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王毒妾》 第一章 尸山血海 浓烟之下,是尸山血海,触目惊心! 时不时窜出的火光似是最后的挣扎,想要将这片污秽彻底化为灰烬,只可惜往日的辉煌在此时依旧是顽固抵抗。 名贵的香樟木在烈火之后仍挺立着内奢外简的房屋,只是那浓郁的香甜也盖不住漫天血腥。 鸦雀无声! 萧凌逸远远便瞧见了正在消散的黑烟,脸色阴沉,缰绳一拉,催急了马往前赶。 高大的院墙并没有多少损伤,维持着昔日的英姿。先入目的是猩红的大门,门匾上“江府”两个字闪着血光,歪倒着挂在门口。下面是四个门侍,叠倒在一起。 萧凌逸翻身下马,深深吸了口气,从那门缝里依稀可见几名丫鬟模样的少女,瞧那方向应是想跑出府院,只可惜没跑过剑光火舌,已经被烧得辨不清样貌。 “王爷小心!看这血迹出事时间不长,万一凶手还在里面……” 萧凌逸沉着脸,推开侍卫阻拦的手,径直踏上台阶,一脚踹开了大门。瞬间,刺鼻的血腥扑面而来,呛得人只想往后退。 血顺着台阶,流向院落,再汇聚更多的血,朝着门口流去,勾出可怖的血网,裹住院中数不尽的尸体。 “找找还有没有活人。” 萧凌逸紧紧皱着眉,绕过无数烧焦的尸体。血染红了他如雪的白衣下摆,就像地狱盛开的彼岸,落入冲进府门的人眼中,夺人心魄。 似察觉了什么,他猛然回头,看到了冲进门的少女。 蓝色纱裙微微颤动,不知是因震撼还是害怕,清冷的气质与这片污浊毫不相干,无暇的面容一片惨白,没有半分血色,一双清澈的眸子里闪出雾气,惊恐、绝望、痛心、愤恨、无法相信……所有的情绪交织杂糅,看向萧凌逸的神色却瞧不出意味,成了一片空白。 萧凌逸抿了抿唇,在等她开口,不料她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两步,似是想逃离这里。他眸色轻闪,正欲开口,对面的少女突然一颤,栽倒了下去。 “来人!”萧凌逸眉头一皱,脚尖微动,两步掠至门口。 少女瘫倒在墙边,两眼皆闭,已晕了过去。萧凌逸暗暗弃掉了她与这惨案有关的想法,淡淡吩咐:“带回客栈,医好她,问问和江家是什么关系。” 侍卫手忙脚乱地将少女扶出府,萧凌逸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沉着脸,一语不发,冷峻的容色与身后的尸骸交织,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杀神,彼岸在他脚边绽放,不知是血染了衣还是花浸了血。 半晌,他转身走回江府,重新进入这片血气冲天的土地,他要在官府发现并介入之前找到些东西。 就像他来迟了一步,这一趟来到江南,好像注定了毫无收获。 江府很大,江家家主举家隐居,半面深山都由着他建,府内可谓是错综复杂,庭院楼台、矮山溪湖,应有尽有,怪不得听闻当朝皇上下江南都要来江府住一住。 只可惜曾经辉煌的一切都抵不过现在的一片狼藉,书院中、阁楼间都被人翻过,贵重东西却没丢多少,那盏紫玉茶杯还待在正桌上,不过杯里的茶早已凉透了。 绕过前院,萧凌逸看到了一大片药园,一眼望不到头,数不尽的名贵药材种在里面,却是半片荒芜,荒废已久,只有不大一点儿地方还留着些寻常草药。他又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达成了。 “王爷,江府二百七十二人,无一活口,尸体烧得不成样子了,但勉强能看出人形的,也有二百六十多人,其余还有些叠在一起的,理应差不多。” 萧凌逸拧眉:“理应?” 侍卫迅速低头,语气都有些急促:“茶饭皆凉透了,应是昨晚便出事了,凶手在江府翻了一夜,今早放的火,我们来时带的人少,现在调怕来不及了,府衙应该有消息了,再不走……若让府衙的人看到王爷……怕对王爷不利。” “刚才那女孩呢?能对上是江府什么人吗?”萧凌逸深深呼了口气,走到这一步,他也只能从别处想办法。 “我们找到了江府的人员名册,可回去细细比对,只是现在……” “回客栈!”萧凌逸拧眉,冷冷开口,说话间已然起步,“查明白这两天江府出入的人,着重去查有没有人去了外面,江府的活人有一个算一个,哪怕是个丫鬟婆子也算!留下人继续找,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府衙的人来了从后山退。” 话音落下,他已跨出江府,翻身上马,小腿轻夹马肚子,扬起一片尘埃。 命令虽是下去了,他却没有多少指望,动手的人选择晚上,江府众人皆回府的时候,便是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了今日意外出现的那姑娘身上。比起那一府人的性命,他更在意究竟有没有江家后人活着,或者说,有没有毒尊后人活着。 路上他瞧见了火速往江府赶的知府,正急得掀开车帘叫快些,虽然周围的仪仗都跑散了,他还觉得不够快,连连催促,根本没注意一旁小路上的萧凌逸。 萧凌逸缰绳微抖,叫马跑起来。不管江家是否已经隐居,不管江家是否是曾经的耀门,不管毒尊是否是众矢之的,江家一夜被灭门,皇上总要给天下一个交代,这个交代就要看当地官员的本事了。若他想的不错,最迟这几天里,皇上便会派下京都的官员,而他也有些事需要打点一下了。 第二章 烟花柳巷 “王爷,”侍从悄悄推开房门,小心走向萧凌逸,低声开口,“并没有多少发现,江府死人的身上都中了迷药,但药很寻常,查不出什么,只可确定的是临安周边数十地药店皆没有大量售出迷药的记录,凶手应该是外地人。” 这算什么发现?江湖中会自制迷药的人还少吗? 萧凌逸皱眉,耐着性子听属下的人回报:“江府的人很少和外界接触,大多拜会的人都被挡在门外,现在来客已经很少了。属下还打听到一件事,据说自毒尊死后江家主便不许府中人再碰药物,尤其是江家几位公子小姐。” 萧凌逸终是没耐心再听这些江湖轶事,冷冷打断:“她的事呢?” 侍从略微沉吟,才犹豫着开口:“照着年龄身段比对过了,有许多符合的。”眼看空气冷了下去,侍从立刻加紧语速,顶着压力继续,“不过看她身上的衣服料子,价值不菲,属下大胆地锁定一人……” “咳!” 一声轻响打断侍从,萧凌逸眼眸骤抬,拨开侍从走向床围。 “你是谁?”小姑娘猛地翻起来,脸色依旧惨白,怯生生捏着被子,只往后退,一直到无处可退,才颤巍巍开口,声音细若蚊蝇,还带些沙哑。 “你不必怕,在本王这儿你很安全,不会有人伤害你!”萧凌逸捋了捋应该说些什么,努力压着身上冰冷的气息,温声开口。 “王爷……”少女细细念叨了声,像是在思考这话的可信度,忽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被子从手边滑落,露出娇弱的身体,在止不住地发颤。 萧凌逸瞬间一愣,动了动指尖却不知道该干什么,侧眼瞥见一旁的侍从,立刻瞪了一眼。 侍从也是男儿身,哪见过女孩子哭,手忙脚乱地挥舞了几下双手,最终还是放回自己腿上搓了搓,俯着身细声开口:“姑娘你别怕,有什么就跟王爷说,只要你愿意告诉王爷你的身份,王爷什么都能帮你!” “求王爷怜惜!”女孩抹了把泪,像做了什么重要决定,调整身子跪在了床上,对着萧凌逸不住磕头,嘴里不停念叨,“求王爷怜惜!” “姑娘你先说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江府。” 侍从伸手扶住跪拜的少女,触到了一双冰冷的胳膊,瞬间远离了他的手,像逃避,更像害怕。 萧凌逸眉头几不可查的一皱,他似乎瞧见属下碰到女子胳膊的时候,她眼眸微张,一股异样的气息一闪而逝,不过更像是因害怕而产生的本能反应。 少女咽了咽口水,头微微低着,泪珠子止不住得掉,浑身蜷缩在一起,楚楚可怜,抽泣了片刻,她终于低低开口:“王爷怜惜,民女名唤柳云兮,是柳月楼的一个小牌,被江家小公子垂爱,常叫作陪,昨夜江公子叫民女今日来江家取些东西,不料今日一到江府竟看到这样的事!” 话到此处,豆大的泪珠子又沿着精致的脸颊落在床上,柳云兮似乎急了,忽而抬头:“王爷,如今江府出事,云兮又在前一日陪了江公子,在柳月楼便是个不祥之人,云兮难逃一死,求王爷开恩,给云兮一条活路。” 话音未落,她已拜倒在床,整张脸嵌入被褥,蜷缩的身子不住地发抖,叫人生怜又魅惑至极。 萧凌逸沉默,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柳云兮,似乎想透过这单薄的身子看穿她的内心,辨明这话的真假。 侍从不敢开口,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等着萧凌逸发话。 半晌,磁石般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你先做洗漱,不必怕,但若有半句虚言,死都会是一种奢望!” 柳云兮微微颤抖,轻轻抬头,散落的青丝顺着肩膀滑向身后,精致无暇的脸上泪珠滚动,眼睛略显红肿,却更多了几分惹人生怜的娇柔,狭长的眉眼轻轻一勾,动人心魄,略有些干涩的小嘴唇微微一动,声音带着哭腔:“云兮谢王爷,感激不尽,王爷叫云兮做什么,云兮绝不会有二话。” 萧凌逸略微皱眉,感觉眼前人和昨天带回来的人似乎不是一个人。 不再多言,他带着侍从出了门,将房间留给柳云兮。 “叫柳月楼的鸨子来回话,带上妓子名册,留些人继续打探江府的关系,再盯着府衙那边的进度,其余人准备回京!” “是,已经去安排了。” 萧凌逸等人退出房间,便只剩了柳云兮一个人,呆呆跪坐在床上,很久很久…… 也不知到了何时,她渐渐回神,慢慢爬下床,指尖触到床边的蓝纱外披,又愣住了。这是上好的苏州锦缎,里面的针线图画出自上百个绣娘之手。 犹豫了片刻,她终是披上了衣服,挪到桌前,抬眸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人依旧风华绝代,面无血色,却更叫人怜爱,薄唇轻抿,瞧不出神色。柳叶细眉,桃眼清眸,棱角分明,还是那张脸啊,可她,为什么认不出来了呢? 颤抖的手轻轻抚上镜子,修长的指尖滑过镜中的脸,一滴泪顺着脸滴落,砸在了冰冷的桌子上。 “柳云兮……” 她轻轻念着,眸子里没有半分波动,先前的错愕与伤心如今都消失了,余下一片空白,寒冷至极。 抬头瞥了眼窗外,她迅速取出簪子,指尖一动,竟是裂开了缝,一枚银针被夹在中间。 拇指与食指轻轻绕动,她熟练地夹住银针,转手刺向自己,少府穴、阳池穴、阴谷穴、肩髃穴四处下针,不出片刻,转手回针,塞进簪子,合簪的瞬间微微一顿,又取出了银针,抬手扔向桌角一边。 第三章 一掷千金 柳月楼的老鸨被一人匆匆带入客栈,精明的脑袋不断打量着周围,垂帘之后来了人,她立刻跪倒,笑嘻嘻开口:“草民见过王爷,柳月楼哪样的姑娘都有,只要王爷要,草民皆能为王爷满足。” “王爷昨日碰见一位姑娘,听闻是你柳月楼的人,想找找她。”出声的是萧凌逸身边的人,“叫柳云兮。” “王爷稍等片刻,您也知道柳月楼的场子遍及全国,所涉之多草民实在无法一一辨明……”老鸨絮絮叨叨,灵活的双手迅速翻开手边册子,忽惊喜抬眸,“王爷好眼色,柳云兮去年刚过及笄,今年方才迎客,娇柔可人,红里头粉的娇人,只是……” 她脸色轻变,眼珠子乱转,又合上了册子:“柳月楼还有诸多同她一般的……” “只是什么?若有隐瞒,王爷不会饶了你!”侍从眼睛一亮,冷冷打断。 “王爷恕罪!”老鸨急忙拜倒,杵在地上的脑袋迅速转动,盘算着得失。 “本王没空听你废话!”帘后坐着的人终于开口,冰冷的声音直击人心,瞬间叫老鸨打了个寒战。 “这柳云兮素来与江府公子交好,草民听闻昨夜江府公子出事,她又被江公子带走,怕是已遭不测,就算没有,她已成不祥之人,断不能再脏了王爷的眼啊!” 侍从瞄了眼萧凌逸,掀帘扔出一张画卷:“是她吗?” 老鸨不曾料到这陌尘王比传说中更加冰冷,已是乱了阵脚,手忙脚乱展开画卷,脑袋翁得一声。画像略显简陋,画中人却极其精致,美艳动人…… 老鸨眉头轻轻皱了皱,似是在思索这画像与柳云兮有几分相似,罢了,才慢悠悠答道:“是她!” “柳云兮可还见过什么客?” “云兮平日偶尔陪贵人们说说话,敬敬酒,得了江小公子的照顾,并未见什么客。”老鸨揣摩着王爷问这话的意思,小心开口,想来柳云兮应是没死,被陌尘王看上了。 “生活起居呢?” “云兮本是到了迎客的年龄,只是身子孱弱,一入夜便嗜睡,又有江公子出手照顾,便未进迎客居,与其他年幼的姑娘一起住在柳河庭。” 侍从低头在萧凌逸耳边轻轻开口:“与柳云兮说得相符。” “这些消息可还有谁知晓?”萧凌逸淡淡启唇,语气无喜无怒。 “江小公子知道,除此之外便只有草民与几个管事的婆子知道。” “本王出黄金千两,为她赎身。”萧凌逸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老鸨的思绪,却彻底将她带入错愕中,千两黄金,黄金! “怎么,不愿意?”侍卫也是一阵惊讶,确定萧凌逸没有说错后再次聚起气势,盯着跪着的老鸨。 “愿意,愿意!王爷喜欢谁,草民自当献上,何谈黄金?”老鸨瞬间回神,连连叩头,嘴角都扬到天上去了,“王爷放心,从柳月楼带走姑娘的事断不会有他人知道。” 做惯了达官贵人的买卖,老鸨心知肚明,这千两黄金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封口费。 萧凌逸起身,回了房间,帘后的侍从躬身行礼,转身又看向老鸨,压低声音开口:“王爷千金求云兮姑娘的事,是给了柳月楼封口费,这口自然是要别处开。还有,王爷不会要别人玩剩下的女子。” 老鸨一愣,被这一出蒙住了,半晌才明白话中的意思,立刻谄媚地开口:“王爷放心,王爷是柳云兮姑娘的第一客,柳月楼为客保密,只是婆子不小心在放黄金时被婢子偷听了去,才传出些谣言。” 侍从满意地点头,再次问道:“江公子还找过什么人?” “江府家风严谨,江公子只找过柳云兮一人。”老鸨不明白王爷问这干什么,却聪明地知道这不是她该问的。 “你走吧!柳云兮姑娘的契子快些送来。”淡淡吩咐了句,他看着老鸨出了客栈,回了柳月楼,才找萧凌逸复命。 萧凌逸身边是另一位侍从,正俯首开言:“世子传回来的消息,皇上圣旨先行,火速赶往临安。” 萧凌逸眸子一沉,瞬间站起,挥手下令:“即刻回京,带上柳云兮,简装出发,挑最快的路。留人看着柳月楼,自此三月内老鸨见过什么人,做了什么事,统统上报,不许被人察觉。” 侍从应了声,迅速退去。 萧凌逸沉吟片刻,转身去了柳云兮的房间,此时的她梳妆完不久,柔柔倚在桌边,静静瞧着镜子,脸上的泪痕还未退去,眼眸有些肿胀,却清澈得紧。 听见门响,柳云兮轻轻回头,眉眼轻勾,唇角已是微微弯起,轻盈起身,屈膝跪在地上,双手扶头,拜了下去:“云兮见过王爷。” 萧凌逸旋身坐下,顺手端起桌上茶杯,一只眼昵着柳云兮的动作,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与江公子什么关系?” “王爷明鉴,江公子君子气正,平常来找云兮也只是说说话,喝喝茶,从未,”柳云兮抬起头,声音细细的,柔柔的,说到此,娇羞地抿了抿唇,“从未对云兮做过逾矩的事。” 萧凌逸毫无波动,淡淡垂眼,摇了摇茶杯,道:“他对你会说什么?江家家风严谨,为何出事前夕他突然叫你去江府?” “公子有心事皆会找云兮倾诉,将云兮当成了至亲的朋友……”柳云兮薄唇轻咬,清眸里又蓄起了雾气,眼看就要落泪,连声音都带了更咽,“云兮没有想到,会突然出这样的事,求王爷施恩,查出真凶,为江公子报仇!” 萧凌逸眉头轻轻皱了皱,柳云兮的话似乎什么都没有说,可似乎什么都有,至少明里暗里都是她与江家小公子关系极好,但也让萧凌逸产生了柳云兮在特意证明她有价值的想法。 不过此时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探究,只是淡淡盯着柳云兮,不冷不热开口:“即日起,你便随了本王,不再是柳月楼的柳云兮,而是陌尘王府的顾汐辞,顾者回顾,辞者告辞,望你辞别过往,潮汐般重生。” 伏在地上的手微微一颤,柳云兮迅速低头,掩去眸间情绪,叩头谢恩:“顾汐辞谢过王爷!” “进了陌尘王府,你便应该明白是谁的人,诚实,是对你最好的保护。” ------题外话------ 新书新起点,求评吖,感谢支持 第四章 风流成性 萧凌逸一行人在半路上见到了传旨的宫人,自他们身边飞驰而过,马不停蹄,换了四匹良驹,日夜兼程,冲入临安府:“圣旨到,临安知府接旨!” “陌尘王可还在临安?”宫人高举圣旨,开口问道。 知府不明所以,眉头紧皱,硬着头皮回道:“微臣不知王爷到过临安。” 宫人暗暗骂了句,即刻派人去寻,翻遍临安也只得到个陌尘王早已离开的消息。 手下人匆匆带着消息回到临安府,宫人眉头紧皱,收起桌上的圣旨,又掏出一张,扔给知府,宣都不宣,只冷冷扔下一句:“江家与皇室是旧交,又因毒尊的缘故,江家出事引得江湖出了动荡,钦差几日便到,你们最好快点给天下一个交代。” 彼时,萧凌逸已进了帝都的大门,悠悠哉哉逛在街头,朝王府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下看向顾汐辞。 顾汐辞清眸两眨,唇角隐隐勾着笑,好奇地打量着帝都城,见王爷回头,俏眼一眨,含羞得低头,朝王爷身边靠了靠,眉眼弯弯,风情万种。 “你们先回去,顾汐辞住鹿鸣轩,省去俗礼,早些休息吧,一路上也累了!” 淡淡吩咐了句,他转身去了另一方向——帝都最大酒楼流觞楼。 嘈杂的流觞楼人流汇聚,好不热闹,萧凌逸进了偏门,径直上了顶楼隔间。 “啧啧啧,千金求一妓子,王爷好生风流啊!”隔间坐着一位少年,弱冠近左,样貌俊朗,坐姿挺拔,修长的指敲着酒杯,似笑非笑地昵着进来的萧凌逸,又回头瞄了眼楼下,远远瞧见一些人朝着陌尘王府的方向走去,“着实长得不错啊,改日带出来叫兄弟也瞧瞧是怎样的美人引动了冷面王爷的心呗!” 萧凌逸冷冷一笑,也不言语,毫不客气地坐在一侧的椅子上,自顾自端起酒杯,灌下一口烈酒。 “消息可比你走得快,据说这陌尘王还下了重金封口,却没想到被柳月楼的下人不小心听见婆子们的对话。”少年憋笑,单手挑起一根筷子,勾住萧凌逸的下巴往上抬。 “你小心他动手!”门帘再次掀起,一个年岁略长的男子提着壶酒进来,顺势打落了那根筷子,漂亮的唇角勾着温润的笑,坐下看向萧凌逸,道,“想着为你设宴接风,但你从临安回来,兴许皇上会找你,而且家中那位千金求来的美人怕也有许多秘密需要你问,就不留你了,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哎莫淮卿,我和凌逸又不会吃空你的流觞楼,这怎么还赶人了呢!” “那请楚公子先结了上个月以及上上个月的酒钱。” 萧凌逸侧唇微勾,默默看着两人争论,又灌了口酒,淡淡开口:“帮我查查柳云兮的身世人脉!” 这话是对着莫淮卿说的,流觞楼楼主,眼线极广,坐拥江湖最辉煌的情报生意。 说完这话,萧凌逸也不再停留,来此也不过是报个平安,如今人见到了,便准备离开。 “让你接手江氏灭门案的折子是四皇子上的,”楚寒筝伸着懒腰,不紧不慢开口,“皇上都封你为王爷了,摆明了皇位再与你无关,真不知为什么那些皇子还盯着你不放干什么。” 萧凌逸顿了一下,没有开口,掀帘出了门。 莫淮卿静静望着萧凌逸的身影出现在楼下,渐渐远去,才轻轻叹了口气:“最难当的是皇家子弟啊!” “我的莫楼主,你还是快想想办法吧,此去江南他没见到江家人,真不知还能活多久了。”楚寒筝耸了耸肩,玩世不恭的神色间蕴着忧色。 ………… 陌尘王府。 秀丽园林错落有致,各种稀罕的名贵花草簇拥着一位端秀女子,行在花间小道上,仿佛画一般动人。 忽地,女子停了,抬眼瞧见一队人从远处的小径上过了,不禁皱眉,侧头问旁边的侍女:“可是王爷回来了?为何只见贺侍卫?前方护送的是何人?” “回王妃,今早王爷确已回了京都,不过先去了流觞楼,至于护送的人……已经派人去打听了。” 王妃秀眉轻轻皱了皱,略有些嗔怒,是她平时太宽待了吗?王爷回京这么大事居然没有人来禀告她?王府内宅进了人也没人来请示? 一侍女匆匆跑进,在王妃贴身内侍跟前低语了几句,内侍脸色轻变,抿了抿唇,犹豫着开口:“禀王妃,贺侍卫带进来的……是位女子……” “女子?”王妃眉头皱得更紧,看着侍女吞吞吐吐的模样,越发不爽,“什么女子?” “是……是王爷从江南带回来的……”侍女小心瞥了瞥王妃的神色,“烟花女子,千金赎身。” “什么?王爷是疯了吗?”王妃惊叫,捂着嘴的手帕都在轻轻颤抖,“随本宫去看看!” “王妃!”侍女一惊,匆匆跪下阻拦,“王妃你糊涂了,她既进了王府,自然您是主她是奴,哪有主去见奴的道理!” 王妃咬了咬牙,眉头紧紧皱着,半晌才回过神,转身往回走:“罢了,她终是要来见本宫的,王爷舟车劳顿,我们去给王爷做些养身的菜食来。回头我再劝劝王爷,京中多少闺秀想入王府为妾,何必寻一妓子脏了名声。” 话毕,王妃转身往回走,娟秀的手揉着帕子,不停摆动,嘴里低声念叨:“昨日新学了糕点,我们去做给王爷吃吧。” “王妃宽心,一介烟花女子怎能入主鹿鸣轩,王爷说不定也只是一时兴起,再如何王爷也不过弱冠左右的公子,这个年纪风流些自是正常。”小丫鬟柔声宽慰着王妃,“鹿鸣轩玩赏之地,王爷应是在告诉王妃他只是玩两天吧。” “你懂什么。”王妃手帕攥得更紧,“鹿鸣轩是母妃曾喜爱之地,王爷素来不喜他人接近,今日竟破了例。” “恕奴婢直言,王爷此事确有些失了分寸,这般大张旗鼓地让那顾汐辞进入王府,都不曾问过王妃……” “够了!”王妃回神,皱眉瞪了眼丫鬟,“王爷行事岂是你能评判的?王爷只是带回了人,又不是纳妾,何须大惊小怪。” 第五章 陌尘王府 “这里便是鹿鸣轩,顾姑娘放心住下便可,王爷吩咐所有俗礼尽省,属下一会儿便打发侍奉的人来,姑娘有什么尽管来找属下。”贺长归小眼神不断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唇角的笑如何也藏不住。真是没想到啊,自家王爷去了趟江南,带回来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娇妻。王爷这是开窍了? 顾汐辞睁大眼睛看了一圈,似是格外新奇,半晌才收回目光,清眸微微一勾,眼神从贺长归身上滑下,娇羞一笑,躬身行礼:“多谢贺侍卫,这鹿鸣轩真是雅致,不过为何与江府有些相似?” 贺长归眸色微闪,他听说顾汐辞与王爷相遇是在江府,不过心思这般细致倒是不容易。 勾唇一笑,贺长归选择如实相告:“王太妃生前与江氏夫人有旧交,这里便是曾经太妃接待夫人的地方。” 顾汐辞了然,转身去看桌子上的饰物,指尖落在桌上,在轻轻颤抖。她匆匆拂过桌沿,低头行了一礼:“贺侍卫,连赶了几天的路,汐辞着实有些累了。” “姑娘休息,”贺长归立刻躬身回礼,“听闻姑娘身体有恙,王爷为姑娘找了太医,过些时辰会到。” “多谢王爷。”顾汐辞没有回头,侧着脸福了福礼,摆明了送客,贺长归也不久留,回礼之后便出了门。 房门应声关闭,房间瞬间陷入寂静,“嘭”地一声,顾汐辞无力地靠在门上,徐徐滑落在地。 缓缓闭上眼睛,又猛然睁开,胸脯在止不住地起伏。 她不敢闭眼,只要眼睛一闭,面前就全是尸山血海,是血色之中无数亡魂,在挣扎、在叫嚣,在围着萧凌逸转。 江家被灭门,为什么?谁能在一夜之间做到? 萧凌逸出现在案发之后,为什么? 萧凌逸急急忙忙离开江南,为什么? 江家突然找她去江府,为什么?是早有预料吗? 顾汐辞猛然睁大眼,不错,是早有预料!那江公子是想把什么交给她? 还有,江家有人逃离吗?想让她带走的东西,还在吗? 数不清的问题回荡在脑子里,让她头疼至极。 顾汐辞深深吸了口气,扶着门站起身。所有的一切都得重新开始,萧凌逸会带她回王府,她想到了,但并不希望。 待在京城什么都干不了,她要想办法再回江南,至少,要知道江公子需要让她带走什么,她不能辜负江公子! 萧凌逸,早有言口蜜腹剑七公主,孤傲冷僻陌尘王,皇室中最危险的人。希望他有些用,只是这位江氏夫人旧交的儿子,真的愿意去调查这件事吗?还是说……江府之内,血泊之中,萧凌逸杀神般的身影如何也挥之不去。 门口突然传来声音,顾汐辞猛然一惊:“谁?” “姑娘,我们是贺侍卫派来服侍姑娘的。”远远传来声音,顾汐辞微微吸了口气,收拾好情绪,唇角一勾,轻笑着开了门。 “姑娘安好!”进来了四五个人,依次行礼,顾汐辞笑颜相迎,退开半步,叫她们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 “我刚来府上,有诸多规矩不明白,还望大家多多提醒。”顾汐辞转身落座,眼角含笑,诱人至极。 “姑娘是当真不懂!”一个丫头暗暗翻了个白眼,侧头瞧向外面,颇显不屑,“王府后院王妃为尊,姑娘今日初来王府,竟不去向王妃请安,着实无礼!” 顾汐辞眸子轻抬,目光落在说话人身上,眉眼轻转,勾起清澈的笑:“你叫什么?” “回姑娘,奴婢芸若!”婢女回头,垂眸福了福礼。 顾汐辞眸色轻柔,含笑启唇:“本应如此,只是王爷下令俗礼尽免,芸若姑娘觉得这王府应以谁的命令为主。” 芸若一噎,顿了半天才微微努了努嘴:“总之姑娘此举确实让王妃不满,王府不比那柳月楼,王妃若想对姑娘不利,办法多了,着实惹不得。” 顾汐辞欲开口,却突然勾唇,不置可否,纤纤玉指端起桌上茶杯,轻轻抿了口,缓缓放下,不紧不慢地开口:“那便多谢芸若提醒,今日起你便留在我屋子里吧,直到我离开,如何?” 芸若错愕了一瞬,不过转眼便轻轻一哼:“离开?姑娘怕是在逗我们,只愿不叫王爷身败名裂才好。” “王府的人何时这般不懂规矩了?”门外突然传来冷冷的声音,众人一怔,听出是贺长归的声音,回头望去,脸色突变,慌忙跪倒,头几乎伏在地上,匆匆开口:“叩见王爷。” 顾汐辞清眸微抬,唇角轻勾,不慌不忙站起,双手搭于腰间,徐徐低头,弱弱拜了一拜:“汐辞恭迎王爷。” 萧凌逸眼睫颤了颤,没说话,径直跨过跪倒的丫鬟,坐在了刚才顾汐辞坐的椅子上,神色间瞧不出喜怒。 他身后紧跟着贺长归,凌冽眉眼扫过众人,朝着顾汐辞行了一礼,才看向其他人:“顾姑娘今后便是王府的人,你等将在鹿鸣轩当差,礼数便不必我多说吧!” 众人不敢抬头,匆匆回话:“是!” 贺长归满意地点点头,狭长的眸子小心翼翼瞥向自家王爷,见无指示,脑子转了一圈,刚准备再开口,突听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吓得他把话噎在了嗓子眼。 “汐辞挑了芸若做贴身,其他人下去吧!”萧凌逸眸光微抬,不冷不热启唇,淡淡的目光落在空出,拉低了整个温度。 “罢了,也一齐下去吧!”顾汐辞清眸微勾,樱桃唇笑意盈盈,纤腰轻动,莲步微移,挪到萧凌逸身侧坐下,修长的手柔柔搭在萧凌逸胳膊上,“我也累了,想休息了。” 萧凌逸眸色一冷,转瞬又成了自然,淡淡握起茶杯,抿了一口:“也好,听闻你身子弱,本王替你寻了名医,一会儿便到。” 顾汐辞眼睛一亮,微微低头,轻轻笑道:“汐辞多谢王爷疼爱。” 她说这话时丫鬟们几乎退出了门,萧凌逸放下茶杯,顺势抽出了被顾汐辞挽着的手臂。 第六章 疑虑重重 “王爷既带汐辞回王府,定是有什么要问吧!”瞧着丫鬟们全都退去,顾汐辞曲臂理了理腕上袖子,垂眸开口,“汐辞定将知无不言。” “为何?”萧凌逸轻轻一哼,目光定在顾汐辞身上,半晌之后又补充了半句,“这么快便将江公子忘了?” 顾汐辞清眸一勾,捂着嘴笑了起来,泠泠的声音颇显诱惑:“江府灭了,王爷又愿怜惜汐辞,汐辞怎会不对王爷忠诚。若说忘恩,自是不会,王爷若愿为江家查明真相,汐辞自当鼎力相助,也算不负公子的知遇之情。” 话到最后,顾汐辞的目光已移到窗外,瞥向天际,唇角的笑亦徐徐降了下去。 “若本王不愿呢?”萧凌逸屈指拨动着桌上的茶杯,磁石般的声音毫无波动。 顾汐辞回眸,又恢复了笑意:“王爷高高在上,汐辞又能奈王爷如何呢?江府曾也算是名门望族,当年与皇上可谓是绝命之交,想来皇上应当不会置之不理。倒不知谁有这般本事,将这般豪门一夜灭门,真不知他的下一步是谁。汐辞一介艺伎,也不过苟延残喘,拿什么叫王爷出手。” 萧凌逸眸子轻顿,盯着顾汐辞,似曜石,似深渊,不动声色,又暗流涌动。 沉默包裹着鹿鸣轩,压抑的气息越发沉重,顾汐辞只是勾着笑,屈指摆弄着侍女方才拿进来的饰物,似漫不经心,又似转移注意。 贺长归抿了抿唇,眼睛眨了几许,看看萧凌逸,又瞧瞧顾汐辞,终究承受不住这份压抑,顶着压力打断:“王爷,为顾姑娘诊治的太医等候多时了!” 萧凌逸身体倾了倾,靠在背椅上,淡淡移开目光,微微颔首。 贺长归小心翼翼地舒了口气,朝顾汐辞抱拳行了一礼:“顾姑娘,王府女子不见外男,还望姑娘移步。” 这样说着,他已挪了挪地方,让开一个位子,转手去拉一旁的帘子。 顾汐辞眸色微闪,好奇地瞧了眼萧凌逸,转瞬便抿唇一笑:“既是规矩,汐辞遵守便是。” 帘子拉上的瞬间房门被推开,一名医官提着箱子低头跑进,径直跪在地上拜了下去:“微臣参见王爷。” “你不必惊慌,为王爷做事没什么不合礼数的,有什么王爷会替你担着。”贺长归端声开口,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你诊便是,有什么说什么,不可隐瞒。” “是!”太医用力点了点头,夜晚出宫诊治本就是不合礼数,他就等这句话,有王爷担着,想来也怪不到他头上。 暗暗盘算着这些,他将手指搭在了纱帘外的半截皓腕之上,转瞬眉头便微微皱起。 贺长归一惊,侧头看了眼王爷,发现并无表示,便沉声开口:“不用担心,如实说。” 太医眉头越皱越紧,甚是奇怪。他本想着王爷宫门挂锁之后叫他出宫是因形势紧张的病人,谁料在门外等了半晌,这回一搭脉…… “如何?”萧凌逸微微蹙眉,不满地出声,冰冷的气息瞬间弥漫。 太医打了个寒战,不放心地又试了片刻,终于抽回手,再次跪倒:“王爷,恕微臣才疏学浅,瞧不出什么。” 话音一落,帘子内便传来泠泠笑声,清脆至极:“这位大人说得怪,我本无病,哪里是因大人才疏学浅才瞧不出啊!” “当真?”萧凌逸并不理会顾汐辞,盯着太医,泠泠启唇。 “王爷放心,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太医笃定,边点头边说话,“只是小时候受了虚,体内有些寒气,夜里受不得累,会有些嗜睡,待微臣开些药调理一二便可。” 萧凌逸沉默,久久不再开口,终于还是贺长归反应过来,带着太医退出门去开药。 房间里只剩两人,顾汐辞抬手掀起纱帘,盈盈一笑,纤细腰肢甚是诱人,每走一步都是风姿卓卓。清澈的眸子微微一眨,她讨好般靠在萧凌逸身侧,弯着腰行了一礼:“汐辞多谢王爷关心。” 萧凌逸慢慢起身,绕开了顾汐辞的身,不咸不淡开口:“你休息吧。” 话音一落,他抬脚起步,两步即到门口,突听身后传来清甜的声音:“听闻王爷是小医仙的后人,不知王爷对药理明白多少?” 萧凌逸眸光一顿,心中有什么瞬间撞向他,竟叫他头晕目眩。 下意识地,他竟生出了驳斥的意思:“江家乃毒尊府邸,江公子又教会了你多少呢? 话一出口,萧凌逸眉头一皱,一个想法在他脑子里蓦然迸出。 “只可惜毒尊只有江大小姐一个孩子,哪怕江公子,又能了解多少呢?”顾汐辞似在讲述,又仿佛惋惜,似笑非笑的声音听不出究竟是什么意味。 萧凌逸眸子沉了沉,最终抬脚,跨出了房门。 门外贺长归已在等候,见萧凌逸出来,便匆匆跟上:“王爷,吕太医诊治的时候属下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姑娘并没有异动。” 萧凌逸走了两步,转头进了旁边的房间,并未出鹿鸣轩,听到贺长归的话,冷冷一哼:“倘若她当真心思缜密,那她的突然出声已是异动。” 贺长归转身去关门,不明所以地问道:“可是她打断了太医的思绪?” 萧凌逸沉默,半晌才再次启唇:“是,她给了太医心里暗示。” “但吕太医在诊治过程中并没有犹豫……而且结果也和柳月楼老鸨说得没有区别。柳云兮无父无母,所有的过往都在柳月楼,如今顾汐辞所有的信息都与柳云兮相符。” 萧凌逸没说话,静静望着门口。顾汐辞的话盘旋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究竟是谁能一夜灭了江家?是毒尊当年的仇人?还是有别的原因?为何会问他会不会药理?可是在暗示什么?若她是柳云兮,她到底知道江家多少东西,他要找的,她知道吗?若她……那以药制造和柳云兮相似的情况,并不算难事…… “王爷……”贺长归抿了抿唇,犹豫着开口,“若她如今的所做所言,皆是迷惑,想让王爷觉得她有用,觉得她神秘呢?毕竟能被江家叫去府中的人,理应不是什么庸才。” 萧凌逸淡淡收回眼,神色漠然,漫不经心,端起茶杯正欲饮一口,却被门外一声“参见王妃”突然打断。 第七章 暗潮涌动 “参见王妃!” 月色下,王妃苏芷仪披着鹅黄色斗篷,俏丽华贵,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唇角轻轻抿着,没说话,朝前踏出一步。 “王妃!”芸若突然出声,上前一步拦住了苏芷仪,低着头说道,“王爷在侧殿,我轩姑娘准备歇息了!” “你轩姑娘?”苏芷仪眉头一皱,“是何人,为何本宫不知!” “启禀王妃,是王爷下的令,顾汐辞顾姑娘,入住鹿鸣轩!”芸若微微抬头,不卑不亢。 “是入住还是入主?王爷糊涂了,你们不劝阻反而纵容,真是胡闹!鹿鸣轩乃王府重地,王爷颇为重视,岂能任由一妓子入主?”苏芷仪渐渐失了耐心,越说越气,“王爷为何在偏殿?妓子就是妓子,竟是这般不懂规矩,叫王爷去了侧殿!叫她在门外候着,本宫请王爷回正殿。” 侧殿之内,贺长归眼睛连眨,偷偷昵着自家王爷,瞧见他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不慌不忙地放下杯子,才悠悠闲闲站起,负手走向门口,贺长归立刻抬脚,为王爷掀起门帘。 苏芷仪回头正好对上萧凌逸冰冷的眼神,吓得她一颤,匆匆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萧凌逸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挪开了目光,看向芸若:“你们下去吧!汐辞身体弱,晚上受不得寒,有什么进去说!” 这般说着,他已起步,走向正房,贺长归立刻掀起门帘。 顾汐辞似刚刚从床上起来,一件轻纱半搭在身上,单薄至极,瞧见进来的人,微微一惊,匆匆下床,急忙开口:“汐辞见过王爷!” 萧凌逸两步跨到她身边,扶住要拜的身子,一勾手将衣服为她穿好,轻轻启唇:“不必多礼,小心着凉!” 顾汐辞抿唇一笑,一双眼似要勾走人心,微微一转,风情万种,身体一侧,柔柔跌进萧凌逸怀里,抬眸瞧向苏芷仪,清眸两眨,纯亮至极,一开口便要将人酥化:“这位可是王妃娘娘?王妃的贤淑汐辞早有耳闻,如今一见当真端庄!” 萧凌逸微勾唇,屈指拂过她的发梢,将碎发拦到耳后,不紧不慢地道:“既是端庄,汐辞可要学着些!” 顾汐辞嘴巴一努,嗔怒般打落萧凌逸的手:“王爷可是不喜欢汐辞这般?那还来找汐辞干什么!” “王爷!”苏芷仪眉头紧皱,冷声打断,“朝中局势不明,无数双眼睛盯着王爷的一举一动,若王爷任性,外面无数流言蜚语便可将王爷毁了!”她薄唇轻咬,声音带着颤意,“若王爷执意娶妾,无数的名门之秀皆愿进王府,这妓子,留在王府对王爷不利!” “前朝之事,王妃也打算插一嘴?”萧凌逸没有抬头,冰冷的声音无喜无怒,与刚才的柔声截然不同。 “妾身不敢!”苏芷仪心下一惊,更多的是凉意,袭满全身,她匆匆跪倒,却又不甘心地咬唇,“只是事关王爷声名,愿王爷三思!” “王爷!”顾汐辞娇叫一声,柔柔扯过萧凌逸袖子,轻轻摇晃,“汐辞求王爷查的江府之事,可有眉目?王爷总不能见着汐辞焦心吧!” 萧凌逸骤然抬眸,毫无波澜的曜瞳之下暗流涌动,似深渊,似旋涡,直直盯着顾汐辞的眼睛,想要将她穿透。她能问出这句话,证明她已吃透了今日这局面,掌控权,正慢慢流向她手里。 顾汐辞清眸微眨,似不明白萧凌逸冷下去的眸子,清纯至极,静静等着萧凌逸回复。 “府衙已清点了人数,江府二百七十二人,无一生还,有人葬身火海,有人死于刀下,几乎所有人体内皆有迷药,但迷药过于普通,查不出什么。江府与世隔绝,与旁人基本没有交集,出事之前江府是否有人进出,最清楚的,怕只有你了。” “迷药?”顾汐辞唇角微抿,秀眉轻轻蹙起,“江府乃医药世家,怎么可能中了迷药?” “自毒尊死后江家主便不再允许府中之人研究药物。”萧凌逸似漫不经心,毫无兴趣,淡淡瞥向门口,眼角目光却始终不离顾汐辞。 在那一刹的错愕之后,顾汐辞脸上再瞧不出什么特殊情绪,嘴角一努,轻笑着启唇:“这话王爷听听便好,哪怕其他人不再研究,那江家主呢?他与毒尊相伴多年,药理自然不差,寻常迷药又怎能迷住他?还有……” 顾汐辞突然一顿,截了话头,含情眸再次绕回萧凌逸:“王爷,汐辞想看看是那种迷药,竟这般神奇,还有……汐辞想送江公子最后一程!” “王爷!”苏芷仪终于忍受不住,愤然出声,“王爷可还记得为何要匆匆回京?若王爷再回江南,皇上势必要王爷彻查此案,灭口、阻碍、皇命……危险接踵而至,王爷比谁都清楚,若此事他人接手,或许皇上只想给江湖一个交代,可若王爷接手,皇上定会抓住机会,叫王爷彻查真相,到时候……” “王妃对前朝之事很清楚啊!”顾汐辞咯咯笑着,打断了苏悦仪的话,清纯的眸子里尽是不解,“可为何彻查不好呢?难道说已江家的地位,还不足以得一个真相吗?” “圣意难测!”萧凌逸寒声,淡淡打断两人的争论,“本王会想办法带回府衙验尸取证的东西给你,其他事情再议吧,你也该休息了!”说完,他又微微抬眸,瞥了眼王妃,目光瞬间挪向他处,不冷不热地继续,“王妃可是要在鹿鸣轩过夜?” 苏芷仪一噎,不甘地抿了抿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淡淡行礼:“妾身告退,王爷早些休息!” 话毕,她起身退出房间,门口的侍女轻轻一拦,递上了手中的食盒。 苏芷仪瞥了一眼精装食盒,又是一口闷气升起,冷冷吩咐:“扔了吧,糕点凉了对王爷身体不好,明日本宫再做些。” “既是王妃亲手所制,哪有弃了的道理,拿进来吧,王爷会喜欢的,是吧王爷!”顾汐辞清泠的声音伴着笑意,从屋内传出,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苏芷仪狠狠咬牙,猛然瞪了眼丫鬟:“叫你扔了听不明白吗?” 话音一落,她愤然甩袖,两步跨出了鹿鸣轩。 ------题外话------ 顾汐辞贴身侍女卿若改为芸若,有些地方可能没有看到,望大家提醒一下吖,带来的阅读不便还望见谅! 第八章 与君对峙 萧凌逸并没有在鹿鸣轩过夜,苏芷仪走后不久,他便离了鹿鸣轩。 夜色下,萧凌逸悠步踏在小道之中,树影婆娑下瞧不出神色,只闻得不咸不淡的声音:“你怎么看?” “王爷,从目前所查来看,顾汐辞确实就是柳月楼柳云兮,并没有其他身份,而且今日顾姑娘说江府中人不碰药理之事听听便好,应该对江府了解颇深,或许,她真的知道什么。”贺长归皱着眉,回想着顾汐辞的一举一动。 “她很聪明!”萧凌逸微微颔首,波澜不惊的眸子比深夜更黑。 “不错,她说寻常迷药难以迷住江家主,后面还有话,险些失言,却又闭了嘴。”贺长归眉头皱得更紧,几乎成了川字。 “她故意的!”萧凌逸冷哼,笃定般开口。 贺长归突然抬头,懵懵懂懂追上萧凌逸:“求王爷明示。” 萧凌逸没有再开口,对这个妓楼的女人多了几分兴致。她能看出他将风流演给王妃看,并借此提出自己所需,将难题丢给他,一并测试在他心中究竟哪一项分量更重,一举多得。如此缜密的思绪,又怎会一时失言,犯这么显浅的失误,叫所有人都听出来她话未说尽。 能叫江家认可的人,到底不容小觑啊,兴许,他要找的东西,她真的知道。 “想办法从江南带回些临安府衙尸检的检验品!” 沉默片刻,萧凌逸淡淡吩咐,引得贺长归眉头轻皱:“王爷可是打算给顾姑娘?” “她说得没错,江家主精通药理,寻常药物怎会迷住他。”萧凌逸抬眸,不再开言,停下脚步看着前面急速跑过来的人。 “参见王爷!” “什么事?”贺长归上前半步,挑了挑下巴,冷着脸问过来的侍卫。 “回王爷,宫中来传话,叫王爷明日一早进宫。”侍卫来不及喘气,匆匆说完才长长舒了口气。 “这么晚还来传话?”贺长归眉头一皱,回头看向王爷。 “是,皇上叫王爷明早早朝之前进宫。” 萧凌逸脸上没有半分变动,微微颔首,算是给了回应,侍卫便匆匆退去。 花草道上,再次陷入寂静,萧凌逸深邃的眸静静望着天际,月光在云间穿梭,若隐若现。 鹿鸣轩内,窗杵大开,微风渗进房间,寒意盘旋。烛光抵不住清风,摇摇曳曳,悠悠晃着烛影,偶尔遮住镜子里的倩影。 以镜为线,两张脸,四目相对,面无表情,冰冷至极。两双眸极致清澈,仿佛一眼便能望到底,可看见的,却是一片空白。 迷药?江家主怎会中迷药?早知道临安府衙那些废物靠不住了,果真如此!凶手对一个医药世家下毒,怎可能草草使用寻常之物? 玉兔西坠,旭日东升,绚丽的暖阳洒在浮雕檀木高门之上,被徐徐推开,这座世间最为繁盛的城中城,像狮子般张开巨口,一点点吞没踏入的白衣身影。 萧凌逸未着朝服,一袭白衣便入了皇宫,当今最尊贵的那位已在御书房等待。 “微臣拜见皇上!”萧凌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行礼,一切都是麻木般执行。 听到声音,皇帝抬了抬眼,看到萧凌逸的样子,放下手中的折子,噗笑一声:“瞧你这样子,说敬朕吧,即将上朝连朝服都不穿,说不敬吧,每次都要这般客气,说了无数次了,这会没有其他人,叫朕皇叔即可。” “皇权不可不敬,未穿朝服是因臣向皇上告了一月的假,如今并未到期,今日臣不上朝。”萧凌逸眸子低垂,漫不经心,语气间夹着些偷闲的庆幸。 “对对对!瞧朕这脑子!”皇上一笑,换了个姿势靠在椅子上,“坐吧!你是从江南回来的吧!江家出事了,听说了吗?” 萧凌逸点头,没动,也没多说。 “去看看吧!”皇上敛了睫,拿起侍者盘子里的毛巾,细细擦拭着手中的棋子,慢悠悠开口,“你母亲身前待江家甚好,是朕没有护好江家,对不起皇兄皇嫂,你代朕去江南,去查……” “皇上!”萧凌逸蓦然出声,眸色镇静,“皇上身份尊贵,臣怎可替代?王府与江家有旧,臣若接案,必带私情,臣应避嫌。于情于理,臣只能等皇上的结果,告慰江家二百七十二口亡魂!” “凌逸!”皇上眉头皱了皱,脸上更多的是慈爱,“你可知当年你母亲与静寒的情谊有多深?江家虽早已隐匿,可实力在江湖之上绝对排得上名,如今却被人一夜灭门。你想过吗?这股能将江家一夜灭门的势力,下一步会是谁?” “恕臣愚钝,想不到多深,传闻毒尊树敌无数,如今是仇敌找寻也说不定。”萧凌逸全然不感兴趣,深邃的眸子已瞧向别处,嘴上随意应付着,“皇上思虑甚远,臣着实难当大任,不过天宇人才济济,想来皇上早有了更好的人选。” “凌逸!”皇帝怒喝,甩手扔下毛巾,紧紧盯着萧凌逸,“皇室与江家素来交好,这件事你出面最为合适!” “臣已解释,于情于理,臣皆需避嫌!” 此声之后再无声音,偌大的御书房瞬间寂静,皇帝盯着萧凌逸,萧凌逸低着头,互相沉默,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僵持许久,终究还是皇帝一声轻叹打破僵局:“罢了,你若不愿,皇叔也不能强迫你。江湖中所谓的九霄大会最近在江南进行,你正好告假,不如代皇室去看看吧,也算是我皇室认可和重视江湖的表现了!” 萧凌逸没有犹豫,面无表情地拒绝:“各位皇子皆堪大任,臣代表不得皇室,再者江家在江南出事,皇上刚也认同了臣应避嫌,去不得江南。” 皇上被气笑了,挪了挪位置,换了个姿势坐好,又盯着萧凌逸,不解地问:“朕何时认同了?” 萧凌逸面不改色,微微颔首:“皇上再想想,您认同了!” 皇上不知该说什么了,紧紧盯着萧凌逸,越想越气,突然一咬牙,抬手将棋子甩出去,冷冷开口:“这也避嫌那也避嫌,萧凌逸你还想干什么?待在王府玩弄你的烟花小妾?” 萧凌逸抬头瞄了眼皇上,认真想了想,认真点头:“是!” “你!”皇上蓦然站起,居高临下瞪着萧凌逸,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真是怪朕疏忽,竟将你教成了这样,简直对不起皇兄!” “与皇上无关,若父王在世,一切都是未知数,兴许臣的小妾比如今要多!”萧凌逸退了半步,免得皇上震怒扔东西砸到自己。 一旁太监眼观鼻鼻观心,看看这位,又瞅瞅那位,终于硬着头皮提醒:“皇上,该上朝了!” “好!你是怪朕没有给你纳妾是吧!明日京都女眷秋日宴,朕命你去挑,想挑多少是多少,不管身份地位,朕都给你赐婚!”皇上一边往外走一边开口,雄浑的声音响彻御书房。 “是!” 萧凌逸淡淡应了声,气得皇帝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停住脚步,骤然回头,冷冷盯着萧凌逸,最终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第九章 清甜灵动 鹿鸣轩。 芸若取了桌上的步摇,轻轻插入镜前的发髻,暗暗在心里道了一声好看。 顾汐辞从镜子里瞧见芸若盯着自己入了神,不禁笑出了声:“好看吗?” “好看!”芸若认真地点头,毫不违心地说,顾姑娘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那些王孙贵族都比不上,不过片刻她便回了神,俯首问道,“姑娘今日依旧不去拜见王妃吗?” 顾汐辞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微微勾唇:“风尘女子,就该有个不懂礼仪的样子。” 芸若一怔,不明白顾汐辞这么做究竟什么意思,却识趣地选择闭嘴。 “芸若,”顾汐辞突然出声,镜中的目光挪到了芸若身上,“你姓什么?” 芸若微微一顿,愣了半晌,终于低头开口:“风!” 顾汐辞瞳眸顿张:“可是流风谷?” 芸若垂眸,微微点头,对顾汐辞知晓流风谷有些诧异,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当年的流风谷尽忠江家,后江家隐退,江湖也不敢对毒尊做什么,剑指流风谷,你恨吗?”顾汐辞静静望着镜子,眸光清澈,有种道不明的意味。 “流风谷已是过去,如今只有陌尘王府的使婢芸若。”芸若不再开口,默默收拾了桌上的首饰,转身出门。 顾汐辞轻轻抬手,柔柔抚着镜中的少女,眸光涣散,不知在想什么,许久之后才听见一句低低的声音:“过去了吗……” 门口传来响动,顾汐辞猛然回神,眸子又是一如既往的清澈,眼角上扬,透着极大地诱惑。轻轻起身,她转身掀开了门帘。 昨日行迹匆匆,她倒未曾逛过这鹿鸣轩,听说是萧凌逸极爱的地方,当真漂亮。一片不小的湖泊之上立着小榭,拱桥横跨两边,似白玉腰带,多了几分江南气息。想来这仙逝的王太妃与故去的江夫人关系是极好的,连这亭台都与江家的一般无二。 顾汐辞好像是想踏上桥,突然被水边鱼儿吸引,骤然转了方向,俯身瞧向鱼儿。 恰此时,风芸若脸色一变,惊叫出声:“姑娘小心!” 一瞬之间,风芸若已搂住顾汐辞,猛然蹲下,原地转了一圈,又迅速站起。 一根树枝如离弦的箭,刺向水中,惊起迭迭涟漪,圈圈水波荡着鱼儿,迅速扩散,树枝所过之地,正是顾汐辞刚才所站之地,所幸她临时改了主意,俯身去看鱼。 风芸若脸色阴沉,一把将顾汐辞拦到身后,冷冷启唇:“来人!” 顾汐辞惊魂未定,两只手拍了拍胸腹,瞧见风芸若要叫人,匆匆拦下,轻笑着抬眸,看向旁边的高树:“你惊走了我的鱼,怎么来赔?” 粗壮的树杈中间坐着个人,勾手玩弄着树叶,闻言挑眉一笑:“你认识我?” “不认识!”顾汐辞轻轻摇头,“但是你惊走了我的鱼,我们便认识了!” “不认识你为什么不叫人来抓我?万一我是刺客呢?”他放下曲着的腿,转手将叶子叼进嘴里,随意挑了挑下巴。 “我不傻!”顾汐辞抿唇笑了笑,清澈眸子轻轻两眨,脑袋一歪,招了招手:“你快下来,想想怎么赔我的鱼。” “我叫楚寒筝!你就是萧凌逸从江南带回来的小妓子吧!”楚寒筝翻身一跃,稳稳落在顾汐辞面前,仔细端详一圈,忍不住称赞,“当真好看呐!怪不得那冰块会喜欢。” “世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汐辞的鱼世子要赔的!”顾汐辞微微眨眼,退了两步,不依不饶,说完这话还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楚寒筝被逗笑了,吐掉树叶,一下子凑到顾汐辞眼前:“我带你去个地方来补偿你怎么样?陌尘王府可比你想象中要有趣。” “世子自重!”风芸若突然出声,手一伸插进两人中间。 楚寒筝瞧着伸出来的手,不屑地努努嘴,抬手便要打落,却是纹丝不动。他一惊,来了兴致,两只手一齐上,使劲往下压,风芸若的胳膊丝毫不让,僵持不动。 顾汐辞在胳膊之后,俏皮地眨眨眼,颇显挑衅。 楚寒筝一咬牙,似乎要使出全身力气,突然一松,右手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下面拉住顾汐辞的手腕,猛然避开风芸若,拽走顾汐辞,几息之间已是数步之远。 顾汐辞一怔,还未回神已被拽出好远,停不住地跟着楚寒筝跑,步摇荡动,撞出清脆的声音。 还没跑出鹿鸣轩,突然瞧见一群人朝着这边走过来,楚寒筝眉头一凝,不爽地咬牙:“完了,是苏芷仪!” 顾汐辞在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喘口气,楚寒筝突然拽着她转了方向,蹲进旁边的草丛里,压低声音开口:“想要好玩的就别出声!” 顾汐辞眼睛两眨,乖乖选择闭嘴,小心从叶缝里瞧见王妃莲步微移,跨进了鹿鸣轩,回首吩咐:“你们就待在这儿吧,王爷不喜鹿鸣轩进入太多人。” 话音落下,随行人员皆停住脚步,留在了门口,气得楚寒筝狠狠咬牙:“真是的!出不去了!苏芷仪是京都有名的闺秀,注重礼数,要让她知道我在王爷不在王府的情况下进入后院,她非得念叨死。” “世子知道还要进来!”顾汐辞噗嗤一笑,轻声低估,狭长的眉眼泛着勾人的光,斜睨着楚寒筝。 “萧凌逸若是在,我哪能探寻王府好玩的地方啊!”楚寒筝眼珠子转了一圈,再次莞尔一笑,“罢了,鹿鸣轩我还真来的不多,那今日就带你探探吧!” 说完,他又隔着袖子拉住顾汐辞的手腕,猫着腰往前走。 风芸若还未反应过来两人已失了踪迹,她正思量着该怎么办,苏芷仪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湖边,她急忙下跪:“见过王妃。” “顾姑娘呢?”苏芷仪脸色和润,面容姣好,一举一动皆透着大家闺秀的气度。 风芸若咬牙,不知道该怎么说,是瞒是言,她一时没了主意。 不等她开口,一旁已有人忙着献媚,急急开口:“回王妃,顾姑娘被楚世子带走了。” “什么?”苏芷仪脸色轻变,眉头紧皱,“王爷不在府中,你们怎能任由世子一个未成家的男子带走府中女眷?” “王妃!”苏芷仪身侧的小丫鬟轻轻一笑,低声提醒,“顾汐辞一无名分,二无地位,本就是妓子出身,若再传出些不知检点的名声,那王爷如何也不能将这样一个人迎进府了!” “荒唐!”苏芷仪怒喝,“无论如何顾汐辞也是王爷光明正大千金赎身的,她的名声早已关系到王爷了。” 第十章 误闯暗道 彼时,顾汐辞一脸郁闷,从一堆土里爬出来,懊恼地摇了摇脑袋,抖落身上的土,转头看向一边:“世子?” 离她不远的一堆土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土块渐渐掉落,露出一截胳膊。 顾汐辞噗嗤一笑,不再理会,抬起头观察周围。 她和楚寒筝掉进了一个坑里,不算是坑,应该是巨窟。一脚踏空,跌了好久,再起来便是在这,与世隔绝般的黑洞,不知哪里的阳光,参差照出纷飞的碎土。 碎花在脚边绽放,这里的植物仿佛不知冬夏,茸茸绿草铺满洞穴,一条小路不知通往何处。 “哇!咱们还在陌尘王府吗?”一旁的楚寒筝爬出了土堆,好奇地打量着周围,“我打赌,咱俩撞见萧凌逸的秘密了。” “那会被灭口吗?”顾汐辞笑着接话,清澈的眼眸转向各处,若有所思,“可是我们要想办法上去哎!” 说这话时她已小心起步,顺着那条小路往前走。 “你怎么知道走这边?”楚寒筝瞬间窜到顾汐辞身边,指了指相反的方向,“万一是那边呢?” “直觉!”顾汐辞看都没看楚寒筝,小心翼翼踏在绒草上,漂亮的眼睛轻轻眨了眨,伸手拽住楚寒筝的袖子,把他往前推了推,“你先走!” 楚寒筝哭笑不得,但想到是自己把她带到这地方来的,便乖乖走到前面,护住了她。 洞穴两壁参差不平,像是天然的,还有蛛丝在上面盘旋,草地湿漉漉的,有地下水渗出。 走了许久,周围景致依旧,沿途遇到了不少分叉,有时楚寒筝决策,有时靠着顾汐辞的直觉,一直在向前走。 突然,楚寒筝一回头,瞧见顾汐辞不知何时戴了块面纱,只露出一双清眸无辜地看着他,仿佛再问为什么停下。 “你为什么要戴面纱?” 顾汐辞眉头一皱,瞧那神色好像看见了傻子,不过转瞬便轻轻一笑:“世子出身尊贵,难怪不知,这种潮湿又长时间无人的地方经常会有腐烂植物啊尸体啊之内的东西,会生出毒气,严重的,还有可能使人当场毙命。” “真的?”楚寒筝将信将疑,挑眉一笑,撕了块碎布便绑在脸上,转头继续往前走,“你说等咱们出去还在陌尘王府吗?” “啊!”顾汐辞突然一声尖叫,双手抱头猛然蹲下身。 楚寒筝眼睛一横,瞬间抬眸,硕大的眸子里映出一支箭矢,飞速旋转,朝着他们的方向,极速而来。 眨眼之间,飞箭已到眼前,楚寒筝脚尖一踏,侧身而避,抬手将顾汐辞拦在身后,才发现她早已蹲在自己后面。 长箭飞掠而过,所幸俩人躲得快,并未伤到。楚寒筝挑眉一笑,蹲到顾汐辞身边,戳了戳她的脑袋:“反应挺快啊!” 顾汐辞仿佛被吓坏了,浑身都在抖,小心翼翼探出一只眼睛,幽怨地看着楚寒筝:“世子觉得这种地方出现箭会只有一只吗?” 话音未落,破风之声迭起,顾汐辞尖叫一声,转身跑向一边。 楚寒筝眉头一皱,脚尖一点,迅速后撤,旋身而起,一支箭矢擦着他的衣襟掠过。瞬间,无数箭雨袭来,他指尖勾起衣衫,一用劲,衣衫似软盾般旋起,尽数包裹长箭,冲卸压力。与此同时,他脚步后滑,卸去余力。 飞箭似乎没有止境,从四处墙壁上飞出,楚寒筝眼一沉,一旋手捞起几个土块,攥在手中,脚尖一踏,腾空而起,避开低处箭矢。 腾空瞬间,他在墙体上看到了几块石子,看到了就显得极突兀,不注意倒完全看不出来。眸光一闪,他有了主意,避开箭矢的瞬间挥出硬土,直击石子,死死卡在石眼,果真如他所料,箭矢少了一路。 楚寒筝眼睛一亮,立刻如法炮制,几息之间,墙上吐箭的石眼已尽数被堵,箭矢也消失殆尽。 但密不抵疏,数支箭矢擦身而过,楚寒筝猛然回首,心头骤然一紧:“顾汐辞!” 不曾犹豫,他瞬间起步,刹那即到墙边,一伸手接住顾汐辞。 顾汐辞腿一软,直接跌进了楚寒筝怀里,惊魂未定,迷迷糊糊抬头,晶亮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眨眼,硕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落在颤抖的身上。 “你怎么样?”楚寒筝慌了,手忙脚乱帮顾汐辞检查伤势,转而长长舒了口气。 顾汐辞的衣裙破碎了些许,露出白皙的皮肤,似透明的玉,诱人至极。手臂上有些地方被划破了,不过不打紧,只有少许细血渗出。 “我们……”顾汐辞咬着唇,晶亮的眸子蓄着水,盯着楚寒筝,楚楚可怜,声音里含着清晰的更咽,“我们还能出去吗?” “没事,本世子既然将你带进来了,定然将你安全带出去,不然也对不起萧凌逸那冰块啊!”楚寒筝一咬牙,抬头打量别处,对自己刚才的疏忽略有愧疚,说实话,方才他并没有太在意顾汐辞的安危。 顾汐辞微微颔首,晶莹的泪珠滑落,却是无声地更咽,叫人更加心疼。楚寒筝扶她起身,她身子一软,靠在了他身上。 闻着近在咫尺的清香,楚寒筝突然一怔,手足无措,只好僵硬地伸手扶着她。 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顾汐辞靠着楚寒筝,楚寒筝扶着顾汐辞,相依相偎,洞穴之内只有脚踏碎草的声音,直到遇到眼前的庞然大物。 “这是什么?”顾汐辞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往楚寒筝后面躲了躲,又怕被轻看,强挣扎着站直了些。 “这里还真是无奇不有啊!”楚寒筝冷哼一声,抬脚往前走,顾汐辞突然拽住了他的手腕。 楚寒筝回眸,看到顾汐辞猛然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仿佛要挣扎着清醒,可眼睛已经撑不住了,随时都要闭上,只有嘴唇还在努力想说话:“世子,我好晕……” “吼!” 前方硕大的黑熊已经发现了他们,双目冷光盯住这边,发出试探性地嘶吼。 “顾汐辞!”楚寒筝眉头紧皱,使劲摇了摇顾汐辞,可柔柔的身体正在越来越软,他一咬牙,低声骂道,“你可晕得真是时候!” 一边说着,他一边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药丸,塞进了顾汐辞嘴里,将她靠在一边的墙上:“在这儿待会,我去解决了这烦人玩意。” 第十一章 暗道逢凶 顾汐辞眉头紧皱,强撑着睁开眼,猛拽住楚寒筝,柔柔说了句:“世子小心。” 楚寒筝没说话,微微抿了抿唇,心中的愧疚更深了几分。 巨熊又是一声嘶吼,楚寒筝淡淡抬眸,玩世不恭的眸子多了几分凝重,右手一勾,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匕首,在手中转了个圈,对向巨熊。 巨熊试探地前进了几步,便停住脚步,站在路上遥遥望着这两个进入自己领地的人。 楚寒筝眸子一沉,瞬间出手,脚下一顿,刹那挪出数步,锋利的匕首直逼巨熊。 巨熊浑身一震,长长的黑毛打着颤,看似笨重的身体却格外灵活,四蹄一动冲出去,不偏不倚正好错开楚寒筝的匕首。 楚寒筝眼睛一亮,唇角一勾来了兴致,笑骂一声,再次驱进。 这一次巨熊不退反进,前蹄猛踏,地动山摇,血盆大口径直咬向楚寒筝握着匕首的手。 楚寒筝眉头一皱,匕首刃短,若他不避,这一口将是两败俱伤,他的手必然是要不成了。 电光火石之间,楚寒筝放弃了到手的一击,手腕一转,匕首擦着巨熊前蹄而过,溅起一片血花。猛然想起了什么,楚寒筝脸色一变,迅速捞起身上的衣服挡住血液,甩手将衣服扔出好远。 一击之下,巨熊血染,楚寒筝几乎是衣衫尽毁,虽无受伤,他的眉头却紧紧皱起。 楚寒筝聚精会神盯着前面的巨熊,脚尖一踏,再次动手。在他身后,顾汐辞靠在一旁的墙上,面无表情,淡淡望着他与巨熊缠斗,瞧见他为了保手弃了即将刺到巨熊脖子的一招,不禁暗暗翻了个白眼。 晶莹的泪珠依旧挂在精致的脸颊上,却仿佛装饰品,动人却没有实意。 顾汐辞看到巨熊喷出来的血,眉头轻轻一皱,抬眸看了眼周围,像是确定了什么,再次看向楚寒筝与巨熊,纤手微微一动,攥起了一块土。 楚寒筝与巨熊争斗数招,始终找不到机会下必杀招,巨熊猛扑而来,他脚尖一踏,腾空而起。就在此时,他未曾看见,一枚土块飞速而旋,瞬间嵌入巨熊被划伤的血肉之中。 “吼!” 巨熊吃痛,怒吼一声,猛然转头盯向顾汐辞的方向,吓得顾汐辞一声尖叫,颤抖着身直往后退。 楚寒筝心中一紧,刚要出手,巨熊突然七窍流血,一声轰响,巨熊翻倒,荡起一阵尘土。 雅雀无声! 待尘土彻底散去,楚寒筝才猛地回神,小心走向巨熊,确定已经死亡,起初他有些疑惑,忽而想起了什么,了然一笑:“想不到本世子如今这般厉害了!” 这会他才想起来顾汐辞,立刻回头,看到顾汐辞蜷缩在墙边,眼神惊恐,豆大的泪珠不要钱似的滚落。 “顾汐辞!”楚寒筝心中一紧,两步跳到她身边,转手将匕首收起,小心扶她坐好,“你还好吗?能走吗?” 顾汐辞浑身都在发颤,迷迷糊糊抬眸,一下子扑到楚寒筝身上,紧紧抱住他,更咽开口:“世子,世子可受伤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松开楚寒筝,慌慌张张查看他是否受伤。 “没事!”楚寒筝叹了口气,微微抿了抿唇,伸手拍了拍顾汐辞的后背,缓缓将她扶起来,“你别怕,我带你出去!” 顾汐辞咬着牙,强忍着头晕,竭力站起,可腿一软,险些又栽倒。 楚寒筝眉头一皱,有些于心不忍,张了张口,却终什么都没说。 所幸顾汐辞动了动腿,努力走了几步,渐渐恢复了吓坏的心,小心往前走。 谁都没有再开口,谨慎向前。路过了几个岔口,楚寒筝没有再犹豫,径直带着顾汐辞往一个方向走。 顾汐辞也没有说话,静静跟着楚寒筝,偶尔一次抬眸看向楚寒筝,低头时清澈的眼睛里含着丝丝笑意,意味深长。 不知走了多久,一直都是安全的。终于,路边花草渐退,露出了石板的模样,楚寒筝长长舒了口气,唇角又勾起了那份玩世不恭,挑眉一笑:“真是想不到,萧凌逸的鹿鸣轩下竟还有这般境况!” 顾汐辞咬着唇,惊魂未定,大眼睛蓄满水雾,努力不让其掉下来,但看到眼前人的那一瞬,终于还是忍受不住,泪水如决堤的水,喷涌而出,声音发颤,字不成句,嘴唇颤了半天也只叫出一声:“王爷!” 萧凌逸神色淡淡,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并没有先开口的打算,直到顾汐辞猛然扑进他怀里,发颤的声音似勾人的箭,射入他心里。他垂在指尖的手微微一颤,眉头轻轻皱起,有那一瞬间,脸上闪过不知所措。 萧凌逸犹豫了下,终究缓缓抬手,从背后搂住顾汐辞,轻轻拍了拍。 顾汐辞娇躯微颤,埋在萧凌逸怀里的眼睛忽地睁开,瞬间又被泪水弥漫。 “那个……”楚寒筝一脸惊讶,盯着萧凌逸搂住顾汐辞的手,又抬眸看向萧凌逸的脸,露出极疑惑地神情,暗暗摊了摊手。 萧凌逸没说话,静静等着顾汐辞平复好心情,缓缓从他怀里抽离,咬着唇低头跪倒:“王爷恕罪,汐辞无意探寻鹿鸣轩,只是不慎跌落……” “无碍!”萧凌逸打断了顾汐辞的话,不咸不淡地语气听不出原谅,也没有责怪,像诉说一件毫不相关的事,“不是什么大事。” 他的目光落在了顾汐辞臂上血迹处,眸色微闪,顿了片刻,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到顾汐辞身上,搂着她踏上阶梯:“回府本王传太医为你看一看。” “我也去王府!”楚寒筝下巴一扬,迅速跟在两人身后。 萧凌逸脚步一顿,顾汐辞眨了眨眼,抬眸瞧着萧凌逸。 最终萧凌逸没说话,楚寒筝自顾自跟在后面。 出口在城中一处安静的地方——江家旧苑。曾几何时,江家庭院是帝都最为辉煌的院落,园林更是遍布各处,帝都绝好的景色皇室与江家共分。十多年前,江家隐退,可地方依旧如故,皇室不动,谁敢打这里的主意。只可惜岁月匆匆,这里若再入主,怕不是姓江。 第十二章 调查试探 江家周围很安静,没有多少行人,萧凌逸没有隐藏,大明大白从静苑走出,扶着顾汐辞上了一旁的大马,贺长归等在这里。 陌尘王府与江家交好,陌尘王萧凌逸进出江家旧宅已不是秘密,各处园林,包括主宅,陌尘王都会走动。不少人暗中查过,却什么都查不到,江府确实已人去楼空,想来王爷也只是念着昔日王太妃的嘱托。 顾汐辞不会骑马的事萧凌逸早知道的,但看到门口并没有马车,顾汐辞疑惑地看向萧凌逸,晶亮的眸子已恢复了往日的灵动。 萧凌逸没有解释,双手搂住顾汐辞的纤腰,突然用力,将人扔在了马上,随后脚踏马镫,翻身上马,从后面抱住顾汐辞,握紧缰绳。 顾汐辞一怔,随后咬唇一笑,胆怯又羞涩地低头。 轻夹马肚,马儿缓缓起步,突然加速,顾汐辞一个没坐稳,猛然抬头,撞在萧凌逸身上,吓出一声尖叫,怯生生拽住他的袖子,唇角却勾起清甜的笑。 后面的楚寒筝望着前方相拥的身影,默默侧头看了看身旁贺长归,又瞄了眼马,挑眉一笑:“他俩小情侣骑一匹马叫情调,咱俩骑一匹叫什么?” 贺长归摸着鼻子笑了笑,将缰绳递到楚寒筝手里:“世子你请,属下去皇宫为顾姑娘请太医。” 楚寒筝挑眉:“怎么,你王府的太医还治不了顾汐辞?” “宫中太医毕竟能力高嘛!还是顾姑娘金贵些,容不得闪失。”贺长归嘿嘿一笑,躬身目送楚寒筝上马。 萧凌逸顾汐辞同骑一马,堂而皇之跨过闹市,人还没到王府,消息早已到了。 苏芷仪脸色铁青,眸子里还有不少疑惑:“王爷这是怎么了?当真是不顾名誉了吗?” “定是那小狐狸精的作为!”她身边的内侍丫鬟狠狠咬牙,仿佛比主子还要气愤,“自从王爷在江南见到那顾汐辞,先是千金赎身,现在又不顾礼法……肯定是那小狐狸精从中蛊惑。” 苏芷仪眉头紧皱,双手不安地拨弄着手边的东西:“王爷真是越发荒唐了……碎辛,顾姑娘回来了叫她来见我,既进了王府,有些事便必须要知道。” “是!”碎辛微微福礼,冷笑道,“妓子就是妓子,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苏芷仪没说话,只是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不过几,王爷回府的消息便传到了苏芷仪这里,碎辛形色匆匆,径直冲进房间:“王妃,顾汐辞衣衫不整,被王爷抱进了鹿鸣轩。” 萧凌逸轻轻将顾汐辞放在床上,退后半步,叫风芸若来照顾她。 没过多久,楚寒筝直接去了鹿鸣轩,贺长归带着宫中太医也是随后便到。 这一次王府上下似乎忘了“王府女子不见外男”的规矩,太医坐在顾汐辞床前为其诊治,片刻,拧眉看向萧凌逸:“王爷,姑娘可曾服用过避毒之药?” 萧凌逸微挑眉,深邃的眸子移向楚寒筝,后者嘴角一撇,心虚地望向窗外,随意开口:“吃了,我给她的。” “那便是了!”太医一笑,镇定地收拾东西,站起身拘了一礼,“王爷,姑娘并无大碍,早服了避毒的药,只有伤口上有轻微余毒,不打紧,其余都是皮外伤,受了惊吓,气血不太稳,稍作调理即可。” 萧凌逸微微颔首,俊朗的脸上毫无温度,不知喜怒,撂下一句“好好休息”便抬脚出门,楚寒筝紧紧跟上,留下贺长归带太医下去。 贺长归刚出门便遇到匆匆赶来的苏芷仪,看到出来的太医,微微行礼,看向贺长归:“王爷可在里面?” “王爷与世子有话要说,去了他处!”贺长归抱拳行礼。 苏芷仪抿了抿唇,眉头皱得愈紧,片刻,瞄了眼屋内:“顾姑娘没事吧?” “受了些皮外伤。”贺长归低头行礼,不再耽搁,带太医去偏殿开药。 楚寒筝跟着萧凌逸进入一间偏房,仿佛踏入冰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萧凌逸曜眸微抬,冷峻的脸上寒气逼人,楚寒筝似已看惯了他这般,耸了耸肩,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颇有些无奈:“你也看到了,她的身上有伤。在洞中险些中毒昏迷,我喂她吃了解药,不管是箭阵还是毒熊,她都只是躲,确实不会武功。” “淮卿查到的消息。”萧凌逸抬手将一张纸笺扔给了楚寒筝,负手望着窗外。 柳云兮,临安人士,五岁时父亲坠崖,母亲改嫁,被寄养在叔父家,九岁时母亲身死,叔父转手将她卖给柳月楼,带着钱跑了,十三岁遇到江家小公子,被其照顾,勉强在柳月楼中不受欺负,也算是安稳过了几年。 “看这情况江公子确实是她的救赎啊,想要报仇也不难理解。”楚寒筝盯着纸上的字,勾唇一笑,“她应该就是这原因所以对你百依百顺吧,借你的手去查江家惨案。” “照你这么说,她于我,确实是无用了!”萧凌逸回头,接过纸笺,扔进了一旁烛盆,瞬间,火舌汹涌,顷刻间只剩一团灰烬。 “可你还是把她带回来了啊!”楚寒筝随意勾过桌上的摆件玩弄,心不在焉地说道,“你们这些皇家子弟真是难当,连自己父王的死因……” 话音一顿,楚寒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收话头,慌乱扔下摆件,匆匆站起身,掩饰般别过头,眼角余光瞥着萧凌逸,小心开口:“那你打算怎么办?杀了?那你这千金可就白花了。” “养着,总有人看不惯。”萧凌逸唇角勾出一丝冷笑,抬眸望向窗外,苏芷仪的人静静等在门口。 主轩内,苏芷仪站在门边,背对着顾汐辞,面色冷峻,除却一身温婉,确实有王府女主人的气势。 顾汐辞眸含珠泪,跪坐在床上,一袭轻扇薄薄盖在身上,秋日的风拂过胳膊上的伤口,传来丝丝阵痛。 沉默片刻,苏芷仪终究应了顾汐辞的要求,挥手屏退众人:“都下去吧,本宫与顾姑娘说说话,碎辛,若王爷来,提前招呼。” 第十三章 过往曾经 “你不必摆出这可怜样!”风芸若最后退出,关上了门,苏芷仪才淡淡开口,转身瞥了眼床上单薄的人,不禁眉头微皱,“王爷兴许会喜欢你这样一时,却断不会一直沉迷。你既能在柳月楼那种地方保持处子之身,定有些本事的,没必要时时装柔弱。” 顾汐辞勾唇,不置可否,勾了被子盖在身上,淡淡抬眸,泪光依旧,却没了想落下来的意思,微微启唇,声音有些不同寻常的清冷:“苏王妃,当朝正二品右仆射苏义之女,当贵妃的侄女,二皇子的外戚妹妹,名门闺秀,汐辞说得可对?” “全国之人尽知,你说这些做什么?” 顾汐辞一笑:“汐辞是想告诉王妃,王妃如此高贵的身份,若与我这般妓子争风吃醋,总会招人笑话!想来王妃早已摸清了汐辞的来历,既如此,我也不再拐弯抹角,我与王爷萍水相逢,并没有多少兴趣,我要的,是王爷出手,彻查江家惨案,给江公子一个交代!” 苏芷仪一怔,紧紧盯着顾汐辞,甚是狐疑:“为什么?若进王府,荣华富贵皆是你的……” “我也享过荣华富贵!”顾汐辞蓦然收了笑意,面色孤冷,没了平日的楚楚可怜,露出从不曾有的霸道,“江公子救我于水火之中,不在乎我的曾经,真心诚意想要为我寻一块净地,宠我爱我惜我疼我,给了我从来没有的温暖,让我知道这世间原来还有爱!” 她的眸子清澈,眉头紧皱,骤然侧头,看向苏芷仪,晶莹的泪珠挂在眼睫,却是别样的坚毅:“苏王妃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去江家吗?因为江家大小姐江清晚同意了我们的婚事,也说服了江家主,我去江家见江家主,去……” 她的声音更咽至极,仿佛随时都会说不下去,眼角的泪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咬唇低头,她忍了许久,才憋回要哭出来的声音,换成略微正常的语气:“我换了阿辰最爱的蓝色,我用自己这些年偷偷存的所有钱买了锦缎盛装,可是……可我看到的,是……一地血泊……是我心爱的人,我的救赎……连尸体都寻不到……” 她再也开不了口,成了无声的更咽,努力压制,却更加揪心。 苏芷仪眉头紧皱,情绪完全被顾汐辞带走了,整个人不知所措,徘徊半天终于缓缓靠近顾汐辞,小心伸出手帕去帮她擦眼睛。手刚触到顾汐辞脸上,苏芷仪突然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顺着她的手直到心尖,吓得她刹那抽回手。 顾汐辞一惊,猛然抬头,苏芷仪被吓得瞬间退后:“顾姑娘你别害怕,本宫……我就是帮你擦擦泪。” “多谢王妃!”顾汐辞深深呼了口气,仰头逼回自己的眼泪,红肿的眼睛充满倔强。 苏芷仪咬了咬唇,终是轻轻一叹:“对不起,本宫不知道这么多,可是……可是王爷不能去帮你查案。” “为什么?”顾汐辞猛皱眉,紧紧盯着苏芷仪,仿佛想看穿她的心,冰冷的声音似杀人的剑,“莫不是陌尘王当日便是凶手重返现场?若当真如此,你们最好现在就将我杀了,否则柳云兮一条贱命定换陌尘王府半府人命!”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苏芷仪一惊,连连摇头,“若王爷当真是凶手,那才应该自告奋勇去接手案子销毁证据寻找替罪羊啊!王爷不能替你查案,是……是因前朝之事!朝堂之事比你想的更加复杂, “如今的皇上并非长子,这皇位本应是王爷一脉,王爷虽已封王,却依旧是众皇子的眼中钉,能一夜灭了江家的人,谁知道背后有怎样的势力,一旦王爷接手江家命案,众皇子定借着江家与皇室的关系强加压力,定要个人人满意的结果,暗中又设重重阻碍,到时候前有虎后有狼,王爷便成了板上鱼肉!” 话音一落,瞬间寂静,整个房间陷入死寂,苏芷仪抿了抿唇,觉得语气重了,又柔柔开口:“顾姑娘,你不必担心,王爷虽不能查案,但我天宇人才众多,皇上已派了钦差去江南,相信不久便会有结果,江家与皇室交好,何况又牵扯江湖,皇上不会草率的!” 顾汐辞咬牙,含泪别过头,沉默半晌,才再次看向苏芷仪:“王妃,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答应你,此事一了定然离开王府,而你,不要阻碍我借王爷之力寻些消息。” 苏芷仪望着顾汐辞盈满泪珠的眸子,紧紧皱眉,思忖许久,终于点头:“只要不涉太深,不光王爷,本宫亦会帮你。” “柳云兮代江家二百七十二名亡魂,谢过王妃!”顾汐辞端跪床头,闭着眼,直直拜了下去,郑重行了大礼。 “你好好休息吧!本宫晚些时候给你送些好药来。”苏芷仪抿了抿唇,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言,转身出了房间。 声音渐渐远去,顾汐辞跪在床上,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眼角的泪珠仿佛珍珠,静静挂着,凌冽的眸子微微抬起,看向窗沿死角处,若她不曾猜错,刚才在这里——她和苏芷仪的视角盲区,站了人吧! 整个鹿鸣轩陷入安静,风芸若依着太医给的药方去煎药,留顾汐辞一人安心静养。 缓缓靠在墙上,她的目光顺着窗杵,越飘越远,最终成了一片空洞。 荣华富贵吗?谁还不是荣华富贵呢?世人倾尽一切去追寻的,她曾经都有啊!苏芷仪担心她会抢走萧凌逸,可苏芷仪不知道,她顾汐辞从来都不想认识什么陌尘王,若有选择,她会一直待在江府,永不出门。 不过片刻,她迅速收了思绪,眸色深邃,冰冷至极。一伸手摸到床头的银钗,食指与中指一绕,稳稳夹在拇指与食指中间,未曾犹豫,不算太细的银钗直接刺入少府、阳池、阴谷、肩髃四穴。须臾之后,旋手回针,在衣袖上擦了擦银钗,又放回床头桌,一系列动作行云如流水,迅速非常。 第十四章 王府遇刺 秋夜的风不算冷,却也凉意十足。时近子夜,整个鹿鸣轩安静得可怕,黑暗中,顾汐辞静静站在窗前,单穿一身薄纱,感受着秋风拂过发梢。 所有侍者尽数休息了,突然传来一声轻响,顾汐辞骤然抬眸,冰冷的光迸出。 窗外人影掠过,她默默退了半步,将自己隐进黑暗,冷眼望着屋外的动静。 寒芒一闪而过,顾汐辞眸色一沉,敏锐地捕捉到那是剑光。 片刻沉寂之后,她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上了房顶,继而远去。不待她有所反应,房门突然一声轻响,一道身影径直跌了进来,踉踉跄跄。 顾汐辞眉头微拧,冷眼瞧着眼前人跌坐地上,昏了过去。 “王爷?”半晌之后,她才轻声开口,语气试探,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 没有回应,顾汐辞不紧不慢地俯身,将人扳转过来。月色渗进窗子,映出一张惨白的脸,唇角溢血,染红了胸前白衣。 顾汐辞没有掌烛,清冷的月色映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甚是好看。 她微微勾唇,一抹冷笑在唇边闪烁,极淡,淡到叫人忽略。她的手指触到萧凌逸的手腕,手腕下意识地一颤,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若他清醒,定能感受到那股直入心髓的冰冷。 时间流逝,顾汐辞的眸子渐渐冷了下去,眉头微微皱起。还不等她再次确认,房门突然被人打开,刚才离开的人折返而回,冲进了顾汐辞的房间。 骤然抬眸,顾汐辞没有犹豫,手下一动,萧凌逸悬空而起,稳稳落在了床上。 冲进来的人一惊,目光定在了眼前女子的身上,瞬间挥剑。 顾汐辞眸色冷峻,毫无波动,似地狱的杀神,触着皆亡。腰肢一动,柔软地躲过一柄长剑,抬腿一击,直接踏在一人腹部,逼退数步,那人一个踉跄退出了房间。 数招不过,战圈已移到了院中,出门前顾汐辞回手关了房门。 六人皆为黑衣,步调整齐,对视一眼,瞬间出手。 顾汐辞眸色淡然,骤然抬手,只袭一人,柔软的手臂转了几圈,避开长剑,霎时之间已到黑衣眼前,变拳为掌,一记砍刀打到对方腕上。 对手吃痛,瞬间松手,长剑稳稳落在了顾汐辞手里。 顾汐辞毫无犹豫,拿到剑的一瞬间调转剑刃,封喉而过,直到她剑指他人,刚才那位才软软倒下,细细的血迹从脖颈部缓缓流出。 来人有了经验,迅速形成战线,五人齐攻,不给顾汐辞任何喘息的机会,同时出手。 顾汐辞淡淡抬眸,脚尖一踏,悬空而起,避开一击。五人刹那抬剑,紧跟顾汐辞,只要她落下,长剑便是她的归宿。 顾汐辞不慌不忙,竟是顺着他们的心意坠落,脚尖踏上剑尖的瞬间已而再起,借力翻转,长剑刺下,直逼其中一人。 五人脸色皆变,他们不曾料到顾汐辞的轻功竟快过利剑,剑尖借力,要速度更要魄力,一不小心便是用力过猛,被剑刺穿。 来不及反应,只感觉脖子上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掠过,眼前已然模糊,生命不受控制地流矢。 顷刻之间两人身亡,剩余四人脸色尽变,对视一眼转身就走。 顾汐辞眸色无波,一挥手长剑飞出,擦过一人颈脖,刺入另一人身上,两人瞬间坠落,再无声息。 刹那间剩余两个已上了房顶,回头看了眼下面的尸体,脚尖一踏正欲掠起,突然后背一凉,软软坠下房顶,临死之前他们突然想起刚才只瞧见尸体未看见顾汐辞,那时她已上了房顶,将冰冷的剑刺入他们身躯。 六具尸体摆在鹿鸣轩院内,连血都只有少许,顾汐辞冷冷看了一眼,俯下身细细观察他们身上的装束,普通到让人无奈,只有六柄长剑的剑柄上勾着同样的云纹,也不像标志,只像是同一家铁器店里所打造。 片刻,顾汐辞起身,不知从哪里找出一簇粉末,洒在六人身上,不再停留,转身回房。 月色下,六具尸体下迅速渗出血迹,片刻后,血肉融为一体,骨骸软化,血迹冲淡。月色西斜,屋檐的阴影缓缓挡住辨不明是血还是肉的红色,渐渐淡化,待黎明降临,这里将是一滩清水,下人们只会埋怨是谁将水泼到这里,然后匆匆打扫。 顾汐辞借着月色望着床上的萧凌逸,犹豫许久,终究将其扶起,自己盘腿坐于其后,几指下去封住了萧凌逸的数道穴位。骤然出掌,经脉立动,源源不断的内力顺着经脉游走,冰冷的内力顺着手掌进入萧凌逸的身体。 片刻之后萧凌逸突然吐出一口鲜血,顾汐辞暗暗翻了个白眼,想着明日该如何向风芸若她们解释床单上的血。 将萧凌逸小心放倒在床上,她退下床,褪下他血染的衣服,又将毛巾浸湿,擦拭着他脸上的血。 微弱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清晰的轮廓,剑眉入鬓,凛厉又温润;棱角分明,精致又随意。三分张扬,七分敛神,似邪非邪,似正非正。 这是张帝都小姐都吹捧的脸,就因着这张脸,她们愿抛弃地位放下身段入王府为妾,只可惜此时顾汐辞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脑子里浮出的是江南临安,江府门口,尸山血海之中,回头望向她的身影。 江家每一具尸体,每一缕灵魂,都会在夜里来找她,撕咬、叫嚣、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 “姑娘可起了?”天还不算太亮,风芸若已在外面轻唤,见无反应,自己推开门进来了,“姑娘,今日……” 刚踏入房间,她突然看到床上微微皱眉,曲腕揉着脑袋的萧凌逸,吓了一跳,瞬间跪倒在地:“奴婢叩见王爷,不知王爷在房中,行事仓促,王爷恕罪!” “出去!”萧凌逸似刚从梦中醒来,嗓子沙哑磁性,低沉的声音微微愠怒,低头揉着太阳穴,皱着的眉满溢不耐烦。 “哎呀王爷,你吓着我房中人了!”他身侧伸出一只纤细的胳膊,薄纱滑下,露出白皙的皮肤,柔柔勾住萧凌逸的胳膊。 风芸若匆匆起身,俯首退出房间,顺手带上房门。 萧凌逸冷眼看着房门关闭,突然翻身,双手撑于顾汐辞头部左右,锁住她的身体,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寒声开口:“你昨晚看见了什么?” 第十五章 春宵一刻 顾汐辞眨着清澈的大眼睛,甜甜勾唇,抬起手轻轻抚着萧凌逸的颈脖,嘴角一撇,娇嗔启唇:“汐辞能看见什么啊!这屋里除了王爷还有其他人吗?” 萧凌逸猛然抓住顾汐辞乱动的手,整个人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充满兽性的眸子似乎要吞掉顾汐辞,盯了许久,他才冷冷开口:“王府遇刺,本王到这里之后呢?” “遇刺?”顾汐辞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瞅着萧凌逸,长长的睫毛颤了几下,眸间是惊恐和不可思议,随即便娇柔一笑,作势准备抽回自己的手,“王爷真会说笑,王府戒备甚严,哪有什么刺客?” “王爷!” “贺侍卫,我家姑娘还没起!” 屋外突然传来声音,房门一声巨响,被人猛地推开,萧凌逸未曾反应,冷冷盯着顾汐辞。 顾汐辞眼角微侧,看到门口贺长归目瞪口呆望着这边,不禁莞尔:“贺侍卫是打算看着王爷调情?” 贺长归一脸惊异,半晌才咽了口唾沫,猛地反应过来,匆匆退出房间关了门,连告退都忘了,呆呆问风芸若:“王爷是何时来鹿鸣轩的?” “我哪知道?”风芸若摊了摊手,小心张望着里面,“我今天进去就在里面了!” “那你昨晚可曾听到什么动静?”贺长归眉头紧皱。 “动静?动静怎么会那么大,我哪会听到?”风芸若眉头一皱,脸颊一红,匆匆离开。 萧凌逸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顾汐辞的眼睛,仿佛要透过这双清澈的眼眸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这一眼见底的眸子里只有几分试探的诱惑,勾动人心。 “王爷,你捏疼汐辞了!”顾汐辞嘴角微抿,抬起另一只手去掰萧凌逸的手,想要叫他松开,萧凌逸越捏越紧,急得顾汐辞泪水汪汪,睁大眼睛望着他,“王爷你怎么了?” 萧凌逸后知后觉地松开手,翻到在床上,拧眉望着房顶,细细回想昨晚的事,他确定自己到鹿鸣轩之后就昏迷了,那追杀他的人呢?是什么身份,又去了哪里?是找不到他离开了?还是另有他因? 顾汐辞眨了眨晶亮的眼睛,翻过身趴在萧凌逸旁边,痴痴望着他的脸,噗嗤一声笑了:“王爷真好看!” 萧凌逸没有开口,斜眼看向她,半晌过后猛翻起身,勾起衣服穿上,看到了襟上的血迹。 “血?”顾汐辞也看到了萧凌逸白衣上的血,目瞪口呆,捂住嘴惊呼,“王爷,怎么会……王爷你没事吧!” 萧凌逸微微拧眉,将顾汐辞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沉默片刻,默默又脱了衣衫,抱在手上,头也不回地出门,临了只留下一句:“收拾收拾,随本王去秋日宴!” 萧凌逸出门也不知说了什么,风芸若等人匆匆闯进房间,富丽堂皇的首饰衣服摆了一排,看得顾汐辞眼花缭乱。 “今日帝都姑娘们举办秋日宴,王妃叫姑娘一同前往,刚才王爷又特地吩咐叫姑娘一起去,姑娘快些收拾吧!” “我也去吗?”顾汐辞含笑,伸手摸了摸丫鬟们端的料子,懒懒散散地勾起一款蓝色,微笑启唇,“罢了,替我梳妆吧!我也去见识见识这世间最繁盛的女子盛宴。” 风芸若手脚麻利,迅速依着顾汐辞挑的服装配好饰品,精心为其带上。 苏芷仪已在王府正殿等着,看到顾汐辞,眼角滑过一抹惊艳,平日去瞧她不是穿得单薄就是卧病在床,没想到精心一打扮竟是这般娇丽。 没有多说什么,苏芷仪即刻带着一众人出门,今日皇孙贵族众多,不宜迟到。让她没想到的是跨出府门竟看见萧凌逸骑马等在马车旁。 诧异之后,苏芷仪匆匆上前行礼:“见过王爷,不知王爷骑马去何处?” “秋日宴!”萧凌逸淡淡抬眸,目光越过苏芷仪,定在顾汐辞身上,冷冷开口,“上马!” “王爷!”苏芷仪一惊,立刻制止,“顾姑娘是女子,还望王爷注意礼节!莫要叫旁人看了笑话!” “陌尘王府行事,何时需看他人脸色?”萧凌逸垂眸,有些不耐烦,“怎么,上马都不会了?要本王教你?” 顾汐辞眉眼含笑,唇角一勾,娇柔至极,狭长眸子似含有磁性,勾人心魄,纤腰微移,掠过苏芷仪,走到萧凌逸马下。 萧凌逸面色无波,淡淡俯身搂住顾汐辞,稍一用力,顾汐辞悬空而起,直接坐在高头马上,轻轻拽住萧凌逸的袖子,娇羞一笑:“王爷,这会不会不合礼数啊!” “你便是不合礼数的存在。”萧凌逸冷哼,两腿轻夹马肚,马儿徐徐起步。 秋日宴在城外菊山上,路途颇远,出了城,路上人迹渐少。苏芷仪坐在马车里,透着帘缝望着前面共乘一马的人,眼里有羡慕、有委屈。 或许她从不曾看见,马上两人一路无言,后者面无表情,安心骑马,前者眸色冷傲,思绪已渐渐飘远。 菊山之上不少人翘首以盼,陌尘王将会到宴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悄悄传遍京都众小姐的耳朵。彼时瞧见一队人马众人立刻抬头,直到看到最前面的人,众人纷纷皱眉,窃窃私语。 抬眸看到众多车马,顾汐辞明艳一笑,微微侧头,几乎贴在萧凌逸脸上,柔声开口:“王爷,汐辞惶恐,不知今日如何行事?” “王府行事,不顾他人。”萧凌逸垂眸,轻风过耳般淡淡启唇,罢了,翻身下马,一伸手拦腰搂住顾汐辞,将她抱下马。 在他们后面,下人掀开苏芷仪的车帘,苏芷仪立刻看向萧凌逸,再转头看众人反应,不少人脸上已显出了异样神色。 “王兄王嫂!” 一声娇音突然传来,顾汐辞抬眼而望,一位与她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女着清丽宫装,满眼笑意,提着裙子往这边走,速度不慢,发际璎珞步摇却也只微微晃动,一举一动间皆是世间罕见的贵气,举手投足都是世间女子行为的典范。 从她的装束,顾汐辞已认出了少女的身份——七公主萧瑾悦。 第十六章 秋日盛宴 “微臣参见公主!” “臣妇见过公主殿下!” 萧凌逸、苏芷仪一前一后,恭恭敬敬行了礼,萧瑾悦几步跨到苏芷仪身边扶起她,转头笑嘻嘻地望向萧凌逸:“王兄王嫂这么客气干嘛!快去前面,有好多好玩的,帝都许多姑娘都想见见王兄呢!王兄出现在这等场合可是件新鲜事……” 萧瑾悦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牵起苏芷仪的手就往人群里拉:“王兄王嫂往这儿一站悦儿都不知该说王兄好福气还是王嫂好福气了!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到底是父皇眼光好!” 苏芷仪娇羞一笑,偷偷睨了眼萧凌逸,眼角却刮到一旁的顾汐辞,想起刚刚路上的情景,不禁心里一阵难受。 顾汐辞大眼睛两眨,偏着头看向萧凌逸,看到他面无表情,淡淡随萧瑾悦起步,往宴会之中走。她轻轻咬着唇,犹豫了下,小心抬手勾住萧凌逸的袖子,几乎要贴在他身上。 萧凌逸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并不管抓住自己的手。 “萧凌逸!”突然传来声音,萧凌逸抬头看去,宴会上楚寒筝蹦蹦跳跳跑出来,一把扯过萧凌逸的袖子,“走,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话音未落他不由分说,直接扯着萧凌逸往远处跑,顾汐辞的手瞬间松开了萧凌逸的衣服,懵懵懂懂地眨了眨眼,抿了抿唇望着萧凌逸离开的方向,有些不知所措。 苏芷仪回头便看到了张望的顾汐辞,眉头皱了皱依旧放慢脚步压低声音开口:“王爷不喜这些宴会,世子这是在帮王爷离开,不必理会。” “可是……”顾汐辞抿了抿唇,有些不死心地盯着王爷走的方向,不肯挪步。 “真是不懂规矩,当真觉得王爷是围着你转?”碎辛冷哼一声,摇着摇着从顾汐辞身边走过站在苏芷仪身后,顺带狠狠挤了挤顾汐辞。 萧瑾悦察觉了动静,回过头来,看了两眼顾汐辞,眸间闪过惊艳,勾唇一笑:“这是王嫂新带的丫鬟吗?当真好看,那便赏个小桌置于王嫂身后吧!王嫂觉得如何?” 苏芷仪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最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顾汐辞眼眸微微一转,柳叶秀眉轻轻一挑,透出些意味深长。 日常时女子不便露面,就算有机会也都是父母长辈陪着,这秋日宴却是不同,青年才俊娟秀美人齐聚一堂,说白了就是有些寻亲的意思。有七公主亲临,今年的秋日宴格外盛大。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欢笑声荡在水榭歌台之间,文人才女的宴会,少不了泼墨弄砚,更难隐琴声悠荡。 萧瑾悦眼珠子转了一圈,也没对上苏芷仪出的上句,嘴角一努娇气十足,煞是可爱:“王嫂被人敬称帝都第一才女,瑾悦哪赶得上啊!王嫂欺负我!前些日子宫中送来一张曲谱,本公主寻了皇宫乐师,皆配不出下阙,王嫂可否替瑾悦看看?” “公主谬赞了!”略作谦虚,苏芷仪含笑点头,萧瑾悦立刻挥手叫人取琴上来。 琴师指尖跳跃,悠婉的琴音随之萦绕,清脆、雀跃,游走在菊花深处,净人心,安人意,比寻常曲子更加清越,不少人不由得显出享受的容色,苏芷仪却轻轻皱起了眉头。她听出了些别样的旋律,可怎么也说不上是什么,萦绕在脑子里,让人发疯。 顾汐辞盯着琴师,眼里是不知名的压抑,攥着酒杯的手在一点点收紧,薄唇微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曲终了,众人皆低声细语,苏芷仪眉头紧皱,半晌不说话。 萧瑾悦挥手,上来几个侍卫,将琴和琴师一起带了下去,琴师脸色发白,毫无血色。萧瑾悦似已见惯,并不做理会,一直望着苏芷仪:“如何?王嫂可有眉目?” 苏芷仪抿着唇,眼里露出些为难,刚欲开口,她身侧碎辛却截住了她:“王妃,顾姑娘不是柳月楼的艺伎吗?说不定高手在民间呢!” 声音不大,落在这安静的时刻却格外清晰,众人目光瞬间汇聚在苏芷仪身后,神色各异,却没什么好脸色。 “啊!这是王兄从江南带回来的小美人吗?王嫂你不早说,快为她换一张席!”萧瑾悦一惊,匆匆勾唇,笑意盈盈。 顾汐辞恍然回神,缓缓松开了攥紧杯子的手,暗暗松了松骨节,面上出奇地没有表情了,将目光挪到七公主身上,淡淡开口:“敢问公主,这曲子,可是毒尊的留魂刹?” “正是!”萧瑾悦眼睛一亮,瞬间站起,“顾姑娘知道?” “传闻毒尊此曲用一把名唤‘血冥溪’的琴弹奏,有毒雾之效,闻着皆亡,杀人无数,毒尊死后江湖人竞相学习,无一不爆体而亡!”顾汐辞唇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屈指转着手里的杯子,漫不经心。 众人脸色皆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苏芷仪身后的碎辛厉声喝道,“胡说!如此盛景,你居然说这么残暴之言,毒尊杀人如麻,作恶多端,公主要她的曲子干什么?” “啪!”顾汐辞手中杯子陡然掉落,一声脆响落在桌上,瞬间摔成两半,碎屑乱飞。 “闭嘴!”苏芷仪吓了一跳,立刻反应过来,冷冷瞪了眼碎辛,匆匆朝萧瑾悦赔罪,“公主莫怪,下人不懂规矩,言语不当,望公主海涵。” “无碍,王嫂可有受伤?”萧瑾悦急忙跑过来拉住苏芷仪的手询问,立刻招手叫人收拾,不待苏芷仪回答,已转头看向顾汐辞,“那顾姑娘可知这留魂刹的后半段?” 顾汐辞起身退了半步,静静等着下人扫走碎屑,铺好桌盘,才慢悠悠一笑∶“汐辞不过是与江家同在临安,才听得多些,这种高雅之物,怎会明白。” “当真?”萧瑾悦眼睛微眨,不知是何意味。 “汐辞不敢欺瞒殿下!”顾汐辞唇角一勾,微微行礼,垂着的眸子空白一片,深邃异常。 “罢了,一首曲子而已,本公主只是想着晦涩难懂,想寻个解法,既然顾姑娘说这首曲杀伤极大,那便罢了,列为禁曲,不再流传!”萧瑾悦看着顾汐辞,嘴角弯弯,笑意盈盈。 第十七章 宴会遇刺 顾汐辞抬眸对上萧瑾悦的眼睛,笑意流转,不卑不亢,又有些胆大无知。 不过霎时,萧瑾悦挪开目光,正准备坐回位置,突然眼睛一亮∶“是王兄和寒筝!” 众人的注意瞬间被吸引,抬头望去,萧凌逸一身白衣,走在菊花丛间,单手捏着一束繁菊,随意又潇洒。 恰此时,一柄长箭刺破碧空,打着旋儿,直逼萧凌逸,楚寒筝脸色顿变:“小心!” 萧凌逸面色无波,眸子微凝,瞬间侧身,利箭与其擦肩而过,撩起数道长发,速度不停,径直射向宴会场上。 瞬间,女眷色变,尖叫声迭起,侍卫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长箭直逼苏芷仪。 “王妃小心!”顾汐辞眸色微闪,骤然伸手,猛地推向苏芷仪,整个身子都趴在苏芷仪身上,几近扑倒。 苏芷仪脸色煞白,目瞪口呆,突然感到一阵推力,控制不住地跌倒。 与此同时,长箭瞬至,直直刺入顾汐辞心脏,鲜血四溅。 “啊!” “顾姑娘!” “顾汐辞!” “护驾!” 场上瞬间混乱,侍卫纷纷冲进,团团围住萧瑾悦。 苏芷仪被吓傻了,胸脯起伏不止,直到旁边传来风芸若焦急的声音,她才猛然回神,匆忙爬起来去看顾汐辞。 顾汐辞浑身都是血,眼睛紧闭,生死不知,风芸若轻轻搂着她,眼里全是担忧,声音轻柔唤着“姑娘”。 箭矢刺入的瞬间萧凌逸眉头一皱,脚尖点地,轻功掠起,刹那即到众人之中,看着风芸若怀里的顾汐辞,沉静的脸上怒气滔滔,骤抬头,看向萧瑾悦:“还请公主彻查!” “王兄放心,瑾悦已经派人去追了!”萧瑾悦眉头紧皱,急忙蹲下身去瞧顾汐辞,“顾姑娘如何了?” 风芸若已拔出箭矢,撕下衣服盖住顾汐辞的伤口,可始终止不住往出涌的血:“殿下恕罪,大家都别围着了,把路让开!” “贺长归!”萧凌逸冷声开口,躬身蹲在顾汐辞身侧,一把撕开她肩部到心间的纱衣,掏出药粉洒在上面,又扯下白衣包扎伤口,一系列动作熟练至极,随后小心抱起她如水般的身体。 “王爷,马车已备好!”贺长归立刻上前,隔开围观的众人,送萧凌逸顾汐辞上了马车,转身看了看周围,才不紧不慢走向萧瑾悦,“王爷烦请殿下照顾王妃。” “叫王兄小心!”萧瑾悦眉头紧皱,匆匆转头看向旁边的侍卫,“你们跟上王兄,刺客的目标好像是王兄王嫂,切莫让王兄在路上有事了!” “多谢殿下!”贺长归没有多说,匆匆骑上马去追前面的马车。 楚寒筝已等在车内,帮萧凌逸小心放好顾汐辞。 “怎么样?”萧凌逸抬头,毫无波澜的目光落在楚寒筝身上。 “没追到,窜进树林里找不到了,随后七公主带的御林军便进了树林搜捕,不知道什么结果。”楚寒筝眉头紧皱,眼神盯着顾汐辞,有些担忧,“她怎么样?” “不好!”萧凌逸不想多说,伤口离心脉极近,几乎是瞬间昏迷,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楚寒筝微微叹了口气:“她也是可怜!”说到这话,他又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萧凌逸,“你还怀疑她有其他身份?” 萧凌逸沉默,他听到了顾汐辞与苏芷仪的对话,去江家是要见父母,穿绸缎是花了所有积蓄,接近他是想要借他的手替江家报仇,甚至有过怀疑他是灭了江家的凶手,这些话解了他所有的疑惑,可昨晚…… “今天的杀手好像又是冲着你来的,你怎么样,这个月真的没有……”楚寒筝的声音打断了萧凌逸的思考。 “没有!”萧凌逸淡淡摇头,没有过多解释。 “那是不是解了?万一年岁久了……” 萧凌逸没有接话,静静看着车上躺着的人。姣好的面容苍白一片,眼皮底端是长长的睫羽,一齐盖着那双清澈的眼眸,让人想揭开,想一探究竟。她这样躺着,真的好美,就像帝都贵族的大小姐。 萧凌逸拧了拧眉,脑子里又浮出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血色旁是一尘不染的她,高贵的气质叫人不忍亵渎…… “王爷,莫楼主送来的东西。”贺长归趁着风,丢进来了一个纸筒,直接落在萧凌逸手中。 “已经过了流觞楼?”楚寒筝皱着眉掀开窗帘,看到外面房间快速朝后面掠去。 萧凌逸展开纸笺,扫了一眼,扔给了楚寒筝。 楚寒筝拿起看了两眼,冷哼一声:“明知道重兵护送,还要刺杀,真是锲而不舍。” “若是为了脱罪呢?”萧凌逸闭上眼睛,靠在颠簸的车上。有人在路上设下埋伏,被流觞楼的人解决了,是不知有御林军护送,还是做做样子?萧瑾悦将几乎一半御林军派来护送,是没有考虑到秋日宴贵族公子小姐的安危,还是知道不会再有危险? 马车全力而行,时间不久便进了王府,贺长归命令之下,整个王府瞬间忙碌,数不清的疗伤之物送向鹿鸣轩,数名太医径直赶往鹿鸣轩,几波人匆匆跑出,快马入皇宫请宫内太医,王府私兵立动,守护在鹿鸣轩之外…… 顾汐辞安静地躺在床上,苍白的唇干涩至极,紧闭的眼睛没有一丝要睁开的迹象,太医简单交流了几句,长长舒了口气,跪伏在王爷身边:“请王爷放心,虽离心脉极近,所幸并未伤及,而且应该是转身时太过极速猛烈,有些骨错位,反而挤偏了心脉,让其离箭矢更远,也算是因祸得福。” “别废话,该怎么治怎么治,任何药物你家王爷出得起!”楚寒筝匆匆招手,坐下来喝了口茶。 萧凌逸曜眸微拧,太医的话不断地环绕在他脑子里,一个念头蓦然冒了出来,随即他又觉得是否是自己对她的行事太过敏感了。 第十八章 伤后刺激 顾汐辞醒来是在第三天了,苏芷仪一直守在鹿鸣轩,见顾汐辞醒来,顿时一喜:“碎辛,快把本宫给顾姑娘做的汤拿过来。” “王妃……”顾汐辞眯着眼,毫无血色的唇微微张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你快别动,昏迷久了身子虚,快喝些汤补一补。”苏芷仪匆匆按住顾汐辞,接过碎辛端过来的汤碗轻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才慢慢递到顾汐辞嘴边。 汤勺已到顾汐辞嘴边,她却轻轻摇头,避开了汤勺:“我不想喝……” “顾汐辞你不要不识好歹,王妃一片好心……” “住嘴!”苏芷仪厉声打断碎辛的话,温柔地看向顾汐辞,“喝一点吧,不然没力气,伤不容易好。” “汐辞人贱命硬,不碍事的,王爷呢?他没事吧!”顾汐辞声音低低的,虚弱至极,却始终不愿喝苏芷仪的汤,随口避开了话题。 “王爷无碍,那日多亏你救了本宫,可把你弄成了这样,本宫着实过意不去,备了许多补药留在了鹿鸣轩,你随时取用。”见顾汐辞拒绝,苏芷仪含笑放下汤碗,“本宫的父亲想见你,向你当面道谢,待你好些了,安排你们见见如何?” 顾汐辞脑子瞬间转动,眸色轻闪,弱弱开口:“苏大人召见,我定然即刻好起来,随时可见!” “哪有召见不召见的,你不必这样见外,好好养伤,本宫晚些再来看你!”苏芷仪轻笑,收拾起东西带着下人们离开。 顾汐辞静静躺在床上,听到碎辛毫不掩饰的声音:“王妃,您又何必对她客气,您是主她是奴,要她豁出命自然可以。” “话不得这般说,虽是王爷出钱赎了她,可终究未入王府,不算王府的妾,何况汐辞救了本宫的性命,怎可慢待……” 苏芷仪的声音越飘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了。风芸若端着个盒子走进来,瞥了眼碎辛远去的方向,眼里是说不出的鄙夷,随即低头向顾汐辞行礼:“姑娘,这是王爷从临安带回来的碎尸。” 顾汐辞的眸子瞬间睁大,死死落在风芸若手中红木盒子上,刹那出现红血丝。她猛地别过眼,睫羽覆下,盖住了眸中翻涌的情绪,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碎尸?”她的声音在抖,抖得厉害,几乎听不出在说什么,苍白的脸色更像是扑了粉,毫无血色,“是萧凌逸……” “不是的姑娘!”风芸若抿了抿唇,有些心疼,可是贺侍卫送来的时候说怕碎肉腐烂,叫顾汐辞醒后即刻交给她,踌躇了会,她还是慢慢开口,“是临安府衙,说是要检查死者体内是否被下毒……” “所以便要分尸?银针不会探吗?内力不会逼吗?衙门的仵作就只有这一点儿办法吗?”顾汐辞紧紧攥着身上的被子,青筋暴起,头上脸上脖子上汗珠滚动,嘴唇干裂,已有血迹,眼神死死盯着床围,努力张着口却半天发不出声音。 风芸若眉头紧紧皱着,明白了顾汐辞想问什么,匆匆开口:“送来的是江公子的尸身,江府其余人……还在临安,烧伤严重,有的人已……面目难辨!” “噗!”一口鲜血湿了床单,顾汐辞干裂的唇纹中浸满了血,一张脸似白纸,随时可破。 “姑娘!”风芸若嗓子一噎,声音带了更咽,匆忙放下盒子,跪倒在床前,麻利地取了毛巾擦拭顾汐辞身上的血,“姑娘注意身体啊!只有姑娘安在,才能看到江家报仇的那天啊!” 顾汐辞呆呆望着上空,突然没了动静,安静得让人害怕,清澈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姑娘当心,奴婢现在就去找太医来!”风芸若匆匆起身,提着裙子往外面跑。 房门“哐啷”两声关上了,顾汐辞死灰般的眼神缓缓挪了过来,盯着那红木盒子,一滴泪水滑下,她翻起了身,艰难地朝着盒子爬去。 胸口的伤似乎崩裂了,传来钻心的疼,几度昏厥。 顾汐辞不管不顾,费劲力气打开盒子,刺鼻的血腥和腐臭扑面而来,她仿若无觉,拿过桌上的银钗插入腐肉,脸上毫无变化。随后她猛地撕开身上的绑带,连血扯了过来,放在盒子上面,血顺着带子滴入盒子,瞬间与盒中血肉融为一体,随之变色。 她眉头一骤,眼神从空洞到疑惑,最终定成了狠厉。 做完这些,她终于没了力气,翻身躺在床上,手中的绑带缓缓滑到地上。 外面传来了声音,她又睁开眼睛,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盖上了红木盒子,却无法控制力气,发出一声巨响。 风芸若猛地推开房门,慌慌张张奔到床前,看到顾汐辞扯掉了自己的绷带,瞬间慌了,招手让太医过来:“快!快点!姑娘!姑娘你何必伤害你自己!” 身边杂乱的声音还在继续,顾汐辞脑子里全是刚才变色的血,盘旋、萦绕,挥之不去,仿佛魔爪,死死抓着她的心,疼得她意识逐渐模糊,直到所有的声音尽数消退。 “怎么回事?”苏芷仪急急跑进鹿鸣轩,看到数名太医忙前忙后。她刚回房还没坐稳,就有人报鹿鸣轩出事了,急得她赶忙往来跑。 “回王妃,顾姑娘刚刚醒来便受到了刺激,崩裂了伤口,而且好像有自裁的想法,自己扯掉了血带。”太医跪伏在地上,整个人都在发颤,他从未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人,硬生生撕掉了几乎和肉连在一起的血布,心口处一整块肉被揭掉了。 苏芷仪打开床头的盒子,胃里瞬间翻江倒海一阵恶心,简单做了猜想,她立刻明白了过来,痛斥风芸若:“蠢货!顾姑娘刚醒,你怎么能给她看这等污秽之物?若她出了什么事,鹿鸣轩谁也别想活,统统给本宫下去陪她!” “王妃别动怒,当心气着身子,若是出事,也是她自己福薄!”碎辛冷哼,瞧着床上面无血色的顾汐辞,眼里透出一阵得意,轻轻安抚着苏芷仪。 苏芷仪没有再说话,焦急地看着太医忙前忙后,若是顾汐辞真出什么事,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向王爷交代。 正这般想着,门口突然传来萧凌逸冰冷的声音:“怎么了?” 第十九章 病中之毒 “都退下,顾姑娘需要静养!”贺长归厉声开口,喝退了哄在屋里的人。 萧凌逸的眼神一直在顾汐辞身上,淡淡对苏芷仪开口:“鹿鸣轩以后你少来。” “王爷!”苏芷仪鼻子一酸,低头瞧了眼床上的人,轻轻开口,“顾姑娘是救妾身才被伤的,妾身想照顾她。” “照顾?”萧凌逸冷哼,瞥了眼苏芷仪,又瞬间移开目光,落在床头汤碗之上,“贺长归,带下去查验,若无异样,算本王冤了你!” 贺长归应声,端走汤碗,苏芷仪瞬间皱起眉头:“王爷是怀疑妾身对顾姑娘下毒?” “是与不是,验了再说!”萧凌逸不再开口,旋身坐在床头,摆明了送客的意思。苏芷仪咬咬牙,含泪转身,随贺长归一齐去了偏殿。 众人尽退,萧凌逸才转身看向跪着的太医,淡淡开口:“如何?” “气急攻心!”太医俯首开言,眉头紧紧皱着,“崩裂了伤口,比原先还要严重,还有……时值秋日,顾姑娘还是应多穿些,她的体内似乎有了细微的寒气,但现在有伤在身脉象不稳,微臣不敢妄下定论。” “嗯!”萧凌逸颔首,挥挥手示意太医下去,转头静静看向床上。 时光静然,他待了许久,眼里是她,思绪,却飘得极远。江家被灭,她想报仇,他也是,江家这么多年对他的照顾,他怎会不知,若没有江家,前些日子的刺杀怕在他小时候便已发生了,哪里还有如今的他。 他进入鹿鸣轩偏殿时,一片死寂,贺长归带人捆了苏芷仪身边的人,苏芷仪瘫坐在一旁,不知所措。 萧凌逸负手跨进房间,径直坐上主座,连看都不看地上的人。 贺长归俯首行礼道:“王爷,汤药中是剧毒。” “不,王爷,妾身不可能做这种事,你要相信妾身啊!”苏芷仪紧紧皱着眉,疯狂摇头,直直跪倒,朝萧凌逸拜了下去,“妾身自小承袭家学,若做出这般下作之事,哪有脸面去见严父,更不可能再活在人世!” “苏大人家规严苛,倒是本王,教坏了你,是吗?”萧凌逸淡淡冷哼,轻侧眸,斜睨着苏芷仪,居高临下。 “王爷!”苏芷仪狠狠咬牙,眼里泛着泪花,打着旋儿就是不愿落下,倔强得抬起下巴,“若王爷不信妾身,自可移交浮生院,当庭定论,王府出现这种事,妾身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要陷我于这不仁不义之地。” “王妃说得这是什么话!” 门口突然传来低低的声音,众人抬眼望去,瞬间脸色一变:“顾姑娘!” 偏殿验毒的太医更是神色慌张,急忙搬了张椅子给顾汐辞,匆匆放下帘子:“顾姑娘快坐下,切不可再用力,千万当心伤口。” 顾汐辞泛白的唇虚弱地勾起弧度,点头谢礼,慢慢俯身要扶起苏芷仪:“王妃快请起!王爷是一时着急,又怎会真的不信王妃,王府家事,闹到浮生院算什么。” “顾姑娘心急,你们也糊涂了吗?姑娘的身体能起来吗?”贺长归小心瞄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扯着声音怒喝,弄得风芸若等扶顾汐辞进来的人哑口无言。 恰在此时,一人进入低低在贺长归耳边说了什么,贺长归抬头看向萧凌逸,抿了抿唇压低声音开口:“王爷,七公主那边有消息了,叫王爷去看看。” 萧凌逸抬眸,目光掠过苏芷仪,落在顾汐辞身上:“你身体不适,要去瞧瞧吗?” 顾汐辞含笑,娇羞低头:“王爷决定便是!” “好好休息!”话音未落,他已起身,走过苏芷仪身边时突然一停,淡淡开口,“既是要害你性命,你自己处理吧!” 萧凌逸掀帘离去,贺长归等人紧随,苏芷仪的目光始终在那远去的身影之上,微微咬着唇,有些倔强,又有些娇柔。 “顾姑娘!”许久,她才轻轻开口,缓缓站起身来,正视着顾汐辞,“你救本宫一命,本宫理应以命相还,没想到却因本宫疏忽让姑娘险些再遇危险……王爷既将本宫交于你,本宫愿以死自证清白,欠姑娘的一条命,本宫会休书父亲,请他竭尽所能帮助姑娘。” 顾汐辞含笑,没有回答苏芷仪,看向她身后的人:“你们都下去吧!鹿鸣轩曾经便清静,若因我的到来多了嘈杂倒是对王爷的不敬了。” 众人面面相觑,随之眼观鼻鼻观心,逐一退出。 “芸若,扶我去床上吧,”顾汐辞满含歉意朝苏芷仪笑了笑,倚着风芸若缓缓走到床头坐下,靠在床头,“王妃恕罪!王妃出身高贵,怎屑去做这等市井手段,汐辞明白,王爷自然也明白。” 苏芷仪一怔,轻轻皱起眉头,没了刚才的大气凛然,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你信我?” “自然!”顾汐辞柔柔点头,脸色有些白,却更显出几分清透,“王妃对王爷的心汐辞都看在眼里,只是王妃,你需明白,苏大人位高权重,若王爷对王妃表现得太过亲近,有心人势必会觉得王爷是心思不纯!” 苏芷仪盯着顾汐辞,有些不可思议,轻轻咬着唇,眼泪萦在眼眶,微微一荡,落下一缕,仿佛珍珠挂在精致的脸颊。 顾汐辞笑了,清澈的眸子流转着淡淡的温柔:“汐辞要留着命去见到江家报仇的那日,会救王妃,无非是觉得王妃虽身居高位心思却与汐辞极像。曾经雨泽担忧汐辞身份低微,不被江家所容,处处小心,不敢太过明显,这样的煎熬,汐辞怎会不懂王妃。” 苏芷仪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逼回眼泪,说出的话带着更咽:“汐辞,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我定尽我所能!这次有人在我眼皮子下动手脚,我亲自去查,给你,给王爷一份交代!” “汐辞谢过王妃,离了江府无依无靠,遇见王爷王妃,是汐辞最大的幸运。”顾汐辞眼里也泛起的泪花,柔柔的声音含着摄人心魂的诱惑。 “你快好好休息,养好伤,我带你去见京都的美景,去尝京都的美食。”苏芷仪噗笑,抬起手背擦了落下的泪,亲自为顾汐辞掖好被子,才转身出门。 风芸若随后关了房门,低头收拾着板凳,轻声开口:“姑娘不想知道是谁要害姑娘吗?” 顾汐辞勾唇,清澈的眸子褪去温柔,望着窗外的目光夹了些许冷冽:“她自己去查,才能明白什么可信,什么不可信!” 第二十章 简单审讯 “王兄!皇宫行事不便,本公主便在淮卿哥哥的流觞楼隔了房间请王兄来,王兄不会介意吧!”萧瑾悦笑嘻嘻探出脑袋,将萧凌逸迎进房间。 “他只关心是谁伤了他的小美人!”楚寒筝玩弄着茶具,斜了眼萧凌逸,勾唇一笑,又抬眸看向萧瑾悦,“七公主出入皇宫挺自由啊!” “闭嘴吧你,偷偷骗了皇兄的出宫令出来的,反正父皇最近因江南的事忙得不可开交。”萧瑾悦小嘴巴一努,微微耸肩。 “听说江南九霄大会出事了?”莫淮卿含笑启唇,风轻云淡的目光落在萧瑾悦身上。 “对啊!”萧瑾悦眼睛两眨,瞬间窜到莫淮卿身边坐下,“毒尊是江家夫人,江家出事,在江湖上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据说有人在江南……” “殿下,听闻当日刺杀之人找见了,可否一见?”萧凌逸冷冷打断几人的对话,仿佛对别的事没有半分兴致。 萧瑾悦轻轻眨眼,求救般看了看莫淮卿,又望了望楚寒筝,二人皆无动静,她才微微抿了抿唇:“带上来吧!” 话音落下,几名侍卫便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扔了进来,萧凌逸淡淡抬眸,打量了会,又徐徐闭了眼。 莫淮卿唇角挂着温润的笑,转头瞧向萧瑾悦:“殿下审讯吧!” 萧瑾悦眨眨眼,看到萧凌逸闭了眼并不打算理会,便正身清了清嗓子:“京都秋日宴你为何会出现在菊山周围?” “你是七公主吧!”被绑着的是个壮实的大汉,毫不避讳,正眼直视萧瑾悦,“不必旁敲侧击,我的目的是你,被陌尘王的内力震偏了角度,最后不知伤了谁。” “本公主?”萧瑾悦有些诧异,往前伏了伏身,“本公主深居后宫,不曾招惹你啊?还是说受谁指使?” “没有人!”大汉一声冷哼,别过眼去,“我就是想让那高高在上的皇上知道,失去至亲是怎样的感觉,江家灭门,凭什么说结案就结案?” 萧凌逸瞬间睁开眼眸,冷冷盯着下方:“你是江家什么人?” “我不是江家的人!”大汉回头,正对萧凌逸的眼神,顿时打了个寒战,声音都低了几分,“不过我们当年受江家庇护,如今江家出事,我们自然要为其讨个说法。而且……” 他的声音一顿,有些犹豫地望了望屋里的人,没再开口,楚寒筝笑着接过话头:“而且当年仗着江家的势力还做过不少事,如今仇家寻仇,便没了庇护。” “是!”他心一横,冷冷别过眼去,“江家势大,一夜被灭,别说我们这些曾依附过江家的,整个江湖都人心惶惶,皇帝不给我们个确切交代,我们如何心安?能灭了江家的人,灭江湖任何一个门派怕都是轻而易举。” “你可知质疑皇权是死罪!”萧瑾悦微微挑起下巴,有丝丝骄傲溢出。 “知道!我孤家寡人一个,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离开!”他突然挺起胸膛,一副大义赴死的模样。 “孤家寡人?”莫淮卿抬眸瞧了眼萧凌逸,唇角轻笑,温润至极,“既是有不要性命的勇气,怕什么凶手报复?” 大汉微微一怔,眼神空白了一瞬,眼睛连眨了几下,匆匆低下头嘀咕:“那万一你们没有抓住我呢?” “那你为何要第一时间承认?”莫淮卿轻轻笑着,似循循善诱,温润间带着些许不容置疑。 “既是要害公主的人,那便移交浮生院审讯,警戒天下,殿下觉得如何?”萧凌逸淡淡回眸,看向萧瑾悦,曜石般的眸子深邃无比。 “受伤的是顾姑娘,那自然是听王兄的意思。”萧瑾悦清越一笑,招招手吩咐人送去浮生院,又嘟起嘴唇,“江家血案也真是可怕,听说在江南已经闹翻天了……” “王爷,”贺长归突然闯进,躬身朝屋内各人均行了礼,才转向萧凌逸,“王爷,宫中传话到王府,叫王爷去一趟。” 萧凌逸点头,起身告退,匆匆出了流觞楼,跨马直奔皇宫。 萧瑾悦大眼睛一眨,也急急起身:“本公主出宫时间也不短了,得快些回去了,淮卿哥哥我晚些时间再来找你!” “咦,你怎么不来找我?”楚寒筝噗笑一声,斜靠在椅子上挑眉看着萧瑾悦。 萧瑾悦唇角一勾,笑得甚是好看:“找你干什么?又没有淮卿哥哥长得好看!” 话音一落,她已蹦蹦跳跳出了房间,楚寒筝白眼一翻,从窗子上看下去,喃喃开口:“下面等着的是四皇子的马车吧!” “四皇子七公主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坐一辆马车不正常吗?”莫淮卿勾唇,温润的笑意真切淡然,仿佛没有让他生气的事,也没有让他激动之事。 流觞楼下,萧瑾悦抬眸瞥了眼楼上,清甜一笑,低头攥紧了车内:“皇兄!” “人没有杀了?送去浮生院了?” 车内,坐着位锦衣男子,面容俊朗,入鬓的眉微微皱着,眉尖含着丝丝忧心。 “是,他说目标是我,王兄觉得涉及皇室,还是移交浮生院审讯比较好,那日伤的是顾汐辞,他的人,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萧瑾悦理了理身上的褶子,笑容依旧萦绕在眸间,却没了清澈。 “怎么会?”萧瑾瑜眉头皱得更紧,瞥了眼窗外,又回头看向萧瑾悦。 “回头将人截回来再问问。”萧瑾悦眸色淡然,透过车帘望着前方。 “早知道就应该留在皇宫审讯,就地格杀。”萧瑾瑜咬牙,狠狠锤了下座椅。 “皇兄你胡说什么?”萧瑾悦眉头轻轻一皱,微微叹了口气,“若在皇宫,那本公主找萧凌逸一齐审人便是私通外臣,你别忘了,到底他在朝堂是有官职的。” 萧瑾瑜深深吸了口气,许久才咬牙开口:“罢了,先查查是哪里出差错了,反正如今江家没了,萧凌……” “皇兄慎言!”萧瑾悦蓦然抬头,清澈的眸子又蓄了笑意,小嘴唇微微勾起,人畜无害。 第二十一章 倾心之谈 鹿鸣轩。 顾汐辞安静得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依旧略显白意,却已恢复了些气色,俏丽薄唇微微抿着,透着诱人的光泽,整个人恬静雅然。 房门咯吱一声被轻轻推开,进来的苏芷仪眼睛红肿,似乎哭过。 床前侍奉的风芸若立刻起身,就要叫醒顾汐辞,苏芷仪忙摇头,制止了风芸若,挥挥手叫她出去。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苏芷仪静静站在床前,深深吸了口气,坐在了刚才风芸若坐过的椅子,小心握住顾汐辞垂在身边的手,用体温温暖那双冰冷的手。 “吧嗒”一声脆响,苏芷仪匆匆抬起手,抹掉了落下的泪。 许是苏芷仪的动静过大,安静的手微微一抖,那双紧闭的眼皮轻轻一颤,徐徐睁开,看到苏芷仪,先是一惊,继而要翻起来,略白的唇同时弱弱动了动:“王妃。” “吵醒你了吗?”苏芷仪歉意地一笑,匆匆按住要动的顾汐辞,又抽回手,掩了掩脸上的情绪。 顾汐辞安静得躺下,瞧着苏芷仪的动作,清澈的眸子含着懵懵懂懂,忽噗嗤一声笑了:“王妃这般优秀又典雅的女子,又怎会想不开嫁到王府呢?” 苏芷仪噗笑,嗔怒抿唇:“你可真是个小妖精,怪不得王爷会这么喜欢你。” “王妃错了。”顾汐辞含笑,“王爷对汐辞是一时兴起,是心有怜悯,王妃对王爷,才是实打实的,就是那种不管对方做什么,见到就开心,不论对方说什么,有什么好东西就想分享给他。就像我见到雨泽,这次还没有分别,已期待下一次见面……” “若江家没有出事,你们会很幸福吧!”苏芷仪轻轻勾起嘴唇,眼里是羡艳,是向往,“江家家风虽严,却也是江湖人家,不拘小节,不会嫌弃你的出身。” “是,”顾汐辞勾着唇,浅浅笑着,“江家家主不苟言笑,却也和蔼可亲,妓子也好,贵女也罢,只要诚心诚意待江家,都会有回报。江家公子言谈风雅,不输京都少年,他细腻,浪漫,没有人会拒绝他的怀抱,可他丝毫不顾及我的妓子身份,立下血书,此生一人,再无另娶,更不纳妾……江家很温暖,像家一样。” “此生一人,再无另娶,更不纳妾……”苏芷仪微微抬头,淡淡的眸子含着笑,又有泪光,“这是多少女子的向往啊!” “是啊!汐辞从未对公子有过奢望,可他让我唤他雨泽,他许下承诺,从那一刻,我心中有了非分之想,我知道,他不会食言,不会食言……” 透亮的眸中泪珠闪闪,顾汐辞仰头望着天,努力睁大眼,可泪已决堤,顺着脸颊滑落,湿了枕头。 苏芷仪有些慌乱,匆匆带回思绪,急忙开口:“汐辞,王爷既赎了你,这里便是你第二个家,有什么话你大可对我说,女人心思总归细腻些,熬不过的夜,我会陪你。” 顾汐辞缓缓转过脸,刚被泪洗过的眼睛晶莹透亮,勾人的唇微微一笑:“芷仪,你也是!” 轻轻一声充满诱惑,仿佛一记大棒,猛然击在苏芷仪的心上,击得她头晕眼花。 “在柳月楼待的这么多年,汐辞早已看透,身边人有谁可靠呢?不是想借自己上位,就是另有所图,反倒旁人,有时反成自己倾诉的对象。”顾汐辞自嘲般一笑,抬眸看向苏芷仪,“芷仪姐姐若是有什么闺中之话,大可来找汐辞,曾经雨泽便是这样,有什么都来找我。” 苏芷仪心下一颤,身前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襟,神色迷离,有些恍惚,片刻又猛然清醒,勾唇一笑,柔柔点头:“好!” 没有再多说什么,苏芷仪抿了抿唇,起身退出房间,她有太多东西想清醒一下,想理一理。 跨出房门,她看到了风芸若,微微一顿,低声吩咐:“小心照顾顾姑娘,如若心有他念,便同碎辛一起送去外院做粗役使婢!” 风芸若应了声,目送苏芷仪离开,才进入房间。不知碎辛犯了什么事,突然被调去外院做粗活,真是一下子从天堂进入地狱了。 顾汐辞淡淡笑着,慵懒地躺在床上,诱惑至极。瞧见风芸若进来,唇角微勾,笑意更深了几分,不紧不慢地启唇:“将桌上的香灭了吧,闻得我心慌。” 她这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推开,萧凌逸抬腿走进,带来一阵冷气。 应是听见了顾汐辞的话,他特意抬眸看了两眼香炉,眉头轻皱,沉默片刻,才开口问道:“这香哪来的?” 顾汐辞刚要起来行礼,被这一冷冷的声音怔住了,无辜的大眼睛微微两眨,看向风芸若。 风芸若一惊,立刻回道:“回王爷,王府的香都是总管那边派发,后院的东西要经过王妃审核,有时这审核会由王妃的贴身侍女替代。” 萧凌逸微微皱眉,没说话,贺长归顿时明白了什么,立刻回头下令:“将碎辛带来,仔细查问。” “这香可有异样?”风芸若眉头微皱,匆匆灭了香炉,不待吩咐,立刻推开各处窗子。 萧凌逸没说话,微微示意风芸若出去,同时回身又一一关了窗子。 风芸若一时无语,抿了抿唇,也意识到自己忽略了顾汐辞还受伤的事,悄悄退出,顺带关了门。 萧凌逸关了窗子,淡淡盯着顾汐辞,也不坐下,也不开口,直到顾汐辞忍不住要问了,他才不紧不慢地抿了抿唇:“有些事你还是伤好些再知道为好!” “那王爷来汐辞这里干什么?”顾汐辞抿唇一笑,将起到一半不知如何是好的身子斜靠在墙上,勾人的眼神轻轻一抛,嗔怒道,“是来勾起汐辞兴趣叫汐辞睡不好吗?” “本王忘了你受刺激伤口开裂的事了!”萧凌逸一本正经解释,仿佛理所当然,看得顾汐辞都气笑了。 “那王爷既然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吧!”顾汐辞微微挑眉,狭长的眸子勾起狐狸般的诱惑,轻轻一笑,又徐徐闭了眼,“是江家的事吗?王爷说吧,汐辞不会再冲动了。” 萧凌逸犹豫了下,淡淡开口:“皇上准备结案了!” 第二十二章 盖棺定论 “皇上准备结案了!” 冰冷的声音仿佛惊天巨雷,蓦然炸响,炸得顾汐辞头晕眼花,蓦然睁眼,她颤抖着唇开口:“怎么说?” 她的声音都在抖,是萧凌逸从未见过的慌乱和紧张,不过其中的怀疑非常明显。 “浴毒谷觊觎毒尊秘法,筹备数年,倾巢出动,翻遍江府。”萧凌逸声音低沉,毫无波澜的语气间又含着淡淡的叹息,“但是几乎一无所获,朝廷军队赶到时浴毒谷基本四散跑了,已追缴数名首领。” “浴毒谷?”顾汐辞眉头紧皱,嘴边喃喃自语,又微微抬眸对上萧凌逸的眼睛,“浴毒谷与江家从无牵系,习毒之人不会不知道毒尊的毒术几乎是以身试药,体质不同,根本无法效仿,又怎会有人因毒尊秘法而涉险?” 萧凌逸摇摇头,淡淡启唇:“在江府当日的吃食中府衙监测出大量迷药,同时朝廷的人在浴毒谷搜出大量同类迷药,而且这批迷药确实在江家出事前几日送到了临安附近。” 顾汐辞忽而一笑,淡淡的眸子里是深深地嘲讽,望着萧凌逸,不冷不热地启唇:“王爷了解如今的江湖吗?江湖分层明显,如今的最高处,是落影宗、江府与浴毒谷,浴毒谷确实有与江家对抗的实力, “可是王爷比谁都清楚,江府现场什么证据都搜不出来,那浴毒谷便是小心谨慎,为何会漏了迷药这致命的环节,又为何要在事发之后匆匆散场?江湖一等一的门派,就这般消失?难道这不比江家灭门可怕?江家一灭,江湖便只剩落影宗与浴毒谷拼一拼,若真是浴毒谷动的手,又为何会在这等辉煌时刻自断家门?” 萧凌逸沉默,古井般的眸子旋涡滚动,顾汐辞所说的,他想过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合理的,所有明面上的东西都组成一套网,证据确凿,却让人心慌,好像沉入大海,越挣扎陷入越深,令人窒息。 “江南因浴毒谷的消失人心惶惶,纷乱四起,落影宗的人来找朝廷,希望朝廷出面,将九霄大会撤到帝都。” “这算归顺吗?”顾汐辞冷笑,看向萧凌逸的眸子越发冰冷,妖娆的身姿仿佛缠人的蛇,随时取人性命,淡淡启唇,少了妩媚,多了丝丝冷冽,“王爷觉得是朝廷干的吗?” 萧凌逸白衣微微晃动,仿佛风吹起浓浓血腥,血斑粘在白衣之上,微微回头,是杀神,是死圣,脚下是尸山血海,身后的浓浓黑火。顾汐辞看到萧凌逸深邃的眸子燃着烈火,一挥手万箭齐发,无数生命发出最后的哀嚎,落入火海…… 他是陌尘王啊,他是朝廷的人,江家灭了,浴毒谷消失了,唯一的落影宗人心惶惶,只能寻求庇护,朝廷是最大的赢家。那日,陌尘王就是没来得及走,被冲进来的她看见了…… “你不必胡思乱想,”萧凌逸似乎看穿了顾汐辞的内心,冷声打断,“本王去江南是游玩,母上与江家有旧,故去探望,为避人口舌,那日本王去得早……” 他突然一顿,眸子瞬间一沉,一个念头在他脑中蓦然蹦出。 “府衙是怎么接到消息的?”顾汐辞凝眸启唇,混乱的信息不断冲击着她的脑子,“江府与世隔绝,方圆百里不见活人,是谁告诉府衙出事的?” 萧凌逸没说话,如果那日不是他去得早,那冲进门看到血海之上的他的,就不是顾汐辞,而是府衙! 房间陷入沉默,许久,萧凌逸才淡淡开口:“如今暂且找不出什么证据,朝廷几乎是要盖棺定论,正在全力搜捕浴毒谷的人……” “盖棺定论就是对的吗?江家无数亡魂,就这样草草了事吗?这背后操控的人究竟是谁,是落影宗?朝廷?还是另有他人?这一切都像是一张恐惧的网,时刻罩着江湖,王爷,您真的不怕吗?他们的目的是江家?是浴毒谷?那为什么会是这两个毫无关系的地方?” 顾汐辞轻轻皱着眉,眼神有些无助,紧紧望着萧凌逸,想要从那双曜石般的眸子里找到些慰藉,清泠的声音含着哭腔。 萧凌逸安静地看着顾汐辞,她穿着薄装,身上的绑带清晰可见,跪坐在床上,靠着墙,整个人都看起来像无依无靠的浮萍。 “本王也想知道。”萧凌逸轻轻开口,抬眸望向天际,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声音柔了些许。江家的人他几乎没有见过多少,可他比谁都清楚,他父母双亡长到如今的陌尘王,背后少不了江家,何况他此次去江家,有着其他的理由,如今也一并成了妄念…… “王爷!”顾汐辞下巴微扬,盯着萧凌逸的眼睛,突然开口,“汐辞能信王爷多少?” “刷”得一下,萧凌逸瞬间回头,深邃的眸直锁顾汐辞,沉默许久,寒声开口:“那便看你能让本王信多少!” 四目相对,顾汐辞先败了阵,柔柔的眸子微微错开,瞧向旁边的窗子:“不管王爷去江南寻江家是何原因,但总归我们如今的目的是一样的,若我们再这样互相猜下去,只会让凶手有更多的时间去准备下一步。” 萧凌逸微微挑眉,来了兴致。 “我并非王爷想的那般神秘,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汐辞早已被江家接纳,怎会什么都不知道。”顾汐辞轻轻勾唇,有些傲娇,又有些难受,“如王爷所说,朝廷盖棺定论,全力搜捕浴毒谷的人,那若我们先一步找到浴毒谷的人呢?” 萧凌逸眉睫微动,几不可查地一皱。 “我猜到了,能找见的几乎都找见了,高层部分尽死毒谷,对吗?” 萧凌逸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没说话,点了点头。 “自然,这样才是明面上的畏罪自杀嘛!毕竟死无对证才是最好的!”顾汐辞微微勾起了唇,清澈的眸子里尽是邪魅,眉角一勾,摄人心魂,淡淡的声音好听至极,“那我们便找到那活的对证。” “说说你的办法。”萧凌逸没有废话,径直问道。 “九霄大会在帝都举行,皇上定会同意,到时候还望王爷主动请辞主持,这样我们有更多的自由和权力去找人。”顾汐辞眸色微沉,斩钉截铁,“找一个极度虚弱的贵家公子!” 第二十三章 碎辛之祸 顾汐辞秋日宴的伤受得颇重,几乎整日待在鹿鸣轩修养,王妃大把大把的补品送入,连风芸若都对顾汐辞刮目想看。莫说帝都,纵观整个天宇,谁家妾室能让正室这般照顾,虽然名义上顾汐辞依旧只是陌尘王府的客人,但那被褥上的红晕风芸若可比谁都清楚。 “姑娘,王妃在旁处的罪奴苑,离鹿鸣轩不远,派人传话说若姑娘身体还好,便过去一趟。”风芸若轻轻推门,行了一礼开口道,“王妃说有些事还是姑娘处理比较公允。” 顾汐辞缓缓抬头,唇角微抿,轻轻一笑,娇嫩的脸上柔情似水,眼神一勾,便是勾人心魄。风芸若微微低头,避开了顾汐辞的眼神,默默感慨若柳月楼早日发现这挠人的小妖精,恐怕早都赚得盆钵满体了。 什么都没问,顾汐辞不紧不慢地起身,倚着风芸若的手,向外走去,风芸若迅速招呼一人为顾汐辞披上斗篷:“王爷说姑娘体寒,衣服要上紧些。” 顾汐辞笑容微顿,蓦然抬眸:“什么时候说的?” “就是姑娘病中,太医说秋寒对姑娘身体有些影响,王爷特意吩咐奴婢小心。”风芸若没有察觉异样,小心扶着顾汐辞。 顾汐辞抿了抿唇,没说话,收紧的手徐徐放松,看着前方的眼神有些涣散,不知在想什么。 罪奴苑是王府犯了大错的人待的地方,经过这里,是死是活,是卖是杀,都会有定论。鹿鸣轩位置较偏,其实与罪奴苑相隔不远。 踏入铁门,秽浊之气顿时扑来,连风芸若都略微皱了皱眉,顾汐辞一进门就皱着眉捂嘴开口:“这是什么地方啊,真是污浊。” 苏芷仪低着头揉着眉心,听到声音立刻抬头,暗暗吸了口气,才微微一笑:“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容王妃挂念,养了这么多日,若再不好,岂不是故意赖上王妃了!”顾汐辞抿唇一笑,碎步上前握住苏芷仪的手,“什么事要王妃亲自来这污秽之地?” 苏芷仪微笑暗了暗,晶莹的眸子里是失望,是痛心,是不想面对,微微叹了口气,没说话,弱弱指了指对面。 顾汐辞淡淡抬眸,看到十字柱上绑着碎辛,有些血印子,算不上重,人却已经昏了过去。 轻轻伸手,顾汐辞搂住苏芷仪,在她耳边悄声开口:“我知芷仪姐姐难受,那剩下的,汐辞处理吧!” 苏芷仪有些惊讶,抬头看了看顾汐辞的眼睛,忽而明白了,自嘲般一笑:“本宫真是在这王府大院待久了,连这都想不到,你那么聪明,又怎么会没猜到是谁做的,我居然起初还想瞒着你……” 苏芷仪的眼中有了泪花,顾汐辞立刻一笑,打断了她:“王妃只是身在局中罢了,汐辞看得世态炎凉多了,身边人靠不住的事情早就看透了。” 苏芷仪牙齿轻轻咬着下唇,强忍着泪意。 “来人,王妃有些累了,送王妃出去。”顾汐辞微微抬眸,淡淡吩咐。 周围人悄悄对视了眼,没有人动,风芸若眉头一皱,就要开口,苏芷仪急忙出声:“怎么,顾姑娘就不是主了吗?王府的侍者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众人一凛,瞬间跪下:“王妃恕罪,顾姑娘恕罪!” 苏芷仪满含歉意地望了望顾汐辞,正声开口:“此处交于顾姑娘,一切都听她的,罪奴碎辛如何处置,全凭顾姑娘意愿!” 话毕,她朝顾汐辞微微低头:“我在外面等你!” 顾汐辞没再说话,行了一礼,目送苏芷仪离开,抬起手挥了挥叫侍者离得远些,落下时轻轻抚在椅子上,勾唇一笑,缓缓坐倒。 房门关闭,隔绝了外面嘶喊的声音,整个房间安静得可怕,顾汐辞含着笑,盯了碎辛一会,淡淡收回眸子,不许不忙地启唇:“睁眼吧,一直闭着也挺累的。” 对面柱子上的头无力地搭着,毫无动静,旁边的人准备取水泼醒,顾汐辞挥手阻止了,冷笑一声:“你来自苏府,王妃信任你,不忍施刑,或许还会一时不忍放了你,可我不会,你的所有在我面前毫无用处,就像你的那些小手段一直排不上用场一样。” 对面轻轻晃了晃,又是良久,顾汐辞一直耐心等待,直到碎辛耷拉的脑袋微微一动,缓缓抬了起来,那张趾高气昂的脸依旧红润。 “看来王妃并未忍心对你施刑,你为什么要自己招了呢?”顾汐辞一笑,靠在椅子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柳云兮!”碎辛咬牙狠狠开口,满眼怨气,“你飞上枝头又怎样,依旧是妓馆的烂泥!”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呢?我不记得哪里惹你了吧!”顾汐辞挑眉勾唇,忽明白了什么,“你想上位?” 似乎被说中了心思,碎辛猛地瞪眼:“那不叫上位,我是王妃的陪嫁丫鬟,王府第一个妾室本来就应该是我,是你让王爷迷了心窍,让王爷时刻待在鹿鸣轩,是你让王爷疏远王妃,让王爷再见不到我!” 顾汐辞冷笑,轻轻摇头,是怜悯,是无奈。 “你不要露出这上位者的表情!没有进王府,你依旧是任人践踏的烂泥,看到刚才了吗?哪怕下人都不愿听你的命令!我手段不正又如何,你还不是明知那香有问题还故意点燃,不就是想借我的东西勾引王爷!” “我不需要勾引,天生就比你有优势。”顾汐辞淡淡抬眸,有些不耐烦地摇了摇头,“你就只有这点想说的?”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知道汤药和炉香中有问题?” “是!” “怎么知道的?” 顾汐辞勾唇,缓缓起身,清澈的眸子再次有了光泽:“怎么,这就是你最后的价值?是你有疑问?还是你的主人有疑问?” 碎辛面不改色,好像听不懂顾汐辞在说什么,可指尖不经意的轻颤早出卖了她。 “我本对你没兴趣,不过是挑梁小丑,只是你辱我至亲,我才会特意将汤药摆在耀眼的位置,叫王爷看见!”顾汐辞慢慢走向碎辛,在离她极近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我要你在痛苦中结束一生,只是你的主人不肯放过你, “两次失败他对我识毒有了疑心,特叫你再次行事,我说得没错吧,听闻你入罪奴苑是在王爷的饭菜里下了迷药?不知是你的主人将药给错了,还是你特意换了?” 顾汐辞笑得甚是得意,姣好的颊上布满挑衅。 碎辛狠狠咬着牙,紧紧盯着顾汐辞,突然攥拳,猛然用力,绑着手的绳瞬间寸断,寒芒一闪,一记笔刀直逼顾汐辞,寸步距离,刹那即至! 第二十四章 碎辛身死 顾汐辞眸色安静,不避不退。 风芸若瞬间色变,骤然抬手,内力滚动,风沙立起,刹那与碎辛冲来的手腕相撞,逼停了前进的笔刀。 风芸若眸子深沉,左手一把抓住碎辛手腕,脚下一动挡在顾汐辞身前,一抬脚狠狠揣在碎辛身上。 碎辛吃痛,立刻后退数步。风芸若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两步上前按住碎辛,一脚踩在腿弯处。碎辛瞬间跪倒,挣扎了几下毫无效果。 “肩井穴、志室穴、气海俞穴,废了她的功夫!”顾汐辞淡淡启唇,不紧不慢地靠近碎辛。 风芸若眸子一抬,有些震惊,却没有多问,立刻照办。碎辛一声尖叫,瞬间失了气力,软软瘫在了地上。 “看到了吗?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下人都不听我的。”顾汐辞勾唇,悠悠蹲在碎辛旁边,“我不杀你,你觉得今晚你的主人会来找你吗?如果不来,你可活不过今晚。” 话音一落,顾汐辞轻笑着起身,不再停留,转身出门。她的身后,侍者将人拖拽出去,向一摊——烂泥一样。 风芸若跟在顾汐辞身后,犹豫了几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笔刀威胁姑娘为何不躲?” 顾汐辞含笑,温柔至极,清澈的眸子静静望着前方的路,薄唇微启,好听的声音荡在风芸若耳边:“因为我信你。” 风芸若瞬间一怔,仿佛被重击一般,顿时愣在原地,又急急跟上,听到顾汐辞继续开口:“就像芷仪姐姐信任碎辛一样!” 风芸若低头,她明白,就像王妃对碎辛一样,不忍伤害信任至极,若是她像碎辛一样,会让人格外心寒。 没有再说什么,幽暗的过道已到尽头,铁门开启,刺眼的日光照了进来,苏芷仪就等在门口,看到门开立刻迎了上来。 “你们都退后吧,我扶王妃回去。”顾汐辞没动,淡淡吩咐,直到众人退后,她才急忙挽住苏芷仪,柔声开口,“芷仪姐姐,里面的人将一切都与我说了,汐辞不怪你。” “是我识人不周,我没想到……”苏芷仪轻声开口,略带更咽,“她……” “我知芷仪姐姐心软,不忍杀她,所以打发她去了最下等的地方做些粗活,也算是留她一命了,姐姐对她的情谊,够多了。”顾汐辞小心搂住苏芷仪。 “我如何也想不到她竟心思不纯,还险些伤了你……”一滴泪顺着脸颊落下,苏芷仪的脑子里全是曾经一起走过的时光,从小碎辛便陪着她,陪着她找大,陪着她嫁人…… “芷仪姐姐,路是向前的,只要汐辞在王府一天,肩膀便借姐姐靠一天。” 苏芷仪眼皮轻轻覆下,任泪水滑下,静静靠在顾汐辞肩膀上,想起她受碎辛挑拨,一度对顾汐辞不满,对一个刚刚失去一切的人横眉冷对…… ………… 秋夜凉如水,淡淡的月光铺洒而下,笼罩安静的帝都,陌尘王府隐在黑夜中,半明半暗,仿佛蛰伏的兽,随时准备睁开眼睛。 一道黑色身影悄然探出房间,踉跄了下,又重新挣扎着站起,跌跌撞撞往前走,还不忘小心打量着周围。 再次陷入沉寂,树影婆娑,发出沙沙的声音。片刻之后,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细缝,瘦小的身影靠在门边,喘了口气,再次出门,一步一停,极其吃力,却并没有停下,贴着墙角将自己隐入阴影之中。 他的步伐不稳,方向却极坚定,走得很慢,过了许久才窜入一处小院,比刚才杂乱的院子还有肮脏,就是随意处理垃圾的地方,见不到一个活物。 房檐下,阴影中,传来低沉又不耐烦的声音:“怎么这么迟?”随即发出一声轻咦,“你的武功?” “是顾汐辞那个小贱人干的!”瘫倒在地上的人咬牙切齿,月色下的眸子里蕴着滔天怨恨,仿佛想扑上去把人撕碎,正是碎辛的脸。 “她会武功?”阴影中的人轻轻疑问,声音更低了几分。 “不知道!”碎辛长长喘了口气,忍着疼痛开口,“但她绝对熟悉穴位,是风芸若抓的我,顾汐辞小贱人指导的穴位!” “精通穴位?”对面微微沉吟,“看来殿下猜得不错!毒药的事呢?” 碎辛霎时抬头,冰冷的眸子迸出浓浓恨意:“她早就知道了,看到药的第一眼便早已看出!但她假装不知道,故意推给王爷,她是故意的!” 阴影中的人不屑地冷哼:“是你痴心妄想惯了吧!还有什么消息?” “消息……”碎辛念念叨叨,身上的疼痛再次袭来,她闷哼了声,戾气一点点褪去,祈求般爬向房檐,“求殿下带我回去,王府再也容不下我了,再待下去我迟早死在这里,我不想,不想做一辈子杂役……” “闭嘴!你有何价值?萧凌逸在朝堂主动要求负责九霄大会,你为什么不说?”对面的人冷冷一哼,一点点出了阴影,“若不是你自作主张对顾汐辞出手,哪里会有如今的下场,不过你的愚蠢倒是替殿下找到了另一个敌人,看来这顾汐辞也不一般啊!怪不得萧凌逸会将她带回京都。” 他喃喃自语,缓缓走到碎辛跟前,微微仰头望着天,一只手徐徐抚上碎辛的头。 “不是的,我诚心诚意为殿下办事,这么多年王府发生任何事情我都如实上报,我对殿下……”碎辛浑身发颤,剧烈抖动的手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 黑衣人眼色一横,陡然用力,空气一凝,荡起波动。碎辛眼睛瞪得硕大,再没了声息,血从七窍流出,身子翻倒在地,落入一片垃圾之中。 男人看都不看一眼,淡淡收回手,甩了甩,正欲离开,突然眉头一皱,转头看向一边。 月色下,白墙红瓦上曲腿坐着位蓝裙少女,悠悠晃着腿,仿佛看了场闹剧,见黑衣人眼神移了过来,便微微勾唇:“好不容易来王府一场,不如多留一会?” 男人脸色瞬变,不过片刻即恢复正常,一眼便认出了此人的身份:“你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碎辛查到的你的事,我也会就此忘记。” ------题外话------ 白日妖娆诱人柔弱可爱的顾汐辞和夜晚杀伐果断下手无情的顾汐辞你喜欢哪一个呢? 第二十五章 深夜月下 “哦?是吗?”顾汐辞不冷不热地勾唇,抬眸瞧了眼天边月亮,“那你告诉我你们口中的殿下如何?” “你的条件不足以做这个交换!”男人很淡定,徐徐摇头。 “你认识我!”顾汐辞低头抿了抿唇,抬眸望向天际,思索着开口,“那你是在秋日宴上出现过?还是日常监视着萧凌逸?” 男人冷哼:“你与江家有关系,你觉得这个条件不足以让你让开吗?可能你还不明白,若这个消息传出去……” “那你觉得我会让你离开把消息传出去吗?”顾汐辞微微回眸,清澈的眸子渗出鄙夷,“你倒是机灵,也谨慎,不过你也太过信任你的主人,他给你的毒药有解药吗?” 男人一怔,眉头徐徐凝起,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连他刚才服毒了都能看出来。 风声掠过,一道身影转瞬即到眼前,匆匆朝着顾汐辞伏了一礼,转身挡在她身前,冷冷回报:“前面离开的是一个普通的丫鬟,不是碎辛!” 顾汐辞勾唇,淡淡颔首,低头玩弄着衣襟,漫不经心。 风芸若拉开阵势,时刻待命,紧紧盯着对面的黑衣人,她能感受到对方内力很强,也是时刻戒备。 察觉到风芸若的警惕,顾汐辞微微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叫她放松:“他走不出这个地方,他的生命,也该到头了。” 她话音刚落,男子突然皱眉,体内内力乱窜,冲撞经脉,一口鲜血喷出,脸色煞白,眼中皆是不可思议。 “你的主人是不是告诉你此药有着许久的沉寂期,初服下会打通经脉,武功大增,助你退敌,但若是无法退敌,内力冲击自身腹部便会毒发身亡,免得你会落入敌人手中受苦对吧!” 顾汐辞并没有打算听他回应,自顾自开口:“只是他没告诉你,若是一直不动,也会毒发,免得你落入敌手又不肯自杀,白白透露了秘密……” 男人眼神一点点变了,从起初的怒视变为渐渐疑惑,再到此时的迷茫。 喉头一甜,血液止不住地冲出,他眉头紧皱,脚下已然踉跄,双腿一软,直直跪在了地上,眼神成了不可思议,频频摇头,嘴中喃喃自语:“殿下……不可能,殿下不通药理,是被骗的,殿下也是被骗的……” 顾汐辞唇角轻勾,脚下一点跃下墙头,不紧不慢走到男人身边蹲下,纤手徐徐伸出,抚上他的肩膀,轻轻一抬,拔下了一枚银针,在月色下耀耀生辉。 悠悠站起,顾汐辞随手将银针扔进恶臭的垃圾堆,斜眼昵向男人,微微挑眉:“你家殿下待人不错,善意可嘉,不通药理,不会做欺骗属下的事,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对吗?” 男人怒目圆瞪,紧紧盯着顾汐辞,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咬一口,只是体内生命已消失殆尽,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 顾汐辞眼神微冷,提起男人的后颈,脚尖轻踏掠上墙头,蓦然抬手,内力划出光波,骤落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刹那之间,破空之声迭起,王府暗卫瞬间动了,黑暗中数人直逼这边,抬头便看到准备翻墙而出的人影,毫无犹豫,几人立刻出手,几招之下,将人诛杀剑下。 暗卫看着死在自己剑下的黑衣人,眉头紧皱,对视一眼,有人纷纷离去上报,其余人迅速巡查现场,找到了死在一旁的碎辛…… 次日天一亮,风芸若便匆匆推门进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床上懒懒散散地顾汐辞,又急忙开口:“姑娘,王妃来了,已入了轩门。” 顾汐辞柔柔打了个哈欠,娇丽的身姿勾出诱人的弧度,淡淡开口:“收起你的情绪,流风谷的灭亡还不够你成熟吗?” 这句话仿佛睡中的梦吟,随意有模糊,却让风芸若浑身一颤,冰冷的力度直击心尖。 哈欠打过,顾汐辞笑眼盈盈,清澈的眼睛是清水出芙蓉的透亮,狭长的眉勾人心弦,脚丫一伸便从床上溜了下来,光滑的锦缎从身上立刻滑顺,覆住了白若凝脂的肌肤,扬起的笑欢喜十足:“王妃来了你也不知早些叫醒我!” 苏芷仪正好掀帘进来,淡淡勾了勾唇:“无碍,怕吵醒你!” 她的笑很牵强,一双漂亮的眼睛泛着浮肿,好像没睡,又好像哭过,脸上已着了妆,但仍掩不住憔悴。 顾汐辞眉头轻轻皱了皱,匆匆吩咐:“你们都下去吧,叫厨房准备些营养的吃食!” 下人尽退,顾汐辞匆匆握住苏芷仪的手,将她拉到床上坐下:“芷仪姐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还是你心细啊!”苏芷仪轻轻一叹,今晨她下意识叫碎辛,却发现早已换了人,愣了半天新来的人也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想到这,她鼻子又是一酸,“汐辞,碎辛她,走了……” “走了?”顾汐辞眉头紧皱,有些疑惑,又转瞬明白了,微微抿了抿唇,眼神里全是心疼,轻轻抚着苏芷仪的手,“芷仪姐姐不必如此,你对她的心,也是尽了!” “昨晚王爷派人来叫我,我过去时碎辛已经死了,想不到到最后她死在了自己最厌恶最看不起的地方……”苏芷仪眼神呆滞,安静得靠在顾汐辞怀里,叙说着昨晚的事。 顾汐辞只是安静地听,直到最后才轻轻叹了口气:“是啊!她想利用芷仪姐姐上位,甚至不惜伤我性命,可终究对王府的爱是真的,最后也要与歹人搏命,既然如此,姐姐不如按她原先的地位办葬礼,也算随了她的心。” 苏芷仪惊讶地抬眸,望着顾汐辞的眼睛,瞬间红了眼,她没想到,没想到顾汐辞会这么细心,会这么察觉她的心思,也会这么给人台阶。 “若我是王爷,兴许也会喜欢你,也会千金赎你!”苏芷仪轻轻一笑,有些赞赏有些羡艳,她仿佛知道江雨泽一介贵族公子为何会留恋红尘了,她也知道了为何江家会同意顾汐辞入嫁了,她也明白了王爷为何会带她回来。 “芷仪姐姐放心,既然姐姐将碎辛的事交于我处理了,定会办好的!”顾汐辞如何不知若苏芷仪开口办葬礼必然会有人不满说她包庇自家丫鬟,入了罪奴苑被发落的人还按原地位下葬,若是受害者顾汐辞开口,那定是不同,这才是苏芷仪大清早匆匆赶来的道理吧! “这些日子九霄大会即刻举办,京都鱼龙混杂,不安全,还有王爷要负责大会,难免照顾不周,父亲知道碎辛刚死我会不好受,向王爷提出叫我回去住几日,顺便邀请你一同去苏府,也算报答你的半分救命之恩。”了了心愿,苏芷仪轻轻勾唇,握住顾汐辞的手热情地望着她。 顾汐辞眸色清澈,毫无变化,依旧是欣喜一片,含羞点头,亲昵地靠在苏芷仪身边。 第二十六章 九霄大会 盛大的车队穿过帝都,绕过闹集,进入一片高墙大院之间。道路豁然变宽,在帝都寸土寸金的地皮到了这里仿佛就不要钱了,动辄便是数里的院落区域。 马车上的人轻轻掀起窗帘,一双清澈的眸子好奇地望着周围,忽地眼睛两眨,笑盈盈开口:“芷仪姐姐,那是江府吗?” 苏芷仪顺着顾汐辞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微微点头:“对,那是江家在京城的旧府!” 众多崭新的白墙红瓦之间,坐落着一座古迹斑斑的院落,廊檐高耸,造型怪异,与旁的规规矩矩显得格格不入,让人一眼就看得见。 顾汐辞眸子眨了几眨,收回头放下帘子,好奇地望向苏芷仪:“芷仪姐姐可知道江府为什么离开帝都?” 苏芷仪知她对江家的事感兴趣,认真思索了片刻,皱着眉开口:“十六年以前江家一直是世家贵族,几代人涉及朝堂高层,江家这代家主…… 她顿了下,瞄了眼顾汐辞,又再次开口:“也就是江公子的父亲,与当朝皇上是至交,不过从上一代开始江家逐渐退出朝堂,当今圣上登基四年之后,也就是十六年前,江家退隐江南,皇上下诏,江家尊崇依旧,任何时候都不会对江家动兵。” “十六年前?为什么会下这么奇怪的旨意?”顾汐辞眉头紧皱,喃喃问道。 苏芷仪一笑,眼睛异常明亮,望了望外面,又回头看向顾汐辞,整个人都扬着兴奋:“这都算是朝堂之事了,我是女儿家,知道的少,我父亲应该会知道多一点,一会儿叫他给你解释解释。快下车吧,我们到了!” 还不等顾汐辞回神,苏芷仪已匆匆跳下车,深深吸了口气。 顾汐辞顺着帘缝望出去,硕大的檀木门大开,丫鬟侍卫站着一地,簇拥着一位妇人,瞧见跳下车的苏芷仪,立刻笑着迎上来:“陌尘王真是娇纵你,在王府呆了几天怎么一点规矩没有了?” 苏芷仪笑脸盈盈,提着裙子冲进妇人怀里,亲昵地蹭着头发,柔柔叫着“母亲”。 妇人旁边的嬷嬷也是笑颜如花,出声调侃:“知道小姐要回来,夫人数着日子盼,今日更是一大早就起来在门口等着……” “真是从上到下都没规矩了,叫王妃!”妇人抿着嘴笑道,柔柔推开苏芷仪,手放腰间就要下拜,被苏芷仪一把拉住:“娘,你这是干什么?” 她拉住了妇人,周遭人已经下跪,无一例外语中皆是笑意:“参见王妃!” “快起来,姑姑回来都没这阵势!”苏芷仪抿唇调笑,忽记起什么,匆匆握住妇人的手,甜甜一笑,“娘,我给你介绍个人!” 这般说着,她已急急回头往马车边走。 都说情绪会感染,顾汐辞安静地望着一家人调笑,嘴角不知何时已有了笑意,眼前恍惚,仿佛到了江南水乡,盈盈水边欢声笑语…… “汐辞,快下来!” 苏芷仪的声音传来,顾汐辞瞬间回神,勾唇一笑,掀起车帘跨出车子,走了两步按腰下拜:“顾汐辞见过夫人!” 苏夫人立刻正了正身,笑脸盈盈迎了上来,一手抓住苏芷仪,一手扶起顾汐辞:“我听芷仪说了,多亏了你啊,汐辞,是我们苏府对不住你,你就安心在苏府住着,待王爷闲了,你再与仪儿回去……” 一边说着,苏夫人已带人朝府中走去,左一个苏芷仪,右一个顾汐辞,正门正户,毫不避讳。 “父亲呢?” “他去凑热闹去了,明明是江湖盛会,到了帝都偏偏要朝廷的官员也参加,都是些柔弱书生,哪抵得住意外啊!” “夫人放心,有王爷照看着,不会出事的!” ………… 帝都城中,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迎来了鼎盛的繁荣。行人肩并肩脚擦脚,几乎没有可移动的地方。 一处高台耸立,人影窜动,众人翘首瞧着上方。 萧凌逸坐在主位,右手边是江湖,左手边是朝堂,冷峻的脸上毫无波动,安静得听着太监宣旨。贺长归站在他身后全身戒备,小心警惕着场上动静,他有点怀疑萧凌逸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主动请辞要负责这烫手山芋。 随着宣旨太监一声令下,九霄大会彻底开启,场上一片沸腾。 萧凌逸淡然抬眸,瞄了眼贺长归,贺长归了然,轻轻点头。开始之前他们已洒下无数人,只愿找到顾汐辞口中那个体弱的公子。 就这点细微的动作,已被人尽数收入眼底,左边第二位坐着四皇子萧瑾瑜,脸上表情凝重,仿佛化不开的雾,永远萦在脸上。人们常说这四皇子出生带走了所有的沉重,叫七公主脸上永远都是笑意。 他的上方是二皇子萧瑾珏,半勾着唇,看到场上比赛已经开始了,便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偏过头看向萧瑾瑜:“我听说那日秋日宴有人对悦儿不利,没事吧?” “没事!”萧瑾瑜回头,敷衍地一笑,“瑾悦命大,多亏了王兄,才免了祸患!” “二皇子你提这事不是戳四皇子痛处嘛!”一旁的楚寒筝哈哈一笑,接了话头,“我听说四皇子后来还去浮生院打听了此人,结果那人畏罪自杀了!” “这叫什么痛处!”萧瑾瑜冷哼,“他冲撞皇室,罪有应得,还算有点良知,知道罪过!” “四弟找一个罪人?就只是想惩处一下?”萧瑾珏指尖绕着酒杯,含笑低头,侧眼瞥着萧瑾瑜,似笑非笑。 “那二哥觉得还有什么目的?”萧瑾瑜蓦抬眸,冷冷盯向萧瑾珏。 “四弟戾气这般重干什么?人言可畏,为兄也只是提醒一下你!”萧瑾珏淡淡对上萧瑾瑜的眼睛,不避不退,“毕竟众兄弟中四弟最可能成为太子,可要小心些!” 话毕,他便勾唇一笑,举起酒杯朝楚寒筝挑了挑下巴,又回头看向萧凌逸:“凌逸,听说芷仪回了苏府,这边结束我们一起回去一趟如何,母妃一直念叨叫我回去瞧瞧。” 萧凌逸回首,朝这边微微点头,淡淡应道:“是!” 萧瑾珏顿时没了兴趣,不禁失笑:“我们这些兄弟也就我们三个说着上话,结果你们一个木楞,一个冰冷,本皇子都要孤独死了!” 第二十七章 姑苏云家 争执了半天,萧瑾珏还是在萧瑾瑜眉头紧皱不断念叨“不合规矩”的情况下和他换了座位,待在楚寒筝旁边抽起了牌。 在朝堂众人战战兢兢中这九霄大会终于顺顺利利过了半日,太阳逐渐偏西,高手也逐渐显露。 高台之上跃上一位少年,柳扇轻扇,仿佛翩翩公子出门赏玩,温和的目光看向主座,微微拘了一礼:“姑苏云家云霄,参见王爷!” 萧凌逸轻轻拧眉,隐隐觉得要出事。 “敢问王爷,今日挑战可否邀皇子一战?”云霄扇着扇子,遥遥问道,雄厚的内力裹挟着声音荡出好远。 “自然!”萧凌逸深邃的眸淡淡盯着云霄,微微颔首,恐怖的压迫瞬间掠出。 云霄脸色轻变,不过唇角依旧笑意如许:“姑苏云家云霄挑战皇室,不知哪位皇子能应战?” “皇子?”楚寒筝勾唇挑眉,饶有兴趣地望着高台上的人,“你说要挑战皇室,可这言中可已将有些人处之事外了啊!” 云霄一笑,不慌不忙:“世子此言差矣,谁不知道陌尘王的武功是天下长列之辈,若是王爷出手,怕不是降了身份?若当真如此,皇室怕真的就坐实了欺负人的传言。” “是哪里有这般传言了?”萧瑾珏挑了挑下巴,随手扔下酒杯,已然站起,“本皇子应战,如何?” “萧瑾珏!”楚寒筝一愣,抬手要阻拦。 萧瑾珏回头一笑,一只眼快速眨了下,坦然上场:“云公子就只是单纯想挑战一下皇室?” 云霄勾唇,淡淡的眸子流转着嚣张:“若二皇子输了,云霄希望皇家给江湖一个明确的交代,凭什么江家灭门案草草结束,又凭什么认定浴毒谷是凶手,什么都没有,江湖如何信服?众英雄如何心安?” 一声之下,千浪竞起,整个场上瞬间混乱,数不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各种各样的话充斥人耳。官员席上一片狼藉,所有人都颤抖着心盯着周围随时可能暴动的人群。楚寒筝、苏义等人随众皇子站起,冷眼望着不可控制的场面。 楚寒筝偷偷回眸,看见安静坐着的莫淮卿,嘴角依旧挂着温润的笑,朝他微微挑了挑下巴。 “这事可得问今日的主者,陌尘王殿下!”萧瑾珏轻轻勾唇,转头直直望着萧凌逸,如果他没猜错,萧凌逸应该也希望江家之案能有个更明确的答案吧,毕竟江家与陌尘王府交情不浅。 “皇室不会让江湖失望的!”萧凌逸不紧不慢地开口,平淡的声音蕴着可怕的内力,砸向全场,震得无数人耳膜震荡,几近晕厥。刹那之间,混乱之声低了下去,云霄暗暗攥紧了握着折扇的手,惊叹陌尘王果真好功夫。 九霄台边拉开阵势,准备开始,苏府之中顾汐辞借口伤口有些不适,先回了客房。 苏夫人派人送顾汐辞过去,见顾汐辞脸色煞白,便匆匆出门去请大夫。 顾汐辞眉头微微皱着,嘴唇有些发白,整个人有气无力,软软靠在床上,弱弱开口:“芸若,你去回报王妃吧,就说我无碍,只是想休息休息了!” “可是姑娘你……”风芸若眉头紧皱,麻利地铺好被褥,担忧地望着顾汐辞。 “无碍,你去吧,苏府去找大夫了,我这儿一会没人不打紧!”顾汐辞勉强一笑,斜靠在床上,招了招手。 风芸若犹豫了下,最终紧皱眉头退出房间,匆匆前往前厅报平安。 房门关闭,顾汐辞瞬间睁开了眸子,手下一动从袖间夹出一张纸笺,上面只有短短几字:云霄,问江氏案。 顾汐辞蓦然抬眸,攥住纸笺将其揉成小小一点,随手扔进了自己嘴里,喉咙滚动咽了下去。 云霄,姑苏云家的少家主,未曾与江家有过来往…… 九霄台上,萧瑾珏单手握剑,已然出鞘,周身内力环绕,衣襟无风自动,压迫阵阵。 云霄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折扇,突然攥紧,骤然撑开,脚下一动,瞬间冲向萧瑾珏。 萧瑾珏瞳孔微张,脚下一动,刹那侧滑,上身后折而下。折扇瞬间即至,正好擦着萧瑾珏而过。左手轻触大地,顺势借力,萧瑾珏翻绕而起,柔软的腰肢避开折扇,右手边长剑一动,直逼云霄。 云霄身体冲出,是不受控制的时候,萧瑾珏的剑骤然出现在他腰间。面色无波,脚下一点,内力翻涌,云霄侧翻而起,悬空翻了一圈稳稳落地,手中折扇依旧扇在胸前。 一击之下两人转了方向,却只是探了探底,谁也不曾伤到对方。 萧瑾珏手腕一抖,率先出手,长剑驻满内力,直逼前方,日光下寒光凌冽。 云霄眉宇轻皱,折扇骤抬,无数内力充斥折扇,倒挡在身前,正面相迎! 刹那间,剑尖逼上折扇,明明是布做的扇,却硬生生挡住了利剑,发出一声脆响。 云霄身体斜倾,脚尖轻触高台,迅速后挪,萧瑾珏长剑直逼,不依不饶,一路前追。 眼看到了高台边缘,云霄斜眼瞧见栏杆,眉头微皱,手中骤然用力,内力滚滚而动,飞沙四起。脚尖一点,云霄瞬间止了退程,脚下一旋,陡然转了方向,刹那退开。 萧瑾珏眉尖微挑,瞬间变招,原先的直击转为侧滑,紧跟云霄。 云霄眸子一沉,手腕翻转,折扇骤裂,数道扇骨如出鞘的箭,瞬间掠出,而他自己脚下一踏陡然腾起。 萧瑾珏脸色轻变,挽了个剑花收回长剑,旋手为盾,身轻如燕,一人一间穿梭于扇骨之中。 而此时云霄已从萧瑾珏上空翻过,稳稳落在后面,内力一动要落下的扇骨瞬间转了方向,回到云霄手中。反手虚晃,折扇即刻恢复如常,指尖勾绕扇面,又是一个完整的折扇,灌满内力,直冲萧瑾珏。 眨眼之间场上局面已变,云霄成攻,萧瑾珏转守。台下众人紧紧盯着台上,不落任何细节,暗自盘算着谁会赢。楚寒筝悠悠转着酒杯,瞄了眼莫淮卿,对方勾唇,轻轻颔首。收到这消息,他瞬间宽心了不少,三人中他武功最低,这时候莫淮卿的示意总是没错的,看来事情向他们想的方向发展着。 第二十八章 独宠偏爱 内力滚动,狂风骤起,九霄台上风沙环绕,场内两人成了纯纯的内力比拼,谁都不愿退让,僵持不下。 云霄侧唇缓缓勾起,诡异的笑挂在脸上,指尖一动,扇骨速出。萧瑾珏眉头一皱,巨大的袖袍卷起屏障,阻隔扇骨。劲风掠过,似剑一般刺破长空,在无数扇骨中硬生生撕出道路。蓦抬头,萧瑾珏脸色骤变。 在其前方,云霄已没了踪影,存余内力依旧在原地驻守。颈脖一阵冰凉,萧瑾珏眸子骤沉。 “二皇子殿下,你说若我将你就此斩杀,那位高高在上的皇上会不会尝到失去亲人的痛?”云霄浅浅笑着,扇骨一侧是锋利的剑,正抵在萧瑾珏脖子上。 “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在陌尘王眼底下动手了!”萧瑾珏一时的慌乱也全然消了,坦然抬眸望向近在咫尺的云霄,两张脸几乎贴在了一起。 “今日我若出手,这场上自然会有人牵制陌尘王。”云霄的笑深了几许,锋利的剑尖徐徐滑过萧瑾珏的颈脖,挑逗般勾住他的下巴,“只是我不能杀,让皇上重查江家凶案,才是大事!” 话音落下,他突然长笑,瞬间退开,内力尽散,折扇归位,郎然之声响彻全场:“王爷,今日此战可有结果?” 萧凌逸微微抬眸,冰冷地眸注视着台上,轻抬手,微微一动,贺长归迅速上前,朗声开口:“姑苏云家云霄胜!” “不知王爷赛前所说可算数?”云霄悠悠扇着扇子,冷静地望着萧凌逸,他并没有把握和萧凌逸硬刚,可是淡然的底气还是有的。 萧凌逸面色无波,深邃的眸子惊不起一丝波澜,不冷不热地启唇:“本王会上报朝廷!” 云霄一笑,也清楚得不到具体的回答了,转身掠下高台,淡然落座,再没有动作,他比谁都清楚,从这一刻开始,会有多少双盯着自己的眼睛,连自己来去路上的住所,怕已有人去翻了。 直到太阳西下,第一日的比赛逐渐落下帷幕,再没有出现能惊起波澜的人。 萧凌逸寒暄了几句,与萧瑾珏离了队伍,去了苏义的苏家车队。 “快上车吧!”苏义没有多说,匆匆退开半步叫人驱车前进,这位位高权重的大人,今日也是吓得不轻。 车内主座空着,按辈分苏义当坐,只是面对萧凌逸他如何也坐不下去。游走官场多年,他又怎会不知从苏芷仪嫁给萧凌逸,他与这位王爷就有了隔阂,这桩看似门当户对的完美婚姻,其中也是暗流滚滚。 萧凌逸很少来苏家,也不会给苏芷仪这位王妃多少面子,更不会与哪位皇子有亲近之姿,今日为何突然答应二皇子一起前往苏府?等到马车停靠,苏义看到家门口等着的人时,心中有了答案。 苏芷仪挽着母亲,一脸兴奋地张望着,看到马车停下,立刻松开扶着母亲的手,提着裙子跑下台阶:“爹!” 苏义脸上瞬间展开笑容,又微微一顿,回头伏了伏身,等车上人下来。 指节分明的手掀起帘子,苏芷仪笑容刹那一僵,脚步徐徐缓了,脸上有激动、有惊喜、有兴奋、有小心翼翼,最终聚在一起,成了恭恭敬敬的一礼:“妾身见过王爷,臣妇参见二皇子、父亲大人!” 从萧凌逸掀帘的那一刻顾汐辞已然抬眸,冰冷之色一闪而过,化为勾人心弦的浅笑。 苏芷仪的所有神色苏义皆看在眼里,既心疼又有些无奈。 苏府之人一齐下跪行礼,萧瑾珏唇角一勾,率先起步扶起了苏夫人,眼神却落在了一旁的顾汐辞处:“这位是?为何不曾见过?” 顾汐辞娇羞一笑,小嘴微抿,清眸两眨,顾盼生兮,盈盈曲腿下拜:“陌尘王府顾汐辞见过二皇子!” 萧凌逸跨出两步,截住了顾汐辞要落下的礼,握住她的手腕缓缓抬起:“你身体没好,怎么又出来了?” 萧瑾珏瞬间了然,惊喜一笑:“这便是凌逸刚从江南带回来的小……美人?当真绝色,世间少有,怪不得凌逸要出千金,不亏!” “大家快请进吧!”苏义轻笑,路过苏芷仪身边,将女儿挡住了半分,“王爷恕罪,顾姑娘身上还有伤,真是苏府疏忽了!” “岳丈安排便是!”萧凌逸淡淡开口,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顾汐辞身上。顾汐辞微微低着头,娇羞笑着,薄薄唇色轻轻淡淡,诱惑至极,在萧凌逸身后半隐半现,更多了几分朦胧。 几人进了主厅,萧凌逸全程心不在焉,不出片刻便道顾汐辞身体不适,与顾汐辞一齐退去了房间。 苏芷仪静静望着萧凌逸搂着顾汐辞远去的背影,轻轻咬着牙,眼里是不知名的羡艳,放下的手不知何时已攥紧了椅子。 “芷仪?”苏义温声开口,带着试探。 苏芷仪瞬间回神,掩饰般低下了头:“父亲!” “芷仪,你是王妃,是当家主母,要做的并不是小事,是协理王府,是为王爷解除后顾之忧!”苏义缓缓开口,眉头微微皱着,语重心长。 苏芷仪愣了好久,一直低着头,许久之后才喃喃开口:“芷仪明白!” 苏夫人眉头皱着,抬眸看了看苏义,悄悄叹了口气。 “芷仪你不必理会,”萧瑾珏剥了个橘子扔进嘴里,挑眉一笑,“凌逸他不是好色的人,就是一时兴起,哪个男人没有个兴起的时候,这陌尘王府的女主人啊,永远只有你苏芷仪,哪有一个妓子猖獗很久的事啊!” “不是的!”苏芷仪轻轻摇头,头上的步摇荡着少有的幅度,“顾姑娘她也很可怜,她不是寻常妓子,她心思通透,行事细腻,叫人嫉妒都嫉妒不起来,也正应如此,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义与夫人对视一眼,犹豫许久,才微微开口:“不管如何,你是京都第一才女,是苏府的嫡女,是陌尘王府的王妃,是这世间女子行为的典范之列,绝不能变成连你自己都厌恶的那种女人!” “是!”苏芷仪微微应声,心中却是一惊,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她想起顾汐辞进府时她的胡思乱想,真是连自己都讨厌。 第二十九章 苏府之聚 萧凌逸带着顾汐辞一进房间便屏退苏家之人,留了贺长归在外守着,他自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听风芸若回报:“大夫说姑娘的伤口恢复不错,几日后便可停了药,应当不会再出现虚弱之相了!” 萧凌逸颔首示意,风芸若躬身退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 顾汐辞凤眸微微一勾,唇角漾着诱人的笑,靠坐在床上,含笑启唇:“汐辞谢过王爷关心。” “你将带回来的江家之人尸身葬了?”萧凌逸淡淡移目,冰冷的光定在顾汐辞身上。 顾汐辞脸上的笑收了几许,溜下床沿摇曳着身子走向桌子,勾起茶壶徐徐倾倒:“不然呢?等着腐烂化掉?” “碎辛的墓?” “按丫鬟最高规格大办,由我亲手入殡操办,不是王妃希望的吗?”顾汐辞声音淡淡,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只是江公子本不该这点规格,墓穴之上不该写别人的名字,待他日回到江南,我会亲自再办!” 萧凌逸淡淡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过多表示,又将目光移回了她的眼睛:“你查出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一堆腐肉罢了,王爷不是查过无数遍了吗?还能查出什么?”顾汐辞抿了口茶,随手放下,坦然看向萧凌逸的眼睛。 四目相对,萧凌逸深邃的眸仿佛无数利剑,想要刺穿顾汐辞的内心,看到那最深处的想法。 “当日伤到你的人死了!”萧凌逸移开眸,一只手敲着桌子,有一下没一下,“本王派人去查过,但在本王去之前他便死了,除了那日说的,什么都没有再问到,萧瑾瑜的人也去过,同样迟了!” 顾汐辞一笑,低了低头,又转回去坐在床上,浅笑启唇:“既然王爷相告,礼尚往来,汐辞便也告诉王爷一事。王爷不必去纠结这事,人是我杀的。” 萧凌逸眸子瞬间沉了下去,旋起的光是杀人的剑,沉稳的声音压得更低,布满磁性:“浮生院守备森严,你是怎么做到的?” “汐辞如何做到那便不是王爷要管的事了!”顾汐辞悠悠笑着,低头抚弄着衣服,漫不经心,“那日刺杀的人是谁安排的我不知道,但逃进丛林他便是一个死人了,七公主抓到的人是我后来安排的,所以所说的话并非他们想的那样,四皇子才会去冒险探浮生院,不过这世上还是死人才会让人心安。” 长久的沉默充斥房间,萧凌逸没有说话,静静盯着眼前的女人,那张诱人的面孔下是令人害怕的心肠,谁都不知道这副身体有多少秘密。比起顾汐辞有什么可怕的手段,他更想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卸下伪装,要对他说这些。 顾汐辞也很安静,玩弄着手边的衣物,唇角勾着清浅的笑,随意至极。 “今日七曜会上姑苏云家指明问江家灭门案,要皇室给个交代。”萧凌逸敛了敛睫,端起茶杯,悠悠晃动。 “云家?”顾汐辞眼眸轻眨,微微摇头,“我确定云家与江家没有交集,不过顺着云霄这条线兴许会找到我们想找的人。” “为什么?”萧凌逸淡淡抬眸,“你要找谁?是何身份?与江家之案有何联系?只有体弱这一项特征让人如何去找?” “特征啊……”顾汐辞徐徐抬眼,望着窗外茫茫碧空,喃喃自语,仿佛看到了什么人,轻轻一笑,微微摇头,“太久了,我倒是忘了,只是他的体弱应当会依旧下去……” 萧凌逸知道她不会再说什么,淡淡覆下眼睫,也不想睁开,既然没什么重要的事,那便就这般耗下去吧! 不过门外的贺长归张望已久,始终听不到有动静传出,咬了咬牙趴在门上听听声音,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贺长归骤然跌了进去。 萧凌逸坐在椅子上,冷眼抬眸,手中勾着一段绳子,扯开了门,淡淡盯着贺长归:“怎么,连你也学会偷听的本事了?” 这一声逗得顾汐辞“咯咯”直笑:“看来贺侍卫对汐辞与王爷的事甚感兴趣啊!” 贺长归被萧凌逸盯得头皮发麻,低着头开口:“王爷,宫中传话,说王爷若得空便去皇宫一趟!” “什么事?” “没说!”贺长归眼神朝上瞥了瞥,又迅速开口,“不过刚才世子传话来说边逸侯传消息回朝廷说边疆有乱,兴许皇上是因此事召见王爷。” 萧凌逸眉头轻轻一皱,轻轻颔首:“叫上二皇子,一同回宫!” 话毕,他已起身,从始至终未看顾汐辞一眼。顾汐辞唇角勾着浅浅的笑,冷眼望着他离开,笑意一点点褪去,逐渐冷冽。 风芸若见王爷离开,推门进来,见到的是笑意盈盈的顾汐辞。 “姑娘!”风芸若轻唤,叫醒望着门口傻笑的顾汐辞,“苏大人说一会儿王爷走了他过来见你,不知姑娘可方便?” “自然方便!”顾汐辞脸上挂着红晕,勾唇一笑,“理应我去见苏大人,哪有苏大人来见我的道理?王妃来吗?” “苏大人说姑娘为救王妃受伤,再不能受劳累。王妃想来,却被苏夫人叫走了,应该是不会过来。” 顾汐辞螓首微颔,示意风芸若退下。屋内再次安静,顾汐辞拿了些珍贵的头饰出来,戴在自己头上。 顾汐辞非常清楚,在官场连滚带爬这么多年,苏义早已成了老狐狸,让苏芷仪相信她人畜无害容易,可让苏义相信却极其不易,而她需要的,却不是苏芷仪,是苏义! 苏义是一炷香之后来的,褪了朝服,只是简单的居家装束,随意大气,脸上似带着笑,细细看去却又威严震震。 “顾汐辞见过苏大人!”顾汐辞已在等待,苏义进来便徐徐跪倒,双手扶额准备拜下去。 苏义轻笑,微微俯身,单手拖住了她:“今日下午王爷都不曾受礼,何况老臣。你救了仪儿,理应是我苏府座上宾!” 顾汐辞抿唇,笑意盈盈,顺着苏义的意思起了身,薄薄的唇娇嫩欲滴:“不过是下意识之举,苏大人与王妃不必介怀!” 苏义微微点头,转身坐下,示意顾汐辞坐:“你的事我听仪儿说了,着实可怜!” 第三十章 话里话外 “汐辞不需要可怜,家世是无法选择的,有些发展也是超乎想象的,但是往后的生活,总有办法去改变。”顾汐辞浅笑,清澈的眸子里洋溢着活力。 苏义微笑,徐徐点头:“所以你选择来王府为妾?” “大人!”顾汐辞出声打断了苏义的话,轻笑启唇,“陌尘王府始终只有正室苏芷仪王妃,并没有其他妾室,想来王妃向您说过了,汐辞跟着王爷,无非是希望王爷念及旧恩,对江府案子上心一些。” “那以后呢?”苏义端起茶壶,随意掌玩,“若是江府案子结束,亦或是再没有结局……” “纵使伟人有鸿鹄之志,可终究做不到一步一步都精细打算。顾汐辞这条命是江公子给的,自然明白知恩图报,若江家案子尘埃落定,顾汐辞不会再留在王府,天涯之大,总有一方土地能容下汐辞。” 苏义唇角一勾,眸子了渗出冷冽:“口口声声说着离开王府,可进门没有几天,先是除掉仪儿身边侍者,再让仪儿为你心生依赖,顾姑娘手段确实不小。” 顾汐辞挑眉,微微一笑:“大人若是来问罪的,大可不必,碎辛所做之事桩桩件件都是她罪有应得,大人也不希望王妃身边有这样的人吧!王妃自小信任碎辛,碎辛做出这般令人心寒之事叫王妃心防破碎,汐辞不过是顺了王妃的心意,给予她片刻温暖。顾汐辞待在王府,已经对王妃有所伤害,断不可能再让王妃孤独困于高墙大院。” 苏义眸子里泛出涟漪,微微一笑,很快便低头掩去:“孤独?很难想象一介青楼女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有这样的心。” “江公子一手调教汐辞,汐辞再如何也是呈了江公子的教养,顾汐辞如今所有的信念,也不过是想要为江家报仇。”顾汐辞轻轻笑着,漫不经心,又坚决至极。 “孩子,你太过天真了!”苏义终于轻轻摇头,眼里含了惋惜,“你不掩饰自己与江家的关系,是危险至极啊!一夜灭了江家的人又怎会是等闲之人,若是让其得知你与江家有关系,你又能存活几日?” “汐辞明白,只是王妃起初对汐辞心有怨恨,碎辛便是借此挑拨,汐辞只有已诚相告,王妃才能心安啊!”顾汐辞长长一叹,望向天际的眸中蕴满忧心,“汐辞活着也不过是为江家之事,若在此途中出事,便是汐辞能力不济,也全了仁义之心。” 苏义沉默,精锐的眼睛扫视着顾汐辞的一举一动,久久才再次启唇:“不管如何苏家终是欠了你的情义,你与江家有关系的消息绝不可能从苏家这边流出!” 顾汐辞眼睛一亮,瞬间勾唇,盈盈一笑:“谢过大人。” “只是江家之事朝廷责任到人,钦差已有了结果……” “大人信吗?”顾汐辞突然抬眸,摄人心魂的眼睛紧紧盯着苏义,薄薄红唇徐徐开口,“汐辞斗胆,在园中游赏时已看到了苏家的侍卫巡视,比寻常府苑多出数倍不止,王妃说上次离开还没有这般森严的戒备!” 苏义脸色瞬间变了,侧唇勾出冷笑:“险些小瞧了你,你想说什么?” 顾汐辞不紧不慢地一笑,悠悠晃着茶水,徐徐开口:“既然结果是江湖之事,大人为何要加紧戒备?能灭了江家武功世家,高手如云皆被一夜消灭,那苏家用什么样的防守能挡得住这些人呢?” 苏义抬头瞥了眼窗外,像是想看有没有人。 “苏大人!”顾汐辞柔柔启唇,清浅的声音透着诱惑,蕴着深沉,“江家也好,浴毒谷也罢,都是这世间顶级的存在,几日之内便消失了,想来没有人会心安吧!” “罢了!”顾汐辞勾唇,淡淡放下茶杯,眉眼微挑,摄人心魂,“江家对天宇曾也立下过赫赫功劳,想必皇上也不会叫天下心寒。前些日子听太医提起过一味药,叫玉倾寒,大人能替汐辞打听打听吗?” 终于是跳出了江府的话题,苏义暗暗舒了口气,却又面露疑惑:“玉倾寒?从未听说啊!王爷也找不见吗?顾姑娘找它干什么?” “大人有所不知,汐辞打娘胎里受了寒,从小便有了体寒的毛病,前些日子受伤又牵连出来了,得太医提点玉倾寒或许有用,只是这药极不好寻,王爷也派人去寻了,还没有消息。”顾汐辞盈盈笑着,娇羞可怜。 “好,我自当用心些。”苏义连连点头,为有希望还了顾汐辞的人情高兴。 “谢过大人!”顾汐辞低头行礼,“大人也知道王爷避嫌,不愿与苏家有过多交集,若大人替汐辞寻药的事传出去,怕惹得他人多想……” “明白!我明白!”苏义含笑点头,微微叹了口气,“王爷不亲权贵,处处避嫌,是不想让众皇子觉得他拉拢权臣,有夺皇位之嫌,却苦了仪儿……”苏义突然禁了声,自嘲般一笑,“顾姑娘莫怪,提起女儿,都变成唠叨婆子了!” 顾汐辞抿唇,眼里尽是羡艳:“这是汐辞从不曾体会到的,若江家不曾出事,汐辞也应快成江家一份子了吧!” 苏义尴尬一笑,匆匆开口:“这几日安心在苏府住着,叫仪儿母亲亲自下厨做些补品,补一补你和仪儿!” “多谢苏大人!”顾汐辞含笑垂眸,娇羞笑着。 苏义点点头,起身正欲离开,却听身后顾汐辞突然开口:“苏大人,汐辞斗胆一问,王爷已封官,为何还要避嫌?众皇子为何还会觉得他与皇位有关?” 苏义放在门把上的手轻轻一颤,仓促开口:“皇上曾许诺待王爷长大之后将皇位还给他!” “那为何又封了王?”顾汐辞语气加快,有了急促。 “毒尊……”苏义一震,匆匆推开门,两步便跨出房门,急急离开。 房间里,顾汐辞垂下的手一点点攥起,又立刻松开,转身息了房里的香,点上了另一株香,味道变化不大,却让人更加舒适。 ------题外话------ 大家新年快乐啊,2020年第一天菱歌感冒了(手动哭泣),思路若混乱暂且见谅,明天再细细修订。 第三十一章 边境异变 顾汐辞悠悠调着香,凑近鼻子闻了闻,陶醉般深深一吸,又徐徐摇头,似自言自语般启唇:“可惜苏义来得快了些,这淬隐香还未来得及彻底发挥作用。” 她说这话时风芸若正推门走进,在门口顿了一下,随即才低头进门。 “贺长归对你抛出橄榄枝,你为何不应?”微微勾唇,顾汐辞盖上了香炉盖子,诱人的身子斜靠在椅子上,抬眸看向风芸若。 风芸若端着东西的手微微一颤,随即恢复了正常,淡定回道:“王府之大,尽在王爷掌握,有没有芸若都一样,不过徒增姑娘对我的猜疑罢了!” 顾汐辞含笑:“你不应该只做王府侍女。” 风芸若眸子轻轻一顿,没有说话,低着头换了桌上茶具,轻声快步出了门。 萧凌逸是在天色快暗时回到苏府,一脸冷傲吃了饭,全程没有人敢说话,气氛压抑到极致。 用了饭苏义想请萧凌逸去苏府园林游赏一番,萧凌逸淡淡抬眸,不冷不热摇头:“汐辞身体受不得寒。” 苏义一噎,没话可接了。一旁的顾汐辞清眸两眨,人畜无害,甜甜一笑:“汐辞可以自己回去休息的,不能扰了王爷雅兴!” 萧凌逸瞬间转头,深邃的眸似杀人的剑,紧紧盯着顾汐辞的眼睛,随时将会把人吞噬,看得顾汐辞一阵心慌,默默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我……晚上有点害怕?怯生?” “本王陪你回去!”萧凌逸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向苏义告了退,转身拉起顾汐辞手腕离开。 走得远了,顾汐辞清眸连眨,好看的唇勾起诱人的弧度,歪着头看向萧凌逸:“王爷为什么不喜欢和苏大人他们待在一起啊!” “不该问的别问!”萧凌逸松开了抓着顾汐辞的手,冰冷的声音比秋夜更寒。 顾汐辞仿佛受了委屈,轻轻咬住薄唇,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迈着碎步跟在萧凌逸身边,小声嘀咕:“苏大人说是王爷不想让人误会争皇位……” 萧凌逸脚步一顿,随即再次起步,其后贺长归低声解释:“这不是秘密了,咱们王爷不近皇权,自然也与权臣疏远。” 顾汐辞眼睛一亮,凑到贺长归身边仰头望着他,一双眼睛晶亮至极:“那和毒尊什么关系啊?” 贺长归顿时笑容一顿,抬头看向前方的萧凌逸,轻轻咽了咽口水:“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苏大人说皇上曾许诺待王爷长大便将皇位交给王爷,但江夫人极力反对,不惜大闹皇宫,才叫皇上作罢,封了王爷为王,与皇位再无关……没有了,苏大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那是前一辈的事,本王不知情。”萧凌逸淡淡启唇,古井般的眸子没有半分波动。 “看来江家与老王爷的关系也不一般啊!”顾汐辞微微嘟着嘴,仰头看着天上月,眉眼间尽是可人。 “顾汐辞!”萧凌逸突然停住了脚步,淡淡转身,“从明日开始,江家之事怕要彻底落幕!” 顾汐辞瞬间回眸,清澈的眼中夹着戾气。 “边疆出现战乱,皇上昭告天下一切准备向北境进军,全国一切事务已战事为主,本次九霄大会的最终胜利者封平远将军,列于边逸侯麾下!” 顾汐辞的拳头一点点攥起,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勾绕交织,最终成了一片空白。 萧凌逸没有解释,但顾汐辞看得清楚,江湖这么多年口上说着不和朝廷为伍,可实际也想得到朝廷的承认,这个诱惑不可谓不重,在国家大义与个人利益相符合的时候,江家的事便显得渺小无比…… 江家与皇室曾经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十六年前江家突然隐退?江家为何曾经对陌尘王府礼遇有加,这十六年来却没有半分联系? 玉兔渐渐西坠,清晨的第一缕光辉洒下,萧凌逸站在窗前,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静静等着镜子前的顾汐辞,忽而斜了一眼,淡淡开口:“怎么,不开心?” “江府之人尸骨未寒,汐辞怎能真正开心?”顾汐辞悠悠叹了口气,将步摇戴在头上,轻轻回首,“王爷,王妃去吗?” “王妃尊贵,不宜抛头露面!”萧凌逸不冷不热地启唇,转身打开门,跨了出去。 顾汐辞淡淡勾唇,随后起身,随他一起出门。半道上见苏芷仪等在路上,轻轻行礼,后走到顾汐辞身边低声嘱咐:“父亲说九霄台上危险重重,那些江湖汉子杀人不眨眼的,你可千万小心。” “芷仪姐姐怕什么?我就时时黏在王爷身边,不会有事的!”顾汐辞单眼快速一眨,俏皮之至。 苏芷仪噗笑一声,眼里有些羡慕,也没说什么,让开了路,朝萧凌逸微微行礼:“恭送王爷!” 几人没有再停留,走到门口萧凌逸挥退了苏府安排的马车,拦腰一搂将顾汐辞扔上自己的马,二人同骑一马跨过帝都街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境诸族不识天恩,公然结派,挑衅天宇,扰乱和平,朕奉承天意,特择良臣,领我天宇重军,讨伐北境。九霄胜者,统三军,听皇令,与边逸侯一同代朕出征。江氏一族为天宇呕心沥血,今被浴毒谷歹人所害,天理难容,一月后,国丧以葬,为我王军出征号角,得江氏忠心庇佑!” 顾汐辞跪在地上,听着宣旨公公尖细有力的声音传遍九霄台,身旁的手紧紧握拳,指节分明。垂下的脸上是少有的冷漠,如冬日寒冰,冻人心魂。凤眸之中是夺人心魄的杀意,一触,即是地狱。 萧凌逸似察觉了什么,低着头回眸,深邃的眸看向顾汐辞,轻轻的内力萦出,按住了顾汐辞。 顾汐辞浑身一颤,瞬间抬眸,经脉无召自动,内力翻涌,又迅速回旋,倒逼出一口鲜血,湿了嘴角。 萧凌逸眸子一沉,立刻抬头扶住顾汐辞。 宣旨公公正好念完,抬头便看到顾汐辞嘴角溢血,依靠在萧凌逸怀里。贺长归脸色轻变,匆匆起身替萧凌逸接了圣旨。 第三十二章 分头行动 “顾汐辞?”萧凌逸轻轻拍着顾汐辞的胳膊,眉头微蹙。 “王爷我没事!”顾汐辞微微勾了勾唇,撑着胳膊坐起来,漂亮的眉眼偷偷瞧了眼周围,含羞低头。 萧凌逸顿了顿,未在开口,淡淡起身,接了贺长归手中的圣旨。 今日的赛事比昨天更为激烈,有了这圣旨,还有数不清的人在赶来的路上,准备夺取这平远大将军的头衔,落影宗的高手也出现在了九霄台。 顾汐辞唇角始终勾着清澈的笑,妖冶的身子斜靠在萧凌逸身侧,引来不少目光。 云霄依旧是午后出现,悠然扇着折扇,勾唇瞧着台上,眼光滑过顾汐辞,并没有过多停留。 顾汐辞眉尖微挑,打量着这个持扇的男子。没有人告诉她这便是云霄,但她敏锐地察觉其他人注意力都在台上,这个人的注意力却在这边,而且他一出现,萧瑾珏便抬头看了眼萧凌逸。 微微勾唇,云霄在一场罢后迅速掠上高台,彬彬有礼,与那些粗俗的人形成了不小的对比。 “云霄见过王爷!”他唇角含笑,朝萧凌逸一拜,又向萧瑾瑜他们行礼,“见过众皇子、公主!” “怎么,又想挑战皇室?”萧瑾珏单手倚着桌子,挑眉一笑,“皇室可不全是本皇子这般资质平庸的人……” “不然又怎能叫挑战呢?”云霄轻笑,“姑苏云家云霄,挑战皇室!” “咦?今日不是皇子了哎!”萧瑾悦娇声一笑,饶有兴致地望着台上,清眸两眨,“这意思是你有底气挑战王兄了?” 众人纷纷抬首看向萧凌逸,顾汐辞眸子两眨,笑脸盈盈:“王爷好像很厉害哎!” 萧凌逸垂眸,瞥了眼顾汐辞,不再理她,淡淡抬眸,启唇:“本王是督战,不会动手!” “王爷高看云霄了!”云霄低头一笑,早料到萧凌逸不会动手,“皇室莫不是只有王爷一人?” “那只怕你连本公主都赢不了!”萧瑾悦侧唇一勾,眸子微横,瞬间掠上台。 萧瑾瑜脸色轻变,瞬间出声:“瑾悦!” 说话刹那,内力萦出,骤然截住萧瑾悦去路。萧瑾悦眼睛微眨,盈盈一笑,侧翻身躲开阻拦,一个空翻上台站定:“萧瑾悦讨教两招可否?” “早听说七公主不仅琴棋书画精通,武功更是了得,云霄荣幸!”云霄勾唇,折扇轻摇,含笑俯首。 顾汐辞微微仰着头,看得更清晰些,清澈的眸子里一片空白,像是好奇的孩子,惊讶地望着台上。 不再废话,二人瞬间出手,有了昨日的经验,萧瑾悦的目光紧盯折扇,片刻不离。 劲风掠过,内力翻涌,华丽长裙骤然腾起,长剑闪着寒光,直刺而下。 云霄嘴唇微抿,强大的内力形成屏障,折扇立撑,接触长剑的瞬间四散裂开,仿无数箭矢,错综复杂。 萧瑾悦下巴微挑,早有预料,指尖一动,长剑陡然分裂,成了两柄,刹那截住了扇骨,倒逼而回。 云霄脚尖微踏,瞬间掠退,内力回转收回扇骨。手腕轻抖,折扇似剑,与萧瑾悦招招对峙,眼花缭乱。 顾汐辞微微努起小嘴,漂亮的眼睛骨碌骨碌转,瞧瞧萧凌逸,瞧瞧楚寒筝,又瞧瞧其他人,眼珠子转了一圈,轻轻扯了扯贺长归的衣服,小声问道:“那是谁?” 贺长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低声回答:“流觞楼楼主莫淮卿,是王爷的好友。” 顾汐辞徐徐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还没一会,顾汐辞努了努嘴唇,蹭了蹭萧凌逸的腿:“王爷,汐辞累了。” 萧凌逸回眸,看到顾汐辞张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小嘴请抿望着他。沉默片刻,他轻轻点头:“叫贺长归送你回去!” 顾汐辞顿时喜出望外,提起裙子偷偷从后面下了高台,贺长归风芸若紧随其后。 她这一动便有不少目光跟随了过来,但萧凌逸和贺长归仿佛都不曾察觉,贺长归淡定地护送顾汐辞进入马车,骑着马在前面保驾护航。 绕过了一个拐角,马车内突然传来清浅的声音:“高台东南角的茶楼三楼,最靠池苑的那个房间,去看看。” 贺长归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顿,压低声音问道:“我们周围可能有不少人跟着。” “那便叫他们跟着呗!”马车里传来顾汐辞慵懒的声音,漫不经心。 贺长归眉角一挑,没有多说什么,调转马头离了队伍。 “芸若,你去流觞楼主楼那边绕一圈,一炷香后在江府门口等着马车!” 风芸若应声,脚尖一踏飞掠而出。 秋风吹落树叶,悠悠飘在空中,落在驱赶马车的人身上,惊起丝丝凉意。 江府旧苑,莫说灰尘,连片叶落花都不曾有,干净的庭院让闯进来的人微微一寒,眉头皱起。 顾汐辞走在青玉砖石上,没有任何声音,清澈的眼眸是冷傲,是孤寂,蕴着刺骨的寒。 空荡荡的院落没有一个人,古旧的门窗满满都是年代感,可干净的地面却有些令人惊讶。 门没有锁,轻轻掩着,仿佛随时都有人可以进去探一探。顾汐辞将手放在门上轻轻抹了一把,凑到鼻子下闻了闻,眉头皱起,疑惑更甚。 粗略的走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找到,她意识到是自己心急了,应该从长计议的…… “茶楼里温查还热着,小二没来得及收拾,但没有人。这几日人流量太大,店里的人都没注意到刚才在里面的人是谁,属下找了周围几个店,都没有见过身体柔弱之人。”贺长归快马直追,在路过江府不到两步的地方赶上了顾汐辞。 “与我想得差不多!”顾汐辞一笑,没有多少解释,微微安抚了下贺长归,问了其他问题,“我听苏大人说王爷常会去江府,江府经常被王府的人打扫吗?” “那倒没有,江府十六年来一直空着,王爷有时会去江府别苑,像那日咱们出来的静苑,但江家正府王爷从未进去过,据说江府布满毒药,以前有人去过,尸骨无存。” “这么恐怖啊!”顾汐辞嘴唇一努,没有再多说,马车也到了苏府,逐渐停靠。 ------题外话------ 昨晚凌晨看到宝子要加更的消息了,但是……最近期末季,待熬过这会立刻加更!!! 第三十三章 暗寻书房 马车一停苏府的人立刻过来牵走了,顾汐辞提着裙子踏上台阶,要进府时突然回眸,轻轻一笑:“王爷今晚来苏府吗?” 贺长归急忙扯住要走的马,低头回道:“应是来的!” 顾汐辞含羞一笑,微微颔首:“好,那汐辞等着!” 声音落下,她便徐徐回身,进了苏府的门。去正殿拜访了苏义与夫人,顾汐辞伴着苏芷仪出了门到处走走。 “我今日去问过大夫了,他说你应该多走动走动,你身体太弱,听说你今日在九霄台又吐血了,可吓死我了!”苏芷仪带着顾汐辞在溪水亭台间晃悠,丫鬟侍卫都远远跟在后面,兴许是因为碎辛的事,苏芷仪不再时时让人跟着。 顾汐辞有些心不在焉,空荡荡的眼神盯着溪边的石头。 苏芷仪察觉了什么,侧头看向她,唇角微微一抿:“你生在江南,想必各种园林都是见过的,这园子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也一时想不起要带你玩些什么……” 顾汐辞回神,勾唇一笑,握住苏芷仪的手柔声开口:“这里的景色和江南不同,多了几分壮阔,汐辞刚才看到前面那流水静石,颇像江公子曾给汐辞看过的画,意境悠长。” “你懂书画?”苏芷仪眼睛一亮。 “江公子曾教过一些!”顾汐辞含羞抿唇,轻轻一笑。 “是我糊涂了!前些日子的秋日宴你还识曲子呢!”苏芷仪顿时舒心一笑,拉着顾汐辞的手往回走,“柳月楼也不是什么寻常地方,定也教了你曲子,我们去书苑吧,那是我甚喜欢的地方!” 顾汐辞眼睛锃亮,笑盈盈跟在苏芷仪后面,几乎是一路小跑。 苏府的书苑很大,有好几个房间,从门口望去满满都是书。苏芷仪轻车熟路带她去一个雅殿,推门进去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乐器。 “这是我最全的收藏了!”苏芷仪开心得像个孩子,寻常那主母气质荡然无存,眷恋地望着房间里一地的乐器。 “都说芷仪姐姐是帝都第一才女,当真名不虚传啊!”顾汐辞惊讶地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一件又一件,想要伸手去碰,又怯怯收回了手。 “没事的,你可以试试!”苏芷仪轻轻挑眉,修长的手放在一架七弦上,轻轻一勾,铮铮之声荡在周遭。 顾汐辞唇角微抿,轻轻摇了下头,搂着苏芷仪将其按在琴后坐下:“芷仪姐姐试试?” 苏芷仪一笑,也没再推辞,伸出双手按上了琴弦:“姑姑说九霄会后叫我献上一曲,我也应该练练了!” “好!”顾汐辞笑眼弯弯,痴痴望着苏芷仪,“那我等芷仪姐姐!” “苏府藏书不少,你随意逛逛,有什么喜欢的就看看,免得我一会弹起琴忘了你。”苏芷仪笑得甚是活泼,少了妆模作样的她更像一个少女,而非王府的主母。 顾汐辞点点头,回头点起桌上的香炉,走到门前叫其他人去书苑外等着。 清越的声音徐徐荡出,天地间瞬间静了下去,只有苏芷仪的琴音悠悠,炉香绕出淡淡的烟雾,沁人心脾。轻轻浅浅的声音不刺激,婉转动听,似流水滑过碎石,似蜜蜂飞掠花丛,一派欣欣向荣,耳中声变为眼前景,灵动迷人。 苏芷仪坐在琴前,仿佛与琴融为一体,浅勾的唇温柔大方,气质绰约,时而闭眼,时而抬眸,整个人已是琴乐的一部分,天地间除了她与琴再无东西。 顾汐辞淡淡勾着唇,清澈的眸子笑意一点点褪去,化为一片空白。冰冷的气息徐徐萦绕上她的身体,她不紧不慢地起身,从苏芷仪身旁跨过,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转身出门。 所有的房间的摆设、书架都相差不多,顾汐辞随意转一圈便退出房间,进入下一间。终于她在一间房中停了下来,从一开始她的目标便是这间,去其他房间也只是确认一下。 这间书房在众多墨香萦绕的房间中并不突出,中规中矩,只是桌子上放着本翻开的书,想来是最近有人看过的,还没收起来。 修长的指尖滑过一排排书架,她明白这间房里大多数为史记,是天宇这多年来大大小小不同的事,还有别国他乡的。时间轴停在了当今皇帝登基以后,也就是二十年前,后面一排书架都是空着的。 顾汐辞的手放在那最后一本上,轻轻回眸看向前面这密密麻麻的书,若她不曾猜错,这每一本,朝堂也好,江湖也罢,都有江家的名字。 她没有多少兴致,不紧不慢地退开了半步。周围依旧是清越的琴声,刚柔并济,大气养耳。 仔细打量了遍整个房间,她的目光定在了窗边一个花瓶处,微微挑了挑眉。 冷傲的眸子毫无温度,顾汐辞伸手握住花瓶,轻轻一拔,瓶下桌子瞬间动了,抽屉如悬空一般跌了下去。 顾汐辞左手瞬出,内力凝动,不偏不倚截住了抽屉,淡淡放下瓶子,拿起了抽屉里的东西。 一打纸笺有来信,有书页,还有自己写的东西,顾汐辞一页一页翻过去,清澈的眸子深邃如海,瞧不出半分波动,冷峻的脸上始终不曾有变化…… 琴音激荡,悠悠萦绕,顾汐辞突然抬眸,草草整好纸张,又放回了抽屉,合上花瓶,不徐不忙地转身出门,进入琴房时笑颜如花:“芷仪姐姐的琴技真是担得起世上所有的赞赏!” 苏芷仪的曲子正好落下,一曲收尾,她轻笑着抬眸,指尖逐渐离了琴,仍然依恋地抚了抚琴:“王府的琴也是极好的,为何我却一直弹不出今日这感觉。” “是心境!”顾汐辞勾唇一笑,眼中尽是欢愉,观量着苏芷仪的反应。 苏芷仪一愣,素手轻抚琴弦,幽幽一叹:“是啊,是心境!以为嫁给王爷我会开心,结果险些将自己变成最厌烦的那种人!” “王爷也是识曲的人,不论是芷仪姐姐还是碎辛,王爷定然都是清楚的!” 苏芷仪含笑,轻轻起身:“谢谢你汐辞,若早些遇到你,我也不会被碎辛引得走那么多弯路……”她突然一顿,又摇了摇头,“我真是太自私了,我应该永远都不想遇到你,你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 第三十四章 深夜寻探 汗水从娇小的脸颊滑落,打湿蓝色裙衫,渗入脚下大片泥泞之中。女童倔强的眼睛轻轻抬起,似狼一般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单膝半跪在地上努力喘着气,湿漉漉的头发粘在额上、脸上。 身上的伤渗出血迹,疼痛一点点加深,让那白皙的胳膊止不住发颤。 “滴答!” 是汗落进了嘴里,咸咸的,涩涩的,她突然一阵委屈,转头看向旁边,清澈的眼睛蓄起雾气,樱桃小嘴轻轻抿着,充满了祈求和可怜。 “这不是你该有的神态,像个丫鬟,不属于你!”旁边传来温和的声音,和蔼悠然,像是看客一般。 她咬咬牙,猛地别过眼,她早应该知道的,这个人总是和蔼可亲,可做事从不手软,慈亦严,没有例外。 “休息够了,便继续吧!” 声音落下,箭矢骤至,四面八方的箭矢射向她,前方传来低低的兽吼,一点点靠近。女孩眼睛一横,攥紧了手中的半截断箭。朝她射来的箭并未去头,实打实的箭一旦近身便是伤口。 目光一点点冷冽,幼小的脸上全是孤傲,眨眼之间,她已然动了,内力滚动,撑着她穿梭在箭雨之间,速度之快几乎与箭雨齐平。 前方兽吼愈发明显,她眉头一凝,看了眼前面,瞬间分神箭矢已至。陡然回身时箭矢擦着她的胳膊滑过,鲜血四溅。 旁边又传来淡淡的声音:“来杀你的人,不会是庸俗之辈,这世间高手不会给你分神的机会。” 黑暗中一双眼睛突然出现,紧紧盯着这边,发出一声巨大的怒吼。 随着眼睛一点点逼近,一直硕大的身躯渐渐出现,眼里迸发着嗜血的光,瞬间扑向了她娇小的身体,竟是灵活躲过了周围乱箭。 女孩眼眸骤冷,脚尖一踏刹那旋身而起,左手立出,凭空攥住一只箭矢,倒翻而落,狠狠扎进那巨大的身躯。 巨虎吃痛,咆哮一声,猛然抖动身躯,女孩来不及再做下一步,被狠狠甩了出去,砸在一侧墙上,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上蓝裙。 原地滚了一圈,她从巨虎肚子下穿过,顺便刺出手里仅剩的箭。驻满内力的箭矢直直刺入巨虎腹部,刹那之间鲜血喷涌,她整张脸几乎被血浸过,通红一片。 来不及站起,周围箭矢已到眼前,女孩立刻回头,却抬不起半分力气阻挡,眼睁睁看着无数箭矢射向自己,死亡的冰冷瞬间包围了自己,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她绝望地闭了眼…… 顾汐辞猛然睁开眼,“刷”得一声翻坐起来,耳边依旧是梦中那和蔼的声音:“绝境,不可绝望!” 她使劲喘着粗气,想从梦魇之中走出来,但发出的声音极其微弱,大口喘气几乎与寻常无异。 愣了半晌,她才轻轻抬眸,淡淡撩了撩头发,柔声开口:“芸若,王爷没有回来吗?” 门口立刻传来声音:“回姑娘,还没有。” “我不小心睡着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不用再等了,王爷应是回王府了!”顾汐辞一边轻声吩咐,一边勾起床边的衣服披在身上从床上溜下来。 从窗子望出去,看到门侍提了灯纷纷退去,顾汐辞淡淡起身,放下床幔,吹灭烛灯,悄然退出了房间。 绕过巡逻的侍卫,翻下院墙,顾汐辞不禁感叹到底是苏府比不上陌尘王府,连侍卫都没有王府暗卫中用。 淡定地走在街上,她巧妙躲开了所有光亮的地方,黑暗处,露出她冷漠又敏锐地眼睛。 打量了圈周围,她推开了江府的大门。没有人敢这么做,连街边野猫舔一口江府的门都不会活到第二日,她早就知道。 江府安静地可怕,月影在落尽的树枝间穿梭,照出淫僧诡异的斑驳影子。内力荡出,她安静地等待,确定江府之内没有别人,漂亮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过很快便恢复平静,抬腿跨出。 没有犹豫,她径直绕进了一处苑子,她的目的是那日从陌尘王府进入的密道,若她猜的没错,密道能从静苑出来,便也能从江府主宅出来。陌尘王府与江府,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月光透过树枝,照在一间门上,顾汐辞习惯性回头看了眼周围,推门进入,借着月光掀开了一副字画,墙上露出一张壁画,逼真好看。她伸出纤细的手,轻轻一扣,竟拽下一块色彩,里面放着一个转瓶。 转动转瓶,周围并没有异样发生,她淡定地将一切复原,悄然退出房间,转头进了第二间房间,掀起墙上画纸,一个暗道赫然出现在后面。 暗道很长,启唇是石壁石阶,后面逐渐成了石土道,与那日掉下去的地方如出一辙。 葱翠的绿草开着五颜六色的花,这里好像没有四季,所有的一切都是伪生长。 道路一点点变宽,下面逐渐变成另一个世界,昏暗里有许多萤虫在飞,甚至还有的花在发光,点亮了周围。景物渐渐变得原始,巨树林立,枯草遍布,厚厚的落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饶是顾汐辞,眼中都渗出骇然与不可置信。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眉头一皱,目光落在一处,同时将身子缓缓挪到略微隐蔽之处。 她察觉到了另外的人,内力很强,就在不远处。小心翼翼探出细微的内力,顾汐辞屏住呼吸往前走,终于看清了前方的人,意料之中的人影——萧凌逸! 萧凌逸身边站着贺长归,全身戒备。相对来说萧凌逸与平常无异,只是多了凌冽的气息,更像是在江府尸体中初次见到他。 顾汐辞没有再敢往前,远远望着,今日在九霄台她感受到了萧凌逸的内力压迫,着实很强,她不确定自己能够在隐藏身份的同时从他手下离开。 “来了!”贺长归突然呢喃,手指紧紧攥住剑柄,往前站了一步。 萧凌逸淡淡抬眼,深邃的眸盯着前方,不急不忙,不徐不慢,忽而转向另一方,内力萦起。 “本王杀了它,你摘花,要被血染了才有用!” 第三十五章 墨清果树 顾汐辞目光微微一移,定在了不远处一株果树之上,她刚才便注意到了。墨清果,由百年黑熊血染之后会成血清果,是至毒,亦是良药。可黑熊不过二三十年寿命,这世间真的有百年黑熊吗?她还是从古书上见过这般传说中之物。 终究是她低估了这片土地的诡异,一声巨大的声响炸在前方,整个地面都抖了几抖。顾汐辞赫然看到一只庞然大物徐徐显出身形,比寻常黑熊大了数倍不止,目露凶光盯着萧凌逸,也盯着萧凌逸身后的果树。 萧凌逸没有废话,手腕一抖长剑骤出,挽出剑花直逼黑熊,劲风被划出破空之声,白衣飘然,发出猎猎之声。 黑熊极富灵性,黑色巨掌狠狠砸向地面,巨大的身子格外灵活,突然动了,瞬间离开原地,侧踏而出,绕过长剑的范围。 萧凌逸神色不变,手腕一动剑光立动,内力滚动横劈而下,身形紧随,刹那避开黑熊扑过来的身子。 黑熊眼中迸着炽热,一脚踩在旁边墙上,跳转而出,躲开长剑,一双硕大的眼睛透着贪婪的光,紧紧盯着贺长归身边的墨清果树。 树上的花悄然绽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落,瓣瓣落花似春日桃林,绚烂纷呈。花瓣落下之后无数枝叶都空了,仅仅有一枝上面鼓起个小鼓包,以可怕的速度在蜕变。 顾汐辞眼睛连眨,饶是她也惊叹一声,冬日开花已是奇迹,开花结果如此之快更是闻所未闻,这墨清果当真是不凡。 萧凌逸内力一动,一掌打向黑熊。黑熊瞬间察觉,头都不回,立刻朝旁边躲去。萧凌逸的剑紧随其后,骤然刺出,所在之地正是黑熊躲避之地,寒光剑刃不偏不倚,正中黑熊后背! “吼!” 黑熊吃痛,长啸一声,猛然抖动身体,甩出长剑。 黑色的血顺着伤口渗入黑毛,几乎没有任何区别,顾汐辞眉头一皱,抓紧了旁边的石头。这黑熊果然有问题,怪不得可以这么大,也可以做血清果的药引。 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空气,贺长归神色一变,担忧地打量了眼周围,又急忙盯着眼前的果子,紧紧攥着拳,急得想要冲上去帮它长。可越是急就越是慢,这半会功夫墨清果才指尖大小。 黑熊瞳孔之内聚起血丝,转头盯向萧凌逸。可萧凌逸速度更快,脚下一动迅速掠起,长剑抖出巨大的弧度,自上而下直直刺向黑熊。 黑熊眼睛眯起一条缝,就地翻滚,躲过致命部位,但长剑依旧擦着它的皮肉掠过,鲜血喷涌。 黑熊爬起来想对萧凌逸进行进攻,可眼前重影不断,好像有无数个萧凌逸,使劲围着它转。剧烈咆哮一声,它认准一个方向,骤然扑上去,长长獠牙劲力十足。 重影一顿,它的身后,萧凌逸骤然抬剑,再次戳向它的后背,不含内力,不伤要害。 黑熊似乎明白了萧凌逸的用意,龇牙咧嘴地威胁,徘徊数词,背上被刺出数剑。可它不依不饶,依旧不停试探,似乎陷入了圈子。可萧凌逸看得清楚,黑熊的步伐正在渐渐移向贺长归。 突然一刻,黑熊冲向萧凌逸,半空之中蓦然踩在石块上,骤然转头,直逼贺长归和墨清果。 贺长归脸色立变,陡然抬剑,内力灌满,瞬间袭出,阻隔黑熊。但黑熊怒势冲冲,又借了助跑的力度,孤注一掷,猛然一撞撞碎了贺长归内力屏障,将其逼退好远。 贺长归骤退数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被他立刻抬手擦去。 黑熊不进而退,转头望向已然拳头大小的墨清果,却不曾看到,它的身后,萧凌逸面无表情地举剑,内力凝聚,骤然划出。 凌冽的剑光划破空气,剑尖刺入黑熊厚实的皮毛,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刹那落在墨清果树之上。 瞬间,墨清果开始萎缩,圆滑的果子变得斑驳不堪,墨色褪去,鲜血渗入沟沟壑壑,成了诡异的红。 “吼!” 黑熊狠狠砸在地上,不甘地看着萧凌逸淡淡收了长剑,纤尘白衣掠过它染血的皮毛,摘走了树上唯一的果实。 贺长归立刻起身,目光灼灼,兴奋不已。萧凌逸举着果子看了看,转手收了,脚下一踏迅速掠出,在身后一声声巨吼响起之前离了此地。 顾汐辞早就注意到远处呼唤般的兽吼声了,不过她并没有在意,不紧不慢地走出,在半死不活的黑熊身边蹲下,抹了把它身上的血,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眉头轻轻骤起。 “好厉害的毒!”顾汐辞喃喃自语,这毒下的久了,兴许有二十年,也兴许有三十年,助催黑熊成长,又强制压着它的身体机能,同时还要让它的血久到离谱,能与墨清果完成反应。 萧凌逸离开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她脚边的巨熊也发出了微弱的声音,顾汐辞抬眼,终于看到了另一只黑熊,在她意料之中了。 她没有在意,淡淡起步,想要离开,不料黑熊猛然扑向她。 她脚尖一踏迅速后撤,眉头微微一凝:“说了不是我杀了你丈夫!” 不过黑熊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一鼓作气直直冲向她,呲着獠牙,似乎要与她拼命。 顾汐辞可不需要等墨清果成熟,单手抬起,一粒石子被夹在指尖,蓦然甩出,裹挟内力,贯穿了黑熊脖子,一击封喉! 黑熊软软倒下,扑腾了几下便没了气息。原先的黑熊眼睛骤然瞪大,怒吼一声,又没了力气,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点点靠近死去的黑熊,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顾汐辞淡淡起步,又是一粒石子下去,不再理会黑熊,转身离开。 空旷的原野上,两只黑熊的身体相距不过半步,颈下皮毛皆有一颗小小的洞,从前面贯穿后面。那只更大的瞪着硕大的眼睛,直直望着前面略小的熊,伸出的爪子像是要去够前面的熊,可再没有力气爬出最后半步…… 第三十六章 深夜独行 暗夜的皇宫依旧灯火通明,一袭宫裙的萧瑾悦推门跨进哥哥的房间,盈盈笑着看向下人:“你们都出去吧!四皇子府附近今日不需要值守!” 萧瑾瑜始终板着个脸,淡淡看着下人们尽数退出,才皱着眉看向妹妹:“这个云霄究竟是什么人?” 萧瑾悦抬头看了眼外面,将门掩上,不紧不慢开口:“云霄,姑苏云家少家主,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其他身份。姑苏云家也算是江湖不弱的门派,也是典型的我行我素,不依附于任何人,不论是江家还是浴毒谷都与云家没有什么交际!” “又是这样的结果!”萧瑾瑜烦躁地甩着茶杯盖子,语气沉重,“所有的消息都说云家与江家没有关系,可云霄一而再再而三强调江家案子,更是公然挑战皇室,你和萧瑾珏的失败已经让父皇心生布满!” “既然查不到什么那便杀了!”萧瑾悦唇角勾着笑,清澈又冰冷。 “什么?”萧瑾瑜骤然站起,紧紧盯着萧瑾悦,“九霄剑会如今是皇家承办……” “跟你有什么关系!”萧瑾悦笑出了声,淡淡打断萧瑾瑜,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九霄是萧凌逸在督战,出了事也是萧凌逸的麻烦,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皇兄想等着云霄明日再次挑战皇室,接下来谁接?势必会轮到皇兄,还有,若萧凌逸成功举办九霄大会,必然是一项不小的功绩!” 萧瑾瑜眉头紧皱,沉默思忖了片刻,最终一咬牙,用力点了点头:“必须做的干净些,多派些人手,千万不能留下什么!” 萧瑾悦笑颜如花,眼底透着淡淡的意味深长,立刻点点头:“皇兄放心,悦儿会安排好的,九霄会总要出点乱子才有意思,不然平远大将军的头衔岂不是太容易些。” ………… 月色渐渐偏西,秋夜的风荡着枯枝败叶,传出沙沙的声响。那道蓝色的身影走在黑夜的街上,落脚无声,呼吸无言,轻得像一阵风。 客栈的窗户上最后一丝月光褪去,整个房间彻底陷入黑暗。风声悄然涌入,窗杵发出细微的响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床上的人影安静地躺着,突然睁眸,眼前寒芒一闪,他瞬间起身,骤然借力,旋身躲过剑光,手下掌力呼出,直逼剑刃。 来人亦是一惊,手腕狂抖,利剑仿佛布条,疯狂震颤,直刺袭过来的手。 云霄掌向骤变,眼神凌厉,上身后撤,被逼入墙角,后背陡然一凉。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又出现一人,长剑早已出鞘,只等他退过来。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第三个第四个已然现身,四剑齐驱。 云霄脸色微变,脚尖一踏骤然扑出,打碎窗户直直跃了下去。 四人剑势立收,紧随而下。 云霄还未站稳,已被四人包围,四剑配合密切,几乎是天衣无缝,右边一闪左边立补。不过数息云霄已然有些吃力,他眉头微皱,旋身之时看了眼一个方向,神色疑惑。 一瞬分神剑光已至,三柄长剑来自三个方向,刺破长空,直逼云霄。 云霄眉头一皱脚下轻踏,腾空而起。恰此时,一支利箭破空而至,正是云霄腾起的方向。云霄躲避不及,被直接刺中。所幸黑夜中箭矢偏了方向,只是刺入他的左臂。 半晌功夫云霄与四名杀手始终僵持不下,四名杀手对视一眼,眼中尽是疑惑,不顾云霄,抬眸看了眼周围的茶馆,陡然看到一抹蓝裙飘然而过,随即颈脖一凉,鲜血喷涌而出。 不等云霄有所反应,四个人忽然口泛血沫,软软倒了下去,没了声息。 “知道这茶楼上有多少箭手吗?” 云霄骤然抬头,看向眼前出现的蓝裙少女,黑夜中看不清容颜,还被蓝纱遮着,更是模糊。只是那身影,比月光更清冷几分,淡淡的声音像深秋的风,冷却凄美。 “茶楼之上九架弓弩,皆对着你的心脏,训练有素的杀手从不偏差,先前却只射了一箭,你可知为什么?”少女说完便静静等着云霄开口。 云霄抿了抿唇,抱拳行礼:“多谢前辈相救,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顾汐辞唇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他们在等,在等你暗处的人出现,我本也是这般想法,只是,他察觉了我,已然走了!” 云霄脸色轻变,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恢复正常:“云霄不知前辈在说什么,但近几日盯着云霄的人着实不少。” “江家被灭,浴毒谷出事,落影宗也是人人自危,在猜测这背后的人,否则不会在这绝佳时期将九霄大会让出去,对朝廷示好。” “前辈看得通透!” “这话时叫你告诉你身后之人的!”顾汐辞淡淡打断他,“他今日能察觉我的存在,想来也不会怕在九霄会现身,他会知道我是谁,我期待他的回复。” 话音落下,她不再停留,脚下轻点,飞掠而去,忽而又折了回来,扔下一瓶药:“箭上有毒,药是外敷,免得今日他不再出现,你活不到告诉他这些,还让他以为是我杀了你。” 翻过高楼,顾汐辞再次踏上帝都的夜道,眉头轻轻骤起。都怪她多看了两眼萧凌逸斗熊,竟迟了片刻,叫那暗中人察觉了她,先行遁了。刚才急促,也未能留下个活口问问是谁要杀云霄。云霄这几日叫嚣着江家的事,要杀他的人万一与江家案有关呢? 顾汐辞长长吸了口气,这几日的事来势匆匆,让她来不及过太多脑子,许多事出了纰漏,她不能再这么马虎了!越是紧张时刻,越要按下性子! 绝境,不可绝望! 她轻轻呢喃了一句,缓缓抬头望向漆黑的天,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无声坠下。 跨过数道街口,顾汐辞抬眸看了看天色,脚下一点迅速掠起,风一般滑过长空,几息之间已落在苏府之外。淡淡看了眼苏府,她清晰地感知到那些侍卫的巡逻地。蓦然,她测头看了眼远处,眉头一皱,不再停留,立刻翻墙跃入苏府,轻手轻脚踏进自己的房间,悄然掩上房门。 第三十七章 落影宗乱 萧凌逸如常从顾汐辞房间走出,苏义与苏芷仪都是一脸惊讶,萧凌逸只是淡淡解释:“昨晚回来迟了,不好打扰,便直接去找了汐辞!” 说完他便丝毫不顾几人奇怪的脸色,淡然吃了早饭,回头看向顾汐辞:“要去吗?” “汐辞有些累了!”顾汐辞小嘴微抿,娇羞地搂着萧凌逸的胳膊,轻轻晃了晃。 萧凌逸微微颔首,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上马,头也不回离开了。 混战第三日,也是最后一日,明日之后便会抽签决定对手及次序,真正的九霄会随之拉开序幕。 云霄依旧午后上台,挑战皇室,几位王爷相继败北,正当他挑眉看向主位,抱拳行礼之时有人匆匆上了高台,跪倒在地:“启禀王爷,落影宗出事了!” 话音一落,全场肃静,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向跪在高台上的身影。 萧凌逸眸子一凝,冷峻的脸上看不出变化,只是冷冷开口:“说!” “今早落影宗集体沉睡,起来之后皆是迷糊至极,之后便发现执法长老一直昏睡,到先前才确认已死亡!” 此话落下七曜台下已是人声鼎沸,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不堪,台子上站起数人,萧瑾珏眉头紧皱:“落影宗的执法长老?武功那么高强怎么会如此无声无息?” 喧嚣无止无休,充斥着人耳,萧凌逸始终未开一言,冷眼望着底下的震荡。 突然,一股强大的内力直冲九霄台,一声厉喝乍响:“云霄,还我长老性命!” 话音落下,强悍的内力锁定云霄,相隔甚远云霄已是连连后退,眉头紧皱,调起全身内力防御。 萧凌逸漠然抬眸,骤然伸手,滚滚内力疯狂涌动,直面相迎来者之力。 “轰!” 一声巨响轰鸣九霄,萧瑾珏萧瑾瑜等人纷纷眯着眼往后退,避开内力冲击。 云霄眸子一眨瞬间退到萧凌逸之后,心有余悸地盯着对面,寒声问道:“阁下是谁?不知云云霄何时得罪了阁下?” “陌尘王殿下可是要护着这个杀人凶手?”内力之后,一个雄厚的声音怒气滔天。 萧凌逸眉头轻抿,淡淡开口,不冷不热:“天子脚下,自有王法相束!” 也许是知晓自己无法在萧凌逸手下杀了云霄,对面冷冷一哼,旋手收了内力,抱拳行礼:“那便请王爷遵了这王法,捉拿云霄!” “凭什么?”云霄折扇一撑,扬起下巴看向对面,“柳长老也算在江湖有名有姓,难不成不知凡是要看证据?凭什么柳长老一句话便要定了云霄的罪?” 对面的男人怒目圆瞪,直勾勾盯着云霄:“证据?这天下出了你云家还有谁会翻云掌?此来帝都你云家除了你还有谁会?我师兄死在翻云掌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柳长老,云公子的武功近几日大家都有看见,如何能杀得了落影宗长老?”萧瑾珏看了看萧凌逸,又回头看向柳照。 “到底杀不杀得了我们一试便知!” 话音一落,柳照突然发力,没有人来得及反应,柳照瞬间登上高台,刹那间掌力已落在萧凌逸身侧,直逼云霄。 萧凌逸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丝丝波动,陡然抬手,白色长袖挥出漂亮的弧度,恐怖的内力驻满其中,陡然击向柳照。 瞬息之间,内力抢阻隔柳照,他脸色一变,倒逼而出,退了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二皇子可愿前去看看?”萧凌逸看都不看柳照一眼,转头问萧瑾珏。 “是!”萧瑾珏颔首领命,知道九霄会上一切以萧凌逸的命令为主。 萧凌逸淡淡回首,冷冷看向台下被震慑的众人:“贺长归随二皇子之令行事,落影宗在帝都出事,天子不会坐视不理,定还落影宗公道!云霄暂时受限,待查明真相定还云家清白!” “是!”贺长归领命而下,九霄会照常进行,但有许多人已偷偷离场,包括楚寒筝。 流觞楼门口,人山人海,皆对着上面指指点点,讨论着早上的事。 萧瑾珏到场第一件事便是清了场,楚寒筝似乎看到了一个极熟悉的身影自墙边一闪而过,却看得不仔细,轻轻皱了皱眉,不再理会。 流觞楼内被重兵守护,看到萧瑾珏进来,立刻让开了条路。 落影宗的弟子跪了一排,皆是义愤填膺。柳晖的尸体安静地放在床上,神色淡然,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随时都会醒来。 贺长归上前,轻轻揭开盖着的衣服,一个清晰的掌印甚是明显,淤青布满整个掌印,勾出一个漂亮的云。 “二皇子,确实是翻云掌!”贺长归仔细查看之后回首低头,淡淡回复,敏锐的眼睛看向周围。 “云霄的翻云掌真的有这么厉害吗?比试中都没见他怎么用过!”楚寒筝闻了闻周围的东西,下巴微挑,又拿起香炉闻了闻。 “这几日只是切磋,兴许云霄有很多东西没拿出来呢!”萧瑾珏耸了耸肩,回头看向仵作,“查出来了吗?落影宗为何今日集体昏迷?” “回殿下,不是昏迷,只是昨夜的饭菜,与落影宗中人体内的内力产生了反应,导致头昏,累的久了容易睡实,有时也会醒不过来!”仵作眉头紧皱,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杀人手法。 “看来凶手不止熟悉翻云掌,还很熟悉落影宗的功法啊!”楚寒筝扔下香炉,轻轻挑眉,“查昨日流觞楼的饭菜了吗?” “查了,寻常饭菜,是落影宗人要的菜品,都很正常!” “你可真是狠起来连兄弟都查啊!怎么?不信任淮卿?”萧瑾珏眉头轻挑,挑逗般看向楚寒筝。 “这叫公事公办!那是我信淮卿才不会做这种事!”楚寒筝得意地挑了挑下巴,若莫淮卿想杀人,何须用这般手段,众人或许不知,可他清楚得很,莫淮卿的武功不比萧凌逸差多少,区区一个落影宗执法长老,还不用莫淮卿动脑子。 彼时,云霄已被带回房间,静静坐在床上,眉头紧皱,望着窗外茶楼。江家被灭,浴毒谷散伙,这毒手终于还是伸到落影宗身上了吗?那为什么又会带上云家?是因他最近提议重查案子触到凶手霉头了吗?会是皇室吗?没了这些大族,江湖几乎到了朝廷掌控,可是,这怕是太过明显了吧,谁看不出来? 第三十八章 明里暗里 时间似流水的沙,悄然而逝,斜阳西却时萧瑾珏、楚寒筝与贺长归随萧凌逸踏入了云霄的房间。 楼下传来声响,云霄立刻起身,抱拳行礼:“云霄多谢王爷今日相护!” 萧凌逸微微颔首,冰冷的眸子不曾波动:“秉公办事罢了!” 说话间他已抬头看向萧瑾珏,示意萧瑾珏上座,萧瑾珏淡淡耸肩,只道是萧凌逸是主者。 “昨晚柳晖出事时你在何处?”萧凌逸没有再客气,淡淡的目光落在云霄身上,贺长归等人已对屋内进行搜查。 “昨夜云霄睡熟了,一直在房间里,整个一天都不曾去过流觞楼!”云霄很淡定,轻轻抬眸对上萧凌逸的眼神。 “但这间酒楼的人说昨晚夜半你的房间有动静,是打斗的声音。”楚寒筝翘着腿坐在窗子边,漫不经心地望着楼下,瞧着周围的环境。 “是!昨晚有人刺杀云霄,也可以作为没有离开的证据!”云霄瞥了眼楚寒筝,又回头看向萧凌逸。不得不说九霄会期间都是人精,连寻常酒楼的老板都时时盯着客人的动静。 “谁能证明?” “树下尸体可以!”云霄眉头轻轻皱了皱,想起了一个人。 “最好是将一切都说了!”萧凌逸微微挑眉,眼睛轻轻一眯,透着危险的气息。 云霄心下一跳,迅速避开了萧凌逸的眼睛,犹豫片刻又再次开口:“还有一个人可以,但我不确定她会不会替我证明。” “谁?”楚寒筝回头,与萧凌逸对视了一眼。 “我不知道她是谁……”云霄浅浅皱眉,徐徐摇头,脑子里浮出月下清冷的身影,“是位女子,昨夜救了我,之后踏月离去,并未留下姓名。” “女子?”萧瑾珏扬了扬下巴,颇为好奇,“听你的意思是武功不错?江湖上武功不错的女子可并不多,你觉得会是谁?” “年龄不大,及笄左右,轻功了得,但我着实不清楚她是谁,也不知她会不会替我佐证,昨晚她着蓝裙,出手狠辣……” “那是你的事!”萧凌逸突然出声,打断了云霄,“本王只需要你的证明,至于谁替你证明,本王不感兴趣。” “王爷,”不知何时离开的贺长归推门而进,朝萧凌逸行了一礼,“王爷,仵作将死亡时间定在夜半,酒楼小二证明当时来给云公子问过话,公子确实在房中!” 萧凌逸颔首,冷峻的眸依旧盯着云霄:“你需清楚,你的嫌疑不曾洗去,本王会对你继续看守,若你无罪,本王尽快还你清白!” 云霄抱拳行礼,目送几人退出房间。 萧凌逸垫后,掀起门帘的一刻突然回眸,低声问道:“你说的人可曾来过你的房间?” 云霄不明所以,眉头一皱摇了摇头:“不曾,前辈是在外面救的我!” 听到这话,萧凌逸眉头轻轻皱了皱,深邃的眸间旋起些波澜,随即消失,转身出门。 云霄走到窗前,静静望着楼下萧凌逸带着人离开,留下些侍卫守着酒楼,显然是对他监禁。 “真是比狗鼻子还灵!” 突然传出一声冷笑,云霄猛然回头,脸色瞬变,一双眸像受惊的鸟,紧紧盯着屋里,敏锐地扫视周围,眉头一凝想了片刻,忽而试探地开口:“前辈?是你吗?” “你既知我年龄不大,又何必叫前辈?”不知从哪里传出的声音,不冷不热。 云霄一顿,瞬间明白了,双膝一曲跪在地上:“前辈恕罪,王爷已看出了我有所隐瞒,以王爷的能力,是云霄表情疏忽了,若云霄再装下去,怕王爷会对前辈产生怀疑!” “我看你是在逼我现身为你佐证吧!”顾汐辞冷哼,淡淡的声音蕴着杀意。 “前辈明鉴,云霄真的是怕王爷对前辈不利!”云霄咬牙,始终低头,盯着地板的波动。 “若是怕萧凌逸我也不会来这!”顾汐辞轻轻笑了下,漫不经心,“我去看过了,柳晖中的确实是翻云掌,以流觞楼的实力,定然会摘的干干净净,不知你身后那位会不会替你也摘干净?” 云霄眼神一顿,轻轻摇了下头:“我不知前辈在说什么!” 顾汐辞微微冷笑,淡淡的声音有了不耐:“反正你有句话说得不错,以萧凌逸的实力是不可能让你再出门的,这些天你是见不到你身后那位了,我也不必天天来蹲你,不知道那位会用什么方法为你洗脱嫌疑!” 话音落下,悠悠的笑声越渐消散,云霄眉头紧皱,叫了半晌没人应,才起身到处去寻,翻遍房间连毛都没找见一根。他突然想起萧凌逸临走之前的问话和女子今日说的第一句话,凑起鼻子闻了半天,依旧什么都没找到…… 萧凌逸等人去流觞楼走了一趟,安抚了下落影宗的人,放了几句漂亮的空话。送走萧瑾珏,萧凌逸与楚寒筝便去寻了莫淮卿。 “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楚寒筝像个忠实的犬,凑在莫淮卿身边绕了一圈又一圈,仿佛要从他身上闻到什么。 “你觉得会是我做的?”莫淮卿一笑,淡然伸手拨开楚寒筝,颇为嫌弃。 “你哪需要下药啊!”楚寒筝耸了耸肩,坐下来又看了看萧凌逸,再次看向莫淮卿,“你这算包庇!” “陌尘王殿下在这,我哪敢啊!”莫淮卿挑了挑下巴,看向萧凌逸,“公事,我帮不了你!” 萧凌逸抬眸,深邃的眸暗流涌动,对上莫淮卿的眼睛:“是你流觞楼内出的事!” “陌尘王查便是!”莫淮卿微微耸肩,毫无怯意,与萧凌逸的眼睛对视,笑意浅浅,“只是我能给的消息,也只是寻常消息!” 萧凌逸身子向后靠了靠,移开目光,知道从莫淮卿这儿什么都得不到,他有他的规矩,他有他的流觞楼要守。 一壶酒尽,萧凌逸淡淡起身,别都不道,掀帘便出了门。出门瞬间房子里突然传来声音:“他们在流觞楼动手,便是不会害怕我告诉你什么,若你查到东西,我可以告诉你是或不是!” “多谢!”萧凌逸不冷不热开口,起步离开。 “你们俩啊!就是顾虑太多!”楚寒筝耸了耸肩,早见惯了他们这般,明明已是明着帮了,还要假装很有原则。闭着眼他突然想起云霄口中说的女子,陌尘王府一个身影突然闯入了他的脑子,连他自己都笑了,他可是亲自配合萧凌逸确定那个漂亮女人没有武功的。 第三十九章 步步试探 苏府中,萧凌逸直接进了顾汐辞的客房,正对上苏义从里面走出来。苏义一惊,瞬间勾唇行礼:“参见王爷!” 萧凌逸淡淡俯首,还礼:“岳丈不必如此!” “臣有罪!”苏义突然跪下,行了大礼,萧凌逸眉头轻轻一皱,退了半步,静静听他开口,“请王爷恕臣爱女心切,曾听顾姑娘说江府案落便离开陌尘王府,如今案子已有了结果,臣替女儿找了顾姑娘!” “苏大人父母之心无可厚非!”萧凌逸淡淡抬眸,看向房里,不冷不热地开口,“陌尘王府之事,不劳大人费心,若大人觉得女儿嫁与本王有亏,向皇上提出和离即可,本王自会遵从圣意,就像当年接旨成亲一样!” 话音一落,他不再多言,淡淡起步,跨入房间。 顾汐辞独倚窗杵,静静望着苍茫碧空,秋日的斜阳落在她脸上,勾出温柔又坚毅的弧度,眼角一滴晶亮轻轻挂着,徒增几分可人。整个房间都很安静,蓝色纱裙搭在椅子上,岁月静好。 萧凌逸没说话,关上房门,碰出闷声,惊醒了顾汐辞。 迅速抹掉眼底的泪,她勾唇一笑,盈盈起身扭着小腰肢靠近萧凌逸:“恭迎王爷!” “昨夜你在哪?”萧凌逸淡淡退了半步,避开了顾汐辞,转身坐在椅子上,冷冽的眸子盯着顾汐辞,压力十足。 “王爷这是什么话?”顾汐辞一愣,随即勾唇,妖娆地绕到萧凌逸身边,倒了杯茶递给萧凌逸,“王爷说汐辞昨晚在哪?” “在本王回来之前!”萧凌逸冷冷打落茶杯,杯底打了个圈,稳稳落在了桌上。 顾汐辞一惊,委屈巴巴地抬眸望着萧凌逸,一双眸子仿佛聚着水,晶莹至极,小嘴唇一抿,娇羞可怜:“王爷知道的,汐辞体弱,夜里嗜睡,王爷何时回来的汐辞都不知道,何谈去了哪里?” 萧凌逸沉默,没有再开口,淡淡移开眸,像思索,亦像失神,半晌都不说话。 “听说你要离开王府?”顾汐辞低头研着茶杯杯口,突听萧凌逸冷冷开口,吓得她手一抖,茶水泼了出来。 顿了片刻,顾汐辞手下继续研起杯子,徐徐开口:“汐辞本就是无父无母,是王爷替汐辞赎了身,汐辞理应这辈子都跟随王爷,可是王妃与王爷因我心生嫌隙,汐辞势必成了千古罪人,无论如何汐辞也不能成为影响王爷王妃感情的祸患,若王爷不让汐辞走,汐辞也只好自行了断,绝了这可能。” “随你!”萧凌逸淡淡启唇,不紧不慢地起身,出了房间,他是怎么魔怔了,一直认为这么一个满脑子儿女情长的妓子会有不同身份! 出了门贺长归立刻跟上,低声在萧凌逸身后开口:“风芸若说昨晚顾姑娘等王爷等了很晚都没睡,一直到子夜过后她才没了指望,叫下人们去休息,自己房中灯又亮了许久才灭了。” 萧凌逸微微颔首,什么都没说,叫贺长归去前厅辞行,自己径直出了苏府跨上马。 房间里,风芸若端着点心进来,小心关了房门,朝屋外看了一眼,摆弄点心的同时轻声启唇:“贺侍卫刚才问昨夜姑娘何时睡的!” 顾汐辞一笑,拿起块点心喂进了嘴里:“他可真是对我不放心,不过不要紧了,苏义用起来比他顺手多了,太聪明了不好操控!” 风芸若抬头望了望顾汐辞,眉头微微皱了皱,抿了抿唇还是开口问道:“姑娘为何不问我是如何答的?” 顾汐辞移目,看着风芸若的眼睛,忽而笑了,漫不经心:“我对江家的用心你看在眼里,流风谷是江家旧部,因江家出事,谁能帮你,你很清楚!” 风芸若心头一颤,迅速低头,收拾起盘子,声音有些慌乱:“奴婢只是陌尘王府的使婢,不敢有其他心思。” 顾汐辞含笑:“这世间只有利益最能使人信任!”说话时,她低头掏出了个白色瓷瓶,放在桌上,“想办法给萧凌逸吃了,他暂时是我的庇护,可不能先死了!” 风芸若一惊,不过什么都没问,袖子轻轻拂过桌子,药瓶消失。 恰此时,苏芷仪推门而进:“汐辞,你还好吗?” “芷仪姐姐!”顾汐辞瞬间睁眼,惊喜起身,“我好啊!芷仪姐姐怎么来了?” 苏芷仪三步并做两步冲进门,双手牵住顾汐辞,长长舒了口气:“我前面听到王爷负气走了,以为是与你置气呢!” “没有,汐辞哪值得王爷置气啊!九霄那边好像出事了,兴许是王府做事方便吧,王爷便回了王府!”顾汐辞娇羞一笑,立刻将苏芷仪迎进门。 “王兄对顾姑娘真是好啊!”门口突然传来声音,萧瑾悦轻笑着进了门。顾汐辞抬眼而望,一惊,立刻跪倒:“顾汐辞参见公主殿下!” 萧瑾悦勾唇笑着,看了看苏芷仪,伸手将顾汐辞扶了起来:“王嫂还是本公主问起她才知道九霄出事了,王爷已经对顾姑娘说了啊!” 顾汐辞浅浅笑着,顺着萧瑾悦的手势起身,抬眸瞧了眼苏芷仪:“殿下太瞧得起汐辞了,哪是王爷对汐辞好啊,是汐辞耳朵贱,听见贺侍卫对王爷说的!” “顾姑娘不必妄自菲薄,那也是王兄不避讳姑娘!”萧瑾悦一手搂着苏芷仪,一手搂着顾汐辞,随她们一齐坐下,“听说是落影宗的执法长老出事了,姑娘可听见王兄说有什么证据吗?” 苏芷仪的目光也落在了顾汐辞身上,顾汐辞笑容敛了敛,轻轻摇头:“汐辞不懂这些,很麻烦吗?” 萧瑾悦眉头轻轻一挑,眼睛片刻不离顾汐辞:“落影宗乃是江湖第一大派,天子脚下出了事,凶手胆子不小,应当实力也可,不过以王兄的智慧,兴许也是不难。本公主和皇兄也想帮帮王兄,只是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顾汐辞又恢复了清甜的笑,洋溢着骄傲,毫不避讳,直面对上萧瑾悦的眸子:“王爷谋略远超常人,定会即刻查出凶手!多谢殿下的关心!” 第四十章 进入皇宫 “那倒也是!”萧瑾悦抿唇一笑,又抬眸看了眼苏芷仪,“连父皇也时常夸赞王兄是几个兄弟中最能指望得上的!这点小事自是不难!这凶手也真是不要命,在王兄手下还敢造次!” “殿下过奖了!”苏芷仪轻轻勾唇,漂亮的眸子里溢着些许骄傲,“皇上将重任交给王爷,也是陌尘王府的荣幸!” 萧瑾悦勾唇,侧头瞧向顾汐辞,亲昵至极:“本公主听说那执法长老是死在了姑苏云家的翻云掌下,这次来帝都的也就只有云霄,王兄没有将云霄捉拿吗?” “那我倒是不知!”顾汐辞小嘴轻轻翘了翘,歪着头看向萧瑾悦,“昨日汐辞随王爷去九霄台,看到殿下出手与云霄对战,不知殿下感觉如何?云霄应是挺厉害吧!不然怎会杀得了落影宗的人?” “云霄的确厉害,兴许还有些手段没有拿出来,再加上药物加持,落影宗的长老定然不是对手!”萧瑾悦想了想,轻轻摇头。 “药物加持啊!”顾汐辞清眸两眨,娇丽的眉睫轻轻一挑,“王爷从云霄离开便一直泡在案子里,不过汐辞一介妇人,不好多问,知道的还不如殿下多呢!” 萧瑾悦眼角一跳,笑容一僵,瞬间转头拉起苏芷仪的手:“自从苏姐姐成亲之后便很少去皇宫了,每次进宫也只是见见母妃他们,都不来找悦儿玩了!正好如今王兄忙着,也顾不上王嫂,不如随悦儿进宫,好好玩玩!” “进宫?”苏芷仪轻轻抿了下唇,抬眼看了看天色,“可是今日已经晚了!” “哎呀!王嫂你嫁给王兄之后更加拘谨了!少年时你可是经常在皇宫过夜,今日九霄会那边还没结束悦儿就过来找王嫂,皇兄去叫楚寒筝了,我们一起去皇宫玩一晚上!”说话时苏芷仪已兴奋地拉起苏芷仪,转头又抓住顾汐辞的手,“汐辞也一起去!” “可是我还没有收拾!”苏芷仪哭笑不得,匆匆拽着萧瑾悦。 “还收拾啥啊!苏姐姐什么样子悦儿没见过?”萧瑾悦眼睛两眨,已然拽着两人出了门。 苏芷仪唇角微抿,无奈笑道:“好好好我的公主殿下!咱们先去前厅告别,之后再带些东西,正好母亲做了些点心想让我过些天进宫带给姑姑。” 顾汐辞眼睛连眨,笑意盈盈,微微侧眸挑了挑眉,风芸若瞬间俯首,悄然从一侧离开。 时间不久,陌尘王府中,贺长归急急跨入书房:“王爷,风芸若传来消息!” 萧凌逸没有抬眼,安静地瞥着手中的书卷,慵懒地靠在椅子上。 贺长归也不指望他有示意,俯首开口:“七公主邀请王妃与顾姑娘去皇宫玩,已经将人带走了!殿下向顾姑娘打听落影宗案子的进度,无意中漏了嘴,她已经知道了落影宗的人昨晚中了药!” “风芸若?”萧凌逸轻轻呢喃,忽而抬了抬眸,“顾汐辞身边的人?” “是!”贺长归点头,语气间带着不解,“王爷忘了吗?前些日子您还叫属下问过风芸若的口风,她没有同意!” 萧凌逸似乎想了想,又似乎并不在意,再次看向手中书,淡淡启唇:“这消息是顾汐辞送来的?” “是,风芸若承了顾姑娘的意思!”贺长归脑子一转,又记起了件事,“对了,顾姑娘还说四皇子去找了世子,兴许也是去打听消息了!” 萧凌逸微微颔首,冷峻的声音低沉磁性:“顾汐辞……真不简单,这么快便叫我王府的人给她办事!” 贺长归眼睛连眨,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和王爷不在一个关注点上! 萧瑾悦等人进皇宫时宫门已快落钥了,正碰上萧瑾瑜的马车进门,萧瑾悦帘子一掀大叫道:“楚寒筝!” 对面马车里,萧瑾瑜眉头微皱,轻轻朝楚寒筝拘了拘礼:“世子莫怪!悦儿越发无礼了!” 楚寒筝不在意地挑眉:“她啥时候有礼过啊!” 说话时他顺手掀起帘子一角,忽而眼睛一亮,回头问萧瑾瑜:“顾汐辞也在吗?” “顾汐辞?”萧瑾瑜皱眉想了想,轻轻点头,“她与王妃一道,悦儿便都邀请了!” 楚寒筝眼珠子转了几转,忽而掀起帘子,朝那边大喊:“小妓女,今日怎么不是萧凌逸骑马送你进来?” 顾汐辞眼睛两眨,亦是掀开了条缝,小心望出去,娇声回话:“王爷有事,世子可愿与汐辞共乘一马进去啊!” “汐辞!”苏芷仪眼皮一跳,立刻把顾汐辞拉了回来,放下帘子,“宫中行事,不可放肆!” 萧瑾悦眸子瞬间一沉,眯起可怕的弧度,不过刹那恢复如常,笑意暗了些许,转头看向街道,声依旧是笑着的:“这宫中规矩良多,怕是要委屈顾姑娘片刻了!” “殿下恕罪!”顾汐辞清眸连眨,小嘴抿得甚是可爱,水汪汪的眼睛充满歉意,瞧了瞧苏芷仪,“汐辞出身贫寒,不懂规矩!” 对面萧瑾瑜也是将楚寒筝拽了进去,抬眸看了眼略的马车,问道:“世子与顾姑娘熟吗?听说顾姑娘只是江南妓子,怎会被不近女色的王爷看上?” “这微臣就不知道了!”楚寒筝耸了耸肩,又从帘子缝里看了眼后面马车,“微臣认识她也只是因为萧凌逸,至于萧凌逸为什么会替她赎身……漂亮吧!漂亮姑娘谁不爱呢?尤其是小妓子那双眼睛,晶亮得紧,还带着狡黠!” “那她就不会些别的技艺吗?对王兄有用的?”萧瑾瑜目不斜视,静静望着前方,整张脸如常木楞。 “殿下找皇子妃会找对自己有用的吗?”楚寒筝唇角一勾,饶有兴趣地看向萧瑾瑜,玩世不恭中有着好奇,“比如有什么用呢?身世显赫?身怀绝技?还是说……” “世子言重了!”萧瑾瑜脸色微变,回眸盯着楚寒筝,“皇子的妃多为赐婚,瑾瑜暂时不曾想过成婚之事,世子多心了!” “殿下别认真!”楚寒筝立刻赔笑一声,“寒筝就是这般性子,爱开玩笑,二皇子这些都是知晓的!” 第四十一章 宫中曲动 萧瑾瑜嘴角撇了撇,扯出丝笑意,落在楚寒筝眼里就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 暗暗耸了耸肩,楚寒筝无趣地转向一边,所幸马车已过了宫门,马上便到了夹道尽头。马车停靠,楚寒筝迫不及待跳下了车,下来才憨憨一笑,回头行礼:“殿下赎罪,臣随意惯了,礼数不周!” 萧瑾瑜抿了抿唇,没说什么,提起衣袍小心走下车,全程都是板着脸,没有多少波动。 楚寒筝也不等萧瑾瑜说话便站起身,看向后面,马车上先下来的是萧瑾悦,一脚蹦下了车,吓得旁边宫人急忙去扶,她挥挥手已然起步,下巴一扬瞧向楚寒筝:“楚寒筝!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行礼?小心本公主治你大不敬之罪!” 楚寒筝白眼一翻,负手走上前,伸出一只手轻轻挑起萧瑾悦上扬的下巴,一碰即收:“本世子前面行过了,是七公主殿下没看见!” “你!”萧瑾悦瞬间抬手捂住自己的下巴,愤愤不平,“楚寒筝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尊敬本公主?” “跟王妃待在一起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学得贤淑一点啊!怪不得帝都第一女子是人家不是你!”楚寒筝挑衅一笑,擦过萧瑾悦的肩膀走向后面,“小妓子!没见过皇宫吧,是不是很惊讶?” 顾汐辞站在苏芷仪身后半步,大眼睛园睁,连连眨动,好奇地大量周围,笑意弥漫嘴角:“好漂亮啊!” 苏芷仪勾唇一笑,暗中扯了扯顾汐辞的衣服,先一步躬身行礼:“臣妇见过四皇子殿下!” 顾汐辞收到示意,急忙低头,睨起一只眼小心往上看,萧瑾瑜回了一礼,便转身往宫里走。 “皇兄,你走这么快干什么?”萧瑾悦大眼睛一眨,蹦蹦跳跳跟上萧瑾瑜,又回头瞧了眼楚寒筝,挑眉一笑。 楚寒筝仿佛没看见,和顾汐辞并肩而行,饶有兴趣地瞧着她的动作,忽而眼神一顿,抬眸看向前方,眸子里瞬间蹦出不可置信:“萧凌逸?” 偌大的湖边,四角亭中萧瑾珏含笑等着他们,他的身侧,萧凌逸悠悠起身,行礼,没有说话,淡淡的眸子被冰寒封。 顾汐辞随苏芷仪行礼,眉间微挑,垂下的眸朝风芸若递去问询。风芸若眉头轻皱,微微摇了下头。 顾汐辞收回眼神,淡淡起身,心下有了思量,若风芸若只是送去了她说的消息,那此时萧凌逸的出现便与她无关了。 静静听着几个人略作寒暄,顾汐辞本想着跟苏芷仪去贵妃的落梅宫,拖个借口去皇宫转一圈,没想到这会苏芷仪安静地坐在萧凌逸身边,只字不提。 “这宫中的舞乐真是无趣,看了这么多年了总是一个调子!”萧瑾珏抿了口酒,徐徐摇头,斜眼昵着萧凌逸。 萧瑾悦忽而轻咦了声,好奇地转头看向顾汐辞:“顾姑娘不是会吗?江南的曲子怕与皇宫的多为不同吧!” “对啊!若非如此王兄怎会重金相求呢?”萧瑾珏饶有兴趣地转头,目光划过滑过顾汐辞,落在萧凌逸身上,“不知我等可否有幸一闻?” 正想着如何悄悄溜走的顾汐辞突然回神,懵懵懂懂眨了下眼,抬起头望向萧凌逸。 萧凌逸神色淡淡,一根指头拨弄着桌子上的酒杯,不咸不淡地启唇:“她是独立的人!”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一齐聚到了顾汐辞身上,萧瑾悦笑脸盈盈:“本公主也好想知道江南曲子与皇宫的有什么区别!” 顾汐辞勾唇,微微挑眉,抬头对上萧瑾悦的眸子:“既要看区别,不如公主与汐辞同弹,殿下们的耳力自是立见分晓!” 萧瑾悦笑容一僵,眼底凝起丝丝冷意。 萧瑾瑜眉头轻皱,淡淡开口:“公主金枝玉叶,如今既无长辈,又非国宴,如何能在众人面前献艺?” “我家王妃同样身份尊贵,前些日子的秋日宴殿下还不是想叫王妃献艺?敢问四皇子殿下,不知是公主身份尊贵,还是说王妃的身份不配得到尊重!”顾汐辞笑意浅浅,望着萧瑾悦的眼神轻轻柔柔,毫无攻击性,“再者天下之人皆为王臣,公主为何特意强调汐辞身份不愿与汐辞共弹?” 苏芷仪眼皮一颤,微微低着头,没有说话,直到顾汐辞说完,她才象征性地拽了拽顾汐辞的衣服,叫她不要多言。 “公主皇族,天下皆臣!”萧瑾瑜语气带了怒意,压低声音,“叫你弹琴乃命令,不过是礼仪所致略加询问,有何不可?” “殿下的意思是,陌尘王府的人皆可做宫中艺伎对吗?用完王妃用客室?” 冰冷的声音不许不忙,缓缓出现,却如霹雳,炸响在众人耳畔,淡淡的语气掷地有声,惊得一旁树上梅花飘落。 顾汐辞眼角一跳,不可思议地看向萧凌逸,他能开口是人完全不曾料到的,不过想来上次萧瑾悦当众问苏芷仪是否会留魂刹,是对陌尘王府的不敬,萧凌逸为妻子出头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王兄哪里的话!”萧瑾悦眼皮扑闪,压下了所有情绪,勾唇笑道,“悦儿从小受到宠爱,礼数不周,还望王兄见谅,为了赎罪,悦儿甘愿献曲,来人,备琴!” 顾汐辞唇角微掀,眼底却没有胜利的光。备受宠爱是警告,赎罪献曲是礼数,到底是出身皇宫的人,行为言语滴水不漏,反倒让人觉得落落大方。 太阳悄然退去,月亮不知何时已爬上了枝头,清冷的光落在萧瑾悦身上,指尖一起一落间是皇家贵族的高贵,轻勾的唇有些骄傲,更有把握。 她的琴音悠长,每一弦都弹在人心上,是感同身受的揪心与喜悦,人的情绪完全被其带走。梅花轻飘,伴着琴声,勾勒出动人的舞,悠悠飘在萧瑾悦身畔,是景,亦是情。曲动时,萧瑾悦轻轻抬眸,似不经意间,瞥向楚寒筝,又迅速敛下眸,如蜻蜓点水,匆匆掠过。萧瑾珏瞬间挑眉,唇角勾起别有深意的笑,转头看向一旁楚寒筝。 第四十二章 以身为诱 萧凌逸神色淡然,漫不经心,侧眸瞥向顾汐辞,看到她的眼神扫了众人一圈,轻轻看向一边,望向梅园周遭,萧瑾悦眼神看过来,她瞬间回眸,轻轻一笑。 琴音悠悠落下,楚寒筝率先鼓掌,萧瑾悦脸一红,挑眉看向顾汐辞:“不知本公主是否有幸一赏真正的江南七弦曲?” 顾汐辞笑意盈盈,起身福礼:“自是比不上公主琴技卓绝,更代表不了江南琴妓!” 话音落下,她轻轻落座,纤纤玉手徐徐放在弦上,骤然一勾,脆声炸响,众人精神一凛,瞬间从先前萧瑾悦的琴声中退出。 修长的指放在弦上,似天然的装饰,毫无违和感,更像是为琴而生。 蓝裙轻轻荡动,红梅飘零,画一般的飘逸扑面而来,琴声悠悠,瞬间给了人距离感,似在眼前,又仿佛越来越远,叫人抓不住,寻不到。 顾汐辞勾唇浅笑,笑至眼底,成了一片空白。 凌冽琴音徐徐落下,悠悠拉长细柔的音,忽而一变,脆声骤起,乐音起,蓝裙动,纤细的指在弦上跳跃翻滚,仿佛弹在人心弦处。 场中人皆露出惊讶之色,对视一眼,频频点头,唯有萧凌逸,眉头轻轻皱起。 顾汐辞察觉了萧凌逸的反应,淡淡勾唇,指尖不停,清脆的声音在悠扬间更带了杀伐,她淡淡抬眸,正与萧凌逸对视,清澈的眸子带了睥睨天下的孤傲。 萧凌逸心尖一颤,那一瞬他似乎又看到了江府门口,清尘独立,不染纤尘的蓝裙少女,清冷间带着端庄。 顾汐辞微微低头,专心盯着琴弦,萧凌逸的反应其实有些超乎她的想象,她没料到萧凌逸的内力强到能感受到她琴间蕴含的内力波动,她的琴是弹给别人听的,宫门内静静站在窗边的人,梅花树后隐藏的人。 在京都这么久了,不能说一无所获,但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发现,她不能再安静下去了,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她要炸一炸,用自己炸一炸,总会有人无法安心。 琴音传的很远,梅园一边,梅树底下老太监去了又回,低头回话:“回皇上,弹琴的是陌尘王前些日子在江南千金求的柳月楼妓子!” 树下的人品着茶,惊讶一笑:“凌逸琴艺不错,目光更不错,这曲子可不比宫中那些人差多少,去问问她认不认识江家的人。” 四角亭里的琴声时而刚毅,时而轻柔,似漠北之地杀伐果断,又似江南水乡儿女情长,杂糅不定,每个人都能听出不同的意味。 直到琴音渐落,悠悠转了空弦,长长的尾音诱进人心里,久久无法释怀。 顾汐辞浅笑起身,微微行礼:“让殿下们见笑了!” 楚寒筝长出了口气,立刻鼓掌,萧瑾悦亦是掌声立动,连连称赞:“到底是柳月楼练过的,令人叹服!” “这份曲子是江南的柔情曲吗?为何本皇子时而听到了塞北边疆的战场戾气?”萧瑾珏眉头微皱,身子前倾了几分,好奇问道。 “人的经历不同,自然听到的也不尽相同,有人还会听出故人的气息呢!”顾汐辞勾唇,说话间已走到苏芷仪身侧落座,抬眸看了眼萧凌逸,又看向萧瑾珏,“汐辞不曾去过塞北,更未经历战场,怎会有这般意味?” “不知顾姑娘这首曲子叫什么,本公主闻曲无数,倒是不曾听过!”萧瑾悦眼睛一眨,所有情绪尽压眼底,挑眉问道。 顾汐辞抬眸,清澈的眸子含笑悠然,薄唇轻启,道出两个字:“落鸢!” “啪!”一声脆响骤然打破安静,萧凌逸手边的杯子落在桌上,转了几个圈,才堪堪停住。 “凌逸听过?”萧瑾珏被声音吸引,望了过来。 萧凌逸淡淡拿起酒杯,不慌不忙:“不曾!” 眸子微微闪了下,萧瑾悦的目光又回了顾汐辞身上:“不知顾姑娘……” “王妃不是要去见贵妃吗?”萧凌逸骤然打断,“汐辞陪着去!” 苏芷仪吓了一跳,蓦然抬头,懵懵眨了眨眼,迅速起身:“是!” 顾汐辞勾唇,瞄了眼萧凌逸,轻轻挑眉,低头福礼,转身跟上苏芷仪。 落梅宫就在梅园边上,清新的梅香弥漫宫苑,贵妃正坐在窗边,透过院阁亭柱望着窗外弄香的梅。 丫鬟伏身轻言:“娘娘,王妃求见!” “她身后的,可是刚才弹琴的人?”贵妃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外。 “是,顾汐辞,王爷从江南带回来的烟花女子!” 贵妃轻轻点头,回眸笑道:“说了多少次了,仪儿来了直接进来便是,还等什么?” 说话时丫鬟已带了人进来,苏芷仪笑意浓浓,福礼道:“臣妇见过贵妃娘娘!” “快过来!”贵妃立刻起身,将苏芷仪拉到自己身边,“本宫已许久未见你了,又漂亮了!” “若姑姑想,芷仪定是常常进宫!”苏芷仪笑盈盈接过话头,回头招了招手,叫顾汐辞过来,“姑姑,给你介绍个人!这是汐辞,上次秋日宴就是她舍身救了芷仪!” 贵妃抬眸,雍容的笑温柔至极:“多谢汐辞姑娘了!快赐座,给赏!” 顾汐辞勾唇一笑,谢恩:“多谢贵妃娘娘,汐辞首次进宫,想见识一下,不知可否用赏赐来换?” 贵妃看了眼苏芷仪,笑意更盛:“自然,本宫派人为你介绍介绍,皇宫也是有许多有趣的地方!只是规矩多,顾姑娘小心才是!” “多谢娘娘!”顾汐辞眼睛一亮,轻笑行礼,转身随侍者出了门。 “汐辞真的很通情达理,也许是想到她在我们姑侄说话不方便,特意避开!”苏芷仪望了望顾汐辞的身影,甜甜笑道。 “她是……烟花女子?”贵妃笑意淡了淡,眸子里清光闪烁。 “是,只是她和那些女子不一样!”苏芷仪怕贵妃带有偏见,特意解释,“她还帮过芷仪很多!” “日后防着她些,她不简单!”贵妃淡淡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茶抿了口,才看向苏芷仪,神色郑重。 第四十三章 御凤将军 “姑姑可是觉得她会威胁芷仪的王妃吗?”苏芷仪趴在贵妃腿边,盈盈笑道,“不会的,她就像天边的鸟,不受束缚,芷仪能从她身上感受到挥洒自如!刚听到她不愿留在王府时我也很惊讶,不过现在我感受到了,她的气质真的不属于这里。” 贵妃沉默片刻,忽而摇了摇头:“刚才你与她走进来时本宫看到了,她头顶的步摇未动,摇动幅度比你的还要小,这般仪态连贵族小姐都不曾做到,一个普通的烟花女子又怎会做到?” 苏芷仪一怔,眉头轻轻皱了皱,想起顾汐辞病中,安静地躺在床上时,那份气息并不像寻常那般妩媚,其中的大气温婉让人动容。 “你知道她刚才弹的曲子吗?”贵妃盯着苏芷仪,眼里透出些不明意味。 “汐辞说叫落鸢……不过芷仪确实从未听过。” “那你知道你为何不曾听过吗?”贵妃徐徐抬眸,望向顾汐辞离开的方向,轻轻启唇,“落鸢,不是什么江南柔曲,那是一首战场战曲,是三军主帅夫人、一品御凤将军,也就是寻常人说的毒尊弹给死去的将士的。当年阵前一曲,弹哭了三军战士,弹赢了敌方的倾巢之战。” ………… 梅园风秀,吹得四角亭的人冷汗直流。 楚寒筝唇角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笑,眨着眸子看看这人看看那人,与转过来的萧瑾珏对视一眼,轻轻挑眉。 “王兄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觉得是本皇子对落影宗动手?”萧瑾瑜脸色铁青,冷冷盯着萧凌逸。 萧凌逸不急不慢,单手转着酒杯,淡淡瞥了一眼,其后贺长归躬身递上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打开,推给了萧瑾瑜,解释道:“右侧,是流觞楼寻常所用的九芹菜,左边是四皇子宫中的九芹菜,用药水浸泡,正好与柳晖长老体内的功法相克!” “贺侍卫如何确定这菜是从皇兄房中找出的?又如何确定皇兄知晓这菜的来历?再者,王兄如何确定流觞楼中被换的食物就是皇兄宫中的?”萧瑾悦眸子两眨,好奇又无辜,“还有,私查皇子寝殿乃是死罪!” 萧瑾瑜亦是抬眸,暗暗攥紧了拳头,先前被顾汐辞吸引,居然没有注意贺长归的动向,看来两个人是配合行动啊!顾汐辞小贱人当真是萧凌逸的好帮手。 萧凌逸抬眸,挡回了萧瑾悦身上的压力,抬手扔出一张圣旨,正写着萧凌逸可随意行动,搜查各处,领最高命令。 “微臣领王爷命令去查过了,四皇子养在宫外的私兵昨日动了,其中十三人至今未回,四皇子可否解释一二?”楚寒筝眉头一挑,颇显得意。 萧瑾瑜脸色微变,顿了一瞬立刻开口:“怎么,本皇子的私兵去干什么了也要向世子与王兄报备?” 萧瑾悦大眼睛两眨,不好意思地勾了勾唇:“本公主听说如今帝都已是深秋,可江南依旧烈日炎炎,想尝尝江南的当季果食,便求着皇兄派人去江南了。” “皇宫之中什么没有,偏生要去江南寻?”萧瑾珏一笑,漫不经心,置之事外。 “哎呀,进贡时间未到,要是去求父皇,父皇又该说本公主顽劣了……” 萧凌逸并不想听萧瑾悦的话,淡淡扔下酒杯,起身离席,连礼都不行。 楚寒筝眼一眨,迅速起身跟上,临走时草草行了一礼。 亭子里剩下三兄妹,安静地饮着酒,都不说话,萧瑾悦眼神到处瞟,看上去想跟着一起走。 “瑾瑜,你这又是何必呢?”萧瑾珏淡淡打破安静,盯着手中杯子开口,“与你争皇位的是本皇子,可你对落影宗动手又不会对本皇子有什么坏处,反而伤了皇室与江湖的和气!” “皇兄这话怕是过于绝对!”萧瑾瑜冷冷盯着萧瑾珏,仿佛随时便会动手。 萧瑾珏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边起身边开口:“瑾瑜,你应该知道凌逸的本事,他既然说出来,便是已有了证据,他今日在此与你说了,就是在与你商量,是顾忌皇室脸面,你何必嘴硬?” 微微耸了耸肩,萧瑾珏转身而去,踏入梅花深处,想来是去了自家母妃的落梅宫。 萧瑾瑜随后起身,眉头紧皱,转身而去,萧瑾悦急忙追赶:“皇兄去哪里?” “本皇子去看看房中为何会出现毒物!” ………… 宫道悠长,顾汐辞抬眸看了眼身后,风芸若和落梅宫的丫鬟都在身后跟着。 “姑娘,前面是御书房,也是皇上有时处理政务的地方,后宫应当回避的!”落梅宫的小丫鬟提醒道。 “御书房?是有很多书吗?”顾汐辞眼眸轻眨,好奇地问道。 小丫鬟噗笑,又急忙抿嘴:“御书房只是个名称,有些书,不过皇宫的书大多都在御凤阁那边。” “御凤阁?如果我不曾记错,毒尊是当年的御凤将军吧,这之间可有联系?”顾汐辞掉头往回走,清眸望着说话的小宫女。 “御凤将军是追封,将军生前的职位有些争议,因为将军行事狠辣,先帝也是一直徘徊,最终也是让江大人与将军共掌帅印,直到当今皇上即为才正式册封一品御凤将军,只是那些年战火不断,将军一直无法回京,直到死后皇上才举办追封大殿,又设立御凤阁,一般不叫宫人接近。” 顾汐辞似懂非懂的点头,一双眸子透着小女孩的好奇:“那看来皇上与将军关系很好啊!” “自然,江家本就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江大人、皇上、老陌尘王、老王妃还有将军都是极好的关系,同生共死,据说如今皇上不立皇后也是因为……” 小宫女一怔,瞬间噤声:“是奴婢失言了!” 顾汐辞盈盈一笑:“这般佳话为何不曾在房建流传?” “是有些的,不过没人敢大肆宣扬……”小宫女低着头,思忖着那些话能说那些话不能。 风芸若在其后轻轻一咳,顾汐辞勾唇,淡淡抬眸,不用提醒,她已感受到了。 第四十四章 仔细盘问 清澈的眸子微微一眨,顾汐辞笑颜顿开,赶了两步才徐徐行礼:“汐辞见过王爷。” 萧凌逸冷冷盯着顾汐辞,深邃的眸万流涌动,又安静如水。 “回府!”空气安静了许久,终被萧凌逸冷冽的声音打断。 “可是王妃还在落梅宫!”顾汐辞没有动,清眸一眨,甚是无辜可人。 “你对本王的王妃很是上心啊!”萧凌逸缓缓挪了两步,几乎贴在了顾汐辞身上。 顾汐辞扬起下巴望着萧凌逸,勾唇一笑:“那是自然,王爷对我这么好,我自然要对王爷身边的人上心!” “你是对本王身边的人上心,还是对苏义的权利上心?”萧凌逸徐徐俯下身,压低声音启唇,温热的气息扑在顾汐辞耳边。 顾汐辞轻轻勾唇,眸子里浮出淡淡的玩味,轻轻抬手撩动萧凌逸身前白衣:“敢问王爷有区别吗?” 萧凌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转身将她带走,冷冷吩咐:“回复贵妃,顾汐辞本王带走了!” 顾汐辞眼睛连眨,偏着头瞧萧凌逸,这个男人真是奇怪,正经起来也是挺好看的,不过看贺长归他们的反应,萧凌逸这个样子应该是挺危险的吧! 一路无言,萧凌逸骑了马径直回府,留下顾汐辞眨着大眼睛望着他,贺长归牵过来一匹马,行礼道:“顾姑娘,王爷说不会骑就自己跑回府!” 顾汐辞下巴微跳,淡定地牵过马,回首看了一眼,风芸若面无表情地上前,勒住缰绳,翻身上马,右手柔柔环住顾汐辞,将其抱上了马,轻夹马肚,跟上萧凌逸。 萧凌逸侧眼瞥见后面,眸子微沉,勒紧缰绳,快马疾行。当初是因流风谷与江家的关系,他安排风芸若去顾汐辞身边探一探顾汐辞的反应,如今看来这份关系未必对他有利。 夜色下的陌尘王府好像一只巨兽,安静地等着食物进入它嘴中,顾汐辞抬眸看了眼,翻身下马,风芸若一惊,低声叫道:“姑娘!” 顾汐辞勾唇,淡淡开口:“他早就怀疑了,也不必多掩饰。” 萧凌逸径直进了主殿,恢弘大气下是清冷孤僻,一进去仿佛坠入冰窟,顾汐辞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王府主殿。 “顾汐辞,”萧凌逸背对着他,望着房内偌大的挂画,“你是王府的人,是吗?” 顾汐辞一笑,挑了挑眉:“是!王爷自柳月楼带出汐辞便对汐辞说过。” “本王带出的,是你吗?”萧凌逸瞬间回身,鹰一般的目光紧紧盯着顾汐辞,烛光下透出可怕的冷光。 顾汐辞没有犹豫,轻轻抿了抿嘴:“汐辞就在王爷眼前,王爷觉得还会有别人吗?” 萧凌逸沉默,耀石般的眸子深邃异常,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风芸若给本王食物中下过药,你可知晓?” 风芸若心头一跳,瞬间抬头看向顾汐辞,刹那已收回目光,跪倒在地:“王爷明察,奴婢勤勤恳恳,忠贞不二,从未有过半分逾越之心!” “那你是对谁忠贞不二?”萧凌逸迅速侧眸,可怕的目光落在了风芸若身上,无形的压力逼得风芸若抬不起头? 顾汐辞进了半步,挡在两人中间,卸了内力压迫,转身扶起风芸若,轻轻理了理她鬓角发,柔声启唇:“你先出去吧!” 萧凌逸没有阻止,冷冷盯着顾汐辞送风芸若离开,转身跪倒:“汐辞不该对江公子还心存依恋,既进了王府,汐辞便应踏踏实实成为王府的人,更不应该在众人面前显露江公子教授的东西!” 萧凌逸冷哼,旋身坐在椅子上,一副看戏的模样,眉尖轻挑,示意她继续。 顾汐辞继续开口:“今日公主殿下弹的琴是弹给心爱之人的情曲,汐辞想起了江公子,便弹了他教给汐辞的落鸢,还请王爷治汐辞无法释怀之罪!” 萧凌逸眉头轻皱,冷冷一哼,没有说话,目光别去了他处。 “而且是汐辞叫芸若下的药,那日见王爷身上带血,汐辞便格外上心,找了许久才在一江湖医师手中寻得一方药剂,怕王爷不信江湖术士,便偷偷叫芸若放在饭菜中,王爷既然发现了,想必凭王爷定然已知晓这药对王爷无害!” 顾汐辞俯首盯着地面,恭恭敬敬,只是垂下的眸并没半分慌张。 “是哪位名士?”萧凌逸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地问道。 顾汐辞眉间微挑,徐徐启唇:“云霄身后的人,汐辞前些日子便同王爷说过,体质极弱,却用药如神,汐辞见过他一次,未曾来得及通知王爷,他便离开了!” 萧凌逸眸子微眯,神色间瞧不出信还是不信,身子前倾,仿佛随时便会扑上来的虎。盯了许久,他才悠悠开口:“告诉本王他的身份,本王为你全城搜寻!” 顾汐辞勾唇,淡淡对上萧凌逸的眼睛,俏丽薄唇徐徐动了:“浴毒谷少主!” 萧凌逸眉头轻皱:“本王得到的消息是浴毒谷高层尽数自尽,包括少主。” “我不知道他现在叫什么,但他肯定没死,云霄前些日子屡次战胜皇室,所用的手段有浴毒谷的影子,若我猜的不错,贺长归从四皇子房中找见的毒药就是他放的。”顾汐辞悠悠垂眸,顺了顺散落的长发。 萧凌逸瞳孔微缩:“你的意思是落影宗的人是他动的手?” “柳晖是谁杀的王爷心知肚明,只是王爷没有直接证据,王爷得到的,不是能拿到台面上说的,那位少主是给了王爷能够直接对证的东西,洗脱云霄的嫌疑。”顾汐辞微微耸肩,她倒是没想到他能用这么直接的办法,不过那位少年也真是有些本事,简单却有效。 萧凌逸沉默,无声的呼吸在房中穿梭,在二人身边环绕。烛光闪烁着两个冷静的身影,过了许久,那个坐着的影子终于淡淡起身,缓缓俯身,凑到顾汐辞眼前,盯着她的眼神,压低声音启唇:“本王更想知道,你为何如此清楚?” 第四十五章 当机立断 四目相对,可怕的安静弥漫,呼吸声、心跳声皆是清晰可闻。顾汐辞淡淡勾唇,眼底一片空白,笑是冰冷的,毫无温度。 “王爷不是曾问过汐辞江公子教了多少药理吗?”顾汐辞错开了眸,笑了一下,又回头对上萧凌逸的眼睛,“王爷身中剧毒,想来此次去江府便是为了此事吧!” 萧凌逸直起身,抬眸看向门外,黑夜正在蚕食仅存的光明,乌云掩去了月的光辉。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多说什么。 顾汐辞一笑,自己站起了身:“王爷的毒汐辞暂时解不了,却能想办法压制,江公子为了以后汐辞能够自保,教了汐辞些许。江家与浴毒谷都没了,再找能为王爷解毒之人怕是不易,何不试一试汐辞呢?我需王爷查旧案,也能为王爷效力,王爷想想吧,这事你我都不亏!” 话毕,她转身而去,风芸若紧跟其后,贺长归眉头皱了皱,进门问道:“王爷?” 萧凌逸没有说话,冷冷望着蓝色身影徐徐消失在黑夜中,有种失去控制的感觉。 他一言不发,出了房门,径直去了另一方向。贺长归急忙跟在后面,也是悄声无言,他感觉王爷现在很危险。 暗格打开,萧凌逸穿过一排排书架,停在了一处前面。取下一本书卷,徐徐打开,最终那冷冽的目光落在了两个字上:落鸢! ………… 朝阳刺破乌云,洒下深秋的温热,九霄台边人头攒动,九霄会拉开序幕,贺长归逐一叫着要对战的人。 楚寒筝斜倚在窗户边,任风吹动窗帘拍打着他的衣衫,嗑着瓜子张望着下面九霄台上的赛事,顺便听莫淮卿不紧不慢地问道:“你当真把云霄押了?” 楚寒筝一下子来了兴致,从窗台上跳下来,一步跨到椅子上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真的是云霄?” 萧凌逸淡淡抬眸,目无波澜:“翻云掌,确切无疑!” “仅凭翻云掌你便动了江南禁军押了云氏一族?”莫淮卿眉头皱了皱,颇为不解。 楚寒筝眼睛连眨,惊异地看向萧凌逸,想不到萧凌逸玩得这么大。 “皇上既给了这般权利,不用用怎知权利的好处?”萧凌逸唇角微勾,深邃的眸轻轻一挑,似笑非笑。 “这可一点都不想寻常沉稳的陌尘王啊!”楚寒筝吐了吐嘴里含的瓜子片,下巴微挑。 萧凌逸颔首勾唇,随手扔下空了的酒杯,不紧不慢地起身,顺便瞧了眼窗外之景:“本王离场太久不太好,告辞!” “他是突然疯了吗?躲避官场权利躲了这么久,突然就碰了禁军?”楚寒筝眼睛连眨,望了望萧凌逸的背影,又回头看向莫淮卿,想从这儿得到答案。 莫淮卿眉头轻皱,温婉之气周边多了些忧郁,静静盯着萧凌逸走出的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出房间,丝丝冷风便扑面而来,萧凌逸微微抬眸,看向天际,白云掠过。随即,他收回目光,暗流涌动的邃眸瞬间安静。他穿过侍卫隔出来的道,朝高台走去。 沉寂了这么久,远离官场,远离权利,远离那些纷争,不过是他想活着,越久越好,只要他萧凌逸活着一天,高高在上的那位总不能心安。只是如今他剩的时间并不多了,若是不能让那位长久地不安,在走之前总要让其噩梦缠身几日。这世间哪有得了别人东西,还高枕无忧的道理! 萧凌逸刚上高台,萧瑾珏便凑了过来,小声询问:“凌逸,你把云霄押了?” 这声音是压低了不小,却也正好落在了一旁萧瑾瑜耳中,惊得手轻轻一抖,杯中酒撒出来了几滴。匆匆用手指按住撒出来的酒,他不动声色地抬眸,正好看见萧瑾珏的眼神往这边瞥过来,一撞即收。一瞬间,他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攥住酒杯。 突然,他的手上传来一股温热,回头看到萧瑾悦的手按在他的手上,再抬眼看到她笑眼盈盈,歪着头望着萧瑾珏:“当真?皇兄消息好快啊!” 萧瑾珏一笑,傲娇地挑眉:“那是自然,今天一大早便有同僚议论,这会儿都传遍了吧,悦儿还不知道?” “皇兄忘了,后宫不涉政,若悦儿不在意,手下丫鬟谁会说这个啊!倒是瑜皇兄,怎也不关心,不知道这事?”说话间她已转头,看向萧瑾瑜。 萧瑾瑜耸耸肩,无所谓地别过眼,看向场上比赛:“父皇全权交由王兄处置,用不着皇子过问!” 萧瑾珏眼皮连连扇动,笑眯眯看着萧瑾瑜:“想来皇弟是在为昨日的事心有芥蒂了,凌逸,说起来,既然你也认定云霄是凶手,将其下狱,那昨晚的事你当真要为瑾瑜给个说法了。” 萧凌逸淡淡回眸,撤回一直在场上的视线,瞥了眼萧瑾珏,又望了眼萧瑾瑜,最终折回来落在萧瑾珏身上,顿了半晌,才不紧不慢地启唇:“不如二皇子负责此事?” 萧瑾珏一怔,立刻摇头笑道:“凌逸这是哪里的话,我哪有你有本事啊!是我多嘴了,自罚一杯!” 萧瑾瑜诧异地看了眼萧凌逸,眉头轻皱,却也什么都没说,回眸看了眼一侧的妹妹。 萧瑾悦眸色微闪,与回过头的哥哥对视一眼,又笑盈盈地瞧向别处,像是毫不在意。 ………… 陌尘王府,鹿鸣轩。 晶莹的水滴挂在碧绿的叶子上,摇摇欲坠,反射着窗外的景象,甚是好看。 忽而,房门一开,骤然惊落了水珠,融入盆中土里。顾汐辞唇角一抿,不乐意地撅起嘴唇,又伸出手沾了水,轻轻滴在花叶上。 “姑娘……” “嘘!”顾汐辞轻声制止,专心致志地躬身盯着垂下的水珠晶莹透亮,又徐徐离开叶子,掉入盆里。 “这水多了,便看不出其中的景致了,只有小小一滴,才能折射出窗外人瞧不见的景!”顾汐辞勾唇轻笑,慢慢直起身子,边擦手边看向门口。 风芸若望着顾汐辞的动作,明白自己要汇报的事自家姑娘已经知道了。 “你想说什么?”顾汐辞懒散地坐在椅子上,抬眸看向风芸若,漂亮的眼睛轻轻一勾,风情万种。 “王爷收押了云霄,在江南动禁军囚禁云氏一族!”风芸若俯首开言。 顾汐辞含笑,随手取了颗桌上的葡萄塞进嘴里:“你刚进门时我在你眼中看到了慌忙与不解!” 风芸若微微抬头,看了眼顾汐辞刚才摆弄的花叶,再次俯首:“奴婢明白了!” 顾汐辞勾唇,淡淡挑眉,慢悠悠伸了个懒腰:“不过他比我想的还大胆了一些,想来是昨晚的有些话刺激到他了!” 第四十六章 刑狱之内 艳阳自东向西跨过碧空,夕阳渐退,在西边天际染出一片红晕。 九霄台上赛事进入一日之尾,楚寒筝暗暗离席,从后面窜到外围等着,不多时,萧瑾珏也退了场,见到楚寒筝似乎一惊:“寒筝?你怎么在这儿啊?” 他又往楚寒筝身后瞅了两眼,下巴微扬:“这是凌逸的马吧,你在等他?” “啊……”楚寒筝大眼睛轱辘轱辘转,眼皮连连扇了几下。 还不等楚寒筝想出什么敷衍的话来,萧凌逸冷淡的声音已然响起:“本王要去刑狱见云霄,二皇子可要也去?” 萧瑾珏被吓了一跳,匆匆回头,顿时咧嘴笑了:“父皇将此事全权交与凌逸,我当然没理由插手,不过瑾瑜倒是因昨日的事心有芥蒂,兴许想去看看。”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向后拉了拉,意有所指。 “事关重大,王兄孤身前去见重犯只怕不妥!”萧瑾瑜的声音淡淡,出现在萧凌逸身后,“不如皇兄与本皇子一起,为王兄做个证明!” “随意!”萧凌逸头都不回,不咸不淡地应了声,起步离开,转身跨上马。 楚寒筝匆匆朝二位殿下行了礼,紧随萧凌逸。 萧瑾瑜看了眼萧瑾珏,不再说话,迅速上马,跟上了他们。不管萧瑾瑜跟还是不跟,他萧瑾珏跟定了,昨晚莫名出现在他房里的毒物,他要弄清楚究竟是萧凌逸干的还是云霄的手笔。 楚寒筝从余光中看到后面跟来的人,挑眉一笑,对萧凌逸轻道:“什么叫孤身前往啊!他们是把本世子没当人吗?” “在京都贵族眼中,你确实没什么地位!”萧凌逸斜昵了眼楚寒筝,冷声一笑,抬眸看向前方,勒停了马。 “切!这京都本世子还不乐意呆呢!去边疆做我的边逸侯世子多潇洒……”楚寒筝耸了耸肩,抬头顺着萧凌逸的目光望过去,忽地一惊,转而勾唇笑了,“你如今倒是彻底将名誉风度彻底摒弃了啊!” 萧凌逸没答话,悠悠赶着马到前方一辆马车旁,彻底停住。 后方的萧瑾瑜有些不明所以,皱着眉眺望前方,看到马车上跳出一人,风姿绰约,风吹着披帛,透出些朦胧美。萧凌逸身子微微躬倒,一勾手将人抱上了马,正是顾汐辞。 萧瑾瑜眉头紧皱,想起昨夜萧瑾悦说顾汐辞与萧凌逸配合甚密,说不准这顾汐辞已然成了萧凌逸的一把好帮手。 顾汐辞笑眼盈盈,软软地靠在萧凌逸身上,薄薄的衣衫隔着两人。大眼睛几眨,她贴着萧凌逸的胸膛抬起头,望着他的下巴,娇声问道:“王爷叫汐辞来不怕坏了规矩吗?” 萧凌逸冷哼,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对顾汐辞这般模样置之不理,有了昨夜的影子,他才不会再信这幅妓子的样子。 倒是楚寒筝,打了个寒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悠悠摇头叹气:“都说女人是穿肠毒药,这小妖精样子连咱们的陌尘王也顶不住啊!如今倒是一刻也分离不得,去哪儿都要带着。” 萧凌逸不理会他,顾汐辞眨着那无辜的大眼睛,柔柔靠着萧凌逸,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袖子,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鸟,急求庇护。 繁华渐渐落在马后,坚固的高墙进入眼帘,古老的树枝挑着不多的叶子,在风中发出恐怖的声音。 萧凌逸的马在一栋巨大的建筑前停下,顾汐辞抬眸看到硕大的铁门写着两个大字:“刑狱!” 瞳眸微闪,她惊讶地抬头望向萧凌逸:“王爷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萧凌逸没有回答,一只手将其抱了下来,跨步走向巨门。大铁门在夕阳的照射下明暗交替,似是锈迹斑斑,也兴许,是血迹。 门口一排守卫驻守,长剑巨刃,装备齐全。其中一人上前数步,挡在队伍前方,行了一礼,但没有让路的打算。 贺长归立刻上前半步,递上金卷。对方打开仔细确认,双手递还,躬身后退:“皇上金令已至,王爷在刑狱之内畅行!” 萧凌逸颔首起步,顾汐辞碎步连连,紧跟上萧凌逸。侍卫纠结瞬间,想要阻拦,被楚寒筝一把按住,低声开口:“兄弟啊!你还是不懂啊!这能拦吗?你拦王爷也不能拦王爷的小娇妻啊!” 侍卫懵懵懂懂,无辜的大眼睛眨了几下,楚寒筝已信步跨入刑狱。 “直接去狱中!”萧凌逸淡淡开口,前方领路的人愣了一下,随即转了道,朝一边走去。 阴暗狱内错综复杂,两旁形形色色的犯人发出各种声音,顾汐辞怯怯地拉着萧凌逸的袖子,几乎贴在他的身上。 萧凌逸斜瞥了眼她,忽而俯身贴在她耳畔轻声启唇:“浴毒谷的残余也押在这里!” 顾汐辞眼神一顿,狭长的眸子微微一勾,突然“啊”地一声,跌进萧凌逸怀里。 楚寒筝和萧瑾瑜在后面看着萧凌逸和顾汐辞紧贴着耳语些什么,忽然顾汐辞一声尖叫,萧凌逸骤抬头,一勾手拉开顾汐辞,旋手打出一掌,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偏了轨迹,钉在了一旁柱子上。 周围狱卒霎时行动,围住了几人,跪了一地:“王爷恕罪!是属下失察,叫这些人藏了暗器。” “无妨,继续带路!”萧凌逸面不改色,点头示意。 牢狱算不得小,一个人住还显得很宽敞,也没有多暗,有一个窗户能透进些光,此时太阳偏西,正好还有些余下的光芒射进来。 云霄站在窗子前,抬起一只手挡在眼睛上,从手缝里看那窗子外的太阳,过了很久,又看向墙上自己的影子,交错在柱子影中。 忽而,这影子中杂了些别人,身后传来声音,不似白日那般嚣张无理,反倒很安静,默默开了锁。同时,他感受到一些很强的内力波动,他猜到来人是谁了。 慢慢回头,他淡淡勾唇,见到了他心中想的人,一圈扫去,皆是熟悉的面孔,不过很快,他瞳眸微缩,目光定在一人身上,露出疑惑。 第四十七章 刑狱交涉 云霄的目光落在陌尘王身侧少女身上,浅粉色的衣衫娇丽可人,皓齿红唇,一双晶莹的眼眸打量着周围,怯生生依偎在萧凌逸身上,惊艳中带着妖娆。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那双勾人的眼睛望了过来,摄人心魂。 他大约猜出了这个人的身份,前些日子陌尘王千金赎一妓子的故事传遍了,不过他不明白陌尘王将她带来刑狱干什么,总不是单单如传闻所说,王爷宠妾片刻不离吧。 “兴许是云家有什么人偷偷来了京都,用翻云掌伤了落影宗长老,陷云公子于不义,所以江南禁军已动,监禁云府,同时王爷已派人带回了云家长者,想必过不了多久,云公子便能在刑狱与家人相聚……” 云霄神色一顿,瞬间回神,锐利的目光刹那移到楚寒筝身上:“你说什么?” 楚寒筝耸了耸肩,瞄了眼萧凌逸,叹了口气:“既然云公子说并非你伤人,那定然有云家其他人出手,王爷也不过是秉公办案罢了!” “既然王爷的人到了江南,肯定已经查验过了,云家并没有人离开,为何还要监禁?”云霄骤然看向萧凌逸,眉头紧皱,匆匆逼近了半步,贺长归瞬间挡在萧凌逸前面,随时准备出手。 萧凌逸淡淡盯着云霄,不退不进,只是不冷不热地开口:“本王来此只是告诉你,云家距京颇远,禁军都是些军人,行事不知轻重,在路上云家老小若是有什么闪失……怕也在所难免。” 他的声音不徐不忙,仿佛毫不相干的一件事,再寻常不过。 “萧凌逸!你究竟想要什么?”云霄咬牙切齿,垂在身边的手紧紧攥住,青筋暴起,“我不信你堂堂陌尘王连这件事的真相都查不到!云家无辜,你定然清楚!” “无辜与否本王不是在查吗?”萧凌逸侧唇微勾,轻蔑一笑,“不过云家若是不愿配合,能不能等到真相大白可全凭云公子!” 话音落下,他似兴致尽了,不紧不慢地负手转身,云霄急了,立刻紧追,贺长归立刻拦住他,却拦不住他的声音:“萧凌逸!我云家从不曾得罪你们,为何皇室要步步紧逼?” 萧凌逸脚下一顿,眼眸骤抬。 “你说什么?皇室?”楚寒筝眉头微皱,压低了声音,瞥了眼一直安静的萧瑾瑜,“你什么意思?” “江家都没了,你们还想怎么样?”云霄头上渗出了汗,紧紧攥着拳头,见萧凌逸站住,长长喘了口气,“江家灭门,浴毒谷溃散,落影宗臣服,剩下的江湖能有什么风浪?皇上是想将江湖杀尽吗?” 楚寒筝抿了抿唇,眼睛连眨:“是江湖众人这般想?还是你有什么证据可证明?” “胡说!”萧瑾瑜终于开口,冷喝道,“江家是浴毒谷狼子野心所致,浴毒谷人咎由自取,天下皆臣,落影宗本就是天宇的一份子,哪有什么杀尽江湖?云霄,你不要为你的罪行开脱!” 云霄并不理他,紧紧盯着萧凌逸,忽而冷笑一声:“是,我是不该挑衅,是我的挑衅,惹来了你们的杀意,是我害了家人,只是你们记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家迟早会再找上门来,你们越想从我这里得到消息,越能证明你们怕!你们,迟早还是会栽在江家手里。” 萧凌逸身旁的顾汐辞此刻终于眼眸轻眨,正眼看向云霄,想要上下打量一番,不过萧凌逸已起步离开,她也匆匆跟上。 萧瑾瑜是最后离开的,所有人都退出了牢房,他才看向神色落魄的云霄,低声开口:“我能保你,与你的家人!” 云霄瞳眸微缩:“什么意思?” “你很清楚,父皇将禁军交给了萧凌逸,这对我不利,我要你不能让萧凌逸得偿所愿,不管他做什么,都不要让他如意,这是你为我做的事。以父皇对我的信任,救你不难,这是我的条件!”萧瑾瑜一直盯着牢房门口,语速极快,“你好好想想,能证明我说的很简单,明日你便会得到消息,从江南启程的云家人将原路返回,不过若是你对我没用,我也有手段做与萧凌逸一样的事!” 云霄没有回答,萧瑾瑜也不打算等他立刻回答,说完便迅速起步,扬长而去。 刑狱门口,萧凌逸和顾汐辞已上了马,楚寒筝牵着马正准备上去,看到萧瑾瑜勾唇一笑:“莫非四皇子对这刑狱还有些留恋?” 萧瑾瑜扯着嘴角调笑一声:“狱中犯人挡了去路,本皇子等人将其处理了!” 这倒是不假,萧凌逸等人出来时身后有犯人闹事,正好隔住了萧瑾瑜。 残存的夕阳从窗子上消失,整个牢房瞬间变得阴湿气息十足,暗下来的天气叫人焦躁不安。 云霄还站在原地,望着长长的,不知归路的走廊,神色默然。今日一天他都在想萧凌逸会对他怎样用刑,没想到萧凌逸比他想的还要狠,根本不打算从他这里下手。也罢,从走上这条路开始,他便赌上了云家,不,是云家赌上了自己! 有人做暗,就要有人做明! 只是,萧凌逸素来退避权势,况且以王府与江家的关系,理应不想江家出事,那他想要什么?他和萧瑾瑜这些人不和,他想要得到什么?还是说他早已被同化,和这些皇室众人没有差别?既然控制了云家,为什么不以此威胁,却又什么都不说? 他又想起了萧瑾瑜的话,不禁冷哼,兴许在萧瑾瑜的眼中,萧凌逸只是一个他登上皇位的阻碍吧!也对,自家父亲的皇位都来的不明不白,他当然担心。 “江家啊……”他喃喃念了声,缓缓瘫坐在草床上,双目空洞,“这就是你至死守护的江山,是你付出了身家性命的皇族……” 忽地,他苦笑一声,抬头看向漆黑的房顶,仿佛透过房顶就能看到外面的天空,能看到天空之上的情景。有人说以江家的实力,绝对有后手,决计不会就此消失,可是他觉得,以江家光明正大的性子,又怎会去做这些…… 第四十八章 深夜琴音 长夜孤寂,七公主带着冷风冲入四皇子宫殿时众人已见怪不怪,匆匆退出房间。 “皇兄!你真是太急躁了!”萧瑾悦轻轻咬了下唇,有些恼怒,“你我都清楚,那日派去杀云霄的人未归,大可能是死在了云霄手中,那云霄定然有些本事,兴许云霄当真有杀了那落影宗什么长老的本事,这种人,你怎能轻易与其交易!” “那就更不能让他被萧凌逸控制!”萧瑾瑜眉头紧皱,“父皇已然将禁军交给了萧凌逸,对我们极为不利!他以云家做威胁,想要从云霄那里得到什么,不可再叫他得逞!” “得到什么……”萧瑾悦眼睛连眨,思忖着萧瑾瑜对他讲述的萧凌逸在狱中所言,“罢了,既然答应了,便先观察观察云霄,兴许有用。皇兄,你下次不要再这般鲁莽了!太过冒险!” 萧瑾瑜轻轻皱着眉,没有再说什么,忽而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气息有些喘。 “皇兄你怎么了?”萧瑾悦顿时忧心地扶住萧瑾瑜,为其顺了顺气,“刚才进来就看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兴许是在刑狱染了湿气。”萧瑾瑜摆摆手,站直了身子。 “好吧,没事就好!云霄这边就这样吧,究竟是谁杀了那长老不要紧,盯着些萧凌逸便好,我要去安排别的事!”萧瑾悦眨了眨清眸,起身准备离开,“你好好休息。” “你干什么?”萧瑾瑜眉头微皱,急追了几步。 “杀了顾汐辞!”萧瑾悦微微勾唇,抬眸看向天边皎月,人畜无害,“她既成了萧凌逸的帮手,那自然留不得,昨日的事,可不能再出现第二次!” ………… 月色清冷,树影婆娑,琴音传入鹿鸣轩时顾汐辞正站在轩中湖前,望着湖中残月出神。 “落鸢……”她抬起头,望向琴音传来的方向,淡淡勾唇,轻轻笑了,笑至眼底,成了一片冷冽,“王爷呢?” “王爷未归,想必还在流觞楼!”身后风芸若低声应道。 “既是来找我的,那我便去见见,一炷香之后去寻王爷,就说我失踪了!”顾汐辞随意吩咐了句,脚尖轻触大地,踏空而去,没有惊动王府任何人。 皎月在树荫间穿梭,洒下凄凄切切的冷光,配着琴音,空灵至极。 “弹不了就不必硬撑!” 淡淡的声音比月色更冷,惊得弹琴的人手下一顿,骤然抬眸。 眼前树枝上,月白长裙被风吹拂,飘逸动人,顾汐辞冷眼瞧着树下的人。 下面是位女子,墨发高悬,跪坐琴前。顾汐辞佩服她,就听了一次,已模仿至六分像了。随意打量了眼,她便没了兴致,悠悠看向月亮:“既引我出来,有什么事?” 女子眼神凌厉,右手轻轻一勾,铮铮琴音骤然荡起,伴着她冷酷的声音:“杀你!” 话音一落,琴音立变,冷冽之气铺荡而起,恐怖的内力波以琴为圆心,陡然袭向顾汐辞。 顾汐辞眼眸微抬,已而动了,待内力袭到,只剩悠悠晃动的树枝,骤然断裂,四散而开。 女子瞳孔微缩,动作未变,继续弹着琴,摄人心魂的声音荡在树林之间,似鬼啸般可怖,仿佛随时都会勾走人的魂魄。 顾汐辞已落在女子侧方,不过琴音绕着内力,倒是令她近不了身。右手一转,一枚银针骤然飞出,裹挟内力,在在空中刺出涟漪,直击琴女。 琴女瞳孔一缩,即刻聚力,左手用力一动,长琴转了个圈,连带着她换了方向,正好避过银针。 不间断的音波夹着内力,冲击顾汐辞的内力,终于是叫其出现了丝丝紊乱。 顾汐辞眉头轻轻一凝,琴女骤然变势,琴音立变! 顾汐辞面不改色,却也不再硬接,脚尖轻踏,旋身而起,踏着巨树,扶摇而上。眼看内力音波撞上巨树,她突然借力,后翻而下,手中攥着一截树枝,刺破碧空,直逼琴女。 刹那间,内力切断巨树,树木轰然倒下,琴女脸色轻变,急速后退,与顾汐辞手中几乎同速。树干砸到之地,正是琴女所在之地,不过彼时两人皆已退离原地,在数步之外。 琴女脸色冷峻,蓦然转琴,正好击中顾汐辞手中木枝,打得木枝转了方向,擦着她的胳膊而过。她脚跟借力,即刻侧身,却依旧未能躲过树枝,被其擦伤。 顾汐辞一个旋身,安然落地,瞧见对面的琴弦断了一根,微微耸肩,这人也是厉害,竟叫她有些失了分寸,希望过会儿来的那位不会有所怀疑吧! 琴女眉头皱起,吃惊更重了一步,对面的人可与她得到的情报不太一样啊!若不是见过画像,她真以为自己找错人了。 顾汐辞抬眸瞧了眼月亮的方位,轻勾起唇,此地与王府颇远,来的时候废了些时间,这时间……应当差不多了吧。 她突然翻手,树枝顺着手掌擦出了一道血迹,血液顺着掌缝留下。 这时琴女方才看清,在躲避刚才一击时顾汐辞的衣服已被树枝刮破,露出的肉有些血丝,更惹人生怜。想必那一击顾汐辞躲得并未像看上去这样轻松。 不再乱想,琴女立刻出手,内力萦绕,直直托起长琴,用力一击,长琴即刻飞出,旋转而动。 顾汐辞无喜无怒,抬手而动,内力荡起涟漪,正面相迎。 两股内力轰然相撞,长琴直直停在空中,成了内力的风水岭,僵持不动。 琴女眉头紧皱,右手轻转,一掌袭出,落在长琴之上。刹那间,空间破碎,长琴蓦尔向顾汐辞倾斜。 顾汐辞眼眸微眨,忽而看到琴女那一掌落在琴上,一根琴弦突然一荡,悠然之音猛然冲进她的耳膜,震得她一顿,再度回首,长琴已在眼前,轰然落在她身上。 顾汐辞喉头一甜,鲜血喷出,身子不受控制地倒射而出,飞出数十步,狠狠撞在一棵树上,滑落在地。 内力一勾,琴女召回长琴,抱在身边,面无表情,玉手徐徐抚上琴弦,骤然用力,内力伴随音波,直逼倒地的顾汐辞,恍惚中似乎看到顾汐辞唇角微微勾起,她心尖一跳,莫名的不安涌入。 “啊!”顾汐辞仿佛再无还手之力,眼见着内力波落在身上,她转手撤了所有内力防御,惊叫一声,抬起胳膊挡在身前,软弱无力。 “轰隆!” 一声巨响!琴女脸色骤变,眼睁睁看到即将落在顾汐辞身上的内力被人截住,陡然转了方向,倒逼而回! 第四十九章 杀意滚滚 内力倒转,直逼琴女,其后还跟着一股更为强大的内力。 琴女手抱长琴,急速后退,体中内力毫无保留,形成层层屏障,挡在身前。倒逼回来的内力势如破竹,一路直进。 蓦然,琴女内力障轰然破碎,内力所剩无几,却实实落在她的身上,打得她胸腔一阵翻江倒海,无可抑制地吐出一口鲜血。 再定眼,她眉头紧皱,看到顾汐辞身边男子独立风中,墨发飞扬,一张脸黑得能拧出墨来,躬身扶起顾汐辞,一言不发,右手一转,冰冷的内力入了顾汐辞经脉。 略加思索,琴女抱起长琴,脚尖一踏转身就走。 回头不到两步,她便被人截住,两道内力直直挡住了她的去路。贺长归风芸若一上一下,正挡在琴女退路上。 “找死!”琴女冷哼一声,玉手在长琴上一绕,凌冽的琴音荡击树林,在黑暗中如鬼啸般叫人心悸,却忽而声断,没了力量。 琴女脸色骤变,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她的脸上只剩下不可思议。贺长归风芸若对视一眼,不知何故,却都是毫不犹豫,果断出手。 琴女内力一动,鲜血再次涌出,体内传出剧痛。劲风猎猎,贺长归二人的攻势就在眼前,她一咬牙,终于再使内力滚动,脚下一踏,侧飞而出,离了树林。 萧凌逸右手间内力依旧在顾汐辞身上,左手一动,恐怖的内力波动直追琴女而去。 黑暗中,一声巨响之后烟消云散。贺长归急忙奔向琴女离开的方向,风芸若匆匆跑向顾汐辞。 时不过几,贺长归回到此处,与风芸若对视一眼,轻轻勾了勾唇,示意风芸若不用担心。 萧凌逸徐徐收回顾汐辞体内的内力,没什么表示。顾汐辞早已昏迷,软软倒在萧凌逸怀里。 “王爷!”贺长归与风芸若同时上前,轻唤了声。 萧凌逸没说话,横抱起顾汐辞,淡淡吩咐:“回府再说。” ………… 皇宫之外,夜色之中,几人带着斗篷,安静地等在林中。 忽而,几人同时回头,看向黑暗。 一个人影踉踉跄跄从暗中走出,栽倒在了几人身边,弱弱出声:“殿下!” 几人瞬间动了,冲过去扶起来人,只有为首那位匆匆蹲下,没有出声。月色下斗篷的阴影挡着大半的脸,只有一张嘴极是漂亮,较小可爱。 “是萧凌逸?” 其中有人开口,声音低沉,他看得出琴女快说不出话了,只能盼着她点头或摇头。 琴女眉头紧皱,不知是痛苦还是挣扎,几乎闭着眼睛,半晌才努力摇着头,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顾汐辞,会武功!” 此句之后她再没了力气,几近昏迷,身上却依旧疼得抽搐。 有人将内力递进去探了探,皱着眉抬头:“应该是毒!” 为首之人久久不曾表态,徐徐站了起来。随她起身的一人叹了口气,瞧着琴女的样子,轻声吩咐:“给她个痛快吧,这样下去指不定要痛苦多久!” 剑落血洒,每个人都很沉默,刚才传令杀人的人再次蹲下,一滴泪从他眼中落下,在月色下一闪而逝。几人识趣地退开,叫他躬身抱起琴女。 还未等他触到琴女身体,一人突然口吐鲜血,痛苦地跪倒。 几人吓了一跳,为首之人亦是回头,沉声开口:“墨书,退开!” 倒下的人是先前将内力探入琴女体内的人!其余人不约而同看向那具还未冰冷的尸体,眉头紧皱。 “走!”斗篷下再次传来声音,坚决、冰冷。 墨书犹豫了下,待众人皆走,他又看了两眼琴女,咬着牙开口:“琴殇,我会为你报仇的,我定叫她抛尸野外,不得终寿!” ………… 鹿鸣轩内,萧凌逸将顾汐辞小心地放在床上,令风芸若热个毛巾。 他坐在床前,接过风芸若递过来的毛巾,小心挽起衣袖,将毛巾叠成块,柔柔擦拭掉顾汐辞脸上的血。 月色自窗杵边进入,洒向房间,正好落在两人身上。顾汐辞本就白皙,又是伤身,在月色下格外清冷。精致的眉眼是上天仔细雕琢的产物,这般不动时透着些常人不曾有的冷冽与娟秀。热毛巾擦过的地方冒着丝丝热气,有些脱俗的意境。 贺长归与风芸若对视一眼,不知是该退出去还是该留下来伺候,两人从彼此眼中皆看出了迷惑。 还未等他俩想明白,顾汐辞长长的睫毛扇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眸。 月色在耀瞳间微微闪烁,仿佛不是反光,是将漫天星辰收入眼中。她的眸间闪出丝丝疑惑,随即挣扎着要起来,应是扯到了伤口,娇叫一声,皱了皱眉,煞是迷人。 萧凌逸迅速抽回手,攥着毛巾,指尖动了动,不知是否应该去扶一把。 幸亏风芸若反应快,已然冲到床前,扶住顾汐辞:“姑娘小心!先躺着,别起来!” 萧凌逸急忙站起来,腾出地方,晃了晃手中的毛巾,还是决定拿着。似是猛然想起平日的作风,他立刻负手而立,奈何手中的毛巾影响了风度,所幸不影响他冷冷开口:“抓到了?” 贺长归猛地回神,俯首答道:“跑了,最后用琴挡下了王爷一击,也借着冲击跑了,属下赶到时碎琴撒了一地,看不出来什么。” 顾汐辞眼睛两眨,仿佛有泪要涌出,娇声问道:“王爷可知道是谁劫走汐辞?” 她偷偷出府,却叫风芸若去寻萧凌逸,一来是怕萧凌逸突然回来她不再,二来便是想萧凌逸应该会知道是谁,要是两者都没用,她不是白干了吗? 萧凌逸沉默一瞬,眸间闪起杀意,刹那消失,恢复了风平浪静,淡淡瞧向窗外,不冷不热地启唇:“萧瑾瑜。” 见顾汐辞皱眉,似有疑惑,贺长归接过话头:“四皇子手下有琴棋书画四位高手,个个身怀绝技,以此为名,也以此为武器,今日所见,正是其中的琴殇。” 萧凌逸忽而回头,盯着顾汐辞,微微挑眉:“琴殇是如何入的王府,你又是如何被带走的?” “我不知道!”顾汐辞轻轻摇头,长长的头发扫在脸上,有些凌乱,“我在鹿鸣轩湖畔等王爷回来,忽而闻得琴音,眼前一黑,一睁眼已在林间飞掠,我咬了那人一口,她一掌将我推开,也落在树林中,我拼命跑,她一直追,我越来越头晕……” 萧凌逸安静地听着,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直到听完,才转身而去,走到门口忽而发现手中的毛巾,随手扔给贺长归。 贺长归急忙接住毛巾,放在桌上,笑着说了句“姑娘好好休息”便急急跟着王爷出门。 第五十章 再入皇宫 皇宫的人急匆匆冲入陌尘王府时顾汐辞才不紧不慢地从床上坐起来,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风韵万千。 风芸若进入房间,转身关上了门,匆匆跑到床边低声开口:“宫里来了人,王爷急匆匆出去了。” “宫里来人?”顾汐辞眉头轻皱,徐徐溜下了床,有些疑惑,“这么早?” 宫门卯时起锁,此时还不到一炷香时间,以皇宫到王府的路程,若骑快马,宫人应是起锁便出门了。 “是,进去不到一会儿王爷便出门了,王妃房中下人忙里忙外,应是急匆匆伺候王妃洗漱。” 这话刚落下门口便传来声音:“顾姑娘可起来了?王妃有请!” 风芸若与顾汐辞对视一眼,淡然启唇:“知道了,姑娘即刻便到!” 顾汐辞不再磨蹭,迅速坐在桌前,随意绾了个发髻,叫风芸若为其插上些饰品,便出了门。 从下床到院中,她已想了许多。她是在琴殇身上下了毒,但萧瑾瑜或萧瑾悦理应不会爱将爱到亲自去试,顶多死几个侍从,所以不会是这件事。能大早上惊动一个王府的,必然是宫中大事,可她思前想后都不知道除了贵人有难还有什么事能让宫人大早上来请王爷。那究竟是哪位贵人? 踏进王妃府苑的瞬间她突然一顿,收回了脚,云霄的影子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刚进入院落王妃房间便掀起帘子,下人在门口招呼道:“姑娘快请,王妃在屋中等候!” 顾汐辞挑起眼角,边入门边笑着启唇:“什么事如此慌张啊,我还没睡醒呢!” 苏芷仪来不及起身,透过镜子看顾汐辞,忽又对丫鬟发了火:“要这么多干什么?简单些!” “王妃,入宫去见娘娘需得簪钗齐全,礼数慢待不得!”小丫鬟被吓了一跳,更慌乱了。 “小妮子听不出来,王妃是嫌你慢呢,我来吧!”顾汐辞拿过丫鬟手里的发饰,站到苏芷仪身后,忙而不慌,“王妃这么匆忙可是有什么事吗?” “你快别忙活我了,我这里有些饰品,你都带上,我们一会儿入宫!”苏芷仪忙拉过顾汐辞的手,将桌上一堆饰品塞了过去。 顾汐辞一笑,轻轻放下了:“王妃之物汐辞带着入宫岂不僭越?汐辞不似王妃,是王臣之妻,乃算草民,这些礼数到不了汐辞身上,王妃快说说到底怎么了,这般急切?” “宫中出事了,”苏芷仪缓了口气,放开顾汐辞的手叫其为她带上发簪,“宫中昨夜突发危疫,好些侍卫宫女染疾,连有些皇子娘娘都病了。据说瑾珏哥哥也染病了,我担心姑姑,我要去宫中看一眼,你陪我去吧!” 顾汐辞眸光微闪,没有答话,苏芷仪已站了起来,接过侍女手中外衫套在身上,即刻牵着顾汐辞的手往外走:“叫车夫快些!” “姐姐你别急!”顾汐辞边走边附在苏芷仪身上低声开口,“宫中太医那么多,办法定然是有的。” 苏芷仪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将顾汐辞拉着入了马车,吩咐好了,才放下帘子,低声开口:“宫中太医无计可施,所以才来找王爷!” “找王爷?”顾汐辞惊叫一声,笑了出来。虽说这些天她对萧凌逸不是说极为了解,却也知晓一些,若说王爷的功夫,她绝对承认上成,只是这药理——他自己还身中剧毒呢! “是啊!”苏芷仪谨慎地瞄了眼窗外,悄声开口,“这世上小医仙的医术无人出其右,姑姑想着王爷是小医仙的后人,兴许会有办法,可是王爷出生时老太妃已然身亡,这些年从未见王爷拿出过任何医书来看,王爷哪有什么办法啊?” 顾汐辞勾唇,轻声笑了:“那万一王爷真有什么办法呢?” 苏芷仪轻声叹气:“只是我还有一事担忧,宫中来人与我相熟,偷偷告诉我太医判定或为毒药,中毒的人几乎全是二皇子四皇子宫中的人,两位最有可能夺皇位的人,此时叫王爷入宫,怕不是想得到什么小医仙的后人啊!” 顾汐辞缓缓点头,若这两人出事,萧凌逸倒是有夺皇位的嫌疑。 不过她的脑子里并不在意这些,她想的,是昨日萧瑾瑜见过云霄,若那时便下了毒,萧瑾悦和萧瑾瑜见面倒是可以理解,那为何萧瑾珏也会出事?难不成大半夜萧瑾珏还见过萧瑾瑜?不过皇宫繁杂,宫人之间传播倒也不是不可能。 苏芷仪直接去的落梅宫,瞧着满园芬芳的梅花,不禁勾唇一笑,前日她还在此抚琴呢,今日便又来了,不知今日可否见到那传说中的上位者。 宫中人此刻人手一个面纱,贵妃娘娘依旧坐在桌前,雍容华贵,不过声音却是弱了许多:“不必多礼!凌逸去了耀明殿,和太医们一起商量对策。” “病中之人呢?皇上也在耀明殿?”苏芷仪压下心中忧愁,坐到贵妃身侧,柔声宽慰,“姑姑不必忧心,太医院神医众多,哥哥会没事的!” 贵妃眉头微微皱着,身体还维持着贵妃之尊,眼神却一直向外瞥,嘴上倒是风轻云淡:“生死有命,担大事者定然多磨炼,兴许这是他们命中有此一摩吧!” “娘娘说的是,皇子们洪福齐天,有皇上龙气护着,怎会出事。”顾汐辞站在苏芷毅身侧,轻笑着启唇,“娘娘贵体为尊,不易有失,不如王妃与婢子去耀明殿看一看有什么需要出力的,皆算娘娘所尽之心。” 贵妃抬眸瞥了眼顾汐辞,勾唇轻笑:“本宫知晓你们担心王爷,去吧,但耀明殿乃皇子平日聚集之地,切不可因担忧失了礼数!” 苏芷仪眼睛一亮,立刻起身行礼。 出了落梅宫,苏芷仪小碎步踏得极快,几乎要抛却了礼仪分寸。 “姐姐别慌,王爷议事就算咱们去了也只能等着,去看几位皇子,所以姐姐赶的急也没什么用!”顾汐辞有些发笑。 耀明殿房间众多,宫人将他们引向主殿,路过一处偏殿,苏芷仪忽地停住脚步,她听到了萧凌逸的声音:“你们决定便好,本王没有见解!” 想来里面便是议事厅,苏芷仪捏了捏汗,正要准备再次起步,忽听顾汐辞笑着启唇:“王妃不必紧张,王爷医术高超,怎会没有办法,这点小病说不定王爷都瞧不上出手!” 第五十一掌 目的重重 苏芷仪脸色轻变,立刻拉住顾汐辞,低声开口:“快小声,这里说话不比王府,千万要小心为上。” 顾汐辞似是恍然回神,立马噤声,怯生生跟在苏芷仪身后,斜着眼瞥了瞥屋内,她感受得到,有个目光看向这边,冷意十足。 “还请王爷不吝赐教,大义为上!” 顾汐辞进入主殿,最后听得这一声,也不知萧凌逸是如何回的。 殿内宽敞,几处床铺皆用屏风隔开,一眼望过去有三张,想来便是萧瑾瑜萧瑾悦萧瑾珏三人了。苏芷仪低声吩咐了几句,直接去了萧瑾珏床边。 帘子后隐隐看到萧瑾珏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衣服所盖之处不知怎样,露出的半截胳膊连带着手都仿佛面裹了一般。 苏芷仪缓缓坐到床边,顾汐辞立刻拉了一把,贴在她耳畔开口:“芷仪姐姐,毒性猛烈,一步之内即可染病!” 苏芷仪咬着牙,一双含泪眸紧盯着萧瑾珏:“当真是毒吗?” “曾见王爷看过些书,上面似乎有类似的东西……” “住口!”苏芷仪瞬间抬眸,瞥了眼周围确认所有人都在屋外,才将声音压到最低,“任何时候,你这话不可再说第二次!如今进宫,又是这般境况,我们必须谨言慎行,不论王爷做了什么,都不能叫人从我们这里拿到把柄!” 顾汐辞轻轻眨了眨眼,意外地打量了番苏芷仪,一路上她都在出神,想不到她想的竟是这些。 见顾汐辞不说话,苏芷仪以为自己吓到她了,轻轻叹了口气:“朝堂变局诡谲莫辨,这么多年,王爷一避再避,不理朝事,可他终究是名义上的摄政王,终究是前太子的后人,若父王不出事,他才是继位者,如今这皇室,怎会不防着他?” 顾汐辞懵懵懂懂眨巴了两下眼睛,脑袋轻歪,人畜无害:“王妃对王爷当真是好!” 苏芷仪苦笑一声,看向顾汐辞的眼神竟颇有些羡慕:“人人都想要我这显赫的身份,可我知道,这身份也将我与王爷隔开,宛若天河。愿你永远也不懂这些,做一个清闲人。” 顾汐辞眼眸微闪,什么都没说,抬眼瞧向门口,对上了一双冷冽的眸子。 一群太医簇拥着萧凌逸,正从门口进来。苏芷仪回头便看到萧凌逸进门一把拽过顾汐辞,护在怀里,低头说着什么。顾汐辞娇羞一笑,晶莹的大眼睛望着萧凌逸,苏芷仪忽而鼻子一酸,匆匆别过眼,看向床上的人。 “你想干什么?”萧凌逸几乎咬着顾汐辞的耳朵,声音随着温热的气息流过顾汐辞每一寸肌肤,像极了闺中嘤语。 “汐辞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顾汐辞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戳在萧凌逸身上,想要将他推开,却是力气不支,像折断一般松了下去。 萧凌逸一把抓住那根手指,极是心疼,在手中轻轻摩挲:“既然你说能治,那这毒便有你来解!” 指尖传来一阵剧痛,顾汐辞毫不忍耐,惊叫一声:“王爷你弄疼汐辞了!” 周围人听不到他们在耳语些什么,只觉得一阵酥麻,忍不住默默同情了下前方的王妃。终于有人硬着头皮打断他们:“还请王爷出手一试。” 萧凌逸不紧不慢地抬眸:“出去!”见其余人面面相觑,他又补了半句,“疫病凶猛,帘子一掀即可传染。” 一行人打了个寒战,匆匆退出去,顾汐辞宽慰了苏芷仪几句,将她也送了出去,回头瞧见萧凌逸转身坐在了一边,冷眼看着她。 顾汐辞被看得头皮发麻,勾唇浅笑:“王爷打如何治?” “是你,不是本王!”萧凌逸淡淡移开眸子,浑身散发着冷气,根本不似刚才调情。 “王爷莫要生气嘛!”顾汐辞娇柔一笑,蹲坐在萧凌逸腿边,“王爷细想,若是二皇子四皇子今日同时出事,满朝文武如何想,就算王爷日后夺权,又有谁不暗戳戳说一句王爷心狠手辣对兄弟下手?若王爷救了他们,岂不是皇家欠王爷一个人情?” “监守自盗呢?”萧凌逸冷哼。 “这不好说,但总归是没什么证据不是吗?” “那本王下手亦没什么证据,依你之言,他们死了不是对本王好处更多?” “人言可畏啊王爷!” “人言亦可说本王下毒又救了他们,让他们欠本王人情,以皇位相逼,不是吗?” 顾汐辞哑然,这么说下来好像让他们死更有价值一点。 萧凌逸冷笑一声,悠悠靠在椅子上,瞧顾汐辞脸色的变化,不过顾汐辞只是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挑眉开口:“反正如今太医们知晓你能救了,你这见死不救危害皇子的罪可不轻,别说你会告诉太医你治不了,痛失皇子的陛下可不会听你的。” 萧凌逸没有再开口,冷冽的眸子上下打量着顾汐辞,神色晦暗不明,有些深究,亦有些意味深长。满室的帘子悠悠荡着,只能闻得几声低低的喘气声。 顾汐辞偏着头,瞥着窗外,她感受得到萧凌逸的目光,也知道萧凌逸不会耽搁太久,终于还是出声:“这毒太医无解,可是你口中那浴毒谷少主的杰作?” “不错,想要替浴毒谷洗冤,想要光明正大地活在世上,他终究还是要搞清楚江家的事,而王府,曾经与江家联系密切,他在试你。”顾汐辞轻轻勾唇。 萧凌逸盯着顾汐辞,忽而冷笑:“不对,本王从不研究药理,人尽皆知!他试的,是你!云霄将你传信于他了,你何时见的云霄?” 顾汐辞心下一颤,别过的眸子微微一冷,刹那之后已勾唇转了过来:“他可不会轻易相信王爷不懂药理,兴许也有试探我吧,王爷不是常怀疑汐辞的身份吗?他可以证明。” “这些是他下毒的目的,那你解毒,想要什么?” 顾汐辞轻轻回头,嫣然一笑,徐徐站起身,纤纤玉指勾起遮着萧瑾珏的帘子,漫不经心:“我在找他,他也在找我,解毒是告诉他,我就是他寻的人,江家灭门案,我誓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