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逆转人生》 第一章 穿越 60年代，江辽省吉春市，光字片，一处破旧而又温馨的土坯房中。 周秉昆茫然地睁开了自己的双眼，思索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央妈热播的开年大剧《人世间》刚一开播，和剧中主人公撞名的周秉昆，便受到朋友们的疯狂调侃。 抱着感受一下这神奇缘分的心态，他也加入了追剧大军的行列中。 昨晚看完了大结局，周秉昆被编剧膈应的半宿都睡不着觉。 前面几集还好，将那个年代描绘的像模像样，人物也都刻画的有血有肉，一下子就深深的吸引住了他。 然而一过中期，编剧就开始放飞自我，越编越离谱，导致了剧情崩坏。 原本他是打算看一下，先辈们和祖国一起艰苦拼搏，终于换来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的故事。 谁承想，篇幅过半后，剧情急转直下，全员降智，强行悲惨，狂撒狗血，气的他差点失眠，喝了一小瓶牛二才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看着面前破旧的土墙，摸了摸身下听说过，但从未真正见过的土炕，思索了一下脑海中刚刚接受的信息。 所以……是穿越了吗，还是，在做梦？ 想着，周秉昆一把掀开了自己的被窝。 一瞬间，刺骨的寒冷激得他一个哆嗦。 冰冷的温度让他意识到，他确实是穿越了。 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他刚刚看过的《人世间》世界中。 与原著的主角周秉昆，意识融合在了一起，继承了他的记忆和情感，同时也保留了前身的知识，记忆和性情。 在经历了短暂的慌乱和茫然之后，他便高兴了起来。 了解一些后续历史的他知道，这是一个艰苦的，压抑的年代。 这也是一个充满希望和机遇的年代。 只要踩在时代的风口上，就是一头猪也能起飞。 更何况…… “系统？” “签到？” “药老？” “深蓝？” “黄黑之王？” …… 他满怀期待，在内心呼唤着，前世看的小说中的金手指。 然而，试了一圈下来，并没有什么回应。 不气馁的周秉昆，又开始试图寻找，自己身体的特异之处。 这时的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意识深处，似乎有一个神秘的光点。 于是，便毫不犹豫的试着，用意识来触碰了一下。 瞬间便感觉自己来到了一处，充满生机的神秘境地。 这是一处大约两米见方的空间，空间中还飘散着若有若无的迷雾。 空间中的生机，正是由这些雾气散发出来的。 这些雾气，正缓缓的向空间中心汇聚而去，形成了一个玄之又玄的漩涡。 漩涡的底部，连接着一个圆盘，盘中正缓缓凝聚出了一小滴露珠。 以他在后世多年的看小说经验来判断，这些便是他的金手指了。 随身空间自不必多说，在这个难以言说的年代，可操作空间大了去了。 储存宝物，种植粮食，养殖牲畜，都可以一试。 想着，他便试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可以收进空间。 而远处衣柜里边的衣服，却无法进行收取。 看来只能收取自己身体接触到的物体，少了许多可操作空间。 雾气虽不知具体作用，但猜也可以猜到，大概率是和灵气类似，大有好处。 散发着这样浓烈的生命气息，最起码也能强身健体，就是不知道可不可以延年益寿。 别的不说，起码自己的身体，可以称得上是诸邪避退，百毒不侵了。 雾气凝聚起来，变成有形的水滴，则是可以方便使用。 应该可以带出空间，这样，自己关心的人，也可以不用受到病痛的困扰了。 回头取一滴来，兑上些水，先找只动物试验一下。 要是没问题的话，就可以掺在亲人日常饮食里，改良下他们的体质。 毕竟，看过电视剧的他知道，父母二人的身体都不大好。 母亲受了刺激后，成了植物人，父亲受了刺激后，更是直接去世了。 至于这空间是否有成长性，灵气要怎么去获取，仙露都可以做些什么，还有没有别的功能，就要看自己日后的探索和研究了。 单是可以确定的这些，就已经足以令他欣喜若狂了。 前世的自己，即便拼命考上了研究生，到头来也不过是普通社畜一枚。 到了这里，凭借着先知先觉的优势，肯定能活出个不一样的精彩人生。 难掩心头喜意的周秉昆，用力的锤了一下身下的土炕，在心中默默的吼一声“nice”，来发泄自己的高兴。 然而，这一系列的动静下来，却是吵醒了睡在同一张炕上的哥哥周秉义和姐姐周蓉。 “你有病吧，周秉昆，大清早的不好好睡觉，在这里扰人清梦，你不睡别人还要睡呢。” 姐姐周蓉被吵醒后，毫无意外的开始发起了起床气。 “咋了，秉昆？大清早的怎么闹这么大动静？哪不舒服吗？” 大哥周秉义则是关切的问道。 “没啥，就是一想到马上要拍全家福了，心里高兴，一时没控制住，稍微发泄了一下。” 周秉昆随便想了个理由遮掩，一边说，一边穿起了衣服。 “就是照个相，有啥可高兴的。” 周蓉不屑地调侃道： “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是傻的可爱。” “我傻的可爱？就你聪明，行了吧？你一点儿都不傻，所以你一点儿也不可爱。” 周秉昆回声呛道。 “胡说，我虽然不傻，但我也很可爱。” 周蓉听见弟弟在贬低自己，条件反射的反驳了回来。 “那你也是胡说，我虽然很可爱，但我也不傻。” 周秉昆顺着姐姐的话头诡辩着。 “再说了，这次照相，照的可是全家福，咱爸可是心心念念了好久了，你竟然说就是照个相。 我去告咱爸，就说你一点都不在乎他，一点儿也不想和他一起照全家福。” 周秉昆穿好了衣服，起身离炕，作势要去告状。 “你胡说八道，哥，秉昆欺负我。” 周蓉嘴上吃了亏，便开始向大哥寻求支援： “他这是瞎告状，你可是都听见了的，我没说……” 说到一半，向来机灵的周蓉便率先意识到了周秉昆的异常。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睁大眼睛看着周秉昆，惊讶的说道： “啥情况，你这是开窍了？怎么突然这么机灵，这么能说会道了？” 听到这话，大哥周秉义也是十分震惊，这个老实巴交，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起来。 想着，便起身坐了起来，伸手拉过秉昆，轻抚着他的肩膀，欣慰的说着： “秉昆这是长大了啊，开窍了，好啊，这样，我和爸出去也就放心多了。” 第二章 关系 看着哥哥和姐姐震惊的样子，周秉昆决定皮一下，调侃地说道： “这就吃惊了？我就喜欢看你们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是傻得可爱。” 说完，不理哭笑不得的哥哥，和无能狂怒的姐姐，他跳下炕去，穿鞋跑出了屋子。 开门便看到了正在堂屋，准备烧热水的母亲李素华。 “妈，早啊，等下要去照相呢，别弄这些了，再把衣服弄脏了。” 说着，他便从母亲手中接过水壶，装满了水，放在炉子上。 周母看着懂事的帮忙的周秉昆，欣慰地笑道： “这不你们马上都要起床了吗？烧点水给你们，等下洗漱用。” “你呀，就别管这些了。”周秉昆双手抱住母亲的双肩，将她推到客厅的镜子前。 “你今天最大的任务，就是打扮的美美的，等下和我们一起，照一张完美的全家福。 让全光字片看到咱们全家福的人都知道，我们家的老太太，是全世界上最美丽的老太太。” 周母闻言一愣，转身抱住了周秉昆，眼泪瞬间涌出，欣慰的哽咽道： “我家的老疙瘩，这是长大了啊，一下子就这么懂事了啊。真是太好了。 可惜啊，你爸和你哥就要走了，咱们这个家啊，这就要散了啊。” 母亲突如其来的悲伤，令周秉昆有些手足无措。 站在母亲的角度思考后，他一下就理解了母亲的难过和伤感。 是啊，原本称得上幸福美满的一家子，突然之间，爸爸要去三线，大哥要去建设兵团，自己和姐姐之间，也要出去一个自谋生路。 姐姐虽然大些，也不过刚满20，还是女儿身，长得那么漂亮，只这一条，全天下就没有家长能放心让她出远门。 自己也才17，前身还是个老实疙瘩，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遇事还老是一根筋。 从小在家人的庇护下，没经历过什么事儿，胆子也小的可怜，出去八成就是受欺负的命。 母亲虽然是成年人，但从小只是在家人保护和照顾下成长，没有费过什么心。 长大后就嫁了人，一切也都有父亲撑着，从来没有经过事，心理素质着实不行。 一切顺风顺水还好说，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母亲是扛不住的。 就像原剧中那样，姐姐跑路，母亲也只会哭泣，哭到了视力模糊，差点哭成了瞎子。 冯化成被抓，更是直接让她惊吓过度，情绪过于激动，脑部出血，成了植物人。 想到这里，周秉昆也伸手抱住母亲，右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安慰了起来。 “妈，你放心吧，我想好了，等过段时间，我也去建设兵团，去投奔我哥。 冬梅姐去的也是那附近，我们仨在一起，还能互相照应。 再让晓光哥给我姐寻个好点的差事，你和我姐就守好这个家，安心等我们回来。” 周母听后，觉得这样挺好，慢慢也就停止了哭泣。 只是想到儿子要去建设兵团吃苦，手上不由多使了几分力气，死死抱住儿子。 周秉昆感受到母亲的怀抱传来的浓浓的心意，轻轻拍了拍母亲的后背说： “好了，我要去洗漱了，松开吧。” 看着母亲依旧低沉的模样，他轻轻一笑，决心逗一逗母亲： “你也要洗洗脸啊，不然等下去照相，会把你拍成花脸老太婆的。” 周母听后，一时间又气又笑，轻轻给了他一脚： “小兔崽子，还敢嘲笑起妈来了。” 经此一闹，母亲的情绪也好转了许多。 哄好了母亲，周秉昆洗漱完毕，便独自坐在客厅，思考起了自身的处境和将来的发展。 记忆融合之后，他也接收了来自于原身的情感和人际关系。 审视了一下现阶段，几位亲人朋友的情况，他觉得也都还能接受。 母亲李素华自不必多说，温柔，善良，和蔼可亲。虽然胆子小了点，但不影响他是一个好母亲。 父亲周志，刚则是一位非常典型的“中国式父亲”，善良，坚毅，沉默寡言，撑起了整个家庭。 虽然未能一碗水完全端平，但那也是人之常情。 每个人都会偏爱更符合自己审美的人，事，物。这不算什么罪过，顶多就是不够完美。 他在电视剧中，对周秉昆造成的伤害，多是因为周秉昆太想得到父亲的认可。 而这些，对自己来说，完全不是事儿。 作为一个开了挂的人，自己根本不会被这些束缚。 大哥周秉义，是一个有理想，有信仰的人，虽然将来在处理家事上槽点很多。 但一来，那些还没有发生，二来，自己未必不能改变他的一些想法。 而且电视里，他的槽点，多和周秉昆的悲惨生活相关。 自己穿越一遭，还有金手指，要还能把日子过得需要去求大哥，那就完全是自己的问题了。 自己是没那个意愿和心气，去当人民公仆的，那就辅佐他，去为祖国做贡献吧。 至于姐姐周蓉，则完全是一个被宠坏了的理想主义者。 没有经过风吹雨打，思考方式过于理想化，又冲动自我。 可以说，周家所经历的悲惨，很多都与她有关。称她一句“万恶之源”一点也不为过。 但终归是自己的姐姐，能改造就改造，能帮就帮一把，尽心而已。 但她如果硬是要作，也就由她去吧。 经历过网络时代的周秉昆，见多了各种奇葩事，“好良言难劝该死鬼”这句话，他还是听过的。 在他看来，周蓉多少有些极度自我，对这种人，除非能从根源上改变他的想法，不然做什么都是白搭。 想到这里，周秉昆暗暗做出决定。 先摆事实，讲道理，尽全力，阻止周蓉去贵州投奔渣男。 帮她摆脱人生中的悲剧，同时也避免母亲受到伤害。 起码求一个问心无愧。但她如果硬是要走，自己也不强行阻拦。 以后就不再管就好了，只当是没有这个姐姐。 嫂子郝冬梅，温文尔雅，善解人意，脾气又好。 再说了，她也只是自己的嫂子，本身交集就不多，只要不是烂人就行。 姐姐的朋友蔡晓光，重情重义，又长袖善舞。 除了在姐姐面前太过舔狗，就没什么问题了。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 而邻居兼朋友涂志强，不过是一起长大而已，充其量算是点头之交罢了。 考虑到他的取向问题，以后敬而远之就可以了。 无需深交，也没必要绝交。简单维持下关就行了。 毕竟他是混社会的，多个朋友多条路，起码能省下不少麻烦。 至于肖国庆和孙敢超，则是相当的勤劳，勇敢和仗义。 只是后期被生活的贫穷压垮了脊梁。 在那个不安定的年代，他们是伐木场的工人，无需自己操心。 等改开以后，自己要做什么事情，也是需要心腹的。 他们两个老实可靠，称得上是完美人选。 至于其他人，到目前为止都只是泛泛之交，或者干脆还没认识。具体怎么对待，等碰上了再说吧。 准备收拾思绪，出门看一下今后将要生存的环境，才猛然记起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郑娟，自己当初追剧时最喜欢的人物，同时也是自己未来的终身伴侣。 略一思索，周秉昆就意识到了，这是记忆融合造成的。 按理说，自己第一个想到的就应该是郑娟。 毕竟，她是电视剧的女主角，戏份仅次于原身，又是自己最喜欢的角色。 只是这个时间点，原身还没有认识郑娟，所以自己刚刚才忽略了她的存在。 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这是拯救悲剧的一个好机会，现在的郑娟，也才十来岁，可能还没认识涂自强。 想到这里，周秉昆难以保持淡定，起身向门外走去，边走边对母亲招呼： “妈，我有点事儿，出去一下，下午去照相是吧？我中午之前肯定回来。” 说着，便无视母亲的絮叨出了门。 第三章 郑娟 出门在灶台边，看到了一窝蚂蚁，想了想，准备试一下空间中雾气的恢复效果。 他捏起一只蚂蚁，轻轻捻了一下，使它成了半死不活的状态，转移进了空间，然后继续向前走。 周秉昆回忆了一下，郑娟家应该是在太平胡同里，离这儿不算远。 这会儿应该是她们刚要出摊的时间，现在过去，很大概率能碰上。 想着，他便加快了几分脚步，大踏步地向太平胡同走去。 巧的是，刚好在斜坡那里，见到了小心翼翼地推着摊车的郑母和郑娟。 摊车上还绑着一个小篓，篓里面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 想来这个小孩就是光明，郑娟的盲人弟弟。 坡面上不知是哪个缺德的弄上了水，结果现在结冰了，相当难走。 郑母推着车，脚下一滑，小推车一晃，小篓也是一抖，差点将里面的小孩摔出来。 见到这情形，周秉昆急忙伸手，扶住了光明，帮忙推起了车，边推边攀谈起来： “大娘你小心点，这斜坡这么陡，多危险啊，还是我来帮你推吧。” 郑母看着救了光明，好心过来帮忙的周秉昆，心里十分感激，看周秉昆是越看越顺眼，也乐呵呵的和他聊了起来： “小伙子人真好啊，你是哪的人啊，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家是光字片儿的，今儿不是闲着吗，来这儿找个人。” 说话间，车已经推上了斜坡。 “你来找人啊，那你赶紧去吧，别耽误了你的事儿。” 郑母把车推到路边，取下两串冰糖葫芦递给周秉昆： “谢谢你了，小伙子，这糖葫芦你拿去吃一串，给你朋友带一串。” 周秉昆是知道郑娟家有多困难的，哪里肯收下。 更何况，他哪儿来的太平胡同的朋友啊，他的目标就在旁边呢，根本不愿意离开。 “没事儿，大娘，本来我们也没约好，大不了不去了，我继续帮你推车。” 说着，他便将糖葫芦插了回去，又向前推起了车。 郑母见状，也只好由着他，一起推起了车。 一边推车，一边细细打量着旁边的周秉昆，不住地点头。然后开始打听他的情况。 什么家庭住址啊，爸妈是干什么的啊，家里几口人啊，有没有工作啊…… 周秉昆一听这些问题，就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老实将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 在知道周秉昆父亲是八级工人，母亲也在街道工作后，郑母是越听越满意。 她脸上的笑容都要溢出来了，脱口问道：“那你结婚了吗？有对象了吗？” 旁边的郑娟听到母亲的问话，脸颊羞得通红，气急道：“妈，你问这些有的没的干嘛，莫名其妙。” 周秉昆听到对话，转头看向郑娟。 只见她身上穿着一套虽然旧到有些掉色，但依然干净整洁的军装，脚上穿着一双虽然经过缝缝补补，但并不丑陋的布鞋。 头发简简单单的向后梳着，绑成两个麻花辫，一丝不苟，干净利落。 原本白净的脸庞，现在两颊红彤彤的，半是冻的，半是羞的，煞是迷人。 一双桃花眼，又羞又气的瞪着郑母，平添了几分小女人的娇羞和韵味。 周秉昆看到如此美景，心动不已，便看向郑娟，回答了起来：“没结婚呢，也没有对象，主要是，之前，没见到过喜欢的。” 说话间，目光灼灼的盯着郑娟，还着重强调了“之前”二字。 说得原本就有些害羞的郑娟，此刻更是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 郑母见此情状，也乐得合不拢嘴，不再提这茬，转而开始夸他心肠好。 闲聊间，车已经推到了剧院的门口，周秉昆帮忙停好了车，支起了小摊，便从兜里掏出一毛钱，递了过去： “顺便再帮你开了张吧，来根雪糕。” 郑娟递过来一根雪糕，同时也将他递钱的手推了回去： “这钱我们哪能收，那不是打我们的脸吗？” 郑母也在一旁帮腔：“是啊，你看你，先是光明差点摔到，幸亏你给扶住了，然后又帮忙推那么久车，怎么能收你钱呢？” 周秉昆见状，心头一喜，暗道，这可是你们给我机会啊。 想着，便一把抓住郑娟柔若无骨的小手，将一毛钱塞在她手中，并用另一只手，将郑娟的手握起来，笑着小声说道： “这开门做生意，开张的这一单至关重要，头一单收不到钱，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郑娟一时间呆住了，要是别人敢占自己便宜，她早一巴掌扇过去，让人知道什么叫做尊重了。 然而她看看那一毛钱，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握着自己的周秉昆的手，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她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周秉昆，看着他英俊的面庞，暗暗想着，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 旁边的郑母静静地看着，十分开心，全程姨母笑。 周秉昆摸了一会儿郑娟小手后，虽然不舍，但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放开双手，和郑母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开，拿着雪糕边走边吃，准备回家。 这时，一伙人来到了小摊面。其中一个平头小青年，盯着正抱着光明的郑娟，调笑了起来： “小媳妇儿长挺带劲儿啊。大冷天儿的，不在家奶孩子，还要带娃出来摆摊儿，这男人可真不行啊。 要不跟他离了，跟着我算了，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完，一伙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周秉昆闻言，怒气上涌，打算好好教育这家伙，该怎么做人。 郑娟急忙拉住他的手，转身对小平头义正言辞的呵斥道： “这位同志，请你放尊重一些，小心祸从口出。” 这伙人闻言，扭头开始嘲讽小平头。 一个出来混的老爷们，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教育了，这在他们看来，可是太丢份儿了。 小平头也觉得挂不住面子，梗着脖子大喊： “咋了，我说的有什么错吗？大冷天的，跟我回去享受不好吗？” 周秉昆听了，挣开郑娟的手，把手中的雪糕重重摔在小平头的脸上。骂了一句： “谁裤腰带没系紧，露出了你这么个东西，回去跟你老母亲享受去吧，别搁这丢人现眼了。” 骂完冲上去就是用力一脚，正踹在小平头的肚子上。 一脚下去，小平头直接失去了行动力，捂着肚子在地上哼哼唧唧。 这一下，算是把火药桶给点燃了。这伙人还有七个，冲过来就和周秉昆打在了一起。 周秉昆腾挪躲闪，防守反击，对方大意之下，竟是先被他撂倒了两个。 虽说他人高马大，身强体健。但终究只有一个人，打一两个不在话下，三四个也或许可以一战。 但是剩下的五个不再大意，认真对待之后，局面便僵持了起来。 这时，这伙人中的一个恶念升起。 见一时间拿不下周秉昆，竟然准备对小摊和郑娟母女出手。 周秉昆只好不再躲闪，正面硬刚起来。 之前一直没受伤，这下为了保护郑娟，结结实实挨了两拳。 好在这时候，同住在光字片的涂志强和几个朋友准备去剧院，从这里经过。 见到邻居在和别人打架，涂志强二话不说，便招呼同伴过来帮忙。 而这个时候，剧院里面的保卫队也闻讯赶来。 形势一下子逆转了过来。 不到两分钟，小平头一伙就全部被撂翻在地。 这里毕竟是市中心，旁边就有个派出所，刚开始打架时就有人去报了警，架一打完，警察也就到了。 第四章 对象 在场看到的人不少，事实也比较清晰。 稍微了解记录了下情况，警察便把小平头一伙给带回了派出所。 这群小青年，都是因为没给分配工作，又不愿去上山下乡吃苦，就这么在城里面混着。 整天就知道溜溜达达，混东混西，大恶没有，小恶不断。 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太常见了，警察也就见怪不怪了，所以处理起来相当简单。 架打完了，周秉昆又买了6个雪糕，分给涂志强和他的朋友们。 “你好，我是水自流，算是涂志强的老大。咱们这回，也算是一起战斗过的战友了啊。” 一个容貌秀丽的男子搂着涂志强的肩膀，站了出来，和周秉昆攀谈道。 “我们是‘九虎十三鹰’，你是涂志强的哥们儿，今儿个咱们又成了‘战友’，你以后有事儿，可以报我们名字，道上的人，多少会给我们些面子。” 水自流？周秉昆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惊讶，不过随即释然。 这里毕竟是一个世界，不再是电视剧了。提前遇到水自流也很正常。 一时之间，周秉昆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水自流。 一方面，他和人渣骆士宾搅合在一起，还搞个什么“九虎十三鹰”的组织，不是什么好人。 另一方面，电视剧里又是他坚持给郑娟送生活费，不然郑娟一家，很可能就没什么活下去的希望了。 而且后面，还尽心尽力帮周秉昆争取轻判，说明他其实也没有坏到哪里去。 就当是个点头之交吧，想改善伙食了，还能用得上他们。 自己是不打算去投机倒把的，那想买什么，就只能靠他们了。 周秉昆下定决心，便开始虚与委蛇，客套地闲聊着。 这时郑娟走了过来，面上带着感激和愧疚的神情。 看着周秉昆，并拿出一小块手帕，轻轻地帮他擦拭嘴角的血迹。 “这真的是多亏你了，谢谢你帮我。“ 郑娟双目含情，温柔的说着：“疼吗？” 周秉昆看着面前柔情似水的郑娟，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 “没事儿，你值得，我愿意。” 一句情话，顿时撩的郑娟心慌意，手足无措。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还是，你对谁都这么好？” 听到这话，周秉昆知道妥了。 他开心一笑，伸手捉住了郑娟的双手，双目凝视郑娟的两眼。 “我虽然人还行，对谁都也说得过去。 但也只会对你这么好，因为我想和你处对象。” 说完，他深情款款的看着郑娟，等待着她的回应。 而郑娟轻仰着头，看着英俊潇洒又情深意浓的周秉昆。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用行动来表达。 她上前半步，伸手牵住了周秉昆的手。 周秉昆见状，开心的笑了起来，柔声说道： “那么，从今往后，咱俩就是对象了啊。” 郑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郑母在旁边看着，简直快要乐出了花来，一个劲的在那嘟囔：“好，好，真好，太好了。” 她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 毕竟，她们之前的生活，实在是太难了。 一家三口之中，郑母已经显出了一些老态。 毕竟年纪在那放着，以前的生活又那么艰苦。 郑娟又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没门路找到工作，又不放心老母亲和盲人弟弟，不能去上山下乡，只好在城市里面黑着。 光明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还是个盲人。 虽然乖巧听话，但也时刻需要旁边有人照顾。 一家三口，就靠着卖冰棍和冰糖葫芦，勉强维持生计。 郑母暗想，这下郑娟有了依靠，应该就不会再这么苦下去了。 哪怕周秉昆不管自己，自己和光明自食其力，日子也能比以前强上不少。 更何况，看得出来，周秉昆还是个相当不错的小伙子。 对郑娟也格外上心，稍微帮衬一下，日子不就好起来了吗。 郑母怀里抱着的光明，虽然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但听到母亲开心的说着好，终归是知道有好事情发生。于是也在那里拍手叫起好来。 郑娟听到这些，才意识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了多么大胆的举动。 连忙推开周秉昆，小跑回了小摊处，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周秉昆看着前面，一副鸵鸟心态的郑娟可爱的样子，只能无奈摇头。 这时涂志强走上前来，用肩膀轻轻扛了一下周秉昆，戏谑的说道： “不错嘛，秉昆，这就处上对象了？弟妹长得真不赖啊。” 周秉昆看看身边的涂志强，又看了一眼前面的郑娟。 一个词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自己脑海中——夫前…… 停，打住，什么鬼！ 在这个世界上，郑娟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她的初恋就是自己，什么夫不夫的，莫名其妙，恶心，肮脏，龌龊…… “强哥，我们家下午要去照全家福，我就不陪你们玩儿了，先回去了啊。” 和水自流，郑母打过招呼，周秉昆便起身回家。 到了家中，已经是中午了。 母亲在忙活饭菜，父亲和哥哥姐姐都在堂屋饭桌前坐着，等待开饭。 看到周秉昆回来了，嘴角却是肿的，还有一丝血迹。 父亲周志刚顿时怒起，眉头微皱，对周秉昆呵斥道： “刚刚你哥哥和姐姐还夸你长大了，你这是怎么回事？ 大清早的跑出去，你是干嘛去了？ 嘴还流血了，是跟人打架去了吗？ 马上要去照全家福，你就带着伤去照？真是晦气！ 你准备让我们操心到什么时候？就不能成熟一点，稳重一点吗？” 周蓉见状，也在旁边掺和起来： “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一趟就破了相？你就不能让爸妈省点心？” 周秉义则是在一旁轻轻皱眉，关切的问道： “怎么受伤了？发生了什么事儿？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母亲李素华还在炒着菜，一听自己儿子受伤了，立马跑进来，心疼的说： “你这是咋了，昆儿？谁把你打成这样了，你跟妈说，妈找警察收拾他。” 一阵鸡飞狗跳后，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周秉昆，等着他来解释。 周秉昆见气氛有些紧张，边开口打趣道： “别急，容我慢慢说。这一次啊，我就先原谅你们了。” 一句话出来，梗的所有人一阵无语。 明明是你出了事儿，什么都没说，上来先原谅了大家。 “你们别不服，就我这伤口，它其实不是伤口，它是男人的功勋章。” 第五章 家宴 “爸，我就问你，有人在你面前调戏了良家妇女，你管不管？” 周志刚听到，一拍桌子大声喊道： “管，当然管，还要狠狠的管。 谁敢在我面前，调戏妇女同志，看我不削他一顿狠的。 那……你这伤口？” 周秉昆回道：“没错，我也管了。 一伙七八个人，调戏一个卖冰棍的小姑娘。 我上去就是一脚，直接把他给撂翻了。 结果他同伴竟然还敢还手，我们就打了起来。 本来他们是打不过我的，但他们太卑鄙了。 打不过我，竟然对人家小姑娘出手，我只好替她挨了两拳。 好在碰上了涂志强，他带着朋友帮我打赢了。 警察来后，还夸我见义勇为呢。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派出所问警察。 你们说，我这伤，它光荣吗？ 更何况，我虽然受了伤，但这伤，也给我带来了好处呢。” 一番话下来，听的周志刚甚是欣慰，拍手叫了一声好： “不错，不错，会是我周志刚的儿子，好样的。 这么一来，倒是我刚才冤枉你了。 还好你已经原谅我了，那就是没事儿了，过来坐着等吃饭吧。” 周秉义听了弟弟的解释，非常高兴，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秉昆啊，你做的很对，见义勇为，就应该该出手时就出手。 咱们老周家，求的就是一个问心无愧。 你做的很好，我为你感到骄傲。” 周蓉也在旁边，用惊喜的眼光看着弟弟，表态道： “小弟啊，你真是太棒了。 要是全世界的男人，都像你这么勇敢又绅士就好了。 我们女同胞，就再也不用怕被人欺负了。” 李素华看着一家人都在夸自己的老疙瘩，开心的笑成了一朵花。 “好，好，真好，都好，太好了。“ 周秉昆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感觉非常暖心。 就在这时，周志刚提醒道： “老婆子，烧着饭呢，你还搁这凑啥热闹呢？等下再烧糊了。” 周母闻言，瞥了一眼周志刚，对儿女们喊道：“过来端菜盛饭。” 兄妹三个帮着母亲把饭菜端来，一起坐在桌前。 “开饭！” 周志刚一声令下，一家五口开始大快朵颐。 等吃完了，李素华看着周秉昆问道： “你刚刚说，这伤口还有好处？啥好处啊，给妈说说呗。” 一句话出口，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周秉昆身上。 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一句话炸翻了全场。 “我就靠这伤口，换了个对象，这个好处怎么样？” 家人们听到了这句话，都是呆立当场，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周蓉反应快些，积极的凑着热闹：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说故事呢，你这是，真的假的啊？” 这时李素华也反应了过来，这老疙瘩，一直当他没长大，冷不丁的竟然搞出这么个大新闻，便急切地问东问西起来。 “那女的是谁？家是哪儿的？家里啥情况？还有几口人？她爸妈是干啥的？长得咋样？性格咋样？能跟妈合得来不？” 一连串的问话，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过来，震得周秉昆头脑发麻。 “我俩才刚认识，就是处了个对象，什么玩意儿就问这么多？ 你打算让我明天去扯证啊？年龄也够不上啊。” 这时，周志刚也反应了过来，直起了腰杆，严肃的问： “别的我先不管，你怎么能刚认识就跟人处对象呢？ 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对人家姑娘，就是不负责任。 还没了解呢，刚认识就处对象，回头不合适了，你是拍拍屁股走人了，人家姑娘怎么办？ 这对你自己，同样是不负责任。万一将来要是分了，街坊邻居怎么说你？ 万一给你安个不负责任，始乱终弃的名头，那你将来再找对象可就难了。 对我和你妈，更是不负责任。 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万一将来和我们处不来，你要我们怎么办？” 一番话出来，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周秉义和周蓉，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的呼吸着，生怕触了父亲的霉头。 “大体情况我还是了解一些的，您说的这些，我也有考虑过。” 周秉昆看情况有些紧张，急忙安抚了一句，然后又开始调节气氛。 “再说了，您这么不信我的眼光，不然咱俩打个赌吧，我赌您肯定没意见。” 周志刚听了，也放下心来。只要了解些大体情况，那就没什么。 不是完全的见色起意就行。他心情虽然转好，却依旧假装严肃的问道： “你想赌什么？” “就赌上山下乡的事儿吧，您要是赢了，什么都听您的。 您要是输了，就必须支持我去上山下乡。” 周志刚一听，笑着骂道：“你本来就该听老子的。 合着我赢了，什么也没赢着，还倒赔个儿媳妇儿。 输了也是，什么都没输出去，反倒赚了个儿媳妇儿。 那我是该想着赢呢，还是想着输呢？ 我答应你了，说来听听，什么样的姑娘，让你这么有自信，能过我这一关？” 周秉昆见形势缓和，便开口继续解释道： “姑娘是太平胡同的，长得很漂亮，比我大一岁。 家里有个老母亲，还有个瞎了的弟弟。 家里都没工作，是卖冰棍和冰糖葫芦的。” 周秉昆每说出一句话，周家人的眉头便会皱上一分。 周志刚更是强忍着怒气。 什么鬼情况？就这还想说服自己？ 太平胡同？穷成什么鬼样子了。 长得漂亮？这是狐狸精吗？ 还大一岁？更是不合适了。 老母亲？还强调个老字，将来不还是要儿子来养？ 瞎了眼的弟弟？这就更过分了，要是真的在一起，自己的儿子会难为成什么样子。 全家人没一个有工作的，卖冰糖葫芦和冰棍。 这就更不好说了，万一哪天政策一收紧，再被当成投机倒把抓起来。 越想越气，快到忍无可忍的地步了，只想一拍桌子骂上一通，让儿子赶紧醒悟过来，避免踩入火坑。 周秉昆看父亲和家人们的反应，暗暗得意起来。 这可以说是他的一个计策。 上来先把不利的因素给摆出来，调低家人们的预期。 然后再丢出关键因素，瞬间说服他们，一举决胜，完成目标。 就在他打算揭露谜底，一举确立胜局之时，李素华突然插了一句： “太平胡同？卖冰棍和冰糖葫芦？那是郑娟她们家吧？ 她们家人品确实不错，就是日子苦了些。 不过咱家条件不错，不在意这个，人品好就行。 这么说来，确实挺符合你爸的要求的，怪不得你这么有信心。” 一番话下来，周秉昆知道自己失算了。 老妈是在街道工作的，附近的家庭情况她都门清。 不过还好，母亲跟自己的看法一样，又没揭破谜底，就当她是来捧哏的吧。 周志刚听了的话，怒气一下子便消去了大半，只剩下满腹的疑惑。 自己老婆是非常了解自己的，那个郑娟家里，明明条件这么差。 结果儿子和老婆这两个这么了解自己的人，都确信自己肯定会满意。 这大大的勾起了他的兴趣，但他作为父亲和丈夫，又不好表现的太过好奇，影响了自己在家里的威严。 只好对着儿子一声呵斥：“小兔崽子，玩什么花活呢？还有呢？快点说，别藏着掖着。” 周秉昆看目的达到，便开口揭露了谜底。 第六章 家庭会议 周秉昆看目的达到，便开口揭露了谜底： “郑娟的母亲是个老好人。 郑娟的父亲早早就死了，只给她母亲留下了冰糖葫芦和冰棍的手艺，还有太平胡同的一间破房。 但郑母深深的爱着他的丈夫，一直也没有选择改嫁。就那么艰难的活着。 十来年前，郑母看到了一个被扔在外面的女婴。 她不顾自己生活的困难，毅然决定了收养这个女婴。 十来年的艰苦生活，女婴总算长大了，家里的日子也好了起来。 女婴长成了女孩，也就是郑娟了。 虽然孩子长大了，但母亲也老了，家里生活只能算是有所改善，但依然十分艰苦。 结果一天出门的时候，又看到了一个被遗弃的男婴。 即使已经吃了十来年养小孩子的苦，她们还是决定，收养这个悲惨的小孩。 这个小孩，就是郑娟的盲人弟弟。 国家号召去上山下乡，郑娟怎么可能出得去？ 家里面一个老母亲，一个瞎子弟弟，郑娟放心不下，也就只好黑在城里。 街道的人了解情况之后，都不催她去上山下乡了。 妈是在街道的，应该也是知道这些情况。” 一番话下来，说的周志刚十分感动，也理解了妻子和儿子的判断。 周志刚是八级建筑工人，一个月工资一百来块。 加上妻子的工资，家里五口人，人均将近三十块。 在这个年代，不少人家里只有一个挣工资的，工资也就三十多块，还能养活五口人。 而他们周家，平均每人可支配收入将近三十。 所以周家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经济方面的问题。 更何况三个孩子现在也大了，大儿子去建设兵团，吃喝有保障，还有正常的工资拿，过好自己的日子完全没问题。 小儿子和女儿，将来一个上班，一个去插队或者去兵团，也是能拿收入的。 插队的话，可能需要家里帮衬点，去兵团或者上班，都是能照顾好自己的好出路。 这么一来周志刚的工资就解放了。 而且他去支援三线建设，还会有补贴拿。 再算上周母的工资，家里的净盈余，都能到一百多块。 六七十年代的一百多块，稍微了解一点情况的都知道是什么概念。 所以周志刚在看待儿女的婚姻大事上，只看重一个点，就是对方的人品。 毕竟就算再穷，只要人品没问题，自己到时候接济一下，总能把日子过得不错。 而要是人品不好的话，那可以说是家宅永无宁日了。 郑娟的母亲，可以说是老好人的代表了。 就算日子过得再苦，也愿意去收养别人扔出去的孩子。 而且一个是女孩，一个是瞎子。 可以说，大部分人，根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毕竟这个年代，所有人过得都很艰苦。 而郑娟的选择，也可以看出来她的善良。 太平胡同那儿，历来是没人愿意去管的。说一句贫民窟里的贫民窟，一点也不过分。 不用想，郑娟肯定没有城市户口，家里也没有副食本。 上山下乡，对于有城市户口的人来说，只是解决社会闲散人员的一种手段。 有城市户口的人家，养上一两个闲人是没什么问题的，所以很多人抗拒上山下乡，宁愿待在城市，当个无业游民。 而对于郑娟这样的家庭，上山下乡是一个不错的出路。 只需要正常的耕地劳作就行，起码不会挨饿。 而郑娟愿意为了母亲和弟弟，继续在城里照顾这个家，起码能看出她重情重义，人品相当不错。 周志刚当场表示，接受了周秉昆的这个对象。 这下子，全家是喜笑颜开，一起庆祝周秉昆找了个好对象。 然而这时，周蓉却是急了。 这么一来，父亲岂不是同意弟弟出去了？ 那她还怎么完成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她只好嚷嚷着要去上山下乡。 周志刚一阵头痛，只好表示先去拍照，上山下乡的事，晚上回来开全家大会一起讨论。 东升照相馆。 排了半天的队，总算轮到了周家。 一家人热热闹闹，推推嚷嚷的走进了照相间。 周父周母在前面的椅子上坐下，三个孩子在父母后面按年龄顺序从左到右。 周志刚还是老样子，满脸严肃，威严的坐着。 李素华也是正襟危坐，腰杆挺的笔直，但眉宇间的一丝愁容始终难以消散。 大哥周秉义，站的笔直，表情严肃，和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姐姐周蓉是见多识广，一点也不发怵，心情愉悦，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至于周秉昆，同样站得笔直，看脸上的表情却是轻松不少，露出一副暖心的微笑。 咔嚓”一声，照相完毕。 一家人返回家中，一起坐在堂屋，开始讨论起去留的问题。 会议开始前，周秉昆抢先发言： “我先表个态啊，咱们这个会议，总得有个章程。 不论会议结果是什么，我肯定是会坚决遵守的。” 说完之后，便盯着姐姐周蓉。 一家人的目光，也随之转移到了周蓉身上。 所有人都在等着周蓉的态度。 周蓉一看，这是被架了起来啊。只好不情不愿的跟着表了态。 看到这个情况，周秉昆接着说道： “我觉得吧，咱们既然决定开这个会，就要民主一些。 每个人都先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到最后的时候再投票。 票数多的，就去上山下乡，票数少的，就留在家里，和妈一起守着这个家。” 这些话一出来，便得到了周蓉之外所有人的支持。 毕竟，如果按照这个流程的话，对她来说实在太不利了。 周秉义的意见，肯定是让弟弟和他一起去建设兵团。再加上郝冬梅，他们三个互相照应，她是不可能得到大哥那一票的。 周志刚本来就已经同意周秉昆出去了，是周蓉硬插一脚，他才同意开这个会。 他的内心里，肯定是倾向于周秉义的方案。 唯一有可能倾向于周蓉的，就只有李素华了。 这对她来说实在太不利了。 然而，她又没办法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拒绝。 只能硬着头皮接受，寄希望于自己的理由可以说服爸妈。 第一个发言的是大哥周秉义。 他只是重申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也就是周秉昆跟他去军团，两人加上郝冬梅抱团取暖。 一番发言下来，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说的周志刚和李素华连连点头，差点直接拍板。 连周蓉都觉得有道理，要不是为了心底的那点小算盘，差点就同意了。 然后就是周蓉。 “小弟太小了，今年才十七岁，还是个未成年呢，又没出过远门。 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让他去建设兵团的。 我的年纪大些，已经20了，是个成年人。 大串联的时候，我还跟着东奔西走过，见识比小弟强太多了。 何况我要是去插队，可以就在吉春市附近，找个合适的农村。 这样，我妈我弟和我，也是三个人抱团取暖，还离家这么近。 去兵团两年才放一次假，小弟要是去了，两年才能回来一次。 要是我在附近插队，就算我不放假，妈和小弟放假也能过来看我，一样是团聚。” 这些话一出来，周志刚和李素华一下就变了主意，觉得周蓉的方案，听起来确实更美好一些。 第七章 建设兵团 然后就是周秉昆的发言时间。 好在周秉昆在穿越之前，对那段历史很感兴趣，了解过一些插队和去建设兵团之间的区别。 插队就是，直接找个农村大队安插起来。 本来农村粮食就不够分，还要安插几个城市里来的。 这群知识青年农活都干不利索，在农民看来就是吃干饭的。 这进一步加剧了农村的人地矛盾。 而建设兵团就不一样了，主要任务是开垦和屯守，有点军屯的性质。 疫情期间频繁提及的“xj生产建设兵团”就是这个样子。 而周秉义和周秉昆准备去的是“hlj生产建设兵团”，提兵团的名字，可能很少人知道。 但提出另一个名字，应该大部分人都听说过，那就是：“北大荒” 拿穿越前做一下比喻，插队就是一个总工资只有4000的部门。 部门里面本来有四个人，每人工资1000，日子也都还过得去。 这是部门里又安插一个人进来，每个人的工资就变成了800。 这个安插来的人，业务能力差的不行，还仗着学历高，觉得自己懂得多，瞧不起老员工。 这下子好了，老员工们活没怎么少，工资倒是少了，日子一下子就紧紧巴巴了起来。 这也就罢了，还要收受到新员工学历上的鄙视。 不用想也知道，部门里原来的人，都不会给新来的人好脸色看。 这也是知青刚插队时，当地农民普遍讨厌知青的原因。 而建设兵团就不一样了，它更像是直接新建了一个部门。 建设初期可能需要进行一定的输血。 等到稳定盈利之后，不但可以自负盈亏，还能上交一部分利润。 建设兵团的重要性可想而知，本身就具有一半的军队属性。 思考了这些之后，周秉昆便对着父母，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爸妈以前都是农民，应该了解农村的情况。 就那么些地，每年只能产那么些粮食。 又有那么多人。每年受饥荒的农村不在少数。 再去农村插队的话，说句难听点，就是去抢饭吃的。” 一番话，说的周志刚和李素华连连点头。 他们早年还是农民，很清楚，农村确实是这么个情况。 “而去兵团就不一样了，去兵团是去垦荒的。 有收成之前，国家会提供后勤，不可能挨饿。 等有了收成，就更不用考虑吃的问题了。 到时候还能有额外的收成，上交给国家，为祖国建设献上一份力量。” 周志刚一听到这么高立意的发言，当即一拍桌子，大加赞叹： “好，说的好，不愧是我周志刚的儿子。 我是新中国第一批建筑工人，算是和国家互相成就了。 我为国家献了不少力，国家也从没有亏待过我和家人。 我没有你这么会说，但毫无疑问，我的思想你是继承了的。 这个会就开到这儿吧，就按你说的办。” 周秉昆听到这些，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一半。 这些从国家层面出发的发言，瞄准的就是周志刚的心窝。 他在发言之前就知道，这些话只要一说出来，就能把父亲那一票直接拿下。 然后他便面对着母亲，继续说道： “刚刚说的是国家，下面我再说一下个人。 上山下乡，实际上就是去农村当农民。 去了之后呢？我姐这么聪明，这么漂亮。 你们就忍心看着她，将来嫁给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农民？ 就按你们的了解，那样的话她会幸福吗？ 她会甘心吗？你们会甘心吗？” 听到这些，李素华也是连连摇头，很清楚的知道，这不可能。 然后，周秉昆接着发挥。 “去兵团就不一样了，兵团有一半的军队属性。 里面不少干部，以前都是当兵的。 只要我到了那里勤快一点，好好表现。 随便打动一个领导，可能就直接推荐我入伍了。 到那个时候，什么前途都不用发愁了。 就算不去当兵，老老实实在兵团发展。 就我这家庭背景和出身成分，很容易得到重用。 那也是有级别的，等调回来可能直接就去当官了。 要是我姐去插队的话，顶天了也就是去当个农村小学教师，太没前途了。 而我就是个小初学历，只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 要是我去兵团的话，将来当兵当官都有可能。 而我姐一直是市里最好的重点中学的第一名。 以她的学历和能力，将来做到什么级别都有可能。” 李素华不关心那些国家大事，她只关心儿女的个人问题。 而这一番话，也确实是冲着她心坎说的。 甚至不需要投票，所有人都知道结果是什么。 周蓉气的一跺脚，跑了出去。 周志刚，李素华和周秉义，则是在家里惊叹周秉昆的成长。 这两番话实在太有水平了，从国家大义和个人发展分别出发，直接拿下了父母二人。 确定了周秉昆去参加建设兵团，周蓉留在家里和母亲相依为命后，这个家庭会议算是圆满完成。 散会之后，周秉义决定去找郝冬梅，告诉他周秉昆也会去建设兵团的消息。 而周秉昆，却是不太放心姐姐和母亲留在城里。 决定去拜托一下留在城里的朋友，将来照顾一下自己家。 天色有些晚了，远处不太方便去。 周秉昆分别去了肖国庆和孙赶超家里，告诉他们自己去兵团的消息。 然后拜托他们，没事的话多来自己家里看看。 毕竟，家里没有留下男人，如果有需要力气的活，希望他们可以多帮忙，将来必有厚报。 肖国庆和孙赶超都是老实人，听了请求之后，没有二话直接点头。 毕竟，他们算是发小，从小一起在光字片长大。 小学初中还一直是同学，上学放学都是一起走的。 就这种感情来说，这些请求都是小意思。 交代完毕后，又起身前往光字片的片警龚维则家中。 先是说了自己马上也要去建设兵团的消息。 然后又提了一嘴早上见义勇为的事情，说自己害怕家里没男人，万一他们报复的话，姐姐和母亲会受到伤害。 龚维则听到这些，连连摆手，拍着胸脯保证起来： “这都不是事儿，就我和你爸这十几年的交情，我保证放在心上。 我家这房子，当年盖的时候，多亏了你爸来帮忙。 你放心好了，我要让你家人受到一点伤害，那我就是这个。” 说着龚维则伸出手，中间三根指头握成拳，大拇指掐着小拇指比划了一下。 “行，叔，那我就放心了，家里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听说建设兵团酒好像酿的很好喝，回头我多整两瓶来孝敬你。” “没毛病，你放心去吧，安全方面交给我，回头我再让龚宾经常去你家，有啥体力活都交给他，你们就不用操心家里了。” 第八章 安排 回到家中，夜已经深了。 一家人都已经睡下了，周秉昆脱下外衣，钻进被窝里。 临睡之前，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些什么。 忽然一拍脑袋，想起了自己还有金手指。 意识一动，又进入了随身空间之内。刚一进入，就吓了一大跳。 此刻的随身空间，明显比之前大出了一圈。 空间内生机雾气的含量，也比之前多了好几倍。 而生机神水，也已经积攒到了大约一毫升。 看到眼前的一切，周秉昆在心里暗暗分析起来。 首先是生机雾气，肯定是可以增加的。至于增加的方法，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他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要么是随时间自然增加，要么是因为自己的一些行为而增加。 至于这个行为是见义勇为，打人，怼人，引起别人赞同，助人为乐还是获得感激，这个就需要以后的探索了。 然后是随身空间，随身空间也是可以增大的。增大的原因，同样还不清楚。 可能是随时间自然长大，也可能是前面分析的那些行为，还可能是受到了生机雾气的滋养。具体原因留待以后观察，反正能长大就对了。 而生机神水，自然是由生机雾气慢慢凝结的。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此刻的雾气凝结速度，明显比一开始快了几倍。 这说明空间雾气的浓度高了，也会加速凝聚生机神水的速度。 之前放进去的那只蚂蚁，正不断的向着生机神水爬去，却被一层无形的结界阻止在外，无法向前。 而仔细看这只蚂蚁，比自己先前放进来时，整整大了三倍。 看到这个场景，他不由心底一凉，看来这空间，养殖是搞不成了，种植估计也够呛，只能当一个储物空间了。 这雾气和神水也是，对生命有好处，起码可以治愈伤势，但过量的话也可能导致变异，需要小心使用。 想了想，他把那只蚂蚁从空间取出，用力碾成了半死不活的状态，随后发现，蚂蚁很快就恢复了，个头也随之缩小，成了普通蚂蚁的大小。 想了想，他再一次用力，又将那只蚂蚁碾成重伤，让他惊讶的是，这蚂蚁又一次快速恢复了过来。 他断定，生物吸收一定过量的生机，不会一下子就引发变异，而是会将多余的生机储存起来。 然后，他再一次用力，这次，蚂蚁没有再恢复过来，而是一直垂死挣扎着，直到死去。 这下，他算是基本了解了生机雾气的作用：生物在吸收雾气之后，会优先弥补自身的不足，恢复伤势。 恢复到完好状态之后，如果还在吸收生机，就会将多余的生机储存在体内。 然而如果超过了生物的储存上限，还在继续吸收生机的话，就会引发变异，表现为巨大化。 只是，想要把这生机神水用在人身上，需要进一步做一些实验。可惜条件不允许，只能等以后安定下来，有了独立的空间，才能去忙这些。 好在，自己在意的人们，没有急着需要自己医治的。 总结一下，自己金手指的核心功能就是两个：随身空间和生机。 以后做事情时，要多注意一下空间和雾气，来确认金手指的成长方法。想清楚这些之后，周秉昆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周秉昆便出门去找蔡晓光，准备和他谈谈。 来到了机关大院门口后，却是被门卫拦在了外面，不让进入。 无奈之下，他只好央求门卫帮忙联系一下蔡晓光，让他放自己进去。 门卫看周秉昆只是个半大的小子，衣着打扮也普普通通，甚至连块手表都没带，觉得他就是个小人物。 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对着他劈头盖脸的呵斥起来： “你让联系就联系？联系了他要是不认识你，发起火来，受处罚的不还是我？ 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捣乱，想联系他，自己找个电话联系去。” 就在周秉昆打算就近找个电话，联系一下蔡晓光时，郝冬梅刚好抱着几本书走了出来。 “唉，冬梅姐，帮我给门卫说一下呗。我找晓光哥有点儿事儿，你帮我证明一下吧。” “是秉昆啊，行，我跟他说一下吧。” 门卫自然是认识郝冬梅的，毕竟她的父母都是老革命，在这个院里住了好些年了。 听到了她的话后，门卫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虽然郝冬梅父亲被带走隔离审查，但她母亲还在这里住着。 她说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那么，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就确实是认识蔡晓光的。 而且看郝冬梅的反应，这小伙和蔡晓光的关系还非常好。 好到了只要这小伙来，蔡晓光就肯定愿意见的程度。 郝冬梅家里，当权的老爷子被隔离审查了，可以不用考虑她的影响力。 但蔡晓光的父亲可还是当权派，是自己无论如何都得罪不起的。 一想到这里，门卫赶忙挠头，装出一副憨厚的样子，向周秉昆赔礼道歉。 “小兄弟，对不住啊，刚才确实没办法，我也是职责所在，你可要理解理解啊。” 周秉昆看了一眼这个门卫，知道自己是借了蔡晓光的势，才让门卫毕恭毕敬的。 他没有什么装x打脸的兴致。毕竟，靠着别人的实力，来装自己的x，在他看来太low了。 再说万一真结了仇，谁知道能在机关大院看大门的人，背后有没有两把刷子呢。 周秉昆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在意，还夸了他一句爱岗敬业，就进了大院，来到郝冬梅面前。 “冬梅姐，抱着书，这是去哪儿啊？我哥就要走了，你不去多陪陪他啊？” “正准备去你家呢，你先去忙吧，我去找秉义了。” 走了不远便来到蔡晓光家，保姆通传后，蔡晓光便来到了门口。 “秉昆，是你啊，你怎么来了？”蔡晓光惊奇的问道。 以前蔡晓光虽然经常去周秉昆家。 但在他看来，周秉昆一直是一个不太开窍，老实巴交的形象。 虽然见的次数很多，却没怎么和他说过话。这次突然自己过来，一时间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晓光哥，今天来是有点事儿拜托你。 怎么，就在门口聊吗？这么不欢迎我啊？”周秉昆调侃道。 蔡晓光一听，也觉得不妥，赶忙把他让进客厅。 “晓光哥，是这样的，昨天我姐生气出门，应该是来找你了吧？毕竟，你俩关系最好。 那她应该也跟你说了，我要去兵团的事情。我爸和我哥过两天就要出发了，我也打算报名，下一批去参加兵团了。 我家政审肯定没问题，毕竟我哥刚审过，也就是说，很快，我也要出发了。 这样一来，家里就只剩我姐和我妈了。你是我姐的对象，我一直都是拿你当姐夫看的，拜托你照顾一下她们，这没问题吧？” 蔡晓光一听，原来是这些，一时有些无语。 昨天周蓉在全家会议上，没有争到上山下乡的资格后，便负气来找他了。 不仅说了她们全家会议的决定，还说了她自己私下的决定。 但蔡晓光虽然知道周蓉准备跑路，却不能告诉周秉昆，也不能表现出来让他发觉。 不然，让自己的女神，知道自己掉了链子，那感觉可就太糟糕了。 他只好假模假样的点头，答应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你姐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家的事儿，也都是我的事儿。 你们一家，就放心的去建设新中国吧，稳固后方的事儿就交给我了。” 周秉昆看到蔡晓光先前的表情和反应，便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先前那番话，本来就是一种试探。他想知道周蓉有没有打消去投奔渣男的想法。 毕竟，就算是去插队不需要什么审查，但该有的手续也一样不能少。周蓉想要偷偷跑路，肯定需要蔡晓光的帮忙。 知道了周蓉的想法后，周秉昆心里不由得一阵气恼。自己明明已经把利害关系说的那么清楚明了。 周蓉心里但凡为家人着想一点，也应该打消去投奔渣男的想法，老实在城里呆着。 然而她还是做了这个决定。看来她确实是自私自我到了极致，无可救药。 不再去想周蓉，周秉昆又对蔡晓光说道： “这头一件事，我当然知道，不用我说你也会去做。 何况，讨好对象，讨好未来丈母娘，本来就是你应尽的义务。 我找你来，主要是为了这第二件事。” 第九章 约会 “我找你来，主要是为了这第二件事。 我昨天吧，先是英雄救美了一把，然后又被以身相许了。 简单来说，就是我有对象了，不过我的这个对象，家里条件有点艰苦。 母亲上了年纪，弟弟又是个五六岁的娃娃，还是个盲人。 一家人靠着做冰棍和冰糖葫芦卖来讨生活。她离不开家里，又没有工作。 你人脉广，路子多。我能不能求你帮忙，给她安排个工作啊。 你也别太为难，不用太好，就那种你随便卖个面子，就能讨到的就好。” 蔡晓光原本就对他抱有愧疚之心，听到这番话以后，立刻开始大包大揽起来。 “没问题，交给我了，这是小事儿。比我大个几岁的发小们，好多都进厂工作了。 现在都能说得上话，安排个人是轻轻松松的。在岗位的选择上，你有什么想法?” 蔡晓光本来就因为周蓉的事情，有些自责。 这会儿一听，有可以帮助到周秉昆的地方，自然就开始不遗余力起来。 “要是有可能的话，最好还是安排她，进入和食品有关的厂子。 她们家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地方拿粮票。 卖冰棍和冰糖葫芦挣的钱，还要去黑市高价买粮票。 要是上班的福利是吃的东西的话，可就帮她们大忙了。” 蔡晓光略一思索，对周秉昆保证起来： “我有个哥们儿，这会儿在咱们松花江酱油厂。 现在大小是个主任了，官虽然不算大，但家里老头子也还算说得上话。 在酱油厂里面，他说话还算好使的。回头我让他帮忙安排下。 什么工种轻松，我现在也不知道，这会儿没法给你定论。但我给你保证，肯定能安排个相对舒服的。” 周秉昆听后暗暗点头，觉得这个安排相当不错。 松花酱油厂，起码在东三省地界来说，是响当当的存在。 他家附近的邻居们，平日里做饭，用的都是松花酱油厂的酱油或者味精。 但凡对饭菜味道有一点追求的，都会认为酱油是硬通货。 厂里福利发酱油或者味精的话，可以很轻松的找到人换成粮票。 再加上工资里本来就有的粮票，郑娟用这份工作，养活一家三口是绰绰有余。 目的达到后，和蔡晓光又随便闲聊了几句。 聊的时候，蔡晓光提起，他在吉春市，很混的开。 周秉昆突然想起，帮助郑娟时，痛揍的那伙年轻人。 便拜托蔡晓光帮忙出面，吓唬一下那伙人，断了他们再想报复的念头。 自己是倒是不怎么害怕，但万一他们报复郑娟一家，或者自己家人，也足够让自己头大了。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心事已了，周秉昆便准备起身告辞。 而蔡晓光心中有愧，心里也只想早早送走周秉昆。 在送出门之后，他还来了句欢迎经常过来。 听到这句话的周秉昆，心中暗暗吐槽。 看这蔡晓光，平日里长袖善舞，机灵能干的。 今天大概是心中怀着愧疚，说话都有点不过头脑了。 按说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去兵团了，还哪门子的“经常过来”。 自己要是不知道内情，可能都要觉得他头脑发昏了。 不再想这些，周秉昆快步向剧院走去，打算告诉郑娟这个好消息，顺便收点作为对象该收的“租子”。 来到剧院门口，就看到了郑娟一家子。 郑母在门口处卖着冰糖葫芦，而郑娟则带着光明，在剧院门内，不知在说些什么。 看见周秉昆过来，郑母点头，打了个招呼，便指了指门内的郑娟，示意他直接进去。 周秉昆则来到了小摊前面，买了三串冰糖葫芦，执意付了钱。 并且剧透了“有个好消息”，至于这个好消息具体是什么，则是让她回家问郑娟。 招呼过后，他进入剧院，先是给郑娟和光明一人分了串糖葫芦。 然后让郑娟把光明交给郑母，拉着郑娟，买了张票，走进电影院中。 到了座位上以后，看着郑娟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样子。应该是没有进过电影院。 毕竟，她们家以前的生活，实在是太辛苦了，哪里有闲钱让她进电影院呢。 看她这副紧张兮兮，不知所措的样子，周秉昆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想要逗一逗她。 “你知道吗？我刚刚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可惜，我在过来的路上，得罪了一个邪恶的道士。 他对我的嘴巴施了法术，让我没办法把这个好消息说告诉你。” 周秉昆靠近郑娟的耳边，轻轻的对她说了一个满是漏洞的谎言，期待着她的反应。 没想到，郑娟听了之后，竟然也没有思考，拉着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太过分了，都这个年代了，竟然还有道士敢做法术。 咱们过去抓住他，让他把你的邪法解开。 然后把他送进派出所，让他好好接受改造。” 看着郑娟风风火火，义正辞严的样子，周秉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 这种这么明显的谎言，她怎么直接就相信了呢？ “等等，不对，正常的反应，不应该是问我，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周秉昆急忙拉住郑娟，把她按回座位上，一脸无奈的吐槽了一句。 “你要是有解决的办法，肯定来之前就自己解决了啊。 你没有自己解决掉，不就是你没有解决办法吗？ 不要耽误时间了，等下出去找不到那个道士，麻烦可就大了。” 郑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还是准备拉着周秉昆，起身出去找那个所谓的“道士”。 周秉昆一阵无力，感觉郑娟有点二乎乎的，竟然就这么相信了所谓的道士和“法术”。 最关键的是，虽然郑娟表现得有点傻乎乎的，但她的逻辑竟然还能完成自洽。 “你先别着急，我确实是有办法的。” 再一次把郑娟按回座位上之后，周秉昆无奈的轻声安抚，放弃了让郑娟配合自己的想法，准备自己破梗。 然而郑娟听了这话，一副莫名其妙，还有点生气的样子。 好像在指责周秉昆，明明有办法，却不自己解决掉，害得她白白担心了一场。 周秉昆看了她的表现，一时间有点怀疑，自己的这个玩笑，是不是真的那么无聊。 为了防止再被郑娟的神思维扰乱，他直接把自己的“方法”说了出来。 “这个邪恶法术的克星，就是人类的真善美。 只要我可以找到，和我真心相爱的人。 让她用真爱的吻，就可以解开我嘴上的邪恶法术。 然后，我就可以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第十章 亲吻 “我就可以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说完之后，周秉昆便深情的凝视着郑娟，等待着她的选择。 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是他相信，结果一定是好的。 “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不行，我不行。”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解释后，表现出了一副慌乱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周秉昆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干净利落的就拒绝了。 这和他设想好的剧情完全不同，他感到非常失落，同时还有一点尴尬。只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待电影的开场。 郑娟看到他这幅模样，慌了起来，连忙解释道： “我是真心很喜欢你的，想要就这样和你过下去。 但我不知道，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就算你不是真心喜欢我的，那也没关系。 我很知足的，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这就够了。 可是，如果我亲了你，却没有解开那个法术的话，不就是说明你不喜欢我吗？ 那样一来，我还怎么留在你身边呢？ 再怎么天大的好消息，也不过是一个消息而已。 不知道就不知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的好事继续发生，我没有必要知道它是什么。 我不能为了知道一个什么好消息，就去承受失去你的危险。” 一番话说的是坚定有力，要不是周秉昆一直在盯着她，全程看到了她脸上那副纠结无比的表情，差点就信了她根本不在意那个“天大的好消息”。 而郑娟话里，所流露出来的逻辑，差点闪了他的老腰。 让他一阵叹服，不禁思考，她是怎么做到如此思维混乱，却又逻辑清晰的。 他很想问一句：你这个逻辑，它正经吗？还是，这就是所谓的“郑”经逻辑？ 不过，吐槽归吐槽，看过不少宫斗大戏的周秉昆，还是从这番话里，敏锐的觉察到了这番话的核心。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是真心喜欢她的。 想到了这一点，周秉昆自然知道了该如何应对。 他双手捧住郑娟的两肩，满目深情的凝视着她的两眼，坚定而有力的说着：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看着我的眼神，你能感受到吗？” 郑娟看着他那满含深情的双眸，一时间竟是痴了，觉得自己好像要融化在他那浓烈而又炙热的情意之中。 一时之间，情难自抑，猛得扑进他的怀里，抬头狠狠的吻向他的嘴唇。 感受着嘴唇上传来的温润触感，周秉昆一时觉得有些迷茫。不知道郑娟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那些并不重要，美女在怀，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在经历了短暂的错愕之后，他便开始了猛烈的回应。 伸手死死将她拥入怀中，亲吻了起来。 直到听到一声刻意的咳嗽，两人才意识到所处的场合。 赶忙停止了亲热，各自打理自己的仪容，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待电影的开场。 然而这时，电影院的保卫队员却走了过来，将他们二人带去了保卫室。 “娟儿，有群众向我们举报，这位男同志，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你耍流氓了，是这样的吗？” 保卫队长隔在周秉昆和郑娟之间，轻声的向郑娟问话。 周秉昆一听，当时就急了起来。 在别的时代，流氓可能就是一个普通的形容词。 但在现在这个年代，耍流氓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轻则工作丢掉，前途尽失，重了，连吃花生米的都有。 他急忙向保卫队长辩解起来： “保卫队的同志，您误会了，我们……” 话还没说完，保卫队长就推了他一把，恶狠狠的说道： “我问你了吗？一边呆着去。” 说完，又招呼旁边的保卫队员： “你们两个，把他拉到墙角去，让他面壁蹲好，老实反省一会儿。” 说完又扭头，准备继续向郑娟盘问。 一切发生的突然，郑娟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看到似乎是保卫队在“欺负”周秉昆。当场就不乐意了，用力推了一把保卫队长，大声的喊了起来： “陈叔，你怎么回事？你凭什么抓我对象？你凭什么欺负我对象？你凭什么打我对象？” 说完，不理其他人的反应，便快步走到周秉昆身边，小心的探查着他身上可能出现的伤处。 周秉昆看了他的反应，一时间觉得有一点好笑，但更多的则是感动。 这傻丫头，迷迷糊糊的，明显是没搞清楚状况。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风气可以说是过于保守。他们两个刚刚在座位上的亲密行为，自然是震惊了一大票这个时代的人们。 他们的亲密行为过于特立独行，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让那些路人以为是在耍流氓，就报给了保卫队。 保卫队长过来，他接到的举报是耍流氓，坐在那里的又是一男一女，就自然而然的当成了，男的对女的耍流氓。 而郑娟，没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就不计后果的站在自己这边，毫不犹豫的和保卫队发起了冲突。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各个大单位的保卫队，是具有一部分警察的职能的。 而这个时期的基层执法者，更是具有着相当程度的自由裁量权力。 同样一件事情，抓起来判刑，或者批评教育，再写个检查，都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这也就造成了人们普遍对保卫队，害怕又讨好的心态。 而郑娟愿意为自己，毫不犹豫的去和保卫队发生冲突，这让他十分感动。 “队长同志，你误会了，我俩是对象，今天一起来看电影的。 就是今天，发生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儿。 我俩一高兴，没忍住在影院里亲热了一下，被人给看到举报了。 不信的话，您可以去我们座位旁边，找人了解一下。” 说完，周秉昆把郑娟拉到身前，左手拉住她的手，右手放在她的肩上，微微用力，示意她不要说话。 这个时候，他可不敢让郑娟随便说话。 他一句话说错，可能自己这辈子就完了。 第十一章 保卫队 毕竟，“耍流氓”这个罪名，因为他们是情侣，轻易的就可以摘掉。 但要是郑娟把法术什么的说出来，可就和封建迷信扯上关系了。 在这个年代，那可是一个相当严重的罪名。 保卫队长听了这番话，看了看郑娟的反应之后，明白是自己误会了，连忙摆了摆手，说道： “既然是误会，那就没事了。 娟儿一家，每天在我们去剧院门外，卖冰棍和糖葫芦。 我们也算是熟人了，都知道她家日子过得苦，每天对她们也颇有照应。都照应出感情来了，平日里，娟儿都喊我一声叔。 刚听说我们这儿有人耍流氓，过去看到女的是娟儿，一时都有点儿气愤，没控制住，对不住你了。你多担待一下啊。” 周秉昆，一听连连摆手表示起来： “队长同志，你们这也是正常办案嘛，我还要多谢你们平日里对娟儿的照顾呢。” “说起来，之前娟儿就被流氓骚扰过，当时还有人见义勇为来着。” 保卫队长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仔细打量起周秉昆。 “是你小子吧，好像就是你小子，这么算起来，咱俩勉强还算是一起打过一场战役呢。” 说着他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周秉昆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 “这么算起来，你也是我的一个‘小战友’了啊。 娟儿这是找了一个好对象啊，真好。 你也别喊我队长了，也叫我陈叔吧。 你刚才说，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介不介意告诉叔，让叔也高兴一下？” 郑娟一听，有些傻眼了。她还没有听到这个消息啊，怎么告诉陈叔呢？ 只好扭头看向了周秉昆，一脸迷惑的样子。 周秉昆此刻，也懒得再吐槽这二呼呼的郑娟了。就这一个扭脸，一个迷惑的样子，直接把他卖了个干干净净。只好把他准备好的“好消息”拿出来转移视线。 “我托朋友给你找了份工作，在咱们松花酱油厂。 具体岗位这会儿还没定，等他说好了我再告诉你。 你以后也可以拿工资了，再也不用这么辛苦劳累了。” 说着，他用手轻轻的揉了揉郑娟的头，一脸宠溺的看着她。 陈队长此刻，也是一脸欣慰的看着他们。他很清楚，在此时此刻，能够拿到一份工作，是多么的不容易。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小伙子很有前途，关系也足够靠谱，而且还是真心实意的对郑娟好。 这三条，不论哪一条没有满足，他都不可能给郑娟找到一份松花酱油厂的工作。 郑娟此刻，也是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 还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啊，不同于老道世故的陈队长，她想到的，更多的是这份工作和她的将来。 有了这份工作，她自己就可以养活年迈的母亲和失明的弟弟。 她们一家，也不用再起早贪黑的穿糖葫芦，做冰棍了。 她的母亲，以后也不用每天费着力推半天车到剧院门口，辛辛苦苦卖一天冰棍和糖葫芦，只为了挣下一家人一天的口粮了。 而有了厂里发的粮票，她们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跑去黑市，冒险用高价买粮票了。 更不用提酱油厂可能会发的员工福利。 她有一种穷日子终于走到头的感觉。 此刻的她，只觉得幸福像温暖的太阳一般，和煦地照耀着她的人生，她的未来也在此刻被点亮。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眼前这个面带笑意的英俊小伙子带来的。 她迷糊的小脑袋瓜不再去想生活，不再去想将来，他觉得那些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在眼前。 不再考虑时间地点，不再考虑旁边的人，她一头撞进了周秉昆的怀里，两条手臂死死环住他的身躯，侧过脸去，将耳朵紧紧贴在他的胸膛，用心的去聆听，他那坚实而有力的心跳。 不知是否错觉，她认为，那每一声心跳，都是为她而响。那一声声心跳袭来，汇聚为真诚的爱意，将她深深的淹没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一生，可能都要陷进其中了。 但她并不后悔，她相信自己的选择不会错。眼前之人，会成为他终身的依靠。 周秉昆感到怀里的郑娟传递来的浓浓情意，心里也是一阵欣喜。 然而眼前所处的境地并不是合适，只好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提醒。 醒悟过来的郑娟，连忙逃也似的离开了他的怀抱，在陈队长似笑非笑的注视下，拉着周秉昆跑了出去。只留保卫队一行人在屋里。 “队长，看郑娟的表现，明显之前没听到过这个消息啊。那小子是在糊弄咱们呢，要不要……” 一个头脑稍微灵活点的保卫队员问了起来，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陈队长打断了。 “没有那个必要，小年轻嘛，理解理解，可以原谅，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就这样吧，回去好好执勤。” 在剧院保卫科干了十多年的陈红山，自然能看出周秉昆他们两个表演中的漏洞。 但是郑娟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知根知底；周秉昆又是之前和他一起打过流氓的交情，可以断定他们两个都是好人。 至于他们有所隐瞒的事情，那就没必要过分深究了。 老道事故的陈队长，在这个年月，见过太多，因为一点小事被上纲上线，最终一地狼藉的事情。 在时代的洪流下，他或许无力拯救所有人。 但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避免一场悲剧发生在眼前，也算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温柔了。 郑娟拉着周秉昆，回到了座位上，等待着电影的开场。 这次他们是不敢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了。只是她用自己的小手，紧紧的抓住他的大手，一整场电影都没有分开。 “我先回家，你等我走之后，再把你有工作的消息告诉你妈妈。” 散场之后，周秉昆拉着郑娟对他嘱咐道。 郑娟听了，满脸的疑惑，直接问了出来： “可是为什么啊，你帮我找的工作，你怎么不去告诉我妈呢？” 周秉昆轻轻地抚了一下她的头顶，耐心的解释起来： “要是我告诉你妈的话，就有点携恩图报的感觉了。 面对面的，她又要怎么报答我呢？ 免不了又是一番谢来谢去的，没那个必要。 还是你自己去告诉她，你们一家子在一起，那就只剩下高兴了，这样多好。” 说完拉着郑娟向外面走去。 第十二章 训斥 周秉昆和郑母打了声招呼，便挥别郑娟回家去了。 回到家时，已经到了中午。 母亲正在厨房做饭，周秉义则站在一个大箱子旁，对周蓉嘱咐着些什么，旁边的郝冬梅和蔡晓光也是一脸恳求的模样。 看见了那个大箱子，周秉昆忙问里面装的是什么。 “里面是一些书，一共六十一本。大部分是别人的，老师的，同学的和朋友的。 他们家里不方便保存，就拿到我们家里先放着。” 周秉义伸手抚摸着面前的木箱，似乎里面都是他割舍不断的心爱之物。 周秉昆听了这话，知道这是电视剧开头，周秉义让弟弟帮忙藏书的片段。 只是现在家里人确定了，让自己去参加建设兵团，所以改成了嘱咐周蓉，让她好好保存这些书。 在他看来，这完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活。 帮朋友们做些事情，这没什么问题，只要他们懂得感恩就行。 然而，在那些老师和朋友的视角里，自己家只不过是帮他们保管几本书，保存了一段时间，没有什么恩情可言。 要知道，周秉义和周蓉上的都是顶尖的重点高中。在六十年代，能上高中的人都不多。 而能上这种顶级重点高中的人，要么是个人能力超强，要么是颇有助力，更多的则是兼而有之。 这几种人，大部分都可以乘风而起，成为时代的弄潮儿。 这些人中，但凡有一个人，能够记得当年周秉昆一家，帮他们藏书的情谊。也不至于让周秉昆一家，像电视里一样，把生活过得那么艰苦。 这不就是一群白眼狼吗？所以周秉昆不愿意，就这么白白帮了他们。 于是他便面容严肃的开口质问起来： “他们家里不方便，我们家里就方便了吗？ 听了这话，在场的其余四人都是一愣，没有明白他说这番话的意思。 周蓉见到他这番义正言辞的模样，本来就心中有气，不耐烦的回怼了一句： “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就是帮忙存放一下嘛，能占多大地方？” 其余几人也这么认为，于是齐齐看向周秉昆，面上带着询问。 “这是地方的问题吗？”周秉昆一拍桌子，厉声的呵斥起来： “你们的那些同学们，哪个家里住的不是大房子？为什么非要放到我们家？你不知道吗？” 听到这话，周秉义有些不大乐意，开口劝解起来： “我们的这些朋友们，家庭情况和我们家不一样。 咱们就当帮他们一个小忙，没什么问题的，你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 周蓉也在旁边帮腔起来： “就是帮他们一个小忙，看你整的，煞有介事的样子，能有啥事？一定要整的这么麻烦吗？” 郝冬梅和蔡晓光，也颇为认同他们的观点，在旁边温和的劝说着。 周秉昆气得差点怒发冲冠，重重地一拍箱子，对着他们大声的呵斥起来： “这事你们说了不算，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因为自己或者别人的事情，把咱爸咱妈置于危险之中。” 听到他这一番言语，周秉义等人一同沉默了起来。 他们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确实是他们做的有欠考虑。 只有周蓉，依旧觉得这是一件小事情，不服的开口辩驳起来： “本来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啊，就把书往咱家一放，藏的好一点，怎么了嘛？就你在这儿小题大做的，莫名其妙。” 周秉昆一听这话，当时就来气了，上前指着周蓉的鼻子，训斥了起来： “是我小题大做吗？你们两个要是让人省点心，我用得着去考虑这么多吗？ 竟然把别人的书都带回家里，还准备就这么藏下去。你们有为家里想过吗？ 你们俩要都是安安分分的普通工人，藏了也就藏了。 可是你周蓉，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安分过？ 哪天你再惹下来什么祸事，连累到咱爸咱妈怎么办？” 说着，周秉昆又转向郝冬梅，轻声劝说起来： “冬梅姐，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嫂子了。 既然将来要成为一家人，那咱们就应该一起为这个家着想。 咱么实在是没必要，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下，不是吗？” 一番话说下来后，几人都陷入了沉思。 周秉义和郝冬梅，原本都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帮个小忙，应该没什么问题。 然而经过周秉昆这么一通分析，也觉得确实不太合适，尤其是，还涉及到老一辈的事情，他们也觉得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蔡晓光听了这番话，有些惊讶于周秉昆看待问题的角度和深度。 此前他就觉得这件事不太合适，但也只是下意识的觉得有点问题，没想到有这么严重。 现在转过弯来，也出声帮腔道： “是啊，在这个年头，谁又说得准呢？我们确实不应该把伯父伯母置于险境。” 只有周蓉，依旧心有不甘。她已经答应朋友们帮忙藏书了，这时候反悔，她的面子难保，只能硬着头皮犟道： “怎么那么多事？咱们家都老老实实的，哪里会有危险？只要藏好点，也不会被发现啊。” 第十三章 藏书 “哪有那么危险？咱们家都老老实实的，怎么会被搜查？就算被查了，只要藏好点，也不会被发现啊。” 周秉昆听到周蓉依旧死不悔改的言语，失望透顶，来到她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痛斥起来： “就你最没有资格说话。还老老实实的，你配提这个词吗？ 整天在那里写信，都是写给谁的，不就是那些知识份子吗？ 就你的那群知识分子的朋友，有一个算一个，和这箱书一样，都是潜在的危险。 随便哪个被打倒了，都有可能把火烧到咱们家来。 还说什么‘藏好点就不会被发现’，这完全就是一句屁话。 既然藏好点就不会被发现，那为什么他们不自己藏好一点呢？为什么一定要藏到你家呢？ 因为他们知道，根本就藏不好。只要藏到自己家里，就有可能被发现，所以他们都想藏在别人家里。” 余下几人，一时间沉默不语。 尤其是蔡晓光和郝冬梅，他们起初只是觉得，书放在自己家里比较危险，又听说周秉义和周蓉在帮别人藏书，就把自己的书也拿了过来，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会给周家带来多大的危险。 在听到周秉昆分析利害之后，一时间羞愧难当，没脸说话。 周秉义看气氛有些凝重，连忙打圆场起来： “秉昆，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了，就是觉得咱们家够红够专，下意识的忽略了危险。 你说的对，我们自己的事情，怎么样也不应该让父母承担危险。 我等下就把书还回去，周蓉，你等下也把书还给你的朋友们。” 周蓉听了，气呼呼的“嗯”了一声，便去坐在了墙角的板凳上，不再理会别人。 周秉昆见所有人都满面愁容的样子，又开口劝解起来： “当然了，你们的朋友们家里，如果确实不方便的话，帮一帮也是合情合理的。 就像冬梅姐家里的情况，我们能帮，当然要帮。” 周秉义和郝冬梅正发愁应该怎么把书藏起来，听到这话，一下子来了兴致，急忙问道： “怎么说？你是有什么办法吗？” 周蓉一听可以帮忙藏书，也不顾着生气了。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周秉昆身上，等着他说出自己的方法。 “我当然有办法把书藏起来，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谁有权利把书藏在我这里。” 周秉昆一句话说出，所有人都一阵迷惑，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些什么。静静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只有周蓉是个急性子，脱口问了出来： “什么权利不权利的，你能帮忙藏书，就一起帮了，全都藏起来呗，整那么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要不然你告诉我怎么藏，我自己去藏，不用你了还不行吗？” 周秉昆听了，只觉血压飙升，怒气上涌，当场就要骂起来，只是周秉义见状不妙，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劝慰了一句： “都是家人，好好说话，别发那么大脾气。” 于是周秉昆平息了怒气，静心的开始讲道理： “危险就是危险，它不会凭空消失。 我可以帮你们，想办法把书藏起来。但那也只是把风险转移到了其他地方，让你们不再承担风险，但终归是有人要承担这份风险的。 你们两个是我的亲人，我当然愿意为你们这么做。 以冬梅姐和晓光哥跟咱们家的关系，加上他们平日里对我多有照顾，我当然也愿意为他们这么做。 但是其他人呢？我和他们非亲非故的，凭什么要去帮他们解决，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一番话有理有据，还把蔡晓光和郝冬梅标记为“自己人”，狠狠的刷了一波他们两人的好感。 只有周蓉，因为已经答应朋友们帮忙藏书。如果事到临头又要毁约的话，她的人就丢大了，所以自己坐在那里生闷气。 周秉义却是凭借老道的经验，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开口问起来： “你问凭什么，他们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自然是没资格请你帮忙的。 但是他们又确实很需要你的帮助，那么，他们做些什么，才能有资格请你帮助呢？” 听了他的话，周秉昆开始思索起来。 自己有一个随身空间，用来藏这些书绰绰有余。但他并不想就这么便宜那群疑似白眼狼的家伙。 “帮他们藏书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我只保证帮他们保管5年。 他们毕竟是你们的朋友，看在你们的面子上，我也可以适当帮一下忙。帮他们保管5年，已经够可以了。 5年的时间，完全足够他们安定下来了。如果他们真的很在意这些书的话，怎样也能找到自己保管的办法了。 所以5年之内，他们可以随时从我这里把书拿回去。 但是5年之后，如果还没有把书取走的话，那我就要自行处理了。 而且，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不能直接从我这里取走书，只能告诉我要哪本书，而我也不会直接把书给他们，而是通过我自己的方法，把书送到他们手中。 如果同意我的条件的话，我可以帮这个忙，不同意的话，就把书取走，自己想办法吧。” 周秉昆对他自己想的这个办法十分满意。 约定了让他们必须在5年内把书取走，不然的话，书就归自己了。 如此一来，不在意这些书的人，可能直接就不要了，那自己就白得了这些书。 这些书本来数量就不多，在将来的年月还要被处理掉一部分，这就使得这些书更为珍贵，一些甚至可能变成绝版。 这样一来它就不只是书了，还摇身一变成为了文物。 自己平白得了许多文物，怎么算都是赚翻了。 而那些在意这些书的人，在未来的时间里，就会时刻想办法，把这些书拿回去。 他们越是想办法，就越会意识到，保管这些书所要面临的，究竟是多么大的危险，也就越能意识到，自己对他们的帮助有多大，而不是下意识的觉得“不就是帮我保管了几年书么”。 这些书的主人，周秉昆还是很看好的，能够上顶级重点高中的，不是人中龙凤，就是背景深厚。 能够与他们结一份善缘，在这个时代施恩于他们，算得上是一笔相当不错的投资。 毕竟，他十分清楚，在之后百废待兴的年代，人脉究竟意味着什么。 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也可以称得上是“奇货可居”了。 第十四章 展望 周秉义，郝冬梅和蔡晓光听了他的方案以后，都觉得十分合理，当即表态支持起来。 周蓉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只好也点头答应，兄妹二人分头去找书的主人，让他们来决定，究竟该怎么处理。 李素华刚刚做好饭，正准备进门招呼开饭，却发现他们都要出门了，连忙热情地开口挽留起来： “都别走了呗，这饭刚做好，哪兴就让客人走啊。坐这一起吃吧。” 郝冬梅和蔡晓光连连拒绝，称还有事，执意要走。 周秉昆见他们这般磨叽，便开口拍板道： “好了，妈，他们真有事，让他们回去吧。 要招待他们，不如到晚上一起包饺子好了，也算给我爸和我哥送个别。” 李素华听了，觉得十分有道理，便开口嘱咐道： “那你俩晚上可一定要来啊，等下我让秉昆去割些肉回来，咱们一起吃顿好的，给秉义和他爹送送行。” 郝冬梅和蔡晓光赶忙答应，然后各自回了家。 三个小字辈儿的刚帮忙把饭菜都端上桌，父亲周志刚便骑着车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信封。 回屋脱下大衣，坐在餐桌前，周志刚打开信封，取出了里面的照片，说道： “是咱们之前照的全家福，一共洗了5张，咱们家每人一张，好好保管。 等到明天，我和秉义出发了，再想要全家团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响应国家号召，去支援三线建设，难说什么时候才能放假回家。 秉义和秉昆要去生产建设兵团，两年才能放一次假，咱们再想聚齐，可就难喽。” 一番话，说的一家人心情低落，却又无可奈何。 周秉昆想了想，决定再给周蓉一个机会，在她的心理天平上，家庭这一边再加一些砝码，同时也试图安慰一下父母的情绪，便开口说道： “咱们可以这样安排一下，爸，你是咱们新中国第1代建筑工人，一辈子为祖国建设尽心尽力，算得上是劳苦功高了。 你可以向组织上提出请求，表示希望可以安排在过年的时候放假，领导们念在你以往的表现上，也肯定会认真考虑你的要求。 至于我哥和我，到时候我们都在建设兵团，可以一起向领导提出过年回家的请求。 就咱们家这情况，你是老资格的建筑工人，我妈也为了街道尽心尽力了好多年。 我和我哥，又是响应国家号召，参加建设兵团的积极份子。 我姐到时候留在城里，不管是去进厂当工人，还是进入政府工作，也都称得上一句为祖国奉献了。 我们的请求，肯定也能得到领导的认真对待。 这样一来，咱们都可以安排在过年期间放假回家，还是很有可能一家团聚的。” 李素华一听，觉得这个安排，实在太合她的心意了。当即一拍手，开心的说了起来： “好，就该这么安排。这样一来，明年，咱们一家，不对，明年只有老头子能回来。 后年，后年过年的时候，咱们一家就又能团聚了，咱们一家，就又能一起吃年夜饭了。” 说着说着，一时间高兴过度，竟是喜极而泣了。 周志刚听了这一番话，一时觉得有些犹豫。 他的一生，可以说是向祖国奉献的一生。 一直以来，他都是辛苦勤劳，默默奉献的作风。 上级让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从来没有提出过什么自己的要求。 因为他非常知足，他清楚的知道，和他同年纪的那些人中，没有成为工人的老乡们，生活是多么的艰苦。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幸福生活，美满家庭，都是新中国给他的。 因此他从来不敢、愿意主动向上级要求什么。 然而，儿子的这个提议，他也十分心动，于是略带疑惑的问了出来： “这样真的行吗，这是搞特权吧？” 周秉昆见他也颇为意动，急忙劝慰起来： “这怎么能算得上是搞特权呢？就是提出一点自己的意见而已，这是向组织表达合理的诉求啊。 再说了，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当然应该优先照顾付出更多的家庭。 谁不服可以拉出来，和咱们家比一比嘛。无论怎么算，咱们家肯定是最先进的那一批，在合理的范围内，受到一点照顾，这是理所应当的。” 周秉义听了，也在旁边帮腔道： “对啊，只是提出一点自己的意见，让上级来做决定。 咱们又没有决定权，当然不算搞特权。” 周志刚听了老怀大慰，对着儿子不住点头，高兴的称赞起来： “你这个办法不错啊，也算是了却我一桩心事了。那就这么定了。” 周秉昆看着父母和哥哥开心的模样，暗下决定： 这就算是自己给周蓉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她看到父母和兄弟这么期待的样子，依然决定一意孤行的话，那么自己就彻底放弃她，再也不管她的事了，就当自己没有这个姐姐。 周蓉看着一家人开心的模样，面色不停变幻，不知在想些什么。 吃饭的时候，李素华对周志刚说了，晚上一起包饺子的事情。 周志刚听了，非常高兴，当即拍板同意，并且表示，让周秉昆把郑娟也叫上。 这样一来，晚上的这顿饭，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算作是一次家宴了。 三个儿女，分别带着自己的对象，一起回到家里，坐在一起包饺子。 这对于非常重视家庭的李素华和周志刚，都是一件想想就非常幸福的事。 随后，周志刚又嘱咐李素华，拿些平日里攒下来的肉票和精粮票，多买点白面粉和猪肉。 要吃就一起吃顿好的，用精白面，包大肉馅儿的饺子。 这配置，在这年月，很多家庭就是攒上一年，过年的时候都未必拿得出来。 李素华听了，当然是一万个愿意。 在她看来，自己和女儿将来在城市里待着，生活条件肯定是最好的，平日里攒的那么多粮票和肉票，应该是用不完的。 而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马上，就要离家远行，丈夫去大三线支援建设，两个儿子去建设兵团开垦“北大荒”。 虽然说温饱肯定不成问题，但要是想吃顿好的，那肯定是难于上青天了。 在走之前，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好好吃上一顿美味的大肉馅饺子，也算是慰劳一下他们了。 于是便拿出粮票和肉票，交给周秉昆，嘱咐他下午去买来大肉和白面。 还额外拿了一点钱和票，说是接济郑娟他们家的。 周秉义和周蓉，则各自去找自己的老师朋友，问他们要怎么处理那些书籍。 第十五章 见面 周秉昆拿了钱和票，便出门去寻找郑娟。 来到剧院以后，发现她正在看着小摊，而郑母和光明，则在剧院门内取暖。 他走到了郑娟身旁，揽着她一起，走进了剧院门内。 “婶儿，是这样的，明天我爸和我哥不是要出远门了嘛。 所以我们家今天晚上，准备一家人一起包饺子吃。 我爸发话了，让我今天把郑娟领回去，您看怎么样？” 郑母听了这番话，先是一个愣神，随即便明白了这话里隐含的意思。 周秉昆已经告诉了他的家人，他和郑娟处对象的事情。 而他的父母，也并没有因为家里困难，就反对他们在一起，而是邀请郑娟先到家里。 之前郑娟已经告诉过自己，她马上就可以有工作了。以后家里的日子，肯定可以慢慢红火起来。 这次周秉昆来，要带郑娟回家一起吃饺子。 历经世事的她当然可以看得出来，这是小媳妇要见公婆了。 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彻底放心了，当即表示了自己的支持： “行啊，那你们先帮我把小摊推回去，然后你们小年轻就该干嘛干嘛去吧。 也省得你们到晚上了，还要操心我这个糟老婆子。” 说着，便要招呼郑娟，一起把小摊车收起来，准备回家。 这时，光明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妈，饺子是什么？是好吃的吗？” 周秉昆一听，心里十分难受。 光明已经五六岁了，然而他们家里实在太困难了。长到现在，竟然一次饺子都没有吃过。 于是周秉昆上前，轻轻的揉了揉光明的头，便要开口向郑母提议： “婶儿，不如今天晚上，让光明和我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郑母直接打断： “不行，这不合适。娟儿去，是要让你父母过过目。让光明去算是怎么回事？那不是添乱吗？” 光明一听母亲的拒绝，立刻也跟着附和道： “嗯，我听我妈的，不能去给别人添乱。” 周秉昆听了，一阵心痛，蹲下身去，轻轻的抱着光明。 “行，那我就多包一点，等下让你姐带回去给你吃，你也尝尝饺子是什么。” 在当初看电视剧的时候，周秉昆就非常喜欢光明。 只是他在电视里面的人生，令人终究意难平。 现在见到了真人，只觉得他实在太乖巧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于是便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全力治好他，让他重见光明，给他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将郑母和光明送回家后，周秉昆拿出母亲准备好的钱和票，递给了郑母： “婶儿，这是我妈让拿来的，您收好，先对付着过这些日子，等回头郑娟发了工资，你们的好日子就到了。 以后这小摊，就收起来吧。您岁数也大了，就别再受这份罪了。” 郑母手里拿着钱和票，一时间有些犹豫。 她这一辈子虽然艰苦，但也习惯了自力更生，虽然家里确实很需要这些钱和粮票，但她心理上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周秉昆见状，顺势推了一把： “这就是亲家之间的互相帮助嘛，有什么可犹豫的？ 我妈拿出这些，说明她对郑娟是非常满意的。 您不肯收下，是对我还有什么疑虑吗？” 听得这话，郑母也只得收下。 时刻分心关注随身空间的周秉昆发现，空间中的生机雾气增加了一些。 随后，周秉昆便带郑娟一起，去买了白面和大肉。 回到家中时，已经到了傍晚，李素华把家伙事都张罗好了，接过周秉昆递过来的大肉，就开始了剁馅儿。 周志刚也接过白面，倒了些水进去，吭哧吭哧揉了起来。 这时，周秉义，郝冬梅，周蓉和蔡晓光走走进屋来。 周秉义牵着郝冬梅的手，来到周志刚面前，向他介绍起来： “爸，这就是我的对象，郝冬梅。” 周志刚一看郝冬梅的外貌，非常满意。 郝冬梅长的温柔秀气，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身上还散发着一股书卷气，算得上是他理想中的儿媳妇了。 于是开口对周秉义说到： “嗯，不错，小姑娘形象挺好的，你俩站在一起，倒也称得上般配。” 然后转头，对着郝冬梅劝慰起来： “你父母的事，我也听说了。 他们是老革命了，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 我们一家人，受到新中国的恩惠很多。你父母他们那些人，是咱们新中国的创造者。 这么算下来，我们家也算是受了你们家的恩惠了啊。 你放心，我们家肯定不会因为你们家的情况，而反对你俩的。 你父母的事，你也不要太心急，相信将来一定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郝冬梅听了之后，十分感动。自从他父亲出事之后，她算是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以前求着登他家门的那些人，纷纷避之不及，好像她们家，一下就变成了蛇蝎一样。 周秉义虽然对她说过，他的父母不会因为她的出身，而对她有偏见。 但她分辨不出，那究竟确有其事，还是他为了安慰她，而说的谎言。 此刻见到了周秉义的父亲，听到他亲口告诉自己，不在意自己的出身，她的心里，一下子犹如巨石落地，终于放下心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欣喜和感动，她一时间情绪过于激动，扑进周秉义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周志刚见状，对周秉义吩咐道： “行了，你带着她去屋里待会吧，好好安慰安慰她。” 周秉义闻言，搂着抽泣的郝冬梅进了里屋。 然后是周蓉，她领着蔡晓光来到周志刚面前，介绍道： “爸，这就是蔡晓光，是我的好朋友。” 周志刚听了，眉头一皱，面露不悦。 他之前虽然没见过蔡晓光，但听李素华提到过不少次。李素华一直告诉他，蔡晓光是周蓉处的对象。 虽然他一直觉得女儿还小，不应该这么早就处对象。 但是他一直以来都很宠爱周蓉，很早就答应过让她自由恋爱，自己不会去干涉她的选择，所以一直也没有反对过。 这次他马上就要出远门了，专门把三个儿女的对象都叫了过来，也是要趁着自己还在家，把他们的大事都定下来。 结果周蓉介绍蔡晓光，竟然说是“朋友”，一下子打乱了自己的准备。 只是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发作，只好忍耐下来。 第十六章 试探 周志刚一时间，不知道该拿出什么姿态来面对蔡晓光，只好作为一个同学家长的身份，热情的和他寒暄起来： “听周蓉说，你父亲当年，也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英雄。 我当了一辈子工人，平生最佩服的就是上过战场，建立了新中国的老革命了。 你是老革命的儿子，那应该也是好样的，你俩也进屋里等着吧。” 周蓉听了，便起身带着蔡晓光进了里屋。 然后就是周秉昆了，他拉着郑娟的手，来到父亲面前，介绍起来： “爸，这就是我对象，她叫郑娟。” 周志刚听了，轻轻点了点头，说： “嗯，我知道了，你们的事，我也同意了，行了，进去吧。“ 一句话，说的郑娟患得患失，不知所措。 毕竟，不论是周秉义带回来的郝冬梅，还是周蓉带回来的蔡晓光，都远比他她出身优秀得多。 他们两人都是老革命的后代，父辈都参与过新中国的建立。 而郑娟从小就被人遗弃，好在是被一个好心人收养了。 但收养的家庭，和人家比，也是差着十万八千里。 这本来就够让她自卑的了。 刚刚介绍见面的时候，周志刚对郝冬梅和蔡晓光，可以说是和颜悦色，嘘寒问暖。 而对于郑娟，则是一句“知道了”就敷衍而过。 这让内心敏感的她十分无助，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周秉昆看到了这个情形，也是一阵头大。他倒是知道一些父亲的心态。 据他父亲说，老周家祖籍是山东的，以前也是读书世家，后来没落了。 周志刚的父亲是上过私塾的，读过一些四书五经，称得上一句文化人。 因着对父亲的崇拜，周志刚打小就文化人有一种莫名的钦佩。 然而他出生的时代，正是这个国家最为动荡的年代，家里每天都在为一口吃的而奔波劳碌，没有办法让他读书。 成为建筑工人之后，他倒是凭着祖传的好脑袋和一双巧手，很快就成为了一名8级建筑工人。 只是他的晋级之路，到此也就到头了。再想往上升，就只能是工程师了。 然而想要成为工程师，那难度可就大了去了。最基本的一点要求，就是要看得懂图纸。 就他那点文化水平，称一句半个文盲也不为过。 这两件事加起来，让他对下一代的学习有了一种执念。 郝冬梅和蔡晓光，分别是周秉义和周蓉的同班同学。 而周秉义和周蓉，又分别在全省最好的两所重点高中。 因此，周志刚对郝冬梅和蔡晓光十分满意。 相比之下，周志刚对周秉昆的学业十分不满。 说他是初中文化，都有些抬举他了。顶多算得上小学毕业，还是成绩很不好的那种。 如今找了一个对象，也是半个文盲，这让周志刚对周家第3代的教育十分担忧。 虽然知道这些原因，但周秉昆心里依旧十分不爽。 毕竟自己把对象带回来了，不求父亲对她有多偏爱，起码面子上的一视同仁，总要做出来吧。 结果父亲这样区别对待，让自己和郑娟都这么尴尬，难受。 只是现在家里还有其他人在，他不太好发火，只好强压着怒气，招呼了一声： “那我俩也先进去了，等你们盘好馅儿，揉好面，我们再一起出来包饺子。” 说着便拉起郑娟的手，向里屋走去，同时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郑娟的小手，以示安慰。 周秉昆二人一进到里屋，原本在屋内讨论的十分激烈的四人，一时间齐齐停了下来，不再做声。 原本就有些难过的郑娟，看了这种情况，委屈得差点哭出来。 周秉昆倒是了解一些内情，知道他们并不是在针对郑娟，于是便伸手扶着她坐到炕上，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他们4人，平日里都以文学青年自居。没事就喜欢躲在屋里，拉上窗帘，悄悄议论一些外国的文学作品。 这在这个年代，是一件非常要命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可能会出大事情。 而郑娟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陌生人，他们当然不愿意在她面前冒险。 周秉昆见现场气氛有些尴尬，有心让郑娟和他们熟悉一下，而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最好办法，就是一起保守一个秘密。 想到这里，周秉昆便出声问道：“藏那些书籍的事情，你们最后是怎么决定的？” 周秉义听了，看了看郑娟，略一犹豫，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另有安排，我已经把书还给他了，剩下的那些，就拜托你了。” 周秉昆闻言，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周蓉。 周蓉面上露出一丝尴尬，开口说道：“我朋友们嫌你搞得太麻烦，我已经把他们的书都还给他们了。” 周秉昆听了这话，暗暗发笑。 同样都是帮朋友们藏书，自己这里给他们加了条件之后，周秉义的朋友们，大多还是选择无条件相信他，只有一个人选择了取回书籍。 而周蓉的朋友们，全都把书取了回去。两相对比一下，这就非常尴尬了。 周秉义平日里为人善良，坚守原则，朋友们都相信他，所以愿意把珍贵的书籍交给他来保管。 而周蓉平日里行事冲动，太过自我，把书交给他保管的人，都是图一个方便，所以一听自己的条件，便立刻把书要了回去。 周围都是家人，周秉昆也不拆穿她，只是转头对着蔡晓光试探起来： “晓光哥，明天我爸和我哥，就要离家远行了。冬梅姐也是，过不了几天就要去插队了。 我也准备明天去把军团的名给报了。我哥刚做过审查，我和我哥的背景几乎一样，我的审查应该很快就能通过。这样一来，我也很快就要离开吉春了。 这样一来，帮助我们看守大后方的任务，就交给你和我姐了啊。你可一定要帮忙照顾好我妈，还有冬梅姐她妈啊。” 一番话说完，他便时刻注意着周蓉和蔡晓光的反应。 第十七章 约定 只见蔡晓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敷衍的点头应了一声，周蓉也是眼神飘忽，不走心的应承着。 周秉昆见状，知道周蓉还是想要去贵省投奔冯渣男，心里一阵烦闷，决心试着用赡养母亲的责任，来道德绑架一下周蓉。 如果周蓉能够念在母亲的份上回心转意，那就说明她还不算是无可救药，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如果她还是要毫不犹豫的抛弃母亲，只身一人，不远万里去投奔那个渣男，那自己只好另做打算了。 他原本的设想，是去生产建设兵团，好好积攒一下人脉和资本。 建设兵团里面的人才是非常多的，而且哪个方面的人才都有。上到，中科院院士，下到各种文艺创作者，社会名流都在这里呆过。 这个时代，没有舞台给他们自由飞翔，自己先行一步去和他们结交的话，可以说得上是事半功倍。 在艰苦的时候，一杯酒可能就交到一个真心朋友；而等到发达后，往往一百顿大餐，也只能换来一个酒肉朋友。 更何况，那里还有很多落难之人，待到改革春风吹满地之时，他们也是能迎风化龙的人物。 在这个年代，哪怕无法与之深交，但是，施一些“一饭之恩”也不算什么难事。 自己在那里，可以很轻松的编织一张巨型的人情网，之后无论为国家还是为自己，做事都可以方便很多。 想着他便扭头对周蓉说道：“你一向是咱妈的贴心小棉袄，等我们都走了，你可要好好对待咱妈啊。 咱爸咱妈平日里都最宠着你，你做什么，他们都由着你。 咱妈每次做衣服，都先紧着你，我都这么大了，穿的毛衣还是你剩下的，你说咱妈对你是多好吧。 就冲这个，你在家里，也一定要好好孝敬咱妈啊。” 这一番话，说的直插周蓉的心窝，让她陷入了强烈的自责之中，开始反思自己的决定。 周秉昆见状就不再多说了。该说的他已经说完了，如果说到这个程度，周蓉还是选择跑路，那只能说明她是彻底的没救了，自己也只能表示尊重祝福，敬而远之了。 处理完周蓉的事情，周秉昆又转过头来，对着蔡晓光出声询问道： “晓光哥，之前托你问的，郑娟工作的事情……” 蔡晓光本就觉得理亏，心里面对周秉昆颇为愧疚，话没说完，他便急忙抢着回答道： “已经都办妥了，正准备跟你说呢。我们院儿的一个哥们儿，就是管酱油厂人事的。 他们那味精车间正好招人，我打了声招呼，他就给安排进去，你们随时去报到就行。 去了找刘主任，报我名字就行。 还有你说那混混的事，我也让哥们儿出过面了，你就安心吧。” 周秉昆忙带着郑娟表示谢意。 这时，李素华进来了，喊他们出去包饺子。 都知道，包饺子最难的一步，就是擀饺子皮。 周家一家人，除了周母常年操持家务，周秉昆不爱学习，更喜欢去厨房帮母亲的忙。其他三个的厨艺，也就是个饿不死人的水平。 郝冬梅倒是因为这两年来独自生活，自己摸摸索索的，学会了怎么做饭。 蔡晓光却是打出生起，就没进过厨房，毕竟他父亲以前是大校师长。这会儿听从组织的安排，离开军队来到了地方，那也是省商业厅的大领导。怎么也轮不到他去做饭。 于是，很自然的，李素华，周秉昆，郑娟和郝冬梅负责擀饺子皮，周志刚，周秉义，周蓉和蔡晓光负责包饺子。 一大家子人，合作的虽称不上是默契无间，但也算是其乐融融了。 只是，周秉昆突然发现，郑娟的眉宇间似乎有一次忧愁，便轻声询问起来：“怎么了，娟儿怎么不高兴了呢？” 郑娟闻言，略显忐忑的看项目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刚才说，你也要去兵团？那……我呢？我们怎么办？” 周秉昆听出了她对未来的担忧，开口劝慰道：“放心吧，我有考虑过。 你先在酱油厂安心工作，攒一些家底。我也先去兵团发展两年，博一个前程。 等过两年，我的岁数一到，咱们就可以结婚了。 要是我在兵团发展的好的话，你到时候也来兵团找我。有这两年的工厂经历打底，到时候，你肯定能通过审查。 要是我在兵团不够顺利，那我到时候就申请回城。 我和我哥都在兵团，有回城指标的话，肯定是优先紧着我们的。 冬梅姐家里的情况，要是伯父没事之前，她肯定回不来，那我哥就指定用不上这个回城指标。 要是官复原职的话，那捎带着，把我调回城里，也不算个事儿。 所以这两年，你就安心在城里，照顾你妈和光明，抽空来陪我家老太太聊聊天就行。” 李素华在旁边听着，也觉得儿子描绘出来的场景非常美好。就在旁边帮腔起来：“这样好啊，等过两年，秉昆岁数一到，你俩就结婚。 再来年，你俩就抱一个大胖小子。然后就是三年俩，五年仨，想想我就美的慌。” 周志刚在一旁，虽然没听清郑娟他俩小声的谈话，却是听到了李素华的大嗓门。 他也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骨子里十分重视传宗接代，一听到“大胖小子”，“三年俩，五年仨”这些关键词，连忙开口声援起来： “这点你妈说的对，就该听他的，早点抱上孩子，多抱几个，让咱老周家香火能旺一点。” 周秉昆听了直想翻白眼，什么老古董思想，就惦记着传宗接代，就是自己以后要生孩子，那也只能是，为了和媳妇儿孕育爱的结晶。 还什么“三年俩，五年仨”，那得多伤身体啊。合着老婆不是你们的，你们不用心疼是吧。 这算得上是时代的局限性，大环境如此，没办法过多苛责。而且自己现在还没开始工作，一点话语权也没有，说话也硬气不起来，只能就这么算了，敷衍的应承了父母几句。 他看得出来，郑娟虽然听了劝慰，依旧兴致不太高。 略一思索，他便想通了问题的关键。 以他多年看情感类问答的经验，郑娟这种症状，是标准的“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于是，他伸手抓住了郑娟的手，满含深情的看着她的的双眼，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丸。 “我走之前，咱们先定个婚。” 第十八章 订婚 “我走之前，咱们先定个婚。” 这一句话出来，瞬间便震惊了屋里面的所有人。 在这个年代，订婚虽然没有法律效力，没办法被法律保护，但却有着相当的道德效力。 尤其是在民间，老百姓们相当认可订婚的意义。 在老百姓们的朴素认知里，订婚就是说好了要结婚，只是年龄还不够，或者其他原因，所以提前把名分定好的意思。 在他们看来，订婚和结婚唯一的区别，就是没领那张证。 谁要是订婚了之后，敢毁约不去执行，便会被千夫所指。 即使在法律上不会受到什么惩罚，但整个人也会社会性死亡。 如果对方不依不饶的话，闹到了单位里，单位很可能会以“作风不正”的名义直接辞退的。 除非是不要自己的前途了，否则没人敢这么做。 所以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订婚基本就等同于结婚。 郑娟听了他要订婚的表态，一时间有些害臊，深深的低下了头，似乎是想要把脸埋在桌子下面，脸颊也是羞的红彤彤的，一副鸵鸟姿态。 在这个角度，只有他看得到，郑娟的眼睛，悄悄的偷瞄了几眼李素华，明显是想要知道他家长的态度，却又不好意思直接去问。 周秉昆看了心里直乐，捏了捏郑娟柔软的小手，转头看向母亲说道： “敬爱的母亲同志大人，您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吗？” 李素华还停留在震惊之中，忽然听到儿子的问话，下意识的回道：“好啊，那就订婚呗，早定早好。妈当然是一百个赞成，今天就把婚定了才好呢。” 说完之后，才意识到周秉昆的称呼，拿起手里的擀面杖，轻轻敲了他的脑袋一下，没好气的笑骂道： “这死孩子，乱叫什么呢，再在妈面前臭贫，看我不敲你脑瓜子。” 笑闹一下之后，李素华又抬头看向周志刚，询问道： “老头子，你说呢？明儿个你就要走了，要不你走之前，先把这事定下？” 周志刚听了，心里自然也是千肯万肯，这事可关乎到他们老周家的香火传承问题。 早一些订婚，就能早一些结婚，那自然也就能让他早一些抱上孙子。 想到这些，他便开心的赞成起来： “我这儿也没问题，就看你们怎么定了。晚上你送郑娟回去时，跟他妈商量一下。看看她家人是怎么说的。 她家人要是同意的话，你们寻个时间，把定亲宴办了。 我明天就要出发，是赶不上了。那今晚这顿饭，在我这里，就算是你们的定亲宴了啊。” 随着周志邦的拍板，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欢快起来。 本来只是一场送别的聚餐，现在又加上了一层定亲的意味，每个人都有种喜气洋洋的感觉。 郝冬梅则是一脸艳羡的看着他们，打心眼里羡慕他们家庭美满。 想到自己的父母，已经几年过去了，直到现在，半点音讯都没有。 两相对比之下，一时间，觉得自己的身世实在悲惨，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由得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弄得屋里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志刚一直非常看重郝冬梅这个儿媳妇，这时见她突然哭了出来，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看向李素华，示意她赶紧安慰一下。 李素华看这情形，一时也有些头大。 这郝冬梅，虽然平日里经常到他们家，但每一次一来，只是和她打个招呼，就和周秉义，周蓉，蔡晓光四人躲在屋里，不知道忙些什么。 李素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指使起儿子来，让周秉义赶紧安慰安慰她。 周秉义老直男一个，自然更是猜不透郝冬梅心中所想，也是急的手忙脚乱，只会在那不停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周秉昆看了一家人的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直想发笑。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郝冬梅突然情绪失控，哭了起来。 但是，经历过资讯爆炸的他，知道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很多情况下，女人伤心的时候，问是问不出来原因的。 你要是能猜出来原因，直接给解决掉，那说明你水平确实很高。 但你水平再高，也不至于高到每次都能猜出来，总有你抓瞎的时候。 而问题总是要解决的，神通广大的网友们，给出过一个万用的解决办法，那就是转移注意力。 所谓的“‘包’治百病”和“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都可以算在转移注意力的范畴里。 周秉昆思考了一下，开口说道：“冬梅姐，你和我哥相处，也有几年了吧？ 我看你们的感情，一直也挺好的，不如你俩也把婚给定了，咱们来个双喜临门。” 郝冬梅听了他的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停止了哭泣，思考起了订婚的事情。 周秉义看到郝冬梅果然停止了哭泣，以为她确实也是这么想的，连忙接起弟弟传过来的神助攻，抓起郝冬梅的手，对父母说道： “爸，妈，我和冬梅初中就认识了，高中我俩就在一起了。 我们一直相处的很好，我和她，不只是情感上的伴侣，还是志同道合的伙伴。 我这辈子就认定她了，你们要是同意，那我俩也算是定下了。 你们要是不同意，那我就过几年再问你们。” 一番话说得非常认真，李素华听了非常认可，就要上前抓住郝冬梅的手，认她作为儿媳妇。 周志刚却是想的更多，略一沉思，他便拍着桌子呵斥起来： “简直就是胡闹！结婚是件大事，哪能由着你们小辈胡来？ 秉昆是见过郑娟家长了的，所以我们这边一同意，他们俩就算是成了。 你去见过冬梅的父母吗？你有征得过他们的同意吗？他们只是现在回不来，说不定哪天就可以回来。 到时候知道了，你趁他们家遭了难的时候，偷偷把人家宝贝闺女娶回家了，那叫个什么事啊。 你这就成了趁人之危，到时候他们要是反对了，那可怎么办？你想过了吗？” 周志刚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严，一番训斥下来，吓得一家人都不敢出声，生怕触了霉头。 在这一片死寂之时，郝冬梅站了出来，很坚定的说了一句： “我的婚姻，由我自己做主。” 第十九章 绿茶 郝冬梅握着周秉义的手，语气坚定的对周志刚说道： “我的婚姻，由我自己做主。我父母他们以前没有管我，现在管不了我，以后更管不到我。 我这辈子，也就认定周秉义了。你们要是同意的话，今天也算是我和周秉义订婚的日子吧。” 周秉义听了郝冬梅的深情告白，感动的差点流出泪来，牵着郝冬梅的手，走到周志刚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爸，希望你能成全我们两个。” 周志刚听了十分满意，当即拍了板：“既然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那我家秉义的婚事，我们也交给他做主了。 就按你们说的，今天也是你们的订婚日。咱们家这下子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等秉义去了兵团，你们找个机会把婚结了，给我们报个信就行，我们现在就批准了。” 周志刚拍板之后，这事也就算是定下来了。周秉昆小两口和周秉义小两口，都是一脸幸福的样子。 李素华更是脸都笑出了花来一天之内。接连定下两个儿媳妇，她只觉得自己马上就可以当奶奶了。 蔡晓光也是一副喜庆的样子，为他们两对终成眷侣，感到由衷的高兴。然而，想到自己和周蓉之间的关系，不由得感到有些伤感。 周蓉在一旁，也是十分兴奋。见到自己的哥哥和弟弟，都分别和自己的伴侣喜结连理，心里别提有多羡慕了。 而且刚才郝冬梅那一番话，所提到的自己做主自由恋爱，也深深的鼓励了她。她的眼神，也一下变得坚定起来。 周秉昆在一旁也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一时间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他原本只是单纯的想帮个忙，推周秉义和郝冬梅他们小两口一把。 谁承想，戏一开场，就由不得导演了。郝冬梅竟然和自己老爸，来了一出鼓励自由恋爱的戏码。 这下反倒间接鼓励了周蓉，让她见到了自由恋爱的正面例子。这可能更坚定了她要跑路的想法。 他心里十分不爽，决定把水搅浑，让周蓉也吃点苦头，于是转头看向蔡晓光，问了一句： “晓光哥，你和我姐，也已经处了这么久了，你们两个……” 周志刚本就十分关心自己的女儿，从小就最疼爱她，把她当成贴心小棉袄。只是一直有所顾忌，没敢直接开口问。 这下听到儿子率先开口了，忙抢下话头，对女儿急切的问道： “对啊，蓉儿，你和蔡晓光，你俩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妈跟我说你俩是对象，你怎么告诉我他是你朋友呢？” 周蓉正要开口辩解，蔡晓光便抢先出声，对着周志刚解释了起来： “伯父，是这样的，我和周蓉，只是关系非常好的同学而已。 周蓉实在太漂亮了，又热爱文艺，喜欢唱歌，还会乐器，简直就是我们学校的文艺女神。 在我们学校，每天都有好多小伙子去纠缠她。我看她被纠缠的太累，就决定冒充他的对象，帮他赶走那些烦人的苍蝇。” 周蓉也在旁边补了一句：“我和他不是对象，是志同道合的伙伴，是志趣相投的知音。” 周秉昆在旁边听了，直翻白眼，恨不得大喊一句“这题我会”。 这不就是标准的“舔狗男配”和“校花女主”嘛。而且校花茶得怡然心安，舔狗也舔得自得其乐。 这种绿茶，就应该吊起来抽她一顿，这种舔狗，也应该上去给他两巴掌，再踹他两脚，再弹他脑瓜蹦，再…… 不好意思，激动了，别问他为什么对绿茶这么痛恨，也别问他为什么对舔狗这么痛心疾首，问就一个字，“爱过”。 想着，周秉昆便对周蓉一顿输出：“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自私了么？你考虑过晓光哥受到的伤害吗？你不喜欢他，干嘛还要去招惹他呢？” 周蓉听了弟弟的指责，面露惶恐，泫然欲滴，一副委屈的表情，弱弱的解释道： “他也是愿意的，我又没有逼他这么做，而且，我也是真心想和他做朋友的啊。” 一番茶言茶语下来，气得周秉昆差点直接升天。然而他看了一眼其他人的表情，惊讶的发现，其余人，似乎都很支持周蓉的说法。 他无奈的发现，这并不是那个人均鉴茶大师的年代。这个时代的人们，似乎很吃这一套。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转换策略，和颜悦色的对周蓉说道： “晓光哥条件这么优秀，平日里对你这么好，你都没有喜欢上他，那你肯定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吧？他比晓光哥强在哪呢？ 那他是比晓光哥帅呢？还是比晓光哥家世好呢？还是说，他比晓光哥，对你更温柔体贴呢？” 话一说完，李素华就拿着擀面杖，轻轻敲了他的头一下，接茬道：“就算这些都比晓光强，那他也不如晓光知根知底啊。” 蔡晓光听了这番话，一时有些尴尬，在场的除了周秉昆，只有他和周蓉见过冯化成。 在他看来，冯化成就是一个落魄的二流中年老诗人。连自己的嘴都管不住，被人抓到了把柄，直接倒了大霉。 冯化成各方面条件都比不上自己，唯独在才华方面，远超自己。然而悲剧的是，自己的女神，偏偏是一个只注重才华，不看其他因素的理想主义者。 这让他非常绝望，却同时又给他了一丝丝希望：万一哪天周蓉不那么看重才华了呢？那自己是不是就有机会了呢？ 而周蓉听到了周秉昆的一番话后，却是气愤不已。 在她看来，自己于这个混乱的浊世，就是一朵不染的白莲。 自己追求的，是完美的爱情，是灵魂的共鸣。 而自己的弟弟，竟然用庸俗的相貌和家世，来玷污自己高尚的感情。 这几乎使她出离愤怒了，她转头就要批判周秉昆的三观，但在开口之前及时醒悟过来。 要是她把自己感情的事说出来，那样再想偷偷溜走就不可能了。 周秉昆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感到一阵惋惜。要是她一时没忍住，把她和冯化成的事情说出来，那就不用自己在这里劳心费力了。 她不自己暴露，那自己也就不太好拿这个说事了。 一来是自己没有说得过去的信息来源，整件事周蓉瞒着所有人，唯一的知情人只有蔡晓光。 自己还打算和蔡晓光交好呢，哪能干这种明显要坑到他的事情。 二来如果自己说出了冯化成的事，那自己就成了打小报告的人了。 自己要是被贴上了打小报告的标签，那就不会再有人与自己交心了。 这就会严重妨碍自己定下的“多交朋友，多投资人情”的发展战略。 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周秉义这种圣人一般的极端羽毛爱好者，没有哪个人是不怕被打小报告的。 周蓉和蔡晓光不接周秉昆和李素华的话茬，这天算是掉在了地上，没办法聊下去了。 李素华见气氛有些尴尬，便拿出她在街道的那一套，开始聊起了街坊们的家长里短。 什么王家的房子前两天被大雪压塌了，现在一家人无家可归，分散在几家亲朋好友就家里凑合着；什么李家的老三嫌上山下乡太苦，死活不愿意去插队，街道的老姐妹们去了一趟又一趟，嘴皮子都磨破了，他就是死活要呆在城里吃闲饭。 第二十章 交心 李素华以往在家里，从来没什么机会说这些家长里短。 周志刚常年需要工作，从来没有过心思去听这些。 周秉义和周蓉自诩是知识分子，有着自己的矜持，觉得关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有那个时间不如去看会小说，或者赏析一首诗歌。 周秉昆往日里，倒是愿意听母亲讲这些家长里短，但他一直是个闷葫芦，只听不说。 母亲跟他说过几次后，就嫌他太过无聊，不愿意和他聊天了。 所以平日里，李素华在家里是不怎么聊天的，她说的不痛快，家人们听的也不痛快。 今天这算是赶鸭子上架，实在没人说话，场面太过尴尬，她才硬着头皮，找了这些话茬。 她本来也没打算会有人接她的茬，只是随便说些话，热闹一下。 周志刚和那几个知识分子，也确实如她预料那般，完全没有聊这些家长里短的兴趣。 没想到郑娟却是和她搭上了线，两个准婆媳，一时间聊的是热火朝天，惊呆了在场的其他人。 看到这一幕的周秉昆，心里十分开心。 虽然自己的父亲因为学历的原因，对郑娟有一些偏见，但母亲和郑娟非常合得来。 这对他来说就够了，毕竟父亲是要去三线的，常年难以回家。他再有偏见，也没多大影响。 现在屋里面其他人都在专心的包着饺子，只有李素华和郑娟在那里一边擀着饺子皮，一边唠着闲嗑。 这时，半天没开口的周蓉，突然开始指责起了母亲： “妈，你也真是的，明知道爸不怎么爱吃肉，怎么盘的都是肉馅啊，也不说给爸盘一点素馅。” 周志刚听了，先是一愣，随后面上有些不自然，说了一句： “只是不太爱而已，偶尔吃一下也没事。” 然而，周秉昆看了这种情形，却是想了很多。 从小到大，他一直觉得父亲习惯不好，爱挑食。 鸡他不吃，鸭他不吃，鱼他也不吃，每次都把这些分给自己兄妹三个。 而自己兄妹三人，每次都抢得不亦乐乎，还在一起庆幸。 幸亏父亲挑食，他们才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 直到看到刚才那一幕，他才意识到，什么不爱吃，什么挑食，不过都是父亲的借口。 他只是不舍得自己吃，想要把好东西，都留给自己的儿女。 父亲的一辈子，成长在动荡年代，已经习惯了苦难。 所以，他想把美好的东西，都留给子女，尽可能的，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想到了这些之后，之前对父亲的那一点不满全都烟消云散了。 虽然父亲可能有一些缺点，但那都是可以原谅的。 不论怎么说，他给自己的父爱，是不掺一点杂质的。 至于他的那点问题，以自己的手段，完全可以轻易解决。 最简单的办法，自己到时候也去考个大学，他就不需要去忧心老周家第三代的文化问题了。 想到这里，周秉昆没头没尾的对父亲来了一句： “爸，咱们一家子，会把日子过好的。” 这一句暖心的话，瞬间击穿了周志刚的心防。 只见他起身，穿起大衣，语气有些怪异的说了一声“我去厕所”，便走出门去。 周秉昆听得出来，那是强忍住哭腔，假装正常，才发出来的声音。 于是他也起身穿起大衣，对屋里的人嘱咐了一句：“你们先接着包饺子，我也去趟厕所。” 说着，便也走出了门去。 来到门外，看见周志刚在不远处站着，他便走上前去。 “小兔崽子，你跑出来干什么？”周志刚见他跟了出来，没好气的问道。 “烟呢？”周秉昆没有回答父亲的问话，把手伸到父亲面前。 “皮痒了是吧？还敢问我要烟抽？” “我不抽，帮你点一根。” 周秉昆的一句话，再次令他狠狠的破防了。 他刚刚强行缓下来的情绪，再次被儿子的一句话，激得如海浪般波涛汹涌，难以自已。 他伸手拉过儿子，将他狠狠抱紧怀里眼中的泪水，如潮水般喷涌而出。 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中国式父亲”。 即使是爱重如山，也总是默默的藏在心里，吝于表达。 他已经习惯了默默的忍耐，默默的挑起家庭的重担，默默的为家人付出自己的一切，从来没有期待过什么。 然而就在今天，他听到了儿子的话，知道了儿子是懂他的，他的努力和付出没有白费。 一时间，往日里积压的所有情绪，都在这一刻释放了出来。 如果不是有所顾忌，害怕惊扰到别人，他此刻只想放声大哭一场，尽情的宣泄一番。 哭了一小会之后，周志刚的情绪宣泄的差不多了，便放开了周秉昆，拿出一根烟，噙在嘴上，把火柴递给了周秉昆。 周秉昆接过火柴，划着了一根，用手护着伸到父亲面前，点燃了香烟。 看着父亲已经有些沧桑的脸庞，原本想说的一些指责的话语，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到头来，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爸，你该对郑娟好些的。” 周志刚一阵默然，他听了儿子的话后，就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不妥。 不管怎么说，新媳妇第一次来见家长，自己确实不应该那样区别对待。 只是碍于面子，他实在拉不下脸来对儿子道歉，“嗯”了一声，轻轻揭过。 在墙上香烟把捻灭，装回兜里，说了一句： “走吧，该回去了。” 周秉昆早就习惯了父亲这般做派，不以为意，往家里走去。 路上，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爸，其实妈故意不准备素馅，就是想让你也多吃点肉吧。” 周志刚并不说话，只是把手伸到他的头顶，狠狠的揉了一把。 屋子里面，李素华正拉着郑娟，说着小话，那四个文艺青年也在轻声的谈些什么。 李素华见他们父子进来之后，大概估算了一下饺子的数量，打算赶笨手笨脚的周蓉去下饺子。 周秉昆看他们包得差不多了，似乎是要停手的架势。 想起自己答应光明的饺子，看了一眼郑娟，然后对母亲提了一句：“妈，再多包点吧。” 李素华不明所以，开口回道：“包那么多干嘛，这些应该已经够了，再包就要剩下了。” 周秉昆顾忌到郑娟的面子，不想在外人面前提及，她家里面困难的事情，正要再开口劝说。 和他一起进来的父亲一直关注着他，注意到了他看向郑娟的那一眼。 再考虑到郑娟家里的情况，一下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开口说道： “你这老婆子，让你多包一点，你就多包一点嘛，一屋子半大姑娘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 你不多包点，等下他们不够吃，饿极了小心把你的锅都给吃喽。” 第二十一章 光明 一个不怎么高明的笑话，却是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把现场的气氛调节得十分欢乐。 笑点颇低的郑娟，被这一句话逗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不停地用脑袋撞击着周秉昆的手臂。 一家人看着郑娟失态大笑的滑稽模样，一时间也被逗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 这一下子，犹如推倒了一块多米诺骨牌一样。 先是周蓉看到了郑娟的滑稽模样，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 结果笑得幅度太大，一时间失去了平衡，摔坐在地上。 然后是郝冬梅看到周蓉狼狈的样子，笑得不能自已。 就要靠到周秉义的肩膀上，却是忘了手里还拿着擀面杖，然后“duang”的一声磕到了他的脑袋上。 这下周秉义也是忍不住了，伸手搂住郝冬梅，和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周志刚，看到屋子里面闹腾欢乐的模样，也是抱住了李素华，开怀大笑起来。 完全没有注意到，李素华不小心，将手上和身上的面粉蹭到了他的脸上。 每个人大笑之后的滑稽模样，都会成为另一个人眼中的笑料。 一番笑闹之后，周蓉去下饺子，其他人又包了一些，便坐在一起开始聊天。 经历了之前的一番闹剧后，众人之间的隔阂似乎消解了很多。周志刚也打开了话头，给众人讲起了他支援三线建设的见闻。 这个话题竟然出乎意料的很受关注。 李素华和郑娟的关注点，在其他偏远地区人们的苦难生活上。 李素华小的时候，受过战乱的苦。 郑娟在遇见周秉昆之前，一家人也是一直都在吃苦。 所以他们两个人，对偏远地区的同胞们所受的苦，都像是感同身受一般。 而那几位知识青年，一直以来都是以文人身份自居的，平日里就有一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感觉。听到了这些，更是悲天悯人起来。 饺子煮好了，一家人又其乐融融的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一起收拾了一下，周秉义和周蓉就出门去送郝冬梅和蔡晓光了。 李素华看着多出来的饺子，皱着眉头对周志刚嘟囔道： “说了够了，你还非让再包点，看看，多了吧？” 周志刚无视了媳妇的碎碎念，吩咐周秉昆将剩下的饺子装进碗里。扭头对郑娟说道： “这都已经下好了，结果没吃完，要不你拿回去，给你弟弟和亲家母吃好了。” 李素华听了这话，也是反应了过来，接茬劝道： “对啊，反正也已经下好了，剩在这多不好啊，不如你拿回去，让亲家也沾沾喜气。” 郑娟听了，十分感动。她还记得周秉昆对自己弟弟的承诺，要带饺子回去。 结果周秉昆一直没有提这茬，她都打算在走之前，主动开口要了。 只是觉得不大合适，一直没有放下面子开口。 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这么为自己家人着想，主动送给了自己。 于是连忙伸手，握住了他们老两口的手，略带哭腔的感谢起来： “叔，婶儿，多谢你们了。我弟弟长这么大，还没在吃过饺子呢，我带回去让他尝尝。” 李素华听了，一阵心疼，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安慰着说道： “苦日子已经到头了，往后，会越过越好的。 还有，这次就算了，先原谅你了，以后记得叫妈。” 周秉昆送郑娟回到了家里，看到郑母正在昏黄的灯下，艰难地纳着鞋垫。 光明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呆在那里。 听到有人进来，光明转头面向了声音来源处，期待的问道：“姐，是你回来了吗？” 没等郑娟回话，周秉昆就先一步走了过去，解开包着碗的衣服。 刹那间，一股诱人的香气传到了光明的鼻子里。 然后周秉昆揉了揉光明的头，和声的对他说：“猜猜这是什么？” 光明从知道晚上有饺子吃，已经期待了半天了，听到这是周秉昆的声音，急忙询问起来： “秉昆哥，这就是饺子的味道吗？好香啊。 我从来都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东西。我能尝一个吗？” 周秉昆听了，对他说道：“当然可以了，拿来就是给你吃的，你等下。” 说着，去拿了双筷子，夹起一个饺子滴在了光明的嘴前。 “张嘴。” 光明张开嘴巴，周秉昆把饺子放了进去，光明下意识地开始嚼起来。 这时的饺子已经不烫了，他一口咬下去，精白面制成的面皮，第一时间就俘获了他的味蕾。 面皮包裹的肉汁那鲜美的味道，瞬间便布满了他整个口腔，让他有种春暖花开的感觉。 肉馅剁得不粗不细，既保留了一定的颗粒感，又不会太大影响口感。 肉的鲜美搭配着大葱的香味，更是相得益彰。 他一下就被这美味征服了。 品味着嘴里的美味，他不由得想道：虽然自己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但这世界上，应该不会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吧。 一旁的周秉昆，见他嚼了两口就楞在了那里，手里夹着的饺子，都没办法接着喂给他，便疑惑的抬头看向他，问了起来： “咋了，光明？这里还有呢，怎么不吃了呢？” 光明想了想，摇了摇头，一脸严肃的对周秉昆说道： “秉昆哥，这饺子实在是太香了，我是小孩，吃了一个我就饱了，剩下的你给我妈吃吧，她是大人，让她多吃点吧。” 郑母在炕上，听到了光明的回答，一时间老泪纵痕，只觉得自己这些年的辛苦和付出，没有错付。 虽然儿女都不是亲生的，是自己捡来的，自己也没有能力给他们好生活，只是带着他们一起，抱团取暖，艰难求生。 但他们长到现在，也从来没有埋怨过自己，有一口好吃的，还不舍得吃，只是念着自己。 周秉昆也是被光明这番话感动到了。光明今年才五六岁，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 他的同龄人们，整日里就想着抓猫逗狗。 偶尔有一个乖巧听话的，便能引得邻居们人人称羡。 再看看光明，小小年纪，就这么乖巧听话，而且懂事得让人心疼。 老天对他何其不公，还让他出生便丧失了视力。 周秉昆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治好他，还他一片光明。 第二十二章 定情 郑娟听了光明的话，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以前她们家的条件，实在是太艰苦了。 光明到现在，已经快要六岁了，这几年里，家里一次都没吃过饺子。 好在自己马上也可以进工厂了，家里一定会好起来的。 想到这里，她便开口劝慰了起来：“光明，你吃吧，你秉昆哥带回来了一大碗呢，够你俩吃的了。你和妈一人一半，啊。” 光明听了，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说道： “那我也不吃了，吃完就没了。秉昆哥，你能帮我把饺子冻起来吗？ 我想把饺子存起来，等想吃了，就拿一个过来解解馋。” 周秉昆听了，感到一阵心酸，伸手将光明揽进怀里，轻轻安抚着他说： “不用存了，等你姐明天进了工厂，你们家以后也能吃得上饺子了。 以后逢年过节，都让你吃上饺子，让你吃到不想吃。” 光明听了，疑惑地问道：“饺子这么好吃的东西，还能有人不想吃喽？ 那他还能吃的下啥，不得饿死了？” 听着光明天真的言语，周秉昆发下宏愿道： “等将来，咱们日子富裕了，哥带你吃遍天南海北，山珍海味。高低得给你整一桌满汉全席。” 光明虽然听不明白，他口中说的那些究竟是什么，但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那肯定是顶好的东西。 于是他就那么躺在周秉昆的怀里，痴痴的想着，出声问了一句： “那些，能有饺子好吃吗？” 周秉昆听了一笑，刮了下他的小鼻子，回了一句： “不止，比饺子好吃千倍万倍呢。” 光明吃好了饺子，很快就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小家伙从听了晚上可以吃饺子后，情绪就没有安定下来过，一直处在期待和煎熬的状态。 现在吃饱喝足了，也就心满意足了，精神松懈下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郑母接过光明，将他安放在炕上，转头对周秉昆说道： “你也早些回去吧，太平胡同晚上可是不怎么太平，再晚回去，可能会遇上街溜子。” 周秉昆一看，确实到了该回去的时间，想了想，拉过郑娟的手，对郑母说道： “大娘，是这样的，刚在我们家里，我爸和我妈，对郑娟都非常满意。 他们的意思呢，是这些天先把亲定下来。 等过几年我到了岁数，我俩就去把证领了，您看您的意见呢？” “我能有什么意见？你帮我推车的时候，我就认下你这小伙子了。 只是我家太困难了，怕拖累了你，才没跟你提。这下你自己提了，应该是想好了。 再说了，你都帮娟儿安排好了，那我还能有什么意见呢。你们定就好了。” 郑娟见这件事也已经定了下来，便要起身送周秉昆，两人一起来到了门口。 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十分感慨，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现在的一切，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这不过是一个甜美的梦境。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周秉昆的脸庞，眼神迷离的看着他呢喃道：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能不能让我永远沉睡，不要醒？” 周秉昆听了，微微一笑，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含情脉脉地说道： “你也是我的美梦，只要我们一起，就不怕梦醒。” 说罢，就将她紧紧的箍在怀里，用脸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面颊。 郑娟被他的情话打动，踮起脚尖，重重的吻上了他的双唇。 周秉昆回到家时，夜已经深了，其他家人们都已经上炕睡觉了。 他看到堂屋墙角放着的那个箱子，想起了要帮他们藏书，心念一转，便把书转移进了随身空间之中。 就在他把箱子移到随身空间时，空间内又是突然涌现出一大股生机雾气。 这让他对雾气的产生有了一定的猜测。 之前在给郑娟母亲粮票和钱的时候，是在帮助她们。 这次把箱子移动到随身空间时，是在帮那些人藏书，都可以算作在助人为乐。 知道了这些之后，周秉昆也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条件还算符合他的心性。 之前他就有所顾虑，害怕生机生成的条件，会与自己的性格产生冲突。 万一条件是打败或者杀死对手之类的，那他就只能抓瞎了。 不再去想这些，他又关注了一会儿空间里的箱子，发现箱子和书都没有变化，也就放下心来。 看来，空间里的生机，对没有生命的物体不起作用。 这样也好，不然回头他要是捡漏，得到了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往空间里一放，被还原成了一株植物，那可就太糟心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周秉昆三兄妹被一阵急促的鸟叫声吵醒。 周蓉习惯性的指使起了弟弟： “秉昆，你去看看咋回事，把那烦人的小鸟撵走，我再睡一会儿。” 周秉昆见状无奈地起床，穿衣出门，听清楚声音来自厨房的屋顶。 他找出梯子爬了上去。看到了一只小鸟，待在那里。 这只小鸟看起来非常呆萌，就像是一个戴着耳机的糯米糍粑。 它雪白的身躯圆滚滚的，像一个雪球一般，一双小翅膀，对比它的身体，根本不成比例，一条长长的黑色尾巴，拖在身后。 这只小鸟似乎受了伤，躺在厨房屋顶的积雪上，没有动弹，只是不停的叫着。 这鸟他倒是认识，就是曾经在网上红极一时，有着鸟界“人间糯米糍”称号的北长尾山雀，外号肥啾。 周秉昆前世里见过不少它的图片，早就被它的呆萌所俘虏了。 如今见到一只活生生的肥啾，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受了伤，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他四下看了一眼，发现周围并没有人，伸手一摸，将这只肥啾转移进了随身空间。 肥啾刚一进随身空间，便沐浴在生机雾气之中，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着。不一会儿，它的伤势就完全好了。 伤势完全恢复的肥啾，这下子兴奋了起来，在空间中一边飞舞，一边尽情的欢叫着。 周秉昆怕它再吸收下去，会出现变异，急忙将它转移了出来，放在手上，打算将它放飞。 然而这只肥啾却是颇为机灵，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知道，是身边这个人救了它。 于是，这只肥啾，在绕着周秉昆飞了两圈之后，停在了他的肩头，然后慢慢挪步，钻进了他的脖领子里。 第二十三章 抉择 周秉昆觉得，这小东西倒是聪明，知道哪里暖和。 他前世倒是养过一只玄鸡，有过被小鸟钻脖领子的经验，倒也不觉得别扭，就这么让它在那里呆着。 一家人叮呤咣啷的起床，洗漱之后，一同出发去了火车站。 送完周志刚和周秉义上火车之后，李素华十分伤感，在站台上哭得像个泪人一样，根本不能成行。 周秉昆只好和周蓉一起，在站台上，尽力的抚慰着母亲。 周秉昆看着母亲伤心的样子，想到周蓉跑路后，母亲一连哭了几天，哭得视力大降，差点成了盲人。 他心有不忍，决心和周蓉再谈一谈，尽量避免这一悲剧。 更何况，周蓉在这种情况下跑路，还可以找到很多借口。 她可以说，自己的跑路，给周秉昆带来了，留在城里的机会。 她可以说，自己的跑路，让母亲可以把最挂念的老幺留在身边。 她甚至还可以说，自己的跑路，成全了周秉昆和郑娟。 而这些理由，让周秉昆非常讨厌。 周蓉明明就是自私的为了所谓的“爱情”，毫无挂念的抛弃了自己的母亲，也一点不顾及父亲最在意的颜面，跑去和一个“老右”私奔。 然而网上不少人，却用结果论为她洗白。说她的私奔，也有替弟弟受苦的成分在里面。 这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所以他要摧毁周蓉的借口，完全斩断周蓉的退路。 让周蓉私奔的理由，有且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她的自私。 想到这里，周秉昆轻轻拍了一下周蓉的肩膀，对她说道： “姐，等下你带妈回家，我下午要去把军团的报名表填填交了。 以后，你在家里，可要好好照顾咱妈啊。” 周蓉一听，一下子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赶忙开口劝说道： “小弟啊，报名的事，先不忙吧。过两天再报，也是一样的，咱先回家吧。” 周秉昆摇头拒绝道：“我等会儿要带郑娟去酱油厂办理入职，办完顺道就去把报名表交了。” 这一步棋，直接将周蓉逼到了死角。 在这个年代，生产建设兵团，是具有一定军队属性的。 报名表交上去之前，你都可以算是自由身。 但是，报名表一旦交上去后，以周秉昆的家庭背景，百分之百可以通过。那他就必须去参加建设兵团了。 如果不去，那就成了逃兵，是要记入档案里的。 在这个全民拥军的年代，当了逃兵，就意味着整个人都废了。 所有的单位，都不可能再招收你了，哪怕是想要去农村插队，农村也不愿意接收一个逃兵。 唯一的出路，就只能是寄生在家人身上，成为一个米虫，靠人养活。 周秉昆的一番操作，直接把周蓉推上了两难的位置上。周蓉现在，只剩下两个选择。 一个选择，是放弃私奔，老实接受家人们的安排，这样一来的话，她就必须要放弃冯化成，不能去贵省和他私奔了。 虽然选择这条路，她可以在城市里有非常不错的发展。 可以就近照顾最疼爱自己的母亲。 可以解放自己的弟弟，让他有更远大的前程。 可以保住父亲最在意的，周家的名声。 可以让哥哥和弟弟在建设兵团团聚，互帮互助，一起发展事业。 但是，“她失去的可是爱情啊”。 另一个选择，则是坚持自我，追求爱情，果断去找冯化成。 可是这样一来，她就要抛弃自己的母亲，丢尽老周家的脸。 还会把两难得抉择丢给自己的弟弟，让他去抉择，究竟是抛弃自己的母亲，去兵团追求自己的前程，还是当一个逃兵，在家照顾上了年纪的母亲。 正常人都知道应该怎么选。 然而，她不是一个正常人，她是一个追求自我的“文艺”女青年，她不愿意像普通人那样，去选择庸碌的一生。 她就是要走一条不一样的路，她就是要追求一种精神上的共鸣。 现实中的一切障碍，一切阻力，不仅没有让她屈服，反而更激起了她的斗志。 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被朱丽叶附体了。似乎全世界都在阻止她去追寻自己的罗密欧。 然而现实越是如此逼迫，就越是让她觉得自己的爱情，是那么的纯净和崇高。 此刻的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苦行僧。 一切身外之物都无法动摇她的内心，一切尘俗关系都无法牵绊她的灵魂。 她的心中，就只剩下了唯一的信仰，那就是她的爱情。 做出决断之后，一向机灵的她，很快有了主意，对着周秉昆虚情假意起来： “小弟啊，那你先去忙吧，我先把妈送到街道去。” 只是，她终究不是铁石心肠，所以说话时，还是流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 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的周秉昆，当然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一下就明白了她的决断。 周秉昆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周蓉转身离开，在心中对她告别：周蓉女士，再见。 周秉昆和她们分别后，也就离开了车站。 他自然不会像之前说的那样，直接把报名表交了。 他是不会把自己的前途，寄托到一个不可靠的人身上的。 他已经打算好了，先去把报名表领了，然后再找个借口先不交上去，把表带回家。 等到周蓉跑路了，自己自然也就不用交了，去和负责人解释一下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自己就能以一个完美受害者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和她彻底断绝关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一想到可以彻底远离周蓉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他的心情也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走在路上，突然感觉自己脖领子里的小肥啾动了一下，他连忙把小家伙取了出来，让它站在自己的手指上。 养鸟多年的他知道，当小鸟安静睡了半天，突然开始动的时候，那大概率就是它要方便了。 这是他浪费过不少纸巾，才总结出来的经验。 果然，只见小肥啾小爪子紧紧抓住手指，微微下蹲，尾巴轻轻抬起，方便了一下。 然后抖抖身子，甩了甩尾巴，又跳到周秉昆的肩膀上，啾啾的叫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进厂 周秉昆见到肥啾这样，猜到它是饿了。 便拿出准备好的火柴盒，轻轻推开，露出里面准备好的黍子，递到肥啾面前。 小家伙倒也不客气，埋头“咔吧咔吧”的吃了起来。 周秉昆觉得有趣，试探着用手轻轻戳了戳小家伙的肚子。 小家伙看起来肥嘟嘟的，圆成一个球了。 但其实都是虚胖，周秉昆的手指，很轻松的戳进了它蓬松的绒毛里面。 小家伙倒也没有理他，只是忙着干饭。 只见它低头啄到一粒黍子，小嘴一用力，“咔吧”一声，就把黍子的外壳咬开。 黍子的两半外壳飞溅，里面的粮食，则是被它咬碎吞进嘴里。然后，又开始对付下一粒黍子。 进食中的它，已经化身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干饭机器。 稍微挼了两下小家伙后，周秉昆便动身去郑娟家。 小家伙吃饱了以后，就不再动弹，就那么站在周秉昆的肩膀上，把头插进羽毛里，休息起来。 来到郑娟家里，只看到郑娟和光明在家里。 郑娟看到周秉昆来了，忙把他让进屋里。 却看到他肩头一团雪白，便开口说道：“也没见下雪啊，你肩膀上怎么这么大一块？” 说着，没等周秉昆反应过来，便伸手一拍，把正在睡觉的肥啾，一巴掌拍在了地上。 肥啾睡得正香，却突然挨了一巴掌，被打翻在地上，一下子醒了过来。 它相信周秉昆，觉得不会是他下的毒手。 于是便绕着郑娟飞了起来，一边飞一边“啾啾”的叫着，像是在骂骂咧咧的样子。 郑娟一见，对着周秉昆惊奇地问道： “这是啥情况？你在变戏法吗？不是个雪块吗？咋变成了个小鸟呢？” 周秉昆闻言，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家媳妇儿，有点不大聪明的样子，没有搭她的茬。 光明虽然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但能听到小鸟“啾啾”的叫声。 他每天都能听到鸟的叫声，却没办法知道小鸟的样子，所以十分好奇，对周秉昆问道： “秉昆哥，你带了只小鸟过来吗？它是你养的吗？他长什么样子啊，我能摸摸它嘛？” 周秉昆本来就十分心疼光明，听到他的请求，立马回了一句“等着”。 然后便伸出手掌，掌心向上朝着肥啾的方向。 肥啾对着郑娟叫了半天，却没有得到什么反应。 见周秉昆向自己伸手，便不再飞行，站在了他的手上。 周秉昆蹲下身来，慢慢将肥啾伸到光明面前，用另一只手拿住光明的手，将它放在小家伙的胸前，小家伙便上前一步，站在了光明的手上。 然后周秉昆又拿起光明的另一只手，让他的手指轻轻地戳向小肥啾圆滚滚的小肚子。 光明摸到了小肥啾，十分兴奋，开心的说道： “这就是小鸟吗？摸着好软啊，就像鸡毛掸子一样。它可以做鸡毛掸子吗？” 周秉昆听了一脑袋黑线，正要跟他解释，旁边的郑娟却插进嘴来： “鸡毛掸子要用鸡做才行，这鸟太小了，做不了，它的尾巴倒是能用。” 周秉昆听了，很想吐槽一句：合着“郑”经逻辑是你们家族绝学是吧？ 自己是不是太过正常了，以至于和他们有点格格不入感觉。 郑娟大概是看光明摸了摸小肥啾，觉得很有意思，也上前来，伸出手指就要戳它。 肥啾见郑娟这个“仇人”靠近了过来，翅膀微张，小嘴张开，对着她“呵呵”地哈着气，一副生气的模样。 郑娟的手指伸到肥啾身前的时候，小家伙忍不住了，对着她的手指轻轻啄了一口。 郑娟先是被突然的袭击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咬的不重，又看到小家伙生气时候的可爱模样，不由得玩心大起，再一次将手指伸向了小家伙。 于是，郑家姐弟和小肥啾，在那里玩的不亦乐乎。 周秉昆见他们玩得开心，也不忍心急着催促，就放手让他们在那里玩耍。 光明陪着小肥啾玩了一会后，开口问道： “秉昆哥，这个小鸟有名字吗？” 周秉昆想了一下，回道：“叫它肥啾好了。” 过了一会，郑母买菜回来了，一家人吃过了饭，周秉昆便带着郑娟向酱油厂走去。 来到了酱油厂，找人打听后，来到了刘主任的办公室里。 刘主任看起来二十四五，浓眉大眼，一张国字脸，看起来十分可靠的样子。 他不等周秉昆开口，便抢先说道：“郑娟是吧？你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过了。 看在你家庭特殊的情况下，本工厂本着为国家分担社会责任原则，决定录用你为本工厂的正式职工。 以此，来体现本工厂作为市明星企业，对弱势群体的关注，和对残疾人家庭的照顾。” 一番唱高调的言论，说的郑娟晕头转向，不知道该怎么接。 周秉昆却是闻弦歌知雅意，知道这是在给郑娟进厂这件事定调子。 毕竟，这个年头，工作岗位极其稀缺，工厂里面往往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郑娟要去的岗位，很可能之前就被很多人看上了。 如果郑娟就那么直接入职，难免会被那些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到时候，再煽风点火，散播一些谣言，郑娟名声很可能就毁了，厂里也很难再待下去。 那时候，他们就又可以想办法，拿下那个职位了。 而刘主任这一番话，直接把郑娟进厂，和整个工厂的社会责任联系在了一起，还把郑娟定成了弱势群体。 要知道，这个年代，很多人都认可“越穷越光荣”的，这样一来，就能帮郑娟挡下可能的流言蜚语。 这么一番安排，明显是下了苦心的，刘主任没理由主动这么做。 毕竟，他只要把郑娟安排进来，就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情了，没必要多此一举。 那就肯定是蔡晓光额外拜托嘱咐的，看来蔡晓光和他关系确实很铁，能拜托他到这种程度。 而蔡晓光这人，也是真的能处，有事他真上，而且还处理得有头有尾。 就是可惜，喜欢上了周蓉，成了个大冤种，自己以后，要多多关爱他。 想到这里，他也唱起了高调： “感谢党和国家，为我们带来了和平稳定的生活。 感谢厂里面的领导，关心我们弱势群体的生活。 我们小老百姓，是不会忘了领导们，对我们的关心和爱护的。” 说着，拉着郑娟，在办公室其他人的注视下，给刘主任鞠了一个躬。 办公室其他人，看到了这个情形，也都不由自主的鼓起掌来。 第二十五章 救助 郑娟被分进了酱油厂的味精车间。 在这个年月，味精还是一个新鲜事物，酱油厂的味精项目，是几年前才上马的。 味精车间也都是新建的，比酱油车间干净卫生多了。 味精车间的工作，也比酱油车间要轻松许多。 而且厂里生产的味精，也是畅销整个东三省，所以效益很好。 郑娟被分配的岗位，是在封装的流水线上。 她的任务也非常轻松，就是把装好味精的袋子，口袋封上。 这个岗位，相比于其他的位置，实在是轻松太多了。 难怪蔡晓光之前要那么安排一番。这么好的位置，肯定有不少人都盯上了。 如果没有费那一番事的话，郑娟可能就要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周秉昆陪着郑娟办理好了入职，便留她在车间里面，转身又来到了刘主任办公室。 这会儿其他人都出去忙了，就留下刘主任一个，在办公室里面处理文件。 周秉昆见状，拿出两盒准备好的“阿诗玛”，递给了刘主任。 刘主任放下手里的文件，摆手拒绝了递过去的香烟，拉来一张椅子，让周秉昆坐下，和他聊了起来： “我爸和晓光他爸，是老战友了，我俩也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 我们的关系，就用不着你来这个了，收回去吧。 我倒是挺好奇的，你和晓光是个什么关系，他怎么对你的事这么上心？” 什么关系？周秉昆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大冤种舔狗和女神的弟弟之间的关系呗。 “我是他好朋友的弟弟，他经常来我家，我俩也挺熟的，他对我一直都很好，也算的上是好朋友吧。” 他心中又暗暗补了一句：工具人兄，我以后会好好待你，把你当好朋友的。 说完，他把手中的两盒香烟放在了刘主任桌前，认真地说道： “这两盒烟，不是算作谢礼的，因为我也知道，作为谢礼的话，这远远不够。 主要是我对象，以后就在你手下工作了，这个，算是我帮她来拜山头了。 以后不求你对他有多照顾，只偶尔照看一眼，别让她受欺负，那就足够了。” 刘主任闻言，觉得也有道理，便把烟收下，放进了抽屉里。 周秉昆见目的达到，也就起身告辞回家。 走在街上，忽然发现前面围聚了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有些好奇，便起身走向近前，打算凑一下六十年代的热闹。 来到近前，他算是看清了现场的局势。 一群半大的小伙子们，十七八的模样，和他差不多大。 这群人正围着一个中年，大声的吵嚷着。 这中年人看起来四五十岁，戴着眼镜，一副读书人的打扮，看起来应该是个知识分子。 他被这群人推倒在地，身子却在死死地护住身下的东西。 从人群的缝隙间可以看出，中年人身下护住的，是一些书籍和画轴。 这让周秉昆感到十分疑惑。毕竟，这个年代，这些东西，都属于“违禁物品”的范畴之内。 正常人藏这些东西还来不及，怎么会有人带着这些东西招摇过市呢？ 但是这些，在现在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要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于是，他便挺身向前，对着这群人喊道：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一群年轻人，欺负人家一个老同志，这合适吗？” 这群人中领头的也站了出来，来到了周秉昆面前，语气挑衅地对他说道： “哪里来的小屁孩，这里没你的事，赶紧闪一边去。 再敢多管闲事，等下连你一起收拾喽。” 说这话的同时，还顺手推了周秉昆一把。 周秉昆看他们人数比较多，正估摸着，就算自己出手，也未必能拿得下。 这下被对面推了一把，他灵机一动，顺势退了两步，装作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地上。 摔倒的同时，还对周围围观人员大声喊道： “你们凭什么打人？我可是工人子弟，你们凭什么无缘无故打我？” 这话一说出口，便有几个人从围观人群中站了出来。 在这个年代，工人阶级的地位非常高。 而且工人阶级之间，也都十分团结。 这几个人看起来，应该是哪个厂子的产业工人。 听到了周秉昆的喊话，知道了他是工人子弟之后。 便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周秉昆一边，出来和那群年轻人对峙起来。 周秉昆见两边对峙了起来，知道机会来了。 那群年轻人，本来不打算讲道理，所以，先前完全不听自己的话，还动手推了自己。 这下有人和他们对峙起来，他们也没办法，再不讲道理下去了。 周秉昆便借着这个机会，直接占领了道德的高地，对他们呵斥起来： “现在到处都在动员，号召知识青年们去‘上山下乡’，支援国家的建设。 看你们十七八岁的样子，为什么都还在城里闲逛？” 在场的年轻人们都沉默不语，他们不愿意去农村吃苦。 与之相比，它们更愿意留在城市里面。 即使是没有工作，他们的家里也是足够富足，完全可以负担得起一个吃闲饭的。 周秉昆的一番话，可以说是在他们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领头人被周秉昆说的下不来台，恼羞成怒的回声呛道： “你凭什么说我们？你自己不也是十七八岁，还留在城市里？” 周秉昆闻言心中一乐，这是在帮着自己做高身份啊。 于是他看了一眼这群青年，和在周围看热闹的路人们，大声地说道： “我和你们当然不一样。 我父亲是建筑工人，今天刚坐上去支援三线建设的火车。 我大哥也是今天出发，刚刚去了hlj生产建设兵团。 而我，马上也要去报名，参加生产建设兵团。” 这一番话一说出来，瞬间就引起了周围围观之人的议论。 人们纷纷夸赞他们家人觉悟高，成分好，全心全力支援国家建设。 几个工人模样的年轻人，更是直接站在周秉昆身旁，帮他助威。 那群青年见状，知道自己理亏，觉得自己再呆下去也讨不了好，便灰溜溜的离开了。 第二十六章 上交 周秉昆见那伙人离开了，便上前去扶起了先前被围攻的中年人。 “老先生，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带着这么些书籍字画上街，这多危险啊。” 那中年男人看了看周秉昆，知道他是刚才救了自己的人，便出声解释道： “这些古籍和字画，是我多年以来，费尽心机搜集而来的，我决定，要把它们上交给国家。让它们在博物馆里面，好好保存下来。” 周秉昆听了他说出来的话语，知道这位先生是一位典型的知识分子。 他非常热爱自己收藏的文物，但又害怕这些文物自己保存不好，会被破坏掉。 于是他忍痛决定，将这些文物，交给国家，让博物馆来守护这些传承。 他还是挺佩服这样的知识分子的，于是开口说道： “老先生，您这一路下去，未必能太平得了，还是让我来护送您一程吧。” 这时，周围看热闹的人知道了他们的意图，觉得不是一件坏事，也就散开了。 只有先前出来助阵的几个人留了下来，他们听了两人的谈话，其中一人上前攀谈起来： “小兄弟，你爸是去三线了吗？我爸也刚去三线。 他去的是贵省，你爸去的哪儿啊？说不定他们俩还能成为工友呢。” 周秉昆打量了一眼面前的这位工人，他长着一张大圆脸，有点肉呼呼的，看起来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在刚刚的冲突之中，周秉昆有注意到，他们几人从边缘位置慢慢地挪到了自己附近。 而且始终面向那伙青年，一副戒备的样子。 最后更是直接站了出来，为自己助阵。 看得出来，如果当时真的发生进一步冲突的话，这个圆脸青年是会挺身而出，帮自己一把的。 所以周秉昆对他第一的印象很好，很乐意的与他聊了起来： “我爸去的是川省，他们俩应该是成不了工友了。你们这是刚下工吗？” “这不中午该吃饭了吗，我们家离得近，干脆回家吃，能省不少呢。” 果然，在这个年代，怎么尽量节省一些，是一个很难绕过的主题。 哪怕是这个看起来伙食条件还不错的家伙，也不例外。 告别了他们一行人，他又拿起古书和字画，扶着中年人向博物馆走去。 路上，周秉昆又和他聊了起来： “老先生，您贵姓啊？” “你还是别知道了，今天就算了，平日里，还是离我们这些人远一点吧。 我们，会带来不幸的。” 他看起来十分沮丧，一瘸一拐的，在周秉昆的搀扶下，努力的前行着，右手却死死地夹住几本旧书。 两人步履艰难地来到了博物馆门口，老人推开周秉昆的手，对他说道： “行了，送我到这里就够了，剩下的事，就不需要你来参与了。” 说着，他拿出右手上的一本书，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眼中满是追忆和怀念的神色。 思索了片刻之后，他一咬牙，将那本书递到了周秉昆面前，纠结的开口说道： “这个不算是文物，是我师傅他老人家，留下来的一些废稿，就送给你了。让我师傅的笔迹流传下去，倒也不算是他白养了，我这么个窝囊的徒弟。” 说着，老先生眼眶含泪，差点哭了出来。 周秉昆虽然不认识眼前之人，也不知道他的师父究竟是谁。 但感情都是共通的，他能感受到老先生此刻微妙的心情。 老先生的师傅应该是近代人，如果是他的最终作品还好，如今的博物馆，还可能会尽心保存。 然而，这些只是画稿，还是废了的，所以老先生不放心交给博物馆，害怕他们不会上心，把这些画稿随便处理掉。 于是，老先生决定将这些画稿交给自己保管。 这不仅仅只是一本画稿，还包含了老先生对他的恩师的尊重与怀念。 想到这里，他伸手接过那本书册，掀开自己的大衣，把它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借着这个掩护，把它转移进了空间，然后神色郑重的向老先生保证道： “放心吧，老先生，我一定，一定会好好保管令尊师的画稿。 给我留个地址吧，将来，我好将这份画稿还给您。” 老先生摆了摆手，摇头说道： “没有那个必要了，就当是送给你了吧。” 说完便不再理会周秉昆，默默地整理了自己的仪容，拍打掉之前沾染的灰尘，正了正有些歪斜的衣帽，挺直腰杆，抱着其他的古书字画，踏上博物馆的台阶。 周秉昆看着他缓步前进的背影，心头有些发酸，默默地注视着他走进了博物馆。 他转身离开，只是在心底默默念了一句：万望安好。 来到了参加建设军团的招募办公室，只见现场已经排起了长长的人龙。 无数十来岁的青年们，面上带着喜悦的神情，兴高采烈地与周围的人，高声的畅谈着。 许多年轻人的身边，则是跟着一到两位家长。 与孩子们欢天喜地的气氛不同，家长们好多都是面带愁容，依依不舍，死死地攥着孩子的手，有些甚至都哭了出来。 周秉昆不去理会他们，自己默默的找了条队排了起来。 总算排到了他，来到屋子里填写表格的桌子前。 周秉昆抬头，看到负责自己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男人，面容刚毅，看起来有些彪悍的感觉。 这负责人看了周秉昆一眼，皱了皱眉，不满的说道： “哪里来的小奶娃子，看起来清清秀秀的，知道我们是要去干嘛的么？ 就你这体格，就你这身体，到时候再累出个好歹来，还要老子去挨训。 你还是去插队吧，别搁这捣乱了，建设兵团不是你这种小奶娃子该来的地方。” 第二十七章 比试 一番话说出来，旁边的几位负责接待的人，也是跟着点头附和起来。 他们都是刚从部队里退下来，要去支援建设兵团的，招进去的人，很多都是要分到他们手下的。 这些负责人们，打心眼里看不上太文弱的年轻人。 建设兵团的任务，就是去“北大荒”开垦荒地，然后屯守在那里。 “北大荒”自然条件极其艰苦，它处于我国的最北部，就是鸡形地图中，鸡冠的位置。 那里年平均温度在0摄氏度左右，最冷的时候能到零下40度，身体不够强壮的人，去了就只能当个累赘。 而且那里常年要遭受，西伯利亚寒流的侵袭，冬季十分漫长。 冬天的时候，那里的大片水域都会结冰，平原就变成了一片冻土。 等到了夏天，冰雪融化，那里又会变成一大片沼泽。 因此那里虽然土地肥沃，地势平坦，算得上是天然的大粮仓，但是开发难度太大，一直在那里荒着。 也就是新中国，有一股“敢教日月换青天”豪气，用了一代人的无私奉献，才能成功将之开发。 所以，这些负责人，更欢迎身体强壮，吃苦耐劳的人，而对看起来略显柔弱的周秉昆有些抵触。 其实周秉昆并不文弱，相反，他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吉春市的冬天，零下二十来度，每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看不出身材的差别。 而17岁的周秉昆，面相偏于文弱，如果只看脸的话，会给人一种小孩子的感觉。 因此，那负责人才出言讥讽，希望可以打消他的积极性，放弃参加兵团。 所以周秉昆听了，也不气恼，只是伸出一只手来，微笑着对这些负责人说道： “你们嫌我文弱，那咱们不妨来比试一下。 就来掰腕子吧，来让我也来试一下，你们当兵的，力气能比我这个工人子弟，强到哪里去。” 他这一句话，算是点了马蜂窝了。 在这个年月，工人和军人这两种身份，称得上是人人争羡的存在。 平日里，军人和工人关系自然是十分融洽的。 毕竟，工人和军人之间的身份流转，是非常常见的。 但涉及到荣誉之争，就没有人可以等闲视之了。 毕竟在这个年代，荣誉，可以说是一个人的第二生命。 “老陈，你不行啊，这是被一个奶娃子给瞧不起了啊。 搁我可忍不了这个，不然让我帮你出战吧，省得你再现眼。” 围观的一个负责人笑着拱火，说的同时，还拿肩膀扛了一下周秉昆的负责人。 “放tnd狗臭屁，就老王你个怂货，也配代表我？就你那体能，打入伍那天起，你几时赢过我？” 老陈轻轻踹了一脚身边拱火的老王，转身面对周秉昆，轻笑一声，说道： “呦呵，小伙子，还挺不服？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 说着，拉过来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面对面放着，要和周秉昆掰手腕。 一时之间，屋子里面的人都兴奋了起来。 这个年代的人们，极其缺乏娱乐项目，能够有这么个热闹可看，每个人都期待极了。 几个负责人站在老陈身后，老王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假模假式的给老陈捏肩捶背的，笑着调侃起来： “老陈啊，等下好好表现啊，上场之前我先个你松松筋骨。 别一会儿马失前蹄，败在了这个毛头小子手下，再找借口，说你累了一天，没发挥好。” 其他那群工作人员们，也都围着老陈，纷纷开始起哄。 他们打心里就没觉得，老陈真的会输。 在他们看来，老陈当初在部队里面，那是相当惹眼的存在。 样样行，样样精，前途一片光明。 经常作为“人家队里的兵”被提起来，拿来和他们作对比，给他们上眼药。 只可惜老陈在战场上眼睛受了伤，不得不从部队里退了下来。 刚好国家要组建生产建设兵团，便将他派了过来。 所以他们虽然不觉得老陈会输，但是在这里起起哄，架架秧子，给老陈添个小堵，也算是报了这些年的“镇压”之仇。 而现场其他等着报名的人，则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他们看着场中的两人，就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那负责人老陈，一张国字脸，眉眼刚毅，一副硬汉的模样，看起来就不好惹。 而这个年轻人，虽然身高不落下风，但是一张孩子脸，看起来颇为面嫩，怎么也不像能和老陈匹敌的模样。 然而，就是这个小年轻，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向老陈发起了挑战，这简直就是在自讨苦吃。 抱着看猴戏的心态，这群乐子人们也都围在了桌子周围，期待着接下来的表演。 其中有好事的人，还对着周秉昆嘲讽了一句： “小娃娃，这可是你自找的，等下输了可别哭鼻子啊，叔叔这里可没有糖哄你。” 周秉昆也不理会，来到桌子旁边，顺势坐下，右手伸到桌子上面，对着老陈问了一句： “大哥，要不直接开始？还是，你再放松会？” 老陈闻言，也不气恼，反而觉得十分亲切，这种调笑让他有种恍惚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部队，连里面新进来一个年轻刺头。 连长让他出面比试一下，杀杀锐气，连里的战友，在旁边起哄架秧子。 只是其他的围观人员，却是让他十分不喜。 本来就不关他们的事，看个热闹也就算了，还要出言嘲讽。 倒是他面前的周秉昆，让他十分欣赏。 他觉得这小伙子虽然赢不了，但起码勇气可嘉，有着一股不服输的精气神。 而且行事作风干净利落，和围观人员磨磨唧唧的样子一比，简直太合他心意了。 于是他也伸出右手，放在桌面上，握住了周秉昆的手，扭头对老王说： “你也别在这现了，等下你喊开始。” 说完，便不再理会周围人的反应，用心准备，等待着老王的号令。 “开始。” 听到老王指令的老陈，开始了发力。 原本，他打算的是，给面前这个他感觉还不错的小伙子，留下一些脸面。 先僵持一下，然后再尽力，把他拿下。 那样一来，年轻人虽然还是会输，但起码输的不会太难看，不至于被弄得下不来台。 只是，他刚一用力，便感觉到了不对。 第二十八章 邀请 老陈开始时，还想着放点水，先不用全力，稍微僵持一下。所以只用了五六分的力气。 然而等他僵持了一小会儿，准备加把劲儿，一鼓作气，把周秉昆的手按在桌子上时，却意外的发现，局势根本不在自己掌控之中。 他这边每多用一分力气，对面的小伙子手上，也会多传来一分力气，局面依旧僵持在那里。 到了这个时候，他哪里还不明白，是面前这小子在让着自己。 他原本觉得自己是稳赢的，看在对面小伙子，人挺对他胃口的面子上，打算放一下水，不要那么快赢他，给他留点面子。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小伙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而自己，也完全是因为他留了面子，才没有在一开始就输掉。 此时此刻，他觉得有一些羞愧。原来，这小伙子，并不是因为一时气愤，才向自己挑战的。而是胸有成竹，有备而来。 亏他开始的时候，还想给人家放水，结果到头来，却被人家放了水。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一副全力以赴的样子，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时强时弱的力度，老陈一时间有些怀疑人生。 围观的人群，看着掰手腕的两个人都是竭尽全力，青筋暴露的样子，而桌面的局势，也是势均力敌，僵持不下。一时间，每个人都兴奋起来，大声的在旁边鼓励起来。 这一声声的加油，落在老陈的耳朵里，却变成了一声声的嘲讽，让他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这个时候，身边的老王也凑到他的耳边，轻轻的对他说：“老陈啊，差不多得了。 现在结束，已经够给他留面儿了，赶紧比完拉倒，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在排队呢。” 老陈听了，也是一阵无语，敢情这老小子，是觉得自己在放水，来让自己赶紧结束的，可是，这是他说的算的吗？主动权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啊。 他现在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他来建设兵团之前就知道，自己是被组织重点关注的苗子。 这些负责人到了兵团之后，很可能会成为自己的手下。旁边围着看热闹的年轻人们，到时候也很有可能会归自己管。 在这样一个场合之下，如果自己掰手腕，输给了一个小奶娃子，那他以后，可就很难立起威望。那样的话，自己以后的工作，也很难开展下去。 就在他为难的时候，对面的年轻人忽然给他弟来台阶： “大哥，这局不如算做平手，你看怎么样。” 老陈听了，愈发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不错，便对他夸赞起来： “你小子不错，有两把力气，再比下去，我也赢不了你，那就这么样吧。” 说着，两人便同时收了力气，算作了平局。 围观的群众都觉得不可思议，一时间议论纷纷，先前出言嘲讽的好事之人，也是面露尴尬，不再言语。 周秉昆却并不愿意就这么放过他，起身来到他的身旁，嘴角微斜，出声嘲讽道： “呀，不好意思，我可没输，让你失望了。 可惜啊，我这也没糖，没办法哄你，还是你自己克服一下吧。” 一番话说得他面红耳赤，无地自容，默默走到角落位置，说不出一句话来。 旁边的老王，见老陈没有讨得便宜，便一脸坏笑，出声揶揄道： “你不行啊，老陈，怎么这么虚了，连个小奶娃子都赢不了。 以后可得悠着点儿啊，凡事都得讲个度。” 老陈听了老王的挖苦，意识有些气结，正要回声，和他对呛两句，却看到对面的年轻人在给自己使眼色。 老陈看了看周秉昆，再看了看老王，又看了看周秉昆示意的桌子。略一思索，也就明白过味儿来。 于是他扭头对着老王，开口拱火道： “你个老小子，又觉得自己行了是吧？ 有能耐，你也跟这小子比试一下力气，等你赢了再过来说我吧。” 老王听了这话，也是按耐不住自己了。 他和老陈是多年的老战友了，这么些年来，他们也有过各种各样的比试。 只是，老陈各方面，都比他强上一头，他就一直输。 而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只要自己赢了这个年轻人，那也就是赢了老陈。 于是他迫不及待的答应了下来，急不可耐的坐在椅子上，死死地盯住周秉昆，生怕他不答应。 周秉昆也是不多说话，直接坐下，然后干净利落的赢了老王，然后起身，留他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怀疑人生。 这下子，所有人都认可了周秉昆的力气，两相对比之下，也都觉得，老陈比老王强过太多，帮老陈捡回了不少颜面。 老陈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周秉昆的表现，他是越看越满意。 于是，他重新从头审视了一番周秉昆。 这个年轻人，先是在被质疑和看低的情况下，不卑不亢，直接提出比试，来证明自己。 然后，又在明明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时候，选择对自己放水，给自己留了面子。 面对别人的冷嘲热讽，也不屑于去争辩，而是直接用事实当做耳光，直接抽在别人的脸上。 之后见到自己处境尴尬，还能因势利导，快速想到解决办法，让自己重新确立起威信。 整个过程有礼有节，干净利落。老陈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老陈心动了，想把他招到自己的手下。有这么一个可靠又能干的部下，相信自己以后的任务就能轻松许多。于是，他开口招揽道： “你好，我叫陈星火，你可以叫我陈队，来，咱们把表填一下，以后，你就是我手底下的兵了。” 这话一出来，在场的围观群众都是羡慕不已。 他们看这局势，很容易就能看出，老陈应该是这些负责人中的焦点。 玩归玩，闹归闹，其余人对他，都隐隐有种尊敬的感觉。 这个时候，直接被他要走，这是要当“亲兵”的节奏啊，这可比被分配过去强上太多了。 他们一个个，都恨不得取而代之。 但眼红归眼红，基本的理智还是有的，他们不觉得自己能在力气上，胜过这些负责人，也就只能干看着。 然而，就在这时，那群负责人中，却突然传来一句声音：“不行，我不同意！” 第二十九章 争抢 “不行，我不同意！你这不是搞特殊吗？” 出声阻止的是老王，他虽然被周秉昆落了面子，但也觉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自然不愿意就这么失之交臂。 其余几位负责人们的想法，也大抵类似。 本来这批人招了之后，还要进行分配的，那样一来，他们都有机会将周秉昆收入麾下。 陈星火这番操作，是要提前把周秉昆这个人才收走，这分明是要截胡，他们看到了，当然不能答应。 陈星火听了老王的反对，也猜到了他的想法。 每个人都希望，优秀的人才可以来到自己手下，帮自己分担一些任务。 他们虽然没看出来周秉昆机灵能干的一面，但是，单就周秉昆表现出来的力气，就足够他们争相抢夺了。 在他们看来，这周秉昆有着这把子力气，不但干活的时候是把好手，训练的时候也能用来教训刺头，就像当年的陈星火一样。 但是，简单的一句话，打消不了他的算盘，他转身看着老王，解释道： “这当然不算搞特殊，本来，这小伙子就是我负责的。 只要后续没问题，跟着我，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再说了，负责人本来就有提前招人的权利，说的跟你们没有提前招人一样。” 其余负责人听了，知道他说的在理，也就不再说话。 唯有老王，依旧心有不甘，胡搅蛮缠了一句： “我们招人的时候，可都是给了他们选择的，你就这么把他招了，这不合适吧，总该给他个选择的机会吧。” 说着这话，老王将脸转向周秉昆，一脸故作和善的微笑，搭配着他有些勉强的脸，差点把周秉昆逗笑。 周秉昆见不少人都盯着自己，也不怯场，无视其他人，微笑的看着老王，回道： “没有那个必要了，我觉得陈队就挺好的，就别再麻烦你们了。 这招募工作，已经停了有一会儿了，再不继续，别人该等不及了，还是赶紧继续招募吧。” 陈星火听了这话，也赶忙接茬道： “行了行了，赶紧散了继续工作，别再耽搁了，外面不少同志们还在受着冻呢。” 赶走了其他人，陈星火拉着周秉昆到桌子旁坐下，催着他填写表格。 恨不得他马上就把表格填好，然后上交，盖章，入伍一条龙直接到位。 周秉昆接过表格，假模假样的填了起来。 他已经知道了周蓉的决断，自然不会真的把表格填好上交，那样一来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陈队，是这样的，这表格上的信息，有的我也不太确定。 不如让我先拿回去，填好了明天再过来上交？” 陈星火听了连连摇头，那样一来变数就太大了。 万一出点什么意外，这个好部下可就不归自己了。 他连忙表示，那些信息不那么重要，只要把关键的信息填好就行了。 其余的信息，完全可以先空着，以后再补上也是没问题的，他们负责人完全有这个自主权。 周秉昆听了，也是一阵头大，无奈的在心里吐槽一句：果然，人太优秀了，也未必是件好事。 他只好再次拒绝了老陈，表示自己不愿意，做这种不符合规定的事情。 陈星火虽然有些遗憾，没办法今天就把他收入麾下。但也理解他的决定，并且愈发的感受到了他的优秀。 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坚持原则，依旧是一个非常值得赞赏的品质。 害怕真出了什么意外，被别人截了胡，他和周秉昆约定，明天就不用再来排队报名了。 他嘱咐周秉昆，明天到他住的招待所去找他，直接把报名表交给他本人就行了。 约定好后，周秉昆将表格折起放好，便起身离开了报名处。 回家的时候，路过了街上倒污水的下水道口。 这个下水道口是整条街公用的，在吉春市零下一二十度的天气下，早早地结上了冰。 然而，即便是这个下水道口已经结了冰，街上的居民们每天依旧会产生很多废水。 于是，不止下水道口，就连周围的地上，也都是人们倒来的废水所结成的冰。 这些冰五颜六色，里面冻着各种剩菜剩饭，一层又一层。 看到这一片狼藉的模样，想着以后自己也要成为，向这幅抽象拼盘添加颜料的一员，周秉昆第一次觉得，光字片可能并不适合自己居住。 周秉昆看得连连摇头，小心翼翼的绕过路面上结成的冰，继续向前走。 走过街角，来到了公厕边上，周秉昆打算顺便上个厕所。 这个公厕，是前两年才建造的，以前的厕所并不在这里。 然而，才过去了仅仅两年，这个新的公厕就被使用的破旧不堪，脏乱难忍。 许多踏板都已经腐朽不堪，小孩子上厕所时，大人都要陪同着才肯放心。 即使是这样，去年还是发生过一次小事故。 一个小孩上厕所时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木板早已腐朽不堪，结果掉了下去。 好在陪同的大人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不然，那可能就是一场大事故了。 周秉昆仔细地寻找一番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看起来不那么肮脏的坑位。 小心翼翼走过去使用后，逃也似的跑出了公厕。 不是他矫情，这个公厕的条件，实在是超过了他所能忍耐的极限。 毕竟，这一整条街道，只有这么一个公厕。 而且光字片的道路条件实在太差，抽粪车开不进来，只能进行人工清理，十分不便。 因此，这个厕所每次都是到不能再使用的时候，街道才会派人过来进行处理。 出了厕所，没走几步路，便到了家中。 周家是街口的第一家，离厕所非常近，大约只有二三十米。 现在是冬天，一切都还好说，粪坑里都会被冻住，厕所的味道传的并不算远。 站在周家门口，只能感到隐隐的臭味。 等到开春之后，那就是灾难的开始了。 春暖雪融，厕所里面的粪坑也化了冻，开始散发出它独特的味道。 脏乱的卫生条件，滋生出无数的蚊虫，而这些发生之后，第一个受害的，就是周家。 此时此刻，周秉昆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开春之前，一定要搬离这里。 第三十章 离开 回到家中，周秉昆发现家里并没有人。 打开房门，进入屋内，果然如他所料：在父母里屋的全家福上，插着一封信。 终于，周蓉果然还是跑路了。 周秉昆此刻心中的感觉，有些难以言喻。 有些如释重负，总算，可以名正言顺的甩脱这个包袱，不必再被她影响和拖累。 毕竟，他穿越而来，为了阻止周蓉重蹈覆辙，已经做的够多了。 他先是从自己和哥哥的前程，她的前程，父亲的心愿多方面，来对她进行过旁敲侧击的劝说。 还拿母亲的赡养问题和自己的前途，来试图“道德绑架”过她，然而，这一切的努力，都成了白费。 真是应了那句话，只要她没有道德，你的道德，就绑架不了她。 他感到有点怅然若失，毕竟，那是和他一起生活了十七年的人。 哪怕是一只小猫小狗，在一起生活个几年，也能相处出难以割舍的感情。 更何况，这是从小在一起长大，陪伴了自己整个童年的骨肉至亲。 然而，该走的，留不住。 将周蓉的问题抛诸脑后，周秉昆将周蓉的信从墙上取下，打开信封，看了起来。 周秉昆先是大致扫了一眼，信的内容不多，还没写满一页纸。 他不由得摇头，心中暗道，这周蓉还真是绝情。 一声也不交代，就直接跑了，到头来留下的信，竟然连一页纸都没写满。 信里面，先是说了一句请原谅，然后就是说，她去了很远的农村插队。 再之后，又说是蔡晓光送她去的，不用担心她。 去的原因也没有说，只是推给了蔡晓光，说他会来解释。 随后又表示，她到了地方后，会给家里写信，让母亲不要担心她。 之后，就是一大段文青式发言，除了感动她自己，卵用都没有。 还说什么“好人生比好年华更重要”。 看的周秉昆直想把信扔掉，生怕信上的智障气息传染给了自己。 最后，又让周秉昆代替她和周秉义，照顾好母亲，尽床前之孝。 他是越看越生气。周蓉在信中，只有一处，可能表达了她的歉意，还是在开头的一句话：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至于她的所作所为，对弟弟的前途造成的破坏，对家庭的荣誉造成的败坏，对母亲的情感造成的伤害，自始至终，她甚至不愿意说一句“对不起”。 而信中有用的信息，只有一条，就是她去远方下乡了，其他的，都可以归结为废话。 信中最让周秉昆气愤的一句话，就是那句：“信中不便详说，不安全”。 看到这句话时，他恨不得周蓉就在他面前，这样他就可以指着鼻子骂了。 有声么不方便说的？不就是冯华成的事吗？这时候又知道不安全了？ 当初把书往家里藏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安全的事了？ 怎么，事关父母家庭，就可以置安全于不顾。 事关冯华成那个渣男，你就又知道考虑安全问题了？ 恶心。 而且，把所有解释的工作，都丢给了大冤种舔狗，这真的合适吗？ 人家蔡晓光那么好个人，家世、人品、性格、手腕哪一点不是一时之选？ 结果呢，在电视剧里，被周蓉拿捏得死死的。 开局就先为周蓉跑路背了大锅，中间又为老周家各种事情忙前忙后，直到最后，冯化成出轨，周蓉婚姻破裂，他才得以上位。 想着蔡晓光的一生，虽说到了最后，也算得上是求仁得仁了，但中间的过程，着实让人唏嘘。 周秉昆在心中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尽力帮帮这位仁兄，尽量让他能够脱离苦海。 他将信放在堂屋桌子上，拿杯子压好，想了想，又从怀中取出报名表，一并压在这里。 不再去想周蓉的事情，周秉昆回到他们小一辈的里屋，以后，这里就是他自己的房间了。 打开屋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狼藉。 周蓉已经把她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拿走了，却将屋子里面弄的杂乱不堪。 衣柜的门开着，现在，里面只剩下周秉昆一人的衣物了。 原本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现在却被翻得乱七八糟。 有几件夏天的衣服，本来是压在箱底的，结果也被翻了出来，丢在了地上。 周秉昆见了屋里的情形，不由暗恨，周蓉这家伙，真的是太过分了。 把她自己的东西拿走就行了，干嘛还要把屋子翻得这么乱。 也不知道收拾一下，就把一顿烂摊子丢给自己。 想到自己还要在这间屋子里，住上一段日子，他只得忍住牢骚，准备开始动手，收拾屋子。 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脖领子里有东西在动，连忙将小肥啾从中取了出来，拿着它到了外面，让它方便了一下。 回屋之后，看着手里的小肥啾，他意识到，应该给小家伙整一个睡觉的地方。 养过玄鸡的他知道，睡觉的时候，需要把它们放在安全的位置。 小鸟的脑子都不大聪明，天冷的话，它们可能会钻进被窝取暖。 主人醒着的话，那还好说，可以注意着点，让它们暖和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但如果在主人睡着的时候，小鸟钻进了被窝，那可就危险了。 很可能，睡觉之前，你还拥有一只萌萌哒腮红小黄鸡。 睡觉的时候，你没意识的翻了个身。 一觉醒来，你就只剩下一片腮红小黄鸡肉饼了。 想了一下之后，周秉昆出门去柴房，找了根粗细合适的木棍，将它固定在炕头。 思考了一下之后，他又取来一块破布，垫在木棍下面。 做完这些之后，他把小肥啾递到木棍边上。 只见小肥啾顺势站在了木棍上面，还来回走了走，看起来颇为满意的样子。 周秉昆看着自己的杰作，也是颇为满意。 这木棍位置不高，炕上散发出来的热气，刚好可以暖到这里。 再加上鸟类脑子都不大好使，一般情况下，没了光亮，就跟断了电一样，一动都不动。 回头再在旁边准备上食物和水，就能保证它一晚上，都老实呆在站杆上。 做好这些，他又起身开始收拾起了屋子。 费了好大的功夫，总算把周蓉留下的乱摊子收拾好了。 他拉过把椅子坐下，开始思考下一步的打算。 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起身拉上窗帘，插上房门。 然后，从空间中取出，先前老先生托付给他的画稿，拿在手上端详起来。 书的最外面，应该是一张后来加上的封皮，用以遮住原本的封面。 掀开之后，露出了原本的封面，上面只有六个大字： 借山老人画稿。 第三十一章 摔倒 周秉昆看着画稿的封面，略有些好奇。 借山老人？他表示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不再去想这究竟是谁，他端详起了封面上的字。 他算得上是半个艺术白痴，前世今生，身上都没有什么艺术细菌。 虽然不太懂的鉴赏，但他还是觉得这六个字写得好，起码看起来很漂亮。 至于懂行的人会怎么去评价，那就不关他的事了，反正他只是负责帮忙保存下来。 具体有没有什么艺术价值，收藏价值，研究价值，他并不关心。 他只是在帮助一位可怜的老人，保存他的师傅遗留下来的一份画稿而已。 翻开画册，第一页，是一只水墨画的虾。 这幅图看起来十分简约，只在画面的中央，有一只墨虾。 这只墨虾看起来也不算复杂，统共只有寥寥几笔。 然而，笔触虽然精简，但是画出来的效果，却并不普通。 这只墨虾，颇具神韵，看起来有一种大繁若简，返璞归真的感觉。 即使不怎么懂艺术，周秉昆也可以肯定，这幅画的作者，必定是位大家。 水墨，简笔，虾…… 他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看着这幅画角落里留下的款识，他心中一阵喜悦。 “老齐”。 画稿的作者姓齐！ 他马上继续往下翻，试图找到更确凿的证据，来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 翻过两张没有款识的花鸟图之后，他找到了下一张有款识的图画。 “借山老人”。 还不能确定，他继续向后面翻找着，终于，他翻到了一幅花鸟写意图。 在这张图的边角处，清楚地写着五个字的款识： “老人齐白石”。 竟然真的是他！ 周秉昆一阵激动，齐白石！这本画稿，竟然是齐白石老爷子留下的。 哪怕他是半个艺术文盲，哪怕他对艺术史一窍不通，哪怕…… 不用哪怕了，他就是知道，齐老爷子是近代中国绘画的顶级大师。 一时之间，他觉得手中的这份画稿，似乎凭空重了几分。 这已经不是一本普通的画稿了，齐白石这三个字，已经给这本画稿平添了几分历史的厚重。 他不敢再翻看后面的画作，生怕自己笨拙的手，会破坏了先辈留下来的珍贵宝物。 合上画册之后，他轻轻地用手摩挲着画册的封皮，暗暗下定决心。 他会好好保存这份文化的传承，等到合适的机会，就将它贡献出来。 这个时候，他也猜到了当时那个老者的身份。 那应该是齐老先生的一位弟子，而他当时交给博物馆的画卷中，很可能就有老爷子的真迹。 周秉昆并不觉得懊悔，他知道，博物馆一定会认真对待，好好保存老爷子的画作的。 但自己手中这份，练笔性质的画稿，如果交给他们的话，可能不会被重视。 说不定会被随意存放，然后不知哪天就遗失了。 好在自己遇上了这件事，可以帮着，将这份珍贵的画稿保存下来。 在他看来，这不仅仅是老先生废弃不用的画稿。 这里面，还包含了老先生对艺术追求的思路和过程。 这是一种文脉的传承。 相信也正是因为这样，齐老先生才把它留给自己的徒弟。 将画稿收好，放进了空间，与之前的旧书放在了一起。 收拾好情绪，周秉昆翻出了以前削铅笔用的小刀，拿出一根木柴，打算给肥啾做一个食槽。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有人进屋的声音。 放下手中的活计，来到堂屋，就看见母亲赶刚进屋。 “秉昆啊，你已经回来了啊，等下妈就做饭，啊。 你报名表已经交了吗？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昨天饺子馅儿还剩了点，等下咱今天晚上还吃饺子。 你姐呢？还没回来吗？这死丫头。” 听得出来，李素华的心情还不错，一连串的话语，像机关枪一样。 周秉昆见状，心里有些忐忑。 他知道，母亲的心理素质不太行，胆子太小，扛不住事儿。 告诉她之前，必须要先做点铺垫，所以，他说事之前，先打了个预防针： “妈，你先别急，沉住气，等我慢慢跟你说，周蓉啊，出了点事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素华焦躁的声音打断： “啥？你姐出事儿了？她咋了？出啥事儿了？在哪儿出的事儿啊？ 你这死孩子，你姐出事儿了，你咋还搁家呆着呢？她在医院吗？快带我去啊。” 说着，李素华拉着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周秉昆一看，再这么墨迹下去，母亲非急死不可。 只得放弃了慢慢说的想法，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周蓉偷偷走了，去插队了，还是很远的地方，也没说是哪，这不，这就是她留下的信。” 说着，他拿起桌子上的信，朝母亲晃了晃。 李素华听了，马上急了起来，拿手推了周秉昆一把，催促起来： “你这死孩子，有信你不早点拿出来？你是要急死我啊？ 我又不认字儿，你倒是赶紧给我念啊，信上写的都是啥啊？你念啊。” 周秉昆拿着信，开始给母亲念了起来。 念完之后，李素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想不明白，周蓉为什么这么做，明明都已经决定好了，让周秉昆去兵团，让周蓉留在家里面的。 这周蓉，她怎么能，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跑了呢？ 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只说蔡晓光会过来说明。 “怎么又是蔡晓光，他怎么能这样呢？”李素华嘟囔道： “骗我们处对象是他，帮周蓉偷偷下乡又是他，他就不能干点好事吗？” 周秉昆本来就对周蓉颇为不满，听了母亲的话，没好气的回道： “那能是他的问题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这几年来，你见过他对周蓉，说过半个不字吗？” 李素华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么大的变故。 她只想随便找一个人，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 只是儿子的话语，戳破了她的自欺欺人，这让她实在难以接受。 情绪失控之下，她双目圆睁，失神地望着前方，嘴巴微张，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呻吟。 轻轻抬起右手，手指微动，似乎是要抓住些什么，脚下却是一个踉跄，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第三十二章 劝慰 周秉昆一见这场面，恨不得给自己的贱嘴来上两巴掌。 赶忙上前扶起母亲，好在她只是情绪失控之下，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 被扶进屋里，坐在炕上的李素华，稍微缓过神来之后，开始了大声的痛哭。 周秉昆见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试图先止住她的哭泣。 “妈，你别哭了，等下被人听到了，这事儿可就全知道了啊。“ 李素华听到了这句话，不再哭出声来，却是趴在炕上，默默地抽泣起来。 周秉昆见这招没用，又把肥啾取了过来，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然而李素华却并不理会，看都没心情看上一眼，只顾着在那里默默哭泣。 哄了半天，也不见效，愁眉之际，他一直在思考，怎么才能转移母亲的注意力。 毕竟，周蓉的所作所为，对母亲的伤害太大了，一般的小事，很难起到作用。 思索片刻，他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办法。 他来到炕边，坐到了母亲身边，用手揽住她的肩膀，轻轻地摇了一下。 “妈，我和郑娟决定，下周就办订婚礼。” 李素华听了这句话，总算是有了兴趣，慢慢停止了哭泣，一抽一抽的问了一句： “那，郑娟她妈同，同意了吗？” “当然同意了啊，让我俩定时间呢，我俩觉得下周就不错，你看呢？” “行啊，那就按，按你俩说的吧。” 李素华靠在周秉昆的怀里，情绪渐渐平缓下来。 她一只手抓住儿子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在上面摩挲着，两眼失神的看向前方，呢喃道： “往后，这家里就剩咱娘俩了……”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面容惊恐的看向周秉昆。 “你之前不是去报名，参加军团了？那你也要走了啊。 这可咋办啊，家里就剩我一个，我可怎么过下去啊，这……” 看着母亲焦急的模样，周秉昆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劝慰起来： “没事儿，你别急，本来是要报上名的。 填表的时候，我忘了个信息，就把表拿回来了，还没交上去。 本来跟领导都约好了，打算明天再去报名的，出了这事，我是去不成了。 明儿个去跟人家领导解释一下，应该就行了，人家也能理解咱们的。” 李素华听了，却是有些疑惑，开口质疑道： “你哥报名那会儿，我也去了的，人家都是现场填表，咋就你能带回来？ 还跟领导约好了，你就吹吧你，领导能知道你是哪根葱？” 周秉昆见母亲不信，便开口吹嘘起来： “我跟别人能一样吗？ 那负责招募的领导，起先还看不上我，说我是个小奶娃子。 就我这体格，我能受得了那个？ 我当时就跟他掰了腕子，一下子就把他给掰服了，当场求着要我。 别的负责人还要来抢我呢，我都没答应。” 李素华听着自己儿子的吹嘘，很是享受。 她就喜欢听儿女给她讲，他们的成就。 她每次听到这些，都十分骄傲，因为这么优秀的孩子，是她带大的。 以往对她说这些的，一般都是大儿子和女儿。 然而今天，给她讲成就的，竟然是一直默默无闻的小儿子。 这让她感到尤为欣慰，也没多想，就接过话茬： “那挺好啊，你还没去呢，就先受到领导认可……”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 “领导那么看好你，你不去了，那多亏啊，要不…… 要不你还是去吧，妈自己在家也行，这死丫头……” 李素华面容纠结，紧咬牙关，心口不一的劝了一句，便忍不住骂起了周蓉。 见母亲情绪低落，一副马上又要哭出来的样子，周秉昆马上开口劝慰到： “不去就不去了，我还不想去了呢，在家享福不好吗？ 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是不去了，在家吃老妈做的饭不香吗？” 李素华听了依旧满面愁容，在抓着周秉昆的手轻轻拍了拍，问了一句： “那你的前途咋办啊，领导那么看重你，你去了肯定能被重用。 你留在家里，这算个什么事儿啊，那不全耽误了吗？” 周秉昆见母亲一脸的担忧，连忙继续劝慰着： “那老祖宗还说了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要我说，这周秉昆不去建设兵团，它也是焉知非福。 指不定我在家里面，还能更好呢？ 咋？你不信任你儿子的能力？ 我把话就给你撂这了，还回头我高低给你整个厂长他妈当当。” 李素华听了，破涕而笑，伸手轻轻敲了周秉昆脑袋一下，笑骂道： “我还当厂长他妈呢，快算了吧。 就当了三个工人子弟的妈，都差点把我给累死。” 周秉昆见母亲心情已经好转，便也跟着话茬调侃道： “工人子弟的妈累没累死，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再过一会，工人子弟就要被饿死了。” 李素华听了，连忙起身去厨房做饭。 忙起来了之后，也就把周蓉的事抛到了脑后。 家里现在只有两个人，加上儿子吵着喊饿，李素华也就懒得再和面包饺子了。 简单的取了点饺子馅，炒了一下，配点大白菜，就当是配菜了。 溜了几个窝窝头，又煮了碗面汤，晚饭就算是齐了。 在饭桌上，李素华想起了刚才，周秉昆拿过来的小鸟，便询问了一下。 周秉昆解释了下小肥啾的来历，便去拿了片白菜叶，放在桌上。 然后又把小家伙也带了过来，放到了白菜叶旁边，让它自己啄食起来。 李素华看了，觉得十分有趣，便出声问了一句：“这小东西让摸不？” 周秉昆正愁怎么让母亲开心点呢，见她对小家伙感兴趣，便拿着她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小肥啾。 小家伙正吃的开心，忽然被人伸手撸了一把，有些不满，扭头对李素华的手开始哈气，一副生气的样子。 李素华看着小肥啾气鼓鼓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又挼了一把。 小肥啾见眼前的这个人类这么过分，自己那么凶神恶煞的表情都吓不到她，便索性不再吃白菜叶子了。 两只小脚“咯噔咯噔”地跑向了周秉昆，爪嘴并用的爬到了他的肩膀，休息起来。 第三十三章 偶遇 见母亲情绪已经稳定，周秉昆也就放下心来，回到屋里给小肥啾折腾它的食槽。 成果虽说有些丑陋，但也勉强能用。 起码食槽的使用者，不会嫌它丑。 相反，小家伙似乎对这个食槽非常满意，站在站杆上，疯狂的啃咬起来。 往食槽里面加了些小米，周秉昆便上炕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天还没有亮。 周秉昆借着微弱的亮光，打量了一下小肥啾。 它果然如自己设计的一样，老老实实站在杆子上，一个晚上都没有动。 周秉昆轻轻挼了一下它的小脑袋，便穿衣起床。 走到堂屋，正准备洗漱一番，却听到了母亲里屋，传来了轻微的啜泣声。 周秉昆一听，也就明白过来。 原本他以为昨天晚上，自己已经把母亲哄好了。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回去睡觉后，母亲独自一人在屋里。 她的思绪，便又不由自主的，飘到了周蓉那里。 她忍不住去想，自己养大的女儿，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残忍。 她是怎么忍心的，就这么丢下自己，跑到大老远去插队？ 那里究竟有什么魔力，让自己的女儿，连妈都不要了，连家都不要了，连兄弟的前程，家门的尊严也都通通不要了。 她怎么…… 她一个人过去，吃什么啊？ 平日里，自己宠爱他们，什么都不让他们做，让他们专心学习。 除了老三喜欢主动来帮忙，其他两个，自己从来没让他们做过家务。 就周蓉那笨手笨脚的样子，连家务都做不好，她一个人，可怎么生活啊？ 她去的地方很远，不会是穷乡僻壤吧？ 那里不会有野生动物吧？不会有狼吧？ 而且，哪怕光字片在城市里面，都还时不时发生些恶性事件。 她要是去了穷乡僻壤，那里天高皇帝远的，她长得又那么漂亮…… 李素华越想越觉得担忧，越想越觉得心疼，越想越觉得惊恐，难以入睡，竟是哭了一夜。 周秉昆猜到了母亲的情况后，急忙推门进了屋子，出声劝慰起来。 然而这次，纵使他使出了浑身解数，依旧是没能稳住母亲的情绪。 好在是李素华还惦记着街道上的工作，慢慢也就自己控制住了，不再哭泣，但情绪依旧十分低落。 看着没精打采地出门工作的母亲，周秉昆决定把蔡晓光叫来，早日解决这个问题。 这时候了，哪里还管得了周蓉的安排。 还说什么三天后，蔡晓光自然会来解释。 管你什么三天不三天的，自己的母亲都已经哭了一晚上了，难道还要自己再看她哭上三天？ 这自私的周蓉，只顾着她自己的事情，把母亲坑成这个样子还不够，还要再坑她三天？ 我绝不答应！ 做出了决定之后，周秉昆给小肥啾留足了食物和水，便出门去蔡晓光家。 来到大院门口，又遇到了上次拦截自己的那个保安。 周秉昆正要上前去解释，那保安便先行一步，走了过来，抽了根烟，满脸堆笑地递了过来： “小兄弟，又来找蔡晓光啊？来，抽根烟。” 看见这保安谄媚的样子，周秉昆摆手拒绝，说自己不会抽烟。 那保安连忙把烟收了起来，不但如此，还把嘴里正抽着的也掐灭了。 周秉昆看他讨好的模样，暗暗发笑，表面上却只是客套的回以微笑，登记了一下，便进入了大院。 来到蔡晓光家，按过门铃后，出来的依旧是保姆。 问过之后才知道，蔡晓光已经进了拖拉机厂，开始上班了。 周秉昆听了，不由咋舌。这老爹有权势的，就是不一样啊。 前两天还是知识青年，无业游民的，这一眨眼，就进了拖拉机厂。 要知道，这拖拉机厂，可是大型的企业，职工有好几千号。 在全市范围内，也是排的上第一梯队的。 市里面的工厂，按综合情况分成了五个等级，这拖拉机厂，可是分到了第一级。 而且这个工厂，离光字片也不算太远，光字片的年轻人们，做梦都想进这个厂。 然而，光字片那群苦哈哈，费尽心力，四处努力，也进不去的厂子，对蔡晓光来说，却根本不算个事儿。 不再去想这些，周秉昆只得起身，前往拖拉机厂。 走在半路上的时候，却是碰上了一位熟人。 “唉？秉昆儿？你咋搁着呢？” 周秉昆听到有人招呼，便转头寻找。 看到说话的是乔春燕，他便细细打量起来。 她长得还算秀丽，长长的头发，扎成了两股麻花辫，垂在身前。 脖子上缠着一条酒红色的围巾，上身穿着一件红色的大花袄，下身配的，则是一条军绿色的长裤。 脖子上挂着一条绳，上面系着一副蓝色的手套。 腰间还斜斜挂着一个花布挎包。 他们两家人虽然住在一条街上，但是一家在街头，一家在街尾，一直没什么交集。 之前他们两个还是同学，却也没什么交情。 在中学的时候，乔春燕可以说是膘肥体壮。 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的，十分跳脱，所有男孩子都对他敬而远之，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做“袋鼠”。 虽说两年不见，女大十八变。 但乔春燕这变化，也实在太大了。 可能也就是这变化，膨胀了她的信心。 她开口便说道：“你瞅着我这会儿还像袋鼠吗？” 周秉昆听了，暗暗吐槽：你被叫成袋鼠，就是因为你思维太跳脱。 咱们两个又不熟，你上来就问我这问题，不正说明你还是像袋鼠吗？ 不过直接这么回，也太不礼貌了，他只好虚情假意的客套道： “那哪能啊，你可比上学那会儿漂亮多了。 我这儿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咱回头再聊吧。” 乔春燕一听周秉昆要走，连忙挡在他的前面，继续开口： “你觉得我咋样？我瞅着你挺好的，咱俩处处呗？” 周秉昆听了一阵无语，这姑娘是真虎啊。 看电视剧的时候，他对乔春燕的观感，是比较复杂的。 年轻时候的她，性情直爽，敢爱敢恨，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然而终究还是败给了生活。 到了后面，她就变得左右逢源，精于算计，自私自利，败坏了所有人的好感。 虽然现在的她还正年轻，性格也算讨喜。 但是，跟郑娟一比……她配吗？ 于是，周秉昆干净利落的拒绝道： “不好意思，我有对象了。” 第三十四章 遇阻 “不好意思，我有对象了。” 说完之后，周秉昆就要绕过乔春燕，起身离开。 乔春燕听了，却根本不信。 她是了解光字片的情况的。 在她看来，她乔春燕就是全光字片，条件第二好的。 第一名当然是周蓉，这一点，即使是以她的自信，也没办法否认。 毕竟周蓉长得漂亮，学习又好，家里条件，更是光字片首屈一指的存在。 但是，周蓉和周秉昆是亲姐弟，他们两个，自然是不可能的。 那整个光字片，配得上周秉昆的，就只有她乔春燕了。 她不相信，周秉昆会看上别人。 于是，她便伸手，抓住周秉昆的胳膊，再度挡在了他的面前。 “我不信，你肯定是骗我的。咱俩就是最配的，你怎么可能看得上别人？” 周秉昆被她的连番纠缠，惹得有些不爽。 他还有事呢，没时间跟乔春燕在这里纠缠。 他甩开乔春燕的手，将她推到一旁，眉头微皱，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麻烦你放尊重些，我是不可能喜欢你的。 我已经有对象了，而且马上就要订婚了，你再纠缠，我就不客气了。” 乔春燕听了，有些难以置信，大声的反驳道： “不可能！上周我还见你妈了，她还跟我妈说，要撮合咱俩在一块儿的。 整个光字片儿，谁的条件能比得上我？我不信！” 周秉昆也终于失去了耐心，既然好言好语你听不进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样想着，他便回头，对乔春燕说道： “是谁跟你没关系，你没必要知道。 你只需要知道，你长得不行，我看不上，这就够了。 麻烦让开，我要走了。” 说完，周秉昆便径直的走了，留下乔春燕在那里怀疑人生。 总算走到了拖拉机厂，来到门卫处。 递了根烟，跟门卫说了，要进去找人的事情。 门卫听了，直接把刚递过去的烟，又还了回来，义正言辞的开口拒绝道： “我们这么大个厂，上上下下两千来号人。 那亲朋好友，得有多少？是个来找人的，都让进去，那样像话吗？ 一天到晚，来那么多闲杂人等，厂子还要不要干了？ 再说了，你连人家在哪个部门都不知道，怎么让你进去？ 你要找人，就搁这等人出来吧。我是不会让你进去的。” 周秉昆听了，也有一些无奈。 蔡晓光应该是刚刚入职，还没来得及通知别人，连保姆都不知道他在哪个部门。 要是能进去的话，问一问，总能找到他。 可是自己这一问三不知的，就知道个名字，门卫不让进倒也算正常。 但是，自己总不能，真的就这么干等着，直到他下班吧。 周秉昆扫了一眼门卫室，看到桌子上堆着许多信件，有了主意。 他又把香烟递给了门卫，温声请求道： “你看这样行不？我给他留个纸条。 等你们工厂下班了，员工出来的时候，你帮忙喊一嘴。” 门卫听后，思考了一下，便答应了他的恳求。 毕竟，这个小伙子态度挺好，还挺会来事儿，顺手帮一把，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他拿出纸笔，递给了周秉昆。 周秉昆思考了一会，便留下了一张纸条： “下工后务必来周家一趟，事关重大，不来后果自负！——周秉昆留” 写完之后，将纸条递给门卫，又说了几句好话后，便起身离开。 想了一下，他决定，先去兵团招募的地方，把自己的情况告诉老陈。 来到了兵团招募办公室，周秉昆告诉工作人员，自己是来找陈星火的。 于是，他便被直接引到了老陈面前。 老陈见来人是周秉昆，便放下手中的文件，招呼他坐下。 然后便开口，和颜悦色的问道： “不是说，让你晚上到招待所找我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行了，把报名表拿过来吧，我帮你办理一下。” 周秉昆闻言，面色一黯，语气愧疚地说道： “对不住了，陈队长，我怕是没办法去兵团了。” 听到这话的陈星火，先是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强忍怒意，说道： “怎么回事儿？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就不参加了？ 你这是逃兵你知道吗？要是在战场，老子毙了你！” 周秉昆见老陈动了真火，连忙解释起来： “我爸响应号召，去了大三线，支援国家建设去了。 我家一共三个孩子，大哥已经参加建设兵团了，还剩下我和周蓉两个。 本来我们的打算，是我去参加生产建设兵团，周蓉留在城里照顾我妈的。 所以我昨天过来报名，就是要参加兵团的。 可是昨天回去之后，我才发现，周蓉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插队了。 这样一来，城里就只剩我妈一个人了，那我还怎么去参加兵团啊？ 要是去了，不仅我没办法放心工作，连在军团的我哥，和在三线的我爸，也都没办法放心工作了。 我也没有办法，希望你能理解。” 陈星火听了他的解释，很快就原谅了他。 毕竟，他本来就对周秉昆印象就非常好，而且这次又是情有可原。 他反而对周秉昆的印象更好了。 一边是赡养母亲的责任，另一边是远大的前程。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这么坚决果断，选择家人的。 周秉昆的姐姐，不就放弃了家人吗？ 他很欣赏周秉昆的这个选择，这体现了一个男人的担当。 他只是有些遗憾，原本非常看好的手下，就这么没有了。 略微有些失落，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朝周秉昆挥了挥手，落寞的说道： “行了，那就这样吧，真是可惜了。以后你再想参加兵团，可以来找我。” 说完之后，他便准备赶人，然后继续工作。 周秉昆却拦住了他面带笑意的说道： “陈队长，我心里是十分尊敬你的。 虽然我是没办法参加兵团了，但我可以介绍一个人给你。 那个人就是我哥，他虽然身子骨比我差了点，但性格，人品，才能都是上上之选。 不需要你多照顾他，只要你稍稍在留意，就一定能发现他的不凡之处。” 第三十五章 托付 陈星火听了周秉昆的介绍，也来了兴致，开口调侃道： “你哥真有这么好？那他跟你比起来，能打个几分？” 周秉昆听了，也是回以微笑，陪他扯起淡来： “我要是10分的话能打个7.77分吧。” 陈星火听了，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骂道： “你个臭小子，没个正形的。放心吧，你哥那里，我会看着点的。” 周秉昆听了，也是放下心来。 有陈星火的看顾，大哥周秉义在那里，应该能好过很多。 这样一来，大哥和郝冬梅那边，就不用自己操心了，他们的日子应该能过得不错。 留下通讯地址，和老陈约定常联系之后，周秉昆摆手离开了招募办公室。 看了下天色，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了。 想到晚上，母亲可能又要痛哭一场，而自己，也已经黔驴技穷，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了。 思考了一下，他做出决定：去把郑娟找来，让她来帮忙安慰母亲。 看之前的相处，母亲和郑娟十分合得来，应该能劝得住她。 来到了酱油厂，问了一下，马上就要到下班的时间了。 周秉昆也懒得和门卫磨叽，实在是怕了，他觉得自己和门卫八字不合，去哪都要被拦一通。 反正也用不了几分钟，他便干脆和门卫，在屋里闲聊了会儿，顺便混个脸熟。 累了一天的工人们鱼贯而出。 周秉昆稍微等了一下，便看到了郑娟。 挥手召唤之后，郑娟结束了与同事们之间的嬉闹，道了个别，来到了周秉昆身边。 远远地还能听到，郑娟同事们调笑的声音： “呦呵，娟儿的这个对象，看起来不错嘛，咋没早点让咱们碰上呢？真是可惜了。” 周秉昆也不去理会这群女流氓，只是简单挥手示意了一下，便带着郑娟回家去了。 回家的路上，他给郑娟讲了一下，家里发生的事情。 郑娟听了之后，表示非常不可思议。 她之前没怎么接触过周蓉，所以完全无法理解，周蓉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重视家人和亲情的郑娟看来，这种行为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 周秉昆本来也没打算让郑娟去理解，毕竟，就连他也无法理解，周蓉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请求郑娟，过来帮忙安慰一下母亲。 郑娟听了，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下来。 在她看来，自己马上就是周家的媳妇了，那照顾一下婆婆，当然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回家的路上，郑娟一脸余悸的对周秉昆倾诉道： “秉昆啊，我昨天回家的有点晚，好像是被人跟踪了一路，快把我吓死。 要不是一路上都有行人，我差点就要喊救命了。” 周秉昆听了，也是一阵后怕。 这个年月，基层的治安力量十分薄弱。 要是郑娟因为他的安排，受到了伤害，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他伸手将郑娟揽进怀中，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 “别怕，没事，有我呢，以后我接你下班。 那个跟踪你的人，长得什么样子？回头见到了，我收拾他。” “我也没看清，他一路上就走在阴暗处。” 周秉昆回想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一直与人为善，就得罪过两拨人。 英雄救美那次，自己揍了小平头一伙儿。 可是那群人，已经被蔡晓光出面，找人平过事了，按说应该不会再来招惹自己。 然后就是挽救文物那次。 可是那次，不过是稍微训斥了他们几句，也不至于过来报复自己，更不用说去找郑娟了。 至于郑娟一家人，她们向来是谨小慎微，不可能去得罪人。 分析不出来究竟是谁，那自己只好稍微受累一些，每天接送郑娟好了。 带郑娟回到家里时，门上的锁已经开过了。 周秉昆推开房门，果然，又听到了母亲在里屋哭泣的声音。 无奈之下，他只好牵着郑娟来到了里屋。 “妈，别哭了，你看谁来看你了。” 李素华听到儿子的声音，抬头便看到了郑娟。 她伸手把郑娟拉到旁边坐下，揽着她的肩膀开始哭诉： “娟儿啊，你说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这好好一个闺女，咋说跑就跑了呢？ 她就这么把我扔这儿了，你说她怎么忍心的啊。” 郑娟听了李素华的牢骚，伸手拍了拍她的大腿，安慰道： “没事儿，妈，她走就走吧，也许是有什么事儿呢。 这不我和秉昆都还在呢嘛，您别哭了，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李素华听了郑娟的安慰，心情好受了一些，又开口埋怨起周蓉： “你说这死丫头，都留下信了，也不把话说清楚。 一定要让人家蔡晓光来说，还非得要等到什么三天之后。 这还不得把我给急死啊。” 郑娟听了，也觉得无法理解，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慰。 周秉昆见状，只好转移话题道： “妈，我跟你说，昨天郑娟回家的时候，被人跟踪了。” 李素华一听，当时就急了，拉着郑娟，东看西看，好像生怕自己儿媳妇少了两根头发。 探查了一周，发现郑娟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依旧有些担忧，略带愁眉的问道： “那后来呢？没出啥事儿吧？以后咱可得注意点儿啊。” 郑娟见婆婆对自己如此担忧，便拉着她的手，开口劝慰道： “妈，没事儿，我提前注意到了，一路上，都拣有人的地方走，没出事儿。” 李素华听到儿媳妇儿说没有出事儿，吊着的心稍微缓了一些。 只是，想到儿媳妇儿往后每天，都要走那条路，还是不免担忧的问道： “这次是没出事儿，那往后呢？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娟儿长得这么好看，比蓉儿还要强上一些，可得小心保护好啊。” 郑娟见婆婆依旧放心不下，开口安抚道： “妈，你放心吧，我和秉昆来之前，就商量好了。 往后，就让他送着我去上下班，不会出事儿的。” 李素华觉得，这个方法倒也还行，可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又对周秉昆说道： “这回你是去不了兵团了，那你总归是要分配工作的。 没上班前，你接接送送还行，上了班，你哪还有这功夫啊？” 第三十六章 问询 “先接送一段时间呗，总归会有办法的，不然，订了婚就……” 话没说完，周秉昆便听到外面，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 来人进门后，又风风火火的进了里屋，喘着粗气喊着： “周秉昆，发生什么事了？你说的那么严重。” 周秉昆见来人是蔡晓光，有些恼火的说道： “什么事你不知道吗？周蓉到底是怎么回事？” 蔡晓光一听，是周蓉的事情，顿时就感觉到了理亏，辩解了一句： “你姐信里面不是说了，两天之后，我来告诉你们吗？ 我都答应过她了，现在当然不能说，你叫我来也没用啊。” 周秉昆有些无语，到了现在，周蓉都跑路，私奔去了。 这个蔡晓光还是一副舔狗模样，只听周蓉的安排。 周秉昆只是觉得心里一阵无语。 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他出声质问道： “到现在了，她已经走了，你也已经来我家了，干脆直接把事儿说了吧。 来都来了，别磨磨唧唧的。” 蔡晓光一听，也有些着急，连忙辩解道： “那不行，我真的答应过你姐，两天之后再说的。 你这不是让我失信于她吗？” 周秉昆一听，一时也有些生气了，直接开口： “你还答应过我，照顾我妈和周蓉，让我们不用担心大后方呢。 你就是这样照顾的？你就没想过，会失信于我们一家？” 蔡晓光听了，顿觉十分愧疚。 但愧疚归愧疚，让他失信于自己的女神，那是万万不能的。 为了自己的女神，这点愧疚又算得了什么？ 他决定使出三十六计，开口说道： “反正我是不能说的，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有事的话，你再来找我，我肯定尽全力帮你。” 周秉昆见蔡晓光，一副自我陶醉的情圣的模样，一时觉得又气又笑，只好语气严肃的说道： “你先别急，听我说一句话。听完之后，要走要留，你请自便，我绝不阻拦。” 蔡晓光见他一脸严肃的表情，连忙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静静的听着。 “我妈为这事儿，昨晚偷偷在屋里哭了一夜。 白天她去上班了，我不知道情况。 但我晚上回来时，她还在屋里哭。 她这么大年纪了，你打算让她再哭整整两天吗？” 蔡晓光一听这话，一时也陷入了两难之中。 他帮助周蓉，是因为他喜欢周蓉，想要讨好她。 可为了讨好她，也不能让她的老母亲连哭三天啊。 万一再哭出个好歹来，这笔帐又要算在谁的头上？ 蔡晓光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儿，他就是个帮忙的，怎么到现在，两边都不是人了呢？ 见蔡晓光不说话，李素华也有些急了，用力拍了拍大腿，开口催促道： “你这孩子，你倒是说呀，你是要急死我吗？” 蔡晓光见状，思考了一下。他确实承担不起，让周蓉母亲哭坏身体的罪名。 于是他开口说道： “那行，那我就告诉你们吧，你们可别跟周蓉说，我是提前告诉你们的啊。” 李素华听他终于松口，连忙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周蓉到底去到哪儿啊？她就说是很远的地方。” 蔡晓光见她满面着急的样子，弱声弱气地回了一句： “贵省。” 李素华听了，只觉天昏地转，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对贵省了解不多，但也知道，那里都是山。 那么，周蓉去的，大概率就是穷乡僻壤的小山村。 她的手死死抓住郑娟的手，面色苍白，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儿是山村吧？那儿有狼吧？” 周秉昆见母亲紧张的模样，有些不忍，便开口安慰道： “不知道有没有狼，但那儿应该有熊猫。” 然而，即使是国宝，也无法转移李素华的注意力。 她又对着蔡晓光问道： “可是，她跑那么大老远，图什么啊？” 蔡晓光看着李素华急切的目光，心里十分愧疚，躲躲闪闪的回道： “他爱的人在那里。” 李素华一听这话，更急了，质问道： “她不是没有对象吗？他连你都没看上，怎么会看上贵省，哪个小山村里的野小子呢？她咋会认识那儿的人啊？” 蔡晓光也不再犹豫，索性合盘说了出来： “周蓉爱的人，是冯化成。他是都城的一个诗人。” 李素华听了，更加疑惑了，急忙追问起来： “他是都城诗人，怎么跑去贵省了？ 他人怎么样？今年多大了？家里什么情况？你还知道点啥，你倒是说啊。” 蔡晓光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回答了起来： “他本来是都城小有名气的诗人，今年有30多岁了吧。至于其他情况，我也不太了解。” 李素华听了，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抓起手边的茶缸，就要摔在地上。 转念一想，却又舍不得，只好放下茶缸，用手重重拍了两下桌子，来发泄怒气。 嘴里还在恨恨的说道： “我累死累活，养了二十年的闺女。 现如今，抛弃了家里的一切，跑到了贵省。 我这上辈子是造的什么孽啊。” 转头又看向蔡晓光，强忍着怒气说道： “你早就知道了是吧？你就陪着她糊弄我们是吧？你可真行。” 说完，他便不再看蔡晓光，转而对着周秉昆说道： “秉昆，你去送送他。我不想再看见他，看见他我就头疼。” 周秉昆听了，只好起身，把蔡晓光送到门外，面容严肃的对他说道：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了，你先回家，我安顿好家里就去找你。” 蔡晓光听后，摇了摇头说道： “我家不行，我家今晚要来人，去我办公室吧。 我在拖拉机厂门卫处等你。” 点头告别蔡晓光后，周秉昆又回到了屋里。 不出所料的，李素华靠在郑娟的怀里，默默的流泪。 郑娟则是一边轻轻抚着李素华的后背，一边低声劝慰着。 周秉昆知道，这个时候，劝慰也没什么用，便直接开口说道： “娟儿，订婚的事儿，咱妈已经同意了。 咱们下周找个时间，就把订婚礼办了吧。” 第三十七章 交谈 李素华听到儿子和媳妇在聊订婚的事，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过来。 她强行压抑着情绪，停止了哭泣，哽咽着对郑娟说道： “你们家那里，对订婚有什么要求啊？” 郑娟听了，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我家里一家三口，都早就认准秉昆了，还能有啥要求啊。” 李素华听了之后点了点头，随声附和道： “也是，这个年月，不兴太多规矩，咱们也不能整得太麻烦。 回头把你妈叫上，咱一块儿商量一下看怎么整。” 周秉昆在旁边，见母亲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开始和媳妇聊天了。 他的心也放了下来，招呼一声，就要起身出门。 “那你俩搁家聊着吧，我有点事儿出去一趟。 娟儿，你在这儿好好陪陪咱妈，等我晚上回来了，再送你回去。” 郑娟正要点头称是，李素华却抢着回应道： “还回啥回，你出去的话，顺便去娟儿家里一趟，就说她今晚不回去了。 我晚上一个人睡着难受，让她在这陪陪我，不然我老想哭。”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要求，见她现在的情绪依旧有些不高，便出口调笑道： “行啊，你这整挺好啊，我找来个媳妇，到现在还没陪过我呢，先陪了你。” 李素华和郑娟听了，齐齐“呸”了一声。 郑娟离周秉昆近些，轻轻踹了他的小腿一脚。 李素华也是出声笑骂道： “小兔崽子，臭贫个什么劲儿？赶紧滚蛋吧，看见你就烦。” 见母亲和媳妇儿，已经开始和谐的聊起了家长里短，周秉昆便放心地走出门去。 先去了郑娟家里一趟，说了郑娟晚上不回家的事情。 然后来到了拖拉机厂的门卫处，就见蔡晓光在里面等着。 见到这会儿在值班的门卫，还是之前拦住他的那一位，他便打了个招呼，谢了一句，然后跟着蔡晓光走进厂里。 来到了蔡晓光的办公室，周秉昆不禁再次感叹。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的巨大。 自己这些人，拼了命都难以进入拖拉机厂。 而人家呢，说句话就进了。 不止进了，而且还是坐办公室的岗位。 指不定哪天，人家就成厂长了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面对面坐下之后，周秉昆开始了对蔡晓光的问询： “事已至此，还能把周蓉追回来吗？” 蔡晓光无奈摇头： “不可能了，什么都都办好了，她户口都已经迁过去了。” 周秉昆心中有些烦躁，开口询问道： “你帮着办的吧？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图个什么？” 蔡晓光听了这话，却是一脸虔诚地回道： “我是在帮她，去追求美好的爱情。” 周秉昆听了这话，一声嗤笑，嘲讽的说道： “爱情？她那算什么狗屁的爱情？ 我就问你，周蓉是怎么认识冯化成的？” 蔡晓光思索了一下，回复道： “初二那年吧，她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了一首诗，十分喜欢，便开始和冯化成通信。” 周秉昆听了他的话，出声骂了起来： “初二那年，周蓉才十四吧？冯化成呢？那年有二三十了吧？ 他都能当周蓉的爹了，他怎么好意思的啊？” 蔡晓光听了，连忙辩解道： “当时还不是爱，只是崇拜而已，崇拜是爱的基础。” 周秉昆听了，直接笑出了声，对蔡晓光挖苦道： “有的时候，我觉得你挺聪明的。 但有的时候，我觉得你是真的蠢。 我就问你，哪怕你现在也就20岁，比那时的冯化成年轻多了。 如果这会儿，有个14岁的小姑娘，她给你写了一封满含崇拜与爱意的信，你会回吗？” 蔡晓光不假思索，直截了当的回道： “我当然不会，我又不是禽兽。” 周秉昆一拍桌子，面带怒色的喊道： “但是他冯化成回了，你说他是个什么东西？” 蔡晓光一听，直接愣住了，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 一直以来，关于冯化成的事情，他都是听周蓉说的。 而周蓉又是他的女神，自然是周蓉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周蓉从头到尾，一直在向他诉说，冯化成他们两个的爱情，是多么的崇高，多么的神圣。 所以，他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周秉昆给了他一个旁观者的视角，他才猛然醒悟这件事究竟有多离谱。 是啊，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根本就不应该去回应，一个十四岁少女写来的饱含深情的信件。 更不要说继续保持联系，直到发展成为爱情了。 周秉昆见他表情诡异，知道他也反应了过来，便继续开始对话。 “我再问你，以周蓉的性格和见识，都相当崇拜他，那冯化成的诗，写得非常好喽？” “确实非常好，还登上了全国著名的杂志，不然也不会被周蓉看到。” “既然是全国著名，那一定非常多人看到了？他的诗又那么好，一定会被很多人喜爱吧？” “那是自然的，我也挺佩服他的。” “那么，这么多人当中，给他写信表达爱意的，不会只有周蓉一个吧？” 蔡晓光听了这个问题，吃了一惊。 他本来就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只是因为女神的原因，没有往这边想过。 这次听到了周秉昆的疑问，很快就猜到了他的意思。 在这个年代里，诗歌的地位非常之高，可以称得上是文学界最璀璨的明珠。 这个冯化成，诗写得非常好，发表在了全国著名的杂志上面。 这诗连一向见多识广，心高气傲的周蓉都能完全征服，对其他文艺女青年的杀伤力可见一斑。 而在这个年代，读者写信向作者表达自己的感情，是一件非常普遍的事情。 那么，合理猜测一下，向冯化成写信表达情感的，未必只有周蓉一个。 而冯化成，连14岁的周蓉的信都会回复，更不用说其他读者了。 蔡晓光顺着周秉昆的思路，得出这个结论时，简直惊呆了。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冯化成和周蓉之间，是真心相爱的。 现在猛然想到，冯化成很可能是一个人渣，这让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毕竟，他在这段感情中间，提供了很多助力。 如果，冯化成真的是人渣的话，那他岂不是亲手将自己的女神，送到了人渣的手中？ 第三十八章 支招 蔡晓光此刻十分无助，他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原本他还能骗自己，他是在帮女神追求爱情。 他的自我牺牲，是一种高尚的精神。 他所做的一切，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然而，周秉昆的这个猜想，却是直接将他打入了谷底。 他到现在才明白，自己错的究竟有多离谱。 蔡晓光现在的反应，正是周秉昆想要得到的结果。 周秉昆一直以来，都对蔡晓光非常有好感。 他是干部子弟出身，父亲的地位很高。 然而，在周秉昆面前，他从来没有摆过什么架子。 他对周秉昆也非常关照，不遗余力的帮郑娟解决了工作问题。 而且，他的手段还非常高明，能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 要说他唯一的缺点，那大概就是运气不好，喜欢上了周蓉吧。 按说他的条件不论是家世，地位，容貌还是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存在。 偏偏他喜欢上的女神，只看重才华这一点。 他的才华，本来也算不错的。 可惜，跟冯化成比起来，还是不够看。 于是，在感情方面，他只能惨败。 然而，即便是败了，他依旧不甘心就此退场，就那么静静的在远处，默默的守候着。 周秉昆以己度人，实在不忍心，让他遭受如此的苦难，决定在旁边推一把。 现在他戳穿了冯化成，这么一个人渣的真实面目，就迫使蔡晓光不得不采取行动。 而蔡晓光要采取行动，就不得不去对付冯化成这个人渣。 但是，此刻的冯化成，却又是周蓉的精神寄托。 如此一来，蔡晓光和周蓉，就被迫的站在了对立面上。 他们两人对抗的结果只会有两个： 要么，就是蔡晓光成功，冯化成的人渣面目被揭穿，周蓉被拯救脱离苦海。 这样一来，蔡晓光可以抱得女神归，也算是周秉昆对他的回报了。 要么，就是蔡晓光失败，周蓉继续被冯化成欺骗，然后觉得蔡晓光是搬弄是非的小人，两人关系破裂。 这样一来，也称得上长痛不如短痛。 蔡晓光也不需要再去承受，无尽的煎熬和等待了。 从那以后，无论是蔡晓光去自由恋爱，还是自己留神，帮他寻摸个对象，总也强过，就这么吊死在周蓉这棵树上。 看着蔡晓光满面纠结，不停地揪着头发，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周秉昆在旁边提示道： “你在都城，应该也有些朋友吧，不如让他们，帮着你去探探冯化成的底。 这些猜测，是真是假，一探便知。” 蔡晓光听了，连连点头，他现在，已经对冯化成起了疑心。 那么，他就必须要好好探一探冯化成的底，不然，他就会一直为周蓉担忧，难以安心。 一想到周蓉很可能马上就要落入虎口，而且还是他一路帮忙，最后亲自送上火车的。 他恨不得现在就走，立刻回家，拿起电话，拜托都城的朋友，仔细调查一番。 如果冯化成底子干干净净，那也就算了。 如果冯化成过去就有作风问题，那他就一定要救下自己的女神。 蔡晓光想到这里，“滋啦”的一声，推开了椅子，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急切的说了一句： “冯化成的事，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托朋友调查一下他。” 说着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周秉昆急忙拉住了他，将他按回座椅里，一脸无奈的说道： “别着急，刚刚那只是第一件事。 这会儿都几点了，你现在急着回去也没用，我还要拜托你工作上的事。” 蔡晓光一听，猛然惊醒，想起了周秉昆工作的事情。 周秉昆本来是要去建设兵团的，这下因为自己和周蓉的原因，只能留在城里了。 于是，他略带歉意的开口问道： “那你这是要留在城里，分配工作了吗？” 周秉昆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那不然呢，我还能丢下我妈，去兵团不成？你当我是周蓉啊？” 蔡晓光听了这话，眉头一皱，略带不满的责备道： “你怎么说话呢？她可是你姐啊，就算说她做的不对，你也不能这样啊。” 周秉昆听了这话就来气，一拍大腿，不满的说道： “她不是我姐，我没那个福气，有这么个姐姐。 分开之前，我特意跟她说了，我要去报名，参加兵团了。 她倒好，一声不吭，自己就跑了。 亏的是我没有当场把报名表交上去。 不然我们家乐子才大呢。” 蔡晓光听了这话，知道是自己理亏，便不敢继续搭腔，转而思考起了周秉昆的工作问题。 在这个年月，人人都在找着自己的门路，谁要是不去跑跑关系，那就只能等着吃亏了。 以周秉昆家里的条件，父亲周志刚是老一辈的建筑工人，去大三线支援祖国建设了。 大哥周秉义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去了生产建设兵团。 姐姐周蓉虽然是去私奔了，但明面上，也是在响应国家号召，去贵省插队了。 母亲李素华也在街道办工作，为祖国的基层管理在做贡献。 一家人如此支持国家的建设，那么，周秉昆的工作分配，自然也会有一定的照顾。 一级工厂是没什么希望，二级工厂还是有一定机会的。 最次最次，也能分到三级工厂。 然而，这是所有人都不跑关系，这种理想情况下，才会发生的。 以周秉昆的情况，不跑关系的话，保底四级工厂，可能三级工厂。 如果跑跑关系的话，那就是保底三级工厂，有机会二级工厂。 而就在刚才，蔡晓光知道了，自己和周蓉，差点害得周秉昆成了逃兵。 蔡晓光本来就对周家人心怀愧疚，因为他帮着周蓉，欺骗了所有周家人。 现在又加上周秉昆这笔账，他的心里十分愧疚，觉得太对不起周秉昆了。 因此，他迫切的想要帮助周秉昆一把，希望以此，来缓解自己心中的愧疚。 于是一咬牙，心一狠，大气地对周秉昆说道： “工作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找我家老头子帮个忙，把你也安插进拖拉机厂。” 周秉昆听后摇了摇头，摆手拒绝道： “不行，我不能去拖拉机厂。” 第三十九章 决定 “不行，我不能去拖拉机厂。” 周秉昆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蔡晓光的提议。 蔡晓光听了十分吃惊，挠了挠头，一脸疑惑的问了出来： “拖拉机厂，可是咱们市的一级工厂。 多少人到处找关系，想进都进不去，这你都看不上？” 周秉昆听了蔡晓光的疑问，摇了摇头，轻声笑道： “不是看不上，是我去那里不合适。 拖拉机厂，是咱们整个市里，最好的工厂。 有点关系，有点能耐的，都费尽了力，把人往那里塞。 整个工厂里卧虎藏龙的，你永远不知道，一个看着普通的工人，背后有着什么样的背景。 我要是去了那里，见了谁我都得装孙子。 有了晋级的机会，肯定也不可能留给我。 那我这辈子，就只能当个小工，永远不可能有什么发展。” 蔡晓光听了这话，捏了捏下巴，轻轻点头。 确实如周秉昆所说，拖拉机厂的水太深了。 有点手腕和关系的人，都会想方设法，把后辈往这里塞。 如果能够甘心，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产业工人，那拖拉机厂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但是，如果想要往上晋升，那确实是太难了。 一路上，将要碰到的每一个竞争对手，都是身份过硬的存在。 实在不适合没什么背景，又有一定上进心的人。 拖拉机厂不适合周秉昆，他便又把目光转向了另一座一级工厂。 “照你这么说，拖拉机厂确实不适合你。那你觉得亚麻厂怎么样？” 光字片所在的共乐区，一共只有两座一级工厂。 一座是拖拉机厂，另一座，就是这个亚麻厂。 这个亚麻厂，人数虽然没有拖拉机厂多，规模也没有拖拉机厂大。 但相比拖拉机厂，它还有一个创汇的任务，也是颇受重视。 因此，亚麻厂虽然说比不上拖拉机厂，但也是整个共乐区公认的“第二志愿”。 然而，听了这个选择，周秉昆却依然在摇头。 这个亚麻厂之所以这么受欢迎，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属于纺织业，里面的女工特别多。 女人们争着想进去，是因为里面的活不算重，比较适合女工人。 而男人们争着想进去，更多的就是因为，里面的女人比较多。 自己这里，已经有了心爱的媳妇儿，又没有当渣男的打算，那还是离花丛远一些比较好。 更何况，亚麻厂的水，比拖拉机厂，也浅不到哪里去。 于是，他便开口回绝道： “我都马上订婚的人了，还是别去亚麻厂凑热闹了。 把机会留给那些单身的吧。” 说着，他还拿余光，瞟了一眼蔡晓光，那意思就像在说：单身狗，说你呢。 蔡晓光白了一眼周秉昆，无视他的调侃，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有些无奈的说道： “两个最好的选择，都被你拒绝了，那你倒是说下，想去什么厂啊？ 既然拖拉机厂和亚麻厂，你不打算去。 那剩下的工厂，你随便挑吧，不用我家老头子出马，我都能帮你解决掉。” 而这个结果，其实也正是周秉昆所想要的。 他心里十分清楚，这种小忙，蔡晓光自己就能帮忙搞定。 那么，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要自己不是贪得无厌，过度求索，蔡晓光都会出手，拉自己一把。 而如果蔡晓光搞不定，需要去求助于他父亲的话。 那就只可能有一次机会。 两个一级工厂，都不适合自己，那他傻了，才会浪费这么宝贵的机会，强行挤进去。 更何况，工作的事情，他在听郑娟说有人跟踪时，就已经有了决断。 于是他轻轻一笑，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觉得，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是酱油厂比较适合。” 蔡晓光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又想到了些什么，有些无奈，开口吐槽道： “为了郑娟是吧？你可真行，你们一家子，可太行了。 老大找了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老二跑到贵省山村里，去追寻一个有问题的诗人。 这回轮到老三了，放着一级工厂不去，非要跑去四级酱油厂。” 周秉昆听了也是一乐，直接回了一句： “这会儿了，你倒是挺会分析的，那你咋不分析分析你自己呢？ 看看你自己，都被周蓉霍霍成啥样子了？还有心情在这里点评我们。” 蔡晓光一听这话，感觉有些羞恼，挥了挥手，便不再接这茬，转口说道： “你要想去酱油厂，那就更好办了。 就上次那个刘主任，他对你印象就挺好，之前还跟我说你会来事呢。 我等下打个招呼，你明天直接找他就行。” 蔡晓光惦记着赶紧回家，托人调查冯化成的事情。 这会儿，见工作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就有些坐不住了。 起身就要拉着周秉昆往外走，边走还边说： “行了，事情已经解决了，时间也不早了。 我回家还有事儿，你等下自己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话说完了，也把周秉昆拉出了办公室。 关灯锁门之后，便不再理会周秉昆，急匆匆的走了。 看着蔡晓光匆忙离去的背影，周秉昆轻轻摇了摇头，暗自吐槽了一句： 舔狗的快乐，正常人真的很难体会。 其实，在工作的选择上，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剧情，他大概率，会想进拖拉机厂。 目前为止，他只认识蔡晓光这一个大腿，按理说应该好好抱紧才对。 可惜他知道，蔡晓光家里后面会出事，大腿也会转化成一颗雷。 自己当然不会做出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丑恶嘴脸。 但适度的保护自己，还是很有必要的。 毕竟，只有保护好了自己，在蔡晓光落难时，才能更好的给他提供帮助。 不再去想这些，周秉昆也动身回家去了。 回到家时，家里人还给他留了门。 推门进屋，就看到郑娟在堂屋里坐着，应该是在等自己回家。 只见昏黄的灯下面，郑娟坐在堂屋的餐桌前，右手托着下巴，左手轻轻放在右臂之上，眼神迷离的看向他，似醒非醒的说： “你可算回来了，困死我了，我也回屋睡了。” 说着，便伸了个懒腰，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起身往母亲住的里屋走去。 周秉昆看见她娇憨可爱的模样，哪里会轻易放过她？ 在郑娟走过他面前之时，周秉昆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略一用力，就把她拽入怀中。 在郑娟略带疑惑和惊讶的反应中，重重的吻了下去。 第四十章 早餐 吻毕。 终于逃脱魔掌的郑娟，红着小脸，轻轻踢了一脚周秉昆的小腿，如兔子般跑进了里屋。 周秉昆则是开心一笑，锁上房门，关灯回了自己的房间睡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周秉昆就被肥啾吵醒了。 昨天的时候，他把肥啾丢在家里了一整天。 房间的门关着，它想出去也没有办法。 而周秉昆晚上回屋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它也早就睡着了。 于是，它昨天一整天，就这么被困在了屋里。 这份无聊，让它十分恼火。 因此，早上一醒，它就直接跳在了周秉昆的头上，对着他叽叽喳喳起来。 似乎是在声讨他昨天的罪行。 周秉昆见小家伙气呼呼的样子，索性便不再睡了。 轻轻挼了一下毛茸茸的小肥啾，把它放回站杆上，周秉昆开始了穿衣起床。 看了一下空落落的房间，想起家里之后一段时间，就只有自己和母亲了。 他觉得，是时候把生物实验提上日程了。 毕竟，光明的眼睛，还在等待着自己去医治呢。 想到这里，他打定主意，今天去买两只鸡，回来做一下实验。 打定主意，便不再去想这些，走出了房门。 堂屋内，郑娟正在洗脸。 周秉昆心思一动，轻手轻脚的走到了郑娟的身后，伸手抱住了她，用脸在她的头上蹭了蹭。 正在拿毛巾擦脸的郑娟，吓了一跳，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就要出手了。 回身一看，抱着自己的是周秉昆，也就放下心来，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然后拿起手中的毛巾，对着周秉昆的脸糊了过去，狠狠的擦了起来。 周秉昆连忙讨饶，一手抓住毛巾，另一只手，则是将郑娟狠狠拥进自己的怀里。 郑娟见拗不过他，便索性不再挣扎，轻轻的靠在他怀里，享受这难得的温馨。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了一股稀饭的香味。 郑娟伸手，轻轻拍了拍周秉昆的手臂，说了一句： “起来吧，饭好了。你先洗漱，我给你盛饭去。” 周秉昆听了这话，心里十分感动。 原来郑娟早就起来了，还把饭都给做好了，只等自己和母亲起床就可以吃。 他看着郑娟贤惠的样子，不由感叹一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等他洗漱完毕之后，郑娟也已经把饭端了进来，盛好了三碗，放在饭桌上。 这时，李素华也起床了，出来看到郑娟已经把饭做好，心里十分满意，开口夸了起来： “娟儿可真是贤惠啊，这么早就起床，把饭做好了。 有娟儿陪着，我昨天睡得可香了。要不，你以后就搬过来住吧？” 周秉昆见母亲气色不错，看来自己让郑娟过来陪她，算是做对了。 于是他也开口臭贫道： “行了，老太婆，差不多得了。 我媳妇儿陪了你一晚上，就够给你面子了，你还得寸进尺了？ 就算娟儿搬了过来，那她也该是跟我住一块儿啊。”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流氓话语，一时有些无语。 她原本拿着窝头，准备递给周秉昆，这下又把窝头放下，气呼呼地对周秉昆说了一句： “要吃自己拿。”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贫嘴，也是十分无奈，走上前来，轻轻敲了他的头一下，没好气的说道： “赶紧吃，吃完赶紧送娟儿上班去，别在这碍我的眼。” 周秉昆此刻，却是戏精附了身，双手抱住头，装出一副受了重伤的模样。 一边演戏，还一边大声喊着： “啊，我的脑袋，被我亲爱的母亲大人，敲傻了。 需要我亲爱的媳妇大人爱的亲亲，才能恢复。” 李素华一听就知道，儿子这是在搞怪，懒得理他，便自己洗漱去了。 郑娟见周秉昆一副十分疼痛的模样，听他说的那么严重，当时就急了。 她急忙跑到周秉昆身边，对着他狠狠吻了下去。 亲完之后，还用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满含关切的问了一句： “好了吗？没事了吧？还傻吗？” 这一番操作，直接把周秉昆惊呆了，他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跟郑娟亲昵一下。 没想到的是，这么离谱的一个玩笑，郑娟竟然当真了。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先前，在电影院时和郑娟开的玩笑。 然后他也有些明白过味儿来了。 郑娟实在太单纯了，以至于有点傻的可爱，二乎乎的感觉。 她如果信任一个人的话，便会百分之百的相信，这个人所说的一切。 她这是太相信自己了，自己所说的一切，哪怕再离谱，她都会毫无保留的相信。 想到这里，周秉昆心中一阵感动，伸手拉住了想要回去吃饭的郑娟。 手上微微一用力，便把她拉了过来，坐在自己腿上。 看着她惊讶又疑惑的表情，周秉昆环住手臂，轻轻拥住了她。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也准备去酱油厂上班了。” 李素华正在洗脸，听了儿子的话，觉得有些奇怪，出声问道： “不是要先申请工作，然后等分配吗？” 周秉昆这个时间点，可不敢在母亲面前提蔡晓光的名字，只好掩饰道： “上次我帮娟儿办的入职，跟他们那个刘主任，可聊得来了。 就咱家这情况，要分配的话，只会比酱油厂好，不会比酱油厂差。 这种情况下，还不是说句话，就可以调过去嘛。” 李素华听了，觉得在理，便不再多想，转头对着郑娟，夸起了自己的儿子。 “娟儿啊，你看秉昆为了你，想的多周到。 这样你俩以后，上下班都在一起，就不用担心危险了。” 郑娟听了，也是十分感动，把头倚在周秉昆的肩膀上，仰着脸，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李素华洗好脸，看着儿子和儿媳妇腻歪在一起，不怀好意的咳嗽了两声。 郑娟听了，急忙挣开周秉昆的怀抱，回到座位上，安静的吃饭，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就在这时，周秉昆房间里的小肥啾，大概是觉得太无聊了。 直接扑愣着翅膀飞了出来，落在了周秉昆的肩膀上。 郑娟见小家伙飞了出来，十分高兴，伸手就要去摸一摸它。 小家伙却是十分记仇，看见郑娟的手伸了过来，直接一口啄了上去。 第四十一章 申请 这一口虽然咬得不疼，但却让郑娟十分苦恼。 她眉头一皱，向周秉昆委屈的说道： “秉昆啊，这小家伙，咋那么不待见我呢？摸一下都不让。” 周秉昆听了这话，有点想翻白眼，开口吐槽道： “小肥啾为什么不待见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人家那天睡得好好的，被你一巴掌拍到地上，羽毛都掉了几根，能不记恨你吗？” 郑娟听了，也知道自己理亏，转而问道： “我那不是看错了嘛，又不是故意的。 现在咋办嘛，总不能让它记恨我一辈子吧？” 周秉昆听了，也不知道怎么办，摊了摊手说道： “我也没别的办法，小鸟虽然都是小心眼儿。 不过，他们虽然小心眼，但脑子都不太好使。 你慢慢讨好小家伙吧，说不定哪天，它就把仇给忘了。 那样一来，应该就不会再记恨你了。” 郑娟听了，也很无奈，只好拿着食物，不停的讨好着小肥啾。 但小家伙吃饱喝足了，自然不会为了五粒米而折腰，压根不理郑娟。 周秉昆吃好了饭，帮着收拾了一下，便陪着郑娟，一起前往酱油厂。 为了防止小肥啾自己在家，太过无聊，周秉昆把它放进了脖领子里，打算一直就这么带着它。 郑娟在一旁，看见了周秉昆，把小肥啾放在了他的脖领子里，觉得十分有趣。 于是，她拉开自己的脖领子，缠着周秉昆，要他把肥啾放进去。 周秉昆拗不过她，只好试着照办。 然而，肥啾却并不愿意和郑娟待在一起。 周秉昆刚把肥啾放了过去，小家伙直接两腿一蹬，飞了起来。 绕了一周，又站回到周秉昆的肩膀上，然后钻进了他的脖领子里。 郑娟见状，也只能无奈接受现实，只是一路上，眼神还是不时飘向周秉昆的脖子，似乎颇有不甘。 把郑娟送到车间之后，周秉昆起身，前往刘主任的办公室。 通报了一下，便进入了刘主任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除了刘主任，还有一位其他职员。 刘主任见周秉昆来了，招了招手，张嘴就要开始打招呼。 周秉昆急忙抢先开口： “刘主任您好，上次我对象来办理入职，十分感谢您的帮助。 我这次来，是想向您咨询一下，怎样才能申请，分配到酱油厂来。” 刘主任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 这是要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虽然不知道周秉昆为什么这么做，但还是跟着打起了配合。 “你们家里的情况，我上次也有一些了解，原则上，是该对你有一定照顾的。 而且，你对象已经是我们厂的员工了。 考虑到这些，把你分配到我们工厂，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这样吧，你回去写一份申请，就把你家的情况，和你的打算，详细介绍一下。 明天交上来后，我们讨论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把你分配过来。” 说话之间，那位原本在办公室里的员工，也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了周秉昆和刘主任两个人。 于是周秉昆也不再一本正经了，开口对刘主任谢道： “不好意思啊，刘主任，这次又来麻烦你了。” 刘主任听了，摆了摆手，无所谓道： “我有什么可麻烦的，就是走正规流程嘛。 倒是你，直接入职就完了，干嘛非多走这一道？” 周秉昆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我一个平头小老百姓的，还是老老实实，走正规流程比较好。 这次来找你，主要就是想省点麻烦，省得在中间环节被卡住。” 刘主任点了点头，他很清楚，如果不找点关系的话，这些流程，能有多费时间和精力。 然后，他又开口保证道： “蔡晓光专门叮嘱了我，拜托我好好照顾你，看来你俩关系真是不错。 你放心吧，我肯定给你安排一个轻松点的岗位。 你对象是在味精车间，不如把你也安排在味精车间算了。” 周秉昆听了这个安排，觉得倒也不错。 只是，他突然间又想起了电视剧的剧情，有些好奇。 不知道这个时间点，曲老太太有没有进酱油厂。 不过，看刘主任大包大揽，打算给自己安排岗位的样子，曲老太太应该还没有来。 看来，自己应该可以逃过，去出渣车间的命运。 正准备接着再闲聊几句，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门外一个中年人，轻轻敲了下门，以示提醒。 然后，对着刘主任喊道： “小刘，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刘主任听了这话，连忙起身，轻轻拍了拍周秉昆的肩膀，说了一句： “我们厂接任的‘一把手’，马上就要到了，我去迎接一下。 你先回去吧，明天把申请表交过来就行。” 周秉昆听了，呆立当场，心中犹如一万头草泥马，在翻转跳跃。 新来的“一把手”……该不会就是曲老太太吧？ 想到这里，他挠了挠头，苦笑不已。 如果新来的一把手，真的是曲老太太的话，那自己可能还是要滚去出渣车间了。 这也太倒霉了吧，哪怕老太太再晚来一天呢？ 那样一来的话，自己可能就已经入职了。 可惜没有如果，那也只能认命了，做好心理准备了。 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曲老太太刚来，还不熟悉具体情况。 不然的话，自己可能真的要去出渣车间，受一段时间的苦了。 不再去想这些，周秉昆起步离开，打算去市场，买两只鸡回家做实验。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就见到一群人，整齐地排列在那里，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周秉昆一看，便猜到了，这大概率是在等那位新来的“一把手”吧。 想到这里，他也有些好奇，想看一下，这位所谓的“一把手”同志，究竟是不是曲老太太。 稍等了没一会儿，工厂门外就来了一辆汽车。 迎接的人群看到了车，一下子精神起来。 只见他们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个个抬头挺胸，看着就像一群待检阅的士兵。 汽车慢慢开了过来，缓缓停下。 等到车停稳之后，接待人员中出来一位，小跑到了车门前，帮着打开了车门。 然后从车上下来一位，将近50岁的发女性。 周秉昆看了一眼下来的人，顿时心凉了半截。 来人正是曲秀贞。 第四十二章 小赵 看到新来的一把手果然是曲老太太，周秉昆的心情十分复杂。 看电视剧的时候，周秉昆还是挺喜欢老太太的。 老太太虽然喜欢讲大道理，看起来有点“假大空”的味道。 但其实，她是发自内心，相信那些道理的。 而且，她也在用自己的行为，去践行那些道理。 就像她在劝导年轻人要多吃苦，很多人会觉得她“爹”味太重。 但是事实上，曲老太太在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 她年轻的时候，确实做到了这一点，也正是因此，她才会把这一点当做真理。 更何况，她不只是爱讲大道理，她也愿意去做实事。 虽然她让年轻人都去多吃苦，但她也努力帮年轻人们，改善工作环境了。 最难能可贵的一点，就是她始终没有脱离群众。 在这一点上，她和金女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再喜欢也没用，她可能马上就要把周秉昆送进出渣车间受苦了。 周秉昆对此十分无奈，却也只能接受现实。 看开一点，累点就累点吧，反正他的体格不错，完全能撑得住，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就是出渣车间的工作环境，似乎不是太好，不适合久待，但也只能克服一段时间了。 不再去想这些，周秉昆起身出了酱油厂，往菜市场的方向走去，打算去买两只鸡。 然而，还没走多远，刚走过一个街角，就被旁边的几个老大爷给喊住了。 周秉昆停下一看，原来，叫住他的，是几位六七十岁的老大爷。 这群老大爷们已经退休了，平常白天没什么事情，就喜欢聚在一起下棋，消磨时间。 这里是一处拐角，旁边还有一棵大树，树下，是一张翻倒了的，不大不小的石桌。 这里是他们精心挑选出来的地方。 这里是个拐角处，他们在这里聚多久，都不会妨碍到别人。 旁边还有一棵大树，夏天的时候，枝叶繁茂，可以帮他们遮住太阳。 唯一的缺点，就是在拐角处，风可能会比较大。 但这一点，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影响。 吉春市零下二十来度的冬天，有风的时候，也没人愿意往外跑。 树下面的石头桌子，是他们的后辈，帮忙给弄来的，就为了他们平日里有个消遣。 然而，今天他们刚过来就发现，不知哪个缺德的，竟然把这个石桌给弄翻了。 几位老爷子正打算去附近找个年轻人，帮忙把桌子扶起来。 刚巧，周秉昆从旁边路过，他们便直接喊住了周秉昆，拜托他帮忙扶起桌子。 周秉昆一听，自然很乐意帮忙。 他本就是乐于助人的品性，再加上金手指的奖励，因此他十分愿意去帮助他人。 几位老爷子，见周秉昆愿意帮忙，便放下心来，开始聊起了八卦。 一个带着破旧军帽的老爷子，开口问了一句： “前边小赵家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了这话，一个穿军大衣的老爷子摇了摇头，接茬叹息了一声： “小赵家啊，那孩子可怜啊。” 听了这两位老爷子的话，起先带头喊住周秉昆的，带着红色围巾的老爷子，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们，急切的问道： “小赵家我知道，不就住在那个井旁边吗？他家怎么了？” 军大衣老爷子听了这个问题，摇了摇头，一脸不忍的说道： “他们家惨啊，他家老爷子前些日子才去了。 结果这才多久啊，前几日他媳妇也没了。 我还寻思，哪天去安慰一下他呢，结果刚听到消息说，他前天也没了。” 旧军帽老爷子听了，也附和起来： “是啊，我听说在旁边那条河上冻死了。又没掉进河里，你说他怎么会冻死在那儿呢？” 军大衣摇了摇头，接腔道： “这谁又知道呢？只是他一家人都挺好的，就这么没了，真是可惜了。” 红围巾听了这话，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惋惜的说道： “谁说不是呢？当年我家孩子认字儿，还是他家老爷子教的呢。 不然我家那小子，估计难有什么出息，那我也难享这清福了。 说起来，我也算是，欠了他们家恩情的。” 周秉昆在他们说话间，已经把石桌扶起来了。 这时听他们在聊八卦，已经听了一半，反正也没什么急事，就索性蹲在旁边，继续听了起来。 军大衣听别人夸了小赵，也跟着应和起来： “是啊，我家乖孙当初学习不太好，还找小赵帮忙补课来的。 小赵也没嫌那混小子脑袋笨，一直教的很认真，不然那混小子估计难考上高中。 这一家子好人啊，怎么说垮就垮了呢？一个都没剩下啊。” 这个时候，另一个在旁边听闲话的老头，插了一嘴 “我倒是记得，前天的时候，他抱了一堆旧东西出门。 回来的时候，身上乱的像是被打过的样子。 别是碰上了什么难过的坎儿吧？” 周秉昆听了这话，大吃了一惊。 原本只是想在这里听听闲话，消磨下时间，反正今天本来也没什么急事。 听到这句话，他猛然意识到，这些老人说的究竟是谁了。 前天，抱着旧东西出门回来，像被打了一样。 越听越像是，前天自己救下的那位老先生。 于是，他连忙开口问道： “你们说的这个小赵，他是做什么的啊？” 那个带着红围巾的老爷子，轻轻叹了口气，惋惜的说道： “小赵一家子，算是知识分子吧。 听说小赵早年在外学艺，挺长时间没见过他的，前些年他才回到这里来的。 小赵的画画的不错，之前还帮我画过一幅像呢，想来是学到了真手艺的。 只是后来，他家里出了点问题，他就被罚着，给街道打扫卫生。 平日里，也遭了不少罪。” 周秉昆听了这话，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看来这个小赵，真的是先前捐献文物的那位老先生。 想到这里，他觉得非常难受。 似乎是肺里卡了些什么，让他呼吸十分难过。 又似乎是喉咙里卡着什么，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脚步踉跄的离开，实在有些无法接受，那位颇具气质的文人，就这么不在了。 恍惚之中，他似乎看到了那位老先生。 他默默地整理了自己的仪容，拍打掉身上沾染的灰尘。 正了正有些歪斜的衣帽，挺直腰杆，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直至消失，再也不见。 第四十三章 祭奠 浑浑噩噩之中，周秉昆来到了菜市场。 到了菜市场，转了一圈之后，周秉昆才无奈的发现，这里并没有鸡卖。 原来，在这个年月，鸡鸭鹅鱼，各类副食，只有在每年的大节日，才会供应一次。 而且还需要凭着副食本，限量购买。 平日里的菜市场，根本没得卖。 而且，整个菜市场里，压根就没有可以养的活物。 想想也是，在这个年代，物资极度匮乏，买什么都需要相应的票证。 如果买鸡不需要票证，还能随时供应的话，那肉票也就不至于那么金贵了。 眼见是达不成目的了，无奈之下，周秉昆之好先回家，再另寻他法。 走在路上，他又突然想起来，涂志强和水自流，就是干“投机倒把”的。 他应该有办法，可以帮忙买两只鸡。 想到这里，他便起身，前往涂志强家去。 涂志强家就在周家附近，中间仅仅隔了几户人家。 周秉昆很快便走到了涂志强家门口。 涂志强家里的房子，比周家的房子小了不只一号，而且还要矮上不少。 他家的格局也非常小，只有一大一小，两间屋子，而且没有外院。 相比之下，周家的房子，实在是强上太多了。 周秉昆来到门前，正准备要敲门，抬头一看才注意到，门是从外面上了锁的，看来他们家里没有人。 稍微想了一下，周秉昆便明白了。 涂志强家里，现在只有两个人：涂志强和他父亲涂正平。 涂志强的母亲，早些年去世了，所以这些年来，都是涂志强和涂正平相依为命。 在前些年里，他们家倒也称的上一句父慈子孝。 只是近些时日，坊间似乎有个传闻，说是涂正平和附近的一个寡妇不清不楚。 所以，最近涂志强，似乎在和他老爹闹着矛盾，然后走上了歪路。 这个时间点，涂正平应该正在厂里上班，而涂志强，应该正在和水自流那伙人混在一起。 无奈之下，周秉昆只好先行回家，打算等晚上再来找他，那个时候，他应该会在家。 到了家中，周秉昆想了想，打算先规划出一个地方，用来养鸡。 放在门外，是肯定不行的。 光字片的治安不太靠谱，如果养在外面的话，说不定过一个晚上，就消失了。 养到里屋的话，味道又太大了，十分影响睡觉。 想了一下，他在堂屋的角落，大致规划那一个位置，打算把养鸡笼放在那里。 注意勤加打扫的话，味道也不至于不能接受，毕竟这年月，很多家都这么做。 然后，他又跑到柴房里面，打算挑一些合适的木材，用来做笼子。 然而挑了半天之后，他只能无奈的承认，这些木头被当做柴火，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它们长得实在是太过奇形怪状了，根本就挑不出几根适合做笼子的。 想想也是，长得齐整的木枝，人家可能就留下，做篱笆什么的了。 只有这些长相奇葩，难堪大用的，才会被用来当柴火烧。 这个世界对待丑东西，还真是残忍呢。 无奈地踹了一脚柴堆，周秉昆又起身，回到了房屋。 原本周秉昆回来，打算先买鸡，再生物做实验的，顺便再把养鸡场地的问题给解决了。 结果一连串的不顺下来，搞得周秉昆十分烦闷。 连番的计划被打乱，一时之间，周秉昆竟然觉得，没什么事可干了。 他索性便回屋窝到炕上，打算从空间里，拿出一本书来读一读。 只是一打开箱子，便看到了放在最上面的“借山老人画稿”。 一时之间，他感到非常唏嘘，便将画稿从空间拿了出来，放在手上。 轻轻的抚摸着这本画稿，用心去感受着其中，所蕴含的历史的厚重。 周秉昆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老赵，那个将这本画稿交给自己的中年文士。 据那个几个老爷子所说，老赵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想到这里，周秉昆愈发觉得烦闷，总有一种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的感觉。 他完全无法就这么过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现在迫切的想要为老赵做些什么，却又无奈的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 思来想去，他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来稍微祭奠一下老赵。 于是，周秉昆回到里屋，从柜子里翻出一摞废纸。 这些废纸，是他们三个以前上学时，用过的稿纸。 平日里，家中生火，一般就用这些稿纸做火引。 用到了现在，只剩下这么一摞了。 周秉昆将它，取出放在桌子上，接着又从母亲里屋抽屉里，拿出一张“大团结”。 然后，他表情严肃，内心虔诚的将这张“大团结”放在了那一摞稿纸的左上角，重重的按了下去，似乎是要把它印在稿纸上面。 再然后，他又将那张“大团结”向下移了一个位置，再一次用力按下。 如此重复了多次，他虔诚地将那张“大团结”印在了稿纸的每一个角落。 之后，他就把钱放回了里屋抽屉里面，拿着那一摞处理过的稿纸，带上了一盒火柴，出门而去。 来到了先前那群老人闲聊时，提到的那一处河流旁边。 吉春的寒冬，早早地将这条河流冻结。 冰面上，有一伙年轻人在上面耍着冰刀。 他们互相追逐着，打闹着，嬉戏着。 他们欢快的笑声，让这处原本略显空寂的荒郊野岭，变得分外喧闹。 不远处，还有几个裹得非常严实的人，在坚实的冰面上打了几个洞，正进行着冰钓。 看着他们温馨而又愉悦的休闲着，似乎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于他们而言，这里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周秉昆不去理会他们，取出了自己先前准备好的稿纸，放在了地上。 然后拿出火柴，轻轻地划着了一根。 用手护住微弱的火苗，缓缓地伸向了那一摞稿纸，将它点燃。 随后，他就将手中的火柴，丢在了燃烧的稿纸上面，站起身来。 这些动作，是周秉昆在后世学到的祭祀方法。 他此刻为了那位不知姓名的“老赵”做了这些，只是为了给他沉痛的一生，送上一丝微薄的慰藉。 看着微黄的火苗在稿纸上恣意蔓延，漆黑的灰烬随风远航，周秉昆默默地在心中念出了一句： “尚飨。” 第四十四章 算盘 回到家后，周秉昆觉得十分疲惫。 懒得再去折腾，他把两个窝窝头切成了片状，然后用厨房的炉子烤了一下，就算作是午餐了。 吃饱喝足之后，见时间还早，他便索性不再折腾，打算回屋睡个午觉。 插好了堂屋的门后，周秉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心情松懈之下，他狠狠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似乎是要一下子，把今天遇到的所有不顺和纠结全部赶走。 之后又把脖子里面的小肥啾取了出来，放在了站杆上，脱下外衣，躺进了被窝里。 然而，刚在炕上躺下，就听到了外面传来敲门声。 应了一声，让门外人先稍等之后，周秉昆无奈的又从炕上爬了起来，穿上大衣去开门。 开门一看，来人竟然是乔春燕。 她见门开了，顺势就要往屋里面挤，一边往里挤，还一边抱怨道： “干啥玩意儿呢？这么老半天才开门，快起开让我暖和暖和。” 周秉昆见到来人后，眉头一皱，伸手挡住了要往里面挤的乔春燕，不耐烦的说： “你来干嘛？有事直接在这说吧，没事赶紧走。” 乔春燕听了，有些不满，伸手轻轻打了周秉昆的胳膊一下，指责起来： “哪有你这样的？客人来了都不让进门的，快起来，别挡着了。” 周秉昆听了乔春燕的话，依旧不为所动，把她挡在门外。 见乔春燕依旧不放弃，还是想要往屋里面挤。 周秉昆索性便上前一步，走出了屋门，和乔春燕一起战在外面，然后把门合上，开口道： “行了，有事说事，没事赶紧走，你没事，我还有事呢。” 说完，就从外面把门插上了，取过锁来，作势要锁门外出。 乔春燕之所以非要进门，就是想要和周秉昆多呆一会，好好说说话。 上次她和周秉昆分别后，是越想越不服气。 在她看来，整个光字片中，除了老周家的孩子们，她乔春燕就是最优秀的了。 所以，她找对象的标准，自然也应该是整个光字片最高的。 这样一来，她自然而然的，就把目光放在了老周家。 老周家的孩子，一直是光字片的街坊邻居们津津乐道的对象。 老大周秉义，一直都是老一辈们眼中，最最标准的“好学生”。 他在上学的时候就十分出色，次次考试都是前几名，每次都是老师们表扬的对象。 他就这么一路考上了重点高中，要不是学校都停了课，他肯定能考上大学。 而且，他和同学们的关系有都非常好，不止跟几个铁杆好友关系密切，他对其他的同学们有都十分友好。 班里面每个同学，都对他印象非常好，所以每次选班干部，同学们都选他当班长。 在乔春燕看来，周秉义算得上是光字片同龄人中，男生里面条件最好的了。 可惜的是，他早早的就有了对象，听说还是个“可以被教育好的子女”。 周秉义她是没机会了，但他弟弟周秉昆也不错啊。 他们家当家的是个八级建筑工人，一个月一百来块。 这次又去三线支援国家建设了，国家还体谅他们辛苦，每人又给了一定的补贴。 按照周志刚的级别，一个月下来，能拿个一百一二十块。 这对于光字片的老百姓们，根本就是个不敢想的数字。 他家老大听说是去建设兵团了，那这样一来，不就相当于是分家了吗？ 那将来老周家的家业，不就都是周秉昆的了？ 再加上他们一家根正苗红，周秉昆肯定能分一个好工作。 更何况，周秉义是周秉昆的哥哥，那以后周秉义发家了，出人头地了，还能不管他亲弟弟？ 到时候，说不得，周秉昆能沾上他不少光呢。 这么一来，周秉昆就成了光字片同龄人中，条件最好的了。 考虑到这些的乔春燕，哪里肯放过她眼中的理想丈夫。 在她看来，周秉昆有没有对象不要紧，反正还没有订婚。 只要还没有订婚，她就还有机会，那她就自然要过来争取一番。 于是，她今天专门好好拾掇了一番，把辫子扎得整整齐齐的，专门换上了一身新衣服，脸上还擦了宝贵至极的雪花膏。 就这么整整齐齐，干干净净，香香喷喷的站在周秉昆面前。 老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 她乔春燕，就是要好好追一追周秉昆，不信他不心动。 然而，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凄惨。 周秉昆根本不想跟她多呆，压根就不让她进门。 这样一来，乔春燕可就傻眼了。 她为了在周秉昆面前好看一点，特意穿的不是很厚，就怕显得太臃肿。 本来想着可以进屋慢慢聊，穿少点也不怕太冷。 结果这会儿进不去门，只能在外面聊，可把她给冻得够呛。 只是看周秉昆态度坚决，只好断了进屋的念想。 可这样一来，慢慢聊的计划也就这么泡汤了。 就算她还想慢慢聊，她的身体也撑不住了啊。 无奈之下，她只好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马上就要分配了，你不打算走走门路吗？” 她的算盘打得很好，今天过来就，是要打探周秉昆准备去哪家工厂。 在她看来，她们两家情况差的不多。 周秉昆的父亲是建筑工人，去支援国家建设了。 乔春燕的父亲，地位虽然没有那么高，但也是老一辈工人阶级了，差的不算太多。 这点比起来，周秉昆家里强上一些。 周秉昆的母亲在街道工作，乔春燕的母亲也在那里，她们两个还是好同事，好姐妹。 这一点上，两家算是个平手。 周秉昆的哥哥姐姐，一个去了建设兵团，一个好像去插队了。 而乔春燕的两个姐姐，都去参加hlj生产建设兵团了。 这一点上，乔春燕家又强过了周秉昆家。 综合下来，就算说不上是旗鼓相当，也算得上是相去不远吧。 所以，乔春燕打算过来套一下周秉昆的话，了解一下他打算去哪个厂。 然后她再回去使点劲，两个人就能在一个厂子了。 之后嘛，自然就是近水楼台，日久生情的戏码了。 第四十五章 买卖 乔春燕想得到是挺好，打算跟周秉昆来个日久生情，彻底抓住整个潜力股。 周秉昆却不知道她心中的小九九，听了她的问话，只是以为她是过来探门路的。 考虑到乔春燕她母亲和自己母亲是老姐妹，关系闹太僵了也不好看。 周秉昆思考了一下，委婉的拒绝道： “你们家的情况，应该不用担心的吧？ 你们自己稍微走走门路就行了，我这里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啊。” 乔春燕一听，知道是周秉昆误会她了，以为她是来托关系的，害怕周秉昆看低她，赶紧开口辩解道： “不是，不用你帮忙，我就是来问问你打算去哪，然后参考一下。” 周秉昆一听这话，一下子就明白了，合着这还是没死心啊。 听出了乔春燕的意图，他也就不打算再客客气气的了。 直接“咔吧”一声，把门给锁上，然后推开挡在身前的乔春燕，起身就要往外走，边走还边说： “你这人怎么回事？说了我有对象了，你怎么还缠着我？能不能有点自尊？” 乔春燕听周秉昆说的这么直接，知道是自己的意图暴露了，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直接开口道： “我回家问过我妈了，她没听说过你要订婚的事。 你要是打算订婚了，你妈会不告诉我妈？ 肯定是你瞎编的，你骗不了我，我还真就赖定你了。” 听了乔春燕的话，周秉昆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和郑娟订婚的事情，虽然算是板上钉钉了，但终究是还没让双方家长见面。 因此，李素华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给别人。 想到这里，他不在给乔春燕留面子，直截了当地对她说了起来： “我说了，我有对象了。 不仅如此，我们下周就要订婚了。 我的对象，她长得很漂亮，比你好看一万倍。 她性情温和，也比你强上一万倍。 看在老一辈的交情上，我不想骂你，请你自尊自爱一点，不要再来打扰我了，行吗？” 说完之后，便不再理会乔春燕，自顾自的离开了。 出门之后，周秉昆转身来到了涂志强家。 这回门上没有锁，看来家里应该是有人。 周秉昆来到门前，就听到里面有人在交谈的声音。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屋里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然后，里面就传来一句“等下”。 很快，门打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了涂志强的小半张脸。 涂志强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朝门外看了一眼，见到来人是周秉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随后，他打开房门，拉着周秉昆进入屋内。 屋子里面，除了涂自强，还有三个人。 一个是水自流，另外两个周秉昆看着也有些面熟，似乎都是上次帮着教训流氓的一员。 他们这群人，正围着桌子坐着。 桌子上面，摆着一小碟花生米，一小堆瓜子，一盘炒菜和一瓶白酒。 水自留等人见到来人是周秉昆，也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放下戒备的涂志强，拉来了一张椅子，邀请周秉昆落座。 周秉昆看得出来，他们之前应该是在吃饭聊天，或许，还会谈论一些“生意”上的事。 人家是一个小圈子的，他没必要硬往里面挤。 于是他摆了摆手，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 “听说你们有些门路，不知道能不能帮我买点东西？” 这话一出口，屋里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涂志强和水自流，都是一脸惊讶的看周周秉昆。 他们的另外两个伙伴们，更是绷直了身子，一脸戒备的模样，似乎随时都准备好了出手。 在这个年代。 做这个的，都要千方百计的隐藏自己，不能被别人轻易知道。 除非是有一定信任基础的熟客，不然他们即使是在买卖票证物资的时候，也都会是穿大衣戴帽子，脸上围着围巾，生怕被人记住外貌。 毕竟，他们干的事，虽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应该报警抓起来的。 突然之间，被一个不太熟的人，叫破了他们的秘密，他们自然要万分紧张。 他们现在，都齐齐看向周秉昆，就等水自流一声令下，他们就要行动。 好在水自流上次和周秉昆并肩作战过，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他在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很快稳住了阵脚，轻轻向伙伴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激动。 然后他又转头盯住周秉昆，满脸严肃地对他说： “小兄弟，没根据的话，可不要乱说，会出大事的。” 周秉昆听他们否认，也不和他们争辩，只是轻轻笑了笑，伸手指向了桌子上的花生米和瓜子。 水自流顺着周秉昆的手指看去，见到了那一碟花生米，也明白没有必要再狡辩下去了。 在这个年月，花生米可是个稀罕物件。 在前些年，那还好些，花生瓜子之类的副食，虽说也挺稀缺，但终归是能买到的。 只是近两年，农村的组织形式发生了变化。 往年的花生瓜子，都是农民兄弟们，在自留地上种出来的。 他们都是在自留地里面种些副食品，然后拿到城里面来换钱，补贴家用。 可是近两年，农民的自留地几乎都没有了，仅剩的一点，也都用来种菜，自己吃了。 其余的地都是公家的，要贯彻“以粮为纲”的原则，只能用来种粮食。 如此一来，往年还算能见到的花生瓜子，就彻底成了珍惜物品。 平常老百姓家里，就算是过年，都搞不到这些。 而他们几个无业游民的聚会，桌子上竟然摆着一盘花生米。 其中原因，不言自明。 就在水自流闭口不言，思考利弊的时候，涂志强开口劝说了起来： “水哥，不用太担心，我和秉昆也算得上是发小了，打小一块长大的。 他打小就叫我‘强子哥’，我向来也挺照顾他的，他不会坏咱们事儿的。” 周秉昆见水自流还在犹豫，也开口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水大哥，上次的事，还多亏了你们呢，我怎么会做忘恩负义的事情呢？” 第四十六章 水自流听了涂志强和周秉昆的话，也稍稍放下心来。 既然涂志强和周秉昆是发小，称得上是知根知底，那就没有必要太过担心了，可以适当给予他一定的信任。 他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这样也还好，说不定有机会，可以把周秉昆发展成为熟客。 在他们的生意里，一般把客人分成生客和熟客两种。 熟客，指的是知根知底的人，有一定的信任基础，可以放心交易。 这种客人和他们之间，有着一定的默契，大概率不会去举报他们，他们的安全系数也要高上许多。 毕竟，这个年代，实行的是“统购统销”，由于政策的原因，虽然物价不高，但是物资常年都有些稀缺。 有些富裕工资，但是各类票证不够的家庭，想要过得好一点，就需要找他们这种人来买一些票证。 但是这些交易都是见不得光的，有一定的风险，所以信任是达成交易的基础。 熟客们需要他们提供的物资，他们要赚熟客们的钱，这就形成了比较稳定的互利关系。 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一般不会有人过河拆桥。 而生客，指的就是不了解底细的人。 和这些人交易，他们只会选择在黑市。 然而，这样一来，安全性就难以保证了。 有被黑吃黑的风险，有被稽查队抓的风险，还有被反手举报的风险。 两相一比较下来，他们自然更倾向于做熟客的生意。 想到这里，水自流伸手摸了摸下巴，开口说道： “说说看吧，你打算买点什么？” 周秉昆见水自流态度已经转变了，心里知道这事八成是稳了，笑着对水自流说： “我打算买两只鸡，两只母鸡，最好是能下蛋的，顺便再来点滋补的草药。怎么样，有难度吗？” 周秉昆心里盘算的挺好，鸡自然是用来做实验用的，做完实验还能养着下蛋吃。 草药嘛，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毕竟将来自己的生机神水，是要给人用的。 但总不能直接把自己的秘密暴露了，所以他打算用“滋养身体的秘方”来遮掩。 反正中医是个筐，啥都能往里面装，外人顶多会好奇，不怎么会怀疑。 水自流听了他的要求，微微皱了皱眉。 一般来说，他们更倾向于买卖票证。 虽然买卖票证情节更加严重，被抓到的话，后果也更严重。 但是相比与买卖物资，买卖票证隐蔽性更高，更难被发现，所以安全性更好一些。 而且周秉昆要的是鸡，这东西前些年还好说，农村家家户户都能养鸡，不难买到。 可这几年形势有变，私人养鸡受到了限制，现在家里有鸡的，都是要留着下蛋的，没什么人愿意卖。 这样一来，再想买到鸡，就需要一定的门路了。 周秉昆见水自流有些犹豫，开口问道： “怎么，很难办吗？你可以开个价。” 水自流听后，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试探着说道： “两只鸡，我收你十块钱吧，草药的事，我也给你包了，你看怎么样？” 周秉昆也不知道鸡的物价，不过稍微一算，两只鸡能有个五六斤吧。 单单只是算肉的价格，也不算多亏了，何况还不用票。这个价格应该还算实诚。 周秉昆对着水自流轻轻的点了点头，讨价还价道： “这个价格还算合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水自流听了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为了想把周秉昆发展成熟客，已经进行了一定的让利了，没想到周秉昆竟然还不知足。 于是他面露不悦，语气微微低沉地说： “嫌贵的话，你可以试试自己想办法了，毕竟，我们也要吃喝不是。” 周秉昆听出了水自流的不悦，面露微笑，和气的解释道： “我的条件，不是对你提的。” 说着，又把头转向了涂志强，客气地问道： “强子哥，没记错的话，涂叔是在木材加工厂工作吧？ 这养鸡，不能没有笼子不是？能不能托涂叔帮个忙，帮我做个养鸡的笼子。 回头鸡下蛋了，我给你们拿来些，你看怎么样？” 水自流听了周秉昆的解释，觉得算是合情合理，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涂志强。 涂志强听了周秉昆的请托，却是一脸为难的模样，纠结不已。 他摸了摸额头，无奈的对周秉昆说： “秉昆啊，要不还是你跟他说吧，我俩最近都不说话了。 老头子当年盖房的时候，你爸也是帮了大忙的，他没少念过你们家的好。 你直接求他帮忙，他是不会拒绝的。” 周秉昆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就想到了涂正平的传言，有些吃惊，半信半疑的问了句： “所以说，那传言，是真的？” 涂志强一听周秉昆的问话，当时就有些气急败坏，狠狠地跺了下脚，不满的说道： “你果然也听说了，特么的。 我妈才走了几年啊，个老不羞的，也不嫌害臊。 这下看是整个光字片都知道了吧？脸都不要了。 你知道吗，秉昆，他打算把我赶去插队，然后他去娶了那寡妇。 我一个独生子，根本不用去‘上山下乡’，他非要把我撵走。 街道也是顺水推舟，要把我当成反对‘上山下乡’的典型。 这下好了，分配工作也没我的份了，我就只能这么瞎混着了。 你还说有这么对自己亲生儿子的么？就为那么个狐狸精？ 女人真就有那么好？” 涂志强这些天也是憋屈坏了，这会儿见到周秉昆也听说了他们家里的丑事。 他知道，这事应该是已经传开了，也就索性不憋了，直接宣泄了出来。 水自流听着涂志强的牢骚，站起了身来，走到了他的身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难过。 周秉昆听着涂志强的牢骚，开始的时候，还是非常地同情他。 直到他听了涂志强的最后一句话——“女人真就有那么好？” 听了这句话，周秉昆差点没绷住，他很想回上一句：女人，挺好。 不过，看涂志强有自己亲密的人在安慰，周秉昆也就没有凑这个热闹。 倒是他们其余的两个小兄弟，很没眼力见的走上前去，轻轻地拥着涂志强，柔声地安慰着他。 就是不知道，涂志强会觉得他们温馨，还是觉得他们碍眼了。 第四十七章 申请 不愿意破坏涂志强家里面温馨的场景，周秉昆招呼了一声，便起身告辞了。 时间还算早，离郑娟下班还有几个小时，周秉昆打算先回去，把入职申请书给写了。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今天就交上去，然后直接入职。 这样说不定，可以分个不错的位置。 就是不知道，乔春燕那个狗皮膏药还在不在。 周秉昆在远处看了一眼，确认家门前没有人后，才回家开门进了屋。 刚进了堂屋，小肥啾就从里屋飞了出来，站在周秉昆的肩膀上，唧唧喳喳的叫了起来。 似乎是在声讨周秉昆，质问他为什么又一次，把它锁在了屋里。 周秉昆有些无奈，轻轻的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安抚了一下小家伙，随后把它安置在自己的肩膀上 然后回屋，拿起纸笔，绞尽脑汁，写下了一篇还说得过去的入职申请。 有一说一，这个年代的东西，还真是不好写，可比后世马哲毛概思修简答题难多了。 毕竟，简答题错了，只是扣分而已，入职申请书写不好，可是要影响前途的。 写完申请书的周秉昆，重重的伸了一个懒腰，脱下外衣，再次躺进了被窝里，打定主意，这次谁来都不好使。 这次确实没人来打扰他，他睡了美美的一觉之后，起床时只觉得浑身通畅。 稍微扭了扭脖子，松了松筋骨之后，周秉昆穿衣下床，来到了堂屋。 看了一下摆在当间的钟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稍微收拾一下后，拿着入职申请书，带上小肥啾，周秉昆起身向酱油厂走去。 来到酱油厂后，周秉昆先去了刘主任办公室。 他打算先把入职申请书交上去，看看能不能和曲老太太抢一下时间。 最好能够在她“新官上任三把火”之前，早早地把岗位确认下来。 那样一来，就不用去出渣车间受苦了。 这样想着，他就到了刘主任的办公室。 这个时间点，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了，刘主任的工作也都忙完了，这会正在办公室里面喝着茶，看着报纸，学习精神。 周秉昆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以示提醒。 刘主任抬头，看到是周秉昆来了，将手中的报纸放下，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周秉昆来倒刘主任桌子前面，正要开口，刘主任先一步开口道：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让你明天过来交申请书吗？” 周秉昆听了这话，从怀里取出入职申请书，放在了刘主任身前，笑呵呵的说道： “这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么，刚在家没什么事，顺手就给写好了。 刚好这会要过来接我对象，就直接过来交了。 你给看下，这样写行不行，要合适的话，最好还是快点给办了。 我这也在家闲了好久了，早点工作，早点为国家做贡献，也是好的。” 刘主任听了周秉昆的话，伸手接过了入职申请书，靠在椅子背上，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刘主任轻轻点了点头，把申请书放在桌子上，笑着对周秉昆说道： “你这个申请书，写的还不错嘛，我看是没什么问题了。 没看出来，你小子竟然还是个好笔头。 不过嘛，你也知道，这最近嘛，市里面在解决滞留城市的青年学生的问题。 我们厂里面，也刚刚分过来了一批，要在城里安置工作的青年。 你的工作嘛，这也算是赶上了，应该是要和他们一批进行分配了。 不过你放心，就你们家里的这个条件，肯定会给你安排个不错的岗位的。 别的不敢多说，分到味精车间，让你们小两口团聚，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听了刘主任的包票，周秉昆这下放心了不少。 他道了谢后，便起身离开了刘主任的办公室，留他一个人在那里喝茶看报。 时间也差不多了，周秉昆告别了刘主任后，来到了郑娟所在的味精车间。 到了之后，在车间外面没等两分钟，下班的铃声便响彻了整个工厂。 车间里面的工人们，也都开始陆陆续续的往外走着。 没一会功夫，周秉昆就在人群众看到了郑娟。 他高高举起右手，用力地挥了挥，同时开口喊了一句： “娟儿，这儿呢。” 郑娟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猛然回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她看到了自己对象，就在车间门口不远处，用力地向她挥着手，脸上还带着一副喜悦的神情。 看到了这样的情景，她的心里面觉得暖暖的。 她忍不住的想到，或许，这就是幸福的味道吧？ 不再去想这些，她挥手向周秉昆示意了一下，对身边的工友交代了一声，便起身离开，准备向周秉昆走来。 只是，不知道她的工友对她说了句什么，只见她的脸颊瞬间变得绯红。 然后她一个回身，轻轻地在那位工友拍了一掌，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她们。 只是，这一把掌似乎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她的工友并没有因为这一把掌，而有什么不适，反而是和其他工友们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周秉昆见了她们嬉戏打闹的模样，心理上觉得十分温暖。 他看得出来，郑娟虽然说是刚来的，但是和工友们的关系处的还不错。 无视郑娟那些工友们耐人寻味的表情，周秉昆向她们轻轻挥手致意了一下。 这时郑娟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见他在和自己的工友们打招呼，羞红着脸，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别和那群女流氓打招呼，她们坏死了。” 周秉昆看到郑娟可爱的模样，忍不住想要逗她一下，于是在她耳边，轻声地调笑道： “哦？她们是女流氓啊？那你跟我说下，她们是怎么流氓你的？ 我也来学习一下，回头好好流氓流氓你。” 郑娟听了周秉昆满嘴不正经的言语，脸色愈发羞红，白了他一眼，轻轻的捶了他的肩膀一下，没好气的说道： “大白天的，还在外面，你就不能正经一点？” 周秉昆一听，立马抓住她话语中的漏洞，轻轻扛了一下她的肩膀，打趣道： “嗯，你说得对，大白天，在外面，是应该正经一点。 那等会儿到家了，天色黑了，我再对你不正经好了。” 第四十八章 汇报 郑娟听着周秉昆不太正经的情话，觉得十分羞恼，懒得理他，轻轻踢了一脚他的小腿，起身就要往工厂外面走去。 周秉昆见状，知道应该适可而止，便不再逗她，紧走两步，和她并肩向前走去。 一边走着，他一边对郑娟说道： “娟儿，等下在路上，你稍微留意一下，看能不能发现上次跟踪你的那家伙。” 周秉昆觉得，上次偷偷跟踪郑娟的家伙没有得手，他未必就会放弃，很有可能再来找机会。 自己这次陪着郑娟一起走，说不定还能碰上他。 如果能碰上的话，那么无论警告还是威逼，总归可以彻底解决这件事，免除后顾之忧。 郑娟见周秉昆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正经，轻轻点了点头，回复道： “嗯，等下我会注意的，一定把那个家伙找出来。” 她虽然看起来风轻云淡的，但是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泄露了她内心中的惊惧。 周秉昆见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一句： “没事了，有我呢。” 没出工厂这段路，他们两个人走得还算正常。 然而，刚一走出酱油厂，郑娟的表现就开始愈发不正常起来。 她恨不得三不回一下头，五步来一个大环视。 走出酱油厂没到一百米，她已经来来回回打量四周不下十次了。 周秉昆见到郑娟这般反应过敏，不禁手扶额头，轻声吐槽： “你反应这么大干嘛？真有坏人，也被你这动作吓跑了。”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指责，却是有些不服气，辩解了起来： “吓跑了不好吗？他一跑起来不就暴露了吗？ 你看见他跑了，直接去抓他不就行了？还是说，你怕你跑不过他？” 周秉昆听了郑娟这话，简直是一脑袋的问号。 他很想开口吐槽：好家伙，这是“郑”经逻辑重出江湖了是吧？ 我说的这个“跑”，和你说的那个“跑”，它不是一个意思啊。 不过，周秉昆也懒得和她分辩，直接开口道： “行了，就按正常走吧，看到了就告诉我，看不到就算了。” 周秉昆也放弃了让郑娟配合自己，顺手把坏人抓了的想法，想着干脆随缘算了。 反正自己陪着，郑娟肯定不会出事了。 回头的时候，跟工厂门卫和小龚叔叔分别说一下这事儿，让他们稍微注意下这里的治安好了。 毕竟，自己就一个人，碰上了还好说，顺手也就抓了。 碰不上的话，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找啊。 这样想着，周秉昆带着郑娟先回到了门卫处。 他打算把有可疑人士的事情告诉门卫，让他们多多留意，同时也通知一下回家晚的女员工们，让她们也注意安全。 来到了门卫处，值班的门卫老哥倒也算认识周秉昆。 毕竟，周秉昆这两天，没少往酱油厂跑，跟这个门卫打过几次照面，还一起闲聊过。 门卫见到周秉昆过来了，有些好奇，开口问道： “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刚出去吗？” 周秉昆拉着郑娟来到了门卫身前，一脸严肃地说道： “有个事情要告诉你，你们需要好好重视一下。” 这话说的门卫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秉昆指了指郑娟，对门卫说道： “这位是我的对象，也是厂里的员工。 昨天她出厂的时间有点晚，自己一个人走的。 结果路上被可疑人士跟踪了，好在一路上走得还不算偏僻，都有行人，没出什么事。 所以跟你们说一声，希望你们能稍微注意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份子。 就算抓不到人，也千万要提醒一下那些独自走夜路的员工，别等出事了，那就太晚了。” 说完之后，周秉昆就要带着郑娟离开，却被门卫给拦住了。 门卫听了他说的情况，一下就觉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个年代，各个厂里面的保卫科，是具有一定警察的权责的。 如果他们厂里面的员工，发生了恶性事件，那他们保卫科，也是要担责任，吃瓜落的。 这个责任，他一个小小的门卫，是无论如何都担不起的。 于是，他只好让周秉昆在这里等着，顺便帮他站一下岗，他要去把保卫科科长请过来，让他来处理这件事。 周秉昆听了，自无不可，顺手而为而已，帮了也就帮了。 于是，他让郑娟在屋里暖和着，自己就这么在门口站起了岗。 “哎，小兄弟，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呢？” 周秉昆正站着岗，忽然耳边传来了一声招呼。 周秉昆应声看去，发现是先前的时候，他帮助齐老爷子弟子上交文物时，挺身而出的那个，肉呼呼的工人兄弟。 周秉昆对他的印象也是蛮好的，毕竟，这哥们儿能处，有事他真敢出头。 他对着这小胖子招了招手，算是打了招呼了，回了一句： “这不门卫有点事嘛，我替他一会儿。” 小胖子听了这话一乐，走上前来和他攀谈了起来： “你这倒是新鲜啊，跑我们厂替门卫值起班来了。 你上次不是说，要去生产建设兵团的吗？” 周秉昆听了小胖子的问话，轻轻摇了摇头，无奈的回答道： “家里出了点事，现在城里面就剩下我和我妈了，总不能丢她老人家一个人在城里面吧？ 先前没跟你打听，原来你也是这个厂的啊，那咱们很快就能成为工友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秉昆，很高兴认识你。” 说着，周秉昆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摆在了小胖子的身前。 “我叫蔡川，你叫我小蔡好了。”小胖也伸出右手，和周秉昆握了一下，然后说道： “按理说，以你家里的情况，应该能分到好点的厂啊。 你咋会到了咱们松花酱油厂呢？” 周秉昆听了小蔡的问话，轻轻的笑了笑，然后对着门卫室屋里挑了挑头，得瑟的说道： “看见了没？我对象，刚入职的松花酱油厂。 别的厂子，再大再好，我还不乐意去呢。” “哟，看不出来啊，你小子竟然还是个情种？ 不过弟妹看起来确实不错，搁我我也得陷里边。” 小蔡轻轻拍了拍周秉昆的肩膀，挤眉弄眼的调侃了一句。 周秉昆无视他的调侃，伸手拍开了他的手掌，无所谓的回应了一句： “承蒙夸奖，十分感激，不胜荣幸。 你再努努力，争取长好看点，说不定也能找个漂亮对象的。” 第四十九章 讲述 小蔡听了周秉昆的调侃，有些不以为意，反而十分嘚瑟的回了一句： “这点你就不如老哥我了吧，老哥已经结过婚了，闺女都有了。 等过两年，孩子长大点，绕着我的腿，奶声奶气的朝着我喊爸爸，那场景，想想就美。” 周秉昆听了小蔡的话，也是有点诧异。 他原本以为，小蔡也就比他大个一两岁。 这么听来，结婚加上生孩子，小蔡应该比他大了四五岁。 应该是小蔡脸上肉呼呼的的，有点娃娃脸，看起来面嫩一些。 就在周秉昆和小蔡闲聊的时候，先前的门卫领了个中年人，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来到了门卫处，那个门卫指着周秉昆，对着那位中年人报告了一句道： “王科长，这事就是他报告的。” 王科长听了门卫的汇报，轻轻地点了点头，回了一句： “行了，我知道了，这里暂时没你事了，你继续站岗吧。” 说完，王科长带着周秉昆等人进入了屋子里面。 见到了在里面等着的郑娟，王科长走到近前，面带和善，轻声询问起来： “姑娘，先前被跟踪的，就是你吧？ 能麻烦你配合一下，把当时的情况说出来吗？” 郑娟略微回忆了一下，便把当时的情形讲了出来： 她那天刚入职，和几个工友刚刚认识，聊得挺合的来的，就在下班后留下，一起聊一会儿。 分别的时候，其余几位工友都走的另一个方向，于是就剩下郑娟自己一个人走了夜路。 那会儿是冬天，天色黑的早，又过了下班的时间，路上稀稀疏疏的没什么人。 出了厂子没多久，郑娟在往家走的过程中，就有种莫名的感觉，似乎人在盯着自己，又没人陪着，十分害怕。 她不敢回身去细看，只是尽量找亮堂一些，人多一些的地方走。 只是在拐角的时候，偷偷地用余光，瞄见了一个可疑人士几次。 那个人看起来挺高的，穿着一身十分普通的大棉袄，围着一条黑色的围巾，把脸部紧紧地包裹了起来，看不出具体的长相。 周围没有郑娟信赖的人，她十分害怕，不敢刺激到那个可疑人士，只是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好在一路上，在可见的范围内，始终保持着有人的状态，也就没有给对方下手的机会。 终于走到了临近太平胡同的地界，那里虽说有些脏乱，但毕竟是人们的聚居地，往来行人多了起来。 那个可疑人士大概也是知道事不可为，没有再继续跟随。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话，心里一阵心痛。 先前郑娟只是告诉他有人跟踪，然后她一路挑着安全的路径走回了家。 周秉昆以为只是有一些危险，自己陪着她就没事了。 现在才知道，郑娟究竟受了多大的惊吓。 她虽然身体上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她当时的心情，一定是恐惧极了，这对她的心灵，应该是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不过外人在场，他也不好太过亲昵，便站在郑娟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王科长听了郑娟的叙述，不由得站直了身子，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十分凝重的说道： “如此看来，当时的情形确实危险极了啊。还好没有出事，不然后果可就太严重了。 而且按你所说，你出厂不久，就感觉到了跟踪。 那么很可能，你在刚出厂的时候，就被盯上了。 如此一来，他的目标，很可能就是我们厂里面的，单独走夜路的女员工。 这对我们厂员工安全来说，是个巨大的隐患啊。 我们必须尽快把他找出来，抓住他，不然我简直是寝食难安啊。” 说完这话，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着跟着他过来的那位年轻女子说道： “小池啊，你也听到了，最近厂子附近不算太平，你可别单独行动啊。 不然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怎么跟老池交代啊？” 那个小池听了王科长的恳请，却是一脸的不在意，开口说道： “你要是带上我一起行动，那我自然就没办法单独行动了。 你要是不带上我去参加行动，那我也没办法，就只能独自行动了啊。 这次抓坏分子，为姐妹们保驾护航，我是无论如何要参与的。 具体怎么选，还是要看你，我都听你的。” 周秉昆听了这姑娘的话，心中暗暗腹诽道： 好家伙，你这是从新定义了“都听你的”啊。 不过，从王科长和这个小池的对话，可以判断出来，小池的父亲老池，和王科长关系匪浅。 而且这个小池，虽然看起来有些瘦瘦小小的，性格倒是挺嫉恶如仇的。 又有着保卫科科长在后面罩着，倒是个不错的结交对象。 可以让郑娟和她交好一下，不图着去仗势欺人，起码可以保证娟儿在厂子里面不被欺负了。 王科长听了小池的要求，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 就目前的信息来看，可疑人士只有一个，那么，危险也就不大。 别人看着小池，可能会觉得她有些瘦弱，但王科长算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知道她是个什么德行。 打小时候开始，被她揍哭，拉着家长去她家里告状的小男孩，可不在少数。 后来长大了，懂事了，讲道理了，但打人的手艺可是从来没有丢过。 打小就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她，等闲对付一两个成年男性也是不在话下。 这次行动，多她一个也不算什么。 如此想着，王科长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小池，郑重的说道： “让你参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一定要遵守纪律。 具体抓捕方案，现在还没确定，就不多说了。 最基本的，令行禁止，做得到吧？” 小池听了王科长的应允，欣喜不已。 她连忙站直了身体，右脚“啪”的一声，靠在了左脚边，成了“立正”的姿势，右手从身前划过，迅捷地抵在了太阳穴上，敬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军礼。 一边敬礼，一边还大声的答应道： “是，科长，保证听从指挥。” 第五十章 对策 王科长见了小池的回应，有些无奈，只得轻轻的笑了笑，然后拿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 “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等会自己注意安全吧。” 然后，王科长又来到了周秉昆面前，对他说道： “十分感谢你们提供的线索，我们会认真对待的。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你们可以回去了。”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话，却是摇了摇头，开口拒绝道： “王科长，这件事，毕竟是牵扯到了我的对象。 如果不能出一份力的话，我心也难安啊。 不如你们行动的时候，我也来帮一把，您看怎么样？”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请求，觉得也还算合理，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然后，他对着小池吩咐了一句： “小池，你去把你们沙队长叫来，今晚尝试着组织一次抓捕行动，尽量把那个可疑人士控制起来。” 打发小池出去之后，王科长又起身来到门外，对着站岗的门卫吩咐了一句： “小李啊，等下你值班的时候注意一下。 看见单独走夜路的员工，都提醒一下，让他们路上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你要是等下换班了，记得也跟接班的人交代一下。” 门卫小李听了王科长的指示，一通点头哈腰，连连保证照做。 安排好这些之后，王科长又走进了屋里，坐在椅子上等了起来。 没一会儿功夫，小池就带着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来到了门卫处。 她一进屋，就来到了王科长面前，直截了当地说道： “王科长，沙队长我给您带过来了，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啊？ 等下抓到了那个变态，我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一下，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尊重女性。” 王科长见小池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瞪了她一眼，训斥了一句： “急什么？什么计划都没有，什么章程都没定，怎么行动？” 说着，他又转而看向了沙队长，问了一句： “小沙啊，刚刚小池已经把情况告诉你了吧？ 你来说一下，咱们接下来，怎么行动比较合适？” 沙队长听了王科长的吩咐，稍稍思考了一下，上前一步来到了他的身前，一板一眼的汇报道： “王科长，既然我们已经知道，那个可疑分子的目标很可能是咱们工厂的女员工。 那么，我们只需要加强巡逻，注意周边可疑人士，再提醒女员工们注意安全，不要独自走夜路。 这样一来，那个可疑分子找不到机会，自然会放弃的。 我们厂自然也就不会发生问题了。” 沙队长提供的这个方法，可以说是把酱油厂的风险完全排除了。 如果是一般的厂领导，很可能就会选择这个绝对稳妥的方案了。 只是，还没等王科长回应，小池先不答应了。 她也能想到，用了这个方法，那个坏分子就没办法对酱油厂员工出手了。 但是，如此一来，那个动了坏心思的坏分子，却是没有受到惩罚。 如果他转移了目标，转而去向其他独行的女性下手，那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小池直接开口反驳了起来： “沙队长，这样不行的。 如果他发现在咱们酱油厂没办法得手，转而去向其他女性同胞们下手，那怎么办呢？ 你能忍心看其他女同胞遭殃吗？” 说着，她又将脸转向了王科长，义愤填膺地说道： “你说呢，王叔？咱们能就这么放过那个人渣吗？” 王科长看着小池一脸气愤的模样，无奈的点了点头，对着沙队长指示道： “小沙啊，把格局放大一点。 咱们不应该只看见咱们厂这些员工的安全，也要考虑一下咱们厂的社会责任感嘛。 既然这个坏分子，把目光放在了咱们厂里面，那咱们就给他来个狠的。 也算是震慑一下社会上的闲散人员们吧。 那句话怎么说的？‘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嘛。 咱们这次果断一点，严肃一点，打出咱们的气势。 将来再有不法分子想要打咱们厂子的主意，那就要好好掂量一下了。 我给你定个调子，尽量把那个坏分子抓住，你往这个方向努努力，看看有什么办法。” 沙队长听了王科长的要求，觉得有些头痛。 王科长明面上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把坏分子抓住。 但是，已经不是职场新丁的沙队长，自然是听得出其中的隐藏条件的。 首先方案绝对不能有任何风险，否则出了任何事情，他肯定是背锅的那个。 其次见效一定要快，最好今天就能抓住。 这王科长一副等着结果的样子，他如果给出个徐徐图之的方案，说不得要吃一通挂落。 还要保证方案的成功率，不然行动失败了，他肯定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又要快，又要稳，还要保证成功，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局面一时间僵住了，屋里面的人都默不作声，静静地思考着。 周秉昆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只是觉得不够合适，便没有开口，只是等着听其他人个办法。 这个时候，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小蔡开口了： “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来一个‘引蛇出洞’。 既然那个坏分子的目标是独自夜行的女同志，那我们就用一个独自夜行的女同志来引诱他。 把他引出来后，我们再一起出动，直接把他抓住。” 这个方法，在保卫科工作多年的沙队长自然有想到过。 看过不少犯罪题材影视剧集的周秉昆也有想到过。 然而，他们都基于同一个原因，没有提出这个办法。 沙队长直接开口驳斥了起来： “胡闹，这是什么狗屁办法。 还要拿女同胞做诱饵，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万一到时候，那个坏分子狗急跳墙，让女同胞出了什么事，你拿什么来挽救？” 小蔡被沙队长指责之下，急着为自己辩驳，灵机一动，说出了一个办法： “这大冷天的，可以找个男同志，穿上女同志的衣服，来当这个诱饵嘛。”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只是…… 看了一下在场的男同志们： 王科长自是不必多想，没人敢让他来。 小蔡腰身肥硕的模样，没人觉得他能当这个诱饵。 沙队长更不用说了，膀大腰圆的。 坏分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沙队长动坏心思，除非，他喜欢被动。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周秉昆。 周秉昆：？？？ 第五十一章 商讨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我这身高，怎么也扮不了姑娘啊。” 周秉昆干脆利落的拒绝了所有人的幻想。 女装？不存在的。 这个年代的女装，根本就不美型，鬼才愿意去穿。 不对，就算好看也不穿，黑丝jk都不行！ 周秉昆的拒绝，让屋子里再一次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每个人，都再次开始思考起了办法。 “我来。” 就在这时，小池直接来到了王科长的面前，义无反顾地请缨道： “你们男人当不好这个诱饵的，别再弄巧成拙了，还是我来当这个诱饵好了。” “不行，绝对不行。”王科长听了小池的话，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道： “老池把你交到我这里来，可不是让你来冒险的。 要是你出了什么岔子，我怎么向他交代？” 小池听了王科长的拒绝，也不气恼，直接来到了王科长的身边，轻轻的捏起了他的肩膀，一边捏还一边商量道： “王叔，我打小就在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您还不了解我吗？ 就我这身手，等闲三两个壮汉都近不得身，只是引诱一个小流氓，还能有什么危险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手上偷偷地加力，猛然把力度加到了十成，重重的在王科长肩膀上捏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 “王叔，感受一下这力道，我是不是没有丢下身手？” 王科长被她的突然袭击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没受住力，直接跳起来。 缓了一下之后，他伸手拍了小池一巴掌，无奈地对她劝解起来： “卫红啊，我不同意，不单单是因为你人身安全的问题。 还考虑到了你的名声问题啊。 这要是人家知道了，你曾经当过诱饵，引诱过流氓，就算我们可以作证，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你没有被占到便宜。 可别人未必会这么想啊，这不是会耽误你嫁人嘛。 你爸妈已经开始操心你的婚事了，我可不能在这事上给他们拖后腿，不然，还不得被他们埋怨死啊。” “要我说，您这就是瞎操心，真要是在意这些的男人，还配不上我呢。 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那我这行为，也算得上是为妇女同胞们，撑起了一片天。 不懂欣赏我的男人，我还看不上呢。” 池卫红对王科长的担忧十分不以为然，不屑地驳斥一番后，又伸手抓住王科长的手臂，轻轻的摇了摇，说道： “再说了，就我这性子，也没可能老老实实相夫教子啊。 这样还能帮我筛选一下，把那些思想腐朽的男人排除在外呢，这是好事啊，您就答应了吧，王叔。” 说到这里，池卫红忽然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对着王科长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挤兑道： “在场的人里面，其他人都不适合去做这个诱饵。 您要是再不同意让我上场的话，那就只能您老人家亲自出马了啊。 话说回来，我还真是难以想象，您老人家，要是穿的跟个大姑娘似的，能是个什么模样呢。” 王科长刚刚还在语重心长的劝导着小池，这会儿听了小池的话，一口气没喘过来，差点一头栽倒下去。 就算王科长是看着小池长大的，见惯了她的各种彪悍行为，可是这次听到她的话，还是忍不住想擦擦头上的冷汗。 无奈之下，王科长伸手敲了一下小池的脑袋，没好气的应付了一句： “行了，你先别捣乱了，我再考虑一下。” 说着，他又仔细打量了一圈屋子里面的众人。 就像小池说的那样，在场的人中，确实没有其他合适的诱饵人选了。 郑娟讲述完先前的经历后，即使到了现在，也还是有点微微地颤抖，似乎是惊魂未定的感觉。 王科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她去做诱饵。 更何况，郑娟的对象周秉昆就在旁边，轻声地安抚着郑娟。 即使王科长有意让郑娟作为诱饵，周秉昆也不可能答应。 至于其他的男人们，蔡川过于肥硕，就算当了诱饵，歹徒应该也看不上他。 周秉昆是个子太高，沙队长是又高又壮，看外形就知道，他们扮演不好女性诱饵。 保卫科倒是还有不少人，可是保卫科选人标准，就是要看着就有安全感。 除了王科长之外，每个保卫科的成员，都是身材健硕之辈，一样不合适。 至于说王科长……他才放不下那个身段。 这要是让那群部下们知道他穿女装，去当诱饵了，那今后的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思来想去，果然还是让小池去最合适。 想到这里，王科长轻轻拍了拍小池的肩膀，对她嘱咐了一句： “你说的没错，既然你应经考虑的很周全了，那就由你来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吧。 不过，你要记住，任务和目标都不重要，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如果……” 王科长话还没说完，蔡川先开始质疑了起来： “王科长，这样不合适吧，看这位池同志，虽然长得挺漂亮的，够格做这个诱饵。 可是看她瘦瘦小小的样子，真的对付得了歹徒吗？ 别到时候再被人拿住了，成了人质，害得咱们功亏一篑，那就不好了啊。” 王科长本来打算对小池说一些“注意安全”之类的嘱咐的，却被蔡川打断了。 结果听了蔡川的质疑，他心里面一乐，知道有乐子看了。 他太清楚小池要强的性子了，这下被人质疑了，说不得要好好发作一下。 果不其然，小池听了蔡川的质疑，面露不忿，直接开口回应起来： “就你这一副虚胖的模样，也配质疑我？ 咱俩划下道来，比划比划，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巾帼英雄。” 说着，她便支使着其他人都靠边站着，在屋子里面空出了一小片空间。 然后，在蔡川一脸迷茫的情况下，把他拉到了场地中央。 小池和蔡川，一个貌似娇小的美少女，一个颇为肥硕的小青年，就这么面对面的站在了一起。 就在蔡川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情况下，小池略带挑衅的对着蔡川开口问了一句： “准备好了吗？” 第五十二章 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蔡川，到了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问了出来： “等等，什么情况啊？这是要干嘛啊？” “你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会拖累你们吗？今天，我就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池卫红说完这话，面朝着蔡川，摆起了防御姿态。 蔡川见了这个阵势，也是有些无语，回头对着王科长说道： “王科长，这算个什么事啊？ 我一个大老爷们，哪能跟一个小姑娘比划啊，我丢不起这个人啊。 就我这体格，就她那个身板，我再不小心伤到了她，那算谁的啊？ 您快管管她吧，别让她在这胡闹了。” 周秉昆听蔡川到了这会儿，还在看低这个池卫红，一时间只想摇头，不知道该说他些什么。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蔡川，有些大男子主义倾向，觉得女性，就该被男性保护，哪怕这个女性是保卫科的，类似于后世的女警。 更何况，他看着池卫红的体型，先入为主的认为她很弱小，不适合去做这个诱饵。 然而，这个池卫红，他们不了解，但是王科长和池队长肯定是十分熟悉的。 他们两个，算得上这次行动的负责人，都这么信任池卫红的实力，哪里轮得到蔡川来质疑啊。 而且到了现在，人家都摆明车马，一副要证明自己的架势，他还在无意识地贬低人家，这不是在火上浇油吗？ 果不其然，池卫红听了蔡川的大男子主义言论，一时间怒火中烧，攥紧拳头，对着蔡川说道： “好你个小胖子，还没完了是吧？ 竟然敢这么瞧不上我，今天不给你点厉害瞧瞧，我还就不姓池了。”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了王科长，貌似平静的说了一句： “王科长，您怎么看？” 王科长一听，好家伙，这会儿连“王叔”都不叫了，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样想着，他大手一挥，对着蔡川说道; “你不是质疑小池的实力吗？你不是怕小池被歹徒劫持吗？ 刚好，让她给你露两手，打消一下你的顾虑，你准备一下吧。” 说到这里，他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点到为止好了，别下手太重。” 至于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反正在场下的两个人，都觉得是对自己说的。 蔡川听了王科长的安排，有些迷茫。 他虽然不大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感觉自己好像被卖了。 不过，对比了一下两个人的体型，他觉得无所谓。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输。 反正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那就干脆不想了，就按着王科长说的来，等会儿下手轻点就好了。 至于接下来怎么说，反正王科长在呢，听他的就行了，准没错。 这样想着，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池卫红原本想好好收拾一下蔡川，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的。 只是在听了王科长的最后一句嘱咐后，也是稍微冷静了一些。 她打量了一下对面的蔡川，看得出来，这货虽然体格肥硕，但一眼就知道他是虚胖。 看着他肉乎乎的脸和肥嘟嘟的手，就能知道，这是个不怎么运动的主。 等下确实不能下太重的手，不然估计他也受不住。 这么想着，她先是扭了扭脖子，随后松了松肩膀，活动了一下，然后原地轻轻的跳了两下，算是热身了。 随后，她也对着蔡川点了一下头，示意准备就绪。 就这样，场下的局势变得一触即发，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开始“战斗”。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王科长身上，静静的等着他的号令。 王科长见是这个局面，揉了揉额头，无奈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各就位，预备，开始！” 王科长一声令下之后，蔡川还没开始有动作，池卫红就先行一步，开始了行动。 只见她一个箭步，来到了蔡川身前，与他只有一个身位的距离。 随后，她右脚斜挎，伸到了蔡川的身后，左手瞬间抓住了蔡川的右手，右手则是用力向前，把住了蔡川的衣领。 随后右腿向后用力，绊住了蔡川的腿部，左手向上用力，将蔡川的右手高高提起，让他难以发力，右手则是向下用力，与腿部合作，组成了一个杠杆，直接将蔡川掼倒在地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蔡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放倒在地了。 此时此刻，蔡川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就只剩下了三个大大的问号：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王科长和沙队长见到是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在池卫红要搭起擂台的时候，他们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周秉昆虽说早就能判断出池卫红实力不俗，可是看到她以娇小之躯，干净利落的拿下了蔡川这个小胖子，也是感到有些意外。 至于郑娟，在看到这个情形之后，两只眼睛似乎都要变成星星眼了。 她脸上半是惊讶，半是欢喜，一副十分崇拜的模样，就这么看着池卫红，像是见到了偶像一样。 周秉昆看到了郑娟这副表情，隐隐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他很想对郑娟说一句：人生有梦，各自精彩，你可千万别去学她啊，你们不一样。 至于地上躺着的蔡川，在稍稍缓过来之后，只觉得无比尴尬，恨不得就地刨出一道裂缝，直接钻进去。 他先是瞧不起人家小姑娘，然后被赶鸭子上架，来了这么一场比试，随后又被人家干净利落拿下。 这一番操作下来，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是抬不起头来了。 只是，他的大男子主义又发作了，虽然明明就是比不过人家，但是嘴上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一个小姑娘认怂。 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假装不屑的说道： “刚刚是我大意了，没有闪，你这么突然袭击，可是有点不讲武德啊。” 他说出这话，原本是想稍微找补一下，给自己捡回一点面子。 不曾想，这句话却是彻底惹怒了池卫红。 池卫红本就十分要强，从小到大，敢不让着她几分的，都被她给揍服了。 刚刚听了王科长的吩咐，没敢下重手，就选了个没什么伤害的招式，把这个死胖子放倒了事。 没想到这胖子还不领情，竟然还敢污蔑她突然袭击，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下，她便起身，左手握成拳头，用右手握了握，发出几声“咔咔”的响动，又斜着脖子，俯视着躺在地上的蔡川，不满地说了一句： “既然你不服气，那咱们就再来一回合，这一次，说什么我也要好好帮你松松筋骨了。” 第五十三章 议定 蔡川听了池卫红的话，吓得一个激灵。 他虽然嘴上没有认输，但心里是清楚的，他对上池卫红，就是一个白给。 见到池卫红还要继续跟他比试，他只得连连摆手拒绝，趁势站起，来到了周秉昆身边。 看到了周秉昆，他在慌乱之中，随便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台阶，犟着嘴道： “我刚刚没注意，摔到了，没办法和你比了。这是我哥们，你要还想比，就和他比吧。” 周秉昆：？？？这死胖子，祸水东引这招玩挺溜啊。 见到池卫红听了蔡川的话，跃跃欲试地盯着自己，周秉昆无奈的解释道： “这位池姑娘，自始至终，我可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啊。 我相信你的实力，也支持王科长的决定，咱们就别浪费这个时间了，直接开始商讨具体抓捕方案吧。” 听了这话，池卫红觉得还算在理，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只是周秉昆发现，其他人的表情不太对劲。 他们看向周秉昆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丝不屑。 周秉昆略一思索，就明白过味来了。 他平日里，与人为善惯了，这种没必要的情况下，不想和人起冲突。 只是这种行为，在其他人眼中，却有了不同的意味。 这些人还以为，他这是见了池卫红身手不错，直接怂了，不敢应战，只敢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过去。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周秉昆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来扭转一下众人的印象了。 想到这里，他便把目光转向了蔡川。 都是这个小胖子，坑了自己一把，既然如此，那就拿他来证明自己吧。 如此想着，他转身对池卫红说道： “刚刚你用身手，证明了自己的可靠，等下我也要参与到行动之中，那我也来露一手，增加一下咱们之间的信任吧。” 说着，他起身来到了蔡川身边，对着他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蔡川刚刚拉周秉昆下水，原本就有一些愧疚，这下看到了他不怀好意的笑容，更是有些发毛。 他这会儿不知道周秉昆什么打算，也只得讪讪的笑着，略带讨好地说道： “周老弟啊，刚是老哥错了，老哥对不住你啊，脑子一热，就拿你顶坑了。 老哥在这给你赔个不是，你可别太在意啊。 哥们儿家里面，可是祖上传下来的厨艺，回头好好请你吃上一桌，你看怎么样？” 周秉昆见了蔡川这幅怂样，觉得有些好笑，出声安抚道： “放心吧，蔡老哥，先前帮我出头的事情，我还没谢过你呢。 这次这么点事情，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这么说着，他还伸手在蔡川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友好。 只是，在蔡川刚刚放下心来，以为周秉昆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时候，周秉昆忽然将双手分别塞进了蔡川的腋下，稍一用力，将蔡川整个人直接举了起来。 举起之后，还轻轻的转了转，向周围人展示了一下。 周围的人，原本以为周秉昆是个怂货，见了池卫红的身手，连应战都不敢。 在听到他说要露两手的时候，也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等他走到了蔡川身边之后，更是有些鄙视起他来。 在这些人看来，周秉昆不敢接受小姑娘的挑战，也就算了。 毕竟池卫红那两下子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一看就是练过的。 他自知不敌，躲着不应战，虽说有些怂了点，但也称的上一句有自知之明。 可这周秉昆呢？自觉丢了面子之后，竟然又来到了蔡川的面前。 这算什么？挑着捏软柿子吗？ 这样想着，王科长他们，在心中给周秉昆打了一个叉，下意识的就觉得他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他们寻思着，这个周秉昆这么不靠谱，等下就不让他参加这次行动了，免得他坏了事。 他们正在心里面贬低着周秉昆，忽然看到他就这么把蔡川给举了起来。这么一下子，可以说是惊掉了他们的下巴。 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一举动究竟有多难。 看这蔡川的身高体型，少说也能有个一百六七十斤。 这个重量，哪怕是一堆货物，放在地上，一般人也很难举起来。 更何况，还是用的托住腋下，把人举起来这么一个难以发力的姿势。 而且，看周秉昆的表情和神态，相当的轻松，明显还没有到达极限。 他们这一刻，才意识到了周秉昆的力量究竟有多夸张。 池卫红这时也明白了过来，原来周秉昆拒绝了她的挑战，不是因为害怕她，而是在给她留面子。 王科长见到了周秉昆的这把子力气，十分欣赏，直接开口问道： “小伙子，你是咱么厂子里的员工吗？什么岗位的？有没有兴趣来我们保卫科？” 周秉昆把自己将要入职酱油厂，等待分配的事情告诉了王科长。 王科长听后，十分高兴，直接大包大揽起来，表示只要周秉昆愿意，他随时可以把周秉昆调到保卫科去。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承诺，表达了谢意之后，一行人又围在一起，商量起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众人群策群力，一番商议之后，王科长拍板，定下了行动计划： 由池卫红在天黑之后，自己一个人先行出发，独自走夜路，经过附近一个没什么人的偏僻小巷，为那个可疑分子创造犯罪条件，尝试着把他引诱出来。 沙队长带着周秉昆和蔡川，再加上两名保卫科成员，等着池卫红出发三分钟之后，再行出发，然后在后面远远的跟着，时刻准备着支援。 这样虽然距离太远，没办法观察到池卫红的情况，但也可以防止打草惊蛇。 而池卫红一旦遇上什么情况，就大声呼喊，闹出动静，通知其他人。 沙队长一听到动静，就全速前进，带人迅速支援，直接将敌人拿下。 之后自然就是带回保卫科，严加审讯了。 议定之后，王科长又对着池卫红嘱咐起来： “小池啊，等下你可一定注意好自身的安全啊。” 说着，他还是觉得不放心，从腰间取出一把五四式，递了过去一脸严肃地说道： “这个你拿着，要是有什么意外情况，优先保证自己安全，后续有什么麻烦，交给我来处理。” 第五十四章 抓捕 池卫红伸手接过了王科长递过来的五四式，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眼里充满了珍爱之意。 随后一脸郑重的就将之收进了口袋，放了起来，以待使用。 然后她对王科长保证道： “放心吧王叔，我保证完成任务，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这个时候，郑娟忽然扯了扯周秉昆的衣服。 周秉昆回身看去，发现郑娟一脸的担忧之色，似乎还在害怕着。 周秉昆以为她还在后怕着，就牵起了她的小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慰道： “放心吧，娟儿，我们今天一定会把那个坏分子抓住的，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了。 等我们抓住了他，肯定好好收拾他一顿，帮你出气。”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安慰，却是摇了摇头，伸手抚摸了一下周秉昆的嘴角，忧心忡忡地说道： “不是的，我是在担心你，这一次，你可不要再受伤了啊。” 周秉昆这才想起，自己上次因为郑娟打架的时候，脸上受了点伤。 郑娟这会儿听自己要去和坏人作战，虽然很是支持，但还是免不了担心。 他知道了郑娟的心思，觉得十分暖心，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保证道：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这次我们这么多人，计划周全，准备充分，不会出意外的。” 见郑娟依旧是眉头微皱，周秉昆略一思考，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从脖领子中，取出了正在睡觉的小肥啾，把它交到了郑娟手中。 小家伙被吵醒后，见到自己在“仇人”手中，一跃而起，又飞回了周秉昆肩膀上。 周秉昆见状，再次伸手，将小家伙交到了郑娟手上，小家伙这次才反应过来，是周秉昆将它放在郑娟手上的。 随后小家伙转了转头，环视了一圈周围，发现自己处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中。 意识到这些，有些怕生的小家伙，也就不敢再乱动了，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郑娟的手上。 郑娟见到一向视她为“仇敌”的小家伙，竟然愿意老老实实站在自己的手上，一时间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份欣喜，也冲淡了她的担忧。 周围人见周秉昆拿出来了这么一个萌物，纷纷围了上来，想要摸一下这小家伙。 池卫红更是难以抵挡这小家伙的魅力，直接就要上手，吓的小家伙一路逃窜，钻进了郑娟的衣领里面。 周秉昆随后将准备好的黍子一并交给了郑娟，嘱咐她注意喂给小家伙。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所有人都静静的等待着夜色的降临。 没过一会儿，厂里的员工都走得差不多了，周围已经见不到几个行人了，夜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王科长看了下时间，觉得是时候了，便直接下令开始行动。 已经换好便服的池卫红，和屋里面的众人打了声招呼，便先行一步出去了。 周秉昆几人，则是静静的在沙队长身后站着，等着他的指示。 等了大约三分钟后，王科长一声令下：“出发”。 随后，几人跟着沙队长向着目的地进发。 夜色已暗，昏黄的路灯静谧的照耀着无人的空巷，周秉昆几人跟在沙队长后面，小心翼翼的隐蔽着自己的身形。 只是，周秉昆走着走着，就感觉到了不对。 自从到了街道上，他的左手，就一直被人用力的捏着，传来一阵压迫感。 他回头一看，发现是蔡川略带惊惧的抓着自己的手臂。 蔡川的表情，是义无反顾中，带着一些惊恐和害怕。 周秉昆看了他的表情，觉得又是好笑，又是亲切。 这般模样，和自己前世好友，强行拉着自己去看恐怖片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真是又菜又爱玩。 不过考虑到这小胖子这么怂，还是坚决要为抓坏人出一份力，周秉昆对他的印象又好上了几分。 这小胖子，人品还行，有事真愿意上，还有点怂萌怂萌的感觉。 周秉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告诉他，等下他就负责殿后。 如果顺利，就轮不上他出手，如果有人要从这个方向突围了，他就冲过来撞上去，阻碍一下敌人行动，自己就会过来支援他。 蔡川听了这话，满脸郑重的点了点头，一副英勇壮烈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肩负的了多大的使命呢。 他听了安排后，也没那么紧张了，队伍继续正常前行。 走了没一会儿，估摸着池卫红应该到了计划地点，沙队长向所有人示意，让他们时刻准备全速支援。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池卫红的呼喊声： “来人啊，站住，不许动！” 随后，就是一声震耳的枪声，炸响在这寂静的夜中。 不待沙队长指示，周秉昆一个箭步冲出，随后全速前进，向着池卫红所在冲了过去。 周秉昆跑得最快，先行一步来到了现场，现场的情形，却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只见街边地上躺着一个人，正在不停地挣扎着，似乎想要站起来。 只是，他的身边，池卫红英姿飒爽的站在那里，左脚站立，右脚死死地踏在他的胸前，压制住了他的动作。 池卫红脚下踩着一个人，右手持枪，左手扶着右手，注视着她面前不远处。 那里躺着的另一个男人，腿部中了弹，殷红的血液已经渗出厚厚的棉裤，沁染了一小片地面。 周秉昆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有些汗颜，这个池卫红的战斗力，还真不是盖的。 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直接拿下了两个歹徒。 虽说是借助了武器的便利，但看局面也能知道，这一枪，应该是不远处那个歹徒逃跑时，池卫红才选择开的。 周秉昆见局面已经控制住了，便打算上前去中枪的歹徒那里，将他控制起来。 只是这时，他才发现，原来池卫红背后的墙角处，隐隐约约还趴着一个人，正鬼鬼祟祟的爬行着，似乎想要趁人不注意，偷偷跑掉。 于是，周秉昆便放弃了中枪的歹徒，上前控制住了这个企图逃跑的歹徒。 只是，他来到这人身前，看清了这人的长相，才发现，原来这竟然是个“熟人”。 只见此人穿着一身“棉猴”大衣，戴着连衣的帽子，两边的绳子拉得紧紧的，死死的系在一起，只是露出半张“马脸”。 然而，就是这样，周秉昆也能认得出来，此人正是骆士宾。 第五十五章 教训 认出地上趴着的人是骆士宾后，周秉昆不由得感叹了一下缘分的奇妙之处。 没碰上这货也就算了，毕竟自己介入之后，理论上来说，在这个世界上，这货和郑娟已经没有交集了。 周秉昆虽然很是膈应这货，但也不至于专门去四处寻找，然后把这货拉出来收拾一顿。 没那个必要，也没那个精力。 没成想，这货竟然直接犯在了自己手里，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这份老天给的馈赠，他也只好笑纳了。 这下好了，电视剧里的仇，和现世里的怨，刚好可以一并了结了，这不给他来顿狠的，说不过去啊。 这般想着，他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骆士宾的脸上，一边打，还一边训斥道： “跑？你倒是跑啊？动了坏心思还想跑？经过我同意了么？” 扇了两巴掌之后，还是不解气，只是觉得弯着腰有些不够舒服，周秉昆便左手攥住他的衣领，稍一用力，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随后，右手来回用力，左右各扇了他几个大嘴巴子。 之后又是一脚，重重的踹在了他的肚子上，将他直接踹飞，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 骆士宾被周秉昆打的口歪眼斜，鼻青脸肿，摔在墙角，不住的抽搐着。 这个时候，沙队长已经赶到了，看到周秉昆正在胖揍歹徒，过来提醒了一句： “行了，差不多打几下得了。 这还没审讯呢，别给打坏了，等下啥也问不出来，可就不好了。 再说了，这里毕竟是外面，等下把他带回去，有他好果子吃的。”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话，知道他们保卫科等下会好好炮制这货，也就停了手，将骆士宾交给了跟来的一位保卫科成员。 这个时候，小胖子蔡川，也颠颠的跑了过来。 他看到现场歹徒都已经被控制住了，而池卫红还保持着那股彪悍的气势，死死地踩着脚下的那名歹徒，眼睛都直了，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脱口而出了一句赞叹： “我去，这娘们儿够野的啊，真带劲。” 只是，这一句本该是在内心赞叹的话语，却被他说了出来，而且声音还不小。 一时间，场面为止一静，所有人都僵在了那里，偷偷地观察池卫红的反应。 周秉昆听了蔡川的话，也是一阵无语。 这家伙胆子小也就罢了，还特么好色。 在心里偷偷地好色也就算了，竟然好还死不死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这怕是又要点燃池卫红的不满了。 果不其然，池卫红听到了蔡川的话，一时间怒火中烧。 碍于刚刚还算是一同作战的队友，不好直接发作，她只好伸出手来，握成拳头，冲着蔡川挥了挥，以示威胁。 蔡川话刚说出口，就觉察到了不妥，见到池卫红的反应，连忙双手作揖，满脸堆笑，冲着池卫红讨饶起来。 池卫红原本还有些生气，一看到蔡川满脸堆笑，一副谄媚的模样，觉得十分滑稽，“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这一下，算是破了功了，她也不好再对蔡川如何，只好轻轻摆了摆手，表示不再介意。 沙队长带着另外两名保卫科成员，押送着三个歹徒，带着周秉昆一行人，开始回门卫处。 路上，沙队长还夸了周秉昆一句： “小周同志，没想到你不止力气大，还这么快啊。” 周秉昆：？？？你才快，你只有一东，我很慢的，慢工出细……不对，我是慢工出粗活。 只是，沙队长接下来的话，让周秉昆明白，是他自己反应过敏了。 “你这小伙子，跑得又快，力气又大，很适合来我们保卫科嘛，不如干脆来跟着我算了。” 周秉昆思考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拒绝道： “我还是等着分配吧，厂里什么地方需要我，我就去什么地方好了。”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拒绝，只是连连摇头惋惜，却也不再强求。 周秉昆之所以拒绝，也是被先前王科长拿出来的五四式惊到了。 他在那一刻才意识到，这个时代枪支还是有些泛滥的。 他前世生长在承平年代，那个时代国家早就实现了全面禁枪。 而前身周秉昆，也是一个老实疙瘩，生活里几乎没有枪支的影子。 所以他此前，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方面的危险。 王科长的一把五四式，让他意识到了，这个时代的枪支管理很成问题。 他要是加入了保卫科，说不得就要面对一些持枪暴徒了。 他侥幸重生到了这个年代，还没一展手脚，要是被莫名其妙的一枪毙命，那可就太冤了。 因此，他委婉而果断的拒绝了沙队长的邀请。 一行人押解着三个歹徒，回到了门卫处。 王科长听门卫报告他们回来了，直接迎出门外，小跑着来到了池卫红身前，绕着她细细打量了一圈，才放心下来。 郑娟也跟着跑了出来，来到了周秉昆身边，眼中的担忧似乎要溢了出来。 周秉昆见郑娟如此挂念自己，很是感动，为了让她安心，干脆耍了个宝。 他站在郑娟身前，原地转了两圈，随后牵起她的手，对着她小声调侃道： “看吧，我已经把你对象，完好无损弄得带回来了，你可以安心享用了。”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流氓话语，脸上微微发红，伸手轻轻打了他胳膊一下，又赏了他一记大大的白眼，便不再理他，转而看向王科长，等待着接下来的安排。 王科长随后命令几名保卫科成员，将三名歹徒找三间屋子，分别看押起来，严加审讯。 安排好了这些，他又看向了周秉昆他们，打算表示一下感谢。 这时，沙队长来到了王科长身前，看着周秉昆，夸赞了起来： “王科长，这个小周同志，刚刚的表现可真是不错啊。 一听到卫红的信号，他第一个就冲了过去，速度还贼快。 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和卫红已经把三个歹徒都给制服了。 当然了，小蔡表现也还行，他俩的功劳，咱们可要给他们记下啊。” 王科长听了沙队长的请功，点了点头，看着周秉昆，再次邀请起来： “小伙子，怎么样，不如干脆来我们保卫科吧，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周秉昆闻言，委婉的拒绝道： “王科长，我赶到时，池卫红同志已经把歹徒都控制住了，主要功劳还是她的，我可不敢贪功。 至于去保卫科，还是算了，我还是更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名产业工人。” 第五十六章 邀请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话，也不以为忤。 毕竟，这个年代，号召的是“学工，学农，学兵”。 像周秉昆这个年纪的小年轻们，向往着成为产业工人，为祖国建设献一份力，是一件十分普遍的事情。 既然周秉昆有自己的想法，那他也没必要强求。 随后，王科长又转头看向蔡川，冲他调侃了一句： “你呢，小蔡，你家老蔡舍不舍得，让你来保卫科锻炼锻炼？” 蔡川听了王科长的话，吓了一跳，连连摇头，肥嘟嘟的脸上横肉直甩，略带讨好的拒绝道： “王科长，这不能够啊。我家老头子累死累活给人家做饭，才养得来我这一身膘，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给糟蹋了啊。” 这个小蔡他也是认识的，是厂子里食堂主厨的宝贝儿子。 这次的抓捕行动，本来也不缺他一个，王科长之所以同意让他过来捡功劳，就是卖老蔡一个面子。 毕竟，他也没少吃老蔡做的小灶，这次就算是给了个顺水人情。 这会儿听了蔡川对保卫科如避蛇蝎，王科长直想翻白眼，没好气的打击他道： “就你个小胖子，四肢不勤的，想来我还不乐意要呢，安心回去养你的膘吧。” 蔡川听了王科长不会抓他壮丁，心算是放了下来，也不在意他的讽刺，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一番事了，周秉昆带着郑娟，向王科长提出了告辞，小胖子也急忙跑过来，站在旁边，一同告辞。 王科长稍稍勉励了他们几句，保证会对他们进行嘉奖，便打发他们离开了。 周秉昆带上郑娟，旁边还跟着蔡川，一起出了厂子，往家走去。 蔡川笑嘻嘻的来到了周秉昆身边，轻轻地拿肩膀扛了一下周秉昆，试探着问道： “周老弟，先前是我不对，怎么样？还生老哥的气不？” 周秉昆看着肥脸堆笑，俨然笑成弥勒佛模样的小胖子，早就没什么气了，只是还是想要逗逗他。 于是，周秉昆故作严肃，眉头微皱，装作略带不满的样子，质问道： “怎么，什么也没干，就指望我原谅你了？ 刚还应承我一顿大餐呢，我口水都流过了，这会儿就不提了？你这也太没诚意了吧。” 蔡川先是看着周秉昆的脸色不大好看，以为他还在介意先前的事情。 只是听了他的话后，才明白原来是在开玩笑，于是一拍胸脯，向周秉昆保证道： “你放心吧，这顿大餐，肯定给你安排好。 时间随你定，哥们儿高低给你整桌好的，就算到时候我家老头子有事，老哥我亲自出马，也能有老头子的八分手艺，保证让你撑破肚皮。 不过等你吃的时候，可要留点神，别一下没注意，把我家筷子给啃喽。” 周秉昆听了蔡川的吹嘘，心里微微一动，起了心思。 想了一下，他对蔡川说道： “听你这么说，蔡叔平日里还帮人做桌来的？ 那不如这样，也不用你请了，就下周末，老弟我就要订婚了，到时候请老爷子来帮忙做一桌，热闹一下，你看怎么样？” 蔡川一听周秉昆喜事将近，立马大包大揽起来： “没问题，这事儿包我身上了，吃的东西不用你操心了，老哥我一定帮你备齐喽。” 周秉昆一听这话，就知道这货是在胡吹大气。 这次订婚，他虽说不准备大办，但是亲朋好友的，也总要来上十来个人的。 十来张嘴，来吃的又是喜宴，少不得备些大鱼大肉。 真要是都让他去备，说不得他们家这个月可就难过了，周秉昆可做不出这种事来。 于是他轻轻摇了摇头，折中了一下： “我的喜事，哪能都让你来负担？ 你要是有心，就帮着备一两道菜，表示一下心意就够了。” 蔡川吹完大气，也有些后悔，生怕周秉昆就这么顺杆爬了。 听得周秉昆这么知进退，为他着想，没有让他下不来台，一时间颇为感激。 于是干脆就坡下驴，认真的打起包票来： “这你放心吧，我家老头子没少帮人做宴，多的不敢保证，一盘鸡，一条鱼，还是没问题的。” 周秉昆觉得这提议不错，抬手拍了拍蔡川的肩膀，乐呵呵的邀请他到时也来喜庆喜庆。 蔡川自无不可，告知了周秉昆他在酱油厂灌装车间，让他定下时间就来通知。 这个时候，周秉昆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开口问道： “我才想起来，合着你家老头子是厂里的厨师啊，那你应该在厂里面吃饭啊。 那次我见你，你怎么回家吃饭呢？” 蔡川听了这个问题，嘿嘿一笑，嘚瑟的说道： “那次是头天老爷子给人做宴去了。 人家里富裕，老爷子带回来不少余下的好东西，我就带上了几个工友，回去吃香的去了。 你放心，往后这种好事，少不了你的。” 周秉昆听了这话，才知道原来上次是自己整叉劈了，人家随便找了个借口，自己还就当真了。 只是周秉昆提了上次的相遇，倒是让蔡川想起了些什么，他随口问道： “上次那事，最后怎么样了？你带着老先生上博物馆了？” 他这一问，让周秉昆想起了赵老先生的事情。 只是这个悲剧，蔡川还是不知道的好，就算让他知道了，也只是徒多一个人伤感而已。 想到这里，他随口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嗯，我陪老先生把那些文物上交了，一切都挺顺利的。” 蔡川听了之后，莫名的感叹了一句： “一切顺利就好啊，老先生那样的知识分子，日子可不好过啊。” 周秉昆听了这话，却是摇了摇头，想起了后世的花花世界，又对比了一下这会儿的物质和文化水平，脱口而出了一句： “谁的日子，又算得好过呢？” 只是话刚一出口，他便觉察到了不妥，连忙看向蔡川。 蔡川也觉察到了他们对话的不妥之处，摇了摇头回了一句：不说这个。 周秉昆见蔡川不像是会打小报告的样子，也就默契的总结了一句：“形势一片大好”。 说话间，就到了蔡川家附近。 蔡川家住的是分到的筒子楼，离酱油厂挺近的，走路十来分钟就到了。 和蔡川分别之后，周秉昆陪着郑娟继续往家赶。 郑娟见周秉昆神色有些郁郁，以为他还是对生活有些不满，便出声安慰道： “我倒觉得，现如今的日子好过多了。 早些年，一天下来，能有点吃的就不错了，现如今，每天都能吃上两顿饭，简直像做梦一样。” 第五十七章 畅想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安慰，一下就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就如那句老话所说：“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 发展终归是要循序渐进的，能比以往进步就是好的。 后世比如今生活条件优渥，那才说明这几代人的付出没有白费。 正如现在生活比建国初强上了不少，这也正是父辈们艰苦奉献的结果。 一代更比一代好，才是人民生活本该的样子。 不再去想这些，周秉昆对着郑娟点了点头，好奇地问了一句： “你觉得咱们将来，能过成什么样子？”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问话，略一思索，脸上充满了期待的神色，眼神望向缥缈的远方，似乎那里有着她幻想中的将来，如梦呓般，轻声诉说着： “将来啊，我妈能安享晚年，吃喝不愁。 光明能重见光明，正常生活，好好过日子。 咱爸咱妈以后退休了，健康长寿，享受天伦之乐。 再要个儿子，把他拉扯大，送进厂里面，将来接你的班。 再养个闺女，好好宠着她。 我做姑娘时，没享到什么福，等我有了姑娘，一定要好好宠她。 我要给她吃最好吃的，喝最好喝的，穿最好看的，用最好用的。 想想就美得慌。” 郑娟的绝美容颜，在昏暗路灯的照耀下，闪烁着名为“希望”的光辉，尽情摄夺着周秉昆的目光。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理想，一时间有些心绪难定。 她的未来图景里面，似乎没有周秉昆，也没有她自己。 然而略一细想，就会发现，其实处处都牵涉着他们俩。 周秉昆听得出来，在郑娟不大的脑子里面，已经将两人死死地捆绑在一起了。 只是她囿于时代的局限，想象不出更美好的生活可以是什么样子。 于是周秉昆豪兴大发，伸出戴着手套的右手，轻轻揽住郑娟的肩膀，用左手指着蔡川家住的筒子楼，向郑娟承诺道： “小了，你的格局小了，咱们将来，肯定能过上好日子的，比你想的还要好。 咱们将来也能住楼房，就这样的，不，比这还高，比这还大。” 周秉昆想了一下，觉得楼房还是不够，又扫视了一圈，看到不远处的一座独栋小洋楼。 于是，他又指着这栋小洋楼，对郑娟许愿道： “看见没，就那栋小楼，将来咱们也能住上，而且要比那一栋还大，还漂亮。 将来咱俩住一间，爸妈住一间，孩子住一间，剩下的留着做客房，谁来了都能住得下。 屋里再通上自来水，暖水管也备上，想用水的话，一拧水龙头就行，热的凉的都有。 还要通上电，每间屋子都配上电灯，人到哪儿，哪儿就是亮堂堂的。 家里也装一个厕所，还要连上下水道，想上厕所，在家里就成，还不用受冻和闻臭味儿了。 饭也不用咱自己做，一个电话，啥都有人给咱准备好了，想吃啥都有。” 郑娟听了周秉昆描绘的愿景，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嘴角噙着笑意，轻声鼓励道： “行，就按你说的，咱就这么过。” 周秉昆听出了郑娟话里的无所谓，他略一思索，也就明白过味儿来。 于郑娟而言，现在的日子已经足够好了，能不能再进一步，她并不在意，反正也已经比以往强上太多了。 何况郑娟是那种过日子的人，有好日子过，她会很高兴，没有好日子过，她也能泰然处之。 她更看重的，还是家人，只要家人们都好好的，日子好与坏，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周秉昆明白了她的心意，也不再多说，拥着她往家里走去。 回到了周家，李素华已经做好饭菜，在饭桌上等了好久了。 一见到周秉昆带着郑娟回来了，刚让他们坐下，便开始了一连串的责备： “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你是要吓死我啊？我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了呢？ 你们要是再晚点回来，我可就要去找你们厂保卫科报案了啊。 真是的，明知道家里有人等着，也不说早点回来。你就不怕我急出个好歹吗？”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责备，连连讨饶，把他帮保卫科抓歹徒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素华一听，立马就急了，伸手拍了周秉昆两下，不住的责备道： “你这小兔崽子，胆子怎么变这么大了啊？ 抓坏人有人家保卫科的，你去凑什么热闹啊？你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儿，我可怎么办啊？” 周秉昆见到母亲担忧，连忙把事情经过也讲了，告诉她整个过程没有一丁点危险。 也不知李素华是怎么听的，明明周秉昆刻意讲得一点危险都没有，却是依旧把她吓的够呛，一直在那里担惊受怕，长吁短叹。 周秉昆索性不再白费力气，直接转移了话题，开始了自我吹嘘： “这次行动，是我们保卫科的王科长亲自指挥的。 我的表现，称得上是相当精彩，至关重要，一锤定音。 人家领导对我印象老好了，还想着把我拉去保卫科呢。” 李素华一听，当时就急了，连忙反对起来： “那怎么行？你可不能答应啊。 保卫科多危险啊，咱还是老老实实当咱的工人，别让妈操心了，行不？” 周秉昆笑着安慰起母亲来： “我当然没有答应了，不过领导说我这算是次立了功，说不得要表彰我一下呢。” 李素华听儿子说不去保卫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又听到儿子要受到表彰，一时间高兴万分，差点乐出花来，笑着盼望道： “也不用给啥奖励，就来张奖状就够了。 你哥你姐上学的时候，没少往回拿奖状，就你没开窍，一张也没有拿回来过。 墙上贴的都是他俩的奖状，都没有你的，这回咱也整回来一张，好好神气神气。” 周秉昆见母亲心情好了起来，也是昂首挺胸，顺着她的话头臭贫起来： “成，没毛病，咱这回也整一张大奖状回来。 整个两米乘两米的，拿回来直接当墙纸，他要是给的小了，我就给他退回去。 他要是没准备奖状，我就自己去找王科长要，不给我就坐他办公室不走了。” 第五十八章 晚餐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不着调的言语，拿起筷子轻轻敲了他脑袋一下，笑着责备道： “你个熊孩子，就知道臭贫，人领导怎么表彰你，是你该操心的吗？一天天的没个正行。” “那不是您老人家想要张奖状吗？您既然想要，我就给您整张大的。 再说了，您将来可是要当厂长他妈呢，问厂子要张奖状怎么了。” 李素华见儿子又在调侃自己，索性不理他了，直接招呼郑娟开始吃饭。 晚饭主食是这个时代的标配：杂面馍馍，一人还盛了一碗玉米糁。 做的菜则是冬储的白菜和萝卜，混着一些粉条炖在一起，似乎还加了一勺猪油，在这个年代，也算得上是一顿美味了。 郑娟坐下后，把脖子里面的肥啾取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周秉昆掰了一小片菜叶子，又撒了一点小米，当做小家伙的晚餐。 周秉昆向来吃的很快，没几下就把自己的馒头和稀饭解决掉了。 吃完之后，就坐在位子上，静静地等着，欣赏着郑娟吃饭。 和周秉昆不同，郑娟吃饭颇为秀气，每次只夹一小筷头菜，送进小嘴里，然后轻轻咬下一小块馒头，闭着嘴，坐在那里安静地咀嚼着。 咽下之后，又端起碗来，抿下一口玉米糁，喉头一动，便咽了下去，整个过程，安静恬然。 周秉昆看得十分享受，干脆推开面前的碗筷，双手倚桌，撑住下巴，就那么盯着郑娟。 郑娟吃了一会，有所感应，抬头看到了周秉昆的模样，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吃着。 正埋头吃饭的李素华，也觉察到了这微妙的气氛，抬起头开，一脸慈爱的看着两个小年轻，享受着这温馨和谐的场景。 “秉昆啊，你俩这马上就要订婚了，咱们两家的家长，还没正式见上一面呢，你也不说给安排一下。” 郑娟听了婆婆的话，急忙放下碗筷，应承起来： “咱们这儿的规矩，是女方先登门拜访是吧？ 等会我回去就和我妈说吧，她听了秉昆的话，这些天也不去出摊了，在家呆着也没什么事儿。 明天不就是周末了么？我带我家人来认个门好了。” 周秉昆听了，也在一旁打起包票来： “这不就是说句话的事儿？ 她家就在太平胡同，拢共也就没几步路，这事儿不是说句话就给办了？ 刚好上回盘的饺子馅儿，不是还还剩了些么？明天再盘点素馅儿，咱们晚上一起包饺子好了。” 李素华听儿子和媳妇就这么定下了，明天双方家长见面的事情，心里也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自顾自地坐在那里乐呵。 只是提起订婚，周秉昆又想起了一茬事，一脸坏笑的看向母亲，故意挑事道： “妈，那个乔春燕是咋回事啊？这几天来纠缠我几次了啊。” 李素华听了这话当时一惊，饭也不吃了，急忙否认道： “不是，没有，别瞎说啊，她纠缠你，跟我有啥关系啊？又不是我让的。 我就是认识她妈而已，别往我头上扯啊。” 一边说着，她还悄悄地向周秉昆使着眼色，桌子下面，还用脚踢了踢周秉昆，示意他别提这茬了。 她原本是觉得，整个光字片里面，别人家的姑娘中，就数得上乔春燕条件最好了。 她跟春燕妈又是老同事，老姐妹了，两家也是知根知底，于是就起了撮合周秉昆和乔春燕的念头。 没成想，计划赶不上变化，自家儿子不声不响的，突然带回来了个对象，她也就放下了这茬事儿。 再加上周蓉的事，乱了她的心神，这两天总是心不在焉的，也就忘了说这茬事了。 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对郑娟是相当的满意，她觉得这媳妇乖巧听话，又温柔可人，还十分勤快，是个能过日子的好媳妇。 而且两人频道相合，相处得也非常好，总能聊到一块去，比自己的女儿周蓉都要默契。 她可不想因为这事，影响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因此，一听到儿子提起这茬，她就觉得对不起郑娟，连连给儿子使眼色，让他不要再提这茬了。 周秉昆提起乔春燕，就是想稍微逗一下母亲，他觉得这不是什么事儿。 只是见母亲这么紧张，他也赶忙收住，对母亲说道： “那你回头见到春燕妈，跟她说一下我要订婚的事啊，别让乔春燕再来纠缠我了。” 李素华听了连连保证，下次见到春燕妈，一定告诉她。 周秉昆看到母亲唯唯诺诺的样子，只觉好笑，也不再去逗她了。 视线穿过母亲身后，周秉昆看到了先前打算养鸡的角落，开口和母亲商量道： “妈，不如咱们在家里养两只鸡，你觉得咋样？” 李素华听了这个建议，自无不可。 这年月的鸡蛋都是限量供应的，算在副食品配额里面，老百姓们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按人头去买上一些。 不少人家为了补充营养，都选择在家里养鸡下蛋。 而且，就算不是为了吃，鸡蛋在供销社也算是硬通货，买一些东西，是可以直接拿鸡蛋结账的。 于是李素华点了点头，说道： “行啊，等开春了，你找辆车，去附近乡下买几只刚孵出来的小鸡，回来养着就行。” 周秉昆听了一愣，他这才明白，原来这才是养鸡的正道啊。 他找涂志强买鸡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一只鸡这么贵，一般人家也买不起啊，这会儿算是解开了他的一个疑惑。 只是这个方法，要等到开春后，也太耽误功夫了。 于是，周秉昆告诉母亲，他已经托人买了两只可以下蛋的母鸡，就等着回来养着就好了。 李素华一听，在知道钱已经花了后，就开始埋怨起周秉昆不懂过日子，太大手大脚了。 周秉昆无视母亲的碎碎念，见郑娟吃好了饭，就提出要送她回家。 这下李素华倒是有些依依不舍起来。 她昨晚和郑娟相处的很好，说了不少悄悄话，心情也因为郑娟好上了不少。 只是她也知道，这个年月言语能杀人。 昨天算是特殊情况，让郑娟来安慰她，也还算说得过去。 这小两口还没结婚，姑娘就老住在家里，没人提就还好，万一邻居里有个心眼脏的，风言风语一番，他们家也不好受。 念及如此，李素华虽是不舍，却也还是送他们出了门。 第五十九章 请托 没多大会儿，周秉昆就护送着郑娟回到了郑家。 时间已经不早了，光明扛不住困，已经在炕上睡着了，郑母则是坐在炕上，一边纳着鞋垫，一边等着郑娟回来。 门给郑娟留着，没有插上，郑娟回来后推门就进了屋，见母亲还没睡下，便招手让周秉昆进来。 郑母见郑娟带着周秉昆回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就要下床来招呼周秉昆。 周秉昆见状，连忙开口道： “伯母，不用麻烦了，我说几句话就走了，您在上边坐着就行。” “行，你说吧，啥事儿？”郑母停止了动作，坐着问了一句。 “我妈打算请您明天晚上来我家，跟您见个面。 然后咱们一起包饺子吃，您看怎么样？” 郑母听了也是十分高兴，笑得一脸褶子，满口答应下来： “行，没问题，明天晚上，我就让娟儿带着认门去。” 随后，她又慈祥地看向了熟睡中的光明，带着无尽的温柔，笑呵呵的说道： “亏得光明睡得早，不然这个好消息，够他一晚上睡不好觉了。” 周秉昆见她高兴，也跟着打趣道： “那你明天可要晚些告诉他，不然他又要激动一天了。” 郑母想起了上次光明期待饺子的模样，不由一乐，点了点头，应和着： “这倒是个好主意，免得他瞎激动一整天。” 商量好了明天见面的事，周秉昆就起身招呼了一声，准备告辞。 郑娟送着周秉昆来到了门口，倚着门框，低声嘱咐着： “天挺晚了，路上注意安全啊。” 周秉昆冲她挥了挥手，告别道： “行了，那我走了，挺冷的，你也回屋吧，晚安，娟儿。” 随后便转身向外走去。 没走两步，他又想到了些什么，转身看向郑家门口。 只见郑娟依旧静静地倚立在门边，双目含情，默默地看着周秉昆远去的背影。 周秉昆看着郑娟深情的模样，微笑着又说了一句： “明天见，未婚妻。” 郑娟正看着周秉昆渐渐远去，突然看到他回头，有些疑惑，没等她问出口，就听到周秉昆突如其来的表白，心头一甜，也笑着回了一句： “明天见，未婚夫。” 回到家时，天已经很晚了，路上没什么人，不少人家也都已经关灯睡觉了。 周秉昆站在家门前，向涂志强家望了一眼，发现他们家还亮着灯，便回家取了一包父亲留下来的香烟，往涂志强家里走去。 他打算去请涂正平帮忙打一个鸡笼，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帮这个忙。 周秉昆到了涂家门口，轻轻敲了下门，涂志强便把门打开了。 见到来人是周秉昆，涂志强也明白了他的来意，冲他打了个招呼，便将他让进了屋里面。 进屋看到涂志强的父亲涂正平正坐在桌子前，喝着小酒，眉眼愁苦，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 涂志强冲着涂正平说了一句：“秉昆找你有点事儿”，便起身回了里屋。 周秉昆一看，知道这爷俩又在闹别扭，不过这种家务事，他也管不来，索性就当不知道。 他取出备好的香烟，双手递到了涂正平面前，笑呵呵的说道： “涂叔，是这样的，我家里准备养几只下蛋的鸡。 可这养鸡，需要笼子不是？这可把我给难为坏了，我哪会这个啊？ 这不就想到您老了么，我记得我爸说过，我家的那几条板凳，还多亏了您呢。 您在木材厂上班这么些年，打个鸡笼的手艺还是有的吧？ 这盒烟，算是您的辛苦费，您受累，帮我这么个忙，您看成不？” 涂正平听了周秉昆的话，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将那盒烟推了回去。 周秉昆看着涂正平紧皱的眉头和严肃的神情，还以为他心情不好，懒得帮这个忙，正准备起身告辞，另寻他法。 谁知涂正平一开口，周秉昆才知道是他理解错了。 “你给我这个，不是在骂我么？我在这能有间房子住，那都是多亏了老周的帮忙。 当年他帮我家这么大的忙，现如今就帮你打个鸡笼，能值个啥？还敢收你一盒烟？回头老周回来了，我见着他，我这脸往哪搁啊？ 烟你拿回去，我不能要，鸡笼的事，交给我了，明天我就给你整好。” 周秉昆见涂正平这么好说话，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烟，该给还是要给的。 虽说不知道涂正平的木匠水平怎么样，但帮着做些简易的物件，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有来有往，今后才好继续请托嘛。 只进不出，那是貔貅，人情用光了，就没人愿意帮自己忙了。 于是他又把烟递了上去，笑呵呵的说道： “涂叔，就当这烟，是晚辈孝敬您的，您就收下吧。 您要是不收，今后我可就不敢请你帮忙了。” 涂正平听了这话，点了点头，收下了香烟，又问起尺寸样式来。 周秉昆把大概的尺寸告诉了涂正平，至于样式，他哪懂这个，就让涂正平自由发挥，能用就行。 涂正平听后，向他保证道： “行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明个是周末，我一准给你做好，保证方便又好用。” 周秉昆见此事已了，便不再打搅，起身就要告辞。 涂志强一直在里屋，听了周秉昆要走，便出来送他。 来到街上，四下无人，涂志强来到周秉昆近前，低声告诉他卖家已经找好了，随时可以帮他把鸡带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准备接收。 周秉昆寻思着，这么早把鸡取回来，也没地方放，就和涂志强约定，等鸡笼做好了，再把鸡拿来。 约定好后，周秉昆就要告辞离开，涂志强突然开口邀请到： “明天就是周末了，我们一伙人打算去耍冰刀，你要不要一起来啊？” 周秉昆想了想，明天周末，郑娟也不用去上班，他确实也没什么计划。 这个年代没什么娱乐项目，耍冰刀算是不错的休闲活动，明天带着娟儿去放松一下，倒也不错。 于是他开口询问道： “你们明天去哪儿耍呢，我看下时间，合适的话到时候去找你们。” 第六十章 打水 和涂志强约好后，周秉昆就向他告辞回了家。 回到家里，周秉昆稍稍逗弄了一会儿小肥啾，实在没什么事情可干，也就上炕睡觉了。 原本周秉昆想着周末了，那就好好休息一下，睡个懒觉，再享受一下自然醒，毕竟马上就要开始上班了。 结果一大早就被母亲李素华叫醒了。 “秉昆啊，家里水不多了，你去打一些来啊，不然回头饭都没得吃了。” 周秉昆一听还有正事要做，只得强忍懒意，重重的伸了一个懒腰，无奈起床。 这个年月的自来水还不够普及，也就大城市的部分楼房里面用着比较方便。 就像蔡川家住的筒子楼，每层楼都有一间水房，用着十分方便。 还有一些机关单位，大院里面也会通上自来水。 然而周家所在的光字片，就没有这份福利了，只能去附近的自来水站接水来用。 往日里周家用水，都是周秉昆和周秉义负责的，每次去提水，他们两人都是一起，一人提上一桶，路上也算做个伴。 如今周秉义去了兵团，这个职责自然就落在了周秉昆头上。 周秉昆起床后，稍事洗漱，便来到厨房，提起两只水桶就要往外走。 李素华见状，连忙制止起来： “一次提上一桶就够了，一桶水那么重，别再把你累坏了。” 听着母亲对自己的关心，周秉昆暖心一笑，跟母亲吹起了牛皮： “就我这个体格，一次提两桶水，跟玩儿一样，就当锻炼身体了。 可惜咱家只有两只桶，不然我还能给你表演一次提三桶水呢。” 李素华听周秉昆在这里胡吹大气，“噗嗤”一乐，没好气的反驳道： “净瞎扯，还一次三桶水，你有三只手啊？没个正行的。 等下别接太满水，要是太重了，你就倒出来点，千万别伤着了，听到没？” 周秉昆连连保证，会量力而行，然后才带着水筹，提着水桶就往自来水站走去。 周秉昆来到水站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一二十人在排着队，等着取水。 他观察了一下，这些人大多用的都是木桶，比起他带来的铁皮桶要小上一号。 而且多数人都只带了一只水桶过来，少数几个带着两只水桶的，也都是带着一根扁担，看样子是打算用肩膀把水挑回去。 看来自己带着两个铁皮水桶来提水，确实与众不同了一些，难怪母亲会质疑。 不过看这铁皮水桶，一只大概二三十升的容量，周秉昆估摸着自己应该没问题。 就在这时，不远处来了一行人，吆五喝六的朝周秉昆走来。 周秉昆见到来人，眉头一皱，暗叫一声“晦气”。 此人名叫滕刚，比周秉昆大上一岁，也算是光字片的街坊，家住在周家隔壁街上。 只是这个人颇为无赖，横行无忌。 谁要是敢说他两句，或者教训他一下，他就一副“我弱我有理”的架势，搞得别人颇为忌惮，索性就不与他一般见识。 他倒也算是知道些分寸，小错虽然不断，大恶却是从不敢犯，因此虽然混了个人憎狗嫌，倒也没吃过什么苦头。 这个年月的小孩子，又没有什么好的娱乐项目，大人们也多是疏于管教，对孩子们采取“放养”的态势。 于是滕刚就纠结了一伙歪瓜裂枣，整日里以欺负老实孩子取乐。 很不幸，以前的周秉昆，就是老实孩子的一员。 不过滕刚他们倒也都是人精，知道些分寸，不会真的动上手脚。 这伙人都是先用人多势众吓住老实孩子，让他们不敢反抗，然后尽情地用言语来嘲弄取乐。 这种行为，即使在后世，也很难被定性为多大的罪过，更何况是这个年代。 其实真要是动起手来，周秉昆也未必会怕了他们，即便是打输了，也能出一口恶气。 可这伙人鸡贼就鸡贼在这里，他们从来不会先出手，只是进行言语霸凌。 周秉昆又牢记着父母“不能主动找事儿”的教诲，说又说不过，打又不能打，只能忍气吞声，任他们欺凌。 往日里周秉昆虽说还算乖巧听话，可不怎么开窍，学习成绩一直不怎么样，老师们也就不怎么关注他。 于是，他这个性格老实，不大聪明，老师也不怎么关注的学生，就成了滕刚他们最喜欢取笑的对象。 他们就喜欢围着周秉昆，喊他“呆子”，然后说一些侮辱性的话语，看着周秉昆十分恼怒，却又不能主动出手的憋屈模样，并以此为乐。 所以这会儿，周秉昆见了他们，也是有些无奈。 他们要真的像恶霸一样，那大不了做过一场，不论输赢，都能把气出了。 可这伙人就只是撒泼，这就使得事情相当难办：和他们对骂，实在是掉份儿，可真要是动起手来，自己又失了理。 古往今来，老实巴交的平头百姓，碰上这种泼皮无赖，都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大多数都选择了忍气吞声，少部分选择了匹夫一怒，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只能说，很多人在沾上这种人的时候，就只能自认晦气了。 然而周秉昆心中所想的，却不是如此，他正在心里盘算，怎么能收拾这伙人一顿，给他们一个教训。 周秉昆正思考间，滕刚他们四个人，每人提着一个木水桶，来到了周秉昆身边，像以往在学校一样，将他围了起来。 滕刚看着前面的是周秉昆，面上一乐，心说又有乐子可找了，于是拿肩膀用力扛了周秉昆一下，吊儿郎当的说道： “呦呵，这不‘呆子’嘛？你怎么也来亲自打水啊？ 你老爹不是八级工吗，家里那么有钱，还让你干这糙活？ 还拿两个大铁皮桶，拎得动吗你？ 干脆，给哥们儿几个一人一块钱，我们帮你把水抬回去不就完了？” 周秉昆正盘算着怎么教训这伙人呢，没想到这滕刚上来就给自己递了“刀子”。 于是他面对着滕刚，义正辞严地大声地呵斥起来： “什么？就帮我提两桶水，就问我要一人一块钱？还把我围起来？ 你们这是打算在光天化日之下，敲诈勒索吗？” 第六十一章 教训 周秉昆一句话说出，立刻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敲诈勒索，这可是个新鲜事儿，一时间不少人都围了上来，凑起了热闹。 其中有一个专门帮人挑水的挑水师傅，直接站了出来，表达起了自己的不满： “老子帮人挑过多少水了，一担水也就是两分钱。 你这水是金子做的，还是桶是金子做的？竟然敢问人要一人一块钱？ 四个人就是四块钱，四块钱一担水，天王老子来了，他也用不起啊？” 周围围观的群众们，就是没帮人挑过水，也见过别人请挑水师傅商量价钱的。 挑水师傅们也都是童叟无欺，一担水两分钱，路远了另谈。 这都是明着的价格，所有人都统一的，已经形成了默契。 滕刚一伙四个人，围着周秉昆，还喊出一人一块钱的价格，这明显是有问题啊。 一时间，围观群众都纷纷附和起挑水师傅，对着滕刚一伙议论起来。 滕刚本来就是想要像往日里一样，过来欺凌一下周秉昆，寻个乐子。 没想到一下子没注意，踩进了沟里，犯了众怒，被围观群众们指指点点起来。 他也算是有些急智，见状不妙，急忙对着围观群众满脸堆笑，开口找补道： “各位街坊邻居们误会了，我们俩之前就认识，刚是跟他在开玩笑呢，当不得真。 我就是个傻子，也不可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出来敲诈勒索不是。” 围观群众一听，觉得这话还算在理。 原来这是熟人之间在玩闹，没什么热闹可看，也就自顾自的散了去。 周秉昆见滕刚就这么化解了局面，暗道了一声可惜。 要是滕刚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倒是可以趁势收拾他们一顿。 可惜滕刚还算机智，一番话化解了周围人的怒火，让自己也没了继续发作的借口，只能以后再找机会收拾他了。 周秉昆还在这里遗憾，那边的滕刚却是怒火中烧了。 滕刚平日里仗势欺人，作威作福惯了，没少拿周秉昆找乐子，在心里就觉得周秉昆是个面蛋，可以随意拿捏。 在他看来，这次挑衅周秉昆，只不过是照例耍弄一番自己的玩具而已。 没想到一个不留神，被抓住了话柄，害得他还要对着围观群众点头哈腰，连说好话，丢尽了脸面。 他身边的三个小跟班，平日里愿意跟着他，给他撑势，不就是图着一起以势欺人，耍耍威风么？ 这下他的面子掉了，那今后的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想到这里，滕刚便把心中的怨毒尽情的倾泻在周秉昆身上，试图从他身上找回自己失去的颜面。 他站在周秉昆面前，怒视着周秉昆，咬着牙恨恨的说道： “行啊你，敢跟老子玩阴的是吧？你给老子等着。” 说着，犹自觉得不够解气，一时恼怒之下，顺手推了周秉昆肩膀一把。 这一推手，可以说是推进了周秉昆的心窝里。 他正愁着没有理由发作呢，见滕刚一掌推来，他灵机一动，踉跄了一步，撞翻了自己脚下的两只铁桶，随后顺势假装跌倒，过程中还碰倒了前面排队大妈的水桶。 围观的人群还没有完全散去，铁桶“叮呤咣啷”的声音，瞬间再次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周围人只见滕刚还在原地站着，伸出去推周秉昆的右手都还没有来得及收回。 而原本站在滕刚身前的周秉昆，此刻却是摔倒在地上，还打翻了几只水桶。 略一脑补，围观群众们就能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此刻倒在地上的周秉昆，也适时地发出了自己的指责： “你过分了吧？竟然还敢动手打人？你们眼中还有公道吗？还有法律吗？” 这句话一出，算是帮围观群众们补齐了“事实”的最后一块拼图。 这回再提认不认识的，都不好使了。 毕竟，滕刚都已经动手了，还把周秉昆推倒在地，这可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开玩笑”能够解释的了。 一时间，不少人再度围了上来，打算主持公道。 滕刚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这是又被周秉昆阴了，连忙收回右手，再度满脸堆笑的看着围观群众，妄图故技重施，讪讪的说道： “不是，我俩闹着玩呢，我真没用力，他自己就倒了。 我就是脑子再不好使，也没道理就这么当众打人啊，这不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只是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围观群众了。 排在周秉昆前面的一位大妈，毫不客气的指责了起来： “你这个小伙子，也太不地道了吧？ 我亲眼看到的，你一巴掌把人家推倒在地了，把我家桶都给撞翻了。 到这会儿了，还搁这否认，你当我们都瞎啊？ 还说人家是自己摔倒的，这谎撒的，真是脸都不要了。 我看你就是脑子不好使，不仅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打人，还能鬼扯出这么扯淡的谎话。 我们要是信了你，那才叫脑子不好使呢。” 几个看到滕刚推周秉昆的的群众，也纷纷站出来附和这位大妈，指责起滕刚来。 围观的众人，听到了这几名“证人”的指控，立刻开始了对滕刚的批判。 就连滕刚的几个哥们，也都见势不妙，默默的远离滕刚，偷偷钻进了人群之中。 滕刚此刻被一群人围起来教训，觉得无地自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只想拎桶跑路，远离人们的指责。 这时周秉昆也站了起来，挡在了滕刚面前。 滕刚被周秉昆连着耍了两把，还被一群人指指点点，今后的威严怕是也要扫地了，就连几个小弟也都离他而去了。 他此刻正是有气无处撒，见到周秉昆竟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一时间怒火攻心，对着周秉昆就是一拳。 周秉昆要的就是这一拳，他左手一伸，直接抓住了滕刚的拳头，右手前探，揪住了滕刚脖领，向下用力，将滕刚拽向自己，右膝用力撞向滕刚的腹部。 得亏周秉昆下手有分寸，收着力，不然滕刚这下子不死也要大残。 只是这一膝盖下去，哪怕是收了力，也直接让滕刚丧失了行动能力。 原本他还想要挣扎掉周秉昆的禁锢，这下直接放弃了，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他整个身体，他的四肢本能地向腹部收缩，团成了一个球。 周秉昆这一记膝盖下去，只觉得浑身一阵舒畅，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灵魂似乎都轻了几分。 郁结在胸中的气也消了，他便松开了手，任由滕刚直接摔落在地上。 第六十二章 败家 滕刚被这一连番的打击，彻底吓破了胆，只想立刻远离这片伤心之地。 于是刚一脱离周秉昆的禁锢，他便强忍着剧痛，连滚带爬的向外面冲去，连自己的木桶都顾不得拿了。 至于滕刚的三个小跟班，也都不声不响，灰溜溜的跑了。 周秉昆见了，也没再阻拦，就滕刚这种欺软怕硬的货，等他明白过味儿来了，也就知道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么好惹的了。 只要他稍稍掂量一下，就会很明智的躲着自己走了。 围观的人们，见到周秉昆给滕刚来了那么一下狠的，直接把他收拾得连滚带爬跑路了，也就自动回复了秩序，老老实实的排起队来。 终于轮到了周秉昆，他从兜里取出两根水筹，递给了自来水站的工作人员，便用桶接起水来。 他徒手拎起两桶水，往水站外面走的时候，不少人还拿颇为惊奇的目光看向他。 他也不以为意，只当是这些人惊讶于自己的力气。 只是，拎着两桶水走了一会儿后，他才觉察到了自己的失策之处。 一桶水将近三十公斤，就重量来说，倒也不算太重，他完全可以轻松承受。 只是这么重的重量，全都压在一根细细的桶把上面，重力又大，受力面积又小，这就造成了压强相当之大。 两根细细的桶把，勒得周秉昆双手生疼，难受至极。 怪不得在水站时，那些人拿那么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原来是在看二傻子啊。 周秉昆忍住吐槽自己的欲望，继续拎着水桶往回走。 往日里他只需要提一桶水，左右手换着提，也就到家了，没感觉到什么。 这次他一人提了两桶水，没办法换手，只得提一阵休息一下。 好在他恢复的快，水站离家也不算远，没有太耽搁时间，就回到了家里。 李素华在家里刚做好了早饭，见到周秉昆回来了，还提着满满两桶水，连忙上前埋怨起来： “你看看你，说了让你不用接太满，你还是整了满满两桶回来，没累着吧？ 就这两桶，也够用两天了，赶紧过来歇着吧，饭也好了，快过来吃吧。” 周秉昆见到母亲关切的模样，连忙把水桶放在地上，忍着手上的疼痛，一脸轻松的模样，还做了个大力士的姿势，嘚瑟的说道： “就这？小意思，等我吃完饭，就把水缸装满。” 他可不敢让母亲瞧出来，不然估计又是一通数落。 随后他提起桶，把水倒进了水缸里面，两桶水堪堪让水面升到了水缸的四分之一处。 倒完水后，他又来到屋里，坐下开始吃饭。 这个时候，原本再里屋的小肥啾，不知是听到了动静，还是闻见了香味儿，呼扇着翅膀飞了出来。 周秉昆见小家伙飞了出来，伸手把它接了过来，放在了桌子上，正打算按照惯例，起身去给它取一片菜叶子过来。 他还没起身，就发现小家伙颠颠的走到了自己的碗旁边，侧着脑袋，伸着头，似乎对他碗里的东西很感兴趣。 于是，周秉昆便索性用筷子从碗里挑出一些小米，放在了桌子上。 小家伙见状，连忙一口一粒的啄食了起来。 李素华觉得小家伙好玩儿，伸手过来挠了挠小家伙的脑袋，小家伙也不予理睬，只是专心的埋头干饭。 周秉昆很快就吃完了饭，起身跟母亲招呼一声，又要去提水。 只是这次他算是吸取了教训，打算找根扁担来抬水。 “妈，咱家里有扁担么？我等下去把咱家水缸打满。”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问话，稍微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以前好像有，这会儿没了吧？ 好像借给谁家去了，一直也没还回来，咱家又一直用不到，就把这茬给忘了。” 周秉昆一听这话，轻轻摇了摇头，暗道一声：很好，很符合母亲“败家老娘们”的做法。 母亲李素华自打进了街道，就总有种自卑的感觉，因为她是个文盲，大字不识几个，总害怕同事们瞧不上她。 因此她非常热衷于调解邻居们的家长里短，她觉得，那就是她工作的意义。 只是，她处理问题的手段，却并不怎么高明。 其实想想也知道，在这个年月，需要街道出面调解的，多是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老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这街道的一些事务，比家务事还要棘手难缠。 这些事情，往往都不算大，只是很难分出个对错。 但是矛盾双方，往往都是死不退让的态度。 这种时候，就需要街道的介入，帮忙来进行调解。 街道在处理这种事情的时候，也是两面为难的。 帮了一方，另一方就会心生怨念，指不定还要被投诉举报。 两不相帮，更是直接把双方都得罪了。 所以一般街道上的人，都对这种事情避之不及。 李素华就不一样了，她就喜欢去管这些事情，别人躲都躲不过来的差事，她就喜欢去接手过来。 她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一般都是凭着自己朴素的情感和直觉，大多时候还算是公道。 但即便是这样，也多少会得罪一些人，这个时候，她往往会自掏腰包，给这些人一点“补偿”。 如此一来，本来觉得自己可能吃了点亏的一方，得到了李素华的“安慰”后，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又不想让李素华难做，也就干脆息事宁人了。 如此一来，街道解决了居民的矛盾，矛盾双方也都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倒也称得上是皆大欢喜。 唯一利益受损的，也就是老周家了。 不过周志刚是八级工人，李素华也有工资拿，家里还算是富裕，这点小恩小惠还是出的起的，就当是向街坊邻居们买名了。 周志刚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他觉得自己拿那么高的工资，全是靠着国家的照顾。 拿一部分工资出来，帮着国家解决一些人民群众之间的内部矛盾，这让他觉得，是在实现自己的价值。 因此他也相当支持李素华的做法，只是偶尔会调侃她一句“败家老娘们”。 这件事情，对老周家也算是有些好处的，毕竟他们家的条件，比大多数光字片的居民都要强上一大截，难保有人眼红之下，会说些什么怪话。 李素华的做法，让周家的风评非常好，也化解了邻居们可能的“红眼病”。 只是，这么做也有一个副作用，就是周家乐于助人的名号传开了之后，不少人都会来向他们寻求帮助。 这不，家里原来的扁担，就这么去乐于助人，一去不返了。 第六十三章 见家里面没有扁担，周秉昆直接提起铁桶，往涂志强家走去，打算借他们家的扁担一用。 到了涂志强家，只见到了涂正平一个人，正在家里摆弄着木头，地上放着许多工具，看样子应该是在帮周秉昆做鸡笼。 周秉昆见状，直接和他打起了招呼： “涂叔，忙着呢？你家扁担在哪放着呢？借我使使呗？” 涂正平听了周秉昆的请托，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把扁担找了出来，递给周秉昆，顺口问了一句： “咋？你家扁担呢？坏了？用不用我帮你整一个？” 周秉昆可以想到，自家的扁担，大概率是无了。 今后家里面，挑水担物的活计，都要落在自己身上。有一根扁担，确实可以方便不少，于是开口回应道： “我家的扁担找不到了，确实需要一根新的，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回头帮我整一根吧。 一根扁担多少钱？我回头给你送来。” 涂志强一听这话，连忙摆了摆手： “一根扁担值什么钱？我就在木料加工场上班的，随手捡根废木料，就能整根扁担，还能要你钱？ 这根扁担你拿去用吧，就当是送你了。” 周秉昆却是不太喜欢去占这种小便宜，执意想要给他些辛苦费。 在他的观念中，可以用钱解决的事，就尽量不要去欠人情。 涂正平见状，把脸一沉，面露不悦的说道： “就一根扁担，你还要给我钱，你这分明是打我的脸啊。 快别提这茬了，再提这茬，以后有事，就别再来找我了。” 这一番话，可以说是人情拉扯届的“核威慑”了。 此话一出，只要不想闹翻脸，周秉昆就只能乖乖照做。 周秉昆只好用扁担挑起两只水桶，起身和涂正平告辞离开。 这两天的接触，让周秉昆对涂正平的印象改观不少。 以前周秉昆没和涂正平打过交道，只是在和涂志强玩耍时，听过一些他的坏话。 涂志强经常向周秉昆诉苦，控诉涂正平又怎么收拾他了，让周秉昆一度以为，涂正平是个暴虐的父亲。 前些时日，又听说了涂正平和寡妇的桃色故事，进一步降低了周秉昆对涂正平的印象。 然而这两天接触下来，他竟然觉得涂正平这人挺好相处的，面上虽然严肃了些，但是心肠还是挺热乎的。 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自己以前和涂志强比较熟，自动带入了涂志强的视角。 抛开滤镜来看，涂志强作为兄弟朋友，确实没的说，可作为涂正平的儿子来说，却是有些不太着调。 这小子打小就不太安分，没少调皮捣蛋，完全称得上一个“不良少年”。 当年“除四害”时，人家小孩都是拿着弹弓打麻雀，就他小子拿着弹弓瞎打，撵得街上的狗见了他都直摇头，绕着走。 这货整就一个熊孩子，站在一个大人的角度上来看，当年涂志强挨的打，可能还是轻了。 至于最近涂正平的“桃色事件”，周秉昆虽然不能认同，但也能够理解。 毕竟涂正平现在快五十岁了，身体也不算是多好，处在一个有点尴尬的阶段。 有点不太行了，但也没有完全不行。 老婆走了有几年了，这些年干的又是重体力劳动的活，憋得太久了总是需要发泄的。 鳏夫找个寡妇，倒也称得上是般配。 只能说，老光棍难过寡妇关吧。 正胡思乱想间，就见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妇女，往涂志强家里走去。 周秉昆冲她打量了一眼，只见此人身材还算高挑，体态也颇为勾人，即使冬日里厚厚的棉袄，也没有完全遮掩住她傲人的身材。 该挺的地方傲然耸立，该翘的地方也是鼓囊囊的。 露在外面的脸上，虽说有着些岁月的痕迹，但也称的上一句风韵犹存。 眉宇间，有种顾盼生姿的味道，周秉昆见了，也不由赞叹一句：看起来就很润。 想来这就是涂正平的老相好了，也难怪涂正平难过这一关了。 看她这副模样，再年轻个二十来岁，单论颜值的话，说不定可以和郑娟叫板。 只是这个女人，看起来就给人一种不大安分的感觉，难怪涂志强要叫她“狐狸精”了。 周秉昆见这寡妇大白天的，就敢光明正大的来到涂志强家里面，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起来涂志强的局面相当被动，这老家都已经被直接拿下了。 周秉昆有心帮他，却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只好决定回头问下母亲，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不再去想这些，周秉昆老实的去打水，又来回了三次，才将水缸打满。 总算忙完了，丢下水桶和扁担，周秉昆坐在堂屋火炉边，休息了起来。 他身体上倒是不累，主要是心累。 用上扁担后，他挑起水来，轻松了许多。 只是来来回回的路程，和不停排队的焦躁感，让他十分不爽。 感觉一上午的功夫，就这么耽误了。 他暗暗下定决心，将来换房子时，一定要找一个通自来水的地方，这样就可以免去打水这种磨人的差事了。 稍事休息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郑娟家里面，也是需要挑水的啊。 就她家的情况，大概率是要郑娟一小桶一小桶往家提水的，想着就让人心疼。 这么想着，周秉昆提起扁担和水桶，和母亲打了声招呼，就往郑娟家里赶去。 就在这时，屋里面的小肥啾扑棱棱的飞了过来，直接站在了周秉昆的肩头，对着他叫了两声，似乎是想要跟他一起出去玩。 周秉昆见状，轻轻挠了挠小家伙圆滚滚的小肚子，便起身出门了。 周秉昆挑着两桶水，来到了郑娟家里。 此刻郑母正坐在门前晒着太阳，光明也在旁边仰着头，朝向太阳的方向，似乎是在探寻着光明的痕迹。 郑母见到周秉昆挑着两个水桶走了过来，连忙起身，笑呵呵的招呼道： “秉昆啊，你咋来了？还挑着这玩意儿？” 周秉昆笑呵呵地回答道： “我刚在家挑完水，这不寻思这你家吃水不太方便么。 我就过来了，准备把你家的水缸也一并打满得了。” 郑母听了周秉昆的解释，略带心疼的责备道： “你说说你这孩子，刚在家里挑完水，就好好歇着呗，这又跑我家来挑水，累着你可怎么办？ 快把水放下，进屋里歇会儿吧。” 第六十四章 郑母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来，到了周秉昆身前，伸出手就要帮着他把扁担放下来。 周秉昆见了郑母心疼焦急的模样，十分的暖心。 他看得出来，郑母这是真的在关心自己，害怕自己累着，他连忙伸手拦住了郑母。 “行了大娘，您就别搁这添乱了。 就这点重量，对我来说只能算是小意思，轻轻松松的，一点都不费劲儿。 可对您来说，那可就不得了了，您这一插手，别我没事，再把您给伤了。” 郑母听了周秉昆的话，看了看这两个大水桶，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便松了手，站在一旁催促起来： “那你快点把水放下，好好歇会儿吧。” 说着她便来到了水缸旁边，伸手将盖子掀了起来。 周秉昆冲郑母点了点头，挑着扁担往水缸走去。 郑娟家的水缸，倒还有一些存货。 她们家的水缸要小上许多，周秉昆将两桶水倒了进去，水面就过了半，再挑上一担，应该就能打满。 周秉昆拿起扁担，拎起水桶，正打算再去挑上一担，把水缸满上。 郑母见了，连忙拉住周秉昆的手，将他强行拽到了屋里面，把他按在椅子上面，说什么也不让他继续了，非要让他休息一会。 周秉昆见状，也就不挣扎了，干脆领了郑母的好意，把扁担和水桶放在地上，坐在那里休息了起来。 这个时候，光明也摸索着跟进屋子，茫然地对着面前的空地打起了招呼： “秉昆哥，你来了啊，你有把小肥啾带过来吗？我想和它玩会儿。” 一边说着，光明还一边抠着自己的手指，一股期待又纠结的模样。 周秉昆见了光明，起身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把他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拿出小肥啾，放在了他的手上。 光明感受着手上毛茸茸的小家伙，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家伙背上光滑的羽毛，咧着嘴乐了起来。 看着光明脸上纯真的笑容，周秉昆不由得想到了电视剧里面，光明的境遇。 光明出生没多久，就因为天生失明，被父母遗弃了。 好在光明命不该绝，被好心人郑母遇到，收养了。 就这样，郑娟和郑母将光明当做了亲人，一起相依为命的生活了起来。 可能正是因为天生失明，光明自幼就十分乖巧听话，以至于懂事得让人心疼。 在电视剧中，小光明在和周秉昆接触过几次，认定他是个好人的情况下，很快就接纳了周秉昆，还当起了小联络官，主动帮助周秉昆和郑娟传递消息。 后来水自流被捕，郑母去世，光明为了不成为姐姐的累赘，让周秉昆接纳郑娟，就打算出家为僧，免除他的后顾之忧。 再后来李素华因为冯华成的事情，成了植物人，光明便和姐姐一起照顾李素华，抚养楠楠，为姐姐分忧解难。 周秉昆看得出来，光明一直希望可以成为有用的人，能够尽力的为家人做些什么。 只是他先天失明，能够做的实在不多，因此他心中一直十分自卑，觉得自己是个拖累。 想到这里，周秉昆准备帮光明一把，先给他一些希望。 周秉昆轻轻揉了揉光明冻得通红的小脸蛋，柔声问道： “光明啊，我刚刚看到你在仰头看着太阳，你能感受到太阳吗？” 周秉昆原本想的是，既然光明在看向太阳，那他多多少少是会有一些感觉的，不然他不会自己就能找到太阳的方位。 而这一点点感觉，就可以点燃他对光明的向往。 周秉昆完全可以凭借这一点，告诉光明他的眼睛还有救。 在他试探出合适的剂量之后，就可以使用空间中的生机神水，假托“滋补身体的药汤”的名义，来慢慢治愈光明的眼睛。 只是周秉昆一句话问出，光明正在欢笑的小脸，一下子僵硬了起来。 他一副十分愧疚的模样，弱生弱气的回了一句： “秉昆哥，我看不清楚，只是能感觉到那个方向很亮，我很喜欢那种感觉。” 周秉昆揉了揉光明的脑袋，顺着他的话，对他鼓励起来： “这么看来，你的眼睛，也没有完全坏掉啊，既然能感觉到太阳，那说不定还会有回复的希望啊。 回头哥想想办法，争取能让你好起来。” 原本周秉昆预想的是，光明听了这话，会高兴起来。 没想到的是，光明听了周秉昆的话，先是愣了两秒，随后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竟然失声大哭了起来。 周秉昆这下有些抓瞎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旁边的郑母听到了动静，连忙赶了过来，从周秉昆怀里接过光明，细声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周秉昆也搞不清楚状况，只得将刚才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郑母。 郑母听了周秉昆的话，摇了摇头，一脸的不忍之色。 周秉昆见状，知道自己可能不知不觉间犯了错误，连忙向郑母询问起来。 郑母冲周秉昆摆了摆手，示意他稍等，然后轻轻的晃起了光明，一边晃，一边轻轻用右手拍着光明的后背。 还好小孩子的伤心过得很快，没一会儿，光明就被哄睡着了。 郑母将光明放到炕上，轻轻拿毛巾擦了擦他的脸，细心用被子盖好。 然后她拉着周秉昆到了堂屋，耐心的解释起来。 原来，去年的时候，郑母和郑娟就带着光明去了趟医院，希望可以治好光明。 只是，医院经过了一些检测和诊断，最终还是表示没有办法。 虽然她们始终没有告诉过光明真相，给他保留了一线希望，但是内心敏感的光明还是猜到了。 这件事情，也就成了郑家的禁忌。 周秉昆知道真相后，也是有些无语。 他原本只是想给光明一线希望，让他有个准备，为将来治愈他做个铺垫。 没想到却是无意中戳到了光明的痛处，惹得他伤心痛哭，睡了过去。 看着情绪低落的郑母，周秉昆无奈的挠了挠头，面上略带尴尬的劝说起来： “大娘啊，这医院里虽然说没办法，但也未必就没有希望了啊。 咱们民间说不定就有些偏方，能有些用处呢。 再说了，光明能够感觉到太阳，说明他的眼睛还是有点用的，只是太弱了，所以才看不见的。 咱们找些滋养身体的药材和方子，好好给他补一补，说不定就能让他有所好转呢？” 第六十五章 打算 周秉昆的劝导，似乎把郑母带回了半年多前的医院里。 医生看了看手里的资料，摇了摇头，无奈的把资料放下，面带遗憾地对郑母说道： “这位同志，真的十分抱歉，对于您孩子的病情，我们确实无能为力。 就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技术和药方，对这种先天失明的症状，实在是有心无力。” 郑母听了医生的宣判，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面朝着医生，“哐哐”的磕起了头，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地祈求着： “医生啊，我求求您了，这孩子才四五岁啊，总不能就这么让他瞎上一辈子吧？ 您行行好，给我支个招，哪怕没办法痊愈，哪怕只是稍微有一点用呢。 您总得让我做点什么吧，不然我这一辈子也难心安啊。” 医生听了郑母的话也是连连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可能实在是被纠缠的受不了了，只好先将郑母搀扶起来，对她叮嘱道： “我们这里呢，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可想了，您要是实在接受不了，那不如去试着找点偏方看看，没准真有奇迹呢？ 实在不行，您就多给孩子补充点营养，让孩子好好养养身体，也没准孩子自己就会好起来了呢？ 要还是不行，那您就只能等等了，指不定医术能有什么突破，这病就有的治了呢？” 不论是这番话的内容，还是医生脸上的表情，都明明白白的告诉着郑母，这些不过是安慰的托词。 然而即便如此，郑母还是把这当成了最后的一根稻草，家里有什么吃的，也都是紧着光明，就盼望着哪天奇迹能出现。 还试着去打听过治眼睛的偏方，只是一直没有找到。 这一晃，已经大半年过去了，光明的眼睛，却依旧是老样子，并没有什么好转。 郑母也大抵是认了命了。 这会儿听到周秉昆的说辞，和当初医生安慰她的话语，是如此的一致，郑母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周秉昆只是在安慰她。 因此，郑母对周秉昆的安慰不置可否，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周秉昆虽然不知内情，但也看得出来，郑母不大相信他的那套说辞。 他对此倒是无所谓，毕竟口说无凭，郑母五六十的人了，不可能轻易就信了自己这没什么根据的话。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自己肯定是可以治好光明的，到时候直接拿事实说话就好了。 只是现在光明去睡觉了，郑家堂屋，就只剩下了周秉昆和郑母单独相处，这让周秉昆感到有些不自在。 他只好没话找话的问了一句： “大娘，郑娟呢？今天不是周末嘛，她怎么没在家？” “就刚刚，你来之前没一会儿，她厂里的同事过来找她了，她们就一起出去了，应该是有什么事吧，我也没问她。” 郑母回答完周秉昆的问题，屋里有一次陷入了死寂之中。 看得出来，郑母不是个太爱说话的人，可巧的是，周秉昆也算是半个闷葫芦，一时间，两人就这么尴尬的坐在堂屋，相对无言。 周秉昆实在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起身招呼了一声： “大娘，我这也休息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去把你家水缸打满，您就在这等着好了。” 说着，周秉昆站起身来，拿起了扁担，拎起两只水桶，就要往外面走去。 郑母这次也不阻拦了，连忙起身帮着开了门，送着周秉昆出了屋子。 周秉昆走出了郑家，来到了街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实在是不太会处理刚才的那种场面。 面对不太熟的长辈，他只能做到有事说事，有问必答，再接下来，就只剩尴尬了。 他实在是不太会处理这种关系。 不再去想这些，他拎着水桶和扁担，再次来到了自来水站。 令他欣慰的是，这会儿在排队的人不多，很快就可以轮到他。 周秉昆正在这里排着队，又碰上了两个熟人。 肖国庆和孙赶超两人作着伴一起来挑水。 他们两个家住得近，年龄又相当，打小就在一块玩，算得上是发小，整日里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周秉昆和他们一样，学习都不怎么样，因此都上的是光字片旁边的普通学校。 小学的时候，他们还在一个班上，家又住的不远，他们三个人的性格有很相似，因此三人的关系相当不错。 到了中学时，哪怕不在一个班了，关系也没有疏远几分。 只是停学之后，都不用再去学校了，周秉昆性格又比较老实，喜欢宅在家里，不爱出门去参加各种活动，因此关系才稍稍淡了一些。 先前周秉昆还拜托过他们，让他们帮忙看顾一下周家。 周秉昆见了他俩，直接走到了队伍后面，和他俩排在了一起。 肖国庆见周秉昆来到了近前，轻轻拍了周他的肩膀一下。 “秉昆啊，你准备啥时候去兵团啊？ 等你去了之后，你家里挑水的活，就交给我好了。” 周秉昆无奈的摇了摇头，回道： “家里出了些事儿，我不去兵团了，也用不着你来帮忙挑水了。” 孙赶超听了周秉昆的回答，有些不解，直接问了出来：“咋？” 周秉昆却是有些心累，不想再提这事，转而问向了他们： “你们分配的事情怎么样了？” 肖国庆听了周秉昆的问话，笑着回答道： “我分配的还行，红星木材加工厂，回头家里需要个板凳什么的，可以来找我，我拿厂里的废料给你攒一个。” 看得出来，肖国庆对这份工作还是相当满意的。 周秉昆也笑着对肖国庆恭维道： “那你这活计不错啊，往后家里的木质小家具，算是有着落了啊。” 说着，周秉昆又转头看向了孙赶超，问道： “你呢，赶超？你分哪儿去了？” 孙赶超冲肖国庆示意了一下，说了一声： “一样，你呢？” “我在咱们松花江酱油厂，回头厂里发福利了，给你们一人整一袋味精尝尝。” 肖国庆听了周秉昆的承诺，连忙笑着接腔道： “那敢情好啊，味精可是个稀罕货，我家平日里只舍得用些酱油，这回也沾沾你的光，来尝个鲜。” 第六十六章 盛会 “没毛病，就咱们这关系，发了指定有你们一份，你们就等好吧。” 周秉昆对着肖国庆和孙赶超大包大揽起来。 在周秉昆看来，他们两个都是能处之人，讲义气又知进退。 在电视剧里面，周秉昆家里出问题时，他们两人力所能及的帮过周秉昆不少，可以说是相当讲义气了。 而在周秉昆家里情况好起来时，他们也没有向周秉昆提出过什么过分的请求。 和哥哥姐姐的耀眼光芒相比，周秉昆本身就是有些自卑，这就使得他格外要强。 他在能不求人的时候，就尽量不求人，只有在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坎时，才愿意放下自己的要强，去向别人求助。 也因此，周秉昆虽说很乐于助人，但是也只是限制在他自己身上： 他能自己帮上忙的事情，他一般都是很乐意去帮的；但是他自己也没办法，只能去向他人求助时，他就很难迈过这个坎儿。 当然，如果实在事关重大，他也是愿意做出一些牺牲的。 而在电视剧里面，肖国庆和孙赶超就很知进退，没有拿他们的情谊去绑架过周秉昆，这让周秉昆对他们很有好感。 因此，这种小小的人情，周秉昆还是十分愿意和他们来往一下的。 肖国庆听了周秉昆的许诺，也乐呵呵的回应起来： “那回头你家缺了柴火什么的，也言语一声就行，我俩在木材厂，指定能给你办妥喽。” 孙赶超也在旁边点头附和着： “有事儿言语。” 说话间，肖国庆又想到了什么，对周秉昆邀请道： “秉昆啊，咱们仨也好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下午我俩本来准备去耍冰刀的，要不你也一起过来？” 周秉昆听了肖国庆的邀约，笑着回道： “这不巧了么？先前我邻居也邀我一起耍冰刀呢。 你们是打算去哪儿耍？也是在亚麻厂旁边那段松花江上吗？” 要说这光字片附近的年轻人们耍冰刀，那也是有一段故事的。 这年月里的年轻人们，平日里没什么消遣娱乐活动，有着过剩的精力和无聊难以发泄。 先是有那么一伙亚麻厂的女员工，无聊之下，就在厂子附近的冰面上耍起了冰刀。 那里附近就有座桥，平日里也是人来人往的，这群姑娘们耍冰刀的身影，就被不少人看在了眼里。 不少看到的男青年们，受到了她们的启发，回到家就拿上了冰刀，赶到这里来玩耍。 他们的想法也很简单，能和这群姑娘们接触一下自然最好，哪怕不能接触，在她们面前显显本领，耍耍威风，也是一件乐事。 于是，冰面上又多了一群身手矫健，技术熟练的年轻小伙子，在那里尽情的展示自己的身姿。 这群小伙子，为了吸引姑娘们的注意力，算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他们有的人时不时就来一个高难度动作，有的人干脆一起约好一个终点，进行竞速，就是想要在姑娘们面前一展身手，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他们的用心也没有白费，姑娘们发现了这边的新奇景象，也都纷纷围观起来。 有的姑娘先行一步离开了，却是把这件事当成了趣闻，讲给了工友们听。 听了这事的工友们，觉得有趣，有的直接就呼朋唤友，前来凑热闹。 于是就形成了一个路人看来颇为有趣的景观： 一群大姑娘，在岸边上，看着一群小伙子，在冰面上尽情地耍着冰刀。 无论是想尽办法展现自己，吸引姑娘们注意力的小伙子，还是在边上凑着热闹，围观小伙子们表演的花季少女们，都构成了一幅相当不错的风景。 这就进一步吸引了路人的围观。 姑娘们很自然的就加入了姑娘们的阵营，她们一起看着小伙子们的表演，对着他们品头论足。 若有哪个小伙子表现得实在出彩，姑娘们也会不吝掌声与喝彩，为小伙子送上一份鼓励。 而这一行为，也就更加点燃了小伙子们的热情，他们中若是有谁，能够得上姑娘们一声喝彩，立时就会成为小伙子们追捧的对象。 这些小伙子们就会围上他，送上恭维，然后向他讨教，请他指点，争取自己也能学上一招半式，赚一个满堂喝彩。 而这种人前显圣的感觉，在这个极度缺乏娱乐的时代，可以称的上是顶级享受了。 因此，在场的小伙子们，更是使出了十足的力气和本领，拼命的试图吸引众人的目光，渴望得上一声喝彩。 就这样，一场别开生面的内卷，开展在了六十年代的松花江上。 日色将晚，人渐散去，这次偶然引发的盛会，也深深印入了每个参与之人的心中。 这些人散去后，自然少不得和亲朋好友们一通吹嘘，来显摆他们的见多识广。 而他们在吹嘘之时，少不得要拔高一下自己，假称自己也是技惊四座，得到了不少姑娘们的青睐。 吹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些听故事的人，刚听完时，都是热血澎湃，不能自已，恨不得取而代之。 然而，他们往往对讲故事的人知根知底，冷静下来后，就会不由自主的思考起来： 就你那两下子，还不如我呢，凭什么你能这么风光，而我只能在这里听故事？ 这么一想，就停不下来了，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谁又能不羡慕这人前显圣殊荣呢？ 于是，他们也对这活动期待万分，希望着自己也能一展身手。 而围观的姑娘们，在看了一场精彩表演之后，自然也少不了和小姐妹们分享趣事。 这个年代，影院剧场，可以看到的只有八大样板戏，收音机里，也不被允许放送什么娱乐节目，能够碰上这么一件新鲜的趣事，那是相当的吸引人。 于是，没赶上热闹的小姑娘们，也都开始期待起来。 就这样，在没有事先沟通的情况下，小伙子们和小姑娘们，就这么默契的想到了一起。 第二天一过中午，那片江面上，便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不少妙龄少女和壮年小伙。 而这一盛会，在姑娘和小伙子们的口口相传中，就这么固定了下来，成为了吉春市一个不大不小的“节日”。 每逢周末，这里总会吸引着许多少男少女前来消遣。 而且在后来，坊间传闻，有几对少男少女，在此过程中互相看对了眼，事后由组织介绍，还真就成了。 这一传闻，使得这处冰面，更具了几分传奇色彩。 第六十七章 肖国庆听了周秉昆也要去亚麻厂附近耍冰刀，轻轻拍了周秉昆肩膀一下，鬼鬼祟祟的凑到周秉昆身前，对着他耳朵小声问道： “我俩本来也打算去那儿耍的，那等会儿咱么一起去呗？ 说不定啊，等会儿我也能碰上一个好姑娘呢。” 孙赶超听了肖国庆的畅想，看着他那一副憧憬的模样，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无情的打击道： “就你？白想。秉昆还差不多。” 肖国庆也是习惯了好友的损言损语，并不以为意，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回了一句： “行，你就打击我吧。等我真碰上了，我不让她介绍小姐妹给你，你就等着哭吧。” 孙赶超闻言不屑的一笑，撇了撇嘴回道： “切，稀罕，指望你？猴年马月了。” 周秉昆听这两哥们在这互损，就当是看个乐子，也不以为意，只是和他们约定道： “我先帮我对象家里打完水，等会儿再问下她去不去。 等下吃完饭，先休息会儿，下午两点钟，我去国庆家找你们好了。 我和哥们约的两点半到亚麻厂边上，刚好可以不耽搁。” “啥？你有对象了？啥时候的事啊？咋没告诉我俩呢？也不说给我俩介绍个小姐妹？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肖国庆直接就对着周秉昆指责起来。 孙赶超也在一旁对着肖国庆点头，附和道： “秉昆，你不厚道。” 周秉昆连忙打起了哈哈： “我这也刚处上没多久，这会儿说也不晚嘛。 下周我们俩订婚，到时候请你们好好吃上一顿。 这次我可是请了我们酱油厂的大厨来掌勺，一定要让你们好好涨涨见识。” 肖国庆和孙赶超一听这话，顿时就被美食收买了，也不再去多做计较，开始一起期待起美食了。 只是正期待着，肖国庆忽然想到一茬，皱起了眉头，略带愧疚的对周秉昆说道： “秉昆啊，你这马上就要订婚了，还叫上我去吃好吃的，可我也不能就这么白去吃你的啊。 有啥需要帮忙的，你言语一声，让我也帮上点忙，不然我这也吃不踏实啊。” 孙赶超听了这话，也是连忙附和起来： “秉昆，我俩也帮点啥吧。” 周秉昆伸出双手，揽着他们两个的肩膀，轻轻地晃了晃，一副无所谓的劝慰道： “就咱们这关系，用得着在意这些吗？ 我这次订婚，也没打算怎么办，就准备在家里，和亲朋好友们吃顿好的，乐呵一下就够了。 你俩要真有心，就在木材加工厂里面好好干，争取学上点手艺。 将来不论是我结婚，还是你们自己结婚，总归是少不了家具的，你们要是自己就能打，那能省上不少事呢。” 周秉昆这番话，也算是给他俩留上一条路，毕竟将来改开以后，自己是不会留在吉春的。 他俩要是愿意跟着自己背井离乡，那自己当然可以帮他们过上好日子。 可他们要是故土难离，那有这一门手艺，哪怕是下了岗，也能保证他们过得不会太差。 肖国庆听了周秉昆的安排，觉得在理，点头保证道： “行了，就按你说的，你放心吧，将来你结婚的家具，必须交给我听到没有？” 只是周秉昆还没开口应答，孙赶超先拆了他的台： “就他那笨手，难做好，还得是我。” 肖国庆听了孙赶超的调侃，回身和他打闹在了一起。 说话的功夫，队伍也排到了，周秉昆挑起水，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便起身离开。 周秉昆挑着水，回到了郑家，把他们的水缸装满后，见郑娟依旧没有回来，便拒绝了郑母留下吃午饭的邀约，打了个招呼，带着扁担和水桶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时，已经到了饭点，周秉昆一到院里，就闻到了一股熟米饭的清香。 母亲则正在那里炒着菜，见周秉昆回来了，便开口吩咐道： “秉昆啊，你回来了，刚好，这泔水桶也满了，你去倒了吧。”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示意了一下脚边的泔水桶。 周秉昆顺着看去，果然泔水桶的水面已经快到桶边了，再往里倒就要溢出来了。 他把水桶和扁担放好，就要过来拎泔水桶。 李素华见周秉昆风风火火的，就要一把提起泔水桶，连忙提醒道： “你慢一点啊，这桶这么满，你别弄洒出来了。” 周秉昆听了，只好小心翼翼的提起泔水桶，慢慢向外走去，路上尽量放稳动作，还要让桶尽量远离自己身体，生怕不小心洒了出来，溅到自己身上。 就这么一路小心谨慎，好不容易来到了街边的下水道口，却发现下水道口不出意外的结了冰。 周围的路面上，人们倒出的泔水，从下水道口溢出来，围着下水道口，结了一圈的冰。 周秉昆见状，只得更加注意脚下，小心的提着泔水桶，一步步挪向下水道口。 挪的过程中，周秉昆左脚突然一滑，没有站稳，向旁边岔去。 好在周秉昆反应灵敏，感到情况不对，及时将手上的桶按在地上，右手扶着泔水桶，左手撑了一下地面，才没有摔倒在地，泔水也没有撒到身上，算是保住了一身衣服。 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下水道口。 周秉昆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将泔水桶放在下水道口边沿上，上身远离，抬起一脚将泔水桶踢翻，随后连忙躲开四溅的泔水。 倒好泔水后，周秉昆忍着恶心，拎起泔水桶就往家赶。 到家放下泔水桶，就让母亲帮忙打了一盆水，开始洗手。 今天早上，先是费时费力的打了半天水，又是强忍着恶心去倒了泔水，还差点摔倒。 自穿越以来，他第一次如此的怀念自来水管和下水道，他觉得，是时候把改善住房条件提上日程了。 只是自来水管和下水道，这些都是要看市政规划的，就光字片的地位，十年内都难实现入户。 想要享受这些便利，还是得落在换房子上面，起码得找个离自来水管道和下水管道近的房子，才好将这两样接入户。 只是这种房子，都是抢手货，只会出现在好的地段，不论是买还是兑，想也知道需要不少钱来操作。 周家这些年来虽说攒下了一些家当，但也未必能够得上。 何况，周秉昆打算换地方住，是想要改善生活条件，这和老一辈艰苦朴素的观念不一致，母亲很难会支持，所以周秉昆打算自己去筹备这笔钱。 只是这个年代，可以赚钱的路子，大多都被堵死了，想要筹备上这么一大笔钱，确实颇有难度。 周秉昆正在思考之际，郑娟从外面进到屋来，周秉昆看着郑娟手里提的东西，心里有了主意。 第六十八章 瑕疵品 郑娟手里提着两瓶酱油和两袋味精走进了屋子。 周秉昆看到郑娟手上提着的酱油，想到了一个主意。 想要挣钱，就要先想明白能挣谁的钱。 这一点，还是很好想通的：当然是谁有钱，就挣谁的钱。 只是这个时代的平头老百姓们，为了个吃饱穿暖就已经很费力气了，实在是没什么油水可榨。 所以周秉昆自然就把目光放在了高收入人群身上。 在这个年代里，想要买一些贵重物品，光有钱是不行的，还需要相应的票证，因此就形成了一个比较奇怪的情况： 一部分收入很高的人家，他们的钱往往没地方花。 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就是蔡晓光，他家里就是这么个情况，他家老爷子的福利和待遇，以及平日里的人情往来，让他家平日里不需要什么花销。 而与此同时，他家老爷子的工资又很高，于是他们家的钱，就这么存了下来，几乎没有地方使用。 像蔡晓光家这样情况的，还有很多，他们家中往往有一位或者两位老革命，这会儿正有着实权，工资待遇都很高，只进不出的情况下，都攒下了不少钱。 他们的后辈们到了该工作的年龄，也都能安排到不错的岗位，完全不需要向他们伸手。 就像蔡晓光，一参加工作，就能到全省的明星企业坐办公室，过上两年，熬一熬资历，就能晋升车间主任。 周秉昆想要在这个年代搞一些钱，他们这些人就是最好的目标。 只是这些人虽然有钱，但想要从他们手中赚钱，也是需要拿出一些诚意来的。 周秉昆想到的办法，就是走后世“保健品”的路子。 他打算找一样男女通用，老少咸宜的日常用品，往里面加一点点自己的生机神水，谎称是自己采用了独门滋补秘方，把它打造成滋养身体的保健品。 如此一来，相信不少人会愿意买账，只是具体的操作步骤，还需要仔细考量。 而这个被选中的日常用品，需要具有普适性，而且最好含有液体，这样才好往里面加生机神水。 刚巧郑娟提着酱油进来了，这简直就是上天对周秉昆的明示。 酱油中含有的鲜味成分，简直就是刻在人类基因里面的渴望，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酱油。 因此，酱油实在是太适合承载周秉昆的计划了，只要他可以将酱油做出差异化，应该很容易达成他的计划。 而关于这一点，他也是有一些想法的。 他在穿越之前，有看过一些美食视频，有一个视频他印象非常深，还跟着做过。 那个视频介绍的，是饭店里面所使用的一种海鲜酱油。 周秉昆记得，他当时跟着视频试着熬了一次，结果也确实比买来的酱油美味许多。 而且当时所使用的原材料也比较常见，就是洋葱、香菇、香葱、香菜、西芹、胡萝卜，还有海米、鱼干和味精。 最终熬制出来的酱油不仅更加鲜美，还有一股海鲜风味，在这个年代，肯定能和市面上的普通酱油形成差异化，形成降维打击。 如此一来，一款味道更加鲜美，风味独特，还可以滋养身体的酱油，就算是诞生了，周秉昆相信，如果操作得当，他应该可以凭此收获不菲。 只是，如今的大环境，似乎很成问题，因此具体的操作方法，还是需要继续斟酌。 不过大方向总算是有了，也算是解了周秉昆的一个心病。 于是，周秉昆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看着郑娟手上提着的酱油，陷入了对未来的畅想。 郑娟拎着东西进屋，看到周秉昆就那么坐着，也不说打声招呼，就那么一声不吭的盯着她手上拎着的酱油，感觉莫名其妙，开口招呼道： “秉昆，你咋了？” 周秉昆这才猛然醒悟，忙拉着郑娟坐下，开口问道： “你今天刚出门，我就去你家了，咱俩刚好没碰上，你这是去哪了？” 郑娟举了举手上提着的酱油和味精，一脸高兴的和周秉昆分享起了自己的喜悦： “早上工友来家里叫我了，我俩一起去厂里面买‘瑕疵品’了，这不嘛。” 说着，就将手中的酱油和味精递给了周秉昆。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回答，觉得有些稀罕，拿着一瓶酱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圈，愣是没找到所谓的“瑕疵”在哪，于是开口问道： “这是瑕疵品吗？我怎么看着好好的啊？” 郑娟见周秉昆也不明白其中的道道，便高兴的分享起来，将今天早上从工友处听到的解释，向周秉昆复述了一遍。 原来，酱油厂平日的生产中，都有一定的“瑕疵品”指标。 而这些“瑕疵品”，品质其实都没问题，不影响正常使用，只是外观稍有问题，不能对外销售。 于是，厂里就将这些“瑕疵品”当成了员工福利的一种，低价卖给在厂里工作的员工。 而如果厂里面良品率太高，正常产生的“瑕疵品”不够的话，他们也会故意“不小心”贴歪图标，制造一些“瑕疵品”来给员工发福利。 周秉昆拿着的那瓶酱油，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他听了郑娟的解释，再次拿起酱油瓶端详一番，果然也看出了问题。 周秉昆觉得这事挺有意思的，便放下了酱油，拿起了一袋味精，仔细观察起来。 这袋味精的问题，应该是出在封口那里。 它的第一次封口明显歪了，以至于口都没封紧，于是又封了第二次口，这就使得袋子看起来很不美观。 周秉昆看着手上的味精袋子，冲着郑娟打趣道： “我记得你就是在味精车间，负责封装的吧？ 这一袋味精口子封的这么业余，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郑娟没听出来这是玩笑，一脸严肃的摇了摇头，开口解释道： “不是的，这一袋不是我整的，是小美整的。” 说着，她又拿起了另一袋味精，冲周秉昆说道： “这一袋才是我整的。” 周秉昆听了郑娟呆头呆脑的回答，不禁一乐，接过郑娟手里的味精，仔细查看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只好开口问郑娟。 郑娟不好意思地向周秉昆解释道： “这一袋我封装的时候，不小心洒出来了一点，重量不够了。 还是小美提醒我，这一袋不能出售了，要算成瑕疵品，不然出了问题，被发现的话，我可能就要挨训了。” 第六十九章 心愿 看着郑娟一副后怕的样子，周秉昆走上前去，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的安慰起来： “行了，这不没事了吗？咱记住教训，往后不再犯错就行了。”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安慰，面上明显好受了许多，将一瓶酱油推向周秉昆，并把那一袋封口丑陋的味精递给周秉昆，开口说商量道： “这两瓶酱油都一样，你随便拿一瓶就行。这一袋味精稍微多一点，拿给你们家吃吧。 剩下的酱油和味精，我想拿回家去，行么？”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话，有些好笑，满不在乎的说道： “这本来就是你的福利，当然没问题啊。 不过，你这酱油和味精，不应该拿来给我。” 郑娟不等周秉昆把话说完，急忙便开口打断了他： “怎么不该给你？你帮了我家这么多，这工作都是你帮忙找的，都给你才说的过去嘛。” 说着，还将剩下的一瓶酱油和一袋味精，索性一并推到了周秉昆身前。 周秉昆见着郑娟焦急辩解的模样，觉得十分可爱，伸手揽着她的肩膀，笑着解释道： “我说的是，你不该把这东西拿来交给我，应该拿去交给我妈。 这可是你讨好婆婆的好机会啊，你怎么能就这么浪费了呢？” 郑娟一听这话，恍然大悟，立马拎起酱油和味精，起身走到了灶台边，看着正在炒菜的李素华，满脸堆笑的冲她说道： “婶儿，这是我们厂发的福利，我给您拿过来了，这酱油和味精，您就拿着用吧。” 说着，她将手中的酱油和味精递了过去。 李素华听了郑娟的话，连忙把东西接了过去，手上继续翻炒着锅里的菜，脸上却是笑开了花，冲着郑娟不住的点头，高兴的夸奖起来： “嗯，正好这炒菜呢，等下我就把味精加里面，咱今儿个也改善改善伙食。 娟儿你可真好啊，还没过门儿呢，就开始惦念着家里面了，知道往家里面拿东西了，真不错，比那个见天就知道气人的小兔崽子强多了。” 说着，还拿眼睛瞥了一下旁边的周秉昆。 跟着过来，站在一边凑着热闹的周秉昆：？？？ “我干什么了我？讲道理啊，这酱油和味精，还有我一份功劳呢。” 周秉昆不满母亲的“毁谤”，开口抗议了起来。 这母子两正在这里耍贫嘴，郑娟却没听出来这是玩笑，把他们的话当了真，连忙对李素华劝解道： “婶儿，秉昆说的没错，要不是他帮我找的这个工作，我也没办法能得着这个福利，他做的够多了，您就别再怪罪他了。” 李素华听了郑娟的话先是一愣，她没想到，郑娟竟然把他们调笑的话当真了。 等到反应过来，明白了郑娟的意思后，李素华却是对她更加满意，脸上就要笑出花来了，再度对郑娟夸奖起来： “不错，真不错。这还没过门呢，就知道帮着秉昆说话了，将来小两口日子准错不了。 秉昆这媳妇儿找得真不错，将来能让我少操不少心。” 郑娟听了李素华露骨的夸奖，觉得十分不好意思，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害羞的只想赶紧逃走，急忙开口告辞道： “婶儿，东西我给您放这儿了，这儿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先回去了，我妈还等我回家吃饭呢。” 说着郑娟就要往外面逃去。 李素华见郑娟就这么就要离开，连忙开口挽留起来： “娟儿啊，这菜马上就好了，你走什么走？你中午就搁这儿吃得了，咱俩还能说会儿话。” 郑娟听了李素华的挽留，举起手中剩下的酱油和味精，冲李素华晃了晃，开口婉拒道： “我想现在就回去，让我弟也尝尝我们发下来的酱油和味精。 晚上我带我妈过来，咱们再好好唠唠吧。” 李素华听了郑娟的回应，也就不再挽留，冲她摆了个摆手作别道： “行，那你回去吧，对了，娟儿啊，这会儿还没订婚，就算了，等你俩订了婚，可不能再管我叫婶儿了啊，你喊了我可不应。” 郑娟听了，“嗯”了一声，也冲李素华摆了摆手，起身往外走去。 周秉昆正要起身送送郑娟，李素华却是先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愣着干嘛？还不去送送？” 周秉昆也懒得回应，起身就去送郑娟出门。 郑娟跟着周秉昆来到门外，冲着他摆了摆手就要离开，周秉昆急忙拉住了她，出声询问道： “你等下有事儿没？要不下午一起出去玩儿呗？”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邀请，心里十分乐意，她现在就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刚刚处上对象，正处于热恋期，当然愿意多跟对象相处。 于是她满口答应起来： “行啊，我下午也没事儿，那我吃完饭就过来找你吧。你准备带我去哪儿？” “你这也上了几天班了，下午我带你去放松放松，咱们一起去耍冰刀吧，我顺便给你介绍几个我的好哥们儿。” 郑郑娟听周秉昆说要带她去耍冰刀，微微皱起了眉头，一脸难为的说道： “耍冰刀啊，那我还是不去了吧，你自己去玩儿就好了。”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拒绝，先是一愣，随后满脸不解的问道： “咋了？你不是没事吗？咱们一起去耍冰刀呗？” “我家里没有冰刀，还是不去了，你自己去玩的高兴就好了，不用管我。”郑娟一脸失落的解释道。 周秉昆这才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 这个年月，一双冰刀要好几十块钱，虽说和“三转一响”这些大件相比，算不得多贵，但也确实不是一般家庭能够随便负担得起的。 哪怕是周家的条件这么好，周秉昆兄妹三人，也只买了一双冰刀，他们三个谁要是想玩了，还要先商量。 郑娟家里以前条件那么困难，自然是舍不得浪费钱，去买冰刀的。 周秉昆想了想，对郑娟劝道： “没事儿，咱俩用一双冰刀，轮流去耍就行。”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安排，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也是期待的点了点头。 她往日里也见过别人耍冰刀，看着别人在玩耍时脸上高兴的笑容，看着别人在冰面上风驰电掣的感觉，她的心里也是十分羡慕的。 只是她的家里条件实在艰难，她也就只得很懂事的把这份憧憬深深地埋在了心里。 这次周秉昆要带她去耍冰刀，也算是圆了她往日里的一个心愿，这让她不由地期待起来。 第七十章 套路 “那行吧，我等下吃完饭就过来找你好了。”郑娟略带期待的回应道。 周秉昆算了一下时间，离下午两点还早，便对郑娟说道： “没事儿，不急，我和哥们约的下午两点去找他。 你吃完饭先在家休息一会儿，一点半再来就行，我今天不小心把光明惹哭了，你在家帮我多哄哄他。”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安排，冲他点了点头，答应道： “成，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啊，你也回屋呆着吧，外面挺冷的。” 周秉昆冲她摆了摆手，让她不用管自己，就这么目送着她渐渐走远。 就在这时，李素华冲着外面大喊道： “秉昆，过来端菜，要开饭了。”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呼唤，连忙进去帮忙，把饭菜端进了堂屋饭桌上。 李素华坐在饭桌前，还没开始吃饭，就先长吁短叹起来。 周秉昆见状有些纳闷，连忙问她怎么了。 李素华却是又叹了一口气，一脸难过的说道： “唉，这么大一家子，这会儿就剩咱俩搁这儿吃饭了啊。 这也太空落落的了，看着我就难受啊。” 周秉昆一听这话，还以为母亲又因为家人们的四散离开，伤感起来了，连忙劝慰道： “这不还有我陪着您呢嘛，您就别伤感了。我下午要带郑娟去耍冰刀，您老要是心里面还不痛快，要不我把您也带上？”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话，翻了翻白眼，伸手敲了周秉昆脑袋一下，假装生气的说道： “小兔崽子，没个正行的，我削你啊。 耍冰刀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一老太婆了，老胳膊老腿的，能去凑那个热闹嘛？”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埋怨，也是有些无语，只在心里面默默吐槽： 那咋办嘛？这会儿又不流行跳广场舞，我能怎么办嘛？ 这时，李素华却是忍耐不住，漏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笑呵呵的跟周秉昆商量道： “要不你跟郑娟说一下，以后让她来咱家吃饭好了，最好直接住咱家。 我每天有她陪着，这心情一好，指不定能多活好些岁呢。” 周秉昆听出了母亲的意图，不禁有些好笑，只得无奈的摆了摆手，没好气的说道： “跟我说有什么用啊，这年月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还是低调一点的好，结婚之前，能多来陪陪你就不错了。 想让郑娟来咱家住，再等上三年吧。” 李素华自然也是知道如今的情况的，只得无奈地瞪了周秉昆一眼，埋怨了一句： “都赖你，咋那么小呢？人家郑娟都到了结婚年龄，就你还要再等三年。” 周秉昆：？？？ 这一句话，让周秉昆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只得无奈的吐槽道： “不是吧，这也能赖我？还讲不讲道理了？ 我不是您生的吗，年龄小这事儿，也能赖到我头上的吗？” 李素华却不打算跟儿子讲道理，直接耍起了无赖： “我不管，就赖你。你跟郑娟商量，让她以后来家吃饭，不然我就不原谅你，你就说你听不听我的吧。” 周秉昆见母亲开始耍起了赖皮，只得无奈地应承道： “行吧，那我跟她商量一下好了，应该没啥问题。” 周秉昆一答应下来，李素华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偷到了鸡的狐狸。 周秉昆这才猛然醒悟，自己好像是被套路了。 是被套路了吧？下门槛效应？ 先提一个大目标，被拒绝后再提一个小目标，这样就有很大概率被同意。 明白过味儿来的周秉昆，无奈地埋怨起母亲来： “就这么个事儿，您至于这么勾心斗角的吗？” 李素华也不搭腔，伸手从兜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周秉昆，说道： “你俩下午出去玩儿是吧，骑着车去吧，方便一些。” 周秉昆接过车钥匙，灵机一动，冲母亲调侃起来： “呦呵，难得啊，这周末的，车子竟然没被人借走？” 要说这辆自行车，也是有些故事的。 这车是周志刚还在吉春上班的时候就买的，买了也有好几年了。 刚买来的时候，自行车还是个稀罕物件，周围的邻居们看见了这玩意儿，别提多羡慕了。 平日里邻居们有个什么事情，结婚啊，接亲戚啊，出远门啊什么的，都要来借他们家的车。 老周家也是实在人，有人来求，他们就愿意把车借出去，搞得一到周末，这自行车就出去乐于助人了，都没在老周家里过过周末。 只是这些时日，自行车已经没那么金贵了，老周家的自行车也不是什么名牌，而且也旧了许多，一下就被其他人的“飞鸽”，“永久”给比了下去。 邻居们也都有些看不上老周家的这辆旧自行车了，这辆自行车，也终于可以在周家“安享晚年”了。 这本来算是件好事的，只是李素华因为这事，有些失落，觉得自己不被需要了。 这时候听了儿子的调侃，伸手拧了他一把，略带生气的说道： “咋了，人家嫌弃，你也敢嫌弃？” 周秉昆连忙跟她打趣道： “哪儿能啊，您可是要当厂长他妈呢，我怎么会嫌弃您的座驾呢？ 回头我给您整一辆永久28锰钢车，整个原装高配置的，让您重新支棱起来。” 李素华白了周秉昆一眼，撇了撇嘴说道： “净臭贫，吃你的饭吧。人家厂长都是坐小汽车的，你倒好，就整一辆自行车，小家子气。” 说着就不再理会周秉昆，自顾自地吃起饭来。 周秉昆也老老实实的开始吃饭，吃完饭后，帮着收拾了一下，便回屋睡了过去。 下午一点半，郑娟来到周家叫醒了周秉昆，周秉昆把冰刀交给郑娟，骑上车，带着她来到了肖国庆家。 孙赶超已经在肖国庆家里等着了，他们两人见了周秉昆带来的郑娟，眼睛都直了，话都不敢跟郑娟说，肖国庆更是直接来到周秉昆身边，轻声问了句： “秉昆啊，你对象有姐妹吗？” 周秉昆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道： “没，有个弟弟，你感兴趣吗？” 肖国庆闻言，伸脚踹了周秉昆一下，装作恼火地说道： “就拿我开涮把你。” 肖国庆和孙赶超家里这会儿还没有自行车，周秉昆便把车停在了肖国庆家里，带着郑娟和他们一起走路去亚麻厂。 来到了亚麻厂后，周秉昆在和涂志强约好的地方，看见了一个让他十分意外的人。 第七十一章 搬弄 只见，在他们先前约定好的墙角处，涂志强和水自流已经先行一步到了那里，正在和几个同伴聊着天。 而站在水自流面前，正面向着周秉昆方向的，竟然是骆士宾。 他依旧穿着那一身黑灰色的棉猴大衣，带着大衣上面连着的帽子，露出外面的脸上带着不少淤青，眼睛上还有着一个大大的黑印，脸也肿的高高的，看着就像是一个发好的馒头。 这家伙左手扶着墙，身子微微佝偻着，面上带着痛苦，看这表情，似乎是在忍受着疼痛。 看得出来，他在酱油厂保卫科着实“享受”了一番炮制。 看着骆士宾和水自流在一起，周秉昆还是有些惊讶的。 周秉昆和水自流已经见了几次面了，每次水自流身边，也都跟着几个跟班，而涂志强周秉昆见的就更多了。 但每次和他们见面的时候，周秉昆都没有见到过骆士宾。 周秉昆原本只是简单的以为，这会儿他们还没开始搅合在一起。 这次看到他们在一起说着话，才知道是自己想岔了。 只是，这个时间点，骆士宾不是应该在酱油厂里面关着，等待被处理的嘛？ 周秉昆看着骆士宾，心里十分奇怪。 骆士宾这事儿，往小了说，自然也是可以不了了之的，毕竟没有真的发生什么实际上的罪恶。 但往大了说，结合着时代背景，给个枪毙的结果，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其中的尺度，完全看侦办人员的态度。 然而怪就怪在这里，经办人员就是酱油厂的保卫科，而骆士宾他们的目标，又是酱油厂的女员工。 酱油厂保卫科拿下了骆士宾，完全没理由对他从轻发落，应该选择从重处理，震慑宵小才对。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此时此刻，原本应该在厂子里关着的骆士宾，自由自在地出现在了这里，这让周秉昆不得不犯起了嘀咕。 事异必妖，看样子这事情背后还有着猫腻，这货能够这么快出来，少不得在背后有“贵人”相助。 在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周秉昆不打算轻举妄动。 还是等了解了背后的真相，知道了其中的原委，再做定夺。 这样想着，周秉昆就准备起身离开，不去与涂志强他们会合，自己带着郑娟和肖国庆、孙赶超去玩他们自己的。 只是，这个时候，水自流和涂志强虽然在看向骆士宾，没有发现周秉昆，但是骆士宾却是正对着周秉昆的方向，一抬眼就发现了周秉昆。 骆士宾头天晚上，在酱油厂保卫科的小黑屋里面，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狠的，浑身上下，就没有几块好肉了。 好不容易使了点手段，出来之后，骆士宾原本是打算找上几个同伴，好好吃上一顿，喝点小酒压压惊的。 结果骆士宾一连去了几个人家里面，都没有找到人。 他猜到，这些朋友应该是来耍冰刀了，于是就直接来到了亚麻厂旁边。 骆士宾来到这里后，果然就看到了涂志强和水自流他们一伙人，在他们往常喜欢聚集的地方聊着天。 骆士宾一见到他们，就脚步踉跄的走了过去，开始对着他们诉起苦来。 他自然是不敢把自己干的好事，如实说出来的，只得对水自流他们撒起谎来。 在骆士宾的描述中，他和虎子昨天夜里正在街上走着，就被路上的一个行人莫名其妙的揍了一顿。 不仅如此，那人还从他们手里抢了不少粮票和肉票。 在骆士宾口中，他和虎子自然是英勇无畏的，为了那些大伙的粮票和肉票，很是反抗了一把。 然而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反抗，激怒了那名歹徒，那人人高马大的，身手又好的出奇，对着他和虎子就是往死里揍。 结果，虎子被打成重伤，腿都折了，这会儿正在医院里躺着。 而骆士宾也伤得不轻，看起来惨不忍睹，这会儿拖着伤残之躯来给他们报信。 这一番话说完，激得其他几个朋友怒火中烧，摩拳擦掌的就要去帮骆士宾讨回公道。 只是和这群小年轻相比，水自流岁数大了许多，见的自然也就多了。 骆士宾平日里装出一副义薄云天的模样，人五人六的，骗得了其他人，却骗不了他水自流。 平日的接触里，成熟老练的水自流，虽说没有抓到什么证据。 但凭借他老道的经验，也能敏锐地觉察得出，这货不是个什么好货色。 只是碍于都在一个小圈子里混着，骆士宾又相当油滑，和圈子里其他人处的都还不错。 因此，水自流才没有选择和他撕破脸来，只和关系最好的涂志强提过一嘴，让他留个心眼。 到了这会儿，水自流听着骆士宾讲出来的故事，心里只想翻白眼。 就骆士宾这么个滑头的性子，他能为了大伙的粮票和肉票，拼出了性命去？打死水自流他都不会相信。 只是这群伙伴们的青春和热血，就这么被骆士宾给点燃了。 一伙人围着年龄最大，威望最高的水自流，想让他带头帮兄弟讨回一个公道。 水自流也是被架了起来，没有办法，他不能强行逆了兄弟们的心意，只得开口打起包票，一定帮骆士宾讨回一个公道。 就在这时，骆士宾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周秉昆。 他对周秉昆的印象简直不要太深，已经到了化成灰扬了之后，他都能将之找回来，拼成周秉昆模样的地步。 这会儿猛然见到了周秉昆，骆士宾一下子只觉得自己的脸上又肿了几分，自己的肚子，也似乎又开始了撕裂般的疼痛。 骆士宾看了一眼围在水自流身边，帮他说话的兄弟们，觉得民心可用。 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周秉昆，正憋着一肚子气的骆士宾，觉得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帮他复仇。 于是，骆士宾便咬着牙，伸手指着周秉昆，一脸悲愤的对着水自流控诉起来： “水哥，你看，就是他，昨天晚上就是那个家伙。 他无缘无故的把我和虎子打了一顿，还把咱们大家伙的粮票和肉票都给抢了去。 看我身上的伤，看我的脸肿成什么样子了，还有我的肚子，也挨了一下狠得，到现在都直不起身来。 还有虎子，他更惨，直接被那家伙把腿给打断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水哥，你刚才可是答应了，要帮我和虎子讨回公道的啊。 咱们现在就去把他收拾一顿吧。” 第七十二章 公道 水自流和涂志强听到骆士宾的指控，朝着骆士宾手指的地方看了过去。 他们惊讶的发现，骆士宾用手指向的人，竟然是周秉昆。 这一下子，别说是水自流这个老江湖了，就是涂志强也开始怀疑了起来。 要说周秉昆揍了骆士宾和虎子一顿，他们还是勉强可以相信的，毕竟他们也算并肩作战过，知道以周秉昆的身手，确实有这个能力。 在不考虑动机的情况下，说周秉昆一个人暴揍了骆士宾和虎子，把他们打的一个重伤住院，一个也是遍体鳞伤，他们还是可以稍微相信一下的。 但是要说周秉昆揍了他们后，还把他们的粮票和肉票给抢走了，那就有些扯了。 上次周秉昆向他们买鸡之后，水自流还专门向涂志强打听过周秉昆的底细，知道了周秉昆家里的情况。 在知道周秉昆家里面有一个八级工人，全家人也都有不错出路之后，水自流更加明确了自己的决定，一定要尽力把周秉昆发展成为自己的熟客。 他本来就对周秉昆印象不错，又有意和他进一步结交，这会儿听了骆士宾的污蔑，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在水自流看来，周秉昆相当的聪明，家里面条件也不错，不会做出当街打人抢票的不智举动。 涂志强就更不用说了，他跟周秉昆是发小，更不会相信骆士宾的毁谤。 人家周秉昆家里是什么条件？用得着冒那么大险，去抢你的粮票和肉票？ 原本他对于水自流让他注意骆士宾的提醒，还有些不以为意，觉得是水自流多心了。 这次见到骆士宾这么能胡扯，也算是见识到了这家伙的真实面目，明白了水自流的英明之处。 他们两个人完全不信骆士宾的鬼扯，正要开口质问他时，水自流身边的一个小跟班先行一步开口问了起来： “水哥，他指的那个，是咱们那个‘战友’吧？ 上次听强子哥说，他家条件不是老好了么？没理由还要过来抢咱们的票子吧？” 水自流的这两个小跟班，平日里都是跟着水自流混的。 打架那一次和买鸡那一次，他们也都在场，对周秉昆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所以对骆士宾的话也起了疑心。 骆士宾原本就想着趁着人多，驱使着水自流他们，揍上周秉昆一顿，把自己的仇给报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水自流竟然认识那个揍了自己一顿的家伙。 而且不仅是水自流认识，他的跟班大强和二壮也认识，还称呼他为“战友”。 他自然知道，这个“战友”不可能是真的战友，但这个用词也可以看出，他们是一起经过事儿的。 这让骆士宾意识到，他的话已经受到了怀疑。 等下他们两边一个照面，那他的谎言就会被直接拆穿，他的名声也会因此彻底烂掉。 先是意图对女性不轨，后是对同伴们撒谎，想要利用同伴帮自己报仇。 这个后果，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面对的。 无奈之下，他只好胡搅蛮缠起来： “就算他家里条件再好，那又怎么样，他家还能不缺粮票和肉票了？ 再说了，我这身上的伤，总不是假的吧，还有虎子，这会儿还在医院里面躺着呢。 我的伤不算太重，你们不关心我也就算了，但你们总要想想虎子吧。 他的伤可严重多了，腿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你们也不关心吗？ 这会儿凶手就在面前，我都给你们指出来了，你们竟然还不相信，还要来怀疑我？ 你们就是这么做兄弟的吗？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 一边说着，骆士宾还不忘连着咳了好几声，装出一副十分生气的模样，对着水自流控诉了起来： “水大哥，你年龄最大，大家伙都喊你一声大哥，我就问问你，这事儿，你到底管不管？ 你的心里面，到底还有没有我，还有没有虎子这个兄弟了？”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剧烈的咳了一下，然后脚下一个踉跄，向着平日里跟他关系好的孙涛倒去。 这个孙涛平日里就和骆士宾关系不错，他和骆士宾一样，喜欢追求多赚一点。 因此，他更愿意去冒险做“生客”的生意，平日里没少和骆士宾一起去“黑市”做买卖。 他本来就没有见过周秉昆，对周秉昆更谈不上有什么好印象，因此根本就没有怀疑过骆士宾说的话。 此刻见着骆士宾身上有着重伤，情绪激动之下，连站都站不稳了，差点摔倒在地，一时间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对着水自流发泄起来： “水大哥，你咋回事啊？宾子都已经这样了，虎子也还在医院里面躺着，你怎么能不帮着自己人呢？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兄弟了？还是说，我们三个不配当你的兄弟，只有大强二壮和涂志强，配当你的兄弟？” 大强二壮见了骆士宾的惨状，听了骆士宾蛊惑的言语，也被忽悠瘸了，开始同情起了骆士宾和虎子，开口对水自流劝道： “水哥，骆士宾再怎么说，也是咱们的兄弟啊。 他都这么惨了，咱么怎么说也要帮一把，不然这兄弟，还有什么好做的啊。” 这话一出，直接把水自流给架了起来。 只有涂志强依旧不信骆士宾的表演，就要开口为周秉昆辩护。 水自流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再说下去只会是徒增分裂，没有什么意义。 骆士宾这一波卖惨，已经把气氛烘托到了那里，自己必须要出面做些什么了，不然他的颜面也难保。 于是，他抬手制止了涂志强，对骆士宾问道： “你确定，是要我来帮你讨回这个公道，是吧？” 骆士宾听了这话，不知道水自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是本能的感到了一丝不妙。 只是他前面已经把话头架在了那里，这会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冲水自流继续施压道： “水大哥，拜托你帮我和虎子讨回公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帮我和虎子，讨回来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一边说着，还一边又重重的咳了一声，来显示自己此刻的衰弱。 水自流听了骆士宾的话，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对着身边的兄弟们说道： “既然让我来出头，讨回这个公道，那我就好好盘问一下那家伙，然后把咱兄弟们失去的公道，翻倍的拿回来。” 骆士宾听了水自流的打算，一下子惊住了，连忙插嘴道： “没有那个必要了吧，直接揍他一顿就行了，还跟他废什么话啊？” 水自流见到骆士宾一副焦急的模样，撇嘴一笑，略带嘲讽的说道： “既然要我帮你讨公道，那自然要按我的法子来。 你这么紧张，是在害怕什么吗？” 第七十三章 盘算 大强二壮和孙涛，哪怕是不太聪明，在听了水自流和骆士宾的对话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 骆士宾想要请求水自流，帮他主持公道，那自然就应该按照水自流的方法来。 水自流为人谨慎，偏向于稳妥，主张先盘问对方一下，也实属正常。 自己这边人多势众的，上前把对方一围，再好好盘问一番，对方识相的话，知道理亏，自然会向自己这边请求和解。 到时候自己这边再提出要求，对方赔礼道歉，给出补偿。 如果中间哪一步谈不妥，那双方再摆开架势，好好做过一场，这也是这个年代里，比较常见的解决路数。 而且哪怕是要直接开打，也不可能就在这里开打，光天化日，人来人往的，时间地点都不太对。 然而骆士宾却不愿意这样做，试图让双方直接开战。 再结合水自流的最后一个问题，他们几个小兄弟，也有些怀疑起了骆士宾的用意。 一时间，几个人都用略带怀疑的目光盯着骆士宾。 骆士宾本来还想再挑拨两句，最好直接让双方打起来得了，然而水自流的那个问题，却是直接诛了他的心。 他倒是有些急智，看到兄弟们在等着他的解释，连忙重重的咳嗽了几下。 与此同时，身体还随着咳嗽剧烈的晃动，连带扶着他的孙涛，都有些站不稳了，一副伤势极其严重的模样。 随后开口辩解道：“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就是身子疼的难受，再一想虎子的腿，心也疼得厉害。 我不需要赔礼道歉，也不需要什么补偿，我就想好好揍他一顿，出出心里的恶气。” 水自流见骆士宾依旧在嘴硬，轻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拍了他的肩膀，别有意味的问道： “你不需要赔偿，那咱们大伙的粮票和肉票呢？你的伤不算重，休养休养就好了，可是虎子呢？ 你说他腿都折了，躺在医院里面，那他治腿不要钱吗？回头修养的时候，还要买骨头炖汤，这也不要钱吗？ 这些不找他来赔偿，难道还要咱们自己垫上吗？” 骆士宾听了水自流的这番问话，急得脸都白了，怎么也想不出来应该如何回答。 原本他打算的挺好，他家里放着不少大伙的粮票和肉票，但那是大家伙的，要用来做买卖。 趁着这次被打的机会，他准备直接把这些票给黑下来。 等回头了，再把这些票分一些给虎子和把他俩捞出来的雷哥，如此一来，也算是多少弥补了一些自己的损失。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骆士宾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碰上了自己的仇人。 一时冲动之下，他也没有想太多，就怒气上头，直接指认周秉昆打了自己，还把票给抢走了，只想让水自流他们帮着，好好收拾一下周秉昆。 然而，当你撒下一个谎言时，你就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填补它的漏洞。 骆士宾现在面临的，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水自流每问他一个问题，他就需要想出一个新的谎言来进行掩饰。 骆士宾虽然有一些急智，可以略微支撑一二，但要无止境的编下去，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能力。 此时此刻，他也有点绷不住了。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那就先好好收拾他一顿，之后再问他要补偿好了，不能打他一顿，我实在是浑身难受。” 然而他这话说出来，怎么看都是在死鸭子嘴硬，没人再站在他这一边了。 开什么玩笑，这里可就在亚麻厂门口旁边，门卫都可以看到这里。 亚麻厂可是承担着帮国家创汇的重要任务，这个年代里，国家外汇奇缺，领导们出国，都需要省吃俭用，亚麻厂的重要程度，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敢在这里动手，不出五分钟，就可以去亚麻厂保卫科的小黑屋里做客了。 他们的身份又见不得光，运气不好的话，直接被移交公安处理，那可能就要吃上几年公家饭了。 而且要真动起了手，打都打了，人家还赔偿个毛线啊。 到时候不但赔偿没了，他们这帮人还要摊上麻烦。 因此哪怕是平日里和骆士宾颇为较好的孙涛，也不再理会他。 见其余几人不再言语，大强也不再理会骆士宾，直接开口说道： “行了，既然如此，那就听水哥的吧。水哥你说，咱们是谈还是打？” 水自流见局面已经得到了控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着骆士宾说了一句：“不急，跟他耍耍。” 话说另一头，周秉昆看见了骆士宾，有些不清楚状况。 他本打算先不理骆士宾他们，等回头搞清楚了状况，再徐徐图之。 周秉昆带着郑娟他们，正打算离开亚麻厂，去冰面上玩儿时，却是看到骆士宾抬起了手，指向了自己。 就在这时，郑娟也发现了正用手指向他们的骆士宾，惊奇的对周秉昆问道： “秉昆啊，我没看错吧，那个家伙是不是你们昨天晚上抓到的一个坏分子啊？ 他不是应该被关起来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呀？” 周秉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郑娟这个问题。 但他知道，之前他和骆士宾的梁子，算是结大发了，接下来，说不定可能会动手。 周秉昆自然是不怕的，他的身手和体格，哪怕是骆士宾他们一起来他都不虚。 只是郑娟在身边，他有些投鼠忌器，害怕骆士宾那个下三滥的玩意儿，会对郑娟下手。 于是他指着不远处的“女子啦啦队”，对郑娟说道： “娟儿，你先去那边，和那些姑娘们在一起，这样安全一些。” 说着，他把手中拿着的冰刀递给了郑娟，又补充了一句： “或者你先去冰面上玩一会儿也行，这里等下可能不太安全，我怕你出事儿。” 郑娟却是不愿意听周秉昆的安排，开口反驳道： “不行，我不放心，我得看着你。大不了我等下站远一点，就在厂子门卫旁边，他们肯定没胆子过来。”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话，觉得也有道理。 他们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在亚麻厂门卫面前造次，人家可是拿着枪戒备着呢。 因此，周秉昆也不再反对，只是催促着郑娟赶紧到亚麻厂门口等着。 周秉昆不知道的是，郑娟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她打算等下在附近看着，一旦周秉昆他们落了下风，她就搅和进去，然后大喊“有人欺负女同志啦”。 如此一来，附近的人不管男女，都会过来帮忙控制局面，这就是郑娟想出来的，保护周秉昆的办法。 于是，郑娟就面向着周秉昆，慢慢的倒退着，往门卫方向走去，生怕一个不注意，他们就爆发了冲突。 第七十四章 偷袭 这个时候，肖国庆有些疑惑地开口问起了周秉昆： “秉昆啊，刚你对象说，那个人是你们昨晚抓到的坏分子？什么个情况啊这是？” 说着，肖国庆还摆出了戒备的架势，孙赶超也一脸严肃的靠了过来。 周秉昆便简要地说了一下： “昨天晚上，我跟着酱油厂保卫科一起，抓了三个对女员工起坏心思的坏分子。 对面那个一脸伤势的家伙，就是其中之一，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肖国庆听了周秉昆的描述，当时就怒气上涌，咬牙切齿的对周秉昆说道： “特么的，个龟孙子，竟然对女工人们起歪心思，这不得好好收拾他一顿？ 你们厂子也是的，怎么能就这么把他给放了呢？这也太便宜这孙子了吧？ 这会儿碰上了，咱们总不能不管，要不咱们过去收拾他一顿吧。 今儿个不把他削一个屁滚尿流，都对不起我的姓。” 说着，他掂了掂手上的冰刀鞋，一副就要上去收拾骆士宾一顿的架势。 孙赶超听了他俩的对话，也大致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他直接将手伸进了冰刀鞋里面，将冰刀鞋像手套一样戴在手上，轻轻的晃了一下，冲着周秉昆说道： “干他吧？” 说着，就要往前走去，准备直接开干。 周秉昆见了他俩的反应，也是一脑袋的黑线，连忙拉住了就要冲出去的孙赶超。 “别着急，未必能打的起来呢，他们那伙人里面，我也认识几个，说不得要先调停一番。” 肖国庆听了周秉昆的话，一脸担忧的问道： “秉昆啊，这伙人明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怎么能跟他们交往呢？ 你这样可不行啊，别将来再被他们带坏了，或者被他们给连累了，那多不值当的啊。” 周秉昆听了肖国庆的担忧，也有些无奈。 他和这个时代人们的观念，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但是在周秉昆眼里，这些都算不得什么罪过。 也正是因此，他从一开始，就对水自流和涂志强他们没有什么偏见。 然而，这一次骆士宾的事情，却是触碰了他的底线。 他此刻还不知道，骆士宾与水自流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如果他们之间关系一般的话，那还好说。 可是，如果他们之间是铁哥们关系的话，那么周秉昆就和水自流他们决裂了。 这般想着，周秉昆开口解释道： “别急，问题不大，我心里有数。 我什么样的人，你俩还不清楚吗？你也不想想，我要是能被他们带跑偏了，那我昨晚还会去吗？” 肖国庆觉得也是这么个理儿，就放下心来，开口问道： “那咋办嘛？就这么等着？” 孙赶超一脸不满的模样，又挥了挥戴着冰刀鞋的手，对着周秉昆劝道： “调停个啥，干他吧。” 周秉昆一脑袋的黑线，伸手拍了拍孙赶超手上的冰刀鞋，没好气的说道： “你只是干啥？就算是要干他们，也不能像你这样干啊。 你这样戴着冰刀鞋，像什么样子？万一手重了，伤了人家性命，那得是多大的麻烦？ 你们两个给我记住了，以后除非是事出有因，说出去也占着理儿，否则尽量别动手。 就算是打架，千万不要用武器，不然容易惹麻烦。” 这番话，主要是说给孙赶超听的，这家伙着实有些莽撞了，拿着冰刀就要去和人家硬磕。 周秉昆穿越前虽说没有经历过，但也在上网的时候听别人说过，在某些时刻，打架斗殴都有可能吃上花生米的。 他可不希望自己认识的人，去倒这个大霉。 然而在孙赶超看来，打个架在这个年代还是相当正常的，不敢打架也太窝囊了，于是略带不满的冲周秉昆说道： “削他就完事了，你这也太怂了。” 周秉昆也知道这个年代的人们，法律意识都不太强，想要轻易改变他们的观念，根本不可能。 他只好采用了最简单的办法，直接来了一句： “当我是哥们儿，就听我这句劝，咱们这关系，我还能害你俩不成？” 这句话可谓是人情绑架届的集大成者，此话一出，孙赶超也只好应了下来。 他摘下手上戴着的冰刀鞋，依旧不太情愿的问道： “不让削他，那咋办嘛？” 周秉昆冲他俩摆了摆手，让他俩别急，有恃无恐的对他俩笑了笑，说道： “别急，跟他耍耍。” 说着，当先一步向水自流他们走去，随后一招手，示意他俩也跟上。 “不急，跟他耍耍。” 说着，水自流当先一步，朝着周秉昆走来，随后一个招手，示意其余伙伴们跟上。 没走几步，双方就走到了一起，周秉昆当先站着，后边跟着着肖国庆和孙赶超。 水自流来到了周秉昆前方，和他面对面站着，身后跟着涂志强一伙人。 两波人刚走到一处，周秉昆就直接指着水自流身后的骆士宾，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开口说道： “水自流哈，没想到啊，你竟然和这货是一伙的。” 一边说着，还一边摇了摇头，一副十分看不上他的样子。 骆士宾见着双方碰到了一起，真的没有打起来的意思，马上就要开始对质了，一时间乱了阵脚。 看这个架势，周秉昆只消几句话，就能把他的谎言给拆穿，这可就要了他的亲命了。 无奈之下，他干脆就准备破罐子破摔，直接打断双方的沟通。 于是，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骆士宾直接玩起了偷袭。 周秉昆此刻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水自流身上，骆士宾瞅着机会，一步跨了上去，右手握拳，奋力地向周秉昆锤去。 周秉昆刚埋汰完水自流，正等着他的回应，没想到骆士宾忽然出手，向他锤了过来。 危急之下，他直接伸手抓住了骆士宾的拳头，用力捏住他的手腕，顺着骆士宾的来势一甩，直接将骆士宾摔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的骆士宾，周秉昆一时火起，抬起脚就要向他踩过去。 第七十五章 众叛 周秉昆抬起右脚，就要重重地踹向骆士宾的肚子，出一下心中的恶气。 然而下脚之前，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收了些力道，改踹为踢，重重的踢了骆士宾大腿一脚。 周秉昆想到，昨天夜里的时候，他已经狠狠的揍了骆士宾一顿，还给了骆士宾腹部一下狠的。 之后这家伙就被保卫科的同志们带走了，看他眼角的伤，就知道这货，在小黑屋里也受了一顿“炮制”。 这么一连番的打击下来，这货身上应该有不少伤。 而周秉昆的脚是含怒而出，本来是忘了留力的，踹的目标又是骆士宾的肚子，这一脚要是踹实了，说不得骆士宾的小命都没了。 这要是真的当街踹出了人命，哪怕是事出有因，法律后果不至于太过严重，往后还是要面对一大堆麻烦事儿。 一想到这里，周秉昆就一阵后怕，心里憋着一股邪火，势要好好收拾一下骆士宾。 对这个人渣，稍微收着点力，留他条性命就行了。 想到这里，他俯下身去，按住正躺在地上，捂着腿哼哼的骆士宾，上去就是几个大逼斗，重重地扇在了他的驴脸上。 一边扇着嘴巴子，周秉昆还一边在嘴里恨恨的骂着： “特么的，你个垃圾，是不是玩不起？还特么的玩偷袭，我扇死你。” 骆士宾脸上原本就有着不少的伤势，这下子又遭遇了周秉昆的连环耳光，旧伤叠着新伤，痛的骆士宾连连惨叫，撕心裂肺，不住求饶。 重重地扇了骆士宾几下后，周秉昆总算心情顺畅了一些，起身略带愤怒的看向了水自流，准备和他说道说道。 水自流听了周秉昆满含不屑的埋汰后，心里就基本确定了，骆士宾先前是在忽悠他。 毕竟，他一直以来，都觉得骆士宾不太靠谱。 刚刚骆士宾讲的故事，也是漏洞百出，没什么可信度，这让他十分怀疑骆士宾的动机。 而且骆士宾极力撺掇他和周秉昆对上的行为，也十分可疑。 再加上周秉昆过来就直接埋汰他，一副他水自流误交匪类的模样，这些线索一结合，让水自流很容易就猜测到了大概的真相。 八成是骆士宾干了什么缺德事情，犯在了周秉昆的手里，被狠狠收拾了一顿，随后心存怨念，打算忽悠自己帮他报仇。 这样一想，先前骆士宾的诸多可疑之处，就都有了答案。 只是，想明白这些后，哪怕是脾气相当好的水自流，这会儿也是怒火中烧。 要不是他生性谨慎，对骆士宾有所提防，这会儿说不定就要被当成傻子玩弄了。 到时候损失一个熟客还是小事，说不定还要帮他背上什么黑锅。 他心中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和这货切割开来，否则以后说不得还要怎么被这货坑呢。 如此想着，他正打算和周秉昆交涉一下，问一下骆士宾究竟干的什么好事，再做打算时，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先是骆士宾不讲武德，向着周秉昆展开了偷袭，结果被周秉昆直接反杀，摔在了地上。 接下来周秉昆就把骆士宾按在地上摩擦，将之蹂躏得惨叫连连。 这一切发生的都极为迅速，待到水自流反应过来之时，周秉昆已经在扇骆士宾耳光了。 这一下子，水自流就有些坐蜡了。 再怎么说，骆士宾他们，这会儿也算是一伙儿的，周秉昆当着他们的面，就这么痛揍着骆士宾，多少让他有些失了面子。 哪怕他不在意面子问题，可他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难以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可要是因为这事儿，去跟周秉昆对立，那也太不值当了。 他本来就对周秉昆印象极佳，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个人才，家里条件也很好，是熟客的最佳人选。 天平两端，一端是恶意欺骗，拿他当枪使的骆士宾，一端是他相当看好，想要进一步结交的周秉昆。 他的内心，早已有了选择，只是碍于身边的伙伴们，他不做些什么，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他身边的大强，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略带不满地向他问道： “水哥，这宾子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先谈谈的吗？ 他怎么直接就出手了？这货是有什么问题吧？” 旁边的二壮也跟着接腔道： “是啊水哥，咱们怎么办啊？这亚麻厂的保安就在边上看着呢，咱们要是出手的话，把他们招过来就不好办了啊。 这骆士宾是怎么回事啊？不会真让你说中了吧？” 他们两个人，平日里就是跟着水自流混的，刚刚也是看在同处于一个小圈子中，互称兄弟的面子上，才帮着骆士宾说话，让水自流帮忙主持公道。 然而，骆士宾一直企图让他们直接去教训周秉昆这一点，也是多少引起了他们的一丝怀疑。 随后水自流的诛心之问，和骆士宾的狼狈应答，更是加深了他们的疑惑。 于是他们两个就坚定的站在了水自流身边，打算先搞清楚情况，再另做打算。 然而骆士宾却打算生米煮成熟饭，突然对周秉昆进行偷袭，想要让双方直接打起来。 如此一来，哪怕他们不够聪明，也可以看得出其中必有猫腻。 心有疑虑之下，他们习惯性的靠上了自己的大哥水自流。 至于涂志强，更不必多说了，他自然要紧紧跟着水自流的步伐。 如此一来，他们的小团伙中，在场的几个人里，就只剩下孙涛一个人，还站在骆士宾那边。 骆士宾突然袭击周秉昆，结果偷袭不成，反而被放倒之时，孙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那么呆愣愣的看着。 等到周秉昆按住骆士宾，狂扇巴掌的时候，哪怕是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孙涛也按奈不住了。 他直接就要上前拦住周秉昆，帮助骆士宾出手。 这个时候，水自流扫了身边众人一眼，也明白了他们的立场，知道一切又都回到了他的掌控之中，便冲着涂志强吩咐道： “强子，拦下孙涛。” 涂志强听了水自流的吩咐，直接来到了孙涛旁边，双手用力箍住了打算上前出手的孙涛，让他没有办法付诸行动。 这个时候，周秉昆已经重重的给了骆士宾好几个巴掌，好好地出了一番心头的恶气。 放过了骆士宾，起身站起来之后，拦住想要出手的肖国庆和孙赶超，抬头就见到了水自流让涂志强拦住孙涛的场景。 看着水自流的选择，周秉昆一下就明白了，他和骆士宾根本就不是一条心的，一时间对他的恶意大减，轻笑着问了一句： “怎么，谈谈？” 第七十六章 决裂 水自流听了周秉昆的问话，连忙点了点头，他讨厌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尤其是被所谓的“自己人”蒙在鼓里，还打算拿他当枪使。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冲周秉昆说道： “小周兄弟，我们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不如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好好谈一谈吧。” 周秉昆轻轻的摇了摇头，嗤笑了一声，指着躺在地上的骆士宾说道： “你管这叫误会？我和这家伙之间，可不是什么误会。你知道这孙子干了什么吗？” 水自流听了周秉昆的质问，也是十分的郁闷，他转头瞪了一眼骆士宾，看到这家伙还在地上躺着，不住的哀嚎。 而周围不少人，已经被这里发生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一些胆子大的，也已经开始向这里走来。 甚至有一位亚麻厂的门卫，也注意到了他们，正在向这里走来。 这使得水自流不由得焦急起来，略带恳求的对周秉昆说道： “小周同事，是这样的，骆士宾干了什么，我们确实还不知道。 咱们之前也算是有一些交情的，不如你给我个面子，咱们之间的事情，最好还是私下里解决得了。 就不要麻烦人家保卫科的人了，你看怎么样？” 说着，他向周秉昆示意了一下，正往这里赶来的亚麻厂门卫。 周秉昆听了水自流的话，知道水自流他们的身份见不得光，本能的都很怵保卫科的成员，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于是他再一次指着骆士宾，冲水自流摇了摇头，对他说道： “私下里解决，也不是不行。只是你们不是一伙的吗？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水自流听了周秉昆的疑问，心里憋闷极了。 又是骆士宾，这个坑货简直了，水自流此刻心中，对骆士宾的恨意已经无以复加了。 他已经决心和骆士宾彻底决裂了，此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周秉昆的疑虑，上前走到了骆士宾的身边，抬手对着他的脸上就是一个巴掌。 骆士宾原本正躺在地上，疼的直哼哼，这个时候突然又挨了一巴掌，他还以为是周秉昆，就要开口求饶，抬眼一看才发现，出手的竟然是水自流。 这一发现直接让他人都傻了，连疼都忘了喊，还就那么呆呆的躺着，一脸迷茫的看着水自流。 旁边的涂志强，看到了水自流这一举动之后，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图，毫不犹豫的用行动来表现他的支持。 涂志强也走上前去，抬手给了骆士宾一巴掌，嘴里还恨恨的骂道： “瞅你那鳖三样，亏老子以前还把你当兄弟，结果你还敢搁这儿跟水哥玩儿心眼儿，你特么配吗？” 水自流和涂志强这两人的巴掌，直接把骆士宾给干懵了。 他原先的计划很美好，就是鼓动水自流带着一帮手下，狠狠的收拾周秉昆一顿。 出了恶气之后直接就跑，只要不被抓到，就不需要考虑什么手尾的问题。 结果一连串的意料之外，直接把他的算盘干得稀碎。 先是水自流竟然和周秉昆认识，准备先沟通一番，而不是按骆士宾的计划直接动手。 随后是骆士宾尽力忽悠水自流，想让双方直接对上，结果不但这个目标没有实现，反而还让水自流他们对骆士宾起了疑心。 到了这个时候，骆士宾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打算，在双方就要展开交流的时候，他孤注一掷，选择了偷袭，妄图造成既成事实，让双方直接对立起来。 可惜他的能力，支撑不起他的计划。 如果他和周秉昆的打斗僵持起来，有来有回，还有可能把水自流他们拖下水，可惜他实在太弱鸡了，被周秉昆一个照面直接拿下。 战斗转瞬即逝，水自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打完了，也就没有他们参与的分了。 这就使得他们，在经历了最初的错愕之后，有了思考的时间。 水自流他们这一思考，就想明白了骆士宾的险恶用心，知道这孙子是在拱火，想要让双方直接干起来。 这一下子，更是直接帮水自流下定了决心，要和骆士宾决裂。 水自流和涂自强的巴掌，就是他们和骆士宾决裂的宣告。 他们两个打完骆士宾之后，大强和二壮也直接站在了水之流身边，表达了他们的支持。 只有孙涛还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急切地走到水自流身边，对他质问道： “水大哥，你怎么回事啊？宾子已经伤得这么严重了，你怎么还能对他下手呢？” 水自流知道这货脑子不大灵光，到现在还看不出骆士宾的面目，干脆就直接对他说道： “要说周秉昆揍了骆士宾一顿，我是相信的，要说他抢了咱们的票，那纯粹就是鬼扯，绝对不可能。 你与其在这里担心骆士宾的伤势，不如去担心一下，你下个月吃什么吧。” 孙涛一听这话，知道了这事儿关乎到下个月的吃饭问题，一下子就急了，直接跑到骆士宾身前，急不可耐的冲他质问道： “说，我们的票，到底去哪儿了？真被这小子给抢走了？” 说着伸手指向周秉昆，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似乎只要一得到确切的答案，就要冲上去，夺回属于他自己的票，捍卫他的口粮。 周秉昆也是听出来了，原来骆士宾这小子，竟然还诬陷过自己，说自己抢了他的票。 这一发现，让他气得直接笑了出来，随后来到了骆士宾身前，双手抱着臂，低下头去，俯视着躺在地上的骆士宾，轻轻的踢了踢他的胳膊，略带玩味的问道： “说话啊，票呢？是我抢走了吗？” 此刻的骆士宾，在经历了水自流两人的巴掌之后，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已经完全破产了。 原来水自流，自始至终，压根就没相信过他的谎言。 而他的一系列表演，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自娱自乐。 什么目的都没有达到，只是导致了水自流一行人，对他彻底的失去了耐心。 在失去了“兄弟们”的支持之后，他就需要一个人去面对面前这个“仇人”了。 那么，他的后果…… 在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他立刻变得惶恐起来，手脚并用的爬到了水自流旁边，用手扯住水自流的裤脚，哭着乞求道： “水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一开始就不应该骗你。 我认错，我认罚，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啊。” 第七十七章 盘问 水自流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脚下，满脸伤痕，哭哭啼啼，苦苦求救的骆士宾，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后转头看向周秉昆，和气地问道： “小周同志，你看，这样子，足够让你相信我们了吗？” 周秉昆看到水自流如此坚决果断，直接就对骆士宾出手，也是有些出乎了预料，挠了挠下巴，正准备回答。 对面的涂志强以为周秉昆还是有些顾虑，便直接走上前来，对着周秉昆开口劝道： “秉昆啊，你放心好了，我们和这家伙，没有你想的那么关系密切。 虽然我们往日里在一个圈子里面混着，但是圈子里面，也有分小圈子的。 我和水哥，大强二壮我们是一个小圈子里面的，骆士宾他们是另一个小圈子里面的，你不用把我们看成一个一伙。 你就看在这些年，我对你也颇有照顾的情面上，就给水哥一个面子，咱们私下里解决这个事吧。” 周秉昆听了涂志强的解释，也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涂志强，水自流，大强和二壮，他们四个是一个小圈子的，周秉昆每次遇到水自流，他们都在一起。 而骆士宾和其他人，是另一个小圈子的，所以周秉昆没有见到过他们。 如此看来，骆士宾的事情，也就没有必要算到水自流他们头上。 这样想着，他冲着涂志强他们点了点头，回复道： “行吧，那我就给你这个面子。” 水自流虽说决心要和骆士宾决裂，但也不能就这么把他丢在这里，直接离开，那样的话，就太不道义了。 此刻，水自流听到周秉昆同意了他的请求，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脸上堆着笑容，冲周秉昆感谢起来： “小周同志，这次真的多谢你放过了，回头我们一定好好感谢你。” 他们正说着，亚麻厂的门卫来到了近前，过来就对着他们呵斥起来： “你们怎么回事？胆子不小嘛，竟然敢跑到我们亚麻厂门口来闹事。 怎么着？是打算进我们保卫科里住上一段时间吗？” 水自流他们见了这个门卫，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身份上的压制，让他们话都不敢回，只是不住地说着对不起。 周秉昆见状，知道他们身份见不得光，实在是怵这个门卫，也就不指望他们了，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盒香烟，取出两根来递了过去。 这一盒香烟，是周志刚平日里抽的牌子，“海河牌”香烟，两毛三一盒，是工人阶级中非常流行的牌子。 周志刚走之前，专门在家里留了几盒这个香烟，就是让周秉昆在平日里托人办实时，递上几根，算个意思。 于是，周秉昆就随身带着一盒这个香烟，需要的时候就给人递上两根。 这会儿他和水自流已经达成了一致，准备要私下里解决骆士宾的事儿，自然要跟门卫说些好话，意思一下。 于是周秉昆拿着香烟，笑呵呵的递向了门卫，开口说道： “门卫大哥，是我们不对，您多见谅，我们马上就走，保证不给您添麻烦。 这里的事儿，我们自己解决就行了，没必要让您来受累。” 水自流见了周秉昆的做法，也是受到了启发，赶紧从兜里面拿出一盒“牡丹牌”香烟，整盒递了出去，伸到门卫面前，略带讨好的说道： “是啊，门卫兄弟，这里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就好了，没必要让您受累。 这盒烟您拿着，算是我们孝敬您的，您请回吧。” 这门卫也是见多识广了，看着两人递烟的样子，就对两人有了个大致的判断。 这个年代，有这么个顺口溜，讲的就是香烟的差异： 高级干部抽“牡丹”，中级干部抽“香山”，工人阶级二毛三，贫下中农“大炮”卷得欢。 周秉昆这边，递的是“海河牌”香烟，这个牌子的香烟售价两毛三，就是顺口溜里面的那个两毛三。 很多工人阶级抽的都是这个，因此，门卫一见到这个香烟，就有一种“这小子也是工人兄弟”的感觉。 然而水自流递过来的，却是“牡丹牌”香烟。 这种香烟可不是一般人能抽得起的，一盒五毛四不说，还需要高级的烟票，老百姓们根本抽不起，也买不到。 水自流看着也不像是什么高级干部，那这盒烟的来历，就有些问题了。 而且周秉昆递上来的烟，是两根，这看起来才正常，毕竟，他要求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门卫点下头的事，顺手递两根烟，意思一下就够了。 就这点小事，他们随便说两句好话，再稍微拜托一下，这门卫也就答应了。 而水自流直接地过来一盒高级香烟，这算什么，贿赂吗？大庭广众之下，他怎么可能接？ 他直接就看出了，水自流他们心里有鬼所以他决定稍微了解一下情况，再做决定。 于是这门卫伸出手，将两人递来的烟都推了回去，皱着眉头，开口盘问道： “你们几个，把你们的单位说一下。” 说着，他先看向了周秉昆。 周秉昆见状，连忙说道： “我是咱们松花江酱油厂的员工，下周一就要去入职了。” 他一说完，刚跟着门卫一起过来的郑娟，也接着说道： “我也是松花江酱油厂的员工，我可以给他作证，他说的是真的。” 门卫听了郑娟的话，转头看向了郑娟，看到她身上穿着酱油厂职工的工服，也就信了他们的话。 只是他看到郑娟走到了周秉昆身边，和他站在了一起，关系颇为亲密的样子，皱了皱眉头，略带不满的问道：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周秉昆听了这声质问，连忙冲门卫解释道： “门卫大哥，是这样的，我俩是对象，马上就要登门定亲了，不是在乱搞男女关系，这点请您放心。” 门卫听了他的解释，知道这是两情相悦，正经恋爱，也就不再理会，转头看向肖国庆和孙赶超。 肖国庆见门卫看向了自己，站直了身子汇报到： “门卫同志，我刚被分配到红星木材加工厂，下周入职。” 孙赶超也连忙站出来，对门卫汇报到： “我也一样。” 门卫听了他们四人的汇报，轻轻点了点头，这四个人，两个酱油厂员工，两个木材厂员工，都是工人阶级，看起来就十分靠谱。 于是，他一转头，看向水自流一行人，问道：“你们呢？” 水自流他们不敢撒谎瞎编，害怕盘问之下，露出马脚，惹下麻烦，又不能实话实说，想了一下，只得敷衍道： “门卫兄弟，我们这会儿没有单位，晚些时日，可能会去插队。” 门卫一听水自流这话，眉头直接皱了起来。 第七十八章 面子 没有单位，晚些去插队？这不就是无业游民吗？ 就这，还能拿出“牡丹牌”香烟？ 他此刻对水自流一行人的身份，也已经有了猜测，只是他们不在亚麻厂犯事儿，他也懒得管。 周秉昆这边，四个人全都是工厂的工人，还有一对小两口，看着就比较安分。 而水自流这边，连个单位都没有，一伙的无业游民，想想就知道有多不靠谱。 在对比了双方的身份之后，门卫的立场，自然就偏向了周秉昆一方。 他刚刚看得分明，出手揍人的是周秉昆，而挨打的骆士宾，此刻也已经站了起来，在大强的搀扶下，站在了水自流身边。 他立场站在周秉昆这边，自然没有帮骆士宾讨回公道的想法。 于是，他来到了周秉昆面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善的问道： “小伙子，你确定要和他们私下里解决？” 周秉昆听了门卫的问题，轻轻地点了点头，恭敬地对门卫说道： “门卫大哥，我和他们中的一个人，算是发小，我们的矛盾，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得了，还请您给行个方便。” 一边说着，他又笑着向门卫递去两根香烟。 水自流见了，也连忙将手中的一盒烟递了过去，面带讨好地说道： “门卫兄弟，您帮帮忙，不用管我们，让我们自己处理就好了，我们保证不给您添麻烦。” 门卫看着这两人再一次递过来的香烟，思考了一下，从周秉昆手中，接过一根香烟，伸手把它挂在了右耳朵上。 随后对着周秉昆说道： “既然你们双方都是这个意思，那我就不再插手了，你们自己解决就行了。” 门卫的这个动作，也算是这个时代的一个潮流，把烟夹在耳朵上，表示我现在抽不了，过会儿一定先抽这根，可以说是相当给周秉昆面子了。 随后门卫又抬手，把水自流的香烟再一次推了回去，脸上还带着一份嫌弃的模样，似乎觉得水自流不配给自己递烟。 水自流见了门卫的反应，也是十分的无奈。 他们的身份见不得台面，因此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大都会瞧不上他们，他们往日里，也多少习惯了这种歧视。 然而今天这次递烟，这种赤裸裸的对比之下，还是让他心中十分难过。 此时此刻，他十分羡慕周秉昆，可以有那么体面的工作，那么体面的身份，那么体面的生活。 然而，他水自流因为家庭原因，因为历史原因，没有办法去追求周秉昆那种看似普通，却又十分幸福的生活。 只能冒着风险，在城市里面的灰色地带中，费力地讨一份并不体面的生活，受着无数人的白眼。 在门卫鄙夷的眼神下，水自流只得表情讪讪，将手中的香烟收了回去，重新揣回兜里。 只是目的达到了，门卫已经答应了他的的请托，水自流也不做多想，连忙对门卫感谢道： “门卫兄弟，这次算是多谢你了啊。” 然而门卫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却并不愿意理他，而是继续对周秉昆说道： “小伙子，你确定搞得定？不需要帮忙？不会吃亏吧？” 周秉昆听得出来，这是对自己的关心，连忙对门卫感谢道： “门卫大哥，您就放心吧，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也没办法拿我怎么样。 这次算是多谢您了，这根烟您也抽着吧。” 说着，他把手上剩下的一根香烟再次递了过去，还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火柴，一副要帮他点烟的模样。 他也看得出来，门卫接了他的烟，却把水自流的推开了，两相一比较之下，这是相当给他面子了。 面子都是相互的，既然门卫给了他面子，他也不介意再给门卫一些面子。帮他点上一支烟，也算是应有之意。 然而门卫此刻并不打算抽烟，只是冲他摆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笑着对他回绝道： “行了，不用了，你留着吧，既然你搞得定，那我就不管了啊。 有什么问题，可以向我们求助。” 说完之后，他有对着水自流威胁道： “你们注意点，别在这儿犯事，给我们惹麻烦，听见没？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说着，还用手拍了拍腰间的枪套。 水自流听了门卫的威胁，连忙点头哈腰的保证起来： “门卫兄弟，您就放心好了，我们哪有那个胆子在这里犯事儿啊？ 谁不知道亚麻厂的重要性？谁不知道亚麻厂的安全性？我们就是不要命了，也不敢来这里犯事儿啊。” 门卫听了水自流对亚麻厂的吹捧，这才拿正眼看了他一下，稍稍给了他一点好脸色。 随后又冲周秉昆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往亚麻厂门口走去。 水自流见门卫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冲周秉昆感谢到： “小周兄弟啊，这次算是多谢你了。这份情谊，我记下了，咱们先找个地方，把这家伙的事情给处理了吧。” 说着，他又瞪了一眼身边的骆士宾，一副颇为恼火的模样。 一旁的孙涛，见到门卫已经走了，胆子也回来了，开口说道： “是啊，咱们赶紧审一下这家伙，看看我的票到底去哪了，我下个月的口粮，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死死地盯着骆士宾，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口粮。 周秉昆抬头看了一眼周围，敢上前来看热闹的没几个，但远远看着这里的人，还挺多的。 周秉昆也不想被人当猴看，就同意了水自流的提议： “行啊，这里人多眼杂的，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说道说道好了。” 于是，他们两拨人将围观人员打发走，在附近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围着骆士宾，开始了三堂会审。 一到地方，周秉昆和水自流还没开口，孙涛再一次忍耐不住，抢先一步来到骆士宾身前，用手抓住他的衣领，逼问起来： “宾子，快说，票呢？票到底去哪儿了？你不说出个道理出来，下个月没饭吃，我把你吃了。” 这话一出口，一时间，大强二壮也跟着逼问起来，毕竟这事关系到他们吃饭的问题，由不得他们不急。 周秉昆见状，也跟着凑起了热闹： “是啊，你们的票呢？真的被我抢走了？不如你去酱油厂保卫科投诉一下啊？让我们王科长来帮你主持一下公道好了。” 第七十九章 辩解 骆士宾见到就连孙涛，都开始声讨起他来，知道自己这是犯了众怒了，再敢耍滑头被抓住的话，说不定会遭遇些什么。 更何况周秉昆现在就在旁边，略带玩味的看着他，一副看他表演的样子，他就更没胆子说谎了。 现在他唯一的指望，就是性子偏软的水自流，能够看在往日情分的面子上，抬他一手。 于是他在众人注视之下，来到了水自流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他乞求道： “水大哥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动了坏心思，我鬼迷心窍了，我想把那些票私吞了，才编了个瞎话。 那些票就在我屋里呢，我全交出来，连我的那一份也不要了，看在咱们是兄弟的份上，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骆士宾一边说着，一边爬到了水自流脚下，伸手抓着他的右脚裤腿，轻轻的晃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乞求着。 水自流一听，果然如他所料，是骆士宾在诬陷周秉昆。 再一想到这孙子，先前竭力挑拨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抬起左脚，踢向了骆士宾的胳膊，直接把他踢翻在地，滚了一圈才停下来。 踢了之后，水自流还冲骆士宾骂道：“滚一边去吧，你离我远点。还跟兄弟们玩心眼，我看见你就恶心。 你不是我们的兄弟，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兄弟，坑兄弟的人，不配做我们的兄弟。” 踢也踢了，骂也骂了，水自流这会儿心情好了一些，面带愧疚地对周秉昆道歉： “小周兄弟啊，你也看到了，都是这孙子在从中作梗。 咱们之间都是误会，这下也算是解开了，我在这里给你道个歉。 不如咱们今天就先散了吧，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说着，就让大强扶起骆士宾，想要离开，看样子是要去骆士宾家里，处理后续的问题。 然而周秉昆却不同意，他不打算就这么放过骆士宾，于是开口拦住了水自流： “等一下，先别急着走，咱们俩之间的事算是了了。 但我跟这货之间，还有一笔账要算，我还有一些事情要问他。” 说完，周秉昆又转身看向骆士宾，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略带好奇的问道： “说说吧，你是什么个情况？怎么这么快就被放了？” 骆士宾总共就见过周秉昆两次，每次都是挨了一顿暴揍。旧伤叠着新伤，这会儿他看着周秉昆，就像看着阎王爷一样，生怕一个不小心，连命都要丢了。 这会儿听了周秉昆的问话，见周秉昆看向了他，更是吓了一跳，连忙就要往水自流身后躲去。 水自流正等着骆士宾说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一看，这孙子居然又想躲在他身后，企图蒙混过关，直接揪住他的帽子，把他又重新拽到了周秉昆面前，恶狠狠的说道： “你特么的这会儿了，还想往我身后躲，还不老实是吧？ 我可警告你了，你再不老实的话，我们就自己去你家里了，把你丢给小周兄弟，你们两个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吧。” 一边说着，一边又重重地掼了一下骆士宾，把他摔在了周秉昆面前。 水自流这会儿已经是烦透了骆士宾，压根就不想管他的事情。 只是出于道义上的考虑，在孙涛他们面前，不能就这么把他丢给周秉昆，想要解决了这次的事之后，再和他彻底分道扬镳。 然而看到骆士宾到如此境地了，依旧是扭扭捏捏，躲躲闪闪不愿意老实交代。 此刻水自流的耐心，已经快要消耗殆尽了，他也懒得再继续和骆士宾废话，直接就下出了最后通牒。 骆士宾听了水自流的最后通牒，一下子就慌了起来。 他看得出来，水自流对他已经近乎忍无可忍了，而一旦水自流不再管他，那他就要落在周秉昆手里了。 那样他之后被收拾成什么形状，可就很难说了。 一想到这个结果，他直接吓得一个激灵，不敢再耍什么花招，略带颤抖的保证道： “水大哥，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说，我什么都说。” 这么说着，他又转了个方向，趴在周秉昆的身前，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这位周大哥，咱们之间，也是误会啊，我昨天晚上也是被人胁迫的。 你看你们保卫科的人，都已经把我给放了，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吧。” 周秉昆听了他的狡辩，心里只想发笑，抬手扇了他脑袋一下，带着怒意质问道： “误会？你还好意思说误会？你前几天，对我对象起了歹心，跟踪了她一路。 要不是一路上都有行人，你没找着机会，我特么……” 这么说着，周秉昆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郑娟走夜路时的场景： 夜色已经降临，天都黑了下来，只有昏黄的路灯在提供着微弱的光亮。 郑娟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没什么人的街道上，偶然的一个回眸，却发现了一个人，似乎偷偷跟了她好久。 惊慌之下，她只得尽量找人多的地方走，然而不远处的人影，却是依旧在那里偷偷的缀着，怎么也甩不开。 他难以想象，彼时彼刻的郑娟，心里是有多么的恐惧和无助。 然而更恐怖的是，偷偷跟踪尾行她的，其实不止一个，而是三个人。 如果当时郑娟走的路，路灯再昏暗一点，再偏僻一点，人再稀少一点，那么…… 周秉昆一想到这些，心中就涌起无穷的后怕和庆幸，万幸郑娟没有遭遇什么不幸。 如果郑娟真的遭遇了什么，那周秉昆一辈子都很难原谅自己了。 想到了这里，周秉昆实在难耐自己心中的怒意，抬起一脚，含恨踹在了骆士宾的屁股上，将他踹了一个大马趴。 然而此刻，挨了一脚之后的骆士宾，在经历了最初的错愕之后，却反而兴奋起来。 他急切地又爬到周秉昆面前，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冲周秉昆摇了摇，谄媚的说道： “周大哥，误会，这次真的是误会，我可没有跟踪你对象啊。 我和虎子昨天是被胁迫的，我俩就是去帮余炜那孙子望风的。在那之前，我可没有胆子去作奸犯科啊，怎么可能会去打你对象的主意呢？ 我这个行为，你们保卫科都给定性了，是被胁迫的，还是从犯，又没有什么后果。 不然的话，你们保卫科，也不能把我们给放了，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周秉昆听了他的辩解，眉头一皱，问道： “余炜是谁？” 第八十章 原委 此刻的骆士宾，就像是一个溺水之人，在几近筋疲力竭，难以为继之时，忽然发现了一根浮木一般。 他以为周秉昆对他的仇恨，都是建立在周秉昆对象被跟踪一事上。 而这件事，他并没有参与，因此他开心的以为，只要把这件事情撇清了，周秉昆就会放过他。 于是，在听了周秉昆的疑问后，骆士宾连忙爬了起来，站在周秉昆身边，一脸堆笑的解释起来： “周大哥，是这样的，这个余炜，是我们之前在黑市认识的。 当时看着他人五人六的，出手又还算阔绰，还以为他是个人物，就刻意去结交了他。 刚认识的时候，这家伙伪装的还挺好的，人高马大的，看起来特别正派，出手也非常阔绰。 我也就只当他是个纨绔子弟，对他尽心的结交，没做什么防备。 结果就在昨天，他找上了我和虎子，要挟我们两个，让我俩帮他望风放哨。 我和虎子的身份住处，都已经被他知道了，如果不按他说的做，他就要去举报我们两个，让我们去吃牢饭。 不止如此，他还答应了，我们照他说的做的话，事后就会好好奖赏我们两个。 然后就给了我俩二十枚银元，还说那只是小意思，往后跟着他混，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这一威逼，一利诱的，我和虎子，哪见过这种阵势啊。” 说到这里，他又看上了水自流，脸上堆着笑容，讨好的说道： “水大哥，咱们的生活有多艰难，你也是知道的，整日里累死累活，提心吊胆的，连个温饱都难够得上。 这一人十枚银元，算下来就差不多每人四五十块钱，够我俩辛苦多久的了。这白得的，我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嘛。 讲道理，一边是不答应他的要求，要去吃牢饭；一边是听他的话，不但不用被抓起来，还能有钱拿，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啊。 我也只是犯了一个，所有人都会犯的错误。” 一边说着，他又转头面向了周秉昆，抬手重重扇了自己一巴掌，一脸讨好地对周秉昆说道： “周大哥你看，是这样的，自始至终，我可没动过什么歪心思，我就是个望风看哨的，这下咱俩的误会算是解开了。 要不您抬抬手，放我一马，我保证认真悔过，重新做人，您看怎么样？” 周秉昆听了骆士宾的叙述，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转头对郑娟问了一句： “娟儿，你想一下，我们昨晚抓的三个歹徒里，有没有先前跟踪你的那个？” 郑娟稍微回忆了一下，说道：“应该是池卫红押送的那个。” 周秉昆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又看向骆士宾说道： “这些之后再说，你先说说后面的事情。” 骆士宾赶忙继续讲述起来： “后面就是，我和虎子跟着余炜那孙子，被你们直接抓了起来。 我和虎子的事儿比较小，托了雷哥的关系，就给放了出来。余炜那孙子，还在你们那里关着。” 这样一来，算是对上了：先是余炜，起了坏心思，跟了郑娟一路，结果一直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没有得手的余炜并不甘心，在昨天找了骆士宾和虎子两人当做帮手，结果遇到了周秉昆他们钓鱼执法，直接给抓了起来。 之后因为骆士宾和虎子是被胁迫的，情节较轻，无关紧要，又托了关系，保卫科就把他俩放了。 骆士宾见周秉昆没有说话，默默的在那里思考着，以为他和周秉昆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开，又觉得自己行了，觍着脸，再次冲周秉昆拜托道： “周大哥你看，咱们之间的误会也算解开了，您这次就先饶了我吧，往后我肯定好好做人。” 周秉昆想到了一个节点，轻轻嗤笑了一声，对骆士宾问道： “照你这么说，你只是个望风放哨的，自始至终，你就没有对女同志，动过什么歪心思？” 骆士宾看见周秉昆嘴角噙着笑意，语气也颇为和善，还以为周秉昆已经信了他的说辞，连忙将笑脸凑在周秉昆面前，讨好的说道： “啊对对对，我就是个望风放哨的小卒子，没有动过什么歪心思，算不得什么大奸大恶，您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得了。” 周秉昆听了骆士宾的回答，却是突然变了脸，眉头一皱，怒视着骆士宾，握住右手，对着骆士宾的脸上就是一记重拳。 这一拳周秉昆颇为用力，竟是将骆士宾的牙齿，都打落了两颗，掉在了地上。 “到这会儿了，还跟我耍花招？给你机会你也抓不住啊。 你要是没动什么坏心思，就是在旁边望风放哨，那我过去的时候，你就不可能是被池卫红打倒在地，顶多和那个什么虎子一样，中枪倒在不远处。” 骆士宾被周秉昆这一拳，捶得满脑袋都是金星，头昏脑胀的摔倒在地，牙齿也落了两颗，正迷茫之际，听了周秉昆的质问，才明白自己又露出了马脚。 这下他是真的慌了，生怕周秉昆怒火难消之下，要再好好收拾他一顿，连忙顺势爬到周秉昆身前，双膝跪地，对着周秉昆“咚咚咚”的磕起了头。 骆士宾一边磕着响头，一边开口求饶： “周大哥，是我不对，我下意识里，就想逃避自己的过错，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周秉昆却并不吃他这一套，冷哼了一声： “这些话，留着跟我们厂保卫科说吧。 意图挟私报复酱油厂员工，应该够把你关起来炮制一段时间了。 我还就不信了，上次捞你的人，这次还愿意再捞你一次吗？” 骆士宾一听这话，直接就慌了起来。他心里十分清楚，把他捞出来的朱雷，平日里不过把他看成是一个玩具而已，只有在无聊的时候，才会和他们一起消遣。 这次骆士宾能出来，就是他主动抬出了朱雷，保卫科找朱雷核实后，给他面子，才把骆士宾放了。 但也只可能有这一次了，骆士宾这次先斩后奏，托了朱雷的关系，已经犯了忌讳，再被关起来的话，朱雷不可能会管他了。 于是，骆士宾不顾一切的向水自流求救起来： “水大哥，我不能进保卫科啊，我胆子小，一进保卫科，说不定什么都招了啊。” 水自流听了这话，气的差点笑了起来，一脚把骆士宾踹翻在地，直接冲他骂了起来： “你特么的还真是个孙子，竟然还敢威胁我？” 只是，旁边的孙涛和大强二壮，连忙上来扶住怒火中烧的水自流，一脸愁容的问道： “水哥，这孙子要真把咱们都招了，那咱们也要一起倒大霉啊，这可咋办啊？” 水自流无奈之下，只得和周秉昆商量道： “小周兄弟啊，还是求求你，不要把这孙子交给保卫科的人，不然我们几个也要遭殃。” 周秉昆见到这个情形，也是有些头大，就这么放了骆士宾，他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交给保卫科呢，又可能连累水自流和涂志强他们。 有心想再揍骆士宾一顿，又担心这孙子的体质，万一扛不住，又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正在犹豫之际，水自流又开口劝道： “小周兄弟，你放心吧，就把这孙子交给我们好了，等我们处理好了，把我们的票取了回来，会分给你一份作为补偿的。” 周秉昆听了这话，摇了摇头，开口拒绝道： “不用了，你们也不容易，我拿了你们以后吃什么？” 水自流却是轻轻拍了拍周秉昆的肩膀： “放心吧，给你的那份，原来是这孙子的，你就安心收下好了。” 周秉昆这才轻轻点头接受，只是有些担忧的对水自流说道： “那你们以后怎么办？就这么一直被这孙子要挟下去吗？” 水自流听后，却是轻轻一笑，深深的看了骆士宾一眼，阴恻恻的说道： “只会有这一次。” 第八十一章 初学 水自流说着，又踢了一脚跪在地上的骆士宾。 骆士宾挨了这一脚，也终于醒悟过来，连忙向他们保证，只有这一次，以后绝对不敢了。 周秉昆思索了一下，觉得这样也可以接受，便对水自流点了点头，同意让他们自行解决。 水自流见周秉昆同意了他的请求，便冲他拱了拱手，带着涂志强一行人离开了。 周秉昆原本是打算带郑娟来这里消遣的，没想到中途遇见了这么件糟心的事情，真是有够晦气的。 他轻轻地碰了碰郑娟的肩膀，面带关切的问道： “娟儿，这会儿你还想玩冰刀吗？你要是没心情玩了的话，我现在把你送回去好了。” 郑娟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依旧是一脸期待的模样，对周秉昆回复道： “玩呗，干嘛不玩？咱们过来这儿，不就是冲着耍冰刀的吗？ 我以前还没有耍过冰刀呢，今儿个我得好好学学。” 一边说着，郑娟还一边羡慕的看着冰面上自由驰骋的人们。 周秉昆见状，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郑娟来到了冰面上。 这里的冰面，大致可以分为几个区域。 位置最好，面积最大的冰面，被大家默认的当做了展示区域。 这一片冰面十分开阔，又距离岸上的“女子啦啦队”最近，算得上是最好的展示平台。 大部分有点技术水平，想要赢得姑娘们亲眼相加的小伙子们，都会选择在这里尽情的展示自己，炫耀自己的水平，期望自己可以获得一个满堂彩，赢得姑娘的芳心。 展示区域的旁边，被大家默认当做了竞速区域。 这一段区域内，松花江的河两岸比较规整，可以当做天然的赛道，让人们用来进行竞速比赛。 除了这两块区域之外的部分，就没有什么讲究了，许多不太熟练的冰面新手，都在这里熟悉脚下的冰刀。 甚至还有不少没有冰刀的人，只是愉快的在冰面上打着出溜滑。 这一区域称得上是鱼龙混杂，男女老幼，新手，老手都有。 周秉昆知道，郑娟以前没有接触过冰刀鞋，什么都不懂，便带着她来到了这个区域，打算让她先熟悉一下冰刀。 而肖国庆来这里滑冰的目的，本来就不单纯，他就是冲着姑娘们来的，指望着和传闻中一样，可以和某个好姑娘看对眼。 他也是有一定滑冰水平的，因此和周秉昆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只身前往了舞台更为宽阔的展示区。 至于孙赶超，他对于那些花里胡哨的技术并不感兴趣，觉得那些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 因此，他也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离开了，前往了竞速区域，准备和人进行真男人大战。 这电灯泡离开之后，周秉昆带着郑娟，找了一处没什么人的冰面。 在周秉昆的帮助下，郑娟一脸新奇地穿上了冰刀鞋，两腿颤颤巍巍的走在冰面上。 这个动作，对于从来没有接触过冰刀的郑娟，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初次穿上冰刀的郑娟，这会儿连站都站不稳当，至于走几步和滑两下，那更是想都别想，完全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周秉昆见状，也只得耐心地站在她的身边，伸手扶着她，带着她尝试着走上两步。 郑娟两只手上还带着手闷子，此刻紧紧的抓住周秉昆的胳膊，小心翼翼的试着迈步，一副胆小害怕，不敢尝试的样子。 然而此刻，她那原本白嫩的小脸蛋上，却是透着一股潮红，眉眼之间，也能瞧得出来她此刻的兴奋和愉悦。 周秉昆看得出来，她这是又菜又爱玩的典型症状，看起来颇为有趣可爱，也就不再担心，继续教她如何掌握平衡。 郑娟就这么扶着周秉昆，站在冰面上尝试习惯冰刀，掌握平衡。 终于，在周秉昆的悉心教导之下，郑娟经过了多次的尝试之后，终于可以穿着冰刀，控制住平衡，独立的站在冰面上了。 好不容易做到这些的郑娟，此刻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终于是放下了心头的紧张和不安，冲着周秉昆开怀大笑起来。 周秉昆看着郑娟一脸欢喜和骄傲的模样，也被她的喜悦所感染，陪着她一起开怀大笑起来。 然而这一笑，却是坏了事情。 郑娟本就不太熟悉冰刀，只算是勉强保持得住平衡，能够做到站在冰面上不会摔倒。 这一番大笑之下，她的心神也随之松懈了下来，再加上笑的太过投入，身子也不由得跟着有所晃动。 如此一来，她勉强维持的平衡，就此被打破了，一个不留神之下，她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摔坐在了冰面上。 周秉昆正在那里陪着郑娟呵呵傻笑着，此刻忽然看到郑娟摔倒在地，吓了一跳，急切的走上前来，伸手就要把她扶起来，一边伸手，一边还关切的问道： “你没事吧？摔的疼吗？” 然而郑娟却并不在意这些，哪怕是摔坐在了地上，也跟没事儿人一样，就势坐在那里傻乐起来。 “嘿嘿嘿，我没事，一点儿都不疼，这滑冰刀还挺好玩儿的，嘿嘿嘿。” 周秉昆见了郑娟是这个反应，也就放下心来。 也是，这大冬天的，穿的都比较厚实，郑娟摔的又是个屁股墩儿。 那厚实的棉裤，和丰润的脂肪，起足了缓冲的作用，再加上郑娟摔倒之前，又用手撑了一下，没受到什么伤害也算正常。 只是郑娟说出的话，却让周秉昆觉得十分逗乐，在暗中吐槽起来： 你这个样子，也能称得上是耍冰刀？你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搞出了个平地摔，就这，也能感觉出来耍冰刀很好玩的吗？ 只是，看着郑娟乐呵呵的样子，周秉昆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 毕竟，他带郑娟来玩的目的，不就是想让郑娟开心么？只要郑娟笑出来了，那就什么都不是事儿了。 这么想着，周秉昆伸手把郑娟从冰面上拉了起来，临了还不忘嘱咐一句： “好玩你也给我赶紧站起来，冰面上那么凉，等下再冻着你了。” 周秉昆刚把郑娟拉起来，就听到旁边就传来一声嘲讽： “哈哈哈，站都站不稳，还来学人家玩冰刀？” 第八十二章 挫折 “哈哈哈，站都站不稳，还来学人家玩冰刀？就这，还冰刀真好玩，你可真是逗死个人了。” 周秉昆刚刚将郑娟扶起来，耳边就听到了这样的嘲笑声。 他寻声望去，只见发出嘲笑的，是一个约莫20来岁的少女，看面相比郑娟成熟上一些，面容倒也称得上秀丽二字。 这名女子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军装，起码有九成新，看起来颇为时髦和亮眼。 在现如今这个年代，国家号召着年轻人们上山下乡，如此一来，年轻人们的就业前途，大致分成了几类：参军，留在城里工作，加入兵团和插队 这其中最上一等的出路，就是去参军，因为想要去参军，就需要经历最严苛的审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走的路。 尤其是在近两年，参军大部分人梦寐以求的出路。 一旦通过了参军的审查，就相当于你成为了国家官方认证的最宝贵、最纯洁、最可信任的人。 这一份殊荣，在这这个年代，是所有人都共同向往和憧憬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年代的年轻人们，哪怕不能去参军，也会以穿上一身军服为荣。 只是他们能够得到的军装，往往都是正在参军的亲朋好友们，在得到了新发的军装之后，替换下来的，穿旧的军装。 然而即使是旧得略有掉色的军装，在他们看来也是一份难得的宝贝。 而谁如果能拥有一份新的军装，那他就会成为这条街上最靓的仔，因为拥有一份崭新的军装，就意味着他往往有一个十分亲近的亲人，此刻正是现役的军人，这就是荣誉的象征。 周秉昆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郑娟之时，郑娟身上穿的，就是一件旧得掉色的军装。 此时此刻，周秉昆看着这个面容秀丽，身穿崭新军装的妙龄少女，心中微微感叹了一句： 挺好一个姑娘，可惜不是个哑巴。 他扶起郑娟之后，转身就要和这个姑娘说道说道，帮郑娟来找回场子。 “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啊？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把……” 话还没说完，郑娟就急忙拉住了周秉昆的右手，轻轻的晃了晃，眼中满是恳求之色。 “秉昆，别跟她一般见识，吵起来怪不好的，咱们去一边玩吧，不要理她。”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恳求，先是一愣，随后稍微思考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她的意见。 确实，在这个年月，周秉昆一个大老爷们儿，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对面一个小姑娘当众吵架的话，实在是有些不妥。 主要也是很难吵赢，据周秉昆的了解，在这个时代，吵架也是相当有技术含量的。 双方似乎都需要引经据典，使用一些伟人名言语录，来为自己站台，不然的话就是没理的象征，轻易就会被人家说倒，下不来台。 然而，前身的周秉昆，是个老实疙瘩，本身就不怎么会吵架。脑子也不太聪明，记性也算不得多好，根本就记不得什么对自己有利的伟人名言。 至于穿越而来的这个灵魂，就更不用说了，本来也用不上，就更不可能去背了，真要吵起来，肯定就是个输，而且还是个十零开的惨败。 念及如此，周秉昆只好放弃了争吵的打算，心里默默的放下狠话： 有本事五十年后，咱俩再掰头一场，老子非要让你见识见识祖安老哥的文采。 打定主意息事宁人之后，周秉昆便不再理会对面那个姑娘，打算带着郑娟离开这处冰面，再找了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接着教郑娟溜冰。 然而郑娟却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继续穿着冰刀了，执意要把冰刀鞋脱下来。 周秉昆只当是郑娟担心会再一次摔倒，不愿意继续在那个姑娘面前丢脸，害怕会继续受到嘲讽，就帮着郑娟换回了她的鞋子，打算到新地方后，再让她接着学习冰刀。 重新在附近找了一片没什么人的冰面之后，周秉昆拿着冰刀鞋，蹲下身子，就要帮郑娟再一次穿上。 然而让周秉昆没有想到的是，郑娟却是强行把周秉昆拉了起来，对他拒绝道： “秉昆啊，我也不会滑，就不玩了，还是你玩儿吧。” 周秉昆一听这话，就知道刚刚那姑娘嘲讽的话语，依旧如一根刺一般，深深的扎在郑娟的心头，让她难以释怀。 然而此刻，周秉昆他们已经离开了先前的地方，总不至于再找回去和那家伙算账。 于是周秉昆只得不理那些，起身站在郑娟身旁，用手轻轻的拍了拍郑娟的肩膀，对她鼓励道： “娟儿啊，没事儿的，别害怕，每个人都是从第一次过来的。 没有人是天生就会滑冰刀的，我当初学的时候，比你先前那会儿摔的可惨多了。 咱们没必要在意那家伙怎么说，自己玩自己的就可以了。 来，我给你穿上冰刀鞋，咱们再试一下好了。” 然而，这些安慰的话语，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郑娟依旧是摇头拒绝着： “算了吧，秉昆，我今天先不学了，还是你穿上冰刀鞋，滑上一会儿吧，我在边上看着就好。” 周秉昆看得出来，郑娟今天是没有勇气再来学习溜冰了，只得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跟郑娟商量道： “你要是不想玩儿了的话，那不如我先把你送回去吧，咱们回去休息一下，调整心情，晚上还要见家长呢。” 郑娟却是依旧摇头，开口拒绝了周秉昆的提议： “秉昆啊，来都来了，你还是滑一会儿吧。 我还没见过你滑冰刀呢，你滑一下给我看看呗，你应该很会滑吧。” 郑娟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周秉昆。 周秉昆看得出来，其实郑娟的内心里是非常，希望继续玩冰刀的，只是刚才那个女生的嘲笑，深深的刺痛了郑娟的自尊。 郑娟害怕出丑，不愿意在周秉昆面前丢了面子，因此才忍着内心的渴望，无奈的拒绝了周秉昆的邀请。 念及如此，周秉昆心中，不由自主的涌起了一股对刚刚那个女生的怨念之情。 他恨不得现在立马冲过去，给刚才那个女生来上那么两下子，好给郑娟狠狠出一口恶气。 可惜理智狠狠的栓住了周秉昆，让他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此刻的周秉昆，被骆士宾和刚才那女子连翻打扰，心里也是没了什么消遣的念头，打算带着郑娟就此回家。 第八十三章 然而，郑娟却再一次拉住了周秉昆的手，眼中满是期待和祈求。 周秉昆看郑娟俏生生的站在自己身前，微微仰着小脸，正在用满是盼望和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他只好伸出手来，轻轻地抚了抚郑娟的小脑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答应了她的请求。 谁又能忍心拒绝一只如此萌萌哒郑娟呢？ 更何况，此刻的周秉昆，想到了一个帮助郑娟，重新树立信心的好办法。 于是，周秉昆穿上了冰刀鞋，只是，一穿上冰鞋的时候，周秉昆就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对。 穿越过来之后，周秉昆就觉查到了，他的身体，相较于原身似乎有所加强。 原身的身体，在普通人之中，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周秉昆穿越过来之后，又有所加强。 先前周秉昆就有所发现，他的力气比一般人要大上一些。 周秉昆原本还以为，穿越带来的身体福利，也就只有这一点了，平日里的生活中，他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其他的不同之处。 此刻穿着冰刀鞋，静静的站在冰面之上，他又惊奇地发现，他的协调性和平衡能力，比之以前的自己，明显也是强上了一大截。 以前的周秉昆，虽说也玩过不少次溜冰，但是顶多也只能算的上是，一个平凡无奇的会溜冰的人。 然而，此时此刻的周秉昆，在经过了协调性和平衡能力的加持之下，他有了一种神奇的直觉： 他现在的身体条件和能力，可能已经到达了后世职业级运动员的水平。 他现在与那些一般的职业运动员相比，只是还缺少一些经验和技术积累。 一旦他掌握了那些技巧和技术，那他一定会成为整个冰面上最靓的仔。 这一发现，让他感觉颇为有趣，也十分期待。 只是想到接下来的计划，他还是摇摇晃晃的站在了冰面上面，面带笑意的对着郑娟说道： “娟儿啊，说句实话，我虽然说确实会溜冰，但是也已经很久没有玩儿了，这会儿也差不多是一个新手，你跟我也差不了多少。” 一边说着，周秉昆还一边装摸做样的晃了两下，装作是一副很不熟练，随时都会摔倒的模样。 随后又是稳住身形，对郑娟鼓励道： “但是，其实溜冰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只要你能鼓起勇气，就能够很轻松的学会的。 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战胜恐惧，等下你再来试一试吧，相信你自己，你一定可以学会的。 咱们一起来学习，你看怎么样？” 然而，郑娟听了周秉昆的鼓励，却依然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周秉昆看得出来，那个女生给郑娟带来的精神伤害，并不是他几句话就能消解殆尽的。 脑袋一转，他又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先是一副晃晃悠悠的模样，装作自己也不是很熟练的样子。 随后缓缓地站稳身形，装作是终于又重新习惯了冰刀，再一次掌握了平衡。 之后又是表现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试探的迈着步子，让郑娟相信他也只是一个半生不熟的新手。 随后，在郑娟一脸敬佩的目光中，周秉昆刻意做出一副不大熟练的模样，笨拙的向前面滑了几步。 没滑多远，周秉昆就又转了个弯，滑了回来，来到了郑娟面前。 郑娟见到周秉昆虽说不太熟练，但也是顺顺利利地滑了一个来回，一脸佩服的看着周秉昆。 她拍了拍带着手闷子的手掌，高兴地冲周秉昆说道： “秉昆，你好棒啊，你好厉害啊。 你滑的真好啊，再来一圈，再来一圈让我看看。” 郑娟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似乎有在冒着星星。 看得出来，郑娟是真的觉得溜冰十分有趣，只是碍于内心的障碍没办法克服，才放弃自己玩冰刀的机会，只是选择在一旁看着周秉昆在冰面上自由驰骋，过过干瘾。 周秉昆见状，伸手拉起了郑娟的胳膊，面上带着鼓励的笑容，再次对她劝慰起来： “娟儿啊，看见没，溜冰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难。 看我都多久没有溜过冰了，都忘得差不多了，这么稍微熟悉了几下，不就又学会了么? 等会儿咱们再试一下，你很快就能学会的，好吗？” 周秉昆注意到，郑娟在听到了他的提议之后，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期待的神情，看得出来，她对于这个建议还是有些动心的。 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郑娟还是一脸犹犹豫豫的摇了摇头，拒绝道： “秉昆啊，我还是不玩了，等下再摔倒了。 你再去耍两圈吧，我在这看着你玩就够了，就跟自己玩儿了一样。不，是比我自己去玩儿还有意思呢。 你快去吧，这回滑远一点再回来，让我多看一会儿，别我还没看上两眼呢，你就又回来了。”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话也是一乐，好家伙，这是把自己当成运动主播了啊，还是一对一专职主播。 既然郑娟看着自己溜冰，一样会感觉到非常快乐，那自己就多滑一会儿让她看好了。 反正自己带她来的目的，就是让她放松一下，高兴一下的，这样一来，也算是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了。 至于郑娟的心理障碍问题，给她点时间，让她慢慢克服，也是可以的。 如此想着，周秉昆又装模作样的稍微熟悉了一下冰刀，便不再藏拙了，动作娴熟的开始滑了起来。 他先是和郑娟打了一个招呼，然后便背对着郑娟，向河对岸滑了起来。 这一次，周秉昆上身微微前倾，右腿向后用力一蹬，左脚顺势向前方划去，来回换了几下脚之后，周秉昆便在冰面上熟练地滑了起来。 周秉昆这一次一边向前滑着，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动作，慢慢尝试着，学习他曾经在网上看到的，职业运动员的动作。 可巧的是，他穿越之前，都城所举行的冬奥会刚刚结束不久，在冬奥会举行的期间内，他看到了不少祖国，冰雪健儿们的飒爽英姿。 正是因为如此，现在他的脑海里依旧对，很多职业运动员的，动作记忆犹新。 于是他双手后背，弓着腰，上半身前倾，惬意的划着外八字，在冰面上驰骋起来。 第八十四章 惊险 在开始学习专业运动员们的技术动作之后，周秉昆觉得滑冰这项运动，一下子轻松自在了起来。 相比较之前而言，不但是轻松省力了很多，身体上的负担也要轻松上不少，阻力似乎也减少了一些，滑起来比之前顺畅多了。 周秉昆稍微练习了一下，就掌握了相当不错的溜冰技巧。 掌握了滑冰技巧之后，周秉昆向着郑娟远远地挥了挥手，便开始在附近的冰面上畅游起来。 如此一来，周秉昆在这一片冰面上，就成了最为亮眼的存在。 这一片冰面上，原本大多数都是一些没什么经验的新人们，在这里熟悉冰刀和冰面。 即使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比较会滑冰的人，来到这里的目的，一般也都是为了要陪着自己不太熟练的朋友。 因此这一片冰面上，很少会出现非常熟练的滑冰者，在这里玩耍。 于是乎，在附近轻松写意，驰骋于冰面之上的周秉昆，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许多人注目的焦点。 而不远之处的郑娟，看着周秉昆如此闲庭信步，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冰面上来回飘荡，更是激动的小脸通红，伸出小手，冲周秉昆奋力的挥舞着，为他加油打气。 一边挥舞着小手，郑娟还一边轻轻地在冰面上跳起，脸上洋溢着如春风一般融化人心的笑容。 看到郑娟如此兴奋的模样，原本准备稍微滑上两圈就回去的周秉昆，此刻也是来了兴致，遥遥的冲郑娟招了招手，示意了一下之后，便再次转向，开始绕着附近的冰面继续巡游。 周围的不少初学者，在见到周秉昆娴熟的滑冰姿势之后，也都是驻足观看起来，心中默默的艳羡着。 他们心中恨不得此刻就和周秉昆互换一下，一下子就能够掌握如此娴熟的滑冰技术，然后开始自己的显摆之路。 同时心中还对周秉昆的行为颇为不解，觉得这个家伙已经这么厉害了，怎么还在新手区晃荡。 如果他们有这个身手，说不定早就去姑娘们眼前显摆去了，指不定就能够吸引到哪位好姑娘的垂青呢。 如此想着，他们心中反倒是平衡了一些，觉得这个家伙虽然滑冰技术不错，可惜脑子不好使。 明明有这么好的身手和技术，却不知道把它用到正地上，去力压群雄，独领风骚，吸引妹子们的注意力。 却反而在他们一群萌新面前臭显摆，真是白瞎了这一身的本事。 然而周秉昆却并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就算知道了，也只会是不以为意。 毕竟，在周秉昆的眼里，就算是整个“女子啦啦队”区域的姑娘们加在一起，也未必比得上郑娟的一根手指头。 他已经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为璀璨的珍珠，又何须在意那些凡夫俗子的眼光。 就这样，周秉昆在众人艳羡的注视下，绕着附近的冰面滑了一个大圈，准备调转方向，回到郑娟的身边。 此刻的周秉昆，已经滑到了和郑娟同侧河岸，距离郑娟大概几十米的地方。 这里相较于郑娟所呆着的地方，更加的偏远，因此也就没什么人在这里滑冰。 只有几个小朋友，在大人的带领下，在距离岸边很近的冰面上，愉快的打着出溜滑。 已经有心回去之后，周秉昆再一次身体前倾，双手背后，以竞速的姿态，向郑娟所在的地方滑了过去。 等快到了这群小朋友所在之地的时候，周秉昆刻意向河内方向绕了一下，给小朋友们让出玩耍的地方。 只是，就在周秉昆快要经过这群小朋友之时，一个戴着红色帽子的小朋友，忽然从河岸上开始冲刺，向冰面上跑了起来。 这个小孩子，一路冲刺，跑到了冰面上，随后身体侧立，双臂张开，双脚一前一后分立，向着河内的方向出溜了过来。 一边滑着，这个“小红帽”还一边开心地冲自己的伙伴们高声呼喊着，和他们分享着自己的兴奋。 这“小红帽”这一出溜滑不要紧，却是恰好冲着周秉昆的方向滑了过来。 而此时的周秉昆，也是正处于一个竞速的姿势。 在这一高速滑行的状态之下，连一个护目镜都没有的周秉昆，眼睛被刺骨的高速寒风吹的也是十分的难受，视力也受到了一定的限制，没有留意到这一突发事件。 于是，一个打着出溜滑的小孩子，和一个滑着高速冰刀的年轻人，就这样马上就要撞在了一起，形成一起这个年代的冰面“交通事故”。 此刻的周秉昆，满心里想的都是郑娟。 就郑娟刚刚那满面潮红，兴高采烈的模样，周秉昆看得出来，她心中定是有多么的向往溜冰。 而自己这一番显摆下来，看得手痒脚痒的郑娟，应该会愿意在尝试一下溜冰，只要自己在旁边稍微劝解一下，就能让她放下心防。 如此想着，周秉昆只想尽快一步赶到郑娟身边，不知不觉之间，他的速度已经非常高了。 然而，就在此刻，他的眼角处，忽然出现了一点红色，这一发现，惊得他差点直接摔到在地。 惊吓之余，周秉昆连忙冷静应对，双脚同时转90度，一只脚内刃另一只脚外刃同时压地面。 完成转体的同时，身体向后微微倾斜，双腿微微弯曲，呈半蹲姿势。在身体下蹲的同时加力压地面。双手置于身体两侧舞动保持平衡。 一番操作下来，原本急速滑行之中的周秉昆，竟是直接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冰面之上。 停下来之后，那个小孩子才“滋溜”一下，从周秉昆面前划了过去。 这也是亏得周秉昆的动态视力和反应速度，也随着身体素质的提高，有了一定的提升。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捕捉到了这个小孩子踪迹。不然的话，后果真的是很难预料。 此时此刻，那个打出溜滑的小孩子，才堪堪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后怕之下，竟是一下子没有站稳，一屁股摔在了冰面之上。 先前“小红帽”打出溜滑的时候，还在向他的小伙伴们呼喊着。 他们听到了叫声，就一起注视着“小红帽”，看着他的表演。 他们本来以为，这只是一次很平常的玩耍，他们平日里就是这么玩的，不论谁在做什么动作，都会吆喝着小伙伴们前来围观。 结果在“小红帽”往河内滑行了一小段之后，他们就看到了划着冰刀急速过来的周秉昆。 这一发现，直接让他们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么快的速度之下，他们两个要是撞在了一起，那“小红帽”很可能就要受伤了。 就在他们开口呼喊，为“小红帽”揪心之际，却见周秉昆姿势酷炫的一个急停，直接就停在了冰面之上。 这一刻，周秉昆就成了他们心中的神。 第八十五章 迷妹 稍微稳定了一下心神之后，周秉昆缓缓地向前滑了两步。 来到了坐在地上的“小红帽”身前，伸出手去，准备将他扶起来。 然而，此刻的“小红帽”，还停留在惊吓的余韵之中。 呆立之中的他，即使是见到周秉昆来到了他的身前，也依旧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见到“小红帽”这个样子，周秉昆只好在他面前伸手晃了晃，出声问道： “小朋友，你没事吧？摔着了没有？ 回回神，快站起来吧，地上挺凉的。” “小红帽”这才回过神来，甩了甩自己的脑袋，看向了面前的周秉昆。 只见这个小朋友，刚刚还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此刻回过神来之后，却是直接换上了一幅新的面孔。 他看向周秉昆的眼神，简直就和追星族一样，充满了不可思议和崇拜。 他伸出手来，抓住了周秉昆地过去的手，稍一用力，站了起来。 然而，他在站起来之后，依旧没有松开手来，反而是抓的更紧了，一脸激动的冲周秉昆兴奋地问道： “大哥哥，你刚才好厉害啊。 ‘滋’的一下就停下来了，动作还那么帅，简直是太酷了，太拽了，太狂了。 那招叫什么名字啊，能不能把那招也教给我啊？ 我好想学啊，不如让我拜你为师吧，你教教我好不好？ 我要是学会了这招，我肯定就是我们班上最厉害的人了。” 听了这话，周秉昆稍稍打量了一下他。 看起来，这个小孩估摸着有个八九岁，长得倒是有些虎头虎脑的，颇为可爱。 看着这个有些稚气的小朋友，就这么满是崇拜的看着自己，周秉昆不由觉得十分有趣。 于是周秉昆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小红帽”的手，笑着回应道： “这个动作本来就不怎么难，等你有了冰刀，照着我刚才的样子做就行了。 就算一次学不会，多摔几次就能学会了。” “小红帽”听了周秉昆的回答，却并不太满意。 他皱着自己小小的眉头，有些不太满意的问道： “大哥哥，真的没有什么秘诀吗？没有什么诀窍吗？ 就是那种你一教，我一听，一下子就学会的那种。 你就不能教我一个方法，让我一下子就学会吗？ 你这么厉害，一定可以做到的吧？” 一边说着，小家伙还一边摇着周秉昆的手，一脸恳求的模样。 周秉昆听了这小屁孩儿幼稚的言语，也是一乐。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 “小小年纪，不知道学好，就知道想着走捷径。 打铁还需自身硬，干什么事情，好好学习才是正道。 老想着走捷径，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沟里。” 就在这时，“小红帽”的两个小伙伴，来到了周秉昆身旁。 两个小伙伴一男一女。男的是个小胖墩儿，女的和“小红帽”有着几分相似。 小姑娘看起来就十分的乖巧可爱，一副要诱骗你生女儿的乖巧模样。 周秉昆对“小红帽”的教训，明显是被小女孩给听到了。 小女孩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对着周秉昆点了点头，皱着眉头，板着个脸，一本正经的说着： “大哥哥，你说得对，我爸爸教育过我们，做人就应该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 老想着走捷径，迟早会走到弯路，掉进沟里。 王令就是天天不学好，老想着偷懒，什么事都不用心，不然也不会天天挨揍了。” 一边说着，小女孩还一边嫌弃的鄙视了一眼“小红帽”，一幅十分瞧不起他的模样。 鄙视完王令之后，小女孩直接表演了一个变脸，对着周秉昆笑嘻嘻的说道： “大哥哥，你刚才那个姿势，看起来好厉害啊，能再来一下给我看看吗？” 说着，还表现出一幅小迷妹的模样，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周秉昆。 周秉昆对着小女孩摇了摇头，就要开口拒绝她。这时，王令却是不满小女孩对她的贬低，开口说道：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王婉，你这是对我的，那个词是什么来着？黑谤？ 算了，这不重要，反正你就是在胡乱说我坏话。 大哥哥，你别听他的，我是个好孩子，我奶奶都夸我是她的乖孙子呢。” 周秉昆一听这小子的话，差点直接乐出来。 词都说不利索，也是够不学无术的。 而且奶奶喊你乖孙，那是在夸你吗？那不就是个称呼吗？ 棒梗他奶奶还喊他乖孙呢。 不过周秉昆也没有那个闲心思，继续和这几个小孩子，在这里闲扯。 看王令确实没什么问题，也算是尽到了一份责任。就要招呼一声，起身走人。 这个时候，和这三个小孩子一起的中年妇女，也是颤颤巍巍的从河岸上走了过来。 一来到近前，这个中年妇女，直接就对着周秉昆埋怨起来： “你这个小伙子是怎么回事啊？没看到这里这么多小孩子在玩耍吗？你怎么可以滑的那么快呢？ 万一碰上了那个小孩子，你赔得起吗你？ 亏得是没出事，不然我也要跟着倒霉，真是的。” 一边说着，一边还小步趋到王令身前，仔细地打量着他，似乎生怕他受到一点伤害。 只是，还没等周秉昆开口辩解，小女孩王婉直接开口说道： “张阿姨，不是这样的，明明是王令自己不看冰面。 我们都是在河岸边上玩的，就他非要往河中间滑，差点撞到了大哥哥。 还是大哥哥厉害，滑的那么快，还能就那么‘滋’的一下，就直接停在了那里，实在是太厉害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嫌弃的看着“小红帽”王令。 王令在一旁，看到自己打算巴结的大哥哥，因为自己的原因，被张阿姨埋怨了。 急切之下，小家伙也是连忙开口，帮周秉昆解释道： “是啊，张阿姨，是因为我没有注意，才差点撞到大哥哥的。都是我的错，你就别怪大哥哥了。” 周秉昆见到这个局面，也是一乐。两个小家伙，就这么成了自己的小迷弟迷妹，帮着自己开脱。 周秉昆自然不会没品到，躲在两个小孩子身后不吱声的地步。 更何况，这件事细究起来，他也有不对的地方，于是，开口道歉道： “张阿姨，是我不对，刚一个没注意，就滑的快了点，我在这给您道歉了。 好在是没出什么事儿，小家伙们也没碰着没摔着，算是万幸了。” 两个小家伙的话，本来弄的张阿姨有点下不来台。这下周秉昆的道歉，算是给了她一个台阶。 这让她对周秉昆也是好感大增，笑着回道： “行了，知道错了，以后注意点就行了，这儿没你事儿了。” 一旁的王婉，听了他们的对话，也是不住的点头，回身冲着王令说道： “看见没，这就叫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男子汉，就该是这个样子，你就不能学着点吗？” 王令：？？？ 第八十六章 表演 周秉昆听了王婉教训王令的话，觉得这小姑娘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 小小的人儿，却是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装得跟个大人似的，还这么会讲道理。 这简直就是女儿的最佳模板啊。 关键是长得还这么可爱，让人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去捏一捏她的小脸蛋。 可惜周秉昆不是小姑娘家的熟人，不然他高低要给小姑娘安排一下，捏脸刮鼻子揉脑袋一条龙服务。 没事了的周秉昆，和小家伙们摆了摆手，跟张阿姨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这里。 离开之前，他又想到了小姑娘先前的请托，笑着对王婉说道： “小姑娘，你不是想再看一次刚才那个急刹吗？ 我等下就要去那个大姐姐身边，再来一次急刹。 这一次的表演，可是比刚才那一次更加精彩哦。你要想看的话，就注意看好了啊。” 一边说着，他还给王婉指了一下郑娟所在的位置。 王婉听了这话，原本板着的小脸，一下子就乐开了花，灿烂的笑了起来。 明媚的笑脸之中，缺了一颗的牙齿，也显得可爱极了。 随后对着周秉昆不住的点头，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样。她那乖巧的样子，让周秉昆差点忍不住上手，蹂躏她的脑袋。 周秉昆冲他们摆了摆手，告别之后，就向郑娟的位置滑了过去。 此刻的郑娟，正在冰面上，缓缓地向这里走着。 周秉昆看到了之后，冲郑娟摇了摇手，示意她待在那里。 刚才郑娟一直在注视着周秉昆，看着周秉昆在冰面上自由驰骋着。 看到周秉昆滑了一大圈后，到了不远处的河面上，往回赶的时候，她还是十分期待的模样。 就等着周秉昆赶快回来，准备与他一同分享喜悦。 然而，在看到周秉昆极速滑行，险些撞到小孩子的时候，郑娟简直就要吓傻了。 她生怕周秉昆一个不小心，把人家小孩子给撞坏了。 惊吓之余的她连忙起身，想要来到小孩子这里。她准备和周秉昆一起面对，可能的责难，帮他分担一些火力。 她准备从冰面上，直接跑到周秉昆那里。然而，慌乱之下，一个不留神，没掌握好平衡，直接摔倒了。 然而，哪怕是摔倒了，她也是始终盯着周秉昆的方向，十分关切的看着他。 等看到周秉昆一个急刹，没有撞上小孩子，她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放下了心来。 放下心神之际，郑娟又稍稍回味了一下，周秉昆急停刹车，冰屑四溅的场面。 她只觉得这样的周秉昆，简直是太帅了。 既然周秉昆没有撞上小孩子，郑娟也就没有那么着急了，开始小心翼翼地，慢慢在冰面上挪动。 在看见周秉昆的示意之后，郑娟干脆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等了起来。 周秉昆侧身站立着，左面朝向着郑娟的方向。 随后右腿用力一蹬，重心换在左腿上面，右腿左侧跨了一步。 之后左腿再一用力，身子一侧，直接就启动了起来，在冰面之上，瞬间就加速了起来。 之后又开始转换姿势，双手随着身体左右摇摆，速度飞快地向郑娟滑了起来。 这一招酷炫又实用的起步姿势，看的小家伙们眼睛都直了。 他们兴高采烈地鼓起掌来，冲着周秉昆欢呼着，发泄着对他的崇拜之情。 周秉昆听了小家伙们的欢呼声，也是心头一乐，觉得这些小家伙实在是可爱极了。 于是，他干脆就给小“粉丝”们，发了一个福利。 他忽然身体向左侧倾斜，左手扶冰面，直接来了一个急转弯。 在转弯的过程中，周秉昆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面带笑容，朝着王婉的方向挥了挥。 随后，在潇洒地转了一整圈之后，周秉昆又直起身子，继续向郑娟滑了过去。 周秉昆这么一个略带表演性质的动作，让小家伙们更加地兴高采烈起来。 他们冲着周秉昆欢笑着，尖叫着，兴奋地大力挥舞着自己的胳膊。 就像是见到了偶像的粉丝一样，尽情地表现着自己内心的兴奋和喜悦。 几个小朋友喧闹嬉戏的声音，很自然而然地，引起了附近人们的好奇心。 附近冰面上的人们，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看着这几个散发着快乐的小朋友。 当他们看到，这几个小朋友，都在看向冰面上的周秉昆，并为他呐喊之后。 他们的目光，也随之转移，看向了周秉昆，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表演。 只见周秉昆继续画着八字，向郑娟的方向告诉滑去。 本来就没有多远的距离，在周秉昆风驰电掣之下，很快就滑到了郑娟面前。 一直到距离郑娟只有几米的距离之时，周秉昆都没有进行减速，一直保持着高速滑行的状态。 眼见着在继续向前滑去，就要直接撞上郑娟了。 不少围观的群众们，此时已经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一些胆小之人，甚至直接捂住了双眼，不忍心看郑娟被撞到的样子。 不少小伙子们，更是对周秉昆咬牙切齿起来。 他们觉得这货就是在耍流氓，故意往人家小姑娘身上撞，想要占人家的便宜。 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已经打算要过来，帮郑娟主持公道，好好收拾一下周秉昆了。 全场之中，只有郑娟和王婉一伙人，相信着周秉昆，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表演。 周秉昆自然也不会辜负他们的期待。 只见周秉昆在距离郑娟不远处，在高速滑行的状态下，直接双腿用力，轻轻跃起，距离地面大概二三十厘米高。 随后身体侧转，右侧朝向郑娟，身体左倾，双脚向冰面铲去。 只听“滋”得一声，周秉昆只向前滑了很短的距离，就直接急停在了那里。 伴随着他下铲的双脚，冰面直接被他脚下的冰刀铲下了一层。 这些被冰刀铲下的冰，直接化成了细碎的冰屑，尽数飘向了他面前的郑娟。 一时间，纷纷扬扬的冰屑，飘飘洒洒的落向了郑娟，撒在她的头上和身上，让此刻的场景，颇为梦幻和华丽。 郑娟虽说刚刚已经见到过，周秉昆在小孩子面前急停的动作。 当时她就觉得，周秉昆那一刻的样子，简直是帅到了骨子里面。 此刻见到了周秉昆，直接在她面前，又表演了一次，而且还是加强版的。 直面冰屑飘洒的强烈冲击感，让郑娟整个人，直接呆住了。 此刻的周秉昆，在郑娟的眼中，已经成了她的神。 稍一回魂之后，郑娟直接上前抓住了周秉昆的手，兴奋地对他说道： “秉昆啊，你好棒啊，我好喜欢啊。” 第八十七章 震惊 此刻的周秉昆，在郑娟的眼中，简直就是 周秉昆看着郑娟一脸兴奋之情，对着他说出了这等虎狼之词，险些一下子没站稳，直接栽倒在地。 郑娟却是没有在意周秉昆的异常，摇着周秉昆的手臂，一脸崇拜的继续着她的倾诉起来： “秉昆啊，你刚才那一下，真是太帅了，太厉害了，太狂了。 那么快的速度之下，‘滋’的一声，就直接停在了那里。 而且还铲飞了那么多的冰末，就跟下雪一样，太漂亮了。” 此刻的郑娟，已经完完全全地，被周秉昆刚刚的表演折服了。 而和郑娟一样，因为周秉昆刚才的表现，而呆立当场的，还有很多人。 王婉和王令，还有他们身旁的小胖子，原本就在为周秉昆鼓掌喝彩着。 他们之前就一直在期待着，想要看看周秉昆所说的，“更加精彩的急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此刻见到了周秉昆高高跃起，随后一个下铲，扬起一片冰屑的潇洒肆意操作，直接兴奋的跳着为周秉昆鼓起掌来。 他们此刻，对于周秉昆的崇拜，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在小孩子眼中，只要你能在他们在意的方面，表现出惊人的实力，那么，你就是他们的神。 此刻的周秉昆，在他们的眼中，就如同神一般耀眼。 兴奋之余，王婉直接向张阿姨提出了请求： “张阿姨，咱们过去吧，去大哥哥那里玩儿吧。 你看他跟那个大姐姐，也是在岸边附近呢，和这里也差不多嘛。 咱们过去，也算是有个照应，好不好嘛？” 王令和那个小胖墩儿，听了王婉的提议，也是连忙附和了起来。 张阿姨见了这个场面，也是有些无奈。 如果这个提议，是两个小男孩提出来的，那她敲一下小家伙的脑袋，也就镇压下去了。 可提出建议的是王婉这小姑娘，那她可就要认真对待了。 这小姑娘，可是好几个家庭里面的心头肉。伺候不好小姑娘的话，那她可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好在张阿姨对周秉昆的印象还不错，想了一下，也就答应了小家伙们的要求。 于是，他们一行人，就在几个小家伙满怀期待之下，踏上了再见偶像之路。 除了这几个小“粉丝”之外，周围不少人，也都被周秉昆的一手急刹，狠狠的震惊了一把。 周围的这些学习滑冰的新手们，先前还都在鄙视周秉昆，觉得他的脑子不大好使。 明明有着可以去炫耀的实力，却偏偏要待在这一片偏僻人少的地方，而不是去姑娘们面前显摆。 而就在周秉昆急速滑向郑娟之时，他们中不少人，已经打算要过来，好好收拾一下，这个故意撞向人家小姑娘的“流氓”了。 毕竟，十八岁的郑娟，正是清新可人的时候，很容易就激起了小伙子们的保护欲。 因此，哪怕是周秉昆最后一个急刹，稳稳的停在了郑娟面前。他们依旧觉得，周秉昆是一个调戏小姑娘的流氓。 虽然这是一个英俊潇洒，滑冰技术酷炫的流氓。 在打算教训周秉昆之余，他们不少人，也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会这一招，回头去姑娘们面前，好好显摆一把。 就在他们打算过来，帮助小姑娘主持公道的时候，接下来的发展，却是直接击碎了他们的心脏。 他们打算守护的姑娘，竟然主动伸手，抓住了他们以为的“流氓”。 原来，他们两人，竟然是认识的。 原来，那个滑冰技术娴熟的小伙子，之所以不去姑娘们面前显摆，是因为人家来这里，本来就是有姑娘陪着的。 这个时候，这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才发现，原来，小丑竟是他们自己。 此刻的周秉昆，却是并不知道这些小伙子们的想法。 即使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顶多会在心中腹诽一句：你们是什么牛马，也配在这里逼逼赖赖？ 周秉昆所在意的，就在他的面前。 他看到此刻的郑娟，正在用崇拜的眼神，深情地看着自己，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这种感觉，就如同三伏天的一碗刨冰，亦如同三九天的一碗羊汤，熨帖着人心。 于是，他也伸出手来，轻轻地帮郑娟擦拭着脸上的冰屑，之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的问道：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滑冰刀很好玩很好看？ 等下我再来教你一下，咱们再学学试试，好不好？ 相信我，刚刚我做的那些动作，一点都不难。 只要你愿意学，我一定能够教会你的。” 此刻的郑娟，已经明显十分心动了，只是还是有着一丝的顾虑，弱弱地问道： “那我要是再摔倒了，那可怎么办啊？” 周秉昆也是听出了她心中的渴望，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道： “摔就摔呗，多正常的事啊。 学滑冰，第一步要学的，就是摔跤。哪个人学滑冰的路上，不是一路摔过来的？ 就说我吧，你看我滑的怎么样？我刚开始学的时候，比你摔得还厉害呢。 我要是当初害怕摔跤，不敢学了，那我能像今天这样，给你表演吗？”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鼓励，总算是再一次鼓起了勇气，冲周秉昆点了点头，一脸坚定地说道： “行吧，秉昆，那我就在试试吧。 等我会滑了，我也滑给你看。” 周秉昆见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郑娟总算是战胜了自己的心魔，愿意再次尝试学习滑冰，心中也是十分的开心。 毕竟，他一直都看得出来，郑娟内心深处，是非常想要滑冰的。 于是，他又开口对郑娟鼓励道： “那真是太好了，等你学会了滑冰，那你一定就是整个冰面上，最美丽的存在了。 你在冰面上自由滑行的时候，一定美极了，就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一样。 那时候我可就有眼福了啊，想想还真是有点小激动呢。” 一边说着，周秉昆还一边乐呵呵的笑出声来，似乎是对幻想中的画面相当的期待。 郑娟却是对周秉昆的夸奖十分不习惯，害羞的连忙开口否定起来：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 就在这小两口在这里打情骂俏之际，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嘲讽声： “呵呵，在冰面上走路都会摔倒的家伙，还想学会滑冰？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第八十八章 文斗 “呵呵，在冰面上走路都会摔倒的家伙，还想学会滑冰？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这人啊，还是应该有一些自知之明的，不然啊，就剩下丢人了。 自己丢人也就算了，要是让人看到，笑坏了，那算谁的啊？你赔得起吗？” 一句尖锐刺耳的嘲讽之声，听的周秉昆直皱眉头，略带关怀的看向了郑娟。 果然，郑娟听到了这声嘲讽之后，原本充满着喜悦和兴奋的小脸上，一瞬间就布满了阴霾，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周秉昆见到了郑娟的反应，一时间怒从中来。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帮助郑娟，重新建了起了信心，让她有了继续学习滑冰的勇气。 这一声嘲讽下来，直接是将周秉昆先前的努力，全部化为了飞灰。 一股强烈的愤怒，瞬间席卷了周秉昆，他皱着眉头，眼中露出愤恨之色，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站在那里的，正是先前出声嘲讽郑娟，害得郑娟不敢学习滑冰的绿军装姑娘，她的身边，还跟着两个跟班。 新仇加上旧恨，周秉昆一下子就上头了，冲着那个姑娘，开口怒斥起来： “你这娘们儿怎么回事啊？属苍蝇的吗？ 摔倒怎么了？就这在场学滑冰的，哪个学的时候没摔过，你还没完没了了。 阴魂不散了是吧？再逼逼赖赖，我收拾你信不信？” 只是，周秉昆毕竟不熟悉这个年代的文斗，盛怒之下的话语，却是被那姑娘找到了破绽，揪着批斗了起来： “最高指示：妇女能顶半边天。 你这个人胆子可真不小，竟然敢称呼妇女同志为娘们儿。 是不是看不起女性同胞们？是不是要和最高指示作对？ 还要收拾我？借你两个胆子。有本事你就来啊，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跟你姓。” 周秉昆一听到她的反驳，直接就麻瓜了。 “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话他自然是听过的，也知道是谁提出来的。 这个时候，由那个“绿军装”喊出来，周秉昆自然也就意识到了，他这是陷入到了，这个时代所特有的文斗之中。 先前他就有这方面的顾虑，才对那姑娘退避三舍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一番上头之下，还是跟她对上了。 这算什么？先是被对方拉到，她所熟悉的领域内，然后再被对方，以熟练的经验进行吊打吗？ 此刻的周秉昆，心中有一万句祖安语录，却是憋在喉头吐不出来。 吃了个闷亏的周秉昆，此刻也只能无奈地在心中发狠，决心找本“红宝书”来，好好背背，省得将来再遇到事儿了，还会像今天一样，憋屈到想要爆炸。 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今天这个闷亏，他是没办法当场怼回去了。 心怀愤懑的周秉昆，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绿军装”，心中暗暗发狠，回头说什么，也要把场子给找回来，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就在这个时候，王婉一行人赶到了周秉昆的身边。 他们明显也是听到了，周秉昆和“绿军装”的文斗。 王婉看见自己崇拜的大哥哥，此刻吃了瘪，自然而然的，就站在了周秉昆的一边，小脸一皱，怒视着“绿军装”，对着她反驳起来： “最高指示：要团结，不要分裂。 你和这个大姐姐，都是妇女同胞，你怎么能欺负她，嘲笑她呢？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需要好好反省一下。 不然的话，你又有什么资格，自称为妇女同志呢？” 周秉昆原本都已经打算，先咽了这口恶气，等回头再慢慢收拾这个恶婆娘了。 此刻王婉过来，直接开口，给周秉昆递上了“弹药”，乐得周秉昆喜上眉梢，恨不得立刻抱起王婉来。 他立刻跟着王婉的话头，对着“绿军装”指责起来： “对啊，要团结，不要分裂，你们都是女同志，本来就应该团结友爱，互帮互助的。 你怎么能欺负她呢？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那“绿军装”听了王婉和周秉昆的话，知道在郑娟的事情上，是自己理亏，再继续纠缠下去，也讨不得什么好。 只是她也不甘心，就这么被说上两句，然后灰溜溜的逃跑。 于是又将目标对准了周秉昆，开口阴阳怪气起来： “哟哟哟，你好厉害啊，就你那两下子，也就能吓唬吓唬这附近没什么见识的土鳖了吧？ 连去那边人多的地方，和人家比试一下的胆子都没有。 就只敢在这附近，没什么会滑冰的人的地方臭显摆，你好厉害啊，我好佩服啊。 简直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她这一番话出来，却是捅了马蜂窝了。 这几句话的打击范围，实在是太大了，一下子，把附近的所有人都给骂了进去。 这一下子，还没等周秉昆开口，一直沉默不语的郑娟，站了出来，对着那个“绿军装”，大声斥责起来： “柳青我警告你，你说我怎么样都可以，但是你敢再说秉昆一句坏话，我跟你没完。” 王婉也是直接站到了柳青跟前，反唇相讥了起来： “你也配嘲讽大哥哥的吗？你拿着冰刀鞋，连穿都不敢穿，也配质疑大哥哥的技术吗？ 你练冰都不敢滑，什么都不懂，还好意思在这里大放厥词。 还猴子老虎的，我看你就是只青蛙，一只井底之蛙。” 柳青听了王婉的嘲讽，一下子怒火中烧，心中恨意难当之下，伸手推了王婉一下，将她推的一个踉跄。 周秉昆王婉被突然袭击，连忙上前去扶住了她，将她抱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来缓解她所受到的惊吓。 随后转头怒视着柳青，开口骂了起来： “你这人的心，还真是够狠毒的啊。这么小的孩子，你也忍心下得去手？ 你简直就不是个人，你是个狗吧？狗都比你强。” 随后，他直接伸手，回了柳青一下，推在她的肩膀上，直接将她推倒在地上。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事不算完，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今后一定要好好给她一个教训。 想到这里，他忽然回头，有些疑惑地看向郑娟，开口问道： “娟儿，我听你刚刚喊她柳青。怎么回事？你认识她？” 郑娟也是一脸嫌弃的看着柳青，面带不满地说道： “嗯，我认识她，她也是咱们酱油厂的，就在我们隔壁的车间。 先前见到她的时候，小美跟我提过她，说让我注意点，别不小心得罪了她。” 第八十九章 关系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话，皱起眉头，思索了起来。 这个柳青，竟然也是酱油厂的，而且还和郑娟认识。 那么如此看来，她过来嘲讽郑娟，就不仅仅是一个路人的一时兴起了。 原本周秉昆还觉得，这个姑娘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 冰面上哪个学习滑冰的人，在熟练之前，能够一跤都不摔的？ 而即使是熟练的滑冰者，在练习一些新的动作的时候，也都或多或少，会摔上几跤。 柳青拿这一点来嘲讽郑娟，分明就是在强词夺理，故意找茬。 此刻知道了，原来她本来就和郑娟认识，那这事就合理多了。 郑娟刚刚入职酱油厂不久，而且她本来就是一副弱弱的性子，再加上小美对她的提醒，她是不可能去主动招惹柳青的。 那么事实就很明显了，问题一定是出在了柳青身上。 她出于某种原因，一直记恨着郑娟。 想到这里，微微皱着眉头，有些疑惑地问向郑娟： “娟儿啊，她是个什么情况啊？为什么要针对你？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用不用我出手，帮你教训她一顿？”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问话，也是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然后很确信地说道： “没有啊，我总共就见过她一次，还是和小美在一起。 小美还专门提醒我，让我不要去招惹她，说她不好惹。 我没事去招惹她干嘛啊？你好不容易才帮我弄的工作，我哪敢去惹是生非啊。 万一再把工作搞砸了，那就太不值当了。从那以后，我都是躲着她走的。 我真的没有招惹她啊，我没想给你找麻烦的。” 一边说着，郑娟还一边皱着小脸，一副忧愁的模样。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解释，捏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郑娟和柳青，一共就见过一次面，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按道理来说，她们之间，不应该会有什么矛盾的。 但是看柳青的表现，明显是非常记恨郑娟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在柳青看来，郑娟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足够她记恨了。 再联想到刘主任，当时帮郑娟入职时的操作，周秉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个柳青，八成是在郑娟入职之前，看上了郑娟现在的这个岗位。 毕竟，在干净又卫生的味精车间，就负责封装一下，算得上是最简单轻松又舒适的活计了。 而从小美的提示，和柳青的穿着上，也看得出来，她家里也是有一定办法的。 只是在运作的过程中，却被郑娟这个局外人，直接给截了胡。 如此一来，这个柳青，就自然而然的记恨上了郑娟。 刘主任的安排，只能让其他的员工们，不去敌视郑娟。但是却对柳青这种，有直接矛盾的人，起不到什么效果。 反而让柳青觉得，郑娟真的只是个没什么跟脚的幸运儿，她可以随意拿捏。这回碰上了，自然要好好发泄一下。 郑娟还打算自己受点委屈，通过向她退让，来给周秉昆避免一些麻烦。 因此她才第一时间拉住了周秉昆，不想让他和柳青起冲突。 殊不知，她入职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她和柳青之间，就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周秉昆想通这一切之后，心里也一下子通畅了起来。 就凭这个柳青，最终没有运作到郑娟的岗位，就看得出来，她家里的跟脚，也没有多深。 而此刻周秉昆在酱油厂里面，也算是有了一些人脉。 更何况，他还刚刚帮酱油厂，消除了一个重大隐患，没有让酱油厂出现恶性事件，也算是立了一功。 如此算下来，他根本就不怵这个柳青。 而这个柳青，就在酱油厂工作，那就更方便周秉昆来对她进行拿捏了。 只是这些事情，就没必要让郑娟知道了，不然她又要担心了。 于是，他轻轻的拍了拍郑娟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没事的，娟儿，既然她也是酱油厂的，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你以后也不用怕她，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来收拾她。” 他和郑娟正交谈着，他怀里抱着的王婉插了一句： “大哥哥，你也是在松花江酱油厂工作的吗？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王远的人啊。”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期待的看着周秉昆的眼睛。 此刻的柳青，已经从冰面上站了起来，来到了周秉昆的面前，一脸气愤的模样，正要对着周秉昆破口大骂。 此刻听到了小姑娘提到王远的名字，直接呆立当场，一声也不敢出。 周秉昆却是没注意到，轻轻的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微笑着说道： “我要等到周一，才能去入职呢，这会儿在酱油厂，总共也没认识几个人。” 柳青听了这句话，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依旧有些担忧的看着王婉。 王婉听周秉昆说不认识王远，一时间有些失望，轻轻地摇了摇头。 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那你认识池卫红姐姐吗？她跟我说过，整个酱油厂里面，提她都好使的。你们认识他吗？” 周秉昆一听池卫红的名字，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英姿飒爽的保卫科成员，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我倒是认识，昨天我们还一起并肩战斗了呢。 怎么，她是你姐姐？” 说着，周秉昆突然一愣，也是回过味儿来。 认识池卫红，姓王的小孩子…… 他直接开口说道：“你说的王远，不会就是我们保卫科的王科长吧？他是你什么人？” 小姑娘皱了皱眉头，点着头说道：“是我爸爸啊，他好像是在保卫科来的，还是管着池姐姐的人。 还老跟我说他有多厉害，池姐姐都要听他的。结果提他的名字，还没有提池姐姐的名字有用。” 一边说着，还一边撇了撇嘴，一副有些不太高兴的模样。 旁边在侧耳偷听他们说话的柳青，此刻一个哆嗦，没站稳脚，竟是直接摔倒在地了。 她此刻才知道，她刚刚手贱去推的，竟然是保卫科王科长的宝贝女儿。 一时之间，无尽的恐惧，直接将她吞没，懊悔之下，她恨不得将自己的手给剁下来。 而她的两个跟班，在听了王婉的话后，也是急忙开口撇清： “我们跟她可没关系啊，我们就是认识，这事跟我们无关，你们可别迁怒我们啊。 我们现在就走，我们现在就走。” 一边说着，还一边向王婉弓腰点头，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就这么把柳青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第九十章 讨饶 周秉昆见着柳青的两个跟班的丑态，只是笑了笑，并不以为意。 此刻的她们，因为柳青的缘故，算是间接得罪了酱油厂保卫科的科长。这就足够作为对她们的惩罚了。 毕竟她们两个全程透明，自己总不至于去迁怒她们。 只是，周秉昆懒得去追究她们两个小跟班，却不会轻易放过首恶柳青。 于是，周秉昆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坐在冰面上的柳青，面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轻轻的笑了笑，对着柳青诛心道：“怎么样？咱们王科长家的宝贝千金，推起来手感怎么样？ 你挺勇的嘛，连保卫科科长的女儿都敢打，我敬你是条汉子。” 此刻的柳青，在经历了最初的极致惊恐之后，已经缓过了神来。 她连忙来到了周秉昆身边，冲着他怀里的王婉，点头微笑着，讨好地说道： “小妹妹啊，刚刚是大姐姐不对，是大姐姐不好，大姐姐给你认错行不行？ 你就原谅大姐姐这一次吧，等回头了，大姐姐给你买糖吃，你说好不好啊？” 一边说着，柳青还一边把堆满谄媚笑容的脸，向王婉的面前凑过来。 王婉却是还记恨着柳青，毫不留情的呛道： “你走开行不行？我看见你就心烦。 说不过人家，就动手动脚，真是野蛮。连我这么可爱的小孩子，你都忍心下得去手，你还是个人吗？ 还请我吃糖，看不起谁呢？我缺你这一块糖吗？我今年已经八岁了，又不是五岁小孩子，会被你一块糖收买？” 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块大白兔奶糖，拆开吃进了嘴里，随后皱着鼻子，一脸嘚瑟的冲着柳青哼了一声。 周秉昆听了她们的对话，也是“噗嗤”一乐。 这柳青，明显是把王婉当小孩子对待呢。这一番话，算是触了王婉的逆鳞了。觉得自己成熟的小孩子，最恨别人拿他们当小孩子了。 周秉昆这一乐，却是吸引到了柳青的注意力，她皱着眉头，瞥了周秉昆一眼，眉眼中还带着一丝狠色。 这一闪即逝的一抹眼神，还是被周秉昆敏锐的觉察到了。 周秉昆也不跟她多逼逼，直接开始赶人： “你要是没事的话，请离我们远一点，不要在继续妨碍我们了，你不玩儿，我们还要玩儿呢。” 这一句话，直接得到了在场几个小孩子的声援，他们也是烦透了柳青，一起跟着赶人。 然而，刚刚得罪了保卫科科长家人的柳青，哪里敢就这么离开。 她怨毒的看了周秉昆一眼，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急切地想要找到摆平王婉的办法。 周秉昆却是懒得再继续和她在这里纠缠，抱着王婉，打算带着一行人离开这里，另寻一处玩耍。 柳青见状，直接急了起来，今天这事儿，她要是解决不了的话，那得罪了保卫科科长的她，今后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她连忙快走一步，拦在了周秉昆面前，抬起手来，对着自己的脸，就是一巴掌。 一边打着，还一边对着王婉大声的喊道： “小妹妹啊，都是我的错，是我手贱，是我脑子有问题。 我刚才脑子一热，就动上了手，我愚蠢，我该死，我给你们赔礼道歉了。 你们还想要我怎么样，我都答应你们还不行吗？ 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一边喊着，柳青一边左右手同时开工，对着自己的脸上“啪啪”又来了好几巴掌。 她原本还算清丽的脸蛋，一下子就红肿了起来，她的头发，也随着这几巴掌下去，显得略有些凌乱。 只是，她看向周秉昆时，眼角所流露出的一丝怨毒，却是隐藏的很好，无人发觉。 周秉昆本来都打算离开了，这下却是被架在了那里。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柳青这家伙，这是在使用“苦肉计”呢。 只是，看出来归看出来，这柳青在大庭广众之下，来了这么一手，让周秉昆也有些无奈。 果不其然，柳青的大声招呼，一下子就引来了附近人的关注。 不少人不了解前因后果，只听了柳青的大声吆喝，就先入为主的以为，是周秉昆在得理不饶人，欺负柳青这么一个弱女子。 还别说，柳青这一招“苦肉计”，使的还是相当有水准的。 只见她就那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委屈巴巴地站在那里，搭配上红肿的脸蛋，凌乱的头发，再加上她身上的绿军装，一下子就勾起了周围人的同情心。 一个离得稍近的年轻小伙子，直接就来到了周秉昆的面前，气势汹汹的对着周秉昆指责起来： “哥们儿，你们这样可就有点不地道了吧？人家一个小姑娘，都被你给逼到这个样子了。 我劝你做人还是大度一点，别这么小肚鸡肠的，像什么样子。 人家都已经道歉了，你就赶紧原谅人家吧。” 周秉昆听了这小子的话，简直就是一肚子的气。什么玩意儿啊，就劝人大度，这么圣母，是打算将来烧出来点舍利子当传家宝吗？ 道德绑架是吧？就跟谁不会道德绑架一样。 周秉昆直接开口怒斥起来： “怎么，你和她是一伙的吗？你知道她刚刚干了什么吗？ 看见没，这么小的孩子，她都能舍得上手，差点推倒。这种人渣，你也要为她说话吗？还是说，你跟她是一样的人？” 这一番话出口，周围的群众才听出了原委，纷纷对着柳青指指点点起来。 有人甚至直接开口指责起来：“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还真看不出来，这姑娘柔柔弱弱的，心子竟然是黑的，连这么可爱的小孩子，都下得去手。” 只是，人群焦点中的柳青，却是打定了主意，闭上眼睛，跟什么都听不到一样，自个自的扇着自己的耳光。 先前的那个小伙子，觉得被周秉昆驳了面子，正有些气恼。见到了这个情形，又开口指责起来： “差不多得了，就算她之前确实错了，那她这会儿也知道错了啊。不是都给你们道歉了吗，你怎么还能抓住不放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嘛？难道要她把自己打死，你才愿意善罢甘休吗？” 周秉昆听了这话，也是直皱眉头。他自然看得出来，柳青这幅姿态，是装出来的。 可架不住她装的确实不错啊。周围人这会儿刚知道，她对小孩子动手的事儿，自然是一股脑的指责她。 可见识过多次舆论大战后，周秉昆十分清楚，柳青就这么扇下去，周围人很快就会对她转为同情，而开始指责自己冷血，这让他非常焦躁。 就在这时，王婉看出了周秉昆的不耐，开口对柳青说道： “行了，我原谅你了，你放心吧，我是不会跟我爸告状的。你赶紧走开吧，别在这膈应我们了。” 第九十一章 快乐 柳青听了王婉的保证，连忙停下手来，对着王婉点头哈腰，说了几声多谢，便一溜烟的跑路了。 周围人见这里没事了，也都各自散了去。 只有周秉昆看得出来，怀里的王婉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抱着王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就这么放过她了，你是不是很委屈？你放心吧，等回头了，我一定好好收拾她，帮你出这口气。” 周秉昆话音刚落，王婉的小伙伴小胖子，就直接开口说道： “用不着你了大哥哥，既然那个女的是酱油厂的，那让我姐姐去收拾他就够了。 婉儿姐答应了不告状，我可没答应。我姐姐最疼婉儿姐了，她要是知道了这事儿，准没那女的好果子吃。” 一边说着，还一边捏了捏下巴，做出捋胡须的样子，看得出来，是在学习演义里，谋士高人的样子。 王婉也是笑了起来，一副偷到鸡的黄鼠狼模样，乐呵呵的点头附和道： “没错，池姐姐最疼我了，她一定会帮我报仇的，就不用大哥哥你来费心了。” 周秉昆听了小胖子的话，也是一愣，好家伙，这小胖子还挺鸡贼，有大帝……不对，是有大人物之姿啊。 他也听出来的，这小胖子，就是池卫红的弟弟。 这一发现，让他颇为惊异，就池卫红那么莽的样子，竟然会有一个这么鸡贼的弟弟。 他蹲下身子，将王婉放在了冰面上，伸手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笑着和他打招呼道： “小伙子，你是池卫红的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胖子还没开口，王婉就抢先一步回答道：“大哥哥，他叫池卫东，那个小屁孩儿叫王令。我叫王婉，你可以叫我婉儿。” 周秉昆闻言，轻轻的揉了揉王婉的小脑袋，打算和他们告辞。 今天晚上，郑娟的母亲，和周秉昆的母亲，就要第一次正式见面了。 于是，周秉昆开口说道：“婉儿啊，我叫周秉昆，你叫我周哥哥就行，这个姐姐叫郑娟，你叫她郑姐姐就行。 哥哥和姐姐晚上还有事情要忙，就不陪你们玩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带你玩儿，好不好呀？” 王婉听了周秉昆要离开，脸色直接暗了下来，一副十分不舍的模样，开口挽留道： “大哥哥，就不能陪我们再玩一会儿吗，就一会儿就行。” 周秉昆看着王婉委委屈屈的小表情，也只能忍痛摇头拒绝。 王婉见周秉昆拒绝了，心情愈发低落，低头思考了一下，又开口问道： “那大哥哥明天有时间吗？明天不是星期天吗？不如还来滑冰吧。” 周秉昆想了想，摇头拒绝道：“不行，明天我还有事情，没办法来陪你们玩了。” 周秉昆连番的拒绝，让王婉的小脸，已经快要皱成苦瓜了。 她一脸失望的看着周秉昆，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的周秉昆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股罪恶感。 随后她又开口乞求道：“大哥哥，你那么会滑冰，那你能不能带着我滑一圈啊，我好想感受一下滑冰的感觉啊。” 周秉昆已经连着拒绝了王婉好几次了，这下看着小家伙萌到吐血的样子，实在是难以拒绝。 反正滑上一圈，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干脆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蹲下身子，再次抱起了王婉，随后带着她滑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带着个小孩子，他自然不敢像之前那么快，只敢慢慢地向前滑着。 可就是这并不算快的速度，也足够让王婉兴奋尖叫了。 她一路靠在周秉昆的怀里面，感受着风驰电掣的感觉，激动地连连尖叫，像极了游乐场里面，过山车上的女孩子们。 而王婉的一路尖叫，也是把周围人的目光，再度聚集到了周秉昆的身上。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抱着小孩子滑冰的，看到这幅场景，不少人都震惊了，完全没想到还能这样玩儿。 很快，周秉昆就带着王婉，绕着附近的冰面转了一圈，回到了小伙伴们身边。 将王婉放下之后，小家伙直接开心到变形，蹦蹦跳跳的朝着两个小伙伴，讲述着自己的神奇经历。 只是小家伙的话，多少有些语无伦次了，那夸张的表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坐了一趟火箭呢。 王婉的讲述，彻底的激起了王令和池卫东的兴趣。 他们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周秉昆，想要让周秉昆带着他们，去感受一下滑冰的感觉。 只是，周秉昆虽然说拒绝不了小萝莉王婉的请求，但无视两个小男孩的的请求，他还是做得到的。 于是，他直接无视了两个小家伙无辜的眼神，开口和他们告辞。 这下子王令却是急了，直接开口诱惑起周秉昆来：“周大哥，你就带着我玩一次吧。 你要是带着我玩的话，回头我帮你撮合你和池姐姐在一起。” 这一番话说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每个人都眼神怪异的看着王令，一副看着二傻子的模样。 王婉更是直接伸出手来，重重的敲了他的脑门一下，没好气的说道： “说你是白痴，你还不服气。难道你看不出来，周哥哥和郑姐姐是一对吗？” 周秉昆也是懒得理这个憨憨的小家伙，和王婉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带着郑娟起身离开了。 他们走到肖国庆家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四点多。 周秉昆打开车锁，推到街上，坐在车上，一脚撑地，一脚踩着脚蹬子，轻轻拍了拍前杠，笑着对郑娟说道： “来吧，坐上来吧，先把你送回家再说。” 郑娟见状，白了一眼周秉昆，没有理他，自顾自的侧身坐在了自行车后座上，轻轻拍了周秉昆后背一下，说了一声：“行了，走吧。” 周秉昆知道郑娟脸皮比较薄，不好意思就这么坐在前梁上，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脚一用力，带着郑娟往家赶去。 只是，骑的过程中，前面小过道里，突然跑出来一个小孩，吓得周秉昆一个激灵，直接捏死刹车，才没有撞上去。 而这一个急刹车，让坐在后面的郑娟，在惯性之下，身子重重地撞在了周秉昆的后背之上。 这一下撞的相当结实，周秉昆只感觉到……只感觉到被重重的撞了一下。 可惜了，大冬天的，穿的都太厚了，没办法感受成龙行为的快乐。 等到夏天，哼哼。 第九十二章 糖果 不再去胡思乱想，周秉昆骑着车带着郑娟，就往太平胡同赶去。 路上经过了周家门口，周秉昆见到李素华正在往外走，就停下了车和母亲打了声招呼。 李素华看到了周秉昆，连忙招手把他喊了过去。 “秉昆啊，刚好你回来了。给，这是我准备的糖票和钱。你拿着去买点糖果回来吧。 你不是说，郑娟还有个弟弟吗？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咱们让他也高兴高兴。”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给周秉昆递过了一把钱和糖票。 周秉昆接过票来，回头对着郑娟问道： “那你呢？是打算先回去等着，还是跟我一起去买糖？” 郑娟想了想，回去也没什么要紧事，便选择了和周秉昆一起去买东西。 周秉昆见状，又开口问母亲道：“晚上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还缺什么，我俩这下一起去买了吧。” 李素华一听，想了一下，说道： “家里的粉条也没多少了，马上就要吃完了，晚上包饺子还要用，等我去取点粮票，你们等下一起买回来吧。” 说着便回屋，又取了些粮票和钱，还拿出来一个篮子，一起递给了郑娟。 于是，周秉昆又骑着车，掉了个头，带着郑娟，往供销社方向赶去。 附近的供销社，就在距离亚麻厂不远的地方，没一会儿工夫，周秉昆他们便赶到了那里。 在门口停好车后，周秉昆便领着郑娟进了供销社。 一走进供销社里面，他便见到了一伙熟人。 只见张阿姨领着王婉他们三个小家伙，此刻正在供销社里面站着。 而王婉他们三个小家伙，正围在一个供销社员工身旁，叽叽喳喳的说着些什么。 周秉昆见状，直接开口打了声招呼： “唉，婉儿，没想到啊，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王婉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转头一看，就见到了刚刚才分别的周秉昆。 她惊喜的喊了一声“大哥哥”，便抛开了她面前的员工，跑到了周秉昆身前。 周秉昆看了看来到身前的王婉，笑着对她说道： “婉儿，好巧啊，你也在这里啊。” 一边说着，周秉昆难忍喜爱之意，伸出手来，揉了揉王婉的小脑袋。 只是，他在揉王婉脑袋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似乎被什么盯上了一样。 他连忙抬头，环视了一下，发现先前的那个店员，正在用不满的眼神瞪着他。 周秉昆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了他。 这个时候，王婉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颗糖果，剥开糖纸，递到了周秉昆面前，笑嘻嘻的说道： “大哥哥，给，我请你吃糖，多谢你今天带我玩儿。” 周秉昆连忙拒绝，他哪能吃小孩子的糖果呢。 只是他这一拒绝，王婉就小嘴一瘪，不开心的说道： “大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今天我求你表演的时候，我求你带我滑冰的时候，你都答应了我，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呢。 可是，现在我请你吃糖，你竟然都不愿意吃。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只是个小孩子，不配和你做朋友？” 一边说着，还露出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 周秉昆听了这一套说辞，也是一愣。什么鬼，不就是吃个糖吗，怎么还玩起友情绑架来了？ 而且，这一番话，怎么有点茶里茶气的？ 无奈之下，周秉昆只好连连答应：“好，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说着，便伸手接过了王婉递过来的糖果。 只是，刚一接过来，就听到先前那个店员，冷冷的哼了一声。 周秉昆循声望去，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店员，发现他和王婉，王令有几分相似之处，心中便有了猜测。 于是直接开口，对着王婉夸奖道： “婉儿啊，你可真是乖巧懂事，聪明伶俐啊。谁要是有你这么个妹妹，那可真是太幸福了啊。” 王婉被周秉昆突如其来的夸奖，弄的有些莫名其妙，害羞的连忙开口否认道： “没有啦，也就一般啦，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好啊。” 只是，她脸上喜悦到起飞的表情，却是把她内心的高兴暴露无遗。 而就在周秉昆话音刚落，先前那位店员脸上，也是直接来了个多云转晴。 他笑着来到了周秉昆面前，乐呵呵的说着： “哈哈哈，兄弟你说的太说对了，有这么一个妹妹，确实是太幸福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嘉，是婉儿的哥哥，也是这儿的员工。 怎么，你来是要买些什么？我来帮你拿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摆在了周秉昆面前，打算和他握手。 周秉昆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个青年，果然就是王婉的哥哥。 而且这家伙，明显就是个妹控。先前自己吃了王婉一块糖，这家伙就在那里吃起了飞醋，也真是没谁了。 不过也好，这种人才最好接触，只要对他妹妹好，他就能把你当朋友。 这不，周秉昆才稍微的夸了王婉几句，这哥们儿直接就有了把周秉昆当兄弟的架势。 周秉昆不再去想这些，伸手和王嘉握了一下，开口说道： “我来就是买点糖果，还有一些粉条，麻烦您给拿一下吧。” 说着，周秉昆拉着郑娟，把钱和票递给了王嘉，又把篮子放在了柜台上面。 王嘉听见周秉昆要买糖果，抬头看向周秉昆，笑着说道： “哎呦，要买糖果？怎么着？有喜事儿？” 周秉昆轻轻拍了郑娟肩膀一下，笑着说道： “是有好事儿，今儿个家长见面，商量订婚的事儿，等下糖称好了，你们也一人一颗，跟着沾沾喜气儿。” 这一下子，几个小家伙也跟着乐呵起来，高兴地绕着周秉昆和郑娟恭喜起来。 王嘉听了周秉昆的喜事，也是十分高兴，笑着说道： “行，我这就帮你称糖果去，一定帮你好好地称。” 一边说着，还一边冲着周秉昆挤眉弄眼。 周秉昆听了他的话，看着他的表情，还有些奇怪，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等到看他称糖果的样子，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见他拿着一根杆称，不住的往秤盘里面放糖果。 哪怕是看着已经平衡了，他还是在往里面加着，一直到秤杆已经高高的翘起，再也支撑不住之时，才停了下来。 周秉昆看这家伙的表演，就知道这些糖的分量，明显要比他拿来的票，要多上不少。 怪不得这个时代的人，都想往供销社里面挤呢。 第九十三章 嘚瑟 王嘉称好了糖果以后，就顺手拿过了一张报纸，打算将糖果包起来。 周秉昆见状，连忙制止了他，伸手抓出一把糖果出来，给几个小孩子一人递了两颗，随后又给张阿姨，王嘉和其余几个供销社员工，每人递了一颗。 一边给大伙递着糖果，周秉昆还一边拉着郑娟，冲大伙说着些喜庆的话语： “各位同志，各位同胞，我和这位女同志，马上就要进一步升华，我们之间的革命友谊了。 今儿个大伙也一起来，帮我们见证一下，顺便沾沾喜气儿。” 在场的人也不多，每人递了一颗之后，一小把糖还有些剩余。 周秉昆便自己吃了一颗，随后又剥开一颗，递到了郑娟的小嘴边上，笑嘻嘻地说了声“啊”。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郑娟的俏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白了周秉昆一眼，羞答答的张嘴，将糖果吃了下去，随后，又是略带不满的哼了一声，一副有些生气的娇憨模样。 只是，她的眼神，还是悄悄地出卖了她，将她心中的喜意泄露了出来。 在场的众人，虽说都不是差这一颗糖的主儿，但是能碰上这么一场喜事儿，也都是十分的开心。 这些人在接了周秉昆的糖果后，自然也是十分的捧场。反正也费不了什么，便对着小两口，不停地说起了好话。 一个个把小两口说的，简直都成了神仙眷侣，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地下一双。 就连见过世面，脸皮稍厚的周秉昆，都有些招架不住了，更别说本就容易害羞的郑娟了，这会儿直接躲在周秉昆的身后，不敢见人。 周秉昆连忙向众人摆手道谢，才算是过了这一关。 至于手上剩下的几颗糖果，周秉昆直接一股脑的，全都装进了王婉的小口袋里面。 这家伙，把小姑娘给乐的，咯咯直笑，连带着妹控王嘉，也是乐得屁颠屁颠的，跑去给周秉昆称粉条。 周秉昆从柜台上面，取过了打包好的糖果，放进篮子里面，就开始等王嘉的进一步表演。 只见这下子，心情大好的王嘉，直接不做人了。 先是把秤砣故意往后挂了一些，随后又是不住的往秤盘里面加着粉条，等到秤杆高高扬起了，还不停止，竟是打算将秤砣再往后拨上一些。 这一下子可就有些过分了，旁边的供销社社长，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生怕引起其他顾客的民愤，轻轻的对着王嘉咳嗽了一下。 王嘉这才打消了拨弄秤砣的念头，只是又往秤盘里面加了一些，让秤杆表演了一个“比高更高”。 眼见称已经保持不住平衡，差点就翻了，王嘉直接一把抓住秤盘，来了一句：“称好了”。说着，就开始帮助周秉昆包装起来。 一番操作下来，看得周秉昆是眼花缭乱，过程之中，他总是隐隐觉得，耳边似乎传来了一声声和蔼慈祥的声音：“够吗，孩子？” 周秉昆揉了揉脑袋，伸手接过包好的粉条，笑着对王嘉感谢道： “大哥，你这也太够意思了吧，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王嘉却是大手一挥，毫不在意的说道： “唉，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就冲你逗婉儿乐了，我都还想再给你添上一把呢。” 说着，他又眼珠一转，瞥了供销社社长一眼。 这话说得，周秉昆都不知道怎么接了，只得宠溺的揉了揉王婉的小脑袋，和她们告别离开了。 临别之前，王嘉还拍着胸脯，向周秉昆表示道： “周老弟，往后来供销社就找我，我要不在，就提我名，保准好使。” 搞得周秉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个妹控，也太好打交道了吧。 自己明明没干什么，这哥们儿竟然直接就把自己当好兄弟了。 周秉昆觉得，他再说几句王婉的好话，刷一下好感，说不得王嘉就要直接拉着他拜把子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个年代物资不够充足，大多数货物都要凭票供应。 而一些稀缺的东西，更是有票都难买，还要有人才行。就这么有了个供销社的熟人，也算是走了大运了。 算起来，这还是沾了小萝莉的光，往后可得对小家伙好点。 不再去想这些，周秉昆带着郑娟，回到了老周家。 来到屋里面，李素华这会儿正在整萝卜馅儿。 她见到周秉昆回来了，直接将手上白布包的萝卜丝儿，递给了周秉昆，说了一句：“拿着，挤干。” 周秉昆无奈接过萝卜，在桌子上揉搓起来。 郑娟提着篮子，来到了李素华身边，将篮子递了过去。 李素华接过篮子，拿出了粉条，就打算去泡上。 只是粉条一入手，李素华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略带不满的说道：“秉昆啊，这是你买的粉条？” 周秉昆闻言一愣，莫名其妙的问道：“咋了，这粉条有毛病？不应该啊，这是我刚从供销社买回来的啊。” 说着，丢下了手里的萝卜，凑过来想看看情况。 李素华皱着眉头说道：“这粉条咋这么多啊？咱们两口人，一个月就一斤的票，这粉条起码有一斤半了。 你别是把人家的粉条给拿混了，赶紧给人家送回去吧。 这个便宜，咱可不兴占，这人家粉条少了，还不得急死啊。” 周秉昆一听这话，笑着拿胳膊肘轻轻扛了一下母亲，笑着说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儿个我认识了一个供销社的哥们儿，他比较够意思，就把秤杆稍微高了那么一下。” 一边说着，还一边冲李素华嘚瑟的笑着，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李素华却是压根就不信，直接开口质疑道： “你就扯吧，称再高，能高到哪儿去？顶多也就能多个二两，那就够谢天谢地的了。 你这直接错了半斤出来，那秤杆儿还不得高到天上去啊。” 周秉昆一拍手，笑着说道：“嘿，你这来太太，还挺能掐会算。这还真让你给说对了，那秤杆儿啊，还真就高到天上去了。 还不止呢，要不是他们社长拦着，他还打算再给咱们添上一大把呢。 怎么样，你儿子这回认识的哥们儿，够给劲儿吧？哈哈哈。” 一边说着，周秉昆还一边嘚瑟的笑了起来。 李素华听了这话，瞥了一眼周秉昆，淡淡的说了一句： “行吧，既然你这个哥们儿这么给劲儿，咱也不能不给人家面子。 往后咱们家，再要买些什么的话，就都你去好了。” 周秉昆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那里，笑声也是戛然而止，就像是一只突然被扼住喉咙的公鸡，呆呆的愣在了那里。 一旁的郑娟，见到周秉昆吃瘪的样子，也是咯咯地笑了起来，像极了一只可爱的小母鸡。 第九十四章 准备 周秉昆看着乐不可支的郑娟，也是被她那暖人心神的笑脸所感染，跟着笑了起来。 郑娟捂着小嘴笑了一会儿后，伸手捋了捋头发，向李素华开口告辞道： “婶儿，时候也不早了，今儿个在外面跑了一天，我也该收拾一下了。我这会儿先回去，打理一下。等晚会儿，我就带我妈和我弟过来。” 李素华看了一下时间，冲郑娟点了点头，笑着对郑娟说道：“行吧，娟儿，那你先回去收拾一下吧。要我说，你不用收拾，都是咱这十里八乡头一号。 不过收拾一下也好，不用着急，捯饬的漂漂亮亮的，好好震一下这小兔崽子。” 一边说着，李素华又转过身来，轻轻地踢了踢周秉昆的小腿，催促道： “愣着干嘛呢，还不赶紧送送娟儿？娟儿回去收拾一下，就得过来了，你还搁这磨磨蹭蹭的干啥呢？快点的啊。耽误了时间，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连串连珠炮一般的催促，听的周秉昆有些头大。 他的心里面有些委屈，明明就在前几天，他还是母亲的老疙瘩，是她的心头肉。 这才过去几天啊，自从有了郑娟，这就一代新人换旧人了，这差别对待的，也太明显了吧。 不过见她们未来婆媳关系处的好，周秉昆也懒得计较这些，招呼了一声，起身就要带郑娟出门。 这个时候，李素华又嘱咐道：“等下送了娟儿，你赶紧回来，听到没？家里还不少事儿呢。” 周秉昆答应了一声，便出门骑上车，把郑娟带回了郑家。 跟郑母和光明打了声招呼后，周秉昆拒绝了郑母的挽留，便又骑上车子，往家里赶去。 一边骑车，周秉昆还一边感慨，这一天天的，还真是劳碌的命。 不过，一想到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心情也就再度地愉悦了起来。 一回到家里面，李素华就把萝卜递了过来。周秉昆就在桌子上面“吭哧吭哧”的揉搓了起来。 费劲巴拉的，总算把水分给挤得差不多了，李素华又把白布打开，将里面的萝卜取了出来，放在案板上让周秉昆剁碎。 于是乎，周秉昆又一通“叮呤咣啷”，剁了好一会儿萝卜。 做好了这些，粉条也泡的差不多了。李素华将粉条切碎，倒进了萝卜里面，又往里面加了不少调料。搅和一番之后，一盆像模像样的萝卜饺子馅儿，算是盘好了。 周秉昆看着旁边的肉馅儿，以及一大团正在醒的面团，以为这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于是他便自顾自的拉了一把凳子，坐了下去，打算就这么等郑娟她们过来。 这个时候，刚调好馅儿的李素华，瞪了周秉昆一眼，不满的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人家娟儿都知道，要回去收拾一下，晚上要漂漂亮亮的过来。你还在正愣着干嘛啊？ 跑了一天了，又是挑水又是滑冰的，出不老少臭汗吧？还不赶紧收拾一下，换身衣服。等下被人挑了理儿，那多不合适啊。 快点的吧，衣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就搁你屋里面呢，赶紧收拾一下换上去，精精神神的，不然我削你啊。” 一边说着，李素华还一边把脸盆架子搬进了里屋，催着周秉昆赶紧行动。 周秉昆先前倒是没想到这茬儿，经这么一提醒，赶忙拎着一壶热水和一桶凉水，进了里屋，准备擦洗一下，换身衣服，迎接郑家一行人的到来。 回屋关好门，调好热水，周秉昆便脱光了衣服，开始擦洗起来。 周秉昆穿越以来，虽说身体素质提高了不止一星半点，但是该感受到的冷热，是一点也没打折扣。 这大冬天的，屋里面虽说比外面暖和上不少，但也不过是零上几度的水平。 此时此刻的周秉昆，真的是无比怀念太阳能热水器，浴霸和淋浴这三件套。 可惜这个年代，似乎还没有这些东西，想搞都搞不到，想也白想。 周秉昆忍着寒冷，飞快的擦洗完身子，麻溜的穿好衣服，直接就窜了出去，来到炉子旁边，烤起火来。 李素华来到了周秉昆身边，绕着他转了两圈，仔细地观察了一遍，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副验收合格的模样。 只是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开口商量道：“秉昆啊，你这身子也洗了，衣服也换了，干脆把头发也洗了吧。 从头到脚，一身崭新的，那才干净利落嘛，等下也能给娟儿她妈留个好印象。” 周秉昆听了这话，无奈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暗暗吐槽了一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娟儿她妈对我的印象，可比您老人对我的印象，好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不过母亲的提议，也有些道理，周秉昆便点头答应了。 只是，擦洗身子的时候，水还好控制一些，在屋子里面洗没什么关系。 但是洗头的话，水花溅来溅去的，就不适合在屋子里面了，毕竟这是土坯房，还是离水远一点的好。 无奈之下，周秉昆只好将家伙事儿，全都拎到了院子里面，在院子里面开始洗头。 好在热水管够，倒也能够忍受得了。 周秉昆飞速的洗好了头，包着毛巾就进了屋里，把盆子架子暖水瓶，一股脑的丢在了外面，自顾自的跑到火炉旁边暖和起来。 一边烤着火，周秉昆一边哆哆嗦嗦的对李素华说道： “妈，你说咱回头整一个好点的房子怎么样？就那种水泥房，通水和下水道的那种。 这土坯房这么怕水，家里面连个澡都洗不了，洗个头还要在外面吹冷风，也太不是个味儿了。”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话，当时就急了，直接开口回绝道： “想都别想，小兔崽子，狗还不嫌家贫呢，你这会儿就开始嫌这嫌那了？ 想洗澡，去澡堂子就行了，用得着在家里面洗吗？ 这房子，是你爹当初借着高利贷，辛辛苦苦才盖下来的，这就算是咱老周家的祖产了。 你要是看不上，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我是哪儿也不去。这儿就是我家，我这辈子，就搁这儿了。” 第九十五章 尬夸 周秉昆一听这话，也就明白了母亲的心思，说白了，还是安土重迁那一套。 这倒是有些出乎了周秉昆的预料，他还以为母亲会很乐意呢。 不过这事也不急在一时，这会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往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想办法说服她。 于是周秉昆干脆不再提这茬，转移话题道：“啊行行行，不换就不换，看把你急的。 还有别的事儿没，没的话，我就搁这烤着火，等着她们了啊。你也过来坐着歇会吧。” 说着，周秉昆干脆躺靠在椅子上面，还顺势伸了个懒腰，随后扒拉起头发来，想让头发早点干燥。 李素华见着周秉昆一副惫懒的样子，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孩子，还不出去把那些东西拿进来？门口摆着那些东西，娟儿她们一过来就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烤了一小会儿火的周秉昆，这下子也算是缓过来了，站起身来把东西归置整齐，就又坐了下来。 李素华见着周秉昆又闲了下来，拉着周秉昆，指着墙角又说道： “秉昆啊，你看这儿是不是太空了？让娟儿他家人看见，会不会不太好看啊？” 周秉昆顺着母亲的目光看过去，没好气的回道：“妈，那不是咱规划好的，养鸡的地方吗？ 鸡笼涂叔还没送过来呢，那里可不就得空着嘛，你急个什么劲儿。 再说了，空着就空着呗，有啥好看不好看的，娟儿她妈咋会在意这个呢，您就别瞎操心了成吗？” 一边说着，周秉昆一边把母亲拉了过来，按在了椅子上。 “您啊，就搁这坐着，安心的等着吧，别搁那没事找事了。娟儿她妈好说话得很，您犯不着搁这儿瞎操心。” 被按在椅子上的李素华，消停了没两分钟，又指着一处掉了的墙皮，冲周秉昆商量道： “秉昆啊，你看，那块儿墙皮掉了一小片，你给糊一下吧，别让娟儿她家人看见了，再笑话咱们。” 周秉昆一听这离谱的要求，瞬间有点绷不住了。 他哪会这个啊，这都是他老爹的活儿，他从来也没干过啊。 看着已经有些胡言乱语的母亲，周秉昆这下子算是明白了，母亲这是经不住事儿，开始紧张了。 往日里，家里有什么重大事件的时候，老爷子都在家，拿主意的都是老爷子，李素华只管听着就行了。 这下子主心骨不在，马上要面对的，又是家长见面这种一辈子的大事儿。李素华一下子有点难以接受，开始害怕了起来，这才一直没事找事，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坏了好事。 周秉昆只得无奈的来到了母亲身边，伸手搂住母亲的肩膀，和声细语劝慰起来： “妈，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面吧，娟儿一家人我都见过了，好说话得很。 今儿个来，就是走个过场，亲近一下，认认门，吃个饭而已。我能拿自己终身大事当儿戏吗？您就听我的，安生坐着等着就行了。” 李素华感受着儿子坚实的臂膀，听着儿子安慰的话语，总算是安下心来，就这么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着郑娟一家人的到来。 周秉昆见母亲总算消停了，也把椅子拉到母亲身边，陪她一起坐着等了起来。 看着平静下来的母亲，周秉昆不由有些担心，郑母人确实很好说话，但问题是，她好像不怎么爱说话。 母亲心理素质这么差，等下再紧张起来，怯场的话，两个修“闭口禅”碰在一起，那局面可就僵住了啊。 说不得还要自己来调节气氛，想想就头痛。 时间缓缓流逝，总算到了晚上，周家人期待已久的敲门声，终于响了起来。 一听到声响，期待已久的李素华，直接“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小跑着来到了门口，给郑娟她们开了门。 一边开门，李素华还一边笑着开口欢迎道：“哎呀，你们可算是来啦。外面那么冷，冻坏了吧，快快快，快到屋里面来，屋里暖和。” 一边说着，一边侧身，将她们让进了屋里面。 刚把她们一行人让进屋里面，李素华就伸手抓住了郑母的手，一脸亲近的说起话来： “老姐姐，你看你把娟儿给养的，那可真是太稀罕人儿了。 快快快，来坐下，咱俩坐一边儿，一边擀面皮，一边唠会儿磕，让他们小家伙坐一块儿好了。” 说着，递给郑母一根准备好的擀面杖，拉着她坐了下去。 周秉昆见着母亲这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他觉得自己蠢得够离谱的。他的母亲李素华，那可是纵横街道好些年的顶级社牛，怎么可能如他担心的那样怯场。 不过这样也好，她们两个一个会说，一个愿意听，倒也算得上是顶级拍档了。 周秉昆拉着郑娟和光明，坐在了母亲的对面。 众人都坐好了以后，李素华也不张罗着开始包饺子，而是拉着郑母，一个劲地夸奖着郑娟。 从长相到穿着到气质再到性格，对着郑娟就是一通表扬，算是把她对郑娟的满意，充分地表达了出来。 只是，原本就脸皮薄的郑娟，哪里经得起这个阵仗。她直接被李素华夸得满脸羞红，低下了头去，一言也不敢发。 周秉昆觉得挺有意思，也不阻拦，只顾着欣赏美人娇羞的怡人景象。 没想到的是，李素华这一通夸奖，却是打开了郑母的话匣子。 她也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开始表达起了她对周秉昆的喜爱，对着李素华有样学样的夸起了周秉昆。 这一下子，尴尬的就不只是郑娟了，周秉昆也跟着一起，装起了鸵鸟。 于是，老周家的餐桌上，就出现了相当滑稽的一幕： 两个母亲，你一句我一句的，分别表扬着对方的孩子。 而在母亲们对面，两个小一辈的青春少年，则是都深深地低着头，不好意思的听着母亲们的尬夸。 更绝的是，一旁的光明，在听到老人们，不住地夸奖周秉昆和郑娟之时，也在一旁不住的点头，不时附和着“说得没错，姐姐就是这么好”，“啊对对对，秉昆哥就是这么优秀”。 无视小两口害羞尴尬到原地爆炸的话，场面倒也算得上是其乐融融了。 第九十六章 饺子 听了一会儿老人们的尬夸，周秉昆实在是忍不住了，连忙开口打断她们：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再夸下去，我都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咱们还是赶紧开始包饺子吧，等下再把光明饿坏了。” 一边说着，周秉昆一边将几盆饺子馅儿，一股脑地搬到了桌子上面。 没想到光明却是并不配合，没有明白周秉昆的意思。反而是很懂事的开口反驳道： “没事的，我这会儿一点也不饿，你们想怎么聊就怎么聊，不用管我的，我等一会儿再吃，也没关系的。 而且光听到妈妈和婶儿，在这夸哥哥姐姐了，哥哥姐姐你们也夸夸妈妈和婶儿吧，她们也可棒可棒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揉了揉肚子，一副自己压根不饿的样子。 小家伙孩子气十足的话语，一下子逗得所有人都是一乐，周秉昆直接伸过手去，笑着揉了揉小家伙的小脑袋。 李素华也是被小家伙的天真给征服了，看着光明幼稚而又懂事的样子，对他喜爱有加，直接嘱咐起周秉昆来： “秉昆啊，你咋回事啊，让你买的糖，不就是给光明准备的嘛。还愣着干啥，你咋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赶紧给光明拿一把过来啊。” 周秉昆听着母亲的指责，心中默默地吐槽了一句：家庭地位-1。 起身抓了一把糖果过来，拿出一颗剥开糖纸，直接递给了光明。随后，又将剩下的糖果，放进了小家伙的口袋里面。 光明接过糖果之后，直接就塞进了嘴巴里面。感受着嘴巴里面甜蜜的滋味，光明的小脸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一双原本无神的小眼睛，此刻也是弯成了两道月牙。 吃着糖果的光明，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乖巧地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面，一双小脚悬在空中，微微晃动，显示着小家伙内心中的愉悦。 李素华看着一大家子和和美美的样子，也是十分欣慰，乐呵呵的招呼着郑母开始擀饺子皮。 两位老人家，都是做了大半辈子饭的主儿，手上的擀面杖自然是如臂使指，不在话下，飞快的将一团团面块擀成饺子皮。 而周秉昆和郑娟，则也是在一旁，飞快的包着饺子。 只是，每个人都在认真地做着手头的活计，场面却是一下子冷清了起来。 周秉昆想了一下，拿出一张饺子皮，开始按照他以前看到的，短视频中的花式饺子包法，三两下的包出了一个花朵一样的饺子。 随后把饺子拿到郑娟面前，献宝一样的对着郑娟说道：“娟儿，看，我给你做了一朵花儿。” 一边说着，周秉昆还一边将饺子递到郑娟手里面，随后笑着凑到郑娟耳边，悄声说道： “现在，我就把这朵花儿，献给比花儿还要美丽的你。” 一句情话，说的郑娟面红耳赤，不好意思的白了周秉昆一眼。随后，她又偷偷看了两位长辈一眼，似乎生怕被她们听到了。 见到两位长辈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随后小心翼翼的托着手上的花式饺子，一脸惊奇的端详起来。 一边看着，郑娟还一边高兴地对周秉昆捧场道：“秉昆啊，你这是咋包出来的啊？这饺子还能包成这么好看呢？你也教教我呗，我也给你包一个。” 小两口的对话，一下子就吸引到了两位老人的注意力。 李素华这些天，有了郑娟这个新宠，算是一代新人换旧人，跟周秉昆斗嘴惯了。她看了一眼后，撇了撇嘴，直接开口吐槽道： “花里胡哨的，有个啥用，不够耽误功夫的，这会儿不怕光明饿了。” 郑母看了郑娟手里的花式饺子，却是十分的欣慰。她看得出来，周秉昆包这么个饺子，就是为了逗郑娟开心。 而看着郑娟俏脸微红，一脸高兴的样子，郑母觉得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她相信，周秉昆在往后的日子里，一定会对郑娟好的。 因此，她对周秉昆的满意程度，简直是无以复加了。此刻自然而然的，就开口帮周秉昆说起话来： “唉，大妹子，话可不能这么说。秉昆包这个饺子的造型，看得出来，他还是用了心思的。 要是我年轻那会儿，有个男人愿意这样哄我开心，啧啧啧。要我说，我家娟儿的命，还真是好啊。”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笑着看了看郑娟。 郑娟也听出了母亲话里的调笑意味，无奈的白了周秉昆一眼，轻哼了一声，拿肩膀扛了他一下，便不再理会他，装起了鸵鸟，自顾自的包起了饺子。 周秉昆也不以为意，他看得出来，郑娟只是有些害羞，但她心底里还是十分高兴的，于是也回敬了郑娟，轻轻地扛了她一下子。 两位老人见到小两口这般亲密互动着，也是抿着嘴偷乐，一副十分欣慰的样子。 就在这其乐融融的时刻，原本乖乖坐好的光明，好奇地问了一句： “姐，那饺子是啥样的啊？很好看吗？我也看不见，能不能让我摸一下啊。” 这一句话说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滞，愣在了那里。 先前所有人在说话的时候，都刻意回避了光明眼睛的问题，生怕一个不小心，伤害到了小家伙的心灵。 没想到小家伙此刻，却是自己提起了这茬。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都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让小家伙伤心难过。 光明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人接他的腔。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时间有些急了，以为是自己犯了错误，连忙开口说道：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啊，我不摸了还不行吗？你们别生我气啊。” 周秉昆听了光明乖巧的话语，心中怜爱之心大起，伸手把小家伙抱了过来，放在自己腿上，笑着哄道： “饺子有什么好摸的，你没有试过包饺子吧？来，哥帮着你，咱们一起来包一个饺子。” 光明听了这话，一脸惊奇的问道：“真的吗，秉昆哥？我看不到，也能包饺子的吗？” 周秉昆伸手轻轻捏了捏小家伙的鼻子，语气坚定地说道：“当然可以，有哥的帮助，你想干嘛都可以。不论你想干啥，我都会帮你实现的。” 光明听了周秉昆的话，抬头面向了他的脸庞。此刻，小家伙原本无神的双眼之中，似乎多了几分色彩。 第九十七章 周秉昆看着光明高兴的样子，心里知道自己这是做对了，笑着问道： “行了，光明，咱们俩开始包饺子吧。这有肉馅儿的，也有素馅儿的，你打算先包哪个？” 光明一脸期待的兴奋地说道：“秉昆哥，咱们先包肉馅儿的吧。我还记得上次吃的那个肉馅儿饺子，可太好吃了。 我妈跟我说，咱们今天晚上吃饺子，我可是期待了一整天呢。” 周秉昆见着光明兴奋的样子，也是一乐，笑着说道：“成，那咱就先包一个肉馅儿的。” 说着，周秉昆拿着光明的小手，取了一张饺子皮，放在了上面。随后拿着筷子，挖了一筷头肉馅儿，放在了饺子皮上面。 做好之后，周秉昆就打算拿着光明的手，把饺子给包起来。 这个时候，李素华突然出声制止了他：“等一下，先别急着包。” 说着，她又从兜里面，拿出了一枚一分钱的硬币，递给了周秉昆，笑着说道：“把这个包进去，试试咱们的福气，看看谁的福气最多。” 光明正准备接着包饺子，这个时候突然被叫停了，一时间有些疑惑，怯生生的开口问了出来： “秉昆哥，怎么了？是我哪儿做得不对吗？” 周秉昆接过硬币，把它插进了光明手里面的饺子里面，笑着安慰起了光明： “没事儿，就是咱们的一个习俗。这个饺子里面，有一枚硬币。 谁要是吃到了这枚硬币，就说明谁是咱们之中，最有福气的人。 等下你吃饺子的时候注意点儿，别把牙给硌坏了。” 说完之后，他又拿着光明的小手，将饺子给捏合了起来。 只是，这个饺子的长相，有些过于别致了。 光明听了周秉昆的解释，一脸期待的说道：“要说有福气的话，一定是秉昆哥，或者是我姐了，这枚硬币，肯定会让你们俩吃到了。” 周秉昆听了光明的话，坏笑着逗他道：“哦，那你是希望我吃到呢，还是希望你姐吃到呢？” 这个经典问题，可算是把小家伙给难住了。他皱着眉头，拿小手挠了挠眉毛，将面粉粘到上面了都没注意。 两难之下，小家伙哭丧着脸，跟周秉昆商量道：“秉昆哥，咱们再包一个带硬币的吧，这样子，你俩就能一人吃一个了。” 看着小家伙苍白了的眉毛，和纠结的小脸，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乐开了花。 李素华也是，伸手又从口袋里面取出了一枚硬币，递了过来。 于是，周秉昆又拿着光明的小手，和他一起包了一个，带着硬币的素馅饺子。 周秉昆将这两个包有硬币的饺子，刻意放在了篦子的最边缘，随后看了一眼其他人。 每个人在看向周秉昆的眼神时，都流露出了一股默契的微笑。 他看得出来，光明原本因为自己眼睛的问题，不能参与到这么有趣的集体活动中，是有些低落的。 而此时此刻，光明在他的帮助下，也算是参与了进来，和大家伙一起，包起了饺子。 看着光明兴高采烈地模样，在场的每个人都十分的开心，觉得周秉昆这次做的漂亮，不住地冲他比划着大拇指。 周秉昆也是十分的得意，正打算再接再厉，继续带着光明包饺子。 光明却是不愿意了，他一脸严肃的开口对周秉昆说道：“秉昆哥，我能包这两个饺子，已经够了。 接下来还是你跟姐姐，你们俩好好包饺子吧，别再因为我耽误时间了。我就在旁边等着就行了，你们不用管我。” 说着，他便从周秉昆腿上跳了下来。 周秉昆见状，只好把他又抱回了椅子上面，让他在那里安生坐着。 李素华看着光明乖巧的样子，心里喜欢极了。怕他自己在那里坐着无聊，便揪了一小坨面团，给他捏着玩儿。 于是，大家伙又开始安静地包起了饺子。 周秉昆见着这个局面，无奈的开口说道：“两位，你们是不是忘了咱们今天的目的啊？ 你们怎么也不商量一下订婚的事儿啊。” 李素华和郑母听了周秉昆的话，相视了一眼，却是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 “有啥可商量的，我对娟儿可太满意了，就按姐姐你的意思来吧，你说吧，我都听着呢。” “无所谓了，反正我也已经认了秉昆了，你说啥就是啥吧，我都听着。” 两人说完之后，才意识到了对方话里的意思，一时间相视一笑。 周秉昆听了她们的话，也是一乐，好家伙，这都撞到一块去了。 他无奈的开口吐槽道：“你们这商量的，好像商量了，又好像没有商量。你听我的我听你的，这不等于啥也没说吗。” 两位老人也觉得可乐，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笑了之后，郑母率先开口说道：“我们那儿，前些天刚有人订婚，我打听了，聘金是五块钱，聘礼是两斤糖。 咱就按这个来就行，就是走个过场，这些我都不动，回头都交给他们小两口。” 李素华听了却是皱起了眉头，不满的说道： “那可不行，我们这儿前些天也有人订婚了，我也打听了，聘金是十块钱，聘礼是三斤糖。 她们那姑娘，比起咱们娟儿来，那可是差老鼻子远了，我可不同意咱们娟儿的聘金聘礼，比她们差咯。” 郑母听了这话，也是急了起来，连忙开口劝道： “我的好妹妹啊，咱可不是这么算的啊。秉昆已经帮我们家这么多了，要我说，聘金聘礼压根没必要，直接定下来就行。 不然我还要这要那的，让别人知道了，还不得把我脊梁骨给戳折咯。不行，绝对不行。” 李素华却是并不松口，反而拉周秉昆下水道： “秉昆，你说说，就前面街上的，李家的老三姑娘，就那模样，那身段，那气质，那性格，哪一点比得上咱们娟儿。 要我说，就冲着娟儿，要不是影响不好，给个百八十的我都乐意。再低，那也不能比她们低咯，那不然我绝不答应。” 周秉昆听了两位老人家的争论，觉得是又暖心又头大。 明明两人都是好心，可怎么就有点整叉劈的感觉呢。 周秉昆急忙开口打圆场起来： “要我说啊，咱们是自己要办喜事儿，干嘛老要和人家比呢？没那个必要嘛，咱们还是按咱们自己的来。” 李素华却是没那个耐心听他白活，直接开口说道：“别整那些没用的，你就说吧，咱们该给多少聘金和聘礼？” 一句话说出来，李素华和郑母都死死地盯着周秉昆，等着他的答案。 第九十八章 聘金 李素华和郑母，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周秉昆，一副“你给我想清楚了在说话”的表情。 周秉昆看着两位老人的架势，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什么个情况，怎么局势忽然就这么紧张了呢？ 他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吐沫，弱弱的商量道：“那个，要我说，不如您二位各退一步，来个折中，咱们也好商量不是。 明明就是件好事儿，干嘛整的这么剑拔弩张的，完全没那个必要嘛。”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这一番话，却是并不买账，拿起擀面杖冲着周秉昆挥了挥，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你个小兔崽子，还开始忽悠起我们来了？是不是找打啊？ 你这一套，不就是和稀泥吗，我在街道见到的多了，比你熟。 你今儿个搁这儿，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看我不削你。” 一旁的郑母，也是皱着眉头，一脸不满的看着周秉昆，似乎是对他的这一番和稀泥颇为不满。 周秉昆见自己这是一个不小心，犯了众怒了。稀泥没和成，反倒是把两位老人家给惹恼了，一时也有些头大。 无奈之下，他只得脑子飞速运转，开口找补道：“你别着急啊，我还没说完呢。 要我说啊，咱们办咱们自个儿的喜事儿，就没必要去考虑人家的做法了，紧着咱们自己来就行。 这聘金聘礼的，多了少了的，咱都不缺这么一点儿。不如干脆就讨个好彩头得了。 这年月也不兴迷信，那咱就整个有纪念意义的数字。比如说，今年是六九年，我和娟儿定亲，这个数字就不错嘛。” 李素华一听，重重的拍了一下巴掌，笑着应和道： “这个主意不错，今年是六九年，娟儿和秉昆定亲，是挺值得纪念的，那聘金就定成六十九好了。”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冲着周秉昆点了点头，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 周秉昆一听这话，知道母亲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忙就要开口解释。 只是这一下，还没等他开口，郑母却是急了，惊慌之下，连忙开口阻止道： “那可不行，给那么多，不说我能不能要，这影响上也不好说啊。人家都是低调行事，你这不是当出头鸟嘛。再被人揪了小辫子，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秉昆你也是的，出的什么馊主意啊？回头让人知道了，咱们两家都不得安生，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周秉昆也跟着话头，冲母亲劝说道：“妈，我也是服了你了。 你是咋想的啊，这人家的聘金，都是五块十块的。你这个六十九，是怎么说的出来的啊。 我的意思啊，是给个六块九就行，不多也不少，还有纪念意义。或者说，我俩准备三年后结婚，那定个七块二也不错。 您这个六十九，也太离谱了点儿，还是别想了。” 郑母听了周秉昆的解释，皱着的眉头总算是松了下来，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李素华说道： “秉昆的这个建议很好啊，聘金不多不少，数儿也很有纪念意义。我看着都行，你看着选一个吧。” 李素华听了他们两个的反对，也意识到了自己提出的聘金有多离谱。只是有些抹不开面儿，开口找补了两句： “我也是高兴嘛，定个六十九又咋了，只要咱们不说，谁还能知道不成？ 不过秉昆的建议也确实不错，就按他说的好了。六九年订婚，七二年结婚。 那结婚还是比订婚重要些，不然把聘金定成七块二吧。” 一边说着，她又回头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看到光明的时候，她灵机一动，有了想法，又改变主意了，开口说道： “六九年订婚，七二年结婚，七三年就抱一个大胖小子。还是定成七块三吧，也算是给你们定个闹铃。 聘金就这么定了，七块三。至于聘礼嘛，咱家仨孩子，我也给你定这个目标，聘礼就是三斤糖好了。” 郑母听了李素华的提议，也是眼前一亮，一拍双手，乐呵呵的笑着赞成起来。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话，也是有些无语，自己这会儿才刚刚十七岁，没想到就开始被催生了，还一气儿催仨。 不过他对这事儿，也没什么可排斥的。毕竟这个年月，生个孩子还是很方便的，只要注意着娟儿的身体就行。不用像后世一样，需要考虑一大堆有的没的。 于是，他当即就对母亲的提议，表示了赞同。乐呵呵的拍手支持起来。 唯独是郑娟有些害羞。刚开始讨论聘金的时候，郑娟还能接受。这下开始讨论生孩子的事了，郑娟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见她红着小脸，低着头，闷声的包着饺子，不敢搭腔，一副鸵鸟心态。 周秉昆见着郑娟这幅娇羞可人的模样，心中一动，贱兮兮的凑到郑娟耳边，小声说了句： “其实吧，要我说，我妈还是保守了。咱们到时候，要是努点力，说不得七二年底，就能抱上孩子。” 原本就有些害羞的郑娟，听了周秉昆的调戏，小脸儿羞得通红，看着马上就要滴出血来一样。 随后羞愤的郑娟，气呼呼的冲着周秉昆哼了一声，又在桌子下面，偷偷地拿小脚，轻轻的踢了他一下。 然而，这些对于皮糙肉厚的周秉昆，跟挠痒痒也没什么区别，反而别有一番情趣。他压根就不以为意，反而还有些乐在其中。 两位老人家见着他们小两口这般笑闹着，也都是欣慰的跟着笑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一边乖巧的坐着的光明，也是凑起了热闹，开口问了一句： “妈，姐姐要生小宝宝的话，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当哥哥了啊？我是不是也可以帮忙，照顾弟弟或者妹妹了啊？就像姐姐照顾我小时候一样？” 一句话说出来，问的大家都是一愣，随后大家就是一起哄堂大笑起来。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光明，独自在那里挠着脑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秉昆听了光明天真的问话，先是觉得好笑，随后又是一阵的心疼。 光明从小就失去了光明，一直在母亲和姐姐的照顾下成长。 他们一家人，又没有亲戚在这里。因此光明对这些亲戚关系，是一窍不通。所以，光明才会问出那么可笑的问题。 于是，周秉昆便笑着对光明解释道：“光明啊，等你姐姐生小宝宝了，你就当舅舅了。 到时候男宝宝就是你外甥，女宝宝就是你外甥女。” 光明听了这个解释，直接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伸手摸到了旁边的郑娟，扯着她的衣袖，一脸期待的说道： “姐姐，姐姐，你赶紧生个小宝宝吧，我要当舅舅，我要当舅舅。” 第九十九章 登门 “姐姐，姐姐，你赶紧生个小宝宝吧，我要当舅舅，我要当舅舅。我要照顾小外甥，我要照顾小外甥女。” 光明拉着郑娟的袖子，不住地摇晃起来。一边摇晃，一边卖力的对着郑娟祈求着，小脸上满是期待的神色。 在场的所有人，在听了光明充满孩子气的要求后，也都是笑得合不拢嘴，冲着郑娟直点头。 郑娟本来就被老人家们的催生，整得很不好意思。随后又被周秉昆的调戏，给闹了个大红脸。 这下子光明天真的话语，算是将郑娟的难为情，彻底的引爆了。 她看着光明满是期待的小脸，又是羞恼，又是好笑。一气之下，干脆直接将光明拉了过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面。 随后拿着沾满面粉的小手，对着光明可爱的小脸蛋上面，使劲的蹂躏了起来。 一番揉搓之下，直接将光明的小脸蛋，揉的通红，还蹭上了不少面粉。 一边揉着，郑娟还一边笑呵呵地说着：“我让你催，我让你调皮，我让你捣乱，这有你什么事儿啊。” 周秉昆在一旁看着热闹，只见他们姐弟了两个，姐姐的脸，是如同红透了的苹果一般，娇艳欲滴，煞是迷人；弟弟的小脸，则是红一块白一块的，如小丑一般，颇为滑稽。 看着这温情的画面，一大家子人都是开心极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周秉昆听到这敲门声，也是一愣。这大晚上的，正是吃饭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这么没眼力见儿，非要这个时间点来打扰他们。 于是，周秉昆便站起身来，皱着眉头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开门以后，周秉昆看清来人是谁后，眉头皱的更紧了，十分不耐烦的直接开口赶人道： “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没事儿的话赶紧走开，我不想见到你。” 来人听了周秉昆的驱赶，却是并不在意。他早就习惯了周秉昆的白眼，没有理会，而是直接对着屋里面喊道： “李婶儿，什么情况啊，你家秉昆怎么回事儿啊？这也太没礼貌了吧。 我都过来了，他还不说把我往屋里面让，就这么堵在门口，你们家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咱们怎么说也是邻居啊，一起生活了这么老些年了，当年我妈在的时候，可没少帮你们家干活吧？ 怎么着啊，这就开始不待见我们家人了啊？到底是日子过好了，就不乐意见我们这些穷邻居了呗？” 周秉昆听了这孙子的话，心里是一阵恼怒，这孙子嘴还挺能说的，可惜不是个东西。 周秉昆就要开口把他骂走，屋里面的李素华，也听出了来人是谁。 她虽说也是很不高兴，可是来人的话，已经算是把她给架了起来，不好回应。 当着郑母的面，她也不好表现得太过薄情，只好开口对周秉昆说道： “是贾平吧，你这会儿不搁家吃饭，来这儿干嘛来了啊？秉昆啊，别搁门口堵着了，你俩进来说吧。” 周秉昆从来就不待见这货，原本是打算，直接把这货赶跑的。这会儿见母亲发话了，只得不情愿让开道儿，起身回了屋子。 一边进屋，他还一边拿眼睛瞪了一眼贾平，想要警告他不要作妖。 可惜这个贾平，对周秉昆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那个老实疙瘩，对他的警告并没有在意。 周秉昆懒得再理他，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面，默默地包起了饺子。 郑娟一家子，见到周秉昆如此不待见来人，虽说有些奇怪，但也不明就里，不好插话，就这么默默地继续着手里的活计。 这贾平进到屋里面来，扫视了一圈屋里面的众人，语气轻佻的对李素华问道： “呦呵，李婶儿，啥情况啊，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还吃上饺子了啊？ 还肉馅儿素馅儿都有，也太美了吧。看着肉馅儿，肥的流油，再闻闻这素馅儿，香气扑鼻。这吃的也太好了吧，看的我是直流口水啊。” 周秉昆却是懒得搭理他的废话，不耐烦的开口说道： “再好吃也跟你没关系，有事说事儿，没事儿赶紧回你家吃饭去，别搁这儿碍眼。” 李素华知道自己的儿子，素来讨厌贾平父子二人，所以对他态度恶劣。 只是她担心周秉昆的态度太差，影响了郑家人对他的看法，于是打算赶紧把贾平弄走，然后再给郑家人解释。 于是她也开口说道：“贾平啊，时间也不早了，你有啥事儿赶紧说吧。 这不嘛，秉昆对象一家人，来和我们家见面的，时间不合适，我就不留你了。” 贾平听了李素华的话，扫视了一眼屋里的众人，直接就把目光锁定到了，正在抱着光明的郑娟身上。 他看着郑娟，嗤笑了一声，对李素华说道： “李婶儿啊，这不合适吧？秉昆虽说是老实了一点儿，可你也不能给他找一个带小孩儿的啊。 这小娘们儿长得是还挺标致的，可带孩子这一点，就配不上咱秉昆了啊。 您这么办，这附近的邻居们，还不得使劲嚼你们家的舌根子啊。 将来我周叔回来了，他能愿意咯？不得好好和你说道说道？” 这一句话，直接是把屋里面所有人的怒火，都给点了起来。 周秉昆直接把手上的饺子，往桌子上面一扔，一拍桌子，“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就要去收拾这孙子。 郑娟虽说是被贾平给说的一钱不值，但是她只是天真的以为，贾平这是见她抱着光明，误会了她。而贾平的本心，是为周秉昆着想，解释一下就好了。 于是她便伸手拉住了周秉昆，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随后又把他强行按在了椅子上面，转头对着贾平解释道： “这位兄弟，你误会了，这不是我的孩子，这是我弟弟。” 郑娟本来以为，她解释之后，误会就能解开了。 而这个贾平，是在帮周秉昆说话，算不得什么坏人。于是，郑娟就对他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只是贾平听了郑娟的话，却是“嗤”的一声，笑出了声来，随后开口阴阳怪气的说道： “是是是，我懂，那是你弟弟，不是你的孩子。你们这种人啊，都是这个说辞。” 一边说着，一边用玩味的眼神，瞥了郑母和郑娟一眼。 第一百章 恶客 贾平用怪异的眼神看向了郑娟一家人，还阴阳怪气的说着怪话。话里话外的，分明是在说，其实光明是郑娟的私生子，假托在了郑母的头上。 这一番话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神色一变。 郑娟的反应慢上一些，脑子也没那么灵活，第一时间没有听明白贾平话里的意思，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贾平，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可是，对人情世故颇为熟悉的郑母，却是被这一番话惊得不轻。 这个指控，对于待字闺中的郑娟来说，实在是太过严重了。万一这事在周秉昆心中，留下了什么疙瘩，那可是要影响他们小两口一辈子的。 这对于一门心思到底，只想让秉昆他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的老母亲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一件事情。 一想到这一番话，可能对郑娟造成的伤害，郑母当时就急了起来。 只见郑母皱纹纵横的老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起来，眉眼混着额头上的皱纹，通通揪在了一起。 随后直接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伸出手指，怒气冲冲的指向贾平，气喘吁吁地对着他大声呵斥道： “你这个年轻人，怎么可以这样血口喷人呢？我们一家人招你惹你了啊？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胡乱编排我们家呢？” 一边说着，一边还有些气不过。一口气没喘过来，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周秉昆原本就对贾平很有意见，早就对他看不顺眼了。这个时候，听了这孙子对郑娟的诋毁，看着这孙子洋洋自得，一副看穿一切的嘚瑟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尤其是见到郑母这么个老好人，那么好的脾气和性格。顶着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是被这孙子给气得大动肝火，不住咳嗽。 周秉昆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就要往贾平方向走去。 一边起立，周秉昆一边带着怒气，大声呵斥道：“贾平我警告你，你要是吐不出象牙的话，就老老实实的闭上你那张狗嘴。 我对象一家子，轮不到你搁这逼逼赖赖，污蔑造谣。 今儿个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还治不了你这张破嘴了。” 李素华听周秉昆说过，知道光明的事情。 她原本就十分的心疼光明，今天见了之后，看到光明是如此的听话懂事，乖巧可爱。她的心里面，早就被小家伙给征服了。 而且她对郑娟，早就是一百个满意，一千个放心了。今天见了郑母之后，更是直接对她们一家，都充满了好感。 她对这一门亲事，实在是再满意不过了。要不是周秉昆年龄不够，她恨不得现在就让小两口领证去。 然而此刻，贾平却是当着她们一家子的面，就这么公然诋毁郑娟。这让一向好脾气的李素华，也是气得够呛。 她也是皱着眉头，一脸不满的瞪着贾平，就要开口帮郑娟说上几句。 只是还没等到她开口，郑母和周秉昆两人，已经对着贾平一通训斥。 而周秉昆更是站起了身来，一副就要出手，狠狠收拾贾平一顿的架势。 这一下子，可把李素华给吓坏了。她生怕周秉昆这么一气之下，动起手来。万一给郑家人留下些不好的印象，再把这门亲事给搅和黄咯，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于是她赶忙也站了起来，来到了周秉昆身边。伸出手来，抓住了即将暴走的周秉昆。将他拉了回来，推回了座位上，小声地劝了一句： “秉昆啊，还是别动手了。今儿个这么高兴的日子，不适合起冲突。 再说了，当着郑家人的面动手，多不好啊。我说说他，把他赶走就行了。你先回去坐着吧。” 一边说着，李素华还一边轻轻拍了拍周秉昆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话，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只得强忍下怒气，打消了收拾他一顿的冲动。 周秉昆无奈之下，只得气呼呼的怒视着贾平，对母亲说道：“那你赶紧把他撵走吧，我是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他了。 他要是还不走，还搁这逼逼赖赖的话，我可就懒得忍了。你看我收不收拾他就完了。” 李素华总算是安抚住了周秉昆，转头对着贾平，面露不悦的说道：“行了贾平，娟儿她们家的事儿，我们都一清二楚了。 这里面就没你的事儿，轮不到你搁这儿说三道四的。 你有啥事儿就赶紧说，没事儿就赶紧回去吧，别搁这儿碍眼了。等下你要是把秉昆惹恼了，他要是收拾你的话，我可懒得管。” 贾平却是对这威胁并不在意，他还以为，周秉昆跟以前一样，是个老实疙瘩。周家的事儿，都是李素华说的算，周秉昆只会乖乖听话。 于是，他便满脸堆笑的冲着李素华辩解道：“李婶儿啊，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我给你们提这个醒，可都是为了你们好啊，您怎么能不识好人心呢？ 要不是我妈在的时候，咱们两家关系那么好，我才懒得管这些呢。” 李素华听着贾平搁这墨迹，看着周秉昆脸色越来越差，也是没了耐心，连忙打断他，对他下了逐客令： “行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说了这些跟你没关系。没事的话你就赶紧回吧，你不吃饭，我们还要吃饭呢。” 只是没想到，这个贾平却是顺着李素华的话头，抱怨起来： “李婶儿啊，我也想吃饭啊，可这不是没有嘛。 这大过年的，我们爷俩搁家里面，就想着吃点好的。结果呢，一个不留神，就把粮食给吃完了啊。 这离下个月，还有好些天呢。没有了粮食，我们爷俩的日子，那可怎么过啊。 我们家里面，马上就要过不下去了。这不得已之下，只好来向您求救了啊。 当年我妈走的时候，您可是对着她，拍着胸脯保证过，会帮忙照顾好我们爷俩的啊。 这会儿，我们过不下去了，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您先借我们些粮食，等我们家回头有了富裕，我们一准还你。” 一边说着，贾平还一边走到李素华身前，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一副恳求的模样。 第一百零一章 出手 周秉昆听了贾平的话，却是嗤笑了一声，一副颇为不以为然的模样。 这贾家父子二人，简直就是泼皮无赖二人组。 这个贾家，就住在周家的隔壁。 早些年的时候，他们家的光景，倒也称得上是不错。 贾平的父亲贾福，最初的时候，还是一名光荣的产业工人。贾平的母亲田桂荣，则是天天在家操持家务，把他们贾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在那个时候，李素华和贾平的母亲田桂荣，就结下了相当深厚的友谊。 随着老周家的三个孩子相继出生，李素华就有些带不住着三个孩子了。 主要是周蓉打小就喜动，闲不下来，每天就要让李素华带着在外面乱逛。 而周秉昆则是打小就喜欢安静，不乐意去外面。 两相矛盾之下，李素华便只好经常将周秉昆托付给田桂荣，自己带着周蓉和周秉义出门溜达。 说上一句周秉昆是田桂荣帮着带大的，一点也不为过。 算下来，田桂荣可以说是帮了老周家不少忙。因此，周家人都对田桂荣颇为感激。 只可惜，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贾平的父亲贾福不知怎的，忽然就染上了酗酒的坏毛病。 而且这人酒品还差到不行，喝醉之后，动辄就要打骂田桂荣。 而田桂荣念在贾福是一家之主，是整个家庭的支柱的份上，也不敢对外声张这事。 她害怕如果自己将这件事情声张出去，会害得贾福丢了工作，那样一来的话，他们贾家就会失去生活来源，日子都过不下去。 因此她只得忍辱负重，默默的忍受这一切。 田桂荣只是默默的希望着，自己对贾福的退避和忍让，可以在有朝一日，感化他，让他醒悟过来，好好过日子。 然而事实是，她的退避和忍让，并没有换来贾福的醒悟。反而是助长了他的气焰，让他更加的有恃无恐，变本加厉起来。 直到有一天，贾福喝多了之后，无视田桂荣的劝阻，揍了田桂荣和贾平一顿之后，仍是不肯消停。 在醉意的促使之下，贾福直接走出门外，在街上狠狠的闹了一通。一番拉扯之下，还打伤了两名路人。这一下子，算是犯了众怒。街上的行人二话不说，就把他直接摁住，送到了派出所。 贾福的身世比较清白，犯的事也不算大。派出所在让他赔钱补偿伤者之后，便直接通知了他们厂里，让他们厂里过来领人。 然而他们厂里面的领导，则是因为贾福的行为，大为光火。 他们觉得贾福给厂子抹黑了，让整个厂子的所有人都面上无光。于是，直接以品行不端，喝酒闹事，有暴力倾向为缘由，把贾福给开除了。 这一下子，贾家算是失去了收入来源。 如果这时候，贾福能够吸取教训，痛改前非的话，这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只是贾福在有工作的时候，还算是收敛了些。起码，白天他是不敢喝酒的。 然而，在失去工作之后，他算是彻底的没了束缚。不论白天夜里，只要是想起来了，他就会喝上两口。整日里都是浑浑噩噩，迷迷糊糊的。 这可就苦了田桂荣，他们一家人的吃吃穿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田桂荣又没有工作，只能接一些帮人缝缝补补的活计，勉强过活。 还要养着一个酒鬼，不时地对她进行打骂。 好在这个时候，李素华进了街道办。平日里有什么糊纸盒之类的活计，李素华都会想着田桂荣，优先给她安排。 再加上李素华时不时的，会对田桂荣进行一些接济，总算是让贾家的日子，勉强过得下去。 然而如此操劳，心力交瘁之下，田桂荣的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几年前便撑不下去，一命呜呼了。 她在临死之前，还是放不下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临终之时，在病房里，虚弱到说话都十分艰难的田桂荣，拉着前去看望她的李素华，言辞恳切的拜托她，一定要帮衬着点贾家。 面对着形容枯槁的多年老友，听着她临终之前的最后遗愿。李素华拍着胸口，向田桂荣保证，一定会帮衬着贾家，让他们好好过日子的。 而本就是弥留之际的田桂荣，也在听到老友的保证之后，总算放下心结，含笑而去。 自那以后，接济贾家，就成了李素华心中的一件大事。 这个贾平，在田桂荣活着的时候，还算是乖巧。甚至还曾经为了母亲，跟贾福对抗过。 只是，在田桂荣过世之后，他就只能每天和酒鬼一起过活。再加上特别的原因，他这些年没有课上，也没有分配工作。 他只能每天白天就出去和人鬼混，晚上就回来守着一个醉鬼，自然而然的也就学坏了。 当年的周秉昆和贾平，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关系还不错。也就是这个时间段，周秉昆才和贾平断了来往的。 于是乎，贾家父子俩，就如同一对米虫，每到缺吃少穿之时，就会来周家打秋风。 这次贾平过来，就是这么个原因。 至于什么“以后富裕了，一定归还”，完全就是句屁话。 这么些年了，这贾家父子二人，从老周家蹭去的吃穿用度，可不在少数。然而，周秉昆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回头钱。 也就是老周家一家人，都懂得感恩，心里面都还念着田桂荣的好，不然早让贾家父子，哪凉快呆哪去了。 李素华听了贾平的话，从怀里取出一个破旧的花手帕，一层层的打开。 随后从里面取出一张粗粮票和一元钱，冲着贾平递了过去。 一边递着，一边皱着眉头说道：“行了，我知道了，这钱和粮票，你先拿去吃吧。拿上就赶紧走吧，别搁这碍眼了，我们还有事儿呢。” 贾平笑嘻嘻的接过了和粮票，却并没有走的意思，反而来到了桌子旁边，理直气壮的说道： “李婶儿啊，这会儿您给我票有什么用嘛，这票又没法吃，总不能让我们爷俩，今晚上饿肚子吧？ 刚好，我看你们包的这饺子不错。干脆，这一篦子饺子，就让我们拿走吃了吧。” 一边说着，贾平一边就走到了放着饺子的篦子旁边。 他看着篦子上的饺子，嗤笑了一声，乐呵呵的说道：“这俩饺子是怎么个情况，包的也太丑了吧？这要是放锅里面，直接就得煮漏了吧？ 行了，这俩破饺子，就留给你们好了，剩下的我端走了啊。” 说着，贾平就把光明包的两个饺子用手一拨，丢到了桌子上面，随后伸手就要把篦子端走。 此刻的周秉昆，是忍无可忍，抬手便是一巴掌，重重的扇在了贾平的脸上。 第一百零二章 米虫 早就积累了一肚子邪火的周秉昆，见到贾平居然如此肆无忌惮，竟然还敢来到自己的面前，干脆便不再忍耐，直接选择了出手。 这一巴掌，是周秉昆含怒出手。虽说他也是心有顾忌，害怕自己出手太重，有意识的留了些力。 但以他如今的身体，力气本就远超常人，因此，这一巴掌，算得是势大力沉。 贾平在猝不及防之下，结结实实的挨上了这这么一巴掌，吃满了伤害。 只见贾平在挨了这么一下之后，整个身体，在这一巴掌的带动之下，直接是转了一个圈。 随后，贾平更是脚步踉跄，虚浮地向旁边晃悠了几步。然后，重重的摔倒在了郑娟的座位边上，差点撞在郑娟的椅子上。 这一突然之间的变故，直接看呆了场上的所有人。每个人都是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等着看周秉昆接下来的动作。 周秉昆心中已经积蓄了太多的怒火，就这么一巴掌，压根就无法让他完全发泄出来。 于是，周秉昆上前一步，走到了贾平的面前。抬起左脚，直接踩在了他的胸前，随后俯下身子，伸出右手，轻轻地拍了拍贾平的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你挺勇的嘛，啊？知道我看你不顺眼，已经很久了吗？ 往日里，我妈接济你们家也就算了。我们全家人，看在田姨的份儿上，懒得和你们爷儿俩计较。 今天可是我的好日子，你特么的也敢过来捣乱，是嫌我们一家人，平日里对你太好了是吧？也就是田姨留下的情分，我们才懒得计较。 但再深的情分，也总有用光的时候。更何况，这情分还不是你攒的，你特么的就是个沾光的。 我还就告诉你了，打今儿个起，你的情分，在我这儿算是用光了。” 一边说着，周秉昆直接将刚刚的时候，李素华递给贾平的钱和粮票，一把给抢了过来，顺手拍在了桌子上面，随后继续说道： “打今儿个起，你们贾家的爷俩，甭想再从我们老周家，再拿走一粒米。 我就把话放这儿了，今后再让我见到你，过来讨吃讨喝的，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不信的话，你大可以来试试。” 说到这里，周秉昆总算是将此前，在心里面所郁结的的怒气，一股脑地发泄出了大半。 懒得再和这个蛀虫废话，周秉昆干脆直接拎着贾平的衣领，将他提溜了起来。随后站起身子，就要往屋子外面走去。 看这架势，是打算直接将这货丢出去。 这一连番的打击，直接将贾平给干懵了。 在他的印象里面，周秉昆一直都是一副老实本分，乖巧听话的模样。 在老周家和老贾家的关系之中，整个老周家里面，只有周蓉，曾经对他们老贾家颇有意见。 然而，在李素华的坚持，和周家其余人的纵容之下，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周家还是一直接济着贾家。周秉昆因为田桂荣，向来是没有反对过接济贾家的。 也正是因此，贾平根本就不在意周秉昆的态度。 在他看来，他只需要紧紧抓住李素华的同情心就够了，只要他搞定了李素华，那周家就会一如既往的接济他们。 然而，此刻周秉昆的突然出手，直接刷新了他对周秉昆往日的印象。 更让他绝望的是，周秉昆的话里，所表达的意思。 周秉昆竟然打算，就此切断周家对贾家的接济。从此以后，再也不管贾家的事情。 这让完全没有收入来源的贾平，一下子就慌了阵脚。他手忙脚乱地在周秉昆手上挣扎着，企图摆脱掉周秉昆的控制。 一边挣扎，他还一边转过头去，习惯性的看向李素华，大声的祈求道： “李婶儿，不行啊，你们家不能这个样子啊。秉昆要把我们家的粮断了，这不是要我们爷儿俩的命吗？ 你们家往后，要是不再接济我们家了，那我们爷俩，往后吃什么喝什么啊？ 李婶儿啊，当初我妈在的时候，可没少帮你们家里忙啊。我妈走的时候，你还亲口答应了，要照顾我们的。 我当时可在旁边听着呢，您可不能说话不做数啊。 你们家要是真这么做了，对得起我妈当初，整天帮你们忙东忙西吗？” 一边说着，贾平又把头转向周秉昆，一脸愤愤的说道：“还有你，周秉昆。你也太没良心了吧？ 我妈当初那么辛苦，帮着你们家，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家的？你这是把我们家往死路上逼啊。” 李素华听贾平提起了他的母亲，一时间思绪万千，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初田桂荣对周家的好。 一时感性之下，李素华急忙来到周秉昆身边，拉住了要往外走，打算将贾平丢出去的周秉昆。 随后开口，用商量的口吻，轻声劝说道：“秉昆啊，咱们家也没必要，把事情做到这么绝吧。 当初你田姨，确实是帮了咱家不老少忙的。她要走的时候，你不是也去了吗？她当时的模样，多可怜人啊。 你田姨把贾平他们爷俩，托付给了我，让我帮着照看些。当时我也答应了的。咱们不能就这样，不管他们爷俩啊。 不然将来我走的时候，可就没脸见你田姨了啊。” 李素华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拉周秉昆的右手，打算把贾平先放下来再说。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话，却并不打算按她说的做。而是伸出左手，直接将母亲拦在了那里。然后将右手远离母亲，不让母亲解救贾平。 随后皱着眉头，对母亲不满的说道：“妈，要我说，您早就该放手，不再去管他们爷俩了。那样的话，说不定他们爷俩，还能早些醒悟过来，自力更生。 您看看他们爷俩，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整个就是两只米虫，趴在咱们周家身上，混吃混喝，不干正事儿的。 当初田姨在的时候，贾平也不这样啊。那会儿的时候，贾平还知道好好学习，知道帮田姨分担家务，知道帮田姨糊纸盒子，赚钱养家。 再看看他现在，一整个的废物蛀虫。要我说，这里面也有你一份责任。” 一番话，说得李素华哑口无言，低头反思。 随后周秉昆又转头看向贾平，抬手就是一巴掌，一边动手一边训斥道：“你特么的也配提田姨？” 第一百零三章 痛斥 “你特么的也配提田姨？当初的田姨，对你寄予了多么厚的期望啊。 当时你们家，日子过得那么苦。田姨都要坚持，一定要让你去好好上学。 你们家当时都那么艰难了，可是你仔细想想，在学校里面，跟那些家庭条件好的孩子们比起来，你有缺过什么吗？ 在学校里面的时候，但凡你有过什么要求，哪一次田姨不是直接答应，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田姨当时为了让你好好学习，将来可以出人头地，过上好日子，平白多受了多少苦？ 可是你呢，你是怎么报答田姨的？ 田姨在的时候，你还算是个人，田姨一走，你成了个什么东西？ 亏你当初还在背地里，跟我一起骂过贾福。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和你爹不一样。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们家里面只有你爹不是个东西。田姨和你，都是被他拖累了，日子才过得那么艰难。 现在看来，我只能说，你不愧是贾福的种。 你们爷俩，都是废物，都是蛀虫，谁也别嫌弃谁。” 周秉昆也是从心里面，替田桂荣不值，这才对着贾平一阵痛骂。 然而没想到的是，贾平听了周秉昆的指责，一下子急了起来，整张脸气的通红，对着周秉昆大声喊道： “别把我和贾福混在一起，我跟他不一样。” 周秉昆听了这话，直接乐了，扑哧一笑，对着贾平吐槽起来： “是，你俩确实不一样。在我看来，你还不如他呢。 你们两个人，虽然说都是吃我们家的接济过活的，可你老爹到底还是比你强点。 起码他知道，他想喝酒的话，我们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他买单的。所以他的酒钱，都是他自己出去卖力气挣回来的。 哪怕我们家，从现在起断了接济。他每天少喝一点，起码也能养活自己。 而你呢？你就是一个纯纯粹粹，彻彻底底的米虫。你自己连一粒米的进项都搞不来。你是怎么好意思看不起你爹的？” 这一番话，直接将贾平的心，扎了个通透。 原本被周秉昆揪在手上，不停扭动的贾平，在听到了周秉昆的诛心之语后，直接放弃了挣扎，垂下头颅，无力的说道： “我能怎么办？我有什么办法？我妈让我好好上学，那我就好好上学嘛。 可是，学着学着，好好的学校，说停课就停课了。整天学也不教了，搞得乌烟瘴气的，我能怎么办？ 停课之后，就把我们晾在那里，工作也不分配，一天到晚，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也想上班，我也想进工厂，我也想当工人，我也想自食其力，可我去得了吗？ 你吃喝不愁，你家庭幸福，你前途光明，你站着说话，当然不腰疼。 可我呢？我也想好好过日子，我做得到吗？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周秉昆听了贾平的话，也是呆在了那里。 他先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此刻听了贾平的控诉，不由在内心感叹一句：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田桂荣走的时候，贾平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各方面都还很不成熟。 田桂荣对他的唯一希望，就是他好好学习，将来学业有成，可以出人头地。 他当时也还算听话，一直都在好好学习。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贾平先是母亲去世，只能跟他看不上的酒**亲相依为命。 然后是全国范围内的停课，让他的人生失去了目标。 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在短时间内，接连经历了亲情的丧失，和理想的破灭。于是，便不由自主的，滑向了堕落的深渊。 然而，哪怕是知道的原因，心里也颇为惋惜，周秉昆还是懒的去管他。 周秉昆的性格，虽说是喜欢与人为善，能帮就帮。 但他帮人，也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只助自助者。 对于贾平这种放弃了自己的人，他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他现在对于贾平唯一的的看法，就是想让他有多远滚都远。 于是，周秉昆直接回了一句：“你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该怎么办。” 说着他便拽着贾平，继续往外走去，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贾平的一番话，却是打动了一旁的李素华。 李素华本就心善，耳根子也软，贾平又是她看着长大的。此刻她听到贾平的控诉，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她伸手拉住了周秉昆，阻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轻轻晃了晃周秉昆的手臂，将贾平放了下来，略带为难的劝了一句： “秉昆啊，能帮的话，还是稍微帮帮他吧，咱家也不差这么一点。 他也怪可怜的，摊上了个那样的老爹。 再不济，你还是把刚那钱和粮票给他，咱再帮上他最后一次，往后再也不管他了。 可起码也要给他留些时间，让他先能找个活路啊。 就贾福那样，压根就不可能管他。咱再给他断了粮，那不是把他往绝路上逼嘛？ 他现在也就是懒了点，还没犯过什么大错。真要是把他推到歪路上去了，出了点什么事儿，那咱们怎么跟你田姨交代啊？” 说完这些之后，李素华又转头看向了贾平，一脸责备地说道： “你这孩子也是的，小时候那么乖巧懂事，怎么一长大，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你妈当时为了让你有出息，过得多难啊。你但凡是个有良心的，都不该就这么瞎胡混。 当时你妈跟我说过，在挨了你爸打后，她多少次都觉得，日子没什么盼头了。只想着干脆一了百了，不受这罪了。 就是念着你还算有出息，日子总算还有些盼头，舍不得撇下你，这才撑了下来。 要是让她知道，你现在是这么个德行，也不知道她心里，会有多么失望难过。你这么做，对得起她为了你受的那些苦吗？你啊……” 说着，李素华又伸出手去，重重的拍了拍贾平的后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贾平听到李素华提起这些母亲的秘辛，一时间难以接受，直接呆愣在了那里，喃喃问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妈…… 怎么可能这样，绝对不可能的，你在骗我，你一定在骗我，是不是？” 一边说着，贾平一边开始奋力挣扎起来，扭着身子看向李素华，大声的质问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 第一百零四章 悔过 周秉昆本就对贾平十分不满，见到他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敢大呼小叫。也不惯着，直接一巴掌劈头盖脸的呼了上去。 一边动手，周秉昆还一边训斥道：“动动你的猪脑子，随便想一想，我妈有骗你的必要吗？ 就田姨当时那处境，除了你之外还能有什么盼头吗？ 要不是为了你，指望你好好学习，出人头地，过好日子，田姨怎么可能忍贾福那家伙这么些年？” 李素华也在旁边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略带追忆的说道：“你还记得困难时期，最后那年过春节，有天你妈一整天都见不着人吗？ 她后来跟我说过，那天她被贾福打了之后，一气之下，不想回家，就一路往南走。 走了半天，一直到晚上，天黑了，她才冷静下来。心里面念着你，放不下去，才又拐回来了。 那天你还来我家抱怨，说你妈不知跑哪儿去了，饭都没给做。事后我问起她，她才跟我说了这茬。 她那时候还说，她原本打算，就那么一路走下去，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要不是放不下你，她指定是不会回头的。” 贾平听了这话，一时间，心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张了几下嘴巴，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秉昆见他一副痴呆的模样，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把他往屋门的方向推去，一边推着，嘴上一边说道： “行了，这不是你忆苦思甜的场合，别搁这愣神儿了。有这个时间，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今后吃什么吧。” 让周秉昆意想不到的是，此刻的贾平，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在被推了一下之后，贾平竟是直接跌倒在了李素华在脚下。 摔倒之后的贾平，总算是回过神来。他直接顺势抱住了李素华的腿，带着哭腔说道： “李婶儿，都是我的错，我混蛋，我该死，我不是个东西，我对不起我妈。我现在才知道，我妈是为了我，才遭了那么多罪的。 李婶儿，你说，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我还有机会吗？ 我要是打今儿个起，好好过日子，我妈在下面，能原谅我吗？” 李素华听到，贾平的话里面，有悔过的意思，一时间颇为欣慰。 她蹲下身去，轻轻用手抱住了贾平的脑袋，将他搂进怀里，低声安慰起来： “傻孩子，当妈的，哪有记恨孩子的啊？ 只要你能真心悔过，往后好好过日子，你妈在下面，指不定要多高兴呢，还说什么原不原谅的。” 周秉昆看到这个景象，却是摇了摇头。他不太相信，贾平可以就这样痛改前非。 在他看来，这个贾平，在此时此刻，可能是有心想要悔过的。 毕竟，自己和母亲痛斥贾平的这一番话，也都是有着真情实感的。他在一时情绪激动之下，有了悔过的念头，也还算正常。 然而，周秉昆清楚地知道，坏习惯的惯性，是巨大的。贾平已经闲散了这么些年，就算想要改变，能不能坚持下来，也还是个未知数。 于是他便开口逐客道：“行了，你想悔过的话，回家慢慢悔过去吧，我们就不留你了。” 一边说着，周秉昆向母亲伸出了手，准备把她拉起来。随后，又伸出另一只手，指向门口，示意贾平赶紧离开。 李素华见了周秉昆的反应，却是有些不满，伸手轻轻打了周秉昆的手一下，有些生气的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老话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人家贾平好不容易有了悔过的心思，你不说为他高兴就算了，怎么还这个态度？” 一边说着，李素华又从桌子上，拿起了刚刚周秉昆放上去的钱和粮票，把它们递向了贾平，面带微笑的温声说道： “贾平啊，这些你先拿着，往后你就好好过日子。 只要你肯改过自新，再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还来找我，我指定帮你，听着没？” 贾平听了李素华的话，默默的伸手接过了钱和粮票，不住的冲她点头。 周秉昆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忍无可忍之下，直接劈手把钱和粮票夺了过去，对着母亲指责道： “妈，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做，和先前有什么区别？不还是在接济他吗？” 说完之后，周秉昆又转头看向贾平，嗤笑了一声，嘲讽道：“这才刚说了，要痛改前非呢。话音落地了没有，就又开始拿接济了？ 你怎么好意思的啊？就你这个样子，怎么让人相信，你是真心悔过的？” 说完之后，周秉昆正打算就势把贾平赶出去。没想到贾平竟然自己先行一步站了起来，拍了拍腿上的灰尘。随后，冲周秉昆一脸愧疚的说道： “秉昆，你说得对。我既然打算悔过了，这钱和粮票，我就不应该拿。” 说完，他又转头，面向李素华，冲她深深的鞠了一躬，开口说道： “李婶儿，这么些年来，多亏了你的照顾。打今儿个起，就不劳您为我费心了。 往日里，您对我的百般照顾，今后我会尽量报答您的。” 说完之后，贾平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向门外，准备出去迎接他的新生。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贾平的肚子，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咕噜声。 贾平见自己的肚子，在外人面前饿得咕咕直叫。他只觉得自己这下子，算是出尽了洋相。面红耳赤之下，抬腿就要往外走。 李素华本就有些心疼贾平，这下子见到他饿的肚子直叫，哪里忍心让他就这么离开。于是直接伸手抓住了贾平，转头对周秉昆说道： “秉昆啊，你看他都饿成这个样子了，他家里又没余粮了。打明儿个起，他还得自己去讨生活……” 只是，她还没有说完，贾平便直接开口，打断了她：“行了李婶儿，您别说了。我也是从困难时期撑过来的，这饿上一天，我还是能扛得住的，您就放心好了。” 一边说着，贾平就要抬腿往外走去。 周秉昆听了贾平的话，也是一愣，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份心气。如果他能坚持下去的话，这倒也算是一段浪子回头的佳话了。 只是，素来心善的郑母，却是有些见不得这个场面，开口说道：“秉昆啊，我看这个小伙子，是确实有心，打算好好悔过了。 先前听你们话里的意思，你们两家，也是有些渊源的，不如今天就帮他最后一程好了。” 周秉昆听了郑母的话，不敢怠慢。在场的两位长辈，都被贾平这出浪子回头的戏码打动了。周秉昆也不好表现得太过不近人情。 于是他转头看向贾平，一脸认真的问道：“你确定，你是真心悔过了？” 贾平也是一脸严肃的冲周秉昆点了点头。 周秉昆见状，直接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应该知道，想吃饭，就得先劳动。” 说着，周秉昆抬手指了指墙角，示意了一下放在那里的泔水桶，对贾平说道： “这样吧，你去把泔水桶倒了。回来之后，再去外面帮我把柴给劈一些。 完事儿之后，你就自己取两个窝头回家吧。这就算是你在自力更生了。” 贾平听了周秉昆的安排，冲他深深鞠了一躬，拎着泔水桶就出去了。 第一百零五章 解决 看着拎起泔水桶，默默出门的贾平，周秉昆还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他有些难以相信，贾平可以就这么彻底的悔悟过来，痛改前非。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让母亲，去接济他们家一分一毛了。 往后再想靠一些空口白话，让自己家出手帮忙，那是不可能的了。哪怕是将来母亲于心不忍，周秉昆也会果断阻止的。 不过，如果这个贾平，真的自此以后，彻底醒悟。能够做都自食其力，好好生活的话，那么，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倒也不是不能顺手拉他一把。还是要看他今后的表现，以观后效。 倒是李素华，对今天的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她看到贾平到了现在，总算有了悔改的迹象，心里倍感欣慰。恨不得此刻就去田桂荣的灵前，好好对她报一通喜。 高兴之余，李素华转头看向了周秉昆，冲他点了点头，满脸笑容的对他夸奖起来： “秉昆啊，不愧是我的儿子，就是聪明。还是你有办法，就这么就把贾平给摆正过来了，他要是从此以后，能够学好，我也算是去了一块心病了。 每次见他过来，问我要钱要吃的，我的心里面，都难受的不行。又恨他不争气，又觉得是自己没做好，没有照顾好他，愧对了你田姨。 还是你这个办法好，以后先让他干活，再给他吃的，也算是让他自食其力了。 不愧是读过书的，脑子就是灵光，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来。比我这文盲强多了。”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夸奖，也是一乐。心说这不就是“以工代赈”的究极丐化版吗？老祖宗们都玩烂了的手段，这有什么可值得夸耀的。 不过能够得到母亲的夸奖，周秉昆还是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这个时候，见到贾平总算出去了，郑母轻轻用肩膀扛了一下李素华，略带疑惑的问道：“这个贾平，是怎么回事啊？” 李素华听了郑母的疑问，又想到周秉昆刚刚，到底还是动了手。 她生怕郑母因此有什么误会，连忙向郑母解释了一下，田桂荣和周家的渊源，以及贾家父子这些年来的差劲表现。 一边说着，李素华还一边不断的向郑母道着歉，生怕她因为这事儿，对周秉昆有什么不满。 好在郑母也是善解人意之人，并没有太过在意贾平的事。一番话下来，听得郑母是一阵唏嘘，打从心眼里替田桂荣这么一个好人感慨和不值。 谈到了贾平今天的转变，郑母也是打心眼里高兴，对着周秉昆笑呵呵的夸奖起来： “秉昆啊，你今天做的确实不错。帮着把那个小子，从歪路上拉了回来，说上是救人一命，也不为过了。 那小子要真能打今儿个起，开始学好，想来也够告慰你那田姨的在天之灵了。” 也许是田桂荣的事情，让郑母颇有感触。她在夸过周秉昆之后，便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拉着李素华，开始一通忆苦思甜，回忆起了她们这些年，所经历的苦难和挣扎。 两位老人家，都是在建国前出生长大的。一路上风风雨雨，经历了不少艰辛和苦难，这么一番忆苦思甜下来，一时之间，屋内的气氛变得相当沉重。 周秉昆看着两位老人家，在那里越聊越偏，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今天明明就是一个，非常值得高兴的日子。两位老人家这么一搞，直接把屋里面的气氛，搞得一副凄凄惨惨切切的样子。 郑娟和光明在一旁，听着两位老人在那里聊过去的苦难，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周秉昆也有些受不了这个氛围，挠了挠头，打算开口，打断两位老人家，调节一下气氛。 想了一下之后，周秉昆笑嘻嘻的对着母亲拱了拱手，乐呵呵的调侃道： “妈，恭喜你啊。看贾平这个架势，说不定真的能学好呢。那样的话，打今儿个起，你就不用再为他操心了。 从今往后啊，你要是再想发善心的话，就只需要接济贾福那老东西就行了，能省多少心呢。” 周秉昆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欠兮兮的表情看着母亲。 李素华听了这话，当时就愣住了，停止了和郑母的忆苦思甜。 随后反应了一下，便琢磨过味儿来。之后便回过头，怒气冲冲地瞪着周秉昆，拎起手上的擀面杖，轻轻的敲了他一下，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死孩子，搁这说什么瞎胡话呢？要不是看在贾平的份儿上，我管贾福那老东西去死啊？ 当年你田姨没撑过来，还没到四十岁，就没了，就该算到那老东西头上。还接济他呢，我接济他个屁。我不去找他报仇就不错了。 这下子好了，贾平也知道学好了，准备自力更生了。这样一来，我也算是对得起你田姨了。 打今儿个起，他们贾家的事儿，我是再也不管了。顶多回头在街道，帮贾平张罗点活计，这贾平要不好好悔过的话，往后我连他也不管了。”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豪言壮语，微微一乐，笑着挤兑道：“行啊，妈，这可是您说的。没想到啊，您还能有这觉悟呢。 您这么一说，那我可就坚决执行了啊。往后他们贾家再来咱家化缘，看我不拎个棍子，把他们撵出去。”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调侃，也是一愣，随后反应了过来，不满的瞪了周秉昆一眼，小声的说道： “那倒也不至于直接撵出去啊，万一是碰上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呢？看在你田姨的份上，该帮咱还是应该帮一下的。”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话，也是一乐。好家伙，指望她能就这么狠下心来，确实是有些不切实际了。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反驳，旁边的郑母，便先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李素华的手，开口劝解道： “大妹子啊，要我说，那个什么贾平的事儿，往后你还是别管了，就交给秉昆吧。 你的做法啊，多少有些慈母败儿的意思。你要是给他开了口子，指不定他一犯懒，又成了往日的德行。 交给秉昆的话，让他狠下心去，好好整治整治，说不定真能把那个贾平给摆正过来。” 李素华听了劝解，觉得是这么个理儿。便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成，不管了，我再也不管了。 秉昆啊，当初你田姨在的时候，可是最疼你了。那往后贾平的事儿，可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把他摆正过来啊。” 周秉昆：？？？什么鬼？这两位老人家，怎么突然就把这包袱丢给自己了？ 第一百零六章 惊喜 周秉昆听了两位老人的安排，也是十分无语，直接开口回绝道： “别啊，怎么就交给我了，我才懒得管他呢。要我说，老实干活就吃饭，不好好干活就饿着。让他自己选就行了，咱搭理他干嘛？” 然而没想到的是，李素华听了周秉昆这话，连连拍手，附和道：“啊对对对，就是这么个态度，准能把他摆正过来。”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话，先是一愣，随后反应了过来，翻了个白眼，暗暗吐槽：咋还就说不明白了呢？ 懒得再理会这茬，周秉昆看着放满了饺子的篦子，开口说道： “行了，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了，咱们还是乐乐呵呵的，吃咱们的饺子吧。被那家伙耽误了这么久，别把咱光明给饿坏了。” 说着，他便从桌子上拾起了，刚刚被贾平推到一边的两个饺子，放回篦子上，打算端起来去下饺子。 只是这个时候，周秉昆才忽然发现，光明就那么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面，一动不动，一声不吭，脸上一副失落的表情。 就连周秉昆提起，要下饺子，准备吃饭，小家伙都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着他一副失落的样子，周秉昆就势蹲在了他的旁边，轻轻的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一脸关切的问道： “你这是咋了，光明？马上就要吃饺子了，你不是期待了半天了吗？怎么这么不高兴啊？跟哥说，哥帮你锤他。” 一边说着，周秉昆还伸手，拉住了光明的手，轻轻的揉了揉。 光明听了周秉昆的问话，也拉住了周秉昆的手，怯生生的问了一句：“秉昆哥，刚刚那个大哥哥说的，包的很难看的饺子，是不是我包的那两个啊？ 那两个饺子一煮就会烂吗？对不起啊，秉昆哥，都是我太笨了。明明不会包饺子，还非要包着玩儿，浪费了粮食，我会不会被龙抓走啊？” 周秉昆在旁边听的一头雾水，没听明白龙为什么要抓光明。 郑娟在周秉昆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我妈给他说过，浪费粮食的小孩子，会被天上的龙抓走。” 周秉昆这才听明白，伸手揉了揉光明的小脸蛋，笑着对他安慰道： “那两个难看的饺子不是你包的，是哥刚才光顾着说话，一个不小心，就给包的歪七扭八了。放心吧，龙不会来抓你的。” 一边安慰着光明，周秉昆在心里面，默默的给贾平记了一笔，打算回头再收拾他。 然而没想到的是，光明听了这话之后，反倒更紧张了。他死死攥住周秉昆的手，一脸担忧的说道： “秉昆哥，那饺子是你包的啊？那可怎么办啊？你可不能被龙抓走啊。你要是被龙抓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看着马上就要急哭了的光明，周秉昆心里觉得既是可乐又是温暖。 他伸出手来，轻轻的刮了刮光明的鼻子，微笑着安慰道： “放心吧，光明。哥又不是小孩子，不会被抓走的。再说了，就算饺子煮破了，也可以喝饺子汤嘛，不算浪费粮食的。你就把你的心，放回你的小肚子里面吧。” 光明听了这话，才总算是放下心来，露出了纯净而又开心的笑脸。 周秉昆见光明总算开心了起来，放下心来端起篦子，对光明说了句：“那我去下饺子了，你就在这儿等着吧，很快就可以吃了。” 说完之后，周秉昆端着饺子，就要往锅边走去，却听到了光明弱弱的喊了一句：“秉昆哥……” 周秉昆回头向光明看去，只见光明乖乖巧巧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握在一起，右手不住的搓着左手的大拇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周秉昆见了光明的这副模样，想了一下，试着开口问道：“咋了，光明？想陪我一起去下饺子吗？” 光明听了他的问话，连忙重重的点了几下头，随后又略带歉意，弱弱的问了句：“可以吗，秉昆哥？” 周秉昆见了光明的这副模样，知道他这是也想要参与到集体活动之中，想要出上自己的一份力。 于是他伸出手，牵住了光明的手，拉着他来到了锅边。 此刻，锅里的水已经开了，正“咕嘟咕嘟”的翻滚着。 周秉昆把篦子放在桌子上，掀起锅盖，随后轻轻抱起了光明，从篦子上拿过一个饺子，塞在光明手里。 然后他拿着光明的手，给他指明了方位，告诉他将饺子丢进去后，一定要快速把手收回来。 光明听了周秉昆的教导，小脸上满是紧张的神色。随后按照周秉昆说的，把小手快速伸到前面，松开饺子之后，又“唰”的一下把手收了回来。 一套明明很简单的动作，却被他做的惊险刺激万分。他的小脸，也因为兴奋和刺激，而涨的通红。 接连着下了四五个饺子之后，光明的瘾也过了，便不再折腾。静静的站在周秉昆腿边，安生的等着他下饺子。 没了小家伙的掺和，周秉昆三两下，便把篦子上的饺子，全部下进了锅里。 又点了三次凉水之后，饺子总算是熟了。周秉昆端过五个碗来，取过笊篱，开始分装起饺子来。 这个时候，郑娟也走了过来，站在周秉昆身边，轻轻用肩膀碰了碰他。 周秉昆有些不解其意，回过头来，略带疑惑地看向郑娟。 只见郑娟伸出手来，轻轻指了指锅里面一个与众不同的饺子。 周秉昆看后，当即会意过来，那个就是包有硬币的饺子。 他伸手拍了拍郑娟的肩膀，示意他知道了。随后将两个包有硬币的饺子，都盛到了一个碗里面。 然后，将剩下的饺子，都分装好后，周秉昆和郑娟将饺子一一端了过去。又将有硬币的那一碗饺子，刻意的放在了光明面前。 随后，郑娟抱着光明，开始喂他吃饺子。 郑母见了这个局面，也是十分的开心，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了，笑呵呵的提醒道： “所有人吃饺子的时候，都注意了啊。当心里面有硬币啊，别一个不小心，把牙给硌坏了啊。” 郑娟听着母亲的提醒，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用筷子夹起了一个带有硬币的饺子，张嘴吹了吹，等凉的差不多了，才喂到光明嘴边，小声提醒道：“来，张嘴。” 光明听到姐姐的话，乖乖的张开了嘴巴，小心翼翼的咬了下去。 这一口下去，只见小家伙瞬间变了脸。 原本十分忐忑的小家伙，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小手紧紧握住，含糊地大声说道：“我吃到了，我吃到硬币了。” 第一百零七章 许愿 看着光明兴奋的模样，在场的所有人都默契的笑了起来。 郑娟乐呵呵的放下了碗筷，伸手使劲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笑着向他说着祝贺的话语。 郑母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开心的对光明祝贺道：“哈哈哈，光明啊，你能吃到这么个硬币，说明你可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啊。 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往后可不兴再像以前那样，整日里都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不然的话，回头福气就都让你给赶走了。 往后记得开心一点，多笑一笑，那样福气才会一直跟着你的。记住了吗？” 光明听了母亲的话，一脸严肃的样子，仿佛郑母说的，是天大的事情一样。 李素华见了光明的可爱模样，心里一阵喜欢，也是乐呵呵的冲他恭喜起来： “小光明啊，你这是有大福气的样子啊，记住你妈刚说的话，往后可一定要开开心心的，那样福气才会一直跟着你的。” 光明听了在场诸位的祝贺，也是乐得整个小脸都拧在了一起，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笑呵呵的保证，自己将来一定保持开心，把这份福气留住。 周秉昆见所有人都乐乐呵呵的，气氛融洽极了，心中也是十分开心。他觉得自己的一番操作，总算是没有白费。 于是他也来到了光明近前，蹲下了身子，轻轻的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笑着问道： “光明啊，趁着这么个福星高照的时候，你干脆说说你的愿望好了。说不定借着这个福气，一不小心就实现了呢？” 其余人也都是十分好奇，期待着想要看看，光明会有怎样的反应。于是，她们也都纷纷在一旁，撺掇着光明，让他许下愿望。 光明听了大伙的催促，挠了挠小脑袋，皱着小眉头思考了一会，随后，用手不停地抠着刚得到的硬币，怯生生的问道： “我有好几个愿望，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多许几个愿望，实现的概率才更大嘛，你尽管许愿好了。”周秉昆轻笑着鼓励着光明，心中暗暗决定，以后一定尽量帮光明完成愿望。 在他看来，一个小孩子的愿望，只要是切合实际的，应该都不会太难。 光明又这么乖巧听话，轻易不愿意提出什么要求。自己就当上一回圆梦使者，满足一下小家伙的心愿好了。 光明听了周秉昆的鼓励，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脸虔诚地说道：“我希望妈妈的腰不要再酸了，背也不要再疼了。每次听到妈妈说，她腰酸背痛的时候，我都很难过。 我希望姐姐可以顺顺利利地上班工作，以后我们一家，再也不用出门摆摊，吃苦受累了。 我希望婶婶可以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永远都开开心心的。 秉昆哥，你呢，你觉得我应该帮你，许下个什么愿望啊？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一边说着，小家伙一边苦恼的皱着眉头，不停用手揉搓着脑门，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所有人听了光明的话，都是一愣。她们都有着和周秉昆类似的想法，打算等光明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就在以后尽量帮他实现。 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光明许下的愿望，竟然没有一个是为了他自己的。 这实在是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之外。他们在经历了短暂的错愕之后，一时间都有些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周秉昆也是被光明的懂事给打动了，伸手将光明从郑娟怀里接了过来，轻轻抱在腿上，拍了拍他的小胳膊，柔声回道： “你觉得呢，光明，你觉得哥心里面，会有什么愿望呢？你随便说，只要是你帮我许的愿望，我都会很期待的。” 光明听了周秉昆的话，思考了一下，一拍大腿，高兴地说道： “我想起来了，秉昆哥你又爱吃饺子，又爱吃糖，还跟我许过愿，要吃满汉全席。 秉昆哥你一定很喜欢吃好吃的。 那我就祝你可以把全天下，所有的好吃的，都能够吃个遍好了，你一定会喜欢这个的。” 一边说着，小家伙还一副十分确信的样子，摆出了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 周秉昆听了光明的判断，却是脸一黑，用力的揉了揉小家伙的脸蛋，心里有苦说不出。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光明心目中，是一个坚实可靠的大哥哥形象。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小家伙在心底里面，竟然偷偷把他当成了个吃货。 于是周秉昆假装生气的对光明说道：“你个小屁孩，怎么回事，把你哥当成大饭桶了啊？我看起来有那么馋吗？” 光明听了周秉昆的质问，急忙开口解释道：“可是，明明是你之前说要吃满汉全席，要吃遍所有好吃的啊。” 周秉昆拿手指点了点光明的小脑袋瓜，没好气的说道：“我那时候说的是带你吃满汉全席，带你吃好吃的。 带你，懂吗？ 你这个孩子，该记的不记，不该记的瞎记。” 只是，他的解释，终究是没起到什么作用。 光明自不必说，一副十分委屈的小表情，透露了他的想法。 两位老人一脸认真地吃着饺子，只是，她们弯弯的眉眼，也暴露了她们的真实想法。 就连最相信他的郑娟，此刻也是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笑嘻嘻的看着他。 看着两位老人家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周秉昆一阵无力。 算了，累了，毁灭吧。 起码，逗乐了一大家子，周秉昆也只好无奈的认下了吃货的名头。 就在这个时候，贾平拎着泔水桶回来了，将桶放进屋里之后，他又走出门去。 随后，没过一会儿，屋外便传来了“咚咚咚”的劈柴声。 李素华和周秉昆对视了一眼，随后伸手指了指装着窝头的筐子。 周秉昆见状，起身从筐子里面取出了两个窝头，放在了餐桌上面，推到了李素华身前，便不再理会。 他又揉了揉光明的小脑袋，问道：“光明啊，你刚刚的愿望，都是帮我们许的。现在，说说你自己有什么愿望吧。” 一句话说出，所有人都静了下来，默默的等着光明的答案。 第一百零八章 打算 光明听了周秉昆的问题，想了一下之后，开口说道：“我想赶紧长大，然后去当个和尚。” 这个回答，却是把所有人都给惊呆了，每个人听了光明的话，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周秉昆也是有些奇怪，这年头哪里还有什么和尚啊。一个两个的，都老老实实的还俗参加劳动了。 光明这是怎么想的，竟然打算要去当和尚。 于是他直接开口问了出来：“光明啊，你这在家呆的好好的，干嘛要去当和尚啊？ 这话在外人面前，可不兴提起来啊，不然会有麻烦的，听到没？” 光明听了周秉昆的话，先是一愣，随后一脸焦急的问道：“怎么回事，秉昆哥，现在不能当和尚了吗？那我可咋办啊？” 周秉昆闻言一愣，不明白光明为什么一门心思想要当和尚，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问道： “光明啊，你干嘛一定想当和尚呢？ 现在讲究劳动最光荣，已经不让人当和尚了，你也别再想这茬了啊。” 光明哭丧着脸，一脸难过的问道：“可是，不能当和尚的话，那我以后长大了，还能干什么啊？ 我之前问过别人，瞎子长大了，要么去当和尚，要么去给人算命。 不然的话，就得在家里面，让人给养着，当一辈子的累赘。我不想当我姐和我妈，一辈子的累赘。 我又不会算命，现在和尚也不能当了，秉昆哥，你说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难道我就要这样子，拖累我妈和我姐一辈子吗？” 周秉昆听了光明的话，心里面一阵难受。 原来他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出家当和尚的打算了啊。 郑母和郑娟听了光明的解释，也是一阵的心疼。 她们都凑了过来，一人拉着光明一只小手，轻轻地揉搓着，不住地出声安慰光明，告诉他他不是累赘。 然而，这些安慰的话语，却并不能打消光明心中的不安与愧疚。 此刻知道了他一直以来计划的，帮助姐姐和母亲减轻负担的出路，竟然压根就不可行。 光明一下子绷不住了，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一般，呆呆的愣在那里，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郑娟见光明这幅样子，心也一下子乱了起来，抬手抓住周秉昆的胳膊，用力的摇晃起来，一边摇晃，一边不住的用略带哭腔的语气，急切地问道： “秉昆啊，你快看看，光明这是怎么了啊，他怎么不说话了啊。你快帮忙劝劝他啊，别让他再钻牛角尖了啊，一家人的，哪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啊。” 周秉昆连忙晃了晃光明，冲他打气道：“光明啊，你先前是问的谁啊，他也太不靠谱了吧。 算命的是封建迷信，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被抓起来的。和尚也是的，压根就当不了啊。 说明那个人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嘛。你听我的，就算是眼睛看不见了，也能有很多种活法的嘛。不是一定要拖累家人的嘛。” 光明听了这话，就像是溺水之人，忽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猛地惊醒过来，满怀期待的问道： “秉昆哥，你说的是真的吗？我还能有不一样的活法吗？” 周秉昆很想告诉他，他马上就可以着手，帮助光明治疗眼睛了。 只是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不敢提起这茬，只好另想了一个说辞。 “当然了，光明，你想想看，你以前不就有帮着一起串糖葫芦吗？ 你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你的手很灵巧啊。 这样一来，你完全可以做一些，只需要用手的活计啊。我觉得木工就很不错，回头做些小玩意儿，还能算是艺术家呢。” 光明听了这话，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两只手在一起揉搓起来。 一边揉搓，还一边乐呵呵的说着：“太好了，我也有用了，我不用当累赘了。” 郑娟见弟弟终于振作了起来，总算是松了口气，伸手拉住了周秉昆的手，表达着她的谢意。 郑母见到周秉昆三言两语，就安慰好了光明，也是十分的高兴，冲着周秉昆直点头，连连夸奖道： “还得是秉昆啊，就是有办法，不错不错。 我和娟儿难为了半天，你上来三两句话就给解决了，还是你脑子好啊。” 李素华在一旁，看着郑母不住的夸奖着周秉昆，也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她也是对着周秉昆，不停地点头微笑，以示肯定。 周秉昆在那里听着她们的夸奖，心里却是有些心虚。生怕她们反应过来，光明先前那么伤心难过，就是他惹的…… 不过好在光明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周秉昆拿起筷子，准备接着喂光明吃饭。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一阵敲门声。 周秉昆听了敲门声，有些奇怪，明明刚才贾平进出的时候，都没有锁门，直接进来就行了，干嘛还要多此一举。 于是，他抬起头来，对着门口喊了一句：“门没关，进来吧。” 然而，屋外的人却并没有直接进来，而是传来了一声：“秉昆，来搭把手。” 这个时候，周秉昆也听出了来人是谁，伸手将光明放进了郑娟怀里面，起身来到了屋外。 只见来人是涂志强，他的右手拎着一个大大的鸡笼，隐约还能看到，里面还有几只鸡。 他的左手则是拎着一个网兜，里面不知用报纸包着些什么。看这架势，周秉昆猜得出来，里面应该是他提到的一些药材。 周秉昆见到涂志强是来送货的，连忙打开门，掀起了帘子，让涂志强进了屋里。 进屋里面之后，周秉昆从涂志强手中接过了鸡笼，放到了腾空出来的角落。 周秉昆这才在灯光下面，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涂正平做的这个鸡笼。 不得不说，周秉昆看得出来，这个鸡笼，涂正平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只见这个鸡笼，和周秉昆在后世见到的鸟笼，结构颇为相似。 都是上面是供给鸡活动和吃喝的空间，中间一层细细的木质拦网，可以让鸡的粪便漏到下面去，而最底下，则是一层可以拆卸下来的木板，用来接住鸡粪，同时也方便清洗。 这个鸡笼，在这个年代，算得上是美观大方，方便实用又易于打理了。 周秉昆刚把鸡笼放下，刚刚来到新环境的三只母鸡，便不安的叫了起来。 光明听见了鸡的叫声，一脸好奇地问道：“秉昆哥，这是什么声音啊？” 周秉昆笑着回答到：“我们家准备养的鸡，往后你可有口福了啊。” 光明听了后，一下子来了兴趣，好奇的问道：“秉昆哥，你要养鸡吗？我能摸一下吗？” 周秉昆听了他的请求，也是十分的心疼。光明的眼睛看不见，对世界的认知，都是通过用手摸来完成的。 于是，他便上前抱起了光明，带着他来到了鸡笼旁边。将他的手从用来掏鸡蛋的孔伸了进去，让他摸了摸一只鸡。 光明摸了那只鸡后，一脸兴奋地对周秉昆说道：“秉昆哥，你的鸡好大啊。” 第一百零九章 鸡来 周秉昆听了光明这糟糕的台词，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是可以说的吗？事实就该说吗？ 我的鸡不仅大，还很美呢。 他拿手指，轻轻的敲了小家伙一个脑瓜崩，没好气的说道：“瞎说什么胡话呢，那是我养的鸡，不是我的鸡。” 光明却是被他给整迷糊了，一脸疑惑的问道：“你养的鸡，那不就是你的鸡吗？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周秉昆闻言脸一黑，心知跟他说不明白，也懒得和他继续废话，抱着将他丢回了郑娟怀里，不再理他，伸手从涂志强手中接过了那个网兜，放在了地上。随后有些疑惑地问道： “没记错的话，我托你整的，应该是两只母鸡才对，怎么多了一只公鸡？” 涂志强听了这话，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了一眼门口。 周秉昆当即会意，跟众人打了声招呼，便陪着涂志强一起走出门去。 来到门外，就见到了还在那里“吭哧吭哧”劈着木柴的贾平。 涂志强揣着手，拿下巴朝贾平方向示意了一下，有些奇怪的问道：“那货是个啥情况啊？他不是整天都懒得蛋疼吗？咋搁你家劈起柴来了？” 周秉昆听了他的问话，也是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这不是又来我家打秋风了吗？ 那我还能惯着他不成？本来打算把他赶走算逑的，没想到他在我妈面前，来了出浪子回头的戏码。 这不嘛，搁这劈柴换窝头呢。也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涂志强听了这话，转头看向了贾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轻轻叹了口气，喃喃的复述了一句“浪子回头”。 随后，他又轻轻的问了一句：“你说，他能坚持下去吗，就他那个德行，也能浪子回头的吗？浪子回头，有那么简单吗？” 周秉昆摇了摇头，无所谓的说道：“这我就管不着了，希望他能学好吧，反正是与我无关了。 你呢，怎么个情况，还要专门把我叫出来。” 涂志强听了周秉昆的问题，这才回过神来，随后把手伸进了大衣口袋里面，摸摸索索的掏出了一沓票证出来，递给了周秉昆。 一边递着，一边开口说道：“拿着吧，这是之前说好的，答应给你的。 至于多出来的那只公鸡，本来是我们买来吃的。这下也一并给你好了，算是多谢你当时放了我们一马。” 周秉昆接过手里一看，是不少粮票和肉票，大致估算一下，约莫着有十来斤肉票，好几十斤粮票。 这应该就是水自流所说的，骆士宾的那一份票证了。 周秉昆接过了这些票证之后，伸手揣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面，随后对涂志强说道： “行了，这些我收下了，之前的事，我就当是没发生过好了。咱们之间，还是跟以前一样，正常相处就行了。 就这么个年月，往后我想买些什么东西，说不得还要求到你头上呢。到时候你可别敲我竹杠啊。” 说完之后，他又有些好奇，略带疑惑的对涂志强问道：“对了，那个骆士宾呢，他怎么样了？你们之间，还来往吗？” 涂志强听了这话，白了周秉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还来往个鸡毛啊。 以前还真没想到，他竟然那么孙子。不过要我说啊，你和你们保卫科的，也真够狠的。 听骆士宾求饶说，你们加一起，一天一夜时间，就打了他八回，整得他浑身上下，都没几块好肉了。 害得我们想找他出气，都不敢动手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出了大事。” 周秉昆听了也是一乐，一天打了八回，扣下了自己的两回。看来保卫科的兄弟们，还是蛮敬业的嘛。 听闻水自流的悲惨遭遇，周秉昆只觉得是神清气爽，恨不得现在就回去再干两碗饺子。 他乐呵呵的碰了碰涂志强的胳膊，笑着调侃道：“这还不好啊，你们的气，都让我们帮着给出了。 算下来，我和保卫科的兄弟们，都成了你们的帮闲和打手了了，还是免费的，说出去多有面儿啊。” 涂志强白了周秉昆一眼，懒得理他的调侃。把手伸进了大衣里面，又摸出了两个大洋，递到了周秉昆手中。 一边递着，以便开口说道：“这个给你吧，也是从那孙子那里弄来的。其余的给虎子治病和疗养用了，算是我们尽了最后一份心意。这剩下的两枚，就给你好了。” 周秉昆接过手里一看，发现两枚银元还不大一样。 一枚周秉昆在后世也见到过，硬币背面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军装胖子。这个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袁大头”了。 周秉昆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在自己姥姥的“百宝盒”里面见到过几枚。 另一枚银元背面，硬币外围多了一圈大字。上面写着“中华民国”，下面还有“开国纪念币”。头像则是比“袁大头”小上了一圈。 周秉昆虽说没有见过这个版本的银元，但也猜得出来，硬币上这个瘦瘦的男人，应该就是孙先生。那么，这枚硬币，就应该是和“袁大头”齐名的“孙小头”了。 周秉昆心里面，对袁世凯是颇为厌恶的。对比之下，周秉昆还是更喜欢“孙小头”一些 拿着两枚银元，周秉昆思索了一下，将那枚“孙小头”留了下来，又把那枚“袁大头”递给了涂志强。 随后开口说道：“这个给你，麻烦你回头，帮我整点干海鲜，干海米什么的。 具体的价格，我也不怎么懂。你先看着买吧，不够的话你先帮我垫着，回头我给你补上。” 周秉昆实在是不太了解，这个年代的物价。 不过在他的印象里面，东北似乎也是产海鲜的。那么这种干海鲜的价格，想来也不至于太贵。 一枚银元，在这个年代，能换上好几块钱。这几块钱的干海鲜，想来应该够用了。 涂志强接过了“袁大头”后，冲周秉昆点了点头，便将硬币揣进了兜里面。 周秉昆随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行了，鸡笼的事，算是多亏了你家老爹了。看得出来，他很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回去帮我说声谢谢啊。 放心吧，等回头我家鸡下蛋了，少不了你们家那一份的。 你也看见了，我这会儿家里还有事儿，就不多留你了。你先回吧。” 涂志强听了这话后，也不再多呆。摆了摆手，起身就往外走去。 周秉昆见状，也起身回了屋。 只是，涂志强在走出周家院门之后，又瞥了一眼正在专心劈柴的贾平。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后，才继续往家走去。 第一百一十章 吃货 周秉昆走进屋里后，发现几人都没有呆在桌子前面，而是围在新添置的鸡笼旁边，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什么。 周秉昆见状，也是直接围了上去，凑在郑娟身边，打算听一下他们在说些什么。 李素华见周秉昆回来了，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秉昆啊，这个鸡笼整的挺好的嘛，看起来还挺精巧的。” 周秉昆也不居功，直接开口回了句：“涂叔做的，他干这些木工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话后，点了点头，回了一句：“老涂做的啊，难怪呢。” 这个时候，郑母也伸出手去，轻轻的摸了摸鸡笼，一脸艳羡的说道： “这个鸡笼看着真是不错啊，方便又好用，干净又卫生。那个什么老涂，和你们很熟吗？” 周秉昆一下子就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着向他保证道： “关系还算不错吧，他跟我爸是老交情了。您要是想要的话，回头我托他一下，让他帮您也打一副得了。 以他的手艺来说，很快就做得了。我明天就去说，应该很快就能拿到。” 郑母听了周秉昆的保证，却是连连摇头，摆手拒绝道：“别，用不着，没必要那么急。 这离开春，还有些时日呢。就算我拿到了鸡笼，也没有鸡可养啊。你回头就提上一嘴就行，慢慢打，不着急。” 一旁的光明，听了他们的对话，一下子兴奋了起来，笑着问道：“真的吗？咱们家也可以养鸡了吗？太好了，我也可以帮上忙了。 秉昆哥，你教我一下，鸡该怎么喂。等我学会了以后，我们家的鸡，就都由我来喂好了。” 周秉昆听了光明的问题，挠了挠头，一脸尴尬。他哪会这个啊，他只好硬着头皮，随便说道： “这个鸡嘛，很好养活的。就喂点粮食，喂点水，它自己就能好好活着。” 李素华听了他的话，扯抬手对着他的肩膀就是一下，随后略带不满的说道： “你这熊孩子，搁这胡扯八道什么呢，我削你啊。你连剁鸡菜的事儿都不知道，还搁着教光明呢，这不瞎扯淡吗？” 一旁的郑母，见李素华在收拾周秉昆，连忙在旁边拦了一下，开口对李世华劝慰道： “孩子这不是没养过鸡嘛，不知道也正常。又不是啥难事儿，见过一次就能学会了。” 只是，她虽然在帮着周秉昆说话，但她眼神里所含着的笑意，却分明是告诉周秉昆，他这次算是漏了怯了。 周秉昆看着家人们乐呵的模样，对此却是并不在意，也没觉得有什么丢脸的。 毕竟，谁都有些不太熟悉的事物，只当是逗家人们一乐了。 于是他就在一边，静静的听着母亲给光明讲，怎么剁鸡菜。 听了之后，周秉昆在心里面默默吐槽：也没什么难的嘛，不就是找几根烂菜叶子，切吧切吧剁了。然后搀点粗粮，喂给鸡吃就行了。 不过看着母亲认真教，光明认真学的样子。周秉昆也就没有开口，去打扰他们的兴致。 教完之后，李素华转头，对周秉昆问道：“你不是说买了两只鸡吗？这怎么有三只啊？”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这个问题，挠了挠头。他总不能把骆士宾他们的事情说出来，于是，便随口胡诌了一句： “我这不寻思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干脆就又买了只公鸡来，打算提高一下母鸡的工作效率。” 李素华听了儿子不着调的回应，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我削你啊，一天天的没个正形，就搁这瞎咧咧。” 周秉昆也不以为意，开口问道：“你们都搁这待着干嘛呢？咋不接着包饺子呢？都吃饱了吗？” 李素华听了他的问话，懒得理他，抬手指了指桌子上面的篦子。 周秉昆顺着看，去才发现他们已经又包好了一篦饺子，看样子应该是在等着自己回来。 于是周秉昆端起饺子，去锅边煮了起来。 很快饺子就煮好了，郑娟过来帮着盛好，分给了众人。 周秉昆看着乖巧的坐在那里，静静的等着郑娟喂他吃饺子的光明，笑着说道： “光明啊，我跟你说，你看，我们家的鸡也养上了。等到开春了，咱们就有韭菜了。 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有口福了，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那个味道，真是一绝。” 周秉昆本想开口逗逗光明，让他馋一下。 然而没想到，光明一句话，差点直接把他整破防了。 “秉昆哥，你刚还埋怨我，怪我把你想得太馋了。可你这会儿一开口，不又是在想好吃的吗？” 周秉昆听了光明的话，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本来就是想馋一下光明的，这下子算是坐实了自己的吃货身份了。 一时之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欢快的笑了起来。 周秉昆也是有些无奈，只得挠了挠头，跟着一起傻乐起来。 就在这时，其余所有人都在开怀大笑。唯有光明，悄悄的往周秉昆的方向凑了凑，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偷偷的向周秉昆问道： “秉昆哥，你刚说的是真的吗？韭菜鸡蛋馅的饺子，真的很好吃吗？” 光明以为自己的声音已经很小了，其他人应该听不到。殊不知，他本就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其他人看他鬼鬼祟祟的模样，也都凑了上来，一起听到了他的问话。 一时之间，原本就十分开心的众人，此刻更是被光明逗的捧腹大笑，腰都直不起来。 周秉昆也是被光明逗得够呛，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鼻子，笑着回复道： “当然了，韭菜和鸡蛋，那可是绝配，等将来你吃过一次就知道了。” 看着小家伙期待憧憬的模样，哪怕是被定性成了吃货，周秉昆也觉得值了。 两轮饺子下来，每个人都吃得心满意足，坐在那里休息起来。 光明到底还是年纪太小，吃饱喝足之后，困劲就上来了，坐在那里直打哈欠。 郑母见状，起身过来抱起光明，就要和李素华和周秉昆告别离开。 李素华见光明实在困得不行，也就不再挽留，起身和周秉昆一起，送郑家一行人出了院门。 一边起身，还一边定下了，明天就去上门提亲。 出门之后，李素华还想再送送他们，却被郑母拦下了。一番拉扯之下，最后决定，由周秉昆送他们回去。 于是，周秉昆抱着光明，陪着郑娟母女，往家里走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实验 周秉昆抱着光明，往郑家赶去之时，小家伙在半路上，就扛不住困意，趴在周秉昆的肩头睡着了。 到了郑家之后，郑母便将光明从周秉昆怀里接过，抱着回了屋里，留下郑娟和周秉昆两人在堂屋。 周秉昆见时间也不早了，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回家。 郑娟连忙跟了上来，打算送周秉昆出了屋门。 只是，周秉昆刚刚走到门口，还没出去，却突然停下脚步，站在了那里。 郑娟猝不及防之下，一头撞在了周秉昆的背上。 撞上之后，郑娟才停下脚步，站在那里，抬起头来，看向周秉昆。 周秉昆也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郑娟，一脸严肃的样子。 郑娟见周秉昆突然这个表情，心里面“咯噔”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惴惴的看着周秉昆，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周秉昆看郑娟这副模样，心里暗暗好笑。但脸上还是一副严肃的模样，对着郑娟小声说道：“刚刚还有一件事情，忘了跟你说了。” 郑娟听了这句话后，心里的不安更加剧了，脑子飞速的运转着，不停的思考着。想要知道周秉昆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这个样子。 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拉着周秉昆的胳膊，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秉昆？你别吓我啊，还有啥事儿啊？” 周秉昆见她一副吓坏了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心继续逗她了。 于是俯下身去，贴近她的耳边，轻笑着说道：“刚刚忘记说了，你今天真美。” 原本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儿的郑娟，听见了周秉昆的话后，先是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她不明白就这事儿，为什么周秉昆要突然之间，摆出那么一副吓人的模样。 随后看着周秉昆嘴角含着的笑意，思考了一下后，才明白过味儿来。 之后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周秉昆的肩膀，没好气的说道：“就知道搁这逗我。你刚刚快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 拍了两下周秉昆，冷静下来之后，郑娟才意识到，周秉昆的那句话是在夸她。 于是，一抹嫣红，便飞速地浸染了郑娟娇俏的脸颊。 看着郑娟娇俏可人的模样，周秉昆伸手一拉，便将郑娟拉进了怀里。随后，紧紧的抱住了她，轻声在她耳边呢喃道：“定下了啊，未婚妻。” 郑娟也是有些沉浸在周秉昆的怀里，重重的用手箍住他的后背，将脸贴在了他的肩膀上，迷离的回了一句：“未婚夫。” 一时之间，两人都默契的不再出声，静静的紧紧相拥着，用心来感受着对方。 就在这温馨的时刻，光明突然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郑母，牵着他的手。 郑母一脸讪讪的看着周秉昆和郑娟，不好意思的说道：“你看这孩子，怎么这会儿醒了呢？还要去上厕所，真是的。” 脸皮本来就薄的郑娟，愣了一下之后，赶忙推开周秉昆，转身跑回屋里。 周秉昆此刻，也是有些尴尬，连忙打了声招呼，便出门回家去了。 到家的时候，贾平已经离开了。看他批劈好的那些柴火，应该够家里用一些时日了。 周秉昆回到屋里，就看见母亲正在墙角，侍弄着家里的新成员：鸡。 此刻见周秉昆回来了，李素华回头和他商量道：“秉昆啊，你说鸡放到这儿，合适吗？会不会太冷了些啊？” 周秉昆听了，也是有些无语，心说我哪知道啊？我又没养过鸡。你又不是不知道，刚刚还在鄙视我，不会剁鸡菜呢。 不过母亲的担忧，似乎也不无道理。万一天太冷，它们不下蛋，那确实也挺亏的。 于是开口提议道：“你要怕它们冷，不如干脆把它们放在蜂窝煤炉旁边好了。 一天到晚的，暖和气儿都给它们供应上。谁要是敢不下蛋，我就把它给剁了，咱们吃顿好的。” 李素华听了他这话，瞪了他一眼，略带不满的说道：“你就不能有点正形？里面还有只公鸡呢，咋给你下蛋？” 只是，李素华嘴上虽然在批评着周秉昆，手上却很诚实。按着他的意见，在蜂窝煤炉旁边，腾了一小块空地。随后将鸡笼搬了过去，放在那里。 放好之后，才心满意足的回屋睡觉去了。 周秉昆见母亲回屋睡觉去了，便也关了堂屋的灯，回到了里屋。 安静了等了一会儿，却信母亲此刻已经睡着之后，周秉昆又来到堂屋，将鸡笼搬到了自己的卧室里面，打算开始摆治他它们。 在周秉昆的印象里，医学里面，一般用药的剂量，都是按照体重来的。 于是，他从空间中，取出了一些“生机灵液”，加水稀释了十倍之后，开始试验起鸡所能承受的剂量来。 这灵液似乎颇受生物的喜爱，原本周秉昆还有些担心，不知道怎么把它喂到鸡的肚子里面。 试了一下才发现，他这完全就是白担心。这水刚被他拿到鸡的面前，就被鸡迫不及待的直接干进了肚子里。 一番实验下来，周秉昆大致估算出了鸡所能承受的极限。 他在心中暗自估摸着，觉得按照所能承受极限的百分之一，来当做用量的话，应该是可以起到缓慢改善体质，调节身体的作用。 随后他又暗自估算了一下，自己现在所拥有的“生机灵液”的量。 计算一番之后，周秉昆发现，如果按照之前的积累速度来算的话，他每天所得到的“生机灵液”的量，只够维持两个人的用量。 得出这一结论之后，周秉昆挠了挠头。他意识到，自己想要让身边的人，都能够强身健体的愿望，怕是暂时实现不了了。 自己之后，还是需要主动一些，多去做一些好事才行。 不过，现在倒是可以把帮助光明治疗眼睛，给提上日程了。 周秉昆抱过好几次光明，大致知道他的体重。不过念在他这是需要治疗身体，所需的量可能更多一些。 于是，周秉昆便按照加倍的量，很轻易的就算出了大致的用量。他打算从明天起，开始用“生机灵液”给光明“调理身体”。 如此一来，便可以不引人耳目的，慢慢的治好光明的眼睛。 只是，即使是试出了可能的安全用量，周秉昆依旧是不太放心。不太敢直接用在光明的身上。 秉持着“自己的金手指，不会害自己”的朴素想法，周秉昆打算先自己试一下。 于是，他按照自己先前总结的规律，用自己的体重，算出了自己的合适用量之后，便取了那么多“生机灵液”，一饮而尽。 只是，他在喝下去之后，才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究竟有多么不靠谱。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失眠 灵液入口的一瞬间，周秉昆只觉得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许多。 原本因时间已晚，而自然产生的些许睡意，在顷刻间便消失殆尽。 此时此刻的周秉昆，就如同所谓的“打了鸡血”一般，似乎整个身体之中，都充满了无尽的精力，亟待发泄。 感受到这一变化之后，周秉昆先是一乐，觉得自己这下子算是又发现了金手指的一大妙用。 这玩意儿，可比什么咖啡和茶，要提神醒脑的多，也不需要担心什么副作用之类的。 这样一来，今后自己如果有什么需要熬夜加班，赶进度赶稿之类的紧急情况，也算是有了一个秘密法宝了。 正在这里美着，想象着自己的美好未来的周秉昆，忽然转念一想：不对啊，我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社畜+扑街写手了啊。 这个时代的工厂，可是切切实实把工人们，当成了国家的主人。 国家统一规定的，五天八小时工作制度，没有哪个厂子敢不遵守的。 这个时代的工人们，也都是相当有主人公意识的。 真有哪个工厂敢于公然违背劳动法，肆意压榨工人的话，说不得早就被热血的工人兄弟们堵上门去，好好教训一番了。 谁要是敢提出些什么“福报”之类的怪论，那场面一定会相当惨烈，令人不忍直视。 而这个年代，似乎并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废寝忘食，加班加点来完成的事情。如此一来，这个功能，对自己来说，似乎是有些鸡肋了。 揉了揉脑袋，周秉昆只得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只是，此时此刻，周秉昆就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失眠了。 在如此亢奋的精神状态之下，不用想也知道，短时间之内，他是不可能睡得着了。 周秉昆，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有些头大。 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么个情况的。 他先前喝下的用量，已经是往低了算的。按说应该只是起到在潜移默化之下，慢慢改善自己体质的作用的。 然而此刻他只是喝了那么一小点，就起到了如此大的作用。这让他不得不仔细思考起来，一定是有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在搞清楚问题之前，他是怎么也不敢直接拿来给亲人们用的。 稍微思索了一下之后，周秉昆抬起右手，重重的朝自己的脑门拍了一下，一副懊悔的模样。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这个金手指，本身就和自己的身体，有着紧密的联系。理所当然的，这个灵液，也会有一个专属的通道，时时刻刻的向自己的身体供给着。 这也使得自己在穿越之后，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直都处于一个非常好的状态之下。 打一个通俗一点的比方，这个灵液，就像是自己身体所产生的一种万能“激素”。 自己的身体里面，有着一个调节系统，不断地按需取用着灵液，让自己的身体，在正常的作息活动之下，时刻保持着最佳的状态。 然而自己取了一些灵液，喝了下去的操作，就类似于在人体调节之外，又额外摄入了一些激素类兴奋剂。 原来刚刚出了问题的，不是自己的金手指，而是自己的脑瓜子啊。 想通了这点之后，周秉昆在重重的拍了自己两下之后，也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不耽误自己将来的计划就行。光明的眼睛，家人们的健康，也都算是有着落了。 解开了心结的周秉昆，此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将鸡笼搬了出去，放回了原位。 随后又回到屋里面，重重的伸了一个懒腰后，他开始思考起另一个大难题：接下来干些什么。 大晚上的，千家万户都要进入梦乡了。 然而自己，在一番神操作下，眼睛却瞪得像铜铃。 如果是白天的话，那还好说，哪怕是出门跑跑跳跳，也总归是可以把过剩的精力发泄出去的。 可现在是晚上，这个年代，人们压根就没有什么夜生活。这会儿要是出门，那肯定会被巡夜的各种盘问。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还要被直接当成坏分子关起来。 排除了出门的选择之后，周秉昆又揉了揉太阳穴，思考起要在屋里面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了。总不能做一些传统手艺吧？ 周秉昆挠了挠头，打量了一下屋子里面的东西，想要找些事情来打发下时间。 看了一圈下来，屋里面却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物。 倒是书桌柜子里面，还摆放着他们兄妹三人往日的课本。 无聊之下，周秉昆将这些课本拿了出来，翻阅了起来。 一通翻阅下来，周秉昆对这个年代的高中知识难度，算是有了一个大略的认识。以周秉昆的看法，这些知识的难度，算是比较简单的了。 起码他在大略看下来之时，没有遇到自己不会的点。 如此一来，他也就放心了。以自己多年的做题家经验，只要时不时地复习一下知识点，相信将来高考恢复之时，自己一定可以考出一个好成绩的。 只是，这会儿离高考恢复，还有八年时间。而这些知识点，自己都掌握的相当熟练了，此时此刻，完全没有复习的必要。 于是，周秉昆将这些课本放了回去，整整齐齐的摆好。他打算在将来，每过一段时间，就将之拿出了复习一番。这样就能在将来的高考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只是，如此一来，他就再一次陷入到无所事事之中了。 环视了一圈屋里，再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了。周秉昆忽然想起，自己的空间里面，还放着不少周秉义他们留下的书籍。 于是，他便从里面，随意的拿出了一本，打算看会儿书，打发下时间。 将书拿到眼前看了一下，周秉昆发现，这是一本介绍书法学习的书籍，名为《习字入门》。书看起来有一些年月了，在时光的侵蚀下，已经略显破旧。 翻看了一番之后，周秉昆也是来了兴致。在缺乏娱乐项目的如今，练字无疑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消遣。 于是，周秉昆将书放下，翻箱倒柜起来，打算找来笔墨，跟着书上的内容，学习一番，练练字，消磨下时间。 然而，翻了一通之后，却是只找到了一根用到微秃的毛笔。墨纸砚更是一个都没找到。 无奈之下，周秉昆只得先将就一下，拿过了一只铅笔，一个空本子，开始按着书上的介绍，学习草书的字形。 第一百一十三章 草药 就当周秉昆将全部身心，都投入于练习书法之中时，时间便在他不知不觉之中，悄悄地飞速流逝了。 一晃神的功夫，竟是已经来到了第二天的凌晨了。 将周秉昆惊醒的，是家里面的新成员：那只公鸡。 这才刚刚到了五点钟，那只新来的公鸡，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开始了自己的主权宣誓。 只听那家伙在笼子里面，不甘寂寞的扯着喉咙，高声的叫喊着，提醒着周家人早晨的到来。 周秉昆听到了鸡叫的声音，从沉浸之中，一下子便被惊醒了过来。 随后轻轻的扭动了一下脖子，伸了伸懒腰，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缓解了一下精神上的疲惫。随后便站起身来，将旧书收进空间，打理了一下桌面，停止了学习。 果然如他猜想的那般，此刻灵液的效果，已经算是过去了。那股精力过剩，想要宣泄的感觉，此刻已经完全不见了。 他现在感觉好极了，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最佳状态。 这算是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心情愉悦之下，他起身来到门外。 被这只公鸡吵醒的，不止是周秉昆。 就在周秉昆收拾桌子的时间，李素华也是被叫醒了，此刻也刚刚穿好衣服，起床走出了屋门。 母子俩刚好撞了个照面，互相点头招呼了一下之后，便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笼子里面的公鸡。 李素华瞥了一眼公鸡，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略带不满的说道：“秉昆啊，我觉得你先前说的，有些道理。 这只公鸡，又下不了蛋，养着也是浪费粮食，图个啥嘛。倒不如给他个痛快，咱们也能加点营养，你说呢？”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重重的伸了一个懒腰，同时还伴着一个大大的哈欠。 然而，即便是如此，也没能掩盖住她看向公鸡时，那一抹淡淡的杀意。 周秉昆见了母亲的表现，也是不由得一头黑线。 要不是看到母亲的眼神，他差点就信了，母亲心疼粮食的说辞了。 这明显就是起床气吧。明明就在昨天，母亲还乐呵呵的，看着一公两母三只鸡，幻想着鸡生蛋，蛋生鸡的美好未来。 这一觉醒来，就因为人家吵了她睡觉了。她就要直接宰了吃肉，多少有些太过善变了吧。 周秉昆笑着调侃道：“咋了，不打算鸡生蛋，蛋生鸡了？那就听你的，今天晚上咱就把它收拾了，一起吃顿好的。” 这只公鸡，见到两人站在笼子前面。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些杀气，不复刚刚的神气模样，老实的闭上了嘴。 李素华也是刚被吵醒，一时气急，才想着要杀鸡吃肉。此刻听了儿子的问题，也是一脸的苦恼。她有些舍不得自己的养殖大业，只得皱着眉头问道： “那咋办嘛，总不能就这么不管它，让它天天都这个点叫吧？那往后还咋睡觉啊？ 不然你给想个法子，跟它说说，让它闭嘴好了。”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要求，也是一乐，心说自己又不是德鲁伊，压根没办法跟这东西交流啊。 不过这个公鸡打鸣，确实是个麻烦事儿，总归是要解决的。 不然打今儿个起，可就要永无懒觉之日了。这是周秉昆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只是周秉昆也没养过鸡，哪里懂什么让鸡不打鸣的方法。 于是，他便两手一摊，对着母亲回复道：“我哪懂这个啊？我又没养过鸡。 倒是您老人家，昨儿个不还在嘲笑我，说我不会剁鸡菜么？ 您老养过鸡，就不知道些什么法子，能够让这家伙闭嘴，不再打鸣的？” 李素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倒是知道个法子，可也不顶用啊。 把它给阉了，它往后就不叫了。” 周秉昆听了这个回复，先是一愣，随后没好气的吐槽道：“您这不跟没说一个样吗？ 养着它，就是要留着配种的，阉了它，那还咋配种啊？还不如直接宰了吃肉香呢。 算了，看来是指望不上您了。还是我回头问下，看看别人都是怎么办的吧。这么多人养鸡，总不能都没办法吧？” 李素华听了这话，也只得耸了耸肩膀，答应了下来，起身前去做饭了。 周秉昆无聊之下，来到了鸡笼前面，自娱自乐的对着那只公鸡，故作冷漠的说道： “很好，小东西，你成功的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看我回头怎么摆治你。” 最后也是被自己离谱的行为逗得一乐，“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之后一个转头，周秉昆看到自己先前才放在墙角的那些草药。想起自己还有正事儿，他也就懒得继续耍宝，打算把正事儿给做了。 这些中草药，都是些益气滋补的温和品种，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药效，也没有什么毒性。 反正这些中药，在周秉昆的计划里，只是为了提供一些草药的味道，以此来掩人耳目。真正要起到作用的，还是周秉昆打算加入的灵液。 这些草药的剂量和搭配，都不会有什么影响。因此，他先是接了碗水过来，随后从那一堆中药中，随手抓取出了一些，放在碗里浸泡了起来，打算一会儿再进行煎煮。 将草药浸泡上之后，周秉昆开始寻找起了药锅。一通翻找之下，他总算找到了家里面煎药用的砂锅。 稍微等了一会儿，感觉着草药泡的差不多了，周秉昆便在蜂窝煤炉上面，开始熬起了中药。 这才刚刚煮上药没一会儿，周秉昆便听到了母亲的喊声。 听到了母亲的召唤，周秉昆连忙跑过去，帮着把饭菜端进了屋里。 李素华也拿着馏好了的窝头，跟着来到了餐桌上。 刚一走进屋里面，李素华便闻到了一股中药的味道。顺着味道找去，她一下子，便看到了煤炉上面的药锅。 看到药锅的一刹那，李素华瞬间就慌了神，将窝头往桌子上一放，抬脚便走到周秉昆身边，一脸焦急的问道： “秉昆啊，这是咋回事啊？你咋煮上药了呢？ 你这是生啥病了吗？还是受啥伤了？是不是先前跟着抓坏分子，让人给打了？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啊？快过来让我看看。 你这死孩子，你倒是说话呀？身体出事儿了，也不知道跟妈说。你这是要急死我啊？ 等下我陪你去医院，咱好好看看，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下药 李素华一边说着，一边用关切的眼神看着周秉昆，还用手不断的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一副十分着急的样子。 周秉昆见了母亲这个样子，听着母亲的“连珠炮”，只觉得心中一阵温暖。他看得出来，母亲这是太过担心自己的表现。 哪怕是这几日来，母亲有了“新欢”郑娟，对自己的态度急转直下。但她的心里面，始终是非常牵挂着自己的。 于是赶忙将手上的饭菜，放在了桌子上面。随后回身看向母亲，两只手搭在母亲的双肩之上，轻轻的拍了拍，笑着轻声安慰到： “行了，妈，您就别紧张了，看把您给吓的。 这药啊，不是给我吃的。您看看，这么大一包，怎么看也不能是治病用的。” 说着，他向墙角指了指，让母亲看了一眼那一堆草药，随后继续解释起来。 “这不前些天嘛，我打听出了个益气滋补的方子，就买了这些草药回来。 这不寻思着，您平日里身子骨，也不怎么好，老是闹些腰酸背痛腿抽筋的毛病。时不时还要感个冒，发个烧什么的。 再加上娟儿他们家里，一家人的身体，也都不怎么样。我就打算平日里煎一些来，让你们好好补补身子，增强一下体质。 等下我把药煎好了，您先喝一点，养养身子。剩下的等着去娟儿家里的时候，捎着带过去，让光明他们补一补好了。” 说完之后，周秉昆便搂着母亲的肩膀，期待着她的反应。 刚刚李素华以为他生病了，流露出的那一份关切，让他心里面颇为感动。 他心里面寻思着，刚刚母亲表演了一回“母慈”，自己这就回应一番“子孝”。母子二人真情实意，其乐融融，那是一幅多么美好的场景啊。 只是，李素华听了他的解释之后，却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被他的心意感动。 反而是惊得一个激灵，猛然瞪向他，眉头一皱，摆手拒绝道：“我又没病，干嘛要吃药？你这孩子真是的，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吗？ 我可跟你说了啊，这药你爱给谁吃给谁吃，反正别拿来给我。 是药三分毒，我的身子好好的，别再吃药，吃出什么毛病来了。”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拒绝，也是一头的冷汗。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考虑的已经颇为周全了，却在这么点小问题上翻了车。 谁能想到，母亲这已经好几十岁的人了，竟然会和小孩子一样，害怕吃药。 无奈之下，周秉昆只好摇了摇头，尝试着冲母亲忽悠道： “这算是哪门子药啊？这明明只是一个益气滋补的小方子而已。 这方子什么病都不治，所以它不是药，也就没有什么毒。您就当它是个营养品，喝来增强身体，补充营养的好了。” 然而这一番嘴炮，却并不能打消母亲对于药物天然的恐惧。反而让她找到了话头，开口道： “既然这不是药物，啥也不治，那我就更没必要喝了啊。 什么营养不营养的，我也不缺啊。我这一天天的，吃的好着呢，根本就不需要补充。 你还是把它留给光明他们吧，他们比较需要一些，我这用不着。” 周秉昆见到母亲这副表现，知道了她是个讳疾忌医的主儿，也是有些无奈，只得放弃了自己原本的打算，开口妥协道： “成，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就按您说的好了。 不过我可提醒您了啊，这个药汤，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好东西。您要是不喝的话，那我可就拿给娟儿她妈喝了啊。 到时候您可别后悔，回头再说我对您，不如对她好啊。” 李素华见周秉昆这会儿，放弃了给她吃药的打算，也总算是放下心来。乐呵呵的反驳道： “就会搁这瞎扯，我都多大人了，还能吃那个飞醋不成？ 你尽管给她喝，给她喝多一点。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不姓李了。全给她喝了才好呢，那样你就不用惦记着来霍霍我了。” 周秉昆听了这话，也是无奈的耸了耸肩，懒得再去接这茬。 只是，他心里面十分清楚，李素华的身体，究竟是有多么的不堪一击。 如果不做处理的话，今后说不定受到什么刺激，就会直接引发脑溢血。 所以，该喂给她的灵液，是怎么也不能少的。 只是，母亲拒绝喝药这一点，却是打乱了他的计划。无奈之下，他只得另想他法。 一边思考着，周秉昆一边拿起碗来，开始盛起了稀饭。 稀饭？ 看着手里面的碗，周秉昆恨不得拍自己脑瓜一下子。 自己整日里都要和母亲一起吃饭，哪里还需要发愁“下药”的机会啊。 如此想着，周秉昆将自己的稀饭，放在桌子上面。 随后，他又伸手拿过母亲的碗，盛了一大勺之后，在遮挡之下，趁母亲不注意，悄悄往里面加入了适量的灵液。 拿勺子搅和一下之后，周秉昆又往里面盛了一些，形成了满满的一大碗。 然后他将盛好的稀饭，笑呵呵的递到了母亲的身前。又在心里面默默的说了一句：母亲，该吃药了。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周秉昆的心里面，算是放下了一个大大的担子，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心情畅快之下，周秉昆拿起窝头，就着菜，三两下便吃完了自己的饭。 随后便坐在那里，仰靠着椅子背，轻松惬意的看着母亲在那里吃饭，心里面一阵的满足。 李素华正在那里埋头吃着饭，余光见到周秉昆这个表现，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抬头瞥了周秉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干啥玩意儿呢搁这儿？闲着没事干了是吧？” 周秉昆此刻心情大好，也懒得和母亲贫嘴。便笑呵呵地对母亲恭维道：“这不您做饭太好吃了吗？我躺这儿回味一会儿。” 李素华听了儿子的夸奖，乐得合不拢嘴，抬手放下筷子，笑着对周秉昆说道： “是吧，你也觉得我今儿个做的饭，特别好吃，是不是？ 我也觉得稀罕，明明跟往日里一样的做法，今儿个的饭，怎么就那么好吃呢？” 周秉昆心里，自然是知道原因的。但是见到母亲此刻如此高兴，自然也不会蠢到去扫她的兴。 于是，他故作严肃的继续拍马屁道：“哎，妈。您这话就不对了。哪里只是今天，你哪天做的饭都好吃。”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准备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夸奖，乐的两只眼睛都眯成了缝。 只是不想表现得太高兴，才强忍住笑意，咳了咳嗓子，一本正经的绷住了笑脸。装出了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摆手说道：“行吧，你说是啥就是啥吧。” 看着母亲这幅口是心得的模样，周秉昆心中暗暗好笑。 不过看到母亲如此高兴，他自然也不会去扫兴拆穿。只是继续懒洋洋的靠在那里，笑呵呵地问道： “对了，妈，咱们等下几点去娟儿她们家里啊？” 李素华一听周秉昆提起等下提亲的事情，一下子就来了兴致，放下筷子，和周秉昆商量起来： “按说该是中午过去的，然后咱们两家一起吃个饭，聊会儿天，也就该回来了。 不过，等饭点再过去的话，多少有些不大合适了，那样显得咱们太没有诚意了。 咱们这样，中午十一二点吃饭，咱们就九点出发好了。早点过去，也显得咱们对她们重视。 到那儿了以后，咱们先聊会儿天儿。等中午了，就帮着她们一起忙活好了，还显得亲近些。”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安排，觉得挺合适的，便点了点头，同意了下来。 回身看了一眼家里的表，这会儿还不到六点。离要出门的时间还早，周秉昆便跟母亲打了声招呼，起身回了屋里，打算接着练会儿字。 他这会儿刚刚开始接触书法，正处于人菜瘾大阶段。打算先把行书草书的字形熟悉一下，等回头买来笔墨纸砚了，再开始认真练习书法。 这会儿天还没亮，周秉昆进到了屋里面后，便打开了灯。 这一下子，就把小肥啾给惊醒了。小家伙突然醒来之后，在站杆上伸展了一下身体，抖了抖翅膀，便一跃而起，飞到了周秉昆的肩膀上面。 周秉昆见状，也是伸出手来，轻轻挠了挠小家伙的脖子，便由着它站在那里，不再理会。 随后，周秉昆从空间里面取出了那本书法书，开始按着书籍里面的内容，学习起字形来。 只是，他翻出本子，刚在上面开始写字，便吸引到了小家伙的注意力。 小肥啾看着周秉昆手上的铅笔，在纸上面写写画画，留下了各式各样的印记，它一下子就来了兴致。 小家伙直接跳到了桌子上面，开始追着铅笔，对着铅笔的笔尖，尝试着用嘴巴去啄了起来。 周秉昆见状，也是一乐，干脆便不再练字，反而陪小家伙玩耍了起来。 玩了一会玩儿，估摸着时间，炉子上的汤药，应该已经好了。 周秉昆便放下了纸笔，轻轻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起身来到了堂屋。 小家伙见状，也是一个飞身，来到了周秉昆的肩膀上面，静静的站在了那里。 周秉昆一走就堂屋里面，就闻到了一股异常浓郁的中药味儿。 他在心中暗暗说了一句：没错，就是这个味儿。 随后，他便上前打开药锅，查看了一下。这一下子，浓郁的中药味道，随着锅中的热气，一起朝着周秉昆涌了过来。 周秉昆有着心理准备，觉得这个味道刚刚好。可他肩膀上的小家伙，却是受到了惊吓，一下子飞了起来，远离了药锅。 一边飞走，还一边冲着周秉昆，唧唧喳喳的叫个不停。似乎是在指责他的冒失行为。 小家伙绕着堂屋飞了一圈，总算是缓了过来，又回到了周秉昆的肩膀上面。只是小嘴依旧没有停下，一副冲着周秉昆骂骂咧咧的的样子。 周秉昆赶忙伸手，挠了挠小家伙的肚子，总算是将它安抚了下来。 之后，周秉昆又将注意力转向了药锅。轻轻的闻了一下之后，他觉得这锅药汤，完美地符合了他的需求。 于是，他便将药锅端了下来，放在了地上。随后取过了一个饭盒，将锅里面的汤药都倒了进去，打算等下就带到郑家，给光明和郑母改善一下体质。 至于郑娟，她的身体一直都挺好的。近些时日，她们家里的营养也算是跟上了，倒是不急着来改善。 完全可以等两位老人的的腰酸背痛，和光明的眼睛问题，先解决了，再帮她改善身体也不迟。 将药汤装好以后，周秉昆便将之放在了桌子上面。 随后，他又将先前买好的糖果，拿了过来。这糖果他当时买了有四斤，不过凭借着当时王嘉的一通骚操作，他到手的糖果，大概有个四斤半。 去掉了当时散出去的，和后来吃掉的，这会儿还剩了四斤多点。 昨晚商议好的聘礼是三斤糖果，聘金是七块三毛钱。周秉昆便称好了糖果，备好了钱，一并放在了桌子上面，等着一会儿一并带去提亲。 就在这个时候，李素华从外面回来了，着急忙慌的冲着周秉昆问道： “秉昆啊，这会儿几点了？是不是该过去了啊？ 你这孩子，咋还是这个打扮？也不说好好捯饬了下啊？ 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就这么个德行？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快快快，快去好好收拾一下，等下就要去提亲了，你咋也不说着急呢？你真是要急死我啊？” 周秉昆见母亲这副模样，知道她这是又开始紧张了。 于是，他直接伸出双手，按住了焦躁不安的母亲，轻轻地晃了晃，笑着安慰起来： “行了，妈。您昨天不是见过了娟儿她妈了么？人多好说话啊，还能挑您的理儿不成？您说您搁这，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这会儿才刚七点多，人家起来了没都不好说。您要是没事干的话，就回去再睡会儿好了，别搁这儿紧张兮兮的。 看着没，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不用您操心了。 您还是先去休息吧，等时间到了，我就回屋里叫你好了。” 一边说着，周秉昆一边手上用力，将母亲给推进了屋里面，让她休息去了。 安置好了母亲，周秉昆又好好收拾打扮了一番，整的干净利落之后，又看了会儿书，消磨了会儿时间。见着差不多到点了，才推开门去叫母亲。 只见母亲并没有睡觉，而是静静地坐在炕边上，一副时刻准备着的样子。 此刻见到周秉昆推门进来，她一下子便跳下了炕，来到了周秉昆的身边，急切的问道：“时间到了吗？” 周秉昆冲母亲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走吧，出门，提亲。” 第一百一十六章 提亲 周秉昆和母亲，拎上东西，边往郑家赶去。 没一会儿，便到了郑家。刚到了门口，便见到了拎着一个篮子回来的郑娟。 郑娟见了周秉昆母子二人，先是一愣，随后便开口招呼起来：“你俩咋这么早就来了啊？快快快，跟我一起进屋吧，外面挺冷的。” 一边说着，一边将周秉昆母子二人让进了屋里。 屋子里面，郑母正在抱着光明，等着郑娟回来。见着郑娟回来了，郑母便将光明放在了凳子上面，起身就要接过她手上的篮子。 只是随后，她便看到了跟着进来的，周秉昆和李素华母子二人。 见到二人的时候，郑母也是一愣，随即便反应了过来。 她连忙将先前就准备好的椅子拉了过来，摆在了周秉昆母子身前，开口招呼道： “你俩咋这么早就来了啊？你看看这，都怪我，啥也没准备好。” 一边说着，郑母重重的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一副懊恼的样子。 李素华听了这话，连忙接茬道：“老姐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 我们这会儿来，就是准备帮着干活的。您要是都准备好了，那还有我俩啥事儿啊？我俩不就剩下吃了吗？那哪儿能行啊。” 一边说着话，李素华一边将手里面的糖果递了过去，笑着说道：“这是聘礼，您先收着吧。” 郑母听了，赶忙伸手将糖果接了过去，放在了桌子上面，乐呵呵的不住说着：“好好好。” 此刻的郑母，已经高兴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只是自顾自的在那里笑呵呵的，冲着周秉昆母子二人点着头。 递过聘礼后，李素华又将准备好的聘金，从口袋里面掏了出来。随后乐呵呵的拉过郑母的手，将钱塞进了郑母的手心，笑着说道： “这是聘金，你也收好咯。收下这些，咱们两家的亲事儿，就算是彻底的定下来了。往后咱们两家，可就算是亲家了啊。” 郑母听了这话，便将聘金死死地攥在了手里，握成了拳头。 随后用微微颤抖的声音，笑着对李素华回应道：“好，好，亲家好。” 一时之间，郑母的声音，竟是有些哽咽。 周秉昆见郑母情绪有些激动，再酝酿下去，说不得就要控制不住了。于是他提着手上的饭盒，笑着说道： “大娘，先前听娟儿说，你老有着腰酸背痛的老毛病。身子骨平日里不怎么硬朗。 光明的身体，好像也不是太好。我就寻思着，给你们整点药汤，调理下身体。 这里面是我专门打听来的方子，熬出来的药汤。可以益气滋补，调养身体。 等下我给你们分一下，你和光明把这个喝了。” 郑母闻言，连忙接过了周秉昆手上的饭盒，一脸感动的抓着周秉昆的手，说道：“秉昆啊，你真是有心了啊。” 说着，便将饭盒放在了桌子上面，拉着周秉昆和李素华坐下。 郑娟听了他们的对话，便起身去拿了两个碗过来，摆在了桌子上。 周秉昆见状，打开了饭盒，将里面的药汤，倒在了两个碗里面，分成了大小不等的两份。 大的一份，周秉昆悄悄往里面加了料后，将其推给了郑母。 小的一份，他同样按着计划好的量，加入了灵液，端在手里面。随后伸手，将光明抱了过来，打算喂给他喝。 只是，光明刚被他抱了过来，便用怯生生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秉昆哥啊，我现在又没生病，能不能不要喝药啊？” 一边说着，小家伙还一边紧紧地皱着眉头，一脸拒绝的模样。 周秉昆看着他的小表情，也是一乐，看这架势，这小家伙也是个害怕喝药的主儿。 只是，光明的情况，和李素华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周秉昆和李素华每天一起生活，有的是机会，可以将灵液喂给她。然而光明却不行，最好的办法，还是说服小家伙克服恐惧，好好吃药。 于是，他便将碗放到了桌子上面，搂着光明，开始劝道：“光明啊，你可是你们郑家，唯一的男子汉啊，怎么可以害怕喝药呢？ 勇敢一点，战胜恐惧，没什么可怕的，鼻子一捏，脖子一仰，一下子就完事儿了。” 然而，一向乖巧的光明，此刻却并不买账，反而摇了摇头，开口质疑道：“秉昆哥，男子汉也没有乱喝药的道理啊。” 周秉昆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转口开始忽悠道：“这哪里是乱喝药啊？你是不知道这药汤的好处。 这可是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打听来的药方啊。 你要是喝了这个药汤，就能把你的身体往日里的亏损，都给补回来。 那样一来，你可就厉害了，往后你就再不会生一些小病小灾了。” 光明听了周秉昆这一通忽悠，有些迟疑地问道：“秉昆哥，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个药汤，真的可以补上我身体的亏空吗？” 周秉昆见小家伙的表情，已经没有了最初那般的抗拒，心里一乐，连忙肯定道：“当然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光明听了这个回答，脸上先是一喜，随后又是皱起了眉头，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弱弱的朝着周秉昆问道： “秉昆哥，我记得你先前说过，我的眼睛，如果好好补充了营养，就有可能恢复过来。 那你今天带的这个药，可以帮我的眼睛补充营养吗？如果我喝了的话，有可能把眼睛养好吗？” 周秉昆听了光明的话，直接楞在了那里。 按说他先前劝说光明时，就可以用恢复光明这一点，来试着打动他。 只是，上一次他在光明面前，提起眼睛的时候，直接将小家伙给整的情绪失控，大哭了一场。 没想到，今天小家伙，竟然会主动提起眼睛的事情。 周秉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使他敢于提及眼睛的事情。但这终归是一件好事，他也就不多计较，连忙接着光明的话说道： “当然了，只要你乖乖听话，好好吃药，调养身体。我相信，你的眼睛一定会好转的。” 小家伙听了周秉昆的话，面容坚毅，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对周秉昆说道： “好了，秉昆哥，把药拿来吧，我喝。 这个药能治好我眼睛最好。就算治不好，也无所谓了。反正，大不了我还可以去当木匠。” 周秉昆听了这话才明白，原来小家伙这是心里面有了底了，这才放下了心结。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误解 周秉昆见光明总算是鼓起了勇气，同意了喝药汤。便伸手将碗端了过来，递到了光明的嘴边，碰了碰他的嘴巴，用哄着的语气说道： “光明真是太勇敢了，真棒。只要往后乖乖的吃药，你一定可以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来，张嘴，咱一口气儿，直接把这一碗药汤，全部干掉。” 光明听了周秉昆的话，却是一皱眉头，略带不满的说道：“秉昆哥，我都答应喝药了，你就别再把我当成三岁小孩来哄了。” 说着，小家伙脑袋往前一伸，嘴巴直接叼在了碗的边沿。随后轻轻的哼了一声，伸手扶着碗，往上一抬，一仰脖子，“咕咚咕咚”的大口喝起了药汤。 喝完之后，小家伙豪气的伸手擦了擦嘴，神气的“哼”了一声。 周秉昆见了光明的这个架势，被他可爱的小表情逗得直乐，伸手揉了揉他带小脸儿，笑着夸奖道： “啊对对对，光明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不需要我来哄着喝药了。光明真是太勇敢了，不像某些人，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说着，周秉昆把眼睛瞄向了李素华，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调笑，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抬手敲了敲周秉昆的脑袋，脖子一梗，强行找补道： “我又不是因为害怕，才不敢喝药的。我是因为身子骨硬朗得很，完全没有吃药的必要，才不愿意喝的，你可别搁这胡乱冤枉人啊。” 然而，这话却并不能让人信服。只是其他几个大人都给她留了分颜面，默契的不再提这茬了。 然而光明却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以为李素华跟先前的他一样，是因为害怕喝药，才拒绝的。反倒是开始劝说起了李素华：“婶儿，你不要怕，这个药汤，跟别的药汤不太一样的。 虽然这个药汤，也是一股子的苦药味儿，也有点难喝，但是它也没有那么难喝。 我喝了以后觉得，它好像还有点好喝，虽然它也没有那么好喝。” 在场的众人，刚开始的时候，还在认真的听着小家伙的劝说。只是听完之后，其余几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都觉得小家伙的话，有些颠三倒四的。 什么有点难喝，但也不太难喝，同时又有点好喝，但也不太好喝。搁这玩儿矛盾文学呢？ 她们只是以为，小家伙为了劝说李素华，这是在胡说八道。 她们觉得，小家伙实在是傻的可爱，好不容易撒个谎，都撒得这么漏洞百出，让人一眼就能辨别出来真假。 于是，便不假思索的对着光明笑了起来。 只有周秉昆知道，这其实就是小家伙的真实感受。 这个药汤本身的味道，就和普通的药汤大差不差，苦不拉叽的，是挺难喝的。 只是在周秉昆加入了一点灵液之后，给这相当难喝的药汤，平添了一点好喝的味道。 于是，这个药汤，就呈现出了这么一种矛盾的味道。 只是，小家伙好心好意的，用自己的真情实感来劝说。结果不但没有得到夸奖，反而是听到了大家齐声的大笑。这让小家伙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在那里直挠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郑娟也是被光明的话，给逗得前仰后合，轻轻地拍了拍光明的肩膀，笑着说道： “光明啊，你也太逗了吧，什么好喝又不好喝，不好喝又好喝的，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啊？你说的时候，就不觉得可乐吗？” 光明听了郑娟的话，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他们之前的笑声，是在笑话他。 他们觉得他先前说的话，是在说谎，而且还是一个十分可笑，十分离谱的谎。 这一发现，让光明呆呆的愣在了那里，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来，只好默默地坐在周秉昆的怀里面，小脸上布满了难过和委屈。 他明明是一番好意，说的也都是实话，却被这样嘲笑，这让他心里难过极了，却又说不出来。 然而，小家伙郁闷难耐的表情，却进一步地加深了她们的误解。 她们只以为，小家伙这是谎言被拆穿了，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现实，只好默默地坐在那里，为自己撒谎的行为而羞愧难当。 看着小家伙郁郁寡欢的模样，她们只觉得，小家伙的小表情，更加的可乐，一起笑的更大声了。 郑娟也是一边对着光明哈哈大笑，一边轻轻地刮了刮小家伙的鼻子，乐呵呵的说道： “行了，光明，我们知道你也是好心，想要帮着劝说婶婶，可是你也不能说慌啊。 以后可要记住，千万不要在说谎了。只要你以后做个诚实的小孩儿，那你就还是我们心中的乖孩子。好了，别难过了，来，笑一下。” 只是，郑娟的这一番话，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让小家伙的心情，更加的沮丧起来。 在所有人都在对着光明哈哈大笑，觉得小家伙的表现太过可笑之时，只有周秉昆轻轻地拍了拍光明的肩膀，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对他鼓励道： “光明啊，如果你确实是那么觉得的。那你就应该坚持自己的意见，努力地去说服她们。而不是默默的自己坐在这里，跟自己生着闷气。 来，勇敢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这样才能停止他们对你的误解。” 光明听了周秉昆的话，原本有些阴郁的小脸上面，一下子就浮现出了几分光彩。他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一脸期待的向周秉昆问道： “秉昆哥，你觉得我没有说谎吗？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可是，妈妈她们好像都不相信我啊，她们都觉得，我是在撒谎。我该怎么办呢？” 周秉昆笑着抚了抚小家伙的脑袋，开口提示道：“你的那一份药汤已经喝完了，但是你妈妈的那一份还在那里啊。” 光明听了这话，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高兴地拍了拍手，脸上又恢复了自信的笑容，大声的对着前方说道： “我刚刚说的就是真的，这个药汤的味道，就是又好喝又难喝，你们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尝尝。” 第一百一十八章 原谅 周秉昆也在这个时候，帮着说道：“是啊，你们都没有尝过，怎么就能认为光明是在说谎呢？这对光明也太不公平了。 刚好，那里还有一份药汤。你们先尝上一口，看看是什么味道。然后再来判断光明有没有撒谎，这样才对嘛。” 郑娟和两位老人家，原本正在那里乐呵。此刻忽然听到光明和周秉昆的话，先是一愣，随后也是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 如果光明真的是在撒谎的话，那他这会儿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还敢再开口的。 然而，看着光明一脸正气，义正词严的模样，她们也意识到了，光明可能并没有说谎。 更何况，周秉昆还在旁边，帮着光明说话，为他站台。这就更让她们怀疑起了自己先前的判断。 一时之间，她们三个人都停止了笑声。 郑娟听了他们两人的话，更是直接迷惑了起来。她实在想不明白，好喝却又不好喝，到底是怎么一个滋味。同时又觉得光明和周秉昆的样子，不像是在骗人。 于是她便紧皱着眉头，直接从桌上面，端起了剩下的那一碗药汤，拿到嘴边，轻轻的抿了一口，品尝了起来。 尝过之后，她将碗放下。她那原本皱着的眉头，瞬间打开了。随后，她转头看向周秉昆，一脸惊奇的模样，大声的问道： “秉昆啊，这药的味道，也太怪了吧？还真是跟光明说的一样，又有点好喝，又有点难喝呢。” 说完之后，她伸手过去，将光明从周秉昆的怀里抱了过来。然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好意思的说道： “光明啊，对不起，刚刚姐姐误会你了，以为你是在说谎。姐姐在这里给你道歉了，你能不能原谅姐姐啊？” 光明听了郑娟的道歉之后，小脸一下子如雨过天晴般的灿烂起来。笑着对着前方轻轻的点了点头。 郑母见了郑娟的模样，也是觉得十分的好奇。于是便伸手将碗端了起来，尝了一口里面的药汤。 细细的咂摸了一下之后，郑母也来到了光明的身边，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 “光明啊，这药的味道，竟然跟你说的，一模一样。难喝里面，又带着一点点好喝。 都怪我，是我见得少，以前没尝过这么怪的味道，就以为是你在说谎了。 我错了，我给你道歉，你能不能原谅我啊？” 光明见着姐姐和母亲意识到了错误，接连向自己道歉，先前心里面留下的那一点小不痛快，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心情高兴之下，小家伙直接在郑娟的怀里面，手舞足蹈起来。 这一下子，压力就来到了李素华的身上。 小家伙之前，就是为了劝李素华喝药，才会提起这个药的味道的。说这事儿因她而起，一点也不为过。 更何况先前，她也和郑娟郑母一样，以为光明说了谎，嘲笑了光明。这下她们两个人，都向光明道了歉。那事实的真相，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于是她也走到了光明身前，轻轻的拉住了光明的小手，带着歉意说道： “光明啊，刚刚是婶儿不对，婶儿没见识过这个味道，就冤枉你说谎了。婶儿搁这儿跟你道个歉，你能不能原谅婶儿啊？” 李素华一边用温柔的语气，低声的向光明道着歉，一边用眼睛轻轻地瞥了一眼周秉昆。 这一瞥，直接惊得周秉昆一个哆嗦，他看得出来，母亲这是把这笔账，记在了自己的头上。 周秉昆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这笔账记他头上，倒也不算冤，谁让他刚刚嘴欠。 无奈之下，周秉昆只好低下脑袋，缩着头，尽量避免刺激到母亲。 只是，就在周秉昆懊悔之际，光明忽然开口感谢道：“秉昆哥，谢谢你。” 周秉昆听了光明的感谢，又重新抬起头来，轻轻的摸着光明的脑袋，笑着说道： “谢我干什么？是你自己鼓起了勇气，这才解除了误会的。你应该谢你自己才对。 以后记得勇敢一点，只要自己没有错，那就什么都不要怕，理直气壮的面对一切，记住了吗？” 光明听了周秉昆的话，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随后，小家伙又轻轻朝周秉昆的方向凑了凑，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对周秉昆说道： “秉昆哥，我跟你说，我姐今天出门，专门去买了鱼和肉的。等下，你就可以吃你最喜欢的好吃的了。” 周秉昆听了这话，原本脸上的笑容，直接僵在了那里。 随后，直接将小家伙抱了过来，使劲的揉了揉他的脸，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小家伙，真把我给当成吃货了啊？” 旁边的郑娟和两位老人，见了他们两个的对话和反应，也都一起笑了起来。 周秉昆见气氛如此融洽，笑着对郑母说道：“您先把这药汤喝了，家里有什么活，您吩咐一下，我这就去办了。” 说着，他便起身，将光明放在了凳子上，打算去帮忙做事。 郑母却是急忙将他拉了回来，笑着说道：“行了，哪有你干活的份儿啊？你就乖乖搁这坐着吧。” 周秉昆想了一下，给自己找了个活儿，笑着说道：“刚刚光明不是说买了鱼嘛？搁哪呢？我来帮着杀鱼吧。” 郑母指了指刚刚郑娟带回来的篮子，说了一句：“不用杀，本来就是死的。” 周秉昆上前先开看了看，果然，里面是一块肉和一条死鱼。 于是，周秉昆便拎起篮子，往外面走去，边走边说道：“那好吧，我帮着拿到厨房好了。” 说完之后，还特意看了一眼郑娟。 郑娟见状，也连忙起身，跟着一起来到了厨房。 到了厨房，此刻这里只有周秉昆和郑娟二人。 周秉昆将篮子放在了桌子上面，轻轻地拍了拍，随后，略带不满的看向了郑娟，无奈地开口问道： “干嘛买这些？切块肉就够了，还买一条鱼，这多浪费啊，你不过日子了？ 这鱼和肉一买，你们这个月的开销就超了吧？” 说着，周秉昆便将手伸进了口袋里面，摸索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拒绝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话，连忙摆了摆手，略带委屈的说道：“我妈说了，你们家这些日子以来，对我们家实在是太照顾了。 这不是今天你们要来嘛？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我们家也必须要好好表示一下啊。 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说也要多准备些好东西啊。不然的话，那可就太失礼了。 我妈才特意嘱咐我，让我买的鱼和肉。别的太贵重的东西，我们家也准备不起。” 说到这里，郑娟还特意停了一下，面带笑意的看了看周秉昆的脸，看的他有些不明所以。 随后又开口继续说道：“我妈说了，别的我们不好准备，但是，多准备些好吃的，好好招待一下你，我们还是做得到的。” 郑娟一边说着，一边笑呵呵的看着周秉昆。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话，也是有些无语。看来在郑家人眼里面，自己这是跟吃货的名头，彻底的绑定在一起了。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只当是博亲人们一乐。再怎么说，这顿饭也是长辈的一份心意。周秉昆也就没再纠缠这茬，安心受着便是了。 周秉昆也看得出来，郑母这是心里面惦记着，周家这些时日来，对他们家的帮助。于是，心里面一直想找个机会，来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 他觉得这样也好。自己家这些时日以来，一直对郑家提供着帮助，这对郑家来说，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负担。 毕竟，感情也要讲究一个有来有往。一直得到帮助，而无法付出，对于明事理的郑家人来说，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如今可以借助这个机会，好好的招待一下周秉昆母子，这对于郑家人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儿。 只是，他心里面，还是有些担心郑家人的口粮问题。 他心里面盘算着，郑娟一家人现在，也不摆摊卖冰糖葫芦了。没有了这么一项经济来源，他们就只能指望着郑娟的工资来过活了。 可是郑娟此刻虽然成了工人，往后的生活算是有了保障。但是她这才刚刚入职，还只是个学徒工，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十五块钱。 虽说能有一些福利什么的，但加上去，也就是二十来块的水平。 更何况，郑娟现在的户口，还没有来得及解决。 周秉昆原本是想，等下次和蔡晓光见面的时候，再拜托他解决的。 只是上次见面之后，也不知道他那里什么情况，一直也没有什么消息，只能就这么等着，也就拖了下来。 这就使得郑娟他们家，现在还是没有粮票和肉票的来源。 在解决掉他们家的户口问题之前，这粮票和肉票，他们是用一点便少一点。 好在周秉昆上次的时候，留给他们家的粮票和肉票，还算够用。帮助他们家支撑到郑娟开始领工资，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只是，这一顿吃了这些大鱼大肉的，下个月说不得他们一家人，就要省吃俭用，节衣缩食了。 一想到这些，周秉昆就有些不忍。他实在是不舍得郑娟一家，再去过先前那样困难的日子。 于是，一通摸索之后，周秉昆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沓粮票和肉票。 随后，周秉昆从里面数出了一些，拿出来递到了郑娟面前，一脸关切地说道： “这些你先拿着吧，应该够你们一家人这个月的开销了。 你妈和光明，这会儿正是调养身体的时候。营养这方面，一定要注意跟上。不然的话，影响了他们调养身体的进度，那可就亏大发了。 另外，这些时日，可要注意点，多给他们补充些营养。 刚好，我们家里面，现在养了两只母鸡。估计过几天，等它们在家里面，稍微熟悉一下环境，就可以开始下蛋了。 到时候，就可以给光明和你妈，多补充些营养了。” 周秉昆一边说着，一边拉过了郑娟的手，打算将这些数好的票证，全部塞进她的手里面。 周秉昆手上的票证，还没来得及塞到郑娟的手里面。郑娟便直接将自己的小手抽了回去，一脸认真地对周秉昆说道： “秉昆啊，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你手上的这些票证，我不能再收了。 你以前对我们家的帮助，已经够多了。现在你帮着我，整了这份工作，往后我也有收入了。我的这份工资，应该也够得上我们家过活了。 以前是我们家过得太苦了，我没得选，以后，我不想再让我们家，成为你的拖累了。如果一直拖累着你，说不定哪天你就会嫌烦了。 现在我们家，也算是走上正轨了。所以这些票证，你还是收回去吧。 你放心吧，如果我们家，还有什么难过的坎儿的话，我肯定会来找你帮忙的。” 一边说着，郑娟一边将周秉昆的手推了回去，脸上一副认真的模样。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话，也算是明白了他们家的心意。 他在心里能猜得出来，郑娟刚刚所说的这一番话，大概率是郑母教给她的。 毕竟，这一番话，不太符合郑娟的性格。郑娟的脑子里，应该没有这些弯弯绕绕。 按照她的性格，既然已经认定了自己，就不会再去思考这些有的没的。更不可能会思考，自己哪天会嫌她们烦的。 反倒是郑母，见得多了，经历的也多了，有着足够的人生智慧。她心里面清楚，感情其实也是一种消耗品。 如果一味的索取，把对方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就很容易会让感情出现问题。正是因为心中存着这么一份危机感，她才会如此教育郑娟。 周秉昆考到这些之后，也是点了点头。随后又甩了甩手中的票证，略带疑惑地对郑娟问道： “行了，你们的心意，我也了解了。只是，你确定你们家不需要这些票证吗？可别因为一时的面子，害的你们家人营养不良啊。”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问话，带着微笑回道：“这一点你就放心好了，我们家已经算是走上正轨了。 就算偶尔有些钱不趁手，我也有办法解决的，你就不要操心了。” 周秉昆听了这话，却是一奇，有些惊讶的问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郑娟听了这话，却是微微一笑，轻轻的拍了拍周秉昆的手臂，一脸神秘的说道：“这个啊，等你进工厂就知道了。” 第一百二十章 户口 周秉昆见郑娟神神秘秘的，不愿意直接说出来。也就不再逼问了，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道： “行啊你，都学会跟我卖关子了。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明天也要进厂入职了。到时候如果发现，是你在骗我，看我不敲你的小脑瓜子。” 只是，郑娟却并没有被他的话所吓到。反而是有恃无恐的朝他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道： “我看你是敲不上我的脑瓜子了。你要是进了厂里面，还不知道的话，那可怪不到我头上了，那就只能怪你太笨了。” 周秉昆原本对这事儿，是不怎么在意的。然而，郑娟这么卖着关子，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不过看她现在，那一副得瑟的小表情，就知道问她，肯定问不出个结果来。 周秉昆索性也懒得再接这茬儿。只是，看着郑娟那一副可爱的小表情，周秉昆觉得十分好玩，打算逗逗她。 于是，周秉昆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头发，笑着对她说道： “行了，既然你都说了，往后你自己就可以养活你们家了，那我也就不管这茬了。 不过嘛，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你们肯定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周秉昆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笑着，略带玩味的看着郑娟。 郑娟听了这话，也是一阵好奇。毕竟，她刚刚才拒绝了周秉昆的帮助，这会儿周秉昆就说她肯定需要帮助，这让她不由得好奇起来。 于是她仰着小脸，瞪大了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周秉昆，开口问了起来： “什么啊，秉昆，你说的事情，是什么啊？我有什么事情，一定要你帮忙啊？我咋不知道呢？” 周秉昆见郑娟一脸好奇的模样，轻轻地笑了笑，开口说道：“本来啊，我是打算告诉你的。只是啊，谁让你刚刚，一定要卖关子，不愿意直接告诉我呢。 那就没办法了啊。既然你跟我卖关子，那我也只好跟你卖关子了啊。” 一边说着，周秉昆一边乐呵呵的看着郑娟，观察着她的表情。 只见郑娟听了周秉昆的话后，先是一愣，随后小脸一皱，一脸纠结的模样。 之后她又伸手，拉着周秉昆的手，张开了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张了张嘴之后，她终究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随后她似乎是越想越气，干脆便瞪着周秉昆，重重的“哼”了一声，一副十分不满的模样。 “你说不说，你要是再不说，我可就生气了。我要是生气起来，我可就再也，不对，是今天就不理你了。哼！” 一边说着，郑娟还伸出了自己的小手，轻轻地锤了锤周秉昆胳膊，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然而，周秉昆却是有些被她给可爱到。这丫头，明明都有些生气了，结果威胁的话还是那么的可爱，简直是一点威力都没有。 看着她一脸着急的样子，周秉昆也就不再逗她了，开口说道：“等回头了，我打算帮你，把户口的事给办了。 往后你要是有了城市户口，那你每个月，就能有供应粮可以买了。那样一来，你们家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话，直接就呆在了那里。 她可太清楚，这个年代的城市户口，究竟有多么的珍贵了。 如果她能够把城市户口给办下来，那她往后的每个月，就都可以领到配给的粮票和肉票了。 这就可以为他们家，省下一大笔开销。 而且有了城市户口，也就有了副食本。每个月还能低价买上不少副食品。哪怕是自己不吃，也能拿来跟别人换来不少粮食。 逢年过节的，更是可以买到不少，平日里见都难见到的稀罕货物。 郑娟自从知道了城市户口这件事之后，就没有一天不在幻想，自己可以获得城市户口的。 只是，城市户口对于往日的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的存在。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得到城市户口的，那只能是一个虚幻的梦。 也正是因为知道城市户口的珍贵。郑娟在听到周秉昆说，打算帮她把户口个办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惊喜到说不出话来的状态。 缓了一下之后，郑娟总算是回过了神来。 只是，她刚刚才跟周秉昆表明了心意，害怕他会对自己家的鸡毛蒜皮感到厌烦，说以后不想太过麻烦他了。 结果这会儿，周秉昆就直接提出了一个，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的建议。 可是，就在昨天夜里，她的母亲才劝告过她，让她以后尽量少去麻烦周秉昆。免得事情太多，哪天惹的周秉昆烦了，到时候再影响了他们的感情，影响了他们的生活。 这让她多少有些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周秉昆见到郑娟纠结的模样，也猜到了她心中的所想，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道： “这有什么可纠结的啊。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那就听我的啊，我还能害你不成？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听我的，回头我找个机会，把这事儿给办了。” 郑娟听了这话，觉得是这么个理儿。 既然她不知道该怎么选，那干脆就不选了，直接听周秉昆的就好了。反正在她心里面，周秉昆是绝对可靠的人，听他的一定不会出错。 消除了这份患得患失的纠结，此时此刻的郑娟，心中就只剩下喜悦了。 一想到她马上就可以拥有城市户口，可以成为往日里羡慕不已的“吃商品粮的”人。她的心，直接就飞了起来。 看着面前的周秉昆，郑娟直接一个箭步，冲进了他的怀里面，将脑袋重重的埋在了胸前，双手死死地环住了他。似乎是打算就这么和他紧紧地融为一体。 周秉昆见着郑娟这么一副激动的样子，也就由着她，就这么发泄着自己心中的喜悦。顺手揽住了她的腰肢，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就这么紧紧的抱了周秉昆一会儿之后，郑娟猛然惊醒，忽然意识到家人们这会儿，都还在屋子里面，等着他们回去。他们两个，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而且，哪怕是和周秉昆，发生过不少次亲密接触了，此刻的郑娟依旧是有些害羞。 她在反应过来，自己此刻还呆在周秉昆的怀抱里时，连忙如触电一般跳了起来，挣脱了周秉昆的怀抱，起身往屋子走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亲热 周秉昆见到此刻的郑娟，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样，直接惊慌的逃了出去。 过程之中，慌不择路之下，还差点撞上了门框。 看着她那略显狼狈，又有几分好笑的背影，周秉昆轻轻地摇了摇头，也起身打算回到堂屋里面。 只是，就在他打算离开厨房的时候。他的余光，扫到了刚刚拎过来的篮子。 看到里面的那一条死鱼之后，周秉昆心头一动，有了一些想法。 随后他向门外看去，发现郑娟此刻已经走到了堂屋门口，就要开门进去。 于是周秉昆将手伸了过去，轻轻地接触到了那条鱼，将之转移进了自己的空间里面。 他有些好奇，想知道自己的灵雾和灵液，对于这一条已经死去的鱼，还有没有效果。 只是，将那条鱼转移进空间之后，他有些失望的发现，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那条鱼，就和自己之前放进空间里面的其他死物一样，只是静静的在那里，什么变化也没有引起。灵雾完全没有跟它起上哪怕一丁点的反应。 周秉昆见状，又取来一滴灵液，轻轻的滴在了这条鱼的嘴巴里面，继续观察起来。 然而，这一行为，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反应。那一滴灵液，只是如同滴在了其他死物之上一样，静静地散在了那条鱼得嘴巴里面，并没有造成什么异象。 周秉昆这下子算是确定了下来，自己的这个灵雾和灵液，只能对活着的生物起到作用。对于死物来说，自己的金手指，也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这一结果，倒也算是符合他的猜想。这让他略显失落的同时，也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毕竟，只是改善体质，强身健体的话。虽然也有些不大科学，但总算还在部分合理的范畴之内。如果有了起死回生这种能力的话，那就一下子进入了玄幻范畴了。 确定了自己的这一能力之后，周秉昆愈发确定了自己以苟为主，以浪为辅的大政方针。 如果是在后世的话，他倒是可以随便浪的。只要将自己控制在红线之下，那起码安全是没什么问题的。 然而这个年代，不稳定因素实在太多了。不提那些红线，就只是枪支泛滥这一点，就足够他小心翼翼，苟起来好好做人了。 周秉昆是知道一些这方面的事情的，保卫科开着大炮守卫厂子的事情，就是发生在这一时期的。悍匪强杀保卫科成员，抢了配枪继续作案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听说过。 更不要提分散在民间的各类枪支，直到96年控枪法令出台，国家才逐步的将散落在民间的枪支收了起来。 真正的完成全面禁枪，那就要等到两千年以后了。 在挨上一枪就一命呜呼的情况下，周秉昆觉得，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还是离这些事情远一些，比较安全。 毕竟，好不容易来到了这么个世上，没理由放着好好的康庄大道不走，去冒那些不必要的风险。 打定主意之后，周秉昆也就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将那条死鱼放回篮子里面后，他起身回到了堂屋里面。 一进到屋子里面，周秉昆就见到，郑娟此刻的小脸通红，发丝也有一些凌乱，衣服也有一些不齐。此刻正深深地低着头颅，不停的喘着粗气，静静的坐在凳子上面，一言不发。 而两位老人，则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笑呵呵的看着郑娟，一副看穿了一切，笑而不语的模样。 此刻见到周秉昆也回来了，李素华停止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了周秉昆，略带责备地说道： “秉昆啊，让我说你些什么好。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克制些。这才多久不见啊，就忍不住了？ 这是在家里面，我们也都是家人，也就算了。我就不多说你什么了，以后可千万注意了啊。 这个年月，你们小年轻的，在外面可一定要把持住自己，别给自己惹麻烦。” 郑母也是在一旁连连点头，似乎是在跟着指责周秉昆的莽撞。 周秉昆听了她们二位老人的指责，先是有些一头雾水的感觉。 随后想了一下，又看了看郑娟通红的俏脸，和凌乱的发丝与衣服，才算是明白过味儿来。 两位老人，这是以为自己刚刚的时候，特意把郑娟叫了出去，就是为了和郑娟亲热一番。 周秉昆此刻一头黑线，连忙开口辩解道：“你们误会了，我刚刚叫娟儿出去，是有事儿跟她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李素华听了这话，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 啊对对对，出去说事情了，不能让我们知道。 我也没说我是怎么想的啊，你急着狡辩个什么劲儿。 行了，别扯那些没用的了，谁还没年轻过是咋地？往后注意点就行了，别老这么不着调。” 周秉昆也是无奈的闭上了嘴，懒得再去掰扯这些。 这事儿本来就是掰扯不清的。更何况此前，他俩也确实亲热了一会儿。而且，郑娟此刻的样子，更是让他的辩解，没有一丝说服力。 于是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两手一摊，十分光棍的说道：“咋了，我跟我对象亲热一下，怎么就是不着调了啊？ 我俩这就要定亲了，亲热一下，碍着谁了啊？谁来了，也找不出个问题来。”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话，抬手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十分不满的说道： “谁说不让你们亲热了？我是让你以后在外面的时候，多多注意着点。外面是个什么形势，你又不是不知道。 哪怕你俩是订过亲的，别人也不知道啊。回头再让人家当盲流给逮住了，那多不值当的。就算到时候你能说清楚，最后没什么事儿，那不也白耽误不少功夫嘛？ 你们要真想亲热，就搁家里面随便亲热，出去了可千万注意点。” 周秉昆和李素华的这番对话，一个字不落的，全都跑进了郑娟的耳朵里面。 她因为和周秉昆在厨房里面的接触，本来就已经羞得满脸通红了，此刻听了这么一番话，更是恨不得原地刨出一个地缝来钻进去。 羞恼之下，她直接抬腿，对着周秉昆的小腿就是一脚。以发泄自己心中的尴尬。 只是，这么一个小女生的动作，却是被屋子里面的人们看了个分明，所有人都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误会 李素华本意也只是想要提醒一下，让他们小两口稍微注意一点，免得将来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这会儿见到郑娟这幅害羞的模样，李素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太过直白，让人家小姑娘有些下不来台了。 于是也狠狠地瞪了一眼周秉昆，便不再说话。 周秉昆刚刚挨了郑娟一脚，这会儿又被母亲狠狠地剜了一眼，也是有些无语。 怎么莫名其妙的，就都成了自己的错了呢？ 不过念在一边是自己的媳妇，挨上一脚也不是个什么事儿。另一边是自己的母亲，被剜上一眼，也不会掉上一块肉。周秉昆也就不再理会这茬。 他看了一眼二位老人，开口转移其话题来：“还有啥活需要我干的没？一气儿说出来吧，我捎带手就一并干了。” 郑母听了周秉昆的提醒，连忙站起了身来，笑着对李素华说道：“那你俩就搁这儿先待着吧，让娟儿陪你们说会儿话好了。 我先去厨房里面忙活了，就不搁这陪着你们了。” 说着，她便起身，打算往门外走去。 李素华听了郑母的话，也连忙站起了身来，拉住了郑母的手，笑着对她说道： “诶，你这说的什么话嘛。我这么早过来，可不只是来跟你们说话的。 哪能让你自己去厨房忙活呢？这样吧，我也陪你去厨房里面忙活好了，咱俩还能顺便唠唠嗑。” 说着，她便拉着郑母，一起往外面走去。 郑母听了李素华的安排，觉得也还行。于是她便点了点头，打算跟着一起出去。 只是想了一下，她又轻轻地挣脱了李素华的手，说了一句：“等下，我把粉条拿上，等下要用呢。” 说着，她便从柜子里面翻出了一些粉条，拿着打算往外走。 只是她一抬头，就看见了还在那里乖乖坐着的光明。想了一下，她对着周秉昆开口说道： “等下光明跟着我们去厨房，你们两个年轻人，就在屋子里面呆着好了。”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朝着周秉昆挤了挤眉毛。 周秉昆见着郑母的示意，先是一愣，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他正琢磨着郑母话里的意思，随后，便听到了自己母亲所发出的轻笑声。 周秉昆转头过去一看，只见李素华正看着郑娟，发出着会心的笑声。 周秉昆这才明白，两位老人这是在调笑他们俩，打算把光明带走，将空间留给他们小两口。 明白过味儿来的周秉昆，无奈地白了母亲一样，笑着对郑母说道： “行了，您二位就安心去做饭吧，光明就留下了让我俩照顾好了。我还不至于那么猴急。” 郑娟本来也不太明白两位老人的意思，只是在听了周秉昆的回答后，才意识到了她们的调侃。 于是，总算恢复了一些的郑娟，一下子又闹了一个大红脸。 随后也懒得理两位老人，伸手就将光明拉到了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两位老人见状，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一起结伴往外面走去。 周秉昆见两位老人走了出去，回头看到郑娟涨红着小脸，紧紧地抱着光明，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心里也是一乐。 光明被郑娟紧紧的勒住了，小脸上面写满了迷茫，不知道姐姐在干什么。 周秉昆看了，开口冲她调侃道：“娟儿啊，你看看你，抱那么紧干嘛，看你把光明给勒的，都要喘不过气了。” 说着便伸过手去，轻轻的拍了拍郑娟的手，想要将光明从她手里面“解救”出来。 只是，郑娟刚刚才被两位老人给调笑过，这会玩儿正处于一个十分紧张的状态。突然之间被周秉昆给“袭击”了，吓了她一个激灵。 随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松开了光明。 光明这下子，也顺势跳下了她的怀抱，有些迷惑的问道：“姐姐，你刚刚是怎么了啊？干嘛把我抱得那么紧啊？” 郑娟听了这个问题，一时间也是有些内疚，连忙笑着给光明道起歉来。 周秉昆看着郑娟的反应，也是觉得有些好笑。 只是他看着光明似乎还是有些迷惑，打算继续追问郑娟，便伸手将光明拉了过来，抱进了怀里，笑着问道： “光明啊，你刚刚喝了药之后，又没有什么感觉啊？” 光明听了这个问题，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过去。 他挠了挠头，思索了一下后，开心地说道：“秉昆哥，你的这个药汤，实在是太有用了。我现在感觉好极了。” 周秉昆听了这个回答，先是一愣，随后便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这和他的预期答案，可是有点出入的。 他原本的打算，是用小剂量的灵液，来慢慢的对他的身体进行改善。并且在身体逐渐改善的同时，他的眼睛，也随着一起慢慢的恢复过来。 如此一来，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就称得上是合情合理了。 哪怕是外人听说了他的事情，也只是以为，他以前眼睛看不见，是缺乏营养的原因。这会儿补充了营养，眼睛也自然而然的回复了过来。 这样就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一个盲人，经过几个月的调养，慢慢的从看不见，变成看不清，再变成看不太清，最后彻底恢复视力，可以看清。人们会觉得，这是一个正常的治疗过程。 可要是一个盲人，在几天的时间内，从完全看不见，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视力正常的人。那就由不得别人去想东想西了。 那样一来，自己可就要面临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了。 周秉昆挠了挠头：难道，是自己计算失误，不小心剂量过重了？ 如此想着，他一脸严肃的对光明问道：“效果真的有那么好吗？那你现在的眼睛，恢复到什么程度了？能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一边说着，他还拿手在光明的面前，轻轻地晃了晃，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只是，光明对于在眼前晃悠的手，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轻轻的挠了挠头，笑着说道：“秉昆哥，我现在还是看不到。 但是我有一种感觉，秉昆哥给我的药，一定是最好的药，一定是最有效的药。 我现在虽然没有感觉，但是我相信，我再喝一段时间的药，一定就会好起来的。” 小家伙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坚定而确信的表情。 周秉昆这才明白，先前是自己想岔了。自己设计的量，并没有什么问题。 光明所谓的“感觉好极了”，原来只是出于对自己的盲信。 松了一口气的周秉昆，看着在不知不觉中，吓了自己一跳的光明，无奈的笑着，使劲揉搓起了他的小脑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宽慰 虽然已经想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秉昆还是有些不大放心。 于是他一边揉着光明的小脑袋，一边继续开口问了起来： “光明啊，你就实话实说，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你的眼睛和身体，到底有什么感觉。 我知道了你的情况，才好继续给你调整药汤的用量啊。不要说一些你自己的猜测，不然会影响到我的判断的。” 说着，周秉昆静静的看着光明的小脸，等待着他的答案。 光明听了周秉昆的话，低头思考了一下，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小家伙挠了挠头，有些担忧的开口回答道： “我的身体好像没有什么感觉，就是感觉挺舒服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 可是，我的眼睛……” 说着，他张了张嘴吧，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便又闭上了嘴巴，一副十分纠结的模样。 周秉昆见了他的这个表现，心里一惊。以为光明的眼睛，出现了什么不良的反应。 想到这里，他连忙将他拉到了眼前，仔细地观察起他的眼睛来。一边观察着，他一边焦急的开口问道：“怎么了，你的眼睛，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有什么情况，是痛还是痒？还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一旁的郑娟听到了这里，也一下子就急了起来。她连忙凑到了周秉昆身边，和他一起，仔细地观察着光明的眼睛。 一边看着，她也一边摇着光明的身子，心慌意乱的催促道：“光明啊，你快说啊，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了啊？ 是不是很难受？是不是很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算了，这孩子，真是的，这关键时刻，怎么话也说不明白了呢？ 秉昆啊，快，咱俩赶紧把他带去医院看看吧。别等下再耽误了，再出点什么事儿来。” 说道这里，郑娟，直接站了起来，拉着周秉昆就打算和他一起，带着光明去医院看看。 光明听出了郑娟和周秉昆语气里的焦急，一听他们打算带着自己去医院，连忙开口阻拦道： “秉昆哥，姐，你们误会了。我的眼睛，什么感觉都没有，不用上医院。” 说道这里，他的语气低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有些迷茫的看着前方，轻轻地说道： “秉昆哥，你说，这是不是说明，我的眼睛，真的没救了啊？ 你给我拿来的，这么好的药，怎么我喝了以后，眼睛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要不然，我还是认命吧，你先前不是说了吗？就算我的眼睛治不好，我也不是一定会成为累赘的，是吧，秉昆哥？” 周秉昆听了光明的回答，这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原来又是虚惊一场。 周秉昆看着一脸消沉的光明，真是又想气又想笑。 明明一切，都在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稳中向好的发展着。可自己却硬是被这个小家伙，给搞的虚惊了两场。 小家伙先是为了安慰自己，将药效给夸大了。随后才说出实情，袒露出自己的担忧。关键是这事儿，细究起来，还真没法去责备他，都是自己在瞎操心。 周秉昆心中暗暗感慨，果然，有了在意，也就有了软肋。 放下心来的周秉昆，将光明揽在了怀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开口安慰道： “放心吧光明，这是很正常的情况，你不用太过担心了。 这个药汤，本来就是用来慢慢调养身体的。一时之间，感觉不到什么变化，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你也别太心急了。安心休养着，慢慢来，才比较快。你要是心急了，反而容易起到不好而效果。” 光明听到了这里，原本有些阴郁的小脸上面，又恢复了些往日的神采。紧皱的小眉头，此刻也是舒展了开来。 小家伙用带着期待的语气，试探着问道：“秉昆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要是按照你这么说的话，这个药汤，还是有用的？我的眼睛，是不是还有可能治好?” 听了这话，周秉昆直接打起了包票：“放心吧，光明，哥跟你保证，你的身体，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你的眼睛，也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光明经过了这些天的相处，已经是十分的信服周秉昆了。此刻听到了他的保证，也总算是放下了心来，小脸上面洋溢着安心的微笑，静静地躺在了周秉昆的怀里面。 然后光明又用他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了周秉昆的手，似乎是想要从中寻求到一丝安慰。 周秉昆见状，也就顺势攥住了光明的销售，轻轻地拍了拍。 郑娟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也总算是放下了心来，将椅子拉了过来，摆到了周秉昆的身边，和他并肩坐在了一起。 随后，她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了周秉昆的手上，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背。 周秉昆感受到了手上传来的温暖，一抬眼看到郑娟的手，正轻轻地附在他们的手上，也是会心一笑，伸手将她的小手一并抓住，三个人的手就这么抓在了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于是，在屋子里面，光明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周秉昆的怀里面。 周秉昆也是静静地靠在椅子背上，惬意的躺在那里。 而郑娟则也是静静地躺在椅子上面，脑袋轻轻地枕在周秉昆的肩膀上面。 三个人的手，还紧紧地握在一起，连接着彼此。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气氛，温馨而又惬意。 三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而是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就这么躺了一会儿之后，周秉昆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母亲的招呼声。 随后，便见到了两位老人走进了屋子，李素华一边进门，一边开口说道： “秉昆啊，菜我们已经炖好了，你过去把菜端过来吧。咱们现在就开饭吧。” 一边说着，她一边走进了屋子。随后，她便看到了屋里面三个小字辈，正躺在那里休息。光明这安安静静的躺在周秉昆的怀里面，闭着眼睛，似乎是在睡觉。 看着屋子里面和谐温馨的画面，李素华连忙闭上了嘴巴，不忍心去打搅。 郑母见了屋里面的场景，也是会心一笑，来到周秉昆身边，轻轻地问道：“秉昆啊，光明这是睡着了吗？ 把他给我吧，先让他在屋里面睡会儿好了。这孩子，一大早就醒了，期待了大半天了，这会儿也该困了。 等咱们吃完了，再把他喊醒喂他好了。” 说着，就打算将光明抱过去，带他回屋里面睡觉。 谁知，原本安安静静躺着，一声不吭的小家伙，此刻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大声的反驳道： “我没有睡着，一点都不困，不用去睡觉了，我就坐在秉昆哥旁边，等着就行。你们先吃好了，不用管我。” 第一百二十四章 美食 郑娟听了光明的要求，伸手拉过来了一把椅子，放在了她和周秉昆的中间。随后将光明抱过去，放在了椅子上。 周秉昆也趁势起身，到厨房端饭去了。 来到厨房，周秉昆便见到了灶台边上的一锅炖菜。 这是一锅经典的东北炖菜：猪肉炖粉条。 周秉昆见了，不禁感慨了一句，不愧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经典美食，就这么放在锅里面，就足够吸引人了。 只见这不大的锅子里面，满满的都是晶莹剔透的粉条。带着酱油色的粉条，在光线的照耀下，映着诱人的光泽，油光闪闪的，分外迷人。 粉条遮掩之下，还隐隐约约的藏着不少白菜和五花肉。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看着是那么的勾魂夺魄。肥的部分晶莹剔透，映闪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动人色泽，瘦的部分，看起来也是软嫩无比，让他忍不住想捏一块来尝尝鲜。 点缀其中的几块各式菌菇，也和这一锅美味互相映衬着，相得益彰。 最后撒在上面的一把葱花，更是直接给这一锅炖菜注入了灵魂。清清白白的散落在菜的表面之上，为这一锅炖菜平添了几分亮色。 周秉昆情不自禁的靠近闻了一下，一时之间，五花肉所特有的浓郁肉香，混杂着几种香料的香味，陪趁着几种菌菇的独特香气，一股脑地涌向了周秉昆的鼻腔。 这么几种似乎泾渭分明，却又有机结合在一起的浓郁香味，就像是推土机一般，在他的鼻腔里面横冲直撞，一路上摧枯拉朽，直接占领了他的中枢神经。 端着这一盆菜的周秉昆，不由自主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难道，我本质上，确实是一个吃货？ 轻轻地摇了摇头，将这想法甩出了脑海，周秉昆端着这一锅炖菜，往屋里走去。 将猪肉炖粉条放在了桌子上面之后，周秉昆开始打量起了今天的饭菜。 除了这么一锅诱人的猪肉炖粉条之外，桌子上面还有一大碗炖鱼。 只见这一碗鱼肉，也是炖出来的。里面还散发着浓郁的酱香味。 两份炖菜，就那么在桌子上面争奇斗艳，狠狠地散发着自己的诱人香味。 周秉昆看着这两份菜，只觉得这两个磨人的小妖精，似乎是在竭力的勾引着自己，诱使着自己赶紧宠幸她们。 一时嘴馋之下，他狠狠的吞了一下口水。 此刻屋里的人们，都在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他入座开饭。 周秉昆这突然之间的咽口水，显得是分外的明显与突兀。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唰”的一下，聚集在了周秉昆的身上。 周秉昆也没想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竟然会那么大。饶是他脸皮颇厚，此刻也是有点尴尬。 李素华更是直接忍不住了，吐槽了出来：“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贪吃鬼？ 我也真是服了你了，以前咋没看出来，你咋这么贪吃呢？” 周秉昆听见母亲又提起了贪吃这茬儿，索性也就懒得再辩解了，直接开口应承道： “啊行行行，我就是个贪吃鬼，行了吧？谁让你们做的饭这么好吃呢？ 您二位的手艺，还真不是盖的，这都要赶上国营大饭店的大厨了吧？这炖鱼和炖菜，看起来就不错，咱们开饭吧?” 周秉昆开口夸奖起两位老人的厨艺，打算就此揭过这茬。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夸奖，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笑呵呵的对着周秉昆问道： “哦？你觉得这两份炖菜，看起来都很不错？ 那你觉得这两份菜比起来，你更喜欢哪一份啊？是这个炖鱼呢？还是这个猪肉炖粉条呢？” 周秉昆听了这话，只觉得头皮发麻。 好家伙，又是这种送命题？这么两份菜，自己也不知道哪个是谁烧的，怎么选？ 更何况，哪怕是知道了，这两份菜，哪个是谁烧的，自己也没法选啊？ 这个问题，不就跟“妈妈和丈母娘，你选哪个”一样吗？面对面的，选哪个都是错啊。 周秉昆挠了挠头，眼珠子一转，打起了哈哈：“这两道菜又不一样，怎么能放在一起比呢？也没个评判标准啊。 要我说，两个我都喜欢，各有各的喜欢。 这个猪肉炖粉条，一看就是又香又润。这个炖鱼，也是一看就知道，鲜嫩可口。 这怎么比嘛，根本就没办法比，也没有比较的必要嘛。都喜欢，我都喜欢。” 李素华听了他的回答，却是撇了撇嘴，斜着眼睛看了看周秉昆，不屑的说道： “你这不就是耍滑头嘛？还评判标准，瞎拽个什么词儿。标准就是你自己喜欢，咋，就这两份菜，都挑不出个更喜欢的？” 一边说着，又一边用手，轻轻地点了点周秉昆的脑袋，一脸坏笑的说道： “实话告诉你吧，这两份菜，都不是我做的，我就是搁旁边打了打下手。” 周秉昆听了这话，也是一愣，难怪她会当着郑母的面，问出这么个问题来，也不怕尴尬。 原来两个选项，指向的都是郑母，选哪个都一样，压根和她就没关系。 周秉昆哭笑不得，看着一脸得意的母亲，无奈地摇头苦笑。 郑家母女见了周秉昆母子的互动，看着吃瘪的周秉昆，也是在一边哈哈直笑。 一时之间，屋子里面的气氛欢快极了。 周秉昆看着自己在意的家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开心地笑容，心情大好之下，也就不在意自己所吃的瘪了，陪着家人们一起笑了起来。 稍微乐呵了一会儿之后，郑母招呼着大家开始吃饭。 周秉昆也不客气，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筷头粉条，直接塞进了嘴里面。 一时之间，吸满了猪肉汤汁的粉条，就这么在他的嘴巴里面，尽情的绽放了自己的精彩。 这粉条的口感又弹又润，爽滑极了，精制的碳水，储存着满满的汤汁，在周秉昆的咀嚼之下，将里面锁住的迷人味道，尽情的释放了出来。 随后，周秉昆又夹起了一块五花肉，塞进了嘴里。 滑嫩的肥肉部分，被周秉昆一个吸溜，直接便咽了下去。那滑润鲜香的感觉，直接就俘虏了周秉昆的味蕾。 余下的瘦肉部分，也有着别样的精彩。 已经被炖的软烂嫩滑的瘦肉，还留着一点嚼劲，肉香和卤料的香味，就这么杂缠在一起，引得周秉昆大嚼特嚼起来。 一边嚼着，周秉昆一边在心里面默默赞道：不愧是东北四炖之一，猪肉炖粉条，馋死野狼嚎，果然名不虚传。 第一百二十五章 许诺 开始吃饭以后，周秉昆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开启了饿死鬼模式，对着桌子上的美食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看着一点也不注意吃相，埋头奋力解决饭菜的周秉昆，李素华连连摇头，忍不住开口训斥了一句“饿死鬼托生的”。 然而，郑母看着大快朵颐的周秉昆，心情却是大好。 她本就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回报一下周秉昆母子的。此刻见到周秉昆如此的捧场，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 于是她便开口帮着周秉昆说话道：“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啊。 要我说，这能吃啊，就是福。想当年，咱们农村里面，评价一个男人的身子骨，不就是看他能吃几碗饭吗？ 你看看秉昆这个吃饭的架势，就知道他的身子骨，准错不了。我也能放下心来，把娟儿托付给他不是。 他要是吃起饭来，斯斯文文的，吃不了两口的话，那我还要犯嘀咕呢。” 周秉昆听了郑母的夸奖，也是停下了干饭，投桃报李的夸奖起郑母的手艺来： “嗨，我这身子骨啊，也就还行，主要还是您的手艺好，太吸引人了。 要我说，就您这手艺，说不得能跟我们厂子里面的大厨比划两下呢。 这下周六，咱们不就要小小的办一个订婚宴了吗？要不然直接由您来出马得了。我们厂子的大厨，也未必能比您强到哪儿去。” 郑母听了周秉昆的奉承，笑的眼睛都眯到了一起，显然是十分受用的。 只是听了周秉昆的提议，还是十分清醒地摆了摆手，开口拒绝起来： “就我这两下子，哪能和你们厂子里面的大厨相提并论啊，差得远啦。 你们厂子里的饭菜，娟儿带回来过，我也尝了。那些八成是大厨徒弟做的，都比我强上不少，更别提大厨的厨艺了。” 郑娟和光明也在一旁点头应和着，表达着对厂里面厨师厨艺的认可。 周秉昆见着他们的这个表现，不由得对蔡川父亲的厨艺，更加期待了几分。 按理来说，郑母的厨艺，已经是相当的不错了。而且郑娟和光明，又是她的孩子。郑母的厨艺，在他们那里，应该还有一些感情分的。 哪怕是这样，在他们眼里，郑母做的饭菜，也比不过厂子里面的普通饭菜。 那么一来，蔡川父亲的厨艺，可就太值得期待了。 周秉昆不由得有些期盼，希望下周可以早点到来。 就在周秉昆差点陷入畅想之际，郑母有些担忧的开口问道：“秉昆啊，你们厂子里面的主厨，手艺那么好，请他过来的话，会不会有些太破费了啊？ 这么个年月，咱们不然还是低调一点，自己在家里面，随便吃一顿得了。” 周秉昆听了郑母的担忧，轻轻地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这您就放心好了。 我前些天认识的我们厂大厨的儿子，我们俩这会儿，也算是‘过了命’的交情了。这点小事儿，您就不用操心了。” 郑母听了他的解释，点了点头，也就没再过问这茬了。 倒是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话，笑着对他吐槽道：“你小子可以啊。 这还没进厂子呢，就先跟你们厂子大厨的儿子，成了过了命的交情了。 你可真行，这算什么，未雨绸缪吗？”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调笑，也不以为意，开口回了一句： “算您说对了，怎么着了吧。大厨的手艺，您就说您吃不吃就完事儿了。” 李素华刚刚长了郑母的手艺，对于她的厨艺，也是十分服气的。 自然而然的，她也对那个让郑母心服口服的大厨，也是十分的期待。 此刻听了儿子的回呛，也懒得搭腔，转头看向郑母，开口商量了起来： “老姐啊，咱们两家，下周就要定亲了。 虽然说这会儿，不大适合大办了。可咱们亲近的人，该请还是要请的，不然回头还得被人挑理儿。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商量一下都请哪些人吧，到时候也好让人家按着人数，来准备饭菜。 你们有什么打算要请的人吗？” 郑母听了李素华的问题，用手揉了揉额头，仔细的思索了一会儿，随后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奈地开口说道： “我们这些年啊，也大都是自己熬过来的。我这儿倒是没有什么一定要请的人，你们就不用考虑我这儿了。” 郑娟听了母亲的话，也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脸失落的低下了头，似乎是在感慨这些年来的不易。 周秉昆见郑娟一脸难过的表情，连忙伸手抓住了她的小手，轻轻地拍了拍。 他也感觉到了，郑家前些年来的无助和艰辛。 只是，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便拉着郑娟的手，小声的问道： “娟儿啊，我记得，先前在剧院的时候，那个姓陈的队长，不是对你们家颇有照顾吗？ 按他的说法，你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这次不如把他请过来，也算是表达一下对他的感谢好了。”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话，轻轻地摇了摇头，开口解释道：“陈叔叔这会儿已经不再这里了。 他儿子调去都城了，他在这里也没什么亲人了，就跟着去都城了。 往后他大概就算是定居在那里了，估计以后再难有见面的日子了。 我以前的时候，还下过决心，等哪天日子过好了，找机会一定要报答陈叔叔的。 可惜了，我们的日子刚刚好起来了，他就不在吉春市了。也不知道往后，还有没有机会报答他了。” 一旁的郑母，也是一脸感慨的说道：“是啊，小陈真是个好人。这些年来，实在是帮了我们家不少。也不知道往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说着，也是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副遗憾的模样。 周秉昆原本也是好心，打算帮郑家人还上一些恩情。没想到却是不小心，揭破了她们的遗憾，使得场面一时有些压抑。 他挠了挠头，想了一下，随后笑着说道： “陈叔叔能够去都城生活，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都城的条件，可比咱们这旮沓，强上太多了啊。 人家这是去享福了，咱们应该替他高兴才对啊。 至于想再见面，那也不难啊。等回头我努努力，咱们一大家子，也去都城享福去，不就能见面了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决心 郑母听了周秉昆的许诺，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接他的茬。 她太清楚都城的地位了，也太清楚想要去都城定居，到底是有多么的困难了。 在她的心里面，只以为周秉昆这是不知道其中的困难，在信口胡说，胡乱许愿，想要安她们的心。 她跟本就不觉得，周秉昆真的能够有朝一日，带着他们去都城生活。 能够过着现在这样的生活，已经让她够满足的了。 李素华也知道，想要去都城生活，究竟有多么的困难。她和郑母的看法差不多，觉得这时儿子在吹牛。 于是抬手便给了周秉昆胳膊一下子，不满的说道：“你这孩子，也太不着调了。 说的跟真的一样，都城是那么好去的吗？你自己想过去都够呛，还打算带我们一起过去。 我是无所谓的，去不去都行，可是娟儿要是当真了呢？到时候你又做不到，那不是成了言而无信了吗？ 以后在许诺的时候，能不能先过过脑子？”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训斥，也是有些无奈。 他知道未来的大概走势，自然觉得将来定居在都城不算困难。可是两位老人不知道啊。 她们只能根据自己过往的人生经历，和现在的实际情况，来判断这件事的难度，自然而然的就觉得周秉昆许的诺言很不靠谱。 于是，郑母选择了无视这茬，就当周秉昆没有提起过。 而李素华则是选择了帮儿子找补，将这茬给推翻，免得将来周秉昆做不到自己的诺言，影响他在家里的形象。 周秉昆见两位老人是这个反应，也意识到自己在她们看来，确实有吹牛的嫌疑了。于是也就不再提这茬，打算换个话题。 这个时候郑娟突然摇了摇头，开口说道：“现在的日子，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去不去都城的，一点也不重要。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还有啥可不知足的呢？” 说着，郑娟伸手拉起了周秉昆的手。 倒是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光明，伸手搭在了周秉昆的腿上，拥有些期待的语气问道： “秉昆哥，我们将来，真的可以去都城吗？我听人家说了，都城可好可好了。 我好想去看一下啊，我想去看看天安门，我想去看看人民英雄纪念碑。” 周秉昆听了光明的话，心说总算有人，愿意捧自己的场了。于是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笑着对他应承道： “想要定居在都城，现在来说，确实是有些困难的。但是想要去都城转转，看看天安门和纪念碑，还是挺容易的。 那咱俩就做个约定好了。你就乖乖的喝药，好好调养身体。等你眼睛恢复了，我到时候一定想办法带你去都城逛逛，好吗？” 光明听了周秉昆对他的许诺，小脸上面布满了期待的神色，重重的点了好几下头，来表达自己心中的喜悦。 周秉昆轻轻地抚了抚光明的小脑袋，随后转头看向郑娟，开口问道： “你呢，娟儿，咱俩的订婚宴上，你不打算请几个自己的朋友，过来一起开心开心吗？”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问话，小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随后摇了摇头，难过地说道：“我也没有什么朋友要请过来的，你就看着办吧。” 周秉昆听了她的话，也是有些心疼。 她从小到大，生活的主题，就是和家人一起，艰难求生。到现在，连个可以请来庆祝订婚的朋友，都没有一个。 想到这里，他伸手抓起了郑娟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安慰。 只是，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于是，轻轻地拍了一下郑娟的小手，笑着问道： “你不是有个同事，叫什么小美的？你们俩最近，不是处的挺好的吗？既然如此，干脆把她给请过来好了。”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建议，摇了摇头，失落的说道：“不行，我先前跟她提过这事儿了。 她说我这才刚刚进厂子，单请她一个人的话，有些不大合适，会让其他的同事们有意见的。” 周秉昆听了这话，先是一愣，他没想到，在这个年代，在工厂里面，还能碰上这种办公室政治。 他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一下，也是摇了摇头。 就像她所说的那样，郑娟才刚刚进入工厂不久。她和同事们的关系，还没有彻底清晰明朗起来。 这个时候，请谁不清谁，就不仅仅是关系远近的问题了。这其中，还涉及到一个面子问题。 最好的办法，就是要么都请，要么都不请。 如果单请了小美一个人，那么其他人之中，如果有小心眼的，或者自我感觉良好的，在被忽视的情况下，很可能就会觉得丢了面子。 那么，这人从此以后，就会把郑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甚至就连小美，也会被一并恨上，这也是小美的顾虑所在。 周秉昆想到了这里，也是皱起了眉头。小美是厂子里面的老员工了，她有这方面的顾虑，说明她们同事中，很可能就有这种人。 可是，看着郑娟纠结失落的表情，他心里面十分的心痛。 一想到郑娟，在订婚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没有好朋友，来和她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周秉昆心里就一阵的不忍。 于是，他直接重重的拍了自己大腿一下，一狠心，直接说道： “娟儿啊，那可是你重要的日子，怎么能没有朋友陪你一起开心呢？ 不然的话，你把你的同事们，都叫过来得了，咱们也不是请不起。” “不行，跟我们一个车间的同事，有十来个呢，怎么可能都请过来？”郑娟直接摇头，拒绝了周秉昆的提议。 周秉昆听了这么个情况，也是一楞。如此一来，确实不能都请来了。 他看着郑娟低落的表情，思考了一下，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也是失去了耐心。 他原本是想着，自己和郑娟都是刚刚进厂，打算尽量避免和人起冲突的。 可是到了这个份上，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郑娟的快乐，就只有他来守护了。 于是，他拉起郑娟的手，一脸严肃的说道：“行了，我决定了。 回头你去告诉那个小美，让她尽管来，不要在意那些有的没的。其他那个同事，你想邀请的，也都尽管请来。 后续有什么手尾，有什么麻烦，到交给我好了，我倒要看看，谁敢来找你们的麻烦。” 一边说着，周秉昆一边用冷厉的眼神，看向了前方。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决定，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拉着周秉昆的手，兴奋地问道：“真的吗，秉昆？我真的可以请小美来咱们的订婚宴吗？” 看着郑娟高兴的样子，周秉昆也被她的笑容融化了，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当然。” 第一百二十七章 约定 郑娟听了周秉昆肯定的回答，激动地紧紧抓住了周秉昆的手，用力的晃了晃，以此来表达自己心中的狂喜。 这样一来，在她自己订婚的大喜日子里，她就可以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分享自己的快乐了。 这对于自小就没有什么朋友的郑娟来说，实在是一件相当值得期待的事情。 毕竟，哪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不希望自己在最幸福的时候，可以有一个知心的闺蜜，来分享自己的幸福呢？ 周秉昆看着郑娟开心的表情，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算是值得了。 不论是谁，想要影响郑娟的快乐，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他虽说现在还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权势，但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拿捏的了。 小小的一个酱油厂，应该不会有什么可以肆意妄为的人物。 如此想着，他轻轻地拍了拍郑娟的小手，示意她不要这么激动。 郑娟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放下了周秉昆的胳膊，转身对着自己面前的饭菜，低头认真对付了起来。 只是，她脸上的酡红，还在默默地彰示着她内心的喜悦。 两位老人看着小两口的互动，也是由衷的为她们感到高兴，笑得脸上都堆满了褶子。 郑母轻轻地拍了拍李素华的手臂，乐呵呵的问起她打算请些什么人来。 原本正开开心心，看着郑娟傻乐的李素华，听了这个问题，一下子就停止了笑容，为难的笑了笑，支支吾吾的回了一句： “我也没什么人可请的，还是让他们年轻人，自己乐呵乐呵吧。 到时候，咱俩就坐在一起，好好的聊聊天，就不打扰他们年轻人了。” 郑母见她的神色，似乎有些言不由衷，便开口劝慰起来：“大妹子啊，你不用在意我的。 我们家的情况，确实是没什么人可以请来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不要因为这个，影响了你的打算啊。你想请谁，就大大方方的请好了，我还能在意这个不成？你把我看的也太小气了。” 李素华听了郑母的话，却是更加尴尬起来，一时间急得直挠头。 周秉昆见了母亲的表现，也是一奇，稍微想了一下，也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她这些年来，关系最好的老姐妹，就数得上贾平的母亲田桂荣和春燕妈了。 田桂荣前些年走了，值得她请过来，参加自己儿子订婚宴的，就只剩下了春燕妈一个人。 然而，因为她先前的操作，搞得周秉昆和乔春燕的关系尴尴尬尬的，她也不敢就这么把春燕妈请来了。 周秉昆想到这里，看着母亲那一副纠结的模样，挠了挠头，想了一下后，开口说道： “妈，您要是实在想把春燕妈请来的话，那您就请来吧。本来也不是什么事儿，我相信娟儿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不过我话可是先说好了啊，你们老一辈儿，就顾着你们自己的交情好了，别再掺和我们小一辈儿的事儿了。” 郑母听了周秉昆的话，也听出了里面有故事，知道李素华是顾及自己的意见，才说没人可请的。 于是她连忙开口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听了周秉昆的解释之后，郑母连连摆手，表示压根就不会在意这些。 这个年月，母亲张罗着，给自己儿子找对象，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她不觉得这有什么，更何况，她看得出来，周秉昆对那个什么乔春燕，压根就一点兴趣都没有。 于是她也拉着李素华的手，表示老一辈和小字辈们，各交各的就行，没有必要麻缠在一起。 李素华听了他们的劝说，拉住了郑母的手，一脸感动的说道：“老姐啊，你能理解，那可真是太好了。 我到现在，关系最好的，就剩下春燕妈这么一个老姐妹了。结果还因为他们小辈的事儿，整得这么尴尴尬尬的。” 郑母拍了拍她的手，对她劝慰道：“嗨，这有什么啊，咱们这些当妈的，不都是为了孩子吗？ 这事儿说开了就算了，我相信秉昆，他不是那种人。” 李素华也连忙在一旁，对着郑母连连保证，绝对会帮着看好周秉昆，不让他做对不起郑娟的事情。 一边保证着，李素华一边重重的瞪了一眼周秉昆，眼中满满的威胁之意。 周秉昆：？？？我不是在帮你吗？怎么矛头突然转移到我这里来了？ 好在结果是好的，他也就不在意这些细节了。乐呵呵的在一旁，一边喂着光明，一边自己也继续吃着饭。 这时郑母转头看向了周秉昆，开口问道：“秉昆，你呢，打算都请些什么人？” 周秉昆听了这个问题，放下了筷子，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 “你们都没请什么人，那我也就叫上两个发小，国庆和赶超好了。哦，对，还有蔡川，就是我们大厨的儿子。” 郑母听了周秉昆的安排，点了点头，随后想了一下，开口问道： “这么一来，要准备十个人的饭菜啊。那粮票和肉票，还能够使吗？ 唉，早知道，今天就不买这条鱼了，留着下周再买就好了。” 周秉昆听了老人家的担忧，轻轻一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包大揽地说道： “行了，这事儿，就不用您老费心了。粮食和肉的事情，都到在我身上了，保证让你们满意就是了。” 老人听了她的保证，也就不再深究，安生吃起了饭来。 很快，一家人就吃好了。周秉昆母子二人，帮着一起收拾了一下，坐在那里陪着聊了会儿天。敲定了下周周日中午，来周家举行订婚宴之后，他们二人便起身告辞了。 母子二人在路上走着，李素华忽然开口说道：“秉昆啊，不得不说，你找的这个媳妇儿，还真是合了我的心意。 她们一家子人，也都挺好的。她母亲一看就是明事理的人，活得通透。她小弟也是乖巧可人的很。就是可惜了他的眼睛了。 你说他们一家人，都那么好，可怎么就那么命苦呢？ 我可警告你了，我对娟儿，可是喜欢的很。你要是将来敢对不起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第一百二十八章 帮助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威胁，轻轻地摇了摇头，根本就不以为意。 有这么一个贴心的老婆，就已经够了，他压根也没打算去做对不起郑娟的事情。 母亲和媳妇儿，能够和谐相处，也算是免了他的后顾之忧了。 不过，见到母亲对郑家人如此的满意，周秉昆忽然想到了一茬儿。 自己这边的亲家，是如此的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也不知道，将来父母面对大哥那边的亲家，会是什么的反应。 也不知道那位金女士和郝先生，会不会如同剧情里的那样，一辈子不愿登上老周家的门。 而自己这边的亲家，一路上规规矩矩的，按着民间的习俗，正正常常的和老周家结为亲家。 会不会因为太过于正常了，而与他们格格不入呢？ 一想到这里，周秉昆就十分期待，将来金女士和郝先生的表演。 李素华见自己正教训自己儿子呢，结果这小子不但不理，还在那里傻乐。一气之下，抬手对着周秉昆的胳膊就是一下，不满的说道： “你这孩子，傻乐什么呢？我不是说你呢么？往后不许对不起娟儿，听着没？” 周秉昆这才反应了过来，回手搂住了母亲，笑呵呵的说道： “行了，您就别搁这儿瞎操心了。我的媳妇儿，我自然会好好疼的。 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里面，就属我打小最老实，我能干出那些事儿来？”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话，却是摇了摇头，没好气的说道： “要是搁以前，我当然就信了你了。那会儿你就是个老实疙瘩。 可这会儿呢？你自己说说，你咋变得这么油腔滑调起来了？” 周秉昆听了这话，也是没敢搭腔，打了个哈哈，就打算继续往家里走。 李素华这会儿却打开了话匣子，对着周秉昆开启了连珠炮模式： “反正我是想好了，你们小两口，就安安心心的，过你们小两口的日子好了。 我听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大乐意，和老一辈儿住在一起。你不是还打算整个水泥房子吗？到时候你们小两口，就自己去住好了。 等回头生了孩子，我再去帮你们带。你们要是嫌弃我的话，我就不住你们那儿，你们要是不嫌弃……” 看着母亲这是又要开启唐僧模式了，周秉昆连忙拉住她的胳膊，开口打断道： “您看看您，越说越没溜了。我能让您一个人住吗？您这是骂我不孝呢？ 而且您是不是忘了我的年龄了啊？我这会儿才十七岁呢？想要孩子，起码要再等三四年。 不然那就是耍流氓，那可是要出大事的。您是街道的，不能连这点的都不懂吧？”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了母亲先前的话，开口调笑道：“要我说啊，这事儿还是该您。 您说您当年，要是早两年把我生下来，那我这会儿不就够年纪了吗？” 李素华听出了周秉昆这是拿她上次说的话，在这里挤兑她，白了他一眼，轻轻地敲了他的脑袋一下，便不再理他，默默地赶起路来。 路不算远，很快，母子二人便回到了周家院门口。 周秉昆一走到么口，便被眼前的景象给迷惑住了。 只见这会儿，贾平正蹲在他们家门口，旁边还堆着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比较显眼的是一根长长的扁担，和一个大铁皮水桶，还有几个小凳子。 贾平一听到脚步声，便抬起了头来。等看到时周秉昆母子二人回来了，连忙站起了身来。 周秉昆看着这个架势，有一些摸不着头脑，抱着胳膊，冲贾平开口调侃道： “什么情况啊这是？揭不开锅了，又吃不下苦，来这儿卖废品来了啊？整这么些乱七八糟的，搁这儿干啥玩意儿呢？” 贾平听了周秉昆的话，听出了他的不待见，连忙开口解释道： “秉昆啊，你误会了。这些东西，都是这些年来，我们家打你们家里面拿回去的。现在我把它们拿了回来，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我今天在附近找了半天活计，实在是太难找了。 苦我倒是吃得了，可就是活少人多，抢不过他们。一天下来，净跑来跑去了，麻烦得很，也就勉强能混个不饿。 我想了一下，我还是打算去报名参加兵团。也算是个正经的活法儿。” 周秉昆听了他的话，也是不置可否。 想想也是，这个年月，很多人家里面，都过得十分艰难。很多穷人，都会选择闲下来的时候，出门去做帮闲，来补贴家用。 如此一来，这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体力劳动，自然就有不少人抢着去干。 不过这才过了一天，周秉昆也看不出来，这个贾平是不是真心悔过了。所以，他也不打算这会儿出手帮贾平。 就在周秉昆继续往前走，打算开门之时，李素华突然开口说道： “贾平啊，你打算去兵团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秉昆啊，你不是说，你认识个兵团的领导吗？既然是这个样子，不如你去帮忙说说情，让他回头，把贾平和你哥调到一起好了啊。 这样的话，他们俩将来在兵团里面，多少也算有个照应了。” 一边说着，李素华一边来到了周秉昆的身边，拉住了他的胳膊，脸上满是恳求的神情。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请求，微微地皱起了眉头，不大高兴的看向了母亲。他打心眼里面，不太想管贾平的事儿。 毕竟，他如果现在管了，帮着贾平说话了。那万一将来贾平故态复萌了，受不了兵团的苦，当了逃兵，他也会有一些麻烦。 而且还会在陈星火面前，狠狠地掉一回面子。 只是，一看到母亲那满是恳请的神色，周秉昆也是有些不大忍心拒绝。 于是，他打算给贾平一个机会，开口对他问道：“你说你今天试着自力更生了，那我问问你，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贾平脑子也还算灵活，听了周秉昆母子的话，立刻意识到了这是自己的机会，连忙开口说了自己的经历。 他一大早，就去自来水房那里，当了一会儿挑水工。 只是半天才抢下了三个活儿。 估摸着这么一天下来，可能还吃不饱，他便想起了法子。想起了头天晚上，在周秉昆家里干的活计，他便有了主意。 在附近挨家挨户上门问，看人家需不需要帮忙劈柴跳水倒泔水。 只是，这个年月，这些活计，一般都被家里面的男人包了。家里这会儿没男人的，一般邻居也会帮着做了。 于是，这么半天下来，贾平便意识到了，想要在城市里面，没那么简单，所以才打起了去兵团的主意。 周秉昆听了他的经历，轻轻地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这贾平能够放下面子，挨家挨户去问这些街坊邻居，需不需要倒泔水，已经是相当不错的表现了。看得出来，起码现在，他是真心改过了。 于是，周秉昆点了点头，对贾平说道：“既然如此，那这事儿，我管了。” 听到这话的贾平，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样，一下子呆在了那里。他很清楚，这年头，有关系和没关系，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模式。 周秉昆这下帮了他，那他将来，在兵团的日子，一定会好过很多倍。 于是，他一个激动之下，“噗通”一声，直接是跪在了周秉昆的面前。 第一百二十九章 提点 贾平情绪激动之下，还打算再给周秉昆磕几个头，来表达他心中的感激。 这一番动作，却是吓了周秉昆一跳。 好在他反应迅速，一把就将贾平给提溜了起来。随后他抬头看了看周围，确定旁边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才放下了心来。 松了一口气的周秉昆，皱着眉头，带着一丝后怕，对着贾平指责道： “你是怎么回事啊？我好心好意打算帮你，你怎么能这么害我呢？ 你这一跪下去，还打算磕头，万一让路人看见了，这不是给我们找麻烦吗？新中国都人人平等了，你还来这一套，这不没事找事吗？” 贾平听了周秉昆的斥责，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之处，连忙开口解释：“不是的，秉昆，我就是一时激动，我才……” 周秉昆此刻也已经缓过神来，皱着眉头摆了摆手，打断了贾平的解释，开口说道： “行了，我知道你也不是有意的，这会儿没人看到，也就算了。 将来你真的到了建设兵团里面，可千万注意自己的言行。不然到时候，你自己倒霉不要紧，还会连累到其他人。” 贾平听周秉昆的教训，只得连连点头，不住的保证。 周秉昆也翻过了这篇，开始盘问起贾平来：“你这些年来，没犯过什么大事儿，留过案底吧？ 别到时候审查都通过不了，那我可不太好插手帮你。” 贾平连忙摆着手解释起来：“我这些年来，也没离过家，算得上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过的。 大恶绝对没有，小毛病虽说不少，但绝对是够不上留下案底的。应该不会影响审查，这点你放心好了。” 周秉昆听了他的话，回忆了一下。确实如他所说，他这些年隔三差五的，就来周家占些便宜。 如此算来，需要被关起来一些时日的大错，他倒也确实没有犯过。 至于那些小毛病，现在还留在城里的青年们，哪个身上不沾个十条八条的？应该不至于会影响到他的审查。 想到这里，周秉昆伸手拨开了挡在门口的贾平，开门招呼他进屋里面细聊。 两人进到屋子里面，坐在了桌前。 周秉昆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轻轻地叩着桌子，思考了一会儿，开口吩咐道： “刚刚我妈的话，你也听到了。我认识一个兵团来负责招募的领导。 把你和我哥分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不算什么难事儿。不过，我总得给他稍微介绍一下你。 你先前有多讨嫌，你自己心里面，应该也是有数的。” 贾平听了周秉昆的批评，连忙就要开口辩解。 周秉昆自然也猜得出，他打算说些什么。便直接摆手打住了他，开始说道： “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改过自新，浪子回头那些话。 跟我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又不是我要对你负责。 这样好了，你回头写上一份自我介绍，好好地介绍一下你自己。我帮你给送过去，让人家领导决定，看看打算怎么安排你。 往低了说，起码会帮着把你和我哥调到一起。至于你有什么其他的能耐，打算让领导对你另眼相看，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贾平十分清楚，周秉昆的这一个安排，可以说是帮了他大忙了。起码可以让他在兵团的生活，轻松上许多。 而且周秉义一直以来，都是光字片的传奇人物，一路考上的都是重点学校。如果不是停了课，那他很可能就会是光字片里面，走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 他这次如果可以和周秉义分在一起，说起来是互相照应，可实际上，他很清楚，他大概率是被照应的一方。 他原先打算的是，直接报名参加兵团，老老实实当一个大头兵。 相比之下，周秉昆的安排，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 于是，他直接站起身来，一脸感动的冲着周秉昆深深地鞠了一躬，开口对周秉昆感谢起来： “秉昆啊，你这次，可算是帮了我大忙了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我，我将来一定会尽力报答你们家的。” 周秉昆看着他的表现，轻轻地点了点头，觉得他确实有浪子回头那味儿了。 抱着送佛送到西的想法，周秉昆又开口对他提点道： “你的大体情况，我也会和他说的。你写自我介绍的时候，记住老老实实的，别耍滑头。 不过嘛，写这种自我介绍，也要注意详略的。 你可以突出一下重点，着重说一下你十三岁那年，忽然之间，接连遭遇了家庭和学校的重大变故，一时迷茫之下，才走上的歪路。 最后，再重点介绍一下你现在的想法，详细说说你现在的悔恨。把重点放在当时的迷惘，和现在的悔过上面。 如此一来，那位领导，应该会愿意给你一次机会的。 至于你的将来，那就由你自己来把握了。是好是坏，你自己担着就是了。” 贾平听了周秉昆的提点，高兴的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这等于是考试之前，直接给他划了重点。 他前些年来，那么的不知好歹，一直理所当然的占着周家的便宜。 那个时候，他还有些瞧不上周秉昆，觉得周秉昆就是个幸运儿，有幸生在了老周家这么个富裕家庭。结果各方面都不太行，论学习是个中不溜，论性格也是个老实疙瘩。 他那时候还觉得，自己如果周家的孩子，肯定能比周秉昆强上个好多倍。 然而此刻，看着他往日里，不太看得上的周秉昆，此刻却是在不遗余力的帮着他，贾平一时间觉得有些无地自容，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有心想要做些什么，来报答一下周秉昆的恩情。可是想了一圈，贾平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灵机一动之下，贾平开口对周秉昆说道：“秉昆啊，不如这样，等我到了兵团，安稳下来了。 我每个月就留下一点生活费，剩下来的工资，我都交给你们家吧。就算是为这些年来，我犯的过错赎罪好了。 至于你的这一份恩情，我会记一辈子的。等我有能力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第一百三十章 解决 周秉昆听了贾平的提议，也是觉得好笑。就他那么点工资，还不至于让周秉昆惦记。 想了一下，周秉昆直接摇了摇头，开口拒绝道：“行了，就你的那点工资，还是你自己留着过活吧。 往日的种种，就当做是我么家，对田姨的报答了，用不着你来还。 要我说，你的那点工资，还是攒着，留到将来娶媳妇用吧。 你这会儿没了母亲，老爹也是个靠不住的。将来可没人给你张罗娶媳妇的事儿。” 听到这个话题，一直在一旁默默听话的李素华，也是插嘴道：“是啊，贾平，你这一去兵团，不知道要多少年呢。 还是自己多攒些钱，将来讨上个媳妇儿，生上几个娃儿，也算是告慰了你妈的在天之灵了。” 看着不停为他将来着想的母子二人，贾平只觉得羞愧难当，无比悔恨自己近些年来的愚蠢行径。 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贾平一脸严肃的向李素华保证道： “你们哪天需要我帮忙了，尽管言语。到时候我但凡皱一下眉头，我就不是个人。” 周秉昆听了他的保证，没有接茬，只是在心里面吐槽了一下：有我在这里，我们家这辈子，是不大可能需要你的帮忙了。 倒是李素华颇为吃他这一套，拉着贾平的手，在一旁欣慰的夸着他的转变。 周秉昆件事情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便不再理会贾平，起身来到了鸡笼旁边，准备观察一下这几只鸡的情况。 刚一蹲下，周秉昆便见到了鸡笼里面，此时已经有了两枚鸡蛋。 心下一乐，周秉昆便直接伸手进去，将那两枚鸡蛋掏了出来。随后，在李素华的面前晃了晃，高兴地说道： “看，咱家的鸡下蛋了。怎么样，我这方法不错吧？看来这里的温度刚刚好，往后就把鸡笼搁这儿好了。” 李素华一听鸡下蛋了，也连忙放下了贾平的手，跑过来拿过鸡蛋端详了起来。 看着手上的两枚鸡蛋，李素华也是乐开了花，笑着夸起了周秉昆。 这个时候，一旁的贾平也凑了过来，一脸好奇的说道：“秉昆啊，你们家就把鸡养在客厅啊，还就这么放着。 我看了一下，里面还有只公鸡呢，它每天都要打鸣的吧，你们也不嫌它吵吗？” 周秉昆听了贾平的问题，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那咋办嘛？我妈还打算鸡生蛋，蛋生鸡呢，当然得养一只公鸡了。 这天这么冷，养在别的地方，母鸡也没办法下蛋了啊。只能就这么样了。 怎么，你知道让公鸡不打鸣的办法？” 贾平听了周秉昆的苦恼，笑着说道：“我倒是听说了一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 李素华听了他的话，直接回了一句：“你要是想说把它阉了的话，那就不用说了。我们还没这个打算。” 贾平听了李素华的话，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解释道：“我都听了你们打算留着它生小鸡的，怎么可能提这么不靠谱的意见嘛？” 李素华听了这话，也是脸一黑，瞬间就不乐意搭理他了。 贾平也没注意到，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得罪了李素华。他继续开口说道： “我以前听一个朋友说过，这公鸡打鸣的时候，需要两只脚站在地上，雄赳赳的站着，脖子使劲的伸得高高的，然后才会大声的打鸣。” 周秉昆听了他的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口问道：“你是说，只要让它站不起来，伸不了脖子，它就不会打鸣了？” 贾平听了周秉昆的分析，也是一愣，他倒是没想过这些。随后，他便说出了自己听到的办法： “我朋友当时是拿着布条，把公鸡的脚和脖子，绑在了一起，那个公鸡就不打鸣了。至于你说的，应该也是这么个道理吧。” 周秉昆听了他的话，也算是找到了方向，知道了该往哪里想办法。于是开口谢了谢他。 没想到这一下子，让贾平感觉到了，他似乎也不是那么的没用。 于是，这两天来一直臊眉耷眼的贾平，感觉自己的腰杆，似乎都挺拔了几分。 周秉昆此刻经过贾平的帮助，总算是了结了一个难题，于是看着贾平也顺眼多了。 思考了一下，他对着贾平说道：“行了，你的事儿，就这么定了。 你现在回去，赶紧把我说的自我介绍给写出来。写完给我拿来，回头我帮你去交给领导。 到时候，我再帮你说两句好话，将来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好好表现自己啊。” 贾平听了周秉昆的许诺，恨不得扑过来狠狠亲上他一口。 如此一来，他将来在建设兵团的前途，可就上了不少台阶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提出了告辞。他打算现在就回去，好好地琢磨一下，这份自我介绍，怎么样写才能情真意切，感动领导。 周秉昆也看得出他的心思，摆了摆手打发他回去了。 送走了贾平之后，李素华来到了周秉昆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看这个架势，这个贾平，这下子算是真的一心学好了啊。就一个星期前，你要告诉我，贾平能够浪子回头，打死我我也不信啊。”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感慨，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着请功道： “还得是我啊，一通连说带揍的，直接就把这家伙给纠正了过来。 要是还跟您以前那样啊，指不定他这会儿，还是个米虫呢。”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话，伸手搂住了周秉昆的肩膀，有些感慨的开口说道： “这点确实是你的功劳。你这下子，帮着贾平走上了正道儿，也算是对得起当年，你田姨对你的照顾了。” 说着，她又把周秉昆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两只手搭在了周秉昆的双肩之上，满眼温柔的注视着周秉昆，欣慰地说道： “秉昆啊，你这些天来，真的是越来越像家里的顶梁柱了啊。 家里其他人都走了，就剩下了咱俩，原本我还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撑起来呢。 这下你长大了，已经可以当家做主了，可真是太好了啊。”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话，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笑着保证道：“行了，妈，您就放心好了，往后家里什么事都有我呢。”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保证，一脸心安的出门去了。 周秉昆看了眼时间，还在中午，想了一下，便关上了门，回屋睡起了午觉。 睡了不知道多久，周秉昆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伴随着敲门声的，还有李素华焦急的喊声：“秉昆啊，你快开门啊，出大事儿了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变故 “秉昆啊，你快开门啊，出大事儿了啊。 你这死孩子，怎么还不开门啊，真是急死我了。” 周秉昆被吵醒之后，还正迷糊着。忽然听到了母亲的喊话，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一边在心里面嘀咕着，他赶忙随手披着大衣，趿拉着鞋子，就跑了出去给母亲开门。 刚一打开门，李素华就急忙拉住了他的手臂，喋喋不休的开始了自己的倾诉。 “秉昆啊，大事不好了啊，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这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呢？这不是放着好日子不过，没事找事吗？你说……” 这一番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听得周秉昆一头雾水。 只是，看着母亲这么焦急的模样，周秉昆也意识到，似乎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他急忙伸手，打断了母亲，开口问道： “妈，您先冷静一下，缓一缓再说。您这么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我一句也没听明白。 怎么回事啊，是谁跟谁打起来了，让您这么着急忙慌的，话都有些说不棱正了？” 一边说着，周秉昆一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母亲的后背，想要给她一点慰藉。 李素华这会儿总算是清醒了过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说出了一件事情，直接让周秉昆呆立当场。 “我刚刚在外面，听广播里面说，咱们国家在北边那个什么岛，跟苏国打起来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周秉昆听了这个消息，先是一愣，随后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上面清清楚楚的显示着今天的日期：1969年3月2日。 周秉昆前世是个理工科的学生，对历史不怎么感兴趣。他对近现代历史的了解，大多都来自于中学的课本。 这一段历史，因为多方面的因素，并没有出现在教科书里面。周秉昆也只是在上网的时候，听别人提起过，祖国和苏国之间，曾经有一段时间，差点就发生了大战。 其中一个重要的节点，就是祖国和苏国的战士，在北方边界的岛屿上，第一次发生武装冲突。 现在看来，母亲从收音机里面听到的，应该就是这一次战役了。 周秉昆顺着记忆，思考了一下。在他的印象里面，这件事情最终并没有引发大规模的冲突。 于是他便拉着母亲，一起坐到了桌子旁边，轻轻地安抚着她的手臂，对她劝慰道： “妈，您别着急啊。这种事情，自然有咱们国家的子弟兵们负责的。 真要影响到咱们这了，国家一定会提前提醒我们的。 在这之前，您就把您的心，放回您的肚子里吧，犯不着在这儿白担心。”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劝解，不但没有静下心来，反而是更加着急了，用力地拍了拍周秉昆的胳膊，不满的说道： “你是不是傻啊？你忘了你哥了啊？他不是去建设兵团了吗？你不是说他们的任务，也有保卫边境的吗？ 那秉义是不是也要上前线，去跟苏国打仗了啊？ 这可怎么办嘛？才过了几天消停的日子啊，怎么又有外国人来欺负咱们啊？ 秉义这么个新兵蛋子，怎么就赶上打仗了呢？他要是……”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担忧，一时之间，也有些拿不准。 只是看着母亲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觉得当务之急，是要先把母亲稳住。 不然的话，说不定周秉义那边没出什么事儿，母亲这里先要急出个好歹了。 想到这里，他急忙打断了母亲的碎碎念，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开口对她解释起来：“没错，我哥他们，确实是去北边屯垦戍边了。 但是他才去了几天啊？这会儿说不定还没正式训练过呢。国家肯定不会直接派他们去参战的，您就放心好了。 边境的事情，闹得纷纷扬扬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国家肯定也是有一定的准备的，您就别在这儿费心了。 那里的前线，肯定已经调集了不少老兵了，轮不到我哥他们那些新兵蛋子过去，您就放心好了。 咱们的任务，就是帮助那些前线的士兵们，好好的稳住大后方，让他们能够没有后顾之忧。 您在这儿着急忙慌的，不是净添乱了吗？咱好好的啊，放心，我跟您保证，我哥他们肯定不会去前线的。” 这个年月的人们，对于国家和子弟兵们，有着一种盲目的崇拜与信任。因此，李素华听了这一番话，心里总算好受了许多。 只是，这些都只是周秉昆的猜测，哪怕再有理有据，终究是无法让她彻底放心。 她捏着自己的眉头，一脸苦恼地说道：“你说的这些，不也是你自己猜的嘛？你又没有当过兵，能懂些什么？你保证，你保证有啥用啊？”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用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的苦闷和焦急。 周秉昆见到母亲这副样子，无奈的用手扶着自己的额头，重重的叹了口气，思考着怎么才能缓解母亲的焦虑。 就在周家母子二人一筹莫展之际，屋外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向了门口，周秉昆大声喊了一句：“进，来吧，门没关。” 随后，就见贾平快步的走了进来。一边走着，还一边在怀里面掏摸着什么。 来到了周秉昆面前之后，贾平从怀里面掏出了一个信封，随后从里面取出了几张信纸，递到了周秉昆的面前，一脸笑意的说道： “秉昆啊，这个给你，我的自我介绍，里面的内容，都是按你说的写下来的。 你帮我过一遍，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和补充的。” 周秉昆看着贾平，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于是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冲着母亲说道： “对了啊，妈，您不是觉得我的话不够靠谱吗？等下我去找兵团的领导，跟他去问问情况，不就行了吗？ 人家以前是当兵的，这会儿又是兵团的领导，他的话，您总该信服了吧？”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这个办法，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一拍大腿，便急不可耐的催促起来： “那你快去啊，还搁这愣着干嘛呢？快点的啊。赶紧去问问秉义他们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被袭击，会不会上前线。” 见母亲又开始着急了，周秉昆连忙搂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她别急，随后转头看向了贾平，开口问道： “你可能还不知道，咱们国家在北边，和苏国起了冲突。听我妈说，好像还有士兵牺牲了。 你考虑一下，还准备去兵团吗？” 贾平听了这个消息，直接呆立在了那里，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秉昆见到贾平这幅表现，微微有些失望。 按说这个时候，最适合他的出路，就是去兵团了。何况自己还会帮他说话，让他发展得更顺利一些。 可是贾平不知道未来的走势，不知道边境的事情不会波及到境内。他会有安全方面的顾虑，也是人之常情。 于是，周秉昆摆了摆手，将贾平的信封推了回去，摇头对他说了一句： “行了，我知道了，我家里还有些事情，就不留你了。你今后好自为之吧。” 说着就打算将他推出去。 贾平到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连忙拉住了周秉昆的手，一脸坚定的说： “这样的话，那我就更要参加兵团了。说不定这次，我还有机会参军呢。 如果我真的进部队了，回头我就把余下的军装送给你好了，这个你肯定不会拒绝了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保证 周秉昆听了贾平的话，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他没想到，贾平还有这个觉悟。竟然在明知道可能有危险的情况下，还想着去参加兵团，甚至还想更进一步，加入部队。 这让周秉昆对他刮目相看。他眼里带着欣赏，对着贾平点了点头，接过了他递来的自我介绍，帮着看了起来。 看了一遍之后，周秉昆有些惊讶的发现，贾平写的自我介绍的内容，竟然还挺有水准的。 里面简要的介绍了一下贾平的生平和经历，详细的写了他当年的迷茫和现在的悔过。 周秉昆看了之后，都有些被感动到了，于是点了点头，冲着贾平比了一个大拇指，说了一句：“写的不错，就这样好了。我等下就去帮你交给领导。” 贾平听了周秉昆的许诺，一脸激动的拉住了周秉昆的胳膊，想要说些什么感谢一下，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哈腰的说着谢谢。 周秉昆摆了摆手，阻止了他无休止的感谢，打算打发他先回家等着。 一旁的李素华，见他俩总算是说完了事情，便急不可耐的催促起周秉昆，让他赶紧去找领导问问情况。 周秉昆这才想到，他这下要出门去找陈星火，岂不是把母亲一个人丢在了家里？ 就母亲现在的状态，让她一个人在家里，不就是放任她一个人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吗？ 想了一下，周秉昆开口对母亲说道：“妈，干脆我把你送去娟儿家里吧，你在她们家等着我，也能有人陪你聊天。 我问完消息就去找你，不然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担忧，一脸不耐的说道：“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我一个人在家，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你快点去吧，别搁这磨磨唧唧的了，早点回来我也好早点心安。” 只是，她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此刻惊慌的心情。 周秉昆算是看出来了，母亲想让自己赶紧去打听消息，才在这里强装镇定。 看了一眼旁边的贾平，周秉昆思考了一下，便有了主意，开口对贾平说道： “贾平，交给你一个任务，帮我把我妈送到太平胡同，具体地址我妈知道。 至于你，就先回家等着好了，我回头通知你结果。” 贾平正愁没地方报答周秉昆，此刻听了他的拜托，连忙点头就打算护送着李素华出去。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安排，还想说些什么，周秉昆一句“这会儿你自己一个人在家，我没办法放心出门”，便将她说服了。 于是，贾平护送着李素华走了出去。李素华出门前，还专门把自行车钥匙交给了周秉昆，嘱咐他一定要快去快回。 见着母亲他们出了门，周秉昆也打算直接去找陈星火打听情况。 只是想了一下，自己这又是拜托照顾周秉义，又是要把贾平塞过去的。就这么空着手去，多少有些不大合适。 看了一圈家里面的东西，他把目光锁定在了一瓶周志刚留下的白酒上面。 拎过了这瓶白酒，周秉昆又将早上留下的药渣拿了过来，将里面剩下的一点药汤倒进了酒瓶里面。 随后，他又往酒瓶里面加了一些灵液，于是，就得到了一瓶珍贵异常的药酒。拿这个做礼物，算是够给陈队面子了。 想到这里，周秉昆便将贾平的自我介绍收进信封，揣进了怀里，随后将酒瓶塞进了大衣口袋里面，锁上门，骑车来到了陈星火住的招待所。 到了招待所门口，周秉昆抬腿便要往里走，却被一声厉喝喊住了。 “站住，你哪个单位的，来这干什么呢？让你进了吗，你就往里面走？” 周秉昆一拍脑门，这才想起了还要登记，赶忙来到了门卫处，递了根烟过去，陪着笑脸说道： “大爷您好，我来这里找人，您消消气儿，我这就登记。” 说着，他便来到了桌子边上，打算登记一下再进去。 然而，门卫大爷听了周秉昆的话后，摇了摇头，推回了他递的烟，开口说道： “行了小伙子，你也别登记了。这会儿登记了也不让进去，你还是回去吧。” 周秉昆听了这话，也是一楞，随即就想明白了。这会儿情况特殊，里面的陈星火他们，可能已经接到了什么任务。 这下周秉昆就有些抓瞎了。看这门卫的架势，应该也是接到了任务，才会说出“登记了也不让进”的话。 无奈地叹了口气，周秉昆只得离开了门卫处，站在了招待所的门口。 看着面前的招待所，周秉昆在心里面，估算了一下陈星火所住房间的位置。 就在他估算出位置，打算去陈星火的窗口，试着喊他一下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句调侃： “哟呵，这不是咱们陈大队长的心腹爱将吗？怎么跑这来当起门童了啊？” 周秉昆回头一看，只见来人是陈队长的同事，老王。他此刻正拿着一堆东西，来到了招待所的门口。 周秉昆心念一动，赶忙来到了他的身边，接过了他手里的一个篮子，笑着对他说道： “这幸好是碰上了你啊，不然我可就白来一趟了。我来找陈队长有些事儿，您能帮着把我带进去不？ 不行的话，帮我递句话，拜托他出来见我一面也行。” 老王听了周秉昆的请求，拍了拍胸脯，笑着说道：“行了，包我身上了，跟我进去就行。” 说着，就带着周秉昆走进了招待所，跟门卫打了声招呼，两人便一起往里面走去。 一边走着，老王还开口对周秉昆说道：“你小子的运气还真不赖，这要是等到明天，你可就见不到他了。” 周秉昆听了，也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想，看来他们这两天就要出发了。 一路来到了房间里面，陈星火没想到会见到周秉昆，便开口询问了起来。 周秉昆将母亲的担忧告诉了他，陈星火听了，摇头感叹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随后，他转头面向了北方的位置，一脸坚定的对周秉昆说道： “具体情况，我们在这里也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也可以回去告诉你母亲。 我相信，前线的战友们，一定能做到御敌于国门的。 在我们前线的士兵死伤殆尽之前，你哥他们，是不会有一点危险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药酒 一旁的老王这时也插嘴道：“是啊，你们就放心好了，咱们还没到需要新兵蛋子流血的地步。” 周秉昆听了他们的话，也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行了，有你们这话，也够跟我老妈交差了。 我都说了，她那是瞎操心，结果她说我没当过兵，就是在瞎猜，非要我过来打搅你们。” 说着，他从口袋里面，拿出了准备好的药酒，笑着说道： “先前我就说拜托你照顾我哥了，也没说意思一下，是我失礼了。 这瓶药酒，是我好不容易整来的，这就送给你了，算是一点小意思。” 说着，周秉昆把药酒递到了陈星火的面前。 陈星火正打算接过来看一下，旁边的老王却先嗤笑了一声，调侃着说道： “啥玩意儿啊，就说这是药酒，这不就是咱们的老白干吗？酒是不错，可你要说不好整，那就有点过了吧？” 倒是陈星火对周秉昆颇为回护，听了老王的质疑，直接就回怼道： “你个老王，还是这个样子，话都听不明白。人不是说了吗，这是药酒，处理过了的。 你是有多蠢，才能把它当成普通的老白干？药酒懂吗？大补啊。” 说着，他接过了酒瓶，拧开盖子，凑近鼻子，仔细的闻了一下。 他闻了一下之后，直接就被这酒的气味给俘虏了。 这药酒大体的味道，和普通的清香型老白干大差不差。只是加入了一点中药的味道。 然而除此之外，里面还散发着一丝丝别样的韵味。这三种味道，就这么有机的结合在了一起，勾引着陈星火这个老酒虫的欲念。 他老陈哪经得起这种考验？ 于是他就把酒瓶拿到了嘴边，打算直接痛饮一大口。 周秉昆见状，连忙伸手把他拦了下来，劈手把酒瓶夺了过来。 陈星火见状先是一愣，随后带着火气，就打算找周秉昆讨个说法：“你干嘛？不是说好了送给我了吗？你怎么又给抢走了？” 周秉昆听了老陈的指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吐槽道：“大哥，你是我亲哥，你见过喝药酒有对着瓶子吹的吗？ 这可是药酒，滋阴补肾，益气补血的药酒。 人家都是一次喝一小点，慢慢滋养身体的。你这么一大口下去，也不怕虚不受补啊？” 说着，周秉昆又看了一眼老王和老陈，一脸坏笑的说道：“再说了，这酒喝多了，可是会精力旺盛，需要发泄的。 看样子，你俩是住一间招待所的，老王又打不过你，我怕他受委屈。” 老王听了他的调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老陈也是一脸晦气的“呸”了一声，随后抬手给了周秉昆脑袋一下子，没好气的说道： “你个小兔崽子，还调侃起我们来了？不过这酒闻着就是个好东西，老子就饶了你这一回。 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你也别藏着掖着了，一气儿说出来吧。” 周秉昆从老陈手里拿过瓶盖儿，小心翼翼的倒了满满一瓶盖儿，随后递给了老陈，然后学着广告的口吻，笑着开口说道： “一次的话，喝这么多就可以了。每天喝上这么一小瓶盖儿，保准你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每天训练，也不掉链子了。” 老陈听了周秉昆的调侃，瞪了他一眼，不满的说道：“你说的那些毛病，老子本来也没有。” 他的嘴倒是很硬，可是身体却是相当的诚实。 他伸手一把就抢过了瓶盖儿，递到鼻子前重重的吸了一口气，露出一脸陶醉的模样。 随后又将瓶盖儿凑到了嘴边，浅浅的抿了一小口，“啧啧”地砸吧了几下嘴巴，一副十分满意的模样。 这一番作态，看得旁边的老王一愣一愣的。他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来到了周秉昆的旁边，冲老陈说了一句： “看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至于吗你，不就是一瓶酒吗？再好喝，又能好喝到哪儿去？” 然后他一把抓住了周秉昆的手，将酒瓶凑到了自己的鼻子前面，重重的闻了一下。 这一闻之下，差点儿就把自己的魂给搭了进去。 这老王也是多年的老酒虫了，闻到了这么勾人的酒香，哪里还把制得住。 他直接掰着周秉昆的胳膊，就要把酒瓶往嘴边凑去，打算好好尝尝这迷人的美酒。 周秉昆见了老王这幅神魂颠倒的模样，简直是一脑袋的黑线。 先前他看得出，老王只是打算闻一下酒味儿，才没有阻挠，顺着让他闻了一下。 现在老王想直接上嘴，周秉昆可就不再惯着他了。这酒是他送给老陈的礼物，怎么能让老王就这么喝了？ 周秉昆左手稍一用力，拿着酒瓶远离了他的面前，随后右手将他的手掰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王回过神来，看了看面前的周秉昆。他这才想起了这瓶酒，是周秉昆送给老陈的礼物。在老陈开口之前，周秉昆自然会护着这瓶酒的。 在周秉昆这边，他是没什么办法了。于是他眼珠子一转，想起了主意，笑着对老陈说道： “老陈啊，你说说你，身体素质那么好，哪里用得着这个药酒啊，这不是糟蹋东西吗？ 倒是我，这腰也酸，背也疼，腿还老抽筋，平日里训个练，也老是掉链子。 老了啊，身体不行了啊，不如你就把这瓶酒让给我好了，这才叫物尽其用嘛。” 周秉昆听了这话，也是被老王的无耻给惊到了。 这货的身子骨，看起来就十分的壮实。而且他的年龄，看起来也是二三十岁的模样，怎么也说不上个老字。 结果这货为了一瓶酒，竟然愿意这么埋汰自己，也是够拼的。 果然，老陈也有些受不了老王的不要脸了。 他将瓶盖里剩下的酒，一口倒进了嘴里。随后从周秉昆手里拿过酒瓶，盖了上去。用力拧紧之后，将酒瓶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然后对着老王无奈的吐槽道：“我说你这人还真够可以的啊，就为了一瓶酒，有这么埋汰自己的吗？ 咱们这次的负责人里面，除了我之外，就数得着你了，你也好意思说自己老弱多病？你还要不要脸了啊？” 老王听了老陈的吐槽，却一点也不以为意，依旧死死地盯着老陈怀里的酒瓶，脱口而出道： “脸不脸的，一点也不重要，只要能喝到好酒就行。”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争抢 老陈见着老王的这副德行，无语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他和老王相识多年，平日里也算是见多了老王厚脸皮的一面。然而这家伙如此不要脸的一面，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他现在嘴里面，还残留着那一小口药酒的回味。作为一个老酒虫的他，倒也有些理解老王的表现。 于是，他将酒瓶从怀里取了出来，学着周秉昆刚刚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倒了一小瓶盖。 然后他盯着老王，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警告道： “看你的这副德行，我可先说好了啊。就这一口，再要没有，听到了没？” 老王听了老陈的话，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乐呵呵的在嘴上保证道： “成成成，你有好酒，你就是我大哥，你说啥是啥。” 一边说着，一边颠颠的跑到了老陈身前，小心翼翼的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瓶盖。 接过酒后，他也是着急忙慌的凑到了鼻子前面，重重的闻了一下。 一时之间，他也是深深地沉醉在了药酒那复合的清香之中，无法自拔，脸上露出了一副陶醉的模样。 随后又轻轻地抿了一口酒，在嘴巴里面细细的品味起来。 感受这嘴巴里面药酒的余香，看着手中瓶盖里剩下的一小半药酒，老王一时之间犯起了难。 他一共就得了这么一小点，抿上两小口就没有了。这对一个爱酒人士来说，还不如压根就不让他尝呢。 没尝过的话，想上一会儿也就过了。这尝过了之后，那可就要想上好一阵子了。 严重点的话，这些时日再喝别的酒，也感受不到香味了。 尤其是想到老陈有整整一瓶美酒，可以慢慢享用。而他自己却只能默默眼馋，独自一人在一旁寂寞的流口水。 如此一来，此刻他手上的这一小口药酒，就显得弥足珍贵起来。以至于他一时之间，竟是有些舍不得下口，只是不住地嗅闻着。 一旁的老陈还等着拿回瓶盖儿，准备把酒收起来呢。见了老王这幅作态，瞪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说道： “行了啊你，差不多得了。赶紧喝完，把瓶盖还我，我还等着把酒收起来呢。再耽误一会功夫，里面的精华就都跑出去了。” 说着，就要来到老王身边，把酒瓶盖抢回去。 老王这会儿正烦闷着呢，见老陈打算过来动手，把心一横，一扬脖子，将剩下的酒灌进了嘴里。 随后壮着胆子，冲老陈说道：“老话说得好，见面分一半。 我也不要求多，往后你喝这酒的时候，给我来上那么一小点就好，就那么一点点就好。 就咱俩这么些年的交情，你不至于连这点要求都不同意吧？那你也太抠门了。” 老陈听了他的要求，轻轻的嗤笑了一声，一把抢过了瓶盖，拧好之后，将酒瓶又揣回了自己的怀里面，白了老王一眼，不屑的说道： “拉倒吧你，这话你也说得出来，你还要不要点脸了？ 上次你从哪儿整来的一瓶茅台，给我分一半了吗？ 做人可是要讲良心的，‘美酒面前无哥们’，这可是你当时的原话，咋了，这就不想认了？” 老王听了老陈翻起的旧账，一时间也有些理亏，尴尬的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可是老王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老陈把美酒收起来。 于是，他干脆就不做人了，抬手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子，嬉皮笑脸的说道： “我承认，那个时候是我不对，是我太自私了，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 而且当时，我最后不是也给你分了一点嘛？ 再说了，茅台再好，那也就是有点难买而已，使点劲儿也就整来了，你又不是弄不来。 这个药酒可就不一样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了。刚这小周也说了，这是他好不容易整来的，能不能再有，都还不知道呢。” 一边说着，他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周秉昆，略带讨好的对着他说道： “小周兄弟啊，你送这瓶酒，不就是想让老陈帮着看顾一下你哥哥吗？ 不如这样，你把这酒分我一半，回头我到了兵团，肯定好好照顾你哥哥。 你是不知道啊，这老陈是上面盯着的，打算给他加担子，将来肯定忙得很。他哪有时间，去注意你哥这么个小人物啊。 我就不一样了，我到时候啊，八成是要给他打下手的，那具体的事务，还不都是由我来做啊？我才是看顾你哥的最佳人选。 怎么样？我是你哥的直接负责人，你给我送礼，我再给老陈送礼，这才是该有的步骤嘛。” 周秉昆听了老王的话，简直被他给惊呆了。 他有些奇怪，这个老王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长得。这么一通歪理下来，竟说的周秉昆都有些信服了。 看着一副情真意切模样的老王，周秉昆恨不得张嘴问他一句：同志，你知道安利吗？ 不过，基本的人际交往礼节，周秉昆还是懂的。自己已经把这瓶药酒送给了老陈，那怎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反悔。 于是，他果断地对着老王摇了摇头，开口拒绝道： “抱歉了啊，王队，这一瓶酒，我已经送给陈队了。它已经是陈队的东西了，您就别来为难我了。 回头，等回头了，我再搞到这种酒了，一定给您留着。您放心好了，下次，下次一定。” 一边说着，周秉昆一边在心里面犯起了嘀咕。 这加了料的酒，真的有这么美味？搞得他都有心回去尝尝了。 老王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这个周秉昆怎么也不可能在这里去得罪老陈。 想了一下，关键还得是看老陈。于是他又堆起了笑脸，一脸谄媚的来到了老陈身边，拉起了他的胳膊，笑着开口撒娇道： “老陈，陈哥，你是我亲哥。你看……” 老陈看到了老王的这副模样，知道他这是铁了心要分上一杯羹了。 看着老王眼珠子直转的样子，老陈也是有些怂了。 他和老王相处多年，知道这货的德行。这家伙正事上的能力，也就称的上一句能干。但是坏起事来，那可是一肚子的坏水。 想到这里，他连忙拍了拍老王，对他保证道：“行了，就按你先前说的好了。往后有我一杯，就少不了你的两口，行了吧？ 快把你的坏心思收收，看见你在这转眼珠子，我就怕得慌。” 老王听了老陈的话，也是一乐，得意洋洋的笑着说道： “怕就对了，你要是再不答应，我就只能用自己的办法，好好治一治你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坏水 老陈听了老王的话，也不怎么在意，笑呵呵的开口问道：“说得跟真的一样。我倒是要听听看，你这犊子刚刚憋了什么坏水？” 老王见老陈竟然敢小瞧自己，于是斜着眼睛看向了老陈，歪嘴一笑，不怀好意的说道： “你要是再不答应的话，我就只能求助于咱们其他的同志们了。 也不知道，其他的几个负责人们，如果知道了你有这种好东西，还能不能让你就这么轻松惬意的独自享用？” 老陈听了老王的毒计，吓得直冒冷汗。 他想了一下，如果其他的负责人们，知道他得到了这么一瓶好酒，一起凑了过来…… 那他无论如何，也保不住这一瓶好酒了。唯一的结果，就是不得不拿出来和他们分享了。 只是，那样一来的话，老王也只能和他们一群人，一起平分这药酒了。 如今老陈愿意分他一些，那自然是比一大群人一起瓜分要划算得多。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老陈重重的瞪了一眼老王，开口笑骂道： “说你是犊子，你还真是个犊子。一肚子坏水的家伙。这么损的主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老王听了老陈的话，也不以为忤，反而十分开心地说道：“嘿嘿，羡慕吧？没办法，天生的。就你这木头脑袋，想到下辈子也想不出这种妙计。 再说了，我这也就是个威慑，威慑懂吗？我才不舍得叫上一群人，来跟咱俩分好东西呢。 咱俩这关系，有好东西，就该一起分着点儿。至于他们，想来插上一手，还差了那么点意思。” 一边说着，老王还一边来到了老陈的身边，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 就在周秉昆暗暗赞叹老王的厚脸皮之时，那边的老陈也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副理当如此的样子，说了一声： “这倒也是，咱们俩这么些年的交情了，分给你一点，倒也是应该的。” 周秉昆在一旁，直接就震惊了。 好家伙，你俩还真是一对好兄弟啊，这就又黏在一起了？会还是你们会啊。 周秉昆甩了甩头，不再去理会这些。 人家俩多年的战友兄弟情，他一个外人，是没有资格插嘴置评的。 见着他们这算是瓜分好了利益，周秉昆在一旁轻轻地咳了一下，笑着说道： “行了，你们这下算是分配好了。和平解决，没有闹出什么矛盾就好，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老王得了老陈的承诺，这时候正得意着，笑着拍了周秉昆的肩膀一下，用轻快的语调笑着说道： “要我说，你的罪过大了去了。也不知道给我们一人来上一瓶，还要让我们在这里抢半天。” 一旁的老陈听了这话，抬手对着老王的肩膀就是一下，没好气的说道： “行了吧你，人家都说了，好不容易才整来的，能有一瓶就不错了，你还有啥不满足的？” 说着话，他又将头转向了周秉昆，拍了拍他的胳膊，一副十分坚定可靠的模样，开口说道： “行了小周，你这礼物可算是送对了，一次送了俩人，还都送到了心坎里面。 你别看这老王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其实他也是个相当靠谱的主儿，前提是别跟酒沾上边。 你哥的事情，你就放心吧，包在我们俩身上了。看在这瓶好酒的份上，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至于你嘛……” 说着，便不由得露出了略带羞涩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至于你嘛，将来要是再搞到这种好东西了，可别忘了给我们留上一份啊。 看着一瓶的量，估摸着也就够我们俩一两个月的。唉，真不知道喝完了之后，我俩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周秉昆听了老陈的请托，连连拍着胸脯保证，将来一定帮他们再搞来一些，回头托人给他们带回去。 有了这个保证，两人这才笑逐颜开，一时间期待起了饮美酒自由的日子。 周秉昆见两人表现得如此夸张，活脱脱两个酒蒙子，想了一下，开口对他们嘱咐道： “你俩喜欢归喜欢，这酒虽好，可不要贪杯啊。 你们喝的时候可要注意一下，千万不要……” 周秉昆还没说完，老陈便连连摆手，打断了他，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行了，你刚不是说过了吗？一天只能喝这么一小瓶盖？ 我俩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这点事还能整岔了不成？你就放心好了。” 一旁的老王也是一副看老妈子的眼神，看着周秉昆，似乎在嫌他啰嗦。 周秉昆摇头苦笑，开口解释道：“我是想说，你们注意一下，最好不要晚上喝这个酒，要喝的话，还是白天喝比较合适。” 老陈听了这话一愣，忙开口问起了里面的讲究。 一旁的老王听了周秉昆的话，一时也有些急了，带着不满，连忙对着周秉昆开口质疑道： “为啥啊？一般不都是晚上喝酒的吗？正经人哪有大早上喝酒的啊？ 再说了，我要是晚上去找老陈喝酒，还算合情合理，可大早上就去找他喝酒，那也太怪了啊。 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老王吗？” 周秉昆见老王一副十分不满，要找他说道说道的架势，连忙伸手安抚了一下他，然后开口解释道： “你们刚刚不是也喝了一口了吗？难道就没有感觉到，这会儿精神十分清醒，精力十分充沛吗？ 我刚刚说过了，这个料酒有着滋阴补肾，益气补血的功效。 除此之外，它还有一些提神醒脑的功效，喝了之后容易精力充沛，需要发泄。 刚刚你们可能没注意，现在你们可以感受一下，是不是有这种感觉。” 老陈二人听了周秉昆的话，感受了一下，随后一脸惊奇的看向周秉昆，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周秉昆见状，对着他们坏笑道：“嘿嘿嘿，有了这么个效果，你们还敢晚上喝这个药酒吗？ 喝了的话，轻则失眠，重则就必须要好好发泄一番了。 当然了，如果你们晚上有什么特殊活动的话，那喝上一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边说着，周秉昆一遍戏谑的看着两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机密 老陈听了周秉昆的调笑，看着他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气急败坏的冲周秉昆说道： “你个小兔崽子，还调笑个没完了是吧？ 老子跟老王，那可是多年的战友关系，哪有什么见鬼的特殊活动？你再搁这儿瞎咧咧，我可饶不了你啊。” 老王也是一脸的不忿，哪怕明知不敌周秉昆，还是摆出了一副要和他比划比划的架势。 周秉昆见两人果然上套了，一边摆出了一脸无辜的架势，一边开口对他们说道：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我说的晚间特殊活动，指的是晚上紧急集合，或者夜间拉练啊。 这不是你们在部队里面，经常遭遇的事情吗？ 大晚上的，做这些特殊活动时，容易犯困，所以喝上一口药酒，提神醒脑，多么合情合理啊。你们干嘛那么大的意见？” 老陈听了周秉昆的解释，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看着一脸而无辜的周秉昆，竟不由得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一旁的老王却是没那么好忽悠，一脸狐疑的看着周秉昆，带着不信的口吻，开口质疑道： “你说的‘特殊活动’，真的就只是紧急集合，夜间拉练？” 周秉昆看着老王，一脸疑惑的表情，奇怪的问道：“夜间的特殊活动，那不就是紧急集合和夜间拉练吗？ 我又没参加过军队，怎么知道还有什么别的特殊活动啊？” 一边说着，他对着老王一笑，开口反问道：“既然你觉得我说的不是这些，那你说一下，我说的特殊活动，到底指的是什么？” 老王听了周秉昆的的反问，想都没想，开口就对着周秉说道： “你指的要是夜间拉练，那你刚刚干嘛一副欠捶一顿的表情？你个小兔崽子，指的明明就是……” 正说着，他就看到了面前的周秉昆，这下子又是一脸坏笑的表情。 如此一来，他也是明白了，他俩这是被周秉昆给涮了。 想明白这一点后，老王也是无奈地认下了，抬手搭在了周秉昆的肩膀上，笑着说道： “你小子可以啊，脑子挺灵活的，就这么把我俩给涮了，成，技不如人，我认了。 唉，你要是也来兵团，那该有多好啊，起码比这个石头疙瘩有意思多了。” 老陈听了老王的话，也意识到了他们两人，这下子是被周秉昆给刻意误导，涮了一把。 明白过来之后，老陈没好气锤了他一下，苦笑着说道： “亏我以前还当你是好后生呢，你个臭小子，没想到竟然这么不正经。” 三人笑闹一下之后，关系倒是更近了一层。 周秉昆想到了先前老王的话，开口问了一句：“对了，你们不是马上就要走了吗？什么时候出发？” 听了这话之后，原本还在面带笑容，心情愉悦的老陈，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只见他转瞬之间，便露出了一副严肃冷厉的面孔，杀气四溢的瞪向了周秉昆，气势汹汹的朝他质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你这是在刺探军事机密你知道吗？这种事情，是你该问的吗？” 周秉昆看到了老陈这一副杀气腾腾的架势，这下子算是领略到了军中精英那无坚不摧的气势。 听了老陈的话，他才意识到，这应该是军事机密，自己按理说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老陈，又看了一眼老王，觉得还是不要把老王拉下水比较好。 于是，他赶忙摆了摆手，开口解释道：“我来之前就估计过，你们应该马上就要开拔。毕竟，兵团里面一群新兵蛋子，总需要人来领导不是？” 周秉昆见到老陈这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就没敢提老王先前的“泄密”行为。 然而此刻的老陈，就像是开启了特殊模式一样，犀利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周秉昆，一副要追究到底的架势，继续逼问道： “就算是你有所猜测，也不应该这么问，你这个问法，分明是已经确信了我们马上要走了。” 一边逼问着，老陈一边走到了周秉昆的面前，死死地盯住了他的眼睛，缓缓地说道： “老实交代，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还是说，你的身份有问题，你刻意接近我们，也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周秉昆听了老陈的猜测，吓了一跳。这可是一个了不得的指控，哪怕只是怀疑，都是要人命的。 一旁的老王，听了老陈的指控，也是惊得一头冷汗。 原本听了周秉昆的问话，他就意识到了他先前一时嘴快，不小心泄了密。 见周秉昆讲义气，没有直接将他说出了，他还心存了一份侥幸，希望这事儿小事化了，就在这里结束好了。 可是听到了老陈的质疑，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和周秉昆，这是无意间完成了一次互坑。只是周秉昆讲义气，没有将他说出了，却也因此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这下他就不能再继续装聋作哑了，连忙拉住了老陈，一脸愧疚地说道： “是我，都怪我，刚刚接他进来的时候，嘴快说了一句，他挺幸运的，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他原本就有些猜测，听了我的话，应该就确信了。” 说着，他默默地低下了头，朝老陈请罪道：“是我保密意识不够，一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会写一份检查，好好检讨的。 小周兄弟讲义气，不愿意拉我下水，没想到被你逼到了死路，我也不能不讲道义，就看着他倒霉不是？ 他这点事儿，就没必要上纲上线了，你可真行，还给怀疑到敌特上了。” 老陈听了老王的解释，这才放下了心里，解除了屋子里面紧张的氛围。随后狠狠地瞪了老王一眼，不满地说了一句： “你个惹事精，还怪上我了？一千字检查，少一个字看我怎么收拾你。” 训斥完了老王，老陈又转头看向了周秉昆，提点了他一句：“你也是的，这种涉及军事的事情，你也敢问？ 往后记住了，长点心眼，这种事情不听不说不问，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要倒霉。” 周秉昆经过了老陈的一番惊吓，也算是涨了教训，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开口说道： “行了，我什么也没听见，我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不会说，这总行了吧？ 正事说完了，我再拜托你们一件小事。”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了贾平的自我介绍，递到了老陈手里，向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贾平的情况。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惊惧 听了周秉昆的话，老陈接过了贾平的自我介绍，打开看了起来。 大略看了一会儿之后，老陈将之收了起来，轻轻地朝周秉昆点了点头，开口道： “行吧，我看了一下，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这小子，倒也不是不可救药。” 周秉昆赶忙在一旁帮着说起了好话：“是啊，就这两天的表现来看，他是真的被骂醒了，已经成长了许多。 就来之前，我也是刚刚听说边境出了问题，还刻意问了问他，敢不敢参加兵团了。你猜他怎么说？” 老陈抖了抖手上的信封，笑着说道：“还能怎么说，还是选择了参加呗，不然这个也不会到我的手上。” 周秉昆笑着摇了摇头，对老陈说道：“不止呢，他还说这是一个机会，说不定可以借机参军，成为一名光荣的子弟兵呢。” 老陈听后，有些好奇的问道：“他就不怕吗？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啊。” “怎么可能不怕呢？他刚听了消息后，也是愣了好一会儿呢。 不过这种事情，怕也正常。不怕那是傻楞，怕了还不逃避，而是选择去面对，这才是真勇敢。” “哟呵，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挺会讲大道理呢？看样子你对他挺上心啊。” 周秉昆耸了耸肩，无奈的说道：“那咋办嘛，我小的时候，就经常由他妈带着，我们俩，也算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了。 现在他打算改邪归正，那我肯定要拉他一把了。也算是对得起这些年的情分了。” 老陈听周秉昆刻意提及他们的关系，也算是知道了他的态度，大包大揽的拍着胸脯说道： “行了，这事也包在我俩身上了，这小子自我介绍，写的还是有几分火候的。 看得出来，他也是个不错的读书苗子，还是值得培养一下的。还有你哥，听你的介绍，一路的重点学校，也是个人才。 你放心好了，他们两个，我都会好好照顾，好好培养的。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帮我找来两个人才，来给我处理事务呢。” 周秉昆听了他的保证，也是放下了心来，就打算向他们提出告辞。 就在他转身打算离开之时，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了老陈，皱着眉头问道： “据我所知，贾平这时候，应该是才起的参加兵团的念头，还没有递交材料。那等他去报名的时候，会不会把他分到其他地方去啊？” 老陈听了周秉昆的顾虑，也是皱起了眉头，思考了起来。 想了一下之后，他直接拿出了纸笔，“唰唰”的写了一张条子，随后递给了周秉昆，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效仿一下先辈们，来一个火线入兵团吧。 你把这个条子给他，让他拿着，周三的时候，带着这张条子，和这一批次的新兵们一起坐火车过来。” 随后，又嘱咐了几句需要带着的材料和东西。 周秉昆赶忙接过了条子，小心翼翼的收在了口袋里面。随后和他们二人打了声招呼，便起身离开了招待所。 出来之后，周秉昆骑上自行车，飞快的来到了郑家。 来到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郑娟在里面安慰着两位老人：“妈，你们俩就别担心了，秉昆不都说了吗？不会影响到咱们这里的。 而且秉昆马上就回来了，咱们听听他怎么说，就别在这里瞎担心了。” 周秉昆推开了门，接着郑娟的话说道：“是啊，你们二位老人家，就别在那里自己吓自己了。” 他这一句话说出，直接将屋子里面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 两位老人见到周秉昆回来了，听了他的话，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一起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出带回来的结果。 而原本看起来十分淡定，正在安抚老人的郑娟，一转身看到了周秉昆，一下子就放下了伪装，直接起身，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用颤抖的语气开口问道： “秉昆啊，你可回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呢？ 刚刚听到这事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你说这好好的，不会真的出大事吧？”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死死地搂住周秉昆，身子还在不住的发着抖，一副害怕极了的样子。 周秉昆见了郑娟表现，也是一楞，她明明刚刚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怎么这一下自己就崩溃了呢？ 转念一想，他也就明白了。 明白之后，周秉昆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两下子，来惩罚自己的失误。 他先前只是觉得母亲胆小，担心母亲自己一个人乱想，就把她托付给了郑娟一家。 完全没有注意到郑娟一家老的老，小的小，母亲过来之后，安抚的重任，就这么落到了郑娟的头上。 然而，这可是事关战争的大事。对手还是苏国，那可是一个强的吓人的巨无霸。它的强大，已经是深深的刻入了每个国人的心中。 郑娟自己都吓得不行，还要去安抚一家老小，这可把她难为得够呛。她也只能忍着内心的恐惧，强装镇定，这才安抚住了家人们的情绪。 此刻她见到了周秉昆，总算是放下了心中的重担，情绪大幅波动之下，一时间有些崩溃，直接就将自己全身心都依靠在了他的身上。 周秉昆看着郑娟这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心中顿时涌起了万分的疼惜。 他左手重重的搂住了郑娟的后背，右手在她的背部轻轻地摩挲着，想要以此来缓解她内心的恐惧。 果然，在他的怀抱和爱抚的双重作用之下，郑娟总算是慢慢的安定了下来，身子也不再抖得像筛糠一样了。 周秉昆见郑娟总算是安定了下来，便拉着她一起来到了老人身边，拉过了两把凳子，和她一起坐了下去。 全程之中，郑娟一直死死的拉着他的手，怎么样不愿意放开。 坐下之后，一向害羞的郑娟，也顾不得脸皮的问题，直接将身子靠在了周秉昆的身边，抓着他的手，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 两位老人则是从一开始，便眼巴巴地看着周秉昆，等着他的确切消息，只是看着郑娟的情绪不太稳定，才一直没敢开口。 这下见他们坐了下来，李素华连忙开口问道：“秉昆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那领导是怎么说的，你倒是说啊，真是急死我们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家 听到母亲询问的同时，周秉昆也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力道，狠狠的捏住了自己的手。 他转头一看，发现郑娟此刻的脸上，也是满满的紧张之色，略带惊惧的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他看得出来，这一大家子都已经被边境冲突的消息，给折磨的心惊胆战的。 于是，他赶忙伸手抓住了郑娟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一边开口说道： “人家领导说了，边境已经驻扎了足够的子弟兵了。 在他们的鲜血流尽之前，一定可以将敌人死死地挡在国门之外，阻止敌人来侵袭我们祖国内部的。这一点上，你们就放心好了。” 两位老人听了周秉昆的转述，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她们二人是经历过战乱年代的，对子弟兵的好感值早就已经拉满了。 这个时候听到了周秉昆传达的承诺，自然一下子就觉得安心了不少。 只是郑娟听了周秉昆的话，还是有些不安的问了一句：“秉昆啊，那你说，咱们的子弟兵打退了苏国的侵略，那他们就能甘心吗？ 将来他会不会一个生气，直接跟咱们开启大战啊？ 苏国那么强，离咱们又这么近，咱们这里会不会成为战场啊？” 听了郑娟的疑问，两位老人也一下子惊得有些坐不住了，连忙跟着开口询问周秉昆的看法。 周秉昆也有些理解她们的顾虑。毕竟，苏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国民心中的“老大哥”，是强国的代表。 现在苏国忽然之间，就要来侵略我们，这让她们不得不担惊受怕起来。 周秉昆见到一家人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也是十分的不忍。 想了一下，他结合起自己后世的了解，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知道的结局： “行了，你们也别在这里盲目担心了，要我说，大战是打不起来的。” 一家人听了周秉昆这一副十分确信的语气，一时间被他的气势所感染，消解了一部分的恐慌。 李素华快人快语的直接对着周秉昆问道：“秉昆啊，你是不是还知道些啥啊？不然你凭啥这么自信？ 你倒是说给我们听听啊，看都把我们急成什么样子了，你咋还藏着掖着呢？” 周秉昆心说，我总不可能告诉你们，这集我看过，没有大打起来吧？ 不过老话说得好：百因必有果。局势闹得这么僵硬，最终没有打起来，自然是有原因的。 而这个原因，对于过来人周秉昆来说，倒也不难发现，于是，他对这家人们开始了自己的解释： “咱们建国以来，一路走到今年，也不是顺风顺水的。 先是在半岛打了那一仗，狠狠地挫了洋人们的威风，打出了咱们子弟兵的气势。 之后的印国，越国，老国，这三场对外战争，也都一次次的扬了咱们的国威，让全世界都知道了咱们军队的实力。” 说道这里，周秉昆看了一眼家人们的反应。 果然，一家人如他预想的那样，一个个都是挺直了腰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随后，他又接着说道：“除此之外，前些年咱们国家实验的两枚大炸弹，你们应该也是有印象的。 当年两个小家伙，就吓得小鬼子们屁滚尿流了。现在咱们连大家伙都有了，苏国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还有一些国际政治上的原因，想来她们也不懂这些，周秉昆也就没有提。不过就这两点，就已经足够她们相信打不起大仗了。 一家人听了这话，眼睛都亮了起来，越想越觉得周秉昆的判断很有道理。 更何况，周秉昆那一副十分确信的气势，也让她们不由自主的倾向于相信他的话。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安慰以后，原本死死攥住周秉昆的手，此刻也是放松了下来，转而两只手一起拉住了他的胳膊，轻轻地晃了晃，一脸庆幸的说道： “秉昆啊，还好有你在，不然我们一家听了这个消息，不知道又要担惊受怕多久呢。 有了你的这一通分析，我们一家人总算是可以安稳下来了。” 一旁的郑母，此刻也是放下了心来，重重的出了一口气，笑着对着周秉昆夸奖道： “秉昆啊，亏的是有你啊，不然我们一家子，连个顶梁柱都没有。碰上了这么大的事儿，就只能自己瞎琢磨，在这里硬抗。 有了你这一番解释，我们一家人，这是省了好几天的提心吊胆了。” 李素华听了郑娟母子在那里夸奖着周秉昆，也是一副引以为豪的样子，笑着拉起来他的手，开口夸奖道： “秉昆啊，不错不错，这往后啊，你你也算是担得起咱们这一大家子里的顶梁柱了，真好。” 周秉昆看着一大家子人，都是如此的依赖着自己，一时间也是有一种任重道远的感觉。 他连连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认真的向家人们保证道：“你们放心吧，今后，家里的一切事情，有我。” 旁边的郑娟，看着周秉昆意气风发的模样，一时间有些看痴了，就那么静静地盯着周秉昆坚毅的眼神，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两位老人听了周秉昆的保证，看着自己儿子或是准女婿如此有担当的模样，也是一脸的欣慰笑容。 总算是解决了家人们的担心，周秉昆打算带母亲一起回家。 李素华看了周秉昆一眼，带着一些恳请的神情，对郑娟发出了邀请，想让她今晚着陪自己。 只是郑娟为难的看了一眼光明和郑母，没有回答李素华的邀请。 周秉昆一看就知道，母亲这是还有些后怕，想要晚上有人陪着。 然而，郑娟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就她一个年轻人，在这个时候，她也不放心家人。可她又不好直接拒绝李素华，于是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周秉昆看出了这些，连忙开口帮郑娟解围道：“妈，娟儿也放心不下光明他们啊，您就别为难她了，不行……” 周秉昆正想说实在不行，他今晚就陪着母亲聊聊天好了。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解释，却是一拍双手，直接打断了他的劝说，开口对着郑母提议道： “那不如你们家人一起来好了。老姐咱们仨说说话，晚上睡在一起，也能安心一些。 要我说，咱们两家，就这么一个顶梁柱，干脆两家合成一家，一起过算了。”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提议，眼睛都亮了起来，连忙将自己的方案死死的埋在了肚子里，开口附议道： “是啊，这样好啊，光明晚上跟我睡，你们三个睡一起。原先我总觉得，我们家的炕烧着有点浪费。如果你们一起来了，那就划算多了。” 这个时候，一直静静地坐在郑母怀里的光明，也送上了助攻，大声的开口庆祝道： “太好了，太好了，我想跟秉昆哥一起睡。” 周秉昆见状一笑，直接将光明抱了过来，笑着说道：“好了，这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郑娟母女二人，听了这个建议，也是有些意动，只是碍于一些顾虑，没有直接答应，而是互相看了一眼。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郑母一拍手，同意了这个建议。 一家人很快便收拾了一些必要用品，带着一起往周家走去。 来到了家里，周秉昆刚打开门，就见到了地上有一个信封。 好奇的打开看了一眼后，原本兴高采烈地周秉昆面色一变，皱起了眉头，默默地思考了起来。 第一章 消息 周秉昆捏着信纸，静静的思考着。 纸条是蔡晓光留下的，上面也没有写什么具体的内容，只是说有要事，让周秉昆看到纸条，立刻去他家找他。 这个时间点，蔡晓光说有要事需要找他。周秉昆很轻易的就猜到了,大概率是周蓉的事情。 只是，看着信上流露出的急切，他也已经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个坏消息。 此时，家人们也都陆续的进了屋里，看着周秉昆拿着一张信纸，在那里一动不动,也都有些好奇的凑了过来,对他关切的询问起来。 周秉昆这才意识到，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李素华本就胆小，今天还受过了刺激，再让她听到周蓉的消息的话，她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想到了这些，周秉昆便假装淡定地将信纸收了起来，说了一句有人约他出去一趟，便轻轻拍了拍郑娟的肩膀，示意家里交给她了，随后走出门去。 他骑着车，很快便来到了蔡晓光所住的大院。到了大院门口，周秉昆下车来到了门卫处，打算登记一下。 可巧的是，这时候值班的门卫,正是以前拦下周秉昆的那一个。 他看到周秉昆来到了近前,连忙迎了上来,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小兄弟，你好啊，来找蔡晓光吗？” 周秉昆点了点头,拿起笔来就打算登记，门卫连忙制止了他，笑着说道： “小兄弟，这个登记，主要就是防着外来不明人员的。我都认识你了，知道你是来找蔡晓光的了，你就不用登记了，直接进去就好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陪着谄媚的微笑，递来了一支香烟。 周秉昆一听就明白了，这家伙是害怕自己记他的旧账，这次在这里讨好自己。 他也懒得多事，对着门卫微微一笑，说了一声“谢了”。便接过香烟，别在了耳朵上，骑上车，往蔡晓光家里赶去。 刚一来到他家附近，周秉昆便看到了蔡晓光正在门口来回踱步。 听到了动静的蔡晓光,一抬头,看见来人是周秉昆,连忙往这边迎了两步。 周秉昆骑车来到了他的身前，刚刚捏下刹车，蔡晓光上前一把抓住了车把，帮着停下了车。 周秉昆也赶忙从车上跳了下来，正打算开口询问，便迎来了蔡晓光的埋怨： “秉昆啊，你咋才来啊？我都等你半天了。早知道就不给你留字条了，害得我在这里干着急了半天。 要不是怕和你错过了，我早过去找你了。快快快，跟我进来，你说说，这可怎么办啊？”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周秉昆，就要往屋子里面走去。 周秉昆见到蔡晓光这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更加确定了这是周蓉的事情。 于是他轻轻的拍了拍蔡晓光的胳膊，开口安抚道：“行了，晓光哥，你也别太着急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说说吧，什么事情，能把你给急成了这样？” 一边说着，周秉昆一边将车停稳，跟着他一起往屋里走去。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问话，脸上露出了羞愧的神色，对着他说道：“秉昆啊，还真让你给说着了。 这个冯化成啊，真不是个东西。你说我以前怎么就那么傻呢？怎么就轻信了他呢？怎么就没想起来好好调查一下她呢？怎么……” 周秉昆见到蔡晓光这是陷入了阿庆嫂模式，连忙拍了他一下，打断了他的自责，开口继续问道： “说了半天也没说的点子上，你往日的聪明机智都跑哪里去了？这嘟嘟囔囔的一大串，不还是啥也没说吗？” 蔡晓光这时拉着周秉昆，坐到了他们家客厅的椅子上，随后抬手朝着自己的脸就是一巴掌。 这突然的一下，可把周秉昆吓得不轻，他连忙拉住了蔡晓光的手，阻止了他继续下去。 可能是这一下自伤，稍稍缓解了一下他心里的愧疚。蔡晓光这才开口，说出了一个震惊周秉昆的消息。 “冯化成以前结过婚，后来因为身份的问题，他们离婚了。” 说完这个消息之后，蔡晓光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了自己的膝盖处，竟是悄声地啜泣了起开。 周秉昆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缓了一下之后，周秉昆见到蔡晓光这一副自责的模样，也是十分的心疼。 他走上前去，轻轻地搂住了蔡晓光的肩膀，细声安慰道：“行了，晓光哥，你就别自责了。 这事归根结底，还是怪周蓉，跟你的关系不算太大。再说了，恶人明明是冯化成，怎么也轮不到你在这里愧疚啊。” 然而，这一番话，却没有起到一丝安慰的作用。 蔡晓光用手重重的敲了自己脑袋两下，难过地说道： “不，你不懂，都怪我，我明明有那么多机会的，却偏偏选择了把她推向了冯化成。 是我，是我把她推向了深渊，我明明那么喜欢她，却亲手把她推向了一条不归路。” 周秉昆见他又开始自伤，连忙死死搂住了他，控制住了他的双手。 看着蔡晓光这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周秉昆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帮着做些什么。 哪怕不是为了周蓉，他也要帮蔡晓光一把。更何况，他还想要好好的惩治一番冯化成这个罪恶源头。 于是他开口问道：“行了，晓光哥，你在这里自责，也解决不了问题啊。你振作一下，咱们一起想想办法。不然的话，周蓉不就彻底没救了吗？ 先前我是懒得管了，也就没问，现在我问你，周蓉知道冯化成的具体地址吗？” 蔡晓光听到周秉昆说，打算和他一起拯救周蓉，一下子就回复了精神。 他连忙抬起头来，犹如一个溺水之人，一把抓住了周秉昆的手，死死地握在手心，满含期待的问道：“你有办法把她救回来吗？” 周秉昆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没有，不过办法是可以想的，就看有没有时间。 你先说说，周蓉知道冯化成的具体位置吗？她这一番过去，可以直接找到冯化成吗？” 蔡晓光此刻，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含义。他连忙开口说道：“冯化成的地址，是我帮她打听到的。 我们只知道一个大概的位置，具体在哪个村子，我没打听到。” 周秉昆听了这个答案，轻轻地拍了拍蔡晓光的肩膀，开口宽慰道： “贵省那边好多都是山村，交通十分不便。她不知道具体位置的话，那想找到冯化成，可不是一件易事。如此一来，我们就有了足够的时间来想办法了。” 第二章 转变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话后，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一脸激动的说道： “是啊，在她见到冯化成之前，我们还有机会可以拯救她。 那个冯化成，就是一个火坑，我们只要把周蓉和他分开,那就万事大吉了。 今后无论周蓉怎么选择，都一定会比和那个人渣在一起幸福美满的多。” 周秉昆听了蔡晓光的期待后，一时间有些无话可说。合着你到了现在，都没有把周蓉抢过来的打算啊？ 他看着一脸兴奋的蔡晓光，不由得摇了摇头，开口问道：“你想到怎么救她了吗，或者说,你真的觉得她需要你来救吗？ 在她的眼里面,她现在所做的一切，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孜孜以求的爱情。” 蔡晓光听了他的问题，也是一愣，随后看着他，一脸兴奋地说道：“没错，周蓉是一个把爱情看得比天还高的奇女子。这也是我为她着迷的原因。 她的爱情里面，容不得一丝的杂质。就以她的性格，肯定不会接受一个离过婚的人。 更何况，周蓉和冯化成交往的始终，她都没有对我有所隐瞒。就连冯化成犯事倒霉的事情，她也全部都告诉了我。 她当时的苦闷，也都是我帮她开导的。如果她知道冯化成离过婚的话，一定会向我诉苦的。” 说到这里，蔡晓光停了下来,双眼迷离的看着虚空,一副追忆的神色。似乎是在怀念当初,他陪在周蓉身边,为她排忧解难的日子。 周秉昆见蔡晓光这副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搂着他的肩膀，打算安慰他两句。 蔡晓光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然而她没有，她没有说过这件事情。这就说明，她不知道冯化成离过婚，是冯化成欺骗了她的感情。 我只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她一定就会了解到冯化成的真实面目。那样的话，她自然就会知道，她的感情，终究是错付了。 如此一来，她就一定会离开冯化成的。” 一边说着，蔡晓光一边手舞足蹈了起来，似乎是觉得他马上就可以做到，救自己的女神于水火之中了。 周秉昆听了蔡晓光的计划，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打断了他的自嗨，说了一句： “你怎么保证,她会相信你呢？她现在正沉迷于自己为爱情的牺牲,会因为你的几句话,就去怀疑自己的爱情吗？ 她现在的脑子都不太正常，说不定，她反倒会怀疑你别有用心呢？ 天平的两边，爱情和你，你觉得她会选择哪个呢？” 原本正兴高采烈的蔡晓光，听了这一番话后，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一时间没了动作。 他顺着周秉昆的话思考了一下，无奈地承认了他的说法。 以他对周蓉的了解，周蓉确实更愿意相信她那虚无缥缈的爱情。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了周秉昆，一脸无助的问道：“那你说呢，我们应该怎么办？ 秉昆啊，我知道你对周蓉有很多的怨念，可她毕竟是你的亲姐姐啊。 你就算再恨她，也不能因为她犯下这么一次错误，就对她彻底置之不理，任她自生自灭啊。你这样做，有些冷血了。” 周秉昆听了蔡晓光的控诉，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也意识到了，自己在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是有一些“看客”的心态。 起码对于周蓉的处理上，有些不大上心。态度太过消极，只是求了个心安，而没有追求彻底解决问题。 这些天来，经过与家人和朋友们的相处，他现在的心态，也有了一些转变。 他已经彻底的融入了时代，这个家庭，这个关系网之中。而不再是把自己当做一个看客，游离于状况之外。 他在面对母亲和郑娟一家人之时，时时刻刻都在感受着他们对自己的依赖。这种责任感，让他的心境有了很大的改观。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给自己所珍爱的人们，带来美好幸福的生活。 这就使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周蓉的事情。 哪怕是为了母亲，他也必须要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不然的话，如果母亲知道了这件事，那该会有多伤心啊。 更何况，他的心里，也存了一份念想：周蓉这会儿也才将近二十岁，说不定还有点救呢？ 想到这些，他开始思考起了解决方法。 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之后，周秉昆对蔡晓光问道：“你当时帮她处理的文件，有没有可以拿来做文章的地方？ 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让她被遣返回来，那就好了，我们也能省下不少事。” 蔡晓光听后，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我当时是托了关系帮忙办的，各方面都有专人处理，不会有问题。” 周秉昆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以蔡晓光的身份，亲自去帮着周蓉办手续，自然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于是他捏着下巴，继续思考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蔡晓光重重的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咬着牙说道： “不行的话，我就去举报自己，举报我以权谋私，帮助周蓉走了后门。把她的手续合法性打掉，就可以让她被遣返回来了。” 说着，他直接就站起了身来，看着就要去举报自己。 周秉昆也是被他的脑回路惊呆了。果然，恋爱脑都不太正常。 即使平日里蔡晓光一副沉稳可靠，长袖善舞的样子。一遇都有关周蓉的事情，他就变得离谱了起来。 周秉昆连忙拉住了蔡晓光，没好气的说道：“你举报了自己，不是把帮你的人也一起害了吗？ 再说了，就你的身份，举报的又是这种小事情，正常人哪里愿意管啊？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真有人愿意管的话，那他可就所图非小了。” 一边说着，周秉昆还一边指了一下客厅的墙面，那里挂着一张合照。 蔡晓光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意识到了自己提的方法是有多蠢。于是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脸苦闷的对周秉昆问道： “那咋办嘛？总不能指望着周蓉自己回来吧？” 看着他满脸纠结的模样，周秉昆将他拉回了椅子上，随后眼神看向空处，咬着牙齿，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恶狠狠地说道：“别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第三章 毒计 蔡晓光见到周秉昆忽然之间，摆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架势，一时间吓了一跳。 随后意识到他话里的含义，又是一喜，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臂，急切地问道：“什么办法？” “还是你提醒我的，举报。”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答案,先是一愣，随后不解的问道：“你不是说，举报我没有用吗？怎么又提起这茬了？” “举报你自然是没用的。但是，有一个王八蛋，却是一举报一个准，而且还相当有用。”周秉昆冷笑着回复道。 “谁？” “当然是冯化成了。那个王八蛋,几年前就开始诱骗十四岁的少女,而且还隐瞒自己的婚姻史，忽悠良家少女离家出走去和他私奔。 你说说看,这么一个坏得流脓东西，够不够治他一个流氓罪的？”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杀气腾腾的打算，被他的气势所慑，惊得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面前的周秉昆，没来由的产生了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 他很清楚，冯化成现在的境遇，已经算是够倒霉的了。如果再加上这么一条罪名，那么他很可能会面对更加严厉地对待。 这使得他不由得迟疑了起来，开口对周秉昆劝说道：“秉昆啊，这么做的话，会不会太狠毒了啊？ 冯化成现在已经够悲惨的了，如果我们这么做的话，那他的后果，可就有些不堪想象了啊。咱们是不是再想想别的办法？” 周秉昆听了蔡晓光的劝说，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对着他开口问道： “恶人还需恶招磨。 他的后果不堪想象，那将是我最大的快乐。我还恨他不死呢。” 说着,他看向了蔡晓光家墙上挂着的合照，照片里面，一共有三个人：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男子，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和蔡晓光。 他抬手指了指里面的小女孩，开口问道：“没猜错的话，那是你家的合照？里面的那个小女孩，是你的妹妹？” 蔡晓光顺着看了过去，随后对着周秉昆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想。 周秉昆轻轻地拍了拍蔡晓光的肩膀，随后将手搭在上面，指着她妹妹的照片问道： “那我问你，如果几年之后，你的妹妹，遇上了一个大她将近二十岁的男人。 然后你妹妹被她吸引，离家出走和他私奔了，这个时候，你忽然发现,那个男人,还是个离过婚的。” 说到这里,他便不再说了，而是静静的看着蔡晓光的表情。 只见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这个假设，当时就急了起来，一把拨开了周秉昆的手，气呼呼地说道： “你在这里胡说什么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妹妹……” 话还么说完，他就已经意识到了周秉昆的意思。这个假设，此刻不就真真切切发生在了周秉昆的身上吗？ 他仅仅只是听了这个假设，就已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恨不得把那个莫须有的男人碎尸万段。 那么，此刻的周秉昆，自然更有资格，可以不择手段的针对冯化成了。 想到这里，他伸手拉住了周秉昆的手，略带歉意的说道：“秉昆啊，没想到，其实你对周蓉的感情如此之深。 刚刚是我错怪你了，我不应该指责你冷血的，我向你道歉。” 周秉昆：？？？你误会了，我不是对周蓉感情深，我是对冯化成感情深。 不过这种误会，他也懒得解释，只是开口问起了写信的注意事项。 毕竟，这里面的门门道道还是挺多的。给谁写，怎么写，用什么渠道递交，都有讲究，一不小心，就成了白用功。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问题，也知道了他什么也不懂。便干脆大手一挥，将这件事揽了过去。 周秉昆见状，耸了耸肩，也就没有和他争。 他看得出来，蔡晓光心里憋着一股的愧疚，想要为周蓉做些什么，便顺水推舟的让出了这个任务。 正说话间，厨房的方向便传来了一阵饭菜的香味，随着一起飘来的，还有一个中年妇女的招呼声： “晓光啊，饭菜已经烧好了。你的这个朋友，今天要留下一起吃吗？” 蔡晓光听了招呼，连忙回了一句：“好的刘阿姨，我这就过来帮你端饭。” 说着，他转头看向周秉昆，笑着说道：“秉昆啊，留下来一起吃吧。 今天多亏了有你，不然我可能就睡不好觉了。留下来让我招待你一下吧。” 周秉昆摆手拒绝了他的挽留，笑着回道：“还是不了，家里估计都等着我呢。” 说着，他就打算起身离开。 刚一站起身了，周秉昆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回手拉住了蔡晓光，开口拜托道： “对了，晓光哥，刚想起来，我还有件事情需要拜托你。” 蔡晓光刚刚解了一道心头的难题，这个时候正开心着，一拍胸脯，朝着周秉昆打起了包票： “说吧，啥事儿？尽管说，能办的我一定尽力帮你办到。” 周秉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还是我对象的事情。上次求你帮着解决了工作的问题，真是太感谢你了。 这一次呢，想找你问问，看看能不能帮着把她的户口问题给解决了。说来怪不好意思的，又给你添麻烦了。” 蔡晓光听了这话，大手一挥，笑着说道：“就这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有什么麻烦的。 我有个哥们，现在就在系统里面，分管户籍的。回头我帮你打声招呼，这事包我身上，你等我消息就行了。” 说着，他便起身去帮忙端饭了。 周秉昆道了声谢，便也跟着起身，往门外走去。 他还没走到门口，就见到房门被打开了，随后从外面进来了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 周秉昆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随即反应了过来，这就是刚刚看到那副合照上面的中年男子。 想到这里，周秉昆也明白了来人是谁，连忙立定站好，恭恭敬敬的低头打了声招呼：“蔡叔叔好。” 蔡父听了周秉昆的招呼，抬头打量了一眼周秉昆，随后笑着说道：“小伙子，看你的打扮，应该是个工人子弟吧？ 这都到了饭点了，干嘛还有走呢？留下一起吃顿饭吧。” 第四章 蔡父 说着，蔡父便不由分说，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直接拉着周秉昆往屋里走去。 周秉昆见了这个架势，也是一脸懵逼。没明白蔡父这是什么套路。 不过他毕竟是长辈，现在摆出一副热情待客的模样，周秉昆也不好强行挣脱,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朝着饭桌方向走去。 只是，周秉昆在心里面，还是有些奇怪，不明白蔡父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欢迎。 来到桌子前面，周秉昆悄悄的打量了一下他们家的家具。 只见他们家里的家具,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称的上一句朴实无华。 这和他们家的权势地位,倒是有些不大相称，也不只是原本就是如此，还是因为年代的原因，刻意低调。 此刻的桌子上面，已经摆了好几道香气扑鼻的菜肴，荤素搭配也相当的考究。 看得出来，他们家的食物和生活补贴，足够令普通人羡慕憧憬的了。 周秉昆也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想想办法，让家人也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 蔡父把周秉昆拉到了桌子边上，正打算安排他坐下。 而此刻的蔡晓光和刘阿姨，还在往桌子上面端着食物。 周秉昆见状，也算是找到了机会。借此机会，挣脱了蔡父的手，笑着说了一句：“我去帮忙”。便跟着蔡晓光一起去厨房端饭。 跟着蔡晓光来到了厨房，周秉昆连忙拉住了他，一脸疑惑的问道：“什么情况啊？你父亲对我的态度，好像不大对劲啊。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为什么对我这么热情啊？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 蔡父这么一个大人物,对周秉昆表现出的莫名好感，让他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蔡晓光见到周秉昆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轻轻地拍了他一下，笑着低声安慰道： “我爸对工农兵的态度，一向都很好。你没必要这么疑神疑鬼的。 至于他对你态度这么好，可能还是因为我。我一般带回来的朋友，都是些高干子弟，他一向都不太待见。 他老嫌弃那些子弟们娇生惯养，毛病太多，说过我不少次。这次见到你，才会这么热情的。” 周秉昆听了这个解释，这才明白过来。 看得出来，蔡父是一个出身贫寒的老革命，以前也一直都是军人，到现在也没有忘本。 虽说他现在已经成为了高干，却还是对自己原有的阶级，保留了一份温柔。 想到这里,松了一口气之后,周秉昆不由得对蔡父产生了一些好感。 这思想境界，真是比金女士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和蔡晓光一起将饭菜端齐之后,周秉昆和他一起坐在了餐桌前面。 随后，周秉昆就看到刘阿姨来到桌前，似乎是习惯性的拉起了一把椅子，就要坐下去。 随后她猛然惊醒，回头看了一眼周秉昆，连忙将椅子推了回去，然后欠了一下身，便要起身离开餐桌。 周秉昆看到了刘阿姨的动作，便猜到了她的情况。 她在没有外人的时候，都是和蔡家一起吃饭的。周秉昆刚刚也拒绝了留下来吃饭，于是，刘阿姨就迷迷糊糊的，打算入席吃饭。 只是，她正打算坐下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周秉昆也在，为了防止蔡家失礼，连忙打算离开。 想到这里，周秉昆连忙开口对蔡晓光说道：“晓光哥，刘阿姨平日里，也是和你们一起上桌吃饭的吧？ 你还是把她留下来吧，我马上就进厂当工人了。和刘阿姨，也算是阶级同志了，没必要讲究那些有的没的。” 蔡晓光还没来得及回话，一旁的蔡父率先拍手夸奖起了周秉昆：“不错，不愧是工人阶级的好子弟，思想觉悟就是高。” 随后，他转头看向了刘阿姨，客气的说道：“刘姐，既然人小同志都说了，你就留下一起吃吧。” 说着，他又瞪了一眼蔡晓光，开口批评道：“看看这个小同志，再看看你平日里带回来的那些家伙们。 什么叫差距？这就叫差距。他们来过多少次了？有哪一次想起了，邀请刘姐一起上桌吃饭了？ 他们的家长，有几个不是和我一样，泥腿子出身的？这才过了一代人，就开始忘本了啊？ 这个小同志就不错，时时刻刻记得为阶级同胞发声。以后记得多和他来往，提高提高你的觉悟。” 周秉昆听了蔡父的夸奖，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他很清楚，他也就是看到了刘阿姨的动作，猜出了她和蔡家的关系非常融洽。不然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随便开口的。 然而，他也不好直接说出真相，那对他和蔡父都是一种打脸。 于是，他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略带敬佩地对蔡父说道：“叔叔，我的觉悟不值一提。 倒是您，已经功成名就这么多年了，依旧不忘初心，始终对我们工农兄弟保有着一份善意，您的觉悟才更值得我们学习啊。” 蔡父听了周秉昆的话后，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对着他不住的点头，笑着夸奖道： “不忘初心，你这个词用的好啊。现在不少同志们，怕是早就已经忘记了，当初参与革命的初心了啊。 你小子真是不错，不但觉悟高，知识水平也不错嘛，不忘初心，这个词真不错。” 周秉昆听了蔡父的夸奖，不由得有些惭愧：自己这是不知不觉间，当了一回文抄公吗？ 一旁的蔡晓光，看着周秉昆和蔡父谈笑风生的样子，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他了。 往日里的木讷寡言，近些时日的洞察明辨，先前的心狠手来，这会儿的侃侃而谈，他一时分不清楚，那个才是周秉昆的本性。 刚刚坐下的的刘阿姨，也向着周秉昆投来了欣赏的眼光。 她已经习惯了，只要蔡家一有客人，她就自己一个人在一旁等着。 她这还是第一次被客人邀请入席，原本的她，已经习惯了蔡家的客人们，对她表现出来的无视。 然而，周秉昆阴差阳错的邀请，让她感受到了被尊重的感觉，这让她心里暖暖的。 于是，她看向周秉昆的眼神，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暖意。 一时之间，饭桌上的气氛，显得颇为融洽。 看着蔡父高声谈笑的样子，周秉昆忽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第五章 送礼 对蔡父颇有好感的周秉昆，忽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如果，帮他躲过灾祸，或者帮他撑过灾祸，那么…… 只是，电视剧里面也没有表现，他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是看蔡晓光在后来的日子里面,活的也算是风生水起的。 凭此就可以推断得出，如果蔡父可以活下来的话，那也是可以有一个不错的退路的。 于是，他打算有机会的话，帮蔡父改善一下体质，让他可以活到寿终正寝,如此一来，应该可以为自己提供许多助力。 想到了这里，周秉昆看着蔡父，小心的问了一句：“叔叔，您喝酒吗？” 按照周秉昆的想法，如果他喝酒的话，那就直接帮他准备药酒好了。如果他不喝的话，那就要另想他法了。 然而，令周秉昆没想到的是，蔡父听了周秉昆的问话，一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一拍双手，连忙就着周秉昆的话头，朝着刘阿姨乐呵呵的说道： “刘姐啊，听着没有，人家客人想要喝酒呢。我这作为主人家的，总不好让人家自己喝闷酒不是？ 快快快，把我那瓶好酒拿过来，我来陪这这位小同志一起,好好地喝上两杯。” 一边说着，蔡父还一边开心的朝着周秉昆点了点头，似乎是在示意他干得不错。 周秉昆见了这个架势，也是一楞，他这是被借势利用了？ 看情况，这是家里人不想让他喝酒，而他却是一个贪杯之人。因此，想要借自己的由头，趁势喝上几杯。 这下子，周秉昆也知道，自己似乎是不小心犯了错。 果然，蔡晓光和刘阿姨，听了蔡父的话，一起用带着责备的眼神，看向了周秉昆。 刘阿姨轻轻地瞥了一眼周秉昆后，便朝着蔡父开口劝说道：“领导啊，你的肝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啊。 医生专门吩咐过的，不能让你喝酒。我要对你的吃喝拉撒负责的，怎么敢给你拿酒喝啊。 要是让你喝了酒,回头你身体再出了问题,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啊。我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你就别难为我了,好好吃饭不行吗？” 周秉昆一听,果然，蔡父的肝脏有些毛病，这是被医生下了禁酒令了。 想到这里，周秉昆连忙打算开口解释一下，顺便劝说一下蔡父，让他谨遵医嘱，不要喝酒的好。 只是蔡父似乎也是憋了好久了，这下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哪里肯轻易放弃。 他见周秉昆想要开口，直接摆手制止了他，然后笑呵呵的对着刘阿姨讨价还价道： “刘姐啊，这医生当时吩咐的是，尽量不要喝酒，也没有直接把话说死，让我绝对不能喝酒啊。 我也一直听医生的话，尽量不喝酒。到现在，已经是两个月没有沾过酒味了。 今天高兴，稍微喝上几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嘛，你就通融通融嘛。” 周秉昆见了这个场景，一时间有些想要啧啧称奇一番。 能见到蔡父这么大的领导，对着一个保姆如此苦苦哀求，也算是让周秉昆开了眼了。 只是，刘阿姨看起来是相当的尽忠职守，对着蔡父的恳请，一点也不为所动，只是不住地摇头。 于是，周秉昆就在一旁，看着蔡父的要求，一步步从“好好喝上一顿”，变成“稍微喝上几杯”，最终成为了“一杯，一杯就好”。 到了这一步，刘阿姨似乎也有些坚持不下去了，只得无奈地妥协道： “喝一杯可以，但是你下次的体检，不能再找理由不去了。” 蔡父总算是打成了喝到酒的目的，至于体检这种小事，他也就不那么在意了，连连表示自己一定做到，便催促着刘阿姨快去拿酒。 马上就能喝到酒的蔡父，此刻的心情大好，高兴地伸手拍了拍周秉昆的肩膀，笑着对他说道： “小同志啊，这次我也算是托了你的福了啊。不错不错，你就是我的小福将啊。 等下刘姐八九拿过来之后，咱们好好碰上那么两下。” 说着，又转头看向了蔡晓光，一脸和蔼的说道：“等下晓光也一起喝点好了。咱们三个一起，可惜就是只能喝一杯。” 蔡晓光听见父亲打算和他一起喝酒，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毕竟，因为观念问题，蔡父往日里没少嫌弃他，觉得他毛病太多，太过娇气，交的朋友也都有些看不过眼。 他们父子俩，也从来没有坐在一起喝过酒。没想到这个时候，蔡父竟然会和颜悦色的邀请他一起喝酒，这让他的心里，有了一份莫名的悸动。 随后，他转头看了眼周秉昆，不由得再次感慨起他的神奇。 周秉昆这个时候，轻笑着对蔡父解释道：“叔叔，其实您刚才误会了，我不是要跟您讨酒喝的意思。我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蔡父开口打断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不喝酒呢？ 喝，必须喝，不然就是看不起我。” 周秉昆听了蔡父的话，一时间有种满头黑线的感觉。 这老爷子还真是接地气啊，这么经典的劝酒招式，直接就是信手拈来。 周秉昆笑着对蔡父说道：“喝，我肯定喝。我想说的是，晓光哥平日里对我颇有照顾，您是我的长辈，所以我打算给您备份礼物，来表达一下谢意。 既然您喝酒，那就好办了。我最近得了一瓶不错的药酒，回头我给您整来。 这药酒对身体的好处，那可是数不胜。不但可以帮您调养身子，还可以让您解解馋，您看怎么样？” 蔡父听了周秉昆的描述，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兴趣。如果真的可以每天尝尝酒味，那就算是解了他的一桩心愿了。 他正要开口答应，想了一下，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 “还是算了，这个年月，你们老百姓的家庭，也不容易，我还是不要占你们这个便宜了。” 周秉昆听了蔡父的拒绝，笑着开口劝道：“这哪能是占便宜呢？这是一个后辈，为一位长辈准备的一点心意啊。 实在不行，就当是爱酒之人的一次以酒会友好了，您拿好酒来招待我，我拿药酒来回敬您，这才公平嘛。” 想了一下，周秉昆又笑着对蔡父调侃道：“按您的话说，不喝可就是瞧不起我了。” 蔡父听到周秉昆竟然用他刚刚说的话，直接把他给拿捏住了，，指着周秉昆无奈的笑了笑，开口说道： “行吧，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我这里的好酒也攒了不少，可惜我喝不成。刚好等会送你两瓶，咱们来一个以酒会友。” 第六章 干杯 周秉昆听了蔡父的话，一时间也有些期待起来。 能够被蔡父称为好酒的，想来应该不是凡品，自己这是要有口福了啊。 果然，周秉昆正期待着，刘阿姨就拿着一瓶酒走了过来。 周秉昆远远地就看到了，那是一个白色的瓷瓶,上面有着一大片红色的标签。 从周秉昆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贵字。 不过，只是这一个字，就已经足够彰显这一瓶酒的身份了：茅台。 果然，刘阿姨走到近前之时，周秉昆也看清了标签上的“贵州茅台酒”五个大字。 只是,在标签的左上方,原本应该印着“飞天”或者“红星”的地方，上面画的却是一朵向日葵，上面还写着“葵花”二字。 周秉昆看了后，心中一奇。 他自然不会觉得这是一瓶假酒，毕竟，蔡父可是省商业厅的实权人物，没人能有那个胆子拿假酒来糊弄他。 于是，周秉昆看着酒瓶上面的葵花，笑着对蔡父开口问道：“叔叔，看得出来，这应该是瓶好酒，可惜我实在是太孤陋寡闻了，没见识过这等好东西。 还劳您给我介绍下，这个‘葵花’酒，是个怎么回事儿？” 蔡父一听周秉昆向他打听酒的事情，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笑着指着上面的葵花说道： “这个葵花，其实就是以前的‘飞天’，不过嘛，‘飞天’用的画是仙女献酒,‘飞天’两个字，也有封建迷信色彩。 于是前几年，他们就把这个图案和文字，给改成了向日葵，取一个‘朵朵葵花向太阳’的寓意。” 周秉昆听了这个解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特定历史时期的特定产物啊。 如此说来，可能几年后，这种酒就会停产，重新改回“飞天”商标了。 那样的话，这酒可就具有相当的收藏价值了啊。易于保存，数量稀少，还有一定的时代意义，也不知道后世这一瓶酒能值个什么价位。 不过这也不是他该关注的事情，他现在只是单纯的有些期待，想要尝尝这个年代的茅台，是个什么滋味。 刘阿姨给蔡父倒了一杯之后,就要过来给周秉昆倒酒。 周秉昆连忙起身，打算接过酒瓶自己来，却是被刘阿姨强势按了下去，笑着说了一句“我来”，便给他倒了满满一杯。 随后，刘阿姨又给蔡晓光倒了一杯，将酒瓶放在了周秉昆和蔡晓光旁边，回到自己的位子去。 一边坐下，她还一边对着蔡父说道：“领导啊，说好了啊，只有这一杯，而且，你还要喝慢一点，而且，你还要多吃菜，而且，你还有参加体检，而且……” 周秉昆在一旁听得只想发笑，这刘阿姨倒是忠于职守。这一通唠叨下来，看得出来，她是为了蔡父的健康操碎了心。 蔡父也是败倒在了刘阿姨的啰嗦之下，连忙开口打断了她，顺便将一切都答应了下来，这才算是堵住了刘阿姨的嘴。 于是，一桌人便开始了其乐融融的晚餐。 蔡父稍稍吃了几口饭菜之后，便有些按捺不住，端起了酒杯，对着周秉昆和蔡晓光说道： “我今天只有这么一小杯，只能慢慢喝了。你们两个小家伙，今天可要张开了嘴，大口喝酒，大口吃饭。 不然的话，那可就是对不起你们的年轻，对不起你们的健康，对不起你们那水灵灵的肝啊。那简直就是在犯罪。 来，走一个。” 说着，蔡父便端着酒杯，朝着周秉昆和蔡晓光晃了晃。 周秉昆正嚼着饭菜呢，听了蔡父的话，连忙将嘴里的咽了下去。然后端起酒杯，举到了蔡父的杯子前，刻意低了他一线，轻轻地碰了一下。 一边碰杯，周秉昆一边笑着说道：“叔叔，我来敬您一杯，祝您身体健康，早日实现饮酒自由。我干了，您随意。” 说着，一扬脖子，就将手中的一杯酒，尽数倒进了嘴里。随后缓缓地将酒杯倒了过来，示意自己一滴没剩。 蔡父看着周秉昆这么一副爽快的样子，愈发得欣赏其他来，轻轻地抿了一小口酒，笑呵呵的对着他不住的点头。 不过，周秉昆这一口闷了，倒是让蔡晓光有些坐蜡了。 他一向是不大喜欢这样喝急酒的，觉得这样太过粗鲁了，不太符合他们知识分子的身份。 只是，这个时候被周秉昆就这么架了起来，他也不能太丢份。 他也只好有样学样，学着周秉昆的架势，端起酒杯，跟自己的父亲碰了一下，说了一句“身体健康”，随后也是一口闷了下去。 之后他也是强忍着不适，缓缓地将酒杯倒了过来，示意了一下。 蔡父见了蔡晓光这些年了，总算表现出了一次豪迈的架势，不由得老怀大慰，放下酒杯，开心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笑着夸了他一句： “不错，不错，总算是有了些男子汉大丈夫的气势。” 蔡晓光听了父亲的夸奖，也是一楞，他已经记不得，父亲上次夸他是什么时候了。 一时之间，他也有些怀疑起自己过去是不是太过分了。 明明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就可以让父亲开心的笑逐颜开，自己却偏偏不愿意去做，是不是太过自私了一些？ 如果不是周秉昆误打误撞，帮他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他和父亲，是不是还要无休止的这么不尴不尬下去？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了一眼周秉昆，心中不由得对他涌起了一股谢意。 周秉昆见蔡晓光向他看了过来，只当是他要和自己喝酒，连忙拿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蔡晓光倒了满满一杯。 随后，他端起了酒杯，朝着蔡晓光递了过来，面带感激地说道：“晓光哥，这些天来，真是没少麻烦你。 不多说了，都在酒里了，咱俩干一个。” 说着，周秉昆一仰脖，一翻杯，一气呵成，就这么再一次把蔡晓光晾在了那里。 蔡晓光：？？？%#￥%老子真是瞎了心，才会感激你这么个坑货。特么的，害老子一个文化人，都在心里骂了粗话。 第七章 尽欢 蔡晓光无奈之下，只得又一次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好在，他只是不太喜欢喝急酒，酒量还是不错的，两杯下去，除了有些不舒服，倒也没什么大碍。 敬完酒之后,刘阿姨开始催促一桌人好好吃饭。 席间，蔡父心情大好，拉着周秉昆不住的闲聊，先是问了一些物价感受之类的民生问题，似乎是想要了解一下他们商业厅的工作成果。 周秉昆对这些也是不怎么了解，只得推说这些都是母亲来管,自己不大熟悉。 蔡父听了周秉昆的说法,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而给他讲起了思想理论。 说到这些,周秉昆倒是有一定的理解了。 毕竟他前世一路上学，马列毛不说有多精通，起码作为捧哏还算够格。 于是，周秉昆和蔡父二人聊的不亦乐乎。 聊的过程中，周秉昆发现了，蔡父基本上可以说是一个伟人的粉丝。他的整体思想，也是相当偏向于无产阶级等弱势群体的。难怪他会从部队里面，被派来支持群众组织的行动。 这一发现，让周秉昆对他的印象，又好上了几分。 周秉昆不由得幻想的，如果，所有的领导，都像蔡父一样…… 摇了摇头，丢掉了这不切实际的幻想，周秉昆更坚定了帮他一把，助他撑过这些年的想法。 蔡晓光在刻意和父亲拉近关系之下，酒没少喝，这会儿有些晕晕乎乎的,不过看着父亲乐呵呵的神情，他觉得值了。 蔡父在许久没有沾过酒味之后，好不容易喝了一杯。又得了一个小小“知己酒友”，相谈甚欢，自己的儿子，也表现出了让他欣慰的气概，这让他心情大好。 周秉昆吃了一桌子美食，又喝了许多自己整不来的美酒，心里也是颇为惬意。 觥筹交错之间，几人很快边吃边聊，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酒足饭饱之后，又陪着蔡父说了一会儿话。周秉昆看了一眼时间，就打算开口告辞。 蔡父见周秉昆起身就打算离开，连忙拉住了他，笑着说道：“小周啊，等一下，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说着,他拉着周秉昆，缓缓地往一个房间走去。 周秉昆记得,这个房间，就是先前刘阿姨取酒的地方。 来到了屋子里面，周秉昆就看到这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 看得出来，这些都是蔡父这些年来的珍藏。 蔡父松开了周秉昆的手，从里面取出了两瓶，拿着递到了周秉昆的手上，笑着说道： “小周啊，这就是我先前答应你的好酒了，你可要收好啊。” 一边说着，还一边轻轻地拍着周秉昆的肩膀，笑眯眯地看着他。 周秉昆接过酒来一看，只见这两瓶就都还没有开封，外面裹着一张绵纸，上面用繁体写着几个大字：“中国贵州茅台酒”。 周秉昆看着手上的两瓶酒，笑着对蔡父说道：“叔叔，您送我酒只是掩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提醒我药酒的事吧？ 您放心好了，答应您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到的。回头我就把药酒给您送来。” 蔡父听了周秉昆的话，也不以为忤，只是拍着周秉昆的胳膊，笑着说道：“还是你小子了解我，不错不错， 你赶紧送来，我这今天喝到酒了，一下子把我的馋虫都给惊醒了。 明天开始，日子可就难过了，你可要快点的啊。” 周秉昆连连保证，一定尽快，蔡父才放过了周秉昆，乐呵呵的回自己的书房去了。 回到了客厅，周秉昆拎着两瓶酒，跟刘阿姨和蔡晓光打了声招呼，就打算离开。 蔡晓光连忙起身，跟着周秉昆一起来到了屋外。 周秉昆以为他是来送自己的。他将两瓶酒分别塞进了两个口袋，开口对蔡晓光说了一句多谢，就打算骑上自行车。 没想到蔡晓光却是拦住了周秉昆，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先前和我爸说的，那个什么药酒，真的有那么神奇？真的那么有效果？你不是在忽悠他吧？” 周秉昆见蔡晓光不太相信药酒的事情，无奈的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道：“我说有效，你也不信啊。信则有，不信则无吧？” 说着，就要离开。 结果，蔡晓光一听周秉昆的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皱着眉头，有些生气地说道： “你怎么回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玩神棍那一套？你就不怕惹上麻烦吗？ 亏的是没让我爸听到，不然他指定饶不了你。” 周秉昆听了蔡晓光的训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效果肯定是有的，不过你要相信了，才会觉得是药酒的功劳。你要是不相信，那就会觉得是你们自己调养的好，跟药酒没关系。”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话，没好气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故意逗我是吧？有效就有效呗，涮我有意思吗？我还能不信你吗？” 随后，蔡晓光就此陷入了沉默之中。 周秉昆莫名其妙的看了蔡晓光一样，开口说道：“没事的话，我可先走了啊。这也不早了，我再不回去，家里人该着急了。” 说着，周秉昆便往自行车走去。 蔡晓光却是一把拉住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了一下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一脸严肃的对他说道：“今天多谢你了，你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周秉昆听了一愣，以为他说的是药酒的事情，笑着回道：“你客气了，我这不是也有收获吗？” 说着，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口袋，示意了一下刚得到的那两瓶茅台。 依着周秉昆的猜测，这两瓶酒要是保留到后世，说不得要用万来计价了。 不过，周秉昆倒不是太过在意价格，他在意的是，可以让自己的亲朋好友，品尝到这等珍品。 直到多年以后，周秉昆闲来无事，去参加了一次拍卖会。看着那四十多万的成交价，他才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这酒的价格…… 蔡晓光见周秉昆的动作，也明白他这是会错了意。不过他也懒得解释了，还是决定把感谢放在心里，用行动来表示。 于是，他笑着对周秉昆说道：“你对象户口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回头你把他们家的资料都准备好，我帮你送去。” 周秉昆听了蔡晓光的话，也是有些意外。 同一件事情，他打个招呼，和他亲自去跑，那完全是两个效果。 一个可能只是比正常流程快些，几天就有结果。另一个可能当场就能办妥。 周秉昆连忙拉住了他的手，笑着表示了感谢，随后约定，明天就把资料和药酒拿来。 约定之后，周秉昆和蔡晓光告辞，骑上车子往家里赶去。 马上就到家里了，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决定先把事情处理了，等下再回家。 第八章 贾家 路过家门口的时候，周秉昆看到，堂屋的灯还没有灭，也不知这个时候了，谁还在那里没有去睡觉。 没有选择回家，他又蹬了两步，来到了旁边的一户人家。 这里也是一处低矮的土坯房,看起来已经有些破败了，外墙上面的不少地方，都已经掉下了不少土块，坑坑洼洼的。如果再不彻底翻修一番，这房子可能撑不了几年。 周秉昆看着那破败的土房，轻轻地摇了摇头。当年田姨还在的时候,她把整个贾家操持的一丝不苟，万万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不再去想这些，他停下车子，来到了贾家门口。 客厅的灯也还在亮着，周秉昆轻轻的敲了敲门，见门没锁，便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到屋里，他便闻到了一股酒气。 循着气味看去，只见贾福此刻，正懒洋洋的倚在靠背上面，拿着一个杯子，在嘴边轻轻地抿着。 他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之后，才一脸惺忪的看向了门口，正好和周秉昆来了一个对视。 周秉昆见到这家伙一脸醉醺醺的模样，一时间皱起了眉头，不大想和他多说，直接开口问道：“贾平在家吗？” 贾福眯着眼睛，似乎是用力的辨认了一下,这才认出来人是周秉昆。 认出之后，他笑着朝周秉昆招了招手，口齿不清的对周秉昆招呼道： “啊,是秉昆啊，来来来，好久没见了啊。快快坐下，咱爷俩好好喝上两杯，联络联络感情。” 周秉昆听了贾福的话，翻了翻白眼，心说这货估计又喝糊涂了，自己自打田姨走后，就没沾过他们家门，更不用说跟他喝酒了。 还联络感情，跟你这酒鬼有个鬼的感情，这些年来，给过你好脸色吗？ 周秉昆懒得理他，大声冲着里屋喊了一句：“贾平，在家吗？在的话出来一下。” 他刚一喊话，里屋就传来了一句回应：“秉昆啊，稍等一下，我马上出来。” 周秉昆听了,就猜到了他估计是刚刚睡下，要先穿上衣服才能出来。 他只好就这么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贾平出来。 然而，贾福此刻正是迷迷糊糊的微醺时刻，刚刚跟周秉昆打了招呼，让他坐下一起喝酒。却等不到周秉昆的回应，一时间觉得自己失了面子，不满的朝着周秉昆嘟囔道：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还没小时候懂事情，以前见着我，还知道礼礼貌貌的，现在长大了，连招呼都不回了。” 周秉昆懒得听他在这里学苍蝇，不耐烦的吐槽了一句： “闭嘴吧你，你可别冤枉人了。自打你开始酗酒之后，我什么时候对你礼貌过了？” 有些晕晕乎乎的贾福，听了周秉昆的吐槽，不满的一口将手中的一杯酒灌进了肚子里面，随后对着周秉昆开始数落起来： “秉昆啊，不是我说你，你说说你小时候多可爱，多懂事啊，怎么长大了，就开始不懂感恩了呢？ 你说桂荣当初还在的时候，我们家对你多好啊？她这才走了多久，你就要断了我们爷俩的生路啊？你……” 他还想要继续说下去，只是，周秉昆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 在听到贾福提起田姨的时候，周秉昆直接就出离愤怒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胸腔之中，有一股熊熊燃烧的火焰，想要直接将贾福焚为灰烬。 他面色重重的沉了下来，眉头攒成了一股，狠狠地拧在了一起，眼神似刀锋一般，狠狠地剜过贾福，最终停留在他的面上。 贾福只觉得自己如同被恶狠狠地猛兽死死盯住一般，整个身体被刺激的抖如筛糠，一脸惊惧的看向了周秉昆，瑟瑟的开口说道： “你，你要干嘛？你不要过来啊。” 周秉昆恶狠狠地盯住贾福，冷冷的说道：“别再让我从你的嘴巴在里面，听到田姨的出现，你不配提她。” 贾福此刻已经被周秉昆的慑人气势，吓得惊破了胆，连连点头，话都不敢多说。 披着大衣出来的贾平，刚巧看到了周秉昆冷脸训斥贾福的一幕。在听到周秉昆的话后，他也不由得生出了一种痛快淋漓的感觉。悄悄地朝着周秉昆，竖起来大拇指。 周秉昆见贾平出来了，朝他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后就要开口。 贾平连忙打断了周秉昆的话头，拉着他就往门外走去。 周秉昆见状，也就顺着他的意思，一起来到了门外。 出门之后，贾平还特意把门给关上了，随后拉着周秉昆又远离了门口几步，这才开口问道：“怎么了，秉昆，是兵团的事情吗？”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露出了满含期待的表情。 周秉昆轻轻地点了点头，从怀里面取出了老陈写的字条，递到了贾平的手中。 贾平有些好奇的接过了纸条，急切的打开，就这屋子里透出的灯光，仔细的看了起来。 字条是老陈写的，里面的内容，是准许贾平在周三的时候，和下一批新兵一起乘车。 贾平一下就看完了，随后一脸惊喜的看着周秉昆，带着一丝不可思议说道： “这是真的吗？我周三就可以去参加兵团了吗？太好了，我还以为，要等好久才能过去，正发愁这些天怎么熬过去呢。” 周秉昆见他如此开心，也来了兴致，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对他说道：“别急，你高兴的太早了。” 贾平听了周秉昆的话，看着他严肃的面容，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拉着他的胳膊，满脸着急的开口问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不是已经让我坐车去兵团了吗？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周秉昆见到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乐呵呵的开口说道： “我是说，还有好事，你等我说完，再一起高兴也不迟。” 贾平听了周秉昆的解释，提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随后无奈地锤了他的胳膊一下，略带不满的说道：“就拿我开涮。你……” 说着，他才意识到，这是近些年来，周秉昆头一次和他开玩笑，这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那时年幼的时光。 周秉昆也没注意他的表现，只是笑呵呵的开口报喜道：“你那份自我介绍写的不错，兵团的领导看了后，觉得你是个人才，打算好好栽培你，你可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心啊。” 贾平听了周秉昆带来的喜讯，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了周秉昆的手，激动地说道：“真的吗？我……” 说着，他一时间竟是有些哽咽了起来，死死地攥住周秉昆的手，断断续续的感谢道： “说起来，还是得感谢你，不论是这次机会，还是自我介绍的写法，都是你帮了大忙的。 你放心，等我过去之后，我一定会好好表现，不会给你丢脸的。” 第九章 温情 “可别，你到了那里，那可就和我没关系了。你代表的可就是你们领导的脸了。别给他丢脸，那才是正理。”说着，周秉昆轻轻朝着贾平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太过在意。 贾平摇了摇头，没有理会周秉昆的安慰,反而是一脸认真的开口说道： “无论如何，这份恩情，我会铭记的。 你放心好了，我到时候，一定会好好协助秉义哥，和他互相照应的。 我也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一定可以好好表现，争取活出个人样来,给我妈争一份面子的。 还有你们周家对我的好，我也会一直记在心里面，找机会报答你们的。” 周秉昆听着贾平情真意切的剖白，笑着回应道：“那你首先要过好你自己的日子才行。 不论如何，希望你可以好好表现，多多立功，快快升迁，至于其他有的没的，等你过上安稳日子再说吧。” 说着，周秉昆朝着贾平摆了摆手，推上车子打算离开。 忽然又想到了些什么，周秉昆停了下来，看着贾平，有些不解的问道：“你刚刚干嘛一定要把我拉出来？还一副做贼的样子？” 贾平听话，轻轻朝着屋子的方向瞥了一眼，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去兵团的事情,还没跟那老家伙说过，我怕他给搅和了。” “你啊，怕他个卵,你还是太软了。要我说，他就是欠收拾，好好收拾他一顿，他就能老实了。 话说回来，我老早就想给他来一顿狠的了。用不用我帮你撑腰，好好教训他一顿？” 贾平看着周秉昆一副摩拳擦掌，想要好好松松筋骨的模样，一时间满脑袋的黑线。 他不由得有些怀疑，面前这个当着儿子的面，筹划着想要好好收拾老子一顿的不靠谱家伙，和先前那个帮了他大忙，还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可靠之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摇了摇头，贾平无奈地制止了周秉昆的瞎想，摆手和他告了别。 周秉昆见他不领情，也就不多纠缠，推着车子就离开了。 贾平就那么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周秉昆缓缓往外走去，随后朝着他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才回到屋里。 一进屋子，贾平就看到贾福还在那里悠闲的喝着小酒。 瞥了他一眼之后，贾平就直直的往里屋走去，没有搭理。 没想到晕晕乎乎的贾福，看见了贾平后，不满的对他抱怨了起来：“平子啊，你说说这个秉昆，真不是个东西。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把咱们家的接济给断了呢？这不是把咱们爷俩往绝路上逼吗？” 贾平听到贾福在那里说周秉昆的坏话，直接就不乐意了，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贾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开口说道： “老家伙，你是你，我是我，别硬把我和你往一块扯。 另外，提醒你一下，今后尽量别去招惹周秉昆。他和往日不一样了，你最好小心点。” 贾福听了贾平的警告，一脸不屑地说道：“呵呵，就他？我再怎么说，也是他的长辈，难不成，他还敢打我？借他俩胆儿。” 一边说着，贾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拿着美美的抿了起来。 贾平见贾福这个样子，不由得想起了周秉昆刚刚的话：这老家伙，确实欠揍。 想了一下，他决定听从周秉昆的建议，硬气一回。 于是，他开口说道：“随你好了，反正与我无关了。过两天，我就要去参加建设兵团了。 反正我是提醒过你了，你要是不怕的话，尽可以找周秉昆好好试试，看看他是不是憋着劲想收拾你一顿。” 贾福迷迷糊糊的听着贾平的话，喃喃道复述了一句：“兵团，兵团……” 随后，他猛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满脸震惊的看着贾平，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大声的质问道： “你要去兵团？你怎么可以去兵团？你要是去了兵团，那周家就更不可能管我了啊。 不行，平子啊，你不走啊，你要是走了，我可怎么活啊？” 贾平听了贾福的话，瞬间皱起了眉头，不由在心里暗骂：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儿子都要去兵团了，这货一点都不关心，他惦记着的，还是周家的接济。 贾平也是懒得理他，开口提醒他别去惹周秉昆，免得挨打，已经是他最后的温柔了。 又瞥了一眼贾福之后，贾平起身就打算往里屋走去。 贾福却是慌了神了，只有贾平还在，他总是可以吸到血的，可这下贾平跑了，那他就彻底指望不上别人了。 于是，他直接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跑到了贾平的身前，拉着他就开口说道：“不行，我一定不能让你去参加兵团。 只要我不同意，你就别想去，我说什么也能给你搅和咯。” 这一番话，算是触碰到了贾平的逆鳞了。 自打下定决心，准备参加兵团之后，贾平对兵团的期待与日俱增。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已经不仅仅是兵团了，那还是他对美好未来的一切向往。 他已经把自己的未来，自己的新生，自己的抱负，统统绑定在了兵团之上。 而此刻的贾福，竟然敢生出搅和他的打算，这让贾平愤怒的同时，有产生了一丝丝的恐惧：万一，他真的去做了些什么，导致自己没有资格参加兵团…… 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害怕起来，用手死死地攥住装着字条的口袋，无助的思考着办法。 另一边的周秉昆，此刻已经推着车子，回到了家中。 此刻的堂屋，依旧亮着灯，他安置好车子，便推门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周秉昆就见到郑娟正坐在桌子旁边，一只手轻轻地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缓缓地在帮小肥啾挠着脑袋。 听到动静之后，郑娟有些迷迷糊糊的转过了头来，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周秉昆。 看到周秉昆的一刹那，她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一脸微笑的看着他，柔声问道： “秉昆啊，你可回来了，还没吃饭呢吧？你等着啊，我这就去帮你把饭菜热一下。” 说着，郑娟便站了起来，起身就要去热饭。 周秉昆这才意识到，郑娟坚持熬到现在，就是担心他还没有吃饭，怕他饿着。 一时之间，他的心里充满了暖暖的感动和愧疚。 他一伸手，将郑娟拉了过来，狠狠地拥进了怀里面。 第十一章 解决 贾福颤颤巍巍的摆着手，满脸惊恐的向贾平求饶道：“平子啊，我是你爹啊。这天底下，哪里有儿子打老子的道理啊。” 贾平听了他的话，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摇着头说道：“这天底下，也没有老子坑儿子的道理。 老子坑了儿子,儿子自然就可以收拾老子，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说着，他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期待着贾福的继续找茬。 他这时才明白，周秉昆为什么那么想好好收拾贾福一顿。 此刻的贾福,已经被贾平的气势给吓破了胆子。他看得出来,他要是再不老实的话,贾平这是真的想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于是，他一下子就怂了，连连对着贾平摆手讨饶道：“别，不要，没那个必要。 我保证，我一定老老实实的，你放心好了。你爱干嘛就干嘛，我保证不给你添堵。” “还真的和秉昆说的一样，你就是欠揍，我还没动手呢，你就老实了。”贾平看着一脸怂样的贾福，皱着眉头起身离开了。 走到了里屋门口，贾平站在了那里，想了一下，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贾福，开口提醒道： “我再提醒你一遍,不要去惹周秉昆,他可比我实在多了。惹到了他，他可会真打。” 一旁的贾福,正庆幸着自己躲过了一劫，此刻听了贾福的提醒，又被吓得一个激灵，随后连连点头，暗暗在心里将周秉昆一并划分为危险物品。 而被划分为危险物品的周秉昆，此刻也面临着他自己的危险。 把柄被拿住之后，周秉昆只得轻轻地安抚着郑娟的后背，微微有些紧张的对她说道： “娟儿，别，别用力，轻点。”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话，这才反应了过来。一瞬间，她的脸就如同被火烧过一般，红的发烫，似乎下一秒就要开始冒烟一样。 她连忙放手，随后，如做贼一般，迅速地将自己的手紧紧的揣进怀里。然后腾地一下,从周秉昆的腿上跳了下去,红着小脸，重重的瞪了一眼周秉昆，转头就要往里屋跑去。 周秉昆见到郑娟这个表现，也知道她这是害羞到了极致，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刚刚发生的事情。 可是，如果就这样放任她跑回去了，那他们之间的“亲密度”，可能在一定时间之内，就要止步于此了。 甚至从今往后，简单的拥抱和亲吻，都会被她拒绝。想想这个结果，周秉昆就有些难以接受。 于是，周秉昆上前一步，拉住了郑娟的手，将她停在了墙边。 随后手上一个用力，讲郑娟转了过来，让她面朝着自己。 郑娟转过身后，看着对她虎视眈眈的周秉昆，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下子，郑娟的背部，就紧紧的贴在了墙上。 然后她轻轻地抬起了脑袋，有些迟疑地看向了周秉昆，弱弱的说道： “秉昆，我妈说了，咱们现在，还不可以。不然容易出事的，会影响你的前途的。”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担忧，“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随后伸出左手，挡在了郑娟的脑袋旁边，右手轻轻的扶住了她的肩膀，然后将脑袋缓缓地朝着郑娟靠近。 于是，原本已经有些恢复的郑娟，此刻再一次变成了一个“小红人”。周秉昆甚至觉得，他似乎隐约看到了郑娟头上，正不住地往外冒着蒸汽。 一吻印上，周秉昆只觉得自己怀里的郑娟，似乎是在不住地颤抖着。随后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重重的倚在了他的怀里。 相拥了一会儿之后，郑娟总算是恢复了力气，轻轻的推了推他。 周秉昆这才放开了郑娟，笑着对他说了一句“晚安，未婚妻”。 郑娟轻轻地白了他一眼，起身就往里屋走去。 已经从里面把门关上了之后，郑娟又缓缓地打开了门，将脑袋伸了出来，对着周秉昆轻声说了一句“晚安，未婚夫”。 随后，“唰”的一下，将门关了起来。 周秉昆看着郑娟可爱的动作，脸上带着甜蜜的微笑，轻轻地摇了摇头。就打算回自己的里屋睡觉。 一个回头，就见到小肥啾正站在鸡笼上面，好奇的啄着鸡笼。 轻轻的挠了挠小家伙的脑袋，周秉昆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准备回屋。 就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对视，让他又注意到了笼子里面的那只公鸡。 周秉昆一拍脑门，暗暗自责了一句：差点忘了，还没有处理这个祸害。 随后，他取出了一个纸箱子，比了一下大小，觉得刚刚合适。 于是，他把那只公鸡，从鸡笼子里面取了出来，塞进了纸箱里面。 纸箱不大，刚刚好可以保证，公鸡在里面能站的下，又没办法站直伸脖子。 将纸箱合上之后，周秉昆把它搬到了蜂窝煤炉旁边，随后又将鸡笼压在了上面，确保它不会跑出来。 如此一来，这只公鸡既站不直，伸不了脖子，也见不到亮光，按说应该不会再打鸣了。 摆好之后，周秉昆一时之间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希望这只鸡叫呢，还是希望它不叫。 毕竟他才吃过“猪肉炖粉条”，此刻对与之齐名的“小鸡炖蘑菇”，有着一种莫名的期待。 于是，周秉昆朝着纸箱里面的公鸡，暗暗地祈祷了一句：公鸡啊，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在白天来临之前，尽情的高歌吧。那样的话，我们都会有美好的未来的。 处理好了公鸡，想了一下没什么事之后，周秉昆带着小肥啾回到了里屋。 里屋的炕，应该是母亲在睡前帮着烧好了的。此刻正散发着暖烘烘的气息。 周秉昆收拾了完毕之后，便脱衣钻进了被窝。 然而，经过了一番亲热之后的周秉昆，此刻正有些热血难抑。再被身下热的微微有些烫背的炕烘着，他一时之间也有些难以入睡。 脑海中不断地涌现着郑娟那美好的躯体，和她的嘴唇那温润的触感。周秉昆无奈地甩了甩脑袋，在心里面不断地默念：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无奈之下，他只好缓缓的伸出了右手…… 从空间里面随手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第十二章 融洽 迷迷糊糊之中，又是被公鸡叫醒的一天。 听着外面传来的打鸣声，周秉昆缓缓睁开眼睛，皱着眉头揉了揉脑门，无奈的披上大衣出了屋门。 来到堂屋，顺手将灯拉亮，看了一眼钟表,周秉昆发现这会儿才不过四点出头。 甩了甩脑袋之后，他看向了那个装着公鸡的纸箱。 明明已经按照别人提供的方法，让这只公鸡站不直，伸不了脖子，还见不到光亮了。 没想到它依旧是不忘初心，坚守职责。哪怕是叫的不够响亮,也依旧要大胆地发出自己的声音,坚持叫出自己的风采。 真是一只可敬的公鸡啊。周秉昆不由感慨道：这么敬业的一只公鸡,炖起来一定相当美味吧。 此时李素华也被公鸡的叫声吵醒了，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见到周秉昆已经在这里之后，她看也没看，便开口数落了起来：“秉昆啊，你怎么没把鸡处理一下啊？ 这天还没亮的，怎么又让它叫了，把娟儿都给吵醒了，你……” 周秉昆见她又要开始絮叨，连忙抬手指了指那个纸箱。 李素华看了周秉昆的提醒，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看了之后，她又皱着眉头，有些无奈的说道：“你把那公鸡关进纸箱里面了？我说它的声音怎么比昨天小了不少。 可是，关成这样了它还叫，那可咋办啊？总不能往后都这个点起来吧？” 正说话间，郑娟和郑母也一起披着衣服出来了。 郑母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开口解释了一句：“有的公鸡是这样的，天生就非常的神气，一定要打鸣。 如果你把它倒吊起来,或者把它嘴巴绑起来，让它没有办法打鸣，那他就会像被阉了一样，彻底蔫掉。” 周秉昆顺势就接着说道：“看来咱们比较倒霉，这只公鸡就是这种性格的。那就没办法了，要我说，养这只公鸡，属实没必要。 您要是真想多养几只鸡，回头等开春了，我去附近农村买几只小鸡崽子就好了。” 李素华瞥了一眼周秉昆，不屑的说道：“我还不知道你？你就盼着我放弃这只公鸡的吧？ 算了，我也不管了，今晚，小鸡炖蘑菇。” 说着，她恶狠狠的看了一眼纸箱，转身回了屋里，开口对郑娟母子招呼道： “怪我，非要留着这只公鸡，打扰你俩睡觉了。时候还早，咱先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周秉昆此刻已经没有了睡意。见她们回屋睡觉去了，他索性将纸箱打开,把公鸡塞回了笼子里面，让他享受一下鸡生最后的温存时刻。 说不定让它身心愉悦一下，可以使它的肉质更加鲜美？ 这个想法似乎有些过于地狱，周秉昆轻轻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以示忏悔，随后便期待起了今晚的小鸡炖蘑菇。 时间还早，周秉昆在堂屋里稍稍活动了下筋骨，便拿出了药锅，打算趁着这个时间，把今日份的药汤熬制出来。 蜂窝煤炉上面，此刻正用余热烧着一壶水。周秉昆将之拎了起来，放在了一边，打算等下用来洗漱。 他打开了蜂窝煤炉的炉盖，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的煤球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于是换了一块新煤，打开了密封盖，让火炉开始尽情燃烧。 准备好火之后，他又取出了一些草药，打来一碗水泡了起来。 准备好了一切之后，就剩下等待了，他拎着那一壶热水，稍事洗漱了一下，随后将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没一会儿功夫，火就烧了起来，为了避免浪费，他索性将那一壶剩下的热水烧开，然后倒进了暖瓶里面。 处理好之后，周秉昆取过药锅，开始熬起了药汤。 算了下时间，他将煤炉轻轻地封了一半之后，便回屋子里面开始研究起了书法。 时间一晃就到了将近七点，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正专心看着书的周秉昆，听到了堂屋传来的响动。 收起书本，他轻轻的伸展了一下身体，便穿好衣服，来到了堂屋。 一出里屋门，他便看到了郑娟正在那里忙活着。 他来到了郑娟身边，轻轻地和她打了个招呼，打算和她一起忙活。 只是，可能昨晚的密切接触，多少有些吓到了她。 因此，在周秉昆触碰到她之时，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小脸也用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变红。 周秉昆见状，也不好再过多刺激她，只是招呼了一下，便给她打起了下手。 于是，两人就这么相敬如宾了起来。 只是，就那么点位置，两个人，免不了一些接触。 周秉昆用自己的人格发誓，他绝不是故意趁机往郑娟身上贴的。 然而，郑娟却并不这么觉得，她斜着眼睛瞪了周秉昆一下，随后不由分说的推着他到了椅子旁边，将他重重的按了下去。 周秉昆也不以为意，干脆就坐在了椅子上面，静静地欣赏着郑娟在那里忙活早餐。 这个时候，李素华也从里屋走了出来。她一抬眼，就看见郑娟在那里忙活，而周秉昆就像个大爷一样，在那里静静的看着。 看到这幅场景，她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走到周秉昆的身边，抬手对着他的肩膀就是一下，不满的说道： “你有没有点眼力见啊？没看见人家娟儿在那忙活呢吗？你就像个大爷一样坐着？你怎么好意思的啊？” 周秉昆：？？？ 周秉昆懒得理会有了媳妇忘了儿的母亲，回头将煮好的药汤端了下来，随后将煤炉封好。 这个时候，郑母抱着光明也走了出来。 周秉昆见状，连忙取过来两只碗，随后将药汤给他们分好。同时，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地将适量的灵液分别加了进去。 随后，他笑着将药汤端给了两人，示意他们趁热喝掉。 郑母看着眼前的药汤，一脸感动的看着周秉昆，笑着说道：“秉昆啊，你这是一大早就给我们熬药了啊？ 谢谢你啊，你真是有心了，我们家真是走了好大的运，才碰上了你这么个好女婿啊。” 一旁的李素华见郑母在夸自己的儿子，连忙投桃报李的回道：“娟儿也不错啊，一大早的，就起来开始忙活饭菜了。 我们家也是走了好大的运，才碰上了她这么个好媳妇。” 一时之间，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笑在了一起。 第十三章 大鱼 吃完早饭之后，李素华和小两口都要出门工作，李素华拿出了一副家里的钥匙，交给了郑母，拜托她帮着看家，便骑上车子上班去了。 周秉昆和郑娟也同郑母打了声招呼，便起身往酱油厂走去。 在大街上,郑娟知道周秉昆没有胆子胡来，便和他恢复了正常的交流。 两人稍稍商量了一下户口资料的事情，周秉昆这才知道，郑母是个文盲，郑娟也算得上半个文盲，会认不会写。 他们一家子，也都没有什么资料可以准备的。毕竟，这些年来,他们都是作为黑户存在的。 这下子就有些出乎周秉昆的预料了。 不过，这个时代，户籍都是归公安部门管辖的，这种因为历史原因而没有户口的人，应该是有相应的流程的。 毕竟，听郑娟说，他们太平胡同有一些人是有户口的，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自由裁量吧。 有着蔡晓光的帮助，公安局应该也会帮着好好裁量一番的。 稍微安抚了一下郑娟，两人很快便走到了酱油厂。 目送着郑娟走进了厂子，周秉昆来到了门卫处，准备打听一下入职的具体问题。 他来到了门卫近前，才发现正在值班的竟然是一个熟人：先前和他一起抓捕余炜的一名保卫科成员。 周秉昆记得，这个小兄弟似乎姓李。 于是，周秉昆取出烟来，笑呵呵的朝着这个李门卫递了一根。 门卫正在执勤，突然见到有人给他递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就准备开口呵斥一番。 结果一回头，他就看到了笑脸相迎的周秉昆。 于是，原本一脸严肃，就要发作的李门卫，直接上演了一出川剧变脸。 只见他在一瞬间，就将眉毛舒展了起来，嘴巴也在第一时间弯成了一道弧线。随后和声和气的对着周秉昆打起了招呼： “哎呀，是小周兄弟啊，你怎么过来了啊？” 说着，满脸堆笑的将烟接了过去，略带歉意的别在了耳朵上面，笑着说道： “小周兄弟，你这下可了不起了啊。” 周秉昆刚刚就觉得这个门卫态度有点不对，似乎对他过于热情了一些。 这时候听他说自己了不起，更是让他在心里面犯起了嘀咕：我了不起我知道，可我又没有表现出来，你凭什么知道呢？ 于是，周秉昆一脸狐疑的看向李门卫,不解的问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干什么了,就了不起了？” 李门卫听了周秉昆的问题,也是一愣,随后就反应了过来，笑呵呵的对他解释道： “看来你还不知道呢？先前咱们抓住的那个家伙，说不定是条大鱼呢，如果是的话，那你可就算是立了一个大功了啊。” 周秉昆听了他的解释，心中愈发的好奇起来，连忙拉着他追问道：“怎么了，那个余炜，以前还犯过什么大事？” “那就不清楚了，我们还没有审出来。”李门卫也不知道具体内情，只得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 周秉昆听了他的回答，更感兴趣了，笑着问道：“还没审出来，你不知道内情，怎么就知道那家伙是条大鱼了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对着他已经审了这么几天了，没少下重手。可是这个孙子，愣是一个字都没有招出来。 要不是先前另外两人说了，他们没少在一起胡混扯淡，我都怀疑这孙子是个哑巴了。 而且啊，我们都说了，这孙子保底也是一个流氓罪，最终得到什么处罚，差不多就是我们说了算的。 我们都拿枪毙吓唬他了，可那孙子愣是梗着脖子啥也不说，连家里住哪都不交代，这不是找死吗？” 周秉昆听了李门卫的解释，也明白了他们的判断。 这个余炜落在了他们手里面，犯的还是流氓罪，这可是下至无罪释放，上至死刑立即执行，都能操作的罪过。 他在这个时候，不想着尽量配合，求一个宽大处理，而是闭紧嘴巴，一声不吭，这明显是里面有事儿啊。 而且还是个大事，起码比“流氓罪”这个可能枪毙的罪过还要恶劣。 想到这里，周秉昆也不由得有些好奇，这个余炜，究竟是个什么成色。 敌特？通缉犯？悬案凶手？ 总之，可以确定的是，这确实是一条大鱼，就看保卫科能不能挖出里面的情况了。 想到这里，周秉昆开口问道：“他一直不招供，你们也没想想办法吗？怎么没有上报公安系统呢？” 李门卫听了周秉昆的问题，轻轻地摇了摇头，带着一丝过来人的语气，开口解释道： “这事要是不上报，我们独立解决了，那就都是我们的功劳。可要是上报了，那往后跟我们可就没关系了。 将来再查出什么情况来，功劳可就都没我们的份了。我们保卫科本来就没什么立功的机会，哪里舍得白白把他交出去。” 周秉昆听了后，觉得很有道理。 人留在保卫科，继续查下去，那他们的功劳就跑不掉，就是自己，将来也有可能分润一份。 可人如果交了上去，那后续的功劳，可就一分都没有了。如此看来，还是留在保卫科的好。 何况，人既然还在保卫科，那他也就可以过去松松筋骨了。 不管怎么说，那孙子都是对郑娟起坏心思，害的她提心吊胆的罪魁祸首，周秉昆觉得有必要去拿他练一通拳击，来帮郑娟出出气。 想到这里，周秉昆笑着问道：“既然那孙子还在你们保卫科，那我能不能过去稍微探视一下？” 说的时候，他还刻意把“探视”两个字着重读了一下。 李门卫看着周秉昆那别有深意的眼神，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后笑着说道： “这还不好说，人就在那边关着呢，好像是交给了卫红姐看守了，你要想过去，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说着，他给周秉昆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小楼，告诉了他具体的位置。 周秉昆和李门卫在这里聊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了一声不满的指责：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啊？上班时间在这里聊了半天，也不管自己的任务了啊？” 第十四章 分配 “你这个门卫也真是的，上班时间，不顾职责，在那里和人说了半天闲话，不怕你们领导来找你麻烦吗？” 周秉昆听了来人的指责，以为自己这是妨碍了李门卫执勤了，连忙转过头去,就打算想来人说声抱歉。 只是，来人却没有给周秉昆开口的机会。他直接一步走上前来，站到了李门卫的面前，一副颐指气使的表情，看着他说道： “负责引导新入职的员工，是你的职责吧？不好好完成任务,在这里闲聊什么呢？” 说着,他冲自己身后招了招手,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连忙跑了过来，站在了他的身旁。 周秉昆站在一旁，悄悄的打量了一下先前开口之人。 只见他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着酱油厂的制服，看起来应该是厂子里面的老员工了。 看他说话这么拿腔拿调的，想来应该是有一定的职务的。 果然，李门卫听了他的训斥之后，连连低头道歉，开口解释道： “柳科长，是我不对，正值班呢，看见了熟人，一个没注意,就聊得有些久了。 这位小同志是新入职的员工吗？他们的资料和文件,都已经放在了那张桌子上了。一人一个信封，上面有名字。只要自己过去找一下就可以了。 领完之后,在我这里登记一下，就可以交给您了。”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屋子里面的一张桌子。 周秉昆也随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只见那张桌子上面，整整齐齐的摆好了许多个信封。 那个年轻人听了李门卫的介绍，朝着柳科长打了声招呼，就往桌子那里走了过去。 柳科长也轻轻拍了拍那年轻人的肩膀，随后瞪了一眼李门卫，嘱咐了几句爱岗敬业之类的话，便起身离开了。 那个年轻人找到自己的信封之后，登记了一下，就拿着信封走了出去。 周秉昆等那个年轻人和柳科长走后，不好意思的走到了李门卫身边，面带愧疚地开口说道： “哥们儿，对不住了啊，都是因为我，害你挨了训。” “嗨，跟你没啥关系，还是我倒霉，让他给碰上了。这个柳科长，就喜欢上纲上线，小题大做。一点点小事,都能让他说的严重的不得了。 不过他也就是说说，又没有什么具体的处罚，不影响什么事的，不需要在意。” 李门卫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只是轻轻地朝着周秉昆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介怀。 周秉昆听了也是一奇，不解的问道：“那他也不怕得罪人吗？” “人家精着呢，只会在占理的时候，批评我们这些普通职工。我估摸着啊，他就是喜欢摆领导的架势，在那里过过嘴瘾。 他有分寸，只是口头批评，还占着理，而且批评的还是普通职工。我们又没损失什么，懒得和他计较，也就认下了。” 周秉昆听了也是长见识了，原来人家就是过过嘴瘾，摆摆架子，享受了一下干部的威风，然后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怪不得他刚刚说的那么严厉，一副指责李门卫玩忽职守的架势，结果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周秉昆知道李门卫没事之后，这才放下心来，走到了摆满信封的桌子那里，找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那一封。 李门卫看着周秉昆找出了自己的信封，拿出本子帮他登记了一下，随后凑在他的身旁，一脸好奇的说道： “快打开看看，你这是分到哪个部门了。” 周秉昆此刻心里面也有些好奇，不知都自己会被分到哪里。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将信封打开，取出了里面的文件看了起来。 文件上面的内容不多，只是通知了周秉昆同志已经被松花江酱油厂录用为员工，并被分配到了灌装车间。 后面跟着一些勉励的话，以及接下来要走的流程。 周秉昆拿着手中的通知，轻轻地复述了一遍：“灌装车间”。 一旁的李门卫听到后，连忙凑在了周秉昆的身前，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通知，随后笑着对周秉昆说道： “不错啊，灌装车间，干净又卫生。 环境不错，活也还算轻松，算得上是相当不错了，你这是走了大运了啊。” 周秉昆听了李门卫的恭喜，也算是大致了解了，这个岗位相当的不错。 只可惜，到底没有分到刘主任应承的味精车间，不能和郑娟在一起工作。一想到这里，周秉昆就不由得有些遗憾。 想了一下，他之前似乎听谁提起过灌装车间，只是一时间有些记不起来了。 稍稍过了一遍自己认识的酱油厂员工，周秉昆便想了起来，似乎蔡川那个小胖子，就在酱油厂的灌装车间。 当时他似乎还十分自豪地说过，他的工作，在酱油厂里面，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轻松，每天就是在那里“拧瓶盖儿”，闲得蛋疼。 结合李门卫的说法，看来这灌装车间的工作，确实是十分的轻松。 知道了自己的分配方向，拿好了相应的文件之后，周秉昆笑着和李门卫打了声招呼，便起身离开了门卫处，向通知上说的劳动工资科方向走去。 劳资科是这个年代专门管理工人的部门，工人们的工资治理，工资调整，新入职员工的工资评定，转正，定级等等事宜，都归他们管理。 劳资科分管工人，人事科分管干部，两者职能相加，大概就可以当做后世的人力资源部。 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劳资科都将是一个重要的部门，牢牢的掌握着周秉昆的命脉。 不做多想，周秉昆紧走两步，来到了劳资科的办公室，随后被一名职员安排着，来到了一个大房间里面，等待了起来。 此刻的房间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这里等着了。周秉昆大略扫了一眼，没有自己认识的人，便独自来到了一个角落，安安静静的观察起了其他人。 这些新入职的员工们看起来都不大，估摸着大概都是一二十岁的年纪。 想想也是，这些人应该就是后世被称为“老三届”的那一拨人。 几年下来，这些人总算是被安置了起来，不用继续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了。 第十五章 入职 大概是终于要成为一名光荣的产业工人了，屋子里的大多数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周秉昆混迹在其中，也有一种被青春气息感染了的错觉。 这个时候，一名职员拿着一个本子走到了前面，招呼着人们过去报一下到。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人们如同一窝蜂一般,朝着他涌了过去。 只有周秉昆落在了在后面，慢条斯理的缓缓走着。 他也不明白，这种事情，明显每个人都要过一遍，抢了也没什么意义。这群人究竟是再想些什么，非要一个劲的挤作一团。 那个职员看着人群乱糟糟的,如同一锅粥一般，不满的停止了登记，站起身来冲着人群大声训斥道： “乱哄哄的，在这里干嘛呢？你们以为这是赶集吗？ 每个人都要登记的，安安生生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还能差了你们不成？” 说着，他一眼就看到了一旁的周秉昆，随后指着周秉昆，对着人群继续说道：“看看人家，安安分分的，一点也不着急，再看看你们。 还愣着干嘛，往后面排好队，谁再往这里挤，看我不把他给记下来。” 话音刚落，原本挤作一团的人群，一下子就散了开来，规规矩矩的排成了一条长龙。 不少人略带着一些好奇，偷偷瞄了瞄周秉昆,悄悄地打量着他。 周秉昆见状，无奈的耸了耸肩，自顾自的走到了队伍后面，静静地排了起来。 他看了一下通知，上面写的明明白白，接下来要进行领导讲话和入职登记。 领导总不可能去一个人讲一遍话，肯定是要等人齐了再一起安排的。 如此一来，哪怕自己是最后一个签到的，前面的人还不是要乖乖的在那里等着？ 想到这里，周秉昆越发的不慌不忙起来。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那个职员安排签好到的新员工们，都在屋子的角落里面静静地等着。 人也不算太多，很快所有人就签到完毕了。 那位职员拿着签好到的本子，认真的数了数，嘱咐了一句待着别动，便走出了屋子。 没过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便领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周秉昆一看，正是他先前在门卫处遇到的那两个人。 年轻人朝着中年人打了个招呼,便走进了新员工的人群之中。 中年男子则是来到了所有人的前方，笔直的站在那里，轻轻的咳嗽了一下，随后两只手轻轻的下压，示意人们安静。 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静静地等着中年男子的讲话。 中年男子又清了清嗓子，随后开始大声的说了起来：“各位亲爱的工人同志们，你们好。我是咱们松花江酱油厂劳资科的副科长，我姓柳，柳树的柳。今天，十分的荣幸，就由我来带领大家办理入职。” 说到这里，他刻意的停了下来，静静的等待着人们的回应。 周秉昆看了心中一乐，好家伙，这是在要掌声啊。这家伙还真是李门卫说的那样，喜欢这种虚头巴脑的架势。 不少其他人也意识到了他的意图，伸手鼓起了掌来。在他们的带动下，其他人也都反应了过来，一起“呱唧呱唧”的拍起手来。 周秉昆自然也合群的一起鼓了起来。 听着下面热烈的掌声，柳科长总算是心情舒畅了起来。他好好的享受了一会儿热情的掌声，这才伸手往下压了压，打住了掌声，继续说了起来。 随后就是一大段又臭又长的发言，一会儿介绍酱油厂的历史，一会儿又扯了几句名人名言，对着下面的新员工们一通勉励，一会儿又展望起了国家的美好未来。 一番发言之中，柳科长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一大堆空话。期间还刻意停下了好几次，专门等新员工们的掌声。 而他每次等到人们的掌声之时，都要露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看的周秉昆是一阵膈应。 周秉昆看着他这一副拿腔拿调的样子，在心里面不住的摇头。 他前世打小学开始，就一直在这种领导的支配之下，每次都是开局一句“我简单讲两句”，然后半个小时打底。 他真是没有想到，自己都已经穿越了，还要继续经受这种精神攻击。 百无聊赖之下，他趁着柳科长不注意的功夫，悄悄地观察起了其他的新员工。 只见其他的员工们，也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架势，暗暗地冲着柳科长皱眉。 偶尔有几个一同走神的员工，在和周秉昆双目对视之时，竟不由得生出了一种同甘共苦的感觉。 等到柳科长总算是墨迹完了，他对着门外招了招手，将一名职员叫了进来。 那名职员手里抱着一大摞纸张，进来后朝着柳科长恭敬地打了个招呼，随后将手中的单子一人一张的发给了新员工们。 周秉昆接过之后，发现那是一张基本资料的登记表。 拿出笔刷刷的填好之后，员工们依次将登记表交了上去。 柳科长接过了职员恭恭敬敬地过去的登记表，对着他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开了。 那个职员等柳科长出门后，才招呼着新员工们一起，来到了旁边的房子里面，排队做起了体检。 周秉昆跟着他们一通折腾之后，总算是做完了体检，随后又跟着那个职员，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屋子里面。 这回出来的是一个大姐，自我介绍了一下，是厂里面宣传部的何主任。 她站在众人前面，先是慷慨激昂的介绍了一番厂子的历史，把前辈们从无到有，一步步建设酱油厂，为附近人民提供鲜美调味品的感人事迹说了一通。 有一说一，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同一件事情，柳科长讲起来就是照本宣科一般，让人听得昏昏欲睡。 而到了这位何主任这里，就可以说的新员工们热血沸腾，恨不得撸起袖子，现在就开始奋力工作。 周秉昆心里猜测，此刻应该有不少新员工，都在心里面默默地鄙视着柳科长。 何主任看起来还有一些老革命的气势，办起事来干净利落，稍微讲了讲厂子的历史和意义，随后勉励了一番新员工们，便开始讲解起了厂子的规章制度。 讲完之后，又开口关心起了新员工们的问题和困难。 帮着几名员工解决了单身宿舍的问题之后，何主任便离开了。 随后周秉昆他们跟着劳资科的科员，一起去领取了工装，毛巾，手套等一系列的劳保用品。随后，他们便被打发去各自分配的车间去了。 看着渐渐远去的劳资科科员，就这么把他们一大伙人丢在了这里，周秉昆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看向了新员工们。 “有被分到酱油厂灌装车间的吗？来一起做个伴儿吧。” 第十六章 何亦 周秉昆一声话落，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原本打算四散分开，各自去往各自车间的众人，一下子将目光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大部分的新人们，只是有些好奇，探着脑袋在那里打量着。 一些酱油厂的员工子弟，则是露出了有些许羡慕的眼神。 他们也听家长们提起过,灌装车间的岗位，是酱油厂里面非常好的岗位。因此，在听到周秉昆的喊话后，他们不由得羡慕了起来。 然而，周秉昆在喊完之后，却莫名的觉得自己似乎后背有些发寒。 他带着一些好奇，打量了一圈周围的新员工们,这才在不远处的一名员工那里找到了原因。 那人正偷偷的用嫉恨的眼神，锁定着周秉昆的身影，见到周秉昆扫视过去，才连忙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不知道的是，周秉昆在转向他之前，就已经通过余光，发现了他的眼神。 周秉昆看着那个新员工，心中有些奇怪，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惹到他了，只当他是在嫉恨自己的职位。 不少人受到了周秉昆的启发，也在那里大声地招呼着自己的未来工友，一时之间，场面热闹了起来。 不少人就这么三三两两的凑在了一起，随后结伴离开了这里。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年轻人，来到了周秉昆的身边。 周秉昆见来人了，忙转过身去，认真地打量了一番。 只见这小伙子身材十分壮实，看起来和周秉昆差不多高,有一米八的样子,体型却是比周秉昆宽上了一圈，看着就十分的精壮。 小伙子长着一张国字脸，一副浓眉大眼的五官，算是长在了这个时代的审美上面了。 周秉昆对他的第一印象十分好，毕竟他看起来就和朱时茂是一挂的，长得棱角分明，浓眉大眼，一副诚实可靠的模样。 就这么一幅长相，不去拍电影，演正面人物，都有些可惜了。 于是，周秉昆笑呵呵的凑到了他的身前，冲着他打起了招呼： “你好啊，哥们儿，我叫周秉昆，也是咱们厂新入职的员工，你叫什么啊？” 周秉昆原本是一脸笑意的和他打着招呼,想要和他结交一番。 结果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小伙子只是轻轻地冲着他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让周秉昆有些迷茫,一脸疑惑的对着他继续问道：“哥们儿，你也是分到了酱油厂的灌装车间，这才过来找我的吧？ 那咱俩将来就是一起工作的工友了啊，你叫什么名字，咱俩先认识认识。” 说着，周秉昆还将手上的东西都腾到了左手上面，主动朝着他伸出了右手，以示友好。 那名工友看到了周秉昆伸过来的右手，连忙有样学样，将东西都腾到了左手上面，伸出右手和他握了一下。 只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周秉昆看着这个小伙子的行为，一时间有些无语。 说他没礼貌吧，他这一番又是点头，又是握手的，倒也还算是说得过去。 可说他讲礼貌吧，这小伙子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个字，就连周秉昆两次问他名字，他都没有回答。 这般迷惑的行为，让周秉昆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也没有贴人冷屁股的习惯，索性也就懒得理他，自顾自的起身走了。 路上随便找了个人问了下方位，周秉昆便径直往灌装车间走去。 周秉昆在前面走着，那个小伙子就亦步亦趋地，静静地在他后面跟着，一路上依旧是一声也不吭。 周秉昆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回身看着那个小伙子，皱着眉头，略带着不耐烦的说道： “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跟你说话你也不搭理，问你两次名字了，你也不说回一下。咋，你的嘴巴就那么值钱，我连你的一个字都不配听吗？” 那小伙子见到周秉昆忽然停了下来，正有些纳闷。在听了周秉昆带着不满的质问之后，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先是露出了一丝茫然，随后就变成了惶恐。面对着周秉昆的指责，他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物资，冲着周秉昆急切的摇着头。 随后，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传到了周秉昆的耳朵里面：“哥们儿，你误会了，不是那样的。我，我只是不太敢说话。” 周秉昆听了他的声音，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得呆呆的愣在了那里。 原来，这个小兄弟的声音有些问题。 看着他的长相，一副人高马大的样子，面相也是标准的阳光大男孩的样子。可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还没有到变声期一样，有一些小孩子气的感觉。 听到了他的声音，周秉昆就不由自主的，在心里面想起了周深。 在他想来，这个小伙子，应该和周深一样，没有变声成功，依旧保留着童声。 只是，一个大老爷们，在长大了之后，依旧保留着童声，就会自然而然的，被周围的人们歧视和孤立。 哪怕是在后世，人们思想已经相对开明不少，周深在刚刚出道的时候，依旧是受到了不少的非议。 在这么一个崇尚男子气概，讲究拼搏与奉献的年代，这个小伙子因为自己的声音而受到的压力，可想而知。 什么“娘娘腔”，“二椅子”，“不男不女”之类的侮辱性话语，很可能是他生活面临的常态。 想到这里，周秉昆一下子就理解了他，并不由得对他生出了怜悯之心。 他一定是恨透了自己的声音，这才不愿意说话的。 于是，周秉昆空出右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抱歉，是我错怪你了，我向你道歉。 不过要我说，你也不用这么在意自己的声音。这只是一个正常的生理现象，不是你的错。” 那小伙子不得已开口之后，已经做好了被嘲笑的准备了，就静静的在那里，等待着周秉昆的反应。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周秉昆不仅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开口嘲笑他。反而是向他道了歉，随后又开口安慰了他。 一时之间，已经习惯了别人歧视和嘲笑的他，竟有一种想要抱着周秉昆大哭一场的冲动。 好在他还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是微微的吸了吸鼻子，随后，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着周秉昆笑着说道： “你是这两年来，第一个听了我的声音之后，没有嘲笑我的人，我会记你一辈子的。 认识一下，我叫何亦，以后，咱俩就是工友了。” 第十七章 车间 看着何亦露出的阳光干净的笑容，再听着他发出的阴柔的声音，周秉昆一时之间也有一些恍惚。 这浓浓的违和感，即使是他也有些招架不住，更不要说这个年代的其他人了。 想到这里，周秉昆不由得可怜起了何亦。 小伙子明明长了一副完美贴合这个年代审美的身板和相貌，却被这么一副童音嗓子给耽误了,硬生生变成了一个悲剧。 周秉昆甚至可以预想得到，哪怕是有人不介意他的声线，愿意和他交好，也会不得不面临一些闲言碎语。 想到这里，周秉昆不由得再次拍了拍何亦的肩膀，开口问了一句：“何亦同志啊，你的这个声音，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吧？” “是啊，自打周围人一个个都变声之后，可把我急坏了，一天天的就盼着赶紧变声。 结果到头来，还是这么个样子，原先的熟人们，要么不理我了，要么也跟着别人一起嘲笑我。 仅有的几个刚开始不介意的，也慢慢的就不再理我了。可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还有人骂我是二椅子，说我一点也不爷们。可我明明除了声音不对以外，其他方面都很爷们啊。” 何亦一边说着，一边死死地抱住怀里的物资，越说语气越是低沉，最后干脆停了下来，将脑袋埋在了抱着的大衣上面。 周秉昆看着何亦这么消极的样子，一时间也有些无奈。 毕竟，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也不只是一个时代的问题。 算起来，这应该是人性的问题。人类天生会恐惧和排斥“不同”。 周秉昆轻轻地揽住了何亦的肩膀，开口对他劝慰起来：“你啊，不要太过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了。 要我说，你就不要去管别人，按照男子汉的标准，严格的要求自己，就这么过去十年，那些就再也不是问题了。” 何亦听了周秉昆的话，一下子就振作了起来，睁大了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他，紧张的问道： “哥们儿，你说的是真的吗？十年之后，就不会有人再嘲笑我了吗？” “不，的意思是，十年之后，你就习惯了。”周秉昆对着何亦耸了耸肩，开口解释道。 何亦这才知道自己这是被涮了,一时间没好气的轻轻地踹了周秉昆一脚,随后继续往前面走去。 看着何亦总算是恢复了过来,周秉昆也连忙跟着往前走了起来。 何亦闷着头往前走了几步之后，一个急停，站在了那里，转头看向了周秉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惊喜的说道： “哥们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现在我的心胸还不够宽广，还在介意那些人的闲言碎语，所以我还不够格成为男子汉。 等我继续努力，继续成长，直到有一天，可以做到无视他们的闲言碎语，那个时候，我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是吧？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努力朝着你指出的方向前进的。” 周秉昆：？？？原来，我的那一番话，还有这样的深意？ 嗯，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绝不是简简单单的玩梗和转移注意力。 周秉昆轻轻地朝着何亦点了点头，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笑着对他夸赞起来： “嗯，没错，你既然能领会到我的意思，那你就一定可以做到。我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不畏人言，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我看好你呦。” 何亦听了周秉昆的鼓励，开心的笑了起来，陪着周秉昆一起继续向前走去。 没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目的地。 周秉昆和何亦来到了灌装车间的门口，就见到有一个中年男子在那里等着。 这中年人估摸着四十多岁的样子，见到周秉昆和何亦后，便朝着他俩招了招手，示意他俩过去。 他俩到了之后，中年人开口说道：“你们两个，就是分配到灌装车间的新员工吧？ 我是你们的班长，姓张，以后你们叫我张班长就行了。 我在这里等你们半天了，你们怎么才过来？给我记住了，以后不要再这么懒散了。 你们已经是一名光荣的产业工人了，就应该按照优秀工人的标准，好好地要求自己。不要老想着偷奸耍滑，不然我可饶不了你们。” 周秉昆听了这个张班长的一通批评，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不知道这是一个尽职尽责，兢兢业业的老员工，还是又一个喜欢拿鸡毛当令箭，喜欢上纲上线的官迷。 分不清局势之下，周秉昆决定还是依着既定方针，以苟为主，没有必要太过在意他。 于是，他便和一旁的何亦一起连连点头，默不作声。 张班长似乎相当满意他们两人的反应，招呼着他俩往车间里面走去。 周秉昆他们在张班长的支使下，换好了工装，放好了杂物，便跟着一起走进了灌装车间。 周秉昆一进来，就四处打量了起来。 只见车间门口处堆放着一大堆成箱的空瓶子，车间里面，有几个员工正在工位上面，进行着灌装操作。 周秉昆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工位上的蔡川，随后伸手朝他打了个招呼。 这个时候，张班长站在了一把小凳子上面，重重的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各位，今天咱们车间，新来了两位成员，大家鼓掌欢迎。” 说着，张班长带着头，对着周秉昆和何亦二人鼓起了掌来。 周秉昆和何亦，也在那里附和地拍着手，只当这是普通的新人欢迎仪式。 只见张班长双手轻轻下压，示意大家停下来。 周秉昆：？？？这一招，莫不是师承自那位柳科长？ 果然，张班长继续说道：“我呢，作为你们的班长，自然是有带领你们好好工作，力争上游的职责的。 所以，你们以后一定要尽心工作，听我指挥……” 周秉昆听到这里，已经确定了，这货估计是个柳科长的老粉丝，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果不其然，他在之后又大扯了一通理想和意义之类的话语，可惜水平太次，听的人昏昏欲睡。 周秉昆趁机打量了一下其他人的反应，只见在场的人中，只有一个在认真的捧场，蔡川在一旁舒展着身子，另一名员工则是在打着呵欠。 周秉昆估摸着他讲完话，自己就有开始工作了，索性也就懒得打断他，就当是在听一场无聊的演讲好了。 总算说完之后，张班长叫过了周秉昆他们，让他们做自我介绍。 周秉昆大声的和工友们打了个招呼后，就轮到何亦了。 何亦硬着头皮之下，总算是鼓足了勇气开口。 只是，他刚一开口，还没说完一句话，在场的所有人，就哄堂大笑了起来。 何亦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是在这个时刻，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难过，眼圈都有些红了。 周秉昆见状，直接一步走上前去，站在了他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对着在场的人，大声的呵斥道： “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吗？这可是我们未来多少年的工友，一见面就嘲笑，你们没有心吗？” 第十八章 训斥 周秉昆突然站了出来，带着怒意的大声呵斥，完全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如同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一样，瞬间失去了声音，呆呆的看向了周秉昆。 何亦也是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讶的看着周秉昆。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刚刚认识的新朋友，竟然会冒着得罪所有工友的风险，仗义的出来帮他说话。 一旁的蔡川，原本也是跟着大流一起，在那里乐呵呵的看着何亦的笑话。此刻听到了周秉昆的呵斥，连忙闭上了嘴巴，憋住了笑声。 随后稍稍缓了一下情绪，也起身来到了何亦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低头开始道歉： “这位小兄弟，秉昆说得对，刚刚是我们错了，不应该那么做的。 我们马上就是工友了，本来就应该互帮互助，相亲相爱的。结果我还在那里嘲笑你，实在是太对不起你了。 我在这里给你道歉了，希望你可以原谅我。你放心，今后，我一定不会在嘲笑你的声音了。” 说着，蔡川朝着何亦重重的鞠了一躬，算是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何亦见到这个场面，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自打长大以来，从来都是被别人肆意欺凌的存在，没有人在意过他的心理。 别人能够愿意嘲讽一通就离开，不对他进行物理上的欺凌，都算是对他好的了。 现在蔡川忽然之间对他道歉，这让他有些局促不安，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是他从来么有遇到过的场面。 周秉昆见到何亦一时间有些慌了神，轻轻地那肩膀撞了他一下，低声的提示了一句“原谅他”。 何亦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上前扶着蔡川的胳膊，挤出了一丝笑容，对蔡川说道：“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不碍事。” 一句话，说的蔡川愈发得无地自容，对着何亦不住地点头道歉。 而何亦听着蔡川的道歉，更加的慌乱起来，连连摆手表示不用在意。 看着他们两人一个心怀愧疚，不住的道歉，另一个十分不习惯，局促不安的连连摆手，周秉昆一时觉得，他俩有了一种诡异的和谐美。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面对着蔡川的歉意，何亦实在是有些遭不住了。 于是，周秉昆直接朝着蔡川的胳膊，轻轻地来了一下，示意他停下来，这才算是打住了他无休止的道歉。 这个时候，一位先前和蔡川站在一起的工友，也来到了何亦的身边，轻轻地弓下了身子，朝着他鞠了一躬，随后伸出手了，伸到了何亦的身前。 何亦见了这位工友的动作，连忙伸出了手，和他握在了一起。 那位工友露出了愧疚地神色，握着何亦的手，轻轻地晃了晃，随后开口说道： “小兄弟，刚刚是我对不住你了。我不应该嘲笑你的，我给你道歉了，希望你不要在意。 今后咱们就是工友了，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相处，共同进步。” 说完，他便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何亦的反应。 何亦依旧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对着他不住的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在道歉。 这个后来的员工倒是知趣，道完歉后，打了个招呼就回自己的工位去了，没有和蔡川一样折腾个没完没了。 他们两个过来给何亦道歉之后，压力就来到了张班长和另一位工友那里。 周秉昆和蔡川相视一笑，直接就死死地盯住了另一位工友。 先前就属他笑得最大声，而且还是一边指着何亦，一边捂着肚子狂笑。 结果先是被周秉昆大声呵斥了一番，随后又被蔡川他们给架了起来，死死的盯着，想要装死都不行。 周秉昆十指交叉握住，随后轻轻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微微斜着脑袋，静静地盯着他，眼神像是在看一条死狗一般。 那位工友被吓得一个激灵，随后也顾不上考虑张班长，赶忙来到了何亦身边，直接来了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 跟着大声喊了一句“对不起”，便头也不回，灰溜溜的跑回了自己的工位上面，默默的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他这一下子，算是彻底把张班长晾在了那里。 张班长在这个局势之下，也只得无奈地认栽了。 毕竟，他刚刚就站在最前面，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跟着一起笑的样子。哪怕他想要装作无事发生，也不可能蒙混过关。 现在所有嘲笑了何亦的人，在周秉昆的主持下，都或主动或被动向他道歉了，张班长自然也没办法例外。 于是，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了何亦的身边，避重就轻的说道： “小何啊，刚刚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希望你看在我这一大把年纪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育一下其他的工友们，让他们不要再犯这种错误了。 你看咱们车间的工友们，都还是挺不错的嘛。知道自己错了之后，就主动的向你道歉了。看来我这个班长，做的还是有一定可取之处的。” 说着，他还轻轻地拍了拍何亦的肩膀，摆出了一副长辈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刚是他在帮着何亦出头。 何亦因为声音的原因，一直都有些偏怂，看着张班长的动作，只得被动的顺从着他，在那里点头哈腰。 然而，张班长的行为，却是惹怒了周秉昆。 本来周秉昆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就何亦的那个声音，一般人听了，十个有九个都会嘲笑他。 周秉昆帮着出头的预期，也只是想着让他们道个歉，并保证今后不再嘲笑何亦就够了。 可是张班长这一波避重就轻，糊弄了事，看的周秉昆是直皱眉头。 后面就更离谱了，张班长竟然直接摆出了一副长辈的架势，倚老卖老，最后更是直接把功劳都揽到了他的身上。 周秉昆也懒得和他废话，直接开口怼了他一句：“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去嘲笑人家小伙子的声音。 嘲笑就嘲笑了，只要你能真诚道歉，我也就懒得说你了。 可你呢？几个工友都给你做过示范了，老老实实鞠个躬，或者直接说句对不起都不会的吗？ 一大把年纪了，都活到哪去了？也不知道害臊吗？我要是你啊，啧啧啧……” 一边说着，周秉昆一边嫌弃的冲着张班长撇了撇嘴，一脸鄙视的看着他。 －－－－－－题外话－－－－－－ 求推荐票月票。保证稳定更新，直到完本。请放心追读。 第十九章 算计 张班长听了周秉昆的嘲讽，一张老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一双手握在身前，不住地揉搓着，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一时之间，车间里面的工友们，也都被周秉昆的话语所吸引，一脸好奇的盯着张班长，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毕竟，他们在意识到自己错了之后，都是十分真诚的向何亦道了歉的。 这个张班长，明明和他们一样犯了错误，却是不愿意老老实实道歉，反而在那一说一下有的没的，这让工友们心里面也有些膈应。 只有先前一直给张班长捧场的那个工友，起身来到了张班长的身边，对着周秉昆指责了起来： “你这个新来的，也太不尊重我们的张班长了吧。不管怎么说，他都已经这么大了，还是我们的班长，你说的那些话，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周秉昆回头瞥了他一眼，一脸鄙视的说道：“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刚刚就你笑得最欢，我是懒得理你，才放了你一马的，你还敢出来蹦跶？ 没看见张班长自己都知道理亏，站在那里不敢说话吗？亏你还敢站出来。” 说着，他又把视线转向了张班长，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笑着说道：“你呢，怎么说？也觉得自己委屈吗？” 张班长深深地看了周秉昆一眼，随后瞪着过来帮他说话的工友，呵斥了一句“回去干活”，便又来到了何亦面前，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开口说道： “何亦小同志，刚刚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了，希望你能原谅。” 何亦看着周秉昆和张班长之间的交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四十多岁的张班长，先是被周秉昆一通训斥，随后又不得不向自己低头道歉，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股不忍。 然而，交锋的另一方，是他刚刚结识的好兄弟，又是帮他出头，又是为他主持公道。 这让他陷入了两难之中，无奈之下，知道无助的转头，看向了周秉昆。 周秉昆也不想让他难做，便对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他接受。 何亦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随后对着张班长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道歉。 这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周秉昆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就打算去自己的工位上开始工作。 这个时候，张班长开口吩咐了一句：“新来的，先跟着我们老员工学习学习帮着打打下手。等学会了再开开始独立工作。” 说着，他转头看向了周秉昆和何亦，随后指着他俩，继续吩咐道：“周秉昆就先跟着我，于国明，你先带着何亦。” 说着，就朝着周秉昆招了招手，示意他跟着过去。 周秉昆听了他的安排，也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 随后就看见先前为张班长说话的那个工友，朝着何亦招了招手。想来，他就是张班长所说的那个于国明了。 张班长这是刚刚失了面子，现在打算用“正常”工作的方式，给他们俩穿小鞋了？周秉昆略有些迟疑地想着。 他倒是不怕这些。在车间里面，所谓的小鞋，不过就是多给他安排一下体力活之类的。以他的体质，这些压根就不算什么事儿。 可是他有些担心何亦，那小伙子被欺负惯了，这会儿又被分到了于国明那里。 这个于国明，明显是张班长的狗腿子，今后何亦的日子，恐怕也会受到影响。 他觉得有些愧疚，毕竟，何亦被张班长针对，和他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周秉昆深深地看了一眼张班长，暗暗下定决心，找个机会彻底解决他的事情。 不过现在在车间里面，还是老老实实的工作比较好。 于是，周秉昆和何亦，分别跟着张班长和于国明，开始了自己的学徒工生涯。 来到了张班长的工位之后，周秉昆便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张班长的操作。 整个操作相当简单，就是拿出一个空瓶子，从管道里面接一定量的酱油，然后将盖子拧上去，之后用机器彻底封装好。 就这么个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的工作，张班长还硬是要他们先在一边学习，其中必有蹊跷之处。 果然，张班长娴熟的装好了一箱酱油之后，便转身对着周秉昆，开口吩咐道： “我这的瓶子用完了，你去门口帮我搬几箱空瓶子过来。” 周秉昆听后，心中了然。果然如此，灌装工人的工作之中，唯一的一点力气活，就是去搬箱子了。 看来这个张班长也没什么别的手段，只能通过给他们安排体力活，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这么点体力活，对于周秉昆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相对来说，可能还是拧瓶盖的环节，更让周秉昆无法接受。毕竟，那么单调刻板的流水线环节，对他来说伤害更大。 周秉昆也懒得和他废话，直接就去门口开始搬起了箱子。 搬完箱子之后，周秉昆就来到了张班长的身后，开口说道：“行了，这流程我也学会了，那我就去自己的工位上工作了。” 说着，周秉昆就起身离开，往自己的工位走了过去。 然而，令周秉昆没想到的是，张班长直接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乐呵呵的看着周秉昆，笑着开口说道： “小周啊，我虽然只带了你这么一回儿，但是，也算是教会了你手艺。 那打今儿个起，我就算是你的师傅了啊，咱俩这个名分，就这么定下来吧。” 说着，他还对着周秉昆眯着小眼，装出了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周秉昆听了他的这一番话，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一个不小心，着了他的道了。 这个师徒的名分一旦定下，那自己以后，可就要一直受他牵制了。 这个头，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点下去的。 不止如此，他还要去何亦那里搅和一番，不然何亦今后，就会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长辈。 下定决心之后，周秉昆侧过脸来，斜着眼睛冷冷的看着张班长，轻轻的嗤笑了一声，开口说道： “就让我看了一小会儿操作，就想当我的师傅？你没事儿吧？ 那我刚刚还教你做人了呢，你是不是应该先叫我一声师傅听听。” －－－－－－题外话－－－－－－ 求推荐票月票。保证稳定更新，直到完本。请放心追读。 第二十章 霸凌 周秉昆一句话说出，直接噎得张班长呆在了那里。 他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脖子上也憋出了数条青筋，张了张嘴巴，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周秉昆瞥了一眼憋得够呛的张班长，懒得理他。 随后他就起身，快步走到了何亦的身边,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冷冷的问了一句：“学会了吗？” 何亦被周秉昆突然碰了一下，先是吓了一跳，随后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周秉昆后，才缓了一下心神,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学会了。 周秉昆随后轻轻的推了他一把,将他推离了于国明的身边,随后开口说道：“走吧，学会了就别在这里呆着了，省的打扰咱们的工友正常工作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用严肃的眼神，皱着眉头盯着于国明，默不作声的警示着他。 于国明受到了周秉昆的眼神压制，吓得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敢提，只得默默地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像鸵鸟一样不敢管周秉昆。 何亦见状，老老实实的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面，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张班长见到自己的算计就这么泡汤了，只得无奈的重重叹了一口气，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只是，他眼底的那一抹不甘，却是被他深深地掩藏了起来，无人发觉。 周秉昆瞥了一眼张班长，只当他这下子算是老实了，也就不再理他,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灌装车间的工作，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且枯燥。 取一个瓶子，放到龙头下面，打开开关，灌满瓶子，拧上瓶盖，用机器封装好，放进箱子里面，然后再取一个瓶子…… 工作没几分钟，精通微抖快知b等各式摸鱼技巧的周秉昆，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从来没有被流水线毒打过的他，实在是有些难以忍受这份枯燥。 就在周秉昆无聊的这一会儿工夫，张班长又将几箱瓶子装满了。 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周秉昆，他似乎是有些不太甘心，于是，又开口大声对周秉昆说道：“周秉昆，帮我再去搬几箱空瓶子来。” 周秉昆听了张班长的号令，一时间有些奇怪。 他已经不在张班长身边学习了，也不知道张班长是怎么想的,竟然还敢开口安排他干体力活。 于是，他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转头看向了张班长的方向，没有说一句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张班长也是看出了他眼神里面的玩味，于是开口说道：“我可是你们的班长，你们的表现，都是由我来记录的。 将来你们转正评级，都要来咨询我的意见的，要我说，你还是好好工作，积极助人的好，这对你们有好处的。” 说着，张班长双手抱臂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似笑非笑的看着周秉昆，随后又瞥了一眼何亦。 看着张班长摆出一副“看你表现”的架势，周秉昆一时之间，也觉得有些棘手。 他只得待在原地，同时脑袋飞速的运转着，试图想出一个破局的办法。 这一下子，张班长算是拿住了他的软肋。 毕竟，古往今来，不论是职场还是机关，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难免会有霸凌新人的现象。 哪怕是到了2022年，新进办公室的，也都还会被安排打理杂务。 这种事情，哪怕是去找领导讲理，也都会被别人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反而会显得自己斤斤计较，小肚鸡肠。 一时之间，两人就这么僵持在了那里。 一旁的于国明，看着周秉昆这会儿也没辙了，以为他这是被张班长给拿捏住了，于是也有样学样，冲着何亦喊了一句： “何亦，你去帮我搬几箱空瓶子过来。” 何亦性子本就偏软，习惯了逆来顺受。他听了于国明的命令，下意识的就答应了一声。 答应之后，才意识到现在的局势，静静地看着周秉昆的动作。 周秉昆一时没有想到办法，只得扫视了一眼在场的工友们。 张班长和于国明两人是一伙的，此刻正用看好戏的眼神，期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何亦一副唯周秉昆马首是瞻的架势，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蔡川和另一位工友，也是被他们的冲突给吸引了注意力，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安静地看着周秉昆。 蔡川似乎是看出了周秉昆的为难，从工位往外走了一步，一脸焦急的样子，似乎是要帮他。 而那位工友，也是站在他的身边，似乎是要和他共进退。 周秉昆看得出来，蔡川和那位工友应该是铁杆，张班长和于国明应该也是一对。 周秉昆打量了一番之后，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随后，他计上心头，摆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委屈巴巴的对着张班长说道： “行吧，谁让我们是新员工呢？谁让你是班长呢？谁让你能反映我们的表现呢？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你们是老员工，你们的命令，我们也不敢反抗，那就这样吧。” 一番茶言茶语的发言，立时惹得蔡川和另一位工友连连皱眉，就要开口辩解。 只是，周秉昆在张班长和于国明看不见的视角下，轻轻地朝着蔡川他俩摆了摆手，示意他俩不要理会。 随后，他便去门口，帮张班长搬起了箱子。 何亦见是这个结果，只当周秉昆这是对张班长他们服软了，连忙也跟着帮忙搬起了箱子。 而张班长和于国明，看着给他们俩干起了体力活的二人，也以为是终于拿捏住了周秉昆。 于是，他们二人相视一笑，随后张班长点头对着周秉昆二人说道： “不错嘛，年轻人，就应该是这样。好好表现，将来劳资科来人询问的时候，我一定会好好帮你们‘美言’几句的。 你们将来的转正，定级，工资评级，可都要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了啊。” 说着，张班长抱着胳膊，用手轻轻地捏着下巴，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笑呵呵的看着周秉昆和何亦。 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场斗法下来，是周秉昆败了个彻底。 只有周秉昆悄悄地藏了藏眼神里的不屑，心中暗暗地说了一句：好戏还在后头呢，看我玩不玩你就完了。 第二十一章 食堂 搬箱子的时候，周秉昆刻意对何亦嘱咐了一句，让他注意自己的动作。一旦自己起身帮张班长搬箱子了，他就去帮于国明搬箱子。 与此同时，还一定要表现出一副不太乐意的样子。 何亦不明白周秉昆的这么嘱咐的目的，只以为他这是彻底认栽了。 他本就被欺负惯了，压根就不太在意这些。如果不是周秉昆和张班长杠上了,他早就乖乖听话了。 于是，他也对着周秉昆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随后的工作中，张班长时不时地就一副趾高气昂的架势，冲着周秉昆发号施令，让他搬箱子。 而周秉昆也是装出了一副认了的模样,朝着何亦打了声招呼,就老老实实的去帮忙搬箱子。 张班长和于国明两人,一时间就像是斗胜了的公鸡一般，在车间里面神气的不行。 蔡川几次看不过眼，想要帮周秉昆说些什么，都被他拦了下去。搞得蔡川也以为他是彻底认栽了，就没再理会。 周秉昆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就这么按部就班的工作着。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似乎时刻都在注意着什么。 然而，一个上午下来，他都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变故。 听着休息的铃声响彻了整个工厂，车间里的工人们，也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周秉昆归置好工位上的东西后，重重的伸了伸懒腰，算是缓解了一番心灵上的疲劳。 随后，他便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工位。 一旁的蔡川和何亦，也都稍稍收拾了一下,就来到了周秉昆的身边。一同来的,还有蔡川的那个铁杆。 蔡川一凑过来,便急不可耐的开口问道：“秉昆,你怎么就这么认了，这不是你的脾气啊，你……” 周秉昆连忙打断了他，随后抬眼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张班长二人。 蔡川一下子就会意了过来，明白了周秉昆这是另有打算，只是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这一下子，让不明就里的蔡川，有些抓心挠肝的感觉，恨不得现在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于是，蔡川连忙拉着周秉昆和何亦，回身招呼了一下：“赵盼，走，今天咱俩发挥一下老员工的精神，带着他俩去食堂吃饭。” 周秉昆这才知道，那个工友的名字叫做赵盼。 于是,他们一行四个人,一起往员工食堂的方向走去。 等他们离张班长远了之后，蔡川忙不迭的开口问起了周秉昆的算盘。 只是,周秉昆的打算有些不太好说，只得回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便将蔡川给打发了。 看着犹自有些不忿的蔡川，周秉昆笑着转移了话题：“倒是你，如果不是我拦着，你打算出头说些什么呢？” 蔡川一听这个，里面露出了一副不满的神情，皱着眉头说道：“我早就看张班长那副架势不满了，不就是个班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整天在那里拿着鸡毛当令箭，话都不会好好说，没事就上纲上线的，跟那个柳科长一个熊德行。 他这样欺负你们俩，那就是在犯官僚主义的错误，不行我就去找领导反映，不信治不了他。” 周秉昆听了蔡川的打算，轻轻地摇了摇头，根本就不看好他。 这个张班长看起来，和劳资科的柳科长一个德行，很难说其中没有什么联系。 很大的可能，张班长就是跟着柳科长学的。如此一来，他们的反映，大概率就是石沉大海，掀不起什么风浪。 不但如此，还会让蔡川也成为了张班长的眼中钉。 而张班长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能够影响他们的各种评级，这就使得周秉昆不得不慎重考虑。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一定要打蛇七寸，见血封喉。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解释，不由得一阵气闷。 周秉昆看着还有些不忿的蔡川，知道他是想要帮自己打抱不平，一时间也有些感动，随即便开口转移起了话题： “你不是说，你家老爷子，是咱们厂子里的大厨吗？那我们跟着你一起去打菜，能不能多打一些分量啊？” 这个问题，算是挠在了蔡川的心尖了，他一下子就变得意气风发了起来，伸手重重的在自己的胸脯上面拍了两下，震得他肉呼呼的脸都一晃一晃的，随后一脸神气的打起了包票： “这事儿包我身上了。就咱们厂子里的那些厨师们，真要是算起来，都得喊我一声师兄呢。 等下你们就跟着我，我跟打饭的说一下，保证给你们的饭菜，都摞的高高的。” 一说起吃的，一行人都有些饿了，不由得一起揉了揉肚子，期待了起来。 很快就来到了厂办食堂里面，周秉昆稍稍打量了一下。这个食堂不算大，估摸着也就能容纳下两三百人的样子。 食堂里面的桌椅和门窗，虽说看得出来有一定年头了，但也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窗明几亮的。 最前面打饭的窗口处，此刻已经挤了许多工人们，场景看起来好不热闹。 蔡川带着周秉昆他们，选了一条人少的队伍，就排了起来。 也亏得车间离得近，他们几个小伙子跑的也快，没等多久，就轮到了他们。 里面打菜的是一个大姐，她正一脸不耐烦的开口说了一句：“要什么？” 随后一抬头，看见了站在那里的蔡川，一下子就换上了一副笑脸，和气的说了一句：“呀，是阿川啊，今天想吃点什么？姐给你多盛一点，保证让你吃得饱饱的。” 蔡川看着点了几个菜，将饭盒装的满满当当的。 随后，他侧过身子，将饭盒放在了台子上面，拉过来周秉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对打饭的大姐说道： “大姐，这是我们新来的工友，我的好哥们儿。你认一下人，回头哪天我要是没来吃饭，你也记着照顾着点啊。” 打饭大姐笑呵呵的应承了下来，随后开口问周秉昆要吃哪个。 周秉昆看了一眼，一时之间选择困难症犯了，不知道该挑哪个。 于是他灵机一动，开口对蔡川问道：“这些菜里面，有没有你家老爷子亲自炒的？” 蔡川听了一乐，开口调笑道：“怎么，不放心老爷子厨艺，要亲自品尝一下？” 第二十二章 牌面 周秉昆听了蔡川的调侃，耸了耸肩，笑着说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听我对象说过，厂子里面的伙食都好的不行。 可惜她吃的，都是徒弟炒出来的，没有尝过你家老爷子的手艺,有些遗憾。 那我自然要对你家老爷子的手艺充满期待了。”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话，也是不由得笑了起来。周秉昆如此期待他老爹的手艺，这让他也觉得十分有面子。 于是，他也看向了打饭的大姐，帮着开口询问了一下。 大姐朝着里面的排骨炖豆角指了指，开口小声说道：“蔡师傅今天就做了这个菜,你可以尝尝，感受一下蔡师傅的手艺。” “那就这个排骨炖豆角好了,帮我盛两份的量，再给我拿两个杂粮窝头。”说着，周秉昆将自己的饭盒递了过去，又递过去了两份菜的粮票。 打饭大姐接过之后，留下了一份的票，将剩下的又重新递给了周秉昆，笑着说道：“小伙子，一份的量，就够你吃了。” 说着，她便拿起了勺子，用力的打了大大一勺的排骨炖豆角，直接将周秉昆的饭盒差点填满。 随后也往上面放了两个窝头，朝着周秉昆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周秉昆看到之后，在心里面连呼好家伙。 自己这一份菜的量，顶的上别人两份的量了吧？ 周秉昆左手端着饭盒，右手不由得朝着蔡川比了个大拇指，赞叹起了他的牌面。 不愧是厨师长的宝贝儿子，就是有面子,看来自己今后在酱油厂里面，吃的方面是不用发愁了。 端着饭盒的周秉昆，自然是不会忘了给他盛饭的大姐。 他拿着饭盒，趁着大姐给何亦打饭的工夫，对着大姐说了一通好话。一番美言下来，哄得大姐眉开眼笑的，不由得认真看了周秉昆两眼，仔细地记下了他的样子。 周秉昆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这样将来他来吃饭的时候，哪怕没和蔡川一起，也能享受到这特别待遇。 一行四人打完饭菜以后，和大姐打了下招呼，便离开了。结伴找了个空着的桌子，一起坐下开吃。 周秉昆看了一眼桌子上面，四人分别打来的饭菜。 蔡川是大厨的儿子，算是人家厨房的自己人。打了一堆饭菜，主食选的还是大米，稍稍意思一下，给了一点票,也就过去了。 周秉昆也是不差钱的主，所以打的也是两份肉菜,只是大姐实在，帮他省了一份的菜钱。 一旁的何亦，也是点了两份肉菜，不过他点的两份不一样，所以老老实实的交了两份的钱。不止如此，他的主食，买的也是白面馒头。 看的出来，这小子的家境也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舍得点两份肉菜，主食也是吃的精粮。 倒是赵盼，只点了一份素菜，主食还是杂粮窝头。看得出来，他的家境似乎有些困难。 想了一下，既然他和蔡川能够成为铁杆，那他为人应该还不错。 于是，周秉昆自然而然的，对赵盼起了一份亲近之心。 他拿起自己的窝头，将自己的饭盒往桌子中间推了推，随后将赵盼的饭盒也放在了桌子中间，笑着招呼道： “刚刚好，我这相当于只打了一份肉菜，就这么吃的话，太油乎了，咱俩中和一下。 你来尝尝我的这份肉菜，我来尝尝你的素菜，咱俩来一个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说着，周秉昆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饭盒，示意赵盼自己随意，随后就自顾自的夹了一筷子素菜，开口吃了起来。 何亦看着周秉昆的操作，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于是也有样学样，将自己的饭盒放在了桌子中央，拿起馒头，夹了一筷子素菜吃了起来。 蔡川看着他俩的动作，一下子有些发愣。 他有心学着周秉昆他俩，可是他的是米饭，如果把自己的饭盒放在中间，他就没办法吃饭了。 周秉昆看了他一眼，直接将他的饭盒接了过来。随后将他饭盒里面的菜，每样都拨出来了一点，放在了赵盼的饭盒里面。 之后又从他们三人的饭盒里面，分别往蔡川的饭盒里面夹了一些菜，然后才递给了他。 随后周秉昆笑着对伙伴们说道：“这下子好了，相当于每个人都只花了一点点钱票，却都能够尝到好几种菜。” 说着，他便带头开始吃了起来。 赵盼看着周秉昆的行为，自然是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点的那一份素菜，根本就不配让他们三人抢着来吃。他们三人这么做，就是在照顾他。 关键是，周秉昆做出了一副互相分享，一起享用的姿态，而其他两人也都配合着，这让他心里感觉暖呼呼的。 他也不是矫情的人，在这里被照顾了，那将来找个机会还回去就是了。 于是，他十分乐意的接受了周秉昆的安排，拿起窝头和他们一起吃了起来。 周秉昆夹起了一块排骨，放在嘴里面仔细的品味了一下，随后冲着蔡川竖起了大拇指，笑着说道： “哥们儿，你家老爷子的手艺，还真不是盖的啊，这炖的也太够味儿了吧。”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夸奖，觉得就像是在夸他一样，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杆子，斜着脑袋摆了摆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开口说道： “这才哪到哪啊，要我说，老爷子炖这个菜，也就用了五成的功夫，不能再多了。 等回头你啥时候尝到他火力全开的手艺，再夸他也不迟。” “呵呵，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不是？那这个周末，可就交给你了啊。 你回头跟你家老爷子商量一下，看看都需要准备些什么材料，我好提前置办一下。” 说到这里，周秉昆想了一下，随后看了一眼何亦和赵盼，开口继续说道：“先按照十五个人的样子来准备吧。” 蔡川直接一拍胸脯，也顾不得嘴巴里面的食物，直接含糊的说道： “行啊，你就放心吧，这事儿包我身上了。我指定能给你整得麻麻利利的。” 周秉昆想了一下，又开口对他嘱咐道：“钱和票方面，你不用在意，那都不是事儿。 我只有一个要求，尽可能的让每一个人到吃好，有需要什么的，你尽管提，我尽量搞到。” 第二十三章 探视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嘱咐，抓紧嚼了嚼嘴里的饭菜，咽下之后，一脸不在意的对周秉昆打起了包票： “你说的这些，那压根就不是个事儿。我家老爷子是干嘛的？那是专门给人做饭的。做饭要用的家伙事儿，他还能备不齐咯？ 你只需要出些钱和粮票就够了，东西我们会帮你备齐的,你就放心好了。” “那敢情好啊，我还省事了呢。你回去和你家老爷子合计一下，看看都需要多少钱票，算好了来找我要就行了。 饭菜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一家子了。到那天了，咱兄弟们好好喝上两杯。”周秉昆听到不用自己去置办材料,也乐得轻松。 随后，他又开口邀请了赵盼和何亦,在他看来，这两个小伙子也是可以交往的人。 而且，他们今后数年之内，都要在一起工作。处好工友关系，也能省下不少心。 何亦自无不可，他打心里面，已经将周秉昆视为大哥了，这会儿受到了邀请，心里面也是十分乐意的。 至于赵盼，他听了周秉昆的邀请，先是露出了一副惊喜的表情，张嘴就要答应下来，可是随后似乎又有了一些顾虑，皱起了眉头。 最后，他还是下定了决心，笑着对周秉昆说道：“好啊，等你订婚那天，我一定好好给你准备一份山货。保证是最好的货色,都是我们自家留着吃的好东西。” 周秉昆听了赵盼的承诺，一下子也来了兴致，开口问道： “哦？你们家里面，是附近的农村的吗？ 还能搞到上好的山货？那可真是太好了啊，据说咱们这里的林子里面，还有人参出产呢，你们家那里有吗？” 赵盼听了周秉昆好奇的发问，听见周秉昆不但没有歧视他是农村出身的，反而对他的老家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心里面也是十分的温暖。 于是，他面带着微笑，冲着周秉昆开口解释道：“我家就在阿城区那边的一个小村子里面。 那里附近有着各种各样的山野产品，你说的人参，也是有出产的。 不仅如此，那里还有不少的野生动物，前些年还出现过狼呢。等回头有时间了，我还可以带你们去打猎呢。” 周秉昆和蔡川一听到那里可以打猎，眼睛都直了，嚷嚷着恨不得现在就可以去一试身手。 毕竟,狩猎可是男人刻在基因里面的浪漫。古往今来的血性男儿们,都难以抵挡狩猎的吸引。 而赵盼见到他们如此感兴趣，也是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一直觉得周秉昆和蔡川对他颇有照顾,这下总算是有了回报的方法。 打定主意将来带他们去打猎之后，赵盼总算是放开了心神，开心的吃起了饭菜。 周秉昆他们一行四人，很快就吃好了午饭。 周秉昆觉得今天的排骨炖豆角，实在是不错，有心想让家人也尝尝这美味。 于是，清洗了一下饭盒之后，他又一次来到了打饭的窗口。 这会儿在前面排队的，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周秉昆很快就来到了打饭大姐的面前。 打饭大姐正打算开口，一抬眼才发现，面前的竟是周秉昆。 于是，她笑呵呵的朝着周秉昆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小伙子，刚刚的饭菜不够吃吗？” 周秉昆把饭盒往前一递，笑嘻嘻的揉了揉肚子：“够，太太够了，大姐。我都吃撑了。 咱们食堂的饭菜，也太好吃了。我这不寻思着，带一些回去给我老妈尝尝，让她也羡慕羡慕咱们厂子的伙食吗。” 说着，他又递过了一份菜的钱票，笑着说道：“麻烦你了，大姐，再给我打一份排骨炖豆角，我想让我家人尝尝。” 大姐听了周秉昆的解释，对他的印象一下子又好了几分。 她接过钱票，收在了盒子里面，然后拿着周秉昆的饭盒，又一次重重的打了一大勺排骨炖豆角。 随后，大姐又四处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注意这里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旁边的一份肉沫豆角，快速的挖了一勺，放进了周秉昆的饭盒里面。 之后，大姐若无其事的将饭盒合上，递了回来，给了周秉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周秉昆结果了饭盒，对着大姐连连道谢，然后才起身离开了。 来到了蔡川他们身边，周秉昆笑着对蔡川说道：“这大姐人可真不错啊，对咱们这么的照顾。 你记得回头在你家老爷子面前，多帮大姐美言几句啊。” 一旁的何亦和赵盼，也都对大姐印象好极了。于是他俩也在那里不住的点头。 只有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话，无奈地耸了耸肩，撇嘴说道：“这你可就看走眼了，人家聪明伶俐着呢，是我家老爷子的得意大弟子。 她的手艺啊，比我家老爷子也差不了多少。老爷子哪天要是想要退休了，估计大姐就是新的主厨了，用不着我的美言。” 周秉昆听了这话，不由得对大姐刮目相看。 蔡川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开口问道：“离下午开工，还有一个多小时内呢。你们打算干些什么？ 不如我带着你们在厂子里面逛逛，给你们介绍一下厂子里的分布？” 周秉昆想了一下，打算趁着这个时间，去一趟保卫科，就当是饭后消食了。 只是，去保卫科的话，他就不太方便带着何亦他们一起了。 于是，他开口对蔡川吩咐道：“川哥，何亦就交给你了，你带着他在厂子里面转转好了。 至于我呢，还有别的打算，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说着，他把手里的饭盒交给了何亦，嘱咐了一句：“帮我放柜子里就行。” 于是，他便离开了何亦他们，只身往早上李门卫指的楼房走去。 到了保卫科所在的楼里，周秉昆打听了一下，便来到了办公室。 轻轻的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进”之后，周秉昆推门走进了屋子。 只见此刻在办公室里面，只有池卫红一个人，在那里大口的吃着饭。 周秉昆来的正是时候，她刚刚吃完最后一口。将饭盒扣上后，她抬头看向了周秉昆。 周秉昆来到了她的身前，开口问道：“卫红姐，余炜这会还在咱们这儿呢吧？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探视’一下？” 说的时候，周秉昆还刻意强调了一下“探视”二字。 池卫红听了周秉昆的话，也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和周秉昆想象的不大一样，池卫红并没有满口答应，而是露出了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支支吾吾的回了一句：“这个……” 第二十四章 线索 “这个可能不大方便。”池卫红一脸为难的对周秉昆说道。 周秉昆听了之后，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略有些焦急地问道： “怎么了？早上我听站岗的李哥说，余炜还在咱们保卫科关着呢。怎么这会儿就不方便了呢？发生什么了？” 池卫红将手上的饭盒收了起来，起身来到周秉昆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无奈的说道： “你别急,他人是在这里。只是，他一直没有招供，我们就对他多了一些照顾。 现在的他，可能经不起你的折腾了，你还是放弃吧。” 周秉昆听了池卫红的解释，这才放下心里。原来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而是余炜已经饱经蹂躏,经不起自己的折腾了。 想到这里，周秉昆不由觉得这话有些怪怪的。 懒得去想这些,周秉昆不由得对余炜的事情更加感兴趣了起来。 于是，他开口问道：“这个余炜，从那天晚上到现在，什么也没有招供的吗？” 一边问着，周秉昆拉来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没有，自打把他给抓起来之后，他一个字都没有说。”池卫红也拉过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开口对周秉昆说道： “不管我们怎么炮制他，怎么威胁他，他都跟个死人一样，一个字都不说。这都几天了，不吃不喝不睡的，他都能顶得住。 看得出来，他背后肯定是有一些东西的。所以王科长才让我们尽量自己审出来，把功劳做成我们自己的。 如果再没有什么进展得很,我们也只好把他交出去了。只是那样的话，后续再查出什么，就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一边说着，池卫红一边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副十分失落的样子。 周秉昆看着池卫红一脸难过的模样，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无法可想。 挠了挠头之后，周秉昆试着问了一句：“既然什么都审问不出来，那你们就没有试过推理吗？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来帮你们参谋参谋。” “什么推理？怎么推理的？你是有什么办法吗？”池卫红听了周秉昆的问题，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她直接站起身子，来到了周秉昆的身边，用手抓住了周秉昆的椅子背，轻轻地晃了晃，一脸急切的模样。 周秉昆想了一下，跟池卫红这种只信奉力量，用肌肉思考的家伙谈推理，和对牛弹琴也没什么区别。 于是，他直接开口问起了线索：“卫红姐,你们抓住余炜的时候,有没有从他身上发现什么异常，说不定可以通过这些线索，推断出什么来。” 池卫红此刻，已经将周秉昆当成了救星。听了他的问题，连忙回忆了一下，随后急切的开口说道： “当时从他身上搜出了好几枚袁大头，不少钱和粮票，还有一床被罩。其他的，好像就没什么了。你想想看，这些有什么用吗？” 周秉昆想了一下，他先前已经从骆士宾那里知道，余炜似乎是非常有钱，平日里也都是大手大脚的。 因此，钱和粮票，以及银元，都还算正常。只是，那一床被罩，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于是，周秉昆直接提出了疑问：“你们就没有想一想，那一床被罩，是用来干嘛的么？” 池卫红听了周秉昆的问题，先是一愣，随后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支支吾吾的说道：“还能是干什么的？当然是打算用来干坏事的了。” 一边说着，池卫红一边羞红着脸，重重的白了周秉昆一眼。 周秉昆看到了池卫红的反应，无奈的挠了挠头，皱着眉头说道：“你就没想过，当时是多少度吗？ 那大冷天的，零下一二十度，你不会以为，他打算用那个被罩，在户外干坏事吧？会冻坏的。” 池卫红听了周秉昆的质疑，这才反应了过来，随后轻轻地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大声附和道： “对啊，那么冷的天，他要真敢在外面脱衣服，说不定会出人命的。那你说说，他打算干嘛呢？” “要我说，他的最终目的，肯定还是漂亮的姑娘。不然的话，他不会先对郑娟动歪心思，然后被你给钓出来。”周秉昆捏着下巴，开口分析道。 池卫红听了，连连点头附和道：“没错，他就是想要对我和郑娟这样的漂亮小姑娘犯罪。” 周秉昆听得一头黑线，心说这姑娘平时虎里虎气的，没想到还挺自恋。 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也没接池卫红的话茬，周秉昆继续分析道： “他既然不能在户外犯事，那他肯定是想把小姑娘带回去，然后再进行侵犯的。 而那一床被罩，应该就是用来把小姑娘包裹起来的。毕竟，一个大老爷们，大半夜的，扛着一个姑娘，实在是太可疑了。 路上被人看见了，肯定是要盘问上几句，甚至直接控制起来交给警察处理的。 如果他用被罩包裹起来，那在外人看来，他就是扛着一床被子在走路，可疑性一下子就降低了许多。” 池卫红听了周秉昆的分析，重重的拍了一下手掌，开口附和道：“对啊，那一床被罩，如果把我裹起来的话，还真是和一床被子一样。 到时候他往肩上一扛，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回家去了。也不用担心路上被人发现了。 至于回到家里以后……”池卫红没有继续说下去，周秉昆也知道，再往后推演，就是付费章节的剧情了。 池卫红说完，又一脸疑惑的看向了周秉昆，皱着眉头问道：“然后呢？知道了这些，有什么用吗？” 周秉昆也不指望她能推断出结论，直接开口解释道：“当时看着余炜，估摸着有四十岁，年龄不小了，也不是多么健壮的人。 而你和郑娟，看起来都是九十来斤的样子。那你觉得，他如果扛上你的话，能够走多远呢？” 池卫红听了周秉昆的分析，正打算思考一下，再开口说话。结果，旁边忽然传来了一阵鼓掌的声音。 第二十五章 推理 周秉昆循声望去，只见沙队长正站在门口，一脸欣赏的看着他，对着他点了点头，手上也在不住的鼓着掌。 随后，沙队长缓缓走到了周秉昆的身边，用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面,笑着开口说道： “小周，你说的不错，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破局的思路。有了这个线索，相信我们很快就可以找到余炜的住所了。 到那个时候，应该会有许多不一样的发现。这次真是多亏你了啊。” 说着，沙队长重重的拍了拍周秉昆的肩膀，一脸认真的许诺道：“你放心吧,到时候,如果有功劳的话,一定少不了你的那一份的。” 一旁的池卫红，听了周秉昆和沙队长的话，听得是一头的雾水。她皱着眉头，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弱弱的对着沙队长问道： “队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有什么发现吗？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沙队长看着满脸疑惑的池卫红，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指着她开口解释道： “你啊，让我说你些什么好呢。你就不会稍稍动动脑子吗？ 那个余炜，看起来体力以前就那样，背着你的话，走不了太远的。 那就说明，他当时对你下手的地方，离他打算作案的地方，不会太远。” 池卫红听了这话，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随后重重的拍了一下周秉昆的椅子背，高兴地接着说道： “那我们在那附近排查一下，就可以找到余炜的老窝了啊。还愣着干什么，沙队长，我现在就去吧？” 说着，池卫红就起身打算往外面走去。 周秉昆连忙拦住了风风火火的池卫红，开口说道：“你别急啊，卫红姐，还没分析完呢。” 沙队长更是直接伸手拉住了池卫红的胳膊，皱着眉头对他训斥道：“急什么，就不能动动你的脑子？一点举一反三的能力都没有吗？ 你难道忘记了，先前那个余炜，还打算对小周的对象动手的吗？ 这就说明，他的老窝，距离那一条路线也是不远的。综合一下，就可以把余炜的老窝，给锁定到一个范围之内。” 说着，沙队长拿出了一张纸和一只笔,随后在纸上面写写画画了起来。 只是,画出来之后,周秉昆在一旁看了一眼，重合的地方似乎还是有些大了一点。 沙队长拿着手上的纸张，轻轻地捏着自己的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是不知道应该先从哪个地方查起来。 “实在不行的话，就把这附近的地区，都走访排查一遍吧，就是看起来范围还是大了一些。”沙队长思索了片刻，随后皱着眉头，无奈地对池卫红说道。 周秉昆听了后，又开始思索了起来。 就在池卫红打算走出去，开始进行走访的时候，周秉昆忽然一拍脑门，开口拦下了她，随后对着沙队长说道： “沙队长，我记得听余炜当时的另外两位同伙说过，他们是在亚麻厂附近的那个黑市认识的。 而且从那以后，他们也经常在那附近一起鬼混。那么说来的话，那个余炜的家，应该也离那个黑市不会太远。”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提供的信息，皱褶的眉头，稍稍舒展了几分，趴在桌子上，在纸上又标记出了一个地点，随后绕着那个地点画了个圆。 这一下子，筛选出来的范围，一下子小了许多。 沙队长看着手中的纸张，稍稍估摸了一下，随后开口说道：“这样的话，说不定一天之内，就能走访出来了。” 说着，沙队长的表情，明显轻松了不少，拿起手上的纸张，就打算回去开始布置任务。 只是，刚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站在那里看着周秉昆，用略显期待的语气，开口继续问道：“秉昆啊，你还能看出些什么吗？” 周秉昆看着沙队长一脸期待的模样，轻轻地挠了挠头，随后开口说道：“就按着现在的线索，应该只能推断出这些了。”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回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继续催逼。毕竟，周秉昆提供的线索和推理，已经算是帮了大忙了。 现在有了方向，他也已经有了挖出背后故事的把握。剩下的，不过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于是，他轻轻地揽着周秉昆的肩膀，笑着承诺道：“行了，秉昆，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你算是立了大功了。 先是抓捕余炜，现在又帮着我们破案，你放心，你的这一份功劳，我们到时候，一定会帮你如实上报的。 这一次啊，往小了说，那也是一次见义勇为，你就等着奖励吧。”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承诺，也笑着回应道：“这办案，主要还是靠你们保卫科啊。到时候，你们几个也都少不了一个大功啊。 我就在这里提前恭喜你们了，说不定这一下子，您就能晋级成为科长了呢。” 一边说着，周秉昆一边冲着沙队长拱了拱手，笑着说了一句：“沙科长。”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吉利话，轻轻地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开口反驳道：“想什么呢，我现在就是一个小小的科员队长。 就算是晋升，那也只会是副科长，哪怕是科长也晋升了，那也有别的副科长顶上去，轮也轮不到我，你可别瞎说。” 只是，周秉昆也看得出来，真如他们预想一样，余炜是一条大鱼的话。那王科长这一次，很可能就可以趁机更上一层楼。 而沙队长到时候，肯定也可以成为晋级成为副科长。 而作为王科长嫡系的他，是不是正科长，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想到这里，周秉昆心里面也隐隐期待了起来。 如果他们几个，可以因为余炜，来一个挨个晋级的话。那么，作为“导火索”的周秉昆，也会有一份香火情。 看着王科长，沙队长都还算好相处。那他们将来，应该会念着周秉昆的这一份情谊。 就在周秉昆开始意淫起美好未来的时候，池卫红直接来到了沙队长的身边，开口说道： “队长，现在你们已经分析的差不多了吧？那你给我安排一下任务吧。 就在我当时制服余炜那里，你看看那附近哪里需要排除，我估计就在那附近。”说着，池卫红一脸确信的表情，似乎觉得余炜的家就在那里。 周秉昆听了池卫红的请缨，忽然想到了什么，直接开口说道：“等一下，我想到了一件事。” 第二十六章 确定 周秉昆拦下了池卫红，起身来到了沙队长身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开口对着沙队长说道： “既然我们假定余炜的打算，是把把小姑娘带回家里面，然后再进行侵害，那按理说的话,他应该不会在家旁边选择目标。 如此说来的话，距离他们对卫红出手地方太近的地点，也是可以排除的。”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分析，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毕竟，他们原本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去案发地点附近，进行走访和排查。 这个余炜但凡有一点脑子，都不会选择在家旁边下手。 除非他的脑子,就像池卫红一样简单。 他也已经意识到了,周秉昆能够想到这一点，就是靠了池卫红刚刚的打算。 如此想着，沙队长转头看了一眼池卫红，朝着她点了点头，笑着调侃了一句： “不错，看来你偶尔动一下脑子，还是有点用的嘛，起码能帮我们排除一下错误答案，这次记你一功。” 池卫红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到沙队长说记她一功，一下子就笑逐颜开了起来。 随后还一脸乐呵呵的，轻轻拍了周秉昆的肩膀一下，得意地说道：“嘿嘿，看来我的脑子也还算不错嘛，稍微动上一动，也是可以立功的啊。” 周秉昆看着她一副傻乐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无语。 挺精神一小姑娘,怎么夸和损都听不出来呢？周秉昆自忖还没有熟到可以损她的地步，便干脆不再理他，凑到了沙队长的身前。 沙队长又回到了桌子边上，俯下身子在那张纸上“唰唰”地画了几道，随后看着手上的纸张，喃喃地说道： “如此一来的话，那就只剩这两个片区了啊。” 一边说着，沙队长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变出了一副笑脸。 随后沙队长开口说道：“一个地方，算得上是亚麻厂的居住区，那里住的，大部分都是亚麻厂的员工。” 周秉昆听了，微微皱了一下眉，就要开口说话，池卫红先行一步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带队排查那里吧。” 说着，她就风风火火的来到了沙队长的身边，主动请缨。 沙队长听了后,轻轻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随后开口对池卫红说道：“就你的这个脑子,实在是绝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的脑子的正确用法，就是用来查缺补漏，帮忙做选择的。 从今往后，你还是别想着自己带队了，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呆着，帮我‘出谋划策’吧，我身边需要你。” 池卫红听了沙队长的“夸奖”，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乐呵呵的说道：“哎呀，也没有那么绝了。” 周秉昆在旁边看的一脑袋黑线，心里暗暗吐槽：沙队长和池卫红这一对儿上司和下属，也真是绝了。 想着，周秉昆的视线，不由得和沙队长交汇在了一起。 沙队长看出了周秉昆眼里的玩味之色，无奈地耸了耸肩，开口吩咐道：“秉昆，你说说。” 周秉昆被点将了，只得开口说道：“既然那里是亚麻厂员工的居住区，那余炜就不大可能住在那里。 如果余炜是亚麻厂的员工的话，那他失踪了这么久了，亚麻厂的保卫科，早就开始到处找人了。 那也就用不着我们在这里分析了。”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分析，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后开口说道：“没错，我们到保卫科现在，都没接到帮忙找人的通知。 现在，我们的目标，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如果我们没分析错的话，那余炜的家，应该就在这里。” 说着，沙队长用手指了指桌子上面的那张纸，停了下来，一副确信的表情。 周秉昆和池卫红听了，连忙一起凑了过来，看着桌子上的图纸，静静的等待着沙队长的结果。 一时之间，三个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慢慢的，周秉昆和池卫红一起看向了沙队长，而沙队长，则是静静地看着周秉昆。 看着周秉昆没有接他的腔，沙队长皱了皱眉，没好气的说道：“秉昆啊，你咋不接着我的话说下去啊？” 周秉昆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刚刚沙队长，是想小小的装一个叉，让自己发挥捧哏的作用，帮他把答案说出来。 想明白之后，周秉昆一脸无奈的对沙队长说道：“沙队长，这可不怪我啊。 我倒是想配合您来着，可我对这一片不熟啊。我压根就不知道，您画的最后一个点指的是哪里啊。” 这个时候，池卫红也在一旁开口说道：“对啊对啊，最后结果是哪里啊，队长你倒是快说啊，我还急着赶紧去破案呢。” 沙队长看着他们两人的反应，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好不容易想要装上一次，结果还装次了，今后还是老老实实走精干路线好了。 好在周秉昆看起来还算靠谱，不像是个大嘴巴的人。而池卫红就是个憨憨，压根没明白怎么回事。 于是，沙队长就当做无事发生一般，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余炜的家，应该就在安庆胡同那里。” 池卫红听了，一脸不解的问道：“不对啊，看着那个余炜挺有钱的啊。又是银元又是钱和粮票的，不像是个穷人啊，他怎么会住在那个穷地方呢？” 周秉昆听了安庆胡同的名字，却是一下子就觉得，这回应该没错了。 他之前听说过，安庆胡同和郑娟住的太平胡同，情况差不多，都算得上是贫民窟。 那里住的人员杂得很，不少都是没有户口的黑户。里面的房子，也有很多都是人们私搭乱建的，根本就是违章建筑。 只是，那里面住的，不少都是底层人民，来到大城市里面讨生活的。 大城市里面，总有一些吃商品粮的人们，不愿意干的脏活累活零活。而这些活计，就成了这些底层人民的活路。 这些人们，也就成了大城市的一个组成部分。 只是，这里人员混杂，很多人的房子和户口，都是历史遗留问题，管也没法管，因此那里相当的混乱。 于是，周秉昆接着沙队长的话茬说道：“如果是安庆胡同的话，那就十分的合理了。 至于余炜的钱，来路八成也有问题，见不得光，住在那里再正常不过了。” 第二十七章 决定 沙队长也点了点头，表示了对周秉昆的支持。 随后，他开口对池卫红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下午就去，不，现在就去走访一下好了。 我先去和王科长汇报一下，等下你跟着我,再叫上小李，咱们一起去。就这么一片地方的话，应该很快就可以得到结果。” 说着，他又转头看了一眼周秉昆，想了一下，随后开口说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邀请,先是有些不解。不知道他们保卫科的行动，为什么要叫上自己。 想了一下，他才明白过来：沙队长这是在投桃报李,主动给自己分润功劳呢。 这次去走访，如果可以查出余炜的身份和背后的问题的话，那参与这一次行动的，都能分上一份功劳。 自己先前帮着一通分析，可以说是非常关键了。因此，把参与行动的功劳，也给自己分上一点，也算是对自己的奖励了。 于是，周秉昆笑着点了点头，就要开口接受。 可是转念一想，他在车间里面还有安排。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的话，那可就只能另想它法，回头再处理张班长他们了。 周秉昆思考了一下，仔细的权衡了利弊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参与行动。 他原本就和保卫科的成员们交好，这次行动成功的话，那他在保卫科的关系,就更铁了。 至于张班长,哪怕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将来也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想到这里，周秉昆也就不再犹豫，直接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去排查吧。说不定还能帮上些忙呢。 不过，如果我要参与行动的话，那可能需要请一下假，不然可就算旷工了。”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顾虑，轻轻的笑了一声，一脸不在意的说道：“这还不简单，就是一张条子的事。” 说着，沙队长拿起纸笔，“唰唰”的写下了一张字条，随后交给了周秉昆，开口嘱咐道：“行了，你拿着这个，去交给你们的负责人就行了,想来他是不会说什么的。” 周秉昆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保卫科暂时需要自己配合调查，请相关人员予以配合。 周秉昆看后一乐，他原本还有些担心，这次请假会暴露自己和保卫科的关系。 然而纸条上面写的是配合调查，那就有太多的可能了。 说不定张班长还会以为，是周秉昆犯了什么事情，结果被保卫科抓住了，这才被带走调查了呢。 想到这里，周秉昆拿过条子，朝着沙队长打了声招呼，就打算去车间里面请假。 沙队长看了一眼池卫红，开口吩咐了一句：“小池啊，你也跟着周秉昆一起去吧，等下你俩一起去门卫处等着我，我去汇报一下，就和你们汇合。” 说着，沙队长便先行一步离开了。 周秉昆便带着池卫红一起，来到了灌装车间门口。 正打算进去的时候，周秉昆脑子里面，又钻出了一个歪主意。 于是，周秉昆对池卫红嘱咐道：“卫红姐，等下你估摸着时间。看我和我们班长说上几句之后，你就直接大声吆喝一下，让我赶紧出来跟你走。” 想了一下，顾及到池卫红有些不大靠谱，周秉昆又加了一点细节，继续嘱咐道： “等下你就说‘周秉昆，快点交接，马上跟我走，别磨蹭’这句话就行，记得语气要不耐烦一点。” 池卫红听了一头雾水，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开口就要问个明白。 周秉昆也懒得跟她解释，直接说道：“行了，卫红姐，你也别问我那么多了，就当帮我个忙好了。” 说着，他朝着池卫红轻轻地拱了拱手，做出了一副拜托的姿势。 池卫红听了周秉昆的拜托，看着他一副恳求的模样，智商的高地，一下子就被心中的豪气给占领了。 她直接朝着周秉昆摆了摆手，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架势，意气风发的说道：“没问题，保证帮你完成的漂漂亮亮的。你就放心的去吧。” 周秉昆：？？？自己这是不是所托非人呢？ 算了，就这么点小事，又不用动脑子，想来池卫红应该不会搞砸。 于是，他对着池卫红打了声招呼，让她注意着点，便走进了车间里面。 此刻的车间里面，只有张班长和于国明两人，看来蔡川他们应该还在带着何亦，在厂子里面熟悉环境。 周秉昆来到了张班长的身边，拿出了沙队长写好的条子，递了过去，随后开口说道： “张班长，你看一下。我下午有点事情，可能需要请假。你给记录一下吧，别把我当成旷工了。” 张班长听了周秉昆的话，也没急着接过纸条，直接就开始拿腔拿调了起来，不满的说道： “你这才刚刚入职开始上班，就过来请假，你觉得合适吗？ 如果现在的年轻人，都像你这个样子，那咱们的生产工作，还怎么进行下去啊？ 你也太没有责任心了，这对你将来的转正和评级，都很不利啊，你这个孩子，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前途的吗？” 周秉昆听了张班长的话，恨不得给这个装腔作势的老家伙来两下子。 不过，想到了自己的计划，周秉昆还是选择了虚与委蛇下去。 “张班长，我也没办法啊，你看一下就知道了。这事儿啊，谁让我碰上了呢。” 说着，周秉昆还装出了一副十分委屈，无可奈何的模样。 张班长看着周秉昆的表演，一下子就被他迷惑住了，随后接过了他递过去的纸条，打开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张班长面色一下子就缓和了起来，一副遇到喜事的模样。 他将纸条工工整整的叠好，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随后做出了一副和蔼可亲的架势，轻轻地拍着周秉昆的肩膀，一脸和善地说道： “哎呀，你说说你，怎么就被保卫科给盯上了呢？看你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里面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吧？ 可惜我在保卫科也说不上什么话，没办法帮你什么。” 一边说着，张班长还无奈的摇了摇头，装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周秉昆看着他的表演，心里暗暗吐槽道：这老逼登，戏还挺足的，不去演汉奸真是可惜了。 第二十八章 演戏 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周秉昆直接卖了个惨，开口说道：“行了，张班长，假我也请好了，那我就先走了啊。 我已经这么倒霉了，你可千万记上了,别回头算我一个旷工，那我可受不了。” 张班长以为周秉昆马上就要去保卫科遭罪，心里面别提多得意了。 他一脸笑意的看着周秉昆，乐呵呵的说道：“行了，我记下了，你这是请假,你就放心好了。 不过我可得嘱咐你几句,人家保卫科的人，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你到了那里，可一定要老老实实的，积极配合人家。 别和对我一样，到时候顶撞了人家，人家可不会像我这样，轻轻地揭过去了。 到时候你可就要倒大霉了，就算是我想要帮你一把，也无能为力啊。” 张班长的语气，听起来倒是一副为周秉昆好的样子。 只是，他话是这么说的，周秉昆在他的眼睛里面，分明看到了几分期待。 这老登，演戏还演上瘾了。 没等周秉昆开口答话，池卫红直接来到了车间门口，做出了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对着周秉昆开口呵斥道：“周秉昆，快点交接，马上跟我走,别磨蹭。” 周秉昆装出一副吓了一跳的模样，无奈地朝着张班长打了个招呼，便匆忙往外面走去。 张班长也是认识池卫红的，毕竟，保卫科的一枝花，在厂子里面，还是相当有知名度的。 他看着池卫红对周秉昆一副不留情面的样子，心里一阵的欣喜，一个不留神，竟是不小心露出了一抹笑容。 在他看来，周秉昆这肯定是要倒霉的。即使是侥幸过了关，等回来的时候，也成了可以任他欺凌的角色了。 想到这里，张班长不由得在心里面盘算了起来，打算等周秉昆回来之后，再好好压榨他。 至于周秉昆，在看到张班长露出了笑容之后，就意识到自己的麻痹战术起了作用。 于是，周秉昆不由得在心里面暗暗祈祷,希望一切顺利,可以按照他设计的剧本发展。 暂时搁置了张班长的事情，周秉昆快步走出了车间，只留下张班长和于国明两人。 于国明直到这个时候，才敢刷一刷存在感。 他一路小跑，来到了张班长的身边，笑着对张班长恭喜道：“班长，看来周秉昆那小子，这次应该是在劫难逃了啊。 就他那个小屁孩儿，竟然还敢跟您斗，真是不知死活。还有那个何亦，跟这小子也是一伙的。 等他们回来了，咱们俩一点要好好收拾一下他们，好好教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一边说着，于国明一边对着张班长谄媚的笑着，狗腿子味道十足。 张班长心里面也高兴坏了，只是他没有像于国明那样得意忘形，而是一副义正辞严地模样，对着于国明教训道： “说什么呢，什么叫斗，什么教训，净瞎胡闹。我们都是工友，怎么能做出那种不讲团结的事情呢？ 倒是周秉昆，确实有一些需要改正的缺点。我们作为他的前辈，帮助他改正错误，教育他正确的观念，正才是正理。” “高，还得是班长您高啊。这觉悟，这境界，明明周秉昆那么针对您，您还是愿意帮他改正，帮他提高，真是用心良苦了啊。” 张班长听着于国明这沁入他心脾的马屁，一时间颇为受用，只是在那里装摸做样的摆着手，说了一句： “诶，也不行，还需要继续努力。” 随后，他便开始自顾自的，幻想起周秉昆对他花式求饶的场景。 车间外面的周秉昆，还不知道自己在张班长的想象里面，已经冰天雪地360度托马斯回旋倒立花式求饶一百遍了。 不过即使他知道了，也只会淡淡的一笑，随后勉励一番张班长。 毕竟，梦想还是要有的，如果没有梦想的甜，怎么能中和将来命运的苦呢？ 周秉昆见自己的计划还算顺利，心里也是十分的开心，不由得有些期待了起来。 一旁的池卫红，看着周秉昆的样子，带着一丝好奇，开口向周秉昆问道： “小周，你刚刚让我那么做，是不是打算坑一把你们那个班长啊？” 周秉昆听了池卫红的问题，顿时觉得有些诧异。 他不由得转头看向了池卫红，一脸惊讶的开口问道：“厉害啊，这你都看出来了？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池卫红听了周秉昆话，只当是在夸她，不由得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开口解释道： “哈哈哈，没有啦，主要是你刚刚的表情，跟我弟弟那小屁孩犯坏水儿的时候，一模一样。快说说，你是在动什么坏心思呢？” 周秉昆开口辩解道：“我这么正直的人，哪里会有什么坏心思呢？” 随后，周秉昆就大略的给她说了一下，张班长和他两人之间的冲突。 池卫红听后，也是气得够呛，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回身就打算去教训一下张班长。 在她看来，周秉昆已经算得上是她的朋友了。而在厂子里面，竟然还有人敢欺负她的朋友，这简直是太不给她面子了。 一想到这里，池卫红就想回去和张班长讲讲理，物理的理。 周秉昆看到池卫红想要为他打抱不平，心里面也是有些暖暖的。 不过，他还是拉住了池卫红，开口说道：“行了，这事我自己就能解决，就不劳你费心了。” 池卫红听了一愣，一脸疑惑地问道：“你能有啥办法？你不就是在那里装孙子吗？那能有个什么用啊？ 还不如让我直接过去，一句话就能让那家伙老老实实的。咱俩已经算是朋友了，你搁那窝窝囊囊的，我也丢面儿啊。” 周秉昆摇了摇头，开口拒绝道：“你要是出面了，顶多就是让他以后老老实实的，那多没意思啊。还不如跟他耍耍。 不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就没法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池卫红听了周秉昆的话，一下子来了兴致，连忙追问周秉昆的打算。 周秉昆心里寻思：示敌以弱，郑伯克段，借刀杀人，这些你也不懂啊，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他直接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便把池卫红给打发了。 第二十九章 指责 没有得到答案，池卫红心里有些不高兴，自顾自的朝着厂子门口走去，不再搭理周秉昆。 周秉昆见池卫红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耸了耸肩，直接一句话就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对了，我先前去滑冰的时候,见到你弟弟了，小胖子长得虎头虎脑的，还挺可爱的。” “就他？还虎头虎脑？我看是猪头猪脑吧？小胖墩一个，一点男子汉的样子都没有，有什么可爱的。要我说，就应该把他送到军队里面去,好好操练操练他。” 池卫红听了周秉昆的话，直接嗤笑了一声，一脸不屑的埋汰起了自己的弟弟。 周秉昆听了这话,也是一脑门子的黑线，好家伙，这么狠，一看就是亲姐姐啊。 他没敢继续接茬，就这么默默的向前走着。 倒是池卫红，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周秉昆，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那天卫东是和王家姐弟一起出去玩的。你既然碰上了卫东，那你肯定也碰上了王婉了吧？” “是啊，我确实碰上了他们，小姑娘挺可爱的，太招人稀罕了，我还抱了抱她呢。”周秉昆想到王婉那可爱的小姑娘，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池卫红听周秉昆夸奖王婉，也在一旁不住的点头，急切的开口附和道：“是啊，婉儿最可爱了,比那个小胖墩可爱多了。” 这份拉踩水平,周秉昆也懒得吐槽了，只得默默地感叹一句，不愧是亲姐弟。 不过，从池卫红的话里面，周秉昆也算是听出来了。就像婉儿说的一样，池卫红最疼她了。 如此一来，那天动手的柳青，说不得要遭上一份罪了。 果不其然，池卫红接着就开口问起了当天的情况。 周秉昆也没有夸大，直接如实说了当天的情况，还主动承认了错误，表示是自己连累了王婉。 池卫红听了周秉昆的解释，一下子怒火中烧了起来，直接开口说道：“这事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呢？ 我又不是没见过郑娟，她一副柔柔弱弱，乖乖巧巧的模样，多惹人疼啊。就这样,那柳青还要欺负她,简直就不是人。 不止如此,她竟然还敢对婉儿出手,小婉儿那么乖巧伶俐，讨人喜爱的小姑娘，她都下得去手。 不行越想我越生气，说什么我也要帮婉儿讨回这个公道。”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了周秉昆，一脸不满的说道：“我还没说你呢，一个大老爷们，就在当场。 你也不说揍她一顿，帮婉儿好好出口气，你可真行。” 周秉昆听了池卫红的指责，一脸无奈的开口辩解道：“她怎么说也是个女的，我一大老爷们，能跟她动手吗？那我成什么了？还是个人吗？” 池卫红听了周秉昆的辩解，一脸不屑地说道：“女人怎么了？女人惹了我，我也照打。” 周秉昆心说废话，你是女的，当然可以不在意这些，我一个男的，敢对女生动手，有理也变没理了，那还能有好吗？ 不过他也知道，跟池卫红掰扯不请这些，于是干脆转移话题，开口夸起了小胖子： “这是你弟弟给你告的状吧，小家伙脑子还挺灵光的，小小年纪就这么多鬼点子，将来不可限量啊。” 池卫红听了周秉昆的夸奖，不满的说道：“小兔崽子鬼点子是挺多的，就是没用到过正地方。” 周秉昆一想也是，池卫红这种用肌肉思考的性子，能够待见小胖子那种食脑的小银币才怪。 周秉昆见池卫红这么看不上他弟弟，也就没有再继续提这茬。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门卫处，李门卫此刻在屋子里面，正和另一个门卫聊着天。 见着周秉昆和池卫红两人一起，来到了门卫处，屋子里面的两人都是一脸好奇。 一番询问之下，池卫红将周秉昆如何帮着找到余炜住处，以及沙队长的决定告诉了他们两人。 你还别说，池卫红脑子虽说不大好使，但记性是真不错， 两个门卫听了池卫红的叙述，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一脸佩服的看着周秉昆。 保卫科抓了人之后，接连审了几天，结果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得到。 没想到周秉昆来了，三下五除二的就分析出了这么多东西。 关键是分析的还这么合理，他们两个这一通听下来，也都觉得十分在理，那个余炜的老巢，八成就在安庆胡同里面了。 这一番过去上门走访，目的如此的明确，简直就是过去捡功劳的啊。 一时之间，两个门卫的心境，不由得发生了一些变化。 李门卫此刻心里面，简直就是乐开了花。 他先前就参加了抓捕余炜的行动。虽然当时没有轮到他出手，池卫红和周秉昆就将余炜他们给处理了。 但是他好歹也算是参与了行动，多少也能分上一份苦劳。 这次去走访，在他看来，就是去捡功劳的。之所以能轮到他，完全是因为他是沙队长的手下，这次算是捡到了。 于是，他直接转头看向了周秉昆，想要表达一番自己心里面的感激。 只是，旁边还有一个门卫，完全就是个局外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捡功劳，李门卫只得收敛了心思，没有去刺激他的同事。 剩下的那个门卫，心里面多少有些不大舒服了。 眼睁睁的看着一份大功，就在面前，他却没有办法去插上一手。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面就一阵的心疼。 只是，按照池卫红所说，这次行动的参与者，压根就没有他的份。 沙队长池卫红和李门卫，他们三个人本来就是一伙的，跟王科长的关系都很近。 至于周秉昆，就更不必说了。这个余炜从发现到抓获，再到现在去走访，都有他的一分功劳。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看向了周秉昆，眼中充满了羡慕的意味，恨不能取而代之。 不过这门卫心里面，对周秉昆还是很服气的。毕竟，线索就在那里摆着，他们看了几天，都视而不见。 人家周秉昆一来，三下五除二的就把目标锁定了起来，就这份脑子，就不是他可以置疑的。 他的心里面，只剩下了对周秉昆的羡慕与服气。 第三十章 出发 周秉昆自然是不知道他们两个心中所想的。他只希望可以快一点去完成任务，捡一份功劳，然后赶紧回来继续他的计划。 于是，他直接站在门外，静静地等着沙队长的到来。 没等一会儿，周秉昆就见到了沙队长那拉风的出场。 只见他骑着一辆带着挎斗的偏三轮，风驰电掣的急速驶来。 沙队长一路疾驰,直接开到了门卫处的门口，停下来后，对着周秉昆打了个招呼。 这个时候，屋子里面的人们，也都听着声音走了出来。 周秉昆他们三个要参与行动的，都自觉地围到了车子的旁边，只留下了一个门卫,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门卫也只得一脸羡慕的看着周秉昆他们。 沙队长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随后对着他说了一句：“李严跟我们出一趟任务,等下看守门岗的任务，就先交给你了。” 沙队长都发话了，那门卫也只得点了点头，接下了这个任务。 随后，沙队长开口对着周秉昆他们说道：“行了，上车吧，希望一切顺利，咱们也能来个快去快回。” 说着，沙队长朝着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赶紧上车。 只是，周秉昆看着这个三侉子，一时间有些抓瞎。 他虽然也见过这东西，可是这玩意儿看起来只能坐三个人。他不他清楚四个人的话，这玩意儿应该怎么坐。 既然不懂，周秉昆也就不急着上车。他打算先看看他们是怎么坐的,然后再开口问问。 只见池卫红毫不在意,很自觉的来到了沙队长的身后,坐在了摩托车的后座上面。 随后,李严，也就是李门卫，也紧跟着来到了挎斗这里。然后他一步就跳上了挎斗座位的后面，随后蹲在了上面。 之后，他抬手拍了拍面前的挎斗，笑着对周秉昆说道：“来吧，你是咱们的功臣，这个挎斗，就由你来坐好了。” 周秉昆看了之后，一下子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一般。 好家伙，按着这个思路，沙队长身前还能再塞下一个人，池卫红身后挤一挤的话，说不定也能再挤上一个人。 李严身边也还有位置，挎斗里面挤一挤的话，未必坐不下两个人，挎斗前面,也能坐上一个人，侧面，还能再站一两个人。 一时之间,周秉昆的脑海里面，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印度阅兵的场面。 这一个小小的三侉子，操作得当的话，说不定能塞上去十个人，都赶上小面包了。 只是，想像中的画面，多少还是略显滑稽了些。 摇了摇头，收束了一下自己的奇葩思想，周秉昆向前跨了一步，来到了摩托车边上，一步坐进了挎斗里面。 沙队长见几人都已经坐好了，对着门卫招了招手，打了个招呼，嘱咐了一句。随后猛地一蹬启动杆，将摩托车启动了。 一时之间，摩托车发出了轰隆隆的声音，在那里蓄势待发。 沙队长招呼了一声，便开着摩托车，突突突的出了厂门。 一路之上，沙队长开得飞快，激得路上飞扬起了成片的尘土。周秉昆在挎斗里面，感受着这个时代的风驰电掣。 算起来，这还是周秉昆第一次坐在挎斗里面。他紧紧地扶住前面，感觉还挺新鲜。 只是，还没走出厂门多远，周秉昆心里面的新鲜劲，就已经消耗殆尽了。 这大冷天的，坐在那里也没有个防风的东西，只能被动的“享受”着凌冽寒风的肆意。 而且这个年代的路面，也令人无法恭维，不少没人管的地方，路面都是坑坑洼洼的。周秉昆坐在挎斗里面，不得不承受着来自六十年代地面的拷打。 有心想要和他们聊上两句，迎面而来的冷风，直接打消了周秉昆开口的欲望。 好在安庆胡同离得也不算远，周秉昆他们又是坐着摩托车，很快就来到了这里。 这个安庆胡同，看起来和太平胡同有的一拼，脏乱差的不行。 路面也是土路，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沙队长看了一下路况，直接招呼着周秉昆他们下车。 在路口找了个略显宽敞的地方，沙队长将车子停在了那里，随后带着周秉昆一行人开始找人盘问。 他们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先从这里的住户开始盘问。于是，他们便开始敲门，打算找一个这里的居民开始走访。 只是，接连试着敲了几家的门，都没有人出来答应一声。 好容易见到的几个路人，拦下问了之后，也都说自己不认识余炜。 周秉昆想了一下，估摸着现在正是上班干活的时间点。大部分这里的住户，应该都去做自己的营生去了。 与其这样挨家挨户的去试运气，不如直接找一户这会儿正冒着炊烟的人家。 正这样想着，周秉昆就看见了不远处，有一户人家里面，正向天上输送着袅袅的炊烟。 于是，他喊住了沙队长，伸手一指，开口说道：“沙队长，那一户家里面应该有人，咱们先去他们家走访一下吧。 如果他家里的人都不知道余炜的话，那就说明余炜不在这附近，说不得咱们就要换一片区域去找了。”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便带着他们往那户人家走去。 一边走着，沙队长还开口夸了周秉昆一句：“嗯，不错，这样一来，倒是可以省下不少时间。这次多亏带你过来了，不然又要浪费不少时间。” 离得也不算远，周秉昆一行人没走一会儿，便来到了那户冒着炊烟的人家。 他们刚一走到门口，便见到迎面走来了一位老人家，就要往这户人家里面走去。 沙队长见状，估摸着这位老爷子就是这家的住户，于是，便走上前去，开口询问了起来： “大爷您好，我跟您打听一下，您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名叫余炜的人吗？” 大爷被沙队长拦住了脚步，一脸疑惑地看着沙队长，问了一句：“啥？” “您知道余炜吧？余炜？”沙队长复述了一遍。 “我家没有鱼，你来这儿找什么鱼尾巴啊，想要鱼尾巴，你去松花江边上找去啊，傻乎乎的。” 大爷一脸鄙视的看了一眼沙队长，随后推开了他，就要往里面走去。 第三十一章 误会 周秉昆三人，听了沙队长和老爷子的鸡同鸭讲，一个没忍住，一起“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周秉昆心说，自己这总算是碰上了个活生生的空耳达人。 沙队长也是一脑门子的黑线，莫名其妙的被这老爷子数落了一通，还被几个手下给笑话了。 只是,想了想自己的目的，沙队长忍下了心中的郁闷，再一次拦下了老爷子，继续开口问道： “老爷子，您误会了，我不是……我是想问问您，这附近的住户里面,有没有一个叫余炜的。我们有些事情，需要到他家里面调查一下。” 大爷又一次被沙队长拦下了,正皱着眉头想要发作。听了沙队长的问话之后，他一下子就发起了火来。 只见他指着沙队长的脸，一脸的气愤，气呼呼的对着沙队长训斥了起来： “你这小伙子是傻的吗？我都说了，我们家不是卖鱼的，没有鱼尾巴，你咋就听不懂人话呢？ 你倒好，说了没有鱼，你还要问鱼虾。咋？跟你说了没有鱼虾，你是不是还想问问有没有王八？” 也就是周秉昆经历过“司马缸砸缸”和“马什么梅”的洗礼，刚刚就判断出了，这大爷是个空耳达人，所以心里有了准备，没有太过失礼。 池卫红和李严听了大爷的话，直接就绷不住了，开始了哈哈大笑。 沙队长此刻也意识到了,这老爷子不是个可以沟通的对象，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周秉昆他们三人，发现只有周秉昆没有笑话他，池卫红和李严，这会儿笑的都快站不住脚了，一个劲的在那里东倒西歪。 沙队长重重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将视线看向了池卫红，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放过这个憨憨。 于是，他又把视线转向了李严，半眯着眼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李严只觉得浑身一冷，似乎是被什么危险给盯上了，随即一脸疑惑地朝附近寻找了起来。 当他看到了沙队长那冷厉的眼神之时，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脸上的笑直接就僵在了那里。 看着沙队长那冰冷的眼神，李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离谱行径。领导的笑话，是那么好看的吗？ 刚刚的他是怎么笑的，现在的他就想怎么哭出来,如果可以平息沙队长怒火的话。 然而,他心里也清楚，哪怕哭出来也没什么卵用。 无奈之下，他只得祭出了装傻大法，抬起手来，一边尬笑着一边憨憨的挠着头，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沙队长也懒得多理这个家伙，重重的瞪了他一眼之后，便又转身看向了老爷子。 只见老爷子此刻已经走进了院子里面，正颤颤巍巍的打算回到屋子里面。 沙队长也只得无奈地看着他，没敢再叫住他进行问询。 周秉昆也在一旁帮着岔开了话题，开口提议道：“他们家既然在冒着炊烟，那应该有人在做饭。咱们直接去厨房那里问问看吧。” 沙队长看了周秉昆一眼，满意的对他点了点头，心说这小子不错，不仅刚刚没有跟着看自己笑话，这会儿还主动帮忙转移了视线，将大伙的注意力聚集在了厨房上面。 反观自己的两个手下，一个池卫红，现在还在那里自顾自的傻乐，另一个李严，这会儿倒是老实了，安安静静的在那里抠着指头装傻。 不成气候的家伙，真是人比人越比越气，如此想着，沙队长再一次狠狠地瞪了一眼一脸无辜的李严。 随后，沙队长起身就往院子里面走去，打算到他们家厨房找人问问情况。 就在这时候，那位老爷子突然转身，放弃了进屋子的打算，而是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这一下子，只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沙队长和那个老爷子又撞到了一起去了。 沙队长也没和他抢，站在那里等着老爷子先走进厨房。 还没等沙队长开口说话，那个老爷子不满的瞥了一眼沙队长，没有理他，而是推开厨房的门，开口对着屋子里面的人说道： “红啊，你出来看看，这来了个傻子，非要找咱们买鱼。跟他说了咱家不卖鱼，他又想要买虾，你说说这人，咋这么莫名其妙嘛。” 一边说着，他又鄙视的看了一样沙队长，那眼神，就像是看村子里的二傻子一样。 这一番话，差点把沙队长憋出内伤。 一旁的池卫红，好不容易已经稳住了情绪，停止了笑声。这下听了老爷子的话，看到了吃瘪的沙队长，彻底的绷不住了。 她再一次放声大笑了起来，与此同时，还站在那里不住地锤着自己的大腿。 原本站在她身边的李严，有了刚刚的教训，此刻倒是颇为识趣。他默默往边上走了两步，悄悄地离开了池卫红的身边。 好在这一次，他总算是忍住了，没有跟着笑出声来。 就在这个时候，从厨房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中年妇女。 周秉昆打量了一下，这妇女看起来估摸着有三十几岁，瘦瘦小小的，倒是颇为精神。她手里面还拿着一个饭铲，看起来应该是正在做饭。 她一走出厨房，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面前的人们，便开始了一通训斥。 “你们干嘛的啊？是不是来找乐子的？我爹都说了，我们家不卖鱼，你们怎么还没完了呢？是不是找抽呢？你们……” 这中年妇女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没想到中气这么足，嗓门就像是个喇叭一般，对着沙队长他们一通输出。 只是，她说着说着，抽空看了一眼面前的几人，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看着沙队长他们穿的警察制服，她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不对之处。 再一回想自家老爷子的毛病，她一下子就意识到了，里面一定有一些误会。 于是，她不得不转变了语气，满脸堆笑的对着沙队长讨好地说道：“警察同志，我家老爷子耳朵不大好，老是听茬，人还贼倔，犟得不行。 您可千万不要见怪啊。有啥事儿，您跟我说，我一定好好配合你们的工作。”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讪笑着挠了挠头。 沙队长这才松了一口气，心说这家总算是还有个正常人。这妇女如此配合的样子，倒是让他找回了不少面子。 他也懒得和一个半聋的老爷子计较，索性就揭过了这茬，开口朝着那妇女问道：“你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叫余炜的人吗？” 第三十二章 盘问 “余炜啊，原来你们是来找余炜的啊，不是来买鱼尾巴的啊，你早说啊，我还真以为你们是来买鱼尾巴的呢。 我还纳闷呢，你们怎么这么奇怪，非要跑到这里来买鱼尾巴,你们……” 周秉昆听着这大婶儿的一番话，也是差点没绷住，说绕口令呢这是？ 他不由得看向了沙队长，只见沙队长此刻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黑得吓人。想来那大婶儿也是看见了他的脸色，才停止了絮叨。 周秉昆见局势一时之间有些僵，连忙上前了一步，开口对那大婶儿说道： “我们有些事情，需要对余炜进行一些调查。如果您知道他的话，麻烦您配合我们一下，向我们提供一下他的信息。 如果您对他不大了解的话，那麻烦您帮忙指个路，告诉我们一下他家的地址，我们自己去调查就行了。 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咱们就别再浪费时间了，我看您还在做饭呢，应该也不想在这瞎耽误工夫吧？” 那大婶儿听了周秉昆的话，连忙点头应和道：“啊对对对，你看看我，又唠叨了，耽误了多少工夫，都怪我。 我就是一个唠叨的老太婆，整天除了照应家务，就是出门和人家去唠嗑儿,一不小心就开始唠叨了，你看看我……” 周秉昆听着大婶儿的话，心中暗暗吐槽：您是够唠叨的，看把我们沙队长的脸都给唠叨黑了。 沙队长也是有些受不了这位大婶儿的唠叨了，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大婶儿的絮叨，随后对着她说道： “行了大姐，您先歇歇吧，我们问你什么，你再回答什么就行了。指望着您说清楚啊，我估摸着您的菜都要糊锅了。” 随后沙队长想了一下，开口对她问道：“那个余炜，家在哪里，家里除了他，还有什么人？” 也不知道这大婶的脑回路是怎么长得，听了沙队长的问题，也不说直接回答他，反而是扬了扬自己手里面的饭铲，笑着说道： “警察同志，您就放心好了，我这锅子里面,煮的是炖菜，刚加了水，不用害怕糊锅。您不用替我着急，我有的是时间跟你慢慢说。” 沙队长听了这大婶儿的回答，差点没给气背过去。亏他刚刚还以为这是个正常人，没想到她也是个聊天鬼才。 好在周秉昆这时候适时打了个圆场，直截了当的问道：“余炜家在哪里，他家还有没有其他人？” 周秉昆的提问干净利落，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总算是让大婶儿没有了自由发挥的余地。 她挠着脑袋想了一下，随后开口说道：“余炜家离这里不远，就在后面那条街上。” 说着，她朝着后面大略地指了一个方向，开口说道： “就在那个方向，你们从旁边绕过去，到后面那条街上面，然后往那边走，走过几户人家就可以看到了。 他们家还挺大的，你们一眼就能看出来。就是那家明显比周围房子都大上一些的房子，那一户就是余炜的家。” 周秉昆听了大婶的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一趟怎么说也能有一些收获了。 高兴之下，他转头看了一眼一起过来的几人。只见沙队长他们，也都是一脸的喜色，在那里期待着。 “那他家里面，还有其他人吗？如果有的话，我们这就直接去他们家调查，就不打扰您了。” 李严见到周秉昆总算问出来一个关键信息，他也有心显一下自己，于是急不可耐的开口对着大婶问道。 大婶听了李严的话，没有直接回复他的问题，而是摆了摆手，一脸不在意的说道： “嗨，有啥麻烦不麻烦的，咱们老百姓，能够过上安稳的日子，不就是靠着你们公安系统的保护嘛？ 配合你们的工作，那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怎么可能会嫌麻烦呢？我们骄傲还来不及呢。能够帮上你们，那是我们的荣幸，别人想帮你们，还不一定能帮得上忙呢。” 说着，大婶儿还摆出了一副自豪的表情，似乎是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贡献。 李严听了大婶的回答，一脸的痴呆：不对啊，为什么周秉昆问您，您就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们一问您，您就搁那打岔呢？ 这不公平！李严在心里面默默的抗议着，脸上一副委屈的样子，就要继续开口。 只是，他还没开口，就觉查到了沙队长向他投来的冷冽目光。 沙队长狠狠地瞪了李严一眼，责备着这家伙的插嘴。 他经过了周秉昆的演示，也算是知道了这个大婶儿正确的打开方式。 这个大婶的被动技能，就是：只要你的话可以被打岔，那她一定会给你打岔。 对待她的正确姿势，就是直来直去，一点发挥的余地都不留。于是，他直接自己开口问道：“余炜家里还有什么人？” 果然，掌握了正确的大婶使用方法之后，他们的沟通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大婶直接回复道：“余炜还有一个媳妇儿，他们两口子，一起在那里生活了好久了。打从我嫁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住在那里了。 这么算下来的话，他们两口子，应该是五几年的时候，就已经住在这里了。再往前的话，那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可以自己去问问我公公。 我帮你们把我公公叫出来吧。” 说着，她就打算把老爷子叫出来，让沙队长问话。 沙队长听了大婶儿的提议，吓得一个激灵，一下子又想起了被老爷子支配的恐惧。 他连连摆手，开口说道：“不用了不用了，那不重要，就别麻烦老爷子了。”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轻轻地抚了抚额头，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 周秉昆趁势转移话题，开口问道：“你们家离得这么近，那你有没有发现，余炜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啊？” “不正常？那可太有了啊。”大婶听了周秉昆的问题，轻轻地拍了拍手，直接开口说道。 周秉昆一行四人，听到了大婶儿的回答，一下子都来了精神，一起聚精会神的盯着大婶，期待着她的答案。 第三十三章 “这个余炜啊，那可太不正常了。他们两口子，在这里住了一二十年了吧，愣是一个孩子都没有，你说说他能正常吗？ 我们这的一些街坊们，是街坊们啊，不是我啊,是她们。她们在背后议论来着，说这个余炜，他八成是个黄门。” 大婶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一副十分不屑的表情。 沙队长、周秉昆、李严、池卫红：…… 这是他们想要打听的嘛？这余炜是不是黄门，跟他们有关系吗？ 周秉昆也觉得跟这个大婶沟通，有些不太容易。跟她打交道,最好的办法,就是针对性提问。 然而,他们本来就对余炜没什么了解，自然没办法针对性的提问。 可一问这些发散性的问题，这大婶总能给他们带来一些“惊喜”。 周秉昆有心想要换个人沟通，于是开口问道：“那余炜的妻子呢？她现在在哪里？我们能不能去找她做一些调查？” 大婶听了这个问题，先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随后摇着头，一脸可怜的开口说道： “这事儿啊，可就说来话长了。这还得从几年前说起……” 周秉昆听了大婶的话，不由得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大婶直接开口说起了几年之前，余炜听到别人议论他没孩子的事情，于是回家打了自己老婆一顿。 他老婆一气之下，就连夜跑了，说是回了娘家。 之后余炜自己一个人过了几天，把日子过得一团糟。不得已之下，出门了几天，到他媳妇的娘家里面,把她给接了回来。 之后，有一次,余炜和工友们一起喝酒，结果一个工友喝多了，没管住嘴，提了一下他是绝户的事情。 余炜情绪失控之下，直接把那个工友打进了医院。不止如此，他还把一个上来拉架的工友，也一并给揍了一顿。 回家之后，他借着酒劲，又把老婆打了一顿，然后老婆又一次回了娘家。 之后…… 这大婶还打算继续唠叨下去，周秉昆心里却是犯起了嘀咕。 听着大婶的叙述，这事情发生在几年前，那这几年之间，余炜应该是和媳妇分分合合的，闹过不少次矛盾。 看着大婶的架势，似乎是要把每一次的矛盾细节，都给原原本本的讲上一通，这不纯耽误事嘛。 于是，周秉昆直接打断了大婶的絮叨，开口发问道：“停停停,大婶，直接讲最后一次就行了。” 大婶听了周秉昆的话，不满的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责备周秉昆。 毕竟，其他三人都是保卫科的成员。这会儿保卫科还是隶属于警察队伍和企业的双层管理，保卫科的成员，穿的都是警服。 一直到了九十年代末，各大企业的保卫科开始进行改革，保卫科从警察系统分离了出来，保卫科的成员，才没有了穿警服的资格。 在大婶眼里面，沙队长他们三人，和警察也差不了多少。 而周秉昆呢，穿的不过是普通的工装。和他们三个比起来，气势上就差了好多，大婶自然就有些不大买他的账。 好在这个时候，沙队长也反应了过来，跟着重复了一遍周秉昆的问题。 大婶这才平息了自己的不满，开口继续讲述了起来：“就前两个星期吧，那天余炜喝了个半醉回来了。 过了没多久，就听到了他们家叮呤咣啷的一通乱响，估摸着是两口子在那里摔东西呢。 你说说这两口子，吵架就吵架嘛，摔东西干嘛，这不是在糟践东西吗？也不知道……” 大婶一边说着，一边恨恨的谴责着那两口子，似乎他们摔得不是他们自己的东西，而是大婶家的东西一般。 周秉昆见到大婶这是又要开始发散思维了，赶忙冲着沙队长轻轻地咳了两声。 沙队长也意识到了这点，连忙打断了大婶的发散，直接开口问了一句：“然后呢？” 大婶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沙队长，无奈地继续说道：“那天晚上，他媳妇儿连夜离开了，大晚上的，车都没有了，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大的决心。 那个余炜也是的，简直就是喝成了傻叉。大晚上的，自己媳妇跑了，他也不说出来拦一下。 你说说嘛，大冬天的，又是晚上，万一出什么事情，他媳妇再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可怎么办嘛。 他媳妇也真是的，我们有街坊跟她打招呼，让她留一夜，第二天天亮了再走，她也不打理，你说她哪来那么大的气性。 打那天之后，我们就再没有见过余炜的媳妇儿，这余炜也是的，这么些天了，也没说去把媳妇儿接回来。 你说说，夫妻俩闹矛盾，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这么些天了，他愣是没有去把媳妇给追回来。 要我说，他媳妇不回来，是对的，就余炜那人，又是个黄门，还有脸打女人，气量还这么小，这么些天都不去……” 李严见那大婶儿又要开始发功了，连忙打住了她，随后继续追问到：“那余炜的媳妇，她娘家在哪里？” 那大婶儿正在那里数落着余炜，骂的正起劲呢，忽然被李严打断了，神色一滞，随后有些生气的瞪了一眼李严，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你是不是也看不惯我骂你们男人？哼！果然，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李严：？？？ 这莫名其妙的一拳，打的周秉昆一行人一个措手不及。 沙队长也是一个皱眉，瞪了大婶一眼，语气严厉的说了一句：“别打岔，余炜的媳妇娘家是哪的？” 大婶慑于沙队长的威严，赶忙摆出了一副笑脸，开口回答道：“这我哪知道啊，我只知道，她家应该不近。 余炜每次去接他媳妇回来的时候，都要出去个好几天，想来应该是离这里挺远的。” 周秉昆听了这话，也是摇了摇头，看来找余炜的媳妇了解情况的方案，只能先搁置一边了。 现在他们对余炜，已经掌握了一定的信息，起码知道了他的家庭住址。 于是，周秉昆也懒得继续和大妈墨迹，开口对沙队长提议道：“沙队长，不如我们现在就去余炜家里面搜查一番吧，继续走访的意义，应该不大。 毕竟，如果余炜真的暴露出了什么可疑的地方，那他们这些街坊，说不定早就向有关部门反映过了。”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提议，直接朝着周秉昆他们打了声招呼，随后对大婶表达了一番谢意，便起身打算带着一行人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先前那大爷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对着沙队长轻轻地“哼”了一声，随后开口说道： “小伙子，跟你说了吧，我们家里没有鱼尾巴，你还不信，怎么样，没买着吧？” 第三十四章 物资 沙队长听了老爷子的嘲讽，差点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他都已经差不多忘了这茬了，没想到临走了，又被老爷子来了一个暴击。 懒得和他掰扯，沙队长没有搭理老爷子，直接一招手，就带领着周秉昆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一行人稍微绕了一下,走到了后面的那条街上。 果然就如同大婶所说的一样，他们一眼就看出了余炜的家。 只见后街的这一排土坯房之中，大部分都是只有两间房子，看形制应该是一间客厅，一间里屋。 唯独不远处的一间房子，看起来就比周围的房子大上了一号,而且看它的形制,应该是和周家的房子一样,中间是一间堂屋，两侧各有一间里屋。 然而，他家的房子，比周家的房子，竟然还要大上了几分。只是，他家门前没有院子。 要知道，周家的房子，那可是周志刚在解放前，借下了高利贷，才好不容易盖成的。 这个余炜，在那个年代就那么有钱，看来应该是有点东西的。 沙队长带着周秉昆一行人，来到了这间房子前面。 李严看着门前的铁锁，直接对沙队长开口请缨道：“队长，他们家上着锁呢，怎么办？不行的话，我来把它撞开吧。” 说着，他就摆出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看着余炜家的房门，打算试着把他家的门撞开。 沙队长瞪了李严一眼，抬手给了他脑袋一下，随后在他一脸无辜的表情下，从怀里面掏出了一把钥匙。 周秉昆看了也是一乐，想来这把钥匙，应该是他们保卫科搜查余炜的时候，从他那里搜出来的。 只是，沙队长给李严的这一下，究竟是因为李严犯傻，还是因为他先前嘲笑了沙队长，这就只有沙队长自己知道了。 沙队长拿着钥匙，开门之后，周秉昆他们便跟着走了进去。 周秉昆进屋之后，四下打量了一番。 只见他家里的陈设，看起来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除了整体上偏高配一点。 桌子椅子柜子之类的家具，应有尽有，而且看起来也相当的不错。虽说没有传统家具那种古色古香的腔调，但是看起来也有一种简朴的美感。 最让周秉昆感到惊讶的是，他家角落里面,竟然还有一台电风扇。 要知道，这个年月的这些家用电器，可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 这种工业制品，有的是需要专门的票，有的是需要一定的工业券。 专门的票就不用说了，那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够轻易得到的东西。 不然的话，老周家的自行车，前些年也不至于那么抢手，每到周末都不着家。 至于工业券，那也是相当稀缺的存在。一般都是跟着工资发给职工的，平均每二十元的工资，才能得到一张工业券。 这玩意儿一方面是难以获取，另一方面，则是应用广泛。这个年代的大多数工业制品，都需要用工业券和钱一起购买。 什么毛巾口杯，锅碗瓢盆，针线之类的日用品，甚至是配额之外的烟酒，都需要用到这玩意儿。 因此，哪怕是周家有着一个八级工人，也没有舍得买上一个电风扇。 没想到，这个余炜家里面，竟然连电风扇都有。 周秉昆继续打量着屋子里面的东西。 堂屋的门口边上，砌着一个大大的灶台，旁边还摆着许多的锅碗瓢盆，看起来，他们家的堂屋，也就是他们家的厨房了。 周秉昆在这里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便转头继续向其他地方打量了起来。 堂屋中间贴着一张大大的人像，和这个年代的其他人家没什么区别。 两边的墙上，贴着几张样板戏的海报，中间摆着一个大柜子，墙角落那里，还堆着不少杂物。 沙队长已经上前翻查了起了那个柜子，周秉昆他们也跟着凑了过去，看着从柜子里面翻出来的东西。 只是，沙队长翻过了几个抽屉，只发现了几条香烟和几瓶白酒。 香烟里面，除了一条牡丹之外，都是海河牌的。酒除了几瓶老白干之外，还有半瓶汾酒和小半瓶五粮液。 看得出来，这家伙平日里还挺能享受的。 沙队长见没有搜查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便将抽屉里面的烟酒都放在了桌子上面。 沙队长看了一眼周秉昆，开口说道：“秉昆，你带着李严，你俩去那个房间里面翻查一下。” 说着，他指了一下左边的房间，示意周秉昆他俩进去。 随后，他又朝着池卫红说道：“你跟我来，咱俩到这间房子里面看看。” 随后，一行人变分成了两伙，分头行动了起来。 周秉昆带着李严，来到了左边的屋子里面。 这间屋子相比于另一间，明显要小上了一号，看得出来，这应该算是次卧。估计是余炜他们两口子留着给孩子住的。 只是，他们一直没有孩子，这间屋子，也就成了一间杂物间。 周秉昆在这里看到了不少杂物，什么扁担水桶之类的，都在这里放着。 角落那里，还堆放着一堆柴火和蜂窝煤，旁边还有一些散煤。 周秉昆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番，发现这间屋子杂而不乱，一样一样的摆放的相当分明，一眼看过去，都是一些普通人家都会用到的东西，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李严一进屋子，就朝着粮缸的方向走了过去。 周秉昆看了一眼，这里除了一个大粮缸之外，还有几个小一号的。 李严打开了几个粮缸的盖子，几个粮缸里面，每个都是将近满满的，大米白面还有几种杂粮，应有尽有。 李严惊叹的伸手去抓了一把大米，随后轻轻松手，看着大米从他的手上，慢慢的散落下去，掉进了粮缸里面。 一边盘着大米，他一边用羡慕的语气说道：“乖乖，好家伙，这狗日的，怕是天天都能吃上精粮吧？” 周秉昆看了之后，越发确定了余炜的财产肯定有问题。 一个经常和闲散人员胡混的家伙，不可能正儿八经的过上这么滋润的生活。 除非他是个高干子弟。然而，他显然不是。 可惜，这里的物资，只能说明余炜有问题，却不能证明他有什么问题。 周秉昆摇了摇头，从屋子里面走了出去，把希望寄托在了另一间屋子里面。 毕竟，那里应该是卧室，是余炜两口子住的地方，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周秉昆抛弃了李严，来到了沙队长的身边。 进了这间屋子之后，周秉昆就被看到的景象给逗乐了。 第三十五章 发现 周秉昆一进屋子，就见到沙队长正在翻查着余炜床头的桌子。 他正在将桌子抽屉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往外面拿着。与此同时，他每拿出一样东西，都会那在手里面，仔细的观察一番。 周秉昆进来的时候，就见到桌子上面,此时已经摆了满满的一大堆东西。 大致看了一眼，周秉昆又转头看向了另一边。一看过去，周秉昆就不由得发笑了起来。 只见此刻的池卫红，正坐在一边的梳妆台前面，认真的看着她面前的镜子。 而她的手里面，拿着的竟然是一支口红。 要知道,这在个年代人们的心中,口红这种东西，可是和资本主义绑定在一起的。 这玩意儿,国家是有相关的规定的，生产可以，但是只能拿来换外汇，禁止在国内进行销售。 这规定已经施行了几年了，现在的口红，买都没地方买，周秉昆想给郑娟整一根，都没处寻摸。 池卫红这个时候，正拿着口红在往自己的嘴上抹着，同时还在紧紧地盯着镜子里面的形象。 周秉昆看了，心里也是一乐，没想到这姑娘平日里虎了吧唧的，现在看来，也是挺爱美的嘛。 说好的不爱红妆，只爱武装呢？ 池卫红面前的梳妆台上面，还放着一支看起来像铅笔一样的东西，前面还有着一个亮闪闪的金属盖子,看起来应该是一支眉笔。 眉笔旁边，还有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周秉昆估摸着，那可能是一瓶香水。 除此之外，台子上还放着一些蛤蜊油雪花膏之类的东西。 看着一脸兴奋地摆弄着那些化妆品的池卫红，周秉昆轻轻地开口提醒了一句： “卫红姐，你稍微注意一点，整这些玩意儿，会给自己找来麻烦的。” “没事儿的，沙队长提醒过我了，我有分寸的。”池卫红听了周秉昆的提醒，满不在乎的说道： “我就试一下这个口红和眉笔，等下出去之前，洗一把脸就行了，你放心吧。” 听了池卫红的解释，周秉昆只得放弃了劝说的企图。 既然沙队长已经提醒过了，那他就没必要担心了。更何况，坐在梳妆台前的女生有多恐怖，周秉昆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你要是敢扫兴，那她就敢把你当成敌人。 没有继续讨嫌的打算,周秉昆不再理会池卫红，起身走到了沙队长身边，开始打量起来。 桌子上方的墙面上，挂着一幅一对青年男女的合影。让周秉昆有些惊讶的是，这张照片竟然是彩色的。 要知道，这个年代，照片的是黑白照，没有彩色的。想要照片有颜色，那就必须花额外的高价钱，请照相馆的人来进行人工上色。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要知道，老周家条件那么好，他们的全家福，也只是黑白的。 周秉昆继续往下面看，只见桌子上面，摆着不少的各式票证，看的他都有一些羡慕了。 他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沓大团结，轻轻地在手上拍了拍，开口对沙队长说道：“沙队长，余炜的物资，明显有问题啊。 哪怕是高级干部，都未必能有他这么滋润。您找到跟他身份有关的东西了吗？” “我也看出来了，这家伙的生活也太滋润了点。这里的好多东西，明显就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随意享受到了。” 沙队长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头和周秉昆分析道：“不过，我发现一个特点，他家里面的东西，几乎都是可以用钱来解决的。 看着他家的物资挺丰富的，不过都是一些流通性比较强的东西。” 经过了沙队长的提醒，周秉昆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余炜家里面，看起了什么都有。可实际上，这些大部分都是可以去黑市轻松买到的。 包括那些化妆品和好酒，在前些年也是实行高价政策，有钱就不难买到，只是价格比正常贵了几倍。 至于剩下的那些粮食工业券之类的，哪怕是现在，只要有钱，也都不难搞到。 如此一看来，这个余炜，大概率是有着远超于常人的积蓄，因此才过得这么潇洒。 周秉昆正思考着，原本一个人在另一间屋子里面搜查的李严，这个时候也嘶嘶哈哈的走了过来。 屋子里面的三个人，一下子就被他发出的动静给吸引了注意力，一时之间，齐齐的向他看了过去。 只见李严就在门口站着，一只手在口袋里面揣着，另一只手则在胸前抱着，似乎怀里面抱着什么东西。 看到屋子里面的人都看向了他，李严笑呵呵的跑到了沙队长的旁边，献宝一般的江淮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放在了余炜的床上面。 周秉昆这才看到，他拿来的是四个冻梨和四个冻柿子。 李严笑着对沙队长说道：“队长，余炜他们家过得也太舒坦了吧？你看看，竟然还有冻梨和冻柿子。 可惜的是他们家几天没人，水缸里面都冻上了，没有水来化开。队长，你吃吗？你要是吃的话，我帮你捂一会儿，应该就能吃了。” 说着，李严一脸讨好的笑着，伸手就要去拿冻梨。 沙队长听了李严的话，直接用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吃吃吃吃，就知道吃。 合着你过去搜查了半天，就发现了他家有好吃的呗？能不能长点心啊你？” 李严听了沙队长的训斥，只得讪讪的点了点头，他这下子算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摇了摇头，他只好将冻梨和冻柿子给周秉昆和池卫红一人分了一个。 周秉昆接过之后，就感觉到手上一片冰凉，冻得他一个激灵。 既然屋子里面没有水可以用，那他也就只好开始了硬啃。 将冻柿子装进了口袋里面之后，周秉昆拿着冻梨，用手使劲的擦了一下，随后拿到嘴边，一口啃了下去。 这一口下去，有点像是在啃冰块一样，嘎吱咯嘣的，冰的他有种透心凉的感觉。 嚼了几口之后，冰在嘴巴里面慢慢化开了，周秉昆也开始品尝到了梨子那微酸甘甜的味道和沙沙的口感。 一边啃着冻梨，周秉昆一边蹲了下去，直接拉开了最下面的一个抽屉，打算和沙队长分工搜查。 打开抽屉之后，周秉昆就看见了里面有一大摞信纸，上面还印着红星肥皂厂的字样。 周秉昆拿着纸张一看，开口说道：“沙队长，你看，这信纸，一般是工厂发给内部员工的。这个余炜，估计是这个工厂的员工。” 说着，周秉昆将那一摞信纸拿了起来，打算递给沙队长看看。 只是，他刚一拿起来，便发现了原本藏在下面的户口本和副食本。 “户口本！”周秉昆直接将信纸虽说丢在了桌子上面，手里的冻梨，也被他无情的丢在了地上。然后他一把将户口本取了出来，大声的喊了一句。 一时之间，沙队长他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围到了周秉昆的身边，期待的看着他手里面的户口本。 第三十六章 线索 周秉昆在众人的围观之中，缓缓的打开了手中的户口本。 第一页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余炜家的住址。 上面还杂七杂八的盖着许多章，标注着“草纸已供应”、“火柴”、“68年度毛巾”、“肥皂”、“烟酒已发”等等信息。 看得出来，这些应该是他们凭户口本领东西时，工作人员盖上去的章。 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周秉昆又翻开了后面一页。 这一页上面,抬头处印着“常住人口登记表”，周围的空白地区，也都整整齐齐的印了许多“火柴”、“肥皂”之类的印记。 周秉昆顺着往下看去，发现这一页就是余炜的户口页。 上面写着余炜的出生日期，以及1967年余炜的年龄。 看得出来，这一本户口本，应该是他们家67年的时候换的。上面写着,余炜1967年的时候,年龄为39岁。 下面还写着，余炜的籍贯是鲁省的，文化程度为高小。然而，他的职业一栏，竟然是空着的，这让周秉昆颇为意外。 他还以为，余炜是红星肥皂厂的员工，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无业游民。 不再去想这些，周秉昆继续往下面看去，这才发现，余下的余下的除了“汉族”、“已婚”，就没有什么信息了。 周秉昆失望的摇了摇头，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想想也是，如果他的户口都能看出问题的话，那也轮不到他们来调查余炜了。 周秉昆略带失望的翻向了下一页。 这一页姓名栏上，写着“刘英梅”，看起来应该就是余炜的老婆了。 周秉昆大致看了一下，她的籍贯是江辽省,年龄比余炜要小上两岁，初小文化，职业那一栏写着“持家”。 翻完之后，周秉昆将户口本递给了沙队长，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奈的说了一句：“先收着吧，好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沙队长刚刚也跟着周秉昆看了下来，见到周秉昆一副失望的模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说道： “起码知道了他没有正经的工作了。只是，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他有没有工作，家里过得还这么滋润，这里面明显有问题，为什么没有人举报他的异常呢？” 周秉昆也觉得有些奇怪，就与为家里的日常用度，比他们老周家还要奢侈。 按说附近的人，早就该向有关部门反映他们家的异常情况了。 从新中国建立到现在，已经将近二十年了,余炜如果被调查的话,肯定早就完蛋了。 “除非,他家自始至终，都没有漏过富，周围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家里面的条件。 看他们家里面连电风扇都有，却一辆自行车都没有。他家连缝纫机都有，余炜手上却没有戴一块手表。”周秉昆想了一下之后，看着屋子里面的缝纫机说道。 沙队长听了之后，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开口补充道：“想来他自己也知道，他的资产来源有问题，不能露出来。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继续搜吧，看看能不能把他的钱找出来。 能找出来还好，说明他就是一个潜伏起来的地主或者大资本家后代。如果找不到的话，那就要考虑一下，他是不是敌特分子了。” 周秉昆听了，暗自在心里面摇了摇头。在他看来，余炜的钱，应该是自己的。 如果他的钱是敌特给的，那他应该老老实实的继续装孙子，不会去莫名其妙的惹事。 不过这也只是他的猜测，放下这些想法，周秉昆继续翻查了起来。 只是，周秉昆和沙队长翻遍了余下的抽屉，除了一些钱和各式票证，以及一小摞银元，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了。 周秉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坐在床上面思考了起来。 沙队长也是一脸失望的坐在了周秉昆的身边，有些丧气的说了一句：“唉，还是没什么决定性的发现啊。” 就在周秉昆和沙队长两人，一起坐在床上思考的时候，李严端着一个瓷碗走了进来。 他看着周秉昆和沙队长一副无精打采而模样，笑着走到了他俩身边。 随后他递过了手中的碗，笑着对沙队长说道：“队长，累了吧，是不是有点疲惫？来口酸菜提提神吧。 我刚刚尝了一下，他们家的酸菜，腌的还挺不错的，味道刚刚好。秉昆，你也来一口吧？” 说着，他就将那一小碗酸菜递到了周秉昆二人的面前。 周秉昆正琢磨着余炜的事情，觉得他们家有一些不太正常的地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这种觉察到不对，却又说不上来的憋闷感，搞得周秉昆心里有些烦躁。 看着李严递过来的酸菜，周秉昆皱着眉头，没好拒绝他，礼貌性的从里面捏了一小块，塞进了嘴里。 轻轻地嚼了一口之后，周秉昆被酸菜的酸味和冰凉，激得微微打了个哆嗦。 确实挺提神醒脑的，周秉昆不由得又捏了一块。 倒是沙队长，没有伸手去吃酸菜，而是开口训斥了起来：“吃吃吃，就知道吃，刚刚的水果还算稀罕，我就懒得说你了。 现在酸菜你都不放过，你家里没酸菜吗？咋？咱么保卫科这么穷酸了嘛？害得你家里连白菜都买不起了？” 一边说着，沙队长一边重重的敲了一下李严的脑袋，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周秉昆却是如同被电击中了一般，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连手里的酸菜都忘记塞进嘴里了。 随后，周秉昆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吓得身边的沙队长和李严都是一个哆嗦。 李严被周秉昆的突然动作，吓了一个激灵。他手上一抖，碗里的酸菜都掉落了几颗。 回过神来之后，他一脚将地上的酸菜踢到一边，略带责备的对周秉昆说道：“干啥玩意儿呢？吓我一跳，一惊一乍的。看，浪费了吧。” 一边说着，他又从碗里捏出一块酸菜，放进嘴里砸吧了起来。 沙队长经过了最初的惊愕，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他看着李严那没出息的样子，抬脚轻轻地踢了他的小腿一下，对他呵斥了一句：“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上一边呆着去。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说完之后，他没有心思继续理会李严。而是急切的抓住了周秉昆的手，开口问了一句：“秉昆，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没错，沙队长，我发现了一个线索。” 第三十七章 推断 “沙队长，咱们这一番搜查下来，您应该也看出来了。这个余炜，明显是一个喜欢享受的家伙。 看他家里面吃的，穿的，吸的，喝的,用的，样样不缺。看的我都羡慕的不行，恨不得把这些东西都搬回家里面。” 说道这里，周秉昆专门停顿了一下，转了一圈指着余炜家里面的好东西。 彩色照片，电风扇，冻水果，女士化妆品,棉花瓷实的大棉被…… 沙队长听着周秉昆的叙述，没明白他的意思，只当是他在羡慕余炜家的条件。 于是，他直接大手一挥，对着周秉昆许诺道：“这还不好说？就凭咱们掌握的线索，把他家里面的东西都没收了，一点毛病也没有。 到时候你看上了什么，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 沙队长的许诺，听得周秉昆一愣。他只是想先铺垫一下，没想到还能得到这么一重好处。 别的他倒是不怎么在意，可那口红眉笔香水之类的，周秉昆还是很感兴趣的。 如果能够把那些带回去的话，说不得可以从娟儿那里，摸到一些好处。 不过，在沙队长面前留下一个恃功索赏的坏印象，那可就不划算了。 于是，周秉昆开口继续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余炜这么贪图享受，那么，他大冬天的，应该也会想要吃上一口新鲜的蔬菜吧？ 我就说总觉得，他家里面好像少了点什么。这年月里，谁家里面不备上一些冬储菜啊？ 可他们家呢？三个屋子我都看过来了，根本就没有冬储菜的影子，那他们家难道一个冬天，一直吃酸菜，不想吃些萝卜白菜？”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提问，有些惊讶的问道：“怎么，你们去的那间屋子，是用来干什么的？他们家的冬储菜，没有放在里面吗？” “没有，他们那间屋子，就是用来当杂货间的。里面又没有人住，也没有专门取暖。冻水果都是放在那里面的，要是冬储菜放在那里面，早就冻坏了。” 周秉昆摇了摇头,开口回应了沙队长的疑问。 沙队长听到是这么个情况,也是皱着眉头,轻轻地捏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按照常理来说的话，余炜家里面，应该是有冬储菜的。而且，一定是在这堂屋和卧室里面。不然的话，就会被冻坏。 可是，这两个地方，我刚刚也都看了，根本就没有可以储存几百斤冬储菜的地方。 如此说来的话……”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可能。随着这个想法的出现，他稍稍的发散了一下，便觉得现在他们面临的疑惑，所有的答案，可能都隐藏在那个地方。 于是，沙队长的眼神，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他高高的扬起了自己的眉毛，一脸兴奋地看向了周秉昆等人。 周秉昆见到沙队长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想到一块去了，于是也是微笑着对着他点了点头。 沙队长又看向了李严，却见这小子正一脸聚精会神的盯着沙队长，眼里面还有着一丝的期待，似乎是在等着沙队长的答案。 沙队长暗自劝了劝自己：算了，自己的亲部下，也就是稍稍憨了一点，体质方面还是不错的。 就在沙队长自我安慰的时候，刚刚凑过来的池卫红，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开口朝着他问了一句：“什么什么？队长你快说啊。” 沙队长听到了池卫红的催促，转过头去看向了她。 这不看不要紧，一眼下去，沙队长直接没有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秉昆见到沙队长的反应，也一脸疑惑的转头，看向了池卫红。 一眼看过去，周秉昆也没有忍住，直接破了功，哈哈大笑了起来。 只见池卫红的眉毛，被她用眉笔重重的涂抹了一番，看起来又浓又黑。 只是，她似乎涂抹得有些过了头，两条眉毛被她直接抹成了两条黑胶带的样子。 周秉昆看着她的眉毛，差点脱口而出：小新，是你吗小新？ 一双嘴唇，也被她用那支口红狠狠地“粉刷”了一遍，鲜红亮丽，看起来像是刚刚生啃了一个小孩一样。 只是亮红的话，也就算了，她竟然将嘴唇的两边，也化成了红红的一大片。 更绝的是，她的眉心正中央，还点着一颗“眉心一点红”。 周秉昆看着一脸滑稽的池卫红，不由得在心里面暗暗吐槽：好好的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警，怎么一个不留神，就变成了个搞笑女呢？ 池卫红倒也够大大咧咧的，压根就不在意周秉昆他们的笑话，反而开口继续追问道：“队长，别笑了，正事要紧，别搁这浪费时间了。” 沙队长这才停住了笑声，伸手从桌子上面拿过了一条毛巾，丢给了池卫红，说了一句“擦一下”。 之后，他才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咱们老百姓家里面，冬储菜一般就两种保存方式。要么放在室内，要么就是放在地窖。 既然余炜家里面没有见到，那我估摸着，他们家应该是有一个地窖的。 咱们来一起找一下吧，据我估计，地窖里面，很可能会有一些重要线索。” 周秉昆等沙队长说完，也开口补充道：“没错，他家应该有个地窖。这里面起码放着他家的冬储菜，和他的巨额财产。 除此之外，如果他还保留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的话，那一定也都藏在地下室里面。” 信誓旦旦的说完之后，周秉昆先行一步站了起来，开始打量起了余炜的里屋。 地下室的入口，经常进出的，肯定会留下一些痕迹。桌子下面平平整整，不可能，床下面是炕，可能性也不大。 周秉昆稍稍翻了一下床上的被褥，确认了一下，随后看向了其他地方。 衣柜、梳妆台、桌椅都没有经常移动的痕迹，他便直接走了出去，来到了堂屋。 打量了一眼，周秉昆直接将目光锁定在了角落里的那一堆杂物之上。 明明有个杂物间，为什么还要在堂屋堆放杂物？ 想到这里，周秉昆直接走了过去，将这里的一个空篮子，几个麻袋之类的，一股脑地抱了起来。 果然，抱起这些杂物之后，下面便显露出了一块大约一米见方的木板。周秉昆手中的杂物往旁边一丢，蹲下身去，将那块木板掀了起来。 木板下面，果然如同周秉昆所料，是一个对开的方形地窖门。放下木板，他伸手打开了地窖门，向下面张望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地窖 周秉昆向下面看了一眼，发现洞口有一个木梯子，想来这个梯子就是用来进出的，想要下地窖倒是挺容易的。 只是下面一片漆黑，只有洞口下方的一小块区域，可以借着传下去的光亮，影影绰绰的看到,那里似乎是有一颗大白菜。 周秉昆稍稍打量了一下，估摸着这个地窖应该不算太深，就是不知道下面有多大。 这个时候，沙队长他们也一起凑了过来。 沙队长看着地窖的洞口，像是了了一桩心愿一般，乐呵呵的搂着周秉昆的肩膀，开心地说道： “可以啊你,秉昆,这就找到了啊。这次行动真是多亏你了啊,帮着省了不少事呢。” 一旁的李严，也是笑嘻嘻的拍了拍周秉昆的胳膊，一脸羡慕的说道：“你说说看，同样都是一个脑袋瓜子，你咋就比我聪明这么老些呢？ 唉，不服不行啊，今天亏的是有你在，不然这会儿，说不定我们还正在外面敲门撞大运呢。你这倒好，带着我们‘唰唰’的，就找到了他们家的秘密地窖。 看来动脑子是能省事啊，往后我办案，也得学着动脑子。要是也能跟你一样，‘唰唰’两下子就把案子都给办了，嘿嘿嘿~说不定回头我也能整个队长当当。” 一边说着,李严不由得陷入了美好的意淫之中。 一旁的沙队长抬手就给他脑袋来了一下，毫不留情的打击道：“就你？你还是省省吧。就你那脑子,说不定到时候‘唰唰’两下子，就把案子给办砸了。” 李严听了沙队长的埋汰，一点也不在意，转头笑嘻嘻的对沙队长说道：“队长，这地窖咱们也找到了，不如现在就下去吧?” 一边说着，李严便走到了地窖的入口处。他轻轻的拨开了周秉昆，就要爬着梯子打算下去。 好在周秉昆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李严的后背，将他拉了回来。 沙队长也是吓了一大跳，见到周秉昆将李严拉了回来，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瞪着李严，不满的开口训斥道：“说你脑子不好使，你还真特么是个傻子。地窖是能随便下的吗？不要命了你? 好在秉昆把你滴溜了回来，不然真出了事，你倒了霉，我也要跟着遭殃。上后边呆着去，净添乱的家伙。” 一边说着，沙队长一边用手揪着李严的后脖领子，将他扯到了一边。 之后，还觉着不够解气的沙队长,摘下了自己头上的帽子，朝着李严的后背上，重重地摔了一下，没好气的训斥道： “往后有我在的时候，只要我没开口吩咐，你就啥也别给我去做，省得净给我捣乱了。” 李严到现在也没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听了沙队长对他的训斥，他一脸委屈，揉着后背开口问道： “我就想赶紧下去搜查一番，怎么了嘛?干嘛这么一惊一乍的。赶紧查完赶紧回去不好吗？” 一旁的池卫红也跟着好奇的问道：“对呀，你们干嘛不让小李下去，咱们几个赶紧下去赶紧搜查不挺好的吗?” 周秉昆听了池卫红和李严的话，就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应该没有下过地窖，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做。 于是，他来到了堂屋那个柜子前面，打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了一根蜡烛和一盒火柴。之后，他从地上捡起一根麻绳，在蜡烛靠近上端的部分，死死的系住。然后划亮了火柴，将蜡烛给点燃了。 之后他捏着那根麻绳，站在地窖的洞口，缓缓地放松着手里的绳子，将绑着的蜡烛，慢慢放到了地窖里面。 见到蜡烛在地窖里面正常的燃烧之后，周秉昆才放下心来，迅速的将蜡烛提了起来。吹灭之后，他才对沙队长他们说道：“行了，看来没问题，现在可以下去了。” 李严在一旁看着周秉昆的操作，一脸不解的开口问道：“秉昆，你这是干嘛呢?鬼吹灯吗?底下又不是坟墓，你搞这鬼把戏干嘛？怪吓人的。” 沙队长明显是有些受不了李严的无知了，直接就开始对着他训斥道：“亏你还是初中文化呢，也不知道你在学校都学了些什么。 连燃烧和氧气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让我说你些什么好？看看人家秉昆，学业被耽误了，都比你懂得多，你害不害臊？” 训斥完之后，沙队长直接从怀里面掏出了一把手电筒，然后走到了地窖旁边，回头对周秉昆嘱咐到：“秉昆，等下你带着蜡烛，下来跟我一起搜查。” 随后，他又转头，看向了池卫红和李严。带着些许不满说道：“至于你们两个，就留在上面继续搜查吧。别下来和我们两个抢氧气了，浪费。” 说着，沙队长便爬着梯子，向地窖下面走去。 李严和池卫红，虽然依旧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看到杀队长那生气的样子，也知道是自己错了，只能无奈的留在上面。 周秉昆被沙队长拿来，当做“别人家的孩子”，打击了他们两人，也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太过正常，衬托的他们两个憨憨，有点太过憨憨了。 他有心想解释一下，省得在池卫红他们心里留下芥蒂。但现在沙队长已经下去了，没有时间留给他在这里浪费。 无奈之下，他只得对池卫红他们打了声招呼：“沙队长已经下去了，我也不好在这里多呆，等回头了再跟你们解释吧。” 谁承想，李岩听了周秉昆的话，吓得连连摆手摇头。 “算了，秉昆，算了，没那个必要。 我都毕业这么久了，就不用再继续上课了吧。行了行了，你赶紧下去吧，别让队长等急了。” 周秉昆听了李严的回应，也是一乐。得，这就一学渣，压根就不会因为自己懂得比他多而有所介意，是自己多虑了。 失笑的摇了摇头，周秉昆拿着蜡烛和火柴，便爬着梯子走了下去。 来到了地下之后，周秉昆就见到沙队长在那里等着自己。 “他们家的地窖，看起来还挺大的。里面的氧气，应该够咱们两个搜查一会儿的了。”沙队长拿着手电筒，朝着正前方照着。 周秉昆看着手电筒照着的对面墙壁，大致估摸了一下，应该能有个四五米的距离。 周秉昆拿出蜡烛，用火柴点燃之后，用关切的口吻，开口对沙队长说道：“沙队长，不如咱俩分开搜查吧。不过我拿着蜡烛，如果发现氧气不够的话，会提醒你的。到了那个时候，可一定要及时往外走啊。” “放心吧，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我去那边看看。”说着，沙队长便用手电筒照着，往一个看起来像是置物架的地方走去。 第三十九章 一半 周秉昆，手里拿着蜡烛，开始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可惜的是，蜡烛的亮度太暗了，只能看清眼前一小块范围的东西。稍远一点，便只能隐隐绰绰的看个大概。 周秉昆看了一眼脚下，发现地窖出口,就在地窖的一个角落里。他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地窖的方位，应该和余炜家客厅的方位，大致重合。 周秉昆拿着蜡烛，借着微弱的光亮，开始打量起了这个地窖。 这个地窖约莫着有不到两米的样子，这让身高一米八的周秉昆,感觉到颇为压抑和憋屈,有一种似乎很容易撞到脑袋的错觉。 既然沙队长已经选了一个方向,周秉昆便自觉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观察起来。 在这一侧的墙边，摆放了一大堆白菜，一个挨着一个，紧密而又整齐的排列在那里。 空气之中，还可以闻到浓浓的土味里面，还掺杂着一些蔬菜的味道。 与此同时，周秉昆还闻到了一些微微腐败的味道，想来是有一些上了年头的腐坏木材的味道。 除此之外，空气之中，还弥散着一股臭味，不知道是不是里面有死老鼠之类的腐烂尸体。 周秉昆心中暗暗奇怪，从上面的陈设来看，余炜家里面，应该是挺注重整洁的，按说不应该会让地窖里面出现这种味道。 想不出来原因，他只好继续检查起来。 周秉昆绕过白菜堆，继续往前走。又看到了这里堆的一些萝卜,大葱，土豆，红薯和洋葱，这些都是适合用来作为冬储菜的食物。 看着他们家里面，竟然储存着如此丰富的新鲜蔬菜，周秉昆的心里面，也不由得有些心动了起来。 刚刚在上面的时候，他的身边一直有人，不太好操作。现在来到了地窖里面，整个地下，只有他和沙队长两个人。 而沙队长在另一侧搜查着线索，此刻的周秉昆身边没有人。光线又如此灰暗，不做些什么，就有些太过愚蠢了。 反正余炜肯定是不干净的，那适当的合理再分配一下他家的东西，周秉昆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秉持着“见面分一半”的优良传统，他开始打起了这些蔬菜的主意。 于是，周秉昆悄悄的往自己的空间里面,搬运了不少余炜家的冬储菜。如此一来,应该可以让他们一家人,好好地改善一下伙食。 偷偷搬运了将近一半的菜之后,他又抬头朝前面看去，只看到前面的墙边上，摆着一个不小的竹篮。 周秉昆举着蜡烛走了过去。来到竹篮旁边，他才看清，里面竟然放着大约半篮子的苹果。周秉昆大致估算了一下，应该有二三十个的样子。 话不多说，老规矩安排上。他直接将里面一半的苹果，给转移进了空间里面。 这玩意儿可是个好东西，这个年代物资稀缺，物流水平也跟不上。新鲜的苹果，可以说是东北地区，唯一可以接触到的新鲜水果了。 这一番搜刮，又是蔬菜又是苹果的，想来应该可以让家人们好好改善一下伙食了。 周秉昆不由得期待起了，一家人吃饱喝足之后，一起围坐在火炉边上，一边唠着闲嗑，一边悠闲地啃着美味的苹果。 这画面，想想就够温馨的。 一边想着，周秉昆从里面拿了一个苹果出来，用手擦了一下，然后“咔嚓”一声，一口咬了下去。 不得不说，能够在大冬天里面，品尝到新鲜的水果，确实是一件难得的享受。 他嚼了几口，这个苹果在冰冷甘甜之中，还带着一丝丝的微酸。 沙队长似乎也被周秉昆吃东西的声音给吸引到了，开口笑着问了一句：“吃什么呢，吃的这么香？” 周秉昆干脆将蜡烛放在了地上，随后拎着篮子，来到了沙队长的身边，乐呵呵的开口说道： “沙队长，这个余炜，果然是个贪图享受的家伙。看看他的地窖里面，各种冬储菜一样不缺也就算了，连苹果都存下了这么老些。 我刚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您也来一个尝尝吧。” 说着，他从篮子里面拿了一颗苹果出来，递给了沙队长。 沙队长接过了苹果之后，将手电筒放在了身边的架子上面，伸手将苹果擦了擦，随后也大口的啃了起来。 自从沙队长来到地窖之后，他就一直在这个架子旁边，哪里都没有去过。 同样的时间，周秉昆已经萝卜白菜大葱苹果的，偷偷拿了不少了。 周秉昆也有些好奇，沙队长这是被什么给吸引住了。借着手电漫反射来的微光，朝着沙队长身后的架子上打量了起来。 这一打量之下，周秉昆直接被自己看到的东西吓了一跳。 只见就在沙队长的手边上，那个架子上面，摆了好几把枪支。最显眼的，是一支估摸着不到一米的长枪，旁边还放着几把各式各样的手枪。 更让周秉昆感到吃惊的，是在架子上面，还放着几颗手雷。 周秉昆看着架子上的那些军火，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沙队长，这些，都是您在这个架子上面发现的嘛？” 沙队长拿起了手电筒，朝着架子上面的军火照了过去。 随后嚼了嚼嘴巴里面的苹果，快速的咽下之后，开口说道：“本来是装在箱子里面的，这不嘛，就是这个。我刚刚把这些拿了出来，稍微整理了一下。” 说着，他抬脚踢了一下身边的一个木箱子，然后带着一丝丝的期待，继续对周秉昆说道： “秉昆，你过来的刚好。这么多军火，你来看一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我估摸着啊，这家伙很有可能是敌特分子，不然干嘛在家里面藏这么多的军火嘛。” 说着，他把周秉昆拉到了架子旁边，想要让周秉昆帮着他分析一下情况。 周秉昆看着眼前的这些军火，一时之间也有些抓瞎。 他也不是个军迷，压根就没有接触过这玩意儿。 无奈之下，他只得以实相告，说出了自己对枪械一窍不通，分析不出什么来。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周秉昆想了一下，自己是不认识这些枪支，但这眼前，不是有人认识吗？ 于是，他拿起了那只最显眼的长枪，开口对沙队长问道：“这支枪看起来最特别，沙队长您应该认识吧？不如您说说看，说不定我们可以分析出一些什么。”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问题，将苹果放在了架子上面，随后将手电递给了周秉昆，说了一句“你帮我照着”，随后便接过了那杆长枪。 拿过长枪之后，他没有直接说话，而是若有所思的轻轻抚摸着那只长枪，似乎是在追忆着些什么。 “这支枪啊，你不应该不认识的。” 第四十章 猜测 沙队长一边轻轻的抚摸着那杆长枪，一边用满是追忆的口吻，娓娓的开始了他的讲述：“这一杆步枪，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认识它的。 当年抗日战争时期，咱们的八路军，为了制造出一把自己的步枪,以捷克式卡宾枪为基础，结合了我军的具体作战风格和需求，设计出了一把无名式马步枪。 后来抗日战争中，我们的武器弹药匮乏，严重影响了我军的战力。领导人提出了要求：每个游击战争根据地，都必须尽量设法建立小的兵工厂。 于是，咱们的专家们,又结合着咱们军队山地游击战、近战、白刃战的各式需求,进行了一系列的改进。最终，设计出了这一款人工和机械制造相结合的马步枪。 当时咱们一穷二白的，什么都缺，不得不想了许多土办法：设备不配套，靠手工操作；动力缺乏，靠人力摇大轮带动机器；没有材料，靠缴获的铁路道轨；利用磨盘打造枪管孔洞，用纺车式土镟床拉出合格膛线，改进淬火工艺，解决了枪机撞针和刺刀硬度等问题。 这种枪，后来被命名为“八一式马步枪”，它是咱们自己制造的第一支制式化步枪。是咱们军队，在抗战时期产量最大的制式步枪。 可以说，他为我们打败日本帝国主义，以及后来的蒋二秃子，都立下过不可磨没的大功。”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解释，一时间只觉得胸腔之中，似乎燃烧着一团熊熊的烈火。 原来,这把枪，就是传说中的八一式马步枪。 这不仅仅只是一把枪，它还蕴含着那个时代中，工农红军抛头颅洒热血，为这个国家的前途肝脑涂地的精神。 周秉昆一下子就理解了，沙队长为什么会那么深情的爱抚着一把步枪。 于是，他也上前了一步，伸手轻轻地触摸了一下这把八一马步枪，试图去感受一下革命先辈们，留在这把枪上面的精神与意志。 他缓缓的触碰着这把马步枪的枪托，来回的轻轻摩挲了一下，随后又探身试着接触了一下枪管和前面的刺刀。 金属的冰凉手感，微微的刺激了一下周秉昆的神经。在经历了最初的感性于怀缅之后，周秉昆的脑海里面，不由得泛起了一个疑问： “既然这把枪是当年八路军先辈们的，那怎么会到了余炜的手里面呢？我绝对不相信，余炜会是当年的八路军。” 周秉昆皱着眉头，开口向沙队长问了出来。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疑问，先是嗤笑了一声,随后开口解释道： “当年这把枪制造的不少，有一部分流落在外,也不是不可能。再经历了这么多年，说不定是他买来的呢？说句实话，我也不觉得余炜会是我们军队的人，他不配。 就他那样子，说他是蒋二秃子的人，那还差不多。”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而吐槽，一下子觉得，这可能才是事情的真相。 就余炜这么贪图享受的做风，怎么也不像是以艰苦朴素闻名的八路军。 而且，他手里面的大量财富，也说明了他绝不会是普通的工农出身。 说他是老蒋的人，倒也算是一个合情合理的猜测。 那样的话，这把枪的来历，很可能就是某次战役之中，碰巧缴获我军前辈的配枪。 想到了这里，周秉昆又拿着手电筒，对着架子上的武器照了一下。 果然，他在那里看到了一把颇为眼熟的手枪。 将那把枪拿在了手里之后，周秉昆开口对沙队长问道：“沙队长，这把枪，我看着挺眼熟的，好像经常在电影里面出现，嘎子好像就有一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也是当年革命先辈们常用的配枪吧？” 沙队长看着周秉昆手里面的那把手枪，对着周秉昆摇了摇头，开口解说了起来：“远远不止，这把枪在咱们国家，也是大有来头。 这玩意儿叫毛瑟军用手枪，咱们一般俗称驳壳枪，或者盒子炮。军阀混战、抗日战争、国内战争、南昌起义，都有它的身影在里面。 当年列强在咱们国家拼了命的盘剥，自然不希望我们国家太过混乱。于是就对我们实行了武器禁运，几乎所有自动武器，我们都买不到。 但这小玩意儿是把手枪，不在禁止范围内，又可以连发，而且还容易仿造。于是，从当年的军阀开始，甚至直到现在，我们都还在用这种枪。” 说着，沙队长从自己的怀里面，也拿出了一把驳壳枪。然后开口说道：“看，咱们保卫科，用的也是这种手枪。怎么样，你问这个干嘛？” 周秉昆无奈的解释道：“我原本以为，这个枪是咱们前辈们特有的武器。那样的话，这个余炜，八成就是个老蒋的手下，武器也是缴获的我们的。 可按着你说的，这把枪这么常见，那应该……” 正说着，他忽然看见了这把驳壳枪的扳机旁边，似乎是刻着一些什么东西。 于是，周秉昆举起手电筒，朝着那一处印记照了过去。 只见那个地方，歪歪斜斜的刻着一个“林”字。 周秉昆看着这个刻字，低声沉吟了一下，思考着这个字所隐含的信息。 看来这把枪的主人应该姓林，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余炜隐藏身份之前的配枪。无论如何，姑且当做是一个线索吧。 就在周秉昆静静思索的时候，沙队长从架子上面拿出了另一把枪，递给了周秉昆，然后开口说道：“你看看这把枪，我估摸着，这个应该就是余炜以前的配枪。” 周秉昆听了一愣，随后放下了手里的驳壳枪，接过了沙队长递过来的那一把手枪。 他拿在手上一看，就觉得这把枪的样式更加的熟悉。他在后世所见到的，各种枪战片里面的现代化的手枪，大都和这把枪长得差不多。 就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这把枪起码是比驳壳枪更具有优势的。 沙队长接着就开始了科普：“这把手枪的名字，叫做勃朗宁m1910，外号“花口撸子”。 按照你刚刚的猜测，余炜应该是老蒋的人。那就有些对上了，这把枪，在民国时期，深受中高级军官、军警侦探和社会名流的追捧。更主要的是这个。” 说着，沙队长朝着这把抢的手把处指了一下。 第四十一章 推断 周秉昆朝着沙队长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那里工工整整的刻着一个“余”字。 他一下子就认可了杀队长的判断，这一把手枪，确实很有可能就是余炜当年的配枪。 如此一来，这个架子上面的几把枪，来历就大概对的上了。 余炜在当年是国军那边的人，所以他的配枪是“花口撸子”。至于那把马步枪和驳壳枪，应该都是他当年的“战利品”。 同时,也是他当年犯下的罪证。 想到这里，周秉昆轻轻的摸了摸那把驳壳枪，开口将自己的推断告诉了沙队长。 沙队长听了之后，轻轻的叹了口气，随后将那几把枪支收拢在了一起，发话道： “行了，就这几把枪支,已经够定他个国民党余孽了。我先把这些收起来,咱们再继续搜集一会儿，看看还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说着，他从周秉昆手里面，将手电筒接了过去，随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勉励了几句。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吩咐，回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蜡烛，只见那一只蜡烛依旧是一副稳定燃烧的样子，微亮的烛火，在一片漆黑之中，坚定而不挠的散发着自己的光明。 看起来地窖里面的空气，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见到沙队长这里暂时没有什么线索了，周秉昆边起身打算回去继续搜寻物资和线索，留下沙队长自己在这里整理军械。 拎着篮子走了几步，还没到蜡烛那里，周秉昆忽然想到了自己手里面的苹果。 想来，地面上的池卫红和李严，应该会很喜欢这玩意儿吧？ 想到这里,周秉昆和沙队长打了声招呼,便拎着篮子，往地面爬去。 来到地面上，周秉昆就见到了池卫红正在堂屋的灶台旁边，嘀嘀咕咕的在那里摆弄这些什么。 她听到了有动静传来，转身一看，发现是周秉昆从地窖里面爬了上来，也是有些惊讶，一脸惊奇的开口问道： “咦，秉昆？你怎么上来了？下面这么小的吗？你们这么快就搜查完了？队长呢？怎么没跟你一起上来啊？” 周秉昆听了池卫红连珠炮一般的提问，暗自吐槽了一句：你是好奇宝宝还是十万个为什么啊？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他将手里的篮子“啪”的一声，放在了地上，随后开口解释道：“这不嘛？在地下发现他们家储藏的苹果。 我和啥队长刚刚都尝了尝，感觉还不错，这不就想起你俩来了吗？有好东西怎么也要分你们一份啊。不然的话，那我也太不够意思了。” 说着，周秉昆从篮子里面，取出了一个看起来鲜红亮丽的苹果，就朝着池卫红递了过去。 池卫红一听说有苹果可以吃，一脸开心的转过了身来,伸手接过了苹果,拿袖子擦了一下，随后“咔嚓”一声便咬了下去。 一边啃着美味的苹果，池卫红一边乐呵呵的开口对周秉昆感谢道：“谢谢你了啊，秉昆，找到了好东西，也没有忘记我们，还把篮子给提了上来，真够意思。 就冲你这么够意思，回头有什么好处了，我也一定会记住你的。” 一边说着，池卫红一边朝着周秉昆伸出了一个大拇指。就在池卫红侧身的时候，周秉昆刚好看清了她身前的东西。 原来，她之前蹲在余炜家的灶台旁边，身边还放着一堆柴火和木屑、废纸。她的手边，还放着一盒火柴。看样子，她刚刚似乎是想要把火生起来。 周秉昆看到之后，连忙开口阻止道：“卫红姐，你快别搁这生火了，这还好是我上来了，提前一步发现了。 不然等一会儿你开始点起火来，烟气跑到了地窖里面，再把沙队长给惊到了，少不了要对你一通数落。” 池卫红听了周秉昆的提醒，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将手边的火柴扒拉到了一边，随后一脸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开口对周秉昆说道： “多谢你了啊，秉昆，亏的是你提醒了。不然沙队长不知道状况之下，真的被惊到了，以为是失火了，再被吓了上来。那我的麻烦可就大了，说不定会被沙队长狠狠臭骂一顿呢。” 一边说着，池卫红一边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脑袋，似乎是想起了被沙队长训斥的样子。 周秉昆把苹果递给了池卫红，让她在上面和李严分着吃了。随后对她嘱咐了一句不要作妖，便又爬下了地窖。 来到了先前放下蜡烛的地方，周秉昆弯腰拿起了蜡烛，继续往前面搜寻了起来。 又往前面走了两步，周秉昆就看到了这里堆积着好几个箱子。 这个年代，能够用箱子包装起来储存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大陆货色。 就像是松花江酱油厂出产的酱油，散装的直接用大缸子往外面运输，好一点的瓶装的，那也是用可以重复利用的木箱子来运输的。 这一发现，让周秉昆不由得有些期待了起来。 于是，周秉昆举着蜡烛，凑到了距离最近的一个箱子前面，打量了起来。 刚好，这个最外面的箱子，看起来已经被打开过了，周秉昆也就没有犹豫，直接就将箱子从上面翻开，拿着蜡烛朝着里面照了起来。 借着微弱的烛光，周秉昆一眼开下去之后，一时之间高兴的有些不能自已。 只见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二十个瓶子，看得出来，明显不是凡品。 他顺手拿了一瓶出来，随后将手上的蜡烛靠近了几分，想要借此分辨出这是什么东西。 等到看清楚了以后，周秉昆不由得兴奋了起来。 那是一个玻璃瓶子，整个瓶子呈细圆柱型，看起来和手榴弹的外观，颇有几分相似之处。瓶口处塞着一个木质瓶塞，外面用紫红色塑料胶套密封住了。 瓶子颈部位置，环着一圈手表形状的颈标，上面画着一圈花纹，中间写着“交杯牌”三个小字。 下面的正标上面，则是用特殊的字体，印下了红彤彤的三个大字：“五粮液”。 这一个箱子，里面竟是整整一箱的五粮液酒。 至于里面少的那几瓶，应该是被余炜给糟蹋了。想到这里，周秉昆心里面就有些惋惜。就他那么个人渣，也配喝这么好的酒？这不暴殄天物吗？都留下来等着我来抄家不好吗？ 胡思乱想之际，周秉昆就打算按照惯例，将一半的美酒收入囊中。 刚刚收走了一瓶，周秉昆停下了手，因为他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第四十二章 美酒 既然这一箱是五粮液，那么，其他那些和他放在一起的箱子里面，又会是些什么东西呢？ 不够高端的东西，是没有资格和五粮液放在一起的。 再联想起刚刚在余炜屋子里面发现的五粮液和汾酒，周秉昆不由得更加期待了起来。 于是，他举着蜡烛,蹲到了这一箱五粮液的箱子前面，打量了起来。 果然如他所料，这一个箱子的外面，印刷着几个黑色的大字：“中国宜宾五粮液酒厂”。 而这一个箱子下面，还摆着一个与之一模一样的的箱子。看得出来，这一箱也是五粮液，而且还是没有开过箱子的。 既然如此,周秉昆也就不再客气了，直接就安排上了老规矩，悄悄的将这一箱没有开箱的五粮液，干净利落地收进了自己的空间里面。 随后，他将余下的那一箱五粮液挪到了一边，露出了原本堆放在这两箱就后面的那两个箱子。 果然如周秉昆所料，那里放着两个完好的箱子，在外面用黑色的油墨，工工整整的印着几个大字：“sx省地方国营杏花村汾酒厂”。 看起来这应该是两箱未开箱的汾酒了，周秉昆依旧是发扬着优秀传统，默默的将其中的一箱汾酒收入了囊中。 两箱美酒入手，周秉昆的心情，一下子就美好了几分。此时的他，不由得有些期待起了剩下的几个箱子里面的东西。 想到就做，他举着蜡烛，继续往前面走两步，来到了另一堆箱子面前。 这一摞箱子总共有三个,整整齐齐的排在墙边上。从样式上来看，三个箱子里面应该都是一样的东西。 在这个年代里面，可以跟五粮液和汾酒放在一起收藏的，应该也就那么几种名酒了。 周秉昆拿着蜡烛，满怀期待的凑了上去，用微弱的亮光，照在了箱子的外表面上。 只见上面印着“中国贵州茅台酒”几个大字，再往下看，下面还有一行小一号的字，写着“每箱两打装”。 好家伙，前些年这些名酒实行高价策略，溢价销售的时候，一斤酒可以卖到16块钱。 一箱二十四瓶，那就是384，三箱就是一千多。这还只是这三箱子茅台，算上五粮液和汾酒，以及已经被余炜“糟蹋”过了的，算下来余炜光在白酒上面，花费就有能有好几千了。 一想到这里，周秉昆心里就一阵心痛。这败家玩意儿,花那么高价买这么些奢侈品，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要是把这钱给自己…… 给自己好像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这个年月,有钱也未必就有多好使，倒是这些稀有名酒，现在为了节省粮食，已经减产不少了。 这些玩意儿，到现在这个年月，只有到了一定级别的干部，才会有很少的购买资格，一般人见都难见到。 想到这里，周秉昆的心里面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 老规矩安排上。他伸手试了一下，最上面的那一箱茅台已经被打开过了，于是他顺手掀开了盖子，探头看了一眼。 里面已经空出了几个格子，周秉昆数了一下，取出了八瓶放进了空间里面。 随后他将箱子和先前的箱子堆在了一起，又将下面的一个完整的箱子果断收入囊中。 这下好了，茅台汾酒五粮液，不论是自己留下享用，还是将来送礼，都是不错的选择。 可惜没有发现余炜储存的什么名烟，不然的话，自己就算是齐活了。 轻轻地甩了甩头，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周秉昆将剩下的那一箱子茅台，也堆到了墙角，和先前的几箱好酒混在了一起，做出了一副因为搜查而胡乱堆放的样子。 如此一来，将来保卫科的人来搜查的时候，就不会发现数量上的问题。 推好了箱子之后，周秉昆继续向前面搜查了起来。 他举着手里的蜡烛，缓步向前走着。在摇曳的烛光之中，他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慢慢的出现了一面墙壁。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周秉昆已经走到了墙的尽头。 这一路之上，从最开始的白菜萝卜，到苹果，再到几种名酒，看得出来，他家是按照物品的珍稀程度进行摆放的。 如此一来，周秉昆对接下来的搜查，更加期待了起来。 能够被余炜珍藏在最里面的东西，想来应该不会令自己失望。 怀着忐忑而又期待的心情，周秉昆举着蜡烛，缓缓地往墙角走去。 随着蜡烛的逐渐靠近，墙角处缓缓的出现了一个不小的木箱子。 这箱子的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似乎是这年月十分常见的家具，家家户户都会有那么几个，用来装一些反季的衣物之类的杂物。 但是周秉昆心里清楚，这个箱子能够被余炜存放在这里，那它装的就一定不会是普通的杂物。 于是，他满怀期待的蹲了下去，拿着蜡烛小心翼翼的观察了起来。 只见这个箱子摆放的似乎有些歪斜，和先前的那些箱子，明显不大一样。 周秉昆见状，也是泛起了一丝好奇，朝着地面上看了一眼。 果然，这个箱子下面，有明显的拖动的痕迹，而且痕迹看起来还比较新，应该是不久之前，才被人挪动过。 这一发现，令他精神大振，这个木箱，明显是用来储存东西的，平日里只要打开关闭就行了，根本就不需要挪动。 如此看来，这其中一定另有猫腻。 他便按着地面上的痕迹，轻松地将箱子挪了出来。 挪出来之后，周秉昆在墙角旁边的位置，看见了一个小洞，四四方方的，看起来应该是藏东西的地方。 只是，里面的东西，似乎是已经被取走了，只留下了一个黑漆漆的窟窿。窟窿旁边的地上，还放着一个土黄色的挡板，看得出来，那应该是用来遮掩那个窟窿的。 周秉昆发现之后，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从这个窟窿的位置和遮掩的情况来看，藏在这里面的东西，应该是十分重要的。 只可惜，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取了出来，另行安置了。 想到这里，周秉昆不由得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最后的箱子里面。 他轻轻地舔了舔嘴唇，稍稍浸润了一下那因为紧张而稍显脱水的唇部。轻轻的咽了一下口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打开了木箱子。 一打开之后，周秉昆就被映入眼帘的东西，死死的抓住了眼球。 第四十三章 收获 只见那箱子里面，散乱的装了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细长纸条，看似乎是一大堆纸币。 周秉昆随手拿出了一张，接着蜡烛的微光，大略的打量了一眼。 让周秉昆感到诧异的是，这竟然是一张面值为一千元的纸币。 看这个数值，他就知道,这肯定不是现在流通的货币。 周秉昆继续在纸币上面观察，只见这张纸币整体呈灰紫色，上面抬头处印着一行“中国人民银行”，正面左侧有工厂和推车的图画，右侧有两匹马耕地的图画。 下面中央处，还印着“一九四九年印”的字样。 看着这张纸币上面的“中国人民银行”和一九四九年的印刷时间，以及一千元的面值，周秉昆心里面确认，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第一套人民币了。 想到这里,周秉昆将蜡烛朝着木箱子靠近了几分，仔细的观察起来。 只见这个箱子里面，散乱的满满都是这过了期的纸币。 这第一套人民币因为历史的原因，通胀严重，面值越来越大。在结束使命之前，最大的面值已经到了五万元。 这一套人民币在刚建国的时候，就显露出了许多弊病：单位价值低，面额大，使得物价动辄上万，不利于流通和交易，给全国人民带来了很大的不便。 于是，国家便设计了第二套人民币，直接来了个一万块兑换一块，一下子就把日常流通的面额压了下去。 如此一来，百姓们日常交易花销,又变成了元角分。对比以前来说，方便了不少。 看着箱子里面散落的第一套人民币，周秉昆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看来余炜当时不敢去兑换第二套人民币，害怕说不清楚自己资产的来源，于是就将这些第一套人民币放在了这里。 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周秉昆。在这个年月里，国内的人们的心里面，都觉得人民币只是流通货币而已。没有人意识到第一套人民币的收藏价值。 但是对于有着后来人思维的周秉昆来说，他可是见识过各式各样的收藏市场的。 第一套人民币的收藏价值，那是毋庸置疑的。 想到这里，周秉昆便毫不客气地开始往空间里面划拉这些纸币。 先前的物资和美酒，不论对谁来说，都是好东西。周秉昆自然不好吃独食，都留上了一半，等着将来保卫科来查抄。 这些第一套人民币，现在只有周秉昆一个人知道它们的价值。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些就是花不出去的废纸。 如此一来，周秉昆便心安理得的全部受纳了。 只是，在收起纸币的过程中，一个灰白色的棉布袋子,出现在了周秉昆的面前。 周秉昆拎起袋子,发现里面的分量不轻，同时还传出了金属碰撞的响声。 他轻轻的在手里面掂了掂，布袋子里面发出了“叮铃叮铃”的响声。 听到这响动，周秉昆大概就猜出了里面的东西。 他伸手一捞，从袋子里面抓出了一把冰凉的圆形硬币。 果然如周秉昆所料，里面是一袋子的银元。 正愁着有些缺钱的周秉昆，看着手里面的这一袋子银元，心里不由得乐开了花。 这么一袋子银元，估摸着有一百来枚，如果兑换成人民币的话，能值个好几百块呢，算是解了自己的一部分燃眉之急。 只是，这么一计算下来，周秉昆就觉查到了不对的地方。 就这么一个布袋子，满打满算也就能装个两三百枚银元。算下来也就是一两千元的水平。 可是余炜家里面已经花出去的钱，可比这个数值大多了。 何况，如果仅仅只有这么一袋子银元的话，余炜应该会悠着点挥霍。 只有余炜手里的金钱，远远多于这个数量，他才会如此不顾将来的挥霍。 想到这一点之后，周秉昆伸手在布袋子里面狠狠抓了两大把，估摸着将其中的一半，默默地划拉到了自己的空间里面。 随后，他将布袋子拎到了一旁，放在了身边的地面上，继续的“清理”着木箱子里面的纸币。 又将不少凌乱的纸币收进空间之后，周秉昆终于在箱子的最底部，发现了一个看起来颇为精巧的小木盒子。 发现这个盒子之后，他先将剩余的纸币一股脑地收了起来，只留下那个木盒孤零零的待在木箱的角落里面。 随后他一个探手，将那个盒子拿在了手中。 入手以后，他便觉察出了不对的地方。他在这个精巧的盒子上面，竟然摸到了一些灰尘。 这就说明了，这个盒子以前应该不是放在箱子里面的。 周秉昆拿着蜡烛靠近一看，发现了盒子上面，那些精巧的纹路缝隙之中，果然还残留着一些土的痕迹。 又看了一眼这个盒子的尺寸，周秉昆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个箱子，应该就是从先前那个墙角的窟窿里面取出来的。 而且，从重量上面，也可以觉察出这个盒子的不同。 看这个盒子，也就比巴掌大上一些，却明显有好几公斤的重量。 就这个密度，再结合上余炜对这个盒子的珍稀程度，周秉昆隐隐觉得，自己这次是要发达了。 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周秉昆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手上的木盒。 果然如他所料，木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许多根金条。 “一、二、三、……七。”周秉昆将盒子里面的金条，一根挨着一根的摸了一遍，同时在心里面默默地数着。 “七根的话，那可是奇数，不大好分啊。”周秉昆轻轻地抚摸着盒子里面的金条，内心开始犯起了嘀咕。 数学规律就在那里放着，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造成问题的家伙。先咪下一根来，剩下的就是偶数了，也就可以执行分一半的传统了，完美。 想着，周秉昆伸手放在了一根金条上面，将之拿了起来，轻轻地在手上掂了掂。 这玩意估摸着有六两的样子，也就是三百来克。 果然，周秉昆在金条上面摸到了有字的痕迹。他拿过蜡烛一照，就看见了上面的“诚记”字样，看情况这应该是金店的名字。 而在“诚记”字样的两端，则是用钢印分别印下了“拾”、“两”两个大字。 周秉昆虽说没有见过，但也听说过这玩意儿的大名：“大黄鱼”。 金条上面的“十两”，是按照民国时期一斤等于十六两来计算的。也就是说，一根“大黄鱼”就是三百来克。 就在周秉昆拿起一条“大黄鱼”之时，木盒子里面的空隙处，显露出来的却并不是他预想中的木质盒底，而是和周围“大黄鱼”一般的黄金质地。 原来，盒子里面的“大黄鱼”，不止一层。 第四十四章 线索 得到这一发现之时，周秉昆兴奋地一把将最上面一层的七条“大黄鱼”收入囊中，随后又从下面一层的边缘处取走了两根。 九条“大黄鱼”，在这个年代应该是够自己用的了。 剩下的，就留给保卫科好了，事不做尽，利益均沾,才是长久之计，也是周秉昆的处世准则。 想到这里，周秉昆便一只手拎起装着银元的布袋子，托着装有金条的木盒，另一只手举着蜡烛，朝着沙队长的方向走去。 周秉昆来到沙队长跟前，就见到他此刻刚刚将先前的那些军火归置整齐,摆在了旁边的一个箱子里面，看样子是打算将整个箱子一起带走。 周秉昆将蜡烛粘在了身边的架子上面,随后把手里的木盒子和布袋子在沙队长面前晃了晃，开口说道： “沙队长，我找到余炜藏起来的财富了，都在这里面。” 说着，周秉昆将手里的木盒子打开，让里面的“大黄鱼”显露在了沙队长的面前。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先是吃了一惊。他心里面清楚，余炜显露在外的财富，就不是个小数目。 这下子过来抄了他的老巢，那一定会是一个惊人的数目。 而周秉昆拿着一个小木盒子，就敢说他找到了余炜的财富，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就可想而知了。 沙队长伸手接过了周秉昆递过去的木盒子，看着里面的几根“大黄鱼”，一时之间也有一些失神。 在这个人均月消费只有不到十元的时代，一根价值上千元的“大黄鱼”,给人带来的冲击力，可想而知。 沙队长拿着手中的盒子，一时激动之下，此时的手的有些微微地颤抖。轻微晃动之下的盒子里面，发出了清脆的“叮叮”声。 黄金撞击的声音，听起来就是这么的悦耳动听。 沙队长看着里面的“大黄鱼”，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然后看向了面前的周秉昆。 周秉昆看到沙队长的模样，心里清楚他也是动了心思。 毕竟，这个年代的人们，生活都有些不大富裕。现在轻易就能大幅改善家里人的生活条件，这样的诱惑，实在是难以抵挡。 于是，周秉昆开口对沙队长说道：“沙队长，要我说，咱们这躺出来，也是挺辛苦的，而且，还冒了这么大的风险。” 说着,他轻轻用手拍了拍沙队长刚刚装好的军火箱子，示意了一下他们原本可能遇到的危险。然后接着说道： “再说了,这个盒子里面的数量,也没有人知道，谁又说得准里面原本有多少，而余炜又挥霍了多少呢？不如……” 后面的话，周秉昆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沙队长明显已经听懂了，他一手托着木盒，一手轻轻地捻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看着已经心动不已的沙队长，周秉昆继续开口劝说了一句：“沙队长，你应该也希望嫂子和孩子们，可以过得富裕一些，吃得好一些，过得健康一些吧？” 果然，听了周秉昆的劝说，沙队长一时间皱紧了眉头，面上露出了一副挣扎的神色。 最后，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一咬牙，从余下的八根“大黄鱼”里面，取了一根出来。 随后，他对着周秉昆一脸凝重的说道：“就这一根，当做咱们两个这次的油水好了。卫红和李严他们的家里，都不差这么一点，就没有必要让她们知道这事了。 咱们两个都是一般家庭出身的，虽说不富裕，但也不算窘迫。取这么一根，也就够咱们两家改善生活的了。你看……”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池卫红明显是高干子弟，压根就不需要冒这个险来贪这个钱。听沙队长的意思，这个李严家里面也不简单。看来他也是个吃喝不愁的主儿。 这个年月也不太平，万一跟他们一起分了利益，结果人家压根就不需要，回头再为了立功或者什么，把自己和沙队长给卖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倒不如将这件事控制在他们两人之间。毕竟，这个主意都是周秉昆出的，他自然不会有自己举报自己的道理。 而且周秉昆的家里面，也和沙队长家里面情况差不多，算得上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没有这笔钱，日子也算是能过，但有了这笔钱，可以很大程度上改善家里面的生活条件。 如此一来，周秉昆和沙队长也就有了一致的利益。 想清楚了这些，周秉昆自然是十分乐意的。 于是，他转朝着沙队长点了点头，对他做了个放心的表情，开口说道：“好的，沙队长，就按你说的办吧，我没有什么意见。 这根金条，就由您拿着吧，回头您换了钱，看着来分给我一些就好，我也能省不少事情。”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回答，不由得用异样的眼神看向了他。周秉昆对他的信任，令他生出了一丝丝的感动。 他抬起了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周秉昆的肩膀，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金条我就先收下了，回头换了钱，我再把你那一份送去。” 一边说着，沙队长一边揽住了周秉昆的肩膀，一脸认真地说道：“既然你这么信任我，那你以后也别再叫我什么‘沙队长’了，就叫我老沙好了。” 说话之时，沙队长身子晃动之下，手里面的盒子也跟着摇晃了起来。 里面余下的七根“大黄鱼”，在沙队长的晃动之下，发出了“叮叮叮”的悦耳声音。 周秉昆的视线，也不由得飘向了沙队长手中的金条。 这一下子，他就看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他先前取出了两根“大黄鱼”，露出了木质的盒子底部。于是，他就理所当然的认为盒子里面，就只剩下了下面的一层金条，没有继续翻查。 然而，刚刚沙队长晃动之下，盒子里面的空隙，也随之移了位置，露出了下面的一层黄色的东西。 周秉昆见状，连忙一把拉住了沙队长的手，随后将木盒子里面的“大黄鱼”一口气拿了出来，放在了身旁的架子上。 如此一来，便显露出了里面的一张黄色的卡片。周秉昆看到这张黄色的卡片，心里面一阵激动。 余炜将卡片藏在这里，已经足够说明这玩意儿的重要性了。余炜这么看中这玩意儿，说不定，这上面就会有他身份的线索。 第四十五章 身份 怀着激动地心情，周秉昆将那张黄色的卡片从盒子里面取了出来，凑在蜡烛边上，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只见这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片，看材质应该是黄铜做的，整体上光滑的如同一面铜镜一般，只是在铜片的中部,有着三行刚印的小字。 周秉昆映着暗淡的烛光，低声的将上面的字读了出来：“茅草要过火、石头要过刀、人要换种。” 沙队长见到周秉昆的动作，也急忙凑了上来，眉头紧锁的盯着周秉昆手中的铜片，低声呢喃道：“啊这……” 周秉昆看着手里面的铜片，思索着上面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这句话,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忽然之间，一道灵光如同闪电一般，骤然击中了他的思维：他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句话了。 犹记得那是一个摸鱼的下午，周秉昆忙里偷闲之下，在角落的工位里面，惯例的打开了小破站。 在关上了声音之后，他随手点开了首页的一个视频，就着字幕看了起来。 结果，一个视频看下来，周秉昆是怒火中烧，愤恨不已，差点把自己的手机顺手摔了。 “我要他们人人过刀，家家过火。”这是那个视频开头的一句话。 周秉昆记得，当时他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就曾经被它背后的冷血和残忍给震惊了。 人人过刀，家家过火，比之日寇的“三光政策”，也不遑多让了吧？ 最为讽刺的是,说出这句话的人，所穿的军服之上，还缝着两个显眼的大字：忠勇。 而这些披着国人外表的恶魔，有一个共同的名号：还乡团。 在抗战末期，我军赶走了鬼子之后，也同时打到了和鬼子同流合污的汉奸和地主。 之后，我们在控制区进行了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在减租运动中广泛开展了“反奸、清算、复仇”运动。 当时的贫苦大众们，在控诉敌伪势力和地主压榨的同时，强制没收了汉奸和地主的土地和财产。 现在的人们，对于旧社会的“打土豪，分田地”，自然是充满了赞扬的。然而，旧社会的地主，却并不这么想。 他们惊讶的发现，旧日里任由他们欺凌的“泥腿子”们，那时竟是有了靠山，翻身就要做主人了。而他们往日里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罪行，也被翻了出来，进行了一通审判。 这让一贯养尊处优，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的地主们，完全无法接受。 于是，不少地主不愿接受改造，逃往了国统区。 之后，日寇被赶走，解放战争打响。这些不甘心的地主和汉奸们，妄图继续鱼肉乡里，作威作福。 于是，这些地主流氓恶霸伪军，便跟随着国军，在一些将领的帮助下，组成了一支支名为“还乡团”的武装组织。 他们对着我军的解放区，发起了一系列灭绝人性的残忍行动。 国军每攻下一个村庄、城镇，这群人渣就会在那里进行反攻倒算，烧杀抢掠。时人传言“宁被鬼子烧杀，不让汤军驻扎”足见当时这群人渣的惨辣手段。 最绝的是，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渣聚合体，竟然是第二次出现。 “还乡团”之中，最为出名的“代表人物”，当属电影《闪闪的红星》之中，还乡团的头子胡汉三。 在后世的时候，一句“没想到吧，我胡汉三回来啦”，流传广泛，被无数人玩梗，可是，又有多少人去了解过，这句原话的所蕴含的血腥与凛凛杀意呢？ “各位父老乡亲们，呵呵，没想到吧，我胡汉三回来了。现如今，还是我胡汉三的天下。过去谁拿了我的什么，给我送回来！谁吃了我的什么，给我吐出来！有人欠我的账，那可得一笔一笔慢慢地算。” “哼，什么？潘行义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子不在，儿子还！老公不在婆娘还！谁也跑不了！” 胡汉三就是抗战之前的还乡团里面的代表人物。“茅草要过火、石头要过刀、人要换种”这句血淋淋的口号，便是他们喊出来的。 抗战之后，卷土重来的还乡团，继承了他们渣滓先辈的狠辣与贪婪。他们高喊着杀气腾腾的口号，跟随着国军在苏省和鲁省大搞清算。 周秉昆印象最深的，是一户贫农的三家十五口，只余下了一个老年迈的母亲。 老妇人就那么被人渣们绑了起来，跪在铡刀面前。她无力的看着自己视若至宝的子孙们，一个接着一个，被铡成几段，生生铡死。 老人家苦苦哀求，只盼望稍稍唤起那群人渣的一丝人性，让他们给自己留下一个后代。 然而，人渣的血，终究是冷的。 老人家撕心裂肺的哀嚎与呐喊，不过是人渣们的一桩谈资。老人哭得越惨，恶魔就笑的越欢。 最终，老人家的十四个子孙，被那群刽子手们在欢笑声中，一个接着一个的虐杀殆尽。 周秉昆无法想象，老人家的心里面，受到了多么惨重的打击。 最终，老人家在心灰意冷之下，选择了在村里的一棵树上了此残生，没有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黎明明明很近了，老人家的一户三家十五口，终究还是没有挨过黎明之前的黑暗。 而这一户人家的灭门惨案，却也不过是还乡团成员的一次日常。 罄竹难书这四个字，用来形容这群人渣的恶行，都显得太过轻描淡写了些。 周秉昆捏着那张铜片，看着上面印着的还乡团的口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此看来，这个余炜，还真是一条大鱼啊。 他不由得将视线转向了沙队长。 而沙队长，在确认了铜片上的内容之后，也有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他两张鼻翼大幅度的张开，伴着粗重的呼吸，令站在他身边的周秉昆，都感受到了明显的气流。 他的额头上面青筋毕现，一粒粒豆大的汗珠，顺着他凸起的青筋，在他的面上滑落。 然而，沙队长没有被汗水影响分毫。他伸出手来，死死地捏住了那张铜片，随后转头看向了周秉昆，似乎是要从他那里得到某种确认。 周秉昆看着沙队长凝重之中带着一丝疑虑的表情，开口猜测道：“我记得余炜的籍贯，好像是鲁省的。67年他39岁，那47年他就是19岁。 结合着他的配枪，蒋二秃子手下的身份，疑似革命先辈的配枪，以及他的巨额财富，还有这张铜片……” 周秉昆松开了手，将铜片传到了沙队长的手中，随后继续开口说道：“综合这些线索，想来，余位应该就是当年肆虐鲁省的还乡团中的一员吧？”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推断，一时之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伸手从怀里面拿出了自己的驳壳枪，朝着不远处的黑暗中，发泄似的连开了二十枪。 一时之间，地窖里面响彻了震耳的枪声。 第四十六章 囚禁 周秉昆看着失态了的沙队长，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所措。看样子，他是被“还乡团”这三个字给刺激到了。 想想也是，这事情刚刚过去二十来年，也就是一代人的时间。 看沙队长的状态，八成是有先辈或者亲人，曾经遭了还乡团的毒手。因此，他才在知道余炜极有可能是还乡团成员的情况下，一时之间失了理智。 于是，周秉昆轻轻来到了沙队长的身边，伸手拥住了沙队长的肩膀，开口对他劝说道：“你冷静一点，老沙。 有了这些证据在手，余炜跑不了的，等待着他的，只有灭亡。你没必要为一个将死之人，在这里生闷气，不值当的。 你放心好了，余炜会得到应有的审判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他被行刑。”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劝解，感受着周秉昆传递过来的关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总算是平复了自己的愤怒。 只是，他那湿润的眼眶，依旧在彰示着他内心的悲痛。 “我祖籍就是鲁省潍县的。我的奶奶，和带了我好些年的叔叔婶婶，还有一个堂弟，就是死在了还乡团的手中。 如果不是我父母当年在这里安定了下来，给我爷爷去了封信，让他带着我赶了过来……” 一边说着，沙队长悲从中来，不由得用脑袋抵住了周秉昆的肩膀，低声的抽泣了起来。 周秉昆听到沙队长提起了潍县，就想起了自己当时搜查信息之时，看到的一段故事。 潍县农民委员会，曾经给时任山东兵团九纵队将领的许将军写过一封信。 信里面的内容，可以说是充满了血与泪的控诉。所谓的“扫八路毛”、“剪刺猬”、“穷小子翻身”等一个个酷刑，无不是在彰显着还乡团的恶毒与狠辣。 而沙队长的祖籍，就是在鲁省的潍县，那么，那封信里面那些冰冷的文字，说不定就是沙队长亲人的真实经历。 这也就无怪沙队长反应如此激烈了。他能控制住自己，没有立马跑回去毙了余炜，已经算是十分克制了。 看着沙队长这个年近三十岁的大汉，此刻哭的像是个无助的小孩一样，周秉昆心里面也是一阵的心疼。 只是，这种悲痛，旁人终究是无法体悟的。 周秉昆所能做的，也就是轻轻地拍着沙队长的后背，无力的说出一句“节哀”。 就在这个时候，周秉昆忽然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咳嗽。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周秉昆一大跳。 沙队长此刻正靠在周秉昆的肩膀上抽泣，周秉昆自然可以判断得出来，咳嗽的人不是沙队长。 可是，地窖里面明明只下来了沙队长和周秉昆两个人。 周秉昆轻轻地拍了拍沙队长的手臂，一脸凝重的开口说道：“老沙，你先缓缓，有情况，刚刚我好像听到了咳嗽的声音。”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连忙止住了哭泣，开口问了一句：“真的？可我没有咳嗽啊，难道……” 话没说完，漆黑的角落里面，再次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咳嗽。 这次沙队长也听到了，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 周秉昆在有了准备的情况下，这次总算是锁定了剩余的源头。 他一把拿过了沙队长手里面的手电筒，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照了过去。 只见那里是地窖的另一个角落，那里的地面上杂乱地铺着一堆被子和其他杂物。 那里的被子，在周秉昆的凝视之下，似乎还在缓慢而微弱的起伏着。 沙队长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顺手从箱子里取出了一把勃朗宁，“咔”的一下上好膛之后，就递给了周秉昆。 随后，他又从箱子里面取出了那把驳壳枪，双手紧握，瞄向了周秉昆照向的地方。 周秉昆接过了沙队长递过来的勃朗宁，左手拿着手电筒，小心翼翼的照着那一堆被子。右手则是紧紧的握住了手枪，眼睛死死的盯着可疑的地方。 沙队长也是一手持枪，一手举着蜡烛，神情戒备跟着周秉昆的脚步，专注地掩护着他。 周秉昆绕过了地窖里面的大粮缸，缓步的走向了堆着被子的墙角。 随着距离的慢慢推进，周秉昆鼻子里面闻到的臭味，也愈发的浓重了起来。 这一发现，令周秉昆的心中，浮起了一丝不好的判断。 难道，余炜在盯上郑娟之前，已经对其他人下过手了？ 这一猜测，令得周秉昆不由得加快了一些脚下的步伐，两下便来到了那一堆被子前面。 沙队长也赶忙跟上了周秉昆的步伐，来对了被子前面，举起了手里的枪，死死地盯住了地上的那一堆被子。 周秉昆看着旁边有沙队长掩护，便将手里的枪收了起来，放在了口袋里面。随后举着手电筒，缓缓地朝着被子那里蹲了下去。 慢慢的掀开了被子之后，周秉昆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身材颇为健壮的中年妇女。 那妇女被周秉昆用手电筒照射之后，颤微微地抬起了右手，本能的遮在了眼前，似乎是在企图挡住刺眼的光线。 周秉昆看着眼前的中年妇女，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拨开了妇女的手，仔细地打量起了她的脸庞。 就在这个时候，沙队长拎着手中的驳壳枪，满脸戒备的盯着躺在那里的妇女，开口对周秉昆说道：“小周啊，我怎么觉得，这个女的，那么像余炜的媳妇呢？” 周秉昆看了一眼，稍稍回想了一下刚刚在地面上看到的照片。 确实，这个妇女，和照片上的那个女人，有个八九分的相似，只是明显比照片上面胖上了几分。 如此看来的话，这个中年妇女，应该就是余炜的妻子，刘英梅。 发现这一点之后，周秉昆心里面泛起了一丝疑惑。 先前明明听那个街坊说了，余炜的媳妇早些天就已经负气离开，回娘家去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秉昆一把将刘英梅身上的被子拉开，丢在了一边。 这个时候，他才看见刘英梅的左手上，此刻还被一条铁链锁着。而锁链的另一端，则是被死死地钉在了地窖的角落里面。 也就是说，刘英梅竟然是被囚禁在了地窖里面。 第四十七章 确认 想到了这一点之后，周秉昆的心里面，一时之间泛起了一连串的疑问。 本该跑回娘家的刘英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被囚禁了起来？她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周秉昆看着眼前的刘英梅，打算开口询问一番，打听一下什么情况。 在他看来，既然刘英梅被余炜给囚禁了起来，那就说明，她和余炜之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如此一来的话，她应该会对余炜充满仇视，愿意告诉自己余炜的底细。 “刘英梅是吧，看这样子，你是被余炜囚禁的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你们之间……”周秉昆伸手拉住了刘英梅的胳膊，做出了一副温和可靠的样子，开口打探了起来。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原本一副浑浑噩噩模样的刘英梅，便忽然一声大叫，一巴掌拍在了周秉昆的手上，随后张牙舞爪的对着周秉昆攻击了起来。 好在周秉昆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刘英梅的身上。刘英梅刚一开始对他进攻，他就已经觉察到了。 他一个闪身，躲开了刘英梅的抓挠，随后又是连着后撤了两步，拉开了距离，这才离开了刘英梅的攻击范围。 然而，刘英梅却并没有因此就放弃了攻击。直接一下子跳了起来，朝着周秉昆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只是，还没有来到周秉昆的身前，她便先一步被手上的铁链限制住了行动。 只听到“哗啦啦”的一阵铁链响声，她的左手被铁链死死地箍住了，铁链被她绷直了，随着她的动作一直摇晃，不住地发出声响。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目标。她无视自己被禁锢住的左手，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对着周秉昆不住的尝试着攻击。 在隔空攻击周秉昆的同时，她还在嘴里面不住地低声嘶吼着：“余炜，你不是人，你就是个禽兽，咱们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你竟然这么对我。” 周秉昆这才知道，原来刘英梅这是把他当成余炜了，所以才会如此的充满攻击性。 周秉昆往沙队长身边靠了靠，让蜡烛的光芒照在自己的脸上，随后开口对刘英梅说道： “大婶，你看清楚一点，我不是余炜，我是好人，我们是来救你的。 你能说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余炜为什么要把你囚禁起来？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周秉昆用手电筒照着张牙舞爪的刘英梅，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目的，便继续试图向刘英梅询问消息。 只是，刘英梅的动作，并没有因为周秉昆的解释而有所停滞。 她反而愈发的癫狂了起来，对着周秉昆继续狂怒着，同时开口向他大骂道：“余炜，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认了？ 也是，当了一辈子的缩头乌龟了，能把我都给骗到，也算是你的能耐了。 我当初真的是瞎了自己的狗眼了，竟然会看上了你，还死乞白赖的想要嫁给你。 听到杠杠的枪声了吗？那就是过来收拾你的解放军。你这回是死定了。呸！” 一边说着，刘英梅一边恶狠狠地朝着周秉昆吐了一口吐沫。 好在她准头不太行，力道也差了一些，只是吐在了地上。 周秉昆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这个刘英梅，八成是脑子出了些问题。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把自己认成了余炜。 既然如此，那不如因势利导，看看能不能套出一些什么信息。 于是，周秉昆开口对刘英梅说道：“哼，我又没有犯什么错，当了一辈子的老实居民，怎么会害怕解放军呢？ 我压根就不怕他们，他们就是来了，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刘英梅听了周秉昆假扮余炜说出的话，直接开口“呸”了一下，随后满是怨恨的开口说道： “你那天喝多了嘴快，都已经说漏嘴了，什么来逃难的，什么来投奔亲戚，什么当军官的领导大伯，都是骗人的。 你明明就是旧社会的地主，还是沾了八路军的鲜血的刽子手。解放军见了你，就得把你给毙了。 你就是胡汉三的转世，就应该被解放军抓起了枪毙了。我现在就等着你赶紧被收拾，被打倒，被肃清，被审判。 我一定要去看你被枪毙的样子，这样才能解了我心里得恨。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竟然会相信老实听话，好好表现，你就会相信我，放了我，和我忘记过去，一起好好过日子。余炜，你没有心。” 周秉昆听了刘英梅的话，捋了一下自己掌握的信息，总算是明白了一些情况。 于是，他开口对着沙队长分析了起来：“老沙，如此看来，先前街坊大婶说的那天晚上，余炜喝得有点多了。 估计是他和媳妇吵架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把自己的还乡团身份说了出来。 只是……” 周秉昆心里面依旧有些疑惑，现在看来，具体细节可能还有一些不清楚的地方。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余炜肯定是“还乡团”的成员了。 那么，按照他那冷血无情的刽子手行径，怎么会多此一举，留下了刘英梅的性命呢？ 明明，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才更像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刽子手的选择。 可惜现在刘英梅的神智出了问题，没有办法给他们提供有效的信息。 周秉昆看着依旧在那里状若疯魔的刘英梅，略带怜悯的摇了摇头，转身向沙队长开口建议道： “看来，她也是个可怜之人啊，余炜被咱们抓了起来，这刘英梅也就在这里面，没人照应了好几天了。 几天下来，这里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咱们不如先把她弄上去吧。” 说着，周秉昆拿着手电筒，照了一下刚刚掀开被子之后，露出来的一片狼藉。 只见地上铺着的垫子上面，还残留着半个吃剩下的窝窝头，看起来应该是余炜以前给刘英梅准备的食物。 在垫子的附近，有一个破旧的小桶，看起来和有些人家里面，用来当夜壶的一般无二。 只是，小桶里面已经被装满了，不止如此，小桶周围的地面上，也有着一些水渍和赃物。 周秉昆总算是知道了，一下地窖就一直刺激着鼻子的臭味，是怎么来的了。 沙队长似乎也有些不想忍受这里的味道，在烛光的映射下微微点头，就要答应周秉昆的建议。 就在这个时候，地窖口传来了轻微的动静。 第四十八章 尝试 周秉昆和沙队长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地窖洞口的动静给吸引了过去。 周秉昆转过身去，举着手中的手电筒，朝着地窖洞口的梯子那里照了过去。 沙队长也是举起了手里面的驳壳枪，全神贯注的盯着洞口的光亮处，警惕的戒备着。 只见到李严小心翼翼的在梯子上面，缓缓的朝着下面爬着，一边向下爬，他还一边谨慎地张望着。 看到来人是李严之后，周秉昆轻轻的松了一口气，随后用手按住了沙队长的手，对着洞口说了一句：“李严，你怎么下来了？吓我们一跳。” “我吓你们一跳？你们吓我们一跳才对吧？ 我和卫红姐在上面等了半天，一直也没有等到你们的消息，急都快急死了。 结果没消息也就算了，我们顶多无聊一点，刚刚的枪声是怎么回事啊？ 我和卫红姐一听到声音，都被吓了一跳，守着门口和地窖的洞口，等着你们上去。可你们呢？半天都没上去，可把我俩急死了。 实在等的不放心，我就下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用不用我们下来帮忙？” 沙队长听到李严的解释，略带尴尬的收起了手里面的手枪，挠了挠脑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算起来，这事还得怪他，是他刚刚没控制住情绪，开枪发泄了一通，这才引发了李严他们的担心。 周秉昆见到沙队长不知所措的样子，开口帮他转移了话题：“我们刚刚有了重大发现，你先告诉卫红姐，让她在上面等着。 你过来帮我们把东西运上去，等下我们再给你和卫红姐解释。” 李严一听到周秉昆的话，立马被转移量而注意力，不再关注枪声的事情了。 他抬头对着头上的洞口，大声的说了一句：“卫红姐，队长他们没事，喊我下去帮忙搬东西，让你在那里等着，不用着急。” 话刚说完，李严便三步并作两步，连爬带跳的爬下了梯子，站在了地窖里面。 随后他用手扇了扇鼻子，带着一丝不耐说道：“什么情况啊，怎么这么味儿啊。话说，我就这么下来了，刚刚队长说的那个什么气的，够用吗？” 周秉昆听了李严的文盲式发言，没好气的开口说道：“是氧气，这个地窖应该有通风口，不用操心这个了。 你赶紧过来帮忙吧，别瞎操心那些有的没的了。” 沙队长也跟着开口埋汰了一句李严，随后便转头看向了周秉昆，开口问道：“秉昆，你刚刚还发现了些什么？我刚刚净在这里收拾军火了。” 周秉昆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话，笑着开口回应道：“我那边的收获，可比你这里多多了。 除了各式各样的冬储菜，那里还堆放了许多茅台汾酒五粮液。再有就是那一袋子银元和那个箱子了。 这次咱们厂的保卫科，算得上是大丰收了啊，物资功劳两开花了。”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回答，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周秉昆的肩膀，算是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 随后，他开口安排起了任务：“既然如此，那一袋子银元和那一箱子证据，就咱们由你来负责，你带着那些上去。 那一箱子军火，就由我来负责，等下我把它背上去，负责看护它。 至于李严，你等下子负责把她给带上去，好好保护她。她可是重要的人证，而且她说不定还掌握着一些其他的线索，你可要把她给看好了啊。” 说着，沙队长看着李严，朝着犹自在那里狂躁不已的刘英梅指了一下。 李严紧赶了两步，来到了周秉昆他们的身边，轻轻地撞了一下周秉昆的肩膀，低声的问了一句：“秉昆，什么情况，怎么多了一个人？不是就下来了你们俩……” 只是，他话还没有问完，一旁的沙队长抬手对着他的胳膊就是一下，开口对他训斥道：“说了上去再跟你们说，搁这墨迹什么呢？赶紧行动，不嫌味儿啊你？” 说着，沙队长便动身，试探着朝刘英梅的位置上走了过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刘英梅竟是完全没有看到沙队长一般，压根就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对着周秉昆隔空攻击，并不住的开口诅咒着余炜。 周秉昆见状，知道自己是没办法去帮忙脱困了。他索性走到了一旁，当起了诱饵，吸引着刘英梅的注意力。 他将手上的手电筒递给了李严，然后轻轻地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去沙队长那里帮忙。 周秉昆在一旁吸引着刘英梅的注意力，李严则是快步走到了沙队长的身边，一起找到了用来固定铁链的木桩。 沙队长双手握紧了铁链，用力的朝上面使劲，试图将死死钉在地里的木桩拔起来。 只是，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依旧是无济于事。那个胳膊粗细的木桩，始终纹丝不动的钉在那里，死死地抓住地面，将铁链牢牢地固定在了哪里。 李严见状，连忙凑上前去，伸手抓住了铁链，和沙队长一起用力，想要帮着把木桩拔起来。 只是，沙队长和李严的合力，依旧无法奈何那木桩分毫。他们两人加上了链子上绑着的刘英梅，三人合力，也始终没有把木桩拔起来。 “不行，拔不动，余炜这孙子害怕他媳妇跑了，钉得还真死。看来只靠力气，是不太行了，还是需要用点工具。” 沙队长见他们两个人，实在拿那个木桩子没什么办法，无奈的放弃了徒手的打算，准备尝试着想想其他办法。 周秉昆见状，直接开口对着李严吩咐道：“李严，你过来控制住她，我来试一下。” “我和队长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这小木桩子动都没动，换你来又有什么区别吗？”李严听了周秉昆的提议，毫不在意的开口说道： “我记得他们家杂物间里面，有见到一把锯子，不行我过去取来，把这链子或者木桩锯断得了。” 站在他旁边的沙队长，却是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周秉昆的一边。他推了一把李严，不满的开口说道：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秉昆的力气比你强多了，你是怎么好意思和他相提并论的？” 李严听了沙队长的训斥，缩了缩脑袋，老老实实的朝着刘英梅走了过去。 刘英梅依旧是一副癫狂的模样，对着周秉昆张牙舞爪，被铁链箍住的手腕上，已经被磨得渗出了鲜血。 李严走到了刘英梅的身前，正打算用力控制住她，将周秉昆解放出来。 只是，原本疯疯癫癫的刘英梅，见到了李严之后，竟然一下子抱住了他。 第四十九章 演戏 刘英梅右手一伸，一把搂住了面前的李严，脑袋抵在李严的胸膛上，带着哭腔大声诉起了苦： “解放军同志，我检举，余炜是潜伏下来的敌特分子，他的手里面，有过革命先辈的人命，你们一定要抓住他啊。” 她一边哭诉着，一边用自己的脑袋，不住地轻轻的撞击着李严的胸膛，看起来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 “解放军同志，当年是我们一家瞎了眼，受了余炜的骗，以为他真的是遭了灾，过来投奔解放军的大伯的。 都是着余炜，伪装成了解放军的后代，骗过了我们一家人，这才让我嫁给他的。 ” 李严听了刘英梅的一通控诉，此刻是一头雾水，压根就听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只得在那里不住地挠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沙队长倒是听明白了，原来这刘英梅，看着李严穿着的警服，把它误认为了军服，因此误把李严当成了解放军。 而她知道余炜隐藏的身份，其实是还乡团的恶棍，于是一见到自认为的“解放军”，便以为这是见到了救星了。 这一通指控和解释，就是担心余炜的身份一旦暴露，会对她的娘家造成一系列恶劣的影响，因此才在这里极力的撇清自己的责任。 只是，这一会儿刘英梅表现出来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似乎是可以沟通的。 于是，沙队长有些高兴地看向了周秉昆，开口征询了他的意见：“秉昆啊，这刘英梅的情况，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糟糕啊，应该可以从她那里得到一些信息。”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话，也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开口继续分析道：“既然她把李严当成了解放军，那你也穿着制服，和李严站在一起，他应该也会把你当成解放军的。 如此一来，他应该会对你们没有什么戒备，愿意告诉你们她掌握的信息。等下你们三个可以对她进行一些盘问……” 周秉昆正在那里说着自己的计划，刘英梅却是突然停止了哭泣，随后恶狠狠地瞪向了周秉昆，开口说道： “余炜，你死定了。解放军来了，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随后，她又转头看着沙队长，大声的对他控诉道：“解放军同志，赶紧抓住他，别让他跑了，他就是个禽兽，是个刽子手，他的手上面，流的到处都是革命先辈的鲜血。” 一边说着，刘英梅又开始激动了起来，就要放开李严，朝着周秉昆冲过来。 周秉昆一看刘英梅的状态，知道她的情况有些不大稳定，随时都可能陷入到癫狂之中。 略一思索，周秉昆便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低声对沙队长说道：“老沙，来，咱俩加把劲，尽量把这个木桩子先拔出来。 之后的话，咱俩就来演一出戏，我继续扮演余炜，你就假装是解放军。只要让刘英梅相信，余炜被解放军控制住了，相信她的情绪，就能够稳定下来。 咱们先上去，等到了上面，在慢慢的对她套取信息好了。” 说着，周秉昆一步来到了沙队长身边，抓住了铁链，用力之下，一把就将木桩给拔了出来。 随后，他在李言和沙队长一脸惊讶之下，将铁索从木桩的下端取了下来，随手将没用的木桩丢在了一边。 李严见到他和沙队长两个人合起来，用尽全力也没有奈何分毫的木桩，就这么被周秉昆轻描淡写的给解决掉了，一时之间惊得张大了嘴巴。 他一脸吃惊的看着不远处的周秉昆，失神的惊叹了一句国民经典“草”。 失神之下，他一时间忘记了目前的状况，以及自己的职责，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 只是，周秉昆的行为，到底还是惊动了锁链那端的刘英梅。她看到周秉昆手里面拎着铁索，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推开了身前的李严，朝着周秉昆的方向冲了过来。 一边朝这里冲过来，刘英梅一边在嘴里面大声的嘶吼着：“余炜，你个杀千刀的，竟然还想把我锁起来，我跟你拼了。” 周秉昆一见这个局面，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看来这个刘英梅是又受了刺激，癫狂了起来。 看着刘英梅情绪激动，再次不受控制地冲了过来，周秉昆赶忙来到了沙队长身边，低声对他说道： “快，把我控制住，给刘英梅演一场戏，先把她稳住，咱们上去再说。” 说完之后，周秉昆背对着沙队长，双手背后，递到了他的身前。 沙队长见到周秉昆的动作，赶忙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周秉昆的双手，做出了一副反剪双手，牢牢控制住的样子。 随后，沙队长赶忙用右手拦住了冲过来的刘英梅，开口对她说道： “老乡，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把‘余炜’给控制住了。在我们解放军的手里面，这孙子就算是插上了翅膀，也别想飞出我们的手掌心里。” 说着，沙队长将不停尝试着向周秉昆发起“冲锋”的刘英梅拦了下来，随后朝着不远处的李严训斥道： “李严，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照顾好这位老乡的吗？怎么这么不小心，赶紧过来。” 沙队长威严的气质，一下子就镇住了面前的刘英梅，让她站在了原地，停止了攻击。 趁着她没反应过来的功夫，李严赶忙跑了过来，伸手拉住了刘英梅的手臂，开口对她说道： “大婶儿，我们队长说了，那就听他的吧。来，咱们服从命令，我先把你带上去。” 说着，他便扯着刘英梅的胳膊，朝着地窖的洞口处走了过去。 刘英梅看样子是相信了周秉昆和沙队长的表演，总算是不再闹腾，跟着李严往外面走去。 看着难缠的刘英梅，总算是老老实实的跟着李严离开了，周秉昆和沙队长都是松了一口气。 周秉昆在心里面，默默地盘点了一下地窖里面的物资。 需要由他们几人带走的，就是这一大箱的军火，和银元金条。 至于其他的冬储菜、美酒、以及一些储备的粮食，还是放在这里，等着将来保卫科派人来查抄好了。 想到这里，周秉昆回身看了一眼沙队长，开口说道：“咱俩也按照计划，带着重要的发现上去吧，余下的，就当是保卫科的福利好了。”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也是一脸的高兴。这次的功劳，指定小不了，说不得他和王科长的位置，都可以动一动了。 于是，高兴之下的沙队长，便笑着对周秉昆承诺道：“放心好了，就你这次的功劳，指定少不了你的那一份。 这次我做主了，余炜家里面的东西，除了这几份最重要的，你看上什么了，我都帮你争取过来。” 第五十章 承诺 周秉昆听完沙队长的许诺，并没有太过在意。 余炜家里面的东西，已经被他给搜刮过一遍了。现在余下的这些东西里面，能够引起他兴趣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毕竟，稀有物资他大都已经分了一半了，剩下的那些，本来就是他留下来给保卫科的收获。 至于其他东西，只要可以用钱来解决，就没有开口的必要。 在沙队长的视角里面，自己已经有了半根金条进账。如此一来，实在是没有必要为其他东西，来消耗自己的形象。 倒不如表现的知足一点，刷刷好感来的实在。 想到这里，周秉昆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一脸轻松的说道：“我的收获，已经足够了，其他的东西，就留给其他的同志们好了。” 说到一半，周秉昆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我记得刚刚卫红姐好像拿着许多化妆品在玩……” 说着，周秉昆想起了池卫红刚刚的滑稽形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也想起了先前池卫红的样子，跟着周秉昆一起笑了出来。 笑了一下之后，沙队长也是聪明之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周秉昆的意思，接着他的话茬开口说道： “没错，余炜家里面，是有一些化妆品的。怎么，你感兴趣？那……” 沙队长正打算一口答应下来，可转念一想，又无奈的挠了挠头，张了张嘴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周秉昆看的沙队长欲言又止的样子，一下子也想到了问题的所在。 别看沙队长在池卫红面前，一副威严有分量的样子。可那都是在公事公办，沙队长站在了制高点上，自然可以尽情的训斥池卫红。 池卫红也是明事理之人，在沙队长占理的情况下，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私下里处置赃物的事情，就不在这个范畴之中了。如果池卫红真的喜欢那些化妆品，沙队长也不好强行让她放弃。 想到这里，周秉昆轻轻地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开口找补道：“老沙，我的意思是，如果卫红姐对那些化妆品感兴趣的话，那就算了。 如果卫红姐不打算要那些化妆品的话，那不如分给我好了，也算是个废物利用嘛。 你也知道，那些东西，真要是收缴起来，那可就要销毁了，怪可惜的，不如废物利用一下。”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知道周秉昆这是在给他留面子，想要让他就势下台阶。 思考了一下之后，沙队长还是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朝着周秉昆保证道： “就小池刚刚那个样子，那不是在糟践东西嘛？行了，这事儿我做主了，等下上去就把那些东西分给你。上去之后，我去和小池说。” 说完之后，沙队长犹自觉得不够，大手一挥，继续对着周秉昆许诺道： “等下那些化妆品，你就全部揣起来。至于那个梳妆台，我做主了，也给你留下来。等将来这次事情了结之后，就可以分给你了，你也别着急。”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话，知道自己不能再推辞了。再推辞的话，就有些质疑他能力的意思了。 他只得应承一句“就听你的好了”。随后，他拿起了一旁的蜡烛，起身回到了先前的架子边上。 一把拎起了装有银元的布袋子后，他装起那个精致的木盒子，举着蜡烛，等着沙队长的动作。 沙队长也跟着周秉昆的脚步，来到了架子边上，抱起了装满军火的大箱子，开口说道： “行了，走吧，也该上去了。这一次算得上是大丰收了啊。” 周秉昆听着沙队长的吩咐，快步来到了地窖洞口，灭了蜡烛就往上面爬去。 也不知道到了地面之后，光线充足之下，刘英梅还会不会把他当成余炜了。 胡思乱想着，周秉昆很快就来到了地面之上。 此刻的池卫红和李严，就坐在余炜家客厅的椅子上面。 刘英梅则是一脸平静的坐在池卫红的身边，静静地任由她打理着自己。 只是，周秉昆刚刚一露出地面，刘英梅的脸色骤然一变，原本还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邻家阿姨形象，一下子就变成了凶神恶煞的样子。 刚刚在底下，光线太暗，周秉昆也没有看太清楚刘英梅的形象。 这下来到了地面，只见她身上穿着一套厚实的花棉袄和棉裤，只是，这一套棉服似乎是穿了许久，看起来脏的不成样子。 池卫红在她的身边，轻轻地帮她拍打着衣服上面的灰尘。只是，浮尘易去，衣服上面蹭的其他污渍，却没有那么容易清理。 而此时来到地面之后，没有了恶臭味道的影响，周秉昆还明显闻到了一股“石楠花”的味道。 闻到了这种气味之后，周秉昆也就对余炜留下刘英梅的原因有了猜测。 周秉昆同情地看着刘英梅，这一副很不体面的形象，实在是太侮辱人格了。 看不下去的周秉昆，开口对着池卫红说道：“卫红姐，你带着她去屋里面稍微清理一下吧。 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 话还没有说完，刘英梅直接开口打断了周秉昆的吩咐，对着他大声的骂了起来： “呸，用得着你在这里装好人吗？你就是个禽兽，我和你拼了。 现在我已经被解救出来了，身边还有好几个解放军，不用再跟你装孙子了。你这个恶心人的禽兽，我要杀了你。” 说着，刘英梅开始尝试摆脱池卫红的控制，想要过来袭击周秉昆。 李严和池卫红不知道里面的内情，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用力的控制着刘英梅，不让她发狂。 好在这个时候，沙队长已经抱着箱子爬了上来。他看了一眼刘英梅的情况，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他把箱子往旁边一放，一把抓住了周秉昆的手，开口对刘英梅安慰道： “老乡，你别急，你看，我们已经把他给控制住了。你放心好了，他一定会受到应有的审判的。” 果然，刘英梅看到沙队长控制住了周秉昆，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周秉昆见到沙队长控制住了局面，开口对他提醒道：“让卫红姐带她去换下衣服。” 沙队长听了他的提示，盯着刘英梅仔细打量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开口对着刘英梅吩咐道：“老乡，你看我们刚把你解救出来，现在也没你什么事了。 不如你先去屋子里面清理一下，换身衣服，等下我们再找你了解情况。” 说着，沙队长朝着池卫红摆了摆手，示意她带着刘英梅，去屋里面好好收拾一下。 第五十一章 计划 看到池卫红带着刘英梅走进了屋子里面，周秉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想了一下之后，他从抽屉里面拿出了一根麻绳，随后转过头来看着沙队长，开口问了一句： “老沙，不然你先用这个绳子把我绑起来得了。就当是我被你给抓住了，等下子我们带着刘英梅一起，先转移到厂子里面好了。”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提议，轻轻的右手捏了捏下巴，思考了一下，随后开口说道： “嗯，不错，这件事情干系重大，还是早一点把重要的人证物证带回厂子里面，省的夜长梦多。 那就这样好了，卫红和我带着你和刘英梅，我们四个先行一步回到厂子里面。 李严就先在这里守着，等着我们厂子的同志们过来，再对余炜的住处进行一轮彻底的搜查，把他家里面的东西，全部运回去仔细排查一遍。 至于刘英梅和咱们手里面的这些东西，还是交给王科长来处理好了。”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安排，细细思考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余炜的事情，到现在来说，已经算是相当的明晰了。 这家伙当年就是鲁省还乡团的一员，手上沾了不少革命先辈的鲜血。 后来这家伙倒也算是机灵，见势不妙之下，收拾了一些东西就跑路了。 这家伙行动力倒也算强，一口气就跑到了江辽省吉春市，后来隐去了过往，在这里定居了下来。 前些时日他喝醉了酒，和媳妇吵架的时候，估计是一时嘴快，没有过脑子，不小心把自己心底的秘密暴露了出来。 可惜的是，这孙子没有完全喝醉，还留着一些理智。估计他话刚刚出口，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一时失言。 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在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时，就已经注定了，他绝对不会冒险，让活着的刘英梅去和其他人接触。 可能是念在多年情谊，更可能只是单纯为了发泄欲望，余炜没有选择了结刘英梅的性命，而是将她囚禁在了地窖里面。 按照刘英梅的说法，她先前跟余炜虚与委蛇了一段时间。 但是，看到刘英梅身上的痕迹，周秉昆觉得，余炜很有可能也是在欺骗她，只是为了让她配合。 只是，在多重刺激的影响之下，刘英梅终究是没有撑下去，先一步精神崩溃了。 精神崩溃之后的刘英梅，心中充满了对余炜的恨意，自然就没有继续配合余炜的理由了。 因此，余炜才会动起了其他的心思，盯上了郑娟。 而刘英梅，也就成了余炜的一个备用品。 想来，如果余炜真的得手了，那刘英梅很有可能也就会被处理掉。 甚至，余炜很有可能会将刘英梅废物利用，把她当成是反面教材，用来杀鸡儆猴，培养他抓来的女人的服从度。 一想到这里，周秉昆的心里面，就不由得泛起一阵寒意。 很有可能只差一点，郑娟就会被余炜抓住，然后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面，进行非人的虐待。 可惜余炜犯的事情实在太大了，肯定是要引起相当层面的注意力，否则的话，周秉昆说什么也要亲手废了这孙子。 这件事情既然牵扯到了敌特和还乡团，那就肯定不是沙队长可以处理的了。 甚至于说，很可能王科长也没有办法处理，需要将这件事情进一步上报。 自己这些人的使命，到这个时候已经算是完成了。至于后续的一系列处理，已经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余炜的结局一定是枪决没跑了。 周秉昆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赶紧对余炜进行审判，最好赶紧执行处决。那种禽兽多活一天，都是对逝去的革命先辈的大不敬。 想到这里，周秉昆将手里面的袋子交给了沙队长，随后伸出了双手，并在一起，摆在了沙队长的面前，对着沙队长催促了起来。 沙队长见状，接过了麻绳，松松垮垮的系住了周秉昆的手，随后轻轻地扯了一下，开口对周秉昆说道： “行了，反正是用来骗刘英梅的，绑成这个样子，应该够糊弄她的了。 你的手就这样摆着好了，注意点别露馅了。等咱们回到厂子里面，我们就把刘英梅带走，到时候你自己弄开就行了。 至于你后面是回去继续工作，还是干脆放上半天假，就由你好了。”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话，转头看了一眼余炜家里面的钟表。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现在厂子里面，估计也就是刚刚开始上工没多久。 如此一来，周秉昆的心里面，不由得活泛了起来。 说不定等下回去还来得及，可以顺便把班长的问题也给解决了。 想到了这里，周秉昆便不由得暗暗祈祷，希望一切可以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一旁的沙队长，在绑好了周秉昆之后，拎着他刚刚递过去的袋子，轻轻地掂了掂。 一时之间，袋子里面传出一阵清脆的“叮叮”声。 李严听到了这个声音，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一路小跑的凑到了沙队长的身前，一脸好奇的问道： “队长队长，听这个声音，是银元吧？好家伙，这么一袋子，得是有多少钱啊，这可比我的零花钱多多了啊。” 周秉昆听了李严的话，强忍住发出一声国骂的冲动，只是在心底里暗暗吐槽一句：狗大户。 敢拿自己的零花钱，和这一袋子银元作比较，也真是阔的可以了。 只是，李严这么没心没肺的模样，也没有惹出过什么麻烦，这让周秉昆对他家里面的情况，产生了一丝丝的好奇。 周秉昆对李严略带憨憨的性情，还是相当有好感的，起码在这个年代，和他相处的时候，不需要去考虑那些有的没的。 倒是一旁的沙队长，朝着李严的脑袋就是一下，气呼呼的训斥道：“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跟任何人提钱的事情。 我还以为你这段时间长了脑子，已经很久没有犯这错了，怎么今天又提了，上次挨得教训，你都忘记了？” 李严受了沙队长的训斥，一点也不气恼，反而一脸无所谓的反驳道：“队长，我看你就是想太多了。 秉昆一看就是个好人，肯定不会去举报我的，你啊，这就是以小孩子的心，度君子的肚子。” 第五十二章 忽悠 周秉昆听到了李严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这家伙，整就是一个“丈育”。好好的一句俗语“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被他一说出来，直接就来了个大“整容”。 最绝的是，他竟然用这句话，来说自己的顶头上司。这让周秉昆也不由得佩服起他的胆色。 不过，这句话里面，对于周秉昆的回护和信任之意，倒是让他心里面，不由得涌起了一番感动。 看来这小伙子能处，憨是憨了点，总归性情是好的，没拿自己当外人。 只是，一旁的沙队长，脸色可就有些不大好看了。 他抬起手来，重重的敲打了一下李严的脑壳，没好气的说道：“你还好意思提？上次的情况多危险？ 万一上次去的，是一个不明事理的，那你家的麻烦可就大了，你啊……” 一边说着，沙队长一边不住的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嫌弃的看着李严，不满的说道： “你说说你，要再惹出些什么麻烦来，让我怎么跟你爹交代？”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和李严的对话，猜出了一些情况，正打算开口劝解一下，李严倒是先行一步顶起了嘴： “你跟他有啥可交代的，真要是算起来，你还是他叔叔呢。他要是敢说什么，你直接打他屁股不就完了，我叔就是这么收拾我的。” 说着，李严还摆出一副十分无所谓的态度。 周秉昆听了李严的话，差点没乐。这么算下来的话，沙队长还是李严的爷爷辈？ 一想到这里，周秉昆就直想发笑。他的心里面有一股冲动，驱使着他想要对着沙队长喊出一句“沙大哥”，然后再去看李严的反应。 不过这事儿，想想也就算了，这会儿的周秉昆和李严，还没有熟络到可以开这种玩笑的地步。 于是周秉昆强忍住笑意，开口对李严劝说道：“李严，这次确实是你考虑不周了。 我虽然不知道你家里面是什么情况，但是也看得出来，你这人本性不错，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自然也就不会去针对你。 可你刚刚的话，要是让别人听了去，他要是不了解你的为人，说不定就会去找人反映一番，那你不是又陷入麻烦了吗？ 听我一句劝，人性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李严听了周秉昆的话，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开口说了一句： “你比较聪明，这我是知道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听你的。” 周秉昆：？？？ 你说这孩子，听就听了，干嘛回这么一句？这不存心挑事儿吗？ 果然，周秉昆偷偷地朝着沙队长瞄了一眼，发现他一脸怒容，额头上青筋直跳，眉头也是皱的像核桃一样。 “你几个意思，我不够聪明，所以不听我的吗？特么的。” 沙队长实在没有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李严脑袋。 周秉昆见状，连忙和起了稀泥，开口对沙队长说道：“行了，老沙，他肯听劝就够了，不要在意那些细节了。” 李严也在一旁不住的点头，开口对沙队长劝了一句：“啊对对对，队长，你也聪明，行了吧。” 周秉昆：……这“行了吧”三个字，足以把沙队长的血压拉到一百八。你小子再这么在沙队长雷区蹦迪，估计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你了啊。 沙队长听了李严的话，果不其然的踹了他一脚，张口就要继续数落他。 就在这个时候，里屋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了一位看起来相当丰腴艳丽的中年妇女。 周秉昆看了一眼，心里面暗暗感叹，这刘英梅的底子，还真不是盖的，这么一打扮，就是一副徐娘半老的模样。 只是，她眼里面对“余炜”的仇恨，还是让周秉昆浑身不自在。 她刚一走出屋门，便恶狠狠的盯着周秉昆，一副随时要和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为了避免刺激到她，周秉昆缓缓地挪了两步，来到了沙队长的身前。并且把自己的双手至于胸前，让她看到了上面系着的麻绳。 沙队长也十分配合的一把抓住了麻绳，一副押解着周秉昆的样子。 刘英梅一看到这个情形，只当是解放军同志已经彻底控制住了“余炜”，总算是重重的出了一大口气。 沙队长见状，直接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带着他先进去盘问一下。” 说着，沙队长牵着周秉昆，就走进了屋子里面。 路过池卫红身边的时候，沙队长还轻轻的扯了一下她的衣角，示意她也跟进去。 池卫红不明就里，将刘英梅搀扶到了李严身边，打了声招呼，便也跟着往屋子里面走去。 沙队长牵着周秉昆，一进屋里，便径直地来到了屋子里面的化妆台前面。 周秉昆见状，也明白了沙队长的想法。只是，看池卫红的样子，似乎对这些化妆品颇为感兴趣。 如此一来，她会轻易的放弃这些“绝版”的好东西吗？ 正思考着，池卫红一脸疑惑的走了进来。 看着沙队长和周秉昆站在梳妆台边上，池卫红挠着脑袋，好奇的问道：“队长，怎么了？让我进来干吗？ 不是说要给我和李严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吗？怎么把我自己叫进来了？干嘛要瞒着李严啊？” 周秉昆听了池卫红的话，这才意识到整个事情当中，池卫红和李严好像是全程参与了，但又似乎是压根就没有参与进来。 看着池卫红一脸懵逼的样子，周秉昆和沙队长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沙队长打了个哈哈，岔开了话题：“卫红啊，这个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咱们就按老规矩来。你先听我的，等有时间了我再慢慢跟你说。 叫你过来，是有个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你过来，来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说着，沙队长拉着池卫红来到了镜子前面，让她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池卫红听了沙队长的话，脸上的迷惑更重了，她一脸迷茫的看着镜子里面的影子，满腹狐疑的问道： “你干嘛啊？我的样子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那些东西我都已经擦掉了啊。” 说着，池卫红又靠近了镜子几分，趴在镜子上面，仔细的看着自己的眉毛嘴巴等部位，试图寻找到不对的地方。 沙队长见状，轻轻地拍了拍池卫红的肩膀，笑着说道：“你看看，这才是革命儿女该有的样子嘛。 就你刚刚那副鬼样子，真是吓死个人了，还是现在的样子顺眼。” 池卫红听了沙队长的话，连连点头应和道：“对对对，队长说得对。 我也觉得这个样子好看多了，这些化妆品，不愧是资产阶级的东西，把我都给画丑了。” 第五十三章 身份 周秉昆：…… 没想到这个沙队长，看起来浓眉大眼的，忽悠起无知少女来，还真是一把好手啊。 对于沙队长这一通骚操作，周秉昆不由得在心里面暗暗赞叹一句：干得漂亮！ 眼见池卫红就这么被沙队长忽悠瘸了，一副不大看不上这些化妆品的样子，周秉昆连忙开口帮腔道： “是啊，卫红姐，你现在的样子，就最适合你自己了。什么化妆品，根本就配不上你嘛，反倒是把你给整难看了。” 池卫红听了周秉昆的夸奖，两只眼睛一下子就眯成了两弯月牙。 她大大咧咧的抬手拍了拍周秉昆的肩膀，开心的对周秉昆说道：“不错不错，你小子不止脑子好使，眼光也不错。 看你女朋友的样子，跟我比也差不多，就知道你的品味不错。” 周秉昆看着池卫红高兴的样子，一时间颇为感慨，多好的一个姑娘，可惜没有脑子。 沙队长见池卫红的状态，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算是基本成功了。 于是，他趁势开口，对着池卫红说道：“既然如此，那这些化妆品，就不分给你了。” 说着，沙队长转头看向了周秉昆，对他吩咐道：“秉昆，去，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吩咐，一时之间有些不忍：这完全是把池卫红山炮忽悠啊。 不过，想到那些化妆品装点之下，自己的媳妇美貌如花的水灵模样，周秉昆之后强行按捺下自己的良心，当着池卫红的面，将梳妆台上面的眉笔、口红、雪花霜、香水和一条精致的项链收到了口袋里面。 然而，池卫红只是稍稍憨了一点，又不是个傻子。 她看到周秉昆前脚将那些化妆品贬斥得一文不值，后脚就颠颠的将这些东西一股脑的收入囊中，心中也是不由的泛起了嘀咕。 “秉昆啊，你不是说，这些东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吗？干嘛费这些事，把它们收起来啊？直接留在这里不就好了吗？” 沙队长一脸惊讶的看着池卫红，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憨憨竟然开始动脑子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一时之间，僵在了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周秉昆见状，脑筋急转，半真半假的解释道：“卫红姐，是这样的，我这不是马上就要订婚了吗？ 我对象你也认识，我这正愁没什么合适的礼物呢，这不赶巧了嘛。 她就一小姑娘，用这些化妆品到也还算合适。哪像卫红姐你啊，英姿飒爽的，整一个女将军，压根就用不到这些东西。” 这一番半真半假的说辞，一下就忽悠住了本就不算灵光的池卫红。 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到了周秉昆的订婚上面。 “你和上次那个小郑，这就要订婚了啊？不错不错，你们两个倒也算是般配，恭喜了啊。” 沙队长见这就算是揭过了这茬，连忙跟着祝贺了起来，期间还悄悄地朝着周秉昆比了一个大拇指，笑着对他低声说道： “真有你的啊，有这份急智，这么快就想到了这么个说辞，脑子真好使啊。”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夸奖，轻笑着挠了挠头，回了一句：“老沙啊，其实吧，我刚刚说的，也不算是说辞。 我们下周订婚，这些东西，也确实是打算送给我对象做礼物的。”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不由得目瞪口呆，低声赞叹了一句：“高，真高。看来这实话，有的时候，比假话还能骗人，我算是服了。” 说着，沙队长再次朝着周秉昆竖起了大拇指。 周秉昆：？？你都脑补了些什么？ 心里面惦记着自己的计划，周秉昆也就不打算多耽搁了。 飞速的收拾完那些化妆品后，他便提出了赶紧回去的建议。 沙队长自无不可，点头答应了周秉昆的提议，抬头就要往外面走去。 周秉昆赶忙拉住了沙队长，伸手示意他还有一场戏没有演完。 沙队长看着周秉昆手上的麻绳，一下子也想起了刘英梅那癫狂的样子，不由的吓了一个激灵，连忙手上拉着周秉昆，做出了一副押送的模样。 来到了堂屋之后，周秉昆就见到李严正在那里和刘英梅说着些什么。 看样子，刘英梅的精神状况已经好了许多，可以和人正常沟通了。 李严一见到沙队长他们出来了，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 他直接从椅子上面跳了下来，一路小跑的来到了沙队长的身前，一脸得意的对着沙队长报告道： “沙队长，刚刚这个余炜的媳妇跟我举报了，她说余炜是个敌特余孽，伪装了好些年，最近才暴露出来。” 一边说着，李严一边做出了一副立了大功的模样。 他的那个架势，活脱脱就像是幼儿园做了好事，挺直了身子等待老师贴上一朵大红花的小朋友。 沙队长听了李严的汇报，看着他这一副急切邀功的模样，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开口说道： “不止如此，我还知道余炜是还乡团的一份子呢。行了，你上一边歇着吧，别搁这碍眼了。” 说着，沙队长一把将他给扒拉到一边去了。 只是，这一句话，直接将池卫红和李严给震住了。 “还，还乡团？”李严和池卫红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个年月，虽说距离“还乡团”肆虐的那个年代，已经有几十年了，但是，还乡团的恶行，依旧活跃在许多文艺作品之中。 《红色娘子军》里面，还乡团头目南霸天恶霸形象，刻画的是入木三分，让孩子们觉得，他就是天下最坏的人。 因此，一听到“还乡团”的大名，李严和池卫红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分量。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坐在椅子上面的刘英梅，“噌”的一下跳了起来，用手指着周秉昆，破口大骂道： “余炜，你这个禽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在那里藏什么呢？你以为你藏得住吗？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刘英梅转脸看向了沙队长，大声的说道：“解放军同志，我举报，这个余炜，不是抢土地的那个还乡团。 他是搞暗杀的。” 第五十四章 推测 周秉昆听了刘英梅的话，脑子里面像是被一枚炸弹爆破了一般，“嗡”的一下子，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站在他身旁的沙队长，也是一副惊呆了的模样，微微张着嘴巴，失神的愣在那里。 倒是一旁的池卫红和李严,不大清楚什么是“搞暗杀的还乡团”，没有像周秉昆和沙队长一样呆在那里。 他们轻轻地摇了摇周秉昆和沙队长，一脸不解的开口询问道：“队长，秉昆，你们两个怎么了？” 周秉昆和沙队长这才缓过神了，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恨意与愤怒。 “你是说，余炜不是普通的还乡团,他的身份，是还乡团里面‘暗杀队’的成员？” 沙队长缓过神之后，一脸怒意的看向了刘英梅，不经意间，将心中对余炜的浓浓恨意，波及到了刘英梅的身上。 刘英梅看着凶神恶煞的沙队长，也被他凌人的杀气震慑住了，赶忙对着沙队长解释道： “解放军同志，我说的都是真的啊。那天余炜喝的有点多了，回来还吆五喝六的。 我看不过眼他那架势，就说了他几句，说他没出息，因为喝酒，把工人身份都给打没了，还敢喝酒。 没想到他一下就恼了，对着我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他当年暗杀共产党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姑娘什么的。 我当时就想找解放军反映来的，可是他说完就反应过来了,马上就把我给绑了起来,关到了地窖里面。 我是说过不在意余炜的过去，想要和他忘记过去，好好生活。但我都是在骗他的，我是‘红五类’出身的，你们不要把我关起来啊。” 周秉昆听了刘英梅的话，总算是推测出了当天发生的事情。 估计余炜喝多，丢了工作之后，刘英梅就没少絮叨他。 毕竟，像刘英梅这样年近四十的持家妇女，嘴巴能有多厉害，家有老母亲的人，大都深有体会。 那天晚上，余炜出门鬼混，半醉而归，算是点燃了刘英梅心中的不满。 刘英梅一通输出之下，余炜本就被酒精麻痹了的大脑，再经历了这么一通精神攻击,一时大意之下,脱口而出了自己人生中的最大“成就”。 余炜在抗战胜利之前，就是一个普通的地主阶级，人生经历乏善可陈。 而新中国建立之后，他又需要夹着尾巴做人，更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 唯有参加“还乡团”的那些时日，算得上是这个人渣平凡一生中，唯一的的“高光时刻”，于是就脱口说了出来。 如此一来，逻辑上就算是通了，至于其他的细枝末节，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沙队长听了刘英梅的话，也很快就在脑海里面还原出了事实的真相。 他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双手，手背和小臂上面的青筋，不住地跳动着，粗重的呼吸如牛一般，发出了“呼哧呼哧”的声响。 圆睁的双目，似乎是要绝眶而出一般，凶狠的瞪着刘英梅，看起来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周秉昆看着沙队长失态的模样，心里也是泛起一阵的心疼。 所谓的暗杀团，就是还乡团里面的一个分支。 还乡团里面的人，以目的来分的话，大略可以分为两种。一种就是单纯的地主老财，参加“还乡团”的目的，就是抢回被分给百姓们的土地和财富，继续鱼肉乡里，作威作福。 而另外一些“狠角色”，则是被国军收编了起来，作为鹰犬，组织成了“暗杀团”。 刮民党军队负责与我军的战士们正面开战，而这些“暗杀队”的成员，他们的目标则是用尽一切办法，专门袭击我党军政干部和农会积极分子。 这些“暗杀团”的成员们，他们的反动和残忍程度，比之一般的“还乡团”成员，还要恶劣上十倍百倍。 而且，他们的目标，都是我党的干部，对我们的解放事业的破坏，也要严重上十倍百倍。 周秉昆看到沙队长激动到近乎失控的模样，估计沙队长的亲人，很可能就是农会积极分子，死于某个“暗杀团”成员的手中。 周秉昆见状，赶忙轻轻的撞了撞沙队长的肩膀，小声提议道：“老沙，冷静点，咱们早点回去，就能早点审判那孙子。”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劝解，闭上眼睛，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总算是稍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只是，他微微颤抖的双手，透露出了他内心中的波澜。 “行了，先回厂子里面吧。”摇了摇头之后，沙队长将装有银元的布袋，装进了箱子里面。 随后，稍稍思考了一下之后，沙队长将自己的配枪拿了出来，装满子弹，交到了李严的手上，开口对他嘱咐道： “我们几个，先行一步回到厂里了，保卫科会派人来进行善后，到时候你配合就行了。 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守好，在来人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走进这里。” 李严听了沙队长的安排，敬了一个军礼，便直愣愣的走到了堂屋的门口，一副全神戒备的模样。 好在余炜家的堂屋门外还有一道门帘，外面也看不到李严的可疑举动，沙队长也就懒得管他了。 安排好李严之后，沙队长一手抱着箱子，一手牵着周秉昆，招呼着池卫红和刘英梅往外面走去。 时间没有过去多久，街道上依旧是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沙队长抱着箱子，从余炜家里面出来，也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一行人乘着三蹦子，颠颠簸簸的回到了酱油厂门口。 沙队长开着摩托车，远远地朝着正在值岗的门卫打了个招呼，就打算开着车子直接进去。 没想到门卫看到沙队长骑着三蹦子回来了，直接一抬手，挡在了酱油厂的门口，摆手示意沙队长下车。 沙队长见状，只得放慢了速度，缓缓地停在了门卫处，就要开口询问。 就在这个时候，王科长从门卫处的屋子里面走了出来，朝着沙队长打了声招呼。 周秉昆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去余炜家搜查的同时，王科长也有些坐不住了，直接来到了门卫处，就要第一时间看到他们回来，掌握第一手的消息。 王科长来到三蹦子前面，看着眼前的情状，一时间满头的雾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第五十五章 汇报 只见周秉昆的双手，被一根麻绳松松垮垮的绑在了一起，而沙队长，则是牵着那根麻绳，一副押送犯人的架势。 三蹦子的挎斗里面，坐着一位丰腴的中年妇女，此刻正一脸仇恨的看着周秉昆。 挎斗后面,放着一个不小的箱子，池卫红则是坐在箱子上面，一边扶着身下的箱子，一边把手搭在了前面妇女的肩上。 原本和他们一起出任务的李严，此刻却是没有出现。 这一行人的形象，疑点实在太多了，搞得王科长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问起。 周秉昆见状，开口向沙队长提议道：“老沙，不如先让人把刘英梅带回去，好生招待着，咱们先跟王科长汇报一下大体情况，等回头了你们再找她了解详细情况。” 说完之后，周秉昆轻轻地晃了晃自己的双手，示意刘英梅在场的话，自己就必须要接着演戏。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再看看周秉昆手上的麻绳，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王科长在场，轮不到他来做决定，于是，他看向了王科长，开口询问了一句：“王科长，秉昆的提议，应该就是最合理的安排了，您看……” 王科长原本就对周秉昆颇有好感,此刻见自己的心腹沙队长,都在支持周秉昆的建议，也就自然而然的接受了。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同意之后，沙队长对着正在执勤的门卫，开口吩咐道： “你，去带着这位女同志到咱们保卫科办公室里面，好生照顾起来。 她可是非常重要的人证，你们务必要小心照看，不然出了问题，你可负担不起。” 随后，又低声嘱咐了几句，提醒了门卫注意刘英梅的精神状况，便打发他带着刘英梅往办公室走去。 周秉昆见到刘英梅老老实实的被门卫领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三两下把自己手上的麻绳甩了下来。 随后，他苦笑着耸了耸肩膀，对着沙队长开口感叹了一句： “你说说，这事儿闹得，明明是去办案来的，怎么还扮演了一场犯人呢。”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吐槽,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道：“这次真的是多亏了你了，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功劳的。” 一旁的王科长，早已经急得不行了，轻轻地咳了一声，便转身走进了门卫处里面。 沙队长一行三人，赶忙跟着王科长的脚步，抱着箱子，来到了屋子里面。 一行人刚走进屋子，王科长便急不可耐的对着沙队长说道：“说说看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严呢？” “我们找到了余炜的家，现在他正在那里守着呢。我们在那里搜查了一会儿，一得到重要信息，就立马跑回了复命了。 那里的搜查工作，可能进行得不够彻底，还需要咱们派人进行彻底的搜查工作，所以我就把他留在那里看门了。” 王科长听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拿起了屋子里面的电话，接通了保卫科之后，对着电话那头一通吩咐。 说到一半的时候，才转头朝沙队长问道：“你说说，需要过去多少人？” 沙队长听了王科长的问题，略微思索了一下，开口回复道：“他们家倒也不算大，随便去两个人就够了。 只是，他家里的东西多了一些，可能需要派一辆车子过去。” 周秉昆也在一旁补充了起来：“没错，他家物资挺多的，而且很大一部分都存放在地窖里面。如果派人的话，最后嘱咐他们带上照明工具。”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提醒，也开开补充道：“就带上咱们巡逻的时候，用的头灯和手电筒就行。”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二人的提议，对着电话那头又是一通指示。 安排好了工作之后，王科长挂了电话，坐在椅子上面，拿出一份纸笔，摊在桌子上面，开口询问起来他们的发现。 沙队长看得出来，王科长急于知道真相，掌控局势，便直接说出了余炜的身份： “报告科长，经过我们的调查和盘问，我们认为，余炜应该就是解放战争时期，活跃于鲁省的‘还乡团暗杀团’的成员。” “啪嗒”一声，原本握在王科长手中的那支钢笔，重重的摔到了地面之上，钢笔里面的黑色墨汁，也被摔出来了一些，飞溅在了他的裤子上面。 只是，此刻的王科长，已经无心去考虑这些细枝末节了。 好在王科长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物，稍稍惊讶了一小会儿，也就回过了神来。 他搓了搓自己的鼻子，一边思考着，一边开口问道：“说说看，你是怎么做出这么个判断的？有什么证据吗？” 沙队长听后，直接把那个箱子拿到了王科长的身前，掀开了它的盖子。 王科长赶忙凑了过来，紧紧的盯着箱子里面的东西。 周秉昆也凑了过来，指着里面的马步枪，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沙队长也从口袋里面，拿出了驳壳枪，递到了王科长的手上，指着上面刻的姓氏，赞同了周秉昆的说法。 周秉昆见状，也拿出了那把勃朗宁，指着上面的“余”字。 王科长见到这些有一定年代的枪支，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他们的判断。 随后，沙队长又从布袋里面取出了那个精巧的木盒，当着王科长的面打开了盖子。 王科长看了一眼里面的金条，没有太过在意，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里面的那张铜片上面。 他伸手取出了那张铜片，轻轻地读出了上面的那一句话：“茅草要过火、石头要过刀、人要换种。” 多年之后，再次见到这句血淋淋的口号，即使是见惯了风浪的王科长，一时之间也难以抑制自己内心汹涌的怒意。他一拳重重的砸在了面前的桌子上面，吓得完全没有准备的池卫红一个激灵。 倒是周秉昆早有准备，毕竟，先前沙队长的反应，已经算是给他提过醒了。 王科长稍稍发泄之后，总算是平静了许多。他伸出左手，肘部抵在桌子上，拇指和中指重重的按压着眉骨，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冷冷的开口问道：“还有吗？” “我们根据这些证据，断定了余炜是‘还乡团’的成员。至于‘暗杀队’的信息，是他的妻子刘英梅提供的。我们也只有人证，没有物证。” 周秉昆如实的说出了他们得出的结论。 王科长听后，对着周秉昆轻轻地点了点头，一脸满意的开口说道：“ 小周啊，保护员工，维持治安，本来应该是我们的职责的。结果从头到尾，你都参与了进来，这次真的是多亏了你啊。” 第五十六章 转正 王科长刚刚夸完周秉昆，一旁的沙队长也上前一步，来到了王科长的身前，帮着周秉昆请功道： “科长，说来惭愧，这一次行动可以如此顺利，还真的是周秉昆出力最多,功劳最大。” 说着，沙队长便把周秉昆如何带着他们解决难题，找出真相的事情，大略的说了一遍。 池卫红见到沙队长在不住的夸奖周秉昆，虽然不知道队长的目的，但不影响她开口帮腔： “是啊，王科长，今天可以这么顺利，多亏了秉昆了。 要不以后让他当队长吧,我感觉跟着他出任务，比以往轻松顺利多了。” 沙队长：…… 王科长见到两个保卫科的成员，都如此卖力的夸奖周秉昆，帮他在这里请功，一时之间也有些为难。 他看着周秉昆，面带笑意的开口问道：“他们都这么说了，看来我刚刚的客套，还上算是歪打正着了。 这一次，还真是多亏了你啊。可惜了，你不是我们保卫科的。 他们几个的奖励，我们保卫科自有安排，倒是你，不归我管，我现在也不大好插手你的奖励事宜。 说起来，还挺对不住你的，明明是你出了大力,我们保卫科这次算是沾了你的光了，余炜的发现，抓捕和侦察，你都是大功臣。 不对你进行一些表示，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不然这样吧，你的这一份功劳，我肯定会如实上报的，具体怎么奖励，上面说了算。 除此之外呢，我们保卫科为了感谢你，再额外对你做出一些嘉奖，以此来表达我们的感谢好了。” 这个时候，沙队长适时地开口说道：“科长，对不起。回来之前，我已经自作主张，提前把余炜家的一个梳妆台分给周秉昆了。” 王科长听了这话，大手一挥，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以他的贡献来算，梳妆台根本就不算什么。 再说了，说起还乡团，当年我也有一些同志们……” 说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继续下去，而是拍了拍周秉昆的肩膀，一脸欣慰的开口打着说道：“ 说起来，我也要感谢你，帮着揪出了这么个潜伏已久的渣滓，算是帮我的一些同志们报了血仇了。 说说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于公于私，我都会尽力帮你一把的。” 周秉昆看着王科长满含诚意的许诺，不由得陷入了思考之中。 说起来，此刻的周秉昆，还真是有些无欲无求了。 由于年代的原因，打定主意低调行事的周秉昆，还真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倒不如留下这情分，以备不时之需。 略微思考了一下，周秉昆开口拒绝了王科长的好意：“王科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过，现在我已经入职厂子，开始工作了。一时之间，还真没有什么需要麻烦您的。 再说了，我做这些，主要也是为了我对象的安全问题，都是应该做的，您不用太过在意这些。”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婉拒，不由得对他平添了几分好感。 如果周秉昆真的开口图报的话，他面上不会多说什么，反而会尽心尽力的帮助他完成请托。只是，心里面会对他的印象降低不少。 然而，周秉昆推辞了他的好意，没有居功自傲，甚至还有意贬损自己的功劳。这让王科长对他印象大好，开始认真的思考起如何奖励他了。 “你刚刚入职咱们厂子，就立下了这么一份功劳，顺势转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王科长拍着周秉昆的肩膀，一脸和煦的对他说道：“这些自然是不需要我来过问了。不过，我记得你对象也挺年轻的，也是刚刚入职的新员工吧？” 周秉昆也是一点就透，马上就明白了王科长的意思，这是想要帮郑娟转正的意思。 只是，他的心里面，多少还是有些疑虑。能够早日让郑娟成为正式员工，于他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 转正之后，工资待遇福利都可以上升一个台阶。 可是，郑娟刚刚入职到厂子里面没多久，走的渠道也有些特殊。许多比她早很多进场的员工，到现在还没有待够年限转正。 如果贸然出手，帮助她提前转正的话，两件特殊情况并在一起，说不定会影响她在厂子里面的遭遇。 不说闲言碎语，哪怕只是疏远的冷暴力，周秉昆也不愿意让郑娟去承受。 想到这里，周秉昆便开口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打算继续拒绝王科长的好意。 哪知道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疑虑，轻笑着晃了晃手，摇头晃脑地说道： “你啊，你想多了，把我给看低了。你以为我会帮着她去疏通关系，走后门吗？怎么可能，你太小看我了。 我的意思是，这个余炜事件的起源，就是他当初盯上了你对象。多亏了你对象的机警，及时发现了他，并且向我们反映了这个事情。 如此一来，我们才能够抓住余炜这个渣滓。 不论是作为她被吓到之后，精神上的补偿，还是作为她功劳上的奖励，我们厂子里面总归是要对她进行一些表示的，不然不是寒了其他工友们的心吗？ 整个过程，公正公开，不会有问题的。真要说起来，咱们厂子里的所有女性员工，都欠着你们两口子人情呢。你就放心好了。”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这番话，不由得喜上眉梢，连连点头，对着王科长不住的感谢： “还是王科长您考虑的周全，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要么说您是科长的呢，这都是有原因的。要我说啊，您这处长的位置，也不远了……” 得了便宜之后，周秉昆的好话，就如同不要钱一般，拼了命的朝着王科长撒去。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吉利话，一时之间也是喜笑颜开，轻轻的拿手指头点了点周秉昆的脑袋，笑着说道： “你啊你啊，原来就是个滑头，我原先怎么没看出来呢？这些话，随便说说也就是了，千万不要瞎传啊，不要给我找惹麻烦，听到没？” 周秉昆见到王科长的反应，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有些惊讶的看向了他。 第五十七章 设计 这些吉利话，周秉昆本来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想要讨个好彩头而已。 一般来说，这种捕风捉影的话，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打个哈哈就应付过去了，毕竟,吉利话谁都不会嫌多。 然而，王科长这么煞有介事的提醒，里面的内情不言而喻。 周秉昆带着一丝意外，一脸惊讶的看向了王科长。 王科长则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笑呵呵的看着他。 他这才明白，看来王科长这是早有准备，有心要更进一步了。 想来也是,王科长看年纪也不小了，估摸着也是四十左右的样子，按资历应该也够晋升了。 看来在不久前，王科长认定余炜是一条大鱼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利用这一次机会，再上一个台阶了。 在不知道余炜是“暗杀团”成员的时候，王科长就已经着手准备晋升事宜了，说明他那时候就已经距离晋升很近了，随便一个不小的功劳，就可以助力他再爬一步。 现在知道了余炜的真实身份，自然更有把握了。想到这里，周秉昆朝着王科长作了个揖，拱了拱手，算是对他的提前祝福。 王科长也默契的对周秉昆轻轻一笑，以作回应。 周秉昆见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便起身告辞。 王科长也有心去找刘英梅进行盘问一番，没有再行挽留他。 一行人就此分开，周秉昆独自一人离开了门卫处，朝着灌装车间走去。 来到了车间之后,他看了一眼门口的表，时间刚刚来到了下午三点多。 没有再多耽搁，周秉昆三两步便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之上。 “何亦，我出去的这段时间，有人来咱们车间么？”周秉昆悄悄的凑到了何亦的身边，轻声问道。 何亦则是一脸疑惑的看向了周秉昆，不解的问道：“什么人啊？来咱们车间干什么？” 周秉昆听了何亦的回答，总算是放下了心来。看来自己的计划，还是要继续的希望的。 想着，周秉昆便轻声对何亦嘱咐道：“既然如此，那一切按计划行事。” 说着，周秉昆起身来到了车间门口，抱起了一箱空瓶子，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面，继续做起了自己的工作。 张班长见到周秉昆回来了，试探着对他问道：“周秉昆，你刚刚去保卫科，都去干什么了？” 一边说着,张班长一边死死地盯着周秉昆的脸，似乎是想要确认一下他的情况。 周秉昆瞥了一眼张班长，看到他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吐槽：这老逼登，还挺谨慎的。 做戏就要做全套，周秉昆装出了一副十分失意的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瘪着嘴巴，随后强装无事，故作轻松地说道： “没什么，就是过去提供了一些信息，帮着处理了一些事情，能有什么事呢？ 这不很快就回来了吗？没什么事情的。” 说着，还做出了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淡定的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面。 只是，往瓶子里面接酱油的时候，周秉昆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瓶子已经装满了，他还似乎没有回过神来。 一时之间，酱油从瓶子里面溢了出来，将周秉昆的手上都沁染上了一些酱色。 一直在不远处紧紧盯着周秉昆的张班长，此刻终于是确信了周秉昆是摊上了麻烦了。 他对着周秉昆大声呵斥道：“周秉昆，你怎么回事？不好好工作，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呢？ 看看你的手上，到处都是你浪费的酱油。你这是在损害国家的利益你知道吗？ 农民勤勤恳恳种出来的豆子，工人们辛辛苦苦酿造出来的酱油，到了你这里，就这么浪费的吗？都像你这个样子，国家怎么发展？” 周秉昆听到了张班长的呵斥声，心里面暗暗地发笑，但是面上还是做出了一副犯了错误的样子。 他赶忙关上了水龙头，随后拿过了抹布，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酱油瓶子。封装好之后，他赶忙对着张班长开口道歉道： “对不起啊，张班长，刚刚是我没有注意，不小心操作失误了，都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 张班长看到了周秉昆的示弱，大手一挥，摆出一副放他一马的样子，开口说道： “行了，就算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你这是遇上事了。可惜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你自求多福吧。 不过，你只要一天还在这里工作，就应该认认真真的完成自己的工作，想你刚刚那样三心二意的，那可不行啊。 行了，继续工作吧，先帮我搬两箱空瓶子过来好了。” 周秉昆看着张班长小人得志的模样，懒得去和他墨迹，朝着何亦使了个眼色，便去车间门口搬箱子去了。 何亦看了周秉昆的示意，没等于国明发话，便自觉地跑到车间门口，和周秉昆前后脚的搬起了箱子。 张班长和于国明相视一笑，他们看到周秉昆和何亦表现的如此上道，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搬完箱子之后，周秉昆和何亦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面，认真的继续自己的工作。 时间就在这平淡无奇且枯燥的流水线生活之中，慢慢的流逝而去。 周秉昆正在那里封装着酱油瓶子，忽然听到了车间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音。 周秉昆估计，这可能是自己期待已久的转机，终于出现了。 于是，他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对着身旁的何亦使了个眼色，便快步走到了车间门口，将三箱空瓶子堆在了一起，随后抱起箱子，颤颤巍巍的朝着张班长的工位前面走去。 何亦得到了周秉昆的提醒，也有样学样的跟着周秉昆。只是，他没有胆子学习周秉昆，一次只抱起了两箱空瓶子，便摇摇晃晃的朝着于国明的位置走去。 周秉昆艰难的来到了张班长工位前面，小心翼翼的将三箱空瓶子放在了他的身前，随后大声的说了一句： “张班长，您吩咐的箱子，我已经帮您搬过来了。现在，我可以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了吗？” 旁边的何亦，也有样学样，把箱子往于国明身前一放，大声开口问道：“于大哥，您吩咐的箱子，我也已经帮您搬过来了。现在，我可以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了吗？” 两人的问话，直接把张班长和于国明问的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不过，周秉昆和何亦已经帮他们搬过几次箱子了，他们也不以为意，他们开口夸奖了一句，便挥手让周秉昆二人回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车间门口处，传来了一个满含怒意的声音：“哼！” 第五十八章 演戏 一时之间，车间里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一声带着愤怒的冷哼吸引了过去。 所有人一同转身，看向了车间门口。 只见车间门口，缓缓出现了一个中年妇女的身影。 这人留着一头齐耳的短发，看起来颇为精明干练，穿着一身朴素的绿色干部装,慢慢的朝着车间里面走来。 周秉昆看到这个场景，心里面暗暗得意，他的计划，总算是顺利进行了。 来人正是新上任的书记，曲秀贞。 周秉昆先前在思考对付张班长的方法时，就想起了曲秀贞这位老太太。 他记得这个老太太没什么架子，喜欢和群众打成一片，在电视剧里面，对周秉昆一行人也颇为照顾。 这老太太喜欢“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那她刚刚入职酱油厂之际，自然会挨个车间进行一番视察。 这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太太，外冷内热，心地还是非常善良的。 周秉昆的计划相当简单：只要在曲书记面前表演一下，展现出自己被欺凌的样子。那么，这位善良的老太太，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事实也确实如周秉昆所料，从老太太的反应来看，她明显是听到了刚刚的对话。 老太太先前一直在政法委工作，曾经是省高级人民法院的庭长，分析和判断能力，一点也没有落下。 她从周秉昆和张班长的对话中，很轻易的就判定出了张班长支使周秉昆，让周秉昆帮着他搬运空瓶子的事情。 不止如此，周秉昆在帮张班长搬了箱子之后，都不敢有其他的动作,一定要得到张班长的首肯之后，才敢继续工作。 而另外一边的何亦和于国明，则是周秉昆和张班长的翻版。 曲秀贞直接来到了周秉昆和张班长的面前，凝眉瞪着张班长，厉声的呵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工作，需要他来帮助你完成？ 你自己没有手吗？还是，你已经老的没有办法独立工作了？为什么要让他帮你搬箱子？” 训斥完之后，曲秀贞两只手臂抱在胸前，怒气满满的瞪着面前的张班长。 张班长刚刚看到周秉昆一副乖巧的模样，老老实实的帮他搬来了一堆空瓶子，正在那里得意着。 忽然之间，来了这么一个陌生的小老太太，对着他一通数落，搞得他一头的雾水。 只见他眉头一皱，就要开口，质问哪里来的疯婆子，在这里多管闲事。 只是，话还没出口，他忽然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一路小跑着来到了跟前,老老实实的站在了曲秀贞的身后,一副陪衬的样子。 张班长原本想好了一大串的硬话，已经赶到嘴边了，就要和曲秀贞掰扯一通。 看见这个后来的人影之后，他吓得一脑门子冷汗，暗自庆幸自己嘴慢，没有来得及招惹这老太太。 小老太太他不认识，可老太身后的这个小老头，他可太认识了。 这人就是松花江酱油厂的现任厂长，每次厂里面的大会小会，张班长没少听他讲话。 他现在平日里话里话外的官话套话，不少都是跟厂长学习的。 到了现在，张班长哪怕是个傻子，也已经知道了曲秀贞是一尊大佛。 能够让酱油厂厂长亲自做陪，让出身位，老老实实跟在身后的，不是书记，就是上面来的视察人员，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猜到曲秀贞的身份之后，张班长不由得急得一身冷汗。 张班长一脸着急的看着曲秀贞，结结巴巴的解释了起来：“领，领导同志，你，你误会了。我，我不是……” 一时之间，张班长急的抓耳挠腮，不住地抓挠着自己的下巴，眼神飘忽不定，来回游离，想要找到一个合理的说辞。 他一转眼，看到了旁边的周秉昆，如同抓住了一根浮木的溺水之人一般，赶忙开口说道： “领导，您误会了，这位小同志，是新来的。他刚来的时候，还是我带着他熟悉工作的。论情分，我也算是他的半个师傅不是？ 小同志看我年纪大了，又对他颇为照顾，这才对我这么好的。小同志也是一片好心嘛，我怎么忍心拒绝他呢？所以才任由他帮忙的。 这是工友之间的互帮互助，尊老爱幼，和谐相处，是好事啊。不过领导您教育的对，我的工作，确实应该由我自己来独立完成。 领导您放心，我今后一定吸取教训，认真工作，努力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绝不拖后腿，您看我表现就好了。” 一番话说完，张班长把自己的责任一推二五六，说成了完全是周秉昆自己自愿帮他的。 只是，曲秀贞多年的政法委工作，也不是白干的，哪里会被他的一面之词忽悠到。 更何况，她的第一印象里面，就觉得张班长是一个欺负新人的老油条，这种人她见得多了。 而第一印象，是极难改变的，除非有了决定性的证据，不然一般人都不会推翻自己的第一印象。 曲秀贞转头看向了周秉昆，开口问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一时之间，张班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他没想到，自己已经汇报了，领导竟然还会继续询问其他人。 这让习惯了把持沟通渠道，垄断话语权的张班长一下子抓了瞎。 他急切的看向了周秉昆，对着他不住地使着眼色，眼神之中，还透露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周秉昆看着在那里着急上火，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的张班长，心里面一阵可乐。 这老逼登，到现在了，竟然还指望可以遮掩下去，真的是不知所谓。 不过，这也刚好方便了周秉昆的继续操作。 周秉昆面向曲秀贞，就要说些什么，只是，他并没有没张口，而是眼神飘忽的看了一眼张班长的方向。 随后，他又闭上了嘴巴，做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委屈巴巴的站在那里。 曲秀贞一直盯着周秉昆看，见到了他的这副模样，觉得不对，便猛地回头，看向了张班长方向。 这一回头，刚好看到了张班长在那里偷偷递着眼色。 这一发现，直接让曲秀贞怒气翻涌，心下直接认定了事实： 这个在她眼皮子底下，还敢耍花招的家伙，一个字都不可信。 这件事，她管定了。 第五十九章 暗涌 曲秀贞重重的瞪了一眼张班长，冷冷的哼了一声，开口说道：“呵，你挺厉害啊，当着我们的面，还敢在这里耍花招？” 说着，她再一次看向了周秉昆,一脸和蔼的开口说道：“小同志，不用怕他，来，我给你做主。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秉昆听了曲秀贞的询问，装出了一副不认识她,怕她罩不住的样子。 他怯生生的看着曲秀贞,一副怕事的样子,弱弱地开口问了一句：“对不起，领导，我今天刚刚入职，请问，您是？” 曲秀贞听了周秉昆的话后，一脸和气的说道：“这不巧了吗，我也是刚来的。 我是咱们厂新来的书记，你有什么情况，可以向我反映，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说完之后，曲秀贞还轻轻地拍了拍周秉昆的肩膀，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周秉昆见了曲秀贞的动作，确信了这个可爱的老太太，和他印象里面的形象没有什么出入，依旧是这么的善良。 他连忙对着老太太轻轻地鞠了一躬，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书记好”，就要开始继续表演。 鞠躬之后,他两只手紧紧地抓在自己的衣服,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就要开口“表演“。 在“表演”之前，周秉昆照例看了一眼面前的“观众”们。 只见曲秀贞站在最前面，来到了周秉昆和张班长的近前。厂长则是站在曲秀贞的身后，一副唯她马首是瞻的样子。 周秉昆虽说不认识厂长，但也大概猜得出来，毕竟，够资格和书记站在一起的人，也就是厂长了。 他们两人身后不远处，整整齐齐的跟着不少个身穿干部服装的领导。 周秉昆扫了一眼，里面的领导们，他大都没有打过照面 唯一一个有过接触的，就是劳资科的柳科长。他站在一群前来视察的领导中间，默默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只是，在周秉昆看向他的时候，他双手抱着肩膀，冷冷的看着周秉昆。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睛里面透露出了一丝不满的意味，似乎是在警告周秉昆不要找事。 一般的员工，如果看到了劳资科科长的警告，早就吓得心惊胆战，老老实实地不敢多言了。 ·然而，周秉昆可不是一般员工。 他看到柳科长的样子，心中不屑的笑了笑。 从张班长拿劳资科的关系威胁周秉昆之时，他就知道，无论如何，他都要给张班长来一记狠的。他们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和平共处的土壤。 这个时候，柳科长的警告，对周秉昆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不止如此，这个眼神，反而是给周秉昆提了个醒。 对于他来说，张班长肯定是要除去的，只是，现在看来，张班长似乎和柳科长关系颇为密切。 如此一来，单单只是收拾张班长，对他的处境，可能是有害无利。 既然要玩，那就玩一把大的。 想到这里，周秉昆心念一转，欲言又止，装作一副吓坏了的模样，深深地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一旁的曲秀贞，还在那里静静地等着周秉昆开口汇报。 她看得出来，周秉昆这里，定然是有什么冤屈的。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不敢说出来。 在她看来，她是新上任的书记，既然已经表明了身份，还放下了话来，要帮着秉昆撑腰。那周秉昆就应该无所顾忌，向她报告实情。 可她发话之后，周秉昆先是一副鼓起勇气，豁出去了的样子。结果到头来，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反而是看了一眼那些领导后，生生把自己的话给咽了回去。 这一发现，让曲秀贞不由得火冒三丈。 她刚刚训斥完张班长，批评他耍花招的行为，结果话音刚落，竟然还有人敢冒大不韪，顶风作案。 这让她出离愤怒了。她猛然转过头去，狠狠地看向了身后的那群领导们。 只是，柳科长倒也算是机警，在听了周秉昆的回答之后，就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赶忙收起了自己的眼神，在曲秀贞回头之后，马上装出了一副不明真相的模样，顺着曲秀贞的目光，左右张望。 一时之间，这一群领导们，都是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不停地互相张望着。 曲秀贞看到了这个场景，心里的怒火，再一次旺盛了几分。 她才刚来酱油厂没几天，这群领导们都还没有认全，自然不可能从中看出是谁的问题。 在她的视角里面，从她进入这个灌装车间之时，就一直在接触着这个厂子里面的黑暗面。 先是老员工张班长和于国明，在那里欺凌新员工周秉昆和何亦。 之后她上前制止，并且质问张班长。结果张班长不但不知错就改，反而试图遮掩问题。 被她发现破绽，追问周秉昆的时候，张班长竟然还不老实，敢玩小动作，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吓得周秉昆不敢说话。 无法忍受的她，直接摆出了自己的身份，给周秉昆撑腰，让他说出真相。 随后周秉昆相信了自己，打算说出事实之际，却又被不知哪个领导吓阻，不敢出声了。 这一番拉扯下来，让她觉得厂子里面，问题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她是刚来的，但她毕竟是书记，是厂子的一把手。如果她不能圆满的解决这个问题，那她的脸可就丢尽了。 没有了威严，不用想都知道，今后的队伍会有多难带。 她本来就是空降过来的，在厂子里面没什么根基。这次全厂区视察，也是她新官上任三把火中的一把。如果出了岔子，今后厂子里面工作，可就更难以开展了。 想到这里，曲秀贞下定决心，一定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既然不知道该对付谁，那就直捣黄龙好了。 曲秀贞转过头来，看向了身边的厂长，抱着胳膊轻轻的嗤笑了一声，随后无奈的说道： “啧啧啧，到底是新来的。看来，我这个书记说话，没什么用啊。 我来找一线工人了解情况，都有人敢当着我的面堵嘴，啧啧啧……” 一边说着，她一边玩味的看着厂长，用略带好奇的语气说道：“书记说话不管用，不知道厂长说话，管不管用呢？” 第六十章 解围 这一句话说出，直接将身旁的厂长吓了一大跳。 在这个年代，还没有改制，一切行动听党指挥，厂长也要听书记的。 曲秀贞的话，算是把厂长推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 事到如今，这件事情他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管了的话，那就算坐实了曲秀贞的话：书记说话不管用，厂长说话管用。 这句话实在太过诛心，传出去的话，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会严重影响他将来的前途。 可是，不管的话,那就更不像话了。 书记和厂长都在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人，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玩花样。 整个厂子的一二把手，镇不住场子，让下面的人给涮了。 这事传出去的话，曲秀贞还可以说是初来乍到，一时之间没能掌控局势，可他厂长呢？ 做了这么些年的厂长了，还能闹出这么个笑话来，他的面子就算是丢尽了。 听到的人，都会对他有所怀疑：要么，他就是幕后靠山，有意包庇；要么，就是他能力太差，完全掌控不了局面。 一时之间，厂长陷入了两难之间。他就像是被架在两堆火之间一样，朝哪边都是坐蜡。 他无奈的挠了挠贫瘠的脑袋，一不小心，还带下了几根头发,让本就不大富裕的头顶雪上加霜。 随后他皱着眉头，深深地看了看张班长一眼，将他的面貌，死死的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面。 周秉昆看着面前的厂长和曲秀贞，感受着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不由得在心里面犯起了嘀咕。 自己这是一个不小心，挑起了厂长和书记的对立吗？ 他对曲秀贞还算了解，知道这个小老太太还算公道，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迁怒于自己。 可他对厂长，就没有这个自信了。 看着厂长“地中海”式的强者发型，周秉昆不敢将希望寄托在他的善良之上。 他脑子里面飞速的运转着，不断分析着现在的局势。 如果一定要选边站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站在曲老太这边。 可选边站，哪里有左右逢源来的舒服惬意。 最好的办法，还是弥合一下矛盾，整合一下枪口，都为自己所用，那才是最理想的方案。 想了一下,周秉昆决定打破僵局，开口对曲老老太太说道：“书记，您别生气,我有一些情况，需要向您反映一下。” 一时之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周秉昆的身上。 旁边的厂长，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带着一丝感激，看向了周秉昆。周秉昆这一开口，算是把他救了出来。 周秉昆先闭上眼睛，重重的吸了一口气。 随着悠长的呼气声响起时，周秉昆猛然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副毅然决然的表情，随后开口对曲秀贞说道： “书记，我和何亦，也就是这个工友，我们两个是今天新入厂的。” 说着，周秉昆朝着何亦招了招手，算是向曲秀贞介绍了一下何亦。 何亦见着他的示意，赶忙一路小跑，来到了他的身后，对着曲秀贞和厂长鞠了一躬。 曲秀贞和厂长轻轻地朝着他们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周秉昆将手搭在了何亦的肩膀上面，继续说道： “我们两个一起入职，分到了一个车间，也算是一种缘分。所以我们俩就约定好了，互相帮助，互相扶持，一起努力工作，建设国家。” 曲秀贞听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她能理解，人们刚到一个新地方，总会下意识地找人抱团取暖，这是很正常的人性。 “我们一进车间，何亦就被他们嘲笑了，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于是就站出来，和我们班长起了冲突。” 说完，周秉昆用手指了指身旁的张班长，示意他就是那个班长。 只是，听了这话之后，曲秀贞直接就皱起了眉头，有些怀疑的看着周秉昆。 何亦人高马大，浓眉大眼的，长得就是一副好人的模板。曲秀贞对他第一印象极好，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产生了一些好感。 这让她有些不能理解，她不相信何亦好端端的，会被人嘲笑，于是开口质疑道： “新来乍到，无缘无故的，人家为什么会来嘲笑你们？” 说完之后，曲秀贞冷冷的看着周秉昆，等待着他的答案。 周秉昆听了曲秀贞的质问，回头看了一眼何亦，犹豫着该怎么说。 他已经把何亦当作朋友了，就不能无所顾忌的揭他的短，起码要和他打个招呼。 只是，他还没开口，对面的曲秀贞已经发起了火来。 她重重的“哼”了一声，随后瞪着眼睛看着周秉昆，不满的说道：“当着我的面，你还想串供？你是怎么敢的啊？” 说完之后，她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惩戒一下把她当傻子的人。 何亦听了曲秀贞的话，马上就明白她这是误会了。 何亦没有主见惯了，一直都是一副唯周秉昆马首是瞻的姿态，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让他代替自己发声。 分外寡言的他，脑子十分好使，内心也十分通透。她看得出来，周秉昆没有直接说出他声音的事情，是在顾虑他的感受，这让他十分感动。 此刻见到曲秀贞因为这个事情，怀疑上了周秉昆，马上就站不住了。 他赶忙对着曲秀贞摆了摆手，紧张的开口说道：“书，书记，您误会了，不是那样子的……” 他这一开口，曲秀贞立马就明白了自己的错误。 何亦的声音，搭配着他的外貌，实在是太过违和了。 好在她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这才没有当着何亦的面笑出来。 她身后的那些干部们，可就没有她这样的定力了。 几个年轻一点的干部，一个没控制住，不小心笑出了声音。 事实胜于千言，曲秀贞一下就相信了周秉昆刚刚说的情况。 同时，她的心里面，还产生了一丝愧疚，觉得自己不应该随便质疑周秉昆。 她倒也光棍，有错就认，直接开口道歉：“原来如此，小同志，是我错怪你了。” 说着，她回身看向了身后的人们，厉声呵斥了一句：“笑什么笑，很好笑吗？” 站在她身边的厂长，本就有意和她缓解一下关系，这个时候，索性和她站在一起，帮着她立起了威： “谁刚刚笑了，自觉站出来，向这位小同志道歉。” 第六十一章 构陷 厂长站在曲秀贞身边，和她一起，怒目看着干部队伍。 一二把手一起施压，没有人敢心存侥幸。毕竟发出了声音，是会被旁边的人听到的，藏都没办法藏。 这一点，和刚刚柳科长瞪眼示意周秉昆不同。他那一下子,可以辩解说是周秉昆会错了意，他本身没有威胁的意思。 他那个眼神，只有周秉昆一个人看到了，没有别的人证，他也不用担心被别人指控。 而且他觉得，周秉昆看起来像个怂包,应该没有胆子站出来指控他，多方侥幸之下，柳科长压根就不觉得会追究到自己。 而这几个发出笑声的干部，则是完全不同。他们看的清楚这明晰的局势，都老老实实的站了出来，走到了何亦的身前，客客气气的道了声歉。 周秉昆看到之后，不由得用手抚了抚额头，心里面暗暗埋怨起了厂长。 这老家伙，为了和曲秀贞站在一起，这是把何亦当枪使了啊。 这些年轻干部们，因为嘲笑了何亦，而被厂长罚着当众向何亦道歉。 他们的面子，算是被狠狠的践踏了一回。 然而，惩罚他们的是厂长，他们没有那个胆子记恨，可负面情绪总归需要发泄。 周秉昆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陌生人的心思。他估计，肯定有心眼小的，这就记恨上何亦了。 想到这里,周秉昆决心帮着何以稍稍补救一下。 他轻轻地拉了何亦一下，随后，扶着何亦的背部，和他一起对着面前的几个过来道歉的干部，深深地鞠了一躬，算作还礼。 随后开口，说起了场面话来：“几位领导，说句实话，我第一次听何亦说话的时候，也差一点就笑了出来，这很正常。 包括我和何亦刚刚进车间的时候，也是被几个工友给笑话了，这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我出面帮他说话之后，有些工友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自觉地向何亦道了歉。 谁还能没犯过几次错误呢？错了就认，认了就改，那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刚刚咱们曲书记,不就给咱们做了一个极好的示范吗？” 一番话下来,就把他们被罚着道歉,说成了向曲书记学习，知错就改，这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台阶。 面子上说得过去之后，想来除非是小心眼儿，不然应该会放下这件小事。 果然，几个干部有了周秉昆递过来的台阶，在道过歉之后，也都向着曲书记鞠了一躬，说是向他学习。 曲书记也没有太过在意这些。她也是心灵通透之辈，看得出来厂长的意图，也看得出来何亦面临的困局。 既然周秉昆帮着解了围，她自然也没有发话的必要了。 只是，此刻的她隐隐觉得，周秉昆可能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她大手一挥，对着这几个年轻干部说了一句：“知错能改就好，今天这事就算了，我就当没发生过，你们也就当没发生过。” 这句话，就算是为这件小事定了性，盖了棺，同时还隐隐暗示他们，不要去牵连到何亦。 至于他们有没有听懂，就看他们的能力和造化了。 曲秀贞挥手把他们赶回了干部队伍里面，随后看了一眼周秉昆，神色平静地说了一句“继续”。 于是，周秉昆继续了自己的“表演”。 “好在，另外几个工友，都是明事理的，在我们的团结一致之下，张班长也不得不低头，向何亦同志道了歉。” 听到这里，曲秀贞抬眼，环视一周，观察了一下灌装车间里面员工们的反应。 周秉昆和何亦乖乖巧巧的站在她的面前，一副等待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的模样。 张班长则是在书记和厂长面前，彻底的失去了勇气，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埋在了自己的胸前，一言也不敢发，一副任由发配的模样。 于国明此时明显是慌了神了，他的表情慌乱不堪，一会儿挠挠鼻子，一会儿挠挠脸蛋，一会儿又挠挠额头，就没有闲下来过。 曲书记一眼就看得出来，他们两个这是心虚了。 而另外一边的蔡川和赵盼，则是要泰然得多。 他们两个先前就有帮周秉昆出头的打算，和周秉昆算是一伙的，只是被周秉昆制止了，才没有出头。 现在他们看到曲书记在那里，帮着周秉昆主持公道，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不过，蔡川想起了周秉昆先前阻止他的时候，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好奇。 从他屈服于张班长的威胁，老老实实帮着搬箱子，还嘱咐何亦跟他学习这一点看来，他明显是有所准备的。 而曲书记的表现，也算是完全符合了周秉昆的计划。这让蔡川不由得产生了佩服的情绪，想要知道周秉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只是碍于领导都在，他才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 曲书记看到蔡川和赵盼的反应，完全符合周秉昆话里说的“知错就改的工友”。 这一切，总算是串了起来，组成了一条“证据链”。曲秀贞心里面，算是认可了周秉昆的这番话。 她对着周秉昆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那么做，算是招惹到了张班长，好在我们在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之后，我和何亦就要开始工作，张班长拦住了我们，非要我们分别跟他和于国明学习。” 说着，周秉昆轻轻一扒拉，就把张班长从工位上面扒拉走了。然后拿了一个空瓶子，现场演示了一下灌装的流程。 随后，他一脸委屈的开口说道：“就这么个流程，看一眼就能学会，他非要我们学习，还要我们拜他为师傅，这我肯定不能答应啊。” 曲秀贞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里面的道道。 她不屑的笑了笑，附和了周秉昆一句“他还挺能想法子的嘛”。 说完之后，她饶有兴致的看向了张班长。 张班长听了曲书记的话，自然明白自己的小九九被看破了。 他脑筋急转，想要为自己辩解一番。可是，车间里面又不是只有他和周秉昆。 在失去垄断话语权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说谎只会让自己更加倒霉了。 就在这个时候，进来了一个身穿保卫科制服的年轻人，一路小跑的来到了厂长的身边，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的说着什么。 这一下子，张班长就如同看见了救星一般，一下子来了精神。 他直接抬头挺胸，看着曲秀贞，大声说道：“报告书记，我有情况要反映。 周秉昆其实是一个坏分子，他今天刚刚被保卫科带走调查了。我这么针对他，就是因为我和坏分子势不两立。” 第六十二章 告状 张班长心里清楚，再让周秉昆继续说下去，他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偷偷的做了，只要能压下去，那就没什么事儿。可要是压不住，放在了台面上，那就要倒大霉了。 既然前面是绝路，那他自然要另想它法。 在张班长想来，周秉昆被保卫科带走，又一脸晦气的回来，那他自然是有问题的。 如此一来，张班长就可以顺势洗白了。 总之，过了这一关再说。 然而，曲秀贞对张班长的第一印象极差，毕竟，这是一个当面试图把她当傻子糊弄的人。 在她看来，张班长的这一番话，完全就是胡乱攀扯。 只是她虽然更倾向于相信周秉昆，却也不能偏帮，必须要表现出不偏不倚的架势。 好在保卫科的成员就在眼前，等下一问，就可以知道情况。 于是，她直接凑在了厂长身边，一起听了起来。 随着保卫科成员的叙述，曲书记和厂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张班长看到了曲书记和厂长的表情，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里面还在为自己的机智暗暗自得。 在他看来，中午保卫科刚刚把周秉昆带走，下午保卫科的人，又来找书记和厂长汇报情况。 刚刚他有注意到，那个保卫科的成员，明显刻意看了周秉昆一眼。这要汇报的，大概率就是周秉昆的事情。 书记和厂长在听关于周秉昆的汇报，而且越听脸色越黑。这对于张班长来说，可是件天大的好事情。 他在心里面暗暗庆幸：亏得自己足够机智，才能转危为安。 他总算是抬起了头，一身轻松的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曲书记和厂长。 在场的人们，看着书记和厂长渐渐冷下来的脸色，也都是屏息凝气，呼吸都不敢发出响动，生怕触了霉头。 唯独周秉昆与众不同，他在看到保卫科来人的时候，就猜到了一些情况。 他心里面清楚，王科长在这个时间点，整颗心都长在了余炜的案子上面。 甚至于现在，整个保卫科的注意力，也都是围绕着余炜在转。 这应该是王科长跟刘英梅了解了情况之后，整合了证据，要开始向上级汇报工作了。 除此之外，他们应该没有什么需要及时汇报给厂长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之后，周秉昆心里面简直是乐开了花。 在周秉昆最初的计划里面，张班长的过错，也就是个欺凌新入职员工。 这顶多算是人民内部矛盾，估计调换岗位，分一个脏活累活，以示惩戒，也就算是过了。 如果他老老实实承认错误，态度良好，说不定一个批评教育就够，岗位都不用调整。 可这张班长，朝着歧途一路狂奔。先是当众欺凌被抓包，然后试图威胁被发现，现在又来这么一出，竟然凭空诬陷。 如此一来，再想了事，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看着曲书记和厂长的表情，周秉昆能够猜到他们心中的愤怒。 任谁发现自己被人当傻子忽悠，都会憋着一股子气。 很快，保卫科的成员似乎是汇报完了。他对着曲书记和厂长敬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整个过程也就一份来钟，周秉昆从时间断定，很可能是王科长觉得，余炜的案子有了阶段性的进展。 他派人过来，就是要大致汇报一下，把领导请过去，然后再详细介绍，请领导拍板的。 曲书记和厂长打发走了那保卫科成员，对视了一眼，便一起转过身来，看向了一脸轻松的张班长。 张班长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见到两位领导看了过来，连忙开口说道：“书记，厂长，怎么样？我就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厂长一声重重的冷哼打断了。 厂长皱起了眉头，一脸嫌弃的对他呵斥道：“你闭嘴！还敢在这里搬弄是非，哼！” 说着，他转头看向了周秉昆，脸上露出了一丝喜庆的笑容，看起来颇有几分笑弥勒的味道。 “小同志，你这次做的不错，很不错。这次你算是为咱们厂子立了大功了，回头我们研究一下，看看应该怎么对你进行奖励。” 倒是曲秀贞，在听了保卫科成员的汇报之后，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周秉昆不简单。 起码，不会是任由一个小小班长拿捏的受气包。 毕竟，在保卫科的汇报里面，周秉昆在这次余炜案之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 只是，到目前为止，周秉昆的叙述里面，还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她想要看看，周秉昆的葫芦里面，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于是，她瞅准厂长说话的间隙，一把抓住了周秉昆的手，开口说道：“然后呢？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厂长原本开打算继续勉励周秉昆几句，说几句官腔，结果被曲秀贞给打断了。 他自然就明白了曲秀贞的意思：先解决眼前的这件事情。 于是他老老实实的站在了那里，不在继续说话。 周秉昆得了曲秀贞的催促，便继续了他的“表演”。 “我们没有如了张班长的意，他就更加的生气，然后直接撕破了脸，拿将来转正和评级的事情，来威胁我们。 他说我们转正和晋级之前，上面会派人来调查，了解我们的工作情况和思想情况。而上面派来的人，都是去找他了解情况的。 他还说了，一定会帮我们‘美言’几句，我们将来的转正，定级，工资评级，可都要看我们接下来的表现。 我又不傻，当然能听得出他的意思。” 曲秀贞也不傻，当然也能听得出那句话里的意思。 不止如此，她还想到了更多。 她转头看向了厂长，皮笑肉不笑的对他说道：“好啊，好。厂子里面，竟然有人拿转正和晋升的事情，来威胁工人帮他干活。 我以前是另外一个体系的，对工厂的事宜还不够了解。你说说看，是哪个部门，负责工人的转正和晋级的？” 第六十三章 撇清 厂长听了曲秀贞的这句话，也明白了曲秀贞的意思。 什么不了解，那都是托词。 人事管干部，劳资管工人，可以说是这个年代的常识。她说自己不知道，就和后世公司一把手，说自己不知道人事部门一样。 这么重要的部门职能,曲秀贞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之所以这么说，就是要让厂长来处理，给他留个面子，同时也是一个试探。 毕竟，曲秀贞是新任书记，整顿一下小小的劳资科，那还是手拿把掐的。 只是,主动权看似交到了厂长手里面，可曲秀贞还是牢牢地掌握着监督权。 一旦处理结果不能让曲秀贞满意,她随时可以插手进来。 想到这里，厂长就有一些头大。 他能够做到厂长，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人情世故这方面，他拿捏的也是死死的。 刚刚周秉昆打算向曲秀贞汇报，但是看了后面的干部们一眼，就闭上了嘴巴，不敢继续说话。 很明显，那时候那群干部里面，有人给周秉昆施压了。 以果论因，这个耍花招的干部是谁，不言而喻。 肯定是劳资科的领导，在场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柳科长。 只是，算起来，柳科长还这是他这一边的。劳资科这么重要的地方，他一个厂长,自然是要牢牢抓住的。 现在厂长面临的,又是一场艰难的抉择。 一边是拂了曲秀贞的面子，保下劳资科的手下，另一边则是挥泪斩马谡。 厂长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取舍站在那里，捻着自己的下巴，静静地思考着。 厂长脸上的纠结，近处的周秉昆看得分明。 周秉昆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柳科长，应该就是厂长的人。 而周秉昆此刻，已经算是狠狠地得罪了柳科长。 对于这种伪君子，如果没有矛盾的话，和平共处一下，也未尝不可。 可现在已经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那就一定要趁势种种踩上一脚，哪怕踩不死，也要让他疼一场，不然他肯定会报复回来。 想到这里，周秉昆朝着曲秀贞重重的鞠了一躬,然后开口说道：“书记，我也不用您替我做主。 我老老实实工作三年,时间到了自然就会转正。至于以后的评级和晋级，我都无所谓。哪怕是一辈子的一级工，我也够自己生活的了。 可是，我害怕，我怕我的亲人和朋友受到牵连。” 说到这里，周秉昆低头对着曲秀贞，露出了一副恳求的模样，开口说道：“我虽然刚刚入职酱油厂，可是我的对象也是厂子里面的工人。 我在厂子里面，也认识了一些朋友，我只希望不要让他们受到连累，不然我……” 话还没有说完，周秉昆便闭住了嘴巴，不再言语。而是朝着曲秀贞重重的鞠了一躬。 这一句话，算是在原本就不大平静的局势上面，又添上了一把柴火。 曲秀贞心里面已经确定了，周秉昆肯定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不过，周秉昆现在的所作所为，倒是颇为符合她的心意。 她心里清楚，周秉昆这是要再添一把火，把火烧到劳资科管事之人的身上。 她看得出来，别的不说，周秉昆一定不是一个蠢货。他说的话里面可能有所遮掩，有所夸大。但他肯定不会当众撒谎，授人以柄。 那么，张班长拿着劳资科的职能，来威胁周秉昆，这一事实，肯定不会有假。 只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曲秀贞怒火中烧。 这是典型的以权谋私，针对的还是最基层的普通工人，这是她最看不惯的行为。 她当即就决定，一定要好好整顿一番，绝不能让认真工作，老实生产的一线工人，受到这种威胁。 因此，她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顺着周秉昆的“表演”，大声开口说道： “你放心好了，只要我还在这里一天，我就绝对不允许有人拿转正和晋升的事情，来威胁我们厂子里面的工人。” 曲书记话音刚落，站在人群中的柳科长，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原本的算盘，就是在周秉昆指认他的时候，拿出话术来狡辩一通。 又没有别人看见，孤证不立，他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 没想到周秉昆棋高一着，压根就没有提他的事情。但是，又通过一系列的叙述，让曲书记和厂长自然而然的脑补出了事情的经过。 这一招确实高明。 人们往往对于听来的信息有所保留，但是会对自己分析判断出来的信息深信不疑。 周秉昆话里话外，让厂长和书记猜出了事实的真相，但又没有直接说出来。 如此一来，厂长和书记，就会在心里面确信，刚刚是柳科长威胁了周秉昆，让他不敢说出来。 一想到这里，柳科长就一阵头大。 事到如今，他再也不能心存侥幸，否则说不定下一秒，火就会烧到他的身上。 无奈之下，柳科长只得抢先一步站了出来，打算在曲书记和厂长发话之前，先行一步把责任撇出去。 “张本木，你好大的胆子。我们去找你了解情况，那是信得过你，觉得你是厂子里面的老员工了，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好，很好，你真是太好了。 你的这些行为，已经构成了严重的违反纪律，我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等着接受处分吧。” 说着，他又转身看着曲书记和厂长，弯下腰去，笔直的鞠了一躬。然后露出了一副懊恼不已的表情，开口对着曲书记和厂长的位置说道： “对不起，书记，对不起，厂长，刚刚这位小同志反映的这个情况，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工人的转正和晋级工作，是由我们劳资科负责的。我是劳资科的副科长，发生了这种事情，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说着，他转头看向了周秉昆，“唰”的一下，敬了一个礼，随后开口说道： “这位同志，对不起，是我们的工作失误，让你受委屈了，我代表我们劳资科的同事们，向你表示诚挚的歉意。 你放心好了，我们知道这个情况之后，一定会认真改过，严查纪律，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了。 我向你保证，向书记和厂长保证，你所担心的那些情况，绝对不会发生。” 第六十四章 严惩 周秉昆看着眼前的柳科长，不由得在心里面暗暗地赞叹了一句：这是高手。 原本明明是系统性的问题，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淡化了。 这一通白活之下，整个事情就成了劳资科偏听偏信，受人蒙蔽，张班长搬弄是非，罪大恶极了。 这一下子,就把劳资科的责任，撇走了九成八。 原本的擅权，变成了现在的识人不明。除非是有人强势硬推，不然面上的这一关，就这么过去了。 曲书记深深地看了柳科长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身边的厂长。 意思很明显,就看厂长的态度了。 厂长看了一眼曲书记,见到她面无表情,不喜不悲的样子，轻轻的挠了挠头。 随后，他转头看向了柳科长，对着他批评道：“柳传啊，你说说你，怎么搞工作的？ 好好的工作，怎么被你们搞成了这个样子嘛？ 一个小小的班长，就敢玩阻塞言路，欺凌工友的把戏，简直是太过分了。 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这是一个部门的问题。出了这么个篓子，就说明你们劳资科的工作方式出了问题。 你回去之后，叫上你们劳资科的干部们，一起开个会，好好总结一下经验教训。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了，如果以后,我再听说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唯你是问，听到了没有？” 厂长批评柳科长的时候，一只手背在后面，一只手伸出食指，指着柳科长，不住地在他面前颤抖着，表现出了一副十分生气的模样。 只是，他演得再生气，言语中透露出来的目的，还是显露出了他的意思。 票型骗不了人。 柳科长把劳资科的责任，撇出去了九成八，只剩下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责任。 厂长则是更进一步，把这为数不多的责任，也直接分给了整个劳资科来承担。 说起来十分严重，整个劳资科都需要整顿。 可实际上，没有一个人需要付出代价。 所有人都负责，就是没有人负责。 劳资科开个会,做个汇报，调整一下工作方法,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说到底,厂长还是选择了保住柳科长。 周秉昆见状，不由得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看来趁着这次机会，顺势解决掉柳科长的计划是没戏了。 曲秀贞听了厂长的话之后，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 她心里面通透得很，自然十分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只是，既然厂长已经作出了选择，那她就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毕竟，厂长和柳科长两人，就这么一番推脱之下，在明面上已经是没什么问题了。 这种情况下，她也没有什么决定性的王牌，也只能是暂且接受这个结局。 只是，在她的心里面，劳资科已经算是挂上号了。等她熟悉了工作环境，坐稳了自己的位置之后，再腾出手来收拾他也不迟。 至于现在，就实现个最低目标，保证劳资科最近一段时间老老实实工作，不敢做什么出格的动作就行了。 只是，虽说柳科长是滑不留手，跑了出去，但是张班长可就没有人帮他开脱了。 既然如此，那就杀鸡儆猴好了。 如此想着，她便不再理会柳科长，反而是开口对厂长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还是赶紧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好了。保卫科那里，还在等着我们呢。 这个张班长欺凌工友，横行无忌的事情，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呢？这总不需要开会解决了吧？” 厂长听了区书记的话，就知道这是在挤兑他。 他的心里面也是一肚子的火，曲书记刚刚来厂里面，就发现了厂子里面的问题，这让他这个厂长感到尴尬万分。 更尴尬的是，出于一系列的考虑，他还不得不出手保下柳科长。 而柳科长就在刚刚，因为自作聪明，妄图遮掩，狠狠地得罪了一下曲书记。 这就让他和曲书记之间，也出现了一些隔阂。这使得他对自己未来的工作，都产生了一些担忧。 现在面对着始作俑者张班长，厂长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从轻发落的想法。 他直接回头看向了柳科长，冷冷的说道：“这个事情，该是你们劳资科的职责吧？你说说看，应该怎么办？ 怎么样？还是也需要回去开个会，总结一下经验教训再处理？” 柳科长从厂长的语气里面，就能听的出来他此刻的心情，一定是十分不美丽。 厂长这是直接把自己刚刚受到的挤兑，照样转移给了柳科长。 对于惹了这么一场大祸的张班长，柳科长的心里面，也是充满了埋怨。 他心里面清楚得很，这一次的事件，明面上看起来，他算是勉强过关了。 可实际上，在曲书记的心里面，他算是挂上号了。今后的日子，他必须谨小慎微，绝不出错。 即便如此，他也有可能会因为进办公室的时候先迈右脚，而被处理一番。 现在的情况是，书记明显是十分厌恶张班长的做法，不严惩张班长，不足以平息曲书记的愤怒。 厂长的态度也表现得十分清楚，势要严格追究张班长的责任。 厂里最大的两个领导，在这一点上算是达成了一致。一想到这里，柳科长只得下定决心，从重从严处理张班长。 “报告书记，报告厂长，张本木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我们酱油厂的纪律。 他这次行为的性质，极其恶劣，不仅对工友造成了严重的伤害，还对我们厂子的形象，造成了极其严重的伤害。 自从我进入劳资科以来，就没有见过这么恶劣的行径。 我认为，一定要给张本木最重的惩罚，不然不足以平民愤，也不足以为后人警戒。 所以，我觉得应该给予张本木开除的处分，以儆效尤。” 说完之后，他还冷冷的看了张班长一眼。 张班长在周秉昆开口汇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 只是，这个年代的工人，地位还是很高的，轻易不会开除。而且，他和柳科长还有一些关系，因此，张班长心中，还是存了一份侥幸。 此刻他听到了柳科长的处分决定，整颗心一下子凉了下来。 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在空中颤颤巍巍的晃了晃，似乎是想抓住些什么。 只是，看到了柳科长眼中的那一抹冷意，张班长也明白了，他这是被当作了顶罪的羔羊了。 他马上就要被开除出去，永远地失去光荣的工人身份了。一想到这一点，他不由得着急了起来。 他凭仗着和柳科长的关系，评定成了六级工人，工资六十来块，还有工业券可拿，日子可以说是红红火火。 如今这一切，都将如幻影一般，渐远渐散。 一想到这里，张班长情急之下，直接跪在了柳科长面前，一边磕着头，一边大声地哭喊着： “柳科长啊，你不能开除我啊，我知道错了，我一定会改的。 我认错，我检讨，我反省，我……” 第六十五章 做绝 “你要是开除了我，那我也活不下去了啊。” 张班长索性抱住了柳科长的裤腿，大声的哭喊起来。 柳科长看着眼前的局面，一时之间也是万分尴尬。 当着厂子里面一系列的领导，把工作搞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说不过去。 曲秀贞看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张班长，皱着眉头向后退了一步,随后开口说道： “行了，这里的事情，你慢慢解决吧，我和厂长现在有急事，就先离开了。 处理完毕之后，给我交上了一份完完整整的报告,我要看看你们是怎么做工作的。” 说着，她便对着厂长问道：“你说呢？” 厂长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眼不见心不烦。此刻听了曲书记的吩咐,赶忙点头答应： “是啊，保卫科那里，出了一点急事，需要我和曲书记一起去处理。今天的视察行动，到此结束了，你们都会各自的岗位上去吧。 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工作，查缺补漏一番。千万不要让今天的事情，发生在你们部门里面。 你们以往办事时候的一些陋习，今后够给我改掉，办事过程中的那些漏洞，也都给我堵上。 我不希望你们的部门，再发生什么让厂子蒙羞的事情。 你们就不能向保卫科学习学习？人家不但不用我们操心，反而还给我们争了光。 行了，不说了，越说越气，你们回去之后,都给我认真工作，好好表现。好了，散会！” 说着，厂长大手一挥，示意后面的干部们就地解散。 那些干部们听了厂长的话，都是一脸的狐疑，毕竟，这一次全厂视察，就是曲书记一力促成的。 曲书记就是以新来乍到，不熟悉厂子里面的工作为由，组织了这一次各个部门领导都有参与的全厂视察。 如此一来，她不论在哪里遇见了什么问题，都可以有相关部门的领导，事实进行解答。 曲书记这一次行动，也算是向所有的基层员工，展示一下她的到来，做出了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气势。 前面的几个部门，都是十分的顺利，曲书记了解了工作之后,稍稍问了几个问题，就算是过去了。 直到来了这个灌装车间,碰上了这么一档子事。 现在曲书记和厂长忽然宣布结束这次视察，所有的领导们就地解散，这实在是太过异常了。 看来刚刚保卫科的成员过来，是给他们汇报了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 可惜书记和厂长，都没有和他们解释的意思，宣布了解散之后，便直接朝着保卫科办公室的地方走了过去。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保卫科的副科长。 此刻的干部们，都无比的羡慕那个保卫科的副科长，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部分干部们，见到厂长和书记都离开之后，也没有多留，转身就朝着自己的部门走去。 一时之间，灌装车间，只留下了柳科长和灌装车间的员工们。 等到其余闲杂人等离开之后，柳科长看着剩下的灌装车间员工们，又重拾起了领导的做派。 在他眼里，周秉昆就是一个怂包，他一个眼神，就能吓得周秉昆自始至终都不敢揭发他。 对于这种怂货，想来是很好解决的。只要解决了受害人，那他就可以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了。 只要他能够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坐稳，等风头一过，自然可以再给张班长安排一条路。 想到这里，他站在周秉昆的面前，抱着手臂，仰着头，下巴朝着周秉昆扬了扬，对他示意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 “小伙子，是我们不对，让你受委屈了。说说吧，你怎么样才能原谅老张？” 周秉昆看着柳科长一副气势凌人的模样，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歪着脑袋看着他，轻蔑地说道： “你想多了，我为什么要原谅他？ 抱歉，我要开始工作了，请你让一让，不要在这里影响我们。” 说着，他伸手将柳科长扒拉到一边，看也不多看他一眼，径直地朝着自己的工位走了过去。 柳科长看着周秉昆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怒火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了周秉昆的袖子，用力地拽着，想要将他拉回来。 周秉昆见状，心里暗暗发笑，这家伙也是有意思，总是可以作出最错误的决定。 周秉昆头也没回，手上稍一用力，一甩之下，直接将柳科长摔了一个大马趴。 等到柳科长摔倒在地之后，他才做出一副刚刚反应过来的样子，转身看着倒在地上的柳科长，捂着嘴巴，一脸惊异的说道： “啊呀，柳科长，怎么回事，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您说说您，这是干什么啊，怎么也不招呼一声，就搞突然袭击，莫名其妙的抓我的衣服啊？ 您抓就抓了，倒是抓紧一点啊，看看，这摔得，算谁的啊？ 快快快，快起来吧，别在地上呆着了，地上多凉啊，别再冻着您了。 您看看，您这要是摔伤了，或者冻着了，我也担待不起啊。” 只是，他嘴上说的倒是挺欢，实际上却是压根就没有任何行动。 他双手抱臂，侧着身子，微微低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看乐子一般，俯视着倒在地上的柳科长，根本就没有一点伸手的打算。 倒是跪在的上的张班长，此刻看到了柳科长摔倒在地，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赶忙凑上前来，想要把他扶起来。 柳科长到了现在，总算是看出来了，周秉昆压根就不是他以为的胆小怂包。 不止如此，就凭他这一番阴阳怪气的挤兑，就可以看出来，他本质上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主。 此刻的柳科长，总算是明白了，他这是被周秉昆给玩了。 明白了这一点，他也就清楚，周秉昆是绝对不会松口放过张班长了。 不止如此，周秉昆一定还会死死地盯住张班长，让他没有任何翻身的操作空间。 一想到这里，柳科长就不由得一阵气恼，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被轻视的愤怒。 周秉昆一个小小的实习工人，凭什么敢这么欺负自己一个堂堂的劳资科副科长？就凭曲书记的撑腰？ 柳科长站起身了，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冷冷的看着周秉昆，缓缓地说道：“你一定要做的这么绝吗？” 第六十六章 周秉昆听了柳科长质问，不由地嗤笑了一声。“我做的绝？那还不是因为他做的绝？ 做得初一，就要过得十五。 我本来是懒得搭理他的，谁让他非要来招惹我的？您有这闲工夫来我这，不如省下时间，好好琢磨一下，怎么给厂长和书记一个交代的好。” 说着，周秉昆便不再看他，缓步朝着自己的工位走去。 柳科长见到周秉昆如此不给他面子，直接强硬了起来，对着周秉昆说道： “你可要想好了，真的一点情分也不留，一点面子也不给吗？” “我想的很好，没有他，对我很重要。”周秉昆头也不回，自顾自的继续走着。 柳科长看着越发无礼的周秉昆，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愤怒，双手也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他强忍着自己的怒气，咬着牙齿说道：“那你有想过，这样做的代价吗？” 周秉昆听到了这句威胁，猛地停住了脚步，骤然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柳科长，带着怒意回复道： “那你有想过，你这样做的代价吗？” 周秉昆怒气勃发，双眼怒视这柳科长，一步一顿的朝着柳科长，缓缓地走了过去，带着凌人的气势，重重的说道： “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是在威胁我吧？” 周秉昆死死的盯着柳科长的眼睛，带着一丝不屑，低沉的说道：“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别的都好说，就是骨头硬了点，受不得威胁。” 说着，他指了指张班长，一脸不屑的说道：“看见没，上一个威胁我的，现在长这样。怎么，你也想和他作伴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做不到？” 柳科长听着周秉昆满含怒意的警告，一时之间被吓得失了分寸。 他看着逐步逼近的周秉昆，感受着他那凌人的气势，一时之间没有站稳，不由自主的向后面退了一步。 这一步一退，他就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彻底的输了。 无奈之下，他赶忙调整策略，一转刚刚强硬的态势，柔声对周秉昆说道： “小同志，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威胁你呢？张本木的前车之鉴就在那里，我就是再蠢，也不可能犯和他一样的错误啊。 我的意思是，你看他现在也一大把年纪了，又是家里面的顶梁柱，一家老小都指着他呢。 他是上有七十多岁的老母亲，下有两三岁的小孙子，一家四世同堂，都指着他来接济照应的。 他要是丢了工作，这一大家子，十来口人的吃穿用度，那可要出大问题啊。 你就是再恨他，看在他们家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和一两岁的小孙子的份上，就姑且饶过他这么一回。 我想你保证，他今后一定会老老实实的，来找你的麻烦。不如你就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一边说着，柳科长一边朝着周秉昆拱了拱手，做出了一副恭敬拜托的样子。 周秉昆听后一乐，心说这是硬的不行，来软的了。 道德绑架嘛，这招我熟啊。 可惜了，我有灵活的道德底线。 对于张班长这种人，我没有道德，所以你绑架不了我。 更何况，这个柳科长，这么尽心尽力的帮着张班长开脱，明显是有问题的，一个普通的手下，早就趁势丢了。 既然如此，柳科长自然不会对张班长家里的窘境置之不顾。 横竖张班长家里面不会真的陷入绝境，周秉昆自然不会为他们而心软。 于是，周秉昆轻轻的耸了耸肩膀，一脸不屑地直接对着柳科长说道：“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 厂长和书记已经把处置张班长的任务交给你了，你自己酌情处理就行，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麻烦让一下，您在这里略显碍眼了。请不要继续干扰一线工人生产工作。” 柳科长听了周秉昆的答复，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压根不打算接这茬。 如此一来，他的计划就算是泡汤了。 他原本打算，是先将张本木开除出去，平息了这次的事情。 然后拿到周秉昆的谅解，再在汇报的时候，多说一些张本木的好话，多叙述一下他家里面的艰难情况。 争取到领导的同情之后，他就可以顺势提出请求，给他留下一条后路，让他当一个临时工，重新从实习工做起。 只要留下了这么一个口子，那以后就好说了。 可惜，这计划还没实施，就已经濒临破产了。 柳科长也无计可施之下，回身看了周秉昆一眼，无奈地说道：“行，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工作了。” 说着，他又瞪了一眼张本木，起身就打算离开。 这下子张本木算是彻底的急了起来，他看得出来，柳科长这是要彻底的放弃救他了。 看着唯一的指望，就这么要放弃他了，情急之下，他一步跨到了周秉昆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脑袋“咚”的一声，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小周啊，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礼了，求求你了，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以后安分工作，绝对不会再去惹你了。 你就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放我一马，我给你磕头了。” 说着，他作势又要磕下去。 周秉昆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张班长，没有搭他的茬，起身往车间门口走去。 这一下子张班长就尴尬了，面前的人跑了，他也磕不下去了。 一旁的柳科长皱着眉头，对着周秉昆斥责道：“小同志，你这样就不厚道了吧？ 人家一大把年纪了，都给你跪下了，你还想怎么样？ 得饶人处且饶人，他都给你道歉了，你就原谅他吧。” 周秉昆听了柳科长的话，直接放下了手中的箱子，对着柳科长驳斥道：“怎么，他老他有理吗？ 你要这么说，我现在就出去找个老人家，去你家里面把你家的东西全部拿走，临了再给你道个歉就行了。 别说磕头了，就是让他们给你表演打滚，他们也不会有二话。 现在这年月，多少困难的人家里面还有老人呢，我倒想看看，你家的东西，够不够他们分的。 再说了，道歉有用的话，那还要保卫科和警察有什么用？ 干脆，把保卫科和警察局都解散了，成立个道歉科好了，那多省事儿啊。” 第六十八章 周秉昆却是一点不虚，反而是抱上了双臂，静静的和他对视起来。 他微微偏着脑袋，侧目看着柳科长，嘴角还噙着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 不仅如此，周秉昆还刻意朝着柳科长挑了挑眉，试图去激怒他。 柳科长见到了周秉昆的挑衅,揪着张本木衣领的手上，露出了条条青筋。 他眉头紧皱，眼神凶恶的瞪向了周秉昆。 只是，没等他发作，他便先一步控制住了自己，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张开眼睛之后,他的神色便已经回复了正常，只是手上的青筋,依旧是泄露出了他内心的愤怒。 “张本木开除，行了吧？”说着，柳科长手上一用力，将张本木甩的一个趔趄，朝着车间门口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到地上。 随后，他不再理会其他人，朝着张本木的脑袋敲了一下，便径直的走出了灌装车间。 周秉昆看到柳科长的应对，心里不由得一阵失望。 可惜了，到底没能把这家伙激怒到失了智。 他和柳科长的梁子，已经算是结死了。 只是，周秉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普通员工，暂时拿柳科长一点办法也没有。 想要对付柳科长，就只能寄希望于他犯错误。 只有在拿住柳科长痛脚的情况下，才有拿捏住他的可能。 周秉昆原本的打算，是趁着自己的功劳还没有传出去的时候,尽量挑衅柳科长，最好可以让他彻底发飙。 这算是以身为饵，钓鱼执法。 此时的周秉昆，已经在曲书记和厂长的心里面，挂上号了。 一旦柳科长对周秉昆采取任何行动，都不可避免的会带着一丝以权谋私，公报私仇的嫌疑。 计划顺利的话，就可以进一步做低柳科长在书记和厂长心中的身份。 可惜了，柳科长那家伙，就跟属乌龟的一样，真是能忍。 他竟然活生生的咽下了这口气，甘愿灰溜溜的跑路了。 周秉昆看着空荡荡的车间门口，不由得有些感慨：今后，再想找到对付柳科长的机会，可就难了。 用不了多久，保卫科立下大功，捉拿到隐匿多年的还乡团余孽的消息，就会传遍工厂的每一个角落。 而作为自始至终的参与者和功臣之一的周秉昆,自然也会随着这份功绩,被反复提及。 到那个时候，就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周秉昆和整个保卫科的关系都不浅。 知道了这一点的柳科长，就更不可能再来招惹周秉昆了。 那老家伙还有着厂长的庇护，如果一心苟起来的话，周秉昆拿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想到这里的周秉昆，无奈的摇了摇头，懒得再继续去为了柳科长而费神。 横竖就是个相看两厌，互相无奈的局面。 周秉昆俯身搬起箱子，开始继续自己的工作。 灌装车间里面，随着柳科长带走了张本木，一时之间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 蔡川见车间里面的气氛，有些死气沉沉的，便率先开口，对着周秉昆问道： “秉昆，你可以啊。我说你怎么不让我帮你出头，原来都是算计好的啊。 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话说回来，你这戏演得也太好了，不比电影院里面放的差啊，哈哈哈。” 周秉昆听了蔡川的调笑，冲着他摆了摆手，没好气的说道： “去，你个小白胖子，没有好心眼子。 亏我还说带回来了个好消息，打算让你提前高兴高兴呢。 现在看来，你已经够高兴的了，完全不需要我的好消息了啊。”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话后，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 他直接放下了手上的活计，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周秉昆的身前，乐呵呵的堆着一副喜庆至极的笑容，急切的开口问到： “什么消息，什么消息啊。你倒是说啊，你要急死我吗？ 你这也太不厚道了，还不如压根不说呢。你不知道吗？说话说一半，将来会没老伴的。” 周秉昆听了蔡川的话后，抬手对着他的肩膀来了一下，笑着对他骂道： “去，搁这诅咒谁呢？敲你啊。” 蔡川也不以为意，嬉皮笑脸的凑在周秉昆的身边，轻轻的用肩膀拱了拱他。 “说说，快，说说。” 蔡川心急火燎的，像个孙猴子一样，不住地挠着自己的下巴。 周秉昆看着蔡川的样子，有意逗一下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了何亦，开口说道： “何亦，说说吧，你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定要放于国明一码？ 明明这货先前还在那里欺负你来的，你怎么还要帮他求情啊？” 何亦听了周秉昆的问询，挠了挠自己的脑袋，露出了一副憨憨的表情，开口解释道： “我就是觉得，他只是一个张班长的跟班而已。他做的事情，也不算太过分，没有必要把事情做绝。” 周秉昆听了何亦的答案，轻轻的摇了摇头，开口说了一句： “你这么做，多少有些妇人之仁了。” 说着，周秉昆伸手指了指默默装死的于国明，一脸不屑的说到： “就这个家伙，一看就是个标标准准的小人，将来八成就是个恩将仇报的主。 你现在放他一马，他心里面未必会对你感谢。说不定还会暗自埋怨，责怪你害他虚惊了一场呢。” 何亦听了周秉昆的话后，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他未必会念我的好。 一开始，我也不想帮他的，可是，他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我实在是不忍心啊。” 周秉昆听了他的回复，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膀。 一直在一旁默默装死的于国明，也算是认清了局势。 他看得出来，张班长倒台之后，灌装车间里面，隐隐有种以周秉昆为中心的意思。 他从今往后，要是想过上好日子，就少不了和周秉昆搞好关系。 然而，周秉昆现在，明显对他有着相当的偏见。不解决这个问题，他今后就只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想到这里，于国明也不在装聋作哑，满脸堆笑的凑到了周秉昆的面前，一脸谄媚相的笑着说道： “小周同志啊，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别揪着不放了。 你是有手段的，我算服了你了。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一回，我保证，以后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第六十九章 周秉昆听了于国明的保证，轻蔑的笑了笑，随口吐槽道： “就你？报答？算了吧，指望你，我还不如指望一直老母鸡，起码它会下蛋。 至于你，别说报答了，别报复我们，都算难得了。” 于国明听了周秉昆的揶揄，一点也不以为意，反而是继续陪着笑脸，一脸讨好的说道： “哪里哪里，不会不会。 你想多了，就我这么小的胆子，哪里敢想着报复你们啊。 再说了，你就算是不相信我的人品，也应该相信你自己的手段啊。 就以你的手段而言，我这点能耐，在你面前耍花招，那不是纯纯的送菜吗？” 周秉昆听了于国明的马屁，不由得在心里面默默感慨：这家伙，还真是有一手。 这一手马屁神功，让对他颇有偏见的周秉昆，都不由自主的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 看着于国明这么没脸没皮的贴着笑脸，周秉昆也不太好继续纠缠，只得挥手放过了这茬。 蔡川见周秉昆没有兴致在于国明的事情上面继续掰扯，赶忙再一次对着周秉昆发问道： “秉昆秉昆，别理这家伙了。他要是再敢跳，我就把他灭了。 你还是说说，你刚刚提的那个好消息，到底是什么意思吧。 不行的话，我去帮你做苦力，算是我说错话的赔礼还不行吗？” 说着，蔡川跑到了车间门口，抱起一箱空酱油瓶，急匆匆的跑到了周秉昆的身前。 他一把将箱子放在了周秉昆的工位前面，一脸猴急的问道： “够了吗，秉昆？不够还有，我可以再加。” 说着，蔡川就又要走开，打算再去搬一箱空瓶子。 周秉昆连忙伸手拉住了蔡川，没好气的吐槽道： “行了吧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你当我是张班长那个虚老头啊？搬个箱子都觉得累，还要欺凌新员工去帮他出力。 现在可到好，彻底不用搬箱子了。” 蔡川他们一听周秉昆的调侃，想起了张班长就这么被开除，心里面也都是乐乐呵呵的。 一时之间，车间里面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蔡川也是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摇晃着周秉昆，断断续续的说道： “那，那你还想咋地，你说说看，咋样才能原谅我，告诉我那什么消息？ 总不至于，要让我来色诱你吧？你要舍得看，我就舍得来。” 说着，他还好死不死的朝着周秉昆抛了个媚眼。 “你死不死啊?在膈应我，把你丢出去啊。”周秉昆看着蔡川一副要死的样子，实在是有些难绷。 “算了，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 周秉昆轻轻的拍了拍蔡川的肩膀，一脸神秘的说道： “余炜的身份，我们已经掌握了，总而言之，是条大鱼。当初抓捕他的时候，勉强也算是有你一份。 这次的阵仗，指定小不了，你啊，就等着接受表彰吧。”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爆料，一下子更加着急了起来。 他一把拉住了周秉昆，把他手里面的酱油瓶放到了一边，晃着他的胳膊问道： “真的吗？余炜是个什么身份？不就是个想要欺负女同志的小流氓吗？怎么还成了条大鱼呢？” 周秉昆这才想起来，蔡川虽说和他们一起参与了抓捕余炜的行动，可后续的事情，他是一概不知。 在他的视角里面，余炜应该就是个动了坏心思的小瘪三。 现在突然告诉他，余炜是条大鱼，难怪他搞不清楚状况。 只是，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 周秉昆想了一下，还是准备先把他打发走，等休息时间，再跟他们详细讲讲自己的光辉事迹。 “去去去，先回去工作，晚会儿休息时间，我再跟你们细说。 今天的工作，已经被张班长的事情耽误半天了。再在这里磨蹭的话，今天的任务可就完不成了。 你们就等着吧，一会儿休息时间到了，我再好好跟你们说道说道。保准惊掉你们的大牙，下掉你们的下巴。”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安排，虽说心有不甘，但也知道正事为重，不情不愿的往自己的工位上走去。 一边走着，一边对周秉昆吐槽道： “好家伙，我们一群人，好端端的，被你这么一说，牙也掉了，下巴也脱臼了，干脆一起去结伴去厂医院报道得了。” 周秉昆听了蔡川的吐槽，也是一阵无语，直接回怼了一句：“不想听的话可以不听。” 蔡川一听，直接上演了一个川剧变脸，笑弥勒上身，堆出了一副喜庆的笑容： “别，别。我听，我听。我说秉昆啊，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咱俩怎么说，也算是一起战斗过的啊，说一句战友，一点也不过分。 虽然我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周秉昆无奈的冲他挥了挥手，开口说道：“行了，别搁这扯淡了，赶紧回去工作。 我可不想第一天上工，就没能完成指标。耽误了我工作，等下我去你那里偷两箱过来交差。” 说着，便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的灌装了起来。 蔡川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面，三心二意的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没问题，不够了尽管来我这儿拿，不行我们几个凑一凑，把你堆成个‘劳动标兵’。”蔡川嬉皮笑脸的对着周秉昆说道。 一旁的于国明听了周秉昆和蔡川的对话，自以为找到了好的角度，堆着笑对周秉昆讨好的说道： “周秉昆啊，我也可以帮忙的呀。你来我这拿，我这装的多，你看着拿就行，不要客气。” 周秉昆没有搭理于国明，而是开口对着蔡川说道： “呸，就我这本事，想要拿个‘劳动标兵’，还需要你们帮忙？只要你不来打扰我，那对我来说压根不是个事。” 于国明见到周秉昆不搭理他，也不生气，而是继续笑着讨好道： “那是，秉昆同志是有能耐的，靠自己就可以拿到‘劳动标兵’，用不着我们操心。” 周秉昆听着于国明的吹捧，也有些拿他没办法。 他打心眼里有些膈应这家伙，可这家伙怂了之后，就一直笑脸相迎，让周秉昆也难以发作。 周秉昆也懒得和他演戏，直接开口说道：“行了，反正咱俩相看两厌，你还是离我远点得了。放心，只要你别来招我，我也懒得理你。” 第七十章 于国明听完周秉昆的话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僵在了那里。 随即，他便重新堆起了笑容，对着周秉昆说道： “也行，你说了算，我听你的,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他轻轻的朝着周秉昆点了点头，继续回去安静工作。 一时之间，车间里面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开始认认真真的赶起了进度。 热火朝天的工作了一小会儿之后，员工们总算是等来了休息的铃声。 铃声一响，蔡川便一把将手里面的空瓶子放了回去。 他站在工位上面，重重地伸了一个懒腰,随后轻轻的晃了晃自己的身子,连带着身上的一圈肥肉，也跟着晃动了起来。 伸完懒腰之后，小胖子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周秉昆的身边。 到了这里之后，他才发现，原本工位就离周秉昆很近的何亦，竟是先行一步来到了周秉昆的身边。 不仅如此，原本距离较远的赵盼，也是跟在蔡川的屁股后面，聚集到了周秉昆的工位上。 唯有不远处的于国明，知道周秉昆不待见他，所以没敢凑上前来。 只是，他在那里装模作样的收拾着自己的工位，眼神却不住地朝这里瞟过来。 看得出来，车间里面的人们，都对周秉昆嘴里面的“好消息”十分感兴趣。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周秉昆的身上。 周秉昆看到工友们一窝蜂的聚了过来,围在他的身旁，也是一乐。 蔡川也就罢了，一直是一幅不大着调的样子，表现得这么积极，倒也算情理之中。 没想到何亦和赵盼，竟然也这么的八卦。 周秉昆轻轻地清了清嗓子，便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反正时间也还算充裕，周秉昆便照顾起了何亦和蔡川，索性从头开始说起。 他先是讲述了那天晚上，他们一行人抓捕余炜的场景。 那天晚上，蔡川也是当事人之一，在周秉昆讲述的同时，不住地在那里插嘴。 毕竟，在周秉昆的视角里面，那天晚上蔡川确实参加了行动，但似乎又没有完全参加。 所以，在周秉昆的叙述里面，几乎没有什么他的戏份。 这可急坏了蔡川。 于是乎,周秉昆每说上一两句，蔡川便会在旁边补充上三四句,掺水率高达百分之两百。 周秉昆被打岔到心烦，索性不再说话，把讲述的任务全权交给蔡川，让他自由发挥。 这下算是如了蔡川的意，小胖子乐呵呵的开始给自己疯狂加戏。 周秉昆也乐得轻松，索性便在一旁静静的听了起来。 没成想，这小胖子倒还挺会讲故事的。哪怕是给自己疯狂加戏，整个事情的脉络却也是相当清晰明了。 不仅如此，还给周秉昆提供了一个“胆小者视角”，把那一帆风顺的抓捕行为，描述的跌宕起伏。 周秉昆在一旁，也听得津津有味。 就在蔡川讲完了自己的戏份，看向了周秉昆，想要听他说之后的情况时，车间门口处见来了一个人。 “你们车间里面，应该也有今天才来的同志吧？”来人一进门，便对着周秉昆一伙人，大声的问道。 几个人齐齐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只见这人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干部装”，肩上斜挎着一个绣着红星的单肩背包。 周秉昆拍了一下何亦，便起身迎了上去。 “同志您好，我和这位同志，是今天刚入职的，您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来人从包里面取出一个本子来，手上捏着一根钢笔，对着周秉昆说道： “同志你好，我是咱们厂工会的，今天过来，是来问你们，要不要参加咱们厂的职工互助储金会。” 说着，他掀开了本子，趴在旁边的台子上，自顾自的开口说道： “应该是要参加的吧？姓名？” 周秉昆听了来人的问话，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他没有听说过这个什么“职工互助储金会”，不过看着这个公会来人，表现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忽悠人的套路。 工会来人等了一下，没有得到周秉昆的答复，一脸疑惑的转过头来看向了他：“怎么，你们不打算参加吗？ 嘿，还挺稀奇的，不愿意算了，那我先走了啊。” 说着，工会来人把钢笔盖了起来，合上了手上的本子，就要起身离开。 一旁的何亦连忙拉住了他，开口挽留道：“别，大哥，我参加。” 说着，他从工会来人手里面接过了钢笔，开始在本子上面登记起了自己的信息。 周秉昆看后，心里面也是有些奇怪。他直接开口问道：“你们刚刚说的这个‘职工互助储金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一句话问出去，在场的所有人，都表情诧异的看向了周秉昆。 工会来人一脸惊讶，开口问道：“你竟然没听过‘职工互助储金会’呢？不应该啊。” 蔡川也是一脸不解的问道：“不对啊，秉昆，你家老头子不是工人吗？怎么会不知道‘职工互助储金会’呢？” 看着周围人不解的表情，周秉昆也挠着头虚心问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听名字，应该是职工互助的组织？ 我家老爷子一直在支援国家建设，好些年都没怎么着家了，什么组织我也没听他说过。” 工会来人听了周秉昆的话，立马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一脸严肃的对着他说道： “你父亲去外面支援国家建设了？那还真是失敬了啊。 我听说，被选出来支援国家建设的，都是各个行业的骨干力量，都是有大本事的人。 看来你父亲不简单啊，想你父亲致敬。” 周秉昆听了他的吹捧，投桃报李的回复道：“都是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嘛。 你们公会为我们争取权益，给我们提供保障，也是功不可没的嘛，我也向你致敬。 话说回来，这个‘职工互助储金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得麻烦你给我讲讲。” 工会来人这下子热情多了，趁着何亦在那里填写表格的功夫，开始给周秉昆做起了科普。 第七十一章 “这个‘职工互助储金会’，是总工会组织下，各单位分别组织成立的互助组织。 基本原则是工会动员，员工自愿入会。 入会的员工，每个月往‘储金会’里面，按工资比例，缴纳一定的周转基金。” 工会成员说到这里，周秉昆对这个“职工互助储金会”，便有了一定的理解。 这玩意儿，应该是和社保类似。 于是，周秉昆开口询问道：“哦，我知道了，然后呢？这些钱之后怎么处理呢？ 在什么情况下，我们才能用这些钱呢？” 工会成员听了这话之后，笑着对周秉昆说道：“不，你还是不知道。 这些钱，自始至终都是你的。只要你需要，随时都可以支取出来。 除此之外，如果你参加了储金会的话，那你在遇到困难的时候，除了自己存进来的钱，还可以从储金会里面暂借一些。 不过借钱的话，需要提前申请，而且还款日期预先也需要提前约定。 一般来说，都是按照一个月，一个季度，半年作为时间点的。 还钱的时候，可以直接拿现金过来交给储金会，也可以委托储金汇从工资里面，直接按月划走一部分，直至还清。” 周秉昆听到了这里，觉得这个储金会，就是社保和银行的结合体。 既可以每月按比例储蓄工资，又可以在紧急时刻，从里面进行借贷。 只是，只要有借贷，就会有坏账的问题。于是，周秉昆继续发问道： “可是，不是所有的债务，都是还的起的啊。如果还不起的话，那怎么办啊？” 工会员工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周秉昆的这个顾虑。 “你说的没错，这种情况虽说不多，但也确实时有发生。 一般到了那个地步的，都是借钱的工友家里面，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产生了重大的经济困难，实在是没办法进行偿还。 发生了这种情况之后，就需要我们工会或者行政这些组织来进行介入了。 我们会出面进行救济，不会让工友们彻底陷入绝境的。” 周秉昆听了他的解释之后，有些好奇的问道：“可是，这样的话，储金会不会入不敷出吗？储金会又怎么能支撑长久呢？” “这位同志，你误会了。我们工会在救济工友的时候，不会拿储金会的互助金。 我们会从其他地方，划拨专门的款项，用来救济需要帮助的工友。 储金会里面的互助金，是属于缴纳之人的，我们不会挪用。所以互助储金会对于入会职工来说，是没有风险的。” 周秉昆听了他的解释之后，这才明白过来。 这个储金会，更偏向是个职工银行，入会成员每月存进去一些工资。 有需要的时候，成员随时可以把自己的那一份互助金取出来使用。 不够的话，还可以把未来工资作为抵押，从储金会里面借贷一些出来。 而如果遇到了重大变故，还不上钱之后，还会有相关部门介入，帮助解决困难。 这个制度听起来还是挺美好的，怪不得这个工会员工刚来的时候，就默认了周秉昆和何亦会愿意加入这个“职工互助储金会”。 只是，周秉昆听了他的解释之后，便明白了这个制度的一个弊端，那就是不能有太大的流动性。 一旦有员工流动，那这个“储金会”的管理成本，就会直线升上。 也就是这个年代的人们，几乎没什么流动性，才会让这个制度持续运行下去。 对于现在的员工来说，参加这个“储金会”，可以说是百里而无一害。 想到这里，周秉昆便也点头，打算加入这个组织。 他等着何亦填好表格之后，便接过了钢笔，在本子上面填写了起来。 没等周秉昆填写完毕，上工的铃声又响了起来，其他的几位工友，都心有不甘的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蔡川表现得尤为不甘，他一步三回头的朝着自己的工位走去。 到了之后，他还时不时的看向周秉昆。 周秉昆填好之后，将本子交给了工会员工，和他打了个招呼，便目送他离开了车间。 随后，他顺路搬起了两箱空瓶子，朝着自己的工位走去。 没了耐心的蔡川，见周秉昆总算是空闲了起来，连忙开口说道：“秉昆啊，你说了休息时间，要给我们讲余炜的事情。 现在时间都被耽误了，你说怎么办吧？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周秉昆听了蔡川的控诉，没好气的对他吐槽道： “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你刚刚一直插话，非要给自己加戏，不停打断我，我早就说完了。 你倒好，还埋怨上我了。那好吧，你也别问我了，就等着保卫科的通知吧。” 说着，周秉昆便不再理会蔡川，开始灌装起了酱油。 蔡川一听周秉昆的话，当时就急了起来，赶忙道起歉来： “错了，我错了，秉昆，别啊，不至于。” 周秉昆看着蔡川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发笑。 他这会儿也算是熟悉了灌装的操作，一边工作一边分心也不在话下，便开始说起了他们去余炜家里搜查的情况。 刚开始说道余炜家里面，物资如何的丰富，生活多么的舒适之时，车间里面只有赵盼一个人，发出了羡慕的声音。 至于其他的几人，都是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从这一点也能分辨出来，整个罐装车间里面，似乎只有赵盼家里的情况不算太好。 等到周秉昆说到，余炜家里面还有一个地窖，里面储存着大量的冬储菜之时，蔡川也不由得露出了一副艳羡的神色。 周秉昆记得，蔡川家里似乎住在厂里分配的“筒子楼”里面。 这个年代的“筒子楼”，居住条件算不得多好。 这种房子一般都是楼道中间有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则是一个挨着一个的十来平米的小单间。 在走廊的尽头，往往会有一个水房和厕所，供大家公用。 “筒子楼”对比其他的住房，有着各式各样的便利：不用去水站打水，不用跑几条街上厕所，住的也是人人争羡的楼房…… 然而，它也有一个无法克服的缺点，那就是面积。 他们住在那里面，往往是一户只能分到一个单间。有的一家三代好几口，都要挤在小小的十来平米里面。 对比之下，余炜家里面，不但是“两室一厅”，还有一个大大的地窖，这让蔡川心里面羡慕极了。 他不由得感慨了一句：“啧啧，要是我的家，也能有这么大，那就太好了。” 第七十二章 周秉昆听了蔡川的感慨，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换房子的打算。 于是，周秉昆开口对工友们问道：“你们现在住的房子，都是怎么来的啊？”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问题，一脸得瑟地说道： “还能怎么来的？厂里分的呗，住的还挺舒服的，就是小了点,有点不太方便。” 周秉昆压根就没考虑过“筒子楼”，一方面是他刚刚入厂，没有分房资格。 另一方面，他也觉得“筒子楼”实在太过憋屈，还不如在光子片的房子舒适宜居。 于是，他直接无视了蔡川的显摆，转头看向了赵盼。 赵盼挠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住的是单位的单身宿舍，就在那边的一栋楼里面。” 说着，赵盼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周秉昆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到了……一堵墙。 不过不重要，周秉昆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赵盼在这里住的，是厂子里面专门为单身青年，所准备的单身宿舍。 这种宿舍，比之余炜家里面住的“筒子楼”，还要局促许多。 这种房间，一般是几人合住一间，和后世的学生宿舍颇为类似。 这自然也不是周秉昆的“理想型”，周秉昆继续摇了摇头，没再继续问下去。 就在周秉昆准备继续问下去之时，心急的蔡川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对着周秉昆晃了晃右手，打断了他的话茬，开口问道：“行了，周秉昆，别问这些不重要的问题了，你还是继续讲讲余炜家的地窖吧。” 周秉昆听了蔡川的催促,无奈的耸了耸肩。 反正换房子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周秉昆便先将之搁置一旁，继续说起了余炜的事情。 待到说得余炜家里，在地窖里面藏了成箱的茅台汾酒五粮液之后，整个车间的所有成员，都不由得艳羡了起来。 赵盼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喃喃的说了一句：“乖乖，这么阔的吗？这要是给我喝一口，那可太幸福了。” 蔡川也是在一旁附和道：“是啊，那么老些好酒，如果每到逢年过节，都能喝上那么一小杯。嘶~想想就美得慌。” 周秉昆看着蔡川的样子，笑着开口说道：“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吧。 这样好了，等周末的时候，我和我对象订婚宴上，保准让你好好地过把瘾。”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许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一脸惊喜的看着周秉昆,满怀期待的说道：“是啊，你参与了这次行动,他们怎么说也得给你一些奖励才对。” 说着，蔡川眼神迷离，一副憧憬的样子，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 倒是何亦觉得有些不对，直接开口问道：“这几年来，五粮液这些名酒，可不是有钱就可以买来的啊。 我家老爷子整来几瓶，都是宝贝的不行，尝都不舍的让我尝上一口。 这个余炜，他哪整里来的这么些名酒啊？” 蔡川听了他的问题，抢着开口解释道：“我估摸着，应该是前些年存下来的吧。 前些年的时候，国家为了筹集资金，名烟名酒实行过一段时间高价政策，那时候有钱可以多买上一些。 估摸着他就是那个时候买来的吧，存到了现在。” 何亦听了他的话后，轻轻地点了点头，默默的算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 “这么说的话，那他的这些存货，花的钱可就更多了啊。 这么算下来，余炜家里面的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啊，这来路八成是有些问题吧。” 周秉昆听了何亦的问题，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没错，不只是这些物资，我们后来还在余炜的家里面，发现了一袋子银元，还有一盒金条呢。” 一句话说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面提起的那些东西，虽说也算是不太寻常，但也算不得太过稀有。 除了老家是农村的赵盼之外，其余人都没有表现出太过羡慕的样子。 现在周秉昆一提起金条，车间里面的所有人，都是不由得羡慕了起来。 这年月里，一个工资四五十块钱的工人，往往就可以养活一大家子人。 一根金条，能够值上千块钱，足够这样的一家人生活上两年了。 倒是何亦听了之后，不由得叹息了一口气，一脸遗憾的说道：“可惜了啊，这么多钱，一听就知道来路不正。 不用想，肯定是要被收缴充公了吧？啧啧啧，要是……” 周秉昆听着，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头，插嘴说道：“充公好啊，现在国家正是困难的时候，就当是支援国家建设了。” 被打断了的何亦，也一下子明白了周秉昆的意思。 现在不是朋友之间的闲聊，可以随便说话。 车间里面，毕竟还有一个不太靠谱的于国明，不能乱说话，不然容易出问题。 于是，何亦也开口找补道：“是啊，秉昆，你这次搜查出了这么一大笔钱来，也算是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了啊。 你这次算是立了功了，也不知道厂里面会怎么奖励你呢……” 说着，他转念一想，又疑惑的问到：“可是，就算是搜查到了一盒金条，那也不过是一个地主余孽而已，怎么算的上是一条‘大鱼’呢？” 一旁的蔡川也是带着疑问，开口说道：“是啊，秉昆，就这么些问题，余炜还算不上是什么‘大鱼’啊。 快说快说，是不是后来又发现了些什么？” 周秉昆继续往下面说道：“就在余炜装金条的盒子里面，我们还发现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茅草要过火、石头要过刀、人要换种’。” 一句话说完，何亦直接是轻轻地‘嘶’了一声，开口感叹了一句：“怪不得你要说，他是一条‘大鱼’呢，还真是的啊。” 蔡川听了他俩的话，急切的问道：“什么什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周秉昆听了蔡川的话，瞪了他一眼，开口解释道：“这句话，是当年灭绝人性的国军提出来的。 他们当年不只在解放区实行这惨绝人寰的策略，就连许多国统区，也没能逃脱这种暴行。 简直就是土匪，连土匪都不如，土匪都偷着干。” 第七十三章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解释，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讶的说道：“你是说，余炜是国军的？是敌特分子？” 一时之间，灌装车间的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工作，直愣愣的看着周秉昆。 周秉昆直接开口继续说道：“不止呢，后来我们见到了余炜的老婆。 据余炜的老婆所说，他是当年‘还乡团暗杀队’的成员。” 一句话说出口，车间里面所有人，都由衷地发出了一声惊叹。 “还乡团？暗杀队？怪不得你说，他是一条大鱼呢？这么一来的话，还真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啊。”何亦轻轻的捂住了嘴巴，睁大眼睛感叹道。 惯于不学无术的蔡川，听了何亦的感叹，急忙问了出来：“还乡团我知道，胡汉三嘛。 可是，这个‘暗杀队’，又是个什么东西啊？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不等周秉昆开口，何亦急切的帮着他解释道：“如果说‘还乡团’里面的人是人渣，那么‘暗杀队’里面的人，就是人渣中的人渣。 他们专门以解放军的干部和土改的积极分子作为目标，手段极其残忍和毒辣。 可以说，他们和我们的党，有着血海深仇。 如果说那个什么余炜，真的是‘还乡团暗杀队’的成员，那他的手里面，肯定有着不少革命先辈的鲜血。 这种人，是最为反动的，抓上一条出来，称之为‘大鱼’，一点也不为过。” 蔡川听了何亦的解释，总算明白过味儿来。 他重重的一拍大腿，大声的接着说道：“哇，竟然是‘还乡团’里面的，还是比‘还乡团’更高一个级别的。 厉害啊你，秉昆。那你这一次，是不是算是立了大功了啊？也不知道厂子里面，这次会怎么奖励你呢。” 周秉昆听了蔡川的感叹，轻轻地笑了笑，然后看着他说道：“你是不是忘了，当时抓捕他的时候，也有你的一份啊。” 经过周秉昆的提醒，蔡川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余炜当时的抓捕行动，他也是参与了的。 虽然他的作用有限，顶多算是个打酱油的。但参加了，就是参加了，分润下来的功劳，也足够他接受表彰了。 于是，他一下子跳了起来，跑到了周秉昆的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感谢道：“秉昆啊，这一次我能够分上一份功劳，也算是占了你的光了。 如果不是赶巧碰上了你和保卫科的行动，这功劳怎么也轮不到我去分上一份的。” 说着，蔡川重重的拍了拍周秉昆的肩膀，一脸郑重的开口说道：“秉昆，这次算是我承了你的情了，你放心，我回头一定会好好表示表示的。” 周秉昆却是一脸的不在意，他压根就不在乎蔡川的“表示”。 他直接开口说道：“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你只要和你家老爷子一起，好好地帮我准备一下订婚宴的饭菜，就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你要说表示的话，倒不如去找王科长好好表示一下。毕竟，当时是他拍板，让你参与进来的。”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建议，笑着说道：“哈哈，这个就不需要你来费心了。 我家老爷子，没少帮他去做宴席，他当时让我参与进来，应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回头我和我家老爷子，自然是会好好感谢一番的。” 说到这里，蔡川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猜测道：“要说王科长在科长的位置上，已经呆了有一些年限了。 你说，有了这一次的功劳，他会不会……” 周秉昆听了他的猜测，不由得想要吐槽一下他的脑子。 说他脑子不中用吧，这家伙琢磨起这些来，脑子转的还挺快。 可说他脑子好使吧，他却是时常表现成一个傻子。 只是，想起了王科长的提醒，周秉昆摇了摇头，开口回复道：“这种事情，谁说的清楚呢？ 领导的晋升，也不是咱们这些普通工人应该操心的事情。咱们还是想象一下，到时候会得到什么奖励吧。” 蔡川听了这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琢磨起了可能的奖励。 一边想着，他还一边发出憨憨的笑声，宛如一个智障。 一旁的于国明，一直在默默地听着周秉昆他们的对话。 他觑准这个机会，开口说起了吉利话来：“哇，秉昆同志这下子，真是立了一个不小的功劳啊。 我记得上一次，保卫科抓起了一个作奸犯科的小流氓，咱们厂子里面，都帮着举行了一场很有声势的表彰大会。 这一次你们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抓住了‘暗杀队’的成员，肯定会比上一次更加的隆重。” 周秉昆一听到他的话，便不由得想起了以前见过的场景：在一群工友的围观之下，几个受表彰的工人们，胸前戴着大大的红花，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接受着领导们的接见和握手。 想着想着，周秉昆在脑海里面，把其中身带红花，接受表彰的工人，替换成了自己的身影…… 尬，尴尬，十分尴尬。 周秉昆一想到这个场景，就不由得想用自己的脚指头，抠出一个三室一厅出来。 倒是一旁的蔡川，听到了于国明的说法，不由得兴奋了起来。 他乐呵呵的期待了起来：“秉昆，你说，我这个身形，和大红花配吗？ 我的体型比你大这么些，到时候我带的大红花，是不是也要比你带的大上一号啊？” 周秉昆伸手甩开了这憨货的手，没好气的说道：“随你，带大一点的，最好直接把你整个人，都扎成一朵大红花好了。” 一旁的赵盼，一脸羡慕的看着蔡川，憧憬的说道：“哇，你们可真厉害，这就要收到全厂的表扬了。 也不知道我这辈子，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们一样，可以得到一个表彰大会。”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对蔡川问道：“我记得，咱们厂里面上次有一个员工，就是因为立了功，直接就转正了。 你说，周秉昆这一次，会不会提前转正呢？” 蔡川听了他的这个问题，挠了挠头，不太确定的说到：“这个嘛，我也说不好。论功劳的话，他比上次那个工友强多了。 可是，上次那个工友，可是当了将近两年的学徒工了，而周秉昆这才刚刚入职，不好说啊。” 第七十四章 一直蓄势捧场的于国明，堆着笑脸讨好地说道：“要我说，转正的事儿，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秉昆同志这次做的事情，一直都是被高度重视的。以前的时候，有人发现了敌特分子，都会得到羡慕人的嘉奖。 现在这种事情已经很少了,肯定会被当成典型来宣传的。 如此一来，秉昆同志的奖励，也肯定会水涨船高的。” 说着，他转头看向了周秉昆，冲他拱了拱手，笑呵呵的说道：“恭喜了啊,秉昆同志，你这一次大概是可以转正的。” 赵盼听了于国明的分析，不住的点头,脸上充满了羡慕：“真好啊，秉昆这刚入职厂子不久，就可以转正了。 真是厉害，我比你早入职两年多，结果到头来，你倒是比我先一步转正。 这一转正，工资可就直接翻倍了啊。还有工业券可以拿，啧啧啧，要是我也可以早点转正就好了，说不定就可以攒下些钱来了。” 蔡川也是乐呵呵的对着周秉昆恭喜了起来：“可以啊，秉昆，这下子算是好事一大堆了啊。 又是转正，又是订婚的，你小子得意得很嘛，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当领导了啊？” 周秉昆见到车间里面的朋友们，都在为他的事情而开心,心里面也是一阵温暖。 他对着蔡川的调侃，也是乐呵呵的回怼了过去：“咋？不服？你也想再订个婚？ 用不用我去帮你，跟嫂子请示一下？就说你还想再找一个？”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调笑，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呸，不识好人心，亏我还替你高兴呢，你竟然想陷害我。 真是小白脸子没有好心眼子。” 周秉昆也不以为意，抬手把蔡川轰了回去。 随后，他又开口对着何亦问道：“何亦，你呢，你家现在住的房子，是怎么来的？” 何亦正打算开口回答，蔡川先是一脸疑惑的开口问道：“秉昆，你问这个干嘛啊？ 咋？这还没定上婚呢，就开始盘算起爱的小屋了？” “去，想什么呢？我就是琢磨着，想要换一个好一点的环境。 等你去我家就知道了，我家就住在光字片里面。光字片就已经够脏乱的了，我家还挨着厕所。 那家伙，一到开春,冰雪融化了,我们家里面压根就不敢开窗户。”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解释，开口接茬道：“光字片啊，我倒是听说过，‘好男不扎辫，好女不嫁光字片’。 听说那里又穷又脏又乱，照你这么说的话，是应该想想怎么换一个好点的地方了。” 他用略带同情地眼神，看向了周秉昆。在他的印象里面，光字片就和贫民窟也相差仿佛。“可惜你和你对象都是刚刚入职，短时间内，是没有资格分房子住的。 不然的话，也分到咱们的‘筒子楼’里面，咱俩还能当个邻居。 ‘筒子楼’里面，住着还是十分便利的，每一层都有水房和厕所，用水和上厕所，都不用跑太远。” 周秉昆听着蔡川的嘚瑟，直接一击毙命：“筒子楼好是好，就是地方太小了。 我家里面两间屋子，一个客厅，加起来好几十平，已经住习惯了。 真要是挪到了‘筒子楼’，我可受不了，听着就憋屈。” 一番话下来，直接把蔡川给整自闭了。 从小到大，凡是知道他家住在“筒子楼”里面的人，大都对他表示了羡慕。 没想到今天例行“显摆”的时候，竟然会受到周秉昆的暴击。 周秉昆见总算是堵住了这个话痨的嘴巴，便转头看向了何亦。 何亦：“我家的话，住的是我爷爷留下来的房子。他当年算是‘爱国企业家’，暗地里没少给组织里捐献物资。 后来‘三大改造’的时候，老爷子干脆把产业都给捐了出去，就留下了那一座老宅。” 周秉昆一听这话，不由得对何亦的爷爷升起了由衷的敬意。 老爷子实在是太有远见了，早早地就给子孙后代铺好了路，每一步都蕴含着大智慧。 蔡川听了何亦的话，适时地惊叹了一句：“哇，‘爱国企业家’留下来的老宅，听起来就很气派啊。 你家的房子在哪里啊？是什么样子的啊？有多大啊？住起来一定很舒服吧？” 何亦听了蔡川的羡慕，轻轻地摆了摆手，不好意思的回复到：“位置还可以，算是在松花江畔，就是咱们共乐区那个江边大酒店附近。 论形制的话，应该算是个四合院。本来是作为祖宅，让我们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的。 后来我爷爷奶奶相继走了，大伯远远的调走了，姑姑也嫁了出去，现在就剩我们一家人住在那里。 现在人少了，房子也空置了几间，你要是需要的话，倒是可以让你先住着。” 蔡川听了他的话后，一脸羡慕的说道：“哇，竟然在那个位置，听起来就便利极了。 在那个位置，是可以通自来水和下水道的吧？你们家里面有没有接入管道网？” 何亦轻轻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没错，家里面确实修了个厕所，还接了自来水管。” 周秉昆他们听了何亦的描述，不约而同的羡慕了起来。 何亦家的祖宅，位置便利，空间充足，各类设施还都很齐全，已经算是这个年代的理想居所了。 可惜了，那是何亦家里面的祖宅，人家是不可能拿出来的，周秉昆也不至于去惦记朋友家里的祖宅。 周秉昆对着何亦摇了摇头，开口说道：“算了吧，我还是再找找看吧。 说起来，你家里面的宅子，还真是让人羡慕啊，我要是能找来个差不多的就好了。” 于国明听了周秉昆的感叹，凑着脑袋说道：“这可有点难度了，前些年的时候，国家对大多数像样的房子，都进行了公有化。 当时大部分的四合院和排子房，都被收归国有了。何亦家的房子能够留下来，应该是看在他家老爷子的面子上。 至于其他的那些私有的房子，能够留在手里面的，也都是有一些原因的。” 周秉昆知道，于国明这么努力的和自己搭茬，就是想要讨好自己，好让他今后的日子好过一些。 横竖周秉昆也没有欺压他的打算，就拿他当作是个普通的同事看待。 打定主意之后，周秉昆向他问道：“那你能说说，我要是想要整套舒服点的房子住住，应该往什么地方想办法吗？” 第七十五章 于国明见到周秉昆总算是对他有了好脸，心里面的忐忑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的对周秉昆说道：“这个嘛，其实我知道的也不算多，毕竟，我也都是听别人说起的。 至于说的对不对，我也不敢打包票，到时候还是需要你从别处核实一下,我这里，你就只当是个参考。” 周秉昆知道他是怕说错了，自己回头起找他的麻烦。于是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政策这东西，本来就不是固定的，有所改变也是常事。 你只管说就行了,放心,错了我也不会算在你头上的。” 于国明听了周秉昆的保证,这才放心的说了起来：“就我知道的信息里面，私人所有的房子，也就那么几类。 一种比较多见的，就是位置和房子质量都很差劲的。这种房子，很多房管局压根就没有登记。 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私下买卖。现在人们买卖房子，一般都是这种。” 周秉昆听了这话，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他倒是知道这种房子，郑娟家里面的小房子，就是这么个情况。 只是，这种连房管局都懒得去登记的房子，自然不会是周秉昆的目标。 他连周家的房子都有些嫌弃，更不用说这种了。 他直接开口问道：“这种房子住起来，还没我现在住的房子舒服呢，你还是说说稍微好一些的房子吧。” 于国明见周秉昆对这种房子不感兴趣，挠了挠头，尴尬的说道：“要说好一些的房子,比较常见的，就是解放前，由普通百姓自己造的房子。 新中国成立之后，这些成分没什么问题的人们，大都保留住了自己的房子。 只是，这些房子大都在房管局登记过了。现在的政策，又不允许买卖房屋。 你要是想要住这种房子的话，那可就不只是钱的事情了。到时候哪怕是给了钱，也会有一定的风险。” 周秉昆听了这话，附和的点了点头。他们周家的房子，就是这么个情况。 当年周志刚在解放之前，就来到了这里，借着高利贷盖起了周家的房子。 当年放高利贷的，成分都有很大的问题。这里解放之后，那些人都被打倒在地，周家借的高利贷，也都由政府出面作废了。 之后那座房子，就自然而然的留在了周家手里。 想明白这些之后，周秉昆微微地摇了摇头。 当年周志刚为了让自己的父母也跟着过来,特意把房子建的大了许多。 比起一般人家，周家的房子已经算是精品了。 周秉昆想要换房子,自然是打着往好了换的主意，一般人家的房子，不大可能满足他的要求。 至于买卖的问题，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于国明察言观色之下，看得出来周秉昆对这种房子也不感兴趣，便继续开口说道： “至于再好一点的，那就数得上是‘排子房’，‘筒子楼’和公有化的‘四合院’了。 不过，这些房子现在都已经收归国有了，大多分给了工厂员工们居住。 你要是想搞到手，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你要是想租来住，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我听说有挺多分到房子的人，自己住在父母的房子里面，把分来的房子租了出去。” 蔡川听到这里，点头附和道：“没错，我们住的筒子楼里面，就有人住在其他地方，然后把房子租出来的。 不过我听说，他们也都是把房子交给了房管所打理，由房管所把房子租出去的。 你要是想要租这种房子，还是需要和房管所打交道。” 周秉昆听了这种情况，继续地摇着头。 这种房子太小了，他分不到，也不想要。 于国明见周秉昆依旧没有满意，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开口说道：“再好一些的房子，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住的了。 要么是完整的四合院，就跟何亦家里面的一样。这种房子，能留在手里，就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得了。 人家留下来，就是要当做祖宅传下去的。想要住上这种房子，实在是不太现实。 至于更好的小洋楼，那就更不用说了，只有高级干部才有资格住进去，甚至高级干部都不够分，咱们这平头老百姓，还是别想了。” 周秉昆听了他说的这些，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完整的四合院，对应的就是何亦家里面的情况。 不用想，除非是遇到过不去的坎，不然人家肯定是要一代一代往下传的。 而在这个年代，还能把这种大房子留在手里面的人，也不大可能会遇到这种情况。 他们没遇到坎儿的话，自然是不需要拿出房子来的。而他们一旦遇到坎儿，那一座房子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至于小洋楼，对应的就是郝冬梅、蔡晓光和曲秀贞他们家里的情况。 他们住的房子，往往不属于他们自己，而是组织上分给他们居住的。 他们都只有居住的权力，没有处置的权利。 一圈听下来，能想办法的房子，周秉昆看不上，周秉昆看上的房子，又不是他能轻易染指的。 思来想去，还是何亦他们家这种情况的房子，看起来靠谱一些。 想到这里，周秉昆开口问了一句：“看来想要整一套合心意点的房子，实在不是件易事啊。 听来听去，小洋楼我是没什么指望了，倒是个人所有的整四合院，还能有点希望。 你们有听说过，谁家里面打算出兑这种房子的吗？”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问题，想也没想就开口说道：“我去哪儿听说这回事儿啊？ 我长这么大，就认识何亦一个人，家里面住的是整四合院。” 赵盼也是跟着附和道：“是啊，我也一样。” 周秉昆心里面也清楚，他想要遇到的，是小概率事件，没有人听过才是正常，因此他也不气馁，转头看向了于国明。 于国明也是摊了摊手，没有说话。 等到看到何亦也在摇头之后，周秉昆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蔡川看到周秉昆失望的样子，开口劝慰道：“秉昆，没有就没有吧，要我说，筒子楼里面住着也挺舒服的。 这会儿你家里面，反正也只有你和你母亲了，你俩去租一间，不也挺好的嘛？” 周秉昆摆了摆手，开口回绝到：“算了，不急，反着咱们这儿开春晚，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找。 你们今后帮我留意一下，谁要是帮我找到了，那可就算是帮了大忙了。” 第七十六章 蔡川等人听了周秉昆的请托，一同点了点头，继续开始了工作。 于国明的“靠山”张班长，刚刚倒了台，他这会儿正是孤立无援，心惊胆战的状态。 于是乎，他趁着刚刚帮周秉昆解说的情分，不停地和工友们搭着话。 周秉昆也做不出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垃圾事来 哪怕是依旧有些看不惯他，但也算是保持了个点头之交的关系。 至于其他几人，蔡川和赵盼本就和他认识，也算是有一点交情。 唯一本该记恨他的何亦，又不大在意这些，于是乎，灌装车间里面的氛围，倒也变得一番和气起来。 几人一边闲聊着，一边做着工，时间就在他们几人的谈天说地中飞速流逝。 转眼来到了放工时间，单调刺耳的铃声，似乎是要击穿他们的耳膜。 然而，他们却将这声音，视作了仙乐一般，闻之神往。 一群人一起，期待着铃声的解放，让周秉昆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 几人把手里的活计一停，便收拾起东西。 周秉昆一边收着东西，一边暗暗庆幸自己运气还算不错。 好歹是分在了灌装车间这种轻松简单的地方，这里的岗位，算得上是令人羡慕的清闲岗位。 工作不用下苦力，也不用谋杀脑细胞，只需要机械性的重复就行了。 工友里面，也有蔡川这么个熟人，其余的几位工友们，也都还算是不错。 唯一的一朵奇葩张班长，这会儿也已经被开除出去，不会在这里膈应人了。 原本有些碍眼的于国明，这会儿也是夹着尾巴，老实做人。 余下的何亦和赵盼，看起来都还算可靠，可以一交，几人在工作之余，还可以谈天论地。 然而，即使是这样，仅仅工作了一天的周秉昆，也已经感受到了流水线上的枯燥乏味。 历来没有经历过流水线摧残的周秉昆，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后世的年轻人们，即使是躺平啃老，也不愿意去进厂。 也算是部分明白了富士康的连跳，和工厂的用工荒。 连续无止尽的枯燥重复，会把人心里面的一些负面情绪放大。 现在的周秉昆，有些难以想象，自己在这个无聊的地方，起码还要待上八年。 想到这里，周秉昆就在心里面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在做好工作的同时，尽量想办法给自己找点事情。 不然的话，说不定还没等到大展宏图之际，自己就先行一步麻木了起来。 只是，这个年代条条框框太多，留给自己发挥的余地太小，想要在这会儿搞点事情，还是需要从长计议一番。 摇了摇头，不再去理会这纷乱的思绪，周秉昆跟着蔡川他们一起，走到了车间门口的柜子处。 周秉昆打开柜子，抱起了上午刚发的脸盆，把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放进了盆子里面，随后把自己带来的衣服，也都摆在了上面。 一时之间，盆子上面摞起了高高的一层，摇摇晃晃的随时想要倒落下来。 他索性用下巴抵住了衣服，这才算是稳住了平衡。 抱着一大盆子东西，他不由得想起当时郑娟入职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的麻烦？ 看来当时应该接她下班回家的，周秉昆心里面暗暗想道。 就在他打算抱着东西离开的时候，蔡川一把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大声说道： “秉昆，你这是干嘛？怎么把这些东西都抱起来了？” 周秉昆听了他的问话，不解的问道：“怎么了，这些不是发下来让回去用的吗？”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话，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道：“呀，你看这事儿闹得，忘给你说了。 咱们厂子里面，是有职工用的公共澡堂的。这些东西，我们一般都留在车间里面，哪天洗澡了用着也方便。 就这些盆子，肥皂，毛巾之类的，可以留在这里。你只需要把自己的衣服带回去就行了。” 周秉昆听了他的解释，这才明白过来，是自己闹了乌龙。 他赶忙把东西都放在了柜子里面，把衣服披在自己身上，如此一来，总算是轻松多了。 蔡川在一旁看着，适时地提醒了一句：“你可以把肥皂带回去一块，这里留上一块就够用了。” 周秉昆听了他的建议，把一块肥皂揣进了兜里。 就在这时，何亦递过一个饭盒。 周秉昆接过，这才想起，这是自己打算给家人们尝的“样菜”。 道了声谢后，一行人结伴往外面走去。 一出了车间，周秉昆便对他们说道：“你们先走吧，我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我对象应该在她们车间的着我呢。” 一份狗粮，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砸在了几位工友的脸上。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话后，先是一愣，随后跟着说道：“嗯嗯，我媳妇，应该也在家里面等着我呢。 可不能让她等急了，我先走一步，就不等你们了啊。” 赵盼对周秉昆不算多了解，对他的理由倒也还能接受。 可他跟蔡川一起工作两年多了，对蔡川了解的透透的，压根就不觉得他是会去陪媳妇的主。 蔡川是个好面子的主，在家里面情况不好说，但是在外面，时常表现出一家之主的架势。 赵盼和他一起工作了两年多，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他要听自己媳妇的。 于是，他直接没好气的说道：“狗长犄角，你搁这儿闹啥闹洋事呢？ 装的还挺像，打我进厂子开始，你不一直是什么‘一家之主’么？你不说你媳妇从来都不敢管你么？” 只是，论起嘴巴，他如何是蔡川的对手。 蔡川也不气恼，笑着对他说道：“你这就是嫉妒，我理解你。 回头我让你嫂子帮你物色物色，争取给你也找个小姑娘，省的你搁着儿酸我。” “切，稀罕，说的跟真的一样。你这句话，说了有一年了吧？别说小姑娘了，老妈子我都没见过一个。” 周秉昆听着他俩拌嘴，也乐呵呵的插嘴说道：“蔡川，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得批评你两句。 一年啊，你要是靠点谱的话，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 看看，把人家孩子给逼得，都打起老妈子的主意了。” 第七十七章 其他几人听了周秉昆的调侃，一起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赵盼听着周秉昆在那里批评蔡川，还以为他是在为自己说话。 等听到了最后，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家伙是在调侃自己。 他脸一皱，委屈巴巴的看着周秉昆，一脸郁闷的说道：“不是吧，秉昆，我以前被这小胖子欺负，已经够可怜了，你也来欺负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哪有你说的那么猴急？我现在就是有对象也养不起，还是等转正了再说吧。” 周秉昆手往他的肩膀上面一搭，满不在乎的说道：“就是开个玩笑嘛，不急就不急呗。 本来还说带你去我对象那里看看，我听她说，她们味精车间，还挺多水灵灵的小姑娘的。 可惜了，既然你不急，那就算了。” 说着他跟几位工友摆了摆手，就要起身离开。 赵盼一听周秉昆这话，赶忙一把手拉住了他，然后扭扭捏捏的说了一句： “其实吧，也没有那么不急。” 一句话说出，何亦和蔡川，直接抱在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周秉昆听了也是一乐，笑呵呵的继续调侃他道：“你这又是不急，又是没那么不急的，是要把我绕晕吗？ 给句痛快话，急的话我就带你去，不急就算了，咱也不乐意干那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赵盼经过周秉昆这么一逼迫，也不敢再矜持下去了。 他索性豁出去了，重重地拍了周秉昆的手臂一下，急切地说道：“急，贼急。 贼特么急还不行吗，走吧走吧，咱们一起去吧，你就别逗我了，逗我有意思嘛？” 这话一出，没等周秉昆回话，蔡川先行一步插嘴说道：“有意思，贼有意思。” 蔡川回头看了一眼，见到于国明已经离开了，便放心的说了起来：“以前车间里面就咱们几个。 老张头是那么个球德行，我都懒得和他说话，于国明就是个泥鳅，滑不留手的，也没什么意思。 好在是还有你，不然这日子，想想就难受。 现在好了，老张头走了，秉昆和何亦来了，车间里多少能热闹一点。” 周秉昆带入到蔡川的视角，想象了一下他以前在车间里面的生活。 有张班长道貌岸然的家伙，还有一个他的跟班于国明，想想车间里面的氛围就有些窒息。 于是，他也一本正经的点头附和道：“照你这么说，是挺有意思的，今后可以作为咱们车间的传统，继续发扬下去。”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话，笑着拍手叫好道：“这个提议不错，我举双手支持。 赵盼，你就克服一下，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为咱们车间的娱乐事业，献上一份力量好了。” “一边待着去吧，搁这扯什么淡呢。你这两句话一出来，我还以为是老张头又在发表讲话呢，都把我给说困了。”赵盼瞪了蔡川一眼，开口吐槽道： “你不是说要赶紧回家找媳妇吗？怎么还在这里磨蹭呢？”他转头看向了周秉昆，开口说道： “秉昆，咱们走吧，快去你对象那里，别让她等急了。” 说着，便急切地推着他往外走。 蔡川听了这话，连忙凑着热闹说道：“是啊秉昆，咱们赶紧走吧，别让弟妹等急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赵盼直接忍不住了，开口笑骂道：“你个小胖子，就爱瞎掺和。 我是去找对象的，跟你有个卵子的关系，你去干什么？作风错误犯不得啊，赶紧回家陪嫂子去吧。” 蔡川贴着笑脸，乐呵呵的说道：“就咱俩这关系，你去找对象，我不得帮你把把关嘛？ 同去同去，我也帮你看看情况。哥哥我是过来人，毕竟比你见多识广了些。 有我这么个过来人帮你把关，你将来的生活才有可能顺风顺水。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没记错吧？” “呸，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想要凑个热闹，当我不知道？你都不认识人家，帮我把个毛的关。”赵盼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的接口。 蔡川也不以为忤，乐呵呵的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这下三个人都要去味精车间，他们都把视线转移到了何亦身上。 赵盼率先开口邀请道：“何亦，你也去吧，凑个热闹。” 何亦也有新多和新交的朋友们接触接触，点了点头就要答应。 一旁的蔡川欠兮兮的开口说道：“赵盼，你确定要带着何亦一起去吗？ 以卖相来说，何亦可是比你强上了不少。要是带上他一起的话，说不定人家到时候看上了何亦，而没有看上你。那你岂不是要哭死？ 反正就我看来，要我是姑娘的话，你和何亦站一块儿，我肯定会选他。” 赵盼听了蔡川的话，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周秉昆仔细打量了一下赵盼和何亦，蔡川的话听起来是在调侃，可未必不是一种预见。 赵盼长得其实也不差，起码挑不出什么明显的毛病，算得上是平均水平。 只是，站在何亦身边的话，就多少有些不够看了。 何亦人高马大，浓眉大眼的，是一副标准的“正面人物”模板，在这个年代，可以说是老少通杀。 何亦听了蔡川的话后，赶忙把点头改成了摇头，忙不迭的拒绝道：“那我还是不去了吧。 我还小，找对象什么的，我是真不急，就不去跟你抢了了。” 赵盼心里面，原本还有一点不大舒服，可听到何亦说他是“真不急”，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他摆了摆手，做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没事儿，一起去吧。 还没影的事儿呢，什么抢不抢的，说的跟人家必须要选我一样，我又不是地主老财，可干不出强抢民女的把戏。” 一旁的周秉昆看热闹不嫌事大，也在那里拱火道：“就是。走，何亦，一起去。 你就一个人，也不够她们分的。跟着一起去看看，真有姑娘看上了你，那也是一件好事儿。 真要是怪，那也是怪蔡川这么个乌鸦嘴。 要是真让他给说中了，没人看上赵盼，咱到时候一起收拾蔡川，来给赵盼出气。” 蔡川：？？？ 第七十八章 打分 笑闹之下，一行人结着伴，朝着郑娟的车间走去。 他们来到味精车间附近，就远远地见到了郑娟正站在车间门口，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姑娘聊着天。 赵盼此刻最是心急，远远的看到了几个小姑娘，便开口对周秉昆询问起来： “秉昆秉昆，你对象是在那一堆小姑娘里面吧？里面哪个是你对象？” 没等周秉昆回答，蔡川先一步开口说道：“我见过，就是里面最漂亮的那个。” 赵盼和何亦听了蔡川的话，齐齐朝着郑娟看去。看完之后，他俩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面上带着艳羡的神色。 赵盼不由得感叹了一句：“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姑娘呢。这么漂亮的姑娘，我连想都不敢想。 就她旁边那个小姑娘，我要是能找一个那样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蔡川捏着下巴，点头应和了一下，随后便开始了自己的点评：“要是把长相当成考试的话，秉昆的对象起码能拿个九十五分。 剩下的几个工友里面，虽说比不得秉昆对象，但七八十分还是有的。 里面最好的，应该算是秉昆对象旁边那个，穿着呢子大衣的小姑娘，勉强能评个八十五分。” 周秉昆听了蔡川的一番点评，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好家伙，这年代就出现打分怪了吗？ 周秉昆顺着他的话头，笑着扯淡道：“这么算的话，那你媳妇能评个多少分呢？” “她啊，比着你对象算是差了点。不过嘛，差的不多，只差了一点点。 就给她算个九十四分半吧。不过嘛，她给我生了个姑娘，这又给她加了一分。 总分算下来，九十五分半，比你对象强了半点，嘿嘿嘿。”蔡川乐呵呵的回答道，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整个人都慈祥了几分。 周秉昆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满不在乎的说道：“反正是你评分，你开心就好。” 说话间，几人便来到了郑娟她们一伙人的面前。 刚一来到这里，郑娟旁边的圆脸小姑娘，就笑嘻嘻的对郑娟调笑道：“啧啧啧，郑娟，你对象来了。 不是我说，你俩可真黏糊，下个班还要一起回去。我还想着咱俩一起走，路上说说话呢，没劲。” 说着，小姑娘就摆了摆手，打算离开。 周秉昆看郑娟和她的亲热程度，心下猜测她应该就是郑娟口里的“小美”。 小姑娘身高和郑娟相差仿佛，估摸着有一米六五，身形颇为高挑。 大冬天的看不出身材，只能看到露在外面的脸蛋。 小美的脸圆乎乎的，带着一点婴儿肥，看起来颇为可爱，一双大眼睛也十分灵动。 撇开郑娟不看的话，这小姑娘算是余下众人里面，最为惹眼的了。 周秉昆心下估计，赵盼如果在这些姑娘里面心动的话，那多半就要落在她身上了。 果然，小美刚刚作出离开的样子，赵盼便急切的抓住了周秉昆的袖子，轻轻地晃了晃。 周秉昆自然会意，开口挽留道：“唉，别急着走嘛，我今天也入职咱们厂了，今后咱们也算是工友了。 你应该就是小美吧？我听娟儿说过你，她说你对她十分照顾。娟儿新来乍到，多亏有你帮衬，不然我还真挺担心她。” “啧啧啧，‘娟儿’，叫的可真亲啊。娟儿也跟我提起过你，说你对她老好了。 现在看来，还真是的，这家伙，要甜出蜜来了吧？听说你俩就要订婚了？恭喜了啊。”小美和周秉昆寒暄了两句，就笑着对他们拱手恭喜道。 周秉昆听了小美的话，回身看了一眼。 直接原本和她们在一起聊天的几位姑娘，这会儿已经离开了。 好家伙，小美说着要离开的时候，赵盼着急的猛拉周秉昆的衣角，示意他赶紧留下小美。 现在其他几个姑娘走了，他倒是没了反应。 真是长得不够好看，人权都要扣掉一半。 不过他们走了也好。 周秉昆记得郑娟订婚的时候，是只打算邀请小美一个人的。 她们那些“闲杂人等”在的时候，周秉昆也不好说起这个话题。 现在她们走了，周秉昆也顺势开口，替郑娟邀请道：“是啊，我们周末就要订婚了，你也过来一起热闹热闹吧。 娟儿也没什么朋友，之前就提起了想邀请你过来。” 小美听了周秉昆的邀请，脸上明显是有些意动的。 她咬着嘴唇，静静思索了片刻，终于还是一咬牙，开口就拒绝道：“还是算了吧，就我一个人去，多少有些不大合适。 我倒是无所谓，对你家娟儿可不太好，说不定有人会针对她的。” 周秉昆摆了摆手，斩钉截铁的说道：“这点不需要你来考虑，我会护住她的。我们不惹事儿，但也绝不怕事儿。 我不敢说能让她多呼风唤雨，但谁要是胆敢对她不利，那我说什么也得让他付出代价。” 郑娟听了周秉昆硬气十足的宣言，一双美目满是柔情，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对面的小美也是笑着点了点头，表示了对周秉昆的认可。 “不错，还挺硬气的，看来娟儿没有所托非人。可惜，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人家不敢跟你们来硬的，还不能合起伙来不搭理你们吗？你能说这是在对付你们吗？ 这种事儿，找谁说理都没用，只能是自己受着。你也不想让娟儿惹人生厌，没人理会吧？”小美随后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对着周秉昆解释道。 郑娟听了小美的话后，一张小脸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周秉昆看得出来，郑娟心里面，似乎也对小美描述的场景有些恐惧。 只是，还没等周秉昆开口解忧，郑娟眉头一皱，眼神之中露出了一丝坚定。 她直接对着小美说道：“秉昆说得对，我不惹事儿，但我也不怕事儿。 我就和和气气的，她们要是愿意和我相处，那就都好说。她们要是不搭理我，那我还不乐意搭理她们呢。” 周秉昆见郑娟表了态，立马站在了她的身边，立场坚定的支持她道：“没错，她们真要是这么小心眼儿，那也挺好的。那种人，真的没有什么结交的必要。” 小美听了郑娟和周秉昆的劝说，站在那里，陷入了深深思考之中。 第七十九章 决定 就在小美思考的时候，周秉昆看到了赵盼站在那里，朝着他们拱了拱手，一脸拜托的样子。 周秉昆看到之后，也是一乐，看来赵盼确实是挺稀罕这个小美的。 一旁的蔡川也看到了赵盼的小动作，也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有心想要帮自己的好兄弟一把。 他挠着脑袋，做出了一副憨厚的样子，笑呵呵的开口对着小美劝说道：“小姑娘，要我说，你还是去的好。 秉昆对这一次订婚，那可是相当的重视，专门请了咱们厂子里面的大厨出手。 再说了，这订婚可是个大事，人家小两口一起来邀请你，你要是还不去，那人家得有多遗憾啊。” 郑娟也趁势劝说道：“是啊，小美，我就你这么一个好朋友，你要是不来的话，我就太孤单了。” 小美听了郑娟的话，索性也不再犹豫，爽快的答复道：“既然你们都不在意，那我也不管了。 去就去，不就是几个长舌妇的叽叽歪歪吗？不理就是了，我还能怕了她们？ 说吧，什么时间，在哪儿？我一准到，开开心心吃顿好的，比什么都强。” 一边说着，她又转头看向了蔡川，好奇的问道：“你说的厂里的大厨，是咱们食堂的厨师长吗？” 周秉昆听了小姑娘的问题，心头一乐，好家伙，万万没想到，这位没见过面的大厨，竟然这么有牌面。 或者应该说，是吃货面前，不需要考虑利益？ 这大厨的手艺，应该是打破小美心里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亦或者是秤砣？ 不重要，只要她愿意来，让郑娟心里开心，那其余的都不重要。 他朝着蔡川示意了一下，让他再巩固一下小美来吃席的决心。 只需一个眼神，蔡川便明白了周秉昆的意思，他开始一脸骄傲的说道：“当然了，就是咱们厂子里的厨师长。 不用想，到时候肯定是能够好好吃上一顿的，要知道，咱们厂子里面的厨师长，那手艺可是一绝，平日里轻易不怎么出手的。 人家老爷子，现在也有些上了年纪，只在领导宴客的时候，才会亲自出手，一般都是指挥着徒弟们动手的。 平日里，他也就时不时地在食堂里面做一道菜，熟熟手。即使是这样，每次他亲自出手做出来的菜，也都是最受欢迎的。” 周秉昆看的出来，蔡川心里面，他家的老爷子，就是他的骄傲。 看着蔡川脸上骄傲的表情，周秉昆心里面生出了这么一个疑问：蔡川为什么没有子承父业，继续去当一个厨师呢？ 按照蔡川所说，他的手艺也不是盖的，为什么没有在厂子里面做厨师，而是来到了灌装车间，成了一名产业工人呢？ 只是，这会儿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周秉昆只得把疑问埋在心里，打算等回头再去问他。 他看向了一旁的小美。 只见小美听了蔡川的话后，此刻的眼睛都明亮了起来。 她一脸兴奋的说道：“是啊是啊，我说呢，在食堂里面吃饭的时候，虽说每个菜都挺好吃的。 但是，有的时候，明明是同一道菜，却会明显比平日里好吃许多。我还纳闷呢，怎么吃个饭，还能跟抽奖一样，原来如此。” 说到这里，她又皱起了眉头，一脸疑惑的看着蔡川，问了一句：“不对啊，你不也是车间里面的工人吗？ 又不是食堂里面的人，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别是你编的故事，特意来忽悠我的吧？” 没等蔡川回应，周秉昆先一步笑呵呵的对她解释道：“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他说的都是真的。 至于他的身份嘛，说一句食堂编外人员也不为过。人家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位厨师长的儿子。 不然的话，我也请不来厨师长啊，厨师长是那么好请的吗？我这也是沾了他的光。” 听了周秉昆的解释之后，小美脸上的笑容，有盛了几分。 她笑呵呵的对着蔡川拱了拱手，跟他打趣道：“哎呦哎呦，失敬失敬，原来是咱们厨师长的宝贝疙瘩啊，怪不得长得这么油光满面的。” 周秉昆也借着这个话头，拉过了蔡川，对着小美和郑娟介绍道：“没错，这下你们应该也认识了，这就是咱们厨师长的好大儿，叫做蔡川。” 郑娟和小美听着周秉昆这有趣的说法，“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哈哈哈，好大儿，这哪来的说法啊？你这说的也太逗了，哈哈哈。”小美在那里捂着肚子，笑弯了腰，指着周秉昆和蔡川，捧腹大笑道。 蔡川似乎觉得“好大儿”这个称呼有些不对，抬手握拳，锤了周秉昆肩膀一下，略带不满的说道： “说啥玩意儿呢？扯什么犊子？净埋汰人，你才是你爹的好大儿呢。” 周秉昆听了蔡川的反驳，咧嘴一乐，随后睁大了眼睛，装出了一副十分吃惊的样子，不可思议的说道： “没错啊，我本来就是老爹的儿子啊。怎么？你不是你爸爸的好大儿？这可不兴乱说啊。”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调侃，总算是明白了过来，他这是被周秉昆给绕进去了。 他索性不理这茬，装出一副气愤的样子，瞪着他说道：“哼，要不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你，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让你知道话应该怎么说。” 郑娟和小美两人，被周秉昆和蔡川的扯淡都得“咯咯”直乐。 周秉昆看到这一幕，觉得气氛已经到位了，便开始继续介绍起了自己的工友们。 他伸手把赵盼拉到了身边，指着他对郑娟和小美说道：“这也是我们灌装车间的，他叫赵盼。” 郑娟知道这是周秉昆的工友，连忙冲他点了点头，笑脸相迎，柔声说道： “这位赵大哥，你是厂里面的老员工了吧？我们秉昆刚刚入职，人生地不熟的，你可要多多照顾他啊。” 郑娟的请托，直接把赵盼给整不会了。 赵盼心里面暗暗想到：就周秉昆样的，还需要他来照顾？明明该是他去拜托周秉昆照顾才对吧。 第八十章 赵盼看得出来，郑娟也不太清楚，周秉昆究竟做了些什么，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周秉昆是一个刚入职的萌新，需要厂子里面的老人多加照顾。 他也算是有分寸，没有擅自说破周秉昆的事情，而是选择知情识趣，把问题交给了他们自己解决。 只是，如此一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对着郑娟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下了她的请托。 如果周秉昆知道了他心中的所想，八成会无奈的吐槽一句：哥们儿，你想的太多了，我只是单纯的还没来得及说。 不明就里的周秉昆，迷惑的看了一眼接下“帮衬周秉昆”任务的赵盼，不知道他心里面是怎么想的。 他只当赵盼这是为了在有好感的异性面前，树立一个乐于助人的形象，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配合的点了点头。 只是，他偷空看了一眼小美，无奈的发现，小美似乎并没有对他表现出什么意思。 发现了这一点的周秉昆，只得无奈地耸了耸肩，继续朝何亦招了招手。 何亦见后，乖巧的走到了周秉昆的身边。 周秉昆拍着何亦的肩膀，对着郑娟和小美介绍道：“这是何亦，也是今天刚刚进厂的，和我一起分在了灌装车间。” 郑娟微笑着跟何亦打了个招呼，何亦则是腼腆的回了一个招呼。 就在这个时候，小美忽然看着何亦，略带好奇的问道：“你也是刚刚入厂的吗？那你今年多大了？” 周秉昆一看这个架势，不由得为赵盼感到默哀。 如果小美对两人都没有表现出兴趣，他还能自欺其人的认为，小美只是比较慢热，或者压根没有想过对象这方面的事情。 现在她对赵盼压根没有反应，对何亦却是起了兴趣，两相对比之下，结果就有些扎心了。 赵盼也是看出了小美的意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何亦听了小美的问题，一脸的不好意思，又害怕失了礼貌，不能不回答她的问话，只得开口说道：“我就快十七了，还有几个月就到。” 一句话说出，何亦那与面容严重违和的嗓音，一下子就逗得小美哈哈的笑了起来。 周秉昆见状，不由得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他心下暗道：小姑娘，你这么一笑，可就把路给笑窄了啊。 果不其然，何亦见到了小美在笑话他，一脸失落的低下了头。 郑娟赶忙在一旁，轻轻地拽了拽小美的袖子，算是给她的提醒。 小美笑了没两下，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 她赶忙止住了笑声，一张小圆脸羞得通红，手忙脚乱的试图解释道： “啊，不是，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开心的事情，你不要误会。” 周秉昆听了她的说辞，不由得再一次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不会解释的话，完全可以不解释的。解释的这么蹩脚，这不是在侮辱何亦的智商吗？ 果然，周秉昆看到何亦的脸上，越发的委屈，两条眉毛，都麻缠在一起，皱成了一条。 小美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离谱，伸手似乎想要对何亦做个招呼，却又顾虑着什么，张了张嘴吧，什么也没说出来。 周秉昆见状，只得试着转移一下话题，看看能不能稍作补救。 他一脸神秘的看着小美：“你不是觉得，我过来接娟儿下班回家，有点太黏糊了吗？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小美听了周秉昆的问话，一脸疑惑的摇了摇头，好奇的问道：“怎么了？不是因为你们喜欢黏糊在一起吗？还有什么说法？ 对了，倒是娟儿说过，咱们厂子附近不太平，让我上下班的时候注意一点。是和这个有关系吗？” 周秉昆听后，知道了郑娟没有和她说过余炜的事情，只是提醒了她要注意安全。 于是他开口说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天挺冷的，咱们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再好好跟你说吧。” 小美听了周秉昆的建议，指着味精车间外面的一个角落说道：“那咱们去那儿说话吧，我们一般休息的时候，就喜欢站在那里聊天。” 于是，一行人便转移到了那个角落。 周秉昆来到了角落里面，感觉到这里确实是暖烘烘的，看样子是里面有什么设备，把热量从这里散了出来。 来到这里之后，周秉昆朝着蔡川示意了一下，打算让他来讲述，毕竟蔡川讲故事的实力，还是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的。 蔡川也是个话痨的性子，接了这个任务，便开始口角生风的叙述了起来。 于是乎，一番跌宕起伏的讲述之后，蔡川总算是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小美。 小美听了之后，先是瞪大了眼睛，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了。 郑娟也是被蔡川讲述的事情给惊呆了，她有些失神，喃喃地说道：“你是说，那天晚上那个男的，竟然是个手上沾满革命烈士鲜血的刽子手？ 他还把自己的妻子，囚禁在了地窖里面。那……” 说到这里，郑娟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双美目瞪得溜圆，整张小脸也变得惨白，手臂和腿部，还在那里微微的颤抖着。 周秉昆看得出来，郑娟这是被余炜的事情，惊起了一阵后怕。 他赶忙上前，轻轻的搂住了郑娟的肩膀，用力紧了紧，然后开口劝慰道：“娟儿，别怕，都过去了。 已经没事了，再凶恶的歹徒，也已经被我们给收拾了。现在就等着对他进行审判了。” 小美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她赶忙拉起了郑娟的小手，一脸后怕的说道： “娟儿啊，原来你经历了那么大的危险啊。怪不得你提醒我，让我上下班的时候注意安全呢。 对不起啊，当时我只当是你太神经敏感，没把它当回事儿，现在我也是一阵后怕，太吓人了。” 郑娟经过周秉昆的抚慰，已经平静了许多，这会儿看到小美吓得小脸都成了刚出炉的白馒头，赶忙挣开了周秉昆的怀抱，轻轻的搂住了小美，轻声细语的对她安慰了起来。 小美经过了郑娟的安慰，总算是缓了过来。 她猛地挣开了郑娟的怀抱，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脸惊奇的说道： “这么说的话，你们小两口，这是立了大功了啊。” 第八十一章 小美刚刚还是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样，在郑娟的怀里面接受安慰。 这会儿突然起身，问起周秉昆和郑娟的立功情况，这巨大的反差，差点闪了周秉昆的老腰。 没等周秉昆回应，她一脸憧憬的样子，自顾自的继续开口说道：“不用想,你俩这次，肯定是立了大功了。 也不知道你们到时候，会受到什么样的表彰呢？真是让人期待啊。” 周秉昆看的出来，小美这是发自内心的替他们感到开心。 他在心里面暗暗点头：这姑娘不错，能够做到真心为朋友的好事而感到开心。 于是，周秉昆也不藏着掖着，笑着说起了已经确定下来的奖励： “这次的事情是挺大的,我听说应该会安排我和娟儿转正。至于其他的嘛,我就不清楚了，说不定还会有一些物质上的奖励。” 一句话说出来，小美直接惊叹道：“我勒个去，照你这么说，你俩着刚刚进厂，就要转正了？ 妈呀，这事儿整的，也太舒坦了吧？我还得熬上一年多呢，你倒是先一步转正了。” 一旁的蔡川，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周秉昆，好奇的问道：“你这是听谁说的啊，靠谱吗？” 周秉昆微微笑了笑，一副全在掌握中的样子：“先前见咱们保卫科王科长的时候，他给我说的。 怎么样，你来鉴定一下,王科长还算靠谱吗？跟你比怎么样呢？” 蔡川也是一乐,笑着挥了挥手,很有自知之明的说道：“去，这有啥可比的,我能跟人家王科长比吗？ 照这么说的话，那你俩转正的事儿，应该是稳了啊。 按理说，你能转正我是知道的，可为啥郑娟也能转正呢？不应该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要说这件事情，最初还是娟儿发现的。 要不是她及时发现，让我们及早采取了行动，抓住了余炜，那说不定现在已经有咱们厂子的女员工，陷入到余炜的魔爪之中了呢。”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话，轻轻地点了点头，接茬开口说道：“是啊，那天咱们用卫红姐做诱饵，一下子就抓住了余炜。 这么看来的话，那个余炜的目标，确实就是咱们厂子的年轻漂亮女员工。 好在郑娟足够警惕，及时发现了余炜，不然后果真是不敢想啊。” 一边说着，蔡川一边转头看了小美一眼。 小美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也是吓得一身冷汗。 厂子里面的年轻漂亮女员工,她也是完全符合条件的。 她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庆幸的对着郑娟感谢道：“妈呀，这也太危险了吧？。 幸亏我听了你的话，这几天都是和人一起结着伴回家的，不然我说不定已经倒了大霉了。” 说着，她又紧紧的抱住了郑娟，以示自己心里面的感激。 郑娟也伸手抱住了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宽慰道：“这不没事儿吗？ 事情都过去了，好好地，就别搁这自己吓唬自己了。” 周秉昆也适时地转移了话题，向小美问道：“对了，说了这么会儿话了，也没说让郑娟介绍一下你。 就知道你是小美，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美听了周秉昆的提醒，赶忙挥了一下手，有些懊悔地说道：“嗨，你说这闹得。 说了半天，我也没自我介绍一下，实在是太没礼貌了，对不住了啊。 我叫秦超美，叫我小美就行了。” 周秉昆一听她的名字，心里面暗暗嘀咕：好家伙，超美，还真是颇具时代特色的名字啊。 周秉昆看了一眼四周，发现这会儿厂子里面的工友们，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而天色，也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 于是，他开口说道：“看时候也不早了，该回去吃饭了，不然家里人都该等不及了。 这么地吧，咱们今天先散了，等回头了再一起唠嗑。 几个男的无所谓，娟儿也有我陪着，不用担心。 倒是你，小美，你家在哪里呢？这会儿人少，你自己回去可不大安全。” 郑娟听了，也是连连点头附和起来：“是啊，小美，马上就天黑了，我也不放心你这会儿一个人回家。 你说说看，你家在哪个方向，看看他们有没有顺路的。没有的话，我和秉昆就先去送送你。” 几位男士刚刚听了郑娟的经历，现在也不大放心让小美独身一人去走夜路，也在一旁劝导了起来。 小美心里面也有些害怕，只是碍于这些男生都是刚刚认识的，她不大好意思去麻烦人家。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犟不过其他人的坚持，只得无奈的说道：“我家在松花江附近， 就是解放街那里的‘排子房’那里。你们有谁的家里面，离那里比较近的嘛？ 其实没有的话，也没事儿，那里也不算远，一会儿就走到了，一路上也都是大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蔡川听了小美的描述，一下子就想到了何亦，直接开口说道：“那就让何亦去送你吧。 他家也在松花江附近，就在咱们那个江边酒店旁边，跟你挺顺路的。” 他这一句话说完，其余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周秉昆也不由得在心里面吐槽：这货怎么老是办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啊？ 小美刚刚才笑话过何亦，让他们俩之间不尴不尬的，这会儿就让何亦去送小美，这不是搞事情吗？ 而且赵盼明明表现出了对小美的兴趣，让赵盼去送小美，趁机让他俩熟悉熟悉，增进一下感情，这才是正理。 周秉昆扫了一眼赵盼，果然看到了他愁眉苦脸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他又看了一眼何亦，发现他的脸上，也有一些不大自然，显然是不大想和这个刚刚戏笑过他的姑娘一路同行。 只是碍于情面，他不太好拒绝出口。 倒是小美听了蔡川的建议，似乎是有些意动。 她直接来到了何亦的身前，低下头去，开口道歉：“何亦同志，对不住了，刚刚是我不对。我不应该笑话你的，我在这你跟你道个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等下还要麻烦你送我回家，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回头我请你吃顿饭，算是作为赔礼和感谢吧。” 说完之后，小美的一双大眼睛，满含期待的看着何亦。 周秉昆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第八十二章 何亦听了小美的道歉，当时就选择了原谅她。 只是，他觉得就这么点事情，就让人家请一顿馆子，有些不值当的。 于是他也对着小美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却又开口拒绝了她的请客。 小美听了何亦的拒绝，也不以为意。她看到何亦已经表示原谅她了，没有继续在意她的意思，已经心满意足了。 解了一桩心事之后，小美的脸上，浮现出了开心的笑容。 到了这个时候，蔡川也已经明白了小美对何亦的意思。 他轻轻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赵盼。 结果蔡川贼兮兮的目光，刚好撞上了赵盼那充满幽怨的眼神。 蔡川自知理亏，轻轻地咳了两声，开口对众人说道：“咳咳，那个，时间不早了，咱么赶紧回吧。 赵盼你不是住在宿舍里面吗？那你自己往回走吧，我们几个先出厂了。” 说着，无视赵盼幽怨的眼神，蔡川推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宿舍的方向推了过去。 推完之后，他赶忙招呼着周秉昆一行人往外面走去。 赵盼心有不甘的瞪了蔡川一眼，无奈的离开了。 余下的一行人，则是开始朝着工厂大门的方向走去。 他们刚走过几间厂房，忽然听见后方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喇叭声。 周秉昆听这喇叭的响亮程度，不用回头就可以判断得出，这是大卡车发出的声音。 而且听这声音，显然是已经到了近前，周秉昆来不及细想，搂着郑娟便往身边的厂房墙边贴去。 一边闪躲，周秉昆也不忘提醒何亦他们。 好在何亦还算机敏，听到了声音之后，一把扯住了小美的袖子，把她一起拉到了墙边。 蔡川也在听了提醒之后，险之又险的躲到了路边。 这个时候，一辆大卡车从他们一行人身边呼啸而过，险些蹭到蔡川的衣服。 周秉昆回身看了一眼，确认几人都没有受到伤害之后，才重重松了一口气，瞪着急速远去的卡车，满是后怕的咒骂道： “特么的，赶着去投胎啊？在厂子里面都敢开这么快，不怕撞到人吗？” 蔡川也是一脸后怕地拍着自己的胸脯，重重的喘息着，怒目看着卡车，恶狠狠地说道： “特么的，那个孙子胆子这么大，敢这样开车的？别让老子给逮住了，不然说什么也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残忍。” 骂了两句卡车司机的周秉昆，忽然闻到了一股强烈刺鼻的酸臭味，旬的他直犯恶心。 他皱着眉头，轻轻地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一脸不耐的开口说道：“这拉的是什么玩意儿啊，怎么这么味儿？熏死我了。”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吐槽，这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咬着牙说道：“我知道了，这拉的是酱油的料渣。 咱们厂里面，也就这玩意儿会是这个味儿。特么的，回头我去车队里面打听一下，这会儿是谁在开车运送酱油料渣的。 老子非得让他过来好好道个歉不可。不然的话，今后他要是能在食堂里面打到一块肉来，老子就不姓蔡了。” 周秉昆听了蔡川的赌咒，知道这小胖子这次是真的吓到了。 刚刚那车子只差一点就会撞上他，也难怪他这么恨了。 不只是他，周秉昆心里面也十分看不惯那个卡车司机。 这次周秉昆在郑娟的身边，能够保证郑娟不会被车子撞倒。 可他总不能永远陪在郑娟的身旁，工厂里面有这么一个不讲武德的卡车司机，那简直就是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在威胁着郑娟的人身健康。 想到这里，周秉昆也是皱着眉头，对他伙伴们说道：“不行，不能让这家伙就这么轻松过关了。 我得去找领导反映一下，这么开车，实在是太危险了。 今天是咱们运气好，腿脚方便，没出意外。明天万一是腿脚不利索的工友遇上了呢？万一有人在躲避的时候，摔倒了呢？ 一个不好，那可就是一条人命啊。我必须要让这家伙受到应有的惩罚。” 一番话说出，身边的人们都是连连点头，后怕不已。 他们心里也明白，这种事情躲一次容易，可想要每一次都能躲过去，那任谁来都没底儿。 旁边一个路过的工友，刚刚从另一条到里面拐过来，原本还觉得这辆车子没有惊到自己，这件事情也与自己无关。 可在听了周秉昆的话后，他才意识到了自己工作的厂子里面，有一个这样开车的司机，是一件危及所有工友性命的大事情。 于是，他也站了过来，一脸正气的说道：“没错，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然的话，就他这种开车方法，迟早会在厂子里面闹出人命来，我可不想当那个倒霉鬼。 明天一早，我就跟我们车间主任反应一下，说什么也得让他去运输科讨个说法回来。” 周秉昆听了这位工友的宣言，和善的冲他打了个招呼，这才带着蔡川他们一行人继续前行。 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周秉昆发现李严正在那里站岗。 只见小伙子器宇轩昂的站在那里，一副神气十足的派头，活像是一只得了胜的大公鸡。 周秉昆看着他那副神气十足的模样，心下想的却是他不学无术之下，办下的那些憨事。 周秉昆嘴角噙着笑意，挥手对着李严致意了一下，乐呵呵的打趣道：“呦呵，这不李严么？咋回事儿啊？ 一会儿不见，这是小蔫吧菜重回青春了啊？怎么突然间这么精神了呢？” 李严原本正美滋滋的站着岗，忽然听到有人提起了自己，而且语气颇为轻佻，不用听内容，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打算回身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拿自己开涮。 等他皱着眉头，一脸沉郁的看向这边之后，才发现说话的竟是周秉昆。 他的脸上一瞬间散尽了阴郁，换上了一副爽朗的笑脸，开心的对着周秉昆打起了招呼：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秉昆啊。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我这么开心，还不是沾了你的光了？” 第八十四章 “哎呦哎呦，吓死我了。要不是我刚好喜欢吃苦的，我差点就让你给逼就范了。”周秉昆笑呵呵的对着蔡川调侃道。 蔡川无奈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哭丧着脸对周秉昆说道：“你这么做可不厚道啊，咱俩咋说也是出生入死过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不管，我这一两百斤，今天就讹上你了，你得对我负责。” 周秉昆轻轻地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笑着说道：“这也算个事儿？你回头让你媳妇给她介绍个小姑娘不就行了？ 有这闲工夫回去腻歪你媳妇去啊，搁这儿膈应我干嘛？我要你这一两百斤有毛用，点蜡烛吗？” 蔡川听了周秉昆指出的明路，脸上的愁容又凝实了几分：“我媳妇情况有点特殊，成分有一点问题。 她本身就没认识几个朋友，认识的也都不适合介绍给赵盼，不然就是在害他。” 周秉昆听了他的解释，心里面也是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年代，成分确实是个大问题。 而给人介绍成分有问题的对象，那基本都是奔着结仇去的。 也无怪赵盼念叨了这么久，蔡川都不敢给他介绍对象了。 不过，成分和成分之间，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周秉昆从发展的眼光来看，有一些问题，其实并不算问题。 在他看来，原剧之中曹德宝的想法，倒也算是颇有预见性。 找一个现时不大如意的高干女儿，那可算是捡了一个天大的漏。 于是，周秉昆带着一丝犹疑，试探地对着蔡川问道：“你媳妇的朋友，是个什么问题？ 我听说现在风声已经缓和了些，有一些现在是问题的问题，过两年可能就不是问题了。” “没戏，就一臭老九家的，这会儿好像已经走了，去了挺远的一个农场。 前些年清高的不行，那家伙，架子老大了，说我家老头子就是个厨子，没少在我媳妇那说我坏话。”蔡川摇了摇头，一脸的嫌弃。 看得出来，即使到了现在，他依旧对那个“知识分子”心怀怨念。 周秉昆轻轻地摇了摇头，也觉得那个姑娘哪哪儿都不适合赵盼。 看着蔡川一脸的愁容，周秉昆忽然一笑，对着他说道：“你说说，咱俩这副模样，像不像是赵盼的两个老父亲，为他的婚事操碎了心？”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玩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你别说，还真像诶，一声‘爹’都没听到，就为他的事儿操碎了心，也太不值当了。 不行，明个去了我得打个先手，不叫声‘爹’来听听，我还就不管他的事儿了，嘿嘿嘿。” 周秉昆听了蔡川的打算，也是有些发愣。 知道这小胖子脸皮挺厚，没想到他能厚到这个地步。 不过他看得出来，蔡川也是实在没辙了，这才顺势想出了这么个胡搅蛮缠的馊主意。 这样也好，起码能把这次的事情给糊弄过去，至于以后，慢慢帮赵盼寻摸就是了。 蔡川想出了这么个糊弄人的损招之后，总算是轻松了许多，脸上都重新溢出了灿烂的笑容。 转眼间，三人便走到了蔡川家的路口。 周秉昆见蔡川挥了下手，说了一句就要转弯离开，赶忙伸手一把拉住了他。 “回去之后，别忘了问你家老爷子，都需要准备哪些食材啊。 早提早准备，才能有备无患，别临到头了，才发现缺了什么，到时候补都没时间补去。”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嘱咐，大手一挥，意气风发的说道：“放心吧，这点小事，不会出错的。 老爷子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就是一时半会儿还没备齐，等明天的。 到了明天，老爷子能整来的就都能备齐了，剩下的就要交给你去想办法了。 我保证，我们这边准没错。要是出了岔子，到时候你就把我这一两百斤给现煮喽，保证油水充足。” 周秉昆听了蔡川插科打诨般的保证，一脸嫌弃的开口说道：“去去去，就你这陈年老肉，看着就腻得慌。 行了，不跟你胡扯了，赶紧回去吧。记着上点心啊，不然回头我带着赵盼，拿你当沙包，帮你训练一下抗击打能力。”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警告”，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挥了挥手，一路小跑的进了那栋“筒子楼”。 周秉昆见碍眼的人终于走了，就剩自己和媳妇两个人了，便乐呵呵地走到了郑娟的身边，轻轻地拉住了她的小手。 只是，他刚刚抓住了郑娟冰冰的小手，便被郑娟一把甩开。 郑娟小脸微红，低声说道：“你干嘛啊。在外面也不知道注意点影响。等下被逮到了，还得去被教育。” 周秉昆也不以为意，笑嘻嘻的顺着她的话茬说道：“行行行，在外面注意点影响。 想要整点不注意影响的，得先回到家是吧？我知道了，都听你的。”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调戏，直接赏了他一个美美的白眼，随后便不再理他，快步朝着家里面走去。 周秉昆看着郑娟陡然加速的步伐，赶忙紧走两步跟了上去，然后继续逗着自己的媳妇： “呦呵，走这么快，是急着回去和我整点不注意影响的吗？” 郑娟听了这话后，一时之间犯了犹豫，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她索性转头看向周秉昆，攥起了小粉拳，轻轻地砸了他一下。 周秉昆看着郑娟的反应，知道差不多了。 适当的调戏有利于增加对象之间的情趣，可调戏的过了，可就转变成犯贱了。 于是他默默地承受了郑娟的两记粉拳，之后才开口讨饶道：“错了错了，我知道错了，再不敢了。 行了，不跟你闹了，咱俩赶紧回去吧，等下家里人都等急了。” 郑娟听后，也止住了打闹，快步跟着周秉昆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没走一会儿，两人便回到了老周家的院子门口。 周秉昆刚一踏进院子，便听到了屋子里面传来了一声刺耳的惨叫声。 听到声音的周秉昆，在心里面默念了一句：鸡兄，走好，下辈子记得学会划水，别再那么积极的打鸣了。 第八十五章 周秉昆走进堂屋，果不其然的发现了，母亲正在屋子里面送公鸡最后一程。 只见一根麻绳紧紧地绑住了那只公鸡的双脚，绳子的另一端，则是攥在她的右手上。 她的左手，牢牢地控制住了公鸡的脖子，将它的脖子拉的伸展开来。 公鸡似乎是感觉到了不妙，不停地大声惨叫着，同时扭动着脖子和双脚，试图扇动翅膀离开掌控。 只是李素华也不是吃素的，把它拿捏的死死的。 公鸡的脖子下面，摆放着一个不小的搪瓷碗。 郑母则是拿着一把菜刀，朝着公鸡的脖子上面就是一刀。 李素华见状，赶忙将公鸡脖子上的伤口朝着碗口，开始了放血。 她一边放血，一边转头看向了刚刚进门的周秉昆和郑娟。 周秉昆看着母亲一边给公鸡放血，一边若无其事的朝着他们打起了招呼，不由在心中擦了擦冷汗。 更绝的是，刚刚公鸡的鲜血，有一些飞溅到了她的脸上。 有着鲜血点缀的母亲，面容慈祥而又惊悚。 周秉昆见了，赶忙从旁边拿过了一条毛巾，帮着母亲轻轻的擦拭了起来。 擦完之后，李素华手里面的公鸡，也已经渐渐地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李素华索性把公鸡倒吊起来，挂在了旁边，随后又用瓷碗接住了汩汩流下的鸡血。 周秉昆看着碗里面接下来的鸡血，笑着跟母亲开起了玩笑：“呵，这么老些，够打多少次鸡血了？”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话后，用手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脸懊悔的说道： “是啊，这么好的鸡血，就这么浪费了。 你说说我，没事儿往里面加什么盐啊，这下好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了。 不行，我得换个碗来，接点干净的鸡血，等会儿没事了去卫生所，让他们帮我打一下。” 周秉昆：？？？我就开个玩笑，你怎么当真了呢？ 他看着母亲去取了一个干净的碗过来，似乎是真的打算接一些来去卫生所打一下，一时之间也有些急了。 他赶忙拦住了母亲，忙不迭的开口劝道：“行了，我的妈耶。您老就别折腾了。 好端端的，你打哪门子的鸡血啊？这不胡闹吗？再把身体给打坏喽？” 李素华听后，十分的不满，生气的推开了周秉昆的手，一脸嫌弃的说道：“你懂什么，这可是最先进的治疗方法。 我可都听说了，这治疗方法还是从沪市那边传过来的。 人出了一本书，专门介绍‘鸡血疗法’的，我们主任家里就有一本，还拿给我看过呢。” 这一番话，可就触及周秉昆的知识盲区了。 他只是听说过“打鸡血”这个词，随口跟母亲开了这么个玩笑。 没成想这个年代，竟然真的有“鸡血疗法”，还是从百姓心中地位崇高的沪市传过来的。 他虽然也不清楚打鸡血的利弊关系，但是，仅从后世没有人再采用这一疗法就可以知道，这“鸡血疗法”根本就是一个坑。 于是，周秉昆直接开口说道：“就打个鸡血，能有什么作用？这不瞎白活吗？您就别搁这折腾了。”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话后，一肩膀就把他给顶到了一边，然后拿着碗接起了鸡血。 一边借着鸡血，她还一边嫌弃的看着周秉昆说道：“你提‘打鸡血’，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么个疗法呢。 合着你啥都不知道啊？这可是沪市传过来的，书上印的，我们主任给我说的。 你有能耐，还能比人家出了书的人还有能耐？你一个初中毕业的，不懂就别瞎说了，丢人，现眼。 行了，上一边呆着去吧，别搁这儿耽误功夫了。”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话后，简直是一脑袋的黑线。 他在心里面暗暗吐槽：我怎么说也是个新世纪的硕士研究生，虽说含金量是比不得这个年代的大学生，可知识和见识方面，还是很能打的。 这哪门子的赤脚医生，开发出来的劳什子的“鸡血疗法”，我还质疑不得了？ 只是，自己在母亲眼里，就是个初中都没正经读完的小学毕业生。 而这个“鸡血疗法”，在经历了“沪市”，“书本”，“主任”这么三重加持之下，就成了母亲眼里面“靠谱”二字的代名词。 看着母亲如此迷信这个“鸡血疗法”，恨不得现在就带着鸡血去卫生所注射，周秉昆说什么也要阻止她去犯傻。 于是，他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朝母亲打听起了“鸡血疗法”的情况。 李素华见周秉昆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还以为周秉昆这是被自己说服了，便在那里乐呵呵的介绍起了“鸡血疗法”。 据她说，那本《沪市鸡血疗法》，是由一名叫做俞昌时的医生编写的。 这名医生将中西医结合了起来，改良了苏国流行的“组织疗法” 苏国人宣称，这个“组织疗法”可以治疗各种疑难杂症，是“苏国的医学宝藏”。 这名医生把“组织疗法”里面用到的提取液，换成了中医古籍《济阴纲目》里面提到的，有药用效果的鸡血。 于是乎，中西医结合的“鸡血疗法”，就这么出炉了。 据她所说，这个“鸡血疗法”，简直就成了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了。 周秉昆是见识过后世的各种保健品套路的。 他自己虽说不会中招，但也清楚这些套路的杀伤力。 甚至周秉昆在偶尔陪家人看电视的时候，还看到了电视上播放着他的广告。 最绝的是，家里的老人，看了广告还好奇的问了他一句：“这个药酒，真有这么好？回头咱也买一瓶试试吧？” 老人们对这种有保健功能的事物，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 周秉昆看着一边接着鸡血，一边“侃侃而谈”的母亲，不由得发起了愁。 就在周秉昆发愁之际，郑母竟然也被李素华的“宣传”所打动，开口说道： “大妹子，这玩意儿，真能有这么好？那等下咱俩结个伴儿，我陪你一起去打鸡血。” 第八十六章 周秉昆听了郑母的话，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嘴巴子。 这下好了，葫芦都没按下去，瓢又浮起来了。 一个老太太要去“打鸡血”，就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俩老太太一起闹着“打鸡血”，周秉昆的头疼,直接翻了个倍。 好在这个时候，一旁的郑娟帮着周秉昆说起话来：“妈，您搁这儿添什么乱啊？ 您不是说，喝了秉昆给您熬煮的汤药，身子骨已经好上不少了吗？ 那您就老老实实的喝汤药不好吗？非得去打那什么鸡血。您就不怕被鸡传染了吗？你到时候要是身体出了问题，那可怎么办？” 李素华和郑母听了郑娟的劝说，都是面上一滞,犹豫了起来。 她们也听说过鸡瘟传人的事情，因此也在心里面犯起了嘀咕。 周秉昆听着郑娟的劝说,看着两位老人面上犹疑的表情，心里面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欣慰的想道：郑娟虽说有时候迷迷糊糊的，有些离谱，但碰上这种大事，还是挺靠谱的嘛。 只是，没等周秉昆开口支持，郑娟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您想想看，您身子里面，要是流着鸡的血，就不怕到时候会长鸡毛吗？” 周秉昆正在那里庆幸着郑娟还算清醒，没有着了“鸡血疗法”的道，骤然听到了她的迷惑发言，“噗嗤”一声直接笑喷了。 他不理解，并大受震撼。 果不其然，李素华和郑母听了郑娟的话之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笑的前仰后合了起来。 李素华狂笑之下,身体不由自主的来回晃动，来带着手里的碗都有些拿不稳了，碗里不多的干净鸡血，都不小心洒了一些出去。 笑了一会儿之后，她总算是控制住了身形，面上堆满了笑意，乐呵呵的对着郑娟说道： “傻丫头，这你就放心吧，不会出这种事的。真长出了鸡毛，我就揪下来做个掸子。” 周秉昆听了母亲调笑的话语，就知道母亲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去打鸡血了。 好在刚刚郑娟的劝说虽然离谱，但也足够提醒周秉昆了。 能够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本身。 于是，他放下手里面的饭盒，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他来到了郑母的身前，体贴地问道：“大娘，我给您准备的药汤，喝着有效果吗？” 郑母看着一脸笑意的周秉昆，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她双手拉起了周秉昆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笑得眼睛都眯缝在了一起，满意地说道： “有效果，太有效果了，你这药汤也真是神了，喝了之后，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就连抱光明的时候，都感觉没有以前那么费劲了。秉昆啊，你能有心，给我准备这么好的东西，我可真是要谢谢你了。” 周秉昆任由郑母拉着自己的手，感受着她手上传来的毛毛剌剌的感觉。他心里清楚，老人家枯槁手上的层层厚茧，就是老人家一辈子劳苦生活的见证。 按捺住心里面的怜恤，周秉昆贴着笑脸轻声问道：“既然有用，那你又何必去试这种歪门邪道呢？ 咱们这会儿没病没灾的，打个哪门子的鸡血啊？老老实实喝我给你准备的汤药，不香吗？” 说完之后，周秉昆就看到郑母脸上，浮现出了欣慰的神情。 他见状一笑，以为郑母这是被自己给说服了，正要回头去跟自己母亲讲讲道理。 然而，没等说出话来，他便感觉到手上传来了一股力道。 周秉昆又转回了目光，带着些疑惑看向了郑母。 郑母一脸看破一切的样子，笑着对周秉昆说道：“我啊，虽说是穷惯了，但毕竟这么大岁数了，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这种有病治病，无病防身的东西，历来就不是什么便宜货色。 你骗我说这汤药不值什么，可值不值，我还能不知道吗？就这种好东西，搁到旧社会，是能从地主手里换来金条的。 现在是新社会了，是没地主了，可好东西，毕竟是好东西。拿去给你们领导，多少也能换来你晋升快些，工作轻松些。 拿来给我这么个糟老婆子，那不是糟蹋东西吗？ 我啊，烂命一条，不趁这种好东西，倒是鸡血，便宜实惠，我还是用这个好了。” 周秉昆听了郑母的话后，觉得这老太太又可气又可爱。 果然，中国父母的许多品性，都是一脉相承的。老人家不舍得吃穿用度，只想着为子女谋福的场景，不论在哪个时代，都在不断的重复上演着。 周秉昆不由得想起了后世，自己的姥姥宁愿把收到的各种营养品放到过期，也一定要留到小字辈们上家的时候，才肯拿出来吃喝。 不过，老太太的想法，倒也算不得全错。 起码她对那药汤的价值判断，是没什么问题的，单以效果来论，于外人而言那还真是千金不换的东西。 看着一心为小一辈着想的郑母，周秉昆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满不在乎的说道： “那不嘛，就是些普通的药材，你不都看得到吗？能值几个钱？放开了用我也负担得起，您就不用替我节省了。”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堆放在墙边的草药。 然而，郑母却并不买账，看都不看那些草药一眼，直接摇头说道： “你骗不了我。那些草药要是真的这么灵，又这么便宜，你就不会只给我和光明两个人用。 我看得出来，那汤药里面，不会只是那些草药那么简单，肯定是有什么极为难得的好东西。 不然的话，你不至于连娟儿都不给。我的那一份，还是省下来，让娟儿喝了吧。 早些年家里穷，啥都缺，她的身体肯定也不怎么样。我一个老婆子家的，烂命一条，没几年活头，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你们不一样，娟儿正年轻，你们的路还长的很，你们健健康康活一辈子，我就是现在走了，也知足了。” 周秉昆听了老人家的推测，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 他紧紧的握住了郑母的手，一脸严肃的保证道：“大娘，您就放心吧，都有，都有份的。 您这才年过半百，说那些丧气话做什么？咱们家的好日子啊，还在后头呢，您就放心吧。” 第八十七章 “您老人家的任务，就是吃好喝好，养好身子骨，减少我们的后顾之忧，这就够了。您老人家劳累了半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 周秉昆说着，见郑母似乎还有意反驳，便直截了当的结束了话题：“您要是再说什么，那可就是在看不起我了。 怎么，您觉得我连照应好这个家，都做不到吗？” 这话一出，郑母直接没了脾气。她连忙摆手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周秉昆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直接接茬说道：“您要是没那个意思，那就别再提这事了，不然就没意思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老人家扶到了桌子前面。 郑母见到周秉昆态度坚决，只好放下了自己的坚持，老老实实的放弃了打鸡血的想法。 解决了好说话的郑母，周秉昆又把视线挪到了母亲李素华的身上。 李素华见周秉昆看了过来，没等他说话，便率先开口道：“我没病，我不吃药。 那药那么好，你们自己吃就好了，就别在我身上浪费了，我打我的鸡血就行了。” 周秉昆看着母亲一脸坚决的模样，不由得抚了抚额头。 他无奈的跟母亲商量道：“不吃药，不吃药还不行吗？反正你身子骨也没什么问题，咱不吃药，也不打鸡血，你看行吗？”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说法，笑着对她说道：“没事的，书上说了，这个‘鸡血疗法’啊，有病可以治愈，无病可以健康。 不止如此啊，据说身体健康的人，打了这个之后，面部红润，浑身燥热，精神百倍，精力十足。 你听听，跟你那什么药汤，也差不了什么，而且还便宜省事儿，多好啊。” 周秉昆听了她的描述之后，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他虽然不是学医的，但该有的医学常识，还是具备的。 按照母亲的说法，面部红润，浑身燥热，精神百倍，听起来就像是鸡血进入人体之后，所引起的免疫反应。 按照这个思路的话，那整个“鸡血疗法”，本质上就是往人体组织里面，注入一些引起免疫反应的外来物。 人体的免疫系统，被这外来物激活，顺带着把其他的需要免疫系统治疗的疾病给治好了。 猜到这些之后，周秉昆不由得有些着急了。 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种相当离谱的巫医，自然是不愿意让母亲去尝试的。 可母亲却像是铁了心一般，非要去试上一试。 他只得开启了忽悠大法，跟母亲商量了起来：“妈，不如这样，您也别试这什么‘鸡血疗法’了。 我在寻找药方的时候，顺带着也学了个药酒的制作方法。根据传我方子的那个老中医说，这药酒的效果，和那药汤的效果也是相差不大。 不如这样，我回头给您整点这个药酒，您就别惦记着那什么‘鸡血疗法’了。”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劝说，不满的摇了摇头说道：“你啊，怎么就对这个‘鸡血疗法’这么大意见呢？ 这可是中外结合的先进疗法，你怎么能不相信科学呢？”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吐槽，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您老人家竟然因为我质疑“鸡血疗法”，而质疑我不讲科学？ 周秉昆无奈地换了个角度，开始和母亲讲起来道理：“妈，您看，这个‘鸡血疗法’，您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您身边有人试过这个吗？包括您的那个什么主任，您见过他去打鸡血了吗？ 没有吧？所以说，这个‘鸡血疗法’，您也只能算是听说过，没有见人实践过。 有句话说得好：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您没有见过这玩意儿的疗效，就不能知道这玩意儿是不是忽悠人的。 倒是我找来的这个汤药，效果可是看得见的。大娘就在边上，您总不会觉得，她是在骗您吧？” 李素华听了之后，倔强的摇了摇头，坚持着说道：“就算是有效，我也不能喝，我一喝中药就浑身难受。” 周秉昆听了老人家的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在心里面暗暗吐槽：您老人家不会是得了一喝中药就哪哪儿都不对劲的怪病吧？说笑话呢这是？ 不过他也知道，老人家要是犯起倔来，就一定不能跟她犟着来。 于是他脑筋一转，哄着母亲说道：“妈，我听您的，咱不喝药，不喝药总没问题了吧？ 这样，咱喝酒，您也别去打那什么鸡血了。等回头我把药酒整出来，您就喝那酒好了。 喝了之后，一样是腰不酸腿不疼，走路不费劲，多好。”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话后，皱着眉头说道：“我不说了吗？我不能喝药，一喝药就浑身难受，你怎么还让我喝药呢？” 周秉昆笑着揽起了母亲的肩膀，轻轻地晃了晃，开口说道：“是不喝药啊。我让您喝的，是酒啊，您不是能喝酒吗？” “药酒不就是药吗？你搁这忽悠傻小子呢？”李素华一把挣开了周秉昆的怀抱，轻轻的推了他肩膀一下，不满的对他说道。 “药酒当然不是药，药酒是酒啊。”周秉昆依旧是凑在母亲身边，一脸的理所当然。 “上一边去吧你，药酒就是药，我还能不知道了？你搁这儿忽悠个什么劲儿啊？”李素华也是脖子一梗，中气十足地反驳道。 周秉昆见母亲总算是着了道了，笑着对她说道：“您要是这么说，那我可就得跟您好好掰扯掰扯了。您说说看，梨树，是梨还是树？” “你这不废话吗？梨树怎么可能是梨，当然是树了。”李素华有些迷惑的看着周秉昆，似乎是不理解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 “还是的啊，那我再问您，玉米饼，是玉米，还是饼？”周秉昆一脸笑意的看着母亲。 “玉米饼当然是饼，你到底想干嘛，怎么一直问这么傻的问题啊？”李素华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说道。 “梨树是树，玉米饼是饼，那您说，药酒是什么？”周秉昆问出之后，不等母亲回答，先行一步开口说道：“药酒是酒，对吧？” 李素华顺着周秉昆的思路，语气迟疑的说道：“药酒，是酒？” 周秉昆拍了一下母亲的肩膀，一脸赞许地说道：“没错，药酒是酒，没毛病。” 第八十八章 看着母亲依旧有些迟疑，周秉昆索性拉上了郑娟来给自己站台：“娟儿，你说，药酒是药，还是酒？” “药酒当然是酒了，就跟酱油瓶是瓶子，是一个道理嘛。”郑娟也是一脸的理所当然应和道。 一旁的郑母，也笑呵呵的跟着补充道：“没错，大妹子，药酒就是酒，就跟冰糕棍，说的是那根棍，是一个道理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乖巧的坐在椅子上面光明，也适时送来了助攻： “没错的，大婶儿，药酒就是酒，就跟鸡毛掸子是个掸子，是一个道理的。” 李素华张了张嘴吧，却没有说出话来。 周秉昆见状，直接替她作出了决定。 他一把夺过了母亲手里面的碗，说了一句：“行了，就这么定了，这玩意儿也没什么用了，我去帮您倒了吧。” 说着，他拿着碗就朝着泔水桶走去。 回过神来的李素华，一把拉住了他，重重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好气的说：“你这败家玩意儿，这么好的东西，倒了多可惜啊。” “有啥可惜的，都有更好的药酒了，就别打这玩意儿了，咱不差这个，倒了拉倒。” 周秉昆打算造成既成事实，直接把这玩意儿到了，让母亲想打鸡血也没得打。 “就算不用来打，鸡血也是个好东西啊，拿来做鸡血豆腐多好，倒了干嘛，多可惜啊。 你这孩子真是的，不当家不知道东西中用。”说着，她一把抢过碗来，将里面的鸡血倒进了先前的碗里面。 说话的功夫，公鸡的血已经流干了，攒了满满的一大碗。 周秉昆见母亲已经放弃了打鸡血的打算，也就没有在意她的吐槽，而是好奇的打起了岔子： “鸡血豆腐好啊，煮起来又滑又嫩又好吃，您会做吗？那挺好啊，我也想吃了。” 李素华拿起装满了鸡血的碗，用筷子不住地搅拌着，一边搅拌一边说道： “这个简单，鸡血里面撒点盐，搅和搅和，搅匀了就放那儿，等会儿凝固就成了。 行了，上一边等着去吧，明儿个给你们熬个鸭血汤。” 周秉昆头一次听说鸡血的做法，他原本以为和豆腐一样，还需要用什么东西点一下，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 他看了一眼倒挂着的公鸡，不由笑着感叹了一句：“鸡这个东西，还是满自觉的嘛。 哪哪儿都有用，哪哪儿都好吃，就连流出来的血，都能做成鸡血豆腐来。” 一家人听着周秉昆的俏皮话，一起跟着笑了起来。 李素华明显心情不错，接着周秉昆的话茬说道：“是挺不错的，回头你给他们发个奖状得了。” 周秉昆见母亲竟然接茬，也是一乐，笑着继续开玩笑道：“成啊，没问题。 等会儿我就去裁张红纸，写上一张表彰词，贴在鸡笼上面，好好纪念一下公鸡先生为我们家做出的杰出贡献。”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扯淡，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后推了他一把，把他往桌子的方向推去，然后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孩子，净瞎扯，赶紧上一边去吧，别搁这耽误我做饭了。” 周秉昆听了这话，也就不再打岔，指着带回来的饭盒对母亲说道： “那饭盒里面，有我带回来的菜，排骨炖豆角，等下你热一下，一起当晚饭好了。”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话，眉头一皱，就开始唠叨了起来：“你说说你这孩子，一点都不知道仔细。 都已经说好了，今天吃小鸡都蘑菇，你干嘛又打一份肉菜回来，这不是浪费肉票吗？ 真是不当家不知道粮票金贵，一人一个月就那么点量，今天吃多了，往后几天都没得吃。 这孩子，一点都不会过日子，没听过吗？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这日子啊，就不是这么个过法。”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絮叨，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赶忙打断了母亲的“机关枪”，开口解释了起来：“这份菜啊，是我们厂厨师长亲手做的。 我这不寻思着，周末了就要让人家来咱家帮忙了吗？这会儿咱们先尝尝人家的手艺，也好心里有个底儿。”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解释，一下子也来了兴趣。 她连忙打开了饭盒，对着里面的菜认真地打量了起来。 “这个排骨炖豆角，看起来确实不错啊，不过，怎么里面还有肉沫豆角呢？ 你这孩子，打一份菜回来，尝尝味道就行了，你看看你打的，排骨炖豆角是两份菜的分量，肉沫豆角又是一份菜。 你这也太浪费了吧？让我说你些什么好呢？这日子要是照你这么个过法，咱们家下个月就要拉饥荒了。” 郑母听了李素华的抱怨，也赶忙凑了过来。 看到了饭盒里面满满的肉菜，郑母也是皱着眉头，一脸惋惜的指责起了周秉昆： “秉昆啊，你妈说的对，你这样子，确实不太好。咱们几个人，现在就你和大妹子两个人，能有商品粮领。 娟儿我们仨的户口，还没有办好，起码这个月，是指望不上了。咱们家里面的口粮，本来就不够。 你们不是我也知道，我们之前吃的，都是你们家以前攒下来的粮食。 可是坐吃山空的道理，你应该也明白吧？在我们的粮油供应证办下来之前，咱们还是应该省着点用。 不然我和光明，实在是没脸在你们家白吃白喝了。” 周秉昆听着两位老人对自己的批评，心里面感觉暖暖的。 他听得出来，两位老人都是本着把日子过长久的想法，才开口批评他的。 这个年月，还没听说过有谁不喜欢吃肉的，两位老人的本意，都是让他精打细算，量入为出，把日子过好，别搞出赤字来。 看着两位老人关切而又责备的眼神，周秉昆露出了暖心的笑容。 他看着两位长辈，耐心的解释道：“你们误会了，这一饭盒肉菜，只花了一份肉菜的钱票。 我就打了一份排骨炖豆角，人家也就是量给的足了点，只有肉沫豆角，那是人家送的。” 郑母听了周秉昆的解释，直接呆立在那里，惊讶的呢喃了一句：“这么老些肉菜，就花了一份的钱票？就是打饭的亲儿子去，也就这待遇了吧？” 李素华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开口质疑道：“真的吗？我不信。 你别是骗我的吧？你就一个刚刚进厂的新员工，哪来的那么大面子？” 第八十九章 周秉昆见两位老人都不大相信，变开口解释道：“你们忘了？我和我们厂厨师长的儿子认识。 更巧的是，我今天进厂，刚好分到和他一个车间。我们俩还成了一个车间的工友了。 我是没那个面子，可人家这个厨师长的宝贝儿子有啊。”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解释，把手上的拔毛活计都停了下来，不可思议的说道： “这么说，这么大一份肉菜，真的只花了一份的钱票？这也太值了吧？ 这么看来，你交的这个朋友，还真是不错啊，等回头了，你可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把这份关系给维持住了。” 倒是郑母听了周秉昆的解释，面上浮现出了担忧的神色。 她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说道：“这菜是你们员工食堂里面的，你和娟儿吃，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带回来给我们吃，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啊？咱们这么做，算不算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啊？” 周秉昆听了郑母的担心，笑着对她开解道：“这怎么算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呢？ 这个员工食堂，本来就允许家属过来吃饭的，我去吃饭的时候，就见到有人家属在里面吃饭。 您要是想的话，明天中午来厂里面，我带你们到食堂里面吃去。” 郑母听了周秉昆的话，连忙摇头拒绝了起来：“别，还是算了。你们在厂子里面干活，吃厂子里面的饭菜是天经地义的。 我一个糟老婆子，又没给你们厂子做什么贡献，哪能去厂子里面吃饭呢？我可没这个脸。 再说了，家里面又不是过不下去了，还是不要去给公家添麻烦了。” 李素华原本觉得没什么，现在听了郑母的话后，也觉得这是在占公家的便宜。 于是，她也摇着头对周秉昆劝说道：“秉昆啊，大姐说的没毛病，咱们这么做，确实不太合适。 你爸打小就教育你，咱们一定要懂得感恩。 咱们家一直以来，都在受着公家的恩惠，不能不知足啊。咱们怎么能占公家的便宜呢？” 周秉昆听了老人家的话，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没办法，老人家觉悟高，自己总不能摁着人家去做违心的事吧？ 他只得打个哈哈，试图糊弄过去：“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还不行吗？” 说完之后，周秉昆看到两位老人依旧是皱着眉头，似乎还有话说，便索性拿起了光明作为挡箭牌： “行了，再别说了，就这样吧。就算您二位不吃，也得为光明想想吧？ 光明现在年纪还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以前又缺营养缺的厉害，现在又是恢复眼睛的关键时刻，就不能让他好好补补吗？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说的。今天先好好吃饭，往后我再不往回带了，这总行了吧？” 两位老人听到周秉昆拿孩子说事儿，一下子就没了脾气，只得闭口默认了这个安排。 倒是光明听了他们的谈话，再也坐不住了。 他急得小脸通红，对着面前的空气说道：“我也不吃了，我也不要占公家的便宜。” 周秉昆听了小家伙的不占便宜宣言，有些无奈的看了两位老人一眼。 他趁着这个机会，借题发挥道：“你们了不起，你们清高，就我一个人庸俗还不行吗？ 现在好了，光明也不吃了，你们高兴了？ 明明就是正常的带饭回家，厂子里面都是允许的，都少人都在做，怎么就变成占公家便宜了呢？ 等下耽误了光明的恢复，哼！” 说到这里，周秉昆重重的看了两位老人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两位老人听了光明的话，一时之间也急了起来。 她们两人对自己的吃喝，已经没什么别的需求了。只要能够吃就行，吃好吃差都无所谓。 可孩子不一样，她们自己不吃好的没问题，可不让孩子吃好的，她们狠不下那个心来。 尤其是事关光明眼睛的恢复，她们是一点也马虎不得。 于是，李素华刚忙接着周秉昆的话说道：“对啊，秉昆，你说的不错。 既然工厂让给家属带饭，那咱们吃这饭菜，就没什么毛病，怎么能算是占公家的便宜呢？不能够啊。 刚刚是我俩想差了，我们错怪你了。吃，都吃，光明也吃，没毛病，是吧大姐？” 说着，她还给郑母递了个眼色。 郑母接到了她的示意，赶忙接茬说道：“啊对对对，没毛病，刚刚是我没想好。 咱们按照厂子里面的规矩办事儿，怎么能叫占公家的便宜呢？吃，咱们都吃，光明也吃。” 光明也被两位老人一会儿可以吃，一会儿不能吃的态度，搞得有些迷糊。 他皱着个小脸儿，不解的问道：“真的可以吃吗？妈和婶儿，你俩也吃吗？” 周秉昆听了光明的问题，不由得在心里面暗赞了一句：干得漂亮。 我说服不了你们，可有人能治你们。 果不其然，两位老人听了光明的问题，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吃。” 周秉昆看后，也是一乐，笑着对她们说：“说到可就要做到啊。” 说话间的功夫，李素华已经把鸡剁好焯好了。 灶台上的大锅里面，也已经热好了油，李素华把备好的葱姜和香料，往锅里面那么一撒，一时之间，屋子里面便充斥着香气。 周秉昆坐在光明身边，清楚的听到了香气传出之后，光明那里发出的吞口水的声音。 李素华翻炒了几下之后，便把备好的鸡块，一扬手倒进了锅里面。 一时之间，葱姜香料的味道，混杂着鸡肉的香味，引得屋里面所有人都是狂吞口水。 屋里面所有人都被香味勾了魂，嗑也懒得唠了，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翻炒着锅里面的鸡块。 她一边翻炒着，一边不断地朝里面加着料酒生抽老抽，激得屋里面的香气，愈发浓郁起来。 继续翻炒了一会儿之后，她往里面倒上了热水后，便盖上了锅盖，重重的伸了个懒腰。 忙活完了之后，她便转过身来，打算在椅子上面坐上一会儿。 一转过身来，她便被眼前的场景给逗乐了。 只见几个人不论老小，都坐在餐桌前面，统一姿势，都是一手托腮，歪头看着灶台的方向。 第九十章 客人 李素华看着饭桌前面的众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对着周秉昆说道：“秉昆，别愣神了，快擦擦口水。” 周秉昆下意识伸手，在嘴角抿了一下。 抿了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妈，你干嘛啊。 我就坐这休息会儿，发会儿呆，干嘛埋汰我？我压根就没流口水啊。” 李素华先是一愣，随后抱着自己的肚子,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她对着周秉昆疑惑的目光，乐呵呵地看着他,朝着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光明的位置： “我又没说你流口水了，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你擦自己嘴巴干嘛？咋？你也流口水了？ 我是让你给光明擦一下嘴巴。看把小家伙给馋的。”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话，这才意识到是自己闹了乌龙，赶忙装作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一把将光明抱在了怀里。 看见光明的样子，周秉昆也不由得笑出了声。 只见光明的下嘴唇，被小家伙咬在了自己嘴巴里面，还不住地吮吸着。 在咬嘴唇的同时，小家伙的嘴巴，也不住地流出了一些涎水。 周秉昆抱起了光明，打算去找条毛巾帮他擦一下。 他站起身来，笑呵呵的看着母亲，随手送上了一记马屁：“妈,你说说你,没事把饭做的这么香干嘛，看把孩子给馋的。” 这个时候，光明也反应了过来，意识到了周秉昆母子二人，是在笑话他流了口水。 光明小脸一红，伸手就要用袖子擦口水，却被周秉昆拦住，拿过毛巾来一把按在了小家伙的脸上。 擦完了之后，小家伙也觉得不好意思，一头扎进了周秉昆的怀抱里面，一句话也不说。 周秉昆看了一眼灶台上炖着的一大锅菜，对母亲问道：“妈，这小鸡炖蘑菇已经炖上了，您趁这会儿工夫，把那个排骨炖豆角热一下呗。 等下热好了刚好一起端上来，多美啊。” 李素华刚刚坐下没一会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轻轻地拿手锤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笑着感叹了一句： “唉，我啊,还真是劳累得命,一会儿都休息不了。你算是把你妈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得,干活去喽。” 说着，她便起身打算去热菜。 只是，没等她站起身来，郑母先一步站了起来，朝着她说道：“大妹子，你已经忙活成半天了，还是我来吧。 你先坐那休息会儿，跟孩子们唠唠嗑。 灶台占着呢，就用蜂窝煤炉热一下好了。是用砂锅吗？你家砂锅在哪儿呢？” 一旁坐着的郑娟，听了李素华略带调笑地抱怨，以为她是真的累了，赶忙来到了她的身后，伸手帮她捏起了肩膀： “婶儿，您累了就先休息会儿吧，我帮您按一会儿，解解乏。热菜的事儿不急，等下我来也行。” 周秉昆看着郑娟母女的动作，差点没忍住乐出来。 他心里面门儿清，母亲这会儿压根就不累。 母亲真的觉得累的时候，从来都是默默的承受着一切，不让自己兄妹看出来。 她受周志刚的影响很重，在心里面把子女的学习放在了第一位上。 她每次做家务的时候，都是笑着说自己不累，拒绝孩子们的帮忙，生怕会影响他们的学习。 只有在闲着的时候，她才会在子女面前，以半撒娇的形式，宣扬一下自己的辛苦。 因此，周秉昆在听到她的那句吐槽之时，就知道母亲并不是真的累了，而是在“请功”。 然而，郑娟母女把她的话给当真了，一个把活给抢了过去，另一个更是直接伺候起她来。 这下她算是坐蜡了，李素华看着郑母和郑娟的反应，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她赶忙按住了郑娟的手，堆着笑脸说道：“闺女，我不累，我就是跟秉昆闹着玩儿呢。你坐下，你们先聊着，我去热菜。” 说着，她来到了郑母的身边笑着对她说道：“大姐啊，还是我来热菜吧。 你就坐在这儿，跟孩子们唠唠嗑儿，我来忙活就行了，哪有让客人忙活的道理啊？” 说着，她伸手把郑母又按回了椅子上面。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话，眉头一皱，暗叫了一声不好。 他赶忙看向了郑娟母女二人，果不其然，两人的神色，一下子就不自然了起来。 周秉昆皱着眉头看了母亲一眼，心里面暗暗思索了起来。 他心里面清楚，郑娟母女二人，是抱着加入这个家庭的想法，这才愿意来周家的房子里面居住的。 也就是他们一家人，已经认定了自己这么个女婿，这才愿意听从安排，过来住在一起，也算是给自己省心了。 不然的话，以郑母一生要强的性子，说什么也不会愿意过来寄人篱下的。 在她们的想法里面，他们也是要成为家里的一份子的。 如此一来，“客人”两个字的杀伤了，可就有点超出了她们所能承受的范围了。 如果不能顺利解决这个问题，那么这次的事情，就会成为扎进郑娟母女二人心中的一根尖刺，时刻的割裂着这新组建的家庭。 想到这里，周秉昆赶忙打起来圆场。 他一把拉过了母亲，把她按回了椅子上面，随后大声地说道：“您累了就大娘顶上，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呢？” 李素华被周秉昆拉了回去，原本还不大乐意，打算继续和郑母“拉扯”一下。 听了周秉昆的话，尤其是看到他在说出“一家人”三个字时，还刻意眨眼示意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 她看了一眼郑娟母女的神情，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犯了错误。 有心想要说开，又担心太过刻意，反而有种“解释就是掩饰”的味道。 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得寄希望于周秉昆，任由他来摆布，指望他来解决。 周秉昆见母亲老实的坐在了椅子上面，知道她这也是反应过来了，于是继续开口说道： “累了就歇着，傻干个什么劲儿啊？您就老老实实坐在这里，让娟儿我俩，好好地伺候您一会儿。 老人家就该有老人家的样子，辛辛苦苦了大半辈子，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第九十一章 家人 安排好了母亲之后，周秉昆又转头对着郑母说道：“大娘，您受累，帮着把我带回来的菜热一下吧。 我妈这不是喊累吗？就让我们俩年轻人，来帮她好好按按，缓解缓解。 等您把菜热上了，也来歇着,我和娟儿到时候再给您按。” 郑母听了周秉昆的安排，看着他一脸恳求的模样，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安排好郑母之后，周秉昆又朝着郑娟招了招手，对她吩咐道：“来，一人一边，先帮我妈按按肩膀。”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招呼，赶忙过来上手,帮着李素华按起了肩膀。 李素华见周秉昆把郑娟母女初步安抚住了，她们的情绪，也已经有所缓和了，便也开始找补了起来： “娟儿啊，有你这么个媳妇儿，真是我们家的福气。 人都说，一个媳妇半个女，要我说啊，这话也不算对。你可比我那个不省心的闺女，要强上太多了。 我那个闺女……算了，不提她了，想想我就心累，还是你好，省心又贴心。 往后咱可就是一家人了,咱们俩可得多交交心，不然我憋的难受。” 说着，李素华一把握住了郑娟的手，眼神殷切地看着她。 郑娟默默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力度，看着她面带恳求的神情，低声的呢喃了一句：“一家人。” 李素华听了郑娟的呢喃，赶忙重重点了点头，附和着说道：“没错，一家人。” 郑娟看后，也跟着重重点了点头，复述了一句：“没错，一家人。” 李素华见安抚好了郑娟，心里面总算是松了半口气。 她又轻轻地摩挲了几下郑娟的手背，便放开了她，转而看向了郑母。 只见郑母将饭盒里面的肉沫豆角分了出来，放倒了碗里面，然后在灶台上的铁锅上面，放上了一个蒸篦，把装着肉沫豆角的碗进去蒸了起来。 至于剩下的排骨炖豆角，则是被她一股脑倒进了砂锅里面，添了些水后，便放在蜂窝煤炉上面炖了起来。 周秉昆正一边帮母亲捏着肩膀,一边时刻注意着场上的形势。 看到了母亲在打量郑母之时，周秉昆便看出来了，她这是打算“重新攻略”郑母。 于是,他便适时地送出了助攻：“大娘，这忙活的差不多了吧？来来来，您也坐这儿歇会儿。” 说着，他伸手拉过来一张椅子，放在了母亲的身边，朝着郑母招了招手。 李素华正愁不知道怎么打破僵局，看到周秉昆送出的助攻，她赶忙抓住机会，对着郑母说道： “是啊，大姐接下来就等着慢慢炖就行了，咱们先坐着歇会儿吧。 要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有你啊。有你在这儿，我还能喘口气，坐在这休息一会儿，不然的话，还不得把我给累坏了。 现在家里面，有了你和娟儿，我可省心多了。嘿嘿嘿，还能享受小辈们给按肩揉背的，以往我哪享受过这个啊。 快来快来，你也坐这儿，咱们老姐妹俩，一起坐这儿享受享受。” 郑母听了周秉昆母子的邀请，一时之间还有些拘谨，不太敢过来坐下。 周秉昆看着她犹豫的样子，索性走了过去，直接搀住了她，就把她往椅子边上走。 随后，不等她开口拒绝，周秉昆便一用力，把她按了下去，轻轻地帮她捶起了肩膀。 她坐下之后，轻轻地挣扎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秉昆啊，行了，快起来吧，我这遭烂命一条，哪儿趁这个啊。 我一点也没觉得累，你没必要这样。” 周秉昆听了郑母的话，一时间起了玩心，笑着对她说道：“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我觉得你累了，你就是累了，不累也累了，行了，就这么定了。按一会儿，我们还指着您二老吃饭呢。 嘿嘿嘿，这下子家里面有了两位长辈，您二位可别打架啊，打起来了我们小一辈儿的，可不知道该帮谁了。” 李素华靠在椅子上，正一边享受着郑娟的揉肩，一边听着周秉昆和郑母的对话，随时准备着丝滑地插上一嘴。 她听到这里，赶忙开口对周秉昆训斥道：“这熊孩子，瞎说什么呢？我俩加一块儿，都快一百岁了，打哪门子的架啊。 再说了，老姐姐这么好的性子，我俩怎么打得起来嘛？你这不是指着鼻子骂我脾气差吗？” 周秉昆一听，笑着回道：“打不打得起来，谁说了也不算，还得看实践。 就刚刚，你俩不就因为抢着去热饭，差点打起来吗？” 一边说着，周秉昆一边朝着母亲递了个眼色。 李素华收到他递过来的眼色，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周秉昆这是要借着玩笑，把这事儿给说开了。 一旦说开了，这事儿也就不是个事儿了。 想到这里，李素华朝着周秉昆挥了挥拳头，绷着脸说道：“你这熊孩子，你没有心吗？ 家里面的两个老太婆，争着给你去热菜，你还敢调侃我们，信不信我削你啊。” 说着，她朝着郑母看去，对着她说道：“大姐，你看着孩子，让我给惯坏了，敢拿咱俩来开涮。 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郑母看了周秉昆母子的表演，也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看到了周秉昆母子费尽心机，拐弯抹角的对她道歉，她心里面的那一丝不舒服，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笑着扫了一眼周秉昆和李素华，开口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这有什么，都是小事儿，放心吧，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孩子是个好孩子，心里有这个家，这就够了。 我啊，也没什么能耐，帮不上孩子什么忙，那就尽力做到不拖孩子后腿就行了。” 一时之间，一家人的氛围，在暖黄色的白炽灯的照耀下，更加温馨了几分。 就在这个时候，李素华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了周秉昆，朝着他问道： “秉昆啊，我听娟儿说，你要帮他们办城市户口？可你上哪儿去办啊？ 娟儿我知道，她已经招工到厂子里面了，想要办下来户口不难，可光明和你大娘，你真能办下来？ 你这孩子，可别是在忽悠人吧？你要是办不下来，看我不敲断你的腿。” 第九十二章 争执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问题，一时之间有些不好回话。 他只得打了个哈哈，敷衍的回了一句：“妈，您也太看不起我了吧，我骗谁也不能骗你们啊。 您就放心吧，我保证把这事儿办得妥妥帖帖，一点毛病没有。” 郑娟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婶儿，秉昆不会骗我们的，您就放心吧。 我听秉昆提过……” 周秉昆听到郑娟的话，赶忙打断了她，强行插话道：“是啊，我话都说出来了，还能是骗你们的吗？放心好了。 等会吃完饭，我带着娟儿出去一趟，等过上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办下来了。” 李素华听了之后，直接摆了摆手说道：“停停停，干啥玩意儿？你干嘛不让人家娟儿说完？ 她听你提起过啥了？为啥不能说出来？你是不是有啥事儿瞒着我呢？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周秉昆见母亲已经起了疑心，索性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开口说道： “还能是啥，就晓光哥的事儿呗，我寻思着，您不是刚说了不乐意见人家吗？ 那索性就不跟您提他的事儿，等回头您气消了再说。 咋，明明是您闺女的过错，您在气头上埋怨他一下也就算了，还真打算记恨他一辈子呢？” 李素华听了儿子的话，气势上一下子弱上了几分，外强中干的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我那不是在气头上吗？说起来也真是的，这死丫头，也不知道她现在什么样了。 你说说，你姐啥时候能往家里面来封信啊？真是的，急死个人了。 你说，蔡晓光能不能联系到她？能不能知道她现在在那里过得怎么样啊？” 周秉昆听后，知道母亲意识到了自己理亏，不愿意再提这茬，这是在转移话题。 他也就懒得在母亲肺管子上插刀，放过了这茬。 至于周蓉，那更是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知道她的情况。 于是，周秉昆一脸无所谓的回道：“谁知道呢？要我说，您就别操她的心了。 人家打小儿主意正得很，您搁这儿干着急，也没用啊，老老实实等她来信吧。 您拿人家当女儿，心里亲的不行，可人家心里面，把你摆在什么位置了呢？”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话，皱着眉头就开始数落了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那可是你亲姐，你就不能盼着她点好？ 我知道，你对她有意见，觉得她做得不对。可她就是再不对，她也是你姐。 你们俩，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姐弟，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这是什么事情也弄不断的亲情。 不论发生什么事儿，你都应该跟你姐姐站在一起，而不是站在一边说风凉话。” 周秉昆听了这话，心里面一阵的烦躁，他实在是有些膈应这个话题。 他也懒得和母亲争吵，敷衍地“嗯”了一声，便开始生硬地转移起话题来： “锅里面的菜，已经差不多了吧？我都闻见香味儿了。是不是该下配菜了？” 李素华看着儿子的回应，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她生气的瞪着周秉昆，有些失望地说道：“秉昆啊，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以前挺听话的，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那是你姐，你亲姐啊，你打算恨她一辈子吗？ 亲姐弟间，哪来那么大的仇怨啊？是，她是不对，她是犯了大错，可，可你也得给她机会啊。” 周秉昆轻轻的叹了口气，无奈的对母亲说道：“妈，我劝啊，您还是别搁这一厢情愿了。 您心里面一直惦记着她，念着想给人家一个机会，可你有没有想过，人家稀罕这么个机会吗？ 人家拍拍屁股就走了，一点都不带留恋的，连个解释都没有，咱们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还得去找晓光哥这么一外人去问。 合着咱们一家人，你，我，我爸，我哥，咱们四个，在人家心里面，都没人蔡晓光靠谱。”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对周蓉的指控，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想要帮着她说几句辩解的话，可又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辞穷之下，她也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是啊，你说，她怎么能办出这么个糊涂事儿呢？ 可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的女儿，是你的姐姐啊。 以前的事儿，就先不说了，都已经过去了，还是放下吧，行吗？” 周秉昆看了看一脸恳切的母亲，没有狠下心来拒绝，而是敷衍的回了一句：“看情况吧。” 李素华明显是对这个答案不大满意，她皱着眉头还要继续说话，周秉昆直接转移了话题： “这菜再烧一会儿可就糊锅了，您还不去下配菜吗？还是说，您不打算让我们今天晚上吃上鸡了？” 李素华看了周秉昆一眼，明白了他这是不想再理这茬，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去灶台前下起了配菜。 只见她拿起泡发过的榛蘑，滤了一下水分，一把倒进了锅里，搅了几下之后，把泡榛蘑的水，也一口气倒了进去。 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郑母，见周秉昆母子二人总算结束了对话，分开了之后，轻轻地拍了拍周秉昆的手，一脸慈爱的说道： “秉昆啊，我刚刚听了那么一耳朵，你和你妈，这是因为你姐姐闹矛盾了？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么做也肯定有你的道理，可母亲是母亲，姐姐是姐姐，你可别因为你姐姐的事情，影响了你们母子俩的感情啊，不值当的。 不管怎么说，毕竟是一家人，没必要把事情往僵了整。” 周秉昆陪着笑脸，小声跟郑母说道：“大娘，您就放心吧，一码归一码，我还是拎得清的。 只要我妈别跟我提我姐的事儿，那我俩就好着呢。 再说了，这事儿我还能整不明白吗？哪天我姐往家门口一站，我就是再恨她，也没办法拦着她进家门不是？ 既然如此，我也就懒得计较她的事儿，我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我妈。 她现在就能这么对我妈，将来还不定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呢。我这是提前给我妈打打预防针。” 第九十三章 茶艺 郑母听了周秉昆的解释，轻轻地点了点头：“你心里面有数，我就放心了。一家人，还是以和为贵。” 周秉昆苦笑了一下，无奈的对郑母说道：“以和为贵是没错，可人家未必是这么想的啊，我又能怎么办呢？” 郑母听了周秉昆的抱怨，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唉，你家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底细，就不多说什么了。 但我知道，你们娘俩都是好人。我也是当妈的，你说，当妈的心里面，除了自己的儿女，还能有什么呢？ 你妈的心里面是怎么想的，我也能理解一些。儿子女儿都是心头肉，你俩闹了别扭，你让当妈的如何自处呢？ 她心里面啊，也未必就是偏心你姐姐，只是你在身边，她自然就对你安心些。 可你姐不一样，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的，当妈的哪有不操心的道理？” 周秉昆听着郑母的话，还有继续开解自己的意思，便开口打断了她： “大娘，您的意思，我都理解，您就放心吧。您要是有时间，就多跟我妈唠唠嗑，开解开解她。 我了解她，今天提到了我姐的事儿，估计她晚上又要睡不好觉了。好在家里面是有您和娟儿，不然我还真有些放心不下她。” 郑母听了周秉昆的话，也识趣地不再多劝，而是点头保证道：“放心吧，秉昆，有我和娟儿在呢。晚上我俩会好好跟她唠唠嗑的。” 郑母刚说完，李素华便走了回来，坐在椅子上说了一声：“行了，先炖着吧，一会儿就好了。 饿了么？饿了就先吃点东西垫吧垫吧。” 周秉昆听了这话，一拍脑门，懊恼地说到：“你说说，我这脑子，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说着，他把手伸进了口袋里面，等掏出来的时候，他的手里面，静静地躺着两颗鲜艳的大苹果。 “来来来，尝尝，尝尝。看这苹果，多漂亮啊，看着就好吃。 来，我给你们分一下，你们也来尝尝新鲜果子的味道。” 说着，他拿过一个苹果，“咔吧”这么一用力，便掰成了两半递到了两位老人面前。 随后，又掰开了剩下的一个，递给了郑娟和光明。 光明接过了苹果，习惯性的凑在鼻子前面闻了一下。 闻过之后，小家伙的脸上，一下子就乐开了花，他笑着对周秉昆说道：“秉昆哥，这苹果闻起来就香香甜甜的，好好吃的样子啊。 谢谢你，秉昆哥，我好久没吃过水果了。” 说着，他双手捧着苹果，“咔嚓”一声咬了下去。 嚼了两下之后，他又兴奋地开口说道：“秉昆哥，这苹果太好吃了。” 周秉昆看着光明只是吃了一块苹果，就能够高兴到这样，心里面也是一阵的心疼。 他轻轻的揉了揉光明的小脑袋，满是怜爱的说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不够吃的话，回头哥再给你多整回来点，保证让你吃个痛快。” 郑母拿着周秉昆递过去的苹果，皱着眉头说道：“你这傻孩子，怎么分的。 我一个老太婆了，吃这么好的东西干嘛？这不浪费了吗？还是给你吃吧，年轻人长身体呢，什么都缺，多补补。” 一旁的李素华，也把苹果推了回来，附和着郑母说道：“是啊，我们都一把岁数的人了，早就过了贪口舌的年纪。 还是你们几个小家伙分了吃吧，我就不吃了。” 周秉昆听了两位老人的话，先是一愣，随后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她们的心思。 她们这是以为，周秉昆就弄到了这么两个苹果，全拿出来分了，而他自己，连尝都没得尝。 想到这一点，周秉昆不由得有些头大。 他原本就没想自己吃，所以才拿出了两个，其余四人一人半个，算的刚好。 结果倒好，两位老人看见周秉昆自己没得吃，她们也不愿意吃了。 周秉昆挠了挠头，就要开口解释一下，没想到郑娟也凑起了热闹。 她也把苹果往周秉昆面前一推，一脸认真地说道：“秉昆，还是你吃吧，我也没有那么想吃苹果。”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话，不由得一乐，这丫头，让个东西都不会。 没那么想吃，那不还是想吃吗？这不是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真实想法给暴露了吗？ 他把苹果重新塞回了郑娟的手里面，还没开口说话，便又被一旁的光明打断了。 他也没有继续吃下去，而是把苹果捧在了手里，朝着前方送了出来，开口说了一句： “秉昆哥，苹果不是你拿出来的吗？怎么会没有你的呢？那你这个吧，我已经吃够了。” 周秉昆看着这么一大家子，又是好笑，又是暖心。 他大手一挥，做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笑呵呵地说道：“你们这是干嘛？表演节目呢？《孔融让梨》？ 你们吃你们的就行了，不用管我，我自己整来的苹果，我还能没得吃？ 我今天吃过了，这两个是我专门给你们带的。一人半个，我都计划好了的，你们赶紧吃吧。” 郑母听了周秉昆的话，轻轻地摇了摇头，一脸慈祥的说道：“行了吧，你就是想让我们安心吃下去，才编的瞎话吧？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很懂事儿，可也不用这么懂事啊。 这招儿都是我们做父母的玩剩下的，你骗不了我。” 周秉昆：？？？ 我很懂事我知道，可您老人家心里面，也不用这么多戏啊。 周秉昆轻轻地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说道：“不，您误会了，我是真的吃过了。你们就放心地吃吧，真不用管我。” 郑母听了他的话，一脸的不信，直接开口回了一句：“你不吃，我们也不会吃的。” 周秉昆听了她的话，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在心里面暗暗吐槽了一句：既然您不讲武德，那就别怪我使用茶艺了。 他一脸愧疚地说道：“您二位是长辈，这苹果是晚辈的一番心意，您怎么能不接受呢？不会是嫌少吧？ 都怪我，是我没本事，是我太不中用了。我要是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能带回来一大袋子苹果，想来就不会出现这种争执了吧？” 第九十四章 夸奖 一番茶言茶语下来，果然如周秉昆所料，两位老人一时间没了言语。 郑母更是急得脸都憋得有些涨红，双手不住地在身前挥舞着，忙不迭地说道：“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满意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你快别这么糟践自己了。” “既然如此,那你为啥不吃我拿来的苹果？” “吃，吃，我们吃还不行吗？这种话，你再别说了。”郑母一边说着，一边重重的咬了一口手里面的苹果。 咀嚼的同时，她还轻轻地用另一只手，碰了碰身旁的李素华。 李素华接了她的示意,也忙不迭的咬了一口苹果,“吭哧吭哧”嚼了那么两下,笑着对周秉昆说道： “秉昆啊，你还别说，这苹果，吃起来还真怪香甜的。” 周秉昆看了一眼“乖乖就范”的二位老人，心里面暗暗得意的想到：手拿把掐。 就在周秉昆暗暗得意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上有动静。 回身一看，就见到郑娟手里拿着苹果，递到了他的面前，正在那里拉扯着他的袖子。 周秉昆一见到郑娟那副俏生生的模样，整颗心都软了下来，他笑着对郑娟说道： “干嘛呢，娟儿，赶紧吃吧，等会儿再生锈了，就不好吃了。”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话，轻轻地点了点头，一脸乖巧的说道：“嗯,我们一起吃。” 说完,她把苹果递到了周秉昆的身前，轻轻地晃了晃。 周秉昆笑呵呵地说道：“我不是说了吗？你吃就好了，我吃过了的。乖，听话，赶紧吃吧。” 说完之后，他还亲昵的揉了揉郑娟的小脑袋。 然而，郑娟轻轻地甩了甩脑袋，把他的手赶走之后，依旧是拿着苹果，递到了他的身前。 随之而来的，是一句温柔而又坚定的“你也吃，我想和你一起吃。” 周秉昆闻言一愣，仔细的盯着郑娟的小脸，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一丝期盼。 谁又能拒绝一只可怜巴巴的郑娟呢？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伸手接过了那半个苹果，稍一用力，把它分成了两份。 随后,他把其中的一份,递回给了郑娟，柔声说道：“来，咱俩一起吃。” 说着，他把自己的那一份苹果，三两下便吃完了。 郑娟见周秉昆也吃到了苹果，总算是展颜笑了起来，捧起手里面的苹果，小口的吃了起来。 周秉昆看着郑娟那副可爱的小模样，心里面也是一阵的开心。 他伸手抚了抚郑娟的脑袋，帮她理了理发丝。 一旁的两位老人，此时则是默契的没有吱声，静静地看着小两口的亲切互动，笑出了一副老阿姨模样。 就在这个时候，光明也举着手里面啃过两口的苹果，一边晃着，一边大声地说道：“秉昆哥，我也想和你一起吃。” 周秉昆听了小家伙充满童稚的喊声，笑着在他小脑袋上面揉了一把，乐呵呵的开口拒绝道：“行了吧，小家伙，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光明听了周秉昆的拒绝，小嘴一撇，略带不高兴地说道：“为什么，秉昆哥？ 为什么你跟姐姐一起吃苹果，却不愿意跟我一起吃？是因为你不喜欢我了吗？” 周秉昆听了小家伙的控诉，差点一个没忍住笑喷出来。 还家伙，难道茶气是会传染的吗？ 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如此茶气，简直是未来可期，恐怖如斯。 周秉昆也不惯着他，直接上手，用力的揉了揉小家伙软乎乎的小脸蛋，最后在他的脑门上赏了一记弹指，笑着说道： “行了，吃你的吧。你姐是我媳妇儿，我俩才分着吃的，你想找人分着吃，就自己去找个媳妇儿吧。” 光明听了周秉昆的话，小嘴轻轻的瘪了瘪，无奈地自己吃起了苹果。 一家人看着光明委委屈屈的小模样，不由一起乐了起来。 一会儿过后，屋子里面飘起了诱人的肉香气。 郑母吸着鼻子嗅了一下，笑着招呼道：“闻着味儿，就是不一样，不愧是厨师长出手的菜。” 说着，她站起身来，走过去把砂锅的盖子掀开来。 一时之间，屋子里面充斥着排骨的香气，一家人都是不由自主的吸了吸鼻子。 光明更是砸吧了两下嘴巴，一张小脸上面写满了期待。 周秉昆看着小家伙一脸嘴馋的模样，笑着提议道：“不如我们先吃着，等会儿灶上的菜熟了，再端上来好了。” 小家伙听了周秉昆的建议，舔了舔嘴唇，激动地连连点头，恨不能现在就直接开吃。 两位老人看着小家伙一副贪吃的样子，不由得会心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素华起身去灶台边，把里面蒸着的肉沫豆角也端了出来，又往锅里面下了些粉条，这才一脸满足的说道： “行了，再炖一会儿就能好了，咱们先开吃吧。” 说话间，一家人便已经坐在了桌子前面吃了起来。 郑母夹起了一块吸满肉味的豆角，轻轻地嚼了几口，随后一脸感慨的说道： “这日子，还真是好起来了啊。往日里，我们家过年的时候，想要吃上一顿肉，都是千难万难的。 现在么，好家伙，桌子上就摆着两道肉菜，锅子里面，还炖着一大锅。想想都有些不真实，像做梦一样。 看来娟儿上辈子，是积福之人，这辈子才碰上了秉昆这么个好归宿。 看看他们小两口和谐的样子，有时候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也就值了。” 周秉昆听了郑母的夸奖，笑着一把抓起了郑娟的小手，轻轻地握了握，一边朝着郑母点头示意了一下。 李素华听了郑母的感慨，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这话说的不对。 我看啊，秉昆能寻到娟儿这么好的媳妇儿，那才是走了大运了。 看娟儿这模样，这身段，要个子有个子，要样子有样子，一看就是个能生养的。 依我看啊，把我们老周家传宗接代的任务，交到娟儿身上，我是一点都不担心。” 一边说着，她一边一脸满意的看着郑娟，把小姑娘看的俏脸通红，饭也吃不下了，深深地低着头，满满的鸵鸟姿态。 第九十五章 愿景 周秉昆看着两位老人，笑着跟她们开了个玩笑：“行了行了，快别说了。 你俩可真行，你们这些当家长的啊，还是那么老一套。孩子，永远是别人家的好，是吧？ 打小就拿我们跟别人家的孩子比，现在长大了，我俩都凑上一对儿了，还要被您二老拿来比。 这事儿，这辈子算是过不去了。比来比去的，有啥可比的嘛。” 两位老人听了周秉昆的吐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郑母轻轻地摆了摆手，一脸笑意地说道：“秉昆说得对，有什么可比的？往后都是自家孩子了，和和美美的，比啥都强。” 李素华也笑着说道：“啊对对对，没毛病，这俩小年轻，都是有福之人。 比来比去的，比的不都是自家的福气吗？不比了不比了，都好都好。” 一边说着，她一边站起身来，嘴里面嘟嘟囔囔地走去了灶台边上。 掀开锅盖之后，鸡肉的香气，再次侵袭了屋里一众人的神经。 李素华看了一眼，大声地朝着周秉昆吩咐道：“秉昆，过来，拉下风箱，把火烧旺一点，我来收个汁儿，马上就能吃了。” 烧旺了火之后，李素华快速的翻炒着锅里面的炖菜。 她一脸陶醉的闻了一下，随后轻轻的叹了口气，带着一丝遗憾说道：“这么好吃的饭菜，可惜不能常吃。 你说说，这鸡肉，要是每天，不，每星期，不，每个月，能吃上那么一回，那该是有多美啊。”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感慨，笑着对她应承道：“这还不好说？往后日子好了，说不得天天都有的吃。 到那个时候，说不定您就吃腻了，还不乐意吃了呢。”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话，只当他是在鬼扯，一脸不乐意地说道：“瞎说什么呢？这么好吃的东西，还能吃腻喽？” 说着，她又重重地吸了一鼻子，一脸陶醉的说道：“就是周周吃，天天吃，顿顿吃，我都吃不腻。” 听了这话的光明，也是一脸兴奋地大声附和着：“没错没错，就是一直吃，我也吃不腻。” 周秉昆听了他们二人的话后，又转头看了一眼郑娟母女。 她们二人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认同的表情，也是在无声地支持着这个想法。 周秉昆听了之后，笑着对家人们许愿道：“这还不好说？既然都喜欢吃，那咱往后就多吃。 想要天天吃，有些不大现实。就算舍得，也未必有那么多鸡给咱们吃。 这样吧，我努把力，争取让咱们家一个星期吃上那么一次。” 话音未落，郑母直接坐不住了。她从椅子上一下子跳了下来，一脸着急的摆着双手： “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一年到头，吃上那么两次，过过嘴瘾，就够了。 家里什么条件啊？还敢想每周都吃？这一只鸡就是好几块钱，一个月四次，都赶上娟儿的工资了。 才夸了你是过日子的人，可不敢这么吃啊。” 李素华也是皱着眉头说道：“是啊，这鸡有什么好吃的，没意思。 今儿个吃了，明儿个就啥也不剩了，图个啥？有那个钱，够我吃一个月的馒头了。 不行，绝对不行，你可不能给我乱败家，省下钱来，留给我的宝贝孙子不好吗？ 我跟你说，我可不同意，绝对不同意。你敢这么乱造，看我不削你。” 周秉昆听了两位老人的训斥，无奈地挠了挠头。 自己空间里面，虽说收获了一大批财物，可惜没办法安排个正经的来路，只能化整为零，蚂蚁搬山似的，慢慢往家里面转移。 两位老人算计着过日子，不知道自己的底气，自然是不愿意过得太舒服了。 周秉昆也是在两位老人反对之后，才想起来，在这个年代的人心中，超出基本生存需求的享受，都是浪费。 可是，想要改善生活的话，两位老人又是绕不过去的坎儿。 哪怕是绕过了两位老人的同意，自作主张的改善了她们的生活，也要做好面临她们无休止絮叨的准备。 想到这里，周秉昆无奈地跟两位老人讨价还价了起来。 “既然咱们意见不统一，那不如中和一下。这样吧，往后咱们家里面，一个月吃一次鸡，这总行了吧？” 周秉昆说完之后，看见两位老人似乎依旧是有话要说，脑筋一转，直接开口说道： “光明这个年级，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可不能缺了营养，不然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个子长不高，身子骨弱容易得病，这都还算是小事。要是影响到了他恢复眼睛，那可就太冤了。” 果然，能够强行扭转老人家观念的，也就是孩子了。一句“对孩子好”，可以让多少老人家一瞬间改变阵营。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话后，直接放下了手里面的饽饽，一脸紧张的问道： “一个月吃一次，是不是少了点儿？够补充他的营养了吗？孩子的事可是大事，半点马虎不得。 原本我还想着，平日里的肉票都攒起来，等着你爸你哥你姐他们回来，再一起吃顿好的。还是算了，不攒了，孩子的眼睛重要。” 郑母也被周秉昆的话语吓住了。她一脸愁容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一脸纠结地闭上了嘴巴。 周秉昆心里猜测，老人家可能是有些介怀，因为光明的事儿，让家里面多出了这么些开支。 有心拒绝，却又害怕拒绝之后，真的影响到了光明的眼睛，这才陷入到了两难之中。 周秉昆看着两位老人着急上火的样子，一时之间也有些无语。 他本意是让家人们改善一下生活，要是因此让老人们心思郁结，愁出了问题，那可就亏大发了。 于是，他赶忙开口解释道：“行了行了，这事儿就交给我了，你们二位就不要操心了。 我都说了，往后一定把家里面的日子，给过得红红火火的。您二位这么瞎操心，是有多看不起我的能耐啊？ 我就这么跟你们说吧，家里面现在，有还几个好消息呢。只是都还没有落实，不大好告诉你们。” 原本还都是一脸愁容的两位老人，此刻听了周秉昆的话后，瞬间齐齐变身为村口的八卦老阿姨，异口同声的对着周秉昆问道：“啥好消息啊？” 第九十六章 福祸 周秉昆看着两位老人一脸好奇的模样，索性也就没有藏着掖着，放下了手里面的筷子，开口说道： “你们还记得，上次娟儿被跟踪那事儿吧？” 郑母听周秉昆提起那晚的事儿，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刚刚还是一副好奇的吃瓜大姨模样，转瞬之间，整张脸就皱成了老苦瓜。 她把手上的饽饽丢进了碗里面，用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后怕的说道： “怎么不记得？打那之后，我每次等你俩回来的时候，都是心惊肉跳的。 也就是你答应了，每天陪着娟儿回来，不然我说什么也要每天去接她。” 李素华也是丢下了手里面的筷子，嘴里面含糊的说了一句：“是啊是啊，那两天可担心死我了。怎么又提起他来了？” 周秉昆看着两位长辈急切的模样，索性打消了卖个关子的想法，直接开口说道： “我们后来调查发现，那孙子当年是从鲁省过来的。而他在鲁省的时候，竟然是“还乡团”的一员。”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这句话，吓得整张脸一下子就没了血色。 她身子前倾，朝着周秉昆的方向靠近了几分，一脸担忧的说道：“妈呀，‘还乡团’？这杀千刀的，也太危险了吧？ 我可听说了，这些人里面，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手里面不知都有多少条人命呢。 不过建国以来，搞了这么多次反敌特的活动了，他是怎么躲下来的啊？” 郑母听了周秉昆的话后，也是一脸后怕地附和道：“是啊，这么些年了，他都藏了下来，怎么突然就盯上娟儿了呢？ 我听你陈叔叔说过，当年的‘还乡团’闹得可凶了，比当初的鬼子都没人性。他家里就有长辈，死在了还乡团的手里面。 我记得是叫‘暗杀队’吧，他的一个当兵的伯伯，就是死在了那些人的手里面。” 周秉昆听了郑母的话，不由得一阵默然。看来当初的还乡团暗杀队，实在是革命史上的一段悲惨印记。 以周秉昆这狭窄的人际范围，都能够接触到两个和他们有血海深仇之人。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一脸怅然地说到：“那个名字叫做余炜，根据我们的调查，他就是当年‘暗杀队’的一员。” 郑母听了这话，睁大了眼睛，惊讶得合不拢嘴，怔怔的看着周秉昆： “可他们怎么就盯上了娟儿呢？” 郑母一边说着，一边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之间，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双眼中的瞳孔急剧放大，双目圆睁之下，整个额头布满了皱纹。 她的身子，也随之不住地颤抖了起来，随后语气惊疑的问道：“你说这个什么余炜，该不会有同伙吧？ 这天杀的玩意儿，不会还盯着我们娟儿吧？往后娟儿上工，能安全吗？” 周秉昆听了郑母的疑虑，赶忙出声劝慰。他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总算在母亲的帮助下，把她安抚了起来。 一旁的李素华，瞪了一眼周秉昆，没好气地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 你可真行，差点没把人的急死。你要是再这么没谱儿，看我不削你。” 没等周秉昆解释，郑娟先一步站了出来，拉住了李素华的手，一脸殷勤的解释了起来： “婶儿，你错怪秉昆了。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儿吗？而且事情也都已经过去了，你们就不用再自己吓唬自己了。 我听秉昆说，这次的事情，厂里面的领导非常重视。说不定我们两个人，都会因为功劳直接转正了呢。这可不就是个好消息吗？” 郑母看着周秉昆被训斥了，也急急忙忙的帮着他说起了话来：“是啊，这事儿不冤秉昆，你就别说他了。 都怨我，是我太大惊小怪了。明明秉昆都已经处理好了，我还搁这儿自己吓唬自己。 照娟儿这么一说，这事儿还真是一件好消息。咱们一家人，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他俩这么一转正，家里面就又能多上好几十的进项，家底攒厚实点，往后下一辈出生了，日子也能过得好一点。” 李素华看着郑娟母女二人，都在那里帮着周秉昆说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无奈地说道： “好么，既然你们娘俩都不计较，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要我说，我情愿没这个奖励，也没这么个惊险，不用让娟儿受这么个惊吓。 咱们一家子，安安稳稳把日子过下去，比什么都强。 我这一大把年纪了，经不了什么事儿，再来上这么一回，非得把我给吓坏了不可。” 周秉昆听了，笑着跟母亲保证道：“妈，您就放心吧，往后娟儿上下班，那可都是有专人接送的，再出不了岔子了。” 说着，他轻轻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胸脯，一副“一切有我”的模样。 李素华听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最好是这样，往后你可得保护好娟儿。 你给我听好了，娟儿在你身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你看我削不削你就完了。” 周秉昆听了，习惯性的皮了一下道：“您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还是直接动手吧，不用等流程了。 书上说了，科学研究表明，人一天要掉好几十根头发呢。我也没那能耐跟科学作对啊。” 郑娟听了这话，也是一脸认真的对李素华说道：“是啊，婶儿，我早上梳头发的时候，都要掉上好几根头发呢。 我的头发也没那么金贵，掉了也就掉了，您就别为难秉昆了。” 李素华：？？？ 周秉昆看着母亲吃瘪的样子，不由得乐出了声。 李素华无奈地避过了郑娟澄澈认真的眼神，重重的瞪了一眼周秉昆，没好气的说道： “你个熊孩子，瞎打什么岔？我说的是头发的事儿吗？皮痒了是吧？” 第九十七章 药酒 好在郑母一直在边上看着，适时地帮着圆了个场：“行了，大妹子，你就放心吧。 依我看啊，秉昆是知道轻重的。娟儿有他看护着，咱俩还是放宽了心吧。 等他们两个工作些时日，攒下些钱和工业券来买辆车子，上下班的路上用不到几分钟，就彻底不用操他们的心了。” 李素华听了她的劝说，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骑上车子的话，他们厂子的路，不到十分钟就能走完。 这样一来，路上的危险就小了许多。 我看这样吧，家里那辆车子，还是给他们小两口骑着，也省的咱俩担心了。” 周秉昆听了她们的话后，赶忙摆手，拒绝了母亲的提议：“行了行了，快别墨迹了，不就是一辆车吗？ 先前是觉得没那个必要，一两百块钱买辆车子，一天就用上那么十来分钟，太浪费了。 现在您都这么说了，那我高低得整上一辆来，就当是给您二老买定心丸了。 等着吧，过两天我就给你们带回来辆凤凰二八，这总行了吧？” 说完之后，他放下了筷子，看向了一旁的郑娟。只见她已经早早地吃好了饭，躺靠在椅子上面。 周秉昆招呼了一句“我吃好了”，便起身往屋子里面走去。 李素华看着周秉昆站起身来，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开口批评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吃完了就坐着歇会儿，陪着唠会儿磕不行吗？干嘛急着往屋子里面跑？”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话，笑着说道：“我也想坐着唠嗑，可时间上不允许啊。我要出去一趟，现在先准备一下。” 李素华听后，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她瞪着周秉昆不满地说道：“大晚上的，不搁家呆着，往哪儿瞎溜达呢？” 周秉昆一脸迷惑的问道：“不是说好了，我要去晓光哥家里一趟的嘛？这还没到睡觉的点呢，您怎么就迷糊了？” 李素华听后，这才想起这茬，讪讪地笑了笑。 周秉昆没再言语，端起了墙角的药锅，回到了屋子里面。 他掀开了药锅的盖子，只见里面的药汤已经被全部倒出，只剩下了一锅的药渣留在里面。 见状，他从空间里面取出了一瓶五粮液，整瓶倒进了药锅里面。 稍微晃了晃药锅之后，周秉昆拿着勺子，从锅子里面舀出了一小勺，嘬进了嘴里面，浅尝了一下。 浓郁的白酒，混杂过了药渣之后，浓浓的酒香伴着微微的苦涩，尝起来就有种益气延年的错觉。 周秉昆对这个味道十分满意，取过自己喝茶的杯子，用里面的不锈钢滤网把药渣滤掉之后，又小心翼翼的倒回了酒瓶里面。 倒好之后，他又大略估算了一下，随后往里面加入了适量的灵液。 在操作灵液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空间里面灵液的量，似乎是有了一次大涨。 在接连送出给建设兵团的老陈，以及蔡晓光的父亲两人自制“药酒”之后，灵液的量，依旧是堪堪可以满足光明和两位老人的用量。 周秉昆心里面猜测，这应该是自己在余炜事件之中的收获了。 毕竟，自己掺和进了余炜案的侦察，提供了不少助力，也算是帮了不少人的忙。 想到这里，周秉昆打定主意，在保持低调，不惹麻烦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多掺和。 不过，那也是今后的事了，还是眼前的事情要紧些。想着，周秉昆轻轻地摇了摇手里面的酒瓶。 估摸着摇匀了之后，他拧开了瓶盖，轻轻地闻了闻里面的气味。 嗯，就是这个味儿。 周秉昆浅闻了一下之后，心里面默默地赞叹了一句。 强忍着浅尝一口的冲动，他拧好瓶盖，把酒瓶装进了口袋里面。 走出屋子，他招呼了一声，就打算带着郑娟出门。 李素华赶忙叫住了他，从口袋里面摸出了自行车钥匙，就往他手里面塞。 他摆了摆手，笑着拒绝道：“算了吧，妈。拢共也没几步路，就不骑车了吧？怪冷的。” “冷也给我骑着车去。大晚上的，快去快回，早点回来，不然我还不得担心死？赶紧的吧，在磨磨唧唧的，看我不敲你。” 李素华一把将钥匙塞进了周秉昆的手里，重重的拍了拍。 一旁的郑母，也是一脸关切的盯着周秉昆，无声的用温情的目光，驱使着周秉昆的选择。 周秉昆见状，只得无奈地答应了下来：“成吧，麻烦。” 一边抱怨着，他又回到了屋子里面，挂上了手闷子才出来。 打开车锁之后，周秉昆朝着手上哈了哈气，稍稍暖和了一下，这才戴上了手闷子，带着郑娟骑着车子，朝着蔡晓光家的方向骑了过去。 “娟儿，冷得很，把手揣我兜里面，抱紧我，应该能暖和点儿。”感受着凌冽的寒风，周秉昆关切的对郑娟说道。 话音刚落，周秉昆便感觉到腰间一紧。 他低头一看，郑娟的手臂，正紧紧地搂着他的腰部。郑娟的双手，也都塞进了他的口袋里面。 可惜了，大冬天的，穿的太厚了。周秉昆再一次无声地在心里面，表示了自己的遗憾。 路不算远，没一会儿，他便骑到了蔡晓光他们的大院外面。 此刻他们大院的大门，已经关闭了，只留下了门卫室旁边的一个小门。 周秉昆骑着车子，来到了窗子旁边，朝着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里面的门卫，并不是他已经熟悉的那位。 于是，他只得老老实实地登记。这个门卫倒也算是识趣，起初虽是有些漫不经心，但也尽职地往蔡晓光家里面打了电话。 只是不知道蔡晓光是怎么交代的，这个门卫在放行的时候，已经收起了那副不在意的样子，还陪上了一副笑脸。 周秉昆也不气恼，这种事情，不论在哪个时代，都在不断地上演着。 自己虽说姓周，可毕竟没有当副局长的父亲，碰上这事，倒也算是情理之中。 不再去想这些，周秉昆重新骑上车子，没两下便到了蔡晓光家门口。 让周秉昆没想到的是，此刻的蔡晓光，竟然在自家门口候着他。 周秉昆看着他，笑着招呼道：“呦呵，我有这么大面子吗？竟然让你出门来迎我？” 第九十八章 面子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调侃，没好气的回道：“老爷子一听你要来，就把我给撵了出来，让我在这了等你。 咱俩都这么熟了，要是依着我，给你留个门也就够意思了，哪至于这么大冷天的，还得出来挨冻？ 让我们家老爷子这么上心，你自己觉得，你能有这么大面子吗？” 周秉昆听后也是一乐，笑着打趣道：“得，看不出来，你还挺大怨念啊？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还真不是我的面子，而是它的面子。” 说着，他从口袋里面，取出了那瓶特制的“药酒”，递到了蔡晓光的手上。 蔡晓光见了，也没有伸手，而是推开了屋门，笑着把他们往屋子里面让：“行了，进来吧。 老爷子已经在餐桌那里等着呢，备了好几样菜呢，说是要和你这位‘酒友’，好好交流交流。” 周秉昆听后先是一愣，随后便谦虚的拒绝道：“嗐，我们这是专门吃过了晚饭才来的。 想着就是把酒送来，压根就没有留下吃饭的打算。要不我们先在一边等着，就不上桌了吧？” 说着，他再一次把酒瓶朝蔡晓光递去。 蔡晓光依旧是没有接手，而是揽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往屋子里面推去。 一边推着，他一边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开口催促道：“行了吧，打老爷子想起酒的那一刻起，这事就由不得你了。 我家也吃过饭了的，老爷子一听你要来，就专门让刘阿姨去整下酒菜，你说说你，多大的面子吧。” 周秉昆听了他的话，也不好再做推辞。他只得顺着蔡晓光的意思，抱着酒瓶，领着郑娟朝屋子里面走去。 一进房门，周秉昆便见到，蔡父此刻正坐在餐桌前面，一脸笑意的看着刚刚进来的几人。 他笑着朝门口招了招手，一脸高兴的招呼道：“来来来，坐坐坐。快快快，过来陪我走一杯。” 周秉昆看了过去，发现桌子上已经摆上了一盘炸花生和一盘瓜子。 周秉昆朝着蔡父方向欠身示意了一下，随后扶着郑娟朝着餐桌方向走了过去。 蔡父看了一眼他们二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周秉昆说道：“小周啊，我说话直，你也别见怪。 我听说了，现在的年轻人们，不少人整天没个正行，流行‘拍婆子’的说法。 要我说，你年纪轻轻的，可不要在生活作风上，出了问题啊，那可是要影响你一辈子的。” 周秉昆一听这话，就知道蔡父这是误会自己和郑娟的关系了。 于是，他直接笑着对蔡父解释道：“叔叔，您误会了。我可不是那些‘拍婆子’的小流氓。” 一边说着，他轻轻地拍了拍郑娟的肩膀，一脸幸福的对着蔡父解释道： “这是我的对象，奔着结婚去的。我们双方的家长，都是见过面的。 您就放心好了，我带她见家长的时候，晓光哥也在我家里面，这事儿他也可以作证的。”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话后，连忙点了点头：“爸，秉昆说的没错，这点我可以作证。 那天你应该也知道，我说有几个朋友要去‘上山下乡’，我要去聚一下，算作践行。 那天就是在秉昆家里面，秉昆把这姑娘带回家去了。秉昆他爸当时就认可了他俩的亲事，我也算是个见证人了。” 蔡父听了蔡晓光的话后，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开口说道：“说一句你是见证人，不就够了，磨磨唧唧的说了那么多。” 说完之后，他又一脸笑意的看向了周秉昆：“这么说的话，倒是我错怪你了，对不住了啊。” 周秉昆听了蔡父的道歉，赶忙摆了摆手说道：“快别这么说了，您这是为了我好，这一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长辈对晚辈的劝诫，怎么能算是错怪呢？” 蔡父听了周秉昆的话，看向他的眼神愈发地满意起来。 他看着周秉昆和郑娟，轻轻地点了点头，笑着招呼起了他们：“行了，错了就是错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还没到死不认错的年纪。 不过说起来，你们两个看起来，还真是郎才女貌呢。没吃饭呢吧？来，坐下，让我好好招待招待你们。” 周秉昆这才想起了，赶忙开口劝阻道：“叔叔，我们吃过饭才过来的，就不上桌了吧？” 说着，他走到了蔡父身边，把手里面的酒瓶递了过去，笑呵呵的说道： “这不嘛，上次应承您的酒，我给您送来了。来，我给您倒上一杯尝尝。” 蔡父听后，把脸一沉，瞪着眼睛说道：“吃了又怎么了？我都准备好东西了，还不愿意坐下来吃点喝点吗？ 你不想坐下，也行，那你带着你的酒，现在就回去吧，晓光，送客。” 一边说着，他一边推着周秉昆的手，做出一副要赶他走的样子。 只是，话虽然很硬气，如果他的手，没有紧紧抓住周秉昆胳膊的话，看起来可以更像一点。 蔡晓光听了父亲的话，无奈地耸了耸肩，轻轻地踢了周秉昆的鞋子一下，随后看了看椅子，示意他赶紧坐下。 周秉昆看着蔡父的手，差点没忍住乐出来。 他索性也不再拒绝，笑着朝郑娟招了招手，随后拉开椅子，对着蔡父安抚道： “行了，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坐下，就是我不识抬举了。您的面子，我说什么都是要给的。 不过，我和娟儿，确实是吃过了才过来的。要我说，您就别折腾刘阿姨了，就这两份干果，就够咱们下酒的了。” 说着，他拿过了桌子上的小酒盅，拧开瓶子，倒上了满满的一盅，恭恭敬敬的递到了财富的面前。 蔡父听了周秉昆的提议，笑着说道：“这点你放心吧，刘姐这会儿，应该也只来得及备了些凉菜。 等下她过来，让她不要继续准备，一起坐下就好了。” 话音未落，刘阿姨便端着两个盘子，朝着餐桌走了过来。 一边走着，她还一边笑着说道：“怎么了，领导，跟小周说我什么坏话呢？ 不过，您说也没用，我可都是听了医生的吩咐，才不让你喝酒的。” 第九十九章 忽悠 蔡父听了刘阿姨的话，赶忙开口说道：“你听错了，我没喝酒啊，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要喝酒了。” 刘阿姨走到餐桌前面，把手上端着的盘子放了下来。 两个盘子里面，一盘是切的酱牛肉，另一盘则是晶莹剔透的松花蛋。 刘阿姨放好了盘子之后，看着蔡父面前的酒盅，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不喝酒？那你前面的酒盅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周秉昆听了刘阿姨的话后，正打算开口帮蔡父辩解两句，顺便吹捧一下自制“药酒”的效力。 只是，没等周秉昆开口，蔡父伸手端起了酒盅，朝着刘阿姨晃了晃，笑着开口分辩道： “诶，这里面装的，可不是酒，是药。我身子不好，不能喝酒，喝些强身健体的药总没错了吧？” 刘阿姨听了蔡父的话，一脸不满的看着他，大声说道：“领导，我刚刚只是没在这里，又不是聋掉了。 看不见，我还听不见吗？我听得清清楚楚，这就是小周带过来的药酒，你怎么能说不是酒呢？” 蔡父听了刘阿姨的话后，一本正经的狡辩道：“是啊，没错啊，这就是小周同志带过来的药酒。 可这药酒，它是药啊。不信你来闻闻，这里面可是有着一股子的药味呢。 虽然这里面也有一点酒味儿，可这么大的药味儿，它当然是药了。 我不能喝酒，还不能喝药了？” 周秉昆听了蔡父的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没想到他一副严肃的样子下，竟然还有这么皮的一面。为了喝上一口酒，连面子都不要了。 刘阿姨听了蔡父的话后，一脸的震惊，她睁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药酒？药酒不就是酒吗？” 蔡父看了一眼刘阿姨，也是被她的“颜艺”给逗笑了。 他咧着嘴巴，脸上堆满了笑意，理所当然的说道：“药酒当然是药了。 秉昆说了，这东西可以强身健体，固本培元，总之就是养身体的好东西。 酒是什么东西？酒是王八蛋，没有一点好处，只会祸害人的身子骨，这可是你以前说的。 酒是坏东西，可这玩意儿呢，是个好东西。既然如此，那这玩意儿，当然就不是酒喽。你说对吧？” 刘阿姨听了蔡父的一番白话，一时之间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她的脸上，满是迷茫的神色。她看着桌子上的酒瓶，低声自言自语道：“这，是药？” 周秉昆看着刘阿姨一副被忽悠瘸了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刘阿姨被笑声惊醒，猛地一个转头，死死地盯住了周秉昆，一脸认真的问道： “东西是你带来的，你最清楚。阿姨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不会骗阿姨。 你来说说，你带的，究竟是药，还是酒？” 周秉昆正在边上看着戏，没想到忽然之间，就被拽了下场。 他赶忙收敛了面上的笑容，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人们，同时在脑子里面飞快地思索着。 只见刘阿姨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眼神里面满是信任和期待。 周秉昆知道，她这是期待着自己告诉她真相，让她好好地履行看护蔡父起居的任务。 而蔡父也是一脸殷切地看着他，眼睛还微微地眨巴了两下。 周秉昆看得出来，他这是期待着自己帮他说话，让他可以喝上酒。 一旁的蔡晓光，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吃瓜看戏的模样，笑呵呵的在那里看着他。 郑娟也是带着满脸的疑惑，静静地看着周秉昆，一双大大的眼睛，似乎是在无声地问着：“你在家里面不是说药酒是酒吗？为什么这个大叔说药酒是药呢？” 一时之间，周秉昆陷入了两难之中。 毕竟，他刚刚在家里面，还在用“药酒是酒”的说法，劝服了母亲接受药酒。 现在改口说药酒是药的话，完全就是在自打自脸了。 尤其是郑娟也在边上看着，他怎么也不愿意在郑娟面前，明目张胆地忽悠刘阿姨。 可要是说药酒是酒的话，说不定又会被刘阿姨当做是酒管制起来。 那样的话，自己送的药酒，可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就在周秉昆陷入两难之境，不知如何回答之际，蔡父有些等不及了，他重重的瞪了蔡晓光一眼，朝着他递了个眼色。 蔡晓光刚刚还是笑呵呵的，一脸旁观看戏的的心态，忽然被父亲这么一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了那里。 在蔡父的死亡凝视之下，蔡晓光表情讪讪的挠了挠头，弱声弱气的说道： “啊这，这个药酒，既然它有药效，那应该算作是药的吧？嗯，没错，是药。” 一边说着，他一边笑着朝周秉昆说道：“你们带来的，你们最清楚。这玩意儿是药，没错吧，秉昆，郑娟？” 蔡父听了蔡晓光的话后，不由开心的笑了起来，两只眼睛都迷在了一起，挤出了一片鱼尾纹。 周秉昆挠了挠头，没有回答他。郑娟见状，也是一脸疑惑地开口道： “秉昆啊，你在家里的时候，不是跟阿姨说过，这个药酒是酒吗？为什么这位叔叔和哥哥，都说这药酒是药呢？” 蔡父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原本眯起来的双眼，也一时之间瞪得溜圆。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周秉昆说道：“怎么可能呢？这药酒，明明就是药嘛。 小姑娘，是不是你急会不会是你记错了，小周同志先前说的，就是药呢？”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偷偷地朝着郑娟递了个眼色。 郑娟则是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的意思，一脸认真地对蔡父说道：“叔叔，不会的，我记得很清楚，不会错的。 刚刚在家里面，秉昆的妈妈说药酒是药，不愿意喝。秉昆说的清清楚楚，药酒是酒，就跟梨树是树，是一个道理。” 蔡父听了郑娟的解释，整张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他这下子完全相信了，周秉昆说过“药酒是酒”了，毕竟，“为了母亲”这个理由，实在太充分了。 他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周秉昆刚刚没有直接回答他了。 只是，周秉昆没有回答，蔡晓光帮着说话，这事不就过去了么？ 事情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这个小姑娘为什么会插进话来呢？ 蔡父捋了捋思路，想起了似乎是蔡晓光画蛇添足，朝着她问了一嘴。 于是，他转头看向了蔡晓光，脸上写满了“慈爱”。 第一百章 阻拦 蔡晓光看着父亲投来的死亡凝视，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捅了篓子。 他虽然还没有捋清楚逻辑，有些迷茫的感觉。但是看父亲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他就知道大事有点不妙。 他讪讪的看着父亲，讨好地笑着说道：“我记得家里面还有点辣白菜，用来下酒，再适合不过了。” 说完之后，他轻轻地推了推周秉昆，给他递了个眼色，面色中带着恳求，似乎是在说“哥们儿的屁股，今晚就由你来守护”。 递完信息，他便忙不迭地朝着厨房走去，暂时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刘阿姨听了郑娟的话，一下子就起了戒备之心。 她站在蔡父的面前，双手握住，朝着他拱了拱手恳求道：“领导啊，您可不兴这样啊。 上次已经是破例了，您是不知道，我到现在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了什么事儿，那我得罪过可就大了。 组织上交给我的任务，我要是办出岔子的话，那我可都没脸活了。 领导，我求求你了，咱听医生的，不喝酒成吗？” 蔡父听了刘阿姨的话后，简直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他赶忙出声安慰道：“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你看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仅如此，喝上了那么一小杯之后，我还更有精神头了呢。 你看看，就咱这身子骨，嘛事儿没有，结实着呢，你就放心吧。” 说着，他急切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想要向刘阿姨证明自己身体确实不错。 只是，不知是太过着急，还是拍错了位置，蔡父在拍了两下胸膛之后，不由得重重咳嗽了几声。 一边咳着，他还一边竭力地想要说服刘阿姨：“咳咳，是吧，我说了的，没毛病吧？” 这一咳嗽，直接把刘阿姨给吓坏了。 她原本正打算给桌子上的人分发筷子，看到蔡父开始咳嗽，她直接吓得六神无主，手上的一把筷子，“哗啦啦”的全部洒落在了餐桌上面。 她紧赶两步，跑到了蔡父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一脸焦急地说道： “唉呀妈呀，这可咋整啊？这是肝上的老毛病犯了啊？我说这两天怎么那么精神呢，别是回光返照了啊。 说了让你听医生的，别喝酒别喝酒，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哎呀，你可急死我了。 医生，对，医生，我去打电话，叫医生赶紧过来。你等着，我马上就把医生叫来。” 一边说着，她一边焦急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她那黑白相间的头发，都被揪掉了好几根。 已经缓过来的蔡父，赶忙一把抓住了刘阿姨的胳膊，开口劝阻道：“刘大姐，你别急，我就是呛着了，没事儿的。 你别大惊小怪，这大晚上的，就别给卫生部门的同志们添麻烦了。 我的身体我清楚得很，就是咳嗽了那么几下，跟我的肝没有一分钱关系。” 周秉昆看着刘阿姨着急忙慌的样子，也赶忙开口劝说道：“阿姨，您不用这么自己吓自己。 叔叔就是咳嗽了几下，不用想得那么严重。怎么也不会是因为肝脏的原因，您就放心吧。” 蔡父听了周秉昆的话，赶忙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咳嗽是肺或者气管的毛病，怎么也怪不到肝上。 所以说，肯定不是喝酒的问题，你可不能借题发挥啊。 你看，我现在没事了，哪哪儿都不疼，一点毛病都没有。” 周秉昆听了蔡父的话，差一点就绷不住了。 都到这个点了，蔡父最关心的，竟然是今后的喝酒问题。 果不其然，刘阿姨听了他的话后，也有些绷不住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一脸认真的对着蔡父说道：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我的任务，就是听医生的话，照顾好你的生活。 医生说了，不让你喝酒，那我听着就是。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可以向组织上申请，换一个让你喝酒的护工来好了。 我胆子小，受不得这种惊吓，在医生说你可以喝酒之前，我是一滴都不会同意你碰了。” 蔡父听了刘阿姨的通牒，也一下子急了起来。 他搓着双手，笑着说道：“没必要，完全没必要。这种生活上的小事，何必给组织上添麻烦呢？ 你看看你，说什么胡话呢？你在这里，照顾了我们家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赶你走呢？ 我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不能够啊。” 周秉昆看着他们因为自己带来的药酒，产生了争执，也赶忙对着刘阿姨笑着劝说起来： “刘阿姨，都怪我带着这瓶药酒过来，让你们在这里生气，对不住了。 是我不对，您有气，就朝我撒，别伤了你们的和气，您说是不？我……” 没等周秉昆说完，刘阿姨赶忙朝着他摆了摆手，一脸客气的拒绝了他的自责，转而开口辩解道： “你就是来送上一份心意，我怎么可能把这事，怪到你的头上呢？ 逢年过节的，他的那些老部下，老战友哪个不来给他送上两瓶好酒？我能都给怪罪一遍吗？不能够啊。 送不送是人家的事，喝不喝可是他自己做主的，谁也逼迫不了他。” 一边说着，刘阿姨一边来到了周秉昆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说说看，医生都说了，他的肝有毛病，不能喝酒。 他还老是想着喝酒，这不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吗？我听医生的吩咐，不让他喝酒，有错吗？ 还想忽悠我，说什么药酒不是酒。要不是你们俩说了实话，我还真被他忽悠过去了。 你说说看，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周秉昆看得出来，刘阿姨这是对酒有着极大的偏见，如果让她把药酒定性为酒的话，那自己这一瓶药酒，可就算是白送了。 他无奈的挠了挠额头，开口对刘阿姨劝说道：“刘阿姨，这药酒呢，您说它是药吧，其实它也是酒。可您要说它是酒吧，其实它也是药。 就科学上而言，我们称之为‘药酒二象性’。所以啊，您没必要把它当普通酒一样防着。适当喝一点，对叔叔的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刘阿姨听了周秉昆的话后，一脸嫌弃的看着周秉昆，带着些不可置信说道： “小周啊，你看起来挺老实的，怎么也不学好，开始忽悠起阿姨了呢？” 第一百零一章 疗效 蔡父听了他们两个的话后，赶忙帮着周秉昆敲起了边鼓：“刘姐，我觉得吧，小周没有骗你。 这个‘药酒二象性’我也是听说过的。你不相信我，不相信小周，你总不能不相信科学吗？” 刘阿姨听了这话之后，脸上的不满，再次变成了疑惑。 她半信半疑的问道：“科学我肯定是信得。可这玩意儿，真的是科学？” 周秉昆看着刘阿姨一副又要“瘸了”的模样，心里面有些不忍继忽悠。 他索性一挥手，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开口对刘阿姨说道：“要我说啊，这玩意儿是药是酒，压根就无所谓。 不就是个名头，有那么重要吗？就算说它是药，可它要是不能治病，那就应该把它丢掉，坚决不能喝它。 相反，哪怕说它是酒，可要是它有疗效，那咱就应该好好利用。所以说，关键不是他的名号，而是要看它的疗效，您说是吧？” 刘阿姨听了周秉昆的话后，脸上的疑惑一下子消散不见。他一拍手，笑着接茬说道： “小周这话在理。是我想岔了，这玩意儿叫什么名号，还真没那么重要。 要是真有疗效，能让领导身子骨好点，那喝上一些，也算是应该的。 只是，这玩意儿，真的有效果吗？” 蔡父听了刘阿姨的话，意识到她这是有些松口了，连忙一拍大腿，带着些责备的对她说道： “刘姐，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这么问呢？太不像话了。 人孩子为了我的身体，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的，特意带来看我，你怎么能怀疑人家呢？ 要我说，这东西看着就有效，而且是大有特有。不然也说不过去啊。 所以啊，你就放下这份心，让我敞开了喝好了。你说是吧，小周？” 周秉昆看着一脸期待的蔡父，心里面不由的一阵后怕。 还好刘阿姨整了这么一出，不然看蔡父的这架势，说不定自己一走，他就能把这一瓶给造完喽。 想到这里，他赶忙朝着蔡父摆了摆手，一脸严肃的说道：“别，千万别，会出问题的。 咱们是把它当药来用的，那就得守着喝药的规矩不是？ 喝药都是要讲究用量的，多了少了都不行，哪有敞开了喝的道理？” 为了以防万一，他干脆把桌子上面的酒瓶拿了起来，递向了刘阿姨，向她拜托道： “刘阿姨，这玩意儿就交给您来保管了。您可一定要收好啊。 您可一定要帮着把好关，每天给蔡叔来上那么一小盅就够了。” 蔡父听了周秉昆的这一番话，当时就急了，他原本还以为，周秉昆是在帮他暗渡陈仓，用药酒的名义帮他喝上美酒。 在他看来，这药酒即便是有什么效用，应该也和他以前喝到的大差不差，有等于无。 他在心里面暗暗吐槽起了周秉昆：这倒霉孩子，演个戏，怎么还把自己给演进去了？ 好不容易可以喝上酒了，他怎么还整出来了这么一个限制？每天就这么一小盅，那才能到哪儿啊？一小盅酒，还不够漱口的。 他当时就要开口争取一下，说什么也要每天喝上一杯才算够味儿。 只是，没等到他开口，刘阿姨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就这么一小盅，能有什么疗效吗？ 真的假的？你别是跟领导商量好了，一起给我唱戏的吧？” 蔡父听了之后，原本还有些不满周秉昆给他设的限制，现在就只剩下惊吓了。 他要是也质疑“药效”的话，刘阿姨就指定不会点头让他喝这个“药酒”了。 想到这里，蔡父连忙帮着周秉昆说道：“刘姐啊，这我就要批评你了。你怀疑药效也就算了，怎么还怀疑起我们两个人的人品了呢？ 我们两个，压根就没什么接触，见得两次面，还都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怎么能怀疑我们两个私下串联呢？ 我啊，现在很受伤，必须要喝上一杯酒，才能缓解我的心痛。” 刘阿姨起初还在认真听他的话，不住的点头，脸上也露出了愧疚的神色。 可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却是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笑过之后，她没好气地瞪了蔡父一眼说道：“原本我还只是有些怀疑，可你这样反应，我更觉得你是在逗我了。” 蔡父听了她的话后，急得狠狠抓了抓自己的额头，朝着周秉昆递来了求助的眼神。 周秉昆见状，笑着拉起了刘阿姨的胳膊，把她拉到了椅子边上让她坐下，然后胸有成竹的说道：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其他的都不重要，哪怕是您怀疑我们，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重要的是疗效。您既然不信，那还不好办吗？您也坐下来，喝上一杯，自己体验一下。 有没有效果，谁说都没用。您自己体验的，感受才最可信。嘴巴说得再多，身体总不会骗人。” 蔡父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怔怔地盯着周秉昆，似乎是在问他： 孩子，你忽悠个人，怎么还把自己给忽悠瘸了呢？药酒的疗效，是这么一小盅能体现出来的吗？ 人家的药酒，都是要经年累月的服用，慢慢的调理身体，才能体现出效果了。 你拿这么一小盅，让人家来体验疗效，能体验出个什么劲来？体验出个没感觉吗？ 一时之间，他有些心灰意懒，觉得自己的喝酒大计，就这么被周秉昆给葬送了。 刘阿姨也是一脸不信的看着周秉昆，似乎是在怀疑他，又似乎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周秉昆看着两位压根不信的样子，一点也不着恼。 他伸手拿过一个酒盅，朝里面倒上了一小盅药酒，双手托着递到了刘阿姨面前，一脸自信的说道： “说一千道一万，不如自己来实践。尝尝，看看。您要是觉得没用，那您当场把这玩意儿给砸喽，我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刘阿姨看着周秉昆这么自信的模样，心里面不由得也信上了几分。 她接过酒盅之后，缓缓的端到了面前，就要往嘴巴里面倒。 只是，刚一端到脸前，她便露出了一副震惊的表情，忘记了要喝嘴里的打算，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这酒……”。 第一零二章 道歉 蔡父原本已经有些认命了，在他看来，如果周秉昆带来的是普通的药酒，那他已经注定和这玩意儿无缘了。 他有些生无可恋的躺靠在椅子上，歪着脖子，静静地看着周秉昆和刘阿姨交流。 可是，就在刘群阿姨闻到酒香，一脸震惊的停下动作之时，蔡父也被她的样子激起了好奇心。 他一下子坐正了身子，如抢一般，“嗖”的一下将装着药酒的酒盅，端到了自己的面前，一脸好奇的闻了一下。 闻到酒香味的一瞬间，他便被这沁人心脾的香气俘虏了。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也顾不得刘阿姨的想法，直接一口便将酒盅里面的药酒，全部甩进了嘴巴里面。 细细品味了一下之后，他喉结一动，“咕咚”一下，便把这一小口药酒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他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意犹未尽的砸吧了两下嘴巴。 “好酒，真是好酒。”蔡父将手上的酒盅拍在了桌子上面，一本满足的赞叹了一句。 “就算是没有疗效，这玩意儿也值得珍藏起来，偶尔品上那么一品了。 刘姐啊，哪怕你没体验到这玩意儿的疗效，也没必要听小周的，把它给砸喽。 帮我收起来就成，放酒柜里面好好藏着，等我战友们来了，再拿出来招待他们也好。” 说完之后，他舒舒服服的躺在了椅子上面，微微闭上眼睛，回味着刚刚品尝到的酒香。 然而，刚刚眯上眼睛，斜靠在椅背上没几秒钟，他忽然坐了起来，震惊的看向了周秉昆。 他的眼神里面，蕴含着三分高兴，三分惊讶，三分期待，一分急切和一丝的不可置信。 周秉昆看着蔡父的表情，轻轻地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看法。 蔡父一把拿起了酒盅，看着刘阿姨自信的说道：“刘姐刘姐，真的有效刘姐。 刘姐刘姐，你快尝尝吧，刘姐。刚刚我还不信，以为小周夸大了这好东西的效果。 现在看来，人家小同志是胸有成竹啊。 我现在感觉身体舒服多了，就连刚刚隐隐作痛的肝，现在也没有感觉了。 知道这是个好东西，没想到竟然这么好。你快尝尝吧刘姐。 尝完之后，你就不会再阻止我了。我也好再来上这么一杯，刚刚那么一小口，实在是不够过瘾。” 刘阿姨听了蔡父的话后，脸上的惊异之色愈发重上了几分。 她皱着眉头，带着一些不满看着蔡父，略显委屈的说道：“领导，你过分了啊，忽悠傻姑娘呢？ 瞧你吹的，知道的以为说的是药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说的是仙丹呢。你这说得也太夸张了吧？ 你啊，这么些年了，还是老样子，一碰上喝酒的事情，你就半点谱都不靠。你……” 蔡父见她还要继续啰嗦下去，赶忙伸手打断了他的絮叨，开口说道： “刘姐啊，你这样可不成啊。你怀疑我可以，但我不允许你毫无根据的怀疑这好东西。”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刘阿姨面前的药酒，一脸认真地说道：“你这样做，会让这美酒伤心的。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尝都没尝，试都没试，怎么能说他的坏话呢？ 我绝对不同意，你现在就尝一口，体验一下它的效果，然后给它道歉。不然的话，我可就生气了。” 说完，他一脸不满的朝着刘阿姨，重重地哼了一声。 周秉昆听了蔡父的话后，一时之间有些迷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给酒道歉，是认真的吗？真亏这老爷子想得出来。 不过周秉昆看着蔡父气呼呼的样子，不像是在演戏，看起来，确实是被气得够呛。 于是，他转头看向了刘阿姨，对她商量道：“阿姨，不如，您先尝一口，体验一下。 至于后面的事情，等您亲身感受到了这药酒的疗效，再做定论，也不算迟，您说呢？” 刘阿姨听了周秉昆的劝说后，看了一眼依旧是气呼呼的蔡父，无奈的点了点头。 她一口把酒吞进了嘴巴里面，细细地品味了一下。 酒一入口，她那原本有些怀疑的神色，瞬间变成了惊讶。 原本略显浑浊的眼睛，也一下子变得清亮起来。 “喝起来味道是不错，怪不得你这么看重这瓶酒。生气起来，比以前我不小心打破了你珍藏的好酒还要吓人。 可是，药不都是越苦越有效吗？这药酒里面的药味儿，也太清淡了点吧？ 这么好喝的酒，这么轻的药味儿，真的能有什么药效吗？别是……” 话还没有说完，她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肩膀，一脸惊喜地说道：“咦?领导，我的肩膀，好像不怎么疼了啊。” 说着，她又俯身去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开心的对着周秉昆说道：“还有还有，我的膝盖，多少年的老风湿了。 刚刚还疼得有点走不动路了，现在也没什么感觉了，这个药酒这么神奇的吗？” 蔡父坐在那里，双手抱着肩膀，神气得活像只斗胜了的公鸡。 他一脸得意的看着刘阿姨，乐呵呵地对她说道：“还不止呢，你没发现，你刚刚弯腰了，还蹲了下去呢。” 刘阿姨听了蔡父的提醒之后，也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乐呵呵地说道：“是啊，我现在能弯下腰了，也能蹲下去了。 虽然还是有一点点疼，可跟以前比起来，已经强上太多了。 嘿，没想到啊，这玩意儿还真灵。” 蔡父听了刘阿姨的话后，脸上的喜悦一下子收敛了起来。 他瞪了一眼刘阿姨，轻轻地哼了一声，不满的说道：“这可是好东西，你怎么能叫它‘玩意儿’呢，放尊重点。 再说了，你刚刚质疑了它，可它还是不计前嫌，帮你缓解了病痛，你得向它道歉。” 周秉昆听了蔡父的话后，一时之间有些绷不住了。他没想到，原来刚刚蔡父就是认真的。 他看得出来，蔡父对酒的喜爱，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 就在他打算替刘阿姨说上两句，打个圆场之时，刘阿姨却是朝着药酒瓶子深深地鞠了一躬，一脸认真地说道： “药酒同志，刚刚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然后，谢谢你帮我治病。” 周秉昆：？？？ 他觉得自己似乎太过正常了，以至于和他们有些格格不入。 第一零三章 训斥 就在这个时候，蔡晓光端着一盘辣白菜，朝着餐桌走了过来。 一边走着，他一边一脸疑惑地对着刘阿姨问道：“刘姨，你干啥玩意儿呢这是？咋朝着这玩意儿道起歉来了？” 周秉昆一听蔡晓光的话，就不由地为他感到默哀。 果不其然，蔡父一听到他的声音，瞬间便朝着他瞪了过去，眼神里面充满了“关怀”。 蔡晓光一看到父亲的眼神，就觉查到了不对。他无助的缩了缩脑袋，似乎是在妄图让父亲无视他。 周秉昆看了他一眼，瞧瞧给他递了个眼神，便对着刘阿姨笑着说道：“怎么样，刘阿姨，现在相信这是强身健体的好东西了吧？” 蔡父一听这话，注意力一下子就从蔡晓光身上移开了。 他也笑呵呵的对着刘阿姨说道：“是啊，刘姐，现在相信这是好东西了吧？ 既然这是对身体有好处的东西，那你以后就别再跟防贼一样，防着我喝了啊。 我这应该算是主动吃药，积极治疗，你应该鼓励我，支持我才对。 行了，话不多说，我先再来上一杯，好好调养一下我的身体再说。” 蔡晓光也趁着这个机会，偷偷的溜到了桌子边上，坐在了椅子上面。 坐下之后，他还朝着周秉昆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蔡父说完了话后，趁着刘阿姨还有些懵懵懂懂，没理清楚之前，伸手端起了酒瓶，拿过了一个玻璃杯就要往里面倒。 周秉昆见状，赶忙阻止道：“叔叔，不可以。这酒，不是这么喝的。 一天喝一小盅，已经是足够的分量了。喝多了，会过犹不及的。 您什么时候听说过，喝药可以随便喝的啊？都是需要按照剂量的。” 刘阿姨听了这话之后，也是猛然间醒悟了过来。 她一把按住了蔡父拿着的酒杯，阻止了蔡父继续倒酒的企图。 随后她又劈手夺过了蔡父拿着的酒瓶，对着他指责道：“领导，不是我说你，差点又让我背责任了。 上次你偷偷喝酒，喝到了犯病，我当时就被吓了个半死。这还不算，事后还被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差点害我被赶回家。” 说到这里，她端着酒瓶，拿过了酒杯，一脸决然的看着蔡父说道：“你要是想赶我走，那你就发个话，我来帮你倒。 不止如此，我还来陪你一杯，就算是给我送行了。倒不倒，你说了算，给个痛快话吧。” 周秉昆一看场面有些紧张，赶忙开口打起了圆场：“不至于，刘阿姨，真的不至于。 叔叔不是那么拎不清的人，讲明了利害关系，我相信他也不会一意孤行的。 您快把酒瓶放下，坐着唠唠嗑，没必要弄得这么剑拔弩张的。 叔叔，您说是吧？” 说着，他看向了蔡父，朝着他疯狂暗示起来。 没等蔡父回话，蔡晓光急忙开口劝说了起来：“爸，我和妹妹，都是刘姨看着长大的。 我现在长大了，您也不在乎我的意见了。可我妹妹还小啊，您老总不能连她的感受也不顾吧？ 要是她回来的时候，看不到刘姨了，啧啧啧，我都不敢想。” 说着，他摇着脑袋，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蔡父听了他的话后，重重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训斥道：“你这孩子，瞎打什么岔呢？ 你刘姨在咱们家里帮了这么些年，我能干出那忘恩负义的事情？你把你爹想成什么了？ 在你眼里，你爹就这么不讲到了的吗？真是的，养你不如养块石头，你还不如人家小周同志。” 周秉昆：所以，我=石头？ 蔡父训斥了蔡晓光之后，便不再理他，而是恋恋不舍的看了看酒瓶，轻轻的叹了口气。 随后他摇了摇头，对着刘阿姨吩咐道：“行了，这酒是小周同志带来的，那就按他说的来吧。唉，每天就这么一小盅，还不够润润嘴唇的。 算了，就这样吧，你可帮我保管好了。这次要是再给打了，我就哭给你看。” 刘阿姨听了这话，没好气的说道：“这么些年了，就失手打了你一瓶酒，你是不是打算念叨到我退休回家啊？ 真有你的，一碰上酒你就变了个人。谁能想到，这么军人气概的一个人，还能有这么婆婆妈妈的一面？ 行了，这瓶酒我会替你好好保管，每天给你整上一盅的，你就放心吧。” 说着，她抱起了酒瓶，小心翼翼的朝着里面走去。 蔡父依依不舍地看着刘阿姨端着酒瓶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行了，我也没得喝了，坐这也没什么意思了。 小周同志啊，你带来的这瓶酒，还真是个好东西。我原本以为拿酒和你换，就不会占你的便宜了，没想到你还真有本事，给我整了个这么大的惊喜。 只是如此一来，倒是有些不大好办了，你说，我该怎么补偿你一下呢？” 周秉昆思索了一下，现在自己是小事不需要帮助，大事又不合现在的形势，还真没什么值得向他开口的事情。 于是，他笑着和蔡父客套道：“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叔叔。 我和晓光哥，也算是认识多年了，他一直对我和我的家人挺照顾的。真要算起来，应该还是我欠着人情呢。 不过算那个就太见外了，咱们就别计较这些了。” 蔡父听了这话，轻轻地笑了笑，摆手说道：“他是他，我是我，这酒是送给我的，又不是送给他的。” 说到这里，他思索了一下，然后问道：“我记得，听晓光说，你是我们商业厅直属单位，松花江酱油厂的员工？ 怎么样，刚刚入职，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我来帮忙的？” 周秉昆听了后，笑着对蔡父说道：“不用了，叔叔，我在酱油厂里呆的挺好的。 我虽然刚刚入职，但是身边的工友们，对我还是挺照顾的。而且，我和我对象，估计很快就可以转正了。 我们在厂里面，过得还是挺不错的，就不劳您费心了。” 蔡父听了周秉昆的话后，原本和煦的笑脸上，瞬间便阴云密布了起来。 他猛地一转头，狠狠地瞪向了蔡晓光，严厉地呵斥道：“你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说过，不许你随便动用权利，以权谋私吗？他才刚刚入职，你就敢帮他转正，你好大的胆子啊？ 你以为你这是在帮他吗？你这是在害他啊。你呀，真会给我惹麻烦，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蔡晓光：？？？ 第一零四章 解释 蔡晓光一脸莫名其妙的看自己的父亲，用委屈巴巴的语气辩解道：“我不是，我没有，您别瞎说啊。 我这也太冤了，我就在他对象安排工作的时候，出了一点力，也不多。 具体都是刘大哥安排的，他办事儿，你放心，保证是合法合规，合情合理，不会有什么毛病。 后来秉昆想要分去酱油厂，也是走的正规途径，给酱油厂写了申请书的，我是一点都没掺和。 至于转正，那就更跟我无关了啊。我能办这种蠢事，给别人送把柄吗？不能够啊。” 说到这里，他也是一脸不解地看向周秉昆，有些生气地问道：“秉昆，你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这才刚刚入职酱油厂，现在搞转正，那不是招人记恨，自找麻烦吗？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你这提前转正了，那可就是惹了一大堆人啊。这么不理智的事情，不像是你能干得出来的啊。” 蔡父听了他的辩解之后，也是紧紧地盯着周秉昆，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周秉昆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让他们两个反应如此之大。 他赶忙开口解释道：“你们误会了，我这转正的事儿，还没彻底定下来，不过也差不多了。 而且我们的这个事儿，也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这一点你们就放心好了。 我又不是鼠目寸光之辈，怎么可能干出那种自毁前程的事情呢？” 蔡父听了周秉昆的话后，微微思索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面上的凝重之色，也稍稍缓上了几分。 只是，他依旧是有些怀疑的看着周秉昆，似乎是在等着他的解释。 倒是蔡晓光听了他的话后，直接开口质问道：“你听听你说的话可信吗？ 刚刚进厂你就要转正，没定下来你就知道了，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你还是快点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影响不大的话，我还能帮你弥补弥补，就别再藏着掖着了。” 周秉昆听后，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别急别急，我这不还没说完呢嘛，你先别打岔，听我好好说。 我和娟儿是刚入职没错，可我们两个，刚刚帮着厂子里面立了一个大功，所以……” 蔡晓光听了这话，直接打断了他，开口质疑道：“越说越没谱了，你刚刚进厂，这才几天？今天进的吧？ 就在厂子里面待了一天，能立什么大功？真要立了什么大功，那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怎么没听过呢？ 你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要是再不说，我可就不管你了。到时候万一事情闹大了，你可别说我不帮你。” 蔡晓光一脸焦急，朝着周秉昆不住地使着眼色。 周秉昆也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让自己当着蔡父的面说出真相，到时候如果他兜得住，那就由他自己出面解决。 可如果他兜不住，那就趁现在求求他的父亲，拜托他出手，这样就可以保一个万无一失。 只是，这份好意，他注定是只能心领了。 他摇了摇头，就要继续解释，蔡父却是一拍大腿，带着些不可思议的情绪说道： “酱油厂，立大功？你说的，该不会是抓住敌特的事情吧？不会这么巧吧？” 周秉昆听了他的话后，也是一脸的吃惊，他带着好奇问道：“还真是，你怎么……” 问到一半，他便反应了过来，笑着说道：“是了，我们酱油厂是你们商业厅的直属。这么大的事情，理当会给你们上报的。” 说到这里，他一脸好奇地看着蔡父，略带期待的开口问道：“叔叔，你们接到汇报之后，是怎么决定的，这是可以说的吗？ 如果可以说的话，不如提前告诉我们一下，让我们提前高兴高兴？” 蔡父听了周秉昆的肯定之后，怔怔的看着他，脸上露出了有些感慨的神情： “没想到啊，这件事情，竟然是你们立的大功，真是没想到啊。啧啧啧，后生可畏。 这么说起来，我还要跟你说一声谢谢呢。当年我也有一些战友和部下，在鲁省那边搞革命工作，结果建国前，就再也联系不到了。 我当时就想，八成是被还乡团给害了。这么些年来，他们很多人的名字，我都已经不大记得了，可他们的脸，还会时不时的出现在我脑子里面。 我还以为，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年那些没人性的畜生们，早就死绝了，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藏下来的。 唉，有一个，就肯定还有更多。也不知道那些人渣余孽，还有多少潜伏在人民群众之中。” 周秉昆听了蔡父的感慨，心里面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低下了头，轻轻的叹了口气，对着蔡父道歉：“叔叔，对不起啊，让您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情。” 蔡父听了这话，脸上的伤感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副温和的表情，对着他点头说道： “怎么能怪到你的头上呢？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过去的就过去吧，现在的才是最重要的。 再说了，这是件好事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也算是给当年遇难者们一点慰藉。” 周秉昆和蔡父在这里说来说去，越说蔡晓光的脸上越显得迷茫起来。 他挠了挠头，一脸好奇地开口问道：“什么情况啊，爸，秉昆，你们在说什么啊？ 这立功的事情，竟然是真的？妈呀，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快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啊。” 周秉昆听后，正打算开口解释一二，蔡父直接脸色冰冷的瞪了他一眼，训斥了一句： “跟你有什么关系？瞎打什么岔？没看见我俩正在这里聊正事呢吗？” 蔡晓光：？？？我感觉我是多余的…… 蔡父瞪了他一眼，制止了他的插嘴之后，脸上的冷峻也融化了开来。 他一脸满意的看了看周秉昆二人，开口对他们肯定到：“你们要是有份儿，因为这件事立功了，那转正的事情，还真是板上钉钉的了。 这还不止，那份报告我当时没有细看，只是扫了一眼。我记得……” 说到这里，他忽然像卡住了一样，愣在了那里，没有继续说下去。 周秉昆看着他的样子也是一愣，心里面嘀咕了一句：报告里面是什么？是能说的吗？能说就多少说一点呗。 提了又不说，这是什么意思？果然，断章狗什么的，最可恨了。 就在这时，他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小周同志？秉昆？周秉昆？我刚反应过来，是你小子啊？” 第一零五章 运气 周秉昆听了蔡父的话之后，先是一愣，有些迷茫的感觉。 随后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他的意思是，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了那所谓的报告里面。 想来也是，自己忙前忙后帮了这么多，如果真的有报告的话，怎么也要提上一下自己的名字。 于是，他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报告里面提我了啊？上面是怎么说的呢？有没有说具体要怎么处理的？” 蔡父轻轻地摇了摇头，有些愧疚的说道：“这个嘛，好像是没有。 我也挺忙的，这个事情也不是我分管的，我就看了个大概。报告里面，主要就是叙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按照报告里面的说法，你在这件事情里面，可是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啊。” 说着，他盯着周秉昆，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随后笑着说道：“我当时看了，还以为是哪个机智成熟的青年，没把这事和你联系上。 没想到啊，竟然是你这么个小年轻。 至于奖励嘛，你就放心好了，你立了大功，我们和厂子方面，都不会亏待你的。 我记得报告里面有提起，说是打算把这件事情，做成爱国反敌特的典型，好好宣扬一番。 毕竟，我们商业系统里面，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方面立下大功了。 我看报告里面有个提议，好像是打算整一个表彰大会，邀请我们派人下去参加。 看得出来，这次的奖励，肯定是高规格的，你就放心好了。” 周秉昆听到这里，心里面也有些激动。不过，这些在他和小伙伴们唠嗑的时候，已经有所猜测了，因此惊喜感上差了那么些意思。 既然都是应有之义，他也就没有继续关注这些，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我们抓起来的那个余炜，也就是那个敌特，他是怎么处理的呢？” 蔡父听了这个问题，轻轻地摇了摇头答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 报告里面提到的，都是客观证据，和他妻子提供的人证，没有说，那八成就是没有他自己的招供。 反正他的结局，横竖是个死字，怎么也逃不脱。要是我被敌人抓了去，肯定也是什么都不说，多少还能给人家添个堵。” 周秉昆听了这话，也附和的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看法。 就在这个时候，蔡家客厅的落地钟，响起了一阵浑厚的报时声。 周秉昆回头一看，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八点。 想起家里面还有两位老人在等着，周秉昆便打算向蔡父提出告辞。 只是，没等他开口，蔡父先行一步站了起来，出声对蔡晓光吩咐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书房了，你在这里陪着吧。” 说着，他朝着周秉昆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蔡晓光看着自己父亲回到书房，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神情也放松了许多。 他拿起筷子，招呼着周秉昆和郑娟：“行了，长辈不在了，不要那么拘谨了。 该吃吃，该喝喝吧。这酱牛肉味道不错，你俩也来尝尝吧。尝完了赶紧跟我说说，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和我爸打了半天哑谜，我这会儿还迷糊着呢。” 周秉昆听后，面露难色，指着落地钟说道：“这事说来话长，哪天得闲了我再跟你细说吧。 现在时间不早了，我妈她们在家里面，等着我们回去呢。回晚了他们该操心了。” 蔡晓光听了这话，当时就急了。 他指着周秉昆控诉了起来：“秉昆啊，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啊。 说起来，刚刚我还因为你被我爸训了一顿呢。你可要对我负责，总不能让我白吃一顿挂落吧？” 周秉昆一听，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得三言并作两语，把事情大致给他讲了一遍。 蔡晓光听了之后，不由的开口赞叹了起来：“啧啧啧，这都让你碰上了。这功劳要是我立下的，那我高低得……” 说到一半，他也意识到这么说有些不妥，便摇了摇头，转而说道：“你立下这么个功劳，也算是在上面挂上号了。 如此一来，你往后的路，就顺畅多了。再干上个那么几年，稍微运作一下，就可以走‘以工代干’的路子。 到时候，你也可以有个干部身份了。啧啧啧，你这小子，运气还真不错，恭喜了啊。” 周秉昆听了他这略带艳羡的恭喜，轻轻地摇了摇头，看着郑娟说道：“在我看来，这可不是什么好运气的事情。如果可以，我宁愿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你是不知道，那个余炜，把自己的媳妇锁在了地窖里面，时不时地拿她发泄自己的兽欲。他媳妇神志不清，把他当仇人之后，他才出来寻找目标的。 我估摸着，他虽然生不出孩子，可那方面的需求很大，说不定是个‘性瘾’患者。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老老实实龟缩了这么些年，突然出来冒这个险，出来对女同志下手。 每次一想到这些，我的心里面就一阵后怕，娟儿要是出了事情，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你想想看，我对象被这么一个玩意儿盯上了，差点给抓了去，你还觉得，这是好运吗？”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话后，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他轻轻地朝着周秉昆欠了欠身，脸上也是一副愧疚的样子。 周秉昆知道他也不是故意的，便朝着他摆了摆手，打算开口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只是，没等他说出话来，郑娟先是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臂，身体也微微的颤抖着。 她用带着恐惧的声音，结结巴巴的开口问道：“秉昆，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个余炜……” 说到一半，她便说不下去了。小脸上的惊恐之色，看得周秉昆一阵心疼。 他直接站起身来，走到了郑娟的身旁，微微蹲下身子，轻轻地将她搂到了自己的怀里，柔声劝慰道： “没事了，娟儿，都已经过去了。余炜已经被绳之以法了，你安心吧，我不会让你再遇上那种危险了。” 郑娟紧紧地靠在周秉昆的怀里，感受着他那坚实的胸膛，不断传递来的安全感，心里的惊恐缓缓消逝，脸上也逐渐变得安心起来。 看着周秉昆和郑娟依偎在一起，深情款款的样子，蔡晓光心里面忽然涌现出一种荒谬的感觉： 第二次了，明明是在我家，可我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第一零六章 拜托 蔡晓光看着情真意切的小两口，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他眼神放空的看着前方，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一时之间，餐桌上的三个人，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就在这个时候，刘阿姨端着一瓶“葵花”茅台，放在了桌子上，轻轻地咳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说道： “领导说了，让你们吃好喝好。这是上次你们没喝完的酒，我给你们放这里了。 你们年轻人在这里好好交流吧，我一个老太太，就不打搅你们了，有事喊我就成。” 说着，不等他们挽留，刘阿姨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郑娟这个时候，也醒悟了过来，赶忙推开了搂着她的周秉昆，把他推回了自己的座位。 周秉昆知道，她这是不好意思了，便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坐了回去。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蔡晓光的异常。 他朝着蔡晓光挥了挥手，略带调侃地笑着说道：“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看这架势，别是在想姑娘呢吧？” 蔡晓光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周秉昆和郑娟，轻轻地摇了摇头，掩饰了一句“没想什么”。 说着，他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酱牛肉，笑着对他们俩招呼道：“行了，咱们该吃吃，该喝喝吧。这酱牛肉味道不错，你俩也来尝尝吧。” 周秉昆：？？？这集我好像看过了。这牛肉，你好像也已经让过了。 周秉昆看着强装镇定的蔡晓光，耸了耸肩膀，开口说道：“晓光哥，我今天真的是吃过了才来的。 而且，我们家老人，也是在家里面操着心的。毕竟，娟儿身上，刚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家里人实在是放心不下。 我今天来，就为了两件事，一个，是答应叔叔的药酒，现在已经送出去了。 另一件事，就是我拜托你的那件，娟儿她们家户口的事情。我问过了，娟儿告诉我她们家什么材料都没有。 如此一来，就要按照‘盲流’的管理办法来了。怎么样，会不会太过麻烦？”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话后，这才回过了神来。 他想也没想，直接开口说道：“我之前去打听了一下，这个嘛，倒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麻烦。 说起来，这也是件好事，起码比农村户口来得好办一些。 农村户口的话，还要牵涉到户口类型转换，和户口迁移的问题。 她们没有户口，那就想想办法，直接把户口办上就好了。就说当年统计漏了，现在主动申报就行。 我听说了，不少人都是这样办的。毕竟，这也算是实话吧？” 郑娟听了这话，高兴得脸都红了，一双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期待。她一脸开心地问道： “这样的话，那蔡哥哥，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我听秉昆问我要什么材料。 可是我们一直住在太平胡同，自始至终都没有过什么材料，这个也不影响的吗？” 蔡晓光听了这话，笑呵呵的对这郑娟说道：“我问哥们的时候，他猜你们家就是这么个情况。 既然是统计漏了的人家，那自然是没有什么材料的。 你们回头去一趟当地的居委会，找他们开一份证明。证明一下你们一家人，一直以来都是在那里住的。 拿着证明，我帮你们送过去，就没什么问题了。” 郑娟听了之后，一脸高兴地问道：“就这么简单？那我明天就可以拿来。” 蔡晓光也被郑娟的喜悦给感染了，他乐呵呵的回应道：“没错，就这么简单。 不过，你也不用这么着急。不如这样，你先把你们家人的信息写下来，我给哥们说一下。 他这里呢，就先帮你们办着，走着流程。等你把证明拿来之后，我再帮你交过去。 到时候稍微赶一下，马上就可以办下来，你看怎么样？” 郑娟听了蔡晓光的安排，高兴地不住点头，嘴巴都忘记了张开，似乎是激动的话都不会说了。 蔡晓光见状，从客厅抽屉里面，取出了纸笔，递给了她。 郑娟接过了纸笔，原本满是兴奋的小脸上面，一时间变得局促不安了起来。 她拿着纸笔，一脸害羞的递给了周秉昆，开口说道：“我写不好，还是你来吧。” 周秉昆这才想起，郑娟打小生活就不好，饭都只能艰难吃饱，哪里还有什么学习的余力。 算起来，她的文化水平，顶多也就是个半文盲，能认识一些常见字的水平。 想到这里，周秉昆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对她承诺到：“没事，回头我教你。” 蔡晓光看着他们亲昵的举动，无奈的说了一句：“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能不能在乎一下我的感受？我这还单着呢。” 周秉昆听后一乐，笑呵呵的回道：“这不是跟你熟吗，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说着，他没有继续刺激这条“单身狗”，而是接过了纸笔，趴在桌子上面，写起了郑娟家人们的信息。 她家里一共也就三个人，以前几乎么有什么信息，于是很快就写完了。 周秉昆看着纸上写着的信息，对着郑娟读了一遍，想让她再确认一下。 他一边读着，郑娟一边在那里点着头。直到周秉昆读到了住址的时候，周秉昆明显感觉到，郑娟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只见她用牙齿轻轻的咬了咬嘴唇，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偷偷的看了一下蔡晓光，张了一下嘴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她抿了抿嘴巴，没有开口，而是对着周秉昆点了点头，示意信息没错。 蔡晓光看出来了，郑娟似乎有话要说。他看着郑娟，柔声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郑娟听后摇了摇头，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没，没事。秉昆，继续念吧。” 周秉昆也看出来了，郑娟这明显是有事，却硬是要强装无事。 他看了一眼郑娟，又看了一眼手里面的登记信息，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想法。 想明白后，他看着蔡晓光，笑呵呵的说道：“晓光哥，老话说得好，一事不烦二主，我这里，还有件事情，需要落在你身上。” 蔡晓光听了之后，也看出了他这是在为郑娟说话。于是，他笑着回道：“哦？说说看，是什么事情？你放心，我一定尽力帮你办到。” 第一零七章 送客 周秉昆笑着说道：“你放心，我能让你难做吗？是这样的，娟儿家里面的房子，也是这么个情况。 明明他们一家人，在那里住了几十年了。可是那里条件太差了，一直没什么人愿意去管。因此他们的房子，也没有被登记上。” 蔡晓光听了这话，也是有些好奇，他带着些疑惑问道：“真的假的？照你这么说，他们那一片的房子，都没有在房管局登记过？这也太夸张了吧？ 那么大一片地方，那么多的房子，就算是再差，房管局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一点也不管吧？” 周秉昆对太平胡同也不大熟悉，只得轻轻地拍了拍郑娟，让她来解释一下情况。 郑娟有些紧张地看着蔡晓光，小心的开口解释道：“那里也不是完全没人管。 当初登记的时候，负责登记的人，只把那些看起来比较像样的房子和人，登记了房本和户口。 至于我们这些人，虽然是住在那里的，可是一没有旧社会的房本，不能直接登记。二没有正经的工作，不能由组织上帮着协调。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把我们给落下了。再后来我们想去上户口和登记房子，就更难了。 一直到了现在，我们那里比较破的房子，也大多是没有房本的。” 周秉昆听了这话，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可能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于是，他轻轻地抚了抚郑娟的小脑袋，柔声问道：“那你们那里，后来有登记上房本的吗？ 会不会太麻烦啊？太麻烦的话，不如干脆就算了。回头我准备找个大一点的房子，你们一家的时候也搬过来住好了。 至于那间小房子，有没有都无所谓了。”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建议，轻轻地摇了摇头，带着些恳求说道：“应该没有那么困难。 我们那里有一些人家，当初没有登记上，后来被工厂招工了，慢慢的户口和房本，就都办下来了。 他们办下来的时候，还会请亲戚们吃饭热闹，我都见过好几次呢。 那房子是我长大的地方，我在那里住了快二十年了，我想把它登记上，那是我们一家人的念想。” 说着，她双手抱拳，朝着蔡晓光轻轻地欠了欠身，一脸诚恳的说道：“蔡大哥，如果麻烦的话，就不用你帮着办了。 只是求你帮忙打听一下，需要怎么处理，我慢慢去办也是可以的。” 周秉昆见状，也只得对着蔡晓光抱拳道：“晓光哥，这么说来，还真是要麻烦你了。 你说说这，一件事还没拜托你办完，就又压上了一件事，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蔡晓光听了之后，笑着摆手道：“行了，既然有成例，别人都能办到，那我应该也能办到。你们就放心，交给我好了。 咱们之间的关系，这种小事，就不用客气了。我回头帮你们问一下就成。 我估计啊，这事八成也需要居委会的证明。这样，你们去居委会的时候，直接开两份证明，记得把你们房子的地址，写的清楚一点。” 周秉昆一听，也是这么个理，他们现在有可能拿出来的，也就是居委会的证明了。 好在郑娟一家，在那里已经住了几十年了，说不得比当地居委会最资深的职员，都要来的资深。 而且自己的母亲又在街道办工作，街道算得上是居委会的上级，她在那里说话也算好使。 想到这里，周秉昆觉得事情已经算是稳了。 他站起身来，乐呵呵地对着蔡晓光感谢道：“晓光哥，真的是麻烦你了，拜托你做这么多事情。 时间也不早了，我妈她们在家里面，估计要等急了。这样吧，我和娟儿就先回去了。 等回头，算了，就周末吧。周末我和娟儿订婚，打算请上几个朋友一起来热闹热闹。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也一起来好了。”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什么，笑着对蔡晓光说道：“对了，我妈现在也已经想明白了。 她知道了你这么卖力的帮我，心里面也怪内疚的，觉得上次是错怪你了。我代她老人家给你陪个不是，你也别往心里去了。” 周秉昆还打算多说两句，便被蔡晓光给直接打断了。 蔡晓光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这话说得，你就多余提这一句。 我虎啊？能跟你妈计较这些吗？不能够啊。 既然话都说开了，那这样吧，我送送你们，顺便去拜访一下大娘。” 周秉昆听后一愣，随后他笑着拒绝道：“算了吧，晓光哥，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了。 你要是送了我，那到了我家，我妈指定会让我再送你回来。你送我来我送你，何必呢？”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拒绝，挠了挠头，又继续坚持道：“我想了想，还是我送送你吧。到时候我自己回来就行，不用你送。 主要是大娘平日里对我挺好的，既然她说原谅我了，那我怎么也要过去拜访一下啊。” 周秉昆听后心里一奇：往日里也没见你们这么亲啊？ 他思考了一下，也就明白过来。蔡晓光这是有事情要和自己说，只是碍于郑娟跟着，不大好说。 于是，他才想出了这个办法，借着这个名义，才好跟自己单独相处。 想到这里，周秉昆笑着凑到他身前，悄声对他说道：“算了，别这么麻烦了。 这样吧，我先把娟儿送回去，等下再来找你好了。到时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着，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示意等下过来，可以陪他边吃边聊。 蔡晓光听了他的话后，也明白周秉昆这是猜到了他的意图。 他微微思索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坚持说道：“行了，别墨迹了，就这么定了，你们在这等着。” 说着，他便朝着里面走去。 周秉昆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索性也不着急了，捏起了一块酱牛肉，递到了郑娟的嘴边，笑着说道： “来，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这家伙，让了我两次，结果净说话去了，临了也没尝上一口。” 郑娟看了一眼递到嘴边的牛肉，白了周秉昆一眼，随后瞟了一眼附近，确定没有人后，猛的一下，一口把牛肉咬进了嘴里。 吃的时候，还刻意地咬了周秉昆的手指一口。 周秉昆也配合地做起了戏，装作一副很痛的样子，龇牙咧嘴的，逗得郑娟咯咯直乐。 就在这个时候，蔡晓光拎着一包东西走了过来。 周秉昆看了，一脸好奇地问道：“嗨，去就去嘛，还带什么礼物，你说说，这多不好意思啊。 来，我看看，里面包的是什么？”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话，差点没忍住。他轻轻地拍了拍纸包，强忍着笑意说道： “茶，好茶。我爸的战友送的，正宗的白毫银针。” 周秉昆听后一乐，心里面暗道一句：没想到，本周公子竟然还有这个荣幸，可以喝到白毫银针。 第一零八章 和解 没有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周秉昆接过了茶叶，起身就打算离开。 蔡晓光再次拦住了他，翻出了一个饭盒，把桌子上面的凉菜装了起来。 “你家不是没人了吗？去你家边吃边聊。”蔡晓光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桌子上面的酒瓶，跟周秉昆商量道： “咱两一起吃点，喝点，好好聊聊天。今晚干脆我就在那住下，不回来了，走吧。” 周秉昆听了他的话后，愣了一下，心里犯起了嘀咕。 他和蔡晓光的关系，一直都还算不错，但也就那样了。 也就是周蓉走后，他们两个一起面临这个问题，他们的关系，才迅速拉近了许多。 但即使是这样，也没有到秉烛夜谈，抵足而眠的地步啊。 能够让蔡晓光如此异常的，大概率又是周蓉的事了。 想到这里，周秉昆耸了耸肩膀，脸上有些不大情愿地答应了下来。 本来，他晚上是有些安排的。 趁着其他人睡下的时候，他打算把郑娟叫到屋里，之后把化妆品拿出来，小两口就可以在一起描描画画，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嘻嘻哈哈，然后省略上百八十字的。 哪怕是不能够取得最伟大的胜利，起码也能收获一部分阶段性成果的。 可惜了，这么好的计划，就这么被蔡晓光给搅和了。 不过，他倒也挺好奇，想要知道冯华成的事情，到底进行到了哪一步。 如此想着，周秉昆便也释然了。 他把那瓶茅台揣进口袋，对着刘阿姨打了个招呼，就往门外走去。 蔡晓光也跟刘阿姨交代了几句，便拎着饭盒跟着出了门。 一行人转眼便到了周家。 堂屋的灯还在亮着，显然是两位老人不放心，坐在堂屋等着他们回来。 他们进院的声音，惊动了屋子里面的老人。李素华循声开门，掀开帘子就对着他们说道： “秉昆啊，你们可回来了。怎么用了这么久啊？我俩都快要担心死……” 话没说完，她便看到了跟着一起过来的蔡晓光。 一时之间，她便把后面的话，生生咽到了肚子里面，转而对着蔡晓光，笑呵呵的打起了招呼： “晓光啊，你怎么来了？我听秉昆说了，他们的事情，真的是多亏你了。 你说说这，大娘先前那么对你，你还能不记恨大娘，全心全力帮着秉昆，让大娘怪惭愧的。 大娘给你陪个不是了啊，都怪大娘……” 话音未落，蔡晓光赶忙过来扶住了李素华，“大娘，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啊。 我现在也想明白了，当时是我做得不对，您就是再狠狠骂上我几句，那也是我应得的。 算了，不提这个了，这不嘛，秉昆一提你消气了，我马上就过来，给您赔不是了。 您不埋怨我跟着周蓉瞎胡闹，我就谢天谢地了，哪敢让您给我赔不是啊？” 周秉昆看他们和谐地互相道歉，也上前帮着说起了话：“妈，你看，这是晓光哥带来给您的。 上好的白毫银针，听说是福建那边产的名茶，可以拿来换外汇的上等货色。 嘿嘿嘿，我这也算是沾了您的光了，不然我还真难整到这种好东西。” 李素华一听这是了不得的好东西，原本要接下的手，瞬间停在了那里。 她改接为推，直接把到手边的茶叶，朝着周秉昆手里面推去，一边推着，一边不住的摇头：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我一个小老太婆了，哪衬得上这种好东西啊？ 这不是糟践东西吗？快拿回去吧，心意我领了。周蓉那么对你，你还愿意来看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哪里还用带东西啊？” 周秉昆听了这话，不由的一乐，笑着对母亲说道：“妈，有您这么退东西的吗？ 人家都是往正主手里推，您可倒好，往您亲儿子手里面推，搁这儿左手推右手呢？” 李素华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重重的拍了周秉昆的胳膊一下，没好气的说道： “你还说呢，人家送我的礼物，怎么在你手里面？害我搞出这么个乌龙。 快快快，还给他。这也太贵重了，我怎么受得起啊？无缘无故地，收了人家这么大的礼，你也好意思？” 蔡晓光听了这话，赶忙摆手说道：“大娘，您这说的什么话啊？我一个做晚辈的，来给你赔礼道歉，哪有什么受得起受不起的说法啊？ 我送得出，您就受得起。快收下吧，再说了，秉昆……” 话没说完，周秉昆赶忙打断了她，笑着调侃道：“妈，差不多得了。 不就送个礼嘛，推来推去的，也不嫌麻烦？非要凑足个三劝三辞不成？您还有当皇帝的瘾啊？” 李素华听后，瞪了周秉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话注意点。 什么皇帝不皇帝的？那都是封建糟粕，没事别老提。” 周秉昆听后，笑嘻嘻地打岔道：“成，我不提，您提，您提总成了吧？” 说着，他把手里面的茶叶，挂在了母亲的手上，让她提着，随后不由分说地推着她进了屋子。 李素华见状，无奈地轻轻拍了一下他，说了一句“这倒霉孩子”，半推半就的收下了茶叶。 进了屋子之后，李素华连忙招呼着蔡晓光坐下，还打算去烧水沏茶。 蔡晓光见了这个场面，也是有些头大。他赶忙朝着周秉昆使起了眼色。 周秉昆看了，立马心领神会。他直接拉住了母亲，拿出了口袋里面的茅台，乐呵呵地说道： “行了，妈，您就别忙活了。我和晓光哥，我俩回屋里喝点小酒，唠会闲嗑就行了。 您不用管我们，回去休息就成。晓光哥今晚就在咱家睡下了，光明今天还是跟着你们吧” 说着，他朝着郑娟示意了一下，便把她往主卧推去。 郑娟看了周秉昆的提醒，赶忙也跟着扶着李素华，一起进了里屋。 李素华就这么迷迷茫茫的被推进了屋子，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嘟囔了一句“他俩啥时间这么好了”。 打发好了母亲，周秉昆带着蔡晓光进了屋子，在炕上支起了炕桌摆好了凉菜，倒上了酒，笑着对他问道： “说说吧？怎么回事？这才几天，总不能是周蓉，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第一零九章 态度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问题，苦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是关于你姐的事情？” 周秉昆耸了耸肩膀，一脸无所谓地说道：“除了她的事情，还能是什么？ 其他事情，你自己就可以办得干净利落，哪里需要这样磨磨唧唧的，非要找我来商量？”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挤兑，脸上的苦笑更重了几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没错，就是你姐的事情。” 说着，他端起了小酒杯，一扬脖子，把整杯酒都倒进了嘴巴里面。结果，猛然的刺激之下，他直接开始剧烈地咳了起来。 眼角的泪花，彰示着他此刻被呛得有多难受。 周秉昆见状，也是吓了一跳，他赶忙走了过来拍着蔡晓光的后背，试图让他舒服一些。 稍稍缓过一些的蔡晓光，直接一句话把周秉昆雷得僵在了那里：“秉昆，我不放心。 你姐自己一个人，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我有点放心不下她。” 周秉昆听了他的话后，重重地拍了他的后背一下，一脸无奈的说道： “不是吧，晓光哥，你这反射弧是不是有点问题啊？你早些天帮着她跑路的时候，怎么没想起这茬了？” 蔡晓光听后，一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无奈地挥了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快别说了，我恨不得抽自己两下。 我知道当时做错了，还不行吗？我不是寻思着，她去追求真爱，也挺美好的嘛。 到时候她找到了真爱，也自然就有了照应，那不挺好的吗？只要她能幸福美满，我也就知足了。 谁能想到，冯化成能是这么个玩意儿？” 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抓起酒瓶倒了满满一小杯，拿起酒杯就要往嘴里倒。 周秉昆见状，赶忙拦了下来。 他把酒杯按在了桌子上面，柔声劝慰道：“别再喝了，酒，不是这么喝的。 你这样喝，没两下就要醉，到时候可就什么也说不成了。” 说着，他端起了自己的酒杯，轻轻的和蔡晓光碰了一下：“来，我陪你，不用干，咱俩慢慢喝。 要我说，你压根就用不着操周蓉的心。她打小就主意正，脑子也灵光。 这么些年来，她也就在冯化成的事情上，犯起了蠢，其他时候，都精明的跟个猴儿似的。 她那种人，到哪儿都能活得好好的。”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话后，摇了摇头说道：“我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的头脑聪明，这一点我也是认可的。可是，有些时候，头脑并不能解决问题。 她脑子再灵光，万一碰上了坏人，还不是一巴掌就撂倒了？到时候，脑子能有什么用？反而是徒增痛苦。” 周秉昆听了，对着他柔声安慰道：“你也别那么悲观，现在形势一片大好，哪有那么多坏人？” 蔡晓光听了，直接一挥手，拦住了周秉昆继续说下去的想法，开口反驳道： “怎么没有，你这不是才抓到一个吗？还是恶贯满盈的坏人。你说，周蓉万一遇上了这种人，她拿什么来保护自己？” 周秉昆听后，觉得蔡晓光有些神经过敏了。他端起了酒杯，朝着蔡晓光碰了一下，然后温和的说道： “余炜是什么人？能拿来比吗？人家是地主余孽，日子过得好着呢。 我去他们家搜查的时候，心里面都有些羡慕。他们家私底下的吃穿用度，比我们家都要强上好多倍。 他们这种过惯了好日子的人们，能去那穷乡僻壤吗？那里的人，一年到头来累个半死不活，也只能求一个半饱不饿。 也就是世代居住在那里的村民，和具有过硬革命信仰的人，才会出现在那里。不会有余炜那样的极恶之徒的，你放心吧。” 蔡晓光听了他的劝解，脸上的担忧丝毫没有消散，他皱着眉头说道： “即便是这样，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他们那山穷水恶的，我怎么放心的下啊？” 周秉昆听了这话，有些生气的瞪了瞪蔡晓光，开口对他指责道：“你说什么胡话呢？这是可以说的吗？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是旧社会的贪官污吏，对具有反抗精神的穷苦大众的污蔑。你用这句话，不是在自找麻烦吗？”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话，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他朝着自己的嘴巴打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 “是我说错话了，可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我还是觉得，她一个人在那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周秉昆摇了摇头，对着蔡晓光批评道：“晓光哥，这我就要批评你几句了。 你这是脱离群众太久了，总是把群众看的太坏了。即使群众里面有坏人，在现在的局势下面，他也得夹起尾巴。 哪怕是余炜，这么个还乡团暗杀队的极恶之徒，平日里不也是老实本分地过日子吗？” 蔡晓光听了之后，依旧是满脸的担忧。他皱着眉头看着周秉昆，有些不满地指责起来： “秉昆，我知道你还没有原谅你姐，可她毕竟是你姐啊。 如果是其他人，我也可以陪你喊这些口号，而且比你喊得还要响亮。相信人民，相信群众，相信集体，道理我都懂。 可那是周蓉，是我的女神，是你的亲姐姐，是你父母唯一的女儿啊。 你是怎么忍心，用这种冷冰冰的旁观者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情的啊？” 周秉昆听了他的指责，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这一番指责点醒了他，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似乎确实出现了问题。 他想起了前世的时候，每当新闻里面报道女性被害之时，随之而来的，便是关于女性不要单独走夜路，不要太晚在外面，不要…… 而每当出现这种声音，跟着就会出现对这些人的指责，高喊女性“穿衣自由”、“走夜路自由”之类的口号。 当时他还很认同一个意见：对自己在意的人，就劝多加小心。对不在乎的人，就陪着喊口号。 现在看来，自己对于周蓉的态度，确实有些太过疏离了。 他低着脑袋，用力地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朝着蔡晓光问道：“没错，我态度是差了些。可是，你又想要我怎样？ 她自己一个人跑到那里去了，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蔡晓光端起了酒杯，再次一饮而尽，随后看着周秉昆，一脸坚定的说道： “她需要我，我要去找她。” 第一一零章 搅和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帮助她，她需要我。”蔡晓光鼓起了勇气，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的手上，紧紧地攥着酒杯，手上青筋浮现，显然使用了极大的力气。 周秉昆看着眼前的蔡晓光，不由地张开了嘴巴。他被蔡晓光的话给惊呆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蔡晓光把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上，一脸恳切地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觉得我这是疯了。 可我知道，我没有疯。我只是，只是在学你姐，去大胆的追求爱情。 我知道，我认识的人里面，除了你姐，不会有人支持我这么做。可是，我必须这么做。不然的话，我心难安。 作出这个决定，需要巨大的勇气。秉昆，你是唯一有可能理解我的人了，我需要你的支持。求求你，给我一点支持，可以吗？” 周秉昆现在总算是回过了神来。他重重的拍了一下身前的炕桌，巨大的声音，震得蔡晓光一个激灵。 拍完之后，周秉昆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地训斥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脑子坏掉了？还是被周蓉给传染了？你是个聪明人，为什么会出现这么愚蠢的想法？ 你学着她跑路，一走了之，那你的前途怎么办？你父亲怎么办？你妹妹怎么办？ 更何况，你也说过，你只是单相思，这不算爱情。不值得你这样做。 晓光哥，听我一句劝，别整这些幺蛾子了。老老实实在家里等着，说不定过上一段时间，形势就会有一些变化。 到时候，随便想想办法，就可以把周蓉给带回来了。” 蔡晓光听后，一把抓住了周秉昆的手，一脸认真地恳求道：“哪有那么容易？ 我专门打听过了，她们上山下乡的人，原则上是要在那里待上一辈子的。 这样一来的话，我岂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吗？” 蔡晓光正说着话，屋门忽然被打开了。 李素华那张急切的脸，从门外面探了过来。他看着炕上的周秉昆和蔡晓光，温柔地问道：“怎么了，你俩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吵起来了？” 说着，她推门走了进来，对着周秉昆说道：“秉昆啊，你不能这样子。 以前的事就不说了，就最近这一段时间，晓光帮了你不少吧？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他好不容易用的上你了，你怎么还推脱起来了？这合适吗？”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打岔，无奈地朝她挥了挥手，开口解释了一句：“妈，您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只是，话没说完，李素华便直接打断了他，继续说道：“误会什么，我怎么误会了？ 我刚刚明明听到了，你在那里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干嘛呀？人家用你一回容易吗？怎么就不可能了？ 今天我就把话放这里了，可能也得给我可能，不可能也得给我可能。 今天我就帮着晓光主持公道了，你敢再拒绝一下，看我不削你。” 周秉昆听了母亲有些胡搅蛮缠的警告，一时之间也有些哭笑不得。 他跳下炕去，推着母亲就往外走，一边推着，一边笑着说道：“行了，妈，您这啥也不知道的，瞎凑什么热闹？赶紧回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李素华听了这话，一把拍开了周秉昆的手，不满的说道：“我不知道，那你倒是说呀？” 说着，她又转过头去，看向了蔡晓光，朝他扬了扬下巴说道：“晓光，你来说。 放心地把事情说出来，大娘我来评这个理，我一定帮你做主。 这小兔崽子要是敢忘恩负义，轻易推脱你的事情，看我不好好削他一顿。” 周秉昆听了这话，也是一乐，差点没笑出声来。 他乐呵呵地看着蔡晓光，赶忙帮腔道：“是啊，晓光哥，你把事情说出来，让我妈评评理。你要是说服了她，我保证没二话，全力支持你。”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话后，也是十分的无语。 这事他也不敢说啊，说出来的话，指定会挨上一顿训斥。 不止如此，想要说明白，还要把冯化成的事情也说出了。那是可以说的吗？ 老人家听了这个消息，在出些什么事情，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蔡晓光重重的抓了抓脑袋，一脸的为难。 这个时候，郑娟也从门外走了进来，可怜巴巴的看着周秉昆，低声的劝了句： “秉昆啊，他都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了，你既然能帮上他，那多少还是出点力吧。 不然我这心里面，也怪过意不去的。” 周秉昆看得出来，郑娟这是不想欠着其他人的人情。 自己是她的对象，未来的老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她人都要是自己的了，也就没有提欠不欠的必要了。 可蔡晓光不一样，那是外人，欠他的人情，会让郑娟感到过意不去。 只是，蔡晓光想要做的事情，属实坑爹，双重意义上的。 不论是为长远计，还是从现在出发，蔡晓光跑去下乡都是一件有害无利的事情。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蔡晓光在这里好好发展。等过一段时间，政策有所松动的时候，再帮着把周蓉调回来。 只是，在现在人的眼里，上山下乡，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周秉昆看过“答案”，知道她们将来可以回来，可蔡晓光不知道啊。 如果只有他们两人，周秉昆还有信心慢慢说服他，可现在多了两个搅局的，周秉昆也是一阵的头大。 他只得硬着头皮，把压力转移到了蔡晓光那里：“晓光哥，你快说吧，让我妈评评理，我听我妈的。” 蔡晓光听了之后，先是挠了挠头，随后灵光一闪，一下子就偷乐了起来。 他悄悄地瞪了一眼周秉昆，眼里带着一丝得意，然后可怜巴巴的看向了李素华，做出了一副要强的样子。 “大娘，秉昆说了，只要您点头，他就帮忙，看来这事也不算难。 秉昆不愿意，那就算了。不难的话，我自己想想办法，说不定也能搞定。” 说完之后，他再次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看起来颇为失意。 李素华听了他的话，立马接收到了他想传达的信息。 她瞪着周秉昆，大声地责备道：“既然你能办到，那还用我发话？你是不是有点忘恩负义了？ 既然你让我评理，那我直接就评了，你必须全力去帮他，不然的话，哼，我看你是想挨削了。” 说着，她还冲着周秉昆扬了扬巴掌。 周秉昆：？？？ 第一一一章 决心 应承下来之后，总算是打发走了她们。 周秉昆一脸玩味地看着蔡晓光，轻轻的啧了两声，笑着打趣道：“啧啧，行啊你，晓光哥，玩不过你啊。 厉害了，都玩上兵法了？这招叫什么？瞒天过海？借刀杀人？驱虎吞狼？” 蔡晓光也被他打趣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调侃： “行了，别白话了，你就说好使不好使吧。要是不好使的话，我只能再去找大娘帮忙了。” 周秉昆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蔡晓光，认真的开口问道：“我也是有点服了，你这是哪根筋没搭好，怎么就跟周蓉杠上了呢？ 就你这条件，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就非得死磕在周容身上不可吗？ 我先前在我们厂保卫科，认识一姑娘，叫池卫红。人家那模样，那身段还有家世，都比周蓉强太多了，我还寻思给你介绍一下呢。你……” 话没说完，蔡晓光赶忙一脸慌乱地打断了他：“快别说了，我把你当哥们，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了？山炮吗？ 你怎么想的？给我介绍池卫红，你就不怕她把我打死吗？你好狠的心啊。” 周秉昆看着蔡晓光一脸害怕的模样，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对池卫红的印象还算不错，于是便帮着她说起话来：“不至于吧，有这么夸张吗？ 人小姑娘看着挺不错的，没事打你干嘛？该不会是你自己的问题吧？” 蔡晓光听了这话，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你又没打她主意，她自然不会打你，可有些人啊，啧啧啧。” 他一边笑着，一边不住地摇头。 周秉昆看着也是一乐，笑着推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道：“人家挨打了，你就这么高兴？你缺不缺德啊？按照你们的算法，人家也是为了爱情呢。” 蔡晓光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起来。 他一脸认真地看着周秉昆，带着些期待的语气问道：“秉昆，你刚刚答应了，要帮我想办法的。 我也不求你帮我什么，其他的事情我都能搞定。 我父亲和妹妹，也都有刘阿姨在这看着，还有组织上的照顾，不需要我为他们操心。 唯一的难题，就是我的心理不够强大，有点下不去这个决心。 你能不能帮我这一把，撑我一下，让我觉得不这么孤独。此外，有空的时候，多去我家，帮我陪陪我爸。 至于什么前途不前途的，我都无所谓了。只要能和周蓉在一起，哪怕是和她一辈子待在农村，我也愿意。” 周秉昆听了他的告白，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思索了起来。 在原本的轨迹里面，周蓉奔着冯化成去了贵省。蔡晓光看着周蓉去追求爱情，有人作伴，也就放心她呆在了那里。 现在冯化成摆明了要倒大霉，周蓉也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了。如此一来，周蓉便注定会成为孤苦伶仃的状态。 于是蔡晓光便又放心不下，决心要去陪她。 一圈算下来，万恶之源竟是我自己？ 想到这里，周秉昆也有些头痛。揉了揉脑袋，周秉昆决定讲清楚利害关系，再劝上一劝： “你有想过，为什么这个时间，会出现如此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吗？”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问题，立马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那里有着无限的可能，到那里去，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知识青年们，有些脱离实际了，很有必要让他们去农村生活，去接受一下当地的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而且，这样做也有助于消除工农差别、城乡差别和体力与脑力劳动差别。 这三大差别，旧式分工和私有制发展的产物，是阻碍新中国实现人人平等自由发展和自由劳动的巨大阻碍。” 周秉昆看着蔡晓光一脸认真的说完，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才继续问道： “口号背得不错，精神理解也很到位。不错不错，值得鼓励。 可是，你又没有想过，你说的这些，是一直都存在的。‘上山下乡’运动，也是早就出现了的。 五十年代就出现知青“上山下乡”了，一直以来都是全凭自觉的。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会出现这么大规模的动员？” 蔡晓光听了这话，不由地陷入了沉思，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周秉昆看着蔡晓光凝眉苦思的样子，索性也不继续卖关子，直接开口说道：“岗位，因为岗位。 国家因为苏国的外部因素，这些年一直进行着三线建设。 这些都是只有投入，没有产出的行为。为了国家安全，不得不为，却也大大阻碍了我们国家的发展。 没有新的项目，就没有新的岗位。现在的年轻人们，一毕业就下岗，只能在家里面呆着。 它们的存在，让城市里面的负担加重不少，连带着造成了许多其他问题。”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话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接茬附和道：“你这个说法，听起来也挺有道理的，像那么回事儿。 无业青年只消耗不生产，如果是自家父母负担，倒也不算是太大问题。 可是，整个商品粮政策，都是国家在进行兜底和补贴，才能持续运转下去的。 吃的人多了，产出的又不够，持续下去是会出问题的。 可是，你说这些做什么呢？” “那么问题来了，你觉得这种情况，会永远地持续下去吗？”周秉昆用手指轻轻的扣着炕桌，不住的发出“笃笃笃”的声音，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肯定地自问自答道： “当然不会，三线建设的那些工厂，已经要陆陆续续地开始投产了。 等到那个时候，国家的资金解放出来，就又可以继续发展建设城市了。 国家提出的四个现代化目标，就必然要大力发展大城市，逐渐推进城镇化。 到那个时候，城镇里面就会大面积出现人才缺口。” 蔡晓光听到这里，也已经明白了周秉昆的意思。 他也一脸兴奋地继续补充道：“而那个时候，就是国家大面积召回知识青年的时候。 原来如此，现在城市里面负担不起，就号召他们去‘上山下乡’。等困难度过，需要发展城市的时候，再把他们招回来。 到那个时候，想要把周蓉接回来，简直是轻而易举。” 只是，没开心几下，蔡晓光的脸上，再次出现了满面的愁容。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带着一些不甘说道：“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即使你说的都是对的，将来能把周蓉接回来，那又如何呢？ 依旧改变不了周蓉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在那个穷乡僻壤艰难求生啊。” 说到这里，他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咬着牙说道：“既然可以回来，那我就更要去陪她了。 谢谢你，秉昆。有了你这番话，我心里就有底了。哪怕你不支持，我也可以下定这个决心了。” 第一一二章 主意 周秉昆看着蔡晓光一副下定决心，排除万难的架势，笑着朝他摆了摆手：“急什么，我说不支持你去了吗？ 底我已经给你交了，剩下的你自己也能分析出来。不去是最好的选择，你在这里安心工作，数着年限升职晋级。 等过两年，周蓉可以调回来了，你们刚好可以分房结婚。按道理来讲，这是上策。” 说到这里，周秉昆就见蔡晓光露出了一副有些憧憬的样子，似乎也觉得他描述出的，是一个美好的梦。 只是，他终究没有被这个编织的梦网罗住。 他摇了摇头，就要开口反驳，周秉昆已经知道了他的决定，笑着继续开口说道： “当然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爱情，从来不讲道理。 你一定要去，也不是不可以，可总得讲究方式方法不是？” 蔡晓光听了这话一愣，有些迷茫地说道：“什么方式方法？不就是去报名参加‘上山下乡’吗？ 你放心好了，周蓉当时的事情，都是我帮着办的。我门儿清得很，不会出岔子的。” 周秉昆听了他的话，不住地摇头，开口劝说了起来： “你要是去报名‘上山下乡’，现在的工作可就保不住了啊。大好的工作，大好的前程，就这么丢了，也太可惜了。” 蔡晓光听了这话，不但没有丝毫可惜，反而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他一脸灿烂的笑容，洁白的门牙都似乎在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由内而外的愉悦，连周秉昆都觉得有些被感染到了。 他轻松地捏起了一粒花生米，丢尽了嘴巴里面，乐呵呵的说道：“那都不是事儿。 只要能和周蓉在一起，那些都是身为之物。 再说了，只要能回来，我还害怕没有好前程吗？我和周蓉都是高中毕业，在哪里都是稀缺人才。 不过是浪费几年时间罢了，我们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为了爱情。” 周秉昆听了这话，也是有些无语。 他说的倒也没什么毛病，这个年代的高中生，论珍稀程度的话，说不定比后世不断扩招稀释的研究生，还要显得金贵些。 他们这些人，论能力和眼界，在哪里都可以成为香饽饽。当然，前提是出身和思想没有问题。 蔡晓光能有这份自信，一点毛病也没有。 “只是，如果可以的话，为什么不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呢？”周秉昆看着蔡晓光，一脸认真地说道。 蔡晓光听了他的话后，轻轻地笑了笑，半是无奈，半是释然的说道：“净想好事呢。哪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难不成要让我请上长假，跑去和周蓉一起生活吗？厂里不能同意，我自己也不能同意啊。 那不就成了吃空饷的吗？我不能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这是在给我们家抹黑。” 周秉昆听了他的话，抬手推了他肩膀一下，笑着骂道：“想什么呢？我能出那馊主意吗？ 我可是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大好青年，根正苗红的红五类出身，能唆使你违法乱纪吗？你想多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赶紧说，到底什么打算？”蔡晓光一听不用违法乱纪，一下子也来了兴趣。着急忙慌地催着周秉昆赶紧说下去。 周秉昆笑着说道：“同志，听说过调研吗？” “调研，不就是调查研究吗？我听说过，怎么了？”蔡晓光一脸疑惑的问道。 “听说过，那你见过吗？你知道他们是在干什么吗？” “见倒是见过，他们拿着笔和本，到处走走记记的……”说到这里，蔡晓光脑子里面灵光一闪，明白了周秉昆的意思。 他有些开心，又有些疑虑地说道：“你是想说，让我去调研？去贵省调研？可是，调什么研呢？ 找个名义的话，倒是不难实现，可以，这不还是在巧立名目，不干正事吗？还是说，你有什么好主意，让我正儿八经地去搞调研？” 周秉昆见铺垫得差不多了，蔡晓光已经愿意接受“调研”这个概念，而不是一根筋打算去走“上山下乡”的路子，便笑着把自己的设想说了出来： “你们厂子，不是国营拖拉机厂吗？你想要去的地方，不是贵省吗？ 既然如此，那完全可以想想办法，去贵省为你们厂子做做调研啊。 我没去过那里，但也听说过，那里好像是高原和山地为主。和咱们这里的大平原，有很大的差别。 而现在的拖拉机，大多是根据平原的特征和需求，来进行研发和生产的。这些拖拉机到了高原和山地，还能很好的工作吗？”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提示，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顺着周秉昆的思路，开心地说道： “有道理，我听说山地上面很多都是梯田，平原上面的这些大型器械，到那里八成要歇菜。 想要让那里也用上现代化的农用机械，绝不是简简单单地生产和分拨一些大型拖拉机，就可以完成的。 必须因地制宜，设计出符合那里实际情况的农用器械。 而这个目标，就需要我们厂子派人去实地考察，认真调研，总结规律……” 周秉昆听到这里，赶忙打断了他，笑着问道：“行行行，差不多得了。 明白意思就行了，这里就咱们俩，用不着那么上纲上线的。 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你呢，可以如愿以偿地去见到周蓉，还可以不用耽误前途，搞不好，还可以立下一功。 你们厂子呢，可以上新项目，推出新产品，为国家实现农业现代化立上一功。 贵省呢，可以得到符合当地需求的现代化农用器械，大大减轻当地人民的辛苦程度。” 蔡晓光听到这里，也是一脸开心的帮着补充道：“还有周蓉，她现在应该还没有找到冯化成。 等她知道真相的时候，肯定会难以接受，深受打击。毕竟，冯化成在她的臆想里面，一直都是一个完美的形象。 等她明白过味儿来，发现冯化成三十来岁的离异中年。还下贱到欺骗小姑娘的感情，我实在有点无法想象，周蓉就将会受到多么大的打击。” 周秉昆见到蔡晓光又开始情圣附体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问了一句：“怎么说？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回头你去厂里面，打个报告，提一下这个设想？” 蔡晓光听了这个问题，脸上的笑容缓缓消逝，慢慢变成了愁容，带着些迟疑问道： “你提的这个方法，确实是非常完美，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我不会搞调研啊。” 第一一三章 定计 周秉昆听了蔡晓光的话后，笑着安抚道：“我也没指望你会啊。你不会，有人会不就行了？ 你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小年轻，怎么可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那国家得走多少冤枉路啊？”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打趣，一下子就急了，他指着周秉昆没好气的质问道：“好你个周秉昆，你这是什么意思？ 合着你搁这儿叭叭地说了半天，是逗傻小子玩儿呢？ 我都做好心理准备，打算去迎接贫穷而又美好的新生活了，你这来一句没指望我？” 周秉昆看着蔡晓光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笑着对他骂道：“你啊你，一碰上周蓉的事情，你就迷迷糊糊的。 你不会搞调研，你还不会搞一个会搞调研的，陪你去搞调研吗？” 蔡晓光听了他的话，先琢磨了一下，随后也是乐了，笑着对他吐槽道：“说绕口令呢你？差点没把我给绕糊涂了。 你就直接说……” 他整理了一下措辞，发现周秉昆虽然绕口了些，但表达的还算清晰明确，不由得再次没绷住，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他坐在炕上，胳膊支在炕桌上，托着下巴说道：“听起来不错，让我慢慢捋一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毛病。 我回去之后，先安顿一下家里，然后给厂子里面打个报告。报告上面详细介绍一下我们的计划，等着上面批准。 批准之后，我就跟着一个调研员，一起去贵省实地考察。 在那里就可以一边考察，一边照顾周蓉，工作爱情两不耽误。”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周秉昆，有些迟疑的说到：“可是，我注定会比周蓉提前回来啊。 ‘上山下乡’如火如荼，短时间内不可能结束。 周蓉想要调回来，少说也要一两年的时间吧？可我不可能在那里调研一两年啊。” 说到这里，蔡晓光一脸苦恼地挠着脑袋。 周秉昆听了他的顾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劝慰道：“你先别急。我看啊，你这是本末倒置了。 你也不想想，你想要去贵省陪着周蓉，是打算达成什么目标呢？” 蔡晓光顺着他的思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随后开口说道：“我是担心周蓉的身心安全，才……” 周秉昆听了，直接笑着开口打断了他：“还是的啊。你去那里的目的，就是确保周蓉的身心安全。 等你到了那里，先把冯化成的事情告诉她。这事有组织上背书，由不得她不信。 到那个时候，她八成就是身心俱疲，心如死灰的状态。 这个时候你就可以多多陪陪她，安慰安慰她。离家在外，心力交瘁之下，她自然会依赖你这个唯一的熟人。 至于后面，就看你的手段了。以你的能力，不至于一群小山村里的平头百姓，都搞不定吧？ 别的不说，当地的村长支书生产队长，跟他们攀上交情，不是什么难事吧？ 一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你和他们混熟，然后把周蓉托付给他们照顾了吧？ 如果做不到的话……” 说着，他看着蔡晓光轻轻地摇了摇头，带着笑意说道：“如果做不到的话，我也只能说真有你的了。 不行你就带她跑回来吧，反正不管是我家还是你家，养个闲人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蔡晓光听出了周秉昆的调侃之意，伸手推了他肩膀一下，没好气的笑骂道： “去你的吧，你都把方法说到这份上了，我要是再搞不定，那就太没本事了。 行，就这么定了，我再那里调研几个月，顺便帮周蓉铺好路，然后回来等局势慢慢发展。 等到国家需要大力建设城镇，急缺各种人才的时候，就可以顺势把她给调回来了。” 捋了一遍整体思路之后，蔡晓光觉得整个计划的可行性极高，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于是，他整个人的状态，便再一次放松了下来。 他跨坐在炕上，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牛肉，塞进了嘴巴里面，嚼巴了两下，开心着朝着周秉昆招呼道： “你也吃啊，秉昆，坐着半天了，净说话了，你咋不动筷子呢？” 周秉昆听了他的招呼，摆了摆手，没有动筷子，而是笑呵呵的说道：“这些可都是好东西，我们家可不好弄来。 你瞅瞅，这酱牛肉，看起来就让人直流口水，不用想，肯定是上等货色。 还有这瓜子和花生，我们家过年都没能吃上一把，想想都有些遗憾。”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对这些下酒菜的吹捧，乐呵呵的附和道：“是啊是啊，都是好东西呢。 我们家里也不多，净拿出来招待你了，你说说，你的面子是有多大。 知道这都是好东西了，你怎么还不动筷子呢？快吃吧，咱俩把它们给消灭掉。” 周秉昆听了他的话后，坏笑了一下，随后开口说道：“这些都是凉菜，又放不坏。 我吃不吃，都无所谓，可是，我少吃一口，就可以给我家人们留上一口。 所以啊，我干脆就不吃了，全给他们留下，让他们也享享口福。 至于你嘛，你尽管吃，不用管我，我陪你喝酒。来，咱两碰一个。” 说着，他举起酒杯，一脸贱笑的看着蔡晓光。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话，无奈地把手里面的筷子，轻轻地往炕桌上面一拍，拿手指着周秉昆，苦笑着对他说道：“你啊，你可真行。 你这话都说出来了，我还能有脸吃得下去吗？成，我不吃了，都留给你家人，这总成了吧？ 就凭着你今晚帮我，解了这么个心头之患，再……” 说到一半，他没有继续下去，而是及时地止住了嘴巴，轻轻地拍了拍额头，笑着说道： “算了，不乱许诺了，我算是看出来了。我只要敢瞎许诺，你这家伙，是真敢张嘴朝我要啊。 惹不起，惹不起总行了吧？” 说着，他笑着举起来手里面的酒杯，跟着周秉昆轻轻地碰了一下。 周秉昆听了他的调侃，笑着跟他臭贫道：“那哪能啊？我也不是那种死皮不要脸的人啊。 顶多问你要一半，也就够了。” 说完之后，两人一起开怀大笑，举杯一饮而尽。 第一一四章 亲昵 蔡晓光了结了心事，心神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 两人还没碰上几杯，他便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周秉昆见状，索性把炕桌上的食材，全都挪到了床边的桌子上面，只留下一瓶酒和两个杯子。 随后他扶着蔡晓光，让他躺靠在墙角，两人隔着炕桌继续喝酒。 蔡晓光斜靠在墙角，伸手指着周秉昆，脸上浮现出一丝坏笑，乐呵呵的朝他打趣道： “秉昆，你老实交代，你对象怎么住进你家来了？是不是你在图谋不轨？ 话说回来，难怪在我家的时候，我说要来你家过夜，你怎么看上去那么不情愿呢。 说，是不是我打扰到你的好事了？” 周秉昆听了，也伸手指着他，装出了一副生气的样子说道：“你还好意思说？ 我本来打算跟我媳妇儿，好好说会儿悄悄话呢，结果被你给搅和了。 现在好了，香喷喷的好媳妇儿，变成了你这么个臭烘烘的臭小子。你说说吧，你打算怎么赔我？” 蔡晓光明显有些高了，晃晃悠悠的指着周秉昆，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赔你什么？ 我，我回头就，就成你姐夫了。你，你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小，小心我削你。” 周秉昆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有些醉了。否则以他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种话来的。 看着和往日截然不同的蔡晓光，周秉昆心里面，不由得起了玩心。 他乐呵呵地看着蔡晓光，笑着对他说道：“好啊，你胆子挺大的嘛。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敢自称是我姐夫了啊。自称是我姐夫就算了，还敢在我面前摆起架子了。 你就不怕，我反对这门亲事吗？” 蔡晓光继续醉醺醺地指着周秉昆说道：“我，我们两个，郎才女貌的，天，天生就是一对，轮得到你来，来反对吗？” 说完，他眼睛一闭，脑袋一栽，朝着墙上磕了过去。 周秉昆一看，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得，没得玩了。 他撤下了炕桌，稍稍铺了一下，扶着蔡晓光躺了下去。 然后他出门看了一眼，发现主卧里面的灯，早已经熄了。里面十分安静，看来她们也都已经睡着了。 周秉昆看着主卧的方向，明明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的心里面，却依旧是涌起了一股温暖。 心底默念一句“晚安”，周秉昆插门关灯，回屋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时，下线了许久的小肥啾，扮演起了公鸡的角色，跳到周秉昆的头上，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似乎是在控诉着他的冷落。 周秉昆轻轻的揉了揉小团子的肚皮，穿上衣服带着它，来到了堂屋。 此时勤劳的田螺姑娘郑小姐，已经开始忙活起了早饭。 周秉昆悄声上前，轻轻的拥住了她。 郑娟回头一看，见是周秉昆后，顺势靠在了他的怀里。 周秉昆凑在了她的脸旁，轻轻的嗅了嗅，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一拍脑门，把手伸进了口袋里面。 怀里的郑娟，感受到了周秉昆的异常，也站起了身来，俏生生的看着他，小脸上写满了疑惑。 “秉昆，你怎么了？”她伸手拉着周秉昆的衣袖，关切地问道。 周秉昆心念一动，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盒雪花膏，递到了郑娟的面前，笑嘻嘻地说道： “这个，给你的，抹抹试试。你皮肤这么嫩，别给冻皴了。”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话，伸手接了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的端详了起来。 “雪花，是雪花膏吗？这个，这个不是很贵的吗？你买它干嘛啊，这不是浪费吗？ 我捂着围巾就行，皴不了的，你怎么老乱花钱啊。把这钱省下来，割块肉也比买这个强啊。”郑娟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雪花膏，迟疑了一下，随后一咬银牙，忍痛拒绝道。 周秉昆听了，笑着揉了揉郑娟的小脑袋，乐呵呵的说道：“这个你就放心吧，不是花钱买的。 这是我们去余炜家里面的时候，搜查出来的，算得上是战利品了。沙队长，就是上次和我一起去的那个保卫科的队长。他做主了，把这个分给了我。 再说了……” 周秉昆说着，凑到了郑娟的耳朵边上，轻轻地说道：“这个雪花膏，闻起来味道还可以。 不过，我更想闻一下，抹了这个雪花膏的，你的味道。”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调戏，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死死地攥着那一盒雪花膏，她的小手都被硌得生疼。 偷眼瞄了一下周秉昆，她发现周秉昆依旧笑嘻嘻的盯着她，便害羞的回了一个白眼。 深吸了一口气后，郑娟稍稍平复了一下“噗通”乱跳的小心脏，轻轻的推了一把周秉昆，径直地走向了镜子前面。 周秉昆先是一愣，随后便明白了她的打算。 他浅浅的舔了舔嘴唇，一脸期待的看着郑娟。 只见她站在镜子前面，随手拧开了雪花膏的盖子，小心翼翼的拿手指沾了一点，抹在了脸上。 随后，她合上了盖子，双手在脸上用力的揉搓了起来，似乎是想把那一小点雪花膏，均匀的搓到整张脸上。 周秉昆看到之后，不由得哑然一笑。 这小姑娘，到底还是不大舍得用这种“奢侈品”。 于是，他快步走上前去，夺过了郑娟手里面的雪花膏，拧开盖子，笑呵呵的对着郑娟说道： “雪花膏，不是这么抹的。” 随后，他挖出一小块雪花膏，伸手抹在了郑娟的小脸上面。 随后，他把郑娟转了过来，面对着自己，双手覆在她的小脸上，用力的揉搓了起来。 一时之间，郑娟那微微带着一点婴儿肥的小脸，被周秉昆一顿捏扁揉圆，狠狠玩弄了一番。 小姑娘被这一顿突如其来的揉捏，揉了个七荤八素，迷迷糊糊之间，一直到周秉昆停手了，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周秉昆看着她那懵懵懂懂的可爱模样，直接把她搂紧了怀里面，再次凑在她的脸边，轻轻地嗅了一下。 闻着她脸上那诱人的香气，周秉昆心动不已。 心动不如行动，周秉昆“啪嗒”一声，重重的亲在了郑娟的脸上。 这一口，香软清甜。 第一一五章 感激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咳嗽。 周秉昆抬头一看，原来是李素华。 她披着大衣，站在主卧门口，歪着脑袋，笑呵呵的看着小两口。 郑娟猛然惊醒，奋力挣开了周秉昆的怀抱，重重的踩了他一脚，小跑着回到了灶台旁边，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强作镇定地跟李素华打了个招呼： “婶儿，稀饭我已经煮上了，过一会儿就能熟了。” 一切都了然无痕，只有郑娟脸上的那抹嫣红，在彰示着她内心的波澜。 李素华笑着看向俏生生的郑娟，一脸满意地说道：“好，好。不过娟儿啊，往后还是我来做饭吧。 你和秉昆在工厂里上班的，一天到晚也挺累的，早上该多歇会儿的。” 就在这个时候，郑母抱着光明走了出来，一脸愧疚地说道：“大妹子，你这一天到晚，跑东跑西的，也不轻省啊。 要说，该是我给你们做饭才对。 我这一大把年纪了，也干不了什么别的活计了。总不能整天做个白吃饭的吧？ 怨我，今天起晚了，往后我早起一会儿，帮你们把饭准备好，你们在外面劳累，就别再操家里的心了。” 说着，她把光明往郑娟手里一塞，把他俩朝着桌子方向推去。 郑娟见状，也就没再多说，小脸微红地坐在椅子上。光明迷迷糊糊，乖乖巧巧的坐在她的怀里。 李素华有了先前的经验，也不敢再去和郑母抢活干，只能乐得清闲，也围坐在了桌子前面。 周秉昆把雪花膏盖好，回身看着家人们都坐着，也打算凑上前去。 只是，没等坐下去，他便看到了郑娟怀里面的光明。 小家伙懵懵懂懂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扣手手。 周秉昆见了之后，才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做，便把小肥啾塞到了他的手里面，让他们一起玩会儿。 揉了揉光明的小脸后，周秉昆起身就打算回屋。 李素华看着周秉昆，好奇的问了一句：“秉昆啊，晓光呢？不是说，昨晚在咱家睡下了吗，人呢？ 别是一大早就走了吧？我还打算好好谢谢他呢。” “他啊，屋里睡着呢。昨晚他没出息，多了，这会儿正迷糊着呢。”周秉昆想起了蔡晓光昨晚的醉态，强忍着笑意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随之而来的，是蔡晓光有些慵懒和责备的声音： “我不是，我没有，净瞎说。我这不起了吗？别瞎造谣。我啥时间喝多了？没有的事儿啊。” 周秉昆回身一看，只见蔡晓光站在里屋门口，左手放在脖子上面，轻轻的揉捏着，睡眼惺忪，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周秉昆听了他的反驳，随之一乐，笑着说道：“成啊，那算你没喝醉。 既然没有喝醉，那你昨晚说的话，我可就都当真了啊。你要是敢赖账，我可绝不会手软。” 说着，周秉昆歪着脑袋，一脸坏笑的看着蔡晓光，然后五指张开，伸在面前，随后五根手指缓缓收紧，最终攥成了一个拳头，朝着蔡晓光轻轻晃了晃。 蔡晓光见到这个架势，一下子就慌了起来。 他原本有些惺忪的睡眼，一下子瞪得溜圆，揉着脖子的手，也转而抓挠起了下巴。 “我，我昨天晚上，说什么了？你当什么真啊？我又赖什么账啊？你，你把话说清楚。”蔡晓光右手指了指周秉昆，急得都有些结巴了。 周秉昆笑眼盈盈的看着蔡晓光，走到了他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乐呵呵的说道： “行了，我知道，以你的性子，怎么会赖账呢？不能够啊。那我就看你的表现了。 我看好你哦。” 说完之后，他手一用力，把蔡晓光朝着餐桌方向推去，然后没有继续理会他，径直朝着里屋走去，留下蔡晓光在那里怀疑人生。 走进屋里之后，周秉昆轻轻地掩上了屋门，一下子有些忍不住，捂着嘴巴肚子“吭哧吭哧”的笑了起来。 缓了缓心神之后，周秉昆止住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默默的总结了一句：所以说啊，干嘛都别喝醉。真要喝醉了，那就不能要脸，不然指不定会被安上什么“罪名”。 这一课啊，就算是免费教给蔡晓光了。后续怎么借着这个机会调戏一下他，还是慢慢想办法好了。 至于现在，就先吊着他，让他好好感受一下，被醉酒支配的恐惧。 打定主意之后，周秉昆从角落里面拿出药锅。他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幸灾乐祸的心情之后，他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一走出门，周秉昆刚刚稳住的情绪，差点又绷不住了。 只见李素华和郑母，一起围在蔡晓光身前，不住地对他千恩万谢，嘘寒问暖。 “晓光啊，这次我亲家的事，真的是多亏了你啊，你说说，你帮了这么大的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小蔡啊，我们家的事情，真的是太麻烦你了。你说说这娟儿，也真是的。把户口的事情托给你，就够麻烦你的了，怎么还把房子的事情也压倒你这啊。 就那个破房子，都几十年了，啥时间塌了都不一定。我们能住就住，不能住再想办法，非要麻烦你辛苦这一遭的。 我这心里啊，也怪过意不去的，不行不办也没事的，能上上户口，我就心满意足了。” 蔡晓光坐在那里，应付着两位满心感激的老人，一时间身心俱疲，额头上都开始沁起了汗珠。 好在周秉昆的开门时解救了他。 他听到声音，看着周秉昆手里面拿着煎药的汤锅，赶忙转移起了话题： “秉昆，这是怎么了，家里有人病了？怎么回事，严不严重啊？不行我帮着联系一下医院吧？” 周秉昆幸灾乐祸地看着蔡晓光，朝着他摆了摆手，笑着对他调侃道：“行了，你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已经够多的了。 你啊，就老老实实坐在那里，接受我们家的感恩戴德吧。怎么着，这是觉得不够，打算让我也去跟你鞠上两躬？” 第一一六章 默契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调侃，没好气地挥了挥手说道：“什么感恩戴德的，你这说的也太夸张了，我也受不起啊。 我这不是看见了，关心一下吗？你看你这人，说的都是什么话。”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调侃，也是瞪了他一眼说道：“这熊孩子，瞎说什么？没遮没拦的。 你想鞠躬那你就鞠吧，要我说，就凭人家尽心尽力帮娟儿这一点，你给他磕一个都不过分。咋？要不来一个？” 周秉昆听了母亲对蔡晓光的偏袒，也是一阵地无语。 他苦笑着对着母亲说道：“行了，妈，我们年轻人开开玩笑，你啥都不了解，搁这打什么岔呢？” 说着，周秉昆没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煮起了药汤。 好在经过了周秉昆的这一闹腾，李素华和郑母也意识到了，她们先前对蔡晓光的态度，有些太夸张了。 郑母打了个招呼，就又去照看灶台了，留下李素华和蔡晓光拉起了家常，蔡晓光这才算是解脱了。 他看了一眼忙活着的周秉昆，朝着他递了一个大拇指。 没一会儿，饭菜摆齐了。 这年代物资普遍缺乏，很多人压根就不吃早饭，忍忍到了中午，在好好吃上一顿。 吃早饭的，也只图垫个肚子，一碗稀饭也就够了。 周秉昆看了看桌子上面，惊讶的发现，中间竟然还摆着一碗炖菜。 这显然是昨晚剩下来的，周秉昆看了一眼，发现这碗里的菜量，和他昨晚离家前，剩下的量几乎没差。 看样子，两位老人在自己和郑娟走后，就没再舍得吃菜了。 周秉昆看了之后，也是一声叹息。他心里清楚，两位老人这是吃多了苦，穷怕了，仔细惯了。 再说什么，也很难用语言来改变他们的观念。 想到这里，周秉昆索性没有说什么，而是把装菜的碗端了起来。 这一举动，直接把在座的人都给整懵圈了。 他们一脸不解地看着周秉昆，不知道他这是想干什么。 李素华则是直接伸出巴掌，轻轻的拍了周秉昆一下，一脸责备的质问道：“秉昆，你干嘛啊？ 正吃这饭呢，你捣什么乱？快把菜放下，你们赶紧吃了好去上班。” 周秉昆没有回应，而是拿起筷子，朝着二位老人碗里面夹起了肉块。 这一下子，就像是触发了某个开关一样，两位老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那句老年人专属台词： “我这一大把年纪了，哪里趁这个啊？这不浪费了吗？还是留给你们年轻人吧。” 她们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周秉昆也没闲着。 他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便猜到了老人们的想法，顺着和他们一起，说出了这句话来。 三个人虽有些细微的差别，但意思却是一模一样的。 一时之间，郑娟和蔡晓光齐刷刷的看向了两位老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两位老人自己也觉得有些可乐，跟着他们笑了起来。 周秉昆跟着笑了一下之后，乐呵呵地对着她们说道：“你们这些长辈们，是在哪里一起上过课吗？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这默契，绝了。给你们好东西的时候，你们都能来上这么一句。 明明你们先前都没接触过，却还是可以做到统一口号，服了”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调侃，笑着拍了他一下：“你这熊孩子，我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你倒好，还调笑起我们来了？ 我们这辈子啊，缺吃少穿的，也就这么过来了，可你们不行。 我们辛辛苦苦了大半辈子，要是让你们也受这些苦，那我们到底忙活了个啥啊？” 周秉昆听后，顺着她的话说道：“那我们这些年轻人，辛辛苦苦地工作，如果不能好好孝敬你们，那我们又是图个啥呢？ 再说了，还是那句话，你们都辛苦了大半辈子了，也是时候该好好享受享受了。” 话音刚落，蔡晓光和郑娟变连连点头，附和起来周秉昆的意见。 两位老人还待再说，周秉昆直接说了一句“你们不吃，我们也不吃”，总算是让她们答应了好好吃饭。 吃过饭后，周秉昆把车钥匙丢给了母亲，招呼了一声便打算带着郑娟去上班。 蔡晓光也赶忙跟着出来，推着车子和他们一起往外走去。 路上走着，郑娟一脸感激的朝着蔡晓光说道：“蔡大哥，我们家的事情，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周秉昆一听这话，直接幸灾乐祸的说道：“行了，娟儿，快别感谢他了。 你刚刚没注意吗？咱们的两位老人家，抓着他一通感谢，差点没把他人给谢麻了。”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话，先是一愣，随后认真观察了一下蔡晓光，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有多不自然。 蔡晓光听了周秉昆的调侃，指着他笑骂道：“好你个周秉昆，说什么俏皮话呢？ 什么人麻了？我可没麻，你人才麻了呢。你再瞎说，我可饶不了你。” 周秉昆扫了一眼周围，发现没什么人，便放心的和蔡晓光开起了玩笑： “呦呦呦，姐夫说的对，我好怕啊，姐夫不要这么凶嘛，是我，我麻了，我麻了还不行吗？” 阴阳怪气的语气，就连周秉昆自己，都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两拳。 果不其然，一辈子顺风顺水的蔡晓光，哪里受得了这个？ 他直接脸都红了，朝着周秉昆不住地摆手，结结巴巴的呵斥道：“瞎，瞎说什么呢？ 我，我什么时候成你姐，姐夫了？你别乱喊，你这样乱喊，对，对你姐不好。” 周秉昆听了，笑嘻嘻地凑到了他的身边，轻轻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用夸张的语气说道： “不是吧，晓光哥，你这么做，可就有点不地道了吧？昨天晚上的时候，你还在那里喊着自己是我姐夫，怎么现在就不认了呢？” 说到这里，他捂着嘴巴，双眼圆睁，一副惊恐的样子，茶里茶气的说道： “不会吧不会吧？你该不会是打算，以喝醉酒的名义，赖账吧？ 这么说的话，那你答应我的事情，现在也要算作是醉话了吗？ 好的，我知道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再说下去，就有点儿不礼貌了。” 第一一七章 玩笑 周秉昆的一番恶作剧，直接把蔡晓光给折磨的够呛。 他一脸问号的看向周秉昆，不解的问道：“我是真的喝醉了啊。我就记得咱俩……” 说到一半，他转头看了一眼郑娟，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就记得咱俩说完事情，靠着聊了会儿天。 之后的事情，我真的不记得了。后面怎么了？你倒是说啊，我到底答应你什么了？” 周秉昆听了他的话后，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随后有些无奈的说道：“算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吧。 你不记得，那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吧。没事儿，我不在意的，醉了就醉了吧。醉了好，没烦恼。” 说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闭上了嘴巴。 蔡晓光一听这话，当时就急了。 他一脸急切的看着周秉昆，竭力地试着说服他：“秉昆，我是真的喝醉了，没有骗你啊。” 周秉昆看着愁眉苦脸的蔡晓光，差点没笑出声。 他估摸着，蔡晓光这会儿的心里面，就像是被狸花猫当成了猫抓板一样，横七竖八地挠着。 惩戒的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周秉昆相信蔡晓光会记住这次教训，不会再轻易喝醉了。 于是，他打算就此放过蔡晓光，开口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昨天确实是喝醉了。 至于刚刚我说的那些，其实都是在逗你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听到这一番话后，蔡晓光的反应，更加急切了起来。 他举起右手，一脸认真的向周秉昆发誓道：“秉昆，我以我的信仰发誓，我真的是喝醉了的。 至于你所说的，我答应你的事情，你先跟我说说，我能做到的话，一定尽全力帮你完成。” 周秉昆听了，笑着摇头说道：“我不是说了吗？刚刚是骗你的。就是逗你玩儿一下。 你昨晚喝醉了之后，没说上两句话，就一头栽过去了。压根就没有答应过我什么事儿。” 蔡晓光听了这话，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感动的说道：“好了，秉昆，我知道了。 你这是不想为难我，才编出这么个瞎话，说我压根没有答应过你什么。 没必要，完全没必要。你尽管说出来，只要我能办到，就一定尽力帮你完成。” 周秉昆：？？？ 哥们儿，你挺能脑补的啊。我都不知道，我在你的心里面，竟然是这么地善解人意。 只是，这个便宜，周秉昆多少有些不忍心去占，不然就太亏心了。 于是，周秉昆笑着跟他解释道：“晓光哥，我说的是真的。 咱两聊完事情，你就迷迷糊糊的了。之后你一高兴，直接又灌了一杯。 这下子，你就彻底的醉了，还耍了会儿酒疯，说要当我姐夫，神气的不行。结果没等我说话，你就睡过去了。 昨天晚上，就是这么个情况，不骗你。” 谁知，蔡晓光听了之后，依旧是一点不信的样子，固执的说周秉昆是在骗他。 “秉昆，真的，不要替我考虑，有什么事情，尽管直接言语就行，不需要顾虑太多。”蔡晓光温声劝说着，试图从周秉昆嘴里挖出真相。 周秉昆也是有些无奈，当时就两个人，还有一个喝醉了，按理说不该是任由自己发挥，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可是为什么，形势莫名地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周秉昆苦笑着对蔡晓光说道：“真的，不骗你，我是在骗你。” 只是，说完之后，周秉昆便觉察到了不对。 蔡晓光听了他的话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着骂道：“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不骗你，我是在骗你……你是在讲笑话吗？这话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周秉昆看着笑弯了腰的蔡晓光和郑娟，无奈地摇了摇头，做出了最后的尝试： “咱们来捋一捋逻辑啊，晓光哥。就在俩这关系，有什么事情，我直接跟你说不就完了？何必这么磨磨唧唧的呢？ 我说了，之前就是在逗你玩儿。目的就是想吓唬吓唬你，让你以后注意着点，别再轻易喝醉了。 怎么样，这个逻辑，合理吧？ 你自己琢磨琢磨，想想看，咱俩之间，还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一定要趁你喝醉了，才能提的事情呢？不能够啊。” 蔡晓光听了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附和着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咱俩昨晚都那样了，咱们之间，还真是没什么好藏的。 只要你提得出，我都会尽力帮你想办法。” 周秉昆听着他的分析，虽然感觉怪怪的，但也算是部分符合他的预期。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鼓励着蔡晓光继续分析下去。 蔡晓光继续说道：“只要你提了，我就会用心帮你，可是，为什么你不愿意提呢？” 说着，他看了一眼郑娟，用鬼鬼祟祟，却偏偏可以让她听见的声音说道： “难道，你是不愿意让其他人听到？可是，不应该啊，这里又没有外人……”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郑娟，随后紧紧的闭上了嘴巴，还伸手捂住，一副说错了话的样子。 郑娟看着蔡晓光这番表演，一脸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秉昆。 周秉昆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蔡晓光已经明白自己逗了他，这会儿正好将计就计，反过来打算坑自己一把。 想明白之后，周秉昆心里面不由得一乐，暗暗想道：既然如此，那我干脆就将计就计再就计，勉为其难的，占你这一把便宜好了。 只是，他细细寻思了一番，发现自己确实没什么需要帮助的，除了找房子的事情。 打定主意之后，他皱着眉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犹犹豫豫地说道： “你昨天就住在我屋里，我们家的情况，你应该也清楚了。我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看看能不能帮上。”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静静地看着蔡晓光，继续说道：“你也看见了，娟儿他们一家，现在已经搬过来，和我们一起生活了……” 说到这里，周秉昆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招呼。 他回身一看，是蔡川这小胖子，屁颠屁颠地朝着这里跑来。 周秉昆回了一个招呼，便停下脚步等他过来。 蔡晓光一见来了人，也意识到此刻不再是说话的时候。他没再说话，而是头脑风暴了起来。 待到蔡川走到身边之时，蔡晓光拍了拍自行车，笑着朝周秉昆说道：“行了，你们一起走吧，我先行一步了。 至于你说的事情，我已经明白了，怪不得，行了，包给我了。 放心，晚饭过后，我来找你。” 第一一八章 便宜 蔡晓光拍拍屁股，骑着车子走了，留下周秉昆在风中凌乱了起来。 什么情况，怎么就走了？明白什么了?明明，我都没说完。 我这才刚刚铺垫了一下，还没说出来自己的想法，这小子怎么就这么跑了？ 周秉昆看着蔡晓光渐渐远去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 鬼知道，这小子又脑补出了些什么？ 不过，反正晚上就又可以见到他了，那就等晚上再说吧。 也不知道，这家伙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 “嘿，你俩也挺早的嘛，吃了么？”蔡川一过来，就来了一句经典的招呼。 周秉昆看着蔡川那喜气洋洋的脸，就忍不住想要去逗他一下： “咋？没吃的话，你打算让我啃上两口？” 蔡川听了这话，轻轻的撞了一下他：“干嘛啊，大清早的，就这么呛人？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 给，拿着。” 说着，他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张纸条，朝着周秉昆递了过来。 周秉昆结果一看，纸条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一些难以辨认的字。 他捏着纸条，朝着蔡川晃了晃，笑着说道：“一看就知道，你上学的时候是个混子。 你写的这叫字吗？蚂蚁爬得都比你写得好看，什么玩意儿啊这是？” 蔡川听了这话，也不着恼，反而是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哦？你这话，我可记住了。等下班了，我会跟我爸转达的。” 周秉昆一听这话，才明白自己这是埋汰错人了。 他脸上的笑容一滞，晃动着的手也悬停在了半空之中。 看着蔡川那幸灾乐祸的胖脸，周秉昆心思一转，笑着说道：“呦呵，刚刚没看仔细，我的错我的错。 这字啊，仔细一看，笔走龙蛇，锋势奇崛，颇有些大家风范。更难能可贵的是，字里行间之中，隐隐透出的那份童趣，为这张字条添色不少。 说说看吧，这什么玩意儿？” 一通白话，直接把蔡川忽悠的目瞪口呆，一脸吃惊地看着周秉昆，喃喃地说道： “我的妈呀，你这一通胡扯的，要不是我知道我爸的文化，也就是脱盲的水平，我还真就差点信了你的鬼扯。 你这不是也会好好说话吗？为什么老是对我那么残忍？ 你就不能像对待我爸这样，好好地对待我吗？” 周秉昆听了小胖子的指控，笑着说道：“行啊，这还不简单？那咱俩做个交易好了。 公平起见，从今往后，我拿对待你爸的态度，来对待你，你也拿对待你爸的态度，来对待我好了。”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话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乐呵呵的说道：“好啊，你往后就用刚刚夸我爸的那个态度，来好好夸夸我。 我呢，往后就拿……” 说到这里，他才反应过来周秉昆的意思。 “秉昆，你不地道。你这不是占我便宜吗？”说着，他没好气地重重锤了周秉昆一下。 郑娟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笑闹，眼睛都笑成了一双月牙。 笑闹之后，周秉昆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问道：“行了，不闹了，这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啊？ 就是破译密码，那也得给个方向不是？” 蔡川看着纸条，也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别说，我爸的这个字，写出来还真有点像密码。 这上面，写的都是准备宴席需要的东西。这些东西，我爸就能帮你备齐，只是需要些票证。” 说着，他拿着纸条，一项一项的翻译了起来。 周秉昆认真地听着，发现大都是比较常见的东西，周秉昆估摸了一下，上次从骆士宾那里搞来的那些票证，应付了这些应该还有富余。 想到这里，周秉昆大手一挥，笑着说道：“没问题，赶明个我就凑齐了给你拿来。 不过，就这些了吗？我看了下，都挺寻常的，老爷子不打算整点什么花活吗？” 蔡川笑着解释道：“这不是想着这年头，谁都不容易，一大群人吃饱吃好就够了。 花活老爷子倒是会整，谁还没有两手绝活呢？燕窝鱼翅都不在话下，可那不是不值当的嘛？ 你要是真想要，佛跳墙老爷子也能给你炖出来，可这不是搞不齐材料吗？” 周秉昆一听，马上来了兴趣。他一拍胸脯，豪气地说道：“行了，材料的事情，我来搞定。回头你把材料给我写下来，我想办法给凑齐。 既然老爷子会做，那我说什么也得让兄弟们感受一下，佛闻了都要还俗的菜，到底有多好吃。”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话后，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他轻轻地拍着周秉昆的肩膀，一脸犹疑地劝说道：“算了吧，秉昆，没那个必要。 再说了，佛跳墙需要用到的材料，很多东西在咱们这里，压根就见不着。 你还是别上头了。咱们一群年轻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没必要整这么虚头巴脑的东西。 一桌家常菜，两碗散装酒，就够了。 你整这么花哨的东西，日子还过不过了？” 郑娟听了他们两人的交谈，也不由得一脸急色。 她轻轻地拽了拽周秉昆的胳膊，一脸担忧的说道：“秉昆啊，还是别了吧？ 就像蔡川刚刚说的，咱们没必要整那么破费啊。就他家老爷子的厨艺，哪怕只是家常菜，也够咱们享受的了。” 周秉昆听了他们的劝说，无奈的摇了摇头。 “行了，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周秉昆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郑娟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咋？你不相信我的能耐？ 你放心好了，我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你就等着尝好吃的就行了。” 郑娟听了这话，轻轻地点了点她的小脑袋说道：“行，我听你的。 不过，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就跟我说。我也加入互助储金会了，需要的话，我就去借点，以后慢慢还。” 周秉昆听后，揉了揉她的小脸，笑着说道：“行了，这事你就不用管了。 咱们家只要有我在一天，就不会沦落到需要你去借钱的地步，不然的话，我还有脸吗？” 第一一九章 演技 蔡川看着他们的动作，轻轻地咳了两声，然后对着周秉昆说道：“行吧，既然你都坚持了，那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反正都是食材，准备来了总能用上。哪怕是凑不齐佛跳墙的材料，大不了到时候凑吧凑吧，总不会浪费掉。要是…… 算了，你等着吧，一会儿我去找我爸确认下，都需要哪些材料。到时候交给你。” 周秉昆点头应下，三人闲聊着就到了厂子门口。 只见门口的公告栏处，正围着一群人在那里议论着什么。 周秉昆见状，招呼了一下蔡川，护着郑娟就朝公告栏走去。 只见那里贴着一份公告，上面写着酱油厂灌装车间员工张本木，严重违反工厂的规章制度，已经被开除了。 周秉昆看了之后，笑着对蔡川说道：“看见没，做人啊，就是得厚道。不然啊，迟早要吃亏。 瞅瞅，这就是欺负老实人的下场。”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蔡川的肚子，笑着说道：“从今往后，可就请多指教了啊。 你这个资深老员工，不会欺负我这个新来的老实人吧？”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调侃，差点没忍住想要朝他翻白眼的冲动。 他抬手打掉了周秉昆的手，没好气地说道：“得了吧你，你就少在这里装乖了吧。 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啊？我还敢欺负你？上一个欺负你的人，这会儿正挂在通告上呢。 再说了，你能少欺负我两下，我就谢天谢地了，我哪有那胆子欺负你啊。” 周秉昆看着他装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眼里却是一点怒意都没有，立时就明白了他这是装的。 他轻轻地拍了拍蔡川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行了，别搁这演戏了，演技太浮夸。” 说着，他伸出手来，在他的脸上搞起了“工程”。一边摆置，一边说道： “这嘴不对，嘴角应该往下面耷拉着。眼角也不行，眼角往这里挑一下。 眼神，最重要的就是眼神。眼神是最出戏的地方，眼神不行，戏就不行。 来，狠一个，来给我狠一个。”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话后，彻底的绷不住了。 他脸上装出来的愤怒，一下子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苦笑。 “什么玩意儿啊，乱七八糟的。整得跟你真的会演戏一样。” 周秉昆听了他的质疑，笑呵呵的指着公告栏，一脸神气地说道： “我怎么不会啊？张班长不就是被我给演进去的吗？看看，都上公告栏了。那就是对我演技的嘉奖。 就我这水平，我要是愿意，都能出本书了，就叫《演员的自我修养》。” 蔡川听后，无奈的说道：“得，你开心就好，我说不过你。 这老张头被开了，于国明又是个滑头，咱们车间今后可算是清净了。 就是不知道，厂里面会不会派个人来补老张头的缺，要是再来个难整的人，那乐子可就大了。” 周秉昆听了这话，轻轻地弹了他脑门子一下，没好气地说道：“你啊，盼点好吧。 赵盼的事情，还没说你的事呢。你这次要再乌鸦嘴的话，我们只能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蔡川听他提起这茬，吓得赶紧缩了缩脖子，不再干接腔了。 走进厂里，见就要分别了，周秉昆和郑娟约定道：“娟儿，中午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你叫上小美，在你们车间门口等着。我们一放工，就去找你们。”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话，轻轻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行啊，那我等会儿去跟小美说一下。 不过，秉昆，之前忘跟你说了。下午的话，我打算请假，把那些事情办一下。 所以中午吃完饭，我就回去了，晚上你不用来接我了。” 周秉昆听了这话，皱着眉头问道：“你咋不早说呢？你自己去能行吗？ 不如我也请个假，下午陪你一起去办好了。不然我不太放心。” 郑娟听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小手拉着周秉昆的袖子，微微地晃了晃，一脸安然的说道： “放心好了，不是我自己。昨晚我跟我们她们说了之后，她们都可高兴了。 我妈当时就说了，让我今天下午和她一起，把证明给开了。 你妈听了，当时就乐坏了。她说什么也要跟着，一定要请假，跟我们一起去。 她说她是街道办的，跟我们那居委会的可以说得上话，跟着可以方便一些。 所以下午我们三个带着光明去就行了，不用耽误你了。” 周秉昆听后，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对她纠正道： “什么耽误不耽误的？自己家的事，怎么能说这话？太见外了。往后不许再说了，否则家法伺候。 这整得挺好啊？你们几个都去了，那不就成了家庭行动了吗？ 家庭行动，怎么可以少得了我这个一家之主呢？我请假也不算麻烦，就跟你们一起去吧。 再说了，你们三个大人，凑足了两个半文盲，去开证明，能整明白吗？”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话，回手轻轻的拍了他一下，有些气恼地说道：“怎么整不明白？你少看不起人。很多字我只是不会写，但我还是可以认出来的。 而且证明是要居委会来开的，人家居委会的人，还能不会写字了？ 我们到那里，直接找人说清楚情况，人家就能给我们整得明明白白的。” 说着，郑娟还用她那大大的眼睛，重重的瞪了周秉昆一眼。 然而此刻的周秉昆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有点兴奋。 不过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他只得镇下了亲热的念头，笑嘻嘻的赔了个不是。 分别之后，周秉昆和蔡川一起朝车间走去。 来到工位上的时候，周秉昆才发现，何亦已经早早到了。 八卦心起，周秉昆一脸好奇的凑到了他的身边，轻轻地撞了他肩膀一下，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一听到这动静，蔡川也站不住了。 他一阵小跑，颠颠地来到了近前，凑到了何亦的另一边，笑嘻嘻的说道：“是啊是啊，怎么样了？” 何亦看了他们一眼，一脸莫名其妙的问道：“什么怎么样了？” 蔡川一听，当时就急了，他伸手按住何亦的双肩，轻轻地晃了两下，着急的问道：“你装什么傻啊？ 问你呢，昨晚和那小姑娘，小美，秦超美，你俩现在什么情况了？” 第一二零章 化解 何亦听了蔡川的话后，脸上的疑惑更深了，他迷迷糊糊的问道：“什么什么情况了？ 我就送人回个家，能有什么情况？ 大哥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人又不记仇。我还能因为她嘲笑了我，再去打她一顿吗？那也太没品了。” 周秉昆，蔡川：？？？ 这小伙子，怕是有点什么大病啊。 蔡川抬手推了他脑袋一下，有些气急地说道：“你这孩子，脑子是咋长的？一天到晚搁这儿寻思什么呢？ 你还想打她一顿？我特么现在就想打你一顿。 我把赵盼都给得罪了，把送人家小姑娘回家的任务，安排给了你，你就什么都没做？ 你这，真的是，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你太让我失望了。”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句冷哼。 “哼！” 周秉昆回头一看，发现赵盼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自己的工位上面。 刚刚蔡川的训斥，估计他是听了个全的。 想到这里，周秉昆就有些忍不住想笑。 他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蔡川，推着把他赶回了自己的工位上面。 开始工作后，周秉昆和何亦在工位上嘻嘻哈哈，乐乐呵呵，叽叽喳喳。 赵盼和蔡川在工位上安安静静，冷冷清清。 至于于国明，则是独自在一旁老老实实。 转眼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刺耳又悦耳的铃声响起，周秉昆招呼一声，打算带着车间的几个哥们一起出发。 只是，赵盼看了蔡川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后没有理他，转头向周秉昆推脱道： “你们去吧，我等下自己去吃，就不跟你么一起了。” 周秉昆听了也是一乐，好么，这是气还没消呢。 他正打算劝上两句，没想到蔡川先行一步说道：“算了，还是你跟他们一起去吧，我等下自己吃就好了。” 看着他们两个别别扭扭的样子，周秉昆也不惯着，一脸严肃的在他们脑袋上一人来了一下，开口说道： “行了，都别闹了，今天中午，一起去吃饭，现在举手表决，谁赞成，谁反对？” 说完，他轻轻地拍了一下何亦的后背。 何亦自然十分捧场，直接笑着举手说道：“我赞成。” 周秉昆听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脸看向了蔡川。 蔡川一见这架势，当时就怂了。他没等周秉昆继续开口，直接举手说道：“我也赞成。 不对，应该说，我压根就没反对过啊。要不是……” 周秉昆听到这里，直接拍了他一下，打断了他的絮叨，随后看向赵盼。 赵盼看着周秉昆，无奈的看了口气，随后又瞪了一眼蔡川，无奈的点了点头。 周秉昆见状，也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也是有心和解。 于是，他揽住了赵盼的肩膀，柔声劝慰道：“要我说，你也别太在意。 你也不傻，应该看得出，人家小姑娘明显是有点看上何亦了，压根没怎么注意你。” 何亦听了这话，一脸惊讶的打断了周秉昆，急忙开口否认道：“不可能啊。 她昨天明明在笑话我来着，怎么可能会看上我了呢？秉昆，你别是在逗我吧？” 他这话一说出，周秉昆和蔡川不约而同地指着他，笑出了声。 就连本来有些不大乐意的赵盼，也是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周秉昆没有帮他解答，而是对着赵盼继续劝道：“看见没？他压根就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所以说，你现在还是有机会的。反正人我是介绍给你们了，你们俩今后就各凭本事，各显神通。 不过有一点，话先说在前头。只要光明正大，那感情上的事就不分对错，你俩可不能因为这个互相记恨。” 赵盼听了这话，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算了，就我这样子，那什么和何亦比呢？ 我要是个姑娘，我自己也不会选我自己的。 我就是气，这小胖子整天不干正事。坑我不知道多少次了。” 说着，他指着蔡川，开始控诉了起来：“上次刚开始上冻的时候，我俩去溜冰。 我跟他说了，他胖，让他离我远点，他非找点事儿。 这小胖子朝着我就划过来了，还要在我身边跳起来，想要吓唬我。结果倒好，我俩生了一个星期病。 张班长知道他爹是厨师长，不敢招惹他，火全撒我身上了，逮着我好一顿骂。 你说我冤不冤啊？还有这次，你给评评理？” 周秉昆听着赵盼喋喋不休的指控，明明有些同情他，可嘴角却似乎是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力量，被不住的向上牵引着。 好在他意识足够清醒，在表情管理即将失控之时，索性伸出手，朝着自己的脸上呼啦了起来。 蔡川就没这么机智了。 他听了自己的“光荣事迹”之后，一个没忍住，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直到看到了赵盼的“死亡凝视”，他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 他直接绷住了脸，一边挠头一边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想到了开心的事情。” 赵盼听了他的话后，气得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双手抱臂，饶有兴致地盯着蔡川说道：“既然是开心的事情，那就说出来，让大家一起乐呵乐呵啊？ 自己偷着乐，那算什么事儿啊？” 一旁的周秉昆和何亦，倒也不是因为看热闹不嫌事大，只是单纯本着同情受害者的心情，站在了赵盼的身边，和他一起，抱臂盯着蔡川。 蔡川看着眼前的三人，脑子里面急速运转起来。 他知道，这几个人自然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 顶多也就能做出，朝他衣服里面塞冰块，或者是把他埋雪里之类的事情。 事儿不大，受罪不小。 于是，挠着脑袋，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前不久得了个闺女，怎么样，这事儿够值得开心了吧？” 赵盼听了这话没有绷住，笑着说道：“你姑娘百天都过多久了，这会儿开哪门子的心呢？ 你咋不说你刚刚笑了，是因为你前两年结了婚呢？” 蔡川看着已经露出笑脸的赵盼，乐呵呵的说道：“这个理由不算啊？成，那我换一个。 内什么，秉昆早上说了，打算请咱们吃佛跳墙，这理由怎么样？” 第一二一章 狗血 一听这话，何亦直接惊讶的问道：“佛跳墙？能成吗？听说那玩意儿可不好整。 光是材料，就是一到难题。好多东西找都没地方找去，咱们这儿压根就没有。 东西也就算了，手艺更是难得，据说正儿八经的，要小火慢煨，几天几夜来的。” 蔡川听了他的顾虑，笑着说道：“手艺的事儿，没什么问题，我家老爷子就能解决。想当年……” 说到一半，他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对着周秉昆说道：“至于材料，那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事了。 秉昆，要我说，真的是，差不多得了，就为这么一口好吃的，费劲巴拉的，不值当。” 赵盼听了这话，也是对着周秉昆劝说道：“是啊，秉昆，就一口吃的，整那么些好东西，不够浪费的。 再说了，你不是打算要整个地方住吗？不管那个方法，总归是要花上不少钱的。 要我说，你还是把这些省下来，回头好好过日子，把钱花在刀刃上。 我们过去了，就整碗大锅乱炖，放足油水，饭菜管够，这就算是高标准了。整这什么佛跳墙，完全没这个必要。” 周秉昆听着他们的劝说，知道他们也是一片好心。 可是，有时候的好心，只是一种令人暖心的负担。 周秉昆摇了摇头，笑着对他们说道：“行了，你们不用劝了，我心里有数。 放心好了，我把握得住。” 说着，他不给他们继续劝说的机会，直接催促道：“行了，咱们赶紧出发吧。再不赶紧的话，娟儿他们该等着急了。” 说着，他大手一揽，推着何亦和赵盼就往外面走去。 赵盼听了他的话后，先是一愣，不自主地顺着周秉昆的力道，朝着外面走去。 他轻轻拍了拍周秉昆的胳膊，有些尴尬地问道：“秉昆，你是说，咱们中午和你对象她们，一起吃饭？ 她们是谁？总不会是小美吧？” 周秉昆看着他的样子，笑着轻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说道：“恭喜你，猜对了，就是她们。咋？你不欢迎？” 赵盼听后，挠了挠脑袋，强笑着说道：“没，没不欢迎。 就是，有点怪尴尬的。我这……” 说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重重的吐了出来，挣开了周秉昆的胳膊，来到了何亦的身旁，轻轻地搂着他的肩膀说道： “何亦，我想通了，还是不去自讨没趣了。既然小美看上你了，那你就好好对人家。 她虽然笑话了你，可她也不是故意的啊。 再说了，她后来不是给你道歉了吗？既然给你道歉了，那这事儿就翻篇了吧。 我们先前也笑话了你，现在咱们不也翻篇了吗？不仅如此，还成了好哥们。 所以啊，你就原谅小美吧。” 周秉昆在一旁听着，眉头差点没皱成沙皮狗。 他轻轻地拉了蔡川一下，悄声问了一句：“他是一直都有这种症状呢？还是先前受你刺激，才变成这样的？” 蔡川听了他的问题，差点没忍住喷了出来。 他强忍住笑意，小声对周秉昆说道：“打我认识他起，就没少坑过他。不过他从来没有记恨超过三天。 可能，他生性就比较善良吧。” 周秉昆听后，没忍住直接对他吐槽道：“你都说他善良了，还没少坑他？我劝你善良。” 说着，他默默远离了蔡川两步，朝着赵盼靠近了一点，打算近距离吃瓜，看看何亦是个什么说法。 何亦听了赵盼的话后皱起了眉头，他挠了挠头，一脸憨厚的说道：“我压根就没有记恨小美，说什么原不原谅的啊。 不过，既然你们都说小美看上我了，那就算是吧。 可是，她看上我了，我也不用必须看上她吧？我不太喜欢她那样的。 既然你看上了，那还是你去使把劲，努力把她娶回家好了，我祝你们幸福。” 周秉昆在这里听着他们两个互相谦让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疼起来小美。 要是让她知道了，自己被这样让来让去的，会不会干脆一人给他们一脚。 赵盼听了何亦的话，一脸不满地说道：“你怎么这样？小美都看上你了，你怎么还不知足？ 那你说说看，你不喜欢小美这样的，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你要不说个明白，我可饶不了你。” 周秉昆听了赵盼的话后，实在有些不大理解这家伙的脑回路了。 何亦没有看上小美，于他而言不该是件好事吗？为什么这个家伙会如此地义愤填膺？ 他一脸迷惑地看向了蔡川，想从他那里得到解答。 结果，他看到的，只是另一脸的懵逼。 他们二人两脸懵逼地看着赵盼，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何亦听了赵盼的话后，挠着脑袋思索了一下，然后有些害羞地开口说道：“我比较喜欢，爷们一点的姑娘。” 周秉昆、蔡川、何亦：？？？ 爷们一点的姑娘？你这个口味，啧啧啧…… 周秉昆想了一下，小美看起来一副萌萌哒的样子，确实和他的理想型相去甚远。 虽然他的理想型，怪了一点。不过，周秉昆还是决定，尊重人类的参差。 他朝着赵盼看了一眼，耸了耸肩膀，强忍住想笑的冲动，对他说道：“这下好了，你的机会来了。 等下一起吃饭，我们帮你创造机会，让你俩坐在一起。 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好好表现一下，争取把她征服。” 赵盼听了周秉昆的话后，一下子就怂了下来。 他连连摆手，急得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一脸的惶恐，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吗？我，我能行吗？算，算了吧。 人家小姑娘喜欢的是何亦，咱们还是一起劝劝何亦吧。人小姑娘那么好，咱不能看着何亦错失良机啊。” 周秉昆一听就明白了，这货，这是怂了。 怪不得头天晚上，这小子明明对小美有好感，却什么也不敢表示出来。 想到这里，周秉昆忽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这小子，该不会是那种悄悄注视，默默祝君安好类型的吧？ 这么苦情的戏码，周秉昆表示——想看。 第一二二章 纠缠 何亦听了赵盼的话后，直接摇头拒绝道：“别，我更不行了。我又不喜欢她，还是别耽误她了。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我可不想耍流氓。” 周秉昆听着他们推来推去的，也有些无奈。 他瞪了一眼赵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行，你挺会玩儿啊，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他转头看向了蔡川，笑着说道：“既然他俩都不乐意，那等下你和小美坐在一起好了。” 蔡川听了这个安排，当时就急了，张嘴就要拒绝，却被周秉昆使了个眼色，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 赵盼听了这话，立时有些绷不住了。 他一脸着急忙慌地看着周秉昆，急切地质问道：“你怎么能这么安排呢？太不讲道理了。 蔡川都已经结过婚了，怎么能让他和一个小姑娘坐在一起呢？这不合适啊。 还是应该让何亦跟小美坐在一起，哪怕就是何亦不愿意和她坐在一起，那也……”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用细微的声音说道：“那也该是我和她坐在一起才对的。” 周秉昆听了这话，抬手重重的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笑着说道：“你这家伙，属蛤蟆的吧？ 不戳不说话，一戳一蹦跶？ 不逼你一下，你还真拿自己当孔融了啊？” 赵盼这才听出了，周秉昆这是故意在激他，才出了这么个主意。 想明白后，他红着脸，不再说话，默默地跟在周秉昆的后面。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郑娟她们的车间门口。 周秉昆远远便看到了，郑娟和小美，正站在门口和几位工友聊着天。 他发现之后，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按说到了这个点，这几个工友，早该争分夺秒地跑着去食堂吃饭了，不应该还在这里。 果然，周秉昆在郑娟脸上，看出了一丝丝的不自然。 周秉昆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看这个样子，她们俩八成是被缠上了。 周秉昆快走两步，来到了郑娟的面前，笑呵呵的看着她说道：“娟儿，等急了吧？ 这不来了吗？走吧，咱们赶紧去吃饭吧。” 说着，他拉着郑娟的袖子，朝着小美示意了一下，转头就往食堂方向走去。 整个过程，压根就没有和那群工友们打招呼。 小美见状，赶忙起身跟在他的身后。 周秉昆估摸着，这样应该可以摆脱身后的那几位工友了，如果她们脸皮不厚的话。 只是，周秉昆刚刚拉着郑娟开始动身，身后的一个女孩便快赶两步，小跑到了周秉昆的身边，笑呵呵的说道： “这位同志，你就是郑娟的对象吧？我们是她的工友，在一个车间工作的。 我是许丽娜，怪有缘分的，不如我们今天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周秉昆听了这个请求，微微地有些皱眉。 这年头，一般情况下，闲暇时间，男女之间是不会往一起凑的。 郑娟是周秉昆的对象，他们凑在一起，自然是行得正做得端，哪怕是遇上纠察的，他俩也不怕。 小美是有着郑娟的关系，再加上周秉昆一行人中，既有她喜欢的，又有喜欢她的。 虽说不是同一个人，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此一来，双方都有了往一起凑的意愿。 可这几个莫名而来的工友，就不一样了。 周秉昆他们，完全没有和她们往一起凑的动力。 按说既然周秉昆没有招呼她们，那她们就不该厚着脸皮，朝着周秉昆他们这里硬挤。 除非，她们别有所图。 想到这里，周秉昆也就大概明白了她们的想法。 他看了郑娟和小美一眼，果然发现郑娟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歉意。 她凑在周秉昆的耳边，轻轻地说道：“秉昆，对不起，刚刚我和小美说的时候，被许丽娜给听到了。 她一听蔡川是厨师长的儿子，就一定嚷嚷着要一起去吃饭。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说完之后，郑娟小心翼翼的看着周秉昆，一副犯了错误的乖巧模样。 周秉昆感受了耳边酥酥痒痒的滋味，这会儿看着小姑娘乖巧可怜的模样，当时就选择了原谅她。 他轻轻地揉了揉郑娟的小脑袋，大大咧咧的说道：“行了，我知道了。 既然你们是一个车间的，那这次就一起吧。不就是多三个人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之后，周秉昆扫了一眼那几个工友。 只见其中一个姑娘，围着一条大红色的围巾，一脸得意的朝着身边的两位，挤眉弄眼着。 另两位姑娘，则是一脸佩服的看着她，显然是以她为中心的。 周秉昆估摸着，这主意八成是她出的，想要借势占一下工厂里面的便宜。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周秉昆再看她的时候，便觉察出，她眉宇间显露出来的嘚瑟之意。 周秉昆轻轻地摇了摇头，打定主意不能被这家伙给粘上。 不然的话，今后说不定会被她整出些什么幺蛾子来。 这姑娘现在就丝毫不顾郑娟的感受，肆无忌惮的利用和郑娟的关系，来想着法子占便宜。 如果自己被她给黏上了，必定会给自己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周秉昆打定主意，一定要让她无利可图，自觉无趣，那样一来，她自然就会离开。 只要没有利用价值，自己就不会被利用。 他轻轻的拍了拍郑娟，示意了一下，便离开了她和小美。 周秉昆快走两步，来到了蔡川的身边，搂着他的肩膀，开始低声吩咐起来： “蔡川，等下打饭的时候，记得跟打饭的师傅招待一下，不用打的太多。 按照正常的分量，稍稍多上一点就够了。就是那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程度。”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话后，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不解的问道： “稍微多上一点，没问题，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哪怕是多一份的量，我都有面子办到。 可是，没有味道，可就有些难办了啊。咱们厂子里面，不要都是重体力劳动。 饭菜里油盐少了，工友们会往上面投诉的。 厂里面的菜，多数是重油重盐的，你想要没有味道的，我实在整不来啊。” 周秉昆听了他的话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过来，扶着脑袋吐槽起来： “我说的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我真服了你了，上学都干什么了，简直上了个寂寞。 那是典故，你就当成是可有可无去理解就行了。” 第一二三章 训斥 蔡川听了这话，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又一脸疑惑的问道：“可是，为啥啊？ 给你们多打点饭菜，不好吗？中午不吃饱点，一会儿不就又饿了吗？” 周秉昆朝着许丽娜瞥了一眼，示意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看见了吗？那个红围巾？她们是来占便宜的。 娟儿就跟小美比较熟，本来只打算叫上小美的。结果被她给听见了，硬是要来跟着一起蹭你的福利。 她们毕竟是娟儿给惹过来的，于情于理，我得帮着想办法给打发了。 当然了，她们是来沾你的光的，这事你说的算。你要是不介意，往后每天都让她们来跟着你刷脸，那我也懒得管这事儿。” 蔡川听了这话，也明白了是个什么情况。 这年月作厨子的，都有一份隐藏的福利，那就是可以把剩下的饭菜，带回家里面。 这算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就和木料厂的工人们，可以捡点零散的木材回去，自己打造个家具，是一个道理。 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不举不究。 周秉昆他们跟着蔡川去“蹭脸”，多打的那部分饭菜，就可以算作是这里面的份额。 可即便蔡川父亲是厨师长，拥有自主处理这一部分食物的权利，也不能做的太过。 毕竟后厨那么些人，总不能他自己一个人，就把这一份福利给独占了。 那样的话，往后的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周秉昆他们几个，跟着去蹭这份福利，还算得上是合情合理。 毕竟他们和蔡川是一个车间的，关系友好，跟着沾了这个光后，自然就想着跟他好好相处。 这也算得上是一种资源置换。 可许丽娜她们几个过来，那可就是纯蹭了，对蔡川一点益处都没有。 想明白这个之后，蔡川把眉头一皱，直接开口说道：“这啥人啊都是，净想着占便宜来了。咱们直接把她们撵走不行吗？” 周秉昆听了之后，耸了耸肩膀，无奈地说道：“要是没有小美在的话，我早就开口教育她们了。 她们一个车间的，也不知道她们关系怎么样。 万一真要是撕破了脸，再影响了赵盼何亦和小美的关系，断了他们的一桩姻缘，那罪过可就大了。 倒不如这样留个台阶，起码无愧于心。” 蔡川听了这话，点头应和道：“也是，只要让她们占不到便宜，她们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来自讨没趣。” 打定主意之后，一行人很快来到了食堂里面。 蔡川照旧排在最前面，没一会儿便轮到他了。 周秉昆跟在身后，见到依旧是上次那个大姐在窗口里面负责打饭。 蔡川在闲聊的时候，提过她一嘴，大姐姓张，是他家老爷子的“关门弟子”。 蔡川和她说了几句话之后，张大姐带着一脸的疑惑，开始给他打起了饭菜。 果然，就像是周秉昆所要求的那样，只比一般人打到的分量，稍稍多上了一丢丢。 就是能看出多了一点，但又有些不值一提的程度。 蔡川打完饭后，便在一旁等着。 周秉昆来到窗口处，笑呵呵地朝着里面打了个招呼：“张大姐，好啊。那个好吃，您给指点一下。” 说着，他把饭盒递了进去。 张大姐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脸和善的笑着问道：“打几个菜？几荤几素？” “两个，一荤一素就行，再来两个杂面窝头。” “好嘞，接着。”张大姐打好饭菜之后，把饭盒递了回来，才从周秉昆手里面取过饭票。 何亦赵盼打完饭之后，也乖乖的在一旁，端着饭等着。 轮到郑娟打饭的时候，周秉昆凑在了窗口前面，笑呵呵地朝着里面的张大姐介绍道： “张大姐，这位是我对象，就要和我一样的菜好了。” 说着，他又从兜里面，摸出了一荤一素的饭票，朝着里面递了过去。 张大姐听了这话之后，一脸惋惜的说道：“嗨呀，没想到，你都有对象了啊。 我还寻思着，回头帮你张罗一个呢，可惜了。行了，我记住了。” 说着，她转头看着郑娟，笑着说道：“小姑娘，往后再来打饭，记得排队之前，先来前面看一下。 看见我的话，就照着我这个窗口排，记住了没？” 郑娟听了大姐的吩咐，乖巧地点了点头。 大姐看着郑娟乖巧的模样，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小姑娘，看着就稀罕人，你俩站一块儿，倒是般配。” 接下来是小美打饭，这次没有人上去介绍，只是蔡川朝着大姐递了个眼色。 大姐轻轻地点了点头，照着和周秉昆他们一样的标准，打了一份饭菜。 后面紧跟着的就是许丽娜。 她一到窗口前面，便凑在了张大姐的面前，颐指气使的说道：“我和你们厨师长家的儿子一起来的。 你打饭的时候，记得多给我打点分量，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说着，她朝着里面的几个肉菜，挨个指了一下，理所当然地说道：“这几个菜，都给我来点，拼到一起，拼成一份肉菜。 记住，量要给足，快点的吧。” 说完之后，她抱着肩膀，站在窗口外面，得意洋洋的看着里面的张大姐。 周秉昆看着他的这副模样，血压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直接走上前去，就要开口训斥几句。 只是，没等他开口，窗口里面的张大姐，便先一步朝着周秉昆摆了摆手。 周秉昆见状，只得强忍住了心里的怒气，静静地站在了一旁，看着张大姐发挥。 张大姐也不含糊，直接朝着许丽娜不留情面的嘲讽了起来：“呦呵，好大的口气啊。 厂长都没你这么威风，到我跟前吆五喝六来了？ 还说跟厨师长家的儿子一起来的，你认识人家，人家认识你吗？脸都不要了就来硬蹭？ 要蹭就特么的低调点，老娘多少能给你留点面子。 自己不要脸，就别怪老娘不给你留脸了。” 说着，她拿起手里面的勺子，重重的敲了一下许丽娜的饭盒，厉声呵斥道： “要打什么菜，赶紧的，后面还有人排队呢。再磨叽就滚一边去，别耽误后边的人吃饭。” 第一二四章 羞辱 张大姐酣畅淋漓的训斥场面，看的周秉昆一阵暗爽。 他情不自禁地朝着张大姐竖起了大拇指。 许丽娜听了张大姐的训斥，脸上一下子臊得通红。 她强忍着恨意，满是怨毒的瞪了一眼张大姐，随后转头看向了周秉昆他们，怒气冲冲的说道： “你们不是说，那个小胖子是厨师长的儿子吗？不是说他在食堂很有面子吗？ 这就是他的面子？呸，晦气。我真是信了你们的邪。” 周秉昆看得出来，她这是朝着郑娟和小美两人说的。 没等他站出来，蔡川先行一步跳了出去，站在许丽娜的面前，笑呵呵地说道：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虽然跟你不熟，但勉强也算是一起来的。你要是老老实实低调点，谁还能怎么着你不成？ 谁让你自己没事找事，非要招惹她呢？介绍一下，这位是厨师长的大弟子，我的大师姐。” 张大姐看着蔡川那一副嘚嘚瑟瑟的样子，一点没留情面，直接拆了他的老底： “他是我们厨师长的儿子不假，你要是想借这关系，多打上一两块肉，我也就懒得跟你计较了。 可拿他来压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太没眼力见了。 这小胖子，可是我从小吊起来抽到大的，我还能怕了他不成？” 周秉昆本来正在那里看着热闹，欣赏着张大姐训斥许丽娜的精彩戏码。 没想到还能听到这么一段花边。 他饶有兴致地看向了蔡川，把小胖子看得焦躁不安起来。 蔡川挠了挠头，一脸埋怨的对着张大姐说道：“你干嘛啊？说这些有的没的。” 说着，他转头看向了小美，一脸无辜地说道：“小美，你也看到了，这事可怪不上我们吧？是你朋友非要招惹我们的。” 小美听了蔡川的话后，轻轻地点了点头，面上带着歉意说道：“当然不怪你们。 应该怪我才对。如果不是郑娟跟我说的时候，我太高兴了，不小心把她给招了过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不愉快了。 对不起啊，让你和这位大姐受委屈了。” 蔡川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委屈，我不委屈，大姐更不委屈。 平日里都没人敢招惹她，说不定早就憋坏了。她巴不得有人挑衅，好让她放开了骂的。” 周秉昆听后一乐，也是，这大姐是厨师长的衣钵弟子，手艺传人，后厨里面没人会想不开，去寻她的霉头。 至于后厨以外，就更不用说了。 她可是手掌打饭大权的人，手一抖或是一稳，里外里能差下半份菜去。 这年月里，谁不惦记着多吃上两口？脑子不好的才会想不开，去招惹她。 许丽娜听了张大姐和蔡川的话后，才明白自己误判了形势，平白得罪了他们。 无奈之下，她只好认栽，从兜里拿出饭票，老老实实递了过去，朝着红烧肉指了一下，没敢多言语。 大姐拿着勺子，朝着菜盆里面那么一挖，捞出了满满一勺的红烧肉。 勺子里面的那一层红烧肉，看起来晶莹剔透，分外诱人，惊得排在隔壁队伍的人们，都不愿意离开了，所有人都一脸艳羡的看着那满满的一勺大肉。 不少人都是看着她们起冲突的，正纳闷着大姐怎么明明已经撕破脸了，还要这么照顾她们。 红毛巾看着勺子，脸上一下子笑开了花，她乐呵呵的对着大姐说道： “这样才对嘛？本来我还打算……看你还蛮有诚意的，我就不计较了。” 大姐听了这话，轻轻的嗤笑了一声，手上微微那么一抖，一时间，勺子上的五花肉一块接着一块，排着队的朝盆里落去。 勺子里面，瞬间便只剩下几块土豆。 张大姐勺子一歪，撇去了汤汁，然后手一翻，把勺子里面的土豆块，一把扣在了许丽娜的饭盒里面，斜着眼看着她说道：“随便计较。” 这一手，直接把围观的人都给惊呆了。周围的人才明白了，大姐这是在刻意羞辱许丽娜。 不少人本来就对她有些看不惯，现在看到大姐让她吃了瘪，不由地朝着大姐竖起了大拇指。 与此同时，“食堂里的人不能惹”这一观念，在工友们的心里面，进一步加深了。 周秉昆见张大姐战斗力爆表，一个人就把许丽娜训得跟个三孙子似的，还玩弄于股掌之中，脸上还带着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便没有选择出头，而是笑着打了个招呼，便起身离开了。 离开之前，周秉昆看向小美说道：“你也看到了，就是这么个情况。 既然脸已经翻了，那我们也不藏着掖着了。说句实话，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才懒得搭理她们。 现在呢，就看你怎么想的了。 要我说，这种人，就是个祸害，会带来不幸的，不交也罢。” 小美听了周秉昆的话后，一脸愧疚地说道：“我和她们，关系也就那样，说得过去而已。 撕破脸也好，往后也不用再跟她们假客套了。我老早就有些看不惯她那样子了，不过她在车间里面势众，我懒得计较。 现在娟儿来了，我更懒得搭理她们了。” 周秉昆听了，也算是放下心来，招呼着他们去找空位置。 一番推让之下，一行六人按照先前说好的方法，坐了下去。 周秉昆刚一坐下，便把装满菜的饭盒，推向了桌子中央。 何亦和蔡川看了，有样学样地把自己的饭盒推向了一起。 这番动作，看得郑娟和小美一愣。 周秉昆见了，笑着对她俩说道：“女孩子爱干净些好，你俩不用跟我们学。 我们都是糙老爷们儿，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你们金贵些，自己吃自己的就行。” 小美听了这话，大大咧咧地反驳道：“有啥金贵不金贵的？不都是困难时期熬过来的吗？ 我才不矫情那个呢，跟你们拼一块儿，我还能多吃上几个菜，傻子才不干。” 说着，她一伸手，推过自己的饭盒，和周秉昆他们放在了一起。 周秉昆看着一点也不忸怩的小美，对她又多出了几分好感。 “你们挺能啊？就这么跑了？也太不仗义了吧？”许丽娜端着饭菜，带着两个跟班，气势汹汹的来到了周秉昆他们这桌，居高临下地对着周秉昆指责道。 “就是，也不知道帮我们一下，亏我们还是一个车间的，你们怎么好意思的？” 第一二五章 冲突 蔡川听了他们的话后，当时就急了。 他把筷子朝桌子上一拍，“噌”的一下站起身了，气呼呼的瞪着许丽娜，大声的训斥道： “你们还好意思说？是你们死皮赖脸要跟着我们的，这也就算了，懒得跟你们计较。 可是，谁让你们嘴欠，非要去惹我大师姐的？ 现在倒好，还有胆子过来找我们的麻烦？你们哪来的脸啊？” 许丽娜看着凶巴巴的蔡川，一下子就有些怂了。 她们刚刚打菜的时候，被张大姐狠狠地秀了一把“抖勺”绝技。 杀人诛心之下，她没敢继续招惹蔡川。 扫了一眼在座的几人之后，她把目光锁定在了看起来最好欺负的郑娟身上。 “呵呵，跟着你对象，可以多打好些菜？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就这？ 看你那副没见识的样子吧，你这一份菜，跟别人去打，能有多大差别？ 就多那么一小点，你也能当成宝？乡下来的吧你？” 这一句话，直接把赵盼给惹毛了，他一拍桌子，大声对着许丽娜骂道： “乡下来的怎么了？你给我说清楚，不然我饶不了你。” 许丽娜听了赵盼的话，把眼一瞪，恶狠狠地盯着他说道：“又没有说你，你插什么话？ 我骂这姑娘呢，你着什么急？还是说，你跟他……” 周秉昆看出来了，赵盼这是空有一身力气，嘴巴实在是差了点意思。 这会儿被许丽娜骑脸输出，他也只是装红了脸，撸起了袖子，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见状，周秉昆赶忙拉住了他，让他重新坐下，自己则是站了起来，指着许丽娜训斥起来： “少搁这儿胡搅蛮缠，我可不吃你这一套。你说清楚了，乡下来的招你惹你了？你凭什么看不起乡下来的？ 你吃的饭菜，还是乡下来的呢，有本事你别吃啊。” 周秉昆刻意把声音拉到很大，让不少周围吃饭的工人们，也都听到了他的指责。 如他所料，有好几个工人，也纷纷站了起来，看向了许丽娜，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其中一个大声地声援起来：“这小兄弟说的对，乡下来的怎么了？ 我们都是厂子正儿八经招工进来的。以前老老实实种地，现在认认真真干活，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们？” 许丽娜看着周围发怒的人们，一时之间也慌了神。 她赶忙对着那几位工人点头哈腰地道起了歉：“对不起了，几位大哥，刚刚是我说错话了。 我么有那个意思，就是和她吵架呢，一时间没过脑子。” 许丽娜道过歉后，那些工人们也不好揪着她一个姑娘不放，只得瞪了她一眼，便纷纷地继续吃起饭来。 只是，他们虽然坐下了，但分明是留了一只耳朵，注意着这里的情况。 周秉昆看着许丽娜这欺软拍硬的架势，没来由的一阵恼火。 好家伙，原来你也不是纯泼妇啊？ 这不挺能屈能伸的嘛？遇上几个硬茬子就怂了，结果盯着我们几个猛咬，捡软柿子捏呢？ 老子看起来就这么软吗？老子硬起来怕你受不了。 想到这里，周秉昆直接一脸嘲弄地对着许丽娜说道：“你不是没过脑子，你是没有脑子。 哪怕是个傻子，都知道不能得罪掌勺的。你倒好，对着打饭大姐一顿撒泼。你比傻子还傻子。” 这一句嘲讽，可谓是直戳许丽娜的肺管子，把她气得够呛。 她先是打量了一下周秉昆，没看出什么名堂后，便继续开口说道：“呦呦呦，这不是郑娟的对象吗？ 一天天挂嘴边，我当有多好呢，原来也不过是个穷酸啊？ 啧啧啧，连精粮都吃不起，还在那里可怜巴巴地啃着杂粮窝窝头。” 周秉昆听了许丽娜的埋汰，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是有点想笑。 说她没脑子，她还真就把脑子给丢了。 这是可以说的吗？ 不给她上一课，就对不起自己社会主义接班人的光荣称号。 周秉昆重重地一拍桌子，直接把周围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来。 他指着许丽娜，大声地斥责道：“我啃杂粮窝窝头就是穷酸？那我还就穷酸了。 不只我穷酸，全国上上下下，起码有几亿人，陪着我一起穷酸。我穷酸，我骄傲！ 倒是你，你不穷酸，可以顿顿精粮。就是不知道，你凭什么过得比我们穷酸大众好那么多？” 刚刚那些被许丽娜的嘲讽，给波及到的乡下人，本就有些窝着火，此刻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彻底的坐不住了。 不只是他们，其余的一些坐在周围的工友，但凡是能听到这里动静的，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这年头，能够合情合理做到，顿顿饭只**粮的，只有高干家庭。 因为粮食配额是按人头的，哪怕你做到了八级工，也只能按照一个成年人的份额来分配粮票。 正常情况下，除非是做到高级干部，或者去偷买粮票，不然哪怕你再有钱，也得老老实实的去吃粗粮。 这会儿在食堂里面坐着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以杂粮为主要食物的。 许丽娜的一句“穷酸”，可以说是把在做的所有人，都给骂上了。 眼见犯了众怒，许丽娜赶忙故技重施，对着周围的工友们点头哈腰地道起了歉： “各位工友，实在对不住，我说话不过脑子，我胡说八道了，可我不是有意的啊。 你们别听这小子瞎告状，这小子就会搬弄是非。 我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啊。” 只是，这次有人全程关注着这里，压根就没有她泼脏水的空间。 一个邻桌的工友，直接站了出来，指着许丽娜的鼻子说道：“你还敢说人家搬弄是非？我看你最会搬弄是非才对。 刚刚你骂‘乡下来的’我就听见了。不过是懒得理你，就算是你口无遮拦，原谅了你那一次。 没想到啊，你不但不长记性，反而还跟我们装上了。 你说的他是穷酸，连精粮都吃不起，在那里啃杂粮窝窝头，我们一桌可都听见了。 你不但不老实认错，还要去污蔑这位小同志，这我可不答应。” 说道气处，他还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和他一桌的人，见状也都是一拍桌子，指着许丽娜喊道：“没错，不答应！” 第一二六章 升级 许丽娜看着面前汹涌的民意，吓得手里面的饭盒都掉到了地上，露出了里面两个白花花的馒头。 围观的众人，看着她饭盒里面，果然只有精粮，不由纷纷议论起来。 许丽娜听着周围人群传来的冷言乐语，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幻，精彩极了。 她看了一眼周围指指点点的工人们，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怨毒的瞪了周秉昆一眼。 看着她那满是愤恨的眼神，周秉昆气得差点笑出来。 这家伙到现在了，还不去找自己的原因，老老实实认错，争取大家的原谅，竟然还敢对自己露出恨意。 如此看来，这事儿是无法善了了。 周秉昆自是不会怕她，可娟儿就不同了。 按小美的说法，她们车间里面，是以这家伙为中心的。 如果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那将来娟儿的处境，可就不容乐观了。 一念及此，周秉昆眼中寒芒毕露，冷冷地盯住她，大声诛心道：“先是看不起乡下来的没见识，后是看不起吃窝窝头的穷酸，接下来呢？ 农民阶级没见识，工人阶级穷酸。 也不知道，高高在上的你，是哪个阶级的啊？” 周秉昆的这一番话，就如火上浇油般，彻底的激起了所有人的愤怒。 不少人直接连饭都不吃了，围在了一旁，指着许丽娜，不住地声讨着。 这个时候，哪怕许丽娜是个傻子，也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看着面前汹涌的人潮，许丽娜吓得抖如筛糠，面色发白，话都不知道说了。 周秉昆看着趋于失控的人群，也不由得有些头大。 刚刚一时气愤之下，只想着给她来一记狠的，让她毕生的记住这个教训。 可现在一看，这明显是有些玩脱了。 这种情况，在这个年代，放任事态发展下去的话，说不定就要出大麻烦了。 他十分讨厌这家伙，但是他更畏惧这年代的某种癫狂。 看着渐渐涌来的人群，和逐渐失控的群体情绪，周秉昆推了一下饭盒，在桌子上腾出一小片空当，一步跳了上去，大声对着人群说道： “各位工友们，结合她刚才说的，我们有理由怀疑，她有问题。 但是，我们没有证据，不能仅仅只是因为怀疑，就随意动手。 不然的话，今天我们怀疑她，不经过调查，不给她解释的机会。那么，明天就可能会有人怀疑我们。这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 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但我们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所以工友们，我知道你们很急，但请你们先别急。 请你们克制一下，把这件事情，交给咱们厂保卫科处理。” 周秉昆的这一番话，总算是给火热的形势降了些温。 不少人思考了一下周秉昆说的场景，当时就冷静了下来。 大部分围观之人，便也顺势随大流四散开来。 只有少数的几个，依旧是牢牢的盯住许丽娜，似乎是在防止她跑路。 周秉昆算是看出来了，这几个人应该都是“乡下来的”，在许丽娜第一次开范围炮的时候，就站出来指责过她。 想想也是，他们刚刚先是因为“乡下来的”被骂没见识，看在许丽娜是个小姑娘，而且又开口道歉了的份上，放了她一马。 结果没过两分钟，又因为吃杂粮被她骂穷酸。 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秉昆无奈地耸了耸肩，就要和他们一起把许丽娜送到保卫科。 就在这个时候，食堂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 周秉昆循声望去，发现是有几个人围在一起，朝着这里指指点点地走了过来。 他偏头一看，发现那群人围着的，是打过几次交道的沙队长。 看样子，应该是刚刚围观的人之中，有头脑清醒的，见情况有些不妙，直接就出去找来了保卫科的人。 如此一来也好，倒省了周秉昆跑这一趟的工夫。 “怎么回事，你们刚刚在这里闹什么了？一群人在这里，围着一个小姑娘，像什么样子？”沙队长看着围在许丽娜周围的几人，皱着眉头说道： “赶紧散了，别在这里闹事。留一个人在这里，给我说一下情况就行了。至于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 只是，他这话音刚落，几个围在那的人就不愿意了。 其中一个直接站了出来，瞪着沙队长，一脸不满地说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还讲不讲道理了？ 啥都不知道，上来就说我们闹事？我们闹什么事了？ 明明是我们被欺负了，你不但不帮我们，还要来批评我们？你安的是什么心？ 说，你是不是和她一伙的？想要包庇她？” 说着，几位原本就受了委屈的工人，直接站在了沙队长的面前，对着他质疑了起来。 沙队长听了这人的质疑，脸上先是一愣，眼里露出了一丝怒火。 在看了一眼周围群众之后，他思考了一下，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摆出了一副抱歉的模样，开口对他们说道： “同志们，刚刚是我不对，还没了解情况，就随便下了结论，我认错。 可是，我和她都不认识，怎么会是一伙的呢？ 我只是看你们聚在这里，影响了其他人正常使用食堂，打算把她带走而已。” 说着，他指了一下再度围上来的人群，对着那几个工人说道：“你们看，再在这里待下去，不定要围过来多少人呢。 工友们下午还要辛苦工作，耽误了他们吃饭，会影响他们休息的。 到时候影响了他们的效率，损失的可是集体和国家啊。 要不然，你们可以选一个代表，跟着我一起回去，盯着看我们是怎么处理的。 等回头有了结果，我们也一定会在公告栏上面公示的，这点你们就放心吧。” 这话一出，那几个工人们，脸上不由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在这里主持正义，费不了什么时间，可要是跟着去盯着，那就不一定要到什么时候了。 一两个小时的话，倒还好说，不耽误下午上工。 可时间要是久了，还得浪费一次请假的机会，那就太不值当了。 但是，就这样放过许丽娜，让她有可能轻松脱身，他们又实在不甘心。 一时之间，几名工人和沙队长之间，陷入了僵局。 周秉昆见状，干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对他们说道：“我来代表你们走一趟吧，交给我好了。 你们先散了，明天，不管情况如何，保卫科都会给出公告的。” 一句话，直接把他们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 沙队长和那几个工人，一齐转过头来，看着周秉昆，齐声说了一句：“你？” 随后，双方竟是不约而同地冲他点了点头，异口同声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第一二七章 这诡异的一幕，直接让周围的其他人，不由地议论起来。 “这家伙是谁？为啥他们都这么听他的？” “是啊，这小子是谁？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为啥那几个人连保卫科的都怀疑，却这么相信这个小子？” “不知道，看这小子穿的，也是跟咱们一样的工装嘛。又不是干部，怎么一开口，两边都这么听他的？” 周秉昆自然没有听到他们纷纷杂杂的议论声，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了几张饭票，递给了郑娟，对她嘱咐道： “这些你拿着，等下吃好了，就去再打几份菜，回家带给你妈他们。” 然后，他又对着蔡川他们说道：“你们先在这里吃吧，不用管我。我跟着去趟保卫科，一会儿直接回车间。” 说着，他便跟着沙队长一起离开了食堂。 待人群散去，小美有些担忧地说道：“我们要不然也跟着去吧？也算是帮他做个证。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不如我们去帮着踩上一脚。 不然的话，保卫科的人，说不定真的会偏向许丽娜。” 说着，她把筷子一放，催促着一行人赶紧去帮周秉昆。 郑娟看着她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小美，不用着急。 既然是秉昆过去了，那你就不用担心了，他会处理好的。” 蔡川他们也是笑着安慰小美，让她不用顾虑那些，继续安心吃饭就行。 小美看着他们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不由得更加着急起来。 她看了一眼慢慢往外走去的周秉昆，压低了声音，对着蔡川他们说道： “你们不知道，真算起来的话，许丽娜还真是和保卫科一伙的。 我听她提过，他爸好像是在后勤处哪个部门，负责采购来的。” 蔡川听了小美的话，笑着摆了摆手，一脸不屑的说道：“就是一个采购，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干部。 撑死了，也就是个小小的主任，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小美听了蔡川的话后，一拍桌子，生气的说道：“你先闭嘴，老实听我说完，再乱插嘴我敲你啊。” 说完之后，她也意识到了不妥，轻轻地挠了挠头，又恢复到了柔声细语的状态，继续说道： “你们想想，采购的职位，是随随便便就能到手的吗？真要那么简单，我也去干采购了。 记得有一次，她请了假。回来之后，她悄悄告诉我们，说是后勤处的许处长，家有喜事，他们一家人去祝贺了。 就是去年的事情，你们想想看，去年那情况，还能去处长家里面祝贺，这关系能差得了吗？ 再说了，都姓许，你们就不犯嘀咕？” 小美说完之后，在座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是啊，都姓许，安排去采购，特殊时期还能去参加家宴，说没关系，傻子都不信。 也难怪那个许丽娜，一直带着一副理所当然的嚣张。 想到这里，郑娟也不由得替周秉昆担心起来。 她也把手里面的筷子朝桌子上一拍，满是担忧地开口说道：“那咱们赶紧去吧，别让秉昆吃亏了。” 听了她俩的话后，在座的几位男士也坐不住了。 尤其是蔡川，听到了许丽娜可能的关系，不由得开始为周秉昆，为自己，也为张大姐感到担忧起来。 只是，想起了周秉昆走之前的交代，他按住了郑娟的肩膀，对她劝说道： “你不是下午还有事情吗？刚刚秉昆还特意给你交代来的。你就别跟着去了。 我们几个反正也没什么事儿，现在就去一趟。 至于你，吃完之后，就按秉昆说的，去找我大师姐打饭带回去，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里就交给我们好了。” 这话一说出来，其他的几个人齐齐地点了点头，向郑娟表示这里不需要她操心，让她去办事就好。 郑娟看着他们，坚定地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跟秉昆相比，那都是小事。 再说了，下午的事，是秉昆托朋友……” 说到这里，她忽然放下了心来，重新拿起了筷子，笑着对他们安抚道：“行了，我想起来了，秉昆的事不用我们操心。 只要我们在理，就是厂长书记我们也不用害怕。” 蔡川听了郑娟的话后，惊讶的看着郑娟，一脸不信的说道：“真的假的啊？这也太夸张了吧。” 郑娟一脸平淡的解释道：“秉昆跟我说过，他朋友的爸爸是商业厅的领导。我见过一次，他对秉昆老好了。” 蔡川听了郑娟的话后，也一下子放下了心来，开心地说道：“照你这么说，那还真是不用怕了。 咱们厂看起来还不错，可就是人家商业厅一个小小的附属企业。” 几人这才放下心，安心地吃起饭来。 只是，他们看向郑娟的眼神里，多了一些莫名的敬意。 沙队长让手下的队员带着许丽娜，自己则和周秉昆走在一起，问起了刚刚的情况。 周秉昆也懒得添油加醋，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沙队长听了之后，摇了摇头感叹道：“这样的话，还真是要查查她说的是真是假了。 如果是吹牛胡扯，那还好说，批评教育一顿也就完了。 如果是真的，呵呵。” 沙队长轻轻的搓了搓手，有些期待的说道：“这不是给机会吗？ 抓了这个老鼠，再立上这么一功，说不定我晋升的事情，还真就稳了呢。”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愿景，轻轻地摇了摇头，朝着他泼起了冷水：“还是别高兴得太早了。 这家伙这么嚣张，说不定是有什么倚仗。 按照我的想法，是不大愿意招惹她的。可谁让她没开眼，非要往这里撞呢？ 要我说，咱们还是小心一点，一步一步把案子办死，起码立于不败之地。”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附和着说道： “你说得也有道理。虽然你们是在吵架，但是脱口而出的，往往才是心底所想的。 这家伙，明显是习惯了瞧不起工农兄弟们，才在一时气愤之下骂了出来。 而且听你说，她和你对象一样，是味精封装车间的？ 你对象走的什么路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想进封装车间，没路子是办不到的，路子不够硬都不行。 不过无所谓，就凭她说的那几句话，已经够我们对她进行调查了。 而且说句实话，这事由我们调查，也算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不然的话，她的那几句话要是传了出去，啧啧啧。” 说着，沙队长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还露出了一丝不忍之色。 周秉昆听了，也是摇着头说道：“刚刚不是我拦着，餐厅的工友们，早就把事情闹大了。说不定都不用你们过来接手了。”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一脸惊讶地看着他说道：“那你这算是救了她一命，不，是救了她们一家啊。 你可真行，把人家推下悬崖，结果又拉上了一把。” 第一二八章 威胁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形容，一脸认真的纠正道：“话可不能这么说。 她掉悬崖，可不是我推的。 明明是她来推我，没推动，把自己弹到悬崖下面了。 而我这人向来与人为善，不计前嫌，还拉了她一把。”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膀说道：“得，你脑子好，你会说话，你说了算。” 一行人很快便走到了保卫科所在的办公楼里面。 进了办公室，沙队长往椅子上一坐，抱着臂对许丽娜说道：“事情我刚刚听这位同志说了，对于你的言论，你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许丽娜进屋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听了沙队长的质问，回身看了一眼周围。 扫视了一眼，确认在场的只有周秉昆和几位保卫科成员之后，她轻轻地笑了笑，满不在乎地对沙队长说道： “行了，这里没有什么闲杂人员了，就不用演戏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啊。” 说着，她朝着沙队长摆了摆手，就要向外面走去。 沙队长听了她这带着吩咐口气的话后，轻轻地嗤笑了一声，笑着说道： “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啊。小赵，把她说的话都给记下来。 这些，都是她气焰嚣张的证据。” 许丽娜听了这话，面上神色骤变。原本还是一脸轻松的模样，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沙队长，不可思议地说道：“不是吧？你要来真的？ 说起来，咱们也算是有点渊源的啊，我爸是采购部门的许主任。 都是后勤处的，得饶人处且饶人，您就抬抬手，放我一马得了。” 沙队长听了她的话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笑呵呵的对着她说道：“后勤处啊，那还真是有渊源呢。 许主任，我倒是有点印象，胖乎乎的那个嘛，你是他的女儿？” 周秉昆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看这他一脸玩味的模样，就猜到了他这是想要钓鱼，于是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起了戏。 许丽娜却不知道这些。 她看着沙队长和颜悦色的模样，脸上的紧张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开心的笑容： “是啊，这位大哥，我爸就是许主任，既然您认识，那我就先走了？ 等回头，我会跟我爸提的。到时候，我再登门感谢您。 您放心，指定不会让您白帮忙的。” 说着，她笑呵呵地挥了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只是，没等她走出两步，沙队长一挥手，示意手下把她拦了下来。 许丽娜被拦了下来后，先是一脸迷茫地看着沙队长，随后满脸堆笑地开口说道： “看看，是我不懂事了，怎么能只感谢您一个呢？ 您放心好了，余下的几位同志们，我也都会一一感谢的。” 沙队长瞥了她一眼后，没再理她，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小赵，一脸严肃的开口吩咐道： “她说的，你都记下了吗，小赵？” 小赵听了这个问题，有些疑惑地问道：“记什么啊，队长，这是能记下来的事情吗？” 沙队长听了他的话后，一拍桌子，对他训斥道：“怎么不能记了？还是说，你真打算让她谢谢你？ 在人家眼里，你就是一个穷酸，也配人家感谢？” 许丽娜听了沙队长的话，赶忙摆着手解释道：“误会，您误会了。 你们可是干部身份，怎么会是穷酸呢？ 你们不要听这小子的胡说八道，他就是个搬弄送是非的小人，故意歪曲了我的意思。” 沙队长听了许丽娜的辩解，轻轻地拍了拍手，点着头说道：“好，很好，你说他曲解了你的意思，是吧？” 许丽娜听了沙队长的问话，连连点头，笑呵呵地对着沙队长肯定道：“没错没错，就是他，他曲解了我的意思。我那是在骂他一个人，没有看不起其他人的意思。” 沙队长听后，点着头对小赵说道：“记下，她说周秉昆曲解了她的意思。 也就是说，那些话确实是她说的，只是意思被周秉昆曲解了。 还有，前面她说的那些话，也都给我记好了，尤其是她爸负责采购那块。 结合她觉得吃杂粮的都是穷酸，我有理由怀疑他爸有贪污的嫌疑，这都是证据。 另外，这是最后一次。记住，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要有自己的思想。 再有下次的话，你就自己打个报告，调到别的地方去吧，我这庙小，容不下你。” 小赵听了沙队长的训斥，赶忙低头，奋笔疾书了起来。 许丽娜听了沙队长的训话之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一脸焦急地看着沙队长，有些委屈地说道：“领导，您不能这样。 不就是骂了他几句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干嘛揪着我不放啊？ 再说了，我说的，也都是实情啊，看看这小子那个样子，浑身上下穿的都是厂里面发的，连块手表都买不起，可不就是个穷酸吗？ 您又何必为了一个穷酸，跟我过不去，跟自己过不去呢？ 您放我这一马，我保证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 周秉昆听了许丽娜的话后，不由得有些感慨：她但凡有一点脑子，也不至于这么没有脑子。 他明明已经放过许丽娜一马了，甚至于刚刚在食堂里面，他为了心中的不忍，可以说是救了许丽娜一命。 结果呢，这家伙竟然一点没念恩。 不仅如此，她竟然一点也不悔过，仿佛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 周秉昆看这情形便明白了，她八成在心里面，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给了蔡川和自己。 既然如此，周秉昆也就不再顾虑，笑呵呵地给她挖坑道：“放你倒是简单，但保卫科刚刚在食堂里面给过承诺了。 明天可是要给结果的，把你放了，这结果怎么给？ 那样不是坑了沙队长吗？” 许丽娜听了周秉昆的质疑，一脸不在意地说道：“这有什么难的？ 那群人有什么可在意的？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 晾上几天，他们自己就把这事给忘了。 再说了，前两天边境不是出事儿了吗？他们的注意力，都该被珍宝岛的事儿给引走了。 这个时候，应该顾大局才是。都忙着爱国去了，我这点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周秉昆听了她的话后，眼前一亮，朝着沙队长看去。 沙队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头看向了小赵。 小赵原本还有些惊讶于许丽娜的言论，见沙队长看了过来，立刻反应了过来，趴在桌子上“沙沙沙”的写了起来。 许丽娜先是一愣，再联想起沙队长让小赵记录证据的事情，当时就急了起来。 她指着沙队长大声地斥责道：“你什么意思？怎么还让他记啊？你是一定要和我过不去是吧？ 你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让你在保卫科干不下去？” 第一二九章 权衡 周秉昆听了许丽娜愤怒之下，对沙队长发出的威胁，一下子来了兴致。 他一脸狐疑地看着许娜，用半信半疑的口吻拱火道：“真的吗？我不信。 大话谁不会说？你爸就是一个小小的采购主任，还能管得了保卫科？ 要我说，你倒不如跪下来求求队长，让他不要去调查你爸。 不然的话，不只是你要倒霉，就连你爸也要受到调查。到时候，呵呵，能不能过关，你自己心里清楚。” 许丽娜被周秉昆不屑的态度，给彻底激怒了。 她指着周秉昆鼻子，微微颤抖着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才不需要跪下求他。 不只是他，还有你，我一定要让你们待不下去。 不只你俩，还有那个胖子，还有那个打饭的。我要让你们一起打包，滚出酱油厂。” 看着已经有些失了智的许丽娜，周秉昆索性加大力度，阴阳怪气地对着她嘲讽了起来： “呦呦呦，我好怕啊。 说得跟真的一样，凭什么啊？就凭你那个当采购主任的爹吗？ 他这是把酱油厂给采购了吗？能有这么大的权利？ 装得倒是挺像的，你该不是大话说多了，把自己也给骗过去了吧？” 许丽娜听着周秉昆阴阳怪气的嘲讽，看着他那挤眉弄眼的怪样，气得呼吸都不平稳了。 她大口的喘着粗气，胸膛也随着呼吸剧烈起伏着原本平平无奇的对a，都生生被她喘成了b的形状。 她颤抖着举起了手，指着周秉昆，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爸是收拾不了你们，可我二爷爷能。 我二爷爷是管后勤处的，就你们这群臭鱼烂虾，哪个我二爷爷赶不走？ 我二爷爷随手签个条子，就能让你们全部收拾东西滚蛋。” 周秉昆听了许丽娜的话后，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怪不得你这么跳，原来背后有老妖啊。 敢说管后勤处，八成就是后勤处长了。即便不是正的，起码也是个副的。在酱油厂里面，倒也算是位高权重了。 到了那个位置，想要对他出手，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收拾一个贪污的主任，叫立功。可要是对付一个处长，那就变成斗争了。 周秉昆倒是不怕斗争，起码这件事情上，他有一个天然的盟友，那就是曲书记。 以他对曲书记的了解，曲书记自然是不会包庇许丽娜他们。 只是，后勤处长这么一个关键位置，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厂长的人。真要动他的话，势必要和厂长起冲突。 而曲书记刚来，根基未稳，实在不适合立刻拿一个处长开刀。 自己倒是无所谓，有蔡晓光父亲的关系，完全可以不惧酱油厂的任何人。 只是，蔡父也只能作为自保的手段，不能轻易用来出击，这点分寸感，周秉昆还是有的。 可是，如果不能指望曲书记和蔡父的话，那他确实是拿许处长没什么办法了。 而如果不能处理掉许处长，那不论是许丽娜，还是许丽娜的父亲，都没有动的意义。 完全是费力招来一身腥，到时候打蛇不死，自讨苦吃。 可一个实权处长，又哪里是好相与的？ 不能指望蔡父和曲书记，那周秉昆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保卫科的王科长了。 然而，王科长也不过是人家的手下而已…… 想到这里，周秉昆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职务都是萝卜坑，越往上，越是坑少萝卜多。 巧的是，王科长就是一个萝卜。既然如此，那他会不会对这个萝卜坑，有所需求呢？ 想到这里，周秉昆决定确认一下坑位。 他做出一副吓坏了的样子，战战兢兢地对着许丽娜说道： “你是说，你二爷爷，管理着后勤处？这么厉害，那他是处长吗？” 许丽娜看着周秉昆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得意极了，她斜着脑袋，神气十足的看着周秉昆说道： “是啊，我二爷爷就是后勤处的许处长，保卫科就是归后勤处管的。 不只如此，劳资科也是，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 现在把我放了，然后再好好给我道个歉，不然的话，我一定要你们好看。” 周秉昆听了许丽娜的话后，陷入了思考之中。 这下子可以确定，许丽娜的二爷爷，就是后勤处的处长。 如此一来的话，就剩下一个问题了。 王科长这颗萝卜，想不想要这个坑？有没有能力在坑位空出来的时候，占下这个坑？ 毕竟自己思考的这件事情，最大的受益人就是王科长，无论如何，都需要他的配合。 要是他罩不住的话，那自己就太冤了。费心费力和别人斗智斗勇，好不容易腾出来个萝卜坑，到头来只能便宜其他人，还要冒着得罪厂长的风险，那就太不值当得了。 就在周秉昆极速思考之时，沙队长已经坐不下去了。他听了许丽娜的话后，惊得立马站了起来。 轻轻地揉了揉眉头后，他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是说，你二爷爷是许处长？真的吗？那你干嘛不早点说？ 你要是一来就说你是许处长的孙女，咱们能闹到这份上吗？” 许丽娜听了沙队长的话后，一脸埋怨的看着他，不满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 我二爷爷吩咐过我，让我嘴巴严一点，不要随便打他的名号。 不然的话，我才懒得和你攀交情，直接压死你多省事啊。 可你倒好，一点面子都不给，非要使劲往上刨。现在好了，你舒服了吧?回头我二爷爷知道了，八成又要对我一顿骂。 我不好受，你们也别想好过。” 说着，许丽娜狠狠地瞪了沙队长一眼。 沙队长听了许丽娜的话后，也有些急了起来。 他挠着脑袋，和许丽娜商量道：“既然如此，那不如这样。 我们呢，等下就把你放了，咱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看怎么样？ 这样一来，你二爷爷就不会知道这件事情，你也可以省得挨骂。”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话后，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看来沙队长这是自己被自己吓到了。 想来也正常，他一个小小的保卫科小队长，哪里敢和后勤处的处长刚正面？ 因此，他一听到许丽娜是许处长的孙女，立马就跪了。 看着眼前的许丽娜，周秉昆不由得再度陷入了权衡之中。 第一三零章 决心 只是，没等周秉昆下定决断，许丽娜先一步站了出来。 她抱着胳膊，颐指气使的斜视着沙队长，气呼呼地说道：“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早干嘛去了？ 我跟你攀交情的时候，你在那装什么装？ 你不是非要处理我吗？继续啊？怎么怂了呢？ 还有那个小什么？接着记啊，把我说的话都给记下来，到时候交给你们保卫科科长。 等你们科长看过之后，再让他上交到我二爷爷那里，看看应该怎么处理好了。” 说着，她看向了先前负责记录的小赵，走上前去一拍桌子，厉声的呵斥道：“记啊，你不是挺能记得吗？给我好好记啊。 我倒要看看，你能记出个什么名堂。” 小赵一路听下来，早就被许丽娜的话给吓坏了。 他一手扶着本子，一手拿着笔，六神无主的看向了沙队长，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许丽娜。 沙队长还算有些担当，堆着笑脸来到了许丽娜的身前，笑呵呵地逢迎道： “小许啊，小赵刚刚也是听命行事，你就别怪他了。 都是我的错，我给你陪个不是，你就别找他麻烦了，成不？ 你刚刚不也说了吗？你爸也是在后勤处的，是采购办的许主任。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给个面子，这是就算过去了，行么？” 攻守之势逆转之下，许丽娜早没了先前小心翼翼的模样。 她冷笑了一声，看着沙队长，一脸不屑的说道：“呸，现在想起来攀交情了？晚了，我才不吃你这一套呢。 我顶多也就是被骂一顿，又不会少二两肉。相比之下，还是收拾你们一顿来的划算。不拿你们好好撒撒气，我心里面憋得慌。 除非……” 许丽娜饶有兴致的看着沙队长，一副戏耍的模样，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副作态，分明是在拿捏沙队长，享受他曲意逢迎的感觉。 沙队长深深地看了许丽娜一眼，重重的吸了一口气，随后无奈的吐了出来。 他的一股精气神，似乎也随着这一口气一起被吐了出来。与此同时，他的神色，也在这转瞬之间，明显的颓唐了不少。 他无奈的摆出了一副笑脸，对着许丽娜说道：“除非什么？你说，我一定帮你办到。 只要你不再找他们的麻烦，我一定……” 没等沙队长说完，周秉昆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沙队长，事到如今，明显已经超出你的掌控了。要我说，还是交给王科长来处理吧。”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建议之后，先是一愣，随后有些不大情愿的说道：“这种事情，就不需要麻烦我们科长了吧。 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自己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 放心吧，我可以解决的。” 许丽娜听了他们的对话，当时就不乐意了。 她重重的哼了一声，不满的看着沙队长，带着怒气说道：“麻烦都是他惹来的，你怎么能让他先走呢？我不同意。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要我跪下来求你？ 那就按他说的办，让他跪下来求我，我就同意放你们一马好了。” 说完之后，她双手叉在腰间，趾高气昂的看着周秉昆，静静地等待着他的道歉。 周秉昆听了许丽娜的话后，轻轻的嗤笑了一声，随后摇了摇头，没有理会她，而是转头看向了沙队长，开口对他说道： “沙队长，你现在这里看着她，我去找你们王科长一趟。这件事情，还是由他来处理好了。”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了坐在一旁，正竭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小赵，对着他吩咐道： “刚刚她说的这些话，你都给记下来，等下你们王科长有用。” 说完之后，周秉昆朝着沙队长挥了挥手，就要出门而去。 沙队长一听周秉昆这话，惊得面色大变，抬手就拉住了周秉昆的胳膊，一脸慌乱地说道： “秉昆啊，别置气，不值当的。为了这点小事，得罪许处长不划算啊。 我知道，你刚刚在书记和厂长面前漏了脸，不用担心被针对。可是，那可是后勤处的处长啊。 就算是不能对你来硬的，可软刀子才最磨人啊。 人家随随便便来个正常调动，都能让你遭不老少罪，你这又是何必呢？” 一旁的许丽娜听了他们的对话后，也是气得脸都涨的通红。 她伸手指着周秉昆，怒气冲冲的说道：“好啊你啊，胆子不小嘛，敢这么对我。 知道我二爷爷是许处长了，你还敢这么嚣张？ 你信不信，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在酱油厂混不下去？一百种。” 周秉昆轻轻的瞥了她一眼，没有对她作出回应，随后看向了沙队长，表情严肃地说道： “沙队长，麻烦你在这里看着她，我去找王科长反映一下，去去就回。”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手依旧拉着周秉昆的胳膊，苦口婆心的劝道： “秉昆啊，听我一句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别再闹了， 闹下去，对你也不好啊，对你的将来也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啊。” 周秉昆懒得继续和他墨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稍一用力，便把他的手拿了下来，随后皱着眉头，对沙队长说道： “沙队长，我现在可是要去向你们王科长反应问题的。 你确定，你要拦我吗？”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冷到刺人的声音，下意识的把手缩了回去。 他闭着眼睛稍稍思考了一下，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周秉昆说道： “我知道，我脑子没你好使，转的没你快，可能考虑问题不够周全。 你这么坚持，是有什么打算吗？” 周秉昆没有回答他，只是朝着许丽娜的方向瞟了一眼。 沙队长见到之后，自然心领神会，朝着周秉昆点了点头，一脸郑重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再信你一次，听你的。你去吧，我……” 说到这里，沙队长停了下来，稍稍思考了一下之后，一咬牙，开口说道： “我陪你去一趟，小赵留在这里，继续把她刚刚的话记录下来。” 随后，他又转头对着另一位保卫科成员吩咐道：“小王，你在这里，看着她，不要让她离开这间屋子，不要让她和外人接触。 我们去去就来。” 第一三一章 难搞 吩咐完之后，沙队长带着周秉昆，朝外面走去。 他们刚一出门，就听到许丽娜在里面愤怒的吵闹声。 沙队长听了许丽娜的吵闹，脸上的担忧明显加重了几分。只是出于周秉昆的信任，才强行忍了下来。 周秉昆看着忧心忡忡的沙队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沙队长看着周秉昆成竹在胸的样子，心里的忧虑缓解了不少，带着周秉昆朝办公楼里面走去。 没走几步，他们便来到了王科长的办公室。轻轻扣了扣门，听到应答之后，他们便推门而入。 周秉昆进入办公室后，随意的打量了一下。 王科长的办公室是一间单独的屋子，不大不小，看起来十来平米的样子。 和后世比起来，自然是有些上不得台面，可在居住面积十分紧张的现在，已经算是相当宽敞了。 屋子里面的布置也十分简单，除了门口处的几张椅子之外，就只在最里面摆了一张办公桌和一把椅子。 此刻的王科长，正坐在椅子上，他的身前，摆着一份报纸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杆铅笔，在报纸上面“沙沙”地写着什么。 见到来人是周秉昆和沙队长之后，他放下了手上的铅笔，面带笑容地对着周秉昆打趣道： “你怎么来了？是等不及了，来找我要奖励的吗？” 周秉昆看着王科长，回了一个笑脸，乐呵呵的说道：“这你可猜错了，我不是来找你要奖励的。 相反，我是来给你发奖励的。 只是，这个奖励有些大，不知道你能不能吃的下。” 这一句话，直接把沙队长和王科长都给说蒙了。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卖的关子，笑呵呵的质疑道：“你是说，你是来给我发奖励的？ 那你说来听听，你能给我发哪门子的奖励？” 沙队长也是一脸迷惑的看向了周秉昆，满是不解的问道：“什么奖励？你不是来……” 没等他说完，周秉昆朝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开口，随后对着王科长继续说道： “王科长这次是春风得意，马上就可以更进一步了吧？”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有些失意的说道：“这个嘛，还真不一定。 职级应该会有所提升，职务嘛……” 说着，他再一次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职务应该是不会动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回答，心下的把握又足了几分。 他笑模笑样的看着王科长，调侃了一句：“哦？职务为什么不往上升呢？是因为不想吗？” 王科长看着周秉昆，笑着朝他凌空挥了一掌，没好气的说道：“去，净拿我开涮。 哪有人不想往上升的？这不是没合适的位位置吗？没办法，只能慢慢等了。” 周秉昆听了他的回答，笑着说道：“那么，如果，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空出来一个合适的职务。 只是，需要你去做一些本职工作，你愿意不愿意呢？” 王科长听后，看了一眼周秉昆，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下，随后开口问道： “怎么，你这是抓住了谁的什么把柄了吗？ 还是说，谁惹到你了，让你打算出手，给来一记狠的？ 说说看，是谁？”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和王科长的对话，这才明白过来周秉昆打的什么主意。 他一脸惊讶的看着周秉昆，指着他大声地惊叹道：“你，你是说……” 大惊之下，沙队长连话都说不出了，只是指着周秉昆愣在那里。 周秉昆看着沙队长吓坏了的样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没错，我就是这么个意思。 怎么样，你觉得可行吗？” 没等沙队长回应周秉昆的问题，王科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着他们说道： “你俩真有意思，跑我这打哑谜来了。 行了，别藏着掖着了，赶紧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王科长招呼着周秉昆和沙队长，一起坐到了门口会客用的椅子上。 沙队长这个时候已经缓过了神来。 他看向周秉昆的眼神里面，不由得多了一丝敬畏。 坐下之后，王科长朝后面椅背上一靠，发话道：“行了，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之后，他便看着沙队长，静静地等着他来解释。 沙队长听了王科长的话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有些迟疑地说道：“科长，这事儿吧，我也有点拿不准。 事情的来龙去脉，秉昆最清楚了，而且他的打算，我也不是太了解。不如还是让他来给你说吧，我怕说不清楚。” 王科长听后，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转向了周秉昆身上，笑着说道：“行了，那你来说说吧。 我现在对你的计划，也是相当的感兴趣。” 周秉昆见状，便把自己接触到许丽娜之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对着王科长说了一遍。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叙述之后，用手捏着下巴，轻轻地揉搓着，稍稍思考了一下之后，开口对着周秉昆问道： “你的意思是，以许丽娜和她的父亲为突破口，找出许处长违法乱纪的证据？ 你可能想得太简单了。 许处长不大可能会为他们两个，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我对他还算是比较了解的，那是一只老狐狸，狡猾的很，不会把事情办得那么糙。”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话后，一下子来了兴致。他一脸好奇地问道：“许丽娜喊他二爷爷，那按理说他应该是许丽娜父亲的叔叔或者伯伯。他还能丢下他们两个不管吗？他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王科长摇了摇头说道：“说他不管吧，他还真会去管。可要说他会管吧，他也只会不露痕迹的管。” “你刚刚还说我们跟你打哑谜，现在倒好，你跟我们又打起了哑谜。” “就比如这次吧，我们如果把许丽娜给扣下了，他就会亮明身份，以亲属的身份，来找我们询问情况。 他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只是亲人之间正常的探视一下，我们自然就知道了他的需求。 我们卖他面子，自然就把许丽娜给放了。 而他掌握着后勤处的权力，愿意的话，随时可以自然而然的把这个人情还上。 整个过程不留一丝痕迹，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自然也就不会留下什么把柄了。” 第一三二章 意思 周秉昆听着王科长的话，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按照他的说法，这个王科长听起来，也是一只老狐狸了。 这样一来的话，想要对付他，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自己方现在手里面的东西，顶多也就是可以处理一下许丽娜和她的父亲。想要把火烧到许处长身上，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除非，自己可以不顾后果，彻底把火烧起来。 可那样一来的话，烈度就太大了，还容易失控。周秉昆对那么做，有着本能的恐惧和排斥。 无奈之下，他挠了挠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略有不甘的向王科长道起歉来：“照您这么说，是我有些太过于想当然了。 既然没有机会，那就算了吧。只是，给你们保卫科惹了这么个麻烦，怪对不起您的。 你们放心好了，我会想办法处理后续的。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们受到什么牵连。这点基本的道义，我还是做得到的。 回头你们放人的时候，记得告诉她，有什么事冲我来，我都会接下的。” 说着，周秉昆微微地摇了摇头，朝着王科长摆了摆手，就要告辞离开。 王科长一把拉住了他，满不在乎的笑着对他说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不是在打我们保卫科的脸吗？ 说什么牵连不牵连的，太见外了，也太没志气了。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们占着理，还能怕了他不成？那我以后还怎么带队伍？ 占着道理都不能护自己人周全，那我还当个什么干部？直接回去卖红薯得了。”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话，立刻听出了他话里的潜台词。 他站直了身子，一脸好奇地问道：“保卫科不是在后勤处的管理之下吗？许处长不是你的顶头上司吗？听你这口气，似乎是不太买他的账啊？”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问题，笑着拿手指点了点他说道：“你小子啊，还真是鬼精。 我和他，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只是普通的上下级而已。 正常的工作，我自然是会和他配合的。平日里有些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我也乐得卖他个面子。 可这次的事情，是你自己把它想的太严重了。 别说许处长压根就不知情，只是那个叫许丽娜的小姑娘，在那里狐假虎威。 即使是许处长亲自过来示意，我也能轻而易举地把他给顶回去。 再说了，许处长这人，呵呵。” 说着，王科长摇了摇头，不屑的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从他的表情里，周秉昆看得出来，他对这个许处长破有些不屑的意味。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他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也有那么个意思？” 王科长轻轻地点了点头，又轻轻的摇了摇头，笑着看向周秉昆说道：“是有那么点意思，但不是你那么个意思。”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话后，先是一乐，随后配合着他说起了俏皮话： “哦？那你是什么个意思呢？不如说说你的意思，看看我能不能帮着意思意思？” 一番哑谜，直接把一旁的沙队长绕晕了。 他挠了挠脑袋，一脸迷惑地看着周秉昆和王科长问道：“你们两个在这说什么呢？怎么又打起哑谜来了？” 王科长看着迷茫的沙队长，笑着开口解释道：“秉昆的意思，是打算把许处长赶走，以此来给我腾一个位置。 而我的意思，只是想要一个位置而已。 想要空一个位置出来，未必一定要出手把人打倒。 倒不如和气一点，帮着推一把，他好，我也好，大家都好，这才好嘛。”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话，先是一愣，随后皱眉思索了起来。 “话是这么说，推他一把，他晋升了，位置自然就空出来了。 可是，这样平白无故推他一把，这不是便宜他……” 说到一半，他看着王科长略有深意的笑容，脑子里面灵光一闪，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 “你是说……明升暗降？还是位尊职轻？”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笑着指了指他说道：“你啊，还真是一点就透。 现在许处长是后勤处的处长，保卫科名义上是归他管的。 可实际上，保卫科的事情，还是我说了算，他也算识趣，很自觉地没有插手过保卫科的事情。 我们两个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只有公事，没有私交。 我只会帮他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对我也从来都是公事公办。 一般情况下，只有在上面有什么任务，需要他来传达的时候，他才会找我过去。” 说到这里，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背上，对着周秉昆说道：“原本我倒没往这方面想。 只是想着职级先晋升上去，至于职位，可以慢慢等机会，不需要着急。 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他的年纪，也差不多到了该退下去的时候了。 既然如此，不如帮他一把，把他朝上面推一下。 与其继续忙忙碌碌的当这个处长，不如让他当一个清闲一点的副厂长，继续分管后勤好了。” 沙队长听了王科长的计划，轻轻地摇了摇头，有些迟疑地问道：“这很难的吧？ 您的计划说白了，其实不就是把他架空吗？ 只是，这计划真能行得通吗？老话说，‘县官不如现管’。您计划的挺好，可人家未必愿意吧？ 正儿八经的实权处长，换一个被你架空的副厂长，怎么看都是笔亏本的买卖吧？ 搁我我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更别说是那么个老狐狸了。 他要是不同意的话，您还能硬逼着让人家同意不成？”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话后，捏了捏眉毛，稍稍思考了一下，随后开口说道： “我倒是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不用牵涉太多，也就不用担心事态失去控制。 他不愿意，那就想办法让他愿意不就好了？”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话，一下子来了兴致。 他直接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周秉昆，笑呵呵的看着他说道：“哦？那你说说看，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愿意呢？” 第一三三章 威逼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问话，一脸笑意的说道：“这不巧了么？我刚好对说服人，有一些心得。 对于自己人，只需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要不是碰上了犟种，一般都没什么问题。” “没戏。”王科长听了之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儿，只符合咱们的情理。对于人家来说，那可就是无情无理了。” 周秉昆轻轻点了点头，附和着说道：“这倒是没错，许处长不是自己人，自然也就不适用这个方法。 而对待外人，想要让他们按照我们的意愿来，那就无非是两种方法。” 说着，周秉昆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朝着他们比划了一下。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挠着脑袋好奇的问道：“两种方法？什么方法啊？我一种都没想到。” 周秉昆没有继续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道：“威逼，利诱。”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话说的没错，跟我想一块去了。” 沙队长听了他们的话后，一脸疑惑的问道：“可是，怎么威逼，怎么利诱呢？ 论职位，人家可是个处长，比咱们几个加起来都高得多，咱们凭什么威逼他？ 至于利诱，那就更不好说了。 咱们又能拿出什么好处，可以让人家放弃手上的实权，乖乖任由咱们摆布呢？” 王科长听了沙队长的疑问，转头朝着周秉昆示意了一下，然后开口吩咐道： “秉昆，我听小沙提过，你的脑子比较活，鬼点子也多。 你来说说看，你的计划是什么。我和小沙来给你把把关，看看你打算怎么个威逼利诱法。” 周秉昆听了之后，笑着说道：“这个威逼嘛，自然是要往他最恐惧的地方下功夫。 这不巧了吗？许丽娜就在我们手里面。 就凭她那一番言论，已经够他们一大家好好喝上一壶的了。”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轻轻地点了点头，附和着说道：“这点倒是没错。 她那一番言论，真要上纲上线的话，那可是了不得的大问题。 算起来，够得上对她所有的亲属，都仔细地进行一番审查了。把火烧到许处长身上，没有一点问题。” 说到这里，他又轻轻的摇了摇头，面露不忍的说道：“只是，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可就很难收住了。 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实在没必要用这种方法。 不过，用这种方法来威逼，倒是个不错的注意。 我们虽然不打算用这种损招，但不妨碍我们可以让他以为我们打算用。” 周秉昆接着对王科长的话补充道：“没错，我们只要把事实摆出来，他作为过来人，自然会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我们虽然不忍心真的把事做绝，可许处长不知道啊。 只要我们摆出一副不介意公事公办的样子，他心里面自然会发憷的。” 沙队长听了之后，也附和的点头说道：“是这么个理儿。这么严重的问题，只要稍微吓他一下，他应该是撑不住的。 而且许丽娜就在旁边关着，小赵手里面，还记着她说的那些话。作为证据，确实是足够了的。 只是，万一他真的撑住了呢？不是说，他生性谨慎，是一个老狐狸吗？ 万一他不害怕调查呢？”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疑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毫无疑问，没有人经得起细查。 越谨慎的人，就越明白这个道理，也就越会对调查恐惧。 尤其是当对你进行调查的人，先入为主的对你有所怀疑之时，很多不是证据的证据，也就会成为证据。”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确实，这个时代的人，对于“调查”这两个字，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有着刻骨铭心的恐惧。 他点了点头，附和着周秉昆说道：“这点倒是不错，估摸着，应该起码能有个八成的把握。” 说着，他转头看向了王科长问道：“那就按着这个方法办吧？我看行。 不如我现在就过去，把小赵手里面的记录给拿过来。 然后我再去把小池叫过了，让她看着许丽娜，把她控制起来好了。” 王科长听了他的建议，笑着对他批评道：“急什么？你们不是说，人已经带到保卫科，给看守起来了吗？ 至于证据，就在小赵手里面，还能跑了不成？ 秉昆刚刚不是说，有两个办法吗？ 威逼和利诱，这才只说了一个，你就不能听他把计划说完？” 沙队长听了之后，一脸惊讶的说道：“这个计划不就够了吗？起码有八九成的胜算，已经够高了，还需要什么计划？”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话后，笑着说道：“八九成怎么够？九成八我都觉得不够稳。” 只可惜，沙队长和王科长，都没有听懂周秉昆玩的这个梗，只是一脸迷茫的看着他不解地问了句： “没见你这么谨慎啊？这不是冒冒失失的就把许丽娜给带过来了吗？ 带来之前，你能有九成八的把握？” 周秉昆自讨了个没趣，没有继续在这上面纠缠，而是开口说道：“威逼和利诱，双管齐下才能有更大的把握。 刚刚只说了威逼的部分。 至于利诱嘛，那自然是以副厂长的职位来进行了。”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一脸迷惑的问道：“可是，刚刚咱们不是讨论过了吗？ 许处长是不可能愿意，那一个实权处长，去换一个虚职副厂长的。这怎么利诱他啊？” 周秉昆听了他的话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帐，不是这么算的。 单单只是一个虚职副厂长，他自然是不会愿意的。 可是，刚刚王科长不是也说了吗？许处长的年纪，也差不多到了该退的时候了。 想想也是，许丽娜应该比我还大上几岁，她爷爷辈的，算起来也是将近六十了。 这样一来，他就是马上退休的年纪了。 如此一来，只要把条件摆清楚，我相信，他一定会作出和我们所期待选择的。”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兴致勃勃的开口问道：“哦？说来听听。” 第一三四章 利诱 “刚刚王科长也说了，许处长的年龄快到了，估摸着这两年就该退休了。 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再有什么实权职务来给他晋升了。 如果按部就班的进展下去，那他就会继续在后勤处上待个两年，然后再以处长的身份退休下去。 一旦退休，他的薪资待遇，都会大大缩水。 这已经是他可以预见的最好结果了。” 王科听了周秉昆的话后，轻轻地点了点头，附和着说道：“没错，这也是我原本的打算。 只要他一退休，我的机会就来了。 即使事不遂愿，争取不到直接提拔到处长的位置。我起码也能顺着晋升，坐上副处长的位置。 然后呢，你不是说要利诱他吗？你能给他提供一个更好的选择么？”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问题，笑着摇了摇头道：“有实权的滋味，没有人能拒绝。 想要找一个比这更好的选择，除非是给他整出来一个实却。我可没这个能耐。” 沙队长听了之后，挠着脑袋问道：“你没办法给他更好的选择，那你凭什么说可以利诱他？ 他又不是傻子，还能分不清利弊吗？” 周秉昆摆了摆手说道：“不不不，不需要给他提供更好的选择。 我我们只需要把他最好的选择藏起来，然后给他看到一个最坏的选择。 然后，让他有了心理预期之后，再给他掏出一个还不差的选择。 这个时候，趋利的本能，自然会让他按我们期待的道路走下去。”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副十分认可的模样。 沙队长却是露出了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捏着下巴对周秉昆说道：“你给详细说说，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周秉昆伸出一根手指头，开口说道：“这第一步，就是对他进行威逼。 把我们手里面的东西，摆在许处长的面前，以他的见识，自然会认识到后果的严重性。 他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了，应该可以知道，被调查的人，都是个什么结果。 这样一来，就可以把他的退路直接锁死。 在他的面前，不会再有安稳退休这么一个选项了。” 沙队长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接过周秉昆的话茬，继续说道：“是这样没错了。 就我们手里的这些材料，以及当时在食堂里面的那些人证，已经可以把许丽娜一家给定死了。 这件事情，势必会牵连到许处长身上。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会被隔离审查。 而如果事情真的进行到这一步的话，他就不可能轻易脱身了。 这种事情的处理时间，向来是非常长的，处理个几年都是有可能的。” 周秉昆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往下面说道：“是的。我们可以给许处长一定的时间，让他好好地分析一下利弊。 以他的眼光，这些情况，他都能轻易的分析出来。 在他心里面已经有了这个糟糕至极的结局之后，我们再把选择给他放出来。 在刚刚接触到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心里面一定是绝望的。 而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我们把准备获得出路摆在他面前，这个时候……” 沙队长听到这里，跟着点了点头，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附和着说道：“这个时候，他一定会抓住绝望之中的最后希望。 毕竟，两个选择，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应该怎么选。 失去实权，总之失去一切来的划算。” 说到这里，沙队长又有些疑虑的问道：“可是，即使只是一个虚职，他也是一个由实转虚的领导，而不是直接空降来的虚职。 如果他心怀不满的话，将来还是可以给我们使下不少绊子。 别的不说，就是后勤处的其他部门里面，大多的是他的手下。 如果他不愿意配合的话，将来及时科长顺利升上了处长，后续的工作也很难开展下去啊。 上面是名义上的分管副厂长，下面是他的老部下们。 这样一来的话，到底是谁架空谁，可就不好说了啊。” 王科长轻轻地捏了捏下巴说道：“这点用不着你来操心。 我是科长的时候，他就插手不进我们可的事情。等我真的升上去了处长，自然可以让他插手不了我们处的事情。 只是，你的顾虑，也有一定的道理。 处里面的其他人，大都是他的部下，如果不能妥善解决他的话，后续的工作，还真的不好展开。 毕竟，工作用心和不用心，完全是两个状态，两种效率。 如果他们消极应对的话，还真是个不小的麻烦。 秉昆，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再稍稍安抚一下他吗？”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问题，一时之间也皱起了眉头。 这事归根结底，还是他们计划着把许处长给赶走，来给王科长腾位置。 只是他们没打算做绝，这才给了许处长这么一个台阶，给他安排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退路。 只是，这并不影响事情的本质。 想要降低许处长的怨气，就成了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除非……”周秉昆皱着眉头，挠着下巴迟疑地说道。 王科长也清楚这件事情的困难所在，原本就没抱什么期待。 此刻听到了周秉昆的回应，他脸上的愁容一下子散去了大半。 他一把抓住了周秉昆的手，满含期待的问道：“除非什么？你有什么想法吗？ 说来听听，我看看能不能做到。” 周秉昆看着王科长兴奋的样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说道：“想要让许处长不那么排斥，就必须要给他台阶下。” 沙队长听后，皱着眉头说道：“可是，我们不是已经给出台阶了吗？ 送他升上副厂长，还不算是给他台阶啊？” 周秉昆摇了摇头说道：“不够，远远不够，对于许处长来说，这台阶只能让他更容易接受这个结局，并不能化解他心中的怨气。 毕竟，这个台阶，任谁都看得出来，它是向下的。 只要台阶是向下的，他的心里面就必定会有怨气。 除非……” 王科长接着说道：“除非，把这个台阶，改成是向上的？” 周秉昆看着王科长的脸，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或者说，把这个台阶，包装成向上的。” 第一三五章 台阶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手托着下巴，一脸惊喜的看着周秉昆说道：“听起来完全可行。 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做？我们应该怎样包装这个台阶？” 周秉昆看向了王科长，对着他问道：“你觉得，对于现在的许处长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问题，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随后有些疑惑地问道：“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自然是手上的权力和享受的待遇了。” 周秉昆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没错，这些对于任何一个干部，都是十分看中的事情。 只是，即使没有我们，他也很快就会失去这些，不是吗？”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话，点了点头说道：“你想说的是，他过两年就要退休这件事？” “没错，他毕竟年纪到了，一旦退了休，手里面的权力，自然就会被收回。 而所享受到的待遇，也会大幅度的缩水。到时候工资直接砍掉一大半，生活水平也会下降一大截。 这一切，都是他所要面临的问题。”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皱着眉头接茬道：“可是，你说的这些问题，即使是他愿意晋升副厂长，过两年也一样会面临啊。” 说到这里出，他想到了什么，随后舔了舔嘴唇，有些不确定地说到：“你的意思是，延迟退休？”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话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没错，我们可以朝着个方向努努力。 如果他愿意晋升副厂长的话，那可以操作的空间将大了不少。 他完全可以办理一下延迟退休，在岗位上继续发挥余热。 而在副厂长的位置上工作几年之后，他再到该退休的时候，说不定可以争取一个副厅级的退休待遇。 这样一来的话，想必他的心理面，也一定会更加偏向于这个选择的吧？”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朝着他泼了一盆冷水：“你说的这些，听起来挺美的。 可惜，不大现实。 首先，即使他当上副厂长，也很难办下来延迟退休。 毕竟，是个领导，除了思想觉悟远超同人的，都不愿意老老实实的退下来。 每个人都想办理延迟退休，可要是都办理了延迟退休，领导办公室，可就变成养老院了。 上面不可能同意这种事情发生的。他有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能力，不大可能办理的下来延迟退休。 倒是你说的，退休职级的事情，更容易操作一些。” 周秉昆倒是不大清楚这里面的门门道道。 他挠了挠头，有些好奇的问道：“那咱们厂里面，就没有办理延迟退休的吗？”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问题，轻轻地摇了摇头，对着他开口解释道：“有倒是有，而且还不少。 可正是因为已经有不少了，后面的人才更加难以办理了。 最近这几年，已经很少有人可以办理延迟退休了，都是一到年限，就立马退休的。 除非是有特殊才能，不可替代的技术人员，可以在退休之后，再被工厂返聘回来。”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解释，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笑着说道：“话是这么说，但不妨碍咱们拿这个说事，给他一个盼头，不是吗？”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笑着拿手指点了点他说道：“你啊，这不是画大饼忽悠人吗？”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吐槽，一脸认真地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是正儿八经的职业规划，怎么能算是画大饼呢？ 再说了，即使是不能办下来延迟退休，那办理下来副厅级退休待遇，也是一件好事啊。 他的处级退休待遇，和副厅级的退休待遇，那可是天壤之别啊。 离休费、生活补贴、住房、用车、医疗保健、护理费，哪一方面，都是一个巨大的福利。 尤其是用车这一块，对于来年人来说，显得尤为珍贵。 年纪大了，腿脚自然就不好了。不能用车的话，去哪儿都不方便不是？ 尤其是这种领导，平日里车来车往惯了，真要是退休以后，用不上车了，那不是要了亲命了吗？”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没好气的对他说道：“你啊，哪来这么多的俏皮话？ 不过你说的，也确实是这么个事儿。副厅级退休待遇，确实是一个分水岭。 我们那儿住的几个领导，没到副厅级的，平日里都没办法往远处走。真有个事了，还要找邻居帮忙叫车。 而到了副厅级的，可就自在多了，车来车往的，只要是在市里面，都不嫌远，想去哪家就去哪家。 等我老了，要是混不上个副厅级退休待遇，估计我也出不了门。”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感慨，笑着对他说道：“您就别搁这妄自菲薄了好么？ 您这眼瞅着就是处级干部了，而且还是正值壮年。要说起退休，起码也得等到二十年后了。 这二十年，让您坐上实职副厅都有可能，这副厅级的退休待遇，还能难得住您？ 再说了，二十年后，说不定咱们国家，早就是小汽车满地跑的景象了。 到那个时候，您就是自己买一台小汽车，也不稀奇啊。”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预言”，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啊，就会胡扯。 现在咱们国家，一年才能造出来几辆汽车？还小汽车满地跑，再过个几十年，咱们也做不到啊。 更别说自己买一辆小汽车了，现在的汽车都是国家的，哪里有什么私人的小汽车啊？ 这话可不能乱说，那是资本主义国家才会发生的事情。”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话后，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怎么能是乱说的呢？我说的可都是有依据的。 您看啊，您是过来人，您应该知道，建国初期，咱们老百姓家里面，有几个能整来自行车的？ 到现在呢？家里条件还行的，凑吧凑吧，都能整来一辆自行车。 汽车也是这么个理儿啊。说到底，也就是个交通工具而已，顶多是比自行车强点儿。 等到时候咱们汽车造的多了，自然就会允许私人购买小汽车了。”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一脸的不信。 周秉昆见状，也就没有继续提这茬，而是开口问道：“怎么样？您觉着这样，够说服许处长了么？”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轻轻的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不好说，可能够，也可能不够。” 第一三六章 决定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话后，也是有些无奈。 人们在没有明显的上升预期之时，一般都会倾向于偏保守的选择，以不变应万变。 这种情况之下，许处长的心理面，一定是更倾向于稳住不动，待在自己的舒适区里面。 而他们这番逼迫许处长，也势必会引起他的不满。 就在周秉昆凝眉思考之际，王科长一拍大腿，用充满决心的语气说道： “行了，我们这一番考虑，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即使许处长心里面仍旧留有不满，也已经到了无伤大雅的程度了。 他顶多会稍稍使上一点小绊子，不会影响什么大局。 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后面的事情，就由我来和他谈好了。 开诚布公之后，相信他会作出明智的选择的。” 说着，他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周秉昆，拉着他的手说到：“说起来，你还真是我的福将啊。 每次碰上你，都能给我带来好事儿。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们保卫科？我想办法给你整个科员当当。” 周秉昆再次听到王科长的邀请，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意动。 只是，别的不说，起码可以不至于一天到晚，都要待在流水线上。仅仅只是这一点，对于周秉昆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解脱。 于是，周秉昆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这个嘛，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会不会有些麻烦？ 我现在刚刚入职，连正式工人都不是，有资格调进保卫科吗？”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有这个顾虑，说名你的野心不小啊。 我本来的打算，是让你从实习办事员做起的。听你的意思，应该是看不上了。”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话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那还是算了吧。 当了那什么实习办事员，指不定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转正呢。 那样的话，我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当我的企业工人，安安心心的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呢。” 王科长听后，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说道：“这还真不好说。 哪怕再小的办事员，那也是干部身份。 干部身份，可没你想的那么好办。那是需要人事组织部门办理吸收的，还需要通过录用干部审批手续。 毕竟，干部都是国家的干部。即使是我们厂的领导，在这方面也没太多话语权。 相比较而言，还是正式工人的身份，更容易得到一些。” 说到这里，王科长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对周秉昆说道：“对了，上次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不愿意来保卫科吗？ 怎么回事？这次怎么改主意了？”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问题，有些尴尬地回答道：“这不是以前没见识，把工厂里面的生活想得太简单了么。 在流水线上呆了几天之后，才知道工厂里面的工作是有多无聊。 一天到晚地就是接酱油和拧瓶盖儿，把我整个人都给整麻了。”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抱怨，笑着对他调侃道：“你啊，还是工作太清闲了。 竟然还有时间思考工作太无聊了，就该把你放到出渣车间，让你一天到晚地铲料渣。 一天的重体力活下来，我看你还有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嫌整天的工作太无聊了。”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吐槽，也跟着十分社会的笑了起来。 笑了两下之后，他忽然想起来那个拉料渣的司机。 于是，他坐正了身子，一脸认真的对王科长说道：“对了，王科长，咱们酱油厂里面的安全问题，都是归你们管的吧？” 王科长听后，有些疑惑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问道：“是啊，怎么了？” “那咱们厂子里面，昨天差点出了人命，这事儿也应该来找你吧？”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一下子坐正了身子，皱着眉头，一脸严肃而又急切的看着周秉昆说道：“说说，怎么回事？” 沙队长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攥紧了拳头，死死的盯着周秉昆的眼睛。 周秉昆看着他们两个着急的样子，也就没有继续卖关子，直接说道： “昨晚下班的时候，我和几个工友一起在厂子里面走着，忽然出来了一辆拉满料渣的车子。 那车子在厂子里面横冲直撞的，要不是我眼疾手快，说不定我朋友就出事了。”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解释，明白了他所说的，并不是自己所理解的那个“人命”，一下子松了口气。 放下心来之后，他重重的敲了一下周秉昆的脑袋，有些气急地说道：“你这孩子，这不吓唬人吗？ 我还以为厂子里面，出了什么恶性事件，而我却一点消息也没收到呢。” 沙队长也是有些没好气地说道：“就这啊？我以为多大事儿呢。 这事儿你放心好了，咱们厂里面跑的车子，那跑起来天然自带喇叭，叮呤咣啷的，老远都能听见。 厂子里面的员工，只要稍微注点意，都能够很轻易的躲开。 这么些年了，咱们厂里面也没出现过车撞人的事情。你就放心好了，只要稍微留点意，都不会出什么事的。” 王科长听着沙队长的解释，也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是和他一个看法。 周秉昆听着他们的解释，忍不住直摇头。 他看着王科长，有些迷惑地问道：“可是，您不是说了，在厂子里面的安全问题，是需要你们来负责的吗？”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一脸无辜的说道：“我说的安全，指的是安保方面的安全啊。 这种事情，应该算是生产安全方面的吧？ 要管，也应该是运输科来管啊，我们保卫科，也管不了这事儿啊。”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话后，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看着王科长，有些疑惑地问道：“您这不是在敷衍我吧？这怎么能算是生产安全呢？”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质疑，一脸无辜的说道：“那不就是运输科在工作过程中，产生的安全问题吗？怎么不是生产安全问题呢？ 这就跟你们其他车间里面，工人被机器夹伤，是一个道理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 钞票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话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沙队长。 结果，沙队长冲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样一来，周秉昆也有些无语了。 他看得出来，王科长他们并不是在敷衍自己，而是这事情确实不归他们管。 周秉昆这下也有些抓瞎了。 保卫科不管这事儿，那他又应该找谁呢？总不能去找交警吧？ 这年月，交警部门压根就还没有建立起来呢。就算是自己想找，也找不到啊。 他又看回了王科长身上，试着对他问道：“那，要是万一，他们运输科的车子，在厂子里面出了事故，又会由谁来负责呢？” 王科长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要找运输科的科长了啊。 这事啊，我看还是就这么算了。回头我找他们科长反映一下，让他们车队的司机今后注意点，在厂子里面的时候小心驾驶就行了。” 周秉昆一听这个答案，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他有些不甘地说道：“让运输科的人管这事儿，那不就相当于是自己查自己吗？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我们受到的惊吓，就这么算了？非要等到真的出了事故，才能引起重视吗？”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说倒：“那咋办嘛？ 你以为司机是好培养的吗？人家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司机，都宝贵着呢。怎么舍得因为这点事情，就给他背上处罚呢？” 周秉昆听到这里，才明白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在他的观念里面，卡车司机就是个苦兮兮的职业，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在这个年代，卡车司机可是稀有工种，有一定技术含量的。 这个年代的车子，普遍没有后世的车子安全可靠，而且，这个年代的路况，比之后世也是远远不如。 这样一来，车子在半路上出状况，也就成了家常便饭。这就要求了卡车司机不仅会开车，还用精通十八般修车手艺。 这就进一步增高了卡车司机的技术门槛。一个卡车司机，没有个几年时间的培养，根本就不能独自上路。 也正是因此，王科长才会说出“司机都很宝贵”的话来。 想明白了这些，周秉昆也无奈的放弃了追究司机责任的想法，而是开口朝王科长问道： “那，您要是去跟运输科科长反映的话，能让他们重视起来，今后在厂子里面，注意行车安全吗？ 我之前是从我对象她们车间，朝着工厂大门走的时候，遇上那辆不讲究的大卡车的。 我可不希望我对象今后，每天下班的时候，都要冒着被大卡车撞的危险。”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问题，思索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可给不了你保证。 人家这么些年都下来了，也没出过什么事儿，就算我去说了，人家也未必会服气，说不定还会觉得我多管闲事呢。 要我说，你与其在这里白费力气，倒不如去跟你对象好好嘱咐嘱咐，让她走路的时候靠边，多注意周围的动静。”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话，也知道了运输的的情况。 在确认了王科长也管不了这事之后，周秉昆站起了身子，开口说道：“行了，我会让她注意安全的，只是…… 算了，就这样吧，那没别的事情了，我就先走了啊。 许丽娜这事儿闹得，我中午饭都没吃好。这会儿又饥又渴的，我得赶紧回去垫吧垫吧。不然的话，下午可就难熬了。” 说着，他朝着王科长他们挥了挥手，就要朝着门外走去。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笑着说道：“好你个臭小子，这是在骂我呢。 这可不赖我，谁让你一上来就把我给说蒙了呢，连招呼你喝杯茶都给忘了。 行了，小沙，你去送送他，顺便去库房里面拿几个水果，堵住这小子的嘴巴。”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话后，笑着对他说道：“我可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是你自己想多了。 不过嘛，这个水果嘛，还是可以有的，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说着，他朝着王科长拱了拱手。 沙队长听了王科长的话后，也跟着站了起来，朝着王科长示意了一下，便带着周秉昆往外走去。 王科长目送着他们走到了门口，然后开口嘱咐道：“小沙，等下你把小赵和那个许丽娜叫来。” 沙队长听后，应和了一声，便带着周秉昆来到了保卫科的库房。 周秉昆进到了保卫科的库房之后，就四下打量了一圈库房里面的陈设。 只是，看了一圈之后，周秉昆不由得有些失望。 库房里面放着的东西，大多都是周秉昆见过的。 他看得出来，屋子里面摆的那些，大部分都是从余炜家里面搜出来的。 除此之外，就是墙边一个架子上的各式武器了。 看了一眼之后，周秉昆摇了摇头，对着沙队长问道：“这库房里面，也没什么东西啊？”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问题，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说道：“没办法，这年月，啥不缺嘛？ 用不上的东西，没有往这里摆的必要。用得上的东西，在这里又摆不久，都被科长拿来跟大家伙分了。 能常年在这里放着的，也就是我们的那些装备了。 这里剩的东西，你应该都见过，大都是从余炜家里面搜出来的。” 说到这里，沙队长把周秉昆朝屋子里面推了一把，然后看了一眼走廊。 确认没人之后，他走进屋子里面，回手把门给关住了。 周秉昆看着沙队长的举动，有些迷茫地开口问道：“你干嘛啊？” 沙队长伸出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随后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大把钞票，递到了周秉昆的手上。 周秉昆见状，这才想起来，这是他们上次在余炜家里面，合伙留下的那根金条的钱。 他伸手接过了沙队长递过来的钱，没有多看一眼，一把塞进了兜里。 接过来的时候，周秉昆明显感觉到了，沙队长的手在不住的颤抖着。 沙队长递过钱后，看着周秉昆问道：“你就不数数吗？” 周秉昆听后，轻轻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我先信你。” 第一三八章 信任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他的眼睛里面，分明是带着一些感动。 周秉昆见后，轻轻地摸了摸鼻子，在心里面默默地解释了一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不数一下，不单单是因为信任，更多的是因为不差钱。 只是，周秉昆也不至于蠢到把这个原因说出来。 沙队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把他朝着前面推了推，指着地上的一个框子说道： “新鲜的东西这会儿都已经分完了，就剩下这么一筐冻梨，你拿俩回去吃吧。” 周秉昆听后，也不含糊，直接伸手拿了四个，揣进兜里。 揣完之后，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架子上的枪支。 沙队长看到之后，笑着对周秉昆摇头说道：“那些可不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不能给你。” 周秉昆听了，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没那个打算，你就放心好了。 我就是寻思着，想问问余炜招供了没有。 我记得当时，从他家里面搜出了一把刻着字的手枪，看起来像是我党革命先辈的配枪。 据我估计，那应该是他从先辈烈士那里得来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还是试试看，能不能找到烈士的家人后代。”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照你这么说，那把枪也是烈士遗物了。 对于烈士家属而言，这确实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只是……” 说到这里，沙队长轻轻地摇了摇头，带着一丝不看好的语气说道：“那时候可是战乱年代，当时的鲁省更是炮火连天，动荡不安。 而且当时的反动派们，在当地实行的政策，比之鬼子们的‘三光’政策都要过分。 在他们的极端破坏之下，当时的资料很难保留下来。 不要说现在没有人力去办这事，就算上面真的重视这件事情，派了专人来处理，那也只能是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啊。”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话后，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困难程度。 经历了多年的战乱，当时的大部分相关文件，早就已经遗失或者损毁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去找到一个不知年龄，不明相貌，甚至连性别都不清楚的革命先辈，基本上就是妄想。 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那位先辈，当时应该是在鲁省参与革命工作。 可鲁省那么大，使得这条线索有等于无。 想到这里，周秉昆开口问道：“那余炜哪里呢？他现在横竖是个死了，也就没必要继续死撑着不开口了吧？ 哪怕是为了少受点罪，他现在也应该愿意积极配合了啊。”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问题，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嘛…… 他现在的身体，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而事情我们已经报上去了，上面也已经下达了指示，过两天就来人把他带走。 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好好看管着他，不能让他出事，不然我们的功劳，可就要打一份折扣了。” 周秉昆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们保卫科的人，在知道了余炜的身份后，肯定没少操练他。 了解到这个情况之后，周秉昆也是叹了一口气，有些不甘心的开口确认道：“你是说，过两天，余炜就要被别人来接收了？” “是啊，余炜的身份，注定了这不是一件小事。具体应该怎么处理，现在还不清楚呢。”沙队长开口解释道。 周秉昆听了之后，有些不解地问道：“这还会有什么疑问吗？余炜的处理，除了枪毙，还能有其他的选项吗？”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问题，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枪毙当然是跑不了他的。 可问题是，怎么枪毙？在那里枪毙？是就地？还是押送京城？或者是押回原籍？ 这些细节，暂时还没有个说法。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后续的事情，已经不是我们这么一个小小的酱油厂，可以做决定的了。 需要把人交上去这一点，算得上是板上钉钉了。” 说到这里，沙队长挠了挠头，有些担心的对着周秉昆，小声的开口问道： “你说，到时候余炜会不会把他家里物资的数量，都给招供出来啊？万一……” 说着，他挠了挠下巴，小心翼翼地问道：“万一，他到时候把物资的数目招供了出来，到时候金条对不上数，我们会不会有麻烦啊？”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担忧，看着他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心里面却是一点也不慌。 余炜要是真的开口了，说出了家里面的物资数量，那他可就要倒大霉了。 毕竟，真要是细究起来，他家里面差的东西，可不是一星半点的。 这么大数额的缺口，除非是团伙作案，否则按常理来说，他们是不可能把东西带离余炜家里面的。 毕竟，周秉昆带走物资所使用的方法，是脱离了常理范畴的。 而所谓的“团伙作案”在调查到池卫红和李严身上的时候，就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更何况，他们当时离开余炜家的时候，只带了一个不大的箱子。 哪怕当时的路人很少，也多少可以找到几个见证者的。 而仅有的两个可能的不利“人证”，一个是反动派余孽，另一个则干脆就是一个神经病。 两个人的话，加起来也就只能信个半分。 于是，周秉昆轻轻地拍了拍沙队长的肩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放心好了，只要咱们两个咬死了，就不会有事的。 余炜和咱们两个相比，可信度上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只要你这里不露出马脚，我保证不会有事的。 毕竟，和他的罪行相比，这么一点物资，都不过是一点小意思而已。”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从另一个口袋里面，抓出了一大把钞票，递到了周秉昆的手里面，一脸郑重地开口说道： “你那么信任我，那我也信任你一回。我这里唯一可能的破绽，也就是这些钞票了。 既然如此，那这些钱就先交给你来保管吧。 你脑子比我管用，相信你一定可以妥善处理这些钱的。等将来我有需要的话，再找你要好了。” 第一三九章 打算 周秉昆拿着手里面厚厚的一沓钞票，轻轻地在手上拍了拍，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你就这么放心我？不怕我把这些给私吞了？”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问题，一脸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你这人值得信任。 要是你真打算私吞，那我也认了，就算是我看走眼的代价好了。不过……” 说着，他一脸认真地看着周秉昆说道：“我相信，你不会是那种人。”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话后，展颜一笑，伸手把钞票揣进了兜里面，笑着开口说道：“这不巧了吗？我还真不是那种人。 这钱，我就先替你保管好了。你随用随取，我随时恭候。” 沙队长看着周秉昆再一次数都没数，直接把钱揣了起来，便学着周秉昆刚刚的样子，笑着开口问道： “你怎么又没数啊？不数一下，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就不怕我到时候问你多要吗？” 周秉昆则是十分默契的回道：“这不巧了么，我也相信，你也不是那种人。” 说着，他一脸认真地看着沙队长，对着他承诺道：“只要你需要，尽管来找我好了。” 沙队长没听明白他的深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废话，本来就该是我的，有需要了，当然会去找你。” 周秉昆听了，也没有过多解释，笑着开口向他告辞道：“行了，那我先走了，回见吧。” 沙队长点了点头，打开了门和周秉昆一起走了出去。 一边走着，沙队长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一拍脑门，对着周秉昆说道： “对了，厂里面的领导，对余炜的事情，还是挺重视的。据说开了好几次会了，到现在，表彰的事情还没有定下了。 不过，有一点，领导已经定了下来，那就是要把这次的事情，好好地宣传一番。 厂里宣传科的同志们，已经给我们联系好了咱们市报社的记者。说是到时候要来采访一下我们。 你做好准备啊，到时候跟我们一起接受一下采访。” 周秉昆听了这事先是一愣，随后有些好奇的问道：“咱们这事情，还要登报纸啊？” 沙队长听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这不废话吗？这么长脸的事情，咱们厂里面当然要好好宣传一下了。 听说宣传科的同志们，正在努力的争取，打算把省报社的记者给请过来呢。” 周秉昆听了这话，脑筋一转，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站在了那里，一把拉住了沙队长的袖子，开口问道：“你说，咱们这事情，能不能争取联系一下鲁省的报社，让他们也报道一下？”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问题，有些不解地问道：“咱们又不是鲁省的厂子，干嘛要联系那里的报社啊？” 周秉昆轻轻地拍了拍沙队长的手臂，一脸期待的跟他说道：“你想啊，当年鲁省可是受到还乡团迫害最严重的省份之一。 而这个余炜，当年也是在那里活跃的反动分子。现在抓住了他，对于鲁省来说，也是一件不小的好事啊。”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解释，抱着胳膊思考了一下，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 “这倒是不错，只是，咱们这里报道了之后，如果鲁省需要的话，他们自然会报道的。 咱们又何必多此一举，专门去联系他们呢？” “我是这么想的，如果鲁省在报道这件事的时候，顺便提一下咱们手里的那一把刻着‘林’字的手枪，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线索来。 这样一来，咱们就有可能把烈士遗物交还回去。”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认可地点了点头说道：“是这么个理儿。 行吧，这事儿交给我了。回头我去跟宣传科的同志们沟通一下，这种长脸的事情，他们应该也乐意去办。” 周秉昆听了这话，想起了宣传科的需求，便继续加码道：“这事如果真的成了，那又是一桩美谈。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在上一次报纸，这可都是他们宣传科的成绩啊。你跟他们沟通的时候，记得提一下这事儿。”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嘱咐，笑着说道：“行了，这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 人家宣传科一天到晚，琢磨的就是怎么搞出成绩的事情，现在现成的机会摆在面前，他们自然会全力以赴的。”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话，也不以为意，反而是更加地兴奋了起来。 他拉着沙队长的袖子，继续嘱咐道：“这两天，你记得再去多关注一下余炜，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再得到一些线索。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把他从哪里得到的那几杆枪，都给问出来。 这样一来，将来登报的时候，才更容易得到有效的信息。”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嘱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行了，这事也交给我了。 在把他交出去之前，我会尽力多挖点这方面的信息的。” 周秉昆听后，继续嘱咐道：“对了，你交接的时候，记得跟他们也提上一嘴，让他们也留意一下这方面的信息。”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有些无语地说道：“行了，秉昆，你有点啰嗦了。 过来接收余炜的人，也不归我管啊。” “是不归你管，我也没让你管啊。我就是让你提上一嘴。让烈士的遗物，回到它该去的地方，是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乐于见到的事情啊。 相信将来接收余炜的同志们，也会十分愿意帮我们这个忙的。”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话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是这么个理儿。成，我记下了，就按你说的办。 还有别的嘱咐吗？我现在都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你成了我的领导，对着我一通布置任务。”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吐槽，笑着回应道：“那我可不敢当，您可是马上就要成为科长的男人，我哪敢给您布置任务啊？”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调笑，拍着他的后背说道：“得了吧，我这次，顶多也就是提到副科级，不像我们……” 说到这里，他自觉的闭上了嘴巴，没有继续说下去。 第一四零章 玩闹 挥别了沙队长之后，周秉昆独自一人朝着车间走去。 刚一走进车间，他便看到了聚在一起聊着天的蔡川几人。 蔡川几人一见周秉昆回来了，便一拥而上地围了过来。 “怎么样？没什么事吧？”蔡川凑在了周秉昆的身前，关切地问道。 周秉昆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亲自出马，能出什么事儿？手拿把掐。” 蔡川听了之后，轻轻拿肘部撞了周秉昆一下，有些埋怨地说道：“你可真行，要不是你对象说了，我们还不知道，你还有商业厅的关系呢。 行啊你，藏挺严实的嘛？害我们白担心一场。” 听了蔡川的埋怨后，周秉昆毫不在意地说道：“有啥可担心的，不就一不知轻重的小姑娘嘛？ 还用得着替我担心？你们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啥关系都不用，我就能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咋？你不信？”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嘚瑟，没好气的说道：“信，我可太信了。不信的人，这会儿还搁公告栏上挂着呢。 咋？我要不信的话，你是打算把我也挂上去不成？” 周秉昆听了他的挤兑，没有回应，而是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两个冻梨，趁着他不注意，一把塞到了他的右手里面。 蔡川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是顺从的从周秉昆手里面接过了冻梨。 愣了一下神之后，手上传来的冰冷触感，激得他一个哆嗦，险些直接跳起来。 就在蔡川应激之下，打算把手里面的东西丢出去之时，周秉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让他紧紧地握住了手心里面的冻梨。 这下子，手心里面传来的冷冽触感，直冲他的脑门。 他连忙甩了甩手，试图把周秉昆的手，和手里面的冻梨一起甩掉。 一边甩着手，他一边面容扭曲地说道：“你干嘛啊？ 嘶呵，啥玩意儿啊这是？咋这么凉呢？冻死我了。” 周秉昆一边紧紧握着他的手，一边笑呵呵的回道：“好东西，冻梨。”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话后，没好气的挤眉弄眼道：“冻梨就冻梨呗，你往我手里面塞干啥玩意儿啊？ 塞了也就算了，你按我手干嘛？还按这么紧。快快快，快松开，手都要冻掉了。嘶~” 说着，他又试着甩了甩手，想要赶紧摆脱被冰冷支配的恐惧。 周秉昆看着冷得不行的蔡川，笑着说道：“这也不赖我啊。 我好心好意给你吃冻梨，你可倒好，刚接手里面，甩手就要往外丢。 要不是我眼疾手快，及时抓住了你的手，你不早把冻梨丢出去了吗？ 这大冬天的，有个水果吃可不容易，我可不能让你就这么糟践东西。”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话后，哭笑不得地说道：“我谢谢你啊。 但凡你提前跟我提个醒，我也不至于往外丢啊？你故意的吧？” 说着，他又甩了甩手，试图把周秉昆的手甩开。 周秉昆听了他的控诉，原本打算松开的手，再一次用上了劲，把蔡川的手，死死地贴在了冻梨上。 一边控制着他的手，周秉昆一边一脸坏笑地说道：“你这人可真是坏了良心了。 何亦他俩都还没给，我就先把冻梨塞你手里了。还不是想着咱俩先认识的，关系比较亲一点吗？ 你倒好，不说感恩就算了，竟然还敢诬蔑我。 行，那咱俩就掰扯掰扯，不整明白了，我还就不撒手了。”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话后，眼泪差点就流了下来。 他重重的“嘶”了一声，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周秉昆的手臂，无奈的说道： “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快放开，再不放开手真的要坏掉了。” 周秉昆听了蔡川的认输，这才放过了他。 蔡川手刚一脱困，立马把里面的冻梨揣进了兜里面，然后试着用左手去揉搓冻坏了的右手。 结果揉了两下，似乎是觉得实在不够暖和，便干脆拿着右手，重重的在裤腿上面摩擦了起来。 一边搓着，他一边伸出另一只手，指着周秉昆说道：“你啊，心脏，贼赃。 你这是屈打成招，你这就是不安好心。” 周秉昆听了他的控诉，一脸的不以为意，又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两只冻梨，然后故作姿态，冷冷的看着他。 蔡川一看到周秉昆手里面的冻梨，当时就闭上了嘴巴，一句话也不敢嘟噜了。 只是，他脸上那撇着的嘴巴，似乎是在诉说着他内心深处的委屈。 看着他那副滑稽的模样，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把冻梨递到了何亦和赵盼的身前，笑着说了句“你俩的”。 然后，他又把最后一只冻梨拿了出来，笑着对蔡川说：“这个是我的。 怎么样，没骗你吧？每个人都有，但第一个先给你，看我对你多好。”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话后，也意识到了自己这是又被周秉昆给涮了。 他朝着右手上哈了一口气，然后两只手在一起搓了起来。 一边搓着，一边委屈巴巴地对着周秉昆说道：“得了吧你，我又不傻，还能看不出来你就是在玩我？ 亏我还记挂着你没吃好饭，专门给你带了回来。” 一边说着，蔡川一边对着周秉昆摇了摇头，一副失望透顶的模样。 周秉昆一听蔡川这么有心，正打算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一下他，却听到了赵盼的笑声。 周秉昆一听到这笑声，就知道自己这是差点被这小胖子给忽悠了。 他一伸左手，直接把蔡川给拽了过来，拉着他的后领子，露出了一个大大的间隙。 随后右手拿着冻梨，朝着蔡川的衣领子比划了两下，随后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冷冷的说道： “年轻人，火气就是旺，尤其是小胖子。 这大冷的天儿，竟然还这么热乎乎的，就让我来帮你降降火好了。” 一边说着，周秉昆一边把拿着冻梨的右手，缓缓的朝着蔡川的衣领子靠近。 蔡川当时就慌了，他赶忙着急忙慌的认错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忽悠你。 我坦白，我承认，那些饭菜，是你对象托付给我，让我给你带的。 别，千万别，我会受不了的。” 第一四一章 字条 周秉昆听了蔡川的老实交代，简直就是一脑门子的黑线。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看把你吓的，你想多了。这梨我还要吃呢，才舍不得拿来冰你。” 说着，他拿着冻梨，用手轻轻地搓了搓，就打算直接开啃。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话先是一愣，随后看到周秉昆准备直接啃冻梨，一把拦住了他：“冰的吃着啥味儿啊。你不会去接点水，把它卸开了再吃？” “不够费事的，还不如直接开啃。”周秉昆听了蔡川的话，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以为意地回道。 赵盼听了周秉昆的话后，赶忙开口说道：“没啥麻烦的，交给我好了。我去接盆水来，咱们一起化了吃。” 说着，他拉开柜子的门，端起一个脸盆就朝外面走去。 周秉昆见状，也不再坚持，把手里面的冻梨朝着蔡川递去。 蔡川看着周秉昆递过去的冻梨，条件反射似的吓得一个激灵，随后才有些无语地对着周秉昆说道：“你干嘛啊？ 一天到晚的，吓死人不偿命啊你？” 周秉昆看着他有些过敏的反应，没忍住笑了出来，乐呵呵地对着他说道：“你啊，胆子太小了，得练。 都是当爹的人了，将来你们一家老小，可都指望着你呢，这么怂下去，可不是个事儿。 一天到晚，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 我得好好帮你操练操练。” 蔡川一听周秉昆这话，整张脸一下子皱了起来。 他有些苦兮兮地对着周秉昆说道：“别了吧，秉昆，我怎么觉得，你这就是想找个借口，变着法子来折磨我呢？ 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周秉昆听了他这话，一下子想起了先前的对话，笑着对他说道：“没问题啊，咱俩不是说好了吗？ 我以后对你，就像对你爸一样，你以后对我，也像对你爸……” 话还没说完，就被蔡川没好气地打断了。 他一脸郁闷的说道：“秉昆，你不厚道，又占我便宜。亏我还对你的事儿这么上心。” 说着，他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张纸条，递到了周秉昆的身前。 周秉昆看着手上的字条，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他看着面前的蔡川，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上面的字，不会也是你家老爷子写的吧？” 蔡川听了周秉昆的质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看出来了啊？没错，这次是我写的。 怎么样，我写的这些，是不是比我家老爷子的强上了不少？” 周秉昆听了蔡川得意洋洋的自夸，看了一眼他那自信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了一句： “有自信是好事，希望你可以保持这种乐观的态度。” 一旁的何亦，听了周秉昆的话后，直接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边笑着，他一边好奇地探过头来，朝着周秉昆手上的字条看了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原本就已经笑的合不拢嘴的何亦，这下子差点直接笑背过气去。 他轻轻地拍了拍蔡川的肩膀，断断续续地说道：“川哥，我觉得秉昆说得对。 别的不说，你这份自信的心态，无敌了。我要是能有你这么自信就好了。” 蔡川听了何亦的话后，看着何亦那带着真诚和笑意的脸，一时之间有些无法分辨，何亦这是在嘲讽他，还是在说真心话。 他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也……也没有那么夸张吧？ 我再怎么说，也有个小学毕业的水平。比我家老爷子的扫盲班水平，还是强上不少的吧？” 周秉昆看着手上的字条，撇了撇嘴说道：“看得出来，你小学的那几年，玩的应该挺开心的。” 蔡川听了这话，皱着脸诉苦道：“开心啥啊，净挨揍了。成天……” 他正打算说下去，抬头一看何亦，发现他正在那里憋着笑，一副憋得很辛苦的模样。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又被挖苦了。 他挠了挠头，稍稍思索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弱弱地对着周秉昆说道：“也……也不完全就是玩了，偶尔，也是学了一些的……” 周秉昆听了他的话，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但凡好好学上一个月，字都不会写成这个样子。” 说着，他把手里面的字条，递回到了蔡川的手里面，无奈的说道：“你这字写的，都能当密码了。我是一个字都没看懂。 劳驾您，给破译破译。好让我知道，这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蔡川接过了字条，有些不大服气地拉过了何亦，把字条摆在了他的面前，开口说道：“何亦，你来说说，这上面的字，真有那么差吗？ 上面这么多字，真的一个都看不出来吗？” 谁知何亦听了蔡川的话后，并没有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开口安慰他。而是仔仔细细对着字条上面的字，认认真真的一一辨认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之后，他指着字条，对蔡川说道： “不至于，确实不至于。这上面的字，我还是认出了几个的。” 说着，他指着字条上的一个字说道：“这个，应该是‘干’字，这个也是。 这个，看起来有点像‘五’字。” 周秉昆听着何亦一本正经的“安慰”着蔡川，实在没有绷住，直接笑了出来。 何意的这一番操作，完全称得上是“高级黑”。 毕竟，周秉昆所谓的“一个字都看不懂”，一听就知道，不过是一种夸张的说法。 可何亦非要把话说透，对着字条上面，一个一个地认了一遍，结果就找出了三个认得出来的。 这杀伤力，可比周秉昆所谓的“一个都认不出来”，要大上太多了。 周秉昆看了一眼蔡川，果不其然，这家伙的脸都绿了。 他拿着字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这时候，赵盼端着一盆水走进了车间，总算是缓解了蔡川的尴尬。 他索性把字条往口袋里面一揣，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然后从另一个口袋里面拿出了冻梨，朝着赵盼迎了上去。 赵盼刚好看到了蔡川的动作，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道：“川儿？藏啥好东西呢？也不说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