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自力更生》 第一章 惊醒,荒郊野岭 四周静悄悄的,荒无人烟,没有一丝生机。 在睡梦中睡得酣甜的顾凌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她所处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窸窸窣窣的野物爬行声源源不断地传入她的耳中,让她觉得烦躁,不耐烦地大声呵斥道:“别动了,吵死了。” 近在咫尺的“嗡嗡”声不断地萦绕在耳边,此时,一只恬不知耻的蚊子正在她的脸上偷香,痒呼呼的令她越发烦躁,毫不犹豫地将巴掌往自己的脸上招呼,终于将那令人恼怒的蚊子赶走,霎时,那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也彻底消失,仿佛这一切都不曾存在般。 翻了翻身,身体趴向地面,冰冰凉凉的甚是舒服,还不忘用脸蹭了蹭地面。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脑子一惊,顿时用力地睁开了眼睛。 顾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不是在实验室做实验,因不小心将化学用品混错,导致实验室被炸,自己也被炸死了么?怎么会在这四周极其荒凉的地方醒来?荒芜一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环顾四周,脑子对这里的环境十分陌生,心中对这里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熟悉感,多看一眼,便越觉得心惊,心中的疑惑也在不断地扩大加深。 低头看看自己的样子,这衣服怎如此陌生?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心慌,越看越觉得离奇。 猛然站起来,突然意识到有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了她的身上,有一些科学家无法证实的事情在她的身上离奇地发生了。尽管意识到她有可能真的离开了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世界,心中依然无法就这样接受这惊世骇俗的事情。 嘴上喃喃道:“这,这不是我的衣服,这不是现代人会穿的衣服。这,这里是哪里。” 用尽全身的力量大吼一声:“喂,有没有人啊?救命、救命啊。” 一遍又一遍不知所措地大吼着,然而,回答她的只有不断地响彻在周边的回声,不断的回声让本就不淡定的她愈加不安。 慌乱地抬头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四周一片漆黑,阴森森的令人冷汗直冒。 顾凌紧紧地抱住自己,将自己禁锢在自己的包围圈里,企图这样给自己力量与勇气来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而当她的视线扫过正前方时,她惊奇地发现那里的光线能闪瞎人的眼。当眼睛扫视过那里时,慌不择路地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适应了这光线后,慢慢地从手指缝里看向那方,意外地发现那竟是一面镜子,而那面镜子里的画面令她欣喜若狂。 出现在镜子里的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家人。 此刻,顾父顾母正在焦急地寻找她。一向有洁癖的顾父顾母穿着皱巴巴的一身,满脸憔悴、泪流满面,见一人便拉住一人,满怀希翼地向路人打探她的消息。看到顾父顾母不顾形象地满大街毫无头绪地寻找她,顾凌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她连忙对着镜子跳转着焦急地挥手喊叫道:“爸,妈,我在这里。爸,妈,等等我,不要走。爸,妈,我在这里。” 一边跑一边摇手喊道。可是,直到她的声音喊得沙哑,直到她嗓子因大力发声而快要冒烟时,顾父顾母也没有一点一滴的反应,依然紧握着手中的照片,像无头苍蝇般没有方向地紧紧抓住每一个路过的人询问是否见过照片中的女子。 爸爸妈妈那憔悴、焦急不已的神色令她心疼,那轻浮的脚步、疲惫的身形、仿佛下一刻便要倒下的步伐令她心痛。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她希望自己从未在他们的生命中出现过。 看着父母那心力交瘁、明知没有结果,明知找到她的结果微乎其微却依然锲而不舍地向众人打探她的消息的模样,令她恨不得将自己给千刀万剐。 她一直在努力地学习,努力地拼搏,只为让自己努力的速度赶上父母老去的速度,只为父母能够在晚年的时候,可以无忧无虑地过着儿孙绕膝的生活,只为父母晚年时能够享受天伦之乐。可是,她的这一切心愿都没能实现时,却发生了这般怪异的事情,所以,她努力了这么多年,意义在哪?她这么多年的心思,是不是都白费了?她扪心自问,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本本分分地遵守着自己从医的原则,竭尽自己的所能跟阎王抢人,为何老天要跟她开这么个玩笑? 顾凌捶手顿足,抬头对着不明的方向大声怒道:“老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我。” 仿佛这样才能纾解心中的不满,仿佛这样才能缓解对陌生环境的不安。 那处的光亮越来越稀疏,眼看着镜子即将消失,顾凌焦急万分,她努力地想抓住那一点点的光亮,她不断地朝着前方跑去,可是,每当她快要接近那面镜子时,发现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光亮越来越暗,顾凌的心中也越来越焦急,“不要,不要,不要消失,等等我,我要回去,我不要呆在这里。” 顾凌急得都快要哭了,可是,不幸的是,上天似乎没有听到她的乞求。 两分钟后,一切趋于平静,四周再次陷入黑暗。 顾凌颓废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猜测刚刚那道光所通往的世界应该就是她无意中来到这里的通道。 可是,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般离奇的事情存在? 她接受的高等教育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穿越一说只是人类的臆想罢了,怎么会是真的呢?可是,现在她所处的环境,所处的时代,真真切切地告诉她,穿越并非是人们想逃离现实或是探索新知的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事实。 穿越一事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她的身上,容不得她拒绝,容不得她逃避。如果她想在这里活下去,就必须赶快认清目前的局势,尽快熟悉自己当前所处的环境。 看着画面中的父母随着那道光的消失而消失,顾凌泪流满面。 无声地哭泣着、跌坐在地。 第二章 重生,原主记忆 就在她想着如何在这里生存下去,寻找回去的线索时,刹那间,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不断地涌入脑海,错综复杂的回忆不断地侵袭着她的脑神经,她用力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企图用此法来缓轻疼痛,可是,无论她怎么捶打自己的脑袋,那些不可言喻的痛苦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消退。 渐渐地,她放弃了挣扎,她知道这些记忆应该是这具身体原主的。 当她逐渐消化完这些画面时,她愤懑不已,这真的是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吗?谩骂、侮辱、殴打…… 她以为世间所有父母都和自己的父母一样,对自己的子女疼爱不已,恨不得把天下最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子女的眼前,任其挑选。 原来不是啊,原来在有些父母的眼中,女儿只是用来交换的商品。 要知道,昨天这个身体的主人正是因为不满父母指定的夫家才遭到毒打,被父亲扔到这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无人问津,伤口发炎高烧而死。不然,哪会有现在的她。 唉,顾凌扶额摇头,这些都是什么事啊,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就当这是一场不可多得的人生体验罢了,既然能够跨越时空穿越来这里,那么总有一天会找到回家的路。 看着这具似熟悉又似陌生的身躯,顾凌摸着心脏处自言自语道:“你安心离开吧,既然我借用了你的身体,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一定让那些羞辱过你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敛眉摸摸隐藏在这身破烂不堪衣服下的皮肤,发现没一处是好的,全都是鞭痕,新的和旧的叠错相交,不用看都知道必然丑陋不堪,鞭打之人简直是下死手。 这真的是亲手父母吗?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又有哪个父母会朝自己的亲生女儿下这样的死手。 一幕又一幕陌生的、冷血至极的画面不断地涌入顾凌的脑海中,隐隐地还能感觉到从心脏处传来的刺痛。 环绕在顾凌脑海中的便是这句“你要是不肯嫁,就死在外面别回来了,你这个不孝女,我是造了什么孽养了你这么个东西”,接着便是毫不留情的抽打。 将一个全身深痕累累的女生扔到荒郊野岭,这用心得多么险恶啊。在这清白比性命还重要的时代,将一个衣缕破烂不已的女生扔到这荒凉之地,不就是要将活生生地将她逼死吗? 不论如何,不得不说,用这种手段的人实在是太狠了。如果是以前的那个柔弱忧郁、只懂得忍让的顾凌,说不定即使有半条命活下来也早就撞墙自杀了。可惜啊,她不是这个时代的顾凌,她是来自21世纪,受过高等教育,严苛教授眼中最优秀的女西医,所以,无论面对任何困境,她都能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坚强勇敢地活下去…… 再次仔细地检查自己的全身,顾凌气得简直想杀人。真的是太可恶了,等她回到顾府,一定整死那些人,一定也要让他们尝尝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的滋味。 双眼怒瞪,墨发垂身,这一刻的顾凌如同盛开的曼珠沙华。眉毛紧蹙,那种浑然天成的风韵,全在眉梢若隐若现;浑身被冰冷的气息包围,艳而不俗。 看着这一身无法见人的破布,顾凌忧愁不断。思索着如何寻求衣物以遮蔽接近裸奔的身体。顾凌的眼睛圆溜溜地转着,大大的眼睛里蕴藏着无限的智慧,在黑暗中不断地向四周摸索着。 突然,她摸到了一个小小的方形的东西,时不时还发出点点蓝光。 当她拿起来时,发现,竟然是教授最新研发出的芯片。 此刻,顾凌非常懊恼自己当初的偷懒。 果然,不适时的懒惰所造成的后果,总会在某个瞬间让她后悔曾经的不自觉。 她当时因为惦记着自己的实验结果并没有用心地去听,只隐隐约约地记得教授说过这东西不仅可以存取东西还可以开启另一个世界,她当时只觉得荒谬,虽不反驳教授的观点,却是从心底里认为教授在做不可实际的梦,当作是一个无聊的课堂来对待。如果她知道这个东西会跟随这她来到这里,她一定会聚精会神地听,但是现在,顾凌只能悔不当初。 但即便不知如何使用,顾凌依旧欣喜若狂,视若珍宝,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它,这简直是人生少有的意外之喜。 教授曾经说过这个东西可以镶嵌在人体的皮肤里,不知是真还是假的。 抚摸着这枚跟她算是难兄难弟的芯片,竟出奇地发现这上面有一个凸起的点。 拿起来对着月光,左看右看,几乎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按下那个凸起的点,心情忐忑地慢慢地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情形,彻底地被惊呆了。 在她面前的,赫然是一个放置了几种药品的空间,虽然种类、数量不多,但就她目前而言,已足够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不可置信地看着展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切,恍若一场梦。这简直是太惊世骇俗了,顾凌从心底觉得这绝对是是自己眼花了或者自己神经出问题了,她臆想出来的。使劲地揉揉自己的双眼、掐掐自己的双腿,疼,贼疼。为了验证这一切的真假,顾凌对自己下的可是死手,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疼归疼,至少说明这个空间站是真的,顾凌的心情一扫方才的阴霾,转而喜极而泣。哈哈,竟然真的有,教授,我爱死你了。如果不是身体状况不允许,她现在想狂跑、飞奔欢呼。 这可是我在这个时代活命的本钱,一定得保护好了。 从里面拿出手术刀、绷带……拿出自己需要的物品后,恋恋不舍地关闭了这个保命的随身空间。然后,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术刀向手腕处划去,血,喷涌而出。疼,疼得她眼泪直流。 是的,她顾凌不怕死,可是怕疼。看准时机,将那块小小的芯片植入皮肤内,然后缝合。整个过程结束后,顾凌冷汗直冒,看着手腕处那个小小的黑点,顾凌露出了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她靠着树痴痴地傻笑着,仿佛获得了这世间最美好的礼物,仿佛吃到了自己最喜欢吃的香草味蛋糕。 笑够后,站起身,脚下貌似踩着什么?硬邦邦的。她弯腰拿起来一看,竟是手机。她如获至宝,直呼这下回家有望了。开机,电量满格、信号满格。心想:“哈哈,老天待我不薄,终于可以回家了。” 她欣喜地按下号码,听着里面传来的“嘟嘟”声,焦急不安,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她觉得手机的作用这么大;从来没觉得几秒钟竟是如此得漫长,仿佛一个世纪。 终于,电话那端传来她心心念念的声音:“喂,喂,是凌儿吗?你在哪?你急死爸妈了。” “爸妈,我……”顾凌的话还没说完。 突然,一道惊雷劈下。 第三章 重归,收服人心 “大小姐,大小姐,你醒醒。” 迷迷糊糊中,耳边传来了叫喊声,顾凌在恍惚间听到了有人在叫她,她想睁开眼,看看面前扰人清梦令人讨厌的人是谁,可是,她实在是困得不行,上下眼皮仿佛在打架般,无论如何都无法完全睁开。向来生龙活虎的她,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瞌睡虫青睐。问题到底出现在了哪里?她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的她只想像死亡般永远陷入沉睡,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身心疲惫。 她想好好地睡一个安安稳稳的觉,哪怕只有短暂的几个钟头。奈何那声音实在吵得人心烦,仿佛只要她不醒来,那声音就会一直像魔咒般在耳边不断地环绕着。她睁了挣眼睛,眼皮却似有千斤重,努力了几次才勉强裂开一条缝隙,刺眼的光线让她难受地再次合上眼睑,重归于黑暗中。 但耳中的人声倒还算是清楚,倏然睁开双眼,思绪回笼,所有的感官在这一刻十分默契地同时启动,顿时浑身酸疼,忍不住地倒吸一口冷气。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顾凌吓得往床里面靠,眼睛瞪得像铜铃,不可思议地瞧着眼前的一切。心想:“这又是在哪?她不是在荒郊野岭吗?苍天啊大地啊,搞什么?谁能告诉她又有什么诡异的事情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丫鬟瞧见她们小姐这般模样,吓得直哆嗦。交头接耳地瓮声细语道:“大小姐怎么了?莫非是中邪了?” “大小姐,大小姐?你,没事吧?”说着伸手在顾凌的眼前晃了晃。 来不及细想现在又是在何处,面前又是何人?此时唯一的念头便是不能露馅,毕竟她今后还有依赖这个身份去生存,不然真的身首异处就悲催了。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可不想就这么不明就里地挂了。 刹那的功夫,顾凌便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心想,穿越这怪异十足的事都能发生,如今凭空出现在这里,倒也没有什么可稀奇的,就是不知道那块芯片是否随着自己来到了这里。接着便不着痕迹地摸了摸手腕处,那状似微微鼓起的小山包模样的疙瘩,正是芯片的开关。顾凌心里一片雀跃,紧绷的神经终于舒展开,但为了不露出端倪,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 顾凌凭借原主的记忆打量着眼前的两人。一名为蔷蓝,一名为墨芝,想想这两人所做之事,顾凌只觉这两人简直是玷污了这么好听的名字。不动声色地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人,面如傅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言语若笑,平生万种风情,悉堆眉梢。即使是在帅哥美女堆中长大的她,也不得不感叹,这二人的外貌极好;都说相由心生,拥有如此美貌的人,心中必时常怀有怜悯之心,殊不知知隐藏在姣好面容下的心却是肮脏不堪的,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用蛇蝎美人来形容眼前二人也不为过。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运用得如此娴熟,也难怪原主直到死都不知道她所遭遇的一切,背后推手竟是这二人。 就在顾凌想着怎么应付二人时,一只手出其不意地攀上了她的肩。 “别碰我。” 顾凌怒斥,条件反射地一只手抓住对方伸过来的手,一只手按在对方的肩膀上,狠狠地来了一个过肩摔。不曾想现在她每用力一分,身上的伤口就会加深一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疼得她口中的牙齿直打颤。 “咚……”的一声,只见其中一人应声而倒,躺地哀嚎,疼得眼泪都快要落下,那泫然欲泣的模样,我见犹怜。另一人赶紧将其扶起,二人皆被顾凌这突如其来的反应给惊到了,惊恐地看着顾凌,断断续续地道:“大,大小姐。” 顾凌冷眼地看着二人,转身慵懒地坐在床头,不言一语。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但是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内疚。而且这可真不能怪她,这还真不是她故意出手教训她们,虽说她也替原主感到悲哀、愤怒,但若要她对付人,也绝对是用光明正大的法子。除非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否则她不会用那些上不得台面,却能将敌方一举拿下的手段。医生能救人自然也能杀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顾凌从未觉得用自己所学来保护自己有什么不对。生而为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谈何保护别人。所以,能逼得她使用那些迫不得已才展示在世人面前的手段的人也必定不是什么好人,至少在她看来不是,既然不是,那自然也没有继续生存下去的需要。清除社会毒瘤,她很乐意为社会的和平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次出手,真不是她有意为之。她有严重的洁癖,不习惯被别人碰,所以,她们只能自认倒霉了。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这全都是她们咎由自取,怪不得她。 顾凌拍拍手,从床上起身,走向一旁的桌子,伸手随意地拉来一把座椅坐下,翘着二郎腿,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别有一番滋味。 二人瞪大了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忐忑不安,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这还是她们那个循规蹈矩,本本分分,不敢做一点出格事情的小姐吗?这大跌人眼睛的行为当真是她们的小姐能做出来的?这…… 顾凌就这样看着眼前的二人,什么都不说。看得累了、渴了,反手拿过茶壶,就着壶口饮,奈何半滴茶水都没能倒出来,只能尴尬地摇摇茶壶,把玩着垂下来的鬓丝,恍若什么都没发生。反正她才是主子,只要她不感到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那个,我渴了,给我倒杯水。” “是,大小姐,奴婢这就去。”二人逃也似地跑了。 门外的二人,异口同声道:“这真的是我们那个遇到问题,只会躲起来哭泣、不敢反抗的大小姐吗?” 二人表示怀疑。同时也为她们今后的生活感到担忧。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她们做的那些事一定会被爆出来。俗话说一仆不侍二主,可是,她们也没有办法,她们家人的命被二小姐捏在手里,她们反抗不了。她们也想做个好人,她们也想过安安静静的生活,奈何天不随人愿。可是,当她们真的做了那些坏事,她们才明白有多难受,整日受良心的谴责,终日不能眠。 这一刻,她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某种不言而喻的决定。 不一会儿,两人便带来了一壶温水。 待顾凌接过后,“扑通……”一声跪下。 面对这意料之外的情况,顾凌在那一瞬间被惊到了,手中的茶壶差点应声而摔,好在她的反应快,这才堪堪稳住手中的茶壶。她还以为这两人能抗多久呢?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没趣。冷眼地看着,悠哉游哉地喝着自己的水,渴死她了。 待到将人吓得差不多时,顾凌面无表情地道:“起来吧。” 二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却不想身体都没来得及站直,便再次听到顾凌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我心里大概也有个数,你们是自己招供还是我让我亲口说出你们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好事’?” 吓得差点跌坐在地,墨芝连忙跪爬到顾凌的脚边,抓着顾凌的裤脚,瑟瑟发抖道:“大小姐,我错了,我错了,那些毒害你的事情都是二小姐让我干的。我也不想加害大小姐啊,可是,二小姐用我弟弟的性命威胁我,我没权没势,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弟弟本来就患病,整天靠药续命,如果我没钱,我弟弟便断了药,没了药,我弟弟便活不成了。我与弟弟相依为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在我面前死去。大小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一边涕泗横流地说一边不断地磕头。 呵呵,在药里、粥里加相克之药,亏她那继母想得出来。要不是这两丫头胆小,她不真得一命呜呼了;呵呵,撺掇外人污蔑她,在她那个便宜爹面前诬陷她,想让她被所谓的父亲鞭打至死,这倒真像她那娇柔得不能自理的妹妹能干出的事。 最毒不过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唉,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顾凌烦躁地厉声道:“行了,起来吧。以前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是忠心地跟着我还是继续效忠你们的二小姐,你们自己选。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选了我便只能听我一人之言,忠我一人之事,要是被我发现你们背叛我,在暗地里做对不起我的事,你们到时候别跟我叫冤,别怪我将你们卖了。我给你们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再说。” “大小姐,不用考虑了,我选择跟着你。要是我以后再做一丁点对不起你的事,我天打五雷轰。”蔷蓝语气坚定地道。说着便撩起自己的袖子和领口处,眼见之处全都是青紫的一片,密密麻麻之间全都是些不起眼的针孔。 顾凌腾的一下站起来,连忙扒开跪在一旁的墨芝的衣服,发现全身上下都是些密密麻麻的针孔,那些细小的针孔隐藏在青紫的皮肤下,若不仔细看还真是发现不了。杀人不过头点地,竟然用这么歹毒的法子作弄人,这还是人吗? 一番询问下来,原来是她那个好妹妹干的好事,就因为她没被野兽吃了,就因为这两个丫头违抗了她的命令不对她下死手,就因为她活着回到了顾府,便这样折磨人?这真的是大家闺秀干的事吗?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魔。果真是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啊。 自己的生活都是一地鸡毛,却还是看不过人间的疾苦。真不知该说她顾凌天真善良还是天生愚蠢。 “给,这是凝容膏,对你们身上的伤有好处,每日涂三次,半个月便可痊愈。” 二人看着手中精致的瓶子,呆住了。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一个劲地磕头。 “行了,这也不是什么珍贵的药物,不用动不动就磕头。没事你们就先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们。”顾凌无所谓地道,挥手赶人。她要好好想想自己今后的生活,怎么活,如何活。 就在顾凌打算转身走人时,二人欲言又止:“大、大小姐……” “嗯?有事赶紧说。”顾凌不耐烦道,心想古代的人都这么磨磨唧唧的吗?怎么有事不能一次性说完,非得说一半留一半。 “我们偷听到二小姐打算派人来刺杀你。”二人小心翼翼道。 “什么时候?”顾凌不得已中断自己的思绪,饶有趣味地冷冷道。 “这,我们不知道。” “哦,我知道了。你们先走吧。”顾凌心不在焉地说着。 不是她不怕死,只是这刺杀时间又不知道,她担心也没用。假若真的要千日防贼,那她什么事也不用干了。既来之则安之,再说,想刺杀她,也要看那些人有没有这个本事,她就不信她这个新世纪的人还对付不了冷兵器时代的人,要真是死在那些人手中,只能说她命该如此,怨不得人。与其整天生活在不知何时才会来的刺杀的惶恐中,不如看开点,开开心心地生活,多活一天赚一天。 就在墨芝打开门出去时,顾凌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对了,墨芝,后天带你弟弟过来,我给他看看。” 墨芝一脸茫然,不知顾凌此举何意。 顾凌只能再次出口解释道:“我会一点医术,说不定可以医好你弟弟的病。” 听闻此言,墨芝激动道:“大小姐,你说真的?” “煮的,爱信不信。” “啊,是。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 不是她顾凌心善,对曾加害过自己之人下不得狠手。只是她刚到这个地方,原主的记忆也是模模糊糊的,且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这两人毕竟跟随原主多年,用起来总要顺手些。更何况这两人的卖身契还在她的手中,真看不惯,是辞是卖还不是她说了算。且用着罢了。世人熙熙,世人攘攘,或为名利,或为情爱,概莫能外。 没一会儿,诺大的房间便只有顾凌一人。空荡荡的毫无生机。 要刺杀她是么?那就放马过来,她要是怕了,她顾凌二字就倒过来写。 第四章 夜晚,暗杀时刻 心神劳累了一天的顾凌草草地吃了点东西便上床休息。 慵懒地躺在单薄冰冷的床板上,百无聊赖地睁大眼睛看着结满蜘蛛网的房梁,深邃的眼眸中一瞬迷茫,一瞬愤恨。困意袭来,将眺望的目光收回,双手环抱在胸前,渐入梦境。 冷风一阵阵袭来,不断地侵袭着纸糊的窗户;闪电劈碎了夜空,一阵阵瓢泼透骨的大雨倾盘而下,给这不平凡的夜晚增加了一丝别有的神秘。 初来乍到,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极为陌生的顾凌,猛然从浅睡中惊醒。 似乎有某种指示在牵引着她抬头看向窗外。一看不要紧,细看能将人吓个半死。 恰在此时,一点惊雷劈下,为这沉寂的夜晚更添一抹动荡。刹那间,方才还是黑漆漆一片的房间顿时亮如白昼。只一瞬,所有的一切又恢复如初,只留下不断敲击着地面的雨落声。 顾凌快速地将自己隐藏在床幔后面,调整着呼吸,将自己彻底隐藏于黑暗中,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门外的情况。 只见几个黑影在窗边不断地移动着,仿佛暗夜中的幽灵。为首那人长发飘飘,一看身形就知道是女子。 呵,还真是不杀死她不罢休啊。大晚上的来这么多人围杀她一个弱女子还真是看得起她。为首之人除了她那好妹妹顾茜雯还能有谁。知道来人是谁后,顾凌便冷静了下来,撑着头思考着如何对付这几个人。既然人家都主动送上门来了,不杀白不杀。在这个豢养死士是合法行为的时代,人命在当权者眼里不值一钱,死了就是死了。 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在他们的眼中只是实现自己目的的一颗棋子,人命贱如草,这到底是这个时代的不幸还是当权者的悲哀。 别人都欺负上门来了,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要是不知趣地躲着,那她也不用活了。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就这么死了也太不值当了;她宏伟大业还没开始,可不能就这样死了。 顾凌一只手往头顶摸去,触手冰凉,原来是发簪,她毫不犹豫地将其拔下,拿在手中。接着便双腿用力一蹬,身手敏捷地往房梁上一跳,稳稳当当地趴在了柱子上。 顾凌屏气,冷眸盯着外边发生的一切。 只见似鬼魅般的黑影轻手轻脚地靠近窗户,用湿润的手指戳穿了纸糊的窗户,接着慢慢伸进了一根小竹管,缓缓地朝里面吹出迷烟,层层迷烟顺着空气的流动不断地房间里弥漫着,誓要将这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的角角落落。 “靠,迷迭香”顾凌暗自咒骂了一声。 “就这玩意也想迷晕我,真当我的医学博士学位用钱买来的?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瞧不起谁呢?让你们继续猖狂一会儿,待会定叫你们这些人叫苦连天。”顾凌唇角一勾,冷哼一声,无声地看着仿佛小丑一般的众人。。 黑暗中,几人轻声轻步地缓慢地推门而入,步伐轻盈,手拿武器,瞪着虎眼,目标十分明确,毫不犹豫地朝床边走去。 为首的女孩衣着华贵,身形娇小,愤恨地盯着床上鼓起的小山包,恨不得用眼神将床上之人杀死。只见她缓慢地举起手中的剑,脸上是与她这个年纪不相符的狠毒,那眼神仿佛淬了毒般,令人胆寒。越靠近那个“人形”,脸上越是接近魔怔般的笑容。 弑杀亲姐,虽说同父异母,但好歹还有一点点的血缘关系,就不怕午夜梦回被梦魇缠身?就不怕有报应? “顾凌,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谁叫你跟我抢男人,只要你死了,御哥哥就是我的了;只有你死了,御哥哥才会爱上我。”说完便毫不犹豫地将剑刺向那恍若人形的被子。 白刀子进白刀子出。 “二小姐,我们,好像上当了。”黑衣人急促地黯然道。 “呵呵,就这伎俩也想来杀我。”顾凌的声音从远空中传来。 两人明明近在咫尺,但顾凌发出的声音仿佛回声般响彻整个房间。 “呵呵,我的好妹妹,你就这么希望你姐姐死?你当真以为我死了你的御哥哥就会爱上你?别痴人说梦了,没有我,也会有别人。就你这蛇蝎心肠,谁见了不得躲得远远的;谁会嫌命长去娶你这么个东西,祸害身边人不说,还祸害整个家族。” 隔空传音,这招数真是不错,原主简直就是个宝藏女孩啊,可惜啊,天妒英才,投错了胎。 “你这个贱人,出来,出来。” “我出来干嘛,有本事自己找啊。”顾凌冷然无情地嘲讽道。 “顾凌,你出来,出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顾茜雯气急败坏地向四周吼叫着,手中的剑毫无章法地砍着触手可及的东西。凄厉的尖叫声、泼妇般的做派令人目瞪口呆,此时的她全然没了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妥妥的一个市井泼妇。 “我的好妹妹,你说要是你的御哥哥看到了你现在这模样,仿佛疯狗般,你说他见了你后会不会绕道走?”顾凌继续冷言嘲讽着,继而毫不客气地厉声道:“顾茜雯,就凭你和你身边所谓的死士也想杀我,你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觉得我脑子有病会傻乎乎地站着不动等着你来杀?” “我是没本事杀了你,你出来啊,躲着干嘛?胆小鬼一个,就你也配得上御哥哥,痴人说梦。遇到事情只会哭鼻子的废物一个,你就是个废物。你躲着干嘛?出来啊,出来啊。” “呵呵,激将法?这么拙劣的手段也好意思用出来?不过嘛,既然来了,本小姐就好好地陪你们玩一玩。”声落人动,顾凌出其不意地从房顶一跃而下,直接扑在最后一人的背后。 那黑衣人只觉背后有一道凌厉的劲风向他袭来,待他意识生命即将受到威胁,想转身制服对方时,顾凌手中锋利得发光的手术刀已狠狠地抵在了他的脖颈处,令他动弹不得。 堂堂死士竟被府中人口中的弱女子要挟,简直是奇大的耻辱。黑衣人默默地调整内息,企图汇聚全身力量于一处将顾凌振飞。 顾凌察觉到对方的意图,眸目一敛,再次收紧手臂,毫不犹豫地在黑衣人的脖颈处划出一道血痕,微眯着双眸道:“我说了,别动,刀剑无眼,再动一下,就别怪我手滑了,下次可就不是留一点血这么简单了。”说完觉得还少了点什么,语气一变,变得十分得真诚,令人不自觉地怀疑方才那威胁人性命、随时要取人性命的人不是她,“生命诚可贵,虽说你们是死士,但就这么死了,多可惜。是吧,我的好妹妹,一向以善良示人的你,不会就这么看着他们死在我的手上吧。” “呵呵,拿他们威胁我,你是有多蠢,这些人都是爹爹给我的,杀了他们,看爹爹不扒了你的皮。再说了,他们要是当真怕死,也就不用当死士了。一个死士而已,死了就死了,别妄想拿他们跟我谈条件。”顾茜雯无所谓地道。 “一个死士,而已?死了就死了?”顾凌状似不经意地加重语气着重强调着,手中的匕首微不可察地松了松。 果不其然,听到这些话的黑衣人们,瞳孔一缩,脸色无一不变了变,眼中的失望肉眼可见。 顾凌勾了勾唇,虽说这些人都是顾家培养的死士,但他们首先是个人,是人就有感情,是人就不希望被人当作杀人机器,当作一颗棋子,用完便丢。 顾凌松开被她掣肘住的黑衣人,闪身倚靠在门框上,双腿交叠,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顾茜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愚蠢至极,都不知道那么聪明的原主是怎么死在她手上的?就这种只会依靠家族、仗势欺人的家伙,不用她出手对付,自己都能把自己给玩死。 不知不觉中,大雨早已停歇,乌云散去,月亮悄然爬上不远处的枝头。 冷风轻轻地吹动着顾凌的衣摆,为原本便明亮动人的顾凌更添一丝别有的韵味。此时的顾凌,在微光的衬托下,风姿卓越,贵气逼人,仅仅一个无意中的撩发便能令人怦然心动,心驰神往。 若亮若暗的光线中,几位黑衣人看得眼睛都直了,传言顾府的大小姐懦弱无能、胆小怕事,但面前的女子在无意间所流露出的霸气显然与传闻截然相反,果然是传言不可信呐。几人不约而同的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后悔,如此温婉有灵气的女子,世间难寻。 看着如此摄人心魂的顾凌,顾茜雯气得脸都绿了。愤怒地朝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的黑衣人怒吼道:“还站着干什么?你们这些蠢货,还不快去把她杀了,快去。再不去,我就让爹爹都把你们给杀了。” 都说死士惟主人号令是从,可此时这些死士们却岿然不动,面无表情地继续站着。心中默默地将两人做了一个对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毫无可比性。 顾凌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切,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也是,先不说顾茜雯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就算是,她那狗眼看人低的姿态也够令人心寒的。就她那种自己是人别人都是畜生、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的优越感,还妄想有人会替她卖命,不在背后捅她一刀都算好的了。 顾凌本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力气才能化解今晚的危机,不料想竟如此容易。 站得累了,戏也看够了,拍拍双手,站直了身体,气死人不偿命地讽刺道:“我的好妹妹,闹够了吗?就你这智商也想杀人?不被人杀就要烧高香拜佛了,还妄想杀人。就你这蛮横、只会嚣张拨扈的模样也想跟别人学搞暗杀这一套?别贻笑大方了,行吗?就你,也想杀我?滚吧。做事之前动动脑子,脑子是个好东西。”说完,觉得哪里不对,毫不客气地再补一刀:“哦,我忘了,你,没脑子。” 似乎是真的为了让顾茜雯知道脑子是什么东西,语毕,还不忘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动作滑稽得引得几个黑衣压制着声音低笑。 顾凌非常不客气地瞪了那些在强制憋着笑的黑衣人们,无语地道:“想笑就大声笑出来,上下起伏不定的胸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微微弯腰,右手伸直朝外,意图不言而喻,怎么来的怎么走,别在这里污染她的空气。 然而,看着不听自己命令的死士,顾茜雯怒从心来,眼中竟是弑血般的疯狂,在众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将长剑没入离她最近的死士。 “噗呲”一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惊得顾凌从头到脚哆嗦了一下。 那死士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倒抽一口凉气,鲜红的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他身上流出。他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是喷出一口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其他人见了,痛苦、愤怒,却是无可奈何。 而罪魁祸首只是淡定地拿出手帕优雅地擦着长剑上的血,擦完后还十分嫌弃地丢在一旁。 顾凌气得火冒三丈,大跨步走到顾茜雯跟前,毫不迟疑地甩了她一巴掌,“啪”的一声,震耳欲聋,只听声音都觉得疼。气势全开,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神经病啊,这么喜欢杀人怎么不杀你自己?他们的命不是命就你的命值钱是吧?你以为你是谁?娇生惯养的小姐而已,真当自己是称霸天下的高手啊。只要你走出顾府这个门,信不信,你分分钟就能被人捏死。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还敢嚣张。现在立刻滚出去,别逼我插你一刀。” 说完也不管众人的反应,直接蹲下身查看倒地不起的黑衣人的状态。 “还好,没有伤及心脏,还有救。”顾凌暗暗地舒了一口气。 正想按下芯片的开关时,突然意识到屋子里还有人。 起身,怒气冲冲地向顾茜雯走去。后者看着犹如来自地狱撒旦般的顾凌,惊慌失措地连连后退,手拿着剑毫无气势地指着顾凌,失声道:“你,你要干嘛?别过来。” “呵,我要干嘛,你等会不就知道了。”说完毫不犹豫将其打趴在地上,拎起她的衣领直接朝门外一扔,“嘭”的一声,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屋外哀嚎声一片。 继而对黑衣人道:“怎么?还想杀我?躺在地上的人,虽说与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好歹并肩作战过,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现在只有我能救他,出去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一人惊疑道:“大小姐,你真能救活他?” 又被质疑了,她的医学博士学位不是用钱买的,是凭实力拿的。顾凌的内心在哀嚎。不生气不生气,不跟这般人计较,嘴角噙着一丝浅笑,眯着眼睛道:“我现在能救,你们要是再这么婆婆妈妈的,不出去,再耽搁一会儿,能不能活就看他的运气了,运气好半身不遂,运气不好一命呜呼也说不定。” 众黑衣人面面相觑,苦着脸,双手抱拳道:“多谢大小姐。” “把他搬到我床上。” “这,这恐怕不妥吧,大小姐。” “没什么妥不妥的,救人要紧。快点,别磨磨唧唧的。” “是。” 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色的床单,触目惊心。顾凌连忙拿过被放置在一旁准备给自己用的纱布压在他的伤口处。尽管纱布已经死死地压制着伤口,可是,那血仿佛流不完般,怎么止都不止不住。顾凌暗道不好,她好像诊断失误了。暗咒一声,重新翻开伤口才发现周围还用别的伤。靠,不是吧,并发症都出来了,恐怕只有藏在芯片里的东西能救他的命了。 一边给黑衣人处理伤口,一边神色庄重地厉声道:“都出去,想他活着,就给我死死地守住门口,谁都不让进,即使是我爹也不行,有事我担着。” “是。”霎时便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屋外也只剩下极小的抽泣声。 顾凌只觉身后有一道劲风悄无声息地一闪而过,不一会儿便一切归于平静。闪电般的速度,这么灵敏的身手当真会被自己要挟,顾凌表示怀疑。看来刚才的一切也是他们的有意为之。还算是有血有义之人,还算是有底线原则之人,如此,也不枉费自己费一番心力。 摇摇头,驱散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迅速地从空间中拿出所需的药品,将遗落在四周的蜡烛点燃,专心致志地投入到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场手术中。 微风时常从门缝里进来,将本就不怎么大的蜡烛星子吹得忽明忽暗。在光线不稳定的环境中手术,对医生来说是大忌中的大忌。但好在顾凌对这类手术顺手拈来,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完成,所以,这昏暗的光线并不能影响到她的手术效率。 消炎消毒,手术刀触碰伤口,血腥味弥漫整个房间。 第五章 下手,毫不留情 正在手术中的顾凌,眼皮老是跳个不停,直觉告诉她今晚估计不太平。 所以,为了有时间应付接下来即将会发生的事情,为了能顺利地完成这场手术,她不断地加快自己手中的动作。一台七个人才能完成的手术,现在仅凭她一人单独完成;没有手术助理,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手中的动作越来越快,人物合一,手术刀仿佛是她身体中的一部分,在她的手中有规律地不断地旋转着,没有一丝的违和感。 随着最后手术结的完成,顾凌累得瘫坐在地,身上的伤口因汗水的浸染而重新开裂,一直在手术中忙碌不曾察觉,现在竟疼得她龇牙咧嘴,顾凌疼得想将罪魁祸首大卸八块,尽管那人是她名义上的爹。 而此时,房门外,闹哄哄地仿佛菜市场。 一波又一波的撒泼耍横的哀嚎声不断地冲击着顾凌敏感的神经,本就疼得想骂人的顾凌此刻的火气直线飙升。用力地撑着地面站起来,看一眼双眼紧闭、平静地躺在床上的黑衣人,顾凌的心中无味杂粮。再次检查伤口的情况,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匆匆忙忙地将一切不该在这个时代出现的药品和手术用具放置回原来的地方。深呼吸,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面上淡定、心里却是十分恼怒地朝着门外走去。 一开门,便望见顾府最有话语权的两位,正马不停蹄地朝这边走来,身边的下人手提灯笼,为这黑暗寂静的黑夜增添了一丝光亮和人气。尽管她并不怎么待见顾府的人,顾府的人与事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此刻也不得不站出来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名义上的爹——顾湘,真的来了。 其实想想也可以理解,这边的动静闹得这么大,他最疼爱的女儿被她掌掴了,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女儿被他眼中一无是处、只会给家族蒙羞、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利益的“蠢货”欺负了,能不来撑腰吗?顾茜雯正在门外哭得死去活来,惊天地泣鬼神,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顾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狠毒女人,他又怎么会不管不顾? “哎哟,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怎么了?”人未到语先至。 听声便知道来人是谁,除了她那个好继母——楼千云,还能是谁。说起来还真是挺可笑,她娘爱了这个男人一辈子,为这个男人掏心掏肺,用家族的力量为这个男人的仕途铺路,一生做牛做马,竟敌不过一个妾室,到头来得到的除了一纸休书,再无其他。而这个男人之所以会毫不犹豫地休了她娘却只是因为她娘跟陌生的男人多说了一句话,便被判定对夫家不忠、不贞,多么荒唐,又是多么得可笑。 男人可三妻四妾,可在外面花天酒地,女人却只能一辈子待在深宅里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时也,势也;不仅是她娘的悲哀,也是这个时代女子的悲哀。 她娘出生高贵,天生丽质,腹有诗书,若不是有她母亲的扶持,有她母亲娘家的帮衬,顾府又岂会有如今的风光,他一介书生又如何会平步青云,做到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宰辅。喝水不忘挖井人,他爹倒好,一得到自己想要的便将她娘甩在一边,仗着自己身份显赫,硬是在她娘怀着她时,将他的青梅竹马纳了过来。可笑的是,一同接过来的还有他们两人苟合的私生女,被她娘发现后,还说是远方亲戚过来投靠。多么劣质的借口,她母亲那么精明细心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猫腻,要不是因为怀着她,要不是为了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不然,又怎么会在拿到休书时一时想不开撞柱而死,含恨九泉。如果她母亲当时没有身怀六甲,当时被休的会不会就不是妻而是夫? 顾凌十分冷漠地看着迈步而来的顾父,官袍加身,最贵显赫;儒雅的脸上冷若凝霜,威严而高贵,将上位者的气势彰显得淋漓尽致。如果顾凌不是当事人还真觉得这人会是个顾家、爱护妻子儿女的好男人。可惜啊…… 他眯着一双阴鸷到极寒的眼眸,阵阵冷光从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迸射出来,弯腰伸手拉起坐在地上满脸泪水的女儿,待顾茜雯站稳后,毫不犹豫地抬起脚踹向顾凌。 顾凌根本没有防备,疲惫的身体,犹如破布袋般被踹飞起,而后又狠狠地跌落在地。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不可抑制地喷涌而出。 眼角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滑出眼眶,落入身下的尘埃。 顾凌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这一脚震碎了,真他妈的狠啊,这确定是亲生女儿,不是仇人吗?不问缘由便给她定了罪,果真是真爱的女儿。满心的恨意毫无由头地占据着她的心房,叫嚣着从心底喷发,眸眼通红一片。 顾茜雯眉头微眺,眼底划过一抹狠厉,不知怎的,突然“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口鲜血,摇摇欲坠,轻轻地拉着顾父的衣角,可怜巴巴地撒娇道:“爹爹,你不要生气,姐姐不是有意打我的。是我不懂事惹姐姐生气了,你不要生气了,不要打姐姐。”说完,便仿佛已经断气般朝着顾湘倒去。 顾凌听了,一口血硬是呕在心口,吐不出来。她见过白莲花,但没见过这么贱的白莲花。要不是她的身体不允许,她现在就想抽她几巴掌,站在这里恶心谁呢? 顾父痛心疾首,心急地道:“赶紧去程府,请程老太医过来。” 其中的一位死士领命,逃也似的弹地而起飞快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留下的人耷拉着脑袋,默默地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担忧。 楼千云见状,赶紧扶住女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垂首顿胸哭喊道:“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要这么对我们母女?雯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回来。”知女莫若母,楼千云要是不知道她那诡计多端的女儿是装的,她顾凌把头给她。这不,楼千云的话刚落,顾茜雯便悠悠转醒。继续“虚弱”地道:“是女儿的不对,让爹爹操心了。” 顾湘见顾茜雯已经醒来,松了松口气,继而颤抖着手,指着顾凌,怒道:“孽女,你看看你都对你妹妹做了什么,她要真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你。过来,给你妹妹道歉。” 顾凌十指扣着泥土,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对面那对正在上演父慈女孝的戏码,只觉疼得撕心裂肺,用力地擦擦嘴角的鲜血,肆意而笑:“呵呵,饶不了我?顾湘,你算什么东西?要不是我娘,你真以为你能有今天的地位?要不是我外祖家的帮衬,就凭你身边那只会吹枕边风、整天脂粉满脸的孔雀,你能坐稳那个位置?还给妹妹道歉?我怎么不知道我娘还给我生了一个妹妹,你去黄泉路找我娘生的?估计我娘见到你恨不得劈了你,还做梦我娘会继续给你生儿育女呢?” “你,你,你这个不孝女。”顾父按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楼千云见缝插针,抓好时机。一手扶着顾父,一手拿着手帕擦擦没有眼泪的眼角。仿佛真的是为了调解家庭矛盾,更咽地劝说道:“行了,凌凌你少说两句,姨娘知道自己不配当你的娘,你要是不乐意叫我,我也不逼你,只是你别再气你爹了。你爹心脏不好,你这么气他,是在逼他死啊。” “呵呵,逼死他?他要是真这么容易死,死的就不是我娘了。你也知道你不配当我娘啊,就你一个红香楼的头牌,也好意思跟我娘比。你可行了吧,我娘一生干干净净,你可别侮辱了她。堂堂宰辅取一个当过妓女的人当二姨娘,你说,要是朝堂人知道了,他会不会休了你?就你这上不台面的玩意,也好意思在这里跟我叫板。有其母必有其女,难怪你女儿学得的都是些下三滥的手段……”顾凌滔滔不绝地说着,对面几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几位死士直接被顾凌这口无遮拦的模样惊得不知所云。作为女儿,顾凌不但明目张胆地顶撞了她的父亲,竟还张口辱骂,这简直是大逆不道啊。这事要是传出去,不得被那些老夫子口诛笔伐? 众人汗颜,直接抬头望天,假装自己是隐形人。知道大家族的私事太多,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这种家族丑闻一旦传出去,替死鬼只能是他们。同时在心里暗自感慨道,这真的是他们的大小姐?传闻不是说顾府大小姐非常木讷,脑子不灵光吗?可如今这骂人不带脏字,说话不带喘的,大有舌战群儒之风的女子是谁?好不凑巧,几人想到一块去了。默默对视一眼,便继续抬头数星星。家族秘闻还是少听为妙,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是,看大小姐这架势,几乎是要把当朝人人称赞的宰辅的老底揭个穿啊,毫不留情面,怎么看都有撕破脸的意图。 到底是朝堂中人,顾父很快便镇静下来,听着顾凌这大逆不道的话,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昂首阔步地朝着顾凌的方向走去,而顾凌只是握紧拳头冷眼看着。 顾父笔直地站在顾凌的面前,审视了几分钟,突然,扬起双手便再次向顾凌扇去,口中振振有词道:“逆女,我当初就该在你刚出生的时候掐死你。” 众人看这架势,赶紧自觉地闭上双眼。可是,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巴掌声响起。慢慢地睁开眼睛,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顾凌挡住了顾父的巴掌,牢牢地禁锢着顾父的双手,咬牙切齿道:“怎么,说到你痛处了,想打我?” 接着便用力地甩开了顾父的手,顾父差点跌坐在地,还是扶了一把墙才堪堪站稳。而顾凌在所有人还未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时,快速地走到楼千云母女俩身边,“啪,啪”,毫不留情地给了俩人一人一巴掌,脸都歪到一边了,嘴角还渗出了一丝丝的血丝。 这两巴掌几乎用尽了顾凌全身的力量,力气之大,可见她心中的怨与怒是多么得深沉。 几位死士瞳孔一缩,这两巴掌只看着都觉得牙疼,这心中的怨气得有多深,才会积聚了全身的力气甩出这两巴掌啊,不要说两个女人了,就算是两个壮汉都不一定能承受住这两巴掌。 楼千云母女眼中仿佛淬了毒般,狠厉地盯着顾凌,那模样恨不得把顾凌千刀万剐了。紧握拳头,就在顾凌以为她们会还击时,母女两人捂着脸,悲恸天地般的叫喊声再次想起,“老爷,爹爹,我们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们,大小姐要是看不惯我们,我们走就是了,我们明天就走了,不,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走,我现在就带女儿回镇上,不让大小姐看着心烦。我们造了什么孽啊,要这么对我们啊。我一心一意地操持着这个家,我得到了什么。” 对顾凌来说,这仿佛在意料之外,好似又在意料之中。 楼千云转身便拉着顾茜雯向外走,而当她把手放下来时,她的脸上不仅有深红色的五指印,还有因娇嫩的皮肤因指甲划破而沁出的血珠。 顾凌见状,也不解释,眸眼冷漠地凝着楼千云的脸,微眸冷眯,嗤笑嘲讽道:“果然尽会些偷鸡摸狗之术,既然这么喜欢嫁祸于我,这么喜欢自毁,不如我帮你好了,省得你自己动手。” 在楼千云还处于惊恐的情绪中时,顾凌再次做了一件令众人倒吸一口气的事情。 她抿着唇冷笑,此时的她犹如刚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那双眼睛那么干净,却冷得令人心惊,只见她伸手敏捷地从腰背抽出一把手术刀,锋利而冒着寒光,一拿出来便差点晃瞎众人的眼,众人连忙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以免被这刀的光戳瞎。 可是,就在那么一刹那,惊悚的事情发生了,这把手术刀直戳戳地朝着楼千云的脸上划去,那道血痕从额头延伸到肩胛处。 霎时,凄厉的尖叫声划破苍穹。 而始作俑者只是低着头淡定地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那把足以把人的脖颈割断的刀。突然,擦拭的动作一滞,仿佛想到了什么般,抬头看着顾茜雯,压低声音顽劣地笑道:“我的好妹妹,这一幕是不是似曾相识啊,只不过你捅的是心脏,我划的是脸。这么说起来我还是手下留情了呢,至少我没有伤及人命,只是划了一下皮哦,你说是不是啊,我的,好妹妹。你说,你们这么母女情深,我要不要也在你的脸上划上一刀啊。嗯,貌似是个不错的想法。” 若有所思地朝着顾茜雯走去,皮笑肉不笑地举着那把明晃晃的刀。 “你,你要干嘛,你这个疯子,别过来,别过来。”顾茜雯吓得抖若筛糠,边说边颤抖着双腿往后退,“爹爹,爹爹,姐姐疯了,救我。”瞅准机会往顾父身边跑去。 “孽障,你,你……”顾父好不容易才平复下的心情,再次起伏不定。 “孽障?我要是孽障,你是什么?孽障的头头,孽障是干嘛的?专门造反的,怎么,你要造反?要不要我去跟当今圣上说一声,当朝宰辅企图起兵谋反?”顾凌冷笑一声、无所谓地大声呛回去。 顾湘只觉喉间一甜,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洒而出,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楼千云见到此景,终于是发自内心的慌了。一边捂着血流不止的脸,一边跌跌撞撞地跑到顾湘身边,扶着顾湘将要摇摇欲坠的身体,饱含深情地对着顾湘道:“老爷,老爷,你别吓臣妾。” 顾湘紧紧地抓着这母女俩的手,柔情地安慰道:“没事,别担心,我没事。” “爹爹。”泫然欲滴,美人落泪,叫人心疼不已。 多么深情的一家人啊,眼角泪水无端滴落,却是不知为何。可能是再次为她母亲的遇人不淑感到不值吧。原来这个男人不是没有柔情的一面,原来这个男人不是只有暴怒的一面,只是他所有的温柔与她、她的母亲无关,而他所有残暴的手段几乎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她本是高高在上的嫡女,却让一个庶女踩在脚下。如果她母亲泉下有知,高傲如她会不会气得魂魄半夜找来掐死她。 哈哈,可笑至极。笑着笑着就哭了,可是,眼泪是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如果哭能帮她解决一切事情,那么她就不会在荒郊野岭醒来。在厌恶自己的人面前流泪,除了是一个笑话,别无他用。 顾凌擦了擦泪,神情冷淡地直视着前面亲情浓浓的一家人。这里明明是她的家,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哀莫大于心死不过如此。 明明还未到冷风刺骨的寒冬,它却感觉自己全身都处于冰窖中,冷得抑制不得地轻颤。 第六章 怒气,甚嚣尘上 顾凌深吸一口气,以此来调节心中那莫名的情绪。 如果说她之前还对顾湘保有一丝对父爱的渴望,对父女之情抱有一丝幻想,那么今晚过后,不,也许是从此刻开始便都烟消云散了。 仁义礼智信,尊爱父母、孝顺父母一直是她奉仰的人生信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一生她唯一对不起的人便是父母,父母之爱,天地可鉴日月可照。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与心中最美好的“父亲”横眉冷对、剑拔弩张,从未想过心中所信仰的教条竟会在这里摔得稀碎。尽管眼前这人并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父亲,但他的所作所为还是令她感到心碎。 从小到大,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从未给过她一丝一毫的关爱,哪怕那年她差点被顾茜雯烧死,他也从未责骂过顾茜雯一句,反倒是责怪她为何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为何要跑出来惹事。 那明明是她的院子,明明她才是那里的主人,她无端地受着不公的谴责,忍气吞声地饱受辱骂,到头来他竟怪她为什么不去反抗?为什么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她曾经无声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遭受白眼?为什么无论顾茜雯做错了什么,只要她在场,受辱受骂的人永远是她?不然为何她身上鞭痕累累,丑陋不堪;而顾茜雯却肤若凝脂,吹弹可破。 本该享受一切尊荣的嫡女只能用粗布麻衣裹身,只能用糟米糠填饱肚子。 纵然是难以下咽、如鲠在喉,她也要逼着自己吞下去,因为,这里没人管她的死活,不吃,她就只能死;而那个庶女却成天遍身绫罗、穿银带银,花容月貌。 她恨,真的好恨,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嫡女,却处处被庶女压一头,府中随便一人都可在她头上作威作福,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顾府明明是她母亲操持起来的,如今却被一个红香楼的头牌鸠占鹊巢。 回忆起往事的种种,顾凌心中的各种情感毫无章法地交错着,但最深的那种绝对是愧疚,不是对这些狼心狗肺愧疚,而是对那满腹经纶却看错人的母亲。 她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觉得愧对自己的母亲。愧对她的爱,愧对她在有生之年对她的谆谆教诲。她母亲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女儿竟差点活成了一个窝囊废,多么可笑的一个笑话人生。不过从今以后,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那些欺压过她的人,她都要让他们好好尝尝自己曾遭过的罪,好好享受自己曾过过的日子,他们与她之间来日方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顾凌除了拥有精湛的医术,最强的便是忍耐力。自此开始,且看倒霉的那个人是谁。 想到这里,顾凌略显苍白的双唇,微不可查地勾出一道狐媚的笑意,眼底流淌着静谧如夜的冰冷。自此过后,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软弱无能、只会独自在夜晚舔着不为人知的伤口默默隐忍的相府嫡小姐,有的只是狂妄冷傲、令世人敬仰的第一神医,顾凌。 这些不曾视她为人的人,可要多活些时日,不然,她的仇要找谁报?她的怒火如何发泄? 顾凌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原本便没有得到治疗的伤口愈加严重,背后的一道道鞭痕无不在控诉着顾湘对她的虐待,她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痛吧,痛才不会忘记这一切,痛才会记得母亲的枉死。” 站得久了,脑袋开始有些发晕,顾凌毫不犹豫地伸手戳后背的伤口,因为,只有不断的痛感才能让她保持清醒,才能让她在孤立无援的顾府保持战斗的勇气与毅力。黏热的液体汩汩不断沿着后背往下流,背后的伤口再一次裂开。尽管顾凌在心里不断地暗示自己要保持战斗力,但她此时的状态已不允许她再过多地与这些人纠缠。 “该死”,顾凌在心里无端地咒骂一声,“看来要速战速决了,就自己现在这状态,顶多再坚持半个小时就会倒地不省人事,到时候任人宰割可就真的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了”,强忍着发呕的冲动等晕眩的难受感过去。 而此时,顾湘安慰好受伤的母女俩后,背着双手,温和的脸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阴沉和暴怒,乌云压顶般,忍无可忍地抬起左手对准顾凌的脸,脸上的表情甚是难看,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迎面直挺挺地站立在他面前的顾凌并没有受到那一巴掌,只见顾湘无力地将举起的手掌缓慢地垂下。 从牙缝里挤出字来:“顾凌,看来你比你娘还要傲气啊,如此,你便收拾东西离开吧;我顾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我老了,也管不了你了,从今往后,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出去以后,也别与人说你是我顾府的嫡小姐,我顾湘丢不起这个人。” 楼千云母女一听,开心得差点要跳起来欢呼。而那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只能用那种饱含悲悯的眼神看着顾凌,仿佛她多么可怜一般,仿佛她一离开顾府就无法生存般,都在无声地劝说顾凌要识时务,不要死犟。 其实众人的反应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一般人听到父亲要与自己断绝父女关系,哪个不是如当头棒喝一般,感觉天都塌了,哪敢还跟家里的一家之主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父亲对自己再不是,可又有哪个父亲真的会对亲生儿女下死手。 顾凌也不信有血缘关系的两人会一见面便如仇人一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仇人之间尚且还有一丝生还的机会,可她顾凌没有,她若不反抗,总有一天她会再次无端地死于荒野中,无人问津。 所以,她孤身一人,形影单只,有何可惧?如果她都不为自己着想,谁还会为她担忧,为她的将来劳神费力?没有,她,只有她自己。自从她母亲死后,自从楼千云住进来以后,她便只有自己可以依靠。所以,任何人都别想她低头认错,即使错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她、也、不、认!她所有可以认错的机会都被她在顾府这十几年的光阴里用完了。 就在众人以为顾凌听到这话会磕头认错、求饶时,顾湘也同样信心满满地站在一旁等待顾凌的认错,以往每一次,只要他说要把她赶出去,她总会认错,即使态度并不怎么诚恳。但他顾湘要的从来就不是真诚实意的认错,而是不能有人挑战他在这个家的权威,在顾府,只要他当家一天,所有都要听他的发号施令。所以,顾凌的态度到底是如何的?他一点都不在乎。他要的,仅是听话。 但众人绝对想不到,这话仿佛根本激不起她内心一丁点的涟漪。 顾凌只是淡然地站在那里,傲然不立,如寒冬中孤傲的冷梅。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看着顾父冷冷一笑:“呵,断绝关系?拿顾府嫡小姐的身份压我?顾湘,你当真以为我在乎这个破身份?你当真以为我稀罕你当我爹?如果可以,我宁愿我爹是一个对我娘一心一意的乞丐,也不是你这么个道貌岸然、狐假虎威的伪君子。” 断绝关系是吗?好啊,她一个穿越来的,怕谁?要不是为了替原主讨回一点公道,她早就卷铺盖走人了,还会留在这里与这些恶心的人虚以委蛇。开玩笑,她顾凌又不是自虐狂,明知这几人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绝世高手”,个个演技都可以拿奥斯卡,她还在这里继续呆着,她的脑子是用来摆设的?她可不想人生的一段奇旅都在勾心斗角中度过,那简直是太憋屈了。 本以为这次又会把顾湘气得半死,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听完这些话,顾湘只是淡定自若地道:“既然如此,你就搬走吧,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伸手朝站在一旁的黑衣人道:“来人,替大小姐收拾东西。” 听到这话的楼千云母女,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喜悦,要不是时机不对,恐怕都要跳起来欢呼庆祝了。 几位死士稍作犹豫地向顾凌的房门走去,毕竟大小姐刚刚才救了他们的同伴,这么做确实是有点不道德。但是,他们的命在顾湘手上,顾湘的命令他们不能不从。所以,只能略微抱歉地看了顾凌一眼,以表无奈。 此时的顾凌要是还不明白顾湘的意图是什么,那她就真的是枉为两世人了。在这等着她呢,她就说吗,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稳居朝廷一把椅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地就被她的三言两语气到吐血。 只是想着那屋子里倒也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反正走人时也要自己收拾,他们去收拾,自己也乐得清闲,便也只是懒洋洋地瞧着,不言一语。甚至还好意地提醒还站在门口的黑衣人:“你们这个主子可不好惹,还不快去。” 不一会儿,一个小包便被稳稳当当地放在顾凌面前。 谁能想到,堂堂顾府的嫡小姐,外人眼中身份无比高贵的嫡小姐,竟生活得如此拮据。小小的一个布包便可把她在这个家生活了十几年的物品收纳完。顾凌愈发地对原主感到悲哀,上辈子到底是作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孽才会摊上这么一个爹。天天打骂,克扣用度,放任自流,是死是活听天用命。 顾凌若有所思地看着脚边的行囊,睥睨着双眼道:“要我走?可以。我要带走我娘的嫁妆。你顾府的东西,我不稀罕。还有,这六位死士我要带走。” 顾湘只稍微一思索便答应了,看了看对面几人,发现只有五位,心中对顾凌的不满愈加明显,强装善解人意地道“看在我们一场父女的份上,你离开我也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你的要求我答应了。这里的死士只有五位,另外一位是谁?” 答应得真痛快,是有多以他有这个女儿为耻才能如此爽快,恐怕不仅仅是因为不想见到她,还会是因为她的存在会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他就是个吃软饭的,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的母亲给予的吧。 靠女人上位的男人,无论是现在,还是这个在她的眼中是古代的时代,果真都是一个德行。现代男人,有了钱,生活富裕了,便忘了糟糠之妻,转眼便左拥右抱,好不惬意;古代男人与现代男人的做法如出一辙,借用妻子的家族力量平步青云、一步步进入国家的权利机关,转身便以有这个妻子为耻。也不想若是没有他们的妻子,他们这些人现在都不知道还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为生活的柴米油盐奔波呢,怎会享受到普通人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怎会轻而易举地就触碰到平常人努力十几年都无法触碰到的权利。两世为人,她都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简直就是污染世间万物赖以生存的空气。不过,如今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冷笑一声,嘲讽道:“另外一个?呵”,侧身一指,“喏,另外一个不是全身是血的躺在床上吗?这杰作还是你眼前的这位矫揉做作、不谙世事、胆小如鼠却视人命为草芥的孝顺女干的哦。” 顾茜雯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扑通”一声,仿佛体力不支地准确地跪在顾湘的面前,她知道今天这事要是不解释清楚,父母纵然再宠爱她,也绝绕不了她。声音颤颤巍巍、泪水似开了闸似的不断地流着,更咽着说:“爹爹,不是,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爹爹,你相信我。”转头跪爬着到楼千云的身边,紧紧地抓着楼千元的衣角,声泪俱下地摇头地道:”娘,你帮我跟爹爹说说,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怎么会胆大到杀人呢。娘,真的不是我。” “老爷,雯儿的心性,你最是了解的了,她绝对不会做出这般的事情的,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说不定是大小姐看错了。老爷,你平时最疼爱雯儿了,她天天跟在你身边学习为人处世之道,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令你失望的事情的。”楼千云边擦眼泪边故作娇柔地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听着这两人的狡辩,顾凌简直想爆粗,敢做不敢当?怎么会有怎么不要脸面的人,“我看错?你以为谁都跟我这便宜爹一样眼瞎啊。要不你问问这些人?看看是我眼瞎还是你们这一家子眼瞎?” 双眸宛若冰上琉璃,淡入清水,唇畔毫不掩饰地荡漾开一抹讥讽的弧度,“要不,当着众人的面,问问他们?只怕到时候丢脸的就不是我顾凌,而是你们这尊贵无比、是权利的象征的顾府了。你说,要是让外人知道顾大人光明正大地包庇杀人犯,纵然女儿公然地在自己后院行凶,你说你还会这么舒舒坦坦地过你这无比惬意的日子吗?要不,我们试试?” 顾茜雯惊恐地瞪着顾凌,那模样仿佛顾凌是毒性极烈的毒蛇。 楼千云狠狠地瞪着顾凌,那眼神仿佛淬了砒霜般,恨不得将顾凌给千刀万剐了,要不是因为她,她今晚还在睡着美美的美容养颜觉,如何会毁了容貌。有朝一日,她一定让顾凌千百万倍地偿还,一旦犯在她的手里,她一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是,现在她只能忍着,忍着让顾凌赶快离开顾家,忍到自己真正成为这个家的当家主母。 楼千云没有想到的是,顾凌也是这么想的,顾凌也想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意见从未有过一致的两人,此时的想法竟意外地不谋而合。 幻想是美好的,可现实是骨感的。楼千云在不久的将来才知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是谁,才会悔不当初,后悔没在顾凌羽翼未丰之前,彻底斩草除根。 顾湘看着顾茜雯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时的脸色忽明忽暗,事实如何,一目了然。 顿时罢了罢手,“你走吧,你的要求我全答应了。” 看着顾湘这般纵容顾茜雯,顾凌的心中愈加不爽,说她小肚鸡肠也好,说她恶毒也罢,她今天就是想把顾府闹个鸡犬不宁,就是要将蕴藏在心中十几年的不满一股脑倒出来,“走?自然是要走的,我弟弟呢?” “不行,你弟弟我不可能让你带走。”一听说顾凌要带着顾曦锦一起离开,便不容置喙地拒绝了。 意料之中,在这个重男轻的时代,在这个男权至上的时代,他会这么轻易地让她带走弟弟就怪了。不过,她顾凌说要带走弟弟,就一定要带走,不然,留着他在这里干嘛。被她们这些人面兽心的不能称之为人的人虐待吗?楼千云会善待他?她今天在她这里吃了这么大的亏,不会连本带利地在她弟弟身上讨回来?她今天既然已做好了撕破脸皮,就没打算留着她弟弟在这里。所以,让顾湘放人,带走弟弟,她顾凌势在必得,没得商量。 “不行?别忘了我弟弟身上有一半的血是我娘的,他是从我娘的肚子里出来的。你把他留在这里,莫非是还爱着我娘,还对我娘余情未了?”想想都觉得可笑,嗤笑一声,用看笑话般的眼神对着楼千云道:“楼千云,看来我这老爹也不是多爱你啊,说好的青梅竹马却转身就娶了别的女人。我还以为你们有多情深呢,我还天真地以为你们之间的感情当真是情比金坚呢,原来啊,也不过尔尔。” 顾凌捂着嘴惊讶地说着,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不让她带走是吧,那我就给你的枕边人上眼药,看我不把你的后院搅得地覆天翻。 果不其然,楼千云的脸色瞬间变了变,五彩斑斓般,别提多精彩了。 顾凌觉得火烧得还不够旺,继续讽刺道:“毫不留情地休了结发妻子,平步青云后便将糟糠之妻一脚踢开,转眼便将所谓的青梅竹马接过来享福,我还以为你顾湘是个深情无比的男人呢。怎么,现在觉得对不起我娘了,想要补偿她,想把对我娘的亏欠都在我弟弟身上赎回来?我告诉你,晚了。” “你,你,你简直是混账。” “骂自己好玩吗?” 众人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后,忍不住地“噗嗤”一声,然后低头盯着尘数数。眼观鼻鼻关心,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暗暗地为平日里这位丝毫不起眼的小姐点赞,太勇猛了有没有。老爷说一句,反驳三句。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以一敌三,还不带喘气的,这反应能力满分。言之凿凿,不仅让人找不出一点漏洞,还能将对方气得吐血,不留一丝一毫的情面。 “你,你,不孝女。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玩意。”顾湘仿佛真的被气到了一般,痛心疾首道。 “放心,很快就不是了。再说,你老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俏女子可不是你能生出来的。”说完还意柔未尽地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容貌,光滑无比,肤若凝脂。 全身也就这张脸还能让她满意,离开后,得立刻用药医好自己身上的伤,配药淡化身上的疤痕,实在是太难看了。 众人再一次被顾凌这雷人的言语以及轻佻的语言给震惊得目瞪口呆,眼前这人真是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顾凌?那个只会哭鼻子、仰仗着别人活下去的顾凌?见招拆招、有的放矢,这真的是一个深闺女之会有的能力?众人的眼光不自觉地往顾凌身上飘,带着无穷无尽的探索。 顾凌察觉到这一点,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让众人看个够,反正她容貌未变,只是里面的零件换了而已,只要她不承认,谁能说她不是顾凌?谁又能证明她不是顾凌? “你真是顾凌?”顾凌这般姿态也确实是令顾湘感到疑惑,一个人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便仿佛换了一个人。顾湘狐疑地从头到脚地扫视了顾凌一遍。虽没发现什么异处,但此时的他也觉得不对劲。刹那,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只是太快,他一时没能抓住。 顾湘在打量着顾凌的时候,同样顾凌也在观察着顾湘,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为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却差点暴露了身份。她可一点都不敢小瞧古人的智慧,特别是这种常年高居官位的人。所以,当她发现顾湘的视线越来越集中在她身上时,她快步走到顾湘的身旁,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冷然道:“你要是不让我带走我弟弟,我让你颜面扫地。紫轩阁……” 紫轩阁三个字出口,顾湘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顾凌一说完就逃得远远的,免得在自己疏于防备之时,冷不防地又被抽一巴掌或踹一脚。要是再次被打出内伤,她可不敢保证自己今晚还能有命走出这个院子。她宏伟大业还能开始呢,可不能咱在这里把自己的小命玩没了。 顾湘怒火喷涌,那骇然的眼神摄人心魄,杀气腾腾,令人心惊胆战。那正在酝酿着的战火一触即发,顾凌竟从他眼中看到了仿佛是死物般的自己。 顾凌暗道糟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她不好过,那大家就都别好过了。正想大声地嚷嚷出这一秘密时。 顾湘口气不善地道:“走吧。从今以后,别让我看到你。你我之间的父女情分到处为止。” “咳咳咳……”听到顾湘就这么算了,还轻而易举地答应了顾凌全部的要求,楼千云差点呕死。 按住胸口,不住地咳嗽着,失望道:“老爷,这事就这么算了?那我们受的委屈算什么?” 而顾湘仿佛没听到般,抬脚便往外走。 见此状,楼千云只能尖叫道:“老爷,老爷……” 无论楼千云母女俩怎么撕破喉咙地喊叫,顾湘就是充耳未闻。 无奈,楼千云只能扶着顾茜雯一跌一拐地朝着顾湘走去,经过顾凌身边时,还不忘用那狰狞的面容瞪了顾凌一眼。 而顾凌只是微微一笑,用唇语道:“真难看。”继而笔挺挺地站着。 眼看顾湘快要离开她的视线时,顾凌看着他的背影,再次心无波澜地出口道:“我弟弟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到她。你也别想着对付我,我活,大家安然无恙;我死,大家一起毁灭。首当其冲的肯定是注满了你全部心血的顾府,你老要是不信,可以试试。” 意义何为,不言而喻。我活着,你可以继续当你那令人人尊羡的宰辅;我要是死了,你顾湘也别想独善其身。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死了就死了,也没人记得。而你顾湘就不一样了,紫轩阁的丑闻一旦被爆出来,恐怕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你不仅不能派人来追杀我,还要祈祷我好好活着。 顾湘脚步一滞,“在偏房。” 两刻钟后,顾凌终于见到了自己许久未见的弟弟,顾曦锦。 第七章 离开,恩断义绝 小小的人儿紧紧地抱着双臂蹲在桌角,脸深深地埋在膝盖间。 顾凌迈着沉重的步伐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听见声音的顾曦锦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原本便抖动的身体颤抖得愈加明显。 顾凌每靠近一步,他害怕的程度就越深,恍若惊弓之鸟,不断地用颤抖着的双腿往桌子底下钻,紧紧地抱紧自己,仿佛这样就可以隔绝掉一切伤害,仿佛这样就能麻痹自己。 此景此状,顾凌的心仿佛被刀割了一样,疼得她无法呼吸,即使方才被所谓的家人那般对待,她也从未感到如此窒息。到底是经过了什么样的虐待,才会使得一个正常人仅是听到声音便害怕得全身发抖?她的弟弟,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在这个“家”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暗黑时刻才会变成这样。 原本以为顾父就算再怎么不待见她,也会善待她弟弟。 弟弟可是这个家中唯一的男子。如此任由弟弟遭人欺辱,他就不怕他顾家没有了可传宗接代的人吗? 顾凌此刻真的好恨,不仅恨自己没有早点来,更恨那个懦弱、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却保护不了自己唯一亲人的原主。 双拳紧握,闭紧双眸,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硬生生地逼回去。 此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凡响的气场,甚是煞人。默契地对视一眼,鼻息凝神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连一只蚊子飞过都不放弃。但他们的付出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因为谁都想不到如此强大的气场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顾凌发出的。 试问,谁能想到令人感到心慌窒息的气场竟会是一个女子散发出的?谁又能将这女子与先前被人称之为“废物”的嫡长女相关联? 按奈住心底想杀人的心动,睁开双眼,一片腥红,眼中的恨意怎么掩盖都无法藏住,那滔天的恨意足以让她狠心地毁掉顾家所有人。 楼氏,我本想放过你,奈何你欺人太甚,做事太绝,如此,便别怪我对你赶尽杀绝。顾湘,要怪就怪你眼瞎,娶了一个只会在床上搔首弄姿、没有脑子的女人。 在即将可以触碰到顾曦锦时,顾凌放缓了脚步;在与顾曦锦还有一步之遥时,顾凌心疼地不可控地抽噎着声音道:“阿锦,是我姐姐。不要怕,姐姐来接你离开。” 听到熟悉的嗓音,顾曦锦原本抖动得十分厉害的肩膀渐渐趋于平缓,缓慢地抬头望向声源处。 说时迟那时快,恰在此时,月光悄悄地照进这间并不怎么明亮的屋子,将两个许久不曾见面的两人紧紧包围。 看着眼前熟悉的容颜,顾曦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紧紧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姐姐。 不可置信地伸出手去触碰顾凌的衣服,在即将碰到时,又陡然缩回,如此反复循环。 身后的几人在门外静静地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但所有人都没有上前一步,更没有出声,耐心地看着这一切。 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着,就在顾凌打算再次出口时,顾曦锦再次茫然地抬起头,站直了身体,垫着脚尖去够顾凌的眼睛。 顾凌温柔地看着这个腼腆的弟弟,心都要融化了。向来讨厌别人的碰触的她,第一次觉得被人摸的感觉是这么得好。 然而就在她十分地享受着这一过程时,顾曦锦沙哑着嗓子嘟哝道:“是我太想姐姐了吗?竟出现了幻觉。姐姐,你到底在哪里?你回来好不好?不要留阿锦一个人在这里好不好,阿锦害怕。”说着,便颓废地垂下了双手。 顾凌一时不知做何反应,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在一个大人的身上看到如此阴郁的眼神,更何况是一个小孩。可是,现在,她看到了,终生难忘。那眼神仿佛能透彻人的心灵深处,令人心疼。 待顾凌从自己的思考中回过神来,顾曦锦已转身朝着方才的位置走去,顾凌不再犹豫,赶紧地扯住顾曦锦的手臂,将他拉入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抱着,语无伦次地心急道:“是我,是姐姐,是姐姐回来了,阿锦,不要怕,姐姐会保护你……” 顾曦锦起初十分抗拒,仿佛碰到不可忍受的脏东西一般。直到那熟悉的特属于顾凌的声音和香味紧紧地环绕在他的周围,才逐渐安静下来。半信半疑地抬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真的是姐姐吗?” 顾凌坚定地点头道:“嗯,是姐姐。姐姐没有骗阿锦,姐姐来带阿锦离开。” 触手可碰的真实感,触耳可听的熟悉感,顾曦锦终于相信了眼前这人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姐姐,用力地抱着顾凌,恨不得粘着顾凌的身上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人儿渐渐没了动静,手依旧死死地搂抱着顾凌的脖子。 顾凌轻轻地呼唤了两声:“弟弟,弟弟?阿锦?”身上的人儿没有一点反应,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喷洒在顾凌的身上,痒得她发自内心地觉得心安。 看着那熟睡的容颜,忍着心酸将弟弟轻轻地抱起,顾凌觉得此刻的自己非常幸福。但只一刻,顾凌身上的戾气骤起。方才只顾得担心,竟全然没注意到熟睡中的顾曦锦脸色苍白,瘦骨嶙峋,身上还有被人掐过若隐若现的青紫指痕。 或许是顾凌身上的杀气太重,又或许是顾凌的抱姿令他感到不适,顾曦锦在她的怀中不安地动了动。顾凌吓得赶紧得轻拍她的后背,温柔地道:“阿锦乖,是姐姐。不要怕。” 顾曦锦睡眼朦胧地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熟悉的人、闻着独属于顾凌身上特有的香味,嘟哝了句:“姐姐。”继而又紧紧地搂住了顾凌的脖子,仿佛不曾醒来过。 顾凌听着那一声“姐姐”,眼角在不知不觉中湿润了。有多久没听过弟弟叫自己姐姐了,在那个世界,她也有一个弟弟,有一个将她当作妹妹来宠的弟弟,只是…… 顾凌微微拍着他的背,轻声细语道:“乖,睡吧。以后有姐姐护着你,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好好睡吧。睡醒了,新的生活也开始了。” 大踏步地走这个对于他们来说是牢笼的地方,毫不留恋。 就这样离开何尝不是好事一桩,在这个女子是家族攀权附势、巩固地位的工具的时代;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能够追随本心做事的有多少,能够掌控自己命运,为自己而活的人又有多少?可谓是凤毛麟角。 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老天既然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那么她便绝不辜负老天的好意。 这辈子,她顾凌只想做骄傲的自己,追逐自己本心喜欢的东西;这一生,她都要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如果没有,她也绝不会将就。她顾凌绝不会心甘情愿地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来讨好他人或伦理家规。 我命由我不由天,世人若誓要我如此,纵然自我了结,也别想逼迫她就范,心甘情愿地去承受不属于她的恶与果。 世间女子千千万万,能够自我做主的有几个?能够反抗成功的又有几个?牺牲女子,为家族谋取利益,向来是这个时代的默认法则。 所以,不用她出手,她都可以想象得到顾茜雯未来的日子。不过在必要的时候,她不介意当一把背后推手,不然怎么对得起她们母女这些年来对她的“关照”,对她弟弟的“照顾”? 看着那大踏步迎面走来的妙龄女子,众人大惊,直到现在他们也无法相信方才所见。待到顾凌快要越过他们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应当做什么,忙不迭地赶紧跟上她的步伐。 就这样,一群人在黎明破晓前,浩浩荡荡地扬长而去。 本喧闹不已的顾府,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安静得连一只飞鸟飞过上空,扑棱翅膀的声音都能听得十分清晰, 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场家族丑事会被一个身着黑衣、带着金色面具的男子从头观赏到尾,随性地靠在树梢上,说不出来的潇洒与豪迈。他充分展示了一个看客该有的态度,安安静静不出一声。边看边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玲珑剔透的玉佩不断地在他的指尖摇曳,每每要脱离掌心而甩飞时,却又能及时地落到另一个指尖中。每每看向顾凌时,眼中除了讶异还有淡淡的欣赏。 他全程观看着这场有趣的父女之间的辩论,摸了摸下巴,嘴角一撇,轻声道:“有趣。紫轩阁?看来这顾丞相也不如表面那般简单,忠诚不二啊。” 试问不论朝中事如何变换,都能置之度外、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的人会是一个简单的人?如若没有一点心计,又如何能够稳坐钓鱼台,看他人争得死去活来,而只管捡现成的便宜。没有计谋,如何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招玩得出神入化?是我愚钝了。 男人眼底的暗芒一闪而过,嘴角微微噙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冷笑。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不经心又似乎是在嘲讽某人的自不量力或者永远不知道满足的贪婪。“看来,今晚这一趟来得还真是值啊。” 话落,黑衣金面男子的身形便一闪,将自己融入于黑夜中,不知所踪,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不曾来过。 已离开顾府的顾凌,被一身混着淡淡血腥味的黑衣紧紧地包裹着,墨发如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略微苍白的小脸冷傲如霜,凤眸冷冷地斜挑出一丝丝若隐若现的凌厉。随着步伐的迈动,黑色镶花的裙摆划出恣意潇洒的弧度。谁能想到在这件衣裳下的身躯早已遍体是血?谁又能想到满身是伤的人走起路来竟一点也不输给身边的壮汉? 在她的身后是六个清一色的黑衣人,早已闻到了从顾凌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但尽管如此,他们依旧面无表情,若不是那偶尔滚动的喉结,还真是与木偶无二。 他们就这样跟着顾凌走,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突然,在即将拐角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第八章 陌路,黑衣男子 侧耳细听那略显轻浮,但落地有力的脚步声。多年的死士生涯告诉他们,来人不简单,武功、反应能力、行动力、灵敏度等绝对在他们几人之上。即使六人一同出手都不一定是此人的对手。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闯江湖的人总要得罪那么一些人,总会在无意中给自己留下隐患。六人一致地认为来人必定是冲着他们来的。毕竟与他们一同前行的是他们眼中手无缚鸡之力的顾凌,一个深闺女子连江湖人士的影子都见不到,更何况是去得罪这些人。所以,在他们与顾凌之间,如果说一定有一个是对方必要对付的对象,首当其冲的定然是他们。 手无缚鸡之力?顾凌若听到这些人对她的评价恐怕会笑断气。 虽说医者仁心,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但当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时,医生同样也可以变成毫无感情的刽子手,动手杀人。作为一名医生,若连自己的人身安全都无法保障,又如何去承受病人寄托在自己身上的希望。医者要救人没错,但医者更要自保。 六人紧紧握着随身佩戴的剑,一边悄悄地拔出剑柄,一边慢慢地将脚步向墙壁处移动,紧紧地贴着墙壁站着,以防止不明来历之人在他们的背后偷袭。 收息屏气,高度集中注意力注视着前方,准备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先发制人,将对方拿下。至于是敌是友,这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关心。他们本就是一帮亡命之徒,又怎么会有朋友那种稀罕物种。除了身边的同伴,江湖中人对他们来说都是他们需要索命或被索命的对象。所以,此六人皆认为来人是敌非友。 就在众人准备放手一搏,浴血奋战时,顾凌不合时宜地冷然出口道:“何路英雄,不妨出来认识认识?” 众人吓得一激灵,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利器,敌我不明,最忌讳的便是自我暴露位置。那充满愤懑的眼神无不在控诉着顾凌的鲁莽,如果眼神可以伤人,顾凌此时恐怕早已千疮百孔。亏得他们刚刚还在佩服她的胆识,果然是在深闺中长大的小姐,一点见识都没有,一点生存危险的意识都没有,都不弄清楚对方的身份便贸然地暴露自己的位置,一点谋略都没有;简直是愚不可及。 虽说他们现在的主子、现在要效忠的人是眼前的丫头片子,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要白白地葬送自己的性命。于他们而言,死亡并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但是他们至少要让自己死得有价值,死得明明白白,而不是稀里糊涂地在这里将自己的人头亲手奉送到对方的手上。死有无数种方法,他们要死得其所,尽管他们是见不得光的死士。 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颠沛流离,谁愿意过这种常年于钢丝边行走,于刀尖上舔血的生活。所做的选择,不过是被逼无奈后的妥协罢了。人人都想要光鲜亮丽的生活,但上天又如何会眷顾到所有人,让所有人都梦想成真。总要有人经历生活的苦楚,在生活的泥潭中挣扎,在生活的毒打中披荆斩棘。 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几位死士背后都不约而同地冷汗涔涔。即使执行最危险任务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感觉到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息,太强大了,强大到不见其面,只闻其声,便能够令人不自觉地想要弃械而逃、放弃抵抗。 “哒、哒……”来人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令一众人不约而同地闻到了死亡的气息,还有越来越刺鼻的血腥味。 “受伤了?”众人的内心冒出了同样的疑问。血腥味如此浓烈,恐怕伤得还不轻。 如果是敌,这样说不定放手一搏还有生还的可能。即使猜测对方可能受了重伤,也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同时亦在心里暗自庆幸。 受伤了都有这么强大的功力,倘若没有受伤,那不得是天下无敌啊。 握紧手中的剑,紧紧地盯着即将从黑暗中现身的来人。 半刻钟后,此人终于在众人焦灼的等待、翘首以盼中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只见,一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男人缓缓地从拐角处踱步而来,若不是今晚明月高挂,且伴有稀稀疏疏的星星,给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丝亮光,众人也不会发现来人面带金色面具,手持长剑,在月色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耀眼无比。那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令众人不忍得倒吸一口冷气。对方明明什么都没做,对方明明只是站在那里,他们便觉得脖子凉飕飕的,莫名其妙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下一刻便会搬家似的。 顾凌听着后面如出一辙的抽气声,狐疑地看着众人那令人抓不着头脑的反应。虽说这个人的气场很强,但是他们也没有必要怕到这种程度吧,莫非是以前交过手?并且成了对方的手下败将?带着心中的疑惑悄悄地扯了扯最近那人的衣袖,好奇地低声问道:“你们认识这人?你们交过手?这人的实力在你们几人之上?” 被问话那人先将头摇得似拨浪鼓般,突然觉得又不对,继而点头如捣蒜。 顾凌嘴角一抽,皱眉道:“你这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啥意思?” 被问话的死士惊恐着看着隐藏在黑夜中的男人,机械般地答道:“我们不认识他,但是此人的武功应该很高强。我们六人在为顾大人卖命的这些年里,走南闯北,见到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武功在我们之上的,我们见过不少,但从未见过这种只是对视一眼便令人感到胆寒的人。我们六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他,若与此人为敌,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听完此言,顾凌眉头一挑,心想真有这么厉害?这么厉害还能受伤?顾凌表示怀疑。 黑衣男人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不会动的机械人般,脸上毫无表情,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冰冷得令人退避三舍。 “滴……滴……”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手臂、衣襟静悄悄地流向地面,而那人仿佛没有痛觉般,任鲜血汇聚成一滩,将所站之地染红。留了这么多血,依然面不改色。他泰然自若地将对面人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就是不发一言。 作为医生,特别是一名出色的医生,顾凌仅凭对方流淌在地上的血液,便可判断出此人伤得绝对不轻,但她并没有打算多管闲事。好奇心害死猫,初来乍到,小心为上,刚刚才在顾府大闹一通,若现在又跟眼前看起来绝非简单之人有牵扯,她估计会不可避免地漏出毁灭性的端倪,所以,凡事适可而止。 看着脸色略显苍白却依旧笔挺地站在路中央的男人,顾凌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问道:“这位好汉?英雄?能否让下路,我们急着赶路。或者,我们给你让道,你先走?” 说完,也不管对面人作何反应,几人动作非常默契,出奇得一致,“唰”的一声,步伐整齐划一地闪到一边站着。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顾凌还将现代那套待客之道拿了出来,将怀中的弟弟温柔地递给旁人,侧身弯腰,顺势而为地摆出来一个“请”的姿势。 顾凌十分客气地等待着对方先行离去,奈何,人家根本就不接受他们的好意,垂眸淡然地看着。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依旧悠然自得地杵在那里,将他们前进的路挡住。 弯腰半天,不见对方答一句。顾凌以为此人武功高强便是走路也应当时无声无息的,正想感慨一声古人的武功真是高超,现代人学的那一套根本不够看的时,抬头发现此人竟没有移动一厘。 霎时,脾气顿时起来。她的背还疼着呢,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原则,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让路的。可是,这人怎么回事?专门来找茬的? 再次凝眸笑语道:“这位公子,我们让道,你不走;既然如此,麻烦你让让好吗?”心中嘀咕道:“毕竟这路也不是你家的。” 对面那人终于在顾凌的千盼万盼中动了动,然而,只是换了个姿势而已,只不过将原本垂向地面的双手改为交叉环抱,冷上的神色依然令人无法捉摸。 顾凌脸上的表情一僵,小声地嘀咕一声:“莫非是个聋子或是个瞎子?可是看着不像啊。长得这么好看,要是有身体上的残缺,可真是一大憾事。老天,果然是公平的。” 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总不能一个晚上都在这里杵着。 接着便大大方方地往前走,眼看着就要与对方擦肩而过,顾凌正要松一口气时,手腕被人抓住了。晦涩不明地看了看抓住自己手臂的那人,极力挣扎,想从对方手中抽出自己被禁锢住的手臂,奈何没有丝毫的效果。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漆黑静谧里的黑瞳一闪而过一道琉璃色泽,仿佛烟火般稍纵即逝,快得令人直觉眼花。 毫不犹豫地低头、狠狠地咬了对方的手背,只闻“嗤”的一声,也不知是谁发出的,对方手一松,瞅准时机,顺势往前迈了一大步。仿佛眼前这人是瘟疫般,躲之不及。 低头咒骂一声:“今年都是些什么事,净是遇到一些不可思议的怪事。难不成真是撞见鬼了?不,鬼都没这般令人惊悚。” “我们走,疯子一个。”转身从旁人手中抱回弟弟,大踏步地往前走。 出奇的是,他竟没有再次阻拦,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站着,只是转头看着顾凌离去的方向。 顾凌狐疑地看了一眼,小声嘀咕道:“难道是我们会错意了?这人并不是要来害我们的?是我们误会对方了?嘿,要真是这样就尴尬了。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忍着身上愈趋疼痛的伤口,顾凌加快了离开离开此地的步伐。然而,还未等她多走两步,只闻“嘭”的一声,众人回头一瞧,不觉大惊。只见那人不知为何突然倒地,竟一动不动,仿佛死尸般。 只是即便是躺倒在地,那雍贵凌厉、近之令人直冒冷汗的气场也不削一分一毫,当真是个奇人。 不看其貌,只感其势,恐怕也是非富即贵之人。他们之间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只不过是在这小小的街巷有这萍水相逢的一面,救还是不救,当真是个难题。再说,他们现在都自身难保,又哪里有银两去就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都是从刀口中过来的人,仅是闻那人身上愈加浓烈的血腥味,也知道此人绝非一般,指不定是个被仇家追杀之人,所以,明哲保身,他们还是选择袖手旁观的好。 世道艰难,好人不好当,还是别引火烧身的好。所以,此时,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六人默契地在相互之间交换了眼神,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致的看法,走。 顾凌在听到那人倒下时,脚步一顿,但也是一瞬,便继续赶自己的路。 救还是不救,她的内心在煎熬着。尽管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这里的人与她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她也知道此人的身份定然不简单,贸然出手,说不定真的会引火烧身。可是,若是真的见死不救,于自己的良心又过不去。 从她踏进医学院的门槛开始,她的老师便时刻告诫她:“医者,近则救世,退则救民;不能为良相,亦当良医。”所以,即使离开了学校,即使是走上社会的岗位,她依然将这句话牢记在心,始终铭记这一警句,为的就是当一个无愧于心的具有良知的医生。 可是,自己现在说不定都自身难保了,难道还有闲情逸致去多管闲事吗?再说,她都离开了那个世界,所以,无私奉献的倔劲应当可以稍微收敛一下。正所谓枪打出头鸟,别回头讨不到一点好处,还惹得一身骚,那可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啊。如此,在心里自我安慰一番,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找不救眼前人的理由。 顾凌就这样不断地在内心跟自己斗争着,艰难地迈开离去的步子,可是,还未走几步,内心那饱含正义感的小鬼便又出来作祟了,搅得她心神难安。 最终,终究是无法淡然地做到见死不救,冷不防地停下即将迈出的步子,转身烦躁地道:“去,背上那个人。” “啊?”众人面面相觑,似乎不明白此话为何意。 顾凌只好再次出声解释道:“我说,你们随便哪个去把他背上,我要救他。” “这?”众人表示不解,不是他们对顾凌有歧视,只是一个不忘家族重视、落魄嫡女会有能力、金钱去救人? 顾凌也不管众人内心是如何想的,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救他只不过是因为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而已。至于能不能活,就不关她的事了,反正她已经尽力了。只是这些没必要跟这些人说,淡然道:“去,背上他,出了事我负责,绝对不会连累你们就是了。” 顾凌都这么说了,责任都独自一人承担了,他们自然也无法再说什么反驳的话,只好转身去背起那人。 第九章 刀起,出乎意料 然而,就在死士打算忍着心中的惊慌将目前这人背起时,顾凌像是想起了什么般,陡然转身,阻止了死士的动作。 慢慢蹲下,用手指轻轻地按了按伤口处,血液才刚干涸的伤口处隐隐地又渗透出丝丝血迹,面具下的男子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心中无奈地想道:“小丫头,下手还挺狠的。下手这么准,说她不是故意的,他都不信。” 天地良心,顾凌发誓她真的没有恶意,她真的是在十分认真地检查他的伤情。这蒙蒙亮的天,虽说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若要看清楚伤口的情况,对症下药,还真是在为难她。所以,她只能是用手来摸索一般了。再说,她根本就没有用力,只是稍微检查了一下,怎么可能会那么痛,她的手劲要真是能够疼得人死去活来的,这男人怎么还会半点反应都没有地躺在这里。 凭手感便可知外伤的严重程度如何,顾凌敢说她绝对没有夸大其词,而是有真本事。 微微一按,便知对方的伤也不算多么严重,没有伤及心肺,还是可以救的;男子汉大丈夫,流点血才有血性,柔柔弱弱的弱柳扶风般的男人如何保家卫国,如何建功立业? 从身上拿出那把明晃晃的手术刀,看着顾凌手中锋利无比的“凶器”,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这,大小姐,勇气可嘉,竟然想在这人昏迷的时候将其杀了。”连忙后退好几步,以免被殃及。 顾凌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不言一语,只是依然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待“凶器”越来越靠近那人的脖颈处时,众人的心脏在毫无规律地跳动着,有慌张、疯狂、欣喜……但更多的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仿佛魔幻般的现实。 看着依旧面无表情地躺在那里、对即将有可能会威胁到他生命的动作毫无反应的男人,顾凌绝不相信众人口中武功高强的他会没有一丝一毫的危机感。要么,他真的伤的很重,重要失去意识;要么,这人就是装的。顾凌更愿意相信后者,因为,她对自己的医术诊断有绝对的信心。 继续将手术刀向他的脖子上的动脉靠近,越来越近,顾凌就不相信他真的没反应。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众人的心中也越来越忐忑,他们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然而,结果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只见,在手术刀距离动脉只有一步之遥时,顾凌手中突然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衣领处,“刺啦”一声,一整块布被扯下。借着夜色,顾凌用目前唯一能够止血的东西为他包扎伤口。 处理完后,站起来环视了站在不远处的众人,心中冷笑一声,从他们的手中抱过弟弟便继续赶路,临走时,不带一丝感情地道:“送我到目的地,你们便可以自行离开,现在,带上他,继续赶路。” 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既然决定了要救人,顾凌认为自己还是很有医德的,至少还为他止了血,不至于让他在她的手上因失血过多而死;不至于让他因她的视若无睹而丧命于此。 在她生活的时代,有多少好人因做了好事而被冤枉,最典型的便是法官的一句“你既然没有推他,你扶他干嘛?”这一句话简简单单、通俗易懂的话不知道断送了多少人的悲悯心,以至于即使遇到真正需要帮助人,旁人也会避之不及,离得越远越好。她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亿万富翁,所以永远不会随意地去帮助任何人,因为倾家荡产的后果她承受不起。 如果一时的善意会让自己万劫不复,那么她会选择将自己的善良永远埋藏在心底。 医生,早已看惯了生死离别。 她自认为她自己比任何人都要冷情,能在这个自身都难保的时刻出手帮助他,已然尽到了保持人性最大善念的职责。 就这样带着众人出了城,在人迹罕至的小巷中穿行。 第十章 首次,出手救人 就在他们疲惫不堪时,正所谓苦心人天不负,千帆历尽,终于见到了一间从外看条件尚可的客栈,当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顾着赶路,竟忘记了自己的伤势,现在放松下来,她成功地让自己再一次感受到了何为痛得想撞墙。 轻轻地敲了敲客栈的门,灯火通明的客栈竟无一人应声;再次用力地不断地敲击着门板,过了一会儿,店内才传来急匆匆带着睡意的声音:“谁啊,来了来了,别敲了。” 门一开,看着站在门口的几人,店掌柜十分宝桥地道:“几位客官,十分不好意思,本店已打烊,暂不接客入住,还请各位另往他处。”说完,便要将开了一条缝隙的门缓缓关上。 走了大半夜的顾凌怎肯就此罢休,腾出手拦住了店掌柜的动作,“店家,我们几人长时奔波劳顿,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这么一家店,目光所及,再无第二家。价格好商量,还望店家行个方便。” 无论顾凌怎么将价格怎么往上加,店掌柜的就是不同意。直到在不经意间见到死士身上带着金色面具的黑衣男子,直到与黑衣男子来了一个短暂的对视…… 然而,众人并没有注意到。 顾凌并非是一个胡搅蛮缠之人,商人重利,如此加价都不同意,店家必然有什么难言之隐,便打算转身离开。 却在这时,店掌柜的将门大大方方地打开,违和地低头咳嗽一声,十分恭敬有礼地道:“姑娘,我方才又思考了一番,觉得姑娘给的价格十分合我心意,姑娘这边请。”边说边闪身到一旁。 顾凌狐疑地看着眼前态度在一瞬间便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的人,十分不解。但此时,她只想休息,便不假思索地抬脚进入客栈。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她现在,只想睡个三天三夜。 跟店家交涉好后,几人脸色十分疲惫地前往三楼的房间。 虽说在医生眼中没有什么男女之别,现代人在处理男女关系上也没有古人这般保守。不然,为何到医院堕胎的女生数不胜数,这并非是因为女孩不懂得洁身自好,而是女孩们太天真,失了心又赔了身才知道悔不当初。但,尽管有现代人的思想,现在的她毕竟生活在古代,男女还是有别的。所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给这人单独开了一间房,好心的她还独自掏腰包请店小二多加照料,顾凌自认为自己对一个陌生人做到这般已算是仁尽义至了。 顾凌本以为到了房间后,她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睡觉。但,事情的发生走向总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觉得自己是天生的劳碌命,将弟弟安顿好后,给自己的伤口上了一点药,便和衣轻轻地躺在床上。本想入睡,那男人苍白的脸色总会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在她的眼前,令她无法安心地入眠。 烦躁地轻吼一声,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 匆匆洗了一把脸,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后,便步履艰难地来到面具男人的房间。待她走到房门口时,额顶已经冒出了细细的冷汗。她不忍疼痛地揉了揉皮开肉绽的肌肤,疼得牙嗤嘴裂,现在的她真的非常想掉头走人,回去好好养伤。可是,医生的职业道德,救死扶伤的格言,老师对她的敦敦教诲、耳提面命,不允许她见死不救,不允许她在病人需要她的紧要关头逃跑。 忍着身上传来的阵阵抽痛,缓慢地打开了房门,迎面扑来的血腥味让顾凌不可避免地皱了皱眉。 待适应了这气味后,劲直走向被安置在床上的男子。 即使受伤了,即使暂时昏睡不醒,全身依然散发着冰冷之气,拒人于千里之外。顾凌在心里暗自思纣:“此人还真是可怕,尽管刚刚已见识过这人的气场,但再次见到还是令人不免感到压迫与心惊。” “今天过后,一定要离此人远远的。”顾凌在心中坚定地道。只是当日后记起今日所言时,不知顾凌是否感到脸疼。 深吸一口气,极力忽视这令人不舒服的气场。再上前一步,俯身,正准备伸手查看一下他的瞳孔时,却不想,刚刚还处于昏迷中的人突然伸手,那速度快得不似一个受伤的人,粗暴地抓住了顾凌的手,那手劲几乎要将顾凌的手给扯断,“滚开,别碰我。” 手腕被捏得生痛,顾凌一时被威慑住。 待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顾凌怒得眼底直接冒烟,恶狠狠地瞪着抓得她生疼的罪魁祸首。 好心当成驴肝肺,顾凌怒极反笑,用力地挣扎着,无奈徒劳无功。 冷笑地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人,无所谓地道:“呵,不知死活。喏,看看你身上的伤,你以为我乐意救你?等着成干尸吧你。”说完用力地一甩,竟真的甩开了。 大踏步地往门口走去,口中愤愤道:“我简直就是个神经病,多管闲事干啥?我要是再插手不关已的事,我就是小狗。” 还没走到门口,身后不断地传来“咳……咳……”的咳嗽声,声音大得顾凌想忽略都不行。 “阿尼陀佛,阿弥陀佛,我啥都没听到,我不想当小狗,我不认识他,智者要少管闲事,蠢货才会让自己深陷其中。这人脾气太臭,这人太讨厌了……”顾凌在心里不断地说服着自己大步地往前走。 “咳咳……咳咳……” 双手紧握,不断地催眠自己忽略身后的声音,大踏步地往前走。奈何脚下似有千斤重,脚下仿佛生了根般,怎么都无法向前挪进一步。顾凌气得直接想废了自己的腿。 “啊……”用力地小声咆哮着。 万般不愿地转身,作死地走向半躺在床上不断地咳嗽出声的男人。 看着已经转身走掉,却不知为何又回来的顾凌,他微眯着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顾凌被看得再次炸毛,胸口不断地起伏,在心里反复地安慰自己:“淡定,淡定,不要跟病人计较,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不跟他一般计较,不然得把自己给呕死。不生气,不生气。” 皮笑肉不笑地道:“我重申一遍,我是医生,作为一个有医德的人,我只是看不过你就这么死在我面前,对于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受伤,你听好了,我、没有、半点、兴趣”,“让我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我面前,我做不到。我今晚什么都没干,只是在我的房间睡觉。所以,你让不让我医,你哼一声,你要是说不用,我二话不说立马走人。” 真是的,从来都是病人求医生治病,什么时候变成医生求病人治疗了。上赶着给人治病,真是给医学界的同仁丢脸。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顾凌只顾着暗自感叹自己悲哀,脸上的表情时而纠结,时而放松,非常丰富,十分有趣。 殊不知,她这暗自纠结的模样,被对面的人瞧了个遍。 嘴角不由自己地流露出了一抹众人不曾见过的微笑,只是在顾凌再次看向他时,不着痕迹地恢复面瘫样。 “你记住了,我叫司卿墨。”状似无意地开口自我介绍道。 顾凌微微皱眉,心想:“你叫什么关我什么事,你这人也忒奇怪,今晚过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我管你是谁。” 见顾凌没甚反应,不耐地道:“你听到没?” 顾凌只能无所谓地道:“知道了。现在可以给你看病了吗?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估计也不用我出手了。” “动手吧。”司卿墨说完这句话后就平静地躺在床上。仿佛流血受伤的人不是他一般。 “果真是个怪人。”顾凌在心中诽腹道。 不再理会司卿墨那阴晴不定的态度,顾凌开始专心救人。 虽然看这人不怎么顺眼,但是在对待救人这件事上,只要她说了救,即便对方跟她有天大的仇恨,她也不会含糊,定然会尽自己的全力去救人。医者救人,她不会拿人命来开玩笑,这是她身为医者的原则。 生命面前,人人平等。虽然能够宣布病人死亡的只有医生,但只要有一丝救活的可能性,她就不会放弃病人活下去的希望。 解下绑在腰间的白布包,里面的手术刀、麻醉剂、医用手套等都是她待会要用到的东西,她大大方方地将这些东西展示在司卿墨的眼前。 一看到这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司卿墨脸色骇然,紧紧地盯着顾凌手中的东西。 第十一章 无语,冤枉好人 顾凌知道这些东西会令人无法震惊,但她现在没法解释它们的由来,只能自动忽略那炽热中带着深度的眼光,认真严肃地说:“我是大夫,我只负责救人,其他事情与我无关,更不会在救你的过程中揭下你的面具,所以,你也别问我用的什么办法救的你。这些刀是用来处理你伤口的,这剂试管里的药是用来减轻你疼痛的。今晚,我没有见过你,也请你不要让第二人知道我今晚用了什么法子治的你。” 这些东西,即使是这里最厉害的工匠都不一定打得出。万一泄露出去,她被人当成妖怪,那她岂不是要哭死。所以,必须要事先说明这一点,以绝后患。 顾凌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从她开始接触这个男人起,就注定了她今后的祸患会接连不断。 “这些刀能救人?” 司卿墨一点也不信。在他的眼中,越锋利的东西越是杀人的上乘工具,这些在灯光下散发出耀眼光芒的刀,确定不是一刀毙命的暗器? “能。”顾凌目光澄澈、坦坦荡荡地正面解答司卿墨的疑惑。 司卿墨看着眼中没有一丝歹意的顾凌,仿佛是认真与自信,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顾凌,我信你一次,别让我失望。” 顾凌本能地回答道:“嗯,你绝对可以相信我”。突然,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瞪大了眼睛,不解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顾凌?你是谁?” 司卿墨轻笑一声,无奈扯动了伤口,疼得“嗤”了一声。冷笑道:“之前说过了,司卿墨。所以,别对我耍花招。我今晚要是死了,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面具下的司卿墨,黑眸底下悄然散发出的光芒晦涩难懂。 顾凌气急,“你,你蛮不讲理。谁知道今晚有没有人暗杀你,要是你一不小心死了,关我什么事。” 司卿墨不言,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顾凌一思索,仔细想了想方才在客栈门口发生的事,突然就明白了些什么。 “看来这客栈是你的?我还是真是误打误撞了。如此,你还担心个……毛线。”即将出口的国粹硬生生地转了个弯。 据理力争地道:“现在在狼窝的人是我好吗?这里上上下下都是你的人,你用得着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吗?该担心的人是我爸。倒打一耙,不讲武德。” 稍微一想,顾凌便明白了这里面的道道。 细心如她怎么可能会错过店掌柜那一闪而过的惊讶,别人可能没有注意到,但,她,绝对不可能。毕竟刚刚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多留一点心眼,估计小命怎么没的都不知道。她可不想当冤死鬼。 “还算有点脑子,挺聪明的。”司卿墨阴阳怪气地赞赏道。 传言不可信,祸乱一千年。人人都说顾府的嫡小姐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整天唯唯诺诺,逆来顺受,如今看来,现实与传闻截然不同。 不再理会司卿墨那欠揍的语调,顾凌开始准备手术工具。。 在司卿墨的注视下,顾凌从白布包里取出一小戳用来缝合伤口用的针线,有规律地缠绕成一团,继而当作皮绳,将及腰的长发束起来,并用小夹子将四周的碎发固定好,不让其散落下来。 束发的动作,顾凌做得十分得细致和认真,即使不是在手术台上,但此时的她就是一名专业且负责的医生,仔细地检查和准备一切,不让一丝可控的因素影响手术效果。 看着顾凌这磨磨唧唧的动作,司卿墨开始后悔同意顾凌医治他的伤口了。 这么墨迹的人,确定是医生?确定会救人?这女人,莫不是疯了吧?而且,那个小剂瓶里的液体看着那么透明,像水又不似水。 司卿墨对顾凌是越来越好奇了,忍不住地盯着顾凌的脸看,誓要从她脸上瞧出一朵花儿来。 第十二章 保命,加大剂量 明明是同一张脸,明明还是同一个人,可就是感觉不一样了,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司卿墨再次凝眉思考。 那赤裸裸的视线盯着顾凌十分不自在,她自然是早就注意到了司卿墨的打量,心里不明白这人为何又要盯着她看。只能当此人应当是神智有问题,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远离此人,那仿佛能够洞察人心的犀利无比的眸子真是令人望而生畏。 顾凌将自己装扮好,条件反射地对着司卿墨微微一笑,温声安慰道:“请放心,相信我的专业。” 说完才发现自己面前的对象貌似不需要术前安慰。这该死的习惯啊,顾凌在心中狼嚎。 司卿墨冷不防地看呆了,心中的异样一闪而过。 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再理会司卿墨,拿起麻醉剂,趁司卿墨不备时,快准狠地迅速地扎了下去。 银色的针头刺破皮肤,冰冷的液体顺着针头缓缓地流入体内。 司卿墨条件反射地扭头看向手臂处,想避开,同时伸手打向顾凌。 顾凌早有准备,迅速推进液体,弹跳开。 司卿墨想强撑着身体起来,奈何感觉全身有气无力,眼中喷火,咬牙切齿道:“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顾凌随即严肃道:“你躺好,不要动。我说了会救你就绝不会害你。既然你相信了我,那就请你完全相信我,相信我不会害你。” 不多时,顾凌就将注射器收好放入白布包中,静静地看着司卿墨,在心中倒数十秒。 只见司卿墨的意识越来越涣散,身体不受自我的控制让他感到不安。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他愤怒地想杀人。 “你……你给我打了什么?” 司卿墨厉声道,只是这气势怎么听都不足刚才让我恐惧。 “放心,不是要你命的东西。你们这里的麻沸散而已。”顾凌很配合地说着,一副信不信随你的样子。 如果司卿墨再仔细一点,便会听出顾凌话里的漏洞,只可惜,此时,他的注意力已然完全被自己身体无端产生的陌生感所吸引。 “不可能。”司卿墨想都不想便否定了。 他的体质从小便异于常人,比较烈性的毒药都伤不了他分毫,更何况是这常见的麻沸散。 “不好意思,这是我自制的,跟平常商铺上卖的不一样的。待会缝合伤口的时候可能会很疼,我担心你忍不住,只要你稍稍一动,我要是把控不住力道,那便极有可能危及到你的生命,既然我动手救你,那就不能让你在我手上没了姓名。所以……只能给你打了。”顾凌相当正气凛然道。 其实,只要还是她手中的药不够,待会势必要从空间站里拿抗生素、葡萄糖那些对伤口愈合有用的药,再有就是不该在这个时空出现的医治手法,而这些是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不然,她肯定被当成妖女拉出去问斩。 为了杜绝被他看到那些“诡异”的事情,为了她的小命着想,她只能加大了麻醉剂的量,那量麻醉五个人都绰绰有余,更别说麻醉他一人了。 顾凌开始庆幸为了以防万一,加大了麻醉的剂量,从这人刚才的反应中,貌似一般的麻沸散对他没有任何的作用。要是这麻醉药对他无效,想想他刚刚那眼神,顾凌的脖子不忍一缩,一股冷嗖嗖的凉气从后脖颈处略过。 可是,现在嘛,她就不信司卿墨能扛住这么大剂量的麻醉药。 “女人,你找死。” 司卿墨怒火中烧,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令他非常不爽。不顾身上汩汩流血的伤口,开始运气,企图冲破麻醉的控制,顺势拿起放在一旁的剑,歪歪扭扭地指向顾凌,毫不犹豫地往顾凌的身上招呼。 “喂喂……喂喂……你别乱来啊,我真的是为了救你啊。喂……”凌厉的剑锋直直地刺向顾凌的脖子,那模样仿佛恨不得取顾凌之性命而后快。顾凌机敏地往一旁一躲,这才堪堪地避开司卿墨的那一剑,后怕地贴着墙壁一站。 此时,顾凌也怒了,机关扫射般开口骂道:“你丫啊,我都说了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要真想杀你,来客栈之前就将你剁了喂狼,刚才给你注射的就不是麻醉药而是毒药。你丫的,别不识好人心……” 司卿墨本就受了重伤,再加上麻醉药的作用,能撑这么久还不倒就已经实属不易。 “这个男人的意志力果然是非常人能比的,与此人为敌绝对死得很惨。”顾凌在心里默默地感叹着。 司卿墨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般,继续拿着剑指着顾凌,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刻便会倒下。 顾凌稳了稳自己的心绪,连忙道:“我真没害你之心,你别再乱动了,要是真的流血过多,那就不关我事了,我是不会负责的。” 一边说,一边大量着司卿墨的反应。 渐渐地,司卿墨的双眼开始迷离,脚步也越来越虚浮。 顾凌在心里倒数着:“三……二……一……倒。” “咚”的一声,应声而到,想想都疼啊。 “顾凌,你给我等着。”彻底昏迷前,司卿墨用尽全身的力量咬牙切齿道。 即使他再怎么不爽,在强烈的药效面前,再强大的神经都无法抵挡得了麻醉药的麻痹作用,昏了过去。 “呼,终于倒了。”顾凌拍了拍胸脯,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最讨厌这种强势的人了,越有权,医治起来越麻烦,我简直是闲的,以后一定要远离你们这种人。” 轻步上前,仔细地检查了下司卿墨的状态,确定他真的昏睡过去,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第十三章 伤情,手术成功 将他的身体摆平,开始动手检查伤势。 不是她想趁机报复他刚刚对她的不礼貌,而不将他放到床上,而是她这娇弱带伤的小身板实在是扛不动一个大男人,更何况还是一个受伤被麻醉了的男人。所以,就只能让他在地上躺着了。 十分小心地用剪刀剪开伤口处的衣料,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顾凌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些许布料跟伤口相搅在一起,被鲜血染得似肉非肉,似布非布,甚至有些布料已经被镶嵌进肉里,与肉体想融合。仔细看,还能看到一些布料被搅进了伤口的尽头。 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这伤口简直就是先用剑在人的身上挖出一个窟窿,然后不断地用布料往里面塞而形成的。要是不及早处理,伤者就算不因伤口感染发炎而死,也会活活疼死,这施暴人简直是人间变态啊;这男人更是变态中的变态,受了如此重的伤还能稳如泰山、像个正常人一样跟他们对战,不是变态,就是变态的祖师爷。 拿出小镊子,轻柔地从伤口里面夹出一条又一条的小布条,继而扔在一旁,越是到后面,越是触目惊心。 这小布条就像是一条条的蠕虫,重力拉担心扯到伤口,轻点又拉不出来,必须得是不轻不重的力气才可。 不知过了多久,蹲得双腿发麻、额头冒汗,才将所有小布条从伤口里夹了出来。 看着这些血淋淋的小布条,顾凌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扯了扯,继而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男人一眼,心中对这人的忍痛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要不是方才听到他扯到伤口时倒吸一口冷气,她都快怀疑这人不是人或者是这人根本就没有痛觉了。 将伤口处理干净后,消毒,缝合,挂营养液。 看着吊瓶中那龟速的流动速度,顾凌知道自己今晚是回不去了。认命地搬来一张凳子,双掌撑着下巴,紧紧地盯着吊瓶,时刻观察着司卿墨的身体状态。 虽然她能够确定司卿墨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但术后治疗与照看尤为重要。正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要是她走后,这人突然高烧引起伤口发炎,继而引发一系列的并发症,导致身亡,那她就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这并非是危言耸听,她见过太多病人由于术后的护理不当而死亡的案例。因此,每次手术结束后,不管多累,她都要打起精神,跟病人家属再三强调应当注意的事项。为了避免这人也发生这样的情况,所以,她只能熬夜继续守着。 所幸,她习惯了熬夜,习惯了当夜猫子,习惯了通宵达旦的生活…… 医生这个行业,通宵达旦是常有的事。人人都说医生是一个非常吃香的行业,殊不知,医生其实也是一个高危的行业。一不小心,便有被吊销执业医师证的可能。 医生不能当医生并不是吓唬人的玩笑话,现实中,有无数的医生就是因为手术中一个小小的失误而断送了自己的整个医学生涯。所以,在手术开始前,无论是大手术还是小手术,医生都要养精蓄锐,做好通宵达旦的准备。 然而,并不是所有医生都有这种调整身体状况的时间与福利。 在战场上,在医源紧缺的情况下,医生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间。特别是在医疗条件极其差的情况下,医生不行也得行,子弹无眼,当伤员送到你面前时,你就是不行也得行,因为,你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这时救人完全靠多年的行医经验与对伤口的熟练度。 半夜,顾凌被疼醒。 这时,她才意识到她的身上还有伤,摇了摇头,无奈地吐槽自己的粗心大意。 该不该说她这个医生尽职呢?竟然为了救人连自己的伤都忘了处理。 扭了扭酸痛的脖子,起身,摸了摸司卿墨的额头,体温正常,没有高烧,看来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正打算起身走人,抬头便看到了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外头。低头假装在查看伤口,用余光去窥探来人是谁,仔细辨认竟觉得此人的身形似曾相识。 到底在哪里见过,顾凌深深地思索着,突然,有个人影在脑海中一晃而过。 原来,是他。 吊瓶在此时恰好吊完,顾凌将隐藏在床头的吊瓶以及散落在一旁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医疗用品,一股脑地丢进空间站。 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周,确保没有遗留下什么可疑物的物品。 清了清嗓子,道:“掌柜的,我知道是你,不用在外面探头探脑的,想看什么,就大大方方地推门进来吧。”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店掌柜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走了进来。咧嘴笑道:“姑娘,我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看这房间这么晚了还亮着灯,以为出了什么事,便上来瞧瞧。哪知姑娘您在这里,不知,姑娘所为何意?” 顾凌眼中含笑地对掌柜的道:“所为何意?掌柜,我这人直来直往,不喜欢打哑谜,有什么说什么,你也不必跟我绕弯子兜圈子。我知道你来这干嘛的,是来看他的吧。”侧身一站,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的司卿墨跃然出现在掌柜的眼中。 看着躺在地上,四周血迹斑斑,脸色惨白,毫无动静的司卿墨。 店掌柜的表情,霎时变得阴沉,从袖子中抽出利器,直指顾凌,语气十分不善地道:“你,找死,竟敢对我家王爷下手。” 那看向顾凌的表情,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第十四章 危险,被人误会 顾凌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方才还人畜无害瞬间凶神煞气的店掌柜。这人,表面看着挺老实巴交的,不曾想下手竟这么狠,简直就是冲着一击毙命的目的而出手的。 “靠,有没有搞错。”顾凌简直要气死了。她大半夜牺牲自己宝贵的时间无怨无悔、不求回报地给这人包扎治伤,不求听到一声感谢,至少也不用杀人灭口吧。 眼见那脚尖即将踢到自己,说时迟那时快,连忙单手撑着桌面,接着借助桌面的力量,转身便来了一个漂亮的侧翻。 只见顾凌的脚刚着地,紧接着那头便传“啪”的一声刺耳的巨响,桌子竟被这人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议。 看着裂成两半的桌子,顾凌的脾气“蹭蹭蹭”往上涨,火冒三丈。 直接朝着对面打算再次对她下死手的人怒吼道:“你丫的,你是瞎了还是没长眼睛?你的眼睛是用来当摆设用的吗?躺在地上的人死没死,你不会自己看?你看一眼再对我动手能少块肉还是怎么滴?你们简直就是一群神经病,我怎么会遇到你们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人?简直是倒大霉了。看什么看,你看一眼会死啊,我又跑不了。” 顾凌本来只是想发泄下自己内心的不满,不成想竟真的唬住了对面的人。 这时,司卿墨轻声地发出了一声:“咳。” 这声虽小,虽然还是那么得令人讨厌,可是顾凌此时却觉得这简直是堪比天籁的救命之声。不然,那人若执意要杀了她再去看司卿墨,到时候她跟谁喊冤。 “今晚以后,一定远离这些人。”顾凌暗暗地下定决心。 只见来人瞬间便跑到了司卿墨的身边,焦急地喊道:“二哥,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扶我起来。”说完便要撑地而起。 看着这人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架势,顾凌简直要呕血而亡。 她上辈子、不,这辈子,到底是作了什么孽才会遇到这样的人。 淡定淡定,不生气不生气。呼气吸气,呼气吸气……不知过了多久,顾凌才强忍下心中的暴怒,“好心”地出口道:“你伤口刚包扎不久,要是扯开了可不关我的事,或者是再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感染啊,那你就自求多福吧。还有啊,既然你醒了,那我可以走了吧。” 说完还不忘瞪了店掌柜一眼。 店掌柜的用手掩嘴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 心平气和地看着顾凌时,才发现顾凌的眼眶下,有着淡淡的青黑色,额头冷汗淋漓,脸上尽是疲倦之色,紧咬着嘴角,似乎隐忍着疼痛,可是,看来看去,也没瞧见顾凌身上有什么伤,更何况,他刚刚虽出手对付她,可是并没有伤到她分毫。 但,不管怎么说,顾凌也是一介女子,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人家出手,怎么说都是他的不对。思及此,站起来,对顾凌微微弯腰道:“姑娘,方才是在下鲁莽了,有冒犯到姑娘的地方,还望姑娘见谅。” 诚意十足。 哼,现在才知道后悔,顾凌无端地给了他一记白眼。 心中对此人十分不屑,知人知面尚且不知心,更何况她连此人的面都不曾见过,何谈知心?一看面相,妥妥的一个笑面虎。得亏是她的身手够好才躲过了他的袭击,假若今天她没有躲过他那一脚,她不死也得半残。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完了?做梦! 然而,这二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故此,纵然心中十分瞧不起此人的做法,面上依然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连想往外走的步伐也堪堪停住了。 转身严肃地交待一些术后需要注意的事项,“你把他扶到床上躺着,尽量小心些,不要扯动伤口。我方才是没力气搬动他,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在地上给他包扎伤口。刚刚我给他注射了麻沸散,药效估计得过会儿才能完全散去,没了麻沸散的麻醉后,伤口可能会有些痛,这是正常现象,不用担心。再有就是,在伤口完全恢复之前,尽量吃得清淡些,特别是不要碰那些发物,不利于伤口的恢复。如果有些低烧的状况,这也是正常的,不用担心。” 接着抬手就丢给对面人一个白瓷瓶,本以为会是店掌柜的接着,不料想,那个男人竟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继续道:“这是有利于伤口复原的药,饭后吃,每次一粒即可,吃五天,每三天换一次伤口上的纱布,半个月后,伤口差不多就可以完全愈合了,到时候,随便找个大夫将线拆掉就行了。” 说完,不再停留,大踏步地往前走。 她是真的疼啊,后背的肉估计都和那些轻薄的布料黏在一起了。疼死她了,此时,她只想赶快回房间躺着。 可是,天不遂人愿,就在她快要踏出门槛时,店掌柜的再次出口道:“姑娘,留步,敢问姑娘大名。” 顾凌一怔,那声音温柔地一点都不似方才还剑拔弩张地对着她的人会说出的话。 可是,这问题倒是难住她了?她叫顾凌,可是她真的是顾凌吗? 思索了会,突然眼前一亮,道:“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好好的姑娘家为何取此名?” 可是,顾凌早已走了。无人会回答他的疑问。 顾凌走在门房的走廊上,也在想为何会对“九死一生”有这么大的执念? 她好好的一个人,来到这里之前,生平未曾遭遇过大风大浪、大险阻,也未曾被人扇过巴掌。在另一个世界,有父母疼,有弟弟亲,何以来到这里之后,便将自己好好的姓名隐了,另外叫甚么九死一生呢? 想来只因她立世二十四载,所遇见的只有三种东西:第一种是蛇虫鼠蚁,此四物只闻其名不见其身,便可令人感到毛骨悚人,密集恐惧症者更是见之便倒;第二种是豺狼虎豹,伶牙俐齿,死其口下者,惨状用悲惨二字不足以形容;第三种是魑魅魍魉,逢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人生短短二十四载,在此中过来,未曾被第一种所蚀,未曾被第二种所啖,未曾被第三种所攫,如此惊世骇俗之物,竟都被她避了过去,如此人生,能算是九死一生吗? 如若不算,这穿越时空,跨越千年,竟不被隧道中的雷电劈死,还能安全地魂穿他人,安然地活了下来,如此,总该算是九死一生了。所以,方才脱口而出的“九死一生”,与其说是对自己人生无常的自嘲,不如说是对自己命大的纪念。 命蹇事乖,虽说不能消极地听天由命,但如今这境况,恐怕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顾凌艰难地走着,每走一步都仿佛在经历着锥心之痛。 越想越觉得委屈,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就是走着走着就湿润了泪框,仰头望了望即将破晓的天空,仿佛这样眼泪就不会落下来,仿佛这样就不曾伤心流泪过…… 恰在此时,流星划过。顾凌赶紧双手合十,虔诚无比得无声息地道:“爸,妈,我想你们了。我好想回家,你们现在过得好吗?爸妈,我真的好想你们啊。” “不要再找我了,找不到的。” “不要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将来要是真的有机会,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地飞奔回到你们的身边。爸爸妈妈,请你们一定不要再为了找我而累垮了身体,请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等我……” 第十五章 被吵,怒火中烧 拖着早已疼痛难忍、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胡乱地给自己的后背撒了点药,随手拿出一小瓶葡萄糖,咕噜咕噜地喝下,给自己的身体补充一点能量,便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睡觉。 这大半夜折腾得她差点没了半条命,现在的她只想睡个昏天地暗,隔绝外界的一切人与物。 可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骨感的,天不遂人愿。 刚睡下不到四个小时,震耳欲聋的敲门声便源源不断地传来,仿佛地震般震得整个房间摇摇欲坠。 睡得正香的顾凌被无情的敲门声震醒,十分痛苦烦躁地抱头喊叫一声,“啊……” 睡眼迷离地望了望前方,郁闷地用被子将自己的耳朵捂住,继续蒙头大睡。 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嘭嘭嘭……” 奈何门外敲门之人也是个锲而不舍的人,似乎只要顾凌不开门,这敲门声便会一直响下去。 “小姐……” “小姐……” “顾姑娘……” “顾凌。” 怎么回事,怎么还有男子的声音?顾凌十分疑惑,一把将头上的被子扯下。脑袋一时宕机,卡路了。这几人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仔细回忆着这似熟非熟的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地搜索属于这声音的主人,顿时一个机灵,睁开了双眼,终于想起了这几人是谁。 门外的人,继续一边拍门一边大喊着。那叫喊中略带哭泣的声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顾凌死了呢。 此时的她真的想提刀杀人,双手愤怒地用力捶打着床板,恍若如此便能纾解心中的烦躁。 那敲门声简直可以和震耳欲聋的打雷声一较高下,她要是还能不受影响地继续睡下去,那她就真的是猪的祖师爷了。 用力地掀开被子,翻身而下,气汹汹地赤足走到门口。拉开门就向门口站着的那几人恶狠狠地喷火道:“墨芝,我是死了还是怎么着了?这门是你家的,敲坏了不用陪?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来找我,不然我杀了你。还有你,店掌柜的,我们很熟?虽说这是你的客栈,但这个房间是我用钱租下来的,不是白嫖的,既然租给我了,那就请你有点契约精神。大清晨的,一个大男人来敲未曾谋面之女的门,意欲何为?你不要名声,我还要清清白白地做人呢。” 说完,还不解气,越想越生气,怒视着带着面具站在一旁当空气人的司卿墨没好脸色地道:“还有你,真以为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啊?自己伤得有多重心里没点数吗?不想活了就直接自裁,或者从这里跳下去,不是半死也是半残,浪费空气干嘛?” 越说越觉得火大,但看着没啥反应、虚弱地还在轻微咳嗽出声的司卿墨,想继续喷涌而出的话就那样戛然而止,小声不满地嘟哝道:“白瞎了我那么稀贵的药品,早知道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让你疼死算了。” 看着披头散发、双眼通红,像机关枪一样不断地喷着扎人心话的顾凌,墨芝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两步,泪眼汪汪地看着顾凌。店掌柜的则仿佛被点住了穴道般,一动不动,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只有司卿墨从头到尾的表情都没有变过,依旧冷冷地站在那里,只是,那嘴角微扯的弧度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上一个敢这么指着他鼻子骂他的,现在的坟头都长草了。而现在,他不仅没有一点被骂的难堪,心情还有点愉悦,眼眸含笑的盯着顾凌。 顾凌在心里直呼“神经病”,毫不留情地白了他一眼。 店掌柜的在不经意间的转头看到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地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心里直犯嘀咕:“他这二哥怎么被骂还这么开心?不会伤糊涂了吧。” “小、小、小姐……” “别哭,我又没对你干啥,有事好好说。”看着差点被自己吓哭的墨芝,顾凌的脑袋简直在嗡嗡地叫。 她也不想发火啊,她又不是更年期到了,动不动就想训人。只是她真的有起床气啊,再加上昨天晚上累到天亮才着床,还没睡几个时辰,就被人吵醒,她不把眼前这几人给拆了就算不错的了。 “小姐……”墨芝再次心惊地低下了头,如果是平时,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可是,她现在完全被顾凌的霸气与怒火给震慑住了,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 看着面前这人的姿态,顾凌只是淡淡地看着。 如果是平时,如果她现在的心情很好,她可能会好言好语地劝她把事情说出来,可是,今天的她,完全没那个兴致。 事情是自己的,自己不说,她能咋办,冷然道:“有事快说,不说我去睡觉了,我关门之后,不许再拍我的门。我不叫你进来,不要来吵我,不然你也不用在我身边呆着了。” 顾凌的话语刚落,只听见“嘭”的一声,墨芝跪地,带着哭腔说:“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弟弟。” 又跪,顾凌感觉自己的牙齿在打颤,她真的是服了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的人了,怎么动不动就下跪?是不是跪一下就能解决所有事情?求人求己、拜佛拜己,到头来,依靠的还不是自己? 顾凌闭眼,微微吸进一口气,缓解着内心的怒火,“你先起来,就这个事?” 墨芝点头如捣蒜,泪如雨下。 “起来,别跪着了。把你弟弟带来我这里,我给他看看。”顾凌突然明白了为何昨天没有看到她们两个了。 原来是回家接她弟弟了,她还以为这两人是因为害怕而逃走了或者躲在一旁看她的笑话呢。她还以为这两人刚跟她表过忠心,就背叛她了,原来不是。想通这点,顾凌一大早便有点阴霾的心情有了一点点的好转。 墨芝跌跌撞撞地跑开,却在下楼梯那里被自己的凌乱的脚步差点绊倒,若不是蔷蓝在一旁扶着,只怕就要摔下去了。 顾凌见此状,只能是扶额摇头。 第十六章 不熟,引起疑心 抬头时,发现门口还杵着两人。若有所思地挑眉道:“我说,店掌柜的,我们,很熟?” 店掌柜的这时才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讪然道:“不算很熟。” 听此,顾凌下巴一抬,挤眉弄眼、视线不断地往他身后瞟。 店掌柜的摸着后脑勺,不明所以,疑惑地转身向后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茫然地转头看着顾凌道:“什么?” 顾凌冷笑一声,“没什么,意思就是既然我们不熟,我也没有跟你深交的意愿,你们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大清早的堵在我房门口不好吧?” 换言之,就是你从哪来回哪去,哪凉快哪待着,别在姑娘我面前晃荡刷存在感,影响我的心情。 可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此人自动地忽略顾凌了的嘲讽。若无其事地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服装,十分坦然地自我介绍道:“我叫司卿宇,顾姑娘今后可不要再店掌柜的店掌柜的喊在下了,不然被别人听到还以为司某人的本名就是店掌柜的了。” 顾凌摸了摸下巴,轻声道:“司卿宇,原来姓司啊。” 抬头盯着眼前的人,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旁边带着面具的这位,司卿墨是你的……” 听闻顾凌的疑问,饶是向来波澜不惊的司卿宇也不由得一愣。 当今圣上的二皇子司卿墨可谓是家喻户晓啊,虽不曾见其人,但其名在民间也是响当当的。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而作为二哥跟班的他自然也被众人知晓,而这顾凌貌似对此竟一无所知,实在是怪异至及。 司卿墨、司卿宇同时眯着双眼打量着顾凌,想从顾凌的脸上窥探出一点点伪装的痕迹,奈何,那迷茫无知的模样看不出一丝的伪装,十分真诚。 两人在心中不约而同地想道:“此人若真当在骗自己,那么她一定是个十分厉害的伪装高手。” 其实,这两人是真的想多了,顾凌是真的不知道当今这天下姓司。 她刚来这个世界不到两天,一直忙得昏天暗地的,再加上原主那模模糊糊的记忆,如若没有人跟她说起这个时代的事情,她现在哪有时间去了解那些身外之事。小命都差点难保了,与已无关之事,自然是高高挂起了,哪会闲得没事干去管那些既浪费时间又劳心费神的琐事。 顾凌脸上的神情坦坦荡荡,她知道就是知道,又怎么能装作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又如何假装知道?而且这两人盯着她干嘛?心中十分不爽,那赤裸裸的眼神令她十分不适,正想回敬回去,那两人却适时地十分默契地收回了探究的目光。 司卿墨觉得没有谁会愚蠢到为了接近他而假装不认识他,因为计谋一旦被他识破,后果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够承受得起的,故而放下了对顾凌的戒备与怀疑,但对顾凌仿佛变了一个人的疑惑依然深埋在他的心底。 如果顾凌知道司卿墨在心中是这么想她的,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怼回去:“大哥,要点脸,行不?是你挡着我的路不让我走,不是我赖上你的,不要选择性失忆好吗?不要脸不红心不跳地颠倒黑白好吗?” 但司卿宇还是觉得顾凌不可信,仿佛世上有人不知道他二哥的大名是件十分诡异的事情。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相信这世间还有人不知道二皇子的大名,更不相信真的有人会不求回报地冒险救另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可是,左瞧瞧,右瞧瞧,顾凌就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没有丝毫作假的征兆。 故而敛眉,轻声道:“他是我二哥,昨天多有冒犯,还望顾姑娘切莫放在心上。姑娘昨晚救了我二哥,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只要我做得到,一定给姑娘办到。” 顾凌嘴角微咧,自动忽略了他话中的谢意,轻笑着疑惑道:“原来是你二哥啊,不是你家王爷吗?他,不是你的主子?” 说完这话,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逾越了,关心了不该关心的问题,她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两人都是笑面虎,杀人不眨眼的狂魔呢?匆匆忙忙地道:“不好意思,好奇心有点大,没有恶意。” 本以为这两人不会对她的疑惑作答,不曾想,司卿宇竟会尴尬地解释道:“不是,他是我二哥。我在外一般都叫他王爷,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才叫二哥,希望顾姑娘能够保密。” 原来如此啊。 顾凌想想又不对,我什么时候跟你们很熟了。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毕竟还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低调收敛点为好。 两世为人,她终于知道生而为人,有时候还是不要锋芒毕露的好;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毕竟朋友多了路好走,树敌太多,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妄自菲薄、夜郎自大不是什么好事。 人家都亲自登门致歉了,她还能咋样,撒泼打滚、得理不饶人、蹬鼻子上眼?那可不是她为人处世的作风,更何况她昨晚也没吃什么大亏,就是身上的伤加重了一点。 因此,只能装作大方地道:“司公子大可不必这样,昨天的事我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令兄也没有严重到病入膏肓的状态,为令兄包扎伤口也只是随手为之,举手之劳罢了。” 看着顾凌貌似真的没将昨天的事放在心上,司卿宇对顾凌的戒备瞬时呈次方趋势下降,好感度呈幂次方上升。如此淡薄之人,这世间可真不多。 要知道,司家人可不会轻易地对任何人许诺。司姓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姓而已,它的背后可是无数财富和绝对权利的象征。 所以顾凌没有居功自邀的这点实在是深得他心。 司卿宇想着昨天两人大打出手、闹得那么僵,正打算说些什么来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拉近两人的距离时。 很不凑巧,墨芝带着她的弟弟来了。 第十七章 胎毒,药方何在 只见墨芝神色忧虑地用力抱紧胸前的小男孩。 瘦骨如柴、眼泡浮肿、呼吸急促、昏昏欲睡、身体僵直、面色发青,一看这症状顾凌便猜测这十之八九是胎毒。 待两姐弟走进她时,急促地出口问道:“你弟弟,这得的是胎毒?” 墨芝一听,点头如捣蒜、不由分说地抱着弟弟便要给顾凌跪下。 顾凌眼疾手快地连忙制止住,赶紧拉起这两人。心中无奈地道:“你们这一天天的除了下跪还有点别的招吗?你们不怕累,我还怕折寿啊。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不要动不动就给别人下跪好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巾帼不让须眉,女子的膝盖骨也不是软的啊。” “小姐,求求你,救救、救救我弟弟,他得的就是胎毒。”墨芝瞬间便红了眼眶,沙哑着嗓子激动地抓着顾凌的手,仿佛顾凌是他们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般。 这胎毒是自娘胎中带出来的,虽说这玩意不致命,但发作时却是极其难受。 一个小孩承受痛苦的能力再大,那也有限;一旦这痛超出了自己能够承受的最大范围,没有及时控制住,也会活生生地疼死。如果这些年没有接触过什么药物治疗,绝不可能会安然无恙地度过这么些年。思及此,心中疑惑不已。 便对墨芝问道:“你弟弟这病可曾让大夫看过?” 墨芝凝眉,愁闷不已地道:“有,但大夫说这是无治之症,无药可医,无法可治。能活多久只能听天由命、看弟弟自己的造化。”想到自己只能看着弟弟在痛苦中挣扎,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掉:“眼看着弟弟越来越虚弱,我们却毫无他法,我跟母亲只能祈祷老天的保佑、祈求老天不要这么残忍地对待他。” “无药可医?无法可治?”庸医误人啊,顾凌现在手痒地想揍死那些信誓旦旦地说出这荒唐结论的人,自己医术不精就乱唬人。 听到我命由天不由我,只能活生生地等待死亡的来临的噩耗,活生生地看着一母同胞的弟弟离开自己,谁还能心静坦然地接受这一切?。 眼睁睁看着最亲近的人被病魔折磨,而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无助与恐慌已足够让她觉得人生的每一刻都是煎熬,以至于回忆也是一种痛苦。 “直到有一天,我们遇到了一位专门医治无名之症的和尚。在看过弟弟的病症之后,他十分笃定地跟我们说弟弟这毒是自娘胎里带出的一股热毒,人们称它为‘胎毒’。幸而弟弟先天体壮,所以尚可撑过这么些时日。他还跟我们说,弟弟这毒,靠凡药是治不好的,只有他的独门创药可以医治。” “独门创药?独家绝创?一个成天将‘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挂在嘴边的和尚什么时候还做起了药品生意?”顾凌在心中冷冷地笑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天下当真是利益当道?正想出口嘲讽这和尚时,发现墨芝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故不忍打断,只能继续听着。 只见墨芝面带笑容、十分感恩地道:“在他即将离去时,我们千求万求,求他可怜可怜弟弟,他才勉强给了我们一个药方和一包末药作药引子。我半信半疑地打开,乳黄色的气体从瓶中冲出,闻了一下,只觉全身舒畅,恍如重生般。他还说犯了病只需一闻即可,我们虽不信,但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我如获至宝地将它握在手中,询问他使用的禁忌以及方法。给弟弟用了此药,不曾想真的有效。” 说到此,脸上的神情渐渐被绝望覆盖,十分颓废地道:“可是,那药早已被弟弟用完了。所以,在那之后,弟弟每次犯病,便只能咬牙忍着。弟弟活着实在是太遭罪了,为什么得这毒的人不是我,偏偏是弟弟呢?” 捶手顿足地懊悔着,忽而想到了什么,十分希翼地看着顾凌,“小姐,我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只要你能救他,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求求你了,小姐。” 说着便将怀中疼得昏睡过去的人儿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出人意料地将头重重地磕向地面。 顾凌拦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墨芝的额头瞬间腥红一片,有些许的血丝从额头的正中央渗出。趁她抬头时,用力地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毫不留情地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像极了她教授对她耳提面命时的教导。 从冰凉的地上抱起熟睡中的小男孩,粉雕玉琢的,着实可爱得紧。 这病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西医中并没有“胎毒”这一说。西医里不是没有治这病的药,只是西医毕竟是治标不治本,再说往小孩的身体中注入太多的药水也不好,所以,如非必要,她还是建议使用中医慢慢调养比较好,虽然时间长了些,但副作用也小了些。 幸亏她当年上的是中西医合并的院校,虽说专攻的方向是西医,但在中西医合并的院校中学习,出来说自己不会中医,非得令人啼笑皆非不可。 值得一提的是,她当年跟着学习的导师是个十足的“变态”,在她的摧残下,她不仅对西医得心应手,对中医也略懂一些皮毛。 只见顾凌轻柔地将小男孩抱到床上放着,小男孩在睡梦中无声地嗯哼着,着实是令人心疼。 蹲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脸上尽是纠结的神色。她不是不会治,而是这治疗胎毒的药方,她记不起来啊。 顾凌此刻的内心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着,“关键时刻掉链子,救命啊,老天,不带这么耍人的。” 急得团团转,在床边不断地来回踱步,脑袋在高速地运转着,不断地在望不到底的脑海寻找药方的身影。门口几人见她如此,面面相觑,心中疑惑不已。 一分钟……两分钟…… 十分钟过去了,顾凌依旧在那里自顾自地走着,丝毫没有出手救人的苗头。 第十八章 忆起,捉弄乐趣 看着顾凌不断地在那里踱步,眉头深锁、愁眉苦脸的模样。司卿宇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得意,哂笑道:“我说,顾姑娘,这病不治也不会死人,你要是真没有法子,不如趁早放弃罢了。” 顾凌脚步一怔,抬头凌厉地瞪着此人,这人怎么就这么欠揍呢,咬牙切齿道:“司卿宇是吧。” 司卿宇挑眉。 “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顾凌恨不得一掌劈死他,她就快要想出最后一味药了,这没眼力劲的,竟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路,气死她也。 司卿宇委屈地扭头看站在一旁的二哥,十分夸张地抽噎道:“二哥,她欺负我。” 本以为心中神一般存在的二哥会给自己主持公道,不料司卿墨连眼神都没给他,声无波澜地道:“她说的没错,你太吵了。” 霎时,司卿宇像被霜打的茄子,蔫巴巴的,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闭紧嘴巴委屈巴巴地望着屋内。 只见顾凌再次围着一个小圆圈自顾走着,自动屏蔽外界无关紧要的一切。她的步伐越来越快,就在她再次走回原点时,脚步一顿,直直地定住,仿佛被鬼附了身定住般。 门口几人见她如此,也不由地站直了身子,一时之间竟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紧张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顾凌快速地拿出纸笔,坐在桌边,笔走龙蛇地在纸上写下:樟脑钱半、枯矾钱半、大枫子三钱、石膏粉、川连、五倍子、硫磺、蛇床子、梅片各五分。 接着把笔一放,呼出一口浊气,起身将药方交给墨芝,并嘱咐道:“你现在按照上面的方子到药房抓药,并让药房先生将每一类药都研磨成粉,再买半斤茶油回来。速去速回。” 交代完后,见墨芝迟迟不动,神色纠结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顾凌顿悟,转身回房拿出一锭银子交到她的手上。 墨芝感动得不知所云,正想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恩之情时,顾凌连忙出口道:“你弟弟现在只是暂时痛得昏睡过去,等下醒来,要是没有药,估计又得白遭一回罪,快去快回。” 墨芝只得心怀感激地点了点头,转身快步朝外头走去。 墨芝走后,顾凌抬头见司卿宇正在摸着下巴思索着什么。心想,此人只怕又在想如何才能整出些幺蛾子。想到此,脑袋都大了,她怎么糊里糊涂地惹上了这两位大神。 正想转身去照看墨芝的弟弟时,瞥见司卿宇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吓得连忙闪到一旁,十分戒备地看着他。 司卿宇自动忽略顾凌的防备,十分真诚地道:“顾姑娘,可否告知在下此药方?” 顾凌心中嘀咕,见过要钱,没见过要药方的,问道:“莫非司公子也患有胎毒,需要医治?” 司卿宇的嘴角不由地一扯,忙咳嗽一声,以掩饰自己的情绪,道:“并无,只是要是有了顾姑娘的方子,往后若是遇到此病,也不用毫无头绪地干着急,不知所措,凡事都有个万一,顾姑娘说呢?” 看着此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顾凌心中鄙夷得要死。要不是昨晚见过此人的真面目,她此时说不定还真的以为此人是个翩翩有礼的公子了。 低头思虑,眼珠子在不断地转动着,不知又在憋着什么的坏主意。心道,竟然没病,那就别怪我了。要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惹到姑奶奶我,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俗话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所以啊,这俗话说得还真是对得很。 抬头,眯着双眼,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愁眉苦脸道:“当然,有何不可,但得方容易,制药难啊,这方子从药材的寻找到最后制成药品,过程可琐碎了,十分不易,要想制成这药,不仅需要细心、耐心、恒心,更重要的是时机,没有时机,没有这机缘巧合,想制成此药恐怕是难上加难啊。” 司卿宇见顾凌说得如此艰难,心中不由地咯噔,双手抱拳,微微颔首问道:“何如此说,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当。其实这东西的药料也并非是什么十分珍惜罕见珍贵药材,可是若真要找齐全这些东西也着实是需要些运气。” 说及此,顿了顿,故作神秘地道:“世人皆知,世间万事万物,唯“运气”二字最是令人难以琢磨,运气好者,心想事成;运气差者,穷极一生,也不见得会成功一事。所以,我说这运气实在是个十分玄妙的东西。” 顾凌抬头望了望面前人一眼,只见此人脸上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心中不由地一惊,心想难不成真有他人患有胎毒? 可是,她的谎话都编出来了,难不成现在改口说方才的那一堆话都是她无中生有瞎说的,都是她诓骗他的?那不是自我打脸么。再说,是他自己说的没有人患此病,所以,要说错,那也不在她,谁让他不说实话的,活该。 摸了摸脸颊,继续一本正经地道:“此药制成,需春天的白玉兰花蕊十二两、山桃花瓣五片;夏天开的蔓长春花花蕊十二两、飞燕草五朵;秋天的木芙蓉花蕊十二两、吉祥草五株;冬天的茶梅花蕊十二两、腊梅两朵。将这八种花于次年初春晒干,然后研磨成沫,放置无油无水的玻璃罐中保存好。再在来年收集谷雨这日的天落水十二钱,寒露这日的露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大雪这日的雪十二钱,将这四样水调匀,于大寒这天的辰时将其与其他药料融合在一起,捏成每颗四两重的小药丸,埋藏于桂花树下。一月后,此药即成。患此病者,每天二次服此药,并辅以茶油搽擦之,不多时便可痊愈。” 顾凌话音刚落,司卿宇便急忙地接话道:“那这一味药制好岂不是要三年的功夫?倘若谷雨这天不下雨,寒露这天没有露,霜降这天不见霜,大雪这天不下雪,那又如何?只要其中之一没有得到,是不是便意味着前半段时间的努力都白费了?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顾凌煞有其事地点头答道:“不错,确实是这样。所以我刚刚才说运气是最难以琢磨的东西。其他都可靠努力得到,唯有运气这东西,难!老天爷不赏饭吃,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重新来过呗。” 司卿宇眉头紧紧拧着,忧愁极了,喃喃自语道:“自古只听说打仗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殊不知制药竟也需天时地利人和。制药过程如此艰难,三缺一,假若运气不好,恐怕穷尽一生、等白了头发,也未必能够集全这些药料,更何况是制成药丸……” 顾凌看着他如此愁眉苦脸的模样,脸上尽是伎俩得逞的微笑。 第十九章 尴尬,见效极快 沉寂在计谋成功中的顾凌,不曾想到司卿宇会突然抬头。 直直地盯着她,得意洋洋的模样被抓了个正着,脸上的笑容就这样僵住。 此时,司卿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顾凌方才对他说的全然是假的,都是在骗他的。 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么对他,敢如此当着他的面挑衅他的智商,恶狠狠地道:“顾姑娘,这么耍我好玩吗?” 也是怪他大意,方才只顾着要配方而忘了观察细节。只要他再镇定点、再冷静点、不方寸大乱,对她的话存疑,也不会被骗。 细节决定成败,这次因不注意细节而被骗;那下一次呢? 司卿宇苦着脸,被骗是小事,可是,现在二哥在这啊,他这么容易就被人给耍了,而且还是一个女人,二哥原本就不太认可他的能力,今后就更加不会把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了。 一想到这,司卿宇便想怒不可遏地看着眼前依旧云淡风轻得像个没事人一样的顾凌,但一想到自己还有求于人家,故而硬逼着自己咽下这口气。 有仇不报非君子,顾凌给他等着。他一定要找个机会让顾凌后悔今日欺骗他的所作所为。 悄无声息地低头用余光看了一眼司卿墨,心里在不断地祈祷着,希翼他二哥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看到,尽管这个可能性的结果几乎为零。 果不其然,他那心惊不安、谨小慎微的眼神刚望向司卿墨,便与司卿墨那看似波澜不惊的眼神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 司卿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神中透露出的含蕴不言而喻。 司卿宇觉得自己完了,耷拉着脑袋,了无生机,不断地懊悔着自己一时的粗心大意。 顾凌方才明显是将药方交给了她的丫鬟,倘若这药真的这么难以聚集,药房又如何会有?此时去药方不会徒劳而返?且顾凌方才那十分自信的模样,一定是笃定了药方一定会有。可见,该方的药料应当是十分寻常之物。 见自己的伎俩被识破,顾凌也不绕圈子,尴尬地收起脸上的笑。直接将方才给墨芝的药方再临摹一张给他,并将相关的注意事项说明。 被骗了一次的司卿宇看着手中的药方,丝毫不敢相信顾凌就这样二话不说直接把药方给他。 左看看右看看,无论怎么看,果然,上面的药材都是些非常稀松平常的东西。但越看越觉得此药方不可能是真的,这么简单的东西能够治好令小儿痛苦不堪的热毒? 越想越觉得不可能,便带着十分明显的怀疑口吻说道:“顾姑娘,你确定这药方当真是真的?这么平常的东西能治病?没骗我?” 顾凌直接表情管理失败,忍无可忍地翻了一个白眼,十分不屑地冷漠道:“嗤,爱信不信,给你假的吧,你说我骗你;给你真的吧,你怀疑是假的。跟你这种人打交道也真是够累的,这样吧,我们本来也不认识,你把它还给我,或者撕了,眼不见心不烦。” 说完便要伸手去抢,可奈何身高不够高啊,司卿宇手一抬,顾凌就算是踩在凳子上跳起来也未必拿得到。 本着好女不跟男斗的原则,顾凌决定往后离此人远一点。 明天就离开这里,重新找寄居的地方。她就不信天地之大,还没有了她顾凌能够落脚的地方;她就不信普天之下,没有她顾凌的容身之所。 转身就往房间走,不再理会此人。 独留司卿宇在原地尴尬了好一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能将求救的眼光望向方才对自己的能力明显有质疑的二哥,奈何司卿墨此刻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双手背立而站,眺望远方,表情冷淡得恍若局外人。 恰在此时,“哒哒哒……”的跑动声由远而近。 墨芝左手拎着几包药,右手拎着茶油,满额头的汗,看得出来这一路没少奔波。焦急地拿紧手中的药物,奔向正转身的顾凌,自动略过门口气场强大的两人。 顾凌连忙接过她手中的药,顺手递给她一个帕子擦擦汗。 便自顾去捣鼓那些药材,而司卿宇此时也不再顾得什么男女有别,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凑近,全神贯注地看着顾凌如何捣鼓那些药材,如何将那些药涂到患者的身上。 全程观看,尽管心中有疑虑,也不曾离开半步。 此时,床上的人儿再次痛苦地咬牙低吟着,疼得在床上直打滚。 墨芝赶紧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将自己的手臂深入他的口中,以防他咬伤自己。不断地哼唱着催眠小曲,企图这样转移他的注意力。 然而,效果并不太理想。看着弟弟日渐瘦弱、被病痛不断折磨着的身躯,墨芝越发觉得自己没用,豆大的泪珠不断地往下掉。 顾凌赶紧将新鲜出炉的药给他用上。静静地等待药效的发挥,一刻钟后,小人儿在墨芝的怀中逐渐归于平静,紧咬着墨芝那细小的手臂的嘴巴也缓慢松开,可见他的痛苦在渐渐地减轻。 顾凌也没想到此药的功效竟如此之大,涂下去没几分钟便有所缓解。 在现代,很多孕妇都被当成了家里的宝贝疙瘩,一家人精心照料着,穿吃用度都非常讲究,因而新生儿出生的时候都是白白胖胖的,十分健康,什么小毛病都没有,更不用说这“胎毒”了。 虽然她十分肯定这药方有用,但毕竟没用过,说不担心是假的;全然没有想到这药效竟如此“猛烈”,用即见效。担忧全无,心中的那颗大石头终于落下。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司卿宇绝对不会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完全被震撼住了,困扰众人许久的“不治之症”、被太医院众人称为“绝症,只能等死”的病竟被这十分平常的药治好了,还不用内服,只需外抹便可。看向顾凌的眼中不免多了一抹的钦佩。 转身想找他二哥,门口却早已空无一人。 不再多想,便转身急忙离去,不料想竟撞到了门窗,好大的一声,只听声音便觉得十分疼,而他竟恍若失去了痛觉般,只顾着往前赶路。 他如何不急,每当看着三姐抱着孩子痛苦无泪,而那些太医束手无策时,他都想把那些太医给砍了,此时,他得到了此良方,如何不激动,如何能不激动? 第二十章 糟糕,忘了弟弟 看着匆匆离去、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走的司卿宇,顾凌不仅不在意,还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虽说她是个医生,在她的眼中,男女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在别人的眼中,男女之间有着千差万别。况且这里也不是现代社会,生存于这里的人的思想开明程度远远不及现代。 不说在这个尊卑贵贱、三六九等分明的时代,即使是众人追求公平正义的现代社会,尽管女医生也是医生,也不会得到平等的对待,依然被不少人贬低、暗地里使绊子。 纵使是以文明人自诩的现代人,若要在男医生与女医生之间做一个选择,大多数人的潜意识里肯定是选择男医生。 在这个三妻四妾是合法的年代,毫无关系的男女长时间待在同一间房里,传出去总归不好。若被有心之人看见,再添油加醋地润色一般,谣言四起,到时候她就是有一百张一千张嘴也难以辨清。 她可不会没心没肺地忘记顾府那对她虎视眈眈、恨不得她立刻去死的两母女。 想想她在她们脸上的杰作,顾凌怎么觉得这么开心呢?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谣言传得多了,谁还会去管它到底是真是假。与他们无关的事情他们为何要浪费时间去求证?只靠一张嘴说就可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若没做过别人怎么会说?一传十、十传百,吃瓜的众人永远相信耳听为实。 人多势众,她一个对这里的一切还是懵懵懂懂的人如何去与众人对抗?蚍蜉撼大树,简直是自不量力。 有多少人可以接受别人的指点,却无法接受别人的指指点点?更何况这指指点点来得毫无厘头。 看着被病痛折磨得瘦弱无比的人儿的状态有所起色,脸也不似方才那般苍白,顾凌内心由衷得高兴。 于她而言,医生这个职业带给她的最大成就感、幸福感并不是能够获得多大的荣誉,在医学上有多么大的建树,而是病人痊愈后那一声发自内心的感谢以及对重拾生活希望之光的坚定信念。 以前,总觉得人生短短几十载,能够用毕生所学为这个社会做一些贡献,能够从阎王的手中抢回更多的人命是她从医的使命。 可是,现在,她不知道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时代,还能不能坚守住自己的本心,还能不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行医救人多年,她最佩服那种无论面对何种磨难,眼神都熠熠生辉的人。那是即使面对生活的不公也依旧不肯服输的傲气,即使被生活判了死刑,只要还有一丁点希望便不会放弃的坚毅。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这一生都能够毫无杂念地行医救人,一生活得恣意潇洒,不被所谓的功名所劳累。 看着相处得十分温馨的姐弟俩,顾凌的嘴角微微笑着。 看着那个小人儿,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弟弟。 弟弟?糟了。她只顾着忙,竟把弟弟给忘了。 跟墨芝交代了两句,便急匆匆地从房间跑出去。 第二十一章 质问,及时认怂 司卿宇匆匆忙忙地按照药方到医馆抓好药后,便送往三公主府中。 不巧,撞见了不知何时悄然离开的司卿墨。 不知为何,他有意隐瞒药方,无奈在司卿墨的施压下还是缴械投降,一五一十不敢有所隐瞒地跟司卿墨说了如何得到药方的来龙去脉,特别是重点描述了自己是如何地明目张胆地闯进顾凌的房中。 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莫名其妙地被司卿墨揍了,并以眼神示意他以后离顾凌远点。 司卿宇苦着脸问为何,司卿墨缄口不言,只是用那双极具威严的双眸紧紧地盯着他,那眼神他看一次怕一次,直把他看得背后发麻。 司卿宇可怜兮兮地望着站得十分笔挺的司卿墨,一点都不像受伤的人,如果不是脸上那稍微有点虚弱的神态,说不定他还真的以为他二哥不曾受过伤。 就这么放弃难免心有不甘,本想誓死反抗,奈何司卿墨的气场太强大,不要说反抗了,司卿宇觉得自己能勇敢地与他这令人闻风丧胆的二哥对视两分钟都觉得自己已经是勇气可嘉了,要是别人,被他二哥这么盯着,腿脚早就不知哆嗦成什么样了。 但,司卿宇还是倔强地想要个答案,即使背后早已冷汗淋漓。怎么说这人都是他二哥,再怎么揍他,也不会没分寸地要他命,所以,抱着再挨一次打的心态。大胆地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为什么?顾凌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她那么有趣,凭什么不让我见?更何况人家昨晚还救了你呢。” 但,司卿墨是谁,征战沙场多年,运筹帷幄,每每出战必定令敌方溃不成军,天下人口中的“常胜将军”,当今圣上最器重的皇子,而这只是众人所知的,他的背后还有多少的势力,恐怕只有他知道。如此强大的人,岂会轻易地让人探知他心底的秘密。因而,不仅不答,反而压低了嗓音道:“你喜欢她?” 那眼神看得司卿宇头皮发麻,他隐隐约约地觉得他要是敢说“是”,他二哥今天绝不是揍他一顿这么简单,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小声道:“没有。就是觉得她有趣,想交个朋友。” 霎时,司卿宇十分明显地感觉到他二哥那压迫得人喘不过气的气场有所收敛,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咋回事?心中疑惑不已。 莫非“二哥看上顾凌了?”司卿宇身体一僵,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狐疑地盯着他二哥看,越看越觉得不可能。 他这二哥向来寡淡,连京城中最有权势的顾家千金--顾茜雯都看不上,会看上一个没权没势的顾凌?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撞见了正在与众人谈笑的顾茜雯。 一时之间只觉此女容貌上乘,笑靥如生,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看面相应是个温柔顾家的女子。父皇曾几次想将此女婚配给他,他愣是找借口推脱了。顾家那么优秀的千金他都看不上,怎么会看得上顾凌,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顾凌要是知道司卿宇对顾茜雯的评价如此之高,非得用十分鄙夷的眼神看着他,或者出于人道主义免费帮他义诊一番,看他是不是眼睛瞎了,又或是脑子被驴踢了,竟如此识人不清。 她顾茜雯是个单纯、温良、柔弱的女子?骗鬼呢!生于皇家,这么单纯,不知是天真浪漫还是愚蠢至极。 有问题憋在心里,实在是难受。司卿宇便不可置信般地结结巴巴地问:“二哥,你,你,你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说完便紧紧盯着司卿墨的脸,想从中窥视出些什么? 可是,司卿宇注定会徒劳无获。 司卿墨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他手中拿着的药,继而绕过司卿宇往前走。 司卿宇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他二哥所示何意,看了看自己手中拿着的药,才恍悟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不由地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啪”的一声,一时失神,竟下手重了,差点没把他给疼死。 看着他二哥渐行渐远,司卿宇也顾不得疼,不打破砂锅问到底,问出个明白,他难受。 看看手中的药又看看他二哥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一紧,他这二哥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要是消失不见了,下次想再见到他可就难了。 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忙跑上去,扯住司卿墨的衣袖,眼中含泪,十分委屈地看着司卿墨。 司卿墨本想随手掀翻拉着他的人,转身看到是司卿宇,不解地看着他,再看向他的脸时,司卿宇那十分委屈的模样,不由得让他一愣。虽说他会时常揍他几次,但在这京城,在他的庇护下,还没有人会敢动手伤害他。 皇城之中,谁人不知司卿宇是司卿墨用命护着的人。 上一次就因为有个土匪头子将司卿宇给绑了,开出巨额赎金,不答应就撕票。 结果,司卿墨当天晚上就独自一人摸黑进了土匪的山头,更是凭借一己之力将司卿宇毫发无损地救了出来,徒手灭了真个土匪山寨,几百号人,一夜之间,死状极惨地暴尸荒野,血腥味笼罩着整个上空,久久无法散去。 如此,他的怒火还不能熄灭,带着自己的手下,硬是将周边的土匪窝一齐灭了个干净,百姓称手拍快,对他的赞颂不断。其实,众人皆知,他是在为自己的弟弟出气,同时也是在警告那些不怕死敢动他人的人,没本事就夹着尾巴做人,不然这就是下场。 横尸遍野,血流长河,残肢断脚到处都是,闻者皆惊恐不安,看者皆噩梦不断。自此,再没人敢动司卿宇。 所以,看着司卿宇这模样,实在是令人摸不着头脑,司卿墨不着痕迹地叹了叹口气,不解地道:“又怎么了?” “二哥,你,真的喜欢顾凌?”司卿墨沙哑着嗓子说,这么一听,倒还真像是哭过。 “谁打你了?”司卿墨答非所问。 “没有。”司卿宇疑惑地说着,心想现在谁会敢欺负他,自从那件事之后看,他在皇城基本是横着走。 “没有,那你哭什么?”司卿墨拧了拧眉。 司卿宇一愣,心想他啥时候哭了,还不忘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眼,挺干净的,没眼泪啊,傻乎乎地道:“没哭啊。” 司卿墨狐疑地扫视了他一眼,貌似确实没哭,稍用力将自己的衣袖从司卿宇的手中扯出,转身欲走。 心中的疑惑得不到解答,司卿宇觉得自己最近这几天都会吃不好睡不好。连忙拦住他的路,再次坚定地像个狐狸般狡黠出口问道:“二哥,你是不是喜欢顾凌?” 司卿墨眼眸微眯,道:“怎么,皮痒了,我的事情也敢管了?” 那是危险的信号,司卿宇赶紧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连连摇头:“没,没有。” 现在的他真的要哭出来了,内心在不断地哀嚎:“二哥,不带这么吓人的,我不就是有点好奇嘛。至于这么吓人吗?我还是你最爱的四弟吗?” “嗯。”说完便果断地转身走了,不再理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弟弟。 司卿宇还以为司卿墨至少会狠揍他一顿,不料就留下一个“嗯”字便消失了。怔愣了好久,等他反应过来,哪里还有司卿墨的人影。 心中的疑惑仿佛乱石丢入微波粼粼的水面中般,激起一层层的涟漪,不仅无法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司卿宇想不明白司卿墨方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满意他没有管他的私事,还是承认他喜欢顾凌。问了还不如不问,越问越混乱。 哎,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他不相信他二哥不会真的喜欢上顾凌那种女人。 叹了一口气,继而拿着药往三公主府中走去。 第二十二章 惊魂,心再次殇 心里惦记着弟弟的顾凌,全然忘记了自己身上还有伤,只想着弟弟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她,不知道在这陌生的环境里会不会感到害怕,不知道会不会胡思乱想……脑海中不断地迸发出许多稀奇古怪的念头,想着待会见到他,如何跟他解释。 脚下的步伐不断地加速,快点再快点。 然而,还未等她走近时,远远地便瞧见两死士一左一右地倚靠在门梁上闭目假寐。脚下急匆匆的步伐不由得一顿,本以为这些人昨晚护送她至此便已离去,不料想这些人竟还在此,一时感慨颇多。 如若这些人当真能够为她所用,一心忠于她,于她今后的大展鸿日必定大有裨益。然,人各有志,如若他们不愿意留下,勉强也没用。 “唉”,顾凌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人生地不熟现在是她施展身手的硬伤。虽说这些人的卖身契都在她的手上,但强人所难非她所为,所以,事到如今,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常年于刀刃边游走的人,警惕性自然异于常人。 如若可以,谁不想随心所欲地活着,谁愿每天为了一日三餐,去过这种惊心动魄的生活。 其实他们的的人生目标并不高,无非就是活着。于他们而言,此生不求大富大贵,平平淡淡地了然此生便是最大的愿望。 所有绝技的背后都是不为人知的心酸与无奈。要熟练地使用某一杀人绝技、保证自己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险境中生存下来,他们必定经过了千锤百炼,必定有过炼狱般的经历。 杀手的生活向来残酷,一个疏忽脑袋便要搬家。在生死择决的情况下,双方所想都是一击毙命,精神必须高度集中,一点的分心都有可能导致命丧黄泉。 所以,顾凌的那一句看似无声的轻叹实则早已惊醒了在假寐中闭目养神的他们,只等目标靠近便出手。终于,在顾凌距离他们还有十步远时,两把明晃晃的刀剑瞬间出鞘,速度快得令人咋舌。沉迷于自己事情的顾凌,只觉有一道锋利的剑光从眼前一晃而过。 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加灵敏;在脑子还未下达躲闪的命令时,身体已早一步向后一躲。神思未定,连忙慌张地出口道:“喂喂喂,别乱来啊,是我是我。” 熟悉的声音令死士不由得一愣,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错愕。挺直方才还是懒散的身躯,微微后退一步,抓住剑柄,一个漂亮干净利落的旋转,剑便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了剑鞘。 危险解除,顾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还在,吓死她了。 惊魂未定,倒退两步,深吸一口气,才堪堪让身体稳住。 真是气死她了,明明有功夫傍身,却还是动不动就被吓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沦落至此,简直是越活越回去了。要不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实力,她何至于此,装柔弱的绿茶果真不是她的长项。 忍不住瞪了眼前两人一眼,泛滥于心的感激之情顿时烟消云散。 无视两人,打开房门,只见顾曦锦端正地坐床上,双腿随意地垂向地面,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 听见开门声,不可抑制地一抖,恍若惊弓之鸟。顿时抽回双腿,双手紧紧地抱着,将头埋在膝盖间。 见此,顾凌的心在刹那间仿佛被人无情地刺过般,疼得她喘不过气来。昏暗的夜,她只检查了他身上,以为身上的淤紫只是一些皮外伤,便自作聪明、自欺欺人地以为作为顾宅唯一男丁的他,不会被下毒手。 却不曾想,眼见不一定为实,有时眼睛才是最大的欺骗者,心甘情愿地被骗,却自大地以为这就是我们看到的真相。 她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听到开门声便惊吓至此。 她突然好恨自己,为什么昨晚要独留他一人在这里,为什么不好好守护着他?为什么不陪着他? 她想迈开步伐,无奈脚下似有千斤重,动弹不得。 她愧对母亲,母亲郑重地将弟弟交到她的手中,明明说了会好好地照顾弟弟,可是,她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竟将弟弟照顾成如此模样。 眼泪无声地湿润了泪框,心怀愧疚地走向顾曦锦。 “乖……不要怕……是姐姐……姐姐来了……”顾凌伸出纤细的双手,温柔地抚摸着顾曦锦的头,轻柔地说着。 顾曦锦听着熟悉的声音,闻着熟悉的气息,渐渐地不再颤抖,仰起头,看着面前熟悉的容颜,泪珠仿佛断了线的风筝,啪嗒啪嗒地往下落,止也止不住,直接将湿漉漉的小脸埋到顾凌胸前,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以为……姐姐再也不要我了……往后只有我一个人了,没了阿娘,也没有……” “不会,姐姐不要谁也不会不要阿锦的。姐姐不会让阿锦一个人的……”顾凌打断了他的话,用袖子轻柔地擦着他脸上的晶莹无比的泪珠,“阿锦要是不信的话,那我们拉钩。” 看着顾凌伸在眼前的右手,顾曦锦出神地看着,瓮声瓮气地出神道:“阿娘也同我拉钩了,她说只要我好好吃饭,好好地长大,她就会好起来,她就会回来看我。可是,我有在好好地吃饭,有在好好地长身体,阿娘却失言了,我一直在等她,她却从来没有回来看过我,一次也没有,哪怕是在我的梦里也没有出现过……” 顾凌的胸口闷闷的,眼眶愈加发红,那蓄满泪框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毫无预兆地往下掉。现代人说,在眼泪未落下时,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便可将眼泪逼回去,她明明照做了,为何眼泪还是在无声无息地往下掉呢。 用双手紧紧地环抱着顾曦锦,好似这样她就能有无穷的力量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去实现对阿娘的承诺,护弟弟一世安康,平安地长大。 此生,她别无所求,不求弟弟能够关耀门楣,反正那个顾家他们也不曾稀罕过,只求弟弟可以一生无忧,一生顺遂平安。 闲时云游四方,看尽这天地间的人间百态,能够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便可。 第二十三章 往事,誓言应验 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后,双手用力地按住顾曦锦的肩膀。 俯身看着他,神色严肃地庄重道:“阿锦,姐姐现在要跟你说个事,昨天晚上阿姐跟顾……呃……父亲断绝了关系,从今以后,阿姐不再是顾府的嫡长女,阿姐的所有一切均与顾府无关。阿姐害怕你留在那里会被人欺负,所以擅自将你带了出来,你,不会怪阿姐吧?” 小心地看了顾曦锦一眼,时刻注意着他的变化,看到他的情绪并没有多大的起伏后,似想到了些什么,犹豫着继续道:“你要是不想跟着阿姐,阿姐现在就送你回去……” 然,顾凌的话还未说完,顾曦锦“哇”的一声便大声哭出来。那哭声,纵然是与他们毫无关系的屋外两人,听了都觉得令人心碎,更何况是有血缘关系的顾凌呢。 如此悲戚的哭声,这是默默忍受了多少委屈,才会积攒如此的怨气啊。 紧紧地抓着顾凌的手臂,用那双纯真却饱含晶莹泪珠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顾凌,仿佛顾凌下一秒便会消失般,哭哑着嗓音道:“阿姐,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不要回顾府。那里冷冰冰的,我害怕,阿姐。你不要丢下阿锦,阿锦会听话的……好不好?阿锦只有阿姐了,阿姐不要阿锦了吗?” 那语气要多委屈有多委屈,顾凌整个人直接傻掉了。 她只是让他选择一下而已,每个人都有自主选择权,她不能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他。她只是让他自己选择是跟着他还是回顾府,怎么就演变成了她不要他了。愁眉苦脸地将自己说过的话从头到尾地梳理了一遍,貌似,真的没有说过要抛弃他、不要他吧。她的字里行间哪里透露出她不要他的? 面对此种境况,顾凌简直要抓狂,从未安慰过人的她只觉得此时头都大了,只能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地轻轻地拍着他的头,以示安慰。口中无奈地喃喃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了?不要断章取义好不好,我亲爱的弟弟。” 奈何,顾曦锦看见顾凌没有回应他的话,以为顾凌真的不要他、要再次狠心地抛弃他,不仅没有被安慰到,反而哭得更凶了,那哭声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 吓得顾凌赶紧弯下腰下来,低头平视着他,用帕子胡乱地擦着他脸上的泪水,掷地有声却又十分温柔得哄道:“我没说过不要你,不要胡思乱想,不哭了好不好?阿姐不要谁也不会不要阿锦的。乖,不要哭了……” 他要是再哭下去,她也要哭了。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在不断地哀嚎:“这种情况她真的束手无策啊,从来都是别人哄她,她哪里会哄人、安慰人啊,救命。” 哭声戛然而止,说停就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方才只是在假哭。眼睛瞪得像铜铃,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哭腔,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诧然道:“真的?姐姐……不骗……我?” 顾凌用力地点了点头,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真的,只是,阿锦要想清楚了,跟着姐姐可能会过一阵子艰苦无比的生活,会吃很多苦,阿锦,不怕吗?” 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她虽然一定不会让弟弟跟着她受苦,但谁又能保证生活一定能够一帆风顺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提前给他打预防针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有个心理准备。纵然拼尽全力,她也不会让自己永远落魄,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只见顾曦锦头摇得似拨浪鼓,依旧小声抽噎着惊疑问道:“阿锦,不后悔。阿锦保证会好好听阿姐的话,阿姐带着阿锦好不好?不要丢下阿锦。” 看着依旧对她的话存疑的顾曦锦,顾凌只能再次耐心地肯定道:“阿姐发誓,阿姐永远都不会不要阿锦,要是有违此誓言,那就让阿姐……让阿姐……呃,阿姐想想哈。” 十分纠结地挠了挠头,要是违背了该如何呢?哎,该如何呢? 她不敢轻易发誓啊,她这张嘴就像开过光一样,好的不灵坏的灵,稍微嘚瑟一下还会引发一些十分邪门的“惨案”。 往事回首,依旧不敢遗忘。正因为是有了前车之鉴,所以更加不敢乱来、乱说话。 某年,一次十分怪异的事情令她开始相信这世上或许真的有灵异事件,自己未知之事并非真的不存在,人生第一次开始相信科学之外的玄学。往事不堪回首,打脸来得太快,“报应”不爽。 记忆开始倒带。 那年,朋友十分信任地交给她一项任务,希望她可以帮忙完成。但由于种种突发情况她最终没能如期完成对朋友的允诺,而一开始时,她却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圆满地完成,并还发誓若不能按时完成,必定天打雷劈。 出人意料的,向来没有败绩的她出奇地失败了。原本没有将这一誓言放在心上,却不曾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那么惊心动魄、吓得灵魂出窍的经历。 在一个原本天干物燥、火辣辣的太阳无情地照耀着的地方,独自走在人烟稀少小镇的她,经历了这个小镇有史以来最大的暴风雨,无处躲雨的她瞬间被淋成了落汤鸡。就在抬头打算大骂老天的阴晴不定时,突然一道惊雷劈下,将路旁的大树,拦腰霹断,直接劈成两半,吓得她头皮发麻、直接呆愣,仿佛被定住般,久久无法回神。 时至今日,她依然不会忘记那个“要命”的场景。那棵“凄惨”的树就在她身后两米处,她缩着脖子惶然地转头,眼前的“惨状”让她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真真切切的发生的一切。对大自然的威慑力向来没有什么概念的她,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大自然不可阻挡的威力。 后来,她是怎么回的家,她不知道。只知道,人狂必有祸,天狂必有雨,没事不要随便乱发誓。不然,人在做天在看,真灵验了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因此,自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轻易发过誓。因为,她不仅怕自己做不到,更怕天打雷劈啊。虽说她是个无神论主义者,但经历了这些荒诞无比的事情后,她现在到底是唯物主义者还是有神论者,她自己都不知道。 顾凌绞尽脑汁地想,发个什么誓才好呢? 第二十四章 搞定,心中有怨 虽说她现在肯定不会丢下他不管,可是,要是将来的某一天她迫于无奈不得不暂时离开他呢,毕竟她又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事物的发展更不会因她的意志而转移,不管她如何防范,总会有疏忽的地方。 所以,这违背此誓的后果还是轻点为好;她要是再胆大无脑地不考虑后果来一个天打五雷轰,到时候真灵验了,她跟谁哭去。虽说这有点杞人忧天,但谁又能预知得到未来事态的发展呢。 眼看着顾曦锦又快哭了,顾凌急得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 突然,灵机一动,有了。双眼含笑地道:“阿姐跟阿锦保证,阿姐永远不会抛弃阿锦,如若有违此誓,那就让阿姐变成小狗,永远待在阿锦身边,好不好?” 她就不信有一天她还真的会从人变成动物,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她就不信真的有发生的可能性。 顾曦锦一听顾凌保证永远不会抛弃他,脸上的笑容慢慢绽放开。紧紧地抱住顾凌,肆意地将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往顾凌身上蹭。 看着顾曦锦这小花猫般的行为,顾凌哭笑不得。 好一会儿,顾曦锦才抬起头,儒诺地道:“姐姐,我们不回顾府,那我们去哪儿?” 这一问,倒还真把顾凌给问住了。 昨天晚上从顾府匆匆忙忙地出来,一时半会儿她也没有个头绪,再说,她现在的身上还有伤,正所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管她今后要做什么,首先要做的便是先将身体养好,不然,以后肯定有得罪受。所有一切的规划,都得建立在她有一个完好、无病的身体上,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这么想着,心中便有了打算,隐隐约约有了一个初步的构想,故而半开玩笑地道:“我们以后可能会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可能要过那种颠沛流离、吃不饱肚子的生活,阿锦怕不怕?没有顾府那种光鲜亮丽的生活,阿锦后不后悔跟姐姐走?” 本以为顾曦锦会犹豫一下,不料,他连想都没想,便十分坚定地抱紧顾凌道:“阿锦不怕,只要有阿姐在,阿锦就不怕,阿锦要跟阿姐一辈子永远不分离,阿姐答应了阿锦的。等阿锦长大了,阿锦可以养阿姐。” 若不是时机不对,顾凌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意外得到了一个这么懂得疼人的弟弟。 拍了拍顾曦锦的头,煞有其事地笑道:“阿姐不会让阿锦受苦的,阿姐肯定会让阿锦过上好的生活的。” 接着便抱起顾曦锦,疼得她嘴角一抽。 正欲想往前走时,顾曦锦挣扎着从她的身上下来,稳稳地站立在她的身旁,用那双嫩白瘦弱的小手牵着她,仰头道:“阿锦可以自己走。” 顾凌微微一笑,继而牵着顾曦锦毫不犹豫地往前走。 走到门口,不料那两人还在,双手交叉,右手握剑,倚靠在房门上,一副十分悠闲的模样。顾凌出来看到这情景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哑言。 走到两人面前站定,从腰间拿出几张薄薄的纸,一气呵成地递到他们的跟前,这么好的帮手,就这么放他们离去,顾凌想想都觉得肉疼。 为了不让自己后悔,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不然,她担心拖得越久她越是无法做出决定,毕竟这几人的能力是真的非常强悍啊。 两人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疑惑地看着她手中握着的那一团纸,就是不伸手接过。 其实,他们不用看也可以猜测得出顾凌手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毕竟顾凌说过给他们时间考虑,到底是留下还是离开。但还是不淡定地问出口:“这,是什么?” 顾凌将手中的纸张抖动了两下,往他们面前递,道:“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拿着。”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复杂地看着顾凌,这个众人眼中一无是处的女人。 现在就有一个不必再受制于人的机会摆在他们的面前,本以为,当这个机会来临时,他们会感到欣喜若狂,会紧紧地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然而,此刻的他们,却迟疑了。眼前的卖身契仿佛烫手的山芋般,他们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就是不动手拿过来撕掉。 顾凌见二人没有反应,只觉得他们应该是太高兴了而忘了有所动作。毕竟,生而为人,谁不想做一只自由自在、可以翱翔天空的飞鹰,谁都不愿意被关在笼子里当一辈子的金丝雀;谁都想当一个有自己独立人格、不依附于别人生存的人。 不再犹豫,二话不说的就将手中的东西强塞到一人的手中,叹了口气,看似平静地道:“这是你们六人在顾府的卖身契,你们自行处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们看过后,觉得没问题就烧了吧。这玩意要是落到有心之人的手中,又是麻烦事一桩。再者,这东西也没什么可纪念的,留着反而糟心。就这样吧,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说着,顾凌还是非常有时代意识的用抱拳的方式来道别。 “为什么?”其中一人不解地喃喃道。 似乎还是不敢相信,从今以后,他们的生死大权便被他们自己牢牢地把握在手中,这是他们从不敢肖想的,因为从他们开始被当做死士培养的那天起,他们就知道他们的命运已经交到了别人的手中,别人主宰着他们的生死。 声音虽小,但顾凌还是听到了。她丝毫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透过他们看向远方,仿佛不经意地开口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觉得不值得吧。你们当初来到这里的首要任务便是护我娘一生平安,可是,人心隔肚皮,千防万防,人心难防。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理由,我母亲为什么会惨死,顾府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包括置身事外的你们,但我不曾怪罪过你们。” 本以为自己不会心痛,却还是为那个可怜女人的悲惨感到悲伤,眼神慢慢聚拢,盯着眼神发虚的两人,“也许是因为我母亲即使知道自己死亡的原因却依旧选择息事宁人,又或许是我母亲命中该有此劫。也许仅仅是因为我不甘心顾府踩着我母亲的鲜血成功跻身上流社会后,视我母亲如敝履;又或许是,我只是看不惯我母亲留下的守卫为顾府所用,死心塌地为顾府办事。种种缘由,谁知道呢?” 说到底顾凌对他们还是有怨的,身为她母亲的守卫,不仅没能尽到保护她母亲的职责,却在她母亲死后,还心甘情愿地为顾府办事。 她不想带着怨气生活,因为怨与恨一样,会慢慢地蚕食人的良知,让人变得面目全非、良知尽失。她不想,也不能变成这样一个没有道德良知的人。所以,往事就此揭过,未尝不可。 听此一言,两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第二十五章 伤好,寻找商机 沉迷于个人情绪中的众人,都没有注意到,顾曦锦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顿时变得黯然失色,双手紧紧地握着,脸上的戾气骤然凝聚,誓要毁天灭地般。 顾凌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不禁吓了一跳,仿佛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大秘密。 母亲身亡的事情,她遵从母亲的遗言一直瞒着顾曦锦,不料,今日竟说漏了嘴。忐忑地看着顾曦锦,瞧见他对方才几人的谈话完全没兴趣,自顾地逗着逗留在窗户上的小鸟,这才心安。 但顾凌不知道的是,顾曦锦对他们的谈话内容听得十分得真切,没漏掉一个字。只是他心底明白顾凌瞒着他不跟他说,肯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终有一天,如果时机到了,他相信她一定会跟他说的,既然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假装没听到好了。所以,在顾凌转身看着他时,方才那个浑身被阴沉气息包裹着的少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茫然,似不谙世事的男孩。 不再多说,顾凌腰杆子挺得直直的,牵着弟弟往前走。 留下身后两人面面相觑,忧愁地看着手中的卖身契,一份证明他们多年来是他人“掌中之物”的铁证。 目无焦距地望着远方,断断续续地还能听到前方两人的交谈:“阿姐,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 “容阿姐想想,那,阿锦有没有特别想要去的地方?” “嗯?只要跟阿姐在一起,阿姐去哪,阿锦就去哪。” 说完还不忘放开顾凌的手向前蹦跶一下,那搞怪的模样让顾凌阴霾的心情一扫而空,喜笑颜开。 “要是这样,那阿姐可有得愁了,阿姐可要好好想想有哪里可以落脚的地方喽。” “嗯,阿锦相信阿姐一定可以想出来的。”小孩子特有的纯真,此刻在他的脸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你啊……” “嘿嘿……” …… 顾凌因身上有伤不能即刻动身,又因要治好墨芝弟弟的胎毒,因此,便在这客栈里住了半个月的时间。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她不断地规划着自己今后的生活;当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身体状况有所好转时,一改往日的宅女形象,早出晚归。看似闲散的游荡,实则是有目标的观察。不断地摸索着这皇城的布局,暗中观察着皇城中人的饮食习惯,醉心于这皇城中的热闹。 一天晚上,当走在青石板路、木质楼阁间时,她发现自己十分醉心于这古色古香的建筑。来来往往的路上,行人匆匆,好不热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这条小街上,商贩的叫卖声不断地传来。 一向喜欢宁静无噪声的她,竟不自觉地喜欢上了这种热闹,看着往来匆匆赶路的众人,他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也许,生活本就如此。 人生短短几十载,每一个人都在为了一日三餐而在路上奔波;每一个人都得自愿或者被迫地接受着生活向我们施加的压力,虽然这压力有时会让我们喘不过气,但它终究压不弯我们的脊背,终究不能让我们低下高傲的头颅。风雨过后总会看到彩虹,咬牙吞下一切磨难,我们终究能看到胜利的曙光在向我们招手。 初到这里时,她只觉得这个时代很冷,没有光明,只有无数漫长萧瑟而又无比寂静的黑夜。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她也曾怨天尤人过,她也曾为自己浩劫多舛的命运而感到悲愤。命蹇事乖,无论她在夜幕降临时如何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发狠,她知道她最终都只能默默地接受这一切,接受命运在她未知时给予她的诡异一击。 一路慢悠悠地走着,一边感叹人世间的无常,一边品味着古代普通民众的生活,心灵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与祥和。 一路闲逛,顾凌的脑子在不断地高速地运转着,眼光带着目的性地往四周扫视。 这半个月来,她来得最多的地方便是这里,一个位置不算偏僻,人流密度非常大的交易场所。在这里,每天都可以看到各色各异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另一层面上看,可知,这个朝代被现在的统治者治理得很好。没有流民,人人得以安居乐业。对百姓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谁当皇帝,而是谁能让他们喂饱肚子,谁能让他们不用过那种流离失所、颠沛不停的生活。 有多少人为了权势为了金钱争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可是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正所谓权利越大责任便也越大,拿着权利却不思有所作为,整天想着如何中饱私囊,如何敛尽天下财,最终的结果无非是自取灭亡,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将自己辛苦劳动的成果拱手让人,更何况是几十个或上百上万个呢? 有人活着已然是一种奢望,但有人却始终人心不足蛇吞象,总想着将利益占尽,将所有当作傻子,唯独自己是个聪明人。殊不知,在众人眼中,最后的小丑竟是自己,何其悲哀,又何其悲凉。 所以,一世为人,审时度势尤为重要。有人会在急流勇退中选择当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潇洒公子,明哲保身;也有人无法抵挡住金钱与权势的诱惑,在歌舞生平的世界中逐渐沉迷,迷失了自己,当了权利的傀儡。 对她来说,她从未觉得她会是个安分守己、束手认命之人,从她懂事时起,她就知道她这一生所要追求的是什么,她从不认为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不择手段地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有错,如果一个人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那才是可悲。 所以,她这几天在不断地思索着,如何在这个时代,依靠自己的本事赚钱,毕竟,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没钱寸步难行是绝对的真理。 通过这几天不停歇的观察,一个初具雏形的商业版图在脑海中呼之欲出。 第二十六章 寻店,深得吾心 看似漫无目的的闲逛,实则是在寻找良机。 苦心人天不负,未曾想,今日竟真的让她嗅到了商机,双眼冒金光,这机会可遇不可求啊。 只见,面前一客栈上面挂着一牌子,上面言:“此店乃财源滚滚来之地,鄙人在此已赚取足够的银两供云游四方,余生不想再被这琐事烦身,人生一遭,需尽欢,故今日转让这店,有意盘下者欢迎前来商洽。” 看着面前这言之凿凿、诱惑力极大的文字,顾凌从心底里佩服这店家的高情商。不知情人若急着找店铺开店,难免一不小心真的会被这店家给诓骗了。 可惜啊,她闲暇时,时常逛这街,虽没有特别注意这店的生意,却也知这店的生意相比邻近的几家实在是惨淡不已,可谓是门可罗雀,寥寥几人。而旁边的那几家,特别是斜对面那家,生意简直可称得上是火爆,人山人海,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但别人的生意如何,与她无关。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以低价盘下那间店,正所谓无奸不商,商人大多都是狡猾的狐狸,她不想当奸商,可是,囊中羞涩,开店还要一大笔的银两,如若不省着点用,资金周转不开,切莫说开店,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难题。 来至店门前,只见门灯朗挂,两边是清一色并排着的戳灯,将路边照得亮如白昼。轻轻推门而入,只见房间布局错落有致,屋顶用筒瓦块装饰成泥鳅脊样,门栏窗槅中的雕刻,花样繁多,出神入化,由此可见,雕工的功力应当颇深,也可见店主应当也是个十分讲究的人。 然,所有的雕花雕像皆朴素无比,上面并未用任何颜色的粉末装饰,保留了原材料原来的色泽,更添一份古色古香的韵味;台阶由大理石铺砌而成,上面还有状似流水的雕纹,与周围的一切相得益彰,别具一格。 西北角处,眺望,似一休闲的庭院,走进一看,不免被眼前所见之景惊呆,竟是十分曲折的游廊,目测应当有七七四十九弯,阶下的鹅卵石漫成甬路,甬路的尽头是风格各异的亭子,亭内布有几案桌椅、各色各样的绸绫大小账幔将其包围,案上摆放着的玩器,花样百出、不尽相同,可谓是应有尽有。 青白相间的山石崚嶒,其形各异,若鬼怪,似猛兽,纵横交替拱立,栩栩如生,好不生动有趣,其中有点点斑驳的青苔,更增一丝活性,偶有藤萝爬上掩映。 慢慢走近,竟意外地看到一泉池,蓝白色的池壁显得水清澈无比。只见开沟些尺宽,水缓缓地从外灌入墙内,缘着那小沟渠注入池中,池上落花繁多,干干净净,花色各样,是大自然的馈赠,给这本就诱人的泉池更添一丝神秘。水面溶溶荡荡,曲折萦纡,偶然间还能闻到淡淡的花清香,一闻,只觉芬芳馥郁、沁人心脾。 顾凌闭目深吸一口那迎面而来的花香,只觉心中的那点烦闷也消失殆尽,这花香味竟如罂粟般越闻越上头,越闻越是让人欲罢不能,仿佛能上瘾般。 作为中西医合并院校的学生,顾凌熟知的花、闻过的花香味虽没有上千种,但也有上百种。而在这里的花香却不是她以往所见所闻中的一种,更像是几种烈性极强的花香相互融合之后散发出来的,这花的香味似乎有那么一点的熟悉,却又不像是。 顾凌感觉怪异极了。人都是猎奇的动物,对于未知都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探索,恨不得能够深究其底。 扪心自问自己从未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向来喜欢安静的她更喜欢循规蹈矩的生活,偶尔才会寻求刺激,用来增添一点生活的风趣。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顾凌这么迫切地想知道那花香到底是怎么来的,是一种独有的花特有的还是几种花融合而来的?越想越好奇,内心对未知的躁动前所未有。 对面的未知仿佛有股魔力般不断地吸引着顾凌不自觉往更深的地方走去,然而,就在她打算迈开步子前往时,一个看似不合时宜却又有缘可究的声音出现:“姑娘,本店已停止营业,若需住店或是饱腹,还请另寻他处。” 悄无声息的步伐、凭空出现的声音惊得顾凌下意识地转头。 只见一鬓发微白的老人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顾凌暗自懊恼,不由得暗骂自己的粗心大意。但随即一想,虽说她方才确实是沉醉于自己的思绪中,醉迷于扑鼻而来无比吸引人的香气中,但若要她全然忘却、不顾身处陌生环境中的自身安危而只顾陶醉其中,以至于完全听不到外界一点声音,却也是不可能的。 方才进来时,她首先观察的便是这四周的布局,怎么看都有点现在化气息的布局,心中不由得一动,进而对身后之人更加好奇。就此人那轻乏的步伐,即使反应一向灵敏的她也没注意到分毫,可见此人的武功应当是极深的,至少她这个穿越而来的便只能望其项背、自叹不如。 可见,史书上所说的古人会轻功,能够飞檐走壁,虽讲得那是一个天花乱坠、出神入化,多多少少都带有那么一点美化的成分,但不见得就是假的、无迹可寻的。 微微拍了一下被惊吓到的胸脯,眼眸含笑,颔首道:“在下有礼了,从此路过,见墙上张贴告示,得知此店正欲转让,实不相瞒,在下正有开店的想法。如若这价格合适,盘下它未尝不可,不知阁下可知店掌柜在哪?可否叫出来洽谈一般。” “我就是。什么在下阁下的,难听死了。老夫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过如此称呼,莫非,姑娘并非本地人?”煞有其事地盯着顾凌出口问道,慢悠悠地走向一旁的座椅上坐下。 闻此,顾凌吓得一哆嗦,心想:“古人不都喜欢这些文绉绉的称呼吗?这些称呼可都是她在读书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学来的,难道这里不是古代,那这里是哪里?还是说,其实,古人对称呼也没有那么讲究?” 思及此,越想越觉得是后者。但心中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抬手假似整理了一下额头的碎发,脑袋在不断地高速运转着。 第二十七章 老者,凭空出现 回想这半个月以来经历过的种种,顾凌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 这里人的生活习惯真的没有古书上写的那般规规矩矩,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阶级也不是特别得分明。除了在一些重要的场合要尊崇礼法外,貌似都非常随性。 特别是男女之间的嫁娶更是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男女之间看对眼了便可自行谈嫁,只是男女双方最终能否在一起,还得看双方父母的意见。不完全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 细想,女子更是没有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禁令,大街小巷上,时常可看三两个女子相伴出来采购,遇见趣事,有的会掩嘴浅笑,有的也会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三寸金莲的小脚更是从不曾见过。 顾凌越想越心惊,这下才真正开始审视自己生活的环境。她一直以为她是穿越到了素未谋面,却在一纸书面上见过的古人生活的时代,如今,当头棒喝,不是?她搞错了?那这里又是哪里?处于历史发展的哪个时间段? 无数个疑问接连不断地涌进她的脑海,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情况紧急,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如何蒙混过关。 细小如蚊地懊恼道:“那她还装个啥啊,满满的书生气连自己都鄙视,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是做得越多错得越多,身份暴露得就越快,谨言慎行呐。” “什么?听不清。”老人拿茶的动作一顿,若有其事地看了顾凌一眼,便继续悠闲地啜饮着手中的茶。 看着老者手中十分引人注目的茶杯,顾凌的脸上满是惊异。 进来这里多时,竟不曾察觉到这茶几上摆放着一如此精美的茶壶,不禁再次不满自己的粗心大意。作为一名医生,竟如此粗心,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只见老人将茶壶高高地拿起,壶口微倾,所倒之茶一滴不漏地入了桌上的茶杯。那茶只看颜色便觉得香清味美,绝非常品。 悠悠的清香,扑鼻而来,闻一口竟只觉心旷神怡。 顾凌突然相信了眼前这人必定是腰缠万贯之人,说不定还真是对银两不感兴趣,只想云游四方。 重新审视了眼前人一番,在老者抬头,两人视线即将在空中交汇时,赶忙转移了一下视线,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坦然地坐在了老人的对面。 那茶香实在是时时刻刻都在勾人心魂,令人忍不住一品芳香。安耐不住心中的悸动,忍不住地伸手拿起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凑近前闻,惊觉一股幽香慢慢地沁入鼻翼,顿时只觉魂酥骨松;仰头喝下,只觉全身舒畅,一身的疲惫不见踪影。 老人看着顾凌这一气呵成的动作,那稍纵即逝的微怔恍若幻觉,依旧泰然自若地细细地品味着手中的茶,对顾凌这自来熟的态度不置一言,只是当顾凌再次伸手来拿茶壶时,先顾凌一步拿走了茶壶,徒留顾凌的手在空气中尴尬地不知所措。 后知后觉的顾凌,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之后,尴尬地只想钻进地洞。 这里实在是太怪异了,她今天所做之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平常时候,不要说她不会自己动手拿别人的东西,就是别人将东西送到她的手上,她都不一定会接受。 难道穿越还有后遗症的?先是换了身体,现在便是连灵魂思想也要换了?还是说,今天的这一切反常行为都是这里的环境在作祟?难不成,她还被鬼附身了不成。 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顿时感到一激灵,究竟何种缘由造成了今日之结果,百思不得其解。 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手,恍若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般。 常言道: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所以,如有必要,她不介意当一回阿q。 端正地坐在老人的面前,将自己的来意娓娓道来。口干舌燥地说了半天,最后言简意赅地概括道:“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路过这里,对你这里的环境尚且还算是满意,所以,有意盘下你这间店,你说个数,万事好商量。” 原本以为老人在听到自己的来意后会欣喜若狂、手舞足蹈,未曾想到竟会是这般冷然的模样。在自己长篇大论地说了一大串话后,一点反应都没有,神色淡淡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般自顾地慢悠悠地品味着手中的茶。 顾凌一看老人这老态龙钟、旁若无人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像个聒噪的乌鸦,言毕停下,周围的一切都安静得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偶尔只能听见沙沙的风声。 自以为是十拿九稳地说了这么多,内心的尴尬可想而知。 看这人的模样,恐怕并非是真的有意出让这店,这店从外看,看不出什么,只觉平平无奇,但进入里面,才发现内有乾坤、大相径庭。 顾凌现在才察觉到,这店即使不用来营业,用来养老也是个十分不错的选择。青树翠竹,花香纷纷,流水潺潺,微风习习,如此好的环境,即使什么也不做,仅是坐在这里惬意地欣赏着大自然的馈赠,都觉得心情愉悦。所以,这老头说的出让,恐怕也是在诓骗人的。 越想越觉得是如此,越想越觉得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可是,为什么要骗她呢?或者说着老头到底在骗谁、在等谁呢? 顾凌气得肝疼,心里将眼前的老头骂了一万遍:“什么人嘛,不卖就不卖,贴那转售的告示做甚,浪费人的时间。不知道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吗?简直就是间接的谋财害命。” 眼皮微掀,状似不经意地瞪了老头一眼,十分地潇洒地转身,须臾便大踏步地转身离去。 突然,万籁寂静中,老人边摸着胡子边开口笑道,“哈哈,有趣有趣。” 顾凌转身疑惑地看着老人,凝眉,心中对老头突如其来的大笑感到不解,但也只是疑惑,并不开口询问。 她方才在那里说了半天也没见老头给她哪怕半个字的回应,故,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人,自然要好好遵循礼尚往来的传统。 她忙着呢,本就是为寻找店面而来,如今,看这架势,买卖已然不成,那她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仅是好奇地转头看了一眼,继而事不关己的继续往前走。 “年轻人,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但如此傲气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老人的声音缓缓地传来。 顾凌置若罔闻,心想:“呵,年轻人有傲气不是正常?难不成要老气横秋,只知逆来顺受,低三下气?开玩笑,这世间之大,店家上万,没有你这里,自然也会有别处。你不卖,自然有别人卖。神气什么?不就是一间店吗?你卖,我买,平等交易,和和气气地洽谈不行?非得倚老卖老,呵,本小姐不赔你玩了。” 看着顾凌丝毫没有停留下的意思,老人,终于急了。 第二十八章 谈崩,班门弄斧 这告示,他贴在门口已经半年多,这期间不是没有人来问过,只是一听到他的要求便都拒绝了。 这里的布局、一草一木都凝聚了他无数的心血,他自然不希望被毁、被大刀阔斧地给改了。即使是卖,他也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可以好好爱护这里的一切的新主。 他不缺钱,完全可以将这里关起来,但不希望这里就这样放着荒芜、被杂草掩盖。 希望这里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可以保持原来的原貌。故,方才一见顾凌那沉迷不已的模样,他便断定此人定然会好好地爱护这里的一草一木,知道这个看起来很小的女娃定然不是不识货的草包。 急忙出声道:“姑娘,若真有意,何不坐下来聊一聊,何必如此急匆匆地离去?” 听闻如此倒打一耙的言论,顾凌突然就笑了,转身十分客气地冷笑道:“老头,我在那里噼里啪啦地说了半天的话是给空气听的?或者说,你老人家耳朵不好使?我看你身体如此硬朗,实在不像是身患疾病之人。所以,既然你无意出卖给我,我又何必厚脸皮地坐在那里惹人嫌,你老说是吧?” 听着顾凌这控诉十足的话,老人顿时哑言。 顾凌再道:“怎么?没话说了?我说的是事实,你狡辩有用吗?呵,本小姐不奉陪了,后会无期。” 老人顿时就慌了,三步并作两步地拦住顾凌,带有些许的歉意道:“方才是老朽的不是,还望姑娘见谅。这边请。” “呵。”顾凌毫不犹豫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然虽口有不满,但是身体却很诚实,脚步已从门外收回,跟随老人走到方才落座的地方。 她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尊老爱幼的传统多多少少还是学了点,虽然并不精通;从小耳濡目染的美德,再怎么不想学,不管骨子多么桀骜不驯,在长辈面前,只要对方不是太过分,她也不会撕破脸,让对方下不来台。 所以,一坐下便不再摆什么架子,直接单刀直入,直奔主题,慵懒却又诚意十足地道:“老人家,我也不拐弯子,实话实说。你这里的环境确实优美,但比你这里好的地方肯定还有,只是你这里刚好入了我的眼,我呢,有盘下它的意愿,你直接说个价。” 老人毫不客气地瞪了顾凌一眼,他这么好的布局居然还被嫌弃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不言一语。 就在顾凌以为对方又在打什么哑谜时,老人慢悠悠地伸出一根手指。 顾凌喜上眉梢,心想,这价格还可以接受,还算这老头有良心,不会狮子大开口,不然,她还要多费一番口舌。但为了避免是自己自作多情,顾凌还是假装不满意地大声惊讶道:“一千两?” 老人摇头。 “一百两?” 顾凌的嘴角开始有了微微的笑意,心想,这老头果然不会狮子大开口,是个实诚的商家。 老者的嘴角微不可怔地扯了扯,手中的茶杯差点拿不稳。 抬头不可置信地看了顾凌一眼,气呼呼地吹鼻子瞪眼道:“姑娘,我看你还算是个识货人,不要说这里的布局堪称上等,就是这里的一草一木,哪个不是上等货品。一百两?不要说买下这里,就是这里的一间茅房都买不到。” 顾凌在心里直翻白眼,她当然知道一百两不可能买下这里。 但古往今来,又有哪个买家会傻得把价格往高了喊?哪个买家不是把价格往下压。 正所谓无奸不商,商人无利不起早。如若不是为了赚钱,谁会拼死拼活。所以,既然你自己不说,她说了,虽说的价格确实不是人该讲的,但谁叫你自己不说,偏生叫人猜,气死你。 这老头如此摆架子,顾凌的脾气噌的便又起来了,叉着腰道:“那你自己说,到底价格如何?我又不是你肚中的蛔虫,更不是揣摩人心的高手,哪会知道你什么意思。” 老人正欲喝下茶水的动作就那么定在了那里,顾凌这叉腰的模样,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丝毫没有一点形象可言,心中百转千回,刹那间有看似不成熟却又十分有趣的想法于脑中浮现。放下茶杯,道:“一万两。” “嗤”的一声,顾凌倒吸一口冷气,心想,你这老头,方才还觉得你是有道德之人,不料竟如何贪婪。十分不屑地道:“老头,我觉得这里还挺适合养老的。” 无厘头的话弄得老者晕头转向,疑惑地看着她。 顾凌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非常不客气地大声解释道:“我说,你这里还挺适合养老的,留着给你自己养老吧,本小姐买不起,不陪你玩了,告辞。” 转身欲离去,貌似又想到了什么,停住,毫不犹豫地拿起放置于桌中的茶壶,仰头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继而重重地放下,豪迈地用袖子擦擦嘴,潇洒地转身离去,只留下一阵袖风,任凭老人在后头如何叫唤也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愿。 无奈,在人家的地盘,走进来容易,但想走出去,不费一番功夫恐怕是不行的了。 只见,通往外面的大门在顾凌还未走进时,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顾凌错愕地看着那自动关上的门,呆滞了,一时竟忘了反应。 未待顾凌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时,老人那空灵的声音似从远古而来,不断地萦绕在顾凌的耳旁:“姑娘,进了我这里,想走,没有我的同意,岂是那么简单就能够走的了的?” 在呆滞的那几分钟里,顾凌也早已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能够自动关闭的门,竟是被老头用机关控制住的。 起初看到的时候,确实是被吓了一跳,她还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或是这个时代真的有会法术的人,可以通过灵术来控制一切。 直到那老头的声音传来,顾凌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多了,果然是古书看多了。 面对老头那得意忘形的模样,顾凌气不打一处来,虽说忍得一时忿,终身无恼闷,但忍无可忍,何须再忍,她顾凌就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主,所有的忍耐都是为了最终的绝地反击。 轻蔑地鄙视道:“我还以为是多么高科技的东西,这东西也就能够糊弄糊弄三岁的孩童,还没有你的同意不能离开?你道你是谁呢,白发苍苍,骨质疏松,卖弄伎俩,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倚老卖老,好为人师,鼠目寸光,夜郎自大,以白诋青,妄自尊大,善游者溺,高自标置,故作姿态,自以为是。这门之所以会关上,不就是因为你触动了机关吗?那机关不就是你旁边那张桌子上凸起的一块吗?如此弱智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卖弄,好似谁不会打造一个似的。” 方才她那是没反应过来,才会被吓了一跳。如今知道这玩意是怎么回事时,生活于高科技无处不在时代的她,什么样的黑技术没见过。 就这?班门弄斧! 第二十九章 直觉,无心之过 在现代,声控都出来了,哪像他那样,要控住一样东西,还要大老远地跑一趟,还要站在指定的地方,方可开启,麻烦死人了。 想唬人却没唬住,还被冷嘲热讽一番,老人气得脸色发白,双眼冒火,站不稳,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般,指着顾凌道:“你,你……” “你,你,你什么你?我说的有错吗?这玩意我自己都会做,说不定做出来的比你的还高级。我做出来的可以用声音控制,你的能吗?” 她这一生中最讨厌别人拿手指指着她,而这老头不仅三番两次地耍着她玩,还对她颐指气使的,那就别怪她不给他面子,她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被人骂了只能忍气吞声。 不料,自认为是在实话实说的顾凌,竟被老人误以为顾凌是在嘲笑他,顿时气得坐在桌边,大口地喘着粗气。 顾凌见状,不由得一懵,本来还想跟老头唇枪舌剑一番,但如今这情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眼中带疑,眉头紧锁:“着这老头不会是装的吧?这么不经说?” 站在那里,久久不敢乱动,也不敢再出声刺激老人。万一真有个好歹,她找谁说理去,更何况,听说,这里的律法还挺深严的,当今圣上更是以孝顺出名。 她如今若真的一个不小心,没有任何由头的将这老头给气得一命呜呼了,那她…… 顾凌光是想想古书上记载的古人折磨罪犯的手法,残忍至极、不忍直视、胆战心惊,便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一身,浑身一激灵,仿佛下一刻便会一语成谶似的。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小心翼翼地走到老人的背后,用专业的手法轻拍着老头的背给他顺气。 老人喘着粗气道,岔忿地拂开顾凌的手道:“走开,不、不用你管。” 顾凌无奈,又不好意思就此离开,只好赔笑着苦口婆心地分析利弊道:“嘿嘿,别气啊。你看啊,这身体是你的,要是真的气坏了,多不值当啊。而且啊,你看,你还要云游四方呢?要是身体气坏了,不要说云游了,就是生活能不能自己都是个问题。我一个小女子,俗话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你老又何必跟我一个小姑娘计较呢,气坏了自己多不值当啊。你老说是吧。” 顾凌绝不承认她是真的有点担心这老头会因她一时的‘出言不逊’而挂了,她只是担心这件事不处理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罢了,毕竟,她孤家寡人的,没有帮手啊。 老人一听,虽然顾凌那嬉皮笑脸的模样看着有点碍眼,但话糙理不糙,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故而方才那激动、忿忿然的心情也有所缓解,呼吸也不似方才那般急促。 见老头的身体起伏有所缓和,本着安慰老人的好意,再次气死人不偿命地小声嘀咕道:“再说了,我方才说的是事实,你那机关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高科技,稍微懂点技术的孩童都会做,但是呢……” 不料,顾凌的话还未说完,就见老人这次不仅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偶尔还有轻微的咳嗽,吓得顾凌赶紧闭紧嘴巴,不敢再言一语,只老老实实地站着。 乖乖站立着,心中念念有词唠唠叨叨,用手轻拍一下脑壳,懊恼自己今天出门不看黄历。 在自己世界里遨游着的顾凌,自然是错过了老人那稍纵即逝的狡黠的笑容,仔细看,那笑容里还有一丝丝的得意。 顾凌没看到,但不意味着躲藏在暗处的他们也没有注意到。 只见斜前方的屋顶上,有两人将自己隐藏于茂盛树叶后面的一处屋脊边上,静悄悄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此二人正是当朝最得圣心的二皇子司卿墨与身边看似是随从的凌水。 顾凌刚到,他们便尾随其后,可谓是全程目睹了这一切。就在老头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凌水心急地想现身,以防事态朝着不可收拾的一面发展。 无奈,他的身体只是稍微动了一下,还未有所动作,便被司卿墨低声喝止住:“别动,趴好。” 凌水不解地看着司卿墨,拧紧眉头愁苦道:“可是,倘若太上皇真的有个好歹,最终受到牵连的还是你。当初给太上皇担保的人可是你,太上皇若真的在这里出了事,皇上定然会降罪于你。” “我知道,你是第一天跟我,还是第一天认识太上皇?好好待着,别乱动。” 司卿墨淡定自若、面无波澜。 他自然知道太上皇的安危十分重要,要不然这些年也不会为了保护太上皇而折损那么多人马。在皇家,哪有那么多的情同手足,儿弑父,兄杀弟,权利之间的争斗永远是无休止的。为了杀死太上皇,嫁祸于他,轩储宫那位可没少给他找麻烦。 凌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想行动,却也只能安奈住心中的不安。 就在此时,司卿墨出乎意料地开口道:“好好看戏,太上皇的身体好得很。” “呃。”果不其然,司卿墨的话刚落下,他们便捕捉到了太上皇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计谋得逞的狡黠。 凌水汗颜,错愕地看着眼前那个曾经叱咤风云,如今却忍心逗弄一个小姑娘的太上皇,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明亮的双眸在院中两人的身上不断地来回转换,心中暗暗佩服眼前女子的胆量与敏捷。 心中对顾凌的印象也不由得加深几分,重新审视顾凌,只觉得她生得眉清目秀,乖滑伶俐,那眼睛仿佛黏在了她身上似的。 在院中的顾凌,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看;总感觉有什么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盯着她,让她浑身不对劲。 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向四周,空荡荡的,只有蓝天白云。看着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只觉得是自己多疑了。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再次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要说这里能藏身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各个房间都可以,特别是那棵大树的后面,不要说藏一个人,就是藏一堆人也不是不可能。 悄眯着双眼,那双锐利的眼睛透过树影紧紧地盯着茂盛树梢后方的屋脊。 第三十章 被挡,绝世容颜 当顾凌的视线扫射过来时,凌水连忙趴下身体。差点和顾凌的视线对上,被吓了一跳,心脏突然漏掉了一拍,犹有后惊,拍着胸脯小声道:“我去,好吓人,差点就暴露了,这女子真机警。” 不料竟引来了司卿墨的一记白眼。 赶紧再次低头趴好,隐藏于树荫后,继续观察着下面的情况,不再言一语。 而这头的太上皇也见好就收,担心再这么装下去,这姑娘即使不被自己吓到,自己也非得穿帮不可。 顾凌方才那毫不掩饰的一系列观察周围的小动作,他若没有注意到,这些年只怕早已身首异处了。 他早已知道屋脊那边藏着人,来人是谁,他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不曾料到这女娃竟也这么得灵敏,才一会儿便察觉到有人盯着她,警惕性如此高,可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人,心中对顾凌的赞赏程度不由得加深。只是,一个深闺女子,不曾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为何会拥有如此高的警惕性? 不动声色地细细地打量着顾凌,只觉眼前人定然不是一个池中之物,或许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定会有惊人的表现。灵光一闪,心中也在暗暗地算计着。 假意身体已经恢复,抚着胸口坐下,有气无力地对站在一旁、试图将隐匿在暗中人找出来的顾凌道:“咳咳,给我倒杯茶。” 果不其然,一听到咳嗽声,顾凌的视线便被吸引了回来。 如果顾凌的注意力再集中些,必能察觉出这咳嗽声的异样。可惜,她方才的精神力都在对面的荫蔽处。 只是,手比脑子的反应快,脑子还未转过弯来,手便十分灵活地拿起了茶壶,往摆在太上皇面前的杯中倒水。 然,无论怎么倒就是一滴水都未能倒出。疑惑着看着茶壶,只觉整个茶壶轻得有点过分,不曾往另一方面去想。只觉得可能是自己倒茶的姿势不对,左看看右瞧瞧,用力地摇了摇,刚摇了两圈,智商回炉,才发觉自己此时的动作有多愚蠢。 似是想起了什么般,尴尬地一笑,将茶壶慢慢地放下,故作镇定却脸红地道:“嘿嘿,那个,老头,不好意思啊,这茶水、好像被我喝完了。要不,你再重新沏一壶?或者你把方法告诉我,我帮你重新泡一壶?” “哼。” 太上皇十分不客气地瞪了顾凌一眼,奈何当事人如同宕机了般,视而不见。 此刻,顾凌只觉有成千上万只乌鸦从头顶并排而过,无声地嘲笑着她,这辈子没这么尴尬心虚过。 呷呷笑道:“老头,我看你也没什么大碍了,我就不妨碍你继续喝茶了,这就告辞。” 顾凌心想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见过碰瓷的,没见过这么碰瓷的,脸不红心不跳,还理直气壮。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她要是再发觉不出这老头是在装的,那她也该回炉重造了。今后也不用去行医救人了,连最简单的望闻都看不懂,出去也只会是白白损坏了她那“变态”老师大人的名声。虽说这里没人认识他们,但这丝毫不妨碍她在这无人相识的地方崇拜他们、惦念着他们。 而此时,远在另一个世界,顾凌口中的“变态”正仰望着星星满天的天空,忧心地自言自语道:“丫头,你到底在哪啊?快回来好不好。” 顾凌如泥鳅一般不断地往旁边悄步滑行,趁老头不注意时,伸手一扭桌上凸起的石块,只听见“嘎吱”一声,方才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 瞅准时机,在老头反应过来之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飞奔,好似后面有什么才狼虎豹在肆意地追赶着她 顾凌发誓,她这辈子没这么拼命用力地跑过。 风一般的速度,风驰电掣。太上皇只觉眼前有一阵烟尘随地飘起,有一阵疾风从身边刮过,定睛一看看,方才还安安静静地站在桌子一旁的人,此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饱经风霜的双眼微眯着,布满岁月痕迹的脸无端地露出意味深长的浅笑,优哉游哉地看着拼命奔跑的顾凌,似在嘲笑顾凌的不自量力,又似在欣赏这个女娃不可多得的勇气。 顾凌欣喜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门口,仿佛胜利就在前方,更加用力地向前奔跑着、冲刺着。 十米……九米……八米…… 在心中默默地估算着前方的距离,直觉告诉她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不然以后肯定会跟这老头牵扯不清。 要尽快离开这里的心情是那么得剧烈,以至于顾凌越跑越起劲,脚下像装了风火轮般,不知疲惫。 然,就在顾凌即将跨出大门,与胜利拥抱时,意外出现了。 只见太上皇手中把玩着有点年月的茶杯,心不在焉地摩挲着,嘴角噙着赞赏的笑,在顾凌即将迈出最后一步时,仿佛自言自语地大声道:“拦住她。” 话落人现,还未等顾凌触碰到门板,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老头又在胡言乱语着些什么时,方才隐藏在暗处的两人,恍若从天而降,直接挡在了顾凌的面前,拦住了她逃跑的步伐。 顾凌反应不及,脚下来不及减速,就这样直直地撞了上去。 只听见“嘭”的一声,就这样与司卿墨撞了个满怀。那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在投怀送抱。 顾凌的内心在哀嚎,这人是石头做的吗?硬邦邦的,疼死她了。 还好她的鼻子是原装的,要是整容微调过的,那这会不得歪到太平洋去。 揉捏着鼻子,抬头看向挡住自己路的罪魁祸首,不看不知道,一看简直是吓一跳。 身躯凛然,相貌惊堂,龙章凤姿,爽朗硬气,剑眉锋利,特别是那双似会随时勾走人魂的眉眼格外得引人注目。绝美的五官,让顾凌不得不感慨,这才是女娲的亲生儿子,无论是谁,站在此人旁边,恐怕都会被其遮蔽掉原有的光芒。自诩见过美男无数的她,此时也不得不感慨此人的盛世容颜实在是令人垂涎三尺。 旁若无人地盯着眼前人,一点瑕疵都没有,完美得不似人间肉躯。怎么看都看不够,那灼热的眼神,即使是刻意忽视也无法忽略掉。 此时的她早已忘了矜持二字怎么写,只管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高自己一个头的男人,似乎,早已忘记了方才便是这人挡住了她前去的路。 傻愣愣地看着,直到…… 第三十一章 咬人,尴尬不已 “看够了吗?”司卿墨神情慵懒而淡漠地嫌弃道。 顾凌一激灵,顿时魂归,察觉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蠢事后,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继而想到是这人挡了自己的路,心无杂念地打量了一下对方,此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在心中不满地嘀嘀咕咕道“我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太久没见男人了?竟然会觉得这碍事的家伙帅!他帅吗?好像,确实长得好看。” 意识到自己的左手还在抓着对方的衣袖,眼神嫌弃,毫不犹豫地放开,往后闪一步。想想又不对,向左迈出一步,看准旁边的缝隙,便往前钻。不料,她只是稍有动作,那只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便被司卿墨往左跨一小步,堵住了。 缓缓抬头,皮笑肉不笑地僵硬道:“帅哥,让一下呗。” 只是眼前的男子似万年冰山,岿然不动。顾凌以为他没听到,故打算再次出口求让道。不料想,站在一旁的凌水突然好奇地开口道:“帅哥?什么意思?”那一双黑眸里是满满的求知欲,似乎真的不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呃”,顾凌这才看到旁边还有一人。 扭头看向他,发现此人的五官也是极好的,眉眼凌厉,只不过眼神没有旁边那座大冰雕那样吓人,眼神似有笑意,顾凌一时竟看呆了。 直到凌水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飘忽的思绪才再次集中。想到自己接连两次的失态,不由得在心中感叹道:“凤表龙姿,美色误人啊。尽管她想睁眼说瞎话,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两人当真是绝世美男,任何一个女子看见都会失神。更何况她这个颜控呢。不,现在不是沉迷美色的事,办正事要紧。”甩甩头,将脑中不合时宜的想法甩走。 笑笑道,“嘿嘿,帅哥么?那意思就是在说你的,你就是帅哥。” 顾凌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凌水就更加迷茫了。 不过,顾凌现在可不管他迷不迷茫,能让他迷惑得分神才好呢,一举两得。不然,她怎么会有机会脱身,她现在只想瞅准时机赶紧麻溜地走人。 果不其然,凌水对顾凌这一解释不仅不满意,还愈加感到迷惑,低头扶额独自思索着。 顾凌眼珠子一转,脚步一迈,趁着凌水没有防备,一不做二不休,趁机溜了过去,那身段简直比泥鳅还灵活。 一看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只要出了这道门,她一定躲得远远的,妈呀,这老头也忒不讲理了。 然而,顾凌还未来得及高兴,后领便被人给提住了。 只见司卿墨毫不犹豫地单手将顾凌给提了起来,顾凌的脖颈顿时被勒得生疼,只能用手胡乱地拍打着掣肘着她的那只手,断断续续地道:“放、放、放开……” 她一个一米七的大高个竟被人像拎小鸡一样轻轻松松的,毫不费力地拎起,实在是太丢脸了。 越来越稀薄的空气令她感到害怕,同时也越发觉得一定要尽快找到回现代的路,这里的生活简直不是人过的。爹不疼娘不爱的,没有朋友,没有娱乐……她好想现代世界的生活。 灯红酒绿、霓虹灯闪耀、人山人海、川流不息…… 就在顾凌以为自己即将去见阎王爷时,司卿墨骤然松手。 “咚”的一声,顾凌猝不及防地与大地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缺氧太久,以至于顾凌只能趴在地上,任凭空气撺入鼻中,贪婪地大口呼吸着。 凌水见顾凌躺在地上,除了一开始大口喘气后,便没有了动静,不由地迟疑出口道:“二……她不会死了吧。” 不知为何,司卿墨听到凌水说顾凌会死时,有一抹刺痛迅速地从他的胸口中划过,快得他以为是幻觉。 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此时并不想去深究。只是,依旧用脚轻轻地踢了一下顾凌,道:“喂,别装死,我知道你没事。起来。” 然而,顾凌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静静地趴着。不由地加大了下脚的力道,疼得顾凌在心中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 内心暗暗地咬牙切齿道:“该死的,谁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仇不立刻报了,老娘跟你姓。” 故而尽管身下尽是些细碎的石子,趴在上面,咯得皮肤生疼,她也忍着。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直不动,身后的那两人一定会来查看她的情况,毕竟那老头只是叫他们拦住她,可没叫他们留下她的性命。 终于,顾凌感觉头顶渐渐地有黑影洒下,接着便是方才拎着她不放的那只手在缓缓地靠近她。看着那手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的雀跃早已要溢出心中,但为了计谋得逞,只能按捺住这躁动得发狂的心。 随着那黑影离她越来越近时,顾凌蠢蠢欲动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就在顾凌以为即将大仇得报时,那手在她的正前方停住了,吓得她不敢再有所行动,只能静悄悄地放轻呼吸,强迫自己放松身体,不让他看出一丝的异样。然而,那手似乎被什么困住了般,一动不动,就那样停在了那里。 顾凌自认为作为一个医生,她的耐心是极好的。 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她一点耐心都没有,此时此刻她只想咬死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心里怎么想便怎么做,她一直是一个行动派。不再迟疑,抬头,像一头猎豹般,紧紧地锁住眼前的目标,毫不犹豫地用力咬住了司卿墨的手。 这一咬可谓是用尽了全身的洪荒之力,不一会儿,那虎口处便渗漏出了丝丝血色。 看着那在自己口中没有挣扎的手,顾凌一时也懵了。 她没想到他竟会任由着她咬,她从未想过他会不反抗。他反抗还好,她还能越咬越起劲。 他怎么不反抗?他怎么能不反抗?一般人被咬不都会做出反抗的吗?可是,这人偏偏不按常理出牌,那眼神毫无波澜,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仿佛她的这一举动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内。 顾凌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继续咬着好像有点不对劲,不咬吧,她又不甘心,双方就这样僵持着,一个不反抗,一个不松嘴,徒留那手在她口中挂着。 一时之间,顾凌也不知该如何。 直到老头的声音想起,才帮她解了围。 第三十二章 作死,口无遮拦 老头没好气地道:“丫头,你跑什么?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而几乎就在老人现身的同时,只见凌水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僵硬,缓了好一会儿,才向前迈一步,弯腰恭敬地道:“太……” 无奈话还未说完,就被老头打断了,气呼呼地吹胡子瞪眼道:“太什么?我有那么老吗?你们两个是闲得没事干,专门来偷听我墙角的?年纪轻轻的不学好,竟学市井小儿偷听。” 顾凌目瞪口呆地看着此时中气十足地教训人的老头,果然是装病,明明就是个老顽童,还不承认。 听闻此语,凌水立马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傻站在一旁的顾凌,脸色十分不自然地诺然道:“爷、爷爷,我们哪敢啊。我们只不过是刚好路过,正巧碰上而已。因为担心你会出事,这才不得已藏在树后不现身,并非有意偷听你老的谈话。” “哼,我身体怎么样,我自己会不知道吗?需要你们操心?借口。”老头十分傲娇地一甩衣袖。 给脸不要脸、无理取闹,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这两人半路杀出来拦住她,她早跑了。这老头怎么这么擅长选择性健忘。 顾凌也不知道自己的胆子怎么突然就大了起来。再次不满地开口炮轰老头,小心地从司卿墨的眼前钻到老头面前,指着低头在一旁的凌水道:“你老忘性挺大的。这是您孙子?” 这话一出口,顾凌突然感觉周遭的氛围都变得凝重起来。 不解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来回穿梭着,但是,好像没什么变化啊,怎么就无缘无故地感觉这几人之间很诡异呢? 特别是那个低着头的年轻人,她的话一出口,身体便紧绷得不成样子,仿佛被什么定住了般无法动弹;而老头的表情则十分得怪异,一脸的纠结,欲言又止,似乎从未想过有一天有人会当面问他这个问题,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只有司卿墨恍若什么都没有听到般,依然低垂着头,貌似无聊地盯着地面,只是右手有意无意地有节奏地抚摸着被顾凌咬伤的虎口。 吵闹的环境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因为那意味着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 顾凌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她不会又作死地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吧,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说出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顾凌心想死就死呗,反正又不是没有死过。死有什么可怕的?一命呜呼便可了然此生。活着才难,不仅要考虑这还要担心那,一堆的事情,怎么处理都处理不完。 但这老头的态度实在是难以捉摸、引人深究、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难道还能弄虚作假不成?不过,看这几人的神情,好似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难道,她这话探析出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家族秘闻?不是吧…… 呜呼,她简直要哭了,死不可怕,可是她现在还不想死啊。上天既然给她重生的机会,让她活了下来,就不能白白活着,她还想多活几年啊。 她为什么要多嘴,她这嘴怎么这么欠抽?一看这些人的装扮便知绝不是什么平凡之人,听说有钱人都喜欢杀人灭口,她,今天,不会真的把小命交代在这里吧。 顾凌苦着一张脸,比吃了黄连还难受。 不过,这老头现在什么也没说,那自己就不算知道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吧,所以,还是有挽救的余地的吧。顾凌内心的弯弯绕绕早已百转千回,不断地思索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突然,灵机一动,抓紧时机地开口道:“嘿嘿,那个啥……” 然而,几乎在同一时间,老头似解脱地松了一口气道:“是。” 随着这一声“是”落下,几人之间的氛围更加微妙了。 凌水那僵硬的身体仿佛如释重负般,一下子失去重心便往一旁倒去,还是顾凌眼疾手快扶了他的一把才稳稳地站住。 当顾凌将他扶住时,他还恍惚了会,目光呆滞、出神地看着那双扶住他的手。垂眸看着那双纤纤素手,一时之间,内心百感交加,不知作何反应才好,只能愣愣地真诚地道了一声:“谢谢。” 这一声‘谢谢’到底是对顾凌在关键时刻扶住他的感谢,还是感谢顾凌在无意中帮他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凌水自己都不知道,眼光复杂地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与传说中截然不同的女子。 凌水的视线实在是太过于直白,以至于顾凌想忽略都不想行。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嫣然一笑道:“不客气。”便往后退,毕竟这个男女有别的意识她还是有的,尽管她的身份是医生。 但不曾想这一退便再次撞到了站在一旁不曾吭声的司卿墨,慌乱间还不小心踩了他一脚。 顾凌现在十分想将今天的自己抹杀掉,干了一堆丢脸的事,这么冒冒失失、不带脑子出门的自己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 假装淡定地转身,抬头,冷不防地对上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心跳加速,歉疚地道:“那个,不好意思哈,我不是故意的。” 一说完便迅速地弹跳开,与这三人保持绝对的安全距离。 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正打算问老头到底要干什么时,顾凌突然心惊地发现,她好像被这三人给包围了。 不知不觉中,她便将自己置身于这三人形成的包围圈中,而且还是正中央。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而别人休想动她一根汗毛的她,此生绝对想不到有一天会将自己陷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被动局面。 哭丧着一张脸,怨从心来,心中怒嚎:“有必要这样吗?她只不过是想开个店,做点小本买卖。她只不过是想低价买个店,至于这样吗?她现在不想买了,至于这样强人所难吗?她这是无眼地闯进了狼窝吗?” 带着些许愤怒与十分坚定的意志,缓缓地抬头看着包围着她的三人,想想自己能不能凭一己之力打败三人,然后昂首阔步地离开这里。 要是真可以打败这三人,看着这三人被她打倒在地时那狼狈不堪的模样,欣赏着他们那不可置信的变幻莫测的神情,那一幕绝对很精彩。 一想到他们到时候的惨状,顾凌的内心就高兴得狂欢。 第三十三章 忍耐,被迫认错 然而,现实往往是残酷的,残酷的现实往往让人不忍直视。 不要说单枪匹马地挑战这三人,就是一对一单挑,她都打不过。真开打,就她这刚恢复的小身板,恐怕只有挨揍的份。 这绝非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夸大其词,毕竟,作为医学院的学生,以色察人的本领她还是有的。 这几人绝非平凡之人,特别是拦住她的两人,武功绝对不可小觑。 所以,人要有自知之明,一味地往上撞,最后头破血流不说,要是被打得个半残,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光是想想那情形都觉得胆寒,她下半生可不想坐在轮椅上艰难度日,她只想活蹦乱跳地活着享受生活。 闲暇时采采风、看看花、赏赏月;忙时在自己欢喜的小时光里遨游,那样的时光,光是想想都令人心动、心驰神往。 所以,本着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原则,顾凌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自不量力地去挑战能力在自己几百倍以上的人好了。 所以,君子动口不动手,虽然她未必就是个君子。但此刻,她一点也不介意当一回君子,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俗话说,人都喜欢柿子挑软的捏,虽然这三人无论哪一个都不好惹。但人总有强弱之分,好坏之分。毫无疑问,在这三人中,顾凌认为最弱的人便是年纪比较大的老头。 只见,顾凌将步子悄悄地往老头那边移,待移到一个在她看来是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时,咧开嘴,十分有礼貌地讨好道:“那个,老爷爷,你看啊,我们之间既没有什么杀父之仇,也没有什么夺妻之恨,完全没有必要这么争锋相对。再说多个朋友路好走,尽管你们并不稀罕我这个朋友,但总比多个敌人强吧。您说呢?” 然而,老人恍若什么也没有听到,悠悠转身,用那看似沧桑的后背无声地拒绝她。 顾凌只能无奈地继续想着法子,试图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老头,一想到自己如今竟要靠舌头来摆脱困境,顾凌就只想撞墙。 毫不夸张地说,现在要是有一块豆腐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撞上去。 浅笑兮兮继续道:“老头,你看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也不是你的仇人,我们何必要弄得这么难看呢?你说是吧。你说你也一把年纪了,俗话说’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你又何必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 不等顾凌的话说完,不知顾凌哪句话戳伤了老头,老头转身,怒火冲冲地道:“我乐意。” 顾凌被老人脸上的怒意吓住,脸上的笑就那样僵在脸上。 争锋相对,顾凌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遇到如此不讲理之人,气得七窍生烟。 她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且天色也愈来愈晚,再待下去,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一些更加难以控制的事情。 闭眼睁眼,深呼吸,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继续好脾气地道:“老爷爷,我为我之前的无理道歉,如果有冲撞到您,或者冒犯到您的地方,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小女子计较。” 为了表示自己真诚至极的歉意,用不久前刚学来的礼仪,双腿交叉,屈膝道:“顾凌这厢有礼了,还望老爷爷莫要再计较。” 如此软弱可欺,顾凌此时赶紧从这里离去,再也不要想起这里的事。她绝对不承认自己认识这个忍耐力极强、毫无底线可言的顾凌,那是什么鬼姿态,丑死了。 然而,抱怨归抱怨,顾凌依然赔笑着。本以为老头听到她诚意十足的道歉之后,会让此事就此揭过。 怎奈想,老头竟然双手背负而立,脸色有所好转地转身对着她,得寸进尺地问:“嗯,说说错哪了?” 顾凌一听,差点没被气死,她都没错,怎么知道她错哪了,她今天最大的错就是不该来这里,她今生最大的错便是手贱地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来到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 但为了能够安然地从这里出去,顾凌还是绞尽脑汁地想自己到底错在哪了。可是,顾凌觉得就算是自己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出自己到底错在哪。她本就没有错,又如何去找老头所说的错。 有事没事就说自己有错的,除非是脑子进水了,不然就是神经病。 所以,她此时不仅觉得那老头是神经病,她更是神经病界的鼻祖。 故作沉思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到底错在哪了,怨愤地低声咕哝道:“我又没有错,可是你偏偏说我错了,我哪知我错哪了,有本事你自己给我说出来啊。” 看似在独自咕哝抱怨,却又恰到好处地让所有人都听到她说了什么。 两人晦涩不明地看了顾凌一眼,默默不语。 只有老头煞有其事地气呼呼道:“你最大的错便是不该跟我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争辩。” 顾凌抬头,仿佛听到什么了天大的笑话,指着自己哑口道:“我……” “我什么我?我有说错吗?”太上皇心想,哼,别以为就你会反驳,看我怎么说得你哑口无言。 “我知道错了。”识时务者为俊杰,顾凌在心中暗自道,我忍。 “这次知道错了?刚才不是辩得挺起劲吗?” “怎么不辩了?知错了吗?” 顾凌低头小声道:“这不是你不让我辩的?我辩有错,不辩也有错。干脆你当顾凌好了,让你自己玩个够。” “怎么,还敢顶嘴?”老头瞪着顾凌,那模样仿佛顾凌要是真的敢点头,她今天就不用离开这里了。 顾凌不负他所想,“卑微”地低着头,在心中默念静心咒,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风范。 看着顾凌“认错”态度如此之好,老头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颇为欣慰地傲气道:“这才对。” 顾凌心中却是在不屑地想,“对个毛线,要不是打不过你们,要不是你们仗着人多,谁会如此卑微地认错?她如今算是体会了一把何为屈打成招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顾凌,忍了,没想到她还有成为忍者神龟的潜力,谄媚道:“老头……呃,不,老爷爷,看在我认错态度如此端正的份上,我可否离开了?” 还未等老头有所明示,说完便用眼神示意堵住门口的两位“瘟神”。 那么明显的目的,不言而喻。得饶人处且饶人,狂喜地看着有所动作的两人。 正欲迈开步子时,才发现,这两人并没有让路的打算,只是十分默契地换了一个姿势,以免站得太累罢了。 顾凌错愕地看着这爷三的“骚操作”,十分不解地转头看着老头。 第三十四章 无聊,荒唐惩罚 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把魂给吓没了。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老头竟不知从哪儿无声无息地端来了一杯茶,正悠闲地品味着。 错愕之余,顾凌强按捺住自己的暴脾气,冷静地道:“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头眼中带笑,慢慢地抿了一口茶,状似无意地大方道:“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句说说自己错哪了,说对了,让我满意了,那你就可以离开了;要是说错了,或者说得让我不满意,那就……” 老头看着顾凌那焦急的模样,顺带瞥了司卿墨一眼,眼中的精光若隐若无。 即将说出口的话骤然中断,就这么吊着人的胃口,引得人心痒难耐。 二人挑眉无语地看着老头,心道:“你好歹也是当朝太上皇,这么捉弄一个小姑娘,真的好吗?” 这么没谱、无聊的事情太上皇以前没少干,说一句留半句引人好奇的伎俩也没少用,以至于这二人现在都麻木了。徒留顾凌紧张着胡乱猜疑老头那突然停下、没说完的后果到底是什么。 顾凌觉得自己的手上现在要是有枪或者刀,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朝老头开一枪或者捅他一刀,一了百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就这么喜欢吊人胃口?我不仅要承认自己错了,还得让你满意?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为了为难我故意说不满意?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压抑住内心的暴躁,疑惑地说道:“若说错了,那该如何?让你不满意,又该如何?” 说完之后,笔直地站着,静静地等待着老头的下文。 然而老头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眉头紧紧深锁着,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似乎是真的在思考对顾凌说错话的“惩罚”。 老头为何不答,他们三个人心知肚明,无非是在消磨顾凌仅剩的最后一点耐心。 猎物往往是在没有耐心的时候将自己的缺点暴露,将自己的藏身之所暴露于猎人的视线中。 对这三人而言,顾凌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顾凌在他们的眼中就是即将唾手可得的猎物。 看着顾凌敢怒不敢言、恨不得活剥了他的模样,老头不仅不生气,还觉得十分有趣,不由地计上心来,心里得意洋洋地怀念着过往:“这么有趣的小姑娘,可是好久不曾见到了。上一次见到,还是另一个世界……” 时光之轴在永远不停地转动着,老头迟迟不开口,让顾凌无端地觉得这里的环境十分压抑,难受得她头晕眼花,一点都不似方才进来时那样令人感到舒心放松。 顾凌发现自己的耐心快要用完了,气呼呼地想道:“行,金口难开是吧,有本事就永远都别开,本小姐不陪你玩了。” 终于,就在顾凌打算强闯走人时,老头不辜众望,终于开口了。 摸着自己胡子,似终于想好了,眼中含笑地道:“我看你样貌不错,这样好了,要是你说出来的答案不能令我满意,那你嫁给我孙子,再给我生个重孙就可以了,如此,我便让你离开这里。如何?” “啥?嫁给你孙子?”顾凌惊讶得口中可以塞下一个鸡蛋,脸上的神色在不断地变换着,比调色盘还精彩。 而凌水和司卿墨在听到这个所谓的惩罚的时候,也是愣住了,似乎也没有想着太上皇的要求竟会是这样。 顾凌不动声色地看了凌水一眼,想问这老头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恰巧,凌水的视线也正在朝她撇来,两人的视线一时在空中交汇,无从开口,只能尴尬地快速躲闪开。 骤时,顾凌和凌水都突然觉得好冷,周围的温度刹那间下降了好几度,凉飕飕的,特别是那无形的如冰锋的视线令人发寒。 看着老头那势在必得的模样,顾凌气得不行。 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暴躁,或者说是再也无法继续将自己装成大家闺秀、明事理的模样,叉腰直接炮轰,大声咆哮着:“老头,你丫的,耍着我好玩是吧。你是太闲了,还是老年痴呆了,这么喜欢给人做媒?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卖我买,你不卖,我也不强求你卖;你若卖,我也可以买。可现在的问题是,你不肯卖。这他……你丫的,问题全在你那。错的明明是你,我说我错了,还真是我错了不成?我那是承认我错了吗?我那是看你年纪大了,尊老爱幼,不想跟你计较,让着你,不想跟你争辩而已?你倒好,还蹬鼻子上眼了,倚老卖老,得寸进尺。丫的,我给你脸了,本小姐不陪你们玩了,再也不见。” 说完便被气炸般转身离去,真是气死她了。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无理的人,岁数大,了不起啊。 “让开。”气鼓鼓地站在两位门神面前,愤怒地瞪着挡路的两人。 无缘无故委屈自己这么久,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地做一顿好吃的安慰自己,不然,她今晚非得怄气死。 即使顾凌此时的眼神凶狠地仿佛下一刻便要杀人,凌水和司卿墨依然站立得笔直。将顾凌那想要杀人的眼神忽视得非常彻底,岿然不动。 看着这像木头一样的两人,顾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如若不是这两人突然半路杀出来,将她拦住,她又何必在这里虚情假意地陪这臭老头周旋这么久。 越想越生气,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气不能白受。 可是,实力不行是原罪,打不过是硬伤啊。 虽然明知放倒这两人的可能性为零,但如此束手就擒,不试一试,绝不是她顾凌的处事风格,正打算出其不意地对心不在焉的司卿墨出手时。 注意力仿佛一直不在这里的司卿墨,慵懒地换了一个姿势,抬了抬眼皮,神情冷漠地看了了她一眼,继而看着远方道:“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为好,别自不量力。” 闻言,顾凌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滚出来,白净的小脸顿时爆红一片。心道:“莫非此人还会读心术这么邪门的技艺不成。” 她总以为将自己的小心思隐藏得很好,不曾想到自己这一决定还未付诸实践,便被扼杀在摇篮里,还被人这样直截了当地戳穿,实在是太丢脸了。 只能尴尬地苦笑两声。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些人应当也不是什么恶霸,不然还真是白瞎了这幅好皮囊。 知道自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顾凌的心不由地放松了一点。 本以为柿子专挑软的捏,会得到不错的结果,不料,竟选了一个王炸中王炸。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厉害,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所以,要想安然无恙地离开,突破口应当还在老头那里。故而,再次转身,无奈地哀嚎继续与这讨人厌的老头周旋。 第三十五章 扮弱,自我贬低 硬的不行,来软的,她就不信他们这三个大男人真的好意思欺负她一个被家人扫地出门的弱女子。 可怜兮兮地看着老头,眸中含泪弱弱地道:“老爷爷,你看,天色都这么晚了,我一个小女子,手无寸铁的,要是遇到什么歹人,哪里跑得过,你大人有大量,让我先回家行吗?我明天再来找你,有事咱们明天再说,行吗?” 千算万算,人心难算。顾凌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见老头扯了扯嘴角,非常善解人意地关心道:“那没事,晚了,我让我孙子送你回去就行,你住哪?” 要不是还尚有那么一丝丝的理智,顾凌差点就要破口大骂:“没事个鬼啊没事,死老头,谁要你孙子送,谁稀罕你孙子送?大晚上的孤男寡女,我是嫌自己的名声太好,还是嫌自己的命太长去跟你们这帮不讲理的人扯上关系?” 顾凌觉得自己从未这么无力过,对牛弹琴都没这么难,泄了气般无精打采道:“我住哪与你何干?你怎样才能放我走?” “为什么不肯嫁给我孙子?这皇城不知有多少姑娘排着队求娶。”老头再次答非所问。 顾凌觉得自己两世的修养今晚估计要交代在这了,简直要被气死,这人怎么就这么喜欢乱点鸳鸯谱。 那么多姑娘等着求娶,那么多姑娘前仆后继,那叫你孙子去娶啊,我又没拦着。说得好像你孙子优秀,我就必须嫁似的。那是你孙子,又不是我孙子,关我什么事。 内心早已对这死老头无话可说,这人简直是无理取闹。 然,说服不了老头,她今晚估计也别想回去了,只能继续打起精神好脾气地拍马屁道:“那个啥,看你这般足智多谋,老谋深算,腹有诗书,品味如此之高。光看你便可推测出您老的孙子定当是人中之龙,精英中的佼佼者。可是,这姻缘二字讲究的无非是缘分二字,若无缘无分又怎能强求呢?强扭的瓜不甜。是吧。” 顿了顿,时刻观察着老头的变化,她就不信她一个高材生搞不定一个老顽童。 继续道:“况且,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么无德的事,我想您老这么德高望重的人应当不屑去做。再说了,我之前连你孙子的面都未曾见过,总不能为了一个素未谋面之人,便抛弃了我喜欢多年的人吧。要是这样的话,我又如何配得上你那优秀无比的孙子呢?今天我能放弃自己喜欢多年的人,明天我就会远离你的孙子,这样做不是在白白地给你的孙子添麻烦吗?这样多不好。娶我这样一个不省心的人进门,那不是玷污了您老的门楣吗? 为了脱身,顾凌就差没说自己是个水性杨花、眼高手低、不甘寂寞的人了,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点蜡:“造孽啊,我这是触碰了哪个大神的霉头,竟然要如此自我贬低、自我损毁。” 老头拧眉深思,关注点总是那么得新奇,道:“你所说的那个心仪之人,可是罗巍仁的长子罗御?” 顾凌惊诧住,故而挑眉,心想您老知道的还挺多。 看来只有我自己被蒙在鼓中,就是这店铺出租之事恐怕也是这老头有意为之,其目的便是引她前来。 可是,这老头为何要这样做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老头,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为何,便干脆不再想。 反正,这人要是想让她知道原因,即使她不问,他也会同她说;他若是不想让她知道,以她的道行,她再修炼个五年,也未必知道这人在想什么。 要说对那罗御有什么感觉,顾凌只能说,毫无感觉。 她连人都没见多,要是有感觉那就有鬼了,但这丝毫不妨碍她拿他当一次挡箭牌。 所以,昧着良心煞有其事地娇羞着说:“是。” 这恶心的模样,连自己都嫌弃,她就不信这是死老头会固执地让他儿子娶一个“心在曹营身在汉”的人回来。 听闻,老头气呼呼地说道:“那人不是你的良配,趁早分了好。” 顾凌听着就乐了,且不说她并非对罗御有感觉,就单说他们之间的关系,这老头是以什么身份来管她? 如果她没记错,他们之前从未见过,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吧。只见过一次面,就想插手她的事,未免过于多管闲事了,果真是老了闲得没事干。 自她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她就没想过在这里结婚生子。 她隐隐约约地觉得迟早有一天她还是会回到属于她的那个世界,尽管她不知道回去的契机在哪里,但这丝毫不妨碍她去寻找,她相信世上无难事,只要她锲而不舍,总有一天,她一定可以再次见到自己的亲人,回到那个满是温暖气息的家。 假若她真的在这里结婚生子了,当那个可以回到现代的时机出现,她是选择回去,与父母团圆,抛夫弃子;还是选择留下,享受天伦之乐,放弃父母?两难的抉择,无论她选择哪一个,内心都是撕心裂肺的痛,都是对另一方的亏欠。 故而,她从未有过在这里结婚生子的念头,在她心里,她始终不愿意任何人因她而受伤。 然而,世事就是如此愚弄人,顾凌不曾想她竟一语成谶,有一天令她痛彻心扉、痛苦得难以呼吸的局面竟会活生生地摆在她面前。 而那时,她如何抉择,这些都是后话。 只是,此时的顾凌,依然自大地认为,她绝不会在这里爱上一个人。 只是人一生下来便有七情六欲,当感觉来了,即使有心阻止,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冲动。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如何说服老头放她走才是此刻最该思考的问题。 故而将扯远的话题再次提及,“老头,谁不是我的良配,谁又是我的意中人,我没瞎,自己有眼睛看。” 意思就是您老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情,不要多管晚辈的闲事,特别是这个晚辈还跟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管。您老该干嘛干嘛去。 老头一甩衣袖,愠怒道:“哼,不识好人心。” “是,我是不识好人心。所以,您老到底如何才能放我走?” “我方才已经说过,除非你嫁给我孙子。” “我方才也说过了,绝无可能。大不了,鱼死网破,谁怕谁。”说完立马做出格斗的姿态,大有大干一架的姿态。 正好让她检验一下,这些年跟特种兵大队长学的招式到底如何。 两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局面就这么僵硬着。 “战火”一触即发。 第三十六章 吃瓜,无辜躺枪 彼时,只见司卿墨兴趣乏乏地转动着不知从哪里拿出的匕首,眼睛都不带抬的,懒洋洋地道:“你就这么笃定你孙子娶不到媳妇?非得在这里强迫人家姑娘?你什么时候还有当强盗的潜能了?” 听闻此言,顾凌感动得都快要哭了,点头如捣蒜,十分感激地盯着司卿墨,这一看竟觉得这个冷冰冰的男人和那晚戴面具的男人十分相似。 越看越觉得相像,特别是侧脸,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不待顾凌瞧出一点端倪时,老头再次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只不过这次对准的对象不是她。 只要事情波及不到她,她自然乐得在旁边当一个合格的吃瓜群众。 “哼,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老大不小了,媳妇都没一个,打算孤独终老?这还没娶过门呢,就这么护着;要是娶过门了,那还得了。算了,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还不忘对顾凌冷冷地哼了一声。 顾凌莫名其妙地看着老头,心道:“你孙子没媳妇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拦着他不让他娶,简直是无理取闹;再者,我什么时候又答应嫁给他了?别这么自作多情好么?真是个古怪的老头。” 躺着都中枪,顾凌在心中暗暗决定,今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 老头仿佛真的被气到了,越走越远,那沧桑的背影,让顾凌觉得心酸。一把年纪了,竟还要为儿孙操劳。 在心中默默地为老头的苍凉感到那么一丝的心疼,丝毫不记得刚刚深陷漩涡中心的人是谁。 真不该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是圣母婊当习惯了,爱心爆棚。 明明自己的生活都过得一地鸡毛,却总是看不惯这人间的疾苦;明明方才才被为难得想发火,这会却又觉得人家可怜。 看着老头那愈渐远去的背影,顾凌只觉心头一紧,走进司卿墨,看着老头走远的方向,担忧地小声道:“喂,他好像很伤心哎,你……不去……安慰一下?” 司卿墨像看个怪物一样,盯着顾凌。 顾凌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的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用手摸了摸,茫然道:“怎么了……” 司卿墨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靠近顾凌,戏谑道:“难道,你想嫁给我?” 顾凌一时没反应过来,司卿墨所谓何意。 而被彻底忽略的凌水,听到这话时,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紧张地看着顾凌,屏息等待着她的回答。 一头雾水地思考着司卿墨的话,突然,恍然大悟,十分怪异地指了指老头,道:“老头……呃,那个,他刚才说的孙子,是你?” 司卿墨饶有趣味地道:“是,还是不嫁?” 待反应过来两人的距离靠得如此近时,慌忙地往后躲,头虽摇得如拨浪鼓,却依然掷地有声:“不,不嫁。” 司卿墨见顾凌拒绝得如此干脆,心中的异样再次一闪而过。 “为什么?”司卿墨冷声道。 顾凌不敢抬头看他,只能低着头,不是胆怯,而是心怯,她怕再跟他对视一眼,她会直接晕过去。这人的眼神太可怕了,简直能够直击人的心灵深处,好似所有的一切阴谋诡计在他的面前都能毫无征兆地现出原形。 敷衍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看你这么英俊帅气,我这么邋里邋遢的,肯定配不上你。” 听到顾凌如此敷衍的回答,司卿墨沉默不语,无人能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无意中看了凌水一眼,凌水那突然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正好被他瞧了个正着。不由地瞪了顾凌一眼,冷哼一声,真是一刻也不得休闲,果真是个尽会到处惹祸的麻烦精。 有惊无险,顾凌心中的欢悦之情跃然于脸上,浅笑兮兮地在心中盘算着今晚的饮食。 所以,自然就注意不到司卿墨的不满,纵然是注意到了,她也不会多管闲事。 因为,在她心里,已经认定这人要是惹上,必定比那老头还难缠,所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经过今晚一事,她决定少插手别人的事。 她可没有心容天下的高尚品质,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种事绝无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可能性。自己的一日三餐尚且没有着落,又如何有心情去管旁人的事情。 有多大的能力,做多大的事,她能够管好自己就算不错了。 突然觉得真的好饿啊,周旋了半天,不仅什么都没有得到,还差点丢了小命。 人生啊,果真是晦不可测,令人捉不着头脑。短短一生,我们从何而来,又到哪里去?这一生的颠沛流离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是时常萦绕于顾凌脑海中的问题。 闲暇时,拿出来想想,竟会觉得人生就是无数次的轮回,死去,重生,再次死去,不断地循环反复,每每思及此,都会在刹那间觉得人生真是无趣。 混沌初开,天地万物源于何处,我们所说的落叶归根,那个根又在哪里?无人知道。智者死于求知欲,无数个为什么终究耗尽人的精气神,所以,有时候活得糊涂一点,又有何妨。 意识到自己再次走神了,顾凌精神突然一抖,不由地懊恼自己的大意。这可是人不生地不熟的时代,她是不是太过于乐观了点,不想着怎么脱身,竟还有心情去想那些哲学上的问题,可真是心大。 老头虽走了,但这里还有两尊大佛在挡着门口啊。 顾凌强装镇定,讪笑道:“两位大哥,可否将贵脚一移,你们……把门给挡着了。” 闻言,凌水尴尬地挠了挠鬓角,便将右腿往旁边一迈。 顾凌低头看着已经动了的凌水,心中雀跃无比,脸上的笑如沐春风,然而,不一会儿,脸上的笑便再次僵硬。 只见本来已有所动作的凌水,在被司卿墨那面无表情的冰山脸一撇,又堪堪地将已迈出的腿迅速收回,无比端正地站着,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天。 顾凌耐着性子,笑不达底地道:“两位,这是……何意?” 心中却是想着,要不是打不过你们,我非得把你们揍成猪头。 “你,对我们有意见?”司卿墨冷冷地道。 顾凌没反应过来,指着自己呆呆地道:“呃,你在问我?” “不是问你,难道是问我自己?”司卿墨用看脑残的眼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顾凌。 这如出一辙的眼神,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顾凌一看这眼神,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人必定是在鄙视自己,嘲笑自己的智商。 心中对此纳闷不已,素未谋面,至于对我意见这么大? 果然跟老头沾边的人精神都不正常,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沟通。 第三十七章 劝说,记忆断层 见顾凌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中,久久没有答话,司卿墨十分不客气地威胁出口道:“嗯?” 顾凌顿时一激灵,站直身体惊慌道:“没,没有。天地良心,绝对没有。” 说完还不忘埋汰自己一下,无缘无故的,她为什么要怕他?奇了怪了,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怎么感觉只要这人一站在她面前,她说话就总是没有底气呢?简直是见了鬼了。 “哼,没有?我看你有的很。” 顾凌一听这话,心里那是十分的不乐意。 她招谁惹谁了。她一不放火,二不杀人,她只不过是想租个店,她只不过是想做点小买卖。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的喜欢给她甩脸色,他们很熟吗?还是她看起来软弱可欺? 羞怒地道:“这位大哥,这位爷?我们很熟?我惹你了还是怎么地?阴阳怪气给谁看呢?我们熟到你可以这般熟稔地给我甩脸色?让开,好狗不挡道。” 顾凌这次是真的怒了,毫不客气地用力撞开两人,可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蛮横冲撞都是徒劳。 这一撞,不但没把人给撞开,还差点把自己给撞出内伤。 怒目圆瞪地瞪着司卿墨,丝毫忘了旁边还有一个罪魁祸首。 眼神要是可以杀人,司卿墨此时的惨状绝对比被五马分尸还惨不忍赌。 然而,无论顾凌怎么瞪,怎么表示自己很愤怒,对面就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视她如空气。 遇到这么蛮不讲理的人,顾凌觉得自己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就是上辈子挖了这人的祖坟。老天啊,能不能来个人将这两尊瘟神带走,或者来一道雷劈死这两面瘫也行。 深呼吸着,不断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她怕她要是再这么跟这两人硬着来,她非得英年早逝不可。 打?打不过。谈?这一大家子的人都是胡搅蛮缠的主。 不断地思索着脱身的技法,然而,司卿墨并没有给顾凌这个机会。 司卿墨状似不经意地出口道:“狗骂谁呢?” “狗骂你呢。”顾凌应答如流。 “呵呵,叫两声来听听。”司卿墨心情似乎十分愉悦地揶揄道。 “你……” 嘴永远比脑子快,待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想将口中的话别回去,却再无可能。顾凌此时只想抽自己两巴掌。 向来将别人说得哑口无言的她,何时吃过这种闷亏,这亏还是自己埋下的。这简直比吃了苍蝇、吃了黄连还膈应。 “无聊。”顾凌翻了翻白眼,一副我懒得跟你计较的表情。 再也没有力气地妥协道:“我说,你们到底要干嘛?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即便是有,那也是我爹惹出来的,你们要是想找人算账,直接去找他就行,何必要来欺负我这个弱女子。” 本来想还娇柔造作一般,装出一副弱女子不经吓的样子,但那别扭死人的动作,她只是稍微一动,就做不下去。那套娇羞讨好人的模样,原谅她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被特种兵大队长训过的人实在是做不出来。 司卿墨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目光里却是密不透风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你要盘下这间店?” 顾凌一听,嘴角一扬,笑了:“你们爷几个可真是好笑,方才我苦口婆心地求爷爷告奶奶的说了那么久,你爷爷都不肯卖,还提出了那么奇葩、不可理喻的要求;现在,你又不厌其烦地问这个问题。我问一下啊,我脸上是写着‘我是蠢货’这四个字还是怎么地?竟让你们觉得我会再次被你们牵着鼻子耍得团团转?还是说,你们实在是闲得没事干,专门以为难人为乐子?” 司卿墨无声地把目光逼过来,却又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没人想耍着你玩,是你自己蠢。” “你……”顾凌气急,却又无可奈何。 被人当面说蠢,二十一世纪的高材生竟然被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给赤裸裸地鄙视了,向来以伶牙利嘴著称的她,竟然接二连三地在这里被人呛得无法反驳,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些人最好祈祷永远别犯在她的手上,不然,她一定非常尽心尽力地让他们这些人明白惹怒一个医生的后果,特别是,这个医生还是个女医生。 放下上扬的嘴角,装作十分识趣地道:“是,我是蠢,说不定蠢还能传染,所以,为了避免把我的蠢商传染给你们,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别挡道行吗?” 司卿墨置若罔闻,再次面无表情地道:“是,还是不是?这间店……” 顾凌一听又是说这间店的事情,心里变得极其不耐烦,便不等他说完,忙想用其他话题岔开。 站在一旁不曾出声的凌水,突然靠近顾凌,微笑着小声道:“顾小姐,这间店的真正拥有者是你面前的这个人,所以,你要是真的很想盘下这间店,不如跟他好好谈谈,只要价格合适,他不会为难人的。” 顾凌听到凌水叫自己顾小姐时,微眯着眼睛暗中打量了他一眼,心中百转千回。 在脑海中不断地思索着这号人物又是谁,此人从哪得知她姓顾,可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人到底是谁。 如此扑所迷离的人际关系网令她感到一头雾水,此刻,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怀疑原主真的只是一个深居闺阁、忍气吞声的嫡小姐吗?还是说这原主实则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该死的,这原主到底还认识多少人。为什么她的脑海中没有一丝一毫与旁人有关的记忆,所有记忆几乎都是与顾宅相关的,这原主到底是有多爱亦或是多恨那个带给她满身伤痕的家。 要是哪天又从哪个山卡拉里蹦出来几个认识原主的人,那她就真的只能在遍布下去的谎言中穿帮了。 她都要绞尽脑汁才能应付得了这几个,再来几个,老天可真会跟她开玩笑,真看得起她的智商。 她真的不喜欢说谎啊,一个谎言需要耗费无数个脑细胞去想无数个谎言来圆。 她只想过简简单单、没有猜忌、不需要耍心机的生活,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第三十八章 熟悉,继续追问 见顾凌呆愣地站在那里,没有反应。 凌水不得已用手肘轻轻地撞了顾凌一下。 顾凌抬头,不解地皱眉道:“干嘛?” 看着顾凌这呆滞到可爱的模样,凌水无奈地摇头一笑,:“我方才说的,你记住了没有?” 凌水这一笑,竟让顾凌觉得无比熟悉、亲切,脑海中的某个一闪而过的影子似要和眼前的身影重叠。顾凌用力地想抓住,可是,那影子快如闪电,还未待她有所反应,便猝然消失,不见踪影。 半是疑惑半是肯定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姓顾?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凌水不由地惊奇,睁大了眼睛,眼神复杂地看着顾凌,想从顾凌那双黝亮灵动的双眸中看到更多关于自己的曾经、两人的曾经。 但,凌水注定要失望了,因为此顾凌早已非彼顾凌。 只见顾凌在他饱含希翼的眼光中,低头呢喃道:“我们怎么可能会认识呢,肯定是这几天精神太紧绷了没睡好,才出现了幻觉。嗯,一定是这样的。唉,我这脑子。” 霎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凌水。 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真的太奇怪了,她总感觉他们两人之前应该是见过的。那种熟悉感一点都不像两个不曾见过面的陌生人之间该有的,然而她的记忆中又没有关于这个人画面的丝毫,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百思不得其解。 但她不知道,眼前这人总该知道吧。双眼迷茫再次执拗地不死心出口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顾凌绝对不知道她此时的表情有多么诱人,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偶尔凝眉的样子简直像极了小松鼠,让人忍不住心生逗弄。 凌水一时竟不由地看迷了眼。 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对方,都想从对方的表情中窥探出一丝异样。 气场全然不同的两人,一柔一刚,就这么对视着,任时间悄悄流逝,恍惚间让人觉得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 直到…… “咳咳”。 一声惊醒境中人。 司卿墨不合时宜的咳嗽声,不仅打破了这难得的安静,也惊醒了心思各异的两人。 彻底清醒过来的凌水,本想往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见顾凌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依旧盯着他看,似乎今天不给她一个答案,她便不会罢休般。 他何曾不知她的固执,从他认识她起就是这样,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总要亲自经历一番,总要得到一个答案才肯罢休。 他何曾不想告诉她,他是谁,但是,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然而,让他骗她,她又做不到,毕竟他答应过她,今生绝不再骗她。 凌水发现,她总有能力将他置于两难的境地,而他却总是甘之如饴。 没有人知道,当他再次见到她时,他的内心是多么得雀跃,那颗沉浸得仿佛不会跳动的心,因她的出现再次变得狂热,再次开始剧烈地跳动着。 沉醉在自己世界里的两人,丝毫感觉不到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丝毫没感觉到司卿墨那刀尖般锋利的眼神在源源不断地向他们袭来。 顾凌见凌水久久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以为凌水又在走神了,心里直嘀咕这人怎么老爱走神。 其实顾凌不知道,作为杀手的凌水在平时是绝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的,冷漠如他,除了今日在她面前泄露了自己的表情,二十几年的人生中,外人绝不会见到他第二种表情。 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直到凌水的眼神再次聚焦,才将手放下,再次轻声道:“我们,真的不认识?” 顾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近距离见到这个男人之后,她对他,好像发不起脾气来,尽管他是那个“讨人厌”老头的孙子。 静静地等待着那个答案,没有一丝催促。但,只见凌水难以抉择地拧紧了双眉,似乎有什么有什么难言之隐。 见状,顾凌赶紧摆摆手,连忙道:“那个,你要是觉得为难的话,不用回答我。我、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不用放在心上。” 凌水忍不住地低笑出声,习惯性地揉了揉顾凌的头,宠溺地道:“不为难,以后有时间跟你说,方才我说的可是记住了?” 美色当前,一切都是浮云。 嘴角傻傻地痴笑着,方才的问题早起被抛之脑后。 离奇人生二十几载,无论是在原来的那个世界,还是现在的世界,她从未见过笑起来如此好看、能治愈人心的男人。 温润如玉,如沐春风,看着这人的笑,心情竟会不自觉地变得愉快起来。 越看越觉得这男人好看得过分,虽说她的容貌也不赖,但人都是有攀比之心的,遇到比自己好看的人难免会比较一番,尽管这个人是个男的。越是看越是十分欣赏这个男人,那种欣赏无关男女之情,她也说不出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看着他,她便觉得心中有股暖流从心间缓缓地流淌而过。 呆愣地点了点头,茫然道:“哦,记住了。” 顾凌本还想跟凌水说些什么,司卿墨却丝毫不给她这个机会,先她一步叫了凌水,双眼微眯,有节奏地摩挲着手中的利器道:“凌水,你今天,话似乎有点多?” 凌水往后倒退几步,与顾凌保持着安全距离,挺直了背沉默地站着,低头缓缓道:“我回去自动领罚。” 司卿墨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便继续沉默着。 空气突然就这么安静了下来,不似方才那般安静给令人觉得美好,此时,顾凌只觉得这空气中有非常多的躁动因子,在肆无忌惮地飞扬,令人感觉非常得压抑。 毫无疑问,这令人觉得难受的始作俑者肯定是司卿墨。 然而,当事人一点自觉都没有,十分傲气地站在那里,张狂地对外释放全身的冷气。 亏得两人还以兄弟相称,不看佛面看情面,亲人之间至于要用这种冷得能冻死人的口气说话? 可是,她又是以什么身份来管这两人之间的事情的?而这两人的关系又真的仅限于兄弟吗? 顾凌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无意中开始掺和这两人的事情了。 微妙的变化正在无形中慢慢地侵蚀她的原意。 第三十九章 提议,合作共赢 突然凝固的空气着实令人心悸,为了打破这令人十分窒息的氛围,早点回家,顾凌只能将心中的不满藏起,用恰到好处的口吻商量道:“那个,你们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意识到自己的措辞貌似不太对后,迅速纠正道:“哦,不,应该是不要浪费了你们的宝贵时间才对。你们看,我也是带着诚意来的,诚意十足地想要盘下这店。而这店从挂出告示到现在,怎么着也有小半个月的时间了,半个月都没人来买,当然不是这店有问题,存在瑕疵,而是那些人不懂得投资、欣赏,没眼光。” 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这店确实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们这些能冻死人的主人,这么优质的店怎么就摊上了你们这样的店家。要是提前知道你们如此反复无常,我绝对退避三舍,怎么会傻傻地往上撞。” 顾凌觉得自己没白来这个时代一趟,短短半个月,便将“心口不一”之术运用得炉火纯青,“所以,你看,你给个价钱,要是合适,我也不用劳心费力地另找地方,你们也不用每天都来盯梢。合作共赢嘛,你说是吧。” 司卿墨单手支撑着下巴,邪魅地一笑,缓缓道:“呵,合作共赢?” 精致的五官、狭长的凤眸,勾人心魄的凤眼,灵动的一转,似浅光倩影略过,浮翠流丹,若隐若灭。 顾凌心里直呼:“我去,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绝,帅得犯罪啊。这多一分似痞笑,少一分似媚笑,这人竟拿捏得恰到好处。这能将人迷得神魂颠倒的笑,本以为唯存于书中,不曾想竟真存于人间,还让她亲眼目睹了。” 天地一方,人各有异,命运各不相同,不由得感慨道:“老天有时候真的挺不公平的,总有一些人一出生便被金钱名利傍身,再加上人神共愤的容颜,一路畅通无阻,人生简直就是开了挂;而有些人一辈子都只能在底层摸爬滚打,命蹇时乖,一生拼死拼活都达不到别人的起点。人比人,脑袋要是转不过弯,钻牛角尖,确实能气死人。帅气的男人,她没见上百,也见过几十,但在这两人面前,也不免得要黯然失色。”一时不察竟再次被美色所迷。 司卿墨见顾凌这呆萌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愈深。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顾凌此时真的是恨不得找个墙缝钻下去,今天的脸真的都丢尽了。 这仿佛几百年没见过男人般的花痴样,绝对不是她。嗯,绝对不是,这肯定是原主的思想在作祟。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有见色起意这么龌龊的想法。虽说他们确实长得还不赖,确切地说长相惊为天人,但也绝对没有令她能够如此不矜持的地步,所以,方才那人一定不是她,绝对不是,肯定不是。 就这样为自己的尴尬行为不断地找借口,不断地用似是而非的事实给自己洗脑,仿佛这样就能够否定方才发生的一切。 不过不得不承认,自我心里暗示还是挺管用的,经过这么一番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后,顾凌的内心确实淡定了不少,方才的慌乱已渐渐悄退,取而代之的淡定、坦然。 “嗯,合作共赢!”顾凌从善如流,坦坦荡荡,认真劲十足。竟意外地让人瞧不出一丝丝的不对劲,身上的那份傲然也随着这份淡定不自觉得流露了出来。 看着顾凌这坚定、非常有把握、张扬自信的模样,司卿墨掩去眼角的笑意。 微微皱眉,再次认真地重新审视了顾凌一遍,看向顾凌的眼神非常不一般,眼中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赞赏。 急中生智,转劣为优,稍有机会便将局面的掌控权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就凭这点,她也不会是个坐井观天、毫无远见、只会躲在深闺中的女人。要不是他反应够快,此时还不得被她牵着鼻子走。这份睿智,当真是一个闺阁女子能够具有的?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一个人能够在一夜之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化,甚至用脱胎换骨来说也不为过。 “嗯,这听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我这人对银两不感兴趣,所以,我这里有一个可以让顾姑娘赢面更大的主意,顾姑娘不妨听听在下的建议?”司卿墨慢条斯理地冷声道,这话说得仿佛顾凌听不听都无所谓,但那语气却是令顾凌非听不可。 “主意?什么主意?”听就听,好像谁怕你似的。 双手怀抱,顺势倚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嘴角扬起一抹妖娆、邪气十足的笑,眼神中是藏不住的睿智。 不得不说,这动作就是一个男人做出来,都显得有点荒唐,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子。但顾凌却将这动作的要领拿捏得死死的,傲气中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痞气,简直是该死地迷人。 凌水感觉自己的心,突然就漏掉了一拍。 虽说他从始至终都觉得顾凌跟一般的女子不一样,但他也没想到她竟能够不一样到这种地步,与常见女子所表现出来的行为举止截然不同。纵观皇城,哪门哪户人家的女子在外不是规规矩矩的,走到哪里都要端着架子,美名其曰家教好、洁身自好。 但是他却十分乐于见到顾凌这样的姿态,因为,他从内心觉得女子就该这样肆意张扬、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地活着,而不是因纲教礼常的束缚活成他人意识的寄存所,了无生机。 司卿墨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缓缓开口道:“利润三七分,我出物,你出力。” 闻言,顾凌的嘴角不由地一抽,心想,方才还说对银两不感兴趣,这么快就打脸,三七分,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嘴角一撇,兴味乏乏地道:“公子,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合作共赢,更适合各走各路。大路通天各走一边,我们就此别过,告辞。” 便说便在心里暗自算计着,瞅准时机,“咻”的一声便跑。 但,无情的事实再次血淋淋地摆在她的面前,无声地告诉她,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心存侥幸都是自欺欺人。 第四十章 成交,虽有所悖 还未跑出几步,便被人从后面拎住衣领往上提,双手不断地向后扑腾,拍打那双遒劲有力的手,差点喘不过气地求饶道:“放,放,放我下来,有事好商量。” 司卿墨咬牙切齿忍着怒意道:“放你下来?还跑?” “不,不,不跑。你放我下来,我难受。” 顾凌满脸通红,双脚离地,差点被憋死。 待司卿墨放开她后,不断地弯腰咳嗽着,狠狠地吸着氧气,稍晃过神来,不由地在心中再次问候了司卿墨的祖宗十八代。 “你以为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司卿墨的声音冷得如同刺骨的寒冰。 顾凌站在原地,头也不抬,就那样站着,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气差点复苏,在心里忍不住地诽腹道:“你大爷的,要不是外面贴着出租的告示,你以为我会进来?不讲理。活该这么久都没人来看,活该娶不到媳妇。” 看着顾凌没反应,继续冷冷地威胁道:“没有我的允许,你觉得你今天走得出这扇门?” 顾凌真的生气了,有实力了不起啊,武功高强就可以随便欺负人? 还未待她有所反应,司卿墨软了软语气,若有其事地问道:“为什么不同意?” 黑影突然而至,将顾凌笼罩,抬头看是方才的罪魁祸首,怒气冲冲地口无遮拦地骂道:“你丫的,你……” 本想怒骂宣泄心中的怒意,但在看到那双冷若寒冰的双眸、比碳还黑的脸色时顿时气焰全无,吓得噤若寒蝉,口中的粗暴戛然而止,心里不可抑制地咯噔一下。 她怎么就忘了呢,这里是古代,是皇权遮天,强者横着走的时代。她一个外来着,一个对这里还处于发懵状态的陌生人如何与这里的人对抗?孤立无援,怎么当的孤魂野鬼都不知道。 不断地在心里努力地安慰着自己,几番心理斗争之后,起伏不定的心绪渐渐平复。 “说,怎么不说了。” 这么欠抽的语气,顾凌的内心深处在不断地叫嚣着,不要怂。要不是实力太过于悬殊打不过,干就完了。 紧咬着下唇深呼吸几次才再次忍住喷薄欲出的怒气,淡淡地说道:“嘿嘿,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突然不想做了,我这人吧,做事永远是三分钟的热度,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点判断力的,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非常地有自知之明。你看你这店无论布局还是装饰皆为上乘,要是真的让我经营,估计会被我弄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所以,为了让这世间永远保留这么一点美,让这皇城永远有这么一座富丽堂皇的客栈,我还是别来霍霍这么高级的建筑为好。” 骄傲如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要想方设法地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憋屈,实在是太憋屈了。弱者当真只能永远屈尊于强权之下吗?她的内心在不断地咆哮、哀嚎。 本以为这样就能够糊弄过关,无奈…… “理由。”他方才明显看到这女人要忍不住地爆发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暴怒就这样硬生生地忍了回去,双眸微眯,侵略性十足。 被这么强大的气场包围着,顾凌心中骇然,但还是鼓足勇气迎接司卿墨要冻死人的眼神,默默地咽了咽口水,假装镇静地道:“我突然不想干了。” “最后一次机会。”司卿墨的声音再次冷了八度,仿佛下一秒便能将人打入地宫。 “我真的……” 顾凌本想再次敷衍了事,不料司卿墨还未等她说完,讳莫如深的黑眸没有焦距地望着远方,不带一丝感情地道:“我不喜欢有人骗我,你知道上一个骗我的人在哪吗?” “在哪?” “坟头的草比你还高,所以,想清楚了再回答。” 顾凌脚步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眼睛瞪得圆圆的,直视司卿墨,嘀嘀咕咕道:“说就说,好像我怕你似的。” 在司卿墨再次开口前,闭着眼睛加大声音像赴死般决然道:“我不喜欢听别人的命令行事,更讨厌有人对我发号施令,我只想拥有一间自主权、决策权完全在我手上的客栈。我能够随心所欲地开业营业,而不是被迫营业。” 一口气说完,眼睛悄咪咪地裂开一条缝隙,本以为司卿墨会让她就此有多远滚多远,毕竟,没有主子会喜欢不听话的手下。 不料,司卿墨只是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就这样?” “呃,就这样。” 司卿墨煞有其事地盯着顾凌,仿佛要在顾凌的身上看出什么。那一番若无其事的打探,恍若顾凌身上当真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 特别是当那一双凌厉的双眼盯着顾凌时,顾凌只觉自己仿佛是一只无处可逃的猎物,吓得瞳孔骤缩。 就在顾凌猜测司卿墨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时,司卿墨将放在顾凌身上的目光收回,嘴角微勾,漫不经心地道:“莱云阁的经营状况,我不过问;你如何让它盈利,我不管;经营的所需物品我来提供,利润七三分,如何?” 顾凌低头思索着司卿墨话中的可信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原本的打算就是开一间自己说了算的客店,虽说如今这店的最终话语权不在她这里,但此人的允诺若是真的,倒也符合自己的意愿,这样算下来,无论这店的经营状况如何,是生意惨淡,还是门庭若市,她都不会有什么损招,无非就是赚得少点。 一切费用都不用她出,她只要出脑力,便能获得利润的三成,怎么算都是她稳赚。即使现在这结果与她原本的意愿有些许相悖,但谁让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与对方对抗,所以,既来之则安之,这结果也不差。 果真是一个既睿智傲然又冷若冰霜的男人,着实是难以对付。她有预感,哪个人要是犯在他的手上,绝对不能从他的身上讨到一丝的好处,说不定还得掉一层皮。 但是高兴归高兴,欣喜归欣喜,万一这人是在诓骗她,那她岂不是空欢喜一场,故而压抑住内心的欢喜,假似浑然不在意地反问道:“此话当真?” 自以为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双眼中的喜悦与紧张早已出卖了她。 司卿墨一眼便看穿了她的隐藏,却是没有拆穿她,抬眸,不紧不慢地道:“君无戏言。” 顾凌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这人外表看着冷冰冰的,但绝非言而无信之人,故,满脸欢喜地道:“既然如此,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说完还不忘伸出右手,准备跟对方来个握手礼,直到对方疑惑地看着自己时,顾凌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干了什么蠢事,恨不得一口咬死自己。 心中无奈地腹诽道:“真是高兴过头了,竟然不自觉地将现代人的交谈方式带到了这里,再这样粗心大意下去,保不准哪天真是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尴尬地收回右手,顺势地缕缕耳鬓,以掩饰尴尬。 “咳咳,那个,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算是合作伙伴了。所以,我可以走了吧?”顾凌试探性地一问。 果不其然,顾凌这一问还是引来了对面两人那狐疑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看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吓得顾凌连忙举起左手,庄重地发誓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要是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出门被车……呃,出门被马车撞死。”她差点就忘了汽车是现代人的交通工具,马车才是这里的专属。 “嗯。” 司卿墨又恢复了那一副高冷的模样,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嗯”是什么意思,顾凌觉得自己的大脑在这人面前简直不够用,怎么说她都是二十一世纪的高材生,智商虽不是顶尖,但至少也在很多人之上,怎么一到这里,就仿佛傻了一般,听不懂人话似的呢? 思索不出,只能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凌水,用眼神示意,希望凌水能够将他主子的话翻译一遍,她这个现代人实在理解不了这个“嗯”到底是几个意思。是表示疑问还是表示确定?是她可以离开了,还是不能走? 所幸,凌水没有让她失望,在她还在绞尽脑汁地猜测时,凌水淡淡地挑眉道:“你可以离开了。” 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顾凌雀跃地仿佛要跳起来,迈着轻松愉快的步伐奔向那扇大门,临近大门,欢快的步伐突然停下,转头疑惑地道:“对了,莱云阁要是有事需要你们出面,我怎么找你们?” 凌水拱手道:“顾小姐,有事我们自然会出现在你面前,不用你去找。” 凌水这前后态度的大转变令她捉不着头脑,方才还像个邻家大哥般对她千叮咛万嘱咐,现在却像个陌生对她公事公办。 她也不是不满凌水对自己的冷淡,就是感觉怪怪的。想不明白便不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顾凌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开,不再逗留。 看着顾凌逐渐隐没于黑夜中的身影,两人心中各有所异。 “走。”一声令下,跃地而起,顿时消失匿迹,仿佛不曾在这里出现过般,半个月才有点人气的莱云阁再次归于平静。 茫茫月色中,离去的老者再次出现,怪异地看着顾凌离去的方向,脸上的笑意高深莫测…… 第四十一章 时光,转眼即逝 两年半后,即东濩五十三年。 莱云阁顶层。 橘红色的烛光将夜幕下的黑暗点亮,烛星以细微的幅度左右摇摆着,给原本便神秘的房间更添一丝不可言说的妙意。 顾凌神色安然、慵懒地半躺在藤椅上,双腿交叉随意地瘫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手上拿着莱云阁这两年半来的账本,看似随意地翻着,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比谁都清楚账本每一分钱的来源与去向。 此时,若有外人经过看到这一幕,非得惊掉下巴不可。 谁能想到当初在这皇城中如一潭死水、无人光顾的莱云阁竟会在短短的两年半内以势不可挡的态势飞速崛起,生意火爆到不行,以至于周边门店人数寥寥、门可罗雀;谁又能想到诺大莱云阁的背后主子、管事人竟会是一女子,而这女子还是当初众人口中怯懦木讷、毫无存在感的顾府嫡小姐。 两年多的时间,顾凌在司卿墨的慷慨出资下,将原本只有两层高的莱云阁硬是加高了三层,将原本布局便很好的莱云阁装饰得更加富丽堂皇,引人忍不住进来一瞧。 如今,五层楼高的莱云阁赫然是这皇城里的第二大高楼,若不是因为皇城有明确的限高制度,顾凌觉得自己绝对会再加高几层。 此时,有一位与她年龄相仿、不苟言笑的女子恭敬地站在她的身侧,她就是莱云阁明面上的掌柜——凌夕。 “恩人,最近恐怕要小心些,不知消息是怎么走漏的,很多人都听说了我不是莱云阁的掌柜,怀疑真正的掌柜另有其人。最近这些人话里话外都在向我打听你的消息,我一时搪塞糊弄过去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还是有备无患为好,赶紧想出应对的方法,到时候真被发现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处于被动的局面。” 顾凌美眸悄眯,迸射出一道冷光,但只一瞬便再次恢复了原样,懒散地把玩着额前的碎发,道:“无碍,出了事还有人顶着,我们在这杞人忧天也是瞎操心,有权不用是傻子。况且谁能想到、谁愿意相信名扬天下、深受皇亲贵族青睐的莱云阁,其幕后之人竟是顾府最不得宠、寂寂无名的嫡小姐。” 说到这里,顾凌就恨得牙痒痒,气得直接想咬死顾湘。 在顾府虐待她就算了,都要划清界限了,竟还不忘给她使绊子,不仅广而告之顾府从此在没有顾凌这个人,竟还动用权利让她变成黑户。 他是有多恨不得她赶快死啊,黑户,没有户口,一旦被查到,可是要被当成间谍游街凌迟的;还是他非常看得起她、觉得她十分有难耐,相信她一个身无分文、全身是伤的人能够逃脱掉官府的追查。 果然够狠,要不是那个男人的帮忙,她估计早就被游行示众、以儆效尤,成为反面教材的典范了,毕竟大濩还没有出现过女间谍。 那个男人?呵,竟然是当朝二皇子。她是有多蠢才后知后觉。 欠了一个大人情,愁死她了,怎么还都不知道。 顾凌扶额,每每想到欠这个男人一个承诺,总觉得没好事,心情也变得极差,当时要是有这般能力,她需要求人吗?当时要是有这样的财富,她需要求人吗? 财富?顾凌惊呼,:“糟了。” 凌夕一听顾凌这懊悔的语气,吓得以为账本出了什么问题,严肃地问道:“恩人,是出什么事了吗?你吩咐,我立马去办。” 顾凌耷拉着脑袋,直呼自己是猪脑子,向后倚靠在椅子上,用力地敲了敲头,了无生机怨怒地道:“出事了,出大事了。我娘的嫁妆,我怎么给忘了。我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那么大一笔钱,我怎么就忘了。” 凌夕诧异,诡异地看了顾凌一眼,嘴角不可抑制地抽动着,一时想不通。 莱云阁这两年来赚了多少,别人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如今的顾凌,身家可谓是富可敌国,数不尽的金银珠宝,随便拿一点出来不比那那嫁妆多?区区一点嫁妆,何足挂齿。 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静静地站立着。 顾凌觉得懊悔也没用了,谁让自己当初忘性大。事到如今,只能是另择时机回去一趟了。 想通后,正打算调整姿势坐得更舒服些,似想到了些什么,义正严词地转头望向身后人道:“你别再恩人恩人地叫我,我再说一次,我姓顾,名凌,简称顾凌,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可以和她们一样叫我‘顾凌’或者‘小姐’,别再叫错了。” 都说了八百遍了,不要恩人恩人地叫,怎么就是死性不改呢?虽然这名字的姓她不怎么喜欢,但好歹也叫了这么些年。 ‘顾凌’不比‘恩人’好听?哪个女子出门在外,会希望被人叫恩人?反正她不喜欢,听着别扭。 当初出于好心救回来的人,能力确实没得说,这两年若没有她这个得力助手,顾凌觉得自己会活活累死。 好心有好报,顾凌第一次觉得这句话是真的,凌夕简直是上天送给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份礼物,但是这性子怎么比她还拧。 女子闻言,拧了拧眉,恭敬地说道:“是,恩人。” 顾凌慵懒的身姿“噌”的一下站起来,将账本霸气地甩在桌子上,转身紧紧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儿,心里直乎:“长得这么好看,能力在绝大多数男子之上,武功还高强,这脑子怎么有时候就宕机、转不过来呢。” 单手叉腰,在女子的疑惑中,出其不意地用闲着的一只手掐着这水嫩嫩的脸蛋,那手感简直是绝了,绝对的吹弹可破,不由地感慨道:“古人的皮肤可真是实打实的好啊。五官长得标志就算,这皮肤的状态也好得不得了,红润红润的,没有一丝病态。哪似现代人,动不动就喜欢刀光相见,专门喜欢在脸上动刀子。” 威慑道:“恩人?这脑子明明就很灵光,怎么这么喜欢‘阳奉阴违’?不许再叫‘恩人’,‘顾凌’和‘小姐’二选一,不然……” 加大一点力道,轻柔地捏了捏,不禁再次感慨,这手感是真的好啊,不曾使劲都能掐出一道指痕,话未毕,手放下,留给了她一个你自行体会的眼神。 凌夕被顾凌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一丝红晕悄然爬上脖颈处,有些许的局促不安,艰难地为难道:“是,恩……小,小姐。” 顾凌顿时喜笑颜开,心里美滋滋的,比赚了钱还开心,顺势躺回方才的躺椅上,惬意十足,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中厚重的账本,调侃道:“再叫一声来听听。”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地痞流氓在调侃良家妇女,吓得凌夕一时忘了反应,被惊吓到般,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人,糯糯道:“是,小姐。” 声音比刚刚大了一点点,孺子可教也。 “你去查查水墨阁的背景,看看这些人什么来头。”顾凌突然十分严肃地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那双漆黑的双眼仿佛能看透一切,犀利得如同随时待命而出的锋芒利剑,狡黠双眸中的算计肆无忌惮地向外投射。 “是。” 窗起人落,竟不曾惊醒在窗边假寐的鸟雀。 拂风吹进,将仅剩的烛星晃灭,房间再度陷入黑暗。 谁会调查她,谁又会调查她? 顾凌觉得除了半年前凭空出现、不择手段地跟她抢生意的水墨阁,别无其他。 第四十二章 闲逛,冤家路窄 跟她抢生意是吗?呵呵,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顾凌的唇畔漾出一抹讥讽,眼中的不屑与自信肆意飞扬。 起身,将手中的账本放回隐秘处,下到一楼,从暗道离开。 只是,每当从那间与这里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被门锁锁得一丝不扣、密不透风的二楼阁间时,顾凌的脚步总会一顿。 当初老头说什么也不让动这间房,里里外外都加固了好几层,不许一人靠近。 她不是没有好奇过里面到底放着什么东西,竟能让老头谈起色变、惶恐不安。 只是,每当她心痒得忍不住行动时,老头总会在关键时刻、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时当场将她抓获。一开始,她没少跟老头斗智斗勇,无一例外,最后输的人都是她。 久而久之,也便没有了那个一探究竟的心思。 只是,就在她最后一次“战败”,颓丧、毫无斗志地站在老头面前时,老头意味深长地对她说了一句至今让她无法明白、抓耳挠腮的话:“这里的东西有可能最终都是你的,该给你看的时候,你自然能看到。” 老头都这么说了,她能怎么办。胆大妄为地惹怒当今太上皇,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只是,每当上下楼经过这里时,总会驻足一瞧。 人来人往的莱云阁,之所以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阁间,还是多亏了她的奇思妙想,重新在外面砌了一面墙,加固了这里的地基。 不然,这么一间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房间非得引来众人的围观不可,毕竟,人都是好奇心极强的动物,人多势众,老头如何抵抗众人,用自己太上皇的身份? 认输归认输,但方法向来都是人想出来的,老头捂得越深,她越是想知道这里到底藏了什么竟让当朝太上皇如此在意。 明的不行来暗的。 所以当初一开始装修这里的时候根本就没想给这间房加装修,毕竟人多力量大,探究的人越多,这里的秘密就能越快重见天日。 可是,老头吃过的盐比她走过的路还多,她那点小心思怎么能瞒过老头呢? 最终,在老头的强大压力与威慑下,她只能重新构思、设计,让这里的每一处房间都相得益彰、毫无违和感,即使是众人眼中不起眼的一花一草,在这里都有其不可替代的作用。 现在,顾凌走过这里,心里又痒痒了,她真的很想知道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宝贝,胆小地伸出小手,但在即将触碰到门板时,又陡然收回。 心道:“算了,还是不看了,老头的威严可不是开玩笑的。” 悻悻然地离开。 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不曾想竟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道有些许熟悉的声音,微微顿神,放慢脚步,攀谈声从前方传来。 “听说莱云阁前些时日又出了新的糕点,我们快去尝尝”站在中间的一女子迫不及待地说着。 “我也听说了,听说是供不应求,我们快点走,晚了就没了。”一人随声附和道。 “对对,还有消息说,对外出售只有这么几天,过些时日便要限量,得预订才能品尝到。我们走快点。” 几人点着头表示赞同,兴奋地说着各自的看法。 这时,站在最外边的女生弱弱地反驳道:“好吃是好吃,就是贵了点。” “哪里贵了,我觉得还好。只要物有所值,多花一些银两又有何不可。这样贵的东西,才匹配得上我们的身份,那些廉价的东西,我才不屑一顾呢。”一人傲娇地说着,仿佛家里有万贯金银似的。 作为老板的顾凌,听到这话,表示一万个赞同。 最近新推出的那几款糕点确实是她的得意之作,价格虽然高了点,但物有所值不就好了,就怕钱花了,体验还不好。 这么明事理的顾客,顾凌表示,“我不宰你,呃,不是,我不赚你的钱赚谁的钱呢?果然不论哪个时代,喜欢用高价的东西来标榜身份的人都不会少。” 世间千奇百怪的事物数不胜数,有那么些个奇葩也是意料之中、情有可原的事情。 这姑娘的话,作为莱云阁老板的顾凌,伸手就是一个赞,毕竟,开店赚钱,有钱不赚是傻子。 只是,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定睛一看,这不是楼千云的宝贝疙瘩、一直被顾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顾茜雯么。 闪身到一旁卖扇子处,随手拿起一把扇子,假似十分挑剔地左瞧右瞧。 这时,只见,几人不约而同地站在扇子摊前。 顾凌心想:“果然是冤家路窄,不是冤家不聚头。” 有一人皱眉地心疼道:“二十两就那么点,这还不贵?对我们来说,只能偶尔尝尝,要是一直买,非得破产不可。也不知莱云阁的原材料是什么做的,一块糕点竟可以卖到天价,还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要不是品尝过的人都说不似人间美味,我才去花这个冤枉钱呢。贵死了。” “你要是嫌贵,现在就可以回去,我觉得还好,我想去吃,我可是馋了好久了。”顾茜雯语气十分不友好地道,傲娇中还有那么一点瞧不起人。 刹那间,几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刚刚那女孩的眼眶一下便红了起来,十分委屈地看着顾茜雯,奈何那人却是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依旧揽着自己旁边姐妹的手,自顾自地欣赏着前些天刚弄好的美甲。 顾凌心里冷笑:“呵呵,财大气粗,你爹要是破产了,我看你拿什么神气?狗眼看人低。” 一直在旁观看、全程未曾开口的姑娘,嗔笑着缓和气氛道:“你也别这样说,她说得又没错,那莱云阁的糕点确实是贵了点。我们这次去至少要花费一百两。这已经是我们几个月的月银了,一时花掉这么多银两,确实心疼。倒是你,这钱眼眨都不眨地便花出去,你不仅不心疼,好像,还有一点兴奋?你哪来那么多银两?” 这一问倒还真的问住了顾茜雯,神情一愣,竟不知说些什么。 站在一旁当空气人的顾凌,心里表示自己也想知道,她这钱从哪来的。 揽着顾茜雯手的姑娘,神神秘秘地推了她一把,道:“是啊,我也觉得你最近变大方了很多,我们这几人什么样的身价,我们心知肚明。你一时变得如此富有,实在是有点难以理解。这钱,难不成是你那大娘留下来的嫁妆?” 顾凌观察扇子的动作就那样戛然而止,眼底的冷霜骤然凝聚,双手紧握,差点戳破纸糊的扇子,内心冷漠地想道:“顾茜雯,你最好别自己作死。不然……” 但,顾茜雯接下来的话,差点让顾凌忍不住当街将她撕成碎片。 第四十三章 这人,厚颜无耻 顾茜雯佯装生气,却是十分傲气地自豪道:“别乱说,什么叫我大娘留下的嫁妆。既然嫁给了我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的自然是我爹爹的,我爹爹的自然是顾家的。顾家就只有我一个女儿,最终不还是我的,我这只不过是提前拿出而已。” 听着顾茜雯如此心安理得、大言不惭、不以为耻反倒以为傲的话,顾凌感觉自己的心肺都在灼烧,垂在一侧的手紧握成拳。 随同的几人不约而同地看着顾茜雯,脸色的表情异彩纷呈,想反驳些什么,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同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们,好似也没比她好多少。 缄口不言,默默地眼观鼻鼻观心。 但,终究还有一个良心未泯,尚存一丝是非观的,只见方才被冷嘲热讽过的女孩,不可思议地惊讶道:“这,你就不怕你大姐回来怪罪你?” 顾茜雯眼睛一瞪,非常不爽地冷厉道:“我大姐?我母亲就生了我一个,哪来的大姐。你是病糊涂了还是脑子一直这么不好使?再说了,这些东西放在那里也只能是落了灰,毫无用处,还不如让我拿出来花了,还能体现它存在的一点价值。要不是我拿出来花了,这些东西就生锈废掉了,她如何能怪我?我不要她感谢我就不错了。” 如此厚颜无耻的话竟也能堂而皇之地出口,女孩脸上的鄙夷稍纵即逝,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退到一旁。 顾凌浑身戾气地站在一旁,这话的路数怎么这么耳熟,这不是她当年用来怼楼千云的吗? 要不是看她如此自大地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中,顾凌都差点以为她是在明目张胆地说给她听的。 一身的冷气,萧瑟如飓风,那双本就戾气十足的眼睛盛满愠怒,仿佛随时要把人给吃了般,吓得店家,哆哆嗦嗦地小心道:“姑、姑娘,这扇子,你还要吗?” 冷眼矗立在一旁,压下心中的怒气,看着几人有说有笑地朝着莱云阁走去。 微笑着继续挑选了几把,淡淡道:“这些我都要了,麻烦帮我包起来。” 拎着“战利品”悠闲地逛着,却怎么都没了一时兴起的兴致。 忍不住啐了一口,转身望着几人离去的方向,眼底迸出刺骨的寒冰,烦躁地道:“真,晦气。有些人永远认不清自己的地位,永远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顾凌觉得自己要是不把母亲的嫁妆拿回来,不仅是不孝,还是自我添堵。 阴冷地道:“这么有钱是吗?这么喜欢嘚瑟是吗?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待会让我看你怎么哭。” 背包往后一甩,单手一插,迈着十分霸气的脚步,视若无人般大方走着,引得路上行人啧啧称奇:“这,这,谁家姑娘啊?” “这,看背影,好像是顾宰辅的。” “别乱说,顾宰辅早已出了声明,说没有这么个女儿。” “再怎么声明,总该还是从顾府出来的啊,这血缘关系,哪能说断就断。” “唉,有钱人家的想法岂是我们这些无权无势之人能看明白的?不要再议论了,不然,被抓到……”老汉突然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众人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赶紧闭紧嘴巴,不再议论。 只是,依旧有不少行人将目光紧紧地锁在前面那个走姿潇洒,看起来十分放荡不羁的少女身上。 刚办完事回皇城的司卿墨好巧不巧就撞见了这么一幕,眼底的错愕悄然爬上眉梢。 身边的凌水目瞪眼呆地看着如此不拘一格、不在乎众人纷纷议论的前头姑娘,道:“这,顾姑娘该不会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吧?” 司卿墨抬眸,他也想知道,或者说是好奇,这女人又受到什么刺激了,如此没形象。不过不说,还挺别具一格的。 “走,跟上去看看。” 顾凌慢悠悠地走着,走到无人影处时,脚步一顿,将手指放入口中,吹了一声口哨,身后顿时出现六人。 六人整齐划一地排列站在,面无表情。 为首一人微弯腰恭敬道:“小姐。” 这六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凌当初从顾府要来的六名死士,如今这六人,一心只为顾凌效忠。 硬气铮铮的六人、当初瞧不起顾凌的六人为何没有离去,愿意在顾凌的麾下效力? 这六人当初并不是没有离去过,至少于当时的他们而言,顾凌还没有资格做他们的主子,能够对他们发号施令,有威严管得住他们。 尽管,给了他们自由、让他们能够真正地像个人活着的机会是顾凌给的。 他们要走时,顾凌不仅没有多加阻拦,还给了他们一定的盘缠。 杀人诛心,救人救心。顾凌比谁都清楚离开了顾家的他们会遭受到些什么。 果不其然,他们的身份一被曝光,便遭到了各路仇人的围追堵截。 四面八方的仇家十分默契地一齐向他们发起进攻,六人对抗数以百倍计的敌人,就算不被杀死也得活活累死。 那些人只需车轮战便能不战而胜,更何况,能够当上杀手之人也绝非什么善类、心慈手软之辈,一出手都是奔着取命来的,六人的武功就算再怎么强,也会有体力不支的时候,而这时候,便是对方进攻的绝佳机会。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与敌方作战,到最后,身心俱疲的他们如何能抗衡得过精神抖擞、武功与他们不相上下的人,果不其然,六人在最后,被重伤得昏迷,全身是血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危急时刻,若不是顾凌及时赶到,为他们治疗,现在早已身首异处。 全身没有一块好的皮肤,身上的鲜血如汗水般不断地往下滴落,那惨状怎一个触目惊心可形容? 命悬一线,连大濩最有权威的程太医都说没有生还的可能,顾凌何能将他们救活?依靠的自然是随着她穿越过来的医疗空间站,若不是里面的药品,即使是大罗神仙也不一定能够将他们救活。 他们如今能够生龙活虎地站在这里,顾凌功不可没。 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更何况他们六人都是孤苦无依之人。 在顾凌救活他们之后,对顾凌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从前的不屑一顾,如今的臣服、唯命是从。 一个用智慧将他们从仇人手中救回的人,会是众人口中一无是处的人吗?至少在他们眼里,顾凌就绝不是那种只会哭鼻子娇滴滴没见过世面的女人。所以,这些年,他们心甘情愿地跟在顾凌身边,护着她、为她办事。 顾凌颔首,回想几人这几年来的遭遇,心中感慨无限。想当初无论她如何挽留,这几人就是不肯留下来,如今,竟能够毫无杂念、尽心尽力地为她效力,人生万事还是不可预料。 一世为人,哪能没名没性。故而,顾凌为他们取名凌一、凌二……凌六。 不要说她取名敷衍,以我之名做你之姓,已是她能想到的表达对方在自己心中地位的最好方法。 再者,一二三四五六不仅好听,还好记。 顾凌感觉自己近些时日来,总是爱沉迷于往事中,难道是有什么征兆吗? 突然,凌一耳朵一动,靠近顾凌悄声道:“小姐,我们被跟踪了。” 顾凌神情淡淡,冷笑道:“无妨,我知道是谁,不用管。” 凌一乍然,越是看眼前人,越是觉得佩服,看似什么都不懂,其实比谁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声地退到一旁站好。 第四十四章 回忆,去取嫁妆 无需看一眼,只要稍微注意一下,便可察觉出跟在她后面的人是谁,毕竟,气场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每个人都是独有一份。 雷霆万钧、气势磅礴、傲然绝世、生人勿进的杀气。 这人明面上是在跟踪她,但如此不加隐藏的跟踪技法,顾凌还真是不信此人的目的如此简单。 身上散发出的凛冽寒气毫无忌惮地向外释放,如此光明正大地跟踪她,一点都不担心被她发现? 是敌是友,一猜便可知。若是敌,不免太蠢,跟踪人都不知收敛气息;若是友,既然不现身,自然没必要去理会。再者,此时此刻会闲得无聊跟踪她的人除了司卿墨,她还真想不出还有谁。 两年的历练,逐渐让她原本就敏感的神经更加灵敏,所以,只是走了几步路,便知道自己被谁跟踪了。 不就是错手摸了一下脸吗?至于这么小气吗?再说了,黑灯瞎火的,谁让他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她不向他讨要精神惊吓损失费就不错了,怎么还来倒打一耙。随时随地释放冷空气。 怎么不想想她这两年替他赚了多少钱财,真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我们走。”顾凌柳眉微皱,心道,“真是闲得无聊。” 缓慢地向前走着,凌一六人在后面一路随行。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未知的目的地走去,一路上静谧无言。 缓慢地走在路上的顾凌,尽管脚下的步伐依旧规律平稳,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是百转千回,逐渐陷入沉思。 她以为这两年的忙碌早已让她忘记了那些所谓的仇恨与怨怒。不曾想,当再次听到顾茜雯的声音时,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抽痛。 只需一瞬、一个契机,那些被埋葬在记忆深处的痛苦竟会如潮水般毫无征兆地向她涌来,打得她措手不及,来不及思考反应。 一年半前,她用了无数种方法去刺激自己的脑神经,包括差点让她永远陷入沉睡中的催眠术,都无法让原主的记忆苏醒。 都说事在人为,谁知努力过后不仅一无所获,还差点将自己的命给搭上。 自我折磨向来为她所不耻,尽管不甘,也不舍再如此伤害自己,让自己充当实验小白鼠的试验就此结束。 原以为原主的记忆永远不会苏醒,“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相处着,她占据思想,她拥有肉体。 却不曾想在某个电闪雷鸣交加的夜晚,所有的一切仿佛重新被开启了般,原主的记忆凶猛地无情地刺激着她的脑神经。属于那个女人的酸甜苦辣、温婉大方侵袭着她整个脑壳,让她无处躲藏。 第一次,她见到了那个可怜女人的真面目,看到了令人悲痛交加的竭尽全力、无怨无悔的爱。 那个可怜的女人将一半的爱给了子女,将一半的爱给了那个忘恩负义的顾湘。 她爱了所有人,却忘了去爱自己;她考虑了所有人,唯独忘了自己。 尽管惨死,也依旧笑容满面,不曾有一丝的恨意。 明明生活在薄情的世界里,却义无反顾地选择深情以待,受伤的不是你这个可怜的女人还能是谁? 顾凌悄然抬手,抹了抹鼻子,心叹道:“嗯?怎么又伤感起来呢?” 记忆中,那个对家人温柔到极致的女人总会在白天做出各种形状千奇百怪的点心,一家人在桃树下,嬉笑玩闹,好不惬意,一整天,整个桃园都回响着各种欢快的谈话说笑声;而一到晚上,便会搂着原主,满眼笑意地看着躺在胸前的女儿,轻声哼唱着小曲哄她入睡。 记忆再美好,终究挡不住天人永隔。 突然,记忆一转。 她看到了那个可怜的女人凄惨地躺倒在地,嘴唇乌黑,口中不断地往外咳血,双眸紧闭着,没多久便躺在她的怀中死去,没有怨、没有怒,直至死亡的那一刻,心心念念的还是家人。 为什么要这么大方地放过杀害她的人呢?为什么不叫她帮她报仇雪恨、血洗顾府呢?是不相信她能办到吗? 是了,那时候的自己真的是弱小到人人可欺、无力抵抗。 母亲只希望她带着弟弟开心地活着,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 很快,她的尸体便被顾湘送往医馆火化,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她的母亲,那么一个人,竟被装到一个小小的罐子里……痛,痛得她无法呼吸,即使她最终抱着母亲的“尸骨”哭得晕厥过去,也不曾有人来理会一句。 她明明是穿越而来,可是,脑海中的这一幕为何不厌其烦地攻击着她最脆弱的神经,让她如被凌迟般痛苦不堪。 她明明不是她,为什么忆起这个场景时,心口却发疼得似万箭穿心、蚂蚁啃噬般。 顾凌抚摸着心口,那种锥心之痛令她久久无法忘怀、忘却原主经历的一切。 从古至今,婚姻到底给了女人什么?多情的女人总被无情地抛弃。 婚前的生活如诗意般令人艳羡,洒脱无比;婚后却成了怨妇、妒妇。 曾经眼中的万丈光芒、闪闪发光的星星逐渐消退,短短几年,便将自己活成了千军万马,对生活不再充满希翼、过着看得见的未来,整天为一日三餐担忧、省吃俭用的“算计女”。 古往今来,有多少步入婚姻的女人在短短几年内,便将自己活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所以,与其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不如说婚姻是将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彻底毁掉的合法手段。 心思全都在这么乱七八糟的问题上,一不小心…… “嗤”,竟差点被石头绊倒。 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长叹一声:“唉,最近怎么总是喜欢想这些不着调的问题呢?但是她是真的想知道爱情到底是有什么魔力,竟让那些女人们明知粉身碎骨也前赴后继、勇敢无畏地奔向那所谓的爱情。然而,尽管这些事情她真的弄明白了,那又如何?她现在的紧要任务是思考如何拿回母亲的嫁妆。” 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冷笑,加快速度往顾府走去。 微风习习的夜晚挂着满天繁星,为晚归人、赶路人点亮前行的路灯,整个天空亮如白昼,将所有见不得光的秘密与黑暗照得无所遁形。 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早已在夜幕降临时伴着微风渐陷入酣甜的梦乡。 顾凌一行人早已来到顾府,蜻蜓点水般一跃而起缓缓地落在屋顶,寒光灼人的美眸时不时地环顾各个房间。 意欲何为?无人可知。 第四十五章 秘密,不为人知 夜色渐浓,时机刚刚好。 “走。” 一声令下,一众人凌越而起,继而整齐划一地落下,不加掩饰、如此刻意的脚步声,令整个平静的顾府开始动荡。 “啊……鬼,鬼啊……”突然被惊醒的人惊恐地叫出声,惊慌不定地往角落挪,胆战心惊地看着窗外的“鬼影”。 正睡得香甜的女子被惊醒,带着些许怒意皱着眉头望向那人,不满地训斥道:“茴梨,大半夜的你不睡觉,乱吼什么。” 少女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般,瑟瑟缩缩,口齿不清地指着窗外,“静姐,有,有鬼。” 恰在此时,顾凌几人正好转头,若不是有门窗做掩护,双方一定会对视。 但正是这个不经意间的动作,将茴梨彻底吓傻,瞳孔没有聚焦地放大,心脏仿佛要跳出心口般,再次尖叫起来:“啊,鬼,鬼啊”。霎时,便将自己蒙入被内。 这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彻底将房内所有人震醒。 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开口道:“茴梨,你怎么了?” 但那人却不再答话,害怕地躲在被子里面,牙齿不断地上下打颤。 不明所以地疑惑道:“静姐,茴梨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不会魔怔了吧?” 被叫做静姐的女子淡淡地嘲笑道:“亏心事做了心虚呗,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坏事做多了总会有报应,因果循环,向来如此,谁能逃得过?不用管她,快睡吧,明天还有活呢。” 如此冷静,仿佛看淡了世间的一切,门外的顾凌觉得这个“静姐”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然而,女孩一听,不仅没有听话入睡,反而如打了鸡血般更加兴奋,迅速窜到“静姐”的被褥中。 十分乖巧地撒娇讨好道:“唉,静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静姐”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一边赶人一边无奈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快点回你的位置去,别打扰我睡觉。” 女孩不仅不听,反而愈加得寸进尺,二话不说便迅速躺下。 那速度快得令人咂舌,紧紧地拽住被子的一角,生怕被无情地赶走般十分可怜地望着“静姐”。 委屈巴巴地紧挨着“静姐”,摇着手臂,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道:“静姐,你就满足我的好奇心嘛,看在我这么可怜,孤苦无依、只有你的份上,你就可怜可怜我,告诉我好吗?我保证,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 静姐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青春阳光、永远充满活力的女孩,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刚来顾府兢兢业业地做着活的自己——不对任何人设防,总以为这个世界的人心单纯得可怜。 直到,在这里亲眼见到一个活生生的女人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至终枉死,她才知道,“哦,原来深情也有被辜负的时候,原来爱情并不能当饭吃,原来最能要你命、让你不明不白地赴黄泉的人是你的枕边人,原来……” 回忆不一定是美好的,但人总喜欢沉迷于回忆。 或许是现实比回忆更残酷,又或许是回忆中有值得让自己一生去铭记的东西。 借着点点星光,“静姐”在无意中看到茴梨口中的“鬼”。 咋看身形,不由得一惊,伸手捂住嘴巴,差点惊叫出声。 泪框立即湿润,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身形酷似,却终究不是她。 悄无声息地擦掉即将掉落的眼泪,看着躺在身侧的女孩,计上心头。 用有点哑的嗓音不忍地对躺在身侧的女孩道:“你真的想知道,是什么让茴梨如此害怕?” 看着逐渐躲在角落里的茴梨,她的心有说不出的酣畅淋漓,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女孩十分天真地坚定道:“嗯,我想知道,我保证不跟任何人说。” 静姐看了看茴梨一眼,视线开始模糊,声音不加掩饰地卖关子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你之所以不知道,只是因为你是这两年才来的,知道的事情比较少,而我们这些‘老人’亲身亲历过,自然知道。其实啊,这事与去世的夫人有关。” 女孩喃喃道:“与去世的夫人有关?” 顾凌一听,打算离去的脚步顿时一顿。 心中疑惑地迸发出寒光:“去世的夫人?那不就是她母亲吗?为什么她母亲好似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许说她母亲的惨死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她知道这人必定认出了门外之人就是她,如此大声、不加掩饰,那必然是有意说给她听的。 然而在她的印象中,她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人。 那这人此般行为所为何意?难道,是曾照顾过母亲的人? 但,这又不可能。 据她所知,她前脚刚走,顾湘后脚便对顾府进行了大清洗,大刀阔斧地辞掉了许多下人。 那一段时间,顾府人人自危,都怕无眼地触碰到他的霉头,担心主子稍不顺心便将他们贩卖到别处。 如此行动,她不相信顾湘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更不相信在顾湘如此精确清算的手段下,曾服伺过她母亲的人还能够幸留在这里。 但,不得不说,此人的确是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不管这个人的目的如何,她确实被她接下来的话吸引到了。 抬头望了一眼晨星满天的繁空,深呼吸,拽紧拳头,心情平和地站定。 “静姐”晃了一会神,嘲讽道:“呵呵,底下人都传夫人是自杀而亡。夫人是因为妒忌、心思歹毒得连老天都看不下去才服毒自杀。呵呵,可是啊,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恐怕只有亲身经历过、实施过人的才知道。那样的惨状怎会是自杀?” 怒气冲天地看着茴梨,继续道:“一身典雅干净的素衣,时刻保持身上干净清爽的女人怎会让自己以如此肮脏的手法死去?那个年轻时美貌轰动皇城、被整个上流贵族争着娶的女人,怎么会选择如此屈辱的死法?不可能的。” 明明是十分平平无奇的语言,却直击人心,让人不舍得忘却那个轰动皇城一时的女人。 明明没有在抱怨、鸣不平,却让人从心底感受到她在替那个女人的遇人不淑感到不值。 顾凌的脸上十分凝重,她怀疑过母亲的死不简单,但没想过竟有亲眼目睹者。 静神继续凝听,心脏在不断地剧烈跳动着。 那是仇恨的因子在胸腔内苏醒,肆意奔走。 双拳紧握,胸膛不断地起伏,这两年她不是没有查过母亲真正的死因,但线索总会在关键的时刻断开。 时隔多年,真相即将揭开。 第四十六章 真相,从未揭开 静姐用手重重地敲击着胸口,恨不得将胸口击碎。 吓得女孩如受惊的小兔般惶恐地看着仿佛陷入癫狂的身边人,胆怯却担忧地抓着她的手臂道:“静姐,你,你没事吧?” “呵,原来不管时隔几年,不该忘的永远不会忘掉。之所以会忘掉,只不过是因为没有放在心上;之所以会痛得喘不过气,只不过是因为真相远远比人们所见到的更残酷。”无声地在内心嘲讽着,似在为那个枉死的女人感到不值。 看着一会笑一会哭的静姐,不仅她疑惑了,就连门外的顾凌也觉得莫名其妙。 她这个做女儿的都没有这么激动,她一个顾府的下人至于这么激动吗?是真激动还是只是做给她看的?顾凌的眉毛自从进入这里就没有松开过。 看着静姐所谓的真相就是在那里独自悲秋、自我感动,顾凌只觉得自己脑子肯定是被驴踢了。 果然追查真相都把脑子给追丢了。 能够在朝堂中稳坐钓鱼台的人,怎么会做事不处理尾巴,怎么会如此不小心让下人看到自己的狠辣,怎么会留下一个这么大的漏洞等着她去发现? 这么一思考,方才激动的心逐渐归于平静,愈发觉得自己最近肯定是脑袋被抽了,净信些毫无厘头的胡话。 但一听静姐如此悲戚隐忍的哭声,又觉得这人应当不是在说谎,说不定还真的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么一分析,方才的推论又自动推翻。 事实到底如何,真相到底是什么? 无论在哪个王朝、时代,她都讨厌令人抓耳挠腮的问题,所以,为了尽快解开自己疑惑,正打算让凌一直接去绑人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嘭”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开门声从正门处突如其来地传来。 不仅惊扰了在树上栖息的鸟儿,也让沉醉在回忆中的静姐瞬间惊醒,慌张,不知所措地望向门外,眼中的不甘是那么得明显,欲言又止地望着那道人影。 即将说出口的真相就这样戛然而止。 顾凌微眯着犀利无比的双眸,迸裂出的寒光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颤。 静姐看了看外头,又看了看躲在被中不断被心中的恐惧支配着的茴梨,心中的嘲讽愈加明显。 似是下了某种决定般,静姐轻轻地拍了拍身边的人以示安慰,紧闭着双眸,泪水毫无预兆地从眼角流出。 吓得跪坐在一旁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女孩心急地看着她,抓着她的手十分担忧着道:“静姐,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不一会,静姐便睁开了眼睛,猩红的双眸令人不忍直视,仅一刻,女孩便觉得这静姐仿佛换了一个人般,与自己印象中、相处过的人判断两人,那种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决然,令她十分心惊,心中的疑惑不由地再次加大,小声翼翼道:“静姐?” 虽说顾宰辅的家事,外人无权探究,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深究,但身为局中人的顾凌,却无法像旁人那般对顾府的异样视而不见。 她也想知道顾府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到底是什么天大的秘密,竟能让所有人避之不及,竟能让堂堂宰辅以空前的力量去遮掩。 静姐生无可恋地望了望某处,从那砸门声响起,她就知道她的时日不多了,确切地说是能够将心中的秘密说出来的时间不多了,推开身旁的女子,踉踉跄跄地朝门口跑去。 女孩一时失神,身体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 委屈地抬头看向速度快如闪电的静姐,只见前者仿佛后边有什么才狼虎豹般,不要命地向前跑,即使碰到桌角,疼得摔倒在地,磕破了膝盖,也仿佛失去痛觉般不假思索爬起,继续一瘸一拐地往外跑。 然而,她才刚起身,便被人从身后扑倒。 方才还被脑海中的恐惧支配着的茴梨,方才还颤抖着身躯躲在被子中的茴梨,此时竟如猛兽般毫不犹豫地扑向静姐,死死地压在静姐的身上,令静姐动弹不得。 静姐双眼猩红,咬牙切齿地忍受着身上的疼痛,毫不犹豫地伸手用力地掐着压在身上的茴梨,视死如归地道:“贱人,你的死期到了,滚开。” 茴梨冷笑着,方才慌张不已、六神无主的模样全无,拼命地用尽全身的力量死死地压制着静姐,令她动弹不得,无情地嘲笑道:“呵,你听听这门外的动静,谁死还不一定呢。你真以为一个被顾府逐出家门的嫡小姐真能救得了你?呵,在顾府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天真?” 静姐奋力反抗,茴梨死命压制。 一时间两人扭打成一团,徒留一直游离在状况之外的女孩不知所措地看着这混乱的局面。 门外的顾凌一听到动静,暗叫不好,立马推开面前的门,看着面前的情景,饶是见识过大场面的她,也不由地一惊,不由地再次感慨女人天生隐藏的强大战斗力。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人鼻青脸肿地揪着对方的耳朵,双腿缠绕着对方,恶狠狠地瞪着眼前人。 脚步声越来越大,顾凌知道今天留给自己知道真相的时间不多了。 一边手忙脚乱地拉扯着两人,一边不忘下命令道:“凌一,过来帮忙。其他人给我到门外,死守着。” 众人一听顾凌这严肃的语气,便知此次的事情恐怕不简单。 心中也在暗自思纣着:“到底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秘密,竟连他们也不知道。” 然而,顾凌终究是错过了时机。 凌二几人一站到门外,都没来得及防守,顾湘与楼千云几人便怒气冲冲地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顾湘隐忍着怒意、视若无物地看了站成一排的他们道:“让开。” 几人置若罔闻,不为所动。 顾湘眯了眯双眼,眼中的狠厉仿佛毒蛇般紧紧地咬住众人,不言一语,拉着楼千云往后退一步,众人这时才注意到顾湘并非单枪匹马而来,身后是六位身着黑褐色服装、剑柄有灵蛇标志的蒙面人。 随着这几人的走动,整个硫园仿佛被死亡的气息笼罩着。 凌二几人瞳孔骤缩,心照不宣地心惊:“灵蛇,灵阁的人?” 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迷茫:“灵阁与朝廷中人向来无往来,今日,怎么会在顾府出现?” “刀起人亡,杀人于无形,干净利落,从不失手,来无影去无踪。”这是江湖人士对灵阁的评价,与灵阁的人对上,九死一生。 至今,不仅没有人能成灵阁的手上逃脱,就连灵阁首领都未有所闻。 然而,尽管对方来势汹汹,但战即战,在他们几人的心中从未有过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想法,对他们这群人来说,死得其所远比窝囊地活着更具价值。 顾湘双手背后,看似悠闲地站在几人形成的包围圈中,下令道:“砸门,拦者,杀无赦。” 凌二几人还未反应过来顾湘说了些什么,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挡在门中央的凌二被一掌击倒。 如破碎的布偶般从门板上缓缓落下,想站起却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捂着胸口,鲜血不断地从口中溢出。 “凌二。”众人惊呼。 第四十七章 无辜,因她而亡 身旁的几人赶紧查看凌二的伤情,顾凌扭头,心中讶然,她怎么也没想到顾湘身边竟还藏有身手如此了得的高人。 顾府到底有多少死士,这些死士的能力如何?顾凌不敢说自己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在顾府生活了多年的她,自认为心里还是有点底的,尽管顾湘平常时候并不让她接触到他的势力。 顾府所有死士中,凌二几人的武功虽说并非无人可与之匹敌,但能出其不意地让凌二毫无还手之力地受伤,迄今为止,她在顾府还没有见过。 不然,当初她就不可能威胁得到顾湘。 既然,顾府并无此人,那这些人哪来的? 难道是这两年重新培养的?想想又觉得并无存在的可能性,重新培养一批顶尖死士所需要的费用,顾湘拿不出来。 难不成是顾湘给自己留的后手?这更加不可能。 且不说穿越而来的她离开顾府只是一时起意,就那时的顾凌也是一个可以任人宰割、手无缚之力的废物,谁会将一个废物当成对手,谁又会未卜先知地耗费精力防备毫无战斗力的她? 顾凌冰冷的眸子深深地紧锁着来人,这些人的装扮与凌一几人一开始的装扮截然不同,却越看越觉得眼熟,但一时半会就是想不起来。 看着剑拔弩张地对峙着的众人,静姐见缝插针、用尽全力地吼道:“小姐,夫人并非自杀身亡,而是被人迫害致死的,这个人就是……” 然而,静姐的话还未说完,只闻“咻”的一声,一根带有剧毒的银针准确无误地从静姐的颈动脉穿过,黑色的血液如喷泉般喷涌而出。 顾凌一时瞪大眼睛看着,眼睁睁看着静姐在她的眼前倒下,想救人,却无计可施。 双手紧握成拳,看着死不瞑目的静姐,内心被深深的愧疚感占据,颤抖着双手替她合上惊恐的双眼。 就在顾凌还在为静姐因自己而遭遇不幸时,凌二不适的声音急切地传来。 “咳咳”,凌二从未觉得自己离死亡之神这么近过,五脏六腑仿佛被震碎了般,口中呼出的气息越来越薄弱。 顾凌见状,强装镇定,井然有序地从怀中掏出两个精巧的小瓷瓶,倒出两粒药,毫不迟疑地喂进凌二的嘴中,沉声道:“含着,别吞了。” 缓慢起身,看着面部狰狞的楼千云,赤裸裸地嘲讽道:“呵,这么丑还敢出来见人,勇气实在可嘉。” 楼千与气急,这两年,就因为这个丑陋的伤疤,连街边的乞讨者都能嘲笑她,每次出门都只能用纱巾蒙面,一想起这两人经历的种种,她就恨不得抽了顾凌的筋、喝了顾凌的血。 冲动是恶魔,一想起这两年多经历过的明里暗里的嘲讽,她就气得差点吐血,不顾形象地用手指着顾凌的鼻子,正欲开口大骂。 顾湘波澜不惊地看了楼千云一眼,恰逢其时地开口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威严中带着怒火的鞫问,仿佛顾凌真的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要说顾凌有什么罪,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要弟弟平安地活下去,用他见不得光的秘密威胁他,为了查明母亲的死亡真相,三番五次地将顾府搅得天翻地覆,令所有人都不得安宁罢了。 此时的顾凌,自动忽略顾湘口中的冷漠,嘴角微勾,坦坦荡荡地道:“做什么?呵呵,顾宰辅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娘的嫁妆我还没拿走呢?你说,我来做什么?” 一听嫁妆,楼千云神色一变。 顾凌唇畔微勾,眼睛似盛满了整个星空,亮晶晶的,带着十足的狡黠,似猎人般紧紧地锁住楼千云,令其不得动弹。 顾湘似是想起确有这么一回事,面上不满,怏然道:“你就是为这事来的?” 顾凌不顾形象地冷“嗤”一声,怃然叹道:“不然,你以为我来这里喝茶的?如若不是必须要来这么一趟,你以为我愿意踏入你顾府的大门?” 见两人“相谈甚欢”,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在悄然消逝。 顾湘狐疑地看着顾凌,尽管顾凌说得如此信誓旦旦,心中依旧存疑,双眸微眯,向顾凌身边的几人一一投去怀疑的目光,看着屋内的惨状,冷着脸道:“你既是来拿你母亲的嫁妆,为何要到这硫园来?” 顾凌在心中冷冷地笑道:“因为老天开眼了,想让我母亲的死亡真相大白于天下啊。” 心里这么想的,但,嘴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因为打草惊蛇最是愚蠢。 她就不信静姐方才说的话他没听到,既然他想装聋子,她自然乐于奉陪到底。 状似无意地撇了撇嘴,不满地道:“为什么到这里来?若我记得不错,我母亲当初住的便是这间院子,我想回来祭拜我母亲还有错了?当朝天子,向来以孝顺闻名于天下,我相应天子的号召、追随天子的步伐做个知恩图报的臣民,难道还有错了?如今,这里为何会沦为婢女的栖息之所,我想顾宰辅应当心知肚明才是,又何必避重就轻呢?是吧。” 顾湘脸色铁青,却又无可辩驳。板着一张脸,瞪着她:“你说的最好是实话,不然……” 带着杀气看了看方才已接近断气,如今却又精神状态良好、看不出受过重伤的凌二,心中的诧异一闪而过,一时对凌二方才服用的药丸心生杂念。 带着官场人特有的绝情冷血,指了指半躺在地上的凌二道:“他,便是你今后的下场。” 两年多不见,再次面对这人,顾凌不免还是被这人的决然惊到,但心中却无惆怅,只是不屑一顾、毫不在意地在心中冷讽:“呵,下场?还真当是我爹呢?自诩清官,尽干些不入流的蠢耻事。” 脸不红心不跳地扮弱道:“这是自然,毕竟,我一个小女子,无权无势,如何敢无眼惊扰当朝宰辅?民不与官斗,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说得自己有多弱小似,顾凌莫不是忘了自己背后的二皇子?这话若被司卿墨听了去,估计得吐血。 你无权无势?莱云阁是个摆设? 向前一步,脸上绽放出一个人畜无害、心灵纯净的笑容,“这大晚上的,为了取回我母亲的嫁妆惊扰了大人,实属无意之举,想必顾宰辅也不屑与我这个落魄的嫡小姐大动干戈,不然传出去可折辱了大人平日里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名声。” 突然,话锋一转,浅笑着对站在一旁出神的楼千云恭敬道:“你说呢,顾夫人?” 第四十八章 嫁妆,再起风云 身着浅蓝色莲花襦裙的楼千云,脸上涂着厚厚的用来掩饰疤痕的胭脂粉,但此时,听见顾凌的声音,再厚的粉末也难掩她脸色的苍白。 双手不断地绞着手帕,形同枯槁,神色间的忧郁惊慌,肉眼可见。 脸色愈发苍白,盯着顾凌的目光如淬了剧毒的利剑,恨不得立即刺穿顾凌的心脏,但是,她依旧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顾凌却是惶然无觉,见楼千云面色不善,眼中顿时盈满眼泪,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般惊恐地后退一步道:“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你们难道真不想将我娘的嫁妆还予我不成?” 顾凌口中的语气无比诚挚,那娇弱的模样,让楼千云恨不得找个时机剥了她的脸皮。 看着楼千云矢口不言的模样,顾凌心中了然。 继续无辜而茫然地挑事道:“莫非,我母亲的嫁妆早已被顾府挥霍一空?” 看着眼前人畜无害的顾凌,楼千云只觉得自己胸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难受得她喘不过气来。 见楼千云如此吃瘪,无话可辩驳,顾凌只觉得心头十分得畅快。 顾湘见楼千云面对顾凌的挑衅,只言不语,察觉到些许的端倪,但为了维持好楼千云在众人前主母应有的威严,只是压低着嗓音,用仅有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道:“她母亲的嫁妆,你当真私自拿出去挥霍了?” 楼千云一听,顿时如惊弓之鸟,晃了一会儿神,眼尖地瞧见屋顶上方站着的人,趁众人不注意,无声地向那人点头示意,待那人离去,脸色才稍微好看些。 信誓旦旦、差点痛哭流涕道:“老爷,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敢擅自挪用死……她母亲的东西,我只不过是担心那些财产放在这里招贼惦记。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为了安全起见,我这才将那些财产移到库房存放,老爷,你可别听信谗言平白无故便冤枉了我。” 越说越觉得委屈,那该死的我见犹怜的狐狸媚样,怎么这么碍眼,仿佛顾凌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伤到了她般。 顿了顿,继续如无故地受到了天大的冤屈大义凛然道:“正好,顾凌今日既然来了,就赶紧随我们去库房取走,也省得我天天被人说有藏有私心,想独吞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万一哪天真的不见了,我还担心被安上一个‘监守自盗’的罪名,岂不是得不偿失。你说是吧,老爷?” 顾凌挑眉,一时讶异于楼千云的反应。 心中沉思,这里必定有什么猫腻,不然方才听说她要取回母亲的嫁妆就不是那般惶然无措的模样。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竟让楼千云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 眼见为实,管她有什么猫腻,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就不信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楼千云能当场给她来个狸猫换天子。 她就不信货真价实、众人皆知的东西,假若真的没了,楼千云有那个凭空给她变出来的本事。 身上的戾气收敛了些,微微颔首微笑道:“既然如此,烦请带路。” 一时间,喧闹的硫园逐渐归于平静,再次没入黑暗中。只是,终究是可惜了那个可怜的人儿。 留下的两人,今后的下场会如何,顾凌并不关心,不仅是因为她没有那个闲心精力,更因为如今的她没有任何的身份去插手顾府的事情。 两年多的时间,不足以让一个人改头换面重新来过,但也足够改变一个人原有的观念。 顾凌不得不承认,在这两年多的摸爬滚打中,她的心性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似乎……变得越来越冷血,越来越乐于扮演一个局外人的角色。 下人的命运本就掌握在主子的手中,这是这个时代、掌权者默认的规律。 只是,还未等顾凌等人迈出硫园,突然,惊叫声从远处传来:“快,快,库房走水了……” “果然。”顾凌心中了然。 第一时间便将怀疑的目光锁定楼千云,果不其然,楼千云那一闪而过的奸计得逞的丑脸被她瞧了个正着。 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冷笑道:“顾大人,不要告诉我,我母亲的嫁妆是一堆灰。” 顾湘的脸黑得如同锅底,目光紧锁着着火的方向,表面上心无波澜、十分平静,但熟知他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罢了。 若有所思地看了楼千云一眼,吓得楼千云顿时将伸长的脖子缩回,紧抿着嘴巴,微低垂着头。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救火。”看着誓要吞噬上空的浓烟,顾湘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不顾形象地朝着众人怒吼出口,快步朝着走水处奔去。 看着顾湘如此焦急的模样,顾凌的眼底划过一丝冷笑。 恶趣味地眨巴着眼睛看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楼千云,缓缓道:“楼千云,自作孽不可活,这话你没听说过?你的死期,恐怕要……到了。”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哈哈,我什么意思,你不是一清二楚吗?”望着浓浓的灰烟,不断提水救火而忙得手忙脚乱的众人,顾凌仿佛像看个傻子一样盯着楼千云。 双手环胸,语气轻佻、气死人不偿命地落井下石道:“你说,假若走水处当真是存了我母亲嫁妆的地方,哦,更确切地说是……顾府的库房。倘若是自燃的还好,但你觉得这可能吗?倘若被查出来是人为的,你说顾湘会不会勃然大怒?” 无意地瞥了楼千云一眼,继续“好心”地缓慢提醒道:“你说,这纵火之人若是被抓到了,会不会被顾宰辅抽筋扒皮?毕竟那里面放着的可不仅仅是我母亲的嫁妆,还有他为官一生的财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财富在眼前化为虚无,成了一堆的灰土,你说,顾宰辅会选择哪种方式来惩罚纵火者?” 楼千云果然不负顾凌所望被唬住,眼神飘忽不定,眼中盛满惊恐,嘴硬地辩解道:“这火又不是我放的,你吓唬谁呢?” 死鸭子嘴硬说的就是这种人,即使是证据摆在眼前,也能矢口否认,凑近楼千云的耳朵,悠悠道:“吓唬你啊。这火怎么来的,我想你该是一清二楚才是。” 楼千云不知想到了什么,抬头狠狠地瞪着顾凌,怒视道:“我怎么知道,你别血口喷人。” 一击就中套,没意思。 看着越来越大的浓烟,顾凌也没了继续逗吓楼千云的心思,吩咐道:“凌六,你带着凌二回去,其余人跟我走。” 刹那,徒留楼千云自己在原地不知为何地哆嗦着。 第四十九章 闹剧,一出好戏 熊熊烈火肆无忌惮地吞吐着火舌的星子,仅仅十多分钟,以木质为原材料而搭建起来的库房就这么轰然倒塌在众人面前。 顾凌到时,看到的几乎是一整片的断壁残垣,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灰烬,大量的浓烟呛得人难以呼吸,救火的下人们个个灰皮土脸的,每个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看着眼前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房子,顾凌陷入沉思,四顾瞧着这片被烈火灼烧过的痕迹。 从她听到起火开始,到她到这里,总共也就十分钟,仅仅十几分钟的时间,再加上一干人等的努力,无论如何,她都无法相信,这是一起突发事故,这火会烧得这么猛,说这里没有添加任何的助燃物,打死她都不相信。 可是,那助燃物是什么呢?是自然界的风,还是用来点灯的油? 今晚,虽有微风,但这风绝无瞬间助力燃烧掉一切的威力。 随后,楼千云步伐踉跄,神色颓然地一瘸一拐地走来。 看着被烧成灰烬的一切,面如死灰。 还未等她走近,只见顾湘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每一步,都压制着怒气,每一步,都无比地沉重。最后,他面色狰狞地站定在楼千云面前。 看着面前发丝凌乱、面容丑陋、身子瑟缩、慌乱得六神无主,没有一丝当家主母该有的样子的楼千云,顾湘的眼底闪过刹那的错愕,不过,仅一刻,疑惑便被满腔的怒气所取代。 喘着粗气看了看面前的一堆灰烬,咬牙切齿地看着楼千云,尖锐地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库房我前脚刚交给你打理,后脚就被烧了,你是怎么看管的?你不知道这里的东西有多重要吗?你是猪脑吗?你是神志不清还是怎么样,我当初怎么说的!” 被怒气冲昏头脑的顾湘丝毫不给楼千云留一丁点面子,像个机关枪似的不断地痛骂楼千云。 “猪脑?神志不清?有意思。”站在一旁暗自伤神缅怀自己母亲嫁妆的顾凌,一听到这形容,刹那怔愣,想憋住笑意,差点憋出内伤,不可抑制地轻笑出声。 楼千云如当场棒喝,瞬间惊醒。 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往后倒退两步。 她原本想放低姿态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但一听到顾湘这么说他,不知怎么的,便不顾形象地怒了。 垂着胸口哭泣道:“猪脑?我哪里做错了,你竟然拿我跟畜生比?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蠢吗?连畜生都不如?我神志不清?这如今的一切是我造成的吗?这里会这样还不是因为……” 楼千云还想说些什么,不料竟被顾湘一巴掌扇倒在地。 “啪”的一声巨响,空气中有那么一瞬的安静。 顾凌的嘴角下意识地扯了扯,看着都觉得疼。 心想:“这男人可真够狠的,毫不留情啊,嘴角都出血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再怎么样,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打人,确实是有点过了。” 只是,看戏归看戏,正事还要办。 她母亲的嫁妆可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没了,那些嫁妆又不是全是木质的东西,肯定也有一些金银珠宝,就这样的火,她还真不信能将所有的金银珠宝给融化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肆意地疯长。 怪异的饱含怀疑的目光不断地在顾湘和楼千云的身上来回穿梭,若这两人真的是在演戏,专门为她扮了一出双簧,顾凌只能说这本下得够大,手段虽然不怎么厉害,但这戏码她还挺喜欢看的。 家丑不可外扬,无论今天这场火是因谁因何而起,楼千云今日的遭遇一旦被传出去便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作为一个合格的观看者,她自然乐于为这一“笑话”添一把火,毕竟,这些年受的苦可不能就这么尘归尘、土归土,不然,她多亏。 就在顾凌思考着如何将这一家族“丑闻”以一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传出去时,顾茜雯带着丫鬟从门外匆匆赶来。 顾凌眼尖地发现丫鬟手中拎着两个玲珑小巧、纸面上有紫色花纹的纸袋子,如此别出心裁、精致的设计,一看便知设计者也是个细心浪漫、乐于享受生活的人。只是,这袋子怎这般眼熟? 能不眼熟吗?这是她自己专门为楼云阁设计的纸袋,天下独一无二。 看来,是刚从莱云阁吃饱喝足回来啊。 只是,如今顾府的库房已成了一堆废墟,今后不知还能不能过潇洒日子呢? 倘若存有私房钱,倒是还可以过一段悠闲逍遥日子。 顾茜雯一眼便看到了摔倒在地,嘴角渗出丝丝血迹、半边脸红肿的楼千云,不由地大吃一惊,再看到站在一旁双眸含笑的顾凌,双眼爆出嗜血毒辣的光芒。 快步走到楼千云身前,将她扶起,心疼地大声道:“母亲,是谁?谁对你下这样的狠手,是不是这个贱人将你伤成这样的?” 待楼千云可以自己站稳后,二话不说,便向顾凌挥掌,不料刚出手便被顾凌掣肘住,怒斥道:“我母亲昨天还是好好的,是不是你对她下的手?” “嗤”,顾凌很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白痴的眼神,顺势便将她推到一旁,抽出帕子擦了擦手,仿佛顾茜雯是个不可触碰的瘟疫般,小心地一根一根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继而用力地丢到地上 这才抬头看了看被气得不轻的顾茜雯,灵机一动,善诱道:“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是你,我便叫我爹爹扒了你的皮。” “呵呵,要不要我帮你找出真凶,让你扒了他的皮啊?”顾凌的嘴角勾起一抹十分淡漠的冷笑,好心地建议着。 天地良心,这次她说的绝对是真诚无比的话,毕竟女儿对付老爹的戏码,她还真是没有看过,想想就觉得过瘾。 不待顾茜雯开口,顾凌意有所指地看了顾湘一眼。 悠悠地开口道:“喏,让你母亲受伤的人就是……” 看着顾茜雯那急切的模样,煞有其事地顿了顿,吊胃口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有本事问你爹啊。” “你?” 这一问一答,顾茜雯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着了顾凌的道,掉入了顾凌挖好的坑里。 第五十章 手断,自作自受 双眼微眯,卖关子道:“这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你要是眼瞎看不到、没有辨别能力,就不要再像个疯狗似的到处乱咬。”心里继续嘟囔着,“狂犬疫苗挺贵的。” 顾茜雯的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双眸发红、泛起泪光,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众人,自动忽略顾凌口中的“凶手”。 然而,顾凌又岂能让她如意呢,杀人诛心,她可是十分想欣赏顾茜雯知道真相后的模样。 紧紧地盯着顾茜雯,一字一句,声音清楚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清楚,“这个人就是,你最敬爱的、爹~爹。” 顾茜雯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哂笑出声,用十分悲悯的眼神看着顾凌:“顾凌,我知道你看不惯爹爹疼我,但你也没必要这么侮辱爹爹的为人,爹爹这么疼爱我和母亲,怎么可能会朝目前动手……” 但看着不敢吭一声的众人,顾茜雯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无声,不敢相信地瞪大着看了顾湘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如丢了魂般的楼千云,哆嗦着摇头道:“不,不可能。你骗我,你一定在骗我。” 顾凌只是微笑地站着,垂眸,心中冷笑:“我爹?顾湘算牢老几?我嫉妒你有个这样的爹?开什么国际玩笑,我真正的爹在二十一世纪呢!” 此时的顾凌如一个胜者般,高高在上地看着这一场闹剧的主角,刺得顾茜雯眼睛生疼,神色不清地怒声道:“不,不,不是我爹爹,就是你,就是你这个贱人,就是你这个贱人害我母亲成如今的模样,我杀了你!” 从发髻上拔下寒光闪闪的银钗,如脱了缰的野马般目标明确地朝顾凌刺去,速度快得惊吓到众人。 然作为当事者的顾凌一动不动,就这么冷眼看着顾茜雯迎面而来的攻击,待到距她只有一步之遥时,身手灵活地一闪,紧紧拽住顾茜雯拿着“凶器”的右手,“咔嚓”一声,顾茜雯的手掌被扭断,以一种怪异的方式下垂着。 “啊!!!”杀破天空的尖叫声差点震瞎众人的耳朵。 站在一旁不明情况的众人,丝毫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发生这样的反转,顿时一激灵,这一瞬,所有人都被吓到了,从方才的错愣中回神。 伤人的明明是二小姐,怎么受伤的人还是二小姐呢? 不怪他们心中不解,只是顾凌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得众人还未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顾茜雯就受伤了。 这不加隐忍的叫喊声,下人们光是听听,都替他们的二小姐感到疼痛,不负众望,顾茜雯的眼泪哗啦的一声就往下流。 看着这混乱成一团的局面,顾凌在一旁暗暗地偷笑,反正她是顾府被废弃的嫡小姐,众人皆知,也就不用假惺惺大方地表示自己的关心了。 况且这人还是自己重伤的,难不成还要自我打脸地去娇柔地说:“哎呀,对不起啊,我一时手滑,没控制力道一时伤了你,谁叫你自己不会躲闪的,对不起哦!” 那么做作的事情,不说她不屑于去做,她只是在脑海中过一遍都觉得恶寒。 顾府如何鸡犬不宁,她才不关心。倒是要是有个人天天来将顾府搅得天翻地覆,永世不得安宁,她乐见其成,说不定还大方地赞助些银两。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顾凌这般的好心情。 看着这凌乱的局面,顾湘只觉心中有一口怒气怎么也吐不出,看着优哉游哉地站在一旁的顾凌,愈发觉得不顺眼。不知怎么的便开口道:“来人,给我将顾凌押进祠堂,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出来,让她好好地在里面反省反省。” 顾凌一听,顿时哈哈大笑,毫无形象,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泪水,哭笑不得地指了指自己道:“关我进祠堂?顾宰辅,你是不是气糊涂了?我是谁?你又是谁?关我进祠堂,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跟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你老可别逗了行吗?” 越说越觉得好笑,“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当初可是你亲自贴榜昭告天下没有我这个女儿,如今,为了再次虐待我,想要自我打脸?” 顾湘脸色难堪地听着顾凌的滔滔不绝。 稍有点眼力劲的人都知道此时有多远躲多远,方为明哲保身之道。但总有那么一些自以为是,没有脑子偏喜欢逞强的人。 顾茜雯不知是脑子抽风了还是怎么地,竟不分场合、不分时机,不管不顾地质问顾湘:“爹爹,你为什么要打我娘,我娘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打她,顾凌这个贱人,要不是她……” “啪”的一声,又是一声巨响,顾湘毫不留情地甩了顾茜雯一个巴掌,盯着顾茜雯冷漠道:“你给闭嘴。” 顾茜雯不可置信地看着一直疼爱自己的爹爹,有一天竟下手打自己,双眼呆滞。 楼千云这时也反应了过来,无法相信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紧紧地抱紧女儿,怨恨道:“老爷,你这样对我就算了,可是,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的女儿?你怎么能够打她,她这两年受的罪还不够多吗?你好狠的心啊。” 心疼地看着顾茜雯瞬间肿起来的脸蛋,白皙的脸庞上是清晰可见的掌印。 楼千云气得眼圈发红,咬牙切齿地看着顾凌。 顾凌毫不在意地甩甩手,慵懒道:“我可没怂恿你家老爷打你女儿,可别找错了人。” 痛打落水狗的事,她顾凌干不出来,但如何让楼千云感到憋屈还不敢支声,她这两年倒是学了些手段。 如今若想使用,倒是可以如信手拈来简易,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只见新人笑,未闻旧人哭。曾经的花容月貌如今不复存在,怎么如今也没见你们有多伉俪情深呢?果然还是好皮相更受宠啊。” 楼千云母女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涕泗横流,哭得肝肠寸断,但此时,没有任何人会同情她们,只会觉得她们十分聒噪。 她们哭得越是大声,顾湘胸中积攒的怒气就越大,到时候遭殃的还是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下人们。 人类的悲欢离合本就不相同,所谓的怜悯,不过是深思熟虑之后的自我救赎。 闹剧看够了,笑话看舒心了,正事自然也该办了。不然,今晚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第五十一章 废土,等价交换 正欲开口重提嫁妆一事时,只见顾湘面色难看,阴鹜地盯着不言一语的下人,言简意赅道:“今晚的事,谁都不准议论,违者乱棒打死,再丢至乱葬岗。” “乱葬岗?呵。”她现在怎么越发觉得顾湘就是个纸老虎呢?一戳就破,这些吓唬人的话只能吓吓这些没有实权、无处可归、无处可逃的佣人罢了。 果不其然,下人们听到都面露惊慌之色,吓得当即跪下,小声打颤着磕头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求老爷明义。” 而与他同来的几人,所谓的灵阁的人依旧面无表情,对这一切冷眼旁视,不管顾湘说了什么,不论对错,缄口不言,站在一旁岿然不动。 若不是知道他们是真的人,顾凌还真会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木乃伊,是顾湘专门做出来糊弄人的,毕竟,顾湘的另一个“温柔乡”里,这玩意可不少。 顾湘看了眼跪倒在地的众人,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声音平缓道,“下去吧。” 这一声如赦令般,令众人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个个慌慌张张地从地上踉跄站起,低着头神色惶恐地从这个是非之地离开,大家族的秘辛还是少听为妙。 严令之下,在风头紧张的这几天,她相信没人敢当面议论,但她不信,顾湘有能力封掉所有人的嘴巴,至少,她的就不能。 况且,明面上没人议论,可不代表私底下也没人议论。毕竟,生活本就这么苦了,再不会苦中作乐,活着多没意思。好不容易亲眼见证了这么一桩大家族的丑闻,不议论议论怎么行呢? 如果顾湘此刻知道顾凌私下的打算是这般,会不会后悔生了这么一个女儿?会不会后悔今晚没有了结了顾凌,留下一个今后只会给他添乱、想置他于死地的“亲生女儿”? 顾凌拍拍手,绽放出一个不深不浅的笑容,昭示着她此刻的心情十分地不错,“既然,下人们都走了,火也灭了,顾大人是否可以把我母亲的嫁妆还给我了呢?我想,权势滔天的顾老爷应该不会看上我母亲这一点嫁妆才是。” 听顾凌这么说,顾湘面露难色,为难地讨好道:“凌儿,你看……” “别,凌儿可不是你叫的,毕竟我们并不怎么熟。你叫我顾凌,我还觉得顺耳一点,虽然,这名字从你口中出来让我膈应。”顾凌如刺猬般浑身竖起尖刺,不断地扎向来人。 呵,现在想套近乎,当初干嘛去了?堂堂当朝宰辅竟会示弱,还真是一件奇闻异事呢?嗯,民间话本估计又有的唱了,百姓的饭后“甜点”可以又加一道了。顾凌如是想着。 被打断后,顾湘并没有如先前那般暴怒,微笑着续道:“你看,这里已经烧成一片灰。不仅你娘的嫁妆没了,就连我收藏了一辈子的古董也没了。这不是我不想给你,实在是这些东西已化成了一堆灰烬,无法复原。”叹了口气,似是想到了什么办法,“这样,你要是实在想要你娘的嫁妆,你把这里的灰烬拉走,你想拉多少拉多少,我绝不拦着……” 顾凌嘴角噙着笑,就这么“温婉有礼”地看着顾湘,看着曾经那个为官清贫,如今却与“一朝为官,一世为民”的信仰背道而驰的“清正人”,只剩下唏嘘。 他的下场会如何,顾凌不用想也知道,只是,她的心竟无一点波澜,平静地出奇。 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终究只是名义上的,她想,但凡他能够对她好点,对她公平一点,今时今日的她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上绝路。 可是,这世间哪有什么如果?该来的总会来,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付出代价,报应不爽,不是不报而是时机未到。 顾湘怎么说也是当朝为官之人,如今为了私欲公然受贿,背叛天子,确实是有点不厚道,不配为官。 但他有什么办法,但是请灵阁这几人,便花费了他大量的银两。紫轩阁还有人要养,他的俸禄就这么点,这两年,大量的开销,他负担不起,除了贪,与昔日不耻的贪官同流合污,他别无他法。所幸的是,这些事做得比较隐蔽,如此才没有被天子发现,否则,他早已身首异处。 顾凌那仿佛能够洞穿一切的眼神,不仅令他感到心惊,也令他觉得丢脸。 仅仅两年多的时间,这个顾府中最不起眼的“嫡小姐”,最不受宠的女儿竟在不知不觉中如脱胎换骨般气场强大得令他都觉得有点受不住,口中滔滔不绝的话就这么悄悄歇火。 “说啊,怎么不说了?拿一堆土回去?价值连城的嫁妆换一堆废土,你也敢说。是不是真当我傻,什么都不懂啊。” 两世为人,顾凌发现自己的三观简直在不断地被人刷新,现在欠钱的人都不敢这么说,顶多会说一时手头紧,缓和几日再还,他倒好,不想着如何赔偿她的损失,竟直接叫她推一堆土回去,她要土干嘛?提前给自己选择墓地挖坑吗?她是神志不清、神经错乱了才会这样诅咒自己。 在官场混久了的人,心是不是都是黑的,脸是不是都是用城墙的泥糊的,尽干些不是人干的事。 当初的为官之道、为官之心,早已不知被抛弃到哪个犄角旮旯发灰。 “无利不起早,贪而欲贪。”这就是自诩为百姓的父母官? 她也不是个咄咄逼人的主,便好心地提议道:“既然,顾大人不想让带走我母亲的嫁妆,那就以物易物如何?” 听闻,顾湘这才缓缓抬头,认命地出口道:“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当然是顾府最值钱的东西了。” “顾府最值钱的东西,最值钱的东西……”顾湘还未开口,坐在地上的楼千云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不断地想着顾府最值钱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突然,如梦初醒般,尖叫着吼道:“不,不可以,不行。” “不行?看来你知道是什么啊。如此,也不用我再浪费口舌,顾大人,你觉得这个注意如何?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想,当朝天子也不愿意自己的执政队伍中会有无赖。”顾凌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楼千云,将她彻底忽略。 不行?我管你行不行,今时今日,我想要的东西,你不行也得行。 第五十二章 锁匙,千钧一发 其实,顾凌也只是临时起意,想要探探顾湘的口风,试探试探顾湘,看那件东西是不是真的在顾府。 毕竟当时的她什么也不懂,看见那东西时,也只是了无兴趣地匆匆瞥了一眼,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也无法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只是,未曾料到,她还未说是什么,仅仅是说了一句“顾府最值钱的东西”,楼千云便急着跳出来阻止,妥妥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楼千云说了什么,顾湘置若罔闻。 只是,他十分惊讶地看着顾凌,顾凌说的是什么,楼千云知道,他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可是,那东西被他藏得如此隐秘,自从他得到它之后便藏了起来,几乎从未在人前拿出来过,亲近的人都未必知道他有这么一件东西,顾凌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顾凌会不会是在诈他,只是她要那东西有何用?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如何能得知那东西的用处? 他不相信顾凌真的知道顾府有这么一样东西,沉吟半晌,否认道:“世人皆知,我为官多年,一直清廉,家中并未有羡余。如今这大火更是将我所有的家产一烧成灰,千年工业,毁于一旦。不管你说我什么,我如今也是一个一贫如洗之人。我自己都不知顾府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这些砖墙磁瓦,顾府最多的便是这一堆灰烬。你要想全拿去,我绝无二言。” “为官清廉?家无羡余?”顾凌此时真的很想笑啊,笑世人的单纯,竟视这人为朝中第一清白父母官。 若是这话他前两年说出来,她还觉得有一定的可信度。只是,这如今吗?呵,贪官一个。 慢慢地靠近顾湘:“你就是这样评价自己的?你说这话的时候不觉得脸红吗?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不再理会顾湘的顾左右而言其他,直截了当地道:“你也别跟我绕什么弯子?要是没有,楼千云为什么要急着否认?都不打自招了,还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啊。” 听见顾凌这么说,楼千云面如死灰,想到自己再次着了顾凌的道,再次栽在顾凌的手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掉般,无气无力地彻底跌坐在地,如斗败的公鸡般再无一丝的战斗力。 顾凌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有什么比仇人亲手把刀递到自己的手上来得痛快呢?她就是要楼千云在不知不觉中掉进她挖好的陷阱里,干尽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 这亲者是顾府的人,这仇者自然就是她了。 尽管顾凌这么说,但只要顾凌没有亲自开口说出来,顾湘就还抱有一丝希望,同时也在心中细细地打算着,神色暗淡,似认命般道:“你,要什么?” 人啊,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总喜欢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看着顾湘这颓丧的模样,顾凌玩心四起,抬头望着天空,寻找最亮的那两颗星星,似在思考般,慢悠悠地道:“要什么?嗯,我想想啊。” 为官三十载,顾湘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栽在自己亲生女儿的身上。 总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天衣无缝、不留痕迹,却不曾考虑过雁过留声、人过留迹,只要做过的事情,只要有人有心寻找、挖掘,总归有迹可循。 曾经的一身正气,如今浊然不堪,令人不忍直视。 两年的时间看似很长,其实很短,短到可以将一个清白的官拉入泥潭,永世不得翻身,从此以后每天都活在惊心胆颤中,时时刻刻害怕自己做的丑事被揭穿,从而令天下人耻笑。 如今的顾湘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一不小心便会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这能怪谁呢?一切不过是在自作自受罢了。 作茧自缚,出来混,迟早要还,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看着曾经也是意气风发、风姿卓越,俘获无数女子芳心的人成了如今这般模样,顾凌不知若泉下的母亲有知,会作何感想? 会不会恨她对她曾经的爱人如此步步紧逼?亦或是对她的成长感到欣慰? 一想到自己那可怜的母亲,顾凌的玩心便毫无征兆地慢慢褪去,忧郁地冷言,“我要‘锁匙’。” 不出意料的,顾湘一听到顾凌想要的东西是它,有刹那的怔愣,但也只是一瞬,便恢复了茫然无知的模样,摇头不解地看着顾凌,“这东西,我不曾听说过,拿不出来,你换个其他的东西。” 百密一疏终有一漏,不管顾湘掩饰地如何好,楼千云突然哆嗦一下的模样早已告诉了顾凌,他们确切清楚地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这东西顾府确实有。 “不知啊?”顾凌挑眉自顾道,双手不断地摩挲着。 再次靠近顾湘,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细弱如蚊地道:“顾大人,贪官污吏、养男童,仅这两条罪名,哪一个都足以株连九族,你确定要跟我玩装聋作哑这一套?你真当不在乎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名声?” 顾凌不紧不慢地说着,眼看着顾湘伪装的面具被她一层层扒下。 看着顾湘那颓丧的模样,顾凌心中的异样无端升起。 突然,顾湘似是被逼急了,一把用力地推倒顾凌,趁身边人一时没有防备,快速抽走了灵阁其中一员的佩剑,剑锋凌厉、手法娴熟地对准顾凌的心脏部位,快准狠地刺过去。 快了,就快要刺到了,顾凌即将死在顾湘的剑下。 顾茜雯如嗜血病毒症患者般,眼眸中迸发出不正常的猩红,紧紧地抓着身旁的楼楼千云,不断地在心里叫唤着:“对,就是这样,快点刺死她,刺死这个祸害。爹爹,杀了她,快点杀了她。” 那速度快如闪电,顾凌还未理清发生了什么,顾湘竟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眼看着那明晃晃的夺命剑光即将刺穿她的心脏,眼看着死神离她越来越近。 说时迟那时快,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司卿墨从天而降,用随身携带的扇子替顾凌挡住了那一剑。 “刺啦”一声,剑断扇毁,顾湘被一掌击倒在地。 第五十三章 借力,东西到手 一时之间,所有人如同见了鬼般,瞪大眼睛不敢出声。 警惕性立即苏醒的灵阁众人,立刻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只待为首之人一声令下便可开始大显身手。 但为首之人迟迟不下令,令行禁止,头领不下令,一干人便只能干瞪眼,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 不是头领不下命令,而是面前这人…… 待认出凭空而出的人是谁时,头领吓得便要下跪行礼,奈何司卿墨一个眼神瞬间过去。 精神瞬间紧绷,身子猛地一激灵,只能装死般假装感受不到背后那炙热无比带着不解的目光。 顾湘气冲冲地从地上爬起,正想再次拾剑,抬头一撇,看清来人是谁时,顿时骇然失色,吓得六神无主,惴惴不安地恭敬下跪道:“臣,叩见隶王。” 一听是隶王,众人手中的长剑立刻放下,齐刷刷跪下,默契道:“拜见隶王。” 东濩隶王,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起来吧。”司卿墨负手而立,如天神降临般肃立而站。 司卿墨不开口,一时众人也摸不着他的来意。 只有顾湘冷汗涔涔、不安地站着,朝廷中人与江湖人勾结是死罪,他千算万算怎么都没有算到来人会是当朝二皇子。 面如死灰般,“扑通”一声跪下,后悔万分地道:“老臣该死,请隶王恕罪。” 司卿墨扫视了一眼跪在脚边的人,看向顾凌,看她毫发无损、安然无恙,气才消了些。 甩了甩袖子,冷然道:“你确实该死。”看着站在一旁眼神乱飘的顾凌,心中十分不满,“还杵在那边干什么,过来!” 顾凌依旧站在那里,独自思考。 看着顾凌没反应,司卿墨只好再次开口,“顾凌。” 一听到是在叫自己,顾凌吓得立刻答道:“哦。” 嘴上应得飞快,脚下却如生了根般,慢吞吞地走着。 这么几步的路程里,顾凌感觉众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其中还夹杂着几道凌厉得恨不得她立刻消失的冷眸。 不用想,顾凌也知道众人此时的心思是什么,大概都在想着:“她一个被赶出家门,被家人抛弃的无权无势之人为何会得到当朝二皇子的青睐。” 楼千云母女心中所思所想就更不用说了,必定是在心中诅咒她,觉得她肯定是用了什么妖媚的狐狸法子勾引了司卿墨。 恭恭敬敬地站在司卿墨的身旁,低垂着眼眸,鼻息间竟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正想一探究竟是谁受了伤时,司卿墨勃然大怒道:“顾大人,你好大的胆子。” 那声音不仅吓了顾凌一大跳,也狠狠地震慑住了众人。 顾湘跪倒在地,不断地磕头:“是,微臣该死,求二皇子饶命。” “说说吧,犯了什么罪,要本王饶了你?”司卿墨面无表情地说着。 顾湘顿时语塞,凝思片刻,假意茫然道:“微臣,不知所犯何罪?还请二殿下明察。” 到底是在朝堂上混了多年的老狐狸,只要智商不下线,想想法子还是能够自圆其说的,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今天对上的人是司卿墨这位年少成名的老狐狸。 想蒙混过关,也要看司卿墨有没有那个心情陪他玩。 凌厉的双眼紧紧地拽住顾湘,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面无表情地笑道:“不知?”顿了顿,续道:“顾大人,你可知,与江湖人士勾结是死罪?” 果不其然,什么都逃不过司卿墨的眼睛,顾湘一听灵阁的人被认出来,便知事情败露,更加惊恐不安,不断地磕头求饶着。 只是,若顾宰辅日后知道这所谓的“江湖人士”的背后主子是此刻训斥他的人,不知会做何感想。 司卿墨将顾湘的秋然自动忽略,转头煞有其事地对顾凌道:“你今天来这里干什么?” 顾凌挑眉,一时没明白司卿墨的意思。 司卿墨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再次解释,在心中无语地诽腹道:“这么蠢,竟连个话也听不明白,也不知是怎么在短短的两年间将莱云阁做大到如此程度的。” “来拿我娘的嫁妆。”顾凌吐口而出,根本就没有想隐瞒。 “拿到了吗?”看了看两手空空的顾凌,司卿墨也不知道怎么就问了这么一句废话。 “我……” 顾凌的话还没说完,便再次被人打断。 只见,顾茜雯费尽九牛二虎连爬带滚地跪在司卿墨地脚下,啜泣着可伶巴巴地道:“王爷,请你为我们做主。” 顾凌毫无形象地翻了翻白眼,想不明白顾茜雯这种不会看脸色的人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到底是依靠什么法子活到现在的。 嗯,估计是靠爹。 “哦,做主?做什么主?说来听听。” 这么无聊的对话,顾凌怎么觉得十分熟悉,貌似还有点溜小狗的意味。 这么想着,看着这人如此恶作剧的做法,险些失笑出声。 顾茜雯一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像是找到了彻底掰倒顾凌的绝计般,竟胆大地从地上站起,心猿意马地看着眼前容貌惊为天人的男子。 小声娇弱地洋洋洒洒地说着顾凌的“罪状”,恨不得将顾凌说成一个十恶不赦、犯了滔天大罪的大恶人。 顾凌的心中在不断地冷笑,“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顾茜雯说完后,丝毫不顾及自己此刻的形象,依旧是花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幻想着此人为她主持大局。 奈何,司卿墨是谁?皇宫中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跟他耍心眼,简直是自寻死路。 果真是亲生女儿,这么喜欢布其后尘。 司卿墨眼帘都不带抬的,嗤笑道:“就这?我还以为是多大的冤屈?”瞪了一眼丝毫不意的顾凌,气死人不偿命地道:“怎么不知下手重些?没吃饭?” 顾凌的嘴角抑制不住地抽了一下,无奈地朝天翻白眼,心道:“你是老大,你说啥都行。” 顾茜雯仿佛石化般,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两人如若无人般地交头接耳。 却不敢再说些什么。 顾湘听到司卿墨如此纵容之语,更是吓得不轻,“老臣……” 司卿墨抢先一步道:“你不是来拿你母亲的嫁妆吗?嫁妆呢?” 顾凌扭头示意,愤愤地道:“喏,那不就是吗?一堆灰。” 司卿墨若有所思,终于想起了旁人,“顾大人,她说的可是当真?” 顾湘此时哪里还敢大言不惭地说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二皇子今日是给顾凌撑腰来了,讨好地笑道:“我只不过是跟小女开了个玩笑而已。” “玩笑?”司卿墨仿佛变了个人般,揶揄着续道:“那嫁妆到底是什么?” “是……” “是‘锁匙’,老臣这就去拿。”顾湘抢先顾凌一步回答。 顾凌挑眉,不置可否。权利确实是个好东西,难怪人人都趋之若鹜。 若不是他,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久,顾湘便带着一个十分朴素的盒子回来,恭敬地呈现到顾凌的眼前。 看着那眼熟的盒子,顾凌心中百感交集。 第五十四章 感激,一声谢谢 将手中的木盒抱紧,俯身谢道:“多谢二皇子的深明大义,民女告退。” 这是顾凌第一次如此诚挚地对一个人道谢,这人不问缘由便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边,仅凭这一点,就能够让自己心怀感恩,心存感激之情。 一个是生于皇室,享尽世间繁荣富贵,受万人敬仰的高高在上的皇子,一个是虽生于官宦家,却受尽冷眼,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被人欺辱,受尽世间人冷眼人的孤女。 他大可置身之外,不摊这趟浑水,反正这事于他而言无任何的利弊,反倒还会浪费自己的精力。 顾凌想不明白,这人为何会帮自己。 两人除了是雇主与雇佣的关系,再无瓜葛。 若说这人是为了让她替他更加地卖命,倒也说得过去,毕竟,这两年,她的生意头脑如何,天下人有目共睹,尽管众人并未知道莱云阁的背后谋划之人是她。 “为了让你替我赚更多的钱而帮你?”往后的某日,司卿墨知道顾凌此时是这么想他的,将他想成如此唯利是图的小人,十分不客气地将顾凌折磨得死去活来。 看着步伐坚定,及腰的直发随风而起的女人就这么走了,司卿墨气得差点掀了顾府。 他一路跟着她,知道她来顾府,为了给她撑腰,连伤口都顾不上,就不能多跟他说两句? 待顾凌走远后,司卿墨劲直走向楼千云母亲,将手中有些许瑕疵的扇子缓缓地抬起顾茜雯的脸,仔细地左右瞧着,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那动作轻柔得让顾茜雯无端地产生错觉,十分娇羞地红着脸,小声嗫嚅道:“王爷,臣女……” “长得这般丑,还敢出来见人,果真是连脸也不要了。”脸上明明是笑着,可是那冰冷的语气直叫人打寒颤。 灵阁为首之人,看着面前这人似轻佻却是捉弄人的姿态,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无语地在心中诽腹道:“二爷,你这样,真的好吗?再怎么说这姑娘也是当朝宰辅的掌上明珠,你这样不留一点面子、公然嘲讽真的好吗?怎么说,这好歹还是个未嫁的姑娘,还是个对你春心四起的未出阁的姑娘,你这么毒舌,真的好吗?” 司卿墨不管众人反应如何,也不管如今这番话会给顾茜雯带来怎样的影响,说完后,满脸嫌弃地看了顾茜雯一眼,便撂下众人,转身离去。 看着这人就这样离去,顾湘一时猜不透司卿墨到底是何意。 想要自己今天受到的气,想到今天再次被顾凌当面羞辱,顾湘的心情便久久不能平静。 看着明明是花大价钱请来帮他的,却只会站在一旁看戏的灵阁,顾湘头脑一热,怒从心起,许是积攒了太多的怨气,竟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实力,忘记了如今的自己已然一只脚踏进棺材板,对面的人正直青年。 自己请来的人是什么样的实力,心中都没点数吗? 不要说如今的他单打独斗打不过,就是他精心培育出的死士,在这几人的面前也不够看的。 他私下培养的死士,估计这里随便挑一个人出来都可以血虐对方。 蚍蜉撼大树,不知死活。自不量力,只能说是活该自讨苦吃。 这不,他才刚有点动静,为首之人便眸中含笑,像看个死人般,冷漠道:“顾大人,人要有自知之明,不然活着也是一种死亡。” 此时的顾湘哪里还有半点为官之人的傲气,看着对方随身释放出的冷气,声音不自觉地遍地,“我请你们来,不是让你们站在一旁看笑话的。为什么不出手杀了她?” “她?刚才的那个女人?” “是。”顾湘连犹豫都不曾有,便坚定地咬牙切齿道。 几人如看个怪物般盯着顾湘,虽说他们是杀手,没有什么感情可言,那是因为这世上他们只有自己,没有亲人、朋友,他们从始至终都未曾体会过这种感情,自然淡薄。 可是,顾湘不一样,那女儿好歹是自己一手养大,好歹跟自己有着割不断的血缘关系,竟眼都不眨地说说杀便杀。心,可真够黑的。 一人放荡不羁地道:“大哥,宦官豪门的生活好像也不过如此啊,说不定一不小心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哪像我们,虽过着亡命之徒的生活,但死也能死得明白。” 其余人请问,不由得唏嘘出声,有那么一瞬都在为顾凌的悲惨感到同情。但也只是一瞬,便再次恢复了冷面阎王的模样。 为首这人收起玩笑模样,漆黑的瞳孔紧紧地盯着顾湘,冷傲道:“顾大人,我们要杀谁,不杀谁,还用不着跟你解释。我们的之间的协议早在踏进你顾府的大门便已完成了,跟你进来也只不过是为了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你的家族荒诞事,与我们何干?” 顾凌此时要是听到这话,估计会吐出一口冷血,这些人当时看着他们的那般模样,将凌二重伤成那样,竟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只是进来看戏的。 不再多言,转身离去,“我们走。” 独留顾湘气得吹胡子瞪眼,也没有任何他法。 心中的怒气在他处得不到纾解,被顾凌气得不清,出钱请人还要看人脸色行事,顾湘的脸色可谓是比调色盘还精彩。 顾府再次被搅得天翻地覆,注定要有人来承担这一切后果,注定要有人要来承担顾湘的怒气,而这人,毫不迟疑,非楼千云母女所属。 离开的灵阁众人,在夜色慢悠悠地走着,心思各异。 一人忍不住地开口问道:“大哥,我们方才为何不帮忙?” 为首之人本来走得好好的,听到这话,差点将自己绊倒,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问话之人,“帮?要是帮了,你估计我们现在在哪?” 不明地看着眼前的大哥,挠挠头不解地惊疑道:“在哪?” 为首之人用力地跺跺脚,眯着眼睛笑道:“在地下。” “啊?” 这人本还想多问些什么,为首之人严肃地道:“不该问的不问,别坏了规矩。回去。” “是。” 众人如鬼魅般,瞬间消失在夜色中,不见踪影。 只有为首之人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兢兢业业地站着,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龙北。” 这一声夜色中突然想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主子。”不知何时,那人已悄无声息地站在龙北的身后,惊得龙北惶恐地转身跪下。 “胆子日渐增长,想自立为王吗?” “不,不敢。”龙北顿时吓得一身冷汗。 “呵,不敢,我看你敢得很,灵阁的规矩都忘得干干净净。” “主子,我自愿领罚。”龙北不作任何的解释,因为违反条规的人确实是他,被抓个正着的人也是他,这种人面前,一切的狡辩都是在自寻死路。 “领罚?认错倒是认得挺快。起来吧。”黑暗中,一双如墨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龙北一眼。 龙北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腿竟不知何时已发麻,差点摔倒。 第五十五章 解释,来龙去脉 龙北眼睑抬了抬,又疏忽放下,如此循环反复,乐此不疲。 心中想问出口的话,每每要出口时,总是欲言又止,小心地感受着黑暗中傲立而站男人的神情。 周围的气压已不似方才那般冷得恨不得将人给冻伤,龙北直觉机会来了。 嬉皮笑脸、吊儿郎当地正想开口问:“二爷,你为什么……” 司卿墨一记冷眼飘过,彻底将他震住,龙北心中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脑子在不断地运转细胞发动思考,仔细地想对策,心中不胜悲哀:“完了,秋后算账。” 果不其然,司卿墨再次言简意赅地开口,“说说吧。” 似在自言自语,但那紧紧压迫着龙北的眼神,无不在告诉龙北,他想好了再答,不然,今晚的夜晚会格外得漫长,今晚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何为度日如年。 “说,说什么?”龙北恭恭敬敬地低头现在一旁,内心在不断地哀嚎,“见鬼啊,他就知道今晚的事情没这么容易糊弄过去。第一次擅自外出任务就被当场逮到,他,怎么这么倒霉。” “说什么,你说呢?”司卿墨嘴角噙着笑意,却笑不达眼底,语气平淡却带着冷笑的言语,让人忍不住心惊发抖。 在司卿墨身边多年,要是此刻还意识不到司卿墨真的发怒了,只是在隐忍着,龙北觉得自己也不用,更确切地说是没资格继续在主义的身边呆着。 瞬时将那副玩笑模样收起,恭恭敬敬地将事件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原来,顾湘当初之所以会找上灵阁的人,看中的便是灵阁中人只拿钱办事,从不过问缘由,更不会无良地出卖雇主、倒卖雇主的信息。 事情一完,银货两讫,谁都不欠谁的。将来再见到,也只是两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他们这次之所以会去顾府,并不是为了去对付顾凌,而是纯粹是为了看“好戏”,只是没想到会在戏场现场见到了怎么想都想不到会出现的人。 顾湘出钱发任务,他们接单做任务。在去顾府前,那任务早已完成,不知怎的,就在他们想告辞走人时,顾湘竟出奇地邀请他们去顾府小酌两杯,已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他们有能够预见未来的超能力,一定不会去趟这趟浑水,一定会马不停蹄地赶回灵阁,更加不会对顾凌的人大打出手。 龙北说到此,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某种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海中不断汇聚成型,“顾凌?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人给忘了。二爷为什么要帮她,二爷之所以生气好像也是因为他们重伤了顾凌带来的人。顾凌,难道是二爷的红颜知己?但不对啊,二爷身边从未让女子近身,怎么可能会和女性交友,既不是友,难道是……” 心底的疑惑一旦被激活,便总想得到一个答案。此时的龙北,仿佛探窥到主人隐藏在深处的秘密,内心十分狂喜,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龙北的内心的想法差点便脱口而出,等待他的差点又是一顿重罚。 抬头,发现司卿墨依旧脸色深沉、神色倨傲、如看死物般看着某个方向,那方向,好像是……顾府。 龙北刚升起的兴趣去被浇了冷水般,当头一棒,瞬间惊醒。脑海中仅剩的那一丁点的窥视想法如瞌睡虫般瞬间被赶走,继续有条有理、井然有序地说着事情的始末,不漏掉一丁点的细节。 二爷今晚不对劲,想打探消息的时间与机会多得是,不必急于一时,不然,今晚过后,他可以在江湖消失大半年了。 边说边观察着司卿墨的表情,最后如释重负般,心胸坦荡荡地道:“二爷,我们真的就是闲着无聊,所以才接的这个任务。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而且我们也没有私吞接任务的银子,那些银子一到手,我们便上交了。” 龙北洋洋洒洒地说了这么多,话里话外无不在表示着自己的忠心以及众人对灵阁从一而终的忠诚。 奈何,司卿墨的注意点总与众不同,龙北情真意切地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只是最后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看了看龙北,“你还觉得委屈了?” 龙北一听,差点口无遮拦地说“是”,最后只能继续无言地沉默着。 龙北不答,司卿墨也不再开口,两个大男人就在这繁星稀疏的夜晚诡异地站着。 与其说司卿墨是灵阁的首领,是他们这些人的主子,倒不如说司卿墨是他们这些人的救命恩人。 这人看着挺冷,实则内心比谁都温心,若不是他所处的位置需要他时时刻刻防备着,以防遭人暗算,这人也不会如此寡淡。 只要不涉及原则性的问题,司卿墨对他们这几个兄弟的重视与帮助,好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江湖中人大多亡命之徒,但他们也比常人更加懂得知恩图报,更加懂得珍惜来之不易的关怀、不带歧视,仅仅因为欣赏的重视。 认真地说道:“二爷,你可以永远相信我们,相信我们不会背叛你。” 刹那间,龙北明显地感受到了司卿墨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只是那人隐藏得极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般,瞥了一眼龙北,道:“我若不信你们,这诺大的灵阁会任由你们胡来?” 破天荒的,龙北第一次觉得今晚的司卿墨好像多了一丝人间的烟火气,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还未来得及感动,司卿墨便再次给他泼了一瓢冷水:“既然你们几个的精力旺盛得没地发泄,荆离那边如今正缺人手,你们几个从明天开始就到那边历练两个月,也好疏散疏散内力。” 龙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听到了什么,“荆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一个月便能将人晒得黑不溜秋的边陲?” 耷拉着脑袋,无力地申诉道:“二爷,不去行不行?” “三个月。”司卿墨无视龙北的申诉。 “我……” “再有一句,没有我的命令永远不许回皇城。”说完便转身离去,只是那意味深长的最后一眼,无端地让龙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着司卿墨走远,方敢对着浩瀚黑夜咆哮道:“二爷,你公报私仇。不就是不小心伤害了……” 远处传来的一记刀子,让龙北自觉闭嘴,独自在原地生闷气。 到底是在气自己还是气司卿墨,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他只知道,此刻的他很生气,这生气的后果必须有人来承担。 倒霉催的,顾府再次被针对上,后院最为隐秘、不起眼,藏着顾湘无数心血的废弃屋子被熊熊烈火包裹。 第五十六章 回家,十分感动 一路上晃晃悠悠地走着,没能拿到母亲的嫁妆,顾凌的心中不免有些许的惆怅,但又因手中拿着的木盒,心情又有些许的欣喜。 不管怎么说,今晚的她至少是完成了母亲临死前的遗愿,尽管她并不知道道母亲为何要她无论如何也要从顾湘的手中拿到它。 为何楼千云会那般阻止?为何顾湘会在她提到它时,竟会对她起了杀意? 看着手中的木盒,顾凌再次陷入了沉思,“这外形十分小巧玲珑的木盒,到底有何作用?为何顾湘与楼千云如此重视它,甚至用‘视之如命’来形容也不为过。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顾凌眉头紧蹙,不断地深深思索着。 一路冥思苦想,一时不察,竟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家门口。 此时朗月高挂,将原本暗淡无关、静悄悄的黑夜照射得恍如晨昏傍晚时分,若隐若现的光线为本就迷人的夜晚更添一份神秘,别有洞天。 果然这天气也是会看人的,这才离开顾府多久,上空的繁星便高高挂起,哪似方才那般零稀琐碎,观察半天也不见几个。 这个时候,正是人们睡得香甜的时刻。 劳累了一天,没有什么比得上夜晚能够睡个安稳觉、做个好梦来得更加痛快,更加令人感到满足。 顾凌站在门口发愣着,看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家”,这里的每一草一木都隐藏着她独巧的心思。 刚来的那几个月,尽管她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诡异的事实,适应了“顾凌”这一身份,但每当夜深人静时,每当这个诺大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时,顾凌不得不承认,她的内心是孤独悲凉的。 什么是“家”?那段时间,她如迷了路的小孩般,不断地问自己,“家”到底是什么?是一个用来遮风挡雨的容身之所?还是只要有父母亲的地方便是家? 尽管居无定所,心中的家依旧在。 她曾经在楼顶仰望着满天的星辰信誓旦旦地说:“这一辈子的自己,只要父母在,便绝不远游。” 可如今,总归是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她现在不是远游,而是直接从另一个世界消失了。 远游之人尚且还游必有方,她倒好直接来个穿越。 “唉,这诡异的人生啊。” 顾凌轻微地摇着头叹着气,有那么一瞬间,竟让人产生错觉,觉得这人是个对人生有着极高悟性的修行者。 镜花水月,不过是人们的错觉而已。 推门而进,走进房内,屋内的情形让她的心不由地一紧。 只见顾曦锦趴在桌子上,桌上摆着三菜一汤,伸手摸了摸,竟还是温热的。 一时之间,内心百感交集,有人等着自己回家的感觉真好。 曾几何时,她一生中最大的愿望、梦想也不过如此。 有人懂得你的付出,有人心疼你的劳累。 她曾经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有一个家特别得执拗,今日竟在这里找到了答案。 不管多苦多累,人的一生所求,不过是晚归有人等,冷暖有人知。 家,到底是什么?它从来就不是一堵冰冷没有温度的墙,而是住在这座围墙里面的人。 眼眶湿润,转身咬牙隐忍着,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 待心情稍微能控制住些,满脸欣慰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实际年龄差了将近二十岁的弟弟,心中无比动容。 突然,一习凉风吹来,轻轻地刮响了未关紧的门板,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顾凌单手撑着下巴,眼含笑意地看着趴在桌子上正睡得香甜的弟弟,刹那间,顾曦锦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亦或是梦到了什么,竟将眉头紧紧蹙起,口中呢喃着咬字不清的细语。 但仔细听,还是能辨别出几个字,清晰不明中,顾凌很清楚地听到了“姐姐”两个字。 正想伸手替他抚平眉眼时,顾曦锦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竟一时忘了反应,如梦般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惊诧道:“姐姐?” 看着顾曦锦如此呆萌的模样,顾凌也不知是母爱泛滥还是怎么的,竟不自知地将停留在半空中细嫩的小手戳了戳顾曦锦白白嫩嫩的小脸,那触感简直是绝了,比果冻还弹,简直是令人爱不释手。 看着顾曦锦这呆愣的模样,顾凌喜上眉梢地继续戳着他的脸蛋,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般,不断地探索着。 看着行为如此异常的顾凌,顾曦锦却不似顾凌这般开心,内心在不断地怀疑顾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被刺激到了,心疼地看着顾凌,道:“姐姐。” 这一声姐姐瞬间将顾凌叫醒,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后,尴尬地缩回自己的手,神色慌张,却假装什么事都没有,淡淡道:“阿锦,那个啥,阿姐是看见你太激动了,一时忘记了收手,别怕啊。” “阿姐,你生病了吗?”顾曦锦将心中的疑惑问出。 顾凌茫然地看了顾曦锦一眼,又摸了摸自己脸,犹疑道:“没有啊。” “没有?那你今日的行为怎这般无常?”很明显顾曦锦并不相信顾凌的说辞。 原来是因为这个。 顾凌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觉头顶有一群乌鸦在故意放慢速度慢悠悠地飞过。 尴尬一笑,“那个,这个,阿锦,阿姐这不是因为看见你太高兴了,导致一时没有停住手,阿锦不用怕啊。” 听见顾凌说是因为看见自己而太高兴才这样做,顾曦锦觉得自己的心情由内而外地好,脸蛋红扑扑地道:“阿姐。” 看着害羞得不好意思的顾曦锦,顾凌也不好意思继续逗他,双眸含笑,挑眉示意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阿姐快尝尝。”边说边给顾凌布置碗筷,如迫切需要奖励般的孩童迫切地向家长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 看着如此勤劳、会疼人的弟弟,顾凌的内心如水般柔软,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果真还留有些余温,味道尚且还可以,只是,看这色泽,应当是回锅重新热过,边吃边问道:“阿锦吃过没有?” 顾曦锦看顾凌吃得这么香,头也不抬地继续挑着鱼刺,点头道:“阿锦吃过了,阿姐快吃。” 看着连跟自己说话都不忘给自己夹菜的弟弟,顾凌满眼宠溺,继续问道:“阿锦怎么知道阿姐会这么晚才回来?” 这时,顾曦锦突然抬头,委屈地小声道:“阿锦不知。” 顾凌挑眉,心中的想法差点冲膛而出,不会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吧。 紧张地问道:“那,这菜怎么还是热的呢?” 顾曦锦盯着顾凌,吓得顾凌以为自己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继续道:“因为我担心阿姐回来吃不到热乎的饭,所以,每当快彻底凉透了便重新炒一次。” “啪嗒”一声,手中的筷子惊掉落地,看着顾曦锦的眼神愈加宠溺。 不一会儿,碗中的菜已堆成一座小山丘,看着眼前满满当当的菜肴,心中既感动又无奈。 大晚上的吃这么多,她怕是要胖成猪啊,但,弟弟的一番心意岂能辜负。 这顿饭可饱含着弟弟对自己的爱,为了不浪费这“爱”,胖就胖点吧,大不了以后多跑几圈、多锻炼一点再瘦回来。心里这么想着,口中的饭菜愈加香喷。 然而,顾凌口中的饭还未来得及咽下去,碗中的饭还没来得及吃几口,急促的步伐由远及近传来 来人声音洪亮焦急地喊道:“顾凌。” 望向来人,顾凌气得差点跳脚。 第五十七章 心情,由喜转怒 嘴角轻微抽搐,大晚上的叫这么大声,她还没死,驱赶黑白无常呢。 白眼向上翻了翻,继续恍若没有听到般,细嚼慢咽着口中的食物,任由来人的喊声越来越大。 “顾凌,九死一生。” 顾曦锦抬头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眼前除了一开始有少许反应,便在装聋作哑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般的顾凌,眼中满是疑惑,半是疑惑半是认真地小声提醒道:“姐姐,好像有人在叫你。可是,九死一生是什么?” 顾凌嚼咽的动作一滞,头都不抬地应道:“大晚上的哪有什么人,估计是不知从哪里跑来的野猫,不用管他。” “哦。”顾曦锦撇撇嘴,小声嘀咕:“莫非这猫成精了竟能模仿人的说话声?” 眼睛依旧瞧着门外,他确定那肯定是人的声音,他又不是两岁的孩童,怎么可能连猫与人都分不清,但既然姐姐说了不用管,那便不管就是。 继续拿起筷子,心细如发,专心致志地挑着遇刺,没有一丝的不耐。 待整块鱼的刺都被剔除干净后,继而放到顾凌的碗中,不言一语,继续有些笨拙地给顾凌夹别的菜。 看着如此不苟言笑、会疼人的弟弟,顾凌在这孤冷的世间,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家”,何为“温暖”。 再次感受到了熟悉的温馨,心中的感慨万千。想对弟弟说声谢谢,却发现无论多么华美的词汇都无法真正地表达出她此时的心情。 方才的“小山丘”在她的努力下好不容易才平了一点,这一会儿的功夫便再次陡起。 顾凌苦笑不得地看着碗中的菜,这些菜量即使再来两个她都不一定能够吃完,她这弟弟是不是对她的饭量有什么误解?或者说,对女孩子的饭量有什么误解,没听说过“小鸟胃”? 尽管她并不想佛了弟弟的好意,但这些都吃下去,估计即使不被撑死,离死亡也不远了。 放下碗筷,满脸笑意地道:“阿锦,阿姐吃饱了,不用夹了。” 顾曦锦顿了顿,看了看顾凌碗中的菜,紧张地小心问道:“阿姐,是不是阿锦做的饭不好吃?” 顾凌摇了摇头,一时没有察觉到顾曦锦心情的微妙变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没有啊,这是阿姐在这里吃过的最好的色香味俱全的饭。” 怎奈顾曦锦竟撇了撇嘴,用筷子戳着碗中的菜,带点小情绪道:“才不是,阿姐骗人,不然阿姐怎么还留这么多在碗中。” 此时,顾凌终于反应过来了,起身给了顾曦锦当头一暴栗,无奈地看着眼前人,语重心长道:“阿锦,你这脑回路怎么长的?阿姐的胃就这么一点大,你做的菜……” 恶作剧地停顿,果不其然看到了顾曦锦瞬间绷紧的脸色,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续道:“是阿姐在这里吃过的最好吃的菜,可是呢,阿姐又不是饿死鬼投胎,非得把盘子舔干净才罢休。吃饱了自然就不能再吃了,要是撑着了怎么办,阿锦说是吧。” 顾曦锦低垂着头颅,心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脸上的郁闷之色瞬间消失。 那速度快得让顾凌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脸蛋泛红了些,悄声道:“阿姐喜欢便好。” 顾凌揉了揉他的头,一点都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开心道:“阿姐今晚很开心。” 只是,这开心未能持续多久,便再次被来人无情地打破。 被顾凌置若罔闻的声音的主人在夜色中踏步而来,愤愤地看着顾凌,自动忽略周围的一切,只觉得顾凌脸上的微笑十分得碍眼,怨怒地质问道:“顾凌,你为何不应我,你没听到我叫你吗?” 顾凌胸腔中瞬时升起一团火,大声地怒怼道:“你丫的,这是我家,我家。我还没怪你破坏我吃饭的好心情,你倒是倒打一耙怪起我来了。这天下是你家的?这么理直气壮。” 怎奈对面人仿佛没有听到顾凌的话一般,气汹汹地不断质问,“你明明听到我叫你,为什么不应?害我一通好找。” 顾凌一听这毫无任何道理的话,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要不是她受过高等教育,有着良好的素质,保不准,她现在就会拿起碗筷砸向来人。 这些人的脑子是不是有病,怎么每一个都感觉她顾凌天生欠他们似的,一个个的都这么喜欢对她蹬鼻子上眼、呼来喝去。 看似平淡地反讽道:“听见了又如何,我跟你很熟?我们之间熟到你可以在大半夜不经过我的同意便擅闯我家?司卿宇,你给我记好了,我不欠你的,我们,并不熟。” 司卿宇一看将顾凌惹毛了,暗叫不好,“糟糕了,这二哥还等着她救命呢。” 但他话都说出去了,人都被他气着了,他总不能自我打脸说是自己的错吧,嗯,一定不能,不然以后还怎么在这皇城混。 然而…… 看着就要转身关门走人的顾凌,赶紧上前两步,声音不自觉地软下来,讨好道:“九死一生,我错了,你别生气。” 这里的人果然都是“变色龙”,都这么善变。 这人的嚣张拨扈,她不是没见过,此时竟能够一言不说便放下身段跟她认错,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好心。 但“九死一生”是谁?顾凌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却不料这一问,竟引得司卿宇仿佛如见鬼般,疑惑地看着她:“九死一生不是你吗?” “我脑子有病啊,给自己起这么个名?” 司卿宇毫不犹豫地点头如捣蒜,十分真诚地说:“两年前你跟我说的,你说你叫九死一生。” “两年前?她真的说过吗?这么难听没有艺术气息的艺名,不可能是她。但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不会真的是她说的吧。”顾凌在心中无语地吐槽着,她当时脑子是抽了吗?要是真的,她非得抽死自己不可。 但言归正传,假若无事地问道:“我管九死一生是谁?你到底干嘛来的?” 司卿宇一拍脑门,懊恼自己差点将正事给忘了,愁眉苦脸道:“我来找你救人,十万火急。” “十万火急?你觉得我会信?” “真的,只有你能救。”一看顾凌不相信自己的说辞,司卿宇脸色慌张。 “只有我能救?再也不见。”说着便关门赶人,她是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但她不是自负。世间医手千万,怎么可能只有她能救。 第五十八章 故人,前去救人 司卿宇脸色错愕地看着即将关上的门,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竟忍得顾凌生如此大的气。 看着如此不近人情、见死不救的顾凌,司卿宇胸中也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不爽。 他千里迢迢地赶来这里,他容易吗? 也不知道他二哥是怎么想的,天底下的大夫那么多,为何偏偏要顾凌。 皇城里随便拎一个御医出来,哪一个的医术不在顾凌之上,为何要指名道姓地要他前来寻找顾凌?要不是为了二哥的伤,他堂堂一王爷何必经历这么一出被人拒之门的蠢事,向来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什么时候别人竟可以给他气受,偏偏现如今给他气受的人,他还不能把对方怎么着。 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今日的自己简直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赌气般朝着顾凌吼道:“你以为我愿意来啊,要不是他非得让你救,你以为我乐意来。” 顾凌随手关门的动作一滞,半信半疑地看着此人。虽说这人有时候顽劣了些,做事情也不考虑后果,但人命关天的事,他不会开玩笑。只是,这人到底是谁,竟点名要她救。 回想来到这里的时日,顾凌自认为自己的医术并没有得到多少施展的机会。 说来也是惭愧,她如今有这般身价,放在现代那就是妥妥的一枚“小富婆”,只是,她如今的富有竟不是靠自己最擅长、最专长的医术获取的,竟是依靠自己在闲暇时培养起来的爱好获得。 难道这就还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吗? 但话说回来,她自问在这里的这些时日,平日里虽然也会替路人诊治一番,但谁会记得她这个过路人?她那放在现代可谓是妖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医治方法,至今也不敢光明正大地使用。 为什么?她怕啊,别人问起,她一个无权无势之人怎么解释这一切?解释不清,她唯一的归宿说不定只能是牢狱,等待她的说不定便是断头台。 只是,谁会点名要她救治呢?这人是谁,竟对她的医术如此自信。 不管这人自己最终能不能救得了,就冲这人对她医术的信任,她也得去一趟。 可是,这人万一是在诓骗自己呢?可是,他骗她有什么好处呢?千里迢迢地远道而来,就为了寻她开心? 看着这人此时差点跳脚的模样,怎么看都不似是这般人。 站在夜色下,悄然打量着站在前方不知为何在生闷气的人,如此气定神闲,看来那人也不是到了命不久矣、生死危亡的时刻,要不然就是受伤那人于他并不是什么重要之人,但若不是与他有关联的人,看这人的秉性,必定不会平白无故地跑这么一趟。 打趣道:“这人对你很重要?” 抬头不解地看着顾凌,不知顾凌为何这样问,但依旧是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二哥在他心里的地位无人可及,二哥对他的重要性,身边的近臣无人不知。 “为何非得我救?” 顾凌这话一出,只见司卿宇顿时愁眉苦脸,仿佛遇到了天大的难事般,一时语塞。 想开口解释却不知缘从何起。他怎么知道二哥为什么非要他来找她,二哥又不肯跟他说,他又猜不着,所以,他怎么知道,顾凌这简直是在为难人。 但看顾凌这架势,恐怕要不给他一个答案,估计今晚不会跟自己走。 司卿宇此时的心中所想便是顾凌所想。一个连面都没见过几面的人,她要是就这么傻里傻气的跟着他走了,她也对不起自己两世为人的头衔,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简直是愧对自己接受的高等教育。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的走在街上,没人看见还好,若被人瞧了去,她还要不要脸,她还要不要活。 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没做的事,管他人怎么说,自己心中坦荡就行。 可是,奈何谣言有时像一把无比锋利的利剑,杀人于无形,一招封喉。 生存于这个时代就要了解这个时代的丛林法则,男权社会,女子的清白至关重要。 她要是自己都不要,还指望别人在身后给她捡起来? 这两年,她可没少见不少女子因为莫须有的“事实”白白丢了性命。 一句看起来不起眼的玩笑话,虽说说者无心,但禁不住听者有意,人心叵测,说的人多了谣言自然而言便成了不可磨灭、板上钉钉的事实。 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世人听风就是雨的指责,有时候竟能够无端地让一个清白之人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待那人因自己的言行而沉河身亡后,造谣者不仅不觉得愧疚,还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头头是道地分析这可怜之人的亡因,最后,恬不知耻、条理清晰地说着:“这么一点挫折都受不了,倒不如一死百了;如此喜欢轻生之人,也不配让我等为之掉泪。” 鳄鱼的眼泪,谁会要?即使冤魂要,这些人难道要一同赴黄泉为那人哭泣悲伤吗? 生而为人,为何对一个陌生人的敌意如此之大? 常人道:“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不经他人事,最大的教养就是紧闭自己的嘴巴,不到处造谣是非。 因为,有时,他们的经历,我们不曾感同身受过,或许当我们走过他们的路时,仅仅是路过,也会觉得压抑,痛苦难忍,恨不得即刻逃离。 看着对面不言一语的司卿宇,顾凌再次开口问道:“为什么非得是我?” “我……” 看着面露难色,似要搪塞她的司卿宇,顾凌及时补道:“别想着忽悠我,毕竟受伤的人不是我。我要不想去,你还真逼迫不得我。” 司卿宇听着顾凌如此自大的话,十分不淡定地看了顾凌一眼,心道:“我堂堂王爷需要逼迫你?要不是二哥不让我在你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我至于在你面前受气?等二哥的伤好之后,非得让二哥收拾你不可。要不是有求于你,我才不乐意站在这里被蚊子咬。” 真诚地道:“我二哥说只有你能救他,所以让我来找你。” “你二哥?你二哥是谁?”顾凌惊疑,心中暗暗想着自己是不是又在无意中得罪了哪位不知名的人物,毕竟她的生意正做得风生水起,来往客人源源不断。 蛋糕就这么大,她占了大半,有人对她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应该没人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绑架她吧。 司卿宇差点气得鼻子冒烟,压着嗓音阴阳怪气道:“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二哥就是那晚带着面具,被你强行救治的人。” 顾凌一听说是他,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原来是他啊。” “他怎么了?” “中箭,箭头拔不出来,他说只有你可以救。”司卿宇冷然解释道。 顾凌沉思了会,续道:“等我一下。” 说完,正想转身走回内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随意地问道:“司卿墨是你什么人?” 司卿宇心头突然漏掉了一拍,以为顾凌看出了什么,假装茫然地看着顾凌,“我,不知道。” “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关系呢。”说完便转身进里间拿东西。 好一会,司卿宇才晃过神来,吓死他了。 没一会儿,顾凌右手便拎着一个小巧的木质盒子,不大,但足以放下她需要的药品。 待出行时,跟顾曦锦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出门。 箭伤可一点也耽误不得,流血过多可是会死人的。 也不知这人是怎么当的弟弟,竟一声不吭地只知道傻傻地站在那里,要不是他问,估计那人死了也见不到她,只是,她心里依旧不解那人为何非要她救。 两人一路无眼,但司卿宇明显地感觉到顾凌对他非常不爽。 每次想问出口时,都被顾凌身上散发出的冷气击退。 只得闭嘴,默默地在前头带路。 第五十九章 无语,奇葩脑路 悄然寂静的夜幕,一男一女步履匆忙地向前方赶路,一前一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看似相识又似不认识,着实奇怪。 微风习习,本该在睡梦中酣睡的人们此时却已赶路营生,步伐匆忙有律,经过司卿宇与顾凌身边时,却还是不免一顿,驻足瞧了两人一眼,似是不明白此时为何还有男女在路上行走。 被一人看见,顾凌还不觉有什么不妥,但是接二连三的都是如此,饶是顾凌的心脏再强大,也不敢继续光明正大地赶路,所说她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被人当成猴子围观,感觉总归不好。 因此,待又有行人从前方赶来时,及时扯住司卿宇的袖子,躲闪到一旁,将两人隐藏在夜色中,待那行人走远后,才现身继续赶路。 顾凌此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令司卿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顾凌再次将他扯住时,眉头紧锁着压低声音问道:“干嘛?” 顾凌抬头望向即将再次走到两人跟前的人,示了示意道:“这么晚的天,你不要面子,我却不能不要清白。” 司卿宇刚想说着什么,那路人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即将窜到跟前,惊得顾凌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一跃而起,不稳地站在屋顶,徒留司卿宇一脸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看着来人。 只见路人仿佛见了鬼般,哆哆嗦嗦地颤抖着身子从司卿宇的身旁小心翼翼地侧身而过,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鬼啊,我什么都没看见,上天保佑……阿弥陀佛……” 司卿宇看这人神神叨叨的,莫名万分,伸手抓住此人,厉声道:“喂,你在念念叨叨些什么?哪里有鬼?鬼在哪?” 惊得那人差点弹地而起,眼睛紧紧地闭着,仿佛被吓到了般,慌不择言道:“鬼老爷,我无意冒犯你,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司卿宇看这人仿佛神经错乱般,毫不犹豫地伸手拍了他一巴掌,不再与此人纠缠,身轻如燕地飞起,瞬间消失在路人跟前。 徒留那路人缓慢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切,自我怀疑,“怎么这么疼,难道方才见到的是人而不是鬼?只是,方才见到的明明还有一女子,怎的走近了便发现只有一男子呢?实在是怪哉。” 只是,走了两步,再次停下,自言自语道:“这么黑的天,正常女子哪还会出来闲逛?寻常女子此时应该在家中熟睡才是。难道真是自己眼花了?嗯,如此也有可能,天黑地暗的,一时看错也不是无可能。” 屋顶的顾凌一听,真的很想大声地辩驳道:“听您老的意思,这么黑的天还在外面到处闲逛的必定是不良之女了?谁家还没个急事,就你可以大半夜在外,就不允许我在外?什么道理,简直就是一妥妥的霸王条款。不讲理,要不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本姑娘非得出去吓一吓你不可。” 听到这样的言论,本就对司卿宇不满的顾凌,此时更加不满,冷冷地看着站在一旁的司卿宇,冷眼道:“有小路吗?” 看着司卿宇一脸淡定的模样,半点不见方才的焦急,顾凌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愀然道:“那人真的受伤了?还是说那人根本不是你二哥,而是你的仇人?” 司卿宇点了点头,继而再次摇头,搞得顾凌是一头的雾水。 意识到自己行为的矛盾性,司卿宇解释道:“他真是我二哥,只是他常年不注意自己的身体,经常受伤,让他疼一会才好,这样还能长得记性,省得每次外出回来都是一身的伤。” 顾凌有点感到意外,一句不提爱,却句句透出爱,不难看出这两兄弟的感情应当是极好的。 只是那人她也只是叫过一面,不,准确地说应当是连面都没见过,毕竟那一次给他医治,他可是戴着面具,而她又没有窥探他人的秘密,所以那人的容颜到底如何,她不曾得知。 只是,当看那人的身形,也可知那个气宇轩昂的男人绝非池中之物,况且司卿宇的装扮也不是一般的人家能够穿得起的。 莱芸阁的业务之一便是服装,所有服装料子皆经过她手,料子质量如何,仅一眼便可辨认出是上等品还是劣质品。这人身上的衣料绝对是上乘中的顶级品。 以往见面没意识到,今日一辨竟差点惊掉她下巴。 顾凌心中的想法百转千回,但绝无拉拢此人的意图,自忖:“此人若不是皇亲贵族,也应当是王侯公子,绝非平民百姓便是。只是,按理说,这人要找什么样的大夫没有,为何却偏偏要找她呢?待她见到那人,一定要问个清楚才行。” 即使是在黑暗中,并不能十分看得清对方的表情,司卿宇也能感受到顾凌那打量的神情此时正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穿梭。 双方都在暗中打量着对方,两人之间的氛围实在是怪异得紧,这一路还有那么点距离,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司卿宇估计自己早晚得压抑暴躁。 步伐一顿,顾凌思绪神游,一时反应不及,直直地撞了上去。心疼地揉捏着自己原装的鼻子,心中对此人突然停下的行为感到十分郁闷,“这个时代的人走路是不是都喜欢半途停下?不继续走了就不能吱一声吗?那些骨骼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疼死她了。” 顾凌眼中赤裸裸的鄙视,奈何天色太暗,司卿宇看不到,即使看到,也会当作没看见,他可是领教过这人的牙尖嘴利。 脸上笑眯眯地问道:“顾姑娘,你说,这么黯淡无光、有微风的夜晚,正是入睡的好时辰,为何还有人在外奔忙呢?” 顾凌闻此一言,眼中的鄙视愈加明显,心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你以为谁都可以跟你一样可以对生活为所欲为?” 她很想将心里的这些想法大肆地说出来,但他不知人间烟火又有什么错?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今日之所以能够安享生活的乐趣,不用为口腹之欲在黑夜中奔走,不也是因为他的祖辈努力拼搏而得来的?他享受着自己先人的劳动成果,何错之有? 淡淡道:“为了一日三餐,为了用自己的劳动成果兑换银子。” 司卿宇饶有趣味地“哦”了一声,继续感兴趣地问道:“那为什么不在白天出来,偏偏要在晚上?” 这么白痴的问题,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顾凌真的很无语,泄了气般,无欲与他相争,“他们晚上要是不忙碌,你早上吃什么?” 哪知,司卿宇再次雷死人,语出惊人地道:“我吃丫鬟送来的吃食。” 顾凌被噎得抓耳挠腮,偏这人说的话她不仅反驳不了,听着好似还挺有道理。 如若不是时机不对,她真的很想掰开这人的脑子,看看这人的脑袋到底装了些什么,怎么竟是些稀奇古怪、让她哑口无言的诡辩之论。 偏这人还是一副对此十分感兴趣、求知的模样,让她也不好意思冷下脸来怒怼,语气平淡,睁大眼睛,尽量稳着性子,平和道:“又不是人人都吃丫鬟送来的,又不是人人都有丫鬟,再说了,你丫鬟送给你的说不一定也是从他们手中买的。” 司卿宇一听,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想再次开口问道。 顾凌却直接绕过他往前头走,尽管她并不知道真正的路该往哪走,但若是她走错了,这人肯定会提醒她。 看着顾凌如此淡漠地往前走,司卿宇感到不解,本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原则,三步并作两步便走到顾凌的前头,本想再次开口,却被顾凌三言两语制止住,面色凝重地道:“你要是再这么磨磨唧唧地耽搁下去,你二哥像阎王爷报到的时辰估计也快了。” 司卿宇如醍醐灌顶,顿时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开始加快速度赶路。 第六十章 黑布,想揍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看着面前荒凉无比、杂草丛生、巨石乱排的四周,顾凌只觉得毛骨悚然,特别是这期间还伴有风吹动草丛的“沙沙”声,更为这安静肃穆的氛围增添一丝诡异。 站在这里,顾凌只觉得埋藏在脑海深处的有关灵异事件的新闻即将破土而出,不断地冲击着她的脑神经。 昏暗的夜色,远处的白雾袅袅升起,谁人见到不得被吓得昏过去。 看着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的司卿宇,顾凌竟有那一刻恍惚觉得自己被耍了。 额头冷汗直冒,用指尖狠狠地掐自己,不断地安慰自己道:“你是医生,你是无神论者,不仅见过尸体,还解剖过尸体,没有什么恐怖的,淡定淡定。” 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转头看着司卿宇,却发现此人的脸色竟十分纠结。 顾凌不明所以地问道:“喂,你确定你来的地方是对的吗?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确定能有人来?” 司卿宇仿佛没有听到顾凌的话一般,继续看看这边看看那边,用手指指这边又指了指那边,如此循环反复,愈加让顾凌觉得此人的脑子可能真的不对。 突然,就在顾凌还在吐槽这人不知缘从何出的动作时,一块黑布瞬时蒙上了她的眼睛。 心中的怒气还未来得及发作,司卿宇便满脸笑意地道:“顾姑娘,此番行为,还望你见谅,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顾凌心中冷笑,“不得已而为之便可趁人不备搞偷袭,你丫的,你跟我说清楚,我是拒绝被你蒙眼还是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跟你干一架还是怎么的。这就是你对待前来帮忙的‘恩人’的态度?” 好心来救人,竟沦落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步,真是气死她了。 司卿宇看着顾凌被气得不轻,微笑着解释道:“顾姑娘,你别这么大的怨气,只是这通往那里的暗道,我不能让你知道,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接着便推着顾凌往前走。 顾凌挣扎着想挣开司卿宇对自己的束缚,奈何男女力量悬殊,最终也只能是边走边口不留情地怒骂道:“司卿宇,你丫的,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我大半夜的不顾自己的名声跟你出来,你能不能有点公德心。你提前跟我说要蒙眼,我还会拒绝你不成?你这么做,跟强盗有什么区别,白瞎了你这幅好皮囊。” 本以为此人会恼羞成怒,不料想,此人只是淡淡地轻笑一声,无耻道:“好皮囊又不能当饭吃,要它何用?” 顾凌嘴比脑子快,愤言道:“谁说不能当饭吃,小鲜肉可吃香了。” “小鲜肉?”司卿宇脚步一顿,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继续往前走。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顾凌心里突然漏掉了一拍,还好他没有继续追问,不然她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小鲜肉就是又小又新鲜的肉吧。 双眼被蒙,左手还被人抓着,顾凌觉得此时的自己简直就像是个被抓捕归案的犯人。 明明是他找她来的,却遭受如此待遇,早知道会是如此,她就不应该那么好心肠,乖乖地呆在家里睡大觉。 脚下踩着杂草,偶尔还有尖刺的草木从顾凌的身上刮过,顾凌的脸色可谓是相当的难看,只是在这夜色中根本看不出来,即使是被人看出来,也没有人会在乎。 却不成想,司卿宇不知此刻是脑子终于清醒了,还是吃错药了竟不仅发现了顾凌的坏心情,还好心地安慰道:“顾姑娘,放轻松,别紧张。虽说我这待你的行为确实是粗鲁了点,但又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所以,你可以大胆地放心把自己交给我,勇敢地往前走。” 顾凌一边小心翼翼地用脚探索着前方的路,一边鼻子出气地冷哼道:“把自己交给你?不好意思,我今天带了脑子出门;勇敢地往前走?你用黑布把自己的眼睛蒙住了,大胆地往前走一个给我看看。” 心里冷嗤:“哼,别让我找到机会,不然,我非得整死你不可。” 司卿宇暗知自己理亏,他用这么恶劣的手段报她方才对他的无理,确实是显得有点小家子气。 但谁让他是睚眦必报的人呢,谁让顾凌一点面子都不给他,所以,来而不往非礼也,他这么对她也无可厚非。 顾凌要是知道司卿宇如此待她,竟全是因为自己方才对他的冷落,估计会气得七窍生烟。 不顾形象地暴揍他一顿,她什么时候求着他带她来这么个渗人的地方了? 她又是何时求着他让她给他二哥治病的? 好似都没有吧,如此颠倒黑白之人,是如何不被仇家报复,还安然无恙地活这么长的? 司卿宇抿唇不言,顾凌也一言不发,脸色黑得可和此时的夜色相媲美,甚至是更胜一筹,此时的夜色还尚有一丝光亮,顾凌的脸可没一点好颜色。 也是,任谁被毫无征兆地如此对待,脸色、脾气都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顾凌能忍着不暴怒,已属实不易,按照她以往的秉性,此时若不将此人打趴下,恐怕这事都不会了结。 此时她的身后若有可以给她庇护的地方,若有即使她退一步也有遮身挡雨的地方,她今晚便不会白受这个气。 此时的顾凌再次意识到,权势是个好东西,权势有时比金钱还好用,虽说有时钱能使鬼推磨,但有时权与势才是真正可以与人硬钢的东西。 看来,今晚过后,自己也要着手建立自己的权势机关了,只是,如何避开司卿墨,如何在司卿墨的眼皮底子下建立自己的势力是一件难事。 顾凌一路琢磨着此事,便也不觉得这一路的荆棘都多么难过,心情也在不知不觉中得以平静恢复。 只是,那手中渐渐传来的湿润感令她感到十分不适,甚至是厌恶。 无论身处何地,她发现她都无法忍受自己的手是湿的,更何况此时还是汗液的侵浸。 她的这一习惯并不针对任何人,仅仅是她学医的习惯,亦或是说学医之人的洁癖。 不知走了多久,司卿宇终于停住了。 但他并没有立刻解开顾凌头上的黑布,反而是郑重其事地说:“顾姑娘,接下来无论你看到什么,还请你不要对外声张,切记保密。” 顾凌恢复不久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此时她的手十分痒,痒得她忍不住要抽眼前之人一巴掌。 既然不相信她为何还要找她,闲得没事做吗? 但是,来都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点点头道:“我的人品,我想你还是可以相信的。” 司卿宇动作缓慢地为顾凌解下黑布。 然而,当顾凌重新适应了眼前的黑暗时,眼前的情况令她忍不住想逃。 第六十一章 恶心,不知何物 望不到尽头的洞穴,距离她此时的距离大概五十米远处有一滩散发出恶臭的黏液,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的唾液。 暗绿色的,缓慢着向洞口处散发,瞧着着实是令人恶心呕吐。 顾凌越看越觉得胃难受得厉害,不管她如何想压住那恶心,最终还是忍不住“呕,呕……” 今晚吃的东西悉数吐了出来,直至吐出胆汁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看着如此难受的顾凌,司卿宇嘴角微微地勾出一抹不易擦觉的笑,得逞地想道:“哼,我还以为你当真什么都不怕呢?” 这么吐了一通之后,顾凌只觉头昏眼花。这味道简直比死了八百年的豆浆味还难闻。 常年泡在实验室的她,为了辨别某种气味,刺激自己对气味的敏感度,闻不不少“尸体”腐烂的气味,但现在她可以打包票,即使那些气味的伤害值加起来也没哟这一个强。 这到底是什么鬼?顾凌百思不得其解,这么一想便想再次犯呕,扶着腰,浑身没力地站着。 心里在不断地哀嚎:“完犊子了,这人还没开始救,自己就先倒下了。” 恰在此时,司卿宇出其不意地咳了两声,“咳咳……” 顾凌惊疑地抬头,虚脱着问道:“你不觉得这里很臭?你确定这里有人?” 司卿宇煞有其事地解释道:“我闻习惯了,所以不觉有什么。” 顾凌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心里拔凉拔凉地想道:“闻习惯了,这都是什么人啊?这能都习惯了得了,她还以为他会有什么仙丹妙药来压住这恶心的气味呢。” 看着顾凌难受地直不起腰,司卿宇念着自己的二哥还在受着伤,虽说只是一个箭伤,但如此耽搁下去,必定是弊大于利,伸手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个外表看起来十分破旧的小瓷瓶。 从中倒出一粒药丸,递给顾凌,淡淡道:“喏,你把这个放在鼻尖试试看。” 顾凌此时哪里还管这人为何会随身携带这种的东西,为何不在一开始便给她。 只觉得那药简直比长生不死的金丹还管用,只那么几秒,便顿时觉得心旷神怡,精神不振。 只是,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好似自己在哪里见过。 凝眉心事重重地想着,竟一时将此行的目的忘了,沉思在自己的回忆中不可自拔。 突然,眼前一亮,相关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能不熟悉吗?这不就是她当年给墨芝治疗她弟弟墨冥的药丸吗? 只是,这配方他怎么会有。 她记得当时给出去的是另一个配方,这个还是随着她穿越而来的,他怎么会有? 惊疑地看着司卿宇,方才想道谢的心情,顿时消失匿迹。 试探性地问道:“这药,你从哪买的?我闻着感觉挺好的,也想去购买一瓶。” 司卿宇毫不犹豫地开口、一点都不带迟疑地道:“要不是看在你来救我二哥的份上,我才不跟你说。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别往外传。” 往前走一步,靠近顾凌,低声悄悄地续道:“我在家莱云阁买的,只是,这药不对外售,得有关系才买得到。” 看着顾凌好似十分感兴趣地样子,继续诱惑道:“你别看这瓷瓶不怎样,但是里面的东西好啊。你要是想买,我可以帮你跟那里的老板说说,帮你订购一瓶,就是,这跑腿费你得给我。” 顾凌听着这话,只觉得眼前人比傻子还傻子,要不是她的定性好,此时还欠缺点精神气,不想节外生枝,一定对着他大吼:“傻x,站在你面前的是莱云阁的掌门人,我要是要,需要你买?只是,她从未听说莱云阁有卖这东西,她从未给过任何人药方,这药是怎么来的呢?” 这么一想着,顾凌觉得此时的自己脑壳仁在“突突”地往外蹦。 突然,眼前一亮。 不,这药方她给过一人,双眼紧眯,难道是她?只是司卿宇为何又说这药是从莱云阁买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唉,算了,想不通便不想,先去救人再说。 看着到处是“唾液”,要她就这样毫无芥蒂、一点都不在意地走过去,对她这个有着严重洁癖的人来说,简直比要了她的老命还难受。 看着顾凌如此难为的神情,司卿宇终于选择了做一回陌上君子,只是,什么话从这人嘴里说出来都有一股极致轻挑的韵味。 只见,司卿宇特别善解人意地道:“要不,我今日就委屈自己一回,背你过去?” 顾凌如看个神经病一样看着此人,若是这人的语气好点,她说不定还真的答应了,毕竟她真的厌恶这玩意啊,她宁愿去解剖,也不愿触碰这玩意。 可是,人的潜能往往都是激发出来,掷地有声地大声道:“我、谢谢、你的好意,用不着。带路。” 说是叫他带路,只是在司卿宇还未反应过来时,已先一步转开他,面似平静地走在了前头。 看着地上那滩东西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顾凌一手拎紧手中的箱子,一手拿着药丸,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口鼻。 严丝合缝,企图不让一丝污浊的空气趁她不备时溜进她的鼻中,冲击着她胸腔。 近了,快近了,一步之遥。 只是,就在顾凌即将踩下去的时候,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扯住,往旁边一带,竟进入了别的通道。 明明是同一个洞口,两边的通道却大相径庭,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里的四周明亮无比,静静地听还能听到鸟叫声,偶间还有淡淡的花香味。 狐疑地看着司卿宇,声音十分冷,此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蠢活该被耍,下次她要是再做老好人,她就把自己给剁了。 两世为人,从来没有这么讨厌一个人。 快步地走着,直到在又一拐角处,看见一人,身着黑布袍,嘴唇尚显苍白地坐在地上,血腥味极重。 以她多年的行医经验,不用看也知道此人伤得必定不清。 有这么一个耽误事的弟弟,不知是福还是祸。 顾凌强迫自己淡定下来,意有所指地问道:“就是他?” 这人她见过,此时她之所以能够站在这里,全是拜他所赐。若不是他授意,她今晚又如何经历如此糟心的一遭。 只是,这人是怎么回事,为何要眼神冰冷地瞪着她。 第六十二章 冷眼,看似熟人 顾凌面上虽无不善,但此时的内心却是十分看不惯这人。 她是欠了他几百万不还还是把他给怎么着了,这么凶神恶煞的在看谁呢? 要是在现代,虽说她也不是什么闻名天下,所有患者趋之若鹜,有钱人花重金也未必见到到的名医,但她在那个医学圈子里还是有点名气的好吗? 真以为她是闲得没事干自己没事找事啊。 顾凌忍不住在内心翻了一个又一个的白眼。 那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即使是见惯了伤口的她,即使是见过无数血腥场面的她,此时依旧觉得这血腥味实在是不好闻。 敏锐的嗅觉,顾凌知道这人受的伤绝对不轻,只是,这人的忍受力还真不是一般得强。 也是,那么多布条从身体里掏出来都不吭一声,这点伤口又算得了什么 疼在他身,痛在他心,他们毫无关系,他不吭声,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不再看此人,脑海中依旧盘旋着方才的恶心场面。 那黏湿湿的液体,怎么那么似曾相识呢?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到底是在哪里呢? 顾凌摩挲着下巴,仔细地思考着,全然不管躺在一旁不断地向她迸发出凌厉得如同锋利刀子眼神的某人。 脑袋再次高速运转着。 突然,顾凌脑子一抽,回忆中的场景差点没把她给吓死。 不顾场合地惊呼出声,“我去,蟒蛇……” 说到此,突然用嘴捂住了嘴巴,十分惊讶地看着面前两人的反应。 直接告诉她,事情没这么简单。 这荒郊野岭的有蟒蛇也不奇怪,只是蛇是冷血动物,喜欢温暖湿润的地方,这里这么干燥,而且四周还有黄色的粉末,看起来像是硫磺,所以,这蛇到底从何而来。 不待顾凌细想,司卿宇默然地看着顾凌,完全没有方才那副求人的模样。 顾凌心里不由地冷哼一声,“哼,这还没用完呢就扔,也不怕她待会给他治疗时,直接来个医疗事故让他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身为医生,若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个医疗事故有何难,反正患者大多数对医学方面的知识不了解,要忽悠这么一群人简直是易如反掌。 只是,她的医德不允许她这么做,她生而为人的人性不允许她这么做。 干一行爱一行,当初选择学医,本就是为了悬壶。从始至终都从未想过利用手中的技术将自己变成冷血、没有感情的刽子手。 那人依旧直勾勾地盯着顾凌,仿佛要看透人心似的。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只要心中没鬼,她怕个毛线啊。 他要打量便打量呗,她要是怕了他,她跟他姓。 只是,这人的伤实在是耽误不得。 每每这时候,跟他人对峙,输的那方永远是自己。 顾凌有时候真的挺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偏偏要插手。 认命地向那人走过去,一边走一边不断地安慰自己,“我不是怂,我只不过是善良,我只不过是见不得有人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唉,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就这么几步,便走到了那人的跟前,冷然说道:“我再说一次,我并无窥探你秘密的嗜好,你是谁与我无关,现在,我需要看你的伤口。” 奈何,那人仿佛聋了般,依旧一动不动。 顾凌一边紧张地慢慢蹲下用手去触摸那人的伤口,一边小心翼翼地时刻注意着眼前之人的神情。 毕竟,她虽然是出于好心来医治这人,可不敢保证这人会如她所想的那样不会伤她性命,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一切还是小心至上为好。 看着顾凌近在咫尺的手,司卿宇紧张地看着前头的两人,方才剑拨弩张的氛围稍纵即逝。 不要说顾凌搞不懂他二哥是个什么情况,就连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奇怪得很。 这人明明就是二哥让自己找来的,这给他找来了吧,他又一声不吭。 眼看着顾凌的手即将触碰到二哥的身体,司卿宇心中不由地再次为顾凌捏一把冷汗。 二哥出了名的洁癖,不喜别人碰他,尤其是女子。 “糟了,自己不会把顾凌给害了吧。”司卿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醒悟了般。 但事已至此,是死是活,反正也不干他事,这人也不会自己强行掳来的,要怪就只能怪顾凌命苦,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还被他二哥给记恨上了。 十分同情地看了顾凌一眼,继而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静悄悄地闪人,临走时,还不忘替两人关上门。 各怀心事的两人丝毫不察司卿宇脑海中百转千回的奇奇怪怪的想法。 顾凌依旧慢慢地用手感触隐藏在黑色布袍下的伤口,而司卿墨的眼光依旧紧紧拽住顾凌,半磕着迷离的眼神,强撑着看着顾凌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就在顾凌即的手即将撕开他的袍子时,看似即将陷入昏迷的司卿墨突然出手,制止了顾凌的动作,惊得顾凌不明所以地怒瞪着他。 “放手。”顾凌的手腕一痛,不断地挣扎,企图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徒劳无功,不仅没有半点效果,反而自己是自己的手腕因太过用力而略微见红,十分不客气瞪着面具后的那双犀利的眼睛。 都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有力气抓住她,让她反抗不得,看来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难怪司卿宇一路上有时间捉弄他,不见担忧之色。 “司卿宇?对啊,司卿宇呢?”顾凌心惊地回头,哪里还有司卿宇的人影,早已溜之大吉了。 “靠,人渣。”顾凌不顾形象地低骂出声,果然摊上这两兄弟的事就不会有什么事。 但现在再后悔,好像也无济于事,只能是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提醒自己别再这么不知死活鲁莽地跟着人家走。 “好奇心太重是会害死人的。”司卿墨轻描淡写地说着,继而无所谓地甩开顾凌的手。 顾凌揉了揉自己从魔爪下得到释放的手腕,看着手腕上差点被捏得起紫的手腕,心中的怒火一触即发,语气十分清冷与疏离地紧咬牙根道:“放心好了,本大小姐没兴趣去窥探你的秘密。要不是你弟弟求着我来,你以为我乐意来。不过,看你现在这般‘生龙活虎’的模样,恐怕一时半会也死不了,那就让我的手先恢复点力气再替你检查吧。本小姐,告辞。” 顾凌说着便想起身,无奈还未有所动作,手便再次被司卿墨拽住。 第六十三章 箭伤,不敢下手 恶狠狠地看着手腕上那惹人讨厌的手掌,顾凌扭头不顾形象地咆哮出声:“司卿宇,你给我滚进来,老娘不伺候了。” 门外的司卿宇一听,顿时一激灵,暗叫不好。 还未等他有所犹豫,顾凌恶狠狠地瞪着眼人,再次急促地忍着怒气高声喊道:“司、卿、宇。” 本想逃离这修罗场的司卿宇只能认命地再次踏入房内,脸上堆满了笑容,赔笑道:“顾姑娘,你别生气,我二哥就这臭脾气,你又不是第一次见他,别介意,你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然而,话还未说完,便遭到对面两人如出一辙的白眼,那凉飕飕的刀子如同装了雷达般,径直射向他。 一时之间,司卿宇被看得一愣,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茫然无措、像个局外人般无精打采十分忐忑地站在原地。 不满地在心中嘟囔道:“真的是够了,你们两人打架,干嘛要牵扯上我?我就是一传话的。” 可是,看着眼前人这剑拔弩张,战火一触即发的模样,司卿宇不得不再次出声打圆场。 只是当他的视线扫过他二哥腹部时,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看到了什么?没看错吧。 眼睛眨巴了几下,紧闭再睁开,依旧如此。 心想应该是自己眼花了,不死心地再次揉了揉眼睛,可依旧是如此。 再看顾凌那炸毛得恨不得火剐了他的神情,直觉告诉他,这两人要真搞在一起,肯定没他的好果子吃,他肯定再也不是二哥心中最爱的人。 不得不说,有时候,男生的直觉也挺准的。 看着愈发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的顾凌,司卿宇赶紧将她的手将司卿墨的魔爪中解放出来。 看着二哥那仿佛要吃了他的神情,内心冷汗直冒,但此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虽说他这两年没怎么关注顾凌,但也从旁人对顾凌的评价中略知她近两年的状态。 这女人果真不是一个安分之人,本以为被赶出顾府后悔流落街头,没曾想,竟在短短的两年之内,凭自己的一己之力硬是在这男权当道的盛世闯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本以为是一柔弱之人,谁曾想到这看似娇弱的外表下竟隐藏着一颗无比强大的心脏,竟敢公然跟自己的老子叫板,当今天下,他还真的没有见过第二人,更何况还是一女子。 世人皆说是一废物的女子,没有一技傍身的女子,如今竟的生活竟如鱼得水般,顺利得不得了。 这人表面上看着是一个好相与的人,但若是触碰到她的底线,触碰到她的禁忌,她绝对能跟你拼命。 很不幸,他二哥今天好死不赖地碰到了,竟抓了她的手,这女人把自己的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一天天的不擦个八百遍都不肯罢休。 所以,只能顶着巨大的压力,吞了吞口水,小声地解释道:“二哥,男女授受不亲,虽说这荒郊野岭的没什么人,但你一个大男人握着人家一小姑娘的手不放,怎么看都不合适。” 看着司卿墨那越来越晦暗如深的眼色,司卿宇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撇撇嘴委屈地道:“我说的本来就没错,这人本来就是你让我找的,给你找来了,你又这样抓着人家不放,是真不合适嘛。” 顾凌揉着细看还能看出一点青红的手腕,听着司卿宇这帮理不帮亲的话,觉得十分得感动。在这萧瑟的夜晚,心里的凉意也不再那么深沉,冰冷的心被注入了那么一丝温暖。 深呼一口气,浅笑着对低头站在一旁的司卿宇道:“算你还有点良心,得了,我不跟一个病人计较,你出去吧,别妨碍我做事。” “我……”司卿宇本想反驳些什么,明明是她吼他进来的,怎么又成了他的错了,奈何顾凌已再次转身,彻底将他无视。 再看他那二哥,现在连眼神都不给他,直接将他当成了空气。 “哼”,司卿宇不满地冷哼出声,奈何前头两人仿佛没有听到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得,左右不是人,不仅得罪了二哥,也忍上了这女人。 静悄悄地转身离去,继续在门口当工具人,时刻准备着随叫随到。 没有了司卿宇,两人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但顾凌此时管不了这么多。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给这男人验伤治伤,然后麻溜地回家睡觉。 蹲在男人的身旁,大大方方地打开随带而来的小箱子,光明正大地将所有的东西放在此人面前。 只是,那暂时不能见人的针剂依旧被她藏着。 面色严肃,不带一丝的私人感情,此时的她仿佛再次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实验室、熟悉的医室,脑中所思所想皆与自己的专业知识有关,与自己所要面临的病人有关。 拿出一把剪刀,将那人捂着腹部处的布料剪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饶是见惯了大场面、习惯了急救室里的血腥画面的她,也不得不乍然于眼前的情景。 箭伤,为什么会是箭伤?箭头有倒刺,贸然一拔,不仅会连着肉一起被勾出,血也会流个不停,要是情况再危机一些,无法及时将血给止住,那就真的是完蛋了。 这人到底是在害她还是对她真的有信心。 虽说她是一个表面经商,实则行医的名不经传的医生,但是迄今为止,至少没有病人在她的手中死去去过,她的口碑在周圈中也是极好的,倘若今晚真的医死了人,不仅她会感到愧疚,内心会有阴影,恐怕今后人们再来向她求医时也会心中不踏实。 毕竟,医死人的“庸医”必将受到世人的唾弃。 看着面前人越来越显得苍白的嘴唇,顾凌心中犹豫了。看着腹部处那狰狞的箭伤,心有而力不足。 依旧是半蹲着,手拿剪刀,为难地道:“抱歉,这伤,我治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哪料那人只是望着她,一点都不似深受重伤之人,深邃的眼神直击她的内心,淡淡地道:“我只相信你,出了事没人会找你麻烦。” 顾凌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第一次觉得被人如此信任是一种包袱,差点压得她闯不过气。 她敢肯定她从未认识此人,今天也只是第二次见面,可是,为何这人会对她如此信任。竟然带面具视人,那么他的身份肯定是非同一般,她就一闺阁女子而已,此人为何对她如此信任。 看着眼前人愈发苍白的脸色,血顺着剪断的布条不断地往下流,顾凌只能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思考解决问题的方法。 若现在重新去找大夫来治,恐怕大夫还未至,这人就没了。 她有心救他,但她也要万一真的失手了,她的生命安全不受威胁。不要怪她自私,她是医生没错,但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救之前就说过了她能力有限,她会竭尽所能为他医治,但这不意味着她要把自己的命搭上。 只能不好意思地朝着面前人真诚地开口道:“我会竭尽自己的所能帮你,但我不敢保证不会出意外,万一,我是说万一,你要是真的出事了,你得证明这事与我无关。” 那人却仿佛像看个傻子般望着顾凌。 断断续续地道:“我要真、出事了,怎么帮你证明?拉着你、下去?” 看着这人越来越虚弱的模样,顾凌也不想咄咄逼人,可是,她可不会没脑地忘记当初在客栈发生的一切。 她可没忘记,当时不明情况的司卿宇恨不得生吞了她的丈势。 就在顾凌还在思考着如何保护自己的小命不受此人的拖累时,“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不由控制地喷射前方。 吓得她只能将一切为自己小命做打算的想法抛到脑后,连忙拿出盒子中的麻醉丸,想给此人喂下。 但,意料之中,意外再次发生了。 第六十四章 信任,吓她一跳 看着伸到自己跟前的药丸,司卿墨愣住了,深藏在面具后的那双凌厉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芊芊细手。 看着没有动静的某人,顾凌眉头一皱,心中满是疑惑,现在的时间可是十分紧迫,这人竟还有心思出神,果真不是“一般人”,妥妥的不把命当命的“神经病”。 只能再次将手往前送了送,瞪着眼出声道:“嗯,没毒。” 司卿墨这才抬头再次看了顾凌一眼,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直击人的心灵深处的黑眸冷不防地吓了顾凌一小跳。 “这是什么?”看着眼前黑乎乎的看起来像是药丸的东西,司卿墨这时该死的感到十分好奇。 顾凌只想翻白眼,这还能是什么?除了麻醉丸还能是什么?除了能救你命的东西还能是什么? 这人可真有闲心,竟在这个时间问她。 但看这人一副不说便不出的模样,顾凌也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麻醉丸,麻痹你神经,让你暂时失去知觉的东西。你放心,我没那么缺德,也与你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趁你昏迷时要你的命。再说了,我人都是你叫来的,那你就该相信我。” “我信你。”司卿墨看似随口答道,但没有人知道这句话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像他这种人,要相信一个人谈何容易?要把自己的命将到一个人的手上,谈何容易。 然而,这看似不可能的事件,竟都在今天发生了,不要说是顾凌觉得不可思议,便是他本人,也不明白为何会对眼前女子如此信任。 接过顾凌手中的药丸,指尖碰到掌心的那一刻,顾凌的心中有一抹异样一闪而过,只是,还未待她来得及发现那是什么,便已消失得不知所踪。 司卿墨手拿着麻醉丸,仔细端详着,迟迟不下口,惹得顾凌一度感到烦躁。 看着地上的血越来越多,不由地出口催促道:“真的是麻醉丸,我没必要骗你,赶紧吃了吧。” 但,司卿墨充耳不闻,手中的药丸在他的指尖不断地旋转着,没人知道面具下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是,看着这人怎么都不像是相信她的模样,顾凌心中总归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开心。 “喂,你的伤到底还治不治了,不治了就把药丸还给我。”说着便伸手去抢。 司卿墨艰难地侧闪了下身子,而后出乎意料地将手中的药丸放进了怀中,看得顾凌那叫一个不可思议。 “哎,那是药不是糖,你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就这样拔吧。”司卿墨锐利的眼神中瞬间迸发出了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晦涩难懂的意味。 听着面前人如此荒唐的话,顾凌如糟了惊雷般,呆愣了一会,才晃回了神。 像看个怪物似的看着眼前人,她真心觉得此人若不是视生命如粪土,一点都不怕死,要不就是内心深处就真的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不打麻醉便手术的后果是什么?是手术过程中只要稍不注意,只要在她手术的过程中,他忍不住疼稍动一下,便可能因此而引起一起完全可以避免的医疗事故,是他原本有机会可以活下来最后只能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冷冰冰地躺在毫无温度的棺木中。 他可以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但是她却不能拿自己的医德当赌资。 摆正身子,义正严词地对眼前人十分严肃地道:“大爷,你别开玩笑,行吗?你以为你身上的是小伤吗?你到底伤得如何,你当真不知吗?你知不知道给你治疗的难度有多大?你知不知道……” 顾凌的话语还未完毕,便被司卿墨无情地打断,“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个毛线。要不是看在你是个病人的份上,老娘非得一巴掌拍死你,就没见过如此不配合的病人。 但是想想又好像不对,心中生疑,不由地冷言看着眼前人:“你不会是还在担心我会害你吧?” 顾凌觉得这人要真是这么想的,只觉得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这辈子,不,上辈子也没这么无语过。 “我信你。”司卿墨那双锐利、饱含计谋的眼眸紧紧地盯着顾凌。 听了这话,顾凌表示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我要是真是信了你的话,我不是脑袋装的水多了,就是被墙撞了。 反正最后死的人又不是我,我在这担心个什么劲,真是,杞人忧天个什么玩意,他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命,她一个与他毫无相干的人,管那么多干什么,吃饱了撑的。 不再言语,转身准备手术事宜。 还好,这个箱子中放的东西都早已被她重新包装过了,不该在这个时代出现的标识早已被她毁了,但是那需要打进身体的抗生素,要如何在他的注视下打进去,就是个难题了。 想到这,顾凌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大了,就没见过这么不配合的病人。 同情地看了眼前人一眼,不留余地地坚定道:“我会救你,这个过程肯定会出现凶险,你记住了,无论多疼,都不要乱动,不然,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都救不了你,你记住了。” 起身,将开着的窗户全部关闭,将室内所有的蜡烛点燃。 橘黄色的灯火不断地闪烁着,蜡烛芯子不断地吞吐着火星。瞬间,昏暗的房间有了那么一点点的亮度。但是这亮度都不够。 环视了房间一眼,顾凌发觉自己第一次这么烦躁,躁动地想放火。 突然,心生一计,满怀希望地问道:“你这里有夜明珠吗?” 这玩意,她也就在电视剧上看过,这里有没有她还真不知道,不过…… “有,在你左手边的二个柜子。” 顾凌挑眉,感到十分得惊讶,这东西原来真的有,电视剧也不全是坑人的嘛。 柜子一开,差点亮瞎她的眼,若不是她赶紧拿手遮挡了一下,还非得失明不可。 整整十五颗,这人也太豪了,这夜明珠是如此好得的号吗?她还以为是多么珍稀的物品呢。 将所有夜明珠拿出,一司卿墨为中心,刚好围成一圈,亮如白昼的光线,瞬间给顾凌带来了不少的信心。 拿起帕子,快速而细心地擦拭了自己的每一根手指,继而将手术必备的手套戴上。 看着从未见过的手套,司卿墨眉头紧了紧,不动声色地看了顾凌一眼。 但此时的顾凌,已全然将自己置身于为病人治疗的意识中,司卿墨会对她拿出来的东西如何疑惑,对她这个的看法又如何,她才没有功夫搭理。 既然敢拿出来,她就不担心这人会揭穿她,大不了她以后再也不拿出来就是了。 此时的顾凌,仿佛被一层光芒笼罩着。 专注聚神、冷静执着、心无旁骛、自信严谨,是司卿墨对这个女人此时的看法。 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未真正地了解过这个女人,他从未知道这个女人竟有如此迷人的一面。 准备完毕的顾凌,将司卿墨放平,半蹲在他的跟前,快狠准地将箭头拔出,迅速按住血流不止的伤口。 果真疼啊,司卿墨紧咬牙关,但还是冷不住冷颤了一下,惹得顾凌低声严厉道:“别动。” 还好没有伤及动脉,顾凌稍微松了一口气,要不然,老天就不是在他的命而是在要她的命。 一手按住伤口,一手拿各种型号的手术刀与镊子。 似曾相识的一面再次出现在司卿墨的跟前,眼前的场景不仅让司卿墨感到一丝的诡异,也引起了他内心深处的疑惑。 第六十五章 缝针,快如鬼魅 只见各种锋利的刀子与一尘不染、干净得能发出光芒的镊子仿佛与顾凌融为一体,在她的手中有条不紊地不断旋转着。 随着顾凌拿出来的东西越来越诡异,司卿墨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对顾凌也越来越感到好奇,正想问出口时。 却不料想,顾凌仿佛能够预知未来般,擦了擦额角渗出的热汗,手中的动作依旧不停,毫不客气地低声呵斥了他一声,“闭嘴。” 说完这话,顾凌全身的气息都在变换着,近距离接触她的司卿墨,感受尤其深刻。 这个时候,司卿墨只觉得平常时间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的顾凌,此刻仿佛换了一个人。 全身都在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无端地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不管是谁惹到她,她肯定会遇佛杀佛、遇神杀神。 手中的动作在不断地加速,快得令人只觉得眼花缭乱。即使是他这个常年练剑,追求极致速度的人也不得感慨顾凌此时的手速,用快如闪电来形容也不为过。 只是,这样快的手速,没有个十年五载绝无可能练成,那么,顾凌是怎么练成的呢? 司卿墨心中冒出的疑问越来越多,悄眯着双眼、忍着疼痛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冷静睿智,心无旁骛,心细如发,没有一丝慌乱,这,真的是顾凌吗? 此时的顾凌,全然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般,一举一动,皆没有任何的表情,冰冷得没有一丝的感情。 突然,顾凌手中的动作一顿,按住伤口的手不受控制地向外移了一毫米。 只见那血如同失控般,“噗嗤”一声喷了顾凌一脸,脖子、衣领没有一处避免,血腥味笼罩着周边,饶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司卿墨,也不免心中感到一惊,可是,顾凌就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不,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乎。 要不是那血有些溅到了眼眶边,影响了她工作的速度,或许她根本就不会拿起放在一旁的布巾随便糊弄两下。 眼睛紧紧地盯着司卿墨的腹部,手中的动作越来越快,如同快速出没的鬼魅般,那速度真的是快得令人咋舌。 此时的司卿墨全然不似一个病人,更像是一个旁观者。一般人见到自己的血如此喷薄而出,不是吓死,也会被活活疼死。他倒好,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若不是他的双手偶时紧紧揪着身下的床单,顾凌还真差点信了这人没有痛觉。 时间越来越晚,顾凌知道留给自己缝合伤口的时间不多了,因为她发现她的手越来越酸痛,她还能坚持多久,她自己都不知道。 现在的她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手中的速度必须要快,这场“战争”必须要速战速决,不然不仅人都治好,自己的手也会废。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蠢事,她可不屑于去干。 看着即将缝合的伤口,顾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不小心,前期的所有心血便会毁于一旦。 额头上的汗珠越聚越大,顾凌叫苦连迭,“这就不是一个人能干完的事,救命啊。” 夜幕下,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长时间的作业,顾凌双眼通红,那一双灵动的眸子此时充满着红血丝。 看着越来越抖的手掌,忙碌中扫了一眼伤口,顾凌心里一横,“靠,我不信自己不行。” 想也不想,便半跪在司卿墨的身旁,用嘴巴咬住自己不断颤抖的手掌,待稍微平静了些,便继续快速地穿针走线。 那一脸的狼狈竟迷得人舍不得将目光移动半分,充血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即便是司卿墨也感受不到这个女人的速度到底有多快,倒不是他感觉不到疼痛,而是,顾凌下手的力度实在是轻,轻得让他分不清那到底是针穿过带来的痛感,还是箭伤引起的痛。 他敢肯定太医院中无一人的缝合医术比顾凌厉害,或者说那些“庸医”根本就不敢治。 这也是他为何一开始就让司卿宇找顾凌来的原因,太医院那帮老庸医面对难题只会推三阻四,拿出的方法永远是最保守的治疗,更何况他此时的身份并不容许他人知道。 但,他又何其没有在赌的成分。他也是通过上次才知道这顾凌会医术,本以为只是会些皮毛,哪会知道这人的医术竟到了如此地步,竟胆大地给他开膛破肚,继而再缝合回来。 真是神奇。 忙于救他的顾凌若是知道这人觉得她在医术的造诣仅是些皮毛,会不会拿刀戳死他,毕竟,她的医学博士证不是买来的,是无数个挑灯夜读的努力换来的。 司卿墨脑海中不断地回放着顾凌往日的点点滴滴,企图从一些蛛丝马迹窥探到顾凌的秘密,顾凌为何会医术顾?凌的医术又是师从何人? 奈何没有一丝一毫的头绪。 要是顾凌知道她拼力救治的人,此刻竟妄想知道她的秘密,她会不会在最后一步来个失手,将针遗漏在他的腹部,让针随着血液的流动,直至刺破心脏,离奇死亡。 毕竟,这里没有显微镜,只要她不说,谁又敢说这人的死亡与她有关。 终于,随着一声咬断线的声响,收线完成。 将针线紧紧地握在手中,忐忑地抬头望了望那人,心中在不断地祈祷:“老天,我尽力了,别跟我开玩笑。” 所幸,苦心人天不负,看着司卿墨尽管昏昏欲睡但眼神依旧清明的眼神,顾凌便知道自己的手术成功了。 这个在现代至少四位医生同时作业的手术竟真的让她一人操作成功了,她内心除了激动,还是激动。 但,后续治疗又是一个难题。 她总不能当着他的面给他用吊瓶吧,所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将药打进去又是一个令她头痛的问题。 但,事急从势,不管了,从盒子中拿出一包药丸,二话不说地便给司卿墨喂下,呛得他一时咳嗽不止。 本想厉声呵斥,但看着顾凌依旧在颤抖的双手,看着全身是血,眼下有些黑紫的顾凌,司卿墨第一次沉默不语。 第六十六章 天明,身心俱疲 顾凌一看他咽下,没表情地解释道:“你放心,这只是有利于你伤口恢复的消炎药,不是什么毒药。” 不可否认,顾凌还真佩服这个男人忍痛的能力。 不说箭头拔出时带来的刺痛,便是缝针带来的痛感也会让清醒的人忍不住呻吟出声。刚开始,她还担心这人的出声会影响她,不料想,这人竟一声不吭地忍着,连布都不用咬。 摸了摸他的额头,暂时没有发烧的现象,翻了翻他的眼皮,暂时也没有出现什么并发症。 搬来一把椅子,双腿微屈艰难地挺直腰坐在上面,看着眼前人依旧睁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顾凌只能开口道:“赶紧睡吧,得亏你自己的身体素质好,不然命悬一旦还真不是说笑。” 说完,便不再管司卿墨,闭目假寐。 没一会儿,顾凌便发出轻微的鼾声。 司卿墨的眼中满是震惊,不知是震惊于这人的入睡能力还是其他,只是,看着她如此憔悴的面容,心底终究还是泛起了一点难以察觉的涟漪,他知道他对顾凌这个人倒是越来越好奇了。 顾凌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竟让她有了脱胎换骨般的转变。 终有一天,他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司卿墨不知道的是,当他越来越执着于顾凌身上的秘密时,两人之间的羁绊愈加复杂,无法理清。 或是失血带来的困意,又或是顾凌给他喂的那些药起了作用,司卿墨的眼皮终究是缓缓合上。 只是,就在他彻底陷入睡眠的那一刻,看似睡着的顾凌却睁开了眼皮。 嘴角微勾,伸了伸懒腰,非常不客气地冷笑道:“哼,我还治不了你。” 再次查看了司卿墨的身体状况,见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将手伸进袖子里捣鼓了一会,再次拿出手时,手中躺着的赫然是几瓶药水与吊针。 集中精神找准位置,将针头插进手中的静脉,调好药水的滴落速度,只见药水便以龟速的速度缓慢地流进司卿墨的身体。 收拾好一切之后,悄声走到窗边,打开了一小扇窗户。 外面朗月高照、繁星满空,忽忽地发出轻柔的星光,恍若神灯一般给人一丝暖意。大地恍如在沉睡,周围的一切是那么得寂静。微风缓缓地迎面而来,不仅吹散了整晚的疲倦,也带来了些许凉意。 顾凌双手环绕于胸前,眼睛不断地望向远方,思绪跟着微风漫无目的地飘随。 万籁寂静的星空下,顾凌倚靠在窗边,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眼角慢慢湿润。 晨起昏逝,沉默了一整晚的太阳悄然爬上上空,天色渐渐转亮,当一缕阳光照射经进来时,昨晚不知何时靠在窗边睡着的顾凌突然惊醒。 一脸懵地看着自己目前所处的地方,脑神经的理智思维渐渐回笼,待想起发生了什么时,顾凌对自己的佩服简直是五体投地。 以前听说有人会在吃着饭时,饭都没来得及嚼碎便累得下一秒入睡,以前听闻只觉得是一个无稽之谈的笑话,不曾想今日竟真真实实地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昨晚是有多身心俱疲,才会仅是倚靠着窗也陷入沉睡。 顾凌无声地叹息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如今的她到底将自己活成了一个什么鬼样?她从来不知道向来一身白衣,不允许身上有一点点污渍的她竟能容忍自己身着满是血迹斑斑的衣服过一晚。 都说习惯很可怕,可是她那与生俱来的洁癖什么时候竟在这里丢失了?什么时候她爱干净的习惯竟也被她丢弃了?难道穿越时空不仅会改变人的脑子、智商,连人的习惯也能改变吗? 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此时的状态,转身查看司卿墨的身体状况。 时间刚刚好,吊瓶中的药水刚好滴完。 还好这人中途没有醒,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将所有东西一股脑地丢进本该待的地方。 轻声打开门,不料竟差点害得司卿宇摔倒。 司卿宇身子突然一哆嗦,慢慢转醒,睡眼惺忪地看着仿佛刚从屠杀战场回来,脸上、身上都是血的顾凌,紧张地问道:“我二哥,没事吧。” 说着便要伸腿进来看个究竟,只是还未得逞,半途却被顾凌挡了回去,“没事。” 顾凌也是没有想到,这人竟会在这里守一晚,而且能按耐住自己的性子,不进来看一眼,着实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昨晚还以为这人早已离开了,所以才没有一点动静。 这一晚上没喝一点水,声音不免有点沙哑,惊疑地问道:“你一整晚都在这里?” “嗯。”司卿宇视线不断地往室内瞟,奈何顾凌就是不让他进去。 “你去买点清淡的粥回来,你哥醒了要吃点清淡的才有力气恢复。”顾凌侧了侧身。 司卿宇左瞧右瞧什么也没有看到,听见顾凌的话不免惊讶地指了指自己,道:“我去?” 顾凌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的狼狈,反问道:“不是你去,难道要我去?而且,你确定让我去?” 不是她不肯去,大早上的她这个鬼样子出去,不被抓去官府,这里的治安就值得怀疑了。 司卿宇看了看顾凌此时的样子,思纣了一番,点了点头,大概是同意了顾凌的说法。 确实,一个女子全身是血的走在人流繁多的东濩商街上,不仅奇怪还有些惊悚。 转身欲离去,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般,问道:“需要我给你带身衣服吗?”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解释道:“唉,你别误会啊,我就是看在你救了我哥的份上,觉得你这个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才想着去莱云阁给你买一身行装。” 顾凌淡淡道:“不用了,你直接去我家,反正无声无息地闯进别人家中这种事你也没少做。你跟我弟弟说一声,她知道我的衣服放在哪。” “哦。”想反驳却好像确是不可争辩的事实,认命地转身去办事。 司卿宇离开没有多久,屋内便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第六十七章 报酬,心中生疑 顾凌挑眉,司卿墨这个时辰便醒了,还真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毕竟,这么严重的伤,那么大的一个血窟窿,流了这么多的血,他的身体到底有多虚弱,身为医生的她还是有点底的。可以说,这一次的受伤严重程度绝不亚于她第一次给他医治的时候。 再加上她喂给他的药,一个人先天的身体状况无论有多好,都不可能会在这个时辰醒来。 司卿墨能在这个时候醒来,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这人的潜意识不允许自己继续睡,硬逼着自己醒来。简而言之就是这人的意志力实在太强,强悍到能够与现代的麻醉药相抗衡,她这是捅了哪位上神的窝,竟让她遇到了这么一个不似常人的妖孽。 只是这么做又是何必呢,既然如此忧心忡忡,还要防备她会暗害他,不找她来不就好了?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都说怪人事多,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她倒是觉得眼前之人确实是挺怪的,事情也确实是有点多。 仅是这么一会儿,那人便又压抑着声音咳嗽了几声。 认命地转身,任房门就这么开着,根据她的记忆,这里并非是任何人都能随便进入,否则,从昨晚到现在,她也不可能一个人也见不到,甚至都不见一只鸟儿的身影。所以旁人要想进来这里,恐怕也不是这么容易,自然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影响不好的闲言碎语传出去。 然而,她刚有动作,晕眩感便不合时宜地传来,只能在慌忙之中紧紧地抓住门框。 怎么回事? 只是没休息一个晚上,仅仅是熬夜了一个通宵,身体就差成这样? 顾凌连忙扶住门板,这才堪堪稳住自己的身体,不至于虚弱得双眼一黑倒地。 忍着不断传上脑门的晕眩感,等着晕眩感慢慢散去,向司卿墨走去时,步履犹有那么一丝漂浮。 不看面具下那双清醒过来后威严十足、饱含探究味的眼神,顾凌再次帮司卿墨查看了伤口,周边没有发炎发脓、裂开出血的征兆,情况还算好。 继而在司卿墨瞪大了眼睛的情况下,伸手碰了碰了他的额头,温度正常,没有发烧的趋势,不错。 做完这一切工作后,顾凌便拉开一旁的椅子,往后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这一系列动作看得司卿墨那叫一个目瞪口呆,身体稍一动,便疼得他差点龇牙咧嘴,昨晚那么疼都没有感觉,不料今日竟感到了一股隐隐的刺痛。 本想起来喝水,但自己目前这状况,恐怕也只能作罢,继续躺着双眼无神地望着上空,全然不像江湖众人口中那个杀绝果伐的冷面阎王。 但,顾凌却在此时睁开了双眼。 望着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的某人,眉头一挑,这么安静,实属难得。 开口问道:“渴吗?” 司卿墨闻言,冷厉的眸光暗含着一丝不明的微笑,点点头,“嗯。” 还真是惜字如金,多说几个字会掉层皮还是怎样? 怎么感觉这里的人比她还沉默寡言,仿佛口含千两黄金,一不小心说多了,钱财便会不翼而飞似的。 送佛送到西,这里她又出不去,一想到昨晚那团恶心的液体,她内心就开始犯怵恶心。 也不知道这里的人是用了什么方法,竟能让这水过了一夜还是温的。 “喏,不烫。”顾凌将水倒到杯中,递给司卿墨。 奈何,司卿墨双眉紧拧,一手捂着伤口,一手颤颤巍巍地去拿顾凌手中的杯子。 只是,那手刚碰到杯口,一个“不小心”便打翻了杯子,水中的水悉数倒到了顾凌的胸口上。 看着湿漉漉的领口,顾凌咬牙切齿道:“你,故意的?” 要说这人没一点力气拿稳这杯子,她一点都不信。这人的身体状况在平常是比牛还壮,她不信受了这么一点伤便拿不稳一杯水。连麻醉药都奈不了他,她还真不信这人会脆弱到哪里。 “对不起。”还未待顾凌发飙,司卿墨竟出奇地开口道歉。 眼神诡异地看着眼前人,她没犯糊涂记错的话,这人的伤势是在腹部而不是在脑子吧,怎么感觉像是变了个人。学医多年,她还真不知道腹部的伤会伤到脑子,狐疑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哦。”转身继续倒水,丝毫不记得刚刚想发怒的人是谁。 为了以防这水最终又喂给自己的衣服,顾凌最终只能无奈地亲自给这人喂水。 虽说她是医生,本不应计较这些,但是这行为怎么就是这么诡异呢,果真是见了鬼! 心平气和地将水给这人喂下,现在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只希望司卿宇赶紧回来,她好离开走人。 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氛围和谐得诡异。 “谢谢。” 司卿墨这无厘头的话着实吓了顾凌一跳,差点吓得她坐不稳从椅子上掉落下来。 “呵呵,算你还有点良心。”顾凌内心在小声地嘀咕着。 但心里这么想,说出口的却又是另一番话,“不用谢,记得把治疗费给我就行,一千两。”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财?”司卿墨嘴角不可控制地抽了抽。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治病收钱天经地义,你不会是想赖账吧。”顾凌心直口快地答道,突然,话锋一转,“以前?我们认识?” 司卿墨心有所思地看了顾凌一眼,眼中含笑道:“你说呢?” 那赤裸裸,毫不掩饰探究的眼神差点没把顾凌吓死,只能打马虎眼地嬉笑道:“呵呵,我怎么知道,况且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休息,那一千两我找你弟弟拿就好。” 顾凌的话题转换得如此明显,本来只有有些疑惑的司卿墨,此时却不得不重新审视站在他面前的这人。只是,现在时机不对,看着顾凌那一脸的财迷样,心中了然,迎着顾凌的话语,“不用,在放夜明珠的柜子里有银票,你自己去拿。” 顾凌二话不说,兴高采烈地小跑过去,然,当她拉开抽屉时,里面的东西令她惊讶得合不拢口。 第六十八章 银票,取之有道 满满一柜子的银票,顾凌这两年纵横商场,来来往往经过她手中的银票早已数不清,但那些都是在流通的银票,像现在这般一次性见到这么多,顾凌是想都不敢想。 看着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银票,这么一大沓,估计数到手软都一不定数得完。 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这皇城如此富有之人,可不多。顾凌心中直犯嘀咕,但愿这人不是什么朝廷要犯,不然,她最后真的是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了。 要是顾凌知道这里有一半的钱是她赚的,不知会做何感想,是否会后悔自己有这么厉害的经商能力。 司卿墨看着顾凌呆呆地站在那里,嘴角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抹笑,那笑竟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 顾凌是个小财迷,这是他这两年对顾凌新的认知。 背着顾凌,微微扯动嘴角,心情愉悦地道:“你要多少拿多少。” 顾凌惊疑地回头,直视他的眼睛,但什么都没有发现,从抽屉中抽出一千两,然后“啪”的一声便用力地关上。 那动作怎一个干脆利落、潇洒了得。 两指夹着那张一千两的支票,十分不客气地义正严词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看着顾凌这般孩子样,司卿墨心中再次闪过一丝一样,眼睑微抬,挑眉道:“真的?白给也不要?” “都说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白给也不要。”顾凌十分坚定地对躺在地上的某人说。 虽然,她确实是爱财,而且,她也不认为爱财有什么错。这世间,谁不爱钱,谁不是为了生活?起早贪黑、绞尽脑汁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那些许的银两,还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生存之愿。 她从不认为爱财是什么丢脸、不可说出口之事,反倒是那些嘴上说着不喜欢钱,实则在心中想尽一切方法,千方百计地敛尽天下财的人才是可耻。 她爱钱怎么了,她靠自己的双手劳动致富有什么错,她靠自身的能力用合法的途径获得自己所需何错之有? 她一不偷二不抢,光明正大,行得正坐得端。 “这么有骨气?”顾凌的反应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那是。”边说边将那一千两揣进自己的兜里。 司卿墨眼神闪烁地看着神色坦然的顾凌,这种行事风格无论他如何联想都无法与之前的顾凌相联系,怎么看都觉得这人不似印象中人,可这皮囊外表又确是她无疑。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司卿墨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待顾凌快要走近时,盯着顾凌的眼睛,冷不防地出口问道:“你真的是顾凌?” 顾凌刚好走到他的跟前,脚步一顿,司卿墨的心突然揪了一下,手掌紧紧地握着,阴鹜的眸子紧盯着顾凌,不愿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两年了,她以为再也不会听到这么“白痴”的问题,不曾想,今日竟从一陌生人的口中听到。 她是真不知道问这问题的人是怎么想的,且不说她到底是不是,就算她不是,难不成她会傻到承认自己不是吗?到底是她睿弱智还是这些人觉得自己聪明绝顶? “呵呵。”顾凌冷笑出声,继而嘴角一撇,面无表情地道:“你觉得呢?我若不是顾凌,那谁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思纣了一番,突然恍若恍然大悟般,“好像这么说也不太对,毕竟顾凌也只是一个代号、一个称呼而已。我不是顾凌,自然也有别人是顾凌,所以,我要说我是顾凌吧,也对,我要说不是,好像也可以。” 司卿墨听着顾凌这一大篇的诡辩,差点没被堵得吐血,这人明明就知道他在说什么,却还是顾左右而言其他,肯定有事,穷追不舍地问道:“顾凌,你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这么一听,顾凌毫不犹豫地冷笑出声:说什么,你我本就是陌生人而已,我有必要跟你说这么多吗?再说,我若说我不是,你自己信吗?” “信。” 顾凌眉头一挑,嘴角的那一丝冷笑未来得及收回。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我不是。” 假亦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在这个没有整容技术的时代,谁会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有本事就将她催眠。 “催眠?”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两个字,顾凌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顾凌如此坦荡地承认,倒是让司卿墨一时捉不着头脑。 而顾凌直接绕过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休息。 司卿墨别有深意地看了顾凌一眼,沉默。 说来也奇怪,顾凌竟觉得此人有点熟悉,好像似曾相识般。但这人带着面具,她又识别不出来这人底下的面貌,再说了,她在这里认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几乎个个带仇,此人,应当不认识,但,那气息又是真的熟悉。 心中有疑问,自己独自在那里猜疑,顾凌觉得自己会疯。 睁开双眼,发现那人也在看着她,眼神中有她看不懂的哀伤,惊疑地问道:“我们是不是见到?或者说我们是不是认识?” 哪料那人竟跟她卖起了关子,“你猜?” “我猜?我要是能猜到,用得着问你吗?” “用不用问,那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司卿墨那欠揍的语气与他的江湖身份十分不符,若不是面具给了他一层掩护,估计连他自己都嫌弃此时的自己。 “我……”想揍人怎么办,顾凌觉得自己的手好痒。 “爱说不说,我还不乐意听呢。”傲娇谁不会,今天过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干。 各不相干?顾凌说得倒是轻巧,殊不知,今天过后,她近乎没有安稳的日子,只因江湖中人在无意中得知她与眼前的人“认识”,救过此人两次。 “爱听不听。”司卿墨突然就转了一下身,侧身对着顾凌,心中百转千回。 “我……蛮不讲理。”这是她想不想听的问题吗?她想听,关键是这人就没打算跟她说,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顺着他的意继续往下说,她还没甩脸色,他倒好,一个大男人,如此小气。 小肚鸡肠,无理取闹,谁认识谁倒霉,哼。 方才还十分融洽的氛围就这么冷却了下来。 两人谁都不理谁,房间安静得过分。 第六十九章 互怼,谎言来袭 直到司卿宇从外面回来,静得怪异的气氛才有所缓解。 司卿宇一手拿着热乎乎的早饭,一手拎着一个包裹。 看着屋内的两人,一个脸朝地,一个脸朝天,谁都不理谁,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嗯,诡异得可以。 “二哥,你没事了?”一边担忧地问着,一边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耐人寻味呢?顾凌旁如无人地瞥了司卿宇一眼。 若不是他眼中的关切是那么得真诚,一点都不似装出来的,顾凌还真的以为这人会因自己的亲哥逃过一劫而感到苦恼。 然而,司卿墨也不知道是吃了火药还是吃错了药,竟冷冷地开口,呛了司卿宇一回,“怎么,你很希望我有事?” “他要是希望你有事,昨晚就不会去找我,直接让你失血过多陷入休克就行了。”顾凌一听,顿时不乐意,心中正义感顿时爆棚,忍不住为司卿宇辩解一句。但在说完的那一瞬便后悔了,人家两兄弟之间的拌嘴,她插什么话啊,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果不其然,司卿墨脑抽地立即将炮火对准她,“我跟我弟弟说话,关你事?” “我路见不平,为他打抱不平,不行啊?” 低头抿着唇,暗自皱眉,顾凌啊顾凌,你怎么关长个子不长脑子啊,少说一句会减半两肉啊,懊恼得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 看着眼前这状况,局外人的司卿宇直接蒙了,不解地问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 “没事。” 两人的回答出奇得一致,就在司卿宇打算开招呼两人过来吃饭时,哪料顾凌最后也不知是拌嘴拌上瘾了还是真的有点忘乎所以了,竟嫌命长地补了一句,“就是你哥的更年期可能快到了。” 空气,刹那间安静。 顾凌只觉有一道凉飕飕的刀子划破空气,势不可挡地朝她射来。 “更年期,是什么意思?”司卿宇脸上的表情是难得的懵懂。 这下,顾凌只觉得今天要是不解释清楚,能不能离开这里,估计都是个未知数,挠了挠头不由地讪笑道:“呵呵,更年期,更年期……” 别人是挖坑给别人跳,她倒好,直接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低头紧咬着指甲,这是她心里十分无底、虚心才会有的动作。 若不是时机不对,她真的很想当场呼自己两个大耳瓜子,“这是什么时代,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竟如此胆大无脑。更年期?亏她说得出口,这里要是有个同时代的人存在,她今天就真的得玩完。” 司卿墨看着顾凌如此“为难”的模样,以他的智商,光是猜也能知道这并不是个什么好词,忍着身上的痛,微微起身,咬牙切齿道:“你最好好好想想。” 顾凌脸色一惊,低着头,突然,双眼放光。 嘿,有了! 缓缓抬头,在司卿墨那双能够看透一切的眸子的注视下,咬牙暗自镇静,不断地向外释放浑身的能量,输人不输阵,尽管明知自己的气场比不过司卿墨,但也绝不能被他死死压住,不然,不要说圆谎,话都说不利索。 忽视司卿墨那渗人的眼神,顾凌若有其事地咳了两嗓子,慢悠悠地一本正经道:“所谓的更年期,意思就是一个人成长到了一定的时期,更换了牙齿,随着年龄的增长,越长越英俊迷人。” 嘴角噙着笑,态度真诚无比,语气是两人从未见过的严肃与认真,让人想不信都不行。 这话一出,顾凌顿时觉得房间的寒气在慢慢消散,那人的眼神也不似方才那般吓人。 偷偷瞄了两人一眼,看没什么反应,心里不免得意洋洋地笑道:“哼,这词你们连听都未听过,怎么解释还不是我说了算。解释权在我手中,黑的我也能说成白了。” 司卿墨看着顾凌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心中了然,却是什么都不说。 顾凌不知,她越是这么一本正经地解释,司卿墨就越是觉得不可信。 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但一时半会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 但是,司卿墨不信,脑容量容不下那么多智慧量的司卿宇就不一定了。 只见,司卿宇一如既往地选择性地选择听自己喜欢听的内容,全然不顾顾凌说的是什么,十分惊讶地抓住顾凌的手开口问道:“英俊潇洒?” 顾凌的嘴角扯了扯,看着司卿宇此时如此纯洁好奇的眼神,她还真是不好意思继续说是,但谎言一旦说出,岂能在中途自我推翻,故而,尴尬地点头道:“呵呵,嗯嗯,更年期简而言之就是英俊潇洒,你老理解得真好。” 身子慢慢地往后溜,拿起司卿宇放在桌子上的衣服,便打算开溜。 她要是眼瞎得看不见司卿宇眼中即将溢出的疑惑,就真是见鬼了。 平时接触,也没发现这人好奇心如此之强,好学之心如此旺盛,今天是怎回事,竟如何不耻下问。 若不是时机不对,顾凌还真想对他说一声:“大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学习劲用错地方了。” 没听说过一个谎言要用成千上万个谎言来圆吗?这一个都差点废了她半个脑细胞,要是任由他继续问下去,她的脑细胞即使不因过度使用而死亡,也会因话中的漏洞而被那人抓住话柄。 毕竟她可不相信自己有能力在一连串的问答中,保证她的回答能够滴水不漏、一环扣一环。 看这人的面色已逐渐好转,可不,都有力气威胁她了,能不是伤情已稳定的征兆吗?所以,她还留在这里干嘛呢?为今之计,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拿着手中的衣服,讪讪地问道:“那个,衣服哪里换?” 司卿宇凝眸深思,十分不解顾凌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条件反射地答道:“你面前直走,进去右转。” 顾凌一听,一溜烟,已不见踪影。 司卿宇挠了挠头,转身疑惑地看着带着面具躺在地上的司卿墨,茫然地问道:“二哥,她,怎么好像很怕你啊?你们没事吧?” 司卿墨悠悠地转头,眸底渐渐蕴藏了一层司卿宇看不懂的神色,若无其事地认真道:“没事。” 说完便作势要起身,司卿宇见状,连忙过去帮忙,眼神中的担忧肉眼可见,“二哥,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司卿墨闻言,低垂的眸子瞬间风起云涌,嘴角的嘲讽是那么得明显,口气冰冷地如同凌厉刺骨的寒冬,“呵,有人嫌命长,活得不耐烦了。” 若不是他带着面具又低垂着头,司卿宇见到,定然会感到十分得陌生与不可思议。 这样的司卿墨,眼底的恨与狠是他从未见过的。 以往的司卿墨眼中虽也有狠辣,但仔细观察,那狠辣中依旧带有一丝的不忍。 但此时的他,眼中的狠辣是那么得显而易见,那眼中的恨似是要毁天灭地、让所有得罪他的人永生永世都不得安生。 捂着受伤的胸口,宁静的眸子望着侧前方。一想到顾凌眼底的青紫,便觉得有股暖流缓缓地流过心间,将冰凉的心滋润,从头到脚都是暖烘烘的。 只需片刻,顾凌便换好了衣服出来,一如既往的风格,淡青色的裙子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趁得愈加白皙。 不要说她没有男女之别,随随便便地在陌生人家换衣服,她这身衣服要是不换,估计今天也不用回去了。 然而,本来高高兴兴的心情,在看到作死的司卿墨时,眼珠子差点喷出火,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活活被气死。 第七十章 离开,蒙面黑人 她这一生,不,两世,就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人,如果这人不是她治的,她才不管他如何作死。 看着戴着面具像个没事人一样看着自己的兄弟俩,顾凌怒从心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将手中的包裹重重地甩在桌面上,插手便开始怒吼:“你,你,简直是气死我了。你真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啊,你,靠,你大爷的,你要是不想活,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好吗?” 顾凌这毫无缘由的怒吼,让对面两人有那么一瞬的不解。 司卿宇不解地看着顾凌,心想,这女人还真是难以捉摸的生物,只是,这人的脾气也太奇怪了,怎么说发火便发火,正打算问明缘由时,“顾……” 话还未说出口,便被顾凌截断,凌厉的眼神,如同被惹怒的老虎般,冷睥了他一眼,吓得他一哆嗦,脖子突然一缩,犹有后怕地嘀咕道:“我去,这女人,惹不起啊,简直比老虎还虎。” 顾凌在那边独自生着气,奈何房内的两人却仿佛听不见般,只是在一开始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之后,便低头沉思。 独留她一人在一旁,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靠,这命是她的还是他的,这人又不是她爹妈,她操心个毛线啊。 可是,想是一回事,她这脑子关键时刻却总是和她作对。 强忍着怒气,气呼呼地站定在两人面前。 黑影突然而至,两人一时都愣了一下,司卿宇抬头看了看劲直站在面前的顾凌,又扭头看了看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二哥,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大人物”之间的战争,他还是明哲保身好了,安安静静地当个透明人,免得引火烧身,但愿城门失火莫要殃及池鱼。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谁也不理谁。不,更确切地说,是司卿墨完全忽视了顾凌,而顾凌只能瞪大了眼睛怒视着司卿墨。奈何,正主一点被人盯着的既视感也没有。 最后,看着绑带上渗出的斑斑血迹,还是顾凌败下阵,如被霜打的茄子般,颓然地道:“司卿墨。” 顾凌一时口误的话,彻底惊呆了面前的两人,司卿宇诧异地抬头,一副见了鬼般的模样看着顾凌。 司卿墨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紧,正打算抬头时,便听见顾凌懊恼地道:“看我这脑子,司卿宇,把你哥架到床上,他伤口估计裂开了。” 司卿宇后知后觉,低头一看,果然如此,吓得瞬间弹跳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强硬地扶着司卿墨去床上躺着。 果不其然,当绑带拆开时,伤口果然是裂开了。 看着如此不爱惜自己生命、浪费她药水的人,顾凌只觉怒火直冲太阳穴。可是,看着这人冷清的眼眸,即将到嘴边的话只能生生咽下,熟练地剪开浸血的绑带,重新换上新的。 窗外时不时地传来几声鸟叫声,整整齐齐,清脆悦耳,不知不觉中太阳已悄然爬上树梢,明亮的光芒透过那浩茫的薄雾,将热量撒向大地,驱散了清晨仅有的一丝寒气,带来了微微暖意。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交代了几句,留下几瓶丹药,便对司卿宇道:“不要让他的伤口碰到水,这几瓶药你拿着,每日每样一粒,一日三次,吃完后,要是还没好,你再找我。现在,送我离开。” 司卿宇一听顾凌要离开,不知如何是好,扭头看了自家大哥一眼:“大哥。” 司卿墨心不在焉地道:“嗯。” 顾凌不知这两兄弟到底在搞什么鬼,但是,只要让她平安地离开,她便什么也不会管。 就这样,司卿宇向来时般带着顾凌离开这个看似偏僻、恐怖的小院。 房内,司卿墨摘下面具,凝神看着手中的面具,突然,冷笑出声。 轻微的冷笑让司卿墨平稳的双肩不断抖动着,扯动了顾凌刚包扎好的伤口,而他浑然不觉。 顾凌紧跟司卿宇的步伐,忐忑地向外走着,那不知名的液体着实是吓到她了。 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着,只是不知为何,顾凌明显感觉到这路好似和来时不一样。 但此时的她全然管不了这么多,从见到手中的衣服开始,她的心底便有一种声音不断地催促着她赶紧回家。 她不知心中的异样从何处来,只是,一想到独自一人在家的弟弟便觉得心忧,以至于她一出来便马不停蹄地往家的方向赶去,那速度快得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般 司卿宇站在原地,看着顾凌这狂奔的速度,惊得下巴都合不上。这真的是昨晚那个被吓得腿发软的人?这利索快速有力的步伐与昨晚当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着逐渐消失的人影,司卿宇不禁轻声嘀咕:“这里有那么可怕吗?不就是看着荒凉了点,离热闹非凡的皇城远了点,至于这么心急地离开。” 用尽全身力量,不顾一切地往前跑的顾凌,用自己的行动真真切切地告诉司卿宇,至于。 “唉。”无声地叹息一声,司卿宇转身便朝着里面走去,只是,在他转身的那一瞬,脚下的步伐突然一顿,眼底的寒芒悄然凝聚,却也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放慢速度。 慢慢悠悠地朝前面走,走走停停,一时碰碰这个花,弹一弹一下上面的露珠,揉一揉娇嫩的花瓣,一时跺一跺脚,踢一踢脚下不显眼的尘砾,掀起一股小小的石灰随风飘扬。 看似漫无目的地走在其中,偶时还会吹一吹口哨,平白无奇地给人一种不可言喻的轻佻。 此时的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不谙世事,只会躲在哥哥背后寻求保护的弟弟。可是,经过了那么一场暗算,亲眼见过杀戮的人又岂会真的如表面那般纯良无害。 只一瞬,司卿宇的身形突然一转,便闪进了那令人作呕的洞口,恍惚间便只见得到来不及隐藏的衣角。 “老大,怎么办。”看着目标人物就这么消失在眼前,几名蒙面黑衣人不甘心地看着前方,望着黑幽幽的洞口,万般踌躇,不约而同地看向为首的男子。 为首男子凝眉看着前方,就这么一会儿的空档,被司卿宇蹂躏过的花瓣缓慢地散发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幽香,只一闻,便让人觉得十分头晕,男子面色一变,来不及细思,脸色惊变道:“不好,捂住口鼻,走。” 一行七人,边捂住口鼻边往洞内走,只是,还未待他们深入其内,洞内那令人作呕的液体便源源不断地迎面扑鼻而来。 还未待众人适应洞内的异样,随着一声“吱呀”声响,看似静止的洞口竟以十分快速的速度开始合闭。 众人心惊地转身,第一反应是赶紧离开这里,只是,却来不及了。众人就这么看着洞口越来越狭窄直至彻底关闭。 几人的手心早已是汗,哆哆嗦嗦得仿佛被吓到了般:“老……老大,怎……怎么办?” 他们是求财没错,可是,他们更不想把自己的命搭上。孤家寡人一个,他们人都没了,有再多的钱财又有何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话音刚落,整个洞内便陷入了暗无光亮的环境中,伸手不见五指,无端地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 这时,不知是谁惊叫出声,内心的恐惧如同随时在死亡边缘徘徊,怎么都控制不住,“绿……绿眼睛。” 那颤抖的声音如同遇见鬼魅般,瞬间便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第七十一章 暗杀,不自量力 还未待几人反应过来那暗绿色的幽光到底是什么时,本就寂静得令人陡生寒颤的洞内,突然传来一声带着似笑非笑语气的讽刺:“呵,就你们还想杀我?是他没人了还是太看得起你们?不自量力。” 巨大的回响声不断地萦绕在几人的耳旁,幽闭、黯淡无光、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那令人冷到心底的声音如同死亡之神的降临,让人胆寒。 仅是这人的声音,便让其中胆子较小的人双腿控制不住地发抖。 黑暗中,只有为首的男子还有那么一丝的冷静,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时,四周却突然传来“嗖嗖”的声音,密集的声响,令所有第一次感受到了死忙的气息。 未给他们任何的反应,那如同落雨般的利箭便毫不犹豫地刺穿了最前面两人的胸膛,口中的鲜血汩汩冒出,什么都未来得及说便无力地痛苦倒下。 两个、三个、四个…… 越来越多的人倒在了为首之人的身旁,脚下的鲜血慢慢地汇聚,浸湿了他脚下的鞋,染红了他的双脚,而他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依旧那样冷傲地站着,眼中的怒气越来越盛,双手紧紧地握住身旁的利剑,凌厉的双眼怒不可遏地瞪着前方的“幽绿”。 一动不动地站立,直到最后仅剩他一人。“嗤”,源源不断的利箭从他的身旁飞刺而过,将他的皮肤擦伤,那些密如雨滴的冷箭似是会认人般,从四面八方而来就是不伤他性命。 此时,如同幽灵般的冷笑声再次传来:“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如何?死亡的感觉如何?” “呵呵……呵呵呵……” 如同带有魔咒的回响不断地响彻整个暗洞的上空,无声中给人无形的压力。 男子捂着耳朵,企图将这种声音隔绝,奈何那声音似带了魔力般,无论他如何屏气凝神,无论他想如何忽略掉那声音,那声音总会穿孔而入,恨不得刺破他的耳膜、震碎他的脑神经。 后背早已冷汗淋漓,男子终于忍受不住地拔剑而出,如同疯了般,怒吼道:“隶王,我知道你在这,出来。” 在房内养伤的司卿宇,听见这话,玩世不恭、恶趣味十足的脸色突然一变,心惊地仿佛天下一秒便会塌下来道:“二哥,他怎么知道你在这?” 手中把玩着面具的司卿墨依旧面无表情,好似暴露身份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也是,将死之人,即使知道又如何? “他猜的。”司卿墨在司卿宇担忧的目光下冷冷出口。 心思深沉如他,如何能不知这人是在试探还是在肯定。 只是,这人的聪明似乎用错了地方,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快得让司卿宇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杀了。” 司卿墨的语气平静得就如同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一样。 “可是,我们……” 司卿宇的话还未问出口,原本还想从这人的口中逼问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奈何司卿墨根本就没给他这个机会,只听见“嘭”的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响彻耳际。 司卿宇赶忙跑出去,紧闭的洞口早已被打开,微弱的日光缓缓照射入内,将原本的黑暗彻底覆盖,洞内的惨状一览无遗。 司卿宇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惨状,一时呆愣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地上七人,个个都死不瞑目,六人身中数箭,身上的窟窿如同筛子般,密密麻麻,不计其数,身上的鲜血犹如开了开关的水龙头,止也止不住地往外流。 为首之人,眼中的惊恐一览无遗,被蟒蛇高高甩起再狠狠地拍下,四肢无力,身体以一种诡异的身姿趴在地上,没有当场死亡已是奇迹。 脸朝下,眼角慢慢地渗出一丝鲜血,明明已经快要气绝身亡,却硬是紧咬着嘴唇、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双眼充血地看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男子,用尽全身的力量朝那人的脸上看去,失望、不敢置信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司卿宇,不甘中带着诧异断断续续地出口道:“四……四皇子,是你?” 司卿宇在那人彻底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大踏步地走到那人的眼前,蹲下身,冷冷地嘲笑道:“怎么,看见我,很失望?你想看到谁啊?”看着那人越来越虚弱的气息,话锋一转,双手扯住那人的头发,令其不得抬头与他对视,凌厉地出声,“说,谁派你来的?” 奈何那人缄口不言,嘴角不断地涌出一股又一股的鲜血,却依旧挂着一丝冷笑。 司卿宇了然无趣,突然站起身,咬牙切齿地道:“骨气还挺硬,可惜了。” 离开之际,在那人即将咽下最后一口气时,膝盖微屈,抬脚用力一踢,那人便以近乎形同弧形的角度朝着洞壁砸去。 “咔嚓”骨头碎裂,“咚”,一切归于平静。 “晦气。”司卿宇看都未看一眼,皱眉地埋怨一声,拍了拍手转身走人。 “打扫干净。” 声落人出,动作轻盈得听不到一丝声响的一排人应声而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眼前的惨状,十分熟练地开始处理现场。 回到房内的司卿宇看着优哉游哉地坐在一旁的二哥,好奇地出口问道:“二哥,那到底是些什么人?” 不料,竟引来了司卿墨的一记冷眼。 内心突然一颤,却依旧不放弃地委屈道:“二哥。” 司卿墨拿着杯子的手突然一顿,但也只是那么一瞬便恢复如常,抿了抿唇,心无波澜地道:“太子。” “太……太子?”司卿宇惊悚地看着眼前的二哥,犹豫不决地开口道:“二哥,不会吧。你的消息是不是错了,太子为什么要来暗杀我们?” 司卿墨放下手中的茶杯,转头看着眼前的弟弟,一脸的深沉,“为什么?我也想知道。要不,四弟你给我分析分析?” 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太子为什么要对司卿墨下手,司卿墨常年不在宫内,既不与宫中大臣交好,又不在皇上跟前蹦跶,再说,他都被封为太子了,身为隶王的司卿墨又如何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司卿宇头疼地看着眼前的二哥,抓耳挠腮,左想右想也想不出是为了什么,只能继续疑惑地看着司卿墨。 看着心思单纯的弟弟,身为皇家人,司卿墨也不知这到底是福还是祸。只能无奈地摇头道:“你以后注意点就是。” “哦。”看着捂着伤口的司卿墨,司卿宇只能歇了追问的心思。 走到一旁,拿过顾凌留下的药,给他服下。 第七十二章 回家,不速之客 顾凌匆匆忙忙地往家中赶,这一路她的眼皮都在狂跳,越是靠近自己一手装饰起来的家,心里的不安愈加强烈。 她不知为何会这样,现在她的念头只有一个,那便是竭尽全力地往前跑,尽快见到独自在家的弟弟。 按理说,司卿宇从那里到她家,也只需两个多时辰,来来往往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会发生什么事。 只是,不知为何,心里的焦虑越来越强烈,那种恨不得将她灼伤、仿佛命悬一线的焦虑比以往她遇过的任何事情都厉害。即使当年她自己被绑匪绑架、威胁,都未曾有这种生命受到强烈威胁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得十分奇怪,以至于顾凌尽管跑得筋疲力尽、全身被汗水湿透也不敢停下步伐。 不知过了多久,顾凌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快要废了的时候,“家”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中。 周围的一切都十分安静,顾凌扶着一旁的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路上零零散散地走着两三个人,偶有行人驻足询问她是需要帮助,都被她微笑婉拒。 休息了片刻,这才恢复了些体力,脱掉碍事的鞋子,单手拎着鞋子赤脚走在小道上,一点女子该有的形象都没有。 幸亏这条小道没有什么人,不然,非得引来一阵非议不可。 无需任何人添油加醋地说些什么,一个女子,大清晨的,全身湿漉漉的、手拎着鞋子、头发因大力跑动而稍显凌乱,这一切都无不在彰显着顾凌遭遇了什么不测,尽管事实并非这样。 但,陌生之人,谁会管真相到底如何,谁又会听你的诉说,谁又会听你的解释,他们需要的只是自己的主观臆断,需要的只是可以当作饭前饭后的笑话谈资罢了。 一刻钟不到,顾凌便到了自己的家门前,无力地推开家门,低头微喘着,声带愉悦地道:“阿锦,阿姐回来……” 然而,当她抬头看见院中之景时,口中未完的话就这样戛然而止,脸上的喜悦之情就这样无端地僵硬在脸上。 几乎是一瞬,顾凌的脸色便冷了下来,脸上的厌恶之色毫不掩饰。 站在院中的人,听到顾凌的声音,惊讶地回头,有讥笑,有不可置信。 顾凌全然不顾众人的眼神,连门都没关,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劲直朝着站在房门口,手中紧握着棍子的顾曦锦走去。 此时的顾曦锦仿佛和顾凌第一次见到的人儿重叠,只是少了那时的无助,多了一丝勇敢无畏。 顾曦锦凶神恶煞地看着院内中人,眼中盛满着怒意,站在门口的中央,抵挡着试图进入房内的众人,手中的棍子毫无章法地乱挥着,仿佛陷入了魔怔般,直到顾凌的声音响起,这才停止了动作。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阿姐,顾曦锦鼻头一酸,嗓音略有些嘶哑地哭喊道:“阿姐。” 顾凌看着仅仅是一晚不见,便有点憔悴的弟弟,此时想杀了司卿宇的心都有了。 他最好祈祷这事他不知道,不然,她非得让他尝尝身上无伤痕、无病症,却难受得死去活来的滋味。 “没事,阿姐回来。” “阿姐,我没让他们进来。”顾曦锦可怜巴巴地说着,如一个急需奖励的孩童般天真地向顾凌邀奖励。 “嗯,阿锦真棒。”顾凌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她仅仅只是离开了一个晚上,这些都人便找上门来,还真是,好样的。 顾凌微眯着眼睛冷眼看着站在院中的几人,心中冷笑连连,这几人要是不出现,她还真是不记得自己的生命还有这几号人存在过,她不去找他们的麻烦,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既然如此找虐,那她,便满足他们好了。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半个时辰前。” “半个时辰前啊。”顾凌安慰好顾曦锦后,手掌轻轻摩挲着下巴,看来那货不知此事。 站在院内的几人,就这么被冷落在一旁,从头到尾,被顾凌忽略了个彻底。 看着前头两人那姐弟情深的模样,几人没一个有好脸色,着实是被气得不清。 最终,一人终于看不下去,向前踏一大步,只是,在接触到顾凌那如寒冬还冷厉的眼神,便不自然地将即将伸出去的脚硬生生地往后退了一步,狐假虎威地叫嚣道:“顾凌,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凌拍了拍顾曦锦的肩膀,正儿八经地扫了众人一眼,心中不禁冷笑,“还真是比狗皮膏药还难甩啊。” 微微轻轻吹来,吹起了顾凌零落在耳鬓的头发,暖色的光线照射在身上,给了她一丝温暖,不至于在微风的吹拂下因汗水的蒸发而感到一丝寒意。 转身,仔细地大量着站在院内的几人,凌厉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嘴角那若有似无的笑似是无奈,又似是对这些不知死活,打不死之人的嘲讽。口中喃喃无意道:“又是你们这群小丑,顾茜雯、楼千云……” 只是,当她的眼神扫过其中一人时,轻蔑的眼神开始慢慢聚拢精神气儿,直勾勾地盯着面前那人。 轮廓分明的脸庞、廋削见骨的脸颊、光润丰满的天庭,身穿白色长袍、腰带镶嵌着翡翠的玉带,手持一白扇子,咋一看,只觉像是一书生,但隐藏在眉宇间的阴狠又不似一个平平无奇、没有任何长处的书生。 况且,这母女会结交对自己没有一点好处的人?顾凌想也不想便否定了。 这人的容貌,好像有点印象,又好似没见过,向后扭头看了顾曦锦一眼,用手指了指站在中间的那个男人,带着十足的迷惑,问道:“阿锦,这人是谁?” 顾凌这话一出口,简直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仅顾曦锦感到了讶异,就连对面之人都觉得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 顾茜雯十分委屈地不满出口:“顾凌,你这是榜上了大人物,转身便把自己心心念念的心爱之人抛弃吗?你当真这般无情吗?当初我若是知道你会这般对待罗哥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给你。” “罗哥哥?”这人是从哪里蹦出来? 顾凌一脸的迷茫,那表情怎么看都不似假的。 看着顾茜雯那矫揉造作、欲哭不哭的模样,顾凌只觉得十分碍眼。 什么罗哥哥、李哥哥,与她何干?不要说她没见过,就算是曾经见过,现在也并未在她的脑海中留下什么印象,可见不是什么重要之人。 既不是什么重要之人,自然不必放在心上。 倒是这几人是如何知道她住处的? 微眯着眼睛看着脸色比石头还臭的男人,一脸的不耐,方才还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此时,却是一副恨不得将她给活吃了的样子,是闹哪样? 难道她无形中又挡到谁的发财路了?只是她这隐藏的马甲会这么快就被扒出来? 生意做大了,闹事的苍蝇总会伺机而来,防不胜防,既然如此,永绝后患、斩草除根方为上上策。 就在顾凌琢磨着如何让这几人悄无声息地从这里消失时,顾曦锦不太合时宜的声音从她的身后悄然传来,犹豫不决地开口道:“阿姐,你真的不记得他了?他是……” 顾曦锦边说边注意着顾凌的表情,仿佛在根据顾凌的神色变化来衡量利弊,判断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出口。 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不免觉得那隐藏在喉咙间的话是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般,成功地勾起了顾凌的好奇心。 第七十三章 演技,弱如病柳 只是,再大的秘密都无法阻挡顾凌现在一心想休息的心。 一晚上都没休息好,她现在只想把这些烦人的“苍蝇”赶走,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个昏天暗地。 打什么哑谜,这些人是没有嘴巴,还是嘴巴被针给缝了,不仅不请自来,连自我介绍也不会。 “阿姐,他是……”顾曦锦十分担忧地看着此时迷糊的自家老姐,心中直犯嘀咕:“阿姐不会真的把这人给忘记了吧,要是真的这样,那他可就太高兴了。” 看着顾曦锦如此吊人胃口的“话术”,顾凌觉得怎么这么得,呃,欠揍。 睥睨着眼前人,脑海中的身影呼之欲出,慢慢地有一个人形从脑海深处的犄角旮旯里逐渐成形,看了自己弟弟那幸灾乐祸的模样,半是疑惑地开口道:“这人是,罗御?” 顾曦锦愣住了会,继而才缓缓点头。 看着自家弟弟那震惊中带有些嫌弃的模样,顾凌哭笑不得。 紧锁着眉头,不发一语。罗御,跟她有什么关系?楼千云这母女俩的忘性可真大,这才过去多久,不仅不躲着她走,竟还胆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简直是勇气可嘉。 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似笑非笑地朝着顾茜雯走去。 “你……你要干嘛,顾凌……你,你别乱来。” 顾凌仅仅是站在她的面前,顾茜雯的面部便开始发抖,或许是顾凌前几次太狠了,给了她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象,以至于她现在看见顾凌,就像老鼠见了猫儿似的,害怕得不能自已。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顾凌什么都没有做,便瞧见顾茜雯这万般委屈的模样,只能摊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她还什么都没做呢,这人的眼眶中便噙满了泪珠。 她这么恐怖?难道她还有当“恶鬼”的潜质?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管这母女俩在搞什么鬼,不仅是今天,她永远没有时间陪她们玩这么弱智的游戏。 仅是这么一会儿,顾凌便见顾茜不知抽了哪门子的风,竟开始浑身颤抖,紧咬下唇,咬得是那么用力,渐渐的时候有血珠子沁出来。 有时,顾凌都挺佩服这母女俩的,比打不死的小强还强,在她手中吃了那么多的亏竟还不懂得见到她绕道走。 这么出神一会,顾凌便见到了差点惊掉自己下巴的演技。 “唉,哎呦,这是被谁欺负了?怎么说哭就哭啊。”顾凌话语中是满满的关心,只是,那说话的语气蕴含着满满的嘲笑。一听便能听出来,根本不用多加揣摩,以至于想让人忽略都不行。 “哎哟,可惜了我是个女的,要不然我还真会心疼一会儿呢。”突然想起这旁边还站着一男的,心中了然,醉翁之意在这呢。 “阿姐……”顾茜雯自动忽略了顾凌语气中的不善,讨好地轻声叫唤着。 突然听到这一声,顾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口中念念有词:“我去,奥斯卡最佳影后”,赶紧弹跳开,离“假面人”两米远。拍着胸脯,如同被吓到了般:“我的妈呀,这大白天的,我是见鬼了吗?” 嘤嘤啜泣、眸含秋水、娇弱如病柳,哪个男人受得了?哪个男人不心生怜悯之心? 就连她这个“施害者”都忍不住上去安慰一番,更何况那些不带脑子出门、选择性眼瞎、脑精虫上头的男人? “顾凌,她怎么说都是与你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她就不会感到愧疚吗?”罗御在两人之间看了看,心疼地为顾茜雯抱不平,语气中满是对顾凌的失望。 顾凌置若罔闻,即便听到曾经的“挚爱”不分青红皂白的怨怒,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改变,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这人。 “阿锦,帮阿姐拿个椅子出来,阿姐好久没有看戏了。”既然这些人这么喜欢玩,那她就发发善心,奉陪到底。 几人神色皆一愣,都没有想到顾凌会是这般的反应。 不仅这几人都没想到,就连她的亲弟弟都没到自家阿姐会是这样的反应。 以往每一次,每当罗御选择现在顾茜雯一旁时,每当罗御在人前选择维护顾茜雯时,顾凌都会撒泼打滚、如同丧失了理智般大闹一通,恨不得将整个顾府闹得鸡犬不宁,这也是顾湘对她越来越冷漠、恨不得没有她这个女儿的原因之一。 脑海中不断涌现出来的记忆碎片,让顾凌清楚地感受到原主对这个男人的执着,记忆还在倒放,眼前浮现着那些令她哑口无言的画面。 她叫过执拗的,但是没见过这么,嗯,不要命的。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形象都不要了。好歹是一个宰辅的嫡小姐,虽然不受宠,至少身份摆在那。 世上男人千万,爱谁不是爱,怎么就傻乎乎地在一棵树上掉死。况且,她瞧着这男人好像也不怎么样。 顾凌面无波澜地扭头看了那人一眼,愁眉苦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是闹哪样?还想着她道歉撒泼呢? 顾凌淡淡地冷嗤一声,脸上的表情一时没控制好,竟真的有那么一瞬像是痛心怨恨。 顾茜雯眼尖地顾凌,心中的喜悦之情恨不得爬上眉梢,低着头,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在顾凌分神时,连爬带滚地跪在顾凌的面前,抓着顾凌的裙摆,痛心疾首道:“阿姐,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顾凌的眼皮抬也不抬,低垂着眼睑看着顾茜雯满脸的泪水,微笑着一动不动。 顾茜雯见顾凌没有任何的动静,不由得抬起头,与顾凌洞悉一切的眼神对视上,心慌得赶紧低下头。拽着裙摆的手微微收紧,不断地安慰自己:“不,她不可能知道,我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 隐藏眼中的狠毒,微啜着上气不接下气,“御哥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姐姐,我这就走。” 顾茜雯说着便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着,脚下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不小心竟正好跌到罗御怀中。霎时,泪水如不要钱的珠子般噼里啪啦地落下。 罗御扶着摇摇欲坠的顾茜雯,看着顾凌那无所谓的态度,心中的怒气再也抑制不住,怒吼道:“顾凌。” 看着面前那凶神恶煞的男人,顾凌丝毫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当众掏了掏耳朵,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加大声音道:“阿锦,椅子。” 站在门口没有动静的顾曦锦突然一抖擞,应声道:“我现在就去拿。” 顾凌斜眼看着眼前这几只吵人的“苍蝇”,她且看看这几人要唱一部什么戏。 第七十四章 受伤,满心杀意 “阿姐,椅子。”顾曦锦没敢多耽误,便从房内搬了一张靠椅过来,椅子上还放有一张靠垫。 顾凌欣慰地看着自己老弟,没白疼。坐在这椅子上看戏,关是想想都觉得刺激。 大大方方地坐下,连个正经眼色都没给几人,手撑着下巴,恍若一个真正的看客,“请吧。” 几人不解地看着顾凌,不明顾凌口中的“请吧”是几个意思。 顾茜雯看了看楼千云,又看了看罗御,畏缩着开口道:“阿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楼千云见缝插针、紧随其后,不解中带着讨好的语气,如同多么害怕顾凌般,磕磕绊绊地附和道:“是啊,凌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都把我跟你妹妹弄糊涂了。” “妹妹?顾夫人,顾小姐,你们是真的失忆了还是在装疯卖傻?怎么,是前两年的教训不够刻骨铭心还是你们入戏太深出不来?”斑驳的光线被茂盛的树叶遮挡,顾凌坐下阴影下,半边脸刚好被隐藏于树荫下。 一明一暗,明明是同一张脸,但此时的顾凌给人的感觉却更像是刚刚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撒旦。 顾凌就这样冷笑着看着前头几人,不言一语。 一时之间,只能听见顾茜雯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道歉。”罗御的声音在这明媚的天空下突兀响起。 顾凌挑眉,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看了那人一眼,依旧不说一语,缓慢地在椅子上换了个坐姿。 看着顾凌如此傲慢无礼的模样,罗御的拳头拽得十分紧,再次开口道:“我说,道歉。” 看着那人仿佛要吃人的眼神,顾凌似是现在才反应过来一般,用手指了指自己,浅笑着,“你说的那个人,是我?” “是,跟雯雯道歉。”罗御再次稳住了因过度悲伤而显得摇摇欲坠的顾茜雯,看向顾凌的眼神恨不得喷火。 “呵,凭什么?” “凭……” “就凭她哭了?”顾凌直接截断了罗御的话语,这原主能看上这么个玩意,不是眼瞎就是脑中被注水了。 罗御似是一时没想到顾凌会这么呛他,愣住了一会,继而答道:“你做错了事,自然要道歉。不要让我重申一遍。” “做错了事?哈哈。”顾凌笑得眼泪都快要落下,不是气得,是被这牵强的理由弄得。 世人皆同情弱者,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是,又有谁真真正正地了解过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阿姐,喝点水。”就在顾凌笑得双肩忍不住抖动时,顾曦锦已走到了她的身旁,端着茶杯,拍了拍她的肩膀,心疼地望着她。 “嘿嘿,阿姐没事,阿锦不用担心,阿姐就是好久没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了,有点开心过头了。”顾凌扭头,抬手摸了摸顾曦锦的头,以示安慰。这个傻弟弟,她是真的没有不开心。 接过顾曦锦手中的茶杯,微微吹了一口气,小抿了一口,心中微微地叹息道:“要是滚烫的就好了。” 不紧不慢地把玩着杯盖,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将盛满茶水的茶杯砸向正从罗御怀中起身的顾茜雯。 “啊。”顾茜雯的尖叫声随着茶杯的落地瞬时响起。 好巧不巧,那茶杯不偏不倚地砸在她的脑门上,瞬间见血。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的顾凌。 “雯儿。”楼千云心惊肉跳地叫着,却是没动一步。 与此同时,罗御的声音陡然冷了八百度,“顾凌。” “怎么,心疼了?不是你叫我道歉的?道歉的前提是做错事,我这什么错都没有,如何道歉?我这可是听了你的话才做出的无奈之举。”嘴角噙着笑,慢慢地向前头的两人靠近。 顾茜雯不知是真的被吓到了,还是装的,察觉到顾凌的靠近,竟抓着罗御的手瑟缩地往后退。 顾凌在两人的面前站定,近距离地欣赏着顾茜雯的囧样,只觉得十分得痛快,正想抬手时,却被罗御一把抓住。 看着那人遒劲有力的手臂,像个练家子的。顾凌嘲笑着:“怎么,担心我欺负她?我就在你面前,你拦不住我?” 说着,便用力挣脱了罗御对她的钳制,笑脸咪咪地挺直腰杆道:“不好意思哈,手滑。” 突然,就在顾凌在喜悦地欣赏着顾茜雯这幅娇柔的模样时,楼千云恨不得活剐了她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顾凌,我要杀了你。” 顾凌如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般悠然转身,只见楼千云拿着椅子便向她冲来,还未待她有所反应时,楼千云的身影已来到了她的身前,那把椅子正朝着她的头顶快速砸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椅子即将往她头顶招呼时,顾曦锦担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阿姐。” 顾曦锦毫不犹豫地挡在她的面前,抱住她便往后倒。 顾凌的脑神经瞬间紧绷,在椅子砸下来的最后一刻反应过来,但已经迟了,那椅子还是重重地砸在了顾曦锦的身上。 “嗯。”顾曦锦难受地闷哼出声,却还是不忘硬扯出一丝微笑,笑着对顾凌说:“真好,阿锦也可以保护好阿姐了。” 说完,便再也支撑不住地晕倒过去。 “阿锦,醒醒,阿锦。”顾凌半抱着顾曦锦,不断地拍打着他的脸颊,企图叫醒晕过去的人儿,但无论她怎么叫,顾曦锦一点反应也没有。 怨怒,无尽的怒意冲破心底的枷锁汇聚于面上。杀戮,只有惨绝人寰的杀戮才能平息她此时的滔天恨意。 凌厉的双眸扫过楼千云,只见楼千云失魂落魄地站着,似是不敢置信受伤的人顾曦锦,看着顾凌此时恨不得杀了她的模样,害怕得向后连连退步,看着自己的双手,莫名地恐惧道:“不,不是我,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顾凌瞥了三人一眼,不言一语,抱着顾曦锦便往房内走。 临了还不忘警告出声:“你们最好祈祷他没事,不然,我让你们三人今日把命交代在这里。” 就在抱着顾曦锦往里走时,耳朵微微动了动,倒退了一步,站立在楼千云面前,面无表情地大声叫道:“凌一。” 呜呼一声,外出刚回来的六人齐刷刷地从天而降,半蒙着脸,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以及不知为何被顾凌抱着的顾曦锦。 大踏步上前,恭敬地道:“大小姐。” 凌一正要从顾凌的手中抱过顾曦锦时,顾凌向前走了一步,拒绝了。 声音深冷道:“看好他们,一个都不许跑了。” “是。”六人恭敬地一齐应道,刚劲响亮的声音划破了本就不平静的上空。 顾凌不再理会众人,抱着顾曦锦便走。 “顾凌。”罗御脸色有点难看,他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但更多的是错愕。 眼前的顾凌与他印象中的那人截然不同,无论是处事手段上还是对待他的态度上,都令他感到十分的压抑。特别是这凭空出现的六人,凭他多年的经验,一眼便可看出此六人绝非是简简单单的护院使,更像是常年行走江湖的人,顾凌到底是怎么认识这些人的?他突然心惊地发现他好像完全不了解顾凌,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 然而,一心扑在弟弟生命安危之上的顾凌,又岂会停留下来听他废话,理也不理,便自顾地朝前走,“嘭”的一声的将门关上。 只是,当她将顾曦锦抱回房内,正打算为他检验伤口时,方才昏迷不醒的人儿竟悄然睁开了双眼。 第七十五章 没事,姐弟情深 看着假意昏倒、已然转醒的人儿,顾凌检查的动作一僵,望着那一双得逞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欣喜之情,依旧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顾曦锦脸上的得意洋洋如被当场泼了一瓢冷水,原本开心不已的神色瞬间转成委屈,看着冷着脸为他检查的阿姐,第一次感到了心慌。 他想不明白,他不仅没事还坑了那母女俩一回,阿姐怎么还生气了,小心翼翼地拽着顾凌的袖子,十分委屈地小声道:“阿姐。” 以往这个时候,只要他这样可怜巴巴地撒娇,不管他做错了什么,顾凌都会原谅他,可是,今非昔比,此时的顾凌不仅不搭理他,还瞪了他一眼。 顾凌不理他,顾曦锦觉得比被椅子砸到还难受,晃了晃顾凌的衣摆,再次委屈地出口道:“阿姐。” 那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终于引来了顾凌的关注,但想象中的安慰没有出现,顾凌只是瞪了他一眼,严肃地道:“不要乱动,躺好。” “我不,阿锦做错了什么,阿姐要生阿锦的气。”顾曦锦倔犟地看着顾凌,第一次与顾凌犟嘴。 看着顾曦锦红了的眼眶,顾凌一边检查一边压抑着声音冷言训斥着,“你还觉得委屈了?谁让你跑过来的?谁让你替阿姐受伤的?” 还好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没伤及内脏,不然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天知道,当那把椅子“嘭”的一声落到他的身上时,当那一声闷哼在耳边想起时,她的心就想被人用铁丝搅住般,疼得她无法呼吸。她宁愿受伤的人是她自己,也不愿是他。她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让他可以心无杂念地去念书、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成为女人间争吵、耍手段的“牺牲品”,如果她连他都保护不了,如何当他的阿姐,如何与故去的母亲交代。 “阿姐。”看着为他检查完,单手插腰、面色凝重的顾凌,顾曦锦心惊地发现,自家阿姐这次恐怕是真的生气了。 顾凌也不是要对他发脾气,可是一想到他为她“挡砸”的画面,她便不得不重新思考这事的严峻性,不得不严肃地对待这件事情。 以后她的生意将越做越大,面临的危险也也许会越来越多。今日这事如果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这死孩子今后肯定还会替她“挡枪”,但这并不是她乐意见到的,所以,只能这么晾着他,让他自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顾凌不再看顾曦锦,她担心继续看他这个样子,她会心软,所以,便转身离去。 然而,顾曦锦却顿时从床上跳了下来,泪眼哗啦啦地流着,走了没两步不知怎么的便摔倒在地,看着没一点反应的顾凌,心急地出声道:“阿姐,阿锦疼。” 顾凌早已听到了身后的声响,可是身为医生的她,如何不知他话里的真假,细心如她如同听不出这话里的弦外之音,但此时她并不想理会这拙劣的“演技”,奈何她的脚如同被定住般,怎么都无法往前继续一步。 无奈地叹息一声,转身扶起摔倒在地的顾曦锦,担忧道:“哪里疼?摔倒哪了?阿姐看看。” 顾曦锦皱了许久的眉头终于舒缓开,拉着顾凌的手,小声嗫嚅着撒娇道:“阿姐。” 顾凌将他扶到床上,半蹲在床前,直视顾曦锦的眼睛,神情严肃地看着他,以从未有过的凛冽口吻,语重心长地道:“阿锦,阿姐并不需要你替阿姐受伤,阿姐只希望你能够无病无灾、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活着,让阿姐看着你受伤简直就是在要阿姐的命,阿姐……” “可是,阿锦也不想要阿姐受伤,让阿锦亲眼看着阿姐受伤而无动于衷,阿锦做不到。”顾曦锦打断了顾凌的长篇大论,尽管他知道这样做不对。 顾凌尚未说完的话就这么堵在了心口间。神色复杂地看了顾曦锦一眼,如果可以,她并不希望他这么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言。 顾凌无奈地起身,正要开口说什么时,顾曦锦以为她又生气了,赶紧抓住她的手,“阿姐,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她也想不生气,可是一想到方才的凶险,她就平息不了自己的怒火,她是不是天生与这母女俩有仇,只要这俩人出现,她准没好事。 看着顾曦锦那担心的模样,心知他并无大碍,故而心生一计,十分惆怅地道:“阿姐好伤心,阿锦现在都不听阿姐的话了。” 顾曦锦一听,摇头如拨浪鼓,“没有,阿锦听阿姐的话。” 顾凌心头一喜,但依旧愁眉苦脸地诧异道:“真的?” “真的。”顾曦锦十分认真地点头,殊不知正在一步步掉入顾凌为他挖好的坑里。 “什么都听阿姐的?不反悔?”顾凌继续循循善诱道。 “嗯,阿锦保证不反悔。”看着顾凌那半信半疑的模样,顾曦锦急得差点再次哭出声,那急于证明自己的模样让顾凌忍俊不禁。 顾凌拍了拍顾曦锦白嫩的小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顾曦锦,缓慢道:“阿姐不要求阿锦做什么,阿姐只需要阿锦记着,以后不管阿姐遇到什么危难,阿锦都不可如今日这般鲁莽,都不可为了救阿姐把自己的命搭上,阿姐只需要阿锦好好活着,能做到吗?” 顾曦锦听完,如被雷击,一动不动,怔愣着。 吓得顾凌以为他真的受了伤,她方才没有检查出来,神色一动,正打算替他检查一番时,顾曦锦却突然用力地抱住了她,摇着头,坚定的声音里混合着些许哭腔,“我不,阿锦什么都可以答应阿姐,就这一条不可以。阿锦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阿姐。阿姐,阿锦不想成为一个冷血没有感情的人。阿姐,你不要逼阿锦好不好,阿锦做不到。” 旁人听了都免不了心生怜惜,更何况是她这个亲姐。 三番两次的劝说都没能如愿,她又如何忍心剥夺一个弟弟为姐姐担心、拼命的心,只能无奈地安慰着正哭得像个泪人的顾曦锦,她以往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爱哭爱撒娇,难道是对他的关怀太少了,所以没有发现? 一边替他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心疼地开口:“好了,别哭了,阿姐不逼你就是了。” “真的?”或许是顾凌之前的要求真的吓到了他,顾曦锦竟出乎意料地质疑她的话。 “真的,阿姐保证,别哭了,嗯?”看着弟弟这充满期待的眼神,顾凌还能说些什么,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加得强大,强大到没有任何人可以随意伤害到她,伤害到她的家人。 “那阿锦不哭了。”说不哭便不哭,这情绪收放得非常自如,顾凌自叹不如。 看着“变脸”速度如此之快,快到她的反应跟不上他言语中隐含的深意,便见方才还在噼里啪啦掉着泪的人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脸上瞬间蕴满了笑意。 顾凌在心底深处悲催地发现,被套路的人好像是她。 “你啊,真的是,尽会骗阿姐。”顾凌佯装生气地说着,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 顾曦锦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般,全然不管顾凌说了些什么,只是在不断地傻笑着,发出一阵阵小声的嬉笑声。 室内一片温馨,室外却剑拔弩张,与室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想到室外还有等着被她教训的人,顾凌毫不犹豫地将顾曦锦的头发揉成了鸟窝,放开顾曦锦,轻柔地说:“阿锦,阿姐要出去收拾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你自己好好待着,不要出来。”说完,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阿锦不用担心阿姐,阿姐肯定会保护好自己。” “嗯。”顾曦锦用力地点了点头,即使阿姐不说,他也知道此时的他应该装成一个受了重病的伤患。 看着顾曦锦眼中洞悉一切的清明,顾凌忍不住挑了挑眉。 第七十六章 罗御,多管闲事 顾凌独自一人带着十分深沉的表情出来,额头的碎发将她眼中的阴鹜悄悄遮掩住,她就那样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冷眼睥睨着院中的几人,缓慢地走下来,眼神的冷厉如同索命的黑白无常,令人不寒而栗。 目标明确地走向此时站在一起的三人,凌一几人见状,立即毕恭毕敬地为她让路,紧随其后。 仅一瞬,便站在了三人面前,看着楼千元苍白的脸色与顾茜雯那恨不得杀了她却又奈何不了她的神色,顾凌只觉得可笑无比,她明明就跟她们划清了界限,但是这些人为何总要无端地找她的麻烦呢?为何总要像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无端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找虐呢? 是骨子里天生带着自我作践的因子还是被她教训得上瘾了? “凌一,给我按住她们。” “是。” 在绝对的实力的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催促自己更快地走向灭亡的加速剂。 “放开,你们放开我。”楼千云不断地挣扎着。 “呵,你们既然这么喜欢自寻死路,我岂能不成全了你们,虽然这会脏了我的手。”顾凌冷睥了楼千云一眼,实在是聒噪得很。 “顾凌,你不能这么做。”罗御压抑着怒气的声音缓缓响起。 顾凌挑眉,差点忘了这人的身份,注视着罗御,似是思考般,突然恍然大悟对着他惊疑道:“好像是不能做,毕竟你是罗府的大公子,要是打了你,你爹估计会跟我拼命。” 转头看向禁锢着他的凌五凌六,“放开他吧,怎么说都不能打罗大人的脸。” 罗御一得到自由,便站起来,失望地看着顾凌,痛心地对顾凌道:“顾凌,你别太过分,她们怎么说都是你的母亲和你妹妹。” 本以为这人得到自由便会立马滚蛋,怎么这嘴就不知道闭上,不仅爱多管闲事还很吵,只是这人说要她将这两人当作亲人?她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幻听,故作惊讶地指着被按倒在地的两人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两人,一个是我母亲,一个是我妹妹?” “是。”罗御紧拧着眉头。 看了看被按跪在地上的两人,又看了看眼前似充满正义凛然的某人,突然不受控制的大笑出声,断断续续地开口笑道:“罗大公子,你是要笑死我吗?哈哈,哈哈,不行,让我笑会。” “顾凌。” 罗御不明白顾凌为何要笑,他并未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只是,他仅仅只是叫了顾凌一声,便被顾凌的嘲讽声打断,“你闭嘴吧你,在这装什么好人,你要真是这么善解人意,就让罗榫认祖归宗。” 一听罗榫,罗御的脸色瞬间黑如炭,似个仇人般看着顾凌,脸上阴云密布,眼中的恨意一点也不似作假。 楼千云母女俩幸灾乐祸地对视了一眼,正好被顾凌抓了个正着,心中冷笑了一声,现在再让她们得意一会儿,待会必让她们哭得找不着北。 为何一提罗榫便能让这几人的表情变幻莫测? 罗榫,罗御父亲罗巍仁在外的私生子,深受罗父的宠爱。 身为长子的罗御自虽自小衣食无忧、穿金戴银、深受府中人的尊重,但却从未享受过什么是父爱,只因罗巍仁将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罗榫以及青梅竹马魏倾紫。 传闻其母洛星当年是用了手段才让罗巍仁娶了她,没有爱的结合注定是个悲剧。婚后无论洛星如何对他献殷勤、如何讨好他,罗巍仁硬是没将自己的爱分给她一分。总以为是自己的诚意还不够,却不曾想这人的心根本就不在她的身上。以至于在她生产罗御时,在鬼门关的边缘游走时,罗巍仁不仅没有一丝的关心,更是转身就跑到了魏倾紫那里诉说自己当年的无奈。 据说当年罗巍仁想纳魏倾紫为妾,但是,一想到他常年不在家,若是被欺负也无法保护她,再加上她是个与世无争、享受自然风光的娇女子,这才一直将她安置在外面。就这样,罗巍仁在外过了几年的逍遥生活,并在不断的浓情蜜语中孕育了罗榫。 自从有了罗榫,原本对那个家便没有什么感情的罗巍仁更加不见踪影,整天腻在城外的温柔乡里。一直以为丈夫在外面办差事的洛星,偶然间得知了这事,气得将家里能砸的都砸的。 质问罗巍仁,罗巍仁不仅没有否认,还十分坦诚地承认他爱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他的心从来没有在她的身上。刚刚懂事的罗御,在那段时间整天整日地活在在心惊肉跳中。因为只要他的父母亲争吵,最终倒霉的那个人一定是她,无论是他的父亲还是母亲,总会迁怒于他,可以说,他的童年从未有过关,一直在黑暗中度过。 怨恨使人面目全非。身为贵族嫡小姐的洛星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为何会比不过市井家庭出声的魏倾紫。越想越觉得不甘,越想怨气越重,终于在暗中派人对魏倾紫下手。若非罗巍仁及时赶到,罗榫早已死于非命。这事发生后,罗巍仁大发雷霆,差点便休了洛星,连带着洛星生的儿子也愈加看不顺眼。而出于愧疚,罗巍仁对罗榫愈加疼爱。 从未感受过什么父爱的罗御,在罗榫的身上见到了,对罗榫可谓是恨到了骨子里。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身为长子的他为何不受宠,而身为私生子的罗御却可以享尽罗巍仁的关爱。 所以,每当罗巍仁要将罗御接回来时,他总会以死相逼,罗巍仁无奈,只能作罢。 看着罗御那仿佛被踩到痛处的表情,顾凌不仅没有一丝的愧疚,反而继续火上浇油地嘲笑道:“嗤,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说这人是我母亲和妹妹,你可真是说得出口。既然你如此宽宏大量,为何不让罗御回罗府呢?” “嘎吱咔嚓。”顾凌听到骨头的响声。 只是,就凭他一人也想伤害她,未免太过自信了。 往后一闪,便进到凌一几人形成的包围圈。站在中央,冷眼看着罗御接下来的行动。 她今日本就是有意激怒他,这人简直比笑面虎还可怕,她倒是想看看这人发怒起来到底是个什么样。 原主认识这人这么多年,就没摸透这人过,总以为这人是个好人,殊不知,这人最能在关键时刻、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刻给人致命的一击。 就在众人以为这小院注定要来一场不是你死就死我亡的杀斗时,罗御却出人意料地笑出声,“凌儿说得挺对,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听到这人如此喊自己,顾凌只觉得一阵恶寒,忍不住想吐。 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神,除去其他的个人感情,顾凌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是个狠角色。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掺和了,我们后会有期。”说完便微笑着转身离去,只是,在转身的刹那,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眼中如毒蛇般狠毒的异样从眼中一闪而过。 楼千云母女俩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神一般的转折,眼睁睁地看着罗御就这样从眼前走了。 顾茜雯看着那人挺拔的背影,企图挣脱禁锢,奈何一点效果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罗御离去的背影,不甘心地撕心裂肺道:“罗哥哥。” 奈何那人如同耳聋了般,连个停顿都没有,步伐坚定地离去。 顾凌微笑着看着这如同闹剧的一切,看着失魂落魄跌坐在地的两人,只觉得无趣。 第七十七章 撞击,必死之心 “呵呵。”顾凌发现自己今天的心情变得格外得开心,心中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 人啊,果然还是应当适时地找点乐子来愉悦自己。 娇小的身体稳稳地站在两人的面前,修长的身影瞬时将顾茜雯笼罩着,顾茜雯先是错愕地抬起头,继而眼神惶恐地看着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的顾凌,瑟缩着往后退,“你,你要干嘛?” “我要干嘛?好问题,我想想。”顾凌边做思考状,边踱着步缓慢向前,她每走一步,顾茜雯便颤抖着双腿往后退一步,直至将顾茜雯逼到墙角才停下。 看着低眉顺眼,不敢抬起头来的顾茜雯,顾凌只觉得好笑。 就在她打算伸手抬起顾茜雯的下巴时,顾茜雯却如同陷入了魔障般,手舞足蹈、胡乱拍打着空气,尖叫着:“不要,不要打我,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了我。” 顾凌看了看自己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再看看顾茜雯那心惊胆战的模样,眸眼悄眯着,身体向前倾斜了一下,低声冷笑:“跟我玩装疯卖傻这套,你是觉得我蠢吗?这般娇羞的模样,给谁看呢,这里可没有你的罗哥哥。” 顾凌时刻注意着顾茜雯的反应,果不其然,一提到罗御,顾茜雯的身体便不由地一僵。 她还以为是真疯了,可惜了,接下来还要接受她的摧残。真是可怜,要是真疯了,说不定还可以逃过她的虐待,亦或是演技再好点,说不定就可以将她骗过去了。怎么说,她都不能丧心病狂地对待一个神志不清的人。 然而,顾凌知道顾茜雯没疯,可不代表所有人都这么想。 看着女儿被顾凌吓得瑟瑟发抖,连嘴唇都开始发白,楼千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挣脱了束缚,不管不顾地朝着顾凌冲来,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低着头,对准顾凌的腰便向前撞。 众人担忧地大声提醒道:“大小姐小心。” 顾凌眼中的暗芒一闪而过,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在楼千云快要接近她时,娇小的身子突然灵活地一闪,便闪到了一旁,徒留顾茜雯不可置信地大了眼睛看着黑黝黝的头颅,不要命般朝着她撞来。 惊吓、惶恐、不知所措,顾茜雯觉得自己必死无疑,胸脯不断地上下抖动着,惊恐地断断续续叫喊道:“额,额娘,额娘,是我。” 楼千云惊疑地抬起头,看到前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时,瞳孔慢慢地变大,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即将撞上的人是自己的女儿,想要减速停下极速的步伐,已来不及了。 这一撞她抱着与顾凌同归于尽的心,蓄满了全身的力量,想要停下来,谈何容易。 “噗”的一声巨响,鲜血从顾茜雯的口中喷涌而出,如断了气般的玩偶歪倒在地。 “女儿,雯儿,你醒醒。”楼千云的瞳孔放大到极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明明要撞的人是顾凌那个贱人,为何倒地的却是自己的女儿,不,不是这样的。 失神地看着没有没有任何反应的顾茜雯,楼千云如淬了毒药的眼神瞪向一旁的顾凌,随手抓起一把沙子,毫无章法地便丢向顾凌。 在一旁看戏的顾凌,反应不及,虽条件反射地抬起手,但还是晚了一点点。脸上、衣服都遭了殃,些许细小的有着棱角的细沙趁机溜进了内衬,咯得肉疼。 “凌一。” “在。” “给我……”顾凌冷眼看着前方十分是讨人厌、专会给她添堵的人,本想着让凌一六人用以牙还牙的方式对付楼千云,但想想让几个大男人做这事,有点仗势欺人。 几人狐疑地看着顾凌,生气中的顾凌多么可怕、多么残暴冷血,他们可是见识过,惊疑地小声开口道:“大小姐?” “去,给我弄一缸水过来。” 从袖子中抽出一根银针,嘴角挂着阴森的笑如同恶魔降临般步步逼近楼千云,明明晃晃的银针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得光彩照人。 银针在顾凌手中只有两种用途,救人亦或是杀人。一邪一恶,如何使用,全凭个人心念。只是,若没有人惹她,她自然乐于用它救人,倘若有人惹到她,那不好意思,她只能用它让那人提前去阎王殿报到了。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楼千云必死无疑时,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顾凌又要开始杀戮时,顾凌接下来的举动差点惊掉众人的下巴。 只见,顾凌一脚踹开了楼千云,将原本要刺向楼千云的银针缓慢地刺向顾茜雯的人中,引得楼千云一阵狂叫:“顾凌,你个贱人,你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 顾凌冷笑着出声,“呵,冲你来?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们当中任何一个?做梦!” 楼千云本就虚弱的身体,在顾凌那一脚下,更加虚弱不堪,趴倒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茜雯如同个玩偶般被顾凌“摆弄” “大小姐,水来了。”凌一凌二合力抬来了一大缸水,顾凌挑眉,这几人,果真从未令她失望过。 这是不是应了那句,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属下。她还以为这几个大男人不屑于做这种事呢,感情全是她一个自作多情了。 有这么多的得力助手,她今日若不把这口气出了,岂不是让着母女俩白跑了一趟? 楼千云与顾茜雯此时哪还有刚来时的雄赳赳气昂昂的魄力,一个比一个更加憔悴,若是平常人,顾凌可能也就让这事过去了,可是,对象是这两人,那这事就不能这样不了了之。 趁刚才给顾茜雯施针的片刻,她查看了一下她的脉搏,竟然什么事都没有,这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若不是怕这人死在了她的院中,她还要费一番精力去处理这烂事,她才不管这人的死活,哪里想到这人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什么事都没有,竟还能昏迷这么久,精通医术的她,要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可以申请回炉重造了。 这么喜欢装睡,我偏偏不如你的愿,在楼千云紧张的面容下,冷冷出声,“凌一,去,给我把她泼醒。记住了,轻点儿,怎么说都是个顾府的千金,别那么残暴。” 顾凌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凌一觉得自己要是不下手重点,都交不了差,“是。” 一桶水,满得几乎要溢出,“哗啦”一声,一滴不漏,悉数从顾茜雯的头顶落下。 第七十八章 责怪,倒打一耙 这大清晨的,顾凌都觉得冷,顾凌略带哀怨地看了凌一一眼,语气中看似略带不满道:“都说了叫你温柔点,这么残暴,以后哪个女儿家肯嫁你。” 凌一这个冷血的人,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开始了不自然的跳动,而其他人则站在一旁看好戏般看着处于错愕中的凌一,那含笑的眼眸似在说:“叫你自作主张的,活该被大小姐训。” 凌一瞪了瞪众人一眼,不吭声,自觉地到一旁站好,愁眉苦脸地看着心思越来越不好琢磨的顾凌。 顾茜雯原本还想继续装晕,然而,当凌一把水从她的头顶倒下,那一刻,她只觉得冷,比赤身裸露在冰冷刺骨的冬天还要冷。 水肆无忌惮地灌进她的鼻腔,从鼻内势不可挡地冲向脑门,堂而皇之地翻搅着颅内的脑浆,紧闭着眼睛的时刻,她感受到了血腥味在口腔内不断扩散,久久无法散去。她不想睁开双眼看自己这狼狈的模样,奈何,那浓烈的血腥味直奔太阳穴,胸腔难受得仿佛下一秒便炸开,窒息感源源不断地袭来。 对死亡的恐惧,使她最终用尽最后一丝力量睁开了双眼。 “醒了?”顾凌面无表情地看着,“就这么点战斗力还敢来找茬,是嫌命太长?” “凌四,把楼千云给我拖过来,记得温柔点。” 众人如见鬼般惊讶地看了顾凌一眼,又看了看前去拖人的凌四,咽了咽口水,互相对视了一眼,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大小姐,你要是真想温柔点对这人,就不会让凌四去拖人,太腹黑了。” “疼,疼,放开我,我自己走。” 楼千云不断地哀嚎着,凌四面无表情地拖着她往顾凌跟前走,那么平坦的路不走,偏偏拐了一个大弯,转走有石子到处都是那一片。 待快要走到顾凌跟前时,脚步突然一顿,看着顾凌含笑的眼眸,手中的力道突然加大,竟单手将楼千云提了起来,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几人还未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时,只见,凌四的身形一侧,竟将楼千云甩到了顾凌的跟前,惊得顾凌往后退了一步。 做完一切后,没有任何表情地走到顾凌的面前,单膝跪地道:“大小姐,人已拖到。” 看着凌四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顾凌差点忍不住笑出声,看着半生不死地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楼千云,假意埋怨道:“起来吧。都说了叫你温柔点,怎跟凌一一样粗暴。” 无辜躺枪的凌一,突然觉得自己还是适合江湖的那些打打杀杀。 顾凌缓缓蹲下身,一把扯住楼千云的头发便往后提,疼得楼千云头皮发麻,虚弱无力地胡乱拍着顾凌的手。 “说吧,来我这里干嘛?趁我现在还想好好地跟你说话,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在我手中受虐,一回生二回熟,这滋味如何,你应该最熟不过。”顾凌用力地往上提了提,不至于让楼千云因虚弱而磕倒在地。 “我,我……”楼千云有气无力地出声,只是,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顾茜雯急切的声音打断。 “顾凌,你放开我母亲。” “呵,本来还想待会再收拾你。”看着整个身影是十分狼狈的顾茜雯,顾凌发了发善心,放开了楼千云。 冷眼看着一瘸一拐地走到楼千云的身边,哆嗦着伸出双手,紧紧地将失魂落魄、衣裳上有点点血丝的楼千云抱紧,心忧地担心道:“额娘,你醒醒,别吓雯儿。” 楼千云用力地睁开了微闭的眼皮,看似无意识地抓牢顾茜雯的手掌,呢喃道:“雯儿,别怕,额娘在这。” 两人紧紧地抱着,恍若受到了天大的委屈,顾凌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女孝母慈的戏码,只觉得有趣极了,好笑地开口道:“当我这里是戏院呢?你们乐意演,我还不乐意看呢。” 没了精气神的楼千云,失神地抬头看了看顾凌,突然,推开顾茜雯,如同得了失心疯般,不断地磕着头,惶恐地不断道:“顾凌,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放过我的女儿。你要怎么对我都行,求你放过雯儿,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 莫要说顾凌没想到楼千云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就是凌一几人也没有想到。 顾凌眉头深锁着,锐利的双眸冷眼看着楼千云这反常的举动,心中百转千回。 没一会儿,楼千云边血流满面,看着好不渗人,顾凌还不想自己辛辛苦苦收拾出来的小院沾染上血腥,大声呵斥道:“行了,别磕了。真他……晦气。” “额娘,你别求她。”顾茜雯哭哭啼啼地抱着楼千云。 这话,听着这么这么刺耳呢?顾凌盯着眼前的两人,冷笑出声:“有一点,我想你们没有弄明白,或者说是你们现在神志不清搞混了。这里,不是我请你们来的,是你们自己跑过来的。不请自来便罢了,现在还想着倒打一耙?”说完,扭头看向身后的几人,凝眉疑惑道:“不请自来皆为贼,竟然是贼自然人人喊打,我收拾贼也算是为社会的和平安稳做贡献吧。你们说呢?” 凌一几人,嘴角微不可查地扯了扯,他们能说什么,他们能说不是这样的吗?跟主子唱反调,估计下一个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便是他们。 心中对顾凌的诡辩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明明将黑的说成白的就是你,还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倒打一耙的是别人,果然,能将生意做到如此地步的人绝非凡人。 看着凌一几人久久不回话,顾凌声音加重了些,略带威胁道:“难道,你们也觉得错的是我?” 吓得凌一几人,立刻摇头,齐声道:“怎么可能,大小姐心地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欺负人,能逼得大小姐出手,必定是那人犯了不可饶恕的错。” 这话听着才舒服,顾凌满意地点了点头。 若是有旁人瞧见这一切,必定会问一句:“几位大哥,你们认真的吗?你们确定自己说的都是真心话?” 不管是真是假,凌一几人只觉得今日的顾凌已手下留情。不然,她们此刻早已成了两具干尸。 第七十九章 求人,眼中有疑 看着那对母女在那边相互依偎着互诉衷肠,顾凌只觉得有点搞笑。 若非她们今日不请自来,又如何需要受这么一通罪;若她们在她面前夹着尾巴做人,不这么不知死活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耐性,她们何至于此。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按照顾凌往日的脾气,这两人早已在黄泉路上作伴,此刻哪还有机会享受阳光的沐浴。 顾凌不得不承认,无论她多么恨顾府,恨她那个名义上的爹,恨顾湘那道岸貌然的模样,对这一家人,她终究是下不了狠手,尽管这两人与她母亲的死逃脱不了干系。 “额娘,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任性地来找顾凌。”顾茜雯哭哭啼啼地摇晃着没有什么力气的楼千云。 但没多久,顾茜雯便发现了不对劲,无论她怎么摇晃楼千云,楼千云除了起初给了她一点反应,便再也任何动作。 仿佛失去了全部力量的双手无慢慢地垂落在一旁,没来由的,她心里突然慌了起来,颤抖着双手拍打着楼千云苍白的脸颊,焦急地喊着,“额娘,额娘,你醒醒,醒醒。” 无论顾茜雯喊得多么悲戚,顾凌全然当作听不见,冷冷地站在一旁看戏。这母女俩的演技如何高超,她没领教过,原主可是切切实实地经历过,还被坑得差点命都没了。 存在即有缘由,狼来了的故事最终吃亏的可是自己。农夫与蛇,她更愿意当蛇。 “顾凌,我求你,救救我额娘。” 顾凌还在欣赏着这场精彩的表演时,怎么都想不到,顾茜雯竟会转头向她求救。 “真的昏过去?”顾凌深邃的瞳孔里满是怀疑。 虽然被摔了一回,但不至于这么弱啊?她都没开始呢,这人就不行了? 顾茜雯看着顾凌袖手旁观的模样,哪里还记得她们如今这般惨样,全拜顾凌所赐。 “我救她?”顾凌看着顾茜雯满眼泪水的模样,一点怜悯都没有。如若今日躺在地上的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她都会毫不犹疑地施加援手,不用任何人开口,她都会义无反顾地出手救人。 或许世人会说她冷血,可是,谁又曾经关乎过原主的安危,但她遭受这母女俩的毒手时,又有谁曾大义凛然地站出来,替她说过一句话,哪怕是一句微不足道的关心?没有! 我们常说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倘若今日的情况主角对换,此时的她恐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顾凌,我求你,我求你救救我母亲,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顾茜雯语无伦次地说着,不管不顾地重重地将头磕到底,血慢慢地沁出额头,将那一块地砖染红。 “呵,还真是母女情深。可惜啊,我不是大夫,我又如何救得了她?”顾凌趁顾茜雯磕头的瞬间,抬头看了一下楼千云的“惨状”,面色虽然有点苍白,但伤不及命,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至于为何会昏迷不醒,任由女儿哭天喊地地伤心,恐怕只有楼千云自己知道了。 “不,你会,我知道你会医术。”顾茜雯一听顾凌否认自己会医术,立马慌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医术?”顾凌口气十分不善,她会医术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悄眯着眼睛,恨不得在顾茜雯的身上看出个洞。 “我、我……”顾茜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一时想解释,却又不知怎么说。 “你最好不是在跟踪我,不然,不要说你母亲,就连你自己都得把命留在这。” “不,不是,我没有,是我偶然间听到的。”顾茜雯赶紧摆手否认。 对于顾茜雯今晚态度的大转变,不仅顾凌感到好奇,就连在顾府从事多年的凌一等人同样感到奇怪。 且不说顾茜雯有多么傲气,根本不可能摆低自己的姿态去求人,当凭她看顾凌不顺眼的程度,就不可能会软弱地向顾凌求饶。 但他们心中的不可能,此刻正在真真实实地在他们面前上演。换一个脑子都没有这么快的速度,顾茜雯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凌也懒得去猜测顾茜雯到底要干什么,只是冷着脸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听人说的?说说看,听谁说的?” “我,我是挺莫管家说的。”顾茜雯小心翼翼地说着。 “莫管家?这又是谁?”顾凌头脑的思绪不断翻滚着,企图弄顾茜雯口中的莫管家是谁。然而,无论她怎么想,愣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倒是以前行医时救过一个姓莫的小孩。 “顾凌,我求求你,救救我母亲,她快不行了。”顾茜雯还给顾凌解释,这人到底是谁,只是一味地希望顾凌赶紧救人。 “死不了。说吧,莫管家是谁?”顾凌连头都没转,直接拒绝了顾茜雯的请求。 开玩笑,现在她更好奇这个莫管家是何方神圣,为何会认识她,为何会知道她会医术。 “顾凌。”顾茜雯看着顾凌根本不打算出手的架势,加大了声音吼道。 “我劝你,还是好好说着莫管家是谁,说不定我心情好了,便考虑给你目前看一下病什么的,不然,你今天就算叫破嗓子,也、没、用。” 顾茜雯紧拽着拳头,咬牙切齿地看着顾凌,那恨不得吃了顾凌的模样,让顾凌觉得这才是她认识的顾茜雯。 “他之前在顾府当过职,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离开了,最近才回来的。”顾茜雯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所以呢?”顾凌不明所以地看着顾茜雯,这人在顾府当过职与她何干? 顾茜雯深吸了一口气,任流额头上的血慢慢地流进衣领,一脸的无所谓,续道:“他是遥月村的村民,你去那里行医治病救人的时候,他的孙子感染风寒久病不起,是你给治好了。这事他同爹爹提起时,我正好在旁听到了。” 顾茜雯这么一提醒,顾凌倒是有点印象了。没想到阴差阳错,竟救了咱顾府当职的人,不得不说她跟顾府还真是有缘,只可惜是孽缘。 就在顾凌陷入沉思时,顾茜雯再次焦急地出口:“顾凌,我把我知道的都跟你说,求求你,救救我母亲。” 顾凌盯着顾茜雯看似焦急万分的脸,总觉得诡异得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是,又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带着满眼的惊疑缓慢地站在两人面前,正打算翻开楼千云的眼皮给她做检查时,意外突然降临。 第八十章 好险,千钧一发 被顾茜雯半扶着,靠在她身上的楼千云,突然从头上拔出尖锐的簪子,那速度快得不似一个脸色苍白之任该有的手速。 “大小姐。”一道凌厉发亮的光芒从顾凌眼前一闪而过,令凌一等人的心紧紧揪着,他们想去为顾凌挡下这一刺,哪知道距离太远,又放松了警惕,等反应过来时已然来不及。 顾凌的左手便顾茜雯紧紧抓着,无法动弹,只能用右手的肘部去阻挡那尖锐的簪子。 顾凌瞪大了眼睛看着楼千云母女俩眼中的得逞与狠毒,心中勃然大怒。 看着面前两人严重的疯狂,顾凌突然发觉这两人是要毁了她的右手。 正打算转身缩回自己的右手时,那明明晃晃的簪子竟突然转向了方向,朝着她的左手刺去。 “不,她的左手不能受伤。”顾凌更加用力地挣扎着,可是不知怎的,刚刚明明虚弱得快要倒地的人,此刻的力气竟大得她将彻底禁锢住,令她动弹不得。 心底的狂魔仿佛在叫嚣着,嘲笑着她那该死的怜悯之心。如若她没有这么大方地前来查看这人的病情,如若她的心再狠一点,那么她今日就不用面对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不。”顾凌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比毒蛇还要毒的簪子。 “咔嚓。”就在顾凌以为自己的右手难逃一难时,一颗凌空出现的石子突然从簪子的尖部划过,留下一丝若有如无的火光。 “叮咚。”簪子落地,那颗石子竟被划出了一道裂痕。 凌一几人连忙跑过出来,一个飞身,便将楼千云与顾茜雯踢到一边的墙角。 “噗。” “噗。” 这一脚,差点直接送她们上天,久久躺在地上无法动弹,任鲜血从口中不受控制地吐出,侵入身下的泥沙中。 “大小姐,没事吧。” “没事。”顾凌拂开众人的搀扶,这一点惊吓还吓不死她,这两人可真是好样的。 看都没看昏得不省人事的两人,对着左前方喊道:“阁下何人,何不现身一见?” 凌一几人立刻警惕,引得顾凌一阵白眼,“行了,把剑放下,你们不一定打得过他。就你们这个警惕性,我都可以死八百遍了。” 不是顾凌看不起自己人,凌一几人的实力如何,她还是了解的。就凭这人能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准确无误地击落那差点毁了她的手的簪子,就可知此人绝非一般的练武之人,武功说不定真在这几人之上。况且,仅凭这人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她现在也不可能与此人为敌。 “是。”众人如同泄了气的气球般,被训得没有一丝的脾气。 “哈哈,顾大小姐可真看得起在下。”人未至声先到,一深沉脆耳的爽朗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阁下,何不现身?” “哈哈,该现身时自然现身。”那人悠悠地答道,似乎在有意逗弄顾凌。 “既然如此,顾凌多谢阁下的救命之恩,来日有缘再报。”顾凌承认自己是被吓到了,但她还没有那么没用地被吓得智商都没了。 “哈哈,玩笑话罢了,顾大小姐可真经不起逗。” 霎时,语落鸟飞,一风度翩翩的男子手持白扇子,眸含笑意地站在顾凌的面前,肩头停立着一只白鸽。 顾凌紧抿着唇,不言一语,灵动的双眼不断地眨巴着,直勾勾地望着站在前头的男人,眼中是惊喜亦是不可置信。 男子看着顾凌呆愣的模样,望了望她身边的人,皱眉问道:“喂,你家主子这模样是被我吓到了?” 众人摇摇头。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男子伸手在顾凌的眼前晃了晃,出声道:“喂,顾大小姐?” 顾凌空洞的眼神慢慢回笼,眼眶中竟不知何时蓄满了泪,吓得男子连连出声惊呼道:“喂,喂,你别哭啊,我、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怎料顾凌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轻声呼道:“墨深。” 男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看着顾凌这反应,他知道顾凌定然是将他当成了旁人。 他最恨的便是被人当作替身,冷着脸低声呵斥道:“顾姑娘,你认错人了。” 话毕,狠狠地甩开了顾凌的手,手中的力量一时没控制住,竟出人意料地甩到了顾凌的脸上。 “啪”的一声声响,正被自己脑海深处不断涌现出来的记忆搅得心神不明、无法思考的顾凌理智突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时,只觉得自己的老脸都差点丢没了。 凌一众人就这样看着顾凌被“甩”了一巴掌,接二连三地没保护好顾凌,几人恨不得剁了自己。齐刷刷地一同拔剑,那声响无不在昭告着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男子面对众人的拔剑行为,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几人的行为,暗暗地嘘嘘。看着怒气冲冲的几人,嘴角扯着笑道:“你们大小姐都说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怎么没点自知之明呢?” 说着便抬手摸了摸此时落在手掌上、静静地站立在掌中心的白鸽。 “摆阵。”凌一气恼地出声。 然而,就在他们有所动作时,顾凌突然出声了,“退下。” “大小姐,他……” “我说退下,我的话也不听了?”顾凌冷着脸看着凌一。 那眼神凌一见过,顾凌去救身陷囹圄、差点没命的他们时,对着来敌露出的凶狠的眼神,只一眼便刻骨铭心。 “是。”几人默默地收起了出鞘的剑,警惕地站在顾凌的身旁。 顾凌稍微调整了下心情,微笑道:“是在下唐突了,还望见谅。” 男子挑了挑眉,淡淡地回笑道:“无妨。” “笑面虎。”顾凌在心中暗暗地评价着。 “顾大小姐觉得我是笑面虎?”男子眼底噙着一丝笑意,好笑地看着愣住的顾凌。 顾凌眉毛动了动,尴尬地“呵呵”出声:“公子难道不是?” 似是没想到会如此问,男子一时愣住,继而爽朗地笑出声:“哈哈,有趣。” “嗯……”顾凌心中所想的问题还未问出口时,被踢到一旁的楼千云悠悠转醒,艰难地翻身,发出难受的闷哼声。 这一声倒是提醒了顾凌,差点将这两人给忘了。 第八十一章 鞭打,来者不善 顾凌转头看着男子,还未开口,男子已然开口道:“顾姑娘可先行处理家事,在下不打扰。” 顾凌闻言,只觉这人应当是个十分有教养之人,好感度不断提升。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无论她怎么恨顾府,她都没打算、也没心思去让外人知道这些府中腌臜丑事。 然而,男子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图,只是事不关已地站在那里,不言一语,逗弄着飞落在掌心的白鸽。 顾凌眉头紧蹙,虽说这人于自己有恩,但两人也不是什么熟人,他也没开口求什么回报,看这一身率性的打扮,像是不拘小节的自由人。只是,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公然地站在她家,好像有那么一丝的怪异,微笑着开口问道:“阁下,还有事?” “无事。”男子抚摸着白鸽头顶洁白透亮的羽毛,头都不抬地答道。 顾凌的眉毛拧得更紧了,心里不忘腹诽道:“你无事还站在这里,等着喝西北风?” 然而,这话她是说不出来的,纵然心里有那么一点的不舒服,但好歹人家刚救过她,她怎么着都不能过河拆桥、摆脸色给人看,故而淡笑道:“那阁下是否可以离开了?我看阁下也是个颇有风度之人,应该不屑于看这种女子之间的肮脏较量。” “哈哈”男子看了顾凌一眼,手中抚摸爱鸽的动作稍微一顿,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顾凌,只觉得这人十分有趣。续道:“那还真是巧了,在下别的不感兴趣,偏偏就对这家族秘闻有趣。怎么,顾姑娘这是要赶在下走?”说着便幽怨地看了顾凌一眼,状似不经意地发牢骚道:“行医之人,手比命贵。想我方才才出力相救,不想顾姑娘如此不念恩情,竟连一口水也讨不得。” “凌一。” “在。” 男子换了换姿势,懒散地站着,听闻顾凌叫自己的手下,眼中的笑意愈加明显,满意地点了点头,似在说:“还算有点良心,孺子可教。” 只是,他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便听见顾凌毫不客气的说道:“送客。” 那尴尬不已模样,让人差点捧腹大笑。 “送、送客?”凌一突然出现在她的身旁,悄悄地惊讶道,好像是在确定她的话意。 “嗯……”顾凌心念百转着,得寸进尺是为大忌,这人,似乎有点忘乎所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她是感谢他的出手相助没错,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人可以拿这事要挟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她懂得。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遵循他的话,对他越矩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恩人变仇人,在她这里从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请吧!”顾凌挺直了腰杆,十分漠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子看顾凌这认真的模样,便知她并非在开玩笑,收起脸上的玩味,意味深长地望着远方,道:“现在不行,有人要来了。” 顾凌顿感狐疑,有人?这里除了他们还有会有谁出现在这里?清净了两年的小院还会招来哪些不速之客?便瞪大了眼睛问道:“有人?你说的是谁?” 男子却并未答话,只是煞有其事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轻柔地摸了摸肩头的白鸽,一本正经地面对正门。 霎时,紧张的氛围在这座小院无端形成,铺天盖地地向众人袭来,竟连在死亡的边缘不断挣扎的母女俩人都忘得干净。 “嗬!吁!” 无数声声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呼喊彻底打破小院的宁静。 院中众人的精神立即紧绷,手紧紧地握着腰身的佩剑。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顾凌突然向后退了几步,站在凌五的旁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凌五毫不含糊地听令行事,没有任何的疑问,立即悄声往房内走去。 安排好一切之后,顾凌又恢复了那轻松自如的模样,踱步到男子身旁,抬了抬问道:“喂,你知道来人是谁?” 男子不答话,只是定定地站着。 顾凌觉得自讨没趣,便闭口不言。男子却突然开口了,“看这架势,估计人挺多的。我还以为你的第一反应是跑?” “看不起谁?这是我家,该走的永远不是我。”顾凌听着这看不起人、十分欠揍的话语,神态自若,义正言辞地反驳着。 “撞门!”一声令下,便有人开始撞门。 顾凌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听着那撞门的口令,只觉得好笑。她回来时就没关门,门一直大敞着,现在只不过因为风的力量而虚掩着,这人撞的哪门子门?脑子不好使? 五个壮汉抱着一根木桩便不管不顾地往前撞击,因前方没有障碍物,五人不受控制地抱着木桩往前栽,摔了个人仰马翻。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看着逆光中站着的两人。 顾凌看着这几人的囧样,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没人跟你们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吗?” 顾凌不再看这些面红耳赤的属下,冰冷的视线越过他们,竟看到了怒目圆瞪、勒马停在门口的“老熟人”。 她还以为是谁呢,这些人是一天不找她麻烦就难受是吧,也不知是为了隔应谁,顾凌看着方才离去的罗御,此时正威风凛凛地骑在棕褐色的马上,嘴角上扬,真诚地“称赞”道:“原来是去搬救兵了,爱得这么深沉,真感人。” “顾凌,雯儿在哪?”罗御还未有所反应,顾湘便举起马鞭指着顾凌,怒气冲冲地质问着。 “在哪?喏,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旁边那位也是?”顾凌微微转头,示意刚才还有动静,此时却是一副不省人事模样躺在一旁动也不动的两人。 这一看,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此时头发凌乱、衣服脏乱、脸上尽是血污的两人与平时的干干净净大相径庭。 顾若不说,谁人能认出来这是在顾府享受荣华富贵、深受下人尊重的楼千云和顾茜雯。 看着两人这面目前非的模样,顾凌再次刷新了众人对她的认知:“是真的狠啊。” “顾凌,你这个孽障。”顾湘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全部涌上脑门,破口大骂。凶狠地从马背上跳下,拿着马鞭便往顾凌所站的方向打过去。 顾凌面色不改、一动不动。 倒是站在一旁看戏的男子像看个傻子般看着顾湘的举动,神色怪异地开口道:“你爹该不会是被气傻了吧,这距离、这么长,怎么打得到?” “你爹。”顾凌扭头,十分嫌弃地反驳着,朝地上啐了一口。 男子一时错愕,瞬时反应过来,不由得低咒一声,他怎么忘了这两人已断绝父女关系。 顾湘那一鞭子不仅没能打到顾凌,反倒是狠狠地鞭在刚刚起身、来不及躲闪的属下身上。 也不知是顾湘鞭技高超,还是这五人命有此劫,竟无一幸免的都挨了这突如其来的一鞭子。 仅一鞭子便打得人皮开肉绽,疼痛难忍的凄叫声此起彼伏,但没有任何人会上前安慰一句,或许是司空见惯,又或许是见得多了便麻木了。没办法,作为属下的他们,生来就是为主子服务的,主子错手伤人,谁敢上前来质问一句,更何况此刻的顾湘正在气头上,谁有那个胆去触那个眉头,此时,明哲保身才是最优的选项。 仅是一瞬,顾湘便再次挥舞着鞭子向顾凌打来,“啪啪啪”的响声,无不在昭示着这一鞭子所用的力度绝不比刚才的第一鞭轻。 凌一几人立即将顾凌紧紧地包围在中间,只待顾凌一声令下,便可出手。 第八十二章 畏惧,不同寻常 “啪”的一声,鞭子清脆的响声再次响起,顾湘手中的鞭子如同活了一般,在空中不断地抖动着,目的明确地向顾凌袭来。 只是,当那鞭子正甩在半空中时,顾凌突然跃地而起,稳稳当当地踩在距离她最近的凌二的肩膀上,快速地在空中来了一个完美的连环空翻,没人看清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只看到,待她落地时,手中所抓着的赫然是鞭子的另一头,滴滴鲜血从她的手中慢慢地沁出。 “你疯了,放手。”男子凌空一跃,直接落到顾凌的身旁,看着紧紧拽着鞭子的顾凌,眉头紧皱着。 赶紧掰开顾凌的手,这才看到鞭子上镶嵌着密密麻麻的细针,心里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他还在疑惑,为何方才那五人仅是受了一鞭子便疼得龇牙咧嘴,原因竟是在这。 正要将鞭子从顾凌的手掌中抽离出来时,顾凌突然推开了他,将手中的鞭子,如同疯了般,嗤笑出声:“顾湘,听说过自作孽不可活吗?” 话毕,在所有人都未曾料想到的情况下,用满是鲜血的手用力地扯了扯满是尖针的鞭子,顾湘一时反应不及,竟被动地踉跄了好几步。 正要怒斥顾凌时,不曾想竟对上了顾凌那双蕴藏着无数风暴的眼眸,看着顾凌眼底越来越疯狂的神色,他的脸色再次出现了龟裂,一切仿佛再次回到了原点,恍惚中,他仿佛再次见到了那个令他心颤的眼神。 无论他在众人的面前伪装得如何好,不可否认的是,此刻的他只想逃。 他后悔万分,他为什么要听罗御的煽风点火,不问缘由、不顾一切地找来。他为什么不安安心心地当作自己的当朝宰辅,平静无波澜地度过自己的下半生。但无论如何,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一切抗下来。 被顾凌推开的男子,站稳之后,双眼微眯着看着顾湘,顾湘自从跟顾凌对视了一眼之后,整个人便变得十分不好。尽管他表面看着十分淡定,此时的气势却与来时截然不同,来时有多么气势汹汹,此时就有多么心惊胆战,冷汗直冒。 父亲怕女儿,当朝宰辅怕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儿,有意思,满脸透露着浓郁的好奇之色。 只是这么一瞬间,顾凌便将那鞭子甩向了躺在地上的两人,那一甩正中楼千云的脸,顾茜雯因为趴着,又躺在楼千云的身后,这才逃过一劫。 “啊。”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彻底在幽静的小院中响起。 但,没人敢上前一步。 楼千云早已醒来,只不过是在装睡,知道顾湘来了,自以为是来为她们撑腰,便想着再躺在地上装得更可怜一些,让顾湘把顾凌往死里整,哪里曾想,不仅没伤到顾凌,反倒是自己的脸再次遭受了重创。 当带着尖锐的针尖从她的脸色划过时,楼千云痛得失去了知觉,她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脸,坑坑洼洼的想来凸起的肉粒令她感到惶恐。 女人天生爱美,楼千云此时哪里还记得找顾凌的麻烦,鲜血不断地从脸上渗出,慢慢凝聚成一团,继而滴落在本就肮脏的衣裳上,鲜艳的红色霎时将那一片脏污浸染。 顾凌看着面目全非,如同疯了般的楼千云,转头悠悠地对顾湘道:“顾大人,如此声势浩大地来我这里,可是,为了这两人?” 顾湘想说不是,可是,如若不是,他又为何会来这里?冷汗不断地从他的额头上冒出。 转身对身后排列整齐、准备大打出手的属下厉色道:“全体退下,把门带上。” 待众人皆退出小院中时,脸上堆着笑,那模样一点都没有当朝宰辅应当有的风范,道:“凌儿。” 只是,仅仅是叫了顾凌一声,便被顾凌呵斥住,:“闭嘴吧顾宰辅,我可不记得,我与你之间的关系,可以让你如此唤我。” 顾凌冷着脸说着,从凌一的手中拿过手帕慢悠悠地擦拭着手心上的血。 站在一旁当空气的男子,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之前虽然推测过,也从顾湘方才的反应中发觉顾湘会怕顾凌,只是,当事实真的摆在他面前时,他却不相信了,是自己太久不关心江湖大事,还是这个世界魔幻了。 堂堂宰辅竟然会怕自己的女儿,说出去只怕会贻笑大方。 但男子不知道的是,在顾府这并不是什么秘密,顾凌每次去顾府,都将顾府闹得鸡犬不宁,而顾凌每次都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反倒是象征着权利、无比金碧辉煌的顾府每一次经历一次重创。这些深埋于众人心底的秘密,外面那些不想干的人不知道而已,只是,若是有有心者愿意打听一下,还是可以打听得到七七八八。 “凌儿,怎么说我们也是带着血缘关系的父母,这亲缘父女关系怎么能说断就断。” “说断就断?顾宰辅这年纪大了,连脑子都不好使了?”顾凌冷冷地嘲讽着,看着顾湘那苍老的模样,心中没有半分心疼,拐了个弯,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懂的话道:“顾大人,当年你可不是这么说。怎么讲的,需要我帮你重温一遍吗?仅仅是过了两年多,顾大人便遗忘得如此彻底?” “是我高攀了。”顾湘说话的语气一软再软。 “高攀倒是谈不上。”顾凌霸气地甩了甩沾染上沉粒的衣袖。 看着现在面前的“罪魁祸首”不仅没有受到一点惩罚,反而死死地压制着顾湘,楼千云的视线粘在顾凌身上,恨不得在顾凌身上瞪出个窟窿。 凭什么,顾凌凭什么每次都无事,凭什么一个不招人待见的嫡女今日竟可随意凌虐,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不,她不甘心,不该这样的。 心中的怒意与妒意早已冲昏了楼千云的头脑,发狠地怒吼出声:“老爷,你为什么不惩罚她?你没看到雯儿被伤得有多重吗?” 随同顾湘前来的罗御,视线立即被吸引过去,赶忙跑过去将昏倒在地的顾茜雯抱起。 不看不知道,顾茜雯此时的状态没比楼千云好多少,细细碎碎的石子粘在脸上,偶有那么几颗因重力的原因嵌进柔嫩的肉里。 柔弱娇小的小白兔,罗御心中的白莲花,如今被顾凌折磨成这样,罗御如何不恨。 无边的怒火拔地而起,对着顾凌便是一阵失望乱骂:“顾凌,我只知你嫉妒心重,爱猜忌,不曾想竟如此惨无人道。她是你妹妹,你如果下得去手?你的心思怎如此歹毒,这世间怎么有你这样的人,你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 “你都可以活,她为何不可。”一直不曾出声的男子可笑地看着罗御,冷笑答道。 顾凌惊讶地看着那人,她倒是不知道这人喜欢多管闲事,那人却给她了她一个不可领会的眼神,调侃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用太谢我。” “想多了。”顾凌将视线收回,用硬邦邦的口吻说道。 看着眼前这两人眉来眼去,罗御心中的怒气更甚,眼神阴狠地瞪着男子,咬牙切齿道:“罗榫!” 顾凌挑眉,再次看了一眼慵懒地站在一旁、唇角微微上扬的男人,若有所思地嘀咕一声:“原来你就是罗榫。” “大公子别来无恙,倒是我孤陋寡闻了,竟不知大公子有爱管闲事的癖好。”罗榫将罗御的怒气彻底忽视,明嘲暗讽,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轻蔑。 顾湘一听到“罗榫”,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正想抬头打量那曾经轰动江湖一时的人物时,却接触到了顾凌那森历的眼神,脸上立马掠过一丝恐惧的神情。 第八十三章 罗榫,好战分子 楼千云隐忍着苦痛,幽怨地紧盯着顾湘,本以为他是来为自己撑腰的,可是,就在方才,她分明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惧,虽然一闪而过,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她不懂,堂堂一个当朝宰辅为何要惧怕一个无用的嫡女,往日将女儿宠上天的顾湘,此时为何连看都不看一眼她那个可怜的女儿。 那密密麻麻不断渗出血丝的伤口,疼得她将嘴唇都咬破,擦掉即将滴落的血珠,喃喃出口道:“老爷。” 顾湘的眼睛突然射出一道精光,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各种复杂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唯独没有心疼,挥着手向后面的下属示意道:“送夫人和小姐回顾府。” 齐刷刷的便出来四个人,没一会便将楼千云几人围起来。正要出手将她扶起时,楼千云却如同发疯了般,对靠近她的人拳打脚踢,愤怒地叫嚣道:“凭什么我要离开?我不,别碰我。你们去,去给我打顾凌那个贱人,快去,该离开的是顾凌那个贱人。别碰我,我不走。” 几人为难地转头看向顾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湘寒着脸,近乎不近人情地命令道:“动手,夫人若再有反抗,直接打晕送回顾府。” 只见侍卫竟真的掣肘住了楼千云,令其动弹不得,待楼千云加大力量反抗时,毫不犹豫地从后脖颈劈了过去。楼千云此时真的如破碎的没有一点的灵魂的娃娃般,被两人夹着往前走。 “啧啧啧,你这父……呃,顾大人挺狠的啊。”罗榫不知何时站在了顾凌的身旁,压低了声音。 顾凌清明的眼睛动了动,心中思绪百转千回,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回应罗榫:“狠吗?就这也叫狠?那她那时,是不是应该称之为惨绝人寰?” “你说什么?能大点声不。”罗榫只见顾凌的嘴巴动了动,却听不出她说了什么,故而压低了身姿,往顾凌的身前靠了靠。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头颅,注意力一直在前方的顾凌,当场愣了一会,随即反应过来,向后退了一步,淡淡道:“没什么。” 罗榫见顾凌如此漠然,既也不恼也不感到尴尬。大大方方地站在顾凌的身侧,一起看戏。 然而,这两人有这个闲心看戏,可不代表旁人也有。 当侍卫将顾茜雯带走时,罗御一抬头便看到了正在交头接耳的两人,气氛好不和谐。 再想到顾凌对待自己的态度,从之前的趋之若鹜,全身心都扑在他一人身上,恨不得据为己有,到如今的漠视、假意不见的转变,罗御只觉得心中有一股郁闷之气堵得他十分难受。 那赤裸裸恨不得把人给灼烧的视线,顾凌与罗榫想忽视都不行,但此时,顾凌没空搭理她,便当作没看到,罗榫看了顾凌一眼,见顾凌没什么反应便有样学样,微笑着点了点头,便继续看戏。 只是,顾凌这淡然恬静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有欲望去继续挑起“战争”,所以,罗榫这看戏的愿景恐怕是只能破灭了。 楼千云与顾茜雯不省人事地被侍卫架出小院,与其说是被架着出去的,倒不如说是拖出去的更为贴切些。双腿无力地扒拉着脚下的沙子,人过迹留,留下了一道特别醒目的划道。 待将侍卫将人带离小院后,顾湘看着顾凌想说些什么,终究是无言,只是在彻底离去时,眼中颇为深意地看了罗榫一眼。 “喂喂,你就这样让他们走了?”看着突然就离去的顾湘,罗榫惊讶万分,他等待中的腥风血雨不仅没有出现,甚至一丁点的打斗都没有,这实在是太诡异了。顾凌这些年是如何整治自己敌人的,他虽没有亲眼见证过,但多少也听过,如今也截然不同的情况如何能不让他感到诧异。 顾凌望向远处的眼神慢慢收回,微眯着眼睛,肆意地大量着眼前的这个名为罗榫的男子,面色不改地反问道:“不然呢?” “不然呢?顾湘带来了这么多的人,还伤了你的手,你不是应该跟他大干一架吗?你不是应该打得他满地找牙吗?”罗榫想都不想便接过顾凌的问题,抓耳挠腮地质问出口。 顾凌摸着有点疼的手,向看个傻子般看着罗榫,十分自然地语出惊人道:“他是我爹。” 还在跳脚的罗榫,手中的动作突然一顿,颓丧着委屈道:“可是,他与你已经断绝关系了。” “是啊,断绝关系了。”顾凌突然低下头自顾道,一抹复杂的神色从眼中快速闪过,没人知道她的心中所想。 这两年多,经历得多了,她的心性也发生了一些轻微的变化,虽然她依旧恨着顾湘,但这恨现在已不足以让她狠得下手去取他性命。 且顾湘今日如若真的想跟她大动干戈,决一死战,就不会连自己最强的死士都不带。原因为何,她不知道,只是,她得为自己的弟弟考虑,她不希望他真的成为没有爹娘的孤儿。 “那你为什么就这么放过他呢?”罗榫穷追不舍地继续问道,似乎不弄明白这个问题,他就浑身难受似的。 “我怎么感觉你特别喜欢看父女相残的画面?” “嘿嘿,实不相瞒,还真是。”罗榫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意图。 对这种人,她能说什么?不理会为上策。只是,当她的眼神撇过站在另一端的罗御时,计上心来。 状似思考般,提高了声调道:“这种画面仅是看看哪够,肯定是自己亲身经历才更加刺激。你想不想试试?” 罗榫瞬间心底的恶劣因子瞬间被勾起,跃跃欲试,心直口快地道:“怎么试?” “呵,喏,这人不是在那里吗?兄弟相残的戏码我也没看过,不然你就牺牲一下自己,让我也看看到底有多刺激?”顾凌伸手指了指一直站着不动的罗御,嘴角上扬,一副我为你考虑的样子。 经过顾凌这么一提醒,罗榫终于记起来这小院中还站着一人。 第八十四章 对阵,罗榫罗御 看着这两人都没什么好脸色的模样,顾凌嘴角微微勾起,不动声色地淡定道:“这对象如何?” 顾凌虽然在竭力掩藏自己的得意,但罗榫还是捕捉到了隐藏在这话下的一丝得意,瞥了顾凌一眼,负手而立,停了几秒续道:“不如何。” 顾凌挑眉,心中了然,果然,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都热衷于看热闹不嫌事大,有时还会趁机添一把火,恨不得事闹得越大越好,围观者越多越好。 “呵,你不会是怕他吧?”顾凌突然转换了话题,绕道说出话,以此来验证心中所想。 只是,顾凌这故意激怒人的手段实在是不怎么高明,罗榫一眼便可辨出,本不想回话,但意到脑门,突然转变了想法,出其不意地小幅度垛着双脚甩着双手,尖着声音道:“是啊是啊,我好怕的。” …… 众人一见,差点惊掉下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诡异非常的画面,若不是他们确定这人从方才一直都在这,不然还真以为这人是被人占据了躯体、换了一个新的灵魂,一个大男人脸不红心不跳地做着如此“娇娆”的动作,很难不让人多想,因此,对视一眼,默默地从顾凌身边退下,抬头望天,这么“美好”的画面,他们自认为自己无福消受,不然这几天的饭都不用吃了。 顾凌惊愕地看着这男人好无厘头的动作,此刻她的心情没比凌一几人好多少。 在现代,她在网络上看过不少为了夺眼球、赚流量而男扮女装的男人,也见说话比货真价值的女生还嗲的男生,但他们做这些动作时,并没有太大的违和感,而他做的,那都不能用违和来形容,简直就是车祸现场,惨不忍睹。 顾凌强忍着内心的反胃,像看个神志不清的傻子般瞪了他一眼,然后果断转身去看顾曦锦,大方地把院子让给这兄弟俩。 但顾凌不知道,或许说是不屑于知道,两人看似旁若无人的闲聊,让站在阳光下的罗御感到十分难堪。 以往哪一次,他出门不是前拥后呼、赚足了行人的关注度与羡慕,哪个女子对他不是芳心四起,挤破头也要跟他搭上一句,哪会像今日这般受到这样的待遇。 以往像个跟屁虫一样锲而不舍地跟在他身后的顾凌,凭什么在没有他的允许下抽身离开,在他的不注意下悄然离去,越想越觉得不甘,拳头紧握,竟发出了“咔擦咔擦”骨头松动的声音。 看着即将从自己的视野中消失,从头到尾都不曾看过他这个大活人一眼的顾凌,罗御隐忍多时的怒火终于爆发,怒不可遏地对着顾凌的背影喊道:“顾凌!” 听着这恼怒、恨不得撕了她的声音,顾凌恰巧要踏上阶梯的脚步微微一顿。 看见顾凌的步伐停下,罗御脸上的神色微微好转些,挑衅地看了站在不远处的罗榫,罗榫罢罢手、十分无辜地撇了一下嘴。 罗御脸上挑衅的神色还未淡去,便瞧见,顾凌仅是停了一会,低头,脚腕微弯,一气呵成地将台阶上的石子踢飞,继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头都没回便继续往前走。 罗御不甘心地再次怒吼出声,“顾凌!”那声音大得差点将房瓦掀开。 “嘭”的一声响,顾凌紧闭房门,彻底与外头的世界隔绝,任由外面的两个疯子“自相残杀。” “大小姐。”听从顾凌命令的凌二立马出现在顾凌的面前,态度十分恭敬。 “嗯,阿锦有醒过吗?” “回大小姐,按照您的吩咐,暗中给少爷吃了药后,少爷从睡下到现在都没有醒来过。”凌二一五一十地将这段时间的情况禀明,没有丝毫的遗漏。 顾凌挥了挥手,凌二悄然退下,房间再次恢复了平静,顾凌站在一旁,看着眼下有淡淡的青紫,在助眠药的作用睡得十分香甜的弟弟。. 原来顾凌在发现来人是顾湘时,便让凌二不动声色地将助眠药给顾曦锦服下,倒不是害怕顾曦锦坏事,而是不希望他看到什么血腥的场面,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虽然最后这些她担心的画面都没有出现,以防万一总没有错。 “吱吱”,顾凌进去没两分钟,紧闭的大门便再次开启,所有人的注意力一时都不约而同地被吸引。 只是,随着门后人的人脸逐渐显现,众人脸上失望的表情渐渐明显,尤其是罗御的脸色,黑炭与之相比,只怕也不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凌二,眉头紧皱着,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这样盯着他,求疑的目光望向凌一几人,距离门口最近的几人,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挺直腰杆站在门口。 凌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了看身边的人,又望了望阳光下的两人,直觉告诉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只是,他不明白这两人为何还在这里? 便低声蹙眉冷道:“凌一,他们怎么还不离开?” 凌一高深莫测地神秘道:“别说话,只管看戏就是。” 这两人一个怒意汹汹,一个宁静淡然,怎么看怎么不和谐,除了气氛有点不和谐外,凌二想不出有什么好戏可看。但大小姐既然不赶他们走,那他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 看见出来之人不是顾凌,反倒是一男子,罗御的脸都黑了,咬牙切齿地咒骂道:“雯儿说得果然没错,就是一个贱人、婊子。” 因为声音太小,站在房门口的几人没听见,但不代表罗榫也没听不到。 他那一对耳朵,可是无比灵敏,哪怕是一点细小的声音,都能被他察觉到,听个清清楚楚。 听见罗御这么说顾凌,他也不恼,只是面上带笑、状似提醒道:“在主人家公然骂主人,看来顾大公子的教养也不过如此。” 一生至此,骄傲如同又岂容得旁人对他如此说教,特别是这个人还是跟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一个让他欲除之而后快的人,看着罗榫这伪装的模样,他恨自己没有能力将他那层伪装的面具撕下来,怒怼道:“我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一个贱女人生的私生子而已,一个永远见不得光的老鼠而已。” 只是瞬间,两人之间的氛围便变得杀气腾腾。 这两人谁都想干掉对方,正所谓先下手制人呢,后下手制于人,可是,这两人谁都不想先下手一步。 他们之间的平衡被一种莫名的关系维持着,无人能打破,只是,人都有迷麟,罗御嘴不留情,这平衡是否依旧能保持还真是个未知数。 第八十五章 冥移,重现江湖 罗榫方才还有点笑意的脸上,瞬间变得阴沉无比,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站在一旁看戏的几人,瞬时觉得周围无端地刮来了一股湿冷刺骨的冷空气,忙不迭地用手擦了擦裸露在外的手掌。 “罗御,你找死。”罗榫死死地看着罗御,虽然想极力压下自己胸中的怒意,但一想到自己母亲生前的音容笑貌,一想到自己母亲惨死时的模样,一想到这人的口出的污言碎语,便再也遏制不住胸中的怒意。 “咚”,罗御还未反应过来,罗榫已飞到了他的跟前,怒目圆瞪,朝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罗御受不住、竟稳不住自己的身体连连后退,霎时口吐鲜血。 “这人,是人吗?我没看错吧?” “这速度,怎么练出来的?” “我没眼花吧……” 几人七口八舌地惊讶着,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面。 “没看错。”凌二率先反应过来,淡淡道。 难怪大小姐说他们不是这人的对手,这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他们集中精神都看不清这人到底是如何出手的,跟这人对上,只怕自己还没开始出招,自己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实在是太诡异了。 “冥移术!”在罗榫再一次进攻前,罗御惊恐地叫唤出声,瞳孔不断放大,只觉四周都是幻影。 罗榫进攻的速度稍微慢了一下,嘲讽着笑道:“呵,连冥移术都知道,看来你也不是只长了一张好皮囊,就是脑子不怎么好使。” “咚!”又是一击,罗榫的速度太快,罗御甚至是看不清,他到底是怎么出手的,所以,他想反抗都没得方向。 前方两人打斗激烈,看戏的几人也没人闲着,听到“冥移术”时,脑子突然一顿,但还是有人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武功,怎么这么快?” “你没听到那罗大公子说吗?冥移术。” “我知道是冥移术,我是说,这东西怎么学的?” “怎么学的,我哪知道。” 你来我往,几人交流得好不热闹。 只这么一瞬,罗御便再次被甩到了墙上,看着都疼啊。 明明是对打,这怎么看都像是罗榫在单方面血虐。 有那么一瞬间,几人只觉得这罗御也太惨了,不过也是自讨苦吃,嘴要是留点德,也不至于将罗榫激怒,只是,这失传已久,久到江湖人士苦苦寻求都得不到,如今已差点遗忘的“冥移术”,罗榫是如何习得的? “冥移术”重现,恐怕将再次引起腥风血雨。 “罗榫,你这个畜牲,你个私生子,给我住手。”罗御的身子不停地摇晃着,但依旧不认输,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来时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此时在风中凌乱地飘飞着,额头上虽没什么大的伤口,但也是满额鲜血,本就狰狞的面目,此时看起来更加惊悚。 罗榫简直就是“杀”红了眼,不断变换速度,简直就是神出鬼没,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偶尔只能看到个身形,在罗御的四周激起层层飞尘,愤怒地将罗御举起,继而在罗御的惊恐中狠狠地摔到地上、墙上。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众人听不到罗御的叫喊声,都以为罗御已经身亡的时候,罗榫终于停了下来。 此时的罗御,浑身是血的沾满了尘土,腰身间佩戴的玉佩早已碎成几半,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口中还有鲜血不断涌出,黑白相间的眼球无神地看着前方。完全看不出昔日贵族公子的精贵、神采奕奕的模样;经过此次的对打、挑衅,他的锐气全无,一时半会估计是好不了,今后见到罗榫估计会绕道走。 “这实在是……比大小姐出手还残暴啊。”看着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罗御,凌一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默默地在心里估计自己能接过这人几招,结果大失所望,顶多三招。 “咻……哔……” 特殊的吹哨声从罗榫的口中响起。 不远处的高空中,有一只白鸽目的明确地朝着他飞来,有力的翅膀使劲地扑扇着,最后稳稳地停在他的肩头,罗榫“咯咯”地笑了两声,脸上的笑意再次扬起,仿佛刚才那个凶狠的、对人下手不留一点情面的人不是他般。 抬头,劲直地走向守在门口的凌一的几人,看都没看躺在地上的罗御一眼。 “你……你要干嘛?”看着站定在自己面前的“恶魔”,凌一强迫自己淡定下来。 “叫你家主子出来。” “你要干嘛?”几人暗暗蓄力,凌一再次问道。 “我说,叫、你家主子、出来。”凌一放下抚摸白鸽的手掌,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意,一字一句地重复一遍。 “你……” “叫我干嘛?”在凌一再次问出口时,顾凌打开了房门。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罗榫侧了侧身影。 顾凌顺着罗榫的视线,看到了早晨还翩翩风采地当英雄的人,此时却像个耄耋老人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干的?”顾凌收回视线,心无波澜地问。 “不然呢?这里还有第三人?”罗榫挑了下眉头,扭头看了看周边。 站在顾凌身旁的几人,嘴角忍不住地抽了抽,差点出口:“我们不是人?” “然后呢?” 这次换成罗榫感到疑惑,顾凌看到罗御这个模样不是应该高兴吗?为什么一点表情都没有,不,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反问道:“你不开心?” “我为什么要开心?”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顾凌突然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这人到底要干嘛,真诚地答道:“我很开心,所以呢,你到底要干嘛?” “没干嘛,就是把他揍了一下。”罗榫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小打小闹。 “只是,揍了一下?”这下,不仅凌一几人,就是顾凌,都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把人打成那样,就仅仅是揍了一下,合着他还手下留情了。要是出全力,估计这人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就在顾凌几人还在心中不断地吐糟着他时,罗榫悠悠开口道:“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正要转身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别扭地开口道:“我真的和、那个什么墨深很像?” 顾凌眼神诡异地看着眼前这人,她可没忘记自己昨天认错人时,这人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 “不说算了?”罗榫转身便走。 “是。” 罗榫一跃而起,便不见了人影。 看见躺在地上的罗御,大声喊道:“喂,这人怎么处理?” “顾大小姐自行处理便可,哈哈,后会有期。”罗榫的心情似乎变得十分好。 “你丫的,这人又不是我的,我怎么处理?”顾凌暴躁地对着罗榫离去的方向大声怒吼,然而回应她只有“呼呼”的风声。 顾凌恼怒地拍了拍门板,低声咒道:“疯子一个。” 凌一几人对视一眼,便是十分赞同。但此时比较棘手的是,这人到底要怎么处理。 “大小姐,这个人怎么办?”凌一抬手指了指躺在院中的罗御。 “送他回罗府。” “就这样送他回去?”凌二惊疑出口,总觉得有点欠妥。 “嗯,就这样送他回去,有人问起,就说是罗榫伤的。”让她自行处理是吧,他就等着被他爹算账吧。 “是。” 就这样,凌二带着两人将罗御送回了罗府,至于是死是活,全看天意。 幽静的小院在一天的闹腾中再次恢复了平静。 第八十六章 甜点,姐弟情深 “哇,好香。”一觉睡到下午的顾曦锦,半醒间闻到了一股食物的清香,坚挺的鼻子动了动,用力地嗅了嗅,企图吸入更多的香气。 那香味越来越近,恍如就在嘴边般。 顾曦锦一个翻身,瞬间便清醒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眨巴了几下眼睛,便见到顾凌端着一盘淡青色的东西过来。 眼冒金光,贪婪地吸着空气中淡淡的香气,带着一丝软糯的起床气道:“阿姐,好香啊,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一边说一边掀开被子下床,待看到盘中的事物,喜爱得舍不得挪开眼。 顾凌眼含笑意地看着顾曦锦这小馋猫的模样,放下托盘,浅笑兮兮,卖关子道:“阿锦要不要猜猜这是用什么做的?” 顾曦锦挠了挠头,脸色纠结着,为难道:“阿姐,你这不是为难阿锦吗?阿锦都没见过,如何猜得出来。” “要不,闻闻看?” 顾曦锦一听,便忙不迭地端起盘子,还有点烫手,是食物的余热,倒还可以接受。 当那股清香味越来越靠近鼻端时,他只觉得有一股冰凉之感从心头流过,卸掉了这燥热的天气所带来的烦闷。 越闻越是爱不释手,舍不得放下,惊喜道:“阿姐,我可以尝尝吗?” 顾凌满脸的宠溺,十分自然道:“那是自然,这本就是阿姐为阿锦做的。” 放下托盘,顾曦锦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的一块,左瞧瞧右瞧瞧,怎么都舍不得放入口中。 慢慢地舔了一口,入口丝滑,十分黏糯,伴着一股淡淡的茶清香,顾曦锦这才注意到,甜品上面有一层淡淡的青色粉末,感到十分惊奇,仰着头,边吃边开口道:“阿姐,这绿色的粉末是什么做的啊?怎么有股淡淡的茶味?” 顾凌温柔地看着嘴角沾满了粉末的弟弟,指着那绿色的粉末道:“这个啊,叫做抹茶,它的原材料就是茶叶,所以,阿锦自然能闻到茶的清香了。” 顾凌这么一说,顾曦锦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来,求疑的目光紧盯着顾凌,疑惑道:“不对啊,阿姐,我也曾将茶叶碾成粉过,但却十分苦涩,阿姐这个不仅没有涩味,反而还有一丝甜。” “呵呵。”顾凌心虚地挠了挠头,这确实不是她磨的,她不是没用后院中的茶叶试过,但是不行,磨出来的粉不是颜色太暗,就是味道太涩,这才从医疗站里拿,哪知这个鬼精灵的弟弟竟会刨根问底。 “那个,阿姐在里面加了一点东西。”顾凌故作镇定地说着。 “加了什么?阿姐教我好不好?”顾曦锦突然抓住顾凌的纤细的胳膊,摇晃着撒娇着。 顾凌一时愣住,待缓过神才道:“阿锦想吃,阿姐做给阿锦便是了。” “我不,阿姐教我嘛。”见顾凌不答应,继续撒着娇。 顾凌的手抖要被摇断了,即不答应也不拒绝,挑眉道:“阿锦为什么一定要学呢?阿姐做给阿锦吃不好吗?” 顾曦锦突然红了脸,低着头,撇着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开口轻声道:“阿锦都没怎么做过东西给阿姐,阿锦想亲手做给阿姐吃。” “呃。”顾凌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心中有一股暖流默默流过。不由得再次感叹,有人疼、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好。 这么一个会疼人的孩子在她这个活了两世的人面前撒娇,她如何受得了,此时他就是要星星要月亮,她都要奋力一搏,想尽方法为他摘下一颗,更何况这点小事。 但是,现在的问题不是她教不教啊,而是这里连最基本的原材料都没有,她教不了啊,但她又不能和他明说,唉,真是愁死她了。 “阿姐,你教教我嘛。”见顾凌久久未开口,顾曦锦再次小声撒着娇。 顾凌抬头望了望房顶,面色严肃地问:“你真的想学?” 突然这么严肃,吓得顾曦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手中摇晃着她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过了片刻,才坚定地点头道:嗯,阿锦想学。” “那……”顾曦锦眼中的希翼是那么明显,顾凌想忽略都不行。 “阿姐有时间再教阿锦行不行?”顾凌以商量的口吻提议着,只见,顾曦锦的脸顿时比苦瓜还苦。 看着小人儿委屈得要哭的模样,顾凌赶紧开口继续道:“阿姐从昨晚到现在,一宿都没睡,很疲惫。这人呢,一疲惫,肯定就没精神,没精神就不能集中精神做事情,这注意力不集中,说不定还会把厨房给烧了,而且……” 顾凌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顾曦锦十分心疼地看着她,眼中有担忧、有懊悔,各种情绪交杂着,认错般道:“对不起,阿姐。” “嗯?” “阿锦只想着自己,却忘了阿姐一直都没有休息过,阿锦是个自私的人。”顾曦锦将头低得很低,恨不得直接钻到桌子底下躺着。 听着顾曦锦如此贬低自己,顾凌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提高了声音道:“阿锦,阿姐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 顿了顿,续道:“阿锦是上天送给阿姐在这个世界的礼物,因为阿锦,阿姐的生活才能这么丰富,阿姐才有家可回。再说了,方才要是没有阿锦替阿姐挡那一砸,就阿姐这小身板,恐怕早已离开了人世。而且我的阿锦天冷时会给阿姐盖被子,会给晚归的阿姐留一盏灯,会提前做好饭等阿姐回家……我的阿锦这么好,阿锦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阿姐会伤心的。” “阿姐,阿锦真的这么好吗?”顾曦锦眼中含泪,心底却是开心的。 “真的。我的阿锦是全天下最好的,以后不许把自己想得这么不堪,知道吗?”顾凌拿着帕子,心疼地擦拭着他脸颊上的泪水。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她在这个世界就真的是孤苦无依,孤家寡人一个。是他的存在,让她对家人的思念有了寄托的场所,让她时刻记得家到底是什么。所以,老天待她还是不薄的,不是吗? 有时候学会感恩,反而是最大的解脱,是对自己最大的恩赐。 “好了,不哭了,再哭就真的成小花猫了,再说了,阿姐为阿锦做甜点,可不是为了阿锦哭的。”顾凌佯装生气道。 “嗯嗯,阿锦不哭。”顾曦锦喜笑颜开,坐下来慢慢地细品手中的点心。 “好吃。”眸晗星光地看着顾凌,笑了笑。 “好吃就多吃点。”顾凌十分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眼光向远方眺望。 “阿姐。”吃了大半盘甜点的顾曦锦,突然听了下来,叫了一声正在神游的顾凌。 “怎么了?” “你怎么会这么多的东西?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顾曦锦语不惊人死不休,这话差点把顾凌吓死。 顾凌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以为顾曦锦发现了什么,但从他干净只是有点疑惑的眼神中,便知,这小子只是对她突然有的能力感到好奇而已,悬起的心便稳稳当当地落下,笑道:“不显山不漏水才能活得长久啊,不然,阿姐现在哪能和阿锦在这里过逍遥、没有人管的生活。再说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是他们知道阿姐会医术,还不得把阿姐抓去当免费劳力,所以,自然得防着他们点啊,有时候啊,装疯卖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哦。”顾曦锦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便继续吃甜点。 “呜。”差点吓死她了,她总不能告诉他,她根本就不是他亲姐吧。 所以,就这样吧。 第八十七章 被罚,自讨苦吃 夜幕悄悄降下,天上密布的紫云裂开一道缝隙,一束淡青色的月光泄向地面,阵阵小风从宁静的小院悄悄掠过,带起了几片掉落在地的落叶,时而翻转、时而飘动,如同三岁孩童般调皮捣蛋、爱捉弄人,继而缓慢放下。 此时,顾凌正悠闲地坐在小院中,手持一把扇子,随意地扇着。 抬头望着辽阔无边的天空,稀稀疏疏的星星不断地眨巴着眼睛,像是在问候于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劳动人民。 凌二几人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情景,脸上挂着恬静淡然的笑少女,心无旁骛地望着远方的星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心情竟十分喜悦地“咯咯”笑着,与白天的那个成熟冷静、令人敬而言之的少女判若两人。 凌二实在是不愿破坏这份难得的宁静,顾凌这两年过得有多辛苦,旁人不知,他们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无数次奔波,舟车劳顿,两年多的时间里,手段果决,解决了无数次的经济危机,躲过了无数次仇家无缘无故的追杀,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个少女的成长。 明明是顾家名正言顺的嫡小姐,却偏偏过得……唉,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凌二轻声地站在顾凌的身后,抬手示意后面的人放轻脚步,不要打扰她难得的清闲。 走在后面的两人,立刻将脚步放缓,待走到顾凌身后时,学着顾凌的模样,抬头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 看着顾凌那痴恋的模样,简直比赚了几千万两白银还高兴,然而,无论他们怎么看,都不觉得这黑漆漆、只有一轮圆月以及稀稀疏疏地分散在各个角落的星星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对视一眼,相顾于言,疑惑连连。 但顾凌那模样真的不像是在看普通的天空,几人久望天空,仰着的脖子都酸了,低头了高抬的额头,轻柔地左右摇动着有些许酸意的脖子。 一边揉着,一边不免在心里感慨道:“他们这些粗糙汉子果然不能和大小姐相比。” 月亮悄悄地引入云层,闪亮的星星越渐渐离去,顾凌这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收回。 转身看着淡定地站在他的身后,眼中却满是好奇地望着她的三人。 抬手在三人面前晃了晃,轻声开口道:“你们把罗御送到罗府了?” 三人不约而同地点头,口中念念有词,“嗯,嗯。” “那就行,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去休息吧。”顾凌说着便转身拿起椅子,迈开步子离去。 只是,顾凌刚拿起椅子,还没走两步,便被凌三拦住了。 凌三张开双手挡在了顾凌的面前。顾凌脚步一顿,眼神一紧,不解地看着突然跑到前面拦着她的人。 面无表情地道:“有事?” 另外两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想拉住凌三时,已经来不及了。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两人对视一眼,往旁边悄悄退了一步,安安静静地站着,不吭一声,以表示凌三的行为完全是个人行为,与他们两人无关。 “无事。”看着顾凌微眯着眼睛,凌三心直口快、话不过脑地回答。 顾凌挑眉,颠了颠手中的椅子,笑不达眼底地笑道:“确实?” 凌三先是摇头,继而疯狂地点头。 把顾凌看得一愣一愣的,转身看向后两人,那两人的视线一和她接触上便立即闪开,漫无目的地望着前方。 这几人今晚有点奇怪,这是顾凌的第一感觉。 “到底有事还是没事?”顾凌再次开口问道,一想到这几人各自的性格特点,她就脑仁疼。无数次后悔怎么会把这六个人带回来,武功是不错,但那逗比的模样却也是真的。 谁能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内心深处竟也有孩童的一面,不,有事比孩童还天真。唯有一点值得称赞的便是:关键时刻不掉链子。 凌三先是挠挠头,继而看着顾凌,最后将求救的目光望向站在一旁的两人。 看着这三人无言的“互动”,顾凌第一次觉得自己平时是不是对他们太严厉了,以至于这几个这么害怕她? 看来,今天过后,还得严厉点,拦了她的路就罢了,竟还支支吾吾的半天不说。 “凌二。”顾凌看着凌三,突然叫了凌二。 本来就时刻关注着前方动向的凌二,心听到顾凌叫自己,心里突然“咯噔”一声,怨恨地看了凌三了一眼,不满地小声嘀咕着:“明明是你自己想知道,自己跑出去问的,为什么要连累我?等下,我非得揍你一拳不可。” “嘀嘀咕咕什么呢?你们几个今晚很闲。”顾凌用了肯定语气而非疑问,几人心中暗叫不好,特别是凌二两人,此时想揍凌三的心越来越强烈。 “大小姐,我们就是想知道你方才望着天空看什么看得那么开心,我们也看了很久,感觉没有特别的地方。”凌二心里一横,大声地说出凌三想问的问题。 顾凌放下手中的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了上去,看了凌三一眼,挑眉道:“你想问的,就是这个?” 凌三立即点头,希翼地看着顾凌。 顾凌扭头看了一眼后面同样兴致勃勃的两人,浅笑道:“你们也想知道?” 凌儿二两人刚想摇头否认,便听到顾凌戏谑着抢道:“想好了再说。” 这下,两人哪还敢打马虎眼,只得不情愿地承认道:“是。” “呵。”顾凌冷笑了一声。 “过来。” 凌二向凌三使了一个眼色,企图问凌三顾凌此时的心情怎么样,因为他们站在顾凌的身后,根本探查不到顾凌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向来一根筋不会察言观色的凌三又怎么可能知道顾凌在想些什么,只能愁眉苦脸地摇着头。 看着迟迟不上前来的两人,顾凌微曲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椅子的把手,淡淡地开口道:“怎么,我让你们觉得我很可怕?” 他们很想点头,但是他们不敢啊。 “咻”的一声,三人便整整齐齐地在顾凌面前站成了一排。 “向后退五步。”顾凌幽幽地说着,她坐着,这几人站着,近在咫尺,体验感着实不好。这么一退,倒是好多了。 几人不解地看着顾凌,不是跟他们说原因吗?怎么还往后退了。 顾凌嘴角微微弯了弯,在几人疑惑的眼神中,放缓声速道:“俯卧撑准备。” “啊?”几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啊什么,俯卧撑准备。”顾凌再次重复,加重了声音。 “哗啦”一声,几人立刻倒地准备。 “也不多,就两百个。”顾凌一边站起身,一边淡淡道。 “不是吧,大小姐?”几人哭丧着脸差点哀嚎出声。 “我像是在说笑?” 几人立刻闭嘴,老老实实地做着。 根据以往的受罚经验,再开口说一句,这两百估计会变成三百,所以,识时务者为俊杰,缄口莫言。 “好好做,做完了叫我,我跟你们说我在看什么。”顾凌十分善解人意地提醒着,说完便回了房间,徒留三人在微风中享受肌肉撕扯的快感。 顾凌一走,凌二两人便恨不得吃了凌三,边做边咬牙切齿道:“都怪你。” 凌三十分利索地反驳着:“怎么都成了我的错,你们敢说你们不想知道?你们要是不想知道,为什么老往我这边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成了不是我的功劳,败了就是我的错?” “哼。”凌二被怼得哑口无言。 一时之间,三人无言,安安静静地做着俯卧撑,画面看起来竟无比得和谐。 第八十八章 尴尬,当场抓包 “呼……”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们的腹肌被虐得再也支撑不下时,两百个俯卧撑终于做完了。 几人趴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累得恨不得席地而睡。 “唉,我说,我们已经做完了,大小姐不会反悔吧。”凌五开口道。 几人一听,艰难地翻了个身,四叉八仰地躺在地上,再次抬头望了望只有一轮明月与星星的天空,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三人对视一眼,悲伤地叹了一口气。 凌五将头枕在手上,嘴里叼着一片落叶,扭头看向两人,问道:“唉,我说,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大小姐在想什么?” 这一问,竟把那两人问住了,其实他也不知道。只是在那一刻,看着那少女脸上的温柔与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就无端地被勾起。 凌二踢了踢脚下的泥土,附和道:“对啊,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大小姐在想些什么?” 突然,凌三感觉到了两道明晃晃、不可忽略的视线直击他的内心,心里突然慌了下,身体条件反射地向后弹了一下,连连否认道:“喂,你们这样可就不够意思了,明明你们两人也想知道,现在怎么就赖上我了?再说了,这惩罚我们也受了,现在再追究是由谁而起的有意思吗?” 凌二与凌五对视一眼,十分坚定地道:“有意思。” 看着这两人都将他当成了罪魁祸首,凌三觉得自己真的是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果然是枪打出头鸟。 白了这两人一眼,咬牙切齿地冷哼一声,继续望着黑漆漆的天空。 宁静的夜晚,三个大男人毫无形象地躺在小院中,怎么看都有点耐人寻味。 凌五看着在怄气的两人,挠了挠头,小声地建议道:“要不,我们再去问问大小姐,反正我们也受罚完了,大小姐应该不会言而无信才是。” 这话一出,立即引来了两人幽怨的眼神,异口同声道:“我看你是想做一整晚的俯卧撑。” 凌五小声地驳斥道:“我这不是想着,我们这罚也不能白受不是,总得有点回报吧。” “哼,回报?”凌二弹地而起,坐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埃,像是看个傻子般看了凌五一眼,一声冷哼从鼻孔冒出,慢悠悠地道:“大小姐的手段,你没见过?真惹到她,她不连你祖宗一起问候就不错了,不被她整得死去活来就应该烧高香拜佛了,还回报。” “呃。”凌五和凌三两人的身子突然抖擞了一下,眼神怪异地看着凌二。 正要开口阻止凌二继续说下去时,顾凌一个眼神如同冰刀子般冷冷地制止了他们。 凌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惶然不知,思绪继续飘忽着,声情并茂地道:“你们是没见识过大小姐真正整人的手段,那次大小姐就带了我一人出去,对方几十号人,且都是些身强力壮的汉子,我们就两人,我一度以为自己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但是大小姐淡定得不得了。说实话,我从未见过像大小姐这样的女子,临危不惧,杀伐果决。不知道大小姐是用了什么方法,那几十号人就像个提线木偶般,任她呼来唤去。人家都投降了,我本以为大小姐会就此停手,放过他们,结果,你们猜如何?” 凌二没等两人回答,甚至是头都没抬一下,便继续道:“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把那几十号人的都杀了,最令人恐怖的是,她没让这些人利落地死去,反而是先砍了人家的手、抽了人家的脚筋、拔了人家的舌头,那手段我一个杀手看着都害怕。杀人不过头点地,大小姐硬是让人家将所有痛苦清清醒醒地体验一遍,才让人下阎王殿。” 说到这里,凌二终于抬头了,犹有心悸地道:“你们知道大小姐为什么这么狠吗?” 两人摇头,小心翼翼地扭头看了顾凌一眼,树荫刚好将她遮住,与夜色融为一体,他们根本看不出顾凌的表情,只是,总感觉周身的温度在不断地降低。 凌二也不管另外两人有何反应,只是继续道:“只因对方误抓了锦少爷,就一个误会,大小姐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人家,直接将人灭了口,实在是太残暴了,实在是……” “咳……咳……” 凌二剩下的话还未说完,便听见两人在不断地咳嗽,疑惑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两人一边咳,一边不断地朝他挤眉弄眼,引得凌二一阵恶寒,十分嫌弃道:“我是男的,别对我抛媚眼,喉咙难受也忍着,听我说完。” 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安安静静地听着,彻底放弃挣扎,让他自生自灭。 “我刚刚说到哪了?”被人打断了思路,凌二一时没想起来,出口问道。 “你说大小姐实在是太残暴了,实在是……”凌五生无可恋地重复着他方才的话。 “哦,瞧我这脑子。”凌二伸手拍了自己一巴掌便继续道:“那画面实在是太血腥了,特别是那爆出的脑浆,我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就这一次任务,我回来五天都吃不下饭。而大小姐,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的,该吃该喝喝,该管理生意继续管理生活,没受到任何的影响。那一刻,我觉得大小姐真的是冷血,任何人都走不进她的心,我们这些人对她而言,唯一的作用便是杀人。” 说到这里时,凌二突然笑了起来,“哈哈,起初,我还觉得这些人有点可怜,直到后来我处理他们的尸体时,发现他们身上的纹身,才知道这些人竟是当初灭我全家的土匪。我替他们感到可怜,殊不知最后可怜的竟然是我。我顺着他们纹身的线索追查下去,发现这些人无恶不作,简直是死有余辜。” 他们不知道凌二为什么说起这些,只知道,他们的心在突然怦怦地跳着,对接下来的事情充满了好奇。 “都说商人唯利是图,我以为大小姐会用尽一切办法去敛财,可是,不是,她求财有道,从来不取无意之财,甚至在默默地做着善事。你们知道最近江湖流传的“凌深”,在民间有些良好口碑的“凌深”是谁吗?” 两人摇头,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在脑海中慢慢形成,惊讶地看着凌二,小声惊呼道:“不会真是我们想的这样的吧?” 凌二点头,证实了他们的想法。 呼了一口气,双手向后撑地,悠然道:“你说她残忍吧,她又心怀善意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你说她心善吧,她对付敌人的时候又那么残忍,不留余地。果真是个奇怪的人,旁人永远琢磨不透。但是,我倒是从心底佩服大小姐。” “我倒是不知道,我在你心底的评价这么高。”顾凌从黑暗中现身,嘴角噙着笑,在凌二身后站定。 凌二一听是顾凌的声音,头皮开始发麻,在人背后议人长短还被当场抓包,他是流年不利吗?怨恨地瞪着在一旁不提醒他的两人。 两人眉头一天,撇了撇嘴,用口型无声地反驳道:“我们提醒了,是你自己不当回事。活该。” 凌二十分缓慢地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语气十分可怜道:“大小姐。” 凌三与凌五突然瑟缩了一下,不断地摩擦着手臂,有点冷是怎么回事? 顾凌瞪了他一眼,看不出是生气还是隐忍着怒气道:“好好说话。” “大小姐,背后议论你是我不对,你罚我吧。”凌二颓废地低着头。 顾凌看着低垂着头的三人,心道:“她有这么恐怖吗?至于这么怕她。” 不知过了多久,顾凌出乎众人的意料道:“最近几天没什么事,你们自由分配自己的时间。” 说完,便转身向外头走去,只是,在即将离开时,脚步一顿,心情惆怅道:“我在看回家的路。” 三人像个傻子般,愣在原地,直到顾凌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才爆发出惊人的笑声:“我没听错吧,大小姐说我们可以自由支配时间?” “没听错没听错。哈哈……” 没走多远的顾凌,听着院内如同惊雷般的笑声,嘴角轻轻地向上扬起。 第八十九章 上门,不孕之症 顾凌悠闲地走在路上,无聊地踢着脚下的石子,一步又一步地向前走着。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出来,她一个能宅着绝不出来乱晃的人也不知为何要在这空荡荡的路上走着。 只是,心里这么想着,便这么做了罢,至于要何处去,她并没有明确的想法。 只是,当脚下的石子再次被她踢向远方时,却只是转了一会,便停止了动静。 有一黑影从头顶倾泻而下,将她前方的亮光遮挡住。 察觉到不对劲的顾凌,心里没有一丝的慌张,只有无奈,只能在心里无限地感叹:“她这是流年有多不利啊,一而再再而三的净是遇到一些莫名其妙喜欢出来挡她路的人。” 淡定地抬起头,见到又是一个半蒙着脸的人,嘴角微微上翘,冷然地调侃道:“好汉这是打算打劫还是劫色?” 来人一时没有想到顾凌会这么淡定,一个女子竟能将这种问题脸不红心不跳地问出口,着实是被顾凌这不同凡响的脑回路吓了一跳,愣住了一会。 顾凌见来人没有任何的反应,便只好抬了抬眼皮,再次出口道:“现在的劫匪都这么不敬业吗?这么能出神,就不怕一不小心没了性命?” “你不怕我?”来人奇怪地问出口,顾凌的反应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大晚上的,街上无一人,竟没被他这个突然而至的人吓到,实在是罕见。一般人的第一反应通常都是尖叫、喊救命,到了她这里,却截然不同,果然非常人,看来他听到的那些传闻十有八九也是事实。 顾凌终于正眼地瞧了来人一眼,细细地打量着,除了一身黑以及漏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便道:“我为什么要怕你?一样的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有什么可怕的。” “哈哈,好一个两个眼睛一个鼻子,顾凌,真有你的。”来人十分爽朗地开口大笑着调侃。 再一次从旁人的耳中听到自己的名字,顾凌有那么一瞬感到惊诧,如果不是知道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下皆知的达官贵人了。她一个不喜欢出门的人,竟被这么多的人熟知,不知是可喜还是可悲。 悄眯着眼睛,无比认真地细细打量着眼前人,她敢肯定她绝对不认识这个人,跟这个人没有一丁点的交集,即使是原主也一样。 自嘲地冷笑道:“我顾凌还真是有名啊。说吧,你又是在哪里被我得罪的?” 男子看着顾凌这般洒脱淡定的模样,只觉十分有趣,时间女子千万,但向顾凌这般,夜晚独自一人溜圈,被突然出现的人拦路,不仅没有惊慌也没有恼怒,平静得就像这事早已是家常便饭般,他还是第一次见。 若不是今晚有要事来求她,或许他这辈子也不会发现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奇女子,心中的笑意渐渐散开。 若是顾凌像平常女子那般大声喊叫,或许她此刻也没有机会站着和他说话,只怕早已被他打晕。 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罩,脸上挂着淡淡的、满含欣赏的笑,慢慢地走向被忽明忽暗的月色笼罩着的顾凌。 顾凌不明所以地看着逐渐向她走来的男子,这才发现此人相貌极好,身高八尺有余、眉毛浓密、尾部微微上卷、看似亲和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看来不是一般人家的公子。 就这样看着来人带着笑站定在她眼前,顾凌也不后退一步,只是,也不知这人是脑袋有病还是出门没吃药,离她仅有一步之遥时,竟再次向前迈了一步。 近在咫尺的气息,令顾凌感到一窒,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拉开了与这人之间的距离。 顾凌拧紧眉头,脸色难看地瞪着眼前的男人,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哈哈,听闻顾姑娘是一个对男子极度排斥的人,今日一试,果真如此。”男子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般,大笑着。 顾凌不言一语地看着眼前的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这人可能有病,而且还不轻。 一个疯子,哦,不,或许是一个脑残,她有什么好计较的,抬起脚便转身走人,既然这人不是匪,要的也不是财和色,应该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只要回到家,她让他知道什么叫无端调戏她的代价,非得让凌一他们揍得他满地找牙。 “哎,事还没说呢,干嘛急着走啊。”男子一个闪身便单手拦住了顾凌的路。 这么赤裸裸的调戏,顾凌要是听不出来,感受不出来,她觉得她可以回娘胎重造了。 刚想抬起手出其不意地揍这人一拳,但是想想自己的身高与这人之间的差距,还未举起的手就这么紧握在旁。 “无耻之徒,老天眼瞎了。”从这人的话语中,顾凌可以推测出此人应当不是来要她命的,既然不伤及她的性命,那么过过嘴瘾还是可以的。 “什么意思?”男子听着顾凌有头没尾的话,讶异问道。 “没什么意思。”被骂还不自知,顾凌终于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句。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什么意思。”跟她玩绕口令呢,她绕死他。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男子继续穷追不舍地问着。 “意思就是……” 顾凌这会也不着急了,顿了顿,吊着男子的胃口。 但她不说,他也不开口,就这么等着她接下来的话,顾凌只能说这人还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续道:“你以后多吃些核桃。” 本以为这话到此便结束,打死顾凌也想不到这人竟如同个好奇宝宝一般,一脸纯真地看着他,不解地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不是知道这人是半路拦着她去路的人,还像是个采花贼一样挡住她的人,她一定认为这人应该是个纯真无邪、无比善良的人,那脸上的真诚比黄金还真,长得又好看,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你到底要怎样?”顾凌内心真的要崩溃的,这人会不会当匪?当个匪还十万个为什么,谁培养出来的,感激拉出去砍了。 “请你帮个忙。”男子方才的“天真”瞬间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惆怅。 看着这人一身黑的装扮,不管她怎么说服自己都无法相信这人是来请她帮忙的。 故而,冷笑了一声,“呵,大哥,被开玩笑好吗?有事说事,没事别挡路。”好狗不挡道。 这一句,顾凌硬生生地憋回去了,真把人惹毛了,她又打不过,她是想骂人,但她更不想把命丢了。 “真事。”男子盯着顾凌,十分认真地说话。 “先生说笑了,我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能帮得上先生的大忙?先生怕是认错了人。”对方既然如此认真,那她便以认真的态度对待。可是,她实在想不通,她一介女流,有何能力去帮这个人的忙? “顾凌,我既然来找你,自然知道你能,也只要你能。”听着顾凌的自嘲,男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以更加肯定的语气说着。 “呵,我倒是不知,我有这么大的本事。先生既然说我能,那就说说看吧。” “我需要用到你的医术。”男子时刻注意着顾凌脸上的神情变化,只是,在他刚说出“医术”两字时,顾凌便将头低下,掩盖了自己的神情,不让表情外漏。 “我……” 顾凌刚想否定,便听到男子十分坚定地道:“去年二月份,你去遥月村行医,治好了一妇人的不孕症。今年二月,那人家喜得一男孩,为表感谢之情,特地向四处打听你的消息,终于找到了顾府。可是,他们去了才知道,你早已脱离了顾府,愣是在那里等了你一个星期才回家。” 顾凌一听,便知自己会医术的事情恐怕瞒不住了,其实,她本来也没打断瞒,只是想低调行事而已,但医者善心,人家都找上门了,她再否认也没哟什么意义。 淡然道:“什么病?”问完,才知道自己问错了问题,这人都说了不孕症,除了这个,哪还能有其他,便将话锋一转,道“为什么找我?” 男子沉默,一时没有回答顾凌这个问题。 为什么找她?因为只要她治好了那人的病,王府一飞冲天便指日可待。 第九十章 犹豫,高看她了 一阵沉默后,男子语气十分真诚,坚定道:“因为只有你能救。” 顾凌微微一愣,不仅因为他的话,也因为这话似曾相识。就在昨天晚上,司卿宇对她说了同样的话,若不是知道这诺大的皇城里有着十分令人钦佩的御医,她都要怀疑这世上是不是只有她一人会治病了,怎么人人都喜欢跟她说这话,她谢谢他们看得起她,可是,这种感觉十分不好。 顾凌光明正大地打量着眼前人,方才没注意到,只觉蒙着脸都不是什么好人,应当都是些亡命之徒,却不曾想,这人的装扮竟如此特别,处处透显着尊贵,顾凌心中了然,看来又是一个非富即贵之人。 细细打量之后,便将自己的疑虑说出口,“我尽力治,但若治不好也与我无关。” 反正她先将丑话说在前,万一治不好也不至于不仅钱没拿到,命还丢了,得不偿失的事她可不干。 男人却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十分信任地看着顾凌,如同两人认识了多年般,淡笑道:“我相信顾姑娘的医术。” “呵呵。”顾凌冷笑两声,都说成年人的世界,没有正面的回应便是拒绝,可是,她怎么感觉这人在挖坑给她跳呢。 但这人一脸真诚的模样,又不似那种小人,故而淡淡地将心底的疑虑挥散。 如果顾凌多留个引心眼,便会发现这人真的太会伪装了,正面一套背面一套玩得十分溜;如果顾凌知道有一天她会因此时的疏忽、缺心眼而差点搭上自己的命,不知会不会后悔万分。 但此时的她,又怎会拒绝一个女子需要孩子的心。于她而言,每一个孩子都是上天赐予人类的礼物,多一个能够孕育胎儿的母亲,便会多一个宝贝能够看得到这美丽的世界。 好在她还没有圣母心泛滥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还知道先问清楚情况再决定去不去。 作揖问道:“敢问公子大名?” 顾凌的动作做得有板有眼,一瞧,还真有点模样。却不料引来了男子的哄堂大笑:“哈哈哈哈,传言说顾姑娘不拘小节,在下瞧着,着实不是一回事,看来顾姑娘也是一重视繁文缛节的人呐。” 顾凌一愣,心里十分不解:“你们这里的人也忒奇怪,怎么感觉怎么都是错的?她来这里两年都没弄明白这里的礼节到底是怎样的。” 看着顾凌即将要发怒的表情,男子稍微收敛了下,但依旧没解释为何要笑,只是十分正经地自我介绍道:“王颂翼。” “姓王……”一听到这人说自己信王,顾凌便开始在脑海中开始盘查这人的身世。皇城一共两家姓王的,一家十分落魄,生活非常拮据,每每都差点揭不开锅,若非亲眼所见,顾凌绝不愿意相信,天子脚下,竟有如此生活过得如此困窘之人。而另一家则家境殷实,江湖传说,金银珠宝数不胜数,权势更是滔天,只因嫁得一女给当朝皇帝,且深受皇帝宠幸,因此,王家在朝廷中的地位与顾湘可谓是旗鼓相当。 看这这人这身的打扮,怎么看都不似是落魄人家能够养出的孩子,特别是身上的那种贵气,只有常年浸染在这种权势中、不用为生活奔波的人才会有。 日积月累、耳熟目染,即使不是亲生的,常年生活在这种环境中人,只要不作死,基本不会长成歪瓜裂枣;更何况天生自带这种基因的人。 虽然她不关心朝廷要事,但作为一商贾大户,一些朝廷人物以及他们之间那种微妙的联系,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了解的。 商人重利,官场重权;果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风云变幻的时代,比比皆是。 传闻王家一女虽深受皇帝宠幸,但是常年无所出,即使皇帝多次下榻于她处,都怀不上龙嗣,在宫中受到不少人的冷嘲热讽和排挤。 为何怀不上?顾凌不太清楚,也不想知道,因为这种宫中秘辛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宫中能者不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天下能人几乎都在皇宫中,那么多的能者没道理连女子的不孕之症都治不好。皇帝爱妃,要什么样的御医没有,要么是不想治,要么就是不能治。 但无论哪一个,顾凌都不想跟皇宫牵扯上,现在就希望事情不是她想的哪样,这人来叫她帮忙治病的人是王家的另一人。 然而,顾凌注定要失望了。 只见,王颂翼微微低着头,脸上的惆怅之色显而易见,全身心都被忧愁包围着。 顾凌一个向来开朗的人,站在此人面前,也不免被此人的忧伤包裹着,心中的忧郁慢慢凝聚无心。 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往伤心才能让一个人瞬间陷入这样的伤心哀愁中,顾凌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不出言打扰。 就在顾凌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时,王颂翼终于缓缓抬起头,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有那么一瞬,顾凌觉得自己的记忆出现了紊乱,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而已。 若不是看见这人眼底还有一点淡淡的哀伤,她还真是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若无其事地淡道:“我妹妹,王心璃” 听说是他妹妹,顾凌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皇宫中的人就行。正打算答应时,王颂翼接下来的话差点没把她的魂给吓飞。 “当朝皇贵妃。” 顾凌脑海中的疑惑不断加大,不是说’王心璃’吗?怎么又变成了’皇贵妃’?便心存侥幸地开口道:“这两人不是同一个人吧?” 顾凌满脸期待,无比期望从这人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是。”十分言简意赅。 顾凌幽怨地看着眼前的人,不满道:“你开玩笑吧?我就一闲散医女,也是那些人信任我,我才敢下手。可是,她是谁,她是皇贵妃,什么样的御医没有,你要找人开涮别找我,我胆小。” 王颂翼似乎是没想到顾凌的反应如此大,一时惊愣,反应过来时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我不信他们,你的医术比他们高。” 顾凌想也不想便冷笑道:“我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对我的评价如此之高。”但是我不需要。 最后一句话顾凌没有说出口,但顾凌相信这人知道。 第九十一章 条件,让人心动 但顾凌终究还是高估了此人的智商,或者说是厚脸皮。 只见王颂翼似想到了什么般,眼神十分坚定地看着顾凌,严肃地承诺道:“只要你治好了我妹妹的病,我可以无条件答应你三个条件。” “三个条件?”顾凌有点心动了。 要知道这王家可不是寻常人家,迄今为止能够得到王家人允诺的人屈指可数,当朝皇贵妃的母家,搭上王家这条线就相当于与皇帝的后宫联系上了。 于这皇城中生存,哪个人不想和权贵搭上关系,只有顾凌是个意外。 王颂翼以为自己的条件足够诱人,顾凌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当然,他也可以用权势施压,逼顾凌就范,但他不屑于那样做。 顾凌在心中权衡利弊之后,便十分为难地拒绝了。 只是,顾凌似乎忘了,此时若不是王颂翼还算个君子,跟她讲道理,她哪里有不的机会。 果不其然,王颂翼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后,神色开始变得阴狠,方才的明事理仿佛就是双重人格的另一人格。压低着声线道:“顾姑娘,我不喜欢逼人,所以,你别逼我动手。”顿了顿,好不犹豫地往顾凌心尖上戳,冷道:“你现在已不是顾府的嫡小姐,我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你,还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 “你。”被人当面威胁,她要是向以前的顾凌一样,一声不吭,只会屈服于强权之下,那这些人实在是低看了她。 且不说在这个年代,平常人家的女子若无法生育都无法在夫家立足、没有任何的地位,而娘家也会视她为耻辱,会认为这是女子自身不洁所致。所以,女人生孩子,不仅是了争宠也是为了争一口气。孩子对一个女人的生存多么重要,世人皆知,更何况是在生存于皇宫中的皇贵妃。 所以,这人会杀了她吗? 顾凌在心中做着假设,而结果就是“不会。” 想通了这一点,顾凌直接忽视那人冷漠得能看透人心的眼神,十分淡定地道:“呵,我呢,不是被吓大的,所以你要是想动手就麻利点,别耽误我回家。” 王颂翼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顾凌的反应会是这样的,心中冷笑,“有趣。” 突然,在顾凌还未反应过来时,“咻”的一声便到了顾凌的眼前,遒劲有力的手紧紧地扼住顾凌的喉咙。 顾凌瞪大了眼睛,不是被吓的,是被惊的。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这人竟真的有杀的心思,但是这人若是觉得这样就能逼她就范,未免是太小瞧了她,高看了自己。 顾凌的双脚逐渐离开地面,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青紫。 就在顾凌因缺失氧气而彻底晕厥过去时,王颂翼松开手。 顾凌将手中紧握的银针放回怀中,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待完全恢复过来了,狠狠地等了王颂翼一眼,咬着牙龈道:“神经病。” 王颂翼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但顾凌哪里管得了他什么心情,谁让她不顺,她就让谁不顺。睚眦必报才不枉她平白无故地来这里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