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 第一章 金陵新闻二则(上) 今日的金陵格外热闹,街边巷尾都流传着两件奇事。 头一件,算是个趣闻。 说今科乡试的应天府头名解元,南郊冯家庄的小冯老爷,竟为了争买一女子,将城里有名的纨绔“呆霸王”给打了! 要知道,这呆霸王可是金陵一霸,更是天下第一等弄性尚气之人。 但凡有一丝违逆他的心意,就要与人死磕到底,非要分出个高下! 偏他家资巨万,又使钱如土。 要么用钱直接解决问题,要么用钱雇人也能解决问题。 可就是这样一个霸道的纨绔,竟在新晋解元老爷手下吃了大亏! 如此文武双全的八卦,瞬间就引爆了整个金陵。 短时间就无人不知,街头巷尾都在议论。 据当时在场的吃瓜群众所说,这小冯老爷不愧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不仅文采风流,身手亦是不凡。 面对呆霸王手下豪奴,这位小老爷以一敌多也丝毫不怵,在数百豪奴的围攻之中,用出搏命打法,打死打伤数十人! 最后,更是于万军丛中取走那呆霸王的…… 妹妹。 没错,真就是妹妹。 此时我们的主人公小冯老爷,正在为了脑袋一抽掳走这个“妹妹”而大感头疼。 “呼~!” 冯一博吐出一口浊气,对面前同样愁眉不展的女孩施了一礼。 “宝钗小姐,你也看到了。” “并非在下想要食言,只是如今城门突然关闭,大家都是措手不及。” “若是放任小姐不管,真要有了什么闪失在下就再也说不清了。” 说到这里,冯一博抿了抿因为变故导致有些干涸的嘴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 “不如,小姐先和我们回庄,冯家上下必定是以礼相待吗,只要城门一开,在下自会将小姐送还,如此也可确保小姐的安全,不知意下如何?” “这……” 薛宝钗面露难色,但也知道自己此时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暗叹一下,微微颔首。 “既如此,也只好打扰一二。” 刚说完她又觉得不对,猛然瞪大眼睛,诧异道:“公子如何得知小女子闺中之名?” “嘶~!” 完蛋! 说顺嘴了! 冯一博有些傻眼。 竟忘了宝钗是人家的乳名,绝非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外男能知道! 好在,他眼珠一转就有了说辞。 “在下也是刚刚听到令兄在后面呼喊,顺嘴便叫了出来,实在是失礼,望小姐见谅。” 薛宝钗的杏眼一瞪,显然是不信的。 但此时的形势并不适合追问下去,万一对方恼羞成怒,那才是得不偿失。 其实冯一博也知道,那薛蟠再呆再傻,也至于满大街呼喊妹妹的闺名。 但他也不管自己的解释是否牵强,只求能暂时糊弄过去。 等到城门开放立刻将人送回去,以后两边大概率再无瓜葛。 而且真到那时,他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说起来,冯一博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首先要感谢国家,其次还要感谢九年义务教育。 因为《红楼梦》中的《葫芦僧判断葫芦案》那一回,正是他初中所学的语文课文。 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作为语文课代表的他,对这篇课文依旧历历在目。 尤其是,冯渊这个名字。 因为和他同姓的原因,还有着很深的印象。 这一世的冯一博也叫冯一博,但“一博”二字是他在考中秀才之后,以方便同窗之间互相称呼为由,引导着师长为自己取的字。 众所周知,字是名的解释或补充,二者互为表里,因此字也叫表字。 所以他的大名和字定然有所关联。 他单名一个“渊”字,这表字取的便是“渊博”之意。 有这个大名,又住在金陵城郊,再结合听闻过的“贾史王薛”四家。 他早已猜到自己就是那个《红楼梦》中,被薛蟠打个稀烂的,还没出场就领了盒饭的。 “薄命郎”冯渊。 这个世界自然也就是《红楼梦》的世界。 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冯一博不仅没有害怕,反而隐隐有些兴奋。 从那之后,他没有一丝懈怠。 他努力的读书,立志要做个卷王。 在这样的世界里,以他乡宦之子的身份,想要改变命运只能依靠读书。 只有如此,他才能争取最大的主动。 他相信,若是能中了进士,将来有的是机会见识红楼中千红万艳。 甚至迎娶高门贵女,走向人生巅峰也并非痴人说梦。 在这一世的父母相继去世后,已经取得秀才功名的冯一博,又接管了家里的庄子。 之后他除了用功读书,又加上了日常管理庄子和操练庄丁。 可即使多了些管家的琐事,他去年守孝期满,依旧在秋闱之中一举功成。 还是这一科应天府解元。 今天冯一博就是与同窗相约,在秦淮河上泛舟饮宴,为即将进京参加会试而作别。 没想聚会很顺利,回家的途中却遇到了一件事。 若是平时遇到有人卖女儿,冯一博自是避之不及。 可今日他却恰巧掀开车帘,看了这姑娘一眼。 也就是这惊鸿一瞥,让他心情激荡,立刻下车买人。 无他。 实在是这个女孩和他心中的“那道身影”太像了! 谁也未曾想。 前世母胎solo三十多年,穿越后竟然会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念念不忘。 原来这冯家有一世交,两家是通家之好。 冯渊父母还在世的时候,两家时常见面欢饮。 这家有个女儿与冯一博年龄相类,时常满眼崇拜的看着冯一博用功读书。 或是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脸娇嗔的喊着渊哥哥。 若是继续发展下去,两人从青梅竹马,慢慢再水到渠成的几率极高。 不过,这一切都随着冯家父母早亡,世交调任,又举家迁入都城而化为泡影。 之前倒也还不觉得什么,可两人离别日久,冯一博反而时常念起那女孩的好。 也不知是“身体年轻,心理也变得年轻”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姑娘出落得过于出众。 或是两者兼有。 总之,两世为人的冯一博发现自己竟动了相思之意。 可他写过几次信,却如泥牛入海,京中那边毫无反应, 两世为人的他清楚的知道,这种实力不对等的人际交往,与其期待对方的施舍,不如提升自己的实力。 这让他只能暂时将这份心思埋在心底,更加专心的科举。 许是压抑久了,今天聚会时喝了些酒的冯一博,在见到这个女孩的刹那,竟然激动地难以自抑。 他知道自己的“白月光”年过及笄,若是快的话可能都嫁做人妇。 或许正因如此,他要不惜代价的买下这个女孩,留住心中那一丝美好! 即使,这可能只是他微醺下的一时冲动。 即使,不过是一出“莞莞类卿”的戏码。 即使,他已猜出这女孩儿是…… “香菱”! 第二章 香菱 “菱花姑娘。” 坐在宝钗对面的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 本应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可给人感觉似缺了些灵气。 整个人显得有些呆呆的。 但她偏又生得粉雕玉琢,容貌精致无比。 任谁一看也知是个美人坯子。 最明显的,她眉心处还长有一个米粒儿大小的朱砂痣。 冯一博就是由此确定了她的身份。 “唉哟!”听到车厢外冯一博叫她,菱花微微欠身想要起来,却被马车颠了回来撞了一下后脑勺。 “怎么了?”冯一博的声音再次响起。 菱花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又想起对方在外面根本看不见,忙道:“我没事的,公子请说!” “噗嗤!” 坐在对面的丫鬟莺儿忍不住笑了出来。 被身旁的宝钗拉了拉,才连忙止住笑意。 这时又听外面的冯一博问道: “我听闻你那爹爹是个拐子,所以你这名字想必不是本名吧?” 菱花闻言竟还是先点了点头,才又后知后觉的回道:“回公子的话,我原不记得小时的事。” 不知是不是马车颠簸,说起“小时候”三个字,抱着手臂的菱花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对面的宝钗虽然似有所觉,却又不懂她为何这样,倒是莺儿隐约明白了几分。 这时冯一博又道:“既然以后跟了我去,便为你起个新名字可好?” “全凭公子做主!” 不知为何,听到起个新名字的时候,那菱花竟似被焕发了生机。 这次她的身体没有先一步反应,但眼中亮亮的,全是期盼之色。 “菱花没有曾毅总是差点什么,不如以后就叫……额,算了,还是叫香菱吧!” 冯一博本想给她起名“莞莞”,也算是全了莞莞类卿的典故。 可想到自己毕竟身在红楼世界,若是少了香菱,终究少了点什么。 最后一刻,还是将“香菱”这个名字还给了她。 “是!香菱谢公子赐名!” 虽然不知道冯一博说的都是什么意思,但菱花…… 不对,现在是香菱了,似乎获得了新生一般。 她用力点着头,不知不觉竟留下泪来。 对面主仆看着香菱满脸泪水,一时间心思迥异。 宝钗略感莫名其妙,虽然她觉得香菱这个名字很贴合这位姑娘。 甚至她想了想,若是自己可能也会起这个名字。 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只是一个名字就让人感动成这样。 莺儿隐约有几分物伤其类,猜出对方许是被拐子打怕了。 不过她自小跟随宝钗也没遭逢过什么大罪,只是稍有感慨罢了。 若是冯一博见到此时情景,想必就会想起那句: 幸运的人,一辈子都在被童年治愈。 不幸的人,一辈子都在治愈童年。 “今日起,我的罪孽可算满了吧?”香菱低声呢喃。 想起今日初见小冯老爷时,他就连价都不讲的买下自己。 又为了自己又与人争斗,才将自己夺来。 如此费尽周折,总不至于是为了打自己吧? ………… 当时那拐子正眉开眼笑的原地等候着,却见又有一位公子朝他走来。 拐子心思电转之间,上前谄媚一笑。 “大爷可是想买我这女儿?菱花,快过来!让大爷仔细瞧瞧……” 她现在还叫菱花,是因为还没有遇到那个给她“香菱”这个名字的人。 冯一博心念一动,同时抬手示意拐子少说废话,借着酒意直接霸气问道:“多少钱?” 拐子一听这口气,眼睛就是一亮! 他伸出一只手掌,笑盈盈的道:“怎么也要这个数!” “五十两银子?”冯一博已经尽量往多了猜。 人牙子卖丫头也要十两、八两的,眼前这拐子不可能只要五两吧? “大爷开什么玩笑?” 拐子嘴里喊着大爷,可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一样。 “我这女儿可是识文断字,熟读《女四书》、《贤媛集》等等!我出过的束脩都不止五十两了,菱花,给大爷背一篇《女诫》……” “嘶~难道要五百两?!” 冯一博有些牙疼,他是真的有点惊到了。 本以为只是买个丫鬟,没想到听着倒像是瘦马! 这个时代银子的购买力可不低,一两银子约莫相当于五百块钱软妹币了。 也就是说,这拐子一张嘴就是25万,堪比后世某些地方的彩礼! 他倒不是给不起,但若只是买个丫鬟实在是过了。 对面的拐子看表情知道自己到底是要高了。 他一咬牙,想着要不要多少降一点,免得真把这大鱼吓跑。 “好!五百两就五百两了!” 没想大鱼虽然龇牙咧嘴,但还是马上点头。 这一下,不止是拐子,就连菱花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呆呆的看着冯一博。 这公子出这么多钱,应该不会打自己了吧? 冯一博谈妥之后就朝身后一伸手,长随狗子立刻将一个小包裹奉上。 帅气的动作令吃瓜群众都充满了期待。 可惜,打开包裹后冯一博的酒都醒了大半。 里面只翻出一张百两银子的汇票和一些散碎银子,约莫有十几两。 毕竟是出来宴饮,冯一博自然不会带那么多钱。 他此时面临着两个选择: 要么是约定好了回去取了银子再来。 但以这拐子的性子,有很大风险卖给别人。 要么是回去取钱,但留人在这看着。 至于试试讲价能不能便宜些,作为今科解元,话已出口的他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冯一博让狗子驾车回去找管家陈伯支钱,自己交了定金之后就在原地等候。 没想到,还没等到狗子回来,就等来了一位。 准确的说,是一群。 这群人的c位是一位英俊少年。 年龄看着和冯一博差不多,也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头戴红花、身穿绫罗。 而他身后跟着四个豪奴,其中两个手持木杖,看着都是雄壮不凡。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这么巧吧? 冯一博心中呐喊着,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他本不想与这人发生任何交集,可现在却不得不直面对方。 眼见这群人直奔拐子和菱花过去,他立刻上前抱拳,将人拦住。 “这位朋友请了!在下是今科举子,姓冯名渊字一博,这位姑娘在下已经下定,不好意思,请朋友再去别处看看。” 毕竟是今科解元,这半年来他在金陵城风头无两。 他本以为只要报出名字,有些身份的都知道,多少也会给些面子。 可惜,对面的公子似乎从未关注过科举之事,听了之后从鼻孔里哼出一个字。 “滚!” 说完之后不再理会冯一博,而是转向那拐子,凶狠的道: “囚攮的!狗东西敢绕你家薛大爷?” “大爷哪里话来,小女得两位看中是她的荣幸。” 拐子这时上前一礼,谄媚的一笑,随后却话锋一转。 “可公子虽是交了些钱,但也只几两银子,而这位公子愿意出更高的价格,老汉自然是要卖给他。” “若是大爷能拿出多于五百两,我还是愿意将女儿卖给大爷。” “若是不愿也是无妨,老汉将定钱双倍退给大爷便是!” 好家伙! 这一番话让冯一博懵了。 这拐子一番操作,自己成了后给钱的那个? 第三章 正当防卫 正如冯一博之前的猜测。 这位自称薛大爷的,自然是金陵薛家大房嫡长。 薛蟠薛文龙。 此时的薛蟠也是郁闷非常,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名头很响,起码眼前老汉不敢耍什么手段。 没成想,在别人眼里,呆霸王不过是个只会用钱解决问题的傻子。 可惜,这拐子却没想到用钱解决也有两种方式。 “你当大爷有闲工夫陪你玩?还退钱?” 薛蟠听到拐子的言语早已变色。 他觉得自己被人看轻了。 转头看向那两个持杖豪奴,怒喝一声: “给我打!让他知道大爷缺不缺钱,汤药钱大爷出双倍!” “不是?有话好说……啊!哎哟!饶命啊!” 拐子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怎么刚说一句就动手了? 可惜薛蟠并没给他多说几句的机会。 被两个豪奴持杖围殴,片刻功夫就连求饶都成了奢望。 另一边,“可能会被薛蟠打死”这件事,放在以前那绝对是冯一博一块心病。 但随着努力读书成功中举,还成为应天府解元。 冯一博心中难免开始有些志得意满。 甚至,他觉得若是真的遇到此事,也不是不能和薛蟠别一别苗头。 就算别不过,也不至于再有生命危险。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拐子竟然不按原著来。 竟然先收了薛蟠的定金,自己成了后给钱的那个! 正因如此,原本很有把握的冯一博有些犹豫了。 就是这片刻的犹豫,拐子已经被打得稀烂。 直到豪奴从拐子怀里搜出菱花的身契,薛蟠接过之后,随手扔下几张汇票,连拖带拽的就要带菱花回去。 “慢!”冯一博终于反应过来。 薛蟠刚刚被人轻视,即使打了对方一顿,依旧正自生气。 他寻声斜睨着冯一博,不爽的道:“怎么着?你这囚攮的也想挨打?” “在下久仰薛公子大名,今日一见实属难得。” 冯一博不想轻易放弃。 他上前施礼,想要争取和平解决。 “在下想请公子一起去秦淮河畅饮一番,同时还望公子给个面子,在下愿出双倍价钱,不知公子可否……” 可惜的是,他的话同拐子一样,让薛蟠感觉再次被人侮辱了。 没等他把话说完,薛蟠就怒目而视。 “你这囚攮的也敢用钱砸我?找死!” 众所周知。 薛家缺什么都可能,就是不可能缺钱! “给我打!” 随着薛蟠不由分说的一指,冯一博才明白自己找错了突破的方向。 今天怕是难以善了。 眼见两个持杖豪奴直奔他而来,冯一博一边苦笑后退,一边无奈的做出最后警告: “等等!我乃今科举人,你们可要想清楚后果……” 两个持杖豪奴闻言却冷笑起来。 一个道:“我家大爷乃是户部主事,你若是进士还勉强可以说话,小小举人算个屁!” 眼见两人持杖攻来,冯一博急退几步却一脚踏空,立时整个人就跌坐在地上。 “砰!”“砰!” 接连两声闷响。 木杖砸在地面的青砖上,激起两缕烟尘, 冯一博一个激灵! 刚刚这两下若是打中,断腿都是轻的! 尤其是其中一人,更是差点打断他的第三条腿。 这下,冯一博被惹怒了。 没有男人能忍得了! 两个豪奴木杖砸空,冷笑着立刻再次高举砸了过来。 坐在地上的冯一博顾不得其他,立刻一个转身。 这招可是大有名堂。 江湖中称之为…… 懒驴打滚。 “嗷嗷嗷~!!!” 有些狼狈躲过第二轮攻击,冯一博嘴里忽然发出尖啸。 声音如同狗叫,顿时把两个豪奴吓了一跳。 趁着豪奴愣神的片刻空隙,他一个翻身又使出一招。 只见其左脚勾住一个豪奴的脚腕,右脚顺着就踹了过去! 就一下,那豪奴的小腿胫骨上方,腿弯处肉眼可见的发生了反向弯折。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遍整个街区。 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这豪奴的下半辈子只能拄拐了。 冯一博突如其来的狠辣反击,吓得两旁看热闹的人都不忍不住后退几步。 谁也没想到一个17岁就中举,看着斯斯文文的小老爷。 竟然状若疯狗? 但,这还只是个开始。 对方有两个人,现在只有一个失去了战斗力,另一个自然不会束手待毙。 此时另一豪奴提着木杖,带着报仇的心思,更加凶狠的朝冯一博砸了过来。 冯一博借机拿到了瘸腿的木杖,也不及躲闪,只将木杖一横。 “砰!” 两只木杖碰在一起,发出闷响。 震得指尖到肩膀都是麻的。 对方冷笑再次举杖,冯一博却忙丢开手里的木杖,一蹬腿朝对方撞了过去。 “嗷嗷嗷~!” 伴随着声声尖锐刺耳的嚎叫,冯一博再次化身疯狗扑到对方怀里。 “啊~!” 兔起鹘落间,一声惨叫从豪奴口中发出,木杖也被他扔在地上。 正所谓“寸长寸强,寸短寸险”。 对付长兵器,尤其是这种没有刃的钝器。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施展不开。 原本近身抱摔是个不错的选择,可冯一博与对方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再加上此时他双臂发麻,使不上力。 他冲上去之后甚至无法抱紧那个豪奴。 情急之下。 除了对着豪奴的耳朵狂叫不止,能做的还有张嘴。 豪奴的耳朵遭到了物理魔法双重攻击,吃痛之下,木杖被扔到一旁。 冯一博也被一把推飞。 “啊!我的耳朵!你这小婢养的!老子要弄死你!” 一手捂着耳朵的豪奴怒吼着朝冯一博冲了过来。 冯一博被对方推得倒退了十数步才勉强止住。 他没有借机远离,而是起身再次朝着豪奴迎了过去。 眼见两人急速接近,那豪奴不顾一切的抬腿踢向冯一博的脑袋。 这一招力大势沉,完全没有留半分力气。 若是真的被踢到,恐怕不比木杖稍轻。 冯一博自然不会硬接,眼见对方的腿抬起来,他福灵心至仰头,整个人忽地消失在豪奴眼前。 一记滑铲犹如神来之笔。 躲过攻击的同时,直接将这豪奴放倒。 “嗷~~!” 这次的尖啸却不是冯一博发出的了。 一脚之下,鸡飞蛋打! 叫声比之前那瘸腿的豪奴惨烈数倍。 吃瓜群众中的男人都是菊花一紧。 “呸呸呸!” 终于搞定两人的冯一博起身吐出嘴里的血沫,又抹了抹嘴角。 狰狞的模样竟吓得围观群众都不由后退。 “真是有辱斯文啊!不过,我这应该算正当防卫吧?” 没错。 正当防卫和《极厉害、实用的——无限制格斗术!》, 真是绝配啊! 第四章 宝钗 父亲早亡,让薛家兄妹的性格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原本还算懂事的薛蟠,因失去管束,再也无心学业。 早早接过了家业,却又对经纪世事全然不懂。 面对困难的他,选择了逃避。 家里的生意都托付给伙计和老家人。 最终,薛蟠成了一个只知斗鸡走马、游山玩水的纨绔。 同样失去父亲。 年纪更小的薛宝钗,心思却越发重了。 又知晓了哥哥所作所为。 逐渐的,再没了往日的活泼开朗。 整个人越发罕言寡语。 原本接人待物极为周全,如今却似封闭了一般。 因此很多人都说她在装愚。 母亲有些担心,她却只说想要安分随时,免去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是在守拙。 当然,终究是十二三岁的活泼年纪。 这不,今日的她就没能守住。 “姑娘,刚回来的路上,听见有个婆子在院外嚼舌头。” 正在闺中读书的时候,贴身丫鬟莺儿来送茶点,神秘兮兮凑过来。 “说是大爷回来取银子,要去买人做妾呢!” “哦?” 再是安分之人也难免一时好奇。 再加上担心那混不吝的哥哥惹祸。 薛宝钗沉吟一下,就带人悄悄寻了过去。 在婆子的护持下,她终于挤到了人群中。 好巧不巧,正赶上薛蟠被冯一博ko的一幕。 ………… 当时薛蟠眼见两个持杖豪奴的惨状,心中自也是难免慌乱。 多少年了? 第一次在金陵碰到这样的硬茬儿! 看着斯斯文文,这出手也忒重了! 眼见冯一博朝他走来,薛蟠甚至不敢有大幅动作,只隐蔽的推搡着剩下的两个豪奴,同时口中低喝: “快上!都上!他就一个人,你俩一起上!” 可惜,平日唯命是从的豪奴也不傻。 这种情况自然不肯轻易上前。 开玩笑! 那两个家伙多猛,下场却如此凄惨。 一个正抱着断腿哀嚎,就算治好恐怕也是瘸子。 另一个,耳朵被咬倒不算什么。 可被伤了子孙袋,就算活下来怕也要断子绝孙了。 上去一对,残了一双。 这些平日里跟着薛蟠厮混,打惯了顺风仗的豪奴,又如何敢上前? 眼见冯一博越来越近,薛蟠再顾不得其他。 从怀里掏出钱袋,一股脑的开始撒币。 “上啊!有赏!给大爷上啊!” 这一番操作下,终于有个豪奴动了。 不过,那人没接赏赐。 “大爷稍待,我去叫人!” 有第一个跑的,就有第二个。 “你没我腿快,还是我去吧!” 片刻功夫,面对冯一博的就只剩下薛蟠一人。 豪奴们可以走,但薛蟠却不能。 身为金陵“呆霸王”的他明白,若是此时怂了,明天全金陵的纨绔都要嘲笑他。 到时候,呆霸王三个字怕是成了金陵最大的笑话。 他自问不是对手,面对冯一博步步近逼,也只能强自嘴硬。 或者说,是变相服软。 “我给你双倍价钱,此事到此为止!” 薛蟠低喝一声,尽量只让冯一博一人听见。 又补充道:“只要人归我,我给你一千两……不!两千两!” 在他的逻辑中,只要最后能得到人,就没人能说是他输。 可惜,冯一博也只要人。 他一步一步,走到和薛蟠面前,呼吸都已经喷在薛蟠的脸上。 此时的冯一博眼泛血丝,嘴角挂着血迹。 地上两个豪奴的哀嚎作为bgm,衬托得如择人而噬的猛兽。 这压迫感实在太强! 薛蟠此时已经后悔,眼看都快哭了出来。 他再顾不得要人,嘴里不禁低声求饶道:“有话好说,不如我们再商量一下……” 听到薛蟠的话冯一博没有回应,而是嘴角翘起。 这笑容,哪怕变态都会觉得有些变态! “砰!” 没等薛蟠的话说完,冯一博掌根一托,将他整个人掀翻了过去。 这一刻,冯一博心中竟是快意至极! 心中潜藏十八年的阴霾,似乎都随着薛蟠的倒下而彻底散去。 仿佛。 薛家嫡子不过如此! 四大家族不过如此! 正在他沉浸在爽感之中的时候,一道身影飞扑过来。 “这位……这位公子还请高抬贵手,我这哥哥是个混人,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我薛家愿意赔偿公子的一切损失,还望公子莫要与我哥哥计较!” 父亲早亡,哥哥是薛家大房唯一的男丁,也是薛宝钗和母亲唯一的依靠。 眼见哥哥被人打到,那人眼中竟还浮现出一丝变态的喜色。 薛宝钗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飞扑过去,横亘在两人之间。 冯一博此时定神看了过去。 竟是一个看着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只见她穿一身嫩绿衣裙,可能是天气还凉原因,外面还套了一件白色比甲。 身量不似江南女子常见的袅娜,而是有些丰润。 却丝毫不显臃肿,而是显得整个人都有丝丝雍容之感。 头上梳着双髻,长着一张婴儿肥的圆脸。 本应可爱至极,可配上一双水杏眼,不知为何却凭填了一丝不起眼的清冷。 明明脸上未施粉黛,可“唇未点而绛,眉未画而翠”。 似是走得急了,脸色微微发红,就像敷了薄薄一层桃红色的胭脂。 配着身上的嫩绿和纯白,整个人浑若微绽的牡丹。 即使此时钗发微乱,依旧难掩秀色。 这妥妥的浓颜系小美女一枚。 冯一博心中不由暗赞。 不愧是“丰年好大雪”的薛家,一看就知是真富养,绝非普通人家可比。 这少女管薛蟠叫哥哥,不用问也知道。 定是与林妹妹并列金陵十二钗之首,有“闺房之秀”的。 薛宝钗。 “大爷被打了!” “快快!就在那边!” “……” 不及回应薛宝钗,冯一博就听见有人呼和着朝这边围了过来。 竟是刚刚逃走的豪奴,还带了几十人! 好家伙! 还真的去叫人了! 这时又有一辆马车也强行穿过人群,停在冯一博的身边。 驾驶位上正是的狗子。 他还有些发懵:“小主人,这是……” 好汉不吃眼前亏! 冯一博自然不会和这么多豪奴硬拼。 他上前将地上的卖身契捡起,又将“香菱”请上车去。 正在薛宝钗以为他要走的时候,冯一博又似想起什么一般。 他先看了一眼薛蟠,对方还没醒过来。 又看向薛宝钗,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多有得罪,不过如此情况,怕也只能劳烦薛家小姐送我出城了。” 第五章 金陵新闻二则(下) 冯一博想的是。 马车在城里跑不起来,很容易被豪奴们追上。 所以必须想个办法才行。 最好的办法是挟持薛蟠做为人质。 可薛蟠晕过去了,而且半路醒了还不好控制。 于是他将目光移到薛宝钗身上。 只要让她作为人质和自己一起出城。 众目睽睽之下,也不会有损她的名声。 到时候出了城一上官道,这些豪奴想追马车也没那么容易。 可同样一件事,薛宝钗看来却不一样。 对方先看了一眼哥哥又看向自己。 这是在暗示,不听话就会伤害哥哥? 为了薛家大房这根独苗的安危,薛宝钗觉得。 自己没得选! 她面色几经变换,最终叹了口气,朝旁边招了招手。 丫鬟莺儿和几个婆子战战兢兢的蹭了过来,小心翼翼的看着冯一博。 见他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几人才小声说着什么。 在婆子的搀扶下,宝钗踩着狗子搬下来的木质踏垛,维持着最后的优雅上了马车。 最后看了一眼还在地上躺着的薛蟠,心中忍不住暗叹: 虽可能有损一些名声,但若能让哥哥懂些事得到一点教训。 那也是值了! 豪奴们已经不远,莺儿和一个婆子也上了马车。 冯一博看着赶来的豪奴们,洒脱的一抱拳: “诸位辛苦了!想必诸位刚刚已经看到,车上这位是你们家的大小姐,她执意要送我们出城!” 豪奴面面相觑,剩下的婆子过去说了几句,他们顿时都不敢稍动。 “相信你们家小姐出了城就会下车,所以,请你们稍待。” 冯一博维持着笑意,又似想起了什么。 “嗯,退后一些!不然的话……” 这话一出,任谁也明白这是威胁。 “快点啊!再远点,不可近我百步,不然你们小姐可能要将我送的更远了。” 婆子生怕他做出什么无礼之事,连忙回头推搡着豪奴们后退。 冯一博见有了些效果,又笑了笑安抚。 “诸位放心,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份,说话一定是算话的。” 众人这才想起他读书人的身份,何况还是应天府解元。 想必只是被逼无奈,一定不傻到做出自毁前程之事。 吧? 这时冯一博从狗子那拿出一摞汇票。 想了想,把身上的汇票和银子也都拿了出来。 他用银子压住汇票,大声道: “这里是六百多两银子,其中五百两是买人的,你们都知道,剩下的是那两位的汤药费,你们替他们收一下。” 豪奴和婆子们见此脸色又缓和一些。 同时远远打望着这边,生怕银票被别人拿走。 这边车厢里已经坐满,而且是薛宝钗这样的女眷。 冯一博自是不好同车。 他一屁股坐在前面的“副驾”上,示意狗子出发。 “驾!” 马车缓缓启动,狗子看了一眼缀着的众多豪奴、婆子。 又看了看身边冯一博。 犹豫道:“小主人……你说……咱们这不算强抢民女吧?” “这……额……这怎么能算呢?” 冯一博有点卡壳,想了想才解释道: “我们只是让薛家小姐送我们到城外,她的丫鬟、婆子都在车里,家仆也跟在后面,只要到了城外她就会下车回家,你说,这怎么能算强抢民女呢?” 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 “最多,算是紧急避险!” 又转身对车厢里解释了一句: “就是事急从权的意思。” 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出了城门。 薛宝钗从车帘看到,顿时心中紧张起来。 她只盼着冯一博能说话算数,不要再节外生枝。 “已经出城,宝钗小姐可以下车了。” 听到冯一博这话,薛宝钗的心中微微一松。 狗子也松了口气,连忙将木质踏垛放下。 莺儿和婆子从车里下来,上前搀扶着薛宝钗下车。 后面的豪奴和婆子们远远见自家小姐下车,心中大石落地,加紧步伐的赶过来。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匹快马从城内疾驰,几乎擦着豪奴和婆子们蹿了出来。 那人手持文书和令牌,大声喊着“急令”。 城门的守军陷入短暂的混乱,出城的队伍也陷入停滞。 随后,一只军容整齐,步调却乱七八糟的军队出现。 有人在前面负责开路,把城门内的百姓,包括薛家的豪奴和婆子们在内,都推搡到了两旁。 这只队伍人数不少,且似乎在急行军,一路小跑着出城。 冯一博和薛宝钗目送着他们从马车旁路过。 最后压阵的是个军官,看起来雄壮不凡。 他穿着铠甲、骑着战马,连看都没看马车这边一眼。 就在众人刚缓过神来,城门这边“咯吱咯吱”的开始关闭。 两边的人隔着门缝都看到了彼此的惊讶。 “兵爷,我要出城啊,我今天得回家!” “我们是休沐的举子,能不能让我们进去!” “行行好,我家有八十岁老母亲,她还在城外等着我送药呢!” “……” 进出的人群都有些混乱,可惜还没等有更多动作,就听“咣铛”一声。 城门,彻底关上了。 一瞬间,视线被彻底切断。 薛家的仆从和冯家的马车被城门隔开。 犹如天堑。 完蛋! 这下真成强抢民女了? 城门关闭有些始料未及,冯一博此时也傻眼了。 “听说倭寇要攻城了,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 “是啊!我也带着全家想到城里避一避呢!” “……” 冯一博听着议论,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 没错。 这就是今日金陵城流传的第二件事。 龙鳞卫在城中抓到了两个倭寇细作,审讯之下竟得知倭寇近日要攻打金陵! 得到消息的官府立刻下令,金陵里十七、外十八,统共三十五座城门即刻关闭。 龙鳞卫亦得到命令开始大索全城,以免有细作遗漏。 南京兵部传令南京京营出击,必须立即剿灭这股倭寇。 再然后。 就是本书开头的一幕。 薛宝钗暗叹一声,再次别无选择,再次乖乖上车。 …… 就在薛宝钗上车的时候,金陵城南五十里处正发生一桩惨绝人寰的事。 村路两旁的房屋中时不时传出女子尖叫和哭泣,庄子中间的打谷场上,堆满了男女老少的尸体。 几个倭寇在一所大宅院里立起炉灶烧火煮饭,嘴里“叽哩哇啦”的大声谈笑着。 一身武士盔甲,腰间挂着一长一短两把倭刀的大乔五郎,正站在村口眺望着金陵的方向。 第六章 不是说祖产吗? 这个时代的舟车劳顿可不是开玩笑。 尤其是没有减震装置的木轮双辕车,即使车厢内有厚厚的垫子。 但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对于不长出门的闺秀来说,也着实是难以承受之痛。 哪怕以薛宝钗沉稳和丰盈,也一样硌得坐卧不宁。 就在她悄悄揉了几次之后,车帘外的景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阡陌交通的农田变成连绵不断的房屋。 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 薛宝钗不着痕迹的又使劲揉了几把,才在莺儿和婆子搀扶中下了车。 一车人都是头晕脑胀,下车后各自舒展着手脚。 唯有薛宝钗保持住了仪态,默默的观察着周围环境。 只见马车停在一处大宅外,高大门户上挂着崭新的匾额。 上书“冯府”两个金色大字。 这府邸不仅门户高大,就两旁的石狮子都比人还高。 院墙更是有丈二,往两旁延伸着怕是有百余丈了。 穷乡僻壤竟有这么大的府邸。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勋贵的别院,怎么看也不像是庄户人家。 “先父在世时曾巡守边地多年,后因伤病回返原籍,官至南京兵部职方司主事,以员外郎致仕。” 冯一博看出薛宝钗的疑惑,习惯性的解释道。 原来是乡宦人家,怪不得如此。 宝钗闻言微微点头,心中也有恍然之感。 乡宦就是退休官员。 说到底也曾是官宦人家,有些气派也实属正常。 “小主人您回来了!这位是……” 冯府内听到外面的动静,角门一开出来几人。 为首的中年男子上前施礼,眼神看向薛宝钗主仆。 这中年男子正是狗子的亲爹,冯府的管家陈伯。 之前狗子回来从账上支钱让他有些担心,因此早就在此候着。 “陈伯,这位是金陵薛家的小姐,你先让人安排客房住下,让厨房备最好的席面送过去。” 冯一博没有过多解释,又看向香菱。 “这是香菱,带给孟姨教些规矩。” 陈伯闻言明白香菱就是狗子取钱买的那个丫头了。 可为何又带回一个小姐? 虽然心中疑惑,却也知道此时不便多问。 陈伯上前和薛宝钗见了礼,随后吩咐人去安排。 片刻之后,角门一开出来几个丫鬟、婆子。 在她们的引领之下,薛宝钗主仆才进了冯府。 一进角门,迎面是一道歇山顶影壁。 上面有繁复蝙蝠、松柏之类的图案,象征福寿之意。 转过影壁之后,有三道拱门。 薛宝钗一看就大致明白了冯府格局。 八成是东西跨院。 她不动声色的随着丫鬟、婆子走进左手边的拱门。 迎面又是一处屏风,绕过往里是一处廊子,尽头是垂花门。 见此,宝钗心中了然。 这应该是内宅和外院的分隔处。 一过垂花拱门,就有一群人在此候着。 领头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 见薛宝钗几人进来,那妇人连忙上前施礼。 “这位就是薛家小姐吧?真真如仙女下凡啊!” 她一边施礼一边打量着薛宝钗,满脸堆笑着自我介绍。 “我是渊哥儿的奶娘,平时他都叫我一声孟姨,若是薛小姐不嫌也可以这么称呼。” 薛宝钗闻言巧然见礼:“见过孟嬷嬷。” 她自是不能轻易叫孟姨,若真随着冯一博叫多少有些暧昧。 孟姨也不介意,仍旧笑着。 “渊哥儿自幼失怙,只我这个没身份的被他当做长辈敬着,暂时代管着后宅,倒是让小姐见笑了。” “不敢。” 见薛宝钗反应四平八稳,孟姨也没再继续,似恍然的道: “难得有客人来,我却是高兴得太过,快快里边请!” 将薛宝钗主仆安排到一处独立的小院。 问了些入口的忌讳。 说了些不疼不痒的客套。 留下个丫鬟听用。 孟姨才带着人离开。 “冯家瞧着家业不小,内宅竟是一个主妇也无,竟让个奶妈子掌事,这要是谁嫁过来倒是省心得很呢!” 目送着孟姨带人离开小院,莺儿松了口气。 “别胡言!” 薛宝钗微瞪了她一眼。 见冯家留下的丫鬟在院里候着并未靠近,才也松了口气。 不过依旧嗔怪道:“且不说我们现在算是寄人篱下,就算平时也不该背后编排别人!” “姑娘我知错了!” 莺儿吐了吐舌头,心里却似没当回事。 宝钗没多责备,看向一起来的婆子道: “张嬷嬷,莺儿不晓事,还劳烦你去打探一下冯家的来路。” “姑娘放心,我这就过去。” 婆子应了一声,出门寻那丫鬟聊了起来。 此时宝钗才真的松了口气,和莺儿说道: “这位冯公子应该就是今科解元冯一博,没想到他竟与哥哥的品性相类。” 她说的,自然是喜好女色。 即使冯一博是今科解元。 可为了争买一婢而大打出手,在薛宝钗心中也难免和薛蟠划上了等号。 莺儿闻言却有些不以为意,反驳道:“香菱姑娘那般出挑,若我是个男子也要动心!” 宝钗心中也承认香菱出众,但还是摇了摇头。 “你只当天下男人都和你这般没出息?心存大志之人,如何会被皮相所迷?” 莺儿闻言眼珠一转,坏笑着道: “可姑娘的样貌更美上几分,你说那位小冯公子会不会神魂颠倒,才将小姐带回来了?”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私下里说话自是没那么多的忌讳。 可以说,莺儿比薛母还了解宝钗一些。 “我看你可真是到年纪了,不如回去就给让母亲为你指个人家算了!” 宝钗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不由有些恼羞成怒,伸手朝莺儿的小嘴撕过去。 莺儿见状一边躲避一边求饶:“姑娘,可别,哈哈哈!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的!” “……” “姑娘。” 两人正打闹间,张嬷嬷在门外喊了一声, 主仆连忙止住,微微整理了一下才道:“张嬷嬷快进来。” 婆子进来笑盈盈的施了一礼,宝钗问道:“如何?” “回姑娘的话,那小丫头自小就生在乡里,没什么心眼,随口一问就都说了。” 听她如此说,宝钗面露期待的道: “到底是张嬷嬷老成持重,不知她说了什么?” “她说这里的主人,也就是那小冯老爷,是应天府的今科解元。” 听到婆子这般说,宝钗点点头。 “嗯,此事倒是猜到一二,有了嬷嬷的话总算确认。” 那婆子又道:“这位小冯老爷不仅是文曲下凡,而且还经营有道,那小丫头说了,冯家如今的家业,大多都是他这几年挣来的。” 嗯? 宝钗闻言一愣,不是说祖产吗? 第七章 冯家的营生 子曾经曰过:不时不食。 也就是过了时令的东西不宜食用。 可在冬春季节,大户人家会有专门的暖房用来种植少许蔬菜。 不过,吃到的绿叶也多是葱、蒜、韭、葵之流。 普通人家则更是只有腌菜和干菜,最多是发些豆芽或是吃块豆腐罢了。 可此时薛宝钗面前圆桌上,一眼扫过却是绿意盎然,甚至可以说五彩缤纷。 不知是不是做法不同,以她的见识也有几样看不出是什么做的。 宝钗见此不由想起李嬷嬷打探到的消息: “小冯老爷接手庄子之后,除了粮食,还让庄户门种菜、种花,短短三、四年,就经营得风生水起,这几年冬日里,金陵大户人家桌上的青菜,还有摆放的新鲜花卉,八成都在这边种出来的呢。” 这时菜已经上齐了,孟姨见薛宝钗微微发怔,连忙笑着招呼起来: “哎呀,让薛小姐见笑!这里比不得贵府,只有些庄户的新鲜玩意儿,却也都是些家常菜,说来大多还是渊哥儿说能吃我们才敢吃的,他学问大,去年还考中了应天府解元的。” 寒暄了两句,孟姨又开始介绍: “这是洋柿子炒鸡蛋,原本这玩意儿是大户人家观景用的,但渊哥儿说这东西可以滋养身体,不逊肉蛋,吃着酸甜可口,倒也宜人。” 洋柿子的名字宝钗是听过的,也有人叫它西红柿,成熟的时候果子红红的,看着很漂亮,她家在夏日里也有种过,却从未曾入口。 看着红黄相间的菜肴,宝钗伸出筷子尝了一口。 做法没什么稀奇,却胜在食材新奇,尤其是这样的春日,酸酸甜甜的一口下去十分开胃。 “这是胡瓜,公子不知为何都管它叫黄瓜,冬日里种这个最是麻烦,还要蘸花,不过也最为爽口……” 接下来孟姨一样样介绍过去,宝钗便一一品尝。 她年龄还小,正是嘴壮的时候。 况且春日里菜蔬稀罕,就算是薛家也不见得会这样放开了吃。 当然不至于吃不起,而是怕伤了脾胃。 贵人们的玉体,娇弱的很。 不过薛宝钗自幼便胎带的热毒,反而最是贪凉。 这时节吃着菜蔬自是舒坦至极。 这边见她吃得香甜,孟姨也放下心来,露出姨母笑。 一餐过后,宾主尽欢。 待孟姨走后,宝钗整个人放松下来。 她轻轻抚了抚肚子,重重叹了口气。 跟着伺候的莺儿也是放松下来,感慨道: “谁能想到这小冯老爷不仅学问好,还善于经营,可惜自幼失怙,族里也没有什么人。” 这个时代讲究门当户对。 若是没有父母又没有族人,很多事情都是举步维艰。 所谓穷民无告,还有鳏寡孤独中的孤,说的就是这种情形。 而非后世那样,极个别人的择偶甚至崇尚“有车有房,父母双亡”。 好在冯一博在父母双失之前考中了秀才,因此还有师长和同窗。 不然可能他这辈子只能守着薄产,怕是再无出头之日。 宝钗听到莺儿的感慨,想起自己父亲早亡,也跟着有几分凄然。 “是啊!这小冯公子可真是厉害,若是哥哥也能这般该多好?” 听闻这话,莺儿眼珠一转,坏笑着道: “不能做亲哥哥,倒是可以做情哥哥。” 短暂沉默之后,房里又传出莺儿认错服软的声音。 另一边,孟姨料理好了一应事宜,才把香菱叫来训话。 “你叫香菱?” 听到孟姨的话,香菱紧张万分,连忙应声。 “是!回……回嬷嬷的话,香菱这名字是回来路上公子才起的。” “叫我孟姨便好。” 孟姨笑了笑,又问道:“你今年几岁,可是本地生人?” 香菱听问,先是摇了摇头,弱声道:“我……我不记得了。” 这话说得孟姨微微皱眉。 随后又似有些恍然,只是微微一叹没再多问。 她起身围着香菱仔细打量一圈,口中自语道: “嗯,长得可真是标致,怪道渊哥儿一眼就相中了,只是……” 看着看着,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见过呢?” 她眉头皱起,拉起香菱来回端详。 就在这当口,冯一博进来了。 他先和陈伯去账房把账目平了,还安排人明天一早去金陵查探一下,又用了晚饭才来这边。 “渊哥儿!” 见是他来,孟姨满脸笑意的迎了过去。 “我带她几日,之后就给你送过去。” 冯一博知道她说的是香菱,笑着道:“孟姨帮我好好调理调理,不必急着送到房里。” 孟姨点点头,对香菱道:“下去吧,让小桃先教给你些规矩。” 香菱闻言顿时松了口气,使劲点着头,随后慢半拍的道:“谢谢孟姨!” “等等!” 她刚要出去,又被孟姨叫住。 “渊哥儿此前从未抬举过哪个丫头,此次大张旗鼓将你买回,八成是要抬举的,不过我还是把话说在前头,冯家虽不是什么簪缨人家,但渊哥儿向来最重规矩,你自己好好体悟。” 香菱闻言满脸通红,偷眼看了冯一博一眼。 见他面带笑意,既没反对,也没附和。 香菱才使劲点着头,憋出一句:“孟姨放心,香菱最是听话!” 孟姨对此自是十分满意。 待香菱下去,又对冯一博笑着赞道: “渊哥儿真是有眼光,这小丫头看着不比那些官家小姐差上丝毫,若再养几年定是个极出挑的,咱们府里没一个及得上她。” 冯一博笑了笑没有接茬,算是默认。 既然人都买回来了,总不能送去烧火做饭吧? 那样的粗使丫头十两银子都用不了。 所以不问可知,香菱必然是要细使的。 一直没有贴身丫鬟,是因为身体还年少,他觉得不宜多近女色。 如今年已经满十八,封印自然解除。 当然,香菱还太小,顶多也就是伺候起居。 算是培养培养感情罢了。 冯一博没再这个问题上纠缠,话锋一转道:“孟姨,薛家小姐那边还要劳你多用些心,我不便与她多见。” “渊哥儿放心,我一定安排好。” 孟姨先是点头,随后试探道: “渊哥儿,咱们家连个女主子也无,你怎好将闺阁女子带回家来,莫非她是……” 说到这,又转为小心翼翼的神情,问道: “咱们未来的主母?” 第八章 一溃十里 “不是。” 冯一博摇了摇头。 “你照顾好她就行,其他的不必多问,明天城门一开就会送她回府。” 虽然没解释,但孟姨却也明白大半,顿时有些失望。 “本来看这薛小姐神仙一样,做咱们家的主母倒也不错,倒是可惜了。” 冯一博自然明白孟姨对他的关心,心中也是一动。 不过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她是金陵薛家的大小姐,以咱们家的门第是高攀不上的。” 孟姨眼睛一亮,却是听出一丝不甘来。 又试探道:“那等哥儿中了进士……” 作为四大家族之一,薛家虽然拍在最末,但和王家、贾家这种老牌勋贵牵连太深。 原著虽然没明确说,但类似“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样的谶语却有好几处。 即使不至于是什么大罪,不然贾兰最后想出仕也过不了政审这一关。 但冯一博现在还不了解具体情势,自然不能轻易下定论。 更何况他也没觉得自己虎躯一震,对方就会嫁给他。 当然,他也不必和后宅多做解释。 直接道:“我还不想和这样的人家有什么勾连。” 虽然不明白其中真意,但孟姨却听出冯一博的疏远。 她心中有了些数,只犹豫道:“那我?” “尽心招待,莫要失礼。” 得到答案的孟姨点了点头。 “好的渊哥儿,老婆子明白了。” ………… 金陵这个名字,源自楚威王熊商于石头城所筑的金陵邑。 这里自古以来就是江南中枢。 不仅有六朝形胜、勾连吴楚的底蕴,也有纸醉金迷、秦淮风月的繁华。 而且,还是本朝的龙兴之地。 当年太祖皇帝就是在此起兵,渡江后一举击破鞑虏主力。 随后一鼓作气定鼎天下,成就一代雄主。 金陵作为江南核心,又是大后方,在建国初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都城。 后来天下大定,尤其是北地完全被收入囊中。 为了稳定局势在北地又建新都,大部分勋贵也都随之迁了过去。 金陵虽成为留都,但在政治、经济、文教等各个方面,依旧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就连当初迁都的太祖皇帝,随着年纪渐增也念起旧来。 这才有了六次南巡的盛况。 当然,这些典故在金陵是人尽皆知,自不必多提。 单说金陵城作为江南重镇,自是城高池深。 在大多人的心中,就算有百万雄兵也未必能轻易拿下。 然而,竟然有一股百余人的倭寇打起了这里的主意。 作为这股倭寇的最高首领,大乔五郎心中思讨着下一步的计划。 这个庄子被杀掠一空,至少短时间内不用担心走漏消息和吃饭问题。 可是派出的细作迟迟未归,让他担心接来下的计划是否能够顺利。 官兵的围剿倒还是其次。 哪怕来上万官兵,大乔五郎觉得他们也不是不能突围。 若是少些,甚至可以把对方击溃。 除了一开始的水师让他们损失惨重,登录之后就没遇到过像样的抵抗。 但毕竟金陵城这样的大城,若是没有内应,恐怕凭他们这百余人很难有什么作为。 还容易被赶来的水师瓮中捉鳖。 原来这股倭寇正是被朝廷水师打散,又遭遇风暴,在虞县登录的迷航倭寇。 本来他们觉得够倒霉的,因为刚一上岸就遇到了官兵。 大乔五郎都觉得他们要全军覆没了,抱着必死的决心带人正面迎了上去。 可仅仅是一次冲锋,对面的千余官兵就四散溃逃。 官兵的不堪一击,让这些劫后余生的倭寇都有些不敢相信。 之后他们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突袭会稽。 守城的官兵。 跑了。 他们劫掠成功,却也不敢多做停留。 又流劫杭州附近,随后是徽州数县,至绩溪、旌德。 屠掠过泾县,趋南陵,至芜湖,掠太平府。 一次次劫掠成功,一次次与官兵对阵,让他们信心爆棚。 没办法,除了一开始击溃他们的太湖水师,之后所遇官兵,无一能战! 正是这样的遭遇,让大乔五郎想捞一票大的,之后再想办法去海边寻机夺船。 于是,他们想到了江南的中心。 最为富庶的金陵! 另一边。 听说只有百余人,收到出征命令的南京京营并没太当回事。 甚至还争了起来。 太平年月,这样立功的机会可不多。 最终,指挥使穆琨指派了他的心腹千户刘昭。 派他去可不仅仅因为是心腹。 还因为手下五个千户所里,只有刘昭的兵额勉强满配,且一月之中能操练个三五回。 在穆琨看来,这在整个江南都是绝对精锐了。 刘昭本来也是这么想的,直到他直面倭寇的那一刻。 他明白自己所带兵马和乌合之众唯一的区别,原来就是装备齐整而已。 为什么会输? 刘昭心有不甘。 明明自己这边人多啊! 可只一个照面,前队才倒下一排人。 顶多只有几十个。 整个队伍就开始溃败了。 之后就更莫名其妙的,一千人马被一百多贼寇追着砍。 你敢信? 刘昭骑着马死命的朝金陵方向跑,心中的惶恐久久不能散去。 可是怎么办? 自己就这么仓皇逃回去,怕是要丢官。 甚至丢脑袋! 刚刚在全军溃败之前,他已经竭力整军。 可也只在身边聚了百十人,瞬间就被溃散的部下冲散了。 队伍散了还能聚,人心散了连队伍都没了! 仓惶逃窜的刘昭,心中一时没了主意。 一时间也没注意,坐下的马匹已经累得不行。 他一身甲胄,再加上本身的肥肉,整体差不多有200斤。 坐下的战马虽然看着神骏,却也是个样子货。 此时一人一马连走带跑,已经几个时辰。 尤其是逃跑这一段。 跑了十几里地,马屁都快被他拍烂了。 现在刘昭心中想着如何应对,手上也停了下来。 马的速度渐渐降了下来。 原本紧绷着还没事,这一松懈下来,战马竟有些脱力了。 前腿一软,刘昭被甩了出去。 “稀里哗啦!” 一身铠甲把他硌得生疼。 “咴~~~!” 战马发现松快好多,挣扎着起身,随后四蹄一扬顺着官道就是一股烟。 消失不见。 这下刘昭傻眼了! 回去金陵好歹能保命,可要被倭寇追上,自己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怎么办? 他尝试着动了动,发现腿还断了。 这下没跑了! “我就说看见这里有人坠马了吧!就在这呢!” 正在刘昭想着眼见天黑,倭寇应该不会追来的时候,两个汉子到了他面前。 “是个兵爷!” “没死啊?” 这失落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刘昭打了个冷战。 第九章 埋伏 冯一博刚从内宅出来,迎面就碰见两人慌慌张张的过来。 一个是狗子,另一个是孟姨的儿子,姓孟,大家都喊他猛子。 “小主人,巡逻哨发现个受伤的兵爷,自称是京营的千总,说倭寇就要打来了!” 狗子面带惶急,猛子却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最近江南不少地方都被倭寇劫掠,据说手段残忍至极。 若是真的,庄子里的人得尽快转移。 可是狗子知道金陵关闭城门,那他们能躲去哪里? 猛子简单问了,倭寇人不多。 平时他负责操练庄丁,此来其实是有请战之意。 “不管怎样,先去集合庄丁!”冯一博没有犹豫。 “已经让人去了!” 猛子跃跃欲试,刚想请战。 又听冯一博点头道:“带我去看看那个千总!” 刘昭被送到冯府的时候,心中不禁有些迷惑。 不过转念一想,毕竟是金陵城郊,若是哪家大人的别苑倒也不算稀奇? 没过多久,一个年轻人的到来让他知晓了此地主人的身份。 “在下今科举人冯一博,见过将军,还请说说具体情况。” 冯一博一眼就认出,这人正是今日在城门外看到的那位武将。 因此他不纠结对方的身份,直接问起具体情况。 “刘昭一介武夫却也听过解元公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刘昭虽是武将,但他家小舅子却是个秀才,因此对秋闱之事十分关注,自然知晓今科解元的大名。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简单寒暄两句,就直接道:“眼下事态紧急,解元公赶紧带人跑吧!” 能不能活命,就看天意了。 他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继续道: “想必那些倭寇追到这里就不会再往金陵追了,很可能就地补给,若是走得晚了,怕是……怕是……唉!” 冯一博一摆手,自有人将茶水奉上。 他明白刘昭未尽之意,面露凝重之色。 “将军所言我明白了,不过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倭寇有多少兵力?” 刘昭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皱眉道: “约莫有百十人,但各个勇武非凡,可以一敌百,尤其那些倭寇擅跃,一迸足就有丈余,他们的刀又极为锋利,落地之时直接连人带兵刃一并斩断!” 听到倭寇的数量,冯一博放下最后一点担忧,点头道: “我就说他们流劫江南,必不能久,之前听说有二三百人,现在只剩百十人,说明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 刘昭一愣,刚想要说什么,又有庄丁从外面进来禀告。 “小主人,村口那边来了几人,说是金陵薛家的,为首的是一位公子,说话很难听,指名要见您。” “哦?” 薛蟠来了? 冯一博微微皱眉,道:“可带了官兵?” “没有,只有两个家丁随行。” 这样特殊时期能破例开了城门,可见薛家在金陵的人脉之强。 不过,只要没带官兵来抓人就好说。 冯一博闻言点了点头,对刘昭拱手。 “将军安心在此安心养伤,若是顺利,说不得还要送你一桩大功。” “什么?” 刘昭闻言瞪大眼睛,冯一博却已经带人出去了。 他隐约猜出冯一博要做什么了,却有些不敢相信。 片刻后才面露苦笑,喃喃道: “这是读书读傻了,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看来老子今日要交代在这了!” ………… 薛蟠带人一路打听,终于在天黑前寻到了冯家庄。 看着冯府高大的门廊,憋屈一路的薛蟠直接开骂,指名点姓叫冯渊出来。 没想到刚骂两句,冯府门口就聚集了数百人。 还都带着各式家伙: 有拿锅盖的,有拿粪叉的,有拿柴刀的…… 这还算正常。 竟然还有人拖着丈二长的老毛竹,上面的枝桠都没修剪。 虽然装备不行,却也把薛蟠吓得够呛。 正不知所措,冯府角门一开,出来几人不由分说把他捆了。 “囚攮的!你们怎么敢?知不知道我是谁啊?我系唔唔唔……” 嘴里还被塞了块破布。 几人押着他进了府,来到一处小院。 “哥哥!” 薛宝钗上前给他解开绳子,拿下嘴里的破布。 到底才十二、三岁,来到陌生去处如何能一点不怕? 此时见到哥哥,她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薛蟠一见妹妹眼睛红红的,顿时怒道:“宝钗!该死的冯渊对你做了什么?” “哥哥莫要浑说!” 看着口无遮拦的哥哥,宝钗习惯性的想要怪罪两句。 可薛蟠脸上浓浓的担忧之色,她又怎么忍心? “当时城门忽然关闭,冯公子也是措手不及,他怕我有什么闪失,才将我带回府上,在这里一直以礼相待,并无逾矩之处。” 听到宝钗的解释,薛蟠才恨恨道:“算他识相,不过这事绝对不能算完!” 倭寇随时可能会打上门,冯一博没有功夫和薛蟠纠缠。 所以他直接派人通知薛宝钗,另一边让人把薛蟠捆了送过去。 此时他身后是狗子和猛子,面前是集结完毕的庄丁。 “你们应该听说了,倭寇随时会来这边抢掠。” 庄丁们已经排好阵型,只等他一声令下。 这股倭寇流劫许久,手段之凶残,他们都是听说过的。 听闻要来这边,要说全都不怕那肯定是假的。 但只要小主人一声令下,即使最胆小的也还是愿意去拼。 “金陵城城门已关,我们没有退路,只能自救!” 虽然装备各异,但人人挺胸抬头,不动如山。 一个个目视前方,目光坚定。 别处他们不知道,但金陵周围没有任何一个庄子比他们庄子富。 这个富不是庄主富,而是所有庄户。 是冯一博带领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还让他们不受任何欺负。 对于大部分庄户,别说是倭寇,就算是官府来了也敢上去支把几下。 “倭寇只有一百人,而我们有二百人!” 这二百人就是冯一博多年来操练的结果。 “不动如山”只是基础。 真正的杀手锏是鸳鸯阵。 自从成阵,争夺水源之类从未输过。 连受伤都很少。 “全体都有!” 冯一博简短的训话完毕,直接下达命令:“我们去村口伏击,遇到倭寇,绝不留情!” “是!” 没有任何迟疑,二百多人一声咆哮。 院子里的薛家兄妹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倭寇来了。 冯家的下人却见怪不怪,解释了一下缘由。 这边庄丁整训完毕,朝着南面的村口进发。 很快在村口依托地形和房屋打好了埋伏。 没过多久,就有人过来低声禀告。 “小主人,倭寇马上过来了,他们有二十多辆马车,所以只能走官道,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咱们这了。” 第十章 专业对口 这股倭寇劫掠江南数月,虽然很多东西无法带走,但还是攒了二十多车硬通货。 大乔五郎此时就坐在马车上,心中还有些郁闷。 官兵是从北面过来,八成金陵那边抓到了他的细作。 虽然将官兵击溃,但他们也失去劫掠金陵机会。 毕竟城高池深,他们又只一百多人。 不过来都来了,不去一趟说不过去。 再说,若是在金陵城外晃一晃,即使一箭不发,必定也是威名远扬。 倭寇不仅有倭国的浪人,也有海边吃不上饭的渔民。 各股倭寇的成分复杂,很多有名望的,甚至已经褪去倭寇的身份。 成了海商。 若是有了攻打金陵的名声,那慕名来投的人绝对不少。 想必那时他们也不必再靠劫掠为生,完全可以一边经商一边打劫。 “老大,前面有个庄子,咱们今晚就在这休息怎么样?” 倭寇探马来报。 天色渐黯,现在去金陵肯定来不及了。 前面的冯家庄在地图上就有标注。 距离金陵三十里,不到一个时辰的路。 大乔五郎点了点头。 “好,让兄弟们准备一下,我们今晚就在这里驻扎。” 倭寇们一听又要屠村,“叽里呱啦”的说笑起来。 仿佛这就是他们放松的方式。 已经能看到炊烟,距离村子还有几十丈。 熟练留了几人在官道上看着车马,其余人全都着甲。 准备进攻。 到了村口,一个人也没见到。 这让大乔五郎觉得有些不对。 “武藤,你去看看情况。” 一个浪人刚要出列,就听见了不寻常的声音。 “咻咻咻~!” 箭矢过后,冯家庄的庄丁一涌而出。 倭寇这边大多着甲,即使多是皮甲,对箭矢的防御力也不俗。 这一轮箭矢并没有带来太大损失,反而激起了倭寇的凶性。 “八嘎!” “死ね!” 倭寇叽哩哇啦的纷纷拔刀,朝着庄丁们冲了过去。 原本觉得,以他们的实力,连正规军都不在话下。 一个照面就能击溃这群庄丁。 没想到,对方丝毫没有害怕。 先是在他们接近的过程中,不紧不慢的继续射箭。 这使得他们受伤的人数不断增加。 没等真正接战,已经重伤减员十数人,轻伤数十人。 就算是软弓,又有皮甲,近距离射击也受不了。 于是倭寇们冲得更猛,他们觉得只要再靠近一些,就能轻易击溃这些乌合之众。 很快,他们就到了一丈之内,使出了他们最为擅长的战术。 跳砍。 在倭寇的想象中,只要一跃过去就胜利了。 他们想想着把对方连人带手里的破烂一起斩成两段的样子。 可惜,他们没想到的是,还没落地就被一条条毛竹给阻拦在半空。 一刀挥出,除了切掉几根枝桠之外毫无收获。 不仅没收获,还失去了平衡。 准确的说,像是被拍了下来。 犹如苍蝇。 一落地又有几支钢叉追了过来,专门往脖子、脑袋这样致命的地方捅。 即使有皮甲也扛不住几下捅刺。 大乔五郎身着铁甲,每次都是身先士卒。 这次也不例外的冲了上去。 可这一次和以往都不一样,此时他整个人都已经麻了。 军容整齐的正规军都被他们轻易击溃,一群乌合之众却把他们打得丢盔卸甲? 这些庄丁甚至连正经武器都没有! 虽然他穿的是铁甲,连钢叉都无法突破他的防御。 可他成功冲到了对方阵中,却一样寡不敌众。 周围的倭寇早就已经倒下,他也没能坚持多久。 整个人正被几条钢叉压着,一分一毫都动不了。 没办法,他刚才在人群中一刀挥出,刀身卡在了盾牌上。 那盾牌虽是木质,但经过烟熏火燎,十分厚重。 另一把刀没拔出来就被毛竹扫了一下,来个了满脸花。 随后腿上又被砍了一刀。 若非看出他是领头的,其他倭寇又差不多都被解决了,这些钢叉就不是压住他,而是插进他的眼窝了。 冯一博此时站在大后方观战。 以前抢夺水源还是要手下留情,所以这是成阵之后第一次用于生死之战。 这个阵型很奇特,是以十人为一队。 最前面两人手持木牌。 仔细一看就知道,那其实是木质锅盖。 上面大多还有熏烤的痕迹,甚至有的还在滴水。 他们腰上还挂着柴刀,充作刀盾手。 既可以防御箭矢,也可以近战。 其后两人手持竹弓,背着箭袋。 硬弓属于违禁品,这种竹制的软弓是官府允许的,可以用来打猎。 这就是弓箭手了,也是各小队的正、副队长。 再后两人手持丈二老毛竹,充作狼筅。 主要目的,是阻止敌人近身。 最后四个手持钢叉,充作长枪手。 有的其实是粪叉,但也不影响威力。 小队特殊情况下可以分为两组,正副队长各带一半。 大多时候,都是保证完整建制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冯一博敢直面倭寇,除了前世特有的抗倭buff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就是这个阵法。 鸳鸯阵。 这是戚少保为了对付倭寇所创的阵法。 当然,这个鸳鸯阵和正宗的应该有些出入。 毕竟只是冯一博根据前世模糊的记忆弄出来的。 但,核心上应该是一致的。 所以相比争夺水源,用来对付倭寇正对…… 嗯,专业对口。 战斗结束的太快,快到不少庄丁还没意识到自己杀了人。 当然,这个年代的人也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尤其是庄户人家,不论是饥荒、盗匪,还是生个小病都会死人。 城里也经常有人获罪被砍头,还会提前通知,允许围观。 甚至争夺水源,也不是没闹出过人命。 生死,他们早已司空见惯。 顶多是,亲手杀人还有些不适。 好在倭寇在他们眼中可能还不如畜牲。 还活着的倭寇不多,能走的都被捆了。 不能走的和装死的,都被挨个补了刀。 留下看车的倭寇,在形势不好的时候竟然没跑,还过来帮忙。 准确的说,是来送的。 其实就算想跑,形单影只的怕也无处可逃。 “小主人,这些东西怎么…咕噜…处置。” 猛子带着冯一博来到马车前,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二十多车财货,难免让人心生摇曳。 第十一章 恩威并施 冯一博经营数年也算小有资产,但加起来还不及这其中一车。 “这事有些麻烦,恐怕咱们想吞下也没那么容易。” 沉吟了片刻,冯一博大声宣布道: “这些东西都先别动,回头去账房每人可以领一百两银子。” “是!” 虽然按照规矩只能应是,但庄丁们眼里的喜悦还是藏不住的。 这个年月,二三十两银子就够普通人家过上一年了。 一百两若省着点用,够一家五口吃喝五年。 何况冯一博每年都带着他们挣钱。 一下支出去两万多两,差不多是庄子两三年的总收入了。 冯一博也不是什么白莲花。 这几年他在庄子里收拾过不止一家,又带着其余的人一起发财。 正是这样恩威并施,庄子里的人才对他又敬又怕。 不过冯一博也明白人性。 即使平日里再怕你,涉及太大的利益也难免有些别样心思。 倒不至于把他怎么样,但过了手不留点油,难免会让人心里不甘。 就算是抱怨几句被人听去,那也是麻烦。 再说,即使这些庄丁都算是他的亲信,若是没有利益绑定,也难保将来没有别的心思。 所以,他才选择出点血。 “你们知道我的为人,该给你们的分毫不差,不该拿的,谁若是动了,我定会让他全家无法立足,若是想着坑害大家,那必定让他生不如死。” 给足好处之后,还要敲打敲打。 冯府的规矩,就是在一次次说到做到中立下的。 冯一博扫视庄丁,见没人露出任何不满,才又软声道: “这匹财货不干净,很容易引火烧身,就算是我,也不敢说能吞得下。” 他是举人,是应天府解元,又带领他们过上好日子。 在这些庄丁眼中,说他是天上星宿也不为过。 话说道这个份上,即使有些心思活泛的庄丁,此时也都熄了不该有的心思。 “让人把东西从后门运进去,你们俩亲自跟着。” 一番恩威并施之后,冯一博摆摆手。 不管怎么说先让人将这些运回冯府。 狗子和猛子带人押送车辆朝冯府后门去了,剩下的人在他的吩咐下砍掉死倭寇的脑袋。 他则亲自带人押着俘虏到了冯府正门,又吩咐人进府。 没一会儿,刘昭被人抬了出来。 没人注意的是,跟着一起出来的,还有薛蟠。 从金陵出来,薛蟠自然知道倭寇的消息。 又从宝钗处得知,倭寇朝冯家庄来了。 两相印证之下,让他大惊失色。 想立刻带着宝钗回金陵。 凭借薛家的影响力,只要到了金陵城外,怎么也能想办法进去。 可惜,金陵好进,冯府难出。 倭寇将至,冯府立刻进入外紧内松的紧急状态。 府内看着一如往常,但所有出口都有庄丁把手,一律禁止出入。 多次尝试无果后,薛蟠只能颓丧的回到宝钗所在的小院。 他刚推开院门,却听到隔壁小院有些动静。 薛蟠有些好奇探头看了一眼,顿时眼睛一亮。 只见隔壁院门一开,几个庄丁抬出一人。 薛蟠一眼就看到那一身绯色官袍子。 那人仰面躺着,胸口绣的熊罴正好袒露出来。 五品武将! 没错,宝钗所在的小院正是西跨院,这边整片都是客房。 那个院子正是京营千户刘昭休养之处。 薛蟠急中生智,难得聪明了一次。 他没有直接上前。 这位将军腿上还打着夹板,抬着他的也不是兵士,而是庄丁。 正是因为庄丁,薛蟠才没敢上前。 但眼见他们朝着外走,薛蟠立刻跟了过去。 一行人来到角门,门房之中却没有人。 他们在门口站着,注意力也都在门外。 薛蟠一咬牙,硬着头皮也跟了出去。 刘昭一被抬出来就懵了。 他一下就坐了起来,差点翻到地上去。 这位小冯老爷真和倭寇做了一场? 若是他没看错的话,门口这些庄丁押着的俘虏。 是倭寇! 可他带了一千兵甲齐全官兵都被击溃了。 冯家庄得付出多大代价,才能抓住几个活的倭寇? 虽然俘虏的不多,但也绝对不少了。 看着有十几人的样子,至少说明他们是赢了的! “刘将军,倭寇已经全灭,这些是还能走的,其余的我让人取了首级,稍后才能送过来。” 冯一博笑着上前施礼。 他的注意力也都在刘昭身上,没注意薛蟠也跟着。 见刘昭一脸懵逼,还没反应过来,冯一博忍不住继续装比。 “哦,对了,你们是以首级论功的吧?” 见他还呆愣愣的看着倭寇俘虏,冯一博又唤了一声:“刘将军?” “啊?” 刘昭这才回过神来,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全……全灭?” 在他想来,冯家庄想全灭倭寇,定然付出了重大代价。 说不得有几千人奋不顾身! 想到这里,他立刻面带悲恸的问道:“那你们损失如何?” 这就是会做人了。 他已经反应过来,这可是白捡的功劳! 即使是冯家庄全灭的倭寇,报到朝廷也是义民相助。 最多是有朝廷嘉奖罢了。 但军功只会落到,“参与”了这次战斗,甚至是“指挥”有方的。 他这个京营千户! 正是因此,刘昭才这样问。 他是想与冯一博提前谈好条件,毕竟之前人家就已经明示过他了。 说是送他一场功劳,但刘昭也久经官场,自然明白规矩。 尤其是这些读书人,最是贪婪。 只是,这个功劳他实在无法拒绝。 不管对方想要什么,他也会全力配合! 因为这场功劳,不仅能保住千户的位置。 甚至再往上动一动也不是不可能。 这伙倭寇流劫江南数府,消息早已上达天听。 只是一直神出鬼没,谁也没能剿灭, 朝廷才一直没有处理。 现在这股倭寇被彻底剿灭,想必空出的位置一定不少。 他的后台,南京京营指挥使已经到顶。 算是封无可封,奖励怕也多是御赐之物。 而刘昭若是操作得当,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也不是不能想。 正在刘昭心中盘算的时候,冯一博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他皱眉不已。 “我们熟悉地形,又设下陷阱,倭寇中了我们的埋伏,所以我们倒也没什么损失。” 这绝对不可能! 刘昭再次确认道:“真没什么损失?” “嗯?嗯……” 见冯一博似乎有些犹豫,刘昭心中有些不屑。 这些读书人,就会吹牛。 怎么可能会没有损失? 果然,就见这位解元沉吟片刻,才道:“硬要说的话……倒是也有。” 这才对嘛! 刘昭微微松了口气,心里又有些鄙夷。 看来冯家庄定然是损失不小,这个解元却不拿人命当回事。 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冯一博的话,让他更加傻眼。 “有个庄丁盾牌没拿住,把自己小脚趾头砸断了。” 第十二章 结盟 “啊这……咳咳咳!” 刘昭哪里招架得住这种花式装必,一口吐沫差点把自己呛死。 平复了半晌,才抚着胸口尬笑:“解元公说笑了,这……这……” 他实在无法理解,所以对这事还是持怀疑态度。 只是对方似乎不愿意说。 冯一博确实没再继续纠缠这事,而是笑着问道: “这几个怎么处置?将军是想留两个做舌头,还是都砍了,免得节外生枝?” 被俘的倭寇都“叽里呱啦”叫嚷着,没几个人听懂他们说得是什么。 只有一个穿铁甲的,正是倭寇首领大乔五郎。 他一直没说话,似乎在等待什么。 此时听到冯一博的话,终于忍不住了。 大乔五郎抬头看向冯一博,高喊:“不要杀卧!卧妹妹喜甄家家主的外室……” 卧槽! 冯一博暗骂一声。 这下麻烦了。 “全体都有!” 他一声断喝打断了大乔五郎。 庄丁立刻肃容以待。 “就在这,都给我砍了!只要首级!” “是!” 一声令下,“咔嚓!”声不绝于耳。 柴刀砍头还是有点费劲。 有的刀都被砍卷刃了才勉强把脑袋砍下了。 好半晌,才再无一个有脑袋的倭寇。 刘昭倒是还好,毕竟是个武将。 即使太平年月,做到他这个位置上的,也不可能没见过血。 可跟着混出来的薛蟠没见过啊! 他最多是让手下把人打一顿,大多是内伤吐血,最严重是骨断筋设。 如何见过这样集体脑袋搬家的恐怖景象? 还是这种一下一下砍的。 生怕冯一博发现,薛蟠害怕得上下牙打颤,依旧不敢喊出声来。 他忍着湿哒哒的裤子,一点一点的悄悄往后挪动。 每次挪动,竟然上半身丝毫不动。 犹如鸡头一样稳定。 十几人一起被砍头的景象,吸引着大多数人的目光。 少数是不敢看的,也都捂着眼睛。 根本没人注意到薛蟠。 几个呼吸后,他就悄悄进了角门。 一进门,他再顾不得什么,撒丫子就跑。 一路跑着回了小院,直奔宝钗房间。 “哇!宝钗啊!” 看到宝钗的瞬间,薛蟠才“哇”的一声哭了声出来。 但言语之间却又充满克制。 “这个冯渊是个杀星啊!呜呜呜!” 他的表情很大,声音却很小,只有面前的宝钗能听见。 “我们兄妹可怎么办才好啊!哇呜呜呜!” “到底是怎么了?” 宝钗迎了过来。 她感受到了哥哥的恐惧,却也有些莫名其妙。 看着也不像被打的样子。 嗯,这个味道…… 可能被打了。 “呜呜~!” 薛蟠又裂开大嘴使劲的小声哭了几下,发泄着心中的恐惧。 “就刚刚,斯哈~在门口,斯哈~倭寇都,斯哈~被冯渊,斯哈~给……给……给砍了脑袋!” 他三个字一抽泣,很有节奏的将刚才见闻讲了。 又怕吓到宝钗,也没敢讲得太细致。 即使如此,说到最后,似乎十几个脑袋还在面前。 薛蟠不由轻轻搂住妹妹,想要求得一丝慰藉。 让他没想到的是,妹妹听完并没有太大反应。 “这伙倭寇可是流劫江南数月,劫掠了不知多少州县,官兵都没法子,偏他带着庄丁就把倭寇给解决了?” 宝钗轻抚着他的脊背,口中喃喃。 她不仅没有丝毫害怕,反而眼中泛起一丝异彩色。 可惜抱着她的哥哥却是看不到。 “原只道他和哥哥一样,不曾想他不仅科举厉害,能成为一府解元,竟还文武双全,剿灭了倭寇!” “嗯?” 薛蟠隐约觉得妹妹这话不像在安慰他。 毕竟他没听过拉踩这个词。 “没事了,没事了。” 宝钗又安抚了几下,强忍兴奋之意将薛蟠搬正。 “我的哥哥,这伙倭寇本就是杀人越货的匪类,死了就死了,你若见其死状有些难安,等咱们回去到庙里拜拜,任是他死时再凶,见了菩萨也都冲散了。” “嗯?” 薛蟠感觉到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妹妹说话的时候为什么翘着小腿? 像长个尾巴一样,这是要起飞吗? 果然,妹妹也归心似箭。 嗯,一定是这样的。 ………… 甄家的本家就在金陵,却不是什么金陵四大家族。 因为人家是江南甄家! 太祖皇帝六次南巡,独独甄家接驾四次。 另外两次才是贾家和王家。 四大家族加一起,也比不上甄家的势派。 到了如今也是一样,甄家家主甄应嘉乃是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 “钦差”二字,可见其圣宠之隆。 鹿鸣宴上,冯一博曾见过此人。 因是解元的关系,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为他引荐过此人。 敬了杯酒,对方对他说了两句诫勉的话。 仅此而已。 但,这就有不少人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 江南第一世家,绝非虚言。 刘昭虽然反应慢了半拍,但也明白冯一博此举的意思。 他在金陵四十多年,混迹官场二十余载。 如何不知甄家的厉害? 这事不论真假,也不是他们能管的。 甚至最好连知道都不知道,免得惹得一身腥。 “解元公……” “兄长叫我一博就好。” 刘昭刚要说什么,却被冯一博打断。 他知道刘昭明白了。 在江南地界,凡是有点身份的人,又有谁不知道甄家呢? “我与兄长一见如故,叫我表字一博就好。” 冯一博缓步向前,脸上似笑非笑。 刘昭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精芒闪现,口中附和:“刘某名昭字明亮,在这托个大,一博贤弟叫我明亮兄就好。” “明亮兄长。” “一博贤弟。” 冯一博已经到了近前,刘昭也伸手双手。 两人就这样来了个胜利会师。 达成初步默契的两人,又去了书房秘谈。 对于甄家的事,两人默契的点到为止。 知道对方是明白人,就不用再多说什么。 这事烂到肚子里就好。 两人更多的,是就这次剿灭倭寇做足功课。 如何报功,之后如何划分蛋糕,两边各自发表了意见。 当然,刘昭能发表的意见主要是如何上报。 还有,他能为冯一博提供什么。 这里面涉及的不仅仅是金钱,还有很多东西可谈。 一个是应天府解元,未来中进士的机会极大。 甚至一甲的机会也不小。 另一个是京营千户,现在又有了功劳。 就算这次不行,升迁的机会想必也不远。 若是外放,那就是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也是一方大员。 若南京京营有缺,那京营的指挥佥事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的前途远大的一文一武,就在冯府的书房里悄然结盟。 第十三章 都是好兄长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众人用了早饭就出发前往金陵。 冯一博和刘昭在头一辆马车上。 两人结盟之后,关系越发亲近。 刘昭一口一个贤弟的叫着,冯一博都有些疲于应对。 地位上本该是刘昭更高,但目前两人却是以冯一博为主。 除了因为这次白捡了功劳,刘昭还想和冯一博学学练兵之法。 他经过确认,冯家确实未损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倭寇。 这个消息让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位当世名将。 一路上,刘昭甚至几度提出想要拜师。 但不管这说的是真是假,冯一博都不会答应。 这个时候必须要避免节外生枝。 当然,他也不会直接拒绝。 “兄长,你我兄弟之间何至于此,若是想学我自然知无不言,但我即将进京赶考,待回来之后,一定和兄长秉烛夜话,倾尽所得。” 刘昭自然也明白,此时最主要的是将功劳坐实。 其余做的再多,也不过是个态度。 “那咱们就说定了,我在金陵等着贤弟金榜题名,荣归故里之时,咱们兄弟再叙此话。” 跟着的第二辆马车上,自然就是薛家兄妹。 “哥哥,你怎么了?今早不是都好了吗?” 看着哥哥瑟瑟发抖的样子,薛宝钗有些恨铁不成钢暗叹。 “没事,我就是又想起昨日的事来,等回家就好了。” 薛蟠嘴里说着没事,却依旧有些颤抖。 宝钗不知道的是,就在上车的前一刻,薛蟠看到了后面车上的一些东西。 车厢里装的都是人头,还是硝制好的。 裹着石灰,惨白惨白的。 薛蟠被吓得差点又尿裤子。 可因为不想吓到宝钗,他只能在车上独自发抖。 虽然在外面薛蟠是个纨绔,但他对家人一直都十分尽心。 别的不说,单说为了宝钗胎里带的热毒,他就费尽心力。 薛家为此一直遍寻名医,却都束手无策。 甚至有医者明言:宝钗天生体壮,即使偶有犯病也能扛过去。 连薛姨妈都想放弃了,但薛蟠却不同意。 后来偶然间,薛家从一和尚处得了一副海上仙方。 名为冷香丸。 这方子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甚至没有郎中觉得可行。 而且原料极为繁复琐碎,绝非普通人能轻易收集。 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两,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两。 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这日晒干,和在药末子一处,一齐研好。 这些倒算是好弄的,但这药方可不止于此。 它又要雨水这日的雨水十二钱,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小雪这日的雪十二钱。 这就要命了。 谁也没法保证,对应的时令是什么天气。 只有天南海北的一起使力,才有可能集齐。 需有这四样水,调匀和了药。 再加十二钱蜂蜜,十二钱白糖,制成龙眼大的丸子,盛在旧磁坛内,埋在花根底下。 待发病时拿出来吃一丸,用十二分黄柏煎汤送下。 就这样一个方子,换做任何人都不会去做。 唯有薛蟠。 他不为别的,就想让妹妹少吃些苦头。 不管多么繁琐,浪费多少人力物力。 甚至也不顾别人说他是薛大傻子。 所有薛家的生意,从南到北,都在他的严令下一起收集这些东西。 生意赔钱了,他可以不过问。 但若是误了收集这方子上的原料,那这家的掌柜就干到头了。 以他弄性尚气的风格,绝对说到做到。 因为不涉及什么利益,只是稍微繁琐一些,倒是没有掌柜会驳他的面子。 于是,这材料竟真的被他弄全了。 发现真的有些用之后,宝钗更是从未缺过这药。 每每犯病之后只要吃上一颗,终能安然渡过。 可以说,薛蟠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但绝对是个合格的哥哥。 就像现在,即使怕得要死,也没有和宝钗说半个字。 竭尽全力,用笨拙的方式,保护着自己的妹妹。 ………… 不到一个时辰,金陵城城门出现眼前。 刘昭被庄丁抬着上前叫门:“我乃经营千户刘昭,奉命剿灭倭寇,特回来复命。” “刘千户?” 里面传出一个惊讶的声音,似乎认识刘昭。 之后更是兴奋之意溢于言表。 “我是董宇啊!千户你回来就好,你先稍待,我这就去禀告指挥使!” “等等!”刘昭连忙阻止。 这个董宇曾在他手下,后来调到别的营中。 没想到今日竟然是他负责这处城门。 既是老部下,刘昭便直接吩咐: “你去禀告指挥使,就说我得义民相助,已经把倭寇全部剿灭了。” “什么?” 董宇的声音里全是不可置信。 刘昭手下的兵,足足有七、八百人逃了回来。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昨日也在这里守门。 他是刘昭的老部下,自是认识其中不少人。 指挥使派人出城收拢溃兵,又一一鉴别。 没让他们进城,而是驻扎在另一个方向。 “另外,你派人通知国子监忌酒李守中李大人,就说今科解元冯渊请他这位恩师过来,为其做个见证。” 刘昭先说那些,让董宇都有点怀疑。 是不是他投了倭寇,回来诈门? 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 只要他让人从城墙上顺下去,一查便知。 现在对方又要找李守中,董宇顿时反应过来。 “难道……你说的义民就是这位解元?那我先通知指挥使,让他斟酌一下?” 刘昭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道:“还有,薛家公子亦在城外,派人通知一声,让人来接一下。” “这……” 董宇这才明白,外面也有人见证。 他不敢再多耽搁,立刻应道: “千户大人稍待,我马上安排人去请。” “多谢!” 见对方答应,刘昭松了口气。 董宇又道:“不过,千户大人,我稍后要派人出去查验一下,还望大人海涵。” 刘昭笑道:“这是应有之意,倭寇的人头就在外面的马车里,你让人一看便知真假。” 只要是真的,这刘昭的大功是跑不了了。 董宇此时已经稍带谄媚,道:“恭喜刘千户,以后还请大人多多关照。” “好说,都是自家兄弟。” 第十四章 各方反应(上) 最先抵达的是薛母,薛王氏。 薛蟠并未告诉她宝钗出事,而是自己寻了关系出的城。 等薛母从帮薛蟠出城的老亲处知晓此事,吓得差点没晕过去。 可想到倭寇攻城在即,而她一双儿女俱在城外。 却连晕都不敢晕了。 她动员了几乎所有老亲,可除了派人去寻,也没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特殊时期,总不能因她一家而影响金陵的安全。 好在,正在她愁苦间得到消息,便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文龙!宝钗!我的儿啊!真是你们回来了吗?” 隔着城门,薛母就一遍一遍的呼唤。 “文龙?宝钗?能听到吗?是我啊!” 门外的刘昭听得心烦,就让抬他的庄丁回去通报一声。 片刻之后,薛蟠来到城门口,强忍着没有哭嚎。 “妈!是我们!你不要担心,我和妹妹都很好!” 得到回应的薛母稍稍安心。 于是,她不再继续烦刘昭,而是在城内催促董宇开门。 知道薛家得罪不起,董宇只能一脸陪笑的说着车轱辘话。 但死活也不敢开门。 好在,指挥使穆琨,国子监忌酒李守中很快就都到了。 董宇和穆琨禀告之后,才派人出去查验。 事情本就是真的,自然也很容易就能查实。 看到摆放整齐的人头,出来核验的吏员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再三确认,都是东洋打扮。 随行的人员也都是本地口音。 他没有直接让人开门,而是拜别刘昭,又被吊篮拉回城里。 这是因为人在城外,所说的一切城内都不会信。 防止被敌人挟持。 核验吏员回去不久,城门就缓缓打开。 随后三波人马,各自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在马车上,薛家母子二人就抱头痛哭。 “呜呜呜!” “我的儿啊!” 反而是宝钗,耐心的在旁劝说起来。 “妈,哥哥,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合该庆祝才是。” 就这样,两人哭了一路,宝钗劝了一路。 直到回府,母子二人才逐渐平复。 薛母屏退左右,一边安抚着还在抽泣的儿子,一边担心的看着女儿。 “宝钗,你这一日夜如何过得,那冯家……” “妈!” 哪怕是亲妈相问,宝钗也难免羞怒。 她直接出言打断,道: “昨日那小冯老爷,因和哥哥起了冲突被豪奴围住,让我送他出城也只是权宜之计,并非有意轻薄。” “只因城门忽地关了,他担心我的安危,怕我若出事都怪到他的头上,才迫不得已将我带回冯府。” 不等薛母多问,宝钗连珠炮似的说着。 “从始至终,他都以礼相待,连同车都不算,我在车厢内,他和长随在车厢外。” “在他府里,我们连面都没见过,从进府开始便由其奶娘孟嬷嬷接待,并无半点失礼。” 薛母完全插不上嘴,有些惊讶的看着宝钗。 她却还在继续: “此事你可以问莺儿和张嬷嬷,她们都全程在我身边。” “况且这还只是白天,后来哥哥又寻了过去,与我住在一个院子。” 似是怕薛母不信,一口气搬出三个认证。 见哥哥已经不再抽泣,还指着他道: “哥哥虽被冯府的人绑了,但其实也是情非得已。” “只因当时倭寇将至,小冯老爷不想与他纠缠,便让人押送到我的院里,交由我安抚哥哥。” 薛母顺着宝钗的目光看向薛蟠。 薛蟠犹豫了一下,但也点了点头。 “后来我才知道,小冯老爷当时是带人去剿倭寇了的。” 没等薛蟠说什么,宝钗又道: “妈,这事我只说这一次,以后咱们和冯府又无来往,也没必要再提。” “若是有人问起,你便如此说就好,想来事急从权,也不会有损名声。” 不知为何,虽然解释清了,心里却越发烦躁。 难道是热毒犯了? 可又没有其他症状。 宝钗又看向薛蟠,道: “还有,哥哥也不要再找冯家麻烦,毕竟他们剿灭倭寇,为江南之人都出了口恶气。” 我哪敢找他麻烦? 薛蟠心中想到。 他现在还在想着昨晚砍头的那一幕。 宝钗却怕他不明白其中厉害,更加细致的道: “再则,小冯老爷是今科解元,咱们这样的人家虽然不怕,但也还是少得罪读书人。” “免得那些读书人口诛笔伐,清流御史借机再参薛家几本,实在得不偿失。” 说完之后,宝钗才反应过来。 自己似乎很久没这样了,不由得有些讪讪。 果然,薛家母子面面相觑。 他们都发现了宝钗的异常。 尤其是薛母,其实只是心疼她,想要关心一下。 没想到女儿反应这么激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自从薛父去世,宝钗就变得罕言寡语。 有好几年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了吧? 即使宝钗不说,薛母也早就想好了应对。 宝钗虽在外住了一晚,但是她还小得很。 离及笄都还有两年。 二来,像她说的,有丫鬟婆子全程跟着。 如今又知道薛蟠这个哥哥也是随后就到了,且在一个院子住着。 必然也能免去更多口舌。 三来,这个姓冯的也是乡宦人家,自该知晓薛家在金陵的名声。 只要不傻,必不至于往死里得罪她家。 本以为宝钗经过此事多少会受些惊吓。 可薛蟠哭了一路,宝钗却想着这些。 最主要的是,句句不离那冯家! 虽说宝钗向来最是稳妥,但毕竟年纪还小。 莫非…… 薛母呆愣片刻,似是想通了什么,后又想起了什么。 她没再纠结这事,而是打量着宝钗。 直看得宝钗有些发毛,才道: “宝钗,前些日子得个信儿,还没及和你说,今上选秀在即,除聘选妃嫔外,还要求世宦名家之女,皆得亲名达部,以备择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 原本还在犹豫,如今薛母却下定了决心。 她看着宝钗,直接问道:“我想你去试试,可好?” 没等宝钗回答,她又自顾自的道:“选不上也无妨,就当陪我去都中探探亲戚,你姨母家的那块玉,你还没见过呢!” 宝钗沉默片刻,才道:“一切听由母亲安排。” 说完便再次陷入沉默。 一旁的薛蟠忽地道:“妈,我和你们一起去。” 第十五章 各方反应(中) 薛蟠平日最好游玩,江南妙处都被他踏了个遍。 素闻都城是天下第一的繁华之地,他早就想要游览一番,见识一下上国风光。 此时听到母亲要带妹妹去都中,他自也要跟着。 “不行!” 没想到,薛母却皱眉拒绝。 “你昨日打死一人,这事还要你亲去一趟!” 薛蟠一愣,满脸疑惑。 “我何曾打死过人了?” “你呀!唉!” 薛母看着不成器的儿子,先是叹了口气,才将自己得到的消息说了。 “还不是昨日你与那冯家争买婢子,那小女子的爹被你手下奴才打伤,没过一个时辰就死了,满街俱是人证,想抵赖都抵赖不得。” “我……” 薛蟠下意识觉得理亏,随后又怒道: “那老东西是个拐子!我懒得与他计较,他却算计起我,打死也是活该!” 说着气哄哄的扭过头去,半晌才又吐出一口浊气。 “吁~!” 见没人不理他,薛蟠又耍起赖来。 “我不管,我就要去,想来金陵府也不会因一个拐子来拿我。” 他抱着薛母的胳膊,又道:“待我让人多送些银钱,想来没甚大不了的。” 见薛母依旧不吐口,他干脆祭出杀手锏。 “妈~!自父亲走后,各省中所有的买卖都逐渐消耗,都中几处生意最是眼中,正需我亲自去看看。” 每每只要不合其意,薛蟠就把他爹搬出来救场。 现在又多了生意的借口,自觉更是得心应手。 “所以,我此次还真的必去都中一趟了!” “一来送宝钗待选,二来也是送母亲探亲,三来嘛,我要亲自入部销算旧账,再计新支。” 薛母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她自是知道儿子贪玩,可思来想去,却是也舍不得儿子。 当即,还是点头同意了。 薛蟠兴奋不已,立刻着手准备去都中的事宜。 宝钗面无表情,巧然回到自己的房间,才轻轻叹了口气。 薛母则写了两封信,将娘仨即将进京的消息,分别告诉哥哥王子腾,还有姐姐贾王氏。 一并连这几日的事也都说了,希望他们能帮着拿拿主意。 ………… 穆琨得知刘昭回来,还剿灭了倭寇,有些半信半疑。 不过,他还是立刻亲至城门。 让人验看了倭寇的首级,得到确切信息后,又快马到兵部请令打开了城门。 刘昭这才被他带回大营。 “你是说,你的一千精锐一个照面就被倭寇击溃,毫无还手之力。” “而冯家庄的二百庄丁不仅全歼了倭寇,还毫发无损?” 即使穆琨早就知道了大致的情况。 可听了刘昭的详细汇报,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穆琨也知道天下承平日久,江南武备早已松弛。 但京营再怎么说也是正规军,何况是刘昭的精锐! 如何会连庄丁都不如? 这等落差让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刘昭见穆琨神情忽然失落,以为是自己损兵折将。 他连忙请罪: “大人,都是我办事不力,让您失望了。” 穆琨回过神来,有些心累的摆了摆手。 “明亮啊,你不要胡思乱想,能回来就好!你只管安心养伤,其他的由我来解决。” “属下惭愧!” 刘昭是真的惭愧,但也大感失望。 穆琨只说解决,却没说报功。 需要解决什么?无非是他损兵折将。 可这股倭寇流劫数月,击败了多少官兵? 再怎么治罪,也轮不到自己! 刘昭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大人,有一车缴获的东西我不知道如何处理,已经让人送到大人府上。” “嗯?我知道了。” 穆琨闻言顿时振作精神,沉吟了一下,又道: “不管怎么说,这次你都保住了南京京营的颜面,虽然是义民相助,但也是你指挥得当,我定然是要为你请功的。” “属下惭愧!” 刘昭再次低头。 他知道事情已经办妥,可刚想喊人抬他出去。 穆琨却又低声问道:“倭寇流劫数月,就这一车吗?” 这位指挥使的贪婪,让刘昭有些不屑。 他能成为穆琨的心腹,就是因为没那么贪。 南京京营五个千户所,只有刘昭的兵额勉强满配。 且一月之中能操练个三五回。 全靠他在表面撑着,穆琨的脸上才没那么难看。 当然,也是因此,穆琨平日从他这里拿得好处最少, 算是互利互惠的一件事。 虽然不屑,刘昭自是不会表现出来。 闻言回道:“想来倭寇四处逃窜,还要备些粮草,无法携带太多东西,这一车应该都是精华了。” 这是冯一博对他说的。 其实刘昭也不信,但他也不会在这事上多说什么。 毕竟他想要的是功劳。 冯一博为了让他的功劳更稳,能分出一车财货,刘昭已经感激不尽了。 可惜,他都不太相信,穆琨如何会信? “噢。” 穆琨的不置可否,让刘昭心中暗叹。 他知道这个时候若不说些什么,穆琨一定找冯一博的麻烦。 只要利益足够,他可以联合其他衙门。 到时候随便安个什么罪名,抄家都不是不可能。 别看对付倭寇他们不行,这样的事他们可是极为内行。 “其实还有一车,被冯渊运往李府了。” 刘昭的话,让营中陷入短暂的沉默。 半晌,穆琨才叹道:“可惜!他倒也孝心可嘉。” ………… 此时的李府之中,也在进行py交易。 可能交易的方式与这边的直接有所不同。 但冯府庄丁剿灭倭寇这件事,所带来的震惊却是相同的。 以李守中的身份,对于这伙倭寇自然有所听闻。 流劫江南数月,击溃了不知多少驻守的官兵。 就连京营精锐,昨日也都溃逃而回。 这样凶残的倭寇被冯一博带着庄丁全歼了。 你让他如何能不震惊? “倭寇刚刚大战了一场,弟子不过是捡个漏罢了。” 听到冯一博这么一说,李守中才勉强接受。 见他表情放松,冯一博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道: “此次劳烦恩师为我奔走,实在是弟子怕被人吞了。” “此话怎讲?” 李守中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个今科解元,还想要这战功,转武官去不成? 他觉得自己作为师长,有责任指正一下。 “一博,你如今是一府解元,春闱之中,你只要正常发挥必能进士及第。” 李守中不想冯渊行差踏错,一番话自是语重心长。 “科举才是你的立身之本,莫要本末倒置才是!” 第十六章 各方反应(下) 想利益最大化,也要有相匹配的实力。 金陵这样满城朱紫,权贵密度仅次于都中的地方。 别说冯一博一个举人,就算是进士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你稍不小心得罪的人,很可能是哪个公侯的苗裔。 甚至是皇亲国戚。 若得罪的狠了,立刻就跳出一群老亲为他们做主。 冯一博最担心的就是这种。 到时候没吃到蛋糕,再被人盯上。 顺手把他当作蛋糕就给吃干抹净。 既然蛋糕太大,他吃不下。 那么,冯一博需要一个有资格瓜分蛋糕的人。 能够站在他的前面,为他遮风挡雨的人。 他父母早亡,又没有族人。 在他能接触到的人中,足够亲厚又有一定地位的,就只有这位国子监祭酒。 “恩师误会了。” 冯一博眉目低垂,露出羞赧之色。 “弟子所说并非区区战功,而是这次击败倭寇的缴获。” 那神情像是,这财发的有些不好意思。 李守中对此颇有些不以为意,闻言不由哂笑。 “这股倭寇虽为害江南日久,但东突西走,忙于逃窜,想必也带不走多少东西。” 在他想来,倭寇不过百十来人。 每人就算带十两黄金,有万八千两银子顶天了。 说少不少,但说多也不是很多。 金陵城中,殷实一点的家庭都能拿得出来。 冯一博见他不信,先是贼头贼脑的左右打量一番。 似乎确认了四下无人,才又上前一步,还将声音压到最低。 “恩师,这次剿灭倭寇,缴到财货足足几车。” 说到这里,冯一博忍不住兴奋之色,邀功似的道: “我让人将最雅致的都挑了出来,又加上些值钱的,装了满满一车,已经让人带到恩师府上了。” 先说最雅致的,算是投其所好。 又说不够一车,才用值钱的凑满。 虽是送礼,话里话外却像是对钱财不屑一顾。 但无论是雅致,还是值钱,都说明这一车财货价值不菲。 李守中如何听不出来? 可他不仅没有高兴,反而面色一沉。 “这是何意?” 眼睛微眯,似要看穿这个今科解元。 他声音也转冷,沉声道:“莫非要贿赂老夫不成?” 从冯一博的话里,李守中有了些联想, 倭寇若有车马,就不是万八千两的事了。 哪怕倭寇稍微识货一点,一车值个十万、八万也是有的! 他说好几车,很可能还有余地。 多了不说,若有十车,总价值岂不超过百万? 这样一笔大横财,李守中都有些动心了。 当然,动心和动手之间的距离,还隔着一个人的道德底线。 很明显,李守中的道德底线比穆琨不知要高多少。 起码,他没想过真的动手。 “以恩师的名声和资历,为何在国子监十几年?” 冯一博使出一招先声夺人。 他没有直接回答李守中的问题,而是抛出一个新的问题。 国子监祭酒官至四品,也是最高学府的主官。 能做到这个位置的,算是是公认的大儒了。 而且其他各部门的地位,都是都中高于留都。 唯有国子监不同。 盖因南方的举子,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远高于北方。 再加上,都中荫监的数量庞大,监生也是良莠不齐。 这就导致,南京的国子监的教学质量,和培养出来的人才数量,都远远超过都中的国子监。 在士林中地位,自然是南京国子监更高。 甚至一提到国子监,大家想到的也都是南京国子监。 而非都中那个徒有其名的。 在这样的位置上十几年,政绩自也斐然。 按说无论是名声,还是资历。 李守中都足以升任一部尚书了! 可不止为何,他却尴尬的卡在这个位置上。 不上不下。 所以,冯一博提出这样的问题,让李守中有些摸不着头脑。 同时,也因被戳到痛处,而陷入短暂的沉默。 冯一博等的就是这一刻,接下来就是他的表演时间。 “我自幼失怙,又没有族人,直到在国子监中受到恩师教诲,才又有了长辈做主。” 他表情真挚,吐字清晰。 这些话又都有根由所在,说出来自是情真意切。 “恩师不仅教我为人之道,教我圣人之言,还为我起了‘一博’这个表字,期许我在学问上有所建树,精深而广博。” 这一番说的是师徒过往,让李守中不由放下些许戒备,陷入短暂的回忆。 他想起当初,自己发现这个天赋超绝的苗子。 每每理解极快,举一反三更是易如反掌。 关键是,他还极为刻苦。 了解他的家世之后,李守中心生怜意,这才对他多照顾几分。 而且冯渊也争气。 十七岁中举已是难得,更难得的是他还是解元。 “一博之资,若无恩师,中举都难,况解元乎?” 学生考得好,离不开自身努力。 但身为老师如何没有功劳? 听到冯一博这样说,即使是李守中也不由微微自得。 “今日弟子有求,恩师没有丝毫犹豫,一个口信便让您不辞劳苦,亲到城门为弟子坐镇。” 李守中对学生严格是真的,对好学生好更是真的。 他这样的端方君子,得知得意弟子有求,自然会过去看看。 可说到此处,冯一博却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守中,掷地有声的问道: “那弟子想问问,恩师作为一博唯一的长辈,等同父母,我带些东西有何不可?” 子曾经曰过:学生事师,虽无服,有父兄之恩,故称弟子也。 李守中这才明白,怪不得这个小家伙平日都自称学生,今天却一口一个弟子。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弟子事师,敬同于父。 “先生问我是否行贿,可凡行贿必有所求,弟子无半点私心,恩师觉得我是为何行贿?” 恩师,你看,我不是在行贿,我是在尽孝啊! 这就是冯一博所要表达的中心思想。 全程一个“孝”字没提,却句句不离这个“孝”字。 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将师生关系瞬间拉近到极点。 原本不求回报的培养,得到了丰厚的回馈。 此时的李守中,心里熨帖到了极致。 财货倒是其次,孝心实属难得。 但李守中没有说话。 他在等。 等这个得意门生,给出他的最终答案。 第十七章 试问读书人,哪个没初心? 李家也是金陵名宦,族中男女无不读诗书者。 身为族长的李守中,为人端方、调和折中。 可谓人如其名,向来以理自守。 当然,说好听点,叫为人端方、调和折中。 说白了,就是有些固执守旧,不知变通。 但,这只是国子监的监生们对他的印象。 当年李守中是一甲进士。 探花及第! 若没有这个出身,怕也做不到国子监祭酒的位置。 科举全国第三,绝非迂腐酸儒能成。 别看冯一博说得声情并茂,看着让人感动。 但李守中心里却一直有个疑问没得到解决。 所以,他自然不会轻易表态。 冯渊是今科解元,即将进京赶考。 而他是南京国子监祭酒,完全管不到都中的春闱。 何况,就算自己对他有所偏爱,也是人之常情,程度有限。 试问哪个当老师的,不喜欢一点就透的学霸? 若他知恩,三节两寿表示一下也就罢了。 今日他送了如此重礼,到底所求何事? 那些倭寇东突西奔,所留定然都是干货。 多半是古董、字画、黄金、珠宝之流。 最次也是白银、铜钱一类。 按冯渊所说,满满一车都是挑最好的东西。 那保守估计也得价值十万、八万。 若只为表达孝心,他是不信的。 何况,就算真无所求,他也不能收。 因为李守中已经打定主意,决定今年致仕。 他想保全清名,以求晚节。 冯一博见他迟迟没有回应,只得换了个套路。 这次他直接抛出自己的目的。 “说实在话,今日这些俗物送给恩师,有两个目的。” 李守中闻言露出一丝笑意。 这礼他不准备要。 但若是提的要求不太离谱,他也不介意帮忙。 冯一博一改刚刚的煽情,落落大方的道:“一是为免去京营那边的惦记。” 老师为学生遮风挡雨,倒也说得过去。 李守中微微点头。 这个忙他可以帮,但也无需收下财货。 他心中拿定主意。 还是晚节要紧。 可接下来的话,却让李守中不由动容。 “二则是也想要问问恩师。” 只见冯一博伸手一指。 那是李府书房挂着的一幅字。 平日里无数人都见过,却很少有人知道来历。 冯一博知道,那是李守中探花及第后亲手所书。 上面只有八个字和一个红红的印章。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些年您为国家培养人才无数,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考虑考虑?” 这一指,让李守中陷入深深的回忆。 “范文正公一生经历三起三落,出将入相为后人敬仰,堪为读书人的楷模。” “恩师将此句挂在中堂,可见恩师也是范文正公这样,心怀大志,胸有抱负之人。” 这一比,直把李守中说得羞愧难当。 可没等他说什么谦辞,冯一博又话锋一转。 “只可惜恩师你,心怀大志,志难筹!胸有抱负,负不平啊!” 这一句,犹如利剑直插李守中心肺。 试问天下读书人,哪个敢说没初心? 李守中的初心,就是成为范仲淹那样的人。 当年他探花及第,意气风发。 与同窗挥斥方遒,想要一展胸中抱负。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和同窗们都郁郁不得志。 尤其是他,卡在国子监祭酒十几年。 进取之心一丝丝被消磨殆尽,最后仅能以理自守。 初心早已埋没。 唯有这幅字,还挂在书房。 “当今朝中,勋贵糜烂,武备松弛,阉人掌权,卖官鬻爵,恩师满腹才华无处施展,只能独守一隅,装成坐看闲庭,弟子不信,恩师甘心?” 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 这一刻,李守中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若要说弟子有所求,那就求恩师一展胸中抱负!为天下百姓,为社稷江山,扫尽天下污浊!” 冯一博一躬扫地。 李守中有些意动。 但最终,却只笑了笑。 这笑容包藏太多,冯一博一时也难以明了。 “其实原本弟子想要代恩师走动一二的,奈何不得其门,所以只好给恩师送过来,让您自己处置。” 因为不解其意,冯一博只能继续试探。 “若是不够,再找弟子说声,就是倾其所有,也要助恩师一展抱负!” 这话说得颇大,引得李守中哂笑一声,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想让我用你的孝心去行贿?” 李守中终于又开口,却让人摸不清其意。 冯一博只当他清高,劝道:“恩师,事急从权啊!” 又恳切道:“恩师,这车财货是我缴获所得,并非民脂民膏,若是走动走动,您能再进一步,那将来就有入阁的可能!” 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很玄妙。 因为是学官,所以再往上就是入部。 与国子监对应的,正是六部之首的礼部! 若是荣升,甚至可以执掌礼部。 说到这里,冯一博顿了顿,掷地有声的道: “只有入阁才能一展您的雄心壮志啊!” “呦呵!没想一博的心倒是好大,入阁哪有那么容易?” 李守中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有些哭笑不得。 他此时才彻底明白了冯一博的意思。 孝心是真,行贿也是真。 只不过他不是对自己行贿,而是想让自己通过行贿入阁。 简直…… 李守中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只道:“就算我真入了礼部,想入阁也是妄想……” 冯一博顿觉有戏,立刻眼睛一亮,道: “恩师不妨先入主礼部再说其他,‘骐骥一跃,不能十步’,咱们一步一步来,走到哪算哪,总比原地不动的好!” 李守中有些无语,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不必再说了,此事我心里有数。” “可是……” 冯一博还想再劝,却再次被李守中打断。 “我原本想要今年告老,回乡里教导子侄,如今听你所言,虽有些无知可笑,倒也让老夫有些想法。” 说到这里,还顿了顿,才肃容道: “一博,以你的才智,会试不成问题,但将来为官还需多学,今日为师就赠你一言,望你能谨记。” 他忽地拔高声音。 又轻轻敲击桌面,一字一句的道。 “德不配位,反受其咎!” 第十八章 最终的输赢 李守中为什么不能更进一步。 是没有才华吗? 不是。 是名声不足吗? 也不是。 是资历不够吗? 更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他当初没站队。 他没站队,但嫡亲女儿却嫁给了荣国府贾家。 而与贾家关系深厚的太上皇,却退居了二线。 李守中从未表明立场,自然被默认为太上皇的人。 增值立场在朝堂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骑墙派永无出头之日。 若非李家是金陵名宦,他又只是个南京的学官。 怕早就由不得他。 当今圣上对他采用冷处理,已经说得上是皇恩浩荡。 那他如果想启复,需要行贿吗? 当然不。 四品以上,靠行贿是走不通的。 靠的是硬实力。 李守中不差硬实力,他最需要的只有表明立场。 今日被冯一博的话触及初心,他已经想通了。 他决定稍后就写一封立场分明的折子。 冯一博以为自己了解李守中的性子,知道他对范仲淹的推崇。 设计这样一场大戏,就是想要有一座靠得住的靠山。 他连父母都没有,师生已经是最亲近的关系。 这是天然的政治同盟。 其程度,超过联姻。 可以说,他想得很好。 但却也想左了。 “多谢恩师教诲,弟子惭愧至极。” 冯一博听到李守中的话,立刻憋得满脸通红。 李守中顺势问道:“你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冯一博想了想,才道:“格局?” 随后又一脸羞愧的补充道:“弟子乍富,遂觉得用钱能解决所有问题。” 李守中点点头,却又道:“还有呢?” “还有……” 冯一博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见此,李守中斜睨他一眼,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弟子……” 冯一博犹犹豫豫,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李守中不由哂笑,道:“你想要依靠老夫,却又不信任老夫,所以搞了这么多弯弯绕绕。” “啊这……” 冯一博顿时面露尴尬,似乎强撑道:“弟子岂敢……” “呵!” 李守中却好像已经看透了一切,冷哼一声,道: “你是我的得意门生,本就是牢不可破的关系,但你却还在老夫面前故弄玄虚。” “恩师,弟子惭愧啊!” 这一下,冯一博的话语之中都带着气馁。 言语之间也再无之前那股精气神。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平日虽也天马行空,但却不至跳脱若斯。” 似乎觉得自己敲打的差不多了,李守中又问道: “说说吧,今日为何会算计到老夫身上。” “弟子惭愧,恩师容禀。” 冯一博再次施礼,一如平日里规规矩矩的道: “这次倭寇在江南流劫数月,必然是瞒不住的。” “如今倭寇剿清,怕是整个江南的官场都要来个大换血。” 这次不再有任何隐瞒,冯一博直接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尤其是南京兵部,怕是牵连甚广,所以弟子觉得,这是恩师最好的机会。” 说到这,冯一博一拱手,一脸的崇敬之色。 “恩师名声资历皆是上上之选,若能把握机会,定然能趁势而起。” “可恩师平日淡泊名利,对于这种事都毫无兴趣,所以弟子才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强行推恩师一把。” 这个小子似乎又来劲了。 李守中眼睛微眯,敲打道:“少拍马屁。” “是!” 冯一博应了一声,有些尴尬的继续道: “当时弟子想,都中那边不好说,但走动走动的话,南京礼部应该不难。” “直到被恩师点醒,才知道弟子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其实听到冯一博如此推崇自己,李守中心中还是有些自得的。 但表面上他依旧不置可否,皱眉道:“你如何知晓这些?” 冯一博也恢复了恭谨,回道:“是京营千户刘昭和我一起分析得出的。” “他倒是捡了个大便宜。” 李守中点点头,又叮嘱道:“你记住,除非就职兵部,否则和武将不要走得太近。” “是,弟子谨记。” 冯一博越发谦恭。 好似之前挥斥方遒的不是他一样。 事情说的差不多,冯一博便想告辞。 他起身施礼:“恩师,我先告退了,那车东西我……” 冯一博本想说那车东西他会带回去,不会污了老师的名声。 没想到李守中摆了摆手,打断他道:“留下吧,毕竟是你的孝心。” “是!” 冯一博没有半点脾气,反而长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老师没有真的怪他。 李守中似乎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十分的不熟练,竟然还有些尴尬的解释起来。 “咳,既然不还乡了,我也为乡里出点钱,修修学堂和祠堂吧。” 冯一博顿时眼睛一亮。 他自然听出了里面的意思。 李守中不致仕,自然是要奋起了。 至于怎么做,就不是他能参与的了。 似乎觉得自己收了东西,有些不好意思。 李守中又道:“你的孝心我既已收下,总要为你做些什么。” 冯一博顿生感慨,恩师这人实在厚道。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李守中是觉得他还是稚嫩。 需要自己多修修边角,把一把方向。 “你即将参加会试,老夫现在能做的不多。” 稍一沉吟,李守中就有了主意。 “嗯……正好有倭寇这件事,倒是能助你在江南扬名!” 没等冯一博回答,又故弄玄虚的道:“至于其他,且看我们师徒有没有这个运道吧!” “一切听凭恩师安排!” 冯一博从李府用了饭,拜别时已是日头偏西。 回去的路上,狗子听到车厢里时不时的笑声不由好奇。 “小主人,您今天兴致这么好,可是有什么喜事?” 冯一博正自开心,闻言道: “他知道我在演戏,他也在看戏。” “我知道他知道我在演戏,也知道他在看戏,但为了达到目的,我必须继续演。” 狗子一脸懵逼:“小主人您在说什么?” “他知道我知道他知道我在演戏,也知道了我的目的,但还是被我的表演触动了初心,改变了原来的想法。” “所以,最后还是我赢了?” 狗子闻言却喃喃道:“小主人的话我每个字都明白,但连在一起,怎么听不懂呢?!” “哈哈哈哈哈!” 看起来好像是冯一博赢了。 甚至超出了他原有的预期。 李守中不仅被他触动初心,想要在官场上奋起。 还收下了他的孝心,认可成为他的依靠。 若是李守中成功。 那他以后就多了一个真正的靠山。 若是没成。 远在南京,对他能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 这么一看,冯一博简直赢麻了。 但其实,这种绑定是双向的。 李守中找回了初心,决定奋起。 同时还收获了一车财货。 而且,不管冯一博将来如何。 李守中若有吩咐,他必定要全力以赴。 作为得意门生,必然也是他的急先锋。 所以,各自都收获了想要的。 说不准谁赢得更多。 算是,双赢吧。 第十九章 名震江南,船娘勾缠 就在冯一博出城后不久后。 一处精美别苑之中,忽地闯进一群龙鳞卫。 他们把所有下人叫了出来,挨个询问。 不久之后,一人到门外禀报。 “大人,看来人跑了,怎么办?” 那大人窝在软椅里,闻言伸了个懒腰,道:“哎呀~!把这事通知甄家一声就行。” “是!那大人,我们还派人追一下吗?” 那大人斜睨手下一眼,没好气的道:“跑了就跑了,抓住了不是更麻烦?” 说完起身活动活动脖子,一边上马一边又道:“甄家的事少问,让他们自己解决。” “是!” 龙鳞卫离开不久,别苑中已空无一人。 这时,在后院的粪坑里。 一根不起眼的芦苇下面,忽然钻出一个人影。 她不顾一切的跑向水池,一头扎了进去。 好半晌,一个湿漉漉人影爬出池塘。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八嘎呀路!” “欧尼桑,你安心的去吧,大乔家的九妹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之后的几日,整个江南逐渐刮起一股舆论风潮。 所有人都在夸赞冯渊剿倭之事。 大概意思就是: 新科解元,举子典范。 能文能武,堪比稼轩。 如果是武官剿灭倭寇,可能大家就会感慨一句。 朝廷终于把这些狗东西给灭了。 但今科解元带着庄丁,剿灭的又是击败数次官兵,流劫数月的凶寇。 这不就是读书人向往的“出将入相”吗? 虽然是低配版的。 可这种事极大的满足读书人的优越感。 江南士林都与有荣焉。 一个个为其传颂,就好像都在说: 看!这就是读书人! 文武双全,岂是你辈泥腿子可比? 读书人不仅能带兵,还比你们武将带的好! 就连江南文坛领秀人物之一,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也多次称颂。 甚至在多个场合将冯渊比作“稼轩”先生。 稼轩,是辛弃疾的别号。 就是“梦里吹角连营”的那个,被称为:词中之龙。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这位可是文武全才。 他曾率领五十多人,袭击几万人的敌营。 最后不仅全身而退,还把藏在敌营中的叛徒捉了回来。 冯一博的战绩就摆在那。 李守中以辛弃疾作比,虽然离谱得很,却也无人反驳。 文武双全的名人就那些,总不能说他是曹操吧? 有了大儒的参与,整个江南士林都开始为之响应。 一时间,江南的街边巷尾、酒楼茶肆都在议论。 可以说,有人的地方就在议论此事。 冯一博是真的没想到。 考了解元,也仅在金陵有些声名。 剿了倭寇,却是来了个名震江南。 可惜,他却没时间参加江南各界名流的邀约。 因为他已经在进京赶考的路上了。 从金陵到都中,走水路最为便捷。 陈伯精挑细选,给他包了一艘楼船。 卯时四刻开船,顺着长江东下,巳时刚过就到了镇江口。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真的算是风驰电掣了。 但对于冯一博来说,只算欣赏了一下两岸古朴风光。 毕竟“千里江陵一日还”的快感,换算到后世只有25迈。 大致就是电动车的速度。 在镇江口掉转往北,船速又降了不少。 进入了大运河,就没有了顺流而下的速度。 至午时,船才到了扬州。 过了扬州之后,冯一博便有些累了,独自回到房间休息。 这次出来,他只带了狗子和香菱二人。 二人都是第一次出远门。 再加上年龄还小,精力无限,还在甲板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昏暗的船舱里。 冯一博正在小憩,但并未睡实。 忽地感觉有轻微的声响。 他立刻睁开眼睛。 随后门一开,有人进了房间。 看轮廓是个女人! 因为不是女孩,所以不是香菱。 是两个船娘之一! 冯一博不知对方目的,顿时全身绷紧。 那人小心翼翼的朝他床边摸来。 看着那人缓缓接近,冯一博掌控着大致距离。 一脚就踹了过去! 他只觉脚上一软,正踹在那人胸口。 果然是女人! “哎哟!” 那人会被踹了个跟斗,捂着胸口叫了一声。 “好个心狠的小郎君,奴家怕你没盖好被子着凉,才过来看看,你就这么对人家吗?” 冯一博点亮了油灯。 正看到一个女子揉着胸口,一脸娇嗔的看着他。 果然是船娘之一。 陈伯包的这船是一艘小型楼船,前中后有三帆。 平时不需太多操作。 风向转换时,船主会带着水手操帆。 船主是个健硕的汉子,平时不怎说话。 但一直带着张笑脸。 看着就像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嘴角一直扬着,合都合不拢。 船上还有两个船娘。 其中一个,也就是眼前这个。 据说是船主临行前白捡的婆娘,应该就是船主合不拢嘴的原因所在。 冯一博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个船娘。 不是因为别的。 而是因为她长得不像穷人。 这船娘虽然荆钗布裙,却难掩秀色。 尤其是她细皮嫩肉,眼波流转间极为妩媚。 看着就不像什么正经人。 不过冯一博只是雇主,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可如今,这船娘出现在他的房间。 看这架势,像是要勾引他。 难道是个狐鬼? 专门勾搭我这种俊俏书生? 好像《红楼梦》里没有狐,但却有鬼的。 冯一博一时间摸不清对方来路,也没有轻举妄动。 但刚才踹到对方之后,他伸手从床底捞出一把倭刀。 这是从倭寇头领那缴获的刀。 对面的女人看到长刀,眼神顿时闪烁一下。 冯一博以为他是害怕,并未多想。 一抬手,用刀指着她,道: “你怎么随便进我房间?吾好梦中杀人,要是刚才手里有剑你就已经死了。” 欺负谁不知道曹操吗? 那女子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道:“大爷是嫌弃奴家嫁过人吗?” 挺懂行啊! 我是曹操,你就嫁过人? 冯一博有些惊讶,但还是认真的点点头,道: “是,你说的没错,别人用过的我嫌脏。” 船娘嘴角的媚笑顿时僵住,气的银牙紧咬。 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又笑了。 这一笑,如春池绽放,内有波涛。 “我丈夫其实不行,所以我才想跟了大爷,其实人家还是初子之身,不信的话,大爷可以检查嘛!” 检查个屁啊! 就这个马叉虫样,谁信啊? 冯一博已经不想再和她废话,不耐道:“你到底是谁?再不说我就喊船主了。” 不曾想,那女子妩媚一笑,咬唇道: “你喊吧,你喊破喉咙也没用,他若是有能耐,我也不会来找大爷了!” “……” 好家伙! 冯一博的刀一直指着对方,丝毫没有松懈。 但嘴上依旧继续道:“也不怪船主,你这一身味儿太冲,我也不行。” 冯一博说的是马叉虫味。 可对方不知道理解成了什么,忽然暴怒。 “死ね!” 船娘嘴里爆出的,是一句冯一博听不懂,却知道是哪的话。 “呦呵,原来是个小八嘎。” 第二十章 女忍者的秘技 大乔未九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东洋女忍者。 为了家族的荣耀,她从小就接受训练。 最为擅长的,就是色言秀术,和那里藏针的绝招。 配套使用,可以轻松杀死男人。 十五岁的时候,她和哥哥一起前往天朝上国。 那一次,哥哥说为了家族。 会把她送给一个,能掌控家族生死的大人物。 她后来知道,那是江南甄家的家主。 好在,哥哥每年来见他的时候,都会来看自己。 直到这一次,哥哥遇到台风被迫在虞县登陆,又被官兵围追堵截。 最终,战死在金陵城外。 在龙鳞卫抓她之前,大乔未九收到了甄家的消息。 准确的说,是让人吊死她。 好在她听到了对方和管家的话,提前躲了起来。 大乔未九不敢招惹甄家,但哥哥的仇她一定要报。 等自己报了仇,就想办法出海。 离家4年多的她,已经快二十岁了。 都快不记得家乡的樱花是什么样了。 从别苑狗洞出来之后,很快就打听到了想要的消息。 杀死哥哥的人,是今科解元冯一博。 她知道对方要进京赶考,便顺着消息找到了船主。 没费什么功夫,她就成了船上的女主人。 等冯一博回到船舱休息,她悄然跟了过去。 大乔未九决定色言秀这个杀死哥哥的家伙。 她要让这个混蛋尝尝那里藏针的地狱滋味! 只是没想到,这个混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大乔未九色言秀未成,却被对方的话搞破防了。 小八嘎是什么鬼? “说出你的名字,我的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冯一博确定对方身份,嘴里说着,手上倭刀就捅了过去。 子曾经曰过:一寸长一寸强,三尺二寸顶船娘。 “那你记住,我的名字叫……” 大乔未九的话说一半,才发现上当。 她差点被哥哥的剑插中! 好在她一直关注,对方手里那把哥哥的剑。 再加上有些功底,在最后关头及时后撤。 躲开了这凶险的一下。 她咬牙切齿的骂道:“卑鄙!” 冯一博毫不在意,一边继续捅刺,一边依旧胡说八道吸引她的注意。 “你这个小八嘎还取了个英文名,你以为你叫baby,我就会手下留情吗?” 那船娘似乎也学会了,一边躲避,一边恨恨道: “八嘎,你记住,杀死你的人一定是我大乔未九。” 嘴里喊打喊杀,人却顺势蹿了出去。 “你的名字值得尊敬,早知道刚才接受你的色言秀了。” 冯一博毕竟不会刀法,瞎砍一通还挺费体力的。 现在见对方逃走,他也没贸然去追。 船主和水手应该不是同伙,不然他早在长江就喂鱼了。 穷寇莫追是颠扑不破的道理。 冯一博松了口气,忽地想起什么。 “不好!” 再顾不得什么穷寇莫追,他持刀一口气跑到了夹板上,刚好听到“噗通”一声。 一个窈窕的身影,如鱼朝着远处游去。 “船老大!快检查一下船底!” 冯一博心脏猛跳。 船老大却一脸懵逼道:“什么?” “快去!你那婆娘是个倭寇,可能会毁船,人已经跑了!” 冯一博有些气急败坏。 船主这才听懂,慌慌张张进了船舱。 “香菱,你会游泳吗?” 香菱和狗子围在冯一博的身边,一脸的担忧之色。 香菱还没说话,狗子先表上了忠心: “小主人,你先走吧,不用管我。” “废话,咱们俩都会游泳,应该死不了!我问的是香菱!” 冯一博上去一个脑勺。 虽然主仆二人的水性还是不错的,但如果加上香菱…… 八成带不动。 不是香菱有多重,而是会游泳和会带人游泳是两个概念。 香菱紧张的道:“我从未下过水,应该……应该不会吧?” 还应该什么? 冯一博暗叹一声,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正在这时,后面两艘船一前一后朝这边驶过来。 前面一艘,比冯一博他们这艘还大了一圈。 后面一艘小些,也和冯一博这艘差不多了。 两艘船一前一后,紧紧相随,似乎是一起的。 “救命啊!” 冯一博高喊一声,顿时引起了前船的注意。 夹板上探出一个小脑袋,看着应该是个童儿。 “这位朋友请了,麻烦通传贵主人一声,就说是应天府今科解元冯渊在此,遭逢船只漏水,望能援手一番,日后必有重谢!” 刚说完,那小脑袋就消失不见,应该是去通传了。 眼看那前船已经与这边并驾齐驱,终于停了下来。 冯一博这边的船,肉眼可见的有了下沉趋势。 好在速度不快。 这时船主也从下面上来,一脸生不如死。 “小冯老爷,那个臭婆娘早有准备,船早被凿了几个窟窿,眼下只是勉强堵住,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正说着,大船上抛过来两条绳索。 船主一看,立刻带着水手捡起。 很快两船接舷,冯一博带人将行礼送过去,人也都跳了过去。 待他们解开绳索,行出不远。 那船便已沉入水中,只能看到三座船帆。 船主欲哭无泪。 好在冯一博答应按照全程给他结算银子,勉强填补了一点损失。 另一边,冯一博对大船上的人千恩万谢。 却发现大船上的正主一直没露面。 他们的下一站是淮安,现在刚走到一半,身处高邮湖中。 若是在此处靠岸,周边都是些荒村野店。 想再找船极为麻烦。 冯一博想问问看,能不能出些钱,坐这艘船去淮安。 最次也要到宝应县,好歹那里应该有正经码头。 于是他找到一个守在船舱外的婆子,施礼道: “在下想当面谢过贵主人援手,不知可否帮我通传一声。” 他拿出一锭碎银,那婆子刚要接过。 正这时,一个相貌魁伟的中年男子,从船尾过来。 看样子,似乎是从后面的小船上来的。 他应该是听到了冯一博的话,上前道: “在扬州时,就听说了冯解元剿倭之事,今日得见,实三生有幸。” 冯一博连忙回礼,道:“不敢,不过倭寇和官兵大战一场后,捡漏罢了,敢问老先生,可是此船主人?” “非也,在下贾化,字时飞,别号雨村。” “忝为此船主人的西席。” 第二十一章 黛玉 贾雨村?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 冯一博听到这个名字,不由愣了一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新的冲击又来了。 就听身后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 “先生可算来了,船舱里真真是闷死个人哩!” 冯一博顺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一个小女孩俏生生的站在那里。 她年纪不大,做一身公子打扮。 穿着一件白底嵌翠的短袄,里面是短短的一件浅绿褶子。 腰里束着一条油绿宫绦,似系不紧般。 只因楚腰纤纤,仅堪一握。 虽偏向男子装扮,却一眼可见袅娜身姿。 脚下踩着麂子皮小靴,纤巧轻盈。 外罩一件白底绿萼梅披风。 犹如一张荷叶,从后面抱住娇俏身姿。 她的身体面貌弱不胜衣,却有一段风流态度。 再往上看,头上简单束着发,长着一张瓜子脸。 最为抓人的,是她的眉眼。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眼波流转之间,好似天下的灵秀之气尽被她占了去。 说话间似娇喘微微,如西子捧心。 配着身上的浅翠,整个人如一朵芙蓉,怯生生的立在水中。 与宝钗的美正相反。 这是位淡颜系的小美女。 即使做公子打扮,依旧难掩灵气逼人。 “先生不在,她们都不让人出来呢!” 女孩甩脱身边的婆子,翩然到贾雨村身旁垂手而立。 贾雨村闻言有些不悦,皱眉低声道: “船舱里虽闷却暖,甲板上通气却凉,你莫待太久,免得受了凉又要遭罪。” “学生知道了。” 女孩乖巧回应。 贾雨村打量她一眼,又低声问道: “你不是说你外祖母家更重规矩,怎还做如此打扮?” 女孩有个弟弟,三岁时早夭。 父母便将女孩养做假子,以慰膝下荒凉。 她从小聪慧灵秀,如何不懂? 为哄父母开心,她便时而扮作公子。 其父甚至还专门聘了西席,教她读书识字。 只是她母亲仙逝,父亲忙于事业。 外祖母心疼她,便让人接她养在自己膝下。 可她清楚,外祖母再亲,那边也是舅舅家。 她去了便要寄人篱下,恐再不能如此随便了吧? “这不是还没到吗?” 女孩内心伤感,但表面却似毫不在意,闻言还微吐香舌。 又见冯一博还在,自觉有些失礼,俏脸微微有些发红。 她收敛姿容,沉声道:“先生放心,明日我便换了去,从此就只作女儿。” 贾雨村这才满意点头,笑眯眯的为冯一博介绍道: “这就是主家林公的女公子,也是这两艘船的主人。” 哪用他介绍? 冯一博姿容早已猜出,此人就是林妹妹。 不愧是金陵十二钗之首,钗黛二人各有所长。 她年纪太小,冯一博自是没有别的心思。 只觉她明明纤细柔弱,却又给人灵动至极的感觉。 他不好再多打量,闻言上前施礼。 “冯某见过林家小姐,正要当面谢过援手之恩。” “微末之举,不必挂齿。” 林黛玉盈盈还礼,烟波流转间,好似多情龙女。 她又笑着道:“从扬州出发之前,整个江南都流传冯解元剿倭的事迹,没想竟是在此相遇,真是荣幸之至。” 冯一博连道不敢:“小姐谬赞,一时侥幸。” 他刚看两人低声聊起家常,心中其实早急得如热锅蚂蚁。 眼看着两船离出湖不远,再不想办法就要靠岸了。 现在得了说话的机会,立刻言辞恳切的道: “倒是小姐高义,救了在下等人,还请给个地址,日后在下必有厚报!” 黛玉听闻,自是推辞。 “不必如此,我让人帮忙也只是举手之劳。” “出门在外,难免遇到些许麻烦,冯解元这样的,任是谁见了也不会无动于衷,我又岂能挟恩?” 本来以为客气一下就好。 没想到,冯一博闻言大摇其头。 “此言差矣!” 他一脸正气,摇头晃脑的道: “林小姐虽菩萨心肠,但也莫做子贡!” “若人人都如子贡一样拒金,那以后再有人落难,救人的岂非越发少了?” 子贡拒金,是孔子门徒子贡的典故。 大概意思,就是子曾经对子贡曰过: 做好事不要奖励,会打击别人的积极性。 冯一博这一番话就像是个老酸儒,拿出了言必称孔子的势头。 “咯咯!” 黛玉博闻强识,不由掩嘴轻笑。 没想到这位解元竟是个书呆子。 她为人洒脱,倒也不在乎这些。 便点头道:“既如此,那等公子会试后,可到荣国贾府小坐,到时自有我长辈接待。” 听母亲说,二舅舅最喜与读书人来往。 想必不会介意招待一位解元。 黛玉却不知,冯一博等的就是“荣国贾府”几个字! 闻言立刻满脸诧异,问道:“小姐说的,可是四王八公中,一门两国公的贾家,那个荣国贾府?” “不错,荣国贾府是我外祖母家,此去便是探望她老人家。” 黛玉倒是没听出冯一博的话外之意。 “说来实在是巧了!” 冯一博一拍大腿,满脸都是惊喜之色。 “在下恩师是金陵李氏,讳守中,他老人家的嫡女,正是荣国贾府政公的媳妇!” 黛玉感觉到有些不对,和贾雨村对视一眼。 师徒二人都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古怪。 冯一博知道对方不会轻信,但他还有后手。 他不紧不慢的,从包裹里拿出两封信,递到黛玉面前。 “此次我进京赶考,恩师让我带信给政公,再代他老人家探望一下我师姐贾李氏。” 李守中与贾政虽是儿女亲家,却是多年没有往来了。 两人年轻时候关系极好,经常在一起挥斥方遒,畅谈胸中抱负。 再加上两家都是金陵大族,顺理成章定下了儿女亲事。 后来贾政没等中举,就被太上皇赐官。 从此朝中多了位中旨官,被文人所鄙视。 贾政不甘浊流,开始偏爱清谈,不理俗务。 李守中又在金陵,两人就此渐行渐远。 不过,李守中在京都能够托付的人不多。 贾政毕竟是他昔年好友,又是儿女亲家。 想必荣国公一脉,也能为冯一博提供庇护。 起码不至于被人欺了门第。 再加上他也许久未和女儿联系,正好托人探望一下。 所以才有了这两封信。 黛玉接过,只看了一眼信封。 果真。 一封是给荣国府贾政,贾存周。 一封给荣国府贾李氏,李纨,李宫裁。 事情到了这个程度,她也不得不信。 将信还给冯一博,黛玉都不禁感慨道:“这还真是巧了。” “谁说不是呢!这可真是太巧了!” 第二十二章 一路同行,相约再聚 “真是太巧了啊!” “我的船被贼人凿了,就遇到了林小姐施以援手。” “我正要去荣国贾府探望师姐,林小姐也去探亲。” “你说这天下如何会有这么巧的事?” 冯一博重复着“巧”字,就差明说了。 你看,这么巧,还不邀我同行? 黛玉虽然聪慧,到底年龄太小,经历不多。 她如何能想到,刚刚还是个有话直说的端方君子,现在却是在拼命暗示。 闻言她只是点头,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贾雨村却早就明白了冯一博的心思。 心中好笑的同时,又想到对方的诸多身份。 应天府解元。 国子监祭酒的爱徒。 贾家二房大妇的师弟。 任何一个都很有前途。 贾雨村觉得倒是不妨帮他一把。 他是西席,自是不好做主。 当下微微欠身,小声和黛玉商议。 “既然同路,又都是去荣国贾府,不如让冯解元上我的船挤挤吧。” 黛玉先是有些诧异,但立刻明白了冯一博的心思。 然后,她更加诧异了。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她也不会驳了贾雨村的面子。 当即点头道:“老师做主就是。” 贾雨村这才笑着发出邀请。 “既然冯解元和政公还有这层关系,不如与我们一起进京,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可好?” 若非冯一博和贾府有些关系。 师徒二人定然会在出湖后,就把人放下。 借口都不用找,全是现成的。 问就是有女眷,不方便。 这也是冯一博没敢直接求帮忙的原因。 不熟。 救你已经是天大的人情。 若是再提要求,就是你不知进退了。 还好,冯一博知道对方身份。 自然也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地。 这才绕了八个弯,达成了最终目的。 不过,做人也不能太过贪心。 “多谢二位好意!” 冯一博见对方答应,连忙抱拳致谢。 “不过也不必如此麻烦。” 他再次抱拳,终于将自己的目的讲了出来。 “二位能带我一程已感激不尽,等到了淮安府我就下船。” “到时我再租一艘船,依旧可以和二位同行,又不会打扰太过。” 到都中还有大半路程。 欠的人情太大不说,大家也都不方便。 黛玉的恩情倒是无妨,但贾雨村却一定要审慎。 何况他最开始的目的,就是搭个顺风船到淮安。 既然目的达到,也不必再节外生枝。 他这话一出,对面师徒显然也都松了口气。 毕竟有外人在船上,他们也感觉不方便。 既然对方是个知进退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边又聊了一会儿,黛玉便有些累了。 等她进了船舱,冯一博起身一拜。 “刚刚多谢老先生周全,待到了都中,定然有厚礼相赠。” 贾雨村捻须而笑,道:“举手之劳而已,若是不好找船,咱们便同乘一艘也是无妨。” 寒暄两句,两人又聊起了学问。 贾雨村进士出身,自是学问精深。 不然也教不出黛玉这样的学生。 作为科考前辈,还指点了不少独门的小细节。 一时间,也是让冯一博受益匪浅。 看来自己这人情不欠都不行了。 最后干脆也不想这些,尽情畅谈起来。 他能考中解元,自也不是银样镴枪。 两人你来我往,好不精彩。 中途黛玉出来透气,又来听了一阵。 一时竟然入迷,也参与了进来。 直到精神疲累,才又回去船舱休息。 冬春时节,戌时的天已经黑透。 两船也终于抵达了淮安。 冯一博兑现了承诺,船主拿了汇票,带着水手离开。 一夜无话。 第二天冯一博在淮安的码头又租了一艘船。 三艘船结伴,一起朝都中而去。 一路之上,也无别人,三人便轮流做东。 今日你拜访我,明日我拜访你。 或是探讨学问,或是挥斥方遒,或是谈词论赋。 黛玉年龄虽小,却有林下风气,灵气最足。 每每谈起诗词歌赋,常有惊艳之语。 贾雨村年龄最大,经验最为老道。 且他最懂时务,往往能一言切中要害。 冯一博有前世的积累,见识最广。 看事情往往都能举一反三,从不同角度切入,最擅出奇制胜。 三人各有所长,每每都各有收获,十分得趣。 转眼一月过去,船已行至都中。 各自弃舟登岸,贾府便有人来接黛玉二人。 冯一博要先去安顿,之后再去拜访。 三人就此依依作别,相约贾府再见。 且说黛玉上了荣国府派来的软轿,心中便开始忐忑难安。 在船上的这些日子,应该就是她最后的童趣了吧? 黛玉叹了口气,将这些深埋心底。 又紧了紧白底绿萼梅披风。 唯一带的一身男装并没有和她一起下船。 只这件披风依旧抱着她,给她一丝温暖。 她的内里都已换上了女儿装扮。 母亲在世的时候,常说她的娘家有多么与众不同。 这次外祖母派来接她的几个婆子,吃穿用度都比常人高了许多。 自己到了这样的人家,一定要少说多看。 万万不能给母亲丢脸。 黛玉从软轿的纱窗处,隐约可以看到外面。 这里街市繁华,比之扬州还盛了几分。 这就是都中啊! 她不禁有些伤感。 从现在开始,就要寄人篱下了。 行了半日,终于到了宁荣街。 先路过的是“敕造宁国府”。 黛玉知道这是外祖长房。 又往西行,不多远便是荣国府。 从西角门进去,又走了一射之地。 轿子才停了下来。 黛玉刚想下轿,又一群人围拢过来。 吓得她急忙缩了回去。 有四个小厮又抬起轿子,跟众婆子到垂花门前才落下。 这次黛玉没有轻动,而是等婆子上来掀起轿帘,才被搀扶着下轿。 黛玉扶着婆子的手,进了垂花门。 莲步轻移的同时,偷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 当地还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 随着婆子转过插屏,是小小的三间厅。 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 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 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台矶之旁,站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 一见黛玉过来,立刻笑迎上来。 “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 三、四人争着掀起门帘,一个喊道:“林姑娘到了。” 黛玉不动声色,在婆子的搀扶下,走了进去。 第二十三章 京城有房,春闱入场 会试将近,冯一博是抵达最晚的一批了。 都中客栈早已人满为患,出租的民宅都已经租出去大半。 剩下大多位置偏僻,要价还奇高。 总之是些磨刀霍霍的地方。 冯一博倒是不怕价格高,主要是没有合心的。 主仆三人暂时在城外寻了个客栈住下。 第二天,又包了马车到都中看房。 剿倭的财货虽未处理完,但他也算得上财大气粗。 现在都中又不限购。 谁能抗拒做个天龙人的诱惑? 只是手里有钱,看房的时候就难免挑剔。 太偏的他看不上,位置好的他又嫌小。 牙行陪着他折腾了一整天,终于找了一处合心的。 是一套三进的宅邸,位于明时坊扬州胡同。 院里的设施大多完好,一看便知有人日常维护。 尤其是三间正房,家具都是新配的。 除了拎包入住之外,还有一点冯一博最为看中。 那就是距离会试的举办地贡院很近。 出了正门都不用坐车,只需盏茶功夫,走着就到贡院了。 整体来说,虽比金陵的老宅差了不少,但在都中绝对算得上中等水平了。 而且说起来,这套宅子还和冯一博有那么一点关系。 那股倭寇流劫江南数月,最后虽然被他剿灭,但造成的影响却没结束。 倭寇打到南京了! 这样的事传到都中,自然是朝野震惊。 当今圣上龙颜大怒,下令商议从重处置。 而这套宅子,正是南京兵部,武库清吏司郎中杨司明,在都中的一处宅邸。 现在南京兵部,以及倭寇流劫的各州府,但凡有些后台的,都派人在都中走动。 若非如此,可能处置早就下来。 这个杨司明自也让人为其奔走,甚至已经开始变卖都中产业。 只为在这次轩然大波中保全自身。 不然这个位置的宅子,仅靠钱也很难买到。 冯一博花了整整一万二千两银子,才算将其拿下。 虽然对方着急,但还是有很大的溢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对方管事一听只是个举人,立刻狮子大开口。 愿意买就买,不愿意买就算了。 但凡是个能在这件事说上话的,恐怕就半卖半送的,要个百八十两了。 这样就算将来查到了,也算不得贿赂。 毕竟这附近的不少房子,都差不多这个价格。 当然,普通人是买不到的。 这就是古代阶层的差距,百倍的金钱也不一定能弥补。 说来也是凑巧。 冯一博买了这房子的第二天,一直悬而未决的处置就下来了。 南京兵部尚书张东沙、兵部侍郎陈一水皆被罢官回乡。 倭寇流劫的沿途各州府长官,也依照功过一一处理。 最终,处罚了兵部尚书一人,兵部侍郎一人。 知府三人,府通判、府推官、府知事各一人。 知县三人,县丞一人。 军中将领四十余人。 合计处罚文武官员共五十八人。 这一下震撼了整个江南官场,也可见朝中对此的震怒。 同时,也正如冯一博和刘昭所猜想的。 对于一些人是灾难,而对另一些人却是天大的机缘。 一下空出这么多位置,朝野上下顿时暗流汹涌。 以前最为吸引眼球的会试,一时间都没多少人关注了。 这些事暂时还没影响到冯一博。 他在安顿下来之后,就开始准备考试。 一路上得到贾雨村的不少指点,还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转眼就是几日过去,时间到了二月初八。 这是会试第一场入场的时间。 冯一博来到这个世界十八年,从未停止过努力读书。 眼下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刻了。 因为住得近,所以倒也不急于一时。 冯一博在家中养精蓄锐大半日,下午的时候才悠然出门。 到了贡院门前,已经有上百位举人老爷排队。 足足排了一个时辰才轮到他。 随后就是检查物品,搜身放行。 全程时间很长,但没有任何意外。 深吸一口气,冯一博大步走进贡院之中。 贡院内部是一个一个的小格子间,叫做考号。 冯一博顺着号牌来到自己的号房。 这里不偏不倚,不好不坏。 未来几天就要在这里度过了。 他先从行礼中拿出一个厚厚的帘子。 又找出一个钉锤。 考号是没有门的,若是没有帘子遮风挡雨,那就等着受罪了。 眼下虽是春日,但其实北方才刚解冻不久。 气温大概5-15度左右,还是非常冷的。 若是天气差一些,零下也是常有的。 钉上帘子之后,冯一博又拿出两个铁制的小炉子。 都中其实有卖的,但他还是专门找铁匠打造了两个。 一个是暖炉,带排烟管的,可以防止烟气中毒。 当然,在这里主要是避免烟雾缭绕,影响考试状态。 还有一个是火箭炉,用来生火煮饭和烧水泡茶。 这些都要自备。 熟练的组装好火炉,放在考号里。 随后取出木炭和火镰。 没一会儿功夫,轻烟顺着铁皮管排出。 又把火箭炉也组装起来,放在门口。 冯一博到井里打了水,回来拿出水壶开始烧水。 周围的一众举人也都是一番操作。 不过冯一博到底技高一筹,起码他的考号里一丝烟气也没有。 眼看天色将暗,冯一博拿出自备的糕点。 只在锅里一蒸,就着茶水算是解决了晚饭。 趁着天还没黑,他要布置一下考号里。 考号内两侧的墙上有两道卡槽,一高一低。 还有两块木板,一块当桌,一块当凳。 也可以放在同一高度,就能作床榻使用。 冯一博自己也带了两块考板。 把老旧的板子卸下,把新考板往里一插。 又把铺盖拿出往上一铺。 天色彻底暗了。 冯一博也没浪费蜡烛,填了些炭,便和衣而卧。 地下暖炉烤的热烘烘的,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二天就是正式考试的日子。 一大早外面有些嘈杂。 冯一博睁开眼睛,好半晌才起来, 他出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发现不少举子已经起来,正在准备早饭。 他先打水洗了把脸。 接着又如昨天一样,生火烧水,将带的各式糕点一蒸。 就着茶水算是解决了早餐。 铺盖卷起,考板重新调整。 冯一博开始检查考具,无非笔墨纸砚挂刀之类。 不久之后,就听“当”的一声锣响。 考场里的公人,开始发卷了。 第二十四章 倏忽之间,又是三天 第一场考的,是三道四书题和格律诗。 四书题考的,是对儒家经典的理解。 标准答案都在朱子的《四书章句集注》上。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做八股。 但对冯一博来说,这部分早已驾轻就熟。 都是先打好腹稿,再打草稿。 接下来就是字斟句酌,翻来覆去的改上十几遍。 最后定稿,用馆阁体一笔一划的誊抄在考卷之上。 格律诗也是一样,形势大于内容。 不求有多惊艳,只求表达平顺,格律一丝不差。 三天不觉而过。 出来之后,稍作喘息就又进去了。 第二场考的是五经和公文写作。 五经并非全考。 在学好四书之后,师长会带你了解五经。 之后,会根据你的意愿和特长,选一个作为本经。 这就和后世选文理分科差不多。 而且选择更多。 考试的时候,只答所治本经的问题即可。 冯一博治的是《书经》,也就是《尚书》。 选它作为本经的原因,其实是因为…… 竞争相对没那么激烈。 而且字数最少。 五经之中,《诗经》和《易经》都是大热门。 而《春秋》和《礼记》相对冷门。 分析之后,冯一博选了这个不偏不倚的《书经》。 虽然晦涩难懂。 但其实,只要研究好蔡沈的《书经集注》。 还有孔颖达的《尚书注疏》。 即可。 公文写作则看具体问题. 一般无非就是诏、判、表、诰等几种格式。 这一场,冯一博很快就答好了。 甚至还休息了一天,为最后一场养精蓄锐。 循环往复,又是三天。 终于到了最后一场。 这一场是五道策论题,和后世的申论有一点相似。 大多都是对于时事的看法,或是对治国的理解之类。 这是三场之中,唯一表达一点自己观点的一场。 所以也是三场之中,最考验实力的一场。 冯一博拿到试卷时候,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准确的说,他有些惊到了。 五题中竟然有四道,三人曾在船上讨论过与之类似的题目。 这就相当于冯一博提前知晓题目,而且还做足了准备。 有贾雨村这样经年进士指点,又集三人的精华于一身。 他只要把三人的观点罗列一下,筛选出最精华的部分。 再引经据典,给这些观点找到理论支撑即可。 也就是说,这四道题写出来,可以超过他自身的水准。 更让他惊讶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那唯一没讨论过的题目。 问的是备倭之策。 这不是送菜吗? 他敢说,满场上千位举人,只有他真的剿过倭寇! 又是三天匆匆而过,会试终于结束。 冯一博出来之后歇了三天,才算彻底缓过来。 没办法,会试实在是个体力活。 好在这三场考试,他一场比一场发挥的好。 尤其最后一场,已经是超常发挥。 若是这样还考不中,那就真是他水平未到。 “小主人,你让我准备的东西都齐了。” 狗子在他会试这几天也都没闲着。 除了采买了几个粗使下人,还带人将都城各处热闹都逛了个遍。 这是长随必备的职业技能,算是提前踩点。 以后冯一博不管要去哪,他都能安排的更妥帖。 而且,他也不是白逛,还采买了大量礼品。 这都是冯一博早就安排好的。 闻言点点头,道:“去下帖子吧,三日之后随我去荣国贾府拜访。” “是!” ………… 荣国贾府。 贾政这月余来都极为畅怀。 他自幼最喜读书,年轻时也是个诗酒放诞之人。 却因某些原因成了中旨官,打入浊流被读书人所不齿。 平日里他也只能与一些清客胡孱,过过读书人的干瘾。 可这几日,他却过足了真瘾。 盖因他妹婿为他引荐了一位,真正的读书人。 这位还是他的“宗侄”,又二甲进士出身。 其相貌魁伟,言谈不俗。 每日与其清谈,贾政都有叹服之感。 对此他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又因妹婿致意,贾政更是竭力帮衬。 这几日他已经写好题奏,交付朝廷。 顺便,还与大舅子王子腾打了个招呼。 可以说,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为人奔走。 想必不久便会有好消息传回。 今日他正与这位宗侄清谈,门子过来禀告。 “启禀二老爷,有人上门给您投了拜帖。” 贾政正听得忘我,在那捻须微笑。 闻言随手接过,只见名帖上写着: 江南应天府江宁县举人冯渊一博敬拜。 他皱眉看了一眼门子,问道:“这人是老家来的,拜访我可是想求些什么?” “来人说,他家主人是金陵国子监祭酒李公的弟子,三日后想要代其恩师探望二老爷,还有珠大奶奶。” 门子又看了一眼停下清谈的那位贾氏“宗侄”。 “另外他还想答谢住在府上的雨村老先生,以及林家表姑娘的救命之恩。” 收了狗子的好处,倒是一字不差的转述出来。 “原来是这位解元来了!” 那位宗侄自然是贾雨村,此时他笑着接口道:“政公容禀。” “我们从扬州出来,到了高邮湖的时候……” 简单将事情讲了一遍。 尤其将冯一博听闻黛玉是贾府亲眷之后,大呼巧合之事,讲得颇为得趣。 贾政听得哈哈大笑,随后让门子回复: 政于三日后在府中恭迎驾临。 待门子走后,贾雨村又将冯一博的事都说了一遍。 一府解元的名头,就引起了贾政的好奇。 又听说他文武双全,流劫江南的那股倭寇就是他剿灭的。 心正更是期待不已。 这些日子,江南官场大地震,闹的沸沸扬扬。 贾政如何能不知? 没想到,这剿倭之人,竟然与他家还有这样的关系。 竟是他亲家公的弟子! 他心中对冯一博的评价,立刻从一个普通晚辈,拔高到少年俊杰的程度。 三天倏忽而过。 一大早,冯一博就带着满满一车礼物前往荣国府。 会试之后,要阅卷一个月才能放榜。 在这期间,他正好歇歇,把李守中交代的事办了。 还有就是。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感谢一下贾雨村和黛玉。 不管中没中进士,这次的会试真真是借了他们的力。 第二十五章 初至贾府 得到门子的禀告,贾政立刻让人叫上贾雨村。 二人一起在荣禧堂南大厅等候。 很快,冯一博和狗子也被带到了厅中。 一进门,冯一博就立刻躬身施礼: “金陵后辈冯一博,见过政公,见过雨村老先生!” “看坐。” 贾政一抬手,笑眯眯的道: “早听雨村说你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真不凡,真是少年英才,仪表堂堂!” “政公谬赞,这是恩师给您和我师姐的信。” 冯一博双手递上书信,待对方接过之后,才退回下手就坐。 贾政接过信没有着急看,而是关切的先问道:“亲家公的身体如何?” “恩师他老人家身体康健的很,晚辈出发之前,恩师还亲送我到码头。” 贾政这才点点头,摆手叫来一个厅中伺候的丫鬟。 “将这封信给大媳妇送去。” 丫鬟应了一声,拿着信直奔后宅。 贾政则边拆信边道:“听闻你这次来都中是参加春闱,不知发挥的可还满意?” 他只是随口关心一句。 没想到,冯一博一句话,就把正在拆信的贾政给整不会了。 “不瞒政公,在下觉得这次会试,把握极大!” “额?” 正常来说,这样的问题都该谦虚两句。 比如说:在下尽力了,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这时候贾政就借机勉励几句:努力了就好,定然会金榜题名的。 可现在,冯一博丝毫没有谦虚,而是直接表示:我考挺好。 贾政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中的信拆到一半都停住了。 好在厅中还有个一直没说话的贾雨村及时接口。 他笑着道:“一路之上,就知一博博闻强识,当时我就知你必能蟾宫折桂!” 冯一博闻言立刻起身施礼,一脸感激的道:“若非有雨村老先生指点,我亦不敢如此说。” “原本在恩师的教导下,在下就有不小把握,这一路上又幸与雨村老先生同行,所得甚多。” 说到此处,冯一博洒脱一笑,道: “我若此时再谦虚起来,恐对不起恩师的教导,还有雨村老先生的一路指点。” “哈哈哈!” 看着冯一博一脸的自信,贾政这才大笑几声。 口中道:“年轻人就是要有这股锐气!” 心中却不禁有些怅然。 到底是一府解元,竟有如此气魄。 以贾家的门庭,多少人想要巴结? 而他见到自己不但不谄媚,反而不卑不亢。 说起话来自信洒脱,毫无卑微之感。 贾政真是越看越是喜爱。 尤其又联想到自己那不成器的…… 整日里就知在内宅厮混! 稍后必须要揍他一顿,让他知道知道不读书的后果。 “多谢政公夸奖,多谢雨村老先生。” 冯一博起身拜谢。 又一抬手,狗子递上一个包裹。 三卷画轴露在外面,想来礼物是些字画。 冯一博打开包裹,从中取了一轴画卷和一本古书。 又抽出一张礼单,一并递给贾政,道: “这是一点薄礼,谨代表家师问候老太君和政公。” 孤本《金刚经》一卷,唐寅的《杏花图》一副。 另有人参、鹿茸等珍惜药材在列。 如此礼单已经是重礼了。 贾政自然明白是冯一博替李守中准备的。 可正是如此,他看了才惊讶于其出手的阔绰。 “亲家公太过客气了,有一博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冯一博闻言笑着点头。 又从包裹里取出一轴字画,一张汇票。 并一张礼单一起递给贾雨村。 《青云图》一副。 两千两官银汇票一张。 “感谢雨村老先生船上的周全之意,和这一路的指点之恩。” 感恩是自然是真的。 毕竟这次会试策论部分,很大程度上有贾雨村的痕迹。 但其实,一千两也足矣。 之所以冯一博加了一千两,其实是个投资。 因为他清楚的记得,贾雨村将来不仅启复再用,还官至应天知府。 那可是他老家的父母官。 趁着现在投资一点,绝对稳赚不赔。 “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还请雨村老先生笑纳!” 贾雨村连忙接过,洒脱一笑,道:“既是一博的一番心意,我也就不推辞了。” 他虽不穷,但确实也没什么大钱。 两千两官银,足够他置办不少东西了。 不过,看着《青云》他还是有些迷惑。 能和两千两汇票一起送他,想必也价值不菲。 但他却没听过。 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大大的“青云”二字,字体挺拔俊逸。 但配着的画却十分稚嫩,徒有其型而不得其意。 而且没有落款。 贾雨村迟疑道:“这画暂且不提,这青云二字倒有名家风范……恕我见识有限,不知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老先生过誉了。” 冯一博笑眯眯的回道:“不才亲手所作,唯盼雨村老先生能够尽快起复,不负青云之志!” 还有句话他没说出来,但他相信贾雨村能懂。 青云二字的未尽之意,就是预祝贾雨村能够平步青云,青云直上。 知道是冯一博亲手所作,贾雨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甚至,除了这些表层意思。 他还理解到,冯一博很可能是变相在帮他促成贾政这边。 当即贾雨村不好再多说什么,只笑着夸赞道: “没想到一博还擅长书画,真是难得。” “偶有所感,信手涂鸦,还望老先生不要嫌粗陋就好。” 冯一博笑着摆手。 他前世倒是学过一点素描,这辈子又学了一点点丹青。 只是,不论是素描还是丹青,他都是个半吊子。 最多用来糊弄一下外行,真正懂的一看就知其根基。 他送贾雨村的画,要的也只是个噱头。 同时,也是为另一幅画做些铺垫。 给贾雨村的真正的礼物,其实就是那张两千两汇票。 正在几人寒暄之际,刚去送信的丫鬟回来禀告。 “二老爷,珠大奶奶在老太太房里,看了信之后一直在哭,老太太便让我来看看。” “说若是二老爷这边结束,便叫珠大奶奶家的这位后辈进内宅一叙,好让珠大奶奶问问李公的近况,以慰其思念父母之情。” 贾政闻言点头,道:“好,既然母亲相召,那我稍后就带一博过去。” 第二十六章 后宅妇人 冯一博此来,除了见贾政和贾雨村。 自也要见李纨和黛玉。 可这两个,一个是寡妇,一个是未出阁的姑娘。 他一个外男实是不好开口。 正在踌躇间,丫鬟过来通禀。 正好避免了他的唐突。 贾雨村也知趣的告退回了客房。 贾政便带着冯一博从南大厅出来,往西过了一处穿堂。 这里就是黛玉进府时,垂花门后的抄手游廊。 很快,二人就来到贾母的院子。 “二老爷来了!” 有丫鬟掀起帘子让两人进屋。 贾政施礼:“儿子见过母亲。” “见过二老爷。” 对面几个夫人也都见礼。 冯一博在后面也跟着施礼,同时放眼打量。 只见炕上正中坐着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太太, 不问可知,定然就是史太君了。 老太太两手边各一中年妇人。 一个看着年龄稍大,约莫四十岁左右。 保养极好,穿着素雅,面目和蔼。 另一个年龄看着稍小,颜色艳丽。 眼角只些许细纹,最多三十五、六。 这两个中年美妇,应该就是贾王氏和贾邢氏了。 二人的下手,也就是炕沿上,还有两个年轻妇人。 不及细看,但一眼可见都生得极为标志。 其中一个怀里,还抱着个小男孩。 地上垂手站了七、八个丫鬟,各个嫩葱似的,都水灵的紧。 “母亲,这是亲家公的爱徒冯渊,表字一博,别看他年纪不大,却是老家那边这一科的解元。” 冯一博一直跟在后面,听到贾政介绍他,连忙上前一步,深施一礼。 “金陵后辈冯一博拜见荣国老太君,老太君福寿安康。” 贾母听闻是老家的解元,顿时脸上笑容更盛。 口中赞道:“好好好,好个俊秀后生,快过来坐。” “多谢老太君。” 虽然口中称谢,可冯一博自然不能和一群女眷上炕坐着。 好在这时旁边的丫鬟似乎看出他的为难,拿了一个胡凳给他。 算是解了围。 冯一博感激的看了一眼,低声道:“多谢姑娘。” 那丫鬟轻笑一下,便到一旁垂手而立。 冯一博不禁回望一眼。 只见她蜂腰削背,身材姣好。 鸭蛋脸,高鼻子。 长相虽不不及宝钗、黛玉,却也极为标志了。 尤其有股子特别的气质,让冯一博有些熟悉。 他想了想,似乎是前世见过的。 对了,就是那种大老板身边的女秘书。 对,这种气质应是…… 干练。 冯一博当然不好仔细打量,回望只是一扫而过。 这时又听贾母为他介绍道:“这是我家大媳妇、二媳妇,你该叫婶子。” “见过两位婶娘。” 冯一博立刻起身拜见。 年龄大些的是老二贾政的妻子贾王氏。 也就是王夫人。 年龄小些的则是老大贾赦的续弦贾邢氏了。 也就是邢夫人。 两人都微微点头,应了一声,算是还礼。 贾母又道:“这是你师姐,该是第一次见吧?那是你琏二……嗯,你今年几岁了?” 本想说是他琏二嫂子。 又想起还不知他年纪,这如何序齿? 冯一博连忙回道:“回老太君的话,我今年十八了。” “才十八岁就中举人了?真是少年英才啊!” 贾母心中感慨万千,恨不能是自己的孙子才好。 可惜他最喜读书的大孙子,却已经不在,只留下孤儿寡母的。 剩下小孙子,她却是如何也舍不得让其吃这个苦了。 她微微叹息一声,才指着一人,继续道: “你比这个凤辣子倒是大一岁,但又比贾琏小了一岁。” 稍微顿了一下,才道:“从珠大媳妇这边论,你还是该叫声嫂子。” 冯一博立刻起身,分别向两人施礼:“见过师姐,见过琏二嫂子。” 那怀抱男孩的自然是他师姐李纨。 而另一个,竟是王熙凤! 他眼神掠过,只觉这王熙凤竟是他这些年所见过的女人里。 最有味道的。 当然,也只是欣赏,并无他意。 说来,十二钗他也见过几个。 宝钗和黛玉虽美,可一个十三,一个十岁,都还没长开。 而眼前的王熙凤年芳十七,正是青春靓丽之时。 只见她一身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穿戴皆是不俗,长相极为标志。 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 身量苗条袅娜,体态独领风骚。 她听到老太君介绍,大大方方的起身还礼。 “咯咯咯,既叫我一声嫂子,那我就占些便宜,喊一声一博了。” 未语先笑,声音爽利。 冯一博闻言立刻眉眼低垂,道:“自该如此。” 这时,李纨似也坐不住了,她先还了一礼。 急道:“一博,我父亲近况如何,身体可还好?” 冯一博这才转过去打量李纨。 只见她模样清秀,气质温婉。 看着约莫二十来岁上下,正是大好时光。 却是一身素净,没有半点色彩。 美则美矣,却好似少了一点生气。 此时倒是梨花带雨,哭的眼睛微肿。 说气话来虽是着急,却依旧细声细语。 “回师姐的话,师尊他老人家平日就在国子监教导我们,身体很是康健,我出来的时候,他还亲送至码头。” 冯渊还是那套说辞,李纨闻言似放下心来。 口中道:“那就好,那就好!呜呜呜呜~” 说着说着却又哭出声来。 只闻其声,也知其对父母的思念之情。 冯一博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道:“此番恩师让我代为探望,现在看到师姐安好,想必恩师也能安心了。” “好,我好着呢!” 李纨抹着眼泪的模样,任谁也看不出个好来。 她也意识到问题,又解释道:“只是想起昔日在父母膝下承欢,一时难以自抑,一博莫怪姐姐。” 冯一博点了点头,道:“师姐在贾府这样的人家,定是什么都不缺的,但若有什么不便开口的,尽管让人找我,毕竟是娘家人,更体己些。” 冯一博此来探望李纨,代表的是李守中。 自然是要为李纨撑腰。 虽然在贾家面前不算什么,但感受到娘家人在了,李纨心里暖暖的。 “没有,没有,都好的很,” 李纨心中感动,忽地又想起什么。 她将怀里抱着的小男孩儿放下,对他道: “兰儿,你还未拜见叔父。” 那小男孩十分乖巧,李纨哭的时候他只是默默的帮忙拭泪。 此时听到母亲的话,立刻似模似样的朝冯一博施礼。 “兰儿拜见叔父。” “乖!” 冯一博看着贾兰乖巧,口中赞道:“这就是恩师的外孙?果真不凡!”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礼单,递给贾兰。 “第一次做长辈,好在稍有准备,这是一点薄礼,给孩子添置些衣裳吧。” 贾兰乖巧的转交到母亲手里。 李纨一看,顿时面露惊讶。 “这……这多了些吧?” 第二十七章 再见黛玉 王熙凤好奇的伸头过去,只见礼单上面写着: 大红洋缎一匹。 湖州珍珠缎一匹。 撒花乔其绉一匹。 起花八团倭缎一匹。 …… 她虽平日都说自己大字不识,但任谁都知道那是谦辞。 堂堂王家小姐,学的都是管家驭人之术。 可以说她文化水平不高,但绝非不识字。 她是不懂诗词歌赋,却精通账目。 嫁过来不久就开始管家,把荣府管得井井有条。 任谁也说不出个错处。 若真不认字岂不早被人蒙蔽了去? 就这张单子,她一打眼就盘算出个大概来。 天南海北,各色上等绸缎,共计三十二匹。 就没有一个是重样的! 即使掌着荣府的管家之权,王熙凤也不禁有些羡慕。 毕竟她掌的是公,而这礼是私。 “也不知师姐喜欢什么样的,便都采买了一点,若是师姐觉得多,那就由师姐分些给府里姐妹便是,若是不够再和我说。” 冯一博准备的这礼物,本就是要由她分给别人。 为的就是帮她买好邀情。 李纨这才听懂,却是第一时间看向婆母。 “既是一博的好意,你便收下吧。” 王夫人发话,李纨才将礼单收好。 这边叙旧结束,老太君似乎被李纨勾起思乡之情, 问了不少金陵的情况,冯一博自都一一作答。 王熙凤偶尔跟着插科打诨,冯一博也笑着配合。 倒是让贾母心情好了不少。 就连哭肿眼睛的李纨都偶尔跟着笑起来。 一时间,这屋里的气氛和谐了起来。 不久之后,贾政似乎有些坐不住了。 “母亲,儿子还有事要处理,先告退了。” 冯一博连忙起身,道:“政公,稍等!” “我有些事要处理,你陪着她们说话便是。” 贾政以为他不好意思独自留在内宅。 “政公容禀。” 冯一博却摇了摇头,正色道:“进京的路上,一博曾得雨村老先生和林姑娘的帮助。” 这事贾雨村对贾政说过,他自然是知道的。 见他点头,冯一博又道: “刚刚在前厅已经谢过雨村先生,我此来还有一些心意,想要面呈林姑娘,以谢救命之恩,不知……” 京城这边不怎么称小姐,都以姑娘称之。 冯一博也是入乡随俗。 贾政闻言却有些为难。 他这嫡亲外甥女是未出阁的姑娘,若是在他家面见外男…… 贾政只能转而看向史太君,迟疑的道:“母亲……这……” 贾母稍作沉吟,便对之前帮冯一博拿胡凳的干练丫鬟吩咐: “鸳鸯,你去把林姑娘找来吧。” “咯咯!” 王熙凤和李纨闻言都笑了起来。 尤其王熙凤,戏谑的看了冯一博一眼。 李纨也是眼含深意。 甚至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她们这个年纪,自然都是往歪了想的。 “是!” 鸳鸯应声出去。 冯一博暗叹。 怪道看着干练,原来是贾母的大丫头鸳鸯。 “多谢老太君。” 听到冯一博道谢,贾母摆了摆手,道:“你是个知恩义的好孩子,有我这个老不死的在,也不必担心其他。” “母亲,那我就先告退了。” 贾政这时再次告退,众人起身目送。 “唉!” 等贾政一走,贾母忽地叹了口气,又期盼的对冯一博道: “我那宝贝外孙女自打来这边,看着都没甚精神,我想着若是见了你这故人,许能振作些呢!” 冯一博闻言一愣。 黛玉心情不好? 他第一反应就是宝玉惹的! 难道这么快就开始要还泪了吗? 说话间,黛玉已经过来了。 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男孩。 看年龄,应该和黛玉差不多大。 圆圆的脸蛋,很是可爱。 只是。 明明是个男孩子,却扎了一头小辫。 穿着全是大红大绿。 上身是银红色撒花大袄,下身半露松绿撒花绫裤。 脚上踩着厚底大红鞋。 浑身上下,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等。 带着的配饰足有十几样,生怕不知道他是个小宝贝。 不问可知,荣府能有这身装扮的。 只有贾宝玉了。 之所以来的这么快,是因为黛玉自来了荣国府之后,一直住在史太君这里。 史太君这个院子的格局。 最前面是小小三间厅房,厅后是正房大院。 正面五间上房,两边是带穿山游廊的厢房。 说到这里要解释一下,五间上房并非是五座房子。 房子的宽达到一定程度,就需要有柱子或是墙来承重。 这个柱子或墙,就有分隔的作用。 分隔后的空间,就叫间。 可以简单的理解为,贾母的正房有三根顶梁柱,把房子分成了五块。 或者你理解成一座房子,有五个房间也可以。 就和现在四室一厅差不多。 总之,不是五座房子,而是一座大房子。 而黛玉和宝玉现在就住在这座大房子里。 只是今日有外客,他们便到后面玩去了。 鸳鸯一叫,两人就很快就回来。 一进门两人一起朝炕上施礼。 “见过老祖宗,大太太,太太,大嫂子,凤姐姐。” 许是有外人在,宝玉倒是乖巧的很。 他施礼之后也不多言,直接钻到炕上的老太君怀里。 一个十一岁的男孩,坐车都不免票了,竟还这般腻味。 “拜见老祖宗,大舅母,二舅母,珠大嫂子,琏二嫂子。” 黛玉也是一一见礼。 顿了顿,最后才转而向冯一博。 竭力压抑着欢喜,却又有些压抑不住。 语气中都透着欢愉,道:“冯解元!” 似乎感觉有些失态,黛玉又巧然一礼。 这礼施的有些敷衍,一看便知是熟识的人。 若是不熟,施礼都要极为标准。 “林姑娘!” 冯一博也是笑着随手一礼,又关切道:“自抵达都城,已分开月余,别来无恙否?” 黛玉看他笑,不由也跟着笑起来。 “有劳冯解元关心,这里有外祖母照应,舅舅、舅母关爱,我过得很好。” “那就好。” 冯一博一弯腰,将包裹里最后的画轴拿出。 又并上一张礼单,一起递到黛玉面前。 “我会试之后颇为疲累,就没再看温书,而是寄托一丝闲情在字画上。” “这次过来,我将亲作的两幅字画凑数,分别送给雨村老先生和你,以谢两位的救命之恩。” 林黛玉闻言好奇接过,正要打开画轴,却被冯一博拦住。 “先别看,都是我偶有所感,信手涂鸦。” “刚刚已经被老先生嘲笑粗陋,林姑娘还是不要在这里看了。” 黛玉点头,又扫了一眼礼单。 忽地脸红。 只见上面写着: 《女公子图》一副。 第二十八章 黛玉落泪,冯渊上头 以黛玉的聪慧,看到书画名字的瞬间,就明白冯一博画的是什么了。 也明白冯一博为什么不让她现在看了。 强忍着羞意,再往下看。 礼单上都是人参、燕窝、鹿茸、灵芝等珍惜药材。 也正是她所需的。 “多谢冯解元记挂,让你费心了。” 贾宝玉原本在炕上,忽见黛玉红着脸和冯一博说话。 顿时心中不爽。 他从老太君怀里钻出,上前就想抢过黛玉手里的画轴。 黛玉条件反射的躲过,同时怒目而视。 “你做什么?” 这还是黛玉来到贾府后第一次发作。 之前她对宝玉都是千般忍让。 黛玉才到那天,就被人来了个下马威。 宝玉一见面就摔了玉,害得她害怕的只敢悄悄抹泪。 人家才是亲孙。 从那后黛玉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寄人篱下。 好在,宝玉在那之后对她小意温柔,格外关照。 甚至有些刻意讨好。 再加上周围人的态度,也让黛玉知道: 只有和宝玉处好关系,在这府里才能舒心些。 尤其在宝玉给她过了生日之后。 黛玉竟也渐渐放下心防,强迫自己接受和这个蠢物修好。 甚至都快要将那事忘了。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总是想要寻个寄托。 若是时间再长点,说不得就要寄托在他身上了。 可今日冯解元刚送的礼物他竟伸手来抢。 黛玉一下没忍住。 没成想,她这一下把人家给凶住了。 宝玉呆呆的看着她,像是碰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 整个人都痴痴的定在那里。 黛玉顿时有种不妙之感。 果然,他忽地一把将脖上的玉摘下丢在地上。 “什么捞什骨子,别人都不稀罕!” 宝玉摔完就不说话了,只满脸是泪的望天。 “哦呦呦!孽障!你生气就生气,何苦总拿你那命根子做筏子?” “宝玉平日对你如何?这般说是他做什么?” “谁说不是呢?林妹妹你也真是的!没事没事,来!先把这玉戴上在手!” 一群女人都上去或规劝,或哄骗,或责怪。 邢夫人和李纨无动于衷,似是见惯了。 冯一博冷眼旁观,心中有些不屑。 这是多情公子贾宝玉? 熊孩子吧! 黛玉这边先是惊讶,随后是委屈。 等听到责怪之后,顿时流下泪来。 满屋妇人,却无一人顾得上她。 冯一博没法上手,只递出一张手帕,道:“林姑娘,此事不怪你。” “冯解元,我没事的。” 黛玉没接,只伸手抹了抹泪珠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许是这个家里无处诉说。 又许是遇到冯一博这个熟识,才想要倾诉一下。 她声音压得很低,道: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刚来那日就经历一次这样的事了。” “当时我就在想:‘我今儿才来了,就惹出他的狂病来,倘或摔坏了那玉,岂不是因我之过?’” “所有人却都让我别多想,说他这种行状实属平常,与我无关的。” 黛玉虽在流泪,眼神却是冷的。 看着一群人围着宝玉哄劝,忽地露出一丝完全不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疲累来。 她脸上带着戏谑,口中喃喃道:“呵呵,可今日我才明白……” 话未说尽,意却已明。 嘴上说着与她无关,却是各个都在怪她惹了宝玉。 冯一博此时心中汹涌。 这踏马是一场群体pua吧? 平时一个个,嘴上对你千好万好。 关键时刻,都站宝玉这边。 他稍有不顺就要死要活。 而其他人都在暗示你,这人惹不得,要顺着他。 这踏马不是pua是什么? 怪不得黛玉将来会泪尽而亡! 在这样的环境里,肯定越来越敏感啊! 冯一博之前还疑惑呢。 黛玉虽然体弱,但人却很洒脱,甚至有点活泼。 怎么看也不像个能哭死的? 敢情原因在这! 这时,一直跟在黛玉身边的雪雁,也不满的小声对冯一博道: “就这样还让姑娘和他住一间屋子呢!” 雪雁是黛玉从林家带来的,一路上早与冯一博熟识。 她年纪还小嘴上也没个把门。 很多事情黛玉都不敢和她说。 “什么一间屋子?” 冯一博皱眉。 “姑娘和那宝二爷都住在老祖宗的碧纱橱。” 雪雁虽小,却一脸不忿。 “虽是一个住在里面,一个住在外面,但也还是一间屋啊!” “什么?” 冯一博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事也太玄幻了吧? 看他神色,雪雁顿觉自己找对人了。 之前她说其此事,别人还都笑她不晓事。 她气鼓鼓的继续道: “按说我们姑娘来了,自然是和姊妹们一处,弟兄们是另院别房,岂有一屋而居的道理?” “冯解元,让你见笑了,你就都当做没听过吧。” 黛玉眼底都是疲惫之色,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正说着,忽地身子一软。 冯一博一把揽住黛玉柔弱的身体。 急道:“都别吵了!林姑娘晕过去了!快去找大夫!” 冯一博喊了一声,竟无人理他。 顿时怒发冲冠,大喝道:“好一个荣国贾府!” 众人这才看向他。 “还不让人找大夫,难道要看着林姑娘出事吗?” 王熙凤心有不忍,第一个出声道:“平儿,你去让人请太医来。” 似乎怕有人误会一样,又补充道:“正好也给宝玉看看。” 冯一博不管他们,横抱着黛玉,将挡着的人都逼开。 轻轻将黛玉放到炕上,才对李纨道:“麻烦师姐帮忙看顾着些。” “好!”李纨点头。 冯一博面无表情的扫视一圈。 宝玉痴痴呆呆的在老太君怀里。 王夫人伸手拉着宝玉的手,轻轻抹泪。 王熙凤则站在姨母身后,有些尴尬。 邢夫人一脸不屑,坐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 冯一博的眼神,最后又回落在把宝玉抱在怀里哄着的贾母身上。 “林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当日若无林姑娘让人施以援手,我怕是早已经成了高邮湖中的水鬼。” 他朗声说着,不管有没人搭理。 冯一博上头了。 他此时冒出一个想法。 想帮帮黛玉。 看着黛玉被欺负成这样,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即使他现在的身份,可能做不了太多。 但,他不想等了。 ………… ps: 之前发布第28-30章的情节,有部分读者大佬觉得有问题, 但当时,后面与之相关章节还没发布, 所以作者没有第一时间出来解释。 现在这段剧情差不多结束,我就说一下。 作者构思的故事都是推敲过的,一般应该还是能自圆其说。 如果有明显问题,那八成就是伏笔,是剧情需要。 希望大佬们能给些耐心,让子弹飞一会儿。 看一看后面的反转,和对后续剧情的影响。 当然,作者也是个网文萌新。 肯定也有很多顾及不到之处,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同时也欢迎读者大佬们多留言互动,每条评论我都有看的。 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二十九章 疯批讲礼,舌战群雌 冯一博这个人,平时看着真是又聪明又努力。 虽然有时候,也有点油滑在其中。 但他的内里,却一直都带点疯批气质。 尤其,是遇到他在意的事。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明知薛蟠可能会打死他的情况下。 还和薛蟠动手。 更不会在得知倭寇流劫江南,击溃不少官兵之后。 抗倭buff叠满,选择正面硬扛! 甚至上辈子学了疯狗拳,也是他疯批气质的一点点外化表现。 而现在。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花骨朵一样的精灵。 竟被人如此对待! 若是一般的,冯一博也就选择等等了。 等到自己想出更好的办法,或者干脆有能力威压贾府的时候。 再救她。 偏偏,上辈子就对她有着美好的想象。 偏偏,这辈子还真的认识了。 而且巧的是,她还救过自己。 这种“美好”,将要被毁灭在“腌臜龌龊”之中的失落感。 谁忍得了? 反正冯一博忍不了! 自己再怎么折腾,她的未来也不会比“泪尽而亡”,更差吧? 此时,除了照顾黛玉的李纨,和冷眼旁观的邢夫人。 就只有王熙凤诧异的看了冯一博一眼。 贾母和王夫人眼皮都没抬一下,注意力都在发痴的宝玉身上。 “进京这一路,我们也见过多次,她都是洒脱的很,也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冯一博自顾自的说着。 整个屋里就他声音最大,盖过了妇人们关心宝玉的声音。 自然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没想几日不见,她就变了个人一样,竟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贾母和王夫人也都抬头,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要兴师问罪不成? 凭他,也配? 两人眼中都显露出一丝高高在上的不屑。 “之前还在想,是她的病严重了,好在这次我带了许多药材,正好用得上。” 李纨听着有些不对,她抬头看向冯一博。 “没想到,竟不是病的事!而是有人想……” 冯一博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如舌绽春雷。 “蓄意针对林姑娘!” “你在胡说什么?” 听到冯一博意有所指,王熙凤立刻跳出来。 这样的事,总不能让王夫人和贾母直接下场。 她与冯一博辈分相当,只好做这个出头鸟了。 “我胡说吗?呵!” 冯一博冷笑一声,开启加倍输出模式。 “凡是有些身份的人家,都知礼守礼!” “《礼记·内则》有云: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 “就连亲生兄妹七岁以后也不好睡在一起,何况是表兄妹?” 他抬手指着黛玉,眼神看着却贾母,质问道: “贾府呢?当她是贴身丫鬟还是童养媳了?冯某丝毫看不出是表小姐的待遇。” 贾母闻言一窒,却心虚的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毫无表情,似乎与她无关一般。 王熙凤见状,只能再次接口。 “你在胡说什么?那是老祖宗宝爱林妹妹,这才让她与宝兄弟一起和她老人家住的!” 她虽“不识几个大字”,但也知冯一博说的是真“礼”。 但那又如何? 宝玉有时还往她怀里钻呢! 虽他心思单纯,没甚龌龊想法。 但也架不住恶心人! 可是,宝玉是老太太和姑母的心尖子,自己必须站在他这边。 “宝爱?哈哈哈!” 冯一博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讥诮的接连发问: “宝爱就是让这个宝和人同屋而住?” “难道贾府是房子不够住的乡野村户吗?” “贾府的其他姐妹,也在他十岁以后一屋睡过吗?” 一连三问,说得人哑口无言。 冯一博忽地邪邪一笑,对着王熙凤道: “刚听他叫你凤姐姐,是不是也宝爱你了?” “放你娘的屁!” 王熙凤一听说到她,顿时急了。 可又反应过来,不敢说得太过。 总不能说“你怎凭空污人清白”之类的吧? 那不就承认这样做不对了吗? 好在她本就牙尖嘴利,立刻找到了反驳的点。 她拿出撒泼的劲儿,扯着脖子道: “宝玉才多大?黛玉才多大?他们都还是孩子,我看只有你的心脏了,才会觉别人也这么脏!” “琏二嫂子说的极是!” 冯一博闻言竟没反驳,反而点点头。 接着却是道:“正是因为他们还小,我才要问问。” 他上前一步,把王熙凤逼到炕沿,逼问着道: “他们是小孩子,心性纯善,那是被谁不纯不善的安排在一起?” “是我这个老婆子!” 贾母忽地接口,才让王熙凤得以喘息。 她一屁股坐在炕沿上,伸手抚着胸口。 刚才真是被压得够呛。 贾母面色不善的看着冯一博,问道: “老婆子喜欢孙子和外孙女,让他们一起陪着我住,怎么了?” 对方一招倚老卖老,冯一博却毫不在意。 他闻言先是施礼,道:“老太君喜欢孙子和外孙女自是没错。” 贾母听他这么说,以为到底被自己压住了。 再怎么样,也不敢直接对自己无礼。 可她刚松了口气,冯一博的后话就到了。 “但老太君不守礼的喜欢,已经伤害到了他们。” “而老太君知道后却不知悔改,反而责怪在下多事,那老太君是真的喜欢吗?” 他嘴角微翘,犹如恶魔低语。 “还是,只当是个玩物?” “放肆!”贾母大怒,拍炕叱道。 冯一博却不理这些,继续道: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老太君之爱,只图自己畅快。” “又或者,老太君只是单纯的‘既不知礼,也不守礼’而已?” 这话比刚才还严重,等于指着贾府的门第在骂了。 一时间众人皆都色变。 冯一博却面无表情的开始掉起了书袋。 “子曰:“不知礼,无以立也。” 不懂礼,怎么在社会立足? “《春秋左传》有云:礼,身之干也。” 不守礼,如何立身? 这一下,王熙凤就吃了没有文化的亏。 以她的水平,完全插不上嘴。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冯一博对老太君持续轰炸。 “若老太君这等侯府出身的嫡女,国公府的老祖宗都不知礼,那我朝岂非礼崩也?” 王熙凤听得半懂不懂,所以插不上嘴。 但这房间里自是有人听得懂。 眼看贾母气的浑身发抖,已经微微抬手。 李纨在旁忽地大声呵斥:“一博!你还不住口!” 第三十章 李纨救场,冯渊唬人 李守中虽为江南大儒,所思所想却也没有超脱时代的窠臼。 尤其,是对于家中女儿的教导。 平日他都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因此也不曾认真教李纨读书,只是教了些《女四书》、《列女传》之流。 只道认得几个字便是。 更多的是教导她,要以纺绩女红为要,取名李纨也是这个原因。 毕竟书香门第,倒还为她取了表字:宫裁。 好在李氏族中男女无不读书者,李纨自幼受到的熏陶自也非别家可比。 只要想学,哪里都可读书,哪里也都能问个明白。 虽无老父亲教,却也算博学多才。 只是李纨平日做惯了贤女,并不显露这些。 当初嫁入贾家,能与贾珠琴瑟相谐,就有几分是因她才情。 可惜好景不长,两人成亲一年,贾珠就撒手人寰。 只留下孤儿寡母,又居处于贾府这样的膏粱锦绣之中。 为了贾兰,李纨选择继续作个贤妇。 渐渐成了一个惟知侍亲养子,闲时陪侍小姑,只知针黹诵读的槁木死灰。 只要不触碰她们母子的利益,李纨对贾府中的勾当,也是一概无闻无见。 可今日的事,她却不能不管了。 冯一博是父亲的弟子,是她娘家的人。 若再继续下去,她恐也无法置身事外。 尤其是听到冯一博,从针对黛玉遭受的不公,到质疑老太君的作为,现在又要上升到贾府的门楣。 李纨再也坐不住了! “老祖宗是我的长辈,也是你的长辈,岂容你如此狂悖!” 她猛然起身,拦在冯一博和贾母之间。 背影看着都是怒意,但对着冯一博这边,脸上却一直在使眼色。 “你看似句句说礼,实则句句无礼!莫非觉得读了点书就可以为所欲为?” 冯一博迟疑道:“师姐……” “住嘴!” 李纨直接打断他,又接连道: “老祖宗对林姑娘的爱护我是看在眼里,贾家的门风也绝非是你说的那样!” “若荣国贾府在你眼里如此龌龊,你让我这个寡妇如何自处?” “难道你是在质疑我的名节不成?” 这话就是在拿自己堵冯一博的嘴了。 “一博不敢,但贾府……” 冯一博连忙否认,想要解释却再次被打断。 李纨脸上几乎都是哀求了,眼中含泪,决绝道: “你若再说这些,我就身死当场,以全名节!” 这话一出,冯一博只能乖乖闭嘴。 见终于有人能止住他,满屋妇人也都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的是,贾母身体是真的好。 冯一博说得那么狠,她也只是被气得发抖。 既没有吐血,也没晕倒。 生生扛住了冯一博的输出。 这时又很快缓过气来,哆哆嗦嗦的伸出食指。 指着冯一博,有气无力的责骂道: “大胆,大胆!” “我荣国门第岂容你说嘴?” 李纨这时猛使眼色,示意冯一博服个软。 见他无动于衷,上前推了一把。 急道:“还不跟老祖宗赔罪?” 见冯一博抿嘴不言,王熙凤也跟着起身。 她掐着腰,道:“哼!赔罪可没那么容易!” 王熙凤一边对着冯一博撒泼。 另一边却摆了摆手,示意丫鬟出去叫人。 “我荣国贾府岂是随意指摘?今天定要叫你好看!” 有李纨那一番话,冯一博现在对贾母不好说什么, 可对王熙凤无所谓。 他自然看到王熙凤的小动作,反唇相讥道: “怎么,琏二嫂子是想杀人灭口吗?” 杀人灭口不至于。 但王熙凤打定主意,定要给他点厉害的! 真当谁是好欺的? 冯一博一边说着,还上前一步。 逼到了王熙凤身前,讥诮的道: “可能你还不知道,我这人脾气有些不好。” 声音不大,但此时屋里简直针落可闻,何况是说话。 “上一次有人招惹我……” 李纨怕他又惹新的麻烦,伸手想拉住他。 冯一博却摆手阻止,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才转头继续道:“哦,对了!上次招惹我的,你们可能还认识。” “毕竟贾家和薛家是金陵的老亲了。” 一提起薛家,众人都看向王夫人。 那是她亲妹婿家。 “薛家的薛蟠招惹了我,还让数十豪奴围攻我,惹得我当时发了狂。” 冯一博有些轻佻的看着王熙凤,挑了挑眉,问道:“琏二嫂子猜怎么着?” 王熙凤只冷冷看着他,心中已经恨极。 但她在等,等人来了非要打断他的腿! 冯一博这时又从牙缝里又挤出一句:“若非后来被人拦着,他可能就死在我手里了。” 这话说的冰冷无比,众人却面露不屑。 皆以为他不过是在吹牛罢了。 毕竟薛家在金陵可不是泥捏的。 若真如他所言,那恐怕早就有老亲们站出来主持公道了。 “当谁是吓大的?” 王熙凤斜睨着他,身子却已经被逼得微微后倾。 “这事你们可能不知道,但后来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冯一博自是不能真的挨上去。 他微微后撤了一点,王熙凤顿时松快了不少。 只听冯一博咂咂嘴,又继续道: “有几百倭寇流劫江南,又招惹到了我,当时我一怒之下就把他们都捉了。” 说到这里,满屋妇人面面相觑。 有的知道些倭寇的事,却也不信是他所为。 冯一博还没讲完:“不过呢,押解他们太过麻烦。” 他伸手虚扶一下,差点碰到王熙凤的下巴。 王熙凤怒目而视,恨不得咬断他的手指! 意识到这实在是太过轻佻了,冯一博连忙缩回。 但言语上却依旧带着轻佻。 “所以,我就把他们的脑袋都砍了,只两车就装下了,真的是省了不少事。” “啊这……” 怪吓人的! 众妇人相顾无言。 不管真假,她们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正在这时,一群家仆已经进了外屋。 两个豪奴先进来查探。 正好听到冯一博冷声警告: “今日若非看在我师姐面上,我会不会发狂还未可知呢!” 王熙凤见到豪奴,立刻露出兴奋之色。 可刚要指挥豪奴拿下冯一博,一直没出声的王夫人忽地出声。 “原来掳了宝钗……和文龙,又剿灭倭寇立下大功的举人。” 王夫人的声音中充满惊讶。 “竟是一博你?” 第三十一章 婆媳之间 贾府虽然姓贾,连着两代掌管府中事的,却都姓王。 王夫人开口,屋里顿时一静。 这一刻,只有她一人的声音,绝无二个敢插嘴。 两个豪奴进了屋里也并不说话,都看向王夫人。 只等她一声令下,就会动手拿住冯一博。 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王夫人摆了摆手。 “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都下去吧!” “是!谨遵太太之命!” 两个豪奴应声就要退下,王熙凤却喊住他们。 “等等!” 冯一博虽未真的对她怎样,却也颇有不敬, 王熙凤自是心中怒极,恨不得生撕了这个混蛋。 但喊完之后,她又后悔了。 姑母发话,她自不敢作对。 轻抚两下胸口,顺了顺气。 先朝王夫人点点头,又转而向两个豪奴。 “一个个嘴上都给姑奶奶有个把门的,若是谁敢出去乱说,姑奶奶就让人拔了他的舌头!” 一时间,心中的怒火都朝他们发作出来。 两个豪奴被骂的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给面子的应了一声。 “琏二奶奶放心,我们知道轻重!” “吁!” 王熙凤勉强顺了顺气,才摆手道:“去吧!” 冯一博摸不清王夫人的意图,但也感觉到对方有意帮自己。 他正不解的看着王夫人,想了想,上前施礼道: “婶婶消息灵通,之前确实和薛家有些误会。”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都有些复杂的看向他。 好似在问:刚才喊打喊杀的是别人吗? 贾母此时也惊疑不定。 他和薛家是误会,但和贾家可不是! 很显然,她也看出王夫人的意图。 贾母眼睛微眯,盯着王夫人。 也不说话,质疑之意就已溢于言表。 “老祖宗容禀,前些日子我妹妹不是来信说要到京城探亲吗?” 王夫人不紧不慢的讲起。 “姨太太要来的事老身是知道的。” 贾母点点头,又冷冷的看向冯一博。 口中道:“可那与这个狂悖之徒有什么关系吗?” 王夫人抬手遮挡,附耳低声道:“她在信里的,与一博说的倒是一般无二,他们之前也确实有些误会……”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才又能听到几分。 “总之,却有其事,就连那些倭寇的人头,也都是她们娘仨亲见。” 王夫人看着贾母,似好意劝道: “要不就算了吧,其实一博也是为了黛玉好,只是为了报恩,并非故意顶撞老祖宗。” “那又如何?” 贾母一听,王夫人竟然劝她息事宁人,顿时冷着脸。 “哼!难道我贾家就这样任人拿捏?” “老身不信他还敢血溅贾家不成?” 李纨就在一旁听着,原本从不多言的她,此时也帮着找补。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一博他也只是一时的气头上,我代他给老祖宗赔罪了。” 冯一博这时忽然笑了,接口道:“大家都是亲戚,倒也不至于非要血溅五步。” 众人以为他是要认错了,没想到话锋一转,又道: “只是凡事大不过一个礼字,今日我该说的都说完了。” “只望我师姐和林姑娘以后莫要被欺负了去。” “若我知她们受了委屈,也是舍得一身剐的。” 贾母怒道:“贾家的媳妇和表小姐,如何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来置喙?” “还真当我荣国府无人不成?” 王熙凤正自生气,闻言立刻帮腔。 “就是,以你今日的狂悖之言,定然不会轻易罢休!” 她刚说完,王夫人却打起圆场。 “哎呀,一博虽然人莽撞了些,但毕竟也是出于好意嘛。” 众人都有些诧异。 尤其是王熙凤,闻言顿时偃旗息鼓。 李纨立刻跟进,附和道:“对对对,我这个弟弟就是太莽撞了,若是冲撞了老祖宗,都是孙媳妇的错,我这就代他赔罪了!” 说完就带着贾兰一起磕头。 反正是孙媳妇和从孙子,怎么磕也不吃亏。 冯一博想拉她,却怎么也不肯起来。 正在这时,平儿带着一个老者,在外屋候着。 “太医来了!诸位让让!” 邢夫人、李纨以下,年龄小的女眷先都躲到了里面。 一群丫鬟进来,布置了绣幔。 黛玉被罩在其中,只伸出一只手臂。 一切准备妥当,太医才进到屋里。 “都怪我,怪我把妹妹气成这样。” 宝玉这时也已经恢复神智,开始自责起来。 他被贾母搂在怀里,眼睛却关心的看着幔帐。 口中还问道:“老供奉,我这妹妹如何了?” 冯一博并未回避,此时听他问起,也竖起耳朵。 “小姐是有些内症,先天生的也弱,又加上一时气滞,就晕过去了。” 太医察觉到什么,笑着道: “现在脉象已稳,估摸着一会儿就该醒了,稍后我让人送点丸药来,吃两粒疏散疏散就好了。” 听到问题不大,众人顿时都松了口气。 随后太医告辞。 冯一博也跟着一起告辞。 满屋妇人,有一个算一个,包括李纨在内,在他走后都松了口气。 一个个好似经历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一般。 只有贾母神情郁郁,但也没有阻拦。 冯一博走后不久,一众媳妇也纷纷告辞。 宝玉和黛玉都被妥善安置,先去了别处。 就连丫鬟也被支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贾母和王夫人。 “说吧!” 婆媳二人沉默半晌,还是贾母先开了口。 “我之前从哥哥那得到消息,李守中正在积极寻求启复,立场鲜明的支持当今圣上。” 王夫人面无表情,不紧不慢的说道。 “所以呢?” 贾母也面无表情,语气中却能感受到她的愤怒。 “若是运筹得当,他可能很快就要回京,哥哥说他大概率入主礼部,甚至将来入阁也不是不能。” 王夫人的话毫无波澜,却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只听她道:“所以冯一博动不得。” 若是如此,未来礼部尚书的面子自是要给,可是…… “你既早知此事,为何不出言阻拦?” 贾母眼睛微眯,露出危险之色。 王夫人却似毫无察觉,微微低头: “当时的情况,我说什么也没用。” 贾母追问:“是吗?你真的没法子?” 这次,王夫人不说话了。 贾母冷笑:“他冯一博为了报恩踩着我老婆子的面皮,你为了让黛玉和宝玉分开,也不在意老婆子的面皮。” 见王夫人依旧低头不语,贾母怒道:“好!好啊!你们都当我老婆子好欺,为了达成目的,老婆子的脸都被舍出去了!” 王夫人沉默片刻,才道:“这事若是外传,对谁都没好处。” 这话说的,就像是在说: 只要大家不说,就可以当作没发生。 贾母闻言怎能不怒? 但神色变幻几番,最终却没有发作。 半晌后恨恨的道:“别的我不管,宝玉这几年还是跟我住!” 屋里再次陷入沉默。 第三十二章 冯渊离府,黛玉赏画 黛玉被欺负,冯一博的确有点上头了。 但他这么做,却不仅仅是因为上头。 这事其实并不用搞得这么激烈。 以他外人的身份,只捅开一点,就算解决了。 毕竟贾府也是要面皮的。 他之所以这么做,有一个重要原因。 就是李守中的增值立场问题。 当初李守中就是被贾家这个姻亲牵累,才会卡在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上十几年。 如今虽然立场鲜明的上了奏折,但行动上并没有做绝。 不仅如此,还写信让贾政照顾冯一博。 为此冯一博还提醒过他。 但李守中是个端方君子。 如何会为这事与贾家断绝往来? 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这次冯一博来贾府,是代表李守中的。 而他得罪了贾母的事,定然瞒不过有心人。 这是在为李守中铺平一点回京的路。 至于得罪贾家的后果。 说实在的,贾家的门第对付普通人可以碾压。 但对上清流文官,就未免底气不足。 别看冯一博只是个举人。 但别忘了,他是来参加春闱的。 眼看即将放榜,这时候要是出点事,很容易被放大无数倍,瞬间成为舆论中心。 没人会傻到触这个霉头。 除非贾母豁出脸去,就把事闹大。 但事情的根本,其实就不是悖逆长辈。 而在于贾府不守“礼”。 读书重在知“礼”,这是读书人的共识。 若是这种事闹大,简直是在为冯一博扬名。 一个不惧权贵,为“礼”坚守的读书人。 用现在话说,简直就是时代楷模。 闹大的结果,贾府绝对无法承受。 所以冯一博才会有恃无恐,但也一直死守“礼”字。 出了贾母的院,他悠然按照原路返回。 穿过夹道后又到了南大厅外。 “政公可还在?” 见大厅外有个童儿,冯一博上前询问。 “老爷办事才刚回来,您是哪位,可有提前通传?” 冯一博闻言就是一笑,道:“麻烦帮我通传一下,就说冯一博来拜别政公。” 贾政听闻是冯一博,也没多想就让他进来。 “政公,晚辈要走了,特来告辞。” “嗯,一博这段时间应该都在都城,可要常来常往。” 贾政一句正常的寒暄,却得到一个让他一愣的答案。 “恐怕不能了。” 冯一博面带愧色,道: “还未向政公道歉,刚刚在后院,一博有些言语不当,惹得老太君不快,还望政公海涵。” 贾政闻言皱眉,同时也很疑惑,道: “哦?母亲向来宽宏待人……” 冯一博立刻避重就轻道: “好叫政公知道,令公子忽然发脾气摔了脖子上的玉,把林姑娘吓晕,在下忍不住就说了几句,没想到就引起老太君的反感了。” “这个孽畜,稍后我定要要他好看!” 贾政怒气冲冲的,似乎要揍宝玉。 冯一博更加惭愧了。 他拱着手,别过头,口中道:“实在是晚辈的错,虽老太君有些事于礼不合,也不是我这个晚辈能够置喙的。” “于礼不合?” 贾政刚要追问。 冯一博就摆摆手,道:“具体的我就不说了,您问婶婶就知道了。” “晚辈告辞。” 说完似乎没脸见人,拱了拱手就走了。 只留下一脸懵的贾政。 似乎想起什么,他怒气冲冲的朝后院去了。 片刻后,后宅鸡飞狗跳。 “老爷?你为什么打我啊?” “你这个孽畜还有脸问?” ………… 贾母院的厢房里。 屋里只有雪雁一人伺候着,紫鹃已经被打发出去办事、 而黛玉正看着手中的画卷发呆。 她其实早就醒了。 只是,听到屋里争吵之事与她有关。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 一个女儿家,对于这种事,不论说出什么话来,都会显得十分唐突。 索性,她就继续装晕。 黛玉知道,在贾府中,外祖母对她最好。 也是她最大的依靠。 但外祖母一心想要两个最爱的凑成一对。 饱读诗书,学而知礼的她,内心深处并不赞同。 只是,她也无力反对外祖母的安排。 可今日,冯一博为她出头了。 黛玉怎能不为此心潮澎湃? 没装晕多久,太医就来了。 事情也算告一段落。 等太医和冯一博走了,她才装作悠悠醒转。 之后,贾母让人收拾出来一间厢房,把她安置了进去。 旁边住的就是贾府的三个姐妹。 虽还和宝玉一个院,但终究不在一屋住着了。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 冯一博将此事捅破,贾母就没法再留黛玉一起住了。 主要也是因为,她不会把宝玉撵出去。 到了新的房间,黛玉就把人都支了出去。 只剩下雪雁一个伺候着。 到底是自己从家带来的。 虽办事没那么稳妥,关键时刻却是向着自己的。 将冯一博送的画轴拿出,一副奇特的画就映在黛玉眼中。 “这是什么画法?” 这画与她所见皆有不同。 正常来说,丹青重写意。 即使是肖像画,也多是扁平的。 而眼前这幅画,却给人一种生动之感。 若非没有颜色,简直就和真人无异。 画的是她在船上时,穿着男装的模样。 正是两人初见的装扮。 之前看名字,黛玉已经意料到了。 此时却依旧难掩羞涩。 “可真好看啊!” 在旁伺候的雪雁被惊艳到了。 素描的手法,任谁第一次见了都会惊艳一下。 黛玉却嘴硬道:“这画有些可取之处,但也只得其形,怪道他言说粗陋。” 雪雁不解道:“可是真的很好看啊!” “是吗?” 黛玉的嘴角忍不住上翘。 毕竟画上的是她。 “嗯,这连头发丝都画出来了,冯解元可真细心。” 雪雁用力点头,又肯定的道:“他一定是把小姐的样子刻在心里了,才能一丝一毫都不差的。” 黛玉顿时羞恼,道:“别胡说,他能年纪轻轻就考中解元,定是个过目不忘的神童。” 雪雁奇怪道:“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忘,他怎么不画我哩?” 黛玉顿时恼羞成怒:“当然是因为我救了他!” “噢噢噢!” 雪雁自是在打趣她,闻言又故意道:“可冯解元为什么听说小姐和那人住一屋就生气了呢?” 这下黛玉也怒不起来了,心虚道:“你还说!还不都是你乱说!” 两人打趣几句,黛玉才继续看画。 画像上还提了字。 只是好像得了一点颠张狂素的真意,需要仔细辨别才能认出。 人生若只如初见。 简单的一句话,黛玉却恍惚如昨日重现。 一时间,竟读出了万千未尽之意! “可惜只得一句,若有一对定然更好。” 雪雁闻言轻笑打趣道:“原本都是形单影只,凑在一起不就成了一对?” 平日嘴上从不输人的黛玉,却没敢再接她的话。 再往下,还有落款和日期。 若是贾雨村看了,定然会感慨都是送的画,待遇却是不同。 若是冯一博听了,定会告诉他…… 黛玉确实不同。 第三十三章 夫妻夜话 贾府南大厅后面的仪门内,才是贾府正院。 名为荣禧堂。 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 四通八达,轩昂壮丽。 贾政夫妇虽把持贾府,但平日里居坐宴息却也不在正室, 而是在东边的三间耳房内。 此时,两人就在东房里安歇。 临窗大炕上。 两人盖着猩红洋毯。 头下是大红金钱蟒引枕。 身子底下铺的是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 地上一对高几。 左边放着文王鼎,鼎内贮了几把香,用罩子罩在上面。 缝隙处不时流出几缕青烟,味道怡人安神。 右边几上摆著汝窑美人觚,里面插着时鲜花卉。 临睡前才换过,此时正怒放着,散发丝丝清香。 王氏毕竟是正房太太,平日里贾政大多都在这边歇息。 但若起了争执,他也会到赵姨娘,或者周姨娘那边躲个清静。 今日却有些不同。 鸡飞狗跳的追了宝玉一顿,又因母亲心情郁郁没能得手。 按照以往,他可能就避出去了。 免得王夫人又因宝玉的事与他念叨。 但今日,贾政还是回了王夫人这边。 老夫老妻也没那么多矫情,早早就洗洗准备睡了。 贾政似乎有话要说,几次欲言又止。 直到丫鬟都去外间伺候着,他才开口问起。 “今日一博到底说了什么,才会惹得母亲一直闷闷不乐?” “老爷听谁说了吗?” 王夫人平躺着,连眼睛都没睁开。 贾政却是躺不住了。 他侧身用胳膊支撑着脑袋,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向王夫人。 “一博自己说的,我问他,他就说让我问你。” 听到是冯一博让问她的,王夫人猛然睁开眼睛。 眼中凌厉一闪而过,吓了贾政一跳。 见贾政还看着她,王夫人眼神平和下来,道: “噢,也没什么,只是说老太太让宝玉和黛玉一屋住着,于礼不合。” 贾政有些拿不住王夫人的心思,小心翼翼的道: “我也曾说过,此事确实逾礼,只是母亲她……” 王夫人直接打断道:“此事已经解决,黛玉和姐妹们住厢房去了。” “哦……” 许是有些凉了,贾政往回缩了缩。 但依旧侧着身子,有些疑惑道:“对了,一博他如何得知内宅中的事?” 王夫人已经闭眼,随口回道:“他与黛玉的关系极好,自是知道了。” “哦?” 贾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恍然道: “是了,他们一路一起进京,一博和雨村讨论学问的时候,黛玉应该也都在的。” 说完,他往回一缩,彻底躺平了身体。 可刚要闭眼,又听王夫人道:“老爷,你说若是黛玉和一博,会不会更合适?” 王夫人原本没有什么想法,此时却忽地心中冒出一个。 既然冯一博你往我身上推,那我何不也推你一把? 想必你还要谢我! 想到这里,王夫人竟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 贾政先是沉默,片刻后才审慎的道:“我知道你不喜黛玉,但……” 王夫人再次打断他,道:“老爷,我十分喜欢黛玉。” 顿了顿,话锋一转道:“但她和宝玉……” 事关宝玉,王夫人早已失去了睡意。 她话未说尽,但很明显是不支持两玉在一起的。 又想起刚刚的主意,王夫人越发觉得靠谱。 “老爷,这个冯一博极有才华,想必进士及第就在不日之间。” 她眼神闪烁的看着贾政,口气越发肯定。 “又是亲家公弟子,知根知底的,黛玉若跟了他,也不算辱没。” 王夫人虽然早已把持贾家。 但在贾母的问题上,一直都算隐忍。 可今天冯一博的话,给她提了个醒。 虽然贾母用的都是小动作。 但若真的成了,她岂不是连宝玉的婚事都做不得主了? 若是好的也就算了。 黛玉那娇怯的样子,和她娘有什么区别? 若是生下来的孩子也那样,宝玉岂不是毁了? 还有一点,也让王夫人想要反击。 那就是,宝玉平日的称呼。 不叫妈,不叫娘,也不叫母亲。 而是,称她作太太! 这么称呼嫡母是守礼。 可她是生母啊! 连最守礼的贾政平时都是喊史太君作母亲的。 可见其疏远! 贾政听王夫人说的也觉有些道理,可又一想立刻摇头。 “此事还轮不到我这个舅舅,若是母亲做主还行。” 王夫人却立刻找到了漏洞,眼睛一亮。 “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不妨你写信给妹婿。” 既然史太君抢她心头肉,那王夫人如何不能挖她的根? 只要把黛玉的婚事定下,那老太太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到时候宝玉的婚事,还不是由自己做主? 想到这,王夫人又补充道:“若是合意,他正好也在江南,干脆就和冯家长辈把事定下来了。” “……” 贾政再次陷入沉默。 想了片刻,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我写信如实相告,行不行,让妹婿自行琢磨吧。” 到这个程度就差不多了,日后再催促一下就好。 王夫人定计之后,有些兴奋起来。 她此时已经完全没了睡意,拉着贾政的胳膊,又道: “我妹妹这几日就该到了,她家宝钗可是极好的,又比宝玉大了两岁,也能照顾他些。” 贾政眼睛已经闭上,闻言只道:“等姨太太来了再看看。” 王夫人立刻道:“老爷记得这事就好。” 似乎觉得这事有些棘手,贾政睁开眼,又补充了一句:“宝玉的事,我也不好逼迫过甚。” “呵呵。” 王夫人只是冷笑。 贾政见状起身,拉住王夫人的手,道:“你知道我母亲,以前也是这样宝爱我,现在将这份感情放在宝玉身上,也不是坏事。” 王夫人被人一劝,却是说话都带了一丝委屈。 她别过身子,道:“我知道不是坏事,不然早就翻脸了,但,老爷需知,宝玉终究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了!” “唉!” 贾政无奈,又赌气似的嘟囔道: “兰儿也是我们唯一的孙子,你怎么不去管。” 王夫人闻言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贾政,质问道: “你是让我和老太太一样,把兰儿养在身边吗?” “那自然不是。”贾政立刻怂了,摇头道:“若是如此,大媳妇还怎么活?” 王夫人闻言更加委屈。 “是啊!谁都知道他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我又何必枉做恶婆婆呢?” “……” 涉及婆媳问题,贾政不敢再多言了。 沉默片刻,忽地又道:“其实一博这孩子真的不错,你说探春……” 王夫人心中已经定计,闻言立刻不耐。 “怕是人家看不上庶女。” 贾政忍不住反驳:“都是养在老太太身边,比嫡女也不差。” “这话也就骗骗山野村夫,那冯一博也是金陵老家来的,虽不是世代簪缨,却也见惯了勋亲贵族。” 王夫人却斜睨他一眼,道: “若是中了进士,还能借林家门第再进一步,可探春算得什么?做妾还要搭些嫁妆才行。” “你是她的嫡母!”贾政恼羞成怒。 王夫人却不惯着他,直接回怼道:“我也是黛玉的舅母,还是宫裁的婆母,和嫡母相比,哪个也都是不远不近的。” “你说的对。” 贾政有些赌气的躺下,把被一盖就不说话了。 不涉及宝玉,也不涉及贾兰。 王夫人也不至于做的太绝。 但此时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房间里陷入沉默。 良久后,才有绵长的呼吸声。 ………… ps:今天月票比较多,作者一章写了2400字。 感谢大佬们的支持! 第三十四章 放榜 每年的三月十五,是会试放榜的日子。 杏花三月暖风裁,万树繁华一夜开。 阳春三月,也是杏花开放的季节。 所以春闱放榜,又称杏榜。 用罢早饭,冯一博就散着步朝贡院而来。 一路上,赏玩着街边杏花。 身后几个仆从都拎着食盒。 像极了在外踏春而游的公子哥儿。 再看贡院外,早已热闹非凡。 天还没亮,就有无数举人老爷聚在门口等着贡院开门。 有的手里拿着点心当早餐,另一只手揉着惺忪的睡眼。 有的和身旁的同窗兴奋交谈,预祝对方榜上有名。 在狗子的引领下,仆从们护送着冯一博,穿过拥挤的人群,上了自家的马车。 知道今日放榜,冯一博提前一天就安排人赶了车来。 早早就在贡院门口占好了位置。 坐稳之后,伸手接过仆从递来的茶具和食盒。 把茶具支起,从食盒中取些茶点。 优哉游哉,好不惬意。 “冯一博?” 正品着茶,吃着点心,忽听有人喊他。 冯一博顺着声音往车窗外一看。 “博彦兄?快上来说话!” 竟是他在国子监的同窗。 这人叫周俊,字博彦,今年三十有二。 在金陵时,两人关系其实一般。 没办法,冯一博年纪太小,和其他举人多少有点格格不入。 所以同窗很多,却几乎没有什么挚友。 但今日不同以往. 在他乡一遇,两人顿时有些不一样的感受。 “一博你倒是自在的很。” 周博彦也不客气,自己上车后接过茶壶。 他自斟了一杯,一口就灌了下去。 “咕噜!”一声之后,才道:“这次考的如何?” 冯一博自信回道:“想来还好,博彦兄呢?” 周博彦嘿嘿一笑,也自信道:“我觉得这次应该差不多。” 他不是第一次参加会试。 前一科落第,才和冯一博成了同窗。 两人刚聊了没几句,就听“当”的一声锣响。 举人老爷们和仆从都一拥而上,顿时把贡院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又是几声锣响。 只听一个声音道:“会试放榜!还请诸位老爷都退开一些,先让我家大人出来。” 举人老爷们开始你挤我压,很快让出一条通路。 公人这才拿了梯子出来。 随后贡院里的公人都一涌而出,护着一位礼部官员。 很快,榜单被张贴在墙上。 公人将梯子撤走,又放了几个拒马拦在前面。 又留了几人看守,防止有人破坏。 会试没有唱名,所以都要自己找。 今日来的举人足有数千,再加上陪同来的,可能都有万人。 这时都挤挤压压,毫无一点举人老爷的优雅。 有的找到自己名字,顿时高喊着“中了”的奔走相告。 从头看到尾也没找到名字的也没立刻灰心,而是从尾到头再找一遍。 直到确认之后,犹如失了魂的行尸走肉,摇摇晃晃的离开这边。 会试一科只取300人左右,比例不足十分之一。 因此失落的其实也是绝大多数。 冯一博自不着急,狗子早就挤过去了。 周博彦虽然看着人群发麻,但还是抱拳告辞:“多谢一博收留,咱们殿试再会!” 冯一博也拱手道:“预祝博彦兄蟾宫折桂,殿试再会!” 周博彦被仆从护着就往人群里挤了过去。 看的冯一博咂舌不已。 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忽见狗子像条泥鳅一样从人群里挤出。 看到冯一博的瞬间,差点没跳起来。 口中高喊一声:“恭喜贺喜小主人,会试头名,连中两元!” “轰!” 周围的目光朝冯一博的马车聚了过来。 任谁都想瞧瞧这连中两元的狠人模样! 冯一博其实也大感意外。 他想到了自己能中,但也没敢想能中头名。 第一反应竟是:贾雨村的谢礼有些少了! “原来这位就是冯会元!在下是山西寇玉尚,也是这次的贡士,不如稍后一起去喝一杯?” 这位显然是有心人,还记住了会元的姓氏。 “在下广西边九城,也侥幸得中!可有幸同去?” 这位是反应快的,第一时间就要加入。 “在下……” 一群准进士接连响应。 他们就在贡院门口,冯一博的马车外开始疯狂社交。 而没中的人,则自动失去了这个资格。 这时一群人朝这边挤了过来,被冯一博的仆从拦住。 “一博连中两元,实在佩服!不过为兄虽比不得你,但这次也有幸同榜,哈哈哈哈哈!” “让博彦兄上来!” 来人自是周俊。 他刚刚挤过去,从榜单后面就开始找。 当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的时候,真是喜出望外。 悬了一个月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刚要转身离开,又回头开始寻冯渊的名字。 结果,自然是从尾找到头。 才在第一名的位置上找到! 江南应天府江宁县冯渊 周俊确认了好几次。 好家伙! 竟是连中两元。 原本要走的周俊眼珠一转,便又挤了回来。 眼见冯一博已经被众人围住,就知自己回来对了。 他被仆从簇拥着,终于上了马车。 “恭喜博彦兄!” 冯一博先朝他拱手,随后又对着车外众人道: “诸位同年实在不好意思,在下今日已经有约,咱们殿试再会了!” 说完狗子便开始驱车。 最先邀请他的那个寇玉尚闻言,立刻大声道: “既如此,咱们就相约恩荣宴时再喝一杯!” 恩荣宴是礼部为宴请新科进士所专设。 起源于唐时闻喜宴。 至宋时,一度在琼林苑中举办。 所以也称琼林宴。 “对!冯会元到了琼林宴上可莫再推辞了!” “对对对!” “冯会元不去,咱们不如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 冯一博的马车缓缓驶出,贡士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社交。 几个人一直在远处冷眼看着这边。 其中一个落地的,先忍不住阴阳怪气。 “没想到会元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另一个愁眉不展的,也酸道:“听说还是连中两元呢!”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心中生恶。 一个道:“真是可恶!浩然兄才是最该连中两元的那个!” 另一个附和道:“等到殿试,浩然兄定能扳回一城,可惜未竟三元及第的佳话。” 两人身边一位三十来岁,风度翩翩的公子,闻言淡淡一笑。 “在下先告辞了。” 这人说完转身就走,好似躲避瘟灾一般。 剩下两人顿时愤愤,觉得这人中了贡士就不认人。 没想到那人刚走几步,回头道: “妒人之能,幸人之失,非君子所为,以后二位也莫再寻我了。” 第三十五章 东宫风动 大魏的皇宫,是按照唐时长安建制。 初由太祖皇帝,在前朝皇宫的基础上,改建而成。 至太上皇时期,才算整体修建完成。 整座皇宫就是一城,规划的恢弘无比。 前有大明宫、太极宫、兴庆宫。 三大宫群,并称三大内。 后有仿六部划分的东西六宫,暂不多提。 只说三大内中,以东面的大明宫为尊, 也称东内,或者东宫。 大明宫,是三大内中最后建成。 也是最大的一座宫殿群。 其中包涵各种别殿、亭、观等30余所。 太上皇禅位之后,就是在此处颐养天年。 值此生机勃发,满园春色之时。 太上皇就在大明宫后,一处园子散步踏青。 “老戴啊!” 太上皇看起来心情舒畅,稍稍伸展了一下老迈僵硬的身体。 “陛下,奴才在呢!您老可慢着些啊!” 戴权生怕他闪了腰,连忙上前搀扶着。 他是太上皇的贴身太监,太上皇在位时任大内总管。 现在也随着其禅位,跟着到了大明宫做个掌宫内监。 “没事,今日算是来着了!” 太上皇伸手一指,道:“你看此处。” 园中有一道活水环绕,水上木桥踏着两岸。 中心处是座假山,嶙峋峥嵘,被薜萝攀绕。 假山旁有树丛嫩绿,偶有几只小兽出没,惊起几只飞鸟。 戴权看了也觉心旷神怡,又听太上皇诗兴大发。 吟诵道: “桥踏枯槎木,峰巅绕薜萝。 鸟衔红蕊来,鹿践丛上苔。” 戴权叹服道:“陛下诗才不减当年!” “哈哈哈哈!” 又说笑一阵,太上皇便有些疲了。 两人当先往寝宫回返,一群宫人搁着几步跟随。 一边走着,太上皇又随口问道: “老戴,你说这些日子,朕有种感觉……你说是不是太过清净了?” 太上皇在位之时,年号天泰。 传位之后,天泰帝改称太上皇帝。 但依旧自称曰朕。 而新登极的景顺帝,坐太极宫,自称曰予。 以表孝顺。 景顺这个年号,都是太上皇敲定的。 任谁听了,都觉有景从恭顺之意。 禅位初期,太上皇甚至每五日还在大明宫朝会一次。 只是当时病体初愈,太上皇的精神有些跟不上。 才渐渐不再干扰景顺帝施政。 如今这几年身体大好。 尤其今年,过了冬日之后。 戴权感觉,太上皇像是有些闲不住了。 他闻言立刻笑着回道:“回陛下的话,自江南倭寇一事之后,朝中之人都盯着空出的位置,这才没了原来那般聒噪。” 戴权在试探,试探太上皇是不是真要振作一番。 若是有了此意,他自是那个先锋。 “这倒也算是件好事。” 太上皇对江南知之甚详。 甚至对于江南的武备松弛,都早有心理准备。 所以当初知道此事,并未如景顺帝那般愤怒。 此时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又沉吟着道: “一下空出这么多位置,这些整日只知道内斗,却也搞不出什么大事的文武,怕是都红了眼睛。” 虽然久未出面,但朝中的风吹草动却都瞒不过他。 勋亲贵戚都是以他为尊。 “可不是嘛!” 戴权附和一声,又借机道:“这些日子看似平静,实则也是暗流汹涌,想必这事还要有些日子方能尘埃落定。” “若是能借此机会……” 太上皇似乎有些心动,忽地又有些烦躁。 “算了!这些事让太极宫去烦心吧!” 戴权见状顿时有些失望。 只是他走出几步,太上皇又忽地回头,道: “近日可有什么趣事?能拿来解个闷子也好。” “嗯……” 戴权低头像是在思索,实则神情闪烁。 随后换成一张笑脸,才抬头道: “趣事的话,说来也有一件,只是多少还与江南之事有点关系。” “哦?”太上皇不知可否。 “就是剿灭了倭寇的那个举子,他在贾府用一个‘礼’字,把后宅史老太君说的哑口无言……” 这事明明发生在贾家内宅,戴权却如数家珍。 甚至连细节都说的一般无二。 “……最后此子大摇大摆,像没事人一样离开。” 戴权兴致勃勃的讲完,却发现太上皇并没觉得有趣。 不知是不是物伤其类,感慨史老太君真的老了。 太上皇听完微微一叹。 “一门两国公的簪缨世家,如今竟沦落若斯。” 听起来似怒其不争,戴权却知并非如此。 他试探着附和了一句:“荣国贾府如今只剩下空壳子,不过还有些名声可用罢了。” 果然,就听太上皇嫌弃道:“哪还有什么名声?怕也只比宁国强些。” 说完又摇头唏嘘道:“枉朕当年还亲自出手,断绝了荣府次子的仕途,现在看来倒是多此一举。” 戴权也立刻显出鄙夷之色,附和道:“可不是,贾史氏一个妇人也就罢了,他那俩儿子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如。” “不管怎么说,这事既然知道了,你就稍作处置吧。” 四王八公这些勋亲贵戚都以他为尊。 知道贾家受了委屈,多少也该有所表示。 戴权却摇了摇头。 “陛下有所不知,贾政虽已断绝仕途,但他的亲家,金陵李氏族长守中,最近倒是活跃的很。” “哦?莫非他也想在这次争一争?” 太上皇一听就懂,随口一问直指要害。 “想必如此。” 戴权点点头,道:“前段时间,他上书引经据典的说了不少废话,无非是表明立场支持太极宫了。” “他与那小子有什么关联?”太上皇皱眉。 “李守中是他乡试的座师,又是他在国子监的恩师。” 戴权这么一说,太上皇立刻皱眉道: “那小子敢欺到贾家门上,原来是为李守中做个开路先锋。” 到底是太上皇,一下就将两件事联系在一处。 事情稍有棘手,太上皇来回踱了几步。 口中喃喃道: “金陵李氏诗书传家,李守中是名满天下的大儒,门人弟子数不胜数。” “若他投了太极宫,那边必然有所回应。” “这次空出的位置又多,那定然能有他一份。” 戴权也跟着转圈,闻言赞同道: “当年李守中也是才华横溢,若非和贾家结了亲,太极宫那边也不会闲置了他。” “现在他既然想通,定受重用,老奴不好招惹他,不然得罪太极宫那边太过。” 这话说的就让人有些不爽了。 太上皇斜睨他一眼。 “李守中是不好动,那个小子却未必!” 第三十六章 殿试 “既然不遵长辈在先,也合该他吃点苦头。” 太上皇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稍后去礼部,让人开革他的功名吧!” “遵命!老奴稍后就去,定让勋贵们知道太上皇的隆恩依旧!” 戴权答应的痛快,可口中却又道:“只是……倒也可惜了这小子的才华。” 太上皇正准备回去歇着,闻言不屑道: “剿了一百多倭寇就算才华了?江南无老虎,这样的猴子在边地一抓一群!” 戴权却摇摇头,道:“陛下,这小子不仅剿灭倭寇,还连中两元,也算是文武双全的人物了。” “哦?还有这事?” 太上皇闻言有些意外。 戴权点头确认道:“之前他就是应天府解元,这次会试又中了第一名。” 这要是直接开革,恐怕争议太大。 他不敢直接回绝太上皇,只能绕了几个弯子才说了出来。 太上皇略一沉吟,咬牙道:“既如此,那殿试阅卷之后,你去一趟吧。” “这……” 戴权更为难了。 这比让他去礼部还糟糕。 直接和景顺帝对线了! 太上皇立刻轻笑道:“怎么?你怕得罪太极宫?” “陛下说笑了,别人不知道,老奴还不知两位圣人父子同心,一切为了大魏,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戴权连忙摇头。 别管父子二人怎么做,但这事谁也说不得。 “是吗?” 太上皇冷哼一声。 戴权连忙跪下,瑟瑟发抖的道:“殿试毕竟是抡才大典,老奴……” 不仅得罪景顺帝,还要担上破坏科举的罪名。 那天下读书人不撕了他? 太上皇见状忍不住笑道:“难为你这老货竟还顾上名声了?” “老奴的名声不算什么,主要是怕坏了陛下的名声啊!” “行了,毕竟是会元,也不用开革,到时候你只让那边把排名往后挪一挪就好。” 太上皇摆了摆手。 “如此就算对那几家有些交代吧。” 戴权这才微微一松。 就算狐假虎威,也有个极限。 若是降第,倒也不是办不到。 毕竟,景顺帝可是出了名的孝顺呢。 ………… 时间一转,已至四月初一。 三大内中的太极宫,内有太极殿、两仪殿、承庆殿等众多殿阁。 其中太极殿就是最大一处,也是平日景顺帝上朝理政之所。 而今日,太极殿也是殿试场地。 冯一博在一众贡士中,有些鹤立鸡群。 不仅仅是排位在最前。 还因为年纪。 周俊三十二岁中贡士,都已经是年轻有为了。 现场侯考的三百多贡士中,大多数人的年纪都在三十到五十之间。 三十以下的,目测不超十人。 二十以下。 只冯一博一人。 何况,他还是会元。 这些人口口相传之间,都知道这科的会元是个十八岁的小子。 如今只看脸也知道,就属他的最嫩。 好在虽嫩却厚。 而且背对众人目光,冯一博确实没什么感觉。 当然,贡士们再社牛,也没人敢在皇宫里社交。 就连周俊也不敢过来。 冯一博那日放榜之后,与周俊小小庆祝了一下。 喝了几杯,又交换了名帖。 相约后面的流程一起走。 两人是同乡,是同窗,现在又成了同年。 若是不走近些,简直对不起这么同。 但现在,他站在后面很远。 冯一博站的却是最前面。 殿试是皇帝亲自主持,彰显天威的仪式感很强。 所有行为都要严格遵守《殿试仪》。 提前一日,鸿胪寺、光禄寺就已经将考场布置好了。 今日一早,礼部官员带着诸贡士来到太极殿外。 分列于丹墀两侧,面北而立。 此时站在最前面的冯一博,其实就在太极殿的门口。 甚至若抬头,就能能清晰看到大殿内的景顺帝,正身着常服坐北朝南。 这时有鸿胪寺官奏请升殿,景顺帝回了一句: “准奏”。 诸贡士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进入殿内朝景顺帝行礼。 随后分列两旁,立于提前准备好的桌前。 景顺帝则亲手书写策题,由侍官放置于案上。 冯一博偷眼看向景顺帝,却也看不出什么特殊。 约莫三十几岁,颇有威严的样子。 若仔细看,还有一些时间管理的痕迹。 黑眼圈很重。 这时执事官开始分发试题,诸贡士便开始答卷。 冯一博调整好坐姿,打开试题。 只见题目上写着: 问帝王之政和帝王之心。 不像冯一博做过的不少“真题”那般玄之又玄。 这个题目算是非常明确的了。 简单来说,就是帝王该如何执政,还有执政的指导思想。 莫非这位景顺帝对执政理念产生了动摇? 冯一博没空多想,他先在草纸上写下:立实心、举实政。 这就是这场的核心观点了。 接下来,深吸一口气,开始奋笔疾书。 “臣对:” 策问题,有问就有答。 这俩字就和后世的“解:”或者“答:”,是一个意思。 “窃闻王道之临驭宇内也,必有经理之实政……必有倡率之实心……” 开篇先亮明核心观点。 就如黄金三章,先引人注目。 接下来,就要展开剧情了。 “何谓实心?……” “实政陈,则……” “实心立,则……” “……” “盖实心先立,实政继举,雍熙之化不难致矣……” “……” 一口气写完,发现才过去一个时辰。 冯一博揉了揉手腕,片刻后再次提笔。 逐字逐句,修改润色。 正所谓: 考场如战场,提笔似提枪。 殿试为决战,一场定存亡。 这场考试决定未来的发展,再谨慎也不为过。 到了中午十分,朝廷提供午餐。 用餐之后,冯一博自觉没什么可改的了。 才开始用馆阁体,一笔一划誊写到试卷之上。 之后平心静气,坐等墨迹干透。 整个考试途中,只有执事官巡视考场。 并无阅卷官来回走动。 因为,殿试是要糊名的。 全都结束之后,诸贡士带着东西从太极宫的东角门出去。 刚一出去,就有人堆坐在地,口中轻呼:“完了!” 也有,或是唉声叹气、或是闷闷不乐。 更多则是神情疲累。 毕竟,在皇帝面前难免精神紧张。 大多数人都是匆匆而去。 冯一博也不例外。 他和周俊说了几句, 约好明日一起看榜,就相互告辞。 第三十七章 状元(划掉) 殿试结束后,卷子都被汇总到弥封官处进行糊名。 再由掌卷官转送至承庆殿。 在承庆殿中,诸内阁辅臣和六部堂倌亲作阅卷官。 很快,试卷被分为三等。 其中只有一等卷会被送到御前。 不然三百多份卷子,皇帝熬夜也看不完。 阅卷官每人选送1-2份,最终差不多十份左右送至御案之上。 这时,皇帝就可以按照个人好感度,进行最终排名了。 若是都不太合心意,也可以要求增加卷量。 毕竟皇帝才是出题人,只有他最了解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这就避免了“原作者都没想到”系列的尴尬。 景顺帝接过送来的一等卷开始批阅。 最上面一份就让他眼前一亮! 立实心、举实政。 没有花里胡哨,直接开篇明义。 再往下看则更是惊艳! 这张卷子能够脱颖而出,自然不是侥幸。 除了中心思想明确又务实。 他后面的解决问题的方式,更让景顺帝大呼精彩。 总结起来,大致就是: 朝廷重视,提高认识。 选拔举荐,严格吏治。 教育培训,提高素质。 明辨功过,完善机制。 提倡德治,健全法治, 忠君爱国,培养将士。 加强监督,全面落实。 以史为鉴,总结反思。 …… 一连十几条下来,让当时阅卷的内阁首辅张松越都生出知己之感。 其他朝堂诸公看了之后,一致赞同推举为一等卷。 并且放在了最上面。 而景顺帝登极多年,早已过了文青的年纪。 他平日里最重的,就是实务。 很多东西他其实都是心中有数,只是缺少具体表达。 现在见到这张卷子,感受到都是他常用的施政手法。 还被一一具象总结了出来! 看完的那一刻,景顺帝感叹。 这才是帝王之政和帝王之心! 不过以他的城府,倒也不至于表露太过。 直到全都看完之后,景顺帝心中越发笃定。 他提笔朱批: 第一甲第一名! 随后举卷赞许:“此卷当为魁首!” 朝堂诸公传阅后,纷纷附和。 之前他们都已经看过,再看一遍依旧忍不住赞叹。 “此子确有旷世逸才,难得的是心系实务,通篇立足于一个“实”字。” 首辅大臣张松越一脸欣慰的夸赞。 甚至觉得自己后继有人。 可正在他们都为之兴奋的时候,大明宫掌事太监戴权来了。 “拜见圣上,太上皇让老奴过来看看,说是抡才大典虽然重要,却也莫累坏了圣上的身子。” 景顺帝闻言,连忙朝东拱手。 “予多谢父皇关爱!” 戴权又凑近几步,到御案后,低声道:“太上皇还让我传个口信。” “予静候父皇旨意。” 景顺帝连忙微微躬身,以示恭敬。 戴权以手遮嘴,避免殿中的诸公听见。 “江宁县举人冯渊和贾家有亲,却曾在私下斥责贾族尊长,这事传到太上皇这边了。” “圣上您也知道,他老人家最重孝道,所以让我来说声,定要让这等人吃点教训才是。” 景顺帝心中不悦,但面色不动声色, 他试探道:“父皇的意思是,黜落他?” “圣上不要误会,殿试哪有黜落一说?” 戴权连连摇头,又道:“太上皇只说让他吃点教训,并未说过其他。” 这就是又当又立。 你在殿试排名的时候过来,不是黜落那就是降第了。 景顺帝装作不懂,依旧问道:“那予该如何处置?” 戴权皮笑肉不笑道:“老奴岂敢置喙,自是圣上您来做主。” 景顺帝看了戴权一会,直看得戴权有些不自在了,方才点头。 “好,予知道了。” 虽然父子俩没有外面想的那么泾渭分明。 但,身为九五至尊。 头上却还有个人拉屎。 这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哪怕是他亲爹。 甚至,景顺帝被状元卷唤起的振奋之意,此时都消褪不见。 “戴总管代予回禀父皇,予定给父皇一个交代。” 不管怎么说,太上皇的面子终究要给。 想必降第录取一个贡士,应该不会引起太大反响。 一会儿和在场诸公好好商量吧! “老奴告退!” 戴权达成目的,不再多言。 和景顺帝的意兴阑珊不同,在场诸公还在为状元卷的惊艳击节叫好。 等所有卷子都排好次序之后,开始由内侍官进行拆封。 景顺帝先看了一眼一甲三人。 只见第一名的卷首写着名讳。 殿试举人,臣,冯渊。 后面是年龄籍贯。 年十八,江南应天府江宁县。 再后面是履历。 景顺六年生员。 景顺九年乡试第一。 景顺十年会试第一。 再后面则是冯一博祖宗三代的情况。 看到这,景顺帝再次欢欣起来。 脱口轻呼:“竟是三元及第!” 也不怪他这么欣喜。 这事放在哪朝哪代都是一段佳话。 不对! 景顺帝感觉哪里有问题,又再往回翻看。 待看到姓名哪里。 冯渊! 这不正是太上皇说的那人吗? 怎么办? 景顺帝脸色不好。 他既不能忤逆太上皇,也不想就这么把状元降第录取。 左思右想之后,他才下定决心。 那就是…… 既降又不降。 降的是名次,不降的是次第。 这样就算太上皇问起,他也有所交代。 这也是这十年来,他用的最多的办法。 折中。 虽然憋屈,但很有用。 自己还年轻。 每每景顺帝都只能这么想。 用过精神胜利法,景顺帝又把卷子拿了过来。 在前三名的卷子上,刷刷几下改了朱批。 第一名改为第三名,上下各写一横就成了。 虽然中间的横太长,但也不影响辨识。 第三名划掉一横,成了第二。 想必没谁会介意提升名次吧? 第二名划掉一横,成了第一。 景顺帝算是放飞自我了。 涂改成这样的朱批,可能有史以来的头一份。 还好不是大写,不然就要全都涂抹了。 更难看。 一甲已经定了下来,诸公还不知有变。 他们还在将二三甲的进士姓名、籍贯信息填写金榜。 只留一甲,在最后一刻让皇帝御笔亲提。 景顺帝接过金榜,提笔挥就。 可随着他写完三甲名单,刚刚参与阅卷的诸公却都露出疑惑之色。 顿时有老臣上前问询。 “敢问圣上!这冯渊不是取了状元,如何又成了探花?” 第三十八章 探花及第 “予在刚刚又改了主意。” 听到诸公质疑,景顺帝脸上不红不白。 “圣上御笔朱批,如何能随意更改?” 首辅大臣张松越此时也忍不住开口。 “圣上,这到底是为何?” 其实诸公隐约有了些猜想,但还是不敢置信。 这是抡才大典啊! 景顺帝咬牙道:“冯渊年纪太轻,予不想兴神童之风。” 历史上,好几个朝代都有童子科。 《三字经》里都有记载: 唐刘晏,方七岁。 举神童,作正字。 随着时代的发展,童子科的弊端越来越多。 很多人甚至把这条路当做改换门庭的捷径。 这就导致神童之风大兴。 最后都逐渐被朝廷禁止。 此时景顺帝说不兴神童之风,属于政治正确的废话。 但看冯一博的年纪,也能勉强说得过去。 而景顺帝脑子里冒出的,也是冯一博卷子里的东西。 以史为鉴,总结反思。 这些方法,真是好用啊! 虽然心中有些羞愧,但嘴上还是活学活用。 他带着可惜道:“虽如此,予又不忍其降第,遂降两名取之。” 朝中诸公都是一脸地铁老头的表情。 什么玩意? 明明是状元之才,你降两名录取像是为了他好一样? “圣上三思,抡才大典岂是儿戏?” 首辅张松越深施一礼,口中道:“既然次序已定,如何还能随意更改?长此以往,君无天威矣!” 皇帝金口玉言,无可更改。 不然公信力就没了! 景顺帝闻言苦笑,不再解释,直接道:“老师,此事已定,就如此吧。” 张松越一愣,随后想到什么,意有所指道: “神童之风虽不可取,阉党之祸却更要防啊!” 阉党指的是戴权? 这下诸公也都反应过来。 戴权刚刚说了什么,让这位皇帝在抡才大典上亲做手脚? 这岂不是自毁长城? 可他们都明白,天下哪有什么阉党。 所谓阉党,不过君权前面的挡箭牌。 而这戴权,代表的还不是君权。 是太上皇。 景顺帝自然不能承认。 他顾左右而言他,直接宣布道:“放榜吧!” 内侍官高声重复道:“放榜~~!” 张松越叹了口气,无奈道:“臣等也明白圣上苦衷,只是……唉!” 其他人都不再开口。 他们这个级别的,自都知道这位皇帝的苦衷。 简单的说,就是一个“孝”字压死人。 这个冯渊,不管什么原因得罪了太上皇。 但很明显,皇帝已经努力过了。 降了两名,却还在一甲。 景顺帝知道他们都有所猜想,但谁也不能拿到台面上。 不然就成了太上皇干涉抡才大典。 比之可能掀起的党争,还是先委屈这位状元…… 不,现在是探花郎了。 探花郎冯一博此时还不知道,状元已经丢了。 他和周俊在贡院门口坐等唱名。 殿试金榜公布之后,贡院的唱经楼是会唱名的。 这次倒不用急着往前挤了。 两人就在马车上润着茶水,坐等金榜放出。 “一博这次一定要三元及第啊!江宁父老都等着沾光呢!” 周俊羡慕的看着冯一博,语气很是诚挚。 他能中贡士,自觉已是超常发挥。 因此对于这次排名,心理预期很低。 十有八九是三甲同进士出身。 但冯一博已经连中两元。 这次要再中了状元,那就是三元及第。 到那时,整个江宁县都在全国扬名。 全县人出门都要抬头挺胸,真正的与有荣焉。 “博彦兄莫要说笑了,我能中两元已经是用尽气力,这次殿试能不能进一甲都未可知。” 冯一博虽有些自信,但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能中状元。 当然,他身为会元。 殿试表现再差,也能中个二甲。 若是实务之谈,能押中皇帝心思。 那一甲几乎就是必然。 至于三元及第,他心中自也有些期盼。 但也知道。 这个排名好不好,还是要看皇帝心情。 主观性太强了。 自己觉得写得很好,别人不一定这么看。 人对自己的东西,都是有滤镜的。 就像很多人写的小说,自己都觉得起码是精品。 (此为作者本人) 可最后却连签约都难。 “倒是博彦兄,殿试出来时看你的状态,想必又是发挥极好。” “水平有限,再怎么发挥也就那样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业互吹了一阵,那边贡院大门就开了。 先是在外招贴金榜,唱经楼上也开始唱名。 “景顺十年四月,天子策试天下贡士!” “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一甲第一名,刘正,年三十一,山东济南府济阳县人。” “一甲第二名,杨明新,年三十九,江西临江府清江县人。” 一甲前二都没有自己,冯一博的心在往下沉! 正这时,狗子喜滋滋钻了回来。 口中呼喊道:“小主人,您中探花了!” 他从金榜上刚才看到就飞速回来。 正好那边唱经楼也喊到了冯一博。 “一甲第三名,冯渊,年十八,江南应天府江宁县人。” “……” 一颗大石总算落地。 “拿着!” 冯一博笑盈盈的给狗子发了喜钱。 心里却有些失落。 到底没能三元及第! 不过,这失落也是一转而逝。 一甲进士,这出身足矣。 将来内阁也入得! 他对面的周俊这时拱手道:“恭喜探花郎!” 眼神充满羡慕,又转头问狗子。 “看到我的排名了吗?” 狗子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 “周大爷稍候,我这就再去看一遍!” 正要回头,周俊的长随钻了回来,口中高呼道: “恭喜大爷!二甲第一百六十六名!恭喜大爷!二甲进士出身!” 周俊听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确认道:“什么?你看清楚了?” 长随喘匀了气,才道:“大爷,我仔细看了好几遍,虽是二甲最后一名,但真的是您!” “哈哈哈哈!” 周俊大笑着跳下马车,长啸一声:“祖宗保佑!” 冯一博这时也朝他拱手:“恭喜博彦兄!” 二甲进士比起三甲同进士要强上不少。 起码将来升迁的时候,不会被人鄙视出身。 “同喜同喜!” 周俊拱手的姿势都变形了,嘴也合不拢。 他考中贡士就是排名最末,都已经谢天谢地。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能混个二甲进士出身! 简直恍如做梦。 周俊还有些不放心,拉着长随道:“随我再去确认一下” 他刚走不久,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朝这边来了。 此人过来朝冯一博一拱手。 “冯探花,这次刘某承让了!” 第三十九章 午夜梦回 冯一博闻言一愣,随后恍然拱手,道:“莫非,是状元公当面?” 那人一笑,道:“不才刘正,字浩然。” 冯一博顿时故作惊喜,半真半假道: “恭喜浩然兄,真是羡煞小弟也!” “同喜同贺!” 刘正洒脱一笑,随后又面露遗憾。 “可惜你我皆是各中二元,都未竟全功,倒是有些可惜。” 冯一博闻言玩笑道:“三元之中状元独占八成,堪比当年曹子建。” 刘正闻言会心一笑,也跟着玩笑道: “那天下之才,岂非是我独占八成,你我共一成,而你只独占一成?” 冯一博说的是“元”,刘浩然说的确是才华。 “非也,天下才共一石,浩然兄得八斗,我亦得八斗,天下人还欠我们六斗呢!” 自古文无第一。 虽然你是状元,我是探花。 也不过是一时得失。 可不代表我比你差许多! 刘正闻言愣了片刻,才忽然大笑出声。 “哈哈哈!” “有此一言,天下人合该多还探花郎两斗!” 两人同为一甲,都有意结交。 很快就交换了名帖,相约以后共同进退。 这时,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身份,朝这边招呼。 更多的人也都看向这边,有围过来社交的趋势。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告辞离开。 到家之后,冯一博吩咐香菱给下人发了喜钱。 又宣布晚上大摆宴席,全府上下一起庆祝。 下人们顿时欢声雷动,一起恭喜探花郎。 冯一博又安排狗子带了礼品去趟张府,投帖拜谢座师。 会试的主考官,就是首辅张松越。 在会试放榜之后,冯一博就已经投帖拜过座师。 会试录取三百多人,哪个主考官也不可能一一接待。 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视同仁。 一律不见。 只要收了拜帖,就算达成师生关系。 哪怕冯一博是会元又中了探花,想要见到这位首辅,怕也要等恩荣宴了。 在那之前,只要尽到礼数就好。 到了晚上,阖府欢庆。 冯一博趁着高兴也喝了几杯。 回到房间的时候,眼神微微有些迷离。 香菱见状,连忙奉上香茶解酒。 “香菱啊,你最近可有听话用功吗?” 冯一博轻抿两口,随口问起香菱的近况。 他带香菱回来之后,就叮嘱过要她读书。 只是一直忙于举业,并没时间关注。 如今他已经考中探花,便又提起这事来。 香菱闻言,先是点头。 随后才道:“回大爷的话,您不在的时候,香菱都有读书的。” 除了狗子还是老习惯叫小主人,其他家仆都称冯一博为大爷。 见香菱呆呆的样子,冯一博顿觉有趣。 又问道:“最近在看什么书?” “最近正在看叠山先生的《千家诗》。” 香菱说起《千家诗》,脸上露出愉悦之色。 可惜,冯一博这时处于微醺,没注意香菱神态。 他只是有些诧异于香菱的进度。 “哦?已经会作诗了?” 《千家诗》属于童蒙学诗的必读经典。 在读它之前,要学会律和韵。 香菱连忙摇头,慌张道:“没有,就是胡乱读读。” 她脸上的红晕未散。 其中有害羞的成分,但更多的也是喜欢诗。 冯一博只听语气,以为她是害怕了。 随后安慰:“你不用怕的,我不是说过了,要你多读书的吗?” 说完沉吟了一下,又道:“等我这段忙完,有时间就亲自教你。” 香菱闻言连忙摆手,又道: “不行的!大爷是探花郎,如何能教我一个丫鬟读书?” 她一紧张就先做动作再说话,有一点“声画不同步”的呆萌。 冯一博好笑的看着她。 见她受宠若惊的样子,玩笑道: “你若是不好好读书,将来怎么好说是探花郎的丫鬟?” 香菱闻言愣在那里。 只觉这位大爷说得极为有理,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所以呢,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争取做个丫鬟中的探花。” “……” 冯一博借着酒意又逗弄了一会儿,才放香菱去了外间。 可当他躺下之后,却怎么睡不着。 随着那一丝酒意散去,他只觉越发清醒。 想到自己中了探花,身份发生了极大变化。 从此真正进入士大夫阶层。 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卷个没完,每日只知读书了。 就连金陵十二钗,自己也见识过好几个。 甚至身边还有一个不比她们稍差。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浮现出香菱的呆萌模样。 他连连用力摇头。 终把香菱的身影摇散,却化作另一个模糊身影。 有些念头一起,就自己壮大。 越发不可收拾。 不知过了多久,他豁然起身。 香菱以为他是喝了酒要起夜,迷迷糊糊的也起来伺候。 冯一博却摆摆手,让她先睡。 自己则去厢房把狗子叫了起来。 “狗子,你这几日去宣武门外宣北坊菜市大街草场胡同,帮我打听打听,有没有工部营缮清吏司一位姓秦的主事。” 今日冯府庆祝,冯一博这个主人只喝了几杯意思意思。 狗子这个名义上的长随,实际上的管家。 就成了下面人敬酒的对象。 此时他正睡得昏天黑地。 被冯一博叫起来,还有些发懵。 狗子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道: “哈~小主人,您说的可是在金陵时,常来我们家的那位秦老爷?” 工部营缮清吏司,简称营缮司。 掌都中宫室、官衙的营造和修缮。 金陵的工部也有这个部门。 当初冯家的通家之好,就是营缮司的主事。 冯一博见他还记得,点头道: “嗯,来到都中一直没时间拜访,现在科举结束,就快得空,你先打听一下。” 狗子勉强打起精神,连连点点头,应道:“好的!我知道了。” 冯一博又补充道:“秦伯父姓秦,名业,字邦业。” “好,我记住了。” 狗子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冯一博沉吟了一下,继续道: “这么多年没见,他官职上应该有所变化,可能升了从五品的员外郎,或者五品营缮司郎中。” “明白。” 狗子继续点头,只是眼皮也在打架。 冯一博却还不放心,又补充道: “也可能调到别的部门,或者搬家了,总之到时候你仔细打听一下。” “嗯。” “哼~~嗯!” 狗子点着点着头,发出的鼾声吓了自己一跳。 连忙振作精神,道:“小主人您继续说。” 冯渊有些无语,却也已经说的差不多了。 见狗子困成这样,便摆了摆手。 “没事了,其他的明天再说吧。” “好。” 没等冯一博关上门,狗子的呼吸声已经变得绵长。 今日才初二,也没有月亮。 冯一博站在院中,就这样看着漫天星斗。 半晌,喃喃道: “可儿,也不知道你成亲了没?” “探花,应该够了吧?” 第四十章 塞翁失马 四月初三,景顺帝让人召忠顺亲王和王子腾入宫议事。 忠顺亲王是景顺帝一母同胞的弟弟。 代他掌管着龙鳞卫。 兄弟俩在立政殿见面,景顺帝直接问了冯一博和贾家的事。 很快,龙鳞卫送来了具体消息。 “都这个时候了,父皇为何还要收拢开国一脉老人的心?” 了解了来龙去脉,景顺帝忍不住轻叹一声。 为了贾家插手抡才大典,实在得不偿失。 看来太上皇真是老了! 旁边的忠顺亲王年龄不大,看着刚过二十。 一脸桀骜之气难掩。 他听到景顺帝的话,立刻一脸不耐。 “皇兄就是顾及太多,若使了雷霆手段,什么甄家贾家,早就掀翻了去!” “你啊!” 景顺帝叹了口气。 这个倒是年轻。 他耐心解释道:“大魏以仁孝治天下,若失了‘孝’道,皇帝也无法服众。” 忠顺亲王闻言不屑:“孝也不能愚孝,皇兄事事恭顺,看着比那戴权还好用些!” 这话直刺得景顺帝胸口疼。 但他似乎已经习惯打掉牙往肚里咽,闻言并未反驳。 而是道:“景顺之意谁人不知?不过,当初虽有不得已的原因,但父皇毕竟是禅位,予如何能不承情?” “本王的封号还是忠顺呢!” 忠顺亲王一脸不忿,又抬着下巴道: “若是这封号有用,那义忠皇叔也不会……” “好了!” 景顺帝瞪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 忠顺亲王也知道自己说错话,顿时有些讪讪。 “算了,不说这些了。” 景顺帝面色不虞,忠顺亲王也不敢再造次。 却起了告辞之心。 “皇兄今日找我过来,除了问这事,还有什么需要我办的吗?” 景顺帝了解他的性子。 见他要走,自也不留他。 只是叮嘱道:“倒没什么了,你重点还是关注江南那边的动静。” 忠顺亲王闻言得意一笑,信心十足道:“皇兄放心,那边的大鱼已在网中。” 待忠顺亲王离开后,夏秉忠将王子腾带到了立政殿。 王子腾是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后裔,也是贾王氏和薛王氏的亲哥哥。 他原任京营节度使。 月前被景顺帝点为九省统制,近期就要奉旨查边。 今日景顺帝叫他来,就是商议巡边之事。 “臣王子腾拜见圣上!” 王子腾身材中等,五十岁上下。 没有丝毫军中气质,反而十分儒雅。 这是因为,他是勋贵之中少有的进士出身。 见王子腾施礼,景顺帝连忙起身虚扶,高声道: “爱卿不必多礼!爱卿乃国之干臣,予之肱股!夏秉忠呢?还不赐座!” “多谢圣上。” 待景顺帝坐下后,王子腾也不客气。 谢恩之后坐在夏秉忠送来的锦墩上。 景顺帝这时打开了话匣子,先道: “爱卿,这一次到九边巡视,怕只有王卿能够胜任,若是别人去了,予实在不放心。” 巡边之事,去一趟可能就要几年。 实在是个辛苦差事。 但同时,权利也是极大。 若不是军中背景的大佬,根本压不住。 “圣上谬赞,臣为朝廷效力实属本份。” 寒暄两句之后,两人就谈起具体工作事宜。 “爱卿此去,不是简单的巡视,而是让九边知道朝廷对他们的重视……” 朝廷重视,提高认识。 “……要让九边将士从上到下的知道,为大魏流血不是白流……” 明辨功过,完善机制。 “……爱卿还要严查空饷,反复确认奖惩的落实情况……” 加强监督,全面落实。 “……除了这些,还要让将士们知道忠君爱国的道理……” 忠君爱国,培养将士。 “……” 冯渊卷子上的内容被景顺帝顺手拈来,把十几条建议都融合到了边地之事中。 近日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每每及此,景顺帝都想感叹一声。 真好用啊! 转眼便是半个时辰过去。 王子腾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之前不是没和景顺帝聊过此事。 只是这次和每次都不一样。 怎么说呢? “圣上今日所言,让臣茅塞顿开,很多地方真是高屋建瓴,甚至是想前人之未想,让臣佩服啊!” 王子腾一脸钦佩,半真半假的夸赞的道: “听了圣上之言,这次巡边臣的把握更大了几分。” 景顺帝脸上微微一红,面露惭愧之色。 “说来,今日的很多观点,还是受前日一张卷子的启发。” 王子腾一愣,道:“哦?看来这次抡才大典,圣上收获不小!” “唉!” 没想到,听了王子腾的话,景顺帝重重一叹。 随之他忽地心中一动,道:“前日的事,想必爱卿也有耳闻吧?” 王子腾想到这几日的传闻,立刻选择装傻。 “圣上指的是……” “就是前日抡才大典之上,朱批改易之事。” 景顺帝不信他没得到消息,但依旧是一脸掏心掏肺的道: “虽然外面盛传,父皇随意干扰抡才大典,但予只和爱卿说,此事并非如此。” 那日戴权过来朝堂诸公都看在眼里。 怎能没有一点猜想? 王子腾闻言却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施礼,口中道:“臣惶恐。” 景顺帝也不管他,继续道:“说来,此事的起因,还是那冯渊得罪了你那姻亲,荣国贾府。” “贾府?” 王子腾一愣, 他还以为景顺帝要说什么皇家秘闻。 “冯渊在江南杀倭立了些功劳,又仗着自己有些才学,在贾家妄言史老太君于礼不合。” 刚刚用了冯渊的东西,景顺帝说气话来也是拐弯抹角。 话里话外倒是都向着冯渊。 王子腾听了只能保持沉默。 他能说什么? 说贾家不对? 背后说姻亲坏话,败人品。 说冯一博不对? 显然他不能。 景顺帝就差明说支持冯渊了。 “父皇向来最终孝道,听闻此事就让予给此子一点教训。” “就是因此,予前日才不得已,改了朱批。” 原来太上皇是为贾家出头。 可那是抡才大典啊! 王子腾眉头紧锁。 这父子俩是要把贾家架在火上烤? 偏景顺帝讲完经过,还一脸委屈。 “这几日予寝食难安,朝堂诸公虽未明说,但想必也都在等予给个交代。” 这才是景顺帝今天召忠顺亲王问话的原因。 士林需要一个过得去的交待。 他必须要先了解事情经过,才能做出应对。 “此事确实棘手。” 王子腾沉吟片刻。 “不过也不是不能解决。” 第四十一章 焉知…不能捡个媳妇? 江南官场的大地震,余韵久未消散。 而在这次之前,都中早就暗流涌动。 王子腾就是那时,悄然改换门庭。 这才有了九省统制之位。 也就是说,他比李守中先投靠的景顺帝。 不然你以为升他的官做什么?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就是王子腾的投名状,是京营。 从大魏开国,贾家就一直握着京营大权。 宁国公贾演,以及继承者贾代化,先后出任京营节度使。 都中的京营,可不是南京那个样子货。 而是实打实的三大营,十数万披甲精锐。 后来,贾家这一代的继承人贾敬。 本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科举还中了进士。 却因为涉及某些不可言说,却断送了仕途。 而其他贾家后人,又实在没有成器的。 虽然四王八公之中,不是没人有能力接班。 可太上皇却力排众议,选择了王子腾。 外面只道贾史王薛同气连枝。 这其中真正的原因,却也耐人寻味。 当然,不论当时有何缘由。 王子腾现在都成了景顺帝的得力干将。 景顺帝对他也投桃报李。 你把京营交出来,让我睡个安稳觉。 我把九边交给你,让你成为军中第一人。 “爱卿快说说!现在诸公都想予给个交代,但予又不能把贾家后宅之事传出。” 听到这位即将离京的军中大佬,对朱批改易之事有解决办法。 景顺帝翘首以盼。 原本他想的是,实在不行就召见贾政。 这就把事抛给贾府。 到时候就让贾府给士林一个交代。 但现在想来,这事还真不能这么做。 因为贾家后宅的事不宜传出。 这事若真的摊开了。 冯渊勉强算是悖逆,前途毁了。 倒没什么。 贾家真是不守礼,名声毁了。 也没什么。 可是,太上皇监听勋贵,还破坏抡才大典。 这事不能真被摆在明面上! 王子腾听了景顺帝的话,顿时松了口气。 他不知景顺帝所想,只以为景顺帝没想用贾家顶包。 到底是他妹妹家,能拉一把还是会拉一把的。 “这事不难,无非两点。” 王子腾微微一笑,伸出食指。 “其一,要让冯渊与贾家重修旧好。” 景顺帝点头。 这等于是先把根补上,避免事件扩大。 “这样这件事才算过去,也能对太上皇有所交代。” 太上皇都出手干涉抡才大典了,必须要有个结果。 这事两人都没说怎么办,在他们看来这件事是最简单。 因为,两边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其次,补偿冯渊。” 王子腾又伸出中指。 “既然觉得朱批改易不对,那圣上就给冯渊足够的补偿,士林中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这事倒也没错。 只要皇帝给了冯渊补偿,就相当于是变相低头了。 皇帝都低头了,你还想怎么样? 景顺帝想了想,勉强点头。 但随即又为难道:“一甲进士的官职皆有定例,予若是给他升官,怕不是补偿,而是更害了他。” 破坏定例升官,妥妥的中旨官。 虽然作为天子门生,让你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但这明显是要断了他的仕途。 不可取。 王子腾自然也明白。 他摇了摇头,道:“并非一定要是官职。” 景顺帝闻言起身,他来回踱了几步。 “这事定然不是金银能补偿的。” 只听说考了状元给钱的,没听说能拿钱买个状元的。 王子腾闻言却没回答,而是问道:“臣见圣上对这个冯渊很是欣赏?” 景顺帝不知道什么意思,还是点头道:“不错,此子才华横溢,所思所想皆有可取之处。” 王子腾微微一笑,道:“那圣上不如尚公主如何?” “你的意思是……” 景顺帝瞬间有些心动。 嫁个女儿,或者妹妹就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算问题了。 但片刻后,就摇头道:“不行!” 虽冯渊有些才华,但尚公主也太过了。 公主可都是有数的。 王子腾见他舍不得,立刻退而求其次。 “那就赐婚,若他已经定亲,圣上就为他做主。” 皇帝赐婚,对臣子来说是极大的殊荣。 虽比不得状元,但这在外人看来也是风光无限。 “若是没有,圣上就择一世宦名家之女,为他赐婚。” 王子腾的两头堵颇得景顺帝认可。 “王爱卿真是老成持重!” 王子腾听到夸赞,又补充道: “最好择一与贾家有亲的女子,也能一举两得。”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由想起妹妹薛王氏。 她家有个女儿是极好的,而且近期就要来京参选公主侍读。 如果没记错,这外甥女和冯渊还有些渊源。 若是…… 王子腾斟酌再三,最终还是没说。 一是两个妹妹有意亲上加亲。 再则,这冯渊虽然简在帝心,但眼下依旧前途未卜。 不能浪费……不,是不能坑害了外甥女。 “史老太君的娘家,应该能有几个合适人选。” 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但史家和自己没有姻亲。 若是联姻有什么问题,对自己影响最小。 这就是王子腾的想法。 景顺帝闻言,想的却是不同。 史家一门双侯,最近对他的态度都很暧昧。 就像恋人暧昧期,两边都是十分的敏感。 这时候还是不要轻易撩拨的好。 反而是…… 景顺帝看了一眼王子腾,心中有些可惜。 之前他投靠自己时,龙鳞卫的信息上说。 他有个嫡亲女儿,只是已经和保宁侯之子定亲。 近枝还一个侄女,也已嫁到了贾家。 可惜了。 “爱卿考虑周全,容予再想想吧。” 景顺帝心中有了些想法,等回头让龙鳞卫再去查查。 “这事困扰予多日,幸好今日同爱卿说了,只几句话就让予有了些眉目。” “能为君分忧,是臣的荣幸。” 王子腾闻言,就明白景顺帝有了主意。 自不再多问。 “爱卿即将离京,这边还有什么需要予做的,尽管开口。” 景顺帝得到了解决方案,立刻投桃报李。 只要对方不过分,他都会答应下来。 就算是真的提了什么过分要求,那也是: 尽管开口,我不一定会做到。 当然,到了王子腾这个级别。 若是不提就算了,提了必然也要把握好这个度。 怎么也不会让景顺帝过于为难。 王子腾想了想,道:“劳圣上挂心,臣自己的事都已经安排好了。” 这就是还有别人的事了。 果然,他话锋一转。 “不过臣今日见圣上如此惜才,倒是想起件事来。” 第四十二章 恩荣宴 王子腾就要离京了。 有这样一个,能在皇帝面前提要求的机会, 自然不想,也不能浪费。 听到他说有事,景顺帝轻轻“哦?”了一声。 就不动声色,只等王子腾把话说完。 “臣的姻亲荣国贾政,有一宗侄名为贾化。” 贾雨村的事,贾政不仅自己上了题奏。 还和王子腾多次提起。 “他是进士出身,才干优长,只因仗着自己有几分才华,对上司不敬,因此被排挤弹劾。” 王子腾已经见过贾雨村,对他的印象颇佳。 景顺帝闻言也有些印象,道:“爱卿说的是贾存周之前题奏中推举那人?” “不错,原来圣上已经关注他了,那臣就不多赘述了。” 王子腾点到即止。 “这事予有些印象。” 景顺帝其实不想直接答应。 但想到王子腾就要离京,还是补充道: “爱卿放心吧,予不会让真正的人才被埋没。” 这就和直接答应差不多了, 看来今日没白来。 王子腾连忙施礼:“圣上唯才是举,堪比唐太宗。” “那爱卿岂不是予的李靖?” ………… 时间一转,已是四月初五。 今天新科进士都要参加的恩荣宴。 恩荣宴虽为御赐,但皇帝一般并不亲临。 通常由礼部组织,并会有一位身份贵重的朝臣代为主持。 参加者除了新科进士,还有当科殿试各读卷官和执事官。 冯一博和周俊早早到了现场,先在入门处领取簪花铜牌。 这是恩荣宴的一项殊荣,可惜不能拍照留念。 两人正佩戴铜牌,见刘正朝他们走了过来。 这家伙的簪花与其他人都不同。 一眼就能看出花纹繁复,花朵都比他们的大。。 状元的待遇果然不一样。 “浩然兄气色不错!” 看着晒得发黑的刘浩然,冯一博忍不住调侃。 放榜第二天,他们上朝谢恩之后。 只有刘浩然这个状元被单独留下。 之后,他被礼部带走。 再出现的时候,就是身穿红袍,帽插宫花,骑着高头大马,在都城御街进行巡礼。 整整夸官三日,接受都中万民的注目。 “少拿我寻开心了。” 刘浩然这几日出尽了风头,酸话更是听了一箩筐。 早已免疫这类打趣。 他来这边,也是找冯一博是有事要说。 使了个眼色,两人到了一个角落。 “一博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 冯一博和同年走动不多,也就只有周俊和他说得上话。 这几天周俊都忙于群体社交,叫他几次他也没去。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啊!” 刘浩然见他竟然不知,顿时没好气的道: “怪道你年纪轻轻就能一甲及第,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见冯一博依旧不解,刘浩然叹道: “最近几天都在说,我这个状元名不副实呢!” 冯一博失笑道:“浩然兄说笑了,此乃陛下朱批钦定,谁敢这样质疑?” 刘浩然左右看看,见没人过来,才继续道: “我也是夸官的时候听说的,后来又托人确认的。” 说到这里稍稍踌躇,最后还是道: “说是不知你因何得罪了太上皇,殿试放榜当日,他让人去把你黜落下去。” “可当今圣上不忍埋没你的才华,只降你两名对太上皇有个交代。” 冯一博一脸问号。 他和太上皇能有什么交集? 说得罪太上皇,也太抬举他了吧? “所以现在外面都在传圣上朱批改易之事,一会恩荣宴上你小心应付吧。” 见刘浩然一脸郑重,冯一博心念电转。 虽还是没有任何头绪,但他先看着刘浩然。 “浩然兄不怕我真得罪了太上皇?” 刘浩然闻言洒脱一笑。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心只读圣贤书,什么都不知道。” 冯一博叹了口气,拱手道:“多谢浩然兄相告,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得罪过太上皇。” 刘浩然郑重道:“虽然这事不敢说全都是真的,但也有八分可信。” “因为这消息的源头,是朝中一位阁臣。” “多谢据实相告!” 冯一博再次拱手致谢,真心实意道:“浩然兄真是君子之风。” “别别别,这消息又不是什么隐秘。” 刘浩然连连摆手,笑道:“圣上朱批改易之事,在士林之中已经传开了,只是大多不知具体情况罢了。” 不管刘浩然真心还是假意,这份情他也领了。 尤其这消息对他不利,却还按照之前所说。 在恩荣宴上共同进退,还把消息分享给自己。 可见其心胸。 两人来到会场,这里是礼部安排的场地。 主坐上一把太师椅,不少人都在围着打转。 他们二人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尤其是刘正,他不像冯一博那么低调。 几乎没人不认识他。 当然,他想低调也不行。 这就是状元的待遇。 这时有礼部官员带了一个儒雅中年。 三人互道姓名,这人正是榜眼杨明新。 在礼部官员的安排下,三人一起过去拜座师。 主座的太师椅上,正是内阁首辅张松越。 三人按照顺序拜见。 状元,榜眼拜见结束,张松越只是笑着点点头。 轮到冯渊的时候,他连忙上前深施一礼。 “弟子冯渊拜见座师。” “你就是冯渊?果然一表人才!” 张松越伸手虚扶了一下,顿时让众人都有些懵了。 刚才状元和榜眼拜见,连动一下都欠奉。 现在到了探花,不仅说话了。 还伸手? 又听张松越满脸笑容道:“你的文章我是亲点,观点极为务实,又符合圣人经意,真真是极好的。” 轰! 这一番夸奖更是犹如深水炸弹。 基本坐实了皇帝朱批改易之事! “老师过奖。” 冯一博这个时候,多一句话也不能说。 无论他说什么,都很容易被人放大。 开宴之后,冯一博吃得难受无比。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刘浩然忍不住低声打趣道:“这就是状元的感觉,不错吧?” 冯一博嘴硬的低声回道:“还不错,你那你今日也感受到探花的感觉了吧?” 两人中间的杨新明忽地低声插言道:“此言差矣!探花郎该论长相。” 据传探花郎一词的来源,最早是挑选最英俊的进士为“探花使”。 负责去花园采摘鲜花,迎接状元。 所以说该论长相也没错。 杨明新抬头,左右看了看两人,咧嘴一笑。 一语双关道:“所以不该是我吗?” 第四十三章 爱人错过【绝无NTR情节】 宣武门外宣北坊,菜市大街草场胡同。 一个三进的院子。 冯一博此时就在院子门口的马车上。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秦家的朱漆大门。 门廊上,秦府两个金字已经有些斑驳。 狗子上前敲门,冯一博忍不住心中微微有些紧张。 也许是中了探花,有些飘了。 冯一博兴之所至,竟然真的来秦府一探究竟。 他甚至没多打听。 也不知道敲开门之后,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结果。 若她还未定亲,那是最好的。 以自己探花的身份,再托个有身份的人求亲。 想必有几分把握。 若是已经定亲,自己就要想想办法。 能用钱砸最好不过。 不能用钱的,也看那家有没有什么缺处。 只要能办到,自己就想尽办法。 也让他退亲。 最大的一种可能,就是人家已经成亲。 总也不至于逼人和离吧? 真的嫁人,自己也就死心。 直接送上祝福,另觅良缘。 这么多年,自己该努力的都努力过了。 也没什么遗憾。 自己也已经探花及第,同辈之中无人能及。 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 这时秦府角门一开,一个老汉探出头来。 狗子连忙将拜帖递上。 “我家小主人是新科探花冯渊,金陵老家来的,昨日投过拜帖。” 老汉缓缓接过拜帖,眼睛却一直盯着狗子。 他昨日没在门房,今天一见狗子就觉眼熟。 “你是……狗子?” “您是……朗伯?” 虽然都有些迟疑,但还是认出了彼此。 朗伯是秦家的老家人,以前经常随秦业走动。 去过冯家不止一次。 他看着狗子,露出慈爱眼神,道: “转眼都长这么大了!你爹呢?身体怎么样?” 狗子憨憨一笑,道:“他老人家好得很,不过这次来都中就我跟来了,他留在金陵老家。” 朗伯伸手想摸摸狗子的头。 忽地想到什么,刚抬起来的手又缩了回去。 他咽了口吐沫,道:“你刚说你家小主人是探花郎?” “嗯!” 狗子使劲点头。 “我家小主人在你们搬走后不久,就中了秀才。” “去岁又中了举人,还是应天府解元。” 每每提及这些,狗子都是与有荣焉。 “今科来都中会试,更是一举探花及第。” 狗子如数家珍,朗伯听得心潮澎湃,拍着大腿道: “冯家祖坟冒了烟了都!你家小主人真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啊!” “那可不!” 狗子闻言更加得意。 “我们小主人今年才十八,大魏有几个十八岁的进士?” “何况还是探花!” 眼见他越说越来劲了,朗伯却一拍大腿。 “哎哟!咱们别在外面说了,你家小主人都等急了吧?” 狗子这才停嘴,把冯一博迎下车。 “快快快,快进里面说话。” 很快,冯一博被带到正屋。 一进门,就见一老者。 他赶紧施礼:“冯渊拜见伯父!” 老者起身双手虚扶,道: “噢哟哟!渊哥儿快来快来,让我看看。” 冯一博听话的上前两步,被老者把住手臂仔细端详。 “嗯!源哥儿真是随你父亲,长得一表人才啊!” 这老者自是冯父好友秦业。 他如今已是年过六旬,整个人看起来倒是矍铄。 只是头发已经有些花白,才显出不少老态。 此时提起冯父顿时心生感慨,一时间掉下几滴老泪来。 他拉着冯一博坐下,口中叹道: “前日听说渊哥儿探花及第,我高兴得一宿未睡啊!” “你父母他们若泉下有知,定然也欣慰的很啊!” 冯一博也跟着动容道:“金陵一别已然四载,今日见伯父身体康健,一博才算放下心来,伯父在都中一切可都还安好?” 秦业闻言,轻轻擦去脸上泪痕。 “还好还好,只是身子骨大不如以前,毕竟已经到了花甲之年,不服老不行了!” 冯一博闻言故作惊讶,假意嗔怪道:“伯父如何老了?” “我见伯父精神头儿正好,况且听闻伯父仕途正旺,去年才升了五品营缮郎。” 冯一博这一下正拍在痒处,秦业顿时忍不住笑意。 “哈哈哈,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不过一老骥矣。” 该告老的年纪,却在四年中升了两级。 这正是他最得意之处。 冯一博紧跟着关切道:“不过伯父虽一心为国,可千万莫忽视了身子。” 没等秦业回答,又似想起什么道: “对了伯父,可儿妹妹和钟哥儿现在如何?” 他先虚晃一枪,关心了秦业一句。 再装作不经意的,抛出真正的问题。 秦业似乎没多想,直接道:“钟儿正在进学,白日里都在他业师家中。” 冯一博屏住呼吸,等着秦业的下一句。 那才是他此来最关注的问题。 “可儿嘛……” 秦业稍稍迟疑,终道:“去年年底的时候嫁人了。” 果然。 虽然有所准备,冯一博心中还是难免失望。 “噢!” 他轻轻一叹:“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呢!” 秦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附和道:“是啊!时间可真是快呢!” 踌躇了一下,忽地道: “这些年我一心都在仕途,也没顾得上你,渊哥儿不会怪伯父吧?” 他本想稍致歉意。 可话一出口却踩在冯一博的雷点上。 冯一博写过几次信,都没得到回复。 如今可儿嫁人,心中也有一点不痛快。 这时又听秦业提起往事,难免有些如鲠在喉。 “怎么会呢?” 冯一博摇了摇头,口中道:“我又不是没家没业的,虽父母双失,但总能过得。” 这番话有点阴阳怪气。 冯一博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又找补道: “就是没有伯父这样的长辈在,难免有些孤寂。” “唉!” 秦业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冯一博也没心情再多说什么。 “伯父,我明日还要去宫中谢恩,就先告辞了。” 既然聊不下去,干脆告辞离开。 “好,等你忙完这一阵子,多来这边坐坐。” 秦业点点头,将他送至屋外。 就在冯家马车离开盏茶的功夫,一辆华丽的马车从侧门进了秦府。 在一众丫鬟、婆子的服侍下,车上飘然下来一位。 袅娜纤巧,娇妍无双的女子。 关于秦可卿的剧情 因为上一章有人觉得是ntr,所以很有必要解释一下。 就当做剧情预告吧。 以下内容主要涉及秦可卿支线剧情,全是剧透,如果不想看请跳过。 …………分割线………… …………分割线………… …………分割线………… …………分割线………… …………分割线………… …………分割线………… …………分割线………… …………分割线………… …………分割线………… …………分割线………… …………分割线………… …………分割线………… 本书设置的正宫女主一直都很明显。 就两个位置,都在角色列表上了。 正妻如何也轮不到秦可卿。 所以想收,就要想其他办法。 大多数同人都是秦可卿是皇亲贵戚之类,想必大家也看腻了。 所以迷糊想写个不一样的。 身份上先不剧透了。 宁国这边的剧情迷糊也尽量换个解读方式。 迷糊的设计是贾蓉天阉,怕人笑话,总是人前装作风流。 婚后又想要子嗣,便提出要爱人贾蔷替他洞房。 被秦可卿严词拒绝了。 宁府却有了养小叔子的传闻。 又有秦可卿哭诉,贾珍才把贾蔷撵出府。 可贾珍又起了心思,想要自己上。 在天香楼搞得鸡飞狗跳,却没成功。 还传出扒灰传闻。 秦可卿无依无靠,求告无门。 无论秦业还是尤氏都不想管,甚至想压下去。 屈辱之下,她悬梁自杀。 这就是我想的,宁国这边没有主角的原本剧情。 主角来了之后,因为和秦可卿青梅竹马。 秦可卿自觉有了依靠,自杀就不是唯一选择。 再详细的。 怎么拯救,怎么收了,就没必要说了。 情况大致如此。 如果想看秦可卿做正妻,确实没有。 迷糊也不是故意恶心人,真没想到会有人觉得有ntr倾向。 发现有人说了之后立刻改了章节名,又加了章节结尾的解释。 其实作者从开篇就伏笔了这个剧情,一直都是一环套一环的在写。 每一章都尽量考虑得更远,尽量把伏笔设计到细节之中。 迷糊想剧情想的都快头秃,却发现吃力不讨好。 吃一堑长一智吧。 之后的情节,尽量减少这样的设计。 迷糊一直希望的是,自己写出的红楼,尽量减少和别人的雷同。 给读者一个全新解读,还有不一样的故事发展。 所以现在的情节,大多都是别人没有过的。 后面也还有很多这种小设计。 不敢说别具匠心,但绝对是十分用心。 之后再有类似情况,可能也不会再解释了。 很多人不满意,迷糊也能理解。 只是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 若有不周全之处,望大家海涵。 迷糊拜上。 第四十四章 阉党也爱才? 秦府之中,马车上下来的这位女子。 有鲜艳妩媚之美,又有袅娜风流之态。 一眼可见蹁跹风流,衣着也是华丽绝伦。 头上挽着发髻,看打扮就知已嫁做人妇。 她下车之后摆了摆手,下人就都留在外面伺候着。 只一个丫鬟陪着进屋。 一进去,就看到正发怔的秦业。 桌上还摆着两副茶具。 女子疑惑道:“父亲,刚有客人来了?” 这一声呼唤让秦业回过神来。 “可儿,你什么回来的?” 来人正是冯一博心心念念的可儿。 秦业叹了口气,也不隐瞒。 “刚刚金陵老家那边的,冯家渊哥儿来了。” “渊哥哥?” 可儿闻言一愣,心中冒出一个久远的身影。 她幽幽问道:“那他还好吗?” “他今科参加会试,探花及第,自是好得很。” 秦业一脸索然,又叹了口气。 “唉!若是为父再等等,你也不至受这样的苦……” “父亲不要说这样的话!” 可儿打断秦业,屋中沉默了片刻。 她才又道:“若叫人听去,告诉蓉哥儿知道了,总归是不好。” 秦可儿,官名兼美。 到了都中后,在及笄之时,又取了表字。 可卿。 可惜冯一博走的早了一刻。 若是再晚一会儿,就能见到她。 到时候定然能知道,可儿就是秦可卿。 因为,她嫁的人。 正是宁国贾府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的嫡子。 贾蓉。 那时,他说不定还会感慨一声: 可真是个金“龟”婿啊! 还不知可儿真正身份的冯渊,失落的回到府中。 进了房间,整个人木字型躺在床上。 两眼望天。 没有想象中那样撕心裂肺。 有的,只是淡淡的失落。 看来自己也没想象的那样专情。 还没到晚饭时间,冯一博就已经恢复如常。 就连借酒消愁的心思都没有。 因为明日还要进宫谢恩。 恩荣宴结束后,新科进士都到鸿胪寺学习礼仪。 一直到昨日全部学习完成,今天才休了一天。 明天这些新科进士,要由状元刘正带着进宫。 上表谢恩。 之后还要去一趟国子监、 谒先师庙,行释菜礼。 简单来说,就是去孔庙祭祀一下。 第二天一早,冯一博就到了鸿胪寺报道。 此时他已经恢复探花郎的神采。 整个人看着元气满满,丝毫看不出昨日的落魄。 一众新科进士很快被带入太极宫。 太极殿前,百官穿着朝服,按常仪行礼侍班。 新科进士则在鸿胪寺官的带领下,按序入班。 之后,由新科状元刘正带领诸进士进表。 行最高等级的四拜礼,以谢皇恩。 正常来说,三拜就是最高礼仪。 四拜只在极少数场合才用。 这也是真正的大礼参拜,最为庄重。 谢恩结束,新科进士们由角门出去。 接下来要去国子监,祭祀孔庙。 就在冯一博将要出宫之际,一个宫中内监叫住了他。 “冯探花等下。” 其他进士没有命令不敢停留。 刘正、杨明新、周俊几人看了他一眼,便先出宫了。 冯一博则被小太监带到一旁。 这时,缓步过来一位身穿锦服的中年太监。 一看便知不同。 他笑着拱了拱手。 “冯探花有礼了,咱家是六宫都太监夏秉忠,特来代圣上问些话。” 冯一博闻言连忙施礼,道:“见过夏公公。” 随后按照这几日所学礼仪,整容躬身。 “臣冯渊接旨。” 夏秉忠笑着道:“只是个口信,冯探花不必紧张。”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却依旧尖着嗓子,压低声音道: “圣上惜你才华,想要降下天恩,所以,让咱家先来想问问,冯探花可有定亲?” 是否成亲,在告身上就写得清清楚楚。 定亲却是不好确认。 “没有。” 冯渊摇摇头,老实回答。 心中却疑惑。 天恩。 莫非要尚公主? 大魏的驸马多是武勋,可以领兵。 但也不是没有文官尚公主的,可那多是重臣子女。 若是尚他公主,真算得上是天恩。 夏秉忠这时闻言点点头,又尖声问道:“那可有门当户对的心仪之人,圣上为你做主。” 若是前日,冯一博可能还会犹豫一下。 如今。 他直接摇了摇头。 “没有。” 夏秉忠再次点了点头,叮嘱道: “既然探花郎没有婚配,也没有心仪对象,那就等陛下为你做主吧。” 他对冯一博印象不错,顿了顿,又补充道: “估摸着圣上会从世家名宦中为你挑选,必会为探花郎寻个良配。” “圣上隆恩!” 原来是赐婚。 这比尚公主差些,但也是极大的殊荣。 冯渊不知原由,但连忙谢恩。 又从怀中抻出一张汇票,隐蔽的递了过去。 这是压兜钱的一部分,每天都要带的。 以备现在这样的不时之需。 “有劳夏公公,若有机会请公公吃些茶水。” 夏秉忠只看一角,就知道是一百两银子的汇票。 这可不算少了。 “哟,探花郎太客气了。” 殿试之后,景顺帝不止一次提起这位探花。 每每都是赞不绝口,说他文章天下无双。 没想到,这人还这么懂事。 看来是有必要投资一下。 夏秉忠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他上前一步,低声道:“探花郎喜欢什么样的,到时候咱家让人帮你一把。” 还能选? 冯一博一愣。 看来这夏秉忠倒是个收钱就办事的。 他想了想,暗示道:“冯家只我一根独苗,最重要的就是传嗣。”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 前面一下,后面一下。 也不知这个太监能不能明白。 “传嗣?” 见对方皱眉,冯一博知道不能再拐弯抹角。 “要身姿窈窕的,不要骨瘦如柴那种。” 夏秉忠恍然,脱口道:“环肥?” 随后他伸出食指,轻轻点了冯一博几下。 做了个“你小子很懂”的表情。 也不知道一个太监是怎么懂的。 可能是曾身为男人的共性吧。 “探花郎放心,咱家明白了。” 夏秉忠说完,又用下巴一指。 是刚刚叫住冯一博的小太监。 “以后有什么事,冯探花可以让人找小春子,他一般都在西南角门。” 冯一博拿出一块碎银子递过去。 小春子立刻喜笑颜开。 毕竟还没用到他,能给几两赏钱就算不错。 夏秉忠很满意冯一博这个态度,比起那些假装清高之辈强了太多。 忽地起了爱才之心。 他点点头,软声道:“以后咱们多亲多近。” 冯一博也没多想,以为是金钱作祟。 若能花点钱得些关照也不错 反正他也不差钱。 一拱手道:“那就劳夏公公关照一二了。” 夏秉忠立刻跟进,试探道:“冯探花若和咱家走近了……” “不怕人说你是阉党?” 第四十五章 授官 就像不知道太上皇为何对付他。 此时冯一博也不知道夏秉忠为何忽然试探他。 显然,还带着点招揽的意思。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场面陷入片刻的沉默。 冯一博心中一紧。 知道若是一个回答不好。 要么成了阉党,被士林所不容。 要么被这群死太监记恨,处处给你使绊子。 “夏公公哪里话来?咱们都是为圣上办事,分什么彼此?” 冯一博急中生智,先朝东拱手。 随后却话锋一转:“何况,咱们的关系虽好,也没必要让别人知道吧?” 夏秉忠闻言顿时大失所望。 看来这人虽然懂些事,但不多。 到底是读书人,都是一个德行。 没经历过官场沉浮的,都一心想做个清流。 他有些可惜,斜睨着冯一博。 “看来冯探花也是爱惜羽毛之人了?” 这话中就带着疏远之意了。 爱惜羽毛,不屑与我为伍? “夏公公说笑了,我身为圣上钦点的探花,即将入职翰林院,自然是清流中的清流,如何能不爱惜羽毛?” 冯一博的话让在场太监无不变色。 只是,他一边说着,一边却从怀里拽了几张汇票。 加上之前的,足有五百两。 就这样往夏秉忠手里一塞。 “公公您觉得呢?” 我觉得? 翰林最是清贵,说是清流自然没问题。 夏秉忠看了看手里的汇票。 忽然觉得,其实人才也不用都收归己用。 拿钱办事也挺好。 他点头赞许道:“冯探花绝对是朝中的一股清流!” 被太监认可的清流从宫中角门出来,长长的舒了口气。 不是冯一博多怕夏秉忠。 而是这家伙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 若是得罪了,麻烦太多。 远的不说,就说赐婚的事。 他都有把握让你随便选类型。 若是他从中作梗。 啧啧! 想想都可怕。 找个无盐女都算好的。 给你来个买一送一,也不是不可能。 世家名宦之女,也不都是贤良淑德之人。 贵圈之乱,不逊后世。 冯一博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国子监。 和官长告了一声罪,才归了队。 没多久便开始祭祀孔庙,行释菜礼。 再之后,就是去吏部授官。 一甲进士及第,都属于保送。 不用考核,直接授官。 状元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 榜眼、探花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 修撰掌修实录,记载皇帝言行。 偶尔还要参加经筵,进讲经史。 以及草拟有关典礼的文稿。 编修也都差不多,大多负责起草诏书之类。 两者都算是皇帝近臣。 或者换个说法。 就是秘书。 翰林院的很多职能,就相当于皇帝的秘书处和政策研究所。 相比一甲的保送,二甲、三甲的进士则要再进行一次考试。 根据成绩,优秀的会馆选为庶吉士。 也是翰林官。 之后会分到各部、中枢部门,进行观政、实习。 等三年后,还有一次散馆考核。 成绩优良者可授以翰林院编修、检讨等职。 也就是说。 一甲榜眼和探花的起点,就是二甲、三甲选上庶吉士散馆时的终点。 好在选上庶吉士,就有机会像一甲一样。 成为皇帝的近臣。 将来才有机会入阁拜相,走上人生巅峰。 虽然机会大概是99.9%(后面还有六位那种)。 但相比之下。 其余没选上庶吉士的,基本断绝了进入内阁的机会。 甚至升迁也要慢上很多。 一般有两种处置。 留都的。 授给事、御史、主事、国子博士等。 多为七品以下官职。 外放的。 则授府推官、同知、知县等官。 大多是从正七品做起。 一甲三人在吏部授了官,领了官服、告身等物。 周俊正在外面等着他们。 见三人出来,投去羡慕的目光。 忽地上前一拜。 “草民见过刘修撰,杨编修、冯编修。” 周俊明日才会参加入职考试,现在还没有官身。 冯一博翻了个白眼,道:“冲撞上官,拉下去重打八十大板,发配三千里!” “发配不太吉利吧?” 刘正皱了皱眉,随后舒展眉头,似有决断。 “不如斩立决!” 杨明新也跟着凑趣道:“还是赐他个囫囵,绞死算了。” 这位三十九岁的榜眼也是个妙人。 最近培训礼仪四人都在一起,混得很熟了。 “你们这三个酷吏!” 周俊虽是二甲垫底,但为人洒脱不羁。 与一甲三人交往,也丝毫没露过怯。 此时他面露委屈,道:“今天都得请我吃顿好的!” 几人培训礼仪的时候,就时常轮流做东。 冯一博今天也想喝一杯,便道:“走,咱们去状元楼!我请!” 状元楼就在崇文门外,相传是礼部一位前部堂的亲戚开的。 距离六部不远,是周围相对高档的酒楼了。 几人让长随把官服送回去,挤着周俊的车就出发了。 没有提前预约,只能在大堂靠窗处选了一桌。 点好了酒菜,冯一博先去后院解手。 等他回来的时候,大堂正有人吵嚷。 一个蛮横的声音先怒道:“囚攮的!大爷出一百两,换你个包间还不行?” 随后应该是状元楼的掌柜,只听他道: “大爷大爷,息怒息怒!那位大爷已经预定了,您若是想要包间,下次让人提前来说一声,小的一定给您留好!” 那蛮横声音更大了几分:“这就是在都中,要是在金陵,大爷非砸了你的店不可!” “大爷见谅!大爷见谅!咱们开着门做生意,有钱岂能不赚?” 老掌柜倒也耐心,还指着远处刘正三人,道: “这个时候也是真的没有!你看那边的几位大爷,一看就是从衙门来的,也都只能在堂中坐着呢!” 这话多少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 可惜那人却不吃这套。 “吓唬谁呢你?谁还不是个官了?大爷也是户部主事!” 冯一博越听越觉得声音耳熟。 他寻声过去看了一眼,顿时乐了。 “哟!这不是文龙兄吗?” 那人听到冯一博的声音,身形就是一僵。 冯一博上去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 “堂堂金陵霸王,怎么上都中耍鼎来了?” 第四十六章 难得纵情 薛家娘仨一入都中,就得知王子腾升了九省统制。 奉旨查边才刚出发不久,正好和他们来了个完美错过。 薛蟠一路都担心舅舅管教的严,如今却正合了他的意。 正欲让人收拾都中房屋,薛母却非要直接拜望亲友。 说是在王家或是贾家先住些日子。 期间让人过去收拾一下就行。 虽千般不愿,薛蟠到底也没违了母亲的意。 娘仨就这样拜完王家,直奔荣国贾府来了。 王夫人早就在等她们。 一听说到府外了,喜的亲自迎了出去。 姐妹相见,自是悲喜交集。 叙旧半晌,才去拜见了贾母。 薛母将金陵所带人情土物一一酬献。 随后王夫人在内宅为宝钗母女接风。 薛蟠则拜见了贾府男丁。 贾政、贾琏、贾赦、贾珍等都见了一遍。 荣府这边也为他摆了酒席接风。 在席间,贾政按照和王夫人商量好的。 提出了将东南角梨香院,给薛家娘仨先住着。 不管薛蟠同不同意,他就遣人到内宅和薛母言说。 王夫人自也跟着劝说。 薛母还未表态,正好贾母也遣人过来留客。 如此正好答应下来。 其实这也正合了薛母的意。 她一直怕薛蟠在都中惹祸,她又管束不住。 因此想着在王府或是贾府借住,就是为了找些外力拘束一下薛蟠。 再加上宝钗之事,住在贾府最好不过。 薛母也同王夫人说好,虽是借住,但一概费用自理。 王夫人知她家有钱,也不非强求待客。 就这样,薛家娘仨就在梨香院住下了。 这梨香院原本是荣国公养老之所。 虽小小巧巧,前厅后舍却都齐全。 前面有十几间房舍,后面还有一门直接通街。 平日出门就走此门,也不打搅贾府。 西南还有一角门,直通王夫人正房的东院。 每日或饭后,或晚间。 宝钗母女大多都会过来走动走动。 薛母或与贾母闲谈,或与王夫人相叙。 宝钗则与黛玉、三春等姐妹一处。 或是姐妹们一起看书下棋,或和李纨学做针黹。 母女俩倒也十分相安。 唯有薛蟠。 他住了没几日,就同贾族纨袴来往密切。 今日带人去会所,明日请人去赌场。 吃喝嫖赌,无所不至。 在这些人的鼓动下。 薛蟠的品性,直比当日在金陵更差十倍。 今日他带着金荣、贾瑞在外浪了一圈,正有些饿了。 贾瑞就提议崇文门外的状元楼。 说这里的状元红和咕噜肉,酒菜双绝。 没想因不曾预约竟没有包间。 原本没有也就没有了。 可几人刚要出门,就正好赶上订了包间的客人过来。 薛蟠想要拿钱砸人,可那客人斜了他一眼。 理都不理就上楼了。 掌柜的见状立刻过来圆场。 薛蟠正要继续纠缠,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出现了。 冯一博的声音一入耳。 薛蟠只觉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上百颗人头。 正围着他打着旋! 跟他一起来的两人怒目而视。 “你谁啊?” 贾瑞龇牙咧嘴的看着冯一博。 “就是!怎么和薛大爷说话呢?” 金荣更是想要动手。 “住口!” 薛蟠吓了一跳,连忙断喝一声。 惹了这个阎王还能有好? 薛蟠缓缓转身。 看到冯一博的瞬间,瞳孔都收缩了一下。 果然是他! 勉强挤出个笑脸,嘴里也没了刚才的利索。 “冯冯冯冯冯……冯大爷怎么还亲自来吃饭了?” 说完这句,薛蟠脚下滑步。 没见怎么动作,人就消失在门口。 金荣和贾瑞都是一愣,随后对视一眼。 连忙也跟了出去。 只留下冯一博有些莫名其妙。 “遇到熟人了?” 刚回到座位,周俊就好奇问道。 他们三个都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周俊和冯一博是同乡。 知道除了他们几个,冯一博都中没什么熟识。 “说来这人你应该也认识。” 冯一博还没想明白。 最近莫名其妙的事有点多。 之前是太上皇,然后是夏秉忠。 现在又是薛蟠。 为什么一见他就跑,而且还很怕他的样子。 见周俊皱眉看着他,冯一博没有隐瞒。 “是金陵有名的‘呆霸王’。” “薛家那个?” 周俊惊讶。 他也是金陵富户,听过薛蟠的名号。 “嗯。” 冯一博点了点头。 一旁的刘正随口道:“怎么,是仇人吗?” 冯一博摇摇头。 “就是老家的一个纨绔,在这里碰上倒是有点意外。” 刘正和杨明新两人对视一眼,都默契的没再多问。 他们的根基不在金陵,就算真的有仇也帮不上什么忙。 “喝酒喝酒!” 杨明新拿起酒壶,开始倒酒。 “来来来!” 周俊第一个提杯,他起身道: “我先敬三位翰林一杯,祝三位步步高升,早日入阁,到时候好提携小弟一下!” 杨明新玩笑道:“想走后门?此路不通!” 冯一博笑了一下,附和道:“这事还是要看浩然兄!” 刘正连连摇头,哂笑道:“你们真是比我想得还美!” 几人起哄两句,周俊又道:“同时也祝我自己,能够馆选庶吉士!” 顿了顿,又沉声道:“不然下次可能就没法再和你们喝酒了。” 说完这句才一饮而尽,看着多少有些悲壮之感。 刘正最洒脱,当先道:“瞎说!这些琐事如何影响我们喝酒?” 杨明新最好玩笑,道: “就是!选不中也不都是外放。” “当然,我不是说你,你肯定能外放。” “啊不是,你肯定能选上!” 他玩笑两句连忙告罪,随后一饮而尽。 冯一博笑着摇了摇头,也一饮而尽。 三人干了一杯,吃了两口菜。 冯一博提起酒杯。 “我年龄最小,又一直埋头苦读,博彦兄知道,我几乎没什么朋友。” “如今能结识三位兄长,一博深感荣幸。” 他举杯一饮而尽,杯口朝下道: “这一杯,敬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杨明新第一个跟着干了,也是杯口朝下示意了一下。 “友谊天长地久,那就痛饮此酒!” 刘正也是一口干了,笑着道: “一博年龄最小,他日必成大器。” 周俊似乎诗兴大发,吟诵道: “举杯敬友谊,他日阁中聚!” …… 正在四人欢饮之际,薛蟠神思不属的回到了梨香院。 第四十七章 烦闷的宝钗 薛母和宝钗午睡之后,正要去隔壁坐坐。 娘俩刚一出门,就看见薛蟠垂头丧气的进院。 “往日里,不到晚上就见不到个人影,今儿个真是奇了,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薛母上前拍了拍儿子衣摆的尘土。 “吁~” 薛蟠缓过神来,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宝钗感觉到了他的异常,关切道:“哥哥这是怎么了?” 只见薛蟠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道:“妈,妹妹,你们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谁?” 薛母疑惑。 薛蟠表情凝重道:“就是那个杀星!” “冯渊?” 薛母惊讶了一下。 宝钗神色一动。 她看了母亲一眼,欲言又止。 这时就听薛蟠道:“我今儿去状元楼吃饭,正好碰见,他和我打招呼,还吓了我一跳。” 薛蟠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将今日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薛母立刻轻抚心口道:“噢呦呦,他怎么还阴魂不散了?” “妈,他不是应天府解元,想来是参加会试来了?” 宝钗上前搀着薛母。 薛蟠闻言认同点头道:“对对对!我后来找人打听了一下。” 他一脸神秘的道:“您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薛母皱眉,似乎不想再说这个话题。 宝钗不动声色,耳朵却支棱起来。 “可了不得了!” 薛蟠一惊一乍的,吓了两人一跳。 “这个冯渊来都中会试,先是中了会元,随后一甲探花及第!” 薛母虽吓了一跳,却似没那么惊讶。 倒是宝钗闻言眼中亮晶晶的,充满好奇。 “差点就连中三元了!” 说到此处,薛蟠忍不住嘟囔道: “他个囚攮的打仗那么厉害,杀人那么果断,就连科举都是顶尖的,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薛母没有注意薛蟠的粗鲁,而是一直想着王夫人前几日的话。 虽然王夫人也说,哥哥王子腾说太上皇为贾家出头,惩治了冯渊。 但这事在士林中影响很大。 圣上也爱惜人才,正想要补偿这个冯渊。 让贾家不要掺和。 总之,这个冯渊涉及的大人物太多。 不是他们能招惹的了。 她犹豫了一下,叮嘱道:“文龙,不管怎么说,少和他往来,他之前得罪过你姨夫家,这件事也不要对外讲。” 宝钗诧异。 “得罪姨夫?” 薛蟠闻言却面露不屑。 “母亲怕是不知道,我听说他得罪了太上皇!” 薛母以为他不屑的是冯渊自不量力,得罪贾家。 没想到,薛蟠竟然知道冯渊得罪太上皇的事。 薛蟠神秘兮兮的道:“要不是因为如此,他可能就不止探花,而是状元了!” 宝钗再忍不住好奇,插言道: “哥哥莫听那些不着边际的谣言,若是得罪了太上皇,圣上岂能不治他的罪?” 薛蟠摇了摇头,解释道: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圣上惜他的才华,不忍黜落,降了两名抵罪。” 宝钗还想再问,薛母却面露不虞的打断。 “事涉皇家,你们两个莫要多言,免得招惹祸端。” 两小对视一眼,默契的不再多言。 薛蟠无精打采回屋去了,母女俩则顺着角门去了贾府。 薛母去了正院王夫人那边不提。 宝钗心中不觉有些烦闷。 虽不能和人一诉衷肠,却也想找个姐妹说会子话。 先到贾母处请了安,随后就直奔东边一间厢房中。 “宝姑娘来啦!” 雪雁听见动静开门。 见是薛宝钗,连忙让到屋里。 一进屋,宝钗就看见黛玉正在卷一画轴。 宝钗好奇上前,见黛玉的眼神有些慌乱。 不禁打趣道:“也不知是哪位名家手笔,我一到还收起来,今儿我非看看不可。” “不行,别的随便你看,就这个不行。” 虽然知道宝钗只是说笑,黛玉还是手忙脚乱的把画轴藏在身后。 “咯咯~!” 宝钗看着黛玉窘迫的模样,忍不住以扇遮口。 “真道我不知那是什么?” 她饶有兴致的走到黛玉面前。 “是宝玉送?” 黛玉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刚要说话。 没想到宝钗只是虚晃一枪,忽地道:“我知道了,是救命的信物吧?” 答谢救命之恩的本该是礼物,她却偏故意说成信物。 “啊?” 以黛玉的聪慧自然一听就懂,顿时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姐姐胡说什么?” 见她有些急了,宝钗又笑着道:“我当咱们亲姊妹一般,没想到你还和我藏着掖着。” “其实也没甚好看,不过是一位朋友画的,他说太过粗陋不便示人。” “是吗?” 宝钗似笑非笑道:“可我听说是位读书人送的,既然敢拿出来送人,怎会粗陋到不敢见人?” 黛玉闻言就知她听到了风声,顿时气恼道: “真是的!到底是哪个碎嘴子乱说,什么信物,也是后宅里姑娘能说的?” “我自有我的法子,这事既然我知道了,你还藏个什么? 宝钗笑着打趣,又似恍然道:“我知道了!莫非是副仕女图?” “哎呀!” 黛玉闻言大羞,口不择言道: “我就知你是个藏了奸的,我拿你作亲姐姐,你却和别人背后编排我!” “原来真的是?” 宝钗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更让黛玉彻底抓狂。 “好啊,你诈我?” “咯咯咯~” 雪雁在旁笑得直不起腰,掩口笑道: “也就宝姑娘能治我们姑娘,怪道偏她和你最好。” 黛玉气鼓鼓的道:“我和她好有什么用,这府里哪个不和她好,偏没人知道她在背后编排人。” “可没人背后编排过你,还是前几日听人说你的好话。” 宝钗没说是谁,黛玉也无从去猜。 “说你来京路上扶危济难,救了珠大嫂子师弟的命,夸你是菩萨心肠呢!” “什么菩萨心肠?” 黛玉一撇嘴,嘟囔道:“还不是她们都得了人家的好,这才顺道捧了我两句。” “珠大嫂子娘家是金陵有名的书香门第,她父亲更是江南大儒,国子监祭酒。” 宝钗对府里姑娘媳妇的情况了如指掌。 随口猜测道:“她师弟能入其门下定然是士林中人,来都中应该是参加会试吧?” “嗯,他来参加会试,顺便代恩师看望舅舅和珠大嫂子。” 黛玉不想再聊下去,但也还是回了宝钗。 宝钗却心声疑惑,皱眉道: “可珠大嫂子才过双十,她的师弟也定然年纪不大。” 说到这里,宝钗忽然有些好奇起来。 “难道是位年纪极轻的举人老爷?” 黛玉扬起小脸,骄傲的道:“是解元,应天府解元。” 宝钗心里咯噔一下。 刚好起来的心情顿时变得复杂。 笑容都一点点收敛。 黛玉正自莫名,只听宝钗幽幽道: “现在应该是探花了。” 第四十八章 姐妹情深 宝钗自到了贾府,闲时多和姐妹们相处。 每每都是极为融洽。 唯独宝玉。 有次宝钗劝了他读书,宝玉咳了一声,撂脸子就走了。 宝钗话说半截,被晾在那里,顿时羞红了脸。 三春一时不知所措,一时间场面极为尴尬。 还好黛玉见状劝她,方才缓解了些。 之后黛玉却是学会了这招。 每每宝玉找她来玩,就以读书、经济劝他。 被撂了脸子也不恼,甚至劝得更欢。 宝钗看出她的心思,又反过来私下劝过黛玉几次。 说她做的虽对,却可一不可再。 免得长辈多心。 黛玉知她好心,从此收敛了许多,不再故意招惹宝玉。 宝玉虽又时长来黏,却也比原来少了许多。 一来二去,倒是宝钗和黛玉竟亲密起来。 黛玉也越发感受到宝钗的好。 有一次,两姐妹更是秉烛夜谈。 当时,两人挤在宝钗床上互诉衷肠。 黛玉先叹息一声。 “细细算来,我母亲去世的时候,又无姐妹兄弟。” “我长了十岁,竟没一个人像你一样教我。” 这些日子,宝钗又教了她许多。 黛玉打心里感动,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有时我说了重话,你也不介意,反还用好话劝我,我都是知道的。” 说到这里,黛玉不免自怜。 “你看着老太太疼我,可我自己知道,我可不是贾府的正经主子。” “是无依无靠,没有母亲教养,才投奔了来的。” 宝钗听她说得越发可怜,翻过身,双手支着下巴道: “这么说,我也是和你一样。” 黛玉平躺在她身侧,闻言道: “你如何比我?你又有母亲,又有哥哥,都在这边与你一起。” “哪里像我孤苦伶仃,只有外祖母疼我些。” 宝钗顿时笑道:“现在你不是还有姐姐了?” 黛玉听了,心中更感动,嘴上笑道:“说话可要算数!” “自是算数。” 宝钗歪过头看她,叹道: “你没了母亲,我没了父亲,也算同病相怜。” “我虽有个哥哥,你也是知道的。” “也只我母亲在身边,比你略强些。” 说到这,宝钗起身郑重道: “你放心,我在这里一日,我与你消遣一日。” “你有什么委屈烦难,只管告诉我,我能解的,自然替你解。” 黛玉忍不住眼中的泪水,连忙扭过头去。 只道:“那明日你也去我那儿住一晚。” “好。” 自那日后,两人便天天黏在一处。 尤胜过亲姊妹。 偶尔宝玉纠缠,还默契的配合。 一起变着花样劝他读书。 然后会心一笑。 直把宝玉郁闷的找三春玩去,不理她俩。 可能是心情的缘故,黛玉最近的气色都跟着好了不少。 平日里薛母也连着黛玉一起疼爱,让她感受到了更多温暖。 对宝钗也填了不少依赖。 今日薛宝钗因心中烦闷,想来找黛玉排解。 没想到,竟发现黛玉所救那人。 是冯渊。 一时间,她有些复杂情绪滋生。 但又很快平静下来。 黛玉才几岁? 还是该教她多些道理,小小年纪不该为其所扰。 黛玉这时听到她说,惊讶道: “宝姐姐如何知道?难道你认识冯解元?” 何止认识。 我还去过他家呢! 宝钗已经恢复笑脸,道: “他和我哥哥打过交道,今日就是哥哥提起,说他此番探花及第。” 确实打过。 都打晕了。 “有哥哥可真好。” 黛玉酸溜溜的说了一句。 自己和外界毫无联系,每日只能和姐妹们一处。 想起宝钗刚刚说的,又叹道:“他竟也是探花!” 林如海就是探花及第。 现在冯渊也是,小女孩的心思,难免有些联想。 “黛玉,你也别怪我多嘴,咱们内宅的姑娘还是少些讨论外男。” 宝钗耐心劝了起来。 “虽你曾救他,但听说他也来府上酬了恩。” 言外之意,恩怨两清。 黛玉闻言抿了抿嘴,嘟囔道: “我今儿个可知道劝宝玉读书时,他的滋味了,原是这般。” “若他跟府里走的近些,也算还好,可我听说他还得罪了姨夫。” 听到这个,黛玉心里就咯噔一下。 别人没和宝钗说,她却是知道的。 冯解元,不,是冯探花了。 冯探花是为了她,才得罪的贾府。 而且不是舅舅,是她外祖母。 贾府的老祖宗! “我听哥哥说,原本他该是状元的,却又因得罪了太上皇,被降了两名,才成了探花。” “什么?” 黛玉一惊,连忙问道: “他原本一个小小举人,如何会得罪太上皇?” “这我就不知了,却可见他是个容易惹祸的。” 宝钗见她眉头皱起,又道: “不说你还小,又是后宅的姑娘,对这样的,还是要多些避讳。” 黛玉缓过神,追问道:“那他现在还好吗?薛大哥可有说?” 宝钗摇头:“就说降了两名,倒是没说其他。” 黛玉松了口气,自我排解道: “想来应该不是大罪,不然雷霆早就降下。” 又对宝钗道:“我知姐姐好意,但其中有些事涉及长辈,没法子和姐姐细说。” 宝钗神色一动,想起自己母亲刚刚的神色。 似乎也知道这事。 “我只能说,冯探花不是那种平白无故招灾惹祸的。” 黛玉神色认真,她不想让宝钗为她担心。 竭尽所能的解释着: “姐姐虽未明说,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也只当他是哥哥那般。” 黛玉思来想去,看着宝钗也只想到了薛蟠这个例子。 虽不贴切,但那种能依靠的感觉差不多。 “就像薛大哥那样,你觉得他常惹祸,但我却知道他对你是极好的,是你能依靠的。” 每每一说到依靠,黛玉都难免自怜。 “我没这样的福气,没有亲兄弟姐妹,只你一个姐姐,他就是我的哥哥,宝姐姐你明白吗?” 宝钗听闻,觉得是自己担心过头。 心中总算大石放下。 见黛玉开始抹泪,调笑道:“你怎没哥哥了,宝玉不是?” 黛玉拭去脸上泪痕,噘嘴道:“但凡他若有薛大哥一半的担当,我就认下这个哥哥。” 宝钗闻言笑道:“宝玉也是好的,只是长辈爱护下,稚气未脱,等到了我哥哥这个年纪,想必就能好了。” 黛玉一撇嘴:“那就等好了,我再认这个哥哥也不迟。” 她如今还有父亲依靠,可看不上这个靠不住的哥哥。 宝钗伸出食指往她小脑袋上一顶。 “你倒是拎得清。” 第四十九章 征采【修正版】 十五到十八这几日,宫中正式开始征采。 此次征采的首要任务,是为皇帝聘选妃嫔。 景顺帝已过而立之年。 可除却夭折的两个小皇子,再无其他子嗣。 这也是朝中很多人,一直选择观望的重要原因之一。 其次,还要选聘女官。 备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 或是充为才人、赞善之职。 凡来参选的仕宦名家之女,早在进京时就在户部登记。 这些女子都在十三到十八岁,来处也是天南海北。 包含了都中,应天府在内,十八个省、府、宣慰司。 名单汇总到宫中,共计有三百八十余人。 其盛况,怕是只比春闱稍差。 宝钗此时在薛蟠的护送下,已经在宫外侯着。 不久之后,就由女官将参选女子一起带了进去。 即使宝钗素来稳重,此时心中也难免忐忑。 薛家现在靠祖上遗泽,挂了两个户部的官。 更是拿着内帑银子行商。 平日里,也有几家老亲帮衬。 在整个金陵,都可称得是上等人家。 但是放眼全国,薛家就不够看了。 也是因此,宝钗对于妃嫔之事自也没有妄想。 这次来的第一目标,就是选为女官。 以期将来有机会成为公主、郡主入学时的陪侍。 如此算在宫中教养过的,任谁也要高看一眼。 大魏征采,初选需先过四关。 第一关,由宫里的太监负责。 主要是:看样貌,听声音,辨气质。 丑的自不用说。 有的容貌端庄,一开嗓却是老烟嗓。 或是看着模样不错,声音也好。 但气质太媚。 这样的都要被逐一淘汰。 第二关,则由女官负责。 测量身体各项指标。 身高过高,或是过矮都不行。 皇宫里一般不追求最萌身高差。 总不能走在一起,妃子比皇帝还高一头。 身材比例不协也不行。 脊椎侧弯、水桶腰等等,都要被淘汰。 第三关,由宫中掌事的嬷嬷们把关。 检查浑身上下是否有什么暗疾。 比如皮肤病、白虎、特殊胎记、纹身等等。 以及,是否还是完璧。 第四关,简单考核所学。 至少也要认得字,熟读《烈女传》、《女四书》之类。 这四关过去,才算结束初选。 再之后,由龙鳞卫复核通过者的身份、名声之类。 待审核通过后,才会进入面试环节。 面试一般由皇太后、或者皇后亲自主持。 也曾有皇帝想要自己把关,而亲至的前例。 此刻,身为六宫都太监的夏秉忠端坐正中。 征采这样的大事,他自然要亲自坐镇。 初选的第一关,就是他在主持大局。 接连看了几个姿色平庸的,夏秉忠都有些不耐烦的摆手。 他不禁为圣上担忧起来。 小太监大声喊道:“下一个,下一个!” 正在这时,忽见一个容貌丰美的女孩进来。 夏秉忠顿时留了神。 一眼望去,此女犹似杨妃重生。 对比之前几个女子,更显此时绝色。 这不是正是冯渊喜欢的那种吗? 话虽如此,夏秉忠自然不会轻动。 此女不仅长得标志,气质更是稳重端庄。 只要声音不差太多,落选的机会不大。 若是被选中为妃,那自不必提。 只有选为女官,他才有操作的空间。 “户部江南清吏司主事,薛蟠之妹薛氏,见过公公。” 声音如黄莺初啼,听之可去烦闷。 夏秉忠闭着眼睛,似是还在品味其声。 金陵薛家? 他有些印象。 大体上,是无缘妃嫔之位。 但以他在宫中多年的谨慎,自然要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 夏守忠想清楚后,睁开眼睛点了点头。 “下一个。” 宫人立刻将薛宝钗带出去,奔赴下一关。 宝钗还不知自己被人盯上。 初选全都结束,她轻轻舒了口气。 以她的容貌、才学,初选毫无悬念。 毕竟初试的时候也没人扔猫。 很快,她就捧了个小锦匣儿。 在宫人的带领下,从皇宫角门出来。 薛家人一直在外面等着。 莺儿一眼就见到宝钗出来。 她连忙迎上去把小锦匣儿接过来,关切道:“姑娘可还顺利?” 宝钗露出笑容,刚要回答。 薛蟠迎了过来,当先笑道:“这还用问?” 他指着莺儿手里的小锦匣,道: “你手上这锦匣儿装的,不就是通过才赐的玩意儿?” 莺儿也是关心则乱,闻言才想起手中拿着东西。 征采初选通过者,都是赐宫花回去候旨。 回到梨香院,薛蟠立刻张罗着要请客庆祝。 却被薛宝钗急急的阻止。 “哥哥莫要张扬,不过才是初选,都是宫女太监挑的,后面还要贵人们亲自挑选,那才算数。” 她叹了口气,道:“若是现在就庆祝一番,万一真没选上,妹妹岂不是没法活了?” “这是正理,当等真入选了的,再吃酒席也不晚。” 薛母自是认同宝钗所说。 不几日,薛蟠就接到宫里的通知。 只说宝钗因故落选,具体缘由却是不提。 薛蟠顿时大急,连忙找人打听。 另一边,征采之事全部完毕。 夏秉忠在女官的名单里,竟未查宝钗。 心中难免有些惊讶。 等他找人问过具体情况之后,心中有个想法冒了出来。 “圣上,您上次不是说要给冯编修赐婚嘛。” 夏秉忠陪着景顺帝散步的时候,随口提起此事。 “哦?这事你若不说,予都快忘了。” 景顺帝是真的忘了。 这种小事,若是想起就随手为之。 忘了也就忘了。 一个小小探花,还不至于让他太劳神。 若非当时他的文章真不错,让他惊艳良久。 可能黜落也就黜落了。 不过此时夏秉忠提起,他倒也想起这事。 毕竟涉及太上皇,一直悬着也着实不好。 “圣上日理万机,这种小事自然有老奴记着就好。” 景顺帝点点头,认可赞道:“还是你最妥帖。” “圣上哪里话,这事老奴的职份!” 听到夸奖,夏秉忠脸上心里美滋滋。 又逢迎了两句,才开始说起正事。 “这不是前几日宫里征采,老奴负责部分初选,当时想起圣上之前所说,就多留了个心眼。”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又邀功似的道: “没想到啊,竟真的让老奴有所收获!” ------题外话------ 昨天写的太匆忙了,所以上午先把这章稍微修了修,第二章马上开始写。 第五十章 越发烦闷的宝钗 许是宫中近来新填了不少新鲜人儿的缘故。 景顺帝心情明显不错。 此时夏秉忠卖起关子,他还随口配合问道: “是哪家的小姐?” “回圣上的话,是户部江南清吏司主事,薛蟠之妹薛氏,祖上是太祖身边紫薇舍人薛公。” 介绍完宝钗的身世,夏秉忠又贴心的补充了一句: “如今薛家虽大不如前,但也还领着内帑银子行商。” 景顺帝闻言,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点头道:“如此说来,这人选倒是还好,以其家世无缘妃嫔。” “圣上英明,老奴也正是如此想的!” 夏秉忠附和两句,又道:“而且老奴还有两个缘由,方才觉得薛氏是适合人选。” 连续卖关子,让景顺帝有些不耐。 好在他刚一皱眉,夏秉忠就见机道: “其一,这薛氏虽已落选,但其人品模样都是上上之选,与冯编修也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既都是上上之选,又怎会落选?” 景顺帝闻言顿时皱眉。 既然什么都好,为什么落选? 难道给予留的都是不好的? “回圣上,龙鳞卫那边复核给出的消息,薛氏的哥哥薛蟠,在金陵还有人命官司在身。” 夏秉忠连忙解释,景顺帝这才恍然,点头道:“怪不得。” “我看了龙鳞卫那边送来的卷宗,这事还和冯编修有些关系。” “哦?”景顺帝闻言有些好奇。 夏秉忠见状连忙将龙鳞卫上报的事,囫囵的讲了一遍。 景顺帝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之后还点评起来。 “这冯渊虽有几分血勇之气,但也还是差了点意思,勉强算是事急从权,但挟持官眷,多少落了下乘。” 夏秉忠想了想,道:“想必是为了自保,也顾不上那么多,不然他就和那拐子一样被人打死当场了。” “倒也没错,不管怎么说,薛氏和冯渊倒还有几分缘分。” 景顺帝点点头,问道:“这就是你选她的缘由?” “回圣上,这是其中之一。” 夏秉忠不敢再卖关子,直接道:“其二,就是上次圣上提及此事时所言那些。” 景顺帝回想了一下,似乎没什么头绪。 皱眉问道:“你还记得予是如何说的?” “圣上的话,字字珠玑,老奴时刻都记在心上。” 夏秉忠接连奉承几句,才道: “您上次说想要补偿冯编修,最好的赐婚人选和贾家有些关系,当时您还说王大人那边的最合适,只是可惜他嫡女定了亲。” 景顺帝点了点头,心中隐约有了印象。 这事太上皇那边并无后续,他才慢慢抛在脑后。 “予确实是这么说过,看来这薛氏和王家有亲?” “回圣上话,薛氏正是王子腾大人的嫡亲外甥女。” “他母亲薛王氏,和荣国贾府二房的夫人贾王氏,正都是王大人的嫡亲妹妹。” 夏秉忠准备工作做的扎实无比,又补充道: “对了,如今薛氏一家还住在荣国贾府的别苑。” 王子腾的外甥女,和贾政也有亲戚。 景顺帝一听,顿时就是眼前一亮。 这不就是他之前所想的,最理想的情形吗? 将此女赐婚给冯渊。 既算补偿了他,对士林有所交代。 又缓和了两边的关系,对太上皇有所交代。 虽然太上皇那边,这事似乎已没有后续。 但也还能拉一手贾府。 贾府就算只剩个空壳子,又和太上皇一直密切联系。 但四王八公的人脉不可小觑,尤其在军中还有不小声望。 而王子腾如今已经在他麾下。 若再让其和明显是自己人的冯渊拉上亲戚。 那贾府还会远吗? 贾府能不能成为拉拢四王八公,这些盘根错节的武勋之关键? “怪道你说大有收获,原来竟是和予设想的一样。” 景顺帝点点头,心情越发好了。 “这个人选倒是一举多得,看来这两人也真的是有些缘分。” 他满意看着夏秉忠,不由赞了句。 “你现在办事真是越发妥帖了。” 夏秉忠听到夸赞,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老奴为圣上办事,自要竭心尽力!” 没想到自己收钱办事,还有额外收获。 “这事就交给你吧,回头让人拟诏赐婚。” 景顺帝拍了拍夏秉忠的肩膀,以示亲厚。 “你亲自去敲打一下两家,让他们尽快修复关系。” “老奴这就去办!” 另一边。 薛家得到落选的消息,四处打听却无所得。 最后,还是薛母托了王家帮忙。 这才打听到具体情况。 可发现问题竟然出在薛蟠身上。 当初在金陵当街卖香菱的拐子,被薛蟠手下豪奴打了一顿。 不久后就死了。 薛家也没在意,只和金陵府那边打好了招呼。 那拐子的婆娘告到府衙,却也无人受理。 原本这事就算过去。 但,这事怎么说也是当街发生。 大庭广众之下,知之者甚多。 整个金陵都知晓了,龙鳞卫如何能不知? 上报的卷宗上自然详细记录了此事,甚至还有见证之人。 有人命官司在身,皇室必然要规避风险。 因此宝钗落选也在情理之中。 等薛蟠知道,自是大感懊悔。 可这时候说什么也都晚了。 宝钗大失所望,却又怕哥哥多想。 她每日强装笑脸,还要劝慰薛蟠。 自己只能暗自哀叹。 没过几天,竟然病倒了。 好在有黛玉时常开解,倒也渐渐好些。 过不几日,就是五月初三。 正是薛蟠的生日。 薛母为了开解一对儿女,决定好好热闹热闹。 她提前一天带了两人去观里打“平安醮”。 正日子又在梨香院宴请贾府上的小字辈。 薛蟠这样小辈的生日,长辈们自然不能给他拜寿。 前面府内,薛蟠和玉字辈贾琏、贾珍等人。 以及一些老亲,如冯紫英等人喝酒行令。 贾蓉、贾蔷、黄金荣等人作陪。 后面,宝钗和贾府的一众小姐妹们则吃些新鲜。 除了伺候的,其余小丫鬟们在外斗草玩。 倒是阖府欢喜,不亦乐乎。 生日过完就到端午,薛母又请了戏班子。 以免冷落了贾府其他女眷和长辈。 宝钗听了一会戏,就告罪离开。 只带了莺儿去旁边园子乘凉透气。 黛玉本想跟过去。 但她陪着贾母坐,需在身边伺候着。 倒是宝玉见状,忽地起意过去搭讪。 没想到,这一番临时起意。 竟会惹得素来稳重的宝钗大怒。 本卷结束 第一卷名为《春闱意气发》 写到现在, 包含了春闱,中了探花。 也包含了意气,虽然是意气用事。 算是包含了发,从此不必为钱财太多困扰。 对了。 还包含了春天,甚至超过了春天。 都写到端午了。 写到此也该结束这一卷了。 再次感谢诸位大佬的支持! 第二卷名为《夏日灼玉人》 原本想叫夏日可畏灼玉人。 不过那就和第一卷的字数不一样。 这一卷的名字,就等结束的时候再和大家一起分解。 另外: 这几天忙着帮好兄弟结婚的事,匆匆忙忙的。 很多大佬的打赏和月票都没来得及感谢。 在此感谢一下诸位大佬: 感谢,书友161003094457939,打赏2000点币! 感谢!杂鱼的法宝才是拂尘,打赏500点币! 感谢: 星际爱好者、 雎景臣、 书友20200314005450347, 感谢以上大佬的打赏! 感谢,平凡之殆,的两张月票! 感谢: junxiaozhu、 书友20210614215531306、 蘇尛瑾, 西蜀王爷、 明月枕星河、 太上妖道 感谢以上书友的月票! 再次感谢诸位的支持! 第五十一章 热毒上涌,宝钗发怒 宝钗因虽时常劝其读书,让宝玉不禁远着她些。 但就和黛玉一样。 如此出挑的女孩,宝玉如何能忍住不理? 每隔个三五日。 他总要去一趟梨香院,和宝钗搭讪聊上几句。 就算聊不到一块去,下次还是一样。 今日他见宝钗告罪,说是身子不适。 但又眼见着她没回房间,而是去了园子。 宝玉一时起了好奇,就又跟过来搭讪。 他和宝钗平日玩的不算多,一时间没什么说的。 想了想,才想到前日的事。 当下便向宝钗笑道: “前儿个大哥哥的好日子,偏我又不好,没有别的礼送,连面也未曾露个。” 宝玉向来对前面男人们的事不感兴趣。 薛蟠虽然也请了他的。 他却自觉不愿和那些污浊男子混在一处。 因此只让丫鬟过去说了一声,便称病推了。 “大哥哥不知道我病,倒像我推脱故意不去似的。” 拿这个做为借口,只是想要和宝钗找个话头。 就连表面的歉意也无,随口找个话题罢了。 “倘或明儿个姐姐闲了,就替我分辩分辩。” 宝钗一听自也明白了。 若是真有歉意,就该去找本人。 本人不谅解,再找中人也不迟。 何必直接来找自己? 觉得她很闲? 近来宝钗因落选之事,本就极为气闷。 感觉到胎带的热毒都发作了。 虽吃了冷香丸好些,但每每还是不想理人。 今日也是如此。 可才躲个清净,宝玉却跟了过来。 她也不好不理,闻言便勉强笑着道: “这事你也不必多想。” “哥哥邀你是他的本份,你就算要去,他也不敢惊动,何况身上不好?” 宝玉金尊玉贵的,在府里和谁都不同。 薛蟠请他去喝酒,府里的长辈们想必也都不会让他久坐。 估计过去刚敬杯酒,就会被长辈的丫鬟叫走。 如此称病推拒,倒也不算什么。 况且就算宝玉有些失礼之处,也没人会真的和他计较什么。 薛蟠是混,又不是傻。 宝钗自也明白,才会多说几句。 此时又为哥哥补充道: “再则我哥哥也不是计较之人,你们弟兄们常在一处,要存这个心,倒生分了。” “姐姐知道体谅我就好了。” 宝玉根本没在意她的解释。 只觉自己找对了话题,竟引得宝钗说了许多。 可他没想。 自己的言外之意,却透露出对薛蟠的不屑。 宝钗听了自微微皱眉。 这时宝玉又换没话找话的道: “姐姐怎么不听戏去?” “我最怕热,听了两出就热的很,本想要走,客人又都还在。” 宝钗拿着扇子扇了几下,却有挥之不去的烦闷。 “我少不得只推身上不好,才躲了过来。” 她只是随口点了宝玉一句,想让他知趣离开。 可这话宝玉听了,却是想左了。 只觉得宝钗是在讽刺自己。 他刚说完自己因病推了薛蟠。 宝钗就又说她自己装病躲个清净。 想及此,宝玉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他也是随性惯了,立刻讪笑道: “怪不得他们拿姐姐比杨妃,原也富态些呢。” 这话一出,宝钗只觉热毒上涌。 登时就涨红了脸。 宝玉这话不仅讽刺她参与征采落选之事。 还暗指她痴心妄想为嫔作妃! 宝钗本想要发作,却又碍于对方身份。 可这几日她正因此烦闷。 此时被说得差点热毒攻心,真是越想越气, 这话就在她心中打着旋,怎么着也是过不去了。 当即,她也只能冷笑了两声,恨恨的道: “我倒像杨妃,只是没个好哥哥好兄弟可以做得杨国忠的。” 这话就是明着自嘲。 连带着因为薛蟠的原因落选,都一起点出。 说出这话时的宝钗,心里都在滴血。 宝玉自是知晓这事。 此时他也明白自己的话太过,实在有些造次了, 可他又不知该如何圆场。 第一时间,他想的也不是圆场。 而是想要逃避。 正这时,他房里的一个小丫头过来寻百草。 因平日宝钗和善惯了,她一见了就笑着上前。 “宝姑娘见多识广,不如帮帮我吧,若帮找个新奇的草儿,定赢了她们去!” 宝钗一看是宝玉屋的一个小丫头,顿时忍不住火了。 直接指着她厉声说道:“你可要仔细着说!你见我和谁玩过?” “有和你素日嬉皮笑脸的那些姑娘们,你该问她们去!” 小丫头脸色一僵。 这才感觉到两人是在吵架。 而她,被殃及池鱼了。 二话不说,捂着脸返身就跑。 这时黛玉也走了过来。 贾母因不见宝玉,便问起身边的人。 正好凤姐来伺候着,黛玉就自告奋勇出来找人。 一到这里,刚好听个正着。 此时见宝钗发怒,黛玉立刻帮腔。 “姐姐可莫要与她一般见识,不过是个小丫头子,主人什么样,她不就也什么样吗?” 阴阳怪气说完,上前一拉宝钗, “走,姐姐,咱们回去听戏,欣赏一番阳春白雪,莫要理会这等子下里巴人。” 宝钗早不想呆在这了。 被黛玉一拉,就顺势起身, 两人把臂而走,宝玉讪讪的也跟在后面。 见他还跟了上来,黛玉又意有所指的道: “我跟你说宝姐姐,现在正唱的精彩着呢!” “刚刚还唱到李逵骂了宋江,后来又赔了不是。” 宝玉跟在后面,闻言讪笑着接口道: “那是水浒里的‘负荆请罪’?” 黛玉闻听,便故作惊讶道:“呀!原来这叫‘负荆请罪’!” “你可真是通今博古,方能知道‘负荆请罪’,我们这样的可不知什么叫‘负荆请罪’!” 宝玉被羞得满脸通红。 宝钗却被黛玉逗得掩嘴轻笑,一时间心情大好。 也不准备再追究宝玉的事。 正在这时,有薛家的婆子慌张来后院通禀。 “太太!太太!” 薛母皱眉训斥道:“咱们家的规矩呢!” “老太太都在这听戏,你有什么不能慢慢说的,竟要大喊大叫的?” 那婆子面带惶急,不等薛母继续,依旧慌道: “太太!有位称是六宫都太监的夏老爷特来降旨,指名说让您带着姑娘和大爷一起接旨去呢!” 一句话把包括贾母在内,满园听戏的妇人都吓了一跳。 第五十二章 赐婚薛家,敲打贾府 听说来了圣旨,贾家众妇皆是惊讶无比。 都道莫非是宝钗封了妃嫔? 可一早不就说因故落选了吗? 薛母也不明所以,连忙让人止了戏文。 又央姐姐王夫人帮忙将贾家众人安顿一番。 自不必提。 单说梨香院正堂这边。 薛蟠安排人迅速摆好香案。 等薛母和宝钗一到,开启中门全家跪迎。 夏秉忠乘马而至,身后跟着十几个内监。 一个个趾高气昂,好不威风。 进了大门他也不下马,直至正堂方才停下。 翻身下马后,才满面笑容的走至厅上。 面南背北而立。 待薛家人跪好,他才将手中圣旨一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薛家三人整整齐齐的跪着。 心中各有忐忑。 却又有着共同的期盼。 因为此时来圣旨,很可能是册封妃嫔。 不然,其他事也不会叫后宅女眷接旨。 “有今科探花,翰林院编修冯渊,其才出众,其德惟馨,予怜其才,而感其德,欲赐降天恩。” 不是选为妃嫔,是给冯渊降恩? 这和薛家有什么关系? 娘仨都没反应过来。 “又闻薛氏有女宝钗者,行端仪雅,礼教克娴。” 什么! 娘仨都是惊诧莫名。 却又各有不同。 薛蟠听到这里还有些不知所云。 薛母则震惊不已,期盼着不是她想的那样。 而当事人宝钗,却有些恍惚。 “此二人男才女德,良缘天作,特下旨赐婚!” “……” 这下薛蟠听懂了,却是又喜又惊。 喜的是,妹妹竟被皇帝赐婚。 这对薛家真是天大的殊荣! 起码说明薛家还在皇帝的眼中。 惊的是,赐婚对象。 竟是那个让他害怕,又文武双全的冯渊! 薛母这边则是再无侥幸。 若非还在接旨,怕是软在那里。 她对冯渊的印象极为深刻。 印象有二。 一是薛蟠所言。 此人砍下上百人头,只因运送麻烦。 这是冷血。 二是王夫人所言。 此人连番得罪贾母和太上皇。 这是狂悖。 所以在薛母的印象中,冯渊就是一个冷血狂悖之人。 这要是取了宝钗,薛家还能有好日子? 宝钗还没缓过神来。 旨意后面说的什么,宝钗都没听清。 那些也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她和冯渊,被赐婚了? 虽然宝钗承认,对冯渊有些好感。 但那也只是些许少女情怀罢了。 绝对未及如此! 不过,现在想想此人。 剿灭倭寇在先,探花及第在后。 算得上是文武全才。 年纪轻轻,就已是清贵的翰林院编修。 说前途似锦不为过。 虽哥哥说他得罪过太上皇。 但今日赐婚又说明他简在帝心。 起码仕途无碍。 宝钗还没想太明白,就感觉夏秉忠忽地顿了一下。 才道:“钦此~!” 薛家三人听到此,都道是结束了。 刚想要谢恩,却又听夏秉忠继续道: “恭喜薛家,恭喜薛大姑娘,圣上特遣恩赏以贺。” 随着他的话,有内监手捧礼物,一对对的过来奉上。 “金、玉如意各一对。” “‘鸾凤和鸣’大红宫锻,‘良缘天成’大红宫绸,各四匹。” “金锞、银锞各十对。” 一应御赐,都是成双成对。 薛家根本不及多想,本能的齐齐高呼: “薛家上下,叩谢天恩!” 薛蟠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圣旨起身。 又毕恭毕敬的奉在香案上,才转身朝夏秉忠抱拳: “有劳夏公公传旨,需请诸位吃点酒解解乏。” 随着他的话,一百两的汇票塞入夏秉忠衣袖。 薛蟠虽不会做生意。 但毕竟也是大家子,迎来送往还是懂的。 夏秉忠扫了一眼,很是满意。 没想到冯渊出手大方,他这未来的舅哥也不差。 “劳薛大爷把贾家二房的政公叫来,咱家有些事,还想要交代几句。” 薛蟠闻言忙不迭遣人去叫。 夏秉忠也不客气,直接就坐上主坐。 这边自有丫鬟奉上香茗。 没过多久,贾政就匆匆赶来。 “下官贾政,见过夏公公。” 夏秉忠斜睨他一眼,道: “想必贾家应该知道,冯渊与贾家的误会,已惊动了太上皇。” 贾政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甚至都不知道冯渊和贾家有什么误会。 那日王夫人随口一说,也没细讲。 贾政自然没当回事。 至于冯渊和太上皇,他倒是知道此事。 毕竟他向来关注士林动向。 甚至私下还为冯渊可惜。 没想到,这事竟然和他家有关。 其他四王八公之人,知道也没几个。 太上皇的媚眼,却是都抛给了瞎子。 “虽圣上未曾说,但咱家合计着,他老人家定是不忍太上皇劳心,所以才赐婚冯薛两家。” 夏秉忠不管他真的懵了,还是在演戏。 开口先把景顺帝撇清,然后就开始敲打。 “既然咱家来这一趟,就擅自做主,为你们两家说和一二。” 他句句都说不是景顺帝说的。 但谁都明白,这就是景顺帝的意思了。 “咱家想着,此事既然从贾家而起,还需由贾家做个结尾,方才圆满不是?” 贾政依旧不懂,疑惑道:“还请夏公公指点,贾家无所不从。” “别别别,也许只是咱家多心。” 夏秉忠有些无语,但却也不能说的再明了。 “这事还要贾家自己揣摩揣摩,是不是我说的这么个理。” 顿了顿,他盯着贾政,尖声道: “若是,那就该尽快重修旧好,免得太上皇跟着劳心。” 若是这还听不懂,夏秉忠也没办法了。 “若不是,那就是咱家想错了,贾家也不必放在心上。” “就当咱家想和贾大人说上几句闲话。” 贾政以为他这是生气了,连忙拱手: “不敢不敢,稍后贾家一定问清此事,定然让公公满意!” 自己家的事,自己都不知道? 夏守忠不想和这个草包再多说什么,直接起身。 “走了!” 呼啦啦啦,十几个内监都长身而起。 “等等!” 贾政喊了一声。 两步追上夏秉忠,囫囵的往他袖里一塞, 一个金锭子就落在夏秉忠手里。 “多谢夏公公指点迷津,小小心意,请夏公公吃些酒。” 看得出,贾政对这样的勾当都有些生疏了。 好在,也不是不懂事的。 …… 毕竟是在贾家。 前面宣旨不久,王夫人就得到了准确消息。 “薛家两房女儿,竟都要嫁了清贵去!” 这个消息让她心里烦闷不堪。 原本说的好好的,“金玉良缘”计划就要启动。 没成想,那姓冯的却横插一杠子! 而且还是皇帝赐婚,薛家绝对无从拒绝! 求还求不及呢! 王夫人静不下心,开始在房中踱步。 “这让我们宝玉可怎么办?” 良久方才停下时,面色依旧阴晴不定。 “难道……只能娶那个娇怯的小黛玉?” “不行!” 第五十三章 翰林院 同样的事,又发生在冯一博这边。 他正在翰林院上班, 就见夏秉忠带着一众内监风风火火的过来。 当着众翰林的面,笑着上前。 “冯编修,准备接旨吧!” 翰林院一众人连忙避开,在远处躬身, “臣冯渊接旨!” 冯一博心中稍有忐忑。 他猜到这旨意八成是赐婚了。 但赐婚的对象是谁,他是一点谱也没有。 也不知道夏秉忠收了钱,会不会把事办好。 “奉天承运皇帝……” 两道圣旨,内容一模一样。 冯一博听了,自是惊讶不已! 他实在也是没想到。 被赐婚的女方,竟然会是有一面之缘的。 金陵十二钗之首的宝钗! 要知道,他虽是探花及第。 但也只得个清贵之身,并无雄厚家世傍身。 而薛家,乃是太祖皇帝身边近臣,紫薇舍人薛公的后裔。 妥妥的名宦之后,又是大房嫡出。 就算有老师李守中帮他做主。 大概率找的也是书香门第,而非薛家这等名宦世家。 虽薛家不比以前,但也还有诸多老亲可依。 可能有朋友觉得薛家是皇商,所以宝钗是商人之女。 但,薛家先是官,差事是经商。 用的还是内帑银子。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 能说央企一把是普通商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宝钗可不是什么商人之女。 而是世家名宦之后。 冯一博这样的清贵,虽不至于要巴结薛家。 但薛家也不会上杆子把嫡女嫁给他。 清贵三年一茬,世家百年未变。 两边虽没什么高低,但也只偶尔交集。 冯一博能娶薛宝钗这样的世家嫡女。 不说高攀,但也绝不是低就。 何况又有皇帝亲自赐婚的荣耀。 再加上,有金陵十二钗之首的光环。 冯一博更没什么不满意。 相反。 还很惊喜! 毕竟,他见过宝钗一面。 肌骨莹润,丰美之态…… 除了年龄小了。 其余都在他审美的点上。 看来这个夏秉忠真是个办事的! 自己也没白做准备。 “钦此!” 宣旨完毕,夏秉忠还等了一下。 “臣冯渊叩谢皇恩!” 冯一博谢恩接过圣旨,夏秉忠才笑眯眯的拱手。 “恭喜冯编修,圣上此次还特遣恩赏以贺。” 他说完一摆手,自有小内监奉上礼物。 还带着口播,以示天恩。 “金、玉如意各一对……” 礼物自也与薛家一般无二,不在赘述。 “谢圣上隆恩,冯渊唯以忠报!” 冯一博朝太极宫方向一拜。 传完旨夏秉忠转身就走,冯一博连忙跟了上去。 “夏公公慢走,我来送送你!” 直到翰林院外,四下无人过来。 冯一博从怀中掏出两张汇票。 “小小意思,就当提前请夏公公吃顿喜酒了。” 就两张? 夏秉忠顿时皱眉。 待看清花纹样式,才转怒为喜。 “冯编修客气了,咱家帮你安排的可还满意?” 这是冯一博早就备好的,每张五百两的汇票。 “自是满意,想必公公也已经看出了我的满意了。” 若是没那么满意,一张五百的都嫌多。 “冯编修满意就好,这事咱家可是花了大力气的。” 夏秉忠也很满意,但还是忍不住表功。 冯渊闻言,立刻诚恳道:“劳公公费心了。” “以咱们之间的感情,费些心不算什么。” 夏秉忠这才满意的摆了摆手,又道: “对了,还有一事你要记住。” 冯一博闻言登时凑近一些。 “还请夏公公指点。” “圣上的意思,是让你和贾家重修旧好。” 相比在贾家,夏秉忠反而放开不少。 他没有假托自己,直接就开始提点。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也是因此,才会同意咱家提出的你和薛家。” 冯一博先是皱眉,沉吟了一下,才恍然道: “明白了,定然不会让公公为难,稍后在下就带着礼物,上门赔罪。” 他上次算是帮李守中做了先锋。 虽然付出了不小代价,但也明确了自身立场。 既然现在景顺帝想让两边和好,又搭好了台阶。 那他自无不可。 和好又不代表改换立场。 “孺子可教!” 夏秉忠满意点头。 这个冯渊比起贾政聪明不少,省去他很多力气。 “冯编修放心去,贾家那边咱家已经打了招呼,谅他们也不敢怠慢!” 冯一博闻言笑道:“那就多谢夏公公了!” “谢倒不必,下次若有什么事用得上,冯编修想着开口便是。” 这次办事收获不小。 不仅有一千多两的收获,还得到了皇帝的褒奖。 也是因此,夏秉忠对冯一博更加满意。 冯一博自是点头。 “自然还要仰仗公公!” 两人初步达成进一步合作的协议。 夏秉忠想了想,也拿出诚意道: “你放心,咱家知道你想要清贵之身,必然不会泄露了咱们的亲近。” 冯一博闻言松了口气,道: “夏公公哪里话,咱们的关系止于私人,与别人何干?” “呵呵呵!” 夏秉忠闻言冷笑三声,一挥手十几个内监围过来。 他翻身上马,背着冯一博一挥手中马鞭。 “走了!” 看着夏秉忠骑着马潇洒离去,冯一博不由感叹。 “还挺带感!” 冯一博转身回了翰林院。 一回来,一群人就过来恭喜。 刘正和他最熟,抱拳恭喜道: “恭喜一博!这可是圣上赐婚,真是给个状元都不换!” 这话就他能说,因状元就给他了。 “恭喜一博!这可是圣上降恩,看来今晚少不得状元楼一行了!” 杨明新刚说完,一个老资格的侍讲也羡慕道: “一博真是好命啊!梅翰林的嫡子,听说配的就是金陵薛家的二房嫡女。” 翰林院中能称为翰林的,只有正五品翰林学士。 虽只五品,却是翰林院的主官。 如果说翰林院是皇帝的秘书处,那翰林学士就是秘书长了。 众人听了这位侍讲所言,却都看向另一人。 这是一位翰林院侍读学士,也是在场身份最高之人。 见他笑而不语,众人就明白这事是真的了。 一时间,众人难免露出羡慕之意。 和顶头上司联姻,还不值得羡慕吗? 何况还是皇帝赐婚? 冯一博一看众人的眼神。 有的都快要从羡慕化为嫉妒了。 连忙大手一挥,高声道: “今晚状元楼我请,不醉不归!” 第五十四章 赐婚后续 薛家娘仨接了旨后,都还没缓过神。 或坐或躺,各自在炕上发着自己的呆。 薛蟠靠着墙,神色来回变幻。 一会想到他印象最深的一幕。 上百倭寇人头落地。 一会又想到冯一博探花及第。 如今又被赐婚。 怎么看将来也是前途远大。 所以。 配上妹妹,倒也不错? 薛母趴在那,眼睛紧闭着。 但细看,眼皮下的眼球却在乱转。 显然也不安稳。 她不知这事是好是坏。 但知道圣旨一下,无可更改。 本来宝钗落选,她和姐姐就私下里说好。 将来两边亲上做亲,把宝钗配给宝玉。 为此,姐俩还商量出一个巧妙的法子。 比起贾母把黛玉和宝玉圈在一处。 她们的法子不知高明了多少! 只等让人打造的项圈到位,就可以开始了。 如今这个情形,两人的心思全都白费了。 薛宝钗此时背对着母亲和哥哥,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但她应该是薛家最平静的那个了。 对于冯渊,她的感觉有些复杂。 若说她喜欢,倒也不至于。 但好感,还是有的。 她去过冯家,对那里也有一点了解。 这位小冯老爷,现在是冯编修了。 与她知道的所有男子都不同。 他有才华,十八岁就探花及第。 他能带兵,用庄丁能剿灭倭寇。 他会经营,反季种植蔬菜鲜花。 似乎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噢,对了。 他甚至还会画画。 虽然自己没见过真迹。 不过,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夫君。 想来,很快也会见到。 娘仨还没缓过来的时候,赐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两府。 贾政因夏秉忠的敲打,把贾家男丁全都集中起来开会。 随后又各自出去打探消息。 他自己则找了王夫人,问了那日具体事宜。 等两边的消息汇聚在一起后,贾政整个人都懵了。 原来真如夏秉忠所说。 最近士林中这股风暴的根源,竟出自贾府后宅? “母亲,事情就是如此……” 当着贾母的面,贾政把整件事讲了一遍。 尤其是太上皇出手,为贾家做主的事。 贾母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 贾政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 “所以,母亲,咱们是不是……” 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虽然他已经说了皇帝的意思,是让两家和好。 但母亲被一个小辈顶撞,他做儿子的没法劝。 “唉!” 贾母叹了口气,感慨道: “没想到太上皇竟然还记得我这老妇!” 她看着贾政,叮嘱道: “你记得明日先去东宫,代我先谢过隆恩,就说过阵子我身子轻快些,还要亲去。” “我记住了。” 贾政点点头,贾母又道: “既然冯渊也得了教训,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贾政闻言顿时一松。 刚要说句什么,就听贾母又道: “若是他来了,你见见就好,就说我已经原谅他了。” 贾政一愣,傻呵呵的问道: “母亲,您不见他?” 贾母忍不住白了这傻儿子一眼,才没好气的道: “我见他做什么?让他再顶撞我一次吗?” 贾政连连摆手,道: “不是不是!其实他说的也不无……” 没等他继续,贾母眼睛一瞪。 贾政立刻改口道:“我知道了母亲。” 等贾政一走,贾母就叹了口气。 这个儿子单纯的可怕,自己是不是保护的太过了? 他甚至都没意识到太上皇在监视贾府。 可惜,自己一个老妇什么也做不了了。 不,还有一件能做的。 想到这里,贾母又慢慢露出微笑。 鸳鸯这时才上前扶起贾母,笑问道: “老祖宗您可算高兴些了!” 贾母一边起身,一边笑着斜她一眼。 “你能不知道我高兴什么?” “咯咯!老祖宗素来知道奴婢最笨。” 鸳鸯轻笑一声,道: “让奴婢来猜,那就只能想到老祖宗的心头肉上了。” 贾母闻言忍不住轻轻晃头,口中道: “我的两个玉儿哟!” 贾母还不知道。 她口中的两个玉儿,此时都烦恼不已。 宝玉得知宝钗被赐婚的消息,趴在床上抹着泪。 袭人在旁怎么也劝不好,就想着要不要去找个救兵。 三春在一起各玩各的。 除了心中羡慕之外,并不因赐婚的事什么不同。 听到袭人的请求,三人相视一笑。 还是探春道:“袭人你素来聪明,这次怎么犯了糊涂,我们几个都是姓贾的,劝了又有什么用?” 袭人这才恍然,朝着东边厢房过去。 黛玉呆呆的看着那《女公子图》,正自出神。 没注意紫鹃竟然在屋里。 这紫鹃是贾府的家生子,一家子都在这边。 因聪慧被贾母选中,送到黛玉身边。 早就得了些叮嘱,自是明白贾母的意思。 也因此,一心想和黛玉亲近些。 到时候,才能借机为两个玉制造些机会。 只可惜。 黛玉虽给她改了个名,却对她不甚待见。 今日难得雪雁被她支开,就想和黛玉亲近亲近。 一进来,就看见她对着一幅画发呆。 紫鹃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林姑娘可在?” “啊?” 袭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吓了黛玉一跳。 她叹了口气,卷起画轴。 这时忽地看到紫娟在屋里,顿时瞪大眼睛。 “你怎么进来了?” 紫鹃下意识的瞟了一眼画轴,又连忙移开眼神,笑道: “回姑娘的话,雪雁去给姑娘取燕窝,我见姑娘没人伺候,就进来看看。” 黛玉正自失落,闻言顿时虎着小脸。 “我不用你伺候,你去忙吧!” 紫鹃毫不在意,上前笑着道: “姑娘何必这样呢?我虽是老祖宗派来伺候的,但到底也是姑娘的人。” “没听见外面来人?不去开门,却在这和我说些有的没的?” 黛玉胸口起伏不定,一扭脸道: “我可不敢用你这样的!” 紫鹃跟着黛玉几个月,却毫无起色。 她实在有些不甘,咬唇又道: “其实姑娘心里都明白着呢!” “这贾府里,也就老祖宗和宝二爷对姑娘最好,为何您还要疏远着呢?” 左右黛玉不待见她,不如破釜沉舟。 不管黛玉如何回应。 她的话能传到贾母耳里,也是好的。 大不了把她调走,总比在这边不受用强。 紫鹃一边说着,一边将门打开。 和袭人从小一起长大,自然听得出她的声音。 不怕她听见,正怕她听不见。 “你把话说明白,我疏远着谁了?” 黛玉本来就一直强撑着。 现在忽地找到了突破口,呜咽着抹起眼泪。 袭人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头次见到离间主子的丫头,这我哪用得起?” “你快走!快走!去找敢用你的主子去!” 黛玉越说越收不住,忽地大哭起来。 随后就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林姑娘!” 第五十五章 晴雯 不得不承认,紫鹃是有些小聪明的。 黛玉平日里防她防的很累。 要不是宝钗和黛玉交好,说不定早被紫鹃趁虚而入了。 这次得知宝钗和冯渊,被皇帝赐婚的消息。 黛玉正有些难过。 这种难过,不是说其他。 毕竟她年纪还小。 有点像是,最亲密的两个朋友。 背着她,在一起了。 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她却没能有姓名。 虽也不至如何,但终究有些郁郁。 把《女公子图》拿出来,就想撕了解气。 犹豫再三,却终没舍得。 这时赶上紫鹃又来添乱,黛玉才借题发挥。 没想到,最后没控制住情绪。 竟吐出口血来。 不过这血吐了,她胸中反倒痛快些。 然后就晕了过去。 “姑娘!您总算醒了!” “林姑娘。” 黛玉睁开眼睛。 面前除了雪雁,还有个模样标志的丫头。 看着有些眼熟。 那丫头扶着她微微起身。 又用枕头塞在后面让她倚着。 黛玉接过雪雁递过来的药,先喝了两口。 又将雪雁递来的两颗蜜饯用了。 最后才将剩下的药,一口气全都喝光。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熟练的让人心疼。 从有记忆起,黛玉就时常吃药。 至今未曾断过。 许是这几个月还算舒心,用的倒是相对少些。 尤其是有宝钗的开解,和她送的极品燕窝。 黛玉感觉,自己的身子似乎有所好转。 就是还不能有剧烈的情绪。 如今日这样。 虽吐了血舒服些,但终究容易伤及根基。 喝完了药,黛玉又被扶着躺下。 才问道:“你是叫……晴雯吧?” 黛玉已经认出了她。 正是贾母身边的二等丫鬟晴雯,平时并不常在身边伺候。 每次见到,多是在做些针线。 “回姑娘的话,奴婢正是叫晴雯。” 晴雯有些紧张,连忙回话。 “之前姑娘晕过去,老祖宗来过,她老人家等着太医诊治了,听说姑娘没事了才回去。” “临走前还交代把鹦哥换走,以后由奴婢伺候姑娘。” 鹦哥是紫鹃原来在贾母那边用的名字。 黛玉点点头。 她和晴雯没怎么接触过。 只知道晴雯进府时间不长,也就一年半载的样子。 因有人说她和自己长得像,还远远关注过两眼。 现在近看,眉眼间确实有那么一点意思。 黛玉还见她和人吵过几次架。 当时还不觉有什么。 只当她是个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的。 现在看来,想是和自己一样。 都是外来的原因吧? 想通这些,黛玉轻声道: “既是老祖宗的意思,那你就留下吧。” 晴雯闻言闷声问道:“姑娘,那我……还用改个名字吗?” 她不识几个大字,只知道黛玉给鹦哥改了名字。 却不知黛玉的深意。 鹦哥改成了紫鹃。 鹃虽益鸟,却多是借窝生蛋。 可能紫鹃是为她好的,但也是想借她达成自己的目的。 黛玉刚喝完药,有些累了。 闻言轻声道:“不用了,心在这就是这的,心不在这改成什么也没用。” 晴雯虽不识字,却也听得明白。 黛玉是在敲打她,让她摆正身份。 起码别像紫鹃那样。 吃外扒外。 “姑娘放心,我原就谁的人也不是。” “只一个姑舅哥哥在外边,不像她们那些家生子。” 晴雯觉得黛玉和她情形仿佛,因此倒有些物伤其类。 “咱们既有了主仆的名份,别的我不敢说,至少保证姑娘不会再受那些贱蹄子的气。” 说着还一掐水蛇腰,立起两只眼睛。 拿出平日骂人的姿态。 “我看她们谁敢再多说一句,非骂得她们抬不起头来不可!” 晴雯的样子,看起来妖妖调调。 却让黛玉心中微暖。 说倒最后。 黛玉虽脸色依旧发惨,还是被说的笑了一下。 不过她显露疲态,没有精神回应晴雯。 晴雯见状上前扶她躺下,又盖好被子。 才道:“姑娘先歇着吧,我和雪雁就在这伺候着。” 等黛玉闭上眼睛,呼吸均匀了。 晴雯才松了口气,转身到桌旁坐下。 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一坐下就又拿起针线活来。 本来晴雯的模样、活计都极为出挑。 整个园子就没一个丫鬟能及得上她。 但正因她的风流灵巧,才常常被人排挤。 可她又不是家生子,在府中也无根基。 因此也只能全靠自己。 成日争强好胜,不敢稍退一步。 但有示弱,恐就被人欺负死了。 好在贾母还爱她标致,一直收在身边。 想的是调教一下,留给宝玉。 如今袭人把紫鹃的事和贾母说了。 贾母一听,就明白了紫鹃和黛玉的小心思。 知道若是再派个家生子,黛玉还会抗拒。 权衡之下,贾母干脆把紫鹃调了回来。 又把晴雯给了黛玉。 正好两个一起,看着像是亲姐妹。 若是将来两个玉儿成了,这个也还是宝玉的。 就这样。 晴雯手里的针线活都还没做完,就被人叫来了这边。 她平日里远远见过黛玉几次,只道她也是个不好相处的。 可今日一看,却有些心疼起来。 自己一个丫鬟,平日里被欺负也就算了。 鹦哥仗着自己是家生子,连黛玉这样的表小姐都敢欺侮。 虽黛玉是主子,但又和她有什么两样? 这就是同病相怜吧。 晴雯越想越气,恨不得和鹦哥大吵一架。 让她知道知道自己得厉害。 晴雯转换身份很快,已经开始为着黛玉着想了。 也不知是不是晴雯的话,让黛玉睡前有了一丝温暖, 只睡了半个时辰,她的脸色就好了很多。 “姑娘,你怎么样了吗?” “要不我现在就去找鹦哥,骂她个狗血淋头,给你出出气!” 黛玉看出晴雯不是装的,笑了一下。 “你还真是个直的,没有那些弯弯绕绕,在这府里尤其难得。” 晴雯听了,一下想起老祖宗的话。 贾母说鹦哥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 做事爱走偏门,这次就是太急了。 还说让她这个没心眼子的跟着黛玉。 让她只要用心,就能受用一辈子。 想到这,她恍然道: “姑娘说的是,我若有心眼子,也不会总被人背地里欺负了去。” 晴雯表面上总是争胜的那个,但背地里总是吃些哑巴亏。 黛玉闻听,心中生怜。 “以后你跟了我去……” 正说一半,就听门口一个关切声音。 “妹妹,你可醒了,感觉如何了?” 第五十六章 三书六礼 之前听说黛玉晕倒,宝钗就已经让丫鬟来过两次。 如今更是等不及,自己直接就过来了。 “让姐姐担心了,我没甚大事,旧病而已。” 黛玉见到宝钗,难免心中一酸。 “就是紫鹃那丫头说话不中听,吵了两嘴。” 她虽未落泪,但说话也带着些许哭腔。 “如今想想,也是我没有容人的度量吧。” “哪里就要你有什么度量了?” 宝钗走到床边轻轻的抱住她。 “她一个丫鬟敢在主子面前作威作福,正说明妹妹平日度量太大,才纵成这样。” 很少生气的宝钗,此时也难掩怒气,道: “要我说,这样没大没小的,早该撵出去了事。” “说来说去,左右她也不在我屋里了,咱们也莫再说这事,免得老祖宗为难。” 黛玉从宝钗怀里挣出来,微微一福,道: “倒是还没来得及恭喜姐姐。” 宝钗俏脸一红。 她已经接受了这事,此时也不觉有什么。 何况冯家都已经遣了官媒。 短短时间,纳采、问名都已经过了。 下一步就是纳吉了。 等交换了庚帖,就算正式定亲。 之后就是下聘和商定日期。 想来真的嫁过去,还要等两年。 起码也要她及笄之后。 虽如此,但她终究是个内宅的姑娘。 一但提及,还是难免害羞。 “真是没想到,未来姐夫竟是冯编修。” 黛玉左摇右摆,口中就这么说着。 “我曾救他,又有同路的交情,来到这边,又和姐姐最好。” 她看着宝钗,眼神迷离。 这状态让宝钗不禁心头一紧。 “你们两个能走在到一处,说来也真是段奇缘。” 黛玉勉强一笑,宝钗不知该说什么。 “圣上都下旨赐婚,妹妹真是为你们两个开心呢。” 说到这,黛玉终忍不住掉了两滴泪来。 这下,宝钗心中更有种不祥的预感。 好在,事情并没有往她害怕的方向发展。 “就是……就是……想到姐姐嫁人之后,这院里我连个知心的都没了,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宝钗若是嫁人,她就再没个伴儿了。 宝钗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口不择言道: “若到那时,我就把你也接过去,咱们姐妹依旧一处。” 黛玉腾地一下脸就红了,咬唇道:“姐姐真不知羞呢!” 宝钗说完也是满脸通红。 她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能说这话? 就像盼嫁一样。 可话已出口,也只能硬着头皮道: “圣上下旨,已经无可更改,想来也只能这样了。” 黛玉顿时破涕为笑,道:“咯咯,姐姐还是真的豁出面皮去了,连圣上都搬出来压我?” 宝钗顿时告饶道:“好妹妹,咱们不要再说这个了。” “我不,我就说。” 黛玉扬着小脸,道: “姐姐就要嫁人了,再不说可就没处说去了。” 宝钗闻言顿时把她抱在怀里,道:“我让你乱说,看我撕你的嘴!” 两人打闹一阵。 到底黛玉初愈,宝钗不敢太过。 又坐了一阵子,就回去了。 等她走了,黛玉才幽幽一叹。 “唉!” ………… 哪怕有圣旨赐婚,也依旧要三书六礼周全。 不合礼制就成了野合。 前面纳采、问名,冯一博已找官媒过去。 自己都不用露面。 但第三项,也就是纳吉。 需要男方长辈出马。 和对方交换庚帖,拟定婚书。 冯一博唯一的长辈李守中,此时还在金陵。 思来想去,他想起了秦业。 投贴拜访,很快得到回复。 冯一博立刻上门。 双方见礼之后,就直奔主题。 “伯父,小侄侥幸得圣上青睐,降下天恩为我赐婚。” 这事已经传遍朝野,秦业自是有所耳闻。 “我如今在京中孑然一身,唯有伯父一个长辈。” 冯一博腼腆一笑,施礼道: “所以想请伯父为我纳吉换帖,将亲事定下来。”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我去的话,会不会落了你的脸面?” 秦业虽知道这件事,但还不知详情。 毕竟他是工部,对翰林院的事知道的不多。 “是金陵薛家大房嫡女,如今就在都中,荣国贾府的别苑里住着。” “哦?” 秦业一愣,随后若有所思的点头。 “这事就交给我了,我与宁国贾府也是姻亲,荣国想来自也去得。” 秦业爽快答应,让冯一博有些感慨。 可他刚要拜谢,却觉得有些不对。 “伯父你说什么?” 见秦业疑惑的看着他。 冯一博又问道:“您说和宁国贾府是姻亲?” “对啊!” 秦业点了点头,恍然道: “上次你走的匆忙,咱们也没详谈,可儿,哦,现在取了字,叫可卿,她的婆家,就是宁国贾府珍大爷的嫡子贾蓉。” 轰! 可卿! 秦可卿! 可儿,字可卿? 冯一博脑海之中电闪雷鸣。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 在金陵的时候,他压根就没往这上想。 虽然没看过红楼梦原著,但也听过秦可卿! 什么养小叔子啊,扒灰啊,什么的。 多多少少和这个名字有些关系! 可是,这是他认识的可儿? 那个清纯可人的可儿? 冯一博咽了咽口水。 简直无法想象。 “一博?” “啊!” 冯一博的思绪被拉回现实。 对啊! 他都要成亲了。 可儿是可卿又怎么样? 就算他想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人家是宁国贾府的后宅大妇,他连见都见不到吧? 可是…… 想到他记忆中和秦可卿相关的事。 冯一博还是有些踌躇。 若是无动于衷,是不是就相当于见死不救? 怎么说也相识一场。 若是不知道也就算了。 既然知道一些,他也做不到视而不见。 可是。 就算想救又从何救起呢? 再说了。 人家需不需要他救还两说呢! 将来若有机会见面,就提醒一下。 看她是何反应吧。 若有需要,自己就尽力拉一把。 若是嫌自己多事,那就算了。 尽人事,听天命。 就不算有所亏欠。 “伯父,既如此,那这事就拜托您了!” 冯一博深施一礼, 不管怎么说,先把自己的婚事搞定。 秦业没有多想,立刻满口答应。 “好,我今日就下拜帖,下次休沐就过去拜访。” 第五十七章 上门赔罪? 秦业的出现,让贾政有些意外。 不过两人都是被请来充作长辈的,倒也只会心一笑。 很快就交换庚帖,把婚书写好。 双方又寒暄了几句,薛家自摆酒留饭。 秦业倒是舒坦的很。 原本他从女儿那边算,矮了贾政一辈。 但今日他代表的是冯一博,贾政代表的是薛宝钗。 这身份顿时被拉平了。 再加上他是客人,薛蟠和贾琏一旁伺候着。 本也都是老亲,自是宾主尽欢。 一拿到了庚帖、婚书。 冯一博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礼物上门了。 不过,他不是来下聘的。 纯粹是去贾府办事,顺便给娘仨带了些礼物。 其中一样,是特地给宝钗带的。 一串极品鬼老黑发晶。 一般的黑发晶都有不同程度的浑浊、冰裂、云雾之类。 而这串极品鬼老黑发晶却不同。 其发丝成色漆黑如墨,分布均匀。 最主要的,是晶体清澈,通透度极高。 没有哪怕一点浑浊、冰裂、云雾。 这样的品质,在大魏不可能存在。 其来自海外,所以才带了鬼老二字。 这是冯一博战利品中,难得的极品。 据说这东西,还能排除身体内的污浊之气。 想来做个定情信物倒是正好。 他给薛母和薛蟠的礼物也是精挑细选,自不用说。 “说来也是巧,金陵时候我们两家还有些误会,真是没想今日竟有这样的缘分。” 两边见礼之后,冯一博先打开话头。 屋里只有薛母和薛蟠。 宝钗知道冯一博来,先避了出去。 此时在黛玉那边说话, 薛母闻言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正所谓:丈母娘看女婿。 这几日婚书都写好了,两家的事算是彻底定下。 薛母对冯一博也是越看越满意。 “当日你无意将宝钗带走,我和文龙担心的都睡不着。” 想到半年前的事,只觉造化弄人。 薛母这时却以此玩笑道:“要早知今日的缘分,哪还用去找?” “伯母说笑了。” 冯一博笑了笑,又对薛蟠道: “文龙兄,以前我们有些误会,但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以前的事该过去就过去吧。” “一博说的是。” 薛蟠难得连句脏话都没有,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两边又说了会儿话,冯一博便提出告辞。 “我今日还要去贾府一趟,就不多耽搁了。” 薛蟠闻言点头,起身相送。 他上次就在现场,知道皇帝让冯贾两家和好的事。 薛母自也没有多留。 等出了屋门,冯一博才拿出那串极品鬼老黑发晶, 往薛蟠手里一递。 “还请代我向令妹问好。” 说完拱了拱手,潇洒离去。 冯一博绕到荣国贾府的正门这边。 在角门递上帖子,很快被带到上次的南大厅。 “见过政公!” 冯一博一进屋就郑重施礼。 “嗯,坐吧。” 贾政面无表情,再没了上次的热情。 毕竟母亲被人顶撞,他自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一博岂敢。” 冯一博没坐,就站着直接道: “听闻富贵名誉自道德来者,如山林中花,自是舒徐繁衍。” 他一开口就吸引了贾政的注意。 作为一个浊流中的清流,最好这种调调。 “贾家在一博心中,一直就是这样的道德之家。” 贾政听了顿时心中熨帖,却又带上了几分羞愧。 因为在他心里,贾家就该是这样。 但,又不是这样。 “正因如此,前些日子一博在贵府,见到些许于礼不合之处时,心中顿感信念崩塌。” 冯一博面露惋惜,又羞愧道: “因此有些话,说得确也太过,无意间顶撞了老太君两句。” 说到这里,他才郑重施礼。 “今日一博就是为此,特来请罪。” 贾政本来打算怎么也要为难两句。 但听了冯一博的话,却是叹息一声。 “唉!一博所言也不能说都错,但你也确实不该顶撞我母亲,她毕竟是你的尊长。” 冯一博闻言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此事都是一博的错,老太君愿打愿罚,我都认了。” “倒也不止于此。” 贾政摆了摆手,直接透底道: “母亲说她已经原谅你了。” “哦?” 冯一博故作惊讶。 他当然知道贾母会原谅。 因为这事皇帝想要的。 他顿了顿,道:“既如此,那一博这就去后宅,当面请罪。” 嘴上说的好听,腿上丝毫未动。 “不必了。” 贾政倒没多想,按照母亲说的道: “母亲这几日不太爽利,就不见外客了。” “那就下次。” 冯一博立刻顺坡就驴,道: “下次我一定向老太君当面赔罪,如此才算了结这段心事。” 说着,他满脸都是愧疚的道: “不然我真是寝食难安啊!” 贾政闻言,像是信以为真。 犹豫道:“要不我去问问吧?” “不必不必。” 冯一博吓了一跳,连忙道: “既是老太君不舒服,我再打扰岂不是罪上加罪?” 贾政闻言点点头,终没再强求。 毕竟母亲说不想见,自己去问也白搭。 随后两人寒暄几句,冯一博还陪着贾政清谈了一会儿。 等冯一博离开的时候,贾政已经满脸都是笑容。 …… 后宅之中。 “母亲,一博刚刚来赔过罪了,此事就算过去。” 贾政满面笑容,觉得冯一博不愧是探花。 刚才的清谈让他觉得大有收获。 “他本想当面和您请罪,我说您不太爽利推了。” 没有贾政想象中的夸奖。 “赔罪?呵呵!” 贾母冷笑一声,问道:“他就空口白牙的来贾府赔罪?” “不是母亲说不见他吗?” 贾政一脸迷惑,道:“不然他是想要当面赔罪的。” 以为是过家家呢? 对不起,没关系。 贾母看着这傻儿子,没好气的道: “我可听说,今天薛家那边倒是收了不少礼物。” 原来是礼物的事。 贾政闻言松了口气,毫不在意的劝道: “母亲,赔罪在于一心,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缺他那点东西。” “你呀!” 贾母白了一眼傻儿子,叹道: “我都说的如此明白,你还没听懂!” 贾政闻言思索半晌,皱眉问道:“母亲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 贾母怒其不争的看着儿子,叹道: “这罪赔的,心不诚!” 第五十八章 李守中升职记 赔罪不诚心这事,冯一博自然是成心的。 明眼人都知道。 只有两边增值立场一致,才有共同的利益。 所以他和薛家结了亲,与其说是为了和贾家修好。 不如说是和王家联了姻。 当然,联的是他恩师李守中。 这一文一武。 就是景顺帝为四王八公等勋贵世家,立的两个标杆。 你若能懂,就速来投。 而贾家,却是太上皇的铁杆。 所以,冯一博觉得。 和好没问题,但也不能太好。 因为,李守中就快进京了。 冯一博这批新科进士授官不久,李守中就升任南京吏部尚书。 原南京吏部尚书则调任至南京兵部。 而这两日,礼部尚书王宾州又因故调任南京吏部。 算是半发配性质的。 所以,不问可知。 李守中不日就将进京,继任礼部尚书一职。 这一系列操作看似纷乱,实则也都有迹可循。 一切的根源,还是倭寇滋扰江南的事。 早在倭寇流劫江南之时,工部右侍郎赵文松就发现问题。 他上疏力陈防倭之事,还提出七点意见。 第一,派人祭祀海神。 第二,令有司收埋尸骨避免瘟疫,并减轻当地徭役。 第三,增募水军,修建战船。 第四,增收江南田赋,苏常熟等地预征三年。 第五,令江南士绅捐财自救,等平息倭患后,或论功,或抵罪。 第六,派重臣巡视江南军情。 第七,招抚通番旧党、盐徒,从倭寇内部瓦解。 赵文松这道奏疏一上,兵部很快给出意见。 认为一、二、三、五、七皆可用,四、六两项不可行。 景顺帝正因倭寇之事大发雷霆。 见兵部根本没什么建设性意见,当即下诏申斥。 还借此罢免了兵部尚书聂辛。 礼部尚书王宾州见此,立刻支持赵文松全部所奏。 也为自己埋下了祸患。 景顺帝当时问首辅张松越。 若依此,该派何人祭海神和督师江南。 赵文松是张松越一派的人。 听到景顺帝问询,他顺势提出谁上疏,谁去办。 于是,赵文松领了祭告海神兼督师江南防倭事。 若是他真按照所奏行事,也许就没了后来的事。 可等他到了江南。 也不管倭寇,就先去祭祀海神。 这种祭祀,自然毫无意义。 而且劳民伤财,重扰地方。 他到任以后,就是借此疯狂敛财。 不论是祭祀,还是纳捐。 只要涉及钱财。 无论公私,一概送至他的私宅。 一时间,整个江南为之困弊。 弹劾的奏疏堆满了景顺帝的御案。 开始的时候,景顺帝还寄希望于他能把倭寇剿了。 可他除了几次虚报战功,压根毫无进展。 看了龙鳞卫的秘折,景顺帝立刻下旨召回。 可赵文松还在回京的路上,又有了倭寇攻打南京之事。 这一下,景顺帝彻底炸了。 之后就是江南官场的大地震。 先是南京兵部空出个缺来。 南京吏部尚书也受了牵连,被调到南京兵部。 这样一来,南京吏部出了缺。 正好由李守中升任顶上。 原本还要等等,明年礼部尚书王宾州大概率入阁。 那时李守中才有机会调任京中。 但王宾州因支持了赵文松的事,被一起弹劾。 赵文松一回来就丢官罢职,被流放九边。 王宾州也因此被提前下岗,送去南京吏部养老了。 如此,李守中才有机会今年上位。 若是动作快,现在应该已经从金陵动身。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 冯一博在翰林院按部就班。 甚至谨小慎微。 他在李守中入京之前,立志要当一只鹌鹑。 免得被人找了错漏,拿他给李守中来个下马威。 这一日,终于收到消息。 冯一博让人备好车马,到码头接了李守中一行。 李守中轻装简行,只带了老伴和四个下人。 坐的还是官船。 一下船,冯一博就上前见礼。 简单相叙之后,把恩师、师母接回了家中。 李守中这次来,肯定不能借住贾家。 而他在都中也没有其他产业。 只能先听冯一博的安排。 等安顿下来之后,再慢慢寻找合适的住处。 冯家的正屋早已让出,冯一博先住旁边的厢房。 一切收拾妥当,三人才有机会坐下聊天。 李守中品了一口香茗,夸赞道: “好啊!你很好,一博你没有让为师失望!” 冯一博自然知道他说的是科举之事。 立刻笑着捧了一句:“都是恩师教的好。” 李守中的老伴李孟氏也笑道: “你们师徒两探花,倒真是一段佳话。” 这是李守中这些日子里念叨最多,最为得意之事。 不止一次在老伴面前提起。 他闻言轻笑,又想起什么,问道: “对了,听说一博你顶撞了史老太君,还惊动了太上皇?” 冯一博一愣:“这事都传到江南去了吗?” 他以为只有京中悄悄传播,没想到连江南都知道了。 这样的扬名,对他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 “是从都中传来的消息,说太上皇因故让圣上把你黜落,但圣上惜才,只将你降了两名,依旧取了。” 李守中脸上沉凝,道: “整个江南士林都为之震怒,甚至有人想要上书声讨太上皇此举。” 说到此处,李守中叹息一声,才道: “只是最近倭寇频发,江南疲敝。” “江南士绅都被赵文松折腾的够呛,因此,怒虽怒,却没几个真的上书。” 他说的接连叹气,继续道: “一个个都生怕又引出什么事来,这才没引起太大水花。” “这事说来弟子也是云里雾里,当时只想为老师铺平入京道路,却没想到我这样的小人物,竟能引起太上皇不快。” 冯一博接口,随后又简单将这事讲了一遍。 待听完冯一博所讲,李守中确实轻击手掌。 “对了,看我这记性!” 李守中说完起身,朝后面走去。 边走边道:“你若不提我都忘了,还有件大事没和你说。” 冯一博一愣,疑惑的想着, 自己提了什么? 就见李守中拿出一个包裹,开始在里翻找。 好半天,在最里面的夹层,拿出一张红纸。 这样式冯一博有些眼熟。 “就是这个!” 第五十九章 你还不满意了? 见李守中拿出这张纸,老伴李孟氏也露出笑意。 两人都是一脸姨母笑的看着冯一博。 把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还是李守中先开口。 “说来,一博自幼失怙,如今就只有我和你师娘这两个长辈。” 什么意思? 冯一博一愣。 怎么忽然开始煽情了? “你家里又是千顷地一根苗,该早早为祖宗承嗣才好。” 原来是催生。 冯一博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以为两人知道他被赐婚的事了。 刚露出笑容,想说原来恩师都知道了。 可是他忽然笑容又僵在脸上。 因为心中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果然! 李守中将那张红纸打开,里面还夹着一张帖子。 他笑眯眯的道:“所以我和你师娘就为你做主,在老家那边帮你定了一门亲事。” 啊这! 这下冯一博彻底懵了。 怪不得刚才看着眼熟。 原来是婚书! 里面夹得不用问,定然是庚帖了。 一个月前,他还刚收了一份。 都中和金陵的婚书样式有区别。 但不大。 他能不眼熟吗? “说来真是老了,若非你刚才提起,因林姑娘之事发作和贾家闹开,我可能还要晚些才想起这事来。” 看冯一博满脸的不可思议,李守中还以为他是欢喜的傻了。 要是他知道就是这个林姑娘,想必更欢喜了吧? 李孟氏这时也笑道: “一博你不知道,当时林家拿着亲家公的书信来找我们,说想把女儿的亲事定下。” 林家? 冯一博更懵了。 不会…… 是那个林家吧? 冯一博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李孟氏一脸笑容,又指着李守中道: “你恩师还不想答应,说要等进京之后再为你寻觅好的。” “这林家也很不错了。” 李守中没有否认,还笑着补充道: “林如海和我们师徒一样,也是探花及第。” 这是他最近最为得意之事。 师徒双探花! 若是再来个翁婿双探花。 岂不更美? “如今他官至兰台寺大夫,又被圣上钦点巡盐御史的差事。” 兰台寺是一个类似御史台、都察院的机构。 职责就是纠劾百官,提督各道。 是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 官职官职。 官和职是可以分开的。 兰台寺大夫是正四品的官,而巡盐御史就是他的职。 或者说差事。 就像工部右侍郎赵文松。 工部右侍郎是他的官,原本的职责在工部。 后面他的差事变成,钦点江南祭告海神兼督师江南防倭事。 “而且林家祖上也曾袭过列侯,还加过恩,因此袭爵了四代,到了他这一代才转为科第出身。” 完蛋了! 冯一博脸色难看,心中不禁呐喊。 贾雨村曾在路上和他说过林家的事。 如今他更是确定。 这不就是林黛玉他爹吗? 李守中还耐心为冯一博介绍道: “可以说,林家不仅是世禄之家,如今也是书香之族了。” 其实,正是因为林如海又有家世遗泽,又是科第出身。 才能领这巡盐御史的差事。 不然一般人巡盐,怕是巡不出什么。 要么被人轻易收买,与那些盐商同流合污。 要么被人弹劾,最后灰溜溜的收拾东西回来。 盐商的财富惊人,自有党羽织就。 而且在朝中势力不小。 虽比起勋亲贵戚们差些,却不是普通士绅能动的。 若是毫无根基的科第进士官。 别说巡盐。 能在江南活下去,都算是胜利。 “而且他妻子是荣国贾府嫡女贾敏,虽已身故,却也与为师是老亲了。” 李守中微微一叹,这也是他不太满意的一点。 没有母亲教导,在他这里稍稍有点失分。 好在林如海把她送到外祖母史老太君那里。 才算是不辱名声。 “不是,这不是身份的事,恩师我……” 母亲是贾敏,父亲是林如海。 这下可以百分百确认了。 可惜冯一博却一脸苦涩。 他刚想要说话,却被李守中打断。 “林如海能亲自上门,已经给足了面子,正常本该咱们男方上门的。” 李守中看他脸色不对,以为他不太愿意。 就连忙解释了几句。 “大家又都知根知底,我和你师娘才定了下来。” “刚才又听你说见过林姑娘,更是为她出头,倒也是段奇缘了。” “不是的,恩师,是圣……” 冯一博刚要说话,李孟氏拉了他一把。 似刚想起来什么一样,道: “对了!当时我还说他家女儿年龄太小,林如海就答应有一庶女做媵,可以提前进门。” 李守中这时也想起这事,点头附和道: “对对对!说稍后这庶女就会有人带着来都中,到时候应该会先在贾家落脚。” “哼!还好我提了这一嘴。” 李孟氏一脸“幸好如此”的样子。 其实她生怕冯一博见过林姑娘,是嫌弃人家太小。 因此,不如自己先说了。 “后来我听说林家姑娘的身子有些弱的,怕不是个好生养的。” 李孟氏脸上看似不满,还白了李守中一眼。 “她年龄又小,起码要等四、五年才能进门。” 说完,她又看着冯一博。 “而你如今举业有成,定然是要尽快开枝散叶的。” “到时候看看这庶女如何,如果不行,师娘给你做主,再多纳几房妾室。” 李孟氏以为,冯一博是嫌林姑娘年龄小,耽搁了传嗣。 所以才脸色难看。 此时见冯一博似乎有口难言,憋得脸色涨红。 她又耐心道:“你放心,你家单传,就算是先纳妾,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在她想来,无非冯一博是怕婚前纳妾不好听。 于是补充道:“什么事能大得过传嗣?” “不是!两位能不能先听我来说两句!” 冯一博满脸苦涩,看着像个大冤种。 他不好打断长辈说话,几次见缝插针都失败了。 这时他实在忍不住,道:“我也有件大事,还没来得及和两位长辈说。” “怎么了?这林家的女儿,你不满意?” 李守中顿时皱眉,觉得冯一博多少有点不识好歹。 自己老两口辛苦帮他操办。 他不乐意不说,还给自己脸色看? 李孟氏自然也感受到了,所以刚才一直跟着捧哏。 此时也是有些为难道。 她性子直,更是直接道:“是啊!一博你若是不满意也晚了。” “满意倒是满意,可是……” 第六十章 没那么简单 若非是将冯一博当做亲子侄,李守中老两口绝对不会这么做。 在老两口看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冯一博没有父母长辈。 那他们身为恩师、师娘,就该为他操持一番。 可老两口以为这般辛苦,起码能换来一句感恩。 没想到,看着却像是好心办了坏事。 这个小子好像还不太情愿? 冯一博这边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唉!” 他只能一脸苦涩的叹了口气,然后才道: “弟子对二老如此记挂,又辛苦操持,真的是铭感五内!” 老两口对视一下,都是一脸迷惑。 既然感激,那为啥还给我们脸色看? 就听冯一博继续道:“弟子又怎会有什么不满意?” 确实。 薛宝钗也好,林黛玉也好。 这可是并列为金陵十二钗之首的双姝! 哪个他能不满意? 可是。 排名可以并列,但娶妻不能啊! 两个都娶,于礼不合。 而且……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声音都有些嘶哑。 “可是恩师,师娘!就在一个月前,圣上下旨为我赐婚了!” “你说什么?” 李守中和李孟氏都是面色一变。 “赐什么婚?” “什么赐婚?” “圣上可能是想补偿我降名取士,因此下诏赐婚,平息士林物议。” 冯一博苦笑一下,又补充道: “这事我给恩师您去了信的,可能现在还没到金陵,正好错过了去。” 一听到涉及皇帝,李孟氏顿时心生担忧。 她看了一眼李守中,见他也眉头紧皱。 顿时忍不住问道:“老爷,这事可怎么弄的?” 李守中闻言立刻舒展眉头,朝她一笑。 “没事,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圣上赐婚这是好事,把事情说清楚就好了。” 李孟氏自然不信事情会这么简单。 她有些迟疑道:“可是,这林家的婚事……” 没等她说完,李守中立刻笑呵呵接口。 “这事你不用操心了,回头我写一封奏疏禀明情况就好,想必圣上自有决断。” 没有任何转折的又接了一句:“我和一博先商量一下明日上朝的事。” “好,那你们商量吧,我去院子里转转,看看一博这宅子怎么样。” 李孟氏闻言点了点头,心事重重的出去了。 这就是金陵李氏的家风。 男人商议正事的时候,女子就要回避。 等李孟氏离开,李守中才皱起眉头。 “一博,这事可没那么简单。” 冯一博自然明白,一脸歉意的道:“弟子给恩师添麻烦了!” 这些日子他谨小慎微,没想到却在别处出了问题。 虽然是李守中那边没和他提前商量。 但老两口也是为了你好,总不能反过来怪人家吧? “此事还是为师疏忽了。” 李守中也知道不怪冯一博,闻言自是摇头。 他虽不觉得自己给冯一博定下婚约有错。 但毕竟是自己急着来都中,没提前和冯一博商量。 因此他难得放下尊师的面子,解释了两句。 “我也是以为你这边没有尊长,就算想要定亲也会等我到了,没想到竟有圣上赐婚。” 冯一博闻言摇头,诚恳道: “确实也是始料未及,但说来说去,还是怪我之前在贾家有些意气用事了。” 这算是整件事的源头。 “此是你的好意,我自是明白。” 见冯一博还要继续认错,李守中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又道: “咱们先不纠结谁对谁错,当务之急还是想想解决之道。” 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赐婚的是哪家的姑娘?” 冯一博见恩师这么快就恢复镇定,倒也长舒了一口气。 回到:“是金陵薛家大房嫡女。” “哦?竟是紫薇舍人之后,书香继世之家,你小子倒是好福气。” 李守中闻言有些诧异。 李家也是金陵大族,又与贾家是老亲。 和薛家自也不会生疏。 他沉吟着道:“看来圣上有意,让我和王子腾联手?” 李守中起身踱步,思索片刻。 最后摇了摇头,道:“先不说这些,还是想想赐婚这件事吧。” 冯一博将这事从头到尾讲述一遍。 两人虽然对此还是没什么头绪。 但问题却是理出不少。 首先,明面上摆着的就是婚约问题。 不管是退了哪边,都不好交待。 两边都是有头有脸的,又与李家算是老亲。 这还好说,还有更麻烦的。 就是“礼法”问题。 若是按照礼法,李守中和林如海定下的婚书日期在前。 那皇帝的赐婚就成了乱命。 这可不是小事! 皇帝的旨意已经昭告天下。 若是再撤回,就是在降低天家的权威。 不仅是师徒二人,就连景顺帝都会十分被动。 想解决这个问题,没那么简单。 两人商议良久,却始终没有妥善的方法。 最后还是冯一博灵机一动,冒出个念头。 可他对此却也没什么信心,犹豫道: “其实,我倒是有个想法,就是不知行不行。” “先说说!” 李守中闻言,也没报太大希望。 冯一博犹豫再三,咬牙道: “此事我们师徒两人不够,还需有人帮忙才好。” …… 就在师徒俩商议计策的时候。 贾府之中,有两人收到了自江南的来信。 这是什么情况? 贾政看完信后,眉头紧锁。 妹婿来信说,感谢他帮忙相看。 并且已经和李守中把黛玉的亲事定下了? 这事还真是他写信提及的建议。 但也没想到妹婿的效率这么高啊! 可是。 冯渊已经和宝钗定亲了啊! 婚书还是自己亲手写的! 这下糟了! 他就算再单纯,也明白自己惹祸了。 怎么办? 这可是皇帝赐婚! 事涉皇家,该如何收拾? 另一边林黛玉看了信后,顿时瞪大眼睛。 脸色一时间又红又白。 这时宝钗在旁,见她神情有异,关切道:“可是家里有事?” “不是不是不是!” 黛玉连说三个不是,慌乱的将信扣住。 还心虚的看了宝钗一眼。 这一眼,正好扫到她摇着香扇的手。 腕上带着极品鬼老黑发晶手串。 更加映衬的肌肤丰泽。 黛玉连忙挪开眼神,挤出笑容道: “没甚事的,就是接到父亲的信,有点子想家了。” 宝钗闻言有些疑惑,盯着黛玉看了一会。 直到黛玉眼神闪避,才忽地笑道: “没事就好,我们去院子里凉快凉快吧。” 第六十一章 礼议 六月初六,是朝会的日子。 也是李守中正式接任礼部尚书的日子。 太极殿中,诸公列班。 大魏的朝会,在京的六品以上官员是必须参加。 其余在职官员若有事奏,也可有参加。 所以人数不是固定,而是由礼部负责提前做好登记。 此时殿中正有宫人持诏宣读: “予闻李公守中,诗礼传家,恪尽职守,为人端方,克己复礼……” 大段的夸赞之后,才是真正有用的。 “今擢其入礼部,领尚书衔。” 李守中听完拜倒,口中道: “臣李守中,感佩圣上隆恩,自当竭心尽力,为国尽忠!” “但……” 他刚谢了恩,还没说完话。 就有人出列打断。 是兰台寺的一位御史持本上奏。 “启禀圣上,臣弹劾原南京吏部尚书李守中,不合礼法,难堪礼部尚书之大任。” 李守中和冯一博商议的第一步,就是请罪。 没想到。 还没等他开始,就有人率先发难。 这个御史,李守中不知道是谁的人。 但满朝文武不少人都知道。 他是户部尚书刘舜君的门下。 李守中调任礼部尚书,挡了他的入阁之路。 看来这是要给李守中来个下马威了。 景顺帝面无表情,可心中升起不满。 御史风闻奏事,自然不能治罪。 但他不早不晚,非等宣布完李守中就任的时候。 这是想让他这个皇帝难堪吗? 最过分的是,他刚让李守中就任礼部尚书。 你就弹劾他不守礼法。 这就等于是在指着他的鼻子,说他识人不明! 好在御史也明白现在的状况,高呼道: “臣风闻,李守中明知圣上赐婚冯渊,还以其恩师名义,在江南为冯渊定了婚约,此举欲陷圣上于不义,其心可诛也!” 这次也是不成功便成仁。 他此刻也不管别人的眼神,再次将手里奏本高举。 还好,他没傻到把火引到景顺帝身上。 景顺帝闻言不置可否。 听闻此奏也算是为了维护他,稍稍压下一点怒意。 李守中闻言顺势一拜,也将手中奏疏举过头顶。 “启禀圣上,臣正准备因此事请罪,请圣上明察。” 两份奏疏一起被送到景顺帝的面前。 没等他看,又有一人持本上奏。 “启奏陛下,臣弹劾翰林院编修冯渊欺君之罪!” 弹劾冯渊的人是位科道言官。 倒是没几个人知道他是谁的人。 这人的官职也不大,平日连朝都不用上。 三份奏疏送到御案之上,景顺帝依次看了。 好家伙! 三人说的明明是一件事,却各执一词。 第一份大意是说: 李守中明知皇帝赐婚,还给冯渊定亲,是把皇帝陷入不义。 这个御史确实是风闻奏事,竟没搞清先后顺序。 第二份是李守中的。 他表示不知皇帝赐婚。 但草率为冯渊订婚,无意间让皇帝为难了。 因此请罪。 第三份则说: 李守中为冯渊订婚早于皇帝赐婚,所以冯渊是在欺瞒皇帝。 这人倒是做了充足调查,竟连时间都知之甚详。 景顺帝其实心中有些不满,但依旧不漏声色。 本来今天是件高兴的事,结果这些臣子又搞党同伐异这一套。 “冯渊可在?” 他的声音不大,但有宫人立刻重复了一遍。 “臣在!” 冯渊今日难得上朝,本是为了请罪。 此时听到叫他,立刻出列。 景顺帝面无表情道:“此事因你而起,可有什么要说?” “启奏圣上,臣恩师李公怜臣孤苦失怙,在金陵为臣操持婚姻!” 冯渊闻言回应,口中道: “此与圣上怜臣之心一般无二,臣都铭感五内!” 稍微拍了一下马屁,才道: “其实此事看下婚书的日期,一眼可知其中误会,并非恩师有意违旨抗礼!” 说到这里,他又躬身施礼: “但既然此事由臣而起,还请圣上责罚于臣!” 这就是他和李守中商量的第一步。 以退为进。 两人争着请罪,把事情归在自身。 避免将火引到景顺帝身上。 景顺帝只要明白,哪怕稍有不满,也不会处罚太重。 何况冯渊话里话外都是感恩。 若是朝臣们到此为止,景顺帝可能顺水推舟。 来个罚酒三杯什么的。 但李守中即将上任礼部尚书,自然有不少人不满。 “启奏圣上,此事不管是不是误会,都不是简单处置可以解决的。” 之前弹劾李守中的御史立刻上前,道: “其涉及‘礼法’,还需以“礼”相议!” 你不是礼部尚书吗? 那我就和你说礼。 说着,他斜睨李守中和冯渊,道: “正所谓:凡人之所以贵于禽兽者,以有礼也。” 不得不说,这位御史有两下子。 几句话就将事件升级了。 本来只是小惩大诫,退掉一门的事。 现在成了“礼法”的事。 “启奏圣上,正是如此,此事如何处置,都于礼不合!” 订了两份亲,确实不合。 那科道言官上前,道: “正所谓:上若无礼,无以使其下;下若无礼,无以事其上。” 这就是读书人。 别的不行,扣帽子都有两手。 这是告诉景顺帝: 你要是放任臣子无礼,就没人服你了。 “因此不论对错,只论‘礼’字,这事决不能轻易放过!” 科道言官刚说完,就又有人出列接口: “此为正理!儒以《诗》、《礼》发冢,若礼都弃之不用,也不必读书了!” 这位更狠。 直接表示,不遵从“礼法”,是断绝儒家的根。 这就看出李守中在朝中还没有党羽。 因为师徒二人现在被围攻了。 这时又有人当先附和: “正是!读书先明礼,《论语》有云:博我以文,约我以礼。” 这就是接着上面那人说的。 意思大差不差,相互补充。 “若无礼法约束,如何能成人也?” 随后最开始那御史又接龙道: “《诗》曰:‘人而无礼,胡不遄死。’礼,不可无也。” “……” 一时间,弹劾之人足有五、六位。 但没有一个大佬出头。 都是一些七品上下的杂官。 他们轮番上阵,一个个引经据典。 倒也都算持礼而辨。 但说来说去,就一个中心思想: 李守中失礼了,不配为礼部尚书。 第六十二章 兼祧之议 这些人的攻讦,让景顺帝感到厌烦。 可他又不能轻易发表意见。 “礼法”不是小事,他也不能毫无理由的强压。 正想问问首辅张松越,让他出言调停一下。 这时,一人忽然出列,口中高呼: “启禀圣上,臣也有本奏!” 礼议已经到了白热化。 这个时候还有人站出来,顿时引人侧目。 众人望去,只见一白胡子老官上前施礼。 李守中和冯一博一见是他,不自觉的微微松了口气。 随后又绷紧神经,做好了准备。 因为,他们安排的大戏。 终于要开场了。 “好叫圣上知道,冯渊之父冯坤在世时,与臣相交莫逆!” 没错,来人正是冯家的通家之好,秦业。 冯渊要找人帮忙,说的就是他。 “此次圣上赐婚,臣替冯坤铭感五内,欢欣不已。” 秦业先是面露感激。 随后又面色一凝,笑容逐渐收敛。 “然,这本是一件好事,却被人以此为矛,攻讦朝中重臣。” 既然以退为进,主动请罪不行。 对方不让他们师徒背“失误的小锅”。 而是让他们背“失礼的大锅”。 那就只能启动第二招。 转移重点。 果然,秦业现在这么一说,顿时有人不乐意了。 “此非好事坏事可决,而是凡事要讲一个‘礼’字!若不守礼,哪还是什么好事?” 一直紧绷的冯一博此时立刻抓住对方的漏洞。 他上前先朝丹陛拱手,随后向那人道: “汝岂能守礼而失是非?若不知礼是禽兽,那不辨是非岂非禽兽如?” 对方被怼的一窒。 秦业这时朝对方一笑,礼貌的道: “这位大人可否容在下说完?” “哼!” 那人冷哼一声,拂袖而退。 秦业才又继续道: “冯坤还在世时,常感慨其幼弟夭折,多次说想要多生一子为其传嗣。” 这个年代谁家没几个夭折的孩子? 冯渊有没有叔叔,他自己都不知道。 本来是想编造一个,左右也无从查证。 但秦业说他确实有个夭折的叔叔。 三岁就没了。 甚至没来得及起大名。 要不是秦业和冯渊他爹认识的早,都不一定知道这个事。 “只是他还未能有次子,便也撒手人寰。” 秦业面露悲戚,朝丹陛跪伏,大礼参拜道: “所以臣今日斗胆,替在下已故好友,冯渊之父冯坤,向陛下请旨!” 顿了顿,又提高了两个声调。 “请陛下允许冯渊兼祧,为其叔父冯石传嗣!以全冯坤兄友弟恭之常情!” 那孩子小名石头,因此称冯石也没错。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激烈反驳。 那五、六个杂官纷纷上前围攻。 “你这是避重就轻!” “奸佞所为,非礼而决!” “好个秦邦业,你是想做幸进之臣吗?” “……” 他们一个比一个说的恶毒。 冯一博这时再次发威,低吼一声: “住口!” 随手朝丹陛施礼,眼睛却盯着这些杂官。 “在下今日本不想多说,上朝亦只为请罪!” 对付这些马前卒,若是李守中上场实在吃亏。 反倒是冯一博。 他是当事人,又与他们官职不相上下。 只是一个七品翰林编修。 “诸位一而再,再而三的攻讦我的恩师,现在又攻讦我的长辈!” 顿了顿,冯一博声色俱厉的道:“冯渊定然与你们决个高下!” 说完他上前一一逼视几人,那几个杂官也都怒目而视。 这时,他又回到丹陛之前,一指李守中,道: “你们先是句句说礼,攻讦我恩师,甚至为守礼可以去是非,无视其中误会。” 随后又指向秦业,继续道: “现在我伯父依礼而行,为我父亲求旨,不论圣上降恩与否,都未曾失礼。” 冯一博转而怒目,扫视众人,道: “反而是你们,咆哮御前,混淆视听,此非礼也!” 顿时,那五六杂官纷纷出言: “胡说八道!” “圣上不可!此例如何能开?” “不错,兼祧向来是小宗兼祧大宗,因大宗不可绝!如何能以大宗兼祧小宗?” “就是啊!天下夭折的男丁无数,若都因此兼祧,岂不乱了纲常,一人岂非能娶数个正妻?” “……” 众人原本是对李守中进行围攻。 蓦然间,却变成了兼祧是否合礼的讨论。 景顺帝一直隔岸观火,自是看的分明。 此时他心中微微松了些,觉得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他看向一旁木雕泥塑般,一直没有动静的首辅张松越。 “老师觉得如何?” 声音不大,但太极殿中都静了下来。 刚刚出声的都是小角色。 现在皇帝和首辅对话,他们很自觉的就偃旗息鼓了。 就连冯一博也是一样。 此时他已经悄然归队,在最后面负手而立。 张松越这些日子,正因赵文松的事焦头烂额。 听到皇帝问他,便明白了。 这是要借他的口保李守中。 当即他微微点头,但却没有说话。 景顺帝也不管他,直接笑道:“好,既然老师也觉得可以。” 抬头瞬间,笑容收敛。 “那就先查实,若却有其事,予便按照礼法,也就是定亲顺序,下特旨许冯渊兼祧。” 这场本就只是给李守中一个下马威。 并没有真正的大佬下场。 此时皇帝和首辅同时点头,便一锤定音。 再没人敢反对了。 “谢圣上隆恩,圣上再三降恩,臣下感激涕零,臣代已故父叔谢过!” 冯一博趁热打铁,连忙上前谢恩。 秦业也附和道:“臣代冯坤及冯石,谢过陛下之隆恩。” 景顺帝闻言摆了摆手。 他也知此事特例,便又将口子扎住,道: “此仅一次,下不为例!” 说完也不等有人答话,景顺帝直接摆了摆手: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 旁边宫人一见眼色,立刻高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此番朝会算是结束了。 但李守中和冯一博知道。 今日兵行奇招,只能算是勉强过关。 对方只出马了五、六杂官。 一是给李守中一个下马威。 二也是试探一下皇帝的态度。 毕竟这事搞大了,涉及皇室威严。 朝堂大佬们也都不敢太过。 可就这些小杂鱼,就搞得师徒十分被动。 将来等待他们的,一定还有更大的挑战。 朝堂中的暗流汹涌,不过只见了一角罢了。 回去的路上,李守中见冯一博有些沉默。 这不禁让他想起一些往事,便苦笑道: “这就是我当年心灰意冷的原因,这些人一个个搞不了大事,搞人却都极有一套。” 第六十三章 贾府得信儿 朝会一散,贾政就急匆匆的回了府中。 一下车就穿门过户,到了正屋。 进去却发现王夫人没在。 他拿了林如海的信,也没让人通报。 直奔后宅去了。 “二老爷来了!” 鹦哥在外面诧异的挑帘,贾政一低身子就进了屋。 “母亲!” 他急慌慌的进来,见王夫人和薛姨妈都在。 李纨和王熙凤也在一旁作陪。 贾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犹豫着道: “既然姨太太也在,那就一处说了吧!” 又对旁边作陪的李纨和王熙凤说了句: “媳妇都先回去歇着,我有些话要和长辈们说!” “是!” 李纨毫不留恋,抱起贾兰就走了。 王熙凤倒是好奇的很,但也不敢违逆。 带着平儿扭扭捏捏的出了门。 两伙人刚出去,贾政就忙不迭讲道: “好叫你们知道,前儿个我收到妹婿的信,说黛玉的亲事定下了,我还不知如何解决。” 他没说是自己建议的,只避重就轻的道: “今儿个倒是好了,竟闹到了朝堂上解决去!” 贾母闻言就感觉不对,皱眉看向贾政。 “等等!你说带黛玉的亲事定下了,是什么意思?” 和宝玉? 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倒是没白疼这个傻儿子。 竟还开了窍,想到给女婿去信。 但为什么会涉及朝堂? 贾政闻言顿时有些讪讪。 他有些尴尬的看了王夫人一眼,却见她毫无表情。 丝毫没有帮自己说话的意思。 只能看向一脸疑惑的贾母,道:“母亲,这事我还没来得及和您说。” 贾政咽了咽口水,又清了清嗓子。 才继续道:“只因这事有些不好解决,之前怕您听了徒增烦扰。” 旁边的薛姨妈也有些莫名其妙。 这事按说和她无关,是否该听? 为何贾政要把她留下一起? 这时只听贾政有些心虚的道: “如今圣上不久就要下旨,才算是定了下来,我就立刻过来禀告母亲。” 贾母自是没有听懂。 她还是一脸疑惑,同时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 应该是宝玉吧? 这时王夫人却嫌贾政太绕,直接问道: “到底定的是谁?怎么还闹到御前了?” 贾政先看了贾母一眼,又看向薛姨妈,道: “姨太太听了可别惊着,黛玉定下的……” 薛姨妈闻言满脸疑惑,她有什么好惊讶的? 总不能是薛蟠吧? 要是真的,那可太好了! 这时就听贾政沉声道:“也是冯渊。” “什么?” 三个女人异口同声,瞪大了眼睛看着贾政。 王夫人最先恢复了常态,甚至有几分窃喜在里面。 不是配给宝玉就好! 贾母则呆愣在那里,嘴巴都没合拢。 她一时难以接受。 竟真不是宝玉? 薛姨妈则被消息冲击的有些懵了。 怎还可能还是冯渊? 那我家宝钗怎么办? 黛玉做妾了? “咳咳!” 贾政见状轻咳两声,才苦笑着继续。 “此事说来有些许复杂,就是亲家公和妹婿,在江南把两小的婚事订了,却正好与圣上的赐婚有所冲突。” 薛姨妈这时才反过味道,大惊失色道: “那可如何是好?” 王夫人也不疼不痒的附和了一句。 “是啊!那我们宝钗怎么办?” 贾政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安心。 “今日朝堂上还有人借此攻讦亲家公,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最后圣上更是降恩,说若无别的错处,就让冯渊兼祧两房。” 说到这里,贾政兴奋的一拍手。 顿时吓了三人一跳。 贾母也回过神来,刚好听贾政道: “所以宝钗和黛玉位份相同,算是冯渊两房的妯娌!” “啊这……” 薛母一时无语,随后才不是滋味的道: “她们姐妹向来最是要好,如今又同嫁一人,将来倒也有个伴儿了……” 这就是自我安慰。 不然能怎么办? 这个冯渊每次都惊动圣上下旨! 除了认命,薛家还能怎样? 贾母却是大怒,指着贾政骂道:“你是干什么吃的!” 随后又开始哭天抹泪。 “我的宝玉可怎么办哟?” “黛玉又怎么能和人同夫?” 贾政连忙上前劝慰,道:“母亲,这事是圣上钦定,自然无从更改。” 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封信。 “都怪我没提前和您商议,您先看看如海的信吧!” 他把信递到贾母面前,道: “我总觉有些不对,妹婿这信像是在托孤。” 贾母抹了抹眼泪,接过信往远拿了拿。 “我感觉有些不对,他似乎很是着急的把婚事定了下来。” 这几天贾政都有些惴惴,却又没个人能商量。 还好今天朝会说了此事,他也算如释重负。 此时在信上指指点点,对着后半截道: “你看这里,母亲,妹婿说将来有什么事,让我帮着操办一二。” 他收回手来,有些担心的道: “这字里行间,怎么看怎么感觉像是托孤,但又没明确说什么。” 贾母却不管那些。 她看完之后,把信往桌上一拍。 “混账!我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你在搞鬼!” 贾政顿时一个激灵,连连摇头。 口中道:“不是不是,母亲……” 贾母丝毫不理,直接打断道: “我就说女婿怎么想起给玉儿订婚了!还不是你去信提的?” 说着,她指着贾政大骂:“我还没死呢!你就敢在背后算计我?” 贾政连忙道:“母亲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这个舅舅也是为了黛玉好啊!” 贾母闻言抹起眼泪来。 “那我是为了谁?说来说去,我不都是为你和宝玉?” 想到自己辛苦筹谋,却被儿子偷了家。 贾母越发难过,更是悲从中来。 “你不感恩也就罢了,还背后算计我这个老婆子!” “哎哟哟!这个不孝子!” 贾母哭了一阵,任谁也劝不住。 王夫人一直不动声色。 直到觉得差不多了,才低声劝道: “母亲息怒,此事既然是圣上决断,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宜再多说什么。” 顿了顿,她靠近贾母耳边。 “免得有心人听了去,以为咱们心生怨怼,想要违逆圣意呢。” 贾母耸然一惊。 这才想起上次的事,连太上皇都知道。 她却不知,这次别说是太上皇。 这边才说了没多久。 整个贾府差不多就都知道了。 第六十四章 宝玉郁郁 贾府的一处园子里,宝玉正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鹦哥。 “你说什么?” 鹦哥所言让他实在难以接受,一时呆愣愣的杵在那里。 袭人在旁皱眉提醒道:“这样的话,你可别乱说!” 鹦哥却没理解其中深意,还朝袭人急道: “我向来和你是一伙的,这才来告诉你一声!” 她咬牙朝天一指,道: “这是我刚在老太太房外亲耳听的,若是有假就叫我不得好死!” 原来此时正值夏日,贾母的门窗都没关。 鹦哥几个丫鬟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几人相互对视一下,便只留下值班丫鬟鸳鸯。 其余都各自散去。 袭人闻言朝鹦哥翻个白眼。 再一回头,果然见宝玉已经开始抹泪。 袭人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搂住宝玉。 “我的好二爷,你可莫再哭了。” 她只觉自己的心累极了。 宝姑娘的事还没算过去,现在又是林姑娘。 自己家的二爷,怕不是又要郁郁。 正这时,宝玉忽地挣脱。 朝着贾母正屋方向就跑了过去。 袭人、鹦哥连忙跟上。 “宝二爷,您稍待,老爷正在里面说话!” 宝玉被鸳鸯拦在门口,心中自是气急。 等袭人两个追了过来,正见宝玉把脖子上的玉摘了。 “我要这劳什子作甚,姐姐没有,妹妹也没有,我也不要了!呜呜呜!”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把玉往地上砸。 鸳鸯和鹦哥连忙抱住他,袭人从他手里把玉抢了下来。 屋里显然也都听到外面动静。 “好一个孽畜!还敢胁迫长辈了!” 贾政第一个出来,怒气冲冲道: “原只道你整日就知在女儿堆里厮混,今日看来倒是长能耐了!” 紧随其后的是,王夫人和薛姨妈,也扶着贾母就出来了。 还没等出门,贾母就喝止道:“住口!你说他做什么?” 等出门站定了,又道:“有什么你冲老婆子来!别说我的宝玉!” 几人一出来,鸳鸯和鹦哥不由微微松手。 宝玉立刻冲到贾母怀里,差点把她撞了个趔趄。 好在王夫人和薛姨妈眼疾手快,联手将其撑住。 “老祖宗,我不活了!呜呜呜!” 宝玉哭得死去活来,眼见都要翻白眼了。 贾政实在忍不住了,道:“你这孽畜眼看都要十二了,还动不动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他本不想多说。 但今日刚在惴惴中得脱,又被贾母训了一场,正自无处发泄。 “难道你准备在内宅厮混一辈子吗?” 想起宝玉哭诉的原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看冯渊,十八岁都已经中了探花,若不趁早读书,怎么能出头?” 贾母刚也积了一肚子气,闻言哭诉: “你这不孝子,就知道读书读书,我们这样的人家,差的是个读书的举子吗?” 想起冯渊两个字,贾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有些口不择言的骂道: “你祖宗有几个是读书出来的?数典忘祖,取祸之道!”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了,又收敛怒容。 看着贾政叹了口气,软声道: “老大没了,若是宝玉也累坏了身子,又找谁说去?” 贾政闻言眼神有些复杂。 一时想起贾珠,一时又想到冯渊。 最后还是坚定道: “要不就让他上家塾读书吧,若真不行,再想其他门路。” 贾母被贾政连续背刺,早已心灰意懒。 闻言摆了摆手,道:“老婆子不管了,你们愿意如何就如何吧!” 说完就想抱着宝玉进屋,却又想起什么。 回头扫视一眼院里的几个丫鬟。 “今日的事,谁告了宝玉,我也不多问,自己去找鸳鸯领家法!” 另一边的厢房里。 黛玉正要睡午觉,雪雁急哄哄的把她叫了起来。 还让晴雯在门口看顾着些。 随后把刚得到的消息说了。 黛玉听了神情有些复杂,说不出是喜是忧。 随后似想通了什么,倒浑身都是一松。 像是放下一桩心事。 她屋里的两个丫鬟。 晴雯性烈如火,谁也招惹不得。 整个院里,就没谁和她关系好的。 反而雪雁年龄小,又不起眼。 倒是在贾母院里混得不错。 平时晴雯护主倒是够了。 但要说消息灵通,她们屋里就要靠雪雁了。 雪雁刚刚就是和外面的丫鬟一起玩。 正好也在屋外听到了这个消息。 “这是真的?” 黛玉还没说话,晴雯的身子先探进屋里。 一脸的惊诧道:“姑娘,若这是真的,明儿个宝姑娘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晴雯刚说完,一回头就见门口站了个俏丽身影。 不是宝钗还能是谁。 “我今儿个不知怎地,就觉心里发堵,想午睡也睡不着,就过来和妹妹说会子话。” 宝钗刚才只是随口问的,并未放在心上。 她和黛玉常来常往,自不见外。 一边说着,一边就进了屋里。 可说完就感觉到屋里气氛不对。 主仆三人都心虚的看着她。 不知道的以为三人偷了她什么东西呢! “咕噜!” 黛玉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第一个反应过来。 连忙上前拉着宝钗,道:“姐姐快坐下说话。” 宝钗看着三人,有些奇怪道: “妹妹这几日是怎么了?怎么每次我来都像是防贼似的。” 顿了顿,皱眉道:“莫不是真丢了什么?”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来?” 前些日子她收到父亲的信后,只想当没有这事。 可毕竟年龄还小,哪里藏得住。 今日得了确认,更是心虚的不行。 想了想,黛玉还是决定自首。 “你们都先出去,在门口给我守住了。” “是!” 晴雯和雪雁应声出去。 黛玉拉着宝钗的手,把她带到炕边。 “姐姐,你先坐好。” 她从桌上的书里抽出一封信,递给宝钗。 “这是前儿个我父亲来的信,这几日我都不知该如何与你说起。” 宝钗犹豫道:“这是叔父的信,我还是不看了吧?” 黛玉楚楚可怜的看着她,道: “姐姐还是自己看一下吧,不然我怕是说不清了。” 宝钗抿了抿唇,将信抽出。 还没等看,就听院里吵了起来。 姐妹两个联袂到窗口张望着。 正好看见宝玉大闹的一幕。 第六十五章 恩旨降下,福祸相依 再次见到夏秉忠,冯一博怀疑景顺帝压根没派人查一下。 这恩旨下的也太快了。 原本有值班太监,夏秉忠却非要亲来。 这次也没在翰林院,而是直奔冯府正堂。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予闻,先南京兵部职方司员外郎冯伦……” “……特降恩旨,许其子冯渊,为其兄弟冯石继嗣香火,使之不至断绝……” “钦此!” 宣读完毕,冯一博接过圣旨奉在香案上。 夏秉忠大马金刀的居中而坐,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碗抿了一下。 “冯编修,你也不够意思啊!” 冯一博的手正在怀里,犹豫这次拿多少给夏秉忠。 听到这话,手就是一顿。 缓缓放了下来。 他面带微笑,看着夏秉忠。 “夏公公指的是?” 前几日的遭遇,让冯一博更清晰的认识到朝中凶险。 也深刻体会到自己之前的幸运。 可能是太渺小。 也可能是被太上皇针对了一下,太过引人注目。 总之没人搞过他。 如今李守中来到都中,形势就急转直下。 他已经成了攻讦李守中的一个靶子。 这个时候,冯一博要把握一切力量。 夏秉忠这条线,更显得尤为重要。 这也是他刚刚犹豫的原因。 怕给少了。 “你想兼祧就和咱家说一声,才多大点事?” 夏秉忠懒洋洋的啜着香茗,笑眯眯道: “何至于还惊动到御前?” 冯一博闻言苦笑,得了便宜还卖惨。 “公公说笑了,我真的是被逼无奈,才会出此下策,不然……” 夏秉忠闻言一咧嘴,摆了摆手。 “开个玩笑,咱家知道冯编修的难处。” 说着玩笑,他却收敛笑容。 一张老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冯一博,口中道: “但冯编修,终究也没想过找找咱家呀?” “夏公公哪里的话?这事的源头还在我恩师身上。” 冯一博也不急着给钱了,就往他旁边一坐。 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还叹了口气。 “唉!我倒是无所谓,但他老人家也是江南名宿,真的求到夏公头上,怕也不好出手吧?” 夏秉忠像是学了变脸,这时脸上又浮现笑容,道: “哎呀!咱家就是随便问问,冯编修还当真了。” 随后话锋又一转,道: “不过若是有什么事,可别忘了咱家,最近都快淡出个鸟来了。” 真有鸟了你还不乐死? 冯一博心中吐槽,但也闻弦音而知雅意。 没再犹豫,把怀里汇票都拿出来。 这一沓,足有十张。 千两之巨。 “夏公公是该吃顿好的,做菜就要多放些油盐才香。” “哟~!咱家粗茶淡饭吃惯了的,一下子太多油盐怕是齁儿嗓子呢!” 看着一沓汇票,夏秉忠脸上的褶子都能折出朵花来。 但他也不急着接,而是道:“冯编修不如先说说,都点的是什么菜啊?” 说到这里,他身子做直,也不再打马虎眼。 “咱家也是无功不受禄,万一帮不上什么忙,岂不丢了口碑?” 夏秉忠来此的目的,就在于此。 他知道李守中初次朝会就遭遇了围攻。 特地过来走动走动,就是想看能不能有点什么收获。 虽不敢包揽李守中的事。 但冯一博这个小虾米,他自信还是能保住的。 现在一看,果真是来对了! “我哪里敢替公公做主,无非是寄希望于夏公公的关照。” 冯一博随口一捧,夏秉忠自然知道所求还在后面。 果然,就听他道: “若有什么不利于我和恩师的,有人能提前通个气就好了,也免得我太过被动。” “害,冯编修这话说的见外了!哪还用特地交代一下?” 夏秉忠闻言一松。 一把就把汇票接了过来,叠了两下放在怀里。 这个事对他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 满口答应道:“别处不敢说,这边有什么关于贵师徒的风吹草动,咱家保你第一时间知晓。” 他说的这边,自然是皇帝。 两边新的协议达成,夏秉忠起身就要走。 忽地想起什么,回头道: “对了,冯编修若是有朋友想捐纳的,也可以和咱家说。” 大魏朝廷如今天行二日,卖官鬻爵也不算什么新闻。 很多人想要当官,只需认识朝中真正的权贵。 再多舍些钱捐纳就行。 尤其是低阶武官,大多握在太上皇一边。 只要找对了人,很容易就能捐个实缺。 稍高一点的就麻烦些,起码你得有点背景。 不然捐了也回不来本。 文官最是麻烦,毕竟有学历要求。 但吏员倒是可捐。 虽然可供捐纳的,大多是低阶官员。 但捐纳之风盛行,却加剧了吏治腐败。 造就了如今的大魏官场,结党营私、贪腐横行。 甚至有时候,你明明有资格。 也得捐纳。 不然就别想得了实缺。 李守中就曾因朝中景况心灰意冷。 若非是冯一博以初心相激,今年就已经致仕归乡。 教化家族后辈去了。 不过捐官也不是找谁都行。 要是没找对人。 层层扒皮之下,还要多花几倍冤枉钱。 还不一定能半成事。 “哦?” 冯一博听到夏秉忠还能捐官,倒是一愣。 随即感慨道:“夏公公的门路真广啊!” 夏秉忠得意的摆了摆手,谦虚道: “无非混口饭吃罢了。” 又提醒道:“放心,咱家肯定不让你吃亏。” 他怕冯一博多想,拍了拍他的肩膀。 “咱们都是自己人,价钱肯定比外头的便宜几成。” 又叮嘱道:“这事可别到处说!” 没等冯一博说话,又自问自答道: “嗯,若非你嘴严,我还不敢托付。” 冯一博只能点点头,应道: “公公放心便是,若有人捐纳,我一定推荐给公公。” 听到这个回复,夏秉忠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转身就走。 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许是为了证明今天的钱没白话。 还没到晚上,就有个小内监匆匆上门。 “冯编修……呼哧……夏太监让咱告诉你一声,说有人上疏举荐您……呼哧!” 小内监见了冯渊,气都没喘匀。 说出的话也让冯一博听的云山雾罩。 谁保举他做什么? “别急,先喝点水再说。” 冯一博递过一杯温茶。 小内监吨吨吨灌了下去,又终于喘匀了气。 才道:“有人举荐您,巡江南倭寇及练兵事!” 第六十六章 一箭四雕?不存在的! 赏了小内监一锭银子,他便乐滋滋的走了。 冯一博沉吟良久,才回转内院。 他刚将这事说了,李守中就气得直拍桌子。 “此人恶毒至极!” 正如他所言。 虽不知这人是谁。 但这个举荐,真可谓是刁钻无比,恶毒至极。 只此一招,就能一箭数雕。 这些大魏官员,一个个不爱搞事专爱搞人。 像贾政那样,没参与搞人的。 虽是中旨官,竟算得上是真正的清流了。 如贾雨村那样才干优长,之前不也一样被搞? 就是这些人,才干没有,打击有才干的人却很有一套。 随便扣上些罪名,或是给你个差事。 就给你上一课,顺便也让你下课。 李守中对此也有着充分的发言权。 他刚一回京,就遭遇下马威。 好不容易巧妙破解。 可还没等站稳脚跟,自己的爱徒又被人针对。 简直破了个大防! “绝不能让他得逞!” 李守中在屋里来回踱步,其心中愤懑简直快要溢出来了。 好在他头脑还算清晰,很快想通了对方的意图。 他看着冯一博,正色道:“他们这是想把咱们师徒分隔,逐个击破!” 这就是第一雕。 意在支开李守中身边为数不多的,或者说暂时是唯一的羽翼。 让李守中在朝中越发孤立无援的同时,也给隔岸观火的人一个警告。 李守中虽号称门徒遍及朝野,此次来京却没什么人来投他。 因为,他的门人其实大多在江南。 少数在都中的,也都有自己的派系。 你若只是个江南大儒。 自然都恭你敬你,尊你为师。 可你到朝堂争雄。 那大家这些小官,也只能先静待事态发展。 你能起势,大家自然愿附骥尾。 来个锦上添花。 若你无声无息,连个浪花都无。 那自然也没必要给你殉葬。 “恩师初来乍到,自该先韬光养晦。” 冯一博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 “我们暂时也没准备有什么动作,其实分不分开问题不大。” 这话说的十分中垦。 李守中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在朝中先站稳脚跟。 而不是上来就要创立什么天大功业。 “那也不行!” 见冯一博似乎没明白问题的严重性,李守中又叹道: “你可知赵文松在江南所为?” 这第二雕,正是赵文松巡江南事才过。 此人在江南的嘴脸,难堪到令人发指。 整个江南被他折腾的困弊不堪。 在这个时候,江南士绅对朝廷派的人。 尤其是巡倭寇事的,定然心存抗拒。 若冯一博真的去了,难免也要举步维艰。 “师尊忘了,我也是江南士绅,又是您的爱徒!” 冯一博笑着回应,似乎没在怕的。 “如今更是与薛家、林家有姻亲,想来不会有人为难我的。” 李守中的基本盘在江南,很多基层文官都是出自他门下。 薛林两家,一个在金陵,一个在姑苏。 都是当地望族,享誉江南。 冯一博若是真去了。 就凭借这三层身份,倒也不至于被太过为难。 “一博你不会真的想去吧?” 李守中越发觉得不对,一脸的不可置信的道: “可别忘了你是文官,如何能掌练兵之事?” 这第三雕,正是让他一个文官练兵。 你若说是去监军,还过得去。 但练兵就是在挑衅武勋的权威了。 搞不好太上皇都要被炸出来。 就算冯一博在江南有稼轩之名,怕在军中也无人听从他的号令。 冯一博闻言也不再遮掩,而是看着李守中直接道: “这事问题不大,江南本就武备松弛,全都从头开始最好。” 这是他在前面深思熟虑的结果。 李守中想到的问题,他自然都想过一遍了。 “这是何意?” 李守中一时有些难以理解,反应也有些激烈。 “一博你真想去啊?” 他想到上疏之人的用心毒辣,怎么能让冯一博轻易涉险? 都中唯一的入门弟子若都保不住。 那他这官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师尊,其实我得知这个消息,就在想去了之后该如何操作。” 冯一博自信一笑,随后却叹了口气道: “若是不去,怕一段时间内我都仕途受阻。” 李守中这时自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整个人都有些颓丧。 因为这招还有最后一雕。 就是让冯一博进退两难。 冯一博曾剿过倭寇。 你若推说不行,自会被当做不作为,不敢任事。 有这样的评价,不说毁了仕途。 起码下次考评中下,三五年内也别想有什么提升。 “恩师,您也不用担心,我毕竟和赵文松不一样。” 冯一博自然明白对方的歹毒用心。 但也明白,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个机会。 他在都中被绑定了李守中,说来只能死熬资历。 而脱离这边的束缚,没准能做出一番功业。 “有赵文松这个瓦砾,不,应该说是渣滓在前,我在江南稍做出些成绩,也能成珠玉。” 其实,若非赵文松做得太过。 也不至于搞得物议沸腾,被那么多人弹劾。 在冯一博看来。 这个时候去江南接手正是时候。 做的好了,成就一番功业。 就算他做的不好,有赵文松在前比较着。 想必也没人会觉得他不行。 “一博你……” 李守中神色复杂,像是重新认识冯一博一样。 见他竟似早有准备,又想起当初来劝自己时。 恍惚间,觉得这才是真的冯一博。 大丈夫行走于世,本就该建功立业! 那些人只想着蝇营狗苟,自然觉得这是在害人。 可对于他们师徒来说,本就想有所作为。 那这又未尝不是机会? “既如此,那就去!” 李守中想通此节,顿觉豁然开朗。 又见冯一博身上气质沉宁,不禁感慨道: “看来为师还没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既然立志范文正公那样,岂能再阻拦于你!” “恩师放心,此去定不负所教,为我江南还个清明。” 冯一博立刻躬身施礼表示受教。 其实有些话,他还没说。 且不提刚说的那些江南隐藏人脉。 就单说钦差二字,就够他横行无忌。 要作威作福也不是不行。 想一箭四雕,把他射杀? 不存在的。 毕竟,自己回了江南,那可就不是雕了。 而是。 龙归大海,虎返深山! 第六十七章 三临贾府,二进后宅 师徒俩商量了良久,大致方向才都全部敲定。 现在就算没人举荐,冯一博都会让恩师李守中上场。 相比困守都中,主动出击的机会可太难得了。 若非他有成功剿倭的经验,怕是还轮不到他。 还没到朝会的日子,冯一博就有些跃跃欲试了。 好在李守中敲打了他一番,才算静下心来。 “一博,这买的玩意儿也太多了些吧?” 今日休沐,冯一博提前一天就让人递了帖子。 他要送李孟氏去贾府,看望经年未见的女儿和外孙。 而他和黛玉定亲后,也该过去见见长辈。 见李孟氏看着满车的礼物皱眉,冯一博顿时笑着道: “师娘,您老可是第一次见外孙,自然要多准备些礼物,只有这第一次的印象好了,他才会和你更亲近。” 李孟氏一愣。 虽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但还是踌躇道: “这是我自该准备的,又岂能让你破费?” “师娘就不要和我客气了。” 冯一博连搀带扶将李孟氏送上车,嘴里还道: “我爹娘都不在了,不孝敬恩师和师娘,还能孝敬谁去?” 李孟氏刚在车里坐好,闻言假装生气道: “这孩子别胡说!等以后你成了亲,就能孝敬两边的岳父岳母了!” 别人顶多是两边父母,只他有两边岳父岳母。 一行人很快到了贾府,早有丫鬟婆子等候。 李孟氏被簇拥着带进了后宅。 冯一博则直奔南大厅,先去见贾政。 “见过政公。” 再次见面,贾政不禁有些感慨。 每次见到冯一博,他的身份都不一样。 第一次是亲家公的弟子。 第二次姨太太的姑爷。 这次更亲近些,是外甥女的未婚夫了。 关键还是自己推动的。 想到这,贾政不由暗叹命运的玄奇。 旋即又拿出长辈的架势,道: “你和黛玉的恩旨,已经降下了吗?” 冯一博对贾政印象一直不错,闻言自是恭敬回道: “恩旨昨日就到了,不过旨意和林姑娘无关,是薛家那边作二房兼祧。” 贾政闻言一怔,随后露出喜色。 他还以为皇帝赐婚的才是大房,没想到自己亲外甥女是大房。 “嗯,这样更好,也算我没负了如海。” 说到林如海,贾政心中忽地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原本圣上赐婚你和宝钗,我们就不是外人了。” 他决定尽一尽做娘舅的责任。 “如今再加上黛玉,我这个做舅舅的,难免叮嘱你几句。” 冯一博做洗耳恭听状,道:“政公请讲。” “你年龄稍长,将来对她们要忍让些个!” “夫妻之间呢,最忌无故争吵,一定要平心静气。” “……” 贾政一口气说了很多。 差点把自己这些年的夫妻心得都说了。 好在他及时醒悟,才意犹未尽的换了个话题。 “你现在也是宝玉的妹婿……嗯……姐夫……额……” “都是!总之以后你多带挈带挈你宝玉弟弟。” 冯一博连忙摆手,道: “政公哪里的话,我见过二公子的!” “他年纪不大,就英俊潇洒,为人处世,也自有一番态度,实乃人中龙凤!” “……” 两人就这样,有的没的聊了半天。 这时外面来人通禀: “老爷,老祖宗让人来叫冯大爷过去呢。” “知道了!” 贾政点了点头,神色却有些不自然。 他和贾母吵了一架,做出让宝玉上学的决定。 这两天早晚请安,贾母都没搭理他。 为了不在晚辈面前丢脸,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后宅。 “你跟他们过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那一博就先告退了。” 冯一博也不觉有异,直接退了出来。 他一出门,就看到一个俏婢在外面候着。 “见过鸳鸯姑娘!” “奴婢不敢,奴婢见过冯大爷。” 鸳鸯连忙回礼,又笑道:“冯大爷还记得奴婢?” 冯一博闻言也是一笑,道: “还未谢过姑娘赐凳之恩,如何敢忘?” “咯咯咯!” 鸳鸯掩嘴轻笑,奉承了一句。 “大爷不愧是探花之才,竟连这等小事也都还记得。” 说着也不多做纠缠,扭头在前面引路。 冯一博连忙跟上,口中还道: “滴水之恩,也不敢忘,若鸳鸯姑娘日后有什么用得到的,随时可以找我。” 他对鸳鸯的印象不错,这话也只是没话找话,随口一说。 鸳鸯显然也明白,甚至都没有回头。 只在前面幽幽道:“这人情太大,奴婢可不敢领受。” “要不现在还你也行。” 说到这里,冯一博自然要有所表示。 他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紧走两步,道: “小小心意,姑娘不要嫌弃。” 这些小玩意他身上还有,都是准备随手打赏用的。 比起直接给银子,这样更显品味。 鸳鸯有些诧异,显然没想到他会真给。 不过她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而是贾母身边的第一丫鬟。 见状也不扭捏,而是落落大方的道: “若是大爷打赏,奴婢就接了,若提什么恩情,我可不要!” 冯一博不提打赏,也不说恩情。 而是道:“那就当朋友间的礼赠吧。” “咯咯咯!那奴婢可谢大爷抬举了。” 鸳鸯不再多说,双手接了过去。 两人这时正走到夹道。 就见侧面两个女子,正看着他们交接玉佩。 两边八目相对,都有点小尴尬。 这个情形,看着就像是在送定情信物。 还被人抓了个现行。 尤其鸳鸯最后那句话,听着倒像是被抬了妾的。 哪怕是鸳鸯再落落大方,也不由涨红了脸。 “哟~!一博兄弟可真是人品风流,有阵子不见,听说已经探花及第,还进了翰林院?” 王熙凤虽意有所指,但也点到为止。 身为贾母最看重的媳妇。 李孟氏上门,自是需她过来作陪。 因为身子不爽利,磨蹭了一会子才出来。 却正好碰见冯一博二人。 她虽还记恨冯一博,却也不好招惹鸳鸯。 甚至还主动上前招呼了两句。 缓解了一下四人间的尴尬。 “见过琏二嫂子!” 冯一博也反应过来,连忙见礼。 “上次一别,琏二嫂子风姿更胜往昔。” 第六十八章 初见三春 “哎呦呦!我可不敢当你的夸赞!” 王熙凤顾及鸳鸯情面,才没有出言嘲讽。 但她显然也不想再和冯一博多说什么。 只笑道:“老祖宗还等着呢,咱们就别在这处说话了。” 说完,一拉平儿。 留下两个婀娜背影,往正屋去了。 冯一博和鸳鸯也紧随其后。 四人鱼贯进了正屋。 “我来迟了些,没得迎接远客,还望恕罪!” 王熙凤一进屋就被贾母叫到身边,和诸妇人见礼。 又被介绍了李孟氏。 此时的李孟氏已经乐不思冯一博。 她左边坐着李纨,右手搂着贾兰。 满眼都是笑意,面上还有些许泪痕。 显是刚才哭过。 两边寒暄了几句,冯一博也上前挨个见礼。 “见过老太君,老太君风采依旧。” 贾母听他一说话,就收敛了笑容。 “见过诸位婶婶、伯母。” 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都微微点头致意。 随后又和李纨等打过招呼,贾兰也给他见礼。 冯一博全了满屋礼数,才再次回到贾母面前。 “老太君,冯渊知错了!” 他今天不是来找茬的。 所以,该认怂就要认。 “之前是我年轻气盛,未能体会老太君对外孙女的慈爱之心。” “因此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混话,惹得老太君伤心了。” 说到这,他一躬扫地。 “今日特来当面请罪,冯渊认打认罚,听凭老太君处置,只望老太君能解气就好。” 这话就是个态度,贾母当然不会真的打罚他。 “老婆子本是再不想见你的,想必你也知道,但终究你和我的黛玉也订了亲的。” 话里话外都透着不情不愿。 但说完之后,贾母一直绷着的面容也微微松了松。 “算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微微一叹,摆了摆手。 又道:“但你需知,我就这一个外孙女,一直放在心尖子上疼的,所以你上次说我对她不好,真的让人伤心。” 这就是给自己个台阶下。 表明自己生气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说她对黛玉不好。 说着又话锋一转,道:“但我今日若真打了你,怕她还要记恨我的。” 这话一出,屋里气氛顿时就轻松了不少。 “老祖宗哪里的话?林妹妹听到这话,还不冤枉死了?” 王熙凤声音一挑,似带着嗔怪。 “谁不知道她和老祖宗最亲,记恨谁也不能记恨您呀!” 王夫人也附和道:“母亲您别多想,黛玉素来聪慧,定然知您苦心。” 薛姨妈也跟着补了一句: “就是就是,黛玉每每都会说,幸有老祖宗培养,不然真真孤苦无依。” 黛玉和宝钗关系最好,平日也经常在梨香院小住。 因此薛姨妈对她倒比别人更熟悉些。 一群人纷纷圆场,这事暂时就算过去了。 这时李孟氏听到薛姨妈的话,却眼珠微转。 “早就听闻老太君最会教养,贾家的姑娘们个个都是嫩葱一样,今日怎么却一个也没见着?” 这话简直不要太明显。 任谁都听出,这是想让冯一博见见黛玉。 贾母这时已经恢复了些真心笑容,闻言也顺势依道: “光顾着说话了,亲家母来了,是该把姑娘们都叫来见见长辈的。” 一摆手,鸳鸯带着几个丫鬟就出去了。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 不一时。 只见三个奶妈并五、六个丫鬟,先拥着三位姑娘来了。 冯一博微微扫视,却没看到黛玉。 打头的第一个,年龄稍长。 看着和宝钗差不多,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 肌肤微丰,身材合中。 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她的皮肤极好。 一眼可见的白皙水嫩,光滑透亮。 真真是腮凝新荔,鼻腻鹅脂。 整个人的气质柔和至极,眼神还微微低垂。 一眼看去,只觉温和可亲。 第二个,和黛玉差不多年纪。 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长着一张鸭蛋脸儿。 一眼望去,先见她一双眼睛与旁人不同。 俊眼修眉,顾盼神飞。 此时眼神正滴溜溜在冯一博身上打转。 可想见,其定是个古灵精怪,爽利活泼的性子。 第三个,年龄再小些。 看着只比贾兰大几岁的样子。 整个人可可爱爱,大眼睛水灵灵的。 可不知为何,又透着一丝清冷之意。 像是漫画里的三无萝莉。 一直抿着嘴唇,似乎不善言辞。 这三人钗环裙襦,皆是一样妆束。 不问可知,就是贾家三春。 果然,贾母笑着给李孟氏介绍道:“这是我三个孙女。” 又朝三人吩咐:“你们三个还不见过你珠大嫂子的娘亲?” 冯一博打量三人的时候,三人也正偷眼打量他。 迎春只觉这男子面目清秀,身材魁伟。 又知道他和宝钗、黛玉都有婚约。 一时竟有些羡慕滋生。 探春想的确实冯一博文章俊秀,探花之才。 宝钗、黛玉倒真是好命运。 又想到自己庶女身份。 一时也有些酸楚滋味。 惜春还小,倒是没有多想。 只觉这男子气质与家中的都不同。 至于差在哪里,她又说不清楚。 这时听得贾母呼唤,顿时联袂而出。 第一个柔声糯糯:“贾家迎春。” 第二个声音透亮:“探春。” 第三个奶声奶气:“惜春。” 三人似常常如此,配合极为默契。 最后又异口同声道:“见过伯母!” 李孟氏顿时夸赞道:“好好好!贾家的姑娘真是个顶个的出彩,让人见之忘俗。” 贾母闻言又介绍了一番,道: “迎春是老大家的,探春是老二的庶女,惜春则是宁府的,我见着喜欢,就也接过来养着。” “贾府真是人杰地灵,这养出来的姑娘一个赛一个的好!” 李孟氏满脸羡慕,不由赞叹道: “我看了都恨不得再有个儿子,好和老太君求个媳妇呢!” “亲家母谬赞了!哈哈哈!” 这下贾母被李孟氏搔到痒处,忍不住笑了起来。 又看向三春,正见她们都偷眼打量冯一博。 虽知她们很少见外男,有些好奇也是正常。 贾母却不由起了玩闹之心,笑着对三人道: “那边是宝钗和黛玉未来的夫婿,你们还没见过。” 三人面面相觑,都在纠结该如何称呼。 冯一博先施了一礼,道:“冯渊见过三位姑娘。” 还是探春最先反应过来,一拉身边二人。 三人齐齐施礼,由她一人出声。 “见过冯家哥哥。” 正这时,门帘一挑。 又两个女孩联袂而来。 第六十九 位同妯娌,份属姐妹 前几日,宝玉在院子里大闹。 姐妹俩在黛玉屋里顺窗看了一阵。 却也不好多看。 只几眼,宝钗就先退了回来。 又几眼,迅速把手中那封,林如海给黛玉的信。 粗略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宝钗只觉整个人都麻了。 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就这样怔在那里。 片刻后,她带着一脸难以置信。 把信从头到尾,逐字逐句又读了一遍。 等抬头时,见黛玉早也退了回来, 就在那默默的看着她。 姐妹俩相顾无言。 这一刻,她们俩都看到对方眼神里的复杂情绪。 屋里气氛简直压抑到要命。 好半晌,黛玉才幽幽开口。 “前几日收到父亲的信,我实在慌乱至极,不晓该如何处置。” 这几日每次见到薛宝钗,她都难免心虚。 此时对方终于知晓,黛玉只觉心里还松快不少。 “本想找人商量一下,可这院里除了姐姐,我又有谁能托付?” 黛玉言辞恳切,说话间都带了些哭腔。 但宝钗嘴唇轻抿,依旧没有言语。 “直到今儿个却听雪雁说,这事儿惊动了圣上,怕是不久又要下旨了。” “……” 黛玉将刚刚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见宝钗依旧怔怔出神,眼神越发缥缈。 任谁的丈夫被劈成两半,也一时难以接受。 这可不是纳妾,而是兼祧的正妻。 这时,黛玉实在忍不住,眼泪终是掉了下来。 “姐姐,此事我实非有意瞒你,要知我在这院子里,也没旁的亲近人了。” 宝钗眼神微微闪动。 虽依旧复杂,但也终于看向黛玉。 见她还是不说话,黛玉就继续哭道: “我知道这事的时候,真的害怕极了。” 说着她上前轻轻搂着宝钗,眼泪止不住的掉落。 “不是怕旁的,就怕姐姐知道后,与我离了心,再不理我了!呜呜呜!” 说到此,黛玉已是泣不成声。 宝钗依旧沉默不语,好似一段没了生气的枯木。 “呜呜!若真如此,我可想想都没法活了。” 黛玉哭了好半晌,宝钗才稍稍回过神来。 她缓缓伸出双手,轻轻环住黛玉。 黛玉顿时娇躯轻轻一颤,缓缓抬头。 宝钗怀里抱着黛玉,但左手轻轻摸着右手腕上的极品鬼老黑发晶手串。 四目再次相对。 半晌,宝钗忽地重重叹了口气:“唉!” 随后道:“上次还说将来把你接过去,现在看,倒是不必麻烦了。” “姐姐!” 黛玉早也哭累了,闻言顿时破涕为嗔。 同时心中也微微一松,悄然舒了口气。 手上却是一紧,牢牢抱住宝钗。 生怕她跑了一样。 口中道:“姐姐怎也不跟着好人学,只跟着凤丫头学的取笑人。” 宝钗闻言幽怨道:“现在你还叫我姐姐,等将来我要叫你大太太呢。” 黛玉连忙将涨红的脸埋在她的胸口。 也顾不得满脸的泪痕,口中微弱反驳道: “好个宝姐姐,那你怎不直接叫嫂子听听?” 两人若都嫁过去,就是兼祧妯娌。 说叫嫂子倒也没错。 这下黛玉豁出脸去,终于让宝钗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好嫂子,我今儿个累了,明儿个再来陪你吧。” 黛玉顿时仰头娇嗔:“姐姐~!” 自那日起,两人私下依旧亲如姐妹。 可嘴上不说,但在人前却难免想争个高下了。 今日听闻冯一博要和师娘一起过来。 薛宝钗便早早到了黛玉屋里。 气氛比起平时,难免有一丝尴尬在其中。 好在宝玉不知就里,只当来了个普通长辈。 还带着袭人,也跟着躲了过来。 有他在姐妹俩中间耍宝斡旋。 虽偶尔感慨冯渊是个臭男人,让两人有些不自在。 但也缓解了那一丝尴尬。 只是可怜宝玉还如平常一般,正和姐妹俩说笑着。 鸳鸯在外喊了一声:“林姑娘,老太太让姑娘们都过去见见长辈呢。” 宝玉奇道:“今儿个是哪个长辈,怎么还让姐妹们都要去见?” 没等鸳鸯回答,宝玉就发现姐妹俩都已经不在屋里。 他连忙追了出去,就见两人都到了正屋门口。 这姐妹俩二话不说,就把宝玉抛在脑后。 气的宝玉跳脚道:“你们这么着急做什么?” 等他追进正屋,却见两人眼神都聚在冯渊身上。 冯一博这边终于等到两人过来,露出一丝自认为帅气的微笑。 羞得两人连忙都别过头去,只敢偷眼。 宝玉心思细腻,自然发现了三人的异常。 他顿时伤感至极,直接钻到贾母怀里抹泪去了。 “这个是我的宝玉。” 贾母拍了拍宝玉的屁股,道: “有客人在,还不先尽了礼数?这是你珠大嫂子的娘。” 宝玉委委屈屈的起身施礼:“宝玉见过伯母!” 见他脸上有泪,李孟氏便关切道:“哟哟哟,这是怎么了?” 贾母早就看见了。 但此时有外人在,也不好多问。 只道:“哎呀!都是小孩子们玩闹,没事的。” 李孟氏闻言不再多问,只看着宝玉感慨。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这时贾母又喊宝钗和黛玉过来。 “你们俩还不过来见礼?这是你珠大嫂子的娘,也是冯一博那臭小子的师娘。” 两人这才联袂上前,飘然一礼。 “见过伯母!” 贾母笑着介绍道:“好叫亲家母知道,这个是我的外孙女黛玉,那个是姨太太家的宝钗。” 李孟氏顿时眼睛发亮,知道这俩就是冯一博的两房妻子了。 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真是越看越喜欢。 哪个都是极好的。 不禁感慨道:“噢哟哟,这可都是天仙样的人物,我们一博可真有福气啊!” 两人俏脸顿时羞得通红。 “这话说的没错,确实是这臭小子的福气!” 贾母故意装作不满。 也许真的不满。 总之她用下巴一点冯一博,对两人道: “哼,便宜这个臭小子了!你们俩过去见见吧!” 两人顺势往冯一博那边一看,都是害羞不已。 红着脸一起上前见礼。 “见过冯家哥哥!” “见过两位妹妹。” 冯一博起身还礼,又伸手比量一下,笑道: “许久不见,倒是都长高了一些呢。” 第七十章 满屋笑语,鸳鸯还礼 在冯一博看来,宝钗和黛玉都还是小孩子。 虽然将来都是他的妻子。 但他现在还无法用看待成年人的眼光,去看待二人。 所以情不自禁的,用的就是和妹妹说话的方式。 可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却不是这个意思。 他一说完,正屋里就是一静。 宝钗和黛玉相互对视,都看出对方的疑惑。 聪慧如她们,倒是隐约明白了一点。 可随后,一众长辈却是轰然而笑。 反而让姐妹俩有些迷茫。 贾母笑得最欢。 一边笑,一边还指着冯一博道: “你这个臭小子,还嫌我们长得慢了不成?” 李孟氏也指着他,边笑边道:“你呀!你呀!” 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王夫人和薛姨妈笑得靠在一起,不时打量一眼。 就连李纨也掩嘴轻笑,目光在三人身上巡视。 王熙凤见长辈们笑得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还凑趣道:“可不是,我这两个妹妹,可还都有的长呢!” 她指着二人,煞有介事的道: “宝妹妹还能长两年年,林妹妹可要再长四五年呢!” 冯一博这才明白众人误会了什么。 他看过两人庚帖,自然知晓具体年龄。 王熙凤说的,明显是她们及笄的年月。 也就是可以出嫁的年龄。 想明白这些,冯一博不想两人受他牵连,被人取笑。 就解释道:“长辈们误会了,我因半年前曾分别见过两位妹妹,才会如此说的。” 他用手在自己胸前比了比,又继续道: “她们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半年间的变化不小,才会有此感慨。” 贾母闻言却依旧不放过他,嗤笑着道: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这臭小子是着急娶媳妇呢!” 一屋子的女人,莺莺燕燕,本就好不热闹。 这下子,贾母的话可捅了燕子窝。 “哈哈哈哈~!” “咯咯咯咯~!” 不仅长辈在笑,就连三春都笑得打跌。 惜春最小,却笑得最大声。 她甚至离了坐位,拉着奶妈。 叫她揉揉肚子。 无他,笑的太狠。 肠子疼。 众人都笑的时候,还是有个例外的。 宝玉一听贾母的话,顿时联想起来。 他想到三五年后,宝姐姐和林妹妹要嫁给眼前这个人。 不禁悲从中来,扑倒在贾母的怀里。 一瞬间,泪如雨下。 贾母还以为他也跟着笑呢。 生怕他笑的太过,还伸手轻抚着他的后脊。 没办法,这种事就是越解释越乱。 冯一博眼见无力解释,也只能无奈的朝钗黛二人摊了摊手。 这下就连宝钗和黛玉都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看到他的窘态,众人越发笑的开怀。 这番笑闹过后,贾母的心里才算放下。 她和冯一博之间的芥蒂,也勉强算是解开。 “好啦,你这臭小子也该被人取笑一下,谁让你福气这么大,得圣上赐婚不说,还兼祧两门。” “可不是!要是谁能有宝钗和黛玉这样的媳妇,做梦也该笑醒才是。” “……” 众人又调侃几句,才聊起别的话题。 满屋都是长辈。 冯一博也不能和自己的两个小媳妇亲近一些。 甚至连说话都难。 只能有些眼神交汇,还多是一触即分。 因为两人动不动就羞得满脸通红。 倒是有趣的很。 很快,前面又有人来叫他。 说贾政摆了酒,叫了几位爷来作陪。 只等他了。 冯一博便和一屋子女人告辞。 出了正屋,刚要出院子奔夹道。 就听后面有人喊他:“冯大爷等一下。” 冯一博转身,见是鸳鸯追了过来。 让贾政派来的人先回去复命,他稍后就到。 鸳鸯才捧出一个络子,道: “冯大爷之前说是朋友间的礼赠,那自是要还礼的。” 她双手往前一递,笑着道: “这是我打的络子,大爷要不嫌弃就收下。” 冯一博自然不会拒绝,笑着点头道: “好,那我就收了这位鸳鸯朋友的络子。” “大爷的玉佩摘下来送了我,这里就有些空。” 鸳鸯随手就把络子给他系上,才满意点头。 “这个络子填补一下倒是正好,颜色也搭得很。” 冯一博任她摆弄,见系好了,才道: “好的,多谢鸳鸯朋友的络子。”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夹道尽头,鸳鸯才怅然转身。 却忽地被吓了一跳。 “鹦哥?你怎么……” 原来她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哼!我刚才可都看见了!” 鹦哥冷哼一声,自以为看透了一切。 “咱们几个之中,到底还是你最厉害啊!” “胡说八道什么呢?” 听到鹦哥阴阳怪气,鸳鸯面色不变的翻了个白眼。 “我上次为冯大爷解了个小为难,这次他赏我一块玉佩,我送他个络子做还礼罢了。” 鹦哥看了她一会,却见鸳鸯毫无心虚。 嘟囔道:“还礼需要亲手帮着系上么?” “这不是伺候人伺候惯了嘛?” 鸳鸯笑着上前拉住鹦哥的手,嗔道: “怎么着?我系个络子还得顾忌些?” “算了,你的事我才懒得管。” 鹦哥显然不信她的话,但也不好说透。 不过自己做的不能白费,便没好气的道: “若只是我见了还好,我等在这里就是帮你看着点人,免得被别人撞见,那才麻烦!” “我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鸳鸯先是不屑一顾,可见鹦哥一脸“我为你好,还不领情?”。 就软道:“好了好了!我谢谢你啦!” “哼!” 鹦哥闻言冷哼一声,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还埋怨道:“你个没良心的,我对你那么好,你前两天家法却那么狠!” “我也是没法子啊!” 鸳鸯听她又提起这个,顿时有些无奈。 “都知道我们俩一起长大,若太轻了,岂不被人说嘴?”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解释了,又委屈道: “再说后来我不是亲手给你上了药吗?” “我呸!” 鹦哥一翻白眼。 “谁愿意上药谁上去!” 两人又拉扯了不几句。 鸳鸯怕贾母找她,就急急回了正屋。 等鸳鸯走远,鹦哥面色阴晴不定,口中不禁喃喃。 “我真应该告诉老祖宗,说不得我就能顶替你成了大丫鬟。” 半晌,她又叹了口气。 “唉!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姐妹。” 第七十一章 御前奏对,讨价还价 今天是冯一博第二次参加朝会。 他这个级别的小京官想要参加朝会。 除了有事启奏,需提前在礼部登记,等候批复之外。 还有一种情况。 就是当日朝会的部分议题,可能会涉及到他。 这时,会有礼部官员提前通知。 若是夏秉忠的消息没错。 今天朝会其中一个议题,就是讨论派他巡江南倭寇及练兵事。 这就是宫中有人的好处了。 冯一博为此已经做足了的准备。 太极殿中,诸公列班。 转眼就过去一个时辰。 冯一博垂手站在最末,连皇帝的脸都看不到。 此时朝会已经进行大半,却全都与他无关。 开始他还听得津津有味,现在已经有些昏沉了。 正在他眼皮开始打架的时候,终于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原来是上一议题结束。 内阁首辅张松越出列,开始进行下一项议题。 “启奏圣上,南京京营指挥使穆琨上疏,举荐翰林院编修冯渊,巡江南倭寇及练兵事。” 终于轮到他了! 冯一博闻言精神一震,同时心中暗暗吃惊。 他虽知道有人举荐,但不知道这人是谁。 没想到,这举荐竟然来自江南。 “又是冯渊?” 景顺帝自然早就知道,不然夏秉忠怎么会知道? 不过此时他只当才知道,还故意问道: “穆琨乃是东平郡王之后,又是南京京营指挥使,他若举荐此人,想必定有一些原由。” 冯渊听到这里,心中更加震惊。 此事真是越发扑朔迷离了。 就算太上皇想对付他, 也不至于连四王八公都用上吧? 若不是太上皇,那穆琨为何要举荐他呢? 这时景顺帝道:“既如此,老师不妨先说一说吧。” “启奏圣上,翰林院编修冯渊,进京会试之前,曾于元月里,在金陵南郊,带领手下二百庄丁,协助京营,斩杀倭寇数以百计。” 张松越说到这里还环视一圈,似在找寻冯一博的身影。 又补充道:“这是迄今为止,江南剿灭倭寇最多的一战!” “现如今,冯编修在江南还有着堪比稼轩的美名传颂。” 上一次赵文松的事,让张松越焦头烂额。 该派谁去解决这事,一直悬而未决。 现在既然有人接盘,他自然求之不得。 因此得知这件事,他第一时间和景顺商量。 既然是江南有人举荐,不如就让冯渊去试试。 “所以穆指挥使认为,此时江南的倭寇固疾,唯有让冯编修负责,才有望尽快解决。” 景顺帝等张松越说完,又按照流程问道: “冯编修今日可曾参加朝会?” 君臣两人一唱一和,像是排练好的一样。 “臣冯渊在此!” 冯一博听到叫他,连忙出列,在丹陛前一拜。 张松越笑眯眯的问道:“冯编修,你对穆指挥使所奏,可有什么想说的。” 冯一博早就等不及了,闻言朗声道: “臣愿去江南,为圣上效命,为沿海百姓扫除倭寇,还江南一个清明!” 刚刚冯一博一出列,就有七八个人摩拳擦掌。 准备给他落井下石。 可现在听到他说愿意去,顿时一个个都愣在原地。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继续。 只有一人,根本没听冯一博说什么。 直接上前在丹陛前一拜。 “启奏圣上,臣有话讲,此巡江南倭寇事,非冯编修莫属!” “冯编修若不肯去,则江南剿倭之事无望矣!” 这人正是上次朝会向李守中开炮的那位兰台寺御史。 户部尚书赵舜君的人。 说来说去。 包括穆琨在内,这些都是太上皇的人。 这让朝野上下的人,都不由有些莫名联想。 “嗯?” 冯一博一脸不解。 心道这人不会是个傻子吧? 那御史说完,也觉得有些不对。 他起身环视一下,发现众臣都像看白痴一样看他。 冯一博更是挪了两步,轻声提醒道: “这位大人,我刚才说的是……” 顿了顿,又往前凑了凑。 才一字一句,在那人耳边炸开! “我去!我说我想去!” 那御史顿时大惊,脱口道: “啊这……你说你去?” 冯渊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 “对啊!能为圣上效忠,为国家效力,为家乡父老做点事情,我为什么不去?” 随后又面露恍然,看着那御史道: “噢!我知道了!大人是以你之心度我之腹,以为你不想去,就都不想去,所以急着落井下石啊?” “不是不是!” 那御史摇头,又辩解道: “我只是觉得冯编修非常适合这个差事,才想要劝一劝。” “哦!明白了!” 冯渊点了头,又道:“原来大人你也想去!” “不是不是不是!我……” 那御史吓得连连摆手,还想要解释什么。 却被张松越不满的打断。 “好了!这是朝会,不要说些无关的事!” 那御史顿时如蒙大赦,灰溜溜的退了回去。 冯一博自也不会纠缠,而是朝丹陛一拜。 “臣愿意接下这个差事,但希望圣上能给些支持。” 无论是古是今。 接受了这种棘手的任务,自然尽可能的多要一点支持。 “你想要什么支持?” 什么支持? 自然是启动资金了。 回应冯一博的的是张松越。 似乎也知道他想要什么,生怕他狮子大开口,还抢先道: “现在国库没有余银可供挥霍,此去你只能在江南想办法了。” 冯一博顿时无语。 难道自己为朝廷办事,还得搭钱? 好在张松越也知道这样太过为难。 他假装沉吟一下,才按照早就商定好的道: “这样吧,内阁可以给你批个条陈。” “凭此在江南户部可一次性支取两万两银子,再多那边也不能给了。” 这就叫先说没有,再说有。 多少挤点,让你无法再张口。 不过有启动资金总比没有好! 将来还可以靠缴获,或者搞点小买卖。 冯一博相信,只要能出海,就不怕赚不到钱! 但初始阶段的练兵,就是纯消耗。 没有真金白银的投入,再厉害的将军也练不出精兵。 这就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初始资金得到解决,冯一博又追问道: “编练新军,朝廷总要支应军备粮饷吧?” 第七十二章 以诗明志,官升两级 “这是自然,我一并给你批了,在江南兵部领取一应物资。” 听到问军备粮饷,张松越点了点头。 这都在君臣计划之内,自然可以答应。 不然连军备粮饷都不给,那就成了彻彻底底的私兵。 可张松越话锋一转,又叮嘱道: “但只有粮没有饷,饷银就是那两万两,其他的你可以找江南士绅捐纳些个。” 言外之意,有衣穿,有饭吃。 但不给固定工资。 即使如此,张松越还补充一句道: “编练的新军也不好太多,免得劳民伤财。” 就这,还嫌多了? 怪不得倭寇难剿,这让谁去也剿不动啊! 不给钱,谁卖命啊? 这一刻冯一博甚至怀疑,赵文松是不是冤枉的? 他会不会是想先搞钱,用来练兵剿倭? 不然他为什么像傻子一样搂钱。 这样的钱有命拿,也没命花啊? 这种念头只是一瞬。 下一秒。 冯一博就在心中盘算着,还能要点什么。 他先试探问道:“那先编练万人可否?” “先三千吧!”张松越直接拍板。 怕冯一博嫌少,又画起大饼。 “若是胜了两场,再扩编也不迟。” “好!那就正兵三千!营中军官由我任免。” 正兵就是主力作战部队。 三千正兵不算少了。 算上辅兵,至少也有四五千人。 甚至上万也不是不能。 当然,冯一博肯定是精兵政策。 不搞人海战术。 而且,三千正兵只是他打的埋伏。 后面的军官任免权,才是他最想要的。 可惜,这点小心思被张松越轻易看穿, 他摇了摇头,面无表情道: “军官你还是在江南各营调人,总不能找没带过兵的人吧?” 冯一博有些不甘,又争取道: “那用些没有实缺的总可以吧?” “可以。” 张松越没多想就点了点头。 这个答复终于在冯一博的接受范围内了。 但他点了点头,又提出新的要求。 “还有水师也需听我调遣,不然追不上倭寇!” “这个可以商议,内阁会下个条陈给南京兵部,让那边酌情处理。” “……” 就这样,两人你来我往。 都在自己限定的范围内尽量周旋。 最后,终于谈好了全部条件。 张松越和景顺帝点了点头,示意结束。 景顺帝见状道:“冯编修,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嘛?” 冯一博谈好了全部条件,正志得意满。 闻言朝丹陛拱手:“臣临行前,想吟诗一首,以此言志!” “准!” 景顺帝松了口气,知道这是真谈完了。 冯一博先踱了两步,摆好姿势。 昂首朗声道:“都中暂高枕,忧心在东瀛。” 这一句是开篇明义。 述说自己虽在都中高枕无忧,可无时无刻不忧心倭寇的事。 朝中文臣不少,很多都在摇头。 无他,太直白了。 “呼樽来揖客,挥麈坐谈兵。” 这句说的是,就连和朋友喝酒,都不忘谈论兵事。 想着有一天能够领兵解决倭寇。 比起上一句,稍微好了一些。 起码在格律上没有瑕疵。 “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 这一句画面感不错。 天色昏暗,书里插满了书签。 漫天星斗之下,也不忘抚摸横在桌上的宝剑。 这是说他读书努力之余,从没懈怠过兵法武艺。 虽然说的有些夸张。 但“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从来都是读书人的终极浪漫! 朝堂诸公只觉得这句还不错。 三句放在一起,勉强合格了。 起码把志向已经说的差不多了。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 接下来一句。 立刻让整首词的格调上升几个级别! 上至丹陛,中到诸公,下至文武百官。 甚至粗通文墨,或是大字不识的宫人、守卫等。 无不为之动容! 只因听冯一博沉声念颂了最后一句! “封侯非我意,唯愿海波平!” 这本是一首戚继光的言志诗,被冯一博稍加改动。 借此抒发自己人在都中,心忧江南沿海。 想要祛除倭寇的决心, 还有不求功名利禄,唯愿海疆平息的志向。 前面三句都是铺垫,最后一句触及灵魂! 让人心折! 只此句一处,就能让人心潮澎湃! 满朝诸公、文武百官、宫人、守卫,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这目光里有崇拜,有震撼,还有羞惭…… 诗词的魅力就在于此。 不论你会不会写诗,也都能听出一首诗的好坏! 若都是屎尿屁,怎么也听不出诗意来! 如这首诗。 只要受到过一点忠君报国思想的熏陶。 都能听出其中情怀。 就连刚刚还想着对他落井下石之人。 此时都不禁产生自惭形秽的感觉! 甚至审视起自己。 是不是被红尘所迷,忘记了报国初心。 “好一个‘封侯随我意,唯愿海波平’!” 景顺帝自也被其所感,听得都差点起身。 好在他久居高位,自有城府。 虽心潮澎湃,却也只是双手紧握龙椅两侧把手。 捏的两条龙形把手上,都是他的汉渍。 他尝尝的舒了口气,似乎整个人都挺拔了三分。 赞叹道:“怪不得江南传颂,说冯爱卿堪比稼轩!” “原来竟不仅能带兵剿倭,就连诗才也不差稼轩分毫!” “圣上过奖了!” 景顺帝一连串的夸奖,让冯一博有些惭愧。 他很少做文抄公。 今日也不是一时兴起才吟诵出来。 而是早有准备。 他必须要留诗一首,才能坐实“堪比稼轩”的美名。 以此让人记得,他是个文臣! 否则将来被人混为武官,可就没处说理去。 此时他又谦虚道:“臣其实没有什么诗才,有的不过是拳拳报国之心!” “冯爱卿的报国之志,皆在此诗中了!” 景顺帝点头,随后招手对身边宫人低语几声。 宫人走到张松越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只见张松越和景顺帝对视一下,轻轻点头。 景顺帝收到信号,又对宫人点头。 一连串操作之后,宫人当即宣布道: “圣上有命!擢翰林院编修冯渊为翰林院侍讲,钦差巡江南倭寇及练兵事!” 原来景顺帝临时决定。 把原计划外派差事官升一级,升为翰林院修撰的奖励。 又提了一格。 直接官升两级,成了正六品的翰林院侍讲。 冯一博连忙谢恩:“臣冯渊谢圣上隆恩,此去定不负圣上所托,一扫东海倭寇,还江南一个清明!” 景顺帝还没从心潮澎湃中过劲,闻言鼓励道: “若这趟差事做的好,回来定然还有重用!” 第七十三章 贾府辩诗,宝玉挨骂 朝会一散,贾政就急匆匆的回了府中。 一下车就穿门过户,直奔后宅去了。 一进贾母院,正见老太太和孩子们在院里乘凉。 摆了桌凳,抹着骨牌。 “见过母亲!” 贾政上前见礼。 “见过老爷!”“见过姨父!”“见过舅舅!” 宝玉、三春、宝钗、黛玉见他来了,纷纷放下骨牌起身施礼。 鸳鸯连忙拿个绣墩过来,让贾政也坐下。 贾母把手里的牌递给鸳鸯,打量着贾政。 疑惑道:“朝会上又出了什么事吗?你连朝服都没换,就急三火四来了这边。” 贾政先犹豫了一下。 想到也不是什么坏事,让孩子们听了也无妨。 便笑了笑,道:“是一博的事。” 这话一出,满桌人都好奇的看向贾政。 尤其是宝钗和黛玉,闻言死死捏着刚拿起的骨牌。 头都低着,耳朵却都竖了起来。 贾母一听是冯一博,顿时皱眉道: “他又闯了什么祸?” 这就是她的第一印象。 一听冯一博三个字,就觉得准没什么好事。 却见贾政摇了摇头,笑吟吟的道: “不是闯祸,而是升官了!” “哦?” 贾母顿时惊讶。 宝玉却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还真是个禄蠹。” 被旁边的黛玉瞪了一眼,讪讪的赔了笑脸。 “一博今日在朝会上,因做了一首诗,就官升两级。” 贾政没有卖关子,直接把事情讲了。 “如今已是正六品的翰林院侍讲,还领了钦差巡江南倭寇及练兵事。” “你呀!呵呵!这世上哪有作诗升官的?” 贾母闻言顿时被逗笑了,点着贾政道: “虽我老婆子不懂朝堂的事,但也知道这是领了钦差,代天子出巡才升的官。” “母亲说的是!” 贾政自然是故意哄母亲开心。 顺着说了句,又道: “不过一博当时做完诗,整个太极殿上鸦雀无声,全都被他的诗才惊艳。” “就连圣上都是连声叫好!” 贾母这次倒是真的有些惊讶,好奇问道: “哦?他做的什么诗?” “这首诗格局极大,若他此去能有所作为,足以千古传颂!” 贾政先捧了两句,又起身道:“您听好了!” 他学着冯一博的样子,摆好了姿势。 又清了清嗓子,才昂首吟诵道: “都中暂高枕,忧心在东瀛。” “呼樽来揖客,挥麈坐谈兵。” “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 “封侯非我意,唯愿海波平!” 在场的一众姑娘,都被最后一句的气魄和格局所慑。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鸦雀无声,一如之前在太极殿中。 只有宝玉小声嘀咕道:“这诗开头的第一句,格律就有些问题。” 众人正品味其中意境,这一声嘀咕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懂什么诗?” 黛玉就在他旁边,闻言自是不忿。 她冷声道:“这明显是临时所作,格律有差才正常,又不是科举考试,需要严苛遵循格律。” 宝玉闻言不服,一扬下巴道: “那还有最后一句,虽豪迈外显,但‘唯’字用的也不对!” “嗯……” 说着他起身斟酌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 “应该用‘但’字才好,否则格律有差!” “最后一句,用‘唯’字才最好不过!” 黛玉见他还斟酌上用字了,更是不满了。 “‘但’字虽格律对了,可那股子豪迈豁达的气势却少了很多!” 其实她也觉得“但”字尚可,可那又如何? 这多少有点帮亲不帮理的意思。 众人看向黛玉,都暗自偷笑。 “宝玉你平日还是该多钻研些圣人学问,诗词终究是小道。” 见黛玉出声,宝钗也不甘落后。 她没有花里胡哨,直接攻击宝玉要害。 “冯家哥哥怎么说也是探花及第,岂能不懂格律?” 这话就是用功名压人,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宝玉见两人都维护冯一博,脖子一梗道: “可这诗的格律就是不对啊!” 贾政和三春陷入沉思,似乎觉得宝玉说的也有道理。 “诗又不是只有格律诗,这诗明显是古体五言诗。” 黛玉另辟蹊径,不和他讨论格律。 还斜睨着宝玉道:“况且科举才重格律,而这诗更重的是格局!” “那也……” 宝玉刚想反驳。 “妹妹说的没错,更何况,姨父刚也说了,他的诗才是得圣上夸赞过的……” 宝钗没让他再说下去,直接打断并放出了绝杀。 “对啊!” 黛玉闻言眼睛一亮,也附和道: “圣上都说好,就你偏说不好?” “我……” 宝玉刚要辩解。 “到底是宝钗考虑周到,圣上所言既是定论,此事不必再多探讨了。” 贾母一听事涉皇室,顿时出声阻止。 宝玉被憋了回去,喘着粗气扭脸就想走。 没想到刚走几步,贾政就皱眉道: “你要去哪?” “长辈还在,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吗?” “规矩都学狗肚子去了?” 一连三问,把宝玉问的哑口无言。 他憋屈的看着贾政,嘴里吭叽道: “我……我……” “你什么你?” 贾政忽然皱眉。 “我送你去家塾读书,你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原来他想起这个时间,宝玉本应该在家塾上学。 而不是在内宅里,抹骨牌! “你还能做点什么?没用的废物种子!” 贾政怒其不争,眼睛开始寻找趁手的家伙。 “我看以后你也休在提什么读书的话,若是再提,就是祖宗也羞死了!” 骂着骂着,他又想到今日朝堂上。 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顿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看你冯家哥哥,才十八岁,就已经探花及第,如今更是官至六品,领了钦差!” “以后也不是冯探花、冯编修,而是冯侍讲、冯钦差了!” 宝玉已经被骂傻了,整个人不知所措的站在那。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再看看你呢?” “整日里除了在脂粉堆里,和姐妹们厮混,又搞些蜗角之争,你还能干点什么?” 眼见贾政找不到趁手的东西,抄起了坐下锦墩。 贾母终于忍不住了,怒斥道: “好了!你是来报喜的,还是来给我添堵的?” 第七十四章 捐纳 贾政想到自己才与母亲和好没几天。 实在不想再惹她老人家生气了。 “唉!” 于是,他重重一叹,又慢慢放下锦墩。 “母亲,儿子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等贾政一走,小院里的牌局也散了。 宝玉来不及摔玉,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只能默默钻到贾母怀里啜泣着。 三春姐妹们各自回房,不必多提。 宝钗跟着黛玉去了厢房。 一进屋,黛玉就忍不住兴奋道: “姐姐,这首诗必可流传千古!” “唉!” 宝钗闻言却叹了口气,道: “我的傻妹妹,你没听姨父说他要离开都中了吗?” “啊?” 黛玉顿时一愣,随后喃喃道: “对啊!钦差巡江南倭寇和练兵事,是要回江南了……” 说到这里,黛玉抬起头,一脸担心的道: “姐姐,你说这会不会有危险啊?” 宝钗自然也有些担心,但她上前轻轻环住黛玉。 安慰道:“那自然不会,他可是有着‘堪比稼轩’的美名!” 宝钗的语气充满了信心,让黛玉稍微有了些安全感。 “姐姐,今天你能陪我住吗?” “好,今天我不走了。” 宝钗点了点头。 她知道黛玉在担心什么。 想起自己以前的经历,便讲道: “妹妹其实不必担心,之前在金陵时,他就带着二百庄丁,斩杀了上百倭寇,自己却未损一兵一将呢!” 又见黛玉好奇的看着她,便讲述起两人相遇的过往。 “那时候因哥哥……” …… 与此同时。 都中的众多官邸内,都或多或少的。 发生着类似的事。 无论文臣武将,还是勋亲贵戚。 或因冯渊年纪轻轻探花及第。 或因今日太极殿中诗才心折。 或因皇帝对其才华风骨认可。 总之,因为各种原因,都流传着此诗。 这一首诗覆盖面都中,传播速度极快。 比起张贴的邸报,还要强上几分。 甚至不知从何时起,都中甚至流传出一句: 生子当如冯一博! 可就是这样一位被人传颂的大诗人。 此时,却正和一个阉人有说有笑。 “夏公公,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要捐两个武官,就是不知您能给个什么价格。” 冯一博寒暄几句,就直奔主题。 夏秉忠本来被小春子急急叫来,还有些不悦。 听到冯一博竟是为了捐纳,顿时眼睛一亮。 “哟!冯侍讲还真是守信,这么快就给咱家介绍买卖了!” 夏秉忠赞叹两句,便直接问道: “不知对方想要几品的缺?” 冯一博也不绕弯子,直接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千户。” “嘶~!” 夏秉忠闻言兴奋的吸了吸气,又搓着手道: “两个实缺千户可不便宜啊!” 冯一博摇了摇头,失笑道: “夏公公说笑了,我说的当然不是实缺,候补足矣。” 候补千户? 这可吃不到空饷啊? 夏秉忠闻言一愣,似乎想到什么。 试探道:“难道冯侍讲是想在江南……” “这是他们的履历,夏公公可否便宜点。” 冯一博没有回答他,而是拿出两张纸递了过去。 一张写着:江南应天府江宁县冯家庄陈默 另一张则是:江南应天府江宁县冯家庄孟俊。 上面还有他们祖上三代的情况。 这自然是狗子和猛子的大名。 夏秉忠一看就明白,他们都是冯家的家生子。 他有些犹豫,道:“冯侍讲这是在为难我啊?” 冯一博笑了笑,捧了一句,道: “小小千户而已,夏公公岂会为难?” “吁!” 夏秉忠盘算片刻,吐出一口浊气。 随后一脸严肃的说出了一个金额: “五千两。” “我曾听人说,捐个五品实缺武官也顶多五千两,怎么到我这儿候补就要这么多?” 冯一博笑容收敛,声音也有些冷厉。 “夏公公真是一点儿也没将我当成自己人啊?” “冯侍讲是真不懂,还是和咱家装糊涂呢?” 夏秉忠虽然依旧笑眯眯的,可眼中闪烁着精芒。 “若是平日里,你找咱家说句话,最多一千五百两一个候补千户。” 他往前一探身,手轻轻往桌上一压,道: “可你这个时候捐官,别说五千两换两个后补千户。” “就算是一万两,两万两,怕也没人会接!” 见冯一博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夏秉忠又道:“实话和你说,咱家敢做这个主,还是因为要把人挂到京营,不然……呵呵!” 京营的缺都是肥缺,哪怕是候补的也比别处贵上不少。 因为候补若再努努力,是能转正的。 冯一博因为李守中的原因,算是景顺帝的人。 夏秉忠才敢把京营的候补卖给他。 若是一般人,他还不一定敢卖。 而除了京营,冯一博想买其他地方,就都要经过太上皇那边。 说到此处,夏秉忠停住话头,冷哼一声。 又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唉!” 冯一博闻言叹了口气,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一个锦盒。 “这是本来也是给夏公公准备的,还想着多的就请夏公公喝个酒。” 一边说着,一边将锦盒递给夏秉忠。 夏秉忠接过锦盒打开。 里面是一张五千两银子的汇票。 “看来我是请不起了。” 夏秉忠有些惊讶的抬头,就见冯一博正对他微笑。 五千两的价格,和他想的相差不大。 不过书架上自然不是一个盒子。 若是三千两能谈下来,就会拿一个书封。 甚至最多的一个,是一张画轴。 里面是一万两。 正所谓:《不会带团队只能自己干到死》 冯一博想要干番事业,组建团队必不可少。 狗子和猛子都是他最信任的人,必须是这个团队的核心。 而捐纳,就是让他们快速提升,最简单的办法。 “此去江南,朝中的事还是要有劳夏公公帮忙照看些。” 夏秉忠沉默了一下,才道: “这事你上次给过了,咱家办事你是知道的。” “自然,若非信了公公,我也不敢如此托付。” 冯一博点点头,又郑重道: “虽我要去江南,但该给公公的只会多,不会少。” “不管他日我回不回来,夏公公这边定然不会白忙。” 夏秉忠闻言也肃容道:“你自放心去就是,这边若有风吹草动,咱家就知会令师一声。” 当日傍晚,就有小内监送来两张告身。 冯一博知道,这还不算完。 等到了江南,还要找兵部登记。 把两人调到自己麾下,才算真的解决问题。 第七十五章 送别? 冯一博要出发了。 只带了狗子和香菱,亦如来的时候。 李守中夫妇作为长辈,自是不必相送。 但也在家中叮嘱了许多。 尤其是李孟氏,出门的时候还依依不舍。 抹了半天的泪。 这让早早失去母亲的冯一博,心里颇不是滋味。 表示自己一定以安全为重,绝对不会鲁莽行事。 这才劝住李孟氏。 码头这边送行的,有两位同年。 也是翰林院的同僚。 “一博,此去珍重!” 刘正当先拱手,一脸凝重道: “此去江南,虽应以扫清倭寇为要,但更要以自身安危为重!” “一博,此去珍重!” 杨明新也上前拱手,难得没有幽默一句,而是道: “祝你早日扫清倭寇,我们在都中等你回来喝酒!” 两人都有些动情,各自眼圈微红。 “多谢两位兄长相送!” 冯一博一开口,见两人眼泪都开始打转。 生怕下一秒就落下泪来。 他可不想煽情,当即拱手笑道: “扫清倭寇怎么也要好几年,倒是两位兄长可要努力,争取尽快登阁拜相。” “到时候不管我扫没扫清,先升他几级,过过官儿瘾也是好的!” 好好的气氛顿时被打破,两人都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杨明新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 “一博你这话说的,不像是为了建功立业,倒像是为了升官发财。” “这可和你诗中所写,全然相反啊!” 刘正也被逗笑,摇头晃脑的道: “‘封侯非我意’和‘万里觅封侯’,倒也并无高下之分,一样是拳拳报国之情!” 大魏的官场虽已腐朽不堪,但这样的新生代还浸染不深。 就像刚毕业的大学生,纯洁的如一张白纸。 一眼就能辨出眼中清澈。 这两位虽年纪不小,但却一直在学习中度日。 每天被圣贤书熏陶着,难免还有几分书生意气。 未尝没有匡扶社稷之心。 在翰林院这样清贵的地方,他们的差事又是文职。 接触的污浊极少。 所以,对于冯一博敢于任事,还有那诗中抒发的情怀。 两人都是打心里钦佩的。 再加上,他们是同年,交情本就不错。 前几日三人还彻夜畅饮,为冯一博饯行。 今日也早早过来送别,可谓情深义重。 哦,对了。 还有薛蟠这个大舅子也来了。 “一博啊,你这次回江南打倭寇,一定要小心啊!” 眼见冯一博和两人道完了珍重,薛蟠才凑上前去。 “虽然我知道一博你很厉害,但也要以自身为重,不要轻易涉险。” 他见识过冯家庄庄丁的战斗力。 虽然战斗他没看见,但砍头的时候他可都看见了。 所以也算了解一点冯一博的手段。 “我母亲和妹妹也很是担心,才特地让我来叮嘱你一声。” 薛母知道冯一博要钦差巡江南倭寇及练兵事。 第一时间就打发人到冯府问了。 所以走之前,冯一博肯定也要知会一声。 “多谢文龙兄相送!” 冯一博闻言连忙抱拳,道: “还请转告伯母和薛家妹妹,我一定会多加小心的!” 薛蟠又从怀里拿出两封信,递给冯一博。 笑着道:“这是你两房媳妇的信,留着路上解个闷儿吧。” 听他说的粗俗,冯一博也不以为意。 他接过信收在怀里,犹豫了一下。 “其实我也正有事想要托付文龙兄。” 薛蟠闻言似乎毫不意外,又毫不见外的接口。 “若是照顾好母亲、妹妹,你就不用说了。” 这话说的冯一博倒是一愣。 “我虽是个混人,也知家人重要。” 薛蟠说到这似想起什么,又补充道: “对了,还有你那一房媳妇。” 他说的自然是黛玉。 “她向来与我妹子最是要好,我自会当亲妹子一样顾着,你放心就是。” 这一番话,让冯一博忽然觉得这个家伙还挺靠谱。 可刚要出言感谢,却听薛蟠又道: “但你若是想劝我学好,就更不用说了,我心里其实都懂的。” 这就是薛蟠的刻板印象。 他遇到的读书人,都喜欢劝人学好。 不管是贾政,还是他舅舅。 就连家塾的先生也是一样。 虽只装模作样说了两次就不管了。 但薛蟠也真是被人劝烦了,也劝怕了。 现在冯一博是他妹婿,又是个读书人。 他感觉冯一博一开口,就像是要劝他学好。 所以就干脆把对方的话堵在嘴里。 可薛蟠不知道,冯一博本来只想托付他好好照顾宝钗。 顺便也能关注一下黛玉。 没想到! 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大舅子,居然一下猜到了他的意思。 甚至还更进一步,连其他的可能都说出来了。 这也不傻呀? 冯一博本来只想谢谢。 但现在既然对方都说了,那要是不劝一下。 是不是显得对大舅子不够尊重啊? 见薛蟠一副惫懒模样,冯一博就知道常规劝说怕是无效。 于是他走到薛蟠身边,先笑眯眯的道: “既然文龙兄都懂,那我就不多说了。” 薛蟠闻言心中一松,觉得这个妹夫是个懂事的。 以前可能误会他了。 “而且说实在的,你要不提,我压根没想到这茬。” 冯一博一边说着,一边往前一步。 “可既然想起来了,我还是多少说两句。” 不是不说了吗? 冯一博伸出手,附在一脸懵逼的薛蟠耳边。 一个阴冷的声音,就在他耳朵里炸开。 “若是让我知道,你还和贾族那些废物混在一起,我回来就打断你的腿。” 薛蟠顿时打了个冷颤。 瞪大眼睛,侧头看着冯一博。 一瞬间,他想到自己这妹夫的手段。 顿时有些心虚。 蓦地又想起那一车人头,更觉遍体生寒。 冯一博说完后撤一步,依旧是一脸笑容。 “到时候你也可以好好在家休养了,还能多陪陪伯母和宝钗。” 说出的话听着像是关心,却让薛蟠如坠冰窟。 “正好少出去招惹别人,倒也算是我的一桩功德了吧?” 说完也不等薛蟠有什么反应,就转身朝船上走去。 还学着夏秉忠一样,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狗子和香菱见状,连忙追了上去。 只留下呆滞的薛蟠,缓缓堆坐在地上。 后悔自己不该多那一嘴。 第七十六章 队伍不好带 “狗子,还能看见他们吗?” 冯一博一直以挺拔身姿背对着岸上。 他站了快有盏茶功夫,船才开走。 早已腰酸背痛。 狗子扒在船舷上,眯眼眺望。 “小主人,这回已经看不见了。” “哎呀!” 冯一博闻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活动着腰背。 狗子连忙扶着他坐下,香菱也过来捶背揉肩。 “耍帅的代价还挺大。” 香菱的小手按的不错,冯一博舒服的龇牙咧嘴。 狗子在一旁也咧着大嘴,一副痴汉相。 自从收到千户告身,这嘴就没合拢过。 此时见冯一博放松下来,他腆着脸咬着唇,道: “小主人,和您商量个事呗。” “说。” 冯一博扭了扭肩膀,又对香菱道: “你去把千家诗拿来,我今天继续教你作诗。” “好的,大爷稍待!” 香菱一听到教她作诗,顿时眼睛一亮。 屁颠屁颠的去船舱里拿书。 这时狗子绕到了冯一博的正面。 “小主人,那个……那个……” 狗子吞吞吐吐,最后才一脸谄媚的道: “以后您能不能不叫我狗子了?” 哟呵! 这是飘了? 刚调理完大舅子,又要调理一下狗子了。 冯一博闻言,先调整了一下姿势。 才道:“那你也别管我叫小主人了。” 狗子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他勉强挤出个笑容,连连摆手道: “别别别,我就是随便说说。” 说是这么说。 可他脸上的失望之意,却溢于言表。 冯一博舒服的摊在那里,见状哂笑道: “你是觉得自己是五品千户了,品级已经超过我了是吧?” 这自然是玩笑话,却一点也不好笑。 五品几乎是能捐纳到的最高品级。 但别说捐纳的五品候补千户。 就算是实缺千户。 和正六品的翰林院侍讲比起来,差距也不是品级可以弥补的。 狗子闻言吓得连忙扑了过来,抱住他的大腿哀嚎。 “小主人,这可冤枉死我了!” “是吗?” 好像大腿不是他的,冯一博无动于衷。 又道:“那就是你觉得有了官身,我又要派你管理新军。” 说着他斜睨着狗子,问道: “所以你觉得,狗子这个名字配不上这个位置,若是被人听去,你会很没面子。” “对吧?” “嗯……” 狗子低头小声应了一句,又辩解道: “我倒是没什么,主要也是怕给小主人丢脸。” 冯一博一听,就知道这话言不由衷。 “唉!” 他叹了口气,又坐直身子摇了摇头。 真是人心难测,队伍不好带啊! 看着一脸委屈狗子,他准备先动之以情。 “狗子,你和猛子从小在我身边,在我心里一直和亲人一样。” 狗子有些不明所以,却习惯性的还想要解释。 “小主人……我……” 冯一博伸出手掌,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之前我根据你们俩的性格,给你们配的差事。” “憨些的猛子,我让他代我操练庄丁。” “机灵的你,则跟在我身边,作为管家培养。” 言外之意,还是更重视狗子一些。 作为管家培养也是真的,毕竟陈伯就是管家。 可听到冯一博的话,狗子有些不祥的预感。 他急道:“我知道的,小主人对我……”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不等狗子说完,冯一博打断道。 这话一出,狗子顿时瞪大眼睛。 冯一博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准备开始晓之以理。 “我这次回江南,是要练兵的,所以自然要重用猛子。” 这是应有之意,狗子心里也清楚的很。 “本来我想着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就给你也一起捐了个官身。” 狗子虽然明白,可闻言还是不由泄气。 原来自己只是个填头,捐纳是看在自己多年跟随的份上。 “我还想着,哪怕你不能帮我练兵,也勉强可以帮我管顾后勤。” 说到这里,冯一博的声音转厉。 “可看看现在,你是什么心态?” 狗子一听又升起一丝希望。 原来自己是有用的。 可自己却让主人失望了,顿时有些羞愧。 不敢看向冯一博。 但冯一博还没结束,又道: “狗子,还没怎么样呢,你就先飘飘然了?” “你让我以后,还怎么放心把事交给你办?” “小主人我……我……” 狗子唯唯诺诺,说不出话来。 “官还没当上呢,就先学会摆谱了?” “你是要学朝中那些庸碌之辈吗?” 冯一博依旧不理会他,继续输出。 “既如此,那我还给你捐官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道: “呵,那我直接用他们不好吗?还省下两千五百两银子!” 狗子一听,顿时惭愧求饶,道:“小主人,我真的知道错了。” “好的不学,学这些有的没的?” 冯一博一脸失望的看着他,一伸手,道: “你把那张告身拿来。” 狗子闻言惊讶不已,挣扎道:“小主人……别……别啊!” 冯一博一瞪眼,一字一句道:“我让你拿来。” 狗子闻言一脸不舍。 慢吞吞的从怀里,把收得服服帖帖的告身拿出。 冯一博上前一把就拽了过去,冷笑道:“你这官瘾不小啊?” 狗子委屈的看着冯一博,眼睛不时瞟着告身。 口中道:“不是……小主人……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时,冯一博正见香菱拿着书回来,便问她道: “香菱,你告诉狗子这个是怎么来的。” 狗子这几天没少四处炫耀。 香菱一看告身,就知道那是什么。 便道:“是大爷赏的。” 这话一出,狗子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 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了。 “小主人,我错了。” 他连滚带爬的扑到冯一博脚下。 “小主人,狗子这回真的知错了!” “还是香菱最乖!” 冯一博却不理他,把告身随手夹在书里,道: “来,我们继续学诗。” 随后的一路上就这样。 时而教导香菱读书,时而敲打敲打狗子。 眼见快到扬州的时候,冯一博才把告身还给狗子。 狗子获得了原谅,长长的舒了口气。 自也调整好心态,不在想什么官不官的事了。 他现在已经明白。 自己的未来不在一张告身上。 而是在,小主人身上。 第七十七章 林如海 骤然发迹,普通人难免心态失衡。 冯一博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真的不用狗子。 毕竟是从小培养出来的,敲打一下足矣。 绝对忠心的,大多都是一根筋的人。 凡是聪明些的,都需在关键时候敲打敲打。 需让他明白自身境况,和他的野心是否能够匹配得上。 当然,狗子这都不算是野心。 只能算是一点虚荣心。 就这点虚荣的小火苗,也在冯一博一路敲打中。 彻底熄灭。 狗子的心态回归平常。 甚至,对掌握他命运的冯一博。 除了亲近又多了不少敬畏之心。 船到了扬州,主仆三人便下了官船。 此次回江南,虽是为了公事。 但既然路过扬州,冯一博难免稍稍徇私。 他要探望自己未来的岳父。 林如海。 一下船,冯一博就去亲自采买礼物。 狗子则去扬州盐院后门,投递了拜帖。 扬州盐院,也叫两淮盐政衙门。 巡盐御史就是这里的主官,也被尊为盐院太爷。 统管着两淮盐政。 扬州盐院的前面是衙门,后面就是官邸。 林如海白天在前面办公,晚上在后面休息。 上下班真的是极为方便。 下午的时候,冯一博带人从后面一角门进了官邸。 很快,就被人带到了书房之中。 这也是亲近之意。 若是当作客人,就在正堂接待了。 “见过叔父,一博冒昧前来,多有打扰!” 冯一博一进门就深施一礼。 “快来快来!让我好好看看!” 林如海起身,走到近前亲自相扶。 两人第一次见面,林如海上下打量起来。 却是越看越满意。 他有种感觉,就好像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 说来倒也是巧了。 翁婿二人都是探花及第,又都身兼钦差重任。 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 除了家世。 林家祖上四世列侯,冯家只是普通乡宦之家。 但冯一博在科举和仕途方面,都还强过他年轻时候不少。 毕竟,林如海在这个年纪。 都还没中举呢。 “二内兄真是忠厚君子,所言竟谦虚的过头了!” 贾政算是冯一博和林黛玉的媒人了。 若非他给林如海写信,这好事怕真轮不到冯一博头上。 林如海提了一句贾政,也是拉近两人的关系。 认识相同的人,就容易有共同话题。 “一博果真是一表人才,比内兄所言还犹有过之,配我家黛玉倒是正好!” 林如海两句话,就把三个人都夸了一遍。 虽管中窥豹,却足可见其老辣。 就在林如海打量冯一博的同时。 冯一博也在打量林如海。 只见他年纪四十上下的年纪。 整个人风度偏偏,儒雅俊逸。 典型的古典书生气质。 老帅比一枚。 都说女儿随爹多一些。 林黛玉很大程度上,应该就是随了林如海。 可林如海帅则帅矣,冯一博却看出一点不对劲儿来。 他正当壮年,可脸色有些苍白不说。 脸颊上还有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不起眼,但稍加注意还是能看到。 而且他眼窝有些深,眼圈也有些黑。 看着像是一位时间管理大师。 如果林妹妹弱柳扶风,是病美人的气质。 那林如海就显得风流过度,有点空虚公子的感觉。 两个字形容,就是。 虚浮。 难道,自己这岳父…… 此时,冯一博听到对方夸赞,才回过神来。 他连忙谦虚道:“政公谬赞,叔父谬赞,承蒙二位不弃,一博惭愧得很!” “咱们坐着说。” 林如海把冯一博让进来,两人分宾主落座。 随后自有仆人上茶。 林如海抿了一口,当先问道: “令师到了都中,如今可还都好?” 冯一博恭谨的坐着,闻言便回道: “回叔父的话,恩师他老人家尚好,已经在都中安顿下来。” 林如海点点头,随口又问道: “朝堂上也不安稳,怕是没少受人为难吧?” 冯一博苦笑一下,摇了摇头,道: “虽最初被人攻讦了两次,但都平安渡过,现在也算初步站稳脚跟了。” 对于政事,林如海只浅浅问了两句。 便也不再多问,转而道: “黛玉那边如何,你可曾去贾家拜访过了?” “叔父放心,我临行前还去了趟贾府,林姑娘那边很好。” 冯一博闻言笑了笑,又补充道: “她在荣府很得老太君喜爱,和贾家小姐们一起,每日针黹诵读,过得还算舒心。” “那就好,我就这一个嫡女,最是担心她过得不好。” 林如海有些感慨,又叹了口气,道: “唉!若非怕她没有母亲教养,被人笑话了去,再加上老太君那边催得也紧。” “我还真舍不得让她去都中,受些个寄人篱下的苦楚。” 说完还摇了摇头。 似乎黛玉不在身边,让他引以为憾。 冯一博想了想,便斟酌道: “虽有老太君在,林姑娘在贾府定然无碍,但若是叔父觉得想念,不妨派人接回来便是。” “想必林姑娘也对您思念的很呢!” 林如海闻言摇了摇头,叹道: “可惜我这边盐务繁忙,我又不想续弦,实在内顾不及。” “反不如让她在都中,有外祖母疼爱,还有姐妹陪伴。” 说到这,他抬头看着冯一博。 脸上不禁浮现出笑意,道: “只等黛玉及笄之后,就能和你完婚,到时候你多带她回来看看就好。” 林如海如此一说,冯一博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能点头称是。 提起两人的婚事,林如海却又想起一件事来。 便又笑道:“说来,若是早知道你要回江南,我也就不急着让人带妙玉去都中了。” “妙玉?” 冯一博一愣,感觉这名字有些耳熟。 他没看过红楼梦原著,但却听过这个名字。 应该是金陵十二钗之一! 见冯一博一脸疑惑,林如海笑着问道: “令师没和你说吗?” 冯一博脑海中闪过师母所言,脱口道: “莫非是叔父的庶女?” 林如海笑着点了点头,道: “不错,我答应与你做媵的庶女,她的乳名便是妙玉。” 原来妙玉竟是黛玉的姐姐? 妙玉,黛玉。 你别说! 如果没有宝玉乱入。 倒真像是同一个人取的! 第七十八章 妙玉身世 媵(音同硬),就是送的意思。 所以媵妾,其实就是娶一送一。 娶的那个,是正妻。 送的那个,自然就是媵妾。 一般来说,媵妾都是和正妻一起嫁过去。 算是陪嫁的一部分。 不过。 冯家因为人丁单薄,只冯一博一个。 急需传嗣。 可黛玉年纪又小,还要再等四、五年才及笄。 李孟氏便和林如海才商定,让妙玉先进门为妾。 这算是特事特办,一切为传嗣香火。 “说来,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提起妙玉,林如海似有颇多感慨。 “这些年我亏欠她颇多,黛玉还不知有这个庶姐,却也一样亏欠她不少。” “林姑娘不知道?” 见冯一博一脸疑惑。 再加上,林如海今日原本就想把妙玉的事交待一番。 闻言便直接讲述起来。 “妙玉她娘是我在金陵读书时买的侍妾,后来随我回老家时,有了身子,就留在了姑苏。” 怪道妙玉不是金陵人,却是金陵十二钗之一。 莫非是因她母亲? 冯一博不禁联想。 金陵十二钗,按理说都与金陵或多或少有着关联。 就如宝钗本就是金陵薛家的女儿。 而黛玉则是金陵贾家女儿所生。 王熙凤、李纨、秦可卿等,更不用多提。 都和宝钗一样,本就生在金陵。 “再后来我和你婶娘成亲,有了黛玉。” 林如海可能是想到自己大婚,和黛玉出生之事。 脸上不禁浮现一点笑容。 但马上又转为哀愁。 “但因黛玉自小多病,为她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 大魏是有这个风俗的。 无论佛庙道馆,都收纳有钱人家买的替身儿。 一来为寺观增添人口,二来还会有不菲的酬金,和持续的香火钱。 “当时便有人提议说,要让她亲入空门才好,但你婶娘却是如何也舍不得。” 黛玉何尝不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 这话一出,冯一博只觉更加怜惜她了。 本来是在父母爱护下长大,现在却寄人篱下。 不过溺爱孩子,贾敏应该也是传承了史太君的。 想来,黛玉在史太君那也不至真的受苦。 “后又有人提议,说让一姐妹做她的替身,也可算是替她入了空门。” “我就想起,还有妙玉这个女儿,正好她娘又死了,无人照应,原想接过来养着。” 想起有个女儿? 正好死了? 这两句话听得冯一博心中悚然。 要知道,林家本就人丁稀薄。 就这仨瓜俩枣的,林如海还能忘了? 足可见其对庶女的薄情。 给他生过女儿的侍妾死了,他还道“正好”。 足可见其对妾室的薄情。 “于是就去信,安排她在祖坟旁边的家庙中,随我姐姐带发修行。” “有我姐姐照应,也自不会亏了她去。” 林家的祖坟,在风水极佳的姑苏玄墓山。 玄墓山下还有家庙镇压风水,名为蟠香寺。 里面的主持,正是林如海的庶姐。 因丈夫死了,又无儿无女。 笃信佛道的她,便了捐些钱,在一个庙里出家了。 这和捐官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林如海知道后,派人把她请回家庙里修行。 一应吃用都由林家支应,以尽姐弟之情。 对自己庶女凉薄,对庶姐却又极尽亲情。 对妾室凉薄至极,死了都说“正好”。 对正妻又至死不渝,连续弦都不愿。 人性的复杂,在林如海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六岁时,为黛玉入了空门,如今十六岁,又要为了黛玉作媵。” 说到这里,林如海难得面露惭色,叹道: “说来,我和黛玉都亏欠她很多。” 顿了顿,却一脸希冀的看着冯一博,道: “所以,一博你可莫要把她当一般妾室,慢待了去!” 额。 怎么你亏欠的还要我弥补? 虽然心中吐槽,但冯一博自然满口答应。 毕竟两个女儿都给了他。 “叔父放心,我定不会亏了她们姐妹!” 林如海闻言点了点头,又强调道: “妙玉虽是庶女,自幼却也随我姐姐饱读诗书。” 说到姐姐,林如海还露出几分自豪。 “我敢说,以我姐姐的才华,妙玉绝不比别家嫡女差上分毫,甚至大部分都不如她。” “我小时,就是姐姐教我读书认字,方有我日后的探花及第。” 冯一博捧了一句:“林家书香之族,一博心向往之。” 林如海没接冯一博的话,只是微微一笑。 “你若是再早来几日就好了。” 他摇了摇头,又道: “听说长安都中,有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我便以此让我姐姐带她去了。” “原本我还打算,等她到了都中,便由二内兄代我做主,将她抬进冯府。” 说到这里他不由摇了摇头,看着冯一博,失笑道: “可没想到,她刚才走了没几日,你就回了江南。” “看来我和她的缘分还未到吧。” 冯一博也跟着笑了,又道:“待我扫清倭寇,回得都中自能相见。” 林如海并未如冯一博所想的夸赞两句,反而笑着道: “这事你量力而行就好,就算一时没什么进展,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冯一博顿时皱眉道:“叔父的意思是?” “你先按你想的去做就好,其他的不必知道太多。” 林如海老神在在的说了句,又笑着道: “等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告诉你。” “若没人和你说,就说明你都可做得。” 云山雾罩的点了几句,便不再提了。 冯一博不甘心的又追问几句。 “叔父若是知道什么,就再提点一博几句啊。” “不然真捅了什么篓子,叔父还要帮我收拾烂摊子不是?” 林如海被他说的苦笑不得,只得又提点两句。 “江南的事涉及太多,甚至上达宫闱之中,与我这边也有些干系,你没必要知道太多。” “你只要记住,做好自己该做的,等时机到了,没准能收获一桩大功。” 冯一博一听涉及宫闱,便也不好再多问了。 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随后翁婿俩用了饭,冯一博又留宿一晚。 第二天一早,就在码头搭船了官船, 直奔金陵而去。 第七十九章 衣锦还乡,户部取银 下了官船,狗子雇了马车。 一行人直奔冯家庄而去。 冯一博坐在车厢里,看着窗外景色变幻。 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陌生感。 好在离冯家庄越近,这种感觉也开始逐渐退散。 取而代之是,越发强烈的熟悉感。 等到,开始有人陆续和坐在车辕上的狗子打招呼。 冯一博一颗紧着的心,才落了地。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可能这就是,近乡情怯吧。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还没下车,爆竹就响了起来。 早在他们踏入村庄之前,就被庄丁的暗哨发现。 分出一人,抄了近道回来报信。 猛子得了信,立刻通知了陈伯、孟姨。 一阵鸡飞狗跳。 终于在冯一博抵达大门之前,做好了准备。 此时冯府中门大开,众人都在府外迎接。 “恭喜大爷,探花及第!” “恭迎大爷,衣锦还乡!” 冯一博一下车,众人就异口同声的喊起口号。 虽然稍显参差,但足见是用了心的。 “赏!” 冯一博露出久违的笑容,大手一挥。 猛子早让人抬过来两笸箩铜钱。 他和狗子一起,笑呵呵的在冯府门口大把撒币。 一时间。 冯府的下人,还有听到信儿,过来看热闹的庄户们。 一个个都欢呼雀跃,热火朝天的抢着喜钱。 钱多钱少无所谓。 主要是想沾一沾,这位衣锦还乡的探花老爷。 那一身充足的文气。 冯一博则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府中。 自有人伺候着洗去一身风尘。 待用过晚饭,便歇下了。 这一夜,冯一博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才奔赴金陵。 他要去户部报道,提交内阁签发的条陈。 不管怎么说,先把启动资金拿到手。 如此才能去招兵买马。 随后还要去趟兵部,确认一下军备、粮饷。 还有驻地问题。 驻地方面,他其实有几个选项。 但此事还需要通过兵部审核,可能需要再斟酌一二。 狗子则被他派去投了拜帖。 预约明日拜访南京京营指挥使穆琨。 既然是他举荐自己,那过去拜见一下也属应当。 顺便试探一下,他举荐自己的真实目的。 辨别一下,是敌是友。 “两万两银子,你随时可以让人支取。” 户部这边公事公办,看着像是没有为难他。 但感谢的话还没说出来。 就听对方又道:“但规矩不能坏了。” “哦?” 冯一博心里一沉,问道: “在下初来乍到,不知有何规矩?” 那户部官员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的道: “规矩就是规矩,户部领银,火耗两成。” 只听说收税有加收火耗的。 第一次听说发放还有火耗? 冯一博皱眉道:“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怎么着?” 那人听到冯一博的话,眼皮终于抬起。 却嗤笑一声,阴阳怪气的道: “嗤,你还要去告我不成?” 不管他说什么,用什么语气。 只要没报上大名。 明眼人就明白。 他心虚了。 冯一博心中冷笑。 故意板着脸,一脸不悦的道: “大人连内阁的条子都不认识吗?” “呵呵,内阁?” 那人还在故作不屑,随后又不耐的道: “你若不领就算了,明天这银子就拨到别处去了。” 说到这,那人还带上了戏谑。 “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前说,再去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也没用!” 想吓唬我? 冯一博若真是个不通事务的,还真要被他吓住。 可惜。 自己的见识,对方想象不到。 他面无表情,再次冷声确认道: “火耗归公是自古的规矩,这位大人你确定发银要收火耗?” “哼!” 那人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冯一博。 “好!既然大人说这银子没了,我这就回都中向张阁老交差。” 冯一博也不纠缠,转身就走。 一边走,一边念叨着: “正愁剿倭之事难办,找不到借口推脱呢!” “啧啧啧!真是天助我也!” 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兴奋。 谁不会吓唬人? 他还没走到门口,嘴里已经哼上小曲了。 “等灯,等等灯,等灯灯,邓邓邓邓灯~” 刚才冯一博声音冷厉,还像要吵架的样子。 现在忽然就走了。 那户部官员顿时愣在那里。 等他反应过来,慌乱的在后面喊道: “我什么时候说没了?” 冯一博也不理他,继续往外走。 眼见走到门口,后面那人追之不及。 忽然一人挡住去路,口中还道: “哎哟!这位就是‘唯愿海波平’的冯侍讲吧?” 冯一博见对方一身绯袍,绣着孔雀。 便知是位三品大员。 便施礼道:“下官冯渊,见过大人。” “你是钦差,不用拜我。” 那人笑着扶起冯一博,口中道: “在下南京户部右侍郎白家锦,听闻冯侍讲大名,特地过来,想认识一下我们金陵出来的少年英才。” “原来是白侍郎当面!” 冯一博再次一礼,随后遗憾道: “可惜冯某今日还有事,等他日有暇,再来拜会大人。” “等等!” 刚刚那户部官员见他还要走,急道: “冯大人,你的银子还没领呢!” “银子?” 冯一博回头看了他一眼,恍然的道: “你不是说明天再来就没了吗?” “对啊,现在不是还有吗?” 那户部官员已经绕过来,挡在冯一博身前。 还努力的朝他挤出个笑脸。 “我现在急着去趟兵部,这边明天再说吧。” 冯一博作势就要离开。 明天? 那户部官员顿时大急,想要拦住冯一博。 “冯侍讲,此事都怪我管教不力,你把银子领了吧,不然我也不好交待。” 白家锦忽然出声。 “白侍郎这是什么意思?” 冯一博继续装傻,指着那人道:“刚他说不给领的。” 白家锦笑了笑,道:“现在可以领了。” “是吗?” 冯一博不再装傻,而是道: “那就把两成火耗一起给我吧。” 白家锦的笑容一僵,刚要说话。 “你!”先前办事那官员也急了。 “开玩笑的!” 冯一博忽然又笑了。 先看了看白家锦,又看向那办事官员道: “你刚才不也是这么开的玩笑吗?” 第八十章 兵部礼遇,刘昭来访 这件事,明显是白家锦安排的。 冯一博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也不想知道。 因为这笔钱是一次性的。 后续和户部打交道的机会应该不多了。 而且对方没有亲自下场,只是过来救场。 他也没必要率先撕破脸。 当务之急,还是先拿到银子再说。 此时,场面有些僵住。 冯一博不再理会那个户部官员,而是朝白家锦露出一个笑容。 “既然白侍郎亲自出面,我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不是?” 他一口气带出三个“不”字,还可惜加了重音。 任谁一听就知十分勉强。 白家锦面无表情的道:“那就多谢冯侍讲给我面子了?” “客气了。” 冯一博说完就往里走。 走了几步又忽然回头,皱眉看向那愣在原地的户部官员。 “等什么呢?给我把银子支出来啊!” 对方想吞他4000两银子。 他自然不会再给什么好脸色。 其实,这个数目对他而言。 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虽然冯一博可以轻易拿出来,但也不能任人吃拿卡要。 若是落个好欺负的名声,以后他还怎么办事? 今天别说是个侍郎。 就算是户部堂倌来了,他也不能退让分毫。 若是月月支领那种,他可能会稍微客气一些。 之后再想办法彻底解决。 起码不会这么激烈,直接以回京为要挟。 毕竟真回了京城,他的仕途也废了。 很快,冯一博就从户部办好手续。 只要让人过来拉走银子,再换成汇票即可。 与礼部这边的坎坷不同。 兵部这边,可就顺利多了。 兵部涉及的事,其实比户部还多了不少。 但南京兵部尚书许伦,亲自接见了冯一博。 “见过许部堂!” 冯一博一进门就恭谨施礼。 许伦大咧咧的受了这一礼,才道: “这就是‘唯愿海波平’的冯稼轩?” 只有人夸他堪比稼轩,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他。 冯一博连连摆手:“大人玩笑了,稼轩之名,下官如何敢当?” “哈哈哈哈!” 许伦夸张的大笑几声,道: “一博啊!在我面前就不用谦虚了。” “我与李公也是老交情了,之前没少听他夸你。” 这话就纯属寒暄了。 许伦本是南京吏部尚书,因受到倭寇流劫江南的牵连。 被人弹劾他识人不明,最后被平调为南京兵部尚书。 好在冯一博当时把这股倭寇灭了。 不然,再多几个州府被劫掠。 许伦这个吏部尚书受到的牵连更大。 当然,他见冯一博也不是为了感谢。 而是因为,许伦是张松越一系的人。 他和张松越是同乡。 不然也不会罚酒三杯,平调就保住了尚书的位置。 知道张松越正因为倭寇的事焦头烂额。 又见了张松越亲自批的条子,他自然不会有任何为难。 面见冯一博,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已。 并没有什么知心话要说。 两人又寒暄半晌。 等冯一博出来,再去兵部办事的时候。 就格外顺畅了。 除了驻地之事,还要与当地官员沟通。 其他的军备、军粮,都已经洽谈妥当。 等冯一博回到冯家庄,已经是傍晚时分。 第二天上午,他就备了礼物。 准备去拜访京营指挥使穆琨。 可他还没出发,却迎来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冯一博亲自将这“不速之客”迎入府中。 对方没有投贴直接过来,确实称得上是不速之客。 两人分宾主落座,就有仆人上茶。 那人先道:“一博贤弟四喜临门,怎么还喝茶,是不是该请我喝个酒啊?” 冯一博笑道:“明亮兄此话何解?哪来的四喜?” 来人正是原南京京营千户刘昭,刘明亮。 “一喜探花及第,二喜圣上赐婚,三喜官至翰林侍讲,四喜嘛!” 刘昭本是个大老粗,此时不知从何处学的摇头晃脑。 看着就有些不伦不类。 说到第四喜,还故意卖了个关子,像是唱戏一样。 “则是钦差江南,衣锦还乡!” 说完,朝冯一博咧嘴一笑,问道: “此不是四喜临门吗?” 冯一博笑眯眯应道:“若如此说,应该是五喜临门。” “哦?” 刘昭被这话说懵了。 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啊。 不是应该先感谢他吗? 怎么还自己炫耀出第五喜来了? 现在读书人都这么不谦虚了吗? 他想了半天,也没再想出一个喜来。 便问道:“还有一喜是什么?” 冯一博这才笑吟吟道: “明亮兄一早上门,兄弟我心中欢喜。” “额……” 刘昭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这种土味十足的玩笑,正对了他的性子。 他来此的那一点拘束和不安,顿时也都跟着消散不少。 刘昭大马金刀的往后一仰。 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放松了下来。 口中叹道:“一博贤弟不愧是探花之才,说的话都比旁人好听。” “我的话都出自真心,自然好听。” 冯一博不介意他的姿态不雅,还笑着问道: “明亮兄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我昨天在兵部听说,兄长在宁波府驻扎?” “不错!我正好回金陵办事,听说你回来了,便立刻过来看看。” 刘昭闻言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他不告而来,确实失礼。 “倒是忘了你才回江南,定然忙的很!” 他挠了挠头,又问道: “也没提前投贴,没耽误你什么事吧?” 冯一博本来想说没事,但心中一动。 “今日原打算拜会京营的穆指挥使,倒也不是很急。” 一提到穆琨,冯一博就发现刘昭好像紧张了一下。 便又继续试探道: “主要也是想问一问,他向朝廷举荐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完见刘昭更紧张了。 整个人都坐的笔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冯一博连忙追问道:“兄长可是曾听闻了什么?” “其实……那个……一博贤弟啊……” 刘昭正自为难,闻言顿时吞吞吐吐。 他大咽了几下口水,最后才期期艾艾的道: “一博贤弟,其实举荐你,不是穆指挥使的主意。” 说到这,他挤出个难看的笑脸,道: “而是我求他帮的忙。” “什么意思?” 第八十一章 刘昭请罪 冯一博在兵部选中的驻地,就在象山县。 隶属宁波府。 象山县东南原本有个卫所。 去年倭寇大举登岸的时候,被连锅端了。 直到现在都还没重建。 冯一博不准备在原址驻扎,而是选择了象山东北。 那里是个半岛的形制。 正好与宁波水师,所驻扎的舟山隔海相望。 彼此可以互为犄角。 当然,还有其他的一些原因。 但刘昭这个宁波卫指挥佥事。 绝对是冯一博选择象山,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两人有过很好的合作经历。 彼此也算知根知底,有很强的信任基础。 刘昭知道他练兵的厉害。 也算是前盟尤在,合作就更顺理成章了。 可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不是穆琨举荐的他,而是, 刘昭! 这个消息,对他的布局影响极大。 冯一博第一反应,就是要换驻地位置了。 总不能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活动吧? 没错,就是敌人。 虽然冯一博决定建功立业,并且主动接下了这个差事。 但这不代表,举荐他的人不是敌人。 相反。 举荐他的人,最大的可能。 就是想对付他的。 或是对付他恩师李守中的政敌。 眼见冯一博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刘昭连忙起身,急急一礼,道: “一博贤弟,你先听我说完!” 很显然,刘昭也明白这事儿的问题所在。 所以, 刚刚听到冯一博提及穆琨,他才会那么紧张。 “此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绝无害你之意!” 就算是想害,冯一博也不至于此时发作。 起码听听刘昭是怎么说的。 他面无表情的道:“好,我就听听明亮兄这么做的缘由。” “唉!” 刘昭闻言,先重重叹了口气,才道: “此事说来话长。” 见冯一博给了自己解释的机会,刘昭便开始讲述起来。 “当日贤弟进京赶考之后,我凭借贤弟送的功劳,坐上了宁波卫指挥佥事,专司水师之事。” 说到这里,刘昭深施一礼,道: “贤弟此恩,我无以为报,只能先铭记于心,日后有所差遣,定竭尽所能!” 无以为报,所以恩将仇报? 冯一博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 这时刘昭拜完,继续讲了起来。 “我上任之初,本想打磨军队,建功立业!” “为此,我还和贤弟庄上的猛子兄弟,学了一点练兵。” 刘昭在南京京营的时候,就一直有此雄心壮志。 只是不得其法。 后来见识了冯家庄庄丁的战斗力,自然眼馋的紧。 为此还和冯一博提过一次。 只是冯一博急着进京赶考,把这事岔过去了。 “可惜我学艺不精,连贤弟的一丝皮毛都没学到。” “因为没过多久,水师就遭遇倭寇偷袭,被堵在陆上,打了个措手不及!” 学了鸳鸯阵,却只空有其形。 再厉害的阵法,也要有相应的人配合才行。 说到此处,刘昭只觉憋屈至极。 “这一战,我们损失惨重!” 想起当时境况,他恨恨的道: “若是水上作战,倭寇定然不是对手!” 水师的船只比倭寇强上不少。 所以,倭寇很少敢打水战。 因为仅靠撞击就能让他们整船覆灭。 但在陆地相遇,大魏的官兵都不行。 何况是水师? “根据抓到的俘虏供述,这伙倭寇是大乔五郎的残部。” “就是当初冯家庄抓的那伙倭寇,这些人为了争夺首领之位,来给他们报仇。” 冯一博闻言心中一动。 想起自己也被倭寇报复过。 看来倭寇在陆上的消息很灵通啊? 难道这个年代就有汉奸了? “然后我回金陵,到兵部这边报损,晚上就与昔日同僚喝了点闷酒。” 他之前一直在南京京营。 所谓昔日同僚,不问可知。 冯一博知道,下面就是重头戏了。 他也很想知道知道,这刘昭到底如何让穆琨举荐他的。 可接下来的话,却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一时间,冯一博只觉得哭笑不得。 只见刘昭一脸苦涩道: “没想到,那天我喝多了,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 “但就在第二天,穆指挥使就上本举荐了你。” 说到这里,刘昭只觉自己醉该万死。 是真的醉。 “其他同僚告诉我,说是我酒后建言。” “我在大伙面前指天发誓,说整个江南,无人能比一博贤弟你更会练兵!” “还说,若是你在,倭寇早就灭了。” 冯一博有些无语。 这话虽是在夸他,他却高兴不起来。 无他,太得罪人了。 你当着一群军官的面,说一个文官带兵厉害。 这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吗? “我一听就知道,这一定是我说的。” “穆琨他存的什么心,是不是政争,我不清楚。” 刘昭说到这里,忽然一脸激动。 “但这些话,就是我刘昭压在心底的话啊!” “我也知道,这样的对你有所妨害。” 你知道就好。 冯一博这时想插句话。 但刘昭却一脸恳切诉说着。 说到激动处,伸手指天道: “但我发誓,我刘昭真心觉得,只有一博贤弟你,才能灭掉那些囚攮的倭寇!” 说到这里,刘昭一脸的沉痛。 “江南的军队都已经烂到根子里了!” 待他发泄完了,又垂头丧气的道: “刘昭自知有罪,所以今日就是负荆请罪的!” “贤弟想打想骂,我都没有二话!” 刘昭说完就跪下了。 冯一博沉吟了一下,上前想扶他起来。 可刘昭一挣,道:“若是贤弟不打不骂,我绝不起来!” “既然你叫我一声贤弟,我怎么好打骂?” 冯一博笑了笑,又道: “若要我原谅,其实很简单,只需明亮兄长答应我两个条件。” “一博你说!” 刘昭闻言大喜,拍着胸脯道: “凡我能做到的,你要我的命都给你!” “我要你以后忌酒。” 啊? 这可真要命了! 刘昭犹豫了一下,咽了咽口水。 军中哪有不喝酒的? “唉!” 他叹了口气,又伸手指天,咬着牙道: “我发誓,从今以后绝不饮酒!” 说完,又问道:“还有呢?” “还有……” 冯一博幽幽道: “我要宁波水师以后听我调遣!” 第八十二章 水师到位,开始征兵 冯一博想要剿倭,必然离不开水师的支持。 不然就只能被动防守。 虽然他有个钦差的名头。 理论上来说,有权调动江南所有军队。 兵部也会配合他行文各处。 但江南的军队,大多都隶属勋贵。 阳奉阴违的怕是不在少数。 而且江南武备松弛,冯一博也不会寄望于这群废物。 但,水师例外。 这是他必须掌控的一股力量。 若没有水师,就相当于骑兵没有马。 只听着刺激,代价却是失去了机动能力。 水师又是金山银海堆出来的。 绝非冯一博手里那仨瓜俩枣能鼓捣的。 所以,他也只能找现成的用。 选择象山东北驻扎,图的不就是刘昭的水师吗? 本来冯一博还想找刘昭好好聊聊。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许下利益,勾出野心。 可没等他有什么操作,刘昭就已经跪在他面前了。 冯一博能怎么办?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了! 既然对方负荆请罪,那自己也来一出“将相和”。 顺便达成自己的目的。 刘昭听到冯一博想要控制水师,先是愣了一下。 随后却是出乎冯一博意料的大喜起来! “多谢贤弟不计前嫌,以后我一定唯贤弟马首是瞻!” 刘昭觉得自己已经获得原谅,起身拍了拍衣襟。 又郑重一礼道: “只望一博贤弟能带我打几场胜仗,灭了这群囚攮的倭寇,为江南出一口恶气!” 能力不行可以培养。 要是没了心气,那才是真废了。 这刘昭是江南少有的,还有些血性的武官了吧? 冯一博闻言不由重新审视刘昭,问道: “你真的愿意?” “自是愿意!” 刘昭用力点头,又道: “贤弟的能耐,我又不是没见过!” 一提起这事,刘昭的眼睛里就冒光。 “除了贤弟,江南没人能消灭这群杂碎。” “只要贤弟是打倭寇,你一声令下,为兄自然竭力配合!” 倒是比他自己还相信自己。 冯一博见状,心中已有了决断。 “那我去兵部走张文书,以后你的水师就顺理成章的可归我调遣。” 说到这里,冯一博又稍有迟疑,道: “只是……你们卫指挥使,不会从中作梗吧?” 刘昭闻言一笑,大咧咧道: “不用管他,宁波卫的卫指挥使吴江,和穆琨不对付,我本来也不鸟他!” 烂成这样,还拉帮结伙? 冯一博闻言皱眉,却又担心的道:“那你的粮饷?” “我们水师负责运送粮饷,每次都自己留足,不克扣他就算不错了!” 刘昭面露不屑,又满不在乎道: “他要敢扣我银子,我就扣他粮食。” 冯一博一愣,脱口道:“啊?还有这好事?” 这话一出,刘昭防备的看着冯一博。 迟疑道:“贤弟,先说好,我可不喝兵血啊!” 冯一博顿时哭笑不得,没好气的道: “兄长把我当什么人了?” 刘昭这才松了口气,又谄媚一笑,道: “一博贤弟,咱们好不容易兄弟重逢,如今又冰释前嫌,正该当大醉一场,方才不负……” 说到此处,见冯一博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顿时面色讪讪,道:“玩笑,玩笑。” 两人重归于好,在书房密谋半晌。 最后相约象山再见。 随后,冯一博去拜访了穆琨。 对方并未说出有什么意图,只全程笑脸相迎。 “江南苦倭寇久矣。” 两人寒暄半晌,穆琨就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还道: “只要冯侍讲能剿灭倭寇,我穆琨没有二话,定然全力支持你。” 不管冯一博信不信,也没法再多问什么。 只能也跟着打起官腔,道: “那就多谢穆指挥使的举荐,一博定不负嘱托,竭力而为,争取早日还江南一个清明!” 随后他告辞离开,去往兵部确认驻地事宜。 沟通军粮、军备等物资的运输。 还有拿到了调动宁波水师的行文。 冯一博拜访穆琨的时候,狗子也没闲着。 他被派去拜访已经是应天府知府的贾雨村。 贾雨村见到狗子,才知道冯一博为什么没亲自来。 无他,避嫌。 “府尊老爷安好!我家小主人让我代他给您问安!” 冯一博甚至连封信都没有,只有狗子的口述。 和一张汇票。 “薛家大爷的事,劳老先生费心。” 两人寒暄结束,狗子就递上汇票,笑着道: “我家小主人的意思,此事最好不要从薛大爷身上想办法。” “不妨先处置那被打死的人,还有他的家人。” 说到这里,狗子学着冯一博平时的样子,笑吟吟道: “听说,那夫妻是对拐子。” 说完,就不再多提此事,而是道: “等这事过去,我家小主人会亲自拜访,以谢老先生会试前的教导之恩。” 送走狗子之后,贾雨村沉思良久。 不是他不想办事,而是在反思自己。 同时也在感慨冯一博的办事方式。 真是滴水不漏。 自己是不是也该学学? 若是早年间自己如此,也不用攀附贾家。 最后还要在这权贵遍地的金陵,当个受气包。 另一边,猛子带人和刘昭一起出发。 他被冯一博派去征兵。 目标是金华、台州等地。 这些都是不久前被倭寇骚扰过的地方。 按照冯一博的意思。 若家中有人被害,青壮可优先入伍。 其余优先招纳矿工、纤夫等吃苦耐劳又听话的。 若是有一技之长。 比如:会射箭、会驾船,会算数、会骑马等等。 也都是优先招募的对象。 初步计划先招纳五千人,由猛子带去的一百庄丁统管。 先进行训练,之后逐渐筛选。 进行末位淘汰。 最后,只留下三千人做为正兵。 被淘汰的,也有机会成为辅兵。 “有想打倭寇的抓紧了!” 一处矿山脚下,猛子坐在一个棚子里。 他带来的几个庄丁轮番大喊。 “朝廷派了钦差编练新军啦!” 一众矿工正好下工,这里就是必经之路。 此时不由都被喊声吸引。 “想吃皇粮的快来啊!” 听到这句不少人嗤之以鼻。 当兵吃粮倒是不假。 但谁不知道卫所里的兵,比他们还不如呢。 相比之下,下一句倒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管吃管喝,还管饱!” 第八十三章 征兵结束,正兵三千 都说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这一点在猛子身上有明显的体现。 他大名叫孟俊,但真的一点都不俊。 猛子身材高大魁梧,一脸横肉。 看着凶横霸道。 平日还不苟言笑,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倒真有几分猛将的气势。 实际上他为人憨厚,在庄丁之中口碑极好。 唯独有一点颇受诟病。 那就是。 一根筋,认死理。 冯一博说的话,他都当做金科玉律。 从未打过半分折扣。 也正因如此,冯一博才放心把庄丁交给他管。 这次又委以重任,征兵、练兵都由他来操办。 此时,下工的矿工渐渐聚集过来。 猛子使了个颜色,身边庄丁又继续喊道: “一个月一两饷银,开战当月,另有开拔费用!” 围观的矿工们。闻言都不由摇头。 每月一两银子,如果不克扣,确实不少。 可惜…… “若是有缴获了,还有额外奖励!” 这话一出,矿工们顿时骚动起来。 一般当兵的,都是按首级结算奖励。 像这种有了缴获再分钱的。 绝对是十足的土匪做派! 一时间,矿工们面面相觑,更加犹豫了。 “干满一个月,次月二十日就发饷银!” 这是冯一博特地叮嘱的。 他手里银子不多,只能在发饷的日子上动点手脚。 尽量押后。 不过在这个时代,这都不算什么。 因为…… “哦,对了!” “我们家大爷保证,饷银足额发放!” 一听足额发饷,不少人都怦然心动。 庄丁显然也知道,这事极为难得。 一见人群骚动,立刻又大声喊道: “这可是天下少有的好事,全让你们碰到了。” “还不抓紧时间,等什么呢?” 大魏的军饷,分几个等级。 比较普遍的,是两种。 边地上,一般每人每年大约24两左右。 一个月2两上下。 内地的卫所,普遍在每人每年12两银子上下。 只有边地的一半。 不过,不论是边地,还是内地。 很少有足额发放的时候。 甚至不发饷银的,也有很多。 不少卫所都是老弱病残,就是在那里充数,混口饭吃。 真就只吃饭。 而且大多时候,他们甚至还吃不太饱。 除非为上官们种地的时候,才能吃上饱饭。 此时旷工们听说能吃饱,还足额发饷银。 顿时就有人心动。 人群后面也开始有人往前挤。 “让让!让让!我去看看!”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挤出人群,当先问道: “这位老兄,那些娘希匹倭寇我想打,不过万一我死了残了,家里的父母、妻儿却是如何处置?” 庄丁听到终于有人问话,连忙回应道: “要是重伤或者死了,暂定提前支取一年饷银作为抚恤。” 一年饷银才12两,实在有些少了。 不过他又补充道: “等我们杀倭寇杀得多了,还会增加抚恤金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冯一博启动资金有限。 那人一听,顿时摇了摇头,道:“那我再想想吧。” 他牵绊太多,听闻抚恤又少。 自然下不得决心。 不过也有不少光棍汉子,早就受够黑洞洞的生活。 直接上前一拍桌子。 “算我一个!”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 很快报名的地方,就排起了长队。 这时,一大群聚堆的矿工也商议完毕。 从那堆人里,一个面相有些老态的矿工过来问道: “这位老兄请了,不知咱们是驻扎何处,离这里多远?” 庄丁笑着回道:“就在象山。” 那人又问:“你们要多少人?” 庄丁看了一眼猛子,回道: “我们在此只招一百人,还需这位大爷挑选才算。” 那人便朝猛子走去,施礼道: “这位大爷,我们这些都是一起的,若是要就都去,不要就算了。” 猛子闻言起身,盯着那人道: “你们都别去了!” 这话一出,矿工们顿时议论纷纷。 猛子早就看到那帮人了。 甚至还简单相看了一下。 只见这些矿工都是精瘦的身材,黝黑的皮肤。 一个个看着并不健壮。 但他知道,这些人都有一把子力气。 看完身形,再看面容。 这里大多都是憨厚老实那种。 正附和冯一博所说的要求。 可惜了! 猛子暗叹一声。 可惜小主人还说,每处招收不能超过一百人。 等练兵的时候,还要尽量打散开来。 免得他们打堆抱团,不好管理。 这帮人还没入选就已经如此抱团,肯定不能轻易要了。 “这位大爷,有话好说,我们这些兄弟真心实意想跟您混口饭吃。” 那人听到猛子的话,还继续纠缠。 “我们这些人加一起也就二百多人,大爷就都收下吧!” 猛子摇头,那人又道: “大爷若是不收,其他人也没法子去的。” 猛子闻言顿时眼睛一瞪,道:“滚!” “你再说一遍?” 那人也是眼睛一立,凶相毕露。 没等猛子再说话,庄丁见状嗤笑道: “怎么着?敢威胁朝廷命官,是要造反不成?” 这话一出,那人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告饶。 “大爷恕罪,小的这就滚!” 他以为只是个兵头,没想竟是个当官的。 “这就滚,这就滚!” 一边说一边后退,灰溜溜带着他的人跑了。 猛子见状便不再追究,相看起排队的人来。 身形、面容,甚至是牙口。 像是在买牲口一样,很快选够了一百人。 之后陆陆续续,在金华、台州、宁波三府。 很多地方都发生着差不多的事。 数千人陆陆续续,从各处抵达象山东北。 冯一博早已到了象山。 他从刘昭那借了些人,在此扎营等候。 抵达的人由狗子带着人登记造册,安顿在大营各处。 等猛子回来的时候,大营里已经有5000多人。 这几日除了辨别左右,还有每天跑步。 其余时间,这五千人都在站军姿。 猛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淘汰下来几百人。 有的是不听话的。 有的是偷奸耍滑的。 还有一些有隐疾,或是体力太差的。 本以为每天训练就够受的了。 可等猛子回来,他们才知道。 前些日子,训练他们的人都手下留情了。 猛子亲自坐镇,淘汰的速度猛然一增。 在冯一博要求的一个月试用期内。 三千正兵全部选出! 第八十四章 故人来访 除了三千正兵之外,营中还留了五百人作为辅兵。 其余的全部遣散回乡。 留下的五百辅兵,通通归到狗子名下。 他们其实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辅兵,而是更像民夫。 主要负责的,是营中洒扫、维护、采买、伙食等一应后勤。 若是将来出征,他们也要帮忙运送物资。 如此,三千正兵才没了后顾之忧。 经过一个月的筛选,和末位淘汰的压力。 留下的正兵都是极为听话,并且能在教导下,分清左右的人。 所以,除了日常体能和军姿之外。 又准备加入队列训练。 猛子按照冯一博的章程。 先把每十人编为一个小队,有一正一副两个队长。 十人每日同吃同住,培养默契。 每三个小队编为一排,由一名庄丁充为排长。 排长主要负责的,就是带领他们练习队列。 后续还会带着他们演练鸳鸯阵。 冯一博一直深信: 大领导管事,小领导管人。 而他,就是新军的最高领导。 当然不用事事亲为。 只要制定好规矩,并由放心的人严格执行就好。 所以练兵的事,冯一博全都交给了猛子。 该教的,他早就教了。 就算他亲力亲为,也无法做到更好。 还不如在军中保留一丝神秘感。 每次他在军中巡视的时候,士兵见到他都会全身一紧。 这才是领导该有的风范。 若是每个士兵都和他嘻嘻哈哈,那能带好兵才怪。 又不是义气干云的匪帮。 这一日,冯一博正准备去下面视察。 了解一下正兵的训练情况。 营门执勤小队的队长,进来找了他的排长。 排长又过来禀告冯一博。 “大人,有两人自称是您的同窗,来这里拜访。” 本来大家伙都要称呼他为大帅的。 自成一军就可以称为大帅。 但冯一博拒绝了。 大帅这个称呼过于拉风,将军又不合他的身份。 最后还是让他们喊一声大人就算了。 “哦?” 冯一博闻言没有太过惊讶。 甚至还露出一丝笑容。 因为他已经猜到是谁了。 等他到营门处迎接,就看见为首两人皆是一身常服。 其中一个正是他的好友周俊。 周俊当初并没有选中庶吉士。 他是二甲最后一名,馆选的成绩也很一般。 就被外放做了知县。 而他外放的地方,正是紧邻象山的台州府宁海县。 “见过二位兄长!” 冯一博遥遥施礼,又高声道: “这不是周太爷吗?怎么赏光来了这穷乡僻壤?” 周俊闻声转头,高呼着回应: “一博你可真不讲究啊!到了象山,也不说多走两步,去宁海拜见为兄。” 冯一博这时已经走近,口中还道: “博彦兄可冤枉我了,正想这边步入正轨,再去拜访你们呢!” 这时另一人拱手,笑吟吟道: “一博你不拜访博彦就算了,也不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哈哈!这话没错!” 周俊闻言大笑,指着冯一博道: “我是隔壁县的,但明德兄却是本县太爷,连他都不拜见一下,就是你的不对了!” 和周俊一起来的,正是象山知县王至善,字明德。 也是两人的同年。 这两人,也是冯一博选择象山驻扎的重要原因之二。 有人可能觉得,这也太过巧合了。 但实际上,不仅是这两县。 江南还有数县,甚至府里。 都有他们的同年。 还是因为之前倭寇攻南京事,留下的大批“实缺”、 这些“实缺”里,正七品的就有八个。 再加上一些正常的人事调动,空出来的缺额。 冯一博他们这一年的进士,有十二人在江南一带做官。 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人脉。 当然,李守中的弟子更多。 也都算得上是冯一博的隐藏人脉。 冯一博此时已经走到近前,朝两人躬身施礼道: “拜见两位太爷,还请两位给小的做主啊!” 王至善不太明白,周俊却立刻配合道: “有何冤屈还不速速讲来?” “小的丢了十五头猪,请太爷给小的找找,找不到就赶紧去买。” 冯一博一拱手,拿腔拿调的道: “总之,这十五头猪我是要定了。” “好一个刁民!” 周俊大喝一声,吓了王至善一跳。 就听他道:“这十五头猪肯定是在本县丢的,与宁海无关。” 周俊先撇清关系,又看着王至善道: “所以只能由本县的太爷给你买猪啦!” “额……哈哈哈!” 王至善先是一愣,随后大笑出声。 又指着两人,道:“敢情你们两个把我绕进去了!” 这么一插科打诨,王至善倒是很快与冯一博熟悉了。 冯一博也把两人让进营门,带着两人进入大营。 校场上,士兵们正在练习军姿。 一个个晒的冒油,却一动不动。 两人哪见过这个,一时间看的目瞪口呆。 王至善甚至不敢大声说话。 只低声感慨:“这就是不动如山吧?” 周俊心中也是这么想的,附和着点头。 “厉害啊!短短一月,就有了这般气象!” 两人对视一眼,王至善又看向冯一博。 “冯稼轩果然名不虚传!” “别别别,我可不敢称稼轩二字,还是叫我一博。” 冯一博本来正被拍的舒爽,闻言连连摆手。 又谦虚道:“这些也只是基础,不算什么的。” 这只军队从无到有,才一个月时间。 两人闻言也不觉得冯一博是在吹牛。 “怪道都说江南武备松弛,我见其他卫所,无一处及得上一博练了一个月的兵!” 听到周俊感慨,王至善也不由叹息道: “若是他们有这军容,又怎么会被区区倭寇欺负到头上?” 江南士人普遍观点,倭寇只是纤芥之疾。 但官兵都是乌合之众。 “两位实在过奖了!” 冯一博谦虚一句,话锋一转道: “现在你们总该相信,我真的是忙着练兵,才没去拜访二位了吧?” “自然!” 王至善认真点头,郑重道:“一博练兵如此辛苦,稍后我让人过来劳军。” “倒也不必破费。” 冯一博闻言摇了摇头。 没等王至善再说话,又道:“你把十五头猪还我就行!” “哈哈哈!” 第八十五章 养兵百日,倭寇夜袭 新军大营走上正轨,陆续又有不少人过来拜访。 有的是和冯一博有些渊源的文官。 有的则纯是听人说了,也过来看看热闹。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 凡是来的,无不被整齐划一,令行禁止的军容震慑。 当场夸赞只是平常,还有不少直接写诗称颂的。 一传十,十传百。 冯一博的“稼轩”之名更盛几分。 而获得这么多官老爷的夸赞。 无形间,也让新军兵士都产生一股自豪感。 一个个操练起来都更加起劲了。 以身为新军一员,而倍感自豪。 这股自豪感由内而外,慢慢就形成了荣誉感。 整个新军也更显欣欣向荣之态。 每次有人拜访,也都很少空手。 多多少少都要带些物资劳军。 尤其是冯一博的同年,大多都听说了“十五头猪”的事。 开始还只是他们带猪。 后来渐渐传开,整个江南官场都听说了。 甚至传来传去,更是传成了新军每天至少要吃十五头猪。 任谁听了都感慨一声,精兵还需精养。 就这伙食,一般武官也舍不得下这个本钱! 这也导致后来劳军的文官,都是买了猪才来。 一时间,竟是象山猪贵。 甚至开始有人见机,专门从别处倒卖生猪。 只等着卖给新军,和前来劳军的文官。 新军这边,虽不至于奢侈到一天吃十五头猪。 但三天两头还是有的,几乎也是日日见油。 这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极为奢侈了! 多余的猪,被狗子找专人养了起来。 慢慢成为新军生态的重要一环。 转眼三个多月过去,时间已经到了秋日。 新军的兵士,内外都是焕然一新。 原本都是精瘦,现在大多成了一个个的精壮汉子。 皮肤倒是依旧黝黑,却是黑的发亮。 练兵三月,鸳鸯阵也已初步成型。 这可不是粪叉、锅盖、柴刀那个简化版。 而是长枪、藤牌、钢刀的升级版。 就连毛竹都被升了级,安上铁尖。 阵型还是如原来一般无二。 毕竟都是冯家庄的庄丁带出来的。 最前面两人选队中最壮实的。 手持藤牌,腰悬钢刀。 作为刀盾手,顶在最前面。 为小队防御箭矢,并阻止敌人冲阵。 其后两人手持弓弩,背着箭袋。 腰上也悬挂钢刀,用于防身。 这是各小队的正、副队长。 指挥的同时,也肩负射杀对方头目的责任。 会射箭的终究是少数。 所以,冯一博除了在兵部要了五百硬弓。 还生生磨来五百弩弓。 再后两人手持狼铣。 也就是丈二的老毛竹,加装铁尖的那种。 主要目的,是阻止敌人近身。 同时也有伤敌的效果。 最后四个长枪手,手持长矛、长枪、镗钯。 都是是队伍里的主攻手。 武器升级,身上装备自也不能落下。 前面藤牌手佩的是两层甲。 里面是棉甲,外罩锁子甲。 后面的兵士,都是一层甲。 多为棉甲,或是皮甲一类的轻甲。 三千正兵鸟枪换炮,算是武装到了牙齿。 每日的训练也都形成固定规制。 除了跑步、军姿、队列。 还有鸳鸯阵的变换配合。 不同兵种,也有不同的训练内容。 弓弩手要练习射术和挥刀。 藤牌手要练习持牌姿势和挥刀。 长枪手更是要练习突刺。 狼铣手也要挥舞狼铣。 总之一天下来。 任你是铁打的,也要练得你筋疲力尽。 即使如此,兵士们却都乐此不疲。 除了伙食极好,他们也拿到两个月的饷银。 苦点累点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最轻松的。 启动资金已经消耗近半,冯一博快要安耐不住了。 他已经和刘昭商议,准备主动出击。 月底前,就要攻打驻扎在大鼻子岛上的一股倭寇。 这股倭寇大约有1000多人,算是江南一带较大的一股。 其实早有渔民把消息告知官府。 但几个卫所都在扯皮,也迟迟没能成行。 而冯一博之所以把它定为第一个目标。 主要是他听刘昭说起。 这个岛上的倭寇劫掠数次,想必囤积了不少财货。 正适合作为首选。 可让冯一博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出发。 却有一股倭寇先找上门来。 这一日,夜黑风高。 大营各处传出“嘟嘟”的竹哨声。 新军兵士早已习惯,一个个麻溜的起床。 迅速穿戴着自己的装备。 据说这是冯大人想出来的,专门折腾人的法子。 名为紧急集合。 每隔几天,不定时的就来一下。 不合格的,三天没有肉吃。 盏茶功夫不到,三千正兵已经在校场集合完毕。 甚至已经点完了数。 有聪明的却发现了异常。 因为今天一个火把也没点,校场上黑漆漆一片。 果然,就听很少露面的冯一博沉声道: “所有人注意,这不是演习!” “海边暗哨发回消息,倭寇正在登岸,准备夜袭咱们新军大营。” 听到这里离,兵士们的想法各有不同。 但相同的是,他们都一动没动。 这就是三个月来形成的习惯。 就是习惯的力量,让他们没有命令不能乱动。 尤其是在冯一博这个营中最大的官面前。 “你们经过训练,早已军中精锐!这一点大家心中已经有数。” “今晚,就是检验结果的时候!” 冯一博低沉的声音,敲打在每个兵士的心中。 有的人被刺激的发抖,恨不得马上就能开战。 有的人则害怕的想跑,但身边的战友给了他足够的力量。 也有的脑子一片空白,只等着命令才能动起来。 “等下所有人,没有命令不得出声。” “等倭寇深入之后,我们就来个关门打狗!” 冯一博没有大喊大叫的给他们打鸡血。 却也低吼道:“这一战必须胜,而且要胜的漂亮!” 说完,他看了看旁边的猛子,道:“孟千户,你来按照计划,布置作战任务!” “是!” 猛子闻言身姿不自觉的一挺,随后低吼着道: “全体都有!按照三号预案执行!” “各排前往指定地点,等候命令!” 新军兵士开始急速,但有序的离开校场。 在排长的带领下,到达指定位置等候。 没过多久。 寂静的夜空下,就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第八十六章 关门打狗,大乔逃走 大乔未九刺杀冯一博未遂之后。 从高邮湖,一路穷游到了淮安府。 最后在海州再次成为船娘。 因此还得到了,可以睡在船长舱内的特权。 辛苦数夜,终于回到了倭国。 又经历数日辗转,抵达日思夜想的家乡。 可等她到了地方,却发现。 家乡并没有她年幼时,那记忆中的美好。 盛放的樱花,早已凋零。 连树都已经被砍断。 大乔家的土地,早就改了姓氏。 再无一点熟悉的痕迹。 倭国此时战火四起,崛起了无数大名。 大名之间又相互征伐,培养出许多武士。 老老实实做农民的,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 慢慢的,粮食越来越少。 武士也失去了主家的供养。 最终成为浪人。 大乔家早已覆灭。 没了封地的大乔五郎,才会成为一名浪人。 带着她渡海去往天朝,却最终做了倭寇。 为了能往江南销赃,又把她奉先出去。 可怜历尽磨难,才回到家乡的大乔未九。 却发现自己早已没了家乡。 于是,她选择走了大乔五郎的老路, 成了一名倭寇。 准确的说,是委身给倭寇。 这股倭寇的首领名为井上幸夫。 要知道,井上在倭国可是个大姓。 比起藤原、丰臣之类,也丝毫不差! 大乔未九怀疑对方是在冒充贵族。 但她没有拆穿,而是直接投入他的怀抱。 还挑唆着他,袭击了杀死哥哥的凶手之一。 宁波卫指挥佥事刘昭。 水师损失惨重,让这一带的倭寇都松了口气。 一时间,井上幸夫的名声大噪。 吸引了好几股倭寇并入。 让这股倭寇规模空前,达到了八百人! 这次夜袭,也是大乔未九的手笔。 她通过陆上的渠道,得知冯一博来了象山。 而且正在练兵。 她第一时间就想要故技重施。 甚至认为,这次的收获会远远大于上次。 因为水军损失的只是人手,他们得到的也只是名声。 可若是这次袭营成功。 建制完整的军备,就是他们的了。 到时候,他们甚至可以在海外占领一个小国。 井上幸夫被她说的热血沸腾,立刻接受了这个建议。 趁着水师去运送粮饷的时机。 这股倭寇全体集结。 于一处,距离新军大营最近的野港,悄悄登岸。 可惜,新军大营附近多山。 能登岸的地方就这几处。 冯一博自然都留了暗哨。 所以,在倭寇还遮掩船只的时候。 暗哨已经回到了大营,将情况如实禀告。 这边新军大营做好了关门打狗的准备。 门已经开了,就差狗了。 另一边,井上幸夫却多有不屑。 在他看来大魏的军队真是差劲,竟然连门哨都没有。 不过他倒也司空见惯。 毕竟他们劫掠的时候,大魏的军队跑的比平民还快。 八百倭寇毫无阻碍的就进了大营。 反而是大乔未九觉得有异。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上前。 表示自己带人留下断后。 就在差不多都已经进去的时候,突然鸣镝声划破夜空。 随后无数火把亮起,营门关闭。 倭寇,被包围了。 虽然如此,这些倭寇却并没有害怕。 反而显得毫不在乎。 大乔五郎他们流劫数月,箭矢用尽。 才只能跳砍。 如今这些倭寇有备而来,第一反应都是持弓还击。 正常来说,他们的竹弓,强度还超过大魏的强弓。 一轮箭雨过去,大魏兵卒就该四散奔逃了。 上次偷袭水师,就是如此。 井上幸夫甚至还在感慨,这次领兵的倒是有几分庙算。 可惜,算计再多,也不如硬实力。 就在他露出微笑,等待对方溃散的时候。 却发现,这次与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只听“铎铎”之声不绝于耳。 对方的阵型却丝毫未乱。 而且距离不够,抛射也起不到效果。 对方只躲在藤牌后面,偶尔射出几只冷箭还击。 虽然只是冷箭,但他们可没有盾牌。 眼见远程打击无效,自己这边还有人星星点点的倒下。 倭寇首领井上幸夫将太刀一挥。 “突撃!亚希给给!” 意思就是:给我冲!干死他们! 刚喊完,一只弩箭就射在他的胸口。 “当”的一声。 好在他穿了铁甲。 正当井上幸夫松了口气的时候。 “嗖”的一声,随后“噗”的一下。 一只弩箭射进了他的眼窝。 “还是我射的准吧?” “算你小子厉害!” 原来是先射击的队长失手,旁边的副队长出手了。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寻找新的目标。 可怜身为首领的井上幸夫,还不如大乔五郎。 就这么轻易被弩箭射杀了。 而听到了他的命令,倭寇早已拔刀冲锋。 展现出最为擅长的跳砍。 没有任何悬念,就被狼铣拦住。 随后迎接他们的就是几把长枪。 相同的事,就这么发生了一次又一次。 倭寇用他们的固有经验,冲击着这边的鸳鸯阵。 若是有下次,他们一定吸取教训。 可惜,战斗持续了近一炷香的时间。 就没人能吸取教训了。 要么是压根没进来,直接跑了的。 要么是进来了,再也出不去的。 倭寇两边的人,都无法吸取作战经验。 新军这边倒是积累了不少经验。 就是大战过后,他们杀的也很累。 而且又要打扫战场。 自是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狗子被派去采买。 首战告捷,还是大胜。 冯一博决定稍稍庆祝一下。 除了杀十五头猪,每人都能分到半斤左右。 他还让狗子去再买些其他的禽畜。 军中不能喝酒,但肉一定让大伙吃个过瘾! 狗子喜气洋洋的,带着几十人去采买。 刚到县城不久,就有一人找上了他。 “陈大爷,您过来一下,小的有重要的事要和您说。” 狗子一看,是平日给他送过菜的一个菜贩子。 姓刘,排行老六。 “老六啊?” 狗子和他到了一处墙角,疑惑道: “说吧,你有什么事?” 刘老六贼眉鼠眼的,左右看了看。 才问道:“陈大爷,若是我有倭寇行踪,有没有赏钱?” “倭寇?” 狗子闻言立刻警觉,直勾勾的看着他道: “若是能确认,赏钱少不了你的!” “有陈大爷这话就行!” 那刘老六一笑,神秘兮兮的低声道: “我发现鉴真庵里有倭寇!” 【上架及三江的双重感言】 老规矩,先感谢! 感谢国家感谢党, 感谢政府和爹娘, 感谢编辑拂尘巨, 感谢让我上三江, 最最最最重要的! 是感谢看到此处的,每一位读者大佬! 是你们的支持让这本书走到现在! 现在,这本书即将要上架了。 你们是不是得负责任? 球球大佬们,给口饭吃吧! 上架时间定在周二,也就是【明天中午12点】。 可能会稍有延迟,预计12:10左右发布新章节。 为显诚意,作者决定,上架万更! 但要是没码完第五章,可能先发四章,嘤嘤嘤! 说起来,这本书自从发书。 每日两更,准时准点,风雨无阻。 但作者从未求过月票,也没求过打赏。 今天要上架了,就腆着脸求一求。 球球各位大佬赏口饭吃,【跪求订阅】! 最好是开【自动订阅】,嘿嘿嘿! 月票、打赏也不要留着过年,都来吧! 咱家承受得住! 作者码字其实不慢,但写这本书真的字斟句酌。 所以…… 都是每天现写,没有存稿。 但如果有盟主,作者还是拼了命也要加更。 嗯,暂定加一更。 免得还不起! 听说上架,还要献祭几本书。 特地从作者群里找了一些不错的书。 有合眼缘的,大佬们就去尝试一下。 打头阵的,就是红楼大佬。 《红楼琏二爷》桃李不谙春风 在此感谢桃李巨! 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是桃李巨推了我一把! 应该有很多人,是通过桃李巨推荐才知道本书。 在此我只想说:感恩桃李巨,在线催个更! 《蒸汽大明:别再叫我监国了》周星河不会开车 一本精品历史文! 最重要的是,帅哥作者,很帅的那种。 (注:这位大佬逼我这么写的) 《开挂吧,医生!》我正在开心 医生手术文,作者真的是医生。 写的专业性强,还挺有意思的。 提示:这是本带参考文献的书。 《人在三国,朝九晚五》一虫 扶刘文,赤壁大战正在火热进行中。 节奏稳定,更新稳定,喜欢的快去看看吧! 《开局土木堡,大明战神有点慌》南山有龙 魂穿朱祁镇,土木堡地狱开局。 看大明战神如何力挽狂澜! 《联盟:我真不是绝活哥》青石子 看本命狗头的绝活哥,在lpl当卷王的日子。 预言一下,此书下周三江!(如果失败这句会删) 《我家老婆叫阿狸》请叫我爱神 主角捡到了意外穿越的阿狸,开启了女友养成之旅! 是位女作者的书,可冲。 献祭完毕! 祝这些书都能大火! 最后,再说说我自己这本书。 作者第一次写红楼,也是第一次上三江。 深感荣幸的同时,也很惶恐。 生怕有负读者大佬们的喜爱。 尤其是喜欢红楼的大佬,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正所谓: 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利波特。 “红学”研究之所以经久不衰。 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原著解读千姿百态。 每个专家有自己的解读。 每个营销号有自己的解读。 每本同人小说也有不同的解读。 甚至,每个读者也都有自己的解读。 不能说谁对谁错,只要有一定证据支撑。 说的合理就行。 作者虽才疏学浅,勉强也有一点自己的理解。 想把自己眼中的红楼,呈现出来。 期待和大佬们一起探讨。 欢迎大佬们用原著碾压我,也可以用别人的观点来反驳我, 但个人的建议是别把任何解读当圣经,固化了自己读红楼的可能。 当然,真正权威的解读我也是信服的, 个人最喜欢的,是人民大学文学院蔡丹君老师。 她的解读都是引经据典,有所依托。 而不是凭空猜测。 与她解读的专业比起来,迷糊就是纯娱乐了。 如果大佬们喜欢看专业解读,推荐可以去看看。 说完红楼,再说回小说本身。 作者不是第一次写书,但这本写的很慢。 放心,不是卖惨。 只是想说明,作者真的真的很用心。 每天查资料,翻来覆去斟酌用词。 每一章我都会顺好几遍。 很多被大佬们误会的地方,其实也都是有说法的。 或是查了相应资料, 或是故意错漏,作为伏笔。 期待有读者大佬能够发现,并帮忙指出。 作者最不想的,就是亲自下场和读者掰头。 那会让大佬们失去一些阅读的乐趣。 说了这么多,最后还是求个支持! 如果这本小说,能在茶余饭后。 让您露出一点笑容, 或者。 能骂几句发泄发泄也好。 总之,希望大佬们力所能及的前提下。 都【订阅】支持一下。 赏作者口饭吃! 最后的最后,再次拜托! 大佬们一定要订阅呀! 迷糊惶恐拜上。 第八十七章 兵围鉴真庵【求订阅】 鉴真庵,在象山这边建了也没几年。 香火嘛,还算繁盛。 毕竟自从有了《灯华梦全传》这样的书后。 大户人家的女眷,就不好再去寺庙了。 这样的庵堂,就成了她们寄托心愿的首选。 不管是尼姑们的日常消耗,还是香客们的素斋。 都不是庵中自给自足。 这个刘老六正是给她们送菜的大户。 “鉴真庵?” 狗子听到这个名字,一时惊诧莫名。 “那可是佛门清净地啊!” 似乎难以置信,狗子又和刘老六确认道: “你确定那里和倭寇有关?” “陈大爷,我虽只是个菜贩,但也恨极了那些祸害江南的倭寇。” 见狗子不信,刘老六着急的伸手指天。 “若有半句虚假,就让我天打雷劈。” 狗子伸手一按,道:“你先别急着发誓,把大概情况说一下。” “好好好!” 刘老六松了口气,嘟囔道:“这样的事,我怎敢拿来玩笑?” “你先告诉我有多少人?” 见狗子急了,刘老六连忙回道: “我看到的是三个,两男一女。” 狗子闻言心中微微一松。 他点了点头,回头对一个心腹吩咐: “你先回营禀告大人,就说鉴真庵可能有倭寇,需要派正兵支援。” “是!” 那人身子一挺,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 狗子没好气的叫住他,道: “我还没说完呢,能不能别这么毛躁!” 那人讪讪停下,躬身静候。 “至少有三人以上,具体数量不明。” 狗子不耐烦的说完,挥了挥手。 “是!” 那人又是一挺身子,但却没动。 似乎在等狗子发话。 狗子有些无语,再次摆了摆手。 又不耐道:“快去吧!” 说完不再理会他,又看向刘老六。 “你继续讲吧!” 刘老六见识了狗子的威风,不敢再多说废话。 “就是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去鉴真庵送菜。” “见到一个小女走路浪的很,就多注意了几眼。” 他讲的绘声绘色,连那女子走路都模仿了一下。 还蛮妖娆。 “结果正听得这个小女,和一个男的说了两句倭语,然后就急急的进了鉴真庵!” 狗子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倭语?” “我年轻的时候,跑过海船,曾去过倭岛。” 刘老六一脸的得意。 他就是跑船攒了些本钱,才开始做买卖的。 又解释道:“要是说别的我可能不懂,但她说了‘八嘎’,这是一句倭国的粗话!” “鉴真庵?” 狗子眼睛微眯。 “对对对!” 刘老六恨恨的确认。 另一边,冯一博累了一夜,刚刚睡醒。 一得了这个消息,立刻让人去找象山知县王至善。 同时亲自带人,往鉴真庵去了。 足足带了十个排,三百多人。 把小小的鉴真庵前后门都堵住不说。 就连围墙外,也站了一圈。 等王至善一来,冯一博才让人叫门。 王至善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冯一博随口回答:“昨夜有倭寇袭营,当时有几个跑了,有人说躲在这里。” “什么?” 王至善吓了一跳,道:“跑了多少?” “明德兄放心!” 冯一博笑了笑,安慰道: “只跑了十几个留下断后的,其他都一网打尽了。” 王至善这才松了口气,又随口关切一句。 “咱们新军没什么损失吧?” “没大碍的,只有十一人受伤。” 提到这事,冯一博还有些郁闷。 上次就一个人受伤,这次却有十一个。 这战损简直是成几何倍数增长啊! 王至善一听,彻底放下心来,随口问道: “来了多少倭寇,就敢袭营?” 他以为伤了十来人,那倭寇一定来的不多。 心中还感慨,这些倭寇还真悍不畏死啊! 没想到冯一博的话,让他顿时懵了。 “大概八百多人,除了断后的那十几个,都被我们围而歼之!” 冯一博说着还叹了口气,道: “唉!战斗很是惨烈,我们这边先后有五人被箭矢射中,还好都不致命。” 顿了顿,脸上又露出一丝羞愧,道: “还有六人……是被自己人误伤的。” “误误误……误伤?” 王至善简直不敢相信。 歼敌八百,自损十一? 真是自损,受伤的一大半都是被队友误伤! “嗯!” 冯一博被问的似乎更加羞愧了。 上次那个砸了脚。 这次倒好,被狼筅划伤六个。 还都是队长和副队长。 没办法,他们站的位置在狼筅前面。 腾挪的地方太小。 倭寇跳斩的时候,狼筅一顶过去。 就容易误伤到他们。 看来,阵型还是要多演练啊。 若是再熟悉些,一定会减少误伤。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还好都没什么大碍!” 王至善一时无语。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冯一博的所作所为。 就连夸他的话都有些说不出口了。 这个家伙实在太…… “阿弥陀佛,鉴真庵佛门净地,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两人说话间,鉴真庵里出来个老尼姑。 看到叫门的兵卒,顿时横眉立目。 “见过这位师太!我们得到消息,鉴真庵里有倭寇藏匿!” 冯一博当先上前施礼,又道: “为了你们的安全,请这位师太尽快将人都叫出来,一一辨别。” “胡说八道!” 那尼姑一听说,庵中可能有倭寇。 不仅没害怕,反而恼怒起来。 “此乃佛门净地,后面还住着官眷,岂是你们说怎样就怎样的?” 冯一博已经懒得和她废话了。 朝身边亲兵使了个颜色,顿时有人上前将那老尼姑控制住。 “庵中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抓了!” 王至善闻言连忙劝阻,道: “一博,她说有官眷……” “全部当场核实,没有问题登记一下,直接放还。” 冯一博面无表情的说道,随后又笑着看向王至善。 “此事有劳明德兄可否?” “这……” 王至善犹豫了一下,咬牙道:“好吧!” 他不答应也不行。 这象山是他的地盘,这事只能由他来做。 鉴真庵不大,很快里面连香客再尼姑。 总共五十八人,全都被带了出来。 王至善负责审核身份,兵士们进去进行搜查。 冯一博没进过尼姑庵,就也好奇的进去逛了逛。 没想到的是。 这一逛,却逛得怒火中烧! 第八十八章 佛门清净地,怒火灼庵堂! 新军的兵卒,在庵中大肆搜查。 冯一博则不紧不慢,在庵中悠哉闲逛。 逛来逛去,正好来到一处供奉长生俳位的大殿。 这里刚建了不久,里面供奉的只有十几个。 冯一博随意的扫了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可他刚走两步,身形就猛然顿住。 不对劲儿! 他急急过去查看。 果然发现了一个特殊的长生俳位。 上面是一个四字的名字。 稍加辨认,这四字竟然是…… 大乔五郎! “狗曰的!竟然供奉倭寇的俳位?” 冯一博忍不住骂出了声。 如果他没记错,上次刘昭所说。 那股曾经流劫江南数月,最终死在冯家庄的倭寇。 其倭寇头子就叫大乔五郎。 这里可是宁波府啊! 就算给普通倭人搞这些,怕都难以接受。 更何况是个倭寇! 还是恶名昭彰的倭寇头子! 要知道,江南倭患最严重的地方。 就是宁波和台州两府。 说是血海深仇,毫不为过! 刘老六一个菜贩子,尚知道此仇不共戴天。 满嘴仁善的庵堂,竟然搞出这个?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前世的抗日buff瞬间叠加,冯一博忍不住血往上涌! 他招手把闲逛的狗子叫来,咬牙低吼道: “一会你让人,给老子把这破庙烧了!” “啊?” 狗子没明白冯一博的意思。 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冯一博如此气急败坏。 竟然都开始自称老子了! 冯一博恶狠狠的指着那俳位,道: “看见没有,这人是流劫江南的倭寇头子,就是在冯家庄被我们收拾的那伙。” 狗子简直难以置信,瞪大眼睛道: “鉴真庵真和倭寇有所勾结?” 他还一直以为倭寇只是藏在这里。 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勾连! 冯一博没有回答他,只冷声吩咐: “你安排一下,一会都出去之后再放火!” “就说是倭寇放的,想要制造混乱逃走!” “明白!” 狗子用力点头,下去安排了。 “早知道不叫老王来了!” 冯一博在院中来回踱步,想着应对的办法。 “这庵里的秃歪剌,就没一个好东西!” “若是他不在,安上倭寇的名头,直接杀了算球!” 嘟囔两句,勉强压了压怒火。 冯一博又招手叫了一人过来,吩咐道: “去帮我把王知县请来。” 没过一会儿,王至善就急匆匆的进来。 他正坐镇外面分辨香客的身份。 若是本地的,问上几句,就可以暂时先放回去。 左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若不是本地的,就要等冯一博回来商议。 冯一博也不废话,直接拉着他进了大殿。 朝那一指,道:“这人是个倭寇头子!” “鉴真庵是疯了吗?” 王至善吓了一大跳,走近了仔细辨认,又道: “这些尼姑真是什么钱都敢收!” “这绝对不是钱的事!” 冯一博摇了摇头,拱手道: “还请明德兄给我做个见证,顺便把那些尼姑按勾结倭寇收押。” 王至善点点头,让手下衙役将俳位带走 将来作为定罪的证据。 他们俩离开不久,兵卒也结束了搜查。 两伙人前脚从庵里出来,后面就冒起滚滚浓烟。 鉴真庵的老尼静白顿时大惊,喊道: “着火了!快救火啊!” 围观的热心群众,看到寺院着火就要上前。 万一佛祖念了他们的好,岂不是赚大了? “这肯定是倭寇放的火,谁也不要过去!” 狗子大喊一声,又对新军士卒们道: “你们都守住了,别让任何人靠近,免得倭寇趁乱跑了!” “是!” 士卒们把热心群众都驱离到安全地带,将鉴真庵围死死的。 一众人就在外面眼睁睁的看着火势越来越大。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放的火,不然火势不可能这么急。 当然,大多人都信了是倭寇放的火。 只有王至善眼神有些复杂,偶尔瞟一眼冯一博。 “这可是佛门净地,你们会遭报应的!” 看着火势窜天,净白干脆诅咒起来。 毫无半点出家人的出尘之态。 反而犹如泼妇一样,丑态毕出。 “你们会遭报应的!你们会遭报应的啊!” 冯一博这边会不会遭报应不知道。 但此时正有人遭受报应。 鉴真庵后院的粪坑里,一根探出的芦管下面。 大乔未九就在这里,还没被搜出。 原本鉴真庵是井上幸夫的一个据点。 主持净白曾被他掳走数年。 后来放还,也还藕断丝连。 借着佛门身份,帮倭寇收集一些情报。 大乔未九投靠井上幸夫之后,很快就获得信任。 接手了部分情报网。 她就顺便把哥哥的俳位,供奉在这承受香火。 昨天夜袭,眼见井上幸夫他们被围。 大乔未九当机立断,立刻逃走。 并选了这里落脚。 今早又急哄哄,把纠缠她的两个部下骂走。 毕竟尼姑庵藏两个男人实在不便,很容易被香客发现。 没想到,这一幕却恰被刘老六看到。 眼见鉴真庵被围,大乔未九只好故技重施。 想要借此逃跑。 可不知为何,她现在感觉越来越热。 都已经是秋天了啊? “咳!” 正在疑惑时,一股子浓烟被吸了进来。 大乔未九被呛的连忙起身。 还未睁眼,就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谁这么缺德,谁在茅坑里放火? 顾不得其他,她连忙抹了把脸。 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却见自己身处一片火海。 好容易觑到一处空隙。 大乔未九拼着受伤,也想要钻出去。 可刚走两步,却忽觉眼前一黑。 原来是烧得狠了,房梁掉了下来。 一下就把她砸晕了过去。 刚晕过去,又被呛了一口醒了过来。 可惜她被烟熏了半晌,早已没甚力气。 她无力的想要爬出去,却缓缓的滑进粪坑。 消失不见。 一代女忍,穷游达人,船长舱vip,粪坑生还者1.0。 就以这种方式,被活活烧闷在坑中。 无人知晓。 可见,在天朝的土地上给倭寇立俳位的。 早晚都要遭大报应! 眼看鉴真寺烧成白地,冯一博心中愤怒才稍稍平息。 他朝狗子点了点头,狗子开始让兵卒们上去救火。 剩下的,就等王至善把那些尼姑处置了。 这事才算真正完结。 “好哇!我算看明白了!” 正这时,王至善那边,一个妇人吵嚷起来。 “你们这明摆着,欺负我们娘仨是外地人啊?” 第八十九章 尤家双姝 尤老娘真是郁闷至极。 原本她的生活也算和美。 和原来的丈夫生了两个女儿,个个如花似玉。 没曾想,她丈夫忽地就没了。 这下,她没有儿子可依。 娘仨受尽族中欺压。 最后,她一狠心。 就仗着尚有姿色,又嫁了一次。 给尤老爹做了续弦,还得了安人的诰命。 终算是舒坦了两年。 两个女儿也跟着改了姓,接过来抚养。 没成想,又没两年。 这尤老爹也没了。 尤老娘接连嫁了两次,留下的名声终究不好。 这次更是连女儿都没生一个。 在尤家,也一样欺她没有子嗣。 惦记起她那点产业来。 尤老娘便一咬牙,决定干脆回老家一趟。 把那点田产都变卖了去,免得别人惦记。 到时候带着两个女儿,就到都中过活。 好歹尤老爹的大女儿嫁得好,多少能照料她些。 总不至差她们娘仨一口饭吃。 回老家的途中,娘仨曾在鉴真庵住过几天。 还求了个回家顺利的愿。 所以这次办完事,娘仨就回来还愿。 正巧,赶上冯一博兵围鉴真庵。 眼见一个个香客,问询两句就都被放走。 只把她们娘仨留下。 尤老娘顿时忍不住了,怒气冲冲的看着衙差。 “你说啊!说一说,为什么别人都让走了,就留下我们娘仨?” 香客们大多都是本地人,自然很快被衙差一一分辨。 这母女三人,并几个丫鬟婆子。 是从外地来的。 因此才被留在原地,等着冯一博来处理。 王至善使了个眼色,自有人去找冯一博。 这时冯一博正寻声望来,也看见了尤老娘三个。 只见为首的,是一个年龄稍长的妇人。 看着三十多,不到四十的样子。 依稀可见,年轻时也惊艳过谁的时光。 另外两个应是姐妹。 倒是让冯一博有些惊艳。 原本她见过最标志的,非王熙凤莫属。 但这两姐妹,都是模样极为标志的美人。 一眼望过去,竟没一个比王熙凤差的。 尤其大一点的。 看着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 气质柔顺可亲,长相极为标致。 说起话来羞羞怯怯的,别有一番风情。 “我们虽不是本地,但我妈妈也是有诰命在身,大人们莫指望能欺负了去。” 这话一出,就让人有想欺负一下的感觉。 另一个女儿,十五六岁的样子。 模样儿也风流标致,打扮更是出色。 说话的时候,身姿微微摇曳,尽显风情体态。 只是语气和姐姐却大不同,听着就知道不是好惹的。 “可不是!我可告诉你们,我妈那也是有诰命在身的,六品安人!” “没错!你们听好了,老身正是六品安人!” 尤老娘见对方一直不敢回应,也跟着硬气起来。 又补充道:“而且,我大女儿更是金陵贾族亲眷!” 王至善一听,更是头疼。 他听过金陵贾家的名头,自也不想平白招惹。 好在这时冯一博已经过来。 听闻对方认识贾家,便上前施礼。 “见过老安人,听闻老安人竟是贾族亲眷,说来倒和我有几分渊源。” “哦?” 尤老娘一见是个笑吟吟的年轻人,不由皱眉道: “你这小官人才是管这事的嘛?” 冯一博点了点头,道:“正是,在下冯渊,钦差江南倭寇及练兵事,这些兵卒都是我的手下。” “哎哟哟!可了不得!” 钦差二字吓了尤老娘一跳,她连忙施礼: “见过冯钦差!” 又小心翼翼问道:“冯钦差刚说与贾家……” “我亦是金陵人士,与荣国贾家有些往来。” 冯一博笑着回应,又问道:“不知老安人如何称呼?” “老身夫家姓尤。” 尤老娘连忙回应。 冯一博一听姓尤,便猜出她的身份了。 “原来是尤老安人当面,那您说的大女儿就是宁国贾府的,珍大嫂子了吧?” “正是!我那女婿就是金陵贾族大房之长,宁国贾府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 尤老娘点点头。 如数家珍般,把贾珍的名头都报了一遍。 又确认道:“这位冯钦差,你果真认识我那女儿、女婿?” 没想到冯一博闻言却摇了摇头,笑道: “我和荣府相熟,宁府倒是未曾去过,只知晓个大概。” 尤老娘一听,顿时有些失望。 但连忙又挤出个笑脸,道: “不管怎么说,大家也都是亲戚。” 她一回身,看向两女,介绍道: “这是我两个女儿,二姐儿和三姐儿!” “见过冯钦差。” 两女上前见礼。 冯一博连忙还礼:“见过两位姑娘!” 尤二姐偷眼打量冯一博。 一双妙目似喜似嗔,与冯一博眼神稍一交汇。 顿时就红了脸颊。 就这一眼,竟给冯一博一种。 当众打情骂俏的刺激感。 尤三姐则更显大胆。 施礼之后就大大方方的打量着冯一博。 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眼神里竟似带了钩子。 弄得冯一博都不敢多看。 若非知道两人第一次见,怕是以为勾搭许久了呢。 “那个,冯钦差,不知可否放我们离开了?” 尤老娘一边说着,嘴里还嘟囔道: “我们本就是回老家办些事情,来的时候路过这边,就烧香许了个愿,回来到庵中还愿的。” 说着说着,忽地抹起泪来。 “没想到,如今却连行礼都被一把火烧没了!” 两个女儿默契的伸手搀扶,尤老娘顿时更是委屈。 “你说这可去哪说理去!” 火是冯一博让人放的。 可他听了脸上却不红不白。 但毕竟也算亲戚,总归不能见难不救。 再加上,眼见尤老娘心疼的直哭。 冯一博心底,终究也有些过意不去。 “尤老安人莫要难过,毕竟咱们也是老亲,我自是不能看着几位为难。” 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起汇票。 能用钱解决的,倒也算不得什么。 在都中的时候,他的汇票都是分装好的。 尤其是压兜钱,专门准备给人送礼。 回了江南,他就把汇票都叠在一起。 收在怀里的暗格。 这一掏,没拿住,顿时掉了一沓出来。 一眼扫过去,至少四五张带金边的。 千两面值的汇票,才会有金边! 尤家娘仨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惊讶。 第九十章 尤老娘的野望 冯一博有些尴尬,他连忙捡起汇票。 只留了一张百两面额的。 其余的,就胡乱往怀里暗格一塞。 “狗子,你代我安顿一下几位老亲。” 把汇票递给过去,冯一博又叮嘱道: “尤老安人损失的东西,全挑好的重新采买了。” “是!” 狗子应了一声,接过汇票。 冯一博看着神色各异的尤家娘仨,不好意思的一笑。 “一点心意,万勿推辞!” 冯一博这边带兵回去,自不必说。 单说尤家娘仨,并几个丫鬟、婆子。 被狗子安排在县城,一处小院住下。 听她们说的东西比较琐碎,狗子便道: “诸位先住两天,待我采买齐全了就送过来。” 等狗子走了,尤老娘就急急的出门。 直到天都擦黑,才从外面回来。 “我打听过了。” 飒爽秋日,尤老娘却走出一身汗来。 “这个冯渊可不是一般人物。” 尤二姐乖顺的递过茶碗,尤老娘一口气灌下去。 喘匀了气,才继续道: “他是今科探花,官至翰林院侍讲,还钦差江南倭寇及练兵事。” 打听冯一博很简单。 这几个月的时间,新军在象山已经是无人不知。 但想打听这么细致,还真不容易。 好在尤老娘有办法。 她使了点小钱给衙差,很快就得到了全部信息。 说到这里,尤老娘重重一叹: “今年,他才十八岁啊!” 这么多头衔,又才这个岁数。 未来的前途,不言而喻。 尤家娘仨怎么说也是官眷,见识并非那么浅薄。 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 “啧啧啧!” 见两个女儿也都眼现异彩,尤老娘又道: “这冯渊,不仅前途远大,还年少多金。” “就今天那一沓汇票,怎么也有万八千两了吧?” 尤二姐和尤三姐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她们都看到了。 “就算是你们那便宜姐夫,也不会随便就拿出这么多银子啊!” 提到贾珍,尤老娘顿生感慨,道: “大姐儿毕竟不是我生的,也没养过她,只占了个名份。” 说到这里,她就又是一叹。 “唉!说来,就算去了都城,咱们也是寄人篱下。” 两姐妹自然也明白这层关系的浅薄。 但除了这个名义上的姐姐,娘仨又能依靠什么人呢? 没有父亲兄弟,在哪不是受人欺侮? 为了生活,她们都做好了以色侍人的准备。 前半生,母亲言传身教。 已经给她们打好了样儿。 就是依靠姿色,才把姐俩好好拉扯大。 现在,自是轮到她们了。 尤三姐是个爽利性子。 听老娘唠叨半天,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直接道:“妈,咱们母女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真是好没意思!” 尤老娘看着两个女儿,似笑非笑的道: “我什么意思,你们俩那么聪慧,能不知道?” 尤二姐脸上一红,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自然明白尤老娘的意思。 都打听这么细致了,再说不明白就是装傻了。 尤三姐却一翻白眼,装傻道:“我哪知道妈是什么意思?” “呵呵?” 尤老娘闻言斜睨她一眼,冷笑道: “你若没意思,还能问我什么意思?” 尤二姐忍不住轻笑一声,又连忙掩嘴。 这下尤三姐顿时炸毛,拍案而起,道: “我有什么意思?妈你可真有意思!” 见娘俩要吵起来,尤二姐也跟着起身。 她拉住妹妹,安抚道:“好了好了!” 说着,眼睛却看向尤老娘。 “妈妈,你说他能看上咱们吗?” 尤老娘不理尤三姐,而是看着尤二姐道: “就凭你这模样,哪个爷们不神魂颠倒?” 尤二姐也知道自己长得标致。 不说沉鱼落雁,也不是一般人物可比。 但冯一博少年英才,无数光环加身。 难免让她自惭形秽。 她闻言低声道:“除了模样标致,我便也再没别的了。” “模样好,人又老实,任哪个男人都要喜欢的。” 尤老娘自信满满,又意有所指的道: “若真的样样比人强,反而不讨喜,怕是早晚要被嫌的。” “妈你说谁?” 见尤三姐噘嘴,尤老娘斜睨她一眼,道: “你除了性子强些,还有什么强的?” 这话一处,尤三姐顿时讪讪。 尤老娘见她不在多言,才又对尤二姐,道: “咱们娘仨的富贵,还要靠咱们自己。” “若是咱们能攀上这位冯大爷,他随便从手缝里漏点银子,都够我们受用一辈子。” 尤二姐闻言脸上微红, 她声如蚊蚋,但十分坚定的应道: “嗯,我听妈安排。” 虽然都叫她二姐,但她才是这个家的大姐。 平日里都是她照顾别人多一些,才养成这样柔顺的性格。 如今需要“牺牲”一人,她自觉责无旁贷。 何况,这位冯老爷也是个难得的良配。 哪怕做妾,也不算委屈了她。 没想到尤三姐却不干了,娇嗔上前道: “妈,姐姐到底定亲了,要不我去试试吧!” 尤老娘前夫还在的时候,家里也算殷实。 曾给二姐指腹为婚,定下一门亲事。 对方家里也还不错,是皇粮庄头。 只是后来,二姐亲爹死了。 那家也遭了官司,败落了家产。 尤老娘又嫁到尤家,与那家已有十来年音信不通。 因此,尤老娘自也是没太把此当回事。 “嗤!” 听到尤三姐提起这事,尤老娘还嗤笑一声,道: “你不说你没有意思吗?” “我何曾说过?” 见尤三姐嘴硬,尤老娘便冷笑道: “那你们姐俩就各凭本事吧!” 二天之后,狗子如约而至。 满满一车东西,一水都是挑最好的选的。 尤老娘摸着料子,嘴都合不拢了。 “狗子啊!东西已经齐备,辛苦你了!” 狗子听闻,笑道:“尤老安人客气了,我家大人交代的事,我自然要做好的。” “确实该感谢你家大人!” 尤老娘点了点头,沉吟道: “老身想在临走之前,请你家大爷吃些酒饭,不知方便不方便。” 狗子闻言犹豫:“这……我回去转答一下。” 尤老娘连忙打蛇上棍,道:“嗯!一定要让他过来,不然我心难安!” “我定会转答老安人的心意!” 第九十一章 攀亲【第五更!】 冯一博这两天其实非常的忙。 他要为新军叙功,上表向兵部请赏。 还要写份钦差的奏疏,让内阁和皇帝也知道具体情况。 这些东西,他手下的文吏可写不好。 只能把需要的数据都报上来,由他亲自操刀。 明天他还要去趟县城,找王至善了解一下鉴真庵的进展。 这个事也和他有关,不论报功还是奏疏。 不能一句不提。 狗子回来把尤家的事一说。 冯一博沉吟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既然都出手帮了,临走前就送一下吧。 正好明天要去趟县城,见一面也不耽搁什么。 第二天,冯一博去县衙办事。 狗子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尤老娘。 尤家娘仨就在小院就忙活起来。 等冯一博到的时候,已经是申时。 就是大概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 “见过尤老安人!” 见他施礼,尤老娘连忙迎上去。 娘仨折腾大半天,终于把人盼来了。 尤老娘上去就扶着冯一博的手臂,道: “好好好,冯钦差快里边请!” 随后转扶为拉,热情的往屋里带。 两人进屋分宾主落座,丫鬟很快摆上满桌酒菜。 “冯钦差是大忙人,今日能赏光老婆子不胜荣幸。” 尤老娘是东道,当先寒暄了两句,又道: “我们家也没个男子,只能我这老婆子亲自待客,还望冯钦差海涵。” 尤老娘从丫鬟手里拿过酒壶,就要亲自给冯一博倒酒。 冯一博见状,连忙抢过来。 反给她先倒满,才又给自己倒上。 “尤老安人哪里的话,咱们都是亲戚,不必说这些外道的话。” 冯一博笑了笑,提起酒杯,道: “以后您也别叫我什么冯钦差,叫我一声一博就好。” “噢哟哟!” 尤老娘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那岂不是逾越了?” 冯一博摇了摇头,道:“您是长辈,理所应当。” “不敢不敢。” 尤老娘连道不敢。 冯一博将手中酒一举,道:“这杯酒我就先敬长辈!” 说完一仰脖,随后杯口朝下示意饮尽。 辛辣的热流,刺激着喉咙。 “哈!” 冯一博忍不住呼出一口酒气,连忙夹了几口菜压了压。 这酒,挺够劲儿嘛! 尤老娘浅浅喝了一点,又拿起酒壶给冯一博倒上,满脸笑意的道: “既如此,那我就拿个大,叫你一声一博了?” 冯一博微微起身,双手扶住酒杯,又点头致意,口中道: “我恩师和荣国贾府政公是亲家,我未过门的妻子是政公的外甥女,所以我和珍大嫂子是同辈。” 酒已斟满,冯一博才坐实,笑着道: “所以您自然是我的长辈,如何算是拿大?” 尤老娘闻言,顺势问道:“一博成亲了?” 冯一博摇了摇头,道:“只是定了两门亲事,她们年龄都小,怕是还要等上几年。” “两门?” 尤老娘不知就里,闻言一愣。 冯一博没提赐婚的事,只道: “我家人丁单薄,这辈只我一个子嗣,所以还为我叔父兼祧了一门。” “原来是兼祧!” 尤老娘心中盘算起来。 这冯渊竟然有两门妻子。 若是自己女儿过去,会不会受夹板气? 她试探问道:“那另一位是哪家的姑娘?”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只要尤老娘到了都中,随便问个贾家人都知道。 冯一博笑着道:“也是贾家的实在亲戚,荣国二太太的亲外甥女。” “噢哟哟,你这怎么算,和贾家也是实在亲戚了。” 尤老娘一听就懂了。 搞了半天,这冯渊只和荣国二房有关系。 两房妻子分别是夫妻俩的外甥女。 但她话锋一转,说回自己,道: “我这边女婿虽属宁国,却也是贾族族长,与荣国本是一家。” 说到这里,她笑吟吟的端起酒杯,道: “这么说,咱们也是实在亲戚了。” “自然是的,所以一博才不能看着老安人有难处而不管。” 冯一博也端起酒杯,轻轻一碰,随后又一饮而尽。 杯口朝下,示意了一下,才继续道: “若是那样,日后贾府再见,一博就没法做人了。” “怪到如此!” 尤老娘露出恍然之色,也一饮而尽。 手中杯朝下示意,口中还感激道: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娘仨也承一博的情了!” 冯一博见她喝得急了,连忙劝道:“尤老安人慢着些,您是长辈,不必饮尽的!” 两边攀上关系,尤老娘自十分开心。 闻言只笑着把两人的酒再斟满。 “这不是高兴吗?” 尤老娘盘算着,关系已经攀得很近。 时机应该是差不多了。 她把两杯酒都倒满,又寒暄了几句。 给冯一博夹了些菜,又对饮了一杯。 见冯渊连饮了几杯,眼中已经带了一丝迷离。 尤老娘便一边倒酒,一边说道: “如此说来,我们也该算通家之好。” 冯一博正虚扶酒杯,闻言道:“自是如此,尤老安人只当我是个子侄就好。” 尤老娘倒满酒,举杯示意。 “既如此,不如让你两个妹妹也来敬杯酒吧?” 冯一博端也起酒杯,闻言却是一愣。 犹豫道:“这……不好吧?” 虽说攀上了亲戚,可他毕竟还是外男。 即使有长辈在,见见无妨。 但若再一起喝酒,就有些…… 稍显轻慢了吧? 尤家姐妹一个赛一个的风流标致。 尤其是那尤二姐儿的模样。 是冯一博目前所见,及笄以上,唯一赛过王熙凤的。 说是秀色可餐也不为过。 尤三姐虽模样不比尤二姐,但也是极好了。 而且她身姿曼妙,有种常人难及的风情体态。 若说冯一博不想见这姐妹俩,那就太假了。 但说实在话。 只有几分欣赏,而并无觊觎之意。 尤老娘哪管他的犹豫。 先是一仰脖,把杯中酒饮尽。 又示意冯一博:“先喝酒!先喝酒!” 冯一博以为尤老娘刚刚只是随口一说,顿时心中一松、 他拿起酒杯也一饮而尽。 可刚放下酒杯,就见尤老娘直接回身,朝里屋喊道: “二姐儿、三姐儿,快来给你们一博哥哥敬杯水酒,以谢在象山的援手之情。” 她话音未落,就听帘栊一响。 第九十二章 尤三姐的心思 尤家姐妹早已梳洗打扮好了。 甚至为此,都特地洗了头的。 冯一博一到门口,她们姐俩便躲到了里屋。 只等尤老娘一声令下,便出去各展手段。 看看到底是谁技高一筹。 可冯一博和尤老娘都已经喝上了。 事到临头,尤二姐却忽然对妹妹道: “妹妹,你若真看上了冯大爷,一会儿我就不去了吧?” 尤三姐本来等在那里,整个人跃跃欲试。 可听到姐姐的话,顿时瞪大眼睛。 过了片刻,尤三姐实在忍不住道: “谁要你让了?” “不是让……” 尤二姐先是一愣,随后想要解释。 可尤三姐又抢白道:“不是让是什么?” 看着妹妹柳眉倒竖,尤二姐有些不知所措。 “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尤三姐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似在竭力压制着什么。 低着头道:“从小你就一副谦卑模样,好像事事都在让着我。” 说到这里,她忽然抬头。 杏眼一瞪,嘶吼出声。 却又不敢大声。 “可你问过我吗?” 尤三姐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她从小见到母亲被族人欺负, 母亲却只和姐姐抱怨,从不和她说什么。 好像两人都把她保护的很好。 但她又什么都明白。 后来她长大了一些,母亲再说什么也不背着她了。 但依旧只和姐姐商量,很少听取她的意见。 每次都是母亲,或是姐姐,在承受一切。 她只能无能狂怒,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都把她当小孩儿! 可她已经及笄了啊! 她也想为母亲、姐姐做些事啊! 对于这些,尤三姐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每每只能用吵架的方式进行沟通。 结果就是。 两人更加不把她的意见听在耳朵里。 今天本来也是一样。 母亲看到了冯渊家资不匪,又相中了他的前途。 果断想要出手。 就和姐姐商议着,想要她跟了冯大爷,带着一家享福。 但今天又不一样。 因为母亲虽然还是和她吵架,却也同意她可以参与。 这说明什么? 是她长大了,不需要两人照顾了吗? 原本她也这样以为。 刚刚还为此高兴,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觉得自己终于也被母亲认可了。 直到刚刚姐姐的话,让她忽然明白了。 不是因为她长大了。 是因为这个冯大爷,太过优秀了。 就算她也参与,真成功做了妾室。 也是个好去处。 而姐姐就是个笨蛋。 她是刚刚才想通的,所以又想要让着自己! 尤三姐这一刻很矛盾。 她想争一下,证明自己也有能力照顾母亲和姐姐了。 又有些犹豫,想要让一次给姐姐。 但她的性子,终究是争强一些。 于是,尤三姐收敛怒意,斜睨了姐姐一眼。 “我想要什么,不是自己去争?何曾需要你来让了?” “不是的……” 尤二姐委委屈屈的想说什么。 “莫要觉得你是姐姐就该承担什么!” 尤三姐冷着脸,又道: “我告诉你,我也一样可以的!” 正这时,就听到尤老娘喊了一声: “二姐儿、三姐儿,快来给你们一博哥哥敬杯水酒,以谢援手之情。” 两人连忙确认衣衫妆面无误,才都换上一张笑脸。 联袂而出。 还没到近前,尤二姐先一个眼神已经过去。 和冯一博眼神一碰,立刻低垂下来。 脸颊微红的施了一礼。 “见过冯大爷。” 尤三姐不屑的扫了一眼,姐姐那羞怯的样子。 她大大方方,摇曳着曼妙身姿,上前浅浅一礼。 “见过冯大爷。” 冯一博一时有些顾不过来,只能一起还礼。 “见过两位妹妹。” 两人一出来,就把他的眼神勾了过去。 不得不说,这两姐妹确实撩人。 一个颜色极好,娇娇怯怯有几分内媚。 另一个身姿曼妙,落落大方带几分洒脱。 两人分坐尤老娘两侧,自有丫鬟上来碗筷酒具。 尤二姐似乎有些服务型人格。 屁股都没占地,又起来给几人倒酒。 冯一博连忙欠身虚扶着酒杯。 “多谢。” 待她一一倒满,尤三姐却趁机先起来敬酒。 “冯大爷,我敬你一杯,多谢你前日援手之情。” 两人虚碰一下,各自饮尽。 这酒有些烈,尤三姐被呛了一下,却忍住没有吐出来。 只眼中泪汪汪的,看的冯一博有些好笑。 他出言解围道:“妹妹不妨吃些菜压一压,我刚刚也被呛了一下,这酒倒是有些烈。” 虽然对方称他大爷,但刚才已经和尤老娘攀了亲,他便不客气的叫上了妹妹。 尤三姐也没在意这些细节,闻言还感激的看了冯一博一眼。 连忙夹了几口菜吃下,总算压下那股辛辣之意。 尤二姐这时又给两人倒满。 “若非有冯大爷,我们三个娘们还不知如何是好,多谢援手之情!” 说完她也一饮而尽,比尤三姐强些,但也辣的满脸通红。 冯一博无奈又陪了一杯。 这酒颇有劲儿,他本不想喝的太急。 不过两人敬酒,他也不好拒绝。 正在他犹豫着要告辞的时候,尤老娘忽地道: “一博,我有些头疼,到里面休息一下。” 说完没等冯一博说话,她又对两个女儿道: “你们和一博多吃几盅,我歇歇便回。” “是。” 尤二姐声如蚊呐,脸上红扑扑的。 也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有些害羞。 尤三姐则是一脸自信,道:“妈你放心,我们定让冯大爷吃得尽兴。” “既然老安人不爽利,我就先告辞了。” 冯一博闻言,连忙起身,又道: “等你们走的时候,我让狗子给你们雇好马车。” “等等!” 尤老娘一听顿时急了,拉住冯一博道: “你若这样我也不歇着了,哪有吃到一半,还未就尽兴就走的?” 一旁尤三姐也气鼓鼓道:“莫不是冯大爷瞧不起我们姐妹?” 这话一出,冯一博简直没法接。 好在尤三姐还有后话,道: “我妈歇一下就回,我们姐妹也不是吃些就醉,冯大爷还怕我们姐妹吃人不成?” 尤二姐也轻咬下唇,道:“冯大爷再吃几盅吧,好歹也是我们的心意。” 冯一博实在推不过,又被三人拉回位置。 第九十三章 内外有别,那就进来 冯一博被拉回坐下,尤老娘就借机回了里屋。 尤二姐只吃了一盅,脸上就红扑扑的。 不知是酒意,还是羞意。 她乖觉的坐在侧面,给冯一博倒满。 “冯大爷,你刚想要逃酒,该罚一盅方好。” 说起话来柔柔糯糯,让人不禁有保护的想法。 既然没走成,冯一博也不再矫情。 他接过酒,一饮而尽。 “好,这罚我认了。” 尤三姐见状,也过来伺候。 她绕到另一面,亦是给冯一博倒满。 “冯大爷,刚姐姐那盅你吃了,我这盅你也不能不吃。” “让我吃自是没问题,只是两位妹妹也莫要再叫大爷。” 冯一博接过,再次豪饮。 “哈”的一声吐出酒气,才继续道: “刚和老安人叙了亲,你们该叫哥哥才对。” 姐妹俩闻言对视一眼。 一个软糯,一个爽利,却是异口同声的喊道: “冯家哥哥~” 这两声哥哥一叫,冯一博只觉身子一麻。 汗毛都竖起来了。 “好好好!咱们该饮一杯!” 他大笑举杯,提议三人同行。 两边立刻重新热络,你来我往。 姐妹俩更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没过多久,就已酒酣耳热。 美女相伴,冯一博难免多吃几杯。 但也还算克制。 他毕竟也是酒场老手。 很多时候想灌他的,反而被反劝一杯。 姐妹俩的酒量,又明显不如他。 再加上这酒也有几分烈性。 喝到后来,姐妹俩眼中都有些迷离之意。 显然是有些上头了。 尤三姐没心没肺,劝酒总是失败。 却喝得最是高兴。 又被冯一博随口劝下一杯,就回了趟里屋。 原来是喝到起兴,索性卸了妆饰。 脱了大衣服,松松的挽个髻儿。 回来的时候,却见两人郎情妾意。 尤二姐眼波如丝,缠缠绵绵。 全都在绕在冯一博的身上。 其中媚意,看的人心神荡漾。 冯一博又很吃她的颜,两人自是很快就眉来眼去。 你一杯我一杯,喝的那叫一个情意绵绵。 虽无逾越之举,但多少也都心里有数。 冯一博借着酒意,心中甚至开始盘算起来。 若是对方有意,能收做妾室倒也蛮好。 将来和宝钗、黛玉交待一声。 却也无非是传嗣的借口。 就怕对方想做正妻,那自己就无福消受了。 尤三姐一见两人情形,立刻心中不喜。 她身姿摇曳,走到冯一博面前还转了个圈。 差点摔倒冯一博怀里。 好在及时止住,却也把两人目光吸引过去。 她提起壶,斟满一杯。 举着递到冯一博面前。 “冯家哥哥,你吃我这一杯嘛!” 说着就把酒喂到冯一博嘴里。 冯一博皱眉。 只见尤三姐脸上红扑扑,眼中半迷半离。 许是喝酒喝的热了,连里面的衣衫也半掩半开。 虽下面绿裤红鞋,亦是鲜艳夺目。 却不如葱绿色抹胸,并一痕雪脯。 若是这个时代的人,没见过这种放浪形骸的。 许还要束手束脚一些。 可冯一博是谁? 看着尤三姐现在的打扮和行为。 恍惚间,他只觉得回到了前世某些商业场所。 差点习惯性的,将尤三姐拦在怀里揉几把。 或是当作杯盏,捏住小脸,啄她几口。 这三姐儿本来不大,怎么还有几分风尘气? 却是不如她姐姐许多。 冯一博心中不喜。 勉强喝了这杯,便继续和尤二姐眉来眼去。 可这尤三姐却越不满,总是捣乱。 她在一旁忽起忽坐,忽喜忽嗔。 全没半刻斯文。 搞得冯一博有些不胜其烦。 他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么多年的卷王生活。 一直想解除封印,却还没得机会。 身边的香菱太小,下不去手。 宝钗和黛玉也太小,又还没过门。 本来有个妙玉,莫名其妙错了过去。 没有合适的对象,就这么一直憋着。 今日总算碰见尤二姐,模样标致还胜王熙凤。 顿时点燃冯一博的激情。 若非如此,尤家娘仨怎么可能强留住他? 还不是半推半就? 如今被这尤三姐搞得实在败兴。 “有些话本来不该我说,不过尤老安人不爽利,在后面歇着。” 他借着酒劲,皱眉说道: “我又痴长你们两岁,便也说上两句吧。” 两女闻言都迷离的看着他,一时不知什么意思。 “你们同我这般,我知道你们没有见外,倒是还好。” 说是“你们”,他却只看着尤三姐。 “若是将来被别人见了,难保不起什么龌龊心思。” 尤三姐那放浪形骸的样子,有些超越这个时代的审美了。 可冯一博上辈子见过更豪迈的,却又觉尤三姐还差点意思。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耽误他和尤二姐的好事了。 “甚或传出去,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们姐妹。” “冯大爷竟是这般看待我们姐妹的?” 尤二姐闻言,顿时憋的满脸通红。 躲到一旁抹起泪来。 “就你姓冯的清高,瞧不上我们姐妹直说便是!何必还这般作践我们?” 尤三姐闻言却立刻炸毛,杏眼一瞪,又道: “还什么别人的龌龊心思,真当我们姐妹谁的酒都陪不成?” 姐妹俩一个哭了,一个炸了。 冯一博也有些醒酒了。 尤其是尤三姐说什么瞧不上她们姐妹。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暧昧。 不过他也不及多想,毕竟刚刚说的确实有点过了。 “不是不是,两位妹妹误会我了!” 虽是实话,却也揭破了对方的面皮。 许是听到了吵闹声,尤老娘从里屋出来了。 “噢哟哟,这可怎么了?” 尤老娘走到三人中间,道: “怎么吃酒吃的好好的,还吵起来了?” 尤三姐立刻上前告状道:“妈!冯家哥哥嫌弃我们。” “不是不是!” 冯一博苦笑。 “是又如何?” 尤老娘接口,扫了一眼尤三姐,道: “瞧瞧你们一个个成什么样子?” 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帮尤三姐整理衣服。 “别说冯大爷,就算扔到勾栏里,我都认不出哪个是我女儿了!” “妈我……” 尤三姐顿时噘嘴。 “好了!” 尤老娘打断她的话,又朝冯一博道: “让一博见笑了,生活艰辛,难免对她们少了教养。” “是我唐突了。” 冯一博也连忙道歉,又解释道: “两位妹妹只是没把我当外人,我就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既如此……” 尤老娘笑意盈盈,看着冯一博道: “索性就不做外人了吧?” 第九十四章 成年人的选择【为盟主我正在开心加更!】 几人之前喝得起兴,都没注意时间。 此时已经到了酉时,鸡都开始回窝。 天色已渐昏暗,屋里有丫鬟悄然掌了灯。 听到尤老娘的话,屋里霎时安静下来。 针落可闻。 尤二姐一时止住哭泣。 只见她钗横鬓乱,一脸春色的望向冯一博。 灯光一晃,却是比白日更增了几分俏丽。 尤三姐一双妙目也看向冯一博。 灯光之下显得柳眉笼翠,檀口含丹。 本是一双秋水眼,再吃了几杯酒。 越发横波入鬓,转盼流光。 尤老娘的脸被油灯一晃,却是半明半暗。 隐约看出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母女三人似乎都在等着冯一博的回应。 冯一博来回扫视一圈,才笑着道: “我们本就是老亲,哪来什么内外之分?” 这话一出,姐妹俩都有些失望。 尤二姐难得直视着冯一博,却是一脸幽怨之色。 尤三姐更是直接白了冯一博一眼,一脸的不屑。 尤老娘闻言,就知道这个小子的油滑。 不能再打马虎眼了。 不然,今天就白白铺垫许久。 “我之前听一博说,你家中人丁单薄,自也该尽早开枝散叶。” 尤老娘再无藏着掖着,直接问道: “你看我这两个女儿如何,可有相中的,便许给你了。” “老安人玩笑了。” 冯一博有些迟疑。 嘴上说着玩笑,眼神却在姐妹俩身上扫过。 尤二姐顿时如受惊小鹿,目光低垂,羞怯的不敢看他。 尤三姐却依旧直视,一双妙目毫不避让。 “怎么?” 尤老娘听到冯一博还不接茬,再次逼问道: “我这两个女儿都没入了一博的眼?” “能得老安人青眼,那自是一博的福分。” 话说到这个份上,冯一博退无可退。 要么就是同意,要么拒绝。 若是拒绝,尤家娘仨怕是再没脸见他。 当下他也不再回避,直接道: “但一博早有婚约,怕不能以妻位相许,岂不是埋没了两位妹妹?” 言外之意,能做妾我就要。 尤老娘本来也不贪什么正妻之位。 闻言已是笑开了花。 “既如此,一博直管说你想纳哪一个?” 她看着两个女儿,趁热打铁道: “只要你开口,今日我就做主许给你了。” 冯一博左看看,右看看。 很想说一句,小孩子才做选择。 但也知道不好得寸进尺。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尤二姐身上,道: “二姐儿若愿意,明日我就让人送聘过来。” 尤二姐闻言,顿时羞不可抑。 几步向前,就将脸埋在尤老娘身上。 尤老娘闻言,毫不诧异。 一脸笑容的轻抚着尤二姐。 可一旁的尤三姐,却如造雷击。 怪道母亲只和姐姐商议。 终究自己还是不能为姐姐、母亲做什么。 就连给人当妾,都被嫌弃了。 又想到刚刚自己的模样,和冯一博说过的话。 顿时明白,是自己放浪形骸,让他不喜。 但她还是不甘心,倔强的看着冯一博, 苦声问道:“冯家哥哥缘何就看不上我?” 这话一出,在场三人都是一愣。 原本冯一博选好了尤二姐,是件喜事。 现在被她这么一说,场面顿时有些尴尬了。 看不上吗? 倒也不是。 这尤三姐身姿曼妙,纤巧袅娜。 长相虽不及尤二姐,却也是极好了。 只是通过刚刚的接触,就知不是个省心的。 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但若是又贤又色,岂不更好? 只选一个,自然轮不到她了。 当然,这话不能直说。 太伤人了。 “妹妹误会了,你们姐妹都是花骨朵一样的人。” 冯一博只能尽量找补,道: “老安人能许我一个,已经是天大的恩德,我自也是左右为难。” 说着,他又看向尤二姐,道: “只是我和二姐儿年纪相仿,想必更聊得来些。” 这话虽有些牵强,却足够委婉。 再多一点,就要伤害尤二姐。 冯一博自然不会那么做。 可这尤三姐像是魔障了,闻言直接道: “绕来绕去,还是我比不过姐姐,就当是我自作多情了吧。” 这话说的,让人浮想联翩。 好像冯一博成了负心人一样。 其实说她有多喜欢冯一博,倒也还不至于。 总共才见过几面? 只能说有好感,但也没到非他不嫁的程度。 更多的是不甘。 不甘自己被姐姐比下去。 不甘被冯一博瞧不起。 所以,她一脸不甘的道:“我还有一言不吐不快。” 尤老娘见状就想阻拦,没想到冯一博冲她摇摇头。 正色道:“妹妹请讲。” 只要纳了尤二姐,和尤三姐见面自也少不了。 有事早晚也要解决。 还不如纳妾之前说开了好。 当然,他以为尤三姐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 哄几句就过去了。 没想到和他想的却不太一样。 只见尤三姐一脸正色,道: “我虽刚刚有些轻佻,但并非是对谁都如此。” “刚刚是我酒吃多了,唐突了妹妹,还望妹妹不要记恨。” 冯一博想哄她几句,没想到尤三姐却摇了摇头。 “我并非记恨,只是想要把话说明白。” 许是酒意未散,她接下来又道: “原本我也只想跟了你,能让母亲、姐姐过得好些。” “免得去都中,找我那便宜姐姐、姐夫打秋风度日。” 直接揭穿了今日的意图,顿时让尤老娘和尤二姐都有些难堪。 有些事就是这样。 做得,却说不得。 心领神会就好。 可尤三姐却非要说透。 “现下既然你相中了我姐姐,那以后也好好对她。” “别看她长得好,但其实人笨的很,性子又善良软弱。” “若日后我知你欺负了她,虽为弱质,却也要和你撕扯个结果出来。” 这话倒是姐妹情深, 尤老娘微微松了口气,尤二姐却是不由动容。 没想到冯一博却是听出了重点。 他先是微微皱眉,道: “既然只为了过得好些,才想跟了我。” 尤老娘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以为冯一博有所不满。 她刚要解释,却见冯一博似乎想通了什么。 眉头舒展,脸上露出轻松笑容。 朝她一礼,道: “那老安人,不知在下可有福分,把二姐和三姐都纳了!” “也给您养老,可好?” “啊?” 第九十五章 刀斩乱麻,姐妹同纳 冯一博的话一出,尤家娘仨神色各异。 尤老娘愣在当场,嘴长得大大的。 心中却快速盘算得失。 一个女儿跟了冯一博就能沾光。 若两个都跟了他,岂不成了赔本的买卖? 尤二姐也是一脸吃惊,显然没想到冯一博会这么做。 要知道,刚刚他还指摘妹妹。 明显不喜她的做派。 怎么转眼就要一起纳了? 她甚至忘了害羞,就瞪着大眼睛愣愣的看着冯一博。 似乎想要把眼前的人看透。 可惜。 以她的头脑,这辈子是别想了。 尤三姐天生脾气,和人异样诡僻。 她模样儿风流标致,又偏爱把自己打扮的更出色。 总在私下搞些另式另样。 做出一些,自觉万人不及的风情体态。 虽从未在外人面前展露,但她一直对此十分自信。 甚至是自负。 她觉得,就算是铁石心肠的。 只要是个男子,也不能对她毫不动心。 可今日初次尝试,就在冯一博面前吃了憋。 甚至被揭了面皮。 她自然不甘,想要解释。 没想到,这事还没解释清楚。 又被误会了别的。 她虽不甘。 却也只是想问个清楚,说个明白。 从没想着真的就和姐姐抢回冯一博。 不对,不是抢回来。 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冯家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尤三姐一脸急色。 冯一博却直接摆了摆手,没让她再继续说下去。 原本他还有些犹豫。 但刚刚听了尤三姐的话,顿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本还以为两方叙亲,是要谈感情的呢! 搞了半天,你们只想要生活富足。 早说啊! 我又不缺钱。 这不就好办了嘛! 想通的冯一博直接开大,使出一招: “两位妹妹每人先五百两下定,过门后,每人再给五百两压箱。” 快刀斩乱麻,直接用钱砸。 “其余一应日常开销,由我府中另出,老娘也由府中安排养老。” 说完,他又看着尤老娘,笑吟吟问道:“老娘觉得如何?” 冯一博说的下定自然不是下聘,而是算纳妾的定金。 但这个时候谁会计较这个? 张口就是两千两,直接把尤老娘都砸懵了。 “啊?” 尤老娘还没闭上的嘴巴再次长大。 她本还在斟酌用词,想着想着如何拒绝。 可听了这个价钱,拒绝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就算是做正妻,也没几家能给出这个价码了吧? 公侯门第的庶子娶正妻,能花个两、三千两就算不错了。 何况那两、三千两还不全是聘礼。 而是加上婚礼的所有开销。 若是普通人家,别说千两。 就是有个百两都是大价! 很显然,这才是个开始。 大头还在后面呢! 以冯家的人丁单薄,若是生个一儿半女,她不也跟着借光? 何况,就算后续没有其他。 对方还答应给她养老呢? 能给丈母娘养劳的姑爷都不好找,何况只是一个妾室的母亲? 此时她若拒绝了,怕是再没处找这样的好事。 “啊哟哟!一博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娘仨是为了钱似的。” 尤老娘一拍大腿,嗔怪道: “我可是看中一博你人品出众,这才想把女儿托付给你。” 这一刻,冯一博真想直接掏钱砸过去。 但那样就太不给脸了。 他只能笑着拱手:“多谢老娘的信任,一博定然不会让老娘失望。” 尤老娘的嘴都快合不拢了,闻言笑道: “既然你有心两个都纳,那我便做主许给你了就是!” “妈!” 尤三姐大急。 她还没解释清楚,怎么就成了姐妹同纳?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尤老娘一瞪眼。 怕尤三姐又乱说话,再出了什么别的岔头。 虽然平时尤三姐没少母亲吵架。 但在外人面前,还是不敢违逆母亲。 她一脸不情愿,却也只说出个“我……” 就再没了动静。 尤老娘这才再次露出笑脸,对冯一博摆手道: “让一博见笑了,以后就要你自己管教,我是管不了她了。” 冯一博笑着回道:“三姐儿的真性情,亦是极难得的。” “你别以为……” 尤三姐闻言就要反驳,手臂却被尤二姐拉住。 “妹妹,你不要再说了。” “姐姐~!我!” 尤三姐都要急哭了。 不是一人做妾,全家沾光吗? 她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此事既然定下来了,我明日便叫人来下定。” 天色已黯,冯一博还要回去。 “我在象山除了军营也没别的去处,到时候我让人把这边收拾一下,就在这院里办吧。” 又不是正妻,也就是请顿饭的事。 尤家母女自然不会反对。 冯一博便也不再啰嗦,直接告辞。 等他走了,尤三姐也渐渐冷静下来。 觉得好像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她们娘仨可以一直在一起,不必分开了。 而且,冯渊前程远大,年少多金。 长得也俊俏。 冯家又是家大业大,人丁单薄。 不管是她,还是姐姐。 将来只要能生个一儿半女。 也不怕没有倚靠。 尤三姐想通了,尤二姐适应的更快。 或者说她本就逆来顺受惯了。 母亲定下的,她也没别的主意。 尤老娘自然欢天喜地,觉得自己招到了金龟。 虽是妾室,却也不是一般人家可比。 毕竟这个姑爷出手阔绰,远超她的预料。 不对,是大爷。 她一个妾室的娘,只能叫大爷。 等将来冯一博成亲,也可以称老爷。 不管叫什么,总之有人给她养老就行。 第二天,冯一博就如约让狗子过来下定。 除了带了千两汇票,还带了一车价值不菲的礼物。 尤其是各式料子,怕是把象山最好的都买空了。 为显重视,冯一博还找了个道士。 算了良辰,挑选吉日。 时间就定在七日后的傍晚。 尤老娘这几日,带人把小院收拾的妥妥当当。 从上到下透着喜气。 想到箱底的一千两银子,更是欢喜的合不拢嘴。 尤二姐则不时自己红着脸偷笑。 一眼可见面目含春,一副待嫁模样。 尤三姐却和往常不同,像是变了个人样儿。 每日一副贤淑模样,再无一点放浪。 说话都学着姐姐慢声细语,不似之前泼辣爽利。 不知道的,怕要以为是哪家闺秀。 这边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只等冯一博来入了洞房,就算齐活。 第九十六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 冯一博报功的奏折到了南京兵部。 一场大胜,揭开了江南武备松弛的皮。 却没有引起太大反响。 反而是不起眼的鉴真庵事件,却引得各方云动。 金陵一处隐秘居所内。 邹德胜窝在软椅里,听取了手下的汇报。 沉吟片刻后,他开口道: “看来我们龙鳞卫的没有尽到责任啊!” “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还有倭寇的暗桩?” 他从软椅中起身,缓缓伸了个懒腰。 又活动活动脖子,才轻描淡写的道: “传令下去,除了冶山院外,其余所有寺观都给我彻查一遍!” “凡有勾结倭寇者,通告各有司衙门,归我龙鳞卫全权处置!” 手下立刻躬身抱拳应了声“是!” 待手下人离开,邹德胜慵懒一笑,喃喃道: “好久没活动活动了!” “这帮子秃歪剌最是有钱,这次不让你们放点血,我邹字倒过来写!” 与此同时,兵部发出布告,谕令江南各州府。 凡通倭者,报有司处置。 若遇反抗,可便宜行事。 其他方面倒是没什么反馈。 但短短数日内,无数和尚、道士被拉下神坛。 或是被各衙门来回敲打,老老实实配合。 或是被人借口下了大狱,直接敲骨吸髓。 一时间,江南宗教界风声鹤唳。 还是那句话,大魏这些老爷对付倭寇不行。 对付普通人,一个比一个积极。 虽说这些和尚道士,平日里和达官显贵都有往来。 可一旦遇到牵扯如此大的事,没人会为他们站出来。 大义当前,谁也不想被人牵连。 象山县接到布告之后,也要撰写一份布告张贴在县衙外的布告栏。 冯一博知道后,便极力要求和王至善共同撰写。 可因用词太过狠辣,王至善都不想和他一起署名。 最后苦思一夜,他还是咬牙一起发布了。 “今查,有鉴真庵连通倭寇,祸害乡里!” “倭寇肆虐多年,不严惩不足以震慑!” “不用重典,不足以告慰被倭寇残害之江南百姓!” “即日起,窝藏倭人,供奉倭人俳位等,均以叛国论处!交付有司明正典刑!” “象山县下辖各村镇族群!” “凡村庄窝藏倭寇,无人举报者,当连一村!” “族人窝藏倭寇,无人举报者,则坐一族!” “祖坟葬有倭寇者,掘坟毁墓!” “勿谓言之不预也!” 落款是: “象山知县王至善及钦差江南巡倭寇及练兵事冯渊。” 此谕令一出,顿时响彻江南。 有人想要借机攻讦,却得来江南士绅唾骂。 江南苦倭寇久矣! 好不容易有人打了个大胜仗,消灭了一大股倭寇。 你要弹劾他? 起码也等他彻底消灭倭寇之后啊! 而且这道谕令虽充满戾气。 但值此倭寇祸乱之际,就该用些重典! 还有人想学冯一博,也这样布告辖地。 可最后还是放弃了。 毕竟冯一博是个特例。 他是钦差,又携刚灭了一股倭寇的大胜。 别人想学,自然力有未逮。 真如他一样布告,怕很快会被人参上一本。 说你这么做会让惊扰百姓,让下面的吏员借机鱼肉乡里。 当然,这些事暂时都打扰不到冯一博。 他这边,除了等着兵部确认功劳。 就是继续为攻打大鼻子岛的事做着准备。 这次夜袭虽然大胜,缴获却不值几个钱。 几百把倭刀倒是不错,可以给兵卒们装备上。 但财货几乎没有。 毕竟不是抢掠归来,而是专门针对他们。 朝廷那边会按人头有一定的奖励。 可对新军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就算一个人头30两的赏格,能全额发放。 也只是多坚持几个月罢了。 何况,大概率会有所克扣。 而且也不能都留作饷银。 第一次战斗,怎么也要给兵卒点甜头尝尝。 想发大财,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明亮兄,水师的事我是不懂。” 冯一博和刘昭在新军大营会面,谈起合作的事。 “但这次是我们第一次合作,你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头。” “一博贤弟你放心!” 听到冯一博的叮嘱,刘昭胸脯拍的啪啪作响。 “我们在海上是不怕倭寇,又不用我们登岛,绝对没有问题!” 江南水师的实力不差,总共约有大小船只800多艘。 其中400多艘战船和400多艘运输船。 刘昭所辖水师有大小船只96艘。 平日不像水军,更像是个运输队。 私下里还关照一些海商,油水也算丰厚。 这次他又主要负责运输新军过去。 还有负责守住岛上的港口,避免倭寇走脱。 他自认在陆上不是倭寇对手,但海上他还真就没怕过。 见他如此自信,冯一博就点到为止,又道: “这次合作要提前和你说好,岛上的缴获我必须要大头。” 刘昭一愣,心中多少有些不爽利,但还是道: “这事以贤弟为主,我能跟着喝点汤就不错了。” “那倒也不至于。” 刘昭这个态度让冯一博很是满意。 他微微一笑,不再藏私,直接道: “这次战功可以分你一半,但缴获只能分你一成。” 嘴上说的再好听,这个时候也要有利益划分。 不然刘昭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有了疙瘩。 再想合作肯定没那么痛快。 而功劳对于冯一博暂时还没那么重要。 当务之急,就是有足够的缴获养兵。 他要在缴获上勒紧,功劳上就要适当的松松口。 怕刘昭多想,他又解释道: “并非是我不愿多给,实在是我现在太缺钱,快要养不起新军了。” “贤弟给多给少我都没有二话!” 刘昭不管是真不在意,还是更重功劳。 听到冯一博的解释,他心中顿时舒坦不少。 立刻拍着胸脯表态,道: “还是那句话,我以贤弟马首是瞻,给多少都是情分,我心里自是承贤弟情的。” 想到冯一博刚刚哭穷,刘昭又补充道: “若是贤弟缺钱,为兄也有些积蓄,可以给你挪些先用着。” 冯一博闻言摇了摇头,笑着道: “还要多谢明亮兄的心意,但我希望新军能自给自足,不动用一分私财。” 刘昭闻言不再多说,只道: “贤弟真是公私分明,为兄佩服。” 之后两人就具体事宜又商谈了半天。 至此,大鼻子岛行动一切准备就绪。 “对了,明晚我在象山县城纳妾,摆了两桌,只请几个至亲朋友见证一下。” 谈完了正事,冯一博对刘昭发出了吃席邀请。 “若是明亮兄有空,就来吃几杯喜酒,也帮我做个见证。” 这样的邀请是亲近之意,刘昭自然不会拒绝。 他还露出一个“弟弟长大了”的暧昧笑容,拱手道: “那可要恭喜贤弟,我明日一定会到!” 第九十七章 身无彩凤翼,天南地北客【星巴克级大杯3124字】 尤家娘仨一大早就做好了准备。 虽然是纳妾,但多少也要有些仪式感。 尤老娘在客栈定了两间上房,等着冯一博派轿子来接。 总不能门都没出,敬杯茶就算纳了。 那是贱妾的待遇。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聘自然就是三书六礼。 奔则是不合礼法的苟合。 所以,妾的身份注定不高。 但其实也没那么低。 不是都可以被随意买卖,或是发落给哪个小厮的。 这就是尤家姐妹这样的良妾。 而能随意买卖,或发落的也有。 那就是贱妾。 也就是奴籍或是贱籍的女子。 这个时代的妾,大多还是以家生子为主。 很多都是从小在身边伺候。 若没名没分就跟了主子的,就叫通房。 也有大户人家规矩多的。 爷们大些,在未娶亲之前,就先放两个人服侍。 像宝玉身边袭人,大致就是如此。 可以默认她是宝玉的通房。 这样的通房丫头,若是生下一儿半女,就可以升级做妾。 称为抬举。 但本质上还是贱妾,依旧能被随意买卖,或是发落。 因为有身契在主家,是没有什么人权的。 很多时候,通房丫头,或者贱妾的身份。 甚至被用来当做贬低人的粗话。 “小婢养的”,或者“婢养的”。 “丫头养的”,快读就是“丫挺的”。 “你是丫头养的”,简读就是“你丫的”。 这些和“尔母婢也”是一个意思。 都是用攻击对方母亲身份的形式,来贬低对方的出身。 尤家姐妹都是良家女子,而且还是官眷。 自然是良妾。 将来冯一博成亲,不论把她们归到大房还是二房。 黛玉或宝钗也一样不能随意买卖,或是打发。 不然,也别提什么生活富足了。 那就成卖身为奴了。 尤老娘是想给一家子寻个依靠。 可不是要把女儿丢进火坑。 尤家姐妹不能凤冠霞帔,但也都是一身喜庆的大红。 时辰还早,就这么坐在客房里候着。 “姐姐,你说……” 事到临头,平日爽利的尤三姐,反而紧张的要命。 她看着姐姐,吞吞吐吐的问道: “你说他明明对我不喜,为何还要纳我?” “妹妹你莫要胡思乱想。” 尤二姐其实也很紧张,但还是温柔的安慰妹妹。 “他若真的不喜,又怎会主动提起,要把我们两个一起纳了?” “可他明显更喜欢你啊!” 尤三姐还在纠结那天的事,咬唇道: “他先选的是你,自然更喜欢你些。” 听她这么说,尤二姐俏脸一红,强忍着笑意道: “他那天那样说,许是恨铁不成钢呢?” “嗯?” 尤三姐一愣,没明白她的意思。 尤二姐咬着嘴唇,想了想,道: “常言道:爱则深责之切。” “许是他原本看上的就是你,所以见你那日那般f……” 顿了顿,她把“风臊”两个字吞了回去,改口道: “那般不知羞的模样,才会忍不住当面说出来。” 要是冯一博在这,一定给尤二姐鼓鼓掌。 当然,不知道这事也早晚要鼓的。 这是典型的,我说你是为了你好。 最传统pua话术之一。 如果是发生在亲人之间的对话。 有时候也还是对的。 “嗯,不管怎么说,以后我们一家都不必分开。” 尤三姐从姐姐这得到了一点安慰,心中也没那么纠结了。 她的表情逐渐变得柔和,笑着道: “他喜不喜欢的,也不如这个来的实惠。” 随后姐妹俩又聊起往事,渐渐都没那么紧张。 剩下的,只有一些对今夜的忐忑。 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了。 就在姐妹俩互相鼓励的时候,小院里的客人已经到齐了。 冯一博没有大张旗鼓的宴请,只叫了几个朋友凑成一桌。 还有两桌下人的席面。 主桌上除了冯一博这个新郎官。 还有王至善、周俊,加上最后邀请的刘昭。 次一桌是狗子、猛子。 以及几个从冯家庄跟来的,表现最为出色的排长。 冯一博邀请他们,就有培养的意思在其中。 几人倒是比尤家姐妹还紧张些。 最后一桌,则是为尤老娘的丫鬟婆子们准备的。 两位姑娘嫁人,她们自然也要跟着吃席庆祝一下。 还没开席,冯一博过去和狗子那桌说了些话。 这边王至善左顾右盼,见也没什么意思。 想打开话题,便语出惊人道: “一博还真是不容易。” “明德兄此言差矣,一博正春风得意,如何会不容易?” 周俊一直是个万金油。 不管谁说话,他都跟着捧哏。 有他在,倒是让这桌的气氛融洽不少。 “整个冯家就他一人,却要肩负两房。” 王至善说到此处,不由又摇了摇头,才道: “只有成了亲才知道,一个婆娘就够受了,何况是两个?” “额……哈哈哈!” 周俊捧场的大笑,又道:“看来明德兄深有体会。” “我说一博为何在成亲之前,先纳两房美妾。” 刘昭也跟着笑了几声,接口后,又神情暧昧的道: “想必他早已参透其中奥妙。” 这边冯一博正好回来,闻言便道: “什么奥妙?莫非明亮兄长还参佛悟道了?” “我们正在说你福气不小,兼祧两房妻子不说,如今又收得两房美妾。” 周俊忍笑,继续道: “都是成双成对的,正合了阴阳之妙。” 几人说笑着,时辰就到了。 只见两台二人抬的大红小轿,从后门进来。 又绕到正院。 在众人的瞩目下,尤氏姐妹以扇遮面。 被丫鬟搀着,来到冯一博面前。 尤二姐先上前大礼一拜,道:“大爷,请吃茶。” 冯一博接过茶碗抿了一口,拿出一个红包递了过去。 尤三姐也上前行大礼,道:“大爷,请吃茶。” 冯一博依样行事,接过茶碗抿一口,递过一个红包。 每个红包里,都是五百两的汇票。 这是他答应的压箱钱。 敬茶结束,冯一博大声宣布: “冯家子嗣单薄,一博为了祖宗香火,今日请诸位亲朋见证,尤氏二姐儿、三姐儿纳入我冯家为良妾。” “恭喜恭喜!”“恭喜一博!”“恭喜大爷!” 在众人的恭喜声中两女起身,到主桌这边施礼答客。 随后就被丫鬟搀着进了屋里。 虽只匆匆一瞥,却也可见两女袅娜身姿,和标致的模样。 周俊忍不住感慨道:“听说还是官眷,一博可真是艳福不浅。” 他自然是听王至善说的。 当日鉴真庵外,王至善也在。 这个院子都是他帮忙找的,自然知道尤家姐妹的身份。 刘昭也跟着打趣,道:“今日一博好事成双,一夜要做两次新郎,我都不忍让你多喝。” 王至善闻言却摇头,表示不同意,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新郎夜夜可做得!” 送走宾客,已是亥时。 冯一博一身酒气的进了里屋。 屋内的红烛噼啪燃烧,整个房间都被镀上一层光晕。 大喜之日,姐妹俩本就装扮的娇艳如花。 如今大红衣服被烛光一晃,更是映衬的美不胜收。 宾客自然不会真的给冯一博灌酒。 但他还是喝了不少,正处于微醺状态。 他倚着门笑眯眯的,看着有些紧张的姐妹俩。 尤二姐的服务型人格启动,主动上前伺候他褪去外面大氅。 尤三姐看着两人,犹豫了一下,道: “今晚由姐姐陪着大爷吧,我去那屋和妈妈挤挤。” 说着就要往出走,却被冯一博挡住去路。 “那日我还是外人,你都摆出那般风情体态来,今日你已经成了我屋里人,怎地却还放不开了?” 尤三姐闻言,以为他不喜,咬唇道:“大爷,我已经改了。” 这番楚楚可怜的姿态,倒是有些像尤二姐的调调。 冯一博见状却是皱眉,道:“改什么改?” 口中说着,已经伸手把她的大红外衣褪去。 “若是你失了本我,如何还是你了?” 又随手拉了拉她的衣襟。 一如那日,身上小衣半遮半开,露出大红抹胸,映衬一痕雪脯。 “这才对嘛!” 见尤三姐愣愣的任他摆弄,又叮嘱道: “不过,你有多少另式另样的,只管对着我来便是,莫要在外人面前如此。” 尤三姐愣了半晌,才整个人一松。 只觉得这几日的枷锁都被卸掉。 所有的担心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她忽地露出一抹笑,眼神也如秋水般勾人心魄。 上前一伸手,揽住冯一博的脖子,道: “原来大爷还是喜欢的啊!” 冯一博将她打横抱起,轻柔的放在床上。 刚刚轻啄一下面颊,就听后面尤二姐吃吃笑着。 他暂时放过尤三姐,上前一把将尤二姐拽了过来。 “你笑什么?” 一边伺候她褪去外衫,一边训示道: “这些你也原该和三姐儿学学的,今儿个大爷就先教教你。” 尤二姐依旧吃吃的笑,眼中媚意如丝缠绕。 她还只是眼神缠绕,一旁的尤三姐已经行动起来。 整个人都缠了过去。 一时间,冯一博左右为难。 好在他很快发现诀窍,开始逐个击破。 十八年封印终解禁。 两姐妹同嫁冯探花。 一夜无眠,日上三竿。 冯一博睁开眼睛,见两女依旧香甜。 睡梦里还不忘依偎在他身边。 人生美好,不过如此。 第九十八章 目标:大鼻子岛 东海之上,岛屿如珍珠般散落。 大鼻子岛在其中并不起眼。 若非是渔民上报,水师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按照那渔民所说的方位,水师已经探查过一次。 大鼻子岛就在象山东南。 以水师的航速,约莫要走两三个时辰的海路。 在大鼻子岛的西北角,有一处私港。 其中汇聚了数十舰船,大多都是朱印船。 岛上的木楼中,十余股倭寇的首领在此汇聚。 “哈依”声此起彼伏。 “咳!” 一个青年缓步进来,以扇掩口,轻咳了一声。 现场立刻安静了下来,他笑眯眯道: “诸君好,我是阿倍三郎。” 阿倍三郎一身狩衣,手持折扇。 脸涂得雪白,红唇点眉,像个厉鬼一样。 就是棋魂里,藤原的那一身。 顺便一说,藤原和阿倍氏同属皇别。 也就是有倭王血脉的意思。 倭寇首领们看到狩衣,就不由端正跪姿。 再听到阿倍氏的名头,更是全都低下头以示恭敬。 阿倍三郎飘然走到最里面,毫不客气的据中而坐,才继续道: “今日这大鼻子岛群雄汇聚,我谨代表阿倍氏向大家问好!” 他口中说的客气,可眼神里充满着不屑。 话虽是好话,语气却也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 若非为了家族, 这些给阿倍氏看门都不够资格的浪人,又如何能与他同处一室? 不过阿倍三郎也知道,自己纡尊降贵来到这里, 就是要收服这些低等废物。 “我将诸位聚在此处,是因为得到消息,大魏将要派兵征讨大鼻子岛。” 阿倍三郎面带微笑,自觉一定让人如沐春风。 但却露出一口黑黑的牙齿,笑得比鬼还难看。 “想必在座的诸位,也一定有人知晓这个消息了。” 当今的倭国,征夷大将军足利家势头最旺。 威慑大半个倭国。 阿倍氏虽是皇别,但早已式微多年。 好在这些年和江南甄家勾搭上,倒是逐渐有回升之势。 这次得到消息,说大魏要出兵剿倭。 阿倍氏便有意,借此整合东海倭寇。 加强在海上的势力,以便和甄家扩大合作。 为此,阿倍氏甚至派出一位有继承权的子弟。 也就是精明强干的阿倍三郎,亲来主持大局。 “我今日来此的目的,就是想要代表阿倍氏,带领大家抵抗大魏的围剿。” 说道此处,阿倍三郎面带神圣,道: “作为倭国大族,我们阿倍氏有义务保护大家。” 他扫视全场,带着恩赐的语气。 “愿意参与的,可以成为阿倍氏的武士。” 众倭寇首领闻言,都不由心动。 此时的倭国,还没有出现以下克上的风潮。 能够成为阿倍氏的武士,即使只是名义上的。 对倭寇首领们来说,也是天大的荣耀。 他们都是东海上颇有实力的倭寇,每一个手下都有近千人。 可若再想扩大规模,需要的就是声望支撑。 要么是打出威名,如大乔五郎那样。 可惜大乔五郎死在金陵。 不然仅凭敢攻打南京的威望,也能成为东海最负盛名的倭寇之一。 要么就是有贵族的名头。 如井上那样,很可能是冒充的贵族。 却也轻易篡取大乔五郎的残部。 依靠的,就是井上家的名头。 如果这些倭寇首领能成为阿倍氏的武士,那别说在东海。 就算回到倭国,把阿倍氏大旗一挥。 可能就有很多浪人愿意投靠。 “武藏次郎愿意追随阿倍大人!” 大鼻子岛的倭寇首领武藏次郎,早已和阿倍三郎达成协议。 此时他第一个跳出来作托,立刻就有人跟进。 “田中一郎愿意追随大人!” “我孙子矢犬愿意追随大人!” “……” 倭寇首领们相继响应,只有两人没有说话。 阿倍三郎使了个眼色,武藏次郎立刻会意。 他忽地拔刀跳过去,把毫无准备的两人斩杀当场。 其他倭寇首领立刻拔刀相对,屋里一时剑拔弩张。 阿倍三郎却像没事人一样,宣布道: “诸位都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愿意追随我阿倍氏。” “那我们就做好准备,静等鱼儿上钩。” 倭寇首领们面面相觑,很显然都有些犹豫。 “这次我们全歼这只大魏军队,不仅能获得三千兵甲,还有数十艘战船!” 说到此处,阿倍三朗扫视众人,自信的宣布道: “再加上诸位的人手,我们就会成为东海最大的势力之一!” 一众倭寇首领相互对视,随后都慢慢收回武士刀。 纷纷大礼参拜。 一切都如阿倍三郎所想,不由露出满意的微笑。 大鼻子岛上十余股倭寇聚拢万人,做好了埋伏的准备。 宁波水师这边,也已经按照计划出动。 水师的船只良莠不齐,沙船,福船,广船,鸟船不一而足。 若是倾巢而出,航速不一,反而不便。 而且这次行动,水师的主要任务就是运兵。 也不必全体出动。 所以,刘昭就调出三十六艘福船。 他们计算了时间,亥时出发。 这样等登岛的时候,就正好是下半夜。 是人最放松的时刻。 三十几艘福船在漆黑的海上缓缓航行,只有最前面领航的点了一盏灯。 刘昭看着满天星斗,心中兴奋难安,一时难以成眠。 他和冯一博聊了一会,才逐渐安静下来。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漆黑的大海。 冯一博忽然打了个哈欠,准备到船舱里眯一觉。 这几日,他新婚燕尔。 难免贪欢。 尤家姐妹也都敢于和他胡来。 偶尔青天白日,冯一博就掏钱让人带尤老娘逛街购物。 三人就在家同行出游。 时间管理上,做的极为紧凑。 离开的时候姐妹俩还恋恋不舍,搞得冯一博差点迟到。 和刘昭说了一声,冯一博就回了船舱。 同时心中还盘算着。 若是打的够快,回来还能赶上早饭。 一路上风平浪静。 刚过丑时,瞭望手就看到了一片乌漆漆的岛屿。 上面还有几点如星的灯火。 最前面的福船立刻按照计划,熄灭了领航的灯火。 三十六艘福船默契的,朝着大鼻子岛摸了过去。 第九十九章 被围 离大鼻子岛越来越近,兵卒都已经穿戴整齐。 就连水师也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他们的任务,是在新军登岛后负责港口。 主要就是夺船。 如果夺取失败,那就放火烧船。 目的是阻止倭寇开船逃离。 刘昭顶盔掼甲,黑暗中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只有一双手来回捏握,显出内心的兴奋和紧张。 冯一博也是一身盔甲,做足了准备。 毕竟是第一次出战。 他虽不至于身先士卒,但也难免要要亲临前线。 不仅能提振士气,也是新军的定心丸。 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兵卒,带着一些古怪的东西。 其中三人品字型站立,脚下是一根碗口粗细的铜管。 上面一圈圈铁箍,前段还带有一个支架撑着。 有了这个,鸳鸯阵才能算是顶配。 它就是,虎蹲炮。 可惜的是。 即使冯一博调集了象山最好的铜匠,又用了数月时间, 也只打造出来这一门。 开始的时候,冯一博还以为这东西就是个铜管。 很容易量产。 等他把自己的需求交给铜匠,很快就出现了问题。 几次交工的成品,都不达标。 无他,浇筑的技术太差。 要么就是管壁特别厚,浪费铜料不说。 还难以携带。 要么就是薄厚不均,或是管壁内气泡太多。 容易炸膛。 最后还是一个老铜匠,提出一个笨法子。 把整根铜柱,用钻头挖空。 才勉强得到这个炮管。 试射几次,威力也很勉强。 除了口径原因,还有火药的问题。 这个时代,火药还没有大规模用于战争。 最多是制造信炮,听个动静。 冯一博对火药所知也有限,只知道一句口诀。 一硫二硝三木炭,放点白糖大伊万。 且不说白糖没有,就是这个配比也不行。 他找到当地制造爆竹的作坊,调配出一份威力尚可的黑火药。 和最佳配比肯定还有些距离,但也勉强能用。 缺点就是每次使用之后,都要清理炮膛。 所以,这门虎蹲炮也被暂时束之高阁。 冯一博准备有空的时候,再组织人手。 对制造工艺,和火药配比都进行改良。 这次出征,冯一博把能准备的都准备了。 虽然聊胜于无,但也还是把这虎蹲炮带上。 算是壮壮声势。 “到了!” 刘昭深呼一口气,道: “一博贤弟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莫要轻易涉险,在后面督军就好。” “兄长放心,你也注意安全!” 冯一博回应一声,便顺着绳梯下了大船。 大鼻子岛的面积,有两三千亩。 岛的南侧是一座海拔百米左右的山峰,向北侧延伸着越来越低。 远远看去就像大海的鼻子,因此得名。 岛的东岸大多是礁石,无法停靠。 北部有一处平整地带,面积并不大。 那里就是倭寇驻扎的地点。 西北有一处天然港湾。 倭寇们就是在此修建船坞,用来停靠舰船。 西侧没有礁石,是一处浅滩。 大型船只无法靠近。 船队就是在这里停下,换乘小船。 陆陆续续折腾了半个时辰,所有人员都已经顺利登岛。 新军中很多人第一次坐船,难免晕船。 调整了差不多又一刻钟,才整合了队伍。 此时正值秋季,岛上植被虽已经发黄,却依旧茂密。 刀盾手在前面交替开路,其余人一字长蛇阵随后行军。 冯一博在队伍中间偏后的位置。 左右是猛子和狗子,手持盾牌亦步亦趋。 后面是那几个士兵,抬着虎蹲炮。 还有两人背着火药、钢珠。 水师兵士则松松垮垮的,跟在最后面。 小心翼翼的绕过了倭寇的驻扎区域。 总共行了大约三、四里,就抵达西北的私港外围。 看到数百米外,点点灯火闪烁。 所有人原地休息一刻钟,调匀了呼吸。 正在冯一博想要一声令下,朝着港口方向冲去的时候。 前面忽然亮起大片火把。 接着是左右两侧,然后是背后。 狗子大急,嘶吼着道:“糟了,中埋伏了!” 冯一博连忙下令:“所有人别乱!排长带队转为圆阵!” 圆阵,顾名思义,就是面向四面八方的防御阵型。 军令层层传递,新军立刻以冯一博为中心,由各排长带队列好阵型。 这就是冯一博跟着的好处。 若是他不在,其他人未必能在被围的时候, 这样迅速的镇住军队。 “不用怕,倭寇不是我们的对手!” 冯一博高呼一声,又吩咐身边道: “填充弹药,一会我让你们开炮再开。” 虽然被围,其实新军并没有多么害怕。 因为乌漆嘛黑,根本看不出对方有多少人。 水师那边乱作一团,不断的往新军这边挤压。 “让水师的兄弟进来,但若有搅乱军阵的,当场格杀!” 冯一博有些无奈,却也只能下令让他们进阵。 不然都被杀了,他们就要流落黄岛了。 很快刘昭和冯一博汇聚在一处。 同时,倭寇和新军也开始接战。 倭寇这边十余股人马,一窝蜂的就杀了过来。 很快就感受到了鸳鸯阵对他们的克制。 只是盏茶功夫,新军的圆阵外,就已经铺满了尸体。 随着倭寇死伤越发惨重,有的倭寇首领就耍起了小心机。 带人在后面摇旗呐喊,却不往前上。 阿倍三郎站在一处高岗,对下面局势洞若观火。 本来拿着折扇悠然自得,只觉自己是在世孔明一般。 可看着有人退了下来,立刻有些不淡定了。 “一万对三千,优势在我们!” “为了阿倍氏的荣耀,都给我冲!” 可惜此时喊杀声震天,他的声音瞬间就被淹没其中。 倭寇冲击数次,扔下一具具尸体之后。 陆续都学乖了。 十余股倭寇相继退出前线,新军这边也得到喘息的机会。 战场上竟然出现片刻宁静。 阿倍三郎顿时皱眉,对身边亲兵道: “去通知他们,继续进攻!” “就说对方已经疲倦,马上就能破阵了!” 倭寇陆续接到命令,犹豫着还是再次发起冲锋。 可惜,这次比之前退下的更快。 还有一股聪明的倭寇,已经趁乱干脆撤向港口。 眼见倭寇的包围出现几处缺口,冯一博就下意识的四处张望。 想要寻找有利地形,避免被继续被围。 却正好看到一处高岗上,有十几只火把闪烁。 第一百章 大炮开兮轰他娘! 虽然是黑天,但在十几只火把映照下。 还是能看到一个,像是打了马赛克的黑白无常。 他正手持折扇,朝这边打望。 冯一博立刻意识到,那奇装异服的家伙。 很可能,就是倭寇头领。 可惜,对方身边还有几个人持盾护卫。 怕是弓弩难以突破。 不过,若用虎蹲炮,倒是可以尝试。 “老子的虎蹲炮呢?” 听到冯一博的呼唤,几个士兵抬着虎蹲炮就过来了。 冯一博伸手指着那高岗道: “看见那个山头了吗?想办法把那个倭寇头子弄死,我赏你五十两银子!” 那炮兵看了一眼,为难道:“大人,有点高啊!” “跟平时的试验有些区别,这个是仰射。” 冯一博点点头,他也知道有难度,又问道: “要是再往前点,能不能行?” 一个炮兵伸出右臂,翘起大拇指。 眯起左眼,片刻后又换成右眼。 这还是当年冯一博看亮剑的时候,和柱子学的。 后来查了一下,这叫跳眼法。 左右眼两次测量的宽度乘以十,就能估算大致距离。 那炮兵测完距离,就对冯一博道: “起码再往前五十步,而且要用大铅弹!” 这门虎蹲炮极限射程大约在五百步左右。 有效射程,大约三百步。 若是用散弹,估计一百步就是极限了。 那高岗离他们不算太远,约莫二百步上下。 这个角度的仰射,射程必然会缩减一些。 所以炮兵才说,起码要再往五十步。 冯一博四周看了看,一咬牙道: “走,我们往那边挪一挪!” 他带着五个炮兵,由狗子和猛子持盾护卫着。 就往高岗那边摸了过去。 眼见包围出现缺口,阿倍三郎急得跳脚大骂。 “这群废物!快让他们回来继续进攻!” 眼见离他们最近的倭寇都开始溃散,阿倍三郎的护卫长急道: “大人,我们也撤吧!没必要留下和这些废物一起玉碎!” 正在阿倍三郎犹豫的时候,冯一博他们已经冲到了圆阵的边缘。 这里距离高岗约莫只有一百五十步。 但冯一博还是觉得把握不大,打望一圈,指着一处道: “那边有个高点的位置,我们去那!” 倭寇已经开始溃散,包围出现很大的缺口、 几人绕了一下,就抵达了预定位置。 这里的射角低了不少,而且距离阿倍三郎所在的高岗,只有一百步左右。 眼见包围的缺口越来越多,阿倍三郎终于决定撤退。 可他刚一转身,就听到,如平地惊雷一般。 “砰!”的一声闷响。 他看着几步外有些破碎的两个亲兵,又看了看自己的左臂。 那是被溅起的石块擦伤的。 只是破皮,并不严重。 但阿倍三郎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他条件反射的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 冯一博眼见一炮打歪,立刻道: “小八嘎懵了,快换散弹再来一发!” 这边炮兵也来不及清理炮膛。 只调整了一下角度,就放入火药包。 又放入一个装满铁珠的布袋。 铁签一捅,把火药包捅破。 又插入引线点燃,直接来了一发。 “轰!” 霎时间无数铁珠喷涌而出! 阿倍三郎还愣在那里,忽然一股股鲜血就从他胸前喷涌。 他高呼一声:“明明是我们人多啊!” 虽然一百步是极限距离,但他又没有穿甲。 被铁珠轻易镶入身体,不甘的倒了下去。 几个护卫都被打懵了,根本明白怎么回事。 这时反应过来一拥而上,护住这位倭国贵族。 这是天神发威了啊! 很多倭寇都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心中大惊。 只觉阿倍氏的大人遭天谴了! 这一炮不仅轰倒了阿倍三郎,也轰碎了倭寇最后的斗志。 一时间,倭寇开始全面溃逃。 冯一博怕被溃逃的倭寇携裹。 打完第二炮就头也不回,带着人往本阵跑。 等他跑回本阵的时候,倭寇已经彻底溃散。 冯一博当即让人传令:“先去港口,别让他们坐船跑了!” 这里距离港口只有四五百米,很快就抵达。 已经有一部分见机早的倭寇驶船跑了。 还有一部分正在登船,新军这边立刻追杀还没上船的倭寇。 水师那边也终于派上用场,二话不说就开始放火。 他们携带了火油,泼上去,一点就着。 一时间,整个港口都是大火。 无数倭寇无船可登,被新军驱赶到海中。 等到港口彻底被占领,冯一博又下令: “一半驻守港口,一半搜岛,轮流休息!” 搜了一圈,又斩杀无算。 等回来的时候,冯一博听闻很多倭寇逃到山上去了。 当即再次下令:“放火烧山!” 水师再次上场,跟着新军四处放火。 一时间,大鼻子岛浓烟滚滚。 只有北部区域和港口这边的植被早被砍伐殆尽。 其余各处都被火光笼罩。 躲在山中的倭寇,要么大火烧死,要么下山被新军发现。 在火光的映照下,一队队新军依托鸳鸯阵,将倭寇们一一斩杀。 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才算初步结束。 山上的大火还未熄灭。 倭寇淹死、烧死无数,坐船逃走的不到两成。 阿倍三郎因为装束特殊,被新军俘获后,带回了港口。 此时他已经奄奄一息,胸口的血都快止不住了。 他操着有些生硬的汉语,道: “我是……我是……阿倍氏的嫡子,能不能给我个痛快!” “阿倍氏?” 冯一博一听,顿时想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行吧!既然你提出这种要求,我就答应了!” 冯一博对身边人道: “把他的脑袋好好硝制一下。” 阿倍三郎闻言露出解脱的微笑,又强撑着一口气道: “谢谢你,给我留了最后的体面,你想知道自己怎么被埋伏的吗?” 冯一博一愣,随即联想到了什么。 “临死前还想挑拨一下吗?” 他没有追问,只不屑一笑,又道: “你的话我不想听,也不相信。” “哈哈哈哈哈!原来……原来你已经猜到了,那我也可以放心的走了。” 阿倍三郎忽然大笑几声,又带着奸诈的笑容道: “只要你知道了,早晚会有人给我报仇的!” “来人!” 冯一博面带寒霜,高声道: “趁热把这狗东西给我剐了!” 第一百零一章 大捷!【5000字!今日份巨无霸套餐到账!】 阿倍三郎走的很安详,因为…… 剐他的是个新手。 原本他就失血过多,才剐了十几刀,又碰到了动脉。 直接就把他送走了。 算是捡了个便宜。 可想到他死前的话,冯一博心中却是蒙上一层阴霾。 挥之不去。 阿倍三郎的意思很明显。 这个透漏消息出卖他们,和倭寇有所勾结的。 一定位高权重。 起码对于他来说,应该还惹不起。 再联想到,大乔五郎临死前的话。 这个人…… 或者说这伙人的身份。 就呼之欲出了。 江南甄家! 想到可能有这样的庞然大物勾结倭寇。 冯一博顿感心累。 别说是他,就算是皇帝想动甄家。 怕也要细细斟酌。 甄家盘根错节,牵扯太多。 除了这些。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这也是甄家横行无忌,无人敢惹的原因。 就是宫里那位,出身甄家的老太妃。 别的太妃就是太妃。 唯独她,谁都要加个“老”字,以示尊重。 那是因为,这位老太妃。 正是当今皇帝,景顺帝的生母! 虽然景顺帝自小就养在嫡母身边,但生母地位就在那里摆着。 若非太上皇和皇太后还在,这位老太妃怕是早已晋为太后了。 战斗还在零星的发生,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 冯一博之前偷袭阿倍三郎,精神高度紧张。 如今再加上甄家的事,顿觉疲倦不堪。 亲兵帮他在港口,找了一座幸存下俩的木屋。 就这么和衣而卧眯了一会儿。 等他醒来,天光大亮。 战斗已经基本结束。 新军留了人执勤,其余大半也都在休息。 刘昭一夜未睡,看着却是毫无倦意。 一见冯一博出来,立刻兴奋上前高呼。 “贤弟!大捷!大捷啊!” “嘘!小声点,别打扰他们休息。” 这话让刘昭一愣,随即道: “他们累的够呛,除非喊一声敌袭击,不然敲锣打鼓都不一定能醒的。” “哈欠~!” 冯一博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又伸了个懒腰,舒展四肢,才问道: “战损如何?” 刘昭闻言又是一愣,感觉有些跟不上冯一博的节奏。 他只问了战果,战损他还真没关注。 好在狗子这时过来,闻言一脸沮丧的道: “咱们新军的兄弟,死了二十多人,还有一百多人受伤。” 听到这个消息,冯一博顿时一脸的沉痛,道 “可怜那些牺牲的兄弟,回去一定要把抚恤给足了!” 这让刘昭有些不能理解。 “贤弟,这个战损算不得什么!”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皱眉道: “任谁知道也要说声佛祖保佑,你怎么还这幅模样?” “唉!” 冯一博诧异的看了刘昭一眼,轻叹一声道: “若只有大鼻子岛的倭寇,新军几乎不会有什么损失。” 他扫视着横躺竖卧的新军士兵, 一个个烟熏火燎,疲倦的躺在地上就睡着了。 不由再叹一声,一脸哀伤道: “唉!我们的消息出了重大失误!导致被数倍敌人埋伏!” “新军兄弟奋死抵抗,还是死伤一百多人。” 说到这,他看向刘昭,问道: “你让我还怎么高兴得起来?” “啊这……” 刘昭顿时无语。 这才想起,冯一博之前两次和倭寇的战斗。 战损都几乎为零。 现在死了二十多人,冯一博郁闷倒也说得过去? 可他转念又一想,道: “不对啊贤弟!你不能这么算啊!” 他用手指敲击着手掌,道: “之前咱们都是以多打少,这次倭寇可是数倍于我们,还被我们消灭殆尽,这是大捷啊!” 冯一博斜睨了他一眼,道: “倭寇死多死少无所谓,可我的兵士都是爹生娘养,死一个我也心痛啊!” 周围有士兵值守,闻言顿时感佩莫名。 都觉得,能遇到这样的长官,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仅带他们打大胜仗,又对他们的损伤如此挂怀。 有感性的甚至觉得,就算战死也值当了。 这被刘昭看在眼里,一时默然。 他不知道冯一博是在学刘皇叔,还是发自真心。 但不管哪样,他也明白了自己和人家的差距。 怪道新军的军心如一! 再来几次这样的戏码,怕是各个都要效死命。 他捉摸着,自己是不是该直接哭一场。 新军无时无刻都保持鸳鸯阵,保证了自己的安全。 而烧船夺船的事,就交给了水师。 虽然大多只是放火和夺船,但也被倭寇反击。 死了数十,伤了百余。 冯一博不知刘昭如何想他,也不想知道。 他感怀片刻,又问狗子道: “收获如何,你也说说吧。” 这次战斗,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确实也称得上大捷了。 狗子想到这里,也振奋了一下,才道: “现在只是初步统计,具体的还要回去慢慢计算。” 他先打了个埋伏,毕竟还有刘昭这个外人在。 “船只方面,焚毁了倭寇船只二十八艘,还剩下十一艘完好的朱印船。” 这个严格来说,应该算是水师的战利品。 狗子看了一眼刘昭。 见他没起什么幺蛾子,才继续道: “剿灭倭寇总计约七千余,其中直接歼灭的三千余。” 被围攻的时候,其实只杀了一千多。 然后倭寇就开始溃逃了。 之后的追击和搜岛,才是大头。 “追击过程中,被赶到海里,最后溺死的约莫也有二千余。” 水师现在还在打捞,捞上来也不管死活。 直接割取首级。 所以,可以直接当做溺死了。 “在山火中被烧死的无法统计,预计也在一千以上。” 大火虽然灭的差不多了,但还有余烬和余温。 根本无法进去搜寻。 当然,搜到了也都是熟人。 脑袋割下来,兵部认不认还未可知。 “逃走了二十艘左右的海船,但大多没有满员,约莫不到二千人。” 这里有一半是见机最早的那股倭寇,首领是我孙子矢犬。 他们只在围攻的时候,损失了部分人手。 其余的都跑了。 剩下一半,就是一些跑得快的。 “还有一千多倭寇直接投降,被圈在港口旁的空地上。” 这是夺船未成,才往山里跑。 随后一见放火,又下来的两股倭寇。 先进山的都被烧死了,他们还算幸运。 “另外,在岛上还解救出,被掳来的大魏百姓四百余。” “其中大半是年轻女子,倭寇陆续从台州,温州等地掠来,专供这些畜牲淫乐的。” 说到这里,狗子微微一顿,才咬牙道: “按照其中一个来的较早的女子所说,倭寇陆续掳来的女子超过千人。” “除了现在剩下这不到四百,其他的……唉!” 似乎有些不忍言,狗子先叹了口气,才道: “或是不堪凌辱,找机会自杀了。” “或是被倭寇**致死,直接扔到海里喂鱼。” 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在场的诸人无不愤慨。 冯一博也是怒气上涌,稍稍沉吟了一下,就道: “除了几个领头的,把其余那一千多俘虏就地处决,尸体扔到海里喂鱼吧!” 正好他还愁俘虏太多。 浪费粮食不说,押解也十分麻烦。 不如直接取了人头,回去向兵部报功。 同时也为那些女子稍稍报个仇。 “好!” 狗子闻言用力点头,露出解恨的笑容。 他给身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点头,随后就去组织人手。 狗子这才继续道: “还有五十多人,是修建房屋和船只的匠人。” 有手艺的,到哪都好安排。 冯一博点了点头,准备回去看看能否招揽。 若是自己有了足够的舰船,小规模行动就不必找水师帮忙了。 “最后,就是财货。” 听到财货,刘昭不由心里一紧。 虽然和他关系不大,但还是不由咽了下口水。 狗子似有所觉,说到这里还看了他一眼,犹豫道: “这个还没有具体统计出来。” 这一切都被冯一博看在眼里,不由失笑。 他摆了摆手,直接道: “大致情况先说一下吧。” 刘昭刚还以为冯一博和狗子提前商量好了。 这是要藏私的节奏。 现在顿时有些惭愧,甚至有些自惭形秽。 一博贤弟的胸襟到底不是自己能比。 “好吧!” 狗子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才继续汇报: “在倭寇的聚居地,搜出了大量的粮食,约莫有三四千石。” 这是前阵子秋收的时候,倭寇在台州、温州等地。 多次抢掠来的。 当时,冯一博也接到求援。 可等他带人去台州支援,倭寇早就不知所踪。 三千多石粮食,够一千人吃上一年了。 “还有一些金银财货,都堆在那边,还没具体统计。” 狗子指了指不远的地方。 金银珠宝,堆的像是一座小山。 狗子初步估算,价值应在二、三十万两。 但他还是留了一手,没在刘昭面前多说。 而且还有一些古董字画。 都是在倭寇首领,武藏次郎的房间搜到的。 可惜只有少数精品,整体价值不会很高。 至少比起大乔五郎那次差了不少。 毕竟大乔五郎流劫数月,穿州过府。 灭门了不少大户人家。 大鼻子岛上的倭寇不敢攻打州府,每次都是抢完就跑。 就这些,应该还是多年的积累。 整体来说,平均到每个倭寇身上。 才合二、三百两。 实际上,一半都是从武藏次郎那里搜出来的。 普通倭寇顶多就百十两的身家。 狗子汇报完毕,刘昭在旁听得直流口水。 但他也知道自己贡献不大,只能坐等冯一博的分润。 “好,我知道了,你继续去处理这些。” 冯一博点了点头,心里已经大致有数。 有了这笔钱,起码养兵不成问题了。 “贤弟,这次咱们可大发了!” 刘昭见狗子走了,才上前又赞叹道: “这岛上的倭寇近万,还是被咱们新军兄弟几乎全歼,这可堪比那些震铄古今的强军啊!” “哦?” 这话本是夸赞,却说得冯一博陷入了沉思。 刘昭的话给他提了个醒。 自古以来,能以少胜多的都是极少数。 大多胜利都是以煌煌之威压上去,那才是兵之正道。 可在别人眼里。 新军仅凭三千人,就几乎无损的全歼了一万人! 这是什么概念? 除了史书有名几场,比如那位大魔法师。 怕是没几个人比得上了吧? 这样的新军,难免会被人惦记上吧? 尤其是,他心中的阴霾。 江南甄家! 这新军是自己的根基。 是不是应该留点后手呢? 冯一博忽然面露严肃,道:“兄长,我有件事想找你商量一下。” “贤弟你说!” 刘昭此时还等着分润攻来,自然有求必应。 闻言立刻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 “只要为兄能做到,必无不从之理!” 冯一博把他带到无人之处,才低声道: “咱们兄弟之间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刘昭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点头。 “你也明白,此次出征必然有人出卖了我们。” 冯一博没说是谁,只说有人出卖。 刘昭闻言又是点头。 都被一万人包围了,这不是出卖是什么? “所以我有些涉及将来的想法,要和你商议。” 说到这,冯一博犹豫一下,问道: “你手下的兄弟都信得过吧?” “贤弟这是什么意思?” 刘昭闻言皱眉,有些不满道: “除了你,江南就没人比我对手下更好。” 顿了顿,他又强调道: “绝对不是我手下的兄弟出卖!他们也不会傻到自己过来送死!” “不是不是!兄长误会我了!” 冯一博连连摆手,道: “我自然不是说他们出卖,只是要做些安排,希望兄长让他们回去别乱说!” “原来是这个意思!” 刘昭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 “你放心,我说话他们还是听的!” 说完犹豫一下,又道: “我们水师和别人牵扯不深,回头我给他们发足了奖励,保证都没有二话!” 这话说的有点意思,却也正合冯一博的意思。 “好!这个奖励我出了!” 冯一博立刻接口,刘昭闻言一愣。 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提,对方就轻易答应。 却听冯一博又道:“我多分你一成,你愿意怎么奖励怎么奖励!” 刘昭闻言顿时大喜,刚想感恩戴德说几句客套话。 没想到冯一博却话锋一转,笑吟吟道: “但那十一艘缴获的朱印船归我十艘,剩下一艘你报为缴获。” 刘昭闻言顿时冷静下来,一时有些犹豫。 他怕冯一博甩开他,以后不带他玩了。 不过朱印船航速慢,载重也一般。 就算给他,也支撑不了像今天这样的大战。 甚至很可能被人在海上,用海战干掉。 他还没有想好该不该直接答应。 没想到这还不算完,冯一博又得寸进尺道: “还有你那福船也给我十艘,对上面直接报损就好。” 这个要求简直过分,可冯一博却理直气壮的道: “毕竟这样的大战,损失个十艘船也不算什么!” “这……” 刘昭目瞪口呆的看着冯一博。 这是要卸磨杀驴吗? 如果说那朱印船给了冯一博,他顶多小打小闹。 毕竟朱印船运力还行,但速度很慢。 可若再给他十艘福船,那以后基本用不到自己了。 水师的一艘福船,容纳三五百人都没问题。 这次之所以带了三十六艘。 还是考虑到要押解俘虏,和运送财货。 不然十艘福船,三千新军就能装下。 冯一博似乎知道他的想法,又笑着道: “兄长放心,这次功劳说不定够你再往上走一走,到时候水师归谁都还不一定了!” “而且……” 两人又秘议半晌,刘昭听得神色闪烁。 总感觉事情有些危险,一时难以抉择。 “兄长,我也是为了以后,不得不留些手段。” 冯一博见状卖起惨来,又劝说道: “你放心,不管这次你升没升官,换没换地儿,以后咱们还是兄弟。” 他一手指天,学着刘昭发誓道: “我冯一博对天盟誓,若有能挂得上的好事,定然跑不了你的!” “好!” 刘昭闻言,终于下定决心,道: “左右除了千总是我自己的,其余功劳大多都是你给的!” 顿了顿,咬牙道:“大不了还给你就是!” “不至于!不至于!” 冯一博哭笑不得,翻了个白眼,道: “我又不是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管他是不是,老子都豁出去一次!” 刘昭想通之后就不再纠结,闻言道: “凭什么别人做得,咱们做不得?” 他一狠心,又提议道: “要我说,干脆给你二十艘福船,朱印船我都上报缴获算球!” 冯一博闻言眼睛一亮,道:“兄长真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没准回去老子就升官了!” 刘昭一拍胸脯,又半真半假的道: “等老弟日后登阁拜相,别忘了多提携为兄就行!” “……” 除了船只问题,两人又密谈了一阵其他。 这时天也到了中午。 新军都恢复了不少体力,又在倭寇聚居的地方埋锅造饭。 吃饱之后,将一应财货从港口运上大船。 冯一博看着自己的二十艘福船,露出满意笑容。 等回去之后,还要让人先处理财货。 到时候拿出两成分给刘昭,这是答应好的。 暂时再拿出一部分,留做养兵。 至于战斗奖励,就等兵部按首级算的奖赏下来。 其余的嘛…… 那当然是留着娶媳妇了! 这也没办法的事。 谁让他有两房媳妇? 不多攒点钱,怕是养不起啊! 第一百零二章 名传天下,甄家敲打【4200+超大杯】 “十月二十八,新军协同宁波水师,征剿大鼻子岛倭寇。” “不慎遭遇上万倭寇伏击,展开激烈大战。” 南京兵部尚书许伦看着手中的战报,眉头紧锁。 “新军将士及宁波水师浴血奋战一日夜,歼灭倭寇八千余!” “斩获首级近七千,余者葬身大海及山火无算!” “焚毁倭寇舰船二十余艘,缴获倭寇船舰十艘,兵器五千余。” 看到这里,许伦不由舒展眉头,拍案叫道: “好个冯稼轩!真是吓了我一跳!” “搞了半天,竟是这等大捷!” 忍住激动的心情,他再往下看。 “为此,两军亦付出惨痛代价,新军伤亡两千余,折损过半。” “宁波水师亦是损失惨重,伤亡百余将士,被毁战船二十艘。” 再下面就是具体明细,许伦扫了几眼就放下战报,感慨道: “倒也惨烈,不过比起战果,这点损失也算不得什么!” 说到这里,他微微摇头,又高声道: “来人啊!让职方清吏司的人过来!” 片刻后,职方清吏司主事过来求见。 许伦将手中战报递给他,笑着道: “你派人去一趟象山那边,核验此次大捷战功!” “谨遵部堂大人之命!” “等等!” 主事刚一转身,许伦又叫住他,道: “顺便把上次的人头赏带过去,也算为这位冯稼轩道个喜。” “属下明白!” 这件事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江南。 多年的倭寇之忧,终于看到了解决的希望。 不少士人都为之振奋。 整个江南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 不少百姓都放起了鞭炮。 犹如过年一般喜庆。 “唯愿海波平”的冯稼轩之名,再次响彻大江南北。 “三千灭一万”的彪炳战绩,更是传遍大魏! 甚至台州、温州等,长期受到倭寇袭扰的地方。 都开始有人供奉冯渊的长生牌位。 一是为恩人祈福。 二也是盼望他能再接再励! 最好一鼓作气,把倭寇灭绝。 起码也要保佑当地,不再受到倭寇侵扰。 当事人冯一博,回来之后在象山小院住了一宿。 和尤家姐妹缱绻缠绵一日夜。 心情得到释放,才又赶回新军大营坐镇。 也就只有尤家姐妹能陪他胡来。 一般良家女子,怕都很难接受这样的作践。 冯一博连番操劳,猛子和狗子也忙的不可开交、 毕竟上报了两千战损。 等冯一博一回大营,猛子就带人出去招兵。 要先补齐兵额。 狗子更是压根没回来。 他正带着凭空损失的两千人,押解着几个倭寇头领。 去往另外的倭寇老巢清缴。 岛上获救的匠人有会倭语的,当日便协助审讯倭寇。 得知大鼻子岛上,竟是十余股倭寇汇聚。 冯一博第一反应,就是被剿灭的其他倭寇。 此时老巢正自空虚。 正好俘获了几个倭寇首领,可以废物利用一下。 可惜的是,只有三个。 大刑伺候下,也只得到五个倭寇的老巢位置。 狗子就带着两千新军,由解救的工匠们操船。 前往这些倭寇老巢进行清缴。 新军两战两捷,早已打出了信心。 就算岛上还有倭寇驻守,强攻过去也丝毫不惧。 这些“损失”的新军,之后会暂时驻守大鼻子岛。 等候冯一博的下一步指示。 被解救人员,也可以选择是否留在岛上。 工匠们大多先被征入新军,教导兵士们操船和修船。 等教会之后,可以加入新军,也可以选择回乡。 而解救的四百可怜女子,经过问询。 绝大多数都想要留下。 因为她们多是在屠杀中幸存,亲人大多死绝。 就算还有亲人的,怕也要顾及名声。 回去可能更没有活路。 留在大鼻子岛上,可以勉强充当辅兵,帮新军做些杂事。 还可以在岛上帮忙耕种,至少自给自足问题不大。 毕竟一场山火之下,岛上土地也算肥沃。 岛的北部还有一座淡水湖,平日供给淡水也不成问题。 而且有植被的地方,地下一定有淡水。 这也是倭寇能在岛上生存的原因。 为此,冯一博还特地交代,驻守将士不得骚扰留下的女子。 若有两情相悦的,可在岛上结为夫妇。 但若有人强迫,一律军法处置! 这一日,冯一博正在大营之中。 门岗来报,有客到访。 “恭喜啊!一博!” 周俊和王至善带了几个周围府县的文官,相携而至。 还带来了一些乡绅们的心意,过来劳军。 周俊一见面就当先笑着恭喜,又道: “有了这次大捷,江南必能能消停不少!” 冯一博笑着摆手,王至善也跟着道: “恐怕一博不久就要高升,我们也是提前来给你道喜了!” “虽此次剿灭了大股倭寇,确实值得庆祝。” 原本还笑吟吟的冯一博,闻言却不知想到什么。 忽地脸上一垮,叹道: “但这次新军损失严重,我还真的是喜不起来啊!” 做戏做全套,冯一博自然不能在他们面前说破。 “新军损失过半,确实让人慨叹!” 跟来的宁波府通判邹明笃接过话茬,却又不合时宜的道: “但能为江南守护平安,也算死得其所!” 这话可不太好听! 冯一博闻言顿时冷下脸来。 要不是新军将士没真的损失那么多。 今天非得让他知道知道。 什么叫死得其所! “这些将士都是江南子弟,为保家乡而死更是难得的好汉子!” 周俊闻言连忙上前一步,打起圆场,又道: “想必朝廷也不会让他们寒心,定会重重抚恤!一博也不要一直为此伤感了。” 邹明笃却摇了摇头,并没有接受周俊的圆场,反而道: “冯侍讲是做大事的,莫要做些小女儿态,当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若是私下里,好朋友这样说还勉强。 但你算个什么东西? 冯一博闻言眉头紧皱,回怼道: “这位兄台如此说话,那些儿郎若泉下有知,怕是心里不是滋味啊?” 其实他知道这位是王至善的同乡。 在王至善请客的时候,见过两次。 但没说过什么话。 此时只当不认识,直接阴阳了一句。 王至善也有些诧异于邹明笃的表现。 平日里他说话不会这么没有分寸啊? 就好像别人家死人,你却说一声: 死得好! 任谁听了也不得劲吧? 王至善心中不满,拉了拉邹明笃,严肃道: “仁厚兄莫再说了!不然朋友就没得做了!” 仁厚是邹明笃的字。 毕竟是王至善带来的,邹明笃闻言便笑了笑。 终于不再说话。 冯一博见状也不再和他纠缠,只将众人带到营中。 一番相叙,宾主尽欢。 就在冯一博忘记开始的不愉快,并将众人送出门时。 邹明笃却忽地回身道:“哦对了,我差点忘了正事。” 他看向冯一博,一脸温和的道: “冯侍讲可否赏脸,借一步说话?” 冯一博闻言皱眉,不知道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却也带着他离开人群。 两人走得远些,邹明笃才以手掩口。 可明明他一脸和煦笑容。 说出来的话,却让冯一博心中一紧! “冯侍讲,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大人,让我给你带个好。” 听到这话,冯一博一瞬间想了很多。 但表面上却丝毫不漏声色。 他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带着一丝谄媚,道: “噢哟哟?竟连甄大人都惊动了?实在是冯某的荣幸!” 江南甄家,只要稍有身份的没人会不知道。 所以,在这一点上,冯一博也不用装傻。 “大人说他很欣赏你,会倡议江南士绅共同为你上疏表彰。” 邹明笃依旧一脸和煦,看了一眼远处等他的人群。 见他们并没有注意这边,才又低声道: “还说准备举荐你到兵部任职呢。” 冯一博闻言顿时露出激动之色,道: “如此可要感谢甄大人体恤!” 邹明笃显然不信他的鬼话,斜睨他一眼,笑着道: “冯侍讲不是‘唯愿海波平’吗?”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在嘲讽冯一博。 海波未平,你就要回去? 没想到,冯一博闻言却是一脸诧异,一甩手道: “害~!若非为了前程,谁愿意亲冒箭矢,去打那些该死的倭寇?” 说着又叹了口气,似在回忆的道: “哎呀!大人有所不知,我当日被南京京营指挥使穆琨举荐,在金殿之上人单势孤!” 说道此处,冯一博竟有些激动,道: “我一个小小翰林编修,根本无法推拒啊!” 邹明笃笑了笑,一脸不信的道: “李祭酒当时不是去了都城吗?” 说着又补充道:“对,现在可是李部堂!” “恩师他老人家的根基都在江南,初到京城立足未稳,如何能护得住我?” 冯一博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顿时一脸的幽怨。 随后幽怨又转为委屈,继续道: “可怜我好端端的清流探花,却要带兵打仗,将来不得被人说成是兵鲁子?” 说到这里,他又一脸侥幸,道: “还好我当时灵机一动,在大殿上吟诗一首,以表忧国忧民。” 似乎这事让他十分得意,又换了个脸道: “只有如此,才能让人记住我是个清流文官啊!” 这一会儿幽怨,一会儿委屈。 一会儿侥幸,一会儿又是得意。 就好似在表演变脸。 可这话说的却是情真意切,且符合常理。 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毕竟清流文官,谁没有一颗登阁拜相的心? 谁没事想带兵啊? 而且却也如他所言。 一首诗名扬天下,助长了他稼轩之名。 反倒是没几个人觉得,他一个文官带兵有什么问题了。 邹明笃闻言便也信了几分,但还是继续试探道: “是吗~?冯侍讲真想回京?” 这话带着满满的怀疑。 冯一博闻言,顿时拍着胸脯道: “自然想!一百个想!一千个想!” 似乎被人质疑回去的决心,冯一博又左右看了看,低声道: “其实如今倭寇也打的差不多了,这些功劳怎么也够我升回官了,再打多少也都于仕途无益。” 一般越级擢升的不多。 当然,因为任务难度大。 他领旨的时候已经升过两级。 若是正常完成任务,景顺帝答应再给他升一级。 就算他如今表现的极好,再升个两级的几率也很低。 确实没必要再耗下去。 邹明笃闻言,也点了点头,又多信了两分。 不过他还似笑非笑的道:“是吗?那你刚才……” “嗯?” 冯一博一愣。 随后才明白他说的是刚来的时候,两人的小冲突。 他立刻作恍然状,道: “噢!说起刚刚进门时候,我倒想和兄台说道说道。” 冯一博一指不远处站岗的兵卒,一脸的不满,道: “好歹这是在大营里,手下人都看着呢啊!” “你说他们死得其所,我又岂能无动于衷?” 说到这,冯一博直视着邹明笃,问道: “若是如此,威信何存啊兄台?” “这……” 一连串的埋怨,让邹明笃反而不知如何回应。 他甚至开始怀疑,难道自己真想错了? “这么说来,倒是我唐突了。” “算了,你也不是有意的。” 邹明笃只是客气一句,冯一博却像是不和他计较一般。 立刻大度的一摆手,又顺手给他一个台阶,道: “毕竟兄台没带过兵,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 邹明笃闻言,心中却是一堵。 自己又不是道歉,怎么好像被原谅了? 这时,冯一博又变了个脸,谄媚凑过去道: “我正想着,如何能有个借口回京复命。” “若有甄大人帮忙,定然事半功倍,一博求之不得啊!” 冯一博言辞恳切,又一副荣幸的模样, 但说到这里,似乎又有些犹豫。 “就是不知,甄大人为何如此提携?我是不是需要……” 顿了顿,他抬手比划了一下,才继续道: “意思一下?” “嗯?” 这一下把邹明笃给问住了。 他来这的目的只是试探一下。 若是被冯一博顺杆爬上去,自己如何同那位大人交待? “此事还需斟酌,我回去定然和大人如实禀告。” “若是甄大人真的出手了,一博再……” 似乎有些不适应这个说法,顿了顿,才道: “再意思一下也不迟。” 冯一博闻言,顿时一副大失所望的模样。 拱手道:“还请兄台帮我说说好话,若是事成,一博定然也不会忘了兄台的好处!” 顿了顿,又得寸进尺的道:“最好不要去兵部,能做个翰林院学士什么的才好。” 似乎觉得这个有些为难,又补充道: “实在不行,礼部也行!” 邹明笃一时无语。 真当朝廷是甄家开的? 还选上职位了! 就算甄家再权势滔天,也干涉不到朝廷任免重要官员。 那是皇帝的地盘,谁敢伸手? 随后两人绕了几句,冯一博都是顺杆就爬。 死活想让邹明笃帮他劝说甄家。 邹明笃招架不住,就匆匆告辞。 等冯一博把人都送走,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个甄家,还真盯上我了?” 第一百零三章 大人物和大格局!【超大杯(星巴克级)】 金陵一处豪奢府邸之中。 亭台楼阁富丽堂皇,雕龙描凤气派非凡。 这里曾是太祖皇帝下榻的行宫。 后来把违制的地方稍作修改,便也成了甄家的园子。 前堂的书房之中。 一位年近五十,一脸和煦笑容,让人如沐春风的老者面前。 邹明笃正恭恭敬敬的,垂手侍立等候训示。 老者听完他的汇报,皱眉沉吟了半晌。 直把邹明笃看得心中发紧。 好在很快他就又舒展眉头,轻笑了一下。 “仁厚啊,都说要以史为鉴,你可知这历史上,有多少道德流派?” “这……” 邹明笃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犹豫道: “怕是不计其数吧?” “不错!就是不计其数!” 那老者起身慨叹,又笑着问道: “但你知道,为何只有孔孟之道流传了下来吗?” 邹明笃被问的一头雾水,老实摇头道:“仁厚不知。”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这些都是道德根基,因此世人都普遍认可。” 老者如学究模样,像是老师在教导学生。 “但其他流派,却或多或少都虚浮于世间,曲高而和寡。” 这话绝对算得上,十分有见地了。 历史上产生过众多的思想流派。 在这些流派中,或多或少都涉及道德规范。 但是,其立意过高。 恨不得,让人人都能成无欲无求的圣人模样! 可又没几个人,真的能够达到那样的境界。 这也就导致,世人几乎完全不理会。 这些所谓的道德。 一如往常的自行其是。 世间弱肉强食,愈演愈烈。 更有男盗女娼,层出不穷。 可这些道德之士,依旧清谈好虚。 其思想品位之高,与世人所行层次之低。 简直是云泥之别。 说白了,就是不接地气。 老者这番话,一语道破了历朝历代,清流的窘境。 曲高和寡。 邹明笃闻言倒是颇有感触,但却还是不明白。 这和冯渊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他只能一脸感佩的拍个马屁,道:“甄大人高见,仁厚受教了!” 这位老者,自然就是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 江南甄家的家主,甄应嘉。 见邹明笃一脸受教模样,他又笑着道: “簪缨之士,常不及孤寒之子可以抗节致忠。” 这话一出,邹明笃就是一愣。 他没想这甄应嘉狠起来,把自己都一起骂了。 簪缨之士,说的不就他这样的大族子弟吗? 若是他知道甄应嘉和倭寇勾连深深。 怕也只觉得人家是有自知之明。 这还不算,甄应嘉又接着道: “庙堂之士,常不及山野之夫可以料事烛理。” 这次更是把满朝文武都骂了个遍。 简直在指着鼻子说这些人不明事理,还不如山野村夫。 但若细思,又会觉确实如此。 大魏官场早已腐朽不堪。 一个个拉帮结派,只顾自己的利益。 就连皇家,不也都参与卖官鬻爵? 可能有人说是太监们做的。 但若无背后之人首肯,太监算什么东西? 若非朝廷如此,小小倭寇如何能横行无忌? 卖国和卖官都是卖。 在甄应嘉看来,也没有什么高下之分。 生意罢了。 若让冯一博知其所想,定然感叹一声。 这就是原始的资本吧? 说到此处,甄应嘉又似笑非笑的看着邹明笃,问道: “此何也?” 邹明笃此时隐约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却还是配合的摇头,道: “仁厚不知。” 好在甄应嘉也没有继续卖关子,而是直接给出了答案: “彼以浓艳损志,此以淡泊全真也。” 若是不知他所作所为,都道这甄应嘉是当代大儒。 说起话来都是针砭时弊。 其实邹明笃这时心中基本明白了甄应嘉的意思。 却依旧装作懵懂,好似捧哏的道: “甄大人的意思是……” “本以为写出‘封侯非吾意,唯愿海波平’的,定然心思纯良,是个满腔报国之志的仁人志士。” 说到此处,甄应嘉不由一脸可惜的摇了摇头,才继续道: “可却没想到,堂堂新科探花,已然被仕途蒙蔽其志矣!” 听着像是在为冯渊可惜,可邹明笃自然知道不是如此。 他还是一脸疑惑的看着甄应嘉,似在等候下文。 果然,甄应嘉又笑着补充道: “他能这样和你说,不管他是否知道些什么,这个冯渊也都不足为虑了。” “原来如此!” 邹明笃这才作恍然之状。 这就是大人物,说话喜欢云山雾罩的。 不如此,不足以体现出他的高深。 邹明笃就算明白,也不会点破。 要让对方自己说出来,才会有成就感。 现在对方自己说出来了,邹明笃立刻像是被点拨了一般,又附和道: “那冯渊表面上为人正派,一心报国,但实际上却是心系仕途,滑不留手。” 邹明笃一脸不忿,又道: “而且他话里话外,都在向甄大人示好。” “就算真知道了些什么,想必为了仕途,也不敢招惹甄家。” 顿了顿,又补充道:“甚至,很可能会借机攀附大人!” “我果然没看错,仁厚悟性颇高。” 甄应嘉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含笑点头,又道: “不管他是真是假,至少说明他是个知道轻重的。” “甄大人高见!” 邹明笃立刻奉上马屁,道: “我还在烦忧这个冯渊是在糊弄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甄大人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下仁厚也能放心了。” 说了一堆废话,最后还是忍不住确认道: “所以,这个冯渊,咱们就先不动?” “暂时先不动他。” 甄应嘉点了点头,稍稍沉吟一下,便道: “若是他真有心投靠,在仕途上送他一程,也无不可。” “毕竟他也有些才干,探花及第又精于练兵。” 说道此处,却又话锋一转,道: “但若他猪油蒙心,敢胡说八道,那便……” 顿了顿,笑容依旧不减。 声音却是冰冷。 “也送他一程。” 虽然他脸上还是笑意温和,却让邹明笃有些发冷。 毕竟冯一博也是今科探花。 若是没甚错处。 就算皇帝要处置,也要考虑士林物议。 可这甄应嘉却丝毫不放在眼里。 好似处置个冯渊,比处置个奴才还简单。 眼见邹明笃眼神闪烁,甄应嘉便知他心里想的什么。 却也毫不在意。 又笑着道:“仁厚啊,这趟辛苦你了。” 邹明笃闻言连忙躬着身子,有些谄媚的道: “不敢不敢。” 等邹明笃退下,甄应嘉脸上标志性的笑容就消失不见。 他沉吟片刻,喊来一人,吩咐道: “阿倍氏那边的生意先停一停,藤原氏那边不是派人来了?” “若是价码合适,就转交给他们吧。” 藤原氏也是倭国大姓,甚至实力还超过阿倍氏不少。 这次派人和甄家谈判,就是看阿倍氏有崛起之势。 他们自然也想分一杯羹。 而甄应嘉面前之人,则是甄家的外管家之一。 名为甄有财。 是甄家旁支出身,甄应嘉年幼时候的伴读。 后来甄应嘉继承家主,又知他精明强干,便一直带在身边。 现在掌管着甄家对外的生意。 甄有财闻言犹豫了一下,道: “主人,那阿倍氏那边问起,我们如何交代?” 甄应嘉顿时冷笑,道: “一群废物,和他们交代什么?” 不管是神态还是语气,甄应嘉都和刚才判若两人。 对外,他和煦儒雅,时时维持着自己笑容。 不让别人轻易看穿他。 对内,他也是个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 尤其跟在他身边已久的甄有财,他也没有必要装腔作势。 “是!我明白了!” 甄有财不再多问,转身就想去办。 “对了!差点忘了!” 甄应嘉忽然又叫住他,吩咐道: “你立刻让人,去把这次参与了伏击大鼻子岛,那些倭寇的老巢都扫一遍,想必能有不小收获。” 甄有财闻言顿时眼睛一亮,脱口道: “主人说的是!这些狗东西人都没了,我们不去也便宜了别人。” “这些年我们这边走的账目上来看,这十几股倭寇加一起,销赃有近百万两。” 说着,甄有财不禁舔了舔嘴唇,又搓了搓手,道: “再加上他们直接抢的财物,起码也能有个二三百万的积累。” “不错,他们有钱也没处花,只能攒了钱等着隐退。” 甄应嘉闻言也是点头认同,又道: “本还想着再养肥点,但现在既然猪都被人宰了,肉自也不能烂在那里。” 听了这话,甄有财已经感觉迫不及待了。 大嘴一咧,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甄应嘉难得露出真心的笑容,摆了摆手,道: “去吧!一定要快!” 甄家这边,才刚想到要清扫倭寇老巢。 冯一博这边,去清扫倭寇老巢的狗子。 都已经回到新军大营了。 见礼之后,看着晒黑了不少,却一脸喜色的狗子。 冯一博笑着问道:“说说吧,这一趟收获如何?” “嘿嘿嘿嘿!小主人怕是早就猜到了吧?” 听到冯一博的问话,狗子的嘴都有些合不拢。 他笑着道:“仅财货来说,加上大鼻子岛那些,总计约莫能超百万了!” “哦?果真有这么多!” 冯一博虽有些心理准备,闻言还是不由兴奋。 但兴奋过后,又马上问道: “咱们的船停在哪了?” 回来之前冯一博就叮嘱过狗子,船回来先别停靠港口。 免得有心人看出来历。 当然,担心的不是船只被看出来历。 他们又不傻,早把官府旗帜下了。 换成临时做的商队旗帜。 而且福船虽然是水师主力战船,但商贾也有不少用福船远航的。 只是他们毕竟是生面孔,又一船职业军人, 气质上一眼就能看出,与普通人的迥异。 若是再运送大批财货,就太容易被有心人盯上了。 所以,冯一博才有此担忧。 “小主人放心!咱们的船现在都在近海的一处荒岛边上停靠。” 狗子听到冯一博的担心,笑着回应,又道: “我也是到一处浅滩,换了小船,先回来报个信。” 冯一博闻言才放下心来,又叮嘱道: “一定要谨慎行事,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回头我写封信,你让载货的船去水师的水寨停靠。” 刘昭多少知道他留下狗子的原因,不过那些与他关系不大。 毕竟在大鼻子岛上,已经答应过给他封口费了。 如今功劳也没少了他的,想必他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 “先把东西运回来,再去港口那边停靠,就充为来收购货物的商队。” “其他船只可以直接回港口了,咱们以后的船队也不能不回港口装运。” “明白!”狗子闻言点头。 冯一博又叮嘱道:“记住,兵甲都留在船上,留人看守,莫要带下来。” “好!”狗子再次点头。 见狗子一脸认真,冯一博才放心不少。 又问道:“除了财货,还有其他吗?” 说到缴获,狗子就又来劲了。 他一脸兴奋的道:“这次还缴获了二十一艘朱印船,都一起开回来了。” 这下冯一博就有二十艘福船,二十二艘朱印船。 已经算是规模不错的船队了。 “同时还从五个岛上,共计解救了两千多大魏百姓,和大鼻子岛的情况差不多。” 狗子继续盘点着,又补充道: “大多都是女子,其余的是工匠。” “我不知该怎么处理,就如之前一样,把工匠充入船队,女子都先安排在大鼻子岛上了。” 缴获船只算是意外之喜。 人员方面,冯一博倒也早有预料。 “你处理的很好,不过大鼻子岛虽然位置不错,但还是小了点。” 冯一博点了点头,似乎在犹豫什么。 半晌后,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道: “咱们要占个大点的地盘!” 狗子闻言,顿时有些踌躇的道: “那五个倭寇的老巢,都还不如大鼻子岛。” “不是那些。” 冯一博摇了摇头,面带一丝古怪,道: “跟了我这么久,格局要大一些!” 说完转身从书架上拿出一副海图。 指着大魏东南,一个鸡蛋大的岛屿,沉声道: “就是这里。” 这一刻,冯一博一脸严肃,看的狗子有些莫名。 带着一丝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使命感,果决的道: “我想要的,是流求!” 第一百零四章 时间紧迫,抓紧布置【大杯】 从大鼻子岛之战结束,冯一博就在思考以后的路。 因为,他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一方面。 他这次大捷,暂时遏制了江南地区的倭寇袭扰。 随时都可能,因为完成了差事回京复命。 可他倾尽心血打造新军,自然不仅为了完成差事。 所以,他在大鼻子岛上。 就谋划着,要把新军由明转暗。 打造成自己商队。 于是他和刘昭提出,想得到缴获的船只。 当然,刘昭提议给他二十艘福船和一艘朱印船, 是个意外之喜。 虽然他也为此付出了额外的费用。 但福船和朱印船相比,优势十分明显。 这一切花费倒是值得很。 再加上,他又把倭寇俘虏的百姓都留为己用。 因此又萌生了,拥有自己地盘的想法。 可另一方面。 他又被江南甄家盯上了。 甄家既然和这些倭寇有所关联。 那若久留大鼻子岛,早晚会被发现。 甚至可能会针对他做些手段。 所以他谋划的海外据点,就要换个地方。 左右也是要换,那不如换个足够大。 又能够持续发展的据点。 正因如此,他特地从刘昭处要了海图。 很快就相中了,地处三角地带的流求。 首先流求背靠闽越,有足够的人员和物资支撑。 其次,无论去东洋还是去南洋,又都很方便。 正适合做个中转。 为此,他还和在江南为官,但出身闽越的官员。 打听了一下那边的情况。 得知这里虽归属大魏,却又没被完全掌控。 正适合发展自己的势力。 这才定下前往流求发展的计划。 “这里也太大了吧?” 看着有一省之地的流求,狗子面露难色。 显然他早已不是地图小白,直接问道: “咱们这点人,哪能占得了这么大的地盘?” 冯一博闻言不由失笑,道: “当然不是让你一口吃个胖子!” 他指着图上,流求的最北部,道: “我们先在这里占个据点,站稳脚跟之后,再慢慢发展,逐渐蚕食。” “等什么时候,实力足够,再一举吞并也不迟。” 说到这,他抬头看着狗子。 干脆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流求名义上归属澎湖宣慰司,岛上除了生番之外,大多是闽越移民。” “但他们主要的活动区域,都在西南部,就是这里。” 流求西南是一大片平原,适合耕种。 而且距离澎湖岛链极近。 闽越移民大多是顺着澎湖岛链,一点点迁徙过去。 所以这里就是他们聚居的地方。 冯一博比划了一下,又指着北部道: “而北部地区,则被一些倭寇和生番占着。” “明白了!” 狗子似乎恍然大悟,觉得自己懂了。 不由接口道:“那我们就直接把倭寇和生番剿灭,再把人都转移过去!” 没想到冯一博却摇了摇头,没好气的道: “别总想着打打杀杀的,做事要多用脑子。” “我们要做的第一步,是花钱买地。” 这都哪跟哪啊? 狗子被说的一愣,满脸疑惑的道:“花钱买地?” “不错,就是花钱把流求北部的归属,全都买下来。” 冯一博笑了笑,见狗子还是一脸疑惑,才解释道: “这里虽然名义上归澎湖宣慰司,但其实并未在他们实际统辖之下。 “所以,只要我们先贿赂一下澎湖宣慰使,花点小钱就能把这里的土地都买下来。” 狗子闻言却是不解,皱眉道: “不在他们控制下,咱们怎么买?” “哈哈哈!” 冯一博闻言大笑,有些得意的道: “就是因为不在控制下才好买,随便给点意思一下就是了。” “这就叫,花小钱办大事!” 这就是在打听了流求情况之后,定下的第一步。 见狗子还是一脸不解,他又解释道: “花多少钱你自己把握,总之先把这块地的归属拿到,然后我们自己去取。” “我懂了!大人这招实在是高!” 狗子忽地想通了什么,兴奋道: “这就是戏文里常说的,占据大义名份吗?这样就能避免有人说咱们轻启战端!” “不错,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冯一博没注意狗子话里,还是要靠武力夺取。 好在他虽满意点头,却又叮嘱道: “买下来之后,若遇倭寇就除恶务尽,但遇生番尽量要采用怀柔手段。” 狗子顿时闻言不忿,大咧咧道: “都一起灭了就是,难道他们还能平白把土地让给我们不成?” 这就是打出信心来了。 在狗子想来,倭寇都不是新军对手。 几个拿着木矛的生番,自也不在话下。 可他不知道,冯一博想到的是后世的一部电影。 讲的就是猎头族的故事,表现出的生番十分难缠。 冯一博闻言皱眉。 “你别总想着什么都用战争解决。” 顿了顿,一脸严肃的道: “狗子你要记住了,无论何时,战争都是最后的手段。” 狗子听了似乎有些不服,但还是认真点了点头。 冯一博见状才又继续道: “到时候送些布匹粮食之类,也用不了几个钱。” “生番也没什么见识,随便给点好处,让他们从咱们的地盘迁徙出去就好。” 狗子闻言,又有些跃跃欲试的问道: “那若是他们不接受迁徙呢?” 这是还想着打仗。 看来清缴倭寇带来的巨大利益,让狗子对战争充满了期待。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就算他们不配合,也别只想着硬来。” 冯一博斜睨狗子一眼,直把他看得有些讪讪,才继续道: “先分而化之,撒些好处过去,雇佣其他部落,让他们自己斗。” 沉吟了一下,又道: “如果是硬骨头,也别只靠自己,多联合几个合作的部落,让他们吞并了就是。” 狗子闻言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但还是认真的道: “好吧,我记住了。” 说完对生番的态度,冯一博又指着流求的最北处,耐心道: “这里应该有一处天然良港,你带人勘察一下就知道了。” 他指的地方是鸡笼山北部海湾。 这里未来是流求最大的港口之一,但这时还没被开发出来。 只有一些倭寇,和打渔为生的生番。 “这里距离闽越极近,不论去福州还是泉州,都很方便。” 冯一博在鸡笼山旁边又圈了一下,道: “而且这个部分看着都是山地,但其实里面有一处盆地,其中还有河流作为水源。” 他说的地方,未来是个省会城市。 当然,这里如今还是荒蛮之地。 怕是要花大力气开发一下,才能适合居住。 “等港口建好,下一步就把这里占下来。” 狗子频频点头,认真记了下来。 “然后我们从沿海地区分批次,移民过去增兵、垦田。” 说到移民,狗子想起一些问题,道: “我们这次缴获了一些粮食,但加在一起也就一万石左右,人再多些就不够吃了。” 对于狗子能想到这些,冯一博还是很欣慰的。 “粮食可以先从澎湖宣慰司的闽越移民手中收购一些。” “若还不够就去福州、泉州等地收购。” “将来也可以去安南收购。” “等土地开垦出来,我们应该就能自给自足了。” 冯一博说的几个地方,运输由易到难。 狗子闻言沉吟了一下,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见他没有异议,冯一博才又继续。 他顺着河流往北一划,那里是一小块平原,道: “发展一段时间之后,再顺着河流下去,把这里占了。” 那里是流求北部沿海唯一平原。 土地肥沃,适合耕种。 也是一片生番聚集之处。 说着,他又把鸡笼山和这里划出个大圈圈,道: “这样我们的地盘就彻底连成一片,就算有十几二十万人也容得下了。” 狗子已经被他步步为营的规划吸引,不禁对其前景期盼起来。 可这时冯一博却戛然而止,道: “再之后的发展,等时机到了我会再告诉你的。” “啊?” 这还没说到如何占领全岛呢啊? 狗子闻言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点头,道:“我明白了!” 冯一博不知狗子心中所想,继续叮嘱一些细节。 “初期你要在当地要实行军管,所有男丁,除了农忙时节,都要进行整训。” “这部分还是交给猛子,你们要配合好。” 他移民过去的,大多都是青壮,正适合练兵。 “那两千多女子,除了帮忙耕种,还要鼓励他们和兵士结为夫妇。” 有了家庭,才能稳定。 若是那些青壮,不介意这些可怜人的过去。 组成新的家庭,对她们来说也是好事。 当然,前提是两厢情愿。 所以冯一博说鼓励,而不是强制。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冯一博想起一时,面露严肃的叮嘱道: “各处负责管事的,咱们庄子的人至少要占一半以上。” 他的用人策略就是任人唯亲。 特殊时期,这个策略是很有必要的。 若是被大量外人掌权,就会有失去掌控的危险。 狗子闻言点头,郑重道:“大人放心,这些我都明白。” 包括狗子、猛子在内,一家老小都在冯家庄的庄户。 相对来说全在冯一博的掌控之下。 自然更值得信任。 “另外,商队也要运营起来。” ------题外话------ 感谢随风而定的1300点币打赏! 感谢诸位的月票支持! 中午还有一章! 第一百零五章 金蝉脱壳,功成身退【第二杯】 流求的事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冯一博又说起商队。 “朱印船留在据点这边负责运输人员和物资。” “福船全部放到商队,主走南洋这边。” 两种船的航速不一。 若是都在一起,难免拖累福船。 还不如分开,如此也能物尽其用。 “收满了货物就到满刺加,这里有西洋的商人过来交易。” “你在福州或者泉州,就能雇佣到会说西洋话的通译。” “……” 两人差不多商讨了有两个时辰,所有细节才算说完。 这时,冯一博又想起一事来。 “对了,我已经通知了陈伯过来,财货的事回头就交给陈伯。” “等他过来你们父子聚一聚,之后你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郑重道: “海外以后就由你主事,猛子依旧只掌管兵事,给你做个副手。” 虽然刚刚说了很多,但这时才算正式任命。 依旧是一个掌管杂务,一个掌管兵权。 算是相互制衡。 但不同的是,冯一博不能亲往。 就明确了以狗子为主。 狗子闻言顿时一振,连忙施礼: “多谢小主人信任!我们俩一定把事办好!” 为显亲近,狗子又叫起了小主人。 他上次因为得个千户告身,有些飘了。 如今已经早已彻底明白。 千户告身是虚的,冯一博的信任才是真的。 这次海外的事,摊子极大。 真能按照冯一博所说,权利绝对不逊知府。 甚至犹有过之。 想到这些,狗子自是心中激动难抑。 冯一博交代的差不多了,便点了点头。 “你和猛子自小就跟着我,一直是我最信任的人。” 狗子正自兴奋,闻言立刻表态。 “小主人放心,我们一定不会给您丢脸!” 冯一博却摇了摇头,叮嘱道: “你们在外面办事一定要谨慎,你比猛子聪明,万事都过过脑子。” “还有就是,一定要记得,一切以自身安全为要,切莫轻易涉险。” 狗子拍着胸脯道:“小主人放心,我省得轻重!” 很快,陈伯就带着府里的几个账房,抵达了象山。 有他接手了财货的事,冯一博才算彻底放心。 没过多久,猛子也招兵回来。 不知不觉间。 新军大营里就只剩下新招的,还良莠不齐的新兵蛋子。 每天在校场由几个庄丁操练着军姿、队列。 却再不复之前的精神面貌。 反而是冯家的商队,又增加一千多精干的船员和伙计。 不知不觉又过了些日子。 金陵甄府之中,甄应嘉一脸不可置信的道: “你说什么?” 他缓缓起身,走到甄有财面前。 似在强压怒气,沉声道: “你说十余股倭寇,有四股没什么折损,我倒能理解。” “毕竟一万头猪被追,也不至于就轻易被赶尽杀绝。” 若是冯一博听见,肯定会惊呼。 不是只跑了两股倭寇? “可除了大鼻子岛,还有五处被人捷足先登了,是什么意思?” 眼见甄应嘉就要发怒,甄有财连忙解释道: “我们去的时候,那五个岛上连根茅草都不剩。” “就连倭寇聚居的木屋,都被人放火烧成了白地。” 说到此处顿了顿,甄有财眯着眼睛,煞有介事的道: “我怀疑是冯渊做的!” “冯渊?” 甄应嘉眉头紧锁,回身踱步,口中喃喃道: “他自从上次回来,新军在大营就没出来过啊?” 越想越不对劲,他猛然回头盯着甄有财。 眼神越发冰冷,问道:“你告诉我他怎么动的?” “主人,这我真不知道,但除了他,还能有谁?” 甄有财有些慌乱。 他跟随甄应嘉多年,知道这是怀疑他了。 天地良心啊! 他就算藏私,也不敢藏这么多啊! 他急中生智,忽地眼前一亮,道: “主人,您说会不会是跑了的那几只猪做的?” “嗯?” 甄应嘉一想还真有可能,眼神也没刚刚那么冰冷。 但依旧眉头紧锁,咂摸着道: “也就是说,我们只得了三、四家的财货?” 甄有财立刻补充道:“四家,差不多有五、六十万两了!” “哼!” 甄应嘉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任谁凭空少赚了上百万两,心情也不会好到哪去。 甄有财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也不敢言语。 半晌后见甄应嘉眉头微微舒展,才试探道: “主人,要不我让人,把跑的那几头猪宰了?” “先放一放吧。” 甄应嘉还没想好,又斜睨着甄有财,道: “而且,就凭你的人,有把握?” 甄有财闻言,眼神狠厉的道: “可以让人去下毒。” 两边一直有合作关系,若说下毒倒也不是不可能。 “唉!” 可说起下毒,让甄应嘉联想到了别的事来。 他不知为何叹了口气,一副索然无味的模样。 “算了,猪若都宰了,江南就太安静了。” 说道此处,甄应嘉的眼神飘向远方。 似乎是都中的方向。 片刻后,他又口中喃喃道: “到时候,难免会有人注意起别的事情。” 甄家这边没有什么动作,冯一博却要动了。 大捷之后才过一个多月,他就接到了内阁的谕令。 先是肯定了他剿倭的功劳。 又说他差事完成的很好,可以回京复命了。 这道谕令下的很是时候。 若是动作快,应该能赶在过年之前回去。 随同谕令而来的。 还有兵部从九边调回的一位指挥同知。 名叫李三木。 新军从此改为象山卫,回归江南兵部的怀抱。 李三木被调来之后,升任象山卫指挥使。 他还带了两个千户一起到任。 李三木在冯一博的陪同下,一脸桀骜的检阅了新军。 对训练了十几天的军容倒是十分满意。 “新军最后一战损失太大,所以现在很多都是新兵,将来要靠李指挥使自己练兵了。” 冯一博把人都搞没了,剩下这些样子货。 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 因此忍不住给李三木打了个预防针。 但对方显然没当回事,闻言傲然一笑道: “冯侍讲放心,我在边地本也负责练兵,肯定不是那些江南老爷可比。” 你会练兵就好。 毕竟边地时常冲突。 若没两下子,可能也活不到现在。 冯一博松了口气,对于对方的讥讽并没放在心上。 李三木看了一眼冯一博,见他没还口,才又补充道: “当然,我不是说冯侍讲,你还是多少有些本事的。” 对于这种程度的认可,冯一博只笑笑没说话。 很快,两边就交接完成。 冯一博立刻将剩下的,为数不多庄丁全部抽走。 留下三千新兵蛋子,就回了金陵老宅。 好好歇了两天,才带着孟姨等一众老家人。 踏上了回京的路。 中途路过扬州,冯一博下船。 到扬州盐院拜访林如海。 冯一博一到书房门口,就连忙施礼: “见过叔父,半年未见,叔父清减了!” 林如海确实瘦了一点,其他倒还一如上次。 见冯一博进来,他也起身相迎。 眼中都是笑意的,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才道: “一博你也清减了些,还黑了一点,在军中吃了不少苦吧?” “倒是让叔父担心了!” 冯一博笑了笑,回道: “这趟掌练兵事,难免要风吹日晒,倒也谈不上什么吃苦。” 林如海却是不信,摇了摇头,又连忙道: “走走走!先进来再说!” 两人寒暄之后,分宾主而坐。 “我在扬州都听说了,我们冯稼轩再次大展神威,仅用半年时间,就将倭寇连根拔除。” 林如海看着冯一博,越发觉得满意。 心中对贾政十分感激。 文能探花及第,武能练兵剿倭。 给黛玉找了个这样文武双全的女婿,自己这位舅兄还真有眼光。 “叔父谬赞,一博哪里敢称什么稼轩?” 冯一博闻言连连摆手,又苦笑道: “而且也说不上连根拔除,定多算是重创。” 他说的是实话,林如海却以为他在谦虚,又笑道: “在我面前,你也不必自谦,三千对一万,还几乎全歼对方,足以名垂青史矣!” “可不敢想什么名留青史!” 冯一博闻言,更显惶恐起来,连忙道: “无非是为了差事竭心尽力,也顺便为江南百姓尽一份心力罢了。” “我们之间更不必说这些虚套,任谁知你的功绩也要说一声好。” 林如海不再继续捧他,转而道: “而且不仅差事完成的好,现在回去,也正是好时候。” 冯一博连忙做洗耳恭听之状,道:“叔父的意思是……” “急流勇退。” 林如海轻飘飘吐出四个字,让冯一博陷入沉思。 看来都中应该有高人帮忙,也是这个意思。 是恩师李守中做的? 林如海点到为止,不再多说这些,又道: “若按照差事考核,你这次大概率能直升五品,就是不知能去哪个部门任职。” 冯一博闻言也不再虚套,直接道: “希望不是兵部就好,我可不想再带兵打仗了。” “去不去兵部关系不大。” 林如海却有不同看法,道: “你既然有了知兵事的名声,以后难免还有这样的差事。” “这……倒也是!” 冯一博愣了一下,便明白对方说的有道理。 “可惜你和黛玉还未成亲,不然这次一份诰券是少不了的。” 说起军功,林如海顿觉可惜,不过很快又道: “不过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两人又聊了一会,林如海就摆好了酒席盛情款待。 第二天冯一博前来告辞。 “这次回去,也快过年了,正好我让人带着一应年礼和你一起进京。” “我给岳母大人带好,给两位舅兄带好。” 林如海亲送冯一博,一路口中不断叮嘱。 “尤其是二舅兄,帮我选了一位乘龙快婿,我定然要好好答谢一番。 “还有给你师尊带好,就说我因差事不能亲往,但期盼和他再喝一杯。” 一边说着,已经到了门口。 冯一博最后作别,道: “叔父留步,我一定都会带到。” 第一百零六章 枯木生春李宫裁【大杯】 腊月二十九,冯一博风尘仆仆的到了都中。 临近春节,大街小巷都是一派喜庆祥和的气息。 一行人大包小裹的穿街过巷,终于回到冯府。 大门外已经贴上朱红的对联,冯一博一看就知是李守中的字迹。 门房一见是主人回来,连忙打开大门把众人迎了进去。 冯一博简单安顿了一下,就到正堂去拜见李守中。 年底休沐,李守中这几日也不用上朝。 都在家中含饴弄外孙,教导贾兰读书写字。 听闻冯一博回来,他领着贾兰就出来了。 “恩师!我回来了!” 冯一博一脸激动的上前施礼,又道: “恩师和师娘可还安好?” 贾兰这时在旁乖巧的一礼: “兰儿见过叔父。” “乖,我给兰儿备了礼物,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让人给你带着。” 冯一博摸了摸他的脑袋,贾兰顿时有些害羞的缩了缩。 “这边一切都好!就是你师娘时不时问我你的情况。” 李守中看着两人举动,满眼都是笑意,又道: “如今总算回来了,我也算有所交代。” 冯一博闻言含笑道:“让恩师和师娘担心了!” 见他风尘仆仆,李守中便叮嘱道: “你先洗去风尘,咱们到书房再聊。” 冯一博点点头,笑道: “待我先去洗洗,先去拜见了师娘,再找恩师相叙。” “去吧去吧!” 李守中闻言点头,笑着道: “正好你师姐也在。” “师姐也在?” 冯一博以为只是贾兰被送来,没想到李纨也在。 不过想想倒也合理。 虽然临近过年,贾府想必忙作一团。 但李纨除了贾兰的事,其余一概不管不问。 既然贾兰在这边,那她定然也会跟来。 顺便还能和父母小聚。 “自从我们来了都中,你师姐就时常带着兰儿过来,说求我帮着教导。” 李守中见他疑惑,便随口解释,又道: “只是我哪有那个时间?这不年底休沐了,她就天天带着兰儿过来缠我。” 别看他嘴上说着没时间,看着贾兰的眼神却都是慈爱。 对这外孙的喜爱都写在了脸上。 隔辈亲自然不是随便说说的。 不久之后,冯一博梳洗完毕。 他换了一身书生装扮,整个人的气质立刻爆涨几分。 他带着尤氏娘仨和孟姨直到了后宅,就有丫鬟挑帘招呼。 “大爷回来了!” 冯一博微笑点头,一矮身就进了屋里。 李孟氏和李纨正在炕上坐着。 听见声音,都起身相迎。 冯一博连忙上前施礼: “师娘!师姐!两位安好!我回来了!” 李孟氏满脸笑容,连连招呼道: “好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纨跟在后面笑着还礼。 只是冯一博这一身装扮,竟让她有些恍惚。 隐约间,好似看到了贾珠。 这时冯一博转身,让出尤氏母女和孟姨,介绍道: “师娘,这位尤老安人,宁国贾府珍大嫂子的继母。” “这两位是她的女儿,二姐儿、三姐儿。” “这是我老家的奶娘孟姨。” 几人纷纷过来见礼:“见过老夫人!” 李孟氏早知他带了不少人回来,还以为都是金陵的老家人。 没想到还有贾府的亲戚。 可为什么和一个奶娘一起带来了? 这岂非是有些失礼? “不知老安人过来,有失远迎。” 李孟氏当即还礼,又道: “老安人可真是会教养,令爱都是嫩葱一样的人儿呢!” “这颜色比我家宫裁还俊上不少!” 这夸赞倒是发自内心。 李孟氏只以为尤氏母女和冯一博是路上遇到。 又都是亲戚,就带回府里做客。 因此也没多想,自是当作客人招待。 用李纨作为对比,也是显示亲近。 以前在贾府中,李纨整日槁木死灰一般。 只管教导贾兰读书识字,教导小姑针黹诵读。 如今父母都来了都中。 时常往来之下,倒是多了几分生气。 闻言竟起了几分争胜之心。 当下打量起尤家姐妹来。 只见果真各个貌美,都是花骨朵似的人儿。 尤三姐体态风流,尤二姐长得极美。 相比起自己,她们在各自的领域上。 果真都超过几分。 好在李纨胜在气质,倒也不至于真的就被压住。 尤家姐妹这时也在打量着她。 只见李纨端庄秀妍,一身书卷气都要溢了出来。 好似仕女图中走出的人物。 姐妹俩又知道对方的身份。 是礼部尚书嫡女,又是国公府的媳妇。 一时难免有些自惭形秽。 “噢哟哟!老夫人过誉了!” 尤老娘闻言也是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 “二姐儿、三姐儿都随我,一身小家子气,可不敢和老夫人嫡女,荣府二房长媳并提!” 她也早知冯一博恩师一家的身份。 何况她的两个女儿,都是人家弟子的侍妾。 又如何能与人家亲闺女,还是国公府的媳妇,相提并论? 冯一博这时也明白李孟氏误会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解释道: “师娘,二姐儿、三姐儿都是我在江南纳的侧室。” “啊?” 李孟氏和李纨都听见了,两人都是一愣。 尤其李纨想到自己刚刚还有争胜之心,顿时不由有些脸红。 李孟氏嗔了冯一博一眼,心中怪他不早说。 她还以为只是普通亲戚呢! 还好也不算出丑。 好歹这尤老娘也是个安人。 “别在这边站着,都进来坐下说话吧!”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为了避免尴尬,便先招呼众人坐下。 等都进屋落座,李孟氏又重新打量尤氏姐俩。 倒是越发顺眼。 “冯家就一博孤零零的一个,两房妻子年龄又小。” “我还想着,等他回来给他屋里填两个好的,好让他们冯家尽早开枝散叶。” 李孟氏开始找补,铺垫两句,才道: “倒是没想到一博竟有这个福分,纳了尤老安人的两位姑娘。” 说到这儿,她又看向尤老娘,不解道: “对了,她们和宁府的大媳妇是嫡亲姐妹?” 言外之意,是问两人是不是庶女。 也不怪她有此一问。 毕竟尤氏也是宁府大妇,嫡亲姐妹应该不会轻易给人做妾。 当然,以冯一博如今的前程。 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尤老娘闻言也不以为侮,笑着道: “回老夫人的话,她们姐俩是我和前夫生的。” 李孟氏这才明白,尤老娘竟是带着女儿改嫁的。 当下不再多问,只点头道: “原来如此,这也算是亲上做亲了。” 想到这,她又指着李纨,介绍道: “这是我女儿宫裁。” “知道的知道的!” 尤老娘闻言,连忙把夸赞都还回去: “令爱一看便知是大家闺秀,不是我们这等小门小户可比。” 李纨想到刚刚的事,脸上一红,垂首道: “老安人谬赞了。” 李孟氏看着紧张的尤氏姐妹,笑着道: “若是从你们姐姐那边,本该叫声嫂子。” “不过如今你们都是一博屋里的人,便该随他叫姐姐才是。” 姐俩闻言异口同声叫道:“姐姐!” 李纨已经调整好心态,闻言游刃有余的道: “早听珍大嫂子说她两个妹妹生得好,没想到今日一见方知,珍大嫂子还谦虚了!” 她平日也不是不会接人待物。 只是王熙凤管家,她也乐得清闲。 反正孤儿寡母,又是二房嫡长。 该给的谁也少不了她的。 正好腾出时间来,一心教导贾兰。 尤家姐妹知道冯一博怙恃双失,视李氏夫妇为唯一尊长。 因此李孟氏相当于她们半个婆婆了。 所以两姐妹俩,从进门起就紧张的很。 此时听闻李纨夸奖,姐妹俩对视一眼。 最后还是由姐姐出声。 “不敢当姐姐夸奖,我们姐妹只空有些颜色罢了,比不得姐姐书香门第。” 言外之意,她们长得再好也只是个妾室。 不像李纨这样的大家嫡女,又是国公府的媳妇。 李纨笑了笑,其实心中多少有些不服。 但也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只转向冯一博,笑着道: “两位妹妹天仙般的人儿,纡尊降贵到了你的屋里,一博可要好好待她们!” 冯一博闻言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笑道: “师姐放心,我宝爱她们还来不及呢!” 这话一出,尤氏姐妹顿时脸颊绯红。 “咯咯咯!” 李纨闻言掩嘴轻笑, 却是想起了当日冯一博说王熙凤的话来。 但她自然不会谈及这事,只笑着继续道: “总之,若是珍大嫂子哪日找我诉苦,我就只能和父亲母亲说了,到时二老定然饶不得你!” 任谁都知道这些是场面话。 就算冯一博真的对妾室不好,李守中夫妇也不会多言。 至多是李孟氏隔靴搔痒的劝几句罢了。 别说是弟子,就算是亲儿子。 也不至于连人家屋里的事也管。 但尤家姐妹听了,都面露感激。 尤二姐再次代表两人开口: “多谢姐姐爱护,大爷对我们姐妹很好呢!” 说完,两姐妹不禁同时看了冯一博一眼。 又意识到不好,马上害羞的避开。 那眼神,任谁也能看出其中爱意。 李纨见姐妹俩竟在自己面前眉目传情。 心中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不想再看这两姐妹,转而向冯一博。 不知为何,就忽地起了玩笑之心,当即打趣道: “说来一博有两房媳妇,如今又纳了两位妹妹。” “倒是正好一房一个呢!” 第一百零七章 坚持和妥协 平日里,李纨是最知分寸的。 很少和人胡乱打趣。 可近些日子,她承欢父母膝下,难得恢复些生气。 性子也开朗了不少。 今日看到冯一博的书生装扮,却不由想起亡故的贾珠。 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此时又眼见两女对冯一博眉目传情。 没来由的。心中酸涩难安。 让她想起自己新婚后的短暂幸福。 她也知父母和冯一博关系,简直当做半个儿子一样。 因此也是把他当做弟弟,并未看做外人。 因此心中烦躁,便想借着打趣发泄一下。 也没多想,就带着情绪说了两句。 本来若是冯一博回两句,就也算不得什么。 可他却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虽然冯一博早已想好,尤氏姐妹将来归到薛宝钗名下。 但毕竟还没和薛宝钗商量,一时之间自是不好回应。 于是就显得这个玩笑有些唐突。 场面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好在这时李孟氏感觉不对,立刻出言解围,道: “你这孩子平日不声不响,今日怎么还作怪上了?” “你弟弟屋里的事,也好过问?” 李纨正自尴尬,听到母亲责怪,立刻顺着台阶而下,道: “倒是我唐突了,一博莫怪!” 说完不等冯一博回应,又强行转换话题,道: “一博这次江南之行,可是打出了威名啊!” “冯稼轩的名头,我们在都中也听说了,都为之振奋呢!” “师姐谬赞,这可当不得真!” 虽见李纨说的突兀,冯一博却也只能配合。 他连连摆手,又拿出那一套虚的来,道: “能为朝廷做些事,为江南百姓做些事,也是一博的荣幸,不敢居功。” “一博在我们面前不必谦虚。” 就这样,冯一博又陪着说了会子话。 便留下一众妇人聊着,去寻李守中。 师徒两人在书房落座,冯一博就直入主题,道: “我这次能回来,可是恩师手笔?” “宇宙内事要力担当,又要善摆脱。” 李守中闻言不由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 “不担当,则无经世之事业。” “不摆脱,则无出世之襟期。” 说到这里,冯一博就已经明白。 果然是李守中在都中为他斡旋。 李守中说了两句典故,也不再绕弯子,直接道: “如今你已经担当过了,差事做的也漂亮至极。” “所以我就借机,上疏让你回京。” 说到此处,李守中脸上笑意更浓,道: “此为功成身退也。” 冯一博闻言,起身道: “恩师一心为我着想,请受一博一礼!” 说着就是深深一礼,李守中连忙扶住他,道: “好了,我们师徒之间哪至如此?” 再次坐好,冯一博才关切道: “我走之后,恩师没受什么为难吧?” 李守中摇了摇头,似有些怅然,道: “我几次与张松越意见一致,张松越以为我有投靠之意,因此并没有为难。” 说到此处,他微微一叹,道: “相反,这一次怕也有他从中斡旋。” 冯一博知道李守中的性子,并不是攀附之人。 而且此时李守中的话里,竟有几分落寞。 他有些奇怪道:“哦?那恩师……” “本来只是凑巧政见相同,但如今嘛……” 李守中表情纠结,说了一半便不说了。 而是道:“算了,这些有的是时间聊。” 他摆了摆手,有些兴致索然的道: “一博你才回来,为师就不拉着你问东问西了,早些歇息吧!” 看来是心中理想和现实的碰撞,让李守中选择了暂时的妥协。 但他的本心,又让他为此备受煎熬。 冯一博闻言沉吟了一下,便劝道: “恩师,君子求同存异,有些事您老也不必太过挂怀。” 李守中看了他一眼,倒也明白这个徒弟的意思。 这是让他不要把一时的“同”,当做一直的“同”。 一时的“同”很正常。 只要保留自己的“不同”,就还是君子。 “一博倒是看的通透!” 李守中十分欣慰,脸上也再次有了笑容。 “放心吧,为师并非失去斗志,正如你所说,只是求同存异罢了。” 不过,说到这里,李守中话锋一转,又道: “我只是担心自己习惯了妥协,以后就再没了抱负。” 冯一博这才明白李守中的担忧,闻言笑道: “恩师可想过,有范文正公那样的人物,为何‘庆历新政’会失败?” 李守中闻言想也不想,就回道: “历朝历代都有无数人说过,范文正公是因党争牵扯,才会导致新政失败。” 虽然冯一博认为不是这么简单。 但这就是他想从李守中嘴里得到的答案。 他闻言点头了点头,笑着道: “若党争不可避免,那为何不能尝试合作?” “合作?” 李守中一愣,似乎没明白冯一博的意思。 冯一博微笑点头,继续道: “历来党争不过是利益之争的延伸,若是合作能带来更大的利益,自然就没了党争。” “你指的是……” 李守中闻言若有所思,却是感觉还差了点什么。 冯一博摇头轻笑,道: “我暂时还没想到更好的办法,但不妨我们以后奔着这个方向找寻,想必终究能找到对的方向。”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 李守中虽然觉得冯一博说的没错,可却也一时理不清头绪。 又犹豫道:“若都为了各自的利益,那于大魏又有何益处?” 冯一博一听,便知李守中又钻了牛角尖,顿时笑道: “恩师不计个人得失,实为可敬,那何不将自身利益换成大魏利益?” “这……” 李守中愣了一下,忽觉茅塞顿开。 他不由一拍桌子,起身道:“说的好!” 来回踱了数步,又一脸激动的道: “倒是我一时被利益二字蒙蔽了双眼,利益并非只能用于个人,也可以是家国天下的利益!” 冯一博自然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 不过方向肯定是好的。 又见李守中恢复了斗志,自也不忍再说什么打击之言。 便笑着道:“恩师忧国忧民,只是一时被琐事所缠,还没想到罢了。” 李守中却摇了摇头。 他看着冯一博,一字一句道: “非也!求同存异,此大格局也!” 第一百零八章 走亲访友到秦府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冯一博早早就起来。 安排人把年礼都送了出去。 他在都中走动的人家不多。 亲戚只有荣国贾家、梨香院的薛家。 林如海的年礼,也都一并送了过去。 另外是内阁首辅张松越,以及翰林院的几位同僚。 还有六宫都太监夏秉忠。 虽然不能明目张胆送礼,但也要有所表示。 这些都是他自己人脉,定然是要维护的。 最后,还有草场胡同的秦家。 冯秦两家本就是通家之好,只是中途几年断了音讯。 秦业上次还帮过他,两家自也重新走动起来。 初一一大早,冯府都忙活起来。 冯一博先摆好三牲供品,祭祀了冯家祖先。 然后给同样祭祀完毕的李守中夫妇磕了头,拿到两份丰厚的红包。 接受了下人们的参拜,亲手给他们都发了压岁钱。 其余交给孟姨操持。 尤老娘带着尤氏姐妹、香菱等,到后宅和李孟氏一起包起了饺子。 等包好了之后,门口又放了一阵鞭炮。 “噼里啪啦”的一崩,正式宣告着新旧交替。 初二,李纨带着贾兰回门拜年。 冯一博给贾兰包了个大红包,并叮嘱他不要乱花。 好留着将来娶媳妇用。 把向来乖巧贾兰说的直往李纨怀里钻。 初三,冯一博就开始走亲戚。 贾家、薛家这样的人家,这几天迎来送往都是王公贵族。 就算他去了,怕也只匆匆一面。 “十五之前都是年”。 不如等一阵子,元宵节之前去一趟就好。 张松越那边也是如此,往来走动的络绎不绝。 冯一博送了年礼就够了。 他并不准备扑过去做门下走狗,因此尽了礼数就好。 翰林院的几个同僚都是平辈,不适合现在过去。 所以,今天唯一要去的。 就是秦府。 冯一博带着礼物到了草场胡同。 拜帖送上之后,很快就被领到的正屋。 一进屋,冯一博就愣了一下。 除了秦业之外,屋里还有几人。 先是一个男孩,和宝玉差不多大。 这自然是秦钟。 冯一博知他不用上学,还专门准备了红包。 因此,诧异的自然不是他。 而是一个女子。 一个曾经也是魂牵梦萦,如今早已抛在脑后的女子。 见冯一博进来,秦可卿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从炕上起身。 她在屋里自然听到了通报。 可在冯一博的进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 一双妙目望了过去。 这一眼蕴含万千,似还带了一丝幽怨。 就是这一丝幽怨,才让冯一博愣了一下。 好在知道可儿妹妹嫁人之后,冯一博果决的断了念想。 此时直接避开她的眼神,上前先朝秦业施礼: “伯父过年好,一博给您拜年了,祝您福如东海,金玉满堂,子孙繁盛,身体安康!” 秦业自是笑脸相迎,扶着他道: “好好好!快过来坐!过来坐!” 又回头看向自己一双儿女,道: “可儿,钟儿,还记得你渊哥哥吧?还不过来拜见?” 秦钟眉清目秀,粉面朱唇。 看起来弱柳扶风,整个人怯怯羞羞。 像个小姑娘似的。 此时闻言,腼腆又含糊的道了一声: “渊哥哥过年好。” “钟哥儿长这么高了!” 冯一博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递过一个红包,道: “这是给你的压岁钱,可莫要乱花,留着将来娶媳妇才好。” 他心里还有些迷惑,因此直接照搬说给贾兰的话。 实际上,秦钟却不如贾兰和他亲密。 这样说,多少有些唐突。 再加上秦钟本就羞怯,闻言顿时扑在秦业背后。 倒是惹得秦业大笑。 他只以为冯一博是在表示亲近,倒也没有多想。 “渊哥哥,过年好,可儿给你拜年,祝你前程似锦,早日娶妻生子,为冯家延嗣香火。” 到底是高门贵妇,接人待物早已娴熟。 秦可卿顺着冯一博的话,就打趣了一句。 这话一出,冯一博的心中倒是一松。 两人之间的陌生感,也没之前那样强烈了。 闻言他也笑着回道:“我可没给可儿妹妹准备红包,只能下次给你补上了。” “咯咯!” 秦可卿闻言掩嘴轻笑,却又带出一丝幽怨道: “渊哥哥还是如小时候一样爱说笑呢!” “伯父上次说,可儿妹妹嫁入高门,还未及恭喜一声。” 冯一博又不想和她说些旧话,便将话题引开,关切道: “想必如今都很好吧?” 没想法,秦可卿似乎看出他的闪躲。 笑了一下,反问道:“我若说不好呢?” 这话说的却有些意味深长。 秦业在旁顿时低下头去,不知为何露出一丝羞愤。 冯一博本来只是随口一问。 听到这话,有些难以回答,只能也反问道: “宁国贾府,高门贵妇,如何能不好?” 秦可卿明知没什么答案,一时有些索然。 勉强笑了笑,道: “正是,如何能不好呢?” 她说完,也感觉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又道: “倒是听说渊哥哥,和荣国那边两位姑娘连了亲,说不好将来我还要叫一声姑爷呢!” 姑爷。 爷字轻读有女儿丈夫的意思。 正常读则是姑姑丈夫的意思。 从贾蓉那边论,秦可卿要叫林黛玉和薛宝钗为表姑姑。 因此才有这一说。 “可儿妹妹说笑了,我们两家本就是通家之好。” “宁府、荣府虽是一家,但也隔了一层。” 冯一博不知她是意有所指,还是随口一说。 因此只能用稍显玩笑的方式,回道: “倒也不是必须随着那边叫,我们只管各论各的就是。” “渊哥哥又说笑,既嫁从夫,我自然要从贾府那边论的。” 虽然秦可卿是笑着说的,却不知为何幽怨更重。 这时,她身边的丫鬟似乎拉了她一把。 冯一博朝那丫鬟看去,笑着道: “你是瑞珠吧?如今也都长大了,见了我也不招呼一声?” 瑞珠是秦可卿的贴身丫鬟,自小就跟着她的。 冯一博自然有些印象。 “大爷还记得奴婢?” 瑞珠面露惊喜,随后连忙道: “瑞珠给大爷拜年,祝大爷前程似锦。” 冯一博随手拿了些碎银赏了。 秦可卿也知道自己刚刚有些失态。 冯一博显然是故意和瑞珠配合。 当下,她也撇开心中烦恼,开始找补起来。 有了她的有意为之,屋里很快就欢声笑语。 似乎刚刚的幽怨都是幻觉。 最后秦业想要留饭,但冯一博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题外话------ 七夕快乐。 第一百零九章 秦可卿的碍羞 “留步留步,伯父留步!” 一出正屋,冯一博就拦住秦业。 毕竟没有让长辈送晚辈的道理。 秦业倒是想让秦钟去送一送。 可他却害羞的很,躲在后面死活不肯出来。 秦可卿自也不好亲送。 无奈之下,只能让瑞珠代她送一程。 瑞珠在前面引路,两人便往大门这边走。 走着走着,冯一博就随口问了句: “可儿妹妹今儿个怎么没在宁府那边操持?” 宁国贾府那边定然忙得不可开交,能让她初二回门看看就算不错。 可今天都已经是初三。 按理说正是操持后宅,迎来送往的时候。 秦可卿却在娘家呆着。 这要是有心人知道,大概会觉得她们夫妻不和。 当然,冯一博倒是没想那么多。 真就只随口一问罢了。 但这随口一问,却让瑞珠心里一紧。 好在这事早有说辞,她便如常回道: “回大爷的话,前些日子我们奶奶身子一直不爽利,就没参与府里年节的事,都是由府里太太操持的。” 府里太太就是他的便宜大姨子,尤氏。 冯一博闻言却微微惊讶,又关切的问了两句: “哦?可儿妹妹竟是病了?” “我今儿看着脸色尚好啊?” 瑞珠闻言略显尴尬,连忙回道: “大夫说是忧虑伤脾,肝木忒旺,如今虽没大好,但也能出来行走,只是偶尔还有些发闷。” 忧虑? 不知道秦可卿有什么忧虑的。 冯一博本也只随口一问,自然不会深究。 这时听瑞珠说已经好了不少,更不会多问。 只听瑞珠继续道:“这次正好回门,就让蓉大爷先回去忙了,奶奶想在娘家多住些日子,养养身子也换换心情。” “既然没有大碍就好!” 冯一博点了点头,又笑着道: “帮我和可儿妹妹说声,让她多注意,毕竟唯有身子是自己的。” 正说着,已经到了门口。 瑞珠目送着冯一博上车。 等她回正屋的时候,屋里秦业正在教子。 觉得秦钟不懂礼数,刚刚表现太差。 秦可卿已经去了厢房休息,也是她未嫁时的闺阁。 瑞珠从正房悄悄退出,进了厢房关好门。 只见秦可卿倚着床头,一脸幽怨的发呆。 许是听到门响,转头看了一眼。 见是瑞珠回来,可卿没精打采的道:“送走了吗?” “嗯!” 瑞珠应了一声,又轻叹一下。 “唉!” 她坐到可卿身边,搂住她的手臂,道: “奶奶,你平日任是再苦再怨,也不曾说一句。” “今日却连番失态,可是想要把烦恼,和冯大爷说说不成?”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关系比亲姐妹还要亲上几分。 很多事情只有瑞珠知道,能和她一起承担一点。 “是吗?” 秦可卿的脸色微苦,却只道: “许是太久未见,心中有些起伏罢了。” 她自问比谁也不差上半分,如今却嫁了贾蓉这样的。 再加上冯一博越发前途似锦,秦可卿自也有点自怨自艾。 偶尔独处,也会念起旧来。 瑞珠忽地问道:“奶奶你说冯大爷能帮咱们吗?” “帮什么?” 秦可卿正自发呆,闻言秀眉一挑。 随后自嘲道:“别说帮了,你让我如何同他说?” 说道这里顿了顿,接下来却是说出一连串的惊天秘闻来! 只听她道:“是说我丈夫不行,让他帮忙吗?” “还是说我丈夫喜好男色,想让我跟别人要个孩子?” 原来秦可卿的丈夫贾蓉,自小就跟着贾珍身边高乐。 小小年纪,身子就被酒色掏空。 按照大夫所说,就是: 十七岁的年纪,七十岁的肾。 秦可卿嫁过去后,甚至有些怀疑。 堂堂宁府嫡长孙,能娶她这个小门小户。 会不会就是为了掩盖这事儿? 若只如此,秦可卿其实也没二话。 她性子要强,既然事已至此,也不多说什么。 整日里只管孝敬公婆,也把府里事情处理的妥妥帖帖。 阖府上下,无不交口称颂。 可贾蓉偏还是个爱高乐的。 他自己不行,竟想着用别人的。 宁府中有一人,名为贾蔷。 他本也是贾府的正派玄孙。 只是父母早亡,从小儿就跟着贾珍过活。 如今长了十六岁,生得极是风流俊俏。 贾蓉和他最相亲厚。 亲厚到什么程度呢? 这么说吧! 他们每日都同起居,反而秦可卿要独守空闺。 这事阖府上下,也是无不知晓。 若贾蓉只是和贾蔷乱来,秦可卿也就忍了。 毕竟这样的大家子弟,没几个干净的。 可贾蓉自己不行,竟想出个主意。 他和秦可卿商量着,要让贾蔷代他洞房。 说生出的孩子也算贾府正宗,将来可以承嗣宁府。 这让秦可卿如何能接受? 她心思本就比别人强。 虽见了人都有说有笑的。 但不拘听见什么话儿,都要忖量个三日五夜才算。 严词拒绝贾蓉之后,难免心中郁郁。 没过多久,便因此病倒了。 贾珍和尤氏向来满意这个媳妇。 可如何追问,可卿也只是抹了点泪。 一句也未曾多说过。 于是贾珍就把贾蓉揍了一顿,才知道真正的情形。 若是别人,贾珍可能弄死的心都有。 可他自己和贾蔷,也多少有些不清不楚。 再加上贾蔷也是正派玄孙。 于是就只分与房舍,命贾蔷搬出宁府。 自己立了门户过活去了。 秦可卿算是眼不见心不烦,心中稍稍纾解一点。 再加上有一位张姓的大夫,开的益气养荣补脾和肝汤。 她才逐渐好些个,能够下床。 当时秦可卿只觉得,若非还有公公婆婆爱惜。 她怕是早就撑不下去了! 只是,她没想到。 这贾蔷外相既美,内性又聪敏。 无论贾珍还是贾蓉,自都舍不得他。 于是上有贾珍溺爱,下有贾蓉匡助。 被撵出去后,仍旧在族中作威作福。 和宁府也是往来不断。 前些日子,秦钟去了贾家家塾念书。 秦可卿又再次听到贾蔷的名字。 这才有了这次借口回门,在娘家赖着不走。 没想到却碰见了冯一博。 想到自己的遭遇,和他的风光。 秦可卿心中难免有些波澜。 “这等荒唐的家事,你让我如何同他说呢?” 瑞珠自也明白,她也只是有病乱投医罢了。 家丑如何外扬? 秦可卿碍口识羞,自然不会和人说。 更何况,这人是她幼年好友。 她这样强的性子,遮掩还来不及。 又岂肯自曝其丑? ------题外话------ 这两天状态不太好,就只有4000了,过几天调整一下,再继续6000 第一百一十章 秦业训子,贾府拜年 “你平日里最是乖巧,今日却如此无礼,也不知是怎么了?” 冯一博走后,秦业就开始训起了秦钟。 “钟儿啊,你的表现让为父很失望!” “我……我……我。” 秦钟唯唯诺诺半晌,才道: “父亲,渊哥哥总是取笑我,我不喜欢和他说话。” “你小时候他就抱过你,开的玩笑也都是无伤大雅的,何谈取笑?” 秦业一拍桌子,训斥道: “还不喜欢了!你喜欢什么? “我……我……” 秦钟吭哧半晌,最后憋出一句: “我喜欢宝玉那样体贴人的。” 秦业闻言顿时一窒。 这事还要从去岁秦钟的业师辞馆说起。 秦业年纪大了,精力越发有限。 公务还十分繁冗。 秦钟的业师南下后,他便想着与亲家贾珍商议。 看能否让秦钟附往他家塾中去读书。 可巧的是,他还没提呢。 秦钟去贾府走动时,正被荣国贾府二房嫡子相中。 竟邀请他一起上学。 秦业再一打听。 又知贾家塾中司塾的,乃现今之老儒。 代字辈的贾代儒。 这让他顿觉秦钟若去,定可学业精进。 为了教育儿子,不让他学了贾族的豪奢风气。 秦业还装作囊中羞涩,带着秦钟东拼西凑。 才弄了一分像样的见面礼。 二十四两银子。 又带了秦钟,到贾代儒家拜见。 当然,这还并非是束脩。 原本秦钟见了宝玉就自惭形秽。 却不想秦业这一番举动,却让其自卑更甚。 终日就围着宝玉转,羡慕着他的一切。 原本秦业以为秦钟去了贾府家塾,怎么也是好事。 可渐渐发现,秦钟没学到什么有用的。 嘴里还总是动不动宝玉怎样怎样。 细一打听,才知这宝玉的身份。 正是邀秦钟上学的荣府二房嫡子,也是贾蓉的族叔。 按理秦钟该叫一声二叔才是。 但闻两人也是同窗,便暂胡乱叫了。 此时正欲教导秦钟一番礼仪,却听闻他又提起宝玉。 秦业总觉得两人有些过于亲密。 可秦钟能去那边家塾,正是这位宝二爷的邀请。 说秦钟算是对方伴读也是仿佛。 因此,秦业一时无言以对。 总不能说那位宝二爷不好。 他缓步出了正屋,想找女儿聊聊。 可走到院里又停住脚步。 因为他不知该聊什么。 秦可卿的事,他多少知道一点。 却又难窥全貌。 而且毕竟秦可卿是女儿,这事又是屋里的事。 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法和女儿探讨。 尤其还是养女。 一时间,秦业尬在院里。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忽觉自己如此失败。 一双儿女,自己好像都教不了了! 另一边,冯一博已经回了府里。 秦可卿只知冯一博是她姑爷。 却不知道,冯一博还是她姨父。 对于今天遇到秦可卿这件事,冯一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倒是尤氏姐妹,当晚的感觉就很深。 初七这天,冯一博直奔贾府。 他早投了拜帖,一到就被领往贾母的院子。 鸳鸯和鹦哥在外面侯着, 一见他来,立刻上前施礼。 两人异口同声道:“冯大爷过年好,祝您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冯一博笑着掏出两个红包递给她们。 才一矮身进了正屋。 鹦哥掂量一下,又悄悄打开一道缝隙。 这红包里面竟是个小银锭子。 她心中一喜,拱了鸳鸯一下道: “看来我是借了你的光!” “去!别瞎说!” 鸳鸯压低声音,恼道: “这位爷出手大方,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别总往我身上攀扯!” “嘻嘻!你说是就是喽!” 鹦哥笑嘻嘻的一句。 也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一矮身也钻进了屋里。 冯一博一进屋,就被一群女人围观了。 他上前先给贾母拜年:“老太君过年好,冯渊祝您福如东海,金玉满堂,子孙繁盛,身体安康!” 之后又朝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等长辈,一一拜见。 等诸姑娘要上前给他见礼时,王熙凤却不干了。 “你不给珠大嫂子拜年就算了,毕竟她回门时,你肯定见了。” 她一下拦在姑娘们前面,面相冯一博, 朝贾母那边挤了挤眼睛,道: “可我这个嫂子,你今年可还是第一次见呢吧?” 冯一博一看她眼色就明白了。 这是让他配合,来一出彩衣娱亲的戏码。 这个王熙凤倒是有心,怪不得贾母喜欢她。 “你比我小,又是实在亲戚,叫你一声大妹妹也无妨。” “不如你给我拜年,我定然给你封个大红包,可好?” 王熙凤知道冯一博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那可不行,红包我也备好了,就等你拜年呢!” 她先摇了摇头,又提议道: “这样吧,咱们比比谁的红包大,输的拜年。” 说着她又转向贾母,笑嘻嘻道: “老祖宗,你看我是该输还是该赢呢?” 贾母笑呵呵道:“那就看他舍不舍得,你个破落户,就不怕被人赚去?” “咯咯咯!” 王熙凤大笑几声,豪气干云的道: “老祖宗竟这么说我,那我今儿个豁出去了。” 她拿出一个银锭子,在众人面前一晃,道: “我出五两,买一博一个拜年礼,如何?” “这便宜占得!琏二嫂子过年好!” 冯一博草草一礼,伸手就把银子捞了过来。 嘴上还道:“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吧你!” “哼!想占我的便宜可没那么容易。” 王熙凤感觉手心被人挠了一下。 一时不知道,冯一博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此时都不好追究。 她回头看向刚刚要见礼的姑娘们,道: “我这么多妹妹,今天非把你要到穷不可!” 众人顿时大笑。 贾母见冯一博半拜半抢,更是笑道: “这个破落户也有今天,竟真让人占了便宜去!” 宝钗、黛玉、三春等,闻言纷纷配合王熙凤。 上前给冯一博拜年。 当然,大多都是老老实实拜年。 “冯家哥哥过年好,祝你前程似锦。” 冯一博来者不拒,一人一个大红包。 到了探春这里,她不知什么心思,却是道: “冯家哥哥过年好,祝你福如东海,金玉满堂,子孙繁盛,身体安康!”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初见史湘云 冯一博到贾家自是有备而来。 他特地带了一个小包袱,内有金银元宝各十二个。 用了面料不同的口袋,以作区分。 刚刚给鸳鸯和鹦哥的,都是红布缝的红包。 里面是二两一个的银元宝。 如今给姑娘们,却都是红绸缝的。 里面是写着吉祥话的小金锞子。 一个虽也是二两,却顶得上十个银元宝了。 此时探春稍显俏皮的,把刚刚他给贾母拜年的话,全都还回来了。 冯一博不由失笑,便又拿了一个银元宝的红包,一并给她。 还小声道:“三妹妹有心了,我便多给你一个,可别告诉别人噢!” 他其实是将这些姑娘作小孩一样,随口哄哄。 后面的其他姑娘自然看见,纷纷有样学样。 一时间,吉祥话要钱一样,朝着冯一博砸了过来。 宝钗和黛玉倒是没上前,在后吃吃笑着。 可身边的丫鬟却也都跟着凑起热闹。 冯一博手忙脚乱的,每人又补发了一个红包才算完了。 惹得屋里诸女再笑,贾母也跟着笑个不停。 还道:“你看看,这刚占了点便宜,又都被占了回去。” 冯一博闻言,却是一翻手。 他把刚刚从王熙凤那抢来的五两银子托着, 挑衅的看着王熙凤,道: “要不大妹妹给我拜个年,我也给你个红包?” 王熙凤一咬牙,便学着冯一博草草一礼,道: “一博兄弟过年好!” 说着就伸手,想拿回银子。 嘴里还念叨:“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没想到,冯一博一躲,却让对方扑了个空。 王熙凤正气的牙痒痒,冯一博却递给她一个红包。 “这是大妹妹的,别拿错了。” “哈哈哈!” “咯咯咯!” 屋里的女人见到王熙凤吃亏,顿时都笑作一团。 冯一博见状得意道:“下次别叫兄弟,要叫冯家哥哥。” 贾母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二人道: “我家这个泼辣货,向来无人能治,今日却是被一博给治住了!” 王熙凤故意恨恨的瞪了冯一博一眼。 当众就把红绸子做的布袋打开,将里面的金锭子展示给众人看。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冯一博玩的什么戏码。 冯一博自然心中有数。 一见王熙凤拿出来,他顿时大惊失色道: “噫?我给你拿的不是银锭子吗?怎么成金的了?” 说着他假装伸手欲抢,口中还道: “快还我,要不我就赔大了!” 两人一个假装要抢,一个灵活躲避。 直如游龙戏凤,在人群中穿梭了两趟。 “哈哈哈!” 满屋妇人再次笑作一团。 他们自也都明白,这俩人为了哄老太太高兴。 故意耍宝呢! 果见,老太君此时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她指着王熙凤,又看着冯一博道: “这下好了,我家泼辣货总算没吃亏。” “老祖宗说我没吃亏,那肯定没吃亏!” 王熙凤手中托着金元宝,闻言一脸得意,又道: “我一个大字不识的妇道人家,在探花郎手下竟没吃亏,这可赚大了的!” 冯一博还想玩笑几句,李纨却不忍他再被戏弄,在旁点破道: “这两个的心意实属难得,倒与老莱娱亲相差仿佛!” “确实确实,这番心意实属难得!” “毕竟外孙女婿的孝心呢!” 薛姨妈和王夫人纷纷附和,贾母也是笑够了,便吩咐鸳鸯道: “好好好!当赏当赏!” “谢谢老太君赏赐,看来我明年要再努努力。” 众人都以为他说的是仕途。 没想到冯一博话锋一转,道: “只要能把老太君哄开心,我这一年就不愁吃喝了!” 一边说着,一边夸张的,把鸳鸯端来的赏赐,都收进小包裹里。 慎重的放在怀里,好像怕人抢似的。 众人再次哄笑不已。 正这时,宝玉带着一个女公子进来了。 宝玉在家并不戴冠,只将四围短发编成小辫。 往顶心归了总,编一根大辫,用红绦结住。 大辫上四颗珍珠,小辫上缀着金坠脚儿。 他身上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 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 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 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 这一身,怎么说呢? 任谁看了,都要骂“娘”! 如果放在现代,大概就“吃桃桃”的水平。 反而他身边的女公子,在他的映衬下,一身装扮显得干净利落。 只见那女公子外面的褂子脱了,由旁边的嬷嬷拿着。 穿著一件靠色三镶领袖,秋香色盘金五色绣龙窄裉小袖,掩襟银鼠短袄。 里面短短的一件水红妆缎狐肷褶子。 腰里紧紧束著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 脚下也穿著鹿皮小靴。 这身装扮显得这个女孩,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颇有几分飒爽之意。 反比宝玉更显精神。 一见这身打扮,冯一博却不由看向黛玉。 却见黛玉也正好看向他。 两人虽无言语,却是会心一笑。 这女公子的装扮,与两人第一次相遇时,黛玉的装扮大差不差。 冯一博还为此画了一副“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女公子图。 宝玉进来见了冯一博并不说话,而是钻到贾母身边。 “你们俩还不给冯家哥哥拜个年?” 贾母拍了拍他的屁股,宝玉却依旧不理。 若不是那女子非要来看看,他都不想过来。 贾母见状也不以为意,又道:“这是我娘家的侄孙女。” 那女公子闻言,憨憨一笑,施礼道: “冯家哥哥过年好!湘云早就听闻大名,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传闻的有所不同。” “哪里不同了。” 冯一博笑了笑,递过两个红绸包。 “史大妹妹,咱们头一次见,这一份算是见面礼,莫要嫌少。” 史湘云笑嘻嘻的接过,才道: “我本以为年纪轻轻能中探花,定然是个书呆子!” “没想到,冯家哥哥竟然如此风趣,可惜两位姐姐却不曾与我说过呢。” 刚刚离老远,就听到了屋里的笑声。 一进屋就明白了大致情况,因此才有这话。 没想到,她的话虽没错,却还是引起了别人不满。 就听有人小说嘀咕道: “你整日与你爱哥哥玩,哪有时间听我们胡孱?” 第一百一十二章 信任 过了大半年,黛玉才难得见一次冯一博。 一双妙目,片刻都不舍得离开。 刚刚史湘云进来之后,两人默契的会心一笑。 足够黛玉回味良久。 可湘云这身装扮,难免也让她有几分争胜之心。 此时又听到湘云打趣,把她和宝钗也带上了。 黛玉顿时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好在她小声嘀咕,只有身边几个姐妹听到。 一时间却也仅仅掩嘴轻笑。 没想到,史湘云也是个不让份的,闻言立时反击道: “林姐姐就专会挑人,就算你比世人都好,也犯不上见一个打趣一个。” 湘云稍稍有点大舌头,但嘴可不笨。 她噘嘴看着黛玉,口中不依不饶道: “可怜冯家哥哥,将来怕是有的苦吃了呢。” 这小大人的模样,逗得满屋妇人大笑不止。 三春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连嘴都不捂了, 直笑得前仰后合。 只黛玉满脸羞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若是往常,她口中绝对不会吃亏。 可当着冯一博的面,她不想留下尖酸印象。 很多话一时都无从施展。 最后只能闷闷道:“下次来了可别同我住一个屋里,免得我再挑你!” 眼见黛玉发堵,眼泪汪汪的。 可史湘云拿他作筏子,冯一博却也不好说什么。 不然就留了口舌。 好在还有宝钗在,她闻言便笑道: “连林妹妹都不是史大妹妹的对手,也不知这个苦将来有谁来吃呢?” 这话一出,其实是借黛玉的名头,把史湘云装里了。 黛玉虽然不满被当做由头,但也好过她自己去说。 众人都是笑看,等湘云如何作说。 “好哇!你们三个一伙,就能欺负我一个?” 眼见不是对手,史湘云顿时大叫。 她又看向宝玉,求援道: “爱哥哥,爱姐姐、三姐姐,你们也不管我?” 二姐姐,三姐姐,明显都是幌子。 迎春一副受气模样,怕是谁也惹不得。 哪里敢和冯家夫妇三人对抗? 探春一副吃瓜模样,却是正吃得起劲。 哪里肯亲自下场。 只有那“爱哥哥”,才是湘云的真正目标。 史湘云每次进贾府,虽都和黛玉挤在一屋。 与钗黛二人关系也算不错。 但她向来一进府,就开始找“爱哥哥”玩的。 钗黛未进贾府之前。 她和宝玉就在贾母这里,时常吃睡一处, 感情也自非常人可比。 若说原著里,三人与宝玉的关系。 薛宝钗与宝玉是远中近。 林黛玉与宝玉是近中远。 那么史湘云与贾宝玉的关系。 应该就是近中近。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才是两小无猜。 比之钗黛二人,她与宝玉更为亲厚一些。 当然,现在宝钗和黛玉两人和冯一博定亲。 和宝玉自然都是远中远了。 平日里和姐妹们一起还好些,单独很少理会宝玉。 这就是定亲之后,两人都有的心理变化。 也因为和一人定亲,两人反而比诸姐妹更亲密些。 因为,她们将来才是一家人。 总之,湘云和宝玉的关系极近。 每次一来,她也都直奔宝玉。 这时自然和宝玉求援。 可宝玉正自听得热闹,忽闻火烧到他身上。 顿时讪讪一笑,便钻到贾母怀里去了, 在场诸妇人不以为意,都大笑起来。 唯有湘云气苦,叹道: “我算知道了!每每只要让你出头,你就都靠不住!” 众妇人顿时笑的更大声了。 宝玉却如鸵鸟,扎在贾母怀里。 冯一博自然不会和一个小姑娘斗嘴。 从始至终,他都是笑着看湘云的表演。 和他一样的,还有宝钗。 除了帮黛玉那一句,她就再没多说什么。 一双眼睛只含笑看着冯一博。 黛玉见状也不再和湘云生气,一脸柔和的看着冯一博。 冯一博又回应了一些长辈的问题。 偶尔打量自己两个媳妇。 还趁机叮嘱她们都要好好吃饭。 毕竟是长身体的年纪。 湘云见三人眉来眼去,顿时感觉心累。 当下不再纠缠。 谢过冯一博,就也到贾母身边坐好, 却是不理宝玉。 于是宝玉开始伏低做小,希望求得原谅。 没过多久,就有贾政派人来叫。 说是前面已摆了酒席,就等冯一博过去了。 到了前面,除了贾赦,贾政。 还有同辈的贾琏,薛蟠等人作陪。 贾赦,贾政问了些江南老家的情况。 冯一博都一一作答。 其余就是平辈众人,问询关于冯一博的战绩。 什么倭寇大军夜袭,反被他们埋伏。 什么亲往倭寇老巢,三千大破一万。 听着像是说天书一样,可这就是实打实的战绩。 任谁去查,也都如此。 以贾家的身份,自然看过战报。 贾琏心中敬佩。 说到激动处,甚至有些心向往之。 贾政不置可否。 他对军阵之事毫无兴趣。 只问了几句,就有些索然。 贾赦知军功是真。 但事情原本的模样,他却持怀疑态度。 因此还问了不少细节。 唯有薛蟠,是真的深信不疑。 他全程一脸敬畏的看着冯一博。 无他,冯一博早就展露过威风。 自己就曾亲自吓尿过。 他还找机会,悄悄和冯一博说了几句。 大意就是。 冯一博下江南这半年,他再没和贾族那些不三不四的往来过。 不信可以问族长贾珍。 听到贾珍这个名字,冯一博没来由的眼皮一跳。 顿觉薛蟠还不如和那些,没出息的贾族子弟玩去。 不过毕竟是贾家家宴,他也不好说这些。 只能将来找个机会,单独和薛蟠再聊聊。 对方是宝钗的亲哥哥,如今看着又能听进他的话去。 冯一博觉得自己怎么也有责任,把他引向正途。 正好,现在自己海外也有生意, 若能和薛家合作一二,也算互利互惠。 不管到时赚多赚少。 总比薛蟠自己瞎搞,一直赔钱的好。 湘云信任她的“爱哥哥”。 注定一次次失望,又一次次被哄好。 可靠不住的,终究靠不住。 倒是薛蟠信任冯一博,难免先讨些苦吃。 可最后,许就能苦尽甘来。 人生的妙处就在于此。 很多时候。 不在于你信不信,而在于对方是什么人。 人对了,你信了就对。 人不对,你不信才对。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新年,新职务 过年的这些日子,可把景顺帝累得够呛。 从腊月二十三开始,他每天都要进行各种仪礼。 初一当天,更是在太庙、世庙等处。 举行了几场盛大的祭祀仪式。 一场场祭祀下来,简直要了他半条命。 而且他还比别的皇帝要多一项,就是去东宫拜见太上皇。 这个皇帝做得,跟孙子似的! 当然,后宫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凡封诰的命妇,都要入宫觐见。 由她们代表天下女子,向皇太后、老太妃、皇后。 按照仪礼进行参拜。 新年伊始,朝廷还要举行一次大朝会。 介时,众藩属、四夷等,都要觐见皇帝。 同时进行朝贡。 大魏的外交策略,就是: 八方有贡,万国来朝。 这可并非只是为了虚名,而是有更大的作用。 对于大魏来说。 只用些许甜头,就和周边确立了宗藩关系。 当然,这“些许”两字确实是对大魏来说。 对于那些小国,简直是“天大”的好处了。 这次的朝贡还出了些问题。 倭国竟来了两支使团,在津门差点打起来。 原来这两支使团,一支是足利幕府派遣。 带了足足两船贡品。 另一支则自称倭王派遣,由藤原氏朝贡。 按照规制,也有两船。 两伙人都说自己才是正统,请求大魏朝廷做主。 津门卫的人不敢耽搁,便上报了鸿胪寺。 鸿胪寺又上报礼部。 礼部让两拨人都先到都中,再做分辨。 还有人提议干脆让他们一起朝贡算了。 但礼部坚决反对。 李守中表示: 此例若开,怕以后每个国家都能来几百个使团了。 景顺帝也许是物伤其类,一样不同意一国有两个使团。 非要分出个一二来。 今日是大朝会之后的第一次朝会。 太极殿前,百官都穿着朝服,按常仪行礼侍班。 冯一博也提前得了通知,此时就立于临近太极殿门口的柱子旁。 今日朝会的议题,不知为何把他排得很是靠前。 还没站多久,就听到宫人持诏宣读: “今有翰林院侍讲冯渊,钦差巡江南倭寇及练兵事。” “短短数月,练兵三千,大战两场,斩敌近万。” “江南倭寇之忧解矣!此数年未有之功也!” 接下来都是,一大段一大段的夸赞。 直到冯一博听得面红耳热,才听宫人说了最重要的事。 “现,擢冯渊为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兼,鸿胪寺右少卿,专司海外一应事务。” 礼部有主客、仪制、祠祭、精膳,四个清吏司。 其中主客清吏司的职责,听起来和他兼任的鸿胪寺差不多。 都是负责接待外宾的一应事务。 但实际上,却有很大区别。 礼部是政务部门,负责管事。 主客清吏司主要负责策划接待流程之类。 而鸿胪寺却是执行部门,负责做事。 也就是接待的具体事宜,是他们负责的。 当然,冯一博这个职司就很有意思。 既负责制定流程,也负责具体接待。 礼部郎中是正五品的官职,冯一博等于升了两级。 职司又在礼部,顶头上司是他恩师李守中。 这个官职真是很舒心了。 冯一博连忙上前十数步,伏于丹陛之前。 “臣冯渊谢圣上恩德,定竭心尽力,以忠报国!” 景顺帝一脸笑意的看着他,赞道: “爱卿是个能任事的,此去江南辛苦了!” 这话等于给他的能力做出了极高评价。 这次考评,肯定是个甲等没跑。 “短短大半年时间,爱卿就遂了那‘唯愿海波平’的志向!” 景顺帝想到冯一博上次吟诗,仿佛就在昨日。 确实有些感慨的道:“还真真是难得啊!” “能为朝廷做些事,为江南百姓做些事,是冯渊的荣幸!” 还遂了“封侯非我意”的志向。 这不也没封侯吗? 冯一博连忙谦虚两句,就要退下。 “启奏圣上,倭国两路朝贡的使节还未处置。” 这时,内阁那边突兀的说起倭国朝贡之事。 张松越一出声,冯一博就不好乱动。 只能等在原地,等他说完再退下。 “据查,藤原氏代表的倭王,属实存在。” “只是倭国情况特殊,这倭王没有实权,才得以传承至今。” “此前与大魏往来的,都是足利氏。” 张松越说到这里,有些尴尬。 因为这确实是朝廷的失误。 “如今足利幕府逐渐势弱,这藤原氏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便与倭王联合,授权他们代表来大魏朝贡,以期削弱足利氏。” “……” 张松越将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其实这事,对于满朝文武很好理解。 倭王在倭国基本就是个名誉头衔,相当于汉献帝刘协。 足利幕府和大魏的祖宗差不多,相当于“挟天子以令诸侯”。 现在足利幕府不行,很多大族想要趁势崛起。 这个藤原,就相当司马家。 当然,满朝文武虽然明白。 但谁也不会傻到揭大魏祖宗的短就是了。 这时,张松越讲完全部,请示道: “这两方,一边占据大义,代表倭王。” “另一边和大魏长期往来,关系良好。” “臣等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还请圣上示下!” 景顺帝闻言,没有直接回应。 而是看着被迫留在原地的冯渊,笑吟吟的道: “冯郎中,此事本也该由礼部处置,就交给你们主客清吏司如何?” 这事都已经是年前的事,景顺帝自然知晓。 张松越在此时提起,意图明显得就差直接说了。 怪不得把他的任命放在前面。 景顺帝刚又说他敢于任事。 这还让他如何拒绝? “臣谨遵圣命,定然想办法把此事办妥。” 冯一博很识趣的接了差事。 可他才回到位置上不久,就听到又有人起幺蛾子。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上前,伏于丹陛前,奏道: “臣户部白家锦,有本启奏。” 竟是南京户部侍郎白家锦,不知何时调任都中。 景顺帝微微点头,身边宫人便问道: “白侍郎何事要奏?” 白家锦闻言,再次伏于丹陛前大礼参拜,道: “臣奏请,既然倭患起于海上,圣上何如禁绝海事?”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论海禁? 大魏对外开放的口岸,有十三处之多。 有港口的地方,就有水师护持。 也有市舶司负责收取关税。 原本大魏开国初期,关税直入国库。 是九边军饷的重要来源之一。 可近些年,关税却是越来越少。 已从初期的数百万两,降至现在的几万两。 甚至去年只有两万两。 眼看就要跌破万字大关。 说起来,确实有些鸡肋了。 所以有人提出禁海,景顺帝的第一反应。 并不是反对。 而是,在认真考虑可行性。 大魏的船出关不收税。 只有带着货物回来的商船,才被苛以重税。 而且,皇商除外。 皇帝借着搜罗海外奇珍异宝的名义,派支领内帑银子的皇商去海外经营。 借以填充内帑。 为皇帝办事,自然是不用缴税的。 薛家二房以前做的,就是这样的差事。 太祖的时候尚好,当时人人都遵守规则。 但慢慢的,就开始有很多勋贵有样学样。 皇室可以派人出去寻找奇珍异宝。 勋贵自然也该为此出力才是啊! 于是真正守法经商的,缴纳了重税。 而同样出海的权贵,却都找了借口避税。 慢慢的,普通海商渐渐消失。 要么,是心灰意冷。 最终发现,还是买房买地最为保险。 要么,为了避免不正当竞争,干脆留在海外经营。 人和钱回来,货不回来了。 要么,懂事的投靠勋贵。 让他们坐吃红利,对外可报其名头。 总之,盆满钵满的很多。 只有海关的税,越来越少。 少到,有些市舶司,还要朝廷贴钱养着那些官员。 “禁绝海上,禁绝海上……” 景顺帝喃喃的重复了两遍,又沉吟了片刻,道: “再往细里说说。” 白家锦显然有备而来,闻言拿出一份奏疏。 宫人上前接过,递给景顺帝。 “臣是闽越人,家乡也是深受倭患侵扰,又无冯郎中那样的能人坐镇。” “所以臣左思右想,欲为家乡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这才有了这个想法。” 白家锦铺垫几句,才进入正题。 “臣觉得倭寇之所以横行,是因为海上有太多私人,不在朝廷掌控之下。” “正是这些人勾通外夷,使得海外倭人垂涎我天朝上国。” 白家锦这个突破点选的很好。 因为这是很多士大夫的普遍看法。 愚昧无知,且自我感觉良好。 朝堂不少没有参与海外生意的,都是这么想的。 “而且众多海商将我朝产出卖与海外,所得不过金银,与民无益,与国无益。” “只会让民间桑蚕渐多,而稻米越少!” 这次是清谈的路数。 白家锦的话,深得一些自诩清流之人的心。 “若是朝廷能严禁出海,民心祛除浮躁而开始思安。” “长此以往,自会海晏河清,倭寇之忧尽无!” 白家锦显然代表某方的利益。 他刚说完,就有十几人出列,纷纷附议。 景顺帝见状,也不置可否。 而是看向张松越,问道:“老师觉得呢?” 张松越自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不管禁还是不禁。 对他来说,都不讨好。 不禁也收不回关税, 禁也禁不了私商、皇商和勋贵。 他想了想,便往后面看,似在寻找什么。 最后直接喊道: “冯郎中,你刚解决了江南倭患,觉得白侍郎说的可对?” 眼见问题被抛向他,冯一博无奈上前。 “臣不知倭患和禁海有没有关系!” 冯一博在金陵曾被白家锦为难过。 此时自然不想附和。 只想搅合。 “相对于禁海,臣建议不如灭绝倭国,不是更爽利些?” 倭国争贡的事刚交给他,此时张松越又问他倭患的事。 好像冯一博成了研究倭国的专家。 可听到专家级的建议,白家锦却不由笑出声来。 “冯郎中剿倭近一载,怕是杀红眼了吧?” 冯一博闻言哂笑,斜睨他道: “大人说倭患起于海上,没人知道对不对。” “但倭患起于倭国,我敢肯定没错。” 这话说的没毛病。 倭寇就是倭国的,谁也反驳不了。 说到此处,冯一博自己都快忍不住笑了。 “所以不知对不对的禁海我不知道行不行,但肯定对的灭倭却一定行。” “你觉得我说的可对?白大人?” 白家锦被说的哑口无言,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招惹这个家伙。 没想到他不仅擅长练兵,还能言善辩。 这话让他说的逻辑紧密,毫无反驳的余地。 “冯郎中说的有理。” 张松越看出冯一博是在搅合,直接接过话茬,道: “但征伐一国,毕竟劳民伤财,且倭国居于海外,如何是那么好灭的?” 眼见张松越发话,冯一博便不好反驳,只道: “是臣下孟浪了!” 张松越满意一笑,觉得这对师徒算是他的门下了。 没想到冯一博灵机一动,又朝张松越施礼道: “既如此,那不如让倭国实施海禁。” “让倭国海禁?”张松越一愣。 “此次朝贡,不是来了两股倭国最大的势力吗?” 冯一博嘿嘿一笑,把刚想到的主意说了出来。 “那不如就因倭寇之事申斥他们,谁回去实施海禁,禁绝了倭寇,谁便可以参与朝贡。” “不,是让他们的朝贡再多一倍!” 冯一博刚才并不想接下倭国争贡的差事。 这事李守中其实和他说过,不太好处理。 而且师徒俩所定的短期策略也是: 急流勇退,谓之知机。 也就是说,冯一博刚刚立下大功,不宜再出风头。 可景顺帝与张松越两人,配合无间。 丝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冯一博只能被动接受了这个差事。 等回头,他准备去找两队小八嘎聊一聊。 最好的办法,就是建议他们火并一场。 赢了的来大魏朝贡。 当然,这只是开玩笑。 但现在他灵机一动想到的这个主意,却有实现的可能。 张松越闻言都陷入沉思。 显然,这事具备操作性。 而且还能一石三鸟。 第一,不管结果如何,也能牵制倭寇。 第二,解决了争贡问题,避免被揪住法礼。 第三,让倭国继续内斗。 最后这一点很重要。 不管大魏同意哪一方朝贡,哪一方就能占据更大优势。 进而可能加速倭国统一。 只有让他们持续内,对大魏最为有利。 “看来冯爱卿不仅勇于任事,还总有出人意料的办法。” 第一百一十五章 江南来信 景顺帝也很无奈。 对于海禁的提议,他是有些动心的。 不然也不会让白家锦细说了。 现在的情况,禁不禁看似区别不大。 但若禁了海,皇商的生意还会好一点。 内帑也能跟着受益。 因为禁海之后,很多小角色就会被踢出局了。 皇商自然要参与瓜分。 而且市舶司也不用再花钱去养。 相对来说,朝廷也能省了些靡费。 但景顺帝也知道,这些都是一时的。 海上的生意,基本已经被南方勋贵和士绅所垄断。 这几年就连皇商都渐渐式微。 他不是没想过整治。 但这个问题处理起来,却是束手束脚的。 因为这是太上皇时期的遗留问题。 触及的利益又大,定然会引起极大的反弹。 很多人你想动,还要太上皇首肯。 此时听到冯一博把问题又拉回争贡的事,景顺帝才会忽地出声。 他再次夸赞了冯一博一句,却也将他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没等冯一博再谦虚两句,景顺帝又极少的,直接拍板道: “倭国使节的事,就按爱卿说的办吧。” 说完又把话题拉回海禁,道: “海禁的事,白侍郎说的也不无道理。” 说到此处,景顺帝又看向张松越。 笑问:“老师觉得如何?” 这是想同意海禁,却又不想留下口舌。 可张松越滑不留手,自然也不想平白担这个骂名。 他闻言就和稀泥道: “不如就先留宁波和泉州两处最大的,其余的先关了看看。” 这事和他牵扯不大,他的党羽虽也有些海上生意。 但禁不禁无所谓,他自问都罩得住。 还是那句话: 禁与不禁,影响最大的,都是那些普通海商。 “果然还是老师持重,就按这个办吧!” 虽然只留了两处通商之所,距离海禁却也就差一步。 但终究给普通海商留了一线生机。 这事与冯一博的关系也不大,他早就悄然退回自己的位置。 若非刚刚灵机一动,想出解决争贡问题的办法。 他压根不想多掺和海禁的事。 也只是张松越问到他,随口搅合两句, 算是让白家锦难受罢了。 其实就连白家锦也明白,冯一博肯定不会死命阻止。 这后面涉及的东西太多。 别说是他,就算是李守中也不会轻易牵扯进来。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不涉及他的利益。 冯一博虽然组建了商队,但在宁波也不会有人阻拦。 而且他正好还要找薛蟠聊聊。 到时候挂个薛家名义,泉州想必也不成问题。 一场朝会结束,满朝大佬都无所谓。 普通海商虽艰难许多,却也暂时躲过了灭顶之灾。 朝廷这边按照冯一博所说,下旨申斥了倭国两支使节。 两边一时间都被说懵了。 倭寇的事由来已久,他们自然也都知道。 但其实与他们关系不大。 毕竟倭寇主要来源,是一些破产武士。 他们两家毕竟是大势力,名下的武士虽多,但也还不至于破产。 不过冯一博让人通知他们。 谁接受海禁提议,谁就可以参与朝贡。 明年是否可以朝贡,也要看海禁实施的情况。 足利这边立刻提出申诉,却连内阁的边都没沾到。 直接被冯一博就给驳回了。 藤原氏这边倒是识趣,一口答应下来。 至于会不会执行,暂时不得而知。 对他们来说,这次的朝贡成功,就已经赚大了。 足利氏见状,立刻发挥了倭国的传统品质。 直接选择道歉。 表示回去之后,一定会配合大魏实施海禁。 当然,两家的实际控制区域,在倭国确实不小。 可距离统一整个倭岛,却还差了十几个大名。 不过冯一博要的就是一个态度,也是在向倭国其他大名释放信号。 若是来年有更多的倭国大名加入朝贡的队伍。 到时候冯一博也会建议朝廷来者不拒, 最好通通承认其倭国统治者的地位。 无他,就是单纯的不想让倭国壮大。 有了大魏给的名份,说不得这些大名再争个几十年。 处理完这件事之后,冯一博就彻底沉寂。 他连续出了两次风头,已经开始有人攻讦他。 有的说他残忍嗜杀,从不留俘虏。 有的说他恃强侮弱,欺负倭国派来的使者。 冯一博对此真的很想怼回去。 不过他也知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总有人听着圣母,实际却是驰名双标。 总有人自诩中立,实则屁股却是歪的。 当然,现在这些和冯一博的关系都不大了。 因为他收到江南来信。 林如海病重。 顶头上司李守中,顺势给冯一博批了长假。 正好让他去江南避避风头。 免得大功新立,总有人惦记。 信是年底发的,如今过了十五才到都中。 “妹婿病重,派人来叫你和黛玉回去,我正要派人去找你。” 一到荣国府,见礼之后贾政就直入主题。 冯一博闻言点头,恭敬道: “回叔父的话,我也收到信了,已经在部里请了假,也雇好了船。” “过来府上就是接黛玉妹妹,抓紧时间出发。” 毕竟两人已经定亲,又接到了亲长的信。 有些事情也不必过于避讳。 贾政闻言点头,道: “好,黛玉那边想必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只是我母亲听了,正烦忧的紧,你一会儿去后面接黛玉,别惹她不快。” 黛玉得知父亲病重,自是心急如焚。 立刻收拾好了东西,和姐妹们一一告别。 冯一博被领到后宅,见王夫人和薛姨妈正坐在炕上。 还有宝钗也在。 史老太君一脸的不满。 冯一博只以为是黛玉要走的事。 他连忙上前施礼:“一博见过诸位长辈,特来和诸位长辈辞行!” 史老太君闻言,顿时瞪了他一眼,道: “都走,你们都走吧!” 冯一博以为是说他和黛玉,刚要安慰两句。 薛母这时却笑着道: “老太君,我们娘仨在府上打扰半年,如今正好和黛玉顺路,就回金陵看看。” 和黛玉顺路,不就是和自己一路? 冯一博一愣,不由看了宝钗一眼。 只见她看着镇定,耳根却都红了。 薛姨妈这边继续道: “若是金陵那边没旁的事,我们再回来!” “到时候,您老人家可别嫌我们娘仨搅扰!”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出发 原来薛家母女,也是来这边告辞的。 当初来都中,主要就是为了宝钗。 毕竟薛蟠不成器。 若是宝钗能选为女官,也算是给薛家留个后路。 就算没选上,薛母也留了后手。 可以和亲姊妹王夫人联手,把亲事给定了。 当然,如今比之前预想的两样都好。 不仅有皇帝赐婚,女婿还是今科探花。 又文武双全,在江南刚剿了倭患。 说来,薛家和冯一博定亲。 如今在江南的声望,想必都跟着更上一层。 薛家娘仨的这次都中之行,可以说相当圆满。 如此在贾府住了大半年,也该回家看看了。 这次宝钗听说黛玉要回扬州,冯一博也会一起。 便和薛母商量,正好结伴回去。 薛母便先问了薛蟠。 他自是没有意见。 薛蟠早就在都中呆够了。 只是舍不得母亲、妹妹。 不然,这里哪有金陵随便? 他呆霸王的名头,在都中可没什么用。 薛母当即也点头,便让薛蟠安排。 她则带着宝钗来贾府告辞。 “姨太太哪里的话,老婆子还真舍不得你们娘俩走呢!” 贾母听到薛姨妈的话,不好再撂着脸子。 嘴上连连客套道: “平日里我就说,姨太太在这边,比我那几个媳妇都强些。” “若非有你在,就这几个闷葫芦,让我这个老婆子,成日连说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薛姨妈立刻嗔道:“老太太就拿这话哄我,要这么说我回去看一眼,非赶快回来不可!” “那可不!姨太太回去看看,就立刻回来,这边梨香院还给你们留着。” 贾母不舍黛玉离开,此时却也挤出个笑容,又道: “说实在的,不是我当着姨太太的面奉承。” “我这几个媳妇不如姨太太贴心不说,从我们家里四个女孩儿算起,也都不如宝丫头。” 薛姨妈听了,吓得忙摆手道: “这话是老太太说偏了,老太太的孙女、外孙女,各个都是人尖子,哪里都是顶好的!” 贾母伸手拉着宝钗道: “我说的是真的,这几个孙女、外孙女,素来也最爱宝钗这个姐妹。” 王夫人这时也跟着笑道: “这话倒不假,老太太时常背地里,和我也说宝丫头好呢。” 这话听着好听,但其实内外之别很明显。 贾母说四个女孩自然不是四春,而是三春和黛玉。 当然,这并不是说贾母讨厌薛家母女。 相反,贾母平日对她们母女俩极尽礼让。 因为薛家母女是客, 说话自然也是带着对客人的客气了。 正这时,黛玉得了信,有雪雁陪着过来了。 晴雯还在屋里检查有没有遗漏。 黛玉进屋先见了一圈礼,随后就急切的问冯一博,道: “冯家哥哥,我们几时走?” 她心忧父亲,恨不能马上就出发。 冯一博见她眼圈通红,正要回应。 可没等他说话,贾母闻言先道: “先等等,我让琏儿去安排一下他那起子。” “这趟必让他跟你一起去。不然我不放心!” 见黛玉眼神之中似有些为难,冯一博便笑着道: “老太君大可放心!” “现在不仅有我,还有伯母他们母子三个,一路上相互照应,自是无碍。” 薛母闻言也朝贾母笑了笑,刚要说话。 “不行!” 贾母却直接摇头,又坚决道: “我让琏儿跟着,是要他带着黛玉回来。” 见她说的坚决,众人也不好反驳。 正说着,贾琏就到了后宅。 进屋见了礼,便道: “老祖宗,我这边都安排好了!” 说着又看向冯一博,问道: “二叔说一博都打点清楚,咱们现在就走吗?” 没等冯一博说话,王熙凤带着平儿跟了过来,口中埋怨道: “这也赶得太急了些,路上定要多加小心啊!” 她不放心贾琏出门,却也不能驳了贾母的面子。 一进屋就皱眉看着贾琏,不放的心的道: “到了扬州莫要招香引臭的,多帮姑爷和黛玉打点前面!” “你说的是什么话?” 贾琏闻言顿时冷脸,又道: “你当我去扬州是游玩吗?说些有的没的,有心让我难堪不是?” 都知道王熙凤醋味儿大,屋里人都笑看夫妻俩的热闹。 王熙凤也知道刚说的有些过了。 又见长辈都在,还是要给贾琏面子。 闻言陪笑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出门在外,才叮嘱两句。” “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了,你是爷们,在外面谁也说不着你。” 见她服了句软的,贾琏脸上才好过一些。 这时众姐妹并宝玉也都来了,一一和宝钗、黛玉道别。 宝玉闷闷不乐的道了两句保重,就去炕上坐着了。 他最近和秦钟打得火热,甚至忘了女儿的好。 对宝钗和黛玉的离开,也只是稍稍郁闷。 倒是不如何难过。 王熙凤趁着众人道别,凑到冯一博身边。 她小声叮嘱道: “一博兄弟,你可要多看着你琏二哥些,莫让他胡来。” 冯一博有些好笑,却摇头道:“琏二嫂子这个要求我怕是做不到。” 他自是不想管这样的事,直接拒绝道: “琏二哥怎么说也是我兄长,他要做什么,可轮不到我拦着吧?” 王熙凤白了他一眼,道:“此去除了林姑爷,就你有身份管着些他了。” 说着看了贾琏一眼。 见他正和老太太说话,没注意这边。 王熙凤快快速道: “我也不求别的,只求一博你别让他在扬州胡来。” “听闻那边的瘦马闻名于世,他定然忍不住要去见识一二。” 没等冯一博回应,王熙凤又凑近一些,急切道: “若是你肯帮忙,算我欠你个人情!” 冯一博闻言不置可否,随口道: “看情况吧!” “若是帮我这次,将来必有厚报!” 王熙凤闻言一急,就想再追加点价码。 正这时,有丫鬟从梨香院过来,禀告道: “薛大爷说船已经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当下,众人也不再耽搁。 一行人浩浩荡荡别了贾府,带领仆从,往码头去了。 冯一博回了趟府里,和李守中夫妇告别。 随后赶到码头,众人一起登船,往扬州而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生意、生活、生存【中杯】 薛姨妈带着宝钗、黛玉乘坐一船。 冯一博则和薛蟠、贾琏同乘一船。 闲来无事,三个男人就在船上喝了起来。 几人喝得酒酣人热,冯一博却想起件正事。 “文龙兄,最近朝廷就要关闭不少港口,很多地方都禁止普通商船停靠了。” 冯一博和他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又把酒杯放下,就说起海上的事来。 贾琏也不是外人,自也不用避讳什么。 就当着他的面,直接说出了出来。 “我家里有支商队,以后能不能偶尔挂着薛家皇商的名头,在别处停靠?” “这自然没有问题,待稍后回金陵,我和二房那边说一声就行。” 听到冯一博提起海外生意,薛蟠先是诧异。 等听说他是想偶尔挂个名头入港,顿时大包大揽起来。 若是别人,肯定是要给些分些红才行。 但冯一博是他妹夫,是自家人。 自然不用谈钱。 说完还怕冯一博多想,又耐心解释道: “我爹在世的时候,就让我二叔一起管事,海外采买经营都由二房那边管着。” “后来我爹去世,由我接手,就也依照旧例。” 薛家产业的实际所有权,自然大部分都在大房这边。 简单来说,就是绝对控股。 薛蟠相当于“薛氏集团”的董事长。 二房也有小部分股份,并且帮忙理事。 相当于是大股东,还分管海外事务。 当然,薛蟠接手之后,对经纪世事全然不懂。 一直都只做个撒手掌柜。 别说海外事务,就连全国各地的店铺。 他也都托付给伙计和老家人。 只偶尔巡视一圈做做样子。 唯独皇家采买,薛蟠才会亲自负责。 毕竟这是薛家的根基,而且不容有差。 否则可能会有掉脑袋的风险。 “前些年我二叔也没了,我就让堂弟薛蝌接手了。” “等到了金陵我就和他说声,到时候你让人找他就行。” 薛蟠看起来像个傻子,但也有他自己的一套逻辑。 薛家的产业庞大,他又不懂经纪世事。 说不得胡乱插手比现在更差。 而且他们家的家私百万,又不缺他们娘仨花销。 何必要像他爹和二叔那样,最后把身子累垮了。 不如好好享受,只把采买做好就是。 最多别人说他不上进,又少不了一块肉去。 冯渊闻言微微一笑,感谢道: “那就有劳文龙兄了,到时候我让商队那边和薛家联系,也不会让薛家吃亏就是。” “小事一桩!” 薛蟠大手一挥,又道: “都是一家人,谈什么吃亏不吃亏的,你把杯里的酒吃了才是真的!” 冯一博闻言又一饮而尽,朝薛蟠示意一下。 薛蟠也陪了一杯,又给冯一博倒上。 见两人说得差不多,贾琏也笑着问道: “一博家里还有海外的生意?” “一点小买卖,去江南剿倭的时候,才刚刚起步罢了。” 冯一博谦虚两句,又顺嘴捧了一句,道: “不像贾府家大业大,我也只东拼西凑弄点零花使使。” “说来贾家还在姑苏修理过海塘,却也没有什么海上的买卖。” 贾琏自是不信,闻言先是摇了摇头。 却又借着酒意吹嘘起四大家族的历史。 “倒是你嫂子娘家本来是管着海上。” “早些年王家专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外国人来,都是她们家养活。” “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自他家过,只是如今……” 如今自然有市舶司,有鸿胪寺,有礼部。 就是没王家什么事了。 说道这里,贾琏感觉有些没味。 他和冯一博碰了一下,一口饮尽,叹道: “唉!不说也罢,起码王家现在比我们贾家还强些。” “琏二哥何出此言?” 冯一博陪了一杯,又嗔道: “贾家一门两国公,任谁也要高看一眼!” 喝酒聊天就是这样,自我吹嘘加相互吹捧。 不过贾琏似乎有些不胜酒力,闻言却都当真了。 “咱们都是实在亲戚,就没必要虚套了。” 贾琏喝的像是闷酒,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道: “宁府那边还好,就珍大哥和蓉哥儿两个,那叫一个舒坦!” “荣府这边却是……嘿!” 这一声叹息,余味十足。 他又自己灌了一杯,开始大倒苦水。 “你们也都知道,我们大房虽袭了爵,却说得不算。” “当然,我二叔这人还是好的。” 冯一博和薛蟠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 这事摆在明面上,谁都知道。 但毕竟当事人自己说出来,还是让人不知如何劝慰。 “可是荣府表面上一片祥和,内里却早已乌烟瘴气!” 这话一出,两人更加尴尬了。 很明显他在说王夫人和王熙凤。 就连薛蟠这个智商,都听得直挠头。 冯一博推了贾琏一把,道: “琏二哥喝多了,别说这些!咱们说点高兴的!” “我没喝多!” 贾琏一甩膀子,直勾勾的盯着冯一博,道: “出来之前你嫂子和你说了半天话,别以为我不知道!” 冯一博一愣。 这话说的好像不太对味儿呢? 不对,自己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是不是让你看着我?” 好在下一句,让冯一博松了口气。 原来贾琏是真的知道。 没误会就好。 “看个屁啊!就你哥哥这点身家,在外面哪有钱乱来?” 贾琏这时眼睛已经有些发直,但说出的话却更直。 “还当着大伙的面,说特么香的臭的,我不知道香的好吗?” 说到这里,贾琏竟掉了两滴清泪。 语气里也带着一丝哭腔,道: “人家最多是醋罐子,她却是醋缸醋瓮!” “把我最贴心的两个丫头都给打发了,还不罢休!” 冯一博和薛蟠此时都有些后悔。 没想到这贾琏酒品这么差。 先是从海外生意的事联想到王家。 又从王家联想到王熙凤。 这点家丑,都被他在酒桌抖落出来了。 这样的酒品,让人不敢多交。 就连薛蟠都劝道:“琏二哥,女人算得了什么?不值得你这样!” “对对对!” 冯一博也跟着附和,道:“咱们兄弟喝酒喝得是开心事,就别提这些了!” “一博老弟,你是探花,你告诉我!” 贾琏依旧不依不饶,拉着冯一博质问: “娶妻娶贤这句话,是哪位圣人说的?” 没等冯一博回答,他又一拍桌子,道: “真是踏马的太对了!” 说完又往嘴里灌了两杯,才被两人拦下。 贾琏手中没酒,就继续哭诉道: “你那嫂子长得天仙一样,可她却是个嘴甜心苦,两面三刀的!” 冯一博和薛蟠对视一下,两人就合力架着贾琏回舱。 一边走,贾琏还念叨着: “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 “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 “她都给占全了啊!” 两人把他扔在床上,他还在呼喊: “一博,文龙!你们别不信!” “就连我想和平儿亲近些,她嘴里还要掂十来个过儿呢!” “这娘们谁爱要谁要,早晚我也要休了她!” 如果说冯一博谈的都是生意。 薛蟠想的都是生活。 那这贾琏,搞得就像是生存。 说到可怜处,冯一博都忍不住想帮帮他了。 但想到出发前王熙凤的话。 知道自己若是帮他,怕这贾琏稍有起势,就会如脱缰野马一样。 挣脱贾家和王熙凤的束缚。 到时候,自己怕是要落下不少埋怨!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典故【中杯】 第二天一早,冯一博和薛蟠都起了。 贾琏却还没醒。 两人也不等他,就到薛母这边请安。 这次南下扬州,冯一博没带尤氏姐妹。 只带了个香菱跟着伺候。 毕竟岳父病重,他带两个小妾过去,也不是那么回事。 薛蟠本是浮萍心性,今日爱东,明日爱西。 早把香菱忘在脑后,见了也只觉眼熟。 并未往那次两人冲突上想。 说来,他之前第一次见到黛玉,也有一瞬间整个人都酥了。 那种气质是他不曾见过的。 虽然他学文不成,但薛家骨子里还是有文人的基因。 到底喜欢脱俗的。 当初他一眼相中香菱,大抵也是如此。 只可惜空有眼光,却没运气。 次次都被冯一博捷足先登。 他见到黛玉的时候,就是在黛玉和冯一博定亲之后了。 薛蟠虽然有些呆愣劲儿,但也不是真的傻。 自然知道什么样的该惦记,什么样不该惦记。 冯一博原以为,黛玉和宝钗知他过来,可能会害羞回避。 就带了香菱一起,到时候也能代他去探望一二。 没想到,他和薛蟠一上船,薛母直接就留两人一起用饭。 还把宝钗和黛玉也都叫了过来。 有薛母这个长辈,还有薛蟠这个长兄在。 宝钗倒也不必刻意回避什么,黛玉自然也是一样。 何况三人也都定亲,早晚也要有接触的机会。 用罢了早饭,船已经启动。 几人就聊起了家常。 薛姨妈知道宝钗和黛玉,对冯一博的过往好奇的很。 便由她这个长辈先打开话题,问道: “一博小小年纪,就中了探花,必定吃了不少苦吧?” “回伯母的话,苦是肯定有的。” 冯一博面带微笑,却话锋一转,道: “但我从小就知道,读书苦一阵子,不读书就要苦一辈子。” 他先把基调定下,才又解释道: “冯家只是普通乡宦,我若不读书,就只靠家里的几亩薄田度日,怕一辈子连金陵都出不得。” 这话一出,对面三女都是频频点头。 就连薛蟠都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 就在薛姨妈有些奇怪儿子是不是开窍了。 却听薛蟠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确实如此,家里不行才只能读书,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读书更好,可不读也行。” 似是难得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 薛蟠一脸自得的一指自己,又道: “就算只识几字,不也一样能活得自在?” 差点以为他长进了呢! 薛姨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宝钗和黛玉也是强忍笑意。 “文龙兄此言差矣。” 这货的阅读理解能力,多少有些点偏了。 全往利于自己的方向理解。 冯一博微微摇头,笑着反驳道: “对于我这样的乡宦人家,读书是敲门砖,是一展抱负的唯一途径,也是必不可少的进身之阶。” “对于薛家这样的名宦世家,读书是试金石,也是你和人走动时,能听懂大家说话的基本素养。” 黛玉闻言眼睛一亮,小声对身边宝钗道: “这话虽说得浅显,但其意思却深。” 宝钗含笑点头,也小声回道: “冯家哥哥这是怕我哥听不懂,才说的如此浅白。” 两女说完,相视一笑。 这时薛蟠却不乐意了,皱眉道: “我虽没什么学问,却也一样走动。” “也没见哪家老亲还会之乎者也的拽文啊?” 薛宝钗不想哥哥再丢丑,接口道: “老亲自会对咱们包容,愿意让你听懂,你自然能懂。” 冯一博看向宝钗,朝她一笑。 本来他想说几句用典,让薛蟠明白明白,什么是他不能理解的。 不过宝钗的话,却也是一个意思。 他当下就对宝钗用了个,只有二人才懂的典故,道: “宝钗小姐,说的极是。” 众人并未注意他的称呼。 只有宝钗脸上一红。 她一下想起这是两人初次相遇,冯一博对她的称呼。 直到现在,她也还不明白。 冯一博一个外男,当时是如何知道她的乳名。 怕也只有成亲之后,才有机会再问了。 想到这里,宝钗的脸却更红了。 黛玉就在她身边,狐疑的看着她。 虽不知具体情形,却也看出两人之间有些猫腻。 是她还不知道的。 正这时,冯一博见宝钗的娇羞模样,就知她懂了自己的意思,忍不住又玩笑道: “娇羞花解语,温柔玉有香。” 这话听来普通。 无非是夸赞美人如花,美人如玉之类。 可就是这样普通的两句,却让宝钗都忘了害羞,黛玉也忘了狐疑。 两女都一脸诧异的看着冯一博。 他见两人情形,却忍不住一笑,道: “科举结束,我偶尔看些闲书,没想到两位妹妹也看过?” “啊?” 听他一问,两女顿时都微微慌乱。 宝钗先反应过来,道: “冯家哥哥若是不说,我还以为是你当场所做,正思虑这句味道似乎有缺。” 黛玉也跟着点头,附和道: “对对对!我也和姐姐一样想的,还在想只能用下半阙弥补一二了。” 听到两个媳妇在这胡诌,冯一博强忍笑意,点头道: “原来两位妹妹也喜好诗词,有空倒可以交流一二,我最近也偶尔会教香菱写几句呢!” 两女之所以这样的反应,是因为冯一博刚说的那两句。 是出自《西厢记》。 他只随口一说,就立刻知道两人看过这书。 说来有趣,《西厢记》的戏曲老少咸宜,谁都听得。 但剧本却是这个时代的禁忌。 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爷,是绝对不能随便看的。 或者说,就算看了也不能说看过。 这时薛蟠在旁边一脸懵逼的看着三人。 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忍不住道: “这就是不想让我懂,所以我就不懂,是吧?” 众人闻言先是面面相觑,随后哄然而笑。 薛母虽也不大知道刚刚的情形,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就连黛玉都忍不住赞道: “薛大哥哥可算说对一次!”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之后的日子,冯一博每天都来请安。 有时候薛蟠跟着,有时候就他自己过来。 和薛家母女还有黛玉,一起吃吃饭,说说家常。 冯一博风趣幽默,往往逗得三女喜笑颜开。 就连黛玉的心情,也都得到些许纾解。 不似前些日子那般,总是一个人偷偷抹泪。 有时候他走了,还会把香菱留下陪两人解闷。 香菱勤学好问,时常和两女谈诗论赋。 三人倒也相得益彰。 只是冯一博回去之后,贾琏和薛蟠偶尔会取笑几句。 贾琏可能会笑他见色忘友。 薛蟠不会这么说自己妹夫,只会说他想逃酒。 于是三人难免再喝一场。 只是两人都默契的不和贾琏多喝。 生怕他再醉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过。 船很快到了扬州,仆人大包小裹的下船。 一众人直奔盐院而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病榻前的疑惑 比起几个月前,林如海状态差了很多。 上次虽然清瘦些,但人还很精神。 可这一次见,整个人又瘦了些不说。 还倚在床头闭着眼睛。 肉眼可见的虚弱。 甚至有些形销骨立的味道。 黛玉在冯一博之前就进来了,此时还在身边伺候着。 显然她刚刚哭过,脸上两道泪痕还未及擦去。 见冯一博进来,黛玉微微一礼。 林如海听到声音便缓缓睁开眼睛,微微调整了一下身体。 冯一博连忙上前施礼,又轻声道: “叔父您慢着点!” 似乎刚刚闭目养了一会儿,此时林如海倒显得精神尚好。 一看到冯一博,脸上就浮现笑容。 “听闻一博已经是礼部郎中,果然如我所料,直升了五品。” 对这个女婿,林如海满意之余,自也十分关注。 知他过了年就官升两级,前途一片光明。 “叔父,您莫再操心一博,眼下就只好好养病才是。” 冯一博闻言摇了摇头,又看向黛玉,道: “不知大夫是如何说的?” 没等黛玉开口,林如海却洒脱一笑,道: “这几年遍寻江南名医,无非都说是肝阳亏损,心气衰耗。” 这个病症让冯一博有些诧异。 “都让我多养着,再多补补,就是个熬人的病。” 说到这,他又微微一叹,道: “只是今年我感觉要油尽灯枯了,才把你和黛玉叫回来。” 顿了顿,又笑着看向两人,道:“怕晚了,很多事不及交待。” “父亲您别胡说!” 听闻这话,黛玉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这世间就剩我们父女,你若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本来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幸好二舅兄做媒,将你许给了一博。” 林如海伸出有些干瘦的手,摸了摸黛玉的脑袋,又一脸慈爱的道: “眼下我就算走了,见了你母亲也有个交代。” 这边父女情深,另一边冯一博却陷入沉思。 若他没记错,之前听闻林黛玉也是这个毛病。 林家一家子都一样的症状。 难道是遗传病? 冯一博刚想问两句,这时林如海又道: “这次和你们一起来的,还有几位客人吧?” 听闻这话,冯一博暂时放下心中疑惑,回道: “是金陵薛家的母子三人,顺路过来探望叔父。” “还有贾府的琏二哥,老太君让跟来看看有什么能帮手的。” “还说,若是叔父大好,再把林妹妹带回去。” “岳母倒是有心了。” 林如海闻言点了点头,又道: “既然都是来看我,便让他们过来吧。” 没过一会儿,就有下人把薛蟠和贾琏带了过来。 薛姨妈和宝钗已经被安排在后宅,自有黛玉过去相陪。 “见过姑父!”“薛蟠见过林叔父!” 两人上前见礼,都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林如海笑着点头,又吩咐道: “都坐,都坐。” 这时有下人搬来两个锦墩,两人便依次坐在林如海的床前。 “文龙咱们第一次见,我却这幅模样,实在施礼。” 林如海先招呼的是薛蟠,毕竟他是客人。 薛蟠闻言连忙起身,摆手道: “叔父哪里的话,咱们都是老亲,不讲究这些。” “我们娘仨也是正好顺路,听闻叔父有恙自然要过来看看,倒是有些打扰了。” 一番话说得有模有样,林如海听得面露感激。 “之前黛玉写信时就提过,刚又听她说了一遍呢。” 提到黛玉,林如海露出慈爱的笑容,道: “说是在都中她和薛家姐姐最是亲厚,还说薛家对她也是照顾的很,有薛家姑娘一份,就有她一份!” 说道此处,林如海微微点头致意: “也真是劳你们家还顾着我家黛玉了。” “叔父客气了!她们姐妹本就聊得来,将来又是一家,自然更比别人亲厚些。” 薛蟠看了冯一博一眼,才又摆手道: “而且我妈也把她当女儿一样看的,我这个做哥哥的自也不能差了。” 说到这,他一拍胸脯,豪气道: “不管是之前还是以后,我妹妹有的,定然也不会差了林妹妹的。” 林如海闻言,连连致意,又道: “倒是让令慈和文龙费心了!” 薛蟠连连摆手,道: “叔父不必外道,说来我们也都是老亲了。” 这边客套完,林如海才又看向贾琏,问道: “劳动琏儿竟也亲自跑一趟,岳母和两位舅兄,可都尚好?” 贾琏闻言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的道: “回姑父的话,我父亲和二叔都很好,只是接到信后都很担忧姑父。” “老祖宗身子也无碍,只是担忧黛玉妹妹,才让我跟来了。” 林如海点头,道:“倒是劳岳母和两位舅兄担心了。” 之后贾琏也问了问林如海的病症,关切了几句。 原本林如海见了黛玉,精神振奋不少。 但说了半天话,又有些累了。 几人看出他有些疲累,便都纷纷告退。 林如海自也没再多留,当即点头道: “你们舟车劳顿,先去洗洗风尘。” “我不便陪你们吃酒,就让一博就代我招待一下。” 几人洗去一身浮尘之后,便由冯一博这个未来姑爷招呼着。 三人一路早就熟悉,自也无需客套。 一夜无话,自不必说。 第二天,冯一博独自到林如海这边请安。 借机将昨日的疑惑说了出来。 “叔父,请恕一博冒昧。” 翁婿二人简单聊了两句,冯一博就直奔主题,直接问道: “当初婶娘也是生病走的吗?可与叔父是一样的病?” “你的意思是……” 林如海又不傻,闻言就听出他话里有话。 冯一博点头,道:“我听闻林妹妹亦是这般症候,不过去了贾府之后,又好了不少。” “你婶娘身子娇弱,倒是和黛玉差不多。” 林如海和贾敏夫妻和睦,感情极好。 在贾敏去世后,他都没想过找个继室。 对于贾敏的死,他也很少主动去触碰。 此时听到冯一博的话,林如海才陷入那段痛苦的回忆。 “若说病症,你若不提我倒真没多想。” 片刻后,林如海面露不忍,却也皱眉道:“但你这么一说……” “似乎还真是如此!” ------题外话------ 今天停电,有点晚了不好意思 第一百二十章 盐? 林如海当然不傻。 相反,一个探花及第的人,绝对称得上聪明。 但,人一病了,精力不济。 脑袋晕晕乎乎,自没有平时转的那么快了。 再加上,林如海一直不愿面对的。 就是贾敏的死。 若是这次没有冯一博提起。 很多事,可能要等他回光返照的时候。 才能想通了。 贾敏和林黛玉确实先天体弱。 黛玉从会吃饭就开始吃药,贾敏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但在大户人家,“小病不断”算不得什么。 只要“大病不犯”,也不至于夭折。 很多活的反比一般人还长些。 原本林如海以为贾敏也是如此。 可自从他们一家来到扬州之后。 这母女俩的身子,却是越发不好。 尤其是贾敏,仅仅一年不到。 人就没了。 死的实在蹊跷。 林如海当时震怒不已,可反复查验也没查出什么来。 后来黛玉的身子也越来越差。 把黛玉送到贾府,多少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人为所致?” 林如海想起这些旧事,可说完自己却又摇了摇头,道: “如果是他人所为,那必然要有其目的。” 冯一博闻言点头,接口道: “不错,叔父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林如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 “若是差事上的事,那只要直接毒杀我就够了,没必要缠绵经年,还牵连她们母女。” “而且,我用的都是姑苏的老家人了。” 话里话外,并没有否认这个可能。 看来巡盐的差事虽肥,却也不是那么好干的! “不管是不是,我建议叔父不要在扬州继续待下去,不如换个地方休养。” 冯一博也没有什么头绪。 他也不是刑侦专业,又不是医学专业。 自也不准备追根溯源,或是对症下药。 只能简单粗暴。 先把人弄走,换个环境试试。 毕竟黛玉去了都中这段时间,情况就有所好转。 因此他直接提出邀请: “若是叔父愿意,可以随我去金陵老宅小住。” “那里都是我的人,我的东西,肯定与这边无关。” 林如海沉吟片刻,觉得脑子懵懵的。 只得问冯一博的意见,道:“若是回姑苏老家呢?” “还是去我那,起息坐卧,也都换人伺候着,除了林妹妹,这边谁也不带。” 冯一博直接拒绝,又一脸严肃道: “若全都换了还无转机,那就只能听天由命。” “好吧!” 任谁有一线生机,也是不肯放过。 林如海点点头,又苦笑道: “就是不知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坚持到那。” 接下来,冯一博雇了平稳的大船。 到了金陵又找来马车,里面铺了数层被褥。 一路慢行将林如海送到冯家庄。 薛蟠带着母亲和宝钗回了金陵,表示会常常过来走动。 贾琏到了金陵,也要去老宅看看。 冯一博把林如海身边的人都换了一茬,所有东西也都用冯家庄的。 就这样,时光一晃几个月过去。 林如海的病虽然没好多少,但也没有继续恶化。 比来此之前,精神头也好了不少。 起码每天可以出来走动走动,不至于卧床不起。 这一日,黛玉正扶着他在院里散步。 冯一博正从外面回来,迎面一礼,道: “叔父,林家那些老家人都过了一遍大刑。” “只招出一些侵吞的事来,并没发现其他。” 他把一直跟随林如海的老家人,都送到了贾雨村那边。 官府的威慑,加上大刑伺候之下。 很快就连小时候看寡妇洗澡,都招了出来。 可惜…… 冯一博摇了摇头,遗憾道: “也不知是嘴硬,还是这事另有隐情。” 林如海闻言沉默了下。 毕竟是他的老家人。 若非涉及他们一家三口的性命,如何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现在听闻似乎与他们真的无关。 林如海也不知,是该为没人出卖而高兴。 还是该为他们受刑而难过。 “唉!” 他长叹一声,道:“其实我也怀疑过,但并没发现什么。” “如今既然确认不是他们,侵吞之事,只要不重就别追究了。” 冯一博闻言点点头,道:“叔父放心,我会妥善处置,不会让他们寒心的。” “毕竟涉及主家的安全,他们大多都能理解。” 这些话当然是在安慰林如海,或者说安慰黛玉。 谁能理解毫无征兆的大刑伺候? 当然,他们理解不理解也不重要。 都是奴籍,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行。 只要主家不追究,就算官府把他们打杀了又如何? 排除了老家人的嫌疑,事情又陷入僵局。 不是身边人下毒,又能是谁呢? 林如海从来这边开始,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当初我遍访名医,说的也都大同小异。” “都说将养得当,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如海喃喃着,忽地想起什么,皱眉道: “哦,对了,只有一个江湖郎中说的和别人不一样。” 冯一博正扶着他,闻言便问道: “如何不一样?” “他说像是丹毒,需要肝来纾解,才会导致肝阳不足。” 林如海说完,又皱眉道: “可我们从未服过什么丹药,哪来的丹毒?” 冯一博闻言却有了些想法。 这个丹毒,肯定不是现代的丹毒。 而是这个时代,服用金丹的余毒。 若是别人可能不知,但冯一博如何不明白、 这金丹的丹毒,八成就是重金属中毒吧? 不服用金丹,哪来的重金属呢? 冯一博早把林如海平日用的东西送去官府。 却也没检查出来什么。 如今听到重金属中毒这个可能,冯一博才又想起件事来。 “叔父的差事是巡盐,不知叔父平日吃的盐是……” 这事按理说该是厨房的人才知道,不过林如海却直接回道: “为防两淮的盐商,我特地让人买的蜀地最好的竹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竹盐制作工艺复杂,价格也不低。 但…… 冯一博问道:“不会是在扬州买的吧?” “在金陵。”林如海摇头道。 冯一博闻言,没好气的问道: “叔父,只要在江南采买的盐,哪样逃得过两淮盐商?” “这是从蜀地直接送到金陵的。” 林如海说到这忽地想到什么,瞪大眼睛道: “除非是那店铺,是甄家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接近真相 应天府衙。 贾雨村又收到了冯一博的传信。 前些日子,刚按他的要求。 把送来的林家老家人,都下了大狱。 还动了大刑。 可那都是些奴才,又是主子让人送来的。 因此没什么所谓。 但这一次不同。 冯一博让他去拿一家盐铺的掌柜和伙计。 贾雨村就有些为难了。 且不说没有实质证据,胡乱拿人容易落下口实。 就说这金陵城里,哪家铺子没点子背景? 何况,那是个卖盐的铺子! 谁不知盐商的豪奢? 没有点背景能拿到盐引? 就算林如海是他的老恩主,这样的事他也要斟酌一下。 前些日子,王子腾刚给他来信。 说是为他累上荐本,让他安心候着。 年底之前必有余音。 贾雨村早就不想在金陵受这夹板气,更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可林如海是他的老恩主不说,还和王家也是老亲。 冯一博更是和王子腾嫡亲妹妹的女儿定了亲。 这一圈下来,就他是个外人。 只和贾家联了宗,勉强沾点边。 就在他为难之际,沾边的贾琏又上门了。 “见过时飞兄长!” 见贾雨村亲迎出来,贾琏忙笑着见礼。 “不敢不敢!琏兄弟快里边请!” 贾雨村一边扶起贾琏,一边又问道: “老祖宗可还安好,两位叔父可还安好?” 贾琏闻言笑意更甚,道: “他们自都安好,这次南下,二叔还特地让我给兄长带好。” 准确的说,就只有贾政和贾雨村有些交情。 应天府的府尊,就是贾政和王子腾联手推举的。 两人一边寒暄着,一边就进了内堂。 分宾主落座之后,贾琏也不客气。 他啜了口茶,便开门见山的道: “不瞒兄长,这次来江南,我是为了我家林姑爷的事。” 贾雨村闻言也不装傻,点了点头,道: “这事前几日一博让人来找过我了。” 言外之意,自己已经帮手过了。 “听一博说了,兄长前些日子帮了些忙,想必也知道事情的严重。” 贾琏一脸平淡,却又把贾家的态度亮明,道: “这次虽有一博一起回来,但老祖宗还是不放心,让我跟来帮着操持一二。” “若说在别处就算了,这家铺子既在金陵,这可是我们的老家,自是不能罢休!” 贾雨村闻言有些犹豫,道: “琏兄弟亦是金陵人,自知金陵城权贵如过江之卿。” “这盐铺生意,又岂是一般人能觊觎的?” 这话贾琏听了难免嗤笑一声。 别处不敢说,但在金陵,贾家还是排得上号的。 金陵护官符上,四大家族赫然排在前列。 “若是平时,贾家自也不会得罪人。” “但林姑爷被害成这样,若是再无动作……” 说到此处,贾琏的笑意渐渐收敛,一字一句的道: “怕是整个金陵就忘了贾家的派势!” 贾琏说完看向贾雨村。 他明明脸上笑着,眼神却没有笑意。 “若能破了这桩案子,贾族自有厚报。” “若是胆小怕事,那我就去找别的衙门,咱们一别两宽,就别再提什么联宗了。” 这话几乎说绝,贾雨村不接也得接。 “唉!” 他脸颊的肉不自觉跳动了一下,又叹了口气,才道: “一博也真是的,他让人来说一声,我照办就是,何必劳烦琏兄弟来一趟呢?” 贾琏一听,就明白这是答应了。 当即露出笑脸,道: “毕竟咱们是同宗兄弟,我说话更方便些不是?” “而且一博说他是当事人,要避嫌一二。” 贾琏受冯一博所托,来应天府摆出了派势。 冯一博却躲在后面,一次都没露面。 “一博真是谨慎的过头。” 贾雨村想起上次薛蟠的事,更是摇头叹息,又道: “琏兄弟放心,这事我一定办好。” 既然无法拒绝,那就只能用心。 “那就有劳兄长了。” 贾琏得到想要的结果,便告辞离开。 没过多久,甄府之中。 甄应嘉听了来人汇报,顿时皱眉道: “这个贾化竟敢拿我们的人?” 来人名叫德福,本是甄家内府的一个管事。 偶尔也帮甄应嘉处理一些脏活。 此时闻言便连忙纠正道:“主人,这个铺子没人知道是咱们的。” “就连掌柜也不知道背后是谁,只是照章办事而已。” 甄应嘉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道: “如此说来,他们查不到什么了?” “绝对查不到咱们头上!” 德福自信一笑,又道: “就连一直制作这竹盐的工匠,我也已经让人……” 说到此处,做了个割头的手势。 原来这竹盐珍贵,主要因为制作程序繁琐。 反而原料都是一般。 而甄家下毒的方式极为隐秘。 是用有毒的矿盐,代替了制作竹盐的原料。 制作出来的竹盐看不出任何不同。 实际却是一种慢性毒药。 若是让冯一博知晓过程,可能会猜测是其中重金属超标。 但以这个时代的手段,自然是检测不出来的。 不然以林如海的谨慎,也不会着了道。 这种竹盐珍贵,只有主家的小灶才能使用。 因此只有一家三口中毒。 贾敏体质本就弱,没多久就承受不住。 林黛玉虽也体弱,但年纪小,口味也清淡。 吃的反而不多。 林如海体质最好,却也摄入最多,终是没能扛住。 才在今年病倒。 可能有人会说,林如海的姨娘不用吗? 却不知对于林如海来说,没生孩子的姨娘。 不就是下人吗? 除了对贾敏母女,林如海对其他人的薄凉。 从妙玉生母身上就可窥一二。 所以,如此珍贵竹盐,自然只有主家才能每天都用。 其他人偶尔少量进食,却也无伤大雅。 林如海一直是甄应嘉的一块心病。 却因其身份,不好激烈下手。 否则牵扯太多,难免引起反弹。 原本下毒极为隐秘,眼见就要成功。 可现在看来,还是功亏一篑。 林如海竟似要缓过来了! 甄应嘉顿感棘手。 “主人,要不我们派人过去,直接……” 德福又是对着脖子一割。 甄应嘉沉吟了一下,却摇了摇头。 “他若不傻,定然有所防备。” “除非有大股人马,不然很难接近。” “而且,此时我们不宜再有动作,以免被人顺藤摸瓜。” 德福闻言有些不解,犹豫道: “可是我们不动,他们就猜不到是我们了吗?” 甄应嘉也不敢确信,闻言眼神有些飘忽。 “希望他聪明些,能珍惜眼下,若不知惜福,敢四处攀扯……” 说到此处,他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 “那我们也只能施以辣手了!” 德福皱眉道:“怕是那时就晚了吧?” 甄应嘉也觉得还是要有所安排,便吩咐道: “先派人盯住林如海和那个冯渊!” “若是他们派人往京城去……” 顿了顿,他眼神微眯,冷哼两声不言而喻。 “哼哼!” 第一百二十二章 报复! 真相有时候很重要,但有时候又没那么重要。 那天林如海脱口而出,猜测可能是甄家所为。 可之后任凭冯一博如何再问,却都不肯多说一句了。 直到贾琏过来,和冯一博见面。 两人说起贾雨村那边的情况。 “贾时飞按我们说的,把那家铺子封了。” “查了个底朝天,却也只查到和一个制竹盐的老工匠有关。” 说道此处,贾琏却一脸无奈,道: “可等人去的时候,老工匠已经死在家里好几天了。” “这事到此就中断了。” 林如海正好过来,闻言顿时大急。 “此事到此为止!你们俩都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贾琏不知那天的情况,还以为林如海只是担心两人亲自去查,会有什么危险。 当即笑着道:“姑爷莫要担心,我们不会亲身涉险,而且贾家在金陵还没怕过什么!” 林如海有苦难言,只道: “不是怕!是这事没那么简单!” 贾琏顿时觉得被看轻了,当即表态道: “姑爷放心,贾琏今天敢说,就算这事是宗室所为,也定要让他给个交代不可!” 林如海见状,知道必须要透漏一点。 不然两人还会继续追查。 他先瞪了冯一博一眼,才对贾琏道: “这事复杂远超你们想象,别说是宗室,就算是当今圣上也要三思!” 这话一说,贾琏顿时吓了一跳。 一时间,甚至不知该如何接口。 冯一博自然知道林如海说的是甄家。 也知道林如海瞪他,是因为他明明知道这事。 却还想着追查。 贾琏在场,有些话不能明说。 冯一博只道:“既然叔父认定是那边,那我就心里有数了,之后也不会再追查了。” 林如海闻言稍稍放下心来。 可随后又觉得不对劲儿,诧异的看向冯一博,问道: “你确认这个做什么?” 冯一博笑而不语,什么也不肯多说了。 贾琏莫名其妙,感觉明白了什么。 却又什么也没明白。 之后一段时间。 冯一博让林家父女,喝了大量豆浆、牛乳。 日常补品也都是极品燕窝。 两人的身子,在这些优质蛋白质的滋补,和解毒之下。 也是一天好过一天。 就连原本病恹恹的黛玉,脸上都有了些许红润。 豆浆、牛乳倒是还好。 虽然每天都有也算奢侈,但还毕竟也是常见之物。 只要肯花钱,还是能搞定的。 可极品燕窝当做日常补品,林家父女就惊诧莫名了。 尤其这燕窝品相之好,一看就不是大魏出产。 而是来自海外。 不是说大魏的东西不好,而是燕窝本就是海燕的窝。 最好的多是来自海上。 能日常供给这样的东西,可不仅仅是财力。 对于这件事,林如海忍不住问过一嘴。 冯一博只说在海上有些生意,顺便从南洋收的。 林如海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毕竟女婿有本事,他也只有高兴的份儿。 薛家娘仨回金陵之后,薛蟠时常带着宝钗来冯府这边走动。 见黛玉的脸色日渐好转,宝钗也为之高兴不已。 两人感情甚笃,倒是让冯一博欣慰不已。 虽然他现在严守礼教,但两女经常同塌而眠。 让他期待着加入的那天。 贾琏眼见林家父女身子越来越好,也为之高兴。 本来他该回都中复命。 但一来黛玉不想回去,他无法和史太君交代。 二来,上一次帮冯一博传话贾雨村。 冯一博也没让他空手而回。 所以,这些日子贾琏先是流连于花街柳巷。 后来剩下的银子不多,干脆买了个小丫头做妾。 在老宅这边不亦乐乎。 若是没钱了。 或是去冯府走动。 或是找薛蟠交流。 虽然四处打秋风,没有个正经来钱的路子。 但没有王熙凤管束,日子却也滋润的很。 可这边都越来越好,另一边的甄府之中。 甄应嘉却收到个天大的噩耗! “什么?你说我们的商队失踪了?” 甄应嘉一脸不可思议。 恨不得现在就弄死,面前这个负责海外生意的甄有财。 上次让他清扫倭寇老巢,他就侵吞了两家。 还以为自己不知道。 这次又出了大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份! “不错!” 甄有财不知道已经被惦记上了。 先是一脸凝重的点头,又道: “而且不是一支,是几乎所有!” 这还不算,他又补充道: “凡是打着甄家旗号的商队,陆续都在海上失踪了!” “现在人心惶惶,整个江南……不!” “应该说整个东海,没有船队敢挂甄家的旗帜了!” 这话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 就算是大魏的水师出动,也没可能无声无息的消灭了这么多船队吧? “这是有人在针对我们?” 甄应嘉起身踱步,来回走了好几圈。 依旧没能平静下来。 他有些烦躁的道:“难道是闽越那帮人?” 说完又自我否定,道: “不对啊!他们虽然和咱们不对付,但也没这个胆子!” 甄有财见他烦躁难安,说气话来自也小心翼翼,道: “主人,你说会不会是……倭寇?” “倭寇?” 甄应嘉皱眉,随后摇摇头,道: “就凭那些废物,哪敢动甄家的商队?” 江南的倭寇被冯一博一战几乎全灭。 但东南的倭寇依旧猖獗。 只是,最近似乎也没了动静。 听说泉州那边,已经消停好几个月了。 甄有财觉得这些倭寇可能在憋大招,自然有不同意见。 他委婉道:“大海茫茫无际,失踪了几只船队根本无从寻找。” “对了!” 甄应嘉闻言想到什么,顿时眼睛一亮,道: “船队无从寻找,但他们劫去的赃物,总要有地方消化!” “给我查!必须查出来是谁做的!” 甄有财闻言如蒙大赦,也不再纠结是谁 只连连应道: “好好好,我这就去安排!” “快去!给我查,我要是知道是谁,一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等甄有财走了,甄应嘉整个人都堆了下来。 他无力坐回位置,如烂泥一样摊在椅子上。 口中喃喃道:“若是没了商队,两淮那边的亏空怕是一百年也补不上了!” “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针对甄家?” 第一百二十三章 甄家的迷惘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冯府的后宅之中。 一个小丫鬟正帮忙数着节拍。 一群女孩儿都做着奇怪的动作。 “姐姐,我真不行了!” 没过一会儿,黛玉就上气不接下气。 累的面红耳赤。 宝钗倒是悠然自得,额头才微微见汗。 她转头见黛玉的模样,笑着鼓励道: “半截香马上就燃尽了,妹妹再坚持一下!” 晴雯也跟着一起动作,一边做一边也劝道: “姑娘,冯大爷说每天活动活动,对身子有好处的!” 雪雁年纪小些,也微微气喘,但依旧附和道: “可不是嘛!” “这些日子,姑娘饮食起居都按大爷说得做,身子可是好太多了呢!” 其他丫鬟也纷纷出声鼓励。 “林姑娘再坚持坚持,马上就要休息了!” 所有人都知道,对这位姑娘来说。 没什么比身子更重要。 黛玉自然也明白,却依旧叫苦不迭。 她一边踢打着手掌,一边哀叹: “呜呜呜!可这个什么毽子操好丑啊!” 黛玉知冯一博好心,自然不会说他的不是。 只能怪到这个毽子操上。 但这话却立刻引起了,在前面领操的,冯府特派丫鬟,香菱的注意。 她一边标准的做着动作,一边反驳道: “林姑娘这话说的可有些偏了,大爷是那天看咱们踢毽子,才专门编的这套健身操呢!” “虽说着让咱们都练,但谁不知道大爷是为了姑娘?” 林黛玉闻言顿时讪讪。 没办法,谁让她身子弱。 人家宝钗每次过来也都跟着练。 但一刻钟的时间,对她来说不过刚刚热身罢了。 哪像自己要死要活的? 当然,还好没让冯一博看见,不然肯定让宝钗加练。 这套后世风靡的毽子操,只是最基础的。 等黛玉能跟得上,后面还有《牛仔很忙》、《龙拳》什么的。 若是冯一博知道宝钗也连,自然不介意提前拿出来。 让享受单独加练的待遇。 这边黛玉健身,练的欲仙欲死。 另一边的甄家,被一个消息气的要死。 就在甄家的船队,和挂了甄家名头的船队,失踪不久之后。 泉州卫给南京兵部,传来一份军情。 “近日,因各处港口关闭,致大量商船在宁波和泉州两处港口拥塞。” “泉州卫水师日常巡逻过程中,发现了大量倭寇集结。” “随后不久便接到军情,有近百艘商船失踪。” “此疑为倭寇所掳,遂泉州卫水师加强巡海的强度,以震慑倭寇。” 落款处,“泉州卫指挥使刘昭。” 甄应嘉看着刚得到的消息,一脸不解的自语道: “真的是倭寇所为?” “江南这边的倭寇都是废物,难道东南的倭寇却成了气候?” 正这时,甄有财被人叫了过来。 “主人!您找我?” 甄应嘉把军报递了过去,依旧带着疑惑,问道: “你觉得这是真的嘛?” 甄有财皱眉把军报都看了一边,也是一脸不解。 “主人,这事倒是像真的。” 他沉吟了一下,又道: “这刘昭想必也不敢在这样的军情上作假,只是……” “唉!” 甄应嘉听他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 “你也发现了,是吧?” “嗯!” 甄有财凝重点头,道: “就算真是倭寇做的,为什么只针对我们甄家?” 甄应嘉也是这个意思,闻言也皱眉沉思。 这时,甄有财又道: “主人,你说会不会是这个刘昭做的?” 这话让甄应嘉愣了一下,但随即又摇头。 “倭寇没这个本事,泉州水师有?” 甄应嘉一烦躁就坐不住。 他起身来回踱步,嘴里也喃喃道: “刘昭就算有点能耐,才去泉州半年,能有什么作为?” 这话让甄有财的思路一下打开,眼睛一亮,道: “主人,你说这个刘昭一直和冯渊来往密切,会不会……” “你是说……” 甄应嘉一听冯渊,顿时也眯起了眼睛。 半晌后,才道:“他学会了冯渊练兵的方法?” “对啊!” 甄有财用力点头,理直气壮的道: “冯渊用三个月练出的精兵,对阵倭寇可以以少胜多。” “这个刘昭去了半年,没准也练出一只精兵。” 他越说越觉得有理,越说越觉得对味。 最后还做出结论道:“那他悄无声息的灭了我们的船队,也不是不可能!” 甄应嘉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 “就算他有这个能耐,可刘昭为什么要对付我们?” “啊这……”甄有财顿时无法回答。 两人探讨半晌,最后还是彷徨无果。 等甄有财出去不久,德福又被人叫了过来。 甄应嘉直接问道:“林如海那边如何,可有什么动作?” “没有,自从去了冯家庄,就再也没出来过。” 德福摇了摇头,又想起什么,道: “只是我们的人想混进去,却被冯家庄的庄丁给捉了。” “哦?” 甄应嘉闻言想起刚才和甄有财的话,点头道: “这冯渊善于练兵,倒也算是正常。” 说完又问道:“他们可有发现什么?” “没有!” 德福摇头,道: “我派去的本就是个惯偷,被庄丁送到官府。” “他熟门熟路,花了点小钱,没多久就出来了。” 甄应嘉知他办事妥当,点了点头,又问道: “他们可有派人去都中?” “也没有,他们只派人来过金陵两趟。” 德福再次摇头,又补充道: “期间和薛家还有贾家来往密切,但两家最近也没人回都中。” “大难不死,懂得惜福了?” 甄应嘉还有些不信,又摇摇头,自我否定道: “也许他真的是个聪明人吧?啧啧!” 咂了咂嘴,遗憾道: “早知道当初先等等,不急着对他动手了。” “当初我们也是没办法,谁让他调取盐院二十年间所有的盐引情况了!” 德福闻言却不同意,又回忆道: “若非他没有后续动作,我可能当时就要施以辣手。” 顿了顿,又阴狠道:“而且,就算他是个聪明人,这种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中毒的事,经过了应天府,金陵稍微有点心的人,全都知道了。” 甄应嘉知道德福是想硬来,拒绝道: “等风头过了,再看看情况吧!” ------题外话------ 推荐一本朋友的书! 也是我这本书的榜一大哥! 很硬核的医生手术文,喜欢职业文的不要错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意外顺利的海外发展 甄家吃了大亏,却连对手是谁都还没搞清楚。 暗中主导的这件事的,自然是冯一博了。 不论是在冯家庄,还是海外。 甄家都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具体情况。 他们想在冯家庄周围布控。 冯一博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但位置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说十里八村,出现几个陌生人有多乍眼。 就说庄子他经营多年,暗桩早就已经形成机制。 凭甄家派来的人,如何能瞒过庄丁的眼睛? 抓还是不抓,都在一念之间。 当然,冯一博在冯家庄的选择。 只是敲山震虎。 而海外的策略,则是…… 一网打尽! 冯一博早就想对甄家动手了! 林如海被下毒,只是其中一个诱因。 就算没有这事, 从冯一博知道甄家和倭寇有勾结的那一天。 他和甄家就必然有这一天。 开玩笑,这里可是金陵! 但凡冯一博有那个能力,就绝对容不得。 在这里有人和倭寇勾结! 不然百年之后。 是不是还要在夏天举办淫祀? 是不是还要在庙里供奉倭人? 当然,若是之前的冯一博,也只能暂时选择隐忍。 因为实力的差距太大。 甄家一个手指,就能碾压他在江南这点基业。 但现在冯一博却敢于这么做了。 因为他在海外已经有了根基,也有了动手的底气。 狗子在流求的发展,顺利到让冯一博觉得匪夷所思。 抵达流求之初。 狗子一切按照冯一博的计划。 先是扫除了几股倭寇,用一些物资让当地的土著迁徙。 顺利的占领了鸡笼山一带。 按照冯一博说的,果然发现一处天然良港。 原本这些都让狗子,对冯一博的计划有着十足的信心。 但建好了水寨之后,就有几股不知天高地厚的倭寇,来袭击港口。 于是,狗子没有急着往鸡笼山的盆地进发,而是先沿着海岸线清扫倭寇。 这也算是因地制宜,避免后路被人斩断。 没想到的是,这一稍稍脱离冯一博计划的举动。 却引起了岛上一股隐藏势力的注意。 准确的说,这股势力是原住民组成的一个准王国。 之所以是准王国,是因为它只是由多个族群组成的松散联盟。 这个联盟主要在流求中部和北部,与闽越移民有些交流。 但不多。 掌握这股势力的是一位女王,被闽越移民称为: “番仔王” 这个联盟是由近百个部落村庄,数个不同族群的原住民组成。 总人口约有十余万人。 大多分布在流求中北部区域。 他们之间也是一盘散沙,彼此偶尔也有些攻伐。 但名义上,都尊奉同一位女王。 很少有人知道的是。 这位女王的丈夫,是个汉人。 眼见北部海岸,经常侵扰他们的倭寇被一扫而空。 很多原住民都见识到了,这些新来之人的战斗力。 这位亲王,也就是女王的丈夫。 得知后就知道来者不善。 他们的选择怕只有两个。 要么合作,要么战争。 于是他代表女王,派人来和狗子沟通。 双方在一处开阔地,进行了友好的会谈。 并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女王名下的部落,可以和狗子友好相处。 并开放交易。 但前提是,要和他们联姻。 就像这位亲王一样。 当然,这位亲王是被倭寇掳来的工匠。 所以并不算什么联姻。 倒像个赘婿。 狗子铭记冯一博的教导,并没有一口回绝。 而是亲回金陵,与冯一博沟通了这事。 正如狗子所料,冯一博没有多想,立刻同意了合作。 并提出两个要求。 一是原计划中的土地,也就是北部盆地和北部小平原。 这部分可耕种的土地,必须卖给他们! 二是让他们可以在原住民中征兵,用以弥补他们弓箭手不足的缺陷。 至于联姻的人,就定下了没回来的猛子。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 等狗子带着猛子过去,对方却没看上。 对方明确表示,条件好说。 但联姻的,必须是读书人。 这自然是那位亲王的主意。 虽然他只是个工匠,但他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嫁给一个读书人。 这可能就是一个汉人,最后的执念。 最后只能是狗子这个探花的伴读,牺牲了美色。 成功成为联姻的人选。 猛子为此,还差点想兴兵把女王给灭了。 借此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魅力。 除了狗子在流求那边发展的极为顺利。 成为在流求唯一可以,和几乎所有部落沟通的驸马。 甚至将来在冯一博的支持下,可能还会成为这个小王国的亲王。 还有就是…… 刘昭去了泉州。 因为大鼻子岛的功劳分润给他一半,刘昭也官升两级。 他从倭患被解决的江南,被调到目前倭寇侵扰最严重的闽越一代。 出任泉州卫的指挥使一职。 闽越的倭患,其实比江南还要早。 但这边比起江南的武备松弛,卫所兵多少还有点战斗力。 起码和倭寇能打得有来有往。 不至于动不动就被倭寇击溃,甚至全歼。 尤其是泉州水师,和澎湖宣慰司的水师互为犄角。 让倭寇一直只有零星劫掠,不敢大规模进犯。 不然,就要被包夹在流求海峡中间。 倭寇的船又没有水师的快,很可能被歼灭于海上。 冯一博回了都中不久,刘昭就去了泉州。 狗子在流求站稳脚跟后,就得到消息。 他第一时间就到泉州见了刘昭。 两人也是旧识,很快达成共识。 还是冯一博的老规矩。 狗子带人清理倭寇,功劳归刘昭。 而刘昭在官面上,为他们保驾护航。 至于甄家的船队,为何能无声无息的消失。 很大程度上,也与刘昭有关。 狗子手下的人,多是新军的老兵。 全都有制式装备。 在得到冯一博动手的命令之后,狗子就让人挂着泉州水师的旗帜。 对外说是在流求海峡巡海,以震慑倭寇。 保护大量前往泉州的商队。 实则就是找到挂着甄家旗帜的船队,接近后直接突袭。 财货分了刘昭一成,其余运到流求。 俘虏也被送到流求开荒。 冯家在流求的地盘,主要是北部盆地。 只要扼守住两条通道。 这些俘虏,想跑都没处跑去。 要么留下开荒。 要么进山被野兽吃掉。 或者被原住民捉住。 运气好的话,可能称为奴隶。 运气不好,碰见的是猎头族…… 那就只能把头骨借人家用用了。 不知不觉,冯家的船队仅仅大半年的时间,就已经有了两百多艘船。 其中福船就有八十多艘。 从倭寇缴获的朱印船八十多艘。 其他各类船只四十多艘。 放眼在整个东海,也已经是首屈一指的船队。 不过平时都是化整为零,只少数几次集体出动。 为的是对付倭寇。 知道的人不多。 也只在少数人中流传着。 东海龙王座下,黑狗王的传说。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家人不说三家话 因为受不了太剧烈的运动,黛玉每每都是一脸哀怨。 晴雯和雪雁也怕累坏了姑娘。 多次和香菱进行抗议。 不久之后,香菱就带着新玩意来了。 这次不用蹦蹦跳跳,都静态的动作, 哦,对了。 还要加上冥想、呼吸。 乍一听,像是道家的东西。 但黛玉练上才知道,根本是两回事。 最开始的动作很简单。 只是盘腿冥想,调整呼吸。 但后面的动作,却是越来越难。 甚至有的,还有些…… 羞耻。 比如双手撑地,屁股朝天之类。 好在这是在内宅,只有丫鬟、婆子。 为了健康的身子,黛玉勉强跟着做了。 但羞耻就算了! 后面的动作做起来,怎么比跳毽子操还难? “香菱,这些真的是……” 林黛玉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她双手努力的朝前伸出,左腿向后用力伸着。 只有一条右腿支撑。 颤抖的原因,就在这里。 才几个呼吸的功夫,她的右腿就已经支撑不住。 话说一半,就身子一歪。 还好,被守在旁边的晴雯和雪雁联手扶住。 两人紧紧抱住黛玉。 生怕她一个不稳,再摔出个好歹来。 黛玉站稳之后,松了口气,道: “这真的是冯家哥哥教你的嘛?” “自然是大爷教的!” 冯府特派形体教练香菱,本来在前面保持着平衡。 见黛玉停下,她也收回动作。 “这是最后一个动作了,姑娘再坚持坚持。” 她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 不顾黛玉哀怨的眼神,笑着道: “姑娘要是歇好了,咱们就继续吧!” 坚持坚持! 又是这话! 黛玉面色一苦,无奈的准备继续。 “香菱,那能不能等姐姐来了,我和她一起做啊?” 这绝不是祸水东流。 只是单纯的想寻个借口,少练一点罢了。 黛玉一脸期盼,希望香菱能手下留情。 可香菱却视而不见,直接掐灭了那一点想偷懒的小心思。 “宝姑娘身子健康,做不做都行,但林姑娘必须要做,这是大爷交代的。” 正是因为香菱身上有一股呆劲儿。 只要是冯一博说的,她都奉为圭臬。 才会被冯一博派来,帮黛玉锻炼身体。 “噢……” 黛玉弱弱的应了一声,放弃最后的幻想。 伸胳膊伸腿的努力保持平衡。 “换腿!现在肩膀放松,再停留五轮呼吸,我们就做下一个姿势。” 随着香菱的呼喊,黛玉再次发出哀鸣。 “呜呜呜!” 这和毽子操没差别啊! 冯家哥哥怎么会这么多姿势啊? 会很多姿势,被埋怨的冯一博,此时正在书房之中接受感谢。 “一博,真的太感谢你了!” 薛蟠一脸感佩,恨不得给冯一博跪下磕一个。 “要不是你那些海外的稀罕物,我家店铺已经有不少都要裁撤了。” 他虽是个撒手掌柜,却也知道自己家的店铺,很多都开始赔钱。 因此和母亲商量着,就想出手一部分。 虽有败家之嫌,却也是无奈之举。 可自从上次冯一博找他,说要借薛家名义停靠口岸。 各种抢手的洋货,就源源不断的运到薛家的店铺。 就算有人从中捞取些好处,薛家还是扭亏为盈。 更何况…… “还有一博你的那些账房,可太厉害了!” 相比货源,薛蟠明显更眼馋这些账房。 说起这些,他就有些激动。 “你不知道,他们下去转了一圈,让我家店铺都改为你家那个法子记账之后,很多店铺的情况,就一眼可知了!” 薛蟠的眼睛亮晶晶。 对一个撒手掌柜来说,这样的团队简直是梦寐以求的。 可惜,他知道这些人是冯一博亲手培养的。 相比之下,自己培养的那些…… 想到这里,薛蟠叹了口气,道: “我家那些老家人、老伙计,从此应该再不敢有任何欺瞒了。” 说到这里,还特地补充道: “我不懂,但宝钗帮我看了,说你这个法子,是大魏不曾有过的!” “所以,那些人没弄明白如何作假之前,薛家无忧了!” 薛家不仅多了一条源源不断的海外货源。 还有冯家专业的财务团队,帮他清理了各处账目。 清查出来的贪墨,简直触目惊心。 清理了一大批掌柜、账房之后。 原本处于亏本状态的薛家,直接满血复活。 不仅生意重新兴隆起来,赚得盆满钵满。 原本的亏空,也追回大半。 这就是薛家得到的好处。 最近终于清查结束,薛蟠把冯家的账房原璧归赵。 还亲来感谢一番。 “我也只能帮上一时罢了!” 冯一博闻言摇头,苦笑道: “说句不该说的,文龙兄你要是还一如既往游戏人间。” “用不了多久,该做假账还做假账,该赔钱还是要赔钱。”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薛家的摊子又大。 难免会出现侵吞,贪墨等情况。 现在的情况,也只能维持一时。 若薛蟠后续还是撒手掌柜,早晚还是要在这上面吃亏。 没想到薛蟠倒是想得开。 听了冯一博的话,他无所谓道: “我也想光宗耀祖,继承祖上遗志,但我也知道自己的能耐。” “原本不掺和,就是维持现状的最好办法了。” 说到这里,薛蟠还有些得意。 看着冯一博,咧嘴一笑,道: “现在有你帮忙,才有了如今的景况,我自问已经无愧于薛家了。” 薛家确实得了极大的好处,但冯一博也一样得到了想要的。 他以薛家船队的名义,可以随意停靠江南各港口。 就连东南的口岸,也大半都给面子。 在大魏,紫薇舍人薛公这样开国功勋的名头。 任谁都要高看一眼。 何况又有皇商的名义。 而且冯一博的船队壮大之后,海外的洋货尤多。 也需要一个稳定的销售渠道。 与其便宜别人,不如找信得过的。 也算投桃报李。 所以才都交给薛家处置。 他没少赚一分,还能让薛家跟着喝点汤。 清理蛀虫,也只是顺手而为。 “说来,我家人丁单薄。” “好在和薛林两家结亲,能帮上的,我自然义不容辞。” 冯一博微笑着摆手,道: “所以啊,咱们一家人,不说……” 说到这,犹豫了一下,才道: “三家话!” 第一百二十六章 信任的程度 “说句实在话,若是没有一博你,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薛家的生意一点点,败在我的手上。” 薛蟠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无力感。 有的只是坦然。 这种对自身景况的透彻,倒是让冯一博有些刮目相看。 “这个你拿着!” 薛蟠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上有镂空龙形纹饰。 冯一博一愣,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也没伸手去接。 见他如此反应,薛蟠就解释道: “这是太祖皇帝赐给我祖上的,是我家祖宗的随身之物。” “薛家子孙,还有老家人,大多都认得此物。” 薛蟠难得郑重,一板一眼的竟给冯一博系上,才道: “因此,这东西当可作信物使用。” “别了吧!” 冯一博有些受宠若惊,看着明显有皇家气象的玩意,迟疑道: “这样的祖传之物,又是御赐,如何能送人?” “你就安心拿着就好,不是这样的好物,还不足以送你!” 薛蟠不会打结,直接系了个死扣,道: “以后你在别处,若需要薛家的配合,持此物就能调动当地一应店铺、人手、资金。” 真正的家主信物,还是家主本人。 和他的印信。 而这样的信物,自然不是传承之物。 而是代表一种…… 信任! 虽然看起来,两家是合则两利。 但任谁也明白,薛家不是冯一博的唯一选择。 甚至,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的好事能轮到薛家,只有一个原因。 就是因为联姻。 所以薛蟠和母亲还有宝钗,商量了一番之后。 明白虽然将来是一家人,但也要有更深层次的绑定。 娘仨知道冯一博是做大事的。 几年就把生意做到海外,还做得比薛家二房那边还大。 他们能付出的不多了。 除了遍布大魏的店铺,可以作为出货渠道。 薛家还能给的,就是真的把他当做家人一样看待。 虽然不是把生意交给冯一博,但这样的权限也足以表达。 除了他们,谁家也给不了这样的信任! 冯一博已经明白薛家的意思,当即便也不再矫情。 只道:“不管怎么说,咱们也都是一家人,若将来薛家需我帮手,文龙兄尽管找我便是!” 薛蟠等的就是这句话。 两人随后就深入合作的事宜,稍稍展开了一点讨论。 当然,主要是冯一博在说。 薛蟠在点头。 说到最后,薛蟠打着哈欠告辞。 临走前道:“下次再说这种事,我带几个掌柜,实在不行,我带着宝钗来吧!” 冯一博哭笑不得的道:“搞了半天,我白说了是吧?” “没有没有,我听不懂的也都记下了。” 薛蟠连连摆手,讪讪一笑,又道: “我回去和人商量一下,再具体的让他们来和你家说。” “行吧!” 冯一博也知道他的德性,叮嘱道: “若是派人过来,就让他们找陈伯就行。” “好!那我就先告辞了!” 刚走到门口,薛蟠又忽地转身,似想起什么道: “对了,一博!” 冯一博疑惑的看去,就见薛蟠挠了挠头。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扭扭捏捏的道: “一博你说哈,我们都已经是这个程度的亲人了,那能不能……” 说到这里顿了顿,薛蟠还挤出个谄媚的笑容,道: “把你那账房,送我几个使着啊!” 好家伙! 专业财务团队,甩手掌柜的最爱! 冯一博最后还是答应了。 不过不是送人,是借他几个。 让人帮薛家陪养些信得过的账房。 毕竟账目这样私密的东西,还是尽量少假他人之手最好。 除了冯薛两家更为紧密,越发频繁的互动之外。 最近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冯家庄周围的人撤走了。 这说明海外的事,甄家并没查到冯一博身上。 事实上,甄家查到了一点线索。 虽然没有记号,但很多东西还是有迹可循的。 他们丢失的货物,有一部分是从刘昭手里流出来的。 不过量不大,远远达不到甄家失去的那些。 最后甄家只能当做是,刘昭剿倭的战利品。 这半年刘昭接连报捷,前后斩杀倭寇数千。 若非他已经是正三品的指挥使,早就又升官了。 不说升无可升。 因为再往上走,就要封爵了。 仅靠剿倭,还是有些难度。 其实按照他现在的功劳,封个爵位也足够了。 至少是个二等男爵。 但爵位在大魏已经数代没有新封。 老一代的勋贵,也都在降等袭爵。 京中,以及边军,虽还是勋贵把持。 但这些勋贵们的爵位,却都即将归零。 多是一等子,二等男之类。 下一辈儿的再降两等,就没几家有爵位可袭了。 对于刘昭斩杀倭寇,甄家并无怀疑。 他们与东南倭寇没有勾连,但也多少知道一些情况。 这大半年,确实有不少倭寇消失。 最后成了泉州卫的功劳。 甄家撤回人手,还有一个原因。 就是扬州盐院来了新的巡盐御史。 而且,并没有查甄家的意思。 这才是甄应嘉勉强放心的原因。 起码证明,林如海即使是死前,也没有捅破甄家的事。 甄应嘉着急,准备重新组织出海经营。 没办法,除了这条路,他没得选。 同时,他给都中去信,问候了一下宫中的老祖宗。 只要这位还在,甄家就永远有机会重头再来! 甄家这边忙着重新组建船队不提。 冯一博这边,近几日也准备回京销假了。 这一趟,出来有半年时间。 若再不回去,怕都没人记得有他这一号人了。 林如海的身子虽不至大好,但也再无性命之忧。 他也要和冯一博一起回京。 巡盐御史已经有人接任,他回去要交了差事,回兰台寺任职。 一起要走的,还有贾雨村。 经过王子腾的不懈努力,他终于卸任应天府,要进京补缺了。 得知还冯一博要进京,便提出顺路一起走了。 最后,还有贾琏。 和他在金陵买的小妾。 这些人,凑了两船。 男人日间,或谈论时政,或饮酒行令。 女人则大多陪着黛玉练练瑜伽。 除了黛玉叫苦不迭,倒也各自快活。 ------题外话------ 感谢昆临远山的接连打赏! 感谢诸位大佬的月票支持! 第一百二十七章 如饥似渴 众人在金陵码头汇合,上船后一路直奔都中。 白日里。 两船齐头并进,尽收江边美景。 冯一博和林家父女一船,方便随时伺候。 黛玉在香菱的监督下,已经渐渐适应瑜伽。 甚至几天不练,就觉得筋骨没有舒展。 不过因为动作不雅,她倒是从没在冯一博面前练习过。 都是躲在房间里,自己练习各种姿势。 冯一博大多时候,都在陪着林如海说话。 黛玉在旁安静倾听。 翁婿二人都是探花及第,倒是有不少共同话题。 林如海不时还会指点他一些为官之道。 很多冯一博只一知半解的东西。 到了林如海这边,都是举重若轻。 很多在冯一博看来复杂的问题。 到了林如海手里,也能迎刃而解。 冯一博每每都觉受益良多。 林家四世列侯,家学之渊源,不是冯一博这样的乡宦子弟能想象的。 尤其对于官场的透彻,简直堪称是大魏官场活字典。 这样的东西,其实也是大族和寒门最大的差别。 大族子弟从小熏陶,很多东西都烂熟于心。 而寒门出身,却只能依靠自己。 很多时候,都是碰个头破血流,也许才能勉强明白那些。 人家从小就习以为常的东西。 冯一博虽有李守中教导,但学到的更多是学问。 很多东西李守中也是明白的,却又与他自己的理念相悖。 自然也不会教给弟子。 如今林如海卸下巡盐的差事,难得有这样的闲暇。 正好调教一下这个女婿,避免他走弯路。 于是,一个有意指点,一个如饥似渴。 虽不至于一蹴而就。 却也让冯一博结合所知,对很多事的看法,都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还有旁听的黛玉。 听到精彩之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还频频点头。 林如海看在眼里,暗自可惜自己没个儿子。 好在看看冯一博,才勉强找到点慰藉。 傍晚间。 船停靠在码头,爷们都聚在贾琏那艘船上。 让人把酒菜搬到甲板享用。 或畅谈时政,或聊聊趣闻。 林如海虽不能喝酒,也会过来凑个热闹。 和贾雨村这个原来的门客,在一边喝茶闲聊。 “雨村先生昔日屈居扬州时,我便知如潜龙在渊,必有起势腾跃之日。” 林如海一边品味香茗,一边笑着和贾雨村叙旧。 “今日再见,果如我所料。” 原本,林如海和贾雨村彼此兄弟相称, 但如今贾雨村和贾家连了宗,论起辈分来和贾琏是兄弟。 却要叫林如海一声姑爷。 所以,林如海没论辈分。 只叫他的别号,还外加一声先生。 这都是在示以尊敬。 林如海是贾雨村的恩主,贾雨村在他面前本就低了一头。 这样的称呼,让贾雨村少了些拘束,心中也多些亲近。 他闻言就笑着,顺着话茬道: “若非昔日有老东家为我引荐,哪来这一番造化?” 这一声东家,是两人关系的开始。 如今再叫,避免了不同辈的尴尬。 还能显示两人关系的亲近。 其实从贾雨村出任应天府开始,就不是林如海的私人了。 或者说,从贾雨村被引荐到贾府。 就已经算脱离了林家。 如今香火情还在,找他办事肯定没问题。 但毕竟多了几个主子。 若真有什么大事,他肯定要先问过贾府和王子腾那边。 这是人之常情,林如海也不会纠结。 “若非雨村先生大才,任凭我说破嘴也是无用。” 林如海笑着摆了摆手,似乎他的举荐不值一提。 又随口问道:“这次先生回都中补缺,定是要大用了,不知哪部哪司有这个荣幸?” 贾雨村原本是应天府的府尊,官居正四品。 这次被保举回京,也定然是升官。 若是入寺听用,就是卿。 若是能入六部,就是侍郎。 “老东家玩笑,此次回京补缺,皆是东家老亲为我运筹,王家叔父为我累上荐本。” 贾雨村嘴上说得客气,但也难免有些得意,最后才道: “若是侥幸得缺,大概是兵部吧。” 林如海一听,微微惊讶,随即笑着道: “那要恭喜雨村先生荣登司马。” 兵部尚书,雅称大司马。 侍郎则可称小司马。 林如海直接说司马,也是在捧着说。 贾雨村也不否认,只拱了拱手,道: “都是托您的福。” 这边两个老的喝着茶,说起话来却是滴水不漏。 另一边两个小的,喝的是酒。 说起话来嘛…… 却是一言难尽。 本来冯一博不想和贾琏喝酒。 可一来,经不得贾琏缠磨个没完。 二来,也是白天和林如海学得太多。 想要调节一下心情,换换脑子。 “一博善于经营,不像哥哥我这样被人辖制,真是令人称羡啊!” 才几杯酒下肚,贾琏的愁绪就上来了。 “黛玉和宝钗两个,按说都是我妹妹,素来就知她们懂事,将来冯家定然后宅安宁……” 从金陵一出发,贾琏就失去了笑容。 这就是冯一博不想和他喝酒的原因。 主要怕酒入愁肠,用不了几杯就要醉了。 就现在这话,若是旁人听了,还以为这位是情敌。 但冯一博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贾琏是真的在羡慕自己。 不是羡慕两个妹妹有多美。 只是羡慕两人相处如姐妹,羡慕冯一博有齐人之福。 “琏二哥真准备把人带回府里?” 冯一博知道他愁的是什么。 随口一问直就指核心,说完又摇头笑道: “我来之前,琏二嫂子千叮万嘱,真真有负重托了。” 贾琏闻言有些不悦,直接自己喝了一杯,才道: “放心,定不会令你为难!” 这话说得豪爽。 但说完整个人却又有些泄气,无力的道: “唉!可你嫂子那人你也知道,怕容不得娇兰伺候。” “那你……” 冯一博给他倒了半杯,却被夺过酒壶,直接倒满。 贾琏烦躁的一饮而尽,道: “不敢带回府去,只能先养在外面了。” 说完就等着冯一博接口。 可惜冯一博却不接茬,只自斟自饮了一杯。 贾琏连忙陪了一杯,又挤出个笑脸,自己接着刚才的话道: “只是,难免要找人腾挪些银子,先赁个院子给她住。” “之后我缓过手来,就慢慢还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人脉? 贾琏这次南下,带的银子不少。 但有数。 好在他给冯一博帮手那次,冯一博给他拿了五百两。 本意是让他转交给贾雨村。 事成后,冯一博也不会亏待贾琏。 但贾琏不知道啊! 五百两银子,他可舍不得给。 于是直接抬出贾家来压贾雨村。 还回来和冯一博显摆。 搞得冯一博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甚至怀疑贾琏的能力,是不是还不如薛蟠。 后来冯一博私下让陈伯,又给贾雨村送了些活动经费。 毕竟为了林如海的事,他忙前忙后好几次。 总不能让人家白忙。 贾雨村收了好处,隐约明白不是冯一博让贾琏压他。 自不必多说。 只说贾琏有了活钱儿,就开始浪了。 秦淮河畔,他都去过几趟。 据说还尝了几个鲜的。 剩下一百多两直接梭哈,买了个气质温婉的娇兰。 之后还陆续从薛蟠、冯一博的手里,以腾挪为由, 一次几十、上百两的,借了不少银子。 倒也给娇兰这边置办得似模似样。 如今冯一博听他又要借钱,便斜睨他一眼。 摇了摇头,拒绝道: “我若出钱,回头说起来,像是我给你养的外宅一般。” 冯一博自然不差那点钱。 但亲戚之间,讲究有来有往。 至少不能没有节制的一味付出。 何况这是费力不讨好。 说不得王熙凤知道了,就要和他反目。 虽然他不怕,但也没必要掺和这等破事。 贾琏心里也多少明白,但还是撇了撇嘴,道: “我买妾的钱都是你出的,你还想着撇清不成?” 冯一博失笑道:“好嘛!琏二哥还赖上我了?” “主要我此来手里虽带了不少,却不好没有个去处。” 贾琏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正色说道: “你等我回了都中,就能缓过来些,倒时自会还给你的。” 他在家里花多花少,王熙凤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出门在外的账目,却必须要清楚。 不然一下就露馅了。 “百八十两的,我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冯一博闻言摆了摆手,解释道: “都是老亲,倒不是差钱,就怕将来我不好交代。” 贾琏闻言顿时有些失望, 毕竟被人拒绝,就准备遮掩两句。 却听冯一博沉吟了片刻,这时候又道: “这样吧,我先给你垫些钱花,等回都中咱们兄弟合伙做点小买卖,到时候从分红里还我就是。” “啊?”贾琏一下愣在那里。 似乎没听懂冯一博的意思。 “怎么?琏二哥不愿意?” 冯一博笑着看他,又故意面露失望之色,道: “也是,毕竟是国公家的嫡子,让你忙前忙后的,确实为难。” 说到这里,已是强忍笑意,到: “既如此,那就当我没说过吧!” “别别别!” 贾琏连忙拉住冯一博的胳膊,整个人差点跪下。 他这半年来,经常往薛、冯两家走动。 对于冯一博赚钱的能力,多多少少是知道些的。 四大家族中,就数薛家生意做得大。 可就连薛蟠都说过,冯一博帮了薛家生意的大忙。 贾琏如何能不知,这话的分量? 他咽了咽口水,道:“我只是受宠若惊!” 当然受宠若惊! 这就相当于撕葱说要带你赚钱一样。 你激不激动? 当然,贾琏毕竟是国公府嫡子,倒也不至于多激动。 他主要是感动。 说到这里,贾琏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一博这是体贴为兄,我又怎么能不知?” 贾琏觉得这是冯一博是看他可怜,想要拉他一把。 他一拍胸脯,又道: “我知道一博是做大事的,我也帮不上别的忙,但鞍前马后,听凭一博你吩咐!” 说到这,似乎还带着几分自信,继续道: “我自问在都中也有几分面子,若说料理些许杂事,还是不在话下的。” 贾琏在都中确实有几分面子。 在某种程度上,他可以代表荣国府。 甚至是整个贾家。 就像他以此压贾雨村的时候,也都是驾轻就熟。 当然,贾琏这个人虽没什么大能耐,但为人还是不错。 虽有几分妇人之仁,但也算是仁善之心。 贾府上下,口碑都还不错。 就是被王熙凤牵累,落得个家有悍妇的名声。 “我也是一时兴起,想着在都中没置下什么产业。” 冯一博和贾琏碰了一下,抿了一口才道: “正好琏二哥又缺钱,不如叫上几个兄弟,咱们一起折腾折腾,赚点零花不再话下。” 对于贾琏来说。 冯一博这话一出,更坐实了是为了帮他。 虽然事实上也有一点这个原因。 但其实更多的,冯一博是想着,要借此经营一点人脉。 虽说今天的话,确实是临时起意。 但这件事说来,自也有其根由。 贾琏强压贾雨村的时候,冯一博觉得他像个傻子。 但回头再想想。 再加上林如海近期的点拨。 却也让冯一博有了些不一样的触动。 很多事情,花钱能办。 可不花钱,也不是不能办。 甚至有些事,花钱办不了,不花钱却能办得。 若冯一博和贾雨村不认识,也不准备认识。 那贾琏出面以贾家压人,就也没什么不好。 甚至应该说,是性价比更高的办法。 所以听到贾琏又想借钱,冯一博就隐约有了些想法。 都中的人脉,完全可以从贾琏开始着手。 荣国这样的老牌勋贵,即使有些颓势。 在都中也还是很有牌面的。 私下里,四王八公也很抱团。 虽然冯一博还是清贵路线。 但就如贾雨村这样的进士,不也被四大家族推上去了? 而且也没听说,清贵就要和勋贵断绝来往。 不说别的,姻亲关系走动走动,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除非涉及增值立场,那才另说。 这样的关系,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用到。 甚至还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强如李守中,很多人没为难他,也有四王八公的面子。 贾琏自然不知冯一博的想法。 这时还一面打恭,谢不释口。 一面又试探道:“一博你尽管说怎么做,我定为你马首是瞻,绝无二话!” “具体做什么……” 冯一博摇了摇头,道:“等我回了都中再想想。” 主要经营人脉,冯一博想到的是会所。 但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 无他,上不得台面。 贾琏只当他临时起意,还没想好。 闻言点了点头。 又见冯一博似乎想起什么,叮嘱他道: “对了,你这破事要是哪天露馅了,可别说和我有关!” “放心就是!”贾琏一拍胸脯。 看着一副“一人一做事一人当的模样”。 不过又有些奇怪的看着冯一博,道: “我怕那个辣子就算了,竟连一博你也怕?” 说完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还咂了咂嘴。 若有所思的道: “我就说不是我的问题吧?” ------题外话------ 感谢大佬们的月票支持!谢谢!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安顿 一路顺遂,很快就到了都中。 下船后,几人在码头作别。 冯一博力邀去冯府做客,但两人却各怀心事。 贾雨村先道:“我初来乍到,要先去找个地方落脚,等安顿好之后,再去府上拜访。” 冯一博本也只是寒暄,闻言点头道: “老先生若安顿好了,就让人来知会一声,有暇咱们也可小聚一下。” “自然!等我安顿下来,定要过去拜会,今日就不打扰了,帮我给令师带好。” 贾雨村点头应下,又和林如海、贾琏告辞,便带着人离开了。 目送贾雨村离开,冯一博又看向贾琏,道: “琏二哥呢?先去我那吗?” 贾琏肯定不能直接回府,但又不能不回府。 他闻言沉吟了一下,还是摇头道: “你那边人多眼杂,还是算了吧!” 他知道李纨母子常去那边。 虽然这俩倒也不是多嘴的,但他们过去,肯定有一堆丫鬟婆子跟着。 万一听了什么风,吹到荣国府里…… 想到此,贾琏打了个哆嗦,连忙道: “我先找地方把娇兰安顿了再说。” 冯一博自是无所谓,见状便也告辞: “那等过些日子,咱们兄弟再聚。” “好,我安顿一下娇兰,稳当稳当!”贾琏以为冯一博是说一起经营的事,闻言先点头,又道:“容我几日,就立刻安排。” 他也和贾雨村一样,需要先买个宅子。 只有安顿了娇兰之后,才能安心回府。 可他又不敢耽搁太久。 和冯一博告辞之后,贾琏就让自己心腹昭儿去找房子。 怕王熙凤找人问话,贾琏还特地吩咐手下,就说昭儿跟着去冯府帮忙了。 另一边,冯一博先带着林家父女回府。 林家在都中有宅子,只是多年未住,怕还要修缮一下才行。 而且林家父女在冯一博的照料下,身子才越发好转。 自也不会推辞冯一博的邀请。 只先打发人去宅子收拾一下,以备不时之需。 到了冯府这边,李守中亲自出来,把林如海迎入里面。 两人寒暄之后,在堂中对坐。 李守中得空,才打量着林如海。 见他虽有些虚浮,但脸色还算正常,顿时松了口气,道: “如海老弟,见你身子大好,我总算可以放心了。” “让兄长跟着担忧了!” 林如海闻言微笑,道:“说来,这次还多亏我叫了一博过去。” 他摇头叹道:“本来我想交代一下身后事,没想到,有一博悉心照料,我竟熬过来了!” “一博确实是好孩子,照料你更是应当应份!” 李守中听到夸赞冯一博,颇有些自得,又道:“当然,也是如海老弟命不该绝!” “侥幸罢了。”林如海摆摆手。 “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李守中见状安慰,又笑着道:“如海老弟定然后福不绝!” 林如海闻言却摇了摇头,道:“兄长不必如此,我这次也算经历了生死,想通了很多事。” “别的都是假的,以后就在都中享福,看顾着独女,却顾不得什么其他了。” 他话里有话,但李守中却见他脸上都是倦色,没有追问。 只道:“如海舟车劳顿,早点歇着,等明日我们再叙。” 林如海确实也累了,闻言便也不客套,只拱手道:“失陪了!” 两人前面相处融洽,黛玉在后宅也颇为惊喜。 “珠大嫂子?” 黛玉一进屋,就脱口而出。 一旁贾兰忍不住提醒道:“林姑姑,你该先见过我外祖母才是。” 黛玉脸闻言小脸一红,连忙上前给李孟氏见礼: “见过伯母!” 两人不是第一次见了,倒也没什么生疏。 李孟氏摸了摸贾兰的脑袋,忍不住笑道: “都说家无常礼,都是自家人,随便些就好。” 说完看向黛玉,招呼道: “快来这边,让我好好瞧瞧。” 贾兰这半年来,时常随着李守中学习。 尤其是礼之一字,李守中极为重视。 因此他自也学得有模有样。 此时听到李孟氏的话,贾兰顿时摇了摇头,小声嘀咕: “不论何时何地,礼亦不可偏废。” 黛玉刚一过来,正好听到。 顿时有些脸红,后悔自己刚才的莽撞。 李纨见黛玉形容,稍稍碰了碰贾兰。 他立刻露出讪讪之色,上前给黛玉施礼道: “兰儿见过林姑姑!” 见礼之后,贾兰有些羞赧,却一板一眼的道: “刚才只顾说姑姑了,却忘了兰儿自己最小,本该当先施礼,还请姑姑原谅兰儿的莽撞。” 这话说得像个小夫子,顿时把在场的人都给逗笑了。 就连黛玉也不好和他计较,闻言虽有些哭笑不得。 却也借此找了个台阶,道: “是我失礼在先,倒是给你这个小人儿做了不好的示范,如今我也向你道歉,咱们就扯平了可好?” “可是……” 贾兰闻言还要说什么,李纨连忙打断。 刚才她的本意,只是让贾兰别再说话。 没想到贾兰竟以为自己是在提醒他失礼。 此时一看贾兰模样,李纨就知道他还有话说。 因此连忙接过话茬,圆场道: “哪有姑姑给侄儿道歉的说法,林妹妹莫要惯坏了他。” 林黛玉闻言勉强笑了笑,却立刻赞道: “半年不见,兰儿就长大这么多,还学了这么多的东西,书香门第果然名不虚传。” 一句话夸了在场所有人。 李孟氏这个当事人之一不好接茬,却笑着道:“你们姑嫂之间倒是亲厚。” “回伯母的话,我在荣府时,都是珠大嫂子教导我们这些姑娘,带着我们针黹诵读。” 听到李孟氏这个长辈问话,林黛玉丝毫不敢大意。 她有些拘谨的回话,生怕又被贾兰挑了错处。 说完又顺便解释了一下,刚才的失礼之处,道: “回江南半年多,倒是时常念及那时的生活。” “因此今日冷不丁一见珠大嫂子,真是惊喜非常,这才让伯母看了笑话。” 李孟氏见她还在意之前的事,顿时好笑道: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笑话的?” “我虽是你嫂子的娘,却也是一博的师娘。” 说到这里,还打趣道:“再说,你和一博的亲事,当初还是我和你伯父,同你父亲定下的。” 林黛玉闻言顿时脸红,声如蚊蚋道: “伯母莫要说这些了。” 李纨见状一笑,又连忙解围道:“林妹妹明日和我一起回去吗?” 说道此处,倒是想起府中情形,道: “老祖宗想你想的不行,时常问起你的消息。” “众姐妹都说,宝玉是老祖宗的心肝,林妹妹是老祖宗的魂儿。” 说到这她以手掩口,轻笑着道: “都说少了心肝不能活,可少了魂儿,也没了精气神呢!” ------题外话------ 今天事多,0点那章可能写不完了。 明天白天更吧。 第一百三十章 大妇风范【超大杯!】 都住一个院子,尤家母女自然是得了信儿的。 听闻是林家老爷来了,还带着林家姑娘。 二姐儿、三姐儿都紧张不已。 虽有些尴尬,却也必须要过来见礼。 毕竟是未来冯家的大房正室,她们可不敢失了礼数。 当下,姐妹俩便找了尤老娘领着过来。 娘仨一进门,就先给李孟氏和李纨见礼。 黛玉在旁打量母女三人,心中有些疑惑。 不知这娘仨是谁,两个小的还极为打眼。 都是妇人装扮。 头面衣着,华丽不凡。 一个长相标致,赛过天仙。 一个身量纤纤,犹如飞燕。 也不知是谁家的媳妇,这般鲜艳。 能出现在冯府后宅,莫非是…… 李家的亲眷? 正在黛玉疑惑时,发现三人也小心翼翼的,偷眼打量着她。 这时就听李孟氏介绍道: “林姑娘,这位是尤老安人,是宁国贾府珍大奶奶的娘,说来和你也都是老亲了。” 黛玉闻言连忙上前见礼:“见过尤老安人!” 心中却更是疑惑了。 宁国府的亲戚,怎么会出现在冯府? 又见尤老娘一脸堆笑,有些讨好的看着她,口中连连说着: “不敢不敢!早就从我大女儿那听闻过林姑娘的大名。” “今日一见,比她说的可还好着百倍,简直比天上的仙女还俊哩!” 两个女儿将来要在对方之下,尤老娘自己也还指着冯一博养老。 对这个未来的冯家大妇难免有些谄媚。 黛玉不明就里,闻言连忙道: “尤老安人谬赞,黛玉愧不敢当。” “当得!当得!” 尤老娘满脸笑容,把黛玉笑得更迷惑了。 李孟氏见两人寒暄完了,又笑眯眯的道: “这两个是她的女儿,也是一博的姨娘。” “尤家二姐儿!”“三姐儿!” 随着李孟氏的介绍,姐俩立刻自报家门。 又异口同声道:“见过林姑娘!” 姐妹俩见了黛玉难免紧张。 眼前的纤弱女子年龄虽小,身份却比她们高贵。 准确的说,是身份上存在先天压制。 这就是正室大妇的压迫感。 第一次见面两人心中忐忑至极。 今日两人都是刻意打扮,不敢有一丝疏忽。 此时也抢先上前,避免差了礼数。 想要留下个完美的第一印象。 黛玉此时愣在那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任凭她再聪慧,又如何能预知这样的场面? 不过,对于刚刚尤老娘的讨好举动,她此刻才算恍然。 同时心中升起的,难免还有一丝酸楚。 她勉强带着笑容招呼,道: “原来是两位……两位姨娘。” 差点叫声姐姐,那可就丢人了。 若是没收房,叫就叫了。 既然已经纳了妾的,再叫姐姐就失了她的身份。 身边搀扶的晴雯和雪雁,感受到林黛玉的手用力握紧。 顿时都如临大敌的看着尤家姐妹两个。 她们都在贾府伺候过,因此和黛玉一样,心中还有些疑惑。 既然是珍大奶奶的妹妹,如何就给人做了妾? 而且还是姐妹同纳! 正这时,就听外面丫鬟道:“大爷来了!” 帘笼一挑,冯一博笑盈盈的进来。 他刚刚让人把从江南带的土产,和海外的稀罕玩意儿入了库房。 又去前面和李守中见过,才赶到这边来见李孟氏。 一进门就见到尤家母女还站在门口。 这样一幕,让他心中一紧。 冯一博是打算把尤家姐妹归到二房宝钗那边。 但这个心思,他还没和任何人说过。 尤其黛玉还小。 而且没过门之前,也不合适谈这个。 再加上,回来这一路,两人见面虽多,却也都有林如海在旁。 更不可能说起尤家姐妹的事。 反倒是林如海当着黛玉的面,提过两嘴妙玉。 显然黛玉对这个姐姐的事,多少已经知晓些了。 “兰儿见过叔父!” 贾兰这次没有犯错,一见冯一博立刻上前施礼。 冯一博随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 “我这次带了不少海外的稀罕物,稍后让人带你去库房看看,喜欢的就带走。” 见贾兰露出惊喜笑容,冯一博才上前给李孟氏和李纨见礼。 双方见礼后,纷纷落座。 黛玉这个未来的冯府大妇在场,尤氏姐妹还是紧张得不敢多言。 只时不时的看着冯一博。 黛玉这边已经恢复常态,脸上还带着和煦笑容。 冯一博却知她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这从她身旁两个丫鬟的态度就能看出。 尤其晴雯是个藏不住事的,正气鼓鼓,时不时就瞪一眼尤氏姐妹。 李纨感受到屋里气氛微妙,便出言打破尴尬,当先道: “一博来的正好,我刚还问林妹妹,明儿个和我一起回贾府不呢?” 冯一博闻言连忙回应:“林家叔父大病初愈,又一路舟车劳顿,我想着先歇两天,再去荣府拜见长辈,也免得一脸倦容,让老太君凭白跟着担忧。” “这倒也是!” 李纨闻言点了点头,又有些犹豫道: “只是老祖宗怕是已经得了信儿,正着急呢!” 这时候贾琏应该已经让人回去报信,想必贾府也差不多知道了。 冯一博沉吟了一下,才道: “我一会儿和林叔父商量一下,让人先去荣府知会一声,也免得那边等着了。” 李纨这才笑着点头:“如此就妥帖了。” 众人又聊了一会子家常,便各自散去。 黛玉被安排在内院的厢房里。 虽然舟车劳顿,可梳洗沐浴之后,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坐在床边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晴雯在旁看出她的心思,低声道: “姑娘,有些话本轮不到我说。”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还是咬牙道: “可是姑娘还没进门,冯大爷就先纳了两房,是不是有点……” 雪雁也气鼓鼓的接口,附和道: “就是!而且还不是收房,是良妾呢!” 她在贾府听人说过妾室的划分。 像她这样的丫鬟,大多是个通房。 虽也可能做姨娘,却如何也及不上良妾的。 晴雯见有雪雁也支持自己,更是不满道: “可不是嘛!而且大爷又没招呼一声,就这么让姑娘见了,这事做的可不地道!” 黛玉听到两人的话,就收回缥缈的眼神。 一时间,神色难免有些复杂。 片刻后,似想通了什么。 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露出一丝笑容,道: “你们两个还小,很多事不知道,这事原也怪不得冯家哥哥。” 说道此处,她叹了口气,继续道: “唉!他这等人家,便是换了谁人也都是一样。” 许是有些累了,黛玉身子一歪,就侧身躺在床上,低声为冯一博开解起来。 “别人纳妾可能是因为好色,而冯家哥哥却不是。” 她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回到了过去。 “当初我们两个的亲事差点不成,就是因为我身子骨弱,恐难当延嗣重任。” “后来我父亲答应让我族里的姐姐做媵,这边李伯伯和伯母才勉强应下这门亲事。” 林如海将妙玉的事告诉她了,却又没全盘托出。 黛玉只当妙玉是族中的孤女,才被充为她陪嫁的媵妾。 为此还有几分愧疚。 “冯家人丁单薄,就算将来我进了门,也少不得给他张罗些的,如今正好我还省事了。” 她是认真考虑过这些的。 尤其是她的身子骨弱,当年她母亲也是如此。 林如海现在也有两房姨娘,都是贾敏给张罗的。 也未见影响夫妻感情。 甚至贾敏去世后,林如海都没想找个继室。 可见其用情之专。 黛玉自然也希望冯一博是她父亲那样的,但她也知道。 冯家将来还会有二房那边。 因此,她难免也要有些筹谋。 只是距离她进冯家的门,起码还要四、五年之久。 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一番自我安慰,林黛玉心中就好受些了。 这时看着眼前两个小丫鬟,一脸似懂非懂的模样,忽地一笑,打趣道: “本还想着,你们俩若是能入冯家哥哥的眼,咱们就不用分开了!” “姑娘!” 晴雯顿时羞恼。 雪雁却是一脸无所谓。 黛玉见状心情好了不少,笑道: “好了,折腾一月,今儿个早点睡吧!” 说完这话没几个呼吸,就睡着了。 黛玉这边一觉到天亮,冯一博这边却彻夜难眠。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 虽然已经很克制,但架不住两人轮番谈心。 好在谈心的声音不大。 起码黛玉没有听到。 姐妹俩今天见了黛玉,一时摸不清她的性子。 等从正屋出来,两姐妹就钻到一个屋里。 准备探讨一下这事。 没想冯一博也跟着钻了进来。 尤二姐看着他的眼神全是柔情蜜意,嘴里却羞答答道: “大爷,如今林姑娘就住对面,您可省着些!” 尤三姐也轻咬下唇,整个人贴了过来,还附和道: “就是!别让人以为我们姐妹是那不正经的!” “说什么呢?这舟车劳顿的,我都累得不行了。” 冯一博笑眯眯的,一手一个的搂住。 “只是半年没见,甚是想念,因此过来和你们姐妹相叙几句。” “我就抱着你们说会子话,然后就睡了。” 嘴上说着相叙,三人就已经滚到一处。 尤二姐自从跟了冯一博,反而越发害羞。 反倒是尤三姐,自从找回自我,却越发大胆了。 “等下!” 尤二姐忽地推开冯一博作怪的手,道: “大爷我想问问那位林姑娘的事呢!” 冯一博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 手上虽不停,但也耐心解释道: “你们将来都去二房那边,林妹妹还要四五年才能过门,哪里等到那时候?” 姐妹俩这才恍然。 想起黛玉虽是大房正室,但年纪比另一位正室要小上三岁。 李纨曾说过,她们说来也是姐妹。 “咯咯咯~” 尤三姐被冯一博弄的痒痒,忍不住笑出声来。 声音有点大,顿时被尤二姐瞪了一眼。 尤三姐却挑衅似的,朝她翻了个白眼。 三姐翻了白眼,冯一博又过来和尤二姐到了一处。 没过一会儿,尤二姐气喘吁吁的道:“大爷等下!” “怎么了?” 尤二姐弱弱问道:“不是说累了,要说会子话吗?” “完事再说!” 封印半年,冯一博早已成了白磷。 不用见火,有点温度就着了! 哪有功夫说话? 到了下半夜,终究是尤二姐脸皮薄些, 收拾收拾去了另一间屋里睡。 第二天,冯一博睡到中午才起来。 舟车劳顿,确实熬人。 他抻了个懒腰,舒展舒展。 洗漱一番,用了些饭食,又去见过了李守中和林如海。 和林如海商议之后,派人去贾府送了帖子。 准备后日过去拜见。 随后又去了后面和李孟氏说了一会子话。 李纨已经带着贾兰回府,黛玉正陪着李孟氏说话。 尤氏母女也在,陪着小心附和着。 虽然说了让尤家姐妹去二房,但大房正室该敬着也得敬着。 随后冯一博在府里转了转,发现府里人口越来越多。 三进的院子也有些不够住了。 主人倒是还能住得开。 就是三家的下人加一起,就显得拥挤了些。 想着拜访了贾府之后,回来也该要看看宅子了。 又到库房,把从江南带回的土产,和海外的稀罕玩意儿分一分。 贾府那边,回头和林如海一起过去就行。 首辅张松越、太监夏秉忠,还有几位同年那边,只需派人送过去。 最后就剩秦府。 他想着今日也无别事,就准备亲自上门一趟。 毕竟秦业是他的长辈。 也没提前送拜帖,就这么直接带着礼物去了草场胡同。 一到秦府门口,冯一博就让人去叫门。 正等着时,一辆豪华马车过来,从角门直接进去了。 没想到碰见秦可卿回来。 冯一博犹豫着,要不要回避一下。 这时下人来报:“大爷,秦老爷在里面等着您了。” 冯一博想着,既然来了,就进去打个招呼再走。 于是抓紧时间,让人把东西送过去。 自己被秦家的下人带着就往里走。 刚到正屋,就听里面似乎有人在哭。 随后是秦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 “唉!这样的事儿你让我能如何?” “咱们稍后再说,一博马上就要到了,你先去厢房那边避一避吧。” 冯一博刚好走到门口,闻言脚步一顿。 想回头却也来不及了。 屋门一开,瑞珠搀着秦可卿正站在里面。 ------题外话------ 0点没有,明天还是白天发。 我这几天努努力,尽快恢复固定时间更新 第一百三十一章 坠入地狱的可卿 两人迎面相遇,冯一博想要回避也已经来不及。 索性他就尴尬一笑,作关切状问道: “可儿妹妹这是怎么了?” 刚刚屋里哭的,自然就是秦可卿。 连妆都有点点花了,却依旧楚楚动人。 “冯家哥哥?” 秦可卿显然没料到冯一博进来的这么快,顿时吃惊一呼。 随后又连忙低下头,不敢看他。 也没回答问题,就这么被瑞珠搀着,急匆匆的去了厢房。 冯一博目送她进屋,轻轻叹了口气。 随后进了正屋,和秦业寒暄起来。 “一博快过来坐,什么时候回都中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秦业像是没事人一样,笑容满面的招呼着。 “见过伯父!” 冯一博上前施礼,回道: “我昨儿个刚从江南回来,带了些土产和海外的稀罕物,就想着先给伯父送来些。” 秦业闻言笑意更浓,频频点头道:“一博有心了!” 冯一博屁股都没坐热,就又道: “今天来的冒昧,也没提前说一声,就不多打扰了。” 毕竟一看就知道人家家里有事,他自然不会久留。 秦业也明白这是要避讳自己的家事,因此只稍试探着挽留,道: “要不,用了饭再走吧?” “不了不了!这次回来林家叔父也在我府上,他大病初愈,我这个主人离久了不大好。” 冯一博直接抬出林如海做借口,起身道: “今日就是急着给伯父送些东西过来,改日有空咱们再叙!” 随便寒暄几句,就匆匆告辞。 可他刚从角门出来正要上车,就有一个身影追了过来, 那人声音急切道: “大爷!” 声音嘶哑的喊了一声,又连忙压低声音,到了冯一博身侧。 用只有两人能勉强听清的声音,带着明显压抑着激动的情绪,道: “大爷,求您救救我家奶奶吧!” 眼见那人都要当街跪下,冯一博无奈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上车吧!”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可卿的贴身丫鬟瑞珠。 冯一博刚刚在门口听了一耳朵,知道可儿遇到了疑难。 可毕竟都已经嫁人,他一个外人自然不好多问。 甚至按照常礼,他还有意避开。 可此时瑞珠来找他求救,甚至都到了救命的份上。 冯一博还是没忍心直接拒绝。 两人上了车,来到一个偏僻处。 让下人远着些,帮他们放哨。 冯一博又东张西望的确认无人打扰,才回到车上,问道: “说吧,你家奶奶怎么了?想让我帮什么忙?” 他前世对红楼梦并无研究,只有大致印象。 金陵十二钗,他都只知道十一个。 对于十二钗之首的钗黛二人,都不甚了了。 对秦可卿的事更只一知半解。 不然也不会连秦家父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如今听瑞珠说救救秦可卿。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秦可卿好像年纪轻轻的就死了。 至于如何死的,众说纷纭。 冯一博自然不知。 瑞珠整理了一下情绪,一脸悲愤的道: “唉!此事说来话长……” 冯一博立刻打断:“那就长话短说!” “噢……” 刚酝酿的情绪被打断,瑞珠只能干巴巴的讲述起来。 “我家奶奶本以为嫁入宁府,是三生有幸的大好事。” 和宁国贾府比起来,秦家虽也是仕宦人家,却也只能算小门小户罢了。 说是三生有幸,有些过了。 但肯定是高嫁了。 冯一博闻言微微点头,就听瑞珠的话题忽然变得刺激。 “可没想到新婚之夜,奶奶就被冷落一夜。” 这是不行,还是不好这口? 冯一博有些皱眉,不太想听这种隐私。 “后来才知晓,蓉大爷从小和老爷高乐,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原来是不行啊? “虽然总是口花花,却也只能和蔷大爷一起高乐,整日同吃同住,很少理会我家奶奶。” 这是又不行,也不好这口? “若只如此也就罢了,我家奶奶只安心做个高门贵妇,倒也能熬。” 这倒真是熬了。 冯一博点点头,表示理解。 “可那蓉大爷和蔷大爷感情极好,有一日蓉大爷竟和我家奶奶说,想让蔷大爷代他洞房,为宁国贾家延嗣香火!” 她爱你,你爱他,你还让你的她和你的她在一起生娃? 这不是西八那边双花店吗? 这一出狗血大戏,听得冯一博大开眼界。 不由暗叹:不管哪里的贵圈,都好会玩啊! “我家奶奶自从嫁入宁府,每日谨小慎微,生怕有半点差错,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 冯一博听到这里,眉头舒展, 觉得自己明白了瑞珠的来意,道: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忙,处置贾蔷?” 贾蔷虽也是宁府正派玄孙,在他面前却算不得什么。 可让冯一博没想到的是,瑞珠却大摇其头。 “不是不是!大爷听我说完!” 瑞珠又继续道: “我家奶奶当时严词拒绝了,可她心事太重,因为这事还大病了一场。” 冯一博想到去年,当时秦可卿好像说回家养病。 难道就是那时候? “后来老爷、太太来问,奶奶不说话,只是哭。” 这话确实没法说。 别说是公公婆婆,就算是自己父母也不好开口。 “最后还是蓉大爷被老爷打了一顿,才自己说了实话,却也因此传出我家奶奶养小叔子的传闻。” 宁府人多嘴杂,想必挨打时候看热闹的不在少数。 结果审问出来,就成了可卿身上的谣言。 “所以蔷大爷去年就被老爷赶出了宁府,自己立门户过活去了。” 听到这里,冯一博不明白了。 这事虽不完满,但也算解决了。 那瑞珠找自己是什么意思呢? 他皱眉道:“那你今天来找我是……” “原本这事已经过去,奶奶又感受到老爷、太太的爱护,就连病也是大好了。” 瑞珠说起“爱护”,神色有些古怪。 “可是前日,宁府在天香楼宴客,奶奶中途更衣,老爷却闯了进来。” 大户人家宴客,更衣八成指的就是去卫生间。 因为被茅房的腌臜熏了一下,就要换一套衣服。 免得失了礼数。 “老爷当时满眼酒意,手里拿着奶奶不知何时掉落的簪子,就这么大咧咧的进来了。” “当时奶奶只穿着里衣,我连忙给奶奶批了大氅,匆匆就往外走。” 当时瑞珠就在里面,伺候可卿更衣。 此时想起,还觉不可思议。 “外面还有丫鬟婆子伺候着,都看见奶奶衣衫不整。” “可老爷还手持簪子追了出来,非说要给奶奶戴上。” 说到这里,瑞珠如丧考妣,道: “这下宁府就又传出了爬灰的传闻。” 这一家子怎么都这么乱? 先是养小叔子,现在又是扒灰。 关键还弄的人尽皆知。 冯一博听得直挠头。 这些显然突破了他心中的道德底线。 哪有公公调戏儿媳妇的? 真当自己是李隆基呢? “之后老爷醒酒了,来这边百般道歉,可奶奶能说什么?” 若只是酒后失德,又没什么实质后果。 就是委屈了可卿,名声不好听。 关上门过日子,倒也勉强。 “见奶奶不说话,老爷竟……” 瑞珠想到当时的情况,竟不忍言。 “竟?”冯一博重复道。 这一个“竟”字,让他听得身子一紧。 生怕听得这世上不该发生之事。 “老爷竟说起宁府后继无人,只有这个媳妇比儿子强上百倍。” 这话也很正常啊? “若能帮贾家生个一儿半女,他就算死也瞑目了。” “额?” 这话初听很正常,可贾珍不可能不知道贾蓉的情形。 冯一博惊讶了一下,脱口道:“难道这个老东西想自己来?” “奶奶听了愣在那里,以为自己理解错了。” 瑞珠面露恶心之色,恨恨的道: “可随后老爷把奶奶的簪子拿走,说若是想通了,让人去找他。” 啊这…… 这样的操作简直让人窒息! 可儿妹妹那等要强的性子,听了这话还如何能活? “就是这话,让奶奶感觉活不了了!” 正如冯一博所料,瑞珠一脸气苦,又道: “原本虽知老爷名声不好,在府里也总是胡来,但对我家奶奶是真没的说,比对儿子好上十倍!” “我家奶奶一直觉得,在宁府虽丈夫不行,却有公婆爱护,也是一件幸事。” 顿了顿,瑞珠才苦笑着道: “可打那以后,太太都不怎么搭理我家奶奶,显然是有了芥蒂。” “老爷又是这样的人……” 冯一博有些理解瑞珠为什么说救命了。 这宁府一家奇葩,简直把可儿拉入绝望的深渊。 先是丈夫不行,亲自提出想做乌龟。 好在有公婆爱护,可儿才熬了过来。 现在公公忽然变身,想让儿子做乌龟。 可儿在府里最后的希望破灭,再加上名声已经坏了。 让她还怎么活? “要不是我死命拦着,她早就上吊了。” 瑞珠说到这里,已经满脸是泪。 “这样的苦衷,我家奶奶无处言说,只能回娘家躲躲。” 确实为难她了。 这种事,怕也不好和老爷子说。 “我家老爷见她只是哭,问了几句,可等我说了……” 瑞珠摇头轻叹一声,才道: “唉!我说之后,老爷也只管唉声叹气,却是毫无表示。” 冯一博想了想,秦业能做什么? 除非豁出老脸,把事挑开了。 不然什么也做不了。 瑞珠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说到底,我家奶奶是个养女。” 她带着凄苦的笑容,又哂笑道: “如今遇到这样的事,又无父兄可以依靠,已然有了轻生的念头。” 不仅是宁国府里没了希望,家里也没有。 秦可卿的人生,都被颠覆了。 从一个人人爱护,当成宝一样的人。 变成了如今似乎随意玩弄,随意抛弃的。 简直从天堂被拉入了地狱! 再加上她本就心思重。 这样的落差,就算不自杀,怕也难活! 至少也要大病一场。 “若非我看得紧,怕奶奶早就上吊了!” 瑞珠眼中含泪,又道: “有时候我也在想,要是哪天没看住,她有个好歹的,我就和我家小姐一起上路!” 这话说出来轻飘飘的,却似在承诺什么。 就连称呼都从奶奶变成了小姐。 她们俩一起长大,关系自然非比寻常。 两人荣辱与共,若是贾蓉能行,说不得瑞珠都抬了妾。 “所以,今日遇到大爷,瑞珠才冒昧过来。” 说到这里,她还挤出一个不知是解脱,还是讨好的笑容,道: “不管大爷能不能帮忙,就当是瑞珠死前最后为小姐做些事吧!” 冯一博听完沉默良久。 瑞珠也不催他做什么决定,只是安静的等着。 似在等待最后的宣判。 冯一博此时有些为难。 他和秦可卿虽算是青梅竹马,但从她嫁人那天。 或者说跟随秦业来都中的那天开始,就已经变成单纯的世交之女。 若说一般的事求到冯一博,那肯定没有二话。 但如今这事,是人家的家事。 他一个外人,无论怎么做,也都不妥当。 可若他不管。 看现在的情形,就知道这主仆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冯一博烦躁的皱眉问道:“这些事还有人知道具体的吗?” 瑞珠摇摇头,忽地又想起个事来,道: “还有我们院里的一个丫头宝珠,她当日跟我一起伺候着,若听了一鳞半爪也不奇怪。” “这事很棘手,最好先想办法暂时压住。” 冯一博沉吟了一下,又摇摇头道:“算了,早也有了传闻。” 他脑子有些乱了,烦躁道: “这样吧,先让可儿妹妹在娘家多住些日子,容我时间好好想想。” “可是……” 瑞珠迟疑了一下,道: “可是我家老爷这边,怕是顶不住那边老爷的压力。” “贾珍还能亲来不成?” 哪有公公接媳妇回去的? 冯一博白了瑞珠一眼,道: “若是贾蓉来了,只管拒绝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他下车踱步,喃喃道: “等我想个办法,看看如何能救可儿妹妹脱离苦海。” 他有些烦躁的绕来绕去,围着马车走了好几圈。 最后叹了一声,道: “唉!为今之计,无非只有两个办法。” 瑞珠以为他没有办法,正自失望。 闻言一愣,脱口道: “两个?” 第一百三十二章 秦可卿的救赎【超大杯!】 说实在的,冯一博不是没有办法。 刚刚他的烦躁和犹豫,都只是在权衡利弊。 救秦可卿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善后。 如今他也是有家有业的人,自然不能脑袋一热,就随便答应什么。 他仕途顺遂,已经入了礼部成了郎中不说。 海外事业也正是蓬勃发展的关键时刻。 若是这个时候行差踏错,和贾府彻底闹翻。 很容易被人盯上。 很多东西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万一在这个过程中,甄家察觉到什么。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这身都搭进去。 就算是青梅竹马也不行。 何况在冯一博看来。 从秦家搬到都中,不给他回信开始。 可儿在他心里就已经降级。 只是个儿时玩伴,世交之女罢了。 他现在的未婚妻,是薛宝钗和林黛玉。 若是她们有难,自己付出一些也是应该的。 至于其他女人,顺手为之尚可。 再多付出就需要权衡再三。 而且说实在的,也是真的难办。 若真撕开了说,这事他只要插手,就不占理。 不要以为这是对方的丑事。 相反,这是人家的家事,不是一个外人应该插手的。 一个处置不好,他的名声也都完了。 万一传出一点风去,他和秦、贾两家就要决裂。 若是因此可卿再一死了之,他就更坐蜡了。 这事按照正章,就应该交由族长或是族老处置。 但贾族的族长,就是贾珍。 族老也管不到他头上。 唯一能管的,就是贾敬这个宁府的尊长。 或者,史老太君这位两府之中,最为德高望重的长辈。 但是…… 不论是贾敬,还是史老太君。 对于这种事的处置,大概率就是不了了之。 原著书中,史老太君未必不知道秦可卿的事。 秦可卿死的时候还拦着宝玉不让他去。 最后宝玉不依,就命人备车,多派跟从人役。 应该也是在拖延宝玉过去的时间。 若是交由族中处置,那秦可卿的结局不问可知。 就只能是个死了。 虽然冯一博不知红楼原著,但也猜到秦可卿八成就是因此而死。 就算对她已经没什么感情,也不忍心好好的一个认识之人,就这么无辜死去。 所以他才会烦躁和犹豫。 现在说出自己有两个办法,其实就代表他还是心软。 同意帮忙了。 瑞珠此时自是大喜过望。 本来她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犹如溺水时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先前听冯一博的话,明显是毫无办法。 他都开始烦躁,肯定是解决不了啊! 瑞珠甚至都想到,是不是和秦可卿一起上吊。 可想了想,上吊应该很难受。 若是没看住小姐,上吊死了。 那自己就撞死算了。 一下就过去了,比上吊要轻省不少。 就在她怎么死都想好的时候,听到了什么? 这位大爷竟说有两个办法? 两个!!! 瑞珠本来已死的心,顿时焕发生机。 她大喜过望的看着冯一博,恨不得给他跪下。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没人愿意去死! “大爷!你快救救我家奶奶,救救我家小姐吧!” 瑞珠高兴得口不择言,听着像是要救两个人似的。 冯一博权衡之后,已经决定要救了,不再多说废话,直接道: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假死脱身。” “假死脱身?”瑞珠没懂。 “没错!” 冯一博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解释道: “你们可以找个借口,去哪求签拜佛,或是去祭扫祖坟都行。” “最好是往江南一带,更把握一些。” 他在都中人手不多,而且这边龙盘虎踞,太容易被发现。 “到时候,安排些人扮作水匪强盗,把你们劫走。” “啊?”瑞珠吓了一跳。 她小小年纪,听说匪盗,顿时有些六神无主。 冯一博看她的样子,笑道: “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等再出现的时候,你们就在千里之外了。” “贾家找不到人,自然只能当你们死了。” 本来说到此处就足够了。 不过冯一博怕她不懂,还帮她畅享一下美好未来。 “到时候你们主仆去了海外天高地阔,就可以开始新的人生了。” “这……” 没想到瑞珠一听要去海外,顿时有些发怵。 毕竟天朝上国呆惯了的,蛮夷地界怕是没那么好过活。 于是她又期盼问道:“不知大爷的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第二个办法?” 冯一博有些犹豫,其实不太想说第二个。 他刚说两个办法,说的倒是轻巧。 但相比让秦可卿假死脱身,第二个办法就要大费周章了。 其实从知道这事开始,冯一博就在想解决之道。 可是这事涉及名声,又是贾家的家事。 想从事上解决,几乎不可能了。 所以,就只能解决人。 要么解决秦可卿,让她消失。 要么就…… 解决贾珍,或者,宁国贾府! 冯一博当然不会这么说,这个他也不想这么做。 只模糊道:“第二个办法,就是想办法和离。” “和离……” 瑞珠闻言有些犹豫,皱眉道: “宁府那样的人家,想要和离怕是比要命都难!” “只要提出和离,几乎就等同于撕破脸了。” 怕冯一博不懂,她还耐心解释道: “就算真的和离,恐怕也没法再另嫁他人。” 说到这个,又怕冯一博听了误会秦可卿外面有人,连忙又遮掩道: “而且一旦撕破脸了,宁府那对父子名声臭了,一样活的滋润,但我家奶奶还是没法再活。” 冯一博没注意她的小心思,也不解释,只是道: “要我说,不行就远走他乡吧!这个最简单。” “按说她都不想活了,那就也没什么牵挂了。” 想了想,他还是把具体行程透漏了一丝,道: “我尽量给她安排妥帖,可以远走海外去流求那边。” “若是不想离开大魏,那就去泉州也行,不过没有海外把握。” “那……” 见瑞珠依旧犹豫,冯一博也不和她废话,摆手道: “你回去和可儿商量,想必她听了自会明白。” 随后瑞珠就被马车送回秦府。 见四下无人,才匆匆下了马车。 每次秦可卿来秦府,都只留瑞珠伺候。 倒是没有贾府的人在。 瑞珠熟门熟路的进了秦府正院,直奔厢房。 一进门就下了一跳! “我的大奶奶啊!!” 出门的功夫,这位祖宗又想不开了。 只见秦可卿已经摆上了凳子,正拿着腰带在梁下发呆。 显然是在参悟生死大道。 幸好她还没下定决心! 不然自己出去好一阵子,怕是都凉透了。 “奶奶!” 瑞珠上前一把抢下腰带,将秦可卿搀着坐下。 随后又出去看了看,回来把门窗都关上。 才坐在秦可卿的身边,以手附耳,轻声说道: “我的大奶奶,我的好小姐,你可莫再寻死觅活的了!” “刚刚我去找冯大爷了,他说有办法救你出火坑!” 心灰若死的秦可卿,此时终于有了反应。 可不是开心,而是羞愤。 “你说什么?” 她满脸通红,瞪大眼睛,压抑着声音吼道: “谁让你和人说的!” 瑞珠吓了一跳!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奶奶如此失态。 就算上次更衣时贾珍闯进来,也不过是羞怒着逃走罢了。 可现在秦可卿的脸上涨红,愤怒到极点的质问着她,道: “我问你话呢!你说啊!” “谁让你擅自和外人说的?” 说到此处,她的声音却又越来越弱,直至微不可闻。 “而且还是……还是他……” 没等瑞珠有什么反应,秦可卿忽然眼泪奔涌而出。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呜呜呜!哇哇哇!啊啊啊!” 这么多天,她第一次嚎啕起来。 梨花带雨虽美,却是在压抑悲戚。 嚎啕大哭不雅,但也能发泄郁愤。 良久之后,有人敲门。 秦可卿才慌张的,从瑞珠的怀里挣脱。 同时也止住了哭声。 “谁?” 秦可卿嗓子都哭哑了,这自然是瑞珠问的。 “是我,可卿不要哭了,为父……为父……” 秦业的声音响起,有些悲愤,最后更是有些决绝的道: “我这就过去找他们理论!” “等等!”“咳咳咳!” 可卿用嘶哑的声音叫住了他,又清了清嗓子,才道: “父亲,我刚刚有些失态,现在反而没事了,胸中郁垒已然尽去。” 她拿着手帕,把脸上的泪痕拭去,挤出个笑脸。 也不管秦业在外能不能看到,自顾自的道: “以后我不招惹他们,他们也不能逼我怎样的。” “可是……”秦业在门外还是有些犹豫。 “真的没事了,可儿劳父亲担忧,已是不孝!” “如何还能让父亲,去和人做什么没脸皮的理论?” 秦可卿眼睛都肿了,但眼中却都是笑意。 “说实话,父亲能有今日这话,可儿就算是死,也无憾了!” 从秦业的话中,秦可卿又感受到了久违的关爱。 并非如她绝望时候想的那样,无人回护。 父亲不是不想护她,只是护不住罢了。 若真过去理论一番。 除了把事闹开,两家名声尽毁。 再没别的了。 “唉!” 正如可卿想的那样。 若有选择,秦业终究不想和贾府翻脸。 他闻言羞愧而走,只留主仆二人在屋里。 随后瑞珠又把冯一博的话一一转答。 秦可卿听得入神,一时间: 时而失落,时而惊诧,时而振奋,时而不舍。 最后都听完,她低声轻唤: “瑞珠啊!” “奶奶,怎么了?” 瑞珠连忙应声,就听秦可卿低声道: “他说两个办法,但却只给了我们一个选择。” “嗯?” 瑞珠闻言有些迷惑了。 “唉!” 见她一脸懵懂,秦可卿叹了口,解释道: “假死脱身去海外的事,他说的那么详细。” “而和离的事,他却是一语带过。”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瑞珠摇了摇头。 秦可卿苦笑道: “说明他可能有办法让贾府同意和离,但要么是代价太大,要么是涉及什么隐秘。所以直到最后他还是没具体说明。” 这下瑞珠听懂了,皱眉道:“那我们要去海外吗?” “是啊!” 秦可卿点了点头,轻抿了下唇,道: “你去告诉他,就说我同意去海外。” 说完又喃喃道:“只有如此,才能少给他填些麻烦吧?” 屋里陷入沉默。 半晌之后,瑞珠有些惴惴的问道: “奶奶你还在怪我吗?” “怪你?” 秦可卿先是一愣,随即想到瑞珠刚刚回来的时候,可能被自己吓到了。 她连连摇头,口中不停道: “不!我怎么会怪你?” “我在高兴。” “高兴他还愿意帮我。” “当初……” 说到此处,秦可卿面露苦涩,轻轻道: “当初毕竟是我先放弃的。” 瑞珠一听,顿时有些急了,维护道: “可是姑娘,你也是迫不得已……” “不,哪有什么迫不得已。” 秦可卿打断瑞珠的话,坚定的摇了摇头,又一脸苦涩的道: “虽我是个养女,但父亲何时要求过我什么?” “说来说去,不过是我自己的选择。” 她眼神飘远,陷入回忆之中,口中喃喃的道: “即使是想为这个家,为父亲,为钟哥儿做点什么。” “也只是我自己想报恩罢了。” 瑞珠见她模样,顿时有些不忍,轻声唤道: “奶奶……” “瑞珠,谢谢你。” 秦可卿终于露出真心笑脸。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已经想通了,即使之前是我自己想要报恩,也已经报过了。” “如今假死脱身,也算对自己有个交代。” 说到此处,她的笑容更加灿烂,似乎焕发生机。 “正如冯家哥哥所言,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她摸了摸瑞珠的小脸,有些愧疚的道: “只是苦了你……” 瑞珠闻言顿时不满,嗔道: “奶奶,说来你可能不信,若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我去找冯大爷的时候,以为他也没办法呢!我当时连怎么死都想好了。” 秦可卿了解瑞珠,正如她了解自己。 她一听就知道这是真的,感动眼泪差点掉下来。 千言万语想和她说,最后出口却只变成了三个字: “傻丫头!” 瑞珠感受到她的情谊,一下钻到可卿怀里,道: “奶奶!不管你去哪,瑞珠都陪着你,地府都不怕,海外算什么?” 秦可卿听了,更是无语凝噎,只紧紧的搂住瑞珠,口中不停道: “傻丫头,你这个傻丫头……” 秦业最后关头的关爱。 冯一博关键时刻,愿意伸出的援手。 还有瑞珠这个忠心耿耿的丫头,从始至终都未曾放弃过她,一直为她往来奔走。 三人犹如三道阳光。 在秦可卿冰冷的心中,升起丝丝暖意。 哪怕还要去宁府这个地狱,她也不再怕那些恶鬼! 第一百三十三章 王熙凤的疑心病 林家父女歇了两天,终于洗去一身疲惫。 冯一博带上礼物,和两人直奔荣国贾府。 一到宁荣街,早有下人在外候着。 把他们从角门迎进去后,黛玉直接被带往后宅。 林如海和冯一博,则到正堂拜见。 难得贾赦、贾政兄弟两个齐聚一堂,又有贾琏、宝玉在旁作陪。 两人一到正堂,贾家老少都起身相迎。 “见过两位内兄!” 林如海当先施礼,贾赦上前扶起,笑着道: “如海大病初愈,清减了不少啊!” 贾政也在旁微笑附和: “确实清减了,不过脸色看着倒还好。” “如海形容有变,但两位内兄却风采依旧,真是让人羡慕!” 林如海一句话,就把两人都照顾个到。 随后众小辈一一见礼,又分宾主落座。 贾琏和冯一博见礼的时候,还小声叮嘱: “一会儿你嫂子肯定问你,可别说漏了嘴啊一博!” 冯一博自然明白,他说的是娇兰之事。 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贾琏才稍稍松了口气。 众人在堂中寒暄了片刻,林如海就提出要去拜见岳母。 一众爷们浩浩荡荡,就奔着后院而来。 这边早得了信。 琥珀、玻璃两个大丫鬟带着四个二等丫鬟,在夹道处候着。 一见众人来了,连忙上前引路。 贾琏和冯一博在后面跟随,并肩而行。 本来他还想再多关照几句。 但身后还跟着宝玉,不便多言。 “如海拜见岳母!” 林如海一进屋就抢上前,大礼参拜。 史老太君被鸳鸯和翡翠搀着,亲自上前扶起他,又哭又笑的道: “好好好!你身子大好了,比什么都强!” 随后两边晚辈见礼。 冯一博拜见贾母,及几位夫人。 各屋媳妇、三春和黛玉几个姑娘,也都来见过姑爷、舅舅。 双方见礼之后,媳妇、姑娘便都去了另一屋。 这边长辈和爷们留下说话,邢夫人、王夫人亲在贾母身边伺候。 看到林如海,史老太君不由想起去世的贾敏,一时悲从中来。 “扬州之行一去经年,还把我的敏儿丢在了那里!” “如今我没了女儿不说,可怜我的玉儿也没了娘啊!” 一边说着,史老太君的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掉。 身边两位夫人都软声劝慰着。 提起贾敏,林如心中也不好受。 跟着掉了两滴清泪,却不想多提贾敏之事。 只道:“连累岳母忧心,都是如海的错!” 贾母哭得累了,才擦了擦眼泪,道: “好在你这次没事,不然让玉儿可怎么办?” 林如海也拭去泪水,勉强一笑,道: “托岳母的福这次病才好了,如此正好回京。” “今后也可代敏儿承欢膝下,在岳母身边尽些孝心。” 一提起贾敏,贾母就又抹起泪来。 这时贾赦和贾政连连劝慰,贾母才止住悲泣。 缓了片刻,贾母又嗔怪的道: “前儿个琏儿回来,我还问呢!这如海和玉儿怎地还不来这边住了?” 冯一博闻言连忙上前请罪,笑着道:“这事倒不怪叔父,都是一博的疏忽。” “我怕叔父和黛玉舟车劳顿,又怕老太君见了一脸倦容,徒增担忧。” “因此才做主,在我府上歇了两天,今儿个才过来。” 贾母自然知道情况,闻言点了点头,却又道: “今儿个既然过来就别走了,你们父女以后就在府里养着,哪也别去!” 说着抽了抽鼻子,哀叹道: “黛玉不在这边陪我,我都睡不实诚!” 林如海闻言有些为难,犹豫道: “岳母厚爱,如海本该从命!” “只是我如今身子大好,已经不用休养。” 说到这里,他讪讪一笑,道: “这几天我就要交了巡盐差事,回兰台寺履职了。” 这是爷们的正事,贾母闻言也不好阻拦。 不过,她虽点了点头,但还是道: “你有朝廷的事,我自然不会阻拦,但黛玉必须留下。” 林如海闻言立刻笑着点头,道: “正该如此,黛玉年纪尚小,原也想请岳母帮忙教养。” 随后众人又聊了一阵,有仆人来请示,说前面摆好了宴席。 众人起身相送,冯一博和贾琏走在最后。 刚到三间厅房,前面长辈都已经绕过屏风。 就听后面有人叫了一声:“冯大爷请慢!” 冯一博一回头,见是平儿和王熙凤追了过来。 其他媳妇姑娘似都知道她来做什么,远远的掩嘴笑看。 贾琏也停住身形,皱眉道:“一博兄弟还要去前面吃酒,你是想让长辈等着我们吗?” 王熙凤白了他一眼,道:“那你还不快去告个罪?就说有人留一博兄弟问几句话,稍后就到。” “你!” 贾琏闻言伸手指着王熙凤,却见王熙凤眼睛一瞪,顿时就弱了几分。 想到之前和冯一博打了招呼,便也不在这里为难,转身就追着长辈们过去了。 这让人哭笑不得的一幕,似乎经常贾府上演。 不论是平儿,还是远处看热闹的女眷。 似乎连笑都懒得笑了。 冯一博强忍笑意,上前施礼: “见过琏二嫂子。” 王熙凤上来就先声夺人,幽怨的道: “一博兄弟你不地道啊!” “哦?” 冯一博闻言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却依旧装傻充楞道: “琏二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不知道吗?” 王熙凤眼睛微眯,稍稍逼近,质问道: “临走的时候,你怎么答应我的?” “琏二嫂子不说,我差点忘了。” 冯一博闻言顿时露出恍然之色,笑着道: “当初走的时候,琏二嫂子说,只要琏二哥没有去见识扬州瘦马,就欠我个人情,还必有厚报,对吧?” 他勉强忍住不笑,道:“不知琏二嫂子这话,如今可还作数?” “你!” 王熙凤一窒,想起自己确实是这么说的。 冯一博见状立刻又逼近一步,故意道: “明白了,琏二嫂子过来找我,就是要兑现当日承诺的。” “快说来听听,琏二嫂子的人情值得什么偿还?” 王熙凤咬牙道:“我说的是,别让你琏二哥胡来!” 冯一博自然不会承认,立刻摇头,开始胡搅蛮缠: “琏二哥胡没胡来我不知道,但我敢保证,扬州瘦马他肯定没碰过。” 见王熙凤要插嘴,冯一博又补充道: “此事你可以找林叔父对质,我绝无半点虚言。” 虽然抬出林如海作保,可王熙凤也没那么好糊弄,闻言依旧紧追。 “你先说他是不是胡来了?” 冯一博自然不会被她绕进去,微微一笑。 “琏二嫂子是在转移话题,不想兑现承诺吧?” “你!” 王熙凤性子要强,容不得被人说嘴,闻言强压怒气。 “谁说不兑现了?我这就给你兑现!” 说到这里喊了一声,“平儿!” “啊?” 冯一博先愣了一下,随后故意拍了拍心口,轻吁一口气,道: “噢噢噢,吓我一跳。” “什么意思?” 王熙凤见状立皱眉,随后似有所悟的瞪他。 “噢!你不会惦记我家平儿吧?” “琏二嫂子可别胡说,我一个爷们倒无所谓,顶多被人说是风流,但平儿妹妹可要顾及名声的!” 冯一博连连摇头,又斜睨她道: “何况平儿妹妹和你如影随形,你这样说难免牵连到自己身上。” “噗嗤!” 平儿听两人说到她,本来正自恼怒。 可听冯一博拐来拐去,竟然说到王熙凤身上,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才明白,冯一博意在王熙凤,而非自己。 当然,这个意不是有意思,而是意在打趣这个凤辣子。 “好啊!” 王熙凤也反应过来。 可见平儿笑了,顿时气恼。 一拉平儿的胳膊,嗔道: “你这是胳膊肘子往外拐了?还笑起我来了!” “琏二嫂子不是说要兑现吗?到底是什么厚报,我都等不及了呢!” 冯一博故意把“厚报”两个字说得重重的,就等着王熙凤的回应。 王熙凤咬牙切齿的看了他一眼,回头对平儿吩咐道: “前阵子南安太妃让人送来的极品燕窝,都是海外的稀罕物儿,林妹妹没在府里,就把我那份给她送去吧。” “是!” 平儿知道王熙凤肯定在肉疼,还帮着解释道: “这样的极品,在市面上都是买不到的,林姑娘身子本就弱些,正适合用燕窝滋补呢!” 王熙凤闻言心中舒坦些,嘴上却道: “林妹妹本就是我妹妹,关照些也是应该,倒是拿这个说是报答,一博不会介意吧?” “多谢琏二嫂子关爱!” 虽然极品燕窝,冯一博给黛玉带了很多。 但这份心意,却没法反驳。 若是送他的,还能挑三拣四。 可对方送的是林黛玉,冯一博就只能感谢。 王熙凤见对方满意,就想乘胜追击。 再问问江南的事。 她不信贾琏能老实,多少也要拿些由头,让他长长记性。 冯一博却没给她继续发问的机会,谢过之后,就立刻道: “前面还有长辈,不便让他们久等,就不和琏二嫂子再聊了。” “你!” 王熙凤赔了夫人又折兵。 燕窝没了,还什么也没问出来,顿时有些气恼,道: “我算知道了,你琏二哥肯定没少胡来,不然你也不会急着走了。” 眼见冯一博只留下和背影,她还喊道: “别以为你滑不留手,我就拿贾琏没办法!” “你告诉他,若是以后让我抓到一星半点,非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冯一博去到了前面告了声罪才入座。 贾琏迫不及待的过来问他情况。 得到的自然是一个“妥了”的表情。 这下贾琏才算彻底放心,不过想到王熙凤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又连忙让兴儿、隆儿去安排妥帖了。 另一边平儿按照王熙凤的吩咐,带着极品燕窝给黛玉送去。 晴雯正给黛玉收拾东西,见平儿来了连忙上前见礼。 “什么风把平儿姐姐吹来了?” “自然是海风!” 平儿玩笑一句,才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介绍道: “这是前阵子南安太妃让人送来的极品燕窝,都是海外的稀罕物儿。” “我们奶奶知道林姑娘需要滋养,特地让我送来。” 黛玉还在贾母那边,没及回屋。 晴雯是她的大丫头,也可以代她迎来送往。 因此平儿才放心交给她了。 “那我代我们姑娘先谢过,回头姑娘回来了,定然过去再谢。” 晴雯接过燕窝,打开看了看。 便笑着包上,放在一个柜里,嘴上还评价道: “虽比我们姑娘平日吃的差了点,倒也还算不错了。” “你说什么?” 平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晴雯闻言知道自己失语,连忙遮掩道: “没什么没什么,我家姑娘平日就吃燕窝,和这个差不多的,正好合用。” 虽然说的和刚才不一样了,但平儿还是不信,质疑道: “你家姑娘平日都吃这样的?” 说完她自己都觉不信,笑着道: “一看你就不懂,这可是极品的雨季初盏,市面上买都买不到的!” 雨季的第一批燕窝,就叫雨季初盏。 南安太妃送来的燕窝,看着盏形不错,净度也很高,几乎没有一丝羽毛。 确实堪称极品。 但是…… “我怎么不懂了?” 晴雯本就是个好胜的性子,闻言就反驳道: “你拿的这个也算上好,但却比不得我家的饱满。” “不信我给你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两个打开。 一个是刚刚平儿送来的,另一个是柜里原就有的。 她打开两个油纸包,道: “你拿的这燕窝通透完整,无一丝杂质,确是不错。” “但和我们这个一比,就知其差距了。” “啊这……” 平儿一看,确实像她说的。 黛玉原有的那个,不仅盏形好,净度高。 还肉眼可见的比她送来的盏,大了有四分之一! 别小看这四分之一。 若是两者拿出去比较,价值起码差一倍以上。 到底谁才是真的极品,一目了然。 “这些都是冯大爷从海外收购,看来南安太妃送的,也没这个好呢!” 晴雯一副骄傲的模样,好像胜利了一样。 可惜没有奖励。 平儿有些尴尬,但也不得不承认,道: “果然是你家的好些,我家奶奶却是抛错了媚眼。” 这话一出,晴雯也知不妥,顿时有些坐蜡。 难得服软道:“平儿姐姐,都怪我胡说八道,你可莫和琏二奶奶说起。” 见平儿只笑呵呵的看着,却不说话,她又软声道: “晴雯一个丫头不算什么,可若因此让姑娘得罪了琏二奶奶,我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好了好了!” 平儿这才放下架子,道: “我还不知你的性子,这也就是我了,若遇别人,非给你搅些是非不可。” 晴雯闻言连声谢道:“多谢平儿姐姐!多谢多谢!” 没等晴雯缓口气,却听平儿道:“不过这事我也要和奶奶说声!” “啊?” 晴雯立刻急了,好在平儿又笑着道: “放心吧,不会说是你显摆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熙凤坐蜡,贾琏做东 两府之中,王熙凤与秦可卿关系最好。 除了都是掌家媳妇,有很多共同的话题之外。 也因为两人性子上,有很多的相似之处。 她们俩都是那种心思极重,又极为要强之人。 非把手里的事处置的妥妥贴贴才行。 不然就连觉都睡不好。 只是两人出身不同,处事手段也不尽相同。 秦可卿出身小门小户,因此多用怀柔手段。 掌管宁府之后,阖府上下无人不夸。 而王熙凤出身金陵王家,祖上的势派少有人及。 骨子里就带着优越感。 为人本不坏,但处事却极为强势。 这就导致很多下人对她,是怕多于敬。 想想也知道,就连贾琏见她都要矮上三分。 何况是普通下人? 而平儿作为王熙凤的左膀右臂,又是贾琏屋里的。 在其他人看来就极有面子。 慢慢的就成了荣府中,底下人和王熙凤之间的一个缓冲。 荣府里不少事,都是求到她这儿。 若是能帮的,平儿也从不吝帮衬一把。 可以说,所到之处,皆应了个“平”字。 风平浪静的平。 几年下来,倒也成全了名声。 阖府上下无人能说她一个不是。 因此,与谁都要斗一斗的晴雯,见了她也要偃旗息鼓。 平儿从黛玉那屋回来,自然不敢隐瞒。 就把燕窝的事和王熙凤说了。 “奶奶,我这一趟可没白去啊。”平儿一进屋就感慨一句。 王熙凤闻言顿时好奇,问道:“这话怎么说?” “林姑娘可真是找了个好人家,这冯大爷对她不是一般的好啊!” 平儿自然不能把晴雯卖了。 因此先夸了句冯一博,才去繁就简的道: “我刚才去送燕窝,正巧晴雯帮林姑娘拾掇东西。” “看到她们所带之物也有燕窝,我就想着让她们知道知道奶奶送的好物。” 说到这,她顿了顿,语气似有不甘道: “结果,奶奶猜怎么着?” “怎么着?” 王熙凤见她模样,不以为意的打趣道: “总不能是冯渊给她们带的燕窝,和南安太妃送的极品雨季初盏一样吧?” 这话她只当个玩笑,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平儿闻言点了点头,道:“确实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南安太妃是什么样的人物?” 王熙凤不知平儿是怎么了,总觉得她今天有点傻乎乎的。 “她老人家送的东西,可不比贡品差上分毫!” 没想到她说完,平儿却又摇了摇头,道: “不是,奶奶您听我说完啊!” 说到此处,平儿一脸正色的道: “我说的是,林姑娘那的燕窝,比咱们送去的还好一个档次!” “什么?”王熙凤一脸不信。 “那盏形……真是!” 平儿似回想起刚刚对比的情形,不由赞叹道: “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之下,确实比我们这极品燕窝饱满许多!” “你莫不是逗我呢吧?” 王熙凤一脸问号,眉头皱得像逗号。 “我哪敢在这事上欺瞒奶奶?” 这事平儿确实没欺瞒。 平时她欺瞒的,也都是些不疼不痒的小事。 正事她还从未耽搁过。 王熙凤自然也知道平儿的为人,当下追问道:“那她带了多少?” 若是就一盏,也不值得什么。 “满满一柜子!” 平儿比量了一下,不问可知其数量不少。 这还不算完,她又补充道: “晴雯说,林姑娘这大半年来日常所用皆是如此。” “啊这……” 王熙凤最后的一丝幻想也被湮灭。 一时只觉羞恼不已。 若是黛玉日常所用,比让她送的还好。 那她所谓的“厚报”,岂不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甚至想起刚刚说送极品燕窝的时候,冯一博一定在心中嘲笑她吧? 眼见王熙凤坐蜡后,咬牙切齿的模样。 平儿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软声劝道: “冯大爷应该只是不想驳了奶奶的面子,才没说什么的。” 平儿最知她性子,一语就道破她那点小心思。 又道:“这事就过去算了,以后有机会再给林姑娘那边贴补些就好了。” 王熙凤先点点头,有些勉强的接受了这个台阶。 可平复下来,却还是气恼非常。 她送了那样的稀罕物,没还上人情不说,还让自己丢了面子。 以王熙凤的性子,真是越想越不爽利。 “平儿,你说我再贴给黛玉些什么,能把面子争回来呢?” “唉!我的奶奶啊!” 平儿一听就知道,这事还没过去。 她叹了口气,才道: “既然冯大爷送的极品燕窝比南安太妃送的还好,可见其门路之广。” “奶奶还非和他较这个劲吗?” 王熙凤听闻,也觉棘手,但还是咬牙道: “至少这次不能丢了面子,极品燕窝都搭出去了,怎么也要有个动静才是!” 说到动静,她眼见一亮,道: “要不把大姐儿屋里的自鸣钟送给林丫头送去?那定然能给我们争回面子!” 平儿闻言强忍笑意,看向王熙凤道: “我的奶奶,这可是你说的!看我这就送去!” “等等~!” 眼见她作势要走,王熙凤连忙喊她。 “咯咯咯!” 平儿自然不会真的过去,掩嘴笑了几声,道: “且不说大姐儿屋里的金自鸣钟,是奶奶嫁妆里的大件!” “就凭它起码值个千八百的银子,奶奶怕也舍不得!” 王熙凤闻言白了她一眼,冷哼道: “哼!你就能在这上拿我!” 说完她一屁股坐回炕上,不耐的问平儿道: “那你说说,我到底该如何处置?” 说完似乎有些不舒服,晃了晃脑袋,才又道: “总之我不能在冯渊面前落了面子。” 平儿见状没急着出什么主意,而是上前给她按压穴位。 一边给她做起头疗,一边口中都是心疼的道: “奶奶平日里操心府里的事就够受了,还要烦心这样的事,可何时是个头啊?” 王熙凤舒服的闭上眼睛,浑身放松的应道: “若是你的爷能让我省心些,府里这点事倒也算不得什么。” 说到这里,不禁想要摇头,却被平儿控制住了。 只道了一声:“可惜啊!” 顿了一下,又叹道:“唉!不说也罢!” 让王熙凤头疼的贾琏,第二天给冯一博下了帖子。 不过,冯一博却没在家。 准确的说,冯府的几位老爷都不在家。 林如海回兰台寺报道,冯一博也回礼部销假。 虽然顶头上司就是李守中。 但都已经回了都中,再拖延下去终究不好。 晚上冯一博下班回来,门房递给他两个帖子。 第一个是贾雨村的。 他在兴隆街置办了宅子,让下人专门送了帖子过来。 这就是先把地址告诉他,方便以后走动。 另一个自然就是贾琏的。 冯一博明白,这是着急赚钱了。 第二天又在部里应了卯,摸了一天鱼。 晚上从部里出来也不回府。 而是直接去了宁荣街后,二里远近的小花枝巷。 这里就是贾琏为娇兰置办的宅子了。 整座院子足有二十余间房子。 虽不及冯府,但也知道是下了本钱的。 贾琏还买了几个丫鬟,让娇兰先用着。 府里家人他不敢擅动,生怕走漏了风声。 其余的都等以后再慢慢补充上来。 刚一到巷子口,就有贾琏的心腹兴儿来接,将冯一博引入府中, 才到正屋外,贾琏就迎了出来。 “见过琏二哥!” 冯一博笑着施礼,贾琏满面春风过来相扶,道: “咱们兄弟不必搞这些虚套,快快快!就等你了!” 冯一博被他热络的迎进屋去,见里面还有几人。 他先一眼就看到了贾珍、贾蓉父子两个。 两边见过两次,因此不用介绍直接起身见礼。 贾蓉辈分最小,当先上前:“见过冯家叔父!” 冯一博笑着点头,又朝贾珍施礼:“见过珍大哥!” “一博兄弟快来快来,坐这边!” 贾珍朝自己身边一指,把冯一博让到主宾之位。 冯一博没急着落座,因为在座的,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俊朗少年。 贾琏为其介绍道:“你们两人还是本家,这位是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 又对冯紫英道:“这就是我未来的妹夫一博了。” 没等冯一博说话,冯紫英当先抱拳: “久闻冯郎中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冯一博一听他称呼官名,连忙还礼道: “不敢不敢,既是本家,互称名字就好。” 两人寒暄后才各自落座。 这时下人将酒菜摆上,贾琏这个主人当先举杯。 “在座都是实在亲戚,就不说虚套的了,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饮胜!”众人举杯饮尽。 又吃了几口,冯紫英就笑着朝冯一博道: “说来,一博兄弟中了探花的时候,家父还曾提过一次。” “说在边地的时候,曾与令尊相识,没想到在金榜上见到了故人之后。” “哦?竟还有这一番机缘?” 冯一博闻言笑了笑,并未当真。 他父亲曾巡边多年,与冯紫英父亲冯唐认识也不稀奇。 但顶多也就是认识。 冯紫英家本就是勋贵,冯唐又曾在边地做过节度使。 也就是这两年才回都中荣养,领了神武将军的虚衔。 而冯一博的父亲品级不高,想来就算认识,也不会有什么交情。 显然冯一博没当回事,但冯紫英还是顺着继续道: “两家都是金陵人士,只是不在一个县,当时还差点连了宗呢。” 这几乎是在暗示,两家可以联宗。 若是冯一博有意,这事就算成了。 但很显然,冯一博没有这个意思。 他一路上来主要靠的是自己,又不是靠什么家世。 就算联宗,对他的好处也有限的很。 见冯一博笑了笑,没接茬。 冯紫英就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也不恼,又自顾自的道: “我爹还说让我和一博兄弟走动走动,不要整日里就知走马斗鸡。” “没想今日竟在琏二哥这里见到了,倒又是桩缘分。” 冯一博闻言不好再不出声,寒暄道: “咱们都和琏二哥是实在关系,以后自要多走动走动。” 这时贾珍似乎有些等不及,打断两人的寒暄,道: “一博兄弟,在场也没有外人。” “老二说你想合伙做些买卖,赚点零花,不如先说说,倒底是个什么买卖?” 冯一博作为今日的主宾,在场自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贾珍的直接,让贾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还喝了杯酒以作遮掩。 冯一博没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贾琏,笑着道:“看来琏二哥和大伙都说了?” 原本冯一博是有主意的。 只是见到贾珍父子,忽地就冒出离谱的主意来。 那就是趁这个机会,搞点危险的东西。 把这父子给炸了。 当然,不是物理毁灭的炸了。 而是玩一把金融爆雷,让他们倾家荡产。 他现在没直接回答,就是还在犹豫。 “不错,之前一博说让我找些兄弟,一起发财。” 贾琏之前听冯一博的话,像要人多些才好。 可他又拿不准到底是什么买卖,所以只请了这几人。 “今日在座的这些,就是我最信任的了!” 贾珍这时接口道:“一博兄弟有赚钱的路子,不妨先说说,不管咱们是否合伙,也都能帮你把把关不是?” 这话说得倒也像那么回事。 就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不过冯一博笑了笑,很给面子的道: “既然珍大哥问了,我就直说了。” 他犹豫半晌,最后他还是放弃了坑人的想法。 一是他和贾珍父子,并没那么大的仇怨。 至少现在还没有。 就算将来他救走秦可卿,对方大概率也发现不了什么。 二也是不想坑了贾琏。 他这一趟江南之行,对贾琏印象还算可以。 当然,最重要的。 也是不想牵连太多无辜。 金融的事,很容易出现失误。 万一操作不当,他自己都可能折进去。 “当时也是见琏二哥缺钱,就想着不如叫上几个兄弟,咱们一起折腾折腾,怎么也能赚点零花。” 既然不坑人了,就还是按照原来的想法了。 “其实我现在也只是大致有个方向,就是由我出些本钱,以琏二哥为主,其余兄弟也都帮衬一些情面,参与就能分红,赚个零花。” 说到此处,冯一博才入了正题,道: “这个生意,主要有三个方向,供大伙选择。”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是个大生意 世人都只道英莲的“莲”,可以通“怜”。 却不知道贾琏的“琏”,也可以读“怜”。 红楼中的女人都是可怜的。 男人却只这一个,可堪一怜。 这个男人,爹不疼。 贾赦对他说打就打,说骂就骂。 这个男人,娘也不爱。 他亲娘不在,后妈邢夫人不想管,也管不到他。 这个男人,媳妇强势。 把他压的死死的。 好好的贾府嫡子,被管的像个孙子似的。 屋里总共俩人,一个媳妇,一个是媳妇的陪嫁丫头。 两人合伙防着他。 这个男人,还有个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却形同“木头”。 找遍全书,两人间竟未说过一句像样的话。 贾府口碑最正的贾政,还有好几房姨娘。 贾琏却只能“香臭不忌”,“摸狗偷鸡”。 明明他才是荣府大房嫡子,未来继承人。 过得却像寄人篱下似的。 偌大的荣府,住的都是他的家人。 但从上到下,竟无一人真的在意他。 哦,除了王熙凤。 这也是他最可怜的地方。 子曾经曰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在荣府受到如此压迫的贾琏,所表现出的反抗,也只是看起来好色而已。 但色而不淫。 并未有过其他的不堪。 通过江南这半年时间的接触,冯一博基本上知道贾琏是个什么样的人。 总结起来八个字: 能力平庸,良心未泯。 相比其他勋贵子弟,贾琏算是底线的。 在这样的人家,已属不易。 这也是他愿意通过贾琏,在都中建立关系的重要原因。 此时,满屋的人都被冯一博吊起了胃口。 贾珍安耐不住,眼光灼灼的道: “一博兄弟不愧是探花及第,竟然一次就想出三个赚钱的门路?” 冯一博笑着回应道:“其实是一个点子,三个方向。” 随后也不卖关子,伸出一根手指就说一句的道: “第一,石料。” “第二,木料。” “第三,花木。” 看着三根手指,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倒是冯紫英最先反应过来,脱口道: “这是要做园子吗?” “紫英兄说的没错!” 冯一博笑着点头,收回手道: “都中别的不说,权贵却是多的是。” 这话说的,也多少有些提醒的意思。 权贵多的是,言外之意就是: 你们不愿意,我就找别人。 说完这句,他看向贾珍,道: “各家的园子每年修缮维护,花销都是极大的,是吧珍大哥?” “我们这等的人家,为了维持体面,每隔三两年至少要修一次园子。” 贾珍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道: “甚至一年就要大整一次,栽种上奇花异草,还要派由专人打理。” 在座的都是大族子弟。 听到贾珍的话之后,多多少少心里也都有了点数。 只是不如贾珍亲自掌家那般详细。 冯一博见他们有些恍然,直接笑道: “赚钱的机会其实早就在那摆着,只是世家大族多觉得这是个辛苦活,不屑做这种事罢了。” “可是……” 一直没说话的贾蓉,有些犹豫的打断,皱眉道: “这生意早有人做吧?” “嗤!哪个生意没人做的?” 冯一博一听顿时笑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贾蓉别打断他。 “咱们不是一口吃个胖子,生意嘛,都是慢慢做的。” 贾琏跃跃欲试,问道:“那一博你快说说,咱们该如何做?” 生硬的捧哏,让冯一博有些尴尬,不过他还是继续道: “初期咱们三选一,凭借大家的情面,揽些生意想必不成问题。” 贾珍、贾琏、冯紫英三人,迅速对视一眼,都缓缓点头。 都中这么多老亲,总会有人给面子的。 区别就是能给几次罢了。 “等做熟了之后,再扩大业务范围,逐渐全包。” 冯一博说到这里,手像虚抓。 好像把几人的心脏都抓在手里,然后用力一握,道: “到时候别说赚个零花,若是年景好了,养家糊口也没问题。” 贾琏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 在场的就属他最缺钱。 此时他甚至有些后悔把贾珍带来,因为两人的人脉关系重复太多。 好在他也没那么贪心,闻言便笑着道: “我不求什么养家糊口,毕竟荣府那么大,只求能养得起娇兰就行。” “出息!” 贾珍闻言白了他一眼。 刚要再说,贾蓉却在旁纠结道: “我们若真做了,得罪了原来的人可怎么办?” “蓉哥儿啊!做什么买卖不得罪人?” 冯一博闻言斜睨他一眼,哂笑道: “怕得罪人的话,回家抱老婆最稳妥。” 这话正戳到贾蓉痛处。 他脸色一变,但也只能当做无心之语。 却也没深想,一个探花为何能说出这等粗鄙之言。 贾琏刚被贾珍损了一句,正有些不爽利。 闻言立刻附和道:“一博这话说的对!若瞻前顾后,还能成什么大事?” 贾珍平时打骂惯了,刚刚又被打断说话。 没好气的看着贾蓉,训斥道: “长辈谈正事,哪有你插嘴的份?” 贾蓉一缩脖,再不敢多嘴。 贾家三人斗嘴的功夫,冯紫英一直在旁边思考。 这时皱眉问道:“这事我觉得倒是可行,只是就我们两家,怕是单薄了些吧?” 他说两家,自然将宁荣二府归为一家。 冯一博也没纠正,只笑着道:“这些不急。” “等我们做出点名声之后,自然有人来找,到时候我们从中择优选一二家。” 冯紫英闻言,知道他心里有发展规划,顿时放心不少。 点头道:“这买卖得倒是做得。” 说完话锋一转,又道: “只是本钱怕是不小,原料、人手,也都不好张罗。” “关于本钱,我有两个方案供你们选择。” 冯一博再次伸出手,胸有成竹的道: “第一个,所有本钱我来出。” 此言一出,在座的都是一愣。 “诸位只出些人手,还有各自人脉。” “分配上,我和诸位七三分,我拿大头,你们一人一成。” 几人这才明白冯一博的意思。 冯一博出钱,拿七成。 他们出面子,一人一成。 这岂非相当于冯一博成了他们的东家? 贾琏倒是无所谓,他就想挣几个钱,养活外室。 可贾珍和冯紫英相互对视,谁都没说话。 “第二个,本钱我出一半,各位共出一半。” 冯一博也不卖关子,直接道: “分配上,琏二哥主理此事,出面不出钱,占一成,我们一人占三成。” 冯紫英听到这个,顿时有些心动。 但还是没轻易答应,而是继续问道: “前期的本钱大概要多少?” 冯一博早有成算,笑着道: “启动资金,最少十万两。” “十万两?” 这个前可不是小数目,众人都吓了一跳。 只有贾琏笑着解释道: “一博家里的生意很大,这次虽只是陪我们玩玩,但小打小闹也没必要他亲自出面了。” 这下子倒是镇住了贾珍和冯紫英。 他们虽然家资不少,但十万现银也不是说拿就拿的。 至少需要抵押一些固定资产才行。 冯一博闻言也不谦虚,笑着接口: “后续不够还会增加投入,具体划分的比例涉及各家会不会跟投,所以到时候咱们再商议。” 肯定会涉及稀释股份,但现在说还太早。 冯紫英沉吟了一下,便决定跟冯一博干点事业。 当下表态,顺便试探贾珍,道: “我倒是可以出钱,不知珍大哥如何想的?” “一人两万五,占三成……” 贾珍笑得有点不自然,犹豫不决到: “若是赔了怎么办?” 冯一博自信一笑,反问道: “以诸位在都中的面子,怎么会赔?” 贾珍觉得这话没毛病,当即也咬牙附和道: “好,我也同意出钱!” “既如此,我再简单说一下流程。” 敲定了股权构成,冯一博趁热打铁的继续往下说。 “原料我也可以解决一部分。” “我有些路子,有海外的珍惜木材,就是往都中运输麻烦些。” 这是他提出做园子生意的一个原因,把自己海外商队的优势利用起来。 顺便…… 打通海外到都中的通道! 当然,海外的木材也是真的多。 有些特殊种类的,若能运送回来, 价值堪比同重量的银子。 冯紫英听说海外往都中运输,顿时笑道: “不妨运往津门卫,那里的指挥使是我爹的旧部。” 冯一博等的就是这句,闻言笑道: “那就有劳紫英兄,该有的一应打点,皆由公中支取。” 人情可以用,但也不能让人一点没好处。 有冯紫英的面子,打点也用不了多少。 贾琏和贾珍对视一眼,也都点头道: “这是应有之意。” “至于人手,先期用不了太多,各家出点就足够了。” 冯一博又打起了各家仆人的主意,还安慰道: “等招揽到了生意,再从就地招人便是。” 至于还不还,就看到时候人手够不够了。 “……” 之后几人一边喝酒,一边商讨此事。 当然,主要是他们问,冯一博答。 这事早有腹稿,对于他们提出的浅显问题,冯一博都对答如流。 甚至很多问题,都觉得对方没问到点子上。 不过,他自然不介意。 见众人没有更多问题,冯一博便宣布道: “今天只将初步计划和诸位说了,具体的实施的方案,稍后我会让人来找琏二哥对接。” “同时过来的,还有我的账房。” 这个才是他要说的重点。 既然出钱,就必须要有财务监督。 三人虽对事务不熟,但这一点也都是明白的。 见在场的人再无异议,冯一博便举杯道: “预祝咱们生意兴隆,一起喝一杯吧!” “饮胜!” 合作初步达成,代表着冯一博开始在都中经营。 若是借此,能让商队直入都中。 不仅他方便掌控,也能相对避开甄家的耳目。 江南甄家,到底根在江南。 本来冯一博提出这事,就是准备让贾府去打通津门的关系。 贾家在大魏各处,尤其是军中,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冯紫英和津门的关系,只是意外之喜。 回到府中的时候,已是三更。 出来一见风,酒也已醒得差不多了。 冯一博穿过正堂之后,就蹑手蹑脚。 生怕扰到几位长辈。 “咚咚咚!” 敲了几下尤三姐的门,却是无人回应。 “咚咚咚!” 又敲了几下,还是无人应答。 什么情况? 按道理说,外屋都有值班丫鬟守夜。 不可能睡这么死啊! 冯一博有些不耐,但也没继续敲了。 明知道他今天回来的晚,不等他就算了。 还不留门? 哼! 今天就不临幸你了。 冯一博气冲冲的奔着尤二姐的屋去。 这次稍稍用力,门就开了。 看看! 这就是差距! 明天得奖励一下二姐儿,让三姐儿反省一下。 蹑手蹑脚的进了外屋,守夜的丫鬟听见声音立刻起来。 “嘘!你继续睡吧。” 冯一博摆了摆手,悄悄开了里屋门。 也不点灯,摸黑就摸到了炕上。 随手宽衣解带,钻进被窝。 温香软玉在怀,感觉可真不错。 咦? 大小不对! “爷,你可回来了,我都等睡着了!” 一个幽怨的声音响起,却不是尤二姐。 “额?” 冯一博一愣,先亲了一口怀里的美人,问道: “三姐儿,你怎么在这?” 这时就听身后有人吃吃在笑。 冯一博回头细看,才发现后面阴影出还有一人。 不问也知。 怀里的是三姐儿,那边一定是二姐儿。 这时三姐儿在他怀里乱拱一阵,还撒娇道: “爷没回来,我自己睡不着,就来姐姐这边了。” 冯一博轻轻一拍她后面,道: “好啊!我刚刚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看今儿个爷怎收拾你!” “原来爷是在三姐儿那吃了闭门羹,才来找我?” 冯一博的话引起二姐儿的不满,说完冷哼一声,道: “哼!这还不算,一进屋还抱错了人!” “抱错?” 冯一博一边伸手向后,一边道: “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对错?”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摸到二姐的边。 当下不再客气,稍稍用力一拉。 三人就滚到一处。 几日之后,到了休沐日。 这一天,冯府热闹起来。 丫鬟婆子成群结队过来。 因为李纨带着贾兰,还有黛玉一起过来。 最让人意料不到的。 还跟着个宝玉。 ------题外话------ 这几天有点事耽搁了,更新时间不是很稳定,不好意思。 第一百三十六章 黛玉出气,殃及袭人 冯一博休沐的时候,约了刘正、杨明新两人。 许久未见的三人,又约在状元楼会面。 算是追忆一下往昔。 这一年多来,冯一博东奔西走。 两人在翰林院里也没闲着。 虽不及冯一博升得快,但一样表现耀眼。 升官速度远超同侪。 刘正已经从翰林院从六品的修撰,升到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 他在经筵上有过几次精彩表现,得到了景顺帝的夸奖。 私下里又和张松越走的极近。 杨明新也一样官升两级,从编修升到了正六品的侍读。 与之前冯一博的侍讲类似。 两人这样的升迁速度,都已经是超擢。 若是冯一博还在翰林院,老老实实走清流路线的话。 此时可能已经被两人落下。 好在他出去折腾一趟,却是连升四级。 直接反超原本领先一级的刘正,成了正五品的礼部郎中。 两人对此难免吃味,但更多的却是钦佩。 毕竟相比二人,冯一博可是实打实的立功升赏。 酒酣人热之际,刘正借着酒意,笑着道: “一博,这半年你都不在都中,再这样下去,为兄可就要追上你了!” 冯一博请了半年的假,在都中销声匿迹。 他们这一科,就靠两人撑着。 如今两人就差一级,随时可能撵上。 “哦?” 冯一博闻言放下酒杯, 他闻弦音而知雅意,只惊讶了一下,便笑道: “看来浩然兄又要升迁了?” “这个‘又’字用的妙啊!” 杨明新在一旁摇头晃脑,已然有些微醺,口中念道: “浩然一日乘风起,青云直上跃三级!” 吟诵完毕,又不无羡慕的叹道: “自从张阁老找浩然谈过几次,他真就平步青云,实在是让人称羡啊!” 对此,冯一博自然也有耳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有自己的际遇。 他们这一科的主考官就是张松越。 刘正依靠座师,谁也说不出错来。 听到杨明新有些微酸的话,刘正只是笑了笑,道: “虽然我们三个之中,新民兄的官最小,但不也是连升两级,远超同侪?” 话虽没错,可杨明新却摇了摇头,道: “我堂兄好歹是个提督,和各家勋贵也都有些渊源,多少能说上些话。” “但我能连升两级,已经是极限,再往后就靠我自己了。” 言外之意,之前靠的是家世。 再往上,就要靠能力了。 冯一博听出他的几分失落,举杯安慰道: “新民兄长早就靠自己了,若非有榜眼及第,任凭你家是国公,也做不得翰林院侍读。” 好在贾家人不在,不然听了非气死。 贾家虽是国公府出身,却都是荫官或者捐官。 两府就一个进士,还挂官出家了。 杨明新显然也知道这个情况,闻言不由失笑。 “一博最近和荣府走的近,本以为是攀上高枝,没想却只当普通亲戚?” 冯一博能说出这样的话,杨明新一听就懂。 这是没有攀附,只有普通交往。 不然今日这话传出去,他就要失了恩主。 刘正自也明白,闻言也笑着摇头。 又毫不避讳的评价道:“虽一门两国公,但也早开始走了下坡路,一博做得没错。” 他和张松越走的近,对这些人并无好感。 甚至,多少还有些鄙视这些酒囊饭袋居多的勋贵。 “若是这一代再无扛鼎者,仅凭祖荫怕难以维持两代了。” 在他眼中,贾府现在就如空中楼阁。 根基已空。 “一博不就是那个扛鼎的嘛?” 杨明新随口玩笑,说得自己都忍不住了,道: “就看他愿不愿扛这两个大鼎了!哈哈哈!” 冯一博自然连连摇头,道: “我两门亲事都与贾府有些渊源,但终究是外人,就算扛鼎也轮不到我。” 言外之意,因为是亲戚,可以走动。 借此建立一些关系网,也是无可无不可。 但他可没有什么攀附之意。 升官发财全靠自己。 就算贾府衰败了,也牵连不到他。 能扛鼎的,没有这个义务。 该扛鼎的,没有这个能力。 只能说,合该贾家衰落。 当然,也不是一点转机没有。 此时冯府之中,就有一个贾家子弟。 沉浸在经义之中,难以自拔。 若说贾府有人能扛鼎,可能就属他有些气象了。 可惜,贾府都是得过且过,无人关注这些。 李守中乃江南大儒,一身学问无比精深。 又做过十余年国子监祭酒,教书育人的经验无比丰富。 此时他讲解的经义,简直是: 精彩至极,引人入胜。 当然,这些是贾兰的感觉。 而和他一起来的贾宝玉,早就不耐烦听了。 寻个借口就奔往后宅,想找黛玉玩去。 门口的丫鬟拦之不及,就让他闯进了正屋。 尤氏姐妹知黛玉来,也过来伺候着。 忽地闯进一个男子,却是避之不及。 一时难免有些尴尬。 好在见他虽是男子,却满身脂粉气。 满头小辫和满身装饰,一看就知还是没长大的孩子。 一进来又和李孟氏、李纨等见礼。 只是没想到。 宝玉见礼之后,也扫到了尴尬的尤氏姐妹。 姐妹俩的模样体态,都是一等一的 宝玉这个颜控一看之下,竟自呆立当场。 等两人过来见礼,刚自报家门,就感觉不对。 宝玉原本痴痴看着两人就有些失礼。 得知了两人身份,情不自禁的幽幽一叹,口中道: “可惜如此两个人物,却埋没在这里了。” 在哪里不算埋没? 在你房里? 这话在这时候已经近于调戏! 姐妹俩闻言,都是勃然色变。 李纨见状,连忙出声: “宝兄弟可不要胡说,冯府虽是实在亲戚,却也莫要失了分寸!” 若是在贾府,李纨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哪怕她是长嫂,有这个资格。 但史老太君和王夫人溺爱无比,可轮不到她管。 只是这里毕竟算她娘家,自然不能眼看宝玉胡说八道。 她这样虽是训斥之态,实则也是回护之意。 若是不言不语,丢的更是贾家的脸。 等尤氏姐妹和冯一博告状,她怕也没脸再来。 毕竟宝玉是她带来的。 若是不言语,以后哪有脸见冯一博。 一旁黛玉听了也是心中不满至极,直接拿出当家大妇的态度。 冯一博不在,就由她回护着两姐妹,道: “二哥哥,你若如此就请回去,别在这里把你再埋没了去。” 宝玉已知自己失言,此时有些讪讪。 听两人接连发难,连忙认怂道: “别别别,刚是我犯了痴病,还请嫂子和妹妹原谅则个,不要和我这个痴物计较。” 自从黛玉从江南回来,形容更胜往昔。 虽看着还有些娇怯,却不是以前那样病恹恹的。 事实证明。 西子美不美,和病不病没关系。 这次回来之后,黛玉脸上多了几分健康的红润。 从病西子,进化成了运动西子。 魅力却更胜往昔。 时不时的带着姐妹们蹦蹦跳跳,或是摆弄姿势。 充满健康的活力。 每每宝玉也想参与,却都被拒之门外。 这让这个颜控,更加无法自抑。 时不时就到黛玉处吃瘪,却依旧乐此不疲。 黛玉不胜其扰,长辈却只当是小孩子的玩闹。 这次得知珠大嫂子带着贾兰,要去冯府看望父母。 黛玉也立刻央了贾母,跟着一起过来。 没想到,宝玉闻听,也非要跟着。 贾母就表示让他去见识一下。 三位探花同聚一堂,想必文华之气都要遮掩不住。 让宝玉跟着熏些文气,也是好的。 没想到,来了这里,文气熏不透他 却在后宅发了痴。 “二哥哥说来也不小了,在府里就算了,来别处竟还往后宅乱闯,这说出去成何体统?” 一是为往日搅扰,黛玉借题发挥。 二也是为了护着尤家姐妹,对宝玉毫不留情。 “这也就是冯家,换别家怕早把你撵出去了。” 接连发难,说得宝玉脸上青红不定。 “好了好了,他还是个孩子,没个轻重也属正常。” 李孟氏先不动声色,听了一会儿。 此时见宝玉脸色难看,才出言相护。 又笑着道:“来来来,来我这边。” 宝玉已经被黛玉,连珠炮似的说得呆愣在那,闻言也不知道动作。 正这时,冯一博进来了。 他从状元楼回来,微有些醺意。 但听说李纨和黛玉过来,便想着过来招呼一声。 一到门口,正听黛玉正不依不饶,口中振振有词。 丫鬟刚要招呼,他连忙抬手制止,一边悄然进了外屋。 “平日在荣府,自然都宝爱着你,但若出来之后,谁还管你是谁?” 黛玉火力全开,把个宝玉说的毫无招架之力。 “常言道:至贵者宝,至坚者玉。” “你名为宝玉,可你的行为在别人看来,却有何贵,又有何坚?” 宝玉闻言支支吾吾,想要回应。 却又一时竟不能答。 黛玉忽见冯一博进来,连忙压下话头,不再言语。 她不想在冯一博面前留个“得理不饶人”的印象。 不想冯一博进来正听到最后这几句。 虽不知前因,但也知宝玉定是惹黛玉不快了。 相互见礼之后,又听尤家姐妹过来咬耳朵。 他简单了解了经过,便招呼道: “宝玉兄弟难得驾临,有失远迎。” “不敢不敢。” 宝玉拱了拱手,就算是尽了礼数。 冯一博也不和他计较,只笑着问道: “一直称呼宝玉兄弟大名,不知可有表字?” 宝玉正自郁郁,已经不耐烦搭理他了。 但又想到毕竟是冯府,于是老实摇头道: “无字。” “那我借林妹妹的话,送宝玉兄弟一字。” 冯一博自然知道他没有表字,但等的就是这话。 还假装沉吟一下,才继续道: “莫若‘宝宝’二字,与宝玉兄弟最为贴切!” 他早听说宝玉胡乱给黛玉取字。 搞了一个什么“颦颦”。 不是正经字,更像是个外号。 只要黛玉稍显哀愁,府中姐妹就会以此促狭。 因此他今天也借着玩笑,送对方一个同类的字。 以黛玉的聪慧,自然一听就想到缘故。 明白未来夫君是在为自己出气,顿时有些脸红。 不过此时必要借机坐实,她忍笑问道: “不知可有出处?” 宝玉听到“宝宝”两个字就有些懵。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冯一博笑着应道: “便是刚刚妹妹说的:至贵者宝,至坚者玉。” “愚以为,最珍贵的是真心,最坚韧的是意志。” 说到此处,他看向宝玉,一脸正色道: “宝玉兄弟空有对人的真心,而无进学的意志,所以是宝而非玉。” “而且宝玉兄弟的真心那么多……” 说到这里,他实在忍不住笑,当即哈哈大笑道: “不如以后就叫‘宝宝’!哈哈哈哈!” 宝玉闻言脸色铁青。 他已经听明白冯一博的嘲弄之意。 可惜身旁却无长辈依靠,又是在冯府之中。 一时竟不敢翻脸。 “果然妙极!” 黛玉这时抚掌,又赞道: “平日都喊一声宝二爷,二个宝字正贴了你这称呼呢!” 宝玉不敢和冯一博翻脸,只能对黛玉急道: “妹妹莫要听冯大哥胡说,这等字哪里能出得口?” 黛玉的脸立刻冷了下来,斜睨他道: “哼!你也知出不得口,那‘颦颦’二字便是好的?” “啊这……自然是好的……” 宝玉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微不可闻、 他这才明白,到底人家俩人是一家。 人家冯一博是在给黛玉出这个气呢! 自己本以为是个雅字,没想到林妹妹却如鲠在喉。 想到这里,宝玉顿觉灰心丧气。 可他天性怯懦,又不敢在冯府发作。 只得默默转身,召唤一众丫鬟婆子。 也不等李纨和黛玉,直接就回府了。 到了府里,他穿堂过户,直接回屋。 袭人正在屋里做活,见他灰头土脸的回来,迎上前问道: “二爷不是去了冯府,怎地自己回来了?” 宝玉正自气闷难忍,一进门就听袭人问起。 他心中一时无处发泄,对着袭人肚子就是一脚。 这一记侧踢,正中肋上。 袭人“嗳哟”了一声,痛苦的捂着肚子倒地。 宝玉原本气恼,还想再骂两句撒气。 可一低头见袭人被他踢哭了,又顿时软了下来。 他陪着笑上前搀扶,又随便找个借口道: “我不知是你,可踢在哪里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冤种和窝里横 “一博,宝兄弟到底还小,又在府里娇贵惯了,你这样说他终究不好。” 宝玉带人一走,屋里就都是自己人了。 李纨有些无奈的劝起冯一博,又叹道: “若传到老祖宗,或是我婆婆耳朵里,怕是要留芥蒂的。” 这屋里就属她难做,里外都想要周全。 刚说了宝玉几句,现在又要劝冯一博。 “师姐不必多虑,不过只是个玩笑罢了。” 冯一博笑着回应,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摆手道: “若他接受不了,大不了就是下次不来,也不至于伤到两家的情分。” 在他眼里,宝玉不过是个熊孩子罢了。 若打趣两句就能伤到两家情分,那这亲戚真是不走也罢。 左右现在林如海在都中,黛玉随时都能过来。 就算他不去贾府,也没有影响。 有人可能觉得会影响李纨。 但李纨在贾府虽不管事,地位却并不低。 虽看似孤儿寡母,却无论谁都要让她三分。 就连贾母和王夫人,也从不曾给她说过什么重话。 这边黛玉刚出了气,心情正自大好。 听冯一博说“大不了下次不来”,顿时忍不住嗤笑: “嗤!不来?他哪有那个记性?” 她和李纨分坐李孟氏左右,此时稍稍探头,歪头看着李纨道: “珠大嫂子你又不是不知他的性子。” “唉!”李纨闻言摇头叹气。 她自然知道宝玉什么样,不过这可不归她管。 唯有偶尔贾兰问起,她才有些为难。 只能千叮万嘱的,别和二叔学。 黛玉怕冯一博不知,又解释道: “二哥哥这人,喜欢时,没上没下,不拘你是什么身份,他都能乱玩一阵。” “不喜欢,各自走了,他也不理人,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也不记仇。” 宝玉虽被娇惯的不成样子。 但也是因此,心如白纸一般。 对于尊卑并不看中。 他看中的,只有皮囊。 妥妥的颜狗一枚。 正因如此,才会感慨尤家姐妹被埋没了去。 倒不是他有什么占有欲。 而是在他心里,这样的美人就该无忧无虑做小姐。 被人纳作妾室,就是埋没了去。 “哈哈哈,他倒也是个妙人。” 冯一博闻言大笑,道:“若能这样糊里糊涂过一辈子,倒也不错!” 说到这里,又摇头道: “可惜啊!” 虽不知“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结局是因为什么。 可冯一博也看出贾家颓势已显。 宝玉无忧无虑的日子,早晚到头。 “多谢林姑娘刚刚解围之情!” 尤三姐和尤二姐对视一眼,这时一起过来朝黛玉见礼。 “不必如此!” 黛玉连连摆手,又道: “本我和那人也熟悉一些,知他并非有意冒犯,倒是让你们受了惊扰。” 李孟氏见状出言打趣道:“你们一家倒是好了,就是把人家气跑了。” “伯母~!” 黛玉闻言难得显出娇嗔的女儿态。 却又想起冯一博还在,顿时脸上通红。 一下扎到李孟氏怀里。 “哈哈哈!” 众人都忍不住大笑。 这边一家和谐,没把这事当回事。 另一边,却有人为此做了大冤种。 袭人平时在宝玉屋里,向来说一不二。 也从不曾受过什么重话。 可今儿个,却当着众丫鬟的面挨了一脚。 这一脚直让她,又是羞,又是气,又是疼。 一时只觉得,在这屋里置身无地。 此时听着宝玉问她踢到哪,袭人真想发作一番。 却终于不敢。 脸色来回变换几次,最后还是维持往日里,那个识大体的形象。 她忍着疼,挤出个笑脸,道: “没有踢着哪,我先伺候爷换衣裳去吧。” 宝玉是她的主子,她若发作,必定要在贾母和王夫人心里跌了份去。 所谓识大体,不是不会怒。 只是知道这怒发了也没什么用,不如借此落个好名声。 委屈自己,换取认同。 就是很多人眼里的识大体了。 宝玉听闻她说没事,长舒了口气。 一面进屋等着她解衣,一面笑道: “我长了这么大,头一遭儿生气打人,不想偏偏儿就应在你身上了!” 袭人脸色有些发白,却依旧忍痛帮他换着衣裳。 闻言还勉强笑道: “我是爷的身边人,不论事大事小,是好是歹,自然也该从我起。” 宝玉闻言连忙表态: “正是如此!你同我,与旁人自是不同。” 两人已然初试云雨,共赴巫山。 因此一直和别人不同,只是两人都默契的未曾提过。 宝玉不提,是怕长辈怪罪。 习惯性的选择逃避。 袭人不提,是在等宝玉再大些。 能主动提出,抬她做姨娘。 可此时宝玉这话一说,几乎等同承认了两人的关系。 虽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俩。 却还是让识了大体的袭人,心中微微得意。 不过她故作镇定,并未多说什么。 等衣裳换好,袭人退后一步,端详了片刻。 又上前理理宝玉的衣襟。 像是妻子叮嘱丈夫一般,继续道: “只是别说打了我,明日顺了手,只管打起别人来。” 宝玉以为事情已经过去,听她又提起,连忙解释道: “我才也不是安心的,如何会打顺手了?” 说完又小声补充道: “刚在冯府和林妹妹吵架了。” 他没敢说被冯一博开了玩笑,只能说和黛玉起了冲突。 俩人平时也是经常吵架拌嘴,袭人自也没有多想。 只是这时袭人又觉疼痛难耐,但还是勉强一笑,又开解他道: “谁说是安心呢?都是我不会看眼色,还上去惹你。” 这话说的让宝玉心中有些惭愧。 但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转身就走。 “林姑娘素来不爱和你玩,你又何必总是追上去找不自在呢?” 宝玉遇到不愿意听的就是如此。 向来招呼不打,转身就走。 袭人也没当回事,只是她觉肋上疼得心里发闹。 到了晚上,连饭也不曾吃一口。 等天黑一脱了衣服,就见被踢处青紫了一块。 袭人顿时唬了一跳,又不好声张。 以宝玉的性格。 若她遮掩一下,宝玉只会心疼。 若是被人知道,尤其是老太太和太太。 怕宝玉就要远着她些。 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性子。 平日里千好万好,遇到可能被长辈责怪,就躲远远的。 哪怕是他闯下的祸。 袭人强忍惊慌睡下,睡到半夜却觉胸口发堵,嗓子眼腥甜。 没过一会儿,竟吐出一口血来。 她还不确定,连忙起身点灯。 这一看,心里顿时冷了半截。 顿时想起人常说道: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 想到此处,白日里被承认的甜蜜,以及心中那一点得意。 尽皆消散。 素日想着后来争荣夸耀之心。 也尽皆灰了。 袭人眼中不觉的滴下泪来,只觉自己活不长了。 也不知何时,袭人昏昏睡去。 第二天又按时醒来。 她早早出去,想要打发人问问大夫。 想着先弄点子药吃吃。 “袭人你这是哪去?” 没想到,她刚出门的时候,正遇到鸳鸯。 “怎地脸色这么苍白,莫不是那个?” “你怎么连头也没好好梳梳,就出来了?” 鸳鸯见她钗发不整,脸色难看,就多问了几句。 “若是需要什么,我一会让人给你送去。” 见袭人眼神躲避,鸳鸯不由多想,连连关切道: “袭人你说话啊?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 生怕鸳鸯猜往什么不好的地方,袭人连忙拉着她到了背人处。 再识大体,袭人也还是个小姑娘。 见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鸳鸯,再忍不住心中的伤感。 一五一十的,把昨儿个被踢的事都说了一遍。 说到吐血处,又扑在鸳鸯怀里哭了一通。 鸳鸯闻听了经过,顿时气愤不已。 随后却又有些丧气,道: “他是主子,就算踢你打你,咱们也要忍着,不能说什么。” “若是说了,老太太和二太太都会觉得你有错处。” 这和袭人所想大差不差。 听闻鸳鸯也这么说,袭人更是悲从中来,道: “是啊,就是如此,我才想着打发人去找大夫,开点丸药,吃吃就算了。” “不行,不仔细看看,万一落了病根怎么办?” 鸳鸯听闻立刻摇头,又道: “你等着,我先找大夫给你看看再说。” 袭人连忙阻止,口中道: “别找,弄得人尽皆知,我反而没法做人。” “放心,我自有办法,咱们低调行事,只说有人摔了一下。” 鸳鸯是贾母的大丫鬟,十分体面。 她着人叫来大夫,为袭人诊了脉象,又问了伤情。 最后开了些损伤的药。 说是内服外敷之下,十天半月就能好了。 袭人还细问了会不会影响以后。 大夫闻言有些莫名其妙,还是老实答道: “只是普通伤损,休养月余就无碍了。” 袭人这才勉强放心。 回屋安排了别人先伺候宝玉。 养了几日后,除了鸳鸯,竟再没人发觉异常。 中间宝玉想要成就好事,倒是关心过一次。 见了印子也吓了一跳。 当即亲自去找了与贾家交好的御医。 太医院的王济仁。 等他回来,说那边也只说是普通伤损。 说了个丸药自己调理,倒是与袭人现在用的正好一样。 袭人就继续依方调治不提。 宝玉从这边出去,就又没皮没脸的找黛玉玩去了。 见黛玉也不和他说话,自知是前日在冯府的原故。 三春姐妹见他倒是都笑的欢。 只是宝玉远远的,就隐约听到“宝宝”二字。 他转身就走。 去了王熙凤这边,只看到几个丫鬟婆子。 逗弄了一会儿大姐儿,就又无聊了。 王熙凤和平儿,正处置府中事务。 忙得不可开交。 贾琏也不在。 说是最近见天都见不到人。 在外面忙什么木头、石头的。 宝玉心中闷闷不乐,回至房中,也是长吁短叹。 轮到麝月上来伺候着换衣裳,不防绑头发梢的一把坠子失了手。 都掉在地下,缠纠在了一处。 宝玉借机又是一通发火。 “蠢才,蠢才!怎么做事的?” “明日你自己当家立业,难道也是这么顾前不顾后的?” 麝月不敢还嘴,只躲在一旁抽泣。 最后还是袭人被小丫鬟找来,才勉强安抚了宝玉。 如此三番五次之后,宝玉屋里的丫鬟都被他骂了个遍。 还有两个小的被发落出去。 袭人、碧痕、秋纹、麝月等众丫鬟,一齐跪下央求。 还是没能阻止这位爷发飙。 等人一走了,宝玉又长吁短叹。 对袭人、碧痕、秋纹、麝月几个大丫鬟叹道: “你说叫我怎么样才好?这个心使碎了也没人知道!” 说完,还委屈的滴下泪来。 几个大丫鬟相顾无言,都选择了沉默。 没有一人上前劝阻一句。 袭人、碧痕两个和宝玉胡闹过的,甚至有些心凉。 一个在外面受些气,就回来撒气的爷们。 只让人觉得难依靠。 之后袭人又养了七八日。 虽还隐隐作痛,但好在肋下的印子终是消了。 只是身上的印子消了,心里的印子却没消。 宝玉为她去找了御医,但也就那一次。 这几日,宝玉又没皮没脸的去找黛玉几个姐妹玩。 转身把踢人的事忘在脑后。 还有,那两个被发落的小丫鬟。 听说因犯错被送回家里,又没到配婚年龄。 转手就被父母发卖给了人牙。 如今再无音讯了。 袭人慢慢养好了,自也不会再提这些。 只是,原以为是他屋里人。 现在想想却难免有些心凉。 甚至隐隐后悔当日陪他胡闹。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冯一博还不知道,自己随便怼了两句。 只是给黛玉出气。 却不想,让贾府发生这么多事。 牵累了这么多人。 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宝玉只会窝里横,肯定是家里给惯的。 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要面临的问题,是林如海要搬走。 “叔父,您就在着住得好好的,怎么就要搬走?” 冯一博诧异的看着林如海,没等他回答,又急切道: “莫不是,我做的有什么不周之处?” “叔父尽管说来,一博自当改正。” “一博莫要多想!“ 林如海闻言笑着摆手,示意冯一博别急,口中道: “若非有你照顾,我和黛玉的身子,也不会恢复的这么快,这么好!” “在这边又有你恩师为伴,住的十分自在。” “只是……” 第一百三十八章 妙玉的体己茶 “这边的宅子已经收拾好了,我想着要把我姐姐接过来一起住。” 林如海一回都中,就派人去收拾了房子。 只是在这边住的自在,就一直没搬过去。 但最近忙完之后,他又派人联系了先到都中的姐姐。 说到此处,林如海又笑吟吟的补充了一句: “还有,妙玉。” “原来如此。” 冯一博闻言微微有些尴尬。 因为他以为林如海的意思,是要按答应好的。 让妙玉作媵,先进冯府为他开枝散叶。 因为早有了尤家姐妹,他对此倒无可无不可。 自不急于一时。 不过林如海没明说,冯一博也不会多提。 只能先说说长辈,道: “若是姑姑愿意,不妨一起到这边住。” “还是算了。” 听到冯一博邀请,林如海却摇了摇头,苦笑道: “她身子不大好,我急着搬走,也是想把接来调养。” 林如海一直以为,他姐姐和妙玉,是因流连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 才一直没联系贾政。 可等他派人过去才发现,原来是他姐姐到了都中就开始生病。 一直缠绵病榻至今。 想到冯一博为他制定过的养身计划。 日常都是肉、蛋、奶、豆浆等等,还有极品燕窝供应。 再想想姐姐在寺庙里的吃食…… 他轻叹一声,道: “毕竟在寺庙里清汤寡水的,不是养病之所。” 冯一博闻言拍着胸脯道: “既然姑姑病了,那更不如接到这边侍奉,我身为晚辈,尽些孝心也是应该。” 他帮人养病都养出心得了。 尤其林家父女,都是体弱多病的。 现在多个林家姑姑,倒也该驾轻就熟。 “不必了,到时你过去见见就是。” 林如海再次拒绝,又道: “她最好清净,怕是不肯来这边。” 顿了顿,怕冯一博多想,又补充道: “不过你是黛玉未来夫婿,到时候过来见见。” 想到姐姐的性子,林如海微叹: “若非有这层关系,她怕都不怎么肯见的。” “那好吧。” 话已至此,冯一博自然不再强求. 他点了点头,只道: “那等姑姑搬去,我定然去拜访。” 随后,林如海又和李守中告别,就急匆匆的开始搬家。 冯一博亲自带人,很快就搬了过去。 林家的宅子,离冯府倒也不远。 就在北边,隔了五里左右的钱塘胡同。 过了约莫三天,林如海就派人来叫冯一博过去相见。 第二天正好是休沐,冯一博原本和贾琏他们约了。 先让人跟那边说一声晚些到,就直接去了林府。 一到府上,仆人都是认得他的。 也不用等什么通传,直接就带到了正堂。 片刻后,里面出来人,让他去正屋相见。 冯一博来到正屋,一进屋就见林如海和黛玉都在。 另外炕上还有一个老尼,并一个带发女修士。 冯一博连忙上前见礼。 “见过叔父!” 林如海笑呵呵点头,为身边老尼介绍道: “这就是我刚和姐姐说过的一博,也是黛玉和妙玉未来的夫婿。” 老尼轻轻点头,林如海又向冯一博道: “这是我姐姐,你跟着黛玉叫姑姑就好。” 冯一博连忙上前,深施一礼道: “一博见过姑姑!” 只见这位姑姑,一身浅驼色僧衣,头戴僧帽。 僧衣宽袍大袖,更趁得她极为瘦削。 脸颊都有些凹陷进去,眼睛也微微浑浊。 整个人形容枯槁,瘦的皮包骨一样。 一看就知有恙在身。 冯一博不由暗叹。 这林家人的身子,都这么弱的吗? 这位姑姑肯定没有重金属超标。 可看着比林如海那时候还吓人些。 “阿弥陀佛!自来都中后,我就关注了一博的消息。” 林姑姑双手合十,手上瘦得骨节、血管都清晰可见。 她明显是在笑,可因为太瘦,笑起来却稍显狰狞。 说话声音不大,但好在吐字倒还清晰。 只听她又道:“年纪轻轻,探花及第,还文武双全,乃国之干才。” “不少高门内外,都对一博赞不绝口。” 冯一博闻言连连摆手,谦虚道: “姑姑谬赞,一博愧不敢当。” “你也不必自谦,我身为出家人自不打诳语,我说的都是我所见所听。” 林姑姑说话带着一股笃定,似乎本该如此。 又笑着道:“我行将就木,唯一的牵挂就是妙玉,如海将她托付于你,我便也安心了。” “师父!”旁边妙玉皱眉轻呼。 不是害羞,而是不想林姑姑轻言生死。 林姑姑自然明白,转头笑着对她道: “还不先见过你冯家哥哥?” 妙玉闻言压下担心,听话的上前一礼: “见过冯家哥哥。” 她见礼是佛家持礼,并非女子万福。 冯一博心中有些纳闷,还礼同时打量了一下。 只见她头带妙常冠,外罩一件水田衣,手执麈尾念珠。 妙常冠,因《玉簪记》里女主,陈妙常而得名。 这是一个知名的…… 思凡女尼。 水田衣就是用素色方块的布帛拼接,倒也并非只有出家才穿。 很多贵族小姐也将其当做时装。 整体来说,其实算是半僧半俗。 不过一眼看去,任谁也知是带发修行。 冯一博打量她的时候,妙玉自也打量着冯一博。 知道这就是父亲给自己找的夫君。 听闻是个探花,妙玉自是满意的。 她自认文华不输士子,却也没狂妄到敢比探花。 唯独自己只能做媵这一点,让她一直不服。 不过师父对她的教养,让她并未表现出什么情绪。 在冯一博进来之前,她也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妹妹。 姐妹俩只相互见了礼,还未曾有过深入了解。 正在冯一博和妙玉两人相互打量之际,林如海在旁笑着道: “我让人看了,明天是个好日子。” 屋里都是知情人,一听吉日,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果然,就听林如海继续道: “到时候一博让人把妙玉抬过去,才算完了我之前的诺。” 这事都是早就定好的,也没什么可说。 只是冯一博刚要应承,妙玉却忽地出声道: “等等!父亲容禀!” 林如海闻言,立刻皱眉看向妙玉。 就见她上前两步,一脸凝重的道: “妙玉自小跟在师父身边,是师父将我养大。” 其他人都没明白什么意思,只林姑姑一脸慈爱看向妙玉。 她明白妙玉要说什么,便出言打断道: “好孩子,你莫要说了。” “师父,您让我说完吧!” 妙玉委屈的看了林姑姑一眼。 “阿弥陀佛!” 林姑姑最是了解她的性子,闻言叹了口气,就念起佛号来。 妙玉一脸执拗的看向林如海,继续道: “如今师父有恙在身,请父亲容我在床前伺候。” 其余人这才恍然,都为其孝心所动容。 尤其是黛玉闻言,心下颇有感慨。 之前一直以为给她做媵的,是位族亲。 今日方才知晓,这位妙玉竟是她同父异母的庶姐。 被姑姑养大到如今,她父亲几乎没尽过什么职责。 因此和姑姑感情好些,也是人之常情。 “待她老人家身子好转,再说……再说其他!” 这个其他,自然就是冯府做妾。 说到此处,妙玉大礼参拜,口中生硬的道: “请父亲成全女儿一片孝心!” 这一下看似在求林如海。 实则,之前林如海和林姑姑商议此事时, 妙玉当时说一心向佛,并不想过门。 起码现在不想。 不过这话被两位长辈一起无视了。 林姑姑早知这门亲事,也了解妙玉的性子。 正是知她尘缘未尽,不然也不会带她来都中。 只是她们来的不巧。 到都中的时候,冯一博正好去了江南。 再加上身体原因,才一直拖到如今。 虽没去贾府,但林姑姑也让人捎了信过去。 所以,林如海才从贾政处知道。 她们师徒栖身之处,在西门外的牟尼院中。 如今,妙玉又当着冯一博的面。 虽未说不想过门,但也借口推后。 对于林如海来说,就有了逼迫之嫌。 “你有孝心是好事,我自不会阻拦。” 林如海心中不悦,表面依旧和颜悦色。 只是前面附和一句,就话锋一转道: “但你成了冯家妇,也不影响你尽孝。” 他笑吟吟的,后面的话却夹枪带棒,道: “冯家又不是龙潭虎穴,一博还能把你捆起来不成?” “等你过了门,也一样随时回来探望你姑姑。” 说着还看向冯一博,问道: “是吧!一博?” 冯一博能说什么? 他点了点头,刚要和两句稀泥。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黛玉,这时却上前大礼。 跪在妙玉身边,恳切的道: “父亲,妙姐姐一片孝心,你就成全了吧!” 妙玉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有些摸不清这个妹妹,为何要帮自己说话。 在她想来,黛玉自小集万千宠爱。 应该是个眼中无人的大小姐。 现在暂时看着,却是知书达礼。 为人也还不错。 倒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想左了? 黛玉说完这句,还歪头看向冯一博。 眼神里都是期盼,似在恳求的道: “我想冯家哥哥定然也想在姑姑身前尽孝,就像之前在您身前一样。” “却是正好让妙姐姐把他那份也都带上了。” 她的话让林如海顿感为难。 尤其是有冯一博这个女婿在,林如海自然不肯轻易低头。 因此只能皱眉不语。 林如海教女,冯一博本不好插嘴。 但黛玉此时开口,他自然要给面子。 “叔父容禀,我觉得此事也不必急于一时。” 冯一博此时也是大礼一拜,和两人跪在一排。 不知道的,以为提前拜高堂了呢! “姑姑一直由妙玉姑娘伺候,若是冷不丁离身,怕也不习惯。” 冯一博深知,这时候需要的不是祈求。 而是给林如海找个差不多的台阶。 不然他下不来台,这事就不会同意。 “不如就等姑姑好些再说,正好也由姑姑帮我们做个见证,叔父觉得这样可否?” 既然黛玉在为妙玉说情,冯一博自然要站队两个媳妇。 而且他也知道,两人虽为姐妹,却还是第一次见面。 黛玉如此,显然也是想和妙玉修好。 他不知道的是,黛玉这两天才知道。 妙玉是她同父异母的庶姐。 “一博说的,也有道理!” 林如海见冯一博这么说,也有了台阶。 勉强点了点头,又对身边姐姐道: “不如就等姐姐身子好些,为他们两个小的做个见证,如何?” “阿弥陀佛!我怎么都好!” 林姑姑听到妙玉的话已然动容。 这时自然明白,之前她说一心向佛不过借口。 是想要留下照顾自己。 她抬手虚扶,有些激动的道: “你们都是好孩子,快都起来吧!” 如此,这事算是定下。 妙玉暂不过门,留下再伺候林姑姑。 黛玉也暂不回贾府,在姑姑身前尽尽孝心。 顺便和妙玉相处一二。 且说冯一博又待了一会子,便告辞去赴贾琏的约。 林如海和林姑姑两个聊起旧事,追忆前尘。 妙玉随便找个借口,欠身告退。 临出去前看了黛玉一眼。 黛玉便也会意的告了一声,跟着出来了。 一出来,妙玉便带着黛玉到了她的屋。 也不说话,便自向风炉上扇滚了水。 又泡了一壶茶。 黛玉吃不准她要做什么。 跟来之后就在屋里找了个蒲团坐下。 等妙玉让丫鬟搬来茶盏,与黛玉对坐。 她才明白,这是要请自己吃茶。 虽然黛玉不精此道,但也看出面前茶具不凡。 她面前此时是一只形似钵而小,有三个垂珠篆字。 镌着“点犀?”。 看起来颇具古意。 大致可以理解为:一个犀牛角做的碗形容器。 妙玉也不言语,斟了一?与黛玉。 又往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中斟上。 见妙玉甚为古怪,也不说话。 黛玉轻抿一口面前的茶,借此打开话题道: “姐姐这茶轻醇无比,倒是第一次尝,可是有什么讲究?” 这倒也算有感而发。 她对茶道并不精通,以前也只是粗饮。 现在更是几乎不喝。 这是因为,冯一博帮她们父女调理身体的时候。 要求父女俩少喝茶,更要禁浓茶。 以免影响睡眠。 所以黛玉已经有阵子没喝茶了。 连茶都不怎么吃,自也没吃到过这一味。 “茶只是去年的明前碧螺春茶。” 妙玉也轻轻啜了一下,解释道: “今年一直在都中,家中又没送新茶,因此也不算什么好的,只想让你吃个熟味。” 此时姑苏的碧螺春,是最受士人追捧的几味茶之一。 林家祖籍又在姑苏, 两姐妹吃碧螺春茶,也算品一品家乡之味。 只是之前,妙玉都能吃上当年的极品碧螺春茶。 如今却是有些美中不足。 其实放在都中,这茶也算是顶尖了。 不是懂行的,根本吃不出来区别。 可妙玉此时却只觉,不是新茶实在可惜。 因为…… “但你该知这水有不同。”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孤女孤僻都孤高,丧事喜事生意事 《茶经》里把水分为三等。 即所谓: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 也就是说,矿泉水最好,其次是活水。 最差也是静置沉淀过的水。 但正如“士农工商”这种先秦时期的观念。 现在只用来代指天下之民,而非衡量阶级的准绳。 写于唐朝的《茶经》,也已经随着时代的发展,只被奉为茶道奠基之作。 却非盲目崇拜其中的内容。 黛玉虽不精此道,却也听闻过。 此时大魏盛行的水,是无根之水。 讲究之人,都会蠲雨露霜雪。 封存待用,以备将来。 因此听到妙玉的问题,黛玉便笑着猜道: “莫不是姐姐旧年蠲的雨水?” 黛玉也是随口一说,选的也是江南最容易存的雨水。 没想到这话一出,妙玉却冷笑起来。 “呵!不想你这么个人,竟是大俗人!” 这话把黛玉说的一愣。 她以为妙玉把自己叫来,又亲自以茶招待。 不说是感谢,起码也在示好。 没想到,聊不到两句。 竟发作起来? 虽觉有愧于妙玉,但以黛玉的性子,自也不会轻易低头。 当然,她不会因为一句指摘就翻脸,但问还是要问问的。 只见黛玉秀眉轻蹙,抬眼问道: “姐姐这话从何处来?” “连水也尝不出来,还不是大俗人?” 虽妙玉脸上不屑,可黛玉却听出一点怒其不争的味道。 果然,没等黛玉说话,又听她没好气的继续道: “旧年蠲的雨水,那有这样清淳?如何吃得?” 她看着面前的绿玉斗,轻轻捧起在鼻下一过。 又看着黛玉,轻叹道: “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 梅花雪。 只是听着,就感其清幽隽永。 黛玉想象一下,心下竟有些惭愧。 怪不得她说自己是个大俗人! 原来是在责怪自己品味不出,浪费了她一番好意。 不过虽有些微惭愧,黛玉也不会因此就朝她低头。 又不是自己求着她给自己泡的茶,尝不出来又如何? 若是以前的性子,黛玉定然也要冷笑,回讥两句。 但现在的她,却只笑着化解道: “怪道如此清淳,早闻真正的行家,都是自己蠲水,不想姐姐竟就是这般懂茶之人!” 听到黛玉捧了一句,妙玉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对。 还自顾自的失落着,捧着绿玉斗道: “统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天才开了招待你,可惜你却尝不出来?” 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好水,却开了招待我? 听到这里,黛玉却忽觉不对。 这位庶姐一点没理自己的话,自顾自的悲春伤秋? 黛玉觉得她摸到了一点门道。 因此稍稍放低了一点姿态,试探着说道: “我并不精通此道,听姐姐一说才知其珍贵。” 见黛玉一脸可惜,妙玉以为她要道歉。 心下顿时有些瞧之不起。 若是黛玉道歉,不仅是尝不出水的俗人。 以后难免还要低她一头。 可没想到黛玉说到此处,却话锋一转: “好在我喝了也觉不错,倒不算糟蹋了姐姐的心意。” “只要喝了不错,就不算糟蹋?” 妙玉听了先是皱眉,重复一遍。 说完,不仅没有生气,竟还转怒为喜。 露出笑意,点头道: “终有句话算是明白的。” 这下黛玉心中微微一松,确认了一点这个姐姐。 之后又故意谈起诗词,论起文藻。 当黛玉听她说诗词时。 说古人中,自汉、晋、五代、唐、宋以来皆无好诗。 只有两句好。 “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 随后论起文藻。 又张口闭口称赞,文是庄子的好。 黛玉就大致摸清了这位庶姐的性子。 只一味往世外,往高了去就是。 必能得她的心。 说实在的,黛玉能这么快弄明白。 是因为她自己曾经就是如此。 说白了,就俩字。 文青。 黛玉以前只觉“众人皆醉我独醒”。 她苦心孤诣学文章,只觉不比男儿差上丝毫。 但从母亲去世,离开家出来之后。 黛玉经历了太多。 尤其是后来父亲又病重的那次。 更是让她明白。 孤高是最没用的。 好在她虽没用,但父亲早就给她找了一个有用的夫婿。 若非有他在,别说孤高,怕早就成“孤女”了。 当然,黛玉也不知,妙玉比她还要可怜百倍。 因为成了黛玉的“替身”。 自六岁起,妙玉就住在玄墓蟠香寺。 身边除了师父和两个丫鬟婆子。 就只有青灯古佛为伴。 慢慢地,就养成了极为孤僻的性格。 林姑姑见她如此,便想了个办法。 找了家有女孩儿,又缺房子住的老亲。 以极低价格,把寺庙里的房子赁出去。 于是,妙玉才算有了个年纪相差不多,能说几句话的伙伴。 她嘴上不说什么。 但每天都竭尽所学,去教人读书认字。 只是她性格已经成形,终究再难放开自己。 即使是那位伙伴,却也每每总觉得她孤高难处。 更何况是其他人。 好在,孤高总比孤僻好。 林姑姑到底是出家人,见状便也随缘去了, 如今黛玉三下五除二,就轻易摸透了如白纸一样的妙玉。 稍稍拿出些以前孤高时的东西,两人便达成君子之交。 再往来两回,倒是让妙玉心下有些惺惺相惜的玄妙。 甚至怀疑是血脉的缘故。 因为,这是她第一次。 生出一丝知己之感。 就连之前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和她也只能算半个知己。 因为对方更像她的学生,识字都是她一点点教的。 即使彼此了解,却也只因倾囊所受。 又怎么能称知己? 这边姐妹俩,因孤高搭上了弦。 另一边。 几人合伙的买卖,也和都中诸多勋贵搭上了弦。 说来这事,还是托缮国公家的…… 丧。 缮国公诰命亡故,四王八公这些老亲齐聚一堂。 贾珍、贾琏、冯紫英借此竟都谈上了买卖。 冯一博从林府出来,到了小花枝巷。 三人正兴致勃勃的说着彼此的进展。 见他终于来了,顿时都笑着起身相迎。 “一博!你可来了!” 冯一博一进屋就作了个罗圈揖,口中不停道: “抱歉抱歉,林叔父临时找我,过去了一趟。” 赔礼之后,又假装拿乔道: “若非你们等我,还要留我吃饭呢!” 人和人相处,就不能太过谦恭,太过严肃。 不然成不了朋友。 冯一博和人交往,往往都带几分幽默,几分自如。 让对方不知不觉,见他时就放松下来。 “哈哈哈!” 贾琏知他性子,闻言大笑,还打趣道: “你和林姑爷早晚是一家,何必急于一时?” “就是就是!” 贾珍闻言也跟着附和,又半真半假的道: “他那边有你没你都一样,我们这边却是不能没有你啊!” 冯紫英显然也是交际场的老人,闻言顿时笑道: “一博怎么和姓林的是一家,不应该和我这个姓冯的才是一家吗?” 三人各自打趣两句,就不再多言。 他们早就到了,之前等他的时候寒暄半天了。 此时冯一博刚一落座,贾琏就先道: “今天在缮国公那边,不少人听闻我们在做木料买卖,都上赶着找来。” 贾琏显得十分兴奋,先把他在缮国公家的经历大致讲了一下。 “尤其知道咱们的木料来自海外,就说都是老亲,自是更信得过我们些。” 老亲只是敲门砖,来自海外才是上赶着的原因。 其实在座的都明白。 若是普通木料,这些老亲顶多给点面子。 一家少来点意思一下。 但一听是海外的,却都上赶着。 甚至想要独占。 这自然是因为…… “其实就是这海外的木料,和介绍的时候能说个花儿,在人前也都更有面儿。” 勋贵人家,什么都讲究个出处。 就好比说,别人都是北山树林的木料。 而你家的,是来自海外的木料。 这就是“花儿”。 哪怕一个品种,说出去也要让人感觉独特。 独一无二才更好。 “一般去海外的船,拉回来的都是香料、倭刀、钟表、洋料子什么的,还没人拉木料回来呢!” 说到这里,贾琏笑得都合不拢嘴。 贾珍和冯紫英也都是一脸笑意,还频频跟着点头。 看来也各自收获不小。 果然,贾琏刚说完,贾珍就先道: “修国公和治国公两家都已经应下,说只要木料好,他们可以全包。” 他不像贾琏夸夸其谈,而直接把意向的人家报了出来。 “还有缮国公家诰命亡故,正缺上好的料子,木料石料都要的。” 修建墓穴大多用石料,但为了五行相平,也会有一定的木料。 这若是接下来,就是两单大的了。 冯紫英这时也笑着道: “我这边有三家,定城侯谢家,襄阳侯戚家,景田侯裘家。” “他们都和我打听了,但具体还要看木料的成色。” 这就看出冯紫英家,和贾家的地位还差了不少。 和贾家说的,基本都是定下的。 就算不好,最多是没下一次了。 而和冯紫英打招呼的,却还要先看看成色。 这一次有没有都还不一定。 贾琏早就一一记下,还道: “我这边也有五六家老亲,但我想着,回头第一批木料到了,还是先给几家国公府送去。” “尤其是缮国公家,正急着用。” 贾珍闻言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才能不让人挑了毛病去!” 冯一博明白他的意思,闻言点头道: “这是长久之道,琏二哥做主就是。” 对于先给谁后给谁,冯一博自然不会干涉。 这些勋贵子弟,自小接触的就是这个。 他一个普通家庭,就算再周道。 处理这种事的时候,也不如大家子弟游刃有余。 “一博,你这海外的商队靠不靠谱?” 贾珍这时显得格外担心,问道: “我们豁出脸去,若到时候拉了一批破木头,怕亲戚都没法再走了。” “放心就是,若是木料不好,咱不要钱,送他们做柴火!” 冯一博胸脯拍的“啪啪”作响,豪迈的道: “咱们这买卖,必然一炮而响!” 他敢这么说,自然是有把握。 流求那边有紫檀,老红木,还有黄花梨。 虽然黄花梨最好的都在琼州。 但流求的,胜在量大。 而且品质也还凑合。 随着冯家对流求的开发。 普通木材大多做了房屋,或者劈柴。 而这样的珍惜木材,若烧了太过可惜。 如今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对了,一博你让我去北郊包山采石的事,我去问了。” 贾琏忽然想起这事,一脸郁闷的道: “说是那边属龙脉余支,不能轻动啊!” 冯一博有些无语,哭笑不得道: “一片荒山头,是什么龙脉?” 话虽如此,但涉及皇家,谁也不想招惹。 贾珍皱眉道:“别处荒山倒也有的是,只是要看石料如何。” 冯紫英对此也没什么好办法,皱眉道: “石料好不好是一方面,也不能离着都中太远,想想‘花石纲’,就知运输之难。” 花石纲的故事,在场的都听过。 水浒里青面兽杨志,就因丢了花石纲获罪。 而花石纲,就是大批的奇花异石。 大宗货物分批运输,每批以若干车或船为一组。 分若干组。 一组称一纲,谓之“纲运”。 冯一博一听就联想了起来,当即拍板道: “顺着运河找,运输成本能低很多。” 之后几人又商量了若干细节。 没过多久,第一批木材就顺利到了津门。 可刚运到了都中,还没来得及分配。 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就发生了。 这批木材别家还没用上,贾府先用上了! 缮国公家的丧事还未彻底结束,宁国贾府就发出了讣告。 原来宁国贾府嫡子贾蓉,带着妻子贾秦氏,回金陵祭祖的途中,竟遭遇水匪。 本来这群水匪,只劫财不要命。 大多人,包括贾蓉都侥幸得脱。 只贾秦氏和她的丫鬟受到惊吓,竟然跳了河。 水匪还在,轻动的都被砍了脑袋。 等水匪走了,他们再想去救,已然不可能。 之后贾蓉发动关系,沿着河找了许久。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任谁也知,这怕是凶多吉少。 于是,只能回家报丧。 第一百四十章 秦氏葬,可卿出【超大杯】 “我们才一入江,就被几艘大船围上!” 贾蓉和秦可卿一行,是在运河和长江交汇处出的事。 “水匪直接逼住我们的船,接舷攀了过来。” 事情已经过去大半个月,可贾蓉说起这些,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他们杀了几个人,就夺了船,让我们停在荒野岸边。” 当时他还让人过去谈判了。 那小厮战战兢兢过去。 只说了一句,就被人一刀砍了脑袋。 当时所有人都吓傻了,贾蓉自也再不敢多说一句。 现在想起来,脸色还有些发白。 “当时我们都按要求下了船,女眷是最后出来的。” 吓尿的事被他略过没讲,不过说到这里,才算入了正题。 贾蓉不由哀叹一声,道:“没成想,就是这时,匪首竟似动了邪念。” 贾珍闻言已有了不祥的预感。 “莫非媳妇她……” 便宜了匪首? “不是不是!” 贾蓉闻言连连摇头,一脸沉痛道: “她们主仆见有匪徒逼近,直接就一起跳了江!” 不是被水匪掳了? 贾珍微微送了口气。 若是被掳走,那说出去可不好听啊。 “当时我们的视线被船挡住,不知她们跳下之后如何。” 贾蓉见父亲似没有怪罪,小心翼翼的继续道: “等水匪走了,我就立刻着人搜寻。” 回想当时情形,他心中是有所疑惑的。 主仆两人太过果决。 那匪首刚过去还没说要干嘛,俩人就直接跳江了。 “只是明明那里水流平稳,却怎么也搜寻不着……” 没等贾蓉继续讲下去,贾珍似后反劲,勃然大怒道: “媳妇这是跳江以全清白啊!” 说着迎面就是一脚,把贾蓉的疑惑踹到九霄云外。 人也倒在地上。 “你这个废物还回来做什么?你死在那才好!” 贾珍心中大恨。 恨自己为何不早点下手! 虽不至于便宜了水匪,却也只能便宜了河神! 同时心中也难免哀伤。 毕竟秦氏这个媳妇,他是真的满意。 这边对贾蓉拳打脚踢一阵,才勉强出了气。 又连忙安排人再回江南打听着。 没想才几日后,贾蓉留下搜寻的老家人就回来了。 原来前脚贾蓉才走,后脚就有渔民在下游发现两具尸身。 等留下的老家人过去辨认,却发现尸体早已模糊发臭。 只能从衣衫上依稀认出,正是秦氏和瑞珠两个。 匆匆入殓了,拉回了都中。 此时虽是深秋,可在江南却是“秋老虎”降临。 又泡上这么久,能辨出人型就不错了。 贾家人都不用看,只找人处置了一下。 免得熏到府里的人。 主仆俩就都停灵在了后面的会芳园中。 忙完之后,贾珍上去又给贾蓉一顿拳脚。 “该死的下贱种子!” “啊!” 最后一下直踹得贾蓉跌了出去。 他缓了半晌才好受些,却也不敢坐起身子。 生怕被贾珍又拿来撒气。 “既然人已经回来了,先把丧事办了吧。” 勉强顺了口气,贾珍就开始安排丧事。 “先通知两府,让家里人都知道。” “亲近人也去个信儿,着人前来帮衬一下。” 丧事也是内外有别,前几日要自己人做好准备。 之后再通知外人。 “吩咐人去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再让书启相公写个讣闻。” 书启相公就相当于文秘。 主要代拟公牍书札、红白禀帖之类。 “三日后开丧,给各家老亲发讣闻。” 因贾蓉回来的时候,有不少家人跟着一起。 所以秦可卿出事,早就两府皆知。 但大多却都抱着一丝侥幸,期望秦氏还能平安回来。 直到此时得了准信,阖府立刻陷入悲戚。 长一辈的,想起她的恭顺。 同一辈的,想到她和睦亲密。 晚一辈的,想着她的慈爱。 及至家中仆从老小,也想着她素日怜贫惜贱,爱老慈幼之恩。 秦可卿过门仅两年,就在宁府得了绝大多数的人心。 问听噩耗,莫不悲号痛哭。 一时,两府中竟有不少真心掉泪的。 由此也可见,秦可卿素日里的周全。 荣府这边,凤姐正难得清闲。 在屋里和平儿一起,逗弄大姐儿。 忽听二门上传出云板之音,竟然还连叩四下。 这是丧音! “快让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凤姐大惊,放下大姐儿吩咐了一句。 平儿连忙打发人过去,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回: “是东府蓉大奶奶,祭祖的路上没了。” 这事之前已经知晓,王熙凤一听便脱口道: “莫不是尸身找回来了?” 那人点头,回道: “正是,才刚寻了回来,东府那边要治丧了。” 凤姐闻言心情沉郁至极。 摸了会泪,又出了好一会的神,才换了衣服,往后面去会王夫人。 后面显然也得了信儿。 宝玉这些日子,发现丫鬟对他都无往日亲近。 正自郁闷。 加上他与秦钟交好,与秦氏也有些往来。 他这样一只颜狗,对秦氏的印象也是极好。 甚至还梦到过她。 如今听说秦氏死了,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 不觉胸口发闷,随后“哇”的一声。 竟喷出一口血来。 几个大丫鬟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着。 袭人慌忙吩咐道:“快!快!快让人去请大夫!” “不用忙,不相干。” 宝玉接过手帕擦了擦嘴,叹道: “这只是急火攻心,血不归经。” 将手帕递给丫鬟,又道: “先给我换了衣裳,去拜见老祖宗,我要去东府看看。” 袭人见他如此,心中轻叹一声。 叹的是这位爷可真…… 不知如何形容。 侄媳妇没了,他先吐了口血。 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有什么事呢! 她也不再拦阻,由着宝玉了。 贾母听了,也只叮嘱多派人手跟着。 便也任由宝玉去了。 一直到了宁国府前,只见府门大开,乱烘烘人来人往。 里面哭声,摇振山岳。 宝玉下了车,忙忙奔至停灵之室,痛哭一番。 然后到后院见过尤氏,又出来找见贾珍。 贾家八房的人都已经到了,只见贾珍正哭的泪人一般。 此时正和贾代儒等老一辈的说道: “合家大小,远近亲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 说到此处,重重一叹,道: “如今为保清白,竟跳了江去!这是为了贾家的名声做的烈妇啊!” 说着,又哭起来。 众人连忙劝道:“人已辞世,哭也无益,且商议如何料理要紧。” 贾珍拭去泪水,甩了甩手,抽泣道: “如何料理?不过尽我所有罢了!” 正说着,只见秦业、秦钟,并冯一博,带着尤老娘也来了。 贾珍和秦家父子难免又哭一场。 随后将两人安顿了一下,才找上冯一博。 上前第一句话就是:“一博,木料先让我用,别家我去交代!” “这是自然!” 冯一博闻言立刻表态,点头道: “咱们自家兄弟,一定可着珍大哥先用去,其他的之后再说。” “多谢一博兄弟!” 这边俩人正说着,另一边贾琏和冯紫英也没闲着。 虽然三天后才正式开丧。 但在都中的勋贵,大多都得了信。 先派了晚辈过来,瞧瞧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前几天缮国公家,贾琏和冯紫英就只谈了三五家。 如今正好借机再多谈几家。 整个丧礼现场,就变成了他们俩的生意场。 接人待物的又多是贾家艹字辈的,见了贾琏都要低眉顺眼。 听了什么也不敢多言。 等宝玉到的时候,只听满屋都在谈论木料、石料。 只把他聊得晕乎乎,好似来错了地方。 这时去请钦天监阴阳司的回来,说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 贾珍立刻着人商议具体事宜。 最后定下,在这四十九日。 要请一百零八众僧人,在大厅上拜“大悲忏”。 超度前亡后死鬼魂。 还要设一坛于天香楼,是九十九位全真道士。 打十九日解冤洗业醮。 会芳园中灵前,另外有五十众高僧,五十位高道。 分别对坛,按“七”作法事。 当日,大明宫掌宫内监戴权,备了祭礼遣人过来。 第二天又坐了大轿,打道鸣锣,亲来上祭。 他的到来,给宁国府撑足了面子。 贾珍自要亲自接待,让坐至逗蜂轩献茶。 寒暄几句,戴权便随口客气道: “宁府这边,若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就只管说来。” 不成想,贾珍闻言却上了心。 “犬子一直不成器,只是个监生,不知老内相能否指点个前程。” 戴权先是皱眉,随后会意笑道: “想是为丧礼上风光些?” 贾珍闻言连连点头道:“老内相所见不差。” 戴权稍沉吟了一下,就笑眯眯道: “事倒凑巧,正有个美缺。” “哦?请老内相指点!”贾珍闻言大喜。 他以为戴权说是美缺,那定然是好的。 “如今三百员龙禁尉缺了两员。” 龙禁尉是正五品的御前武官,专司防护内廷之责。 全称,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 贾珍闻言有些踌躇。 若是五品武官这个价倒是不是错。 但龙禁尉并没什么实权,只是好听罢了。 而且要起早贪黑,去宫中应卯值守。 说是美缺,那是对一般世家子。 对他们这样的人家,说是苦缺还差不多。 美缺实在有些牵强。 “昨儿襄阳侯的兄弟老三来求我,现拿了一千五百两银子送到我家里。” 这就是在报价了。 虽然龙禁尉贾珍并不满意。 但话已出口,他也不好立刻驳了戴权的面子。 “你知道,咱们都是老相好,不拘怎么样,看着他爷爷的分上,胡乱应了。” 戴权见他的样子就知道,贾珍不太满意。 好在他深谙饥饿营销之道,早第一句就开始铺垫。 “还剩了一个缺,谁知永兴节度使冯胖子,求我给他孩子捐。” 说到此处,贾珍心中一紧。 捐不捐是一回事。 能不能捐是另一回事。 一听捐不了,顿时有些急。 戴权等的就是这个反应,见状又笑道: “好在我还没工夫应他,既是咱们的孩子要捐,那先写个履历来吧。” 这大起大落,把贾珍拿得死死的。 话已至此,他也没法再拒绝。 忙命人写了一张红纸履历来。 戴权看了,上写著: 江南应天府江宁县监生贾蓉,年二十岁。 曾祖,原任京营节度使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 祖,丙辰科进士贾敬。 父,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 回手递与一个贴身的小厮收了,吩咐道: “回去送与户部堂官老赵,说我拜上他起一张五品龙禁尉的票,再给个执照,就把这履历填上。” 顿了顿,稍微加重了音量,似在给贾珍话听。 “明日我来兑银子送过去。” 小厮连忙应了。 贾珍没什么表示。 两人又寒暄一阵,戴权就起身告辞。 贾珍又多次款留,最后送出府门。 临上轿,他才借机问道: “银子还是我到部去兑,还是送入内相府中?” 戴权知道贾珍明白刚才自己所言,这才满意笑道: “若到部里兑,你又吃亏了,不如平准一千两银子,送到我家就完了。” 送到部里,是捐纳。 好歹是朝廷认可的。 送到家里,就是私相授受。 纯纯的卖官鬻爵了。 贾珍自然明白,但刚刚的暗示…… 应该算是明示了。 他无法拒绝。 这时也只能一脸感激道:“待服满,亲带小犬到府叩谢。” 戴权满意的点点头,上轿离去。 接着又听喝道之声,原来是忠靖侯史鼎的夫人,带著侄女史湘云来了。 尤氏、王夫人、邢夫人、凤姐等贾府女眷,一起把人迎入正房。 这时又见锦乡侯、川宁侯、寿山伯三家祭礼也摆在灵前。 少时,三人下轿,贾珍亲自接上大厅。 如此亲朋你来我去,也不能计数。 贾琏、冯紫英就在前面疯狂社交。 主家的贾珍都不管,别人自也不会多说什么。 而且他们也不用推销,几句话就能聊到上面。 于是,好好的一场葬礼。 有贾琏、冯紫英,借此大谈建材生意。 又有贾珍、戴权,私相授受卖官鬻爵。 这还不算。 另有人从贾敬处回来。 嫡孙媳妇没了,这位大老爷连面都不肯露一下。 说因怕沾染了红尘,耽搁飞升之事。 只凭贾珍自己料理。 外面之事自有贾珍做主,后宅尤氏亦处置得井井有条。 到场的老亲家女人们,无不对她刮目相看。 这四十九日,一条宁国府街上。 白漫漫,人来人往、 花簇簇,官去官来。 期间贾蓉换了吉服,到户部领了官凭回来。 灵前供用执事等物,俱按五品职例换了。 灵牌疏上皆写着: “诰授贾门秦氏宜人之灵位”。 这边“秦氏”极尽哀荣,封了诰命自不必多说。 那边可卿得脱自由,早已在海上漂了多日。 “秦氏”还未下葬,可卿就已经安全抵达流求。 迎接她的,除了崭新的生活。 还有影响她崭新生活的…… 一个崭新称呼! 第一百四十一章 黑龙婆归位!【超大杯】 宁府举办盛大葬礼的同时,贾珍还上疏朝廷。 要求即刻整治长江水匪。 十几位勋贵附议之下,景顺帝直接下旨申斥。 南京兵部也扛不住这样的压力,立刻调集江南数支水师。 开始在长江沿岸搜寻水匪踪迹。 最后在下游一处江心洲,找到了贾家的大船。 水师当即复命,还顺势剿了周围两个水寨。 等贾家人过去确认了船只,刑部那边直接对“水匪”判了斩立决。 三下五除二,全都咔嚓了。 这才算是为“秦氏”报了仇。 也全了贾家的脸面。 至于这两个水寨,说倒霉是真倒霉。 但说无辜,倒也不至于。 平时江心洲的这些人,就时常打劫往来船只。 官船和大户人家不敢动,专门祸害普通商贩。 官府每年也会剿上两次,只是每每他们都一窝蜂散了。 等官兵满载而归,他们又再聚拢回来。 如此往复,都快形当地成生态了。 这次宁国贾府吃了大亏,朝廷出动了水师舰队。 这些乌合之众,自然再无幸免。 说来,也算为当地除了一害。 无论是葬礼,还是报仇。 宁国这边都竭尽所能。 把“秦氏”的身后事,办得真风风光光。 另一边,可卿主仆两个,却已经悄然到了流求。 这次营救计划,是由冯一博策划。 猛子亲自带队执行的。 他们的八艘船,分批从长江口溯流而上。 卡准了时间,看准了旗号。 把贾府的船逼停在一处滩涂。 秦可卿和瑞珠故意磨磨蹭蹭,在后面拖延时间。 等贾家众人都下了船,就剩女眷之后。 猛子这边的人,就假意上船调戏。 同时可卿主仆借机朝反向跳船。 那边早有人接应。 等把主仆俩用小船接到专门准备的女船上。 这边把所有船都开走,只把贾家的人留在荒滩。 至于尸体,就是在乱葬岗随便找的两具女尸。 把衣衫换上,扔到江里。 尸体模糊发臭,自没人仔细辨认。 轻易就糊弄了过去。 八艘船再次化整为零,顺流而下出了长江口。 又在海上重新聚集,一起朝流求进发。 看到波澜壮阔的大海,可卿直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 就完成了这个“偷人”计划。 哦,不对。 冯一博说这是救人计划。 只猛子和狗子,私下玩笑说是“偷人”。 到了海上,猛子才第一次露面。 到秦可卿的船上拜见。 之前虽知道是渊哥哥派的人。 但直到看到猛子这个熟悉的面孔,可卿才彻底放下心来。 一旁瑞珠也惊喜道:“你是……猛子哥?” “见过姑娘!” 这叫法亦如五年前,让可卿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猛子见礼之后,才对瑞珠笑道: “瑞珠都长这么大了啊?” 这话一出,瑞珠不知为何,腾地一下脸就红了。 海上一路顺遂,很快就到了流求北部的港口。 主仆俩远远就看到这里车水马龙。 虽比不得江南繁华,却也一片欣欣向荣。 至少比她们想象的荒郊野岭,可好上太多了。 一时间,主仆俩倒也对新生活充满了期待。 船很快停靠在港口。 可卿在瑞珠的搀扶下,正要下船, 忽然听到岸上传来的一阵高呼。 声浪如吼,把主仆俩吓了一跳。 “恭迎黑龙婆驾临!” 龙婆,在江南一代的神话传说中,是龙王的妻子。 黑龙婆是什么意思? 主仆两个心中疑惑,同时放眼望去。 只见船下不知何时,已聚了一群盔明甲亮的兵卒。 他们军容整肃,队列整齐到令人发指。 正在二人心惊胆战之际, 兵卒自动分列两侧,中间让出一条路来。 一人穿过兵卒,朝这边缓步走来。 “狗子?你也在这边?” 来人可卿竟然认识,正是冯一博的长随狗子。 主仆俩顿时整个人微微一松,可卿又疑惑道: “他们喊的黑龙婆是什么意思?” 其实可卿有一丝猜测,这喊的可能是她。 只是又不敢确认。 岸上迎接的兵士一个个不动如山,所有人连眼神都未曾动一下。 但听到可卿对狗子的称呼,却都不由心惊。 不愧是黑龙婆! 在东海之上。 除了猛将军,很久没人敢这么称呼黑犬王了! 谁不知道黑犬王,最讨厌别人这么叫他! 也只有黑龙王的女人,敢如此随意。 “看来猛子还没和您说。” 兵士们眼中可怕的黑犬王,闻言不仅没生气,竟还露出笑脸,耐心解释道: “我和猛子尊小主人的命,在海外主事。” 这些兵卒是渊哥哥的人? 可卿闻言,心中疑惑更多。 “为了方便,我们都起了代号,专在海上用的。” 狗子还在继续,介绍起称呼的由来。 “我的代号是黑犬,猛子的代号是猛将。” 其实是“黑犬王”和“猛将军”。 狗子很喜欢自己的外号,甚至有点以此为傲。 不过在可卿面前,他显得有些谦卑。 别说黑犬,就算被叫狗子也算不得什么。 “如今您来了这边,也要起个代号才是,免得真名传回大魏,被人知道您的身份。” 原来的姓氏、名字肯定不能再用。 免得贾家人听去,追根溯源之下,渊哥哥就麻烦了。 这是应有之意,可卿闻言的点了点头。 只是她刚要说话,就听狗子继续道: “对了,在东海之上,黑犬和猛将都是黑龙王座下护法。” 说到此处,他露出一丝古怪笑容,一字一句的道: “而黑龙婆,就是您在这边的代号了。” 可卿闻言,腾地一下脸就红了。 狗子的说法算是委婉,可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别管他和猛子的代号是什么。 只听他说是黑龙王座下,可卿就明白这个代号的意思了。 别人不知,她如何不知? 这俩从小就跟在渊哥哥身边。 那黑龙王的身份,不问可知。 除了渊哥哥还能是谁? 现在他说自己是黑龙婆,岂不是在说…… 自己是黑龙王的妻子? 怪道渊哥哥费尽心机,把自己弄来流求。 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他已经有两房妻子了啊! 自己这不是成了他的外室? 这个外,还是海外的外。 只是。 到了如今,自己也别无选择。 既来之则安之。 可卿心中纠结了一瞬,就有了决定。 外室就外室吧! 起码,比在宁府做个被扒灰的媳妇强上太多! 其实这还真是冤枉冯一博了。 即使他心里有点想法,也从没透漏出这样的意思。 可说来,更不怪狗子和猛子误会。 因为可卿的事,冯一博没法和他们全都说了。 那样秦可卿来这边就没了意义,还不是一样坏了名声? 所以冯一博只吩咐,让他们扮演水匪,把人“偷”走送来流求。 狗子和猛子两人,自小就跟在冯一博身边。 自然知道一些,自家小主人对这位“可儿妹妹”的心思。 因此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俩人重新勾搭上了。 这位小主人青梅竹马,口中念叨过的“可儿妹妹”。 也甘愿为了小主人,放弃国公府嫡孙媳之位。 跑来海外当外室! 除了佩服,狗子和猛子还能说什么? 俩人一商量,就准备了这个简单的欢迎仪式。 正这时,港口上的不少人都围拢过来。 都想要看看传说中,黑龙王的夫人到底什么样。 有不少远远看到一眼,顿觉惊艳不已。 “这就是黑龙婆?真是神仙下凡啊!” “是啊!一看就知不是凡人!” “确实,凡人哪有这么好看的?” “黑龙王保佑,黑龙婆保佑!” “……” 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杂。 狗子连忙护着可卿二人上了轿子。 在整整百名兵士的护送下,奔流求北部盆地进发。 一路上,狗子还聊起一些这里的情况。 “从新城到北港那边,中间都是鸡笼山的峡谷,还有一条鸡笼河。” 新城,就是他们在流求北部盆地所建的城镇。 也是可卿主仆的目的地。 之前在船上,猛子倒是说过一嘴。 北港就是刚刚下船的地方,流求北部的那个天然良港。 此时已经被改造的差不多,可供数百艘船同时停靠。 现在也是东海上,最繁华的港口之一。 如果说新城那边聚居的,多是江南搬来的平民。 北港聚居的,则多是闽越过来讨生活的。 正是这边有活,才会有人来讨生活。 现在黑龙王的名号,在东海已经很响。 不少人慕名而来。 或是拜码头,或是做买卖。 也有全家过来,定居在此的无地平民。 就连不少外国人,也都慕名而来。 在这里进行交易。 这是因为,北港是一座在倭寇尸体上建立的港口。 这一年里,倭寇有数次尝试报复,却都吃了大亏。 甚至两次还被全歼。 这也是黑龙王打响名号的原因之一。 只要倭寇遇到黑龙王的船队,基本就要开战。 闽越和流求之间的航道,基本被黑龙王的舰队掌控。 和倭寇沾边的船,根本过不去。 可以说,除了大魏水师。 黑龙王的船队,就是东海实力最强大的船队。 其实就连大魏水师,也不敢轻视之。 因为黑龙王手下,厉害的不是舰队。 而是步兵。 慢慢的,为了避免遇到倭寇。 东海上很多南北沟通的商队,干脆就在北港完成交易。 所以现在的北港,才成为东海之上最重要的中转站。 “小主人说,等将来咱们人口够了,一定要疏浚河道。” 这是狗子上次见到冯一博的时候,两人在地图上规划的。 只是现在流求的人口还不算多。 过去了一年时间,新城加北港的人口总数。 勉强十万上下。 这已经算是发展极为迅速了。 在这里面,除了最开始船队带来的少部分人口外。 其余的,一半是闽越移民,一半在江南招揽无地平民。 凡是愿意耕种的,都可以租种土地。 第一年免租,还提供部分口粮。 第二年开始,租子也只有三成。 仅是大魏的一半。 如此优厚的条件,甚至让不少人都以为是假的。 正因如此丰厚的待遇,才吸引了近十万人过来。 只是按照冯一博的计划,还没到征发徭役的时候。 免得刚有起色,就把人吓跑。 “等将来水道疏浚,就可以坐船往来,应该能快上不少。” 随着狗子的介绍,主仆俩透过轿窗,也看见峡谷中的穿行即将结束。 山越来越远,众人到了一处平原。 准确的说,是盆地。 再往前面,就到了目的地。 新城。 这里只是初建,还没有城墙。 其实也不用城墙。 这里地处流求北部盆地,只要扼守住几处峡口,就没人能攻过来。 新城的所有房屋,几乎都顺着鸡笼河而建。 远远看着,城镇蜿蜒曲折。 规模不小,至少有一个中等县城大了。 轿子一路顺着城中大路前行,两旁商铺琳琅满目。 比起大魏的县城,还多了一些异域风情的商品。 两人透过轿窗看得眼花缭乱。 在街道尽头,还看到一处庙宇。 门口上写着:黑龙王庙。 庙内香火缭绕升腾,庙外信众络绎不绝。 甚至还有野人拖着野物,在门口就开始虔诚扣拜。 其实开始的时候,黑龙王只是一个绰号。 但随着这个名号越来越响,冯一博又从未在流求露面。 很多人就谣传,这位黑龙王就是东海的新龙王。 再后来。 出海的人,竟然开始有人点香祭拜。 狗子知道后,只当个笑话。 回金陵的时候,给冯一博讲了。 没想到,冯一博听了,就顺势让他建了这个黑龙王庙。 这是打算定下岛上的基础信仰,避免西方教义入侵。 没想到,这里香火倒格外鼎盛。 连岛上的野人,听闻后都来此祭祀。 可卿主仆看得热闹,还相约之后要来逛逛。 从黑龙庙处,河流往北拐了个大弯。 往北二三里左右,几乎到整个城镇的尽头。 但也只是几乎,因为在这里河流又折向东西方向。 顺着再往里,轿子在一处府邸停下。 狗子亲自掀起轿帘。 瑞珠先下来,又搀着可卿下轿。 两人抬眼打量,这处阔绰府邸。 一眼可见这里风水极佳! 正所谓:山南水北是为阳。 这里正是整个流求北部盆地,阳气最盛的地方。 北面是山,远远的将整座府邸半环。 南面是河,且处于整个城镇的上游。 果然依山傍水,正是好宅地。 府邸和整个城镇,半连半离。 处于城镇的最里面,再往前无人敢建房屋。 避免污了这里的水源。 主仆俩抬头见高大门第,上书三个大字: 黑龙府。 门口不是石狮子,竟是两头貔貅拱卫左右。 这时里面得了信儿,立刻中门大开。 “呼啦啦”一群丫鬟婆子迎了上来,纷纷朝可卿大礼参拜。 “恭迎奶奶驾临!” 第一百四十二章 海外权利架构的小变化 虽然可卿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想要开始新的生活。 但一下轿就被人叫奶奶,还是让她有一瞬的恍惚。 仿佛回到了宁国贾府。 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可卿很快稳住了心神。 抬手道:“都先起来说话吧!” 说完有些为难的看了狗子一眼。 按照正常流程,初次见面是该打赏下人的。 但来到这边,可卿并没带零钱。 带的只有压箱底的私房钱,都换成了金条傍身。 好在狗子早有准备。 他一个眼神,自有人抬来两筐铜钱开始撒币。 “多谢奶奶赏赐!” “谢奶奶恩赏!” 一时谢恩之声不绝于耳。 随后可卿被丫鬟婆子,从正门迎入府邸。 一进大门,迎面是一道歇山顶影壁。 上面有繁复蝙蝠、松柏之类的纹饰,与金陵冯府是一样的图案。 转过影壁之后,是三道拱门。 可卿一看就明白了,这黑龙府是东西跨院的格局。 她不动声色的随着丫鬟、婆子走进中门。 绕过一处屏风后,两旁是抄手游廊。 正面是五间正厅。 顺着游廊走到一半,就从侧面穿堂过去绕过正厅后面。 来到一处仪门之前。 这里便是二门,再往里就是内宅。 狗子和猛子只到了此处,就没再跟着了。 可卿这时已经看出,这府邸不仅有东西跨院。 还至少有五进。 若是没猜错,后面应该还有几处园子。 想来比宁府还大上不少。 毕竟这里的地不比都中。 就算把后面山坡圈进来,也没人敢多说一个字。 这时一个婆子上前,接替了狗子和猛子的位置。 “好叫奶奶得知,这黑龙府,是专为我们为小主人建的。” 这婆子一边带着可卿进了仪门,一边笑着道: “只是他在都中太忙,一直还未来过。” 可卿听她口音,还有对冯一博的称呼。 就知道其身份不一般。 只听她继续道:“如今奶奶来了,这里才算正式有了主人。” 这边说着,众人已经绕过屏风,到了正院。 上面是五间大正房。 东西厢房各有六所,两侧耳房一面三间。 再加上几间下屋,和后面两排罩房。 至少有四十几间屋子了。 到了正院,那婆子继续带着可卿往里走,口中道: “狗子和猛子现在分住东西跨院,正院一直都给小主人留着。” 可卿站在正屋前扫了一眼,没急着进去。 而是笑看那婆子,口中轻声问道: “嬷嬷也金陵老家过来的吧?” “正是,老婆子是冯府的老家人了!” 那婆子闻言点了点头,又笑着道: “说来您小时候我就见过好多次呢!” 这时瑞珠忽地眼睛一亮,道: “啊,您是吴妈妈?” 婆子顿时高兴,拉着瑞珠道: “你是小瑞珠吧?竟还记得老婆子,夫家正是姓吴。” 瑞珠见到故人也难免开心,笑着道: “我记得吴妈妈给过我糖吃的!” 有了这样的旧人,可卿主仆又安心不少。 顺利的在黑龙府住下。 随后几日。 流求有些身份的人家,都得了信儿。 听闻黑龙婆入主黑龙府,各家立刻派了主妇前来拜见。 就连番仔王也得了消息。 可卿只能以黑龙婆的身份,一一接见了。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 没过多久,黑龙婆的名声就流传开了。 说来,包括番仔王在内。 整个流求的女子,大多人的见识还不如刘姥姥。 尤老娘那个级别的妇人,拿到流求都是凤毛麟角。 以可卿的风姿气度,真真让这些流求的“村妇”们。 都开了眼界。 明白了什么叫高门贵妇。 往来妇人,无不为之心折! 甚至,见过一次之后。 很多人就开始刻意的,关注起黑龙婆的谈吐、姿态、衣着、妆面等等。 可以说,一颦一笑都足以让众妇人争相模仿。 一时间,黑龙婆就成了流求的时尚风向标。 可无论如何模仿,也终究不过是东施效颦。 但哪怕空得其形,也依旧让这些妇人乐此不疲。 也不怪她们如此。 这些妇人,对黑龙婆连嫉妒之心都升不起来。 差距不大,才会嫉妒。 差距太大,就望尘莫及。 只剩羡慕和崇拜的份了。 再加上可卿的接人待物,本就滴水不漏。 包括番仔王在内的,本地有头有脸的妇人。 无不心悦诚服。 同时服了可卿的,还有狗子和猛子等。 流求的一应管理层。 府里的杂事,原本都是吴妈妈打理。 如今来了位女主子,自然一切以她为主。 尤其是迎来送往,更是吴妈妈无法处置的。 也是这个原因,让众人初次见识到了可卿的周全。 月余功夫,阖府上下,不论人、物。 无不妥帖! 不仅把府里的事,全都处置得清清楚楚。 迎来送往更是无可指摘。 原本狗子遇到事情,等不及找冯一博的。 便和猛子两个一起,与一众管理层开会商讨。 实在难以抉择的,只能暂时搁置。 死等冯一博回信。 如今,可卿这个女主子到来,又显出处事的能力。 俩人就尝试禀告给她。 本来只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的是。 这位黑龙婆,竟每每都能妥帖处置。 几次众人开会都觉得为难的事,在可卿这边都轻易就被捋顺。 这让两人开始频频问计。 为此,可卿每天还专门留出固定时间。 和两人一起开会,决定流求一应大小事。 毕竟是在宁国贾家那样的大族,历练两年出来的当家主妇。 对于很多人来说,束手无策的事。 放在可卿面前,不说手到擒来。 却也都曾见过。 处置起来,自也得心应手。 流求一应老人,都只能说声服气。 同时也佩服冯一博这位主人的眼光。 其实海外这么一大摊子。 事务之多,远超一般想象。 根本不是狗子和猛子,两个人可以随便搞定的。 狗子负责的是,民政、生意、城建等等,除武力外的一应事务。 猛子负责的是,练兵、治安、巡逻等等,与武力有关的一应事务。 看起来各自为战,划分清晰。 实则两人经常焦头烂额,勉强维持。 一直以来,他们都按照冯一博的方略执行。 依靠的,都是冯家庄,及出自新军的老人。 很多地方早就出了问题,也都只能拆拆补补。 勉力维持着现有局面罢了。 但其实说实话,他们俩很多地方。 都糊里糊涂。 虽然现在看着做的还算不错。 但终究见识有限,能力有限。 已经越发感觉到吃力了。 摊子越大,压力越大。 占据两处地,管理十万人。 两人现在差不多都已经到了极限。 可卿的到来,真是及时雨一般。 大大的缓解两人管理上的压力。 甚至原本有很多问题,需要冯一博亲自处置。 如今有了事事妥帖的可卿,也都能处置得极好了。 慢慢的,流求的大小事。 竟都要经过黑龙婆点头。 狗子和猛子在很多事务上,都撒开了手。 尤其是城建,民政之类。 现在,即使他们一起不在流求。 有可卿这位黑龙婆坐镇,也不怕出什么问题了。 就这样,可卿以黑龙婆的身份。 名正言顺的,开始梳理流求一应事务。 不仅让狗子和猛子,得以从繁杂的事务中脱身。 也让流求纷乱的政务体系,在短期内被梳理的一清二楚。 杂乱的事务,也处置得妥妥帖帖, 很多不协之处,还都一一调整。 可卿自己,也找到了实现自我的舞台。 每天都过得充实无比。 尽情挥洒起她的管理才能。 把流求这十万人,管得妥妥帖帖。 甚至准备在来年开始,尝试征发徭役。 疏浚鸡笼河河道。 流求这边发展得如火如荼,权利架构无形中也完成了变更。 当狗子亲自运送第三批木材,到了都中的时候。 冯一博这个甩手掌柜,才得知这个消息。 先是哭笑不得,埋怨了狗子两句: “你俩把我当什么人了?这让可儿妹妹该如何想我?” 没等诧异的狗子解释什么,就听他又道: “不过事已至此,那就先这样吧!” 小主人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狗子松了口气,笑着道:“若非有秦……” 毕竟是在都中,还是不提姓名最好。 卡了一下壳,才继续道: “若非有这位奶奶,我和猛子都商议,无论如何也要小主人亲往。” “我们这些老家人,毕竟见识有限,北港和新城的发展,都已经到了瓶颈。” 这事狗子在金陵就提过一次。 但冯一博当时虽然有假在身,却要照顾林家父女两个。 因此没能成行。 只对着地图,布置了一些计划。 可没有亲身体验,很多东西都是纸上谈兵。 大方向可能没有错处,实施起来却错漏百出。 想到当时的艰难,狗子不由心生感慨。 但他却又没敢多说,只道: “好在现在有了这位奶奶,就算小主人不去,也能按照您之前的意思,继续发展下去了。” “我也没想到,救了她还有这样的收获。” 冯一博也是欣慰,笑着点了点头,脸上不红不白的道: “可能,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吧?” 狗子:(;?_?) 对于海外这样的情况,冯一博也是吓了一跳的。 不过只是稍稍一想,就明白其中的好处。 原本他设计的权利架构,是制衡。 狗子和猛子,相互制衡。 陈伯和孟姨留在他身边。 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制衡海外的狗子和猛子。 冯家庄的人和新军出身的老人,相互制衡。 这些老人作为管理层。 对上,制衡狗子和猛子。 对下,制衡新招移民。 别看结构简单,却十分有效。 且稳定。 完全不用担心他们会搞什么叛变。 但如今顶层的权利结构,却发生了一点变化。 从原来的狗子和猛子相互制衡,到现在有可卿居中斡旋。 这就形成了一个向下管理的金字塔形结构。 使得整个流求的顶层权利架构。 更加稳固,也更加顺畅了。 若是其他人做到这个程度,对于冯一博绝对是个威胁。 但秦可卿不会。 作为一个身份无法见光的人,她的权利只能附在别人身上。 甚至所代表的身份,也建立在别人的身份之上。 这种完全依附于自己的权利,还有高效的管理能力。 都是冯一博所乐见的。 所以他默认这一切,不只是因为可能会得偿所愿一些小事。 还因为,流求那边刚好需要这样一个角色。 现在唯一所欠缺的,就是一个时机。 等他把黑龙王和黑龙婆的关系坐实。 才能更放心的,把海外权利交给她。 可惜,现在没这个时间。 一年之中,请了大半年的假。 若是再请月余的假。 哪怕顶头上司是李守中,也不好给他正常的考评。 因此。 黑龙王和黑龙婆,也只能暂时先隔海相望了。 狗子这次来,主要就是说明一下可卿的事。 押送木料也只是顺带。 整个流求的船队,一半用来巡守。 主要负责流求北部及海峡。 剩下一半,大多往来南洋。 货物都运往闽越和江南。 只少量船只,往北运送木料。 所以每次运送的珍惜木料,并不很多。 第一批木料,被缮国公和宁国贾府瓜分。 都各自勉强够用。 贾珍这边虽说不上白用,却也占了不少便宜。 棺木和下葬用的木料,都是在这批木料中选的。 第二批一到,就被贾琏分配好了。 按亲疏远近,还有爵位高低给各家送去。 价格定的不低,却还是瞬间瓜分个一干二净。 现在是第三批。 按照之前所定,是该紧着几家侯府了。 他们之前已经看到了成色,却没分到份额。 即使这次价格比上次还高了些,几家也都点头要了的。 可是,夏守忠不知从哪得了信儿。 知道冯一博和几人做了木料买卖,还是海外的稀缺木料。 就让人带了银子来,传信说想留些建园子。 冯一博丝毫没有犹豫,也没收银子。 立刻先将一半给了夏守忠。 这下让就冯紫英坐蜡了。 等他找了冯一博对峙,才知是宫里的人要去了。 顿时又偃旗息鼓。 把剩余的做好分配,冯紫英又想和冯一博争取下次。 想价格还按这次来。 冯一博果断摇头拒绝。 “价格只能涨,绝对不能跌。” 这是早就定好的价格策略。 当然,现在还要加一条: 除了宫里的。 冯紫英闻言,怒气冲冲的拍案而起。 “就算想赚钱,也不差这一回吧?” “你让我冯家的面子往哪放?” 说完不等冯一博回答,转身就走。 被贾琏拦住,给两人说和了半天。 最后冯一博勉强让步,道:“最多比这次贵,但比下一批的便宜。” 见他让步,冯紫英才勉强压下怒火。 狗子其实全程都在,当时就有些犹豫。 不过在外人面前他自然不会多说。 直到临走前才忍不住问冯一博: “小主人,既然木料卖的这么好,要不下次我让人多拉来些吧?” ------题外话------ 感谢许源清1996,昆临远山,两位大佬的打赏! 感谢诸位大佬的月票! 最近事比较多,没能及时感谢! 再次感谢一直支持迷糊的大佬们!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世上从无新鲜事 狗子虽然跟随冯一博多年,又在海外历练了一阵子。 但终究才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 很多时候,看问题还都浮于表面。 冯一博听他问起,便笑着摇头,提点道: “若是多了,就没意思了。” 对于狗子能憋到现在才问,冯一博很是满意。 这说明他已经有了些城府,欠缺的只是经验。 但狗子听了他的话,却是不明白,只能皱眉又道: “这些木料也不能造船、修船,咱们那边盖房子,用普通木料就够了。” 说到此,他抬眼看向冯一博,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既然在这边能卖钱,那为什么不多往这边运呢?” 这个时代的主要商业模式,就是你缺什么我就卖什么。 讲究的还是诚信为主,而非噱头。 所以狗子不明白,倒也不能怪他。 想到此处,冯一博决定给他上一课,便笑着问道: “既然这个生意没人和咱们抢,我们为什么要急着多运?” 狗子依旧不明其意,歪头沉思片刻,问道: “如今正供不应求,不是正该多运吗?” 这就是普通商业思维,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冯一博闻言摇了摇头,道: “我要的就是供不应求。” 狗子一愣,一脸不可思议的质疑道: “要的是供不应求?” 冯一博先点了点头,问道: “你要吃饱了,还觉得粮食值钱吗?” 狗子想了想,点了点头。 冯一博一愣,转瞬明白自己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粮食的价值。 沉吟了一下,又重新问道: “你要顿顿都吃不饱,会不会觉得粮食更珍贵?” 狗子又点了点头。 但其这是一句废话。 只是冯一博也暂时没有更好的比喻。 他想说的,是饥饿营销。 可这个时代的饥饿,是切实存在的。 于是他只能自说自话,继续道: “我要的就是这种饥饿感。” “饥饿感?” 狗子多少觉得明白了一点,但总是差了一层窗户纸。 见他还有些懵懂,冯一博也不再故弄玄虚。 他干脆直接解释道: “若是咱们运得多了,供等于求,或者供大于求,那还怎么显出咱们木料的来之不易?” 狗子这时已经有点明白冯一博的意思了。 那种感觉就在嘴边! 这时又听冯一博问道: “我问你,咱们这个木料现在为什么比别人的贵?” 狗子想都没想,直接道:“因为好啊!” 冯一博摇了摇头,道: “好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少!” 狗子脱口道:“物以稀为贵?” 冯一博见他神态,就知道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不错,就算再好的东西,一旦泛滥就没那么值钱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 最后一层窗户纸终于捅破,狗子不禁脱口道:“囤积居奇?” “额?” 冯一博先是一愣,随后想到一句话。 世上从无新鲜事,年年新雨滴旧檐。 很显然,他一直想给狗子说的,是饥饿营销。 但狗子最后理解出来的,却是囤积居奇。 饥饿营销是现代的叫法。 这样的手法在古代,可不就叫囤积居奇吗? 虽然有些许差别,但整体思路绝对大差不差。 不过是旧瓶装新酒罢了。 想通了这些,冯一博便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狗子得到认可,眼睛越来越亮,兴奋道: “目前只我们在海外往回运木料,所以想拉回来多少,就拉回来多少,想定价多少,就定价多少……” 冯一博欣慰点着头,刚要再说两句。 却听狗子又道:“要是有别人往回拉,我们就派船截杀他!” 说到这这里,他狰狞一笑,道: “东海之上,除了水师,还没人是咱们的对手!” 这话都算谦虚了。 单纯对比战斗力,水师还真不一定是对手。 虽然水师比起卫所兵要好一些,但战斗力也就那么回事。 比海上其他船队强大,主要是胜在装备。 但组织能力,接舷后的战斗力等,其实也都很一般。 而狗子觉得不如大魏水师,更多的是心理因素。 他手下虽然大多都见过血,杀的却都是倭寇和汉奸。 毕竟除非逼到一定份上,没人想背上造反的名声。 所以,战斗力再强,见到正规军也要弱三分。 “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我不是说过,咱们多动脑子吗?” 听到狗子的话,冯一博有些哭笑不得,摆手道: “除非遇到家国大义之事,比如倭寇。” “或者遇到危及自身之事,比如那家。” 他没说甄家,而是用那家代替。 毕竟是在码头,要避免被有心人听去。 “当然,他家也是和倭寇有牵连,又无法通过普通渠道解决。” “至于其他情况,能动脑子的,就别轻易下死手。” 见狗子连连点头,冯一博才不再继续唠叨这些。 转而解释了一句: “除非哪个王爷和我们抢生意,不然怕连在津门停靠都难。” 津门算是冯家的地盘,这个生意背靠的又是宁荣二府。 而且现在的销路,主要也是各家勋贵。 除非能压住四王八公,不然别人想做也做不成。 冯一博没解释这些,而是继续给狗子讲起生意经。 “只要我们能保持垄断,那最好的就不是供等于求,也不是供大于求,而是供不应求。” “轻易得到的,没人会珍惜。” 说到这里,冯一博还意有所指的道: “不仅是生意,其他的也一样。” 这话就是一带而过,正题还是如何做生意。 “越是不容易得到,越是想要得到,这就是人的正常心理。” 冯一博拍了拍狗子的肩膀,笑着道: “我们做买卖,就是要抓住人的各种心理。” 见狗子一脸不解,他又耐心道: “比如咱们的木料,若是一直保持供不应求,不仅能提高一定的格调,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些木料的稀缺。” 说到此处,难免让他想起前世的奢侈品。 尤其是海外奢侈品,在国内的关注度。 当下有些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道: “买到的人,就会产生一点优越感,慢慢的,甚至可以用这个来和人炫耀。” “啊?” 狗子一脸不解,有些不信的道: “用个木料,还能用出优越感来?” “呵呵,这算什么?” 冯一博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冷笑一声,又道: “总有一天,能用得上咱们这木料,就成为凸显他们高贵身份的象征。” “甚至,让他们以此为荣。” 说到此处,冯一博煞有介事的道: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就算用咱们的木料做个棺材,他们也都要争相往里躺呢!” 这话虽然是玩笑,却也不一定是玩笑。 狗子认真的想了想。 前面的还能多少懂些,现在越说越玄乎 把他都给搞懵了。 一时间,难免有些丧气的道:“小主人说的这些,越来越复杂了。” “早知道我也和猛子一样,帮小主人练兵多好?” “哈哈哈哈!” 冯一博闻言不由大笑,却也没再继续玩笑。 狗子被说得晕晕乎乎,就这样离开冯府。 之后的木料,自然还是按照冯一博所说的去做。 其实还有一点,冯一博没有明说。 这个木料生意,对海外生意来说,赚得并不多。 甚至,根本不值得投入过多的人力物力。 但对冯一博来说,却又不可或缺。 若是没这个买卖,他可能要明年。 才会知道流求的权利架构发生如此变化。 而因为有了这个买卖。 只一两个月,他就能收到一次海外的消息。 所以,这个木料生意。 除了可以在都中铺开关系网之外。 也是他和流求那边,定期沟通的一个渠道。 这边狗子踏上归途,晚上冯一博又要去赴宴。 一到状元楼,刘正就迎了出来。 “恭喜恭喜,浩然兄官至五品!可喜可贺!” 就在上一次的朝会上,刘正被张松越再次点名夸奖。 这一次,不仅停留在口头。 而是成功荣升,正五品大理寺右寺丞。 还兼任刑部员外郎。 这两个职位的职权都不低。 刑部、兰台寺、大理寺被合成为“三法司”。 其中,刑部受天下刑名,兰台寺执掌纠察,大理寺负责驳正。 翻译过来就是: 刑部是最高司法机关。 兰台寺是最高监察机关。 大理寺是司法复核机关。 这三个部门中,大理寺一直是张松越的自留地。 刘正能进去也不稀奇。 可兼任刑部员外郎,释放的信号就没那么简单了。 冯一博当日和李守中问过,却也没有明确答案。 最近朝中局势又有变化,党争十分激烈。 尤其张松越频频出招,对旧党各种发难。 太上皇已经越来越少参与政事,旧党越发被动。 因此,师徒俩只能猜测。 刑部员外郎的职务,可能是旧党让步的开始。 甚至,可能是刑部倒向张松越的开始。 当然,除了刘正之外,刑部没有其他张松越的人。 因此一时也说不准。 “哈哈哈!一博就别笑话我了,过去这么久,为兄总算追上你了。” 虽然已经过去几天,听到冯一博的恭喜,刘正的嘴角还是不由上翘。 这时杨明新也到了,正听到俩人寒暄,上前道: “你和一博都已经官至五品,只剩为兄一人还在翰林院苦熬了。” 三人虽同朝为官,却也有阵子没聚了。 这次是刘正升官之后单请,以表和其他人的不同。 杨明新一脸愁苦的唠叨一句,又看着俩人,话锋一转道: “以后你们俩登阁拜相,可别忘了提携为兄。” 说到此又摇了摇头,换上一脸谄媚笑容,道: “不,是提携门下。” 杨明新果然还是老样子,说话幽默风趣。 刘正和冯一博两个见他的样子,不由抚掌大笑: “哈哈哈哈!” 冯一博还打趣道:“新民兄要真做此态,可能早就升迁数级了,何苦拜到浩然兄门下。” 这话本来是捧了杨明新一下,说他不攀附权贵。 没想到杨明新闻言却一窒,随后一脸脸苦笑的道: “一博哪里知道我的苦,就算想拜,也没人收我的。” 刘正闻言拖起他的袖子往里拉扯,口中道: “新民兄堂堂榜眼,何必妄自菲薄,走走走,进去喝酒!” “我只是有自知之明罢了。” 杨明新边走边摇头,竟有几分失落之意。 “和你们比,我年纪太大了,谁不找你们这样年轻的门下?” “有梅翰林珠玉在前,我有能熬到学士之位,就是极限拉!” 说完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把悲苦一收,摆手道: “不说了不说了,再说下去有失我一贯的旷达胸怀。” 两人面面相觑,冯一博犹豫道: “新民兄,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嗯?” 杨明新闻言停住脚步,等着冯一博的话。 只听他幽幽道:“你一贯也没有旷达过的。” “嘶!” 杨明新吸了口气,没等说话,就听刘正点点头,附和道: “而且也没什么胸怀。” 杨明新顿时龇牙咧嘴,伸手指点着两人,道: “该死的,你们两个狗官竟然嘲讽我?” 刘正见状,立刻露出欣慰,道: “对了,这般不羁,才是你一贯模样。” 冯一博也点头,附和道: “不愧是榜眼及第,‘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才是新民兄的模样。” 杨明新顿时狐疑的看着二人,道:“原来在你们心中,我有东坡先生那么厉害?” “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出自苏轼徒弟黄庭坚的诗。 诗的名字叫《东坡先生真赞三首》其一。 是不是听着一股马屁味? 不过冯一博引用自然不是拍杨明新的马屁。 而是嘲讽杨明新张嘴就骂。 结果,被杨明新当做夸赞,全盘收下了。 这番不要脸的做法,算是让刘正和冯一博涨了见识。 一时都不由大笑出声:“哈哈哈哈!” 很多玩笑就是这样的。 是需要一定门槛才能听懂。 除了年龄层级较大外。 这三人都是一甲进士,身份相类。 又都是学问精深之辈,一点就通。 是同科,还曾是同僚。 能迅速接收到对方抛出的点,彼此间默契非凡。 这样的情况下,真的很难不成为知己。 三人进了状元楼包间,更加肆意的玩笑着。 一时宾主尽欢。 第一百四十四章 清贵勋贵党争忙,黛玉妙玉话情郎 “你是说四王八公,以及众多勋贵,都串联到了一起。” 用罢早饭,李守中就跟着冯一博到了书房。 一进屋,就从冯一博这里,听到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李守中眉头紧皱,又确认道: “还真要结盟,以对抗内阁?” 这是昨日状元楼赴宴,从刘正处得到的消息。 刘正的意思,是让他和荣宁二府保持一点距离。 不要被携裹了去。 冯一博自然要和李守中通个气。 闻言他肯定的点了点头,解释道: “说是前段时间,借缮国公府和宁国贾府这两次丧事,这些老亲就勾连在一起了。” 缮国公府冯一博没去。 但秦氏的葬礼,冯一博可参加了。 只是他虽然出了不小力气,还和宁荣两府都有生意往来。 却也参与不到勋贵们真正的交际圈里。 就算贾琏给他介绍了不少,也只是点头寒暄两句罢了。 冯一博自然明白,打入圈子不是一次两次的事。 只是昨日得了刘正的消息,他又开始庆幸不是一次两次的事。 不然还真就麻烦了。 “当日你说戴权去了,我就知道这事定有后续。” 李守中叹了口气,皱眉道: “这些人本来是一盘散沙,可戴权露了一面,甚至还帮贾蓉捐了个龙禁尉……” 他没继续往下说,冯一博却也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太上皇对勋贵们释放的信号。 说来也就三个字。 他还在。 太上皇很久不涉政事,如今戴权露面,说明他还在关注着前面的动静。 也是在为勋贵们撑腰。 可惜…… “就算太上皇只是给他们撑腰,怕也没想到这些人却借此抱上了团。” 冯一博闻言却摇了摇头,又道: “而且这些人处事不密,简直漏成了筛子。” 这一次以北静郡王府、南安郡王府、永昌驸马府、乐善郡王府等几家为主。 并几位他们世交公侯,包括宁荣二府,全都参与其中。 本来对于冯一博来说,这都是机密。 可对于刘正来说,连名单都能随口说出。 由此可见。 这些人不管想做什么,成事的概率也都不大。 “四王八公这些开国勋贵,本就一直往来不断。” 李守中在屋里踱步,摇了摇头,又喃喃个不停。 “可他们虽然亲近,却早就没了共进退的程度。” 这些勋贵一直都有来往,是因为有亲戚。 他们联姻数代,却非是真正的政治同盟。 在朝中也没见他们抱团。 主要这些人家,都已经富贵至极。 权势财富都足以纵情享乐。 虽有不少人为官,却没什么政治诉求 都松散的很。 顶多彼此偶有照应罢了。 “应该就是这段时间,内阁频频出手的原因了。” 李守中似乎想通了,却重重的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了症结所在,可对于这些他也无能为力。 或者说,还轮不到他来操心。 这段时间内阁动作频繁,不少旧臣都被送去南京养老。 或者是远离中枢,被派去巡狩地方。 李守中因早就旗帜鲜明的表过态,支持当今圣上。 再加上好几次和张松越意见相投,变相支持了内阁决议。 因此早被当做张松越一党。 在这次党争中,倒是没受什么影响。 只是他身为一部尚书,却几乎没怎么表过态。 也让张松越一党都颇有微词。 见恩师对内阁似也不满,冯一博便劝道: “最近朝中人心惶惶,这些勋贵是怕对他们动手,提前抱团取暖也属正常。” “没那么简单!” 李守中闻言却摇了摇头,道:“你不是勋贵,不知他们的根本。” 说到此,不由轻叹一声,道: “太平盛世,勋贵自当享乐才是!” 这下冯一博有些不明白了,疑惑道:“该当享乐是什么道理?” 他卷惯了的,最看不得人享乐。 怎么还有人该当享乐呢? 李守中闻言更加唏嘘。 他本来以为这只是个常识。 没想到不仅勋贵们不知道,冯一博也不知道。 “勋贵多涉军功,在朝中不该有什么立场,只一心效忠皇帝便是。” “至于其他,避嫌还来不及,搞什么联盟?” 言外之意: 安心享乐的勋贵,才是好勋贵。 抱团取暖的勋贵,纯熟自寻死路。 冯一博这时也才恍然。 原来奋发图强的勋贵,虽算是好勋贵。 但纨绔却不是最差的勋贵。 而是合格的勋贵? 最差的勋贵,竟然是…… 结盟的勋贵! 被李守中点醒之后,冯一博瞬间就想通了很多。 勋贵祖上多为军功起家,在各处军中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就如贾家,虽然无人在军中履职了。 但其旧部、人脉,却都还在军中。 若出了一个有点出息的,家里再支持一下, 随便便也能混个指挥当当。 而这些勋贵若是抱团,就相当于各处军镇联合。 最基本的,都不说边地精锐。 就说五城兵马司和京营。 真要有心人鼓动起来,那就有掀翻社稷的危险。 可惜,他们似乎被内阁频频发动给吓到了。 竟然做出这等蠢事来。 张松越也是的。 身为首辅,不思治国良策。 整日里还搞内耗党争。 大魏现在有太多问题,需要的明显是自上而下的改革。 而非彼此互争那一点蛋糕。 虽然对内阁失望,但这些勋贵的愚蠢行为,冯一博更是无语。 只摇了摇头,道: “听闻圣上已有耳闻,内阁这边也已经停止动作,避免勋贵们反应过激。” 李守中闻言点了点头,道: “勋贵们抱团,内阁那边自然棘手,避其锋芒也是应当。” 说到这里,顿了顿,忧心忡忡道: “就怕这些勋贵尝到甜头,以为依仗。” 若是勋贵们以为结盟是好事,那就离坏事不远了。 既然皇帝已经知晓,怕是近期就会有所动作。 师徒俩聊了几句,就该去部里点卯。 一时都忧心忡忡的上班去了。 也不知这样波谲云诡的局势,到底何时是个头。 相比冯府,大早上就探讨起紧张的朝中局势。 林府这边却轻松惬意的很。 自那日黛玉摸准了妙玉的脉,两人的关系就越发好了。 虽然妙玉依旧显得有些孤僻古怪,但也经不住黛玉的缠磨。 今天姐妹俩给两位长辈问安后,就在黛玉的带领下。 一起在她房间做起了瑜伽。 这是黛玉自这次从江南回来,一直坚持的习惯。 或是毽子操,或是瑜伽。 每天早上都要运动运动。 开始的时候,还要用了早饭,再歇歇才能运动。 现在已经可以空腹运动,也不会眩晕了。 可见身体调理的,不说有多健壮。 却也不逊常人了。 “这姿势真合禅理?” 妙玉歪头,一双美目都是质疑。 只见她双手双脚支撑着,屁股高高撅起。 旁边做着一样姿势的黛玉,却坚信不疑。 她脑海中想象自己是只小狗,作势要扑上去的感觉。 微微调整着身体,又调整了一下呼吸,才道: “冯家哥哥说这法子和禅定类似,起源上也有些渊源。” 冯一博只记得那么几个姿势,加入的冥想也都很简单。 比如起式,就是盘坐就什么都不想。 尽量放空自己。 “树式”就想象自己是棵树。 “山式”就想象自己是座山…… 其他的还好,这个“小狗式”妙玉就有些接受不了。 她才做了几个呼吸,就松下身子。 修长的双腿一绞,盘坐在垫子上。 秀眉微蹙,声音充满疑惑的道: “有共通的地方,但显然不是一回事吧?” “怎么不是了?” 黛玉为了让妙玉陪她,说这瑜伽和禅定一样。 都是一种修行。 没想到妙玉做了几个动作,就停下不做。 听到黛玉还在嘴硬,妙玉摇了摇头,就品评了起来: “一个自上而下,一个自下而上,说是背道而驰也不为过。” 这是说一个先修精神,再延伸到身体。 一个确实先强体魄,再延伸到精神。 黛玉这时结束了“小狗式”,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较真的姐姐。 “保持姿势加冥想,不就是禅定?” 说完又做起下个姿势,这次是“山式”。 “这些姿势加上冥想,有些禅定的影子,但似又不深。” 说着沉吟了一下,又皱眉道:“与其说禅定,不如说是禅那。” 怕黛玉不懂,还解释道: “静即定,虑即慧,定慧均等之妙体,曰‘禅那’。” 禅那算是禅定的过程,说白了就是锻炼身体。 要真较真,瑜伽和禅定确实有相似之处。 但对于精通佛理的妙玉来说,看到的却都是不同。 “这些姿势虽有冥想持真,结跏趺坐,但并非为了修行,而是为了炼体。” 这时黛玉已经换了个姿势,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闻言笑道:“姐姐说的没错,这就是冯家哥哥让我们养身炼体所创。” 妙玉恍然,又有些惊诧,道:“这竟是冯家哥哥所创?我还以为他从哪位高人处学来的!” 说到此,难得露出一脸惊叹,赞道: “虽只得了些佛门的皮毛,可若非有大智慧,也摸不到这皮毛,更创不出这样的东西来。” 黛玉闻言不禁抿嘴儿笑道: “冯家哥哥有没有大智慧我不知道,但佛门怕是没有的,不然姑姑为何也一样体弱?” 妙玉皱眉道:“师父她老人家一生钻研佛理,并未曾修习禅那。” “还有咱们别在背后谈论长辈,更别妄自议论佛门。” 这话说得有几分长姐气势,黛玉闻言微微抿唇以示不满。 这个时代连笑都讲究“笑不露齿”,姑娘们大笑也要以手或扇遮掩。 自然不会出现调皮的吐舌。 那是只有粗鄙之人才可能会做的失礼动作。 因此黛玉就算在私下,也只以抿唇表达不满。 妙玉见她模样,忽地笑了,道: “好啦,我知你是好心,才把这‘瑜伽’教了我。” 黛玉本来没生气,现在妙玉这样一说,她就顺势噘嘴道: “好心也没好报!” 妙玉见状便解释起来,道: “只你之前说此与禅定相似,我才有那些问题。” “你若是照直了说,又何必让你作难?” 黛玉见她真的急了,连忙露出笑脸,道: “好了好了,我不该唬你,就是想让你和我一起练嘛!” 见妙玉不理她,黛玉微微撇嘴,可怜巴巴的道: “冯家哥哥锻炼身体的法子很有效,我本想让姐姐学了,看看能不能捡些便宜的,交给姑姑。” 这话一出,妙玉顿时诧异的看向她,就听黛玉又道: “我怕自己去说,唐突了姑姑,不像你在她身边最久,知她能接受什么样的程度。” 听到这话,妙玉连忙道: “你这是一片孝心,照直说了我更要应下了。” 黛玉连忙就坡下驴,顺着台阶道了歉。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下次什么都照直了说就是!” 两人一边说着,有小丫鬟端来造饭。 洗漱用饭,自不必说。 等早饭扯下去,晴雯在外面守着,姐妹俩就说起私密话。 “妹妹,你说他……” 即使只有两人在,可想要问些私密话,还是让妙玉脸上通红。 但刚刚说瑜伽是他为黛玉所创,让她的好奇之心安耐不住。 这时也没别人,就咬了咬下唇,挤出个问题: “冯家哥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什么样的人?” 黛玉闻言没有笑话她,而是陷入沉思。 “嗯……” 她想起两人初次船上相遇,他想蹭船的小狡黠。 她想起在船上谈诗论赋,还有送她的画作。 她想起刚到贾府受了委屈,他勃然大怒的维护。 还有父亲病重,他把人带离扬州的果决。 …… 想到这里,黛玉喃喃道:“他是一个,集聪明、才华、可靠、果决,等等,于一身……” 说到此又犹豫了一下,改口道: “不!应该说,凡世间有的优点他都有!” “噢?” 闻言妙玉有些怀疑,道:“他就没有一点缺点?” “缺点……” 黛玉见她一脸期待,顿时故作生气的道: “好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姐姐!” “嗯?”妙玉没懂她的意思。 黛玉这时已经装不了生气,只掩嘴笑道: “姐姐刚还说不让我在背后议论长辈和佛门,现在又怂恿我议论冯家哥哥。” 说完,又强装生气,道: “哼哼!你说你是个好姐姐,还是个坏姐姐?” 说到后面,黛玉都忍不住笑意。 “啊?” 妙玉虽知她在玩笑,还是闹个大红脸,连忙解释道: “不是不是,我只是一时好奇,毕竟你与他接触多些,我却只听过些传闻罢了。” “好了好了,我是开玩笑的。” 黛玉抿嘴笑个不停,好半晌才道: “这样吧,我把我所知的都讲给你吧,但等你过门了,遇到的也要讲给我。” 妙玉顿时又涨红了脸,整个人凝在那里半晌。 最后,挤出个蚊子大的动静。 “嗯。” ------题外话------ 抱歉,发晚了。 加上上次请假,共计有两天没发。 说别的没用,我决定加更表示一下。 从这周六,也就是后天开始,我要加更一周。 若是没有特殊情况,就每天6000字以上。 以表歉意。 第一百四十五章 林府品茶,冯渊端水 今日休沐,冯一博一大早就来林府请安。 先在前面和林如海说了会子话,简单把勋贵抱团的事同他讲了。 林如海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有些担忧荣国贾府的前程。 毕竟那两位舅兄,应对这种事的能力。 都一言难尽。 一个,是标准的膏粱轻薄之辈,没什么大出息,也没什么大祸害的庸才。 另一个,为人谦恭厚道。 单凭这俩人,再加上贾府的权势。 林如海从不担心他们会闯出什么祸来。 可如今和其他勋贵结盟,一副想要做大事的架势。 林如海就不得不担心了。 可他毕竟只是贾府的姑爷,还是亡女的。 在这种事上,规劝两句都算逾越。 更何况,现在劝也已经晚了。 很多时候,不是说不参与就不参与的。 势态已成,宁荣两府就算想退出。 也抽身不及。 不说非要一条道跑到黑,但起码不能当个缩头龟。 不然,鸟头不保。 见完林如海,冯一博又到了后面探望林姑姑。 之前冯一博托了贾琏的关系,请到了太医院的院判。 太医院院判也是六品,非医术高明者不能任。 那位姓王的院判果然医术高明。 来了一趟,诊脉后开了些药。 林姑姑吃了些日子,就已没大碍了。 虽身子还虚弱着些,精神却眼见的好了起来。 养身这一套,林家父女都已经熟练。 唯一麻烦的,就是出家人不能吃肉蛋奶。 但燕窝和豆浆还是能用的。 所以冯一博就让人,把极品燕窝供给翻倍。 不仅可供林姑姑养身,连妙玉的也带了份的。 这次一相见,冯一博就发现。 比起上次,林姑姑不仅精神好了些。 脸上也有了些血色。 依旧瘦的皮包骨,却能看出几分矍铄。 见到冯一博,林姑姑也十分开心。 和他聊了不少家常,还说起江南老家的旧事。 带出一些妙玉小时的趣事。 妙玉和黛玉全程都陪着,不时插上几句。 聊了好一阵子,见林姑姑微微有些疲了。 冯一博就告辞出来。 “冯大爷稍待!” 出屋走没了几步,刚到二门处。 冯一博就听后面有人叫他。 一回头,见是晴雯疾步追了上来。 黛玉和妙玉两姐妹,也在后面联袂出了屋。 等到了跟前,姐妹俩双双福了一礼。 妙玉似乎想说什么,可没张口脸就涨得通红。 支吾着说不出口。 倒是黛玉大大方方,当先开口问道: “冯家哥哥可有事忙?” 冯一博摇头,笑着回道: “我倒没有什么事,只是看林姑姑累了,就请辞告退了。” 他今日休沐。 原打算的,就是走动一下几家老亲。 若是来得及,稍后还会去趟秦府。 探望一下秦业。 不过他怕这边走不开,也没投贴。 就算最后不去也是无妨。 黛玉闻言,就笑着拱了妙玉一下。 妙玉顿时脸上更红,支吾着说了句: “冯家哥哥,可否赏光一起吃盅茶?” 声音太小,冯一博只听到前半段。 具体做什么根本没听清。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妹妹说做什么?” 这时就听“噗嗤”一声。 黛玉见妙玉羞涩的模样,早就忍不住。 此时又见冯一博讪讪的样子,顿时笑出声来。 姐妹俩前些日子,已经结为攻守同盟。 这时自也不会拆台,只笑了一下就立刻收敛。 见此状况,黛玉还干脆代妙玉说道: “我姐姐是说,想请冯家哥哥吃茶,对操持姑姑之事略表谢意,不知今日可否方便?” 这是两人说私密话的时候,妙玉提起过的。 刚刚冯一博一走,黛玉就怂恿着她过来。 本来吃个茶也没什么。 可妙玉想到,自己和黛玉的那些私密话。 当着黛玉的面,就一时羞得不敢上前。 冯一博不知她们姐妹害羞什么。 只以为她们俩可能有什么事,不好意思直说。 因此想要借口喝茶,来找他帮忙。 若是别人,他可能会推辞。 但毕竟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两个为过门的媳妇。 就算真有什么请托的,他也要竭尽所能。 又如何说得出推辞的话来? 当下便笑着应道:“我今日并无别事,若有口福最好不过。” 见冯一博点头答应,姐妹俩连忙引他到了二门处的小厅。 妙玉连丫鬟都没带,自己转身出去。 没一会儿,就亲捧茶具回来了。 三人围坐茶台,妙玉亲在风炉上扇滚了水。 没一会儿功夫,一壶茶就泡好了。 许是想通了什么,又或是在茶道上的自信。 总之妙玉没刚刚那么害羞了。 等给冯一博倒上一杯后。 见他先伸手扇动几下,轻轻一嗅。 才小心翼翼的端起,啜了一口。 见这架势,妙玉以为他是个行家,不由心中一喜,便笑着问道: “冯家哥哥可吃出这水有何不同?” 黛玉在旁一听,顿时打起精神。 似笑非笑的盯着冯一博。 上次她在这上面,被妙玉嘲笑一番。 今日倒是要看看冯家哥哥会怎么说。 茶水太热,所以冯一博刚刚只是浅尝。 听到妙玉的话,便直言道: “我不懂茶道,平日亦为牛饮,只觉这茶汤清醇无比,可以胜过我过往喝的所有茶了。” 这话都是实话。 可他说完,黛玉却抿嘴而笑。 没等妙玉说话,她便先道:“想不到冯家哥哥亦是大俗人一个。” 冯一博闻言不明所以,但自也不会生气。 想了想,便笑着应了句偈,道: “我已踏上仕途,自是天下最俗,唯愿力所能及,于国于民不负。” “这话明白!” 妙玉闻听这个回答,立刻叫了声好。 见黛玉古怪的看着她,方才想到上次对黛玉的态度。 她有些慌乱的解释道:“有了此偈,就算冯家哥哥尝不出水,也非俗人,而是明白人!” 见黛玉嘴角微翘,似在憋笑。 妙玉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又解释道: “这几句有佛偈的意思,冯家哥哥是有境界在的!” 果然,黛玉闻言立刻憋不住了。 她笑着看向妙玉,口中带着些腔调的打趣道: “呀!原来我喝不出,就是大俗人,冯家哥哥喝不出,却是明白人了呢?” “腾”的一下,妙玉的脸就红了。 但黛玉依旧没放过她,还继续道: “姐姐可真是……” 一边说着,还摇了摇头。 就在妙玉以为她要继续打趣的时候,却又听黛玉这边峰回路转。 只见她满脸憋笑,口中却继续道: “佛法精深呢!” 这话对应妙玉说冯一博的几句,有佛偈的意思。 虽也有打趣意味,却终究好过拆台。 “品出品不出,竟涉及凡俗之辨。” 冯一博不知姐妹两人的典故,只当黛玉说的是普通玩笑。 闻言还被勾起好奇之心,便问道: “如此倒是更让人更想知道,妹妹这到底是什么水?” 说到此处,他还沉吟一下,皱眉道:“莫非是……” 顿了顿,才故作严肃的,实则是打趣的道: “神仙水?” 可惜两人并不知道这个梗。 妙玉更是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 “统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 说到此处,她没好气的看了黛玉一眼,道: “前些日子请她吃茶,才开了的,她却尝不出来,还胡乱猜来着。” “今日是第二次吃了。” 前面这话就是在点黛玉。 你看我不是双标,是先给你吃的呢! 后面这话是对冯渊。 你看我也很重视你。 “哦?” 冯一博平日应酬不少, 虽不精通茶道,也听闻过霜雪雨露的水好。 只是,这五年前的雪水…… 怕都发酵了吧? 还好刚刚只浅尝一下。 心中有些为难,面上毫不露怯。 冯一博还笑着道:“那就多谢妙玉妹妹款待。” 人家一片好意,他自不能直拒。 说完还又轻啜了一下,实则并没真喝。 把杯盏放在那里,作眉头紧锁状。 片刻后,眉头舒展道: “果然是好水,好茶!” 黛玉一直紧盯着他,顿时发觉有异,狐疑道: “冯家哥哥既说好,为何只浅尝一口?” 冯一博脸上的肉一紧,顺口胡诌道: “如此佳品,只一口就唇齿留香,若再多吃几口,怕是要香坏了的!” 不是香坏,是怕拉肚子被臭坏。 妙玉闻言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还十分高兴的道: “都道是‘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驴’!” “冯家哥哥两口就说要香坏,岂非才是真的行家?” “噗嗤!” 黛玉今天笑的有点多,但真的忍不住, 这一笑,两人目光顿时一起都聚向她。 心中一紧,黛玉就端起杯盏。 大口喝了几下,压了压。 抬头就见妙玉瞪着她,顿时有些讪讪,便自嘲道: “看来冯家哥哥是行家,而我就是那解渴的蠢物了。” 她虽自嘲,但妙玉还是有些不满。 闻言气哄哄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冯一博见两人有些别扭,连忙出言圆场,道: “茶本就是用来解渴的。” 妙玉听闻,顿时转过来。 诧异的看着他。 就听他继续道:“唯妙玉妹妹这茶,若只解渴方显唐突。” 这话让妙玉放松了下来,黛玉却微微撅起了嘴。 好在冯一博依旧满面笑容,继续道: “但若解了林妹妹的渴,这茶却又得其所了。” 这话翻来覆去,真就是纯纯的双标。 茶是解渴的,但妙玉的茶不是。 可妙玉的茶在别人处不是解渴的,但若解了黛玉的渴,却又让人觉得合适了。 一句话,拍了两匹马。 话虽双标,但两人都红透了脸,各自芳心暗喜。 这还不算完,就听冯一博又摇头晃脑的吟诵道: “洁性不可污,为饮涤尘烦。” 一句诗虽为前人所作,却用来夸了两人。 说妙玉高洁的同时,又说黛玉以此洗涤尘俗的烦恼。 姐妹俩都露出羞涩微笑,恨不得以诗相和。 接下来,三人就诗词茶艺各自发表见解。 冯一博不懂品茶,却颇会端水。 两人谁都没落下。 等冯一博走的时候,妙玉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位冯家哥哥就算不懂茶,也是个懂人的。 出了林府门,冯一博长舒了一口气。 这姐妹俩还挺不好应付。 倒不是女人有什么难应付,而是这俩姐妹竟都是才女。 要不是他这个探花是真材实料,怕是维持不住才子的人设。 被两人比下去了。 当然,也正是因为他是探花,两人才毫无顾忌的展现才华。 若是宝玉那样不学无术的。 随便露出一丝,都能压住对方。 也没什么意思。 从林府出来,才到中午。 他也不投贴,就上了马车。 优哉游哉的,奔着菜市大街,草场胡同去了。 到了秦府,门房也不进去通报。 直接就带着冯一博穿堂过户。 一进屋,冯一博才知道怎么回事。 原来,秦业竟然病倒了! 这还不算,秦鲸卿也在炕上趴着! 冯一博见了礼。 发觉秦业一阵子不见,竟似老了十岁! 不由上前关切的问了一句: “伯父前些日子见着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病倒了?” 本来,秦业还想翻个身。 和冯一博交代几句。 可听到冯一博的话,顿时一手捂胸口,一手把脸遮住。 嘴里还“哎呦哎呦”的叫了两声。 跟前伺候的朗伯,上前轻轻拉了冯一博一把。 冯一博会意的跟上。 “渊哥儿也不是外人,秦家在都中也没别的亲戚了,我就和你直说了。” 到了东山墙下,朗伯就一五一十的把事说了一遍。 原来秦钟不知何时,与水月庵的一个小尼姑。 法号智能的有染。 近日这小尼姑竟然私逃入城,专为来找秦钟。 秦钟因前些日子感了风寒,还没大好。 竟傻乎乎在家里和智能私会。 毫不意外的,被秦业撞个正着。 秦业将尼姑撵走后,又将还病着的秦钟打了一顿。 秦钟本自怯弱,又带病未痊。 受了笞杖就起不来炕了。 秦业打完人,自己也气得老病发作。 爷俩就这么并排躺在炕上,还互不搭理。 把事情囫囵讲了一遍,朗伯不由哀叹一声,道: “唉!今儿个方才又找大夫看了,说老爷怕是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