间都是我们普通人的两倍。” 话题到这本来就结束了,钟沛沛突然又凑头过来问:“你们是真结婚了?去民政局登记了有证的那种?” 许枳虞无奈的点头。 钟沛沛还没消化好这件事。 她不由在想,这直播视频出去之后,程肆不得气死。 . 晚上许枳虞从茶室出来,听见楼下“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她跑下去,一眼就看到周殊观在阳台。 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地上一地的碎片。 许枳虞愣了一下,目光扫过阳台上的几盆花,几乎是很快的反应过来,她的山茶被摔碎了。 她之前和周殊观说好了,单号他来浇花,双号她来,其它的花也就算了,这盆山茶她养的很认真,看了那么多的书,就是为了等它开花的那一天。 眼看春天到了,是山茶开花的季节,她每天都会来看一看,等着它开花。 许枳虞眼神一下就难过了。 周殊观刚刚心不在焉,等他反应过来,低头看地上的碎片,他马上去拿了一个新的花盆过来。 之前许枳虞看书,书里面说养花的土很重要,所以这是她特地托人从山茶之乡带的泥土,每天会按时间松土,浇水,除杂草,前两天多长了一片绿芽,她都高兴的不行。 现在那片绿芽在地上被打焉了,脏的要掉下来。 他直接把她的花捧起来,可花枝都断了,再放回去也不是之前的样子。 许枳虞难过死了,埋怨的喊他的名字,说:“周殊观,你在干嘛……” 他故意的是不是,明明平时最细心了。 而且还不是摔了别的,是把她的山茶给摔了。 周殊观捧着花根,另一只手把泥土捧回去,很小心翼翼的扶着,生怕再伤到她的花一点点。 可摔了就是摔了,她细心养护的花,再捧回来也不会像之前那样。 “你太过分了。”许枳虞转身往楼上走,回到卧室,直接关上了门。 她坐在床上,想着她的山茶再也不能开花,心里难过的铺天盖地,手指头紧紧的拽着被子。 过了会儿,她发微信和方好吐槽。 【周殊观他今天把我的山茶花给摔了,我觉得他就是故意的,觉得只有他自己养的能开花,我的不行。】 方好刚洗完澡出来,自己的事还一团糟,看许枳虞跟她说花的事,她简直无奈。 方好:【周殊观是这么幼稚的人吗?】 许枳虞:【怎么不是呢?】 周殊观这个人,幼稚又好胜,他以前之所以那么努力工作,是为了自己公司在业内争个领先。 许枳虞:【你是没看到他气程肆的时候,幼稚的只有三岁。】 方好作为旁观者,还是看得清楚的,她说:【他气别人不至于专门要气你,你别又误会他了。】 许枳虞这动不动就生气的脾气,也就周殊观能忍她。 许枳虞眉头皱了起来,回她:【你怎么还对我有偏颇性呢?】 方好失笑:【得了吧,我不是情感顾问,我自己感情还一团糟呢。】 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方好当然不明白,在她看来,许枳虞说的这些,只是他们两口子之间的情趣而已。 许枳虞忍不住说:【我虽然知道他很喜欢我,也说过爱我,可他也从来不跟我低头的。】 周殊观不会说很多的情话,他的性格本就冷淡,后来这些年又养成了不好的脾气。 他的嘴比什么都硬。 方好出门去拿了个快递,再回来时看许枳虞的消息,她轻轻叹了口气。 【枳虞,你想想其实生活里,两个在高中时期已经错过的人,之后再能够在一起的几率有多小啊。】 很多人就算在很多年之后知道了当初的真相,也只能感叹一句,真的好遗憾啊。 过去的日子是过去的,所有人都有现在的生活要过。 许枳虞当然知道这些,可现在的重点是她的花。 【我养的很认真也很累的。】 明明前几天还在直播念情书,现在又生气说他的不好,不然怎么说许枳虞难伺候呢。 她简直就是个祖宗。 方好晚上还有工作,先不和她聊了,过两天再约。 于是许枳虞一个人趴在床上生闷气。 到八点钟的时候,房门被敲响。 “该吃晚饭了。” 许枳虞不理他。 外面又在敲门,她抬头盯着看,想了会儿,走过去把门反锁上了。 很清晰的一声反锁的声音。 然后许枳虞的手机就响了一下。 周殊观发来的。 【不是故意的,再赔你一盆好不好?】 一盆花是不值什么钱,就周殊观的财力,给她买一卡车都不是问题。 可她辛苦养了那么久,付出那么多心血,是轻轻松松一句“赔她”就没关系的吗? 不是这个道理。 然后周殊观又发:【我把我那盆给你。】 他那盆养了十年的花,现在还在南京那边他爸妈的家里,上次周妈妈跟她说了,它活的很好,每一年都还会开花。 许枳虞看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回他:【那不本来就是我的吗?】 是他要送出去却没有机会送的花,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她的东西。 周殊观:【都是你的。】 他这句话很无奈,却又不知道怎么办,许枳虞又坐了会儿,听着外面没了声音,以为他下楼了,于是起身去开门。 一开门就看到周殊观站在门口。 他脸上没了往日那样似乎能掌控一切的漠然,说实话弄坏了她的东西,周殊观是有些许无措的。 他今天确实心不在焉,因为公司的事有些棘手,心思不在这样,手上拿着水勺不自觉走了神,于是碰倒了她的花。 好巧不巧还是她的山茶。 他左手在身后垂着,稍握了握,听他开口轻声的说:“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哄你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故意惹你生气呢。” 他话这样说的好听,可是—— “你什么时候哄我开心了?” 人家男朋友都是怎么哄开心的,以前方好生气的时候,高禹追在她屁股后面“宝贝,宝贝”的哄她,说什么都听,还给她买很多礼物。 周殊观嘴巴不甜,说话不好听,也不是许枳虞说什么他就会做什么。 要不是方好和高禹在闹分手,许枳虞真想让周殊观去跟高禹学一学。 其它的先不说吧,至少每个女孩子都喜欢听好听的话,收很多很多的礼物。 “阿虞,我受伤了。”周殊观伸出手来到她面前,看到他手虎口处明显的伤痕,是刚刚太着急了所以伤到的,他放低了声音,更加轻声的说:“有点疼。” 周殊观低头示弱,是很难得又意料之中的场景。 接着下一秒,他轻轻牵住了她的手指。 指尖冰凉的她都抖了一下。 第 44 章 “你那才不疼呢。” 许枳虞看着他的手,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把自己手往回抽。 就被划了一点点的口子,他就仗着这点伤卖惨。 许枳虞才不上他这个当。 “我之前做手术的时候,回来麻药醒了看到几个伤口在肚子上,那才疼呢。” 许枳虞顿了顿,说:“我当时都疼哭了。” 她生病的那段时间,周殊观一点都没有参与,最难最难的那一天,是手术结束后只有她一个人,那天晚上正好麻药过去,她又发烧,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与其说是疼哭了,不如说是委屈哭的。 网上都说孤独也分为很多级别,她一个人做手术这类,已经算是最高级别了。 周殊观很心疼,他知道许枳虞娇气又需要陪伴,她说做完手术没有人陪,疼哭了肯定是真的。 “那是我错了,对不起。”周殊观跟她道歉。 当时是许枳虞没有告诉他,而他在气头上,也没有特意去关注她的动向。 以前她不回家的时候,他没有问没有找,是因为知道她去了哪里,所以不担心。 可那漫长的半年,她从国外又回国,很长时间联系不上,周殊观很担心她,可失望的也不想去管了。 他心里想的是,她总能过得很好。 如果那时候他知道她生病住院了,那即使再舔下脸来,他也一定会去医院陪着她。 人人说周殊观高傲要脸面,其实在许枳虞面前,他早就抛弃掉了所有的颜面。 只要她说一句软话,甚至只是朝他勾勾手,他马上就能到她面前,做什么都可以。 他们都是高傲的人,所以示弱就代表着让步和妥协,可周殊观认为,对爱的人让步从来都不是一种丢脸的事。 他也只对许枳虞低头。 他示弱只给许枳虞看。 他希望她也是这样。 她不安的时候,或者生病的时候,可以来他的怀里,他会永远是她的依靠,也会一直一直保护她。 “那以后一定要告诉我。”周殊观又来拉她的手,低声说:“只要你说一句,我没什么不能做的。” 他这又是一句低头示弱的话。 他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说的话和他的表情一样总是冷的,可他低头时的乞求,眉眼压下来的神色,竟然也会莫名让人心软。 许枳虞倒真想看看他什么都做的样子。 许枳虞转身往回走,在床边坐下,双脚从拖鞋中出来,踩着拖鞋毛绒绒的鞋面,然后说:“可能要来例假了,晚上睡觉脚都一直是凉的。” 说完她看着周殊观,没有其它的话。 现在或许是倒春寒,天气还是很冷,加上她一临近经期,确实有手脚冰凉的毛病。 医生说她是宫寒,不是什么大问题,许枳虞自己也觉得没关系。 有时候肚子会有点痛,可也不是每次都痛。 周殊观抬腿进了房间的浴室。 里面水龙头打开传来水声,没一会儿,水声停了,周殊观端着一盆热水走了出来。 他把水盆放在她脚边,蹲下来,伸手握住她的脚踝。 手指碰到她脚腕时,指尖温度冰的许枳虞脚不由的往回缩。 周殊观马上又松手,搓了搓自己指尖,搓热一些后,才又让她把脚放进热水里。 水温他试过了,应该正好,可想了想周殊观还是问:“要再热一点吗?” 许枳虞以前不是个爱护自己身体的人,她喝酒都没时间,哪里还会泡脚,所以周殊观不知道她喜欢的水温怎么样。 许枳虞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说:“人的脚上有很多穴位,对应人身上的各个器官,经常按一按对身体好的。” 周殊观没抬头,应了一声:“好。” 他不懂穴位,但他可以去学。 许枳虞说着,又顾自道:“我上次住院,做了一个还算全面的检查,医生说我身体各项指标都还可以,就是小毛病多。” 最大的问题还是在胃病上,这是最需要她好好养着的。 当然她最近觉得好多了。 饮食逐渐正常之后,一日三餐都是周殊观按食谱给她做的,不仅养胃,还营养丰富均衡。 许枳虞低头看着周殊观。 他半蹲在她旁边,那双好看的手正握着她的脚,轻轻又带有一点力道的给她按过去。 许枳虞嘴角不自觉的往上弯了弯,连着脚趾头都翘了翘,她看着此时的周殊观,竟然也难得的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温柔。 她之前说他不温柔,周殊观他都听进去了,所以他在改,他从来不会说很多,可许枳虞不喜欢的,他都在尽力的改。 他想让她更喜欢,他不说,心里却是这样想的。 许枳虞这时就在想,其实能遇到周殊观,应该是她最幸运的事。 泡的差不多了,周殊观拿毛巾把她的脚擦干净,让她穿好拖鞋,看着她泡完脚之后,指甲盖的颜色都变得粉嫩了起来。 周殊观去浴室把水倒了,出来时许枳虞瞄到他虎口上的伤痕,还没处理,是已经凝上的一道,其实看得出根本没什么。 他刚刚就是在卖惨博同情罢了。 周殊观在心里斟酌,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话小心翼翼,他受伤的那只手往后收了收,说:“该吃饭了,到点就要吃饭。” 他得督促她养成一日三餐按时吃的好习惯。 许枳虞不说话,也还是不站起来。 周殊观又说:“我已经让人去南京了,明天就会把那盆花带到。” 周殊观顿了顿,故意说:“它最近结花苞了,马上就会开花了。” 许枳虞的那盆不知道养到什么时候才能开花,他的那盆是已经养了很多年,今年到这个时候,一定会开花了。 已经有花苞朵了当然会有花开。 许枳虞眉心皱起来,反驳说:“那它开花也不是我养的,而且说好了的,我要是养好了你会答应我一件事。” 原来她最生气的是因为这个。 周殊观低声说:“我的就是你的,我养的就是你养的,你要我答应什么事,说一句不就好了。” “不管是一件还是两件,我都答应你。” 许枳虞说:“你是今天做了亏心事,才那么好说话,过两天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周殊观伸手来拉许枳虞的手,她惊了下,下意识要把手往回缩,还是被周殊观握住。 她两只手被他的手分别握住,拉着放在他的腰上,许枳虞手指被他身上温度烫了下,想往回缩还是被他按住。 周殊观讨好似的说:“不是喜欢摸吗?让你多摸一摸。” 她以前从来不对他动手动脚,不对付的时候,不拳打脚踢算是不错的了,最近这段时间,一双手总是很不安分的喜欢在他身上摸。 一会说他皮肤好,一会说他腹肌好摸,还问他天天坐办公室的人,身上肉怎么会那么紧实。 有没有不运动就能健身的方法。 当然没有。 周殊观跟她说,不要忧虑这件事,毕竟睡前运动也算是运动。 出了汗都得消耗。 许枳虞说:“谁要摸你啊。” 她嘴上这么说,手指碰到他腰上腹肌,没忍住真的摸了两下,等她反应过来收回手指,指尖还碰在他腰上。 许枳虞觉得她在想什么肯定又被周殊观看破了,收回目光,不敢看他。 她眼睛转了转,然后在思考。 她之前提出开花让他答应一个条件,那时候是想说他们和好,她心里暗暗这么想着,然后很努力的把花养好。 后来他们和好了,她还是很认真的养着。 “那我以后说什么你都要答应,你不准反驳我。” 听起来很没有道理,就周殊观这样子性格的人,他完全不可能听之任之百依百顺。 许枳虞伸出小指跟他拉钩,接着马上强调说:“你反悔的话就完蛋了,我真的会再也不理你的。” 周殊观看着她,停了几秒,才答应道:“好。” 许枳虞这才答应:“那好吧,去吃饭吧。” 许枳虞说了,却站着不动,然后伸出手,说:“脚软的,走不动,你背我下去吗?” 记忆里周殊观还从来没有背过她。 见他犹豫了下,许枳虞马上不开心了,垫了垫脚,说:“我虽然比前段时间胖一点了,可还是很瘦,你敢说你背不起来?” 当然不可能。 周殊观虽然是坐办公室的老板,可他力气很大的,直接把许枳虞扛起来都不成问题。 周殊观到她面前蹲了下来。 许枳虞趴到他背上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怕被周殊观看见她又马上把笑容收了回去,揪了揪他的衣领,在他身后拱鼻子。 “真乖。”她低声说了句,然后在笑。 第 45 章 凌晨一点多。 许枳虞一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没熟睡也在渐渐进入睡眠,她躺在床的一角,背对着周殊观,脑袋只枕在枕头上一点。 周殊观一直没有睡着。 他静静看着许枳虞的背影,看她呼吸逐渐绵长起来,往前挪了挪,伸手过去,轻轻停在她的腰上。 他手试探的停了一会儿,许枳虞没有反应,他想她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于是周殊观又往前动了点,直到整个手臂都圈在她的腰上,贴着她的后背,把她整个人抱在了自己怀里。 其实他很喜欢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抱着她。 她身上有一股独有的香味,是只有许枳虞才会有的味道,她浑身都很软,软到他一抱她就没办法松开手。 许枳虞还没完全睡熟,感觉到身上的重量,她不悦的轻哼了一声,手动了动,想让他松开自己。 周殊观要是会松开那他就不是周殊观了。 他手箍的很紧,开口声音嘶哑,喊她:“阿虞。” “今天会打碎你的花,是公司出了点棘手的事。” 她睡着了他才说给她听,听到了就听到,听不到就算了。 只是没地方说,那就只能说给睡着的她听。 周殊观毕业之后本来有机会留在北京的大厂工作,很多家公司向他抛出橄榄枝,薪酬十分丰厚,只是他思考之后,一家都没有选。 他选择了从北京去到上杭,自己创业。 那时候周围的同学和老师都觉得他疯了。 在北京有大好的发展前途,大把的机会,他现在只要奋斗几年,将来在北京立足,房子车子肯定也都能有了。 可他既没有留在北京,也没有回到家乡,反而去了和他完全不相干的上杭。 也不是有什么好的offer,他竟然说要在那里创业。 当然大家都不看好他这个选择。 创业是一件很没有定性的事,这条路难走,最后也不一定就能成功。 可后来他创建1森,一步步从零走到今天,到现在拥有丰厚的身家,每一样都是他自己打拼出来的。 周殊观一直都在致力于发展新的技术,这两年来新产品推出少,却多是推陈出新,能飞快占领市场。 他花了三年心血推出的新项目,在技术上出了难以修复的问题,如果短期内没办法解决,那整个项目都会被推翻,对他对公司,将是无法挽回的损失和巨大打击。 他下午在想这件事,一时失神才犯错了。 许枳虞总说周殊观没什么情绪,其实他有,只是会习惯性的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 不会直接的让别人看到。 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了,定了性了,就是这样。 可这次的事情,说实话他挺难过。 毕竟都是自己的心血,他看不得这些付之一炬,三年的努力,到头来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一直都在思考究竟还能有什么别的方法解决这件事情。 说实话很难,每一步都很难。 周殊观说:“可能是我对自己太自信了,也可能是这一路走来太顺利,反正总得有点报应。” 周殊观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他垂下眼来,声音更低,说:“我该怎么办?” 他唯一庆幸的事是,在他出现这件事情的节骨眼上,他和许枳虞是在一起的。 有她在能给他很多的勇气。 许枳虞是真的睡着了,没回答他的话。 周殊观低头,很轻很轻的在她额边吻了一下。 . 第二天许枳虞早上醒来的时候,周殊观早已经起床了。 昨天晚上睡的不是很好,睡得不沉还多梦,早上一直想醒醒不过来,脑袋昏沉沉的,简直有千斤重。 她睁眼在房间里扫了一圈,都没看到周殊观的身影,于是她伸手到床头去摸手机,给他打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 “你去哪里了?”许枳虞声音还带着刚起床的迷糊气,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说:“才七点半你怎么就不见了。” “我在书房。”周殊观那边传来一点细碎的声音,然后安静下来,问:“怎么了?” “我头痛。”许枳虞声音嗡嗡的,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想睁眼都睁不开。 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周殊观大步往里走。 同时电话被挂掉。 许枳虞没抬头,一双手已经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许枳虞问:“你怎么起那么早?” 他这个人真让人费解,竟然都不喜欢睡懒觉的。 今天明明是周日。 周殊观说:“花到了。” 许枳虞陡然抬起头看他。 周殊观接着说:“放在阳台上,你可以去看看。” 许枳虞睡意一扫而尽,她几乎是马上从床上跳了起来,套上拖鞋,蹭蹭的往楼下跑。 果然她一眼就看到摆在阳台上的那一盆山茶。 养了很多年的花,枝干比她的要粗大,是有营养又饱满,但不生杂草和残枝,这个季节里,它的枝头上已经生出花苞来了。 许枳虞俯身仔细的看,伸出手指只敢轻轻的摸一下,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她新奇的问:“它开花是什么颜色的?” 许枳虞看书上有很多品种,但她分辨不出来,她只知道什么颜色的好看。 “白色。”周殊观站在门口没有过来,大概是昨天的事他有阴影,不愿再往里走,怕再碰了她的花。 “花蕊和里面几层花瓣是粉的。” 那貌似很好看。 许枳虞又问:“它马上就会开花吗?什么时候?” 周殊观却只说:“会的。” 许枳虞还在继续看。 她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昨天心里那点气也都烟消云散了,回头要再跟周殊观说什么,却发现他站在里面没有出来。 许枳虞愣了下,问道:“你站那里干什么?” 周殊观:“怕再犯错。” 许枳虞不由拱了拱鼻子,往外走,顺手把阳台的纱帘挂了上去。 “你少装可怜了。” 天底下最心机的人也是周殊观,他竟然还知道装可怜。 许枳虞然后去洗脸刷牙,等再下来的时候早餐也为她准备好了,今天早上就是一个三明治,一杯牛奶,还有拌的一碗沙拉。 周殊观最近事情太多太忙,没心思准备早饭,可他还是做了这些,连牛奶都是热到她正好喜欢的温度。 入口热热的,滑到肚子里,肠胃会也跟着暖起来。 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里,他总能做的很让她舒服。 或许这就是周殊观的魅力,因为爱她,所以做的全是对她好的事。 这些许枳虞是能够察觉到的。 她把早餐都吃完,牛奶都喝的一滴不剩。 “周末你忙吗?”许枳虞笑着问他:“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既然有了这一盆新的花,许枳虞心情当然就好了起来,好不容易等到周末,她就想着他们要不要去看电影。 高中的时候她就想约周殊观看电影,鼓起勇气很多次想开口,最后还是没问出口,是怕被他拒绝,她会丢脸。 高中那时候真的好多遗憾,她希望现在有机会的话,可以弥补那些遗憾。 周殊观犹豫了下。 许枳虞看他神情,不由拱了拱鼻子,说:“不去就算了。” “那我们在家里待着吧。” 周殊观向来是很果断的,他想做什么就是什么,他都犹豫了,那肯定是有不能出去的原因。 早饭过后,许枳虞又去看她新得的花,总觉得从这盆花的身上,能看到许多周殊观以前的影子。 周殊观把电脑带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工作,许枳虞坐在他腿边剥葡萄,葡萄汁水把她手指都染的变颜色了。 许枳虞说:“我最近总做噩梦,睡的不好,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 许枳虞拿着一颗葡萄往周殊观嘴边送,想了想,说:“我下个星期想回一趟泊阳。” 她担心奶奶。 上次因为她生病,怕奶奶担心,匆匆离开了,后来几次打电话,问奶奶身体情况,她都说还好。 奶奶怕小辈担心,哪怕真的身体不舒服也从来不会说一句不好。 周殊观说:“我陪你回去。” 许枳虞自己也吃了一颗,擦了擦手,脑袋躺在周殊观的腿上,想着不由说:“我们一起回去的话,奶奶会催重孙子的。” 奶奶那么喜欢周殊观,她几年前就好想抱小孙子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都喜欢能看到新的生命,总是要有这样一个过程,新生命的到来,会让人欢欣雀跃,发自心底的喜悦。 许枳虞知道奶奶的期盼,可她现在还不想生孩子。 她和周殊观,等于才开始谈恋爱,掰着手指头数一数,才一个月的时间,恋爱的劲头都没过呢,怎么可以就怀孕生孩子。 周殊观把电脑放到茶几上,眉间不自觉的皱起,说:“我也很久没回泊阳了。” 自从上了大学之后,爸妈也搬了出来,没有再回去的必要,周殊观当然没有再回去过。 泊阳有很多他的回忆,他却宁愿让那些回忆永远留在那里。 许枳虞趴在他腿上看他,眨了眨眼睛,收回目光后她才状似不经意的说:“那你公司不是有事吗,去的话会耽误你的事。” 周殊观顿住。 原来昨天晚上和她说的话她都听到了,她知道周殊观的性格,他让她知道这件事,因为她是爱人,可不希望她因为这件事有别的担忧,所以当做不知道一样平常。 “你肯定做了什么亏心事,你都说是你的报应。” 许枳虞骂他:“活该。” 许枳虞果然是许枳虞,他都主动卖惨了也不心疼他。 周殊观笑着点了点头,应道—— “嗯,是我活该。” 第 46 章 他主动服软,许枳虞是真的心疼了。 她抬头看着他,仔仔细细的看,能从他的眉眼间,看到他疲倦了很多。 他也不反驳她,反而让她更觉得心酸。 许枳虞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很轻很轻的挨着,说:“那算了,我收回说你活该的话。” “我可以帮你什么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帮他点什么,和周殊观专业性那么强的工作比起来,她的工作简直就是小儿科。 她是幸运和机遇之后有了今天,即使这样,也随时都可以被取代。 周殊观永远都那么优秀。 “你别看我平时花钱大手大脚,其实我是有存款的,就算没有你,我自己也可以在上杭买车买房的。” 这是告诉他,她有钱,还可以帮上一点点的小忙。 “这不是钱能解决的事。”周殊观说。 “那什么能解决?”许枳虞好奇道:“我有吗?” 周殊观说:“脑子。” “……” 许枳虞讪讪,发觉这个她好像真的没有办法。 周殊观说这个不像是为了怼她,而是真的说脑子的事。 年级第一了不起啊。 “不就是物理成绩差了一点。” 许枳虞说:“我好歹和你考上了同一所学校,还能分在同一个班级,就算你是班级的头我是班级的尾,那也不能否认,我的智商是还可以的。” 初中时人家都说,长成许枳虞这样的,大多有脸有身材没脑子,以后读文科,出来后做个文职,混混日子可以。 她偏不,还以不错的成绩分进了理科实验班。 高考考的还可以,却选择了艺术类专业。 许枳虞的很多选择,都很任性,让人猜不到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周殊观:“我以前觉得,你的智商一般。” 这是真话。 在老师办公室翻到她试卷时,他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看到她物理试卷很简单的题目都做错,周殊观觉得很离谱。 那些题是基础题,周殊观甚至在老师没有开始教这门课的时候就已经会做了。 当然,他在这方面有天赋,这一点是许枳虞没办法比的。 “是,我以后千万别拉低了你孩子的智商。”许枳虞听他这么说,不反驳,都干脆摆烂了。 “不会。” 周殊观说:“我们平均下来……会比普通人高。” “我们孩子不会怪你的。” 许枳虞很不开心的捏了捏他的手指,从地上起来,坐到沙发一边,拿毯子盖上腿。 “周殊观,别给我找事啊。”她不由抬眼去瞪他。 他的语气平静,没有一丝嘲讽的意思,可许枳虞听着,全是嘲讽。 周殊观看着她,然后俯身过来,轻轻咬了下她的下嘴唇。 他一贯最喜欢的调情方式,静静的不动声色的模样,配上他这张冷漠精致的脸,光是看一眼就会让人沦陷进去。 许枳虞不动,他又继续亲她,都只是咬了下又离开,他不回应他就一直这么亲着,垂眼看她,低声说:“还是找点事吧。” 他的脸隔这么近,实在好看的让人心动,是那种……心脏抑制不住的飞速跳动。 他看一眼她的眼睛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周殊观继续盯着她的眼睛,说:“我在你心里,是长得最好看的是吗?” 程肆说她喜欢好看的,身边朋友说她喜欢好看的,她自己都那么说。 他低声的,继续问:“所以最喜欢我是吗?” 平静的诱惑最可怕。 不用回答也知道是的,都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会因为他疯狂的脸红心跳。 许枳虞明明知道他想做什么,她还是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嘴唇,然后问他:“你想找什么事?” 周殊观很喜欢她主动的吻,对他来说是享受的,能让她感觉到她有在爱着他。 他还是看着,有反应,却不回应。 “生个孩子,看看他智商怎么样。” 许枳虞:“……” 她的手开始到处乱摸,周殊观却又问她:“那我是不是比那个叫程肆的要好看?好看多少?” 别人说的话周殊观都能记得,听得时候他没什么反应,到一些时候就开始翻旧账了。 关于程肆说许枳虞就是喜欢他长得好看这件事—— 那又怎么样,起码也是比他好看。 许枳虞都有点急了,她脸也憋红了,点头应着他的话,说:“你比他好看多了。” 这是真话,真的不能再真。 周殊观喜欢这个回答。 他似乎是笑了一声,手伸到她背后抱住她,然后贴在她耳边,很低很低的说:“张开……” . 许枳虞正趴在沙发上给钟沛沛发消息,她在和许枳虞对下个月的行程,现在大家都复工了,新的一年,也更忙碌了起来。 许枳虞上次直播,算是官宣了自己的婚姻情况,她和周殊观的结婚照被扒出来,网友们都说他们郎才女貌,十分相配。 也因为这件事,许枳虞的人气反而水涨船高了。 某一方面来说,是她托了周殊观的福。 毕竟当代网友们都喜欢嗑cp,什么都能嗑的上头起劲。 他们两个现在都变成各种小段子了。 许枳虞本来只想当个小博主,有空的时候拍拍视频,发发照片,偶尔接几个广告,充盈一下自己的钱包。 太忙的生活也不好,何必呢。 她下个月的行程几乎全满,看得许枳虞眉头都皱了起来。 许枳虞:【推掉几个吧,我下个月还生日呢,不想这么多活。】 毯子原本是盖在她的腰上,现在却有些凉意,许枳虞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下,差点连字都要打不出来。 手机屏幕上打出一串的句号,手指抖着就发了出去,许枳虞转身,不由气道:“你干嘛呢?” 周殊观平静的回答:“再来一次。” 她就不该心软,就不该心疼他! 周殊观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禽兽啊,就因为她想着他今天可能心情不好,于是什么都顺着他,他让干嘛就干嘛,结果他还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了。 他捏着她的下巴亲她,问:“在跟谁聊天?” 聊的那么认真,刚刚和她说话都没有听见,只看见她盯着屏幕,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钟沛沛。”许枳虞没好气的回答:“我们在聊工作。” 她还能跟谁聊天啊,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就是方好或者谭霁,另外就是几个交好的朋友,虽然总说她爱玩,其实还好好吧。 她真的没有那么过分,很多次出门都是和方好一起,去年在酒吧认识的一个姐姐,她每次去都勾搭一个不同的小哥哥回家,人家那才叫厉害呢。 “你最近怎么还在和程肆聊天?”周殊观很不避讳自己看到了她手机聊天页面这件事。 许枳虞回头瞪他,想反驳说“没有”,然后就想起来,程肆前两天给她分享了一个链接,许枳虞威胁他,再骚扰就拉黑。 周殊观很冷静,说:“看来他被打击的还不够。” “把他删了。” “他和我们公司还有工作往来,合约到今年六月呢,我等合约到了再删他。” 单纯是不想给公司惹麻烦,而且程肆应该是已经死心了,据他所说,上次转发链接,纯属手误。 之后真的没有再发过什么,也没有再来找过她。 周殊观都那样气他了,他还死咬着不放的话,就真是不够种。 “许枳虞,你应该下载一个国家反诈app。”周殊观按住她来推他的手,冷声说:“他的消息属于诈骗。” 现在谁想和他探讨什么诈不诈骗的事。 他脑子有病吧。 许枳虞牙关紧咬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周殊观,你吃药了吧!” 他摇头否定:“没有。” 那边钟沛沛发来几个问号,对她这一串乱七八糟的消息表示不解,周殊观又问:“你不是有很多追求者吗?” 他目前打到照面的只有程肆一个。 许枳虞懂了,之前她出去玩的时候周殊观不问也不说,其实都在心里记着,现在挑着时机全部要报复回来。 “很多很多!我数不过来了,哪里记得啊。” 许枳虞这有夸张的成分在。 记得的有几个,不记得的居多,喜欢她的人那么多,她还要一个个把他们写下来记在本子上啊。 真不至于。 很好,许枳虞真诚实。 她手机滑落到沙发下面,也没力气捡起来了,钟沛沛在发表情包,于是听着手机在沙发下面一直震动。 周殊观却很有兴趣,说:“那你说一说你记得的。” 许枳虞咬着牙开口:“周殊观!” “嗯。”周殊观应了一声,面无表情的点头。 “只记得我。” 第 47 章 许枳虞回了泊阳一趟,在她生日之前。 周殊观公司的事比较棘手,没有和她一起回来,晚上许枳虞躺在床上,给周殊观发消息。 发过去有十分钟,他就打电话过来了。 许枳虞听着他那边有说话声,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起身去把房间窗户关上,问:“你还在公司吗?” 周殊观嗯了一声。 许枳虞说:“我已经到家里了,晚饭是奶奶做的,有鸡肉有青菜,我吃了一碗饭,肉和菜都有吃。” 她告诉他她不在他身边也有在好好吃饭,不要太担心她。 说完她又问:“你晚上吃什么了?” 周殊观:“公司盒饭。” 许枳虞在,他会一日三餐的做饭,她现在不在了,他对付一口就可以了。 许枳虞喝了一口奶奶给泡的红糖水,浑身都暖了起来,然后问他:“那盒饭都有什么菜?” 周殊观沉默了几秒。 ……他忘记了。 许枳虞说:“你看你连盒饭都没有好好吃。” 她这句话,周殊观没有反驳。 确实没吃几口,事情太多太烦,根本没有胃口吃东西。 说他也没有用,周殊观是个嘴上会答应实际上该不吃还是不吃的人。 于是她转了话题,说起奶奶的事。 “奶奶身体还可以,和我上次来相比,瘦了一点点,但精神头还是很足,杀鸡的动作都可利索了。” 早年间奶奶摔过一跤,脊柱摔出点问题,医生说可能伤到神经,不仅走路慢了很多,还经常一阵一阵的疼。 “最近泊阳到了雨季,一天一天的雨下个不停,奶奶身上的膏药越贴越多。” 这身上的问题不好治,连医生都说,奶奶现在还能走路,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痛是肯定会有的,这没办法根治,只能想办法止痛。 越到下雨天情况就越严重。 周殊观想了想,说他在泊阳有一个当中医的朋友,过两天让许枳虞带奶奶去看一看。 “我知道。”许枳虞点头答应。 这是和好之后第一次和周殊观分开,习惯了和他待在一起,突然见不到他,反而不习惯。 她拿着手机在耳边贴着,没说话也没有要挂电话,躺下去,耳边又传来雨滴拍打窗户的声音。 周殊观那边在翻书,然后又敲键盘,过了会儿,他出声说:“不舍得是不是?” 虽然不想承认,可许枳虞也没办法否认。 确实是。 于是她没有回答。 周殊观很低很低的笑了一声,说:“我不挂电话。” 可以打一晚上。 哪怕什么都不说。 许枳虞双手枕着脑袋,侧躺在床上,手机就放在枕头边,她闭着眼睛,静静听那边的声音,好像周殊观就在她身边一样。 “咱们泊阳到这个季节真的好喜欢下雨,你看现在温室效应越来越严重,我却觉得泊阳的夏天还是很舒服。” “毕竟夏天也是下雨多。” 她在泊阳长大,习惯了每晚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不下雨的时候,开着窗户吹着风,特别舒服。 “嗯。”周殊观应了一声,表示在听。 “等你公司的事处理好了,我们一起回学校看看吧。”许枳虞困意渐来,声音也越来越小,“班主任不知道还带不带高三,这都十年过去的,竟然怪想他的。” 许枳虞这不记事的脑袋,已经只能记起来班主任姓孙,具体名字想不起来。 是个头发很茂密的语文老师,说话的语气总是很幽默。 是个讨班里学生喜欢的老师。 “好。”周殊观又答应。 . 许枳虞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电话已经挂掉了。 她查了一下通话记录,时间是三个小时二十分钟,就是凌晨一点多的时候。 那个时间她早都已经睡熟了。 周殊观是那个时候挂掉的电话,但并不代表他那个时候已经准备睡觉。 他最近真的连眉头都没有舒展过,许枳虞能察觉出来,他这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不然一直以来都那么强大,好像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的周殊观,也那么忧心的紧皱起了眉头。 奶奶在外面喊许枳虞吃饭。 许枳虞起床,刷牙洗脸之后很快跑了出来,推开门发现,竟然还在下雨。 这场雨像是永远也停不了一样,就这么一直下一直下,门口的小水坑都快积成一道长长的小河。 奶奶早饭做了南瓜饼,还有红薯丸子,这些都是家里才能吃到的味道,许枳虞小时候很喜欢的。 她连吃了三个饼,奶奶看着她,不由的笑了起来。 “我们阿虞啊,比去年胖点了,简直好看的不得了。” 去年来看她的时候,真的瘦成皮包骨,老人家哪里看得那些,她只希望家里的小孩子多吃饭多保重身体,养的白白胖胖的,也才好看。 许枳虞跟奶奶说:“周殊观做饭很好吃,真的,每次他做饭我都可以吃好多。” 许枳虞现在开始在奶奶面前夸周殊观了,觉得他有好多好多可以说的优点,一提起他的名字,她眼睛就亮了起来。 “我从过年到现在,胖了六斤了,再胖两斤保持住,我觉得正好。” 许枳虞并没有一味追求越瘦就越好的畸形审美,她认为身材匀称最好看。 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还是要有肉。 奶奶看许枳虞吃的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说:“小观还会做饭呢?” 许枳虞骄傲的点头:“当然了。” 全天下只有她一个人吃过周殊观做的饭,他研究的也是她喜欢的,这辈子可以每天都吃到,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许枳虞从来没想过,她有一天也可以这么容易就满足。 能够清晨六点起床为你准备早饭的人,是很值得的。 许枳虞跟奶奶说:“等过段时间他事情处理完了,就过来做饭给奶奶您吃。” 奶奶连连笑着点头。 她高兴倒不是因为能吃到周殊观做的饭,她是单纯为这两个孩子感到高兴。 看得出来,两人现在很好。 两个人在一起,相处的好就够了,谁过日子不是一日三餐呢,他把一日三餐都做好了,那日子不也美满幸福。 奶奶活到这么大年纪,深谙人生之道,不过如此。 吃完饭后,奶奶在客厅坐着择菜,许枳虞坐在旁边帮她一起,她手法不太娴熟,比奶奶不知道慢了多少。 奶奶也不着急,跟许枳虞说慢慢来。 许枳虞看着窗外不停的雨,叹了口气。 “我明天想回学校看看,要是明天停雨就好了。” 奶奶说:“都下了一个星期的,咱们泊阳的天气不就是这样,今年雨水更加多,明天估计也停不了。” “阿虞,客厅的架子上有伞。”奶奶忍不住嘱咐:“出门记得带伞。” 小青菜的茎上有细小的绒毛,刺的指腹微微的痒,许枳虞低头把它折断成两半,摘掉发黄的叶子,然后慢慢的点头。 “我知道的。” 这雨偶尔会停一下,奶奶总觉得她任性,怕她出门不带伞,所以特地提醒她。 “下周是我们阿虞生日了。”奶奶宠溺的说:“我们家姑娘又要长大一岁,奶奶也更老了。” 二十八了。 刚出生时那么小小的一个娃娃,一晃二十八年过去了,现在长得这么漂亮,真是令人欣慰。 “才不呢,您一点都不老。”许枳虞说:“也很漂亮,妈妈都总说我是随了您的。” 许枳虞这张嘴啊。 既夸了奶奶又夸了自己。 知道她是嘴甜,奶奶还是笑得很开心。 . 晚上许枳虞和周殊观通视频,通过屏幕,看他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不少。 他揉了揉眼睛,低声问许枳虞晚饭吃了没有。 奶奶怎么可能让她饿着呢。 许枳虞说她想做饭奶奶都不让,说这些都是明火,很危险的,阿虞乖,不要碰。 看吧,二十八了还是被奶奶当做小孩子。 “这要是出门奶奶都会说,让我一个人在家要乖,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我都总要提醒奶奶,我不是八岁。” 许枳虞说着,停了一小会,她看周殊观这么累,心里有点小愧疚。 “好可怜啊,我都不能抱抱你。”许枳虞隔着屏幕都看到了他眼睛里的红血丝,这几天她不在,他指不定只睡了几个小时。 是总共就几个小时。 “可怜我干什么。”周殊观弯唇笑了声,“禽兽不值得被可怜。” 被骂多了禽兽就真的是禽兽了,周殊观从来都认可许枳虞的话,而不再反驳。 他本来就不是个好人,他自己心里知道。 他肯定在忙,许枳虞不和他多说了,只是提了一句她明天要回学校。 “我问了谭霁,她说老孙同志去带初中的小朋友了,毕竟高三一届又一届伤精力,他年纪大了折腾不起。” “你说我给老孙带点什么礼物好呢?水果这些会不会太没有诚意,毕竟也十年了。” 可惜事先没准备什么好东西。 “再给小朋友们带点零食吧。”周殊观说。 许枳虞眼睛亮了亮。 唔,也可以。 毕竟师出同门。 许枳虞跟他摆了摆手,说:“那明天晚上再聊哦。” “晚安。” 第 48 章 泊阳的雨季太长。 早晨起来还是在下雨,雨下得似乎比昨天更大了些,许枳虞打着伞,打车去往中学。 八中前几年开办了初中部,之前教过许枳虞的那批老师们大多去了初中部,带过几届高三,现在也都想清闲清闲。 她在学校附近的超市买了点水果,一些小零食,下着雨一只手要打伞提不了太多,许枳虞量力而行。 她提这么点已经很吃力。 进到学校时正是课间操时间,因为下雨,课间操停了好几天了,广播里还在放音乐,许枳虞上楼时,好多男孩子在朝着她看。 许枳虞和高中时候几乎没有变化,她不化妆时,完完全全就是高中时的样子,特别是笑起来,眼睛弯的弧度都一点没变。 她永远都青春。 高中部修了新的教学楼,以前这栋旧的就改成了初中部,许枳虞一上楼,许多记忆疯狂涌了上来。 她的脑袋总不记事,可那些经历过的事情都成为了记忆还在脑子里,一回到熟悉的环境,记忆也从脑子的深处往上翻。 老孙在办公室喝茶,许枳虞敲了敲门,探出个头在门口,老孙皱眉思考时,她出声喊他:“孙老师。” 一听声音老孙想起来了。 许枳虞也算是他带过这么多届学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高二的时候选了理科进到他的班里,漂亮又傲气的小姑娘,争着去广播站念稿子,争着课间带操,说高中生就应该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她确实发展的挺好,还是那种骂她转眼第二天就会忘记的性格。 孙老师放下手中的保温杯,笑着站了起来,打趣道:“大名人怎么来看我了?” 许枳虞小有名气,同学们都知道,老孙当然也听说过一点。 不过他五十多岁的人了,也不关注这些,都是听人在说。 “我来给您送礼物啊。”许枳虞把水果和小零食放到桌子上,解释道:“最近回来看一看奶奶。” 孙老师看了一眼这些水果,点头笑道:“不错啊,还记得老师喜欢吃葡萄。” 许枳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跟老孙说实话:“这个季节水果不多,葡萄挺新鲜的。” 因为葡萄新鲜,才买葡萄。 不是因为记得老孙喜欢。 “你看你,这点就不机灵。”老孙点她,却还是笑着,说:“下次要说记得。” 老孙就是喜欢开玩笑,十年过去了还是这样。 这时候有个女孩子进来送随堂练习本,老孙让她拿零食去班里,给同学们分。 女孩子很高兴的答应。 老孙倒是很开心十年前教过的学生还记得自己,能来看他,教书育人的乐趣,不就体现在这里。 许枳虞看了一眼老孙保温杯里泡的茶,问道:“这是什么茶?” 很少有女孩子关心他喝什么茶,老孙看了一眼,摆手道:“普通红茶。” “您喜欢喝茶的话,我下次给您带,我那里好多品种的茶,什么都有。” 许枳虞说着,想起什么来。 “对了,我给周殊观发消息让他带来,他过段时间来的话让他给您送来。” 然后她就拿出手机给周殊观发消息。 老孙听到周殊观这个名字,显然愣了一下。 “周殊观?”老孙记得。 他当老师三十多年,就出过这么一个叫周殊观的,成绩好,脑子聪明的不行,不仅一直是年级第一,当初还考上了清华。 在他手上考上清北的同学屈指可数,老孙不得在心里翻个小本本记下来。 周殊观后来也很有出息。 现在好像已经开了自己的公司,身价不菲。 老孙问:“你和他有联系呢?” 班级聚会从没到场过的周殊观,问起时同学们都说毕业后再没见过他,也没有任何他的消息。 他一向不合群。 许枳虞挑眉,得意的说:“有啊,我们已经结婚了。” 老孙杯里的水都吓晃了一下,真是吃了一口大瓜。 “你和周殊观?” “是啊,我们当时还早恋呢,您发现没?”许枳虞笑了起来,和他开玩笑。 老孙这把年纪了,脑子可门清,他仔细回想了会,摇头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 读书的时候他们俩绝对没交集,学校三令五申不准早恋,老孙当时还开玩笑问过周殊观类似的问题,他冷着脸说,没脑子的人才会谈恋爱。 他的意思就是,与其干谈恋爱那样的事,不如写试卷。 周殊观可不屑说假话,他对谈恋爱这件事,能看出来真的是鄙夷的。 “切,可惜当时他写的情书我没留下来,不然能让您看看。” 他在情书里亲手写下的—— 许枳虞同学,我想和你谈恋爱。 老孙还在震惊,许枳虞接着说:“您现在知道了吧,他才不是什么好学生,他可道貌岸然了,都是装出来骗人的。” 老孙吃了瓜,惊讶的顺着附和:“真的啊?” 许枳虞肯定的点头:“真的。” 不仅当初道貌岸然,现在还更坏了呢,全身上下没有哪里和好能沾得上边。 老孙不由笑了起来:“行,下次也让他来,我问问他这小子当初说那些话脸不脸红。” 问,当然得问。 许枳虞点头表示同意。 . 上课铃响,老孙该去上课了。 许枳虞和他道别,准备回去。 出来时才发现外面的雨已经下得很大。 干脆再等一等吧,雨下得这么大,回去的话浑身都要湿透了。 路过以前她们班的教室,许枳虞站在门后,看这群小孩子正在上物理课。 初中物理和高中的还是很不一样,初中学的知识大多浅显易懂,就是周殊观说的闭上眼睛都能做的题。 可许枳虞现在听着,还是一知半解。 她当时肯定是疯了,竟然会选了理科,最后在物理成绩不理想的情况下,竟然也考的还可以。 其实她智商真的是可以的,只是周殊观太聪明,就衬得她好像不怎么聪明一样。 她要是放到其它班级,那也是能当班级第一的存在。 十年过去,教室的课桌都已经换了一批新的,不再是像他们以前那种老式的木桌,班级里的格局也有很大的变化。 许枳虞还记得,当时她是坐在五排中间的位置,同桌是班里另外一个女生,而周殊观坐在窗边的单排上,算是她的斜后方。 她想回头却不常回头,现在想起来,在那么多个日子里,周殊观是不是都在后面一直看着她。 她如果能回头多看看,或许就会看到他了。 在很多很多节课上,和很多很多时间的下课之后。 许枳虞走到走廊的栏杆边,靠近楼道的位置,看外面雨下得噼里啪啦,她拿出手机,给周殊观打电话。 雨声太大,电话里的声音都不太能听清,许枳虞又往楼梯那边走了点,出声说:“周殊观,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周殊观说:“在学校。”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只连接着一部手机,他都能清楚知道她想说什么,是什么意思。 周殊观真是在她肚子里放了蛔虫。 许枳虞说:“我们以前这栋楼现在都变成初中部了,他们刚开学没多久,我刚刚还在咱们以前的教室后面听了会儿物理课。” “我突然想起来,以前你好像是坐在我后面的位置。” 许枳虞故意说:“你以前是不是都不好好听课,总是看我啊?” 本来以为他会否定,谁知道他竟然应了一声,认同道:“是。” “我之前是坐在和你同排,后来为了能多看到你,就去和老孙说,想做后排更安静,他就给我换到后面去了。” 这许枳虞要是早一天知道,刚刚就把周殊观这坏胚子的老底透给老孙了。 “许枳虞,你多少次作业没写完就交上去,都是我给你补上的。” 周殊观是物理课代表,他每次收作业上去,都会先翻一下许枳虞的,有些她没填的空,他会帮她补上。 物理老师是个很较真的小老头,每次翻作业都喜欢找茬,像许枳虞这样连位置都空着,最容易被他盯上。 她也心大得很,物理作业发下来基本上不看第二眼,以至于这么多次,竟然都没发现有些空不是自己填的。 “你以为物理老师为什么后来少找你麻烦了。” “多少次体育课你躲在教室里睡觉,我哪次不在陪你。” 热了扇风,冷了关窗。 “许枳虞,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和她一生气就可以轻易放弃的喜欢相比,周殊观真的太爱太爱她了,从少年时期深刻动心,到后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他没有想过放弃,真的有了放弃念头的那一刻,是他绝望到,觉得这辈子没有可能了。 得幸上天垂怜。 隔着屏幕,他的语气很平淡,可在这雨声相伴下,许枳虞却听得很难过。 教室里正在上课的老孙这时候接到电话,他让同学们先自习,匆匆跑出来时,看到许枳虞还在,一脸急色和她说话。 “刚刚接到通知,雨越下越大,这排水系统都临近瘫痪了,学校里紧急召开会议,你也快回去吧。” 百年难遇的大雨,在连续长段的雨水之后变得更加凶猛,学校要做紧急应对措施,为了保障在校同学们的安全。 许枳虞抬眼往下看。 雨水已经积了浅浅一层,老孙着急往会议室跑,教室里的同学们都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许枳虞想了想,和周殊观说了一句,然后拿了伞往楼下走。 看来雨再大她也得先回去了,这个时候应该可以打到车,许枳虞想着,一边走一边打电话给奶奶。 第 49 章 真是百年难遇的大雨。 两个小时后这场大雨就上了微博热搜,整个城市排水系统瘫痪,洪流冲过,视频里大多是肉眼可见的惨像。 泊阳一直是个安静的小城市,这么多年平稳祥和,从来不曾有大灾大难,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下的所有人措手不及。 周殊观在网上看到新闻时,正在办公室加班。 上杭此时艳阳高照,阳光斜斜的打进窗户,照在他的办公桌上,周殊观看到视频里熟悉的街景,马上打电话给许枳虞。 电话没有接通。 两个小时前她给他打了电话,说她在学校,因为雨下得太大了没有离开,想等雨小一点再回去。 雨一直没有小,那她是回去了还是没有回去。 周殊观起身,他出了办公室,一边走一边给她打电话。 一直打都没有人接。 虽然他平时总说许枳虞笨,其实他知道她是很有脑子的,很多事情她遇到了,会自己想办法解决,这是她的智慧所在。 连续几个电话没有打通之后,周殊观点开手机软件,搜索上杭到泊阳的机票。 由于极端天气,航班停飞,甚至是火车高铁都停了车次,没办法经过泊阳。 开车去。 周殊观向来是很冷静的人,他经历过的事情很多,也能在心里平衡事情的利弊,他清楚的知道,只有冷静,才能解决问题。 可他现在联系不上许枳虞。 距离两个小时,他联系不上她,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恐惧的事。 是很恐慌。 他手握方向盘已经无法镇定的恐慌。 周殊观下高速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雨这时候已经小了,城市大部分地区遭遇洪难,政府启动了紧急方案,以最大的努力来排水,可事实是,新闻上报道的,已经有两人遇难。 低洼处的车都被灌了顶,这几个小时内,整个城市按下了暂停键,而周殊观的手机上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接到电话,也没有收到消息。 他能下高速已经是情况好转之后,走到地面上,路上的水还只是浸到半边轮胎,新闻里播报提示路况危险,周殊观却还是继续往前开。 外面天完全黑了下来,小雨打在车窗上,路上几乎没有再遇到其它的车。 很久没回来的泊阳,路他都已经不太熟悉,他想能去哪里,最后把车开往了学校。 一路上车熄火了五六次,到学校门口时临近十二点,校门敞开着,还有学生在陆续往外离开,周殊观打开门,连伞都没拿,直接往学校里走。 进门时保安看见他,拦住他,问他这个时候进学校干什么。 “学生们撤退的差不多了,你是家长来接孩子的吗?” 周殊观摇头,开口,喉咙已经涩的生疼,说:“我找我老婆。” 积水比起白天时已经退了大半,现在到脚脖子处,浸透到整双鞋里,小雨一直在下,打在他衣服上落下明显的水点,看着挺狼狈。 保安以为他说的是学校老师,嘱咐了两句,让他进去。 白天的雨突如其来的凶猛,没有给人反应的机会,学校师生们都被困在里面,召开紧急会议,让同学们全部原地避难,转向最高层的教室。 一直到晚上积水退了,学校才开始一批一批的组织,送同学们回家。 到现在大家都已经又冷又饿,可值得庆幸的是,全校几千师生,全部安全。 周殊观在雨中跑了起来。 他到教学楼时,有人出声喊住他。 “周殊观同学。”老孙浑身湿透了,累的喘粗气,黑夜中擦身而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和十年前相比几乎没有丝毫变化,身上少了少年气,眼睛里永远漆黑冷漠。 “许枳虞在前面教学楼。”老孙指了指前面的小矮栋。 在这样的情景下,老孙都一眼看出他漆黑眼眸里的急切,是从眼底直达的毫不掩饰。 上午许枳虞还说周殊观在上杭,他最近很忙过不来,现在出现在这里,不用想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周殊观定定看了他一眼,眼里少有的停顿,然后他眨了下眼,抬腿往前面教学楼跑。 . 许枳虞刚从五楼下来,那个班上还剩下一个女孩子,家里没人来接她。 她今天出门时穿了一件蓝色大衣,现在已经已经湿了大半,脚上是最狼狈的,整条裤子上都有泥水,鞋子更加浸的透湿。 许枳虞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坐在女孩子旁边,听她说她暗恋隔壁班男生的故事。 “姐姐你读书的时候有暗恋的人吗?”女孩抬头问她。 女孩今年十六岁,读高一,穿着校服,齐肩的短发,笑起来抿着嘴角,很羞涩的模样,说话声音也是小小的,说起自己喜欢的男生,脸都通红。 “有。”许枳虞点头。 “很高很帅,一八五,特别特别好看,而且还是我们年级第一。” 女孩手心攥湿,小声说了两个字:“学霸。” 许枳虞又赞同的点头。 “那一天也像今天这样,一直在下雨,我站在二楼,他抬头往上看,看了我足足五秒。” “我的心从来没有哪一次跳的那么快过,真的就像,要从这里跳出来了一样。” 许枳虞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说起周殊观的时候,眼睛都惊喜的亮了起来。 “我跟你讲,其实高中的时候喜欢我的男生可多了,但不敢跟他说我喜欢他。” “为什么?”女孩问:“姐姐你长得那么漂亮。” 皮肤那么白,鼻子那么挺,特别是她的眼睛,在黑夜里都是亮亮的,好看的不得了。 许枳虞说:“因为他更好。” “怕他嫌我笨,怕他觉得我只是个花瓶,而且他真的冷冰冰的,从来不理人,也不理我。” 再骄傲的女孩子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会觉得自己不够好,许枳虞从来都很有自信,独独在喜欢他这件事情上,她有退缩过。 “后来呢?” “后来……他去了北京读大学,我去了上杭,近十年的时间,我们再也没有见过。” 连漂亮姐姐的暗恋都只能变得这么遗憾,女孩觉得心酸又可惜,是不是所有的暗恋,到最后只能落得一个悄无声息的下场。 所有人在之后都会想,如果当时他们可以勇敢一点,那之后会怎样? 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女孩看着许枳虞,然后低下头来,突然好难过。 听别人的故事也会难过,会觉得自己的这场暗恋更加无疾而终。 许枳虞指尖被水都泡发白了,她握了握,然后说:“你怎么不问我再之后的故事呢?” 女孩听还有后续,又好奇的抬头。 “再后来……我们结婚了。” 一封晚到的情书,中间隔了十年,年少时有很多的遗憾,可幸好都还可以弥补。 反转的太快,女孩难过的心情都还来不及掩去,突然又觉得羡慕。 她感叹道:“老天爷真好。” “老天爷不好。”许枳虞摇摇头,“是他真好。” “许枳虞!”话音才落,周殊观的声音传来,喊她名字时急切又有些许颤抖,看见她的一瞬间一颗心尘埃落地,许枳虞顺着声音抬头起身,他的心肝宝贝,从来没有哪一刻看她这么狼狈过。 额际有水渍,衣服裤子脏的不得了,因为身上都湿了,她坐在那里时明显还在发抖。 许枳虞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周殊观。 她摸了下自己口袋,想起什么来。 “对不起啊,我手机掉了,后来忘记要给你打电话。”许枳虞之前本来准备回家,可雨实在太大了,她想了想,还是原地不动安全。 于是她今天一直在帮孙老师转移和安置同学,下午到现在,都深夜了才有空坐下来休息会儿。 给奶奶打完电话之后手机就掉了,雨下得这么大,她没有回去捡,毕竟什么都没有这条命重要。 她不知道网上消息会传的那么快。 许枳虞想这一整天的时间,周殊观联系不上她,他该多担心,甚至在这样的极端天气之后,他人出现在了她面前。 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许枳虞还在道歉,周殊观握住她的手,神色紧张,确认到她的温度后,他的手却一直在慢慢的抖。 周殊观这辈子从来没有哪一刻像今天这样害怕过,在他联系不上许枳虞的这十几个小时里,甚至已经做了一切最坏的打算。 许枳虞看见周殊观之后,才渐渐的觉得害怕,站在楼顶看洪水泛滥时,她在庆幸当时她没有非要回去。 不然很有可能淹没在这大水中了。 她的道歉在这一刻显得更为心酸。 她记得周殊观说不管怎么样,去哪里或者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他,不要不说,也不要一声不吭。 不然他会担心。 她今天手机丢了,却都忘了要借手机打电话报一句平安。 周殊观喉间有更意,握着她的手力气更紧,另一只手理了理她额边碎发,开口声音温柔到她心都化了。 “很冷是不是?” 许枳虞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可周殊观一问她,她眼睛瞬间红了,手指冻了那么久已经没了知觉,前一刻还自豪于自己也起了那么大作用,后一刻因为周殊观的到来,恍然意识到几个小时前,她曾经离死亡那么近。 许枳虞点了点头,告诉他说:“嗯,很冷。” 她身上衣服都是湿的,快被夜风吹冻起来了。 周殊观衣服也湿,可好歹没有湿透,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手上,然后轻轻把许枳虞的外套脱了下来,给她披上自己的。 许枳虞鼻子一酸,眼泪顺着脸颊就滑了下来。 “老公。” “嗯,老公来接你了。” 第 50 章 许枳虞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 刚刚坐在这里陪着这个女生的时候,她其实也在想,等下她一个人,要去哪里。 她一颗心一直是飘着的,直到看到周殊观,心落了下来。 一叶扁舟安屿。 回头想起那个女孩子,许枳虞问,要不要送她回家。 周殊观来接她回家了,她不能再继续陪着她了。 女孩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于是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等下自己回去。” 女孩想,刚刚姐姐说“是他真好”,她还不懂其中的意思,现在看到这一幕,她好像懂了。 被爱的人永远都很幸福。 许枳虞不放心她,想起刚刚她说的,问:“你家不是离这很远?” 她刚刚说她上学放学都是骑单车,一般要骑半个小时。 不是一段短的路程了。 女孩还是不好意思的摇头,“真的不用了。” 话音才落,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楼外面有人扯着嗓子急切的大喊:“陶静,你在不在?” 女孩听到自己名字,抬头眼里霎时间显出惊讶,而后察觉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她手一下子攥紧了自己的书包袋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踩着水的声响也越来越大,然后看见同样穿着校服的少年出现在门口,麦色的皮肤,胸膛因为剧烈运动起伏的厉害。 看到陶静,他才松了一口气。 “我刚刚去你家,才知道你没有回去,我猜你还在学校。”少年说话时还在喘,他却急切的想说完,怕自己现在不一口气说完,之后就说不出来。 “我送你回去吧。” 他是一路跑过来的,他跑了一个多小时,从自己家到她家,然后又从她家跑来学校。 “我骑车载你回去。”他的单车还在学校,现在积水退了,单车可以骑了。 少女没有说出口的喜欢,在这场灾祸过后,在刮着冷风的午夜十二点里,她心里藏了很久的人,迈着大步朝她跑了过来,真挚又诚恳的要送她回家。 他眼睛那么亮,在看着她的时候,目光一动都不动,等着她给他回答。 陶静深吸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 她看向许枳虞,说:“那姐姐……我先回家了……” 许枳虞点点头。 少年笑了起来,伸手就帮她拿过书包,她反应过来要拿回来,他已经快跑了两步往前,脚步都是欢欣的喜悦,高兴的快要蹦起来。 “我去骑车过来,你等我!” “真好啊。”许枳虞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少年时期的喜欢永远都是最简单纯粹的,干净的一尘不染,没有任何利益的掺杂和其它的心思,只是因为喜欢。 是会为对方的一个眼神就脸红,会因为一个牵手就疯狂的心动,每个见不到对方的夜里,脑子都在勾勒下一次见面的模样。 那是最好的青春。 也是他们不曾拥有的青春。 少年在胸前背上她的书包,骑车过来,招手,示意她坐在单车后面的座位上。 他跑了一路,可他还有劲,载着人,脚往下一蹬车就轻轻松松的开了起来。 送她回家,他永远都有劲。 这是一件孜孜不倦的事。 这栋楼里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过分安静。 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雨后的潮湿,风里挟裹着氤氲水汽,周殊观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不用羡慕别人。”周殊观读出她眼神中的想法,很平静的告诉她,“许枳虞你看,我那么爱你。” “这些年我时常想遇到你,即使知道遇到你之后结果也没那么好,可我最怕的,还是见不到这件事。” 不要怕遗憾,因为真正的遗憾是,在那些之后再也没办法见到。 因为少年时期的错过,许枳虞经常会觉得遗憾,她时常会想,如果当初有哪怕一步走的不一样,是不是结果会好很多很多。 周殊观的声音难得这么温柔,说每一句都那么温柔,听得她心里酸涩,简直想哭。 “我知道,你也很爱我。” 正是以为那件事给她带来的难过在心里留的太深刻,她才会在真相层层剥开之后那么的遗憾和难过。 遗憾错过,遗憾十年的时光。 许枳虞看着他温柔的眼睛,声音快卡在喉咙里,她说:“你总是逼我这么说,不怕你是一厢情愿吗?” 他那么强势,总是要逼她说出自己想听的话。 可许枳虞不得不承认,她的爱不及周殊观。 她的爱深刻在这婚后的两年,在被他照顾的一点一滴细微不至的生活里,在她恍然意识到所有事情之后。 周殊观视线扫过这栋大楼,想起十年前在这里发生过的一点一滴,他眼中情绪也翻涌了起来。 别人都说周殊观对高中的记忆能有什么,他的生活里只有试卷和作业,还有一个比一个更高的分数。 其实他的高中记忆,是许枳虞广播里喊“周殊观”的声音,和她体育课时趴在桌子上,纤瘦的背影。 还有那么几个偶然和他对上视线的时刻。 在那些或短或长的记忆片段里,他在往后那些年会来来回回的回忆起。 那是他的青春,和独一无二的年少时期。 地上积水还是能没过脚踝,下台阶时,周殊观在她面前站定,弯腰稍低了些,说:“我背你。” 她的鞋已经全湿了,浸到整个鞋子里面,湿哒哒的特别难受,都已经这样,不在乎再难受一点。 许枳虞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任他双手挽过她的腿弯。 周殊观背着她往下走。 周殊观背上她时在想,许枳虞还是太瘦了。 她之前因为生病瘦成那个样子,这些日子里,他尽力的给她做各种好吃的,补充营养的,可在他背上还是感觉那么轻。 许枳虞要再多吃一点。 许枳虞穿了他的外套,于是他身上就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衬衣,衬衣湿了之后,冰凉的透风,他身上温度都是冷的。 许枳虞敞开衣服外套尽力的把他也裹住,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絮絮叨叨的开始和他说话。 “咱们学校这棵香樟树有两百年历史了,我当年知道的时候,还在树下偷偷的许愿。” 周殊观问:“许了什么愿?” 许枳虞说:“我希望我能考年级第二,然后和姓周的名字排在一起。” 她虽然看起来不太喜欢学习,可也是还有一定上进心。 周殊观似乎冷笑了一声,然后说:“你不如换个别的。” “这个不可能。” 周殊观称霸第一的那些年里,第二换过很多人,每次都和他相差二三十分,差距太大,以至于每次谁争到第二这件事才能成为悬念。 香樟树要真能听到她的愿望,也会为难。 “比如?”许枳虞没有因为他的讽刺生气,反而笑着问“别的”之后能是个什么。 她有点好奇。 周殊观:“比如和我接吻。” 许枳虞:“……” 和他的名字排在一起这件事,完全可以不用体现在大榜上。 他从来都不看的。 周殊观看了一眼那棵两百年的香樟树,说:“你许愿的声音大声一点,让我听到,我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这样看来,确实比考年级第二容易。 毕竟年纪第二这件事需要她个人努力,而这个只需要周殊观。 许枳虞对着那棵香樟树,于是真的又许了一个愿望。 希望和周殊观接吻。 还有—— 他们一辈子都能在一起。 走出校门,周殊观放许枳虞下来,然后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 车里的温度暖和一些,许枳虞不禁抖了一下,她把手往回收时,他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属于周殊观的,冷清又强制的吻。 许枳虞回应他,咬到他的嘴唇,他也没有停下,这个吻里有强烈的爱,更有失而复得的心酸。 外面雨终于停了。 他动作停下,许枳虞也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她小喘着气,嘴唇红透了,笑着说:“周殊观,你是观音菩萨吗?专门来实现我的愿望的。” 周殊观眼底收进她的笑意,跟着笑了起来,冷静平稳的笑容,然后摇头。 “我是你老公。” 那也是专门来实现她愿望的。 许枳虞笑容渐渐收住,双手握紧时,很不经意的说了一句:“我爱你。” “嗯,我知道。” 哦,周殊观怎么那么本性难改。 他就温柔了那么一小会儿,真的只有一小会儿。 “你刚刚许了两个愿,给你实现一个了。”周殊观问:“还有一个呢?” 他如果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那就是在她大脑安了一块只有他可以读取的芯片。 怎么可以那么了解她。 许枳虞摇摇头,故意不回答。 “今晚不要回家了,我们去找个酒店吧。” 奶奶家地势高,没有经历到这场洪水,这个时间点,奶奶都睡着了。 不回去打扰她了,明天早上再跟她打个电话。 周殊观说:“好。” 许枳虞松手,让他去开车。 周殊观却没动。 “我想起一个地方。”他很冷静的说:“你喊再大声都不会打扰到别人。” 许枳虞:“……” 她说去酒店不是这个意思。 第 51 章 周殊观说的地方,是他的家。 离开泊阳很多年了,家里还和以前一样,一年多以前爸妈回来看亲戚,还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遍。 老房子是有情怀在的,所以哪怕是空在这里,也载着过去十多年的情怀。 他们家不缺钱,房子空着就空着。 当初周家刚在这里安家的时候,这一片还是新建的小区,挨着市里最好的高中,是人人都抢着要的楼盘。 现在快二十年过去,原本的好楼盘也成了老小区。 周殊观家在小区南门进来的第二栋,他把车停在楼下,坐电梯上六楼。 当年的楼盘还不兴建的那么高,他们小区里最高的一栋也才十八层,他家这栋只有十层,当初买到606这间,周妈还高兴了好一阵。 六六大顺,数字吉利。 希望他们家小观以后这一路都能顺顺利利。 楼道里湿哒哒的,蜿蜒着往楼下淌水,许枳虞看见门上的锁,刚想问周殊观带钥匙没有,就看见他从消防栓后面拿了个小黑袋子出来。 里面放着房子的钥匙。 周殊观解释说:“我们搬走后,爸妈会请这边的亲戚定时过来打扫,为了方便,就在这里留了钥匙。” 钥匙留在这没什么关系,反正这个家里没剩什么值钱的,再说,这一片治安挺好,也不担心。 周殊观拧开门,手伸过去把灯打开。 “你先等等。” 周殊观马上往卧室里走。 卧室柜子里有拖鞋,是爸妈用袋子一双双包好防尘,衣柜里找到几身干净的衣服,都是抽了空气真空保存的。 周殊观蹲下来,握住她的脚踝,帮她把脚上这双泡了水的鞋子脱下来,用毛巾把她脚擦干,才又给她穿上拖鞋。 许枳虞坐在沙发上,心疼的说:“这双鞋要三千二呢。” “回家再给你买。”现在跟他说什么三千二的鞋,他穿的三万二被泡了都没说什么。 周殊观站起来,又来帮她脱衣服,许枳虞想到他公司的事,犹豫说:“算了。” “咱们还是攒攒钱吧,万一你公司真出什么事。” “许枳虞,这可不兴咒我。” 在白天联系不上她的时候,周殊观公司还有很多的事情,那一瞬间他清楚的意识到,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一个许枳虞重要。 哪怕公司没了,一切都没了,他也一定要牢牢抓住他的许枳虞。 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许枳虞。 她身上被水浸的冰冷冰冷,周殊观手指碰到她身上皮肤,心疼的眉心皱了起来。 毕竟许枳虞那么怕冷。 许枳虞搓了搓自己肩膀,有点想打喷嚏又忍回去了,她努力挤出笑容,问:“有热水可以洗澡吗?” 周殊观搓了搓她的手指,点点头,然后带她去浴室。 他帮她调好水温,拿干净衣服放在旁边,然后掩上门,在门口站着。 “洗吧,我陪你。” 因为不是在自己家里,又天黑了,他知道许枳虞会害怕,为了让她更自如,于是他在门口站在等她。 即使很久没住人,家里依旧很干净,小到浴室的小角落里,都没有让人觉得不适。 热水落到身上时,暖烘烘的,冷热交替下许枳虞不禁抖了下,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以前洗澡都很磨蹭,这次很快,因为没有沐浴露什么的,只能够拿热水冲一冲。 身上是周殊观的衣服,他的衬衣和睡裤,还套了一件他的毛衣外套,热水过后身体里血液循环起来,整个人都舒服了。 许枳虞打开门,浴室的热浪扑面而来。 她低头深吸一口气,惊奇道:“衣服上还有你的味道。” 周殊观问:“我什么味道?” 这还是他高中时穿的衣服了,这么多年没动过,能有什么他的味道。 许枳虞回忆起来。 “雨后冷冽的兰草,夹着薄荷的清香,后来很偶尔,会有一点烟味。” 高中时候碰到过一次他吸烟,不像其它男生凑在厕所门口嬉笑打闹,嘴里吐出烟圈,他是很沉默的在墙角,吸了一口,然后烟在指间,明灭掉落。 许枳虞那时候问,周殊观你怎么也学坏孩子? 他没回答。 她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许枳虞推他进浴室。 “你也快洗吧,洗了就不冷了。” . 周殊观去洗澡,许枳虞在他的房间里好奇的打量。 他的房间陈设很简单,黑白灰的主调颜色,和高中时候他的性格一模一样,床边就是大大的书桌,上面摆的满满当当都是书。 课外书单独放在另一个书柜里,他桌子上摆的都是课本和学习资料,有些落灰了,但看起来还是很新。 许枳虞坐下,好奇的翻了翻他的书。 以前她翻过周殊观的试卷,他的字是很漂亮的行楷,许枳虞见过一次,却记不下来他的字迹。 她要是认得,就不会错过他的情书了。 现在的许枳虞再看高中时的这些书籍,觉得熟悉,却又觉得好难,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学明白的。 许枳虞把书合上,又从抽屉里翻出一本笔记本。 随手一翻,她就看到自己的名字。 【五月十九,许枳虞早上吃了两个绿豆糕,一个椰蓉包。她喜欢吃甜的。】 【六月初二,许枳虞喜欢养花,想养一盆花送给她。】 …… 【八月二十五,还有五天开学。还有五天见到许枳虞。】 后面还有很多。 笔记本的扉页上是他苍劲写下的几个字。 ——【枳虞,枳虞。】 翻来覆去的梦,他一个人的枳虞。 笔记本被保存的很好,还是有些泛黄,最后压着几张废纸,她打开看,发现都是内容差不多的情书。 他当时应该写了很多次,然后把最好最妥当的那一份给了她。 许枳虞把这几张废纸偷偷收了起来,然后把他的笔记本放回原地。 趁着周殊观还没出来,她又从真空包装袋里找出一套床单被套,一个人铺好床,从包里拿了一瓶白桃味的香水,喷了一点在床单上。 太久没住人的房子总有股潮湿的雾气,许枳虞不习惯,就要喷点自己喜欢的味道。 刚把包放好,浴室传来开门声。 周殊观动作很迅速。 许枳虞回头看他,问:“你手机呢?” 周殊观想了下,转身去外面摸了摸自己换下来衣服的口袋。 找到手机,他递给许枳虞。 许枳虞拿着他的手机,眉角一抬,问:“密码难道是我的生日?” 周殊观摇头。 许枳虞拱了拱鼻子,显而易见的失望。 周殊观真是,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周殊观看着她,停了几秒后,他说:“结婚纪念日。” 对于他来说真正有意义的日期,是他们登记结婚的那一天。 没有盛大的婚礼,只是普通的登记,搬进新家,可从那天开始,他可以日日夜夜的看到她,他们两个的名字可以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对于许枳虞来说也是不用多想就能记住的日子。 她迅速解锁,然后点进微博看新闻。 搜索记录里全是关于泊阳洪灾的消息。 右上角电量条闪了一下,已经变成红色。 许枳虞:“你手机没电了!” 周殊观点头,开口说:“因为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 许枳虞有点委屈。 “我真的不是有意掉了手机的,里面还有我几千张照片,我回去还要补卡这些,好可惜好麻烦。” 她自己也是受害者。 许枳虞想起自己包里有充电器,于是拿出来给他手机充上电,然后拿在自己手机,顺理成章的占为己有。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许枳虞警惕的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怕被我看到?” 周殊观笑了声,回答:“许枳虞,我在看你。” 许枳虞皱眉,摸了摸自己的脸。 今天淋了一整天的雨,脸都被风吹干了,一点也不好看。 周殊观声音轻轻的,嗓子像被砂纸磨过。 “看了十年了,都觉得越看越好看。” 难得从他嘴里听到夸赞的话,许枳虞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高中时期同学们对周殊观记忆最深,都说他最好看,可最好看的人眼里,还不是她最好。 她用他的手机翻自己的账号,存了很多图片下来,依次给他设置成锁屏,屏保,聊天背景…… 然后她扬着手机得意的给他看。 “你要多翻翻我的社交账号,照片更新的时候,就把这些都换了。” 常看常新,多看看她更养眼。 窗外风又刮了起来。 许枳虞脑袋枕在周殊观手臂上,窝进他怀里,听着外面风声呼啸,不由在他怀里缩的更紧。 “周殊观,有你在真的是一件超级好的事。” “嗯。”周殊观点头,很平静的答应道:“我知道。” 他可真不谦虚。 第 52 章 春分这一天,是许枳虞的生日。 奶奶特意去蛋糕店里给许枳虞挑的生日蛋糕,很漂亮的公主城堡,粉红色的城墙砌了两层,奶奶一眼看到,就说这个蛋糕是专门为他们家阿虞做的。 阿虞就是家里的小公主啊。 奶奶说,她现在能给阿虞过生日的年头,过去一年就少一年,她希望阿虞以后的每一年都能像今年这样,幸福安康。 下午许枳虞就要出发回泊阳,奶奶拉着她的手,坐在院子里和她说话。 “阿虞长大了,要学会好好过日子,奶奶看着你和小观处的好,心里是真的高兴。” 周殊观在奶奶这里住了两天,他倒是收起了他平常那副嘴脸,帮着奶奶做一日三餐,陪她择菜陪她说话。 原来这就是他惯用的伎俩。 当初他肯定也是这样,让奶奶坚持要他们结婚。 周殊观是个有心机的人。 许枳虞心里想。 离开泊阳的时候天放晴了,连着一个月的阴雨天,在她生日这天看见了太阳,许枳虞打开车窗往外看,因为洪水一片狼藉的街道也重新干净整洁起来。 许枳虞低头和方好聊天,说自己下午五点到。 她把电话卡补办了,然后新买了一个手机,社交账号这些都能够找回,就是可惜了原来手机里那些照片。 她搭着下巴在车窗边上,看外面景象飞驰而过,脑子里也飞快的闪过了这二十多年来的记忆。 她从小长大的泊阳,也是她最牵挂的地方。 “周殊观,你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了吗?”许枳虞困了,上高速之后,脑袋往周殊观这边侧,焉焉的问他。 洪水的事冲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哪怕公司那边形势那么严峻,他还是到了泊阳来待了几天,没有机会给她准备生日礼物,她能够理解。 周殊观只是点头,说:“有。” 有什么呢? 许枳虞好奇的看着他,见他没说,于是没有再问。 她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脑袋靠在车椅上,渐渐要睡着了。 . 许枳虞醒来时,车已经开进了上杭城区。 她看了一眼导航,这不是回家的路。 应该是去周殊观公司的。 周殊观转头看了她一眼,说:“去公司拿点东西。” 他直接从公司出来的,公司一堆的事情都被他抛下了,期间打了无数个电话联系他。 不用想都能知道,公司现在肯定已经乱成一锅粥。 公司大楼大门紧闭着,许枳虞跟着周殊观坐电梯上去,安静的过分,除了保安几乎没看见有人,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问:“你公司真的倒闭了?” 完蛋了,不会要破产了吧。 周殊观推开办公室的门,去清了几份文件,然后淡淡开口:“今天是我们公司的法定假日。” 不会啊,清明节要下个月呢。 最近哪有什么法定假日。 许枳虞看着周殊观,眼神跟着他的动作在走,见他收拾好东西,抬眼往大楼的远方看。 “我们公司从成立开始,每年这一天,都会给所有员工放假。” 1森公司从当初几十个人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哪怕如今在这栋写字楼里,依旧雷打不动的放这一天假。 很早以前员工们就在猜测是为什么,周殊观只说过一句,如果有同样在这一天过生日的,那就回去好好过生日吧。 方好又给许枳虞发消息,说晚上江边会放烟花,问许枳虞要不要一起来看烟花。 许枳虞读大学的时候,还没有听说过有这回事,后来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每年在她生日这天,江边都会放烟花。 前两年许枳虞去看过一次,烟花很漂亮,当然人也很多。 它似乎渐渐成了这个城市的一个习惯。 许枳虞回她:【再看吧。】 周殊观在旁边,扫了一眼就看到了她手机上的消息,淡淡道:“怎么不去?” 许枳虞转头看向周殊观,说:“我前年去过一次,人太多了。” 她不喜欢哪种熙熙攘攘吵闹的氛围,置身其中会有种恍然感,也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太孤单了,身边没有坚实的依靠,就不喜欢看人家成双成对。 周殊观点头,没再问,只是答应说:“那我们回家吧。” 出门时周殊观接了个电话,许枳虞跟他打手势,说她去一下厕所。 她进到厕所里,于是听外面有人在说话。 “老板这个假应该给我们补上两天才对,不然所有人都在家里休息,我们还得去协调烟花的事。” 另一个女生笑了起来,接她的话,说:“还是我们1森的企业文化有趣,每年三月二十,竟然是我们的吉祥日。” 在这一天公司不仅放假,还安排了整整半个小时的烟花,在江边,每一年雷打不动,都是如此。 “你说这个日子对我们老板来说有什么特别的?” “谁知道呢。” 谁敢问啊。 还不是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许枳虞想起来,高中时有一年校庆,学校买了好几万的烟花庆祝,那天晚自习,大家都挤在操场上,看漫天烟花,把黑夜都染成了白昼。 许枳虞拉着谭霁的手,激动的说好漂亮好喜欢。 女孩子的心思总是单纯的,毕竟谁会对浪漫过敏呢。 她和谭霁说,以后谁这样和她求婚,她就嫁给谁。 其实她没有那么喜欢烟花,就像后来她说的,太多人去看了,她觉得吵,所以没什么好看的。 从厕所出来后,周殊观也刚好打完电话,许枳虞过去拉住他的手,挽着他的手臂抬头看着他笑。 “我们还是去看烟花吧。” 她改变主意了。 . 江边人确实很多。 天边暮色已近,视线里的天已经黑了下来,越是地势高视野好的地方人越多,还有架着摄像头,准备拍照的一群人。 “我们校庆那天晚上,也放了很久的烟花。”许枳虞问他:“你去看了吗?” 印象里周殊观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他安静冷漠,和那样吵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大家三三两两招呼着一起去操场的时候,他应该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沉默冷静的做题。 “那有什么好看的。”周殊观冷漠的回答。 果然,她猜的没错。 “那现在有什么好看的?”许枳虞挑衅的反驳他的话。 她趾高气扬。 周殊观最喜欢的就是她挑衅他时的样子。 许枳虞的手上就应该有利爪,哪怕是挠他他也觉得开心,因为许枳虞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周殊观低低笑了一声,声音在她耳边好听的过分。 “我陪你看啊。” 现在是七点二十分,还有十分钟烟花开始燃放,方好给她发了照片过来,说她到了。 方好:【天,真的好多人。】 方好:【今天不是你生日嘛,烟花又正好在今天放,你看你,免费的生日礼物。】 方好的礼物早在十天前就送过来了,昨天晚上掐着零点给她发了大红包,现在正和她开玩笑。 许枳虞: 许枳虞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许枳虞冲着手机屏幕拱了拱鼻子。 本来就是。 虽然到现在她才发现其实还有很多的事情她都不知道,周殊观也从来不会主动去说,可当她真的一点点去发现的时候,那种喜悦是难以言喻的。 手机屏幕亮着,许枳虞抬头,就在这一瞬间,烟花冲上天际,“砰”一声炸开,停了半秒之后,更多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许枳虞看着,将这些景色都收入眼底,眼神渐渐惊喜起来。 如果不考虑这些熙熙攘攘的人群,烟花还是很好看的。 五分钟后,这场盛大的烟花变得空前绝后的惊艳。 人群里有惊呼声,赞叹声,“哇”声不断。 “这些得多少钱啊。” “起码五十万。” …… 许枳虞手心握了下,突然握空,她心一沉,回头去找周殊观。 一眼就看到他在自己身边。 猛然闯入他眼底满当当的爱意,许枳虞愣住,心上的电流也在一瞬间窜到了身体的角落里,她张了张口,声音却被淹没在这烟花声里。 他握住她的手。 他的指腹温凉,握着她手的力气轻轻的,另一只手原本在背后,他抬起手,掌心握着东西,张开时,一枚戒指稳稳落在他的掌心。 “生日快乐。”周殊观看着她,低低的说。 他们结婚时,连结婚戒指都没有,周殊观一个人去买了,想送给她,可许枳虞说,没必要要这东西。 周殊观按照她的喜好挑了很久的戒指,正好是她的尺寸,她说没必要,于是他把盒子扔给了她。 他说,爱要不要。 就算他平时说话也不好听,可他心里真的不那么想,如果那时候她愿意把戒指戴上,他会很开心。 现在这一枚,是他一个月前就定制好的,专门给她当做生日礼物。 许枳虞眨了下眼睛,眼泪瞬间到了眼角。 她低头看着那枚戒指,话卡在喉咙里一阵酸涩,然后她问:“那……你也有吗?” 戒指从来都应该是一对。 “我有。”周殊观低低回了一句,然后牵住她的手,慢慢帮她把戒指戴上。 这么漂亮的戒指,最衬她的手。 他想过很多次她戴上戒指的样子,可那些想象都没有现实里亲眼看到冲击来的大。 许枳虞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更咽,她说:“周殊观,放这些烟花是不是真的要五十万?” 她是真的哭了,眼泪都流到下巴上了。 “不用。”周殊观握住她的手指,“四十五万。” 分明都差不多。 “那你放了几年?” “每一年都想送你礼物,可送不到你的手上,后来知道送了你也不收,但许枳虞,你过生日,我总得给点什么。” 同在一个城市,那他每年都为她点燃这盛大的烟花,不管她身在城市的哪一个地方,总会有看到的时候。 那是他的祝福。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这样的祝福,从他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年起,然后每一年都有。 许枳虞握紧手,已经感受到了他每一年都有的祝福。 在她们嬉笑玩闹去讨论这场烟花的时候,他每一年都在烟花下面等她。 等到她来他怀里的那一天。 有人问过许枳虞,在她眼里,周殊观是什么样的呢? 她说,自私,恶毒,冷漠又无情。 她抱歉她说过那样的话。 她如果是一艘船,那周殊观就是载着她的水,他的爱连着一片汪洋,广阔,绵长,永久不绝。 番外 高考完的那天晚上,班长在群里发消息,说在ktv开了个大包间,同学们想来的可以来。 终于高考结束,不管成绩如何,先放松再说。 回学校的大巴上,周殊观坐在最后一排,前面同学拿着手机回头,问他晚上去不去一起玩。 周殊观摇头拒绝。 高考对他来说不是解脱。 没什么好庆祝的。 下车时,那位同学拿着手机,随口说了一句:“许枳虞也在群里回复了,她是不是要去?” 周殊观脚步顿住,转头看向他,说:“地址。” 同学愣住。 周殊观又说:“不是说去玩吗?你把地址发我。” 周殊观真是有病。 刚刚还说不去,现在一下又要地址。 同学骂骂咧咧,还是把班长发的消息转发给了他。 “你都不在群里的吗?” 周殊观看了一眼手机,冷漠的抬眼:“抱歉,我刚看到。” 他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周殊观话不多,但句句能气人。 这是他的本事。 聚会地点是泊阳有名的一家ktv,今天高考结束,包间全部订满,班长家的小姨和ktv老板是朋友,这才给他们抢到一个最大的包间。 来了二十多个人,最令人想不到的,是周殊观。 从来不参加类似活动的他也来了,虽然看起来依旧不合群。 他坐在角落里,沉默的喝酒。 一句话都没有说。 前面一圈人在围着玩桌游,许枳虞第一次玩,规则都还弄不明白,总是输。 连输几次,她不耐烦了。 中场休息时,她闷闷的坐在沙发上,旁边孙镜伊给她倒酒,她拿起一口喝完。 许枳虞是个能喝酒的。 她小学时候就喝啤酒,一罐没问题,后来流行那种度数很低的鸡尾酒,许枳虞也常当饮料喝。 今天孙镜伊给她倒的酒还挺辣,许枳虞喝完一杯,喉咙都火辣辣的。 “要我教你吗?” 身后传来周殊观的声音,许枳虞回头,见他坐在一边,说:“游戏规则。” 她连游戏规则都没弄懂,所以总是输。 想赢的话,起码要先弄懂规则。 许枳虞嫌弃的皱眉,回过头去,冷冷回了一句“不用”,然后就没有再理他。 他无缘无故跟她搭什么话,真是莫名其妙。 周殊观嘴角的浅笑僵住。 从他的那封信送出去之后,许枳虞变得很明显的开始讨厌他。 她的神情语气,每一的情绪样都在脸上。 许枳虞接着还是输。 她心里更闷,输一局就罚一杯酒,喝了几杯之后,脑袋有点昏沉沉的,于是她也就不玩了。 周殊观没有参与任何活动,几个同学拿着话筒,正在唱着《那些年》。 “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 好像他们的青春真有那么轰轰烈烈。 许枳虞接了个电话,她和旁边同学说了句什么,站起来走了出去。 周殊观也起身跟了上去。 她有点醉了,走路时在晃,脚步不太有章法,周殊观跟在她后面五步的距离,不敢太近。 怕她一个人出来乱走。 许枳虞只是觉得头晕,想出来吹吹风。 从二楼走楼梯下去,后门连着一个小过道,过道里风大,她直接在台阶上坐下,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袋很重。 周殊观出来时带了瓶水,在后面看着她,见她捂着嘴巴干呕,他把水递了过去。 许枳虞确实难受,看到一瓶水就接了过来,拧了拧没拧开,周殊观又重新拿过来,帮她把瓶盖拧开。 许枳虞喝了两口水,咕咚咕咚的往下咽。 墙太高,挡了她的风,可她想站起来吹吹风。 头太重站不起来。 她伸出手想找个支点,却四处落空,突然间,一双手伸了过来,她下意识扶住。 许枳虞撑着这只手站了起来。 那一刻在黑夜里,微风里,周殊观的耳尖一点点的变红了。 他的心没有哪一刻跳的像现在这样快过。 人能承受身体跳的最大限度是多少? 大概就是他现在这样。 快跳疯了。 看着她的手落在自己掌心。 许枳虞慢慢转过头。 她眼里人的影子变得有点虚,在眼前晃了晃,许枳虞没看清周殊观的脸,可她那一刻准确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周殊观。” 他眼睛里的光在亮。 他很喜欢听她的声音一遍一遍喊他的名字。 就像那一年广播里她的加油稿一样。 “你走没走过后门的那条小河?”许枳虞问他。 “河上有一座桥,很长的桥,下面还连着桥洞。” 然后她冷冷的说:“你应该从桥上面跳下去。” 她知道他是周殊观,她这么看着他,有点恶毒的让他从桥上面跳下去。 周殊观心窝都酸了起来。 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 为什么会那么讨厌他? 是因为那封情书吗? 喜欢这一层窗户纸,他曾翻来覆去的想要不要捅破,可周殊观生来不是胆小鬼,于是认真写了那一封信。 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他不该写那一封信。 起码没有那封信,他们还可以是同班同学,还可以正常的交流,说话。 许枳虞毫不犹豫的点头,笃定道:“讨厌。” “我最讨厌你。” 意识到自己还扶着他的手,许枳虞一把把他推开。 “脏死了。”她皱眉。 他定定的看着她,手停在空中,都不知道要怎么把手收回来,然后他低头,很小声的问:“怎么可以不讨厌我?” “我都可以改。” 不奢求她的喜欢,只希望不讨厌他。 许枳虞摇摇头,说:“不可能。” 她喝醉了,说的都是真话,不管这些话多么难听或者多么恶毒,每一句都是真的。 他也一字一句全部都听见了。 许枳虞又往回走,周殊观在后面跟着她,过了会儿他问:“你想填哪里的大学?” 周殊观知道自己的成绩,这次发挥正常,那他是一定要去清北的,学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能读一个最好的学校。 许枳虞的成绩在他们班是吊车尾,可在整个年级也能够排上号,她只要没有发挥失常,那也是够的到北京的大学的。 哪怕不是顶尖的那两所。 “关你什么事。”许枳虞不回答他的话,“反正会离你很远。” 许久之后,他低低应了一声:“好。” 离他很远就很远吧。 反正中国就这么大,想去哪里不能去。 “许枳虞,以后可不可以来看你?” 周殊观这一辈子,没这么低声下气的和人说过话,他从来都是最优秀也最骄傲的那个,他甚至认为,他永远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现在她喝醉了,他小心翼翼的乞求,他甚至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他不希望毕业之后,真的就是永别。 许枳虞依旧摇头:“不可以。” 她在堵死他最后的路。 “好。”她说的话,他都会答应。 许枳虞捏着手机,给谭霁打了个电话,回头看到周殊观时,她眉心皱的越来越紧,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朝他扔了过去。 她发脾气说:“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那个是小玻璃挂件,她扔歪了没有砸中,撞在墙上,碎渣弹了一地,周殊观站在原地没再动,只是蹲下来,把她扔的碎渣都捡了起来。 他全部放在手心里,然后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 她是喝醉了不清醒,可他是清醒的,乱扔东西这一点,等下别人会说她的不好。 许枳虞走到门口时,谭霁来接她,她扶住她,拿纸巾给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连连摇头,问她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以前不管喝多少都不会醉的。 许枳虞憨憨的笑了起来。 “因为毕业了呀。” “毕业了就能再也不看到他,我好开心啊。” 周殊观在后面捡玻璃渣,听到这句话,玻璃不小心就划破了他的手掌。 血珠像一根线,瞬间从破开的皮肤里冒了出来。 血腥味钻进鼻子里,却不觉得疼。 这是这两年时间里,他们交集最多的一次。 也是周殊观第一次亲耳听她说心里话。 那一刻他在想,不管是难听的话,还是她嫌恶的眼神,只要他还能偶尔的看到她,就已经是一件万幸的事。 可万幸的事以后也会是不可能。 这是再也没有以后的毕业季。 和奔赴天南地北的他们。 番外一 高考完的那天晚上,班长在群里发消息,说在ktv开了个大包间,同学们想来的可以来。 终于高考结束,不管成绩如何,先放松再说。 回学校的大巴上,周殊观坐在最后一排,前面同学拿着手机回头,问他晚上去不去一起玩。 周殊观摇头拒绝。 高考对他来说不是解脱。 没什么好庆祝的。 下车时,那位同学拿着手机,随口说了一句:“许枳虞也在群里回复了,她是不是要去?” 周殊观脚步顿住,转头看向他,说:“地址。” 同学愣住。 周殊观又说:“不是说去玩吗?你把地址发我。” 周殊观真是有病。 刚刚还说不去,现在一下又要地址。 同学骂骂咧咧,还是把班长发的消息转发给了他。 “你都不在群里的吗?” 周殊观看了一眼手机,冷漠的抬眼:“抱歉,我刚看到。” 他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周殊观话不多,但句句能气人。 这是他的本事。 聚会地点是泊阳有名的一家ktv,今天高考结束,包间全部订满,班长家的小姨和ktv老板是朋友,这才给他们抢到一个最大的包间。 来了二十多个人,最令人想不到的,是周殊观。 从来不参加类似活动的他也来了,虽然看起来依旧不合群。 他坐在角落里,沉默的喝酒。 一句话都没有说。 前面一圈人在围着玩桌游,许枳虞第一次玩,规则都还弄不明白,总是输。 连输几次,她不耐烦了。 中场休息时,她闷闷的坐在沙发上,旁边孙镜伊给她倒酒,她拿起一口喝完。 许枳虞是个能喝酒的。 她小学时候就喝啤酒,一罐没问题,后来流行那种度数很低的鸡尾酒,许枳虞也常当饮料喝。 今天孙镜伊给她倒的酒还挺辣,许枳虞喝完一杯,喉咙都火辣辣的。 “要我教你吗?” 身后传来周殊观的声音,许枳虞回头,见他坐在一边,说:“游戏规则。” 她连游戏规则都没弄懂,所以总是输。 想赢的话,起码要先弄懂规则。 许枳虞嫌弃的皱眉,回过头去,冷冷回了一句“不用”,然后就没有再理他。 他无缘无故跟她搭什么话,真是莫名其妙。 周殊观嘴角的浅笑僵住。 从他的那封信送出去之后,许枳虞变得很明显的开始讨厌他。 她的神情语气,每一的情绪样都在脸上。 许枳虞接着还是输。 她心里更闷,输一局就罚一杯酒,喝了几杯之后,脑袋有点昏沉沉的,于是她也就不玩了。 周殊观没有参与任何活动,几个同学拿着话筒,正在唱着《那些年》。 “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 好像他们的青春真有那么轰轰烈烈。 许枳虞接了个电话,她和旁边同学说了句什么,站起来走了出去。 周殊观也起身跟了上去。 她有点醉了,走路时在晃,脚步不太有章法,周殊观跟在她后面五步的距离,不敢太近。 怕她一个人出来乱走。 许枳虞只是觉得头晕,想出来吹吹风。 从二楼走楼梯下去,后门连着一个小过道,过道里风大,她直接在台阶上坐下,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袋很重。 周殊观出来时带了瓶水,在后面看着她,见她捂着嘴巴干呕,他把水递了过去。 许枳虞确实难受,看到一瓶水就接了过来,拧了拧没拧开,周殊观又重新拿过来,帮她把瓶盖拧开。 许枳虞喝了两口水,咕咚咕咚的往下咽。 墙太高,挡了她的风,可她想站起来吹吹风。 头太重站不起来。 她伸出手想找个支点,却四处落空,突然间,一双手伸了过来,她下意识扶住。 许枳虞撑着这只手站了起来。 那一刻在黑夜里,微风里,周殊观的耳尖一点点的变红了。 他的心没有哪一刻跳的像现在这样快过。 人能承受身体跳的最大限度是多少? 大概就是他现在这样。 快跳疯了。 看着她的手落在自己掌心。 许枳虞慢慢转过头。 她眼里人的影子变得有点虚,在眼前晃了晃,许枳虞没看清周殊观的脸,可她那一刻准确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周殊观。” 他眼睛里的光在亮。 他很喜欢听她的声音一遍一遍喊他的名字。 就像那一年广播里她的加油稿一样。 “你走没走过后门的那条小河?”许枳虞问他。 “河上有一座桥,很长的桥,下面还连着桥洞。” 然后她冷冷的说:“你应该从桥上面跳下去。” 她知道他是周殊观,她这么看着他,有点恶毒的让他从桥上面跳下去。 周殊观心窝都酸了起来。 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 为什么会那么讨厌他? 是因为那封情书吗? 喜欢这一层窗户纸,他曾翻来覆去的想要不要捅破,可周殊观生来不是胆小鬼,于是认真写了那一封信。 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他不该写那一封信。 起码没有那封信,他们还可以是同班同学,还可以正常的交流,说话。 许枳虞毫不犹豫的点头,笃定道:“讨厌。” “我最讨厌你。” 意识到自己还扶着他的手,许枳虞一把把他推开。 “脏死了。”她皱眉。 他定定的看着她,手停在空中,都不知道要怎么把手收回来,然后他低头,很小声的问:“怎么可以不讨厌我?” “我都可以改。” 不奢求她的喜欢,只希望不讨厌他。 许枳虞摇摇头,说:“不可能。” 她喝醉了,说的都是真话,不管这些话多么难听或者多么恶毒,每一句都是真的。 他也一字一句全部都听见了。 许枳虞又往回走,周殊观在后面跟着她,过了会儿他问:“你想填哪里的大学?” 周殊观知道自己的成绩,这次发挥正常,那他是一定要去清北的,学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能读一个最好的学校。 许枳虞的成绩在他们班是吊车尾,可在整个年级也能够排上号,她只要没有发挥失常,那也是够的到北京的大学的。 哪怕不是顶尖的那两所。 “关你什么事。”许枳虞不回答他的话,“反正会离你很远。” 许久之后,他低低应了一声:“好。” 离他很远就很远吧。 反正中国就这么大,想去哪里不能去。 “许枳虞,以后可不可以来看你?” 周殊观这一辈子,没这么低声下气的和人说过话,他从来都是最优秀也最骄傲的那个,他甚至认为,他永远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现在她喝醉了,他小心翼翼的乞求,他甚至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他不希望毕业之后,真的就是永别。 许枳虞依旧摇头:“不可以。” 她在堵死他最后的路。 “好。”她说的话,他都会答应。 许枳虞捏着手机,给谭霁打了个电话,回头看到周殊观时,她眉心皱的越来越紧,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朝他扔了过去。 她发脾气说:“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那个是小玻璃挂件,她扔歪了没有砸中,撞在墙上,碎渣弹了一地,周殊观站在原地没再动,只是蹲下来,把她扔的碎渣都捡了起来。 他全部放在手心里,然后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 她是喝醉了不清醒,可他是清醒的,乱扔东西这一点,等下别人会说她的不好。 许枳虞走到门口时,谭霁来接她,她扶住她,拿纸巾给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连连摇头,问她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以前不管喝多少都不会醉的。 许枳虞憨憨的笑了起来。 “因为毕业了呀。” “毕业了就能再也不看到他,我好开心啊。” 周殊观在后面捡玻璃渣,听到这句话,玻璃不小心就划破了他的手掌。 血珠像一根线,瞬间从破开的皮肤里冒了出来。 血腥味钻进鼻子里,却不觉得疼。 这是这两年时间里,他们交集最多的一次。 也是周殊观第一次亲耳听她说心里话。 那一刻他在想,不管是难听的话,还是她嫌恶的眼神,只要他还能偶尔的看到她,就已经是一件万幸的事。 可万幸的事以后也会是不可能。 这是再也没有以后的毕业季。 和奔赴天南地北的他们。 番外二 周殊观生日那天,许枳虞在家里偷偷给他准备生日惊喜,然后就在他书房里翻到一段录像。 录像时间是两年多以前,也就是他们刚结婚那段时间。 许枳虞本来在犹豫,翻周殊观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好,后面她想,管他呢,反正周殊观的手机她都是随便翻的,还能有什么东西不能让她看见不成。 于是她点开了视频。 视频背景就是在书房,周殊观坐在他常坐的位置前,看着镜头,一直没说话。 许枳虞皱了皱眉,正要关掉,突然听他喊了一声“许枳虞”。 她吓一跳,猛然回头看,见门口空荡荡的没有人,然后才反应过来,是视频里的声音。 于是她的视线又再回到视频上。 “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虽然你不一定爱听,但我要跟你说一句结婚快乐。” “从民政局回来的路上你睡着了,我停在楼下一直在看你,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老天爷原来很仁慈,他对我足够好。” “我在那短短的十分钟内,想了很多未来的时光,我其实想不到未来会是怎么样,可只要有你,什么都很好,如果你能在看见我的时候笑一笑,那我会更开心。” “新婚快乐,许枳虞。” 视频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再次的祝福,好像作为一个局内人又是旁观者很冷静的说出这句话,在说完那四个字之后又顿了顿,或许在他心里,后面还跟着别的名字。 比如—— 新婚快乐,周殊观。 前段时间许枳虞在家直播,粉丝们强烈要求周殊观出镜,许枳虞去征求他的意见,被他拒绝了。 他不太喜欢镜头,所以留下的视频也不多。 很少。 连照片都很少。 这真是许枳虞鲜少能看到的视频,还是他自己录的。 她拿u盘出来,把视频拷了下来,然后把他的电脑关上,恢复原样。 周殊观晚上回来已经是八点多。 他进门发现家里暗着没开灯,在门口换鞋的时候他还在想,明明记得许枳虞早上说了,她今天没有安排工作,那她能去哪? 难道是和哪个朋友出去玩了? 想到这里周殊观看了眼手机,也没有任何她的消息。 许枳虞现在如果要出去,肯定会跟他说一句,不过她今天一天都没有跟他聊天。 周殊观正准备给她打电话,突然一下,客厅灯亮了。 确切的说,是几台落地灯。 落地灯点亮了黑夜里缱绻暧昧的氛围,投影打在墙上,开始播放视频。 视频里是许枳虞在高中时候偷拍的一些照片,关于周殊观的,还有写满他名字的课本,以及被他补过很多次的物理练习册。 许枳虞上个月回泊阳,在一堆尘封的书本中翻找,找的满头大汗,终于把这些都找了出来。 还有以前旧手机的那些照片,都已经无法开机,专门找了人修复,才找回来几张。 然后她这她喜欢他的这些过程整理起来了。 身边总是周殊观爱她的证据,却少有她爱他的,虽然没有那么多,但还是有的。 在那些青葱岁月里,偷偷心动的时候。 视频只有短短的一分钟,几十张照片,然后闪到后来有他们的合照,还有周殊观在结婚那天录的那段视频。 放在最后。 本来他脸色沉重,看到那些照片心里动容,可最后视频一出来,他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又青又白。 他看向许枳虞,眼神冷的简直能杀人。 “许枳虞,从哪来的?” 她就知道他会生气,感动归感动,生气一定还要生气。 许枳虞笑了起来,诚实回答:“翻你电脑了。” 许枳虞说:“周殊观同学,你看未来对你多好啊。” “你希望的全部都实现了。” 许枳虞主动吻上去,亲了亲他冰凉的唇,平息他的怒气。 她亲他的时候眼睛弯着都在笑,然后在他耳边和他说“生日快乐”。 周殊观愣了下。 他忘记今天是他的生日了。 这些年他不怎么喜欢过生日,除了年龄上数字的变化之外没什么特别,也就在很小的时候,期待过蛋糕。 后来再没什么好期待的,连他爸妈偶尔都会忘记他的生日。 包括他自己。 许枳虞指了指厨房,说:“我给你做了生日蛋糕,学了一个星期,这是我做出来最好的一个。” “还有还有哦,我还有礼物。” 话停在这,她又不继续说。 许枳虞很近的看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她知道她只要一个眼神,他就能乖乖上钩。 “今晚想试试什么姿势?”她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的问,笑意溢出,热气勾得人酥麻,“随便你哦,再多次我都不骂你。” 周殊观脖颈有点微红。 这是许枳虞后来才发现的,他动情的时候脖子会先红起来,一点点的红色,然后会染到耳边。 这是最多,其它他都掩藏的很好。 周殊观握住她的手腕,手指在抖时,已经觉得今晚的许枳虞有点过分了。 卧室灯被按灭时,她人被压在墙上,腿弯落在他手臂上,周殊观亲她时她回应,主动抱着他的脖子,真的一个“不”字都没说。 房间里温度火热起来,许枳虞手心都难捱,她在周殊观耳边,说:“老公,我跟你说了还有一个生日礼物。” 毕竟蛋糕都还没吃,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这才刚开始呢。 周殊观亲了亲她的脸颊又往下,含糊着问:“什么?” 许枳虞笑了一声,声音里有些得意,然后她很轻很轻的说:“我怀孕了。” ——戛然而止。 许枳虞笑着趴在他身上,眼神得意的简直藏不住,看着周殊观硬生生停下来的样子,她觉得好玩突然又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我例假推迟一个多星期,就买了验孕试纸,结果上面显示是两条杠,然后我今天早上又特地去了一趟医院……” 结果很显然。 今年除夕之后他们就没有再避孕,两人虽然没有聊过这件事,却一直是随遇而安的状态,比如说许枳虞,她反倒有点期待怀孕。 她很喜欢小朋友。 白嫩嫩圆滚滚的小女孩多可爱啊,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奶香奶香的小团子,想想心都化了。 周殊观眼里愈黑,沉默到很深的黑色,让她看不清他的情绪,许枳虞拉了拉他的手,在想刚刚自己是不是玩过了。 “就是想逗一逗你,大不了我屈尊一下,再帮帮你。” 周殊观盯着她的小腹。 平坦的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看不出有第二个心跳。 周殊观以前从没想过孩子的事,因为许枳虞在他这里都还是掌中宝,他从来没有奢望过更多。 怀没怀上都是老天的安排。 但现在她说她怀孕了,周殊观突然发现,那种心底涌起的情绪格外复杂,就在许枳虞又过来拉他手时,他开口,低低的说:“我以后伺候你。” 许枳虞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 “好啊。”她可喜欢被他伺候。 以后这个家里,她更加说一不二吗? “生日礼物你喜不喜欢?”许枳虞追着问他:“男孩好还是女孩好?” 喜欢。 都好。 许枳虞窝在他怀里,想起今天在他书房看到的文件。 “你把1森50%股权都给我了,不怕我把你公司撬了?” 周殊观说:“人你都已经撬了,还怕一个公司?” 许枳虞笑了起来。 说的也是。 周殊观没有再说话,指尖停在她的小腹上,沉默了很久。 所触是珍宝,她更是。 这是他长到现在二十九年的二十九个生日里,他过得最幸福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