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逆袭后哥哥们跪着求原谅》 第001章 王者归来真千金 “跪下!!” 沈昼锦刚刚醒来,就听到了这么一声吼。 双肩疼的钻心,沈昼锦猛然抬眼,就看到了一对贲张的鼻孔。 高壮少年双手狠狠抓着她的肩,轻蔑道:“一只乡下土狗,居然还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配不配!” 是他?! 沈昼锦一个激灵,双眼睁大。 旁边,温雅声音响起,“好了,雪儿别难过了好不好?大哥保证,你永远是我妹妹,你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沈昼锦缓缓转头,看了过去。 娇滴滴的小姑娘,正撅着嘴儿闹脾气。 旁边男子约摸弱冠之年,锦衣玉带,样貌俊秀,正微微弯腰哄着她,脸上的温柔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沈昼锦咬紧了牙关。 她这是……回来了? 没想到啊,她居然真的回来了!! 她是承恩伯府的千金小姐,本该锦衣玉食,却在襁褓时被人换了。 然后在十岁时被找了回去。 没想到,这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她生生活成了假千金的对照组,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假千金的温柔善良! 血缘上的亲爹亲哥全都宠着假千金,假千金一路被无数人保驾护航,无数男子为她终生不娶,直到她成亲仍旧不离不弃。 最后她与皇帝一生一世一双人,享尽尊荣…… 而她? 被亲人弃如敝履,毁容断腿,受尽折磨,最后在官牢熬了三年,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被凌迟处死,活生生熬了三百六十刀!! 她受苦受难,是她蠢,可师父师兄被她连累,死无全尸……她怎么都不甘心,她不能原谅自己。 她进了无数个小世界做任务,此时,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今天,是她被带回去的第一天,他们还在驿站中。 一大早,假千金陈慕雪,忽然哭哭啼啼跑过来,说她的玉佩不见了。 当年,皇上赐了伯府五块玉佩,出自同一块美玉,四个儿子和陈慕雪一人一块,这是他们身份的象征。 昨天晚上,陈慕雪还假惺惺的表示要把玉佩还给她。 于是这一丢,陈大郎和陈三郎,认定这是她对陈慕雪的挑衅,要联手打下她的气焰。 前世,她当然不认,却被陈三郎狠狠按跪在地,痛的神志模糊之时,看到他们一个个从她身边走过,没有一个人伸手扶她,下一刻,玉佩,就从她枕下搜了出来。 如此明显的栽赃,人渣哥哥们却像瞎了傻了一样,认定了她就是一个贼!! 如今看来,这分明就是陈慕雪迫不及待的示威,她就是要明明白白告诉她,血缘算什么,她才是承恩伯府心头宝! 她直直的盯着他们。 陈慕雪眼神微闪,绽放出了一个脆弱的笑:“大哥,别说了,玉佩本来就该是姐姐的,姐姐想要,雪儿给你就是,又何必……” 陈大郎沉声道:“不可,这是御赐,怎能随意转送?” 他转头看着沈昼锦:“锦儿,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现在把玉佩还给雪儿,大哥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凭什么!”陈三郎嚎了一嗓子,口水都要喷到她脸上:“凭什么放过她!这种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我可不认!你!还不跪下向雪儿磕头请罪?” 他双手狠命向下一压。 沈昼锦嵬然不动,陈三郎愕然,正要再次加力,沈昼锦忽然抬腿,一脚踹了出去。 咣的一声响! 陈三郎双膝重重砸地,整个人滑跪出数步,后背撞到了墙上,一弹之下,身体往前一趴,五体投地,痛的惨嚎一声。 室中猛的一静,所有人都惊呆了。 陈三郎在地上爬动了一下,回过神来,浑身发抖:“你,你敢!!” 他咬着牙根跳起身,面色狰狞的扑了过来,沈昼锦又是一脚! 他再一次咣的一声跪到了地上,一模一样的倒滑撞墙,五体投地……痛的全身抽搐,说不出话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直到陈三郎不动了,那两人才猛然回神。 陈慕雪一声尖叫! 陈大郎飞快过去:“三郎!你没事吧!!” 他扶住他,怒视沈昼锦:“你怎么能对兄长动手!” 陈慕雪也道:“哥哥只是好心教导你,你怎能……” 沈昼锦懒的争辩,脚尖点了点地。 陈慕雪的话当场咽了下去,吓的倒退三步,脸都白了。 沈昼锦俯看陈三郎,慢条斯理的道:“连一两脚都扛不住,这种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我可不认。” 陈三郎又惊又痛又气,喉间咕咕两声,双眼翻白,昏了过去。 陈三郎这头疯狗,一身的蛮力,可是陈慕雪最好用的倚仗,指谁咬谁,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狂暴战力全都用到了欺凌弱小上,也是时候让他恶有恶报了。 沈昼锦悠闲转身,坐到椅上,扫了眼不远处看热闹的众人:“你刚才说,我拿了你的玉佩?” 陈慕雪不敢说话,陈大郎沉声道:“雪儿她……” “等等!”沈昼锦道:“从现在开始,你要是想当我哥哥就闭嘴,你要是想当陈慕雪的哥哥……那你就说吧,不管你说什么,哪怕一个字,我都默认你选了她!买定离手,不要后悔哟!” 陈大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仍是温和道:“别闹了,雪儿只是想找回玉佩,你还给她就没事了。” 沈昼锦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把目光转到了陈慕雪身上:“玉佩是什么时候丢的?“ 陈慕雪有些慌张。 但这会儿,她的疯狗不能咬人,陈大郎也没有开口,她只能道:“姐姐,你若要别的,雪儿双手奉上,可玉佩是御赐……” 沈昼锦叩了叩扶手,发出咄咄两声,打断了她的废话。 然后她道:“玉佩什么时候丢的?昨晚?不会,你也不是什么御前红人,身边就这么一块御赐,宝贝的很,你身边丫环嬷嬷也不是死的,临睡前肯定要收拾。” 陈慕雪被她噎了一下,却无可辩驳。 沈昼锦继续道:“夜里?那更不会了,你虽然不大但也不小了,这晚上屋里要是能随便进人,所谓千金大小姐,可不就成笑话了么?” 陈慕雪气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昼锦挑眉:“我这话不对?” 陈慕雪憋了一下,眼泪直流:“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你这不是废话么?”沈昼锦直接道,“所谓鸠占鹊巢……” 陈大郎怒道:“够了,你……” 沈昼锦全不在意,叠着他的声音,把话说完:“哪个喜鹊会喜欢斑鸠?” 陈大郎咬了咬牙,高声道:“好了,别胡说八道了!现在重要的是找回玉佩!玉佩是早上丢的!” 沈昼锦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早上什么时候?” 陈大郎心头莫名不安。 可箭在弦上,他只能道:“早上雪儿出门找我,没带玉佩。” “哟?真稀奇!”沈昼锦笑道:“从不离身的玉佩,早上出门居然不带,屋里还不留人!这事出反常,必有妖蛾子……” 陈大郎厉声打断:“好了!争辩这些有什么意思!雪儿疏忽不对,但要紧的是找回玉佩!” 他也不等她反应过来,直接一挥手:“去,四处搜搜!” 丫环齐声应是,迅速上前,沈昼锦也不阻止。 只一转眼,就有一个丫环拿着玉佩冲了出来:“找到了!” 刚刚被怼的不敢说话的陈慕雪,顿时又支楞了起来,娇声道:“姐姐……” 沈昼锦朗声道:“你出去吃饭的时候,我出门练武了,我可没去过你的房间。” 陈大郎皱起眉头。 那种不安的感觉更甚,好像她之前排除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话出来似的。 他还没来的及说话,憋屈半天的陈慕雪,已经叫了出来:“谁能证明!!” 陈大郎定了定神,一副宽容好大哥的样子:“锦儿,你想拿去看看,忘了还给雪儿,是这样吗?” 沈昼锦看着他,忽然含笑指了指外头。 两人不解何意,一起转头看去。 院中有不少官眷,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还是陈慕雪特意叫人引来的。 沈昼锦笑道:“你不是问谁能证明吗?这些,全都是我的人证。” 陈慕雪一呆:“什么……什么意思?” 沈昼锦特别好脾气的道:“意思就是,你早上出门的‘同时’,我也出来练武了,遇到了那位蓝衣公子,我们两人比武,这些夫人小姐,全都在旁边观赏……所以他们全都是我的人证,你可以去一一问过。” 陈慕雪当场傻眼,张大了嘴巴。 陈大郎也僵住了,一时连那副温雅的脸皮都有些撑不住! 要照这么说,那岂不是……这些人明知真相如何,却像看猴戏一样看着他们蹦跶? 第002章 愚蠢恶毒假千金 窒息一般的安静中,谁都没有看到沈昼锦手指轻弹,薄薄黄雾落到了那块玉佩上。 沈昼锦随即缓步而出,转身向着室中,道:“你说郡主病重垂危,想见我一面,我信了,陪着你们过来,结果你们踏青游玩,绕路十余里,怎么都不像有急事的!可见是在胡言乱语!!不但如此,还设局构陷,诬我为贼!!行事如此古怪,必定包藏祸心,这样的招待,恕我受不起!!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她一拱手,又向着围观群众一拱手,翻身就跃上了围墙。 陈大郎猛然回神,也顾不上许多,急道:“等等!锦儿!你慢着!” 他急追几步,眼睁睁看着她跃了下去。 事情完全失去了控制,陈大郎咬了咬牙根,心中气恨交加,可还是只能吩咐护卫去追她。 看着大哥冲出去,陈慕雪委屈的扁了扁嘴儿。 旁边的嬷嬷低声劝说:“毕竟还要顾着舅爷那边,怎么也得把这位弄回去交差……小姐不用难过,谁不知大公子最疼的就是小姐了。” 陈慕雪点了点头,从丫环手中拿过玉佩,手指一触到玉佩,忽然指尖一阵剧痛。 陈慕雪尖叫一声,玉佩失手落地,呛啷啷碎成了数片。 陈慕雪吓呆了。 那边,本来要散去的众人也都惊呆了。 本来摔坏玉佩也没什么,可谁叫,他们刚才还在反复的强调御赐御赐呢? 顿时就有人叫出声来:“天哪!!毁坏御赐!!” 陈大郎猛然转身,看着地上的玉佩,脸黑如墨。 这一幕,沈昼锦没有亲眼看到,却在她意料之中。 她在玉佩上头洒了一点点蝎尾粉,碰到就会疼的像蝎子蛰了一样,谁拿谁摔,对她来说,谁摔都一样! 毕竟,毁坏御赐是重罪,若没人知道还好,可驿站人多眼杂,又刚闹了一场,他们绝对不敢隐瞒!! 承恩伯只能上书请罪! 同样的,她的身份也经不起追究! 有她那几句话在,谁不好奇?谁不想查查?承恩伯府也是有政敌的! 承恩伯也只能实话实说! 等两人的身份昭告天下,陈慕雪今天的行为……就非常的司马昭之心,愚蠢而又恶毒了。 要知道,前世,她一辈子都顶着一个养女的名头,人人都说她不配,陈慕雪的舔狗更是天天跑来警告她,让她感恩知足,不要妄想着跟陈慕雪争! 她还真想看看,这一世,他们要怎么腆着脸自说自话!! 沈昼锦火速离开了驿站,买了匹马儿,一出城便策马狂奔,归心似箭。 虽然才刚跟家人分开了一天,可是在她而言,却是隔了生死,隔了不知道多少个轮回。 她忍不住又哭又笑。 一路快马加鞭,不到两个时辰,就赶回了石窝村。 等进了村,她才放慢速度,一个小萝卜头看到她,老远便打招呼:“老大!你回来了!!” 沈昼锦还吓了一跳:“嗯。” 好几个篱笆上,冒出了小脑袋,有人手里还端着碗,边吃边嚷嚷:“老大,你可回来了!!” 看着这些热情的小萝卜头,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当年在这儿,还是一个形象巨高大巨伟岸的孩子王来着…… 直到一个孩子飞奔着过来:“老大老大!你快回家啊!沈先生发病了!!” 沈昼锦脸色一变。 不对啊,师兄不是很久之后才发病的吗? 她也顾不上多想,扔下马儿,一路飞奔,冲进了家门。 卫重楼蹲在廊下,一看到她,登时惊喜交集,跳了起来:“锦姑姑!锦姑姑你回来了!师祖!姑姑回来了!” 沈昼锦已经冲了进去。 师父坐在榻边,手里还端着药碗,见她进来,急急站起,“怎么回事?怎么回来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沈昼锦眼眶一热,喉间更咽,就想扑进师父怀里哭上一场。 但眼神儿触到师兄的脸色,生生把她的情绪给吓了回去。 沈昼锦顾不上多说,迅速从空间里拿出金针,飞快的开始下针。 转眼之间,数枚金针刺入各处穴位,沈昼锦一手把着脉,一手轻轻弹动金针,金针嗡嗡齐震……师兄的呼吸,很快就顺畅起来。 沈神医愕然。 他是名满江湖的神医,自然看的出她的针法有多高明!! 别的不说,沈昼眠这病,若是平时,几个月都缓不过来,可她金针一下,却是立竿见影!! 锦儿在医道上虽极有天份,却年纪尚小,是真的没有这样的本事。 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惊愕的看着她。 十岁大的小女孩儿,小脸犹稚嫩,一双眼却像是浸了水的墨玉,流转之间,竟似带着一种阅尽沧桑般的沉静……就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 沈昼锦的手,始终放在师兄的腕上,隔了一会儿,单手更改了两枚金针,再次轻轻弹动。 师兄的脸,渐渐恢复了血色。 沈昼锦松了口气,又从空间里取出一小瓶药丸,倒了两粒出来,放进了他口中。 沈神医又是一愕。 沈昼锦习惯了袖中取药,动作自然,他并没有看出不妥,可是这药是哪来的? 他伸手接过药瓶,闻了闻。 药香并不浓烈,却沁人肺腑,哪怕分辩不出方子,只这么一闻,都知道绝非凡品。 反正,以他的本事,是绝对炼不出来的。 不过是一天一夜不见,这孩子身上,竟似忽然多了许多秘密似的。 沈神医越想越不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锦儿,你这是怎么了?” 沈昼锦转回头。 终于又看到活生生的师父,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头扑进师父怀里,嚎啕出声。 陈大郎过来接她的时候,说长宁郡主,也就是她的亲生母亲病重,意外得知此事,想见见亲闺女。 沈昼锦确实想见见自己的亲娘,但其实,她更想借着伯府的势,找到名医给师兄医治心疾。 因为师父本来就是神医,可连师父都治不了,所以她那时候天真的想着,承恩伯府听起来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吧? 所以她执意要去。 她怕被师父阻止,不敢跟他们说她的打算,也听不进他们劝。 结果闹的师父师兄伤了心,要不然,她也不会一个人上路,被人这么欺负。 这些事,真是不能想,一想就觉得悔恨不已。 沈昼锦哭的肝肠寸断,沈神医抚着她的背,不住的低声安慰。 卫重楼也在一旁跳脚:“姑姑!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是不是!是不是!!我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人!但凡懂点子人事的,真心要把亲闺女接回去,哪有带着假闺女的!不要脸的玩意儿!我跟他们誓不两立!” 瞧,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她前世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想不到呢!! 她哭个不停。 好像要把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一起哭出来似的。 一直到榻上的沈昼眠喃喃出声:“锦儿……” 他刚刚醒来,气力未复,仍是奋力出声:“莫哭,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第003章 不能叫锦儿受委屈 瞧,这才是真正的亲人,气过骂过,可还是心里挂念,时时的担心她的安危。 沈昼锦两手一抹脸上的泪,凑过去瞅了瞅他的脸色,破涕为笑:“师兄。” 她张手轻轻抱住他:“师兄师兄师兄!!锦儿好想你!想的不行了。” 沈昼眠努力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乖,回来就好。我也想锦儿了,也,想的不行了。” 他墨发覆枕,脸色苍白,仍旧掩不住眉目如画。 如此温雅入骨的人,却一本正经的学她说话,沈昼锦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笑过了,便像归巢的倦鸟,把小脸儿埋在了他掌中。 沈昼眠也没有说话,由着她这么眷恋的蹭来蹭去,一边抬头,看了父亲一眼。 沈神医把瓶子递给了他,沈昼眠单手打开,闻了一闻,眉头微凝:“锦儿拿来的?” 沈神医点了点头。 沈昼眠诧异的道:“不想这承恩伯府,竟当真有神医。” “不是!!”沈昼锦当场惊坐起:“才不是!他们也配!?”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更加诧异,然后沈神医正色道:“锦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昼锦站起来,跟卫重楼道:“小楼儿,去外头看着人,我跟师父师兄说句话。” 卫重楼很听她话,应了一声,转头就跑出去了,顺手关上了门。 然后就听着他的脚步声,三下两下蹿上了屋顶,屋前屋后一通跑,然后在屋脊上坐了下来。 沈昼锦也在心里迅速一盘算。 她并不是不相信师父师兄,可是很多事情确实不能说,而且师兄病发刚醒,她也不敢说的太多。 于是她就道:“师父,师兄,锦儿说了,不知道你们信不信……锦儿好像遇到了仙人。” 两人都神色平常,好像她说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师兄却伸出手,让师父扶着他坐了起来,静静的看着她。 沈昼锦不放心,坐下抱住师兄的手,把手指放在他腕脉上,一边续道:“昨儿,锦儿跟着他们回去,没想到陈大郎一直对那个陈慕雪爱护有加,不把我当回事儿……然后晚上我睡着了,就做了一个梦。” 她把一些能说的事情放进梦里,轻描淡写的带过。 然后才道:“我在梦里过了好几年,醒过来时,还吓了一跳。我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梦,谁知道,一早醒来,梦里的情形,真的发生了,他们真的用玉佩诬陷我!!” 指下脉搏微急,沈昼锦转头瞪他:“师兄,锦儿没有吃亏,你要是这样,我就不讲了!” 沈昼眠无奈的道:“我不着急,我没事,你讲吧。” “嗯,”沈昼锦着重说了自己怎么机智脱身,然后才道:“然后我就走了,我心里疑惑,结果我试了一试,才发现,我在梦里得到的袖里空间居然真的有!!我给师兄炼的药也能取出来!!我这才知道,这不是梦,这一定是仙人点化!!”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取出了一个大瓶的药:“这是用来沐浴的药!师兄,我能治你的病了,我帮你治病好不好?” 沈昼眠摩挲着那瓶子,忽然道:“你非要跟着他们去,是不是就为了给我找大夫?” 沈昼锦咳了一声,卖乖眨眼。 “你啊……”沈昼眠十分无奈:“傻小孩儿,师兄是大人了,哪里需要你这么……” 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沈昼锦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傻笑着不说话。 沈昼眠轻抚她的头发,又与父亲对视了一眼。 他们当然知道,她的话处处避重就轻,也知道她为何要如此,沈昼眠满心想要多问几句,却又不忍问出口来。 久久的沉默之后,沈神医才道:“锦儿之后打算如何?” 沈昼锦道:“给师兄治病!给师父治病!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长命百岁!” 沈神医摸摸她头:“那,承恩伯府呢?” 沈昼锦其实明知道师父要说什么,但她实在太贪恋这种可以任性的感觉。 她就故意道:“那家里没一个好人,我不想理他!他们不来惹我就算了,再来纠缠,就都杀了!” 沈神医温言道:“那长宁郡主,毕竟是你的生母,能见,还是要去见一见的,免得将来后悔。还有信郡王……虽然陈氏子没提,但你既然知道他也病重,那,还是该去看一看,若能救,还是要尽量救一救的。信郡王乃边城军神,他若陨亡,边城必然动荡,这与我大盛朝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顿了一下:“至于那一干子人,你的打算没错,咱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若他们消消停停的,我等也不屑攀附,但他们若敢伸爪子,咱们也不能擎等着挨打,不是么?” 就喜欢师父这个利索劲儿! 师父虽然是仁心仁术的神医,但从来不是个滥好人软包子! 沈昼锦傲娇的哼唧了一声。 师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哄她:“锦儿听话。” 沈昼锦在师父的大掌中蹭了蹭:“那好吧!锦儿听师父的!” 沈昼眠皱了一下眉,轻声道:“就算要回去,也不必着急,那陈氏子既有所求,自然会再来请,到时候……” 他顿住:“总之,想糊里糊涂就接走我的锦儿,万万不可!” “自然,”沈神医点了点头:“不论如何,不能叫锦儿受了委屈。” 沈昼锦心头暖暖的。 她站起来,小心的扶住师兄,把枕头拿掉:“好了,师兄休息会儿吧,锦儿如今可不是吴下阿蒙了,那些人敢来,我就敢收拾,锦儿是万万吃不了亏的。” 沈昼眠不由嘴角带笑:“一让你念书就跟要打架一样,如今也会拽文了。” 一边说着,他又不由得一阵心酸,定定的望了她一会儿,顺从着她的意思,闭上了眼睛。 本来以为一时半会儿睡不着的,但沈昼锦的小手三按两按的,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这一睡,连晚饭都没吃,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张开眼时,周身轻快,神清气爽,就跟没生病的人一样。 用过早饭,又服了两粒丹,沈昼锦就扶着他在院中溜达,一边低声说着话。 正说着,老远听到人声喧哗,承恩伯府那辆颇华丽的马车,正从狭窄的乡间小路上艰难驶近…… 沈昼锦和师兄同时侧头看了一眼,又同时漠然转回头来,继续说着话。 说真的,亲娘都快死了,陈大郎还不紧不慢的,摊上这种叉烧儿子,沈昼锦真是要替长宁郡主心寒。 还有这个陈慕雪,也很有意思。 乡下的路都是脚踩出来的,大多细细一条,旁边都是草和石头,一点都不平,就这……她就是不下马车,非得这么一点一点的蹭着过来,是腿断了吗? 沈昼眠淡淡道:“对,断了。” “诶?”沈昼锦摸了摸嘴巴,她没说出来啊? 她抬头看了师兄一眼,两人一对视,一起乐出声来。 第004章 小小打滚姑娘 陈慕雪正在陈大郎的搀扶之下,一手提着裙摆,娉娉婷婷的下了马车。 兄长的动作轻柔,显然将掌中人视若珍宝,妹妹亦是娇俏可爱,眼带孺慕。 这一幕,若看在渴望亲情的某人眼中,想必十分的刺眼扎心…… 陈慕雪心中得意,矜持的理了理衣摆,这才抬眼看去,然后神情一僵。 院中两人正相视而笑,旁若无人。 明明乌瓦灰檐、布衣木簪,可两人俱是顶尖的容貌,墨画般的眉眼,只一笑间,便似敛尽了世间芳华,反显得那些满身绫罗的,铜臭了起来。 陈慕雪的脸色顿时难看的厉害。 但随即,她迅速低头,收敛了神色。 陈大郎已经向前一步,温柔又无奈的道:“锦儿,你果然在这里,叫大哥好找!!” 沈昼锦哧笑了一声。 她小心的扶着师兄,在院中藤椅上坐下,然后回身抱臂,悠闲的道:“陈公子,是我聪明机警,粉碎了你们的诬陷,顺利脱身回家……别整的跟我不懂事离家出走一样好么??你说说你,不要脸的事情干都干了,脸皮都掉地上踩好几脚了,又捡回来糊上,重新装好人,怎么着?你是不是觉得四海之内皆你爹,不管你干了多少恶心事儿,都得大度的原谅你个不肖儿,还得陪你一块失个忆是吧??” 小姑娘的声音清亮亮的,切萝卜一样嘎嘣脆,陈大郎还没回过神来,她就叭叭叭的说完了。 不少听到的村民,渐渐围拢过来,一边嘻嘻笑笑。 陈大郎的眼神冷了冷。 但即便这样,他也没冷脸更没翻脸,反倒十分温柔的看着她,颇为失望似的摇了摇头。 他喵喵的!! 沈昼锦真是被恶心坏了。 伪君子这活儿,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陈慕雪眼神流转,上前一步,娇声道:“姐姐……” “哎!”沈昼锦摆手:“我跟你屁关系都没有,别瞎攀亲戚,俗话说叫的越亲下手越狠,小爷怕的很!上回诬陷我偷东西还好说,再叫两声,就该诬陷我杀人了吧?” 陈慕雪勉强笑道:“姐姐别开玩笑,雪儿……” “不是,”沈昼锦道:“你看着也人模狗样的,咋听不懂人话呢?我说,别叫我姐姐,你听懂了吗?听明白了吗?是不是非得我大耳刮子抽你,你才能听的进去?” 陈慕雪有点被吓到,咬了咬唇,可怜兮兮的样子:“那,那雪儿要怎么称呼呢?” 沈昼锦道:“叫我沈姑娘就成。当然了,叫沈爷最好!” 陈慕雪眼神一闪:“可是,姐姐……你明明不姓沈啊!” “谁说的?”沈昼锦道:“小爷我一辈子都姓沈!!” 陈慕雪吓到一般倒退几步,颤声道:“你这么说,将爹爹置于何地?” “哟?”沈昼锦拍了拍小手儿:“真看不出来啊,姑娘你居然是个孝子贤孙??真真是感天动地!!既然你这么说了,想必在你心中,生恩重于一切吧!那如此古道热肠的我,又怎么能不助你一臂之力?来来,小楼儿,去隔壁村把薛打滚叫来,这位姑娘要认祖归宗改回姓薛了!” 她虚施一礼:“薛姑娘!小小打滚姑娘,失敬了!!” 噗!围观着的村民轰堂大笑。 陈慕雪脸都绿了。 要知道,陈慕雪的假千金身份,之所以暴露出来,就是因为被生母吕大红找上了门。 而她的生父一家,全都不是好东西,偷鸡摸狗无所不为,一旦被人找上门,就遍地打滚,疯狂撒泼……出了名的无赖。 所以她的生父在乡间的诨号叫薛打滚,她生母偏偏姓吕,就成了驴打滚,他儿子也深得其父真传,外号小打滚……那陈慕雪不就是小小打滚?? 当初,陈慕雪知道这些之后,恶心的几乎要吐了,身边没人敢提半个字,如今却被沈昼锦说到了脸上。 陈慕雪气的浑身发抖,然后猛然爆哭出来,往陈大郎怀里一扎:“大哥!!你看她……” 下一刻,卫重楼一个眼色。 登时,所有围观的孩子两两一对,一个嘤的一声哭,一头扎进了另一个怀里:“大哥!!你看她!!”还自发的带上了扭腰锤打动作,那叫一个娇俏。 众人哈哈哈笑的根本就停不下来,一时间满院都是欢快的气氛。 陈慕雪就听着耳边轰笑一浪接着一浪,直气的咬紧了牙关,哪里还哭的下去。 陈大郎眼中全是戾气,却长吸了一口气,勉强撑着架子:“沈大夫,如此重要的事情,不如我们进屋里说?” 对于养大他亲妹妹的恩人,他连声伯父都不知道叫,好像生怕叫了就拉低了他的档次一样!! 沈昼锦冷笑一声。 陈大郎抬高声音:“沈大夫?” 并不老的沈神医疑惑转头:“咦?你说什么?我老了耳朵不好使,听不清。” 又是轰堂大笑。 陈大郎气的脸都白了,又看向沈昼眠。 沈昼眠顿时唔了一声,一手撑着头,微微闭目,活脱脱一个病美人儿。 若是锦儿应付不了,他豁出命也会护着她,可如今她小嘴儿叭叭大获全胜,他也不介意让她尽情施展。 陈大郎:“……” 他气的呵呵笑了两声,但也明白了,他们是不可能请他进去了。 他沉着声音道:“锦儿,大哥知道你心里有气,之前的事情,确实是差点冤枉了你,但你也打了你三哥,他伤的很重,大哥走的时候,他还没醒……” 沈昼锦呵呵一笑:“陈公子啊,你真要跟我掰扯这个??你说说,不就是他先动手么?我怎么就没顺从的被他打死呢?我怎么还能反抗呢?我只是一个十岁的弱女子,怎么就能吊打一个十五六的大小伙子呢?哎哟哟,我可真是太不对了啊……” 陈大郎只当没听到,若无其事的续道:“大哥昨天连夜问了,这事,是雪儿的丫环碧叶,一时想岔了……” 一个锦衣丫环快步出来,跪到了地上。 沈昼锦嘴角扯出了一抹讽笑。 陈慕雪身边有四个一等丫环,青枝碧叶朱果翠藤,一个塞一个的奸诈狠毒,这次出来她没带全,只带了最精干的青枝碧叶,所以再不舍得,也只能用她们顶缸。 沈昼锦淡定的听他扯完了鬼话,瞥了碧叶一眼。 碧叶的神情是毫不掩饰的傲慢,看她的眼神儿一触即收……跪下之前,甚至还嫌弃的抖了抖裙子。 显然在她心里,哪怕她是个丫环,也比她要高贵的多。 她还记得,上辈子,她就是用这种看什么脏东西的眼神儿,慢慢的舀了一勺盐,洒到了她的断腿上,一边娇笑着道:“姑娘我来伺候你啊!好好的伺候你个泥腿子啊……” 沈昼锦的腿抑不住的抖了一下,又想起了那种深入灵魂的剧痛。 她抑了抑,慢条斯理的道:“那不知,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呢?我可是差一点点就背上一个贼名,人家的小心灵可是受到了伤害呢!” 陈大郎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直接道,“自然是随你处置。” 沈昼锦笑道:“当真?” 陈大郎道:“当然。” “好,”沈昼锦笑容一收,冷然道:“那就打断腿,发卖了吧!” 第005章 畜生也干不出这种事 陈大郎点了点头。 他从不在意下人死活,也完全不觉得舍出一个下人,了结这桩事情,有何不妥。 沈昼锦道:“那就请这位,”她直接点了一个护卫:“帮着动个手吧。” 那护卫迟疑的看向主子,陈大郎又点了点头,他便站出来了。 一看要来真的,陈慕雪顾不上装难过了,急道:“别别!!大哥,碧叶从小伺候我,我们名虽主仆,情同姐妹……你们不能这么对她啊!!” 她向沈昼锦哭道:“沈姑娘,碧叶虽然一时想岔了,可你不是没事吗?她才十五六岁,你打断她的腿,让她如何生活下去?她只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姑娘家啊!求求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残忍,能不能饶了她这一回?我让她向你磕头请罪!碧叶!” 碧叶二话不说,开始磕头:“沈姑娘饶了我,沈姑娘饶了我……” 陈慕雪说的凄婉极了,白玉般的小脸上泪水横流;而碧叶额上磕的满是尘土,模样可怜,简直闻者流泪见者伤心,这一套组合拳百试百灵,她笃定会有人帮着劝说。 可哭了半天,周围人议论纷纷,一个帮她说话的都没有。 陈慕雪诧异的都忘了哭了,抬头看了几眼,连碧叶的磕头,都停了一停。 沈昼锦满面嘲讽。 这假货打的好算盘,可她实在是低估了她们沈家,在这石窝村的影响力。 师父是乡间神医,不止是治病,还带着大家种粮食;师兄饱读诗书,为孩子们启蒙;而她和卫重楼,带着孩子们练武打猎,关键是,不但能保着孩子们周全,还真能打着野味,就连小点的孩子也能挖到野菜,给家里改善伙食。 所以他们家在村里,真的是人人捧着敬着护着的,乡下人见识不多,都是实心眼儿,这才是真正的“脑残粉”!!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她杀了他们,村里人都会帮着挖坑!! 直到陈慕雪哭不下去了,她才冷笑道:“小打滚姑娘,你弄错了两件事情。第一,害人就是害人,我能脱罪是我机警,但你们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活该认罚!” “第二,”她弯腰看向她,慢悠悠的道:“这件事儿,事实究竟如何,咱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是,碧叶她忠心侍主,屁错儿没有,可谁叫她那个窝囊主子,不敢出来承担呢?” 她声音犹稚嫩,却字字如针,刺的她浑身发抖:“既然她的主子,把她交给了我,那就等于默认了,这是送给我出气的!!怎么着能让我出气,我就要怎么着!!这事儿,残忍的明明是那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怂主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哪怕我要了她的命,阎王爷要拘,拘的也不是我沈昼锦!!” 她哧笑一声,站起身子,抱臂俯视着她:“既然你如此爱护她,那么好,你站出来,让我扇一耳光,这事儿就算了了……我保证不会打重,一个‘轻轻’的耳光换回一条腿,还送一个忠仆,多划算?你说好不好?” 碧叶有些慌了,傲慢的神情也收了,转头看着自家主子。 陈慕雪不敢看她,嗫嚅的道:“沈,沈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此事我并不知情……” “是么??”沈昼锦大声哧笑:“我听明白了,你这不就明晃晃的双标么??别人不管吃多少亏,都得大度的原谅你,不然就是残忍了……而你自己,丁点儿亏都不肯吃,别人的腿,别人的命,哪能跟你小打滚姑娘的头发丝儿比?这慷他人之慨,圣别人家的老母,玩儿的挺溜的啊……” “够了!”陈大郎咬牙止住:“胡三,去打断她腿,拖去发卖了!” 碧叶尖叫一声,那个嫌弃劲儿是一点也没有了:“沈姑娘,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你饶了我……” 护卫一把按住她嘴,碧叶拼命摇头,眼露绝望,护卫已经咣咣两脚,踹断了她的腿,然后拖了下去。 沈昼锦静静的看着。 脑海中那张残忍的脸,与眼前涕泪横流的脸慢慢重合在一起,她胸中郁气稍解,长吁了一口气。 陈慕雪直吓的浑身发抖,后头站着的青枝也是神色复杂,强忍着眼泪。 陈大郎沉声道:“锦儿,你可满意了,可以跟我回去了?” “错,”沈昼锦道:“这只是抵消了你们诬陷我的事,我有我的家,我不会跟你们回去。” 陈大郎闭了闭眼,一副隐忍至极的样子:“锦儿,母亲病重,你难道忍心她临终之前……” “够了!”沈昼锦朗声道:“你还想骗我??她要是真的病重,你们还这么不紧不慢的?又玩儿又绕路的?畜生也干不出这种事儿来吧??” 陈大郎道:“我没有绕路,那里有一位神医,我等是为了顺路寻访神医。” “哦?”沈昼锦道:“这一带我们熟,这位神医姓甚名谁?” 陈大郎语塞。 这个话头本来就是陈慕雪瞎扯出来的,他也未必不知道这是个借口!! 但凡他们真有这个意思,她的师父,才是这方圆百里最有名的神医!! 两人车轱辘话来回的说了好几遍,陈大郎终于收起了那副好大哥的样子,沉声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回去?” 沈昼锦挑起了嘴角:“瞧,这样不就顺眼多了,交易就是交易,扯什么亲情?就跟你们家真有这高级玩意儿一样!” 陈大郎一声不吭,只冷冷的逼视着她。 但他如今也不过十九,纨绔大少这点威慑力,她还不放在心上。 沈昼锦略微凑前,言简意赅:“我要梅园。” 陈大郎一怔之后,冷笑连连:“不可能!” 沈昼锦嘻嘻一笑,全不在意:“那就谈崩了,慢走不送!” 她一转身:“乡亲们散了吧,小楼儿,谈崩了,关门放狗!!” 她转身就往回走,卫重楼跟着她回进院儿,一把关上了篱笆门。 梅园,是上一任知州的园子。 那位大人是江南人氏,很是风雅,园子修的景致极佳,尤其园中有片梅林,更是风景独好……他调回京城时,园子就被承恩伯府重金买下,将来会成为陈慕雪的生辰礼,被改名叫慕雪园。 这可是陈慕雪结交边城官眷的利器! 利器不利器的,沈昼锦倒不在乎,但是能叫陈慕雪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梅园这么大又这么美,给师父师兄住不是很好?很合适? 她并不担心别人怀疑。 毕竟陈慕雪自从见了她,那张嘴吧唧吧唧的就没断了炫耀,什么都说了,她知道梅园一点不奇怪。 她也不担心陈大郎不给。 他如今还盘算着信郡王的人脉儿,有这么大个胡萝卜在前头吊着,一个梅园……他一定会给的! 外头,陈慕雪显然极度不甘,扯着陈大郎的袖子说着什么,又是哭又是跺脚的,但最终,陈大郎还是把她安抚了。 然后他走到门前:“好。我给你。但是梅园的契书在府里,要等回到边城,才能给你。” 沈昼锦轻笑道,“那你红口白牙这么一说,我也不好信呐,你写个欠条吧。” 第006章 一肚子的外来妹妹 陈大郎的眼神儿,冷幽幽扫了她一眼:“好。” 他并没有在欠条上玩儿什么花样。 显然,他自信在边城,没有人能从承恩伯府手中强行拿走梅园,所以这就是一张废纸。 但到了她手里,废纸不废纸的,他可就说了不算了。 沈昼锦看了看,点点头,收了起来,陈大郎看着她,冷笑道:“那,现在可以走了吧?” 沈昼锦很利索:“走。” 沈神医父子都站了起来,卫重楼也上前一步:“锦姑姑,我陪你去吧?” “不用。” 沈昼锦回屋拿了一个包袱,系到背上,抱了抱师父,又抱了抱师兄,再抱一抱卫重楼。 虽然卫重楼比她还大两岁,可就算在前世,她也一直把他当小孩子。 卫重楼习惯的弯腰,让她揉了揉头,沈昼锦温柔的跟他道:“不是说好了的?你好好的在家,保护师父和师祖,姑姑很快就来接你们。” 卫重楼掉着金豆子点头,沈昼锦回望一眼,师父师兄都一言不发,满眼担忧。 昨天晚上,她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服了他们,看着他们这眼神儿,沈昼锦不由得一笑。 然后她利索转身,把院中马儿解了下来,翻身上马,笑向四周道:“诸位叔伯婶婶们,帮锦儿照顾师父师兄!孩儿们,都给小爷勤快着点儿!” 小萝卜头们轰然应是,村里人也纷纷应着,叮嘱着。 沈昼锦嘴角带笑,骑着马儿出了门。 说实在的,现在她回想一下当年的自己,真是中二的不忍直视,还什么孩儿们……后世有一个电视剧,里头的猴儿就是这么叫人的。 可就算中二,做起来,还是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陈大郎冷着脸一挥手,马车跟着出来,行不了几里,就拐上了官道。 虽在边城,官道仍是平坦宽敞,但……据说是因为陈慕雪身娇体软,怕颠簸,所以马车的速度就跟乌龟爬一样。 沈昼锦转头道:“照你们这个速度,明天早上也到不了!不是说长宁郡主病重吗?她等的及?你们就不怕她见不着亲闺女就去世了?” 陈大郎怒道:“住口!你怎敢如此诅咒生母!?” “哟?”沈昼锦哧笑:“出村了没人了你又行了??自己干着不孝不义的事儿,却不让人说,这是不是就是人家说的,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外来妹妹??” 陈大郎并不擅长吵架,直气的面青唇白,沈昼锦道:“这么着吧,你们尽管兄妹情深,我先走一步,自己去见见亲娘。” 陈大郎脸色当即一变:“不必!” 沈昼锦鞭儿一挥,灵蛇一般,转眼就把他腰间那块玉佩解了下来,握在手中:“谁问你了,小爷通知你一声而已!信物我自取了,先走一步!” 她拨马便行。 陈大郎气急败坏,叫了几声见她不理,赶紧点了几个护卫追上。 沈昼锦这马,就是在城边随便买的,不算太好,但她身子轻,骑术绝佳,过了一个城镇那些人也没能追上,速度反而越拉越远。 等再出了城,沈昼锦下了马,随手在地上拴了两道绊马索。 刚刚拴好,五六个人就到了,片刻之间,人叫马嘶响成一片,几个人惨叫着摔作一顿,爬都爬不起来了。 沈昼锦从他们前方上了马儿,在他们的注视之下,悠然甩鞭向前。 她自己出来,不止是为了打时间差,主要还想顺便做点事儿,所以不想叫他们跟着,碍手碍脚。 至于陈大郎一行人? 她都不用找人堵,就凭陈慕雪那个作妖劲儿,他们明天早上能到,就是最快的! 她快马加鞭,去了前头的市镇,来回找了找,很快找着了一家当铺,店面很不起眼,但在招牌右下角,画了一个类圆形的标识,看着只像是沾上的污渍。 大盛朝重武轻文,有许多武人地位超然,江湖亦是大兴。 这儿是一间江湖组织,名字叫做“无所阁”,取的是无所不能的意思,只要出的起价钱,什么稀奇古怪的生意都能接。 但除了金银珠宝,他们更喜欢收药方之类的东西。 沈昼锦缓步而入。 店堂里没有顾客,只有一个掌柜的,正在高高的柜台后头打盹。 沈昼锦个子算高,但年龄太小,踮了踮脚才露出半张脸:“掌柜的?” 掌柜的打了个哈欠,理着衣裳,懒洋洋的道:“当什么?” 沈昼锦道:“你们要什么,我就当什么。” 掌柜的动作一顿,然后慢慢续道:“我们要的多。” 沈昼锦道:“我不怕多。我给的起。” 切口一字不错。 掌柜的诧异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敲了敲手边的竹管,发出了“空空”的声音。 他向她打了一个拐弯的手势,沈昼锦点了点头,从店堂里出去,又从中间夹道绕过去,有个伙计打扮的人等在那儿,向她施了个礼,然后就带着她进了小院,站在屋前,比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沈昼锦进去了。 室中,一身黑还带着黑头罩的人起身施礼,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双手。 沈昼锦也一拱手,把包袱解下来放在桌上,里头零零散散,有金有银有珠宝。 黑衣人看了一眼:“客人想要什么?” 声音细细,不辩男女。 沈昼锦道:“第一件,我要两个高手,去边城石窝村,保护沈既明、沈昼眠、卫重楼三人,时间应该不超过两个月,若是超了,可以来寻我续费。” 她拿出一根木钗:“这是信物。” 黑衣人点了点头。 沈昼锦道,“第二件,” 她把陈大郎写的欠条和玉佩一起给了他们:“我要你们去承恩伯府,给我拿到梅园的地契,然后过户到沈既明身上,留人守着,一直到我们过去。” 黑衣人看了一眼欠条,道:“我们轻易不愿与权贵打交道,若是这样,这银钱是不够的。” “别急,”沈昼锦道:“借笔墨用用。” 黑衣人敲了敲窗子,不一会儿,就有人把笔墨送了过来。 沈昼锦飞也似的写了一个药方出来,道:“这是一种金创药的药方,药效比起如今常用的断续膏略逊,但是便宜,非常的便宜,大约只有断续膏的二十分之一。” 黑衣人微微一顿,细细看那方子:“当真有效?” 沈昼锦道,“你们可以先试过。” 她又递了一包种子过来:“这个叫做辣椒,是一种调味料,种法我已经写到纸包内了,还有一些做法我也写上了,很容易种,食之可以温中驱寒,很适宜寒冷中暖身,免得生病。” 黑衣人接过细看,一边道:“假如真如你所说,那这些东西,就太多了。” 沈昼锦道:“若是你们觉得多,那我再加一个要求……希望将来,这些东西能对边城守军公开。” 黑衣人抬头,“看”向她,半晌才点头:“可以。” 他重复了一句:“假如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些,我们全都可以答应。” 沈昼锦正色道:“都是真的,你们可以慢慢验证,请你们先派人保护我师父,其它的事情,你们验证过之后再做不迟。” 黑衣人缓缓点头,忽然毫无征兆的一伸手,向她的手腕抓了过来。 第007章 舅舅护不了你了 沈昼锦飞快的让开:“怎么?” “无事,”黑衣人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只是想试一试。” 沈昼锦一皱眉,“你认识沈既明?” 黑衣人没答,沈昼锦道:“沈既明是我师父。” 黑衣人气息不变,应该没有什么仇怨。 沈昼锦便续道:“不用试了,我会功夫,但不是师父教的,不是我师父的路子。” 黑衣人拱手:“原来如此,失礼了。你放心,我等敬重沈神医为人,绝无冒犯之意。” 沈昼锦点头,还了一礼,就抽身出来了。 她一路急赶,黄昏时分便到了桐县。 信郡王的私宅就在此处。 沈昼锦把马儿收进空间里,略加改扮,先在小镇上租了一间院子,等到天黑了,才换上夜行衣,去了信郡王府。 前世,她对长宁郡主和信郡王,几乎没有印象。 因为那个时候,她自己被疯狗陈三郎伤了腿,又被换了药,整日昏昏沉沉的睡着。 她只依稀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搂抱她,眼泪滴到她脸上,温柔的声音,不住的说着对不起…… 而舅舅信郡王,她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他那双漆黑的眼,他对她说:“锦儿,舅舅护不了你了。” 等她终于清醒过来时,长宁郡主和信郡王,已经先后故去,她被人视为扫把星,说这是她带来的灾厄…… 呵呵! 所以这一世,她还真想好好看看这两人。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会儿陈三郎应该也没回去,当然了,就算他回去了,这种没脑子的蠢狗也不足为惧。 她正好可以看看血缘上的母亲和舅舅,真实的样子……而不是他们想让她看到的样子。 她无声无息的潜进了信郡王府。 说来也可笑,她居然不知道两人各自住哪个院子。 而且边城不比京城,哪怕是堂堂信郡王府,建筑也很乱来,是三个院子拼建起来的,毫无章法,看不出主次,所以她只能找防卫比较严密的地方。 很快她就找到了一间院子。 这院子内外都有防守,哪怕夜间也没有懈怠的样子。 但好在,大盛朝算是一个低武世界,再厉害的功夫也只不过是“技”,招数取胜的那一种,只有极少极少的人修炼出了内功,在这儿叫做武道。 所以,虽然她如今身体实力还没提升上来,但在差不多的地方,都能横着走了。 她很快就绕过了巡逻的人,拿昏睡药把暗哨的人定在了那儿,然后又用金针定住了门口的两个人,慢悠悠的进去了。 屋里浓浓的药味、血腥味和伤口腐烂的臭味,烛光之下,榻上睡着一个男子,面颊已经瘦的凹了进去,络腮胡子都有些打络,但仍旧能看的出魁梧的身形。 她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 榻上男子忽的张了眼,眼神锋锐,喝道:“谁?” 沈昼锦慢慢的向前走,站到了烛光旁边。 烛光映着她的脸,信郡王皱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的一喜,气势尽敛:“锦儿?” 沈昼锦不止一回听说,她与长宁郡主长的像了,便点了点头,再次慢慢向前。 信郡王又看了她几眼,居然有几分无措,大手扶着床,试图坐起来,却怎么都坐不起来。 他叫人:“赵虎,赵虎!” “嘘……”沈昼锦竖指唇上,轻轻的嘘了他一声,然后按住他手:“郡王爷。” 信郡王看着她:“你是锦儿吗?” 她点了点头:“对,我是沈昼锦。” 信郡王咳了一声。 黝黑魁梧的铁汉,努力放柔声音:“锦儿,你怎么自己回来了?鸣儿他们呢?” “这不重要。”沈昼锦定定的道:“郡王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信郡王道:“你问。” 沈昼锦慢悠悠的道:“我生在乡间,长在乡间,不懂规矩,粗俗无礼……不比陈慕雪娇俏可爱,想必会叫承恩伯府和信郡王府丢人现眼……” “胡说!”信郡王道:“锦儿,你莫想太多,是舅舅无能,才叫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你纵有什么不好,也是你爹娘的错,是他们没看好你,与你一个小孩儿有什么关系?” 他显然极虚弱,说完了这段话,喘了好一会儿,才又续下去道:“而且舅舅看你也没什么不好,是个聪明心正的好孩子!我信王府的后代,哪一个敢轻看?你不必管他们说什么!锦儿怎么都是好的!至于那个陈慕雪,她又不是咱们家的种!” 信郡王显然是个糙人,拥有很纯朴的血缘观。 他再度喘了几息,蒲扇般的大手抓紧她的手:“她那亲娘恶意换子,舅舅决不能容!必定取尔狗命!!你放心,舅舅早就写信给你爹了,陈慕雪必须从族谱上剔除!你就是承恩伯府唯一的千金大小姐!至于她,不追究已经是大恩德!若不忍心就当条狗养着,将来的嫁妆,不可从公中拿一文钱!” 沈昼锦不由得一挑眉,觉得他说话,真是异常动听。 信郡王低声续道:“舅舅想来活不了几日,护不了你了,你大哥性子温和中正,你多与他亲近,他定能护着你。回头舅舅给他些势力,还有……” 他小心的拉了拉她,沈昼锦顺从的弯腰,他在她耳边,低声道:“舅舅手里的暗卫,就给了锦儿,让他们护着你,必能叫锦儿你一生无忧……回头舅舅就让他去找你……” 沈昼锦忽然心思一动,“他……我是说暗卫头目叫什么?” 信郡王道:“叫秦影。” 沈昼锦心头剧震!! 秦影!! 果然是秦影!! 陈慕雪身边那个绝顶高手秦影!! 原来如此!!真相竟是如此?! 信郡王对陈慕雪如此嫌弃,又怎么会把暗卫留给她? 所以,想必前世时,信郡王也曾要把暗卫交给她!却不知为何,落到了陈慕雪手里!! 信郡王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强撑着一口气,就为了见她一面。 否则的话,也不会一见她就信了,然后就生怕说不完一样说了这么多。 就冲他这个不假思索的样子,就知道,这一切,他在病中不知道思量过多少回!!所以才能说的如此顺畅! 沈昼锦猛然鼻酸,泪水一连串滚落,俱都打在了信郡王脸上。 原来,在这个家里,也是有人愿意疼爱她的。 信郡王有些无措,低声道:“锦儿莫哭,全都是舅舅无能,让锦儿受了这么多的苦……” 沈昼锦忽然抬手,将一丸药放入了他口中,入口便化。 信郡王呆了呆:“锦儿?” 沈昼锦低声道:“舅舅,若是你还活着,你愿意一直照顾锦儿么?” 信郡王颇无奈的道:“傻孩子,你这不是废话么?可是舅舅真的撑不了几日了……” “舅舅,”沈昼锦的手按在他脉上,低声打断他,含泪的眼睛,凝望着他的眼:“舅舅,你能不能答应我几件事?” 信郡王道:“什么事?你说。” 沈昼锦道:“明天上午,卯正到午正,你把所有的人都赶出去,屋里不要留人,另外,还要派人挡着,不许任何人进来,可以吗?” 信郡王诧异:“你要干什么?” 第008章 最亲近最信赖的人 沈昼锦道:“我来给你治伤。” 信郡王想说什么,又咽住了,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成。” “还有一件事,”沈昼锦道:“我过来这件事情,舅舅先不要告诉别人,等我给舅舅治好了伤,舅舅也要暂时装作伤势未愈……舅舅,你现在可能觉得我的话好没来由,可是不出十日,你就会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人和畜生,没到生死关头,是看不出来的,你所信赖所看重的人,也全都跟你想像中不一样。” 信郡王愕然,定定看她。 良久,他的神情严肃起来,缓缓的点了点头。 沈昼锦又把了把他的脉,站了起来,信郡王忽道:“去看过你母亲了吗?” “还没有,”沈昼锦道:“我现在去,她住在哪个院子?” 信郡王道:“就这个院子后头,往南一走就是,你母亲身子弱,你慢慢的跟她说。” 沈昼锦点了点头,然后脚尖一点就掠了出去。 她拔掉了门口守卫的金针,两人隔一会儿就会醒,至于暗哨那边,到了时间就会醒。 她就直接去了后头。 但这个院子里外……几乎没人。 按理说,就连陈慕雪这种小姐,身边都有一等丫环四个,二等和小丫环数个,那长宁郡主身为郡主,不得往几十上百安排? 可是这里也太冷清了。 沈昼锦一直走到近前,才听到两边耳房里,有数道呼吸声,显然都在睡觉。 但正房里外只有两个人,还都睡的沉沉的,一个值夜的也没有。 沈昼锦直接推门进去,都没有人发现,真真是如入无人之境。 屋里也没有点烛,她稍微适应了一下光线,往榻上看去。 榻上女子微露芙蓉面,正阖目沉睡。 她面色苍黄,形销骨立,却遮不住如画眉眼……这位长宁郡主,长的也太美了吧? 沈昼锦打量了几眼,走过去,把手放在她腕脉上,然后微一皱眉。 长宁郡主不光是病,还有毒,已经病入膏肓,要说话是难了,若是不管,也就这几天了。 她从空间里取出金针,先给她下了一遍针。 然后出去转了转,果然,在柴房里看到了一包一包的药。 沈昼锦打开一包,看了看,又是一挑眉。 她以为药包中有毒,其实还真没有,这药,也就是无用罢了。 可见毒已经下够了,不需要再加码了。 她二话不说,在空间里配出来五剂药,先把外头的五包换了,堆成了原来的样子,然后回去给长宁郡主起了针,抽身走了。 回到她租的院子,饱睡了一觉,吃过早饭,再去给信郡王治伤。 信郡王果然是个靠谱的,外头已经布上了人。 毕竟是大白天,沈昼锦花了一点时间才绕进去。 房里头也果然没有人,只有躺在榻上的信郡王,大眼炯炯的看着她,笑出一口大白牙,巨长睫毛一抖一抖,就跟个大扑棱蛾子一样。 就看他这个邀功般的样子,就知道他铁定没想过她怎么进来的问题。 沈昼锦有点好笑。 原来真正的亲人,真的会“一见如故”啊!! 反正她现在看舅舅,一点陌生感也没了。 她含着笑,来回一找,把外头美人榻的靠背咔嚓一下掰了,扶手也咔嚓两下掰了,移到中间,高度很合适。 全程看着的信郡王:“……??” 然后她过去,把被子一掀,双手一抄,就把信郡王抱了起来,放到了美人榻上。 信郡王再次:“……??” 他问:“锦儿,你会功夫?” “对,”沈昼锦在空间里头配好了麻药,给他注射进去,一边跟他聊天:“舅舅,其实我没吃什么苦,那个吕大红换了孩子回去,就把我扔了,然后我师父把我捡了回去,我师父师兄都很疼我的。” 信郡王咬了咬牙,又道:“那就好。” 沈昼锦含笑道:“舅舅,我跟你说个事儿。” 她就给他讲了讲玉佩的事儿,信郡王听的直咬牙:“鸣儿这是糊涂了吗!那陈慕雪,我以为她只是小心思多,没想到居然如此歹毒,陷害我信王府的亲生骨肉,我……” 他说着说着,手臂慢慢的垂了下去,脸上的肌肉也缓缓的放松下来。 沈昼锦这才拿出一个小手术室,扣到他身上,然后解开他包扎的地方,给他做手术。 这个小手术室是透明无形的,别人看不到也感觉不到。 这是她在一个高科技位面得到的,非常小,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比棺材稍微大那么一点,但好处就是不需要处理就能无菌,也就是说,哪怕随手抓把菜刀,只要进入了手术室的空间中,也能无菌。 也所以,她做手术连手都不用洗。 卯正到午正,也就是后世的六点到十二点,六个小时,足够了。 沈昼锦手势极快的处理。 信郡王这伤,是在战场上,被箭射入了腹部,几乎穿透身体,箭上又有倒刺,拔的时候也是费尽了工夫,若换个人早就死了,也就是信郡王身体好,才强撑着挨了这个把月。 拖到如今,也确实是必死之局,若不是她稀奇古怪的底牌多,就算真把信郡王送到现代位面,也未必能活…… 可能是因为执念的原因,她得到的东西,大多都跟医术有关,所以在救人这方面,她可以说是很富裕了。 她正清着创,就隐约听到了外头的声音。 沈昼锦还有些诧异。 没想到啊,陈小白莲居然没作?居然一大早就回来了? 陈大郎问着那些人,得知没有外人来过,就放了心,然后就走了,并没打算强行闯入。 信郡王这点威慑力还是有的。 沈昼锦花了三个多小时,才处理完伤口,上了药,严严密密的包扎起来,压了几张生机符、镇痛符之类的上去,然后再把他本来的包扎虚覆上一层做掩饰。 然后她收了小手术室,把美人榻平托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把人平移过去,重新给他盖上被子,喂了两粒丹和一些灵泉水。 再转身,把垃圾一收拾,美人榻放回去,把靠背和扶手虚虚的对上,回到桌边喝了几杯茶。 又等了一会儿,信郡王悠悠醒转。 用了麻药跟睡着不一样,醒了之后就像这段时间凭空消失一样,所以信郡王定了定神,居然还能接着刚才的话题续道:“敢陷害我信王府的亲生骨肉,舅舅非得把她……嗯?” 第009章 最可怜的其实是雪儿 信郡王猛然发现了什么,伸手一摸,之前疼的钻心的伤口,居然只隐隐作痛了? 而且摸着硬绷绷紧实实的,也不是之前那种烂糊糊的感觉了。 信郡王愕然抬眼:“锦儿,你,你这是已经治完了?” 沈昼锦点了点头,把一瓶丹塞进了他手里:“藏好,每天早上吃两粒,每天晚上我都会来给你换药,你不用吃别的药,也不要让人动伤口或者把脉,还有……排气之后,咳,放屁之后才能喝水,一个时辰左右喝一次,一次只能喝小半杯。” 她举了举手里的小茶杯,“另外,我治的伤好的快,到晚上你就可以喝一点米汤,一次喝这么一杯就行……” 她细细的交待完了,怕他记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才道:“舅舅,记住我说的话,不管在谁面前,都要装作伤势未愈……你身边最亲近最信赖的人,未必如你所想,切记!切记!” 信郡王摸着包扎好的地方,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沈昼锦又花了一点时间,从信郡王院中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后头的院子。 结果也是巧了,一过去,就看到陈慕雪站在门前,似乎正在低头拭泪。 沈昼锦挑了挑眉,绕到后头,找了一棵树藏好了。 里头,妇人的声音极虚弱,连哭声都断断续续的:“……我,我不想见她……” 渣渣陈大郎的声音道:“娘亲,要我说多少回?雪儿她当年只是一个小婴儿,她有什么错?难道你这几年疼爱雪儿,全都是虚情假意吗?” 他好似多么痛心疾首一般,缓缓的道,“娘亲,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喵喵喵?? 沈昼锦高高的扬眉。 她在现代位面学会了一个词儿,叫“pua”,这是一种邪恶的情感操控,譬如“你太叫我失望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种话,都是这些人惯用的金句。 果然长宁郡主的哭声,停顿了一瞬,低低的道:“鸣儿,娘错了,全都是娘的错,娘也不想这样的……” “娘亲,”陈大郎道:“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在这件事情里头,最可怜的明明是雪儿啊!那沈昼锦虽然在乡间,却也有疼爱她的家人,一旦相认,就是两家人一起疼爱她!!可是雪儿,她明明是娇养长大的千金小姐,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可是一夜之间,爹娘哥哥全都成了别人的!雪儿这几日,哪一日不是以泪洗面……” 他叨叨个不停,然后又道:“雪儿柔弱善良,一向事母至孝,所以我才要苦苦的给你们开解,但凡雪儿不是那么善良,不是那么一心记挂着你,那你们不见面就不见面了,我又何必这般辛苦的劝说你?你也要为她想一想啊!!” 沈昼锦简直听的叹为观止。 这个讲歪理的水平,真是绝了,绝了!! 原来pua什么的,真的会有人无师自通!! 长宁郡主只是哭泣,半晌才低低的道:“鸣儿,你说的都对,她,她也兴许没错罢……娘不懂,娘是个没见识的,想不通这些大道理。但娘没出息,娘实在是控制不住,娘只要想想,是她的亲娘换走了你妹妹,惹得我们母子分离十年,娘心里就恨的慌,娘就再也见不得她了,一见着她,娘就想着娘的亲骨肉,这些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娘心里就疼的厉害。” 她甚至不愿叫出陈慕雪的名字。 一阵窸窸窣窣,她似乎是抓住了他的手,“鸣儿,娘有错,娘对不起你们!可娘纵是有错,看在娘活不了几天的份上,你就别逼我了!娘就想见见锦儿,娘不想见那人。娘求求你,快些把锦儿给找回来,她才是你妹妹啊!她才这么小,一个人在外头……娘不放心!” 长宁郡主的声音,虚弱到若有若无,却声声泪,字字血,几度更咽。 连沈昼锦这种几乎算是陌生人的,都觉得不忍卒听。 陈大郎却怫然道:“娘亲,你居然说的出这种话!我简直要不认识你了!雪儿如此乖巧懂事,您却弃如敝履,反而一心挂念一个贼!!好,好!好的很!我现在就去找她,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你不要后悔!!” 他重重的摔门出去了。 他奶奶的,拳头硬了。 沈昼锦看着陈大郎拉着陈慕雪走了,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气了会儿,却又莫名松了口气。 长宁郡主听起来极为柔弱,在儿子面前也是毫无尊严……但,她仍旧坚持着不见陈慕雪,而是要见她。 只这一点,她心里,就瞬间认了这个亲娘。 其实这才是正常人啊! 哪怕两边是无意中调换了,再见假千金,也必定会觉得别扭;更何况对方是恶意调换,甚至调换之后还把她给扔了……这种事,哪个父母听了不难受?? 对仇人的儿女,不想见,不是很正常? 做为既得利益者,陈慕雪哪怕是个真善美的真圣母,也背负着原罪!! 沈昼锦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听着里头的动静,想瞅个空儿,进去给她下针。 长宁郡主一直在低低哭泣,嗓子都哭哑了,哭一阵子,歇一会儿,然后再哭。 沈昼锦听的有些不忍,正想要不就弄睡两个人进去? 结果就听着门开关了一下,有人进去了。 那人的声音听上去并不年轻,也毫不礼貌,一进去就道:“郡主,不是奴才说你,你可真是狠的下心肠,小姐走的时候,眼哭的跟个桃子一样,叫咱们做下人的,看着都心疼!再说了,你就算不顾及小姐,也要顾及一下大少爷的想法,顾及一下承恩伯府的名誉吧?若是叫外人知道,承恩伯府的主母,竟是如此恶毒之人……” 长宁郡主目光发直,眼泪直流,沉默的听着她叨叨不停,唾沫横飞。 下一刻,仆妇忽然腿一软,叭叽一下跪到了地上。 长宁郡主吓了一跳,急转头看去,然后仆妇整个人向后一跌,就着这个诡异的姿势,昏了过去。 长宁郡主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窗子轻微的吱哑一声,长宁郡主转头,就见一个小小的人影,推开窗子,跃了进来。 她下意识的,用力眨了一下眼。 沈昼锦有些别扭,咳了一声,小声道:“娘亲,我是锦儿。” 长宁郡主看清了她的模样,又惊又喜,一口气没上来,就昏了过去。 沈昼锦:“……” 第010章 凤凰贱男承恩伯 她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赶紧给她下针。 长宁郡主可能是因为心里有事情,只昏厥了一小会儿,就醒了过来,惊慌的四处找着:“锦儿……” 她一眼看到她,眼儿一亮,伸手就要来拉她手。 沈昼锦一手按住她手,她又用另一只手来拉,她只能再按住,然后脸对脸的道:“别动,我在给你下针。” 长宁郡主定定的,看不够似的瞅着她,眼中慢慢蕴上泪,好半晌,才像是忽然明白过来似的,点点头:“嗯。” 听话的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沈昼锦慢慢的松开她手,继续给她下针。 长宁郡主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眼泪不断的涌出,她喃喃的叫她:“锦儿,锦儿!娘的小锦儿,都是娘不好,娘太没用了,丢了小锦儿……” 她又想伸手,沈昼锦再次按住。 长宁郡主猛然回神,急道:“对不起,锦儿,娘又忘了,娘总是这样,糊里糊涂的,老是犯错……” 沈昼锦实在是诧异。 长宁郡主身份尊贵,父亲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 敢放出来守边城的皇弟,可见是真正的兄弟情深,得君王倚重。 长宁郡主从出生就得了封号,长的又如此美貌,下嫁之时,承恩伯还是一个屁都不是的大头兵,这真的是降维扶贫了。 怎么就能变成这样了? 如此的自卑自厌,一开口就在认错?? 难道说,除了渣渣陈大郎,还有人……比如凤凰贱男承恩伯,也在天长日久的pua她吗?? 沈昼锦心里寻思,但一时也来不及纠正她,只能略强势的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点住她额头:“娘亲。” 长宁郡主顿时动都不敢动了,含泪的眼儿真如寒泉墨玉一般,鸦羽般的长睫微微颤抖。 沈昼锦温柔却坚决的道:“娘亲,你听我说。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个贱人吕大红,是她处心积虑的换了孩子,你没有错。” 她重复了一遍:“你没有错,你很乖,你很好。你不想见陈慕雪没有错,陈慕雪享受了偷来的富贵,这就是她的原罪,即便她什么也没做,她在存在就是错!!你想见我更没有错,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是我的亲娘,你想见我,这非常对,你当然没有错……” 她一遍一遍的重复,顺便起了针,又喂了她两粒丹。 然后才道:“不用怕,放宽心,现在我要走了,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长宁郡主一个激零,一把抓住她手。 沈昼锦伸出手,在她的穴位上轻轻按压,一边温柔哄她:“别怕,娘亲,你睡一会儿,等你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回来了,我保证。” 长宁郡主唇瓣微动,一直瞅着她,然后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沈昼锦松了口气。 她直接出了信郡王府,写了一封信,花钱请人送过去,省的师父师兄不放心。 然后换了身衣服,做了一些伪装,这才放出马儿来,从另一边进了城。 一进城,她就到处打听信郡王府。 什么时候都有闲人,一打听,当然会有人问她做什么。 沈昼锦衣上染血,发髻上都是尘土,狼狈极了,一看就是有事儿,却一个字也没说。 然后她就这么一路打听着到了信郡王府,引得不少闲人暗暗关注。 门房过来,还没来的及问。 沈昼锦下马抬脚,两片大门轰然倒塌,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地面为之震了一震,把门房都吓傻了。 沈昼锦朗声道:“没想到吧!!哪怕你们请了三拨儿杀手,小爷我还是活着过来了!!” 她清楚的听到了后头的抽气声。 没错,她就是来给他们添堵的。 你会栽赃我也会,大家互相栽么!! 这就叫走小白莲的路,让小白莲无路可走!! 你大可以向旁人解释,但旁人信不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然了,除此之外,她最大的目的就是……炫耀武力!! 在这个重武轻文的朝廷,战火连绵的边城,哪怕女子亦有很多是从小学武,以飒爽为美,官眷圈儿是不怎么吃陈慕雪这种小白莲的。 所以陈慕雪的高光时刻,是在回到京城之后……在边城她可没少被排挤。 沈昼锦就想知道,没了陈三郎这头疯狗,又没了梅园这个利器,再加上她这个高手比着衬着,陈慕雪还怎么蹦跶!! 里头,陈大郎得了报,飞一般赶过来,直气的全身发抖:“你又在发什么疯!!” 沈昼锦冷笑:“你想要我的命,我当然要来讨个说法了!” “真是胡说八道!”陈大郎气急败坏:“我什么也没做!你这分明是欲加之罪。” 沈昼锦一点不见外的,把缰绳扔给了门房,一边笑嘻嘻的走过来,凑到陈大郎耳边:“别闹了,我只是想找个人背背锅,你认了不就没事了?我猜,你是想找个杀手跟我开开玩笑,只是忘了告诉他,是不是?” 陈大郎脸黑如墨。 他之前说过差不多的话,他当然没有忘。 她这就是明晃晃的报复。 她根本不屑隐瞒,可在她强横的武力面前,他毫无办法!! 沈昼锦笑眯眯的看着他。 这位渣哥哥,可是令无数边城少女倾心的翩翩佳公子,向来光风霁月,一派君子风范。 哪怕私底下蝇营狗苟,坏事做尽,但当面的时候,他从来都像天下第一的好哥哥,好像对她无比疼爱,好像有数不清的难言之隐。 前世,她每一次忍无可忍的反抗,都会换来他的痛心疾首:“你为什么就不能替大哥想想!!” 她倒是替他想了。 她为了他,一步步的退让,在承恩伯府这个狼窟里,她视他为唯一的温暖,像溺水的人抓紧稻草般,紧紧的抓着他。 一直到图穷匕见之时,她才知道,他是狼狈为奸的那个狈! 狼也不过是剥皮拆骨,而他却是杀人诛心! 这一世,怎么这么快就变脸了呢,啧啧啧,你玩不起啊?? 她哧笑了一声,负手向前走。 远处有不少丫环仆妇过来,她直接道:“我是沈昼锦,哪个带我去见我亲娘?”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站出来。 沈昼锦就随手指了一个高大汉子:“就你吧,你想必是信郡王的人?带我去见长宁郡主。” 那汉子细看了她几眼,道:“你就是那位真大小姐?” 这话问的太直白了,不止一人暗暗吸气。 沈昼锦不由轻笑一声:“阁下怎么称呼?” 汉子道:“某是信郡王的亲兵,某叫赵虎。” 第011章 我君子我温柔我有难言之隐 沈昼锦拱了拱手,小小女孩儿,却颇有架势:“赵壮士有礼,我确实是你说的‘真大小姐’。” 她玩味的一笑,眼神儿扫过众人:“还请前头带路。” 赵虎看起来有点憨憨的,就真的转头带她过去了,一边还问:“你……那什么……” 他一时不知道要怎么问才好。 沈昼锦笑道:“你不用问了,我知道他们回来,一定编了小故事说我是个贼,是不是?” 赵虎挠了挠头,讪讪陪笑。 沈昼锦淡笑道:“栽赃诬陷不成,就倒打一耙,真当围观群众是死的?还是觉得全天下就她们长嘴了?永远没人说出来?搁小爷这儿玩那点子后宅伎俩,这小家子气的,我都不忍心多说。” 后头的人:“……??” 这还叫不忍心多说?你要多说,该说多少?? 赵虎嘿嘿的笑道:“沈姑娘,你这性子爽快啊!说话也痛快!你长的像郡主,但这脾气像我们王爷!” 沈昼锦笑而不语。 赵虎一指前头:“郡主就住在这院儿,某不好进去,你去吧。” 沈昼锦抬步便入,后头陈大郎一路小跑着过来,黑着脸冲在了前头。 沈昼锦并不在意。 她这一出一进,花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但长宁郡主至少要睡三个时辰,这会儿应该还没醒。 但陈大郎一进去,就开始摇着长宁郡主的肩,大声叫她:“娘亲,娘亲……你等着盼着的沈昼锦回来了!你不是要见她吗?你倒是醒醒啊!!” 他喵的,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叉烧?? 这没好气的烂腔,对着的真是他亲娘?? 难道就因为长宁郡主太过柔弱,所以陈大郎在她面前,连演都不演了?? 真他娘的把胎盘养大都比他强!! 沈昼锦真是忍无可忍,上前一步,倒提着他的衣领子,直接拖了出去,一脚踹出。 陈大郎猝不及防,踉跄着退了几步,狼狈跌倒在地。 围观众人一片惊呼。 沈昼锦往门前一站,冷笑道:“都给我闭上嘴!我这个人脾气不好,懒的跟人讲理,就喜欢直接动手!觉得自己脑袋比大门硬的,尽管给爷叽叽歪歪!” 陈大郎飞也似的站了起来,直怒的全身发抖。 他也会功夫,但远不如陈疯狗,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也没试图反击,咬牙道:“沈昼锦!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我发疯?”沈昼锦冷笑道:“哪怕不懂医术的,也知道重病之人,说话做事都要和缓着些,你那是干什么?连叫带撕扯的,怎么着,仇人相见份外眼红??亲娘活着碍你眼了是吧?” 陈大郎冷笑:“真是胡说八道!!我并未如此,人人都亲眼所见!” 他往旁边一指! 沈昼锦呵呵一笑:“你当我是官老爷审案子,还挨个儿审问证人??我知道你是就行了,谁有闲工夫跟你掰扯?这么着吧,从今天开始,长宁郡主这儿我来接手,你和你那个疯狗弟弟、外来妹妹,全都不许进这儿半步。” 陈大郎眼神儿一闪,呵笑连连:“沈昼锦,你这吃相也太难看了些!” 沈昼锦淡笑:“你这话我听不懂,我和我亲娘幼时失散终于重逢,想亲香两天怎么了?” 陈大郎上前一步,指着她鼻子就要说话。 这边的一个碧衣丫环,忽然轻咳了一声,手动了动。 陈大郎气势一收,已经抬起的手都收了回去。 下一刻,他又把那副我君子我温柔我有难言之隐的蛋疼表情,给拿了出来。 他轻声道:“锦儿,你这性子,也太偏激了。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可现在,你已经回家了,我是你大哥,不是你的敌人……你想护着娘亲这没关系,可是你连大哥也不让见,这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这副表情,她可真是太熟悉了。 沈昼锦挑了挑眉,噗的一笑,拍了拍手:“前一刻横眉冷对,后一刻如沐春风,认识陈公子统共也没几个时辰,陈公子的变脸神技倒是欣赏了好几回……行了,不就是信郡王派人过来了吗,两位,人家这边丫环姐姐都打上手势了,你们俩还藏个啥劲儿,赶紧出来吧!” 两个男子同时现身,然后慢慢的走了过来,齐齐扫眼那边的丫环,吓的碧衣丫环急低了头。 是秦影!! 沈昼锦眼神微闪。 两人先向陈大郎一拱手,又向她拱手。 沈昼锦四平八稳的还了一礼。 秦影平平板板的道:“王爷问,大小姐何时能过去请安。” 沈昼锦淡定道:“你跟王爷说,我不放心我娘,暂时不过去了,待有空时再说。” 秦影也不劝,就道:“是。” 另一人面带病容,长相斯文,她前世也见过,好像叫……谢思危? 谢思危笑道:“不知大小姐可需要我等帮忙?” “不用,”沈昼锦仍是从容道:“你跟王爷说,整个信郡王府都不够我一个人打,让王爷不必担心。” 谢思危缓缓上前一步,俯看着她。 沈昼锦一怔之后,十分无语。 这位,这么皮的吗??这是在嘲笑她个子矮吗?? 她冲他挑了挑眉,谢思危倒是笑了,道:“成,那我可就照着这话回了。” 沈昼锦一本正经的施礼:“多谢。” 两人就转身走了,全程没有与陈大郎说话。 沈昼锦转回头,道:“好了,你也该走了,记住我的话。” 陈大郎看了她一眼,连掩饰都懒的掩饰,转身就走。 那一干下人,一见他走了,也忙不迭的跟着往外走。 沈昼锦根本没去管他们,也转身回了屋。 这么闹腾,长宁郡主都没醒,可见身体真的是太弱了,得好生花心思给她调理调理才成。 那边, 陈大郎大步流星的出了院子,然后放缓脚步,掸了掸衣服上的土,冷笑连连。 还真是乡下土狗,枉有武力,却蠢的厉害!! 她生怕占不着便宜,迫不及待的冲出来,想霸占着长宁郡主,却不想想,堂堂的皇族郡主,若是在她的“陪伴”下去世了,这个罪她担不担的住!! 害死生母这个罪名,可是能压人一辈子的! 就算之前就病了又如何?谁又能知道,这病会不会好? 她不许人进,就永远说不清楚!! 真是蠢的可笑!! 第012章 把贼名儿扣死在她头上 等等,不对! 她如此有恃无恐,难道有什么底牌?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的师父,可是一个村医! 好在满院子全都是伯府的下人,叫人盯紧了就是。 陈大郎一边盘算着,一边往信郡王院中去了。 信郡王正听着两人回禀。 他们说完了,陈大郎也过来了。 信郡王本来就不是多重规矩的人,这会儿又养病,不议军务,也不用人通传,他就直接进来了,一瘸一拐的道:“舅舅。” 信郡王扫了他一眼,气势凛凛。 陈大郎微微一惊,连伪装腿疼都忘了,动作一顿。 信郡王虽然答应了沈昼锦要装做伤势未愈,但他是个糙人,不擅长这个,一疼的轻了,整个人就瞬间利索,气势也回来了。 看陈大郎的神情,他也察觉到了,就垂了眼。 陈大郎也定了定神,觉得自己纯粹就是在自己吓自己,一只病虎,之前再威武,如今也是蹦跶不起来了。 他一瘸一拐的往前走,道:“舅舅,你今日可还好些?” 信郡王并没问他腿怎么了,只胡乱点点头,然后道:“你刚才跟锦儿吵什么?” 陈大郎顿了一下,苦笑道:“锦儿这性子,我是真的头疼,讲不得道理。我进房叫娘亲的时候,可能声音确实大了些,但如今娘亲久病,我日日去看,早就习惯成自然,手是绝不至于重的。可是锦儿不容分说,出手就打人,我做兄长的,又不好当真与她打起来,如今她放话说,不许我和弟弟去看娘亲,舅舅,我,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他颇苦恼一般揉着额头。 信郡王垂着眼,静静听着,忽的张眼道:“玉佩,是怎么回事?” 陈大郎心头一跳:“玉佩?” “对,”信郡王看着他,简略的道:“驿站、玉佩。” 陈大郎心思飞转。 他们回来之后,便借着青枝的口,传了一个故事出来,直指沈昼锦盗玉在先,伤人在后。 摆明是趁着她没来,先毁了她名声。 毕竟长宁郡主和信郡王,都已经是命在旦夕,门都不出,就算几日之后消息传出,他们也不会知道。 就让他们认定了她出身微寒,品行卑劣,不就很好?? 那样的话,他们就算出于愧疚,想给她一些东西,也不敢直接给她,会让他或者父亲转交。 这中间,可以操作的地方可就多了。 所以,此时他本该把这个贼名儿,扣死在她头上。 但莫名的,他觉得不妥。 他瘸着进来,舅舅一句没问;他讲了方才的话,舅舅又一句没问……这绝对不寻常! 电光石火之间,陈大郎做了选择。 他摇了摇头,低声道:“舅舅,这件事情……是鸣儿的错,全是鸣儿的错,舅舅别问了好不好??” 信郡王不耐烦的道:“别磨磨矶矶,赶紧从头到尾的跟本王说清楚!!” 陈大郎于是讲了一遍。 当然,在他的讲述中,沈昼锦固然无辜,陈慕雪却也是无辜的。 他道:“雪儿过来找我的时候,十分惊慌失措,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着急,我认为雪儿是真的不知情的,她长在伯府,年纪又小,纵是真心想做什么,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的。” “之后审人,也是我亲自去审的,碧叶招认之后,我也诈过雪儿,但雪儿确实不知。因为雪儿年纪小,所以娘亲给她挑的丫环,都是年纪大些的,从小伺候过来,雪儿性子又柔弱,这几个丫环一心为她着想,很多事情的确是敢自做主张,此事,确是碧叶所为。” 信郡王一直听他说完了,才沉着嗓子道:“这件事情,陈慕雪知情也好,不知情也好,这不重要。她得庆幸她没害到锦儿名声,否则,老子铁定要她的命!陈伯鸣,你身为伯府长子,是要支应门庭的,脑子必须得清醒!!” “你一定要明白,锦儿才是你嫡嫡亲的亲妹妹!!而那个陈慕雪,不管你有多不忍心,你都得明白,她是一个野种!!她的生母是王府和伯府的仇人!害了咱们家的人!这是解不开的死仇!!” “你别搁老子这儿说什么公不公平!!亲疏有别,尊卑有别,这事儿,就没有公平!那陈慕雪也配?!她腰杆子根本就挺不直!既得了偌大好处,且没打算吐出来,她怎么有脸委屈?怎么有脸要公平?!” 陈大郎咬了咬牙根,心中不忿。 但面上却做出了苦笑之色,点头道:“我知道的,舅舅,我明白的,我只是一时不适应,让我缓缓。” “缓个屁!”信郡王冷然道:“大男人这么优柔寡断,磨磨矶叽,能成什么事?” 对上信郡王不满的眼,陈大郎心头狂跳。 若是连性情都被信郡王否决了,那事情只怕有变!! 陈大郎绝不能容忍煮熟的鸭子飞了!! 反正也没几日了,雪儿受几日委屈也使得的。 他急道:“舅舅放心,鸣儿已经想清楚了,鸣儿一定会好生照顾锦儿的。” 信郡王看着他,点了点头,沉沉的道:“还有三郎,待他回来,你带着他去领二十军棍。学了功夫,不去干正事,竟用在了亲妹妹身上,他还真是能耐了!!” 陈大郎应下:“是。” “行了,”信郡王直接挥手:“赶紧去吧,锦儿刚来,你做大哥的给我好生照顾着,若她受了委屈,我唯你是问!!” 陈大郎连连应声,退了出去。 他是个多疑的人,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 出来之后,他便去找了府医。 府医出来施了个礼,一派自然的道:“今日不曾请脉,去的时候王爷不肯叫进。但昨日把着,着实不大好了……”他连连摇头,“可怜王爷一世英雄啊!!” 陈大郎心头稍定。 心说这只怕是旁人说的回光返照,这两日倒是要多去陪陪舅舅了,信郡王不是没成算的人,再怎么拖,有些事情也该安排了。 至于他对沈昼锦这么维护,倒是不奇怪。 他们家一向就是稀罕女孩儿,男孩子从小就扔在军中操练,女孩儿却是捧在手心里疼。 娘亲被宠的不知世事,当初雪儿降生之后,他连面也没见过,就送了几大车的礼……偏后来见了面,雪儿怕他怕的厉害,就这,年年的礼,雪儿也是最多的。 所以乍然听说亲外甥女回来了,格外上心些,也是理所应当。 既然这样,那做做场面功夫,倒也不难。 反正,那贱丫头那边,他也需要有人报信,才能及时掌握情况。 他转头就往那边去了。 就见一大帮下人聚在一起,一见他,纷纷上前施礼。 一个碧衣丫环,也是之前给他打手势的那一个,名叫碧莲的,娇滴滴的道:“大公子,我等虽是下人,也不愿伺候那乡下来的野丫头,我等情愿去大小姐院中,哪怕做个烧火丫环也好。” 一众下人纷纷附和。 第013章 打断陈慕雪的腿 陈大郎心里一阵厌烦。 一群蠢货! 站在信郡王院子后头,就敢这么大咧咧的胡说八道!! 陈大郎怒道:“都给我住口!她是我的亲妹妹,是承恩伯府正正经经的主子!金尊玉贵的千金大小姐!你们胆敢辱骂主子,怕是不想活了!!”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跪倒,碧莲也腿一软跪倒在地,愕然抬眼。 大公子一向君子如玉,她还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难道是她猜错了?? 陈大郎继续怒斥:“还有,我母亲还卧病在床,你们居然就这么扔下她出来了!?要你们何用!来人哪!” 早有人应声过来,陈大郎看着他们道:“是我叫人一人打你们十板子,还是你们自己掌嘴二十!自己选!” 碧连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然后含泪磕头:“奴婢有错,奴婢有错。” 她开始自扇耳光。 其它人也只能跟上。 就隔着一道墙,沈昼锦听的清清楚楚,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不得不说,这兄妹俩都是一个德性,陈大渣摆着一脸光风霁月的样子,可用出来的全是不入流的后宅手段。 像如今这样,人是他打的,可他们会记恨他吗? 不会! 因为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而且,人也最习惯为自己开脱!! 所以他们只会记恨到她头上! 但那又如何? 方才看着这伙人就跟抢食的鸡一样冲出去,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跑的再快,还不是要老老实实的滚回来? 就算信郡王不找他,陈大渣也是要派人监视她的! 长宁郡主在渣大哥眼中的价值,虽然不及信郡王,但也是有份量的,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可能放任不管。 但她怕监视么? 不怕啊! 没有人监视,她的姿态不是白做了? 陈大渣在外头发了一通脾气,做足了姿态,然后才把人放了回来。 眼看那些人一个个肿着张脸,压抑着眼中的恨意走回来,沈昼锦一点没客气的吩咐:“来个喘气儿的。” 几个人互视几眼,壮着胆子进来了:“沈姑娘有何吩咐?” 她就一连串的道:“给我搬张榻过来,我要在床边守着我娘,另外备水,我要沐浴。对了,不管是榻、是被、是浴桶还是衣裳……总之我用到的所有东西都要新的、好的、舒服的,你去跟你们大公子要,要是你不去,我就打断你的腿,要是他不给,或者给的不好,我就打断陈慕雪的腿,就这么跟他说,记住了吗?” 碧莲张了张嘴,满心想说什么,却不敢说,憋憋屈屈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 沈昼锦道:“一刻钟之内她不回来,我就揍你们出气。” 那几人的脸齐齐一绿,早有两人飞也似的追着那丫环去了。 这会儿,陈大渣装也要装个好大哥样子出来,自然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关键是,这里是信郡王府,不是承恩伯府,他没办法招呼护卫群殴她,再憋屈,也只能先顺着她。 另外还有一点,她洗澡换衣服,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检查的好法子,确认了她身无长物,无医无药,他才会更放心。 果然,不一会儿,东西就送了进来。 沈昼锦悠闲的洗了澡,换了衣服,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才回到正房那边。 长宁郡主的榻前,也已经摆上了榻,沈昼锦坐在榻上又等了会儿,就见长宁郡主悠悠醒转。 沈昼锦立刻上前,温柔道:“娘亲,我是锦儿呀!!” 长宁郡主惊喜交集:“锦儿,你……” 她明显想说你真的回来了,但中途想起她的话,改口道:“你终于来了,娘好想你啊!!” 沈昼锦也道:“我一见娘亲就觉得亲近,血缘之亲,果然是有感觉的。” 长宁郡主滴泪:“娘也是如此。” 两人搂抱着,亲昵的说着话,后头的下人们,不止一人松了一口气。 这叫啥呢? 这叫进入了他们熟悉的领域。 他们觉得,哟,原来你玩的就是这一套啊,也不过如此么!! 室中鸦雀无声。 长宁郡主小心翼翼问她过的日子,她就一一的跟她说,只刨除了学医没说。 其实她怎么也是破村孩子王,小日子过的很不错,但听在长宁郡主耳中,似乎桩桩件件都叫她心疼,拉着她的手,盈盈泪眼就没干过。 她的性子实在是太柔弱了,软的跟个面团儿一样。 长的又这么好看,一直瞅着你,度量着你的意思说话,满心满眼全都是你,偷偷的讨好,百依百顺的样子,让沈昼锦一下子懂了啥叫“我见犹怜”。 也就越发的想弄死承恩伯那个渣渣。 两人说了会话,下人摆上饭来,菜色十分精致,沈昼锦扫了一眼,又飞也似的扫眼周围人的神情,心里冷哧一声。 她跟长宁郡主道:“娘亲,你转个头,面对着墙,我去去就来。” 长宁郡主也不问为什么,立刻就转向了墙。 沈昼锦转回头,面色冰冷,一手拿起汤碗,一手拖着一个丫环,就出去了,然后用气音,冲着外头道:“谁发出一丁点声音,小爷弄死她。” 然后,她抄起碗,就直接灌进了那人嘴里。 汤犹半烫,那丫环在她手里,小鸡仔儿一样的挣扎,满场的下人吸着气,惊怖欲死,自己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一直到一碗汤灌完大半,沈昼锦才把人一扔,冷冷的道:“小爷懒的动手,还惯着你们了是吧?再有这种往菜里吐口水扔脏东西的,老子可就没这么容易放过了,不怕死的尽管来!” 众人再次吸气。 沈昼锦的眼神儿从众人面上掠过,冷笑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进了门,她戾色一收,笑眯眯的跟长宁郡主道:“好了,娘亲,你想吃什么,锦儿喂你。” 她把长宁郡主扶起来,又把桌子移到榻前,就挑着长宁郡主能吃的,慢慢的喂她。 长宁郡主久病,见她回来,强撑着身子与她说了这么久的话,一吃完饭,就睡了过去。 外头一点声音也没有,来往的下人,皆屏声息气,她这个威,是彻底立住了。 沈昼锦在身体的掩饰下,喂了她两粒丹,自己也躺在床边榻上,闭目养神,实则调整呼吸,慢慢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大白天,人声嘈杂的,她的身体又没锻炼过耳力,听不了太远,但也足够了。 她听到一个丫环,悄悄的出了院门,然后往东首走,进了一个院子。 她耳朵跟随着她的动作,一路听着她进去,应该是到了书房,通报进去。 然后她就迫不及待的,向陈大渣说着这边的事情。 这姑娘听着年龄不大,也就十五六,但脑子还挺好使的,简直就是背下了她说的话和种种表现。 陈大渣明显很满意,温柔的问她疼不疼,然后让她回去休息。 丫环很高兴,脚步轻快的回来了。 沈昼锦懒洋洋的从榻上起来,然后叫人搬了一个躺椅,往门前一坐。 她喝了两口茶,一抬眼,刚进来的碧莲吓的一抖,急收了笑,施了一礼:“沈姑娘。” 第014章 厨子对你恩重如山 沈昼锦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碧莲胆战心惊的说了。 沈昼锦续道:“就你了,去给我找点水果吃。” 碧莲暗暗松了口气,就出去给她找了。 这会儿才四月,水果很少,只有枇杷和早熟的樱桃,碧莲并不敢敷衍,洗的干干净净才端了回来。 沈昼锦歪在躺椅上,正在跟旁边的人聊天,随手接了盘子。 碧莲赶紧绕到旁人身边,暗搓搓的听着。 沈昼锦表现的,好像是打完一棍子,要给个甜枣,所以在招揽人心。 但又生涩的很,看在众“专业”人士眼中,当然是一目了然,然后大家暗暗放松了警惕,一边配合她的表演。 然后,终于有人乍着胆子的问起了之前的玉佩。 沈昼锦也慢条斯理的讲了起来。 她说的轻描淡写,毫不掩饰对陈慕雪的不屑:“我知道她是故意要扎我的眼,所以才跟没骨头一样,一直挂在陈大公子手臂上,要不就背着抱着,宛似三岁娃娃……我虽是乡下人,也知男女七岁不同席,她只顾着要刺激我,却不想想,这么做是否妥当,亲兄妹这么做已是过了,如今没有血缘,这做派,倒像个童养媳了……” 大家神色各异。 因为他们知道,这并不是,或者说并不止是故意扎她的眼,而是几兄妹之间的常态。 陈慕雪向来身娇体软,又极爱撒娇,兄弟四人照应的她无微不至,背着抱着并不少见,挽着胳膊撒娇什么的……哪天不见上几回? 沈昼锦说完了,随口把话题岔开:“来来,你们与我说说边城有什么好玩的?” 便有仆妇接过话头开始说。 却有几个丫环,心不在焉起来。 沈昼锦悠闲的吃着樱桃,眼角余光从这几人面上,一掠而过。 其实做为女子,她对d妇羞辱什么的一向很不喜欢,但……对这些人来说,却是最最有效的方式,也最最符合她们对村姑的想像。 陈家虽然上梁不正,基因有毒,兄弟四渣渣没一个好东西,但,长的都挺好看的。 大渣二渣都长的像长宁郡主,不用说是俊美非凡,顺便,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的长相,也是这个路数的。 陈三渣虽然是条疯狗,长的也不差,更像承恩伯; 陈四渣咋说呢,虽然跟谁也不大像,但长的也不丑。 所以,这大宅院里,爱慕这四位的小丫环们,真不在少数。 尤其是陈大渣。 像碧莲这种小丫环,年轻识浅,被陈大渣迷的昏头转向,做事又冲动不计后果,宁可性命不要也要为他排除异已……如此珍贵的热情,不用白不用,不是么? 换个敌人就是了。 只要把话点出来,这些人就会明白……比起她这个刚找回来的“亲”妹妹,与陈家几渣没有血缘关系,却被他们放在手心里疼爱的假妹妹,才是“公敌”。 童养媳什么的,不是不可能的哟! 集美们,此时不上,更待何时?加油! 有人从门口经过,然后站了一会儿,没有进来,沈昼锦也没有在意。 她一直悠闲的消磨到了晚饭时间,然后收拾收拾吃饭。 等天黑之后,她把所有人赶出去,门一关,就摸去了信郡王那儿。 来的有点早,还没摸到窗边,就听到信郡王正与人说话。 他道:“……明日本王就把锦儿叫过来,你自此认她为主,待本王百年之后,你就替本王好生照顾锦儿……” 对面站着的人,一声不吭。 然后信郡王又道:“至于那个陈慕雪,她老实些也就罢了,她若再敢作妖,暗害锦儿,你就替本王杀了他!” 对面的人,仍是一声不吭。 信郡王道:“秦影,本王的话,你听到了?能不能做到?” 久久的沉默。 然后秦影缓缓、缓缓的跪了下来。 他道:“王爷,属下……属下不敢欺瞒王爷,属下可以帮王爷护着沈姑娘,但,大小姐……她对属下有恩,属下不能忘恩负义,属下不能杀她。” 信郡王低骂了一句,他试图坐起来,中途想起什么,又躺了回去。 沈昼锦沉吟了一下,索性慢慢,慢慢的掀开了窗子,然后跃了进去。 床铺三面是帐子,秦影站在床前,而窗子在床铺的左边,沈昼锦贴地一滚,滚到了帐子边,两人都没有察觉。 信郡王道:“什么恩?” 秦影低声道:“属下有一次回来时重伤,昏倒在地,是大小姐发现了,救了属下。” “你他娘的……”信郡王这一回没忍住,一唬的坐了起来:“你他娘的是不是有毛病?这是本王的院儿,你是本王的人,她路过扶了你一把也叫恩,那厨子天天给你造饭是不是恩重如山?” 噗! 沈昼锦听的好笑。 信郡王说话,虽然毫不斯文,却真真是一语中的。 秦影只道:“王爷待属下有恩,故属下会替王爷护住沈姑娘;大小姐待属下亦有恩,所以属下不能杀她。” 信郡王冷笑道:“那本王说,你必须替本王杀了她呢?这两头恩你打算负哪一头?” 秦影以头抵地:“恕属下做不到!” 信郡王大怒回手,已经摸到了榻边的大刀,忽觉一只软软的小手伸过来,握了他的手一下。 信郡王微微一惊,随即明白过来。 那只小手,随即把他的手,从刀柄上扯开。 信郡王明白了,咬了咬牙,道:“你先下去!” 秦影叩头退下,信郡王道:“赵虎!赵虎!把人都给本王带的远远的,烦的慌!” 外头赵虎赶紧应了一声,迅速带着人退开。 信郡王这才压着嗓子,道:“锦儿?” 他把脸凑到帐子边,东看西看的找她,看着还怪好玩的。 沈昼锦松开手,绕到正面,吹熄了蜡烛,一边笑道:“舅舅。” “嗯,”信郡王摸索着,摸了摸她的头,余怒未息:“秦影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为何不让舅舅杀了他?!” “舅舅,”沈昼锦温言道:“你没发现,你回手摸刀的时候,他的手也按在了剑柄上吗?” 信郡王一眯眼,回想了一下,更是牙咬的咯咯响:“还真是!他奶奶的!!” 他问她:“你说不妥的,就是他吧?” “不止,”沈昼锦道:“不止是他。” 信郡王猛的沉默下来。 其实他这两天也没闲着。 他身边的人,主要分为三拨。 第一拨,以秦影为首的暗卫。 第二拨,以赵虎为首的亲兵。 第三拨,以谢思危为首的王府下人。 暗卫不用说了,那都是一手培养出来的家族底牌,真正花了心思的。 亲兵,是同袍是战友,是一起上过战场并肩做战过的生死之交,而他惯用的下人,也都是因病因伤或者年老退伍的老兵。 换句话说,这三拨人,在他来说,全都是绝对值得信任的。 沈昼锦说他身边的人不妥,他其实并不怎么信,但好在,他并不是一个单凭感觉做事的人,所以他试了试。 第015章 锦儿不会生舅舅的气 信郡王一大早,就派了秦影,去查驿站玉佩的事。 秦影出门之后,他又叫赵虎出去拜访了两家人,拜托他们帮忙打听之后给他回个信儿。 再之后,他又叫了几个老仆,让他们也出去打听。 三方一起下手。 结果也是巧了,他熟悉的这两家人里头,有一家的夫人,当时就在现场。 而且他们家的姑娘,曾经因为“得罪”过陈慕雪,险些被疯狗陈三郎当场打死,跟承恩伯府闹了好大的一场。 这一家人,就详细的给他写了事情的全过程。 第二家倒是没亲眼见,但因为中间陈大郎要回去接沈昼锦,耽误了两天,所以他们回来的晚,事情早就已经传开了,既然被拜托了,他们就把外头的流言说了一遍。 老仆们打听的还没这么快,但加上沈昼锦自己说的,差不多证明这就是真相。 但,秦影交回来的,却满不是那么回事儿。 暗卫与影卫差不多,要的就是照实禀报,平铺直叙,不需要加什么看法,论什么对错。 可是秦影禀报的,几乎把陈慕雪完全撇了出来。 就连陈大郎禀报的,都比他要中肯的多!! 信郡王也察觉不对了,所以才试探着“托孤”,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秦影,果然是向着陈慕雪的!居然要跟他动手!! 信郡王一边说着,一边就气的牙根子痒痒。 沈昼锦趁着他分心,已经在黑暗之中,迅速的给他换了药。 然后她低声耳语道:“舅舅,你别急,秦影很有用的,你没发现他的身量,与你很相似吗?明儿午后,娘亲午睡的时候,你把秦影叫进来,然后我过来,给你们易个容,交换一下身份。” 信郡王诧异的道:“你的意思是,明天我就能下地了?” 沈昼锦点了点头,还没来的及多说,信郡王就道:“那本王何时能回边关?” 沈昼锦:“……” 信郡王说完了,又察觉到什么,迅速道:“锦儿别生气,舅舅不是不管你,舅舅是觉得……” 他卡住,讪讪解释:“就是,我有点担心那边,你是不知道,当时要不是战况危急,我也不会受伤,我这几天一直挂念着,也不知道哪边怎么了……” 沈昼锦忽然张手,抱了抱他。 糙汉子被她抱的一愣,大手摸摸她头:“锦儿?” 沈昼锦道:“舅舅是边关军神,心怀天下,锦儿心中敬仰,不会生舅舅的气。但舅舅明日也就能勉强能下床,要回边关,还要等上几日……你放心,我只想让舅舅看到真相,免得被奸人蒙蔽,很多事情所托非人。之后舅舅尽管回边关,内宅小事,我自己会处理。” 信郡王赶紧道:“舅舅回边关之前,肯定给锦儿安排好!” 沈昼锦笑着应下:“好。” 她仍是给他按了按穴位,让他睡着,她才抽身走了。 然后她满院子逛了逛。 不逛不知道,一逛之下,陈慕雪住的院子,居然是所有院子中最好的一个,院名叫做一叶园。 长宁郡主闺名叫秦知秋,这院子,明显就是给她准备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被陈慕雪给住了。 这会儿,陈慕雪正在院中发脾气,旁边胡嬷嬷低声劝着:“也没几日了,小姐再忍忍……” 沈昼锦听了几句,诧异的一扬眉。 她下午忙着演戏,居然不知道,原来谢思危派人过来把青枝带走了,还到各个院中,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陈慕雪一下子没了两员大将,还没了名声,当然要发脾气。 虽然她不怕,但谢思危能特意给她正名,她还挺高兴的。 怪不得下午有人过去那边,看来就是谢思危了,却不知为什么没有进去。 她对谢思危实在是没啥印象,但若他不是坏人,顺手给他把病治治,也不是不可以。 再说吧。 她就又溜达着回去了,一路寻思。 你说说这病的病、伤的伤的……谢思危也就算了,为什么信郡王兄妹俩,居然都命在旦夕? 等等! 沈昼锦忽然一顿。 她真是傻了! 就因为信郡王命不久矣,所以长宁郡主才不需要活着了! 因为她的利用价值没了啊! 再想想承恩伯迫不及待的娶了继室,而正常来说,男人娶续弦大多比较年轻,二十都算大了,可薛氏都快三十了! 长的再美,在这个时代也是半老徐娘了,说不定他们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所以失去靠山的长宁郡主,一定要赶紧死,给薛氏腾地方! 毕竟再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若不趁着信郡王府的事情“伤心而死”,之后再死就又多生是非。 想起长宁郡主身上中的毒,沈昼锦无声的吸了口气。 差不多了,找个机会,也该给她驱毒了。 隔天早上, 长宁郡主醒的很早,用过早饭,两人又偎依在一起说话。 沈昼锦不住的赞她:“娘亲,你可真好看,锦儿什么都不想干,只一天天看娘亲都看不够。” “娘亲,你声音真好听,怪不得人家说燕语莺声!” “娘亲,你手真好看,又白又细,真正的指若兰花!” 长宁郡主被她夸的眉眼皆欢,娘俩和乐融融。 几个下人暗暗撇嘴,私下嘲笑她讨好的也太直白了,一点不像个千金贵女,但并没有人敢舞到她面前来。 但沈昼锦说的十分顺口。 长宁郡主如今太瘦了,面色也差,但骨相绝美,所以她夸的并不违心。 主要是长宁郡主太自卑了,她又不会催眠,不能直接改变她的思想,只是跟着感觉走,多鼓励她,肯定她,看能不能给她扳过来。 一直到用过午饭,她照例把人都赶出去,才过去找信郡王。 一进去,果然见秦影直挺挺的杵在榻前。 但不同于以往的面无表情,他此时的表情,明显压抑着什么,勉强忍着不动手似的。 显然在她来之前,两人又吵吵过了。 沈昼锦听了听周围,直接过去,一针就把他戳到了地上。 信郡王吓了一跳,一下子坐了起来。 沈昼锦低声道:“脱衣服,把你们两个的衣裳换过来。” 虽然这个活儿,信郡王现在做还略有些艰难,但她总不能过去脱她舅舅的衣服。 信郡王也没二话,就跟没事人一样,利索的翻身而起,走到秦影面前就开始脱。 沈昼锦背对他们,点了一支蜡烛,慢慢的烤着匕首,足过了一刻多钟,信郡王才喘着粗气道:“好了。” 沈昼锦过去,把秦影提到了榻上,因为衣服是剪开的,小腹那里就一个大洞,呼扇呼扇的。 然后沈昼锦把烤着的匕首拿过来,用旧衫堵着,二话不说就捅了进去。 第016章 若是舅舅又后悔了呢 噗的一声响。 秦影闷哼了一声。 但因为匕首滚烫,所以血流的不多。 沈昼锦动作飞快的洒上腐烂药,又用旧绷带包扎起来,转回身。 信郡王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按着小腹,正皱眉看着她。 沈昼锦换了一把小细刀,走过去,信郡王完全没躲,显然根本不觉得她会伤害他,只问:“嗯?” 沈昼锦心里叹了一声。 信郡王这个人啊,真是成也血缘,败也血缘……他对亲人太不设防了,所以他才会对她好,可是相应的,滤镜太厚,也很难识穿陈大渣这些人的真面目。 沈昼锦仔仔细细的给他刮着胡子,一边道:“舅舅,你记住,管好你的脾气,秦影是个闷葫芦,又不爱说话,你只要管好脾气,就不会暴露。” 信郡王道:“你放心。” 他这络腮胡子都长的打络了,刮下来居然还能连成一片,倒是省了她的事儿,她给秦影略加改扮,把胡子一粘上去,就很像。 再给他喂上毒药,制造出血枯昏睡,但又不至于虚弱到需要扎醒了说遗言的脉象。 肯定能拖上两三天。 信郡王这边就好说了。 两人身量相似,沈昼锦直接把昨晚做出来的面具给信郡王粘上去就行了。 其实肯定不会太像,比如头发什么的,但秦影是暗卫,平时是不常与这些人打照面的,所以应该可以应付一气儿。 然后沈昼锦才道:“舅舅,现在,你发个脾气。” 信郡王已经被她一系列操作,闹的眼花缭乱,顿了一下才道:“发什么脾气??” 沈昼锦道:“你大叫一声秦影也可以,大骂一声也可以。因为你现在伤还没好,动作还不灵活,所以‘秦影’也得受伤,才方便掩饰。” 她顿了一下:“而且你们一冲突,秦影勾结的人也会主动跳出来,你不用开口,就能知道很多事情。” 一边说着,她拿过信郡王的大鞋子,在地上搓了搓,照着他衣服上差不多的位置,给他怼上了一个鞋印子,一边叮嘱:“记住,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不知道怎么反应的时候就不说话就成。” 信郡王皱眉点头,沈昼锦又叨叨了几句。 一切就绪,信郡王大叫一声:“秦影!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他一骂完,沈昼锦就把变声药给他怼进了嘴里,然后猛然掀翻了桌子,制造出了声音,自己翻身跃出了后窗。 之前信郡王已经把人都遣走了,但这一声,声音很大,顿时就有人冲了进来。 信郡王也不是没脑子的,他自己叫了一声王爷,发现声音果然有点像秦影,于是踉跄而出,向外头道:“王爷昏倒了!” 几人匆匆赶到,包括陈大郎,府医和谢思危都到了。 谢思危一进来就道:“秦影,怎么回事!!王爷为何忽然发脾气?你们还动了手?” 信郡王低着头不回答。 陈大郎给他打圆场,“谢管家,先救舅舅要紧。” 谢思危盯着他看了几眼,又游目四顾,眉头紧皱,没有说话。 府医把过了脉,道:“应该只是急怒攻心,昏厥过去了。” 陈大郎急问道:“可严重?” 府医捋着胡子道,“一时应该没有大碍。” 陈大郎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道:“那就好。” 谢思危又道:“王爷何时会醒?” “说不好,”府医道:“王爷病了这几日,如今虽然不再发热,但也已经……不大好了,诸位还是要提前预备下才好。” 陈大郎当时便红了眼圈,低声道:“舅舅……” 谢思危打断他:“秦影,王爷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他为何要跟你动手?” 陈大郎一顿。 但这种事情,也没法挡着,他只能抬起头,暗示的看了秦影一眼:“对啊,舅舅说了什么?” 信郡王被他这一眼看的,心头疑窦丛生,嘴上道:“王爷让我杀了陈慕雪。” 陈大郎一惊。 谢思危却道:“你竟为了这件事便违逆王爷?气的王爷对你动了手?” 信郡王没有回答。 陈大郎道:“谢管家,秦先生不愿杀雪儿,这也是人之常情。” 谢思危淡声道:“陈大少,暗卫本来就该令行禁止!讲不得人情!如今王爷还活着,你们就要违逆他的意思?” 陈大郎急道:“我并无此意,只是舅舅如今在病中,烧了好几日,只怕脑子也有些糊涂了,之前他还与我说,让雪儿做伯府养女,如今这才一天,他又要秦先生杀她,这实在是前后矛盾,说不过去。” “那又如何?”谢思危眼神一厉:“王爷就算糊涂下令,秦影也该遵从!” 陈大郎也露出了怒色:“人命关天!若是舅舅之后又后悔了呢!?再者说,雪儿是我伯府的人,如何处置,应该由我父亲来决定!” 沈昼锦已经出了院子,抱臂倚靠在院墙上,听的津津有味。 两人各不相让,谢思危冷笑一声,向府医道:“王爷刚才动手,想必也动到了伤口,重新包扎一下吧。” 信郡王一听,赶紧阻止:“不行。” 他顿了一下:“王爷说,这几天都不许动伤口。” 谢思危理都不理,径直向前,信郡王不得不抬手去挡。 谢思危伸手就要拍开,中途手微微一顿,然后还是拍到了他手上。 虽然谢思危是个病秧子,但信郡王也是个伤兵,两人这一接触,信郡王微一踉跄。 陈大郎赶紧伸手扶住他,谢思危冷声道:“还不动手?” 赵虎一直没开口,直到这会儿才道:“可是王爷确实说了,这几天都不要换药啊!” 谢思危只道:“无事,你拆,王爷若追究,我一力承担。” 其实陈大郎也想看看伤口,便道:“谢先生说的也有道理,孙神医,您还是看看吧,处理一下,一直不处理怎么行?” 府医一直捋着胡子,半天才叹道:“聊尽人事吧!” 他就低头拆绷带。 信郡王有些急:“老子说不用!” 没人理他,他拍了拍脑门,心说算了,暴露了就暴露了。 结果没想到伤口一拆开,信郡王一眼看过去,整个人都惊呆了。 第017章 舅舅见到的只能是我 伤口臭气熏天,一团团的烂肉之下,有红色的血液微涌出来,这绝对就是伤了数日又崩裂伤口的样子啊!! 要不是他就是信郡王本人,要不是这伤口是他亲眼看着外甥女捅的,他都看不出破绽! 信郡王呆愕半晌,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腹……又忍不住瞅了瞅谢思危。 他在想,锦儿的医术是真的神,那谢思危的病她能不能治啊? 而谢思危看到那伤口,同样怔愕一瞬,然后转头打量他,也留意到了他的动作。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撞,信郡王迅速扭开了头,心虚的挠了挠鼻尖。 府医是外伤好手,割去腐肉包扎好了,床上人迷迷糊糊的发出痛苦的呻.吟,却始终未醒。 一直到处理完了,陈大郎才道:“口服的药,也请孙神医费心了。” 府医端着一派爱搭不理的高人风范,摆了摆手:“这个不消多说。” 陈大郎又道:“秦先生要不要请孙神医把把脉?” 信郡王道:“不用。” 陈大郎咳了一声,信郡王皱着眉,并没抬头。 陈大郎便道:“秦先生不如下去休息一下。” 信郡王一想也是,他得出去才能钓鱼啊,于是站起来就要走。 赵虎飞也似的上前拦住:“你站住!害的王爷昏迷不醒,你还想走??” 陈大郎温和的道:“赵将军别急,秦先生如何处置,还是等舅舅醒过来再说,总不能他这边才刚昏过去,咱们自己人先打起来的。” 赵虎一噎。 院子外头的沈昼锦都想给他鼓掌! 瞧瞧,人家多会说话! 这才叫不怕人渣,就怕人渣有文化! 赵虎不会吵架,但他认死理:“反正是他害了王爷!他就不能走!!” “赵虎,”谢思危按住他肩:“让他走。” 赵虎急道:“可是……” 谢思危皱着眉头:“他在这儿我反而不放心。” 信郡王看了他一眼,抬腿就走。 身上还有伤,也快不起来,一迈步就腿软了下,然后慢慢的走了出去。 陈大郎吩咐了府医几句,也跟着走了。 赵虎死盯着他们的背影,急道:“你没听到王爷骂他?说他吃里扒外!他铁定干了什么事!我这两天一直就觉着王爷不对劲,肯定跟他有关!!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把王爷害成这样……他不去我去,我去杀了那个陈慕雪!!” “别急,”谢思危低声道:“先别急,再看看。” 赵虎道:“看什么?” 谢思危沉吟了一下,走到榻前,状似无意的伸手,把床上人的手拿起来,然后慢慢的放进了被子里,一边道:“你去把你的人马整束整束,以防万一。” 赵虎吓了一跳:“不能吧?秦影就算不是东西,暗卫可都是王爷用心调.教的!” “我知道,”谢思危道:“不管怎样,先预备着。” 赵虎锁着眉头,一咬牙:“好!我马上去,你可得好生守着王爷!” 谢思危低声道:“嗯。” 那边,陈大郎很快就追上了信郡王。 他低声问他:“秦先生,舅舅果然要杀雪儿?” 信郡王点了点头。 陈大郎正色道:“多谢秦先生顾惜雪儿……唉!只是舅舅他为何要如此?” 信郡王也不说话。 陈大郎有些着急。 信郡王骂吃里扒外,他也听到了,这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信郡王如今病情恶化,只怕撑不了两日了,绝不能在最后关头出事。 他就道:“闹到这一步,实非你我所愿,可事到如今,你我已是别无选择,难道你忍心看着雪儿陷于危险中?谢管家显然不喜欢我等,赵将军那边,我们也说不上话,有些事情,还是应该早做决断,否则悔之晚矣……” 信郡王眼神奇异,缓缓的道:“怎么早做决断?” 陈大郎看看周围,低声道:“我知道舅舅对你有恩,我从未要你背叛舅舅,可我也不能眼看着雪儿死,本来可以两全其美,又为何要赔上雪儿一条命?” 看他不答,陈大郎不敢再拖,略微凑近,耳语道:“谢思危我会处理,你带着人手挡住沈昼锦和赵虎,最后一刻,舅舅见到的只能是我,就算……事后我们也可以再处理,你懂了吗?” 他的意思是,只要那时只有他在榻前,就算信郡王临死之前,来不及把后事交待完,反正有秦影这个证明人,他什么都知道,完全可以越俎代庖,替信郡王完成这个人脉的交接。 信郡王心头有如惊涛骇浪,面上反而加倍的平静,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陈大郎低声道:“按我说的做。” 他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了。 沈昼锦这会儿已经回了房,枕着手躺在榻上,嘴角带笑。 这墙角,真是听值了! 心血来潮给两人交换,也真是换值了! 因为秦影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石头,所以他们说话只能直白,直白到信郡王一听就懂!想骗自己都不好骗! 她真想看看信郡王这会儿的表情! 信郡王此时正僵立当地。 他一向觉得这个外甥性情温和,人品中正,他又没有后人,也确实想把信郡王府的一些人脉交到他手里……可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人? 他还没回过神儿来,就闻到了一股淡香。 陈慕雪快步走过来,老远就娇滴滴的叫他:“影叔叔。” 她拉住他衣袖:“影叔叔,听说你受伤了?可严重?” 信郡王一动不动,陈慕雪绕到她正面,撅着小嘴儿:“舅舅怎么能这样对你!他到底把你当什么,你也是活生生的人啊!!不是他的狗!!他凭什么总是这样,根本不管你在想什么,就胡乱下命令,还无缘无故打伤你,气死人了……” 沈昼锦啧了一声。 说真的,哪怕她去过现代位面,但她仍旧觉得,跟丫环或者暗卫讲个性的人是脑残。 就算在现代,军人也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不然呢? 一人一个想法,各自为战,事情还怎么干,仗还怎么打? 信郡王这会儿已经麻了。 他接连退了几次,可是他退一步,陈慕雪就进一步,还抓住他袖子:“影叔叔,你在我心里,就像真正的亲人一样,如果舅舅真的去了……那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我们只需要跟别人说,这是舅舅的安排,就没有人会反对。你也愿意留在我身边保护我的,对不对?” 信郡王忍无可忍:“我保护你奶奶个腿儿!” 他甩手就走,激忿之下,走的飞快,直冲着后头院子来了。 沈昼锦张开眼,结果却发现,另有一道脚步声,也冲着这边过来了。 第018章 她是你亲祖宗 沈昼锦微微凝眉。 下一刻,外头一个声音道:“谢先生,你等等,沈姑娘在午休,说不许任何人打扰。” 谢思危道:“我有要紧事,现在就要见她。” 丫环急道:“但是沈姑娘说了……” 沈昼锦道:“让他进来吧。” 丫环迅速应了一声,谢思危就进来了。 沈昼锦绕过屏风,悠闲的道:“谢先生?” 谢思危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他容貌俊雅,笑起来的时候显得十分斯文,但这会儿冷着脸,就看出了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杀气。 沈昼锦微笑道:“怎么,谢先生来之前,没想好要说什么吗?” 谢思危眉头一挑,便笑了:“我问你,你会答吗?” 沈昼锦道:“不一定。” 谢思危正想说话,外头又是一阵喧哗。 沈昼锦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来的时候有谁看到了?” 谢思危道:“没有人?” 沈昼锦点了点头:“那你先别出来。” 她直接迎了出去,信郡王快步进来,后头跟着陈慕雪。 她根本就没听清楚“秦影”说了句什么,也完全不觉得他会骂她,看他居然冲着这边来了,就赶紧跟了上来。 两人一照面,陈慕雪一下子就顿住了脚,道:“沈姑娘。” 沈昼锦看着她:“何事?” 陈慕雪看了“秦影”一眼,见他头都没回,不由得咬了咬唇:“沈姑娘进府这么久,怎么没去看看舅舅?” 沈昼锦笑眯眯的道:“你叫他舅舅,他答应不?” 陈慕雪脸一黑。 她顿了一下才道:“是雪儿吵醒了沈姑娘,可沈姑娘又何必这么咄咄逼人?舅舅自小疼爱我,就算舅舅真的不认我,我也不能不认舅舅……倒是沈姑娘,进府两日了,都没去看舅舅一眼,虽然娘亲病的厉害,可难道,连请个安的时间也没有?” 她一句话拐了八个弯,还提前把她的话都堵了。 沈昼锦直接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现在就去看看他。” 陈慕雪一呆,急道:“舅舅这会儿昏迷不醒。” 沈昼锦道:“那又如何?我拿碗凉水泼醒,拿根钗子戳醒,你说舅舅会不会怪我?话说我应该多请几个大夫过来,到时候也好做个见证,毕竟舅舅一见我这个‘亲’外甥女儿,说不定立刻就会给我许多东西,要是没有人证,到时候岂不是说不清楚?” 陈慕雪急道:“你,你不能这么做!” “我能,”沈昼锦淡定的道:“只要舅舅没意见,要你一个外人贫嘴贱舌头的?” 陈慕雪急的直咬唇,后头一个仆妇忽然道:“沈姑娘,郡主醒了!” 沈昼锦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人,就是那天她在外头偷听时,疯狂给陈慕雪抱不平的仆妇。 她对上她的眼神儿,吓的瑟缩了一下,低下头,却仍是道:“郡主醒了。” 沈昼锦哧了一声,转回身,陈慕雪松了口气,掉头就走。 沈昼锦慢悠悠的回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仆妇的头快低到了胸口:“奴婢亦秋。” “亦?秋??”沈昼锦冷笑出声:“你的名字谁给你起的?” 仆妇道:“是郡主。” “嗯?”沈昼锦挑眉:“你知不知道我对说谎的人怎么处理?再给你一次机会,谁取的??” 仆妇吓的直发抖:“是,是伯爷。” 呵,就知道!! 长宁郡主的闺名叫秦知秋,而她,居然敢叫亦秋?? 在这种等级森严的世界里,一个丑怪的奴才敢跟主子撞名,这挑衅程度和恶心程度,不亚于后世有人跑去总统办公室拉屎!! 承恩伯绝对是一个无师自通的pua高手,瞧瞧这操作? 这不就是在告诉你,你这个郡主跟个丑奴才差不多么? 沈昼锦道:“你是什么玩意,敢跟我娘亲撞名儿?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叫狗腿。” 仆妇急抬眼要说什么,沈昼锦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仆妇吓的浑身发抖,咬牙道:“是,奴婢……奴婢狗腿遵命。” 沈昼锦道:“来个人,把大门关了,我没点头之前,谁都不许出门。至于你,狗腿,”她两指捏起一个花盆,放到了她头顶上:“去面壁两个时辰,为了一个野种当面扯谎,她是你亲祖宗?” 她慢悠悠往里走,一边又道:“想偷听我们说话,给你主子报信儿的,先摸摸自己脑袋硬不硬。” 她手一挥,两枚铜钱打在檐角,哗啦啦的碎了下来。 众人面如土色,纷纷后退。 沈昼锦施施然而入。 信郡王看了几眼,也跟了进来。 谢思危在外头坐着,两人一照面,都是一愣。 沈昼锦侧耳听了听,又进去看了看长宁郡主,出来才低声道:“还让我放心?还说能管好自己的脾气?” 谢思危挑眉,信郡王讪讪的道:“我这不是……” 他坐下,咬了咬牙根:“我他娘的真没想到。” 沈昼锦左右看了看,抱下两个檀木箱子,放到了一起,“躺下。” 信郡王看了看谢思危:“小谢是好人吧?” 沈昼锦被他逗乐了,“我怎么知道。” 信郡王脱了外袍,又把内袍撩起来,躺在了箱子上。 沈昼锦打开另一个箱子,假装取出了东西,然后迅速给信郡王换了药,把几道符包进了绷带里,给他密密的包扎起来,一边道:“想回边关就别蹦跶,反正如今着急的不是你,你安稳待着,自有着急的人来找你,自己秃噜秃噜往外说,你听着就行了,上什么火。” 一边说着,一边双手用力,把信郡王扶了起来。 信郡王自己慢慢的穿外袍,一边低声道:“鸣儿……” 说了俩字,又咽住,往里头张了张,小声道:“你娘亲这几日还好?” 沈昼锦只点了点头,把箱子复位,又过去坐下,扒拉过谢思危的手,把手放在了他腕上。 谢思危一声不吭。 信郡王看了看他:“小谢,你怎么认出来我来的?” 谢思危偏头:“秦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信郡王:“……” 他拍了他一巴掌:“小混蛋,老子这会儿正着急上火,别触老子霉头。” 谢思危哼了一声:“你还是赶紧收拾收拾暗卫吧!” 这话一说,信郡王也沉默了,皱了一下眉,坐下了。 半晌,沈昼锦收回了手,信郡王道:“能治不?” 沈昼锦道:“麻烦。” 信郡王道:“麻烦是能治还是不能治?” 第019章 纯天然海王 沈昼锦道:“不死容易,想再上战场,就比较麻烦了。” 一句话出口,谢思危的眼晴攸的一亮,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也收了,直直的盯着她。 信郡王道:“还能上战场?那你给他治啊!你别看小谢现在赖秧秧的,当年也是一员猛将呢!要用什么东西你尽管说,老子都去给你找来!” 沈昼锦道:“再说吧。” 她又去刚才的箱子,假装扒拉了一番,拿了三瓶药出来:“这两种丹,红瓶早上空腹服,白瓶晚上临睡前服,一瓶十粒。这个小瓶是应急的,犯病就吃。你先忍几天,等这边事情处理完了我再抽空给你治吧。” 谢思危接了,道:“多谢。” 信郡王道:“锦儿,有件事情,我不大明白。” 沈昼锦示意他说。 信郡王道:“我现在知道鸣儿……那混蛋对老子没孝心,盼着老子死了,好扒拉走老子手里的东西,可是我现在没死,我也知道这事了,我是不是就不用装了?” 沈昼锦道:“你在假扮秦影之前,可曾想过会这样?” 信郡王道:“那倒没有。” “对啊!”沈昼锦道:“这个时候,能看到很多东西,你多装一天,就多知道一些,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你亲眼所见,闲着也是闲着,我劝你多装几日。” 谢思危也道:“你趁机查查暗卫也可。” 沈昼锦道:“还有,劝你不要轻易出王府,谨防旁人看穿了,将计就计,杀了你这个真的,让假的变成真的。” 她顿了一下:“你不要当我是危言耸听。你如果一定要去,那就晚上去,我暗中跟去保护你。” 信郡王皱起了眉,细细考虑。 沈昼锦也没说话。 其实事到如今,大局已定,只要救回信郡王,承恩伯府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 再让信郡王知道他们不是好东西,就是意外之喜。 但她想要的是,信郡王不止知道他们坏,还知道他们有多坏……这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只有彻底看穿了他们的真面目,才永远不会心软。 她担心的不是陈家几个人,而是陈慕雪。 陈慕雪身上,是有几分古怪的运道在的,若用后世的话来说,她就是天生锦鲤+纯天然海王。 如今年纪小,还扯不到爱情上去,但仍旧会有类似秦影这种某一方阵营中的人,莫名的就对她心生怜惜,然后就抛弃旧主对她忠心耿耿了,愿意豁出性命为她冲峰陷阵了。 这样的人,从小到大,陈慕雪身边就没断过。 沈昼锦在穿棱很多位面的时候,时常会遇到这样的天选之子。 有的是真的很叫人佩服,又努力,又优秀,成为人上人,都叫人觉得是她该得的。 但也有的,生来就是天之娇子,什么都不用做,所有的东西就会自动跑到她手里。 就好比陈慕雪这样的。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最难对付。 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下一刻她会认识什么人,又哪一天她随手救过的人就出现了。 对付这样的人,只有一个办法,稳着来,循序渐进,一点一点把他的气运磨干净,然后再收拾她。 否则的话,莽莽撞撞把人杀了,转头自己一方无数人为她赔命,这是很有可能的。 重来一次,她还有大好的人生,她才不要把命搭在这种人身上。 而此时,陈慕雪一路小跑,找到了陈大郎。 一听说秦影去找了沈昼锦,陈大郎的脸就是一黑,略一思忖,便道:“不好!舅舅只怕是把暗卫给了沈昼锦!” 陈慕雪吃惊的张大眼睛:“可是,可是秦影……” 陈大郎沉声道:“这种暗卫,最是愚忠,我猜,舅舅当时一定是先说了暗卫给沈昼锦,然后又让他杀你……他违抗命令没杀你,对他这种人来说,已是很难得了,如今舅舅又昏迷不醒,他想必是有些愧疚,所以另一条命令,他是一定会执行的。” 陈慕雪一脸委屈的道:“舅舅他怎么能这样!他凭什么把暗卫给那乡下土狗!她怎么配!!” 陈大郎冷笑连连:“舅舅这等人,眼里只有血缘二字,哪懂什么亲情!想想也是讽刺的很,偏就是这种最重血缘的人,戎马半生,连个亲骨肉都没留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 外头,一个断了半条腿的老仆正在扫地,动作猛的一停。 他气的直发抖,握着扫帚的手青筋毕露,好一会儿,才缓缓的继续。 室中两人并没留意。 陈慕雪低声道:“可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陈大郎沉吟了一下:“沈昼锦那种爆炭性子,不会有人喜欢的,你不用担心。我们需做两手准备,我们一会儿过去一趟,你受点委屈,让沈昼锦逞逞威风,秦影自然看的到。另外,我派人去那村里,把沈昼锦的师父师兄强请过来,先藏在一处……若秦影能想通最好,若他还迟疑不决,有那几人在手,不怕沈昼锦不听话。” 陈慕雪有些鄙夷,撅着小嘴道:“她那么迫不及待,明显是个贪图富贵的,她会在乎那几个人的死活吗?” 陈大郎皱眉想了想:“她自己功夫不错,想必不会太在意暗卫的,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他召了个人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便退了出去。 陈大郎就带着陈慕雪过来了。 众人正远远站在院中,被改名狗腿的丑妇顶着花盆,面对着墙,汗出如浆,双腿直抖,却不敢拿下来。 一见两人过来,大家顿时找到了主心骨,簇拥过去,碧莲低声禀报了几句,陈大郎眉头紧皱。 谢思危也在?他来干什么? 是因为信郡王要死了,所以他来请沈昼锦过去吗? 他快步进了房门。 三人正在房中相对而坐,陈大郎一进来,就道:“谢管家,找了一圈才知你到了这儿。” 谢思危道:“有事吗?” 陈大郎有些为难的样子,看了看室中,才道:“有些话我不想说,但我不说就没人能说了。如今王府没有主母,舅舅如今这样子,有些东西,还是要提前预备下,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他指的是寿材等物,谢思危垂了垂眼,道:“我知道了,我先出去看看。” 他就直接站起身走了。 陈大郎看了一眼室中,温言道:“锦儿,娘亲这两日可好?” 第020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瞧瞧! 哪怕他心里急的要命,可做派却总是这么面面俱到。 所以上辈子她被骗简直是必然的,陈大郎这个伪君子,段位是真的挺高了。 沈昼锦心里吐槽,面上做出了矛盾之色,好像是不想理他又不得不理似的,停了一下才道:“娘亲时常昏睡,醒的时候少,能不能找个好大夫来给她看看?要不叫我师父来也行。” 陈大郎温言道:“你有所不知,王府的大夫姓孙,在民间便是神医,又曾做过几年太医,是皇上赏赐给舅舅的,医术极好,若不然,娘亲病重不宜奔波,我也不会这时候还带娘亲过来。” 沈昼锦点了点头没说话。 陈大郎又向“秦影”道:“秦先生怎么在此?” 沈昼锦道:“舅舅命他保护我。” 陈慕雪慢慢走进来,低声道:“舅舅对你真好。” 沈昼锦道:“那当然了,不对我好,难道对你好吗?” 陈慕雪脚下一顿,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连串的滚了下来:“沈姑娘,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怨我,都是应该的,这些全都是我欠你的,我并不敢跟你争什么,承恩伯府能让我有个栖身之处,我已是感激不尽了……” 真真字字更咽,若是真的“秦影”在此,早就不忍卒听了,可惜现在是信郡王,头都没转一下。 陈慕雪身形摇摇欲坠:“舅舅如此疼你,把暗卫给了你,影叔叔他们身世可怜,还望你好生待他,我曾经……” 沈昼锦截住她话头:“暗卫?什么暗卫?” 她一脸怀疑的看着“秦影”,质问他,“舅舅到底是让你保护我,还是把整个暗卫都给我了?” 信郡王又不傻,立刻道:“暗卫。” “那你怎么提也不提?” 信郡王接不住戏了,就不说话了,陈慕雪都愣住了,看了一眼陈大郎。 偷鸡不成蚀把米什么的…… 陈大郎倒是淡定,道:“也好,锦儿本是习武之人,多几个暗卫也方便。娘亲也是极疼你的,定也有好东西给你……待回边城之后,大哥也有东西送你。” 他看了她一眼:“锦儿,你总该放心了吧!”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暗卫你已经到手了,好生守着娘亲,还有一份好处。 沈昼锦如他所愿,做出了想到什么的样子,道:“能不能让那个神医,过来看看娘亲?” 陈大郎正中下怀,道:“应该的。” 他向“秦影”道:“秦先生不出去整束一下暗卫吗?” 信郡王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陈大郎眯了眯眼,就叫人去请府医了。 长宁郡主这儿,她虽然一直下着针,但是脸色一时半会儿是转不过来的,所以等府医过来之后,沈昼锦直接把长宁郡主扶在怀里,手虚托住她手肘,两指虚扣,伪造了脉象。 府医把了把脉,摇了摇头,道:“不必换药,仍吃那方子就是。” 沈昼锦道:“我娘亲到底是什么病?” 府医道:“肺痨。” 沈昼锦道:“真的是肺痨?” 府医登时皱起眉来:“你这是在质疑老夫了?老夫行医五十余年,还从未有人敢质疑老夫!!” 陈大郎劝说:“孙神医别生气,锦儿年纪小,又担忧母亲,不是有意的。” 府医冷哼了一声。 沈昼锦道:“我只是不明白,旁人说肺痨是会度人的,为何娘亲这儿从没人在意?” 府医眼神闪了闪,道:“你有所不知,肺痨起初确实是度人的,譬如发病咳血之时,不拘那血,还是痰液,都需焚烧,否则就容易度人,但到了这一步,油尽灯枯,说白了就是在熬日子,已经是不度人的了。” 信郡王愕然道:“你说什么?” 府医看了他一眼。 沈昼锦也看了他一眼。 信郡王强忍着没再出声。 府医也没再多说,拱拱手就走了。 沈昼锦赶人:“你们也该走了吧?” 陈慕雪低声道:“影叔叔。” 沈昼锦道:“他现在是我的人了,从现在开始,会跟我寸步不离,你们都离他远点儿!别逼我动手!” 陈大郎来回一看,也不恋战,就道:“也好,那你好生照顾娘亲。” 他就带着陈慕雪走了。 他们一走,信郡王转头看她:“锦儿?” 他根本就不知道长宁郡主病重。 他一直以为她只是担心他,所以一时情急才病倒了。 沈昼锦摆了摆手,出去了一趟,把人都赶的远远的,才回来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个府医已经被人收买了。” 信郡王一顿。 沈昼锦道:“肺痨是咳嗽、咳痰,咳血或者痰中带血、胸痛之类……而这些,我娘亲都没有,她只是虚弱咳血。” 她看了他一眼:“她是中毒,是一种慢性毒,看脉象,起码已经有五六年了。据我推断,应该是在室中摆了特殊培育的玉玲珑花,然后一点一点加大药量,摆放的时间起码有半年左右。起初只是头晕,渐渐的就会失眠,身体会越来越弱,后期就会吐血。” 她顿了一下:“但是,这种毒一般不致命,而且中毒之后,假如一直不摆这种花,一年半载之后,就会渐渐恢复……除非是每隔一年半载,都会再摆上几个月,天长日久,才会致命,而且把脉很难把出来。” 信郡王沉默良久,缓缓的道:“有没有无意间中毒的可能?” “没有。”沈昼锦道:“以香气来当毒,人会觉得香气熏人,自己能察觉到是被熏到头晕……这是一。其二,没有经过制练的玉玲珑花,也没有这么大的毒性。” 信郡王想了半天,又是气恨又是茫然:“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怪他想不通,正常人都想不通,承恩伯又没有妾,长宁郡主活着能碍了谁的事? 沈昼锦这会儿没有证据,也不解释,就道:“你不用着急,我会治好娘亲的。” 信郡王咬牙切齿的点了点头。 此时,外头。 谢思危将沈昼锦那三种丹各取了一粒,派了心腹出门,找大夫验看。 如今王府里头,也不知道哪个是人哪个是鬼,所以,沈昼锦给的药,他还真不敢轻易就用。 才刚吩咐完,就听到咄咄的声音,一个断了半条腿的老仆,慢慢的走过来,木棍做的假腿和拐棍,重重的敲打着地面。 谢思危上前扶了他一把,老仆向他点头为礼,拄着拐棍走了。 谢思危转身回了房间,张开手,手心里一个小小的纸团。 第021章 这小姑娘居然如此厉害 王府的下人,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伤兵,身体多有残缺。 这老仆虽然没了半条腿,却还是能干一点轻省活儿的,因为他不能说话,所以大家都叫他哑叔,以为他又聋又哑,其实他是探子出身,耳朵灵的很。 所以一察觉不对,谢思危就把他给派过去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信儿了。 纸上把陈大郎两人的话全都记了下来,一看到那句“报应”,谢思危也当场变色。 这话何其恶毒!! 信郡王曾有两个儿子,全都死在了战场上。 郡王妃弓马娴熟,不输男儿,也同样死在了战场上。 不止信郡王,他的父亲、兄长,同样死在战场上,家破人亡。 而哑叔自己,同样是军籍,一家子的命和他的半条腿全都扔在了战场上。 他们保家卫国,镇守边关,无怨无悔,不求人感激,却也不想被说成报应!! 谢思危气的直咬牙,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渐渐的呼吸不畅。 他面无表情的站起来,用手一下一下的抚胸顺气,却仍是渐渐的呼吸困难,眼前发花,站立不稳,摇晃着去扶桌子。 桌子一晃,几个小瓶子清脆的一撞,便要骨碌碌的滚下来。 谢思危咬了咬牙根,摸索着一把抓住小瓶,倒进手心就吞了一粒。 入口清凉。 随即便觉得那股凉意便如寒风,瞬间灌了满口,然后直冲咽喉鼻腔,头脑都为之一清,视线也瞬间清晰了。 谢思危诧异的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瓶子,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呼吸也顺畅了。 这小姑娘的药,居然如此厉害?? 所以,王爷的伤,也是她治的?? 谢思危迅速把之前查到的资料,又在心里过了一遍。 陈慕雪的生母吕大红,换了孩子之后就把她扔了,然后被一个江湖神医沈既明给救了。 沈家父子都有心疾,尤其沈昼眠的心疾严重,据说活不过十八岁,所以才避开江湖事,在乡间隐居,但后来身份还是暴露了,不时有人过去求医。 沈神医怕他们父子死去之后,沈昼锦无人照料,所以来求医的人,他都不要银子,只要他们传给沈昼锦一样本事。 所以她从小零零散散学了不少东西。 反倒是医术,据说师兄妹两人都学的不怎么好。 如今明显传言有误! 这小姑娘能医信郡王,绝不是只凭着好药就能做到的!! 他也是半个大夫,他很明白当时信郡王有多严重! 更何况,还有这神乎其神的交换身份……伪装伤口、伪装脉象! 信郡王的右手大拇指受过伤,使不上劲,所以他用枪的时候要用绳子把大拇指根缠起来,天长日久,那一截就有些细。 若不是看到这个,他是绝不会想到的。 谢思危犹豫了一下,果断起身,又去了后头的院子。 信郡王还没走,谢思危直接把小纸条给他们看了看,信郡王一看之下,脸都黑了,沈昼锦的脸色也变了。 陈大渣果然又用了这一招!! 幸好她早有准备!! 谢思危道:“他既然想用他们要挟你,那必然不会害他们性命,你不必太担心。” 信郡王直接道:“小谢派一队人过去,把那伙人给弄回来!” 沈昼锦摆了摆手:“不用。” 她顿了一下,还是解释道:“我师父虽然功夫不高,但也不是几个普通护院能对付的,而且对付这种人,也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直接用毒药,多少人都休想伤他们分毫。” 再说还有无所阁的人,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可还是忍不住担心,沈昼锦犹豫了一下,在意识中叫:“小凤儿?小凤儿?” 连叫了好几声,才有一个胖乎乎的毛团子,就像一只气球一样,慢慢的升空,连头都没伸出来,只毛团子中发出了懒洋洋一声唔。 这是她在一个位面里收的凤凰,当时它受了伤,只有魂魄还在,然后借着涅槃之时,与空间炼到了一起,它成了器灵,空间也变成了可以进活物的小天地。 但是懒的很,轻易叫不动。 沈昼锦在意识里与它沟通了一番,然后绕到后头的窗子边,抬手把它放了出去。 小凤凰化为一只鹦鹉,翩翩的飞上了天空。 此时,石窝村里,沈神医正带着村民们种辣椒。 沈昼锦不知道无所阁背后的主子是谁,但她知道,这个人一定对朝廷和边军很有好感。 反正在前世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听说献给无所阁的药,出现在了边军那儿。 这个时空如今还没有辣椒。 辣椒这种东西,如今虽然不显眼,到了冬天却是救命之物,他们试过之后,一定会大量种植,大量收购的。 所以她临走之前,提前在家里的菜圃里头,种了一些辣椒,还放了一些干辣椒在家里,对外只说是采药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然后回来之后试了试,居然能做美食,又能驱寒。 沈神医经常采到这种稀奇古怪的草木,就拿回来研究,所以这个说词没人会不信。 如今又正是种辣椒的时候,让师父带着村里人种上一茬,到时候边军来收,也算是带着他们发笔小财了,后续也可以一直做这门生意,起码能做个两三年。 这会儿无所阁的两人已经到了,对外只说是亲戚,殷勤的帮着种辣椒,其实也是想顺便学一学。 沈昼眠身体不好,干不了这种活儿,仍是带着孩子们读书。 正读着呢,就有一只彩羽鹦鹉飞了过来,绕着他飞了两圈,怪腔怪调的叫道:“师兄!师兄!有人来抓你们……” 几个孩子从来没见过会说话的鹦鹉,惊奇不已,齐齐仰头:“哇!!” 沈昼眠抬头问:“有几个人?” 鹦鹉道:“不知道!” 沈昼眠道:“何时来?” 鹦鹉:“不知道!” 卫重楼笑道:“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啊!!” 鹦鹉道:“我只是一只鸟!锦儿不说我怎么知道!”它扑棱扑棱翅膀飞了。 孩子们一呼啦跟了出去,发现追不上之后才慢慢的走回来,卫重楼道:“师父,现在怎么办啊?” 第022章 翩翩美少年奈何娘兮兮 沈昼眠看着远去的鸟儿,若有所思,半晌才道:“来了再说。” 卫重楼道:“那我们怎么对付啊?” 沈昼眠淡淡道:“他们怎么来,我们就怎么对付。” 卫重楼哦了一声,蔫头耷脑:“那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去找锦姑姑啊?有人来抓我们,那肯定跟姑姑有关,我好不放心啊!我觉得那些人全都不像好人,肯定会欺负姑姑的,我们不去帮她吗……” 他叨叨不停,沈昼眠道:“种完辣椒就去。” 卫重楼一喜:“真的?” 沈昼眠点了点头。 小凤凰毕竟不是真鹦鹉,一挥翅之际,就又回了信郡王府,前后也没用一刻钟。 沈昼锦走到窗口,把它接进了空间里头,然后又出来了。 谢思危听到了鸟儿扑翅的声音,倒也没多想,只以为她养了个鸽子,又在桐县这边放了人手。 他就续着方才的话头道:“既然要去见暗卫,索性明着去!王爷不是要把暗卫交给你么,你去见他们,也是名正言顺。” 他对陈大郎已经彻底失去了好感,话也说的很直白:“他既然有所图谋,你们做的越多,他就暴露的越多。” 沈昼锦点了点头:“等我娘亲醒过来,我跟她说一声。还有,我不在这儿的时候,你先在这儿陪我娘亲说说话。” 谢思危道:“我现在没法跟人动手。” “我知道,”沈昼锦道:“防的不是动手的人。” 谢思危便点了点头。 又等了一会儿,长宁郡主才悠悠醒转,沈昼锦过去扶起她,哄着她用了一碗甜汤,这才跟她道:“娘亲,我去见了舅舅,舅舅说要送我一支暗卫,让我去挑一支,我现在就过去挑挑。” 长宁郡主问:“你舅舅这几日可好?” 沈昼锦笑道:“前天请到了一个神医,伤势昨日就见好了,只是好像为了什么事情,假装还没好,但舅舅悄悄跟我说了,说叫我不要担心,过两日好了还要与我比武呢。” 长宁郡主笑道:“你舅舅久在边关,人有些糙,却是最疼女孩儿的。” 她摸了摸她的脸:“那你就去吧,不用跟舅舅客气。” 沈昼锦道:“我请了谢管家在这,与你聊天,我一会儿就回来。” 长宁郡主一愣:“何必劳烦谢管家?” “要的,”沈昼锦道:“我不想有乱七八糟的人过来打扰娘亲,娘亲是我的。” 长宁郡主就笑了,柔顺的应了下来,“好。” 沈昼锦就出来了,道:“谢管家,麻烦了。” 出了嫁的妇人,在这方面不那么严格,见管家并不失礼,谢思危便起身应了一声。 沈昼锦就与信郡王一起出来了。 两人才出了院子不远,陈大郎与陈慕雪就追了过来,老远就道:“锦儿!” 沈昼锦并没停步,只是信郡王身上有伤,走不快,所以两人很快就追了上来。 陈慕雪直直的瞅着秦影,那个泫然欲泣的小眼神儿,就跟看负心汉一样,十分楚楚可怜,可是出现在一个小孩儿的脸上,真是说不出的古怪。 陈大郎勉强笑道:“锦儿,你们这是?” 沈昼锦道:“舅舅说要把暗卫给我,所以我过去瞧瞧。” 陈大郎急道:“锦儿,我并不是要阻止你,可是舅舅如今还未……你这么迫不及待,岂不是叫他寒心?” 沈昼锦一脸莫名的道:“可是舅舅说的就是叫我马上去啊,他要看到我接手了才能放心啊!要不然我还要照顾我娘,我为什么要这个时候过去?” 陈大郎脸色都有些不对了。 在他看来,信郡王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沈昼锦这一手,就好像从他手中硬抢一样。 他道:“既如此,你尽管照顾娘亲,大哥替你去。” 沈昼锦露出了嘲讽的神色:“陈伯鸣,你是不是当我是傻子?你替小爷去,那这暗卫是给你的还是给我的?怎么着,这才两天,你就忘了你们兄弟护着外来妹妹陷害我的事情了?当小爷我不记仇的?我懒的动手,还给你脸了是吧?我现在就去告诉舅舅,你和你的外来妹妹又欺负我,到时候舅舅一文钱都不给你留,看你怎么摆你的长兄架子。” 陈大郎脸色微僵,缓缓的道:“锦儿,舅舅如今病重,时日无多,你也要懂事一点,何苦在这个时候还闹腾,岂不是叫他走的不安心?” 沈昼锦看着他,忽然神情一肃:“陈伯鸣,我给你一个忠告。” 陈大郎一皱眉:“什么忠告?” 沈昼锦道:“离陈慕雪远一点。” 陈大郎眼中露出一丝嘲讽,面上无奈笑道:“锦儿,你如今已经是伯府千金,心胸要宽广一点……” 沈昼锦打断他:“我是为你着想!!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话真的是一股后宅味儿吗?娘亲不是这样的人,倒是陈慕雪张嘴就是这味儿,你近朱者赤,也被她影响了!!她也就算了,你一个大男人,说话这股味儿,这么明显,将来不怕被人嘲笑吗?” 她不等他说话,又飞快的道:“比如说今天,我和秦先生明明是执行舅舅的命令出门,你们无缘无故的拦住我们,提出一个我不能接受的无理要求,然后我不想跟长兄动手,说要去告状,你张嘴就是‘懂事一点’、‘心胸要宽广一点’!还给我扣了一顶‘让舅舅走的不安心’的大帽子。” “可是从头到尾,闹腾的不是你们吗?不懂事的不是你们吗?没事找事的不是你们吗?所以若真要说不安心,那让舅舅不安心的,明明是你这个分不清亲疏远近的伯府长子!是那个鸠占鹊巢赖着不走还妄图勾搭暗卫头目的鸠!怎么都不该是我这个无辜被换刚刚找回来的亲外甥女亲闺女亲妹妹!!” 她下结论:“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所以你一张嘴就是我的错,还给我扣帽子,是不是一股子含沙射影的后宅味儿?大男人有话不敞亮亮的说,非得整这个!连我这个乡下人都能一听就听出来,若叫那些后宅热闹的妇人少爷听听,是不是更加一听就能听的出来?所以我叫你离陈慕雪远点儿是不是为了你好?” 她成心恶心他,故意叹了口气:“唉!翩翩美少年,奈何娘兮兮……” 她语速飞快,又字字娇脆,真真是痛快淋漓。 听在信郡王这种钢铁直男眼中……简直就是一场现身说法的鉴婊课,信郡王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听着不顺耳,原来是这样!! 陈慕雪双眼含泪,哀婉的道:“沈姑娘,你心里有气,骂我就好,别骂大哥,求求你了……” 第023章 没有人活该养育你长大 沈昼锦哧笑一声:“我好心劝陈伯鸣,是为了娘亲和舅舅,至于你?一个外人,小爷没那闲工夫。” 她回身招呼:“秦影,走了!!” 陈慕雪急追两步:“影叔叔。” 信郡王目不斜视,陈慕雪又道:“大哥!” 陈大郎面色沉沉,却没有再阻止,看着两人出去了。 郡王府暗卫,是典型的塔式管理。 秦影手下有五个大头目,是以金木水火土五行来排列的,也仍以秦为姓,分别叫秦金、秦木、秦水、秦火、秦土。 然后这五个头目手下,又各有十个小头目,下头又各有人手。 所以要看暗卫,就直接见五个头目就可以了。 倒不是说下头的人一定不会背叛,而是下头的人互相之间联络极少,就算背叛,也只是一个人,顶多一小支,不碍大局。 信郡王带她去了旁边的空院,发出了讯号箭,不到一刻钟,五个头目便相继到了,俱都是黑衣黑巾,动作矫健,齐齐伏地施礼。 信郡王道:“这是郡主的亲生女儿,当年被抱错了,如今刚刚找回来。王爷吩咐,暗卫从此认她为主。” 五个头目微微抬头,短暂的惊愕之后,齐声道:“是。” 然后五个人动作一致的拉下了面巾,微抬目看向沈昼锦,并向她施礼:“主子。” 然后各自报了名字。 沈昼锦从一进来,就在留意他们的呼吸,眼神儿迅速扫过他们的脸,点了点头:“诸位请起。” 五人动作一致的起身。 沈昼锦道:“秦先生请先出去。” 信郡王就起身出去了。 沈昼锦声音清朗,他仍旧能听的清清楚楚:“诸位,舅舅的原话是,他若是撑不住走了,你们就认我为主,这是因为担心我回来之后无所依靠,给我一个保障。但舅舅是不会死的,所以你们仍旧是舅舅的暗卫,只是如今非常时期,所以我才过来,想暂时借几个人用用。” 她强调了一下:“只是暂时借用,我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的主子只有一个,就是王爷。” 几人都沉默的听着。 沈昼锦道:“另外,还有一事。” 她简单讲了与陈慕雪的冲突,道:“舅舅不放心我,要秦影杀了陈慕雪,秦影自觉得陈慕雪对他有恩,不愿杀她,与舅舅起了冲突,舅舅大怒动手,如今昏迷不醒,秦影忘恩负义,背叛主子,以后不会再是暗卫的头目……具体的,等舅舅醒过来,他自会与你们说。” 五人神色各异,有的惊讶有的愤怒,但绝没有人是赞同的。 沈昼锦放下了心,道:“秦水。” 秦水是里头唯一的女子,上前一步,迟疑了一下才道:“小主子。” 沈昼锦点了点头,道:“你带两个姑娘,一会儿随我回去。” 秦水应道:“是。” 沈昼锦想了想,又道:“秦金,你与秦火各带两个人,暗中保护我娘亲。” 两人也应了,沈昼锦就道:“秦木、秦土先回吧。” 其实沈昼锦不需要人暗中保护,但她想着,秦影不能用了,那不得再选一个头目? 所以她就点了两个她瞧着顺眼的,准备接触接触,好让舅舅再选一个。 吩咐完了,她就跟信郡王一起离开,心情不错,还跟信郡王道:“虽然秦影不是东西,幸好其它人还都挺好的。” 信郡王点了点头。 已经说了给她又不给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你自己看看哪个顺眼,等回头,舅舅拨一支给你。” 沈昼锦想了想,也没拒绝:“到时再说吧。” 郡王府的暗卫,大多是从灾民、流民、善堂、牙行之中采买而来,从小悉心培养,过程之中不断筛选,耗费巨大的财力心力。 把各方面不适合的剔除掉,留下的全都是有志于武的精英。 而且暗卫是家族的底牌,那怕天下覆灭,也要借着这一支力量来保住家族根苗,所以忠心是第一要素。 甚至可以说,忠心是他们的执念和荣耀,“忠”在这个时代是真正政治正确的行为。 也所以,秦影的背叛才显得犹为古怪和不可原谅。 毕竟,除了亲生父母,没有人活该养育你长大,若不是被挑中了,这些人最好的结果也是个下人。 而进入暗卫营,丰衣足食,名师教导,学武也并非逼迫你,你大可以选择学文,学文的话,信郡王府也会免费供你读三年书。 总之,在这种社会条件下,信郡王府仁至义尽,甚至可以说恩重如山。 秦影为了一个陈慕雪,就不顾主子的遗愿,确实忘恩负义,不可原谅。 两人前脚出去,后脚,陈大郎就去了后头院子。 谢思危虽然在,但陈大郎并不怎么把这个病秧子和一院子的伤兵残兵放在眼里,强行闯了进来。 谢思危又不傻,当然不会跟他动手,但也没走,就在前头坐着。 陈大郎直接把暗卫的事情说了,一边道:“娘亲,我并不是觊觎暗卫,可是锦儿在乡下长大,她什么都不懂,又性子暴烈好勇斗狠,再给她一支这么厉害的势力,我真的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来!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这不是妄言!等她真的闯下收拾不了的大祸,遗害家族的时候,就晚了!!” 长宁郡主道:“锦儿并非如此,你没与她待过,怎么能这么说她……” 陈大郎不耐烦的道:“她就是如此!!你是不是连我也不信了?你是不是只顾着她,不顾爹爹和我们的死活?” 长宁郡主声音发颤:“我没有……鸣儿,可是……” “没有可是!”陈大郎颐指气使:“你现在就去找舅舅,让他收回成命,否则的话,我不会原谅你的!!” 如今太多事情失去了控制,又到了最后关头,陈大郎是真的急了。 而他早就习惯了母亲的柔弱,习惯了pua母亲,自然就把所有的不顺心,所有恶劣的情绪,全都冲着她倾倒了出来。 谢思危直听的眼瞳沉沉。 当着他都是如此,没有外人的时候呢? 怪不得方才与长宁郡主说话,觉得她也着实太过柔弱了些,没想到……一个在外头如此风度翩翩的君子,私下里,居然是这么对待他的亲娘?? 其它人呢?承恩伯呢? 外头,沈昼锦大步进来。 第024章 截陈慕雪的胡 她听着室中的动静,长吸了一口气,收了收怒色,快步进去道:“大哥,舅舅叫你过去。” 陈大郎一愣:“舅舅醒了?” 沈昼锦道:“对,我刚从舅舅那儿回来,快点,他要我们都过去。” 陈大郎虽然怀疑,但哪怕有一成可能,他也不敢不信,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一出了房门,沈昼锦脚尖一点,跃上了他的肩,一手捂住他嘴,一手抓住他发髻,整个人向前一滑,就把他像甩抹布抡起来,在空中划了半个圈儿,重重甩到了地上。 屋里的谢思危、外头的信郡王和刚刚赶过来的秦水三人,全都目瞪口呆。 沈昼锦仍旧一手捂着他嘴,一手抓着发髻,拖着他就往外走。 被改名叫狗腿的仆妇大声尖叫了一声,往房门口冲了两步,就要说话,谢思危直接挥手,便有一个老兵猛然扑过来,同样一手捂嘴,屈了腿就顶了一下子,顶的那仆妇当场干呕了几声。 秦水几人跟上了沈昼锦。 陈大郎拼命挣扎,沈昼锦根本不为所动,出来之后她就松开了捂嘴的手,轻松拖着他往前,直接推进了小湖里。 扑通一声响。 陈大郎怒道:“你!!” 他猛然喝了几口水,沉了下去,然后迅速踩水,就往上升。 沈昼锦看着他爬上来,一脚就把他踹了下去,冷笑道:“连亲娘都不知道孝顺的东西,不配活在这世上!!” 承恩伯府的下人纷纷惊叫,不止一人跳下了水。 沈昼锦眼看着两个小厮把人拖上来,冲过去再次一脚,三个人同时跌了下去。 不远处有人尖叫道:“大哥!!” 然后陈慕雪奔了过来,尖声道:“你怎么能这么对大哥!!会功夫有什么了不起!你有本事就上战场,为何要在这儿欺负自家的兄长!就算他不是你的亲哥哥,那也是一条人命啊!你太残忍了!你太狠毒了!!太可怕了!” 沈昼锦忽然心头一动,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于是她嚣张的道:“会功夫就是了不起啊!你当年带着陈三狗横扫边城闺中的时候,不也是很得意的吗?可惜啊,可惜你的好大哥陈伯鸣不是我的对手,所以只能被我当狗踢,有本事你就找一个比我功夫好的人啊!找一个我打不过的人,欺负回来啊!!” 看陈伯鸣又被人推了上来,她也没再恋战,转身就走。 还是那句话,陈慕雪身上,有种古怪的运道在,又锦鲤又海王。 欺负她的人,经常会被打脸。 所以她放下这样的话头,很大可能,陈慕雪很快就能认识一个功夫绝高的少年郎。 她这会儿有暗卫帮忙守着,不用太担心长宁郡主,抽空去截个陈慕雪的胡,不是很好?? 里头,谢思危与信郡王说着话。 他是个操心的人,先问清楚了沈昼锦在那边的表现,知道她没有把暗卫据为己有的意思,就更生了三分好感。 然后也把陈大郎与长宁郡主的对答说了。 听说她带了暗卫回来,又直接把院中的下人全都打发了。 沈昼锦一回来,就发现这边清清爽爽,不由得十分满意,快步进了室中。 长宁郡主急问道:“你舅舅说什么了?可是有些不好?” “没事,”沈昼锦笑道:“舅舅听说他来找你,生气了,罚他呢!还打了他一下……” 她看了一眼长宁郡主的神色,给她打了个预防针:“舅舅说他亲疏不分……娘亲,大哥好像不喜欢我,他一直觉得,我回来,是来抢陈慕雪的东西的。” 长宁郡主急道:“他为什么这么糊涂!!他一时舍不得……这是人之常情,可是为了她竟然这么对你,这就是糊涂了!” 她直摇头,泪水涟涟。 沈昼锦道:“娘亲别生气,这人啊,有时候就是没有兄弟姐妹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要娘亲多疼我,他怎么待我,我也不太在乎,只望娘亲别因为我们关系不好就生气。” 长宁郡主搂住她,哭道:“可怜的锦儿。” 沈昼锦温言安慰了好一会儿,长宁郡主才渐渐的收了泪。 然后沈昼锦道:“秦水。” 秦水进来施礼,沈昼锦道:“娘亲,这就是舅舅给我挑的暗卫,我想着跟她们熟悉熟悉,所以就把他们叫了过来,把这边娘亲的丫环下人暂时打发了,娘亲若是不习惯,想要谁回来服侍,我再去叫。” “不必,”长宁郡主道:“娘怎么都行的,就依锦儿就好。” 秦水下头的人有男有女,便以水字为姓,她带来了水五和水十一,都是长相不太起眼的年轻姑娘。 沈昼锦道:“那你们就好生服侍我娘,另外,看好家门,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来,尤其是那个陈慕雪。” 三人躬身应了。 然后沈昼锦就叫他们把两边耳房草草收拾一下,一边信郡王住,一边她们三人住。 谢思危也没多待,就起身要走,沈昼锦叫住他:“小谢叔叔,麻烦你件事情。” 谢思危示意她说,沈昼锦便凑过去,耳语道:“陈慕雪若要出门,你就派人过来跟我说一声。” 谢思危挑眉:“你要杀她?” “不是,”沈昼锦道:“你放心,我不会杀她的,我也不会揍她。” 谢思危等了等,见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没再说,就点了点头。 他出去之后,就叫了赵虎过来,问他:“人手差不多了?” 赵虎道:“对,都召集起来了。” “好,”谢思危道:“从现在开始,带着你的人,把正院围起来,任何人都不能进,包括孙璞和陈伯鸣。” 赵虎道:“那王爷的病怎么办?” “不用担心,”谢思危忽悠他:“你可以每天去看看,王爷这几日,情形一定是不好也不差,也不会发热……因为我请了名医为王爷换了药,王爷昏睡这三天,是为了养精蓄锐,醒来之后就有极大可能恢复。” 赵虎大喜:“真的?” 谢思危点了点头,赵虎问:“那为什么孙神医也不叫进?” 谢思危神色冷了冷:“你还没发现吗?孙神医已经被人收买了!这一个月,他故意拖延了王爷的病情!!” 赵虎大怒:“这老匹夫!!” 他咬牙切齿:“你放心!我一定守好王爷,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陈伯鸣这会儿,并不知道他连舅舅的面也见不着了。 他虽然是习武之人,身体不错, 但被揍又被泡了水,已经昏迷不醒。 第025章 驼子里头拔将军 府医给陈大郎下了针,又开了方子叫人煎药。 陈慕雪身在信郡王府,唯一的依仗就是陈大郎,直哭的肝肠寸断,求他留下来照看他,府医动了恻隐之心,慨然应下,立刻便收拾东西过去了。 谢思危得报,冷笑了一声。 要知道,孙璞是皇上特赐给信郡王的太医,这是皇恩!! 旁人想借用都是名不正言不顺,起码得信郡王点头! 而现在信郡王都“重伤垂死”了,这恻隐之心是能随便能动的??敢随随便便扔下王爷去照应旁人? 就算王爷没事都是大罪!! 真要追究起来,都不光是他自己掉脑袋的事了,一家子都得跟着死!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一来,就是他自己失职!与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谢思危一边叫人通知赵虎,一边就派人去搜府医的房间。 他虽然看出府医不对劲儿,便也没有十全的把握,可是一搜之下,就搜到了五张二百两的银票……整整的一千两银子,全都是汇丰钱庄的。 怪不得府医会背叛,一出手就是一千两,财帛动人心! 这小县城离边关太近,半家钱庄也没有,而边城那边,唯一的钱庄就是裕丰钱庄,那只是一家小钱庄。 只有高官大户才会远远的去汇丰钱庄,因为那是天下三大钱庄之一,有保障。 只需要派人去查查银票上头的票号,就能知道,这银票是出自哪一府! 毕竟如此大额的银票,花出去又票号相连的可能性太低了。 谢思危也不嫌麻烦,就派人去查了。 而沈昼锦那边, 趁着屋里都是自己人,外头又有人守着,沈昼锦给长宁郡主下了针,然后在她食中无名指的指尖,各刺了一下,伸手弹动金针,便有浓黑色的毒液,慢慢的流了出来,一滴一滴的滴入了白玉杯中。 秦水有些惊愕。 他们是学过这些的,这种颜色,都是陈年旧毒,可长宁郡主身份尊贵,为何竟会有人给她下毒? 长宁郡主虽然看不到,却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喃喃的道:“锦儿?” “别怕。”沈昼锦安慰她:“娘亲别怕,很快就好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血液转红,她便起了针,给她指尖涂了药,薄薄的包扎起来,又示意秦水把杯子移走,一边问道:“娘亲,你以前经常养花吗?” 长宁郡主不知道杯里是毒,只答道:“我是个俗的,并不懂花草,倒是你爹,虽是武将,却十分风雅,爱吟诗做对,还爱养花,有时就会叫人买了花放在房中,说叫我天天看着,看能不能熏出一两分雅骨……” 沈昼锦眼神微冷,道:“放在卧房里吗?旁人不是说卧房不宜放鲜花吗?” 长宁郡主笑道:“哪有什么宜不宜的,你爹说我该讲究的不讲究,不该讲究的穷讲究,说白日里烟火气杂了,怕我闻不见,倒是晚上静些,可以叫我好生闻闻,去去身上的铜臭气。” 沈昼锦冷笑道:“那爹晚上不与你一起闻吗?” 长宁郡主摇了摇头:“我晚上时常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吵的他也睡不成,故此他是长年在书房睡的。所以啊,你爹总说我是个没福气的,旁人家的夫人,一脚出八脚迈,屋里早晚从来不断人,可我,晚上都不敢留人,有点声音我都睡不着,卧房门窗都关的紧紧的,不然听着声音我都心里闹的慌。” 长宁郡主长年累月,已经习惯了,完全不觉得这是侮辱,说的时候甚至还是笑着的。 可是这种话听在旁人耳中,真的是一言难尽……连信郡王这种直男都听的攥起了拳头。 沈昼锦又问:“那这花是爹买的吗?” 长宁郡主道:“听说是特意找人求的,平常的花开不了这么久,只有他拿来的花,一开就是五六个月。” 沈昼锦道:“是从何处求的,你可知道?” 长宁郡主摇了摇头:“这我倒不知,只听你爹说,那人家世富贵,种花种草不图赚钱,只是结交同好,素来只接待文人雅士,我这种俗人,是连门儿也进不了的。” 信郡王气的咬牙,杯子在桌上狠狠的碾了碾。 沈昼锦冷笑了两声:“他素日就是这般贬低你的?” 长宁郡主一愣,道:“他,他……是我自己没用,倒不是他贬低。” 沈昼锦道:“就算你真的没用,也轮不到他说!!娘亲,你有没有想过,你是皇室后人,堂堂的王府郡主……而他,一个破落户,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若不是娶了你,以他稀松平常的本事,如今连个千户也混不上!!这就叫尊卑有别!云泥之别!!” “你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业,外祖父和舅舅又在战场上多番提携,他才能混上一个爵位,混上一个不用上战场的闲职……王府待他恩重如山!你待他亦是恩重如山!他怎么敢看不起你?怎么敢对你多加指摘?” 信郡王在外头,猛的一拍大腿,恨不得给她叫一声好! 长宁郡主也张大了眼睛,一时居然说不出话来。 沈昼锦续道:“你就这么想吧……如今有一个家破人亡,独自逃难的穷小子,被征召入边军,武功泛泛,又不勇猛,却好运气识文断字,所以被将军放在了身边,之后还把唯一的爱女嫁给了他,一力提拔,让他从灾民变成了伯爷,光宗耀祖!” “这样的大恩大德,他是不是应该一辈子对妻子好?而他,娶亲的时候无比谄媚,可过起日子来,又是嫌人铜臭又是说她不雅的,哪怕在日常小事上,也要处处踩着堂堂郡主抬高他自己,显摆他那点可怜的小文才……” 她轻笑了两声:“真有文才怎么不见他考科举?真有文才怎么不见他写出什么惊世大作?不过是仗着边城尚武,识字的少,驼子里头拔将军罢了!!这样的人,你自己说说,他是不是个人渣?哪怕这个姑娘奇丑无比性格暴烈一无是处,他既然承了人家父亲的情份,就应该一辈子供着她哄着她!!” “要不然他也可以不接受啊!!堂堂郡主,美貌倾城,还愁嫁吗?他不要,有的是人抢着要!将军可从没逼迫过他!他大可以长长志气,凭着自己的本事混出头啊!!可他呢?既舍不得这份少奋斗一辈子的便利,却又不知感恩,还视之为侮辱,对着岳父舅兄跪舔,转头就打压侮辱妻子!!这种人……其心可诛!!” 信郡王忍不住了:“说的好!!说的对!!” 他咬牙切齿:“说的太他娘的对了!!” 第026章 关起门来就是我的狗 沈昼锦停顿了一会儿,等着长宁郡主慢慢的消化完了,才又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吗?因为他自卑!!因为他除了这点子可怜的文才,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炫耀了!!他无家世无品行无才干,他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赘婿,整个人依附于岳家而生存,他往上爬的每一步都是吸了岳家的血!!这样的债,他根本就还不了,他拿什么还??” “若换一个人,自然会加倍的对妻子好,以偿还这份恩情,可是他,却觉得这打击到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于是他心理扭曲,用这种方式,暗暗的,天长日久的打压着妻子,硬把一个明媚的姑娘打压成了这副畏缩怯懦的模样……从中得到卑劣的快感!!” 她加重语气:“你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吗?他在想,你位高权重又如何,皇家郡主又如何,关起门来就是我的狗!!” 信郡王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长宁郡主浑身都是一哆嗦。 沈昼锦张开双臂,深深的抱了抱她,柔声道:“娘亲,你好生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道理?娘亲,你这么聪明,这么好看,你样样都好,这么完美,你不该被这样对待,他说的每一句话,全都是出于自私卑劣阴暗的心思,你不要相信他。信我,信锦儿!!” 长宁郡主张大眼晴看着她,喃喃的想为承恩伯辩解一二,可张了张嘴,却发现,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无可辩驳。 沈昼锦亦深深的看着她,小手在她背上,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安抚着。 长宁郡主的眼泪,缓缓的滑落下来,低声道:“娘亲没用,娘亲没护着锦儿,倒让锦儿这么护着娘亲……” 沈昼锦柔声道:“没关系的,锦儿愿意护着娘亲……锦儿希望娘亲能开心,不希望娘亲总在认错,娘亲没有错,娘亲一点错儿也没有……” 她不住的抚慰。 长宁郡主缓缓的合上眼。 她的好处是,虽然柔弱极了,脑子却是清醒的。 她很聪慧,所以她能很清楚的知道,她说的全都是对的。 沈昼锦没指望一次就把她的想法扳过来,但是这些话,她会在心中反复的琢磨。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当局者迷,其实戳破那层纸之后,很容易想清楚。 所以,她多琢磨一次,就会清醒一分。 要让一个极度自卑自厌的人自信起来,很难,因为容貌性情种种,很多东西是虚的。 但是身份恩情却是实实在在的,承恩伯,就是一个典型的无耻凤凰男。 所以她就要告诉她,就算她真的这么坏,他这么做也是大错特错,他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渣!那再反过来,让她相信他的话全都是错的,就容易多了。 沈昼锦轻轻的拍抚了许久,才缓缓的把她放下,回身道:“睡着了。” 信郡王咬牙道:“陈丙融!!该死!!” 沈昼锦道:“舅舅,你以前就没注意过,我娘亲变成这样了吗?” 信郡王苦笑:“我天天打仗,三两年都不定见她一回!她写信从来都是什么都好!!” 沈昼锦点了点头,道:“我刚来的时候,听到过陈伯鸣与娘亲说话。” 她飞也似的复述了一遍,续道:“我就觉得不对,然后我又发现,她这儿有一个丑脸仆妇叫亦秋,据说这名字是陈丙融起的,对她说话也是毫不尊敬。” 她又把那番话也说了一遍:“我就觉得不对劲,这承恩伯府,从上到下都不对劲,如今这么多现成的下人,你叫人查查吧。” 信郡王点了点头。 他站起来,沈昼锦道:“你的伤多走动是好事,但不要走太快,尤其不要与人动手,不要出府。” 信郡王嗯了一声就走了。 沈昼锦看向秦水,道:“要问我什么吗?” 秦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他是王爷,是吗?” 沈昼锦点了点头:“对,他是王爷,秦影为了陈慕雪背叛了王爷,与王爷动手,现在被喂了毒易了容放在床上,假充王爷……王爷则扮成秦影,养伤顺便查一些事情。” 秦水点了点头,急单膝跪下:“属下绝不会泄露半分!” 后头的水五和水十一也跟着跪下,沈昼锦道:“起来吧,我相信你们。” 三人折身站起,面露感激。 其实要说相信,沈昼锦还真不太信,但如今大局已定,就算他们真的立刻认识立刻背叛也出不了大事了,所以不如趁机试一试。 长宁郡主睡着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所以她们还是很悠闲的。 沈昼锦坐在躺椅上,习惯的屏声息气,听着周围的动静。 不远处小小的闹腾了几声,那是原本伺候长宁郡主的下人们。 信郡王的亲兵训练有素,只开门的时候发出一点声音,随即就被捂了嘴绑起来拖走,全程都没用半刻钟。 沈昼锦嘴角带笑。 她就想知道,等陈大渣渣醒过来之后,看到一夜之间风云变色,会是什么表情。 等承恩伯这个老渣渣过来之后,看到多年算计一夜成空,又会是什么表情。 晚上是信郡王府的下人送来了饭菜,几个人吃过饭,等着长宁郡主再次睡着,沈昼锦就交待秦水:“你们好生守着,我出去一趟。” 秦水道:“小主子,属下愿意随行。” “不用,”沈昼锦道:“你们好生保护我娘亲。” 一边说着,一边就推开窗子,跃了出去。 她轻轻巧巧的跃上围墙,向两边看了看,树影里和屋檐下,同时露出半个人影,向她略点头。 沈昼锦低声道:“我出去一趟,你们守好这个院子。” 一边说着,就无声的滑了下去。 留下几个暗卫对视一眼,神情复杂……没想到真的大小姐功夫这么好! 沈昼锦离开王府,确认无人跟踪,动作迅速变快,回到租住的小院,易了容,换上一身男装。 年纪小是硬伤,再装扮,个头身量也不好装扮,就算换个厚底鞋子也不顶事儿。 但也无所谓,反正边城有的是十岁小孩儿,谁又能往她身上想? 她绕了个路出来,还拿了一把装逼的折扇,大摇大摆的进了伎馆。 这边临近边关,但可能正因为如此,这些行业反倒加倍红火,但与现代人认知不同的是,青楼和伎馆,其实是完全不一样的。 总的来说,青楼是雅的,琴棋书画、吟诗做对,大多卖艺不卖身,许多青楼名伎,比如李师师,堪比后世的明星,得其垂青是很风雅的事。 当然了,也花费不菲。 伎馆就比较不可说了,但也分三六九等,最上等的叫“清吟小班”,略等同于青楼,最下等的叫“窑.子”,直奔主题。 桐县没有真青楼,她去的就是清吟小班。 老鸨子迎上来,笑容满面的招呼。 沈昼锦抬手就给了她十两金子:“我头一回来,我自己挑。” 第027章 满肚子汲汲营营还要装小白莲 沈昼锦一副小屁孩儿硬装大人的样子。 老鸨子最喜欢这种人傻钱多的雏儿了,直笑的满脸菊花开:“好好好,这位小少爷,您先里头请……” 沈昼锦迈着四方步往里走,才走到楼梯口,忽听到一声尖叫,一个小姑娘连滚带爬的从房间里逃出来,后头有人一脚踢在她屁股上,醉醺醺的骂道:“不是喜欢装贞洁烈女吗?本少爷成全你!!哈哈哈!还不来谢谢本少爷!” 那小姑娘趴在地上,直吓的全身发抖,老鸨子急笑着上前,一边踢了那小姑娘一脚,示意她赶紧走。 小姑娘抖抖索索的一抬脸,连沈昼锦都吓的一抖。 小姑娘生的弯眉杏眼,本来十分漂亮,可此时,从嘴角到耳根,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槽,鲜血狂涌。 沈昼锦唇瓣动了动,旁边早有人过来,一边道歉,一边把小姑娘拖了下去。 沈昼锦沉默了一瞬,强忍着没有多问,由着人把她带进了一间房中。 老鸨子很快就进来了,仍是笑容满面,道:“还没请教少爷怎么称呼?” 沈昼锦道:“姓张。” 张三李四的张。 老鸨子笑道:“张少爷,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沈昼锦道:“我说了,全叫上来,我自己挑,少爷有钱,相中的我都要。” 老鸨子连声恭维,笑道:“我这就把姑娘们叫出来。” 于是不大会儿,她眼前就站满了小姐姐,环肥燕瘦,什么样儿的都有,看着十分养眼。 沈昼锦用扇子指了指:“从这儿开始,都自己介绍介绍自己。” 那小姐姐于是一蹲身:“奴家名叫红玉,今年十九……” 沈昼锦一路盯着她们,一个一个的瞅过来。 她要找几个陈慕雪的优化版。 陈慕雪是典型的小白莲长相。 无辜清澈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小嘴,苍白的皮肤和尖尖的下巴,等长大了,欲说还休的这么一看,那就是又纯又欲的娇美人。 哪怕如今还小,看着也精致的跟个玉娃娃一样。 但,美人么,世上从来都不缺。 哪怕她长相有八分,找个六分美人,再加上更好的打扮和气质,也不会逊于她。 更何况只要有钱,颜值八分的也不是找不到。 再说了,陈慕雪如今还远不是后来那个满级小白莲,承恩伯府的家风,给不了她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一个人本就满肚子汲汲营营,要学会把它掩藏起来,这可不是一件凭空就能会的事情,需要慢慢来。 也所以,碾压后来那个陈慕雪,有点难,碾压如今这个陈慕雪,不费吹灰之力。 她细细的挑选。 最好是有心想离开的,要好看,还要聪明。 一路看下来,沈昼锦只挑了一个,名叫金巧。 然后她又问:“有没有小一点的?” 老鸨子急笑道:“我们小梨姑娘才二八年华,娇嫩的很呢……” 沈昼锦道:“我要小的,越小越好,有没有调.教好我不在乎,全都带我来看看。” 老鸨子顿了一下,总感觉他有些古怪。 但她在这种地方做生意,胆子大的很,就算沈昼锦真有什么盘算她也不在乎,说笑了两句,就又带了十几个人来。 沈昼锦这一次,把那些明显不甘不忿想离开的,全都留下了,一共留下了五个,加上刚才,就是六个。 等人挑好了,她把老鸨子赶出去,就跟她们道:“我需要人,为我做一些事,没有危险,也不需要人出卖身体。我可以为你们赎身,有没有不愿意走的?” 那几人互视了几眼,金巧年纪大些,有些见识,迅速跪下:“奴愿听从少爷驱策。” 那几个小姑娘也都跪下了。 沈昼锦把老鸨子又叫了进来,直接道:“我要为这几个人赎身,你开个价。” 金银是硬通货,她穿梭许多世界,攒了无数的真金白银,花个几千上万的,根本不心疼。 老鸨子急笑道:“哎哟哟,张少爷,我这几个姑娘啊……” 沈昼锦用扇子敲了敲掌心:“不要说废话,直接开价。” 老鸨子试探着说了一个价,两人三言两语就成交了,然后沈昼锦道:“刚才那个受伤的小姑娘,我也买了,叫人带过来吧。” 老鸨子一愣,浓妆艳抹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随即笑道:“少爷好心,是平儿的福气,她……十两银子就成了。” 沈昼锦点了点头,一个小姑娘忽然直挺挺的跪了下来,砸的地面都咚的一声,她颤声求道:“少爷,还有一个姑娘,也,也是被伤了脸的,少爷能不能……把,把她也买了。” 她连连磕头:“小玉替她给您磕头了!” 沈昼锦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一起带过来吧。” 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不打算兼济天下,但既然碰上了,顺手救一救,还是可以的。 这个小姑娘更小,脸上包的只露出了五官,已经昏迷不醒。 金巧主动把她抱在手里,平儿也被两人搀扶着,一行人从后门离开。 走出二十来步,她回身扬手,两枚铜钱飞了出去,直接打在了后头那人的发髻上。 沈昼锦淡声道:“再跟着,下次我就打眼了。” 那人晓得是碰上硬茬子了,一声不敢吭,就退了回去。 沈昼锦走了几步,看她们走的艰难,索性回身,直接把平儿横抱了起来。 平儿低呼了一声,沈昼锦沉声道:“不用怕。” 她趁着夜色,把几个人安顿在了她租好的小院中。 然后叫她们点起灯来,给他们服下麻醉药,先给平儿处理了伤口。 这么深的斜槽,又凹凸不平的,除非她动用非常手段,否则是铁定要留疤的了,如今她只是先给她处理一下,把小命保住。 另一个姑娘叫绣儿,脸上伤的比平儿还重,看伤痕,是用破碎的杯子按到了她脸上,在右脸上留下了一圈类圆形的血坑,直到现在,还有瓷片在里头。 沈昼锦一边清理,一边忍不住道:“那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几人互视了几眼,金巧小声道:“于少爷脾气不太好,喝醉了就爱打人,上个月玉妍的腿都被打断了,被打的全身青紫,鼻青脸肿也是常事,伤了脸的……” 她苦笑一声:“这也不是第一个了,前头的姑娘早死了,绣儿和平儿,是少爷好心带回来,要不然……也不知道会如何。” 沈昼锦挑眉:“什么来头,这么嚣张?” 金巧明显有些害怕,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听说……他姐夫是劳大师的门人。” 第028章 施舍她一点残羹剩饭就是大恩大德 沈昼锦眯了眯眼。 大盛朝是一个低武世界,极少有人能修炼出内功。 内功在这儿叫做武道。 武道高手少的如同凤毛麟角,地位尊崇,军中若能有几个武道高手坐镇,这是可以写在大旗上震慑敌军的。 大盛边军之中,就有两个这样的高手,一个姓劳,一个姓庄。 一天天跟供祖宗一样的供着,就算是信郡王,与他们说话也是要客气着说的。 而这样的人,收徒弟也是极为严格的,对资质要求极高,且听说,非权贵不能入,又需花费大量的金银,反正像承恩伯这种最会钻营又算是有身份的人,费尽工夫也没能把自己儿子送进去,就可知这有多难了。 只是她也没想到,原来一个门人的家人,就能嚣张成这样,在这种明显有后台的地方,也能如此肆无忌惮? 要知道,对于伎馆来说,一张脸,就意味着大把大把的金银,可如今接二连三的有姑娘毁在他手上,都没去对付他? 原来武道高手的地位,竟是这么恐怖的吗? 沈昼锦一边思忖,一边迅速给两人处理完了。 让她们先去休息着,她才带着几个人出来,又细细的看了几遍,便道:“金巧,从今天开始,化名云雪儿,是小姐,你们两个扮做她的丫环;你,以后就叫陈星若,你们两个,是她的丫环。” 她顿了一下:“你们不用怕,我叫你们做的事情很简单,我家里有个不成器的兄弟,恋上了一个装模作样的姑娘,就是那种表面上清纯又善良,私底下自私又狠毒的那一种。我准备找人演一出戏,打消他的念头……办完了,我就把身契还给你们,放你们自由。若是办的好,演的像,小爷高兴,就带你们去边城,给你们找个正经营生,好好的生活。” 几人互视了几眼。 云雪儿急施礼道:“少爷放心,奴一定竭尽所能!” 陈星若也道:“星若一定会好生演的!” 沈昼锦满意的点了点头。 陈星若这个灵秀的长相,身上这种破碎感,简直了!!她都忍不住要心生怜爱!! 云雪儿也不差。 云雪儿明显不是清倌人了,却柔美如水,弱不胜衣,风吹吹就能化了一般!! 若是见过她们两人,还能看上陈慕雪……那真的,要不就是瞎,要不就是傻了,她不觉得陈慕雪古怪的运道能影响到这个程度。 沈昼锦道:“这里我只是临时落脚,十分简陋,你们先凑合休息一下,明日我再过来,你们搭把手照应着她们两个。” 她就抬腿走了,留下了几个忐忑不安的姑娘们。 第二天一早,她给信郡王换了药,又给长宁郡主下了针,然后再次出来。 找了牙行,租下了两间院子,又买了两个婆子,照顾那两个受伤的姑娘。然后又挑拣着,买了几个下人,分成两边,全都安排好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沈昼锦开开心心的回去了。 同一时刻, 一叶院中,陈伯鸣悠悠醒转。 旁边的丫环急道:“大少爷,您醒了。” 陈慕雪也听到了,转头看到,登时大喜,扑了过来:“大哥!” 她眼泪直流:“大哥你终于醒了!雪儿好害怕!!” 陈大郎被她扑的胸口一闷,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没舍得呵斥她,只问:“那边……怎么样了?” 陈慕雪哭道:“听说那贱人已经接手了舅舅的暗卫!她还把咱们伯府的下人全赶出来了,只留下暗卫伺候,而且……而且……” 陈大郎道:“赶紧说。” 陈慕雪哭道:“胡嬷嬷说,那些下人不知道为什么全都消失了,不知道那贱人做了什么……” 陈大郎眼神一厉。 他急追问:“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陈慕雪哭道:“他们被赶出来,过来找我,那会儿你正昏迷着,胡嬷嬷就让他们先去了那边的空屋,结果等忙完了,胡嬷嬷想去细问问,看能不能打发两个回去帮忙,结果那院中就人去楼空,一个人也没有了,胡嬷嬷找了一圈儿也没找见,问王府的下人,也都一问三不知的。” 陈大郎愕然。 他眉头紧皱,想不通一伙下人能做什么。 然后他猛然想起了昏迷之前,他只是在跟长宁郡主说话,就被那疯子抓出来扔进了水里,险些当场淹死! 娘亲的下人,据他所知并不多恭敬,不会都被她杀了吧?? 他眼神陡然一亮。 若真是都被她杀了,倒是好了,这些人可是伯府下人,身契是在伯府的! 无故杀人,这罪名操作好了,足够压死人! 他急问:“那里可有血迹或者挣扎的痕迹?” 陈慕雪茫然。 胡嬷嬷上前禀道:“大少爷,老奴细看了,那里看不出有什么别的样儿,但留下了打扫的痕迹和一块帕子,那些人本来应该是呆在那儿的,估计是被人叫走了。” 她顿了一下:“老奴还去青蒲院看过了,那些人也没回去。” 陈大郎脸色微变。 他忽然发现自己想多了。 这里是郡王府,这么一大帮人无声无息的消失,只可能是郡王府下的手。 也许就是那贱人指使暗卫做的!! 她要做什么? 她想让这些人证明,他,甚至是爹,对娘亲……不够好吗? 陈大郎陡然就是一阵子心惊肉跳,脸色难看的厉害。 在起初,他从来就没想过,沈昼锦回来能影响大局。 在他想来,一个乡下泥腿子,施舍她一点残羹剩饭就是大恩大德了,根本轮不到她挑,甚至不会给她机会讨! 他没想到,她居然能把局面搅合成这样子,还从他手中抢走了暗卫!! 甚至如今还在不断的搅风搅雨!! 陈大郎咬了咬牙根,又问:“孙神医,舅舅怎么样了?” 府医坐在窗边,淡淡的道:“我还没去看过。” 陈大郎一愣:“您今天还没去看过?” 陈慕雪娇滴滴的道:“是我求神医留下来照顾你的,大哥,你昨天的样子好吓人,神医一直守着你呢!” “什么?”陈大郎更是愕然:“你昨天就没去?一直到今天一直没去?” 府医不以为然的道:“没过来请我,便是没事。” 陈大郎急了,撑起身:“舅舅如今这个样子,你得随时盯着才行,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府医当时就黑了脸,霍然站起:“老夫不是你的下人!轮不到你来训斥!老夫是看小姑娘哭的可怜,才留下来守了你一夜,救了你的命,倒要被你大呼小叫!” 他站起来拂袖便走。 第029章 迫不及待的向他炫耀 陈大郎急撑起身:“孙神医,请勿动怒,我不是这个意思……” 府医已经大步走远了。 陈大郎长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目,只觉得处处不顺,咬牙想要下榻时,却觉得头晕目眩,一阵阵的泛恶心。 陈大郎道:“刘忠,赵顺,过来扶着我。” 陈慕雪柔声劝他:“大哥,你身体还没好呢,又何必这么着急……” 陈大郎没力气说话,摆了摆手,两个小厮急上前扶着他,就蹒跚的往主院去了。 还没走到主院前头,就见那边正嚷嚷的厉害。 府医还摆着架子,高声道:“你们不许老夫进去,若王爷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可担待的起??” 两个亲兵挡在院前,寸步不让。 一人冷笑道:“明知道王爷病势危急,还无故离开,你都担待的起,我们有什么担待不起的?” 府医一窒,随即怒道:“难不成我救的不是王爷的亲人?” 亲兵哧笑一声:“你是不认识圣旨么?你是皇上特赐给我们王爷的,别说你救的是王爷的亲人了,哪怕你救的是王爷的亲爹亲祖宗,都是抗旨!!” 亲兵说话都很糙,但话糙理不糙。 这种事情就怕较真儿,这话一点出来,府医脸色都变了,半晌才道:“是老夫想左了,但王爷的病耽搁不起,你们让我进去,我先看看王爷的情形。” “不用了,王爷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 陈大郎远远看着,脸色又是一变。 他示意小厮们搀扶他过去,极为虚弱似的,道:“我昨日落水,刚刚醒来,孙神医是雪儿情急之下求了他,他才来照顾我一二……都是我不好。你们且让开,我要向舅舅当面请罪。” 亲兵仍是道:“王爷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 陈大郎道:“任何人?连我也不许进吗?” 亲兵道:“你不是人?” 另一个亲兵捣了他一下,略微客气了些,道:“陈大少,王爷确实是这么吩咐的,任何人都不许进,就算是郡主过来也是不能进的。” 陈大郎急道:“舅舅是什么时候醒的?什么时候吩咐的?” 亲兵道:“今早。” 陈大郎心头一跳:“舅舅如今可好?” 亲兵皮笑肉不笑的道:“不知。” 陈大郎勉强笑道:“不知舅舅为何不许我们进去?” 亲兵继续假笑:“我等不知。” 陈大郎心头不断下沉,又勉强的说了两句,这才慢慢转身。 府医也有些慌张,看了他一眼。 陈大郎根本不敢与他目光交汇,直接转身,又去了长宁郡主的院子。 但院门关着,出来的暗卫面容冷肃,直接道:“小主子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擅闯者,杀无赦。” 陈大郎的脸色难看的厉害。 暗卫就是这样,她们是真的敢杀人的,说杀无赦,就是杀无赦。 这乡下土狗,一朝得志,这是在迫不及待的向他炫耀!! 陈大郎心头怒极,却强忍着没说什么,慢慢的走了回来。 他坐在榻边,满额是汗,又是晕眩,又是惊惶。 如今,事情完全失去了控制,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良久,他才长吸了一口气,招手叫刘忠过来:“三郎那儿怎么样了?” 因为信郡王说,陈三郎回来之后要领二十军棍,所以陈大郎就把他暂时安置在了外头。 刘忠连忙道:“奴才昨天还去看过,三少一直很生气,嚷嚷着要报仇。” 陈大郎闭了闭眼,随即张开,低声道:“三郎年轻,输的这么不好看,只怕一辈子忘不了,不如让他好生发泄发泄。” 他紧紧的盯着刘忠:“你拿一千两的银票给他,告诉他,不要孤军奋战,让他多找几个帮手。要办的隐秘一些,让他们去就好,你不要露面,懂了吗?” 刘忠心头一跳,急应了一声:“是,奴才明白。” 边城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做什么的都有,找一些厉害的亡命之徒也不难。 但为什么要用三少爷的名义?直接找不好吗? 总不可能是……怕人怀疑到自己头上,就宁可牺牲三少爷吧?? 转瞬之间,刘忠心里滑过了好几个念头,背心发凉,快步退了出来。 与此同时,青蒲院中。 陈大郎走了之后,沈昼锦也站了起来,道:“秦水,你把他们四个叫过来,我有话说。” 秦水也不问为什么,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信郡王问:“锦儿?” 沈昼锦道:“舅舅,我想教你们武道。” 信郡王的脸色猛的一变:“武道??你会武道?” 沈昼锦点了点头。 信郡王不敢置信,追问道:“你真的会武道?” 沈昼锦再次点头:“对。” 其实她早就有这个念头。 这不是任务位面,这是她自己的世界,她是土生土长的大盛人,她希望大盛边关固若金汤,要是能像始皇帝那样,搞个大一统就更好了。 所以她愿意给他们这个利器,助他们一臂之力。 尤其在见过那位嚣张的“劳大师门人”的小舅子之后,她希望舅舅能有收拾他们的底气,而不是天天的供祖宗似的供着他们。 但她当然也有私心。 她希望能尽快拥有自己的人马,帮她做一些琐事。 舅舅说给她一支暗卫,这是现成的,但与其用舅舅的命令约束他们,不如用武道钓着他们。 反正就算他们学到顶级,也不是她的对手,不足为惧。 信郡王显然还是很震惊,却没再追问,结果暗卫还没来,谢思危倒是来了。 信郡王一见他来,就道:“锦儿要教我武道。” 谢思危眼中精光一闪。 沈昼锦似笑非笑的瞧了信郡王一眼,信郡王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脑子不够使……” 沈昼锦道:“我没有瞒着小谢叔叔的意思,不过这会儿他还不能学,要等病好了之后。” 谢思危道:“大小姐会武道?” 沈昼锦点了点头,谢思危又问:“你的武道,比起劳大师,庄大师如何?” “不知,”沈昼锦道:“我没见过他们用武道,没法比较。不过,我这个应该还是很高明的,一会儿来了人我给你们演示一下。” 谢思危点了点头,又问:“你为何忽然想教我们武道了?” 第030章 她一定要吃个够本儿 沈昼锦做出深思的样子,半真半假的道:“我来的时候,经过一个叫红袖招的地方,他们拖出一具尸首,小小孩儿,脸上全毁了,十分残忍。我没忍住就跟着听了听,据说有一个人姓于,他的姐夫是劳大师的门人,他就整日在红袖招醉酒打人杀人,手上有好几条人命……我没想到区区一个武道高手的拐弯子亲戚,居然就能凌驾于律法之上!而且他们还说……” 她看了信郡王一眼:“说就连舅舅在他们面前也跟……那什么似的,我当时没当回事儿,如今想想,实在是气不过!所以我想让舅舅比任何人都厉害,在我沈昼锦的舅舅面前,这些人全都得给我服服帖帖!老老实实的!!” “再说了,难道他们不是大盛人吗?国家让他们为边关效力,这是荣耀之事,亦是身为大盛子民的义务,他们倒跑到这儿当起土皇帝来了!对着边关守将耍威风!!武道不该成为这种人飞扬跋扈的筹码,武道应该掌握在朝廷、边军手中!!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要舅舅和大盛边军无敌于天下!!” 一席话说下来,别说信郡王满脸都是“自家人”的与有容焉了,连谢思危的神色都不由得柔和了,笑道:“锦儿倒是真像王爷的后人。” 一边说着话,五人也来了 ,也都默默的听着。 沈昼锦又道:“还有,你们不要迷信武道,其实武道与武技不同的地方在于,它的上限高,有无限的可能。但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武道高手,未必敌的过武技高手……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就是说,在武道有成之前,两者差别真的不大。”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走到几人之间:“武道的显著特征,是‘气’。提气。” 她动作很大的吸了口气,然后向空中一跃,整个人在空中略微静止了五六个呼吸的时间,又左脚一踩右脚,又往上一升,再次静止了两三呼吸的时间,再次左右一踩,又往上一升,只静了一瞬就落下地。 她做戏做足,小脸微微泛红,喘了几声,道:“这就是我的极限了,但据我师父说,如今的武道高手,能中途提气的就极少,所以我应该不算差。” 谢思危忍不住道:“何止不差!!” 反正据他所知,劳大师和庄大师,都是不能中途再提气的,也不可能停留这么久。 沈昼锦点了点头,又道:“武道还有一个显著特征,就是能力气贯注。” 她向谢思危伸手:“你帕子给我。” 谢思危给了她,沈昼锦握住帕子,轻轻一甩,帕子就如同铁片一样,唰的一下,平平向前。 几个暗卫头目,都不由得微微吸气。 沈昼锦小手轻轻一挥,帕子唰的一下打入了柱子中,然后外头的帕子,缓缓的垂了下来。 她道:“这就是所谓的‘摘叶飞花皆可伤人’了。” 几个人全都不淡定了,走过去看,信郡王伸手扯了扯,居然都扯不出来! 信郡王的神色也严肃起来,转头道:“锦儿,你的武道,绝对比劳、庄那两个高!高的多!” 沈昼锦点了点头:“那就好,那你叫他们守好外头,咱们开始。” 谢思危却又问道:“大小姐,你的武道,就是你要教我们的这一种吗?” 沈昼锦笑道:“小谢叔叔,你这个人真的很不可爱,你知道吗?” 谢思危也是一笑,这一笑倒是十分好看:“抱歉,我没有恶意,只是习惯了。” 沈昼锦便答道:“是不一样的,我学武道,四岁就学了,你们都已经过了十几岁,学不了我这种了。但你们若真的练成了,也不会比我这种差。” 这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一门内功,名为扶摇功。 这一门内功最大的好处就是,很容易上手。 练成第一阶之后,也能切切实实的感受到差别,但如果想再进一步,就非常难了,一阶比一阶难。 但如今毕竟是低武世界,武道初起,就连一些武道高手自己,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很多地方都弄不清楚,怎么教徒弟? 所以才会有所谓的武道门槛极高,极难学成的说法。 其实内功真没那么难。 再过二三十年,武道发展起来,会内功的只怕遍地都是。 也所以,既然早晚会这样,那这进化的红利,不吃白不吃,她一定要吃个够本儿。 这会儿五人也都转了一圈,把外头布置好了。 沈昼锦示意信郡王躺下,一边道:“练武道,盘膝,五心向天,确实是最好的姿式,但舅舅身上有伤,所以我才让他躺下。你们盘膝就可以,跟着我说的做,今日主要是记住穴位的运行顺序,然后再看能不能凝练出气息,一般来说,资质差不多的人,十来日就能入门,就算慢的,月余也差不多了……但舅舅这个,我会直接用我的气息和针灸引导,直接让他学会,所以会跟你们略有不同。” 几人:“……” 这叫略有不同?这不同大发了好么!! 连几个暗卫都不由得羡慕嫉妒恨!! 信郡王嘿嘿笑着,摊着手躺的舒舒服服的。 然后沈昼锦才开始讲解,一边讲解,一边缓缓用内息注入。 她现在典型的有实力任性,这么一操作,起码相当于信郡王练了五年。 但为了避免这种事情过多,她还是一边操作,一边在额上逼出一层细汗,好像十分辛苦。 谢思危在旁静静的守着。 这一番操作,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 然后沈昼锦收回手,仍旧依次弹动金针,好让信郡王的内息熟悉这个运行。 谢思危看了几遍,就道:“我记住了,我来吧。” 沈昼锦点了点头,略微让开,看他走了两次都没错,这才走到一边,盘膝闭上眼睛。 又是一个多时辰,一直到长宁郡主醒了,大家才停下。 信郡王一坐起来,就觉得整个人恍似脱胎换骨,四肢百骸都暖融融的,全身都轻了似的。 谢思危问他:“什么感觉?” 暗卫都悄悄抬眼,信郡王连说带比量:“就好像……就好像一杯子温水,就这么慢慢的流,然后全身都是劲儿,却又不是非得发出来那种感觉,反正就是舒服的不行。” 谢思危难得顽皮:“你手臂又没伤,来,过来个人,跟王爷掰个手腕。” 几个暗卫都是毫无感觉,心里也有些好奇,秦金就上前一步,然后两人架了个桌子,就开始掰手腕。 第031章 迫不及待的要去截胡 这种就是纯拼力气,信郡王能赢,但并不是他们想像的那样,轻而易举的一上手就赢了,感觉不到其中的差别。 沈昼锦在里头道:“多几个人试试。” 顾思危一想,直接让秦金用双手,然后再一个一个的往上加人。 加到两个人的时候,信郡王一边撑着劲儿,一边就好像一下子找着感觉了。 本来人的力气,多大就是多大,用没了就没了,但现在,却好像身体中那种气息,在不断的给他补充着力气,他试着一点一点的把这力气用到手上,然后猛然一加力,啪的一下就把三人的手都摁到了桌子上。 信郡王整个人都有些亢奋:“我明白了!!” “嚷嚷什么!”沈昼锦训斥他,“吓到我娘亲了!” 信郡王兴奋的劲儿一收,赶紧坐回去,示意他们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老子知道这劲儿该怎么用了!!” 沈昼锦嘴角带笑。 内息在初期的使用中,那感觉确实就是不断的续航,能找着这个感觉,就算是入门儿了。 武道地位超然,哪怕是信郡王,也忍不住兴奋,压着嗓子说个不停,几个人都羡慕的双眼放光。 沈昼锦只在里头跟长宁郡主说话。 长宁郡主显然很高兴她和王府的人亲近,嘴角带笑。 自从前天拔了一次毒,长宁郡主的脸色看着好多了,虽然还需要再拔两三次毒,身体也需要慢慢的养回来,但起码不是那副风吹吹就倒的模样了。 几人正兴奋着,外头谢思危的人进来,禀报了几句。 然后秦水就进来,把沈昼锦叫了出去。 沈昼锦其实已经听到了,但还是听着谢思危说了一遍:“伯府有信过来,陈伯鸣看了信之后大怒,跟陈慕雪说,你把梅园拿走了?” 沈昼锦点了点头。 算着也该到手了,要不然她要怀疑无所阁的办事能力了。 她就低声解释了几句,谢思危对陈伯鸣没有亲情加成,如今是完全不把他们当自己人看了,只笑道:“小姑娘,挺厉害的么!” 沈昼锦摆了摆手:“我是成心恶心他。” 谢思危问:“找江湖人做的?” 沈昼锦点了点头:“对,找的无所阁。” 谢思危神色微变,信郡王也皱了一下眉,道:“无所阁这地方,背后的人据说不好惹,你以后别用那儿的人了,正好暗卫都在这儿,你现在就挑一支,哪一支都行。” 沈昼锦微微挑眉,心说连舅舅都说不好惹的,那得是多大的权贵啊? 她随即摆了摆手:“舅舅,我是这样想的,我是不需要旁人保护的,我要暗卫,不过是做一些琐事,所以不需要多厉害,厉害的人放在我手里也是浪费。所以你们先练着,最终若有谁没练成,我就要谁,若是都练成了,我就从下头随意挑一支。您别跟我客气。” 信郡王一个沉吟。 沈昼锦又道:“这会儿,我若要用人,就先随意挑人用,然后我用过的人,回头就自动拨到我那儿。” 信郡王点了点头:“那成吧。” 谢思危凑过来两步,低声问她:“你这武道,可以外传吗?” “可以的,”沈昼锦道:“我就是想让边军强大,所以才教给你们的啊,当然可以外传了!” 她拉了拉谢思危的手臂,让他矮下来,在他耳边,声音极小极小的道:“这门心法叫做扶摇,它最大的好处就是,长年肉食的不易练成。” 谢思危的眼神攸的一亮。 大藏人悍勇,却长年吃肉,而边军有囤田,吃的跟普通人差不多,如果真的如她所说,那这门心法,简直就是宝藏了,就算真的泄了密,也不怕。 当然了,还是要尽全力避免的。 谢思危看着她的眼神儿,就像看着一个大宝贝,然后他小声跟信郡王道:“王爷,咱们商量商量。” 信郡王就随着他出去了,沈昼锦跟秦水他们道:“你们继续练吧,或者你们自己找地方练也可以,总之就一遍一遍的练,就算还没练出气息,能熟练这个运行脉络,对你们的功夫也有极大的好处,练上三天你们就能感觉到了。” 几人都应了一声,略一商量,然后仍是秦水留下,四人就先走了。 这会儿外头暗卫多,不怕陈大郎乱闯,沈昼锦还扶着长宁郡主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 晚饭时间,信郡王也没回来吃,倒是谢思危叫人给她传了句话,说陈大郎让陈慕雪先回边城,明天一早就动身。 沈昼锦一听这话,眼顿时就锃锃的亮了。 陈慕雪一旦单独行动,一定会有鱼上钩的!! 她迫不及待的要去截胡! 于是第二天,她一大早就去给信郡王换了药,又给长宁郡主下了针,然后赶着出了门。 这一次她带了两个暗卫帮忙。 陈慕雪一出发,她也拦在前头动身了。 做为一个活靶子,她认识很多陈慕雪的鱼。 不敢说认识十成十吧,也起码得有九成半。 再说了,就算不认识也无所谓,很多事情都是套路,要不就是他受伤无意中被陈慕雪救了;要不就是陈慕雪在下头、鱼在上头,往下一瞥,当场一眼万年,哇哦这姑娘好清新不做作啊!! 现找也找的出来。 她也不离陈慕雪太远,就慢悠悠的在前头。 她耳朵灵,还能听到陈慕雪在马车里,不时就咬牙切齿的诅咒她几句,想必气的不轻。 陈慕雪从小到大,众星捧月,父亲和兄长都待她如珠似宝,什么东西不用她说,就会有人主动送到她手上,什么事情她只要稍微撒娇,就一定能随心所欲。 十年来她从没吃过半点亏,更没有半分的不如意。 可自从见了那位真千金,她的玉佩碎了,她的身份暴露了,她的心腹都发卖了……很多她想都想不到的憋屈,全都攒在这几日里头受了。 她都已经忍到了极限,只盼着信郡王一死就对沈昼锦千刀万剐……没想到,居然还能有更过份的!! 大哥居然让她退一步!!让她给那个乡下土狗让路!让她避开那个乡下土狗的锋芒!! 她从来就没想过,两人对上之后,居然是她灰溜溜的回家,这完全就是侮辱!! 她昨晚气到发疯,可是今早醒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心气儿平了不少。 大哥赶过来送她,她理都没理,迫不及待的出了门。 她说不清为什么,却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好像很多事情,在这一天,会迎来一个转机! 她好生期待,她急切的盼望着能早一点杀回去,把这几天受的所有憋屈,千倍万倍的还回去!! 所以她一直在掀着窗帘,往外看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 马车碌碌前行。 陈慕雪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猛的探出了半个脑袋。 就见不远处的土坡上,有一道人影滚落下来,一直滑到路面上才停下,打眼一看,锦衣少年,容貌皎皎。 陈慕雪眼睛一亮,莫名的兴奋起来,急道:“停车。” 第032章 给陈慕雪定点投放的 车夫赶紧勒停了马车。 陈慕雪整理了一下衣裳,又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才推开车门,略一低头出了马车,矜持的往那一处看去。 可与此同时,就见一匹马儿停在了那人面前,马上人鞭子一卷,就把人卷到了自己马上,焦急的道:“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陈慕雪猛的一呆。 那一瞬间,她总有一种失去了什么重要之物的感觉,急道:“你……” 马上人……易容过的沈昼锦抬起头,扫了她们一眼,拨马便走,陈慕雪急道:“且慢!!” 沈昼锦当时就把大刀一亮:“怎么着,大天白日,朗朗乾坤的,你们还想劫道不成?看你贼眉鼠眼的就不像个好人!!” 陈慕雪当场大怒:“你才……” 沈昼锦大刀一挥,嚓的一声,就把车整个儿劈成了两半:“你说什么??我什么??” 陈慕雪一声尖叫,扶住车门,气焰全消:“对不住,我认错了人。” 沈昼锦冷哼道:“谁贼眉鼠眼?” 陈慕雪吓的全身发抖,咬牙憋屈的道:“我,我贼眉鼠眼。” 沈昼锦心里快要笑死,一边冷哼一声,收了刀,两腿一夹马腹,马儿小跑起来。 她心里暗叫好险!! 她离他们,也就不到一里地,可居然直到她的马儿过去了,这人才掉下来!! 这特么的就是给陈慕雪定点投放啊!这古怪的运道,真是没谁了! 沈昼锦一边想着,一边低头瞅了瞅。 哇哦,是他啊!! 这倒霉孩子她认识。 这是安宁侯府的小世子,名叫江殷炽。 他倒是陈慕雪的鱼中,难得的三观比较正的。 陈慕雪搞事情的时候,这傻孩子就在后头劝她:“你别跟她计较,你想想她这不是穷么,她要是要啥有啥,就不会什么都想要了,这么一想,是不是瞬间就生不起气来了?” 才怪,陈慕雪鼻子都要气歪了。 他还经常说:“我真想不通你爹想干啥,认养女就好生认,要不就别认了……结果认回来又不好生对人家,抠抠搜搜的啥也不给,我总觉得你爹像有啥毛病。” 其实这孩子就是个不会看眼色的小直男,说的话不中听,真没啥坏心。 而且他这身份,在边城也是数的着的,所以有他给陈慕雪撑腰,陈慕雪也是正儿八经抖了一阵子的,不管走到哪儿,旁人都得让着她,得瑟的很。 若是这会儿,她没能成功截胡,那么就算信郡王,也得给他几分面子,毕竟,安宁侯也算是简在帝心的权臣,再说了,越是这种中二少年,越是讲不通道理。 不过这孩子下场也不咋滴。 前世,他为了救陈慕雪被惊马踩断了腿,然后就听说他父亲“挟恩求报”向陈慕雪求亲,就被陈慕雪别的鱼给收拾了,侯府也被连累,从此销声匿迹。 沈昼锦颇为怜惜的摸了摸这孩子俊俏的小脸。 那句话咋说的来着,你只是失去了一条腿,顺便家破人亡了,小白莲可是失去了一条鱼啊!!啧啧! 她迅速跟暗卫会合了,上了马车,然后才草草看了一眼他的伤。 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吧,还真得养一阵子。 她就带着他往陈星若那边去了。 江殷炽从小就长的好看,老是被人打趣,叫他姑娘,于是江殷炽中二病发作起来,就带着人手,悄悄的离家出走,要来边关“干一番大事业”。 这种皮娇肉嫩的呆萌小少爷出门,就等于在脑门上写俩大字“肥羊”,太容易被人盯上了。 幸好他带着人手,起初有惊无险,一直撑到了这儿,就被人堵了,护卫全都死了,他被人护着逃命,也受了好几处伤。 最后关头,护卫拼死护主,杀了那人,他一路连滚带爬的往外跑,走到这边,惊惶之下,一脚踩空,就摔了下去。 摔下去的时候,他还在想……完了,我要死了,爹爹娘亲我对不起你们!! 江殷炽呜呜哭着醒了过来。 泪水模糊的视线中,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渐渐走近,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响起,像潺潺流水,流入心田:“你醒了?” 江殷炽一呆,用力眨了眨眼。 眼前人影渐渐清晰,少女黑白分明的眼儿,懵懂如林间小鹿,朝着他轻轻一笑:“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江殷炽有些脸红。 他居然在一个比他还小的姑娘面前哇哇大哭!! 他红着脸道:“你……你是谁?这里是哪儿?” 他看了看左右,猛然回神:“你,是你救了我?” “嗯,”陈星若道:“我与丫环出门,看到公子昏倒在路边,就把公子救了回来,公子身上有伤,已经叫人包扎了,公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好的很!”小少爷倔强的一挺身,身上好几处一疼,他强忍着没吸气,又悄悄的软了回去:“多谢你救了我,必有重谢。” “举手之劳而已,”陈星若轻柔的笑道:“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她问他:“公子是与家人失散了吗?” 江殷炽一愣,顿时就想起了那些护卫,就因为他任性妄为,害他们丧了命……江殷炽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抽了抽气,泪流满面,“他们死了,他们都死了……” 他呜呜哭着,语无伦次的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偷偷离家……” 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几句话就把底子透了出来。 陈星若柔声劝慰:“你既知错了,回去之后,便好生抚恤他们的家人……他们身为你的护卫,保护你是他们的本份,想必你之前对他们也好,他们才愿意这么豁出命来护着你……” 一直偷听着的沈昼锦,缓缓的点了点头。 陈星若比她想的还要聪明。 很会说话,很能说到江殷炽的心里去,而且那个柔软善良的味儿,拿捏的天衣无缝,容貌也不逊于陈慕雪,灵气犹有过之,这一把,稳了。 她就先回去了。 两三天的时间,江殷炽就对陈星若情根深种了。 这年头的孩子都早熟的很,江殷炽虽然不大,也是能说亲的年纪了,吱吱唔唔的跟陈星若表白:“待我伤好回府,便派人来接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陈星若娇嗔的红了脸儿,跑走了。 情窦初开的少年,整颗心都被甜到了,结果没想到心上人好一会儿都没再过来。 江殷炽忍不住,就撑起来去找她。 这间宅子不大,两进的小院儿,他很快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笑声。 江殷炽的伤还没好,走路也慢,缓缓的靠过去,却见他心目中那个无比善良无比美好的姑娘,正懒洋洋的倚着廊柱,丫环问她:“小姐,什么时候再过去啊?” “再等等,”陈星若懒洋洋的道:“我先晾晾他!” 丫环道:“为什么要晾他啊?对了小姐,他向你求亲你为何不答应?” 江殷炽脚下一顿。 第033章 专门吃你这样的小兔子 陈星若哧笑了一声,点着她道:“所以就说你傻!!毛都没长齐的傻小子,说出来的话,还不如一个屁!!他说娶就娶?他家里能答应?他说了算?他要是能有这个说娶谁就娶谁的本事,还至于离家出走?” 问的实在太犀利了,连江殷炽自己,都不由得僵住了。 陈星若续道:“这人啊,最重要的就是脑子清醒,千万别想着去攀自己攀不上的高枝儿!不然一个不小心,摔下来,就是粉身碎骨!!” 丫环做出了似懂非懂的样子:“那,那不是很可惜吗?” “一个废物蛋子可惜什么?”陈星若道:“咱们不图人,还可以图钱啊!!所以我才要晾晾他!多晾他一会儿,等他着急了再过去,然后找个由头拒绝他,最好能让他觉得对不起我,再说服他通知他的家人。等他家人过来之后,我身为他的救命恩人,让他给点儿银子,他会不给吗?他出于愧疚之心肯定会多给啊!” 丫环问:“那,那要是他非娶你呢?” “非娶?”陈星若道:“非娶也有非娶的办法,这小子一看就是一个娇养着的凤凰蛋,他家人可能觉得一个贫家小娘子,纳了也就纳了,但他如今年纪小,肯定不会圆房,那我就假意跟着,然后叫他把银钱都给我收着,找个机会拿了便走!!又或者他家人是个不讲理的……又或者他家人是个特要面子的……” 江殷炽就这么站在那儿,目瞪口呆的听完了骗钱几大招。 单蠢无知的小少年,直听的怀疑人生,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然后丫环又道:“要是还没来的及哄好,他的伤就好了呢?” “没这种事!”陈星若摆摆手:“你不想想,我们救他的时候,我为什么说别叫人看到?就是为了防备这一着!我一看他那衣裳,就知道是头肥羊!所以啊,我想叫他的伤什么时候好,就什么时候好!他得庆幸他是个富家少爷,要是个不值钱的穷小子,我早把他扔乱葬岗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笑了一声,端起桌上的点心:“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不扯了,我过去看看他死了没。” 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往外走。 江殷炽站在那儿,打击太大,犹没回神。 陈星若慢慢的走出来,一眼看到他,顿时露出了惊慌的神色,然后瞬间又变回了之前那副单纯善良的样子,娇娇柔柔的道:“江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江殷炽周身一个激零,狗撵一样,掉头就跑。 陈星若急追上来:“江公子……江公子……” 江殷炽毕竟是学武之人,哪怕身上有伤,也不是她追的上的,飞也似的消失了。 看完整场戏的沈昼锦非常惊喜。 她知道很多青楼女子会演戏,但陈星若还小,她真没想到她的演技能这么好!她只是给了她一个提纲,她却演的颇为自然,反差强烈,绝对要给江殷炽这傻小子留下心理阴影了。 但这还没完。 江殷炽一口气跑出好几里地,然后脱力昏倒,再次睁眼时,就见另一个姑娘对他一笑:“你醒了?” 仍旧美貌绝伦,仍旧娇柔似水,仍旧双眼清澈,宛似从未食过人间烟火。 江殷炽当时就头皮发麻,喃喃的道:“是,是你救了我?” 云雪儿点了点头,“是啊,我与丫环出门踏青,看到公子昏倒在路边,就把公子救了回来……” 这说词也太相似了,江殷炽没忍住脱口而出:“谁叫你救我的!” 云雪儿“一怔”,笑容收起,双眼张的大大的,惊慌失措:“是,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对不住,雪儿不是故意的……” 她眼圈都红了,窘迫的绞着帕子:“公子是假意昏倒,在做大事是不是?对不住,雪儿早该想到的,公子相貌堂堂,自然是人中龙凤,定是有什么安排的……” 江殷炽被她说的有点飘飘然,顿时就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他怎么可能这么倒霉,接连遇上两个坏姑娘? 他就咳了一声,矜持的道:“无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云雪儿抬起愧疚的大眼睛,悄悄的瞅着他,咬唇:“雪儿真的没有耽误公子的大事吗?” 面对这小兔子般的眼神儿,江殷炽哪好意思说自己就没啥大事,就道:“不要紧,我会处理的。” “那就好,”云雪儿眉眼流转,露出了一个轻烟般的软笑:“那雪儿就放心了。” 傻小子江殷炽红了脸,又又一见钟情了:“不用怕,你叫雪儿?” 躲在窗边旁观的沈昼锦,再一次叹为观止。 这演技,绝了!! 一个比一个好!比现代位面的影后都要好的多!! 不过再一想……影后演技是为了生活,而她们演技是为了生存;影后也许是半路出家,她们却很多都是从小培养,训练手段堪称残酷,又优胜劣汰,境遇差别巨大,这么一想,又有些替她们心酸了。 但不管怎么说,江殷炽很快就卸下了心防,觉得如此柔弱的姑娘,不可能是坏人。 两人聊了一会儿,他放心的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周围烈火熊熊,他迷迷糊糊的张开眼,便听身边人道:“你醒了。” 江殷炽喃喃的问:“雪儿姑娘?” 云雪儿轻轻的笑了一声。 然后她慢悠悠的道:“堂堂侯府小公子,不好生在家待着,出来干什么呢?” 她的声音仍旧是那么软,那么柔,听起来却十分的诡异:“外头的世界,是很危险的,就像一只大老虎,专门吃你这样的小兔子……” 她长长凉凉的指甲,从他面上轻轻抚过:“吃的骨头都不剩哟。” 江殷炽猛的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捆着,顿时惊慌起来:“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云雪儿轻轻笑道:“我本来想放长线,钓大鱼的,可谁叫,有人看上你了呢……瞧这小脸蛋儿,长的可真招人!!可偏偏你是侯府公子,我们红袖招,总不能叫客人惹上麻烦,所以,只能毒哑你了,你会原谅姐姐的吧?” 江殷炽长的太好看,从小到大,也不是没听过娈.童之类的疯话,当时就吓傻了:“雪儿姑娘,有话好说,我有钱,我有钱,我给你们钱……” 他话音未落,已经有人抬起他的脑袋,猛往他嘴里灌了一些什么。 江殷炽拼命想吐出来,却怎么都吐不出来,只觉喉头辣痛,再想出声时,就怎么都发不出声音了。 江殷炽直吓的全身发抖,拼命挣扎,云雪儿随即捧起了他的手:“你还会写字是不是?你说,姐姐我是直接毒傻了你,还是把你的手毁了呢?” 江殷炽拼命摇头,涕泪滂沱。 第034章 大侠你可要保护我 旁边有人道:“其实会写字也无所谓,就算他写他是侯府世子,那位少爷又哪里在乎这个?” “也是。”云雪儿道:“于公子的姐夫,可是劳大师的门人呢!” 她扔下他手,“那就先关几天,磨磨性子吧!” 于是江殷炽在这个黑漆漆的地牢里头,被关了三天。 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罪。 黑暗之中,他不知道多少次悔恨交加,又恐惧的全身发抖,然后……他终于一点一点的挣开了绳索,然后在一次送饭之后,忽然暴起,打倒了送饭的下人,拼命的逃了出来。 得报的沈昼锦松了口气。 还不错,这个时间算刚刚好,若是再晚了,她就得想办法了。 那哑药也不是真的哑药,只是暂时失声,最多一个月就能恢复,若遇上高明点的大夫两三服药就好,比起前世的家破人亡加上断腿,这个结局应该好的多了吧? 希望这位以后可长点心吧! 说回那一天。 她截了陈慕雪的胡,又把她的车砍成两半儿之后,陈慕雪就哭哭啼啼的又回来了。 陈大郎一听之下,心疼不已,顿时又不放心让她走了,于是大张旗鼓的修马车,表示我已经让她走了只是意外才没走成……但信郡王和暗卫,沉迷于武道,根本不在意这些小事。 倒是谢思危,为示诚意,经常过来给她透露一些消息。 比如说:“他的心腹回来禀报,好像是说陈三郎那边人手有了,只等你出门,似要对你不利。” 谢思危的意思,是让她不要出门了。 但沈昼锦一听,却立刻眼儿一亮,道:“你吩咐一下,就说我明天一早……这边儿有啥庙?” 谢思危挑眉:“城外小青山有一个观音庙。” “就那儿吧,就说我要去观音庙为娘亲和舅舅祈福!!让他们备车!” 谢思危道:“你觉得自己天下无敌?” 沈昼锦道:“对!” 谢思危道:“我不信,除非你带我一起去。” 沈昼锦:“……” 她无语的看着他。 她算是发现了,谢思危这个人啊,外表斯文又俊美,但骨子里头全是皮,甚至有一点疯批,一点都不知道“思危”。 她拍了拍他的头:“准了。” 谢思危眼神一亮,也不计较她的动作,站起来就出去了。 于是第二天,沈昼锦便跟谢思危一起出了门,只带了一个车夫。 桐县其实还算太平,但毕竟人少,出了城之后,黄土路上一辆马车也没有。 堪堪走出去一段路,沈昼锦听到声音,朝着谢思危挑了挑眉。 下一刻,一大帮人呼啦啦的出来了,陈三郎喝道:“沈昼锦!滚出来受死!!” 沈昼锦一动不动。 陈三郎又道:“你不会是不敢出来吧?那天打我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 沈昼锦伸手推开了车门,笑道:“我为什么不敢出来?难道是怕了陈三少跪地叫爷爷的英姿?” 陈三郎大怒:“你这头乡下土狗!爷爷今天非得把你大卸八块,扔去喂猪!!” 沈昼锦啧了一声:“本事不大,口气不小,我就不像你这样,我顶多让你跪下给我磕十个响头……不是一百个,不是一千个,只是十个,你开不开心?” 陈三郎怒极反笑:“希望你到了阎王殿,还能这么贫!!” 沈昼锦笑眯眯的抓了旁边的大刀,站起来就要下马车,谢思危忽然小声又飞快的道:“大侠,你可要保护我啊!” 沈昼锦:“……” 她的气势都差点撑不住!! 这混蛋!不皮一下你会死是不是? 她迅速跳下马车,一边向那十几个人一拱手:“诸位好汉,宝山何处啊?” 一人笑道:“你管我们宝山何处?” “怎么着,是不是看上爷爷了?你这点豆芽菜还不够爷爷塞牙缝!” 沈昼锦笑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来都来了,能赚点银子也不错。” 有人道:“啥意思?” “哎,这孩子的刀不错啊!” 一人大模大样的道,“是我的了!” 陈三郎狞笑道:“等杀了她,东西随你们处置!!” 一边扑了过来。 他步子迈的很大,沈昼锦一脚把他的右腿踢了回去,与左腿平齐,他整个人控制不住,往前趴去……她立刻又一脚把他踢正,仍旧是跪姿。 陈三郎一怔之下,怒气勃发,张牙舞爪的扑过来。 沈昼锦不是不能用别的招数,但她就是想看他跪下。 于是不管陈三郎怎么扑怎么打,都会在一个照面之后,变成跪姿。 陈三郎双腿剧痛,匍匐在地,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惊恐。 这世上,欺软怕硬的人都是如此,欺软的时候有多嚣张,遇上硬茬子的时候,就有多怂。 那十来个人也都收起了轻蔑的神色,互视了几眼,然后猛然扑了上来。 沈昼锦刀未出鞘,轻松应对。 她易容时用的刀,是长柄刀,就是关羽的青龙偃月刀那种马上长杆刀。 但此时,她用的是短柄刀,形状类似大夏龙雀刀,却更加巨大,比她的身量还长,哪怕未除刀鞘,舞起来也是虎虎生风,气势万钧。 这才是她最喜欢的兵刃。 谢思危骨子里是个狂兵,直看的兴奋莫名,不住叫好。 有人想过去找他,牵制沈昼锦,但她巨刀舞成一片刀网,所有人都被她拦了回来。 就在这时,一直蹲下抱头的车夫,忽然慢慢,慢慢的直起腰来,然后猛然跃起,在空中翻身,一把抓住谢思危挡在面前,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直抵着他:“停手!!” 沈昼锦迅速退出战圈,看了一眼谢思危,啧了一声:“我说小谢,你身为管家,把王府管的跟筛子一样,好意思不?” 谢思危眼神冷冷,嘴角却还带着笑:“不好意思。” 车夫道:“别废话,放下刀!要不我就杀了他。” “杀呗,”沈昼锦笑道:“我认识这位满打满算不到十天,我出个门他还非要监视我,死了也是白死!” 车夫一愣,咬牙道:“不可能,你们明明关系很好,经常背着大少爷和大小姐说说笑笑。” 沈昼锦哧笑:“你念着陈家大小姐,恨的我要死,当面不也得恭恭敬敬的吗?” 她催他:“快点弄死他!我都等的不耐烦了!” 一边说一边转回身。 车夫明显慌了,整个人往前一倾。 下一刻,沈昼锦手中铜钱飞出,一枚打中他手,一枚打中他肩,车夫长声惨叫,跌下了车……但与此同时,对方几人也抓住时机,一拥而上。 沈昼锦飞快抽刀,一刀斩断了对面数柄刀剑,剑尖乱飞之下,登时就划破了她的裤腿和衣角。 沈昼锦低头一瞅,气势为之一变,刀光霍霍,砍瓜切菜一般,怒道:“敢弄坏小爷的衣服,以为衣服不要钱的吗?啊!啊!!” 一瞬之间,人人挂彩,纷纷倒地。 谢思危扶着车门喘匀了气,一边吐槽她,“你废话真多。” 沈昼锦呵呵:“我不给他们安个罪名,岂不是没理由放大招?一伙废物,打的一点都不过瘾!”她拖着大刀过去拳打脚踢,一边骂陈三郎:“就不能找几个厉害的?这点事都干不好!废物!” 陈三郎再也狂不起来了,抱着头:“我错了,我错了!” 他忽然一眼看到了什么,一下子呆住了,双手抱住她小腿:“是你!!” 第035章 你是我的恩人 沈昼锦嫌弃的把他一脚踢开:“鬼叫什么!” 陈三郎满脸亢奋:“是你!是你救了我!!三年前,篮子山,是你救了我!!我认识你这个疤!!” 他挣扎着站起来,上前一步,眼含热泪:“你是我的恩人,我一直在找你!!不信你问问谢管家,我找了你两年多!!” 嗯?? 沈昼锦看着他,慢慢,慢慢的挑了挑眉。 她小腿上确实有一个疤。 以前师父在家,往竹筒上做记号,一般就用一个铁制东西烧了一烤,就会留下一个黄印儿,找起来方便。 因为一种东西一个图样太麻烦,所以师父都是找一些有花样的暗器代替。 那天烤了一个凤尾镖,结果一使劲儿断了,据说她那会儿才两岁,正在旁边坐着玩,就这么寸,镖头一下子崩到了她小腿上,留下了一个凤凰尾形状的疤痕,很特别。 师父自责的很,想起来就叨叨,她听了不知道多少回。 谢思危忽然慢慢走近,蹲了身,把她划破的裤腿,用帕子系了起来。 看着他的发顶,沈昼锦定了定神,随即转身道:“好了,你们这些人,派一个人回去要钱,一个人二百两的赎身钱,一文都不能少……” 陈三郎跟过来:“锦儿……” 沈昼锦没理他,继续道:“给你们一个时辰,晚了,我就全都卸了手脚,交到官府。” 陈三郎又道:“锦儿,你……” “你闭嘴!”沈昼锦暴躁的吼了他一声,转头道:“都听明白了吗?赶紧的,派一个人回去!!” 那十来个人见识过她恐怖的战斗力,一声不敢吭,迅速商量了一下,便有一个伤的最轻的人,远远向她一施礼,飞也似的跑了。 沈昼锦坐回马车上,懒洋洋的等着。 陈三郎又想靠过来,沈昼锦拿刀指着他:“滚!离我远点儿!” 陈三郎眼中含泪,低声下气的道:“锦儿,你别生气,我不知道你是我的恩人,我找了你很久,我一心想报恩,若是我早知道,我一定会好生对你的……” 沈昼锦冷声道:“我让你滚的远远的,你听不懂人话吗?”她随手从旁边拿过茶壶,照头就扔了过去。 陈三郎急抬臂一挡,茶壶哗的一声,浇了他满头的水。 他胡乱抹了抹,听话的退后几步,靠在了树上,低着头,好像难过的不得了。 谢思危看在眼中,挑了挑眉,低声道:“他那个恩人,我听说过。” 三年多之前,陈三郎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暗中抓了去,痛殴了一顿之后,扔进了一个废弃的猎坑。 他伤的厉害,全身都痛,拼命的爬上来之后,就被人一脚踹了下去。 又拼命爬上来,仍是被人一脚踹下去。 如是者四五,他没有东西吃,饿的越来越没力气,再也爬不上来了。 第三天的时候,下起雨来。 雨越下越大,天坑里积水越来越深,他冻的浑身发抖,然后发起热来,以为自己肯定会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一个小姑娘的声音说:“这里有一个人。” 他登时燃起了希望,大声道:“救命!救命啊!” 可随即,却有另一个声音道:“赶紧走!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原来看守他的人还没走!!一直没走!!必须要看到他死!! 他绝望了。 他缓缓的向后倚,任凭污水灌入口鼻,安心等死。 没想到小姑娘居然没有放弃,她跑过来看到了他,随即,响起几声争执,似乎还动了手,然后小姑娘脚步轻快的跑过来…… 他昏昏沉沉中,只看到坑边,小姑娘轻碧色的裤腿挽起,细白的小腿上,有一个凤尾形状的疤痕。 等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在医馆了。 他回到伯府,病了半年,一直在派人找他的恩人,不止十回的跟人家讲述这件事,所以不少人都知道。 谢思危慢悠悠的讲完了,沈昼锦付之一笑:“若是早知道会救下一头疯狗,我绝对不会救!!” 她顿了一下,又道:“疯狗吃了这么大的亏,居然还不醒悟,还这么疯,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谢思危有些奇怪:“你对承恩伯府,敌意为什么这么重?那毕竟是你的血亲,若有这么个渊源,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沈昼锦正色道:“我被人恶意调换,十年流落乡间,但凡是个稍微懂人事儿的,会在接我回去的时候,还带着那个假货吗?更别说利用玉佩设局构陷我,你有没有想过,若我回来之后,舅舅和娘亲都去世了,没人为我撑腰,我背着一个贼名儿,会是什么后果?陈家几个人渣,疼陈慕雪疼的跟脑残了一样,他们一定不会舍得公布她的身份,所以我一辈子都会是一个小偷、养女、不知足的村姑!” “这也就算了,再看我娘亲,堂堂郡主被硬生生打压成这样子,还有她身上的毒,这是要她的命!!这一家子都烂透了,我有敌意不是很正常?我若还心存幻想才是蠢吧?我是有多贱,在一群人渣身上寻找父爱和兄长爱?” 谢思危默默点头,认可了这个解释:“你说的对,难得你能想通。” 沈昼锦又道:“还有这什么恩……我跟师父天天在那几座山上转,若真想报恩,早找着我们了!!如今宣扬的全天下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呵呵,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 绝境还有人搭救,显得他们伯府的人得天庇佑;寻找恩人什么的,又显得知恩图报,所以当然要不遗余力的宣扬。 但真心去找?? 找着了破财还好说,万一被粘上怎么办? 轻不得重不得的,还得把人当恩人敬重,这么不划算的事情,机智的承恩伯怎么可能做? 沈昼锦笑的满是嘲讽,尤其看陈三郎站在那儿,还不时的看过来,期期艾艾的样子,就像个小媳妇一样,就更是哧笑。 这个故事,她前世也听过。 当时她就觉得很熟悉,但并没敢认,后来……她断腿之后,有一次,他们又说起他这个恩人时,陈慕雪忽然说,“听说他那个恩人,腿上也……” 陈三郎猛然打断了她。 然后他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随即一下子转回头,好像她脏了他的眼晴一样。 陈慕雪轻轻笑着,就不说话了,只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儿看着她。 她极其讨厌这种好像洞悉一切,又一切尽在手中,但就是不肯说出来的样子,愤怒上头,没有深想。 但后来,她毕竟还是知道了。 知道了凤尾疤,知道了她就是那个恩人。 她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过去找他,告诉了他…… 第036章 疯狗也有自己的智慧 听闻陈三郎对这个恩人一直念念不忙,好多年了。 她以为他会欣喜若狂,会跟她道歉,会好好对她,起码不会再打她。 没想到,陈三郎当场跳脚大怒,骂她不要脸,骂她居然敢冒充他的恩人。 然后无数个下人站出来,证明她来这儿的时候,是没有这个疤的,甚至还有大夫,一本正经的过来看了,证明这个疤烙了还不到一年!! “啧啧,真是心机深沉!!” “一年前就在盘算这个巧宗儿了!!” “可惜啊,真的假不了,假的也冒充不了!!” “怎么这么恶毒,居然冒充人家的恩人!!” 陈大渣渣更是满眼失望的跟她道:“锦儿,我以为你只是性子冲动,没想到,你居然在这种事情上耍心机……” 她独自坐在地上, 拼命、拼命的辩解着,可惜,根本没有人肯听她的解释,周围全都是嘲讽的眼神,陈三郎更是发疯般的咆哮,满地跳脚,指着她大骂,好像受了莫大的屈辱…… 最后,连她自己都有些恍惚,心想,原来只是凑巧吗? 原来陈三郎那个恩人不是她吗? 只是凑巧都在那一年,凑巧都在篮子山、凑巧都在猎坑、凑巧都下了雨、凑巧……都有凤尾疤?? 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 那天,她独自在庭园中坐了一夜,没有人过来抬她,没有人理她。 她想回去,只能用自己的双手撑地爬回去,她不想这么难看。 直到天亮,陈大渣渣才像一个救世主一般出现,纡尊降贵的问她:“你可知错了?” 她满腹的话语到了喉口,迎上他不赞同的眼神,只能默默咽下。 她沉默的点了点头。 那种被整个世界背叛的感觉,她永远都不会忘。 所以,今天,陈三郎这迫不及待的认恩,就显得格外的嘲讽。 前世他为什么不认? 因为他觉得丢脸!! 他觉得一个穷途末路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的乡下妞,不符合他对恩人高大光明的想像。 这一世他为何又认了? 因为疯狗也是有自己的智慧的。 遇上了永远收拾不了的敌人,不想丢脸认怂,于是就给自己找一个完美的由头…… 哪怕他没有经过认真的思考,但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他下意识的就这么做了。 可见恩什么的,在这种人心里,真没那么重要。 想想真是叫人恶心。 沈昼锦忍不住又道:“若这三年中,陈疯狗杀过人害过人,那我难辞其咎!所以救人真的不该随便救,哪怕那个时候他很惨,但也有可能,是罪有应得。” 谢思危看了她一眼,笑着屈指,轻轻敲了一下她脑袋:“小屁孩儿,还挺知道反思的。” 沈昼锦:“……” 她拨拉下他的手,翻了个白眼,懒的理他。 不远处,两个人快马过来,当先一人飞身下马,远远便拱手:“沈姑娘,我等打扰了。” 沈昼锦出了马车,还了一礼:“好说。” 那人道:“敝姓于,贱名叫大力,手底下这些不成器的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原谅则个。” 沈昼锦仍旧很是从容,笑道:“于大哥言重了,几位哥哥也不过是吃口辛苦饭,我年纪虽小,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我是分的清的。将来说不定我还需要几位帮忙呢,于大哥又何必这么客气。” 于大力一看她这么懂规矩,登时就笑了,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这才把一个红封双手奉上:“劳累姑娘一场,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沈昼锦接了,也谦虚了几句,两边就要各自分开。 谁知道就在这时,忽有一大队人马远远过来,老远就嚷嚷,“官兵缉拿盗匪!闲人退避!!闲人退避!!” 沈昼锦“脸色一变”,惊怒道:“你报了官?” 她飞也似的把红封塞进怀里,冷笑道:“原来是官匪勾结,真是没想到!!” 于大力刚要出口的话被她堵住,打量了她一眼,惊疑不定。 可地上的男人大多都受了伤,走都走不快,丁大力只能转身上马,飞似的拨马就走。 沈昼锦“下意识”的跑远几步,又想到什么似的,转头问:“谢思危,你搞不搞的定?” 谢思危道:“没事的,你先上来。” 沈昼锦犹豫的站到了马车上,等官兵到了,谢思危上前道,“我是信郡王府的官家,我姓谢。” 领头的捕头也连忙拱手:“谢管家。” 谢思危道:“我与大小姐要去上香,中途被这些人拦截了,幸好这些人都是乌合之众,手底下不硬,所以我等才侥幸没事。” “原来如此,”捕头十分客气的道:“可要我等护送?” “不敢打扰诸位公干,”谢思危道:“那我等便先走一步,若有什么事,尽管来王府相传。” 两边寒暄几句,谢思危上了马车,一边还叫:“三公子,还不上车?” 陈三郎一脸懵的上了马车。 然后谢思危亲自驾车,离开了这边。 沈昼锦还不住的回头,一边骂道:“陈三!!你这是从什么地方找的人?还懂不懂规矩了?怎么着,就为了这点银子,就惊动官府,他觉得官府敢动王府?真是蠢货!!哼!” 隐身暗中的于大力,眼睛都眯了起来,看着这一驾马车缓缓消失。 他咬牙切齿:“查!!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哪个龟孙子报了官!” 他并不知道,这会儿的沈昼锦,已是急色全收,与谢思危交换了心照不宣的一眼。 她可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的。 钱要到手,坑也要坑到手。 所以这边时间差不多,暗卫就开始行动了。 陈大渣是个宅斗能手,就喜欢用一些后宅手段,比如他干涉不了王府的内务,就在各处布上人,当成眼线。 门口就有他的人。 暗卫扮成百姓,飞奔到门口报信:“我看到你们王府的车子叫人拦了,一个小姑娘被好几个大男人打,快要被打死了,你们快点去救救!!” 陈大渣渣早就期待着了,一听到信儿,立刻就赶到了。 这种事情,他当然要表示表示,于是他一边假装震惊,一边赶紧找人去报官,拿的当然是承恩伯府的帖子,毕竟王府的帖子他还没资格拿。 百姓什么的,说完就消失了,不管是说辞还是时机都全无破绽,只是官兵来的稍微晚了一点儿,所以沈昼锦不得不跟于大力说了许多的废话,才终于拖到了时候。 而谢思危,虽然他啥都不知道,但配合的还挺好,最后叫陈三郎上车,真是叫的好叫的妙,这样一来,就把锅扣死在了他们头上。 官官相护什么的,最拉仇恨了! 边关这地方,乱的很,你敢用这种亡命之徒,又不守江湖规矩,这些人……是真的会跟你不死不休的。 真是好期待呢! 第037章 为师保证你不会后悔 陈大郎忙的不可开交。 他先派人去报了官,又打发人过去看着,有事情随时报信,然后就火烧火燎的去了主院,但外头的亲兵仍是不让他进。 陈大郎一脸焦急的道:“锦儿和谢管家出了事,我得跟舅舅说一声。” 亲兵铁面无私:“王爷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入。” 陈大郎怒道:“若是锦儿出了什么事,你们可担待的起?” 亲兵道:“王爷这会儿没醒,你进去也是没用。” “那好,”陈大郎道:“我要见赵将军,我要向他借些人。” “赵将军不在府中。” 陈大郎好说歹说也没能进去,只好转头去了后面,道:“我要见秦影。” 暗卫更加利索:“擅闯者,杀无赦!” 陈大郎道:“我有急事要见秦影!!锦儿谢管家出了事!!” 暗卫就像一个无情的傀儡:“滞留者,杀无赦!” 陈大郎:“……” 他直气的咬牙切齿。 太嚣张了,真的是太嚣张了。 幸好他当机立断,让陈三郎带着人去对付她,否则的话,真要阴沟里翻船,让这个乡巴佬骑到他头上了!! 陈大郎强撑着才没当场发作,回到一叶院,低声跟陈慕雪说了。 陈慕雪直听的双眼发亮,兴奋莫名。 陈大郎叮嘱她:“待她回来,你先不要露面,等我看看情况再说。” 陈慕雪娇软道:“雪儿全都听大哥的。” 陈大郎对她的乖巧十分满意,摸了摸她的头,满是宠溺:“你放心,你受的委屈,大哥全都记着呢,等……一定让你一五一十的讨回来。” 陈慕雪眼神儿闪了闪,抓着他的袖子:“雪儿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只是替大哥难受,大哥明明是天之骄子,却叫一个乡下土狗欺负,我怎么想都要替大哥生气。” 陈大郎冷笑一声:“不必气,跟要死的人生什么气?” 他眉头凝了凝,细细盘算:“沈昼锦受伤,哪怕不死,也嚣张不起来了,之后,处理谢思危不费吹灰之力,舅舅就算伤势有起色,也出不了门,我会借机把王府的内务抓在手里……你看看能不能跟秦影搭上话,暗卫还是很重要的,我们一定要拿在手里。” 陈慕雪不高兴的撅了撅嘴儿:“可他都翻脸不认人……” 陈大郎柔声哄她:“这种人便是如此,死心眼儿,要花点心思去哄,你放心,暗卫到手之后,大哥不要,就给雪儿,暗卫都是顶尖高手,有他们保护你,大哥才能放心。” 陈慕雪想了想:“那好吧!” 陈大郎含笑点了点头,踌躇满志,一扫这几日的郁气,只等着下头人把沈昼锦抬回来……把尸体抬回来也可以。 而此时, 沈昼锦三人到了小青山下。 谢思危身体不好,不打算上山,陈三郎却飞快的跳下马车,眼巴巴的看着她,她一转身,他还低了低头,一副委委屈屈,生怕被她赶走的样子。 如果没有上一世的经历,只怕真的会以为这位虽然脾气不好,却是个知恩图报的呢! 沈昼锦被恶心的不轻,连话也懒的说了,直接用上轻功,嗖的一下就没影了。 陈三郎直接都傻了,站在那儿僵了半晌,看了看谢思危。 谢思危似笑非笑的瞅着他,陈三郎一咬牙就往山上跑。 沈昼锦如今对鬼神是一个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十分恭敬的行了礼,添了香油钱。 然后她就直接走了。 陈三郎正忍着满身的疼痛,呲牙咧嘴的往山上爬,她如同一道轻烟,从他身边拂过,他根本就没注意到。 下了山,谢思危问也没问半个字,缰绳一抖,两人就直接走了。 等进了城,就有人迎上他们,低声禀报了陈家兄妹的言行。 谢思危点了点头。 沈昼锦笑道:“是我之前说错了,谢管家还是蛮有本事的么!” 谢思危瞥了她一眼:“胡二……就是那个车夫,他真的是为了陈慕雪?” 沈昼锦道:“我也不知,不过他没否认,应该就是了吧。” 谢思危冷哧了一声,皱眉良久,还是道:“我跟你说了,也不知道你信不信,陈慕雪这个小姑娘,颇有几分邪气。她明明并不漂亮,也不聪明,手段低劣的可笑,可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有人轻易被她哄住,对她死心塌地。” 沈昼锦不由得失笑。 谢思危果然挺聪明的,这么早就看出来了。 不过,中肯的说,陈慕雪还是很漂亮的,待长大些,在男人面前也是挺聪明的,要不也当不了海王。 谢思危道:“你别笑,我知道这很古怪,但我不是在开玩笑!我细细想过,确实是这样的。比如秦影,他明明对王爷忠心耿耿,却只因为她一声软语一杯水,就背叛了旧主,甚至对王爷动手,我着实不敢相信!!还有王府这些下人,比如说刚才的胡二,我们都是战场同袍,同生共死过的!王爷待我们恩重如山,而我,待他们不敢说多好,但也绝对不差,我还曾为胡二安葬母亲,这大小也算是个恩了吧?可就算是这样,他居然对我拔刀相向……” 他咬了咬牙。 沈昼锦拍拍他的肩安慰,然后突发奇想:“小谢儿,你要不要拜我为师?” 谢思危一愣,诧异极了,声音都抻高了八度:“拜你为师??我??” “对,”沈昼锦笑道:“你性子挺好玩儿的,我挺喜欢你。怎么样,拜我为师,你就是我的大徒弟了。” 谢思危看着这个一本正经的小姑娘。 她的话和她这个架势,明明都挺好笑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笑不出来。 他心跳的厉害……全没来由的,他有一种,踏上一步,整个人生都会不一样的感觉。 谢思危的神色,猛的严肃起来。 然后他勒停了马车,走下去,整理了一下衣裳头发,就在官道上,施了大礼:“谢思危拜见师父。” 沈昼锦嘴角带笑。 周围有不少人都诧异的看过来,可是站在中间的青年,却从容极了,庄肃极了,全不为外物所扰。 沈昼锦正色道:“请起。” 谢思危叩头,然后站了起来。 沈昼锦扶了他一下,看着他的眼睛:“为师保证,你不会后悔。” 他的眼睛,是典型的瑞凤眼,眼睛细长,眼尾开扇,凉薄而又潋滟,望着她时,眸光诚恳:“多谢师父。” 两人心情都挺好,谢思危重新上了马车,很快就到了王府,马车还没停稳,陈大郎就冲了出来。 第038章 男人至死是少年 他显然心情愉悦,可又要强装焦急,以至于俊美的面容都有一点扭曲,声音不稳:“谢管家,锦儿她……可还好?” 谢思危明知道他在问什么,却故意反问:“什么意思?” 陈大郎长吸了一口气:“我是说,锦儿她没事吧?” 马车门一下子开了,沈昼锦慢悠悠的出去,居高临下的瞅着陈大郎:“没想到大哥对我如此关心,我不过是出门上个香,就如此紧张,居然到这儿来迎接,我真是好感动!!” 陈大郎的表情,就像看到了鬼。 他已经做好了千般筹谋,乍然见她活蹦乱跳,太过意外,根本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沈昼锦笑眯眯的道:“怎么,大哥是不是开心的说不出话来了?” 陈大郎捏紧了拳头,强笑道:“锦儿,你没事就好。” 沈昼锦笑道:“多谢大哥关心,我当然没事了!只是三哥有没有事,那就不好说了。” 她一边说,一边下了马车,往里走:“托三哥的福,我有一个想法……” 陈大郎怄极,连面子功夫都不想做了,没有跟上去,却听她极为悠闲的道:“听闻承恩伯当年,穷的只剩条裤子,为什么三哥能这么大手笔,一下子就请这么多打手?要是承恩伯贪赃了还好说,但若是他们花的是我娘亲的嫁妆,那我可就不高兴了……娘亲说了,嫁妆都是传给闺女的,我是娘亲唯一的闺女,他们这不就等于在花我的钱?” “别急,”谢思危安慰她:“王府有当时的嫁妆单,也是在官府备了底子的,叫人对着底子一一的找出来就是了。” 陈大郎猛然一惊,心快要跳出喉口,飞快的上前一步,想说什么……却根本不知道能说什么,眼睁睁看着两人悠闲的去了。 嫁妆是女子的私产,花用女子嫁妆,是很没出息的行为。 可是承恩伯当年确实穷的叮当响,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包括他们,也习惯了,虽然从来没有细细追究过,但是想来……应该有很多是出自长宁郡主的嫁妆的。 若他们真要对着单子去找,那就真的是丢人丢大发了。 可这种事情,沈昼锦绝对做的出来!! 陈大郎什么也顾不上了,飞快的回去写了信,叫人快马加鞭的送往边城。 沈昼锦并没打算立刻就去。 她只是先放这么一句话,把承恩伯绊在边城,好给长宁郡主更多的时间恢复。 至于他在嫁妆上做手脚? 他能做什么手脚? 信王府是将门,给的大都是真金白银,又没有什么书画古董,他怎么做手脚? 她一点都不担心。 她回来先看了长宁郡主,信郡王今天跟她说了身份,姐弟俩说了好一阵子话,长宁郡主的神色有些疲惫,但又有些释然。 信郡王端着一个不大的筐子,兴致勃勃的叫她:“锦儿,你看看!” 沈昼锦低头一看,当时就是一阵恶心:“这什么啊?” “嘿嘿。”信郡王拿草棍拨拉着里头的虫子,满筐烂糊糊的都是虫子尸体:“这只叫小陈,这只叫小丙,死的那个叫小融,这个叫小承,半截的这个叫小恩……” 他悄声,“他不是给丑妇起名么,我给虫子起!!我抓了一天呢!” 沈昼锦:“……” 她能说什么,男人至死是少年!! 她只能说,“那你棒棒的。” “嗯!”信郡王点头,显然也觉得自己真是棒棒的,连这么高明的主意都想的出来,不愧是他!! 他哈哈的笑道:“你看死的这只,那眼,那鼻子,像不像陈丙融那个狗贼?忒像了!老子看见就生气!!刚还凶的要命,老子不得不亲自动手惩治了他……” 沈昼锦再次:“……” 恕她眼拙,实在没从一只虫子身上看出像陈丙融来。 谢思危递了一杯水给她:“师父喝水。” 沈昼锦随手接过,信郡王诧异的抬眼:“你叫她什么?” 谢思危很是从容的道:“我拜了她为师。” “拜锦儿为师??”信郡王乐了:“你说说你,出了个门,一下小了两辈儿!来,叫声爷爷听听。” 谢思危道:“王爷……爷。” 虽然他在皮,但信郡王还是很乐,笑了半天:“乖孙子!哈哈你怎么想起来拜锦儿为师的?” 沈昼锦道:“说起来,我教了你们武道,是不是也算……” 信郡王:“……” 他的笑容缓缓消失,然后道:“但咱们不是亲戚?” 沈昼锦道:“先不论亲戚。” “不是,”信郡王道,“怎么能不论亲戚呢,这必须得论啊!” 沈昼锦失笑道:“那你别欺负我徒弟了。” “放心,不欺负,”信郡王特亲热的拍着谢思危的肩:“你的徒弟就是我自家人,舅舅肯定照顾好他!” 几人说说笑笑用了午饭。 下午几个人继续修炼武道,沈昼锦心情好,给水木金火土五个人行了一遍针,结果到了晚上,秦金就感觉到了微弱的热流涌动! 秦金兴奋的险些失态,其它几人也都看到了曙光,兴奋莫名。 结果正热闹着,外头陈三郎回来了。 一回来,就到这边院子来找沈昼锦,然后被暗卫挡住,犹在门前站了半个时辰,被陈大郎拽了回去。 陈三郎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陈大郎心情烦躁,冷然道:“你怎么回事?” 陈三郎急道:“大哥,她是我的恩人!!” “什么?”陈大郎皱眉:“什么意思?谁是你的恩人?” “锦儿!!”陈三郎道:“锦儿就是三年前救我的那个小姑娘,我看到了她那个疤!!一模一样!!声音也一模一样!!” 陈大郎愕然。 他眯了眯眼,一时拿不准这个消息是好是坏。 他随即道:“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三郎说了,陈大郎直听的眉头紧皱:“她的功夫,真有这么好?” “是!!”陈三郎兴奋的眼都放光:“真的好!太好了!你是不知道,她那大刀使的,真是气势十足,当年军中那位什么披挂刀,号称刀王的那一个,连她的一半都不如!!” 陈大郎愕然半晌,喃喃的道:“她总不可能,会武道吧??” 自己说完,自己都好笑起来,觉得他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 他摇了摇头。 陈三郎还在一旁碎碎念:“我要是能学会这样的刀法该多好,我如果一开始没有得罪锦儿该多好,她是我的恩人啊!我要是早点找到她该多好……” 第039章 专门哄骗我这样的善良青年 陈大郎皱紧眉头,反复思忖,道:“也好,既然这样,那你就好生求着她,若能哄得她原谅你,要学功夫还不容易?” 陈三郎一脸不服气的道:“什么哄不哄的,我是真心要报恩的。” 陈大郎看了他半晌,也没多说,点了点头。 得报的沈昼锦,只有一句评价:“在这个世上,能骗别人不算本事,连自己都骗了才叫本事,时至今日,我总算明白什么叫‘大智若愚’了!!” 她话中满是嘲讽。 她是真没想到,陈疯狗还有这样的智慧。 他其实是典型的跟着感觉走的那种人,他没有那个智慧去分析去权衡,他就是跟着感觉走,因为他骨子里头就是极度慕强、又极度畏强的,所以他就顺从直觉这么做了,然后就连自己都信了。 她问谢思危:“对了,那些人呢?” 谢思危果然已经得了信儿。 那些人也不傻,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收钱办事,只说是与陈三郎关系好,跟着他出来玩的。 小小县令也不敢得罪王府,而且王府的三外甥,买凶来杀王府新找回来的外甥女儿,都是他们自家人,这就是一笔糊涂帐,硬要惩治当然也可以,但显然,县令没这个胆子。 所以县令借着这个由头,也敲了他们一笔银子,就把人放了,明面上,这事儿就这么了了。 私底下怎样就没人知道了。 沈昼锦也没再追问这事儿,就跟谢思危道:“明天开始,我就先帮你下针,然后我看看能不能在下针的过程中,就帮你导引内息,到时候病好了,武道也算是入门了,比较省时间。” 她顿了一下:“我教你的这一门,就是我自己练的这一门,名字叫做‘九霄’。” 谢思危诧异道:“九霄?” 沈昼锦转头看他:“你知道九霄?” “听说过,”谢思危道:“我也是辗转听旁人说的,京城有一个武道高手,号称第一高手,名字叫南逢秋,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据他说,有一个隐世门派叫做九霄,那才是真正的武道,因为他们所在的地方名为枕星楼,所以门派之主也自称楼主,门人无不才华满腹,又武道卓绝,据南老说,他的功夫,在他们面前,是滴水与大海的差别。” 谢思危顿了一顿:“但除了南老,没人听说过‘九霄’。”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师父,是重名吗?” 沈昼锦默默捂脸,没有回答,只问他:“楼主叫什么,你知道吗?” 谢思危摇了摇头:“不知,只听说他已逾百岁。” 她又问:“那你听说过云霄剑派吗?” 谢思危皱眉:“云霄剑派?”他细细的想了想:“我从未听说过。” 他注解:“边关对武道很重视,所以这方面的消息我也十分在意,一直在刻意派人搜集,我没听说过,那就说明世上大多数人,应该都是没听过的。” 沈昼锦再次默默捂脸。 然后她取了一个玉佩出来,道:“你把血滴入湖泊之中,然后就随身带着吧,若是遇到九霄楼的人,你可以让他们亮出玉佩来证明身份。” 谢思危双手接过玉佩。 玉佩底色清透,一丝棉也没有,雕的是云雾之间的一座塔,而塔下隐有小院,又有树木湖泊,树下还隐约有棋桌人物之类。 妙的是,每一笔线条,每一丝晕染,都是玉本身的颜色,飘紫为线,飘绿为晕,摸上去极为细腻,妙到绝颠,巧夺天工。 但并不算大,只有人的掌心那么长,湖泊也只有花生大小,许多景物都小的看不清。 谢思危虽然从未听说过滴血什么的,但还是听话的刺破手指,滴了一滴血上去。 血才一滴上去,就消失了。 然后他就觉得玉佩上的风景似乎亮了起来,湖泊里也有了湖水,粼粼闪光,整个画面都好像一下子活起来了似的。 这一幕太过神异,谢思危呆怔了好一会儿。 沈昼锦得瑟的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心想他一定会问她是不是神仙,那她就要莫测高深的道:“你猜?” 谢思危缓缓抬头:“师父……” 他幽幽的道:“你不会是个老妖怪吧?专门来哄骗我这样的善良青年的?” 沈昼锦:“……” 她抬手就糊了他一巴掌:“胡说八道!!我才十岁!!我永远是一个小仙女!!” 这逆徒!! 她气哼哼的站起来就走了,小辫子都甩到了他脸上。 是的,她坚信,不管她经历过多少世界,她永远都是一个小仙女!十八岁以下看情况,十八岁以上永远十八!! 谢思危追出来道:“师父,陈二来了。” 沈昼锦假装没听到,也不回头。 结果没走几步,忽见不远处的亭中,一个锦衣公子缓缓走出来,站在道边,眉眼蕴笑看着她,遥看上去十分风雅。 沈昼锦脚下一顿。 他慢慢的走过来,温言道:“锦儿是吗?我是你二哥仲斐。” 其实陈家大郎二郎,长的非常像。 但陈伯鸣是个伪君子,平素最爱彰显风度,乍一看挺有长兄范儿的。 陈仲斐却有不足之症,是个文弱病美男,皮肤苍白,眉如墨画,惯会示弱。 沈昼锦扯出了一抹淡笑:“二哥怎么会过来?” 陈二郎道:“这边事情太多,不管是母亲、舅舅还是锦儿,全都叫人挂心,大哥过来之后,又做了一些糊涂事,与锦儿生了嫌隙,父亲气了好几日,一心想过来,又实在来不了,只得先叫我过来看看。” 听听!人家多会说话!! 面面俱到,却又一句都没落到实处,让人想嘲都没法嘲!! 沈昼锦笑眯眯的道:“那二哥过来,是打算站哪一边?” 陈二郎并没有和稀泥,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反而正色道:“自然是站锦儿这一边。锦儿,你是我亲妹妹,被奸人所害,流落民间,就算真有千般过,伯府不曾养你不曾教你,也就不能怪你,更何况,二哥也不觉得你有错。” 瞧瞧!瞧瞧!真会说话!! 怪不得墨子说“慈父不爱无益之子,明君不畜无益之臣”,前世所有人连个好眼色都不会给她,而今生,她不好欺负了,她有价值了,大家顿时就全都变的很会说话了呢! 沈昼锦笑眯眯的上前一步,悄声悄气的道:“那二哥哥,你帮我把陈慕雪从族谱里请出来,好不好呀?” 她成心恶心他。 但陈二郎就像是完全察觉不到,甚至还对她的亲近十分欢喜似的,也低头悄语道:“锦儿,你别担心,此事,舅舅已经写信给父亲了,陈慕雪,是一定会逐出族谱的。可这件事情,还需要请宗族的人过来,你和她都要在场,与大家讲清这段事情,把你写入族谱,再把她划掉……” 他顿了一下:“而如今,父亲为此事上的折子还没有批回,所以要等一等。” 第040章 不叫的狗才能咬死人 他双瞳清澈,温柔、耐心,又无害:“锦儿,你才是伯府血脉,我们比你还要着急,这种事情,哪可能拖延?越拖延岂不是越招人议论?父亲执意要等圣旨回来,这是一片慈父之心,为了给你抬身份的,上族谱是件大事儿,办的越隆重,你日后出门交际就会越方便。否则的话,父亲悄悄的请了族长过来,悄悄的办了……同样是改族谱,那样办起来,就不怎么漂亮了。” 他就像一个耐心的哥哥,手把手的教导着妹妹:“锦儿,你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我们若真是偏向那陈慕雪,悄悄的办不是更好?就算逐出族谱,她出门仍旧是伯府千金……只有隆重的办,才能各归各位,才能让大家都知道,我伯府只认锦儿一个,大家才会重视你。” 沈昼锦再次默默的感叹……段位高啊段位高!! 这一位,确实会说话!!关键是,他说的是实话!! 能用实话,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才叫高明!! 怪不得这一位,将来能成为权倾朝野的重臣,最年轻的阁老!! 相比起来,陈伯鸣那心机那段位,真的差远了!! 真不愧她暗中给他们起的外号……陈打鸣,陈不吠!! 一大早就嗷嗷叫的大公鸡,干不了啥正事儿,不叫的狗才真能咬死人!! 然后她心里迅速冒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做出了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吗?” “对的,”陈二郎温柔的拉住她的手:“锦儿,你与娘亲长的真像,我一看,就知道你才是我妹妹,心里好生亲近。” 他一边说话,一边轻拉着她往前走,越来越走近青蒲院。 说真的,连这个动作都非常高明!! 风雅俊美的公子,温声软语,难得的亲情和温情,太有迷惑性了,若换了一个人,只怕等回到院中,都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回来的!!只怕还要以为是自己顺手把他带回来了!! 沈昼锦也不在意,悄悄冲暗卫使了个眼色,就带着他进去了。 这会儿长宁郡主正在午睡,信郡王和暗卫估计本来在练武,得了报信已经撤了,这会儿只有秦水三人在。 陈二郎先去看了长宁郡主。 长宁郡主已经拔了两次毒,脸色已经是外行可见的好了,陈二郎面露欣慰,动作轻轻的给她整理了一下被子。 他才刚刚到,陈伯鸣是绝对来不及跟他说这些细节的,所以他平时,应该就是这样对长宁郡主的。 所以才说,陈伯鸣自以为聪明,其实段位差的远,而陈二郎不声不响的,做事却面面俱到。 其实这也暴露了承恩伯底子的浅薄,眼里只看得到利益,根本不懂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正常的世家名门,他们可能纨绔、可能好色、甚至好赌,甚至草菅人命……但是对自己的亲爹娘,却绝对是尊重极了,因为忠孝乃是大节,这对他们来说,是整个家族的底线,弦儿是从小就紧着的,多周全都不为过的。 沈昼锦在旁边“偷偷”看他,演技全开,做足了好奇、向往又迟疑却步的样子。 陈二郎就像全无察觉,认真的看过了母亲,才站起来,眼神对上她的眼神,她迅速躲开,他却悄声道:“锦儿。” 她再次看他,他冲着她眨眨眼睛,亲昵又熟稔,然后才比了个嘘的手势,笑道:“别吵醒娘亲,我们在外头说话。” 他拉住她手,到外头坐下,目光温暖,含笑道:“锦儿,与二哥说说沈家伯伯和那位哥哥好不好?” 沈昼锦点了点头,然后就别别扭扭的开始说,然后越说越流畅…… 谢思危从外头进来,陈二郎站起身与他拱拱手,寒暄了两句,然后重新坐下听她说。 谢思危是王府官家,又是当年信郡王的同袍战友,陈二郎这个礼数才是对的,像陈伯鸣那种,除了嘴上客气一点,对他就像对待普通下人一样的态度,那纯粹就是心里没数。 沈昼锦继续说,一副说着说着忘了形的样子,好多关键点都秃噜出来了。 比如说我师父擅长什么什么啊,我也学了什么什么啊……某天来了一个什么叔啊,教了我什么什么啊! 谢思危这个操心的,在旁边急的不行,茶都倒了三回,沈昼锦“全无所觉”,吧啦吧啦说完,一边还红了眼圈:“我好想师父,好想师兄……” 陈二郎柔声安慰。 然后他问:“不能把沈伯伯接过来吗?” 沈昼锦道:“他们不肯来,怕打扰我。” 陈二郎笑道:“他们救了锦儿,疼爱锦儿,待伯府恩重如山,这怎么能算打扰?若是锦儿信二哥,我亲自去接他们过来。” 沈昼锦脸上闪过一丝惊愕,然后又转为感动,她眼中含泪,迅速低头掩饰了…… 她心想小爷的演技不错吧,给自己打一百分不怕自己骄傲!! 嘴上轻声道:“多谢二哥,不过不用了,他们……等锦儿有了能力,自然会去接来奉养。现在,却是不用了。” 陈二郎一副我懂你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 然后他又问了一些事,才状似无意的,问出关键的一句:“锦儿也懂医术?” “当然了!”她一脸骄傲的道:“我的医术高极了,师父说我天份极高,比师兄高的多!!” 陈二郎笑着赞了几句,然后才兄长一般劝慰道:“锦儿年幼,医术虽高,也要慎重,不可轻易出手……” 沈昼锦演了好半天,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她当场乍毛,道:“闻道有先后,你是不是不明白这世上有天才的存在?我不怕告诉你,娘亲的病就是我治好的!!你们一伙庸医治不好,但我就治的好!!还有你的病,我也能治!!” 她一把扯过他手腕,把手放到他腕脉上:“一见你我就看出来了,你这是胎里带来的病,是因为你祖父有喘鸣,所以你也有!但是我会治!” 她只把了一把,就放开手:“我明天就出门买药,然后给你配药,不出三个月,我保你身康体健!!你信不信我,二哥,你一定要相信我!!” 第041章 一头美貌的熊在嘤嘤嘤 陈二郎含笑道:“好好好,二哥当然信锦儿。” 沈昼锦这才高兴了,道:“那我明天就帮你配药,你吃了之后,我每三天帮你诊一次脉,我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陈二郎笑着哄她:“那就多谢锦儿了,二哥真是好福气,一来就能得锦神医出手相助。” 沈昼锦傲娇的哼唧了一声。 陈二郎又道:“那舅舅的伤,锦儿有没有看过?” 沈昼锦一顿,道:“外伤我不怎么擅长,可不是已经请了……” “说漏嘴”的同时,她的小脚脚,在桌下悄悄的踢了踢谢思危。 谢思危于是飞快的插话:“二公子是什么时候到的?” 陈二郎好像全无所觉,转头笑道:“是过午才到的。” 哦? 也就是说,他还没接到陈大郎的传信就到了,这估计是承恩伯苦等信郡王的死讯等不及,派他过来看看。 然后两人聊了几句,谢思危道:“看二公子脸色不好,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陈二郎沉吟了一下,便应下了:“也好。” 他就站起来,向沈昼锦道:“明日二哥再来看你。” “好,”沈昼锦道:“你明日午后过来吧。” 陈二郎含笑点头,就走了,连背影都像从古画中走下来似的。 如此俊美风雅、如此温柔周到,谁能想到,他将来会是一个连陈慕雪的小衣都藏起来天天闻的变态呢?? 又有谁能想到,他会弄死贴身丫环又砍下她的手掌,只因为嫉妒这手掌天天给陈慕雪梳头呢? 还有谁能知道,他表面知心哥哥,私底下奇招尽出,暗中弄死了陈慕雪好几条海里的鱼呢?? 果然真爱使人变态啊!! 沈昼锦啧了一声,又啧了一声。 谢思危低眼看她,问:“你真要给他治病?” 沈昼锦笑道:“当然。” “行吧,”谢思危点了点头:“我虽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妥,但我总觉得歹竹出不了好笋。” 沈昼锦失笑道:“你说的没错,那家那几只笋,还真没有好的。” 谢思危诧异道:“听这意思,你是要给他下毒?” “当然不是了,”沈昼锦白眼道:“你这是在侮辱我的医德!” 下毒这种手段,太低级了,太容易被人抓住小辫子了,她怎么可能用这么低级的手段? 她问他:“我给你的药,你是在什么情况下才吃的?” 谢思危道:“突然发病。” 沈昼锦点了点头。 这是正常的,她并不会为这个生气。 一个陌生小孩给的药,检查过才吃是人之常情,像信郡王这种直接吃的才是异类。 但谢思危病发就吃了,是因为他那时对她有一定的信任度,而陈二郎……他就算真的病发也不会吃。 因为他对她满怀恶意,又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她有善意? 但就因为这样,她才非要这个时候给他。 他不敢吃,演技再好,她也有理由翻脸!谁要跟他一直对飚演技啊? 但他也不会扔,等到他发现信郡王和长宁郡主都好了,他相信她真的是天生神医了,就会忍不住,在某一次病发之后……试一试。 陈二郎的病并没有这么严重,这病,在现代叫做哮喘,在如今叫做喘鸣。 喘鸣之症如果注意一点,不经常发作,没有各种并发症的话,不会影响寿命。 现在主要的问题就是,大家还没意识到“过敏原”的问题,不知道规避,所以才会反复的反作。 前世,他是遇到了一个道医,告诉他远离花草就可以长寿……其实也就证明了,花粉是他的过敏原。 而她可以直接帮他治好,还可以顺便给他改善一下体质。 只要药是好药,他一吃之下,能明显察觉到变化,就会一直吃了。 然后一两个月之后,他就会变的虎背熊腰、孔武有力。 她还准备在药里玩点儿善良的手脚。 也就是说,他如果真的把三个月的药都吃完,体型就会变的匀称,不会这么夸张。 可是当他发现这药的“副作用”这么惊悚的时候,他还会继续吃吗?? 他不会! 他不吃了,就会一直维持在那种体态,就算再饿,也会显得壮硕。 等到事情已经无救,她还可以找机会,指责他没吃完,才会自做自受长成怪物,这就叫倒打一耙!! 哈哈哈!! 毕竟示弱什么的,还是得病美男才玩的起来……一头美貌的熊,就算再嘤嘤嘤,也是没办法叫人生出怜爱之心的。 就算他改掉了示弱的毛病,他这个人的性子,本来就是九拐十八弯,喜欢设局算计的,让他明刀明枪,他未必玩的转。 最主要的,他可是最厉害的杀鱼小能手……就算她来不及截胡,有几只漏网之鱼,有他在,也方便收拾。 她内心的小人迫不及待的吆喝:打起来打起来!! 沈昼锦越想越觉得有趣,连明天都等不及,立刻就出门给他买药去了。 陈二郎一路慢悠悠的回去。 陈伯鸣和陈慕雪正坐在一起说话,一见他,便迎了上来。 陈慕雪贴心的扶住他手臂:“二哥,你回来了?” “嗯。”陈二郎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摸了摸她的头,然后顺着她的力道,在椅中坐了下来。 陈伯鸣道:“怎样?” 陈二郎扫眼四周,看没有下人,才缓缓的道:“他们好像请了一个名医,在给舅舅治病。” “果然!”陈伯鸣咬牙:“怪不得孙璞说里头有药味!!果然另外请了神医!但孙璞已是外科圣手,他说舅舅的伤神仙难救,就算请再厉害的神医,也不过是多拖几日而已。” 陈二郎压低声音道:“大哥,出言谨慎!这里是郡王府,小心隔墙有耳!!” 陈伯鸣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陈二郎也没再多说,又道:“锦儿自称是神医,说她给娘亲治了病,我看娘亲的病确实好多了。” “哦?”陈伯鸣诧异道:“她果然会医术!!倒是小看她了!” 陈二郎静静的续道:“锦儿也确实是个聪明姑娘,我们聊的也投机,也是肯听人劝的,大哥,锦儿聪明又美貌,就算举止粗俗些也好改的,你与她好生相处,将来若嫁入高门,与我们也好互为臂助,你又何必非要与她过不去?” 陈伯鸣冷然道:“是我与她过不去吗?还是她成心跟我过不去?还有雪儿,有她在,雪儿如何自处?” 陈二郎转头看向陈慕雪。 陈慕雪已是泫然欲泣,滴泪道:“二哥,你是不是不疼雪儿了!” 第042章 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陈二郎急放下茶杯,气定神闲的架势也收了,柔声道:“没有,二哥怎么会不疼雪儿?” “就有!就有!”陈慕雪扭着腰,娇滴滴的哭道:“你一见她,就忘了雪儿了,你是不是想把雪儿赶走,好把你的亲妹妹接回来,你不要雪儿了……” 陈二郎柔声哄她:“别说傻话,二哥只有雪儿一个妹妹,二哥只是觉得她也有些用处……” 陈慕雪大放悲声:“你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欺负我和大哥的,你不知道我有多可怜,她就是个疯子,你还向着她说话……” 陈二郎只能不住的哄她。 陈慕雪扑在他怀里,哭的肝肠寸断,最终陈二郎还是败下阵来:“好好好,那二哥想办法帮你出气,她敢得罪我们承恩伯府的小心肝儿,二哥一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临死之前,砍了她的手脚给雪儿赔罪好不好?” 说着这样残忍的话,他的神色却仍旧是温柔的。 陈慕雪终于满意了,抹着泪点点头,依偎在他怀里,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陈伯鸣冷冷的道:“她可不好对付,三郎找了一帮人,每一个人的功夫,都比三郎好的多,十来个人,不够她一个人打!她甚至打的毫不费力!也没有受半点伤!!” “哦?”陈二郎微微皱眉,半晌,他才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略微凑他近些,声音极低极低:“她就算再厉害,若是遇上武道高手呢?我听闻劳大师、庄大师地位尊崇,若是……” …… 这会儿,信郡王几人正在吃晚饭。 信郡王这几天,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内息的存在,也在渐渐熟悉内息的运用,每一天都兴奋莫名,要不是外伤没好,沈昼锦一直压着他,他估计现在就能出去跟人大战三百会合。 吃完饭,谢思危把玩玉佩,信郡王一偏头看见了,又开始叨叨:“锦儿,这玉佩,给我一个啊!” 沈昼锦:“……” 谢思危是个爱琢磨的,自从拿到玉佩,就一直在看呀看,摸呀摸,被信郡王看到了,惊奇不已……转头就问她要。 她空间里头,这种玉佩倒是还有几块,可是给他没用啊!! 因为这玉佩,其实是一个法器,这上面的景色,就是九霄楼的景色,所以才能庇护门人。 信郡王又不是九霄门人! 如果给舅舅这种边关守将炼制,最好是炼成边关城楼的情景。 但她前世没见过大盛边关什么样,倒是见过皇宫,难道炼皇宫的样子? 一来效果不好,二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犯了忌讳,被旁人.大做文章。 于是沈昼锦只好道:“等锦儿腾出空来,一定给舅舅刻一个。” 信郡王道:“我要个吊坠吧,玉佩叮叮啷啷的不好带。” 行吧。 这年头边军流行带吊坠,主要是图吉利保平安。 大家坐着闲聊了一会儿,沈昼锦准备陪着长宁郡主早早休息,大家这才散了。 谢思危刚走,又悄悄的转了回来,把他们兄妹的话说了说,道:“陈仲斐的声音一直很小很小,只有他的话听不到,但他们一定是在商量着怎么对付你。” “无所谓。”沈昼锦叉着小腰,特别中二的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一戳就倒。” 谢思危:“……” 他道:“那行吧,你不怕就行。你不是说今天晚上给我下针?” 沈昼锦道:“等我娘亲睡着了我就过去。” 谢思危点了点头。 沈昼锦回进去,又陪长宁郡主说了会儿话,等她睡着了,才跟秦水交待了一声出来。 谢思危比信郡王靠谱一点儿,把周围的人都清了清,沈昼锦轻而易举的进了他的房间,示意他除了外袍躺下,一边吹灭了蜡烛,道:“一旦开始下针,就不能停,这个过程起码需要两个月左右。” 谢思危被她弄的有点紧张,撑起来问:“若是不小心停了会怎么样?” 沈昼锦道:“若是停个一天半天还好说,若是停三天以上,那就……”她故意一脸严肃的停顿了半天,才噗的一笑:“就得从头来!麻烦!” 谢思危:“……” 他默默的躺了回去,两手摊开,理都不理她了。 沈昼锦失笑着,开始给他下针,一边道:“我这一门的医术,就是用针比较多,世上有很多人说针灸无用,这是大大的谬论,金针才是世上最有用的医术,因为金针调度的是自身气血,只有自身气血不足,才需要用药辅佐……” 她迅速的行了一遍针,一边又道:“之前给你的药,应该还有,停了吧,我明天假装给陈不吠炼药,顺便把你的也炼出来。” “陈不吠?”谢思危小声道:“哦,我懂了。” 沈昼锦一边笑着,一边起了针,道:“你睡吧。” 谢思危还是很懂礼数的,就要坐起来,她一手点住他脑门儿:“不用送,我出去转转。” 一边就轻轻跃了出去。 这会儿,外头, 江殷炽才刚离了陈星若这个“虎口”,又刚进了云雪儿这个狼窝,云雪儿还没开始表演。 沈昼锦先去看了那两个姑娘的伤,又去看了看刚被她换了个地方的陈星若。 陈星若年纪小小,演戏却演的挺好,如果说装柔弱是楼里教的,但后来那一段儿,就明显不是了。 不过人都有秘密,她也没多说,过来看看没事就要走。 没想到她都要走了,陈星若忽然支开丫环,低声问她:“张少爷,你会武道,是不是?” 沈昼锦挑了挑眉。 陈星若急跪在地上:“我不敢刺探少爷的秘密,只是……只是少爷那天用铜钱,似乎,好像是武道。” 沈昼锦也没否认,坐回来道:“你会武?你见过会武道的人?” 陈星若一个犹豫,在黑暗中,悄悄抬眼看她。 沈昼锦没说话。 她犹豫了一下,猛然下了决心,道:“是,我会一点武,也见过会武道的人。” 她膝行两步,靠她近些,低声道:“少爷也看不惯劳大师的,是不是?也不愿看到武道高手肆意害人的,是不是?” 这姑娘,几句话就把底子都说出来了。 沈昼锦道:“你若愿说,就说说,我确实看不惯,也不怕他们,若是方便,我可以顺手帮帮你。” 就这一句不算承诺的承诺,她便忍不住哭了出来,低声道:“多谢少爷。多谢!” 第043章 愿追随公子鞍前马后 她自称姓戚,名叫戚兰秋,有个姐姐叫戚兰泽,她们都是戚家剑的传人。 因为家中只有她们姐妹两个,没有兄弟,所以两人都是从小就学武的。 但两年前父亲去世,母亲不到半年也去了,家中没有男子,两人天天被族人和江湖人骚扰。 后来姐姐就说,索性搏一搏。 她们姐妹就过来,找了当年父亲的一个朋友,如今在边城做千户的,想要拜师,学武道。 但劳大师庄大师地位尊崇,那千户根本够不上,她姐姐不甘心,想尽办法的接近他们,居然真的遇到了劳大师,被收为了门人。 戚兰秋哭道:“我们当时真的很开心,姐姐还说,若有机会,就求了劳大师,看能不能教教我。但是……但是不到半个月,姐姐回来的时候,神色就很不对劲,我怎么问,她都说没事,但是我晚上听到她在哭……” 她顿了一下,低声道:“还,还一直在沐浴。我那个时候什么也不懂,怎么问也问不出来,我姐姐隔十天半月回来一次,越来越瘦,神色也越来越沉郁。我问她学了武道没有,她也不说,后来还说要我走,我当然不肯走,一直过了不到两个月,姐姐忽然回来了,然后就跟我说了很多话,让我再也不要提武道,也不要跟人家说学了武,更不要再到边关来……逼着我答应。” “她当时的神情很……很不同寻常,好像疯了一样。我就答应了,然后我就陪着她一起睡下,一下子就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发现我在一处偏僻的小破庙,身上换了乞丐的衣服,脸上也都抹的很脏,我想起姐姐说的话,越想越不对劲,悄悄的回去打听,然后就听说……” 她顿了一下:“听说戚家失了火,戚家姐妹搂抱在一起丧了命。” 戚兰秋哭倒在地。 沈昼锦伸出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戚兰秋哭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我不知道姐姐是从哪儿找了一个尸首来冒充我,我当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后来进了红袖招那脏地方,我再想想当时姐姐脖子上身上的痕迹,想想她的样子……而且听说劳大师有很多女门人,我觉得姐姐,一定是被那畜生给糟蹋了!什么学武道,全都是骗人的!!” 她浑浑噩噩几日,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闯劳大师府。 然后忽然有一日,听说了这位“于少爷”,于是她就跟着他,见到了他姐夫。 她本来是想劫持他,然后想办法引劳大师出来的,没想到,他姐夫居然已经学了武道,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极度艰难才逃了出来,然后昏倒在路边,就被红袖招的人捡了回去。 红袖招小有势力,她就没走,借那地方藏身,顺便想办法,没想到就被沈昼锦买回来了。 沈昼锦皱着眉头听完,道:“你与那人交过手?你可知道那人入门多久了?” 戚兰秋果然知道。 这姑娘年纪虽小,办事比她当年可强多了。 她道:“我去之前细查过,他姐夫叫毛四方,以前就是高手,是练腿法的,据说入门还不到两年,是劳大师的第五门人,听说只有达到一定的要求,好像是家世极贵或者有钱才能当徒弟,否则全都只是门人,所以他仍旧不是徒弟。” 她顿了一下:“但是我能感觉到,毛四方好多招数,用的就是武道!” 沈昼锦站起来道:“我试试你的功夫。” 戚兰秋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平了平气息,就攻了上来。 沈昼锦顺手抵挡。 戚兰秋的功夫不算太好,但灵气十足,变招敏捷,认穴奇准,以她的年纪来说,简直能算的上天才了。 沈昼锦试了百来招,就停了下来,道:“不错。” 戚兰秋收招后退,凄然道:“姐姐比我好的多。” 沈昼锦摸了摸她的头,温言道:“你莫急,这件事情,我先查查,若真有此事,我一定不会不管的。” 戚兰秋急道:“兰秋愿追随公子鞍前马后。” 沈昼锦想了一下:“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 主要是小世子还在,戚兰秋出现,容易露馅儿,怎么也得等他走了再说。 她又交待了几句,这才转身走了。 劳、庄两个武道高手,不管人品如何,当下主要的问题是,他们的存在,是用来震慑敌人的。 所以收拾他们不能随便收拾,一定要与边军配合着来,设计好了,兴许可以趁机重创敌人。 但在这之前,若他真是这种人,最好是先处理一下。 沈昼锦听了听周围,再一次把小凤凰叫了出来,抱在手里一边顺毛,一边把事情交待了。 让它去查查这事儿,顺便也看看边关的风景,到时候好截一幅出来,给信郡王炼法器。 小凤凰懒洋洋的趴在她怀里,很人性化的摊开两边翅膀抱着她,遥看上去,像是倒系了披风。 它傲娇的道:“我就知道,你不能没有我。” “对,”沈昼锦道:“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帮我,我什么也做不成,我可惨了。” 小凤凰讲条件:“那回来之后,我不回去了,我要在外头玩。” “可以,”沈昼锦道:“你只要别说话,别变大,想玩就玩。” 小凤凰支棱起来,“真的?” 沈昼锦点头:“当然是真的。” 小凤凰满意了,这才翅膀一展飞了。 沈昼锦负了手,遥遥看着。 大盛朝,大约处于像法时期的末期。 像法时期,这是一个佛教的说法,佛家说,佛法在世间流传,会有“正法时期、像法时期、末法时期”。 简单的说,正法时期,佛法坚稳纯粹,有教有行,有证有果,也就是说,是真能修成菩提正果的。 像法时期,就是有教授,也有实践,但无证果,佛法渐渐的分化流变,民众大多不能真正理解佛法,似信非信,似修非修,所以才称为“像”。 末法时期,有教无行亦无证果,人们对佛法已经无法生出正念,也无法依照佛法去修行。佛法走向湮灭。 对沈昼锦这种修天道的人来说,像法时期就意味着,大环境很难修行了,类似小凤凰这种神鸟神兽几乎不会出现,像她用的符,还有云塔玉佩这种小法器,也发挥不出全部的效用。 但这是好事啊!! 发挥不出全部的效用又如何,有个七八成效用也足够了。 这就相当于你所有的敌人都拿着长枪大刀,你把ak给掏出来了,降维打击有木有!! 所以,她也在想,她的心态是应该变一变了,是不是应该……怎么说呢,把主要精力都用在搞事业上,只需要分出一点精力,慢慢的收拾这些前世的仇人? 所以,她这辈子,应该搞点什么事业呢? 第044章 是外头的野鸡吗 第二天一大早,药铺子就把处理过的药材送了过来,沈昼锦就叫人在外头架了大锅熬药。 她也不亲自熬,只动动嘴,让暗卫动手。 药气浓浓,大家全都闻到了,府医倒是第一个到的。 他前天才发现银票没了,就是他收的陈伯鸣的银票。 他心虚极了,却根本不敢嚷嚷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再回想当初亲兵拦路的态度,他背心的冷汗就没干过。 他苦思自救之法,却连门儿都进不了。 一直到今天闻到了药气,他自恃医术高超,立刻精神一振,忙不迭的跑了来,一副药痴的样子,就往里冲:“这是什么药,老夫先帮你看看……” 一句话还没说完,嚓的一声响,暗卫抽了剑,直接怼到了他身上,皮破血出。 府医吓的一哆嗦,身子猛然后仰,暗卫道:“滚。” 府医一声不敢吭,麻溜儿就滚了。 又隔了片刻,陈二郎过来了,含笑道:“这就是锦儿给我熬的药吗?” 暗卫并不回应,陈二郎就往院中走:“我去看看锦儿。” 暗卫上前拦住:“小主子上午要给郡主施针,吩咐了任何人不许打扰。” 陈二郎微微皱眉:“你们且通传一下。” 暗卫道,“我们得到的命令是不许打扰,自然也不能通传。陈二少请回。” “好吧!”陈二郎颇无奈似的摇了摇头,然后就走了。 房中,沈昼锦站在窗边,含笑看着他的背影,一边问谢思危:“今天感觉好些了吧?” 谢思危道:“确实,觉得呼吸顺畅了,身上也有些力气了。” 沈昼锦点了点头,就转头进去,信郡王拿了个罐子,正在跟长宁郡主说话,“姐,你看这里头,这个叫臭丙,这个叫烂融,这只叫臭狗屎,你看它俩斗的是不是挺有意思?” 沈昼锦:“……” 信郡王这是认准了这个法子了,也不知道这才五月,他哪儿弄来的蛐蛐。 再一瞅,根本不是蛐蛐,就几只小的不行的绿蚂蚱,这能斗的起来?? 不过看长宁郡主挺好脾气的一直看着,好像并不太在意,起码不是像那种贵妇一样,对这种东西嫌弃或者害怕。 想来也是啊,边关长起来的姑娘,就算不擅武,也不至于那么娇气。 沈昼锦耐心的等着他把几只蚂蚱都玩死了,才低声跟他说话:“舅舅,我听说那位劳大师,收的女门人全是他的禁脔?” 信郡王一皱眉,道:“不可能。” 他转头跟她解释:“边军小节上可以粗疏,但大事上一星儿不能松。松懈一点点,以后就不好管了,所以老子是一直给这些人紧着弦儿的。就算劳大师也是一样。你是听谁说的?别听他们胡扯。” 沈昼锦挑了挑眉:“可是我听说劳、庄两人地位超然,你了解吗?你确认吗?” “我确认啊!”信郡王凑过去,小声道:“我同袍的儿子拜了他为师,我让他看着呢!” 他跟谢思危道:“就老冯那小儿子。” 谢思危点了点头,道:“劳大师来边关不久,我就受伤离开了,与他们接触不多,不过他们来的时候,王爷确实是把话都说到了,他们也都答应了。师父是听谁说的?” 沈昼锦挑了挑眉,心说戚兰秋难道是弄错了? 一边道:“我听红袖招的人说的。” 长宁郡主远远的道:“红袖招……这是什么地方?” 几人:“……” 信郡王这才意识到他外甥女还是个小孩儿,顿时就是一瞪眼。 谢思危在旁边,赶紧解释:“是一家茶楼。” 长宁郡主有些怀疑:“真的吗?” “真的,”谢思危一本正经的道:“还是挺有名的一家茶楼呢!也不知道怎么起了这么个奇怪名字。” 长宁郡主放了心,招手示意沈昼锦过去,拉着她的手柔声叮嘱:“边关乱的很,有很多坏人的,锦儿还小,莫要到处乱跑,想出去玩,就让舅舅给你一拨人保护……” 沈昼锦只能乖巧点头点头……她总是忘了自己这会儿才十岁。 隔了会儿,谢思危周到的过来解救了她:“师父,那边问你差不多了吗?” 沈昼锦赶紧站起来,一脸严肃:“我去看看。” 她一溜烟儿跑了,长宁郡主愕然道:“谢先生叫锦儿什么?” 信郡王哈哈的笑道:“叫她师父,小谢拜了锦儿为师。” 沈昼锦已经飞奔出来了。 他们先熬的,其实是谢思危的药,一种熬成糖浆,一种制成蜜丸,与时下的制法略有不同,主要是考虑到吃起来方便。 但是陈二郎的药,沈昼锦就没这么好心了,直接给制成了超苦的苦药丸子,要不是为了阴他,连药丸她都不想给他制,让他喝汤药最好。 熬糖熬蜜都是要看火候的,所以沈昼锦亲自看着。 陈二郎还又过来了一趟,站在旁边与她说了几句话,沈昼锦只道:“估计做出来就很晚了,你明天下午再来拿吧。” 陈二郎含笑应了,又待了会儿才走了。 一伙人忙了一天,到下午就把药都制出来了。 陈二郎的药,一颗就有小鸡蛋那么大,装了三个大罐子,然后沈昼锦搞了个突然袭击,亲自去给他送。 虽然说是突然袭击,但他们的下人也不是死的,去的时候,陈大郎、陈二郎、陈慕雪都在,倒没有什么亲热的举止。 可能是意识到讨不到好,陈大郎也不装好大哥了,只含笑点头就算了。 陈慕雪却好了疮疤忘了疼,一见她来,就娇滴滴的道:“这就是你给二哥做的药?” 她凑近一看,掩口轻笑:“乍一看,我还以为拿了三罐子咸菜呢!”一边说,一边格格的笑个不停。 “咦?”沈昼锦一脸好奇的道:“二哥你听,什么在叫?是外头的野鸡吗?” 陈慕雪脸色一变,顿足道:“二哥,你看她!!” 在这种“她有用,有大用”的关键时候,陈二郎当然不会跟她翻脸,但他也不会怪陈慕雪,只道:“锦儿快进来,早知你会过来,二哥就过去了,也省了你跑这一趟。” 沈昼锦立刻给了陈慕雪一个“得意”的眼神儿,陈慕雪气的不行,过来拉住陈二郎:“二哥,你不是说我才是你妹妹?” 沈昼锦脸色一变:“他说你才是他妹妹?” 她看着陈二郎。 第045章 没眼力价儿的蠢货 两人都是一副不得到满意回答不罢休的样子。 陈二郎不慌不忙,笑的无奈又温柔:“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就算二哥会骗人,道理不会骗人。你是承恩伯府唯一的千金小姐,再闹,可就要叫人比下去了。” 沈昼锦内心啧啧。 高段位啊!!这孩子真的是天生高手。 别人碰到这种情形,估计头都要大了,可他却游刃有余,甚至还很享受这种……咋说呢,刀尖上跳舞的感觉。 他眼睛看着她,手臂却微微屈起,压着陈慕雪的手,充满暗示。 这句话看似简单,其实句句有门道,“二哥会骗人,道理不会骗人”这话主要是说给她听的,而“比下去了”却是对两人都有效。 瞧,他不但不在意两人的争执,甚至还能完美的利用这一点。 所以,这丫的不可小觑,除了斩其所长,扬其所短之外……有机会她还得再阴阴他,不能给他任何机会成长,不然又是麻烦。 心里打着坏主意,沈昼锦脸上做出被说服了的样子,哼了一声。 陈慕雪不甘示弱,也哼了一声,但也暂时退开了几步,做出了一副识大体的样子。 沈昼锦道:“二哥,这就是我给你做的药。” 她叫暗卫把药放下,道:“二哥,这是三个月的药量,全都用油纸包好了,每日早晚各一丸,早饭后和晚饭后吃。三个月之后,我保你健健康康!” 陈二郎含笑点头。 沈昼锦上前一步,拉住他手:“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个世上是有天才的,我就是一个医道的天才,连我师父也不如我!不信你看娘亲!二哥……” 她缓缓仰头,演技全开,望着他的眼神儿,藏着深深的亲近和孺慕,就好像一个乍然得到亲情,就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抓住的孩子。 她欲言又止一般道:“二哥是我唯一的……嗯,总之,我希望二哥健健康康的!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才是最棒的!” 陈二郎的神情也严肃起来,眼中满是温柔和感动:“多谢锦儿。” 说真的,这么对飚演技,还挺过瘾的,她遇到的人中,少有演技这么好的。 沈昼锦摇了摇头:“你是我哥哥,用不着谢的。” 她看到陈慕雪在旁不住的翻着白眼,又故意道:“二哥,治病的关键在药上,药好才是真好,二哥可不要像那些没眼力价儿的蠢货一样,看到个罐子就迫不及待的乱叫乱吠,这跟买椟还珠有什么区别?” 陈慕雪大怒:“你说谁?” 沈昼锦笑眯眯的道:“你都心虚成这样了,我要是说不是你,岂不是很不好意思?” 陈慕雪气急败坏:“大哥!二哥!!你们就让她这么说我?” 陈大郎迟疑着没动,陈二郎大概想看看她是什么样的人,也没有动。 沈昼锦故意道:“你说说,果然血脉低劣的,再养也养不出好东西来,这都什么毛病,自家打滚打的这么好的爹娘哥哥不认,老逮着别人家的哥叫哥,你是缺钱还是缺爱啊?” 陈慕雪气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仗着那点子血缘么?” 沈昼锦道,“血缘本来就很了不起的啊!毕竟这个天下,上至皇家、中至世家,下至农家,全都是按血缘来的啊!!这还不够了不起吗??不按血缘按什么?按本事的那叫科举,按长相的那叫瘦马……” 她瞅瞅她:“瞧我,跟你说这个有什么意义,你不文不武,啥也不会,只会叫哥哥,也没个地方是按叫哥哥上位的。可怜可怜,你岂不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陈慕雪大怒冲上前来,就要打她:“你!!” 沈昼锦含笑抬眼。 陈慕雪一阵胆寒,手都扬起来了,却根本不敢打下来。 沈昼锦随即上前一步,随手从桌上摸过茶杯,手一搓,就把茶杯捏成了粉末。 陈慕雪脸都白了,踉跄后退。 沈昼锦巨中二的举着拳头,一边让粉末从掌心慢慢滑下,一边淡淡的道:“小爷今儿心情好,跟你打两句嘴仗,怎么着,真当小爷是吃素的了?” 陈慕雪一声不敢吭。 沈昼锦悠然笑道:“我听闻世面上有句话,宁可去棺材铺当伙计,不要去古董店当掌柜……因为棺材铺伙计,顶多是肚里没货急的慌,但古董店掌柜,却总是因为卖的东西奇货可居,就以为自己也奇货可居了,却不想想,他就算在古董店待一辈子,也只是个上不得台面儿的雇工罢了。” 她笑眯眯的摊开手,把指尖的粉末,点了一点在陈慕雪脸上:“宝贝儿,你说这个笑话好不好笑?” 陈慕雪求助的看向那边,沈昼锦淡淡道:“嗯?” 陈慕雪羞耻的眼都红了,却根本不敢拖延,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好笑。” 沈昼锦笑眯眯的点头:“乖。” 她悠然转回了身。 陈大郎神色复杂,陈二郎却眉头微凝。 然后沈昼锦笑眯眯的上前几步,满脸都写着恃宠而骄,道:“二哥,过两天等阿娘和你身体好些,你陪我们出去玩玩好不好?我还没好生出去玩过呢!我们去小青山走走!” 陈二郎神色复杂,传达着“我对你的行为不赞同但这是出于一片爱妹之心”的意思,然后道:“好。” 沈昼锦假装没看出来,笑道:“行吧,那我就先走了!!” 她悠闲的甩手走了。 还没出门,就听到身后陈慕雪大放悲声。 沈昼锦嘴角勾了勾。 陈慕雪身上有那种古怪的运道,所以保险起见,她从来不“亲手”对付她,否则为了这种人,就算掉根头发她也觉得不值。 可又何必亲手? 亲手打还脏了手,她有无数个不“亲手”的法子。 陈慕雪贪婪又霸道,别人有的她统统都要有,别人没有的,她也一定要有。 所以哪怕她原本没这个意思,一听说她要上小青山,也一定会撺掇着先去。 于大力那帮人,想必还在暗处虎视眈眈,她总得给他们创造一点机会嘛! 果然,第二天一早,就听说兄妹三人一起出了门。 但陈三郎居然没去,据说陈慕雪叫他来着,他却拒绝了,还问陈大郎两个人:“你们不怕锦儿生气吗?锦儿才是我们的妹妹。” 把陈慕雪当场就给气哭了。 第046章 伯爷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沈昼锦是真觉得陈疯狗有点“大智若愚”那意思了,给自己洗脑是真下狠手,要不是她在前世看到过他歇斯底里的抵赖,只怕连她都会以为,他是一个重恩之人了。 不过他去不去也没所谓,沈昼锦自己反正是要去的,不去怎么截胡? 这一次,比上一次要方便的多。 因为上一次,根本不知道陈慕雪会怎么遇到她海里的鱼,可是这一次……除了有陈慕雪,还有陈大郎两个,又有“恶人”窥伺,根据她行走这么多位面的经验,这一次假如她能遇到鱼,绝对是英雄救美!! 所以她在小徒弟的帮助下,易容成了车夫。 年龄小是硬伤,如果没有小徒弟的帮助,要把其它车夫都调开,只留下一个这么矮小的……是不容易的。 好在陈大郎三个人,都属于那种没有必要的时候,对下人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人,所以居然没人在意。 三人就这么上了路。 这里临近边关,城门口查的严,哪怕你是承恩伯府,出门的时候也是要“验明正身”的,所以要查马车里头是谁,城门口一蹲就行。 果然,出城门的时候,沈昼锦发现了暗中窥伺的人。 沈昼锦内心暗暗的给于大力点了个赞,多么敬业的坏人!!不枉她费劲儿设计啊!! 她开开心心的驾着马车。 因为刚刚被陈疯狗气了一下子,陈慕雪又在哭,陈大郎不住的哄着他,陈二郎却很少开口。 但这并不意味着,陈二郎不疼她,只是陈二郎这人是个变态。 就好比上一世,其实陈二郎并没怎么害过她,因为在他眼中,她根本就不配他出手。 而在这种日常小事也是这样,陈慕雪向他撒娇,他当然会哄她,但如果陈大郎已经在哄了,他就不说话了,而是在心里……暗暗的记陈大郎一笔。 但要说他多爱、或者多疼爱陈慕雪,也不尽然,他对她,更多的是一种变态的占有欲,主人对宠物的那一种。 沈昼锦耳听八方,一边听着马车里的动静,一边也听着周围的动静。 可惜小凤凰这会儿不在,不然的话,小凤凰飞上天空,她就可以共享它的视野,那不就等于3d平面图?? 不管是敬业的坏人还是救美的英雄,谁能逃过她的法眼? 一念尚未转完,她就听到了草从中窸窸窣窣的声音。 来了。 沈昼锦暗暗的精神一振! 旁边几个骑马的草包护卫全无察觉,她看了看地势,配合的往那边偏了偏,好让他们下手的更加方便。 马车越驰越近,然后最前头的护卫惊呼一声,马儿当场被绊倒,他整个人都扑了出去。 沈昼锦也惊呼一声,然后迅速给马儿甩了一鞭子,马儿不退反近,一头撞上了刚才的马儿,整个马车的车箱都往前一冲,然后有人摔出了车门。 沈昼锦飞也似的闪开,下一刻,病美男陈二郎骨碌碌的滚了出来,大头朝下,栽到了地上。 沈昼锦差点没笑死,一边“惊慌失措”的迅速闪开数步,双手抱头。 这是道上的规矩,劫道一般不杀车夫,而车夫懂规矩的,一般就会立刻让开,双手抱头,表示不看不听不碍事。 后头一片稀里哗啦。 沈昼锦以耳代目,听着周围的动静。 这伙人本事泛泛,撑不了多久,要是有“英雄”应该也快来了吧?? 果然,没多大会儿,她就听到了声音。 沈昼锦立刻转身,左右一顾,一粒石子扔了出去,正拉着陈慕雪的一个壮汉一声惊叫,脚下一滑,直接把陈慕雪扑回了车里,张开的大嘴都摔到了她脸上。 沈昼锦自己都惊呆了,心想摔倒必接吻定律……难道主角没来炮灰也行?? 一边想着,她一路飞奔过去,拦在了那伙人面前,当先一人,果然是一个俊美少年。 沈昼锦一看是他,当时就怒从心头起,连表演都更加的真情实感,一副又焦急又颐指气使的样子:“喂!我们是承恩伯府的人,尔等快去帮我们打退强人,否则我们伯爷非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少年什么的,就听不得这个,本来他都要过去了,一听这话,当场瞪了眼:“承恩伯算什么东西!也敢命令小爷?” “别废话!!”沈昼锦继续发怒:“小白脸儿!你还不快去!快去救我们大少爷!!不然当心我们伯爷打死你!!” 少年怒道:“还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边城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连承恩伯都成土皇帝了。” 就从这话,就知道这位是个浑不吝。 土皇帝什么的,现代人常说,在皇权时代,敢说出来的真不多。 两边又吵吵了两句,少年忍无可忍,飞起一脚就来踢她。 沈昼锦灵活的闪开。 借着草木的遮掩,她抬手就给他裤子里塞了只蝎子……然后惨叫着“被踢中”,滚下了斜坡。 少年笑的得意洋洋,就要上前看她死了没有,才刚一迈步,就惨叫一声,猛然的往大腿上抓去。 腰还没弯,他又惨叫了一声……旁边的从人也惊叫起来,这会儿春衫薄,他们清楚的看到他衣服里有什么东西在游走!! 少年痛的满地打滚,几个人扶都扶不住,也不知道被蝎子蛰了多少下之后,终于有人一把撕破衣服,把蝎子抓了出来,足有平常的蝎子两个那么长,隐约泛着黑光,一看就极毒。 几人拖着少年,慌慌张张的去了。 不一会儿,另一边的战斗也结束了,沈昼锦躺在斜坡下,还有人过来试了试她的鼻息。 沈昼锦装完死,等他们走了,就翻了个身,悠闲的听着上头的哭叫声。 于大力这种人报复,不会下死手。 他们只是隐藏身份过来出出气,所以下手都是专往痛处打,顶多伤到骨头,但不会要人命。 可是这场罪也是够人受的。 陈慕雪直哭的肝肠寸断,陈大郎也疼的忍不住呻.吟,陈二郎连呻.吟都发不出来了。 陈慕雪大哭道:“肯定是那个贱人!!一定是沈昼锦那个贱人!!她就是一个疯子!!” 第047章 十八层地狱 她哭哭啼啼,说个不停。 陈二郎咬牙低低的道:“不是她。” 陈慕雪不敢相信,蓦的放大声音:“你还护着她!你还向着她说话!她都把你害成这个样子了,你还向着她!!” 她哭倒在他身上:“你是不是真把她当成你妹妹了!!” 病美男被她一扑,一口气没上来,就昏了过去。 陈慕雪犹哭了几声,忽然察觉不对,一回头就吓慌了,尖叫:“二哥!!” 听着这哨子音,沈昼锦忍不住又暗暗的啧了一声。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闹腾这个…… 不过陈慕雪这古怪运道真不是假的,几个人都伤成这样了,唯有她还活蹦乱跳,还能搞事情。 其实不管陈慕雪怎么闹,这事儿都扣不到她身上。 因为陈二郎很聪明,他很容易就能从种种蛛丝马迹,分析出下手的是什么人,是怎么回事儿。 再说了,他自觉得演技绝佳,已经哄得她全心对他,若沈昼锦反过来对他下手,岂不是证明了他的失败? 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别说陈二郎了,就算陈大郎,估计心里也有数,也猜的到是什么人下的手。 一伙伤兵折腾了两刻多钟,才勉强把车套了起来,陈慕雪都哭累了,缓缓抬头,转目四顾。 陈伯鸣倚在车壁上,低声叫她:“雪儿,走。” 陈慕雪有些迟疑,站在原地不想动,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但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陈伯鸣有些生气,又没力气多说:“走!” 陈慕雪露出了一个委屈的神色,低着头不说话。 若换了平时,她只消露出这样的神色,哥哥们一定会放下手里的事情,过来哄她,什么都依着她。 可现在,陈二郎还昏迷不醒,陈伯鸣也压根儿没有哄她的意思,抬手示意护卫赶车,陈慕雪吓了一跳,只能委委屈屈的追了两步,上了马车。 等他们走了,沈昼锦才功成身退,悄悄的回了王府,去掉易容出来。 谢思危跟她道:“陈三郎上午来了一趟,与郡主说了一会儿话。” 沈昼锦只点了点头。 她心情好的想哼个歌儿。 假如说她心里有一个仇人榜,那今天,她已经把断腿之仇给报了!轻轻松松!! 那少年名叫楚义常,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少年高手。 而且他性子邪妄,无法无天,据说是受所练功法的影响,从幼年起就极其嗜杀,一天不杀几个人就身上难受…… 可就是这么一个杀人狂魔,在陈慕雪面前却像一个小奶狗,听话极了。 沈昼锦还记得,当年他打断她双腿时,眼里那种兴奋嗜血的光,然后在陈慕雪过来之后,又迅速装乖的样子……陈慕雪假惺惺的哭着,拉着他的袖子:“阿常,我只是说羡慕姐姐的功夫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楚义常连声道歉,转回头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副大发慈悲的口气:“既然雪儿为你求情,那我就饶了你的性命。” 沈昼锦痛到神志模糊,却也能深深的感觉到陈慕雪的恶意。 她极其擅长言语挑拨她海里的鱼。 她说,好羡慕姐姐会功夫,可惜练武太苦了,我怎么都学不会。 于是刚替伯府解决了一桩麻烦的她,就被楚义常这个疯子打断了双腿。 后来她又说,姐姐跟娘亲长的真像,一看就是亲娘俩,而我只是一个外人。 于是她便被掳走,脸上被划了数道,成了一个恐怖的毁容怪,那人还口口声声“要怪就怪你长的碍眼!” 沈昼锦长吸了一口气。 不能想,不能想,这些事,想想就气得慌。 好在这一世,一切绝不会重演! 那只蝎子,可是她花了心思炼制的。 她起了一个名字叫地狱蝎。 被这种毒蝎咬伤,每天都要承受十八层地狱一般的痛苦,什么拔舌蒸笼、刀山油锅……诸般痛苦,楚义常可以慢慢享受。 沈昼锦嘴角带笑,想的入神,忽听外头闹腾起来。 陈三郎的声音叫:“锦儿!锦儿!”又向暗卫道:“你们要杀就杀,我就算死也要见锦儿一面!” 沈昼锦挑了挑眉。 但想到待会儿要回来的几个人,她兴致就来了,站起来出去了。 陈三郎一见她出来,登时精神一振,就像一头乍毛的傻狗,一溜烟儿冲到了她面前,笑出一口大白牙:“锦儿!!” 他生怕她拒绝似的,飞快的道:“锦儿,我错了!刚见你的时候,我不该帮着陈慕雪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了,原谅我好不好?” 沈昼锦道:“不好。” 陈三郎一顿,看了她半晌,委屈的道,“没关系,你一天不原谅我,我就求一天,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你想杀了我都行!我,我给你杀!” 沈昼锦转回身,看着他。 陈三郎一下子垂了眼。 沈昼锦冷笑道:“陈叔豪,我问你,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死活要报恩,好像对这件事儿无比重视……可是你早干嘛去了?在我这个恩人自己送上门来之前,你可曾为了报恩做过什么?” 陈三郎急道:“那次之后,我病了大半年,所以没能亲自过去……” “那又如何?”沈昼锦冷笑道:“难不成报恩还有期限的?半年之内找着就报,半年之后找着就不报了?” 陈三郎狼狈的避开她的眼神:“不,不是,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沈昼锦道:“你自己也说了,这是三年前的事情,除去你病的半年,还余下整整两年半,这两年半你干了什么??” 他张了张嘴,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昼锦冷笑连连:“陈叔豪,别再自欺欺人了!石窝村就在篮子山下头,我从五岁起就经常跟师父去采药!!你去那附近稍微一打听就能找到我们!!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那次之后,还有人过来找我们麻烦,换句话说,连你的仇人都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我们,你告诉我你找不到??你当小爷傻?” “什么?”陈三郎怒道:“他们还敢找你麻烦!我去打死他们……” “闭嘴!”沈昼锦冷笑:“你无缘无故打死了人家的姑娘,人家找你报仇有什么不对??我倒觉得那一家人比你陈三郎好的多!!这且不说,只说后来,你去我们村的时候,心里哪怕有片刻想起这‘恩’,也不会听不出我的声音。我的声音与三年前根本就没多少差别!” 第048章 怂包的遮羞布 陈三郎噎住了,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根本不敢跟她对视。 沈昼锦哧笑道:“怎么着,没话说了??敢情你陈三爷的恩,还是分时候的??之前你以为小爷是个没本事的村姑,任凭你搓扁揉圆,你就提也不提,现如今,你发现我这个村姑能轻松吊打你,你就想起恩来了??” 陈三郎哑口无言。 沈昼锦冷嘻嘻的道:“怕就怕,怂就怂,扯个屁的恩啊??你这不是恩,分明就是怂包的遮羞布!!小爷不是三岁小孩子,不吃这套,以后少跑小爷跟前恶心我,真当这点糟烂事儿,别人都看不出来呢!!” 她转身就走,直接进了院儿。 陈三郎脸色青青白白,然后失魂落魄一般,瘫坐到了地上。 所以,她忍不住要再次感叹一句,陈疯狗,真的不傻……就连在这种时候,他也是瘫坐到地上,而不是跪到地上的。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承恩伯府的马车才回来了。 陈慕雪哭哭啼啼的找了过来,拉着陈三郎道:“三哥,三哥,我们遇到了歹人,大哥和二哥都受了伤,伤的很重,现在怎么办啊?雪儿好怕!雪儿真的好怕啊!!” 陈三郎理都不理她。 陈慕雪双手抱着他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陈三郎猛然一抽胳膊,就把她甩到了地上。 陈慕雪惊呆了。 她坐在地上,喃喃的道:“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陈三郎猛然回头,瞪着牛眼,就像一头露出獠牙的疯狗,直接就把刚才的憋屈甩到了陈慕雪脸上:“我怎么不能这么对你了?我杀了你都是正杀!!要不是你娘换了我妹妹,我妹妹咋能吃这么多的苦?你还有脸哭?你在我们承恩伯府享了十年的福,你哭个屁啊!!赶紧滚的远远的!!” 陈慕雪吓坏了,也不敢再说话,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就跑了。 陈三郎还朝屋里看了一眼,好像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应该得到表扬似的。 屋里,信郡王、长宁郡主和谢思危都站在窗边。 信郡王神色沉沉,半晌才道:“都长歪了,怎么就……都他娘的长成这样了??上梁不正下梁歪!!” 要知道,陈慕雪刚才说了,他们遇到了歹人,陈大郎和陈二郎全都受伤了……陈三郎却像没听到一样。 他什么时候跟陈慕雪决裂不行? 不早不晚的,偏得在这个时候……就算跟陈慕雪决裂了,他跟两个哥哥可没有决裂,如今两人受伤,他不出去主事,难道让陈慕雪这个“幼妹”、“外人”去主事不成? 心里既没有是非,也没有担当,欺软怕硬,说句长歪了,那真是太客气了,这完全就是长废了。 长宁郡主眼泪直流,伤心欲绝,站都站不稳了,缓缓的靠在了信郡王手臂上。 沈昼锦慢悠悠的转着茶杯。 所以,她对母亲和舅舅这对姐弟,真的印象极好。 上午长宁郡主是见过陈三郎的,当时她并没觉得哪里不对,心里肯定是盼望她们兄妹能合好的,但她始终就没答应,要为两人调解。 长宁郡主觉得,她弄丢了沈昼锦,没养过她一天,已经是枉为人母,又得她治了病,已经欠了她极多……所以她根本就没脸跟她提任何要求。 她虽然柔弱极了,其实脑子很清楚,要不是承恩伯出于卑劣的心思,非得pua她,处处限制她……而是放手让她去教孩子的话,也许陈家四渣,根本不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到晚上,用过晚饭,王府下人过来报了信。 陈慕雪身边的胡嬷嬷去请了府医,府医又动了恻隐之心,过去看了,两人都是皮外伤,没伤着骨头,没有什么大碍,养一阵子就成了,反倒是跟着的护卫,光断腿的就有两个。 所以于大力那边是真的留着手了,没打算结死仇。 谢思危冷笑道:“孙璞可真是热心肠!” 信郡王直接道:“背主之人,不必再留,明日直接处死了吧。” 谢思危点了点头。 送走两人,沈昼锦等长宁郡主睡着了,才闭上眼睛,慢慢的去追索小凤凰那边的情形。 小凤凰是认了主的灵兽,两人视野可以共享,也可以交流,若是在修仙位面,两人是随时共享随时交流的,但现在,只能是她专心致志,两人才能对接上。 小凤凰这会儿,正站在一间院子的围墙上,沈昼锦借着它的视野,一眼就看到下头的屋子里,正在上演少儿不宜。 沈昼锦抽了抽嘴角,问小凤凰:“是那个劳大师?” “对,是那个丑八怪!”小凤凰小翅膀一展,然后熟门熟路的飞到一处,小爪子一勾就开了窗子,飞了进去,落在了桌上:“这是丑八怪的书房。” 沈昼锦打眼看了看,书房里书很少,但是桌上却摊着一些手写的什么东西,有些凌乱。 沈昼锦稍微一辩认,就被深深的辣了眼睛。 这是一种阴阳和谐的修炼功法,xx姿势气息更顺畅……什么的。 沈昼锦又读了读小凤凰这两天的见闻,心里就有数了。 这个劳大师,明显就是那种侥幸入了武道之门,但练到一定程度,却停滞了,于是他一直在想尽办法,想更进一步。 御女,也是其中一种。 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他如今明显已经疯魔了,收了几十个女门人,而且看他的练功笔记,即便不去想是否自愿,也是有极大危险,又一定是极为痛苦的。 有名有姓的人他不敢下手,像戚家姐姐这种家破人亡投奔而来的,自然就肆无忌惮了。 所以戚兰秋说的是真的。 沈昼锦粗粗扫了扫那些笔记,就不由得干呕了几声。 她也不看了,定了定神。 她不是法官,但遇到了就一定会管,可是怎么管? 杀了他?怕边关会出乱子。 阉了他?怕他会变成变态,可能还会害更多的人。 毒倒他?让他一直昏睡??倒是可以,但……仍旧不够高明。 沈昼锦来回思量了半天,忽的心头一跳,想起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第049章 我变娘了也变强了 这位劳大师平时也嗑药,还是好几种,小凤凰飞进去,小爪子灵活的拔开塞子,一种拿了一粒。 小凤凰是空间之灵,两人对空间共享的,所以两边都可以随拿随放。 沈昼锦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悄悄闪身,进了空间里头,开始配药。 仿着他用的药的外表,把药配出来,有气味大的药,就化了他的药,在丹药外头裹上一层皮,就算药性有些影响也没事,反正也不是给什么好人吃。 她卡着使用上限,给他来了一点儿雌.激.素。 用几天就会变的肤白妖娆,细声细气,啥啥疯涨,啥啥萎缩……比直接阉了可好多了。 除了这个,再用一点拔苗助长的药,让他短时间内,功力大涨……其实只是在消耗生命,很快就会猝死。 简单一句话。 我变娘了,也变强了。 痛并快乐着什么的。 总之把这两者联系到一起,才是最安全的方式,也方便配合着搞事情。 外头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沈昼锦迅速从空间里出来,躺在了榻上,暗卫走到窗边,低声道:“小主子?” 沈昼锦轻轻嗯了一声,暗卫道:“谢管家问你什么时候过去。” 沈昼锦低声道:“马上。” 她就过去了,谢思危站在门口等她,幽幽的道:“师父是不是把我忘了。” 沈昼锦笑了一声。 她倒不是忘了下针的事儿,只是炼药耽误了时间,来的就晚了些。 她就先给他下了针。 等着的时间里,她盘膝坐着,闭上眼晴又跟小凤凰沟通了一下。 等给谢思危起了针,她就跟他道:“小谢,我刚才出去了一趟,查了一下,那位劳大师,收了五六十个女门人,用门人练邪功,他后面的山坡上,埋着不知道多少具尸骨,全都是被他练邪功害死的……” 她说了个开头,谢思危就猛的收起了懒洋洋的表情,坐直了看着她。 沈昼锦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就是劳瑟丕的练功笔记,还故意卷成一卷,好像竹筒传书一样,递给了他,又道:“我还得到了一点内部消息。他在半个月之后,会功力大涨,但是在两个月,最多两个半月之后,就会猝死。” 她顿了一下:“顺便说一句,你们那个眼线,叫冯平安是吧?早已经与劳瑟丕同流合污,共修那些个恶心法子了。他三个男弟子,无一例外。” 谢思危定定的看着她,半晌才道:“师父,这消息有几分真?” 沈昼锦道:“十分真。” 谢思危点了点头,皱眉沉吟。 沈昼锦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会说,劳瑟丕有助于稳定军心,应该让他活着呢!” 谢思危摇了摇头,道:“可能会有人这么说,但王爷不会答应的。” 他顿了一下,还是续道,“王爷的性子,其实真说不上好,可是在劳大师……劳瑟丕的面前也是低声下气的,他不觉得憋屈,因为面子上的事情,他觉得不是大事,头能低,气能忍。但这种事情不行。军令如山,军纪严明,这种事情让王爷知道,他能直接带着人冲进去,不惜代价的把劳瑟丕抓过来,当众处死。” 他看着她:“贵为武道大师,也仍旧‘违令者斩’,才足以震慑军心。 沈昼锦听的肃然起敬,点了点头。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是有军伎的,真正的男尊女卑,所以,肯定会有很多人觉得劳瑟丕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既然有用,就应该容忍这些“小节”。 包括信郡王,也未必是出于对女性的尊重……他尊重的是生命。 但做为边关将领,他愿以一切来捍卫军纪。 即便她经历过后世,也没资格站在时代的肩上居高临下的指责他,她只知道,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这么做,能这么做就够了。 沈昼锦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她就站起来出去了,谢思危也同时站了起来,准备去找信郡王商议。 沈昼锦不知道谢思危会怎么跟信郡王说消息来源,但也不太在意。 经历过这么多的位面,她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 再多的算计,都不如实力。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多聪明,她一直都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很多的聪明人。 但她所倚仗的从来都不是聪明,而是足够的经验和底牌。 她胆子很小,有十分的实力,只做三分的事情,就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就好比现在,她虽然自信自己不会看错人,但对谢思危,要说完全信任,那还远不到,敢说出来,不过是仗着自己兜的住罢了。 果然,都没等天亮,信郡王就过来,跟她商量着,能不能回边关。 沈昼锦也没多劝。 他的伤虽然还没好,但只要不立马跟人拼死,应该也没问题了。 她就最后给他换了一回药,仔仔细细的包扎起来,又给他除掉易容,拿了一枚吊坠给他,仍是道:“滴一滴血,到大盛旗上去。” 这是她刚才紧急炼出来的。 信郡王看了几眼,就要去掏匕首。 沈昼锦一看这架势,索性取出针来,在他指尖扎了一下,然后点在了战旗上。 吊坠不大,本来只依稀看出是雕的边关城楼,但这一点上去,整个画面陡然一亮,就好像整个画面都立体起来,铁骑龙城,战旗招展。 信郡王啧啧称奇,细看了几眼,才戴在了脖子上,一边道:“家里交给你了,有事你找小谢。” 沈昼锦也道:“你回你的边关,家里疑阵且摆着。” 信郡王点了点头。 他寥寥两句商量妥当,也没吵醒长宁郡主,就直接走了,带走了八成的亲兵。 但这会儿陈大郎和陈二郎还都是伤残,他们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这边离边关还得有一天的路,哪怕快马加鞭也得大半天,所以信郡王一行人才刚出门,这边劳瑟丕已经醒了。 他早上起来,照例吞吃了一大堆药。 雌.激.素虽然是顶格用的,但要生效,早上旗子不起立什么的,也得有三四天。 但拔苗助长的药,却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同。 劳瑟丕惊喜之下,居然又吞了一把药,然后就开始练功。 这一把药下去,当时就把旗子给放倒了,但劳瑟丕根本就没注意到,他沉浸在实力大涨的狂喜之中,无法自拔,不眠不休的炼了一天一夜。 也就在这个时候,信郡王回到了边关。 他做事雷厉风行,一点没耽搁的,带着人手就冲进了劳瑟丕的宅子。 第050章 你敢动我一根头发 大晚上的,劳瑟丕自己没叫人来,但下头伺候的已经把人都准备好了,甚至他的几个徒弟已经开始了。 劳瑟丕在边关地位尊崇,平时根本没人敢闯劳大师的宅子,所以几个人有恃无恐,听到声音都没有警惕,然后直接就被当场按住了。 劳瑟丕自己对武道都是侥幸入门,根本不知道怎么教徒,几个徒弟根本不会武道,有的会些寻常功夫,有的连寻常功夫也不会,这种时候被按住,几乎毫无抵挡,就直接被捆了。 劳瑟丕正在屋里练功,外头跪着几个半果的女门人,这边乍然一冲进去,吓的几人惊叫连连。 劳瑟丕大怒,开门便吼了一声:“什么人!!胆敢……” 他一眼看到了信郡王,声音猛的一顿,气焰也略消了些。 但仍是皱着眉头,不快的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信郡王冷笑:“不必废话,捆起来!” 劳瑟丕苦求多年,终于功力大涨,正是无限膨胀的时候,不由大怒:“你敢!!” 他手指着他,傲慢的道:“你敢动我一根头发,我再不会为边军效力!!” 信郡王冷笑挥手,亲兵悍不畏死,直接往上冲。 劳瑟丕怒气勃发,一掌拍出。 信郡王一手挡开亲兵,一脚踹了出去。 信郡王其实并不怎么自信。 所以他没敢用拳头,而是用了脚,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劳瑟丕虽说是武道高手,但只是摸着石头过河,而信郡王,却相当于沈昼锦直接送了他五年精纯的功力。 这一脚过去……劳瑟丕当场飞出去数步,一口血喷了出来,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其它人:“……” 他们震惊的看着信郡王。 信郡王自己也震惊了。 他根本没想到自己这一脚威力这么大!说好的武道高手呢??怎么这么不经打!! 他们本来都商量好了一二三步,争取把劳瑟丕的剩余价值都榨干的……结果他把人踢了个半死怎么办? 那再花心思给他治伤还划算吗?不治的话那一二三步还能走吗?? 窗外一只鸟儿啾啾的叫了几声,然后展翅飞走了。 信郡王怎么听,都觉得这调儿像在说“蠢舅舅、蠢舅舅”。 不过想想也不可能,鸟怎么可能会说话。 他就咳了一声,沉着嗓子道:“先抓起来,叮嘱着他们,消息不可泄露!!” 收到小凤凰实况转播的沈昼锦,无语的吐出了一口气,连她也没想到,劳瑟丕能这么弱,她还以为舅舅现在这样,顶多也就略胜一筹呢! 不过想想也好,这种人就该死,就算治不过来,也顶多浪费她一点药,封锁住消息,别让敌国趁机生事就成。 她就安心睡了。 结果上午陈二郎居然派人给她传信,让她过去一趟。 沈昼锦也没去,等用过午饭,长宁郡主睡了,她才溜达着过去了。 陈慕雪坐在外头,神情郁郁,见到她来,吓了一跳,迅速避了开去。 沈昼锦倒是挑了挑眉。 难得啊,陈慕雪居然不扑在哥哥们身上撒娇了?? 难道是因为两个哥哥都不能打,对她来说不但没用,还丢人现眼,所以她开始嫌弃了? 还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呢! 她抬步就进去了。 陈二郎伤的厉害,这会儿说话也是有气无力,沈昼锦还以为他是要找她治伤,没想到,陈二郎虚虚的问候了两句,就直接交了一封信给她,让她送到什么街一家什么店铺里。 沈昼锦挑了挑眉:“这是什么?” 陈二郎只道:“这是一封要紧的信件,我自己去不了,又不放心旁人,只能劳烦锦儿为我跑一趟。” 沈昼锦直接当着他的面把信拆了,陈二郎阻止不及,气的倚在枕上直喘。 但信封里只有一张纸,写着“白衣送酒”。 沈昼锦挑了挑眉。 白衣送酒,出自《宋书·陶潜传》,是晋王弘遣白衣使送酒酌陶潜的故事,比喻内心渴望的东西,朋友即时送到了,雪中得炭那意思。 她若问陈二郎,他必定有完美的答案,但她能确认,她就是那“酒”。 她也没再多说,就应了下来。 等出了院子,她走出一段,才倚在墙上听了听。 陈慕雪明显幸灾乐祸的声音道:“她怎么都不会想到,是自己把自己送进了绝路!!看她以后还怎么嚣张!!” 陈二郎虚弱又温柔的声音:“现在开心了吧?以后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二哥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陈慕雪哼道:“那好吧,那雪儿就勉强原谅你啦。” 她声音压低,娇嗔的哼哼着:“悄悄跟你说,雪儿最最喜欢二哥啦!” 陈二郎轻轻笑出声…… 沈昼锦咧了咧嘴,真是被恶心的不轻。 她叫了几个暗卫,让他们暗中跟着,准备去瞅瞅他们在搞什么鬼。 顺着他说的地方找过去,是城门口一家酒楼,位置其实还挺热闹的。 沈昼锦把信递进去,不一会儿,就有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出来,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眼神儿,就像是在挑猪肉。 然后他一脸嫌弃的道:“行吧,凑合吧。小五,带她下去装车。” 沈昼锦抬手挡住:“你先跟我说说,要我去干什么?” 那人道,“别废话,跟上就是了!要不是最近货少,还轮不到你呢!!” 沈昼锦似笑非笑的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承恩伯府的笑话?我就是刚被找回来那个真千金,别人不说,舅舅是认我的,你确定你得罪的起王府?” 那人明显一愣。 然后他又打量了她几眼,就转了个笑模样出来:“原来是陈大小姐,咱们进来说。” “不用了,”沈昼锦就站在门前:“到底叫我做什么,你说一声。” 那人笑道:“大小姐也练武吧?” 沈昼锦点了点头。 他便笑续道:“这可是个好去处,边关的劳大师可知道?他那里招收门人,凡自小练武,筋骨不错的,都有可能被收归门下,传授武道……” 巧了不是,我才亲眼看到你们家劳大师吐血。 沈昼锦笑道:“你们是劳大师的人?” 那人道:“当然。” 沈昼锦哦了一声,活动了一下手脚,跟暗卫打了个手势,让他回府通知谢思危,一边跟他道:“你过来。” 她的态度太和气了,那人完全没有多想,一边走过来一边笑道:“小姑娘……” 沈昼锦一脚就把人踹出了店堂,直接滚到了地上。 第051章 被家长逮住的熊孩子 那伙计大吃一惊,急道:“来人哪!!来人哪!有人闹事!!” 他们既然敢干这种事情,当然是有人手的,后头瞬间就有好几个人冲了出来。 沈昼锦放开手脚开揍,拳拳到肉,打的十分痛快,不一会儿,就围了不少人,不住的叫好。 沈昼锦一边打着,忽然听到后头好像有声音,她侧耳一听,飞也似的冲了进去,那边几个人正手忙脚乱的赶着一辆马车往外走,沈昼锦一把抓住车厢一角,跃上车箱顶,蹬蹬蹬几步跑过去,一脚就把车夫踹飞了。 那几人也是急了,有人仍是拖拽着马车往前走,有人就冲过来开打。 马儿惊的长嘶一声,就要冲出去。 沈昼锦立掌如刀,削断了绳子,马儿下一刻就冲了出去,撞到了对面的墙上,车厢里的人也滚了出来,一个个捆的严严实实。 沈昼锦一边打着,总觉得有一道视线看了过来,一回头她就无语了…… 又是小世子江殷炽。 她一手策划了小世子的鉴婊大课,前天他才从云雪儿那里逃出来,她还特意叫暗卫盯着,看到他把玉扣子当了,有地方安顿了才撤走……这孩子怎么说也是个学武之人,居然这么快又被别人抓了?? 而且这位劳大师居然男女通吃? 江殷炽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小眼神儿水汪汪的,也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沈昼锦这边打完了,外头,谢思危也带着人手冲了进来,一看这架势,诧异道:“这些全都是?” 沈昼锦点了点头:“应该是。” 谢思危咬了咬牙,挥手叫人把这些人都拖了出去,连着被捆着的也都拖了出去。 外头围着的人犹未散开,还有人道:“小姑娘忒能打了!!” 还有人道:“小姑娘不会是会武道吧?!” 人群轰的一笑,显然觉得他在说笑话,还有理中客不屑的指点江山:“你们懂什么,武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会的!” 沈昼锦心思一动,向四周拱了拱手:“好说,我只初学而已。” 人群登时就轰的一声。 大家的神情都完全不一样了。 有人愕然追问:“你会武道??” 沈昼锦假装没听到,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咋说呢,这种时候,可以先让子弹飞一会儿……别轻易就把幕后之人吓回去了。 她取出匕首解了那些人的绳子,绳子一断,江殷炽一把抓住她手,呜呜呜的不知道想说什么,狗狗一般的小眼神儿里写满了崇拜。 沈昼锦无情冷漠的抽开了手。 谢思危直接叫人去通知官府,沈昼锦就在旁边站着,手里扣着几枚铜钱,哪个想逃,就敲一枚过去,就跟放羊扔石子儿一样。 旁边的人仍在不住的询问:“你真的会武道?” “你是不是真的会武道啊?” 沈昼锦一概不理,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你们傻不傻啊,要真会武道早就叫人供起来了,还能在这儿闲晃荡!你看她都不敢答腔,还武道呢!一看她这样儿就知道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沈昼锦脚尖从地上挑起了一脚泥,猛然踢了出去。 那人正张着嘴巴哈哈笑呢,就觉得一股气流直冲进嘴,他身不由已的倒退数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满嘴土味都忘了吐。 沈昼锦冷笑道:“别人傻,就你聪明??我会不会武道关你屁事,就算我不会又怎样?看看这一地的人,但凡不是个傻子都该知道惹不起!你倒是跟谁借的胆儿,搁小爷这儿逼逼赖赖??” 旁人也纷纷笑道:“就是呢,还有脸说人家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屁本事没有,搁这装什么大瓣儿蒜呢?” 那人吓的不敢说话,爬起来就跑了。 谢思危扫了沈昼锦一眼,本来想调侃她两句的,谁知道一眼瞥过,却见顾盼自雄的小师父,气势猛的一收,一下子就变的乖巧懂事了起来。 谢思危:“……??” 他迅速顺着她的眼神一瞅,就见人群外头,停着一辆马车,一个青年公子负手站在马车上,看着她,脸上微微带笑。 沈昼锦眼神儿乱瞄,就像……不是就像,就是一个被家长逮住的熊孩子。 师兄怎么过来了,也不知道师父过来了没有? 她有点小紧张,又满心欢喜,也不管这边了,直接就往前走:“小谢我先走了。” 她飞快的从人群上头跃过,等大家回头去找的时候,她已经迅速拐入了街巷,隔了不大会儿,马车就慢慢的过来了,沈昼锦飞也似的跳了上去,笑嘻嘻的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赶车的车夫回身朝她拱了拱手,估计是无所阁的那人,沈昼锦也回了个礼。 沈昼眠瞥了她一眼,笑道:“辣椒种完了,我跟爹就过来了,看你过的还不错?” 沈昼锦尾巴翘翘的笑道:“还行。” 他问:“那人是谁?” “哦,”沈昼锦道:“王府的管家,现在也是我的徒弟。” 她伸手一推车门:“师父和小楼呢……嗯??” 马车里绳子捆着四个人,沈昼眠道:“这就是你说的那几个人,一共六个,全都带过来了,你看看怎么处理合适。” 沈昼锦挑了挑眉,直接道:“报官啊!!” 私下收拾也不过是揍一顿,可是揍几个下人有什么意思?陈伯鸣根本不痛不痒! 但报官就不一样了。 陈伯鸣不是边城翩翩佳公子么?承恩伯老渣渣不是最爱面子么?最爱整什么重恩重义的人设么!! 直接把这几个人扔进官府,然后用王府的势力压着官府收拾他们,只要消息传出去,哪怕陈伯鸣一板子都不挨,这好名声也是一去不复返了…… 她一个幼妹不好整这事儿,可不是还有师父吗!!用师父的名义整就是了!! 沈昼锦直接让车夫往官府去了。 然后她就从师兄的车上跳下来,跑去了后头马车上,卫重楼早就兴奋莫名,老远就叫:“姑姑!姑姑!你好厉害,你会武道?” “嗯,”沈昼锦摸了摸他的狗头,笑道:“姑姑回头就教你。” 卫重楼笑的嘴都合不拢,“车夫”也诧异回头,看了她一眼。 第052章 把小姑娘重新笼络到手 沈昼锦一见师父,就忍不住想撒娇,拉了拉师父的袖子:“师父,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等我去接你们吗?” 沈神医笑道:“在家待着不放心,过来看看你,这些日子可好?” “挺好的,”沈昼锦笑道:“等一会儿去趟官府,然后你们就跟我回王府吧。” 信郡王不在,她就是老大,安排个把人,不是事儿! 几个人叽叽咕咕的一路聊着,到了官府,正好谢思危那些人也往官府来了,沈昼锦等在门口,把事情交代给他。 谢思危冷哼了一声,道:“师父放心。” 沈神医是医道上的师承,与他跟沈昼锦所学的武道不是一门,所以他只施了晚辈之礼,一边恭敬道:“沈老可以先随师父回府安置,这边的事情全都交给我就好。” 沈神医略一犹豫,沈昼眠上前一步,把袖中的纸抽出来,给了他,道:“这是状纸。” 谢思危双手接了。 沈昼锦几个人就坐了一辆马车,回了王府。 几个人带的行李不多,就只有沈神医带了他的大药箱子,一边走着,沈神医就道:“锦儿,我们在外头租一处院落就好,就算要去王府,也该挑个日子,正式拜访,这样太没礼数。” 沈昼锦笑道:“没事儿,不用担心,这会儿舅舅不在王府,娘亲又病着,你拜访也没人接待。我这会儿就是王府唯一的主子,我说了算,你们尽管住,不必多想。” 沈神医最终还是没能拗过她,几人直接就往王府来了,到了门口,几人下了马车,沈昼锦才道:“你们两人,把马车还了之后就直接走吧,这边不用你们了。” 其中一人立刻道:“当初说好了两个月,我等自然要守足两个月才是。” 沈昼锦道:“王府有暗卫,用不着你们了。” 那人道:“我等只当是沈家的家仆,替你们撑撑面子,或者做些琐事也好。” 沈昼锦眉梢微挑。 自从那天听信郡王说了,她对这无所阁幕后之人,心中就隐有猜测,所以刚才说武道的时候才没有避着他们,果然他们就咬了钩。 沈昼锦就笑了笑:“那行吧,那你们送还了马车再回来。” 两人连声答应。 她又道:“若有机会,就把陈伯鸣干的这些事儿,帮我宣扬宣扬。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因为我娘亲要把嫁妆全都留给我,所以陈伯鸣就急了,派人去找我师父,想抓了他们来要挟我给钱……” 两人心领神会,齐齐应了。 沈昼锦就带着三人进去了,把他们安排到了青蒲院西边的院子,叫做松枝院的。 这边安排着,那边,陈仲斐已经得了信儿。 听说她又活蹦乱跳的回来了,陈二郎惊愕不已。 据说为劳大师搜罗门人的都是武道高手,难道是假的? 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无事?? 因为从未想过她还能回来,所以他叫她去的时候根本没有掩饰,这下就有些麻烦了,只怕不好哄。 但最关键的不是这个。 假如她只是侥幸逃脱还好,可若她连武道高手都能对付,那……岂不是证明她也是武道高手? 那这个小姑娘,就太有用了。 只要能善加利用,有许多很难的事情,都变的轻而易举。 他实在忍不住要后悔,不该为了哄陈慕雪,就轻易对付她,应该再看看才是。 陈二郎轻轻的揉着额角,半天才道:“她回来的时候可受了伤?” “没有,”小厮小心的禀报:“沈姑娘回来的时候可高兴了,蹦蹦跳跳的,抱着那老头的手臂,不像受了伤。” 陈二郎问:“那两人是什么人?” 小厮道:“是三人,看着像是乡下人,但挺有气度,一个看着四五十岁的老者,一个相貌俊美的青年,一个半大小子,背着一个极大的木头箱子,小的不敢走近,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也不用听了,这必定是她的师父师兄了。 大哥说早就派了人去对付他们,却不知为何,一直没回来。 如今看来,沈昼锦功夫这么好,这一家人必定不同凡响,又岂是几个功夫平平的护卫能对付的? 陈二郎再次揉了揉额角。 想着要怎么才能把这个小姑娘重新笼络到手。 忽听隔壁喧哗起来,陈二郎不快的道:“怎么了?” 有人快步进来,惊慌失措:“二少爷,官府来人,要押走大少爷。” 陈二郎骇笑:“官府??什么官府敢来拿我承恩伯府的人?” 这是个笑话吗? 边关这种地方,官府也就是剩个名儿了,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来拿承恩伯府的人!! 可随即,外头传来了陈伯鸣的怒斥,陈二郎眉头紧皱,急叫人搀扶着他出来,陈伯鸣也极是愤怒,手指几乎要指到衙役脸上:“你们好大的胆子!!” 衙役却是难得的强硬,“陈大少这是要拒捕??” 陈二郎看在眼里,脸色微变,急示意身后的小厮。 小厮赶紧上前,陪着笑脸:“衙差大哥消消气,这不是我们大少爷还病着么,咱们不敢阻挠衙差大哥办差,但是总得给我们说两句,咱们也好知道回头求谁救命不是……” 一边说着,一边就给他塞银子。 那衙役接了银子,脸色立刻就好多了,道:“并不是咱们胆敢冒犯,但谢管家亲自过去……” 陈大郎和陈二郎脸色齐齐一变。 谢思危拿着王府的帖子,告承恩伯府的大少爷?? 那跟公开决裂有什么分别!! 这事儿实在太大了,陈二郎也冷静不下来了,道:“大哥,到底为了什么?” 陈伯鸣咬牙道:“那贱……沈昼锦的师父,把那些人都拿了,告我纵奴行凶,意图杀人。” 眼见事情不可收拾,他不敢再多抵挡,只能跟着衙役走了。 身上伤势未愈,走的踉踉跄跄。 陈二郎咬牙道:“我去找锦儿!” 他转头就要走。 谁知道才走出两步,又有一队衙役冲了进来,口口声声嚷嚷着:“奉命缉拿陈仲斐。” 陈仲斐云淡风轻的神情是一点也没了,他强笑道:“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 衙役道:“有人状告你与奸人勾结,掳卖良家男女。” 陈二郎猛然就是一阵气急,剧烈喘着,摇摇晃晃就要昏倒,一边强咬着牙道:“连夜回府,通知父亲!!” 第053章 找你的锦儿去吧 陈二郎聪明的很,他很明白,官府来拿人就已经是不得了的讯号了,他们兄弟两人进了官府之后,就算毫发无伤……事情也已经不可收拾了。 承恩伯这个爵位说着好听,其实很水,几乎是依附于王府生存,王府哪怕冷着他们,他们都不好过,更何况是明着对付他们!! 他们日后还如何与人交际?如何出人头地?? 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他跪坐在地上,剧烈的喘.息,喉间发出吼吼的声音,情不自禁的伸直了脖子,用拳头拼命的锤打着胸口,想喘出一口气,却怎么都喘不出来,憋的难受极了,泪水直流。 连衙役也吓到了,不敢再强行锁拿。 毕竟这会儿只是传去问话又不是定罪了,就算定罪了人家也是亲戚……真死在他们手上,那就完了。 伯府的下人也都吓傻了,有人忙不迭的去找陈慕雪,有人在旁边疯狂的叫着少爷。 陈二郎从喉间艰难挤出声音:“锦,锦儿!去叫锦儿!!” 陈慕雪本来正在房中小憩,听到这边院子闹起来,她担心是沈昼锦没死来闹事了,没敢立刻过来,结果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陈大郎已经被带走了,又听说二哥发病了。 她一脸焦急的被带过来,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陈慕雪登时就是气急败坏! 她这么为他着急,他却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 陈慕雪哭道:“锦儿锦儿!!你就知道锦儿!找你的锦儿去吧!还叫我做甚!!” 她一肚子委屈,一扭头就跑了。 忙乱之中,连小厮都顾不上她,只有陈二郎抬起青筋毕露涕泪横流的脸,死死的盯着她的背影。 此时, 沈昼锦正像一只欢快的小蝴蝶,飞来飞去的给师父师兄安置,结果伯府下人狂奔而来,语无伦次的,还把她吓了一跳。 谢思危这动作,也太麻利了,嘎嘣脆啊! 而且边关的民风确实粗犷,这要是在别的地方,不管他们干了啥事儿,要想撕破脸,家族里必定有人出来和稀泥,各种劝解,但在边关,管你亲戚不亲戚的,说翻脸就翻脸,痛快的很。 沈昼锦就过来看了个热闹。 陈二郎狼狈极了,趴跪在地,眼泪鼻涕流了一滩,哪还是当初那个云淡风轻的模样。 但沈昼锦打眼一看,就知道虽然看着吓人,其实就是受点儿罪,离死还差的挺远。 于是她迅速做出焦急之色,几步上前,直接提着他肩,把他平放到了地上,然后用袖子遮着取出了气雾剂,哗哗给他喷了几下子,又取出金针,唰唰的下了几针。 这种病,说快也快,不到半刻钟,陈二郎就缓了过来,躺在地上,定定的看着她。 沈昼锦迅速收起了“焦急之色”,淡淡的道:“救你是因为我是大夫,但是陈仲斐,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你也是这种人……我还以为……果然,陈慕雪的哥哥,能是什么好东西。” 她再次演技全开,用又伤心又难过还要强装倔强的眼神儿,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这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我本来可以”。 如果不能让他深深的明白,他失去了什么,他又怎么会痛苦? 那她又怎么会爽?? 沈昼锦表面倔强内心得瑟的走了。 不过说真的,这伯府的下人确实水平堪忧,就这么点小事情,就乱成这样,一个个全都没头苍蝇一样,没有一个人能出来主持大局…… 所以才说,只有身在这样的时代,才能真正理解“世家”这两个字的份量。 那种规矩、那种底蕴,渗透在种种的细枝末节中,衣食住行,潜移默化,代代传承……这些东西全都是无形的,真不是有钱有权就可以的,这是承恩伯这种泥腿子凤凰男理解不了的。 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甚至从来没有细想过,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有多珍贵。 也所以,他处心积虑的处理了长宁郡主的下人,换上了一些肯听他话的人,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鼠目寸光,评他极恰。 沈昼锦悠闲的回了松枝院。 沈神医问了问,也有些诧异:“这位谢管家,能做主?” “能,”沈昼锦道:“舅舅之前交待过他的,小谢的意思,就是舅舅的意思。” 信郡王把那些下人弄走,就没有一个回来的,虽然承恩伯以花下毒,他们不可能知道,但平时承恩伯是怎么打压长宁郡主的,这些下人铁定门儿清。 要不是承恩伯有一个爵位在,又顾及着长宁郡主和几个孩子,估计信郡王早带着亲兵去把承恩伯脑袋割了,这会儿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沈神医点了点头:“王爷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什么时候去见一见王爷和郡主?” 沈昼锦看了看天色:“舅舅一时不回来,娘亲……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吧,这个时辰应该醒了。” 于是几个人就过去了。 沈昼锦先进去跟长宁郡主说了一声,长宁郡主赶紧起身,加了身衣服,迎出门来。 两边互施了礼,进厅坐下。 长宁郡主许久不见外人了,有些胆怯,声音也有些小,道:“沈爷,锦儿时常说起你们,多亏你们古道热肠,我的锦儿才得以平安长大,又学了一身本事,妾着实感激不尽。” 沈神医连称不敢。 虽然是平辈,毕竟尊卑有别,长宁郡主这么说话,他还真有些不敢应。 长宁郡主看了沈昼锦一眼,也没有坚持,就道:“若沈爷不嫌弃,妾叫一句大哥可成。” 沈神医只能道:“不敢,郡主太客气了。” 长宁郡主便道:“沈大哥,我是个没出息的,连自己女儿也护不住,以至于被奸人所害……如今我们母女终于见面,但我身在闺中,没什么见识,一心想对我的锦儿好,却不知要如何做才好,所以日后,还需沈大哥多多费心。” 沈神医正色道:“这不消多说,锦儿本就如我的亲生女儿一般。” 长宁郡主一喜:“多谢沈大哥,我心中感激极了,不知道沈大哥和令郎,有没有我能帮的上忙的地方,我一心想为两位做些什么,聊表寸心……” 沈神医只能道:“郡主客气了,我们借住府上,已经是打扰了,并没有什么缺的。” 长宁郡主诚恳道:“总能有一两桩的,沈大哥好生想想,我是真心想为几位做些什么,沈大哥想想啊……” 沈昼锦笑眯眯的看着。 长宁郡主有些习惯,太多年了,不好改,但现在起码她有了这个意识,这就很不错了。 师父多年行医,是个豁达性子,但长宁郡主太过柔弱,又十分实诚,他明显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最后被长宁郡主强行塞了五百两银子。 沈昼锦看的嘎嘎直乐。 第054章 传说中的九霄门人 最后几个人出来时,沈神医拿着那银票,就像拿着烫手山芋,根本不知道要给谁。 沈昼锦笑道:“没事儿,你让我娘亲做些事情,她反而安心。” 沈神医低声问道:“你与陈家几人关系不睦,这事儿……郡主可知道?” 沈昼锦道:“今天的事情,她还不知道,但她的态度是这样的……她心疼她的儿子,但并不会强求我原谅他,也不会强求我与他们关系好。尤其在她儿子本来就有错的时候,她根本不会说这样的话。至于将来会不会怨我,我也不知道。” 沈神医欲言又止。 沈昼眠也看出来了。 她笑吟吟的一派轻松,并不是笃定长宁郡主一定不会因此怨她,而是,长宁郡主就算怨她,她也不太在乎。 不管是陈家几人,还是长宁郡主,也许有轻有重,但最重的那一个人,也终归……没有重到能伤害她。 这样的心情,不是凭空就会有的,也不知道是伤心了多少回才会如此。 谁的孩子谁心疼,这一幕如此寻常,父子两人却同时鼻酸,各自别开了脸。 只有卫重楼没有注意到,兴致勃勃的道:“锦姑姑,王府好玩吗?” 沈昼锦笑道:“我还没仔细转过呢,走,我带你去转转。” 她就叫了个暗卫送两人回去,然后就带着卫重楼出去转了。 其实信郡王府真的很乱七八糟,毕竟他自己都不怎么回来,一点不上心,要是在京城,只怕随便一户人家的院子都比这个要好的多,但在卫重楼眼中,已经是极漂亮的了。 两人转了一大圈,兴冲冲的回来,沈昼锦直接留在松枝院用了饭。 信郡王临走之前吩咐过,沈昼锦如今就是正经主子,所以即便谢思危不在,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三人的床铺用具之类的,生活一应所需,就已经全都都送了过来,十分周到。 因为他们赶了两天的路,沈昼锦也没多待,用过晚饭就走了,好让他们早点休息。 她回到青蒲院,不大会儿,谢思危也回来了,居然还带了一个小尾巴,一见她就介绍:“这一位是安宁侯府的小世子江殷炽,被人喂了哑药,你看看能不能治?” 沈昼锦:“……” 这该死的缘份啊!!真是叫人没法说!! 她只能顶着他水汪汪的狗狗视线,迅速把了脉,装模作样的道:“能治。” 废话,药都是她配的,肯定能治啊!! 然后她就道:“不着急,好治的,看你也累了,不如先去休息,明日再说。” 江殷炽连连点头,眼巴巴的瞅着她,小模样儿乖的不行,谢思危就让人把他带下去休息了。 他一走,谢思危才跟她道:“可能是吓着了,非要跟我回来,我就先带回来了,叫人去安宁侯府报个信儿,现成的人情不要白不要。” 沈昼锦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一路回了谢思危那边,谢思危忙到现在还没吃饭,一边吃着饭,一边道:“我才知道,原来劳瑟丕所谓的女门人,居然有很多人都知道!!居然有人专门给他搜罗这个!!把这个当成拜入他门中的门路!我他娘的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他顿了一下:“今天这个,背后之人是牛家,你之前不是跟我提过一嘴,说是有一个于少爷,天天在红袖招么?我就又顺手查了查红袖招……才知道红袖招那边,时常搜罗人过去,而且居然他娘的还有标准,什么练过功夫的,多少岁以下,什么出身,男女都要……” “这种地方,根本就不知道有几处!!为了能投入劳瑟丕门下,有些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知道的,还以为边关是一个淫窝!!明目张胆的搞这些!!这事儿要是叫王爷知道,他真的能气死!!” 沈昼锦劝他:“这种事情就是瞒上不瞒下,舅舅那儿,这些人肯定是严防死守的……不过现在舅舅已经抓了劳瑟丕,咱们查不到有多少处,他们那儿肯定能审出来的。” 谢思危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觉得有些悲哀,叹道:“武道高手,就是这么值钱!!” 沈昼锦温言劝他:“会好的。有了扶摇,大盛会越来越好的。” 谢思危点了点头,又道:“师父,你今天露一个武道话头出来,是何用意??” 沈昼锦道:“怎么说呢,我觉得还是得给人一点希望……我主要就是担心舅舅万一失手把劳瑟丕打死了,来不及铺垫。” 她咳了一声:“你想啊,就从今天这地方就看出来了,这屁事儿都快干成产业了,很多人下了那么多的功夫,费了不知道多少银钱,全都扔在劳瑟丕身上了,他就这么轻易倒了,这些人岂会甘心?所以我放出这么个风声,给舅舅加一点份量,这样一来,劳瑟丕真倒了之后,大家也不至于慌张,更不敢报复舅舅。” 她顿了一下:“之所以没把话砸实,是怕把幕后之人吓着了,我想他们没准儿想过来报复我一下呢,那我不就知道真凶是谁了?” 谢思危抽了抽嘴角:“你说说你,没事儿找架打。” “我怎么就没事找架打了?”沈昼锦很不服气:“这叫做两手准备,万一那些人宁死不屈,就是不肯招认幕后主使呢?或者幕后主使十分狡诈,拐了好几个弯儿,连他们也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呢?” 谢思危想说这种事情不至于……但看了看小师父,笑道:“师父说的对。” 他快速吃完了饭,漱了漱,这才躺下来,平心静气,让她施针。 沈昼锦一趟针施完,站起来要走,谢思危在她身后道:“谢谢你,师父。” 沈昼锦挑了挑眉:“我也是大盛子民,何言谢字?” “说的对,”谢思危笑道:“是徒儿失言了。” 他下榻施礼,颇为恭敬的送她出来。 沈昼锦负着手,慢悠悠的从夜色中走过。 边关对于武道,求之若渴,连劳瑟丕这样的货色,都能被当成吉祥物供上两三年……所以,她在想,她要不要联络一下真正的武道高手,来此坐镇呢? 比如说,传说中的九霄门人? 毕竟,隐世有什么意思,侠之大者,保家卫国么!! 第055章 我是你祖宗什么的 谢思危说,如今的楼主,已经年逾百岁,那么,他应该就是她当年收的大徒弟。 他是一个孤儿,无名无姓,而师父一家,比她小一辈的是重字辈,比如卫重楼。 正好她遇见他的时候,是九月初九,所以她就用她的姓,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沈重阳。 为了装神秘,又为了搞事情,所以她很少亲自出面做什么,大多交给沈重阳来做。 她们分开的时候,沈重阳才二十来岁,还是一个超美的美青年,算算也几十年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也有一百零几岁了,估计胡子一大把了。 他才是她真正的“大徒弟”。 那时候,她还是一个没做几个任务的新人菜鸟,可能是因为强烈的执念,到了这个世界,却是在近百年之前。 她胸中戾气满满,一心只想报仇。 当初,陈慕雪的相公三皇子,犯下了弑君弑父大逆不道的错,为何仍能登上帝位? 因为他投入了云霄剑派,这是她所在的那个时间中最厉害的武道门派,发展到后来,连一个门派长老都可面君不礼,与帝王平起平坐。 可这个门派的人,全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把普通人视为蝼蚁的所谓“仙人”。 所以,她就是想压他们一头。 她就以远高于他们的功夫,创办了一个武道门派,花了极多的心思去经营。 并且,因为他们叫啥云霄剑派,那我就直上九重天,我叫“九霄”。 做为创派师祖,她从一开始,就在为“自己”铺路,她给自己打造了一个极为神秘的人设,从一出场就自称“不记得年岁”,而且在离开之前还搞了一团很拉风的云雾。 云雾散去,她就消失了,还留下了一句话,“百年之内,吾会归来。” 可以说是很神仙了。 包括门人玉佩,其实也是基于当年被诬陷偷玉佩的心病,所以她在玉佩上做了一点手脚。 玉佩是一个小小的法器,形状是云中的九层塔,其实就是枕星楼,若能放大去看,就会发现树下坐着两个人,这两个人,就是她和沈重阳。 只要遇到同样有玉佩的同门,自上至下,玉佩的某一层,就会发出淡淡的光芒。 比如谢思危,其实算是一代弟子,最顶层就会发光……当然了,她自己出场,是整个塔都会发光的。 是的,就是要做最闪亮的那个崽儿。 哈哈,真是中二的不忍直视。 但中二之中,又有亿点点爽……我是你祖宗什么的,我的玉佩是法器什么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跟她的徒子徒孙联络一下吧! 此时。 万里之外的枕星楼,摆着一面巨大的水镜。 便如同一面悬挂的瀑布,但只有边缘处能看到微微的水波翻卷,中间却是明亮光滑的。 楼中有专门的守镜弟子,但接连几十年,水镜从来都没有过动静,所以这里渐渐成了修炼的静室,大家都快要忘了初衷。 一直到盘膝闭目修炼的弟子,猛然察觉到异样。 分坐四角的人,几乎同时张眼,就见眼前水镜大放光芒,水镜上写着两个大字“吾~~归~~”。 其中一人猛然站起,舌头打结:“快,快去通知师祖!!” 不大会儿,一个须眉如雪的清瘦老者,提着袍角冲了上来,平素谪仙般的人物,此时慌张的像个孩子。 他一眼看清了水镜上的字,不由得又哭又笑:“师父,师父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众人瞠目结舌之中,室中水声渐渐变大,几人好像站在瀑布旁边,离的近的,甚至衣角上都溅上了水花。 水镜上的字迹缓缓消失,又缓缓浮现:“徒儿安否~~” 沈重阳哭道:“师父,徒儿平安,只是想念师父,一直想念师父。” 一小束水花便如一只无形的手,慢慢自水镜之中延伸出来,轻轻的放在了他头上。 老头子更是哭的哇哇的,把胡子都给哭湿了。 然后那水花又缓缓的放在他腕上,随即,一粒丹丸被水花托出,送到他唇边,金光隐隐,满室生香。 沈重阳赶紧张嘴,把丹丸吞了下去。 一入口,他便知道是好东西,虽然还有一肚子话想说,仍是强行调整了呼吸,迅速闭目吸收药力。 周围的弟子,大气也不敢喘。 约摸两刻钟之后,老头子急急的张眼,眼前水镜已经平静下来,只有眼前还有团团水雾涌现,在他抬眼的瞬间,化为一行字:“遣几名弟子至伽域关,投效信郡王秦知灼。” 沈重阳连忙道:“是,弟子遵命。” 水雾随即散去。 沈重阳道:“师父,你走了吗?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徒儿还没见到你……” 他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徒儿想你了,你别走,你来看看我啊!!” 沈昼锦:“……” 沈重阳小时候就是个哭包,没想到一百多岁,胡子一大把了,还这么爱哭。 但已经确定老头子的身体没问题,她也不坐这儿听他哭了,就起身出了空间。 这水镜看着稀奇,其实就是空间里头的一面瀑布,她给弄了个圆形的门户,方便装神弄鬼。 如今她一用,再次被中二的自己羞耻了一把……但不得不说,在这个年代,效果真的超级无敌的好,看后头的弟子们,明显已经被震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人还没起,谢思危就把小世子给领过来了。 江殷炽梳洗了,换了衣裳,白生生病恹恹的,更像个小姑娘了。 沈昼锦开了方子,叫人熬了药,喝下去不大会儿,他就能发出声音了,他夸张的惊叹道:“神医啊!!” 声音还有一点哑。 沈昼锦道:“明日再吃一次,应该就差不多了。” 江殷炽连连点头。 谢思危周到的开始关心他了:“世子爷这是怎么了?怎么会闹成这样的?”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江殷炽就像是孩子见到娘,一转身就扑进了他怀里,哇哇大哭,一边口齿不清的把他的悲惨遭遇给说了。 谢思危听的那叫一个无语。 沈昼锦一脸的云淡风轻,完全不心虚,一边在心里暗暗打算,要赶紧把云雪儿送走。 毕竟戚兰秋无所谓,就是正常的小算计,云雪儿那边却是真的下了黑手,还阴了红袖招,所以最近都不要出现了,这个名字以后也不能用了。 江殷炽哭了两刻钟,才终于收了泪,转回头,眼巴巴的看着沈昼锦,道:“沈姑娘,我想学武道,你能不能教我武道?” 第056章 哭着回家找娘亲 沈昼锦道:“不能。” 江殷炽急道:“为什么?” 沈昼锦道:“你已经过了学武的最佳年纪,又完全没有基础,最主要的是心性不成,所以我不能收。” 江殷炽急道:“我会努力的,求求你,收下我吧!” 沈昼锦摆了摆手。 谢思危岔开话题道:“世子爷,还是得先传信儿给侯府,免得侯爷惦记。” “对,对,”江殷炽赶紧道:“谢叔,我写了信,你派人帮我送过去吧,我在这边的事情,谢叔能不能不要跟我家人说?” 谢思危诧异:“你不回去??” “我不想回去。”江殷炽低下头,“出来之后,我才知道我这么废物;到了边关,我才知道大盛朝还有这么乱的地方……我今年都十五了,还什么也不会,学文我不成,但我真的想学武,我想上战场,沈姑娘不教我,谢叔找个人教我阵仗上的工夫,好不好?” 谢思危和沈昼锦诧异的对视了一眼。 她还以为他经过了这么多,终于脱险,肯定要哭着回家找娘亲了,没想到,倒是把血性给激了出来。 虽然仍是有些天真,不过有这个心,这孩子就算不错。 谢思危沉吟了一下。 他本来是想派人去侯府,直接送他回去,或者让侯府派人来接的,但他若真不想走…… 谢思危道:“你先养养伤再说吧。” “谢叔,”江殷炽可怜巴巴的求他:“要不你借我点银子,我出去租个院子,请个武师傅……” 谢思危扶额,接都接了,他哪敢把这位再放出去?万一再出点事儿,人情没有,反倒得罪人了。 只能道:“你先安心住着吧,写封信我叫人送去侯府。” 江殷炽连声应了。 沈昼锦也没多管,就直接起身去看师父师兄了。 沈神医父子俩都起的早,正在院中坐着说话,卫重楼在一旁练武。 沈昼锦一见这寻常一幕,就忍不住平生欢喜,加快步子进去,“师父!师兄!小楼!!” 卫重楼翻了个跟斗,就扑到了她面前:“姑姑,我什么时候能学武道?” 沈昼锦笑道:“今天就可以!” 她本来就想着尽快给他们提升实力,她才放心……最主要的是,她真的有超多的东西想给他们,她真的迫不及待的想跟他们炫耀一下。 她就道:“我今天先给师父行针,明天是小楼,后天先给师兄治病,要等治好病才能开始修武道…… “等等,”这一下子,连沈神医都忍不住了:“怎么被你说的,武道就跟闹着玩一样?一天一个?” 沈昼锦笑道:“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如今武道初起,就算侥幸入道的,也不算多‘会’,所以武道才显得稀罕,其实真的懂了,还是很简单的,你们放心就是。” 沈昼眠道:“锦儿,这对你可有什么伤害?” “没有,不会的,”她道:“没什么伤害的,连累都谈不上,顶多就是麻烦一点。” 她搓手手,开始催:“师父,来吧来吧!!” 沈神医被她催的没办法,只能进屋躺下。 沈昼锦把了把脉。 沈家是遗传的心疾,但是沈神医不太严重,所以一边治一边助他入道就可以。 为了师父师兄的身体,她早就准备了不知道多久,丹、香、符,针齐上,直看的卫重楼眼花缭乱,不住的道:“哇!哇!!” 沈昼锦教他们的,就是九霄。 九霄入门远比扶摇要难,而且前期似乎还不如扶摇厉害,但愈到后来,就会愈觉得沉厚绵长,后力无穷。 反正是自家亲师父,她不嫌麻烦,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十次二十次…… 但沈神医本来就会功夫,又对穴位熟级,所以才到第三次,就觉得一道微小的气流,被引入了穴位,然后慢慢往下走……走到第四个穴位的时候,一个疏神就散了,就要从头开始。 接连试了十几次,最后一次,终于从头走到了尾。 只要一开了头,就方便了,之后十次里头总能成功七八次,而七八次之后,就渐渐顺畅。 拓宽身体血脉,本来是一个非常麻烦和痛苦的事情,但有药符相佐,沈神医几乎没感觉到痛苦,就已经入道了。 然后他就闭目开始一遍一遍的推动内息。 沈昼锦看没有问题,才收了手,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她问:“什么时辰了?” 沈昼眠道:“午时了,我叫小楼去门口守着了,一刻钟前有人送饭,暂时没叫他们送。” 沈昼锦点点头:“现在送来吧,我有点饿了,师父先别吵他,他这会儿察觉不到饿的,但要叫人多备些一些吃食,他若是半夜或者早上醒过来,一定会超饿的。” 沈昼眠点了点头。 沈昼锦自己出去,吩咐人送了午饭过来,卫重楼在她身边叮咛叮咛的,恨不得立刻就能学会。 沈昼锦笑道:“不行,必须要到明天早上,因为我也不知道教你要耗费多长时间,万一要好几个时辰怎么办,所以要留足够的时间。我虽然能夜中视物,但一些微妙的气息,只有白天我才看的清。” 她笑着问他:“说起来,小楼,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卫重楼道:“学武道啊!!” “不是,除了学武道。”沈昼锦笑道:“我的意思是说,不考虑地位、金钱,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卫重楼想了想,道:“做生意、赚钱、开酒楼!药铺子也可以,总之就像那年咱们去旁边村子卖乌梅丸一样,那就很有意思!” “可以。”沈昼锦道:“那行吧,那等去了边城,师父继续做神医、师兄病好了之后考科举,我们两个做生意。” 卫重楼道:“我们不回村儿了?” “对,”沈昼锦道:“不回了。回去玩可以,但我们不住那儿了。” 她逗他:“怎么了,舍不得?” 卫重楼叹道:“是有点儿舍不得,但男儿志在四方,人生没有吃不了的菜!” 沈昼眠:“……??” 他扶额,无奈的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沈昼锦笑的不行。 虽然也没有什么好笑的,但跟家人在一起,就是好开心。 她从松枝院出来,脸上还带着笑,结果走出几步,一眼就看到陈慕雪和江殷炽并肩站在亭中。 第057章 这姑娘到底干了什么啊 沈昼锦顿时精神一振,脚下也缓了。 她费劲巴拉的给小世子开鉴婊大课,就是为了这一幕!如今验收的时刻到了! 但就连她也没想到,这一幕来的这么快!! 陈家俩渣渣还在官府呢,陈慕雪居然还有空儿出门?? 陈慕雪当然不想出门,她根本就没有想到,陈伯鸣兄弟会被官府带走!! 更没想到,他们被带走了之后,居然一夜都没回来!! 她又怕又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但胡嬷嬷劝她,这只是暂时的,他们是肯定会回来的,劝她不如去一趟官府,这才叫患难见真情。 毕竟她得为自己打算,她身后没有倚仗,哥哥们越疼爱她才越好,若再遇上陈三郎这种的,那就惨了。 陈慕雪知道胡嬷嬷说的有道理,但她还是不想去。 她觉得,就算不去,大哥二哥也不会怪她。 而且,她还有一个隐秘的想法。 她觉得,就算她去了,就算大哥二哥再感激她,再喜欢她,也没有什么用处。 他们在沈昼锦面前,节节败退,什么也做不了!!她根本就不想要这种无用的兄长!! 她陈慕雪的兄长,应该是文武双全,聪明绝顶,身份尊贵,永远宠着她护着她,所有碍了她眼的人,都要为她扫除……这样才对! 她心中万般的嫌弃不甘,可又不敢什么都不做。 于是她想了想,就去主院走了走,又过来青蒲院求见了一回,果然,两边都不让她进。 她本也没打算进,就回去了。 谁知道走到一半,就听到下人在找“小世子”,几人都是一顿,然后胡嬷嬷赶紧上前打听。 王府下人不肯说,也不肯接银子,还是陈慕雪过去求了几句,那人才说了,府里住着安宁侯府的小世子。 陈慕雪精神一振。 安宁侯,她好像听说过!! 身在京城,身居高位……他家的小世子,怎么会在这儿?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认识了侯府世子,如今的局面,就迎刃而解!! 她的心嘭嘭的跳了起来。 她散出人手一找,就找到了江殷炽,她放轻了脚步,缓缓的往前走去。 虽然素未谋面,却似乎早就相识,她莫名就觉得,他出现在这儿就是为了她,他一定会帮她的。 她慢慢的走到了江殷炽身后。 江殷炽正看着水面,呆呆出神,根本就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 陈慕雪摆好最美的样子,娇滴滴的叫了一声:“世子爷。” 江殷炽吓了一跳,闻声回头,陈慕雪已经福下身去,然后慢慢抬眼。 羞怯怯,娇软软,小小姑娘一身红衣,衬着雪般肌肤,墨般眉眼,清澈的杏仁眼天真懵懂,这副模样,十个有九个人会生出好感。 但江殷炽却像是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猛然倒抽了一口凉气,飞也似的后退。 陈慕雪也被他的反应吓到了,眼见他都快要骑到栏杆上去了,赶紧伸手抓住,娇声道:“小心!” “啊啊啊!!!” 江殷炽一连串的惨叫,疯狂甩手,然后连滚带爬的蹿了出去,一口气跑过半个院子,险些一头撞到几个人身上。 谢思危随即伸手抓住他,道:“世子爷?怎么了?” 江殷炽一把抱住他:“谢叔救我!!谢叔快救救我!!” 谢思危赶紧道:“是谁敢冒犯世子爷?” 江殷炽急道:“是一个姑娘!啊啊啊吓死我了!!” 旁边站着的中年人眼神一闪,随即沉声道:“想必是我那小女儿,她生在乡间,才刚接回来,礼数上略有不足,还请世子爷不要见怪。” 谢思危冷笑一声,一点没客气的道:“伯爷不用接的这么快,世子爷认识沈昼锦。” “对!!”江殷炽道:“我当然认识小沈姑娘!!小沈姑娘多么的明快爽朗!可刚才那小姑娘扭扭捏捏装模作样,还抓我的手……” 他揪起衣摆,拼命的擦着手,就差搓掉一层皮。 这反应也太夸张了,这“姑娘”到底干了什么啊??狗舔了都不能这样吧? 就在这时,陈慕雪慢慢的走了过来。 她本来只是想看看江殷炽到底怎么了,一眼看到这边的人,顿时又惊又喜:“爹!!爹爹!!” 她小跑过来,扑入了承恩伯怀里,大哭道:“爹爹!你终于来了,雪儿好想你!雪儿好想你啊!!” 一听到雪儿俩字,江殷炽又想起了之前的噩梦,又恶心又害怕,一边往后退,一边不住的干呕。 承恩伯气的直咬牙。 可他是侯府世子,他得罪不起,只能装作听不到,柔声安慰着陈慕雪。 旁边的谢思危和县令,不由得交换了一个视线,县令颇为尴尬,谢思危则满是嘲讽。 而另一个人名叫刘存善,如今在边城做别驾。 别驾就是州刺史的副手,他们府上,平时与伯府来往的比较多,所以被承恩伯请来帮忙做说客的。 刘存善眼看谢思危神情不对,心里也很是无语。 如今两府都闹成这样了,这其中,真假千金这事儿就算不是全部的原因,也得占一多半,他不赶紧哄哄那个明显很有本事又很得王府喜欢的真千金,还在这儿当着谢思危的面儿哄假千金?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挑衅!! 刘存善就咳了一声,见承恩伯没注意,就又咳了一声,还捣了他一下。 承恩伯恍然回神,眉头一皱。 然后他拍了拍陈慕雪的肩,温言道:“雪儿先回去。” “爹爹,”陈慕雪垂泪道:“大哥和二哥……” “爹爹知道,”承恩伯道:“你不必管这个,你先回去。” 陈慕雪这才拭泪走了,承恩伯咳了一声,道:“我先去看看知秋。” 沈昼锦早在江殷炽逃走的时候,就迅速回了青蒲院,一边跟长宁郡主解释,一边一心二用,遥遥听着这边的动静。 承恩伯这个时候就来了,来的够早的。 所以,肯定是这边的人,快马加鞭报回府,他一点都没敢耽搁的过来了,这是急了啊!! 但急归急,他自觉得事情仍旧在控制之中。 毕竟pua了二十多年,长宁郡主就是他的狗,听话极了,他不想对王府低声下气,也不想对谢思危客气,所以他要来长宁郡主这儿逞威风发脾气,然后逼着她出面跟王府交涉!! 拿捏住要紧的人,就能让王府怎么关进去的人,再怎么救出来!!他甚至还能捏着这个“把柄”再提些要求!! 这样一来,王府大失面子,陈家俩渣渣的面子却能回来八成,关键是,这会让大家以为,两府只是闹了矛盾却不会拆伙,所以仍旧会为了王府,给承恩伯府面子!! 第058章 他不配为大盛男儿 沈昼锦把这些,也都快速又细致的跟长宁郡主说了。 长宁郡主神色复杂,双眼发怔。 要叫沈昼锦说,时间确实还有一点短,看长宁郡主的神色,就知道她一时半会儿还放不下。 她心里一定是痛苦又迷惘的。 pua的两端,是一种畸形的心理依赖,那就是一个泥沼,陷进去,要走出来真的很难,理智很难左右的,就算后世都难,更何况是在如今。 所以沈昼锦也没有逼她,而是不住的安慰她。 长宁郡主转过眼来,怔怔的看着她。 沈昼锦搂住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一边一遍一遍的道:“娘亲别怕,不用怕,他不敢再伤害你了,娘亲怎么样都可以的,还有锦儿在呢!锦儿会保护娘亲的……” 她并没有看到,长宁郡主的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肉里,整个人都有些发抖,清澈眼中,却全是决绝之色。 外头暗卫报了进来,沈昼锦把长宁郡主扶在隐囊上,转身迎了出去。 看到几人进来,沈昼锦施了个礼:“沈昼锦拜见三位大人。” 承恩伯眼角抽了抽。 这个礼施的从容极了,理所当然极了,也端正极了,挑不出毛病,却也没有半分初见父亲的尊重和亲近。 承恩伯心中的不喜又加重了一层。 早该知道,外头养大的,野性难驯,哪有一点小姑娘的乖巧??怪不得能惹出来这么多事儿! 居然还敢撺掇着王府把亲哥哥送进官府!!简直不可原谅!!大逆不道! 刘存善急打圆场道:“这就是锦儿吧??” 沈昼锦笑眯眯的道:“是,不知这位怎么称呼?” 刘存善还没来的及说话,承恩伯就冷哼了一声,动作很大的一拂袖,直接进去了。 刘存善一顿。 沈昼锦倒是十分从容,客气的道:“大人请进,母亲病着,不好起身,只能劳烦大人移步进去,失礼了。” 主人范儿十足。 承恩伯更是不爽。 他本来就极其在意这个,他才是一家之主,如今这半路找回来的小姑娘,居然还敢摆出这么个姿态……若不是觉得训斥她有失身份,他又岂能容! 承恩伯几步走到了榻前,看长宁郡主倚在隐囊上,不迎接他就算了,居然连句话也不会说了。 一时之间,所有憋屈都涌上心头,承恩伯上前一步,便立着眉毛咆哮道:“你找回来的好闺女!把鸣儿斐儿全都送进了大牢!!此事你可知道!!” 谁也没想到,长宁郡主大声道:“知道!!” 正要冲上去的沈昼锦:“……??” 承恩伯被她的态度惊到了,反应过来之后,他更是怒气勃发:“你!!” 他直气的语无伦次,脸都扭曲了,指着她:“你真是好大胆,竟敢对我不敬……” 长宁郡主双手捏着拳,根本就没管他在说什么,直着脖子大声道:“你说他们进了大牢!!那你又知不知道陈伯鸣派人去抓锦儿的师父!!他们救了锦儿,教养锦儿长大成人,他们是我们的恩人!陈伯鸣不但不感激,还要抓他们,要抓了他们来要胁我的锦儿!!他不该进大牢吗!!他活该!!还有陈仲斐!他居然想把锦儿送去给人当禁脔!!这种恶毒下作的事情他怎么做的出来!哪怕不是他的亲妹妹,他也不该做这种事!!他不该进大牢吗!!他不配为大盛男儿!他不配为人!!” 她嗓子都嘶哑了,脸上涨红,眼也红了,声音却越来越大:“你天天说我没念过书,没见识,拘着我不让我见孩子,从孩儿三岁起,我一个月都见不着孩子一回!!你说你会好生教导他们,你说他们都多么多么优秀,结果呢!你把我的孩子都养成了这个样子!是非不分!!忘恩负义!!心狠手辣!!无耻下作!!这些全都是你教的吗!!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全都被你毁了!!被你毁了!!全都被你这头蠢驴给毁了!!我跟你拼了!!” 她整个人直蹦蹦的往下一跳,扑到了承恩伯身上,双手撕扯住他的头发。 沈昼锦是真的震惊了。 直到这会儿,她才猛然回神,飞也似的上前抱住娘亲,然后猛然回肘一捣。 她个子矮,回肘只能捣到腿,但剧痛瞬间传遍全身,承恩伯闷哼一声,喉口就是一腥,险些当场吐出血来。 谢思危急道:“快!!保护郡主!!” 其实也不用他叫,暗卫已经飞也似的冲了上来,沈昼锦大声道:“你想对我娘亲做什么!你住手!!” 秦水立刻道:“我等是王府暗卫,王爷吩咐,任何人胆敢伤害郡主,杀无赦!!” 两人飞也似的冲上,两边一架,强行把承恩伯拖出了院子,狠狠的往地上一扔,仗剑道:“马上离开!!” 承恩伯头发都被扯散了,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喘出来一口气,整个人都傻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花了几十年,才把她调.教的听话了,可这才几日,居然就敢咬人了!! 可此时, 长宁郡主瘫软在榻上,脸色雪白,剧烈喘.息,整个人都在抑不住的发着抖。 沈昼锦急从她手上把那几络头发扯下来,用热帕子抹了手,取了一枚安神丹塞进她嘴里,一边抱着她,不住的安慰。 谢思危忽的低声道:“郡主这是为了你。” 沈昼锦一呆回头。 谢思危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出去了。 沈昼锦愕然。 为了她? 对!就是为了她!! 长宁郡主担心她会与承恩伯冲突起来,甚至会动手,所以只能拼命的鼓起勇气,抢在她前面发难!! 忠孝乃是大节,不管什么时候都需坚守,不然就是一生的污点……所以,她身为郡主,说什么都没事,但她身为幼女,若是与父亲冲突起来,不管为了什么,全都是她的错!! 她真的没想到,长宁郡主居然会为了她,做到这一步。 她如此柔弱,这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这一步。 这才真的是为母则强!! 她的上一世,到底错过了什么!! 她忍不住眼泪狂涌,双手抱住她:“娘亲!!娘亲……” 第059章 你村儿里最有出息的人 谢思危出去,直接翻脸道:“看来伯爷是不把我们王爷放在眼里!!是不是也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否则的话,怎么敢这么对待圣封的郡主!!来人哪,把伯爷和那位陈姑娘,全都给我赶出王府!!” 立刻就有人出来,把承恩伯拖了起来,又有人过去一叶院赶人,动作迅速极了。 县令反正是芝麻小官儿,缩在一旁也不说话,刘存善都傻了,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硬着头皮上前道:“谢管家,这,这又何必……” “刘大人有所不知,”谢思危道:“我们王爷长年在战场上,平时都是书信来往,郡主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许多事情都不知道。直到这次过来,才知道,原来这位承恩伯,竟是把我们郡主囚禁府中的!!长年不许出院子,身边伺候的全都是他的人,连每一餐吃什么菜,每碗饭吃几勺都有规定!但凡错了半分,便会有奴仆训斥,罚捡佛豆,不许吃饭……” 刘存善听傻了:“怎么可能??” 谢思危冷笑:“是我们大小姐发现不对,王爷也不敢相信,把所有下人抓过去,分开挨个儿审的,每个人说的话都一样!过份的事情多了去了,何止这几桩!!其中还有一个长相丑怪的妇人,被陈丙融亲自取名叫亦秋,敢与主子撞名不说,还能代替他训斥郡主,还要强迫郡主跪下听训!!” 刘存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承恩伯几番打断,谢思危理也不理,如今也就是毒花的事情还没找到证据,否则信郡王早就上折子告御状了!! 承恩伯是真的慌了,急道:“王爷呢!我乃圣上亲封的承恩伯!!你一个官家怎么敢越俎代庖!!叫王爷出来见我!!” 见他?? 谢思危冷笑了一声,“王爷早就回边关了,临走之前,已交待过我,你若不信,大可以再去找王爷!!” 他呵呵的笑了一声:“我猜王爷正盼着你过去呢!!” 承恩伯这次是真的惊呆了:“他居然还没……我,我是说舅兄他,他何必急着回边关,受了这样重的伤,应该多养养才是。” 他笑的比哭还难看。 虽然他描补的快,但傻子都听的出来,他脱口要说的是“他居然还没死。” 谢思危直接道:“送客!” 王府下人推搡着他出去了,那边陈慕雪一伙人,包括陈家兄弟的下人,也都被赶了出去。 刘存善没脸多说,也跟着出去了。 打眼一看,一伙人挤在王府门前,有拿箱有拿笼的,甚至还有抱着衣服的,满眼闹轰轰,心里直摇头。 你说说,这些下人,真是忠心的不是地方,你们本来就是客居,是做客!! 临时被人赶出来,还抬着箱笼,是伯府没了这几箱东西就穷死了还是怎么着? 徒然显得小家子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偷东西被赶出来的! 最好的办法是只拿银子银票!不起眼又好拿! 说句不好听的,若真是大藏军打进来,你们这拨人也是死的最快的! 而且聚在这里,也不知道护着主子,每一个人都张着嘴瞎嚷嚷瞎打听,拼命争抢着说话,就跟菜市场一样,连表现都不会表现,你一个粗使丫环小厮,就算知道咋回事儿你又能干啥! 刘存善就过去,跟承恩伯道:“不可聚在这儿,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再说!” 承恩伯的眼神,直勾勾看着他:“连你也在看我笑话?” 刘存善:“……???” 两府来往,平时刘存善都是捧着他的,可真正捧的是谁,正常人都知道。 这会儿两边都闹崩了,他有些抹不开面子,想过来送个顺水人情的,没想到还成了不是了? 说句不好听的,我这会儿正愁着怎么找由头跟你翻脸呢,你倒是递的及时! 于是刘存善直接往后一退,沉声道:“我一片好心,陈兄既然不领情,那就当我白来一趟。但相识一场,我有一言相劝。人越落魄才更要冷静,被王府一家踩和被所有人踩,是不一样的;迫不及待的踩和有喘息之机,也是不一样的……陈兄好自为之。” 其实他更想说,成为你村儿里最有出息的人,和成为朝堂中的能臣,也是云泥之别!!差大发了! 但就算一个人真的翻身无望,他一般也不会落井下石,徒然招人记恨,所以这句话他没说,直接转身走了。 这话,承恩伯倒是听进去了。 他红着眼珠子,强压着怒气,咆哮着招呼人离开,望着王府匾额,他满心里都是“今日之辱我记下了,来日定当十倍奉还!!” 然而他忘记了,他如今年过四旬,早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有大好人生的少年郎,也再不可能有一个瞎眼的郡主下嫁扶贫了。 一伙人闹嚷嚷的半天才走了。 但也没地方可去,承恩伯更不可能甘心就走,最终只能找了一处客栈临时下榻。 本来这种时候,哪怕临时租个院子,也比住客栈要体面,可承恩伯觉得,只要说通了长宁郡主,他很快就能回去,不过是临时住三五日……等回去之后,此时的仓皇,全都可以在长宁郡主身上讨回来!还可以叫外人看看,他们有多过份!! 他怒气勃发,陈慕雪比他更惊惶。 她真的怕了,她真的怕极了。 她每一天都觉得日子已经憋屈到底了,却没想到,第二天还能更糟糕!! 看着平素儒雅的父亲那狰狞的脸,她连哭都不敢大哭出来,只含着两泡眼泪,哆哆嗦嗦的强撑着。 身边的下人也是人心惶惶,连胡嬷嬷这种最老成的,也有些稳不住了。 一行人进了客栈,正往楼上走,陈慕雪一脚踩空,整个人往后一跌。 身后一个少年公子眼睛一眯,伸手接住了她。 怀里轻轻小小的一团,他低头看时,小姑娘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小小一只,漂亮精致的跟个玉娃娃一样。 他眼瞳微深,声音和气,笑容更是温雅:“你没事吧?” 陈慕雪正是似懂非懂的年纪,不由得小脸一红,细声道,“没事。” 一边就从他怀中挣扎站起。 锦衣少年低头把书捡起,看她似乎吓的不轻,便温柔问她:“你没事吧?” 陈慕雪一听这话,两滴大大的眼泪便夺眶而出,滑过她精致的小脸,她更咽着摇了摇头,“没,没事,多谢公子。” 少年似乎没想到一句话把人说哭了,愣了一愣,赶紧取出帕子给了她,一边笑道:“乖乖别哭了,你不用怕,我姓周,我也住这家客栈,我不是坏人。” 他伸出手,虚点了一下陈慕雪的头:“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要多笑笑哟!” 陈慕雪脸儿更红,他风度翩翩的点了点头,笑吟吟的上了楼,一直到进了房间,他才微笑着搓了搓手指,低不可闻的一笑:“真是一个可爱的小东西呢!” 第060章 杀起来难道很难吗 信王府中。 沈昼锦哭了一大场,长宁郡主也哭了一大场。 两人都哭的头嗡嗡的,却好像一下子亲近起来了似的,一下子就有了那种母女俩血脉相连的感觉。 哭完了,两人还依偎在一起,不愿分开。 一直到长宁郡主累极睡着了,沈昼锦给她把了把脉,这才出来,一口气喝了两杯茶。 秦水过来,低声禀报:“小主子,陈丙融刚走的时候,松枝院的小沈爷过来问,属下斗胆,把这边的事情跟他们说了说,小沈爷就回去了。” “嗯,”沈昼锦道:“做的好,那边是我师父师兄,是自己人,不必瞒他们。” 她又问:“那些人呢?” 秦水几人受命监视,便一五一十的禀报,说的十分详细。 沈昼锦盘膝坐在椅中,双目下帘,静静的听着。 承恩伯,这是还没死心呢!! 有些人,得罪了人连讨好都不知道,反而喜欢把自己折腾的很惨,来求得对方的怜爱和愧疚,经济又实用。 估计承恩伯这个老渣滓,没少用这一套,所以直到现在,他还在整这个!故意住客栈!故意耍贱玩惨!! 呵,贱人就是矫情,看来他是完全没想过长宁郡主不原谅他这个可能啊! 这丫的估计连被原谅之后怎么发脾气提要求都想好了!!恶心玩意儿! 沈昼锦正在思想跑马,就听秦水说到了:“陈慕雪一脚踩空,被后头的少年公子接住了……” 沈昼锦的手一顿。 她脸上不动声色,却陡然专心起来 ,秦水一直详细说完,又道:“咱们的人查了一下,此人是从京城过来的,暂时没查到身份,只知道叫周向荣,十七岁,据说人非常温雅,平时手不释卷,是个读书人。” 沈昼锦点了点头,好像并不在意。 等秦水退下去,她的笑容才渐渐消失,眼中满是戾气。 周向荣,她认识啊!! 他父亲是侯府出身,赫赫扬扬的漕运总督,手掌实权,他是家中庶子,贱妾所生,虽然聪明却毫无地位,所以从出生起,就极度嫉妒他的嫡兄。 他表面上是个温文尔雅的书痴,对路边的乞丐也和气极了,又最是怜贫恤老,声誉好的很,其实就是个变态,从幼年起,就喜欢虐杀猫狗,后来长大些,越来越控制不住,开始虐杀小童…… 但在遇到陈慕雪之后,却屡屡的不忍下手,后来就顺理成章的痛改前非,成了陈慕雪的头号舔狗。 而且他舔到什么程度呢,舔出了“你开心就好”的大爱,帮着陈慕雪救下了她海中第二大的那条鱼萧允承,他也跟着沾了便宜,借着萧允承的力量暗杀了嫡兄,给父亲施压,最终取而代之。 萧允承,就是那个一边“不忍”的说着“要怪就怪你长的碍眼”,一边毁了她脸的那个人。 而周向荣则是他的帮凶! 在她毁容之后,他每一天都带着温雅的笑容过来,就像多了一个有趣的游戏,亲手拆开伤口的包扎,一点一点剥去她伤口新长出来的血痂,又或者在边角处多划一刀,修修补补,动作就像在绣花,一边温柔的跟她交流:“你瞧,越是贱命,越是活的长,野猫野狗打断腿都不会死,你也是一样。” 她咬着牙关一声不吭,他就会取出帕子,拭着她脸上疼出来的汗,一边嗔怪的笑着:“怎么不小心一点?落到伤口上会很疼,我也会心疼的。” “乖乖儿,叫嘛,多叫几声,叫的好听,少爷说不定就会手下留情哟……” 沈昼锦的呼吸猛的急促起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以为她经历了这么多,已经百炼成钢,可其实,这些往事,一想起来,还是叫她整个灵魂都在发抖。 上天对陈慕雪,实在是太过厚爱了。 她见过很多气运之子,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厚爱! 在边城这种地广人稀的三不管地带,居然接连出现了两个家里顶着爵位的少年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权贵多如狗的京城!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不管是周向荣还是周猪狗,杀起来难道很难吗?? 上天尽管偏心,小爷有一辈子的时间跟你慢慢耗!! 她定了定神,吩咐他们照顾好长宁郡主,先去了一趟松枝院。 这会儿天都黑了,她露面也就是报个平安,没多待就出来了,然后就直接出了府,换上夜行衣,摸到了那家客栈。 她本来想晚两天再下手的,让陈慕雪与他来往来往再说,可是再一想……一天时间,足够发生很多变故,要是他抬出身份给承恩伯那个老渣滓撑腰,岂不是硌应人? 所以,先下手为强!! 周向荣住的是二楼,床边还有小厮守夜,她悄无声息的摸进去,直接一掌劈晕,把被子四角一提,就像扛米一样,就扛出了客栈。 然后扛着他,一路出了城,到了一处乱葬岗,才把他往下一扔。 周向荣的头磕在墓碑上,痛哼了一声,就醒了过来,但是天早就黑透了,周向荣只能隐约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 周向荣颤声道:“你是谁?” 沈昼锦抱臂站着,一声不吭,周向荣又道:“是谁叫你来的?你想干什么?” 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一声不吭,周向荣渐渐看清了四周,情绪开始崩溃:“你到底是谁,是不是大哥派你来的!?你别杀我,别杀我,你要银子是不是,我行囊中有银两,我给你,我全都给你!!” 沈昼锦仍是一声不吭,一直到他说的口水都要干了,沈昼锦忽然上前,大刀猛然抽出,一刀削断了他的右手。 周向荣长声惨叫,翻着白眼就昏了过去。 沈昼锦再次亮刀,咔的一下,又利利索索的削断了他的左手。 周向荣生生痛醒过来,沈昼锦已经收起刀,然后上前一步,一点一点踩断了他的脚趾,脚掌,小腿…… 周向荣长声惨嚎,声如夜枭。 沈昼锦面无表情的捏住他下巴,弹了一个毒钉进去,重重的钉在了舌头上。 这一刻的她,就像一个残忍狠毒的杀人狂……可听着耳边的惨叫声,回忆着上辈子他那个变态样子,她真的觉得挺爽的。 等他昏过去之后,她又用高明的针法给他止了血。 她真有点盼望他能被人救回去,就这么死了反而便宜他了。 反正这伤怎么都治不好,连她都治不好,那么就让他像个人彘一样活着不是很好? 不能说话,也不能写字,爬都爬不动,跟被他杀死的无数孩童和猫猫狗狗一样……这样不是很好吗? 上天不给他报应,她可以帮忙,她可真是一个热心人。 她收起刀离开,走出一大段路,才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进了空间,洗了澡,换了衣服,一身清爽的回了王府。 然后直接去给谢思危下针。 这个时间,谢思危肯定去找过她了,但他也没问她去哪儿了,只道:“师父,你身上的杀气收一收,划到我脸了。” 沈昼锦:“……” 第061章 无敌是多么快乐 她发现谢思危真的很皮,天天伸着小爪子东撩拨一下,西撩拨一下的……明明是好意是关心,可叫他施展出来,就有点贱嗖嗖的。 白瞎一张好看的脸了! 她一脸嫌弃的瞅着他。 谢思危看她不回答,笑着岔开话题:“王爷传讯回来,说是他打伤了劳瑟丕,就用了一脚。” 沈昼锦嗯了声,瞄他一眼:“怕不怕?为师就是这么厉害,一指头就能摁死你哟!” 她并没发现她自己也很皮。 谢思危笑了半天:“不怕,我等着我一指头摁死别人的日子。” 从他那儿出来,沈昼锦还在想,劳瑟丕都抓了,小凤凰咋还不回来,玩野了? 于是等回了青蒲院,她躺在床上,又开始联络小凤凰。 她意识传过去的时候,小凤凰居然正在吃东西,碗里是粒粒分明的碧粳米,米香扑鼻,盛饭的还是白玉碗。 沈昼锦诧异了一下,心说小家伙这是在哪儿蹭吃蹭喝呢? 她迅速读了一下小凤凰这两天的记忆,然后就无语了。 边关两个大师,除了劳瑟丕,另一个叫庄必凡。 这个庄必凡,不收徒弟,也不收门人,独来独往,但是……极度烧包。 伺候他的,光绣娘就有三五十人,厨师也有近三十人,小厮无数…… 还有许多规矩,比如说衣服只穿什么绸什么绣,且衣、履、帽不管多奢华都只穿一次;又比如早饭不得少于六十道,午晚饭不得少于一百道,每一顿必须有三道以上的新菜。 又比如他要走的路,必须扫的干干净净,且要用水清洗过,光脚走一趟不染灰尘; 又比如伺候他的人,头发指甲必须整整齐齐,长的必须漂亮干净,说话声音必须动听…… 真的是……沈昼锦真的槽多无口。 在这一刻,她对舅舅的能力都开始怀疑了!! 这都什么妖魔鬼怪啊?这丫过的比皇帝可挑剔多了啊!!这也能忍? 沈昼锦不耐烦读了,扶着额问:“他功夫如何?” 小凤凰摇了摇小脑袋:“不好。” 他今天看到小凤凰,还想抓它来着,然后他就慢慢走过来,然后突然跃起来抓……小凤凰并没有认真躲,但他也接连三次没有抓到,最后他只能给自己挽尊,大笑道:“好灵巧的鸟儿。” 一边就叫人煮了蛋羹和碧粳米给它吃了。 小凤凰一边吭哧吭哧干饭,一边下结论:“他的功夫,就跟我头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功夫差不多。” 沈昼锦挑了挑眉。 也就是说,有她现在功夫的三十分之一左右。 她瞬间就放了心,交待了小凤凰几句,就美滋滋的睡了,梦里都在唱着“无敌是多么~多么快乐~~” 无敌怎么会寂寞呢?无敌超快乐的呢!! 早上她还没起,就听说承恩伯在门前等着。 他未必是觉得王府能让他进,只是做出一个弱者的姿态,好抢占舆论高地而已。 虽然王府对此无所谓,但能膈应他的机会,沈昼锦一个也不想放过。 于是她就叫上谢思危,亲自去挑了一个老婆婆。 一刻钟之后,王府大门一开,老婆婆扶着拐棍出来,照着承恩伯的脸就抽了几下。 承恩伯猝不及防,脸上当时就多了几道印子。 承恩伯又惊又怒:“你想干什么!你是什么人!!” 老婆婆道:“你与我们郡主刚成亲,你就把我赶了回来,你当然不认识我是谁!!” 然后她扶着拐棍,往门上一倚,就哭了起来:“我们郡主可怜啊,从小娇养长大的,如今竟被他害成了这个样子……” 开了一个头,顿时就有无数的人聚集了过来。 于是老婆婆哭着进行了一番演讲…… 哎哟哟,他来的时候啊,裤子都是破的,露着屁股蛋子哟,我们老王爷提拔了他啊,之后我们王爷也一直照顾他啊,拿军功给他换爵位啊!王府对他恩重如山啊,结果他娶了郡主不好生对待,囚禁她,不让她见孩子…… 诸如此类的控诉。 承恩伯倒是想怒斥,可是他姿态还没摆出来,王府亲兵的大刀就已经怼过来了…… 他气的发疯,却根本没法说话,全是老婆婆在哭诉。 旁边的人指指点点,承恩伯只撑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了,排开人群就走了。 老婆婆犹对着他的背影唾了几口,还诅咒发誓:若我有半个字扯谎,叫我老婆子肠穿肚烂、死无全尸!! 边关这种地方,最重誓言,大家登时就信了,纷纷唏嘘。 而那边,承恩伯一路疾走,回了客栈。 他心里真的慌乱起来…… 以前王府,是绝不会出这种招数的。 信郡王是个伟丈夫,别人怎么说他,他并不在乎,所以这种事,打他一顿,才是信郡王的作派,但就算打了,他也不会跟别人解释个一二三的。 但现在他又不在! 长宁郡主虽然柔弱,但也从不出这种招数,所以他来的从容,有恃无恐! 他就是安心要这么来上几天,就是不去救儿子,长宁郡主就算恨他,也会心疼儿子的,所以到最后必然是长宁郡主先沉不住气,叫他进去说话!那他就掌握了主动!大可以提要求! 可现在,这招数一出,他的名声就坏了!! 那他就算再去十次,大家也只会说他活该!! 他是孩子的父亲,长宁郡主怎么敢毁了他的名声? 她怎么可能这么做?? 所以,这……一定是那个死丫头! 又是那个乡下来的死丫头!!无法无天的乡下土狗,什么都不懂!什么也敢做!! 他恨的直咬牙,一时却想不出破局之法!! 他怒气冲冲的进了客栈。 陈慕雪从桌前站起,迎了几步,承恩伯却根本没有看到她,径直上了楼。 陈慕雪委屈的一咬唇,眼泪就从眼眶里滑落下来,其状哀婉极了。 可是一边哭着,她的眼神儿,却不由得往二楼那个房间看去。 昨日虽然只说了两句话,她回去之后,心情却是乍惊乍喜,一扫这几日的阴霾。 那少年气度不凡,长相俊美,又明显对她有些好感,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只要再见到他,与他说了她这些日子的难过,他一定会帮他,一定会为她出头…… 甚至他还会带着他,风风光光的回王府,就连那个嚣张的沈昼锦,也要对她低头!! 她内心隐隐的期盼着。 只可惜出来的匆忙,衣服带的不多,她不得不当了一枝钗,叫人置办了这一身,早早的起来,托着腮,摆了一个最优美的姿势……他只要一出门,往下一看,就能看到她。 可是等了许久,他一直没有出来。 倒是有两个小厮出来,还去问了掌柜,她才知道他居然出去了。 于是她换了一个位置,瞧着门口……可直到承恩伯都回来了,他仍旧没回来。 陈慕雪心头直发沉,却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下一刻,两个眼熟的小厮又跑了进来,抓着掌柜:“你们当真没看到我家公子出门?” 第062章 看着她怎么把自己作死 掌柜的道:“不曾,自打开了门板,我就一直在这儿,只看到伯爷出门,还有四楼那位商人结帐走了,旁人全都没有,你们的房门,更是一直没开过。” 两个小厮愕然,急的团团打转:“那公子怎么不见了?你们这儿不会有什么半夜入户的强人吧!!” 掌柜的眼神儿一闪。 他心说这种地方,半夜入户的强人还真有的是,但嘴上却道:“客人别胡说,我们客栈向来是最太平的,我猜么着,这位公子应该是半夜睡不着,去了掌灯的地方,你们不如去找找?” 小厮讶然:“你的意思是?” 掌柜的笑道:“你说呢?晚上开店的,当然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了。” 小厮一想也有道理,便又急匆匆的走了。 陈慕雪一直听着,委屈的眼中含泪。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啊!! 他对她这么好,笑着跟她说话,还给她帕子……他怎么可能去那种脏地方呢? 他,他怎么不来救她呢?! 而此时,三楼客房。 小厮给承恩伯端上茶来。 承恩伯只喝了一口,就劈手扔到了地上:“什么茶也敢端上来!” 小厮委屈的道:“伯爷,咱们东西都没收拾,这儿根本买不到好茶。” 承恩伯脸色一寒,咬牙道:“滚滚滚,没用的东西!!” 承恩伯府的下人,有不少都是他的族人,他们家乡遭灾,流落到此之后,就住了下来,后来他从了军,娶了长宁郡主,就派人招了不少族人过来当下人。 他极喜欢这些人进府之后,那种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德性,喜欢他们那种羡慕又恭敬的眼神,喜欢这些叔伯爷辈儿,满脸谄媚的伺候他的样子。 平时很好,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些人根本就没用! 一点忙也帮不上,一点小事也办不好,只能添乱! 他烦闷至极。 外头有人敲了敲门,承恩伯怒道:“我让你们滚!!” 外头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半扇门:“伯爷,小的几个,有话想说。” 承恩伯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满眼威慑。 这人,按说他要叫他一声三爷爷,但此时尊卑有别,他现在就是伯府的一个下人。 承恩伯冷然道:“我没空听你们废话!” 那老者弯着腰,也没敢进门,十分恭敬的道:“伯爷,咱们虽是乡下人,但多少也算是见过些家长里短的,如今郡主生了大气,伯爷……咱们有些个想法,想跟伯爷说说。” 承恩伯冷笑:“你们知道个屁。” “是,是,”老者道:“咱们没见识,但咱们端着伯府的碗,是真心想让伯府好的,伯爷好,咱们才能跟着吃饱饭。” 这话,承恩伯倒是听进去了,垂了垂眼没说话。 老者偷抬眼看了看他,继续道:“咱们私下里想着,伯爷和郡主成亲多少年了,孩子都是要娶亲的年纪了,是怎么也拆不开的……之前也从来没闹腾过,咋就一下子闹腾的这么厉害了,这中间,还不就是因为换了个闺女。” 承恩伯冷哼一声:“确实如此,这一切,全都是那个野丫头搞的鬼!!” “是,是,”老者搓着手,又道:“伯爷不喜那孩子,就不喜了,但那孩子,明显是个厉害的……王爷喜欢啊!郡主估摸着是心中有愧,现在也是什么都顺着她,所以咱们寻思着,现在主要就是先把这孩子哄过来。孩子哪有不想要爹的,只要孩子哄过来了,郡主自然也就不计较了,王爷最疼郡主的,还能越过郡主处置伯爷么……” 承恩伯沉着脸:“只怕如今我这个亲爹要见她,也不容易呢!!” “伯爷,”老者道:“伯爷怎么也得先把那个啥……就是那个样儿摆出来,咱们觉着,是不是先把大小姐送走。” 承恩伯呵呵冷笑:“一个乡下土狗,居然敢跟我的雪儿计较。” 门外头一静。 老者和几个人交换了几个视线,然后老者硬着头皮又道:“一个十岁大的娃娃,知道什么,可不就计较了么?” 承恩伯半晌不说话。 老者又想说话,承恩伯烦燥的道:“行了,滚吧!” 老者犹豫了一下,施了个礼,默默的走了。 几个人下了楼,聚在角落里,才有人低声道:“你说他听进去了吗?” 说话的老者道:“听着像是听进去了。” 另一个年轻些的道:“不用担心,他听进去了,只是他惯会在咱们这些人面前摆架子耍威风,就算听进去了,也不可能当着咱们的面儿承认,要不,不就显得他不如咱几个乡下人了?” “他不也是乡下人么!” “我觉着他还不如乡下人有见识!叫谁寻思寻思,自家闺女叫一个贱婆子换了,谁不得上去跟那个贱婆子拼命??他们倒好,把贱婆子生的贱种好好养着,还为了她得罪亲闺女,得罪郡主,得罪王府……傻么这不是?” 一个年轻后生弱弱的道:“大小姐其实也没错啊,又不是她换的!” “父债子偿你知道不?她娘做的孽,肯定她背着啊!!” 后生一脸不忍:“可是大小姐这么好看,谁见了不心疼……嗷!!” 他被旁边的婆娘一把拧住耳朵,连拧了两圈,一边骂:“死孩子,叫妖精迷了心窍了你!!我告诉你,那妮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离她远点儿!” 一伙人吵吵嚷嚷。 承恩伯一直到下午,才叫了陈慕雪来,不容质疑的道:“你先回去。” 陈慕雪万般不甘。 她觉得昨天那个少年,也许还会回来的。 她求道:“爹爹,我不想走,我想等大哥二哥出来,我不放心,我真的不放心。” 承恩伯长叹了一声,心疼的抚摸她的头发:“是爹爹小看了那乡下妮子,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你再留在这儿,爹爹怕她对你下手,你还是先回去,至于她……” 他冷笑了一声:“爹本想着认回她来,给她一份嫁妆,让她嫁个殷实人家,也就仁至义尽了……没想到,她的胃口这么大,盘算暗卫,还敢盘算你娘的嫁妆!!也好,爹就要看着她怎么把自己作死!!” 他附耳低语:“雪儿你乖,先回去,爹纵是对她虚与委蛇一段时间,也全是为了你,你放心,爹永远都只有你一个女儿!!” 于是陈慕雪走了。 承恩伯对她是真爱,八成的护卫下人都跟着她走了。 沈昼锦一边陪着师父吃饭,一边听完了暗卫的禀报,笑道:“真是掷地有声啊!当浮一大白啊!” 谢思危气的都吃不下去了:“连那几个乡下人,都比他有见识!!我真没发现他居然这么蠢?” 沈昼锦笑了一声:“他不蠢,他只是飘了……” 她笑容玩味:“他只是一下子得到的太多,又得到的太容易,飘的太快了。” 第063章 我们有的是选择 一边说着,沈昼锦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诶?是不是哪里少了一个人?” 谢思危愣了愣才回过神儿来,笑道:“陈三郎?你不会是把他给忘了吧?” 沈昼锦坦然的道:“忘了有什么奇怪的?他又不重要!” 谢思危笑道:“前两天,就是陈二郎骗你出门那天,他先叫了陈三郎过去,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陈三郎就急匆匆走了,这估计是怕他在家碍了事,把他支开了。然后就一直没回来。” 沈昼锦点了点头,也不怎么在意:“先别管他们了,小谢儿……”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想去敲一下谢思危的狗头…… 中途猛然想起师父师兄还在,于是迅速收回了狗爪子,小谢儿那个儿音,也给咽了回去,笑的天真又可爱:“那什么,你觉得庄必凡这个人怎么样?” 谢思危噗的一声就笑了,一边转头跟沈昼眠道:“沈师伯,我师父平时跟我说话就是这样的,你相信我。” 沈昼眠笑的温雅极了:“我当然相信你。” 卫重楼在一旁,直接道:“不可能吧!!从我认识姑姑,姑姑就从没这么说过话!!就跟个姑娘家一样,姑姑可是我们石窝村的老大!!” 沈昼锦:“……” 我谢谢你了小楼,我真是谢谢你。 沈昼锦索性放飞自我,默默的收起了小女儿造型,抬手就敲了他脑袋一下。 谢思危笑了两声,才道:“庄必凡么,他不喜欢跟人交际,平时也十分挑剔,动辄要几十人伺候,听说他吃饭时,都要几十个菜肴,若是不合口味,就会全部弃之不用,让厨房重新做,而且他有个怪癖,他穿过的衣服,不许旁人再穿,用过的东西,下过筷的菜肴……全是如此,所以只能烧掉……” “等等,”沈昼锦无语的道:“我还以为你们不知道,原来你们都知道?这……这也能忍?” “不然呢?”谢思危抬头直视着她:“不然我们又能怎样呢?” 沈昼锦不由哑然,觉得自己这话问的,确实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谢思危低低叹道:“师父,边关求武道若渴,你……你……”他犹豫两次,仍是问了出来,“你能留下来吗?” 沈昼锦一顿。 谢思危垂了垂眼,又问:“那王爷的武道,到底如何?我又什么时候才能用武道?” 沈昼锦正色道:“你听我说,小谢儿。第一,舅舅的武道,我差不多可以确认,是高于庄必凡的,肯定也远高于劳瑟丕,而你,连治病加修武道,从我开始下针那一天起,大约要三个月到三个半月的时间,之后,你的武道会比舅舅略差,但正常来说,一年之后应该能平齐,再之后你就会比舅舅要高了。” 她顿了一下:“但我教你们武道,是希望你们过的好,希望你们能更加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希望你们不要受伤,不要输,不要受制于人。而不是让你们做为一个吉祥物‘坐镇’于此。” 谢思危想说话,她摆手止住:“你不用说,我明白的,假如说别无选择,责无旁贷,那么不管是舅舅,是你,还是我,我们都会去担下这个活儿,但假如有呢?假如我们有选择,有的是选择呢?” 谢思危挑了挑眉:“师父的意思是?” 沈昼锦道:“大约两三个月,就会有足够份量,足够实力的武道高手来这里,坐镇边关,我保证。” 谢思危极漂亮的瑞凤眼,一眨不眨的看她,半晌,他展颜一笑,牙齿雪白,竟笑出了几许明亮的少年气:“我信你,师父,我拭目以待。” 他笑眯眯的布了一筷子菜给她,一边又道:“可是师父,你有没有想过,那天你露出了武道这么个话头,这两天是因为承恩伯闹腾,所以很多人只能暂且按捺着,一旦消停下来……一定会有人闻风而动的,师父想怎么应付?” 沈昼锦道:“你想啊!你帮我想想。” 她故意抱住沈昼眠的手臂:“反正我想要的局面是,进可攻退可守……我不打算开宗立派收徒弟,我还要陪我师父师兄去京城呢!所以你想想,我们要怎么利用这个时间,把劳瑟丕、庄必凡的事情解决一下,然后再把该铺垫的铺垫一下,把讨厌的人处理一下……” 谢思危笑着,就垂着眼真的开始想。 其实沈昼锦的打算很简单,她要利用武道涮死承恩伯府一家子……但是,又不想成为多方觊觎的香饽饽,行事变的不自由,所以这个度,就需要好好把握了。 在她而言,承恩伯这个老渣渣,和四个小渣渣,陈慕雪和她海里的那些鱼,或多或少都与她有仇。 陈慕雪的鱼,她有仇报仇,该截胡截胡,一定要迅速,这是因为这些鱼的身后,大多有个家族,不及时处理后患无穷。 但承恩伯?? 他其实就是一个赘婿,他踩着王府升官,混的人模狗样,可其实王府把梯子一抽,剩下他,屁也不是。 所以她不急着摁死他们。 就这么慢慢的跟他们玩,给点甜头再踩一脚,给点希望再甩一耳光……反反复复,好让他们把吞了长宁郡主和王府的,全都吐出来,让他们自己把自己作死,让这些女控妹控与陈慕雪反目成仇,解她心结,出她胸中的一口恶气。 在这个基础上,她还可以配合一下边关这边的进度,把两边的事情都办了,好消消停停去京城。 最终谢思危道:“先拖几天再说,我先问问王爷那边怎样了。” 沈昼锦点了点头。 几人这才开始闲聊,谢思危还问沈昼眠:“沈师伯,你这个名字,是有什么说道吗?” 倒是沈神医开口道:“眠儿出生时便有心疾,这是我请了一个高僧帮着取的,约摸是一个不叫老天爷注意到的意思?所以后来锦儿也就从了这个昼字。” 沈昼锦点了点头。 她之前也算过,这个名字结合师兄的八字,确实很合适,至于她……上一世,她配不上这个名字,但这一世,她确实也算是富贵还乡了。 谢思危用过饭就走了,他一走,卫重楼就扑过来:“姑姑,明天能不能给我针了?” “能!”沈昼锦道:“一定能,你信我!明天不管发生啥事儿,我都先来给你针!!” 第064章 他真的后悔了 沈神医昨天她下过针,一直到凌晨才醒过来,吃了不少东西,又洗过澡,整个人年轻了二十岁,简直脱胎换骨。 卫重楼羡慕的不要不要的,心心念念的盼着。 可是今天早上,沈昼锦跑去看老婆子大战承恩伯了,等来的时候就有点晚了,所以只能拖了一天。 第二天承恩伯仍是早早的过来了,但他学乖了,只亲自送了帖子,说要见她之后,就走了。 沈昼锦只当不知道,然后赶紧先给长宁郡主下了针,又去给卫重楼下针。 卫重楼年轻又健康,比给师父下针要容易,但因为他对穴位了解不足,所以要更多的时间才能记住那个运行脉络。 一直折腾到近午,沈昼锦饿的嗷嗷的,一收了针就赶紧坐到桌前吃饭。 沈昼眠跟她道:“刚才小谢过来,说承恩伯暗中派出人手,要散播消息,说女儿不能不认父亲之类的,然后才刚把人派出去,就被人割了脑袋送回去了。” “哦?”沈昼锦诧异:“是什么人干的?” 沈昼眠道:“说是还在查。” 沈昼锦皱了一下眉。 她并不是圣母,她自觉得是一个十分心狠手辣的人,但这种杀了下人试探她,或者对她示好的行为,她并不喜欢。 她问:“承恩伯什么表示?” 沈昼眠道:“据说吓的不轻。” 秦水冒出来,幽幽的补允,“一边气愤一边一直在骂小主子呢!” 沈昼锦无语的道:“我就是个背锅的是吧?这什么蠢蛋,想讨好我事儿都办不漂亮??” 沈神医道:“锦儿,师父去找他谈谈。” “不用,”沈昼锦道:“师父,跟不讲理的人讲理是没用的,何必找气生。我估计这个杀人的,但凡不傻,一定会把话递过去,秦水,你先找人挡一挡,我先去翻个脸,之后才热闹不是。” 她快速吃饭,一边又想起来:“话说官府那俩渣渣,他也没去管??” 秦水道:“是,他一直没去。” 沈昼锦真是忍不住要冷笑了。 有时候人性是很有意思的,越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人,越是弯不下腰。 就好比现在,大家都很清楚,为了长宁郡主,他们不可能真的让陈伯鸣兄弟俩死,如今只是一个态度。 所以,承恩伯只要过去,花些银子,说几句好话,就能把儿子给领出来。 可是他不。 他不想想,一个老父亲为了儿子,弯弯腰有什么丢脸的? 他就只想着,他要是能把长宁郡主给扳过来,那,不就是郡王府怎么送进去的,再怎么接出来?? 那他多有面子?多风光?那些嘲笑他以为他要倒的人多打脸? 可能他潜意识中,就不愿相信,他扳不过来这个可能性。 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此时的官牢之中, 陈伯鸣和陈仲斐相对而坐。 他们其实已经得到了优待,住的牢房还算干净,饭食也是按顿送过来,不是馊的,也能吃饱。 这在其它犯人看来简直就是天堂。 可对于两个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众星捧月的公子哥儿来说,真正是生不如死。 陈伯鸣都快气疯了,头一天时,不住的咒骂,但到了第二天,第三天……他真的开始慌了。 陈仲斐倒是一直平平静静的。 他这个病,本来就不宜太激动,再犯了病,可没有人给他治了。 陈伯鸣忍不住问他:“你说,到底怎么一回事?爹没来?还是舅舅不让爹救我们?” 陈仲斐没答,沉吟了片刻,倒是问了他一句:“大哥,你那时……就是刚刚接回锦儿时,你用玉佩诬陷她,你可后悔?” 陈伯鸣冷哼了一声。 他当然后悔,他后悔小看了她,若早知道她这么厉害,他应该花一些心思,笼络住她才是! 但他后悔的是自己行事不够高明,却从不后悔对付她!! 一个乡下土狗,她凭什么? 直到现在他都想不通,一个乡下土狗,到底是怎么把事情搅合成这样的? 她怎么敢!她怎么配?? 陈仲斐静静的看着他,忽的加了一句:“假如,她会武道呢?” 陈伯鸣脱口道:“不可能!!” 陈仲斐声音低低的:“我们都听过劳大师、庄大师的传言,武道高手,虽然说的玄乎,但也绝到不了以一当百吧?三郎虽是野路子,但功夫不比军中好手差,那天那些人,据三郎说比他要好的多,十几个大汉打一个十岁小姑娘,据说只用了一刻多钟,那些人断腿的断腿,内伤的内伤……而她,连根头发也没伤着,连声粗气也没喘,活蹦乱跳,还上山逛了个庙……” 他顿了一下,示意牢房深处:“还有劳大师那儿,这么多的好手被她送进来,她仍旧毫发无伤,唯有武道二字可解释……” 他越说,陈伯鸣的脸色越难看。 这一刻,他才真的后悔了。 承恩伯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把他们送到劳大师门下,舅舅也曾出手相助,但劳、庄两人只看了一眼就拒绝了。 如果沈昼锦真的会武道,哄好了她,让她教教他,哪怕不如劳庄两人,也足够了。 若他会武道,哪里还需要在意什么承恩伯府?哪里还需要算计舅舅手里的人脉?? 他只需要靠着自己的本事,就可以享受超然的地位,就可以在军中横着走!!哪怕舅舅对他们也要客客气气的!! 明明只稍微哄一哄就可以啊!!! 她是他的亲妹妹啊!他还记得,初见面时,她那个怯怯的眼神儿,又想接近他又有顾虑的样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就是从被他们诬陷偷玉佩开始!! 从那时起,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看他的眼神儿再无热度,然后事情就这么一路如同脱缰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他到底为什么一见面就要对付她?? 陈伯鸣咬牙道:“我不该为了雪儿对付她的!雪儿着实太过任性了!!” 陈仲斐垂了垂眼,遮住了眼中的寒光。 与此同时。 客栈之中,有人报了上来:“伯爷,那位沈昼锦沈姑娘到了。” 第065章 阴死他都是他活该有木有 承恩伯一惊,又一怒,霍然站起:“她还敢来!!” 吼出这一句之后,他又是一顿:“不对,不对……若那些人,真是她杀的,她不可能来的……所以,难道是王府动的手?” 他来回的踱步:“可不管是谁,起码她是不知道的!否则的话,她不可能前脚杀人,后脚就又过来找我!” 他一边想着,就不由得呵呵冷笑:“想必就是王府的人了,谢思危一个管家,也敢做这种事!!只可惜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前脚刚帮那个死丫头出了气,后脚,她就来找我摇尾乞怜!!” 他满脸都是得意,施施然的坐了下来:“很好!只要她肯来,这事儿,可就是我说了算了!!” 坐在楼下的沈昼锦,听着楼上他的自言自语,暗暗挑了挑眉。 她来的时候,只带了四个暗卫,但其实随着她进来,后头又来了十二个王府亲兵。 她本来只是担心人多了,承恩伯老渣滓不敢摆架子,出来的太快,所以才分批过来,没想到……伯府的下人并没有禀报她的从人有多少。 于是承恩伯就放心的开始晾她,于是这边也就顺理成章的聚起来不少人。 本来就是在客栈,承恩伯住客栈,就注定了任何事情都保不住密。 加上这里头还有那个杀伯府下人的人,被秦水的人一挡,这时候才过来,正巧赶了个热乎场子。 他自以为不动声色的进来了……是的,客栈一楼,每一张桌子都有人坐,明目张胆的看戏。 毕竟,一个疑似武道高手,哪怕只有一成的可能,也值得各方关注了。 时间一分一刻的过去。 秦水第三次劝她:“大小姐,咱们回去吧。” 沈昼锦这一次回答了,她道:“可是我师父说了,虽然他对不起我娘亲,可他毕竟是我的生父,我不能不认生父……” 秦水道:“可若是伯爷,真的为了那个陈慕雪,不认你呢?” 沈昼锦表情茫然,演技到位:“我也不知道,若他认我,就算对我有些不好,我也会尽一份孝心,可若是他真的不认我,反倒要认那个心狠手辣的假千金,那我……那我就顺从他的心意,也算是偿还他的生恩了。” 秦水叹道:“王爷说了,他可以做主为你过继……伯爷若肯认你,又岂会用玉佩诬陷?又岂会让陈三买凶杀人?又岂会诱你入凶局?处处置你于死地?小主子,有些人就是没有父女缘,你要想开些才是。” 两人说话声音都小,却也都听入了众人的耳中。 足足过了两刻多钟,承恩伯老渣滓才慢慢的下来了。 承恩伯如今还不到四十,人也不胖,整个做派却油腻的厉害,尤其那个拿腔作调的劲儿,就感觉油从眼角嘴角都能滴下来似的。 他扫眼楼下的围观群众,吊着嗓子咳了一声,道:“锦儿来了,为父昨夜着了凉,有些不舒服,所以来的迟了些,你等急了吧?” 沈昼锦一脸强撑的倔强,施了礼,才道:“我来此,是想问问伯爷,这个帖子,可是伯爷投入府中的?” 她举起手中的帖子。 老渣滓道:“正是,今早为父去了王府,本想见你一面,门房却不许我进,我便把帖子留下了。” 沈昼锦道:“所以,伯爷,你真的就这么疼爱陈慕雪吗?” 老渣滓皱眉:“这时候你又提她做甚?我不是已经让她走了吗?” 沈昼锦道:“可你几乎把所有下人都送去保护她了!” “那又如何?”老渣滓拉长了脸,双眼警告的看着她:“锦儿,你是我伯府血脉,要学会大气一点,不要把乡下人那些习惯带过来,否则为父会很失望的。” 瞧,他这是pua人习惯了,张口就是这个调调。 沈昼锦道:“我不敢跟她计较!!哪怕她诬陷我在先,欲杀我在后,我也没敢跟她计较!!可她收买舅舅的大夫,抢娘亲的院子,还气病了娘亲,娘亲不想原谅她有什么不对??” 承恩伯怒斥:“胡说!” 沈昼锦也怒道:“这不是胡说!!舅舅亲自审的,他房中搜出纹银一千两,票号已经去汇丰钱庄查过了,底单留的就是承恩伯府!!总不可能是大哥二哥三哥做的!!他们怎么可能害舅舅!!只有陈慕雪,因为舅舅要杀她的亲娘,又要你把她剔出族谱,所以她才动了杀心!!” 承恩伯连连喝斥,沈昼锦仍是一口气说完:“我说的全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找舅舅对证!!为一已之私便要加害边关守将,这简直骇人听闻!!” 承恩伯喝道:“住口!!” 沈昼锦仍旧很冷静,道:“所以,即便是这样,你仍旧坚持要娘亲和我原谅陈慕雪吗?” 承恩伯怒道:“够了!为父说了!这件事情跟她没有关系!你这个逆女,胡言乱语,你这是在成心挑拨爹娘的关系?我与你娘,多少年相濡以沫,你一回来,就成了这样子,你……” 他痛心疾首似的:“你叫为父说你什么好!!你之遭遇,为父极为心痛,为父虽未养你,却也有血脉在先,你好好归家,为父定会疼你如珠似宝……” 他叨逼叨的好一番煽情。 沈昼锦不为所动,定定的道:“伯爷,娘亲和舅舅都说了,陈慕雪必须处置!!伯爷不需要转移话题,只需要回答我,你是不是一定要保陈慕雪?” 承恩伯也有些急了,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昼锦再次逼问:“是不是?是不是?我只想为了娘亲要一个答案,要回答真的这么难吗?” 承恩伯仍是不肯正面回答:“锦儿,你别再无理取闹了……” 沈昼锦猛然一退,眼中含泪,摇摇欲坠。 一边演着,沈昼锦就为自己的演技疯狂点赞!! 说实在的,如果演技满分十分,她绝对是十分,老渣滓也就六分,阴死他都是他活该有木有!! 然后她情绪失控似的,猛然把重要道具--那个帖子扔了出去。 正好扔在了一人脚边,而这个人,就是杀了伯府下人的那个人。 他立刻就拿起来看。 沈昼锦已经坚强的站直,退后一步,道:“既然伯爷选择了陈慕雪,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沈昼锦余生,定会孝顺娘亲舅舅,承欢他们膝下。却是无福孝敬父亲了,就此拜别!自此相见,便是陌路人了!!” 承恩伯一惊,急道:“锦儿!!” 他又惊又气:“你怎可如此!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第066章 师父就是师父啊 沈昼锦道:“但锦儿还有生母、还有养父养兄,既然不能两全,那锦儿只能做个不孝之人了!!” 她转身就走,承恩伯大怒:“你给我回来。” 他飞也似的追上来,沈昼锦忽然心头一动,手迅速在空间中一摸,下一刻,啪的一声脆响。 沈昼锦用手捂住脸,缓缓的转头看着他。 承恩伯也惊呆了。 他并没想打她的,他只是想拉她回来。 沈昼锦缓缓的放下手,脸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又红又肿,明显打的极重。 沈昼锦眼神发寒,一字一句的道:“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打我的人。” 她手起掌落,众人惊呼声中,一张桌子,硬生生被她拍的粉碎……字面意义上的粉碎,碎成了粉那一种。 不止一人,瞳孔骤缩,扑上来察看。 相比起之前的拳脚工夫,这,能把木纹震酥,这是武道的明证!! 她真的会武道!! 不止一人,亢奋起来,迅速回去报信,其中一人,手里还捏着那封帖子。 承恩伯这个人么,他在外人面前,架势要摆的足足的,半句软和话也不会说。 但他既然以文才为傲,自然要在帖子中附上一封家书。 本来这家书,是煽情范儿的,表示你出生时我多么期待,你流落民间我多么心疼…… 但现在,家书换了。 仍旧是煽情范儿,承恩伯的笔迹和文风,却主要写了一个意思…… 当初陈慕雪也只是一个小婴儿,此事与她无关,沈昼锦若想认祖归宗,必须认她为姐,否则的话,他绝不认沈昼锦……并且还顺便指责长宁郡主心狠,居然不肯见她,表示伯府容不得这样的主母,若她不肯认她,那他也要好生考虑是不是休妻了。 这是为什么呢? 这叫提炼重点。 承恩伯“囚禁”长宁郡主这件事情,因为长宁郡主素来有体弱的名声,他又做的高明,证据不实在,二来在大众认知中,这不是什么大错,虽然承恩伯没了名声,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可是,为了闺女不要老婆??为了一个野生闺女不要亲生闺女??甚至为了一个野生闺女要休妻?? 桩桩件件,匪夷所思。 不光是能显得承恩伯糊涂混账,但凡有点脑子有点身家的人都会把他划为拒绝往来户;且能把陈慕雪彻底钉在耻辱柱上…… 最最主要的,这样一来,沈昼锦是为了娘亲,这同样是至孝,而且还是承恩伯不认她的,彻底占据了道德至高点。 其实对沈昼锦来说,她比较认可一切都为利益服务。 所以她觉得,在有足够利益的情形下,这些事情不用太过在意。 但既然长宁郡主在意,师父也在意,那她多花一些心思演演就是了。 如今演完收工,她就上了马车回了王府。 谢思危这个操心的,偷偷去看了个全过程,晚了她一步回府,忙不迭的到了松枝院。 沈昼锦已经洗完了脸,又红又肿的脸,已经只有一道浅浅印子了。 谢思危凑过来看了看,松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他真打了。” 沈昼锦道:“做戏做足么,我提前备了一点粉粉。” 谢思危摇了摇头。 他觉得这位小师父越来越神秘了,她今天提笔就造出来一封承恩伯的信,不光是笔迹和文风,就连他一些小习惯都仿的一模一样,别说他了,他觉得就算承恩伯自己来看,只怕都要怀疑这就是他写的!! 他有一肚子话想问,憋了半天,才道:“可是你今天,算是自证身份了吧?那你又说不想走这路子,你怎么脱身?” 沈昼锦笑道:“你想了一晚上,还没想出来吗?” 谢思危摇了摇头:“没有,请师父指点。” 沈昼锦笑道:“很简单。我会武道,我武道很高,但我的武道,不可复制。” 谢思危没明白:“什么不可复制?” 她一不留神用了现代词汇,就笑着解释:“就是,我不能收徒。我……在某个什么时候,遇到了一个人,我无意中救了他,他就亲自动手,帮我打通经脉,我就会武道了,但我是莫名其妙会的,我不会教人……” 看谢思危恍然大悟,她续道:“但是我有办法联络到他,可以说舅舅就是他治的??还可以想办法为某某人,引见这位高人,我也可以介绍这位高人来边关,怎么怎么的,总之你们需要我可以做啥,我就可以做啥。” 她顿了一下:“这个说词也不需要撑很久,就短期内应付过去就成了,等到真正的武道高手来了,大家对我的注意自然也会降下来。所以,师父师兄和小楼的武道,只是为防万一,不必急着暴露,也所以,” 她拍了拍他的头:“你可以扮猪吃老虎。但目前还是拖,先拖几天,等大家都恢复恢复再说。” 谢思危笑道:“我懂了,谢谢师父。” 他觉得这个说词真是绝妙。 这样一来,大家对她仍旧会对她敬畏之极,却又不至于过度纠缠。 师父就是师父啊!! 他就站起来,溜达着走了。 此时,承恩伯回到房中,手掌疼的钻心,疼的他几乎想把手掌切下来,他拼命忍着才没有嚎叫出声,牙缝里挤出声音:“大夫!大夫!!” 大夫倒是很快请了过来,但是他手上什么也没有,看不出伤,也看不出药。 最终大夫淡淡的道:“你打了一个武道高手,听闻武道是可以护体的,想必是被护体的气息震伤了,这个,老朽治不了……” 承恩伯猛然僵住了。 他惊的连手上的剧痛都忘了:“什么?你说什么?” 大夫其实也是刚听了八卦,但他看不上他,毫不犹豫的道:“你居然不知道吗?令千金……不,不,不是令千金,是沈大师,她是一个武道高手,边城早就传开了,你居然不知道?” 他感叹了一声:“真不知那位陈慕雪是如何的天仙化人,以至于伯爷不惜得罪一个武道高手也要护着她,我等平民,着实是看不懂啊看不懂!!” 承恩伯都傻了,半晌才喃喃的道:“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大夫哼道:“你不都亲眼看到了?若不是武道高手,怎么可能把桌子打成木粉??” 他提着药箱子就走了:“伯爷好自为之吧!” 第067章 你们是疯了吗 几个人一边吃晚饭,一边听着暗卫的禀报。 谢思危道:“然后呢?” 暗卫平平板板的禀报:“然后他一气之下昏了过去,又因为手疼,疼醒过来了,属下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痛到打滚,一边又叫人去请大夫了。” 沈昼锦点了点头,就让他下去了。 她跟谢思危道:“你能不能帮我做件事?” 谢思危啧了声:“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沈昼锦笑了一声,就道:“我觉得这么一来,承恩伯肯定要去救儿子了,你能不能找人,就狱卒之类的,在他们面前说几句,就是承恩伯来了之后,一直没打算救他们这类的话,顺便说说今天的事儿?” 谢思危愣了下:“你的意思是,要离间一下他们父子?” 沈昼锦点了点头。 谢思危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快速吃了几口,然后就出门吩咐了。 看谢思危的眼神儿就知道,他一定认为她是为了长宁郡主,所以才想着离间他们父子,看能不能把陈家四兄弟扳回来。 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从来就没想过把他们扳回来。 因为她觉得这几个人,已经坏到根儿了,所以她希望他们能恶有恶报,自己把自己作到死。 包括离间,一来是为了长宁郡主,毕竟是亲生母子,她可能一下子接受不了,所以可以分开,慢慢来;但更多的,她就是想让他们窝里斗、狗咬狗,她看着才会爽。 但她也曾想过,若他们真的幡然醒悟,痛改前非了呢? 她会不会原谅他们? 她觉得她可能仍旧不会。 也许她就是这么一个睚眦必报的坏人吧,反正她就是做不到。 这里头有师父、师兄、小楼和她自己,四条人命……不,如果算上她那个不是相公的相公,是五条人命。 她在官牢里吃着馊水熬了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老鼠啃着脚趾,蟑螂在衣裳里爬来爬去,她心里全是恨,她想尽了办法自救,可到最后,她也没能逃出来,而是被凌迟处死,硬生生捱了三百六十刀,清清清醒的感受着刀尖刮过骨头…… 那样的滋味,她永远也忘不了。 不管经过多少世,她都不能原谅这些人。 …… 从第二天开始,王府就不断的收到帖子。 但王府只说大小姐身体有恙,暂不见客。 大家默认为一定是她脸上的伤还没好,所以才不见客的。 沈昼锦就想让大家这样以为。 她从今天开始给师兄治病,一边又跟谢思危道:“你找几个合适的人,陪着小楼出门,我想在这边采买一些田亩,不必非得良田,普通的田也可以,甚至荒地都可以,最好大一点,连成一片,离边城近一点,方便打理……你帮我把这个消息‘不动声色’的传出去,你听懂了没有?” 谢思危笑道:“就是索贿那意思,你看徒儿我理解的对不对?” 沈昼锦笑出声,飞起一脚踢他:“看破不说破知不知道!!” 她确实是这个意思。 在这个时候,这些人还没跟她接触过,她又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除非是真的没脑子,否则不会上来就出绑了卫重楼要挟她这种招儿的,所以最常见的就是讨好,送礼。 都是些不差钱的主儿,既然怎么都要送,她就给他们一个门路,让他们直接送田地,省得送一些金银绸缎之类的,一来她有的是,二来送了她还得操心去买。 她打算多买一些地。 就算在上一世,信郡王死了,伽域关也仗着地势之利,坚守了好几年,没道理这一世还不如上一世。 所以她大可以安心置产。 边城这边的气候,春夏根本没有明显的分界线,冬天寒冷又漫长,夏天高温又短暂,昼夜温差很大,所以很多农作物收成都很差,也所以,大家都不愿种地,地也非常便宜。 可对她来说,她空间里有的是适合种的粮种,而且就算不种粮食,还可以种药草,或者搞养殖也可以,在这种地方种牧草搞养殖,其实真的很方便,边城再乱,这些人一般也不会对这种地方下手。 因为这儿是在边关里头,那些人都是趁人不备抢一笔就走,抢的都是好携带的金银,他们不可能在边军的眼皮子底下搞占山为王什么的,所以这种地方不是他们的目标。 不然呢,扛一袋粮食还是抱走一只羊?刮地皮是关外的马匪才会干的事儿。 所以她打算挑着拣着调查着,先收一波礼,然后看情况,安置一批退伍老兵,再抽一两处给边军搞个定向输送……反正白拣的也不心疼,省得边军天天过的苦哈哈的,这么一搞之后,都不用舅舅了,边军自然就会罩着她,搞起事情来也方便。 一边打着如意算盘,一边就把卫重楼打发出去了,还派了暗卫私下跟着。 谢思危很贼,他出门的时候没让人看到,回来进城的时候才让人看到。 然后大家就知道了,沈大师想在这边多多置产,小师侄已经在外头转了两天了。 顿时,大家就都行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承恩伯的爪子疼了足足一夜之后,在一个大夫的放血疗法之后,终于不疼了,其实不用放血也到时间了。 流了一地血的承恩伯虚弱极了,派人去王府投帖,还告诉门房他病了,意思是卖个惨让沈昼锦来看他。 但门房说了,承恩伯府的帖子一律不收,承恩伯的话一律不传。 承恩伯银牙咬碎,却屁也不敢放,又派人去官府救儿子。 县令估摸着王府的意思,又拖了一天,然后承恩伯亲自上了县衙,终于把儿子给接了出来。 承恩伯是真的虚弱,强撑着把儿子带回房,门一关就开始咆哮:“锦儿她是武道大师!!你们是疯了吗,居然得罪了一个武道大师!!”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昨天晚上,两人已经听到了狱卒说的八卦,被他这一问,两人顿时心情复杂。 陈伯鸣眼神幽幽,下了决心,他悲愤抬头道:“爹,得罪锦儿的,不是你吗?” 第068章 窝里斗狗咬狗 承恩伯pua人是真的习惯了,本来先声夺人,让他们惶惶不安,之后就可以让他们不惜一切去求饶恕。 没想他们居然知道这个,不由猛的一窒。 陈伯鸣缓缓的道:“我们固然得罪了锦儿,但看在娘亲的份上,锦儿始终对我们手下留情。哪怕送我们进官府,也是谢管家出的手,锦儿根本不知情……可是爹一到,伯府的所有人都被赶出了王府,甚至锦儿来见爹爹,还被爹打了,爹,你到底为什么要与锦儿闹成这样?” 承恩伯怒道:“你们从未提过,她会武道!!” “不在于她会不会武道!”陈伯鸣眼神闪烁,却一脸义正辞严的道:“就算锦儿不会武道,她也是您的亲生女儿!!您怎么能这么对她,怎么能动手打她?哪怕你舍不得陈慕雪,要把锦儿排到她后头,可也不至于把她当仇人对待吧?” 承恩伯大怒:“我说了,这跟雪儿没关系!!” 陈伯鸣道:“可如今整个桐县都知道,您逼锦儿认雪儿为姐,要不然就不许她入族谱;逼娘亲承认雪儿,不然就要休妻。” 承恩伯一愣,又惊又怒:“我从未这样说过!” 陈仲斐一直冷眼旁观,这个时候,才说了一句:“但您递到王府的帖子就是这么写的。” 承恩伯惊住了:“不可能!!” 他终于发现了问题出在哪儿,惊愕的道:“难道有人换了我的帖子?不行!”他就要挣扎起身:“我们赶紧去王府说清此事!!必是有人换了我的帖子!我没有这么说过!” 陈伯鸣淡声道:“换不换的,又如何?锦儿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你是不是选了陈慕雪,你是怎么回答的?” 承恩伯脸色又是一变。 他咬牙半晌,缓缓的坐下,头一阵阵的晕眩,他扶着额道:“我一把年纪了,认识武道高手又有何用?我一心想认识武道高手,还不是为了你们?如今……你们倒说说,该如何?” 陈仲斐的眼神闪了闪。 他的声音忽然大了些,字字清晰的道:“把陈慕雪清出族谱,再把她送进大牢。” 承恩伯一顿,猛然抬头:“你疯了!她是你妹妹!!” 陈仲斐道:“锦儿才是我妹妹!!” 他的声音再次变大:“爹!你知不知道,官府来抓我的时候,我犯了病,差点死了,可是陈慕雪理都不理我,直接走了!是锦儿救了我,要不然现在我就死了!!我那个时候就像大梦初醒,我想我们这么多年,宠着陈慕雪,到底宠出来一个什么玩意儿!!一个没有人心的东西!!锦儿才是我的妹妹啊!亲妹妹就是亲妹妹!血缘之亲才是真正的亲人,刀切不断的!爹!你快醒醒吧!!” 承恩伯冷冷的道:“雪儿胆小,你不是不知!你身为兄长,怎么还能与她计较?那贼婆子换子,与雪儿无关,雪儿也是无辜受连累,你有在这儿怨怪雪儿的心,倒不如好生想想,如何哄好沈昼锦!” 陈仲斐不住的喘息,摇了摇头,直接推门出去了。 他慢慢的下楼,扫眼周围多的异常的店小二,眼神闪了闪。 承恩伯习惯了在府中唯我独尊,一关门就开始训斥他们……却忘了,这里是客栈!!不是承恩伯府! 尤其沈昼锦武道大师的身份刚暴露出来,这种时候,旁边不知道有多少眼线,他这番话,不知道会出现在几方人马的案头!这其中,一定有王府一份儿。 他毫不迟疑,直接就出了客栈,往王府走去。 到了王府,门房仍是不肯通禀,陈仲斐捂着胸口道:“我身上有些不大好,我只想见见娘亲……我只想见娘亲一面,我保证绝不会多逗留,见见娘亲,我便走。” 他说的好像他要死了一样,王府门房果然不敢担这个责任,通传了进去。 然后就有人过来带他。 陈仲斐一喜。 只要能进门,他今天的目的,就完成了一大半!! 他虚弱的走进了青蒲院。 沈昼锦盘膝坐在松枝院窗前,听着这边的动静。 这世上所谓的离间分化,其实归纳起来就一招……一拉一打。 充分利用矛盾,一拉一打,然后慢慢的各个击破,这就是最省力的方式。 所以拉陈仲斐一把,才能更好的推动他们的窝里斗。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陈仲斐温言细语的说了半天,长宁郡主居然始终没有回答他半个字。 甚至也没有哭。 连沈昼锦都有些惊讶,她真没想到,长宁郡主能这么坚定,她还以为她一定会心软的。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当时长宁郡主说的一句话,她说陈仲斐“不配为大盛男儿!不配为人!!” 她忽然就觉得醍醐灌顶一般。 长宁郡主出身信王府,信王一直就是边关守将,哪怕长宁郡主不上战场不打仗,但这种保家卫国的信念,却是从小耳濡目染,深入灵魂的。 沈昼锦暗暗惭愧,他们真的都小看了长宁郡主,她是真的三观正,有底线,陈仲斐触到了她的底线……她是真的不会原谅他了。 陈仲斐也没想到。 他还以为娘亲是最好过的一关,却没想到,他居然卡在了第一关。 暗卫过来催促,陈仲斐只能站起身来,道:“娘亲,我改天再来看您。” “不用了,”长宁郡主转回头来,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你若不改,以后就不用再见面了。” 陈仲斐当场下泪,直挺挺的在榻边跪了下去:“娘亲,孩儿真的知道错了,孩儿这些日子,真如鬼迷心窍了一般,娘亲,孩儿以后再也不会如此,您就原谅孩儿这一回……” 他抓着她的袖子,头抵着榻边,痛哭失声。 长宁郡主看着他的发顶,眼中全是茫然,那种不敢置信的茫然,甚至盖过了痛苦。 半晌,她才道:“你去吧。” 陈仲斐许久才收了泪,缓缓的站起身,出了青蒲院的大门,他又道:“我不敢求见锦儿,但锦儿之前给我配的药,应该还在院中,我去取来,可成?” 王府下人一个犹豫,他已经慢慢的往那边院中走去。 他赌自己没有看错人,她不会不让他取药,也不会在药中做什么手脚。 只要他拿着药离开,最起码,所有人,都不会为了沈昼锦对付他……先做到这一步,其它的,才好慢慢谋算。 他自负聪明,算尽人心,却从未想过,自己也在旁人算计之中。 第069章 那么爷们那么招人喜欢 王府确实没有拦着他取药,甚至还去了几个下人,把王府没来的及收拾的所有东西都整理打包,还给他叫了一辆马车,全都放到了马车上。 陈仲斐心头微沉,抱着其中一个药罐子出了信王府,陈伯鸣外头等着他,神色沉沉的道:“怎样?” 陈仲斐眼圈一红,便下了泪,更咽的道:“这是锦儿给我配的药……” 只说了这一句,他便上了马车,好像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听到的人自然就会想,都这个时候了,沈昼锦还特意给他配药……显然对这位兄长还有些情谊。 陈伯鸣配合的也不错,低声道:“锦儿向来心软……” 沈昼锦得报,就只有一个想法。 她跟谢思危道:“你觉不觉得,他们父子几个真的很像,不愧是亲生的。” 谢思危也不由点头。 确实如此。 承恩伯一见面就指责他们得罪了沈昼锦,而这两人也毫不客气的反驳并且阴了亲爹一把,一模一样的自私,一模一样的冷血,既像极了亲生父子,又完全不像父子之亲。 谢思危厌恶的压压眉,一边又跟沈昼锦道:“对了,王爷今天叫人送信过来了。” 那一天,信郡王一脚把劳瑟丕踹吐了血,然后就叫人彻查。 一查之下,信郡王差点没气疯。 劳瑟丕的府邸,简直就是一个淫.窝!! 他每一个徒弟都同流合污了,几十个女门人无一清白,后面的山坡上,全都是被折磨至死的尸骨,粗略一算就有四十多具。 而且,为了遮掩此事,劳瑟丕还真是把武道这个“饵”用到了极至,但凡用的上的人,他都会给一点甜头!收一个徒弟,收一个门人种种。 譬如冯平安的爹,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这事儿一查之下,牵扯颇多,信郡王本来就是搞了个突然袭击,一点没客气,当天晚上,就抓了好几个人。 而且,劳瑟丕醒过来之后,还大喊大叫,指着鼻子骂人,有恃无恐到了极点。 信郡王也没含糊,直接进去,跟劳瑟丕实打实的较量了一下。 劳瑟丕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起先还可以说是轻敌,但一路打下来,他使尽浑身解数,仍旧完全不是对手。 甚至不是有来有往,而是彻底的碾压。 别说劳瑟丕当场傻了,那几个为了送儿子/弟弟/亲戚进去,而被抓进来的军中将领也傻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豁出所有身家性命赌的,居然是一个笑话?? 若早知如此,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一时间群情沸腾,纷纷怒骂劳瑟丕。 劳瑟丕气焰全消,跪下来求道:“王爷!王爷!我这几日武道颇有长进,不出一个月,我的实力便是今非昔比!!王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信郡王直接道:“不可能。边关容不下你这种杀人如麻的淫棍。” 旁人纷纷解劝:“不管劳大师做了什么,边关需要他的存在来震慑敌国。”” “对啊将军!如今双方暂时的平衡,劳大师功不可没,即便他私德有亏,可是为了边关百姓,还是得暂时容忍一二。” 信郡王直接都气乐了,冷冷的道:“要照你们说,我多少大盛男儿,在边关浴血杀敌,都是无用功?边关靠的不是边军英勇,反倒是靠这个丧尽天良的玩意儿的狗屎名声?” 双方闹的不可开交。 信郡王的意思很简单。 什么叫网开一面? 没有真正参与过任何一桩事情,只是为了亲儿子选择隐瞒的,我可以留你一条小命,但也要一撸到底,你余生都得奋勇杀敌,为这些人赎罪。 这叫网开一面。 但劳瑟丕和他的门人徒弟,罔顾军法、杀孽累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还有那些为了巴上劳瑟丕,就为他采买输送女门人的,亦是罪不容赦,必杀之。 信郡王觉得这些人就他娘的有毛病,敢情死的不是他闺女。 他们却也觉得自己挺有理,觉得可以为了武道,捏着鼻子认下,惩戒但不杀。 两边吵的就差直接动手了,一直到谢思危的信写过去。 大家听说信郡王找回来的外甥女也是武道高手,态度才缓合了。 在这个期间,信郡王一直叫人往死里审,把劳瑟丕和这些人所有的罪责,桩桩件件全都审出来,然后军法处置。 在审完之前,但凡遇上敌袭,不管来的是百人队还是千人队,这几个人全部都会拉上战场,所有他们杀的敌人,得到的奖励和战利品,将来都会分给那些死去的人的家人。 这是真刀真枪的拼杀,哪怕他们的实力高于普通兵士,也不可能以一敌百,听说已经死了两个了,但劳瑟丕倒是还活着。 沈昼锦听的半晌无言。 舅舅这个性子,怎么就这么硬这么拗,可又那么爷们那么招人喜欢啊!! 沈昼锦就问:“舅舅不怕他们跑了?” 谢思危道:“跑不了,都是小股敌袭,除非被他们掳走……可就算他们知道他是武道高手,要把人掳走,也带不回去的。” 沈昼锦忍不住又问:“可他们这么一小股一小股的过来,不是等于送菜么?” “也不是,”谢思危道:“他们都是奇袭,在遇到之前谁也不知道来的是一百还是一千,其实双方的伤亡是说不准的,我们其实也经常绕着圈子去袭击他们,两军对恃,这种小股对战常有。” 沈昼锦恍然点头,完全进入知识盲区了。 谢思危续道:“劳瑟丕那些丹,都送进去了,据说这几日劳瑟丕的功夫,确实有长进,但仍旧不是王爷的对手。而且劳瑟丕受了两次比较重的伤,只怕撑不了几天了,王爷说,明日午时便在大军前斩首。” 沈昼锦忽的站了起来,道:“明日我过去一趟。” 谢思危一愣:“你过去?去边关?” “对,”沈昼锦道:“我有一个朋友,想去看劳瑟丕掉脑袋,我顺便过去,帮舅舅安安军心。反正这两天,我不在这儿也挺好。” 谢思危没有说话,只是那么看着她,半晌才轻声道:“好。” 沈昼锦道:“我把我娘亲的针法,和你的针法写下来,我师父会帮你行针的。” 一边说着,一边就急匆匆进了房间,把两种针法都写了下来。 然后她换了身衣服,又收拾了一个包裹,叫暗卫牵了马儿去城边等着她,就去找戚兰秋了。 第070章 她真是活的太糙了 自从那天之后,她已经好几天不过来了,所以一听到有人跃入,戚兰秋就飞也似的迎了出来。 沈昼锦先用之前的男声说了一句:“是我。” 然后转为女声,道:“换衣服,我带你去边关。” 戚兰秋愕然道:“张少爷?不,你……你是沈昼锦对不对!!” “对,”沈昼锦扔给她一身劲装,道:“是我,快点换衣服。” 戚兰秋飞也似的去换了衣服,两人一边出来,沈昼锦便把事情说了,戚兰秋都听愣了。 这些消息可能有些人已经知道了,但并没有传开,戚兰秋还一点也不知道,乍然听闻,忍不住又哭又笑。 两人赶到城门口,上了马,带着两个暗卫,连夜出城去了边关。 从桐县到边关,快马一夜就到,所以信郡王那边正练着兵,就听说沈昼锦来了。 信郡王一听这话,就心虚的一摸肚子。 然后他屁颠屁颠的过来了。 老大的个子,一身的甲胄,怪威武的人,笑的跟朵大菊花一样,“锦儿怎么来了?” 沈昼锦一看他,就心里有数了:“伤口又崩开了?” “嘿嘿嘿,”信郡王不敢抵赖:“崩的不厉害,稍微有一点点。” 沈昼锦道:“我看看。” 信郡王点了点头,十分殷勤的在前头引路,又道:“锦儿这是赶了一夜的路?” “对,”沈昼锦道:“我一个朋友的姐姐,也是受害者,想过来看劳瑟丕杀头。” 信郡王一愣,转头看了看戚兰秋,神情就严肃了些,点了点头,吩咐人先带戚兰秋下去休息,然后带她去了他的院子。 这边还不算进了边军营地,所以住的还是普通屋子,只是没有围墙,建的也是毫无章法,一进门,冲鼻子一股……咋说呢,男生宿舍的汗臭味儿。 信郡王自己显然不觉得,特殷勤的提了个椅子摆到门口:“来来,锦儿,坐这儿晒会太阳,我叫人拿点东西给你吃。” 沈昼锦也没有拒绝。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小兵子端着碗来了,一碗挺稠的野菜面疙瘩汤,一个不知道几种面合起来的馒头。 信郡王道:“这会儿不早不晚的,没啥吃的,中午,到中午我叫人给你做点儿好吃的。” 沈昼锦道:“不用,”她有条件的时候很乐意吃点好的,但没条件的时候也不娇气,就喝了一口。 味儿真是一言难尽。 她也没吃馒头,勉强的把面疙瘩汤喝完了,就放下碗道:“来,舅舅,我给你看看伤。” 信郡王点了点头,就脱了甲胄,掀开内袍,往榻上一躺。 沈昼锦拆开绷带看了看,登时就想呵呵了,就这,还跟她装没事人儿?还“稍微有一点点”?? 沈昼锦一边迅速清理,一边道:“王爷,你放心大盛边关吗?” 信郡王随口道:“不放心啊!!” 沈昼锦道:“不放心你倒是好生保养啊!!都快好的伤口你撕成这样??” 信郡王摸摸鼻子:“我……我这不是……就当时那个劳狗贼,我这不是要装个厉害么?要不赢的不漂亮,我说是因为我受伤了谁信啊?老子赢的那么漂亮,那些人还没断了叨叨呢!一伙混蛋玩意儿,老子想想就生气!” 他还挺委屈。 沈昼锦也没多说,听了听周围的声音,才道:“现在知道你会武道的多吗?” “不多,”信郡王道:“就那几个,小谢给我写信了,我知道怎么说,你放心。” 沈昼锦点了点头,手脚利索的给他换了药,包扎好,然后趁他看不见,直接从空间里拿了一个软骨的腰撑出来,道:“舅舅你站站,你把这个套上,好之前都别脱。我准备在边关待上三天,再给你换上三回药,应该就能好利索了。” 信郡王连声答应着,就让她给他绑上了,然后才又整理好衣裳,一边道:“陈丙融那老混蛋怎么样了?” 沈昼锦忍不住绘声绘色的一通说。 信郡王点了点头,道:“不知道陈老贼那毒花,从哪儿弄的,要是能找着那个,老子就写折子告御状。” 沈昼锦嗯了一声:“不着急。” 两人又聊了几句,沈昼锦看了看天色:“舅舅,你去忙你的,叫人把戚兰秋送过来,我们在这儿等着,等要杀头的时候,你再派人来叫我们。” 信郡王应了一声,也没客气,就直接走了,不一会儿,戚兰秋和两个暗卫就过来了。 戚兰秋显然已经哭了好几场了,一见她,忍不住又红了眼,一边道:“真是解气!!我真是开心!!郡王爷真是厉害!郡王爷这种才配称之为边关军神!!那些为了武道二字,就连脊梁骨都没了的人,怎么配与郡王爷比肩!!” 她又哭又笑,说个不停,而且一边说话,一边就完全无意识似的,把旁边倒了的桌椅扶起来,又把地上的衣裳捡了起来…… 沈昼锦就这么看着她,一边叨叨一边收拾,一边叨叨一边收拾……一直到收拾到她这边,她迅速提起椅子,两步出来,给她让开了地方。 这世上居然真的有人,一看到屋里乱就自动开启整理模式??情绪激荡成这样,居然没耽误收拾东西!! 沈昼锦真是叹为观止!! 相比起来,她这种臭就忍着臭坐着,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真是活的太糙了…… 反正不一会儿之后,信郡王这个屋子,顿时就变了个样子,沈昼锦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看了看天色:“要不,我们去街上给舅舅买点东西?” 戚兰秋愣了愣。 她好像这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不由得一愕。 沈昼锦立刻安慰她:“没事没事,这就当是替我干的。” 戚兰秋是江湖出身,倒也不是很在意,就点了点头。 沈昼锦道:“你在这儿休息,我去买点东西?” 戚兰秋犹豫了下,还是道:“我陪你去吧,你看起来,不怎么会买东西的样子。” 沈昼锦呵呵一笑。 其实她还真会买。 毕竟什么人设都演过。 可现在她是她自己,看起来可能确实不怎么擅长。 于是四个人打听了一下,就找到了这边的瓦市。 这边就挨着边城,瓦市当然精致不到哪儿去,但信郡王那破屋子,基本上啥也没有,所以一行人基本上看啥也需要。 橱子来两个,柜子来两个,箱子来两个,桌子换新的,凳子来几个,椅子来几个,锅碗瓢盆来两套,窗纱,换!床褥,换!被子,换!! 两个暗卫都是手扛肩抬,拿不过来了,好在这年头做生意的,人工不值钱,直接就给送过来。 第071章 我给舅舅撑腰 沈昼锦还有几分兴致勃勃,跟戚兰秋一起动手收拾,但抬进新橱子之后,就看着屋里什么都灰扑扑的,一点都不协调。 沈昼锦小手一挥:“把这个抬出去!” “这个也抬出去!” “这个,这个统统抬出去!!” 最终沈昼锦烦了:“所有的,全部都给小爷抬出去!你,去咱们买橱子的地方,把那个木匠叫过来。” 暗卫小跑着去了。 沈昼锦单手轻松甩衣柜,唰唰的往外扔,等木匠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干干净净,啥也没有了。 沈昼锦指着:“门窗全都换新的,框子也换了,窗纱顺便给我换上,另外给我打一张新的榻,都要同色系的,还有你看我这儿还缺什么?都给我打上。” 这口吻一听就是不差钱儿,木匠难得遇上这么大的生意,眼都亮了,赶紧过来看了看:“屏风要不要?镜台要不要?” 沈昼锦摆手:“那个不要。” 木匠道:“总得有个案吧?巾架?盆架?凭几要不要?” “凭几不要,要一个茶几吧,巾架、盆架都要,要一个结实的衣架可以放甲胄的,长案来一个,再要两个简单的灯架……” 两人一通商议,定妥了,沈昼锦付了银子,木匠迅速跑回去,先把现成有的搬了过来,就开始量门窗,打门窗。 沈昼锦拖着戚兰秋又出去走了一圈儿,乱七八糟的买了一些吃的,两人就坐在门前的新椅子上吃。 可能是因为离营地很近,所以这边的瓦市以吃的为主,而且很多都是肉食。 这年头还没有花生油。 不,这年头连花生都木有。 所以菜品里头,没有“炸”,只有“灼”,灼一般都是煮熟或者烫熟之后,过油加料,然后起锅配调味碟蘸着吃。 沈昼锦点了一个灼八块,这是一种嫩鸡块,小小的一只鸡,蘸着油碟慢慢的吃着,虽然不如炸鸡好吃,但也不难吃,主要是口味轻,吃起来会有一种很健康的感觉。 这边离营门也就里许,附近住的全都是军眷,好几个人过来跟她打招呼,问东问西,沈昼锦都笑眯眯的回应了。 也有人过来问她这旧家俱还要不要,沈昼锦也没给准信儿,主要是还没问舅舅,万一这里头有什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呢? 还有不止十个大头兵,从营地里出来,在旁边溜达,有意无意的观察她,瞭望台上更是前后上了好几拨人,直往这边瞅,沈昼锦都只当看不到。 隔了会儿,却见信郡王的亲兵头目赵虎,与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从营地里出来,径直朝她走了过来,两人一起施礼。 沈昼锦赶紧放下灼八块,抢在他们前头施了一礼。 赵虎笑嘻嘻的道:“大小姐,你这是?” 沈昼锦道:“我看舅舅这儿就跟个难民窝一样,忒不像样了,给他收拾收拾。” 赵虎哦了一声,一边就介绍,“这是咱这儿的将军,姓吴。” 那老人又施了一礼,道:“大小姐,某是郡王爷麾下将军,姓吴名进。” 沈昼锦点了点头:“吴将军。” 吴进道:“听闻大小姐亦通武道?” 沈昼锦道:“对。” 吴进神色一喜,又道:“请问大小姐来此,是为何而来?” 沈昼锦道:“给舅舅撑腰!” 吴进神色又是一喜,然后他慎重的道:“大小姐,斩杀劳狗贼,将军顶了颇大的压力,大小姐方不方便稍展手段,略加震慑,以安军心?” 巧了不是? 沈昼锦笑道:“当然有,当然方便!我看吴将军是个聪明人,我有一个想法……”她凑他近些:“你看有没有法子撺掇庄必凡来找我挑战呢?” 吴进一愣,然后他严肃的道:“大小姐可有把握?” “有,”沈昼锦道:“十全的把握,且我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就看你能不能办到了。” 吴进长吸了一口气,大声道:“能!我肯定能!!” 他似乎想再问一句的,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猛点了一下头,转身就走,都忘了叫赵虎。 赵虎赶紧转身追上,一边追一边回头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又朝她合什拜了拜,然后才勾上吴进的肩,两人一起进了营地。 戚兰秋凑过来,小声问:“那个庄大师,也是坏人吗?” 沈昼锦道:“不是那种坏人,但也不是好人。” 她简单给她解释了两句。 戚兰秋道:“那你怎么知道,你一定打的过他呢?” 沈昼锦笑眯眯的道:“你猜?” 她不好意思说因为她天下第一……还因为她想提前卸磨杀驴?给九霄的人腾位置? 沈昼锦又把灼八块捏起来,但一凉了,就有一股腥气,她就又放了回去,喝了几口茶。 然后她又溜达着出去,打听了一个石匠,让他给弄一套石桌石凳子来,然后又叫人帮着写了个告示,收一些手腕粗细的树枝,好给舅舅扎个矮篱笆。 等回来的时候,时间也差不多了,信郡王派了赵虎过来叫她们,两人就进去了。 沈昼锦经历过这么多世界,从来没进过真正的军营,如今也算是填补了生命空白了。 进去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们看到的挺威武的大营门,只是外营,是为了隔开军队和百姓的。 走了一段路之后,才是真正的营地,进入之后,岗哨林立,戒备森严,而且根本不像电视上那样全是帐篷,而是一个一个的营房,有大有小,但就算小的,也挺大的。 营房一般用木头搭建,也有的是借本来有的树木搭建,也就是说,木头为墙桩,再用稻草垫子填空,更像一个贴地的树屋,屋角也会建瞭望塔。 沈昼锦不想四处瞅,但还是有点好奇,看一处甚至有好几队巡逻兵不断交错而过,心说舅舅的帅帐难道在那儿? 她悄悄问赵虎:“那里是什么?” 赵虎咳道:“不能说!” 走过去之后,才小声道:“水源。” 沈昼锦恍然,走出一段儿,又见有一处不少人正往那个方向走,沈昼锦心说难道是食堂? 结果一问赵虎,赵虎噗的一乐:“是茅厕。” 沈昼锦内心发出了刘姥姥的惊呼……万万没想到,他们还有公共厕所。 等终于到了,远远就看到很多士兵聚集,中间一个应该是平时做较台的地方,绑着一个人,头耷拉着,头发脏的看不出本来颜色,应该就是劳瑟丕了。 沈昼锦也端正了神色,慢慢走近。 信郡王的个子有一米九多,站在众士兵中间,真是一眼就能看到。 一见她过来,他就急步过来,小声问:“他们说你要跟庄必凡打一架?” 第072章 吃了的全吐出来 沈昼锦点了点头。 信郡王道:“能行不?要不还是舅舅来?” 沈昼锦道:“放心。” 信郡王盯着她看了几眼,也没再说话,点了点头。 结果两人正说着,就见有两个人带着一个白衣飘飘的人走了过来。 沈昼锦从小凤凰的脑海中看到过庄必凡的样子,但一见面,仍是被震了一下。 这一股香风!!这一尘不染的衣裳!!这溜光水滑的脸!剥壳鸡蛋什么的…… 这么个人,出现在军营这种地方,就跟一盒黑芝麻丸里出现了一颗夜明珠一样,那叫一个别扭。 旁边的男人客气的道:“这位想必就是沈姑娘了。” 信郡王道:“老魏,你有事冲老子来!别在这儿瞎挑事儿!” 沈昼锦拉住舅舅的手,一边向那人道:“杀完人就打。” 那人愣了愣,然后便假笑道:“沈姑娘,庄大师听闻你亦通武道,十分迫不及待,想现在就与姑娘较量较量,姑娘不会是不敢吧?难道说传言有误,姑娘不通武道?”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 但周围全都是人,顿时就有人听到了,然后倒抽一口凉气,迅速传了出去。 沈昼锦还以为他是吴进派来的人,没想到一看这架势居然不是。 不是更好,她正愁没机会立威呢,他就撞上来了。 她看着他,笑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皱了皱眉不答,赵虎在旁边道:“他叫魏大鹏!!” 沈昼锦朗声道:“魏大鹏是吧?你听不懂人话是吧?!我说了,先处置了劳狗贼,然后我自然会跟庄必凡较量的,怎么着,你听不懂??他迫不及待?他迫不及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阎王爷,就算你们俩人赶着投胎,一刻也等不得,非得想早点上路,也跟小爷我没关系!!” 小姑娘的声音听着不大,却清清脆脆的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这一手儿,着实把所有人都给震住了,后头吸气之声四起,庄必凡愕然抬头,连等死的劳瑟丕也抬起头来,满眼惊愕。 魏大鹏更是惊的张大了嘴巴,脸色渐渐发白。 沈昼锦一点没客气的续道:“别以为小爷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是觉得我不像个武道高手,想着现在打一场,万一我打输了,你还可以保下你亲祖宗劳瑟丕的命??” 众人再次哗然。 沈昼锦哧笑道:“我听说了,我听说劳瑟丕这个狗贼,武道稀松,却胆大包天,把大盛军营搞成了一个淫窝,手上人命无数,牵扯人员众多!!我舅舅坚持军法严明,要处置于他,却有一干是非不分的软骨头跳出来唱反调?” “怎么着,我大盛军铁血部队,多少年血肉生命铸下的英名,在你们这等人眼中,全都是捧上劳狗贼桌上的供奉?可以任凭他随便糟蹋??你自己要给他当狗,还不许旁人当人,你是没有骨头吗?你是活活贱死的吗??” 在军营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热血男儿,这番话一出,居然有不止一人叫出声:“好!!” 魏大鹏在这种时候还在拼命蹦跶,要保劳瑟丕,又想讨好庄必凡,固然是想赌一把,但也更是因为一心想学武道。 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为了劳瑟丕,得罪了一个真正的武道高手?? 魏大鹏真的傻了。 沈昼锦不耐烦的道:“还不滚!” 旁边的人立刻推着魏大鹏让开了,连庄必凡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信郡王把手压在她背上,狠狠的按了按,发泄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才挥手示意开始。 军营里做事,不像真正的处斩犯人,没那么麻烦,宣布一下罪名,然后啪叽就杀了,头颅滚了下来。 沈昼锦看了戚兰秋一眼,看她双眼发怔,应该还撑的住,就直接往上走,跃上了较台,一边道:“庄必凡。” 庄必凡缓缓举步,往台上走去。 沈昼锦朗声道:“你我今日之决,我不会要你的性命,只与你赌个彩头。” 庄必凡道:“什么彩头?” 沈昼锦道:“我胜你一回,你从此不得再用仆人;胜你三回,从此不许着华服;胜你五回,从此不得点菜,军营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赵虎道:“让他教徒弟!” 沈昼锦点了点头:“胜你十回,限期一个月,你可从军营之中,挑选不少于三个徒弟。” “凭什么!”庄必凡有些不忿:“我从不曾作奸犯科,我不曾违背律法,我乃武道高手,为何连锦衣玉食都不可?” 沈昼锦冷笑了声:“凭我看不顺眼!!凭我不讲理!凭我比你强!!来!!” 庄必凡一咬牙,拔出剑来:“来就来!” 沈昼锦也不用刀,直接一边步步进击,一边朗声倒数:“十!九!八……二,一!!” 倒数到一,她一脚把庄必凡踢下了台。 众人根本就没看清,互相打听:“这是赢了第一回?” “好像是。” 其实不是,她每一招都是杀招,一招就是一个回合。 庄必凡气急败坏,猛然跃起:“大不了我离开边关就是!!” 他转身就想走。 沈昼锦脸色一黑,扑上去拳打脚踢。 庄必凡全无还手之力,她就像打沙袋一样,一边打一边道:“想走?你想的倒美!!边军吃糠咽菜你那儿宫廷御宴,一顿一百多样菜、绣娘五六十人,厨子三十几个,小厮上百人,几百两的衣裳穿一次就扔,还不许别人再穿……” 她一一的数过来,数一桩就是一拳一脚,一边道:“占了边军这么多的便宜你还想走?边军养你是为了用你不是为了做慈善的!!我告诉你,你不把你吃了的这些全吐出来,不把骨头里的油都榨出来,你休想走!!什么玩意儿……” 连信郡王都忍不住了,上前劝架:“锦儿,锦儿,打死了,已经打死了。” 沈昼锦收了手,道:“放心,我手上有数呢!死不了。” 她从袖中摸出一粒药,直接扣进他嘴里,一边又踹了一脚:“敢占我舅舅的便宜,你怕是没睡醒!!当小爷吃素的呢!?” 众人:“……” 太凶残了……瑟瑟发抖。 第073章 用军功换武道 庄必凡和劳瑟丕不一样。 他的奢侈和烧包,从来就不掩饰,不少人都知道,甚至亲眼看到过。 边军日子艰难,大家再是用武道说服自己,也难免心有不忿,如今看着她痛快揍人,大家都十分亢奋,大快人心。 而且,她这身份这作派这脾气,这就是自己人啊!! 比起那两个奇葩,暴脾气小姑娘什么的简直就是仙女。 吴进兴奋之下,忍不住脱口而出:“大小姐,你留下来吧!!” 沈昼锦还没回答,却觉得周围猛的静了下来,她都不用多看,就能看到一伙兵哥哥盛满期盼的眼睛。 她真的是,再一次深深的感受到了边关对于武道的渴望。 于是她到嘴的话都咽了回去,道:“我会留一段时间的。” 大家都是一喜。 沈昼锦想了想,再一次跃上较台,一脚把劳瑟丕的没头尸体踢了下去,一边朗声道:“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我虽然会武道,但我刚才打庄必凡,没有用武道!!” “所以,大家不要迷信武道!武道高手在世间少如凤毛麟角,被咱们遇上的几率,比喝水噎死的几率还要小!!而武技高手高到一定程度,完全可以碾压所谓的武道高手!所以,你们真的不用太迷信武道,会武技的人,继续练,好好练,你们一点也不差!” 又有人道:“那你能教我们武道吗?” 声音并不算大,问的十分气弱,显然连他自己也以为这是奢望。 可是因为这会儿太静了,所以大家仍是听的清清楚楚。 沈昼锦看了信郡王一眼。 憨憨的大个子跃上较台,面容一肃,终于有了一个边关守将的威严:“诸位,武道日后会做为军功奖励的一部分!资质好的人,杀敌二百,就会得授武道,但即便资质不好的,若杀敌五百,也可以得授武道!!自入伍以来杀敌千人者,立刻就能得授武道!!” 下头猛然一静,然后喧哗起来。 喧哗之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所有的边军都亢奋了。 可能是气氛到了,沈昼锦居然忍不住红了眼圈儿。 就,真的觉得他们等的好苦,等的好艰难的感觉!! 可是这样才是最正常最合理的方式啊!! 用军功换武道!!就应该这样!这明明是他们应该得到的! 边军有了武道,才能更好的抵御外敌!! 而且这样一来,好处就是不必去操心忠诚度的问题,杀了大藏军几百上千人才赚到武道,真的十个里头有十个都称的上大英雄了。 就算真的有万一,他们投向敌方也不会得到优待,所以他们除非是真的傻了,才会去投敌。 一边沸腾之中,只有魏大鹏双目圆睁,整个人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他在信郡王受伤离开这两个月,使尽浑身解数,才争得了一点势力,但如今,信郡王这话一说,他就跟一个笑话一样!! 而且,他与信郡王向来不睦,他又是个监军,不上战场,信郡王……绝不可能传他武道。 可是凭什么!! 他明明可以在京城锦衣玉食,如今跑到边关来吃糠咽菜,就是为了武道!! 之前也就罢了,如今,连有点军功的小将都能学了,凭什么他不能!两年辛苦,他绝不甘心一场空!! 他看了看沈昼锦,又看了看信郡王,一咬牙就走了。 沈昼锦眼角的余光向他瞥了一下,然后眯眼,在脑海中跟小凤凰说了一句话。 随即,树上便有一只小小鸟儿飞了起来,追了过去。 沈昼锦也没多待,看那边信郡王寥寥几句控制了形势,她就直接跟赵虎说了一声,让他送了她们出来。 一边又跟他道:“你帮我问问,当初戚家姐妹的坟,埋在了哪里?” 赵虎应了一声,重新进了军营,不一会儿就抓着一个瘦小的下人出来了。 那下人领着她们去了劳瑟丕的院子,后头山坡边上有一棵树,他指着树下道:“就埋在这儿,是我来埋的。” 戚兰秋一直都没哭,直到此时,才像是触到什么似的,猛的一下爆哭出来。 她直挺挺的跪下,就开始用手扒着地面。 沈昼锦摆手让赵虎两人先走,然后从旁边撅了两根长树枝,扒开戚兰秋的手,强行塞给了她一根。 戚兰秋的哭声都停了一瞬,然后一边哭着,一边接过来挖。 本来就埋的很浅,挖了没几下,就挖到了,装在一个大袋子里,拆开看时,两具焦黑的尸骨搂在一起,因为烧的太彻底,已经不太成人形,轻轻一碰,焦黑的皮肉就一直往下掉。 戚兰秋更是哭的肝肠寸断。 沈昼锦放着她在这儿,出去转了一圈,买了一个小罐子过来,然后随手把戚兰秋提到一边,蹲下,用内息护着,把两具尸骨慢慢的剥离开。 随即卸了内息,把戚姐姐的尸骨放进了小罐子里,随放随悄悄震酥,这样一来,留下的就是骨灰了。 整理好了,拿个小包袱一裹,塞进戚兰秋的怀里,好让她抱着哭。 然后她又忙忙碌碌,把另一个不知是谁的尸骨,仍旧用袋子装了起来,回头看戚兰秋应该还得哭一会儿,她就直接揣着那包骨灰走了,正好被劳瑟丕害死的那些尸骨还在营内,到时候可以挑个日子做个法事,一同葬下。 回来时,她还顺便去看了一眼木匠,木匠这会儿还没干完,她又溜溜达达的回到那片小山坡,就见戚兰秋抱着罐子,呆呆的坐在那儿。 沈昼锦凑过去看了一眼:“你还好吧?” 戚兰秋苦笑了一下。 她很难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个人在你旁边这么忙碌着,做着一些琐碎的事情,就有一种特别奇怪,又特别踏实的感觉,好像连伤心都淡了些似的。 戚兰秋慢慢的站起来,轻声道:“走吧。” 两人慢慢的下来。 然后又坐在外头的椅子上。 木匠花了大半天的工夫,终于把门和窗换好了。 窗子就一个框,门有现成的,换上去并不麻烦。 而且这年头的手艺人勤快的很,连房梁墙壁都给你擦的干干净净,临走之前,还把地给你扫了。 沈昼锦赏了他一个小银锭子,然后就招呼他们下手往里搬。 第074章 今天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几人先把床榻抬进去,然后再摆那些个橱子柜子。 他们这边搬着,沈昼锦就亲自跑出去,买了两个大火锅,还买了一些配菜。 这边东西种类少,很多好吃的都没有,她就悄悄从空间里拿了一些吃的出来。 吃火锅什么的,没有辣椒简直没有灵魂,好在她已经在村里开始种辣椒了,所以她直接拿了一个有辣椒的火锅底料出来,摁进罐子里,假装是她带来的。 于是信郡王出来的时候,老远就见不远处一个杂物山,前后左右都拿着东西,老远看过去只见东西不见人。 信郡王还道:“这人倒是力气大。” 结果一句话没说完,那个杂物山里发出了声音:“舅舅!!” 信郡王:“……??” 他赶紧走上两步,接过一个大袋子,又接过一个大火锅,才扒拉出他外甥女的小脸儿来。 信郡王都服了:“你叫几个人啊!非得你自己拿啊?” 沈昼锦笑嘻嘻的,这不是叫了人,就不好往外顺东西了么? 后头被信郡王叫过来的吴进和赵虎也赶紧过来接,沈昼锦只单手拎着一篮子青菜,笑道:“舅舅,锦儿今天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信郡王笑道:“行啊,我……”他一顿,“不过我这儿好像没碗?” 沈昼锦道:“现在有了。” 信郡王没明白,“啊?” 下一刻,他看到了眼前的一大堆垃圾,愕然道:“咋了!?是不是有人……不对,在这谁敢捣乱?” 沈昼锦道:“是我看着不顺眼,给你换了换,这些家俱有没有不能扔的?要有,你赶紧挑出来。” 信郡王挠头:“那倒没有……” 一边说着,他迅速绕过垃圾山进去一瞅,嗬了一声。 这屋子虽然脏乱,但不算小,家俱一抬进来,就很有家的样子了,看着非常的气派。 信郡王诧异的道:“你要不说,我都不敢进门儿!!” 吴进笑道:“还是小姑娘细心,知道孝顺老舅!” 信郡王嘿嘿一笑,又道:“其实用不着,这边我轻易又不回来。” “没事,”沈昼锦笑道:“你哪怕十天半个月回来一回,也得住的舒服点儿!” 一边说着,她就叫人把大桌子抬到了院子里头,又叫人把铜火锅洗了摆上。 这时候的火锅还是纯铜制的,中间有一个大烟柱,可以烧木炭,转圈是汤,煮东西的。 沈昼锦买的肉都是切好的,指挥着暗卫去刷盘子洗菜,她就悄悄拿了大铜壶,先把底料放进去。 一个辣锅,一个不辣的鸡汤锅,然后她直接出去,把破桌子的四根桌腿掰了掰,升起火来,把铜锅盖子放上,又把加长烟道也放上,这样火会更旺。 她虽然年纪小,但动作非常利索,信郡王几个人都掺不上手。 赵虎熟一点还好,吴进是满心想着要尊重武道高手……但也不知道能干啥,三个大男人杵在那儿,傻傻的看着。 不一会儿,就有鲜香麻辣的味儿飘了出来。 赵虎道:“啥味儿?” 信郡王也问:“锦儿,啥味儿?” 沈昼锦道:“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辣椒。” 信郡王有点纳闷:“你跟我说过?我怎么不记得了?” 但他也没纠结,使劲闻了闻:“这味儿过瘾啊!!赵虎,去把老王也拖来,跟他说我外甥女做新鲜吃头了。” 赵虎应了一声,飞奔着去了,不一会儿,又拖了一个中年将军过来了。 信郡王道:“锦儿,这是你王叔,王明忠。” 那中年将军在门前脱了甲胄,一个迟疑,可能是犹豫要不要施礼,沈昼锦已经笑了一下,爽快的道:“王叔。” 王明忠讪讪一笑,勉强的撑住了将军的气场,点了点头,生硬的:“乖。” 这会儿,几个暗卫也把盘子碗都洗好了,沈昼锦光肉就买了整整的十斤,满满一篮子,直接洗了手下手抓,大把大把的往里放,一边指挥他们:“去洗手!!” 四个大叔几乎异口同声的应了一声,乖乖的去洗手。 古时市面上轻易没有牛肉,但羊肉多的是,只是不像后世切的那么薄。 趁着这会儿,沈昼锦已经把调料给他们放碗里了,然后拿开加长烟道,用筷子两边一挑,掀开了铜盖,笑道:“都尝尝好不好吃,红汤是有辣椒的,白汤是没有辣椒的。” 信郡王也不客气,直接招呼几个人开吃,一吃之下,几个大男人泪都飚出来了,好半天没说话,等缓过来,信郡王直道:“过瘾!!” 王明忠也道:“痛快啊!这味儿!绝了!!” 两个暗卫看着,稀罕的不行。 沈昼锦洗了手回来,把戚兰秋也拖过来,然后连两个暗卫一起招呼着坐下,大家欢快开吃。 戚兰秋被她闹的,真是都伤心不下去了,看他们吃的香,也缓缓的举起了筷子。 沈昼锦属于那种爱吃辣,但是吃不了太辣的那种,而且她这个小身板儿,有生以来还是头一回吃辣椒。 只吃了一筷,就眼泪鼻水哗哗的。 这会儿又没有纸巾擤鼻涕,沈昼锦只能拿帕子擦了擦,嫌弃的把帕子扔到了角落里,然后认命的开始挟清汤里头的,挟了再往辣汤里头稍微蘸一点点尖儿,正好。 这些兵叔叔们,真的都是肉食党,而且长年练兵,饭量惊人,十斤羊肉很快就一扫光,然后才开始下骨头。 是的,这边很流行吃羊骨头,随煮着,大家就一起下手,往里头放兔肉、丸子、鸭血……七手八脚的一通抢,沈昼锦怀疑有的肉没熟就被他们挟起来了,但看他们也阿呜阿咆吃的很香。 沈昼锦和戚兰秋很快就吃饱了,几个兵叔叔还在卖力狂吃,最后她买的所有东西全都被一扫光,连清汤都全喝了,就辣汤剩了一点底儿。 几个人都撑的走不动道,摸着肚子站起来,老大个子,在屋里晃来晃去的,一边还议论:“真好吃!” “就吃到最后吃着咸了,要不我能连汤也喝了。” 沈昼锦烧水,一边往壶里头投了几包凉茶包,怕他们乍吃会上火。 第075章 不清高也不雅的大俗人 他们还没买茶碗,等茶煮出味儿来,直接拿饭碗一人倒了一碗。 沈昼锦边吹边喝,信郡王几个人先把碗放到一边,等放凉了,才一口闷了。 然后信郡王才道:“锦儿,你们就在这休息,舅舅回营地睡。” 沈昼锦应了,信郡王又吩咐两个暗卫保护好他们,暗卫连忙应了,他们直接借就着墙,把外头的柜子一竖,稍微挡挡风,就在破榻上睡觉。 沈昼锦两人用新盆子洗了手脸,一起睡了。 空气中还有一丝辣火锅的咸香,戚兰秋翻了个身,忽然紧紧的抱住了她。 沈昼锦回过手来,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头,两人都没说话。 戚兰秋年纪虽小,却是个很坚韧的性子,很多事情她心里很明白,所以这个时候,一个拥抱比多少废话都强。 等早上醒来,已经天光大亮。 沈昼锦打发暗卫去买了些包子馄饨当早饭,吃完了,才在屋里转悠,盘算着还缺什么东西。 茶碗要买、巾帕要买,皂角要买……林林总总,还真有不少小东西。 沈昼锦正在盘算,外头暗卫叫她:“小主子,有人过来送树枝了。” 沈昼锦就出来了。 有个老者挑着一大担树枝过来,恭敬的道:“听说是你这边收枝子?” 一看这架势,就是连夜去的,沈昼锦赶紧叫他们接下,老者的背微微佝偻着,搓着手道:“姑娘还要不?还有一些。” “可以,”沈昼锦道:“都挑过来吧!” 老者连声应着,赶紧小跑着回去,不一会儿,又挑了大半挑过来,沈昼锦从荷包里……其实是从空间里抓了几个碎银子给了他,老者连声道:“多了,多了。” “没事,”沈昼锦摆摆手:“拿着吧。” 老者连连道谢,就回去了,不一会儿,却跟一个老太太一起,又挑了一挑子长藤过来,道:“估摸着你们是要扎篱笆,这藤用的着不?” “用的着,”沈昼锦笑道:“多谢。” 一边就又要掏钱,老者连声道:“不用钱,不用钱,钱够了。”一边就赶紧卸下走了。 结果没一会儿,又有一个人挑了一挑子过来。 毕竟这边别的不多,半高不矮的树很多,成年男人一个多时辰就能砍一挑子。 沈昼锦赶紧叫暗卫去把那个告示撤了,结果撤完了,还又有人推了一车过来,期期艾艾的问还收不。 沈昼锦还是收了。 暗卫道:“小主子真是好心。” 她不是好心,她只是有钱,所以顺手掏出几两来做个善事不心疼。 她就道:“没事儿,剩下的也可以当柴烧,而且这样咱们可以挑好的用,一样长短粗细的,扎出来漂亮。” 暗卫连声应着,就抽出刀来,砍削着下头的侧枝,削出一个尖头来,沈昼锦接过来,就直接往地上戳。 轻轻一戳,就下去一尺,结结实实的。 上头的枝子也不用清,随戳就随编起来,分枝全都交错着编到一起,又漂亮又结实。 外头这地面也不分谁家谁家的,反正谁圈了算谁的,沈昼锦借就着现成的两棵树,圈出来一个不算大的小院子。 戚兰秋在后头想帮忙,转了两圈儿也掺不上手,就道:“那我去买那些杂物吧?” “行,”沈昼锦飞了两张银票给她,一边叫暗卫:“十三,你跟着她去。” 水十三赶紧应声去了,留下水十二跟她一起扎篱笆。 两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就把篱笆扎完了。 其间又有几个老太太过来问她要旧家俱,沈昼锦看着长的顺眼说话中听的全都给了,只留下了榻,方便暗卫休息。 扎完前头,索性把后头也扎了。 信郡王估计是真不回来住,连个厕所都没有,所以她叫了几个人过来,把后院一打扫,刨出来一个大坑,下头垫上石灰,上头用木板垫脚,再用树枝加上老头给的长藤,扎出来一个密密的茅厕,她们自己用着方便。 然后沈昼锦也差不多玩够了,不玩了,就叫那几个人在前头,给垒出一大一小两眼灶来。 她本来只准备在这儿待三天,但一不小心,就被兵哥哥们打动了,所以准备一直待到九霄的人过来再说,那一住一个多月,怎么也得有个灶。 她就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垒灶。 这会儿武道什么的消息还没传出来,几个人还挺敢说话的,不时的跟她搭句话。 沈昼锦道:“还得有个草棚子,万一下雨怎么办?” 其中一个连忙道:“买些草垫子就行,小的会扎棚子。” 沈昼锦就道:“那行,一会儿你们给我扎起来。” 顿了一下又道:“你们这儿有没有卖躺椅的?” 又有一个人道:“小的会编,一晚上就能编一个!” “成,”沈昼锦很好说话:“那你先编一个小的,我用着合适的,然后再编大的,比正常的还要大些的那种。” 那人也赶紧应了,大家都挺高兴。 这年头就是这样,人力不值钱,挖个坑垒个灶的,一个人才三五文的工钱,还不用管饭。 所以沈昼锦抓几把铜钱给他们,他们就恨不得连地面上的草都给你拔干净,砖缝子都扫干净,十分的积极主动。 有时候她自己想想,都觉得她就是个天生的反派命。 首先,她不爱装娇弱不爱装白莲,不喜欢依赖男人。 其实,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话多!! 而且她还挺喜欢……不能说炫富吧,但还是不介意露富的,人如果不能痛快花钱,哪有动力辛苦赚钱啊?!! 最后,她不好意思的觉得,她还挺喜欢装逼的。 做为一个既不清高也不雅的大俗人,能装逼就是她辛苦练功的一大动力好么!! 所以,假如她的世界是一本书,那她真的挺像反派的。 但她不想改。 好在也不用改。 有了实力就是这么任性! 一伙人三下五除二,就把两眼灶砌好了,然后他们还四处找活干,一个人说:“姑娘,是不是还没扎门,我会扎门。” 沈昼锦一想也是,留了门口还没扎门呢,就点了点头,那人立刻下手开始扎。 几个人四处瞅着,一个人道:“姑娘,后头地方还挺大的,要不要帮你开块菜地出来?” 沈昼锦想了想:“可以吧?” 虽然信郡王肯定不会种地,但她可以种几棵葱什么的。 那人也兴冲冲的去了。 其它人看了一圈儿,再也没找到别的活儿,只能用遗憾的小眼神瞅了瞅两人,各自走了。 第076章 停不下这买买买的手 沈昼锦想了想,又自己溜达着出来,找到铁匠铺子买了几口锅,又叫他给打一个烧烤架子,还叫他打了一个¤形的架子,可以烤全羊的那一种,想了想还要了一个吊炉。 从铁匠铺子出来,沈昼锦默默的啧了一声。 做为一个纯爷们,怎么就停不下这买买买的手呢?? 沈昼锦一边谴责着自己,一边背着手,又溜达到成衣铺子,给信郡王订了几套衣裳和鞋子。 虽然信郡王平时不怎么穿,但是箱子一打开连件衣裳都没有,岂不是显得很奇怪? 买完了衣裳,她又出来买了些笔墨纸砚,还买了些点心,只是这边点心很少,寥寥几样,看起来也不怎么好吃,酒倒是有不少,沈昼锦就随手买了两坛。 等回去的时候,门已经扎好,也装上了,戚兰秋也回来了,正归置着东西。 一见她回来,戚兰秋就道:“晚上我们还是吃锅子吧?那灶,他们说要晾一晚上,要不然直接烧容易裂。” 沈昼锦点了点头:“行。” 戚兰秋道:“我又买了一张桌子,到时人多可以分开坐,省的挤到一起,捞个肉还老是烫着手。” 沈昼锦仍是点头。 戚兰秋就像一个勤劳的小蜜蜂,一直在四处收拾,很快把屋里收拾完,还搬了一眼小灶过来。 她道:“我还买了一眼这种灶,我跟我姐……”她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续道:“以前都把这种灶带在行李里头,很轻,带着也方便,不管在什么荒山野地停下,随便捡点柴,就可以吃热饭,中午我用这个煮面咱们吃。” 其实已经中午了,她随说着,就直接生起火来,把小锅架上,放了一碗当火锅底的鸡汤,又下了一碗薄薄的鸡片,然后就开始煮面。 小小的一眼灶,三只脚,就像头盔那么大,锅比灶口还大,看着不怎么起眼,煮出来还真挺香的。 很快就煮熟了,戚兰秋先盛了一碗给沈昼锦,沈昼锦尝了尝,一股鸡汤的清香,面也煮的软滑,味道还挺不错。 戚兰秋又拿了大碗出来,问他们:“一碗够不够吃?” 水十三忙道:“我们自己来!” 戚兰秋也没多让,就换了个小碗,给自己盛了,两个暗卫也没敢多盛,一人盛了半碗,等沈昼锦两人吃完不吃了,他们才放心的把锅里余下的分吃了。 吃完饭就没啥事儿了,沈昼锦进了屋子,准备给师父他们写封信。 戚兰秋和暗卫在外头,又把两棵树之间拉了一根绳子,当成晾衣绳,然后挑了一些差不多长的树枝,把后头新开出来的菜地也圈了起来。 暗卫也在外头,把多出来的枝子都整理了,堆在灶头一边。 这么一来,整个院子就大不一样了,简单的说就是从山顶洞人窝,进化成普通的小老百姓家了。 戚兰秋屋里屋外的转了两圈,就道:“还得有一口缸,平时盛水,用起来方便。” 然后她就跟水十三又出去了。 这一出去,回来绝不可能只买缸,估计还得捎带手儿买点别的东西。 要不人家说么,装修就是个无底洞,有多少钱花多少钱。 沈昼锦一边听着这些人闹腾,一边飞快的写着信。 正写着,忽听到了轻微的窸窸窣窣,不远处树上多了一个人,正向这边窥伺。 沈昼锦挑了挑眉。 书案对着窗子,这会儿窗子还开着,一眼就能看到她,甚至会看的,估计连她在写什么都能看清。 沈昼锦也不含糊,直接用毛笔往砚台里头一蘸,抬起头,看也不看的往那个方向点了点。 那个显然也是个高手,那棵树依着一间民居,他顺着围墙跃上,轻巧的连鸟雀都未惊起。 可是还没等他调整好姿势,就觉得眉间一湿,他伸手一摸,就摸了满手的墨。 那人当时就惊呆了。 要知道,他全身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有头巾也有面罩,只露出一线眉眼……就这,她都能遥遥点中! 武道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她稍微下手狠一点,点瞎他的眼睛,不费吹灰之力!! 那人迟疑了一下,晓得差使办砸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慢慢的溜下树。 却听身后,沈昼锦不紧不慢的道:“去跟你主子说,这种方式我很不喜欢,让他给边军献上一千斤粮食,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黑衣人身体又是一僵,转身,朝着那个方向一拱手,然后飞也似的消失了。 沈昼锦继续写信。 从头到尾什么也没发现的暗卫,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又羡慕的瞅了瞅主子。 沈昼锦迅速写完了信,然后把小凤凰叫过来,让它把信送了出去。 这会儿沈神医父子和谢思危,才刚吃完饭,小凤凰仍是化为鹦鹉,一进来就叫,“师兄!师兄!!” 沈昼眠应了一声,抬起手,小鹦鹉落到了他手上,这一次它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纸,套在两根翅膀上,沈昼眠拿了剪刀出来,小心翼翼的剪断。 谢思危好奇的瞅着,小凤凰白了他一眼,很是趾高气昂:“小徒弟,看什么看。” 谢思危笑道:“你为什么叫我小徒弟,你又不是我师父。” 小凤凰道:“锦儿是你师父,我就是你师父。” “为什么啊,”谢思危颇好奇似的道:“你跟我师父是什么关系?” 沈昼眠看了他一眼。 小凤凰却顿了一下,然后恼羞成怒:“要你管!哼!!” 它飞过去,用小爪子在他手背上抓了一道,这才飞回来,飞到了沈昼眠肩上,傲娇的扬着小脑袋不理他了。 连沈神医都不由笑道:“小谢这个寻根究底的性子,是真的……”他笑着摇头,一边接过信看了看。 三个人传看了一下。 沈昼锦就是说了说这边的情形,说要在这边多留一段时间,然后她详细的写了谢思危和沈昼眠过程中可能有的变化,以及相应的针法的微调,反倒是长宁郡主那边比较简单,沈神医自己就可以应付。 沈昼眠问:“边关,可太平?” 谢思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笑道:“放心,太平的很!像魏大鹏这种,不过是瞎蹦跶而已。” 第077章 这就是边关的感觉 沈昼眠点了点头,就拿过纸来给沈昼锦回信。 沈神医在旁,一边看着那治法,一边就笑道:“锦儿这孩子,嘴硬心软,去的时候嚷嚷着不管不管,到了就忍不住管了。” 沈昼眠也笑了:“锦儿向来善良柔弱。” 谢思危:“……” 善良他倒是承认,但柔弱? 沈昼眠一边写着,一边看了他一眼:“你觉得不对?” 谢思危赶紧道:“并没有。” 沈昼眠缓缓的道:“锦儿看着强硬,其实心肠最软,你若觉得她强硬,一定是旁人先用了极过份的方式对待她……而你若对她好,只需好一分,她就会十分、百分的好来对你。” 谢思危也不由赞同:“确实如此。” 小凤凰传信当然是又快又准,于是不一会儿之后,沈昼锦就拿到了回信。 师父师兄就是叨叨几句安全问题,倒是谢思危说,小世子江殷炽一听说她来了边关,当天晚上就偷偷离家出走了,非要来找她。 他没办法,只能派人跟上去保护,估计很快就会到这边来。 沈昼锦皱了一下眉,毕竟戚兰秋还在这边。 不过想想也无所谓,戚兰秋又没有伤到他,还救了他,就算小世子来了也没事儿。 结果一念尚未转完,就见几人飞一般奔了进来,然后灰头土脸的小世子大叫一声:“沈姑娘!!我来啦!!” 沈昼锦:“……??” 我们,有这么熟吗?? 自来熟的小世子已经开始满院撒欢了:“哇!这就是郡王爷的家吧?好气派!!一看就像一个将军的家!!啊,那边就是边军营吧!!好威风啊!!果然不愧是我大盛边军的营地!!哇!!” 他忽然冲到她面前,一只手张在耳边:“你听!!你听啊,你有没有听到号角的声音??” 他激动的满脸通红,双臂张开,拼命的挥舞着:“这就是边关的感觉啊!!城头铁鼓声犹振,匣里金刀血未干!!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沈昼锦被这傻小子吟的,居然也挺心潮澎湃的。 小世子就像一个欢脱的傻狗,也不嫌累,也不需要任何人理会,一个人一边蹦跶一边说,一边说一边蹦跶…… 外头,戚兰秋和水十三大包小包的回来,后头一个人用车子推着一个大缸。 小世子一回头,呆了呆:“啊!?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戚兰秋也是一愣,迅速看了沈昼锦一眼。 沈昼锦的脸上写满了无辜:“你们认识?” “认,认识。”小世子冲过来,拉住她一只袖子,嘤嘤嘤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沈·始作俑者·昼锦十分淡定的道:“可是我觉得小秋儿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啊!她救了你的命!救命之恩当然可以不计回报,可是救了人,想要一点点回报,也没什么不对的啊!” 小世子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可是……” 沈昼锦问:“可是什么?” 小世子又不好意思说她骗钱还没什么,可骗心啊骗感情啊……最终只能道:“没什么。” “既然没什么,”沈昼锦若无其事的道:“那给我个面子,你们两个就相逢一笑泯恩仇吧!” 小世子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倒是听话的很:“好!” 沈昼锦很满意,朝着戚兰秋眨了眨眼。 然后戚兰秋又把他们拿回来的东西略微一归置,戚兰秋甚至还买了一个可以挂在房梁上的篮子。 这篮子一挂,感觉顿时就有了,她家里也有一个。 师父最喜欢在篮子里头放点心了,所以,听说她当年路都走不稳当的时候,每天一醒过来,就拉着师兄的手,把他拉到篮子下头,流着口水指着:“篮……” 据说她最先会说的话不是师父也不是师兄,而是“篮”,这谁敢信? 大家一边说着,信郡王也回来了。 回来一看,信郡王都惊了,这才真的是大变样了。 他在外头脱了甲胄,扔到地上,沈昼锦就先给他换药,戚兰秋犹豫了一下,还是指挥着暗卫,把信郡王的甲胄拖到不远处的井边,开始刷洗。 这一幕在这边并不少见,昨天戚兰秋就想这么做了,一伙四个大男人,身上那味儿简直熏的死人,难为他们还吃这么香。 因为信郡王太高了,所以成衣铺子没有合适的成衣,沈昼锦订了几套,还都没来,换了药之后也没法换衣服。 房间里太干净了,沈昼锦顿时也嫌弃起舅舅来,只准他躺在美人榻上,捏着鼻子给他换了药,然后多压了两道符上去,一边就道:“明天就能洗澡了。” 信郡王不好意思的挠头:“嘿嘿。” 然后他就穿上衣裳出去了。 江殷炽双眼闪着星星看着他,信郡王察觉到了,一看也不认识,就朝他点了点头。 江殷炽当时就蹭过来了,像只小狗狗一样蹲在他膝边:“王爷。” 信郡王点了点头。 小迷弟江殷炽磕磕巴巴的道:“我,我叫江殷炽,我爹是安宁侯。王爷,我想当边军打仗,你看我行不行?” 信郡王挑了挑眉,瞬间整个人的状态都微妙的变了,憨憨劲儿一扫而空。 他看着他道:“你为何想当边军?你爹手里不是也有人马?” 江殷炽挺了挺胸:“那怎么能一样!我爹他们天天只是练兵,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边军才是保家卫国!!才是纯爷们,真刀真枪的上阵拼杀!!” 信郡王点了点头,赞许道:“你有此想法不错,但若要做边军,先练好武艺。” 江殷炽道:“可是普通的军士入伍,也不会功夫,不也一样可以来?” “是,”信郡王正色道:“普通军士入伍,不会武艺,要从底层一点一点的熬起来,那么你知不知道,最终有几人能熬出头?又有几个底层军士能活着解甲归田?大部分人都会死在战场上!!” “若你只想保家卫国,哪怕做个马前卒也可,那你直接去就是,根本不需要来问本王……但你出身侯府、将门,起步便与旁人不同,所求也与旁人不同,你不止想保家卫国,还想建功立业,混出个名堂,那你就学武艺,靠武来攒战功,求出头。” 他顿了一下:“这就是百姓求也求不到的起点。” 江殷炽一下子愣住了。 好像他那个飘在空中的梦,一下子具体起来了似的,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沈昼锦也不由佩服,觉得这番话说的,真的很有那个味儿。 她给舅舅煮了杯茶,递给他,一边笑道:“舅舅,我跟你说。” 第078章 鲁班门前弄大斧 信郡王接过茶碗,嗯了一声,沈昼锦道:“就是昨天我们吃的辣椒,这会儿吃感觉不到,但是冬天吃,可以温中驱寒,比酒还管用,吃了还不会醉。” 信郡王立刻转头看她。 沈昼锦续道:“这是我师父在山上发现的,现在我们村里都在种,但要三个月左右才能收,你们可以提前派人去接洽,收上一批,冬天可以用,我这儿还有一袋,你可以拿去让军医尝尝,研究一下,你们也可以赶着种种,在营地里暖和,估计冬来还能收一批。” 她就进屋假装开橱子,其实是从空间里头拿了一大袋出来,递给了他。 信郡王很感兴趣,看了看,立刻就要起身回营。 沈昼锦拦住他:“舅舅,我还有事情没说完。” 信郡王就叫了一个暗卫过来,叫他给送了进去。 沈昼锦续道:“我打算在这儿待一阵子,所以我在想,闲着也是闲着,你们若有什么伤兵,军医治不好,或者治不快的,可以送出来我治,叫军医也出来,我能教就教一点。” 信郡王微微怔住了。 他自己亲身感受,当然知道她的医术有多高,但武道高手地位尊崇,所以连他,也是没想过让她做这个的。 但她提出来,他又实在是拒绝不了。 她嘴上说的轻描淡写,却实实在在是雪中送炭。 他迟疑了片刻,默默伸出大手,用力按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舅舅替那些人谢谢你,谢谢锦儿。” 沈昼锦:“……” 这力道,看的出信郡王很感动了……要不是她是高手,他能把她脑袋给按进脖子里头去。 然后信郡王站起身,风风火火的走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仍旧是昨天那四个人一起出来吃饭,送江殷炽过来的是两个王府的护卫,一大伙人挨挨挤挤的吃。 吃完了四个人仍旧回营地,然后身娇体软的小少爷江殷炽,被准许睡在美人榻上,余下四个人猜拳,两个在屋里睡席子,两个在外头睡,顺便值夜。 沈昼锦闭目养神,一边听了听周围的动静。 就听到军营里头,有人正悄悄的搬着什么,似乎是在外营这边弄了一个大帐篷,好让沈昼锦给治,一边还在小声议论。 “可她是武道高手啊,怎么会纡尊降贵的干这种事儿?” “大小姐跟那些人不一样!那些人天天就会装象,大小姐可是跟咱们边军一心的!” “对啊,而且大小姐的武道,比庄必凡高多了!!” “真好,要是多几个像大小姐这样的武道高手就好了。” 沈昼锦听的嘴角带笑。 下一刻,就发现有轻微的衣袂带风之声,黑暗之中,有人在悄悄往这边接近,然后慢慢,慢慢的靠拢。 沈昼锦十分无语。 所以,听说她是武道高手,哪怕有一线可能,你扮个小贩儿什么的不好吗?非要以武对武??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鲁班门前弄大斧?? 沈昼锦确认这俩人就是冲着她来的,于是就摸出两枚铜钱,然后伸手推开窗子,轻轻弹出,两声闷哼同时响起。 沈昼锦朗声道:“去跟你们主子说,这种方式我很不喜欢,让他给边军献上两千斤粮食,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两人再无声息,慢慢遁走。 外头同样的话已经听过一次的水十二,暗暗咽了咽唾沫。 第二天一大早,沈昼锦正在吃早饭,就有一个锦衣公子带着两个家人,站在柴门外恭敬施礼:“小生姓孟,名清荣,特来拜会沈大师。” 沈昼锦头也不抬的吃面,孟清荣也没再说,很有风度的等着。 沈昼锦吃完饭又喝了半杯茶才过去,一见他的脸,就惊了一下。 这位长的也太好看了吧??这才真真是芝兰玉树般的美男子啊!! 沈昼锦喃喃的道:“不是吧不是吧?我才十岁,你们就用上这一招了?这种方式我很不喜欢……” “等等!!沈大师!!”孟清荣连声道:“沈大师请息怒!!请不要误会!!清荣绝无这个意思!!” 沈昼锦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孟清荣脸上微红,道:“只是因为清荣恰好离边关比较近,所以紧急赶过来,清荣绝无不敬之意!!” 他偷偷看了看她的神情:“但孟家也愿为边军效力的,沈大师若只是想要粮,尽管开口。” “哦?”沈昼锦道:“你的意思是随便我要?你们孟家照单全收?” 孟清荣连忙道:“我们尽力而为……我们孟家是做布匹生意的,我们可以给边军捐助棉衣。” 沈昼锦顿时就露出了一个笑。 瞧么!这种方式不是就很好?又好看,又知趣,啧啧,谁忍心让这样的美男子失望呢? 沈昼锦道:“哪一拨人是你们的?” 孟清荣一顿,连忙道:“惭愧惭愧,昨晚那两人是我们家的,失礼了,两千斤粮食正在调度,一凑齐了,立刻送过来。除此之外,孟家还愿为边军捐助两千件棉衣。” 沈昼锦更满意了,含笑道:“进来说吧。” 孟清荣悄悄松了口气,然后自己打开柴门进来了。 沈昼锦往椅中一坐,道:“请坐,小炽儿上茶。” 江殷炽根本就没以为是在叫他,戚兰秋不动声色的捣了他一下。 江殷炽如同大梦初醒,真正的受宠若惊,猛然跳起来哦了一声,然后飞奔着去倒茶,还差点烫到。 孟清荣连称不敢,一边道:“听闻前日沈大师大败庄大师,清荣极为佩服。” 沈昼锦点了点头。 孟清荣本来还想再寒暄几句的,但瞧了她一眼之后,莫名就觉得,她应该是一个不怎么喜欢废话的人。 于是他就比较直接的问道:“不知沈大师是否有收徒的想法?” 沈昼锦还挺喜欢这个人的。 她挺烦一些人明明事先已经听了无数传言,甚至准确的汇报,见到她之后又开始怀疑试探,靠着自己那些浅薄见识,就非得质疑你不像你不是……又要问你师从何人,又要问你是如何学会的。 说白了,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像孟清荣,什么都没说定,门儿还没进,两千件棉衣送出来了,而且问的也直接。 毕竟,与他们有关系的,不就是她收不收徒?其它的,关你屁事呢?? 沈昼锦正想说话,那边几个兵哥哥跑过来叫她:“沈大师,王爷请你过去。” 第079章 武道没这么神 孟清荣看着才十六七岁,却非常懂事知趣,主动就道:“沈大师有事尽管忙,清荣等一等便好。” 沈昼锦点了点头,也没客气,就直接跟着他们走了,还顺便拿了药箱子。 外营这边,距离营门只有一射之地,支起了一个帐篷,有树和草垫子挡着,外头看不到,还挺大的。 有几个军医立在帐篷边,遥遥向她施礼,沈昼锦也还了一礼,道:“不必客气。” 有个年轻些的小军医直起身来,瞧着她,双眼锃亮的道:“沈大师,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应该不用,”沈昼锦道:“你们看着就行,若有想问的就问我。” 一边说着,一边就掀帘子进去了。 最近没有大战,又有劳瑟丕几人当肉盾,营中只有七八个病人,沈昼锦一一看过,然后直接挽袖子开治。 她给信郡王治伤,有小手术室作弊,可以直接无菌,但现在就不能用了,而外伤首要的就是消毒,所以沈昼锦看了伤势之后,就先给病人口服了麻醉药,等麻醉药效上来之后,就开始给他治了。 这人伤在腿上,估计也有几天了,伤口与包扎的布粘在一起,沈昼锦小心的揭开,利索的清洗消毒,清创。 小军医低呼了一声,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沈昼锦也没理他,看了看伤口,利利索索的用桑皮线缝合了。 桑皮线也算是古人的常用缝合线了,用的是桑树的内皮纤维,不但不容易断,而且清热解毒、可以促进伤口愈合。 缝完了之后,上药,包扎,动作利索的很,包扎时也都暗暗的藏了符。 一通包完了,一边站起来看下一个,一边问那个小军医:“怎么了?” 那人看着也就不到二十岁,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我们还以为武道能治伤来着,我还以为你来了之后,一拍他们的哪儿,伤就一下子好了,我没想到你还会医术。” 沈昼锦:“……” 她也服了他这脑洞了,笑道:“武道没这么神,一拍就好了……那是神仙吧?” 小军医不好意思的挠头笑:“那沈大师,你给他吃的是什么?” “麻醉药,不然会疼,”沈昼锦道:“回头我把方子给舅舅,还有清洗的时候用的酒精,洗过之后可以消毒,我回头也给舅舅。” 大家看她和气,也开始壮着胆子问,沈昼锦知无不言。 等信郡王过来的时候,她都快治完了,见了他就道:“你等会儿。” 信郡王应了一声,沈昼锦给最后一个开完方子,叫军医去熬,一边就道:“你躺下我看看你的伤。” 信郡王今天没穿甲胄,直接躺下。 沈昼锦剪开纱布瞅了瞅,就双手抓着他的大手,把他拽了起来:“行了,没事了。舅舅你臭死了,我看这街上有澡堂子,你赶紧的去洗澡,就伤口这块儿别用力搓就成。” 信郡王很是抗拒的道:“洗了还不是要脏!人人都臭就等于不臭!其实营里就能洗,要不我在营里洗就行!!” 一边吐槽着,一边倒是也听话的被小外甥女儿拖出了营地。 沈昼锦回去拿了给他买的衣服,又拿了古代版的香皂,总之她来时这包袱可装万物,想要什么都可以拿出来。 然后连同几个暗卫和护卫,全都赶去了澡堂子,并且勒令他们不把香皂用完不许出来。 戚兰秋和暗卫昨天把信郡王的甲胄拿去清洗了,这会儿还挂在院中。 沈昼锦过去瞅了瞅,那些小铁片片后头,都是牛皮编的,好几个地方都断了,缺一片缺几片的,之前受伤的那一处还有一个大洞,也不知道这样的甲胄还有啥防御作用。 戚兰秋道:“住在后头的胡大婶说,这边有三家会修甲胄的匠人,那边一家姓杨的修的最好,若是王爷一时用不上,我就拿去让他给修修。” 被遗忘的孟清荣连忙道:“不如清荣出钱,给王爷新做一件。” 沈昼锦这才想起他来,就转回身,示意他坐下,道:“你们为什么想学武道?” 因为他们是商贾,如今武道还算是权贵层的游戏,商贾之类的,大部分还没有卷入这纷争之中。 孟清荣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不敢瞒沈大师。我们孟家世居雍州,一直都是本本份份做生意的,因为我曾祖母出身江南,所以接连几代,都在做两边及沿途的生意,为此也没少修桥铺路,协助官兵剿匪,清出一条商路……这中间确有私心,但惠及的,也不止是我们孟家。” “一直到约摸五年之前,有一家姓刘的,开始抢我们家的生意。原本做这些生意的,也不止是我们一家,他们要做就做,但是他们专抢我们的路子,上家下家接连都被抢了……” 沈昼锦看了他一眼。 孟清荣态度更恭敬,道:“这姓刘的,是做粮食生意起家的,后来也跟我们一样做布匹生意,但一直不如我们。后来,我爹身边一个跟了多少年的管事,被他暗中挖了去,所以才能抢走我们的生意。我们猝不及妨之下,着实损失了不少,我祖父就赶紧弥补,两边这一争,价钱越抬越高,两家其实都损失挺重,可以说斗了个两败俱伤。” “后来在一年多之前,我们派去送货的人,一去不复返,再派人去查,也一去不复返……最后我们凑了一二百人,又请了官府的人帮忙,才查出来,说是姓刘的一家,拿着我们的货,与旁人做了生意……但找上门,姓刘的根本不认,我父亲、三叔被他当场打死,我二叔也身受重伤,跟着去的人死了一多半,里头还有我两位堂哥,一位堂弟。” 他停了一停,长吸了一口气平息更咽,续道,“后来才听说,刘家三女婿是一个武道高手,官府也不敢管,之后形势就大不一样了,我们不敢送货,其它家的货也送不出去,他们直接霸了这条商路,也不明着霸,但只要你想过去,他们就会找人找你的麻烦,或者扑到你车上说你撞了他,或者当时不管,看你投宿了,就把货抢了,人杀了,也找不到证据。” 沈昼锦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他的呼吸心跳,再加上微表情,可以精准判断他有没有说谎。 孟清荣苦笑续道:“清荣并非危言耸听,沈大师去雍州一打听便知道,如今我们孟家……铺子也被砸了,生意也做不下去了,一家子只是靠着往年攒下的一点余财度日……可我们孟家与他们家仇深似海,这里头有好几条人命。” 他抬起被泪水浸湿的眼,求恳的看着她:“沈大师,我们并非妄想拜师,只求报仇,若沈大师能为孟家报此仇,孟家愿倾家荡产,全换了粮食棉衣支援边军!” 他撩袍跪下,“还请沈大师成全。” 第080章 心软归心软正事归正事 沈昼锦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的故事也确实挺悲惨的,但悲惨的故事她听的太多了,已经很难被打动。 可是这孩子长的太好看了,大眼睛黑白分明,又亮又干净,一哭起来睫毛黑黑湿湿的,特别乖,做为一个颜狗,她有点心软。 但心软归心软,正事归正事。 她如今身在边关,又把武道这个饵放出去,就相当于插了一个招军旗,自然会有各路人马,拿着各种筹码,前仆后继的跑过来试图打动她。 她只需要从中挑出顺眼的、合适的……达成合作,或者纳入门下就可以了。 沈昼锦想了一下:“雍州有些远,我这会儿没空去。” 她转头问:“小秋儿,有没有元宝?” 江殷炽正听故事听的双眼含泪,赶紧道:“我有我有。” 一边就进屋拿了一个出来,沈昼锦在脑海中给自己配了个“让开,朕要装逼了”的音效……然后一脸淡定的双手一压,把元宝压成了银饼饼,又在四处乱捏了几下。 这样捏会有清晰的手纹儿,一般除了武道高手做不到这么细腻。 她就递给了他:“先拿去吓吓人,应该能保一时平安,等我啥时有空儿了,过去一趟瞅瞅。” 孟清荣大喜,又想下跪,沈昼锦仍是伸手扶住:“行了,去吧。两千粮食,两千棉衣,别赖小爷的帐。” 孟清荣道:“沈大师放心,清荣绝不会的!!!” 他珍而重之的把银饼饼包了起来,双眼湿漉漉的看了她一眼,又一揖到地,抿着唇,转身走了。 谁也没想到,傻白甜江殷炽居然第一个开口,摇头晃脑的道:“他的事情听起来是挺可怜的,可是越可怜的人越有可能是骗人的。” 戚兰秋立刻道:“你以为小锦爷是你,这么容易被骗。” “我怎么了?”江殷炽道:“你这个小骗子,还好意思说我?” “我怎么不好意思了?”戚兰秋道:“是你自己蠢,还怪别人骗你?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这是教你学个乖!” 江殷炽噎住了。 毕竟她说的没错,还真有别人。 戚兰秋吵赢了,哼了一声,跟沈昼锦道:“小锦爷,你这么容易就答应,以后这样的事情肯定层出不穷。” “没事儿。” 沈昼锦这一世终于不再受任何人设限制,本来就打算放飞自我,懒洋洋道:“要是都能给边军两千粮食,两千棉衣,那给他们解决一点小麻烦,也很划算的。” 戚兰秋小声嘀咕:“我觉得你就是看人家好看。” 沈昼锦笑道:“当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我就知道!”戚兰秋一推她的椅背,扭头走了。 沈昼锦:“……??” 为什么她只是谈个生意,却莫名有了一种后院起火的诡异感觉? 结果还没等她站起来去哄哄她的小秋儿,江殷炽就又凑过来,小脸红红的道:“锦爷,我不好看吗?” “哦,”沈昼锦冷酷无情的道:“我不喜欢这种没断奶式的好看。” 江殷炽:“……” 他嘤嘤嘤的跑走了。 那边信郡王几个人回来了,沈昼锦痞里痞气的样子瞬间一收,整个人都乖巧了起来。 几个人已经走近了,身上还带着水气。 尤其信郡王,看着脸都白了点,整个人都年轻了些似的,一进来,就把手里的什么往椅子下头一扔。 沈昼锦一眯眼,信郡王又讪讪的捡了起来,是半块小香皂块,信郡王赶紧解释:“我洗干净了,洗了三遍,真的,可是实在用不了!怎么搓也搓不完。” 沈昼锦差点笑出声,觉得憨舅舅真是可爱的不行。 她笑着拉他坐下,特别孝顺的拿了沐巾帮他绞头发,一边跟他道:“舅舅,我们今天用的,口服麻醉药的方子,还有酒精,就是消毒用的酒精的那制法,我回头都给你,不光边军能用,别的地方也能用。” 信郡王一愣,然后他道:“好,你给舅舅,舅舅找人做,回头我就上个折子,这两样东西……足够给你讨个身份了!” 沈昼锦也没有拒绝。 虽然这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可是若能换身份,不要白不要,她又不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她把头发帮他绞干,梳成发髻,一边又道:“舅舅,你的甲胄都烂成这样了,回头叫人做个新的吧?” “不用,”信郡王道:“谁的不是修修补补,凑合穿呗。” 沈昼锦道:“那明天找人修修再穿吧?” “不用,”信郡王道:“我今天晚上就穿走,我跟你说,那边都连着消停两晚上了,我猜么着,今天晚上肯定有动静。” 沈昼锦愣了下,好像一下子就有了真实感似的,她就道:“你不是主帅,也要经常上战场吗?不是应该坐镇中军帐吗?” “一般不用,”信郡王道:“总得预备着。” 沈昼锦半晌没说话,莫名有点惶然,张手抱住他,小小的身体靠在他肩上,信郡王回过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儿,别怕!舅舅厉害着呢!!” 沈昼锦道:“那若真有敌袭,我也去吧?” “别,”信郡王正色道:“你别去,锦儿,你已经做的够多了,不用再做了,舅舅知道你厉害,但乍然有个这么厉害的人……未必是好事,你听话,不用你去。” 沈昼锦沉默半晌,乖乖的点了点头。 晚上信郡王也没叫人,就自家人吃了个饭,然后信郡王穿回甲胄,就匆匆走了。 一直到了寅初(3点)时分,忽听营地里,号角声隐隐吹了起来。 沈昼锦猛然坐起,戚兰秋本来还睡着的,也被她吵醒了,迷迷糊糊的道:“小锦爷?” 沈昼锦嘘了一声,侧耳听着,戚兰秋也察觉到了,跟着坐起,两人依偎在一起,屏声息气的听着。 夜里安静,遥远的声音也听的分明,沈昼锦的耳力,甚至还能听到隐隐的厮杀之声。 明明声音也不大,却不知为何叫人无法忽视,好像一下子看到了海平面下的惊涛骇浪,叫人感慨万千。 一直到过了半个多时辰,声音才渐渐小了,沈昼锦慢慢的躺了回去,美人榻上的江殷炽,忽然轻声道:“这就是战争吗?” 沈昼锦轻声道:“对啊,这就是战争。” 半晌,江殷炽才慢慢躺下,道:“你们说,这辈子,会不会有一天,我在战场上厮杀,你们听着这样的声音,在为我担心……可是你们衣是暖的,榻是暖的,是平安的……” 真的是年轻,连梦都是温馨家常的,她毫不怀疑,他脑海中对于“厮杀”根本没有清晰的画面……可他愿意为了“她们”的平安而战,却又显得天真纯善。 沈昼锦只道:“你想有,就会有。” 江殷炽小心翼翼的道:“那你教我武道好不好?” “不好,”沈昼锦道:“饭要一口一口吃,你先把拳脚弓马练熟了再说。” 她顿了一下,又放柔声音:“你好生跟着暗卫学,平时我有空,也可以指点你几招。” 江殷炽一喜,翻身跃了起来,“真的?” 沈昼锦嗯了一声,戚兰秋忍不住了,也翻身坐起,拉着她的手:“小锦爷,为什么教他不教我?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了,你跟秋儿说,我会改,我全都改行不行?你也指点我……” 沈昼锦:“……” 美貌小姑娘撒娇什么的……她难道是吃这一套的人吗?? 好吧她就是!! 软乎乎娇滴滴的小姑娘她可以!! 沈昼锦默默道:“好吧。” “多谢锦爷,”戚兰秋叭叽亲了她一口:“我就知道小锦爷最好了。” 江殷炽:“……” 那我怎么办,我能不能亲?? 第081章 不惯你这臭毛病 大家都睡不着了,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戚兰秋曾经在边关待过一阵子,就跟他们聊起了刚到边关的时候。 他们来的时候,刚刚结束一场大战,整个镇子人心惶惶。 走到哪儿,都有人说起这一战,说有一个很厉害的“周将军”临死之前,还抄着长枪刺中了一人,然后就柱着枪站在了那儿,睁着眼睛死了。 同袍叫他不应,一拍他,他才轰然倒下,肠子都流了一地。 戚兰秋听着实在是太惨烈了,实在忍不住就问他们,“不是有甲胄吗?” 旁人就道:“甲胄早就破了。” 戚兰秋道:“为什么不换新的?” 旁人苦笑道:“哪有银子换新的。” 戚兰秋低声道:“这其实也算是‘何不食肉糜’了吧?我也是从那之后才知道,一件甲胄居然要好几万银子,修一次也得十几甚至几十两,大修更不用说,所以哪怕是个将军,都没钱换,甚至没钱修……” 江殷炽唏嘘不已。 沈昼锦也被她说的心都提了起来。 想起舅舅当初的伤,想起他甲胄上现在还敞着一个大口子,别的地方也都修修补补,破破烂烂的,她就担心的不得了。 可惜她也没打过仗,所以没有甲胄可以给他换……咦?? 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她经历过末世位面,在那种时候,每一个有空间的人,基本上都是雁过拔毛。 她也乱七八糟的收过一些东西,比如说,展览馆里用来展示的甲胄!! 应该是不锈钢的,但展览用的么,都是薄薄一层,看着好看,却不怎么结实。 但那个时候,同行的一个金属异能者,曾经给她们用异能加固过,所以,应该比正常的不锈钢结实的多。 她静下心来找了半天,才从角落里扒拉出来,统共就几件,都是标准的明光铠,从头到脚,从面甲到拕泥遴,也就是战鞋,一应俱全,除了兜鏊,或者叫头盔,有点花里呼哨之外,简直完美。 但在这个时代,私藏铠甲是重罪,外头又没有卖的,她要怎么才能拿一套给舅舅穿呢? 真是有也头疼,没有也头疼。 她问戚兰秋:“你不是说这边有会做甲胄的匠人?” 戚兰秋道:“不是会做,是会修,听说都是跟边关沾亲带故的人,所以才能接这种活儿,只能小修小补,做是做不了的。” 沈昼锦拍拍脑门,心说她真是傻了。 制造甲胄,就光把铁打成铁片片,打磨穿孔什么的,就是一个大工程,听说一副甲胄就要做半年,估计这边就算有能做的,也是官方的,民间是不可能有的。 沈昼锦叹道:“算了,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了一趟营地。 这会儿,她真就是那种,你们为我们负重前行,我就总想为你们做点儿什么的心情。 她站在门口问他们:“昨天有没有受伤的?” 守门的兵哥哥笑的跟朵花一样,点头哈腰的道:“听说是有。” 沈昼锦:“……??” 说这种话,就不用笑的这么灿烂了吧。 另一个机灵点儿的,赶紧跑去军医帐问了,昨天那个年轻的军医就跑过来,道:“沈大师,昨天都是轻伤,我们已经给他们包扎了,倒是有一个劳狗贼的门人,因为他在前头么,受的伤挺重,好像已经救不活了,我师父说别浪费药了,我跟我师父说,也可以把他弄来,在他身上练练你昨天教的缝线法,我们正商量呢。” 沈昼锦笑道:“我觉得可以,废物利用么。” 于是小军医就把她接了进去,很快,就把那个伤员抬了过来。 一个百户伸头道:“将军说,能救还是救一救,这个人功夫不错,比劳狗贼还好,昨天晚上那叫一个神勇,好家伙,自己一个人至少砍了百来个脑袋,要不昨天晚上也不能赢的这么轻松。” 老军医答应着,就低头看他的伤势。 沈昼锦瞧着那人,微讶的挑了挑眉。 她当初给劳狗贼整了一个太监药,想让他“变娘又变强”的,但劳狗贼没怎么用,就被舅舅踢了,如今再看……这些药,估计都加量加码的到了这个人的肚子里了。 这个人如今真的是“娘而强”了,强到真的入了武道之门。 所以别看他现在一身是伤,惨兮兮的,其实根本死不了,不过这毕竟是药物硬催出来的,所以强的快,死的也会快,按这个趋势,估计不出五天,就会爆体而亡,趁这会儿废物利用,刚刚好。 沈昼锦看着他们处理完了,就出来了。 一出来,就见有几个人站在她们院子门口。 沈昼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中间的陈伯鸣和陈仲斐,还有好一阵子没见的陈三郎陈叔豪。 沈昼锦挑了挑眉,慢悠悠的往前走,就听陈伯鸣一派谦谦的道:“锦儿一人来边关,我们担心的很,所以……” 沈昼锦道:“担心什么?” 几人听到声音,一齐转头。 陈伯鸣面露惊喜,上前一步:“锦儿!!” 陈仲斐却没过来,就立在原地,这么看着她,眼神中写着一丝恳求……他长的好看,又用这样的眼神儿定定的看着她,是个人,就会有一丝不忍。 但沈昼锦只注意到了,他上钩了,开始吃她的药了!! 而站在前头的老者,也是一揖到地,态度堪称恭敬的道:“老夫赵江海,拜见沈大师。” 沈昼锦点了点头。 赵江海随即十分热情的上前一步:“沈大师!!老夫对武道思之欲狂,一听闻沈大师之名,便昼夜兼程的往桐县赶,赶到桐县时才知沈大师来了边关,于是又找到了三位令兄引见……” 沈昼锦内心呵呵哒。 这个赵江海,一定是一个曾久居上位,但现在不知为何被贬谪了的人,这番话表面上殷勤热情,实际上,充满了傲慢。 他一定很急。 所以他明知道他们关系不好,仍旧在权衡之下,选择了通过他们来见她。 因为他觉得,比起求告“无门”,有一些矛盾不算什么,说不定他还可以利用这样的矛盾。 这也是一些朝堂老狐狸最常见的思维,他们觉得,在利益面前,就算是仇人也是可以合作的,而此时,她为了名誉,也会给他这个机会,然后他再用一些筹码打动她就是了。 但沈昼锦不爱惯这臭毛病,她淡淡的道:“赵大人。” 赵江海一顿,沈昼锦道:“你说,假如说有个人,绑了你的族人胁迫你做事,你会不会开心?” 赵江海脸色微变,“这个,老夫不明白沈大师的意思?” “不明白就算了,”沈昼锦冷笑道:“那我说点你能明白的,你办的这事儿太叫人恶心,我看你不顺眼,所以你给我滚!这样你明白吗?” 赵江海根本没想到一照面儿她便如此,不由怒气勃发,却仍是强笑道:“沈大师又何必生气,若是赵某有甚么得罪之处……” 第082章 看不到你我就挺开心 沈昼锦懒的再说,直接绕过他走了。 陈三郎期期艾艾的叫了一声:“锦儿!” 她理都没理。 赵江海跟了几步,冷笑道:“你就不怕……” 沈昼锦忽然转身,指了指极远处的一块上马石:“你再哔哔一个字,我就把你的脑袋踢到那块石头上去,不信你就试试。” 赵江海猛然退了一步。 沈昼锦已经进了门儿,江殷炽屁颠屁颠的搬了躺椅出来,她往躺椅上头一躺,戚兰秋立刻倒了一杯茶给她,沈昼锦就慢慢的喝着茶。 赵江海站在外头,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陈伯鸣几人互视了几眼,只能跟上,只有陈三郎站在柴门之外,眼神痛苦,犹豫了许久,才抹着泪转身跑了。 沈昼锦还有点儿奇怪。 因为陈三郎看着脸色很差,灰扑扑的,好像失血过多似的。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之前,陈仲斐想支开他,就骗他去了石窝村。 然后陈三郎本来是想四处走走的,却没想到,在篮子山,几乎同样的位置,他又掉进了猎人设的陷阱! 上一次他是被人陷害,而这一次,却是被陷阱中的倒刺给伤了,怎么也上不来……在下头足足困了三天。 这三天里,他每时每刻都深陷在痛苦悔恨之中,他一遍一遍的回忆当初,每一点细节,都想的清清楚楚,而那个时候的感动和庆幸,也清清楚楚。 在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想用尽所有,感谢他的救命恩人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恩情,就渐渐的淡了,忘了…… 这是报应,这真的是报应。 他失血过多,昏昏沉沉,还挣扎着杀了一头觅食的野兽。 一直等到第三天,才有石窝村的猎户经过,把他救了上来,一边还跟他道:“可惜薛神医不在,要不然不管是薛神医,还是锦儿,都能帮你包扎的。” 他喃喃的问:“锦儿?” “对啊,”村里的猎户道:“你别看锦儿年纪小,医术好着呢,功夫也好着呢!” 他在村民家里,养了三天的伤,听着他们话里话外,都是对薛家的人的崇敬……他羞惭无地。 他把衣服上的金扣子全都扯下来,当成药资,然后就悄悄的离开了石窝村。 没想到一回到桐县,就听说了,锦儿是武道高手。 在这一刻,他的悔恨,真的要把他淹没了!! 他这一辈子,最心心念念的,就是想当一个武道高手!! 可是,上天把武道高手都送到他面前了,他却硬生生把人给推开了。 陈三郎也没有跟上那些人,自己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走着,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脚下一滑,他从路面上滚进了小河沟里,他索性也不动了,就躺在地面上,泪流满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当真?” 陈三郎一个激零。 这是赵江海的声音。 对面的人,声音低低的:“我怎会骗你?他本来就是劳大师的门人,会武道有何奇怪?一个寻常人,怎么可能以一敌百?就算那个沈昼锦,吹的神乎其神的,也绝不可能以一敌百的!!他绝对比沈昼锦要厉害的多!” 赵江海缓缓的道:“那为何秦知灼非要叫他死?”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他道:“因为他们门中,用女子修炼,伤了一些贱婢的性命,呵……秦知灼也不是没睡过军伎,如今劳大师这样的武道高手睡几个人,他就跟睡了他老娘一样,非要军法处置……说什么军法严明,还不就是因为他有了一个会武道的外甥女,所以,找个由头排除异己!” 赵江海点了点头:“那,我要如何才能把那人救出来?” “若是以前,那确实难,可若是现在……却简单的很!因为那个沈昼锦会些医术,所以秦知灼为了配合她收买人心,把军医帐移到了外营这边,距离营门,只有一射之地!只要我们……” 他一通附耳低语。 赵江海缓缓点头:“好,魏兄放心,若我能回京,绝不忘魏兄的大恩。” 两人说了许久,才各自分开。 他们走了许久,陈三郎才从树丛后头绕过来,有些兴奋。 他听出了是赵江海,强忍着没说话,果然听到了重要的事情!! 他想也没想,就往沈昼锦这边跑了过来。 沈昼锦几个人正在吃午饭,陈三郎一路跑过来,伤口都被崩裂了,流着血,他却十分兴奋,咧着嘴道:“锦儿!锦儿,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沈昼锦没理他,陈三郎急道:“我没骗你,是真的!我听到赵江海和一个姓魏的人在说话!” 沈昼锦挑眉,看了他一眼。 陈三郎道:“真的,是真的。” 她就姑且放下筷子,走了过来,陈三郎磕磕巴巴的一通说。 沈昼锦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我没骗你,”陈三郎看着她,眼中是真实的悔恨:“锦儿,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你不原谅我也没事,让我死也行,我对不起你。” 然而沈昼锦铁石心肠,全然不为所动,还有点恶心:“既然这样,那你离我远点儿,看不到你,我就挺开心。” 陈三郎脸如死灰,苦笑了一下,“我,我知道了,我一定离你远远的。” 他含着眼泪看了她一眼,一瘸一拐的走了。 沈昼锦吃完饭,叫人通知了信郡王,然后跟他说了。 其实要叫她看,这人抢了去也就抢了去了,反正也快死了,但信郡王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但是当天晚上,没啥动静。 又一天晚上,也没啥动静,一直到了凌晨,天都亮了,连沈昼锦都以为今天又没好戏看的时候,忽听营中小小的喧哗起来。 沈昼锦一挑眉。 她听出来了,这是最早她说了要一千斤粮食那个轻功好手! 原来他是赵江海的人! 这老匹夫肯定收到了她这句话,结果跟她装糊涂!连一千斤粮食都不舍得,还好意思上门!! 沈昼锦一边想着,一边推开窗子跃了出去,追出一小段路,又飞了两枚铜钱出去。 那人闷哼一声,从屋檐上滚了下来,手里的人也掉了下来。 沈昼锦看到边军已经追了上来,这才转身回去……毕竟她虽然是合衣睡的,可是没来的及穿鞋。 结果才上了榻,脱掉沾了泥的袜子,就听外头又是一阵喧哗。 第083章 真的挺不要脸的 沈昼锦侧耳一听,就十分无语。 所以,真不能怪边军渴求武道,在边关这种地方,身手好或不好,差别确实太大了! 就好比现在,信郡王明显安排好了人,反应也不可谓不快,可是遇上那个轻功好手,他们反应再快也追不上,而且还有人接应,边军仍旧是追不上。 她握着自己的小袜子,叹了口气,也没再起来去追。 边军那边仍旧紧追不舍,但追到后来,还是跟丢了。 天光大亮之前,这个武道高手,已经送到了赵江海手中。 赵江海丝毫也不敢耽搁,快马加鞭想要离开边关。 他原本是兵部侍郎,也算是个权臣,如今却被贬到了邻县,做了县令,所以他才这么着急着想找一个武道高手,哪怕不能学,献上去或者举荐上去,也有机会回京。 所以,这一次,他下了血本,几乎倾家荡产,才请到了这几个轻功好手。 他当时也不是没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要请,他无比庆幸自己这个决定! 若那个时候他心疼钱财,请的人手不够,恐怕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可现在,人终于到手了! 赵江海得意洋洋。 哪怕看到城门口戒备森严,他也仍旧淡定。 他这个马车是特制的,下头有夹层,那武道高手此时昏迷不醒,为防万一还喂了一些药,藏在夹层里头,就算查到他头上,也找不到! 听说信郡王为了那个野丫头,把这些人当人肉盾牌,那他如今倾家荡产的把他救了回来,就是救他于水火,他怎么可能不感激?怎么可能不倾命以报?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他成为武道高手,风风光光回京的一幕! 马车慢慢走近,守城官兵一驾马车一驾马车的检查过来,赵江海的随从递上了伪造的假路引,官兵看了看,又看了看车里,便挥手让他走了。 马车缓缓的驶离,赵江海的笑容越来越大。 就在这个时候,后头忽有数骑马儿远远驰来,遥遥就道:“奉郡王爷之命,抓拿平水县令赵江海!!” 官兵赶紧迎了上去,过来的边军军官道:“赵江海昨晚勾结江湖人物,夜袭军营,劫走了触犯军法的重犯,他有没有到这儿?” 守城官兵赶紧道:“并未发现,估计从边城过来到不了这么快,不如几位在这儿等等。” 一边说着话,赵江海的马车,已经出了城门。 赵江海长长的松了口气。 谁知,下一刻,马车忽然剧烈摇晃起来,赵江海猝不及妨,一头栽到了车角。 官兵迅速跑了过来,众人也是一片惊呼,纷纷躲闪。 一阵乒乒乓乓之声中,大家眼睁睁的看着,马车四壁向外激射而出,一个老者坐在一块木板上,惊骇的尖叫着……飞了出去。 下一刻,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边军顿时眼都瞪大了,道:“周强!!” 他们纷纷拔刀,那个周强却似乎神志不清,向前迈了一步,一把就把挡路的赵江海提了起来。 赵江海嘶声道:“别误会!!是我救了你!是我救了……” 下一刻,周强全身猛然爆开,血肉横飞,溅了赵江海一头一脸一嘴,赵江海惊骇之下,头一歪就昏死了过去。 这个惊悚的新闻,随着赵江海被抓回来,迅速传遍了边关。 沈昼锦还有点儿稀奇,她还以为总得五六天才会爆体,还特意提醒了舅舅,结果这才三天? 她按捺不住八卦之心,等信郡王回来,就暗搓搓打听。 信郡王也没瞒她,就道:“那个魏大鹏,提前跟他说了,可能是他自己想逃,又紧急练了?” 哇哦,估计不是练了,是把余下的药一口闷了,所以爆体也提前了……这倒是刚刚好,正好连魏大鹏带着赵江海,连锅端了。 沈昼锦问:“那他们怎么处理?” 信郡王道:“不能直接杀,叫人解回京城就是了。” 沈昼锦点了点头,又凑过去:“对了舅舅……”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了什么,沈昼锦一抬头,又见陈伯鸣走了过来,手扶着柴门,低声道:“舅舅、锦儿。” 信郡王皱眉,转头看了沈昼锦一眼。 沈昼锦笑道:“咦?怎么没有旁人在,你也敢来?难不成是来找揍的?还是说听到了赵江海的新闻,晓得这人也没用了,又不甘心就这么走,所以过来碰碰运气?” 陈伯鸣叹了口气。 半晌,他才十分痛苦似的,道:“锦儿,你到底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沈昼锦哧笑道:“说真的,我觉得‘你到底要怎么才能原谅我’这句话,真的挺不要脸的,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戚兰秋迅速配合:“为什么啊?” 沈昼锦道:“因为这个人,他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明知道自己对不起人,可是,他一点多余的事情也不想做,一点多余的也不想付出,他生怕自己做了什么却沦为无用功,所以他才会这么问。” “他希望对方给他划下一个道儿来,然后他再讨价还价,偷工减料,凑合着做点儿什么,然后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质问旁人,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你还想怎么样!!” 陈伯鸣急道:“我绝无此意,我只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沈昼锦摆摆手:“不知道就不用做了,因为你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 陈伯鸣低声道:“我纵有千般错,看在母亲的份上,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 沈昼锦言简意赅,“不能。” 陈伯鸣噎住,苦笑摇头,慢慢的走开了。 沈昼锦看着他,想了想,忽然问:“舅舅,他们知不知道,那个军功换武道的事情?” “不知,”信郡王道:“我是说,我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 沈昼锦点了点头。 她在想,这事儿,得想办法让他们知道。 他们知道了,在她这边无望之后,才会下决心从军。 因为凤凰男承恩伯,根基浅薄,他所谓的人脉,只在边军之中。 所以,哪怕他忌惮信郡王,哪怕他很想让他们走文官路子,可是在信郡王不帮忙,他们又没本事考科举的情形下,他也只能从军。 他们别无选择。 第084章 不施美人计就浪费 上辈子时,信郡王去世了,陈伯鸣接手了信郡王手中的人脉。 说真的,陈伯鸣这种拿腔作调的斯文人,其实是边军最讨厌的那种人,可他是顶着信王府的名头进去的。 信王父子都死在边关,同袍们难免移情,对他多关照几分。 而且陈伯鸣这个人,其实还是挺能吃苦的,那个时候,他是真心想在军中做一番事业,取代信郡王的位置的。 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有病。 后世叫做尖锐物体恐惧症,如今可没人知道这是病。 学拳脚的时候没什么,学的还挺不错,但一到学长枪的时候,陈大郎一拿起长枪便周身冷汗,后来武师傅一杆长枪迎面刺来,陈大郎吓的当场浑身发抖,滚下马来,还摔伤了肋骨。 好在他会装,反应也快,自己偷服了药,假装是别人给他下了毒,还惹了好大的一场是非,听说还有人无辜被指认。 他试验过几次之后,发现自己克服不了,就假装伤势影响,武功一直没恢复。 然后他扶植了另外一个人,那人感念他的知遇之恩,一直对他极为尊敬,那便是一条军中的人脉了。 正好这个时候,陈二郎在陈慕雪一条鱼的帮助下,做了文官,已经小有成色,就顺势拉了他一把。 这兄弟两人,个顶个的伪君子,做文官玩心眼儿,简直太适合了,就此一路互为臂助,扶摇直上。 可现在呢? 信郡王的人脉不再为他所用,陈慕雪的鱼,她也会挡住。 他想有所成就,只能用承恩伯府自己的人脉千辛万苦的进军中。 没有人会照顾他,他只能“身先士卒”! 在这样的开局之下,他再整什么被人下药,根本说不过去,谁闲的没事儿害他一个小兵子? 到那个时候,怕长枪什么的,根本掩饰不住,他会被群嘲!身败名裂!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她要让陈仲斐变虎背熊腰了。 因为陈仲斐当年,身为“最年轻阁老”,真的极其擅长算计人心,把俊美病弱的外表利用到了极致,不知有多少旁人想都想不到的女眷,对他有莫名的怜惜,为他的青云路添砖加瓦。 而现在,她把这条路堵死,给了他另外一条看似光明的路,这就好像让爱因斯坦去绣花,让牛顿去炒菜一样,弃其长、曝其短,比起直接杀死,软刀子磨人,才更有意思。 沈昼锦很是期待,晚上等信郡王走了,就跟他们商量,怎么才能让他们知道这个消息。 戚兰秋道:“交给我!我跟咱们旁边这几家人,全都混熟了,我明儿先去打听打听。” 沈昼锦笑道:“好,多谢小秋儿。” 江殷炽争宠争不过,郁闷的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你不就是早来了两天吗?” 沈昼锦笑道:“这跟早来两天还真没关系,人家就是比你厉害,你明儿可以跟着小秋儿好生看看,好生学学,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你都吃三堑了,也该长一智了吧?” 江殷炽:“……” 嘤嘤嘤! 于是第二天戚兰伙早上做了一些菜丸子,然后放在篮子里头,就出去了。 这会儿,家里男人多半已经走了,女人正在家洗洗刷刷,戚兰秋挎着篮子过去,笑眯眯的搭话:“刘婶,你尝尝我这菜丸子味儿对不对……哎,我这不是想着拿去卖吗,你说这生意能做不,你跟我说说这边的事……” 沈昼锦暗暗点头。 假如说让她去打听,她可能也会用这种方式。 顺理成章的走一圈儿,顺理成章的打听,然后再从里头找出可用的人来办事情。 耳边传来小声的哼唱,沈昼锦抬头看了看。 小凤凰仍旧化身大号鹦鹉,在树梢上蹦来跳去,一边哼唱着,一边不时单爪着地,展开翅膀,自信而优雅的转一个圈圈……就像一个钢.管.舞大师。 它哼的是“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 沈昼锦扶了扶额。 谁能想到呢,堂堂的凤凰神鸟,一点都不高贵冷艳,反而天天沉迷于洗脑神曲无法自拔,大粗嗓子唱死了都要爱什么的……那就是她多年前的噩梦。 沈昼锦抬了抬手,小凤凰飞入她手中,沈昼锦脑内问它:“你怎么回来了?” 小凤凰道:“这里一点都不好玩!!也没啥好吃的!庄必凡天天就知道练剑练剑,都不喂我了……” 吧啦吧啦…… 沈昼锦安抚它,“快了快了,估摸着九霄的人快来了,等来了咱们就去边城。” 小凤凰不满的咕哝了几声,拍拍翅膀,又飞出去玩了。 谁知道才飞出去没多久,就又飞了回来,气急之下,声音超大:“锦儿!锦儿!有人拿箭射我!!” 沈昼锦迅速站起,把小凤凰笼入手中,不远处一个执弓少年飞奔着过来,走到近前,才一顿:“这鹦鹉是你养的?” 沈昼锦点了点头。 少年悻悻:“养的怎么也不放笼子里头?” 沈昼锦淡淡的道:“通人性,所以没用笼子养。” 少年翻了个白眼:“可是这扁毛畜生它出言轻薄,这是你教的?” 出言轻薄?? 沈昼锦缓缓低头,看着小凤凰,小凤凰飞快的举起一支翅膀挡住鸟脸,一边脑内跟她道:“人家也没说什么。” 沈昼锦也脑内道:“没说什么是什么?” 小凤凰道:“人家只是夸他好看。” “好看?他??” 小凤凰哼道:“不是啦,是另外一个人。” 沈昼锦扶了扶额,向那少年道:“抱歉,因为这鹦鹉会说的话不多,只有那几句,可能无意中冒犯了你们,我替它致歉吧。” 少年瞪眼道:“它可不像无意的,这鹦鹉简直成精了!它先是怪腔怪调的说‘哇,好看’,我说,你说谁,它用翅膀指了指我师兄,说‘你笑起来真好看,给爷笑一个’。” 沈昼锦:“……??” 如果我说她只是在唱歌,你信吗?? 小凤凰猛然向后一倒,小爪向天,整个鸟一动不动的装死。 沈昼锦脸都热了,太丢人了。 她只能道:“真的非常抱歉,我真没想到它会这样,要不你看我给些什么赔礼……” 少年道:“算啦!跟你打听打听,信郡王的外甥女你知道不?” 沈昼锦顿时又支棱起来了:“知道。” 少年眼睛一亮:“她真的会武道?她现在在哪?” “是的,真的会,”沈昼锦手弯过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在这。” 少年:“……” 他惊呆了,然后猛然回头,撒丫子跑了:“师兄师兄师兄!!” 不一会儿,一个青衣男子,便与他一起折了回来。 一看他,沈昼锦心说这是美人计!!这绝对是美人计!! 不管是之前的孟清荣,还是现在这位,就长了一张不施美人计就浪费的脸!! 青衣男子约摸弱冠之年,背上背着一架古琴,琴边有剑柄,应该是琴剑双修的。 但眉目如画,气质古雅,颇有几分书卷气,一点不像个江湖人。 他向她施礼:“沈大师,冒犯了。” “不必多礼,”沈昼锦也还了一礼,一边道:“是我养的鹦鹉冒犯了你们,还请不要见怪。” 第085章 我是个正经主人 青年连称不敢,一边道:“小姓燕,名羲之,听闻沈大师在此,特来拜访。” 沈昼锦道:“你先进来吧。” 燕羲之两人进来坐下,沈昼锦道:“说说你们想干嘛。” 燕羲之彬彬有礼的解释了一番。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 他们出身琴心门,一直都是以琴音修剑道的,然后他的父亲燕长风,几年前无意中入了武道之门,实力大涨,可是他想继续精修,或者总结出来教给弟子,却无论如何都不成。 后来他心急之下,气息走岔了,瘫痪在床,到如今也有两三年了,所以琴心门的人,一直在各处寻访武道高手。 据说也曾经寻访到两位,但都没有法子治疗燕长风的病,所以他们只能继续寻访。 沈昼锦微微沉吟。 其实在如今这个武道初兴的时候,这种情况真不算少见,很多人都是无意中入武道,自己不太清楚,也教不了人,这中间比较倒霉的就成了燕长风这样。 这种情况其实还是比较好处理的,但她在想,她要不要接这个活儿? 好处就是,因为这种事情求上门来的,都算是很厉害很聪明的人了,不然也不能自己入武道,救了他们,肯定能赚个感激,交个朋友。 坏处就是有点儿小麻烦,估计会有不少人过来求医。 不过麻烦什么的,那就是收小弟的必备流程,主要是小凤凰一直在挠她的手指,显然挺喜欢这人的。 沈昼锦摸了摸小凤凰的背,道:“我有什么好处?” 燕羲之道:“我们门中,擅做琴,也有几柄好剑……不知沈大师想要什么?” 沈昼锦道:“银子有吗?” 燕羲之微愣,然后连忙道:“有的,也有的,只要沈大师肯去,纵是不能救家父,也有谢礼奉上,若能救下家父,敝门愿奉上千两白银。” 沈昼锦皱了下眉:“你们门派这么穷的吗?” 燕羲之赧颜,小声道:“那两千两可成?不知沈大师需要多少?羲之写个借据,慢慢还上可成?” 小凤凰再一次挠她手指,小黑眼珠子不住的瞄他,“锦儿,锦儿!” 它伸着小爪子,示意她看他的琴。 沈昼锦再一次忍不住扶额。 小凤凰这是准备给自己找一个随身音箱?? 她脑补了一下如此古雅的美男子抚着琴,小凤凰声嘶力竭的唱着死了都要爱的情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昼锦脸上还端着,道:“你们门派离这儿多远?” 燕羲之道:“约摸两三日的路程。” “那这样,”沈昼锦道:“你让你爹过来,我保证给他治好,若能治好,你们就送我两把好剑吧。” 她转头问:“小秋儿,戚家剑是什么剑?” 刚回来没多大会儿的戚兰秋眼睛一亮,忙道:“柳叶剑。” 沈昼锦就转回来道:“其中要有一把柳叶剑。另外我还有个条件,我的鹦鹉喜欢看人练剑,所以你这几天,每天都要给我的鹦鹉练剑一个时辰左右,等它不想看了,你就可以走了。” 燕羲之起身拱手:“多谢沈大师,那羲之先去安排一二,明日一早,便回来为沈大师的鹦鹉练剑,可成?” 沈昼锦点了点头。 燕羲之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戚兰秋感激的道:“小锦爷,你要送我剑吗?” 沈昼锦点了点头:“对啊。” 戚兰秋道:“那为什么要练剑给鹦鹉看啊?“ 沈昼锦总不能说这不是得掩饰一下,过渡一下么,要不然直接让人家弹神曲?而且说不定小凤凰一张嘴,唱出来的,在这个年代就是淫词艳曲,那……她身为主人说自己是个正经人,还有人信吗?? 她就严肃的道:“它不是普通的鹦鹉,它喜欢剑气。”非常的高大上。 戚兰秋立刻道:“等我有了剑,一定天天练剑给鹦鹉看!” 小凤凰看了她一眼。 戚兰秋愣了愣。 她总觉得,她好像在这只鸟的脸上看到了嫌弃二字?可它只是一只鹦鹉,怎么可能懂什么叫嫌弃? 沈昼锦咳了一声,委婉的拒绝了:“小秋儿,你还小,可能还要再练几年。” 戚兰秋默默的道:“这意思就是我练剑它不稀的看是吗?” 江殷炽:“噗!哈哈哈哈哈哈……” 戚兰秋转头瞅着他:“有点不高兴,好想打个人。” 江殷炽笑容一收,道:“我又没笑你。” “哦,”戚兰秋道:“但你在我旁边笑,我不高兴,就想打你。” 江殷炽急了:“你怎么不讲理啊!”他飞快的蹲到了沈昼锦膝前:“锦爷,你看她啊!你看她老是欺负我!!” 沈昼锦笑道:“可是你这个样子,就是很招人欺负啊!!” 江殷炽急了:“那我有什么办法!我又打不过她!你又不教我!!” 沈昼锦:“……” 她默默的瞅着他。 戚兰秋也在她身边坐下:“小锦爷,其实你身为武道高手,也是要有牌面儿的,总是有这样奇奇怪怪的人过来,你也不能什么人都接待,不如以后秋儿给你当门房啊,当管家啊,有人来秋儿帮你接待啊。” 小姑娘说的好像在开玩笑,小模样娇俏可爱,大眼睛里却藏着忐忑。 她这会儿,长姐去世,没有别的亲人,对她大概是有些雏鸟效应,所以一直在想尽办法的讨好她,想尽办法的证明自己有用。 沈昼锦看了她一眼,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别怕,我不赶你走。” 戚兰秋一愣,眼圈儿当时就红了,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更咽点头:“嗯。” 她站起来就躲屋里去了。 江殷炽这个蠢直男还在后头嘲笑她:“不是说自己是侠女么,怎么还哭鼻子了?” 沈昼锦抽了抽嘴角,就叫他:“今天怎么样?” “哦哦,”江殷炽凑过来,小声道:“兰秋找了一个叫胡大嫂的人,胡大婶说她跟客栈小二有点亲戚,回头就会把事儿传到他们耳朵里。” 沈昼锦点了点头。 这附近的客栈都有些破败,陈伯鸣三人住的极不顺心,可又不甘心回去。 陈伯鸣反复思量,都想不出一个主意,而且,尽管他不想承认,可是,他真的有些怕她。 若是旁人,大可以从早纠缠到晚,可是,沈昼锦是真的会出手打人的,甚至会杀人! 他根本不敢多纠缠! 他真的一日比一日烦躁,看陈仲斐气定神闲,也是格外不顺眼,冷嘻嘻的道:“你可是想出什么好主意了?” 陈仲斐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没有什么好主意,我只知道,第一,我们与锦儿,其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最生气的一点,无非就是我们舍她而取了雪儿,她当然不甘心,但也真不至于恨我们一辈子;其二,你哄一个姑娘,哄了十天哄好了,难道是因为第十天格外吉利吗?当然不是,这是前面几天,一点一点哄过来的。” 陈伯鸣不由挑眉,觉得这话,极有道理。 所以,就算一时哄不好,也不必着急,倒是应该时常去露个面,过个十天半个月,她总会心软。 一边想着,一个词儿忽然进了耳中:“军功换武道?真的?” 陈伯鸣微微一怔,然后迅速上前,推开了窗子。 第086章 老子不欠你的 有两个人正躲在灶房后头小声说话,一人道:“当然是真的,是信郡王当众说的,说是资质好的,杀敌二百就可以,资质不好的,杀敌五百也可以,听说如今有些将官,已经在学了……” “是谁教?” “那就不知道了,但郡王爷既然这么说了,那一定是准的。” “杀敌二百就可以……那岂不是有许多人可以学武道了?” “我都想去当边军了。” 两人说着话,往前头去了。 陈伯鸣回过头来,看着两个弟弟:“你们听到了没有?” 陈三郎喃喃的道:“听到了,听到了……” 他一边答着,就陡然兴奋起来:“我要入伍!!我要入伍!!杀敌二百,我一定可以的!” 陈仲斐却反应平淡。 毕竟,陈三郎确实功夫好,入了伍有很大的机会,但他可没有这样的本事,他慢慢的道:“所以,难道是锦儿教吗?” 陈伯鸣低声道:“有可能。” 他不是陈三郎,起初的激动之后,他脑子里迅速一权衡。 若是入了边军,再慢慢的攒军功,换武道,那岂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谁能保证,他能活到那个时候? 可若是会了武道才入边军呢? 会了武道再入边军,必定不是小兵小卒,起步就不一样,而且,有武道就有了自保之力……要往上爬,总之从底层起要容易的多! 陈伯鸣喃喃的道:“还是要哄好锦儿,必须要她原谅我们。” 陈仲斐却道:“写信给爹,让他找人打听一下,这武道是谁教才是。” “对,”陈伯鸣道:“我现在就写信回去,若是还有旁人,也可以试试。” 他转身就走了。 陈仲斐看着他的背影,出神半晌,然后起身下楼,趁着夜色,慢慢的走到了小院前面。 他并未叩门,只在不远处静静伫立,足站了半个时辰,才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沈昼锦再一次被恶心到了。 这个陈仲斐,真是无处不机心。 他算准了她是高手,他站在这儿她一定能察觉到,于是他就用这种方式,塑造出一个“我一直在暗暗的看着你却没有打扰你”的形象。 “我以为你不知道”,这比陈伯鸣直冲冲找上门,就高出了不止一个段位。 若换个别人,遇上这种桥段,说不定还真挺感动。 可是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心跳。 他十分平静十分笃定,就是没有一点的心潮起伏或者后悔愧疚……真是叫人呵呵哒。 第二天一早,沈昼锦还没起床,就听到外头隐有人声。 等她起来,推开房门一看,孟清荣和燕羲之正一左一右站在柴门两边,两人都漂亮的出奇,站在那儿,简直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引得大姑娘小媳妇直往这边瞅。 一见她出来,两人齐齐施礼。 沈昼锦点了点头,问:“你们吃早饭了吗?” 孟清荣连忙道:“清荣猜测沈大师还没用早饭,故此带了一些过来,若沈大师不嫌弃,清荣就叫他们拿过来。” 哟? 沈昼锦真是喜欢这个孟清荣,真是周到知趣的不得了。 她就点了点头,孟清荣就进来了。 下头人拿了好几个大食盒,估计够二十来个人吃。 沈昼锦就拿出一半,叫人送去给信郡王,一边连同燕羲之都招呼进来,大家一起吃早饭。 一边吃着,沈昼锦就问孟清荣:“孟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孟清荣连称不敢,道:“沈大师叫清荣的名字便好。” 沈昼锦点了点头,孟清荣就续道:“清荣把粮食和棉衣都带过来了,就在二里之外。” “哟,”沈昼锦更满意了:“不错么!” 戚兰秋状似周到的跟燕羲之介绍:“这位孟公子,请锦爷出手,锦爷还没答应呢,他便向边关献粮二千斤,又献棉衣二千件。” 贫穷的燕羲之抿了抿唇,垂着眼没敢接话。 孟清荣扫了他一眼,含笑道:“这位是?” 戚兰秋道:“这位是琴心门的燕公子,他也是来请锦爷帮忙的。” 孟清荣点了点头,又向戚兰秋道:“姑娘怎么称呼?” “不必称呼,”戚兰秋道:“我们只是无关紧要之人。” 孟清荣含笑道:“姑娘谦虚了。”却也不再多问了。 几人很快就吃完饭,沈昼锦把小凤凰给了燕羲之,随便他带去哪儿练剑,然后她就带着戚兰秋和暗卫,去看孟家的东西了。 东西果然就停在约摸二里的地方,沈昼锦看了几眼,就叫暗卫去报信郡王。 毕竟这种捐助,她也不知道有什么流程。 信郡王也是吃了一惊,赶紧带着军需官过来。 这种事情还真没什么流程,也不能发给你个锦旗之类的,军需官只是连声道谢,一边又叫了手下来检查点数。 两千斤粮食只多不少,很快就收了进去,沈昼锦反正也无聊,就站在那儿看着,孟清荣站在她身边,低头跟她说话。 有人从营地里出来,慢慢走到她面前,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庄必凡。 沈昼锦挑了挑眉:“什么?” “武道,”庄必凡道:“你才十岁,为何能这么厉害?”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你,可不可以教我一下。” 沈昼锦哧笑:“凭什么?” 庄必凡急了:“你不是要我留在边关吗??那我武道越好不是才越有用?你不是还想让我收徒弟吗?那我武道不好,怎么收徒弟?!” 沈昼锦冷笑道:“你真是但凡张嘴,就让我想抽你。怎么着,你留在边关、你收徒弟,是给我留的,给我收的是吧??难道你不是大盛子民?” 她摆手止住他说话:“我一向都认可人各有志,而且,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忧国忧民的人,所以,我觉得你不想打仗,想过安静的日子或者想享受,这完全没问题!可是,你已经来了!你让苦哈哈的兵哥哥们,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了你两年多,花钱如流水!!而交换条件就是你以武道助边关。” “所以你听懂了没?这是你欠边关的!!你必须得还!!但老子不欠你,你少跑老子面前吠!老子不吃这套!” 沈昼锦正说着,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什么,转头一看,不由瞪大了眼睛。 第087章 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吗 不远处停着一驾马车,有一只手掀开窗帘,那手上有一朵红色的鱼形胎记……是陈慕雪?? 庄必凡并没有察觉什么。 他面孔涨红,却不甘放弃,道:“可是我武道越高,不是对边关越有利?” “错,”沈昼锦道:“你如今的武道,已经足够你杀敌和自保,你甚至都不用出全力,只需出七八成的力就足够了……就算再高些,也不过是更加游刃有余。你自己没这个本事往高处走,我又为何要帮你?就为了成全你的游刃有余?若你是什么精忠报国的良将也就罢了,可你不过是个胸中无家国的混蛋,你不配。” 她顿了一下:“要不这样好了,你从现在开始上战场杀敌,若能杀敌一千,我便教导于你。” 庄必凡显然怒极。 他直勾勾的瞪着她,一字一句的道:“你也是武道高手,为何如此的短视!!愚蠢!!你以为这是在害我?你分明这是在害你自己!!武道高手,地位尊崇,我们明明可以享受世人的供养,地位超然!!可你!你却硬要把我们拉下来,让我堂堂的一个武道高手,与一干无名小卒一般,亲自上战场与人血肉相搏?你是不是真的蠢?” 他那个表情,就好像这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样,鼻孔出气,掀着嘴皮,接连发出疑问:“嗯?嗯??” 第三声嗯还没发出来,沈昼锦就一巴掌把他抽飞出去了。 真是看不得他这贱样。 庄必凡迅速拔剑抵挡,一边高呼:“我劝你莫做蠢事!!你这是在与天下武道高手为敌!!你这是在自讨苦吃!!” 沈昼锦抬手抓住他的剑,咔嚓一下子掰断,直接握着断剑狠抽他,一边冷笑道:“我本以为你是不通世事,一心尚武,没想到,没想到你门儿清啊!!这些事情既然你都明白,可你还要这么做,你不是蠢,也不是贪图享受,你他娘的纯粹就是坏!!怎么着,武道高手了不起是吧?以为自己是神仙了?连我舅舅都能上战场,你凭什么不能!?” 庄必凡一边拼命抵挡,一边怒道:“寻常人的命,怎么配与我们武道高手相比!!” 沈昼锦是真的气乐了。 他并不想触怒她,他是真心这么以为的,他就跟后来出现的那什么狗屎云霄剑派一样,真情实感的觉得自己是仙人,觉得其它人都是蝼蚁,觉得他们早已经是不同的物种,不可相提并论。 所以他现在声嘶力竭,不是找揍,是为了唤醒“执迷不悟”的她!! 正准备走过来劝架的军需官缓缓的刹住了步子,一伙兵哥哥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变慢了。 孟清荣站在后头,神色复杂;刚刚赶过来的燕羲之,神色也有些复杂。 戚兰秋和江殷炽也奔了过来,戚兰秋张口就道:“真是笑死人了,你想借武道说事儿,起码得先有武道的本事,你要是像我们小锦爷,能以一敌百,那不用你嚷嚷武道,咱们自然也拿你当神仙敬着!!可你现在就跟条死狗一样,怎么有脸提武道的?你一心想往武道圈儿里钻,怎么也不想想,没准人家武道高手嫌你丢人,根本不承认你呢?那你在他们眼中,还不如个寻常人!!” 杀人诛心,这姑娘,忒会吵架了。 庄必凡脸都绿了,瘫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江殷炽虽然奶呼呼的不会吵架,但在争宠之心面前,也奋起开口:“就是!连郡王爷都敢看不起,你知不知道你这叫什么?你这叫尊卑不分!!夜郎自大!你这叫不知天高地厚!你这叫……” 他一时卡壳。 众人登时纷纷拔口相助。 主要是沈昼锦那番话,太有代入感了,谁是天生卑贱,谁又想当奴仆呢? 便有人道:“他这是把自己当庙里头那神仙了,怕是还没睡醒!” “可别这么说,神仙可没一顿好几百个菜,可没好几十个下人伺候,可没涂脂抹粉绫罗绸缎……” “老姊妹,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他这是既想享人间富贵,又想受神仙供奉,真是狗啃大粪没个饱足!” “就是那话呢,啥也不想干,啥好处都想要,这不就是棺材里伸脑壳,死不要脸么!!” 沈昼锦:“……” 所以她时常觉得乡下婆娘骂人比戏好听,一折一折的忒精彩了。 大家围着他一通激情输出,兵哥哥们用慢动作搬着东西,一边各自眼色使的要飞起。 就在这时,后头的马车,缓缓驶近。 沈昼锦侧头一看,就见陈慕雪在一个黑衣男子的搀扶之下,走了出来。 还真是她啊!! 沈昼锦震惊了!惊喜了!! 她虽然被兵哥哥们打动了,所以留在了这儿,但还是很担心在这个期间,陈慕雪又遇到鱼的!! 虽然她现在不怎么怕了,可大约是上辈子留下的心病,她下意识的就是不想让她遇到!! 结果,现在,陈慕雪自己出现在了她身边!!送上门来了!! 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吗?? 陈慕雪已经走了下来,状似无意的看了看沈昼锦,轻柔的道:“诸位。” 众人正在激情辱骂…… 陈慕雪又道:“听我说句公道话。” 众人仍在激情辱骂…… 陈慕雪抬高声音:“诸位!!” 众人还在激情辱骂…… 沈昼锦内心:“哇哦!!” 十岁这个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沈昼锦能站在这儿,是因为她有恐怖的实力……可若是换个别人,见了来一句“一边玩儿去”这是必然的,陈慕雪还以为自己能一出场就万众瞩目不成? 可这不是陈慕雪的风格啊! 不管她的倚仗是什么,哪怕她后头马车里坐着皇上呢,她也不是做出“说句公道话”这种事的人啊! 除非,是不得已。 沈昼锦不动声色的转过眼来,打量着那个黑衣男子。 而黑衣男子也恰好在她的注视之下,上前一步,朗声道:“诸位!!” 丹田发声,声传四方,这是武道。 大家齐齐消声转头,庄必凡也像是得了救星一般,猛然抬头看了过去。 黑衣男子却退后一步,看向了陈慕雪,一副等待什么的样子。 陈慕雪几乎是下意识的做出了乖巧崇拜之色,看着他,但黑衣男子却有些不赞同似的皱了一下眉,陈慕雪也迅速察觉不对,整了整神色,上前一步。 这短暂的眉眼交锋,落入沈昼锦眼中,沈昼锦心头一动。 她虽然不认识,却好像猜到这男人是哪一条鱼了。 第088章 没有硝烟的战争 他叫许良金,算是一个武道高手。 但他是一个有“人品洁癖”的人。 他自己人品如何,沈昼锦不清楚,她只知道,他对别人的人品要求非常苛刻。 陈慕雪在陈家兄弟面前,其实是不怎么掩饰的,但陈家都是这种利益至上的人,他们觉得通过算计让自己过的好,没什么不对的,所以他们觉得慢慢学会这么做的陈慕雪,聪明灵巧又可爱。 可除了陈家几个,陈慕雪在她的鱼面前,都有最完美的面具。 比如说,她当年在江殷炽面前,是清纯无辜,如同林间小鹿……又比如说,她在楚义常面前,是落难美女,柔弱又聪慧…… 而她最多最常见的面目,是知心美人,解语花,“他”在低谷时遇到了她,然后被她三言两语开解了,或者在她的温柔下得到安慰,从此成为这些人白月光。 许良金,就是其中之一。 他对她本来极为维护,却在得知她与她表现出来不同之后,就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了,然后被二大鱼萧允承给杀了。 但如今看来,好像与前世有所不同? 沈昼锦静静的观察。 陈慕雪道:“诸位,听我说句公道话!” 她努力的撑着架势,“武道高手,本来就比普通人厉害的多。他们能修成武道,说明他们得上天眷顾!他们本来就是天才,又这么努力这么辛苦才能练成武道,他们本来就应该被人尊重。所以,就算像庄大师这样,一时技不如人,也不应该被折辱!士可杀不可辱!” 沈昼锦暗暗的啧了一声。 然后她就跟旁边的戚兰秋咬耳朵:“你知道她是谁不?” 戚兰秋问:“谁?” 沈昼锦笑道:“你不是听过有关我的传言?” “啊?”戚兰秋秒懂了:“她就是那个假千金?” 沈昼锦点了点头,戚兰秋无语的道:“那她怎么还敢舞到你面前的?” 沈昼锦笑而不语,戚兰秋眼珠子一转,就开始跟旁边的人咬耳朵:“你知道她是谁不?听过传言没?郡王爷的外甥女……真假千金……” 于是消息迅速传开,许多人都在交头接耳。 陈慕雪明显慌了,强撑着续道:“这样的高手,必,必定有大用,怎么能因为一时意气,就肆意打压,说不定郡王爷另有主张,你们就不怕坏了郡王爷的盘算,误了大事……” 她越说越说不下去,终于忍不住娇嗔顿足:“喂!你们能不能好好的听我说话,我一片好心教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 所以就说啊,当众演讲这种事儿,得心理素质好的人才能做到,否则的话,都不用捣乱,就在下头稍微交头接耳一下,她就不知道怎么讲了。 她刚站出来时,勉强算是慷慨激昂,可说着说着,尤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说笑之后,她就心虚了,怯了,撑不住这个样子了,本能的回到了自己最擅长的样子……张大眼睛,撅起小嘴,神情天真无辜,发出黏糊的鼻音试图博得怜爱。 许良金眉头紧皱,看她的眼神儿,就像看着不成器的手下。 沈昼锦上前一步,朗声道:“所以,你觉得,只要有点儿本事,听不听军令无所谓??只要会点儿武道,菜鸡不菜鸡没关系?但凡沾点儿武道……大家就得把他当亲祖宗??” 轰的一声,大家本来消下去的火气,又被沈昼锦轻而易举的挑了起来。 大家看着陈慕雪的眼神,全都带了火气。 陈慕雪本来就不是什么硬骨头,吓的接连退了几步,转头道:“许大哥!” 沈昼锦笑道:“别怂啊!既然敢出来说公道话,那不求你刀剑加颈面不改色,最起码面对辩驳你得不挠不折吧?还是说你自己说出来的话你自己都不信,所以也懒的维护,没人管的时候你就蹦跶两下,吆喝几声,一有人反驳你掉头就跑,爱咋咋滴?” 陈慕雪咬了咬唇,看了看许良金,一脸委屈:“沈姑娘,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沈昼锦心说对啊我就是啊!一边道:“怎么叫咄咄逼人?把实话说出来吗?” 陈慕雪呛声道:“那你的意思是武道高手都不是好人不值得尊敬了??” 沈昼锦哧笑。 她虽然不怕,但也不会授人口实。 她哧笑道:“你脑子进水了?我自己就是武道高手我为什么要骂自己??我,我们,我们所有人,打的是数典忘祖不识尊卑的庄必凡!骂的也是死不要脸贪而无信的庄必凡,关别人什么事儿?难不成在你眼里,这偌大天下,多少武道高手,居然是庄必凡这种混帐东西能代表的??” 陈慕雪哑口无言,眼神儿划过她身边,神色变来变去。 沈昼锦觉得她这神情有点奇怪,然后她自己一瞅,就发现身边站着美少年孟清荣。 戚兰秋也发现了,她立刻不动声色的左移,然后用肘把燕羲之往那边捣了捣,燕羲之不解,但仍是顺从的右移几步,站在了沈昼锦身边。 绝顶美少年,绝顶美青年,再加上一个美若好女的江殷炽……主要是许良金长的实在一般,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沈昼锦躺赢了。 其实对沈昼锦来说,好看也罢不好看也罢,男人也罢女人也罢,全都是小弟。 但对陈慕雪来说,男人都是她的底牌倚仗和通天梯。 她霸道惯了,受不了她没有,而她最讨厌的沈昼锦却有很多!还都这么好看!! 陈慕雪被刺激大发了,掉下泪来,哀婉极了:“我也不过是想说句公道话,我只是觉得,你们这么对待一个武道高手,着实有些过份了……” 一个大婶忍不住道:“听这意思你是武道高手?” 陈慕雪一噎:“不,不是。” “不是你逼逼啥,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是家里缺祖宗了,一心往下贱圈子里钻!” 有人忽然想到什么,两手一拍:“可不么!可不是家里缺祖宗了么,要不她娘能换孩子?” 众人纷纷恍然大悟:“对哦!!这不就是找祖宗么!!这是换来的祖宗不够使,准备再找个新祖宗??” 陈慕雪退后一步,身体摇摇晃晃,眼泪直流,就这么看着许良金。 许良金眉头紧皱,上前一步,震声道:“够了!!” 他慢慢转正了,抬手指着沈昼锦:“你修武道?” 沈昼锦笑道:“修又如何?” 许良金道:“我亦修武道,我要与你比武。” 陈慕雪的眼晴一下子亮了,看着许良金的眼神儿,像看着一个英雄,期待极了。 沈昼锦呵呵哒,并不打算配合他的表演:“你以为你是谁?你说比武就比武?老子没那闲工夫!” 第089章 触动了自己的心病 许良金淡淡的道:“你果然不可理喻。” 他个子高,莫名就显得居高临下,沈昼锦不爽了:“什么叫我‘果然’不可理喻?你听谁说我不可理喻了?你让她站出来与我当面对质!我倒要问问,我怎么不可理喻了?比武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自愿的,你要比武我拒绝我就是不可理喻了,那我说不比你骂人,你不是更加的不可理喻?” 许良金一脸不快,加重语气道:“休要逞口舌之利!” 沈昼锦哧笑一声,直接就想走。 许良金伸手挡住她,冷冰冰的道:“我本来看你无故与父母失散十年,也算可怜,想放你一马的,不想你如此嚣张无理,既如此,也怪不得我了。” “等等,”沈昼锦呵笑道:“听这意思,你来这儿,是为了给陈慕雪出头的?你觉得她是无辜的?” “当然!”许良金傲然道:“她母亲换子,固然有错,可那时她也不过是襁褓中的婴孩,她有什么错?”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抬高,“婴儿根本就没有办法选择出身,没有办法选择父母!她难道不想出身名门?难道不想名正言顺,长房嫡出?难道不想得父母疼爱……” 他哔哔的十分慷慨激昂,沈昼锦瞧着他,忽然轻笑了一声。 声音也不大,但他莫名就觉得气息一岔,说不下去了。 沈昼锦朗声道:“你对她的遭遇这么感同身受,对父母这么怨怼,对出身这么在意……想必你一定不是‘长房嫡出’吧??” 许良金脸色剧变。 沈昼锦打量着他的神色,不紧不慢:“让我猜猜,难道连庶出都不是?是外室子?咦??原来连外室子也不是啊,总不可能是奸!生!子吧?!” 许良金怒极,眼睛瞬间血红,一剑挥出:“住口!!” 沈昼锦一边灵活的闪开,一边继续狠狠的扎针:“怪不得莫名跑来替她出头,敢情是触动了自己的心病!我就说么,我们家真假千金的事儿传的这么广,但正常人谁会对假千金感同身受啊,这么久我也就遇上了你一个,果然事出有因……” 她一边说一边灵活的闪躲。 许良金剑出如风,一边咬紧牙根怒吼:“住口!住口!你给我住口!!” 隐藏最深的秘密被人一把撕开,他好像重新回到了最卑微弱小的那一刻,无数人对他指点嘲笑,可他连大声吼回去都不敢。 许良金控制不住的全身发抖,狞笑道:“你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沈昼锦挑了挑眉,神色忽然一整:“好了,闲话不说了,你要比武,那我们赌个彩头。” 她一下子转换话题,许良金居然莫名松了口气,下意识就顺着她道:“赌什么彩头?” 沈昼锦道:“我若赢你一场,你需去大藏军营,取一百个人头,削右耳为证。若再赢,需二百个,再赢,三百个……依此加码。总之你只要取够了人头,我可以与你比无数场,都是削右耳为证。” 她微笑着,慢慢的道:“即便你成了武道高手,处处受人景仰,却也仍旧不是天下第一……可武道高手何其难得,每一次战斗,你都可以从中得到进步,假以时日,必将无敌,这就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小小姑娘,笑的十分天真可爱,却不知为何,像一个蛊惑人心的恶魔。 许良金咬了咬牙根,点了点头:“好!一言为定。” 沈昼锦就道:“请大家作证!来吧!” 许良金点了点头,缓缓的摆了个起手式,谁知陈慕雪忽道:“等一下!” 许良金看了看她,陈慕雪走过来几步,娇怯怯的道:“你输了,有彩头,可要是她输了呢?” 许良金想了一下:“你想要什么彩头?” 陈慕雪咬唇看向左右,水眸流转,天生带泪一般,却几番欲言又止,模样娇娇可怜。 许良金不耐烦了:“你到底要不要说?” 摊上许良金这种人,陈慕雪也顾不上装无辜了,咬牙道:“我要她离开边城!” 沈昼锦笑眯眯的道:“可以。” 陈慕雪被她刺激的忍不住,咬牙道:“若第二次赢,我要在你脸上划两刀!若第三次赢,我要你立刻自刎!” 众人哗然!! 不远处有人嚷嚷了一句什么,大家全都没注意。 戚兰秋朗声道:“果然龙生龙凤生凤!当娘的狠毒换子,当闺女的受人大恩,却想害死人家的亲闺女!都是一路货色!” “对啊!小小年纪,怎么如此狠毒!” 陈慕雪看许良金全然不以为意,索性不加掩饰了:“那又如何?你答不答应呢?” 沈昼锦仍是不在意的笑道:“可以。” 有人道:“不行!!” 不远处,陈三郎挣扎着抽出手,飞奔过来:“锦儿,不行,不行啊!!我知道你功夫好,可是万一呢!!你不能与人立这样的赌约!!” 看他满面焦急,沈昼锦挑了挑眉。 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一世,陈疯狗居然真有了几分悔意。 只是不知道这悔意,是因为武道,还是因为真的知错了。 但就算他真的知错又如何? 那个他对不起的沈昼锦,早就死了,死透了。 陈三郎这一出来,陈伯鸣两人也都快步出来了。 陈伯鸣道:“好了雪儿,不许任性了!锦儿与他切磋,赌杀敌才是正事,你不要胡说!” 陈仲斐却淡淡的道:“陈慕雪,父亲让你回家,你却与一个外人一起回来,还想加害锦儿?” 沈昼锦忍不住再次挑了挑眉。 陈伯鸣这个人,是真的自大,他知道沈昼锦不会理她,但他觉得陈慕雪会听他的话。 而且她和许良金都是武道高手,他不在乎谁输谁赢,对他来说随便哪一个都够了,所以他不想两边闹僵。 倒是陈仲斐挺有意思。 听暗卫的禀报,他好像真的对陈慕雪死心了,可是这一张嘴,表面上好像是向着她,其实“外人”什么的,简直就是咬着牙根子说出来的,酸气冲天,可见,他对陈慕雪仍旧占有欲爆棚,可以说变态的很彻底了。 而陈慕雪,一见三个哥哥出现就愣了一下,再一见他们全都“向着”沈昼锦,当时就崩溃了:“你们居然向着她?你们居然都向着这头乡下土狗??” 陈仲斐淡淡的道:“我们不该向着她吗?你身边不也有向着你的人?这一位是谁?怎么不介绍一下?” 陈慕雪气恨交加:“你明明说过,你只有我一个妹妹的!” 第090章 太可爱了太招人疼了 陈仲斐仍旧淡淡的:“我妹妹不会不听话跑出来,也不会跟着一个外人。” “外人怎么了!”陈慕雪也豁出去了,脱口而出:“你们全都一点用处都没有,害的我被乡下土狗欺负,害的我灰溜溜的一个人回家,我倒是不想找外人,你们倒是帮帮我啊!!” 这话一出,陈伯鸣和陈仲斐全都僵住了。 愈是脱口而出的话,才愈是真心,这不就是明明白白的说他们无能吗?? 陈伯鸣怒不可遏:“陈慕雪!你说什么?!” 沈昼锦看他们一时半会儿吵不完,吃瓜群众也正看的津津有味,但她却有点饿了,懒的再等,就向许良金招了招手。 许良金看明白了她的意思,就直接过来了。 不远处有个小土台子,沈昼锦觉得在那上头打架比较好,就朝他指了指那个,许良金一点头。 结果走出几步,沈昼锦忽然发现不对,回头一看,就见不远处,不止一人正连打手势,兵哥哥们心领神会,正非常小心的从人群中撤出来,一个个不动声色的往这边跑。 沈昼锦抽了抽嘴角。 下一刻,有人发现不对了:“啊!沈大师和那个人跑了!!” 兵哥哥一声呼哨,大家一起撒丫子就跑,迅速把那个小土台子围了起来,一边招呼:“沈大师,走这边。” 沈昼锦只能从人墙中穿过去,一路全是灿烂的大白牙,牌面儿足足的。 戚兰秋和江殷炽也跟着过去了,孟清荣和燕羲之犹豫了一下,看他们没有阻止的意思,也赶紧跟上了。 两人跃上小土台,许良金说了一声请,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过来。 下面兵哥哥们互相一叽喳,然后齐声大叫:“沈大师,必胜!!沈大师,必胜!!” 沈昼锦:“……” 真是太尴尬了…… 在这种气氛之下,她都不好意思速战速决了,说什么也得多打会儿。 许良金的武道,其实不见得比庄必凡高多少,只是剑法大开大阖,看起来气势惊人。 那边的吃瓜群众飞奔过来,但根本挤不进重重的人墙,兵哥哥们一边叫好助阵,一边不动声色的摇晃着,抬抬手臂动动腿,挡着后头的人,配合的那叫一个默契。 沈昼锦遥遥看着,就见一伙吃瓜群众在外圈转来转去,各种扒拉,却怎么都挤不进来,甚至有人还挠他们痒痒,看着还怪好玩的。 她一直以为边军都是比较散漫的,甚至半官半匪的,没想到有时候,跟现代位面的兵哥哥还怪像的。 起码,他们绝对有类似不能对百姓动手的军规,所以他们连看热闹的时候也不敢推搡,这个时候也只能耍赖,而不是呼喝震吓。 而且就看这些百姓跟边军相处,就知道是很亲近的,这绝不止是因为这边有许多军眷,因为就算是军眷,传闻中很多将官对底层兵卒家中女眷也是不当回事的。 她东张西望十分悠闲,但因为他们打的尘土满天,下头看不清楚,只有许良金自己心知肚明。 十余招下来,他就明白了,他,不是她的对手。 他愤恨不平,倾尽全力,她却始终不紧不慢,见招拆招。 他以为她是真的在指点他,火气反倒渐渐的下去了,变强的信念重新茁壮而起,他也开始认真琢磨,三百招一过,他退后一步,恭敬施礼:“多谢指点。” 本来想多打会儿然后风光取胜的沈昼锦:“……??” 但她端的住,淡笑道:“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许良金正色道:“不会,待我杀足一百人,再来请沈大师指点。” 沈昼锦也还了一礼:“好说。” 陈慕雪站在下头。 她本来满怀期待,一心想看着许良金把沈昼锦打到满地找牙。 可没想到,战斗莫名其妙就结束了,她根本就没看出他们谁输谁赢,只看到许良金对她施礼,不由一愣,随即就是一阵气苦,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看着许良金,委屈极了,失望极了。 若换了旁人,看着她这样的眼神儿,只怕豁出命去也要打赢,就为了男人的尊严也要倾尽全力。 许良金也是一愣,嘴唇紧抿,别开了脸。 沈昼锦翻身跃下,招呼自己人:“走走,回家吃饭,我饿死了。” 兵哥哥们赶紧让开一条路,一行人快步出来。 孟清荣迅速追上几步,殷勤的道:“沈大师,约摸一个时辰之前,清荣命人借了沈大师家的锅灶做饭,想必这会儿已经得了,请让清荣借花献佛一回。” 沈昼锦不由得挑眉,回手摸了摸小少年的脸:“你这孩子也太可爱了吧!太招人疼了吧?” 美少年立刻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清荣只是卿表心意而已。” 几人说说笑笑的走了,陈家兄弟几人在后头默默的看着。 陈慕雪只觉得这一幕扎眼扎心,恨的她五内俱焚,却偏偏无人为她出头。 半晌,许良金走到她面前,什么也没说,就抓住她小臂,把她带走了。 陈伯鸣猛的一眯眼,却没有阻止。 陈仲斐也看了一眼,再看一眼远远走开的沈昼锦,缓缓的垂下眼,遮住了眸底的光芒。 沈昼锦一行人快步回了家。 还有很多人意犹未尽的跟着,沈昼锦直接叫人把柴门关上了,倒也没人敢硬闯,激动一会儿,也就慢慢的散了。 孟清荣果然带了大厨过来,显然还自带了食材和桌椅,一见她回来,立刻请示了一下,菜就流水价儿的摆了上来。 沈昼锦本来就饿了,先尝了一口仙人脔,顿时就满意的不得了。 在这种调料不太多的时代,可以说是顶级水准了。 仙人脔,其实就是白汤炖鸡,据说是鸡块先炒后煮,所以咬起来外皮会有一点点焦酥,里头却又鲜烂入味,一咬之下,奶汤便溢出来,滋味儿简直美妙。 孟清荣不住的帮她布菜,一边周到的讲解两句。 燕羲之也有份入席,他安静的很,在旁边默默的帮小凤凰挟菜。 小凤凰自己一个人干了半盘子缠花云梦肉,这道菜的名字很好听,其实就是酱肘花,可人家做的就是好看,切出来确实有种缠花云纹的感觉。 大家都吃的挺爽,沈昼锦也吃的挺爽。 是,她当然知道,孟家带厨子来,很可能就是考虑到她出身乡野,见过的世面有限,所以想以奢侈享受来腐化腐化,拉拢拉拢…… 可人家做的漂亮啊! 他们心里清楚的知道,有武道在手,她就算是个村姑,也是个他们需要捧着的村姑,所以态度一直都非常谦卑周到。 这才叫聪明人。 第091章 开挂的神医 沈昼锦不时的赞叹两句,非常捧场,孟清荣却有些挫败。 他原本确实打着以奢拉拢的主意,但又怕她会觉得冒犯,所以非常小心翼翼。 他本来想的是,她一边吃着,他就在一旁及时讲解演示,绝对不会让她觉得有半分不自在,毕竟,出身贫寒的人,乍入富贵,确实很容易露怯,进而觉得丢面子的。 可渐渐的,他就发现,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个。 而且她明显不是第一次接触,她好像对这样的奢侈经多见惯,对这样的场合游刃有余,哪怕这里头,真有她没吃过的菜,她也很从容,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相比起戚兰秋的强装无事,和燕羲之明显的好奇,她实在是有些……无懈可击。 孟清荣十分懊恼。 是的,他知道,那银饼子看似儿戏,可若真的送到刘家,刘家很大可能会服软。 他当然不甘心就这么算了,毕竟这里头有好几条人命! 但她也承诺了若有空儿就亲自过去……这若是在之前,他们当然是感激涕零,应该知足了。 可真的得到了,又难免有新的期盼。 他想学武道。 他不止想自保,想报仇,还想不被任何人欺负威胁,想支撑家族,想身担荣耀! 若有一日,他也学会了武道,他一定不会像刘家人那样横行霸道肆意妄为,他一定要顶天立地,做一个伟丈夫。 他想的有点出神,动作都忘了。 沈昼锦瞥了他一眼,玉人般的美少年眉眼黯然,却双唇微抿,有些决绝的样子。 沈昼锦笑着布了一筷子菜给他:“清荣多吃点儿!” 孟清荣吓了一跳,赶忙道:“是,是,多谢。” 沈昼锦很快就吃饱了,有一搭没一搭的挟点心吃,一边也在考虑。 在座的人中,燕羲之先不说,戚兰秋三个人,肯定是很想学武道的。 可其实,这几个人,倒是燕羲之资质最佳。 其次是戚兰秋,之后是孟清荣、最后是江殷炽。 但她是一个神医,她开挂了。 对她来说,武道什么的,这世上几乎没有人不能修,差别只在于她需要费多少工夫,以及之后他们能走多远。 所以什么资质年龄之前所学之类,统统不重要……唯有心性还是很重要的。 吃完饭,孟清荣和燕羲之知趣的暂时告辞,沈昼锦就向江殷炽招了招手,问他:“我让你跟他们学武,学的怎样了?” 江殷炽一呆,吭吭哧哧的说不出话来,沈昼锦又道:“那你自己练了吗?” 江殷炽心虚的别开眼:“练了一点……” 沈昼锦平静的跟他道:“你觉得他们教的寻常,你平时在府里也能学到,所以看不上,一心想学武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武道并不是那么好学的,你连寻常功夫都练不好,连之前学的都荒废了,如此疲赖,别人又凭什么教你武道?你总是说崇敬信郡王,想当边军,保家卫国,难不成你的弘誓大愿,都是说说而已?却不愿为之付出半点努力?” 江殷炽满面羞红,低下了头。 沈昼锦道:“你心血来潮,离家出走,多少护卫因你这任性死在了边城,你自己也吃了苦受了罪,险些没命,却不肯回去,一直留在这儿,为什么你家人也没有来接你?” “想必他们以为你真的长大了,你真的得到了教训,他们必是又心疼又欣慰,以为经此一事,能看到你幡然醒悟,能知忠孝,能识是非,能干出一番事业,或者起码能有些长进。可若是他们此时来到你面前,会看到什么?” “不但没有长进,甚至连之前苦练的东西都荒废了……你真的有脸去面对他们失望的眼神吗?” 江殷炽被她说的惶惶然。 沈昼锦点到即止,也没再说,要不是看这孩子傻乎乎的,没啥坏心眼儿,她也懒的开这个口。 结果说完没多大会儿,就见江殷炽拉着暗卫出去练武了,这是听进去了。 戚兰秋蹭过来,小声道:“我每日只要能匀出空儿,都会练剑一个时辰的。” 沈昼锦点了点头:“明日我过去看看。” 她其实也该练起来了,她现在装逼主要靠内息,身体虽然也练武,但还是不够强,还是应该多练练的。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都早早的起来了。 边关地广人稀,随便往哪儿一走都是空地。 江殷炽跟着暗卫练,沈昼锦带着戚兰秋走开一段路,戚兰秋拉开架势开练,沈昼锦看了一会儿,折了一根树枝加入,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几百招。 正打的过瘾,就见小凤凰叨着燕羲之的袖子,扑棱棱的飞着,燕羲之半抬着袖子,姿势别扭的小跑过来,一见两人,不由得一愣,赶紧退了两步,解释:“沈大师,是小鹦鹉叫我过来的。” “没事。”沈昼锦道:“我们都不怕看。” 燕羲之见她们不介意,这才站定了看着,小凤凰双翅一拍,飞了一圈,引吭高歌:“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两人:“……” 沈昼锦:“……!!” 他喵喵的,风评被害!! 这词儿在这个时候太叫人浮想联翩了!! 她生怕小凤凰真唱出什么黄暴的来,飞快的道:“它的意思是你们两个一起上!!” 燕羲之明显是个心思单纯的,一听这话,立刻拔出剑来。 一上手,沈昼锦就不由得咦了一声。 她还没见过这样的剑招,他比剑的时候也是背着琴的,一施展开来,琴还会发出呜呜的声音,隐约有某种韵律,但听起来不像那种能迷惑人的,倒好像是剑舞的配乐,隐约天地合声。 他的剑法明显高于戚兰秋,戚兰秋跟了百来招,发现自己跟不上,就退出来,认真看着。 她一退出来,燕羲之施展的更加圆转如意,那脸那身段儿那剑法那音乐……啧啧,针不戳针不戳,连小凤凰都站在枝头,小胖身子合着这音乐慢慢摇摆,投入的就像一个广场舞王。 沈昼锦也兴致勃勃,一口气跟他斗了几千招,一个多时辰就这么过去了,燕羲之明显气力不继了,她才遗憾的停下,道:“你琴给我看看。” 燕羲之双手交给了她。 沈昼锦就抱着,来来回回的细看,一边又轻轻挥动,听了听孔洞在何处,最后索性放出神识,细细的感知了一下。 然后她把琴还给了他,道:“我知道你师父为什么能悟出武道了,发明这琴的,一定是个高人,但是后来制琴的,把琴制错了,要不然兴许会有不止一个人悟出武道。” 燕羲之愕然半晌,才道:“竟是如此?” 他顿了一下:“这琴名为天地琴,是我们创派祖师留下的,但创派祖师仙去之后,这琴便供奉了起来,无人使用……后来我们门中遭遇敌袭,家父常用的琴毁了,便以此琴对敌,击退了敌人,也就是在那时有所感悟,然后就一直背着琴练剑,忽有一日,就悟出了武道。” 自此之后,燕长风名气大噪,琴心门也水涨船高,他们也曾想过是这琴的问题,但其它人却不成,后来怕天地琴用的太多坏掉,所以,门中琴师研究了一番,仿制出来,本该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人发现不同。 第092章 可遇不可求 沈昼锦道:“没有人发现不同,但其实就是不同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爹这气息走岔,就是在用了新琴之后。” 燕羲之苦笑道:“是。” 他施礼道:“不知是何处错了,可否请沈大师指点一番?” 沈昼锦道:“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直接给你修一修。” 燕羲之忙道:“不介意,劳烦大师了。” 一边又重新把琴捧了过来,沈昼锦略停步闭目,用内息略微一调整,还往外抖了抖,抖出一点木屑,道:“好了,等我回去,给你画张图。” 燕羲之连声道谢,又道:“那家父若用这架琴练武,会不会恢复?” 沈昼锦道:“有一丝丝可能吧,但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燕羲之默默点头。 几人回去,孟清荣已经带着人久候多时,一见她们回来,就笑容满面的起身迎接。 沈昼锦还没习惯这种处处被人讨好的日子,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几人用过早饭,沈昼锦直接把天地琴内部的孔洞画了出来,又把他们做错的地方也圈了出来,标注上,就交给了燕羲之。 孟清荣只看了一眼,就守礼的移开目光,直到她把这张纸给了燕羲之,才转回头来,与她闲聊:“锦爷,昨日,清荣与那男子,名叫许良金的,住了同一家客栈。” 这孩子确实乖巧知趣,一起吃了两顿饭,他看戚兰秋叫她锦爷,就迅速改了口。 这会儿挑起这个话头,见她明显愿意听,才续下去道:“昨日天一擦黑,许良金就穿上夜行衣离开了客栈,说是要去执行赌约,那位陈姑娘哭了许久,然后旁边一家店的店小二过来,说是受人之托过来问一句话,问她要不要回去,还是执迷不悟一定要跟着这个外人,陈姑娘说道,‘我只是不想被人欺负,我有错吗?’” 他顿了一下:“总之闹腾了一会儿,但陈姑娘也没有走。清荣早上离开的时候,那位许良金也还没有回来。” 沈昼锦点了点头。 戚兰秋问:“那人还能回来吧?” 沈昼锦道:“他武道不错,应该可以的。” 还没说完,她听到什么,又道:“这不就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许良金快步进来,一身血污,背上背着一个包袱,一进来,就往地上一扔。 顿时满地都是人耳朵,吓的戚兰秋和江殷炽都尖叫一声,跳了起来。 孟清荣脸都白了,汗都出来了,却强忍着没有后退,拼命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清荣帮锦爷数一数。” 这孩子,忒招人疼,沈昼锦都不忍心了。 她就道:“不用,我自己来。” 她就抓了一根树枝,悠闲的拨拉着数了数,居然还多了两个。 沈昼锦对这个工具人可以说是很满意了,笑容可掬的道:“许公子真是身手不凡,那你还要不要比武?还是等你休息休息之后?我都可以的。” 许良金被她突然殷勤的态度弄的愣了一下,想了想才道:“明日一早,可以吗?” “当然可以。”沈昼锦笑的亲切极了:“那就明日巳初(9点)可好?” 许良金一点头就走了。 沈昼锦笑道:“瞧瞧!像清荣这样的人,像许良金这样的人,多么的讨人喜欢?有多少都不嫌多的!” 暗卫默默的拿了扫帚过来,扫走了一地的耳朵,一边又道:“小主子,属下去跟王爷禀报一声?” 沈昼锦点了点头:“去吧去吧!” 暗卫就快步走了。 信郡王已经听人禀报了,但是没想到许良金真有这个本事,还震惊了一下,然后他就问:“明日锦儿还要与他比武,也就是说,明日晚间他还会入敌营?” 暗卫道:“应该是。” 信郡王抚掌道:“你跟锦儿说说,跟他定定时辰。” 暗卫心领神会:“是。” 于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沈昼锦笑容满面的迎接了许·工具人·良金,一边友好的提醒:“这场打完,就是二百个了哟,不用非得一晚上割完,分两三天也可以的。” 许良金能说什么,他只能点头应下。 于是两人啪哩啪啦打了一场,然后许良金施礼认输,沈昼锦凑过来,小声要求:“你晚上要去之前,先跟我的人说一声可好?” 许良金道:“为何?” 沈昼锦笑眯眯的道:“活儿都干了,趁机博个名声不是很好?你难道不想让民间传扬着你许良金夜入敌营,一夜杀敌几百人的传奇??” 许良金狠狠的被诱.惑到了,可又觉得她这洞察人心的本事有些可怕,退了一步,却仍是点了点头。 他转身,慢慢的往回走。 陈慕雪远远的看着,几乎绝望了。 在她看来,两人本来是差不多的,可是许良金就是不肯出全力,反而总是莫名其妙的就认输了,如今两人站在一起,说说笑笑,哪还有一点对敌的样子! 陈慕雪恨极了,看着许良金走回来,她眼泪登时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连串的掉了下来。 她颤声道:“许大哥,你说过要为我讨回公道的!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我才会跟你过来……你怎么能骗我呢!!” 许良金面上闪过一丝狼狈。 即便所有人都看到他输了,可是让他亲口说出他输了,他仍是有些说不出口。 于是他本能的就开始反击:“讨回公道?本来就没有公道,要我如何为你讨回公道??” 陈慕雪不敢置信的张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你本来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过,我是无辜的啊!” 许良金冷声道:“但她更无辜。” 远远看着的沈昼锦,暗暗啧了一声。 其实许良金这种人,就属于那种极度自卑,便成了极度自傲的,非常纠结矛盾。 比如说,别人刺激到他,他会立刻竖起浑身的尖刺反击;又比如说,而他看到柔弱无助的陈慕雪,会不由自主心生怜惜,可因为身世,又忍不住要讨厌这样的人,想看到她强势反抗,好在心理上得到一种补偿和满足。 跟这种人在一起,其实挺累的,就算他一路赢也会很累,更何况他输了。 沈昼锦刚坐下,准备吃点儿东西,就听有人道:“师父。” 第093章 你死定了 沈昼锦一抬头,就见谢思危骑着马儿到了门前。 沈昼锦还吃了一惊,赶紧过去把她病弱的徒弟扶了下来,安到椅子上,又把了把脉,随手就掏了枚丹,喂糖豆一样喂给了他。 连谢思危自己,都被她一连串的动作给逗乐了,笑道:“我没事师父,我现在好多了。” 沈昼锦嗯了一声,随手摸摸他头,一边仍是听着许良金那边的动静。 许良金这种人,你软着哄他,他就觉得你软弱,你硬着来,他会觉得受到了威胁,会更强硬……结果陈慕雪不愧是天赋异禀,一边哭哭啼啼的,一边居然就找到了新的思路。 她情绪饱满,极为投入的叫着:“我只是担心你啊!!我怕你出事啊!!你在我心里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我真的担心你会出事!!” 许良金当时就偃旗息鼓,平静下来看着她。 陈慕雪哭道:“我被她欺负,早就习惯了,我知道我生母对不起她,所以她无论怎么样对我,我都受着。我其实根本不在乎什么公道不公道,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陪在我身边,不要像我那几个哥哥一样,一见她,就把我们十年的相处抛到了脑后,许大哥,我真的好难过,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哟!! 沈昼锦听的挑眉。 陈慕雪这算不算飞速成长? 这个应对,这番话,比起她的年龄来说确实超水平发挥了。 所以才说这丫的气运特别,这个世界好像真的特别爱她。 好在她也不急,慢慢耗呗。 她一边听,一边无意识的摸着谢思危的头。 谢思危虽然病歪歪的,其实性子诡诈锋锐,不是那种柔弱爱撒娇的人,被她摸两下头本来没什么,结果她手放在他脑袋上不动了,他抬头一看就知道她在走神,于是默默的把她的手拽了下来,然后换了一个椅子坐。 戚兰秋不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飞快的坐到了那个椅子上,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头上。 谢思危:“……” 其实也并没有走神到这个程度的沈昼锦:“……” 最后那两人言归于好,一起离开了。 而陈慕雪并不知道,她倾情表演的地点,就在陈伯鸣几人的客栈前头,被他们看了个正着。 这地方客栈本来就少,这些人又想离沈昼锦近些,有什么情况及时掌握,所以住的还挺扎堆儿的,每一场表演都不会浪费。 沈昼锦用耳朵看完了整场戏,满意的收回注意力,还摸了摸戚兰秋的小脑袋。 戚兰秋飞了谢思危一眼,站起身,把椅子让给了她。 沈昼锦坐下笑道:“小谢儿,你怎么来了?” 谢思危道:“你说呢?” 他拿了一堆地契出来,沈昼锦笑道:“都去找你了?我还以为会来找我。” 一边说着,一边就拿过来细看。 边关这里地皮不值钱,好多地方都是无主之地,不过即便如此,这些人出手也算很大方了,动辄几十顷。 现代人比较熟悉的概念是公顷,但顷和公顷不一样,一公顷是十五亩,一顷是一百亩,几十顷真是老大一片地儿了。 谢思危做事周到,还给她在舆图上勾了勾地方,这是军用的舆图,标注的很详细,什么地方是荒地,什么地方是农田,还有山川、河流、民居等等,一目了然。 沈昼锦打眼一看,就觉得很不错:“这儿,这儿,这几处都挺好的,你查过了人吗?” “粗略查过,”谢思危道:“明显有问题的人家我都没收,不知道事后还会不会来找你,就比如说当时你砸了那个地方,还有一些做事不地道的,我全没收。最好笑的就是,承恩伯叫人送来了两个庄子,我一看,居然是你母亲当年的嫁妆。” 沈昼锦道:“然后呢?” 谢思危道:“然后我就收下了,叫人回去把话点明了,说郡主把庄子送给你了。” 他从里头捡出来:“就是这个。” 沈昼锦直笑。 对,她就是这么一个俗之又俗的大俗人,就喜欢这样啪叽打到人脸上,不用你猜,我直接告诉你,顺便昭告世人。 沈昼锦笑道:“这些人要如何,你问了吗?” “不曾问,”谢思危道:“我只是答应把话给你带过来。不过差不多能猜到,大多就是子侄想学武道呗。” 沈昼锦点了点头。 会走王府的门路,又这么早就知道送地的,一般都是官宦世家,事先会调查,然后谋定而后动。 不像她这儿,来的大都是江湖人,反应迅速又直奔主题。 沈昼锦就道:“先放着吧,若有来的就见见。” 谢思危道:“你不是说不收?” “是不收,”沈昼锦道:“但要是来了,可以先看看。” 她的理想状态是,她以武道博得尊重和超然的地位,但她并不想开宗立派,传授武道为生,所以收徒什么的就随缘,也所以,可以假装不能复制。 但就算九霄的人来了,人品不过关的,她自己不收,也不能让徒子徒孙收吧? 所以若有过来的就先过一遍,看着不行的就退回去,毕竟她又不是真缺钱,也不是买不起地。 沈昼锦也没多解释,就道:“你赶了一夜的路不累?你休息会儿呗?” “不累,”谢思危道:“我好久没回来了,我去营地里转一圈儿。” 他超兴奋的就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他和一伙兵哥哥勾肩搭背的从他们门前走过,还停下来给他们介绍/炫耀:“看,我师父!!我能回来,全靠我师父!!” 一伙大头兵眨着好奇的小眼睛,齐声:“沈师父!!” 沈昼锦只能站起来,像一个被幼儿园小盆友吹嘘“我爸爸是凹凸曼”的家长一样,绽放出亲切的笑容,跟所有人点头点头:“嗯,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纯粹是客气,结果一伙兵哥哥本来就对她好奇万分,迫不及待的应声,然后就进来了。 一看椅子不够,一伙人迅速乖巧坐地上,沈昼锦只能一个一个的给他们分茶碗,还端着点心盘子让他们吃点心。 兵哥哥们捧着茶碗吃点心,然后你捣我一下,我捣你一下的,显然都想撺掇别人先开口。 沈昼锦毫不怀疑,下一刻,就会有人让她表演一下胸口碎大石什么的。 沈昼锦一边亲切的端走了点心盘子,一边踩了踩谢思危的脚,给了他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儿。 谢思危噗了一声,然后哈哈大笑。 虽然仍是瘦伶伶满脸病容,可这样爽朗大笑时,就觉得……他是真的属于这里的。 第094章 有多暴就有多甜 沈昼锦心软了一瞬,看他们仍旧在你推我让,就是不敢开口问,于是自己开口,自问自答:“我真的会武道吗?真的。” “我真的打败了庄必凡吗?真的。” “小谢以后也能学武道吗?是的。” “也能像我这么厉害吗?是的。” 几人交换了几眼,都傻笑起来,也都放松了些。 谢思危却敛了笑。 他看着那个满脸无奈的小姑娘,抿了抿唇。 他发现小师父这个脾气啊,真的是非常非常可爱了……就,有多凶就有多软,有多暴就有多甜。 就像沈昼眠说的那样,你对她有一分好,她认可了你这个人,就会对你非常宽容,对你十分好,百分好。 就像现在,明明她之前都打好主意,定妥说词了,可这个时候,为了给他撑面子,又为了眼前坐的是她比较喜欢的边军,就直接把话说出来了,也不怕将来要费劲圆谎。 他怀疑,要是现在有个人磕头求她收徒,她说不定都会收! 沈昼锦若是知道他怎么想,一定会告诉他,收徒是不可能收徒的,她底线还是很坚挺的。 但谢思危生怕她越说越多,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道:“走走走,兄弟们,喝酒去!” 大家也不好意思多待,就一呼啦走了。 结果一直到晚上,沈昼锦吃完晚饭要睡了,他还没回来。 谢思危的病,要每天行针用药,断一天,虽然不是真的就要从头来了,但也是很麻烦的,沈昼锦只能出来找他。 屁大点地方,倒也好找,沈昼锦顺着路走出一段儿,就找到了小酒馆,过去一瞅,十来个人已经全都喝倒了,谢思危也倒了,桌子底下都躺了三个,一个清醒的也没了。 沈昼锦只能丢给店老板一个银锭子,让他把这些人都抬进客房,让小二守着,看有吐酒的就照顾照顾,自己提着谢思危就回来了。 结果回来的路上,就遇到许良金一身黑衣出门,遵从约定过来跟暗卫说一声。 一照面儿,两人都是一顿。 许良金看了看她手里横提着的男人,干巴巴的道:“我,我去敌营杀人。” “哦,”沈昼锦道:“一路顺风,平安回来。” 许良金讪讪点头:“好。” 他又看了看那个男人,满脸复杂的走了。 沈昼锦把人拎回来,放在美人榻上,让戚兰秋去熬醒酒汤,然后还得尽职尽责的下针喂药,因为他喝了酒,还得微调药方。 一通忙完一个多时辰都过去了,沈昼锦困的直打哈欠,一边骂骂咧咧:“我要打死他,你们谁都别拉我,我明天一定要打死他!收个徒弟这么操心,以后再也不收了!” 因为美人榻被占了,只能在地上睡的江殷炽幽幽道:“放心,不拉。” 沈昼锦:“……” 第二天谢思危醒过来,神清气爽,一点宿醉的难受也没有。 就是渴的厉害,爬起来先灌了半壶凉茶,一边问暗卫:“昨天谁送我回来的?” 暗卫道:“是小主子把你拎回来的。” 江殷炽在旁边练拳脚,一边道:“小锦爷一边下针一边骂你,还说要打死你呢。” 谢思危笑了一声。 沈昼锦跟戚兰秋练剑回来,一进门就看到他在笑,瞪着他道:“你还笑!我有没有跟你说行针不能停的?!” 谢思危道:“对不起师父,我以为我肯定能按时回来的。” 江殷炽在旁边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就是,”戚兰秋小声道:“说打死,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谢思危啧了一声:“我没得罪你们吧。” 戚兰秋:“呵呵。” 一边说着,就见孟清荣带着下人,提着食盒过来了,一听说这位是真徒弟,孟清荣的小眼神儿,也是写满了羡慕。 等吃完饭,孟清荣走了,沈昼锦看了看天色,就问暗卫:“昨天许良金去杀人,他们夜袭了?” “不知道,”暗卫老实的道:“我又不能往里走,我就是跟王爷安排的人说一声许良金去了。” 沈昼锦点了点头。 谢思危问:“什么许良金?什么夜袭?” 沈昼锦就示意戚兰秋给他讲了讲,一边想起来问他:“你们边军,是不是有不扰民的军规?” 谢思危点了点头:“对。” “我说呢,”沈昼锦拈着小点心吃,随口道:“我说我跟许良金比武时,边军跟百姓这么亲近。” 谢思危看了她一眼:“师父,你为什么一副这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可知道这有多难得?” 沈昼锦的手停了停。 她之前刚从现代位面回来,见惯了军纪严明的现代兵哥哥,确实不觉得很稀奇,但她自觉得还挺中肯的,所以才格外注意,难道是她的表情还不够惊讶吗? 谢思危正色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 沈昼锦吃不下去了,慢慢的放下碗:“听过。” 她听过,也亲眼见过,还曾经亲手杀过,比土匪还凶残的官兵。 梳子是有齿的,所以梳子梳过之后,还会有些残留;篦是密切梳,所以篦子梳过空空荡荡;剃就更不用说了,赤地千里,真正的“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谢思危续道:“孙子兵法读过没?‘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 因粮于敌,字面意思就是从敌人处取得粮草。 从敌人处怎么取得粮食?还不就是屠杀掳掠,以战养战的意思? 古人军纪有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严苛之极,但并没有什么“军民一家亲”。 残暴和军纪严明并不冲突,事实上,保证军队的野性,是许多将领极为赞同并身体力行的,屠杀掳掠也是军队的正常福利,杀良冒功之类的事情,更是屡禁不止。 为什么呢?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时粮草是重要的物资,可是在这种时候,运粮不光是“粮”本身的调度,还需要大量的人力,车马,过程中还有可能被敌人袭击。 这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极为沉重的负担。 所以孙子兵法提出了速战速决、因粮于敌,粮草直接就地从敌国境内获取,减轻本国的负担和运输压力,还能削弱敌国实力。 后世还有人进一步引申,提出了“分众掠地,取其秋谷;破地降邑,取其仓粮;或德盛而恩深,民咸馈献;或以权而济世,抄获为资”(注:引用自《草庐经略》) 这原本是一种权宜之计,后来便成为了一种常态,冒死投军为发财,这就是大众的认知。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沛公“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就可以判断出“此其志不在小”。 正是因为这并非常态。 就连千古名君李世民,当初想接受投降,都有人劝说“士卒所以争冒矢石,不顾其死者,贪虏获耳;今城垂拔,柰何更受其降,孤战士之心!”(注:引用自《资治通鉴》) 这番话的意思就是说,士兵们奋不顾身攻城,就是为了城中的金银财物,现在接受了对方投降,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以至于李世民不得不动用自己的小金库安抚。 一直到后来,岳飞的岳家军,提出“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且坚决执行了,就连金兀术也感叹“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这非常难得。 但,这也需要充足的后勤补给,否则的话,真到了人要冻饿而死的地步,什么军纪都约束不了。 第095章 她分明就是想让你死 谢思危引经据典,缓缓道来,沈昼锦听的微微出神。 这里头,有很多故事她都听过,但那时候听听就算了,如今身在边关,再听时,却莫名觉得震撼。 谢思危续道:“我听闻,今上与信王爷同在军中时,两人都还年轻,今上曾说,对外,大可因粮于敌,对内,当学岳家军。” 他给她解释:“那个时候不比现在,三四十年前,天下还乱的很,各路势力多的是,大盛只是其中一国,还不是最强的那一国……所以当时今上提出这话,大家都不以为然。” 沈昼锦懂他的意思。 对别人来说,你是张家军,我是李家军,那你就是我的敌人了,就可以“因粮于敌”了。 但是今上,年轻时的武宣帝,他觉得,异族才是敌,而本土的百姓,不管你身处于哪股势力的地盘上,全都算是“内”,都该执行“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然后他与当年的信王爷,兄弟同心,艰难的推行着这条军纪…… 起初是真的难,不管是军需还是募军都难,主要是兵将自己都不乐意,别的势力都看他们笑话,但四五年之后,大盛军的名声传扬出去,渐渐的,就能感觉到做事顺畅,且越来越顺畅,百姓主动开门迎大盛军的传奇,不止一回。 所以有时候,愈是这些不起眼的百姓,才愈能影响大局,这就是民心的力量。 最后大盛军歼灭了各方势力,坐了天下,三十多年过去,从起初的动荡,到如今国泰民安。 谢思危道:“听闻,当初今上与信王爷临走之时便约定,他为帝王,定保边军军需,而信王爷为边军将领,也要将这条军纪永远执行下去。” 谢思危笑了一下,轻声道:“其实这明显就是假的,毕竟,这条军纪对于今上来说,只是他推行的诸多政策中的一条,又岂会特意拿出来说?只是有这样的传言,也足可以证明,百姓对这一条有多在意,又有多感激了。” 他指了指外头:“有了今上和信王爷,才有如今边关这和乐融融的气氛。” 沈昼锦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她有些神往:“原来今上是如此英明仁慈且有远见的人物。” 谢思危道:“自然。” 沈昼锦想了一下:“可是边军吃的也不好啊!” 谢思危正色道:“不饿,就是好,这已经很难了。” 沈昼锦再次觉得惭愧。 是啊,行军打仗的人,又大多正当壮年,饭量大的很,能养活这些人,也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饱已经很难了,哪里还能求“好”? 所以还是应该多薅一些人的羊毛给边军啊!! 沈昼锦微微出神。 谢思危没打扰她,转头看时,就见戚兰秋和江殷炽都坐在门边,也都听故事听的入神。 谢思危笑了笑,就向后仰,躺在了躺椅上。 澄白的阳光刺破眼睫,谢思危抬手遮了遮,就见一人蹒跚的走进了柴门,一进门就脱力坐在地上,将包袱一掷,道:“看看吧!” 包袱上全是血,滴滴答答的。 谢思危迅速坐起,就见沈昼锦也坐了起来,一脸关心的小跑过去:“许公子,你没事吧?可是受了伤?” 许良金的神色好了许多:“无事。” 沈昼锦道:“我小通医术,你若是受了伤,我可以帮你包扎一下。许公子夜入敌营,歼敌数人,震慑敌国,沈某深为敬服,若有能少少效力之处,也算聊表寸心了。” 她的话说的很漂亮,态度也很诚恳,许良金看了她一眼,没有推辞,便道:“多谢。” 沈昼锦亲手扶他起来,拿了药箱出来,请他坐下,给他清洗上药,一边不时的询问几句。 谢思危瞧了两眼,就知道该唱什么戏,也道:“这位便是许公子吧?出入敌营,如入无人之地,真乃神人也。” 许良金道:“不敢当。” 他客气的道:“这一位是?” 沈昼锦道:“小徒。” 许良金点了点头。 其实他的伤不算重,只后背和肩上各有一道箭枝擦过的血槽,显然都仗着身法灵避开了,余外还有一些零星小伤,很快就处理好了。 沈昼锦主动道:“许公子受了伤,不如多休息几日。” “不必,”许良金转头看她,两人眼神微一接触,他随即避开,道:“都是小伤,不碍事,若沈大师方便,我们仍是明日一早?” 沈昼锦拱了拱手,半开玩笑的:“敢不从命?” 许良金嘴角微勾,起身告辞,沈昼锦和谢思危都送到了门口。 包袱里的耳朵也没人去点,这种时候,多三五个,少三五个,都不重要了。 其实许良金听陈慕雪一言,就要过来找她“讨公道”,还想杀人,不是什么好人……但就冲他杀了敌军几百人这个“行”,就值得她尊重,值得多费点心。 毕竟那是敌营啊! 这跟上战场不是一个概念,你就想想,你在自家军营里头,戒备森严的,你好好的睡着觉,脑袋被人割了,这震慑效果,简直了,比打十场胜仗都震撼。 这么好用的工具人,难得自己送上门来,她一定要好好笼络,明日比武,一定要多指点他一下,让他觉得值,千万不要打退堂鼓。 毕竟,所谓好勇斗狠,用在哪儿都有可能不对,唯有用在杀敌上,是多狠都不为过的。 许良金慢慢的走回去,疲惫不堪,倒头就想睡下。 陈慕雪急匆匆赶过来,一见他这样子,不由哭道:“许大哥!你有没有事?” 许良金闭眼摇了摇头。 陈慕雪哭道:“许大哥,不要再去了,好不好?沈昼锦她分明就是想让你死,如此恶毒,如此不加掩饰,难道你居然看不明白吗?你纵是学了再好的武道,若是丧身敌营,那还有什么用处……” 许良金凝眉不答。 他知道,他知道沈昼锦可能不在乎他的死活,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讨厌她。 当时她明明嘲讽的毫不留情,可其实,她从来没有用那种看什么脏东西的眼神儿,看过他。 还有,昨晚他进了边军营,一个军官过来与他商议,说之前他已经潜入过一次,他们戒备必定更加森严,不如定一个时辰,他们从这边佯攻,然后他从另一边摸进去,声东击西。 他是能夜视的,他看的到那些人的神情,黑暗中,他们的神情不加掩饰,写满了崇拜与叹服,没有一丝丝轻蔑。 这就是他多少年求而不得的尊重。 原来不用真的无敌于天下,只要做的事情对,也可以叫人尊重,不会在意他不堪的出身。 在那一刻,他莫名就觉得,就算真的死在敌营,若能留下身后名,也值了。 许良金心头豁然开朗,喃喃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陈慕雪一愣,一时掩不住狰狞的表情,声音都尖厉起来:“你说什么??” 第096章 徒弟就是顶缸用的 许良金道:“没什么,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陈慕雪怎能甘心:“许大哥!!” 她勉强控制着怒容,又哭了起来:“你死了,让我怎么办?你不是说要照顾我的,你明明说了要做我的家人,要对我好的……” 她干打雷不下雨,声音却凄婉动人。 但哭着哭着,就听到鼾声大起,许良金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陈慕雪一愣,直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扑上去把他挠醒,却又不敢。 她剧喘了半天,才勉强平伏下来,缓缓转身出去,怨恨不已。 她本来前呼后拥的回府,要不是认识了他,知道他是厉害的武道高手,又怎么会跟着他一起过来? 如今身边连个丫环都没带,样样事情都要她自己做,好几日过去,她都快崩溃了!! 她付出了这么多,就是想亲眼看他把沈昼锦大卸八块,狠狠的出出风头,一雪前耻,若早知道他居然会被沈昼锦蛊惑,跑去杀什么大藏人,她为什么要跟他过来!! 陈慕雪怒的直发抖。 下头忽有人咳了一声。 陈慕雪下意识的一抬头,就见陈伯鸣站在那儿,冷着脸朝她一示意。 若这会儿许良金风光无限,她一点都不介意撕破脸,可现在……陈慕雪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下去,陈伯鸣带着她走出一段路,才问:“你可知错了?” 台阶一递过来,陈慕雪立刻哭着扑进了他怀里:“大哥,我错了,雪儿错了,你别生雪儿的气。” 陈伯鸣等了一会儿,才慢慢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大哥又怎么舍的生你的气。” 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冰释前嫌,然后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商量。 才把小徒弟叫出来想商量点事情,此时就站在他们上方的沈昼锦:“……??” 兄弟,你们这样我很尴尬啊! 你们说秘密都不先清清场的吗? 虽然是我先来的,但万一被你们看到了,偷听什么的显得我很没逼格啊! 沈昼锦一边脑内弹幕,一边飞快的把谢思危拉过来,往草堆里头一塞,然后自己去了另一个地方……不用说,若是被发现了,徒弟就是顶缸用的,锦爷永远酷帅狂霸拽。 下头两人已经开始商量了。 虽然之前差不多撕破脸了,但陈慕雪说话的时候,仍旧带着她独有的娇矜和底气。 她撅着嘴儿,蛮横的道:“反正这口气不出,我一辈子都不会开心!!我就想看她死!可是许良金也不知吃错什么药了,就是不肯对她下死手!” 陈伯鸣沉声道:“你还不明白吗?许良金不是她的对手。” 陈慕雪理所当然的道:“他根本就没用全力!两人打的像打情骂俏一样!沈昼锦一个女子能有多大本事?我就不信他一个大男人,真豁出命去打,会输给她!!” 陈伯鸣摇了摇头:“许良金本来态度强硬,后来却服了软,显然他深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他连大藏军营都敢进,显然不是多惜命的,所以,他不是不拼命,是拼了命也不是她的对手!” 陈慕雪僵了片刻,愤慨不已:“废物!骗子!早知道这样……” 她顿住,气的直跺脚。 陈伯鸣柔声哄她:“你恨沈昼锦,我又何尝不恨?我们都恨,可现在,我们只能忍!” 他摸了摸她的头,语重心长:“雪儿,伯府好,你才能好,外人终究是外人,伯府才是你的家!” 陈慕雪道:“那你说怎么办?” 陈伯鸣道:“很简单,你要劝他投效边军。如今劳瑟丕死了,庄必凡威名尽丧,边关正缺武道高手,许良金有这个夜入敌营的本事,若要投效,边军一定会接纳,且一定会把他当自己人……” 沈昼锦挑了挑眉。 陈伯鸣在不自大的时候,其实真的挺聪明的。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人本来就是多面的,没有纯粹的好人,也没有纯粹的恶人,借着这会儿许良金的热血,劝说他入边军不是难事。 而且,许良金明显不擅交际,到时候,陈伯鸣可以把这事儿揽过来,借这个由头去找信郡王,信郡王并不会因为私事就不见或者不接纳,他等于两边赚好处,再加上陈慕雪,求拜为师,希望很大。 那到时候,他再进边军营,岂不是等于一直有“师父”罩着? 在现在这种情形下,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自救法子了。 如果真让他办成了,许良金的武道确实不错,能投效边军,也是一大助力。 虽然让陈伯鸣得了便宜,她有些不爽,但也不会破坏。 不过……想想之前许良金看她那个眼神儿,她有一种挺微妙的预感…… 他们走了半天,沈昼锦都没动。 谢思危站起来找她,就见她枕着手躺在草地上,嘴角带笑。 谢思危道:“你叫我过来,就是来听墙角的?” “哦,”沈昼锦坐起来:“倒不是,是另一件事。” 她站起来,然后抓着他衣领子,强行把他拽低,咬耳朵道:“就是舅舅的甲胄,破破烂烂的,我看着实在是不放心,我想给他换换,要怎么换啊?” “给钱啊师父,”谢思危伸出手:“你给我八万银子,我去给你办这事儿。” 沈昼锦拍了他手心一下子:“为师的意思是,为师如果有甲胄,我应该怎么跟舅舅解释来处?” 谢思危一皱眉:“你有甲胄?你哪来的甲胄?” 沈昼锦道:“你想听什么样的解释?以假乱真版的?还是半信半疑版的?” 谢思危道:“私藏甲胄是重罪。” “我知道!”沈昼锦道:“要不我能把你叫出来问你?我统共就三件,不知道能不能给你和舅舅拼出两件来,你放心,我也是无意中拿到的,就三件,再没多的了!” 谢思危扶了扶额,道:“你拿给我吧,我回头拿给王爷,我跟他解释。” “行,”沈昼锦道:“那晚上我回去一趟。” 谢思危问:“回哪?” “石窝村。” 谢思危并没有怀疑,点了点头,道:“那你明天不是还比武?” “没事,”沈昼锦道:“我一早就回来了。”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回走,谢思危虽然很久不回来了,仍旧算是地头蛇,一回去就悄悄放出人手,去查许良金那边的动静。 第097章 为什么天天盼着她打我 一说回村儿,沈昼锦就坐不住了,叫人去买了些点心糖果,提前吃了午饭,把谢思危拖过来唰唰下完针,然后就准备走。 谢思危人还没坐起来,道:“你不是说晚上。” 沈昼锦道:“下午又没事了,我这时候回去还能赶上吃晚饭,”她回头骄傲的道:“我能从村头吃到村尾。” 谢思危只能道:“好厉害。” 沈昼锦上马就走了。 这边离石窝村确实很近,快马不到两个时辰。 沈昼锦一到,就得到了孩子们热烈的欢迎,沈昼锦就把点心糖果拿下来,整包整包的分给他们吃,看着一堆小豆丁和没牙豁子围着她傻笑,一口一个老大,心情还感慨的。 然后她先回家瞧了瞧,不少孩子屁颠屁颠的跟着她,薛神医是个大方的,走的时候门都没锁,但在这村儿里,就算孩子也不敢偷拿偷动他们家的东西,一进屋仍是整整齐齐。 村里几个婶子奶奶围在门口,周奶奶唰唰的纳着鞋底,跟她道:“我跟老六家,老唐家,隔三差五的就过来给你们打扫打扫,你放心,你们的东西,谁也不敢动……” “哎,算算你们也没走几天,就跟去了好几年似的。” “我们家谷生天天的叨叨,想你们想的不行,就盼着你们回来玩。” 沈昼锦笑眯眯的应着,一边看着家里的东西。 因为当时师父师兄不知她那儿情形如何,所以除了衣裳,东西几乎全都没带,如今看着,啥都想拿。 但她还是只收拾了几样小东西,一边又叫过村医来,村医在他们来之前也是村医,这些年被薛神医带着,也算是半个徒弟,只是没有拜师。 沈昼锦就跟他道:“这边的药,时间长了就不能用了,你看着能用的就过来拿。” 一把年纪的村医当时就红了眼圈:“薛叔不回来了?你们也不回来了?” “不会的,”沈昼锦安慰他:“我们有空就回来看你们。” 旁人也纷纷劝说:“就是,这是好事,人往高处走,锦儿带着薛神医一家子过好日子去了,哭啥……” 一边说,一边却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就是,就是你们一家子不在,咱们就跟没了主心骨一样,没着没落的。” 大家纷纷红了眼圈。 沈昼锦连忙劝说,大家一会哭一会笑的闲扯了几句,然后才簇拥着沈昼锦去了老族长那儿。 沈昼锦跟信郡王说了之后,他已经派人过来了,提前就付了定金,到时候辣椒成熟了就可以来收走,所以大家还又赶着种了一批,平白得了一笔银子,大家都十分感激。 一直到天黑透了,村里人才各自散了。 沈昼锦跟村里人买了个破驴车箱,挑了一个大箱子,做旧了些,把三件甲胄放进箱子,放进车里,把收拾的小玩意也放进去,把不起眼又重要的东西收进空间,然后才盘膝坐下,入定了几个时辰,过了子时,才静悄悄的离开。 拉着个车箱,速度就慢了,她也想过直接把东西放进空间,到时候再拿出来,再一想算了,能小心还是小心些。 她就直接把缰绳一挽,在马上盘膝继续入定,只留一分神念控制着马儿。 约战的时间是巳初(九点),沈昼锦直到辰正二刻(8:30)才到,驴车箱就是一块板儿,一路拖过来,已经七零八碎,车上的东西看着也都破破烂烂的。 暗卫安静帮她卸车,江殷炽刚练完武,练的一身是汗,生怕她看不到一样绕着她蹦跶:“这什么啊?这凳子坏了?这凳面儿怎么奇形怪状的?” 沈昼锦笑道:“没坏,就画了一道锯齿线……我小时候,我师父叫人给我打了个小方凳,但坐了一段时间,他看我腿上有个红印子,就嫌方凳有角儿,硌着我,就想给弄成圆的,结果他不用锯子锯,用刀劈,一下子就劈坏了,然后他就想扔了,据说当时我大哭着,抱着死活不让扔。” “我师父没办法,就留下了,我坐着老是夹衣服夹肉肉,还坚持坐,我师父没办法,叫人照着这个样儿,给我重新做了一个,然后把坏的那儿,画了一道这样的线,就给我换了,据说我毫无察觉,就这么留下了。 ” 江殷炽哈哈的笑,“你小时候可真笨,诶?这木头人怎么这么丑?” “哪里丑了!”沈昼锦不满:“好看的不得了!我小时候喜欢学我师父把脉,但是谁也不能天天的就坐那儿给我把啊,所以就做了这么个木头人,身上还标了穴位的,你看手腕也有寸关尺,据说我小时候可喜欢了,天天抱着玩,给它诊病,后来有了小楼,我就开始玩小楼了。” 几人都笑的哈哈的,外头许良金走过来,一个停顿。 沈昼锦看到他,笑着招手:“来了,用早饭了没?” 她态度随意,许良金也笑了笑:“我看你刚从外头回来,若你累了,我们可以改日再比。” “没事,”沈昼锦笑道:“我没往远处走,看你吧,你要没事我们就还是巳初。” 许良金点了点头,就退了回去。 谢思危看戚兰秋和江殷炽抱着木头人打打闹闹,就凑过来道:“听说昨晚陈伯鸣见了他,好一番劝说,看许良金的意思,颇为意动。” 沈昼锦点了点头。 谢思危看了一眼下头的木箱子,上头已经清理过了,但还沾着一点泥渍,似乎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他就道:“就是这个?” 沈昼锦点了点头,谢思危掀开一点箱角看了看,就见里头露出闪亮的一角。 沈昼锦这是特意找了这么个箱子,只能放三件,多一件都放不进去,她就道:“看起来都不大,你看看能不能用,能不能拼出两件来给你们两个穿。” 谢思危皮了一句:“要是只能拼一件呢?” 沈昼锦立刻道:“那就给亲徒弟穿,反正这会儿舅舅又不在。” 谢思危笑着,就招呼暗卫把箱子抬走,江殷炽两人玩了会儿,又回来,沈昼锦道:“你要是把我的木头人打散了,我会打你的信不信。” “哦,”江殷炽赶紧把提着一条胳膊的造型给换了,双手抱着,一边问:“你要把这些放哪?” 沈昼锦道:“边城吧?到时候我跟师父师兄住哪,就放哪。” 谢思危道:“你直接叫人送去边城不行?还拉到这边来拐个弯,也不嫌麻烦。” 沈昼锦:“……” 好吧,她确实有时候心血来潮,不会事事统筹规划,但她仍旧英明神武!! 沈昼锦白眼道:“就你长嘴了!再叨叨打死你。” 戚兰秋小声嘀咕:“天天说,也没见打半回。” 谢思危无语:“你们两个,到底跟我什么仇什么怨,天天的盼着她打我?” 两人齐齐用死鱼眼看着他,谢思危故意一脸得意的掸了掸衣角:“你们不就是嫉妒么,嫉妒也没用,我仍旧是师父唯一的徒弟。” 第098章 我把锦鲤的桃子摘走了 其实并不唯一…… 沈昼锦咳了一声:“好了好了,先收拾起来吧,我要去打架了。” 她就洗了洗手直接去了。 这一次倒是耗时颇久,沈昼锦边打边指点,他若有触动,动作停顿,她就维持原来的动作,等着他,然后等他回神,两人再继续打。 这就是纯粹的指导了,本来就不在一个层面上,许良金也没了争竞之心,沉下心来,反倒领悟极多。 等一个时辰打下来,他向她施礼,然后直接就地一坐,开始慢慢消化方才的感悟,沈昼锦叫了两个暗卫过来守着他,就回去吃饭了。 谢思危已经出去了一趟又回来,沈昼锦就问他:“能用吗?” “能用,”谢思危道:“也不知这是什么金属,如此坚硬!又这么轻!只是短了些,拆一件,把裙甲之类的加长一些就可以,第三件也不会浪费,要害都护住了,单独配一个胫甲就能穿……可惜只有三件,若是多些就好了。” 沈昼锦一边干饭一边点头。 她现在格外不禁饿,尤其刚打完架,饿的前心贴后背,一直在暴风吸入,谢思危本来还在跟她说话,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默默停了口,默默的看着她吃。 沈昼锦扫空了大半桌的饭,才放缓速度,然后就见许良金慢慢走了过来。 沈昼锦笑道:“你醒了?” “是。”许良金不太自然的回了一个笑,站在门前,一个迟疑。 沈昼锦道:“进来坐会儿?” 许良金下意识就道:“不必。” 说完了,又似乎有些懊恼,顿了一下才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你真的看不起……”他一顿之下,声音发轻:“奸生子吗??” “倒也不是,”沈昼锦好像完全没发现他的艰涩,放下筷子,慢慢的道:“吵架归吵架,实际上呢,我觉得,奸生子这种事情,最恶心的应该是那位血缘上的父亲,而不是孩子。毕竟你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孩子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和父母。” “包括陈慕雪,即便是她母亲换子,即便她鸠占鹊巢,但若不是她一见面,就鼓动我血缘上的兄长害我,毁我名誉,之后也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害我的话……我不会这么恨她。”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要看这个‘孩子’,有一个丧德败行的父亲,给了孩子一个不堪的出身,这个孩子走的就会比旁人更艰难,在这方面,他别无选择。但他可以选择走什么样的路。所以,不要纠结无法改变的东西,那纯粹就是在浪费时间。你想想,你这么难过还能这么厉害,那如果你把难过的时间也用来努力,你得多厉害啊!!” 她鸡汤炖的炉火纯青,双眼温暖又诚恳:“你之所以觉得这件事情很大,觉得周围全是恶意,让你喘不过气来,其实只是因为,你还没有走出这个圈子……只要你站的够高,走的够远,站在阳光之下,高山之巅,当你低头时,就会发现,当初困住你的,其实只是小小的一点阴霾,渺小极了,如今你想找,都要找好一会儿。” 他在她的话中,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沈昼锦上前一步,煽情的道:“成功的路并不拥挤,因为能坚持的人不多。你现在已经有了能力,只要再走一步就可以了,这一步,就叫做选择……” 吧啦吧啦…… 连戚兰秋他们都听的一愣一愣的,更何况是本来就有心病的许良金。 最终,他认真点头,眼神清澈如同孩童,满是崇拜的看着她:“我懂了。” 他认真跪下,向她施了大礼:“多谢。”他顿了一下,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多谢。” 沈昼锦过去把他扶了起来:“言重了。” 许良金道:“我欲投效边军,你放心,我一定会完成这次的赌约。” 沈昼锦道:“恭喜,赌约不必着急,若武道上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沈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互一拱手,相视而笑,颇有几分不打不相识呐味儿。 后头遥遥看着的陈伯鸣和陈慕雪有些坐不住了,苦苦的等着许良金回来,陈慕雪急道:“你们在说什么?” 她眼中涌上泪:“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你明知道我……” 她侧过身哭泣,好像伤心的说都说不下去了,结果等了半天,许良金都没来哄她。 她忍不住转回头,就见许良金正掀开外袍,把藏在内袋上的银票拿了出来,道:“我食言了,对不住你,好在你兄长在此,也不用担心无人照应,这些银两是我全部的身家,全赠于你,自此就不必再见了。” 陈慕雪惊呆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伯鸣也惊呆了:“许大师,你要去哪?” 许良金道:“我欲投效边军。” 陈伯鸣急笑道:“信郡王是我舅舅,我可以为你们引见。” “不必,”许良金道:“我不想如劳、庄二人一样,享边军供奉,我只愿做边军手中一支奇兵,身先士卒,不需人引荐。” 陈伯鸣人都要傻了:“那太危险了,许大师武道卓绝,又何必……” 许良金摆手:“我意已决,不必多说,两位,就此别过。” “等等!”陈慕雪崩溃哭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明明说好要照顾我,为我出气的,你拿一点银子就把我打发了?是不是沈昼锦跟你说了什么,她成心算计你,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许良金神色一冷:“住口!我与沈师乃道义之交,岂容你信口亵渎??我与沈师非亲非故,甚至还得罪了她,她却不计前嫌,一片苦心导引我走正途,她算计我什么了?倒是你,你所谓的公道,不外乎身份地位锦衣玉食这些俗物,那我以金银馈赠于你,岂不是正合你意?” 陈慕雪被他的气势煞的,猛然停了哭。 许良金冷哼一声,退后一步:“你我两清,再要纠缠,必杀之!” 他转身就走了。 听完了整场戏的沈昼锦,神色复杂。 我把海王的鱼钓走了。 我把锦鲤的桃子给摘了。 我成了他的人生导师,巨高大巨光明的那种。 万万没想到我能这么厉害。 其实想想也很简单,比方说现代人,同样一句话“你是个好孩子”,你妈说和校长说,甚至新闻上的领导人说,那感觉能一样吗?? 肯定不一样啊! 这会儿,沈昼锦在他心目中,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所以她说的话,份量是很重的。 许良金本来就是个病骄,之所以为陈慕雪出头就是因为他是一个病骄,这种人格,不像普通人那样纠结磨叽,他通常会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 这个极端,有可能是为陈慕雪生,为陈慕雪死,为她咣咣撞大墙。 有可能像上一世,为了寻找一个虚伪“偶像”付出生命的代价。 也有可能,忽然就在某一个领域,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然后就会不计生死的投入进去。 许良金这本事这能力,在军营这种地方,必有成就,尤其这成就跟陈慕雪没关系……她怎么就这么爽呢?? 第099章 没了这些无怨无悔的大佬 沈昼锦忽然就觉得,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 这是她前世从没想过的方向!! 她只知道陈慕雪最爱做解语花,每一个在低谷迷茫时遇到她的男人,都会在短期内就有脱胎换骨般的转变,迅速展现出最强大优秀的一面,成为某一方面的大佬,还会视她为白月光,为了她出钱出命终生不娶献祭九族什么的,那都是基操。 她一直觉得遇到这些人,成为他们的白月光,然后得到他们的无私奉献,这就是陈慕雪的古怪气运。 她恨极了这一点。 但同时也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以至于,她从没想过事情还有另一面。 如果陈慕雪的气运,确实“帮助”了这些男人呢? 所以他们才能迅速变的优秀?如此判若两人的优秀?? 就好比许良金,实力突飞猛进,脑子也忽然清醒了,这真的只是因为她的指点?她指的路? 不,她觉得,如果只是她,他醒悟应该不会这么快。 所以,如果这里头有陈慕雪古怪气运的影响呢? 那她说什么也要好好利用这气运,让陈慕雪做好一个催化剂,然后她再来摘桃子。 虽然这么做有可能玩脱,比如那些人真心爱上陈慕雪什么的,但就算玩脱了又如何? 如今,最坏的结果,她也兜的住! 可若是没玩脱呢? 没了这些无怨无悔奉献到底的大佬们,她倒想看看,陈慕雪要如何作天作地! 沈昼锦躺在躺椅上,用扇子遮着脸,在脑子里慢慢回忆,反复印证。 大家也都放轻声音说话,免得打扰到她。 然后她拿开扇子,坐起来叫江殷炽:“小炽儿,你过来,我跟你说句话。” 江殷炽正坐在她的童年小凳子上。 那凳子是两三岁小孩儿坐的,巨矮巨小,江殷炽坐着跟蹲着差不多,但还是坚持坐,想蹭到一点武道的力量。 她一叫,他屁颠屁颠的就过来了:“啥事儿?” 沈昼锦正要站起来,耳中忽然捕到了自己的名字…… 沈昼锦动作一顿,往外看了看,就看到远处有一辆马车。 马车里,苍老的声音正低声说着:“那沈昼锦不过乡下稚童,见识有限,你们只需记住,不管她对你们说什么做什么,你们都必须忍!!” 少年的声音道:“爷爷放心,为了家族,孙儿什么都能忍!” 少女也道:“孙女也是,孙女为了爷爷,什么委屈都不怕!” “很好,”老人语重心长:“爷爷知道委屈你们了,但她的实力远胜劳瑟丕、庄必凡,且难得年幼贪财,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你们不妨想想,只需忍一时之辱,将来成了武道高手,便是人人敬仰……” 沈昼锦:“……??” 她真不是爱计较的人,所以别人说她村姑啊贪财啊什么的,她并不在意。 可是你明明有所图,都准备不择手段的跪舔了,却又如此看不起她,把自己当成天上云凤凰蛋,视讨好她为羞辱……她真是想不通这种人的脑回路。 她指了指马车上的标记:“小谢儿,赵府,干嘛的?” “赵?”谢思危坐直看了看,“哦,赵,一个告老还乡的官员,原本是工部的一个主事。” 沈昼锦问:“听着年纪不大啊就告老了?” 听着? 谢思危挑眉,一边道:“就是年纪不大,还不到五十。” 他压低声音,“听说他本来是三皇子的人,帮三皇子办事,结果后来事情败露,总得有人背锅,他就只能告老了。” 沈昼锦眼瞳深了深。 三皇子,陈慕雪的真命天子,后来继承了大位的真·天子,两人的爱情堪比绞命机,每次闹点小矛盾都会有一堆无辜之人丧命,民间有云“雪儿一滴泪,新帝屠满门”。 沈昼锦不动声色的做了个深呼吸:“主事?我没记错的话,是六品?” “对,正六品。” 沈昼锦呵呵哒:“一个六品官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啥了不起的大员。” 谢思危笑道:“京官儿么,本来就了不起,宰相门前七品官!” 他顿了一下:“南山那边的二十二顷地,就是他送的。” 沈昼锦直接道:“不要,退了!” 谢思危点了点头,“怎么了?” 几人随说着,赵府那边也下了马车,向旁人打听,然后就在旁人指引下,往这边走。 还没进门,就看到了里头的情形。 沈昼锦和谢思危坐在躺椅上,懒洋洋的说着话,身后江殷炽和戚兰秋侍立两旁。 赵安一眼扫过,脸色微变。 眼前四人,个顶个的好模样,就连沈昼锦自己,模样虽未长开,却也是明眸皓齿,神采飞扬,全不是他们想像中的彪悍粗野。 他身后,家中模样最出挑的两个孙辈,与他们一比……实实在在的瓦砾与珍珠。 赵安晓得之前的盘算不成了,定了定神,才带着两个孙辈进了门,一进门就含笑拱手:“谢管家?这位便是沈大师了吧?果然年少有为啊!” 沈·逼王·昼锦闻声转头,嘴角带着礼貌的淡笑,却气场全开。 赵安伪装出来的熟稔,顿时就有些撑不住了,腰都更弯了几分,恭敬道:“赵安拜见沈大师,义儿,杏儿,还不给沈大师见礼。” 那两人齐齐施礼:“赵知义/赵樱杏拜见沈大师。” 沈昼锦疏离道:“不必客气。” “赵大人,”谢思危站起来道:“正好我要找你,之前我自作主张,收了你们的地契,过来就被我师父骂了一顿,你既然过来了,快些拿回去。” 赵安以为他们是故作姿态,熟练的推辞:“是赵某诚心孝敬的,沈大师又何必客气。” 谢思危做势起身,回房拿了,直接递到他手里,迅速松手后退:“并非与你客套,我师父确实不要。” 赵安脸色微变,勉强笑道:“沈大师,赵某是真心想孝敬的……” 他见几人根本就没有要邀请他的意思,只能厚着脸皮自己往里走,续道,“些些心意,还请沈大师不要嫌弃……” 谢思危道:“赵大人,你再这样,我只能打发人送到你府上了。” 话说到这份上,硬送就得罪人了,赵安只得把地契收了起来,自己落了座,谢思危直接问他:“赵大人还有事?” 这话问的,就差直接赶他走了! 赵安肚中大骂! 心说废话,我当然有事!我若没事,我为啥给你送礼!! 但脸上仍是陪笑道:“确实有事。” 江殷炽已经过来倒了茶。 其实沈昼锦并没叫他演这戏,只是他这会儿正跟戚兰秋抢着献殷勤,倒的十分熟练。 赵安并没留意,结果江殷炽就开始说台词了:“江大人刚从京城过来的?” 赵安愣了下才道:“赵某是三个多月前离开京城的。” “哦,”江殷炽道:“不知赵大人有没有见过家父?” 赵安问:“令尊是?” 江殷炽道:“家父安宁侯。” 第100章 没福气伺候小锦爷 什么?? 赵安当时就坐不住了,一下子站了起来。 谢思危一脸奇怪的道:“你不认识他?这是安宁侯府的世子爷。” 赵安:“……” 他一个六品的芝麻官儿,哪有那个面子,认识手掌实权的安宁侯! 安宁侯府的世子爷在这儿给她端茶倒水! 他一个告老的六品小官儿,在这儿真连扫地都不够格!! 赵安身上那股京官见到土包子的优越感,是一点儿也没了,极为谦卑的道:“沈某不曾有幸拜望侯爷,还请世子爷不要见怪。” “哦,”江殷炽道:“那就算了。” 谢思危又催他:“赵大人有何事?” 赵安只能道:“听闻沈大师年纪虽轻,却武道卓绝,赵某深为敬仰……” 他嘚吧嘚吧赞美了半刻钟,才道:“赵某有两个孙辈,自小学武,倒也勉强有几分小聪明,不敢奢望拜师,只求能在沈大师身边,做个门人,帮沈大师做些杂事,长长见识……沈大师有何要求,赵某愿集合族之力,定叫您满意。” 沈昼锦瞥了那两人一眼。 那两人已经面露屈辱了。 沈昼锦皱眉道:“赵大人别开玩笑。” 赵安没听懂:“沈大师这话是何意?” 沈昼锦道:“不过初次见面,赵大人为何故意试探?” 赵安连声道:“不敢,赵某不敢,沈大师何出此言?” 沈昼锦道:“你说这两人是你的孙辈?从小习武?这两人看着都十五六了吧?脚下虚浮,气息驳杂不说,连最最基本的站如松都做不到,腰身都是弯的!这别说是从小习武了,就算没习武,只稍微学一点规矩的,也不会这样吧?这两人分明就是奴仆,只有习惯了躬身听令的人,才会有这种低头弯腰的习惯吧?你这还不叫试探?” 所以你是承认存心试探,还是承认儿孙不堪,这两样总得占一样。 赵安脸都绿了。 戚兰秋故做娇蛮,道:“我自小习武,至今已有十年,要不是占了脸的便宜,又侥幸有些渊源,也没福气伺候小锦爷呢!” 赵樱杏忍不住了:“你们欺人太甚!!” “住口!”赵安笑的极为勉强:“杏儿年纪小,性子直,还请千万不要见怪……沈大师,不知我赵家有何得罪之处……” 谢思危一模一样的怼了回去:“赵大人,我师父年纪小,说话直白,却没什么坏心,你可千万不要想多。” 赵安:“……” 最终两边不欢而散,他们前脚出门,沈昼锦便叫戚兰秋:“小秋儿,东边来了个卖果子干的,你去给我买点儿吃。” 戚兰秋应了一声就去了。 赵安一行人上了马车,稍稍驶离,赵知义和赵樱杏已经忍不住了,纷纷怒斥。 赵安也怒,一边从头到尾的想,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儿……毕竟,拒绝就拒绝,并不奇怪,可他们这些话,简直是羞辱了,绝不可能全无缘由。 可是反复的想了半天,怎么都想不出问题出在哪儿。 正沉思之际,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什么。 他一愣之下,迅速往窗外看去,就见路边一个挑担小贩,戚兰秋站在前头,正在挑选。 一看这两边的距离,再想想沈昼锦方才的话……赵安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急回身喝止两人:“还不住口!!” 他万万没想到,武道高手,耳目之灵,竟至于斯?? 若是他们来时的话她能听到,那她这么反击已经很客气了!! 同样的距离,两人刚才骂了这么久,她有没有听到?如果听到了……那还谈什么拜师!分明就是结仇!! 沈昼锦看着他们的马车,逃也似的远去,哼了一声。 江殷炽嘿嘿笑着讨功:“小锦爷,我演的好不好?” “演的好,”沈昼锦又把刚才的事情想了起来:“小炽儿,你过来,我跟你说句话。” 她把他拽进屋,一通耳提面命:“这事儿办好了,我教你武道。” 江殷炽的大眼睛噌的一下,亮的不行了:“真的?” 沈昼锦点了点头。 江殷炽心领神会的点头,然后卯足了劲儿,大叫一声:“沈昼锦!我再也不理你了!!” 他一脸气愤的跑了。 沈昼锦:“……??” 我再也不理你了这叫闹翻?这分明就是娇嗔好吧?? 但已经演完了,她也没办法了,只能默默的出来,江殷炽已经冲了出去,然后就冲到了一处小山坡上……对,就是陈伯鸣住的客栈后头。 许良金刚才毅然决然,转身就走,还贬低了陈慕雪一番,陈慕雪气到发疯,想冲出来骂许良金骂沈昼锦,然后被陈伯鸣强拉了回去。 这会儿,她都哭没劲儿了,还在客栈中怒骂:“她就是想抢走我的一切!!她就是个不要脸的小偷!强盗!!” 楼下,“我讨厌你!!沈昼锦!!” 她歇斯底里:“装的一副多厉害的样子,有本事靠自己啊!还不是只会抢我的东西!” 楼下:“我再也不理你了,沈昼锦!” 即便在这种状态下,陈慕雪也觉出不对劲了。 她咬牙切齿的抬头,往下看去,一句骂到了嘴边,猛然咽住。 她认出了楼下的江殷炽,陈伯鸣也认出来了,两人对视了一眼,沈昼锦缓缓的抹去了脸上的泪。 江殷炽一脸气愤的发泄了半天,听着哭声停了,才在小石头上坐了下来。 隔了不到两刻钟,陈慕雪就下来了,柔声道:“世子爷,你怎么了?” 江殷炽一看她这个样子,背上就寒毛直竖,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但他也是很聪明的,立刻做出了负气的样子:“要你管!” 陈慕雪摇了摇头,眼泪静悄悄的滴落一颗,便如一颗珍珠,在阳光下闪了一闪,滑过她小小的脸庞……虽然年纪尚小,已可见日后倾城之色。 但同样的情形,江殷炽已经见过升级版,不觉得美,只觉得头皮发麻……强撑着才没腿软。 陈慕雪已经在树下坐了下来,无助的倚着树,低声喃喃的道:“我也管不了别人了,我如今已是众叛亲离,走投无路……我的爹爹兄长都已经还给她了,我的朋友也被她抢走,我真的不知道她要做到哪一步才会罢休……” 江殷炽挠头,真诚的疑惑:“那你倒是回去啊!打不过你还不躲远点儿,还非得来她眼前晃,你这不是想不开吗?” 陈慕雪:“……” 她半晌才道:“我怎知她在边关?我只是想过来找我哥哥。” “不对吧?”江小公子犀利道:“那个谁,不是一来就要替你讨公道,你要不知道她在边关,怎么上这儿来讨公道?” 陈慕雪:“……” 默默听戏的沈昼锦:“……” 注孤生什么的,见着活的了,钢铁直!戏都不会演!! 第101章 自家的熊孩子 但是没关系,不管你是哪一挂,陈慕雪百搭。 而且渐渐的,沈昼锦惊讶的发现……此时,陈慕雪并不是在忍,甚至不是在演,而似乎是发自内心的,觉得他可爱,说话越来越是娇俏自在,妙语如珠。 她越听越是叹为观止。 她觉得,这一世,看到的“面”越多,就越觉得,一些不合理的地方,渐渐变的合理了。 陈慕雪就是这样的性子,就有这样的天赋。 只要你是一个对她有用的男人,她总能轻易找到你身上的闪光点,然后用充满爱意的眼神儿看着你,轻言慢语又真诚的赞美你,鼓励你,给你安慰和启发,而且又长的这么好看……一般人真遭不住,爱上她真不稀奇。 不愧是顺境无敌的海王。 因为这关系到她今后要用的方式,所以沈昼锦拿出了学术研究的态度,一个下午都在静静的听戏。 一直到晚上,孟清荣过来,沈昼锦礼貌的跟他点了个头,然后猛然想起来一件事:“不对,凤儿和燕羲之呢??” 孟清荣也愣了一下:“锦爷是说那只鹦鹉吗?它这两日,好像一直跟燕兄在一起,清荣遇到过几回他们一起出门。” 沈昼锦吓了一跳,脑海中瞬间出现了燕羲之抚琴小凤凰声嘶力竭高唱死了都要爱的情形,一下子坐了起来:“他们去哪儿了?” 孟清荣也被她吓了一跳:“不知,清荣叫人去找?” 沈昼锦道:“我去找找。” 然后就直接跃了出去,脑内迅速感知,飞也似的找到了地方,然后一头黑线。 软红楼中,歌舞方起,燕羲之坐在帘后抚琴,小凤凰站在他前面,正学着帘外的妖娆姑娘,举着俩翅膀婆娑起舞,自觉得十分优美。 然后它忽然感知到了什么,猛然一停,然后迅速飞到燕羲之身上,身体一扁,就滑进了他衣襟里。 燕羲之:“……” 小凤凰这两天一直跟着他,叽叽喳喳的说想找个能看戏的地方,然后它自己出来找了找,非拖着他过来了……他一看才知道是伎馆,但小凤凰非要看,劝不听,不得已,他便与人商议,他免费帮他们弹琴,条件就是可以带着鸟儿进来。 每日申初(15点)开始,已经弹了两天了。 如今这是……被沈昼锦抓包了? 一曲罢,燕羲之回手摸了摸小凤凰,再等了一等,仍旧不见沈昼锦进来,倒是小凤凰又使劲往里拱了拱,怂的一批。 沈昼锦怎么叫小凤凰也不出来,身在边关,为了舅舅,她还是要脸的,只能回去把谢思危给叫了来。 谢思危进去不大会儿,就把一人一鸟带了出来,事情也都问清楚了。 沈昼锦等在路上,看着两人走近,道:“凤儿?” 小凤凰一动不动的装死,沈昼锦道:“出来!” 小凤凰仍是装死,沈昼锦直接上手,就要抓住它露出来的一点翅膀尖儿,小凤凰啾的一声,死命往里挤,沈昼锦抓抓抓……衣襟都给扒拉开了。 双手还抱着琴的燕羲之:“……” 谢思危扶额:“我来,师父,我来吧。” 他直接豪放的伸手进他衣裳,把小凤凰抓了出来,沈昼锦一手提溜住它小爪子,道:“抱歉,鹦鹉顽皮,给你添麻烦了。” “无事,”燕羲之连忙道:“能为锦爷的爱宠效力,燕羲之十分荣幸。” 沈昼锦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她倒提着小凤凰往前走,燕羲之小心的给她求情:“锦爷,她只是喜欢乐舞,这也非大过,还请锦爷不要过于苛责。” 沈昼锦默默摆了摆手。 燕羲之虽然年长一点,但也不过是个弱冠左右的少年人,显然是不经常在世间行走的,心性单纯,如今他有求于她,等着她救他爹的命,又没钱……对小凤凰的命令予取予求是必然的,她实在是没法说啥。 真正错的就是自家的熊孩子,专会欺负老实人。 反正这小家伙现在是一眼看不住就到处皮,可她又不舍得天天把它关空间里头。 可现在的关键是,只要跟小凤凰接触久了,傻子也能看出它不是普通的鹦鹉……她又不是那种杀人灭口的人,所以她难道要收他为徒? 一行人先回去吃了晚饭,等孟清荣和燕羲之走了,沈昼锦直接在房梁上吊了一根绳,就把小凤凰扔上去,道:“挂一个时辰。” 小凤凰默默的啾了一声。 等她一出门洗脸,小凤凰立马就是一声抽气,尖尖细细的哭道:“没人疼呀,没人爱呀,没有朋友,没有钱啊……锦儿呀!锦儿呀!!” 就小白菜那个调调儿。 唯一还坐在屋里的谢思危:“……” 他站起来看着它,小凤凰一只脚勾着绳绳,两只翅翅铺开,晃晃悠悠,唱的那叫一个荡气回肠。 沈昼锦洗完脸进来,它还一直在那儿唱,不知道的还以为屋里有只女鬼。 明知道它在装可怜,但沈昼锦还是心疼了,问它,“你知道错了吗?” 小凤凰猛勾头:“知道知道。” “以后改不改。” “改了改了。” 沈昼锦就道:“下来吧。” 小凤凰小爪儿一松就下来了,在屋里盘旋了一圈,落在谢思危肩上:“小谢啊!” 谢思危侧头细细打量它:“嗯。” 小凤凰头一歪,蹭到他脸上,“人家好伤心。” 谢思危不动声色:“你伤心什么。” 小凤凰哭腔道:“以前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凤儿小心肝,说什么都依着人家,现在只不过听个曲儿,就要罚人家倒吊……嘤嘤嘤嘤……” 沈昼锦:“……” 她道:“你要听自己去听,非叫他去弹琴做什么?” “人家喜欢他嘛!他身上琴里琴味的,长的又这么好看,人家爱上他了,想跟他朝夕相处。” 沈昼锦无语:“你自己说,这是你爱上的第多少个了??” “那又怎么样。”小凤凰振振有辞:“不管多少个,人家的爱仍旧是真挚的。” 沈昼锦:“……” 自己惯出来的,能怎么办。 老父亲默默的往榻上一躺,心累。 有一回在现代位面,她没抗住这家伙撒娇,把它放出来了,然后它就爱上了足足三个明星,自编了一首神曲,天天在家唱啊唱的,没完没了的。 她被它烦的受不了,开了娱乐公司,好不容易把这三个人凑到一部戏里,还叫编剧给写了个鹦鹉进去让它客串,结果它说:“人家觉得,爱应该是默默欣赏而不是非要走进偶像的生活。” 她当时就知道不妙,“说人话。” “人家现在已经不爱他们了,人家现在爱的是小姐姐!!” 反正这家伙就是见一个爱一个,但身为它的爸爸,她能怎样,还不是只能给它擦屁股。 戚兰秋已经听呆了,趿上鞋子凑过去:“这是鸟精吗?” 第102章 可爱的你可以为所欲为 沈昼锦没说话,她就直接问它:“你是鸟精吗?” 小凤凰道:“你猜。” 戚兰秋道:“我猜你就是。” 小凤凰道:“人家才不是,这世上哪有精怪,你们不要信说书。” “那你是什么?” 小凤凰歪头头,一脸呆萌:“人家是锦儿的小心肝呀!” 戚兰秋被萌的不要不要的,伸出手:“啊啊你好可爱,给姐姐抱抱,你也是姐姐的小心肝儿。” 小凤凰跳进她手心里,傲娇的道,“看你好看,就给你抱一下吧。” 戚兰秋抱着它一通撸,一边不住的逗它说话。 其实小凤凰还是靠谱的,虽然看起来什么都说,但表现的,也不至于过份聪明,就像个五六岁的小孩儿一样,比起红楼梦中林黛玉会背诗的鹦鹉,倒也没有……很夸张吧? 沈昼锦并没发现自己这是标准的老父亲心态,绞尽脑汁的给自家孩子找优点,她就觉得吧,反正已经这样了,那就收徒呗! 身边留下的全都是这么好看又这么乖的小朋友,放着瞧瞧也怪养眼的,比如戚兰秋,她本来就打算收徒了,那再加上燕羲之也没什么。 这年头的师徒,与后世可不一样,收了徒就真的是荣辱与共的自己人了,可以分享一些秘密了,不然一辈子藏着掖着,吃点东西都得掩饰,玩的也不痛快。 于是她无事一身轻,由着戚兰秋逗小凤凰玩,晚上还搂着小凤凰睡觉。 沈昼锦还没忘了正事儿,早早的就起来,在桌上盘膝坐下,好听着江殷炽练武。 这就是在做试验,陈慕雪这个催化剂会不会有效,几天能有效什么的。 江殷炽没心眼,不会骗人,她打发他过去的时候就没细说,她自己就得随时关注。 结果才听了一会儿,就见戚兰秋起身了,然后一声惨叫:“啊啊!!小凤儿!!” 她指着榻上,当场就吓哭了:“锦爷锦爷!!我把小凤儿压死了!!” 沈昼锦掀掀眼皮,瞥了一眼榻上。 小凤凰翅膀摊开,躺在榻上,舌头还歪出来,好像已经死透了。 但小凤凰的实力,是跟她的实力挂钩的,说句夸张的,就算几百人围追堵截都伤不到它半根毛。 这小戏精一大早就飚戏,沈昼锦只能道:“节哀。” 戚兰秋含着两泡眼泪,看到她的态度,又生起一点希望,扯了扯小凤凰的翅膀。 小凤凰一动不动,戚兰秋忍不住又哭了,“锦爷,真的死了,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 谢思危合衣睡在美人榻上,起初也吓了一跳,见沈昼锦不在意,才过来看了看,伸出手指,拨了拨圆乎乎的小舌头:“原来鸟死了,舌头会这样吗?不是傻子才会歪舌头?” 小凤凰嗖的一下就把舌头收了回去。 戚兰秋哭了一半儿,一看这样,又笑了:“你没死啊,你吓死我了,呜呜呜,你这只坏鸟,你干嘛这么吓我……” 她小心的扯着它的翅膀,小凤凰仍是一动不动。 谢思危伸手拿过,直接把窗子一把推开,就扔了出去。 还在半空,小凤凰就双翅一展,轻盈的飞了,还在空中哈哈的笑了两声:“又哭又笑,小猫撒尿!” 戚兰秋还挂着两滴眼泪:“……??” 熊家长沈昼锦:“……” 她心虚的道:“家门不幸,我不会教孩子,但,但幸好我会啃老,等我回去让我师父师兄慢慢教……” 小凤凰立刻从窗子又飞了进来,歪了歪头头,奶气奶气的道:“你不是说,可爱的鸟鸟可以为所欲为的吗?” 戚兰秋当场被萌倒了,捧心道:“对,你这么可爱,你可以为所欲为!!” 沈昼锦:“……” 算了,随便吧!! 她重新闭上眼睛,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戚兰秋在外头跟小凤凰玩了好半天,直到燕羲之过来,小凤凰要跟着它,戚兰秋舍不得,就一起去了。 沈昼锦没出去,就在房中盘膝坐着,谢思危进来看了看,她问:“怎么了?” 谢思危道:“冯家过来了。” 冯家,家主也是军中老将,家里的孙女,曾跟陈慕雪拌过几句嘴。 本来那时都是小孩子,拌几句嘴根本不算什么,谁知疯狗陈三郎冲过来,抓起那小姑娘就掼到了地上,险些当场气绝,好不容易救过来,身体也差的厉害,这一家人都是疼孩子的,心疼的很,之后才有了报复陈三郎的事情。 本来陈三郎若是这么死了,就死无对证,谁也不知道是冯家干的,可偏偏陈三郎被当年的沈昼锦无意中救了。 之后三查两查的,冯家索性直接认下,两家就此闹翻了,陈三郎还又跟那姑娘的兄长打了一场,打伤了他。 承恩伯自认为是个雅人,他并不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他若嚣张就要借信王府的势。 但冯家家主,与过世的老王爷是同袍,交情莫逆,从小看着长宁郡主姐弟长大的,长宁郡主死活不肯向娘家求助,于是承恩伯就啥也干不了,两家绝交,但信郡王与冯家却仍旧来往。 沈昼锦听的直皱眉头。 所以就说当年她真不该救下陈疯狗啊!! 沈昼锦就跃下桌子,道:“他家想要什么?” 谢思危道:“估计也是想学武道?” 沈昼锦就道:“请他们进来吧。” 谢思危应了一声,就把人请了进来。 来的是一个中年妇人,是冯家大房的夫人。 两边互施了礼,还没来的及说话,就见一个身穿甲胄的老人,大步过来了。 沈昼锦也不用谢思危引见,便起身施礼:“冯将军。” 她施的是晚辈之礼,态度恭敬,老人焦急的神色登时就缓了缓,也回了一礼,道:“打扰了。” “没事。”沈昼锦道:“将军请坐。” 冯将军才坐下,又有一个中年军官赶了过来,这就是冯家的大儿子了。 冯家三个儿子都在军中,才十七的长孙也在军中,是真真正正的将门军户,就连冯夫人也是一身劲装,看着十分爽朗。 两边寒暄几句,发现沈昼锦绝没有要站在承恩伯府那边的意思,反而对他们十分亲近,冯家几人都松了口气。 然后冯夫人就直接道:“今日冒昧拜访沈大师,是有一不情之请。” 沈昼锦道:“冯夫人请说。” 第103章 你们是不是有病啊 冯夫人道:“我小女儿几年前受过伤,最近益发不好了。听闻沈大师医术通神,不知能不能帮她看一下?” 沈昼锦还愣了一下。 她还真没想到,冯夫人是为此而来的。 因为现在明摆着,若她与承恩伯府还有几分情谊,那两家就是死对头;但若她与信王府亲近,两家就算世交,能试着求她一回。 她以为冯家会把这个机会用到武道上,如今却是为了救命。 她也没多问,就道:“令嫒何在?” 冯夫人不由一喜:“就在马车里。” 沈昼锦点了点头:“抱过来吧,我先看看。” 相比起武道,她觉得医术才是她的老本行,从小得师父教导,她是从不在医术上拿乔的。 冯夫人根本没想到会这么容易,不由大喜:“多谢沈大师!多谢沈大师!” 冯将军父子也起身道谢。 很快,冯夫人就亲手把小女儿抱了过来。 小姑娘名叫清晓,如今才九岁,脸色青白,极为虚弱,在母亲怀里乖巧的见了礼。 沈昼锦就招呼她进去,然后坐下检查。 一查之下,简直触目惊心。 出事的时候,小清晓才六岁,陈疯狗把她抓起来掼到了地上,那个时候,他分明就是想要她的命的。 没有造成颅脑损伤真的是万幸,但两条腿全废了,内脏损伤也很严重,能活到现在,非常难得。 沈昼锦庆幸这不是她救下陈疯狗之后发生的事情,否则她真的会愧疚。 她开始诊治,谢思危在外头与两人说话。 其实冯家疼孩子是真的,但要说疼的连家族都放在后头,那是不可能的,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事情真的极少。 但冯将军父子都是伟丈夫,如今有了军功换武道,他们觉得他们在军中,总有机会得到武道,不至于家族没落,所以,他们不会阻止冯夫人过来试探,用家族的名义,给孙女求一个医治的机会。 小清晓的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好的,所以第一次治疗完了,冯夫人就叫人去客栈订房间。 但边关本来就不是什么繁华之地,附近统共三间客栈,都不大,住的满满当当,冯夫人打听了一圈,才打听到之前许良金定的两间房还空着。 许良金自荐进了军营,与周围的人关系都不错,冯将军进营地问了许良金一声,冯夫人和她带来的人,就直接住了这两间房。 房中还有一些陈慕雪的东西,但陈慕雪现在跟兄长住在另一家客栈,又不回来,客栈掌柜就收拾收拾,给她送了过去。 陈慕雪当时就悲愤了,怒道:“连你们也敢欺负我!!” 客栈掌柜:“……??” 陈慕雪的眼泪说来就来,头一低就是泪如雨下:“我一退再退,都躲到这边来了,你们怎么就是不肯放过我!!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 陈伯鸣也已经怒了。 他怕沈昼锦,怕许良金,还不至于怕一个客栈掌柜的!! 他霍然站起,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承恩伯府哪怕再落魄,也不至于沦落到被几个商贾欺负!!你们迫不及待,落井下石,不如先摸摸自己脖子上有几个脑袋!!” 旁边坐着的江殷炽:“……??” 他非常茫然,怎么都弄不明白他们的怒点。 客栈老板已经吓坏了,他们但凡有点门路,也不至于提心吊胆的在边关这种地方开客栈了,当时就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小的不敢,小的只是……” “只是什么?”陈伯鸣冷声道:“只是觉得冯家势大,所以就去捧他们的臭脚?看不起我们承恩伯府??” 客栈老板吓的眼泪横流,“不敢,小的不敢,小的绝无此意,小的不过一个小百姓,哪敢看不起贵人……” 陈伯鸣冷笑道:“量你也不敢!!还不快滚!!” 客栈老板猛然向后一缩,可那边还有冯将军,他硬着头皮道,“只是……” 陈伯鸣大怒,一掌挥出:“还敢只是,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杀人?” 眼看那一掌,就要挥到掌柜脸上,客栈掌柜连躲都不敢躲,只认命的抱住了头。 江殷炽忍无可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怒道:“你干什么!!” 陈伯鸣对他,态度就好多了:“世子爷误会了,我只是想教训教训他,这无知愚民,狗眼看人低……” 江殷炽一看他不敢动手,小尾巴当时就翘起来了,声音也高了:“我误会什么了?什么叫狗眼看人低?你听不懂人话啊?人家掌柜的说的清清楚楚,那是许良金订的房!!许良金许良金许良金!!听不懂啊你?人家冯将军问了许良金,许良金答应了,人家当然可以住!!掌柜的好心把东西给你们送回来,你们还拽起来了?你们钱都没出,自己也不住,还占着房不让别人住,你们是不是有病啊?” 他个子不高,悄悄踮脚,意图创造出居高临下的气势:“啊?是不是有病!?” 陈伯鸣皱眉退了一步,江殷炽又道:“再说了,就算是冯家不讲理,强占了你的房,你找冯家啊!找他打啊!欺负一个不会功夫的小掌柜算什么本事!!人家一把年纪了,低声下气的,哪儿不对了,要听你放狠话??我辈学武之人,身在边关这地儿,不求你上阵保家卫国,你起码也别恃强凌弱啊!!真给郡王爷丢人!!” 陈伯鸣咬了咬牙关,想说什么,又顾及他的身份,不敢说出来。 陈慕雪已经站起来了,柔声道:“世子爷,我哥哥这几日心情不好,加上我们家之前与冯家也有过节,所以我哥哥一时误会了,还请世子爷不要见怪。” 江殷炽哼了一声:“我有什么见怪的,应该见怪的是掌柜的!” 掌柜的吓了一跳:“不敢,不敢,小的不敢,事情说清楚就好,小的先告退了。” 他飞也似的跑了。 陈慕雪摇了摇头,娇声道:“真是难为老人家了,四平,你拿二十两银子过去,说我替哥哥向他致歉了。” 小厮应了一声,赶紧拿了银子过去了, 江殷炽满意的点头:“很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对了,你这个动不动就哭的毛病也得改改,有事说事儿,哭什么,有哭的空儿,多少事解释不明白。” 陈慕雪也不生气,明媚又忧伤的道:“雪儿也不想哭,可是,女儿家自来娇弱,雪儿忍不住。” 江殷炽铿锵的道:“那说明你不够努力!!我都不说男子了,就说女子,绣花难不难,为啥能学会?琴棋书画都难的不行,还不是有人样样精通?我就不信忍着不哭比这些还难!!” 陈慕雪:“……” 第104章 一窝没骨头又没人心的畜生 沈昼锦差点没笑死。 她发现了,江殷炽这种小直男对上陈慕雪,真的是绝杀。 就连上一世,江殷炽也是常常气死陈慕雪而不自知,这一世变本加厉了。 她一边笑一边听。 因为冯家来的早,治疗花的时间又太长,所以沈昼锦早中饭合一了,正在暴风吸入。 第二天她也没让冯家人过来,她吃过早饭,就去客栈给冯清晓下针。 去的时候,就察觉到头顶有好几道视线,回来的时候,就见陈慕雪站在一棵花树之下,一副我看风景看的很投入的样子。 沈昼锦目不斜视的走过。 然后陈慕雪一看这架势,立刻转身,好像刚看到她似的,轻轻呀了一声。 然后就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跑过来,向她施礼:“沈姑娘,请别见怪,我也不知道世子爷为什么会生你的气,为什么会来找我,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劝他的,我也希望你们能合好,不管你要什么,我全都可以给你,求你不要生我的气,也不要迁怒爹爹和哥哥,一切全都是我的错……” 她喋喋不休。 陈慕雪是一个非常霸道的人,别人有的她要有,别人没有的她也要有,还要最好的。 如今她接连挫败,她根本受不了,所以她才会孤注一掷跟着许良金过来,所以她现在要迫不及待的过来炫耀。 旁边的人都不由悄悄看过来。 假如沈昼锦是个路人甲,早有人过来站队了,但如今,边关还有谁不认识她? 两败庄必凡三败许良金的狠人,人人亲眼所见,谁嫌命长过来惹她? 所以这些人虽然确实围了过来,也确实议论了,但根本没人向着她说话,为她打抱不平。 冯夫人送沈昼锦出来,本来都要回去了,一眼看到这一幕,立刻跑了过来,冷笑道:“一只鸠占鹊巢的野鸡,还有脸跑到人家正牌千金面前舞!!沈大师堂堂的武道高手,医术通神,稀罕你家那脑子不清醒的爹?还是稀罕你那些狼心狼肺的兄长?人家沈大师都不稀罕要,又怎么会抢??也就是你,恶毒罪妇之女,屁本事没有,才会把糟烂烂的承恩伯府当个宝,自己稀罕就以为别人也稀罕,天天的蹦跶个没完!也不瞎磕碜的慌!” 冯夫人武将家眷,声音高亢嘹亮,一番话说出来干脆麻利,陈慕雪那小白莲腔,连一个话缝子都插不进去。 冯夫人随即转向其它人,道:“我跟你们说,这种人我见的多了,腚一撅我就知道她想拉什么屎!!沈大师不过是路过这儿,她在头顶上瞅瞅了半天,好不容易追上了沈大师,就出来演个没完!你们就想想,以沈大师的能耐,要真是动过她一指头,她还敢过来?这分明就是仗着沈大师有风度,不打她,才敢过来装!恶心样儿!我呸!” 冯夫人恨极了陈慕雪,战斗力爆棚,沈昼锦和戚兰秋都没能说上话。 沈昼锦一看这架势,也省得开口了,就道:“冯夫人回去吧,不必与这等人生气。” 她就直接往前走,从头到尾没跟陈慕雪说一句话。 冯夫人一眼看到江殷炽站在廊下,又道:“世子爷,我多事劝你一句,你万里迢迢到边关来,想必也是想学成武道,出人头地,万不要一时糊涂,一脚踏进烂泥里……” 陈慕雪已经顾不上生气了,急奔过来,挡在他面前:“你这疯婆子,你这是挑拨离间!” 冯夫人冷笑,指着她道:“这就是一窝没骨头又没人心的畜生,你真愿意给他们当救命稻草?辜负家族父母??” 江殷炽一肚子话没法说,只拱了拱手,道:“受教了。” 陈慕雪一转身,滴下泪来:“世子爷,她怎么能这么说我,当年我才七岁……她女儿受了伤,我也在床上躺了好几日,她迁怒于我,好没来由……” 江殷炽性子单纯,哪怕经过鉴婊大课的恶补,也仍旧看不穿她很多表演,但在某些方面,又十分敏锐。 他已经听人说了,冯家那小姑娘,双腿都碎成血袋子了,这几年多少回生命垂危,所以才死马当活马医,来找沈昼锦……可是这在陈慕雪的心里,只是因为她“也在床上躺了几日”,就心安理得了?就觉得自己不欠她们了?明明是个罪魁祸首却觉得人家是“迁怒”她?还“好没来由”? 别说她才七岁,正因为七岁才更可怕!! 一个七岁的小女孩,眼睁睁看着哥哥摔“死”同伴都不觉得愧疚,那……冯夫人说她没人心,真没说错。 江殷炽强忍着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陈慕雪恨极,又毫无办法,急追着他去了。 围观的人慢慢散开,一边低声议论着。 百姓的看法是很朴实的……陈慕雪也许可怜,但沈昼锦是那么高的高手,又是真千金,她没打死她,就是仁至义尽了,陈慕雪不管多可怜,都是活该。 隔天,沈昼锦仍旧一大早起来听小世子练武。 只听了不一会儿,她就精神一振! 江殷炽进步了!! 他的功夫本来也就是强身健体的级别,但现在,却好像一下子开窍了一样,突飞猛进!! 一个人的智商悟性阅历种种,都是有上限的,沈昼锦差不多能看到这个上限,可现在……这猛然迈出的一大截,是突破上限的!! 这绝不是江殷炽能达到的水平,更不是“此时的”江殷炽能达到的水平。 沈昼锦惊喜不已。 但她还是强行按捺着性子,又等了一天,发现他没有再次进步,就直接老实不客气的,把他叫了回来。 江殷炽回来,一看到她,险些没哭出来,抱着她腿:“我终于能回来了,呜呜呜,这几天那陈慕雪老是缠着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好害怕!!” 他石破天惊的嚷出来:“我真的背!不!过啊!!!” 沈昼锦被他逗的险些笑出声。 后世,网上有个段子,说有个姑娘,对学霸男神日思夜想,老师说,你想追上他的步伐就做数学题,然后姑娘做到第二道的时候就不喜欢他了。 虽然是段子,但也是真理。 虽然给小世子开过鉴婊课,但沈昼锦也怕会有非正常力量的影响,所以打发他过去的时候就跟他说了。 你只要能背过她说的每一句话,我就教你武道。 全文背诵哟亲!!只有一次机会哟亲!! 就算真的是怀春少年,会私下把白月光的一颦一笑反复回味的,你让他记住每一颦每一笑都在哪一分哪一秒试试! 记住就让你上清北! 一旦爱情成了考试,看哪个少年还有心思怀春。 要真有,那说明你是真不想上清北。 反正现在看来,效果挺好的。 小世子简直就是如释重负眼泪花花啊!满脸都写着终于解脱了!! 沈昼锦半分钟也没磨叽,直接拎着他找了一块空地,然后就开始教他武道,教的就是九霄。 第105章 谁不喜欢开挂的快乐呢 九霄与扶摇不一样,九霄入门很难。 不算她亲自上手作弊的那种,正常练的,就连她的大徒弟沈重阳这样的天才,第一步就用了足足三日。 但现在,资质只能用平平来形容的江殷炽,一上午就完成了这一步。 他喵喵的,沈昼锦真是忍不住要再次感叹,陈慕雪是真的邪门啊!! 邪门的可怕!! 但,能把她的邪门为我所用,就爽的一比了,谁不喜欢开挂的快乐呢? 小世子在那儿练着,她就坐在旁边,手下意识的在地上划来划去…… 目前知道的: 三天。 要跟陈慕雪在一起待三天,是不是需要朝夕相处? 不,她觉得应该不用朝夕相处,毕竟前世那些人也没有跟她朝夕相处。 而且是一次性的,三天之后,实力猛然蹿升一截,再之后,应该就不会再升了。 三天而已! 她越来越觉得陈慕雪这个本事,实在是非常好“借”的,不借白不借啊!! 以后有机会,还需要再试试,多试试,摸清楚。 比如说,除了男人,女人行不行? 又比如说,除了她的鱼,类似谢思危这样的行不行? 她暗搓搓的盘算。 而此时, 陈慕雪发现江殷炽练武一直没回来,出去找了找也没有找到,顿时心慌起来。 她也顾不上害怕,悄悄跑到小院前头,假装不经意来回的走,一边趁人不备,往里看了看。 这会儿谢思危几个人都在,坐在一起正在说笑,但沈昼锦却不在,也没有看到江殷炽。 一看沈昼锦不在,倒是孟清荣和燕羲之都在,陈慕雪胆气顿壮,就走过来,娇滴滴的道:“请问你们可曾见到江世子?” 戚兰秋道:“没见。” 陈慕雪道:“可他一直没回来,我好担心。” 戚兰秋道:“你担心关我们什么事?” 她站起来怼她:“要是江殷炽是你家养的狗,不懂人事儿瞎乱跑,那跑丢了你是得找找,不找,没准儿咬着人了,或者被人抓了熬狗肉锅子……可江殷炽他是个人,他又不傻,他爱上哪儿上哪儿,用你瞎担心。” 谢思危三人都停下说话,转头看着她们。 陈慕雪一咬唇,眼泪汪汪:“戚姑娘,我没有恶意的,我也是世子爷的朋友,我不过是担心他所以才过来问问,你不知道就算了,为何要无缘无故的骂我。” 戚兰秋道:“我不但骂你还想打你呢!我一想到因为你,害的锦爷流落民间,我就想替她出口气!” 孟清荣站了起来。 陈慕雪的抽泣声更大了,样子十分可怜,只等他过来安慰她。 孟清荣递了一杯茶给戚兰秋,温言劝她:“戚姑娘又何必生气,锦爷若是在意此人,让她消失轻而易举,之所以不理会,不过是因为在巨擘面前,此女便如蝼蚁……” 陈慕雪的抽泣当时就顿住了。 谢思危笑眯眯的看着,眼角的余光瞥见,小凤凰用一只爪子抓住了燕羲之一根手指头,然后往那个方向揪,还一直拿翅膀拍拍拍……摆明要让他过去帮着骂。 那架势,跟小孩子拉帮结派没什么差别。 燕羲之明显不擅长这个,脸上微红,却仍是站起来,严肃的劝道:“戚姑娘,此女小小年纪,却眼神邪媚,心思不正,绝非善类,你还是莫要理她为好。” 陈慕雪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他。 燕羲之一脸正直,陈慕雪羞怒交加,一跺脚就跑了。 戚兰秋笑的前仰后合,一边还夸他:“没想到燕公子这么会骂人。” 燕羲之眼神无辜,瞅了瞅她。 他没有骂人,他说的是实话。 燕羲之是学剑的人,对这种心思不正的人感知最为敏锐,他又不似孟清荣出身商贾,说话圆融,就显得格外犀利了。 直到黄昏时分,沈昼锦两人才回来。 江殷炽笑出一口大白牙,一进来就大声炫耀:“戚兰秋!!师父说要收我为徒了!哈哈哈哈!羡慕不!!” 戚兰秋立刻转头,看着沈昼锦,眼圈儿慢慢红了。 谢思危静静的看好戏。 然后,果然看到他色令智昏的小师父伸手给小姑娘拭泪,道:“哭什么,都收。” 一边说着,沈昼锦往椅中一坐,神情也是一肃:“见礼吧。” 戚兰秋反应快,抢先扑过来,双膝咣的一下砸到地上,跪的异常实诚:“徒儿兰秋,拜见师父。” 江殷炽也赶紧上前见了礼。 沈昼锦点了点头。 孟清荣眼睁睁的看着,不知从何处得了勇气,远远跪下道:“清荣不敢求于两位比肩,只求锦爷也给清荣一次机会。” 沈昼锦正色道:“清荣,炽儿的情形略有些特殊,秋儿则是无家世之累,但你不一样,你身后还有家族,所以与其拜我这种师父,不如好生拜入一个正经宗门,正经的武道高手,我答应你,定会帮你引见。” 孟清荣膝行两步,正色道:“清荣知道锦爷言不轻发,既然说了帮清荣引见,就一定会帮忙引见。但清荣求到锦爷门下,锦爷出手相助,此乃上天给的缘法。清荣愚钝,不求什么高门,只求锦爷垂怜。” 他重重叩头。 沈昼锦抬手挡住:“可以。” 孟清荣大喜过望:“师父!!” “等等呀!!” 小凤凰大叫。 它在后头又是拉又是拽的,但燕羲之死活不动。 他当然想拜师,毕竟武技和武道不是一回事儿,不存在什么改投别派,可他觉得沈昼锦全无此意,他又什么也没做,实在干不来这种死皮赖脸的事儿。 沈昼锦叹了口气:“算了,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都来吧。” 燕羲之一呆,急整理衣裳头发,恭敬施了大礼:“徒燕羲之,拜见师父。” 沈昼锦点了点头:“起来吧。” 四人各自站起,喜笑颜开,又向谢思危施礼:“大师兄。” 沈昼锦咳了一声:“不是大师兄,是二师兄。” 谢思危斜眼看她:“你收我的时候,说我是你的大徒弟的。” “没有,我没说,”沈昼锦毫不犹豫:“你听错了。” 行吧。 于是谢思危受了礼。 沈昼锦按跪拜的先后给她们排了行,也就是说,沈重阳、谢思危、戚兰秋、江殷炽、孟清荣、燕羲之。 这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意外之喜,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几人都是喜笑颜开,晚上特意叫厨子多做了很多菜,吃了一顿。 只有得知江殷炽回来了的陈慕雪,咬碎了银牙。 她气的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睡着,早上一起来,就忍无可忍的冲到了小院门前。 第106章 我错了我就不改 陈慕雪满腔怒火,只想兴师问罪。 但到了一看,就发现小院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当然不知道,昨晚刚入门的几个人,迫不及待的想学武道,于是就连此时还不能练的谢思危也跟过去看了。 沈昼锦找了一片极大的空地,听了听周围没有人声,然后就把几人分开教授。 江殷炽昨天刚入门,直接自己找个地方入定就成了。 然后是戚兰秋和燕羲之。 戚兰秋那儿,沈昼锦直接让她蒙住眼睛,一直练剑一直练剑,练到某种浑然忘我的境界之后,她就屈指弹出气劲。 蒙着眼的时候,很多感觉会消失,很多感觉又加倍敏锐。 但沈昼锦的气劲弹的高明,连戚兰秋自己也没注意到,就与她的剑招合为一体,然后随着她一个穴位一个穴位的催动,迅速游走全身,二三十次之后,终于汇成一线。 然后沈昼锦就不管她了,走远一点,开始教导燕羲之。 燕羲之是琴剑双修的,仍旧是让他蒙住眼睛,沈昼锦便在一旁弹琴。 因为琴心门的琴,本来就是特别的,琴上的孔在风吹过的时候,便有一种外行听起来轻微,却与琴心门路子极合的韵律,所以沈昼锦是不能静坐抚琴的,她要把琴化入招数,琴音与风音合二为一,用类似音攻的路子,一点一点给他调整经脉。 又是两个多时辰,燕羲之渐渐入道。 沈昼锦看了一会儿,放着小凤凰保护着它的新欢,就转身回去了。 他们起初就准备在外头待一整天,带着厨子和饭食过来的,教完三个人都中午了,沈昼锦饿的不行不行的,坐下就开始吃东西。 孟清荣有些忐忑。 毕竟像戚兰秋和燕羲之,都是有家数的,在江湖上都算是高手,但他,只是请武师傅教的,只能算略会一点拳脚,又过了学武的年纪,他都不知道,他当时怎么有脸张嘴求拜师的。 沈昼锦一边吃着,一边就安慰他:“荣儿不用多想,他们自己有家数,教的时候要凑合他们的家数,所以才麻烦,你没有家数,便如一张白纸,教起来反倒省力。” 孟清荣心头一松:“真的吗?” 这孩子的眼睛是真的好看,又大又黑又亮,看人的时候满满的真诚亲近,就像一只小狗狗,乖的不行。 其实当然是假的,但沈昼锦还是摸摸他头:“当然。” 孟清荣登时欢喜起来,不住的给她挟菜。 等吃完饭,沈昼锦还给戚兰秋和燕羲之续了个航,往他们嘴里放了一粒丹,然后才开始教孟清荣。 孟清荣确实是一张白纸,连穴位也不认识。 虽然不认识穴位也未必不能学武道,但那就像她教信郡王,是纯粹送功力了。 并不是她不舍得送,而是孟清荣还年轻,没有事业和信念,凭空得来武道,这对他没什么好处。 所以她就亲手给他做了一个木头人,让他认穴位。 孟清荣就拿着木头人,一边叽叽咕咕的背,一边在自己身上摸,反复印证。 沈昼锦走回去,找了块石头一躺,开始闭目养神。 谢思危是个操心的,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小声吐槽:“你这个性子,是真是不行。” 沈昼锦眼都没张,笑道:“他们四个不好?” 谢思危道:“他们四个倒是不错,但你总是这样,抗不住人撒娇,岂不是麻烦的很?” 沈昼锦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对我撒娇的。” 谢思危挑了挑眉,想了想,点头:“倒也是。” 她只是抗不住自己人撒娇,但她有足够的智慧,有识人之能,来决定要不要把一个人发展成自己人。 看着简单,其实也并不简单。 所以,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昼锦又道:“你放心,我收了这四个,一时就不会再收了。” 谢思危信她个鬼:“你收我的时候,还说只收我一个的。” “我没说,”这一回她是真没说:“哼!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谢思危毫不留情的吐槽:“你是没这么说,但你是不是说了要假装这个,假装那个的?为了假装你的武道不能教,你是不是跟我说了一堆计划?所以你为了假装这样,就算要收徒,是不是也应该在离开边关之后?” 沈昼锦哑口无言,半天才道:“可他们这么可爱,每天拿那种小眼神儿瞅着你,你怎么忍心……” 谢思危斜眼看她。 沈昼锦恼羞成怒,抓起一把草就扔到了他头上:“逆徒!打你!!” 一边说一边跳起来,还踩了他一脚,换了个地方躺下了。 其实她自己很明白自己的毛病,但她不想改。 有一句话说,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愈……换到她身上,应该说,痛苦的一生需要生生世世去治愈。 她在自己的前生,被所有的亲人厌弃,她倾其所有,却永远换不来一丁点的关爱…… 是,她知道,他们都是渣滓,渣滓的爱不值得期待,可是这种痛苦,仍旧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影响。 她在之后的生生世世中,只要有条件,就很热衷于收徒弟。 不是儿女,更不是长辈,只是徒弟。 她喜欢这种,她掌握着他们的向上之阶,以保障他们永远不会背叛的踏实感,这样她才能放心的享受亲情。 起初是真的有点病态,但后来她自己意识到之后,也曾经试图调整……但后来她就放弃了。 这又不是什么错! 既然这样对任何人都没有坏处,甚至还有好处,又能叫自己开心,她干嘛要改? 几个人在山上一待就是一天,其间沈昼锦还得出来,给冯家小姑娘治疗。 直到下午,戚兰秋两人身体实在撑不住了,才先后停下,躺在草地上,仍旧在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味。 而陈慕雪,在小院前头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渐渐冷静下来,然后就开始害怕了,掉头回去了。 她派人盯着小院,但他们一直没有回来。 不光她,连过来拜访的人也等了一天,都没见他们的人影。 一直到第二天过午,她们才陆续回来。 一个个都脏兮兮的,于是叫暗卫提前包了澡堂子,清洗了池子,全都过来洗澡。 沈昼锦虽然可以用清洁符,但也跟戚兰秋一起要了一个小池子,泡了一下午。 几个男人很快就洗完了,说说笑笑的出来。 快要走到小院门前时,就见一个小小的人影,慢慢闪身出来,明眸流转,娇软道:“世子,我来接你回去。” 第107章 以为别人会把你当回事儿 她的口吻就好像两人约好了一样。 要不是她年纪还小,甚至可以说,就像一个小妻子一样。 江殷炽本来欢脱的像只狗子,蹦蹦跶跶的跑在最前头,一看这架势,当场来了个急刹,转头就跑到了燕羲之身后:“师弟!救我!快救我!” 燕羲之迅速回手握住剑柄,一边问道:“她功夫很好?” 他双眼犀利的打量她:“为何看不出?” 陈慕雪也吓的退了一步,然后她鼓起勇气道:“世子爷,我有事情找你。” 江殷炽也反应过来了。 这会儿他师都拜了,不需要全文背诵了,根本就不用怕她了! 不对啊,这会儿他都会武道了,她根本就追不上他,也打不过他,他怕什么啊!! 于是他立刻从燕羲之身后平移几步,背着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咳了几声:“你有什么事?” 陈慕雪道:“世子爷,借一步说话。” 江殷炽毫不犹豫:“不借!” 陈慕雪噎住了。 那种事情脱离控制的感觉又出现了,陈慕雪忍了又忍,才把怒色压下去,幽怨的道:“世子爷,就算雪儿有千般错,却从来没得罪过你,你这样来来回回,是在耍着雪儿玩吗?” 江殷炽毫不心虚的道:“什么叫我耍着你玩?我们只是凑巧住了同一家客栈!!我跟你又不熟,你为什么非要过来跟我说话,我根本不想跟你说话,可我怎么躲都躲不开!” 江殷炽越说越悲愤:“我练武你要跟着,吃饭你也要跟着,回房间你还要敲门敲门敲门,天天这么多奇怪的由头敲门,不开你就不走……我怎么说你都不听,我都快被你逼疯了,你怎么这么爱说话啊!!” 根本背不过有木有!!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因为江殷炽明显就是傻乎乎情窦未开,就显得陈慕雪……格外不要脸。 陈慕雪脸都绿了。 她从小习惯了人见人爱,习惯了所有男子,不论身份地位都会为她打破原则,她以为两人之间是有默契的,可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其实江殷炽是个傻白甜,哪怕吃过教训也仍旧是个傻白甜,要用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用,啥也别解释。 同样的事情,从不同的角度看,完全不一样,愈傻愈白愈甜,杀伤力才愈强。 沈昼锦跟戚兰秋慢慢的溜达过来,一边看戏。 陈慕雪一见她过来,当场掉转目标喷她:“是你对不对!!是你让他回来的!是不是!!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好?” 沈昼锦道:“你不好,我挺开心的,但你再好,我也不在乎,你都把日子过成这样了,为何还以为别人会把你当回事儿?有万两黄金的人不会嫉妒捡到一枚铜板的人,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还不明白吗?” 陈慕雪噎住了,旁边人纷纷笑出声,还有人叫好。 陈慕雪气极败坏,尖声道:“世子爷,我本是好心,助你与家人团聚,你既然不领情,那好,你不要后悔!你若当真有本事,就永远不要来找我!” 她转身就走。 江殷炽茫然:“她什么意思啊?什么团聚?” 沈昼锦也抽了抽嘴角,猜测:“难道是你家里人过来找你了?” 江殷炽拍拍脑袋:“还真有可能。” 戚兰秋无语的道:“就算来了,他是出门了,又不是跟家人失散了,他家里人是过来看他,又不是找不着他了,她顶多只是碰见了搭句话,啥叫‘助你与家人团聚’,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古怪呢?” 她这一吐槽,旁边的人也纷纷回过味儿来,“我说呢,我说咋这么怪呢!!” “有啥话不好生说,没有恩也得硬造个恩叫别人记??” 江殷炽道:“哼,就凭她也想辖制我!我就是不过去怎么滴!” 他就往前走了一段,朝着那边大叫:“我在这儿!!江殷炽在这儿!谁来了!快来找我!!” 谢思危默默扶额,沈昼锦倒是看的直乐。 前世的陈慕雪,总有无数人为她冲锋陷阵,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享受大家的追捧,偶尔轻描淡写的说句话,自然就显得格外超然和优秀。 可如今事事不顺,没有人为她冲到前面,她只能自己来;她擅长的装委屈含沙射影什么的,也用不了,只能说人话……智商什么的,就暴露无遗了。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素衫青年慢慢走了过来。 江殷炽这个逗比,就好像脚被封印了一样,一步也不往那边迈,只在原地欢快的蹦跶:“啊!!舅舅!怎么是你!舅舅我好想你啊!!” 青年快步过来,江殷炽嗖的一下,就蹦到了他身上,青年显然早就习惯了外甥这架势,熟练的托住,脸对脸的问:“小炽,你在这边如何了?” 江殷炽想起来了,赶紧拉着他过来:“舅舅,这是我师父,沈昼锦。” 青年微微一惊,急施一礼,沈昼锦还了礼,江殷炽又道:“这是我舅舅韩青溪,他是京城超有名的大才子!拜见过皇上的!!” 谢思危几人也都施礼,一边互相介绍。 旁边的人已经惊呆了,议论声越来越大,最后都有些压不住了。 万万没想到,这几个人居然都拜师了。 他们差不多两天没回来了,已经有两拨客人在外头,这会儿也在围观,还没找着机会说话。 一听之下,也十分震惊。 看来这一位,拜师应该是容易的,再打量打量这几个人,不管男女,个顶个的好看,所以,这就是她收徒的标准?那他们?? 沈昼锦也没管围观的人,直接把韩青溪请回来,聊了几句。 韩青溪已是年近而立,饱读诗书,却并未入仕,乃天下皆知的名士,人称一辞先生,意思是文章写的好,旁人一句话也添不上,差不多就“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那意思。 因为安宁侯在朝为官,不能随意离开,所以才拜托他过来看看。 接触下来,只觉他相貌俊美,仪态翩翩,谈吐风雅,又非常谦和,毫无文人架子,沈昼锦怎么说也是经历了这么多位面,要装成一个靠谱师父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韩青溪本来是为了外甥,恭敬客气的凑和着她聊,聊着聊着就相见恨晚了,两人越聊越投机。 正聊着,忽见一个大块头,如同一头看到红布的牛,扑到了院门前:“锦儿!!” 沈昼锦吓了一跳,抬起头。 第108章 把小辫子硬往别人手里塞 陈三郎双眼泛红,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你,你真的收了他们为徒?” 沈昼锦没有回答。 陈三郎声音都更咽了,手抖着指向他们,质问道,“你,你明知道我想学武道,可你宁可收一伙外人为徒,都不肯教我武道??我们是亲兄妹啊!!” 他声嘶力竭的嚷嚷出来,悲愤极了:“你真的要记恨我到这种程度?!” 沈昼锦真是叹为观止。 这一家子,全都是这样的,我对你赶尽杀绝都是情有可原,你不把心掏给我就是十恶不赦。 戚兰秋飞也似的跳起来,大声道:“一见面就想毁掉我师父的腿是不是你?想给她扣个贼名儿的是不是你?买凶杀人的是不是你?忘恩负义的是不是你?你都好意思做出这么些事了,若我师父不会武道早死了好几回了,你怎么还好意思让我师父教你武道的?” “还亲兄妹?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们是亲兄妹!!当你妹妹可真惨,还不如当仇人!当仇人起码明刀明枪的来,不会被你下黑手!也不用被你仗着不要脸和血缘辖制!” 陈三郎悲愤的情绪,一下子就被打断了。 他的神情僵在脸上,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然后他抿了抿嘴,期期艾艾的抬头,看向沈昼锦,沈昼锦面色冰冷,陈三郎猛的低下头,有些狼狈,又有些怨恨。 是,他是错了,可她明明就毫发无伤,又为何要揪着这些小事不放? 陈三郎怎么想都不甘心,红着眼道:“锦儿,我若学了武道,就可以进边军营了!可以杀敌立功!你不是最大义了吗?那你又为何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情,就一直记恨我,不肯教我武道?武道只有在我这样的男人手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戚兰秋怒道:“什么叫一点小事!!人命关天!你……” 沈昼锦站起来,随手抓住她,把她拉了回来。 如今不比后世,家族、亲情、血缘本来就重逾千金,可是陈三郎若以为凭着这些就能绑架她,那纯粹是白日做梦。 沈昼锦脚尖一旋,就站到了门柱上,朗声道:“陈叔豪,你问我为什么不肯教你武道?我今天就认认真真的告诉你,我为何不教你武道!!” “你天生巨力,未学拳脚之前就能打赢成年男人,这是多么得天独厚的条件!!若寻常人有这样的巨力,早就投军为国效力!或者哪怕你不做正事,能在诸般竞赛中争个头筹,也算是少年意气,让父母面上有光!!” “可你!!你无视律法,用它胡作非为,欺凌弱小,就连现在我们身在边关了,客栈里还住着差点被你摔死的冯家小姐!!她当年才六岁,只是因为一句口角,你就下狠手杀人,小小孩儿,这些年数次生命垂危,受尽折磨!!而如她这样的无辜之人,数不胜数!!” “有道是‘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你如今年仅十五,还不会武道,就已经是草菅人命为祸一方的煞星,我如何敢教你武道?我如何敢赌你的‘浪子回头’??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旦赌输了,便是不知道多少人命!!我自小学医,得师父教导,对人命极为敬畏,我不敢赌,我赌不起!我输不起!!” 她声音清朗,字字清晰,围观的人全都听的清清楚楚,却连议论也不敢。 陈三郎仰着头,已经傻了。 他虽然脑子浑,但也隐约明白,这番话……简直就是把他钉在了耻辱柱上。 沈昼锦随即看向他,一字一句:“所以,你听好了!即便被再多的人诟病!即便背负再多的骂名,我都绝不会教你武道!!而且,不止是你,陈伯鸣,陈仲斐,我也绝不会教他们武道!!我今日再说一次,你们是我的兄长,割不断砍不断的血缘之亲!!所以,你们害我,我可以容,可以忍,可以忘!!但你们害我娘亲,我不能容,不能忍!我终生不会忘!这样的人,我不教!!” 她拱了拱手:“诸位,武道乃利器,教授武道也是一件极为费心极费力的事情,我今年也不过十岁,学识浅薄,阅历不足,我自认没有教恶人向善的本事,所以,我若收徒,只会收心地纯善,高风清节之人,除此之外,不管是兄弟姐妹,还是位高权重,都恕我不能收……” 她顿了一下:“不收只是因为我教不了,并非人品一定有瑕疵,还望诸位知之。” 她团团拱手,旁人都忙不迭的还礼。 有人道:“沈大师言重了!!” “沈大师说的有道理!做的对!!” “真想投军,现在也可以投!天生巨力又会功夫,已经比寻常兵卒好了千倍百倍了!口口声声要学了武道投军,分明是想去人前炫耀的!!” “就是!摊上这样的亲哥,沈大师太可怜了!” “三岁看老!这么小就敢杀女童,不教才是对的!” 众人议论纷纷。 陈三郎从小就无法无天,哪经过这架势,又气又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鼻孔贲张的四顾。 他本来就个子高大,又练的肌肉虬结,旁人被他的牛眼一瞪,就吓的直往后退:“你想干什么!” 陈三郎愤怒挥手:“我……” 沈昼锦翻身跃下,一脚就把他踢飞数丈,一边怒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伤人不成!!” 陈三郎怒道:“我没有!” “还说没有!!”旁人登时就纷纷道:“你那个架势,分明就是想杀人!!” 近处的纷纷指证,远处的人云亦云,到了这一步,陈三郎说什么都没用,更何况,他根本也不冤枉! 陈三郎怒气勃发,热血上头,大怒跳起:“我就是杀了又如何!!” 沈昼锦:“……” 蠢成这样,把小辫子硬往别人手里塞的人,她是真没见过。 于是陈三郎在众人之前,坐实了残暴的传言。 于是沈昼锦也大义灭亲,痛殴了他一顿,殴成死狗,叫人抬回了客栈。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名士韩青溪,简直义愤填膺,他本来就是一路听着传言过来的,又亲眼见了沈昼锦,再亲眼见了陈三郎这架势,当时就写了一篇文章出来…… 第109章 多臭的名声都能洗白 韩青溪本来就名满天下,他的文章历来受人追捧,哪怕边关才子不多,但也正因为不多,所以韩青溪这名气这身份,大家才格外敬仰,奉为圭臬。 这叫什么呢? 这叫出圈儿了。 本来他们再怎么闹腾,也是武道圈子的事情,武道这个圈子,其实真不算大,但这么一闹,别的不说,陈三郎的名气是臭大街了。 而沈昼锦,有堂堂的一辞先生背书,也站稳了“大义”之名。 虽然韩青溪是个严谨的人,文章只写了陈三郎,但那又如何? 只要她的“大义”形象立住了,之后她再跟承恩伯府闹腾起来,自然会有文人替她说话,舆论绝不会再一边倒。 当天晚上,陈家几人与陈慕雪大吵了一架。 又隔了一天,几人再次合好,然后低调的离开了边关。 沈昼锦真是服了。 她实在是想不通,别人也就算了,陈三郎现在这种情况,他到底为什么不去从军呢? 他明明天生巨力,只要豁出去从军,多杀敌多立功,多臭的名声都能洗白。 毕竟,正所谓刺配充军,连重罪犯都能从军的,门槛真没那么高,他这种可比刺配好的多了,起码能正常入伍。 可对陈家几人来说,他们已经在脑补剧中,无数次预演了他们与她和好,修得武道,风风光光进入边关,得万人敬仰,享受尊荣,又不用身先士卒……现在又要灰溜溜自己进边关,从小兵小卒熬起,他们心里落差太大了,实在是接受不了。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想走这条路。 沈昼锦还有点舍不得陈慕雪这个催化剂,所以他们前脚一走,沈昼锦后脚就跟上了。 然后她易容出演了我是武道高手的戏,又给戚兰秋易了容,与陈慕雪待了三天。 但遗憾的是,戚兰秋并没有得到她的气运之助。 沈昼锦二话不说,又把谢思危也易了容安排过来了,假装是一个使毒的高手,谢思危倒是演技绝佳,陈慕雪很感兴趣的舔了他三天,但……也同样毫无效果。 所以,这气运,难道只能针对陈慕雪的鱼?已经有或者将来会对她有想法的? 也不一定,估计还有那些把她当女儿/福星的大佬们,毕竟这种人前世是很多的。 这样就很麻烦了,难道每次都得先截胡然后再找机会借气运? 说是麻烦,其实沈昼锦玩的还挺乐呵。 一边搞测试,一边教教徒弟见见客,挑着顺眼的收了一堆礼和几大片地。 但因为韩青溪没走……她不小心把逼装的太过了,老实的读书人自觉遇到了知音,一直留在她这儿,一直没走!! 于是沈昼锦高风亮节的当众宣布,其中离的近的两大片地,会用来安置解甲边军,同时收入也支援边军。 边关地广人稀,很少有人在这儿大量置产,所以这里面有很多都是荒地。 荒地本来就免三年租子。当然也有良田,良田是要交租子的。 总之,这就相当于,她做为“地主”一点粮食也不要,除了交给官府和佃农自己的,全都用来支援边军。 其实只是顺水人情,毕竟这也不是她花钱买的地。 然后她就地招募那些年老的、身体有残缺的,已解甲归田的兵丁,可以拖家带口的搬到这儿来,其它人也可以搬,实行山寨式的管理。 毕竟这里是边关,虽然大藏人攻不进来,但零星敌军、土匪流民之类的小股滋扰必定极多,所以防卫、巡逻之类的,全都要有。 这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干完的,大可以等她回去之后再慢慢做,如今才不过四月,有三四个月的时间慢慢整理,这个时间也足够她做其它准备了。 所以现在,沈昼锦先大量订了砖瓦,准备起围墙,把每一片地都围起来。 除了送给边关的两大片地,她自己还留了三大片。 沈昼锦想的是,迁村。 有很多村子,离边关太近,若能整村迁过来,凝聚力会很高,管理也容易,对他们自己来说也更安全。 但如今的人,对祖宅田地之类的感情很深,宁死不离祖地,所以要慢慢说服,那些三不管地带还好,很多地方还是有官府管理的,赋税问题也要跟官府商量。 孟清荣是商贾出身,主动请缨,由他找人去打理这三片地。 沈昼锦觉得可以,毕竟孟家是做惯生意的,虽然如今被打压的做不了生意,但本事还在,总比临时招募的人要好用。 再者说,同样都是做生意,孟家人跟着她一样能发财,何必非得干回老本行?这中间有那么多条命,不等于是一再的揭自己的疮疤? 沈昼锦就答应了,一边叮嘱他:“练功不可懈怠。” 孟清荣此时才刚入门,正是最上瘾的时候,连声道:“师父放心,徒儿明白的。” 于是沈昼锦把暗卫给了他四个,就让他去了。 一幌就是月余。 徒弟们个个实力大涨,谢思危也终于甩脱了病魔的折腾,正式修习武道了。 他的情形,与沈昼眠很像,是边治病边修武道,起初非常精细艰难,但其实治病的过程就已经是修武的过程,所以一上手就会很厉害。 沈昼锦一看到他就想起师兄,不放心,两三天一封信,跟师父沟通师兄的近况。 谢思危自觉得顺利的很,每一天都觉得身体更有力气,于是他狂兵本质尽显,天天跑去营里跟那些人比武。 回来还跟她道:“师父,昨天又有一个,加起来二十来个了。” 沈昼锦点了点头。 自从营里实行军功换武道之后,原本符合“杀敌千人”条件的并不多,后来他们商议过后,把杀敌人数放宽到了三百人,人数就有不少了。 毕竟这是一个尚武的时代,有很多会武技的人,要杀敌三百,并不算是太难的任务。 而且政策也调整为不管资质年纪,只要符合条件,就可以学武道,然后以三个月为限,三个月中,可以免轮值免练兵免上阵,专心学武道,如果三个月都学不会,就照常轮值练兵,你自己挤时间去练。 扶摇入门比较容易,半个月左右,出现了第一个入门的,之后陆续出现,到如今,已经有二十余人。 谢思危道:“我听说王爷他们商量着,把杀敌人数再次放宽,放到百人,然后按每个千人队的功劳排先后,功劳攒的多的,就先学,攒的少的,就后学……” 沈昼锦仍是点头。 这个政策肯定是越来越放宽的,但就算再放宽,十个人里也最多有两三个学会的,普通人肯定要远远少于本来就会武功的,但这个比例也够了,这已经是她改造过入门最容易的武道了。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一人拉着小车过来,谢思危看了一眼,就想了起来:“甲胄。” 他跃起来迎上,那人施礼道:“谢公子,甲胄都修好了,您瞅瞅。” 第110章 小说中的将军瞬间有了脸 谢思危应了一声,就拿起来看。 信郡王现在穿的甲胄,最少有五六十斤,但现在这个,也就二十斤左右,一提在手上,就觉得好轻。 拎起来时银光闪闪,漂亮极了。 几个徒弟本来各据一角练功,也被吸引过来,沈昼锦道:“快,快把舅舅叫过来叫他试试。” 江殷炽很勤快,跑着去营门说了,不一会儿,信郡王就过来了,一见到新甲胄,也啧啧赞叹了两声,然后脱了旧的就想穿。 甲胄一脱,沈昼锦差点没被他臭死,捂着鼻子,又把他打发去洗了澡,换了衣服,新长出来的络腮胡子都拿小梳子仔仔细细的梳顺了,才让他换上。 这衣服单看的时候,只觉得鱼鳞一般精致又漂亮,但信郡王全套一穿上,就完全是威武了。 信郡王原本的甲胄是铁的,破破烂烂的,都说不上是什么颜色了,但现在是银色黑边,从头覆到脚,虎头腹吞,威风凛凛。 大家围着他看,信郡王自己也觉得很不错,不住的道,“真轻!这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轻?结实不?” 他自己用力按了按臂鞴,“哟,还真挺结实的!” 沈昼锦是真的被舅舅帅到了。 这种真正上过战场的大将军,周身那种说不出的气势,与甲胄浑然一体,真是帅绝人寰,虽然她在任何位面任何人面前都要当爸爸,但现在她觉得舅舅才是真·爸爸。 一伙人围着他看个没完,又拉手又掀衣裳的,外头的人也被吸引过来,不住的赞叹,韩青溪甚至当场吟了一首诗出来。 忽有一个小厮跑过来,挤进人群,施了一礼,道:“小锦爷。” 沈昼锦一看是冯家的小厮,就道:“怎么?” 小厮道:“大夫人打发小的来说一声,说陈慕雪又回来了。” 沈昼锦挑了挑眉。 她经过戚兰秋和谢思危两轮试验之后,就没再跟着她,本来还可以派小凤凰去盯着,但小凤凰这个色令智昏的,舍不得她的新宠燕羲之,所以沈昼锦索性也没管。 没想到,时隔一个月,她居然又回来了? 简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啊!这次她又有了什么新倚仗? 沈昼锦就道:“知道了,替我多谢你家夫人。” 小厮行礼走了,一家人仍旧转着信郡王看,还非让谢思危也穿上试了试。 谢思危长相俊美,但穿上甲胄也不会觉得撑不起或者不搭调,反而显出了一种别样的威武,又英俊又威武,让人想起传说中的兰陵王……咋说呢,小说中的将军男主瞬间有了脸。 于是几个人又围着他看了半天。 小厮再次跑过来报信,附耳小声道:“小锦爷,听说那陈慕雪是跟秦忠一起来的。” 沈昼锦问:“秦忠?” “对,”小厮小声道:“听说是承恩伯爷带着她出门,与秦忠一起避雨,就此相识,据说秦忠在入宫之前,有过一个女儿,秦忠觉得陈慕雪的长相很像他的亲生女儿,所以对她十分疼爱,这些日子一直带在身边。” 哇哦!这熟悉的情节!! 沈昼锦啧了一声,问:“秦忠是?” 谢思危也听到了,低声给她解释了两句。 秦忠是个太监,但这个太监比较特别。 他本来只是先帝身边的一个太监,武宣帝年轻时,一直在边关,一直到先帝病重,才被召回来,立为太子。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居然得了天花,上下惶恐之时,当时还叫多寿的秦忠主动请缨,说他年轻时得过天花,却活下来了,所以愿意去伺候主子。 据说武宣帝过程中情形危急,秦忠还曾以自己的血合药,最终武宣帝没事,先帝大加赏赐,还赐姓秦,名秦忠。 后来武宣帝即位之后,他便是御前总管大太监。 但秦忠本是先帝的人,年纪大了,风光了十来年就干不动了,武宣帝就恩赐他回乡颐养天年,收了不少义子,也算是个大家族了,据说直到现在,还每年都得宫中赏赐,堪称无冕之王。 沈昼锦直听的挑了挑眉。 信郡王也听到了,便道:“锦儿不必理他,他再怎么,也动不着我信王府的人!” 沈昼锦点了点头,不怎么在意:“知道了。” 但她不在意,陈慕雪却不可能不在意。 连一天都没过,沈昼锦就收到了秦忠的帖子。 秦忠毕竟只是个太监,又没啥爵位之类的,所以属的是秦府,却写了他如今所住客栈的房号。 所以他的意思很简单,虽然我帖子上说的是明天我来拜访你,但你要是懂事儿,就应该主动来求见我。 沈昼锦差点笑出声。 虽然说是对皇上有恩,可你只是一个奴才! 如今可不是讲究人权的后世,在这种时代,奴才救主子,不是天经地义? 主子给你体面是主子仁慈,你自己居然还敢把自己当回事儿……果然是在穷乡僻壤待久了,连揣摩主子心意的本事都丢了。 她直接扔到一边没有理会。 而且第二天也仍旧该练武练武,该干嘛干嘛,完全没把这拜访当回事儿。 于是等秦忠带着陈慕雪,前呼后拥而来的时候,一家人正在吃早饭。 秦忠一见之下,脸色就是一冷,他的干儿子秦顺赶紧上前道:“沈大师!秦府拜访!” 燕羲之排行最小,便起身道:“我师父正在吃早饭,请客人稍待。” 秦顺:“……” 这里又不是深宅大院,沈昼锦几个人在院中吃饭,两边就隔着一道柴门,秦府的人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吃。 秦忠怒极反笑。 果然是乡下土狗,不知轻重,不识厉害,他虽然是个阉人,可站出去,就连那些个公侯伯府的贵人,也得客客气气,可她,居然敢把他晾在这儿?真是好大的狗胆!! 但她毕竟是武道高手,秦忠也不敢让人直接砸门进去,秦顺知趣的很,飞快的搬了个椅子过来,秦忠便坐下了。 陈慕雪乖巧道:“秦叔,你别生气,沈姑娘大概不太懂这些事,毕竟乡下也不会教人如何待客,看在雪儿面子上,秦叔别怪她好不好?” 秦忠冷笑道:“你为她说话,她却未必领情!” 陈慕雪叹了一口气:“毕竟是我欠了她,我不求她领情,只求自己心安。” 秦忠淡淡的道:“什么欠不欠的,天意如此,与你何干!” 两人说个没完,但不管她们说什么,沈昼锦也不接茬,就这么慢条斯理的把饭吃完。 吃完了,收拾了东西,秦忠仍旧安坐着,等着他们过来请他。 第111章 她是我的心魔 陈慕雪一脸乖巧,眼中却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就等着看她要如何倒霉。 沈昼锦就知道这糟老头子要作妖,真过去请他,还不知道他要哔哔多久,她才不惯他这臭毛病。 于是她也坐下了,理了理衣服,一副等待的样子,燕羲之过去打开了柴门,平淡道:“请。” 就这一个字,没有侍立门前等他们进来,更没有殷勤过来迎接,平淡的好像他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路人一样!! 秦忠直气的眼中冒火,连连冷笑。 陈慕雪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道:“沈姑娘,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对我怎么样都可以,可你不该这样对秦叔!秦叔他救了皇上,他是天下的恩人!不管你武道再高,也是大盛子民,你怎么能这样呢……” 她一副无法置信的样子,不住的摇头:“你总该替娘亲、舅舅想想啊!你这样任性妄为,置娘亲舅舅于何地!!” 沈昼锦“诧异”的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站起来道:“人人皆知我是乡野出身,不懂规矩,可你却是从承恩伯府长起来的,按理说,这种事情你不该不懂啊!难道伯爷连这个也没教过你,那他都教你什么了?!” “我正是因为考虑到我娘亲和舅舅,才更要谨言慎行!先论尊卑,再论道义,我乃皇族之后,我娘亲乃皇室郡主!!秦老是长辈之仆,忠义可嘉,故我才以贵客之礼相待,难道你还要我折节而交?你这分明是陷秦老于不义!!秦老对你如此疼爱,你为何要毁他一生之名!!” 秦忠脸都听绿了,坐也坐不住了。 对,他的定位乃是“忠仆”!! 他只是一个奴才!他再飘,也不敢说对皇上有“恩”!! 他倒没怪陈慕雪,他只是觉得,雪儿单纯天真,这个沈昼锦却如此老辣!!怪不得她们不是她的对手! 秦忠再憋屈,也只能站起身道:“沈姑娘说的对,为皇上做事,是咱家为奴的本份,哪里称的上一个恩字!!” 沈昼锦含笑道:“秦老深明大义。” 秦忠冷笑一声,拔步往里走,然后坐下了。 乡下地方就是这一点不好,篱笆挡不住人,到处都有人看景儿一样看着。 秦忠知道她嘴皮子厉害,索性也不跟她打机锋了,直接就道:“咱家虽是个奴才,也是伺候过圣上的,想来也略有三分薄面……今日来此,也没别的事情,只一件……你与雪儿这场真假千金的闹剧,本就是天意弄人,也不是雪儿的错,看咱家的面子,就这么过去罢!你日后不得再加害雪儿,更不得对她冷待不敬,如何?” 这就是明摆着以势压人了,你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皇上面子! 沈昼锦道:“我可从来没加害过她,一直都是她在加害我。” 秦忠皮笑肉不笑的道:“雪儿不过是乍遭变故,惶恐不安,所以才做了一些错事,你乃堂堂的武道高手,胸怀当宽广些,为何要为了这点小事斤斤计较?” 呵呵哒!! 沈昼锦叹道:“秦老,我并非不给你面子,实在是,我做不到。” 秦忠眯眼:“怎么可能做不到?你这是在敷衍咱家么?!” 沈昼锦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陈慕雪忽然觉得有些不妙,紧紧的盯着她。 沈昼锦道:“此事,我本来不想往外说,但既然秦老执意逼迫我,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她站起来,向外走了几步,朗声道:“诸位,我从未动手对付陈慕雪,但也绝无可能与她亲近,这是因为,她是我的心魔。” 众人齐齐不明觉厉:“……心魔?” “对,”沈昼锦一脸沉痛的道:“因为有了心魔,所以我的武道才到了瓶颈,无法寸进。” 外头不知道是秦忠哪个儿子,大声道:“胡说八道!我从未听说武道还有心魔!” 沈昼锦勾起嘴角,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怜悯:“你当然不会知道,毕竟这个世上,天才与普通人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别说是你这种不会武道的人,就算我的几个徒儿,个个都称的上良材美质,可就算他们练到七老八十,恐怕也永远到不了这一步。” 她顿了一下,高深莫测的道:“这一步,可遇而不可求。” 秦忠脸色一变,冷笑道:“真是危言耸听!!” 沈昼锦道:“我知道你们都不信,我本来也不信的!!可这是事实!如今我既然已经开口,自然会证明给所有人看!!” 她抬起一只手:“今日!我沈昼锦,以天道之名立誓,若有人能劝得陈慕雪自愿来我面前自尽者……记住,一定得是自愿,一定要在我面前‘自尽’!那他可以带十人来拜我为师,哪怕这中间有年迈者,病弱者,资质极差者,我也会教他武道,我承诺绝不低于庄必凡许良金!!若有资质好或者极好的,我亦会全心教授,不低于我的徒儿!!” 她一抬手,装逼技能满格:“有请天道为证!!” 她指尖有一道旁人看不到的金芒爆出,滑入天空,空中随即晴空生雷,发出了轰!!轰!!轰!!三声。 这一手儿,彻底把大家给震住了,震傻了。 就连秦忠也完全傻了,看着天空,目瞪口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止一个人缓缓转头,看向了陈慕雪。 陈慕雪也猛然回神,机伶伶打了个寒战,踉跄后退,直吓的脸色青白:“不,不,不关我事……” 沈昼锦的内心爽的一比。 这只是一张雷符,不是真正的天道誓,所以她所谓的承诺屁用也没有。 可大家不知道啊!! 一想到酷爱道德绑架的陈慕雪,以后会被很多人道德绑架,她沈昼锦越厉害,逼她自杀的人就会越多……她就爽的不要不要的。 为什么不直接让人杀了她呢? 因为直接杀,很可能会杀不了,还会倒霉,遭报应,一来二去,就很容易让人发现她身上的奇怪之处。 这世上从来不缺聪明人。 所以,就让她成为众人心目中一个可以换武道的门票,软刀子磨人,不是很好? 区区一个秦忠可护不住她! 一边沸腾之中,忽有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圣旨到!!” 第112章 嘉懿郡主 随着话音,一行人直冲着她过来了,“沈昼锦接旨。” 沈昼锦还吓了一跳,然后迅速摆了香案,接了旨。 其实很早之前,承恩伯就因为毁坏御赐的事情,上书请罪,并且说了真假千金的事。 但武宣帝并没有做什么处置,后来她给了信郡王口服麻药和酒精的方子,加上她用武道名义让孟家和别家给边关献的粮和棉衣,这讨到了武宣帝的好,武宣帝才下了这一道圣旨,封她为嘉懿郡主。 嘉和懿都有美好的意思,嘉懿应该是取自嘉德懿行,意思就是美好的道德与品行。 这封号一下,皇上的意思就很明白了。 真假千金之事,他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虽然皇上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今天秦忠的事情,但秦忠还是被吓到了,面如土色。 而且他离宫都快二十年了,如今来宣旨的人他不认识,也攀不上关系,若是平时肯定要去搭两句话,可现在,他只希望所有人都忘掉他来过。 他们灰溜溜就走了。 回到客栈,见陈慕雪小脸发白,栖栖遑遑,秦忠不由得一阵心疼,搂着她轻拍:“可怜的孩子,莫怕,莫怕。” 陈慕雪没想到经过方才的事情,他还会对她好,登时心头一松,扑进他怀里:“秦叔!!雪儿好怕!雪儿好怕啊!” “不用怕,”秦忠安慰她:“区区一个郡主不算什么,这世上也不是只有她一个武道高手!!她不过十岁,占着天赋的便宜才略有成就,真遇上那些家学渊源的古老门派,也不过是个末学后辈!!” 陈慕雪喃喃的道:“可是,可是哪有这样的古老门派?” “有,”秦忠傲然道:“你小小孩儿,哪里知道,世上有几百年传承的武道门派,听闻门人全都是半仙,一剑可惊天地!!名为‘九霄’!像沈昼锦这种,不过是雕虫小技!也就是这些百姓没有见识,才会如此惊惶!” 陈慕雪恍然点头,心头渐渐平静:“原来如此。” 秦忠道:“你不必担心,咱家既然敢来此,自然不是毫无准备的!咱家早就探知,有几个九霄之人,正往边关而来,咱家已经派人前去接应,沿途为他们安排,几位仙人都是十分谦和之人,咱家的儿子也与他们相处的不错,到时候,求他们出手惩治沈昼锦,不是难事!!” 陈慕雪又惊又喜。 虽然秦忠身上有一股太监独有的尿骚味和臭味,但她仍是强忍着,露出了孺慕的神色:“秦叔,你对我真好,雪儿遇到的所有人,只有秦叔你对我最好了,就,就像我爹爹一样。” 秦忠不由一阵感慨,拍着她的背:“咱家未入宫之前,也曾有过一个女儿,便如雪儿一般可爱,可惜却夭折了……” 陈慕雪仰起脸,含泪的眼,写满了亲近,“那雪儿给你当女儿,好不好?” 秦忠眼泪都掉了下来:“好,好女儿。” 陈慕雪扑进他怀里:“爹爹!!” 父女俩好一番亲近。 而此时,沈昼锦把宣旨太监请进了屋。 宣旨太监叫荣顺,他来的时候,正好赶了个热乎场子,亲眼看到了天边雷霆,心头敬畏,一点架子也不敢摆,恭恭敬敬的,沈昼锦当然也是客客气气。 两人相谈甚欢。 隔了会儿,信郡王才得了报过来,沈昼锦就把地方让出来,自己出去了。 这事儿不小,荣顺既然来了,肯定要查清楚回报,所以他在这边与信郡王说话,带来的人自然就四处打听。 谢思危顺手就安排了几个人,把该透的信儿透过去,一边就过来找他的小师父。 今天这一连串的事儿,还都是大事,都快要撑死瓜田里的猹了,到处都有人在议论。 沈昼锦找了棵最高的树上去,静静的听着。 不光秦忠这边,别的地方也听了听。 大家最最在意的,还是“天雷”,对这“天道誓”,真是没有一个不信的。 而且大家说了,沈昼锦再是天才,也只有十岁,经历的事情又不多,对她影响最大的就是真假千金,而且这个假千金还不消停,老是害她,被她视为心魔有什么奇怪的?这简直是必然的好么!! 哎哟,沈大师好可怜,要不是有陈慕雪这么个搅屎棍,武道还不知道有多厉害呢!说不定能呼风唤雨!! 但像韩青溪这样的读书人,关注点不大一样,他们更关注的是…… 陈慕雪想让沈昼锦对秦忠这个老太监卑躬屈膝??这简直可笑!不知所谓!! 所以沈昼锦问的好,“难道伯爷连这个也没教过你,那他都教你什么了?” 对啊,连君臣尊卑,大节大义都不教,承恩伯都教她什么了? 沈昼锦直听的嘴角带笑。 因为这些读书人,不管是不是真清高,总要装清高的,所以他们对“郡主”这种身份,表面上不会太在意,不然就显得谄媚了。 而且,还是那句话,这是一个男权时代,“无后为大”的时代,二两肉什么的,真的非常重视,所以,别管悲惨不悲惨、无奈不无奈了……看不起太监,才是主流思想。 两相叠加之下,一伙人狂喷承恩伯。 所以,承恩伯借着避雨什么的,巴上秦忠,着实是一步臭棋,成了也叫人看不起,不成更不用说。 他们这一家子人,是真的很奇怪,从老到小,遇到事情全都是这样,自己不上,到处攀附借势,总想让别人出头,自己躲在后头捡现成便宜,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耳中忽然捕到了一点声音。 她把注意力转回到了秦忠这边。 秦忠这里迎来了第一拨客人,摆明要来试探试探,劝陈慕雪自尽的。 边城这会儿本来就聚集了不少求武道的人,这只是第一拨,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拨。 毕竟,她放下的饵实在是太香了,对他们来说又毫无损失,不咬才怪。 沈昼锦听了几句,就从树上滑落下来,谢思危老远看到,快步过来:“师父。” 他小声问:“她是你的心魔?” 他就是这么个寻根究底的性子,沈昼锦正色道:“应该说,陈家那几个人,全都是我的心魔,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血缘之亲,我什么也没做,无视已经是最大的残忍,为何要视我为仇寇,一心置我于死地?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113章 连喘气儿都会记下来 这是她两辈子的心结,一边说着,一边就红了眼圈儿。 谢思危登时愧疚起来,连声道:“师父别难过,是我不该问,师父别生气,都是徒儿不好。” 戚兰秋飞奔着过来,双手抱着她胳膊:“师父,陈家人无耻糊涂,不配师父为他们难过,秋儿一辈子都听师父的话,我们都是师父的家人。” 江殷炽也凑过来卖萌:“对啊,师父,徒儿我这么漂亮这么乖,师父疼我就好了,管别人干什么!” 两人又好看又会撒娇,嘴里说着,就齐心合力的把谢思危挤到了后头。 沈昼锦也不由得嘴角带笑,这边摸摸头,那边摸摸脸……所以收徒弟就要收好看的,甜甜软软的,看着心情就会好! 几人一边说着话,沈昼锦方才就听到的窸窸窣窣之声,又稍微近了一点。 这是一个武道高手,估计是皇上派来,想看看她武道深浅的。 沈昼锦不动声色,仍旧与他们说着话,戚兰秋又道:“现在师父是郡主了,看那个秦忠还敢不敢来耍威风。” 沈昼锦就等这句,就道:“说起来,有一件事情,我很奇怪。” “什么事?” 沈昼锦道:“我之前听你们说了秦忠救主的事情,可是我看秦忠,从未得过天花。” 谢思危诧异的道:“什么?” 沈昼锦正色道:“我能确认,我觉得高明一点的大夫,都能看出来,他肯定是没得过天花的。天花痊愈,大多会在脸上留下瘢痕,但并不是绝对的,可也不会一点也没有,脸上身上肯定是有的。而严重的水痘,很容易被误为天花,其实两者完全不一样。” 她学现代医学,知道水痘是由带状疱疹病毒引起,而天花则是由天花病毒引起的,但这个概念,如今的人还理解不了。 她就详细的说了两者症状的不同,发病起初是有点像,都是乏力发热,但之后却不一样…… 最重要的,水痘一般是发于二到十岁,成人偶尔有,但真的非常非常少,表现形式仍为水痘的更少。 更何况武宣帝那个时候都二十四五了,长年在军中,身体好的很,就算是偶尔接触到,也不至于感染,除非是频繁密切的接触,这一定是查的出来的。 要确定也很简单,天花一旦得过,终身免疫,再接触天花病毒也不会再得。 而水痘却不是,身体不好,抵抗力下降,很可能就会以带状疱疹的形式复发,也就是中医说的缠腰火龙。 谢思危直听的眉头紧皱:“我去跟荣公公说说。” “算了,”沈昼锦茶了一句:“没必要,秦忠不过是只纸老虎,又没什么难对付的,但若这事儿暴露出来,会不会显得皇上有点点蠢?” 谢思危受信郡王影响,对皇上十分敬服,急道:“别胡说,皇上雄才大略!英明神武!” 沈昼锦道:“那皇上为什么要认下这假恩人啊?” 谢思危道:“想必皇上自有主张。” 沈昼锦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该说的都说了,暗卫影卫什么的,据说是连喘气儿都会记下来的,估计够了。 沈昼锦倒不是在给秦忠上眼药,毕竟对付秦忠真不用整这个,等传到皇上耳朵里,秦忠估计已经被她搞死了,说这些主要是顺手坑陈慕雪一把。 沈昼锦就道:“舅舅还在?” 谢思危点了点头,道:“今天晚上,荣顺估计要在这边留宿,我留下来吧,趁天还没黑,你们抓紧找地方安置。” “不用,”沈昼锦道:“我带着他们找块空地练功去。” 谢思危点了点头,沈昼锦道:“我看荣公公跟舅舅认识?” “对,”谢思危道:“皇上身边的总管大太监叫荣四平,下头这一拨有好几个姓荣的,来边关宣旨都是荣顺过来,也好几回了,算是熟识,我也曾见过一回。” 沈昼锦点了点头。 于是一起用过晚饭,她就带着几个徒弟出去找空地练武。 学武道的,虽然不像修仙那样能长年用入定代替睡觉,但两三个月还是没问题的,哪怕他们是初入门,但偶尔一晚上不睡,玩儿一样。 几人聊了会儿,就各自入定,沈昼锦听着那个影卫又慢慢的摸过来,然后她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一抬头:“谁?” 她站起来,迅速在几个徒弟身边兜了一圈,那人已经迅速遁走了,沈昼锦也没有追。 又隔了会儿,耳边轻微的鼓翅之声,沈昼锦抬手,就把小凤凰接到了手里。 她偷听了秦忠与陈慕雪说话,晓得九霄快来了,就让小凤凰去查了查。 两人脑内叽叽咕咕半天,然后小凤凰就翅膀一展,落到了它最喜欢的燕羲之头顶上。 已过子时,万籁俱寂,沈昼锦侧耳细听了听,然后就跟小凤凰打了个手势,起身滑入了夜空之中。 她轻而易举的找到了秦忠的房间,无声无息的推开窗子,连拍了两个霉运符上去。 符纸闪了一闪,迅速隐入秦忠体内。 宫里出来的最信鬼神,秦忠这个身份,直接杀了怕影响信王府,但让他倒霉一点还是很容易的。 得罪了有天道应和的她,倒霉一点不是很正常?倒要看看秦忠对陈慕雪的爱,能不能超过爱他自己! 沈昼锦又侧头听了听,隔壁住的应该是陈慕雪,虽然知道她气运古怪,但她还是有点心痒痒,来都来了,于是也推开窗子,拍了一个霉运符过去。 手才刚刚抬起来,脚下便是一虚,她踩着的砖塌了下去。 沈昼锦迅速虚空提气,往下头看了一眼,就见那半块砖掉在了地上,随即响起了轻微的窸窣之声,似乎有条小蛇被惊起,迅速滑过草从。 他喵喵的……你厉害!你厉害行了吧!! 沈昼锦默默收起了霉运符,随手把窗子给它关了回去。 她就直接回去了。 隔天一大早,荣顺带着人动身离开。 他前脚动身,沈昼锦后脚就追了上去,含笑拦住他,道:“荣公公,打扰了,我有要事,借一步说话。” 荣顺倒也很客气,出了马车,便施礼道:“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沈昼锦跃上马车,荣顺很是知趣的弯下腰,沈昼锦附耳一通说,荣顺诧异:“当真?” 沈昼锦道:“沈某怎敢欺骗公公。” 荣顺咬了咬牙,道:“好,那荣顺就多留两日!多谢郡主,郡主这个人情,荣顺记下了。” 沈昼锦含笑还礼:“公公言重了,沈某不过是来报个信儿,想来是公公当有的福报。” 其实沈昼锦只是听小凤凰说九霄来的人有点多,所以让他等两天,等等九霄的人。 荣顺出这种远门,时间本来就卡的不紧,尤其他在武宣帝面前算是有脸面的,一些小事也是能做主的,若是能带两个九霄门人回京,那功劳可就大了,哪怕是朝廷,武道高手也是不怕多的,更何况是九霄门人! 要知道,就连朝廷供奉的第一高手南逢秋,对九霄也是极为推崇的。 两人相谈甚欢。 荣顺也没往回走,直接就近住了这边的驿站。 回去之后,沈昼锦就把徒弟们叫了过来。 第114章 报复性放飞自我了 这会儿孟清荣不在,其它人都在,她就耳提面命:“从今天开始,你们对我一定要尊敬,敬而远之的那一种,最好能表现的有点害怕就最好了,我也会对你们冷一点,凶一点,但是不要担心,为师还是很爱你们的。” 戚兰秋问:“为什么啊?” 沈昼锦咳道:“主要是吧,我有一个大徒弟……” 还是一个哭包大徒弟,虽然已经年逾百岁了,但看起来似乎仍旧很哭包。 要知道,当年她跟他相处的时候,为了打造神秘人设,她表现的那叫一个高深莫测,能说一句话不说两句话的……如果被他发现,她对其它徒弟不是这样的,那他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哭给她看? 所以在没见到他之前,她一定得悠着点儿。 就算背着他收了几个徒弟,对他们也一定要冷酷无情,然后等跟大徒弟相见欢之后,先对他春风一下,然后再顺理成章的转移到小朋友们身上。 到那时候,大徒弟一定会以为这是因为他们久别重逢,她心情好,所以惠及了其它小师弟们……合情合理,完美。 沈昼锦遮遮掩掩的一解释,大家就懂了,戚兰秋好奇的道:“大师兄长什么样子啊?” “哦,”沈昼锦道:“他白须白袍白发,总之就鹤发童颜那一挂,非常的仙风道骨。” 戚兰秋吃惊的道:“白须白发??大师兄多大了?” 沈昼锦再次咳了咳:“他年纪吧,稍微有亿点点大。” 戚兰秋道:“有一点大是多大??” 沈昼锦严肃的道:“对我们修武道的人来说,年龄并不重要。” “啊!!”戚兰秋更吃惊的道:“师父都开始顾左右言他了,总不可能有几十岁了吧??” 谢思危凉凉的道:“说不定有一百多岁了呢?” “哇!!”几人一起惊叹:“一百多岁!!” 江殷炽灵魂发问:“那他为什么要拜你为师啊??” 沈昼锦道:“怎么?我有什么不好的吗?” 江殷炽连忙道:“不是不是,师父当然是好的,可是一百多岁一定不好看了,师父不是只喜欢收好看的?” 沈昼锦铿锵的道:“我是那种看脸的人吗?我不是!” 她摸了摸下巴,忍不住又道:“说真的,你们大师兄,当年真的巨好看,巨傲娇,巨可爱……” 沈昼锦陷入回忆之中无法自拔,谢思危听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连戚兰秋和燕羲之都开始皱眉了,江殷炽这个小傻子还听的津津有味,还不时的问两句。 沈昼锦形容了一番之后,忽然触到了谢思危似笑非笑的眼神,一下子回过神来。 谢思危用眼神儿调侃她,“还说不是老妖怪。” 沈昼锦用眼神儿还击,“我乐意!我乐意!我乐意!” 其实还是暗暗检讨了一下。 她可以毫不心虚的说,在所有位面,就算她还是新人菜鸟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犯过崩人设说漏嘴的错误,一次都没有,半次都没有……弦儿总是崩着的,表现绝对完美,可现在终于回来了,她现在完全是报复性放飞自我了。 但那又怎样,她乐意!她兜的住!! 于是她继续跟徒弟们闲扯,谢思危喝着茶,偶然一抬头,忽然看到外头有一个老头头。 老头头一身褴褛还包着头巾,脸上也脏脏的,像个乞丐,正蹲在外头哭,虽然无声,却哭的极为痛快,眼泪哗哗的。 谢思危斜眼看了看身边。 沈昼锦这个位置看不到他,显然也没有察觉到,其它人也毫无察觉。 戚兰秋还问她:“师父,那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演?” 沈昼锦道:“明天吧?九霄的人大概后天才到,提前一天怎么也来的及了。” 江殷炽道:“师父放心,我可会演了。” 沈昼锦摸头头:“乖。” 谢思危再次瞄了瞄那老头头,老头头一边用袖子抹着泪,一边站起来往这儿走,站在柴门边看着她。 沈昼锦还在跟几个小徒弟说笑,然后猛然察觉到什么,抬头一瞅,一下子收回了手。 老头头当场暴哭,在门边就直挺挺的跪下了:“师父。” 他嚎啕大哭:“师父!!” 他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话到嘴边,仍旧是口齿不清的一声声师父。 沈昼锦一步冲过来,抱住了他。 她个子还不高,抱着他正好,一边抱着他,轻摸他头,一边也忍不住掉下泪来,更咽的道:“小阳儿!” 沈重阳哭的抬不起头来。 谢思危急打手势,示意几个师弟四处散开,把人挡着,省得有闲人围过来,他自己也出去,站在门前挡着。 幸好这会儿正是午饭时间,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沈重阳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然后才慢慢站了起来,沈昼锦一时还止不住泪。 他这一站起来,说真的,画面就和谐多了,一看就像祖孙。 谢·操心狂·思危看在眼里,凑近些小声道:“师父、大师兄,你们进去说话吧。” 沈重阳点了点头,沈昼锦一边哭着,一边牵住他手,带着他进了屋,直接从空间里倒了水出来,两人都洗了把脸,沈重阳转头一看她,仍旧想哭:“师父,你还记得徒儿,是不是?” “是,”沈昼锦在榻上坐下,他立刻跪到她膝边,沈昼锦摸摸他头,温言道:“我记得,小阳儿,我全都记得。” 两人在房间里头说话,几个徒弟屋前屋后转了一圈,然后重新聚到院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肚子话想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江殷炽忍不住了,道:“大师兄不是九霄的人吗?九霄不是很厉害吗?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师兄很落魄的样子!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几人都看了看他。 然后戚兰秋试探着道:“师父和大师兄,也不知道多久没见了,哭的好伤心。” “对啊。”江殷炽明显完全没想过年龄的问题,道,“看大师兄很难过的样子……而且大师兄也没那么老,看起来也就五六十岁。” 几个人都看他,江殷炽也奇怪的回看:“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戚兰秋叹道:“对,特别对。” 她看着向谢思危:“二师兄?” 谢思危什么也不知道,但他镇定的道:“不必多想,师父自有主张。” 他淡定的帮师父稳定军心/笼络徒心:“师父越厉害,我们不是才越风光?你们真不用想那么多。” 第115章 九霄门人来了 傻白甜江殷炽自始至终,就没往那个方面想,义正辞严道:“不想那么多是什么意思?这怎么能不想呢?就算九霄再厉害,他可是我们的大师兄!!” 他无比正直的看着他,用目光表示他一定会与大师兄并肩作战的决心。 谢思危:“……” 心累,带不动。 戚兰秋拿出了小师姐的威严,跟他道:“大师兄一定是有苦衷的。你想想,九霄这么神秘这么厉害,大师兄是九霄的人,却又改拜了师父为师,这其中一定有一个大秘密,不足为外人道。所以,你一定要记住,以后不管谁问你有关大师兄的事情,你都不要回答,不然不小心说漏了嘴,就有可能被人大做文章。” 江殷炽深以为然:“放心,我一定不说!” 谢思危吐槽:“就怕你记住了,师父自己记不住,嘴皮子一秃噜就说了。” 小迷妹戚兰秋毫不犹豫的道:“师父想说就说!师父说出来,绝不可能是不小心,一定是有用意的,反正师父一定是对的。” 江殷炽坚定道:“没错。” 好吧……惹不起躲的起。 谢思危默默走回去,坐下了。 里头那对师徒,一直到一个多时辰之后才出来。 然后沈重阳就留下来了,稍微换了换打扮,从乞丐老头变成了寻常老头。 但是白眉白发和巨长的白胡子还都挺显眼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存在感极其薄弱,明知道他在,一不小心就会忽略,明明就在院子里,但如果不一点一点的找他,都找不到。 戚兰秋和江殷炽十分稀罕,一趟一趟的走来走去试验。 谢思危也很稀奇,一边问他:“大师兄,这也是武道吗?” “对,”沈重阳笑眯眯的跟他道:“这也是武道。” 又隔了一天,第三天一大早,九霄门人终于到了边关。 九霄门人是自滇州赶过来的,虽然十分低调,但一路走过来,有无数的人跟随,声势浩大。 信郡王和荣顺,都得了沈昼锦报信儿,早早的过来迎接,就见晨光之下,数人身着工笔墨画袍,脚不沾尘一般,快速过来,然后齐齐施礼:“九霄门人,拜见王爷。” 信郡王连称不敢,郑重还了礼,然后为首的人道:“奉创派祖师之命,前来投效王爷,任凭王爷驱策。” 众人当场哗然。 虽然他们都是一路跟过来的,但九霄门人又不会跟他们解释什么,所以他们只知道他们要来边关,并不知道居然还是奉了创派祖师的命令,更没想到,九霄门人,堂堂的隐世高手,姿态放的这么低。 难道信郡王认识他们的创派祖师??可这怎么可能!! 就连他们当今的楼主,都已经年逾百岁了,听闻已是半仙之体,数十年没下过九霄山了,那创派祖师会有多大?? 信郡王才刚过而立,上哪儿去认识这种老神仙?? 可要是不认识,他们为什么会对信郡王这么好?做的这么周到? 来的人明显是精心挑选的,老中青少四代人,每一代都有四人,足足的十六个人!!这绝不是脸面情儿,这是实心实意为信郡王着想啊!! 大家一个个脸上泛红,兴奋之极,有一肚话想说,只是不敢在神仙面前放肆,憋的那叫一个难受。 然后信郡王就把人请进了营地,就在之前劳瑟丕的宅邸中待客。 他们前脚一进去,后头议论之声就轰的一声爆发开来。 大家都激动坏了,迫不及待的张嘴说话,一时之间嘈杂的谁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还是忍不住的说呀说。 沈昼锦也带着几个徒弟老远看热闹。 不远处,秦忠和陈慕雪站在客栈走廊边,两人的神色一个比一个阴郁。 这两天,秦忠真的是倒霉到喝口凉水都塞牙,哪怕他再不愿,也不得不相信,这一定不是人力所为,这一定是因为他得罪了沈昼锦! 一个连发誓都能上天应和的人,他怎么得罪的起!! 人老了,都怕死,他再疼“女儿”,也比不过自己……更何况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再疼爱也有限的。 但他还抱着一线希望,就是九霄! 九霄门人一来,事情一定会有转机! 但他没想到,九霄门人来是来了,来的够多也够轰动,可是后头追随的人足有二三百余,不知道有几方势力,他,他儿子算个屁啊!! 秦忠又气又慌又怕,脸上的肥肉都在不住的抖呀抖。 陈慕雪也害怕,所以明知道秦忠已经开始厌恶她了,还是忍不住放低声音,委屈的靠过去:“干爹。” 秦忠被她一靠,还没说话呢,就觉得脚下一滑,他身不由已的跌倒在地,然后一边尖叫着,一边身不由已的咣咣咣滚下了楼梯。 他一把年纪了,胳膊都摔折了,疼的嗷嗷直叫唤,眼看陈慕雪好好的站在上头,登时怒从心头起,指着她大骂:“你这个扫把星!!扫把星!!” 沈昼锦耳听八方,听到这边的闹剧,不由嘴角带笑。 对,就这样不是很好? 直接杀了还惹麻烦,就让这糟老头当块磨刀石,就像之前的许良金江殷炽一样,慢慢的磨掉陈慕雪的气运,不是很好? 这会儿,信郡王正在招待九霄门人。 九霄门派的管理是沈昼锦定下的,类似于某些位面的修仙门派,绝大多数时间都在门中闭关修炼,但也会不定期入世,但入世并不是要练武功,而是磨练心境。 因为入世都是隐姓埋名的,基本上也用不着武道,所以九霄门人名声不显,但与信郡王这些人交谈起来,也不至于不通俗务。 这一趟,为首的人是第四代弟子司和光。 九霄门人本就不多,他们的武道也没有楼主那么高,寿命就没有那么长,如今二代弟子已经全部去世,三代只余下了一人,所以司和光这一代,已经是辈份很长的了。 而这一队中的四个老者,其实也只有两个是四代弟子,余下两个是五代弟子。 司和光已经年过七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一举一动,萧疏淡远。 九霄门人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文武双修,门中有许多饱读诗书的大儒,司和光也是如此,与读书人聊的投机,与信郡王这种武将说起话来,也不会让他不自在。 总之一通聊下来,边关这些将领们都快要感动的痛哭流涕了,这是什么神仙高手啊!! 相比起来,那之前的劳狗贼和庄狗贼那都是什么东西啊!! 荣顺也趁机表示了想邀请他们进京城的意思。 第116章 言惊天地的境界 其实荣顺的心里也是很忐忑的。 毕竟他只是一个太监,一个奴才,根本不能代表皇上,按理说这种事情是要先禀报皇上,然后皇上再隆重的派个高官显贵,大队的龙骧卫随行,这才有范儿,这才显得重视。 可这不是赶上了么!?而且沈昼锦保证了……他总觉得,那小姑娘的话能信。 果然司和光十分温文的道:“天使既召,敢不相从,且容我等商议一下,明日一早便随天使进京,到时还要请天使引荐。” 荣顺连称不敢。 天使是天子使臣之意,只是太过斯文,连信郡王等人也是从来不这么称呼的,乍然从司和光口中听闻,荣顺只觉得心咣的一下就落了地,忍不住在心中呐喊,这才是叫高手啊!!这才叫风度啊!! 他虽是个奴才,但也是皇上的奴才,再高的武道高手也是皇上的子民!!他们看不起他,又何尝不是对皇上的蔑视!! 可是以往,他只能忍着!皇上也只能忍着! 但现在,有了九霄!! 待九霄门人回京,看那些人还怎么蹦跶!! 一伙人相谈甚欢。 等入了夜,把所有人请离,沈昼锦才带着沈重阳过去了。 沈重阳把她请入主位,带着徒子徒孙们见礼,沈昼锦的眼神,从这十几人面上,一一掠过。 沈重阳说了,直至现在,所有入门拜师,都是他亲自把关的。 这些人也确实不错,从老到小,眸正神清,唯一不足的一点就是没有锐气,哪怕年轻人也都温雅的很,一身书卷气,这也算是“家风”所致,既是缺点但也是优点。 这样的人,就不要让他们上战场身先士卒做狂兵了,但是教徒弟之类的是没问题的。 但边关不适合,还有京城么! 这种人在京城,绝对如鱼得水,也一定是皇上最喜欢的那种属下……皇上怎么说也是她的叔公,说什么也得把架子给他扎起来,总不能让什么阿猫阿狗都舞到他面前去。 这也算是互惠互利,毕竟再是崇武,也没有哪个皇上会喜欢嚣张的武道高手。 所以形式不重要,只要实力足够,皇上绝对乐于把他们立为标杆。 心里盘算着,受了礼叫他们起来,就道:“我叫沈昼锦,信郡王是我舅舅,我转世之后,大约在两个月前才渐渐有了前世的记忆。但我的身份,暂时不用对外人说。” 众人齐声应是。 沈昼锦道:“今日既见了你们,先送你们一点见面礼。” 她就教了他们传鹤讯的法子。 因为九霄这一门的功夫,本来就是她用修仙的心法改的,隐隐相通,别的事情做不了,传鹤讯这种小事,却是轻而易举。 只不过他们只能用纸写了,然后掐诀来传,而她可以凭空传讯,也可以传声。 但即便如此,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非常神奇了。 沈重阳当然是第一个学会,然后司和光几人也都陆续学会了。 这样一来,两边传讯方便,有事情可以及时沟通,在外人面前,也会显得更加神秘超然。 沈昼锦又一一看了他们各自的情形,赐了丹药,然后才带着沈重阳离开了。 九霄门人少啊,从上到下还不到一百人,每一个人都很珍贵,这丹药别的不说,老年人服了,药力吸收之后,身体状况重回盛年之时是没问题的。 至于中青少那些人,则是暗伤尽消,功力大涨,总之一通操作之下,她创派祖师的形象绝对是立的稳稳的了。 然后沈昼锦也定了定人员。 边关留下了一个老人一个中年人,青少各二,余下的人,包括司和光,全都跟着荣顺回京城。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便离开军营上路。 九霄门人虽然不敢说出身份,但还是到沈昼锦的小院前头施了礼,沈昼锦带着徒弟到院门前,含笑还了礼。 看着这一切的荣顺:“……” 他异常恭敬又异常殷勤的向她行了礼,十分庆幸他从未对她有分毫不敬,只怕九霄门人这么痛快就跟他走,也有她从中斡旋!! 等九霄门人一走,沈昼锦也跟信郡王告别,准备回边城,沈重阳也跟他们一起走。 信郡王问她:“锦儿,你跟舅舅说句实话,九霄门人对我这么恭敬,跟你有关系没?” 沈昼锦笑道:“当然有关系了,我就是为了舅舅,才把九霄门人请来的啊!” 信郡王:“真的?” 沈昼锦笑着点头,可是说实话信郡王又不信了,皱眉半晌,才摸摸她头:“行吧,回去好好照顾你娘亲。” 沈昼锦点了点头。 他们是趁夜离开的,离开边军营,沈重阳就开始教师弟们一心二用的法子,他之前也是在马上练的,大半精神入定,只留下一缕精神控马,起初可以在夜里练,因为夜里静,车又少。 但练到后来,哪怕大白天策马狂奔,都不耽误休息。 有他在,沈昼锦就省事儿了,直接盘膝往马上一坐,就入定了过去。 这会儿边关还聚集着各方势力。 跟着回京城的那些九霄门人,有很多官兵保驾,要接近不容易,再说这会儿接近也怕犯了忌讳。 但留在边军营这些,大家还是要试一试的,之前就在这儿的武道高手当然也可以。 本来庄必凡也是香饽饽,可当众狼狈输过两回之后,大家就有些看不上他了,许良金则是直接在军营里头,要见他不容易,所以大家仍旧最关注沈昼锦。 尤其,武道什么的,是要打的,九霄门人头一天正式露面,就打败了庄必凡和许良金,证明了他们的实力。 然后就有人想请沈昼锦来试试,结果就听说她已经走了,有人就问九霄门人,他们与沈昼锦实力孰高孰低,他们便道:“言惊天地的境界,我们至死也到不了。” 这话一出,沈昼锦再一次成为焦点。 与此同时,“心魔”之说,亦是一夜之间,传遍四方。 沈昼锦要顺路教徒弟,走的慢,还没回到桐县,就听说,秦忠和陈慕雪一起失踪了。 哇哦!! 沈昼锦内心默默的给掳走他们的那一拨人,点了个赞,又上了一柱香。 第117章 锦儿受委屈了 隔天一大早,沈昼锦一行人回了信郡王府。 一进了府门,就见长宁郡主迎了出来。 沈昼锦一见之下,也很欢喜,快步迎过去:“娘亲!” 她一走两个多月,长宁郡主的身体恢复了不少。 母女俩手拉手儿正说着话,得报的沈神医父子也过来了。 沈神医父子不比长宁郡主,满心满眼只有闺女,他们一进来,就看到了白胡子几乎拖地的神仙老头头。 沈重阳没有刻意收敛气息,存在感自然很强,形象也很神秘,沈神医便问:“锦儿,这位是?” “哦,”沈昼锦一脸平常的道:“这是我的大徒弟。” 神仙老头施了晚辈之礼:“沈重阳拜见沈师祖、沈师伯。” 沈神医连称不敢,一边还礼一边看着沈昼锦。 沈昼锦当然知道师父是觉得奇怪,想让她解释解释,但还是假装不懂,一脸单纯的眨了眨眼晴,一本正经的介绍其它徒弟。 她非要皮,沈神医父子也没办法,只能先受了礼。 其实他们武道传承,与医术不是一门,叫师祖师伯只是礼数,也不用施大礼。 两边行完了礼,卫重楼也跑了过来,再次厮见一番,卫重楼张嘴就道:“姑姑,你的大徒弟好老啊!!你为什么会有一个这么老的大徒弟啊?” 然后他就看到眼前的老头头拽了拽白胡子,不高兴的嘟着脸道:“我不老。” 卫重楼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对不住,是我以貌取人了。” 他脑洞大开,以为这一定是什么病症……然后就听老头头道:“我才一百零五岁。” 卫重楼:“……” 众人:“……” 他还问他:“你多大了,你叫什么名字?” 卫重楼只能道:“我,我十二了,我叫卫重楼。” 沈昼锦听着,轻咳了一声。 其实,像“我前世创了九霄,我意外有了前世记忆”这个说词,已经比较合理了,大部分人都会信。 但只有沈重阳不会信。 因为她给他取名的时候,便曾说过,她有个侄子叫卫重楼,所以他才会从重字辈。 虽然沈重阳不会揭穿她,但总觉得老头头好像有点委屈。 沈昼锦岔开话题,道:“你们知不知道,最近边关有多热闹?” 她就把她过去这段时间的事儿,捡着能说的说了一遍,眉飞色舞的说完了,沈昼眠叹道:“锦儿,你受委屈了。” 沈昼锦道:“没有啊,我没受委屈啊!” “不,”他道:“你受了大委屈。” “没有,”沈昼锦道:“谁能叫我受委屈。” 沈昼眠四平八稳道:“边关这么小,蹦跶不开,锦儿受委屈了吧。” 沈昼锦:“……” 几个徒弟都在偷笑。 沈昼锦再咳了一声:“总之,边关那儿,暂时不用担心了,这里应该也没什么事了,舅舅一时也不会回来,我们明后天就去边城吧。” 她又向沈昼眠道:“师兄,阳儿叫了一个大儒过来,到时就让他教你功课。” 沈昼眠点了点头。 长宁郡主看她们说的差不多了,才道:“锦儿才刚回来,还是先回房休息休息。” 沈昼锦点了点头,一边就打发他们也都下去休息,换换衣服。 从厅里出来,她就问谢思危:“承恩伯呢?” 谢思危道:“你离开第三天,他就回边城了。” 沈昼锦点了点头,又问:“暗卫谁没学会武道?” 谢思危道:“我才问过,说是只有秦木没学会。他们也在教自己的手下,据说已经有约摸三成的人会了。” 沈昼锦点了点头,就道:“那就秦木吧,我回头让他去挑挑人,你传信跟舅舅说一声。” 谢思危应了一声,两人正说着,前头忽有一人现身出来,施了一礼:“郡主。” 沈昼锦看了他一眼,认出是无所阁的人,就点了点头:“何事?” 其实她去边关的时候,还以为无所阁的人会跟过去的,没想到去了边城之后,就一直没见过他们。 那人双手把一个小纸卷送上,沈昼锦拿过来一看,就是一皱眉,然后点了点头:“多谢,你们想要什么?” 那人也不废话,就道:“不瞒郡主,我等已经拿到了扶摇的入门心法,若在这中间有不明之处,可否向郡主请教?” 沈昼锦点了点头:“可以,你们别天天来,扶摇简单的很,你们攒攒一个月一两回?” 那人应了一声,沈昼锦又道:“你们也回去吧,别耽误你们做生意。” 那人恭敬道:“是。”一边就退了下去。 谢思危问:“师父?” 沈昼锦把手里的小纸条让他看了一眼,上头只有一行字:“承恩伯外室,边城南三街芙蓉巷薛浅柔。” 谢思危不由发怒:“他还真敢!” “嘘!”沈昼锦嘘了他一声。 她并不生气,这简直就是来的刚刚好,之前是没腾出空儿来,等去了边城,也该收拾承恩伯了,捏着他的错儿,占据道德至高点,不是很好? 不过,薛浅柔啊,老熟人了,前世她是承恩伯的继室,她可没少受她的磋磨! 她慢慢的走了几步,忽然猛的一顿:“等等!陈、慕、雪,是年少慕艾的慕吗?雪,薛??陈慕薛?” 谢思危无语的转头,看着她,显然觉得她纯粹就是异想天开。 沈昼锦却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前世,因为所有人全都脑残一样爱着陈慕雪,所以薛氏杂在其中并不显眼,她也很少有机会看到她们相处,可仔细想想有限的那几回,两人相处的那种感觉,确实像亲生母女。 所以陈慕雪所谓的生母吕大红,难道只是一个幌子?她跟薛氏有什么关系?? 沈昼锦忽然转身,把刚才无所阁的人叫住,然后当场下了一单,让他们继续查,查清楚这件事,不光是承恩伯和薛氏的过往,还有薛氏和吕大红一家的交集。 等回了院中,她就把暗卫召来,留下了秦木,然后让秦木自己去挑人。 挑个二百人左右,就是她自己的人手了,然后让他们去梅园附近置办宅院,安顿下来,到时候她会定时过去教授,也可以让大徒弟去教。 顺便也叫他们分出人手,去查承恩伯和吕大红这两头的事情。 第118章 第一场大戏 无所阁那两人前脚走,后脚又有人找上门来。 沈昼锦过去看了看,是一个青年,笑容满面的向她施礼:“郡主,小的姓周,周温良,是无所阁的人,一直为主子打理梅园。听说郡主要回府,特来迎接。” 哟?沈昼锦挑了挑眉,无所阁这是打算送她一个现成的管家? 她对他上下打量。 青年看着约摸二十来岁,长相端正,态度恭敬,笑容可掬,看起来功夫应该不错,显然也是个擅长交际的。 沈昼锦就点了点头。 周温良都做好被拒绝,或者被质疑的准备了,也准备了许多话要说服她,没想到她接受的这么容易,不由得笑的更加灿烂,道:“郡主,各位的院子已经稍加整理,下人也都采买好了,其它的,待郡主和各位主子回府之后,小的再听吩咐。” 沈昼锦仍是点点头。 她确实不怎么在意,无所阁摆明是示好,而她又不是来做苦行僧的,这么大的园子,肯定要雇人,丫环可以不要,厨子总得来几个吧? 所以,既然要雇人,她费尽巴拉自己去采买,还得操心培养什么的,也难免会有人安插人手,与其糊里糊涂用不知道是哪儿的人,还不如就用无所阁的人。 人是他们安排的,他们自己就会上心,不然出了事儿,人情送不出去,反而成仇,他们没这么傻。 至于暗卫? 让秦水他们来照顾长宁郡主,是权宜之计,论起伺候人什么的,他们真不如那些专业人士。 所以她就愉快的接下了他们的示好。 然后周温良试探着道:“郡主这次回去,不知打算如何处理承恩伯府?” 他只说了一半。 沈昼锦心头微动,想起了刚才无所阁给的那一条消息,所以现在看来,他们是在试探?他们难道还给她准备了别的大礼? 沈昼锦就直接道:“承恩伯府占着血缘,处理起来,其实有些缚手缚脚。” 周温良连连点头,凑近些道:“承恩伯府老夫人身边,已经有了咱们的人手;承恩伯、陈家大郎、二郎身边,也都安排了。” 沈昼锦眼睛微亮。 然后周温良就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主动道:“郡主带着长宁郡主,若直接回梅园,虽情有可原,却难免遭俗人诟病……不如先去那边转一圈儿,让老夫人把这事儿顶起来。” 沈昼锦缓缓点头。 她其实向来不是个会玩权谋的人,她更习惯不断提升自身实力,然后兵来将挡。 但若有人铺好了现成的路,她当然乐意走了,不走白不走啊。 虽然周温良只说了一句,但风格已经很明显,这就是谋士设局,走一步,算十步,步步相扣,稳稳占据道德制高点,把人坑死了自己还片叶不沾身,这么玩,她喜欢。 这种事情一天两天做不完,所以她也没急着谈报酬,站起来一拱手:“多谢。有劳。” 周温良笑容满面的还礼。 他实在没想到,跟这小姑娘交流这么简单,半个字也不用多解释,提个头她就门儿清。 两人都很满意。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离开了信王府,隔天过午到了边城。 进了城,沈神医父子和几个徒弟先去了梅园,沈昼锦带着长宁郡主直奔承恩伯府。 沈昼锦并没有跟无所阁沟通细节,她也想看看这第一场大戏,无所阁准备怎么唱。 长宁郡主进承恩伯府是回家,所以根本不用通报,直接回就行了。 马车刚在门口停下,还没有往里进呢,就有一个花里胡哨的婆子冲了出来,道:“站下!谁许你进门了!!” 沈昼锦提前跟长宁郡主说了,但长宁郡主不会演戏,只端住架势道:“陈刘氏,你这是?” 刘婆子翻着白眼道:“走走走!滚出去!!老夫人说了!我们老陈家没有你这种丧天良的媳妇子,把自己的亲儿子送进大牢!你这也叫当娘的!!老夫人说了,今儿这事,谁求情都不好使!别以为跪着抄上几天佛经就能过去,你要还想进这个门,你就跪在这大门上,跟大少爷和二少爷请罪!!他们啥时候原谅你再说!否则啊,你这辈子都休想进这个门儿!” 刘婆子明显是个乡下婆子,声音高亢尖厉,声传长街。 沈昼锦看围观群众已经聚集起来了,于是迅速把长宁郡主扶回了车里,转身喝斥:“大胆,你一个下人,还敢挡主子的路!” 刘婆子道:“我可是老夫人跟前的人!打狗还得看主子呢!我站这儿就是老夫人!这就是戏文上说的,如朕亲临!” 妈呀! 沈昼锦心说无所阁真够味儿啊!啥也敢说!! 一边一脸惊怒的道:“大胆!你是不是疯了,竟敢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还不赶紧退下!” 她推了她一把。 刘婆子当场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嚎叫道:“哎哟哟,快把老夫人叫来,这乡下来的野丫头,连长辈都不认哟!动手打我这个老婆子哟!” 沈昼锦一脸怒容道:“够了,不要胡搅蛮缠!送他们进官府,是舅舅送的!我娘亲那时还病卧在床,与我娘亲有何关系!!再者说,大哥二哥身为人子,怎能逼亲娘下跪?老夫人这是陷他们于不义!!” 刘婆子嘴一撇,呸的一声:“什么义不义的,大少二少是顶门立户的男丁!一个妇人家还好意思要我们少爷的强!!不过是借她的肚子用用,她还摆上谱了,也不看看她是个什么东西……” 婆子句句惊人,把乡下泼妇骂街的作派使了个十成十,一点不像个贵人家仆,引得围观群众一阵指指点点。 沈昼锦与她吵了几句,拖了拖时间,然后就准备结束了,道:“既然不让我们进,那我们不进就是!但想让我娘亲下跪,绝不可能!!” 本来她说完结束语就要走了,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老夫人出来了。 是的,承恩伯他娘亲自出来了。 承恩伯就是个凤凰男,他娘当然也是个乡下婆子,大字不识半个,没什么见识。 如今母凭子贵,她可不觉得他儿子是赘婿,她觉得她儿子实在是太优秀了,才引得郡主主动下嫁。 她也不管什么郡主不郡主,娶进门来就是儿媳,她当婆婆的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 长宁郡主又柔弱,从来不反抗,早就把她的胆子养大了,所以一听说了陈大陈二入狱的事儿她就疯了。 她才不在乎什么武道高手,她觉得她儿子这么牛,天下只要有个武道高手,那就一定得奔着她儿子来,再说了,还沾着血缘呢,一个丫头片子,还想翻上天不成!! 于是她亲自出来了,威严的道:“跪下!!” 第119章 这一出戏唱的实在太漂亮了 在这一刻,沈昼锦对无所阁是真心佩服!! 虽然是依着老太婆的性子设的局,但能做成这样,她服了!! 沈昼锦察颜观色,上前福了一礼,道:“老夫人……” 下一刻,老夫人的拐杖就敲到了她肩上!! 然后一下子崩断,掉在了地上。 刘婆子眼珠子一骨碌,立刻上前,大叫一声:“老夫人!!多谢老夫人给奴婢出气!!奴婢早知道,老夫人待奴婢情同姐妹!!” 沈昼锦瞬间就接住了戏,扶着肩道:“老夫人!我虽没在伯府长大,却是您的亲孙女,今日初次见面,您却为了一个奴婢打我?我若不是担心伤了你,我……我……” “好了!!”长宁郡主有点担心,就推开车门道:“锦儿!不必强求!我们走!” 沈昼锦道:“是,娘亲!” 车夫迅速拨转马头。 老夫人是个蠢的,本来出来想逞个威风的,结果他们居然走了? 老夫人勃然大怒,冲着马车的背影嚷嚷:“你们走了就别想再回来!!我们承恩伯府容不下这样的贱人!!” 很好。 非常好。 咋说呢,老夫人的本色出演,为这场戏划下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都不用无所阁费多大劲,舆论当时就爆了。 承恩伯老夫人不肯让长宁郡主进门,逼着她迎门下跪,向陈大郎、陈二郎道歉…… 还为了身边一个婆子杖打嘉懿郡主,逼她向婆子下跪认错。 堂堂皇家郡主,竟被如此轻贱!! 闹成这样,陈大郎和陈二郎居然都没出来!!这是真等着亲娘下跪啊!! 而嘉懿郡主堂堂的武道高手,要不是为了孝道,哪能生受了这一杖? 爆点实在太多了!! 还有那句耸人听闻的“如朕亲临”,大家公开不敢说,但私底下没少说,真是吓死了好么?? 沈昼锦也觉得这一出戏唱的实在太漂亮了。 有这么一出,就等于是彻底堵死了之后承恩伯的路。 承恩伯这种伪君子,自觉面子比天大,他自己不愿低头,最可能的,就是用老夫人的名义,逼长宁郡主回去。 毕竟还没有和离,那确实是长辈。 可现在? 他敢张这个嘴吗? 他但凡张嘴就会被群嘲!没有人会帮他说话! 要知道,就算沈昼锦什么都不做,就算她真的直接回了梅园,也会有无数的人为她说话的。 毕竟她还给边军捐粮捐衣送了酒精做了善事,这就是政治正确。 所以不管是不是有所图,都会站到她这边,这样一来,更师出有名了好么!!正义之师,腰杆子笔直了好么!! 沈昼锦猛夸了周温良一通。 周温良连称不敢,一边又道:“分主子之忧,这是小的份内之事。” 沈昼锦笑道:“不用这么客气,大家都是朋友,直接‘你我’就行,什么大的小的。” 周温良笑着应了,一边伸手推开了车门:“郡主,到了。” 沈昼锦心情愉快的下了马车。 其实梅园从门外看,不觉得什么,但一进门儿,就觉得好像一脚迈入了画卷,与外头截然不同的风景。 进门不远,便是假山,湖泊,精致水榭点缀其间,拱桥下引出一汪水,走出不远,便是水上曲廊,又成了另一道景致,缓步徐行,心旷神怡。 要不人人都说江南园林如诗如画呢,哪怕气候所限,只是仿江南园林的风格,不可能像真正的江南园林一样草木葳蕤,花开不断,但只看建筑,那阁楼廊桥,飞檐画角,一砖一瓦,处处都带着一种清新淡雅,古色古香的韵味儿。 早来一步的几个人,已经转了一大圈了,江殷炽老远就道:“师父!!师父,你看锦鲤!!” 他和卫重楼飞奔过来,一人洒了一把鱼粮,顿时引来一大群各色锦鲤,急相抢食。 沈昼锦问:“我师父呢?” “哦,”江殷炽道:“在厅里说话呢,师父,咱们赶紧分院子。” 沈昼锦嗯了声,只有戚兰秋小可爱细心,跑来先问:“师父,怎么样了?” 沈昼锦笑着点点她脑门:“顺利的很。” 大家还是头一次来,也来不及多说,先拿了布局图出来分院子,然后才好各自换衣沐浴。 梅园占地大约五十余亩,是长方形的。 江南园林并不像普通府邸那样,花园和居处泾渭分明,而是布局自由,厅堂随宜,景色和主人居处是交融在一起的,步步有湖,处处有景。 但大体来说,比较集中的住所,是东北方错落分布的九苑,往西又有内四苑。 东南方向有一厅,做为待客之所,再往东算是主院,是主人家中最尊者的居所;与之相对的是内主院,是女眷最尊者的居处,余外南边又有两院、旁边还有水榭。 大家商量了一下。 沈昼锦本来想的是,把这里做为师父的家,就是“沈府”,但沈神医坚称不可。 沈昼锦想了想,如果这是师父的家,就不方便长宁郡主久居了,所以算了,就算这儿是她的家。 那这么一来,她就可以直接住主院,反正她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住主院并不失礼。 然后长宁郡主住内主院,那是一个独立的有围墙的居处。 沈神医父子,则住前头两个院子,从布局上来说,那里一般是客院。 其它人就好说了,单独的内四苑,按布局属于内宅,与那边的九苑相对独立,所以就让戚兰秋住了其中一间。 余下的外九苑,卫重楼和几个徒弟挑着喜欢的各自入住。 这内四苑和外九苑,也只是没有独立的围墙,其实还是很大的,都是面阔五间进深三间的殿式建筑,里头壁墙分隔,外三间、内两间,一个人绝对够住了。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这种园林步步都是景致,没有很大的空地,练武什么的没地方练。 所以分好了之后,沈昼锦便一连串的吩咐:“门口梅园的牌子摘了,让小阳儿,”她指了指白胡子老头头,“写一个嘉懿园,制匾挂上,主院改成昼锦园,我娘的院子改叫长宁院,都尽快制好挂上。” 她顿了一下又道:“对了,后头是什么地方,能不能买下来,最好能就近建个演武场,平时练武。” 她说什么,周温良便不住的应声。 沈昼锦道:“先这样吧,大家先回去换衣服,晚饭时回厅里吃。” 大家兴致勃勃的回去了,沈昼锦这边也送了长宁郡主回去。 进去一瞅,就十分满意。 这院子明显经过了精心的布置,陈设称的上奢华,伺候的下人,换洗衣服什么的,全都准备好了,立刻就可以洗一洗小憩一会儿。 沈昼锦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自己也去洗澡换衣服了,收拾完了,她才过去看师父他们。 过去一看,她更加吃惊。 第120章 承恩伯府向天借了胆 前头两个院子一大一小,师父的院子略大,里头居然有一个大药房!!还有一柜子的医书!! 这肯定不是才搬过来的,敢情她这儿还没分院子,人家就已经料到沈神医会住这儿了? 她又跑去师兄那儿瞧了瞧。 师兄那儿,书房也都布置好了,四书五经、文房四宝,真是要什么有什么! 沈昼锦转了一圈,直点头儿:“不错不错,真不错,无所阁真是个知心小可爱。” 沈昼眠也刚沐浴完,散着头发坐着,笑道:“这些人,都知道你的脾气了。” 送金送银不如送个正好,置办这些,顶多也就花几千银子,换成银票她未必看在眼里,但是置办成东西,她看着就高兴,高兴了就好说话。 包括承恩伯府的戏也是这样,不演也能成事儿,但演了,就能讨她高兴。 沈昼锦笑嘻嘻的道:“知道才好啊!全都来讨好我师兄,我师兄高兴了,我就给他们好处!!” 沈昼眠笑看她一眼,没说话,忽然抬手指了指。 沈昼锦一抬头,就见小凤凰站在窗台上,胖身子一颠一颠,左翅膀画圆圆,右翅膀画圆圆,两只鸟爪子抽风一样踢踢踏踏……从节拍上推断,脑内播放的是“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沈昼锦:“……” 其实自家的毛孩子还是很乖的,比方说现在,它就知道不能唱出声音来,只能静音自嗨。 至于它为什么在这儿,都不用问,就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渣鸟言论。 我虽然爱小燕,但这又不妨碍我爱师兄! 沈昼锦扶了扶额。 外头传来了江殷炽和卫重楼的声音,这是又出来逛了,小凤凰翅膀一展就飞了,然后几人一鸟欢脱的四处乱窜。 沈昼锦笑了几声,转头看师兄坐在那儿,正低头看书,神色沉静,披散着的长发漆黑如瀑,衬着墨般的眉眼,就像一幅画儿。 沈昼锦跃跃欲试:“师兄,我帮你束发呗?” 沈昼眠嗯了一声,沈昼锦就拿了一把梳子出来,小心的给他把头发梳拢,扣了一个玉冠上去,坐下来时,又随手把了把他的脉,自言自语:“再有个四五天,就可以换针法了,然后你也能感觉到武道了。” 沈昼眠又看了她一眼,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锦儿。” 沈昼锦顶着他的手,往前凑了凑,嘻皮笑脸:“师兄。” 他望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我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锦儿不用这么担心。” 沈昼锦微怔,垂下了眼。 她跟师父师兄说了沈重阳的身份,但并没有解释别的,主要是不愿对他们撒谎。 他们也没有问。 但她总觉得,他们已经猜到了什么。 包括谢思危,性子那么寻根究底的,却也一句没有多问。 沈昼锦叹了口气,抱住师兄的胳膊,把小脑袋枕上去:“师兄,其实我真的很开心。” 沈昼眠回过手来,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 沈昼锦也没在这边多待,又去徒弟们那儿看了看,徒弟们那儿个性化的东西就少些,只有普通的陈设,但这也无所谓,他们怎么也得在这儿待一两年,缺什么直接置办就可以。 她瞅人看不见,悄悄问谢思危:“无所阁到底是?” 谢思危看着她,眼中写满了“你才想起来啊”,然后指了指上头。 沈昼锦扬眉。 哇??不会是跟皇家有关吧? 谢思危用眼神儿回答“是的”。 沈昼锦内心哇哦了一声,但仍旧非常的淡定,对她来说,皇家的人更好,有更多的可操作之处。 她就背着手儿,溜溜达达的走了。 晚上大家在梅园吃了头一顿饭,厨子的手艺,大家也都很满意。 总之无所阁的安排,处处都非常完美,沈昼锦都忍不住要主动给他们一点好处了。 只是叫她奇怪的是,承恩伯府的人居然没来? 她还以为父子几个人得了信儿,一定会马上过来呢! 等吃完饭,沈昼锦叫了周温良过来问了问,周温良道:“是我等擅作主张了,我等是想着,他们晚一日来更好?” 他悄悄的瞅着她的神色。 沈昼锦不由一挑眉。 真周到,还包售后的!! 他们晚两天来,当然更好了,显得傲慢的很,虽然不合常理,但吃瓜群众在乎什么常理!! 再说了,他娘嚣张成那个样子,承恩伯傲慢些不是很正常? “挺好,”沈昼锦道:“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们连那种话也敢说。” 周温良也苦笑了一下:“郡主,不知你信不信,那句话,真不是咱们教的……我当时也吓了一跳。” 沈昼锦一脸吃惊:“承恩伯府,这是向天借了胆??” 周温良道:“谁不说呢。” 沈昼锦点了点头:“行吧,之前那事,也抓紧查,争取速战速决。” 周温良道:“放心。” 两人虽然认识没两天,但已经有了初步的默契,互一拱手散了。 此时,承恩伯府简直快要闹翻天。 承恩伯任人唯亲,又不许长宁郡主管理后宅,老夫人又没这个本事,府里就跟筛子一样。 无所阁连收买加安排,好几处都放了他们的人。 于是乎,门前闹成这样,陈家几个人,愣是一点也不知道,一问就是老夫人不让说,老夫人还真就这么吩咐了。 承恩伯得了信儿回来,戏早就唱完了。 而且他娘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还得意洋洋,觉得自己给了儿媳妇一个下马威。 本来么,哪有这种一出门好几个月的儿媳?还敢把陈家的金孙送进大牢,这种人若在乡下,早抡起顶门棍子打个臭死了,还等她招招摇摇? 承恩伯已经快气死了,怒道:“你也说了那是乡下!!这里跟乡下怎么能一样!!她是皇家的郡主!!怎能给儿子下跪!!” 老夫人不服气:“皇家郡主也是儿媳,我是她婆婆!!你不是说了,不用把她放在眼里么!!” “我说的是在家里!”承恩伯又气又急:“关起门来怎么磋磨随便你!!可是在外头你必须得给她留脸!!不然叫人看到了,就平生是非!!还给鸣儿斐儿请罪,你怎么想的!她真要听了你的话,鸣儿斐儿一辈子就毁了!!” 老夫人不理解:“她敢把鸣儿俩人送进大牢,她还有理了!!说破天去也是她没理!!” 承恩伯大声道:“是信郡王!名义上是信郡王送的!老舅管教外甥,天经地义!!” 老夫人声音更大:“他凭啥管咱们家的事!!再说了,她弟弟干这种事,她不拉着就是该死!!” 承恩伯急道:“你怎么就说不通呢?” “我怎么说不通了!”老夫人也觉得好像哪儿错了,委屈道:“我还不是想着给鸣儿他俩出口气,我咋了我,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老了老了,就叫你嫌弃……” 承恩伯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半晌才道:“算了,鸣儿他们呢?我先带他们过去看看!!” 第121章 小老鼠进了米缸里 老夫人悻悻的道:“他们方才也过来发了一通脾气,说回去换衣裳,去找那个贱……那个啥郡主赔不是!反正老娘就是给你们几个出气的,白把你养这么大,没享多少福,天天落埋怨……” 她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承恩伯长吸了一口气,没再多说,坐等着,结果等了半天他们都没过来,打发人过去看,小厮惊慌的跑回来:“伯爷,大少爷和二少爷,突发急病!” 承恩伯莫名:“突发急病??什么急病?” 他提着袍子,自己过去看了看,还没进门儿,就闻到了一股恶臭。 承恩伯怒道:“怎么回事?” 小厮战战兢兢的道:“大少爷回来换衣服,然后就忽然上吐下泄,二少爷也是……” 承恩伯又气又急,立等着府医过来,结果等着的空儿,他喝了一杯茶,没一会儿就觉得不对,急叫人去拿恭桶时,已经来不及了,他不得不猥琐的一手摁着那处,勉强等着恭桶送过来,松开手裤子还没脱就是哗啦啦一地。 父子三人根本离不开恭桶,吃了药也没用,坐着好像也没多严重,但稍微一动,就上吐下泄。 病说大不大,但对于要脸的人来说,他们是绝不敢冒着半路窜稀的危险出门的。 承恩伯再傻也知道不对劲儿了,不管是谁出手,这分明就是不想让他去见她们!! 这是在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 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若不抓紧补救,岂不是就代表他们跟老夫人一个立场? 他对人说他们突发急病,会有人信吗? 不会!! 这个哑巴亏,他们吃定了! 承恩伯又气又恨,发了一通脾气,却毫无办法,只能带着一身翔坐在恭桶上,发挥自己所长,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致歉信,叫人连夜送去。 但并不会有人连夜接收。 直到早上,沈昼锦才看到这信,扫了两眼,好像闻到了味儿……当场干呕了两声,赶紧扔到一边,狂洗了好几遍手,然后才跟燕羲之道:“走吧。” 之前说好了,她为燕羲之的父亲治病的,但后来她发现了天地琴的玄机,加上边关是非之地,没必要掺和,所以她就跟他说了,让他们在边城等着,索性让他们的门人都过来,可以顺路指点指点他们。 本来说的是让他们住在梅园的,但燕长风自觉失礼,所以就在外头租了一间宅子住着。 沈昼锦带着燕羲之和小凤凰过去,一下了马儿,便有几人迎了出来,这是琴心门的长老们。 沈昼锦与他们一边寒暄着进了门,迎面就看到了几个背琴公子。 这是琴心门中的传统,哪怕在家也是背着琴,随时来了感悟,随时都能就地一坐开始抚琴。 所以放眼一看,便如进了仙山瑶池。 道边树梢,水边亭中,到处都是盘膝而坐的公子,琴音交汇,却并不嘈杂,反而好像身入百鸟林中一般,合成了一种璀璨华美的韵律。 抚琴本来就是一件忘我的事情,所以见到他们也没有人过来施礼。 一个长老正要致歉,小凤凰已经惊喜的哇了一声,一头扑了过去,简直就像进了米缸的老鼠,看看这个的脸:“哇!!”看看那个的脸:“哇!!” 本来么,他们是以琴修心的,心性不好的人肯定不成,所以这些人大多都是清远淡泊,气质恬淡,有这样的气质在,哪怕六分颜值看上去都是绝世美男子,这色鸟不喜欢才怪。 沈昼锦默默的遮了下脸:“小宠放肆,还请不要见怪。” 那长老连称不敢,又说无妨。 已经有几个人被小凤凰吓到,纷纷抬头起身,各自见礼。 单纯的小徒弟燕羲之介绍道:“这是我师父养的鹦鹉,它喜欢听琴,你们弹琴给它听就好。” 便有一个长老抚须道:“倒是一只雅禽,待会儿老夫弹一曲凤鸣岐请它听。” 沈昼锦再次默默遮脸。 她不好意思说这只色鸟是看脸的,你弹的再好它也不会喜欢啊……只能强行岔开话题:“我先去看看燕兄吧。” 他们便把她请进了房中,燕长风如今还不能下榻,也不能动,只平躺着低声道:“沈大师有礼。” 便有一个长老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燕长风全身都没有半丝力气,斜斜的歪在迎枕上,勉强勾着头看她,又道:“失礼了。” 其实燕长风如今还不到四十岁,并不老,也未蓄须,脸色是长久不见天日的苍白,但可能是因为颜值高,所以并不显得颓废,沉静又温柔。 沈昼锦过去把了把脉,然后二话不说,提着一条胳膊把他转了个方向,让他倚着墙坐着,双手扣着他手,同时催动内息,燕长风只觉身体中数处,几乎同时炸痛,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全身一个惊跳。 下一刻,沈昼锦松开了手:“好了。” 几人:“……!!?” 燕羲之反应快一些,迅速上前:“爹?你感觉怎样?” 燕长风愣了愣,下意识的活动了一下身体,虽然肌肉酸痛窒滞,但真的能动了!! 燕长风喜出望外,往下一站。 他瘫痪已久,天天被人背来抱去,床下头连鞋子也没有,又是一番忙乱,找了鞋子过来,燕长风穿上鞋子到处走了走,一边活动着身体,四肢已经全都能动了。 几个长老都震惊了,燕长风一揖到地:“沈大师真乃神人也!” 沈昼锦道,“过奖了。” 她也没想到这么好治,这说明燕长风虽然瘫痪不能动,但其实一直在琢磨武道,气息左冲右突的,虽然始终没能冲开,但身体也没有太过虚弱。 沈昼锦道:“小燕儿是我徒弟,沈兄不必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成。” 燕长风不好叫的太亲近,便道:“那燕某托大,叫你一声小沈吧。” 沈昼锦点了点头,又道:“燕兄,你们这一门,丢失了不少传承啊,最早的创派之人,一定是会武道的。” “是,”燕长风也沉默下来:“创派祖师的手札上,也曾提过,天地琴不止有弦音之妙,风音更是妙用无穷,可令气息倍涨……云云,但并未传下什么心法,那个时候想来也不叫武道。” 沈昼锦点了点头,就道:“我传你们一套身法,配合琴音,会有一定的几率觉醒武道。” 燕长风施了大礼:“多谢。” 沈昼锦道:“自己人,不必客气。” 燕长风就把几个长老都召起来,沈昼锦就一招一式的教他们。 这套身法,其实若在有风的时候,迎着风来施展,声音会更大,隐隐天地回声,会更加有效。 沈昼锦教燕羲之的时候,就是这样教的。 但风是随时在动的,要掌握风向,随时调整,又要合乎节律,对他们来说,非一时之功,得慢慢练,所以沈昼锦只能先把基础的教给他们。 招式不多,但也教了两天,琴心门中自有能人,一边学着,就用笔画了下来。 就在她忙碌的时候,承恩伯父子几人的病也终于好了,然后忙不迭的赶到了嘉懿园。 第122道 送礼都找不着门儿 管家周温良出来接待,态度恭敬,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郡主这几日不在。” 陈伯鸣急拱手问:“周管家,两位郡主都不在吗?” 周温良道:“嘉懿郡主不在。” “不知去了哪儿?” 周温良四平八稳的道:“郡主在边关时,应下了几个朋友的邀约,如今到了边城,自然要去赴约的。” 这话有理有据,无可反驳,陈伯鸣只能道:“那她几时回来?” 周温良道:“小的不知。” 陈伯鸣道:“那不知长宁郡主在不在?我等想见见我母亲。” 周温良道:“郡主那日受了气,身子有些不爽利,不便见客。” 陈伯鸣温言道:“我与父亲也是担心母亲,所以才想见见,家中祖母无甚见识,不会说话,所以才生了误会……” 他好说歹说,周温良就仨字儿:“不见客。”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要用老夫人设局了,因为这年头,孝字就是这么好用,长宁郡主说不见客就不见客,他们不能强行闯,往外说也不好说。 承恩伯向来最会示弱装可怜,觉得多来两趟没什么,正好扭转之前老夫人骂街的不利局面。 于是也没纠缠,掀了掀窗帘,吩咐道:“那我明日再来,让嘉懿务必等我。” 然后他们隔天一早又来了。 其实这一天沈昼锦并没出门,但让燕羲之坐着她的马车出门了,所以周温良仍是说她不在,承恩伯面露不快:“我昨日说了,让她在府中等我!” 周温良道:“抱歉,人命关天,这牵扯了数人的性命,且是郡主早就与人约好的,实在不能改期。” 承恩伯冷哼一声:“那我晚上再来。” 他拂袖就走,心里反倒有些高兴。 毕竟,他怎么也是当爹的,上女儿的府邸,接连两次都吃了闭门羹,自然会有人替他骂她,沈昼锦只顾逞威风,却着实是办了一桩蠢事。 但他没想到的是,无所阁早就深知舆论的重要性,所以他还没出门儿,外头早就传开了。 据说嘉懿郡主与旁人有约,不在府中,承恩伯却逼上门来,命令她在府中等他,并放话说什么客人能比他这个亲爹重要?他都上门了她居然先去赴旁人的约?如此不孝,不怕他告诉旁人? 这话,别说吃瓜群众了,就连一些人间清醒也都信了。 要知道,大家全都是“旁人”。嘉懿郡主不能见旁人?那他们岂不是送礼都找不着门儿? 于是群起疯狂攻击承恩伯。 承恩伯有孝道的大旗,他们也有尊卑的大帽啊!! 但这些传言,暂时还没有传到承恩伯耳中。 当天下午,承恩伯父子又来了。 他觉得他来了三趟,已经把场子圆过来了,自然就把亲爹的架子摆了起来,直接道:“我不管她在不在,本官要进去等!” 周温良半点不磨矶,回身便道:“那伯爷请。” 他如此谦卑,顿时就显得承恩伯的发作很是莫名其妙,承恩伯哼了一声就进去了。 然后就一直等到了晚饭时分。 沈昼锦在房中喝大茶看话本儿,一直等到燕羲之回府,才借他的马车走了个过场,“回府”了,换了衣服过来见客人。 承恩伯父子已经在厅里等了近两个时辰,早已经等的心浮气躁,所以承恩伯一见沈昼锦,就沉下脸来,呵斥道:“郡主真是好威风!这是连亲爹都不认了!” 沈昼锦面露难堪,摆手道:“都下去。” 周温良迅速带着人下去了,沈昼锦又道:“都走的远远的。” 承恩伯并没察觉到什么,以为她只是年轻爱面子,不由冷笑一声,嘲讽道:“事都做下了,还怕人说?你是不是真以为武道高手,便什么都……” 他正口沫横飞,眼前忽然人影一花……下一刻,沈昼锦就从十几步外,猛然跃到了他面前,然后扬手,狠狠的抽了他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一点声音也没有,却痛的好像一刀削去了半个脑袋,直痛的他眼前发黑,身子一挺就昏厥了过去。 然后沈昼锦又抽了他一巴掌。 承恩伯硬生生痛醒过来,张嘴想要大叫,却不知为何叫不出声音。 沈昼锦正正反反抽了他几十个大嘴巴子,看他疼的死去活来,她心里那叫一个爽。 她是一个修天道的人。 修天道,不止是不能杀无辜的人,也包括不能弑父这种人伦,不能弑君这种大节……种种种种。 所以她绝不会亲自动手杀承恩伯和陈家几个,尤其是承恩伯这个“生父”。 不能杀他,甚至不能“打”他、不能“伤害”他,天道本就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 当然了,如果父兄是暴君,杀了这种为祸人间的玩意儿除外,但承恩伯虽然是个渣滓,偏又不够那么坏。 所以,她为了有朝一日能痛快的打他,在某一个位面花了好几年,才研究出这种钻空子的符,对他身体完全没有伤害,天道判定上就跟摸一把亲一口是一样的,没有声音、没有气流、不青不红也不肿,只是疼,十倍百倍的疼。 沈昼锦一直抽爽了,才停下来,坐回椅中,就跟喝了一大口xx年的茅台一样,那叫一个满足。 有意思的是,在她抽的这个时间里,陈伯鸣和陈仲斐,就跟傻子一样坐在旁边,没叫人,也没有试图阻止。 承恩伯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惊的整个人都在发抖:“你,你怎么敢?” 沈昼锦一抬手,又是一个大嘴巴子,隔空抽在他脸上,笑眯眯的道:“敢啊!我当然敢啊!这不是跟你学的吗?没人看到的时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不就是这么欺负我娘亲的吗??” 承恩伯是个怂包,摊上她这种作派,他连大声都不敢了,颤着声音道:“锦儿,你何苦这般记恨为父!!” 其实这种痛身体上没有“余痛”,但人的大脑会有错觉,所以承恩伯此时只觉得头嗡嗡的,脸火辣辣的,痛的眼泪鼻涕齐齐往下流:“为父早已经把那陈慕雪逐出府了,想要接你回去,父女俩哪有隔夜仇……” 沈昼锦不由得一挑眉。 这会儿边城的信儿还没传过来,陈家人估计根本不知道陈慕雪被人掳走,兴许还以为那边也是一条路子,哪条路顺走哪条呢?? 她懒洋洋的听着,承恩伯一边用帕子抹脸,一边也不敢停口,絮絮解释:“你祖母是误会了,她与你一样,也是生于乡间,你也该明白,乡下日子不易,她养我长大也十分辛苦,我们也该体谅她才是……” 第123章 我想把你剁了喂狗 沈昼锦冷嘻嘻的道:“你也说了,她养‘你’辛苦,养的是‘你’!!跟别人有个屁关系?凭啥要别人体谅?别人又凭啥要体谅?这世上的渣滓,逻辑总是如此的奇葩,与老母亲相依为命的时候,活不多干,饭不少吃,那个时候不说他娘辛苦;家乡遭灾逃难,自己要脸,让娘讨饭,缩在他娘后头时也不觉得他娘辛苦;但一旦娶了亲,生了子,就好像摇身一变,变成了个十全大孝子,天天叨叨他娘多么辛苦……” “呵……”她嘲讽的轻呵:“不就是自己屁也不想干,还想要好名声,所以上下嘴皮子一吧唧,扯一个冠冕堂皇的大旗,让媳妇儿女连自己那份儿一起孝敬了?你这个最该孝顺的倒只出了一把嘴?我呸!你想体谅你娘,我还想体谅我娘呢!我娘堂堂的金枝玉叶,皇家郡主,下嫁扶贫,被你折腾成那副样子,我想你也该‘体谅’我想把你剁了喂狗的心情吧?” 承恩伯笑的比哭还难看:“锦儿,你还小,你不懂,这个……” “我不懂什么?”沈昼锦哧笑道:“不懂你一个逃难穷小子,屎都吃不上热乎的,走投无路才从军,上马不会杀敌不敢的,被信王爷提拔到帐中做文书,狗都知道感恩,你却以为是自己能干?啧啧……得是多没b数才能这么想啊?家里没有镜子,尿总有吧?照照啊!堂堂的信王府找个识俩字儿的真没这么难好么?可怜我外公,一片好心提拔了个白眼儿狼!!” “当然了,最可怜的是我娘亲,我娘亲皇家郡主,品貌双绝,什么人嫁不得?偏偏就这么倒霉,满边关就这么一颗毒老鼠屎,偏偏叫她给赶上了……这贵女下嫁,穷小子一夜登天,家里的老母鸡也跟着登了天,但凡有半两良心,不得对妻子感激涕零??结果你?呵呵,这边关要是有个不要脸榜,你当榜二,真没人敢当榜一!” 承恩伯忍无可忍:“你怎可如此……粗俗!我是你爹……” 沈昼锦一下子弹起来,跃过去,再次正正反反给了他几十下子,掐着他脖子冷笑道:“给你脸了是吧?我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哪一句不对??” 承恩伯惊怖欲死,拼命挣扎,整个人几乎躺在椅面上,却怎么都挣扎不开。 沈昼锦一脚踩在他胸口,居高临下,欣赏着他的神情。 她跟陈慕雪一回又一回的周旋,是因为那丫的是气运之女,她万不得已……他们?呵呵! 沈昼锦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陈丙融,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最看不起你的,就是你自己!!你自己知道你就是一坨烂贱的臭狗屎,所以我娘亲但凡对你好生说句话,你心里都深深的觉得你不配!你贱!你不配!!正因为你知道你不配,所以你才会怀疑,才会觉得她不是真心,是在炫富她在挑刺她看不起你!!” “可其实呢?我娘亲从未看不起你!但凡她有半分看不起你,她根本就不会嫁给你!边关的光棍何其多,找个相公比吃饭喝水都容易!我娘亲看中了谁,我外公舅舅会不依着她吗?我娘亲完全没必要委屈求全!!” “所以,你说你是不是天生的贱皮子??这就叫狗肚子装不了二两油,把好日子捧到你面前,塞到你手里,你都能硬生生过成一窝烂渣渣!外头没有半个人对付你,你偏要自己作!又蠢又毒说的就是你!能把这么好的牌,打的这么烂,陈丙融,你是个人才啊!!我都懒的说毒不毒了,这世上能蠢成你这样,关键还蠢不自知的人,真不多了!!” 承恩伯这种大渣滓,你说他狠,他根本不会有半分惭愧,但你说他蠢,把他失去的东西一五一十的算一算,这才叫杀人诛心! 这一字一句,就好像一把把刀子,狠狠的刺进他心里,承恩伯被刺激的全身发抖。 沈昼锦的手,慢慢收紧:“我说句到底的话,考上秀才迎娶富家女,然后等考上进士又抛妻弃子的渣男,古往今来就没断过,同样是人渣,为什么他们没混成你这样?他们都没你清高么?没你有骨气么?屁!!他们没你蠢,没你贱!王府贵女,皇家郡主!人世间再没有比这更高的‘枝’了,你到底在折腾什么??难不成你觉得你这四五十的油腻老头子,还能娶天上仙女不成??嗯?” 她的手慢慢收紧,承恩伯渐渐吸不上气,身体扭动,双手扒着她手,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沈昼锦啧了声,嫌弃的松开了手,跃回刚才的椅中,拿起茶壶冲了冲,忽然一笑。 承恩伯双手按着脖子,剧烈喘息,惊恐到神思恍惚。 沈昼锦笑眯眯的看着,直到他缓过来了,才道:“你怎么不问我笑什么?” 承恩伯一个哆嗦,根本不敢迟疑:“你,你笑什么?” 沈昼锦比了比旁边。 承恩伯下意识的顺着她的手转头,看了看旁边坐着的两个儿子,下一刻,他的脸彻底黑了。 他方才惊恐之下,全没留意,居然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么久了,他都快被打死了,陈伯鸣两人,居然一个字也没说过,更没有上前阻止!! 沈昼锦凉凉的笑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你陈家的好儿子!!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其实都是披着人皮的畜生!!为了利益可以撒泼打滚软硬兼施,看到亲生父亲死在面前屁都不敢放!!这么‘优秀’的人才真不多了!!”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所以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蠢的惊天地泣鬼神?温婉善良的世家贵女,你不让她掌管内宅,教养儿女……反倒让你那个屁都不懂的老母亲管?!世家传承的仆人你不用,反倒去找那些不懂规矩更没见识的泥腿子!!你说说,你跟自己到底有多大仇?卯着劲儿全方位的对付自己,生怕自己过上好日子?嗯??” 三个人的脸色,全都跟吃了屎一样。 陈伯鸣和陈仲斐两人背心汗湿,拼命想要张嘴说句话好下台,却怎么都不敢。 她连亲爹都敢打,他们可不觉得自己能例外!! 她殴打承恩伯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承恩伯却痛苦欲死,这副情形实在是太诡异了,他们看着都觉得心跳肉跳!! 丢脸算什么,他们绝不想让她有理由对他们动手!! 两人楞是一个字也没说,沈昼锦不由轻哧了一声。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确实挺识时务的。 她今儿也骂痛快了,骂舒服了,就拍拍手:“行了,赶紧滚吧,以后别再做叫我不高兴的事情,更不要说我不喜欢听的话,不然我晚上就悄悄的去你们家,把你们的脑袋喀嚓一下子,掰下来喂狗。” 她两只手做了一个掰开的姿势,成功的看到三人齐齐惊跳起来,沈昼锦扬眉,嫣然一笑:“不信可以试试哟! 第124章 向天再借二百年 陈家父子三人屁都没敢放就滚了,沈昼锦直接回去吃饭。 她刚才骂他们的时候,一个分心,忽然想起了陈慕雪。 按着以往的经验,类似陈三郎反目、许良金被她摘桃子、江殷炽被她蹭气运,以及她被掳走这种种事情,全都是会消耗气运的。 以前穿棱位面时,遇到这种气运之子,系统都会有进度条,但现在她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没有进度条,那要怎么才能知道,她的气运到了哪一步? 所以她应该时不时用符去试一试才好。 大家吃完了饭,周温良过来禀报:“郡主,后头的地已经买下来了,原本也是一片宅基地,有八亩多点,十分平坦,还需不需要盖围墙?或者把前头的树砍了,再大一点?” 沈昼锦直接道:“去看看。” 她能夜视,白天去和晚上去一样的,其它人纯粹是跟着玩儿,就一起过去看了看。 确实挺平坦的,地面有薄薄的一层草,石头之类的已经清理掉了,再往前就是一片小树林,然后坡度渐起,是一个小山坡。 周温良指着道:“这个山头,就是之前郡主交给孟家打理的那三块地其中之一,我们再买了这边一小片,就连起来了。” 沈昼锦还真不知道。 主要是人家送地的时候也没给地图,没有标上嘉懿园在哪儿,人家估计以为她知道,其实她不知道,她就是平平无奇的收个礼,然后把这些人的名单交给徒子徒孙,让他们去操心教授的事儿,赚的实在太容易了,根本不上心。 沈昼锦咳了一声,就道:“那他们还没盖到这边吗?” “对,”周温良道:“因为这边是山,能种粮食的地方不多,所以听说孟家请了一个园林师,想稍微建点儿景,所以就放到最后了。” 沈昼锦点了点头,心里琢磨了一下,一边交待他们:“从明天起,全都恢复练武,若有不懂的,就问大师兄。小燕儿也不要再去那边,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几人齐声应了,只有燕羲之有点为难:“凤儿想去……” 沈昼锦道:“它想去,你就让它自己去,不用陪着。” 燕羲之不敢再说:“是。” 江殷炽小声问:“师父,你要去哪儿啊?” 沈昼锦还没回答,就听沈重阳道:“师父要偷偷去玩。” 他的口吻实在是太沉稳了,就好像在说“师父要去做大事”一样,以至于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哦,原来是偷偷去玩……啊?偷偷去玩?” “对,”老头头一本正经的道:“以前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她都会跟我说,阳儿你好生修炼,把路上荒废的补起来,然后她就消失一段时间,等再出现的时候,就会有新的衣服,新的首饰,新的吃食种种,与她一起出现。” 沈昼锦:“……” 众人:“……” 老头头又道:“但你们也不用着急,因为师父很大方的,她买到的东西,一定会与你分享,不管是衣服,还是别的什么。师父说话十分温柔,她会与我说,小阳儿,衣服不分男女,男人穿上就是男装,女人穿上就是女装……她还说,行走江湖,多一技傍身就多一条命,我们先从易容学起,每次我戴个钗或者步摇,师父都会很开心。” 几人再次:“……” 老头头又又道:“还有,师父很喜欢酸果子苦果子,每次都会告诉我,这个很好吃,让我吃,虽然她自己不吃……” 沈昼锦一把薅住了大徒弟的长胡子,拖着就走:“走走,小阳儿,我们聊聊。” 几个徒弟看着他们远去,江殷炽默默的道:“大师兄……好有童心。” “哼,笨蛋,你连这都看不出来,”戚兰秋道:“他分明就是在争宠!” 江殷炽挠了挠头:“你看出来又怎么样,你又打不过大师兄。” 戚兰秋:“……” 然后第二天大师兄再出现的时候,胡子被编成了辫子,还被系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还是粉色的,满头白发都被编成了小辫子,系上了漂亮的小花花,就连长长的眉毛上,也各系了一个小小的花。 老头头穿着粉色的长袍,背着手出来,走过来、走过去……笑的眼弯弯的。 戚兰秋看着都有点跃跃欲试,这头发胡子真的好长又好顺。 她跟他道:“大师兄,明天我也帮你编头发吧?” “不可,”老头头严肃道:“我的头发只有师父和我自己能动。” 戚兰秋:“……” 她看到不远处笑的前仰后合的沈昼锦,十分崩溃。 为什么一个老头头也这么能争宠啊!!为什么啊!! 吃过早饭,沈昼锦带着下人就出去逛街了,这才刚刚搬进来,很多东西都要买的好么! 几个徒弟各自练武,只有老头头坐在水榭边钓锦鲤。 沈神医那儿人来人往。 毕竟沈昼锦开个头就撒手不管了,现在不管是长宁郡主,还是沈昼眠、谢思危,包括小冯姑娘,都需要他动手下针,还得排个序,一上午都没空儿,当然了长宁郡主拥有上门服务的待遇。 倒是沈昼眠,下完针就出来了,与老头头并排坐着闲聊。 其实老头头也是个文化人,只是与社会脱节太久了,看的书就不一样,但两人聊的还挺投机的。 过程中,不住的有锦鲤上钩,然后老头头一提,又掉了下去。 沈昼眠有点奇怪:“重阳,你用什么钓的鱼?” 老头头道:“灵力。” 他凑过来极小声的低语,“师父说,这是一种高于武道的东西,师父只教了我一人。” 他笑的眼都弯着,嘀嘀咕咕:“师父说,我才一百多岁,人生才刚迈入正午,不能就想着颐养天年了,要努力修炼,争取向天再借二百年……” 沈昼眠:“……” 面对这个单纯的老小孩,他也不好说他妹妹的嘴,哄人的鬼,只能道:“嗯。” 老头头又絮絮叨叨:“师父很聪明的,她说练功本来就可以随时随地,比如说在马上练一心二用、三用;又比如说,此时我看起来是在钓鱼,其实是在练灵力的使用……” 沈昼眠问:“但这样能享受到钓鱼的乐趣吗?” 老头头沉默了一下:“不……不太能。” 沈昼眠不解:“那?” 老头头高深一笑,习惯的捋了捋胡子。 但胡子编了辫子,有些硌手,他不动声色的停住:“但这样一来,看在外人眼中,会很像世外高人,就像当年的姜太公一样……维护门派的形象,也是一种极大的收获。” 沈昼眠只能:“……??” 这个门派的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大对头?? 第125章 要当就当团爸爸 这会儿,沈昼锦正在兴致勃勃的到处乱逛。 刚搬了家,家里人又多,什么都需要,边城算是边关这一片最繁华的城镇了,沈昼锦从街头走到街尾,几乎逢店就进。 桌子椅子箱子,买! 屏风案几镜台,买!! 巾架盆架衣架,买!!! 进了成衣铺子大手一挥,把你们的衣服全拿出来,这件,这件,这两件不要,其它的全要! 这种烂俗又经典的舒爽……还真就挺舒爽!! 后头跟着的,大概算是二管家的人劝阻:“郡主,周管家已经约了人量身。” “我知道啊,”沈昼锦道:“那又如何?” 她可不是浪费,她是有充足的理由的。 谁衣柜里没有几件长年不穿的衣服了? 没有旧衣服的衬托,要怎么看出新衣服的可爱?? 一打开衣柜就那几件衣服,一眼就能望到头,心情得多凄凉啊? 幸福的感觉需要用心创造,她有的是钱,要不是怕通货膨胀,她能买下十个大盛国!! 这就是囤积族的幸福!! 逛了没半个时辰,就有人盯上她了,然后再付帐的时候,掌柜的就道:“郡主,您的东西已经有人付过帐了。” 本来这种事情,正常来说,是她问:“哦?不知是哪位帮我付了帐?” 随即便有一人从某处出来,笑容满面的拱手:“xx不才,打扰郡主……” 然后双方就此搭上了话,相谈甚欢。 但,沈昼锦直接道:“不,我不用旁人付帐,该多少就多少,我自己付。” 那掌柜的笑容满面还想说什么,沈昼锦已经冷了脸,周身气势一放,小小女孩儿,瞬间就有了武道高手那种杀气侵肤的气质。 掌柜的连忙道:“是,是。” 幕后之人是想讨好她,又不是想结仇,自然也不敢再露面了。 这么两回之后,就没有人敢给她付帐了,晓得这个方式不行。 沈昼锦是收礼,但她收之前都是查过的,这边城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她才不会随便收礼呢!真当她这么好巴结呢? 沈昼锦足足的逛了大半天,东西流水价的往府里送。 几个徒弟本来在房中打坐的,也坐不住了,都过来看买来的东西,一边商量着,你要这个,我要那个,相中哪个,就让人往自己屋里抬。 只有戚兰秋,看到好看的就让人抬到一边,一边挡着:“这些谁都不许动!好看的要师父先挑!” 后头还有书店的人,抬了七八个箱子进来:“郡主说,这是给她的大徒弟的。” 老头头立刻抬了抬手:“就是我。” 众人:“……”没人跟你抢,真的! 看着他们走开,江殷炽默默的道:“我有一个猜测,人活过百岁之后,是不是又会从一岁重新开始?” 戚兰秋酸气四溢:“想什么呢,六岁小孩怎么可能这么会争宠,只有老狐狸才会这么多花招!!哼!” 燕羲之忽然严肃的道:“师姐。” 戚兰秋斜眼看他,燕羲之道:“师父心怀天下,身边定会有极多人来来回回,你若总是如此,对你心境无益。” 戚兰秋:“……” 旁边的谢思危:“……??” 虽然但是,你是从哪儿看出她心怀天下的?怪不得师父喜欢收小孩当徒弟,这些小孩们,一个个的,就是好骗,就是好哄! 等沈昼锦回来的时候,大家还热闹着,一见她回来,戚兰秋和江殷炽飞奔过来,一边一个簇拥着她。 沈昼锦笑眯眯的接了小燕子递过来的茶,又在小秋儿霸下的那一堆里挑了家俱,听着谢操心的汇报……非常的美滋滋。 所以就说啊,团宠有什么好?要当就当团爸爸啊!当所有人的爸爸不是很爽吗! 大家一通分,虽然东西也就这样,但三争两抢的,每个人都很快乐。 一直到了晚上,沈昼锦吃过晚饭,才把周温良叫了过来。 要知道,不管是买后头的地,还是今天她一通扫街,周温良都没跟她要钱。 别的不贵,书还是很贵的,连着之前那些,几万银子都有了。 她就问他:“你们有什么打算?” 周温良含笑道:“不急。” “先聊聊呗!”沈昼锦笑道:“没准儿你们要的我做不到呢?再说了,周公子和手下都这么周到,混久了混出感情来怎么办,谈感情伤钱的。” 周温良咳了一声,便道:“不知郡主对周某可还满意?” 沈昼锦道:“若周公子问的是管家,那十分满意了。” “多谢,”周温良起身施了一礼,又坐下道:“那周某愿一直为郡主做管家。另外,我们这儿有一个体弱之人,想请郡主教他武道……当然,郡主见了他之后,若不想教,我们也可以换个要求。” 沈昼锦点了点头:“可以,等人来了,三日为期,成或不成,我都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周温良道:“今后,我无所阁愿供郡主驱策,郡主有事尽管吩咐,有条件也尽管提……听闻郡主能以金针令人凭空入武道,便是信郡王那一种……” “那不行,”沈昼锦直接拒绝了,一边道:“那是以损我自身气血为代价的,我自己的亲人我乐意,旁人却不可。” 她顿了一下:“但是,若有两个月都学不会扶摇的,可以送过来,我用金针辅佐试一试,与你们单纯用金针刺穴略有不同,有一定几率学会。” 周温良点了点头,“郡主,周某需向上请示。” 沈昼锦嗯了声:“还有别的吗?” 周温良想了想:“没有,那明日周某便把人带来?” 她又嗯了声,然后把桌上的小箱子推了过去:“拿去当家用。顺便,你们这些天用的,也还你们。” 周温良一愣:“不必不必。” “要的,”沈昼锦道:“你们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拿着吧。” 周温良看了看她神色,不敢再说,便施了一礼,抱着盒子退下了。 盒子里当然不是银票,银票沈昼锦手头真不多,毕竟攒银票换个位面就是纸。 所以她手里全都是真金白银真珠宝,真金白银太重了,所以她就拿了一小箱子珠宝出来。 在空间里头放着,除非特意避免,否则,珠宝中的杂质都会渐渐消失,越养越好,所以这一箱看着不大,却样样价值连城,用来坑……不是,卖给那些有钱人,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第二天一大早,周温良就把人带来了。 第126章 狗狗眼的小芝麻汤圆 沈昼锦吃完早饭过去,厅中人急站起来向她施礼,“叶云峤拜见郡主。” 沈昼锦点了点头,打量着他,他也十分乖顺的由着她打量。 叶云峤看起来约摸十七八岁,一身银蓝色锦衣,脸上遮着同色的面罩,打扮倒是挺冷傲的,却生了一对外眼角下垂的狗狗眼,圆圆大大的,又黑又漂亮,比孟清荣的大眼更加糯唧唧,多了一种引人啥啥的气质。 叶云峤被她盯着看,轻咳了一声,道:“云峤脸上有伤,所以才戴面罩,还请郡主勿怪。” 一边说,一边抬起眼看她。 哇!! 这自带泪光的无辜狗狗眼,真是绝了!!超可爱的有木有!! 像狗狗一样专注的瞅着人,就好像你是他的全世界……这谁顶的住?? 沈昼锦的内心,已经开始疯狂上手rua了,但脸上端的住,只道:“没事,坐吧,我先给你把个脉。” 她坐下,示意叶云峤坐过来,然后把手放在他的腕上。 叶云峤悄悄抬眼,看着她的神色,沈昼锦只把了一把,就道:“问题不大。” 叶云峤一喜:“真的?” “对,”沈昼锦点了点头:“可以治好,可以学武,也可以学武道。” 叶云峤长吸了一口气,似乎有点不胜这惊喜,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 沈昼锦手痒想揉揉他脑袋,但初次见面,他又不是徒弟/儿子什么的,不好下手。 所以还是忍了,与他聊了一会儿。 沈昼锦与人初次接触,都会习惯的去听对方的呼吸心跳,对这个人进行一个全方位的判断。 结果听着听着,她就发现不对了。 这孩子看着单纯乖巧,还有点儿小羞涩,但呼吸心跳平静极了,不管聊到什么,都是毫不动容……完全像一个老江湖。 为什么一个老江湖还能拥有这么无辜清澈的眼神儿啊!!求传授!! 沈昼锦内心弹幕,然后突如其来的问他:“你是周温良的上峰吧?” 叶云峤一顿,呼吸终于略有变化,然后沈昼锦又笑眯眯道:“这几日,还要多谢云峤费心筹划。” 叶云峤仍是乖乖的样子,但也没有否认:“没关系,能帮到郡主便好。” 哇! 她随口诈一诈,没想到还真是他! 这几天的事儿看似简单,却处处都是顺水推舟,局中人都察觉不到自己被设计的那种……没想到真是他整的,白切黑啊。 狗狗眼的小芝麻汤圆,真可爱。 沈昼锦笑道:“成,那就先这样吧,你去找周温良,让他给你安排个地方住,我晚上回来再给你治。” 主要是现在师父手头病号太多了,还都是她整出来的,给师父找点事情做可以,但不能累着他,所以这个麻烦的就放到晚上,她自己动手治。 她就站起来走了。 叶云峤送了她出去,直到她背影消失,他才慢慢的退回来,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忽的摇头一笑。 沈昼锦去看了看孟清荣。 她事先也没问孟清荣在哪边,只是按着舆图找她的地。 一号地大部分都是荒地,山地,但也是最大的一块,地契上是一百顷挂零,但按着边关办地契的潜.规则,应该至少有个二百顷左右。 这边气候干燥,昼夜温差大,辐射也强,沈昼锦戴了一个大帽子,一路骑马过去,到的时候都快午时了,远远就看到一大片新起的围墙。 沈昼锦沿着围墙往前走了二里多,就找到了大门,这会儿大门没关,但也有人守着,一见她过来,就上前来问。 沈昼锦下了马,一边摘下帽子,一边道:“我是沈昼锦,孟清荣在这边吗?” 守门的显然是孟家的人,恭敬的道:“沈大师,四小少爷这会儿不在,三夫人在,小的马上派人去请。” “不用,”沈昼锦随手把缰绳递给他们,一边又把帽子戴上了:“我进去看看,遇到了再说话不迟,你们忙你们的。” 她虽然是这么说,但孟家的下人可不敢应,仍是派了人跟着她。 沈昼锦也不在意,就四处看了看。 这边只是多了一道围墙,其实里头还没打理,就像普通的荒地一样,一任自然,放眼看去,真的挺荒凉的。 地面大些的石头和障碍物显然已经清理过了,仍能看的出植被稀疏,山岩裸露、山间平原俱是荒漠,山上树木也十分稀少。 沈昼锦低着头,仔细看了看植被种类,又捏了些土看了看。 这一片土地是真的贫瘠,哪怕想办法也种不了粮食,种点生命力顽强的牧草吧,比如耐寒耐旱的皇竹草,冰草、苜蓿、黑麦草都可以,种下去几天就是一大片,四季都有。 然后养绵羊,下一步就可以剪羊毛、做羊毛的一条龙产业。 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做计划,忽见一骑马儿越驰越近,一个胖乎乎的大婶下了马,施礼道:“沈大师。不知沈大师今日过来,妾身失礼了。” 沈昼锦还了一礼:“不必客气,怎么称呼?” 大婶道:“妾身娘家姓王,是清荣的三婶。” 沈昼锦就道:“王阿姐,这边都是你打理的?” “是,”王氏有些不安:“清荣是两边跑,采买之类样样都是他亲自过眼的,妾身只是过来看着这些人干活,还请不要见怪。” 沈昼锦道:“没事,我不介意谁来做,你跟我说说进度吧。” 孟家原本是四世同堂的大家族,如今却硬生生折了中间两代人,能出头的顶梁柱,全都折在那一回了。 如今老的老,小的小,还有几个寡妇,都得抛头露面干活儿。 不行,这么一想真是好气,说什么也得把刘家给收拾了。 沈昼锦一边想着,一边就听着王氏说话。 王氏看着胖乎乎,其实应该是壮,虽然有些肉肉,但动作很利索,显然是个练家子,长的也很好看,而且明显不是第一次管事,说话十分有条理,还自绘了一个这边的舆图,按着图讲解。 这会儿围墙已经盖完了,正在盖房子。 孟家办事是真的周到,既然这房子是为了防马匪流寇的,所以还请教了解甲的兵将,盖了类似瞭望塔之类的装置,是真的严格按着她的要求,弄的很山寨式了。 而且她们兵分好几路,这边盖着,也派人四处去找,已经迁来了一些村人,都是阖家迁过来的,此时就在这些匠人之中,做工赚工钱,盖他们自己的房子。 来的这些村人,是从一个三不管地带迁过来的,大部分姓郑,叫郑家庄。 因为他们住的地方两边有山,所以派人守住山口就能看到外敌,也所以,借着这个地利,逃过了好几回马匪。 但这种日子他们也是过够了,屋宅本就破败,家无余粮,没什么不舍得的,孟家给的条件又足以安置,所以他们一商议,全都过来了。 第127章 大佬包袱 王氏道:“说是全迁过来,其实也只有三十余户,七八十人。其中青壮年只有十二人,五十以上的老人有二十九人……” 沈昼锦静静听完,道:“够了。” 王氏一愣:“这些就够了?” “对,”沈昼锦道:“这边种不了粮食,要不了多少人手。我准备在这一处种牧草、养绵羊,这么多人足够了,等忙的时候招短工就成。” 王氏一句也不多问,更不反驳:“好,我赶紧跟他们说一声。”一边就交待了下去。 沈昼锦很满意这样的下属,点了点头。 王氏又道:“其实若只有这一拨人,倒是好管了,因为这一拨人,几乎没有什么亲戚能走动的了……”她随说着,又不由微叹:“都是些可怜人。” 两人聊的投机,又骑上马去转了一圈,眼见也到饭时了,王氏邀她出去吃,沈昼锦直接道:“随便找个地方,随便吃点儿,你平时吃什么就吃什么,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王氏有些不好意思,见她坚持,才把她带过去,但吃的还是打发人去外头买的。 他们平时休息的就是一个矮棚子,太阳晒着,手一摸顶子都是滚烫的,屋里就像蒸笼,王氏吃的香汗淋漓,看沈昼锦连滴汗也没有,诧异道:“难道武道还能不怕热?” 沈昼锦笑道:“武道只要小成,就能不怕热也不怕冷。” 王氏十分羡慕。 两人正吃着,就听外头有人道:“师父!师父!” 沈昼锦有时候也很有大佬包袱,所以她没有大叫一声我在这儿……倒是王氏,直接出去,笑道:“清荣,这边。” 孟清荣下了马快步过来:“师父!” 他这些日子也是风尘仆仆,看着人都瘦了,但精气神儿好的很,小脸水当当,一看就是练功没有懈怠。 沈昼锦看了他一眼,就道:“不错。” 孟清荣嘻嘻笑道:“师父放心,我练功很勤勉的!” 一边说着,他去草草洗了把脸,也不用人让,就自己拿了一把筷子,也坐下吃,一边道:“饿死了,我早饭都没迭的吃,师父,我前阵子遇到马匪了……” 因为要找这样的“村民”就得去那些三不管地带,孟清荣不放心,就自己带着人去。 起初运气挺好,一直没遇上马匪流寇,一直到十来天之前,遇上了一伙马匪,足有十余人。 当时孟清荣就心说坏了,但还是强撑着上前,让家人快走,没想到一动上手,就发现……他们这么弱。 孟清荣道:“师父,就是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们的动作,放慢了一样,我能清楚的看到,还能来的及判断,而且我脑子里想着怎么反击,我的手就能做到,力气还挺大……我真的,我当时我可高兴了师父,我真的好高兴啊师父!!” 他一边说着,眼圈都红了。 沈昼锦静静的听着,一边摸了摸他的头安慰。 其实孟清荣的武道,应该是这些人里最差的,而且九霄起初的力量并不惊悚,但所谓马匪,也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仗着年轻力壮抢劫,大多都是些野路子,对付这样的人,孟清荣就足够了。 孟清荣发泄了一番兴奋之情,又问沈昼锦:“师父,我可以教家人武道吗?” 王氏急向他使眼色,怕他得寸进尺,惹恼了沈昼锦。 沈昼锦直截了当的道:“你教不了。九霄入门难,‘知所以然’更难,除非天纵奇才,否则入门十年也未必能教得了人。” 她顿了一下:“不过等忙完这阵子,你可以把家族中差不多的人带过来,我看看能不能挑出人来教一教试试。” 孟清荣连声答应,喜出望外。 王氏也悄悄松了口气。 沈昼锦倒不是好说话,是这样的人肯定还会有,总有拐弯抹脚推不过的,到时候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一起最好。 三人一起吃完饭,沈昼锦叫人取了纸笔,开始一一的跟王氏交待:“围墙要加固一下,上头可以做钉瓦。” 钉瓦是上头有凸起,可以防攀爬的一种瓦,可以放在房顶和围墙上头。 沈昼锦每一次去古代位面几乎都要用到水泥,已经熟悉极了,就把方子写了出来,到时候用上水泥,抹光滑,放上钉瓦,除非有江湖高手,一般的马匪什么的是进不来了。 而且里头的民居也可以用。 为了省钱,除了围墙之外,里头民居都是用的土坯砖,抹上水泥就结实了,不用修补也不会再漏水。 然后她又画了一个简易的机关,是应对“攻门”的,毕竟这些人都是农人,不能指望,也没有必要让他们跟外人拼杀,所以弄一些小机关比较省力。 然后她才开始说具体说要种什么草、平时需要怎么管理,包括养了羊之后的事情,全都交代给王氏了。 王氏听的眼睛越来越亮:“这,这生意是要交给我们孟家打理吗?” “可以,”沈昼锦道:“你们能做,就交给你们做。” 王氏喜出望外,连连称谢。 孟清荣道:“婶婶,这水泥也要留心在意,别泄露出去。” 王氏又点了点头。 沈昼锦道:“倒也不用太紧张,这种事情要保密怪麻烦的,所以等用起来之后,若有人问,你们不妨挑着合适的把方子卖了,也是一笔进项。” 孟清荣沉吟道:“那师父要不要献给官府?” “不,”沈昼锦道:“不用提我,我本事多,不差这个,多了反而麻烦,你们寻思个说词,放在你们孟家头上就成。” 王氏又是一喜,孟清荣也喜道:“师父真好。” 沈昼锦摸了摸他的头,一边道:“先这样吧,等我想起什么来再说。” 王氏连声应了,然后沈昼锦就戴上帽子,与孟清荣一起出来了。 出了围墙,看四周无人,孟清荣才道:“师父,你让我找的几处库房,我都找好了,有几处是闲置久了的,无人管理,也有的离哪一边近,我就叫人买下来了,四周也空,出出进进也方便的很。”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就是这几处,无人知道。” 沈昼锦点了点头,拿过来细看,几处地方都写的十分详细。 她得把空间里头的粮种找个地方拿出来,所以每一处具体有多大,种什么合适,她都得去看看。 沈昼锦就道:“你把钥匙给我,我回去都去看看。” 孟清荣应了一声,就拿出来给她了。 两人去又二号地转了转,这边只有三十多顷,大多都是良田,此时种着粮食,只是长势不好,这也是这一方的常态了。 这边也盖了围墙,但没有迁农人进来,这一处可以继续种粮食,换个合适的品种就行。 沈昼锦忙了一天回去,刚换了衣服出来,就发现谢思危在外头等着她,然后他挥退下人,低声道:“你知道叶云峤是谁吗?” 第128章 不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沈昼锦嗯了一声。 谢思危凑过来,小声道:“我也是猜的,据说皇上第八子,姓秦名峤,字云峤,其母妃姓叶。” 沈昼锦仍是点了点头。 谢思危也顾不上吐槽她的态度,快速道:“皇八子之母,出身微贱,以宫女之身意外承宠,以答应之身产子,但没想到,皇八子天生聪慧,过目不忘,闻一知十,所以自开蒙以来,极得皇上喜欢,其生母也得儿子之益,连升位份,现在好像成了淑妃。谁知道有一回,皇上带着几个皇子出宫游玩,皇八子居然被拐子拐走了,那时候他才八岁。” “等追到的时候,被扔到山下,摔了个半死不说,脸上还被烙铁烙上了一个大坑,虽然皇上震怒,为此处置了很多人,但这伤也毕竟是治不好了,从那之后,皇八子就销声匿迹了,上学再不与几位皇子一起上,几乎不在人前露面,还曾因为在宫宴上不肯摘掉面纱被皇上不喜,几次选秀都未给他指婚,就如同没这个人一样……如今算算也十八岁了吧?大家都以为这位是废了,没想到,没想到居然在无所阁。” 他感叹了一下,又道:“无所阁,其实就是这位……” 他举着大拇指朝天比了比:“年轻的时候自己弄的,我真没想到……” 沈昼锦也有点意外。 没想到武宣帝年轻时这么多门道儿。 谢思危自己感慨了一番,然后看了她一眼:“你不惊讶吗?” 沈昼锦道:“惊讶啊!” 谢思危道:“你这样子可不像在惊讶,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人与你聊事情很没劲头?” 沈昼锦:“……” 看不出你浓眉大眼的也这么爱八卦。 她道:“我错了我错了,要不我们重来一遍,你问我,你不惊讶吗??” 然后她忽然就凑到他耳朵边,大叫一声:“啊!!我好惊讶啊!!” 谢思危捂住耳朵,迅速闪开,还是被震的耳朵疼,用力搓了两下,沈昼锦笑的前仰后合,问他:“这样你满意了吗?” 谢思危无语的道:“就你这样的,好意思天天说我。” 沈昼锦边笑边道:“说真的,你这么爱操心,我真奇怪你为什么不干些谋士活儿,反而喜欢打仗。” 谢思危淡定的道:“我去了战场,自然就不操心了。” 沈昼锦笑道:“真的?你不操心我这边?不操心不靠谱的师父,”她比比自己,“和师兄师弟们?” 谢思危斜眼道:“你觉得呢?你觉得你自己挺靠谱吗?靠谱的人看脸收徒弟?看脸教武道?” “瞧你说的,”沈昼锦不以为然,“我虽然看脸,但我是个有原则的人,长相只能决定我看他的次数,并不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谢思危:“……” 行吧。 两人去了前头,叶云峤,或者应该叫秦云峤正与他们说话,看起来相处的十分融洽。 一见沈昼锦进去,秦云峤立刻眼睛一亮,就要走过来。 没想到才一转身,身边两道人影飞一般掠过,戚兰秋和江殷炽两个撒娇大王已经扑过去,开始例行争宠,连粉白色系的老头头都走过去,委屈巴拉的跟她道:“师父,我头发乱了。” 沈昼锦左拥右抱,还不忘安抚老头头:“一会儿给你重新梳。” 秦云峤:“……” 真是万万没想到。 秦云峤戴着面罩,并没有跟他们一起吃饭,等吃完饭,沈昼锦才过来给他治疗,沈神医也过来看着。 他是个真正的医者,听闻秦云峤是来求医的,已经给他把过脉了,沈昼锦也没掩饰,随治随给他讲解……虽然说她没打算把这个活儿也扔给师父,可是万一她哪天没空儿呢,这也是说不准的事儿,咳咳。 忙完一趟,一个时辰都过去了,小芝麻汤圆疲惫又舒服,一起了针就控制不住睡过去了,沈昼锦收拾东西回房,等夜深了,才把小凤凰叫了过来。 两人悄悄出了院子,沈昼锦听了听四周无人,拍了拍小凤凰的背。 小凤凰叽咕了两声,抱怨晚上还要干活……随即就是隐约光芒一闪,小凤凰变大了数倍,周身光华闪闪,映的夜空都隐约有了璀璨华光。 这样的神光,普通人也能看到,所以几乎是在小凤凰变身的同时,沈昼锦已经飞也似的跃了上去,下一刻,小凤凰与她一起隐身,然后无声无息的滑入夜空。 沈昼锦是会御剑的,但御剑这种,是受世界法则排斥的,她在这种低武世界御剑,非得挨雷批不可。 但小凤凰是天生神兽,她的种种本事是不受世界法则限制的,所以用它作弊就很方便。 一人一鸟,飞快的把沈昼锦名下的几处地转了一圈,也包括她送给边关的两处。 这几处的围墙已经全都盖起来了,沈昼锦坐在小凤凰上头,确定周围没人,然后才跃下去,开始用神农符布成符阵。 这才是盖围墙最大的缘由。 神农乃农神,布上这个阵,在这里面做任何农事,比如说开荒施肥播种收割等,都会更加省力顺畅;而且长势、收成等等,也会有一定的提高。 布完阵之后,还得辛辛苦苦的洒一遍合适的肥料……为什么这么着急呢,因为凌晨会有雨。 下两天雨,这些肥料就能浸入地里,后续再开荒翻一遍地,正好种粮食。 边城这边,每年只有这两三个月雨量多一些,所以神农阵和肥料都要及早布置,小凤凰虽然能贴简单的符,但神农符这种复杂的贴不了,以符布阵它也做不了,只能她自己来。 她用的都是高阶的符箓,显效即隐,无形无迹,只要中途不把围墙拆了,起码能维持三年的效用。 花了接近三个时辰,才跑完这几处,然后再去孟清荣买下的几处仓库。 孟清荣年纪不大,办事儿却利索,几处仓库的位置都很好,属于运来运去不招人注意的那种地方。 虽然有的位置有些荒凉,但也无所谓,别人担心,她不担心,门上贴一个防御符就行,不被人攻击用几年都没问题,如果被人攻击了,就让小凤凰再来贴一个。 除了防御符,沈昼锦还贴了加固的符、防潮防霉的,防虫防蚊的……总之一堆贴,然后一挥手,大袋的粮食就堆满了仓库。 做为一个囤积族,她很热衷于收物资,反正空间可以设置永不变质,经过多少位面都无所谓。 但收了这么久,敞开了用,还是头一次……这种一挥手填满了大仓库,但自己空间的物资一点不觉得少的感觉,真特么爽!! 一人一鸟忙了一夜。 虽然小凤凰飞行速度快,但忙完也接近凌晨了,两人回家不大会儿,雨点就落了下来。 小凤凰看着窗外,忧伤的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样人家会左右为难的。人家是冒着被雨淋湿毛的危险,飞出去找小燕子;还是继续跟你待在一起,一天都见不到小燕子呢?” 沈昼锦道:“求你了,不要再叫他小燕子了好不好??” 小凤凰摇了摇胖身体:“人家不要,人家要叫一辈子。” 沈昼锦一秒变身鲁某某:“真的吗?我不信。” 然后眼睛张的大大的看着它,还活泼的晃了晃脑袋。 第129章 赌输了大不了赔上一条命 资深电视迷·小凤凰一呆,若无其事的改口:“人家的小之之……” 噗! 沈昼锦一边笑着,一边从空间里拿了一把小小伞出来,“给你。用这个。” 小凤凰用夹子音道:“人家不要,小仙女哪有自己打伞的,人家陪了你一夜,你就不能送人家过去!” 其实凤凰未成年,是没有性别的,只是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小凤凰的习性就偏女子些。 沈昼锦跟这个戏精处了几百年,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也夹子音道:“一会儿你的之之就要去练武,你身为世上唯一会打伞的小仙女,在细雨之中陪伴着他,岂不是很唯美很浪漫?” 小凤凰一听,顿时深以为然,伸出小爪子抓过伞就飞了。 沈昼锦这才入定打坐。 几个徒弟全都是黎明即起的,包括已经不是病殃子的谢思危,起来之后,风雨无阻练一个时辰武技,回来沐浴吃早饭,然后再入定练内息。 那边,秦云峤睡了一个好觉。 他少有睡的这么好,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只一天,就比御医治了一辈子都有效果。 看外头细雨濛濛,他兴致勃勃的出了门,四处走了走,然后就见一只鸟儿打着一把小花伞从不远处飞过。 秦云峤:“……??” 他吃惊不小,盯着看了会儿,然后小凤凰也看到他了,就打着伞飞了回来,站在树枝上:“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秦云峤得过情报,知道沈昼锦有只会说话的鹦鹉,不由满是兴味,上前一步,道:“叶云峤。” “嗯,”小凤凰瞅了瞅他,对这种长相不太感兴趣,只语重心长道:“以后要乖,要听话,要……” 话音未落,沈昼眠出来了。 小凤凰当时就翅膀一拍过去了,秒变夹子音:“师兄师兄!人家的伞伞好不好看?” 沈昼眠抬起头,认真的瞧了瞧:“好看,凤儿也好看。” “铃铃铃铃铃……”小凤凰发出了真正银铃般的笑声,害羞的道:“师兄也好看!” 秦云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沈昼眠已经听过很多次,非常淡定,就问他:“云峤昨日睡的可好?” 秦云峤急笑道:“极好,前所未有,郡主真乃神医。” 沈昼眠与他聊了几句,一直等到谢思危几人过来准备吃早饭了,厨房也给秦云峤送了早饭过来,沈昼眠才跟他道别,过去前头吃饭。 沈昼锦昨天忙了一夜,稍一入定,吃早饭时仍是神采奕奕。 但这事儿得过个三五天再告诉孟清荣,眼下她就算是忙完了。 所以吃过早饭,她就吩咐周温良:“有几个事儿,第一个,后头的地,我看山两边正好都有大片的空地,你召人打理一下,都尽着地方圈起来,盖上围墙,左边当药园子,你叫人翻了土之后,我和师父自己去种。右边当菜园子,也是翻了土我们自己去种。林子那边就种葡萄好了,这个不用你这边管,我已经跟小荣儿说过了。” 周温良点头应下,沈昼锦续道:“第二个,看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大酒楼,越大越好,盘一个,召到底实的厨子之后,这几样菜,你让他们试做,到时候开业就做为主打菜系。辣椒和一些调料在这,我都准备好了。” 周温良双手接过菜谱,沈昼锦又道:“我这儿差不多忙完了,把这几天的帖子拿过来,小谢也来,咱们一块看看有没有要见的。” 周温良连声应下,就叫人把帖子拿了过来。 回来没几天,帖子收了两大筐,这边还一封没应过。 但沈昼锦确实在忙,对承恩伯府的说词是赴约,所以这些人都以为沈昼锦是应下了别家,正疯狂打听。 然后三人迅速过了一遍。 周温良提供情报,然后沈昼锦两人再一商量,就把需要结交的人家定下来了,然后再一一的回帖子。 就在沈昼锦小日子过的有声有色的时候,陈慕雪正生不如死。 秦忠这个身份,确实是个纸老虎。 但纸老虎也是老虎,也是会咬人的,他拼上命说不定还能送你一个灭门套餐。 所以官府世家的人,起码明着是不敢下手的,再加上有了九霄门人这些其它选择,一时不至于到铤而走险这一步。 下手的是一个江湖门派,不怎么干净的那一种,名叫断刀门。 全都是些法外狂徒,不考虑那么些,赌一把就是武道高手,赌输了大不了赔上一条命。 所以他们简单粗暴,掳了就走,秦忠几个义子当场就死了几个,然后他们昼夜兼程,想着先离开这儿,找个安全的地方,再慢慢的逼迫。 等陈慕雪醒来的时候,就被堵着嘴,背绑着。 上下都有木板,隐约能听到外头的声音,她似乎是在马车底部,马车速度极快,十分颠簸,陈慕雪被颠的全身无处不痛,胃里翻江倒海,头更是昏沉沉的。 她又渴又饿,又想小解,可是不论她怎么挣扎,都解不开绳扣;她拼命的嗯嗯唔唔,也无人理她。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尿了出来,羞耻的眼泪直流,对沈昼锦更是恨之入骨!! 她咬紧牙关发誓,有朝一日,今日之辱,定要她千倍、万倍来抵!!把她大卸八块也难消她心头之恨!! 陈慕雪全靠着诅咒沈昼锦,才撑了下来,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吱嘎一声,眼前微亮,陈慕雪正勉强转头,就觉得背后一紧,被人提了出来,扔到了地上。 陈慕雪痛的唔了一声。 她不知道的是,断刀门这一路走的极不顺当。 因为沈昼锦捐了两处地,所以这也就相当于边关的囤田了,边军会组织人手过来帮忙干活,所以他们这一路,光边军队伍就遇上了三回,还遇上了一伙官兵,带着护卫去边关的更是好几拨,光动手都动了三回。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是上天对气运之女的偏爱,他们只觉得,沈昼锦果然厉害啊!!所以跟她有关系的事情也邪门儿! 断刀门的人又怕又气,可是一不做二不休,掳都掳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居然也就顺利的冲了出来。 大家紧崩的精神也稍微松了松,各自憋着一肚子火,陈慕雪才刚唔了一声,那人就飞起一脚,踹了出去。 陈慕雪撞到树上,然后又骨碌碌滚了回来,痛的涕泪交流。 第130章 不能乱发好心啊 旁边的男子拉住他:“行了老赵!别打死了,不是还得‘自愿’自尽么?” 老赵冷笑连连:“怎么着,还得当祖宗供着她?打服了一样自愿!老子倒要看看这小娘皮的骨头够不够硬!!”一边说着,又是一脚。 陈慕雪一个滚扑,口中的布掉了下来,僵了的两腮慢慢缓着,眼泪鼻涕狂流。 男人又是咣咣两脚,陈慕雪惨叫出声,一边道:“救命!救命啊!!” 不远处有人骑着马儿经过,听到了声音,不由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飞身下马,小跑着过来,扫了一眼,便道:“你们在干什么?小姑娘,你没事吧?” “他娘的!!”断刀门的人实在忍不住,纷纷骂出声来。 一路走过来,这都好几回了!他们怎么不知道这世上爱管闲事的人这么多?! 两边一言不合,就是一通乱斗。 陈慕雪躺在地上,在昏黄的暮色中拼命张大眼睛,想看清眼前的情形。 她的心怦怦直跳,有一种强烈而欢喜的直觉,好像有一件很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她瞪的眼都涩了,才终于看清楚了。 来的人一身劲装,年纪很轻,应该只是一个少年人,却长相漂亮,眼带星光,性子似乎十分活泼,一边打,一边还不住的说着话:“小姑娘,你还好吧?” 陈慕雪下意识就道:“我,我还好。” “嗯,”少年笑嘻嘻的道:“那就好,哎我说,你们不会是拐子吧?哎哎,别急啊……” 他险之又险的闪过一下,又道:“你们不是拐子是什么,小姑娘明显是千金小姐,你们一看就是土匪……” 陈慕雪努力在泥地上转头,满怀期待的看着。 她看不清,也看不懂,但是他还能说话,应该是没事的吧? 她心里焦急极了,想说你不要再说话了,赶紧把他们杀了,全杀了,全杀了…… 此时断刀门的人已经察觉不对,有几个人往这边移动,想先把陈慕雪带走。 陈慕雪只觉得这些人越打越近,几乎要踩到她头上,她拼命的往后躲了躲,焦急之下,忍不住喃喃出声:“快点,快点,快点杀了他们啊……” 他这样笑嘻嘻的打,让她想起许良金,就忍不住烦躁。 几个人仍旧在打个没完,少年忽然痛呼了一声,被人打倒在地,一时爬不起来,那个老赵上去就是一脚,旁边也有人抡刀扑上,少年在地上滚来滚去,被人踢中,又痛哼了一声。 陈慕雪眼睛张的大大的,就见他几乎滚到了她怀里,两人的脸只隔了一寸! 少年一只眼睛向她眨了一眨,可惜夜色之中,她完全没有看到。 眼见他居然被打倒了,陈慕雪万分失望,忍不住哭叫出声:“废物废物废物……你为什么这么废物!!你救不了我为什么要出现!!废物废物废物……” 少年的手,本来已经趁人不备伸过来,藏在手中的短刃划断了她身上一根绳索,正要去划第二根,忽然顿住了。 他看着一边流泪一边痛骂他的陈慕雪,不由得一挑眉。 老赵冲过来又是一脚,少年忽然一把抓住他小腿,整个人猛然跃起,用他的身体划了一圈,把众人远远逼开。 其中一人收势不及,刀尖就从他颈上划过,当时就把脑袋切下来半边。 少年已经把他一把甩出,砸到了陈慕雪身上。 陈慕雪被砸的痛叫了一声,下一刻,温热的血喷溅出来,喷了她一头一脸。 众人惊呼声中,少年趁机转身就跑,飞也似的没入了夜色之中,只留下一声低喃:“还是不能乱发好心啊……” 他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走了,断刀门的人惊在当地,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老赵!!” 老赵早已经气绝当场,其它人也有几个受伤的。 这些人根本不敢多待,随手抓了一把草塞进陈慕雪嘴里,继续上车赶路。 昼夜兼程,赶了三天的路,找着了一处荒宅落脚。 陈慕雪和秦忠都是死多活少,断刀门的人找了一个大嫂照顾着,也来不及休息,还得去外头布疑阵,怕万一有追兵。 陈慕雪在马车夹层待了三天,一天只吃一点点东西,两颊全都是擦蹭的血痕,整个人昏昏沉沉,大嫂看着不忍,给她洗了澡,换了衣裳,慢慢的给她揉着僵木的手脚,只是不能请大夫,只能慢慢的熬着。 好在断刀门的人也累了,出去忙了一天,回来也在休息,接连两天没人理她。 直到第三天,才有人过来,但陈慕雪仍旧昏迷着,什么威胁说服都用不上,断刀门的人掐了掐也没掐醒,怕把她折腾死了,就暂时放过了她。 等他走了,大婶才进来,小声道:“走了。” 陈慕雪慢慢的张开眼,摸了摸被掐出指甲印的人中,眼中恨意一闪而过,再抬起头来时,又是楚楚可怜:“谢谢大婶。” “唉,不用谢我,”大婶叹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拖几日……看你家的人会不会来救你。” 陈慕雪急道:“大婶,你能不能帮我去报个信儿?我是承恩伯府的小姐……” “对不住,”大婶道:“他们都是亡命之徒,我只是一个做饭婆子,我不敢……对不住。” 陈慕雪哭着拉住她手:“求求你,大婶,等我逃出去,我爹会重金谢您的。” “对不住,”大婶低下了头:“对不住,我真的不敢。” 她十分愧疚,拉开她手,急匆匆走了。 陈慕雪绝望的往后一仰。 秦忠就躺在她身边,比她更狼狈,低声哼哼道:“你爹会来救你?做甚么美梦?你爹要是真疼你,会把你送到我手上?” 太监最惧鬼神,哪怕如今要死了,他也不敢恨沈昼锦,恨意全都放到了她身上,说话半点也不客气:“不过是只没毛的山鸡,还妄图攀扯人家真凤凰!人家堂堂的武道高手,都不用亲自动手,说句话出来,就有无数的人来对付你!!你自己死也就算了,还连累了咱家,咱家恨不得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他骂个不停,陈慕雪充耳不闻。 外头,一个看起来约摸十岁大的孩子,本来在院中捡着树枝,动作却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索性站到屋角听着,大大的眼中,是不符合年龄的愤怒。 屋里那个半男不女的尖酸声音,与他回忆中那个声音,渐渐的融为一体。 小男孩神色阴沉沉的。 他绕到了屋子那一边,冷脸抬手,小小的手掌无声无息的贴到了墙上。 第131章 我这么乖 秦忠背倚着墙,正疯狂辱骂,忽觉得墙面有些震动,秦忠停了停口,想撑起来看看。 谁知下一刻,巨力袭来,心肺剧震,秦忠一口血喷了出来,头一歪就断了气。 好一会儿,陈慕雪才察觉不对,猛然转头,看向那边,正盯着他看,忽然察觉到什么,一下子抬头往上看去。 就见上方的窗子上,露着一张小男孩的脸,正静静的看着他。 陈慕雪一呆。 小男孩很瘦,脸上脏,头发也脏,看起来最多不到十岁,似乎是个小乞丐。 陈慕雪有些失望,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可是如今,她不愿放弃任何一点希望。 陈慕雪想了想,并没一张口就求他送信,反而跟他道:“你快点离开,这里有坏人。” 小男孩眨了眨眼晴,一双看起来略有些凉薄的单凤眼,静静的看着她。 陈慕雪做出了焦急之色,又道,“你听话,快点走,姐姐不会骗你的。” 小男孩仍是没说话,他推开窗子,两只手轻轻一撑,就从窗子里灵活的翻了进来,然后慢慢走过来。 陈慕雪做戏做到底,焦急道:“你怎么进来了,快走啊!” 小男孩看了她一会儿,蹲下,在地上写:“我走了,你怎么办?” 居然还是个哑巴,一身汗酸味儿。 陈慕雪忍着嫌弃,道:“我死就死了,这事与你也没有关系,连累了你,我于心不忍。” 小男孩又写:“你为什么被抓来?” 陈慕雪面露苦笑:“我,得罪了一个武道高手……” 小男孩写:“真假千金?” 陈慕雪眼神微闪,但仍是道:“是,我不是承恩伯府的真千金,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 小男孩用力摇了摇头。 一看他这个动作,陈慕雪顿时放了心,于是哭道:“我也不想的……” 她开始给他讲她的故事。 ……… 沈昼锦那边,并没有急着宴宾客。 毕竟她又不是什么官员,又不真的缺钱缺礼,并不是必须要跟谁往来,所以只回了帖子,找了找由头,表示我是愿意与你们来往的,只是现在实在没空,待忙完这阵子再聚云云…… 到时候这些人家有事,或者有什么宴会之类,自然会给她下帖子,到时候她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去。 她也确实挺忙的。 见到秦云峤,她才想起来,在桐县还有两个从红袖招救出来的姑娘,边城这边还有一个云雪儿。 她去找了一趟暗卫,教了他们一遍武道,顺便打发他们把红袖招那两个姑娘接过来,与云雪儿安置到一起。 她也曾经毁过容,有心结,所以有不少合适的药,这两个姑娘可以给她们药,治一治,起码别像现在这么狰狞,至于秦云峤,她还没决定要不要给他治,可以过一阵子再说。 除了这个,还有酒楼的事情。 地方倒是好说,她们这边还没开始找,早有人送了房契过来了。 她就挑了一家,位置不算太好,但地方大,盖的敞亮气派,很合适做这种辣椒菜。 厨子也请到了,但暂时还没复原出她挑的几种菜。 虽然有现成的菜谱,但如今的烹饪手段有限,东西也有限,而且有的还需要现做,或者找替代品,比方说最基础的“油”,又比如说豆腐、午餐肉之类的。 要知道,现在连花生都没有,更别提花生油了。 豆油倒是可以做,但会腥,所以目前来说还是先用动物油。 其实吃动物油对身体有很多好处,只是冷了会凝固。 沈昼锦亲自教厨子做,连着材料,从头到尾的做一遍,再让他们自己去练。 周温良一直极为殷勤周到,就像一个真正的管家,丝毫没有江湖高手的架子,哪怕她说要来教人做菜,他也面不改色,主动过来陪着,忙前忙后。 沈昼锦每样菜只教了一遍,然后就回来了,周温良一直把她送回主院,才退了出去。 秦云峤坐在梅林边上,悠闲的喝着茶,周温良就走过去,也在旁边坐下,低声禀报了几句,一边又道:“郡主教的这个,看起来寻常,其实处处都耐琢磨,拿出去,样样都足可以安身立命。” 秦云峤含笑道:“昨日她为我下针,我问她,何时教我武道……你猜她如何回答?” 周温良看着他,秦云峤笑道:“她说,‘我还没决定要不要教你武道’。” 当时他是真的被噎了一下子,毕竟自他来了,两人算是相处愉快,他以为她早已经决定了要教他武道呢。 秦云峤摇了摇头,笑道:“她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人,心很软,却又很硬,表面谈笑风生,内心坚如磐石。你对她好,她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只要够‘好’,她一点都不吝啬,很大的好处也随手就给出去,但是……” 他顿了一下:“但她也承担的起被人背叛的后果,所以也不能说这样不好。其实我还挺羡慕她的。” 周温良问:“那,主子怎么办?” “不用担心,”秦云峤笑道:“我这么乖,她会教的。” 周温良也没多问,就站起来要走,一边又道:“郡主说晚上大家试菜,说都过来热闹热闹。” 秦云峤垂了垂眼没说话。 但晚上大家过去之后,他也破天荒跟着过去了,掀开面罩一角,用袖子遮着,慢慢吃。 辣椒菜最精典的,应该就是毛血旺了,然后再加上水煮肉片、酸菜鱼、辣子鸡、麻辣兔丁、干煸肥肠、麻婆豆腐、回锅肉,凑了八道。 然后几个厨子各有拿手菜,每人做几道,全都端上来,大家每样都尝一尝。 连长宁郡主也出来了,多半都是徒弟和亲戚,也没立屏风,大家一起坐着吃,一边说说笑笑。 说真的,这几样菜让沈昼锦来尝,其实有点不够味儿。 毕竟川菜么,就得重盐重油重辣才好吃,但是这会儿辣椒才刚出现,总得有一个适应过程,所以还算不错。 几个人全都不能吃辣,辣的直哈气,额头冒汗,但又觉得好吃,一边狂喝甜汤一边吃。 秦云峤本来吃的斯文,但到最后也冒了一头汗,连面罩都汗湿了,衬着不怎么亮的光线,更显得一对大大的狗狗眼,无辜潮湿,可可爱爱。 沈昼锦笑了两声,一边故意问他:“哪个好吃?” 秦云峤迅速放下袖子,矜持道:“回锅肉好一点。” “毛血旺!毛血旺最好吃!!” 江殷炽典型的人菜瘾大,自己一个人吃了半盆子毛血旺,还喝了两壶甜汤,撑的肚子都鼓了,一边哈气一边道:“太好吃了!世上最好吃的菜!” 戚兰秋道:“我觉得还是麻婆豆腐好吃。” 沈昼锦听着两人争辩,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周温良急步过来,沈昼锦回头看了一眼,周温良向她打了个手势。 第132章 当街掳走两个大男人 沈昼锦走过来问:“怎么了?” 周温良附耳低声禀报了几句。 影卫这几天,一直在盯薛氏那边。 他们收买了薛氏那边的人,有意提起陈慕雪失踪的事情,然后听薛氏的话音,这个陈慕雪真是她女儿!! 沈昼锦眉头一轩。 果然啊!居然真的是她女儿!! 沈昼锦问:“那个吕大红呢?” 周温良道:“吕大红夫妻早已经处死了,但我们的人查到,陈慕雪所谓的生父薛平,并没有生过女儿,也没见他与谁关系亲近……但是细察下来,他曾有一个妹妹叫薛慧娟,生下来就十分美貌,当年薛平的爹娘,一直想用这个女儿攀个高枝儿,从小就娇养着,什么活都不让她干,连太阳都不叫她晒……后来,大约在十几年前,说是送出去学绣花了,然后就一直没见回来,他们对外说是嫁给了一个行商,但从此就没人见过她。” “我们问过旁人,有人想起来,说那个姑娘大约四五岁的时候,与同乡小姑娘玩闹时摔了一交,右手臂外侧被树枝划破,当时伤的挺严重,薛老爹发了老大一通脾气,险些与那族人绝交,后来留下了一道疤,足有三寸长。我们已经派人去查过了,薛浅柔的手臂上,同样位置,确实有一道疤。” 沈昼锦道:“那当年她应该是故意换子的吧?” 周温良道:“必然是,但还未查到证据。” 沈昼锦点了点头:“证据也不着急,什么时候抓起来一审,肯定审的出来的……承恩伯这几天没去找她?” “没有,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周温良摇头,又道:“郡主放心,咱们的人一直盯着呢。” 沈昼锦示意他矮一点,一边附了耳低声道:“最好能在外头,有见证人,你懂吧?” 周温良坚定的道:“懂,我懂!郡主放心。” 沈昼锦又道:“其实让承恩伯过去,很简单的,下次他再来的时候,你刺他两句,都不用太羞辱,他敏感的自尊心就会受到伤害,就要赶紧找他的解语花去寻求安慰……想安排到哪儿,到时候让你们的人,在薛氏耳边吹两句风就成。” 周温良点头应下了。 承恩伯惯会装模作样,这几天仍旧时不时的递帖子,甚至亲自过来,表示要见长宁郡主。 但都是瞅着沈昼锦不在的时候,她在的时候,他是不敢来的。 只隔了一天,暗卫那边也报了过来。 暗卫一直在边城这边活动,算是地头蛇,查的更加详细。 虽然时间很久了,但乡下日子简单,出点什么事儿大家都印象挺深,可以确定,薛浅柔就是薛慧娟。 沈昼锦就直接过去,跟长宁郡主说了。 毕竟很快就要当众揭穿,得让她有个思想准备。 长宁郡主静静的听她说完,久久无语,沈昼锦都担心起来,忍不住过去给她按压穴位了,长宁郡主却反手,轻轻握住她手,低声道:“锦儿,你说的没错,人渣就是人渣,真是叫人恶心。” “对,”沈昼锦道:“人渣就是人渣,他自己就是坏,就是龌龊、就是恶心,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长宁郡主缓缓点头,半晌才道:“锦儿,娘想与他和离。” “不必和离,”沈昼锦道:“娘亲是皇族之后,我如今也是圣封的郡主,他不过是个草头伯爷,勾结姘头换子乃大罪!待明确了他的戴罪之身,你直接休夫便好。” 长宁郡主缓缓点头,沈昼锦又道:“另外,娘亲的嫁妆……” 长宁郡主干呕了一声,低声道:“娘不想要,什么都不想要了,想想就脏的很,娘不想要,不想看到……让他拿去吧。” 沈昼锦低声哄她:“好,我们不要了。” 不要就不要,她也觉得挺恶心的,虽然长宁郡主嫁妆丰厚,但对她来说也是九牛一毛,并不心疼。 但不要归不要,她绝不可能让承恩伯占半点便宜,她非得全给他抠出来。 承恩伯也两天没亲自来了,按说今天应该亲自来了,正好明天又是官员休沐…… 于是她午后骑上马出了门,去琴心门那边消磨了一下午,回来的时候一问,果然,承恩伯亲自过来了,然后周温良刺了他几句,承恩伯悻悻的滚了。 他高贵的自尊心又受到了伤害,加上这些日子的憋屈也攒够了,都没回府,就直接去了薛浅柔那儿。 一大早,周温良就报了过来,一边道:“还有一件事,因为承恩伯没有回府,所以承恩伯府的人,以为他住在了这边,一大早,陈家几位少爷们便喜气洋洋的张罗着,要过来向长宁郡主请安了。” 沈昼锦无语:“哈??” 周温良快速续道:“但是他们才刚走出承恩伯府不远,忽有一伙强人冲了出来,欲掳走几位少爷,两边一番冲突,最终,大少和四少被掳走了。” 沈昼锦再次:“哈??” 当街掳走两个大男人? 周温良咳了一声,解释:“也许是觉得,陈慕雪与他们兄妹情深?” 沈昼锦这才想起这一茬来。 她知道陈慕雪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但是贼人不知道啊,拿他们的兄长,逼陈慕雪自尽,这倒是基本操作。 沈昼锦忽然心头一动:“等等,薛氏今天出门会去哪儿??” 周温良一愣,然后道:“城南紫竹寺。” 他问:“郡主的意思是?” 沈昼锦道:“陈二没有被掳走,一定会大张旗鼓的过来求救,我就去帮忙,然后等事情爆出来,岂不是就显得我……” 话音未落,外头已经报了过来:“郡主,陈仲斐带着许多人过来,要见承恩伯和郡主。” 沈昼锦道:“瞧,这不就来了?” 她示意周温良先去。 陈仲斐素来心机深沉,他见过沈昼锦打人,所以为了自保,也为了逼迫,他一定会带很多人过来……这,不就是天助我也? 于是陈家一伙人闹闹嚷嚷的到了嘉懿院,引得不少人跟着过来。 陈仲斐只说要见承恩伯,周温良愕然道:“这话是何意??伯爷昨天只在此逗留了半盏茶的时间就走了,怎么?伯爷没有回去吗?” 陈仲斐愣住了。 他们这些日子,苦苦的等着长宁郡主或者沈昼锦心软,所以昨天一听说承恩伯没回来,顿时就觉得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欢喜不尽,所以才一大早迫不及待的过来请安,好把这件事情砸实。 万没想到,承恩伯居然不在??那他去了哪儿? 陈仲斐隐隐觉不妙,但此时也来不及多想,急道:“那能不能告知我娘亲或者锦儿?我兄长和四弟被强人当街掳走,我一个文人,着实束手无策。” 他眼含热泪,一揖到地:“还请周管家帮帮忙。”一边还咳了两声,身子摇了摇。 第133章 他居然变成了一头熊 周温良忽然沉默了一下,眼神微妙。 这个时候又没有穿衣镜,陈仲斐天天看着自己,并没有察觉,他如今已经变的虎背熊腰,说“我一个文人”的时候,实在有点违合,咳两声晃一晃什么的,更显得演技尬出天际。 周温良吸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只道:“请陈二少稍等。” 他便叫人报了进去。 沈昼锦不一会儿就快步出来了。 陈仲斐兄弟两人都不由自主的一退,其实两人是真的怕她,怕她的实力,也怕她那张嘴。 沈昼锦的神色倒是从容,道:“到底怎么回事?” 陈仲斐一见她这个态度,似乎没有不管的意思,不由暗暗欣喜,急上前解释了一遍。 沈昼锦道:“糟了,那昨日伯爷回府,难道也是被强人掳走了??温良,快些叫人报官。” 周温良急应了,当场派了人出去,沈昼锦又道:“那些强人往哪个方向去了,牵几匹马儿来,陈二郎、陈三郎,我与你们一起去救人。” 仁至义尽。 这姿态真是仁至义尽了。 这个时候陈仲斐当然不敢说自己骑术不佳,急上了马,陈叔豪更是欢喜,屁颠屁颠的跟在后头。 三人迅速上马,很快就从东门出了城。 沈昼锦并不理会他们,一马当先在前,脑海中与小凤凰沟通。 她与他们打过交道,已经记住了他们的气息,找人容易。 小凤凰飞了一圈儿,就找着了,然后沈昼锦在脑子里画了一道引路符,类似于鬼打墙,慢慢的把他们往南边引。 这边安排好了,又打发小凤凰去给承恩伯和薛浅柔,各贴了一道符。 她一心二用,马儿速度却飞快,陈叔豪骑术虽好,却也追不上她,而陈仲斐以为自己一定会气喘吁吁,早早掉队的,却发现自己居然轻轻松松?游刃有余??居然一点儿也没掉队? 他先是一喜,觉得沈昼锦的药果然好,这些日子没犯病不说,身体也好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这,这醋钵儿大的拳头是他的?? 这挽缰绳如此有力青筋毕露的拳头是他的?? 这粗壮的手臂,居然也是他的?? 这些日子他只觉得自己胖些了,有力气了,却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自己……他居然变成了一头熊!! 陈仲斐一个激灵,当时就是一身透汗。 从小到大,病虽苦,却也是他最好用的武器,若早知道,若早知道……那药不该吃才是!! 陈仲斐在想什么,沈昼锦全不在意。 她一路追出去,一口气追出十多里,又假装看了看地面上的痕迹,慢慢往南边绕。 很快,她们就追到了那几匹马,沈昼锦飞快上前,三两下收拾了那些江湖人,随手把他们系在马背上。 随即,她飞身坐回马上,示意陈仲斐两人去叫醒陈伯鸣两人,一边通过小凤凰的视线,在脑子里瞧了瞧那一边的情况。 承恩伯两人已经起了床,准备去佛寺为陈慕雪祈福。 薛浅柔就住在南三街,也就是说,只要从南边城门进城,就会经过这边的巷头。 马车堪堪到了巷头,沈昼锦迅速催动符箓之力。 承恩伯一偏头之际,恰好见到薛浅柔发上扶摇一颤。 他的心也跟着一颤。 不知为何,心头火热,恍然觉得好像梦回当年,初见之时,女儿娇羞,被翻红浪,欲拒还迎。 承恩伯当时就忍不住了,搂住她就亲了上去。 马车里传来一阵阵啧啧的水声,然后是妇人带着喘.息的声音:“老刘,走远些!!” 车夫老刘心里暗暗呸了一口,骂了一声下贱,但也不敢多说,赶忙应了一声,就下了马车,想了想,索性先去吃早饭了。 他一离开,空中就是一道隐约的气流闪过,隐身的小凤凰慢慢的解开了缰绳,在马屁股上轻轻一拍,马儿就慢慢的往外走去。 沈昼锦满意点头。 所以么,小凤凰私底下再皮她也不忍心罚,因为皮归皮,干起活儿来真不含糊。 两边凑合的刚刚好。 沈昼锦一行人刚进了城,就有不少闲人跟着看热闹。 因为沈昼锦是个风云之物,所以有关她的消息也传的快,便有人问:“郡主把陈大郎救回来了?陈大郎可还好?” 陈仲斐本能的就想做出他们与沈昼锦关系好的假象,于是温言软语的道:“是,这次真的是多亏了锦儿。我大哥四弟只是被喂了药,应该无碍的。” “那伯爷呢?” “不知,”陈仲斐满面担忧,摇了摇头,蹙眉叹道:“锦儿审过了,他们说父亲不是他们掳走的,我们着实担心的很……” 陈仲斐习惯了的神情仪态,与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不搭了。 病弱美少年这样才叫优雅,叫斯文,叫美好……高大彪悍的壮汉,这样叫别扭,叫娘娘腔,叫丑人多做怪,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叫如花。 旁人纷纷忍不住别眼,陈仲斐迅速察觉到了,微微抿了一下唇。 一行人慢慢走近,溜了缰的马车也慢慢走出来,几乎快到走到路边,犹在摇摇晃晃。 有人道:“哎,这谁的马车,缰绳没拴住!” 老刘一回头,吓了一跳,赶紧道:“我的我的。” 一边叨着饼子就要过来,旁人道:“咋还晃晃悠悠的,里头有人?” 老刘看了一眼,赶紧加快步子,含糊的道:“我这就牵走。” 此时, 老刘还未走到。 此时, 沈昼锦一行人还在二三百步之外。 她袖底的手轻弹,迅速弹出了几道气劲,夹着一道符。 下一刻,整辆马车轰然侧翻,正忘我的酱酱酿酿的两人。骨碌碌的滚下了马车,白花花的两团肉。 当街遛啥什么的……啥体横陈什么的…… 众人的惊叫声响成一片,又有人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哇哦声。 沈昼锦手一攥,迅速收回了符,然后那两人也迅速回神,痛叫了两声,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大圈人。 薛浅柔吓傻了。 好半天才一声尖叫,猛然蜷成一团,手根本不知道要遮哪里。 承恩伯也是脸如死灰,急想找衣服,但衣服都在马车里,而马车在好几步远的地方,他连个下人也没带! 要让他捂着那儿露着屁股去马车上拿衣服,这种猥.琐样子,他实在做不出来!! 就在这时,有人惊叫出声:“承恩伯!!他是承恩伯陈丙融!” 沈昼锦一行人“正要避开”,一听到这一句,齐齐惊讶莫名,迅速催马看了过来,她们身在马上,本来就高,顿时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沈昼锦脸上的“惊讶”十分真实,甚至还“不动声色”的眼神四顾,找了一下无所阁的人,一系列动作十分到位。 然后她恶心又避嫌的别脸,退了一步。 第134章 想要他们永远抬不起头来 沈昼锦当然可以让无所阁去设局,但无所阁设的局,一定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可她就想要这样。 她就是要用尽一切方式一切机会去羞辱他们,哪怕有悖于人伦,哪怕看上去惊世骇俗。 因为只有这样,极度爱面子的凤凰男才会觉得疼。 她就想要他们永远抬不起头来,就要他们从身到心全都受尽打击,因为他们都曾十倍百倍的这么对待她。 陈丙融、薛浅柔、陈慕雪,陈家四兄弟,他们每一个人都不冤枉!! 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是她做的。 因为不管是合作,还是做手下,没有人会喜欢没有底线的上司。 她自己知道,这中间牵扯了太多的仇怨,她只是以牙还牙,甚至还手下留情了……但对无所阁和其它人来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于是,她的行为就会显得过于狠毒,没有底线。 所以不如自己悄悄来,让一切都显得很“天意”,配合之前的雷霆造势,才更完美。 这会儿,中间已经闹的不可开交,还有人大声道:“哎,薛嫂子不是程老爷家的外室吗?” 程老爷?? 众人更是一脸吃到瓜的兴奋,所以承恩伯这是睡了别人家的外室?? 陈仲斐面皮紫涨,自出生以来,从未如此羞辱过。 可他毫无办法,只能强撑着下了马,迅速走过来,解了外袍披到承恩伯身上,至于薛浅柔,他才不管,直接扶着父亲就要走。 便有好心人去掀开马车,拿了衣服给她穿上,薛浅柔面如死灰,浑身发抖,上下牙格格打战,根本不知要如何是好。 沈昼锦拨马要走,眼神儿扫到薛浅柔的脸,忽然猛的一顿,她大声道,“薛慧娟!!” 薛浅柔周身一颤,猛然抬头,往她看去。 沈昼锦大声道:“薛慧娟!居然是你!!你居然认识承恩伯!!所以当年我与陈慕雪被人交换,不是偶然,是你一手为之的!是不是!!是不是!!” 薛浅柔已经吓的全身发抖,拼命往后退,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却连大声都不敢。 大家又被强行喂了一口大瓜,真的是吃到撑。 沈昼锦怒道:“好,好的很!!谁帮我去报个官!我给他十两银子!!” 早有人连连应声,狂奔着去了。 承恩伯挂空档裹着一件薄袍子,六神无主,也没心思阻止,而官府早就在往这边走了,立刻就把薛浅柔抓了去。 沈昼锦“忍无可忍”,冷然道:“承恩伯,我外祖父待你恩重如山,你怎么忍心这般待我娘亲!!”一边愤然走了。 消息风一般传遍了全城。 自古以来,掺杂了桃.色的新闻最容易传播,闲人们一边议论着伯爷家养的鸟儿也不怎么大么,姘头也都半老徐娘了到底图啥啊,这大街上就啥啥也够饥啊渴啊的……一边也就顺便把正事儿说了。 哎,小郡主仁义啊,承恩伯府老夫人这般待她,她听说有强人掳走兄长时,可是半分没迟疑就去救人了!! 可是没想到,居然遇上这种事! 承恩伯居然有个养了十来年的姘头!换了人家的亲生女儿!! 信王府待承恩伯,可真是没的说了,这人啊,就是白眼儿狼,养不熟的!! 但最多的,则是“老天有眼啊!!” 要不是老天有眼,好好的马车,怎么会突然就散架了?这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而沈昼锦回去之后,一见周温良,就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无语的道:“你们这整的,也太……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周温良的疑惑登时就消了大半。 毕竟正常人,谁会设计自已亲眼目睹父亲和姘头的果体啊……虽然看到的人很多,终究对名声没啥好处。 沈昼锦迅速往院中走,一边又道:“盯紧了。” 周温良道:“放心。” 他早就派了人去官府了。 在听说薛浅柔和承恩伯并未中药,又听车夫说,他们两人本来就是如此,爱的深沉,时不时就会“情不自禁”,不分场合的瞎搞,疑窦登时全消。 倒是秦云峤心中仍存疑惑,又叫人去查了马车。 马车其实只坏了一个角,是车板和轮子交汇处坏了,车板也就挂不住,所以他们才会滚下来。 检查之下,发现那块木头已经朽烂了,应该只是恰好在这个时候断了。 一切都像天意,不信都不行。 薛浅柔只是一个内宅妇人,虽然是不光彩的外室,却一辈子没受过啥罪。 她虽然是个精明的,可今天当着这么多人露出身体,精神已经崩溃了,再被沈昼锦叫破身份,整个人恍恍惚惚,一用刑,就全招了。 薛浅柔从小美貌,也从小精明,很会为自己打算。 小小年纪就引得不少人倾心,送钱送物的,家里日子不错,然后薛平就生了花花心思,跑出去找女人,去了几回暗门子,他嫂子吕大红就发现了,然后就找上门吵吵闹闹。 那暗门子容色早已不在,却手腕高超,哄的薛平一心护着她,家里闹腾成这样,薛浅柔却忽然生出来一个念头,她要跟她学学。 然后她就说服了爹娘,时常过来找她。 也是运气好,这个暗门子当年也是头牌,也不知道基于什么心思,还真教了她不少东西,琴棋书画都沾点边。 后来她就死了,薛浅柔也不能白学这么些,怎么也得攀个高枝儿,然后找了一圈,找着了承恩伯。 因为承恩伯也是乡下出身,总比那些天生富贵的好攀。 边城这种地方,再大的官儿也摆不起排场,所以她有心算无心,还真算着了一个“邂逅”。 薛氏为了投其所好,给自己立了一个落难孤女,清高无尘的才女形象,对承恩伯这种人来说,很对路。 薛氏又长的美貌柔弱,承恩伯当时就沦陷了。 但那个时候信王爷还活着,承恩伯天天夹着尾巴做人,极少来见她。 又后来,她怀上了。 承恩伯吓的不轻,生怕被信王发现,严令她必须赶紧落胎,他不可能要这个孩子。 薛氏心头暗恨,却又毫无办法,听说长宁郡主也怀上了,然后就生出来一个念头……然后她就假装落了胎,然后博了承恩伯的愧疚之心,又假装落胎药不好,留了病根,落红不止,让丫环伺候了他。 薛氏一路谋划,一直到长宁郡主快要临产,才撺掇承恩伯,让她去送子娘娘庙还愿。 长安郡主从来不敢违逆承恩伯的话,哪怕大着肚子不方便,也还是去了,中途休息,薛氏偷偷给她下了药,庙中产子,薛氏也一狠心喝了药,提前把女儿生了下来,恰好两个都是女儿,当然就算不是也没关系。 总之,她就把两个孩子换了。 只是那时,她没跟承恩伯说。 一直到信王爷去世,承恩伯渐渐抖起来了,来找她的次数也多了,她才瞅了个机会,跟他说了。 那个时候,上头没有岳父压着,承恩伯就有心思追求“爱情”了,于是对他来说,薛浅柔就是他的真爱,这个女儿就是他们的爱情结晶,自然是爱如珍宝。 第135章 快别侮辱真爱了 至于薛平和吕大红那边? 因为她立的是落难孤女人设么,说她已经家破人亡了,所以从来不与家人来往,只让他们等她上位再说。 薛平两口子苦等好几年,一点好处都得不着,颇多怨言。 老两口儿活着的时候还好说,他们一死,就没人压着他们了。 于是薛平就过来纠缠薛浅柔,本来只是偷偷要些银钱,但薛氏现在手里有人手,给了两回就不给了,再来就叫人把他们打出去了。 吕大红满肚子怨恨,所以一见到陈慕雪,从手上的胎记认出是那个孩子,就立马上前相认了。 官府的人,是连夜审的。 这边一审出来,周温良立刻就得了消息,报给了沈昼锦。 沈昼锦真是听的要恶心死。 承恩伯真的是古往今来头一号的大渣滓!! 什么真爱不真爱的,快别侮辱真爱了!! 要真是真爱,为什么薛氏一怀孕,他吓的跟老鼠一样?面都不敢露了?毫不犹豫的就让她落胎? 还不是生怕被岳父发现了,影响了他的荣华富贵?? 一直到信王爷去世了,信郡王顾不上这边了,他才迫不及待的抖起来了,开始追求爱情了……骨头是有多轻!! 甚至于,信郡王一受伤,他半刻都等不了,就想把长宁郡主也害死,好迎娶他的真爱。 呵,都不说道德不道德了,就单纯从利益角度看,都是愚不可及!! 可是上辈子,这恶心事儿还真就叫他干成了。 反正她见到薛浅柔的时候,她已经成了承恩伯的续弦夫人,尊贵架子拿捏的足足的,天天想方设法的磋磨她!! 可就是这么一窝渣滓,借着陈慕雪那些鱼的随手照应,一家子居然都过的很不错!! 渣夫贱妇也柔情蜜意,好像真的是真爱修成了正果! 老天无眼!! 沈昼锦长吸了一口气,然后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那些花呢?问了吗?” 周温良一愣:“花?” “对,”沈昼锦道:“承恩伯每年都弄一些毒花来,给我娘亲下慢性毒,这是谁给他的花?” 周温良急道:“我叫他们查问查问。” “等等,”沈昼锦又道:“对外,要说此事承恩伯也知情,是他们两人合谋换子的,杀妻的事情也要敲定。” 周温良点了点头:“我明白。” 毕竟搞的就是承恩伯,只有承恩伯也知情并参与,才有混淆皇室血统大罪加身,否则一个薛浅柔的生死,谁会在乎。 周温良就急匆匆的走了。 薛浅柔当时真的是心态崩了,一鼓作气的审下来,该说的都说了。 但等审完放回去,缓下来,她就开始后悔了。 可后悔归后悔,抗不住刑仍是抗不住刑,所以仍旧是一用刑,又招了,她果然知道此事。 那毒花,是从一个江湖门派,叫“杀夫门”买到的。 据说这劳什子杀夫门,创派者就是一个曾被辜负的女子,名叫郑荣华,她本是江湖儿女,相公是个孤儿,被岳父收留,收徒,又把女儿下嫁。 然后这位相公中举之后,因为怕休妻会被人说忘恩负义,于是就生出了杀妻之念,给她下了毒。 郑荣华中毒之后,拼死逃出来,被人救了。 解了毒之后,回去愤而杀了丈夫一家子,又创立了杀夫门,“专收天下被负心人辜负的姐妹”,据说入派之后,门派会派人帮你把负心人一家子都杀了。 沈昼锦也没睡,只等着周温良的禀报,直听的十分无语:“既然是专杀负心人的‘杀夫门’,为什么会帮着负心人杀妻??” 周温良道:“据说当时救郑荣华的,也是一个女子,名叫红姑,擅长用毒,而郑荣华功夫一般,杀普通人还可以,但凡有些护卫什么的,是杀不了的。所以后来就直接用毒了。又因为女子大多喜欢软刀子杀人,不喜欢直接让他们死,她们彼此间姐妹情深,就渐渐有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害人法子,诸如加到胭脂里的,口脂里的,还有毒花毒草,还有什么两毒成毒、三毒成毒之类的,后来渐成产业,以之谋利,据说生意很不错。” 沈昼锦无语的道:“这??” 她简直不知道要如何评价了。 是,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生存不易,就连法律都是偏颇的;她也知道女子势弱,明拼是拼不过的,有时候确实要动用非常手段,才能讨还公道。 可如今已经跑偏成这样了,打着为女子出头的大旗,却根本不在乎你买走害谁……这特么不就是无良商家公开放毒么? 沈昼锦道:“是上行下效?还是下头偷摸干的?常见吗??” “也不算常见,”周温良道:“毕竟这门派也不算大,势力也就是西北边关这一块儿,但看起来应该不是偷着干的,因为他们的‘总坛’那处,也在售卖这个,上头一定是知道的。” 沈昼锦扶了扶额,问:“承恩伯是怎么知道的?” 周温良道:“据薛浅柔说,是听他一个文友说的,具体是谁还不知道,不过官府已经去带承恩伯了,估计很快就会知道了。” 文友……呵呵。 沈昼锦无语的点了点头。 无所阁表面上是一个江湖组织,极少涉及权贵,但真到需要的时候,他们是有便宜行事的手令的,用的皇上的私章,也就是说,假装皇上的人在此。 大盛官制,州长官为太守,另,雍州还有长驻的州刺史,掌军政要务。 太守姓何,本来冲着沈昼锦,咬咬牙也能站队到她这边,更何况如今还有皇上的手令? 何太守吓的不轻,知会了刘刺史,拿出了最铁面无私的派头,派了大队人马去“请”承恩伯。 带队的人,就是别驾刘存善,也就是曾被承恩伯请去做说客的那一位。 本来两家关系不错,但在桐县时闹的有些不愉快,回来之后,承恩伯还等着他上门道歉,刘别驾却正打算明哲保身,所以居然就一直没再来往。 承恩伯本来就是个极度爱面子的,丢了这么大的脸,几乎气疯,所以一见刘别驾,火气登时就冲着他喷了过去:“刘存善,你这是落井下石??我倒要看看,谁敢抓我!!真把本官当成什么人都能捏的软柿子了!” 刘别驾是看过手令的,面上和气的道:“伯爷对不住,本官也是奉了上头命令,还请不要见怪。” 嘴上说的客气,动作却一点没客气,直接一挥手,数人齐上,架了承恩伯就走,承恩伯一惊之下,勃然大怒:“刘存善!你竟敢如此!!拿着鸡毛当令箭!!” 第136章 真爱扎了他一刀 刘别驾肚中冷笑。 以前真没发现,这一位能这么蠢! 别的不说,就看他们这架势,也应该明白了吧? 他们又不傻,没点子倚仗,他们敢这么对一个伯爷? 得了信儿的老夫人疯子一般跑了过来,就要一头撞在刘别驾身上。 刘别驾虽是个文官儿,但也是个大男人,哪能轻易让她撞上? 于是迅速闪开,老夫人一头扎在了地上,当时就把额头磕破了,痛的嗷嗷大叫。 刘别驾淡淡道:“还不扶起你们老夫人?莫要扰乱公务!” 一边带着人快步向外走。 老夫人哭嚎着甩开下人,追上去,想撕扯刘别驾的衣服,早被官兵挡住,一路随扯随走。 承恩伯瞪圆了眼,声嘶力竭的大吼:“娘亲!!” 他不可置信一般,猛然转头,仇恨的看着刘别驾:“她是我的母亲!!你竟敢如此对待我的母亲!!刘存善,本官看错了你!今日我陈丙融在此立誓,与你恩断义绝!!” 呵,脑残! 刘别驾真是懒的理他。 陈丙融这一回绝对是栽了,爬不起来了,所以他根本没客气,旁人打听,他张嘴就道:“那女子招认了与他合谋换子,以及他毒杀郡主之事,所以请他过去查问一二。” 陈丙融一惊又一怒:“你胡说!刘存善,你竟敢污蔑本官声誉!!” 众人则是哗然:“老天!!毒杀郡主?” “是,”刘别驾道:“据说郡主这几年不是病,全是他下的毒。” 陈丙融嘴巴张了张,气焰全消,咬了咬牙,回头冲着儿子吼道:“快去找你们娘亲!!” 但陈伯鸣几个人可不傻! 陈伯鸣是绝不敢独自去找沈昼锦的。 一个是怕挨打,二来,沈昼锦怎么可能帮他? 今天这些事儿,说不定全是沈昼锦一手整出来的!! 所以跑这么一趟,一点好处都没有!说不定还要受罪!! 他当机立断,踉踉跄跄的追着陈丙融就过去了:“爹!!” 他不敢相信一般摇头大吼:“刘叔说的不是真的!是不是!爹!您告诉我是不是!!” 陈仲斐则飞快的扶起了老夫人,大声道,“祖母你先别急!爹不可能这么做的!太守大人一定会还爹一个清白的!!” 陈叔豪脑子不够使,根本应接不暇,傻乎乎就跟了上去。 而陈四郎陈季康才十三,更是没主意,也茫然的跟上了。 要知道,陈家兄弟,尤其是陈伯鸣,在边城是数的着的翩翩佳公子,所以这一番做状下来,倒也有不少人相信了,觉得起码他们是不知情的,还有些姑娘看着心疼起来,觉得他们这个时候还如此孝顺,着实是真君子。 陈家一伙人很快就到了太守府。 边城难得有这么大的事情,人群迅速围拢过来,里三层,外三层。 略等了一等,忽有人道:“郡主来了!!” 众人一起回头,就见沈昼锦扶着长宁郡主下了马车,后头几骑马儿纷纷勒停,迅速簇拥上来。 这对沈昼锦来说,是期待已久的大事儿,但是并不难,所以本来没打算叫他们来的,但他们非要跟着。 所以就连师父师兄和客人秦云峤也都到了。 一伙人,男女老少,个顶个的好模样,更衬得前头母女两人众星捧月一般,美貌绝伦,不可亵渎。 陈家人也不由转头,看着这一幕,无不神情复杂,就连陈老夫人一时都没敢开骂。 何太守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赶紧叫人搬了椅子过来,请长宁郡主两人坐下。 因为这会儿罪名还没有定下来,陈丙融身上又有爵位,所以还是站着的,他这会儿也知道怕了,一见她们进来,就用那种黏糊糊的眼神儿,看着长宁郡主,低声道:“秋儿,秋儿……” 他努力在冒油的肥脸上做出了温柔的神情:“一夜夫妻百日恩,秋儿,你忍心这么对我吗?你不心疼我吗……” 哕哕哕……他居然还撅嘴!! 一把年纪的大油男噘嘴撒娇什么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沈昼锦面无表情的别开了脸。 这一场大戏,她是真的很期待,所以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能用的小符箓准备了不少,还给她和长宁郡主一人糊了张圣光符。 顾名思义,就是自带光环,不止是形象仪态,而且说啥都像神仙发声一样,会叫人不由自主的信服景仰。 至于陈丙融? 她其实想给他贴一个真言符的,但想了想没必要,张口就召什么的,不符合他人设。 反正现在她上头有人,又有证据,就让他花言巧语,狡辩半天,然后用证据打死他不是很好? 何太守也不多耽搁,迅速开审,仍是先从薛浅柔开始。 沈昼锦打量了薛浅柔两眼。 说真的,不是她有滤镜,长宁郡主是真的美。 在她那种富贵明丽的美面前,薛浅柔那长相,真的是比清汤还清汤,比寡水还寡水。 两人这一同框,所有人都觉得承恩伯那眼大概是瞎了,舍珠玉取瓦砾? 外头指指点点,小声议论,陈丙融依稀听在耳中,脸黑如墨。 薛浅柔这会儿,却顾不上这个。 她本来就是一个精明的人,说都说了,狱卒稍微点拨了两句,她就知道要拉陈丙融下水了。 毕竟在她看来,伯爷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身份,若她自己认罪,陈丙融是绝不可能救她的,但若是拉他一起下水,他不救也得救,而且说不定长宁郡主就心软了呢? 都到这时候了,她当然不会坚持摆她“誓不为妾”的清高架子,她愿意入府给承恩伯当小妾,伺候主母。 抱着这样的想法,薛浅柔咬死了是合谋换女,以及承恩伯买毒杀妻。 因为合谋换女什么的,非常的合情合理,自圆其说,所以根本没人不信。 陈丙融直听的震惊极了。 他一直以为薛浅柔是一个极为真善美的女子,且爱他如痴如狂,万万没想到,她居然颠倒黑白,亲手扎了他一刀!! 陈丙融心中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看她也再无往日温情:“贱妇!你竟敢胡说八道!此事我根本不知情!” “伯爷,”薛浅柔未语泪先流,满眼求恳的看着他:“若不是你出了这主意,又命郡主出门,安排好了人手,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陈丙融大怒:“你胡说!!枉我以为你温柔善良,不想竟是这等信口雌黄之人!!” 第137章 你们着实是欺人太甚 薛浅柔哭倒在地,摇着头,柔弱极了,却不再多说。 可这姿态,却等于什么都说了。 平时她这个样子,陈丙融早就心疼的抱在怀里抚慰了,可此时,看着这一幕,陈丙融愤怒之极:“你少做这个姿态!本官说不知道,就不知道!!你休想诬蔑我!!” 然后何太守一拍惊堂木:“好了,肃静!敢问伯爷,薛氏所诉之事,你可认罪?” “我不认!!”陈丙融愤怒的道:“绝非如此!!此事我根本不知情!我明明让她赶紧落胎的,是她自己非要生下来,然后自己谋划换子,我根本不知。” 何太守犀利的道:“你与她通奸,据说一个月至少有半个多月在一起,而妇人怀胎,足有十个月,如许之长,你会不知道她未落胎?” 陈丙融一噎:“我确实不知!她当时让丫环伺候了我!!” “那你没见她?” “我,我虽见了,但她当时抱病在床。” “抱病在床,连这么大的肚子也看不出来?” 这问答实在可笑,连围观群众都不由得哈哈的笑了,陈丙融脸上红涨,恼羞成怒:“我未曾留意!” 何太守冷笑一声,又道:“你既然说不知,为何郡主临盆在即,你非要逼迫她出门?就算要还愿,不该是生下孩子之后吗?” 陈丙融道:“是当时薛氏这贱妇提及,我觉得有道理,所以才让她去一趟。” 何太守道:“薛氏不过是个姘头,她这么说了,你就听了?” 陈丙融再次语塞,然后抬高声音道:“因为郡主身体不好,所以我想拜拜神总是好事,我也是为了郡主着想。” 长宁郡主忽然起身,向上略施一礼,道:“大人,我那时已经到了日子,孩儿都入盆了,随时都会生,若不是他非要我去,我是绝不可能出门的……且家中子嗣已有不少,我也从未去送子娘娘庙乞求送子,更谈不上还愿。再者说,送子娘娘庙本有官道可走,可是我生的时候,却是在一间小茶寮中,根本不顺路,我认为这中间必有蹊跷。” 何太守和声道:“本官明白了,郡主请坐。” 长安郡主坐了回去,陈丙融慢慢转过头,用一种被人辜负的眼神儿看着她。 连何太守都腻味的不轻,朗声道:“郡主此言,你有何可说?” 陈丙融道:“总之,本官确实不知情,本官可对天发誓!!” “当真??”沈昼锦朗声道:“你在吕大红找上门来之前,不知道我们被换了??不知道陈慕雪是薛氏的女儿?你当真敢对天发誓??” 陈丙融猛的一噎。 他听说过沈昼锦发天道誓的事情,他觉得他是她的亲生父亲,也许也会被天地关照,这个誓,他还真不敢随便发。 他这一沉默,在大家眼中,就是默认。 何太守一拍惊堂木:“事到临头!还敢狡辩!你当本官是傻子不成!?” 陈丙融抵死不认:“薛氏胡言乱语!本官绝对不认!!” 何太守道:“你别逼本官用刑!!” 陈丙融怒道:“何强!你莫非想屈打成招吗??” 何太守也有些怒了,冷笑道:“既然如此,此事先放到一边,薛氏指你买毒花杀妻,你可认?” 承恩伯道:“绝无此事!!” 何太守道:“传证人柳二爷!” 下头立刻就有一人被押了上来。 这是杀夫门的人,官兵当然抓不到,但无所阁抓的到,杀夫门不过是江湖门派,牵扯进这样的案子,她们不认也不行。 人一上来,沈昼锦就甩了一个真言符上去,于是柳二爷竹筒倒豆全说了。 陈丙融急道:“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但柳二爷在真言符的作用之下,却是一点不打折扣的全说了。 承恩伯买过多少次花,一次买了多少,又与他们商议想要什么样的效果……不光他说了,连介绍他过去那个“文友”也都交待了。 沈昼锦随即上前一步,道:“大人容禀,我自小于医术上极有天赋,在见到娘亲第一面,就发现她身中奇毒,我还曾当众为她逼出毒血,当时郡王爷,及谢思危、众暗卫都曾亲眼目睹。” 她取出几个小瓶子:“这是几次逼出的毒血,大人可请大夫验看。” 何太守急命人接过,谢思危是徒弟,暗卫是家仆,全都不能做为证人,但无所阁已经铺了许久的棋,到处都安排了人手,何太守继续传召。 把承恩伯府的下人召了进来,还搬了已经干了的几盆毒花,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何太守又是一拍惊堂木:“陈丙融!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丙融这会儿,不知为何,神情反倒平静了。 他环顾四周,忽然叹了口气,然后一脸沉痛的道:“此事,我本不欲对外说的,可是没想到……”他怆然泪下,好像悲伤的不得了一般,连连摇头道:“没想到啊,人善被人欺,到头来,这罪名竟是扣到了我的头上!!” 沈昼锦猛然一凝眉。 陈丙融神情沉痛,涕泪横流,连周围的人都被他的表演打动,安静了下来。 陈丙融继续道:“我受岳父大恩,愧无以报,我发誓一辈子好生对待郡主,所以我一直在忍,什么都忍了!!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如今你们竟要让我死!!还要我背着污名而死!!你们着实是欺人太甚!!我虽出身乡野,无权无势,可还有三两傲骨在!这样的罪名,我不认!事到如今,你们别怪我说出来了!” 他一指柳二爷:“此人!他是长宁郡主的姘头!!他们二人幽会被我撞见,所以才如此处心积虑,要置我于死地!!他们两人分明是合谋!!” 众人登时哗然。 沈昼锦当场干呕了两声。 她觉得她认识的所有人中,要论恶心,陈丙融能拿个榜首!! 这一手儿,实在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却又何其的恶毒!! 他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态度,做出这样的指控,还真有人会信!! 毕竟……大家都会觉得,是啊,他这种赘婿本来就会受欺负啊,信王爷可是个王爷!他受了岳父的大恩,怎么可能敢以下犯上,欺负郡主? 他们会觉得,这样才合理!! 而且男女情事,最难解释,如今这个社会,陈丙融找姘头无伤大雅,女子出墙却是不可原谅。 就算事后再调查解释出来,不管说多少,却也仍旧会有人觉得,无风不起浪,仍旧会影响长宁郡主的名声!! 简直恶心恶毒到令人发指!! 可也的确是聪明。 毕竟杀妻罪名,最有利的证人就是柳二爷,只要能证明他们两人有私,他的证词就不能取信了!! 长宁郡主气的直喘:“你,你简直恶心!血口喷人!!” 第138章 娶来的媳妇买来的马 陈丙融看着她摇摇头,仍旧一脸沉痛的道:“若不是你这般逼我,此事,我从未想过说出来!可你们,你们实在欺人太甚!我真的忍无可忍!!” 他的演技的确是好,还怪有感染力的,下头议论不休,来回看着柳二爷和长宁郡主。 沈昼锦定定的看着他,忽然轻呵了一声。 既然此事不好解释,那就不解释了!! 她上前一步,朗声道:“伯爷,你真的看到过我娘亲与这位柳二爷幽会??” 陈丙融假惺惺的道:“锦儿,此事与你无关……” 沈昼锦道:“我问你,是不是如此?” 陈丙融叹气拭泪,做足了老父亲姿态:“是。” “你确认?” 陈丙融苦笑看向她,眼中却隐隐写着得意:“确是如此。” 沈昼锦八风不动:“你可看清楚了?” 她直接提着柳二爷,把他杵到了他面前:“看清楚了没有?” 陈丙融抬头看他,然后好像勾起了心头愤怒,呸了一口:“我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好!好的很! 沈昼锦哧笑一声,忽然回身拱手:“大人,我方才说过,我是个大夫,很多东西一望即知……所以,还请大人请几位婆子为这位‘柳二爷’验身。” 请婆子? 何太守一愣,然后恍然,迅速吩咐了下去。 陈丙融只觉不妙,脸色一变。 不一会儿,婆子就出来了,禀道:“大人,柳二爷是女儿身。” 女!儿!身!? 这反转也太惊人了……下头一片吸气声,众人都被震惊的齐齐失语!! 陈丙融的脸色,猛的一下变了。 太过惊愕,他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其实柳二爷不是女子,她只是用了符。 为防万一,用的还不止是障眼法,是用手捏都捏不出来那一种。 这个符就比较逆天了,哪怕事后消了柳二爷的记忆,若是有心人去查,也肯定能查出什么来的。 不过他们这种江湖帮派,做事向来务求神秘,所以柳二爷这个身份,只做这种生意用,平时又不与人多来往,所以还是挺安全的。 当然了,就算不安全,想想陈丙融那个雷劈了一样的表情,她就觉得挺值的。 好爽有木有!! 沈昼锦趁胜追击,沉声道:“我查到,他们这个门派,在江湖上叫做杀夫门,门中全是女子……” 陈丙融脱口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是女子……” 下头的议论之声,已经轰的一声爆了。 有人大声道:“老天!!陈丙融也太会装了!!张口就给人扣个屎盆子!真是臭不要脸!” “对啊!!装的也太像了!!又是歪嘴又是掉眼泪的,比戏台子上的戏子都会装!” “连大人都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 何太守:“……” 他还真是险些被他唬住,他也真是会演!!结果居然是这么大一个乌龙! 何太守大怒道:“好你个恶毒小人!证据确凿,不肯认罪,居然还要倒打一耙!污蔑郡主的清誉!如此颠倒黑白,唱作俱佳,着实令人齿冷!来人哪,给我重打二十大板!!” 刑不上大夫什么的,它是一个很灵活的律令,真到了这种时候,该上刑还是得上刑,不除衣就算是给他体面了。 反正不管陈丙融怎么挣扎大骂,仍旧被就地按倒了。 陈老夫人当场冲进来,就要撒泼打滚,然后被人两边一提,扔了出去。 她再扑上来,再扔出去,接连几回,最后何太守也烦了,又扔了一根签子下来:“陈杨氏咆哮公堂,屡教不改,打十板子,以儆效尤!!” 于是糟老太婆也嗷嗷喊着被摁倒了。 陈丙融痛苦的吼叫着:“娘亲!!娘亲!!” 他向上怒吼道:“所有罪责,我一力承担,你快放了我娘!!” 何太守冷笑道:“本官本不欲如此,但方才陈杨氏一再咆哮公堂时,你为何不必一言??如今大刑已上,你倒是又会说话了!!” 噗,这位何太守,也是个妙人,挺会说话的。 沈昼锦随手给糟老太婆扔过去一道符,这是她自己琢磨的怪符,名叫地图炮符。 糟老太婆这么擅长骂街,怎么能不让她发挥所长? 果然,才一贴上去,糟老太婆就骂起来了:“你这个狗x的糊涂狗官,馕糠的夯货,我儿子可是伯爷!你敢打我儿子,我非把你祖坟都掀了去,把你祖宗骨头都提出来榨油……” 又骂长宁郡主:“你这个野驴攘的下贱死娼妇,黑心烂肝糊涂油蒙心了,敢来祸祸我儿子!你也不照照镜子看你配不配,我儿子娶你是你祖上积了大德,要不然一个病歪歪的烂秧子,哪个男人会要,真把自己当金子打的了……” 何太守接连喝斥,糟老太婆充耳不闻。 在场所有人,包括围观群众,全都叫她骂了一圈儿,骂的还都挺脏的,大家顿时纷纷回骂,场面一时乱成一团。 板子不一会儿就噼哩啪啦打完了,糟老太婆被扔到地上,犹在破口大骂。 而陈丙融被打了二十板子,更是疼的直哆嗦,何太守冷然道:“陈丙融,本官再问你一次,买毒杀妻,合谋换子,你认是不认!!” “我没有!我没有!”陈丙融痛的全身发抖,汗出如浆,却咬死不认:“你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何太守冷然道:“人证物证俱全,你却负隅顽抗,不肯认罪,本官也是不得不然!!” 他顿了一下:“本官再问你一次,买毒杀妻,合谋换子,你认是不认?” “我不!你休想逼迫我!!” 陈丙融挣扎着爬上几步,仰起脸看向长宁郡主,自以为如今模样可怜,想勾起她的怜爱之心。 沈昼锦艰难的掩饰住了作呕的神情。 说真的,你要是个战损美男,悲情的爬一爬,没准真会叫人心疼……可是一头老猪,仰起鼻涕眼泪汗水横流还冒着油光的猪脸,只会让人想把鞋底子糊到你那张蠢脸上。 何太守接连喝问,陈丙融专心演戏,理都不理,何太守又掷下一根签子:“重打二十大板!给我重重的打!” 陈丙融一声惨叫,再次被按倒,板子噼哩啪啦的打了下来,围观群众不住的叫好:“打的好!!” “大人英明!!” “这种奸贼就应该重重的打!!” 前二十板子,其实是悠着打的,但这二十板子却是实打实的,衣裳后头渐现血渍,迅速洇出,陈丙融痛叫的嗓子都哑了。 沈昼锦看时机差不多了,就给他甩过去一道真言符,想了想又贴了一道嚣张符,两符叠加,大概相当于“我做了我承认但你们能奈我何?” 四十板子打完,何太守遁例再次喝问了一声。 下一刻,陈丙融狠狠抬头,看着他,双眼泛红,嗓音嘶哑:“我认了又如何!!不过是个不值钱的贱妇,也没长两个逼!常言说的好,娶来的媳妇买来的马!任我骑来任我打!我没一下子要了她的命,她应该感激我才是!!” 连何太守都惊呆了,直直的瞪着他。 第139章 就怕畜生披上人皮 陈丙融满脸狰狞,声嘶力竭:“别跟我扯什么恩不恩的!若不是我才华横溢,信王那老狐狸怎么可能提拔我??他处心积虑的收买我,还把女儿嫁给我,全都是为了笼络我这个人才!!明明是你们得了大便宜,到了你们嘴里却成了恩?颠倒黑白,真是可笑!!” 是挺可笑的。 何太守已经骇笑出声了,没数的人见多了,这么没数的,还真头一回见!! 陈丙融仍在叫嚣:“我告诉你们,我可是我们族里最出息的人!!我从小就聪明!饱读诗书,得老天眷顾!哪怕逃荒至此,我都混了一个爵位在身!这世上有谁能做到?没有人!!我堂堂的伯爷,难道连自己的老婆都不能处置?我就是杀了又如何?” “还有那个死丫头,皇上也是昏了头了!还给她作脸!什么狗屁的嘉懿郡主,她也配!!一个女娃子,赔钱货,赶上逃荒就是一顿饭食的事儿!我换就换了,又怎么样!我是你爹!你的命都是我的,我叫你活你才能活,叫你死就得死!!” 在真言符的作用下,陈丙融泥腿子凤凰男的本性,真真是暴露无遗。 本来么,他也不是真正的文化人,诗书上的东西,没读多少,远不到能影响他性情的程度,所以一旦失控,暴露出来的就是刻在骨子里的本性。 但听上去,也的确是粗鄙极了。 他骂骂咧咧,没完没了,但他连皇上都敢骂,何太守是真不敢听下去了,怒斥:“住口!!” 陈丙融充耳不闻,骂个没完。 陈伯鸣兄弟已经急疯了,也顾不上别的,赶紧上来阻止,他却理也不理,满嘴污言秽语,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势。 加上之前他娘泼妇骂街的表演,大家真是开了眼界了,这真是亲母子,这作派太像了!! 原来在他眼中,堂堂郡主,只要成了他老婆,就是他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想杀就杀的??杀你是看的起你? 而女儿,在他眼中,“赶上逃荒就是一顿饭食”??这是摆明了吃人啊!! 众人直听的瞠目结舌。 要知道,很多时候,官宦世家,“城里人”的观念,与乡下人,真的有非常大的区别。 官宦世家对正妻其实是极为尊重的,真的是两个家族的联合,所以才会有“联姻”这个说法。 最常见的例子,在乡下,打老婆真的不算什么,或者可以这么说,你就算打老婆,也完全不妨碍你是个好男人。 可在官宦世家,打老婆却是非常非常不妥当的行为,是真的会被御史参的。 哪怕你是一个二三品的大员,而你的岳父是个七品芝麻官,他只要骨头够硬,你打老婆,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的闹上门来,打你都会得到无数人的支持,你明面上还不敢报复他半分。 又比如小妾、下人,哪怕有妾通买卖之类的律法,地位卑贱,但如果传出打小妾,打丫环,打小厮之类的事情,也仍旧是极大的减分项。 为什么呢?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尊卑有别”。 乡下人日常是感觉不到身份地位上的“尊卑有别”的,所以他们心中只有男尊女卑。 可官宦世家,地位愈高,愈是时时处在身份地位“尊卑有别”的环境中,他们是先论尊卑,再论男女的。 同样的道理,他们在小妾下人面前,也是“尊”,他们自己也会自我约束,或者起码会维持形象,这是基本操作。 也所以,愈是高门大户,愈是重视“门当户对”,这在这个时代,真的是非常重要和正确的。 陈丙融仍在喝骂不休,长宁郡主直听的又惊又气,半晌才道:“夫妻二十年,我,我竟不知你是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你真真是丧心病狂!!” 沈昼锦连忙安慰她:“娘亲,别难过,若不是今日仰仗太守大人的官威,谁又能看的出他的真面目。” 大家简直深以为然好么:“对啊!他实在是太会演了!!” “平时真的是装的人模狗样的!谁能想到居然这么狼心狗肺!!” “不怕畜生,就怕畜生披上了人皮!!” 何太守被沈昼锦捧了一句,也端正了神色,猛然一拍惊堂木,打断了他的话,飞快道:“好,你既然认罪,那就不必再多说了!左右,堵住他嘴,拖下去!!” 两边的人迅速拥上,把陈伯鸣和陈仲斐两人拖开,然后强硬的堵住陈丙融的嘴,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 何太守随即正色道:“陈丙融买毒杀妻,以下犯上,又与姘头合谋换子,混淆皇室血脉,两罪并发,现即收监,本官会立刻上书圣上,听候圣上裁断。” 长宁郡主再次移步上前,道:“大人,我有眼无珠,错嫁奸人,今日欲借大人之地休夫,还请大人做个见证。” 何太守反应极快,立刻道:“郡主果断!!郡主纵是不说,本官也要斗胆,命两位义绝的!” 沈昼锦再次感叹,这位何太守是个聪明人。 义绝是一种强制离婚的制度,但是,说实在的,郡主和伯爷的义绝,何太守其实做不了主……但如果郡主要休夫,或者要和离,他只是做个见证,官府备个案,这种顺水人情,那就是不送白不送了。 但关键是,他这话这么一说,在围观群众心里,那就是盖馆定论……就不会有人说长宁郡主休夫做的过份了。 摊上这种聪明人,事情更加顺利。 陈伯鸣几人慌张极了,又过来跪到长宁郡主面前。 陈伯鸣伏地哭道:“娘亲!!求求您也为孩儿想想啊!” 沈昼锦义正辞严的道:“兄长!!你不能只顾着父亲,就不要母亲了!!你身为人子,不能只索取不回报!你能不能也为娘亲想想!娘亲不休夫,难道要一辈子与那人绑在一起?你于心何忍?又置皇族与何地!!” 扣大帽子么,她也会,她扣的比他可利索多了,在圣光符作用之下,她的形象真是伟光正,众人纷纷帮腔。 陈仲斐跪在地上,仿佛接受不了似的,身体摇了摇,垂泪道:“娘亲,怎么会有这种事!爹,爹他怎么能这么做……” 沈昼锦看着他,努力控制着嘴角没往上勾。 第140章 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所以,这就是她为什么要在药里动一点小小的手脚了。 人天生就会趋利避害,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懂得用哭得到自己想要的,这是与生俱来的天性。 这种下意识的行为,大多是排在理智之前的,是真的很难改变。 陈仲斐是病美男时,用这副仪态得到了很多东西,所以他一遇到什么事情,就会本能的把这副姿态拿出来,等他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演完了。 其实他现在的样子,一点也不难看,毕竟底子好,五官俊秀,只是他身体异常健壮,虎背雄腰,而脑袋长不了这么快,就显得头很小,与身体略有些不协调。 但是跟病、弱,是半点也不沾边的,一看他这模样,就感觉他能一拳打死一头牛,跪在地上都铁塔一般,所以现在他身体这样摇晃一下,再更咽一下…… 围观众人,纷纷露出了牙疼的表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长宁郡主虽然柔弱,但内心的道德底线很高,因为陈丙融实在是太恶心太恶毒了,连带着,她对几个很像他的儿子,也有了一种排斥。 她一言不发的绕过他们,把准备好的休书奉上,何太守赶紧叫了人来,给她在官府备了案,这就算结束了。 长宁郡主随即道:“大人,我出嫁之时的嫁妆,当时也在官府备了案的,我欲取一半给锦儿,另一半……”她漠然看了看陈伯鸣几人:“就给他们,也算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点照应。” 女子嫁妆,是女子傍身的私产,连丈夫也没权利动用。 而当了娘之后,多半会在自家女儿出嫁时,在正式的嫁妆之外,再添一份给女儿。 但男子是娶亲,是走公中的帐,当娘的最多送儿媳妇一点首饰就够了。 所以长宁郡主这个分配,叫谁听都是厚道极了,毕竟她自己一点也没留。 陈伯鸣两人却是脸色巨变。 他们又不傻,他们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他们应该立刻推拒,表示妹妹这些年受委屈了,当哥哥的自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怎么能占娘亲的嫁妆…… 可是这话他们根本不敢说!!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而且别人家有“公中”的钱,他们家可没有!! 陈丙融逃荒来此,是一毛钱也没有的,房、地、钱,他什么也没有!!那点子俸禄能当什么!!哪怕收些礼又有多少!! 这些年一家子花了长宁郡主多少嫁妆,没人算的出来! 所以,别说一半了,连十之一二,他们都拿不出来!! 只能到时候,再求求娘亲…… 一念尚未转完,沈昼锦已经转身道:“大人,娘亲给我,这是娘亲疼我,但我手里也不缺这些银钱,今日因为家事,烦劳诸位,我十分过意不去,愿将这半数嫁妆,捐给边城的善堂,还请大人帮忙做个见证。” 何太守连声道:“郡主大义!!本官替那些孩儿多谢郡主!” 一边就离座施了一礼,沈昼锦还了一礼,连称不敢。 于是此事圆满解决,沈昼锦很快就扶着长宁郡主走了,徒弟们也簇拥上来,后头还有大片护卫隔开,不管是糟老太婆还是陈家四子,全都没法接近她们。 长宁郡主的半数嫁妆,可是老大一笔银两,官府肯定要现场见证的,到那时候,官府书吏和善堂的人,去到陈府,对着嫁妆单子一个一个的念,倒要看看陈家的人要如何赖帐!! 至于糟老太婆,长宁郡主已经休夫,糟老太婆已经不算她的长辈了,她的地图炮符她也没有揭,她身边既没有真正孝顺的孙子,又没有真正忠心的下人……地图炮一开,她就可以数着日子,看糟老太婆几时把自己作死了。 沈昼锦回了府,立刻交待周温良,让他放出话去,说沈昼锦要带着长宁郡主外出散心,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就会回来。 这倒也合情合理,毕竟谁知道自己前夫是这么个烂货,也得深受打击。 只是大家就郁闷了,这么一来……他们上哪儿巴结去?顿时就更记恨上了陈家人。 其实沈昼锦才没有出门,反正长宁郡主本来就不喜欢出门,只要她自己出门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被人看到就可以了。 再说了,就算被人看到,就算知道了她是扯谎又如何,人人都会说“陈家那些糟烂玩意儿,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隔天一大早,周温良十分周到的给整了个出行仪仗,表示她们是真的出门了。 其实沈昼锦正在自己房里写文章。 人活的久了,什么都会一点。 她在这方面其实没什么天份,在某个位面为了做任务拿状元真是拼了小命。 所以想要震惊世人,还得借助符箓。 贴一个文豪符,就能发挥出她的最高水准。 哪个文人一辈子没写几个绝妙佳句呢?全篇高水平发挥就是叫人拍案叫绝的大作。 她详细的写了承恩伯的事情,驳斥他软饭硬吃,忘恩负义,盛赞长宁郡主当断则断,有皇家风范。 因为文人是最喜欢说规矩讲规矩的,她虽然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但也不喜欢有人凑上来叽叽歪歪,所以先来一个权威发声,把握舆论风向。 写完了,属上“君不见”的大名。 这是九霄门第六代的弟子,她的重重重重徒孙的名号。 他本名余深,字致远,武道平平,却是世上极有名的大儒,也是她预备请来教授师兄的人。 据说他少年差点病死,昏昏沉沉之际,就听到恩师吟着这首《将进酒》,印象极深,后来被恩师所救,教导长大,写文章时就以直白的“君不见”做了名号。 用他的名号,主要是因为有名气,不过模仿他的笔风和笔迹,还真挺累的。 然后沈昼锦又放开手脚,另外写了一篇。 这一篇仍旧是用“老人”的口吻,主要就是说,有陈丙融这样的父亲,对家族的危害有多大!看看陈家几个人吧! 陈大郎为何一见面就污蔑亲妹妹! 陈二郎又是怎么坑亲妹妹去做劳瑟丕的禁脔? 陈三郎又是如何买凶当街杀妹?? 包括之前的事情,比如险些摔死冯家小姑娘,还有口头宣扬恩人实际上根本没去找过恩人种种……全都一一记述。 这简直就是把三个人拉出来鞭尸,可是文风大气又温厚,好像一个仁慈大爱的老人,无意中听说此事,有些感慨,于是真诚的惋惜并警醒世人“父不教”的后果。 反正一点不像在使坏。 可惜的就是,除了疯狗陈三郎,陈大陈二并没有传出什么劣迹,写的十分不过瘾。 沈昼锦叹了口气,署了一个“骄阳先生”的名号。 这就算是她的一个马甲吧,骄阳一出,冰消雪融,挺好的。 然后当天晚上,她就把这两篇文章,悄悄贴到了文人交流的文墙上。 第141章 他真的后悔了 如今正是此事热度最高的时候,文章一出,登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两篇文章,角度不同,立意不同,文风不同,却都写的极好,顿时在文人之中,分别吸引到了一波拥趸,纷纷写文章应合。 除了这两种观念,还有不少人主动替沈昼锦背书的。 本来沈昼锦这个行为是有争议的,一边是爹,一边是娘……这些文人哪怕为了炫才,也会叽歪两句的。 可有了文豪发声在先,大家都不约而同的为她摇旗呐喊,郡主这妥妥是大义灭亲啊。 也就在此时,一辆马车,低调的到了边城。 一进了城门,到处都有人在说着:“‘君不见’先生的文章更胜一筹……” “诶?”旁边的男子有些诧异:“这么巧?这么多人喜欢师叔的文章呢?” 马车里的人也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微微一皱眉,然后下了马车。 男子又听了几句,有些蒙:“不对,什么意思啊?这里怎么会有师叔的新文章?陈丙融是谁?难道有人冒充你写文章?” 余致远倒是挺从容的:“我们过去看看。” 一个城镇的文墙通常不止一个,但大多在四通八达之处,很好找,两人很快就找过去了。 余致远的武道虽然不高,但也耳聪目明,也不用往前挤,只远远看去,一眼就看到显眼处贴着一篇文章。 乍一见,他都懵了。 那笔迹,真的太像他自己写的了,再一看文风……更像了,连一些惯用的词儿都一模一样!!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中庸的人,这文章也写的犀利辛辣,入木三分,尤其里头还引用了两首陈丙融的得意之作,在字字珠玑的文章里,这两首矫揉造作的酸诗真如牛皮癣一样,看着就觉得难受极了,对比那叫一个鲜明。 就更显得陈丙融天天标榜的“文人”身份,堂上大喊的“饱读诗书”,着实是讽刺的很。 反正通篇读下来,余致远当场同仇敌忾了,觉得这文章就像他自己写的一样,对这个陈丙融的厌恶也像是发自他的内心!! 余致远正在反复默读,耳边一个声音划过来:“骄阳先生的文章,远比‘君不见’大气!!” 余致远挑了挑眉,这才把目光转到了另一边。 然后他又看到了另一篇文章。 确实写的好,中正大气,厚重雍容,颇有几分长者风范。 但多读几遍之后,他就觉得,为何他读完之后,并没有对这种“父不教”的悲悯感同身受,反而觉得陈家这几个儿子,真是面目可憎无药可救呢?? 余致远一琢磨,忽的忍不住笑了。 他叫了一声:“松寒,走了。” 两人打听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嘉懿院。 很快就被迎了进去,然后他们就看到自家师祖,穿着浅浅粉色的袍子,雪白的胡子头发眉毛全都编着辫子,系着花花和蝴蝶结,慢慢的走了过来…… 其实不难看,粉白色系还怪配的,只是一点也不仙风道骨了啊!! 两人一肚子槽不能吐,只能默默施礼,然后沈昼锦也出来,受了他们的礼。 来的两人,余致远年过四旬,是六代弟子,是她给沈昼眠请来的先生,林松寒的年纪也差不多,是第七代弟子,也是九霄如今最小的一代。 叫林松寒过来,主要是沈昼锦觉得,若真遇上好苗子,要收徒,她的辈份太高了,收太多,对这些老头子们太不公平了,所以叫个人来,专门收徒,传授武道的。 这两人,她也都教了他们传鹤讯的法子,也根据身体情况赐了丹药。 回头还得抽空去一趟九霄山,留守的门人,尤其是三代唯一仅剩的那个老头头,还有四代的老头头,身体只怕不太好了,还得给他丹药,总能延寿几年。 然后余致远迫不及待的道:“不知城中以致远之名写文章的是谁?” 沈昼锦一本正经的道:“有机会的话,介绍你们认识。” 余致远又问:“那不知骄阳先生是谁? 沈昼锦道:“不知。” 余致远十分遗憾,道:“有机会倒想认识一下,能仿旁人仿的如此之像,必有大才。” 沈昼锦心说谢谢夸奖,一边叫人请了师兄过来。 沈昼锦的辈份实在是太大了,沈昼眠身为她的师兄,下头人都不好称呼,幸好不是一门的,两边客气了一番,仍是约定平辈相交。 于是余致远直接搬入了沈昼眠的院子,方便随时教导,而林松寒则跟谢思危几个人一起住。 外九苑住了除戚兰秋之外的五个徒弟、加一个卫重楼、再加上秦云峤和林松寒,这才几天,都快要住满了。 周温良跟她商量,“郡主,你之前说,后头的山两边都有空地,左边可以当药园,我觉得不如这样,把咱们旁边的宅子也买下来,然后与空地合起来,多垫些土,盖个大药园子,里头主院之类的,可以留着,偶尔也可以去住住。” 沈神医道:“若真如此,我可以搬过去住。” “不好,”沈昼锦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师父不许搬,师父师兄必须一直与我在一起。” 沈神医失笑了一声,好脾气的道:“那就把围墙打通,就是一家了。” 沈昼锦想了想,觉得还真行:“那倒是可以。” 周温良轻咳一声,捏了捏鼻尖。 他在想这本来是“梅园”啊,那边有一大片梅林的,多好的景致,再接上一片药园子,会不会有些怪?得赶紧找个园林大师好生规划规划。 但不管怎么说,她点了头,他就赶着去办了。 而此时,承恩伯府。 官府的人和善堂的人,已经到了。 下人赶紧过去请陈伯鸣。 如今陈丙融还在牢里,老夫人被打了板子,整个人疯魔了一般,见谁骂谁,不能主事,他们只能找大少爷主事。 陈伯鸣抱着头坐在榻上,这几天,几乎没怎么睡过觉。 他是真的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沈昼锦是他的亲妹妹,被一个乡下婆子恶意换走,在乡下吃了整整十年的苦。 哪怕他对她毫无感情,起码也要把态度摆出来,应该嘘寒问暖,让她第一眼就把他这个大哥当成最亲的亲人,这才是他应该做的事。 不管从感情、从利益、从家族面子,和他自己的形象……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应该这么做才对。 他为了维持自己温雅公子的形象,连对丫环,对路边乞丐,都是和颜悦色的,为何要对她例外?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一见面就跟她过不去??下这样的狠手? 一个中途被认回来的妹妹,背上一个贼名,这几乎是毁了她一生。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没有深仇大恨,没有任何好处,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与陈慕雪如此的同仇敌忾? 他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 下人战战兢兢的再次叫了一声:“大少爷,官府的人,已经等着了。” 第142章 悲情君子的形象 陈伯鸣长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服头发,甚至还对那下人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别担心,纵是伯府没了,也总不至于连累到你们身上。” 下人当场感激涕零,跪了下去:“大少爷!!” 陈伯鸣又拍了拍他的肩,慢慢往前走,还能听到下人的哭声。 对啊,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得到他们全心全意的感激,多么划算? 这才是他该做,也一直在做的事情。 笼络当时的沈昼锦,会比这个难吗? 他走到了前头,向官府的人施礼,虽然神色憔悴极了,眼窝都陷了,仍旧彬彬有礼:“劳烦几位久等了。” 那几人赶忙起身还礼,觉得自己也确实有些过份,毕竟伯府出事还没几日,陈大郎身为人子,想必备受打击,心中煎熬。 这次来的人其实有不少,官府来了一个赵主簿,带着书吏、帐房和一些人手,善堂也来了几个管事和婆娘。 两边寒暄了几句,然后陈伯鸣道:“我带你们去库房,以物对单吧,看能有多少。” 如此痛快,赵主簿等人更是意外,觉得歹竹出了好笋,这位大少爷,与传闻不一样。 陈伯鸣直接把他们带了过去,没有钥匙,陈伯鸣苦笑道:“砸吧。” 下人咣咣的砸开了锁,长宁郡主的库房,空空落落的,除了几样笨重家俱,几乎没有东西了。 官府的人默默的对着单子找着了,然后勾了,叫人抬出来,然后又到了陈丙融的库房。 一砸开锁,琳琅满目,都不用仔细找,打眼一看,就看到了嫁妆单子上的几样东西。 陈伯鸣露出了难堪的神色,退到一边,低声道:“你们,你们对着东西找找吧。” 官府的人咳了一声,这才指挥着人,一边搬一边勾。 才搬了一半,就听到一声嘶哑的嚎叫,老夫人就像个疯子一样,披头散发的冲了进来,大声道:“我看谁敢动我家的东西!我跟你们拼了!!” 陈伯鸣脸色一变:“是谁告诉老夫人的!!” 一边说着,一边冲过去,焦急道:“祖母,这是娘亲的嫁妆,本来就该是娘亲的。” “我呸!!”老夫人不管不顾的一伸爪子,就挠在了他脖子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就知道你娘!!白养你这么大了!我不管这个!进了我家的门,就全是我家的!谁都休想拿走,你们这些土匪玩意儿,全都给我搁下!!信不信我老太婆晚上吊死在你家门上!” 赵主簿等人直摇头:“这老太婆,真是糊涂透顶。” 到现在还是乡下撒泼打滚那一套,板子打完也没学乖,也不想想,谁会惯着她,就算她真的吊死了,也不过是费张草席子的事儿,真以为能威胁到谁呢? 善堂的人也道:“倒是可怜了陈大郎。” 两边的人嘴上说着,仍旧不停的搬搬抬抬,等对着单子点完了,还有半库的东西。 陈伯鸣安置了老夫人,快步回来,头发被扯乱了,脖子脸上一道一道的红指甲痕,道:“这些也点进去吧,虽不在单子上,但未必能补的齐单子上的帐。” 他们同情归同情,手底下没含糊,他既然这么说了,他们就毫不犹豫的把库房搬空了。 正常的人家,这种家族结构的,老夫人、承恩伯、长宁郡主,都会有单独的库房、然后库中还会有一个公有的库房……但承恩伯府,居然没有设公库,老夫人也没有自己的库房,长宁郡主的形同虚设。 所以?就连家常买个菜,也要找承恩伯自己要钱? 这内务管理,也真是够乱的。 官府和善堂的帐房一起下手,一边估价一边点算,所有的全都算上,都不够长宁郡主嫁妆的两成。 陈伯鸣面露茫然,又道:“我去父亲书房找找。” 他自己去了书房,赵主簿等人站在门前,就看他自己翻翻找找,找了一圈儿,又找到了一些地契之类的,然后他忽然想到一般:“那……那个薛氏家中,想必也是我父亲置办的,可以从上到下,全部收回。” 他难堪一般咬了咬唇,又道:“还有那个换过来的女孩,父亲一向疼爱她,我们去她房中看看吧。” 主要是差的实在太多了,哪怕现在凑够了四成七八,也勉强可以算五成了,可现在才两成,不管是官府还是善堂都不可能认下这个亏空。 但这毕竟不是抄家,不好太过严厉,他能主动开口,赵主簿也十分满意。 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陈慕雪才十岁,可房中首饰衣服,多不胜数,且样样价值不菲,一通搜罗之下,已经接近万两之数。 一边找着,忽见陈四郎飞奔过来,焦急道:“大哥!你怎么能带他们来雪儿这里!你难道不知道雪儿最讨厌旁人动她的东西了?你哪怕拿走一件,雪儿回来也是要不开心的!你快让他们走啊!” 陈伯鸣看着他,长叹一声,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肩,向赵主簿道:“劳烦大人派几人,去四郎房中找找,总要一一找过的。反正……总归是不够的。” 赵主簿咳了一声,就派人过去了。 比起陈慕雪,陈家四子房中,堪称寒酸,就连最富的陈伯鸣,房中银票也不到千两。 官府的人足足翻了两天。 除了老夫人那里,所有人房中都翻干净了,连着薛浅柔那边全算上,甚至最后陈伯鸣把下人都叫出来,叫了人牙子来,一一发卖了,仍旧不到四成。 赵主簿看着他道:“还是不够啊!陈大少,并非本官苛刻,实在是差的太多了,本官做不了主。你看老夫人那里……” 陈伯鸣滴下泪来,跪下叩头道:“大人,祖母年纪大了,且又伤病加身,还请大人体谅一二。” 赵主簿叹道:“本官也不愿为难你,但真的是差的太多。” 陈伯鸣求道:“请给我一二日时间,我找个小院,让祖母搬过去,然后把这间宅子卖了,也能抵一些银两……” 赵主簿直皱眉,他不愿,也不敢松这个口,道:“对不住了,本官着实帮不了你。”一边就仍是摆手,让人去老夫人房中搜。 陈伯鸣面露惨然,却也没再多说。 这悲情君子的形象,也确实是立住了。 谁知道下一刻,外头有人送了几张银票过来,道:“我家主子是嘉懿郡主的朋友,嘉懿郡主如今在我们府上做客,叫小的送了这些银票过来。” 赵主簿连忙道:“郡主可曾交待什么?” “并未交待什么,只让送银票过来。” 赵主簿拿出来一看,一张是邻州一家四方钱庄出具的两万两的银票,余下的是几张本地钱庄的银票,凑起来是三万两。 这明显有两万是现筹措的,就为了补上这个亏空。 赵主簿连忙道:“郡主高义。” 第143章 不愧是我符箓王者 其实沈昼锦原本还期待着他们撕个逼的,没想到,陈伯鸣把大彻大悟的劲儿给拿出来了。 她才不要最后的舆论变成“承恩伯府虽然xxxx,但陈仲鸣着实可怜/着实是个君子……”等等。 于是她过来给自己加个戏。 为什么呢? 因为就算把所有东西全卖了,钱也不够,可要是他们房子都没了,大家又会觉得他们太惨了,觉得长宁郡主身为人母,不该如此狠心,连亲生儿子都不管。 所以她才要这么做。 反正她又不缺钱,反正这钱又不是给他们的,恶心恶心他们,让他们无法选择的承她的人情,任何人也说不出她半个不字,她仁至义尽,形象光明,不是很好? 最后给他们留下一间空院子,只要这院子还在,哪怕他们天天穿着补丁衣服出去,大家也觉得他们是活该。 陈伯鸣一下子就想通了这些,微微苦笑。 他忍不住要再次后悔,一个这样的人,心机手腕能力等全都上上,他为什么要把她得罪死了呢? 那边, 赵主簿算了算,这样一来,够了四成九,也就算一半了。 赵主簿也是松了口气,便道:“既如此,那老夫人那儿就不去了,这院子你们也不用卖了,你们该好生感谢嘉懿郡主才是,嘉懿郡主这才叫仁心大义,你们如此待她,她却仍肯出手相助。” 陈伯鸣的手攥了攥,面上含泪道:“是,是我们对不起锦儿。” 于是赵主簿带着一帮人撤走了,庭院中只留下了几张桌椅,还有一些零星的碎纸,处处寥落。 偌大的承恩伯府安安静静,下人都发卖没了,连主子的衣裳器皿都拿的差不多了……陈伯鸣站在那儿,忽的忍不住笑出来。 虽然什么都没了,但,幸好他输的不“难看”,大家仍旧觉得陈伯鸣是君子。 身后有人,冷冷的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做什么?”陈伯鸣冷笑:“事到如今,我何尝有选择‘做什么’的权利??既然要脸和不要脸,结果都没差,那我为什么不维持一下脸面呢?我虽不成器,也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难道要跟祖母一样撒泼打滚骂街?” 他慢慢的转回头,看着他:“仲斐,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与旁人说,他未必懂,但与你说,你一定懂。” 陈仲斐抬起头,也看着他。 陈伯鸣凑近他,声音极低极低:“我是一个凉薄的人,什么父慈子孝,什么兄友弟恭,你我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可是,我到底是为什么,会对陈慕雪这么好?不管亲妹妹假妹妹,哪怕是亲娘亲祖宗呢……她,她真的配我花偌大心思,讨她开心吗?真的配我牺牲自己的利益,来成全她的小性子吗?” 陈仲斐眼皮猛的跳了跳,神色复杂。 陈伯鸣的嘴几乎贴到他耳朵上:“你不觉得,这很可怕吗?” 陈仲斐猛的退了一步。 陈伯鸣也没有再跟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接连几天,此事都闹的沸沸扬扬。 沈昼锦想起后世的微博,于是皮了一波儿,以“嫁人吗?用你的嫁妆养全家,最后还得死了给外室腾地方那种”,写了一篇很打油的文章。 如今不流行这个,文人不欣赏,但俗人却觉得很有意思,一传出来,很多人都记住了,不时就互相问问……嫁人吗? 也成功的把大家的关注,集中到了嫁妆问题上。 承恩伯一家子花用长宁郡主的嫁妆,最后还要换子,让郡主替姘头养孩子,最后连命也得搭上,给姘头腾地方……这嘴脸,确实是恶心到了一定程度啊! 沈昼锦还抽出空儿,关注了一下牢里的陈丙融。 其实起初,陈伯鸣几个人,还去送了几顿饭。 陈丙融的符,沈昼锦一直没给他揭,但他并不是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还是有的。 所以他趴在稻草上,一直在跟儿子说,“去求她!你去求那贱妇!她不过是想用这种方式逼我低头!呵!她觉得这样折腾就能挽回我的心?真是太小看我陈丙融了!!你去告诉她,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秦知秋这个贱人都已经嫁过人了,一个糟烂的破鞋,还想上天不成!!你就说我说了,她若是接我出去,好生伺候我,我可以保留她的正室之位!但休想我再对她有半分怜爱之心!” 他的口吻,活像是送出了一个皇位。 陈伯鸣几人都觉得他大概是疯了,可怎么劝他也不听,旁边的犯人和狱卒,天天看乐子一样的看他。 但后来开始“还嫁妆”之后,家里没人再去看他,陈伯鸣仍旧日日叫嚣,狱卒当笑话往外说,传入文人耳中,又有新的文章出来。 连沈昼锦自己,都没想到这符箓效果这么好,可见是太切合他本性了,不愧是我!符箓王者! 只不过,假千金怎么还没回来呢?? 她这儿大戏都落幕了,按说,海王假千金,也该载“鱼”归来了啊。 她都迫不及待想看看她得知一切之后的表情了!! 翌日下午,城门口,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陈慕雪穿着样式简洁的蓝色襦裙,头发用头巾包了起来,脸上也蒙着一块布,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对眼睛。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她眼中飞快的划过一丝嫉恨,又低头掩饰了。 她终于活着回来了! 这些日子,她实在是吃尽了苦头! 那些断刀门的人,张口就骂,抬手就打!还给她吃毒药!! 她每时每刻都在盼望着父亲和哥哥派人去救她,她好把这些人都大卸八块,可是却一直没有人过去。 他们为什么这么没用!连找个人都找不到! 她索性做了个戏,假装思念哥哥……果然,那些人就派人来抓他们了。 没想到,来的所有的人都没能回去,也没有人抓着他们带路来找她,他们愤怒之下还要杀她,幸好,幸好这只小老鼠还有点本事,把她救了出来。 陈慕雪别眼看了看身边的小少年。 他戴着一个大大的帽子,压的很低很低,几乎连眼睛都遮住了,藏头露尾的样子,可不就是一只小老鼠么? 同样是武道高手,沈昼锦多么嚣张,许良金也强硬极了,他为什么就这么胆小!还是一个丢人的哑巴!!什么都不会! 她衣裳都破了,想买一件衣服换,暗示了半天他都没听懂,明明抢就可以了,边关有的是劫道的,可他就是不敢! 到头来,只买了这么一件平民穿的衣服,布料粗极了,磨的她皮肤都红了! 等回了府,她一定要叫人用香膏把全身都抹一遍,好好的养养! 还有哥哥,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找到她,这一次,她绝不会这么容易就原谅他们!! 第144章 全都是狐狸精 小老鼠察觉到了她的眼神儿,也悄悄别眼,微不可察的朝她弯了弯嘴角,一边又随手压了压帽沿。 看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子,陈慕雪嫌弃的啧了一声,别开脸。 明明没人的时候,看着挺正常的,为什么人一多,就跟个老鼠一样缩头缩脑的?真没起错这个名字! 与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人站在一起,真是丢脸极了。 可不管怎么样,他会武道。 所以,虽然她觉得与他来往有些没面子,但还是会忍耐着的,大不了有人的时候不跟他说话就是了。 她觉得她之前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比如许良金、又比如秦忠,在不知道他们跟沈昼锦谁厉害的时候,她就不该跟着他们过去! 一伙没用的东西,白白连累她跟着丢脸! 她这一回绝不会再这么傻。 要对付沈昼锦,让这个小哑巴自己去就可以了,就算他输了,丢的也不是她的脸,若是他赢了,她再露面也不迟!! 心里盘算着,两人已经渐渐走近。 然后陈慕雪才道:“小老鼠,我要回家了,你别跟着我,从这儿绕过去,是伯府的后门,你就在那儿等着我就行了,平时不要乱跑,我若是有事找你,会派人过去的。” 小老鼠看看左右,做了几个口型,意思是问,“后门,人多吗?” “你管人多人少呢!”陈慕雪看懂了,厌烦的道:“你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别这么没出息?反正你去后门等着我,不然我就会生气的!” 小老鼠不敢多说,点了点头,就迅速贴着墙绕了过去。 陈慕雪面露嫌弃,拍了拍衣服,昂起下巴往承恩伯府大门走去。 她一直觉得,她失踪这么久了,家里人铁定度日如年,她一回来,一定会看到整个伯府慌乱无措的样子,父亲和哥哥一定在焦急发火,四处求助,想尽一切办法找她,下人因为找不到她,不知道受了多少罚,但就算受完罚,瘸着痛着也得赶紧再出门找她…… 然后她一出现,下人一定会感激的哭出声来,跪到她面前恭迎她进去,然后父亲和哥哥也一定憔悴消瘦,一见到她就会喜出望外的迎上来…… 她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们,等她歇过这几天,说什么也要好生折腾折腾他们,才能稍解她这些日子的郁气! 她想了这么多,结果一走过来,就发现不对了。 伯府,也太安静了吧。 大白天的,大门居然关着?难道下人都出去找她了? 没有人迎接,陈慕雪一肚子不爽,只能纡尊降贵,亲自过去拍门:“开门!开门!!我回来了!!” 拍了好几下,也没有人来开。 陈慕雪气急败坏,退后一步,踹了门一脚:“不要命了,竟敢不给我开门!” 承恩伯府如今还是八卦聚集点,早有闲人慢慢聚拢,有人问她:“你是谁啊?” 陈慕雪看了他一眼,见是一个平民,立刻嫌弃的转回头,继续拍门:“开门!开门!” 那人道:“你不会是那个陈慕雪吧?” 陈慕雪眉头紧皱:“大胆,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叫我的闺名!!” 结果那人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旁人也都纷纷笑出声。 一人道:“一个外室子,还真把自己当盘子菜了!!” “就是,连伯府的爵位都要没了,爹娘都要死了,还在这儿耍威风呢?” “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公主!” 陈慕雪越听越不对了,尖声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外室子,我才不是!!” “你就是,”那人道:“太守大人审的明明白白,你亲爹亲娘都被关起来了,你还装什么!” 陈慕雪急了:“不可能!” 她也顾不上别的了,用力拍门,“开门!!快开门!” 叫了几声,终于有一个婆子出来开了门……陈慕雪一见是祖母身边的刘婆子,急道:“快!这些闲人胡言乱语,赶紧叫人把他们都捆了,送进官府!!” 刘婆子翻了个大白眼。 她就是无所阁当初收买的内线,拿了他们的银子,觉得没准儿还能再拿点儿,所以才表了表忠心,留了下来,没想到满府只留下她一个下人,老夫人就像疯了一样,几个大少爷也一个比一个娇贵,这两天什么活都是她一个人干,她都快累死了,早就不想干了。 如今这个野丫头居然又回来了?不会还得伺候她吧?? 于是刘婆子尖声道:“你不是被土匪抓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陈慕雪登时气急。 刘婆子平时对她十分谄媚,如今居然敢故意毁她名声!! 陈慕雪怒道:“你胡说什么!我没有!!” “怎么没有!这都好几天了!”刘婆子声音更大,“再说了,你娘把伯府害惨了,你怎么还有脸回来!!我不能叫你进!” 她把她一推! 陈慕雪险些摔倒。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本能的觉得不妙,朝着里头大叫:“爹!!哥哥!!快来接我啊!我是雪儿啊!” 谁知道下一刻,老夫人疯了一般蹿了出来。 她一把抓住了陈慕雪的头发,一手就去挠她的脸:“扫把星!!你这个克父克亲的扫把星!你还有脸回来!!” 陈慕雪长声惨叫,下意识的还手,两人互相扯着头发,手抓脚蹬,齐齐滚倒在地,一时滚到东,一时滚到西,围观的人一边惊呼一边往后退,等她们滚开了,再围回来,场面一时热闹非凡。 忽有人尖叫着冲了出来,大声道:“雪儿!!” 是陈四郎冲了出来。 然后是陈伯鸣,兄弟俩过去把两人拖了起来,老夫人还扯着她的头发不肯松,陈慕雪也气疯了,一边喘着一边撒扯着她的衣襟。 陈伯鸣面露怒色:“还不松手!!” 陈慕雪委屈的道:“大哥!!她打我!” 陈伯鸣冷然道:“长辈教训你,不是应该的吗?” 陈四郎却不管这么些,他强行把老夫人的手,从陈慕雪的头发上拉开,一边道:“祖母,你到底疯够了没有!?” 老夫人当时就是一声嚎,双手一拍大腿:“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一个两个,全都是狐狸精啊,扫把星啊!我的融儿啊,我的伯爷啊,我这么老大的一个伯府,全都叫你们这两个扫把星坑没了啊,如今还要祸祸我的孙孙啊!都叫土匪玩烂了的,怎么还有脸回来啊……” 陈慕雪气急败坏,猛然把她一推:“你胡说八道!!” 老夫人正在哭嚎,根本就没防备,被她这一推,整个人仰面栽倒,砰的一声就撞在了石狮子上,整个身体都是一挣,然后缓缓的滑了下来,血迅速洇出,迅速染红了地面。 第145章 你这个瞎了眼的天道 众人惊呼之声响成一片:“打死人啦!!打死人了!!” 陈慕雪也吓坏了,双手乱摇:“不是我,我没有……” 连陈伯鸣都吓了一跳:“祖母!祖母!快,快,请大夫!” 他赶紧弯腰把老夫人抱了起来,快速跑进了门,陈慕雪哭道:“四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根本就没用力。” “我知道,我知道,”陈四郎连忙安慰她道:“你才多大点人儿,哪有力气,是祖母自己没站稳,与你有什么关系。” 一边说着,他搂了搂她:“雪儿,你终于回来了,我快要担心死了。” 陈慕雪扑进他怀里:“四哥!!” 他们兄妹相见欢,众人却不由自主的,互相交换着眼神儿…… 忤逆祖母,打伤祖母,哪怕你真的是误伤呢,这也是大不孝!更何况明摆着不是误伤!这就是杀人啊! 结果到了陈四郎嘴里,这么轻描淡写?? 看陈慕雪哭哭啼啼的,被陈四郎扶进了家门,大家各自交换着眼神,渐渐散了。 暗搓搓偷看的沈昼锦也跟着退开了。 真不枉她饭都没吃就跑了出来,可真是看了一出好戏。 她可是看见了,老夫人两只爪子上,全是头发,都不知道薅下来多少……伤害了气运之子,受点儿伤算什么,这条老命估计也差不多了,陈慕雪这个杀死祖母的罪名,只怕要背一辈子了。 看着仇人一个一个的自己把自己作死,这种感觉还真是美妙呢! 不过,陈慕雪的鱼呢?? 她从别人手里逃出来,总不可能是靠自己的本事,一定有人帮忙,正常来说,帮她的人一定会出于种种原因继续帮,继续护,可怎么没见人在哪儿?? 沈昼锦心里琢磨,等入了夜,就换了夜行衣,悄悄潜进了承恩伯府。 糟老太婆的院中,犹灯火通明。 沈昼锦摸过去看了看,还离着老远,就听到了一个变声期的公鸭嗓子:“我不同意!我不同意!!若是叫人家知道祖母病重,那人家背后说雪儿怎么办!雪儿还这么小,还是个女儿家,传出这样的名声,她得多难过啊!!” 榻上的老夫人头上包着布侧躺着,嘴唇直抖:“我,祖母都要没命了……你还想着那死丫头的名声!” “祖母,”陈四郎满脸不满:“若不是你自己发疯,忽然跑去打雪儿,又怎么会出这种事?雪儿说了,她根本就没用劲儿,是你自己站不稳摔了,为何要冤枉雪儿?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呢?雪儿年纪这么小,还有大好的人生,你怎么忍心毁了她的名声!?” 老夫人气急,哆哩哆嗦:“一个野丫头……” “什么野丫头,”陈四郎振振有辞:“她也是父亲的孩子!是您的亲孙女!你怎么如此不慈?” 两人吵个没完,陈伯鸣几人就在旁边静静的坐着。 如今伯府穷的叮当响,他们也不想花钱给老夫人治,但他们又不愿自己当这个恶人,所以就由着陈四郎跟老夫人吵。 老夫人老泪横流,拼命的指着他想说什么,然后一口气没上来,就昏了过去。 大家赶紧站起来,然后陈伯鸣倒了杯水,让刘婆子喂给她喝了,陈四郎非常聪明的道:“祖母身体一直很好,磕破点皮没什么的,请大夫还折腾,不如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让刘婆子照顾好就行,我们不要打扰祖母了!” 几人都没说话,就这么默契的走了。 然后陈四郎跑去陈慕雪那儿,叽叽呱呱的说了一通,陈慕雪流着眼泪哭道:“多谢四哥,我如今,只有四哥了……” 陈四郎立刻保证:“雪儿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护雪儿一天!!” 沈昼锦颇耐心的等着,一直等着陈四郎走了,才在黑暗中盘膝坐下,静心凝神,开始试着给陈慕雪用符。 仍是先用倒霉符来试。 这一次,她全心感知,很容易就感知到了那种隐隐存在的阻力。 她慢慢的,一直把符往前推,细细的感知了一下那个力道,然后才收了回来。 然后她换了一个最普通的平安符,慢慢的推出去……没有遇到任何的阻力。 她又换了一个中等的平安符,这一次,都别说阻力了,甚至隐隐有吸力。 更高级的平安符,更是如此,要不是她努力控制,符险些自己糊到她身上!! 沈昼锦暗暗啧了一声,想了想,掏了一个真言符出来。 像她用的倒霉符,都是最低等的,只会小小的倒霉,并不是什么家破人亡的大事,所以算是一个小负面符。 而类似她给陈丙融用的那种真言符之类的,都是不正不负的普通符。 平安符之类则是增益符。 所以她给血缘上的亲爹,用真言符是完全没关系的。 可是,到了陈慕雪这儿,就连这种不正不负的真言符,她贴上去的时候,居然也遇到了阻力!! 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认为这种符会对陈慕雪不利,所以就连这种符,她也是抗拒的!! 敲你令尊的,这么邪门的气运之子,她还真是头一回见!! 沈昼锦一时气愤,就非得把真言符给她糊上了。 不大会儿,不远处的树被风吹着,吹落了几片叶子,然后落叶纷纷扬扬的落到她头上,沈昼锦抬起手,然后就有两片树叶从她手背上,划了两道浅浅的血痕出来。 我,一个有内力护体的武道高手,被枯黄的落叶划破了手,这他喵的谁敢信?? 沈昼锦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默默的冲着天比了个中指。 我敲你令尊!!敲你令堂!!敲你自己!! 你听到了吗你这个瞎了眼的天道!?惹急了老子灭了你!! 不远处的门,忽然吱哑一声,沈昼锦坐着没动,然后就见陈慕雪鬼鬼祟祟的出来了。 沈昼锦微微挑眉,就见她东张西望了一下,慢慢的朝后门走去。 咦? 这是要去找鱼了? 沈昼锦迅速站起来跟了上去,就见她一路小跑,一直走到了后门处。 但现在家里没有仆人,她又不知道后门的锁在哪儿,索性直接站在那儿,叫:“小老鼠!小老鼠!!” 沈昼锦猛的一怔。 下一刻,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跃进了围墙,抬头时,是十分熟悉的眉眼。 第146章 天纵奇才万中无一 沈昼锦神色复杂,隐在暗处,一动不动。 小老鼠在没有外人的时候,身量笔挺,目光也不躲闪,看起来还挺酷炫,静静的看着她。 陈慕雪一见他,就气急败坏,狠狠的踢了他两脚:“我今天叫人打了!我叫人打了你知不知道!我全身都疼!疼死了!!你为什么不出来帮我?你不是会武道吗?我用的着你的时候,你去了哪儿?你这个废物!一点用处也没有!!” 小老鼠不会说话,只茫然的偏了偏头。 不是你让我快点去后门的吗?还让我不要乱跑的?? 陈慕雪才不管这个,她一肚子气,又不敢敞开对陈家人发。 她算是看出来了,几个哥哥全都变了,就连陈伯鸣和陈仲斐都开始对她摆脸色了!! 她受了这么大的罪没人安慰她,反倒责怪她推倒了老太婆!!如今只有四哥还肯对她好,她真的不敢对他发脾气了。 好在还有小老鼠,一个会武道又没见识的小哑巴,她打他,是他的造化! 她狠狠的发泄了一通,然后才趾高气昂的道:“现在,你去找一家富户,偷些银两,记得多偷一点!然后买个宅子,再买些下人,丫环,厨子什么的,全都得有!!然后过来接我,我在这个家待不下去了,我要赶紧走!” 小老鼠直摇头,一边做口型:“我,不,会。” “废物!!”陈慕雪一巴掌糊在了他嘴上:“别跟我说这个!!我听着恶心!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会你就去学!不然,你什么都不会,我要你有什么用??你不过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我这样的千金贵女,肯与你说话,肯让你追随服侍,肯用你的东西,这是你的福份,是你祖上积德!你最好不要违逆我的意思!不要惹我不高兴!!” 黑暗之中,沈昼锦挑了挑眉。 她一直就知道,陈慕雪从来自视甚高,目下无尘,在她眼中,她与平民百姓,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 不,应该说,除了她自己、好看/有家世/有地位的男人之外……其它人全都是蝼蚁。 是的,在陈慕雪心中,哪怕小老鼠有用处,但如果他在相貌家世和地位中没占上一样,那他在她眼中,仍旧是蝼蚁。 可是平时,她会装。 但现在,她被她贴了真言符,就把实话说出来了。 这个真言符,没白贴。 沈昼锦想了想,悄悄发出去一个鹤讯。 而这边,小老鼠又不会说话,又没什么见识,被她一通骂,骂的额头见汗,然后懵懵的点了头。 陈慕雪这才回身走了,一边道:“限你三天,不,两天内,把事情办妥,要不然,”她威胁的看他一眼:“休想我再见你!!” 她转身就走了。 沈重阳也无声无息的赶了过来,师徒俩咬了半天耳朵,沈重阳点了点头,就回去做准备。 而这边,小老鼠茫然的站了片刻,垂了垂眼,翻身跃出了围墙。 沈昼锦在他脚下不断的画符,一直把他往外引,等他回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到了一处梅花林中。 此时还是夏天,林中却雅香沁人,月色下,烟笼花枝,雾气弥漫,宛似身入仙境。 小老鼠慢慢往前,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亭子,亭中,白须、白发、白眉的老者,身着水墨长袍,正盘膝而坐,微微闭目,周身似乎隐隐泛着光华。 是仙人吗?? 小老鼠惊呆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跪了下去,无声张口:“仙人。” 暗中看着的沈昼锦:“……” 大徒弟确实仙风道骨,这九霄门人的袍子也挺唬人的。 就是这阵子她跟他玩儿,天天给他梳胡子,如今这白胡子都快编成自来卷儿了,散开都曲里拐弯的……幸好这孩子好骗,要不然这仙人,看着血脉不怎么中华的样子。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见面还挺成功的,小老鼠明显被他唬住了。 然后沈重阳张开眼睛,看向他,徐徐的道:“你是何人?” 小老鼠不能说话,脸上微微涨红,又用力磕了一个头,还想再磕。 沈重阳抬手阻止了,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道:“不必多礼。” 他忽然咦了一声,伸手抓着他肩,把他抓了起来。 小老鼠并不反抗,乖顺的由着他抓起来,然后沈重阳看着他,连连称奇:“你这孩子,着实是骨格清奇,筋骨坚韧!!天生学武的好苗子!!咦?你居然还无师自通了武道?当真颖悟绝伦!!年纪轻轻,心性才智俱是上乘,老夫见过的所有人中,你这般资质从所未有!!” 小老鼠漂亮的丹凤眼大张着,有些茫然。 他没念过书,有些话听不懂,但也听的出,他是在夸他。 他,有这么好吗?? 他只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没出息的废物……怎么可能? 老头头怒赞了他一刻多钟,然后直接不容分说,带着他回了房,给他洗了澡,换了衣服。 洗干净的小男孩瘦伶伶的,小脸干净俊秀,局促不安的站在室中,双手不住的去拉衣摆,全身不自在。 然后老头头直接问他:“我是九霄楼主沈重阳,你乃天纵奇才,万中无一,老夫可让你天下无敌,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小老鼠再次双眼大睁。 如果说在之前,还有人不知道九霄,但经过边关一事之后,已经无人不知九霄了。 堂堂九霄楼主,要收他为徒? 他怎么配? 他有些不胜这惊喜,半晌没出声。 然后老头头叹了口气,道:“你不愿意也正常,毕竟你这样的绝世奇才,站出去人人争抢,拜师自然要慎重一些。” 小老鼠再次一愣。 人人争抢??绝世奇才??是在说他吗? 再说他也没有不愿意啊! 他张了张口,老头头走过来,牵着他手,把他牵到了榻边:“天晚了,先睡吧,你纵是不愿,也不许乱跑,就在这儿待着,好生考虑考虑。” 他就把他摁到榻上,还拍了拍,极为慈爱:“快睡吧,本座会是个好师父的。” 小老鼠从未被人如此珍惜过,张了张眼,有些啼笑皆非,伸手想拉他的手,表示他愿意。 但老头头的手,正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眼睛也闭上了,小老鼠的手放在他小臂上,犹豫了一下,又悄悄的收了回来,静静的蜷缩成了一团。 窗外,沈昼锦悄然退走,一路微微出神。 第147章 保护妹妹 她这一次,倒不是为了截假千金的胡。 是为了小老鼠自己。 前世,亲人去世之后,她真的极少感受到善意。 她那个不是相公的相公霍凌绝,是一个,另一个就是他了。 据说是他主动接近陈慕雪的,因为陈慕雪的眼睛,长的很像他的娘亲。 另外,他的娘亲也遇到过这种真假千金的事情,所以他觉得陈慕雪也像他的娘亲一样可怜。 他本来没有名字,后来,陈慕雪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小老鼠。 真不是她说,小老鼠算什么名字,起这种名字,真是欺人太甚了。 就因为他没有光鲜的家世,所以陈慕雪一边用他,一边还要嫌弃他,觉得他这种卑贱之人,连一个正经名字都不配有。 可其实,他真的是一个少见的奇才,仅凭着之前一个老乞丐传的半部武技,无师自通了武道。 他虽然年纪小,但武道却不差,只是有些偏门。 类似于隔山打牛,他可以隔着墙壁或者木板之类的,把劲气打到别人的身上。 但陈慕雪那时候已经有了萧允承在身边,不稀罕他这个小武道高手了,所以,她让她做什么呢? 她让他去破坏别人的东西。 譬如说,一位贵人的寿宴,她就让小老鼠扮成小厮下人,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或者搬抬之际,隔着箱子把里头的礼物震坏,然后就可以看到她不喜欢的人当众倒霉、丢脸。 小老鼠从小东躲西藏的,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也从没有正常与人打过交道,虽然识几个字,却没有善恶是非的概念,起先一直没有觉得不对,还觉得挺好玩儿的。 一直到有一次,因为他的破坏,那一家人得罪了皇后,也就是三皇子的生母,一家子都被杀了,冤枉声声,血流成河。 他看到之后,才恍然发现自己是在做坏事,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之后陈慕雪再让他做,他就不肯做了,然后陈慕雪就不高兴了,他就被萧允承打了。 他也不知道反抗,只会逃,慌不择路之下,逃到了她的院子里。 那个时候,她已经毁了容,但还没有断腿,还未万念俱灰,她一时好心,把他藏了起来。 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 起初他知道她是“真千金”的时候,对她隐有敌意,但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朋友。 他其实真的是个很单纯的小孩儿,呆兮兮的,十分自卑,总觉得自己就是阴沟里的老鼠,不配走在人前,不配走在阳光下,总是躲躲藏藏的,戴着大帽子,哪怕在自己屋子里,也总是坐在阴影里头。 那时候,她为了让他自信一点,就想了个办法,装弱。 两人是同年的,他只比她大一天,所以她就一口一个的叫他哥哥,假装需要他的保护,然后陪着他一点一点的练胆儿,让他习惯白天出门,习惯昂首挺胸的走到大街上。 其实现在想想,她这个做法并不怎么妥当,对他来说可能太辛苦了,但那个时候,她却觉得自己真是聪明。 反正他信了,真的开始努力,起初走上一小段路都会怕的一头汗,但后来,渐渐的可以若无其事的走在人群中。 头一次做到的时候,他笑的跟个小傻子一样,开心的不得了。 为了庆祝,两人一人买了一包芝麻糖,坐在阶下吃,糖真的很甜,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但好景不长,他在她这儿的事情,还是被陈慕雪的鱼们知道了。 陈慕雪性子霸道,不管什么东西,是宁可扔了也不会给她的,所以哪怕她根本不稀罕他,可小老鼠这样,对陈慕雪来说就是背叛。 陈慕雪带着人找上了门,两边一番冲突。 他们根本不是萧允承的对手,甚至连那个恶毒舔狗周向荣也打不过。 周向荣是个变态,看出小老鼠在维护她,就故意攻击她,然后那傻孩子情急之下,直接挡在了他面前。 周向荣故意装做收势不及,一剑穿心,还往上一挑,直接把他的身体划开了。 他是个哑巴,连发出来的惨叫声都是嘶哑的,地上全是血,她扑上去时,却看到他向她张开嘴,发出了口型“保护妹妹”。 沈昼锦猛的就是泪如雨下。 那边。 小老鼠虚虚的蜷缩在沈重阳怀里,一夜没睡。 虽然沈重阳是个老顽童,但在他不皮的时候,白须白发白眉,看起来是真的很靠谱。 一大早,就有人过来敲窗子,叫:“大师兄!起床了!!” 隔了会儿,又有人叫:“重阳哥!走了!!” 沈重阳接连应声,一边温和的与他道:“你要不要去看我们练武?” 小老鼠整个人缩成一团,想摇头,又莫名的有些不舍得,犹豫不决。 老头头倒是很有耐心,道:“不要怕,你想去看,老夫就陪着你。” 小老鼠悄悄抬眼,看了他一眼,撞上他的眼神儿,又迅速垂下,长长的睫毛轻颤,点了点头。 然后老头头就牵着他的手,慢悠悠的出去了,两人直接坐在围墙上看,老头头还伸出一只手臂护着他。 身边紧紧的贴着一个人,略有些份量的宽袍大袖,和扶着他肩的那只手,全都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他悄悄抬眼看了过去。 几个人正各练各的,却都威风极了,叫人看的眼花缭乱。 几个徒弟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也在暗暗留意他这边。 沈昼锦一大早,把所有徒弟那儿全都跑了一遍,暗暗叮嘱了一番。 所以大家都很好奇,这孩子是谁?为什么要夸他鼓励他?师父为何对他如此上心? 心里思量着,几人练的加倍卖力,各自疯狂炫技。 小老鼠看的目不转晴,觉得他们每一个都好厉害!也太厉害了吧!! 沈重阳看在眼中,含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他们很厉害?” 小老鼠轻轻的点了点头,沈重阳笑道:“可其实,他们的资质,都不如你。” 这是实话。 沈昼锦收徒弟,不怎么看资质,主要是看心性,毕竟就算资质不好,她教出来也是这个世界的翘楚,不必要求太高的门槛。 而小老鼠,筋骨且不说,才智悟性真的绝佳。 小老鼠惊讶极了,眼睛眨呀眨的,沈重阳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你没听错,他们的资质,全都不如你。你稍加学习,就会比他们更厉害。” 小老鼠看着他,微微的抿了下唇。 几个人按部就班的练了一个时辰。 谢思危已经差不多恢复了,连针都停了,他练的是长刀,刀法狂放,一趟练完汗湿重衣,一边走过来一边笑道:“大师兄,这孩子哪来的?” 老头头笑道:“这是我看中的一个好苗子。” 谢思危平时虽然皮,但在正事上还是很靠谱的,就道:“看着筋骨不错啊,你叫什么名字?” 第148章 你要不要拜我为师 小老鼠慌乱的摇了摇头。 他很少遇到这么多的善意,莫名的,不想让他们知道他是个哑巴。 谢思危已经续道:“名字倒也不重要,我觉得你长的挺像我徒弟的,来,跳下来师父接着你。” “什么啊!”戚兰秋道:“小屁孩儿,你别听他的,别叫他给骗了,他虽然长的斯文,但练的是马上刀,武技凶猛,不适合你学,乖,你拜我为师,我教你剑法。” 小老鼠局促的双手乱摇。 老头头咳了一声,抓着他跳下来,威严道:“想要好苗子自己找去,这是我找到的。” 谢思危看他腼腆,故意贱兮兮的捏了捏他手臂,往自己身边一拉,小老鼠先是一个惊跳,看到是他,又迅速软和下来,只拿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悄悄看他,也不反抗。 戚兰秋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的脸:“这孩子真可爱,你真的不想拜我为师?我虽然年纪不大,但功夫还不错的。” 谢思危抓过来:“我觉得还是我教合适。” 面对这样的争抢,小老鼠手足无措,耳朵根子都红通通,睫毛颤呀颤的,不敢抬头。 后头没排上戏份的江殷炽/燕羲之:“……”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到了前头,见了沈昼锦。 本来沈昼锦是高手,不用商量也知道该唱什么戏的,沈昼锦也确实扬起笑脸,准备接招了,可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一个没忍住,鼻酸了一下,眼圈泛红。 看到的几人不由微讶。 倒是小老鼠自己,低着头没敢抬头,并没有看到。 沈重阳态度从容,跟她道:“师父,昨晚徒儿在外头练功,这孩子误入了这边,我瞧着是个好苗子,想收他为徒。” 沈昼锦已经迅速收敛了神色,温言道:“你过来。” 小老鼠这才抬头,匆匆扫了她一眼,微微一呆,显然没想到是个小孩儿。 沈重阳扶着他的肩,送他过去:“不用怕,这是我师父。” 小老鼠乖乖的被他推上前,也不会行礼,就胡乱的作了个揖,沈昼锦点了点头,就把手放在他的腕脉上,然后又检查了他的声带,用神识顺着扫了一遍大脑。 她发现,他不能说话,居然不是因为大脑某些特定部位受损,也就是说,不是生理性的,应该是心理性的失语,可能是因为受了什么重大刺激,精神波动或精神创伤,这种不是不能用药,但主要还是“心病还要心药医”。 沈昼锦想了想,就叫人取了纸笔过来,跟他道:“你坐这儿,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他有些局促,拿起笔来写,觉得自己写的不好,就越写越小:“小老鼠。” “小老鼠?”沈昼锦皱起眉头:“这不是名字,没有人把这个当名字的,就算当绰号也不是一个好绰号。” 他茫然,抬起眼来看着她。 沈昼锦站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别怕,我不是在骂你,我是说这个名字不好,谁给你取的?给人取这样的名字,着实有些太过轻贱了。” “就是啊!”小迷妹戚兰秋毫不犹豫的帮腔:“就算没念过书,不会起,起个小狗儿、小猫儿这种名字,也比小老鼠好,这完全就是在侮辱人了吧?” “对!”江殷炽坚定捧哏:“太看不起人了!” 小老鼠听着这些话,头越埋越低。 沈昼锦也不想这样。 可陈慕雪的气运太邪门儿了,所以不管怎么样,都得先隔开他和假千金。 之前他听陈慕雪的话,不过是因为,他从不与人交往,根本不知道正常的交往是什么样子的,又不通人情,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所以先隔开他们,让他感受到正常的交往和善意,到那时,他自然会分辩出陈慕雪的嫌弃和利用。 沈神医看了看他,就坐到他身边,也给他把了把脉,一边抚着他的背,温言安慰。 沈重阳虽然年长,但形象太神仙,不接地气,倒是沈神医,本来就是仁心仁术,一身药香,亲和力强的很,他安慰了几句,小老鼠就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然后他才慢慢的问他,很快就把事情问清楚了。 他家里人都死了,没有亲人了,后来被一个老乞丐收留,老乞丐自称姓金,是个江湖人,得罪了人被废了功夫,后来两人相依为命,他就教给了他。 后来他八岁的时候,老乞丐死了,他把他安葬了,一边守着墓,一边练功夫,自己也不知道练成了什么样子,若遇到刮风下雨或者天气不好的,就去找没人的宅子借住,吃喝都是自己打猎,从不与人照面儿。 结果这天去宅子的时候,就看到了断刀门的人,救下了一个小姑娘。 因为他姓云,老乞丐就一直叫他小云,然后那小姑娘说他不像云,钻来钻去的倒像一只小老鼠,所以就给他取名叫小老鼠了。 现在她回家了,让他去偷钱,他不知道怎么偷,乱走之下,就走到这里来了。 戚兰秋本来是演戏的,结果听着听着就无语了,“这什么人啊!!小云救了她!是她的恩人!!结果她还给他起这种名字??还让他偷钱??” 沈神医也道:“小云,此女听上去并非善类,名字还可以说是无心之失,可指使你偷窃就太过份了,你既救了她,也不欠她什么,以后还是少与她打交道才是。” 他乖乖点头,瘦瘦的背佝偻出一道弯。 他是那种特别秀致的长相,五官全都小巧精致,小脸小嘴,配上一对特别漂亮的丹凤眼,精致的就跟个玉娃娃一样,越看越好看。 沈昼锦摸了摸他的头,道:“你要不要拜我为师?” 他呆了呆,回头看了沈重阳一眼。 老头头捋着胡须笑道:“师父若要收,那这徒儿我就让给你,也省得我们抢了。” 沈昼锦又摸了摸他的头:“我叫沈昼锦,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我的名字?” 她才说了个开头,他就猛的往后一退,张大眼晴看着她。 沈昼锦并不意外,就点了点头:“看样子你是不愿意,那你就先住下吧,这些事情慢慢再说,总之,不可以去偷东西,偷东西是不对的。” 小老鼠的性子并不强硬,她直接安排完了,他就没有反对,沈重阳十分自然的把他带下去吃饭了。 沈昼锦也很平静的道:“我们也吃饭吧。” 几个徒弟和余致远两人都没说什么,大家静静的用完了早饭。 第149章 当世武道最高的人 在这种没有dna的年代,真假xx的事情,真的不是绝无仅有,毕竟后宅就是女子的战场,多的是人为此千计百谋。 像她和陈慕雪这种真假“千金”的很少,但,生下女儿,悄悄换成儿子,争夺地位的……虽不见于正史,但民间口耳相传,颇有几桩,连天子身世都有“狸猫换太子”的故事,更何况民间? 小老鼠的娘亲,就是当初被换下来的女孩。 但此时小老鼠还不知道这一点,他只知道,他幼年之时,母亲抱着他找回去,被侮辱被嘲笑被殴打,他母亲几天之后就死了,然后他就成了乞丐,那些人的嘴脸,也成了他的童年噩梦。 她知道这些,是因为前世小老鼠死后,他的父亲找了过来,但那个时候什么都晚了,他还因为得罪了周向荣,被三皇子针对,没几个月就贬了官。 所以上天有多不讲道理? 明明他是“真千金”的后代,因为被蒙蔽,所以就与假千金同仇敌忾了。 沈昼锦心里叹了口气,慢慢来吧。 这辈子,她会好好的护着这傻小孩的,也不用逼迫他成长,就让他安安心心当个小孩子就好。 秦云峤仍旧没与大家一起用饭,事后才听周温良说了,不由微讶:“她认识他?” “看起来是,”周温良道:“郡主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秦云峤点了点头,“她身上,有颇多秘密,拥有前世的记忆应该也是真的。” 周温良道:“那她岂不是当世武道最高的人?” 秦云峤低声道:“也不是不可能。” 周温良更压低声音:“那主子,她到底什么时候会传主子武道啊?” 秦云峤沉默了一下,有点委屈。 这人,一见面就好像很喜欢他的样子,每次见面也都很高兴的样子,可是一到动真格的就不给个准话,骗子! 秦云峤若无其事的道:“那小孩,长的漂亮吗?可爱吗?” 周温良:“……??” 他谨慎的道:“还行吧。” 秦云峤咳了一声,摆了摆手:“行了,没事了,你去忙吧。” 周温良默默退下。 小老鼠在嘉懿园一住就是三天,一直跟着沈重阳住,与其它人也渐渐熟悉起来,早就忘了陈慕雪让他干的事儿,连陈慕雪这个人都快忘干净了。 而陈慕雪在伯府院中,已经等的快要疯了。 伯府如今就是数着日子等死,只等着圣上裁断下来,爵位是绝不可能留下了,陈丙融的命,只怕也留不下。 而,第二天的时候,刘婆子一醒过来,就发现老夫人口歪眼斜,中风了。 刘婆子也吓坏了,赶紧禀报了陈伯鸣,陈伯鸣就叫她去请了大夫。 老年人中风本来就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是好好养着。 大夫来了,开了方子,陈伯鸣客客气气的把他送走。 陈仲斐在旁边道:“锦儿医术通神,应该请锦儿来治治才是。” 旁边没有别人,陈伯鸣毫不掩饰,直接道:“那你去请啊。” 陈仲斐一皱眉,退后一步,本能的就轻咳了一声。 陈伯鸣哧笑出声:“你平时是不是不照镜子的?” 其实陈仲斐下意识的做完之后,自己也已经迅速意识到了,被他说的脸色一青。 陈伯鸣转身就走,然后他亲自出门,去当铺当了几件器皿,买了三付药回来。 他的意图也很简单。 伯府的名声,已经烂到家了,无法挽回,所以他只能试着挽回自己的名声。 效果还不错,走在街上,还有爱慕他的小姑娘,叫丫环送了一小包银子给他,送完就走,陈伯鸣急追了几步,没有追上,只能抿了抿唇,向着那一方,深深的施了个礼,眼中含泪。 车帘后,那姑娘心疼的掉了眼泪,旁观的众人也觉得传言有误,陈大公子不像那种人。 而陈慕雪得了陈四郎报信,当时就哭了。 她虽然不喜欢老夫人,但她又不傻,她明白,要是老夫人这个时候死了,那她这辈子都得背着这个害死祖母的罪名!! 可是凭什么啊! 她根本就没用力!明明是死老太婆自己摔的!凭什么栽到她身上。 可是她毫无办法。 自从回来之后,除了陈四郎之外,其它几个哥哥都没跟她说过话!! 以前明明说多么宠她,多么疼她,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 陈慕雪趴在榻上,哭的双肩抖动。 她的头发被死老太婆薅了几络,火辣辣的疼。 身上也被她打了几下,加上在地上滚扑,又是青又是紫的,还有指甲挠出来的血痕,处处都疼的厉害 这样的伤势,若换了之前……不,若换了之前,哪怕轻上十倍,哪怕只有一处,家里人必都得来轮番的过来哄她,一层子下人服侍着她,哪怕穿衣服手重了些,她也不依的,菜送上来,一个不顺心,就要让他们重做。 不闹腾个十天八天,让他们买上一大堆东西哄,这事儿过不去。 可如今,他们居然敢把她的丫环都发卖了!!把她的屋子都搬空了!! 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想换件衣服都没有!! 不是说她是假千金吗? 既然不认她,那她就不是伯府的人了,凭什么动她的东西!! 陈慕雪恨的咬牙切齿,恨这些人无情,又恨小老鼠没用。 可不管再怎么恨,仍是什么也做不了。 陈慕雪也不敢出门,硬挨了两天,晚上还又去后门叫了叫,小老鼠也没来。 倒是一大早,陈四郎过来给她送早饭,跟她道:“晚上家里进贼了!” 陈慕雪吃了一惊:“进贼了?” “对,”陈四郎道:“后门的锁不知道被谁砸了,四敞大开的,后头院子里,连桌子都叫人抬走了!” 他一边说一边咬牙:“这些贼人,真是可恨!!” 陈慕雪心虚,垂下了眼,她昨天晚上,叫小老鼠没人应,气恨交加,这才拿起石头砸了锁,把门推开,好像也没有关……但东西可不是她偷的。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陈仲斐快步走了进来。 陈慕雪一见他来,登时一肚子怨愤,冷冷的道:“你还知道来?” 陈仲斐淡淡道:“秦家的人来了,要见你。” 陈慕雪一愣:“秦家?” “对啊,”陈仲斐道:“秦忠,秦家。” 原来是这个秦家。 陈慕雪都快把那个恶心的老太监忘了,他一提,她才想起来,不由得一顿,心里迅速思量。 虽然秦忠是个太监,名声不好,但据说他身家丰厚,衣食无忧,总比待在这儿强!! 既然他们来接她,那她就勉为其难,跟着他们走吧。 第150章 分明就是装模作样 伯府前厅,秦家来了一大帮人,气势汹汹的等着。 秦忠收了很多义子。 他这些义子,与他是真有几分父子之情的。 毕竟秦忠这种宫里出来的老太监,最是眼毒,会看人,不知感恩的人他不会收,所以收下来的,本事未必多好,但都跟他感情不错,大多是憨厚老实这一挂的。 再说了,秦忠这个身份,虽然说出去未必多好听,却真的没人敢轻易招惹,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把参天大伞,忽然没了,他们能不着急吗? 所以秦忠两人一起失踪之后,伯府是真的没找,但他们是真的找了。 当时跟着秦忠的几个义子全都死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出了啥事儿,只没头苍蝇一样,派了不知道多少拨人手去找,但就是没有找到。 结果现在,陈慕雪好端端的回来了?可秦忠却没有回来? 而且她回来了之后,居然都不知道跟他们说一声,这都隔了三天了他们才听说这事儿,要不是他们自己找过来,难道伯府就想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不成?? 几个人都气的不轻。 陈伯鸣接待他们,十分客气,但他们可不吃这套,直接拿出了在乡下闹事的劲头,吵吵嚷嚷的,立等着他们把陈慕雪叫出来。 也没多大会儿,陈慕雪就来了。 几人转头看过去,就见她被陈四郎扶着,不但没赶紧道歉,反而眼神儿颇为幽怨的朝他们看着。 几人都皱起了眉头。 来的最大的是秦忠四子秦敬,当时就翻了个白眼:“装什么呢!我们可是听说了,你一回来就跟祖母动了手,连撕头发带蹦高儿的,精神的很!这会儿装个屁!你赶紧给老子一句准话,俺爹呢?” “就是,你们一起出事,你活蹦乱跳的回来了,俺爹呢?” 陈慕雪眼睛大张。 她自己完全没把秦忠的死当回事儿,所以一时居然没想过他们是为了这个来的。 于是她更幽怨了。 她好不容易才平安回来,他们倒揪着那点小事情不放。 她一垂眼,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双肩微抖,可怜兮兮,道:“他死了。” 说完了她自己都呆了呆。 她没想这么利索的说出来的,她再傻也知道,要假装伤心,就要欲言又止,一句话断成几截才好叫人可怜,叫人脑补。 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几个人仍是惊的倒抽凉气,一下子围了过来。 秦敬眼都红了,急道:“怎么可能!!到底怎么回事!俺爹咋会死的!!” 陈慕雪急道:“这又不是我的错,他忽然就断气了。” 秦敬急了,一把抓住她胳膊:“我问你是咋回事儿!!你细细的说!你们为什么会被抓走!俺爹是咋死的!” 陈慕雪痛叫了一声,伸手去扒他手,秦敬根本不松手:“你快点说!!” 虽然他没怎么用力,但陈慕雪还是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抽抽噎噎的道:“是一个叫断刀门的,他们的人抓了我和秦忠,把我们藏在车底下,一直赶了好几天的路!然后到了之后,没两天,秦忠正说着话,忽然就死了。” 她的表情动作,都很可怜哀婉,弱质纤纤,好像难过的话都说不清似的,可偏偏一出口冷静又利索,凑合在一起,有一种很强的割裂感。 当然没有人会想到这是真言符,只觉得,这小丫头分明就是装模作样!! 秦五满脸怀疑的道:“那你是怎么回来的?没缺胳膊没断腿的?” 陈慕雪哭道:“我也受了很多罪!!我被人打!被人骂了啊!” “我问你是怎么回来的?” “是小老鼠把我救回来的。” “小老鼠是谁?为什么救你不救我爹?” 秦家几个人追问不休,陈慕雪也察觉不对了,她拼命想不说,但是对方这么多人,她这边,只有陈四郎一个小孩子,根本阻止不了,忍不住就越说越多。 “死太监明明说认我当义女,结果翻脸不认人了!!他还敢骂我扫把星,活该他从楼上滚下去!他还骂我是没毛的山鸡,还说要抽我的筋扒我的皮……说完他就死了,可见是报应……” 陈伯鸣两人诧异的别眼看她。 要知道,就算是两人一起失踪,她自己回来秦忠死了…… 但,秦忠疼她爱她临终之前还想照顾她,和秦忠厌她恨她后悔认了她,这两者之间,也是有很大很大不同的。 这会儿死无对证,全凭她一张嘴,她居然自己说出来了?? 她是不是傻了? 可是看她满脸扭曲,手拼命想去捂自己的嘴,又不像。 再一想发誓能得天雷应和的沈昼锦,两人相顾骇然,不敢深想。 最终秦家几个人暴跳如雷,直接把陈慕雪扭送到了官府。 陈慕雪才十岁,身量不高,被提着头发,怎么护也护不住,一路尖叫连连,痛的眼泪鼻涕横流,引得众人好一番围观。 陈伯鸣几人根本没有露面,只有陈四郎跟在后头,又哭又叫的,拼命的想跟他们撕扯,却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从这一点上来说,秦忠确实眼厉,养下了几个好儿子,毕竟沈昼锦放话说陈慕雪是她的“心魔”,可他们还是毫不犹豫的为父报仇,根本没想过要利用她谋求什么利益。 太守大人接了这案子,很快就把陈慕雪送进了官牢。 其实,这事儿,严格来说,陈慕雪并没有罪责。 但,要知道,秦忠这种身份,他死了,太守肯定要上折子的,万一到时候皇上迁怒她呢? 所以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放心,反正伯府已经倒了,也不用担心被报复。 当时断刀门的人来抓陈伯鸣时,沈昼锦也抓了几个人,还没来的及审理,到时候一并审理就是了。 于是陈慕雪被关进了女牢,直接跟薛浅柔关到了一起。 两母女并不是头一回见面。 但以前,薛浅柔是真爱白月光,而陈慕雪是众星捧月的千金小姐,两人当着陈丙融的面,乐的亲热一把。 可现在,仇人见面份外眼红。 陈慕雪疼的快要死了,一见薛浅柔,就疯了一般扑上去,想挠花她的脸:“你这个贱人!贱人!!全都是你闹出来的事!!我被你害惨了!!” 第151章 改变夺嫡的格局 薛浅柔也不是什么慈爱母亲,这几日本来就过的憋屈极了,本来还含泪想迎接她一下,被她一指甲挠掉了一小块肉,疼的嗷的一声,然后手抓脚蹬,一下子就把她踹了出去:“你疯了!” “你才疯了!!”陈慕雪疯狂抓起地上的烂草,往她身上扔:“你这个疯子,贱人!不要脸!!” 薛浅柔哧笑:“我疯子?我不要脸?要不是我把你换到伯府,你哪有这十年的富贵?要不是想着让秦知秋那个贱人给我养女儿,我早一碗药下去,把你拉出来了!!这世上谁都能怪我,就是你不能!!” 她越说越恨,歇斯底里:“要不是你这个死丫头,得罪了沈昼锦,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一步!!你和你那几个蠢货哥哥,但凡对她有三分好,她怎么会咬住我们不放??占了人家的地方你还不夹着尾巴老实点儿,还敢蹦跶!!还敢算计人害人!落到这一步,全都是你自找的!!” “啊!!”陈慕雪受不了了,疯狂的扑上去,又被薛浅柔一脚踹了回来。 陈慕雪气的坐在地上,疯狂的又抓又踢又打,“你胡说!你胡说!全都是你不要脸!我本来能托生到王公贵族家里的,都是你这个不要脸的给人当外室!抢了我托生到你肚子里,抢了我投生的机缘!!” “我呸!”薛浅柔哧笑:“就你这贱样还王公贵族??快别做梦了!骨头轻成这样,蠢成这样,机缘递到你手边儿你都抓不住!但凡你们有一分聪明,都不用说占那个沈昼锦的光了,就有个名儿都不知道有多少好处!!结果,生生被你们作没了!活该!!你们就活该没这个福气!!” 两母女吵的不可开交,女子声音尖细,疯狂的叫骂声不时的传到男牢这一边。 所有人都叫着陈丙融的名字,疯狂嘲笑,可是陈丙融四十大板加身,在牢里又没人照顾他,已经昏昏沉沉,根本没法回嘴了。 牢里的热闹,沈昼锦并没有看到。 她只远远看到陈慕雪被拖走,然后就迅速溜回了府。 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陈慕雪的头发,好像不多了啊!! 被老夫人薅了好几把,如今肉眼可见的稀疏了,秦家的人拎着都抓不住,还换了两次手。 要知道,她的二大鱼和真命天子还没出现呢,一个半秃少女,真的能一见钟情? 而且,她在想, 上辈子,不管是许良金还是小老鼠,与陈慕雪认识都没这么早。 反正在她印象中,最早在陈慕雪身边的,一直都是秦影,后来才又多了周向荣,楚义常要更晚一些。 至于其它人,起码是在她十三之后才陆续认识的,像三皇子这种真命天子,好像是在十五岁前后才遇到的。 但现在,秦影死了,周向荣和楚义常都被她废了,所以像许良金小老鼠这些人,居然都这么早就出现了。 后世有一个说法,假如说一个人一辈子,只能赚到十万块,那年轻时赚的多,后来就会少,赚够了,就再也赚不到了。 这句话从玄学上来说,其实还真有几分道理。 一个人一辈子的福气,并非无穷无尽的,提前遇到未必是好事,毕竟爱情什么的,总得长大些才会有,而一时的怜悯,是没法让人甘心为她出头赴死的。 她坐在池边,托着腮,悠闲的看着锦鲤,身边有人坐了下来。 沈昼锦转了转头,就看到是她的小芝麻汤圆来了。 治了这一阵子,他脸上有了点肉,气色也好多了,就更显得一对狗狗眼圆圆大大的,乖的不得了。 尤其他还心机的坐到了矮一点的石头上,抬眼看着她,就更显得可怜巴巴的。 这长相真是人畜无害,要是再来一对毛毛耳朵就更好了。 沈昼锦忍住伸手揉他脑袋的冲动,和颜悦色道:“小峤,有事吗?” 秦云峤道:“锦儿,我想知道,你能教我武道吗?” 沈昼锦咳了一声,转过头,然后他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袖子,“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你跟我说,我会改……或者你想看看我值不值得你教,那,那你总该先出题,才能知道我考的好不好,总不能考都不考,就否决我。” 沈昼锦沉吟了一下。 她一个是没顾上,二来,也确实在犹豫。 要知道,武宣帝之所以让秦云峤掌管无所阁这么一个情报机构,这里头,估计有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毁容了。 毁容了,就等于失去了夺嫡的资格,所以让他管这些,帝王会很放心。 而如果她教了他武道? 不是她吹牛,而是她教,与九霄门人教,确实会有比较大的不同,与九霄之外的人教,更是没法比。 当一个毁了容的人,拥有了远超常人的武力值,会发生什么事情,很难说。 而且,毁容什么的,她会治,如果她一个不忍心,给他治好了脸? 那她就真的是改变了夺嫡格局了。 在这种天下奉一人的古代,这事儿着实不小,所以这个秦云峤的人品,得格外好,格外有底线才行,不然弄一个暴君上去,她要担因果的。 他的身份并不难猜,所以她的顾虑,她清楚,秦云峤也清楚。 他很聪明。 他最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他不对她耍心机,讨好卖乖装可怜,毫无架子。 他也不会做出“我无此心”这样的保证,都是龙子凤孙,哪怕你真的不想争,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已,再说了,就算这会儿没这个心,将来也未必。 沈昼锦笑道:“那你觉得我该教你吗?” 秦云峤看了她一眼,小声:“该。” 沈昼锦笑了一声:“为什么呢?” 他垂着眼低声道:“云峤不敢说自己是好人,但也绝不是坏人。” 他再次轻轻拉她袖子,沈昼锦缓缓别眼,居高临下,看着他漂亮无辜的狗狗眼。 他看着她,很认真的道:“云峤处处算计,让锦儿不喜了,是吗?可若不算计,云峤无法保全自己与母妃……云峤手里的东西太少了,很多时候都不够用,只有拼命算,努力计划,利用到极致,才能搏到一些有用的东西。云峤身不由己。” 沈昼锦微讶。 他是一个非常敏锐的人,头一次见面,他就知道她喜欢他的眼睛,他牵她的袖子,就是想利用这一点来打动她。 但这番话,说的非常,非常的真诚。 她想起谢思危说:“皇八子之母,出身微贱,以宫女之身意外承宠,以答应之身产子”。 他完全没有母族的支持,母亲也无宠,年幼时的他锋芒毕露,想必也是为了搏一搏,起初确实有了成效,但很快,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八岁毁容,就算皇上对他有愧疚,这愧疚又能支持多久? 所以,他能以病弱之身,走到如今,成为皇上信任的情报机构的管理者,这真的非常了不起。 他也没法不算计,若不算计,他和他的母亲,都活不到如今。 第152章 全是她的错 是的,她知道。 他说出这话,是因为对她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因为她是这样的性子,所以他才这样对她示弱。 可是对一个并不“富有”的人来说,示弱,其实是一件很难堪的事情。 就好像呆呆笨笨的小狗狗一翻身,露出了柔软的小肚皮,任摸任揉,只想博得一点点垂怜。 沈昼锦叹了口气,摸摸他头:“好,我教你。” 秦云峤大喜:“多谢锦儿。” 其实他们手里有扶摇的心法,但他反复尝试过,他学不会,所以他只能求她。 沈昼锦完全下意识的,把姿势改成盘膝而坐,出了一会儿神。 她在想,她要教他哪一门武道呢? 扶摇他不太适合,九霄也不太适合,他是一个非常聪明,几乎称的上天才、但体弱多思的人,他的体弱,跟师兄、跟谢思危全都不一样。 他是真的“体”弱,哪怕治好了病也仍旧体弱,所以这一门的武道,应该兼具锻体,内外皆修才好。 她站起来跟他道:“我手头没有适合你学的武道,你与他们说一声,不要打扰我,我闭关想想。” 秦云峤:“……???” 他还没来的及说话,她就快步走了,秦云峤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无言。 所以她的意思是,她要单独给他创一门武道出来吗? 不,不可能这么妖孽的,武道哪有这么好创,想来她的意思是,找个什么办法,把现有的武道改良一下? 外头忽然隐隐传来一阵喧哗,秦云峤怕打扰到沈昼锦,一个激灵,急步过去,迎头碰到了周温良。 秦云峤道:“怎么了?” 周温良也是刚得了禀报,道:“是陈四那头蠢货跑来闹事。” 秦云峤一皱眉,然后迅速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周温良点了点头,就吩咐了下去。 刚才陈慕雪被秦家的人扭送到官府,陈伯鸣几人都没有露面,只有陈四郎跟了过去,一路哭喊着,非常的悲恸。 等陈慕雪被抓进去之后,他还在门前嚎啕大哭,等他回过神儿来,才发现身边围了不少闲人,无数双眼睛看戏一样看着他哭。 陈四郎当时就懵了,连难过的情绪都被打断了,茫然道:“你们干什么?” 便有人道:“你在这儿哭什么?” 陈四郎才十三,又是个没脑子的,直接就道:“我妹妹被人送进牢里了。” 旁人道:“你觉着你妹妹不该被送进牢里?” “当然了!!”陈四郎义愤填膺:“秦家的人太不讲理了!抓走秦忠的是断刀门!始作俑者是沈昼锦,跟我妹妹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凭什么抓着我妹妹不放?” “可是沈昼锦才是你亲妹妹吧?” 陈四郎鄙夷的道:“我才不会认她!我只认雪儿一个妹妹!!” 哇哦! 闲人们全都兴奋了,有人道:“陈慕雪的娘,不是你爹的姘头?还换走了你亲妹妹?” 陈四郎一窒。 “薛氏伙同你爹,差点害死你亲娘,你觉得这无所谓?” “听说陈慕雪差点打死你祖母,如今你祖母中风了,命不久矣,你还认她?” “对了,你既然有空,你爹还在牢里,为什么不给你爹送饭?” “亲爹不管,倒是为了个假妹妹哭的跟死了爹一样,你自己说说这合适吗?” 你一言,我一语的,陈四郎再傻也知道不对了,他愤怒的推开人群就走了。 但他担心陈慕雪,也没回家,自己寻思寻思,就跑到嘉懿园这边来了。 闲人们一看这架势,登时呼啦啦的又跟上了。 陈四郎跑了半天也没能甩脱这些人,气无可出,过来就开始大叫大嚷:“沈昼锦!你出来!沈昼锦!!出来!!” 周温良不一会儿就出来了,道:“嘉懿郡主不在,你有什么事?” “你别想敷衍我!”陈四郎蛮横的道:“她不在,你就把她那个师父叫出来!我就不信她不在,你们家里就没个管事儿的了?” 周温良四平八稳的道:“不知陈四少有什么事?” 陈四郎道:“还不是她在边关发疯,非说雪儿是她的心魔!结果害的秦忠和雪儿被贼人掳走,如今秦忠死了,全是她的错!她不站出来认罪,反倒要雪儿一个小孩儿顶缸?这也配叫武道高手??这是缩头乌龟吧!!” 他声音很高,觉得自己很犀利。 但四周一点声音也没有,大家全都无语了,真是找死都没这么个找法的。 周温良已经怒了,但面上平静的道:“郡主之所以说出那话,是因为陈慕雪伙同秦忠,一再的逼迫于她,她不能与秦家动手,逼不得已,这才出言解释!!她若是有心害人,在陈慕雪等人一再加害她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了!!可就因为郡主太过心善,屡屡的手下留情,反倒令得那陈慕雪更加嚣张……她如此欺人太甚,难道我们郡主连句实话都不能说了??如今别说那陈慕雪回来了,就算她死了,也是咎由自取,秦忠是受她连累才身故,找她,正是理所应当!!” 他这话当然不是说给陈四郎的,是说给大家听的。 大家顿时纷纷帮腔。 陈四郎急了:“但她不是武道高手吗?她都是武道高手了,为什么还这么斤斤计较的?雪儿不过是一个小孩儿,一个弱女子,去了官牢,哪还有名声?她就不能与太守大人解释解释,放她出来吗?” 周温良道:“你身为兄长,为什么不能去与太守大人解释?” 陈四郎一顿,觉得受到了侮辱,呛着嗓子道:“但我不会武道!我若会武道,我早就去了!!” 周温良哧笑:“你的意思是,会武道就可以冲击官府?无视律法?别说是我们郡主不在了,就算她在,也不会做这种事,更不会为了一个鸠占鹊巢的‘鸠’做这种事!!” 旁人纷纷帮腔:“就是,你都不认郡主,让人帮忙倒是怪好意思的。” “这也是个糊涂的,亲爹亲祖母都不认,只认一个假妹妹!” “这何止是糊涂,这是大不孝!” 众人说个不停,陈四郎恼羞成怒:“你们有完没完!!别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他用力推开旁边人的手,那人立刻大声痛呼,踉跄后退,“大怒”道:“住手!!你怎么打人!” 陈四郎一愣:“我没……” 那人扑上来还手,陈四郎本能的还击,众人纷纷惊呼,一边往后退,不时有人痛叫出声:“陈四!你怎么不讲理!我好心拉架你连我也打!!” “嗷!陈四你是不是疯了!!” 外头有人大叫:“快跑啊!!陈四郎疯了!见谁打谁啊!!” 第153章 锦儿要她的命也合情合理 里头几个人拳脚齐上,一通殴打,陈四郎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被他们打的爬都爬不起来了,然后被人忿忿的拖回去,扔到了承恩伯府门前。 旁人纷纷道:“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陈家的人也太嚣张了!非逼着郡主去救那个陈慕雪,人家说郡主不在,就疯了一般到处打人!” “就是啊!我们只是去看个热闹,就被打了!” “我更惨,我看他年纪不大,怕他伤着,好心帮着拉架,他连我也打!!” 众人:“太过份了!” “果然家风不正!个个都不是好东西!!” 也有文人道:“骄阳先生,当出新文了。” 当时骄阳先生只写了陈家三子,如今,陈家第四子也可以补上了。 众人翘首而待,但“骄阳先生”还在闭关,倒是第二天,余致远听说这事儿之后,手痒起来,给骄阳先生的文章合了一篇,就写了这事儿。 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除了长宁郡主不出来之外,如今连秦云峤也跟他们一起吃。 余致远还问周温良:“这个骄阳先生,到底是谁,周管家可知?” 周温良道:“我当真不知,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号。文章也是凭空出现的。” 余致远十分遗憾,连连叹息,戚兰秋好奇,问他:“那后来呢?陈家怎么样了?” “不如何,”周温良道:“把陈四郎丢到门口,也没有人管,后来陈四郎自己缓过劲儿来,自己进了家门,然后所有人就没再出过门了。” 江殷炽忍不住道:“那个陈慕雪有什么好的?说话捏着嗓子,矫揉造作的,我一听就要起鸡皮疙瘩!他家的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她啊?我看当时陈四都要哭抽抽过去了,审陈丙融的时候,可没哭这么惨。” 戚兰秋道:“眼瞎心盲!!我觉着,假如说,我是陈四,我有一个妹妹,有一天忽然跟我说,她不是我亲妹妹,我舍不得她,那是有可能的,毕竟十年的感情……但为此就帮着她,对付我的亲妹妹?我觉得这就很奇怪了。再加上生母是姘头、姘头恶意换子,还得加上合谋杀妻,就算我这个妹妹是个好人,她什么也没做,我也再没法把她当妹妹了,杀我的娘亲这是死仇啊!!这种仇也能轻轻放过,简直不配为人。” 谢思危点了点头:“小秋看事情,就比小炽强的多。” “她说的我也知道啊!”江殷炽不服:“而且这个陈慕雪,她又不是个好人,她撺掇兄长的事情且不说,她带着许良金去讨公道、又跟着秦忠去以势压人什么的……也就是师父抗的住,但若是师父抗不住呢?假如师父无权无势不会武道,那岂不是被欺负惨了?” 余致知道:“两位小师祖说的都对。陈家确实家风不正,这几人,并不仅仅是糊涂,而是不忠不孝不仁,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尤其陈伯鸣,身为长兄,不能支应门庭,不照应囹圄中的生父,又不约束弟弟……却有君子之名,着实可笑。” 因为戚兰秋他们跟沈重阳是一辈儿的,所以都得叫师祖,余致远对礼数十分坚持,起初是真的别扭,但习惯了就还好。 小老鼠也在席上,微微弯着背,一边吃,一边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 谢思危瞥了他一眼,忽道:“如果陈慕雪就是什么也没做呢?” 戚兰秋道:“师父不是说过么?要是她真的什么也没做,那当年她是个小婴孩,她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秦云峤忽然难得的插了句话。 他道:“即便她什么也没做,也仍旧有错,因为她这十年,所享受到的一切,是她的生母,从锦儿手中偷来的……这是贼赃。十年光阴,何等重要?所以锦儿做为失主,想把这些拿回来,是理所应当的,就算锦儿要她的命,也仍旧合情合理。如果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那她要怨,也只能怨她的生母,其它任何人,她都怨不得。” 两个聪明人,都自以为猜到了什么,拿话点拨小老鼠,但小老鼠却完全没察觉到,仍旧一边吭哧吭哧吃着,一边听的认真。 现在小老鼠仍是跟沈重阳睡的,过了子时,小老鼠就悄悄,悄悄的从他怀里爬了出来,然后无声的翻墙出去了。 老头头叹了口气,默默的起身,跟在了后头。 小老鼠没来过边城,乱走了半天,然后就蹲在刺史府前头,纠结的啃着指甲,想着要怎么进去。 沈重阳远远跟着他,见他许久不动,索性盘膝坐了下来。 隔了会儿,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沈重阳本能的一惊,又迅速回神,转头看她。 沈昼锦远远看着那边。 其实小老鼠并没有“恨”真千金,毕竟他是深以为他的娘亲是“假千金”的,他虽然不通世务,也知道,谁家的孩子谁养,不是你的孩子,当然不该你养。 他只是觉得娘亲太苦了,所以觉得陈慕雪也苦,所以才帮她……现在知道陈慕雪起码之前没有苦过,还占了大便宜,现在苦也是自找的,自然就没有要帮她的想法了。 他来这儿,估计只是觉得,他答应了陈慕雪要帮她偷钱,现在他不想帮她偷了,应该跟她说一声。 半大孩子么,总觉得任何承诺都应该有始有终,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沈昼锦看了会儿,一直看到他一长身要跃出去了,才猛然跃出,随手提住他后衣领子,把他拎了回来。 小老鼠吓的不轻,猛然一挣扎,看到不远处的沈重阳,更是慌乱无措,也顾不上难看了,双手比量起来。 沈昼锦随手把他往下一放,改成了牵住他手,一边道:“不用怕,我们都没生你气。” 小老鼠与她同岁,个子却比她还矮,怯怯看她,沈昼锦笑道:“这里是刺史府,不是太守府,再说了,你想见陈慕雪,明日我叫温良带你去牢里见就是,擅闯官牢有违律法,以后不许这么做。” 小老鼠飞快的点头。 她怀疑他没听懂,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小老鼠抽开她手,双手比量。 虽然这年头的手语并不是统一的,但上辈子沈昼锦与他处的久了,还真看的懂,笑道:“你说不见也可以?不要紧,你想见就让你见见。” 小老鼠又比量了几下,沈昼锦笑道:“你是要告诉她,她不对,你不要跟她做朋友了?好,那你明天就这么跟她说,她逼你做的事是坏事,是她不对,所以没必要遵守承诺。” 第154章 你有了跟我说话的资格 小老鼠点头,眼睛别开来不看她,薄薄的唇抿的紧紧的,小表情还挺酷,手指却死死的攥着袖口,惶惶不安。 当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其实是什么都不怕的,但一旦有了,就会很怕失去。 沈昼锦假装什么也没发现,笑着揉揉他脑袋:“好了,以后不许大晚上的出来乱跑,不安全。” 他又点了点头,很乖很乖。 然后状似无意的迅速伸手,她揉完他脑袋,手一放,就恰好碰到了他的手。 沈昼锦都乐了,再次牵小朋友一样牵住了他的手,一直把两人送回了房。 也是一个很操心的师父了。 第二天用过早饭,周温良找了一个面生的人,带着小老鼠去了大牢。 他们又不是什么重犯,要进去探视还是很容易的,稍微塞点钱就行。 陈慕雪压根就没有认出他来。 毕竟之前的小老鼠,衣衫褴褛,头发乱到打结,可是现在,一身锦衣,头发整整齐齐,他又长的精致,活脱一个富家小少爷。 所以一见他来,陈慕雪就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衣裳头发,一边殷殷看着他。 小老鼠从袖中掏出纸,比给她看了看,上头写着:“你让我偷钱,偷盗有违律法,我不能做,来跟你说一声。” 陈慕雪都惊呆了,瞪着他,半晌才道:“你,你是小老鼠??” 小老鼠抿了一下唇。 他开始不喜欢这个名字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陈慕雪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急切的道:“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身份?你是不是故意不告诉我的?你是哪家的少爷?你爹是谁?什么爵位?” 小老鼠没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本能的摇了摇头。 陈慕雪急道:“我不信!我不信!小老鼠,你快救我出去!我不想待在这儿,你救我出去好不好?” 小老鼠急急摇头,然后蹲下,在地上写:“我救不了。” “我不信!!你别想骗我!!”陈慕雪尖声道:“你明明不是叫花子,你为什么要打扮成那样来骗我!你如果早穿成这样,我肯定会好好对你的!我不会骂你,也不会给你起这个名字!这明明就是你的错!你是不是记恨我了?所以才不肯救我出去?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你快点救我出去好不好?” 小老鼠看着她,眼睛慢慢的张大。 他听懂了。 原来她就是故意给他起这个名字,来羞辱他的,因为她看不起他是个叫花子。 他确实是个叫花子,可是他救了她。 她这么对救命恩人,她不是个好人。 他退了一步,就要离开,陈慕雪猛的扑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你不能走,你救我出去!小老鼠!你敢不听我的话,休想我再理你!!” 他用力摆手,意思是我不用你理。 陈慕雪整张脸挤在铁栏杆中间,快要挤变形 ,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小老鼠,你赶紧救我出去,你听到没有!就算你爹有钱有势,你也只是个没用的哑巴!谁会把你当回事?谁会跟你来往?只有我!你救了我,我就允许你接近我!” 后头无所阁的人,事先得了叮嘱,一直没有干涉,听的直挑眉。 他心说怪不得沈昼锦说她自视甚高,这何止是自视甚高,这他娘的自视上天啊!这口气……王公贵族都不会这么说话! 我允许你接近我??这意思你爹要是有个爵位,你就有了跟我说话的资格?? 他内心暗暗吐槽,小老鼠也皱着眉用力摇头,表示并不想接近她。 但陈慕雪抓着不放,小老鼠就伸手就想扯开她的手。 外头有人提着食盒进来,一见这架势,大叫一声:“你干什么!!” 他扑上来就要动手,小老鼠利利索索的一翻身,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陈四郎仰面栽倒,食盒也翻倒在地,还挣扎着翻身,想抓住他:“你是谁?为什么来欺负我妹妹?” “啊!!”陈慕雪烦躁的尖叫,“陈季康,你能不能别添乱了!!” 陈四郎一愣,指着他:“我看到他摸你手啊?” 小老鼠也不理他们,就要走,陈慕雪道:“快,快点拦住他!” 陈四郎啥也不问,立刻就上前拦住了他。 小老鼠用力推开他,后头无所阁的人手按刀柄,也上前一步,陈四郎微微一凛,便不敢动了,小老鼠快步往外走。 陈慕雪尖声道:“小老鼠!!小老鼠!!你给我回来!” 他充耳不闻,快步走了。 陈慕雪失望极了,转头瞪着陈四郎:“你这个废物!!连一个哑巴都拦不住!” 陈四郎低下了头,“对不起,雪儿,是我没用。” “对不起有什么用!!”陈慕雪尖叫:“对不起能让我出去吗!!对不起能让我好过吗??” 她疯狂的发泄。 狱卒送了小老鼠一行人出去,一进来就听到这动静,呵斥道:“消停些!当这是你家呢!再闹动静就滚出去!” 陈慕雪的声音猛的咽住,脸上疯狂的表情还没退去,僵硬极了。 半晌,她才纡尊降贵的道:“把菜端上来吧!我饿了。” 陈四郎愣了一下,赶紧把食盒捡了回来。 但刚才他摔倒,食盒也摔了,菜有许多都洒了出来,下头的粥更是全洒进了食盒里头,他只能挑挑拣拣的拿,陈慕雪一看之下,再次尖叫:“你居然给我吃这种东西??” 她抬手就把碗扔了出去,险些砸到陈四郎头上:“我不要吃这个!你重新给我买!我要吃燕窝!!” 陈四郎为难的道:“我没有银子了,我这是当了两件衣裳,才买了……” 陈慕雪打断他:“那你再去当啊!” “可是,”陈四郎道:“可是我衣服都被官府收走了,我统共只留了两件衣服……” “我不管!”陈慕雪大发娇嗔:“反正我不要吃这些!” 薛浅柔趁她们不备,伸手拿了两盘子进去,也不用筷子,直接一点一点往嘴里倒。 她都吃完了,陈慕雪还在肆意发泄,陈四郎却好脾气的很,不论她说什么,他都好声好气的哄她。 连薛浅柔都叹为观止,人居然能贱成这样子。 但毕竟还等着他送饭,薛浅柔也犯不着得罪他,就道:“难为你了。” 陈四郎对她十分客气:“没事,雪儿生来娇贵,沦落到这种地方,肯定心情不好,我都明白的。” 旁边女牢里的犯人哧笑道:“放着亲爹不管,拿个野种当祖宗。” 陈四郎一咬牙,旁人笑道:“野种还不咬人呢,这可是两朵食人花,诺大的伯府都叫这俩废了。” 陈四郎怒斥:“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狱卒也烦了:“嚷嚷什么!赶紧滚!以后别来了!!” 陈四郎气焰全消:“这位官爷……” 第155章 让他一生喜乐安康 狱卒过来拽着他就要拖走,陈四郎忙不迭的收拾着杯盘,毕竟这也都是押了银子的。 一口没吃的陈慕雪呆住了,猛的站起来,把住栏杆,却也不敢出声,眼睁睁看着他们出去了。 沈昼锦那边。 她吃过早饭,就把秦云峤和沈重阳叫过来,把她新想出来的武道路子,跟他们说了。 秦云峤:“……”他完全没听懂。 沈昼锦也不是说给他听的,老头头把他全身上下捏了一遍,然后慢慢琢磨了会儿,点了点头:“路子是顺的。” “嗯,”沈昼锦道:“很适合他,对不对?” “对,”老头头捏了捏他的手,“手三阴要稍微加点工夫。” 沈昼锦也捏了捏:“不用,我给他治病,行针的时候顺手就带过去了。” 秦云峤乖乖坐着,就像个傀儡娃娃,让抬手就抬手,让站起来就站起来,任两人捏捏弄弄,一边讨论着,最终沈昼锦道:“可以了,路子没问题,我就知道我想出来的一定没问题!” 老头头道:“不知叫什么名字?” “还没起名字,”沈昼锦想了一下:“既然是给小峤用的,那就叫‘云峤’好了。” 云峤就是海上仙山,还挺有意境的。 秦云峤道:“这是锦儿特意为我创的吗?是全新的武道吗?” “对,”沈昼锦道:“现有的没有适合你的。” 现有的没有适合我的,所以你就给我创了一个……我何德何能,拥有一个专属的武道!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武道! 秦云峤感动到热泪盈眶。 周温良带着小老鼠,从外头进来,秦云峤急别开脸,收了泪。 周温良道:“郡主,听说陈丙融在牢里,每天都跟狱卒说,要见你。” 他顿了一下,又道:“他一直断断续续的发热,身体已经不大好了,只是吊着命,等判决下来。” 沈昼锦点了点头。 陈丙融想自救,想见她,这是必然的,但是一来,在外人眼中她“不在家”,二来,她就算在家,狱卒没有好处,也犯不着冒着得罪她的风险,跑这个腿儿。 不过派人去几趟也可以,陈丙融这个样子,吃龙肝凤髓都不香,但一来可以用他刷刷名声,二来,趁他没死,也可以再折腾折腾他。 沈昼锦就道:“叫人每日送两餐饭过去,就说我写信说的。” 秦云峤道:“郡主听闻伯府没人送饭,就写信回来,叫咱们送饭过去,只是叮嘱了不要宣扬。” 沈昼锦又点了点头。 对,就是这样,我低调,我不宣扬,但你们自己知道了,是你们的事。 周温良点了点,便去吩咐了。 沈昼锦转头问小老鼠:“回来了?” 小老鼠站在一旁,正微微发怔,被她一问,整个人好像忽然回神,然后上前几步,直挺挺的跪到了她面前,做口型:“师父。” 沈昼锦并不意外。 他孤身一人漂泊世间,给他一个绳头,他就会紧紧抓住。 如今,前世的那些事情还都没有发生,她提前把他笼入羽翼之下,悲剧就不会发生。 她不但想给昔日的小伙伴儿一个庇佑,还想让他一生喜乐安康。 也不用急着医治他的失语症,等时机到了,稍加引导,应该会不药而愈的。 沈昼锦弯下腰,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你想通了?要拜我为师?” 小老鼠猛点了一下头。 “好。”沈昼锦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弟了。我们这一门,叫做九霄,我有前一世的记忆,九霄亦是我亲手创办,你今日拜我为师,从此之后,我与你的师兄师姐,全都是你的家人,我自会教你护你,教导你成才。” 他再次猛点头,沈昼锦续道:“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叫云重焰,是我座下第七弟子。重焰二字,取自重明继焰,寓意光焰相继,长明不息。” 云重焰听不太懂,却觉得心口是热的,眼睛忽然就全是水光,他更咽着点了点头。 沈昼锦道:“如今你六师兄在外头还没回来,其它的人你都见过了,待中午再正式见礼吧。温良。” 周温良应了一声,沈昼锦道:“把主院的偏殿收拾出来,让小焰儿搬到偏殿住。” 周温良又应了一声。 秦云峤默默看着,简直羡慕哭。 他是武宣帝第八子,按辈份,沈昼锦应该叫他一声堂舅舅。 但亲戚什么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是不是应该死皮赖脸的拜她为师?毕竟徒弟什么的,待遇也太好了吧? 他默默想了半天,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重明继焰”,出自何处?他为何从未听说过? 如今沈昼锦两边偏殿都空着,周温良就把西边偏殿收拾出来,置办了东西,也给了他下人。 沈昼锦也没多耽搁,当天晚上,就开始教他。 她教所有人,都是因材施教的,你本身会什么,擅长什么,她就从什么地方入手。 周温良本来就会武道,虽然古怪,却是入了门,教起来也很方便。 但一夜之后,她就震惊了。 如果说江殷炽是一日千里,那云重焰绝对是一日万里!! 哪怕他资质极好,这进步,也仍旧是远远超乎常理的!! 他与陈慕雪相处了绝对不止三日,但之前明显没有什么变化,可在见过陈慕雪,陈慕雪又把他视为“鱼”之后,立刻就有了这样惊悚的变化……这跟陈慕雪的处境有关吗? 她这会儿身陷囹圄,应该是短暂一生的最低谷,江殷炽无疑被她视为救命稻草了,所以,才会有这么可怕的变化? 而且以他的资质,这真的只是他的起点。 这才叫天命之子,她前世真是输的不冤,一个正常人,再聪明再厉害,也干不过天道。 虽然她那时不算聪明也不厉害,可霍凌绝是真的又聪明又厉害,最后还不是败给了脑残三皇子和更脑残的陈慕雪? 但不管怎么说,教这样的徒弟,实在是一种享受,沈昼锦从早到晚的压着他学,想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 云重焰几乎没有极限。 这是学习,而不是比武,武道流转让他几乎不知道累,也不知道困,只是会饿。 两人吃饭也不按时间,一个阶段下来,就叫一桌子饭菜,两人一起暴风吸入。 云重焰一边吃一边还在想,想到什么就问,根本想不到要客套,只是像海绵一样,疯狂的汲取知识,然后迅速应用。 要不是沈昼锦还得抽时间给秦云峤治病,两人几乎十二个时辰待在一起。 成效也是显著的。 沈昼锦也不知道隔了几天,只是感觉差不多了,就叫停了。 虽然武道不像修仙那样,会有xx期,但在感知之中,也是会有明显分阶的,如今就到了该沉淀的时候了。 沈昼锦回去好好的睡了一觉,也让他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就把人都叫出来,把他拎出去,笑道:“你们看看。” 第156章 如果世上有报应 大家全都盯着他看。 云重焰也不过十岁,还只是个孩子,正微微抿唇,笑的腼腆。 可是,打眼一眼,真的是脱胎换骨,判若两人,那种畏缩怯懦和强撑出来的倔强,全都消失了,取而低之的,是一种属于强者的锋芒内敛。 这是一种无形的气场和底气。 几个小的,还没有这个眼力,只是觉得他变了,看不出具体的。 但沈重阳、余致远还是林松寒却是看的出来的,三人连眼神儿都不对了,一起站起来,围着他看,那眼恨不得贴到他身上去,沈重阳喃喃的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昼锦笑而不语。 三个人这边绕,那边绕,这里捏捍,那里捏捏,捏的云重焰都不好意思了。 最后林松寒道:“走,出去试试。” 所有人一呼啦出了门,看着他们交手。 几人出手,都颇有宗师气度,相比起来,云重焰的武技简直乏善可陈,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打出了一种旗鼓相当的感觉。 沈昼锦一边看,一边给他们讲解。 最后几人也都凑上去试了试,沈昼锦笑眯眯的看着。 秦云峤悄悄凑过来,问她:“锦儿,我永远也到不了这样的,是不是?” 沈昼锦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 秦云峤被她看的一怔:“怎么了?” “没事,”沈昼锦道:“其实,你的资质也很好,尤其‘云峤’与你极为契合,你此时病没好,还感受不到,但其实,你的进度也很快了,非常快了。” 秦云峤敏锐的察觉到,她有颇多未尽之言,立刻祭出了无害的狗狗眼,道,“锦儿……” 沈昼锦含笑点了他脑门一下:“不许撒娇。” 秦云峤乖乖的停下来,无辜漂亮的狗狗眼,仍旧定定的瞅着她。 其实他有点怕她。 虽然她如今只是一个小女孩,还是一个极漂亮的小女孩,可是在她面前的时候,他总有一种想要臣服的感觉……她心情好,乐意哄他,他就凑上来撒撒娇;她做“正事”的时候,他就乖乖走开,因为不走开,她也不会理你。 但好在,她也不会因此就烦你。 好像你这个人,只要在她这儿立住了,那你撒娇卖乖,算计些什么,或者有一点行差踏错,她全都能包容,并不在意。 秦云峤瞧着她出神。 沈昼锦也全不在意被看,微微沉吟。 周温良忽然快步过来,道:“郡主,旨意下来了。” 沈昼锦定了定神:“嗯?” 周温良道:“明天应该就能到,陈丙融削爵、斩立决、薛氏也是斩立决。其它人未有旨意,也没有提秦忠。” 斩立决,就是立刻处决,不经秋审,也不用等秋后。 前世怎么翻都翻不过去的一座大山,今世,就这么挂了?? 沈昼锦道:“我去见见我娘。” 她就站起来,快步走了。 这个结果,已经是预料之中,长宁郡主听她说了,出了会儿神,才道:“锦儿,你不用担心我,我早已经不在意他了,他死了,我只会觉得解恨,绝不会为此伤心难受。” 她顿了一下,拉住她手,柔声道:“但是锦儿,他是你的生父,你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总要过的去,要不然,就算过了十年八年,这事儿也一直挂在你身上,抹不去,擦不掉的。” 沈昼锦点了点头:“娘亲放心,我都明白的。” 长宁郡主的手心冰凉冰凉的。 陈丙融死,她不可能无动于衷,但也不是难受,更不是解恨,如果一定要形容,大约是“害怕”。 但她假装不怕。 有很多事情,她都是度量着她的想法,凑合着她的心意来做的,她想让她放下,她就假装已经放下了,她想让她释然,她就假装释然,解恨。 就连她考虑到名声,劝她做些什么,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 沈昼锦双手搂着她,轻轻拍抚,一边不住的道:“娘亲放心,我都明白,我会去做的。” 娘亲是一心为她着想,而陈丙融死都死了,拿他刷个名声,多大点事儿,她做就是了。 于是圣旨一到,第二日,沈昼锦就“快马加鞭、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然后她回去换了衣服,直接提着食盒,去给陈丙融送断头饭。 在牢里待了近一个月,陈丙融整个人就跟脱了水一样,瘦的皮包骨头,眼都像青蛙一样凸了出来。 一见她来,他双眼爆亮,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的跳起来,扑到了栏杆前,连声叫着:“锦儿!锦儿!你终于来了,爹错了!全是爹的错!!你原谅爹这一回!” 他苦苦哀求,状似疯颠。 沈昼锦看着他这个样子,就好像大夏天喝了杯冰水,真的是痛快的不得了。 前世他多拽啊!!多狠啊!! 如今呢? 你倒是拽啊!!你再腆着你的大肚子居高临下的瞎哔哔啊!! 她手指轻弹,于是陈丙融一个恍惚,眼前出现了他自己,挺着肥胖的大肚子,昂着下巴,满眼厌恶的张嘴。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就算穿上绫罗绸缎,也是一身的土腥气!!” “不过是一点小伤,你闹腾什么!” “腿断了又如何?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只有你娇贵不成?” “你活该!你活该!这是老天有眼!这是报应!” 陈丙融直接都傻了,他啊啊的叫着,双手拼命的往外推……眼神也在慢慢的变化。 咦?? 沈昼锦忽然张大了眼睛。 这才叫老天有眼,陈丙融居然在最后一刻,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沈昼锦实在是太开心了,以她神级的演技,都没能哭出来!不得不从空间里头整了点洋葱水!! 于是很久之后,大家都看到,小郡主哭肿了眼睛,用力捂着嘴出来了。 沈昼锦真的很用力。 她真的很怕笑出声! 重生乃是逆天之事,她也没法让人恢复前世的记忆,可不知为什么,陈丙融就是恢复了。 前世的荣光与今生的凄惨,多么鲜明的对比!! 然后她还给他来了个3d环绕立体声,播放他自己说过的话,当他成了“她”,就问你这滋味酸爽不酸爽? 如果这世上有报应,绝对应该是这样的。 第157章 同生共死的恩爱夫妻 世人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所以沈昼锦还曾经想过,也许陈丙融会说一声“我对不起你”的。 可是渣滓就是渣滓,这丫的被拉到断头台上,居然还在疯狂大叫:“我是国丈!我是国丈!!你们不能杀我!你们敢动我一根头发,我诛你们九族!!” 薛浅柔也不管不顾了,破口大骂:“你做的什么白日梦,你这头蠢驴,狗当了国丈都轮不到你!!” 陈丙融大怒:“你这个贱妇……” “我是贱妇你就是畜生!你畜生不如!!” “枉我一片真心对你……” “我呸!真心你倒是娶我啊!你连纳我进府都不敢!你那真心还不如一坨狗屎!!” 两人激情对骂,还动上了手,亡命牌都打掉了,衙役拉了两回都没拉住。 哇哦! 戏太多,围观群众应接不暇。 沈昼锦“冷静中透着悲恸”的孝女戏都有点儿唱不下去了。 陈家四个人也都哭不起来了,茫然抬头,看着上头的搏斗。 时辰很快就到了,监斩官员一声令下,刽子手大刀一挥,两颗头颅滚落在地,两人都是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这对前世的恩爱夫妻,直到最后一刻犹在互相谩骂,如今头颅浸在血泊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同生共死了。 陈家四人无不大哭,沈昼锦“强忍着眼泪”,施了大礼,算是送了生父最后一程,然后便在师父师兄搀扶之下,想要离开了。 陈伯鸣本来在嚎啕大哭,一见她要走,急奔过来,抓住她手,哭道:“锦儿别走,我们一起安葬了爹爹吧!” “不用了,”沈昼锦演技全开,眼泪滚滚,却平着声音道:“昨日我去见他,他说他就算死也只认陈慕雪一个女儿,让我滚远些,既然这是他的遗愿,那还是不要违逆的好。” 陈伯鸣猛的一愣。 他准备了无数的话要说服她,可在她这一句话面前……好像说什么都没用了。 陈伯鸣当时就是一阵绝望,这一下子,是真的泪流满面了,语无伦次的道:“锦儿,锦儿,爹爹去了,只有我们兄妹了,我们好好相处,大哥之前不管有多少错处,看在爹爹的份上,锦儿大人大量,原谅大哥好不好……我们一起孝敬娘亲……” 沈昼眠上前一步,淡声道:“你这是在挟丧卖惨?” 陈伯鸣脸色一僵,急道:“不是……” 沈神医沉声道:“虽说人死为大,但陈丙融到死都没认过锦儿,你又怎么张的了这个口!若锦儿曾侍奉座前,兴许有不孝不顺之处,令他生气。但两人还未见面,陈丙融就一再维护陈慕雪,对锦儿动手,直至临终仍‘志不改’,可见是没有父女缘份!” 谢思危也道:“要说孝敬娘亲,这些日子你可曾去看过郡主一回?生父囹圄中最后几日,都得不到你们的孝敬,更不必指望身后香火了!你们一干人,不孝不悌不仁不义,如今之所以过来哭求,不过是因为我师父的武道!就别扯什么遮羞布了!” 沈昼锦叹道:“别说了,走吧。” 一行人匆匆离开,只留下陈伯鸣伏地大哭,满是绝望。 陈家几个人,用一口薄棺,收殓了陈丙融,当天晚上,老夫人就一命呜呼。 两口棺材放在家中,停灵三日,沈昼锦再次花钱买名声,给她和长宁郡主,都上了帛金。 因为皇上对秦忠没做什么指示,所以假千金此时还在牢里。 沈昼锦趁夜过去,又试了试符。 这一次,她明显能感觉到陈慕雪的气运消退了一些,如果换算成百分比,估计消退的,最多也就百分之五,并不算很多。 根据以往的经验,陈慕雪如今的气运,最少还保留了百分之六七十,还有很多,所以她是不会长久在牢里的,总会有一条鱼出现,救她于水火。 既然如此,那她就给她一条鱼!! 第二天,沈昼锦就把秦云峤给叫出来了。 如今,西边的宅子在改造,天天叮叮当当的,但距离梅林还有一段距离,周围也没有人,两人就在梅林亭中说话。 沈昼锦直截了当的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你掌握并使用,对你会有很大的好处,但你必须承诺,永不对我之外的任何人泄露,且尽力不令你身边人察觉。” 她顿了一下,“你可以选择是或者否。” 可能她比较自私吧,反正起码现在,她绝不想让别人,尤其是帝王,知道这事儿。 这是陈慕雪欠她的,她要对她“物尽其用”,她每算计她一回,就算是讨回了一笔。 秦云峤明显一愣,但他只略一沉吟,就道:“我答应。” 沈昼锦拿出一个小小的石头:“那好,你握着这个石头,发个誓。” 秦云峤明显十分疑惑,但还是接过了石头,然后握住发了誓,在发完之后,他明显的感觉到手里的石头一震,然后脑海中响起了当的一声,好像远远传来的钟声,十分玄妙。 秦云峤肃然起敬:“这石头是什么?” 沈昼锦道:“这算是一个宝物,叫验心石,专门用来发誓的,可以送给你,若发誓的人不是真心,就不会有回应,若是晚上,誓言生效,还能看到石头微微泛出光芒。” 其实这东西在修真位面只是一个小玩意儿,但放到这儿,确实挺神奇挺唬人的。 秦云峤道:“多谢锦儿。” 他就老实不客气的收了起来。 沈昼锦这才道:“我会一些卜算之学,我发现,陈慕雪这个人,气运极为特别……她自己毫无能力,但是,只要她对旁人,生出攀附之心,又与他相处一段时间,就会对这个人的能力,起一个极大的推动作用。” 秦云峤的眼神儿,猛的犀利起来。 沈昼锦对他点点头,道:“对,小焰就是如此,这个推动之力,大到可怕……而且,我发现,好像那个时候,陈慕雪的境况越糟,也就是说,她的攀附之心越强烈,影响就会越大。” 她看着他:“你天份不错,但若按部就班,短期内不易有成,要小成怎么也得一年左右。但我可以给你卡点,你的情况每到一个可以进步的节点,我都可以告诉你……你要试一试吗?” 第158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秦云峤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要。” 沈昼锦点了点头:“你最近的一次节点,应该在两三天之后,但若能再拖上几天……大约七八天,最长不超过十天,那个时候,最最好。” 秦云峤道:“明白,多谢。” 沈昼锦笑了一下,就站了起来,这就是他擅长的了,她不用多操心,只到时候验收成果就可以了。 两天之后,秦云峤总算是对武道有了清晰的感知,然后也不再是纯靠沈昼锦行针,自己也可以有意识的顺着脉络,慢慢的练习了。 与此同时,陈家几个族人到了陈府。 因为陈丙融发迹之后,把很多一起逃难的族人都买回来当了下人,全都是奴籍,没几个自由身的,后来凑嫁妆的时候,又都发卖了,所以这些人,对陈家没有半点好感。 而余下的几个族长族老,本来还等着陈伯鸣上门来请,宗族一起出面办葬礼的,但没想到,陈伯鸣根本没来请。 族长也是气的不轻。 名声都臭大街了,还自以为了不起呢? 但头着出殡之前,一伙人还是过来了一趟,一人只给了七文钱的帛金,然后族长便道:“伯鸣。” 逃难时,老族长去世了,后来是陈丙融自己做了族长,眼前这位,原本是一个族老,是陈丙融入狱之后,陈氏族中临时换的。 他的儿女,之前还是陈府的下人,所以是认识的,只是要说多尊敬,那也是不可能的。 新族长也不在意,只道:“陈丙融死了,你们还得过日子,陈家族里这么多人,也得讨生活!得罪一个武道高手,人家都不用亲手对付你,多的是人愿意讨好,踩咱们一脚!!从起初,我们便曾劝陈丙融,早些将那个野种赶走,他非是不听,如今身家性命都赔上了……” 陈四郎怒道:“你放的什么屁!这跟雪儿有什么关系!雪儿不是野种!” 新族长脸色沉了沉,也不看他,继续跟陈伯鸣道:“那野种害死了你亲祖母,你还对她手下留情,是外头说着好听,还是嘉懿郡主听着高兴?” 这话,他听进去了。 陈伯鸣一皱眉,族长道:“我们纵是没见识,也知道,想求人,你起码得先把态度摆出来,光指着一把嘴,叫谁,谁也不信的。所以,说句不好听的,别说有现成的由头了,你哪怕没事找事,也得先把那个野种处置了再说!” 陈伯鸣沉声道:“我明白了,多谢族长伯伯。” 陈四郎急了,跳起来:“雪儿碍着你什么事了,你跑来挑拨离间,出这种恶毒主意,倒是安的什么心!!” 族长呵了一声:“我听闻,就算官做到宰相首辅,对待宗族中人,也是客客气气的,偏是你们家古怪,当爹的拿族人当下人,呼来喝去;当儿子的,咆哮父亲灵堂,对族长大呼小叫……” 陈四郎纯粹是被陈丙融带歪了,自小耳濡目染,是真不觉得宗族需要尊敬,鄙夷的道:“我就是叫了又如何!还不是你们先找上门来耍贱的!” 一个族老也忍不住道:“陈伯鸣,你身为长兄,你父亲走了,你就得把家业给撑起来!你们是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弟弟不好,旁人就不会觉得你是好的,就算你是好的,连弟弟都管不住,你也跑不出一个无能!!担不起责任挑不起担子!你还不到弱冠的年纪,这辈子怎么过,你得好生想想才是!!” 陈伯鸣面露苦笑,起身施礼:“多谢族叔教导。” 他心里也有些吃惊,不想这些微贱族亲,居然也能说出这些道理。 可是他是真的压不住他们。 伯府家风不正,弟弟并不尊敬长兄,所以他若想压伏住,必须得强制,首先就要有人手,二来要费偌大心力,可要人手,得有银钱,他真的没有。 相比起来,他们都是不好的,只有陈家大少出淤泥而不染……这样的戏码就好唱的多,可是外人会不会信,他也不敢深想。 但不管怎么说,这话他听进去了,立刻就去告了陈慕雪误杀祖母。 这会儿,太守大人已经把之前断刀门的案子审了,云重焰做为人证,也去了一趟。 但这件事情中,陈慕雪也是受害者,确实没有罪,而误杀祖母的案子,人证极多,当时也请过大夫,老夫人伤的很重,然后中风,再然后去世……是误杀,还是误伤,这中间可操作的地方就多了。 薛浅柔在的时候,陈慕雪天天与她争吵,相看两厌,但她死了,陈慕雪又害怕起来,害怕的整晚整晚睡不着,只等着被放出去。 可是过了一次堂,见了云重焰,任她好话说尽,云重焰连眼神都没斜过来半次,再之后,就要审老夫人的案子了。 中午陈四郎悄悄来给她送饭。 陈四郎一天天东偷西蹭的,连桌子椅子都扛出来卖,就为了给她送饭,但仍是越送越少。 陈慕雪一整天就指望这一顿,也顾不上嫌弃,一送过来,就捧着碗吃。 陈四郎嘀嘀咕咕的道:“大哥简直就是疯了,听了族老的话,非要来告你,还嫌家里的笑话不够多吗?我跟他说了多少回,你当时根本没用劲儿,我那会儿扶着你手,我怎会不知道?” 陈慕雪的动作,忽然就是一停。 陈四郎没注意,续道:“是祖母自己没有站稳,她一把年纪了,摔了有什么奇怪的,为什么非要把黑锅扣到你的头上。” 陈慕雪忽然整个人往前,趴到栏杆前,嘴角还挂着些菜渣。 她道:“四哥。” 陈四郎应了一声,陈慕雪拉住他手:“四哥,如今只有你对我好了,你愿不愿意帮我?” 陈四郎不解,却仍是道:“我当然愿意了,可是我真的帮不了你。” “你可以的。”陈慕雪的眼神,在昏暗的牢房中,有一种诡异的亮:“你也说了,你当时扶着我的手,只要你跟大人说,是你推的,我不就没事了?” 陈四郎猛的噎住了。 他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沈昼锦听着秦云峤讲了这个八卦,问:“然后呢?” 秦云峤一路推动此事,也一路关注这人,越看越觉得邪乎。 他道:“然后,陈慕雪哭着求了他一会儿,陈四居然就真的去跟大人说了,说是他推的,然后大人就把他也收监了,两人关在了一起。” 他觉得匪夷所思:“你说,陈四是不是疯了,他是有多爱陈慕雪?他每天真的是用尽了一切办法,就为了给陈慕雪送饭,结果……就是这样的回报,他就不觉得寒心?再者说,陈慕雪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假千金’,他可是正儿八经的郎君,他才十三岁,背着这个害死祖母的罪名,他这辈子都完了,他就从没有想过吗?” 第159章 高攀不起的存在 沈昼锦没有说话。 上辈子,他们对陈慕雪的爱,可不就是这样不管不顾,如同脑残么? 可上辈子陈慕雪顺风顺水的,所以他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只有她这个“真千金”是大家眼中的不和谐音符,万人嫌。 这辈子,她成了他们高攀不起的存在,陈慕雪就只能杀熟了。 但不管怎么说,陈四成功的把自己作进了大牢。 于是出殡的时候,就只有陈家三人扶灵下葬。 当年家乡遭难,陈家阖族迁居到这儿,已经有二十多年,原本的祖坟早就被破坏了,所以也不用回原籍,直接葬在了这边的墓地上。 依着古礼,父丧二十七个月,期间是不能回家,也不能应酬的,要在坟前搭一个草棚子,“晓苫枕砖”,也就是说睡草席,枕砖头,“粗衣粝食”,不饮酒、不食荤、不洗澡、不剃头、不更衣、不与妻妾同房、不听丝竹音乐等等。 但如今,很少有人能完全遵循古礼,所以,大多只是不饮酒、不食荤、不同房、不宴饮,然后在七七、七个月、十三个月、十五个月等,各有悼礼,平时就可以住在家中,深居简出,闭门谢客就好。 但没想到的是,陈仲斐却叫人在墓地附近,买下了一个村民的住宅,要为亡父守墓。 听说了这事儿,沈昼锦还有点奇怪。 这事儿要是陈伯鸣做,还说的过去,陈伯鸣向来爱面子,爱名声。 但陈仲斐,其实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他对面子之类的,并不怎么在意,他更在意实际的利益。 她一时猜不透他要干什么,也懒的再想了,就算他绝地翻身又如何,她不在乎。 隔了两天,孟清荣回来了。 那几处的粮食,已经全都种上了,正好赶上几天的雨,有的都冒青了,进度喜人。 然后孟清荣就把沈昼锦送出去那两块地,正式交接给了边城,之后他们就不管了,边军当自己的屯田来种,平时也是他们去管理。 自己留的两块,就是孟家人管理,孟清荣回来打理嘉懿园后头那片山,准备种葡萄。 孟清荣一回来,就被拉去操练了。 因为那几天的魔鬼训练,云重焰一脚迈过了生疏阶段,与沈昼锦一下子就亲近了。 事后又几场武比下来,师兄弟之间也迅速熟络起来,而且由此带动了大家比武的热情,每天都在比来比去。 云重焰武道虽高,差在武技,孟清荣商贾出身,也是差在武技,平时两人就找沈重阳教,有时候林松寒过来,就缠着林松寒教,两人都很聪明,每天都能看到进步。 沈昼锦也时常过去看看。 然后她就觉得,还是开挂好啊,开过挂的云重焰,是真的厉害,一样的武技在他手里,就威力无穷。 同样开过挂的江殷炽,也很历害,相比起来,戚兰秋和燕羲之这两个本来就功夫不错的,反倒落在了后头。 虽然他们也很努力,进度也不慢,但在挂皇面前就有些不够瞧了。 转眼到了七月十三。 一大早,沈昼锦刚到厅里,粉白色系的老头头,就亲手捧了一碗长寿面过来了,笑道:“恭祝师父芳辰永好,日月长明。” 其它人也跟着嚷嚷:“芳辰永好!日月长明!!韶华灼灼,弦歌不辍!” 沈昼锦是真的愣住了。 她是真没想起这一茬,她压根儿就没注意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默默的接过了碗:“乖。” 然后她就坐下慢慢吃,几个徒弟都围着她,一抬眼,就能看到她们漂亮的小脸,清亮的大眼晴,里头全是笑。 虽然不能大办,但大家还是花了心思给她庆祝,衣服钗环、吃的用的,收了一堆礼,连不着家的小凤凰都飞了回来,给她唱了个生日快乐歌。 晚上做了一桌子菜,一家子热热闹闹,开心的很。 沈昼锦虽然辈份大,奈何年纪小,偷喝了几口酒,小脸通红,整个人晕乎乎的,被师父叨叨叨的说了半天,沈昼锦都听乐了,抱住他胳膊,把脑袋枕在了他肩上。 上辈子,这个生日,她真的是印象太深了。 因为这是她回来之后头一个生日,或者可以说,是她刚知道自己准确的生日。 那个时候,信郡王和长宁郡主已经去世了,打着照顾孩子的名头,继室薛浅柔也赶着进了门儿,她顶着一个养女的名头在府里,被疯狗陈三郎打伤的膝盖,才刚刚养好。 据说,陈慕雪因为母亲去世一直不开心,所以慈父陈丙融,想趁着这个时候,热闹热闹,哄她开心。 据说,来了不少客人,但陈伯鸣跟她说,这些人全都是为了雪儿来的,你要懂事一点,不要出来让大家尴尬。 于是她被关在自己屋子里,静静的听着那边的喧闹,后来陈慕雪过来了,小小的女孩儿,名义上穿着孝服,是素色的,却绣满了银线,光华莹莹,发上衣上,珍珠宝石璀璨如星。 陈家四子,亦是如此,光鲜华美极了。 而且,他们丝毫不以为耻,还对她上下打量,对她的一身斩衰,表露轻蔑,好像她穿的不是为人子女的丧服,而是什么丢人的东西一样。 她,他们,对死去的长宁郡主,真的没有一丝丝的尊重。 要知道,别说是丧母了,就算对陈丙融来说,丧妻,也要服一年的齐衰的。 可什么都没有。 陈丙融简直是在迫不及待的抹去长宁郡主存在过的痕迹。 可是,这么不合常理的事情,在那个时候,却没有一人觉得异样。 陈慕雪娇笑着跟她道,“姐姐,我让厨房也给你做了一碗长寿面,给你庆祝生辰。” 薛浅柔在旁,矜持的笑着,跟她道:“雪儿素来心软,还没忘了你,还不谢谢她?” 那个时候,她不懂什么叫绿茶,更不懂为什么她的生日,吃碗面也要靠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施舍。 她一肚子憋屈,不接,也不谢她,用沉默表示反抗。 陈慕雪委屈道:“姐姐为什么不开心?是不是在怪我?我也不想的,可是爹爹邀了客人过来,我总不能违逆爹爹的意思,等你学一些礼数,你也可以去的。” 陈伯鸣几人纷纷安慰:“雪儿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 “对,明明是她不识抬举。” 薛浅柔摇头道:“毕竟是长在乡间,还是得慢慢调.教,不然出门要叫人笑话的……” 她听着这些话,站起来,想把桌子掀了。 薛浅柔身边的下人,冲上来指责她没良心,没教养,她说,对,我没良心也没教养,我是个野蛮的乡下人……然后她就把那碗面,扣到了那个下人的头上。 由此闹腾了许久。 那些人嫌她破坏了陈慕雪过生日的心情,指责她,怒骂她,从没有一个人想过,那天是她的生日,他们是她的亲人。 好在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但如今,她这儿饕餮盛宴,亲人环绕,随心所欲……而陈慕雪还在牢里吃馊水。 想想还挺开心的。 第160章 个个都胜她百倍 她的生辰过后,谢思危便过来辞行。 他一直心心念念的要回边关,她还寻思呢,为什么病好了还拖了这么久,原来是为了给她过生日。 谢思危问她:“师父,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沈昼锦道:“有一句话,我觉得很有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当实力差不多时,智慧很有用,但当你有了足够的实力,那么,真的不用想太多。” 谢思危点了点头:“我明白。” 他顿了一下:“其实我不大放心你。” 沈昼锦挑了挑眉。 谢思危看着她,轻声道:“师父,你想要的东西,全都找到了吗?” 沈昼锦摇了摇头:“还没有。” 前世的仇,她在报了,虽然陈家人和陈慕雪的鱼们,都还没死绝,但可以说,已经尽在掌握。 至于前世的遗憾,师父、师兄,她救下了,也能保他们一生平安,小老鼠已经变成了云重焰……如今,大概也只剩下霍凌绝了。 沈昼锦自己出了一会儿神,跟他道:“不用担心我。任何人都伤不了我,也没有人能伤我在意的人。” 谢思危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师弟师妹们嘤嘤嘤的送走了亲亲二师兄。 沈重阳问她:“师父,咱们何时回枕星楼?” 沈昼锦道:“还得再等等,你放心,我卜算过了,一时无事的。” 她还得给秦云峤打配合。 不过算算也差不多了,秦云峤那边也在稳步推进。 陈暮雪这些日子,过的糟糕透顶。 她以为推出陈四郎,自己就能脱身了,没想到,太守居然把两人全都关进了牢里,也不提审。 以前陈四郎在外头,她一天总能吃顿饱饭,现在,一天两顿,一顿只有一碗能照出人影的米汤,有时候还是馊的。 陈慕雪都快疯了。 她每天一睁眼,就骂陈四郎:“废物!一点用都没有!” 陈四郎终于忍不住还口:“我为你顶罪……你怎么能这样?” 陈慕雪道:“什么顶罪!哄的我真以为你是个好人!到头来全是骗人的。” 陈四郎急了:“我哪有骗人,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你没骗人,为什么你顶了罪,我还在这儿?你肯定是没好好和大人说!你自来就是如此,做事磨叽,说话黏糊,一点点小事都办不好……” 陈四郎心里憋屈极了。 平时看着陈慕雪宛似心头宝,什么都愿意给她,现在,也不由得生出了厌恶后悔,喃喃的道:“我真的……” 陈慕雪忽然一皱眉,猛的坐了起来,爬到栏杆边,把耳朵贴了上去。 几个狱卒正迅速打扫着官牢,一边低声议论:“……这位爷是什么来头?” “来头可大了,我听说是……龙子凤孙!” “哟,那他来这穷乡僻壤的干什么啊?” “说是来查什么事情的……” 陈慕雪眼神一闪,呼吸急促,莫名的有些兴奋,有些紧张。 她苦苦的等了一天,满心都是期盼,却什么都没有等到。 一直到第二天一早,一碗馊水下肚,她正绝望的躺在稻草中,忽有两个狱婆飞奔着过来:“人犯陈慕雪,上头提审!!” 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开了门,把她拖出去,甚至还简单清理了一下,换了身略干净的囚服,头发上的草也都摘了去,这才拖到了一间刑室中。 迎门一个架子,上头是斑斑血迹,陈慕雪打了个寒颤,然后目光就被旁边坐着的公子吸引了。 公子一身锦衣,气度雍容,带着面罩,只露出一对极漂亮的眼睛。 陈慕雪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连连叩首。 公子道:“不必多礼,我叫你来,是问你些事情。” 陈慕雪略抬头,视线中,公子腰间的玉佩正微微晃着,上头的蟠龙雕工精致,威严灵动。 陈慕雪心脏狂跳,双眼放光,声音娇弱:“大人请问,雪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云峤略微停顿了一下。 沈昼锦在他来时,给了他喝了一杯清心茶,但其实,关键在符上。 此时,秦云峤隐约感觉到了什么,那种感觉,好像是风雪夜归人,掀开帐篷时,温暖的气息迅速裹挟全身,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与满足。 秦云峤设局,宛如羚羊挂角,全都是在不经意处下手,借就各人的性情,顺水推舟,就连局中人,比如说陈家族长,都不会知道这中间有外人的推动,事后查都完全查不到他身上。 就好比现在,他也是假装查一个案子,就连太守大人、以及陈慕雪自己,也只以为定是这案子中有什么蹊跷,不会猜到他真正的意图。 反正,审完第二天,秦云峤就把陈慕雪接出了大牢,然后带着她,假装去找当时断刀门囚禁她的地方。 沈昼锦一路暗中跟着,每天按时给他下针,然后也及时掌握他的进度。 仍旧是三天,秦云峤实力陡涨了一大截,比起云重焰,也是不遑多让。 秦云峤低声跟她吐槽:“我看了这三天,她就是个一心攀附的女子,手段低劣的可笑,除了长相尚可,找不到半分优点,没有什么才干,更无上进之心,可以说一无是处,我之前遇到的女子个个都胜她百倍,一个这样的人,上天到底为何给她这样的命数?” 沈昼锦笑道:“我也想不通。” 秦云峤摇了摇头,也没多说:“我明日就带着她回去了,到时候我每天回家就好,也不用锦儿来回跑了。” 沈昼锦点了点头。 她也想着,让他跟她多待几天,看还会不会再涨点儿。 然后出去之后,她又兜回来,顺手再试了试陈慕雪的气运。 然后她发现,这丫的气运,不降反升。 换句话说,令别人实力增长这事儿,对陈慕雪来说,是互惠互利的。 很好。 这么说这个“挂”是可以多次利用的,既然这么给力,她不打算放出去了,就关起来,留着物尽其用就好了。 沈昼锦又等了几天,秦云峤没有再次增长。 沈昼锦十分失望,就把他交给师父,准备跟沈重阳一起回一趟九霄山。 这会儿谢思危走了、长宁郡主、沈昼眠和小冯姑娘也都恢复了,所以虽然秦云峤的比较麻烦,沈神医也有时间治。 沈昼锦自己出门,可以用小凤凰,但跟沈重阳一起出门,就只能骑马,哪怕用一些手段,速度也快不到哪儿云,来回怎么也要月余。 所以沈昼锦临行之前,对每一个人耳提面命了一番。 其实这会儿家里有师父和余致远、林松寒,不管实力还是智力,都是最高配置,一般来说不会有问题,有急事还可以传鹤讯。 长宁郡主又很宅很宅,哪怕现在陈丙融人都死了,但她的习惯还是改不掉,每天几乎不出门儿,安全倒是安全的,沈昼锦只能叮嘱戚兰秋没事儿多来转转,不然天天闷在屋里,也没什么好处。 隔天一早,师徒两人低调的离开了边城。 第161章 拐子村 沈昼锦给老头头贴了一个易容符,看起来就是个样貌普通的中年男人。 两人白天完全随兴,想溜达就溜达,想停下就停下,晚上就给马儿贴上神行符赶路,顺便入定休息。 沈昼锦在前世,几乎没有好生看过大盛江山。 这个天下,也有唐、宋、元……然后就是数年群雄割据的乱象,最终是大盛一统江山。 武宣帝是真正的武皇帝,亲手打下来的天下,如今在位三十年,政通人和,天下太平。 但即便如此,在边关附近,大西北这一片儿,也仍旧是贫瘠的,地广人稀,城镇破败而又苍凉,很多地方都有背着刀剑的游侠儿来来去去。 沈昼锦发现,如今江湖的风气居然很不错,游侠儿也是慷慨勇武,正直磊落,起码她没有看到那种仗着功夫欺压平民的。 沈昼锦随口道:“别的地方也这样吗?” 老头头捋了捋胡子:“我已经几十年没下过山了。” 沈昼锦嫌弃的白了他一眼。 老头头于是找补:“但我对江湖也不是一无所知,我听说,如今江湖的武林盟主,叫陆千仞,听说武道卓绝,为人正直,又很有本事,所以,江湖人虽多,却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沈昼锦不怎么感兴趣:“哦。” 她看着行人,突发奇想:“阳儿,你说我开个镖局如何?” 老头头冷静的道:“你开了个酒楼,你好像一回也没去看过。” 沈昼锦:“……” 她强行辩解:“我这阵子不是忙吗?再说酒楼是小楼儿要的,又不是我想开的!” 老头头摇了摇头,长叹道:“人老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就觉得干什么都没意思了……所以我才几十年不下山。但现在师父回来了,我就觉得又有意思了,师父还觉得没意思,可见师父不疼我。” 沈昼锦:“……” 这天儿真是聊不下去了。 不过也确实,她什么都干过了,所以现在什么都不想干了。 她只想每天在家吃吃喝喝咸鱼躺,偶尔出门虐虐渣,装装逼……这有什么不对的? 她有十辈子花不尽的钱,为什么还要努力?放到现代,给你一千个亿,你还上班不? 哼! 老头头笑的眼都弯着,又道:“其实师父若真要做生意,就做别人做不了的生意。” 沈昼锦挑眉:“比如说?” 老头头道:“比如说,武技走到武道,有行功走岔的……就比如师弟的父亲燕长风这种。” 沈昼锦一想,还真可以,到时候教给师父,让师父做,他必定喜欢的。 她于是摸摸他头:“真聪明,等回去就做,让无所阁把消息放出去。” 老头头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游山玩水,速度却不慢,不出十日,就进了蜀州。 一大早,下起雨来,倒也不算大,只是细细的扰人。 两人也没急着赶路,就戴着大斗笠,牵着马儿,走走停停,雨大了就找个饭铺茶铺子坐下,喝杯茶。 这会儿不早不晚的,小饭铺子也没有人,茶倒上来两人才喝了一口,外头就有几个人进来了。 他们在门左的座头上坐下,叫了几碗面,急匆匆吃着。 沈昼锦本来只是无意间瞥了一眼,却忽然眉梢一凝。 这几人,三男两女,分别抱着四个孩子。 其中一个妇人,手里抱着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娃娃,粗布衣裳,不辩男女,可能是淋了雨,小脸上一团一团的白,恰好露出了右眼下一个红色的胎记,有花生仁大小,形状就像一滴泪。 沈昼锦心头一颤,又想起了她那个不是相公的相公,霍凌绝。 前世她“嫁”给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太监了,而她也毁了容,断了腿。 陈慕雪非要促成这件事,是为了羞辱她,同样是为了羞辱他。 人人都说他是疯子,发起疯来吓人的很,据说他是因为亲眼看到妹妹被杀死,所以才得了疯症,不时的发作一下。 认识很久之后,他也曾与她说过一次他的妹妹。 据说他妹妹生的玉雪可爱,泪痣的位置,有一个泪滴状的红色胎记,因为很多人说这胎记不好,所以母亲给她取名叫霍康宁,取福寿康宁之意,小名叫年年,寓意岁岁平安,年年如是。 据说他少年时曾离家一段时间,谁知他才刚走,继母就把妹妹卖给了拐子。 等他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是两年之后,他逼着拐子把他带过去,终于见到了妹妹,谁知道那些人临死反扑,生生把个小小孩儿,撕成了好几片。 霍凌绝没有细说那时候的情形,但是传到外头的,就是他发疯,把整个村子的人全杀了,全都砍成了好几段儿,血流成河。 沈昼锦长吸了一口气,又看了那小孩一眼。 年年比霍凌绝小十五岁,也就是比她小八岁,现在应该是快三岁了,年龄也对上了。 她不动声色的看着。 几人看起来全无异样,但正常的父母,谁会在孩子脸上涂颜料啊?除非是拐子要做掩饰。 而且一顿饭吃下来,几个孩子一个哭的都没有,显然是被喂了药。 沈昼锦看着他们吃完,然后一扯沈重阳,就跟了上去。 出了城门,四处空旷旷的,沈昼锦给两人都拍了一张符,远远跟着。 这几人没有骑马,走的很快,却很警惕,绕了两个圈子,然后才慢慢的进了山。 沈昼锦两人也弃了马儿,慢慢跟着。 这处山林,简直就是天然的迷障,路七折八弯,要不是跟着这几个人,他们自己找,还真不好找。 终于进到里头,是一个看起来约摸百十来人的小村落,有人迎了出来,道:“回来了?这一回耽搁的时间长啊?” “走这么远才弄了四个?” “别提了,”其中一人道:“本来还有几个的,中途遇到个多管闲事的,缀了我们一段儿,只能撇下,而且还弄错了,弄了个女娃子,脸上还长了东西,只怕卖不上价儿。” “我看看……不要紧,长这块儿,没准儿还挺讨爷们的好,长的也好看。” “这几个男娃也不错,比我们上回弄来的俊。” 一众村民议论纷纷,沈昼锦听的直皱眉。 她明白了,这他喵的就是个拐子村啊!一个个口吻如此熟稔,不知道干过多少回了! 怪不得霍凌绝要屠村,要是她遇到这种事,她估计也忍不住,叫谁谁不疯啊! 第162章 有钱任性沈昼锦 沈昼锦并没有急着动手。 毕竟他们干这勾当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不定有什么流程暗号之类的。 她倒是可以直接报官,然后用真言符让他们吐露真相。 可是真言符这种东西,用多了也容易被人看出来,再说了,谁知道这边的官府给力不给力,要是反应不及时,处理不到位,被那些人跑了怎么办? 所以她准备多听一会儿。 两人一起坐在树冠上,身上贴了符,也不怕他们发现。 沈昼锦也饿了,直接从空间里头端了一碗牛肉面出来给他,给自己端了一碗爆肚粉,都是从现代位面买的,挑着最好吃的店,热着放进去,把时间流速停住,拿出来就还跟刚出锅一样好吃,还冒着热气。 老头头眨巴眨巴眼,一个字也不多问,把长胡子拨拉到一边,就哼哧哼哧开吃。 沈昼锦还挟了一筷子爆肚粉给他,也让他尝尝什么味儿。 下头不时有人道:“好香啊!哪儿这么香啊!谁家做饭了!”却怎么找也找不到。 被这香味儿勾的,下头村落不一会儿也开始做晚饭了,处处炊烟袅袅,杂着一些孩童的咿呀之声,妇人抱在怀里,笑眯眯的哄着喂着,乍一看,还真是一副温馨的场景。 可其实,刚被抱来的几个孩子一直没醒,而她们怀里抱着的孩子,大多只有两三岁大,他们嘴里也不时的商议着,这个养了多久了,该卖了,那个养了多久,该卖了…… 甚至还有什么……上山村陈老三家想要一个三岁左右,浓眉大眼的当孙子养……什么的。 沈昼锦越听越是心惊。 听他们的口气,这供需上下都已经打通,是真的做成产业了。 正常的拐子拐了人,直接卖给牙人,或者卖到某些行当里,或者做采生,是最常见和最省力的,反倒是卖给这些没儿女的人家并不常见,也容易暴露。 可看他们这架势,分明有人专门负责干这个,听起来,甚至有可能是先有需求,再去对着他们的需求,找合适的孩子。 细思极恐。 沈昼锦静静的听着,忽然听到了隐约的窸窣之声。 沈昼锦一心二用,分辨了一下。 这应该是一个功夫不错的人,进了山林,正四处乱找……估计也是冲着他们来的。 沈昼锦三口两口吃完,把碗收进空间,还给大徒弟抽了一张湿巾,然后就直接过去看了看。 是一个劲装打扮的青年,手中拿着长剑,长的不错,估计是个游侠儿。 沈昼锦直接现身,问他:“你追着拐子过来的?” 那青年猛的一惊,手握剑柄退后三步:“你是?” 沈昼锦已经得到了答案,二话不说,过去点了他的穴道,提回去,找了棵树把他塞了进去,然后又回到了刚才的树冠。 老头头正拿湿巾擦着胡子,沈昼锦瞥了他一眼,忽然有点奇怪,凑过去,按着他脑门儿,扒拉扒拉头发,悄声道:“黑了诶?” 老头头笑的很开心,点了点头。 他的头发眉毛胡子,本来已经全白了,但从前几天,他就发现了,新长出来的头发,有越来越多的黑发。 返老还童,也许不可能,但白发转黑,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两人凑在一起说话,被她拎回来的青年已经惊呆了。 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被她提到了这儿,塞到了树枝之间,虽然沈昼锦贴了符,一般人注意不到,但因为这少年眼神儿一直跟着她,也看到了两人,惊疑不定。 沈昼锦只说了一句话,就又坐了回来,继续听着下头的动静。 那青年很快也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下头。 沈昼锦点他穴道并没多用力,不一会儿,青年就感觉恢复了力气,他倒也并不莽撞,迅速换了个姿势,慢慢的藏入树叶之间,静静的听着。 可能是因为这里太隐秘了,所以他们说起“生意经”时,也很肆无忌惮,那青年有好几次呼吸急促,显然被气的不轻。 眼看天色渐黑,这些人陆续去睡了,沈昼锦放出耳力,听了听今天被拐回来的小孩儿,直到现在,仍是睡的沉沉的。 沈昼锦站起来,顺手摘了两人的符,然后朝青年招了招手。 那青年很知趣的点点头,跃下了树,三人凑到一起说话。 沈昼锦先问他的名字,青年说叫陆执戟,然后沈重阳也把名字说了。 只是没几个人知道沈重阳和九霄的关系,陆执戟也没听过这个名字,也没追着问沈昼锦的名字,很有风度的先自己说了说情况。 他与两个朋友出门,经过此处,发现这几个人行迹可疑,就悄悄跟了上来,结果被他们发现了。 然后他们就把几个孩子绑到山崖边的树上,摇摇欲坠,他们没法不救,急着救人,就跟丢了,然后安置好了那几个孩子,他才又追过来,只是凭着感觉找到这座山,误打误撞,倒是找对了地方。 这个陆执戟目光清正,显然说的不是假话。 然后陆执戟问沈重阳:“老先生觉得,如何处置才是?” 沈昼锦反问他:“本地官府靠谱吗?” 陆执戟也是一愣,摇摇头:“不清楚,我也只是路过。” 沈昼锦想了想:“若是你不在,我会直接去无所阁,然后花钱让他们处理。因为一来,他们盘踞此处,想必与本地势力有些勾结,谁也不知道他们勾结的是谁,万一就是官府呢?再说这事儿十分麻烦,牵扯很多,估计还要跨县跨州,这种小县城又没有太守府,一个县令,就算有心处理,估计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陆执戟问:“那无所阁就一定能处理好吗?” “我花钱啊,”沈昼锦道:“无所阁靠信誉做生意的,我钱花了,他们不把事情办好,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再者说了,这些麻烦事儿,对无所阁来说并不麻烦,他们本来就遍布天下,查探些消息,不是难事。” 虽然现在无所阁主都在她的院子里,但不管秦云峤还是周温良,都不是明着的关系,所以也没必要为了省这点小钱就去找他们。 陆执戟犹豫了一下:“若你相信我,我愿意一试。” 沈昼锦也直接道:“我不相信你,我今天才第一次见你。” 陆执戟噎了一下。 沈昼锦又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所以你若不放心,我去无所阁的时候,可以跟他们说一声,我们全程参与。” 陆执戟沉吟着,问:“姑娘与无所阁很熟?” 沈昼锦摆明了有钱任性:“不熟,但我可以加钱。” 陆执戟:“……” 第163章 游侠儿的方式 最终沈昼锦豪横的说服了他,把老头头留在那儿看着,跟陆执戟一起去了无所阁。 其实她也挺奇怪的,路上还问他:“无所阁名气挺大的啊?你也是江湖人,为何好像对无所阁不太了解?” 陆执戟握拳抵唇,干咳了一声:“是……不太了解。” 他似乎别有隐情,沈昼锦也就没再追问。 到了无所阁,把事情说了,无所阁非常痛快的接了下来,对沈昼锦他们三人想要参与的要求,也答应了。 然后沈昼锦用了一雄一雌两颗七彩夜明珠结帐。 这种在星际位面掉地上都没人要,但拿到古代却是无价之宝,还没有辐射。 所以说真的,要是能当个位面商人,才是最赚钱的生意。 出来之后,两人溜达着去了前头,等着无所阁的人调度人手,过来会合,陆执戟道:“姑娘,我手头没有银两,待我见了朋友,再给姑娘银子,只是,可能不太多,姑娘觉得多少合适?” “不用了,”沈昼锦道:“你只是个捎头,不用特意给钱,就当……交个朋友。” 陆执戟个子很高,低头看了看她,忍不住笑了。 显然觉得她小模小样儿的,说出这种大人话有点好玩。 他一直十分沉稳,但这一笑,倒是有了几分风流倜傥的味儿,半开玩笑的道:“可我还不知道‘朋友’的名字。” 她道:“沈昼锦。” 陆执戟的笑容猛的一收:“沈昼锦?边关那个武道高手?” 沈昼锦点了点头,陆执戟急施礼道:“失敬了。” 沈昼锦摆了摆手:“没失。” 她的意思是他一直挺“敬”的,并没有“失敬”。 陆执戟一愣,然后,再次忍不住失笑,刚刚升出来的敬畏,一下子就没了。 他道:“武道高手,果然厉害,我刚才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沈昼锦沉默了一下,还是道:“你倒也不必妄自菲薄,并不是每一个武道高手都这么厉害的,只是我厉害。” 陆执戟连连失笑,两人相谈甚欢。 等两人一路溜达到了镇边的牌楼旁,也没等多大会儿,就有十余个黑衣人过来了,看着身手也很不错。 这种偏僻小镇,大半夜的,转眼就是这么多高质量人手,无所阁是真的挺牛了。 带队之人,假名起的毫不掩饰,直接就是张三,然后跟她交待:“我等准备先把山守住,然后趁夜摸进去,把人都抓了,一边审着,一边也派人蹲守,若外头有人,审不出来也总要回来的。” 沈昼锦只点点头。张三又道:“若客人不想留名,我们便不会泄露客人身份。” 这明显是待客的人,向上禀报了,然后上头的人,估计知道点什么,对她明显客气了几分。 沈昼锦想了一下,就道:“不用,但我也不求扬名。这里头有个孩子,是我朋友的,到时候我要抱走,所以若有人来打听,直接跟他说来找我就成。” 张三应下了。 一行人在夜里快速掠行,陆执戟一直欲言又止,沈昼锦就问他:“怎么了?你觉得这样做不妥当?” “倒也不是,”陆执戟道:“但若是我,可能会假装来找孩子,然后假装不敌,失陷人手,再慢慢的查。” 沈昼锦稀奇的看了看他:“你这……” 她想了一下,给了一个好听点儿的评价:“你这是一种个人英雄主义的方式,游侠儿的方式,而非集体的方式。可能事情结束之后,这个以身涉险的人会有种成就感和愉悦感,但在我看来,这么做很不安全又很没效率,只适用于无法强攻的情形,万不得已才需要这样。可既然能直接控制大本营,为什么要跟他们磨矶,一伙乌合之众,个个都能抗的住刑不成?” 陆执戟被她说的汗都下来了,半晌无言。 然后张三冷嘻嘻的道:“听闻陆公子与几位友人,一起创办了‘必为阁’,专管世上不平事,果然钢筋铁胆,身先士卒,非我等所能及。” 沈昼锦:“……” 怪不得他磨磨矶矶的不想来,敢情是竞争对手。 沈昼锦笑道:“挺好的,做为客户,你们多开几家才好,你们互相竞争,说不定又能便宜,又能服务好,怎么也是好事儿。” 无所阁另一个人道:“客人想多了,陆公子的必为阁,是不收银子的,只要上门求助,他们觉得需要出手,就会出手。” 张三咳了一声:“倒是满腔热血,我这话并非嘲讽。” 沈昼锦诧异的道:“你们是不是傻?” 张三愣了下:“嗯?” 沈昼锦道:“就好比我今天的事情,就是符合‘必为阁’条件的事情,你们收了我的银子,可以直接派个人,可可怜怜的求到必为阁,他们不收钱给你们把事情解决了,你们白赚一笔银子,又不用出工出力,多好!!” 无所阁几人:“……” 张三的声音带了一丝笑意:“客人这个想法倒是有趣,但一来,无所阁兴办几十年,不敢把事情交到一伙愣头青头上,办不成,砸的是我们的招牌。二来,所谓的必为阁,只有一处,我们就算想取巧,也是求告无门的。” 陆执戟显然是个豁达的,被他们这么挤兑,也不生气,自嘲的道:“怪不得你们从不在意我们,原来是没把我们放在心上。” 沈昼锦抢着道:“你说错了,是因为没有人出钱要他们对付你们。” 不止一人发笑。 陆执戟道:“若有人出钱要你们对付我们呢?” 张三没有回答,沈昼锦笑道:“小陆。” 陆执戟嗯了一声,沈昼锦道:“据我所知,无所阁并不是真的无所不为的,有一句话说,要么解决问题,要么解决出问题的人,我私以为,这话很有几分道理。” 陆执戟讶然,道:“张三兄,是这样吗?” 张三仍是不答,陆执戟就暗搓搓的开始琢磨了。 几个人闲扯归闲扯,并没耽误赶路,很快就到了地方,沈昼锦带着他们走了一遍路,无所阁便分出人手,各处探察。 沈昼锦跟大徒弟会合了,做为出钱的大爷,她并没有亲自动手,直接盘膝坐等。 陆执戟倒是很积极,一路跟着张三,表示要听从他的命令。 张三虽然冷淡,但显然并不讨厌他,也就把他安排进去了。 沈昼锦怀疑这些无所阁的人,平时一定各有身份,反正他们身上没有暗卫或影卫那种机器人的感觉,看着都挺自在的。 第164章 失踪的朋友 也没多大会儿,无所阁便开始动手了。 这里是一处山洼,直接一把药全迷倒,是很容易的事情。 但无所阁却用了比较麻烦的那一种,挨家挨户的潜进去,先把孩子抱出来 然后才顺手点倒大人。 看他们的表现就知道,他们平时就是这样行事的,并不是做给她看的。 沈昼锦不由得心生佩服,毕竟这种意识,在这种时代真的是难能可贵的。 她也起身,把小年年抱进了怀里。 小年年显然已经洗过澡了,脸上的黄色已经洗干净了,却仍是没醒,小小的胎记在月色下,显出几分瑰丽。 细看这小姑娘的眉眼,与霍凌绝还挺像的,眼睛闭起来也是长长弯弯的一道弧,睫毛长的像小扇子,若是睁开来,一定也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沈昼锦用一个小竹筒装了灵泉水,喂小娃娃喝了几口,然后抱着她站了起来。 他们捣了这个人贩子窝,别的孩子可以送回家,但小年年这会儿送回家,就是羊入虎口。 霍凌绝这会儿又不在家,最少要一两年之后才会回来,现在他在哪儿,反正她是不知道。 所以她刚才也是突发奇想,抱回去让长宁郡主养着,不是很好? 长宁郡主明显就是贤妻良母那一挂的,明明生了五个孩子,却从来没有亲自养过一个,还都长歪了,亲近不得,心里想必是很遗憾的。 她又没有一桩可以沉迷的爱好,天天宅在家里,百无聊赖的,没病都闲出病来了。 所以,给她一个孩子养,对她,对小年年,都很合适。 养出感情来也没事儿,毕竟霍凌绝就算回来了,这个时候的他,也没能力给妹妹良好的生活条件,说服他,直接留下来养也不难。 沈昼锦一边想着,一边就跟大徒弟交待了一声,抱着孩子就走了。 她找了个地方,写了一封信,又捏了一道传音符,然后把小娃娃放进背包,叫了小凤凰过来,让它幻成海东青,把小娃娃背到身上,送了回去。 这会儿长宁郡主早就睡了,海东青这种猛禽,一过去,把大家都给吓了一跳,值夜的护卫迅速赶过来,正要出手,就见海东青的嘴微微一张,黑夜之中,似乎是一个小小的纸鹤略一展翅。 下一刻,沈昼锦的声音传了出来:“是我,是我,是我!娘亲开门!是我锦儿,不用怕,这是九霄的传讯鹰,不伤人的,这声音是我用纸鹤传的声音。” 大家目瞪口呆:“……” 长宁郡主急匆匆的着衣出来,道:“锦儿?” 海东青已经倨立不动了,周温良胆子大,道:“身上有一个背包,不知道是什么。” 一边说着,就试探着往前走,小凤凰化的海东青很是顺服的低头,周温良就把背包取了下来,一打开,吃惊的道:“是个孩子!” 长宁郡主呆住了:“一个孩子?” “对。”周温良小心翼翼的抱出来,递给长宁郡主,长宁郡主本能的接住,低头看了看。 周温良已经拣起背包,找了找,果然找到了一封信。 旁边的人把灯笼挑起来,周温良凑着光草草一看,道:“郡主说,这是她一个极好的朋友的妹妹,姓霍,叫霍康宁,小名儿叫年年,好像还不到三岁。被拐子拐了,喂了蒙汗药,但现在已经没事了,估计到早上就会醒。她说她的朋友失踪了,要郡主你帮着照顾一下这孩子,有可能要多照顾几年,详细的等她回来再说。” 她这话一说,大家心里就默认为“这个朋友”是死了,这孩子估计是被托孤了。 长宁郡主登时就心软了,摸了摸孩子的小脸:“也太可怜了,才这么点点大呢!” 周温良道:“明日一早,我就叫人买两个会伺候孩子的婆子,再准备些孩子用的东西,郡主怕不怕吵?若是怕吵,我就叫人养在外头。” “不用,”长宁郡主道:“就放在我这儿吧。” 周温良连声答应,长宁郡主道:“劳烦哪位,去请沈大哥过来看看孩子。” 周温良便指了一个人去了。 其实沈神医父子也听到了声音,也在往这边走了,就过来看了看。 几人折腾了好一会儿。 周温良是个靠谱的,那边看视着,他已经迅速写了一封信,试着举到海东青嘴边。 小凤凰就衔了信,飞了回来。 沈昼锦全程用小凤凰的眼晴看着,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去过这么多位面,也当过母亲,养过原身的孩子,却从来没生过自己的孩子。 她觉得养孩子是桩麻烦事儿,哪怕是富家太太,有下人伺候着,不会累,但也挺操心的。 但长宁郡主不一样。 这个时代的女人,是把相夫教子当成毕生事业的。 长宁郡主其实有点讨好型人格,也有可能是被陈丙融这个渣滓硬拗成这样的,但总之,她很习惯顺着她做事情。 而且,长宁郡主和很多母亲一样,是很乐意为孩子付出,为孩子解决麻烦的,“被需要”她就会觉得幸福。 反正她接了这个事儿,不但不嫌麻烦,反而整个人都高兴了不少,精气神儿都长了。 没准儿这个孩子,还真是她的“良药”。 沈昼锦放了心,这才折了回来。 无所阁弄了一个马车来,把孩子都放进了马车里,已经有孩子醒了,正在哇哇大哭,两个黑衣人正手忙脚乱的照顾着,看那样子,急的都快上房了。 沈昼锦看了一眼就乐了,然后就过去,从空间拿了一碗熬出米油的小米粥,假装是才找人弄的,让他们拿小勺喂了几口。 这伙孩子,最大的应该也不超过五岁,都还小,她这空间长的小米,灵泉水熬的,香甜极了,小孩子吃的直咂巴嘴儿,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沈昼锦把喂了药没醒的也抱起来,用小竹筒喂了一点点灵泉水,看一个个都睡着了,又悄悄的把了把脉。 因为他们养孩子是要卖的,所以都是好生养的,倒是没受什么虐待,身体也都不错。 一直到了天亮,沈昼锦才又过去看了看。 这会儿,整个拐子村的人,都已经都被控制住了,但一眼看过去时,整个村落却十分平静。 沈昼锦也没有过去找,仍是坐回了树冠上,不大会儿,就看到陆执戟出来,一见她在,就跃了上来,道:“都招了。” 他神色复杂。 第165章 这真的不能怪我 沈昼锦张开眼,笑着看他。 招了什么的,一点也不意外,毕竟这就是一伙普通村汉,又不会功夫,哪能吃的住刑。 但陆执戟的想法也很好猜。 因为他们这种江湖人,总觉得刑求太过残忍,不是正途,说不定会屈打成招什么的。 可如今不比后世。 如今勘察手段欠缺,所以重口供,轻物证,刑求是真的避免不了,跳出时代说对错,那就是耍流氓。 再说了,在这种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一伙人渣抓了个现行,老窝都捣了,若是不许用刑,多憋屈? 直接上刑,审出来再去处理后续,干脆麻利快。 她就问他:“都招了什么?” 陆执戟道:“他们说这里……” 他只说了一个开头,就一下子停住了,警觉的看了看她:“小姑娘家家的,别瞎打听,这不是你能听的事。” 沈昼锦:“……???” 他还振振有辞:“难道我说的不对?你武道再高,年纪也不大,有些事情不是你这种小孩子能知道的!” 他扶住沈重阳:“我跟沈老说说。” 他就把老头头扶出去百十步,还很小人的回头看了看,然后才跟他道:“听说啊,这里本来是一个江湖人物,名字不知道,别人都叫他柳爷。然后他不知怎么发现了这个地方,这座山叫绣鞋山,估计就是因为像个鞋子,这村子虽然在山洼洼里,但脚底下都是些石头,还有斜坡,所以不会积水,不冷不热的,着实是个好地方。” “于是这位柳爷,就住在了这里,抢了很多女子做老婆,在这儿一住就是十来年,结果有一次,他抢了一个逃难的妇人,这个妇人是个有成算的,装着顺从,然后抽了个空儿,就把柳爷刺死了,然后她就逃了出去,找着了她的丈夫和同乡,互相一说,他们觉得这里挺好,正好一路逃难,也没有个落脚之地,妇人老人都死了,留下的大多是青壮年,于是他们就跟着来了这儿,然后……咳咳,就娶了这里的女人,把柳爷的儿女都卖了,本来只是卖柳爷的儿女,但渐渐的,尝到甜头,就开始做这个行当了,据说好几年了。” “现在他们有好些人在外头,都是打扮成货郎,打听着哪家想买儿子的,就卖给他们……也会几个人一伙出门,去邻县邻州拐卖,但幸好是巧了,这会儿出去拐人的都回来了,只有几个货郎在外头,慢慢的找就行。孩子也得慢慢的对着地方送回去……” 他叨叨叨的说完了,又拉着沈重阳回来,沈昼锦一手支着下巴,微微出神。 他问:“哎,你想什么呢?” 沈昼锦道:“我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多逃难的?阖村儿出来逃难?” 他道,“天灾啊!兵祸啊!以前更多,现如今好像还少些了。” 沈昼锦点了点头,心里思量这个事儿。 她还以为大盛朝国泰民安了呢,其实还远不到,阖村逃荒这么常见,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是真的家无半分余财,也说明粮食一直不够吃。 毕竟,虽然每朝每代都有逃难的,但一般来说,总能撑个两三年,实在没办法才会背井离乡的。 陆执戟忽然一声惊呼,声音超大,吓了沈昼锦一跳,瞪着他:“你干什么啊!!” 陆执戟一脸吃惊的道:“我们刚才说话,你听到了??” 沈昼锦无语,“这么近我当然能听到了。” 他捂着心口,一脸沉痛的道:“哎,那真不能怪我了,你说说你小孩儿家的,非礼勿听知不知道?” 沈昼锦:“……” 她默默的看着他耍宝。 正好无所阁的人买了早饭上来,陆执戟飞奔过去拿,跟人家又拍肩膀又说笑的,好像认识多年的老友,这社交牛逼症也没谁了。 不一会儿,他就屁颠屁颠的拿了一些过来,三人草草吃了。 沈昼锦看这边也没什么事,就准备走了,陆执戟追着她问:“你要去哪儿啊?不如我们一起去镇上,我请你喝……甜水,正好我两个朋友也在,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沈昼锦:“……” 他看着她,眼睛眨巴眨巴:“不是你说交个朋友的?” 我只是说说而已啊!! 她就道:“我这会儿实在没空,回头有缘再聚吧?你什么时候有空,也可以去边城找我玩。” “哦!”陆执戟点头:“那也行。” 沈昼锦就过去跟张三交待了一声,张三应下,看了那边一眼,凑过来小声道:“郡主,这陆执戟,是武林盟主的二儿子。” 沈昼锦微讶的一挑眉,但也不是太在意,就点了点头。 然后她们下了绣鞋山,找到了他们的马儿,陆执戟跟他们同行了一小段儿,到了镇上,与他两个朋友会合了。 这两人一个叫方海楼,一个叫禇连城,都是差不多年纪的青年,两边简单通了个名,寒暄了几句,就各自分开。 陆执戟几个人,准备亲自把孩子们一一送到,沈昼锦两人则继续赶往九霄山。 九霄山在凤鸣镇,但九霄山、枕星楼之类的,是她们自己的叫法,江湖中人不知道他们门派在哪儿,而凤鸣镇当地人,则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山。 因为在建派时,她就把整个山头用陈法保护了起来,如今近百年过去,做阵桩的树,都已经长成了百年巨树,阵法愈是浑然天成,若是不得指引,任何人都休想踏入山中一步,而且在感觉中也不是鬼打墙一样绕圈子,是完全感觉不到有这座山。 但就算熟知路途,山高林密,要进山也不容易。 好在两人都是高高手,直接把马儿放到镇上,安步当车进了山,从树冠上头一路掠行,很快就到了山中腹地。 到的时候,正值黄昏。 暮色中,高耸入云的枕星楼静静伫立,饮月湖的水泛着粼粼波光。 百年未归,原本清幽的山谷中,已经多了许多的小院,错落的隐在林间,大小不一,风格不同,星罗棋布,宛如仙境。 忽闻极轻的玉石叩击之声,下一刻,他们眼前就多了好几个年轻弟子,一见沈重阳,齐齐施礼:“恭迎师祖归来。” 沈重阳点了点头,庄肃的道:“祖师爷回山,明日一早,所有门人,枕星楼见礼。” 第166章 仇人见面不需要客气 几个弟子无不诧异,也不敢多看,齐齐向沈昼锦施礼,口称祖师,沈昼锦点了点头。 九霄弟子,俱着水墨长袍。 是素袍上画了水墨画,与玉佩一样,也是画的枕星楼和饮月湖,只是每一代的弟子,在楼层细节上略有不同。 这也是她当年定下的规矩,虽然有点中二,但真的很养眼,尤其衬着后头画卷一般的美景,更如行走的诗篇一般,古雅的很。 她回了她当年住的小院儿。 一走进去,她还吃了一惊。 毕竟都过了快一百年了,好多东西应该都朽烂了,可一眼望去,房中陈设简洁精致,大到桌椅床榻,小到一块巾一盆花,都跟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沈重阳背着手,道:“师父,这院子,一直是我亲自打扫,东西坏了,我就做了一样的来换过。” 老头头很有些得意,捋了捋胡子:“是不是与师父临走之前一模一样?”他指着窗台上的花:“连叶片的数目都是一样的呢!我都是数好了才挑过来的。” 沈昼锦又好笑又感动,伸出手,老头头弯腰,让她摸了摸头。 然后他才道:“那师父休息吧,徒儿回去了。” 看着他慢慢退出,熟练的关上柴门,她又是一阵感慨。 那时,几乎每个晚上,彼时还年轻的沈重阳,都会恭敬又亲近的说上这么一句,然后退出去,连关门的动作,都是一模一样。 沈昼锦长吸了一口气,在桌前坐了下来。 她并不知道,就在这个时辰,一个清瘦少年,赶到了绣鞋山。 他趁着夜色穿林而过,一路无声无息的潜入,一直到了村落之前……他隐在暗中,静静的听了一会儿,察觉到整个村落都没有人声,不由微愕,缓缓的直起了腰,从藏身处走出。 细雨蒙蒙,少年的头发眉睫全都沾着水气,显得格外的黑,一对本该明媚的桃花眼,却平静冷漠,眸光是不符合年龄的深遂。 他的眼神儿扫过左近的门窗和地面上的足迹,眉头一凝,转身离开,自始至终,没有走进村子。 ………… 沈昼锦在小院中,睡了很好的一觉。 换好衣服去枕星楼的时候,门人已经久候多时。 见她来了,门人们依着辈份站好,在沈重阳的带领下见礼,一水儿的水墨长袍,看上去真有种画卷活过来的感觉。 相比起之前司和光几个,这些人中,各样心思就比较多了,怀疑的不少,跃跃欲试的也有,有想讨好的,还有不满的。 怀疑是人之常情,想讨好、想过招也无可厚非,但不满的,就是人品有问题了。 因为不满的前提是你信了。 你信了,你知道我是九霄的创派祖师,知道我投胎转世有前世记忆这种非人类的神迹……那你还敢不满? 不满我年龄小却辈份大么?? 这明显是自视甚高,觉得她不配压到他头上。 沈昼锦心里冷笑,倒也不着急,身份摆在这儿,她要收拾他们太容易了。 她高坐上首,态度淡淡却威严外放,是小女孩的外表完全遮不住的气势。 九霄本来就是用修仙心法化出来的,所以武道越高,对这种无形的东西,感受越清晰。 那名三代弟子中仅余的一位,已经把顶礼膜拜的劲儿都拿出来了……再是饱读诗书,也怕死,他们又不是修道的,讲究个天然自然,谁不想多活几年? 遇上神仙祖师爷,不恭敬的才是傻子。 四代五代的弟子,态度也越来越恭敬,反倒是年轻些,或者修为差些的弟子,感受不深。 沈昼锦受了礼,根本没多说,也没交待她转世回来的前因后果,仍是按着辈份,居高临下的指点,然后赐丹。 这法子虽老,却有效。 一眼就看穿你的本事和“程度”,然后给你切实可行的指点,这绝对是对九霄极为了解才能做到。 更别说这丹,一拿出来满室生香,又更别说,这丹是凭空取出的,这种种……只有神仙化人可以解释。 越来越多的弟子面露惊愕,深深俯首,各种情绪都收了起来,只余下了恭敬。 包括之前不满的几个,也纷纷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沈昼锦不紧不慢,一一指点过来,并不完全按辈份,最后,指点过的都站到了右手边,左手边只余下了三个人。 沈昼锦道:“你们三人,报上名来。” 三人微微凛然,依次道: “五代弟子何余。” “六代弟子赵从文。” “六代弟子吴本善。” 咦?吴本善?熟人啊!! 这不是云霄剑派那一位吗?三皇子和萧允承的师尊??他们最大的挂? 要这么一说,那个赵从文也有点儿面熟,应该是经常跟他们在一起,萧允承天天叫“师伯”的那一位。 怎么着,这一世没了狗屎贱派,你俩人跑我九霄来了??鼻孔朝天的德性也跟着来了? 仇人相见,不需要客气。 沈昼锦直接道:“你们三人,心性与九霄不合,日后在武道上再难寸进。” 三人震惊抬头。 旁边他们的师尊出列,恭敬请问:“祖师爷的意思是?” 旁边人道:“他们三人,皆长在世间行走,可是因为这个?” “我早就说不该叫他们入世!” 吴本善急辩解道:“门规并无禁止入世的规矩。” 赵从文也道,“我等虽长在人间行走,但极少暴露武道。” 沈昼锦淡淡的道:“与入世并无关系。九霄之功,我在卷首便已经交待过,它化自一种修仙心法,很重心性……其实修仙心法,皆重心性,你们可知,修仙之人,最厉害的乃是‘天师道’,又或者直接叫‘天道’,但却极少有人修天道?” “因为天师道,力量不是来自自身,而是来自天地万物,所以极重心性,有可能十来岁的天师,就能对战一整个门派,但也有可能,这个十来岁的天师,到了二十岁的时候,因为某一件事情,心性一下子变了,就再也做不了天师,一夕便成普通人。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变,所以极少有人敢修天师道。” 她说这个,当然不是离题万里,还是要继续装神弄鬼,好让他们“不明觉厉”。 效果很好,下头安静的,几乎连呼吸之声都没有了。 第167章 帝前第一红人 沈昼锦续道:“九霄与其系出同源,虽然不像天师道那么苛刻,但心性如何,仍旧极为重要,你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一点点顿悟,都可以让你的武道突飞猛进;但相应的,你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一点邪念,可能就会令你卡在当下。” 她目光移向那三人,“九霄中庸平和,隐隐合乎天地正道,适宜心地纯粹之人,又极宜仁心大爱之人。诸般小节全都不重要,隐世可、入世也可、游走世间可、入仕入朝仍可,读书不读书也没关系……但你三人……” 她声音突转严厉:“心境出了极大问题,你们对自己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在你们心里,休说世间诸人,同门师徒,就连宝座上的帝王,或者说连同大节大义、伦理道德……皆不配与你们比肩,你们对这些全都抱着轻视无视的态度,这种傲慢凉薄,唯我独尊,与九霄完全是背道而驰,所以你们的武道在门中几乎最末,你们竟未警惕?” 那三人匍匐在地,面青头涨,浑身发颤,却不是惭愧,而是愤恨。 愤恨她一个小女孩占着身份指点江山,愤恨她当着众门人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们留。 吴本善和赵从文是同一个师父,名叫程于思,他本来在思索沈昼锦说的话,一转头看到这架势,当时就怒了:“怎么!祖师爷指点你们,你们还敢记恨!!” 那两人急道:“徒儿不敢!!” 程于思怒踹了他一脚:“还敢狡辩!为师不是瞎子!!” 吴本善咬紧牙关,连声道:“徒儿不敢,师父息怒!息怒啊!!” 赵从文也道:“徒儿不敢对祖师爷不敬,但徒儿也真的没有祖师爷说的那般……” 可,还是那句话,九霄修的越深,对这些无形的东西感悟越清晰,根本不会被表象所迷惑。 旁边一人盯着他看了半晌,也不由皱眉,对程于思道:“这……他竟是连你也记恨上了。” 吴本善急道:“师伯,我等绝无此意!!” 程于思紧紧的盯着他们,半晌,他忽的双眼含泪,向上叩首:“祖师爷、师祖、师父,是弟子眼瞎,看错了人,这两人,不敬师长,不知感恩,无情无义,是弟子没能教好他们,还请祖师爷责罚。” 沈昼锦便道:“便罚你静坐三日吧。” 程于思含泪谢了。 沈昼锦道:“至于这三人……”她看了沈重阳一眼。 沈重阳丝毫也没犹豫,便道:“自今日起,将此三人逐出师门,马上交回门人玉佩,立刻离开九霄山,在外不得以九霄门人身份行事,若犯,必诛。若有倚仗武道为非作歹,或废去武道,或诛之,你等好自为之。” 吴本善三人不住的狂呼求饶,但沈重阳不为所动,一直平静的说完。 沈昼锦聚云气于指尖,画了三道符,分别点入三人额头,这样他们在外头,若提到九霄,不管是骂还是借,都会头痛欲裂。 这一手儿很神仙很唬人,但也挺费力气的,所以施展完之后,沈昼锦就没再说话,看着他们处理。 开挂,是真的很快乐啊!! 不知道这一世,吴本善有没有收萧允承当徒弟,但在前世,吴本善可是能与新帝平起平坐的人,进进出出前呼后拥,赫赫扬扬,排场大的吓人…… 如今,一出手就能收拾掉他们,一点不费劲,她真的挺爽的。 所以,回去之后,她还传了一封鹤讯回去,让无所阁查查这三个人。 不查不知道,一查,又爽到她了。 九霄门人,有很多都是文武双修的,这三人也都通文理。 九霄并没有禁止门人下山,也没有禁止门人暴露武道的规矩,只是禁止以武招摇,所以代代传下去,就成了在外头行走,除非万不得已不可暴露武道,更不可暴露门派。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清修的,所以后来,那个五代弟子何余,就下山考了一个进士,做了官。 但因为进士刚入仕,其实官儿都不大,何余就假装不经意的暴露出了武道,然后就嗖嗖的升官儿,一直升到了三品大员。 消息传回来,吴本善两人眼热起来,也商量着一起下了山。 但何余是有几分本事的,吴本善两人却水平寥寥,头一年考出来生员身份,两人意气风发,谁知道院试就落第了。 两人都是自视甚高,哪能接受自己连秀才也考不中,很是不平,榜前大闹,质疑不公。 因为暴露了武道,就被官员看在了眼里,着意宠络,后来就把人荐到了京城。 两人也不是真想做官,只是想风风光光,于是也没再入仕,就成了三皇子的师父,后来又陆续收了两个徒弟,其中一个就是萧允承。 沈昼锦还有点儿稀奇。 要知道,上一世,可是萧允承先拜师的,他资质不错,很得师父喜欢。 但后来,与三皇子两男争陈慕雪,搬出他师父吴本善之后,吴本善就看中了三皇子,收了三皇子为徒,宠爱有加,超过了萧允承。 咋说呢,他们的世界要是一本小说,那三皇子妥妥的男主,有主角光环,要不然,这种“虽然你资质一般也没啥别的优点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你就想跪舔你”的情节,怎么都不合理。 但总之,这两人如今在京城混的很不错,天天鼻孔朝天,嚣张极了,连皇上的帐也不买,对一众权贵更是不假辞色。 荣顺这些御前大太监们,要是有个憋屈榜,这些人给的憋屈,绝对能登个榜首。 但他们并不是那位第一高手南逢秋的对手,因为输了,还输的挺难看,所以,就算没有门规,他们也不愿自称是南逢秋极为推崇的九霄的门人,但私下也曾“不经意”暴露过,只在少数一伙人中私传。 一直到司和光几人到了京城。 司和光已经七十多了,却鹤发童颜,为人也极有风度,帝前执礼甚恭,一边说出九霄门人的身份,一边就请皇上赐名。 因为九霄么,天有九重,至高无上,对皇上来说略有不敬,但毕竟只是一个江湖门派的名字,武宣帝也不在意。 但,这是一种态度。 他请皇上赐名,这是为人臣、为人子民,一个臣服的态度。 花花轿子人抬人,武宣帝当然也不会真给人家门派改名字,大笑着接下了这份“投诚”,就成了君臣相得的佳话。 司和光几人都是雅淡谦逊的作风,一接触之下,还都是饱学的大儒,于是他们这一来,一下子就成了帝前第一红人。 吴本善三人都傻了。 然后三人会合了,去找了司和光,得知了祖师爷转世归来的消息。 这一下子,谁还坐的住,立马动身回山,就连何余,也告了大假,动身回山上了。 这就是为什么沈昼锦能在这儿见到他们了。 收拾了他们,又隔空打击了她的死仇三皇子和萧允承,沈昼锦觉得很爽。 她居然开始期待与他们见面了。 第168章 你杀我我也会递刀 吴本善三人,当天晚上就被驱离了九霄山,司和光等在外的九霄门人,也都以鹤讯传达了,倒是方便多了。 沈昼锦留在九霄山小住了几日。 把阵法再优化优化,几个老头头的身体调理好,顺便也指点指点其它人,闲了就与沈重阳一起去枕星楼下头坐着,聊天喝茶下棋。 这是以前他们常做的事情。 沈重阳对此似乎颇有执念,没事就邀她过来坐,一坐就是大半天。 枕星楼风景极美,虽然叫楼,但其实是一座九层塔,塔顶云雾茫茫,塔后是被青枝碧叶重重包裹的青山,大片大片的花树。 饮月湖的水便如一块巨大的绿宝石,清澈见底,湖底的水草,各色的鱼儿,如同悬空游动一般,天气好的时候,湖面倒映着蓝天白云,看久了会有一种错觉,不知头顶脚下,哪一个是湖水,哪一个是长空。 但再美的风景,也架不住天天看。 每一天都来,甚至一天两趟,沈昼锦很快就觉得没意思了,于是就自己到处溜达。 毕竟大盛朝的蜀州,若放到现代,那就是四川,这种百年几无人迹的深山里头,说不定会有只大熊猫呢? 几天之后,她收到了一封鹤讯。 是余致远传过来的,跟她说小年年醒过来之后,因为受了惊吓,一直不怎么安稳,倒是很亲近长宁郡主,叫她娘亲,一直问娘亲是不是来接年年了……长宁郡主心软,一直答应着,晚上也是她带着年年睡,这两天倒是渐渐的安稳些了。 听小娃娃的话头,好像是后娘对她不好,总是打她,她哥哥就哄她,说长大一点娘亲会来接她,所以她就认准了长宁郡主是她的娘亲,现在过来接她了。 沈昼锦看的有些惊讶。 其实这样倒是挺好的,只是这样一来,说什么也得把小娃娃留在长宁郡主身边了。 以她对霍凌绝的了解,他应该会答应的。 但,她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过了弱冠之年,是只标准的小·老狐狸了,少年时期的霍凌绝,她还真不怎么了解,万一他少年时是个犟毛驴可咋办?? 她托着腮想了片刻,默默捂脸。 还真不好办。 因为上辈子,霍凌绝真的教了她很多,帮了她很多,也救过她不止一次。 她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无论如何都还不清,所以,哪怕为了娘亲,她也不能伤害他一星半点儿,失忆符也不想用,吓唬也不想吓,骗他也不想骗,到时候,只能慢慢的跟他磨了。 她想的有点发怔,伏在桌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轻轻的脚步声走进来,熟悉极了。 她迷迷糊糊的不想张开眼,下一刻,他忽然加快步子,迅速走到榻边,飞也似的抱了一堆衣服,压到了她肩上。 她被压的不行,一起身,衣服落了一地。 他负手叹了口气,就像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我怕你着凉才帮你披上的,你怎么不小心一点,弄脏了又要洗!” 沈昼锦无语:“你要点脸!谁家披衣服连衵衣连袜子都披过来的?” 这话几乎要冲到口边了,沈昼锦猛然惊醒。 眼前并没有那个熟悉入骨的男人。 她发了会儿怔,忽的哑然失笑。 那个时候,她疯狂自厌,每天都想着要怎么死。 现在想想,可能已经是抑郁症了。 可那时候她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不想着怎么报仇,反而萌生死志。 她每天都在拼命的练武,而他却时常在旁边添乱。 他衣服换的勤,来不及洗,就想方设计的坑她,让她帮忙洗,各种坑蒙拐骗的小招数儿层出不穷。 又专瞅着她练武的时候嚷嚷饿,不理他就唉声叹气,自己跑去做,把灶房点着了,可怜巴巴的带着一脸灰站在旁边,看着她…… 她真是天天被他气的要死。 可是,若没有这些烟火气的生活,时时的“被需要”,她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其实她真的很不愿意回忆上一世。 真的很憋屈,明明他们都够聪明也够冷静,但不管怎么,都干不过老天。 譬如,某一天新帝要出门,他们排除万难的安排,万事俱备,只等他入局……老天下了一场雨,他不去了。 又譬如,他们在某处存了一仓库的粮食,极为严密……陈慕雪的舔狗醉酒,无意中打破机关,就发现了。 准备好的毒酒,被人无意中打翻;安排好的局,被人无意中撞破……这样的事情实在多不胜数。 新帝虽然残暴愚蠢,身边却有很多陈慕雪的舔狗和金大腿,愿意豁出性命赔上九族的帮他……他们要做什么,本来就很难,偏偏永远不能成功。 这种用尽全力,一次一次投注希望,却又一次一次莫名其妙一败涂地的日子,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要不是霍凌绝,她早就崩溃了。 霍凌绝,他是一个很坚定的人。 他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私下里还有些无赖狡黠,其实意志力极为坚定。 要做什么,就排除万难去做,可能这中间有很多很多的波折和诱.惑,可不论是灯红酒绿、还是摘胆剜心……他看起来好像已经沉迷了,或者被打垮了,可一旦他挣脱出来,你才会发现,他在这个过程之中,一直在为“走回正轨”这个目标铺路,他在旁人不经意时步下的每一个棋子,最终都能派上用场。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骨头像钢打铁铸,矢志不移,但外在表现一点也不刚毅,相反,他很会演戏,很多让他的敌人极度愉悦的“胜利”,全都是他演出来的。 他会在笑的温柔时挖出别人的心脏,也会用最冷的面孔撒最软的娇。 她甚至觉得,成为一个人人轻贱的“死太监”,也是他计划中的重要一步,对所有男人来说极度屈辱的事情,对他来说,却是一个极大的,能为他争取到他想要东西的筹码。 他的性情对她真的有很大的影响。 她真的很想他,非常想他。 但他们之间,不是爱情。 更像是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 不止是你杀人我递刀,而是你杀我,我也会递刀,甚至不会问为什么。 沈昼锦正想的入神,外头,一个年轻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道:“祖师爷可在?” 第169章 没喝孟婆汤 沈昼锦定了定神:“在,什么事?” 那人道:“祖师爷,巡山弟子发现有三个年轻人,一直在山外围转悠,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罗盘,弟子们遥遥探察,听他们提到过祖师爷的名讳,似乎说与祖师爷是朋友。” 沈昼锦挑了挑眉。 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陆执戟这家伙。 如今世上的阵法,都是用算法来布阵的,但九霄山的阵法,她是用天地之力来布的,更何况她才刚刚优化过,加上了身份识别,比后世的指纹瞳孔还要精确,所以他们再厉害也是进不来的。 所以不管也无所谓,他们进不来,多待几天自然就会走。 但这会儿,九霄的人已经入了朝堂,也不必非得一直与世隔绝。 陆执戟三人虽然年轻跳脱,却都眸正神清,心性平和,气息凝实,应该是侠二代中非常优秀且正直的,结交一下也不错。 沈昼锦就道:“你们不用管了,我出去看看。” 她就溜达着出去了。 这会儿陆执戟三人,正艰难的在长草之中穿行,禇连城手里拿着一个罗盘,口中默念,不住的演算着,最终仍是道:“我完全看不懂这个阵法,怎么算都不合理。” “没事,”陆执戟非常乐观的道:“这山能有多大啊?我吆喝两嗓子,你们说她能听见不?” 一边说着,他就直接双手笼了个喇叭,朝着四周道:“沈昼锦!!沈昼锦!!” 他来回转身,变换着方向:“沈昼锦!!我来找你玩啦!” 于是沈昼锦一出来就听到了声音,毫不费力的找着了他们。 因为这深山久无人迹,长草一直打到大腿,看着三人就跟小矮人一样,还怪可爱的。 沈昼锦有点稀奇:“你就不怕把狼叫来吗?” 陆执戟声音猛的一顿,抬起头,笑的跟朵花一样:“锦儿,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这就锦儿了? 这自来熟的,也没谁了。 沈昼锦道:“你找我干什么??” “嘿,”陆执戟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下巴:“我这不是听说了你的事儿,听说那位沈老先生就是枕星楼主,我们正好也没事儿,就商量着过来见识一下。” 他说的还挺坦白。 沈昼锦笑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不知道啊,”陆执戟道:“但蜀州最大的山脉就在这儿,这不是瞎转么,我的运气还是挺好的。” 沈昼锦不由点头:“确实。” 她跃下来,不动声色的在三人身上各拍了张符,伪造出了同门气息,道:“走吧。” 陆执戟眼睛一亮,屁颠屁颠的凑了过来:“去哪儿?” 沈昼锦道:“你不是想见识见识么,我带你们进去见识见识。” 陆执戟十分兴奋:“锦儿真够朋友。” 沈昼锦维持着前辈的风度,足尖虚点在长草上,慢慢往前滑行。 陆执戟几人的轻功,也能这样滑上一段儿,但一口气用尽,就得落下去,或者找个着力点借力。 看沈昼锦走的从容,陆执戟一点没客气,快跑几步跃上来,直接一把按在了她肩上,摆明要搭顺风车,一边还道:“失礼失礼……嘿,锦儿,你的武道这么厉害吗?” 陆执戟还不到弱冠的年纪,模样还带着少年气,双凤眼又大又亮,还有一对深酒涡,一笑起来,又甜又帅的,哪怕叨叨,也不招人烦。 沈昼锦带着他往前掠行,一边道:“对,就这么厉害。” 陆执戟道:“那旁人说,你是九霄的祖师爷,你有前一世的记忆,这是真的吗?” 沈昼锦道:“你说呢?” “我说是真的!!”陆执戟毫不犹豫:“锦儿一看就是个厉害人!!” 沈昼锦笑出声,回看了他一眼,陆执戟笑容可掬的冲她直点头儿。 方海楼忍不住也插了一句:“可就算有前一世的记忆,总不能也有前一世的功夫吧?” 沈昼锦道:“为什么不能呢?” “这不合理吧?”方海楼道:“这武道难道不是肉身炼的,这肉身都换了,为什么还能有前一世的功夫?” 陆执戟道:“你要这么说,都转世投胎了,还有前世记忆,这也不合理吧?那一个不合理,和两个不合理,也没什么不同?” “这大大不同啊!有记忆,顶多是没喝孟婆汤,有武道……这是什么啊?” 两人叨叨不停,禇连城一直没插话,眼神四顾,显然在努力记忆阵法。 沈昼锦也不打扰他,一行人很快过了阵法,进入了九霄腹地,沈昼锦停下来,带着他们往枕星楼的方向走。 一路经过的门人,执礼甚恭,陆执戟声音放小,一边上看下看,一边不住的感叹:“真是人间仙境!!海楼、连城,你们吐纳一口!这一定是仙气!吐纳一口,心旷神怡!!” 两人一路小声叽咕,到了枕星楼。 一见这边的景色,连禇连城也崩不住了,沈昼锦在石桌边坐下,摆手示意三人随意,他们就围着湖走来走去,连连惊叹,陆执戟还捧起水来,喝了两口。 沈重阳背着手儿,慢悠悠的走过来,坐在一旁,亲自煮着茶。 那三人绕着湖走了一大圈儿才过来,但石桌边只有两个石凳,陆执戟也不介意,就在旁边石头上坐下了,道:“这里真的是仙境?” “不是,”沈昼锦道:“没那么玄乎。” 老头头亲自倒了茶,飞了几杯给他们,陆执戟双手接稳,抱着喝了一口:“哇!” 沈昼锦笑道:“哇什么?” 陆执戟动作夸张的咂了咂嘴:“虽然我是个糙人,不大懂茶,但还是觉得这茶很好喝!一定是神仙茶!!” 沈昼锦敲了敲桌子:“行了,别耍宝了,你们到底找我什么事?” 陆执戟摸了摸鼻子,眨巴眨巴眼,看向禇连城。 禇连城生的清俊斯文,在这三人之中,应该属于智囊的角色,他一个犹豫,然后客气的道:“希望沈仙师不会觉得冒犯,我们也只是恰逢其事,所以想过来看看……” 沈昼锦直接道:“听说小陆的爹是武林盟主,如果你们是在担心九霄争权夺利,那我可以保证不会。” 第170章 靠个人魅力治天下 她如此直截了当,倒叫禇连城愣了一下。 然后禇连城笑道:“连城可以发誓,绝无此意。” 他顿了一下,索性也直接道:“陆伯父也并非争权夺利之人,他做武林盟主,这些年殚精竭虑,约束江湖,也不过是因为少年时曾从过军,见识过战争的惨烈,觉得太平日子来之不易,所以,即便身在江湖,也该自我约束,不该肆意妄为……” “但如今武道渐起,各处都有武道高手渐出,陆伯父虽然威望重,也通武道,但实力却渐渐不能震慑诸人。武林盟主虽然在上位者看来,可能不算什么,但若是落到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手里,只怕也是麻烦,所以,连城等斗胆请求,九霄能不能助陆伯父等一臂之力?” 沈昼锦想了想:“我考虑一下。” 禇连城也没追问:“是。” 沈昼锦又问:“你们家,陆家在何处?” 禇连城道:“陆家就在蜀州,蜀州保宁。” 沈昼锦点了点头,微微沉吟。 其实她之前见到几个游侠儿时,就觉得江湖风气很不错,不然有这么一个可能是凑巧,但个个都是这样,就一定不是凑巧了。 她只是觉得处在这个武技与武道的过渡时期有点麻烦。 但麻烦归麻烦,倒也是一个重建威望的好时候。 譬如,她可以教师父如何医治初学武道造成的走火入魔。 又譬如,之前的琴心门,又像如今的陆千仞,如何在原本武技的基础上,修出武道。 她总不能个个都亲自来。 但这个还真不好教,像师父这种擅医,却并不太擅武道的,就学不了。 沈昼锦转头问:“阳儿,门人里头,有没有擅长医术的?” 老头头对自己的门人还是了解的:“有,有两个,我叫他们过来?” 沈昼锦摆摆手:“先不用,再说吧。” 结果头一转回来,就发现陆执戟一对大眼,卜灵卜灵的看着她,两人眼神一对上,他就道:“连城他爹,就是神医!!” 沈昼锦无语:“我师父也是神医,神医也没用。” 陆执戟摸摸鼻子,点头:“哦。” 还挺乖。 禇连城微笑道:“连城也听说过沈神医的名头,说起来,家父与沈神医,还曾见过两次。” 果然沈昼锦很感兴趣:“哦?” 于是几人开始闲聊。 沈昼锦发现了,陆执戟和禇连城,全都是社牛,只是牛的方向不一样,陆执戟活泼热忱,虽然跳脱却也很会看眼色,禇连城则是春风化雨,好像也不是刻意讨好,但说出话来就是句句中听。 这三人的父辈,想必是极好的朋友,这三人也是从小玩起来的,聊起天来,不经意的配合恰到好处,反正她觉得还挺开心的。 下午有门人送上饭来,他们就进了枕星楼,在最下层摆了桌子吃饭。 九霄的吃食极为清淡,几乎是水煮一下就上来了,好在食材好,又新鲜,吃起来有一种食物本真的清甜味道。 但乍一吃还可以,多吃两顿真是没滋没味的,沈昼锦就道:“阳儿你带他们去休息吧,这饭我也吃够了,我们明日打猎去。” 老头头应了一声,就带着他们走了。 其实九霄是没有客院的,但有闲置的弟子院,加上又刚逐出门三个,都空了出来,所以就把他们安置到了原来吴本善住的地方,加了两张榻。 沈昼锦则换衣服下山,直接去了当地的无所阁,让他们把关于武林盟主的事情,统统整理一下给她。 因为同在蜀州,所以他们对这方面的信息很是了解,她又加了钱,赶在天亮之前,就整理好了,拿给了她。 沈昼锦一边往山上走,一边就在空间里快速翻阅。 武林盟主陆千仞,今年已有五十九岁,居然还是武宣帝的知交好友?还曾做过武宣帝的亲兵?其长子如今还在龙骧卫?? 据说陆盟主对武宣帝极为佩服,所以新朝建立之后,他回到江湖,就开始整治武林盟的事儿。 江湖中人都是嚣张惯了的,起初根本没人听他摆摆,但后来,历时十年多,居然真的叫他做成了。 沈昼锦:“……” 所以武宣帝这个皇帝,是靠个人魅力治天下的么? 边军,诸如信王爷,谢思危,都对他心折首肯;武林盟主也对他感佩交并,为他扫平障碍,安其后方……甚至于,前世的霍凌绝,在他死后,犹在为他鞠躬尽瘁? 她还真有几分好奇了。 但总之,陆千仞这个盟主,一坐就是十来年,因为他为人公正,古道热肠又功夫盖世,所以一直坐的稳稳的,江湖也渐渐习惯了听从武林盟的管控。 一直到几年前,武道渐渐冒头,会武道的,都觉得实力突飞猛进。 陆千仞自己闭关近一年,自悟了武道,成功的把蠢蠢欲动的一干人压了下去。 但后来,各种方式会了武道的人,渐渐变多,而江湖本来就是一个天天比武的地方,有一个叫通臂拳的门派,不知道从哪儿学来了武道,平平无奇的小门派,个个都成了高手,然后这个门派的门主,就来找陆千仞挑战,当众打败了陆千仞。 而且,当时输的很屈辱,陆千仞是扑倒在地的,脸都磕到了地上。 这个门主,本来叫楚义辞,后来改名叫楚无敌,就当众放话,说既然陆千仞的功夫,已经不是天下第一,那就应该把盟主之位,让出来给别人坐。 但楚无敌的手段惹了众怒,不少人站出来,表示陆千仞做盟主是众望所归,并非功夫天下第一就能当盟主了。 然后一通混战之后,楚无敌被打败,暂时退走,但后来又开始分别找上门去挑战,打赢了就肆意羞辱,成功诠释了什么叫小人得志…… 沈昼锦总觉得楚无敌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一琢磨,这他喵的不就是楚义常的亲哥??也是陈慕雪的鱼之一。 就是那个前世打断她腿,这辈子被她喂了地狱蝎的楚义常,也不知道这丫的还活着没? 这兄弟两人都是疯子,真疯子,因为家传功夫有问题,所以练下来全都有些不正常,残暴嗜杀,不把人命当回事儿。 这种疯狂的功法,居然能练成武道?? 但不管怎么说,一旦知道是楚义常,她瞬间就跟陆盟主同仇敌忾了!!而且忾的不行了!! 他喵的,她说什么也得把楚家这几个辣鸡全都摁死!! 沈昼锦又草草往下看了看。 看这位盟主确实处事公正,并无劣迹,有他这个定海神针在,对江湖也确实有极大的稳定作用。 一边看着,已经回了山腹,陆执戟远远就迎了上来:“锦儿!” 第171章 我是小陆的朋友 沈昼锦站在树梢上,定了定神。 就见下头,陆执戟仰着脸,咧着嘴,笑的跟朵花儿一样,漂亮的眼睛映着晨光,明亮璀璨。 因为霍凌绝的原因,她对大眼睛的男女,总会多出三分怜爱,不由得就柔和了眉眼,跳下来:“你们别往外走,不然进了阵法,会被驱离的。” “哦,”陆执戟道:“我没往外走,我这是看见你了,才过来的。” 沈昼锦点了点头,问他:“你练的功夫,跟你爹是一样的?” 陆执戟一顿:“是倒是,不过我还不会武道,我爹说教不了。” 沈昼锦一点也不意外,这也是时下武道高手的通病了。 她就道:“你尽量攻击我,我看看你的路子。” “啊?”陆执戟道:“现在?” 沈昼锦点点头:“对。” 陆执戟也没二话,退后一步道:“我来了!” 他就攻了上来。 沈昼锦也不抵挡,身子微斜,一边掠行,一边来回闪避,带着他往九霄的练功场上走。 离的也不远,走到的时候,九霄门人有许多在练功,一见她来,纷纷施礼。 沈昼锦摆摆手,示意他们退开,然后才开始与陆执戟对战,门人围成一个圈儿,静静观战,小跑着追上来的禇连城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挤了进来,九霄的人很有风度的让开。 沈昼锦试了几百招,忽然抬手,往他头顶轻轻一拍。 陆执戟大叫一声,面露痛苦,吓的禇连城两人倒抽了口凉气。 沈昼锦猛然转了路子,飞也似的进攻,不时的在他身上轻拍一下,陆执戟连声呼痛,眼都红了,拼死抵挡。 气流鼓荡,禇连城两人不住的后退,什么招数都看不清,但看九霄门人的神情,显然十分精彩,甚至还有一个老头猛然后跃,往地上一坐,显然是得到了什么感悟,入定了。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昼锦猛然一停。 陆执戟晃了一晃,就向后倒去,直挺挺的躺到了地上。 方海楼惊呼一声,就要上前搀扶,沈昼锦轻轻挡住他:“别吵他。” 她给他嘴里塞了一粒丹,站起来又顺手在地上划了个圈,给他构建出了一个安静的区域,一边就道:“都散开些,不要打扰他。” 她又问沈重阳:“你说有两个会医术的,是哪两个?” 沈重阳点了两个人:“王复成、韩裕?” 便有一人排众施礼,有人指着刚才入定的人道:“祖师爷,那个就是王复成。” 沈昼锦点了点头,问那个韩裕:“你有没有感悟到什么?武道本就是一道气息,万用万灵,而武技是武道的基础,武技并不是没有气息,只是气息是散的,没有贯穿全身,我现在做的,就是在武技的基础上,化出武道。” 韩裕恍然点头,双眼放光,开始思索。 沈昼锦也没打扰他们,就带着人先走了。 禇连城两人不放心,吃过早饭又过来了一趟,就见陆执戟仍旧平躺在地上,双眼微闭,似睡似醒,一动不动。 沈昼锦本来想带着他们去打猎玩儿的,既然他没想,也就算了。 一直到下午,陆执戟才醒了过来。 早有门人带着他去洗了澡,换了衣服。 沈昼锦直接从空间里头拿了火锅出来,自己备了食材,又叫门人准备了一些,摆到了枕星楼第七层。 因为第九层供奉着水镜,第八层是守镜弟子轮班的静室,所以外人能上来的,最高也就是第七层了。 山里潮气重,第七层就感觉身在云雾之间一般,往下看时,更是云雾缥缈,宛似仙境。 陆执戟三人跟着九霄门人一路冲上来,一见她就道:“我感觉好舒服,锦儿,我觉得全身用不完的劲儿,爬这么高的塔,就跟没使劲儿一样。” 沈昼锦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一边道:“虽然过程有点痛苦,但这样比较快。” 陆执戟后怕的点头,一边往窗外瞅了几眼,一边又快速坐过来:“是挺疼的,为什么能这么疼?比刀砍了都疼!!但是再疼也值了!我这就算是有了武道了?” 沈昼锦点了点头:“对。” 他问:“跟我爹一样吗?” 沈昼锦摇了摇头:“是不是跟你爹一样,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样一来,你这十几年的寒暑之功不会浪费半点。” 陆执戟不明觉厉:“哇!!锦儿你对我真好。” 沈昼锦点头,示意他们往里放菜,陆执戟没吃过,还有点奇怪:“这什么,怎么放?整盘放进去煮??” “对,这叫火锅,”沈昼锦道:“边煮边吃的,红色是辣的,白色是清汤。两边都放些,先放肉,多放几盘,那边桌上是调料,你们自己调,我这个只放了麻酱。” 陆执戟就把肉一下子倒了三盘子进去,然后站起来去调调料。 好多这时候还没有的东西,沈昼锦全都拿了出来,神仙地盘儿么,一切皆有可能。 三人不一会儿就调了过来,禇连城很稳妥的只放了麻酱,陆执戟和方海楼则乱七八糟的放了一堆,一边又回到原来的话题:“锦儿怎么忽然要教我武道了?” 沈昼锦道:“我叫人查了查,你爹人还挺好的,当盟主也当的很不错。你们明天一早就走吧,我大约……” 她算了算几个老头的进度:“七八天,最晚十天就能离开,你们提前回去,让你爹就近约一些人,一个是人品好,二来是功夫好,会不会武道都无所谓,然后约过来之后,我过去一趟,看着合适的顺眼的,就帮一帮。” 三人闻言大喜,齐齐起身施礼,沈昼锦摆了摆手,道:“就说我是小陆的朋友。” 其实三人在家中,都不是长子,也不负责事务,否则也不会这个时候,还能出来做“必为阁”了,如今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三人无不喜笑颜开,连最沉稳的禇连城都开心不已。 毕竟她说了,是陆执戟的朋友,那就等于是给陆盟主撑腰,看谁还敢闹腾。 沈昼锦把事情说清楚了,就专心吃肉。 虽然这里的青菜笋片儿也好吃,但她还是喜欢吃肉。 她饭量不小,陆执戟几个大小伙子更不用说,四个人你争我抢。 陆执戟头一口吃到辣椒的时候,还大呼小叫,吃两口就上瘾了,最后三人只冲着辣锅下筷子,沈昼锦馋的不得了,奈何这个身体还不怎么适应,只能是吃一口辣的,再吃几口清汤,换着来。 四个人几乎把食材一扫空,各自满足的抚着肚子,一边空出嘴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一顿饭吃下来,感觉亲近了不少,禇连城问她:“锦儿,每一种武技,都能上升成武道吗?” “不一定。” 沈昼锦并不介意他们叫她什么,道:“大部分都可以,但也有一些……怎么说呢,可以,但没必要。” 第172章 神仙搬运大法 禇连城问:“意思是硬要改,也可以改,但不高明的武技,就不如直接抛开,新学一个武道了,是不是?” 沈昼锦点头又摇头:“其实武技高明不高明,和它适不适合上升成武道,没有必然的关系,有的武技非常高明,但已经到顶峰了,不适合转成武道,但学了武道之后,原本的那些‘招数’还是可以照常用的。” 禇连城似懂非懂。 沈昼锦又道:“歇上半个时辰,然后你和方海楼打一下我看看。” 禇连城一喜,连声应了。 于是三人又瘫了会儿,方海楼偷瞄了他一眼,毫无征兆的一抬脚,就攻了上去。 禇连城虽然看着斯斯文文的,但居然功夫也不弱,单手一按地面,飞也似的跃起,两人打的煞是好看。 沈昼锦吃的太饱,倚在窗边,眼儿半睁半闭,看起来就像要睡着了。 方海楼不时的看她一眼,但禇连城节节进攻,他后来也顾不上了,一口气打了个把时辰,沈昼锦都看渴了,假装从身后,其实是从空间里拿了一大扎酸梅汤过来,招呼他们过来喝。 两人就停下,拿了多余的调料碗过来,一人倒了一碗,豪迈的一口闷了,然后又各倒了一碗。 沈昼锦道:“海楼的功夫,不适合升为武道,连城的……怎么说呢,硬要升也可以,就是比较麻烦,而且练下来实力差不多,所以也不如直接学个新的武道了。” 方海楼啊了一声,但想想又有点高兴:“那锦儿,你也会教我们武道吗?” 沈昼锦道:“我琢磨琢磨,等见见你们家的长辈们再说。” 既然好机会送上门来,她就得抓住,虽然她不打算争权夺利,但也没打算慈善大放送,到时候见机行事。 她又道:“这么看来,应该很多都不能改,不过小陆的可以,小陆的功夫就很适合,假如说陆盟主的功夫也是这个路子,那么,假以时日,应该非常厉害。” 方海楼羡慕的看着陆执戟,然后嗷的一嗓子就扑上去了:“我看看有多厉害!!” 三人嘻嘻哈哈的乱战成一团。 哎,年轻人。 沈昼锦感慨的喝了一口酸梅汤,舒服的眯了眯眼。 火锅真的是世上最有幸福感的食物,火锅永远的神。 晚上三个人回去商量了一下,然后决定方海楼和禇连城先走,让陆执戟留下,因为一来他们三人回家都是顺路的,二来,他们担心陆执戟刚学了武道,万一再有什么问题。 沈昼锦也没有阻止,于是每天起来,先去老头头们那儿走一圈,然后就带着他,去山林里头四处走。 因为九霄山里,真的有很多好吃的,山深日久的药材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她本来打算走的时候再拿的,但现在,既然下了山还要去陆家,所以她准备先采了送回去,顺便还可以捎带上一些空间里头的东西,假装是从九霄山搞到的。 于是当天晚上,嘉懿园中。 大家才刚吃完晚饭,就听到三声啼鸣,然后嘭嘭几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院中。 几人出去看时,就见院中多了几个藤编的筐子,过去一看,两筐水灵灵的鲜笋,还有两筐荔枝,一筐药材。 沈神医一下子就被药材吸引了视线,过去一拿,那人参的上头叶子还都带着,活鲜鲜的,老长老大的一根,就像一根大萝卜。 沈神医哟了一声,再往下翻,拿出一个来,就忍不住要震惊一下。 旁人则到处找,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筐子上挟着一张纸:“九霄山上的,给你们尝尝。” 几人都稀奇极了:“这是怎么送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江殷炽毫不犹豫的道:“五鬼搬运大法!!” “什么五鬼,”小迷妹戚兰秋对沈昼锦,永远有八尺厚的光环:“就算是搬运,也是神仙搬运大法!!” 沈昼眠捡起了地上一个小小的纸鹤:“不会是用这个送来的吧?” “这么小,怎么可能?” “那这里怎么会有一只纸鹤?” “哇!好甜!!好好吃!!” 众人一转头,就见戚兰秋已经拿着荔枝吃起来了。 众人顿时纷纷伸手来拿。 荔枝远比平时见到的要大,鲜灵灵的,一咬满嘴爆汁,鲜甜极了。 几人吃的眼都眯起来,一边吃,一边讨论,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周温良还没忘了职责,叫人给长宁郡主房中送过去,又叫人给秦云峤送一点儿,然后还没忘了给边关的信郡王和谢思危送了一篓子。 因为实在太多了,吃太多怕上火,又不好储存,连着每个下人,都一人分了两三个吃。 这其实是空间出品的,吃下去是真的有好处,尤其是那些丫环下人,是真觉得自己吃到了仙果,心里又是庆幸又是感恩,暗暗发誓一定要好生伺候。 大家都以为就这么一回,结果没想到,第二天又送来一批,桃子莲藕什么的。 到了第三天,好几个人索性在外头吃饭,就等着看是怎么送过来的。 快吃完的时候,就听到了隐约的鼓翅之声,三只硕大的,如同鹰一样巨大又肥壮的仙鹤飞过来,然后砰的一声落地,化为小小纸鹤,众人震惊的碗都快端不住了:“哇!!” 而此时的九霄山上。 陆执戟也从第一天的惊叹,到了后几天的习以为常。 沈昼锦想到什么就送什么,水果野味、药材茶叶,还有偷偷挟带的空间里的东西,最后连知了猴都送了一拨。 说真的,在这种地方抓知了猴真的好爽,因为在这里,它们是成群结队上树的,绕着一棵树转一圈儿,就能抓五六七八只,一会儿就是一篓子。 近处的东西送完了,沈昼锦又带着一伙老头头,几个小辈门人和陆执戟,往远处走了走。 因为晚上没回去,倒是知道了,为什么陆执戟这么能闹腾,功夫居然很好,武道教了之后也没落下……原来他每天晚上,都用入定代替睡觉。 其实用入定代替睡觉,是武道高手的常规操作,但对于新手来说,并不容易。 难为他又想玩儿,又不想耽误进度,居然能硬撑着入定这么久,这叫什么精神,玩家的基本素养吗? 沈昼锦一边寻思着,一边给几个老头头轮流下针,等下完针,门人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 陆执戟早已经跟几个年轻人混熟了,帮着端饭布筷,一边吃一边道:“锦儿,今天去哪儿啊?” 第173章 没想到他还晕轻功 “随意走走,”沈昼锦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咱们还是往这儿走,再走大半天,我们就折回来,还在这儿过夜,然后原路返回,不想去的,可以在这儿等着。” 还真有不想去的。 毕竟有些人是一心修炼的,他们心思也单纯,没有必须抱祖师父大腿的心思,不想跟就不跟了。 于是吃过饭,余下的人出发。 沈昼锦一向习惯在种种日常行为中练功,如今陆执戟也算入门了,被沈重阳指点过,大部分时候,都能在长草或者树冠上悠闲滑行,偶尔气息走岔摔下来,草这么厚也摔不着。 正走着,忽有人远远道:“祖师爷!祖师爷!!” 沈昼锦应了一声,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山洞边,两个年轻门人正朝她疯狂招手。 沈昼锦也不知道他们要干嘛,就跃了过去:“怎么了?” 其中一个人就道:“祖师爷,你前两天不是要找食铁兽,这里有两只食铁兽的幼崽!” 沈昼锦吃了一惊:“在哪?” 另一人小心的拨开旁边的草,就露出了两只小小粉粉的东西,看着已经奄奄一息。 哇!! 真的是大能猫!!没想到真的能找到大熊猫!! 沈昼锦惊喜的低啊了一声,赶紧探身下去,把两小只小心的捧了起来,两只虚弱的摆动着头,想找到食物源头。 沈昼锦也顾不上掩饰了,飞也似的从空间里头找了两个巨小的奶瓶,泡了婴儿奶粉又掺了一点灵泉水,小心的喂给熊猫崽崽吃。 陆执戟伸进一个头,问,“这是什么?” “食铁兽。” “哦,”陆执戟胆子很大,立刻挤进来,取出帕子垫了手,小心的从她膝上捧了另一只:“我来帮忙。” “小心点,”沈昼锦不放心的叮嘱:“他们好像很弱。” 陆执戟连连点头,虚着手,学着她的样子,小心的把奶嘴凑上去,但熊猫崽崽一叨住,就吸了起来,吃的十分有劲头。 这两只崽崽,看起来刚出生也就两三天,应该是被熊猫妈妈遗弃了。 大熊猫,现在叫食铁兽,因为在后世是国宝,所以她看过很多的科普。 熊猫的妊娠、分娩、育幼,全都是熊猫妈妈独立完成的。 一胎能生一到三只,生完之后,一般只会从中选择一只体格最健壮的幼崽喂养,弱小的就会被放弃。 因为大自然是很残酷的,在野外,觅食喂养幼崽不容易,刚生下来的熊猫宝宝又非常弱小,一般只有80到200克,粉乎乎的没毛小老鼠一样,熊猫妈妈必须寸步不离,走哪儿叼哪儿,所以妈妈只能带大一只。 有时候熊猫妈妈甚至会直接把弱小的吃掉……但好在这两只没有被吃掉。 电视上的大熊猫都喝盆盆奶,那是熊猫奶、牛奶、维生素之类的混合奶,但现在,她只能用婴儿奶粉掺着灵泉水来喂了,好在小崽崽还挺喜欢喝的。 两人并排坐着,一人一只喂,大家围成一圈儿,大气也不敢喘。 沈昼锦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好可爱!” 陆执戟奇怪:“可爱吗?” 沈昼锦道:“长大了就会很可爱的。” “长什么样啊?” “就黑白团子,软乎乎的,大黑眼睛。”沈昼锦斜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这是我的。” 陆执戟无语:“我不跟你抢!!” 有门人道:“这林中食铁兽应该还有,我还曾经见过,要不要散出人手多抓几只?” 沈昼锦摇了下头,“不用了。” 要知道,如今不比后世,野外的黑白团子,还是很凶残的,咬竹子咔咔的,这牙口,一般兽比不了。 所以无意中找到两只幼崽,拿灵泉水慢慢的喂熟就可以了,成年的黑白团子,还是算了,虽然样子可爱,但要养熟很费力气的。 沈昼锦一直把小崽崽喂饱,然后精挑细选,从空间里找了一个食物罩子出来,就是圆形,上头的罩子可以拉过来扣上的那一种。 她铺上棉垫子,小心的把黑白团子抱在怀里,亲自抱着:“走,回去。” 走出一小段儿,她就不耐烦了:“太慢了,阳儿你带着他们走,我先走了。” 她嗖的一下就没影了。 沈重阳在门人中也是很有威势的,就叫了一个老头:“你带着人回去,我先走了。” 他也嗖的一下没影了。 陆执戟站在那儿,目瞪口呆,生动诠释了弱小无助但大只……然后他一把抓住身边人的手臂:“你们别都走了啊!我自己顶不住啊!!” “不会的,”那门人安慰他:“我们没法这么快的。” 但速度还是加快了。 他们出来两天了,要回去怎么也得一天多,但还有几个老头是每天还需要下针的,若不能及时赶回去,岂不是要劳动祖师爷回来给他们下针? 所以到最后,两个老头头拖着陆执戟,余下的老头头一人拖一个,一路嗖嗖嗖,飞快的往回赶,旁边的树枝长草飞速退后……没到天黑就回去了。 陆执戟一被放下,腿就软了,扶着树不住的干呕。 活了快二十年,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晕轻功。 沈昼锦早就回来了,美滋滋的看着呼呼大睡的崽崽。 喂了一点灵泉水,两只崽崽的命是保住了,只是这么大的崽崽,每天要睡十几个小时,所以从回来到现在,一直在呼呼大睡。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两只又开始啊啊嗯嗯的叫,这估计是饿了。 沈昼锦被小奶音萌的不行,赶紧拿了小奶瓶开始喂它们,因为都很小,一手挟两只小奶瓶也可以,不一会儿就吃饱了,然后一翻身,发出咕咕咕的小奶音,这是舒服了。 沈昼锦找了个两个小毛毛指套,套在手指头上,陪着它们玩了一会儿,等他们睡着了,这才把沈重阳叫过来,吩咐他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又往昨天找着他们的地方去了一趟。 果然找着了一片竹林。 沈昼锦空间里头有竹林,但怕他们长大了不合口味,所以就随手移栽进空间里一些,又四处找了找,果然找着了两只,其中还有一只是带崽的熊猫妈妈,果然蜀州是大熊猫的乐园。 不过这种东西,再多也多不到哪儿去。 听说它们择偶非常挑剔,是双向选择的。 也就是说,不光雌性要挑选雄性,雄性也要挑选雌性,只有双方都看对眼了,才进行交.配。 偏偏发.情.期还巨短,只有两三天,甚至两三个小时……说不定那边争夺交啥权的熊猫,架还没打完,雌熊猫发.情.期结束了,这一年就不会再有了。 可想而知,生个熊猫崽崽有多难了!! 第174章 你家的老鼠不用喂 沈昼锦也没打扰它们,快速回去了。 一回去,就见陆执戟蹲在她的小院儿门口,一见她回来就告状:“沈老先生不许我进!他说他要保护食铁兽的幼崽!!我又不是来刺杀幼崽的,保护就保护,还用不让我进了??” 沈昼锦笑了半天,把他带进来,老头头盘膝坐在桌前,很认真的守着小篮子,一边朝她笑。 陆执戟瞅了一眼,问:“这是睡着了?”一边就想伸手。 沈昼锦迅速拍开:“别动!吵醒了他们怎么办!” “行吧。”陆执戟就收回手,道:“我们什么时候下山啊?今天第七天了。” 沈昼锦道:“后天吧。” 今天还有最后两个老头头需要下针,明天休息一天,准备准备,后天一早就可以走。 沈昼锦又转头道:“你跟大家交待一声,让那个会医的王复成跟着。”她又点了两个对武道理解比较透,又不介意入世的,又点了一个擅长交际的:“就这样吧。” 沈重阳应了一声,就下去传令了。 陆执戟跃起来道:“我下去置办,咱们要马车还是要马儿?” 沈昼锦想了想:“我之前送回家的东西,我都给你留了点儿,到时候放在马车上,而且他们都喜欢坐马车。那就马车吧,两辆就行。” 陆执戟应了一声,沈昼锦就叫了一个门人过来,送了他下去了。 后天一早,天还没亮,一行人就离开了九霄山。 沈昼锦如今也懒的掩饰了,直接把小崽崽放进了空间里,轻装下山。 一下了山,就发现,不光陆执戟,连陆盟主都过来了,还有禇连城的父亲禇仁,方海楼的父亲方茂,余外还有一个姓钟离的,叫钟离越。 从脚程上来看,禇连城两人绝对是快马加鞭过来的,陆盟主几人也绝对是快马加鞭赶到的,别的不说,这个态度就很让她满意。 陆盟主的长相并不太威严,他跟陆执戟,父子俩长的很像,都是大眼睛大酒涡,哪怕老了也很英俊,一笑起来眼角就像金鱼尾巴,显得很和气。 一行人分坐了几辆马车,陆盟主和禇仁,陪着沈昼锦和沈重阳坐了一辆。 虽然沈昼锦长的小,但陆盟主对她却十分恭敬,沈昼锦跟他聊了会儿,就有些诧异:“陆盟主,你对武道的理解全都是对的,照理说,你的武道应该很高啊,为什么会打不过那个疯子?” 她问的直白,但陆盟主也不介意,“那楚无敌,不止力大无穷,且好像总能料敌机先,动作极快……我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沈昼锦好奇起来:“走,我们快走一段找地方试试。” 陆盟主对这种说打就打的做派很是适应,掀窗子看了看,“再往前走大约四五里,有一段河床干涸已久,极少人迹,我们去那儿。” 沈昼锦点点头,于是抓着他上臂就跃了出去,陆盟主也不抵挡,顺从的由她扯着,两人很快就到了,然后拉开架势开打,等到马车行到附近,又跳了回来。 沈重阳已经煮好了茶,沈昼锦拿了一杯给他,自己也拿了一杯,一边道:“奇怪了,你的功夫,真的很不错了,如果那个疯子本来的功夫不如你,再怎么悟,也不可能是你的对手啊!” 陆盟主苦笑:“这,我也不知。” 禇仁在旁道:“那楚无敌极为嚣张,他听说盟主召集人手,一定会来捣乱的,到时候定会见到。” 沈昼锦点了点头:“倒要见见。” 陆盟主沉默的点点头,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沈昼锦一口气喝光了一杯茶,道:“你自己练的武道,与我教给小陆的略有不同,闲着也是闲着,我给你扳过来,你闭眼,放松。” 她拉过他一只手,手指慢慢按下去,然后挑了挑眉。 其实学武之人,对一个不熟的人,完全放松不大可能,所以她也做好准备与这个力道对抗了,反正就算他不能放松,她也可以下手,只是他会比较疼而已。 没想到陆盟主的抵挡之力,微乎其微,这是身体气息不能自控的那一点儿,也就是说,他付出了十足的信任。 沈昼锦是个顺毛驴,对这样的人很有好感,手势娴熟,硬给他的气息改了个道,然后顺手给了一些好处。 禇仁在旁边一眨不眨的看着,一边暗自琢磨这个医理。 沈昼锦硬扳回来之后,又取出一种带小铃铛的金针,给他走了一路。 他的气息一走到,针儿微颤,小铃铛会轻轻响一下,起初是每隔约摸几秒,才会响一下,很快就连绵了起来,说明他的气息已经顺畅了,沿着新路线开始运行了。 陆执戟因为已经跟九霄的人混熟了,所以前车后车跑了一大圈,过来一掀帘子,就看到这一幕,赶紧放轻了脚,小心翼翼的进来,一边用气音问她:“你的老鼠不用喂?” 沈昼锦瞪他:“食铁兽食铁兽!什么老鼠!” 陆执戟赶紧改口:“你的‘食铁兽’不用喂?” 沈昼锦白了他一眼:“要你管!” 陆执戟摸摸鼻子:“我这不是想帮帮忙么?” 沈昼锦懒的理他,就往后一倚,开始看空间里头的小崽崽了。 喂了灵泉水,长的很快,这还不到一星期,已经能看出黑毛的部位,毛毛的颜色变深了,天天嘤嘤嘤的,长大了不知道有多可爱。 陆执戟一看她那个表情,就知道她在干嘛,心痒痒的想知道,但又明知道她不会说,唉声叹气。 陆盟主午饭也没吃,一直到入夜时分才醒了,然后就觉得武道大进。 余下的还有禇仁、方茂、钟离越三人,像禇仁和方茂,到时候另外学武道就可以,但像钟离越,沈昼锦看过他的功夫之后,就把他交给了王复成,让他顺着她的想法,看能不能给钟离越的功夫,上升成武道。 于是王复成天天的给陆执戟和陆盟主把脉,一边仔细琢磨,还在纸上写来写去,反复推演。 沈昼锦信手拈来,几乎不用思考的事情,对这个老头头来说却如此复杂,陆盟主几个人又不傻,对她益发恭敬。 一行人速度还挺快,第六天一早,就到了保宁。 在陆家门口下了马车,沈昼锦正要进门,忽若有所觉,猛然转头看去。 第175章 漂亮的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在十几步外站的笔直,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带着冰冷审视,好像一把出鞘剑,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沈昼锦实在太了解他了,一眼就发现不对。 她想都不想的转身,快步走过去:“凌绝?” 黑衣少年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好像凶兽终于找到了主人,他漂亮的大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整个人溢满了巨大的委屈,由着她张开双手,抱住了他。 她个子不高,小小一只,微微后仰,黑衣少年比她要高的多,却乖顺的弓着身子让她抱着,把脸埋在她肩上,发出小兽一样控制不住的悲呜。 她不住的拍抚他:“没事,没事了,有我在呢!不用怕,全都过去了……” 陆盟主几个人都有些懵,互相对视了几眼,一时也不知道是等一会儿,还是安慰几句,还是先进去。 几人正来回的交换着眼神儿,随后下车的沈重阳,却忽然一皱眉,道:“不对。” 陆盟主反应很快,下意识的向后一退,下一刻,眼前的大门被人一把推开,然后一个装腔作势的声音道:“哟,陆盟主,你们回来了啊!” 陆盟主一听就知道不对,提起袍子绕过影壁墙,往里头一看,当时就惊怒交加:“楚贼!你敢!!” 禇仁几人也跟了进来,纷纷变色。 他们出门迎接九霄的人,但家眷还在,加上陆盟主邀请的一些江湖朋友也在,但如今,却都被扔在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动不动,不知是生是死。 楚无敌坐在厅中,脚下还踩着一个人,正是陆盟主的次子陆执锐。 他手里的剑竖握着,虚抵着他的咽喉,一边哧笑道:“你们都能找人对付我了,我还不能反抗了?” 陆盟主直怒的胸膛起伏:“我等只是想请教武道,与你有何关系!!” 楚无敌哧笑:“你敢说你们会了武道,不跑来找回场子?那我还不先下手为强?” 陆执戟已经急了,就想往前冲。 陆盟主一把抓住他,陆执戟怒道:“你把我娘怎么样了!你放开我哥!!” “放心,没死,”楚无敌贱兮兮的笑道:“大家都是朋友么,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话说,那位神奇的祖师爷呢,在哪儿?介绍我认识一下?” 陆执戟回过神来,也顾不上别的,转身出门,拉住沈昼锦的袖子:“锦儿!锦儿!” 两人都是一顿。 霍凌绝缓缓抬起了头,眼睛被泪水洗的红通通的,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沈昼锦也哭的红鼻子红眼睛,随手抹了一把,也看了他一眼。 她对这种湿漉漉黑漆漆,长睫毛都湿成络的大眼睛,真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看到就想什么都给他。 她忍不住又抱了抱他,然后定了定神,哑着嗓子问陆执戟:“怎么了?” 陆执戟急道:“楚贼他们闯进我家,抓了我娘亲和一些叔叔伯伯!!” 沈昼锦一皱眉,这才清醒了些。 她一手牵住霍凌绝的手,进了大门,扫了厅中一眼。 陆盟主几人已是急的额头见汗。 人质太多了,满厅都是,而且屋子前后左右,全都是楚无敌的人,他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不然谁都不知道这个疯子会不会大开杀戒!! 今日之事誓必无法善罢,陆盟主咬紧牙关,一时竟也想不出万全之策。 楚无敌显然也是有恃无恐。 他对沈昼锦上下打量,笑的嚣张极了,“这一位,就是九霄的祖师爷吧?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堂堂的祖师爷,怎么还哭哭啼啼的,这小白脸儿又是谁……” 沈昼锦眯了眯眼。 楚无敌的长相,跟楚义常有七八分像,只是脸盘子更大,更油腻,一看这张脸,就叫人生厌。 沈昼锦一言不发的一抬手。 楚无敌面上还笑着,却已经警惕起来,顺手就要抓起地上的人:“我警告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的动作猛然定住了。 与此同时,沈昼锦飞也似的转了一圈儿。 耳边惨叫连连,陆盟主几人,只看到人一个一个的被扔了出来,隔着几步的,隔着几十步的,隔着树的,甚至隔着整栋房子的……一个个百十斤的成年男人,全都被扔球一样,轻轻松松的扔了过来,惨叫着扔成了一堆。 然后沈昼锦直接一伸手,楚无敌被她隔空抓到手里,沈昼锦抓着他的发髻扔到顶上,飞上去就开始跺:“让你闹事,让你闹事,什么时候闹事不好非得这个时候来闹……” 陆盟主等人也算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可这会儿,直接都傻了。 所有人都仰着头,看着尸山……不对,人山上的小姑娘,冷着脸又踹又跺,楚无敌惨叫连连,拼命闪避,看起来明明一下子就可以滑下来,却无论如何都逃不过。 陆盟主等人猛然回神,急往厅中跑了过去,把厅里的人扶了起来。 沈昼锦发完了脾气,这才跃了下来,楚无敌惨叫着从尸山上掉落,然后众人也都纷纷滑落,痛苦的打着滚。 沈昼锦拍了拍手,过去牵住漂亮的黑衣少年,往厅里走了几步,飞快的看了一圈儿,然后直接道:“没事,只是中了毒,三日醉。” 禇仁脸色猛的一变。 他也是神医,当然听过这个名字,三日醉投进水中,水就化成美酒,投入酒中,酒会更加香醇。 名字好听,用起来也神奇,却极是恶毒,三日之后,再醒来,也像废人一样,全身都像宿醉未醒,动一动都很艰难,功夫不用说是全都没了,至今无药可解。 几人正面露悲痛,就见一个小瓶子劈面扔了过来,陆盟主下意识的接住。 沈昼锦道:“取三粒化水,每人服一茶杯就成了……好了,现在给我一个空房间。” 几人:“……” 陆执戟下意识的跳起来:“喝完醒了就好了?毒就解了??” “对。”沈昼锦看着他,陆执戟赶紧道:“我带你们去。” 他这会儿还懵着,完全下意识的,就把人领到了自己房间,然后把人放到那儿,就直接走了。 沈昼锦牵着霍凌绝的手,看着他乖乖的样子,心就疼的直揪揪。 他明明是个小·老狐狸,永远百变狡黠,智珠在握,什么时候这么柔弱过,她把门一关,转身,张开手:“好了,现在没事了,过来抱。” 霍凌绝抬起眼,看着她,眼底带笑,沈昼锦想了想,站到了凳子上,高高的:“这样行了吗?过来抱。” 霍凌绝一下子就笑了。 他走过来,张开手,笼住她肩背,把她从凳子上接了下来,用力抱着。 沈昼锦坐在桌子上,特别耐心的,一下一下,轻拍他背,又心疼,又感慨。 第176章 她想当他的爹 看他的表现,他显然也知道了什么,难道他也有前世的记忆? 可是她本来想,他最好什么也不知道,不记得所有的苦难和憋屈,就是一个单纯少年,然后她就像一个大爸爸一样从天而降,把所有最好的,他最期盼的,全都捧到他手里,一辈子宠他爱他,让他无忧无虑,随心所欲…… 她忍不住叹气,用力抱着他。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叹了口气:“唉!!” 她问:“唉什么?” 他松开手,故意摇头道:“太小只了,抱着不踏实。” 她习惯的就开始怼他:“肯让你抱就不错了,还挑肥拣瘦!” 说完了她自己都愣了,这怼怼基因难道是刻进骨子里了?这么久了还是不过脑子就说出来了。 这么想着,她一下子就乐了,强行把他又抓回来,抱了会儿。 其实她不强行占据主导的话,她坐在桌上这身高差,被抱着还挺舒服的,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道:“那些事,是真的,是不是?” 沈昼锦道:“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一世,他们绝对蹦跶不起来了,我已经快要把陈慕雪给摁死了。” 他无声笑了一下:“听说了。” 然后他道:“但之前……前一世,我也把他们杀了。” 沈昼锦有点吃惊,从他怀里脱出来:“真的?你把他们杀了?” “杀了,”霍凌绝点了点头,静静的看着她,“你死了之后,大约三年,我把他们杀了,但……大盛也是残破不堪,我扶了十一皇子登基,也没能看之后如何,我就死了。” 他顿了一下:“然后一张眼,我又回来了,马上就要走到云梦山,所以我就立刻折回来了,然后先去救年年,才发现你把年年给救了。” “等等,”沈昼锦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她回忆着前世的情形,“你说我死了大约三年……你不会以为,那次我在杨桃庄被人掳走之后就死了吧?” 霍凌绝惊住了,半晌才道:“难,难道不是?你难道还活着?” 沈昼锦默默的点了点头。 不但活着,还活了整整三年,在官牢里头不见天日,受尽折磨,却偏偏不肯让她死,一直到最后……最后,怪不得毫无征兆的,急匆匆把她凌迟处死,原来是十一皇子登基了。 她忽然想到了一点。 她在官牢里,时常会听到督主如何面君不跪,权倾半朝,当庭与新帝争执……又是如何的发疯,杀了多少多少人,半朝官员都被他杀了,留下一身的骂名…… 她一直想不通。 她想他的手段本来一直相对温和,因为他觉得这是武宣帝的大盛朝,所以他的手段都是冲着新帝和陈慕雪,极少大开杀戒,极少做这种简单粗暴,动摇国本的事情。 之后却忽然做派大改,难道是因为她这个“人质”毫无份量?所以最后她才会被放弃? 但她实在想不到,在他心里,她居然已经死了?这不合理啊! 她问:“所以,你最后杀了这么多的人,是在为我报仇吗?” 他的眼神闪了闪。 漂亮异常的少年,这个时候,才有了几许前世的样子:“所以,你是被他们关起来了?关在哪儿?关了多久?有没有受苦?” 沈昼锦没有故作轻松,而是一脸老实的道:“一处破破烂烂的官牢,也可能是个废弃的官牢,反正没有别人在。本来还有护卫守着,后来就好像没人管了,只有一个老婆子,我们后来处的还行,老婆子寂寞的很,天天跟我说话。” 但她了解他,他也同样了解她。 霍凌绝眼神暗了暗,却没有揭穿她,低声喃喃:“为什么会这样?” 他低声解释:“我看到了一具尸体,那具尸体的腿,也是陈年旧伤……而且后来,他们一直没有用你要挟我,所以我……” 两人茫然对视了半晌,想不通怎么一回事。 细细的对下来,霍凌绝回来的时候,应该是陈丙融斩首之前。 她当时取了一缕执念来恶心陈丙融,却意外的让陈丙融恢复了前世记忆,估计也是在那个时候,霍凌绝也误打误撞的恢复了前世记忆。 怪不得他这么难过,刚死,还没缓过来呢。 她被凌迟处死之后,进第一个位面的时候,简直就是个精神病,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经过好几个位面,才缓过这个劲儿来。 早知道这样,宁可不恶心陈丙融了。 她十分懊恼。 霍凌绝反倒笑了,道:“你不想让我知道?为什么?” “因为很苦啊!”她理所当然的道:“上辈子我们活的太苦了,所以,我想让你们这辈子只有甜。我想做你们的阿拉丁神灯,满足你们的所有愿望。” 他秒懂了她的意思,也不问阿拉丁神灯是什么,就道:“那你有什么愿望?“ 她道:“我已经说了啊!我的愿望就是做你们所有人的ba……” 她“爸”的音都发出来一半儿了,又飞快的改口,“参天大树,让你们无忧无虑、随心所欲的成长。” 所有人的爸?? 《广雅》有云,“翁公叟爸爹,父也。” 霍凌绝嘴角带笑,恍似什么都没听出来:“嗯。” 她问:“你笑什么?” 他一脸认真的道:“我在想,我有什么愿望。” 她立刻安静下来,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想出来,好一挥手为他实现。 霍凌绝垂着眼想了会儿,抬眼一看她这个表情,嘴角就是一弯:“你前一世死了之后,又去了哪里?” 沈昼锦流利的道:“你不是猜到了?我又去了我们这个世界百年之前,创办了九霄。” 我们这个世界……霍凌绝品了品这句话,一挑眉:“九霄是专门教人扯谎的是不是?” 沈昼锦道:“你不信就算了。” “我很想信,”霍凌绝道:“所以阎王殿还教人武道对不对?要不然我们被欺负的这么惨,为什么你一转生就能创办九霄?” 沈昼锦语塞。 所以聪明人就是这么讨厌!! 她两手扯住他脸,“闭嘴,好好的做一个安静的美少年!!” 霍凌绝笑着不说话。 可是他就这么一垂眼,巨长睫毛覆下一道小羽弧,她就心软了,松开手给他揉了揉脸:“你乖一点儿,别想那么多,我真的很厉害的,你再也不用瞻前顾后,再也不用殚精竭虑,你想怎样就怎样,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拿到……你看,如今是新的开始,什么都没有发生,皇上也还好好的,你也没有那什么什么……你可以娶一百个老婆,过最好的日子……” 给他娶一百个老婆??? 霍凌绝嘴角的笑益发玩味。 所以,她想做的是所有人的爹??还想当他的爹?? 这可真是一个好志向。 第177章 爸爸无所不能 大厅里,丹药化水喂下之后,不到一盏茶时间,所有人陆续苏醒。 陆盟主几人纷纷问道:“赵兄,可还好?” “老刘,你感觉怎么样?” 几人全都是懵的,半晌才道:“你们回来了?我没事啊。” 他们站起来,活动手脚,甚至还过了两招,然后陆盟主等人惊喜的发现,毒就这么解了,而且没有半点遗留的影响,更没有功力尽失。 而陆执锐一醒过来,就赶紧招呼人手,把楚无敌这伙人都捆了起来。 看着那些人,他们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荒谬感,楚无敌更是憋屈极了。 他们找到了江湖上只见传说的奇毒,又有厉害的武道,占尽了先机,他有想过所谓的九霄祖师爷会很厉害,但根本没想过,她能这么厉害。 明明是万无一失的局面,居然就这么被她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楚无敌痛的直喘,一边断断续续的道:“有本事,我们明刀明枪的拼武道!” 陆执戟无语的咧了咧嘴:“我们也想!!那你倒是明刀明枪的来啊!就许你恶心事儿干尽,别人还个手都不行?” 方海楼也道:“你们这就是明摆着欺负我们名门正派,光明磊落!要我们也不择手段一下,你试试!” 几个小的打着嘴仗的工夫,大人们也交换了一下消息。 他们这边其实也简单,就是老朋友见了面,凑在一起喝了点酒,睡觉。 然后一觉醒过来,就到了这时候,从时间上算,他们已经昏迷了一天两夜。 三日醉这种毒极为少见,这儿的所有人都没见过,所以根本没往那上头想,当时倒也有几个没喝酒的,但又不是楚无敌的对手。 他们听着陆盟主那边的消息,对沈重阳几人也是更加恭敬。 九霄门人也没法跟他们说,我们祖师爷厉害,但我们真没那么厉害,只能默默的受着。 倒是王复成过来,把几个人全都捏了一遍,然后就蹲在角落里琢磨。 沈昼锦一直到近午才出来,整个陆宅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平静。 中午跟几个老头子一起吃了个饭。 陆盟主跟她待了好几天,已经知道她的脾气,全程照顾她照顾的十分周到,也不用她说太多话。 其实沈昼锦倒是不大在意,她属于技术性社牛,虽然不见得喜欢交际,但有必要的时候,不管什么场合什么人,应酬一下也绝不会掉链子。 主要是江湖和官场不一样,官场可以讲利益,但江湖人讲交情,跟他们打成一片,比给他们银子可有用多了。 等吃完饭,王复成就把他的“治疗方案”拿过来给她看。 这种事情,就是一理通,百理融,他先把钟离越的想明白,余下的就相对容易些。 沈昼锦不会在这儿长待,所以也想着一下子就能教会他,就一边调整,一边给他细细的讲解。 禇仁问过他不介意,就坐在一旁,细细的听着,明明每个穴位都知道,但就是听不懂为什么要这样。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钟离越的“治疗方案”先确定了,王复成一刻也不想等,就对钟离越道:“来。” 钟离越一个迟疑。 沈昼锦其实知道他在迟疑什么,但假装不懂,安慰他:“钟离先生不必担心,这个路子只要对了,过程中出不了什么问题的,更何况还有我呢,钟离先生放心就是。” 钟离越连忙道:“晚辈绝无此意,晚辈只是觉得有些惭愧。” 沈昼锦摆摆手:“大家同在江湖,不必客气。” 王复成又道:“来。” 钟离越只得过去了。 其它人也是面面相觑。 主要是他们既不提什么条件,也没有要求拜师,甚至没有要求什么客卿长老之类的,就好像教授武道是治病一样,过来就直接教了,倒是叫这些人又惭愧又庆幸又感激。 沈昼锦要的就是这样。 若是起初霍凌绝没在这儿,她可能会做的温和一点,但现在,做都做了,她已经展露了实力,那就索性大方一点,看这几个人,人品都不错,先给了好处再聊别的,更好说话。 霍凌绝抱着小篓子坐在角落里,就像一个留守奶爸,轻手轻脚的捧着小崽子,喂它们喝奶。 沈昼锦走过去,坐在他旁边,问他:“嗯?” 一边用眼神儿示意了一下陆盟主那边。 霍凌绝不用抬头,就知道她会这样,但还是抬头看了看,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她的意思是,这些江湖中人,她没什么用,所以问他要不要? 反正这两天,她就一直在,这个你要不要?那个你要不要?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倒是快点说一个啊! 霍凌绝嘴角带笑,然后他道:“我要……” 他伸出手,在她手心里写:“侠不犯禁”。 沈昼锦点了点头。 韩非子说,“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 这句话的大意就是说,读书人会凭借文章来扰乱国家的法纪,而侠士会凭借武力来打破国家的禁令。 韩非子是法家的代表人物,他这句话,其实一定意义上来说,也是在维护法家以“法”治国,明刑尚法、信赏必罚、富国强兵,尊主卑臣等等的理念,也是略有些偏颇的。 但,律法治国什么的,沈昼锦其实也很赞同。 哪怕如今的律法,与后世的律法不太一样,很多条条框框都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但……譬如杀人偿命这种大处,仍旧是有明文规定的,这也是江湖人最常犯的一点,哪怕有了陆盟主的约束,这样的事情少的多,但要完全禁绝,也是很难的。 可这是对旁人来说难,就算对皇上来说,也非一时之功。 但对沈昼锦来说,还真就一点都不难! 霍凌绝提出这个要求,一来是他确实想要这样的局面,二来,也是为了为难她一下。 但是爸爸会被这点小问题打倒吗??不会!!爸爸无所不能!! 她给了他一个小眼神儿。 霍凌绝挑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拭目以待。 王复成对医术的造诣,比武道要高,医治起来也十分有耐心。 于是等沈昼锦逗完了自家的漂亮少年,又玩了玩小毛崽崽,王复成那儿还没打完。 沈昼锦看了几眼就乐了。 陆执戟正一手拿了两个杏进来,问她:“怎么了怎么了?” 第178章 猫猫美食和爱 沈昼锦从他手里拿了一个杏给霍凌绝,自己也拿了一个,笑道:“没有,我在想,复成确实是‘医者父母心’,我师父也是这样的人,倒是你落到我手里,受罪了。” 陆执戟问:“你的意思是,钟离叔这个不疼?” 沈昼锦点了点头,一边咬了一口,道:“对,不太疼,他手法比较温和。” 陆执戟问:“那谁快?” 沈昼锦道:“当然还是你快,我的方式比复成的方式,至少快个五六倍。” 陆执戟恍然点头:“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宁可疼一点,反正忍一忍就过去了。” 两人一边咔嚓咔嚓咬,一边闲聊,霍凌绝握着那个杏一直没吃,很快,陆执戟就注意到他了:“凌绝,你怎么不吃?这是我自家种的,统共就两棵,我娘亲天天跟伺候花一样伺候,可甜了。” 霍凌绝抿了一下唇,陆执戟拖着一个椅子过来,坐在他旁边,把腿一架,伸手逗小毛崽崽:“呦,又长大了点儿,还挺机灵的,叔叔瞧瞧!” 他就把篓子给端过去了。 霍凌绝对这种自来熟的人也是无奈,由着他端走,默默的咬了一口杏。 沈昼锦笑眯眯的看着他。 他有时候很精分,演戏的时候,可以蹲在路边跟乞丐分吃一个馒头;但讲究的时候,没人比他更讲究,像这种桃子苹果当众生啃的时候,还真是很少做。 尤其陆执戟还在旁边叨叨不停,沈昼锦接过小毛崽崽放进空间,假装看王复成打架,其实一直留意着霍凌绝两人。 霍凌绝是刚死过一回的人,虽然他自己不肯细说,但是听他的意思也挺痛苦的。 旁人都说,缓解情绪有三个小妙招,猫、美食和爱。 她在头一个位面的时候,就曾经遇上了一个老太太,是那个身体的奶奶,是一个聋子,人家说十聋九哑,她却不哑,不但不哑,还是个话唠,巨能说。 她起初情绪压抑不住,忍不住吼过她两次,但她根本听不到,也不介意,还是那么爱她,所以渐渐的,她居然习惯了那种叨叨。 所以,猫(大熊猫),安排!! 美食,她空间里有的是,安排! 爱么……陆执戟的热情和叨叨,应该能抵好几个老太太了吧? 并不知道自己被当成老太太用的陆执戟,一直叨叨个不停,那边王复成总算停了下来,然后钟离越就地一坐,入定了过去。 王复成倒是不累,很是兴奋的拿着笔记了一些心得,飞也似的把下一个也写好了,然后把笔一放,拿给沈昼锦看了看。 沈昼锦点了点头,他转身叫人:“周远,来。” 被叫到名字的门主,很高兴的就过去了。 因为王复成很敬业,所以才花了三天,就把来的几个人的武道,又梳理了一遍。 然后像禇仁和方茂这种,本身的武学家数,不适合或者没法改良成武道的,沈昼锦又教了他如何创造武道。 这种创造,与沈昼锦创“云峤”不同,“云峤”与扶摇、九霄一样,都是各自独立的武道,但是这种,却都是在扶摇这种大路武道的基础上,各自细化的,算是分支。 但不管怎么说,一干人无不武道大进。 然后等各自沉淀几天,还得辅助着他们,把各自的“心法”梳理一下,好让他们可以教徒弟,但这个事儿王复成就可以办,沈昼锦就不打算等着了。 陆盟主也知趣的很,沈昼锦说了要回边城,他便约了个场,把大家都统到了,然后便道:“虽然沈仙师大度,但咱们平白受了仙师的大恩,却不能只说一声感激就算了,不知仙师有何吩咐,陆某等定竭尽全力。” 沈昼锦也没客气,就道:“若说吩咐,还真没有,但要求,却有一个。” 陆盟主道:“仙师请说。” 其它人也纷纷站起:“仙师请说。我等无有不遵。” 沈昼锦正色道:“习我武道者,在外行走,非万不得已,不可违大盛律法。” 几人都是一愣,实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但随即,陆盟主便道:“仙师纵是不说,陆某也一直以此为家训。” 旁人有的小有犹豫,有的交换着视线,但也有人毫不犹豫的施礼:“我等记下了。” 有人开了头,众人纷纷道:“我等定会遵从。” 沈昼锦道:“既如此,借陆盟主庭前空地一用。” 陆盟主不解,却仍是道:“请。” 沈昼锦于是走过去一抬手,放在了地上,是一个形似半圆,却略高一些的玉石,看起来平平无奇。 这石头内部有符箓,她在空间里头刻了两个时辰才刻成,跟她送给秦云峤的验心石差不多,也是一个装神弄鬼的好道具。 沈昼锦道:“此石我叫它正心石,送给陆盟主,陆盟主将手掌贴上便可开启……诸位若是不愿,沈某不勉强,但若诸位诚心立誓,正心石将送给诸位一点灵悟。” 陆盟主也有些懵,然后他犹豫了一下,就走过去,把手放在了石头上。 手掌一贴上去,石头便缓缓泛出了一层光芒,便如同笼着月色一般,里头也隐隐幢幢,似有山川河流。 众人不由得齐齐吸气,陆执戟更是哇了一声,陆盟主深吸了一口气,立誓道:“陆千仞承蒙沈师爷授武道,今立誓,在外行走,非万不得已,不违大盛律法。” 石头隐约发出了叮的一声,就好像石头中间有个小世界,而小世界的铜钟给了他回应一样。 众人再次吸气。 陆执戟飞也似的跃过来,也立了一个誓,众人也跟过来,纷纷立誓。 其实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情愿的,尤其看到如此神异,更是有些不情愿,倒不是想做坏事,而是,在他们看来,他们行侠仗义,直接处理,比律法可有用的多。 但,受了沈昼锦这么大的好处,见识了他们这样的实力,他们就算有心,也不敢。 于是每一个人都立了誓。 沈昼锦趁人不备,悄悄向远处的霍凌绝飞了个眼儿。 霍凌绝含笑点头,意思是,厉害了。 沈昼锦随即向四周拱手,道:“诸位高义!当真侠之大者,心怀天下!” 她身份摆在这儿,这一句话一说,大家的脸色全都好多了。 沈昼锦道:“我明日离开之后,复成会在这儿待一段时间,若事后有人过来求助,还请陆盟主帮忙鉴别,心术不正者拒之,其它人可以引到复成面前,让他出手。” 陆盟主郑重拱手:“必不负所托。” 沈昼锦又道:“正心石乃仙家之物,不必怕人破坏……”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呛的一声响,金芒闪动,有什么东西,直冲着正心石射了过来。 第179章 脑残一家人 沈昼锦:“……??” 与此同时,一个娇蛮的声音哧笑道:“什么狗屁仙家之物,我倒要看看……” 下一刻,正心石光芒一闪,那支袖箭在距离石面三尺的地方猛然一颤,然后,以比来时更快十倍的速度,倒飞了回去。 出手的那个姑娘,站在路对面的树冠上,正举高手臂,一脸挑衅。 袖箭射回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她连表情都没来的及变,那袖箭已经射回她手臂上的箭筒,带着她整个人向后飞去,跌下树冠,重重的摔到了地上,痛嚎出声。 外头一阵嘈杂。 陆盟主皱紧了眉头,偏头示意陆执锐。 陆执锐快步出去,隔着影壁墙,便听他大声道:“原来是楚门主!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哟?”陆执戟蹿过来,低声跟沈昼锦道:“就是楚无敌的爹!叫楚剑。那女的估计是他女儿,叫楚义娜。” 沈昼锦十分费解:“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脑残?” 她明显听到了里头说话,面对这种她不了解的事物,你不说查查再说,居然直接上手?? 真是,找死都没这么个找法的。 难不成是太爱她,特意来给她做示范的? 那楚义娜显然摔惨了,一声声的痛呼,下一刻,便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咆哮出声:“什么名门正派!竟对一个小姑娘下这样的狠手!!” 沈昼锦:“……” 听出来了,脑残一家人。 可见陆盟主是真名门、真正派,但凡他们是个不讲理的,这些人也不敢这么嚣张,这不就是欺负老实人么! 陆执锐道:“令爱擅自对仙家之物出手……” “什么仙家之物!”楚剑哧之以鼻:“装神弄鬼!” 陆执锐远比乃弟要沉稳,非常冷静的反问,“若是装神弄鬼,为何袖箭会倒飞回去?难道令千金就喜欢让袖箭飞来飞去,于是误伤了自己?” 楚剑噎了一下:“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出手!!” 陆执锐淡声道:“楚门主真是太高看我等了,这样的速度,又是这样的力度,我爹和几位叔伯还真做不到。” 楚剑又是一噎。 沈昼锦暗暗点头,觉得这位陆少主,比陆盟主好多了。 陆盟主有些过于大度了,所以才把这些人惯成这样! 但像陆少主这样,又有风度又不吃亏,客客气气的把人怼回去,这种风格,她喜欢。 她转头交代王复成,“回头赶着给陆少主把武道修起来,越快越好,越厉害越好。还是陆少主这小脾气带劲。” 王复成连声应下,面上也没多少表情,只小胡子悄悄翘了起来,很是感兴趣的背着手过去,就跟狗狗守骨头一样,现在就开始守住他下一个“病人”了。 陆执锐和楚剑来回说了几句,陆盟主想请大家先进去坐,但看沈昼锦一脸兴味,显然听的很乐,只好与她一起听着。 然后楚剑似乎是把楚义娜扶了起来,怒道:“你们先扣下我儿子,又害了我女儿,我与你们誓不两立!” 这倒打一耙的……沈昼锦啧了一声。 她发现了,霍凌绝提的这个要求,或者说她要求他们发的这个誓,还真不容易。 别的不说,她现在就想把这个楚贱的脑袋给拧下来。 她转头问:“那个楚狗呢?” 陆执戟早出去看热闹了,陆盟主连忙道:“这几日也没顾的上,还没管他。” 沈昼锦点了点头,还没来的及说话,就听怦的一声,王复成提着一个人的肩膀把人扯了出来,陆执戟本来蹲在影壁墙上看着,急叫了一声哥,就跃了下去,随即又是怦的一声。 然后楚剑哧笑一声,得意洋洋的道:“不过如此!!” 陆盟主等人飞也似的掠出,陆执戟大叫:“锦儿救我!!” 沈昼锦也奇怪了。 她看也不看的回手一捞,先把她的漂亮少年抓在手里,然后才跃上去看了看。 就见陆盟主与楚剑一触既分,沈昼锦飞也似的上前,一把抓住陆盟主的肩扔了出去,卸了力道。 楚剑再次上前,沈昼锦转身,一脚过去,把人踢了出去,滚倒在地。 然后她转头问:“陆盟主,我问你,你与楚狗和这个楚贱交手,真的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吗?” 陆盟主一愣,顿了一下才道:“其实我一直觉得,楚无敌的功夫很奇怪,好像……”他犹豫了一下:“好像我自己的力气又更重的打回来一样。” 楚剑破口大骂:“堂堂一个武林盟主,这么输不起!!打不过就瞎扯,什么你的力气,你的力气有这么大吗!!” 沈昼锦挑了挑眉:“不是谁声儿大,谁就有理,你心虚的过于明显了。” 她走过去,楚剑下意识的后退,道:“你,你想干什么……” 沈昼锦的手,虚空一抹。 别人都没看到什么,只有楚剑脸色剧变,疯狂向前:“还给我!你还给我!” 沈昼锦单手一挥,把他挥出去几丈远,道:“他不会武道,只是身上贴了一道符,这一道符,可以把击向他的力气,两三倍还之……所以你说,你自己的力气又更重的打回来,这感觉没错,一点都没错。” 沈昼锦的手就这么虚空举着,但旁人都看不到,大家看了又看,满脸三观被打碎的茫然。 先有大变正心石,如今连符都冒出来了? 楚剑又气又急,尖声道:“那又如何!!你们可以借武道惩凶,我就不能用符了!!这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符,我们要不是被你们这些会武道的人欺负狠了,我们也不会拿出来!!” 沈昼锦挑眉看他:“你们‘祖上’传下来的符?” 楚剑一昂头:“正是!!” 他还注解了一句:“是我高祖他老人家!” 沈昼锦呵呵哒:“不好意思,我不是你高祖,也不想要你们这样的后辈。” 楚剑猛的一呆:“你,你什么意思!!”气却已经虚了。 沈昼锦叫人取了水来,把符直接丢到地上,只沾湿了右下角:“看到没,这个锦字?” 这一下,大家能清楚的看到黄色符纸的一角,上头有一点红色线条,右下角写了一个锦字。 沈昼锦道:“当年,我习惯画符的时候留一个锦字,阳儿应该熟悉我的字体。” 沈重阳点了点头:“确实是师父的字。” 他捋了捋白胡子,又道:“这符,我也还记得。当时画的,应该是十倍的符,师父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算什么,要还就‘十倍还之’。这是时间久了,效用也小了,所以只有两三倍了。” 沈昼锦咳了一声。 当时她看电视剧,觉得姑苏慕容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超牛超有意思,所以就研究出来这么一种符。 啊,每次回忆往事,都会被中二的自己羞耻一把。 第180章 她真是一个好心人 沈重阳特淡定的续道:“师父当时只画了十张,然后我与师父试着玩儿,用了两张,还余下八张。此外,还画了两种符。一种是防鸟兽的,因为不能防虫蚁,有一次,一只蚂蚁爬到了盛符的盒上,师父就生气了,一气之下把这种全烧了;另画了一种香气的,极香,偷偷贴在了我身上,让我坐在山洞门口,防蚊子和虫蚁,还说我这是偷偷去摘桃花自己沾上的。我记得这种符,好似还余下三四张。” 沈昼锦:“……” 这种事情就不用说的这么详细了,好不好? 一把年纪了,记性要不要这么好!她都不记得了! 老头头一本正经的续道,“后来我们两人追一只鹰,追到了现在九霄的所在地,因为相中了那个地方,忙起来,就忘了回去了,那个山洞,好像在竹山的极深处。” 楚剑脸如死灰。 沈昼锦咳了一声,转头向众人道:“总之,这确实是我前世时画的符,我如今修为远不及那时,再加上,如今已近末法时期,无行无果,就算我修为还在,也已经画不出这样的符来了。” 陆盟主半晌才道:“可,可要追回来?” 沈昼锦看了楚剑一眼,转回来道:“估计不用了,当时我只是随手一画,并没有刻意保存,如今已经过了近百年,估计已经烂的差不多了,就算没烂,能用的也就最底下一两张,我看这张符也烂了一个角,待会再去看看楚无敌那厮身上有没有。” 她的符,不管离着多远,她刻意感知,就能感知到,目前有效的就是楚贱这张和楚狗那一张,楚狗那张,比他这张保存的更好。 至于其它的,反正已经没效力了,就算落到人手里,对着画,画出来也没有用处。 钟离越忍不住道:“那之前,我们输的也太冤了。” “确实,”沈昼锦立刻严肃道:“不如现在你们公平比斗一下,也好试试你们的功夫。” 话音未落,方海楼毫不犹豫的跃了上来:“我来!!” 方海楼这会儿还没学武道,但因为之前方茂被他打伤过,所以他想报仇。 没了符的楚贱,连方海楼都打不过。 沈昼锦听她们父女俩惨叫二重唱,就满意的回去了。 反正只要姓楚的不高兴,她就挺高兴的,回来还假装无意的问陆执戟:“楚狗是不是还有一个弟弟?” “对啊,”陆执戟果然知道:“他有个弟弟的,他弟弟叫楚义常,忒倒霉了,出去玩,被毒蝎子咬了,请了多少名医都治不好……我听说毒性极大,用极重的药都睡不了多大会儿,也昏不过去,白天晚上都痛到打滚,吃也吃不下,如今只剩一把骨头了,可是他娘亲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舍得让他死,所以这都半年了,还一直在到处请医问药。” 沈昼锦奇怪的问:“她和楚狗,不是一个娘?” “对,”陆执戟道:“楚无敌是妾生的,不过江湖人不太讲究这个。” 禇连城在旁边道:“说起来,楚义常也是报应,他出事之前没人知道,出事之后,才听说,他有疯症,从小就喜欢杀人,后院埋着不少尸骨,听说竟有几十上百之多,所以还有一个传言,说他不是在外头被咬的,就是在家里,是尸体中生出来的蝎子咬的,叫什么百尸蝎,是杀了一百个人的血孽所生,所以才怎么都治不好。” 沈昼锦点点头:“有道理。” 多好的名字! 她决定了,她的地狱蝎,以后就改名叫百尸蝎了,楚义常是她的仇人,她还给他珍贵的命名权,她真是一个好心人,给自己点赞。 霍凌绝默默的被她抓着手腕,听着他们说话。 他知道楚义常。 她的仇人,她的亲人,她唯一的朋友小老鼠,他全都知道。 上辈子,楚义常还是他亲手解决的,这辈子,好像用不着他了呢…… 沈昼锦跟着陆执戟把楚无敌身上的符收了,好奇宝宝陆执戟叨叨不停:“为什么我看不到?为什么楚家人能看到?” 沈昼锦道:“楚家人应该也看不到,他跟我抢的时候,抓的方向都不对的。但是符还没贴上的时候,他们是能看到的,我估计他们只是无意中进了那个山洞,打开盒子,看到了这符,然后不知怎么试出了效力,贴上之后,他们拿也拿不下来的,但是我拿下来之后,他们会有感知。” 陆执戟恍然点头。 沈昼锦把符搓碎了,拍拍手,看到几步外站着的霍凌绝,登时又想了起来,转头问陆执戟:“小陆,我明儿就回边城了,你们要不要跟我去玩?” 主要是她觉得老太太疗法颇有成效,陆老太太要是不去,她还得另找个老太太,找生不如找熟。 陆执戟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定位,他收到邀请,十分兴奋:“好啊好啊,我跟海楼连城跟你去玩。” 他兴冲冲的就去找他们了。 然后到了晚上,他跟她道:“方叔说海楼暂时不许出门,我跟连城去吧。” 沈昼锦点了点头:“好。” 他俩去,刚刚好。 毕竟陆执戟和方海楼撞款了,两个老太太,说不定霍凌绝会觉得吵,一个老太太,加……她一时不知道如何给禇连城定位,总之一个话唠加一个不是话唠的,这就叫君臣佐使,心病专属心药,不愧是她,用药就是灵活。 于是第二天,一行人就上了路。 沈昼锦只带了沈重阳,其它几个九霄门人,全都留在了陆家。 至于那些初习武道造成的种种走火入魔的症状,如今的王复成也能解决了,所以她也没刻意说。 反正她在边城,总会有人往边城跑的。 霍凌绝前世是会武道的,但因为云梦山……嗯,霍凌绝在来找她之前,就是在赶往云梦山,当时他以为是在履行亡母临终的安排,去找母亲的师兄学武道,但彼时尚是少年的他,没有想过,再亲近的人也是会变的。 那人得了他继母的好处,想养废他,他在云梦山浪费了近一年的时间学武,后来察觉不对要走,那人还翻脸下手,他艰难逃出,受了重伤,以至于后来学武道时,多花了诺大精神。 这么一想,真想把他那个继母,还有像死了一样的亲爹,还有前世那个狗屎师父,统统杀了。 不过再亲近的人,也不能没有界限,她觉得,他可能更想自己动手。 但是,总之, 前世那个超厉害的他,如今还是一个小可怜儿,初入世的小萌新,就像一张白纸,可以任由她涂抹她想要的颜色,这种感觉,真是该死的甜美。 第181章 提要求提到三百岁 霍凌绝换了一个姿势。 老头头正自己梳着长胡子,也没抬头,默默的道:“你不要乱动,我师父在看。” “我知道,”霍凌绝异常淡定的道:“但她看太久了,我脖子酸了,反正我什么样子,她都觉得好看,所以我可以随便坐。” 沈重阳:“……” 连老头头都被他噎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昼锦完全不在意,更不可能脸红。 长的好看不就是让人看的?大家都这么熟了看看怎么了? 说真的,她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都没能适应他的好看。 尤其他现在,好看的跟她记忆中不一样。 才刚刚十六岁的少年,周身气息都干净又明亮,圆大清澈的眼睛,眼尾却又有桃花眼那种明媚的弧度,瞥过来时欲语还休。 怎么能好看这样!少看一眼都觉得吃了大亏!! 沈昼锦臭不要脸的道:“我只是在脑海中整理要给你的东西,顺便看了几眼。” 她都准备了十好几辈子了,真的。 最适合他的,不逊于九霄的武道,她取名为九极,暗合了凌绝的意思。 还有……她唰的一下,从空间中取出了一把剑:“小绝,你来看这把剑。” 剑一取出来,空气中就有隐隐的气息波动,霍凌绝好奇起来,放下书,凑过来。 沈昼锦指着剑柄:“看,这把剑本来的名字就叫‘凌绝’,长度重量也适合你,我一看到,就觉得这该是你的剑,我费了好大劲才抢到手的。” 霍凌绝接过来,伸手摸了摸那两个古朴的汉字,又缓缓抽出剑锋,一抽出来,雪亮的剑锋似乎带着云气一般,带着苍茫又缥缈的气息。 霍凌绝深吸了一口气。 沈昼锦凑过脸来:“是不是感觉很好?等我教你武道,你练到最高,这把剑,是可以御剑的,就像话本子中的仙人,剑踩在脚下飞起来,千里之遥,一眨眼就到,厉害吧?” 其实这是骗他的。 毕竟如今快到末法时期,天地间灵气不足,她都没法继续修天道了,他就算练到最后,也不可能御剑赶路,但偶尔御剑在空中停留一小段儿,还是可以的。 不过这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先给他画个大饼再说。 霍凌绝反复看着那剑,眼睛明亮,显然很喜欢。 沈昼锦又道:“我还给你准备了超多的衣服、腰带、发冠、玉佩……你现在还太矮了,”她伸手按了按他的发顶:“等你再长高一点,长点肉,就可以穿了,够你一天换三套,一直换到三百岁。” 已经跟前世差不多高的霍凌绝:“……” 然后沈·大爸爸·昼锦,殷殷垂询:“你还想要别的什么吗?尽管说!!你不知道,我师父师兄都太好伺候了,一点欲.望也没有!我娘亲也是,看到我就满足了!我舅舅好歹是个边关守将,还有一些事情能做,但也没费多少时间就做完了,唉!总之好无聊啊我!人生没有目标了都。如今好不容易把你这个作精给找回来了,你有什么要求,大胆提!!我一定帮你做到!!” 沈神医祖籍鲁州,有时会说倒装句,好久不听她说了,乍一听还挺亲切的。 霍·作精·凌绝笑眯眯的道:“那我一天提一个要求行吗?” 他眨了眨大眼睛。 本来是故意逗她,没想到她就点了点头:“可以的!真的可以,你不用担心我会烦,你在我这儿的份量,够你提要求提到三百岁。” 霍凌绝一不小心就被她撩了一把,低笑道:“那,我想要一匹好马。” “好马?”沈昼锦立刻道:“我马上给你找!” 她当场给周温良写了一封鹤讯,让他放出消息,说她想找一匹好马,到时候一方找马八方支援,多找几匹,灵泉水一喂,一般好马就能变成绝世好马!! 一想起灵泉水,她赶紧又看了看毛崽崽。 一看果然醒了,沈昼锦就拿出来,非常顺手的把他的剑往旁边一拨拉,把小篮子放在他膝上:“好了,你儿子饿了,你先喂儿子吧,喂完了,我就开始教你武道。” 霍凌绝:“……” 他默默的洗了手开始喂毛崽崽。 关键是毛崽崽有两只,如今又淘的很,到处乱拱,可沈昼锦就像一个渣男,也不说帮帮忙,背着手就溜达出去了。 其实沈昼锦还挺喜欢喂毛崽崽的,可现在这是他的“药”,所以她才把投喂的快乐让给了他,她牺牲也是很大的呢。 霍凌绝只喂了一小会儿,发现不行,就淡定求援:“阳儿,来帮忙喂弟弟。” 白胡子老头头的手一顿,看了看他,默默道:“你们俩可真是……” 他摇了摇头没往下说,长叹了一声,移坐过来,拿了一只帮忙喂,一边有点好奇的问:“都是儿子吗?” “不是,”奶爸表面淡定,隐隐骄傲的道:“是龙凤胎。” 可能是因为灵泉水的原因,毛崽崽小身板儿很壮实,活泼的很,喝完了奶就到处乱爬,小篮子根本装不下,手也捧不住,两人手忙脚乱。 而这会儿,沈昼锦溜达着去了后车。 因为江湖上消息传的快,而如今江湖上,遍地都是沈昼锦的传说,见到一个疑似的,就会有很多人盯着瞅,看猴儿一样,所以她们不得不放弃骑马,改坐马车,分开坐了两辆。 沈昼锦跟陆执戟闲聊了几句,就听前头马车里,毛崽崽啊啊的叫个不停,就回来看了看。 老头头正从胡子里往外掏崽崽,霍凌绝用前襟兜着一只,两人都是一副不知如何处理的样子。 沈昼锦乐了两声,伸头看了看。 小可爱还没张开眼睛,但耳朵、眼睛、脖子和腿腿的部位,都已经有一点黑色了,张开小嘴啊啊的叫着,在衣服里滚来滚去,还挺萌的。 她就从空间里找了找,找出来一个超大的方竹篮,然后放上棉被,再把棉被的角缝在篮子边儿上。 三个大人兴致勃勃的逗了会儿,一直到它们睡着了,才停下来,沈昼锦怕外头冷,又把它们收进了空间,然后霍凌绝洗了手,才问:“教武道吗?” 沈昼锦想了一下。 她觉得教他武道,是不是要有一点仪式感? 难道教自家的大漂亮,就跟教其它人一样,说教就教了? 她盘膝坐下,手扶着膝盖,郑重的考虑了半晌:“为了庆祝你开始学武道,我们吃个蛋糕吧。” 于是她就拿了一个蛋糕出来,把陆执戟和禇连城也叫了出来,大家围着他,沈爸爸抛开大佬包袱,亲自给他唱:“祝你学武顺利,祝你学武顺利,祝你学武顺利呀,祝你学武顺利……” 第182章 被宠爱的应有尽有 她唱的声情并茂,就差载歌载舞,霍凌绝静静的听着,笑的险些收不住。 真是太可惜了,才刚刚十一岁。 但又美好的很。 从未如此充满希望,好像整个世界都被她捧给了他,没有人抢的走,可以闭上眼睛慢慢品,一点都不用着急。 毕竟才刚刚十一岁。 他无比听话的坐在蛋糕前,静静的听她唱完,然后沈昼锦才道:“好了小绝,闭上眼睛,许个愿,然后吹蜡烛。” 他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双手合什,闭上眼睛,虔诚的许了个愿,然后张开眼睛,对她一笑。 那一瞬间,她手里好像多了个什么东西,对着他一按。 霍凌绝眨了眨眼睛。 她催他:“吹蜡烛啊!!” 他点了点头,吹灭了蜡烛,沈昼锦一人撑全场,尽职尽责的欢呼了三声。 就连搞气氛大能手陆执戟,都没能跟上她的节奏。 然后她收起蜡烛,开始切蛋糕,每人分了一块。 陆执戟啃了两口,挂着一脸奶油,看看俩人,忍不住道:“这神仙糕挺好吃的,可为什么他学武还能吃仙糕,为什么我学武的时候没得吃??” “哦,”沈昼锦特别温柔的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被爱的应有尽有,不被爱的人不如狗。” 陆执戟:“……??!” 陆执戟猛然向后一倒,单手捧着心嘤嘤嘤:“锦儿,不带你这样的!!我伤心了,我难受,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很难受……” 沈昼锦冷静的道:“一顿火锅。” 陆执戟精神一振:“十顿!” “两顿!” “五顿!!” 沈昼锦:“成交!” 于是陆执戟嘿嘿笑着坐直了,继续盘子怼脸,大口啃蛋糕,除他之外的人都在用小银勺子吃,于是陆执戟第一个吃完了,也不嫌腻,又自己切了一大块:“真好吃,锦儿,你还有什么好吃的?” 沈昼锦:“没有。” 陆执戟转头问:“凌绝,你还有什么想学的吗?我可以教你。” 霍凌绝笑道:“你会什么?” 陆执戟想了半天,然后精神一振:“有一样我会的,你铁定不会,吹口哨!” 他也不管他满脸奶油,就咻咻咻吹了半天口哨,一边臭不要脸的瞎乐,一边冲他挑眉:“你会不会?会不会啊!?不会我教你,然后我们为了庆祝学口哨顺利,也可以吃几顿好的。” 霍凌绝:“……” 他真是被他的不要脸打败了。 沈昼锦看着他复杂的小表情,差点笑死,陆执戟这家伙,真的是个活宝。 几人闹腾了好一会儿,吃完了蛋糕,沈昼锦把其它人赶走,才开始教他武道。 不管霍凌绝再怎么装乖巧,他仍旧是那个聪明到可怕的霍狐狸,反正沈昼锦根本没费劲,就把他教会了。 于是他们的赶路方式,再次修改为白天闲逛,晚上各自骑马赶路,沈昼锦独创的一心二用的修炼方式,非常有效,速度也快了很多,很快就临近了边城。 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过来的,反正他们到边城的时候,连边城都在议论沈昼锦的事儿。 沈昼锦可以说以一己之力,推动了武道的发展,也或者说,加速了武技到武道的过渡。 对她自己来说,抢占先机,吃尽了过渡期的红利,而且陆盟主那儿和她这儿,再有人来,也仍旧会持续不断的铸起她的权威地位。 但对别人来说……比如那些武道高手的优越感,就少多了,私底下,也是有不少人骂她的。 这些人当然不敢公开骂,估计也没几个人敢舞到她面前来。 其实要叫沈昼锦说,她真没干啥。 武道兴是大趋势,不管是从各渠道学,还是自悟,总归会越来越多的。 而江湖人,本来就是以武为生的,与普通百姓不一样;而陆盟主他们也本来就是第一梯队,尚未被人扳倒,她就助了他们一臂之力,把地位重新稳固了,什么都没有变。 所以,这之后,最受打击的就是类似于庄必凡这样,想借着武道做人上人的,甚至不想把别人当人的; 当然了,更多的是那些千辛万苦笼络了武道高手的贵人们……本来他们养着的,是能以一当十的超然存在,如今有可能谁也打不过了。 不养了吧,怕得罪人,回头咬你一口;继续养吧,又亏的慌,毕竟性价比不高。 估计就连吴本善这样的,名义上的皇子老师,身份最高的,日子也会不好过了。 但恰恰是这样的“贵人”,是最重利益最懂权衡的,所以心里再憋屈,他们一般也不会来报复她,而是会选择笼络她。 所以沈昼锦也不在意。 他们商量了一下,是低调的趁夜回府,还是直接坐马车进城。 陆执戟爱热闹,想白天回去,于是他自告奋勇亲自赶车,沈昼锦几个人坐在马车里头进了城。 还没进城门,沈昼锦耳中忽然滑过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很小,却极其熟悉。 她忽然张眼,霍凌绝也一下子张开了眼。 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儿,然后沈昼锦凑到窗边,撩开一点窗帘,往外看去。 一个路人脸的青年,正坐在城边小摊上吃饭,眼神却盯着城门的方向。 沈昼锦眼皮跳了跳,缓缓的放下了窗帘。 外头这个人,是三皇子座下的一个极为得力的长随,名叫郑蒙。 三皇子身边得用甚至不得用的人,从太监到长随、从宫女到小厮甚至影卫……真的,就没有她俩不认识的,也少有没仇的。 别说什么各为其主身不由已了,既然各为其主,那你就为主而死好了,反正在她看到这丫第一眼,心里连他的死法都安排好了。 这丫,估计是冲着她来的,三皇子这是要来拉拢她? 沈昼锦慢慢的坐回去,给了霍凌绝一个“晚上去”的眼神儿。 后者心领神会,淡定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一刻,沈昼锦忽然觉得,霍凌绝有前世的记忆也挺好的,两人有许多共同的回忆,尤其有共同的仇人,一个眼神儿,就什么都懂了,这样真的挺舒服的。 进城是需要路引的,沈昼锦也没想造假,所以她前脚一进城,估计各路人马就得了消息了。 眼看马车已经拐进了嘉懿园的街道,沈昼锦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猛然转头看着他:“小绝。” 第183章 一只有自己想法的鹦鹉 霍凌绝正整理衣裳,闻声抬头看她。 沈昼锦咳了一声:“有件事儿我还没跟你说,小年年不是在我这儿吗,我娘亲很喜欢她,你之前不是骗她,说娘亲会来接她吗?年年就信了,如今她把我娘亲,当成她的娘亲了……” 霍凌绝了然的挑眉,淡定道:“应该的,你的娘亲,就是我的娘亲。” 沈昼锦:“……??” 看小少年理理衣服,率先跳下马车,沈昼锦都乐了。 个小屁孩儿,还撩上了。 不过也是,他才刚刚从前世死过来,一时还没适应两人身份的转变,正常。 她们俩只晚了一会会下马车,陆执戟已经跟周温良热火朝天的聊起来了。 沈昼锦准备先带他去看看妹妹,边走还半哼半唱着歌儿。 霍凌绝听了半句,留上了心,认真听了听,就听她唱着:“你说牵了手就算约定,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 霍凌绝:“……??” 他看着她。 完全无意识根本不知道自己唱了什么的沈昼锦:“……??看我干什么?” 就见空中碧影一闪,小凤凰惊喜的扑了过来:“锦儿!你回来啦!人家都想死……咦??” 它一个急刹车,中途停住了,狂扇翅膀定在半空中,看着霍凌绝,惊喜的瞪圆了小眼睛。 然后它两只翅膀左摆,右摆,搂住胖身子,摆出了一个妩媚的动作,如泣如诉道:“男神~~~” 霍凌绝看着它,疑惑的问:“男,神??” 沈昼锦咳了一声,威严的呵斥:“凤儿,不许这么叫。” 小凤凰高难的在鸟脸上做出了委屈的小表情,然后一副我牺牲很多这是我底线的样子,道:“那,小心肝儿~~~” 沈昼锦默默遮脸:“……” 算了,什么都别说了,不想挣扎了,脸什么的,就是专门给鸟丢的。 霍凌绝异常淡定的伸手,让小凤凰飞进他掌心,手指轻轻的从脑袋上抚下去,小凤凰一副被他摸醉了的样子,眼都眯起来,在他手心里歪歪倒倒,小鸟嘴还叨他手指。 霍凌绝莫名感觉被占了便宜,默默的收回手指,问她:“这鸟儿,是与你同心同意的,还是有自己的想法?” 沈昼锦立刻道:“它有自己的想法。” “哦,”他点了点头,慢悠悠:“一只有自己想法的‘鹦鹉’。” 沈昼锦:“……” 马甲什么的,掉多了就习惯了,她直接领着他,先去见小年年。 周温良快步追了上来,乍一听说是年年的哥哥,周温良吃了一惊:“年年,的哥哥?” 沈昼锦:“……??” 她疑惑的道:“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 周温良急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他哪敢说,在大家心目中,小年年的哥哥,已经“被死亡”了? 他急道:“郡主很喜欢年年,爱如珍宝。” “我知道,”沈昼锦大尾巴狼装的很像:“小绝也会在这儿住下,他不是来接走年年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院门里跑了出来,头顶的开花小辫子一摇一摇。 霍凌绝猛的一停步,神色有短暂的恍惚。 沈昼锦挺理解他的,毕竟是十多年没见了。 下一刻,小肉团子就惊喜的叫了一声,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哥哥!!” 小凤凰本来躺在他手里,一见这架势,迅速小翅膀一扇,飞到了他肩上,然后小肉团子就扑进了他怀里:“哥哥哥哥!” 声音又奶又脆,溢满了惊喜。 沈昼锦凑过来看了眼,小姑娘比起那天,胖了不少,肉乎乎的两只小爪搂着哥哥的头,小脸紧贴着他的脸,幸福的眯着眼睛,还怪可爱的。 长宁郡主急步从里头出来。 沈昼锦看了她一眼,她出门也就三个来月,长宁郡主整个人大变样,年轻了,精神了,眼睛明亮,是那种找到了生活意义的感觉。 但这会儿,她明显有点担心,一边快步走过来,一边悄悄打量着霍凌绝。 小肉团子也看到她了,立刻从哥哥怀里挣扎下地,拉住他手过来:“哥哥!年年找到了娘亲!!是年年找到的!!” 霍凌绝含笑道:“年年好厉害。” 然后就施下大礼:“孩儿凌绝,拜见娘亲。” 长宁郡主张了张嘴,然后伸手拉他起来:“好孩子,乖孩子,快起来。” 她摸了摸他的头,看着他,又道:“绝儿,好孩子。” 沈昼锦笑道:“娘亲,小绝和年年都回来了,不走了,你放心吧。” 长宁郡主听懂了,欢喜点头,又把年年抱了起来:“年年,这是姐姐。” 小肉团子歪了歪头头,一对与乃兄颇为相似的大眼,亮晶晶满是懵懂好奇的瞅过来,沈昼锦当时就被可爱到了,张手:“来,姐姐抱抱。” 年年有点不好意思的偷笑了一下,然后就张开胖胳膊让她抱了,软乎乎的一小只,抱着超级轻。 沈昼锦瞅了瞅她,年年也瞅了瞅她,然后沈昼锦叭叽就亲了她一口:“好可爱,年年好可爱。” “姐姐也可爱,”年年奶声奶气:“姐姐好看。” “哇!这小甜嘴儿,”沈昼锦又亲了她两口:“真乖,跟你哥哥一样乖。” 长宁郡主有点骄傲的道:“年年聪明极了,又聪明又乖。” 几个人正说着话,得了信儿的人就陆续到了。 先到的是小迷妹戚兰秋,飞也似的跑过来:“师父!!” 沈昼锦赶紧把孩子给了霍凌绝,迎接一干热情的徒弟们。 这边一句话还没说完,沈神医父子俩也过来了,沈昼锦又赶紧转过去,跟沈神医父子介绍。 霍凌绝仍是施了大礼,口称师父师兄。 他极为恭敬,又隐隐亲近,不止是礼数,沈神医父子都不是笨人,瞬间就想到了什么,但面上仍是从容,含笑把他拉了起来。 一伙人一边叽叽喳喳,一边回到厅里,长宁郡主也跟着凑了个热闹,带着孩子过来。 沈昼锦把霍凌绝、陆执戟和禇连城给他们介绍了,都是年轻人,陆执戟又是个自来熟,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长宁郡主平时从来不参与这种场合,但这时却似乎听的还挺高兴,还道:“送回来的莲藕真的好吃,年年拿着当果子吃呢。” 沈昼锦百忙之中回头笑道:“还有呢,有的是,回头给你。” 只说了这一句话,她的眼神儿,就捕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第184章 把自己当玩具送给别人玩 沈神医和长宁郡主各自坐着,坐的并不近,但小年年明显对这两人最为亲近,手里拿着一个什么木头玩意儿,正在两人之间来回的跑。 两人都朝里斜坐,含笑看着,各伸出手,预备迎接着小年年过来,不知怎么,莫名就觉得好和谐,就跟孩子的爹娘一样。 沈昼锦脸上不动声色,转回来继续说话。 大家闹闹嚷嚷的闲扯,一直聊到中午。 小年年吃饭的时候还粘着哥哥,吃过饭困了,直接就往长宁郡主怀里扑,长宁郡主就带着年年回去睡了。 然后余致远把陆执戟两人也带了下去,只有霍凌绝没走,叫他也不走。 这个心机小狐狸,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建立自己“特殊”的地位,沈昼锦于是给他撑腰:“没事儿,小绝留下吧,我的任何事情,都不必瞒着小绝。” 顿时所有人的眼神儿都移了过来。 霍凌绝抚摸着手里的小凤凰,神色淡定极了,随便人看。 沈昼锦百忙之中,出去吩咐了周温良一句:“叫云峤先别回来。” 周温良应了,一边又赶着问:“这几人的住处,安排到哪儿?隔壁也都打理好了,沈爷和公子已经搬过去了。” 沈昼锦皱了皱眉:“师兄也搬走了?” “嗯,”周温良道:“那边地方大些,也清静些,公子说方便读书。” 行吧,沈昼锦点了点头,道:“小陆他俩,你问问他们吧,”她回头问:“小绝,你想住哪儿?靠湖住?还是跟我的徒弟们住一起?” 霍凌绝问:“你住哪儿?” 沈昼锦就不再问,直接转回来道:“小绝住我偏殿吧,打扫一下就行,家俱先不急。” 周温良不解,却仍是应下了。 沈昼锦这才走了回来。 若是谢思危或者秦云峤在这儿,她这做派,他们得把霍凌绝放在心里揣摩个一百遍,但这会儿留下的徒弟都比较单纯,没有多想。 戚兰秋迫不及待的道:“师父,我跟你说,出了一件大事儿。” 江殷炽道,“你别说,小姑娘家的,说这个干什么,让我说!!” 两人习惯的拌了几句嘴儿,最后还是戚兰秋道:“就是那个陈仲斐,出事了。” 陈仲斐当时买了一间破屋子,说要给亡父守墓,当时沈昼锦就觉得不对头,没想到,他还真是有打算的。 那间破屋子不远处有个杨宅,住着一个寡妇杨氏。 杨氏年轻时守了寡,在夫家日子不好过,就回了娘家,如今已经年近四十,只有一女傍身,年方十四。 说年轻不年轻,但说老,也还不算老。 而杨氏的父亲,以前是西北书院的山长,也是一方大儒,桃李满天下,嫡传的弟子就有不少出息的,当然也有走仕途的。 虽然如今杨父已经去世了,但与这些师兄们,也有几分情份在。 而杨氏从小读了不少书,能诗能画,因为小有家资,又有师兄们维护,没有衣食之忧,日子过的颇为悠闲。 那附近有一面湖,叫小青湖,不算大,也没有什么景致,只是十分清幽,杨氏习惯每天在湖边走走,坐在亭凳上伤春悲秋一下。 谁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只知道,前几天,杨氏一位族兄,在这附近马车坏了,就想上她家暂时歇歇脚,但是看丫环神色不对,那族兄奇怪起来,直闯进去,就撞破了两人的情事。 杨氏当场大哭,说是被他逼迫,于是陈仲斐光溜溜的被拖出来,被杨家族人打了个臭死,送到了官府。 虽然有人说肯定是通啥,可就算通啥,陈仲斐在亡父尸骨未寒之时,就整这个,也是不可原谅。 沈昼锦听的直啧啧。 陈仲斐在女人上,其实是很有几分手腕的,前世他是病美男时,有好几回都是靠女人翻身的,如今虽然不“病”了,但也不丑,若用来哄骗一个久旷妇人,怎么说呢,也算是尽展所长?? 可惜时运不济啊!! 沈昼锦笑问:“打成什么样了??” 戚兰秋小脸儿一红:“反正听说打的挺狠。” 江殷炽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悄声道:“就是断子绝孙那种狠。” 哇哦! 沈昼锦兴奋挑眉……还真是,打的好呢! 孟清荣在旁边,小声道:“我听说,陈仲斐本来,可能是冲着杨家那个小姑娘去的,只是那小姑娘有心上人,没有得手,听说还曾经被那个男子斥责。所以……咳咳。” 沈昼锦恍然。 对哦,这样更合理,吃绝户么! 陈仲斐守孝要二十七个月,小姑娘才十四,若是被他得手,出了孝娶亲刚刚好,继承了杨家的资财和人脉,借着那些师兄们的香火情洗个白,开始走仕途。 机关算尽,好处全拿,这才是陈仲斐惯用的路子。 沈昼锦问:“杨家族人发现,是意外还是?” 孟清荣摇头:“周管家没说,应该是意外吧?” 沈昼锦点了点头。 其实她本来还以为陈仲斐这种变态,会一直想玩陈慕雪这个玩具呢,没想到,他把自己当玩具送去给别人玩了…… 她还以为陈仲斐有几分聪明,能绝地求生呢,没想到啊,他想出来的主意,最终还是要靠女人,或者说,靠“别人”。 反正陈家人,就从没想过靠自己,就连陈三这种怪力男,愿意用怪力打架,却,就是不肯用怪力谋生。 她真是太高看他们了。 她想起来问:“陈四如何了?” “哦,”戚兰秋道:“陈四问了误杀祖母,秋后问斩。” 哇哦! 沈昼锦隔空跟霍凌绝对视了一眼。 戚兰秋又道:“你刚出门的时候,陈伯鸣天天过来要见郡主,来了三四回,周管家说怕影响郡主的声誉,然后……就是陈三不是在家天天喝酒打人么,我也不知道咋弄的,反正后来周管家说,陈三把陈大给打伤了,然后这两个月就没怎么听说他们的信儿。” 沈昼锦笑着点了点头。 余外就是投帖子要见她的人更多了,还来了几拨名义上找沈神医的江湖人,总体也没什么大事儿。 沈昼锦这才刚回来,连衣服都没来的及换,就让徒弟们先回去,继续练功,然后带着霍凌绝去后头,挽袖子亲自打理他的房间。 第185章 小小的个子大大的野心 偏殿不大,南北向前后两室,没住过人,所以先要用隔扇或者屏风分开,后头做卧房,前头可以做书房。 现在西边偏殿是云重焰住着,霍凌绝就住东边偏殿。 这会儿,已经全部打扫好了,沈昼锦进了门,就问他:“你想把床榻放哪儿?” 霍凌绝来回走了走,笑眯眯的一指:“就放这儿吧!” 沈昼锦点了点头,然后一抬手,就移了一个榻出来,是一个月洞门雕花的架子床,霍凌绝一脸惊叹的上前摸了摸:“这雕工当真精巧!绝非人间所有!!” 沈昼锦:“……” 她无语的拖开他:“兄弟,戏过了。” 霍凌绝笑出声:“抱歉,太久不演,生疏了。” 沈昼锦无语的吐槽:“你夸都夸的不走心!你到底看清楚了没有?你不觉得这雕花很有意思吗?你看这个遗世独立的背影,他负手站于绝巅,望着月色,心里说不定在忧国忧民……这情境,是不是为你量身打造?比起常见的花鸟鱼虫是不是显得格外高雅??而且这种木料,你知道叫什么吗?这叫金丝黄花梨木,是我最喜欢的一种木料,你看这金灿灿的花纹,是不是一看就觉得很有钱……” 霍凌绝笑着,不住的点头点头,看着她的眉眼,满是温柔。 其实他少年时,根本就不是一个会开玩笑会演戏的人。 前世,她走后那三年,他也早就忘了笑是什么感觉。 她曾经问过他,她说:“你天天守着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死的人,难道不累吗?” 他那时候插科打诨而过,可其实,他一直想告诉她…… 他殚精竭虑很累,他屡战屡败也累,他面对那些虚伪恶心残暴的人,更是满心疲惫厌恶。 可只要回到她身边,就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安静下来,崩紧的弦儿缓下来。 她就像一根绳,牵住他和正常的世界,让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是谁,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所以在她“死去”之后,他才会疯。 因为他像一只迷失在孽海中的船,失去了自己的锚。 毫无征兆的,他一下子抓起她的手,就咬进了嘴里。 沈昼锦被他吓了一跳,急收了护体灵力。 他咬的很重,齿间甚至尝到了血腥气,整个人微微发抖。 她很安静的等着,许久,许久,他慢慢抬眼,模糊的视线,渐渐的褪去泪光,变的清晰。 他又看到了那双熟悉安静的眼眸,就像从前世走来,她特别温柔,像在哄小宝宝:“没事了,小绝,没事了……” 他慢慢的松开牙齿,垂下眼,久久看着那血痕,又轻轻的亲了亲。 再次抬眼看她。 她这才抽回手,张开手臂抱住他,不住的轻拍:“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沈昼锦有些愧疚。 她自己早就缓过来了,想起一些前世的事还会上头,他才死而复生没几天,她怎么就把他当正常人对待了? 她特别耐心的拍抚他,还踮起脚来,轻轻亲吻他的额头。 即便在这种心情下,霍凌绝都被她努力踮脚的动作给笑到了。 小小的个子,大大的野心,她真的是很努力要当他爸爸了。 于是他就道:“我今天的愿望是,锦儿永远在我身边。” 这个心机小狐狸,这是缓过来了。 沈爸爸颇无奈的摸摸他头:“好。” 于是两人继续布置房间。 沈昼锦如今都懒的掩饰了,她有全套的金丝黄花梨木,从里到外全用的这个颜色,还有挂式的衣柜,给他放了几十件衣服,美人榻上嵌的宝石璀璨夺目,花瓶摆件,件件价值连城,外头光书架就占了两面墙。 沈昼锦拥有仓鼠的习性,空间里真是应有尽有,挑着唐宋时期的书,给他摆满了整个书架,案上、柜中,也放了笔墨纸砚。 花了一下午布置完,整个房间就完全不一样了,看着明亮又雅致。 一对比之下,沈昼锦就觉得自己对师兄和大徒弟什么的,真是太不好了,居然都没给他们开小灶,放点好纸好笔。 沈昼锦小心虚小愧疚,于是她就放着霍凌绝自己洗澡换衣服,跑过来找师父师兄了。 这会儿旁边已经全修缮完了,穿过梅林,就是药园子。 两边的抄手游廊合了起来,看上去景色交融,别有一番风味。 可其实,因为药园的药还没长出来,所以走过来,地是秃的,看着就有点丑。 不过看这意思,师父应该是想着,把药当花种,不那么一块一块的,估计长起来会挺好看的,自然风光……晚上她得记着过来贴神农符。 这边的园子,其实不比嘉懿园大,但因为屋子少,看着就挺大的。 一直走到中间,才见到主人院。 沈昼锦上墙看了看,统共就四间院子,但大气阔朗,与那边的江南风味建筑完全不一样。 沈昼锦绕着墙走了一圈儿,看到了新盖的药坊,应该是师父住的,就问下人:“我师父不在?” 下人一抬头,还吓了一跳,连忙道:“沈爷出门买药,说是要给年年小姐熬一种药糖。” 沈昼锦哦了一声,又飞身到隔壁,沈昼眠拿着书,已经站到廊下了,笑道:“忙完了?” 沈昼锦嘿嘿一笑,跃了下去:“师兄。” 他伸手,给她把头发上沾的一点灰拿了下来。 沈昼锦挂住他胳膊,一脸八卦:“师兄,最近有什么稀罕事儿吗?” 他挑眉:“稀罕事儿,你徒弟没跟你说?” 沈昼锦笑嘻嘻的道,“我徒弟说的归我徒弟,我现在想问问我师父啊!” 师兄抬手敲了她一记:“小孩儿家,别管大人的事。” “嘿,”一听这话,沈昼锦就知道他也察觉到了,故意道:“那我去问师父!” 然而师兄并没有被她威胁到,挑眉看了她一眼。 师母据说生下师兄不久就去世了,算着也二十年了,早就放下了,师父的性子仁爱温柔,又不失诙谐,而娘亲又是标准的传统女性,对她来说,相夫教子才是正常的生活,独自一人,她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者。 所以这两人若是能走到一起,她真的会很开心,很放心的。 沈昼锦一边想着,一边又忍不住走神儿,看着师兄。 沈昼眠自小久病,所以他身上,总有一种特别沉静的味儿,拿着书的时候,眉目俊雅,那一举一动,头发丝儿,手指头尖儿,全都写着风雅,整个人就似画中人。 她从小被师兄带大,在她心里,师兄就是一个代爹。 算算师兄也二十有二了,若不是因为心疾,这个年纪,早就该娶亲了,说不定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她也得多瞅瞅,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能给她当嫂子。 不过师兄还想考科举,那要不,到京城再说? 她这么好的师兄,一定得找一个巨好的姑娘,才能配的上……要不就先跟秦云峤要要京城适龄姑娘的资料,偷摸翻翻? 沈昼眠看着书,忽然道:“别瞎操心。” 沈昼锦熟练的抵赖:“我什么也没想!” 他抬眼看了看她,笑而不语。 第186章 孩子不是他们的 沈昼锦咳了一声站起来,然后放出好几刀纸来,悄没声息的出现在了他身后的柜子上。 这种纸,比御用纸“澄心堂”还要好,名字叫“敛春纸”,暗喻纸白如雪,又香气入骨,宛似把春天的花香藏入室中,尽付于此纸,所以才叫敛春。 这是某个位面造纸世家所出,有好几种香,闻起来若有若无的,但隔上几年都不会消。 她给霍凌绝的,是一种微微泛甜的香,因为她觉得他长的太好看了,很适合这种可口的香。 给师兄的,则是一种清香,像是草木香和花香的混合,她觉得很雅。 虽然是清香,但一下子放好几刀出来,也很香了,沈昼眠抬头看了她一眼,她背着手,若无其事的在室中晃悠了两圈,又“趁他不备”,放了一些好笔好墨好砚,放了一对大花瓶,一个案头缸……然后才晃出门儿走了。 她回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师父才回来。 沈昼锦就过去跟师父说话,顺便帮忙。 这个家里,如今极少有人生病,他主要是防备着小年年平时若有吃撑了,或者换季,或者着凉咳嗽之类的小病,可以不用吃药,含块糖就好了,所以做了几种药糖。 沈昼锦小时候也吃过。 她帮着调了味儿,加了一点灵泉水,一边跟师父闲聊:“如今,可能有那种自悟武道不成,走火如魔的,就比如琴心门的燕长风这种,师父想学学怎么治吗??” 沈神医道:“我这些天,一直在琢磨这事儿。” 他正在熬蜜,把手里的长筷子交给她,一边就进房间,拿了一个小册子出来,指着道:“你看,这是我写的。” 沈昼锦接过来细看,然后就盛赞他:“师父真厉害!!无师自通!果然不愧是神医。” 沈神医都被她说笑了,道:“嘴这么甜,又干什么坏事了?” 自己说完,自己也笑了:“如今锦儿已是长大了,不会做坏事的了。” 沈昼锦立刻一甩手:“不行,我现在就去干点坏事儿!!省得师父觉得我长大了,就不管我了!!” 沈神医笑出声。 沈昼锦看他,心说难道爸爸当太久了,撒娇技术不熟练了? 沈神医也不解释,笑着伸出大手,摸摸她头。 她被师父摸的,都不好意思撒娇了,顺手又把筷子接回来,然后就开始给师父细细讲解,沈神医不住的点头,隔了会儿,又拿了笔出来,边听边记。 其实要治疗,比王复成这种要简单,因为并不是不同的武道治法就不同的, 而是同样的“病”就用同一种“方子”,所以等糖做出来,沈昼锦也讲完了。 她把药糖舀出来,倒在青石板上晾着,又另起了个大锅,做了一些牛轧糖出来,到时候大家全都可以吃。 然后她做上瘾了,一发不可收,又拿了一个锅出来,拿出一些小动物的模具,开始做话梅棒棒糖。 才刚倒出来不大会儿,就听外头,软乎乎的小奶嗓子叫:“伯伯,伯伯。” 大窗子是开着的,沈昼锦往外看了一眼,就看到长宁郡主一手牵着年年,身边还站着霍凌绝,真跟母子三人一样。 沈神医放下册子就出去了,笑道:“年年来了?” 小胖妞眼儿一亮,就扑了过来,沈神医熟练的把她抱了起来,小胖妞一边往里瞅,一边道:“年年和娘亲、和哥哥玩,年年闻到了糖味儿。” 沈神医笑道:“年年真聪明,是糖,伯伯和姐姐在做糖呢。” 长宁郡主笑着道:“年年一闻到味儿,就说伯伯在做糖,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沈神医道:“我与年年说过一回。” 一边就抱着她往窗边走,长宁郡主和霍凌绝也走了过来,沈昼锦双手合拿了一个模具,正在人工制冷,见他们走过来,随手就给了霍凌绝一个:“尝尝。” 霍凌绝:“……” 就落后一步的小胖妞:“……” 沈昼锦赶紧解释:“这个小兔子是给年年吃的,还没脱下来,这个狐狸是给哥哥吃的,刚刚脱下来,所以我就先给哥哥了。” 霍凌绝轻笑了声,退后一步,小胖妞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手里的糖,直咽口水。 沈昼锦急的全力催动内息,手上都冒白气了,赶紧把小兔子给脱了出来,递给了小胖妞。 好在年年很好哄,糖一到手,整个团就高兴了,还让沈神医:“伯伯先吃。” 沈神医笑道:“伯伯不吃,年年自己吃吧。” 年年于是从他怀里下去,跑去给长宁郡主:“娘亲吃。” 长宁郡主笑道:“娘亲也不吃,年年吃吧。” 小胖妞这才把糖放进了嘴里,霍凌绝笑着冲她眨眼晴,也把糖放进了嘴里,咬着一根棍儿,看着她发笑。 沈昼锦真是没做贼也心虚,瞪了他一眼。 长宁郡主看了看四周晾着的糖:“这个白色的是什么糖?” 沈昼锦隔着窗子道:“你尝尝,我刚做的,可好吃了,师父你也吃。” 长宁郡主小心的拈了一小块。 糖还没完全凉,软乎乎的,入口奶香十足,长宁郡主还没说话呢,就看小胖妞咬着棒棒糖,小身子歪着,看着她,含糊发声:“好吃吗?” 长宁郡主笑道:“好吃,但是年年一天只能吃两块,可以吗??” 小胖妞伸出四根手指,仰着小脸举高高:“吃三块。” 长宁郡主明显被可爱到了,笑成了掩口铃铛:“那好吧,就三块。” 小胖妞指了指案上,大眼眨了眨:“要大块的。” 这眼儿尖的,几人都忍不住发笑。 沈昼锦也不由得好笑,她切的其实都差不多大,只是切到最后有点小,就那几块,还被她看见了。 她从空间里拿出来几个玻璃糖罐,放在案上,拿毛笔写了小木牌子,挂瓶口当成标签,开始收已经凉了的药糖。 小胖妞又骨碌骨碌,滚到了她脚边,问她:“姐姐,这个好吃吗?” 沈昼锦笑着捏了捏她小脸:“这种是药,不大好吃,不舒服才要吃,现在不能吃。不信你闻闻。” 她挟了一粒,让她闻了闻。 小胖妞巴住她手,皱着小眉头,努力闻了闻,点头:“药,年年不吃。” 沈昼锦乐了一声,继续收药糖,一边笑道:“她怎么知道什么味儿是药味的?” 长宁郡主笑道:“她当然知道,沈大哥一收药,她就来添乱。” 她异常骄傲:“你师父只教了她一回,她就记得好几种药了呢!待长大些,就叫你师父教她医术。” 沈神医含笑道:“学医也没什么好的,若是能学别的,还是学学别的。” “学医有什么不好的?”长宁郡主道:“如沈大哥这样济世救人,我觉得世上再没比这更好的了。” 沈神医语塞,含笑摇了摇头。 嗷嗷!!这该死的西皮感!!这俩人显然已经完全忘了,孩子不是他们的。 沈昼锦内心默默尖叫,一边瞅了孩子哥一眼。 第187章 哥哥给我生只猫 霍凌绝咬着一根棒棒糖,看着他的妹妹,笑的眉眼柔暖,异常温柔。 明明还是青涩少年,可是这样的温柔,却像划破时空而来,触动人心。 所以她为什么想做他们的阿拉丁神灯? 因为看着自己在意的人,得偿所愿,那种开心,那种成就感,远胜过自己得到什么。 霍凌绝很敏锐,很快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含笑看了过去。 本来视线相撞,应该是很甜的,但当他看到她的时候,她满眼都写着老父亲般的欣慰。 霍凌绝:“……” 他面无表情的咬碎了嘴里的糖,咬的咔咔直响。 沈神医和长宁郡主仍在笑吟吟的逗孩子。 两人说话已经熟不拘礼,长宁郡主也不像以前那样拘谨,谈吐随意自在,笑容也多了,依稀有了信郡王口中,那个生在边关,长在边关的天之骄女的风采。 年年伸着小手手,已经开始摸第三块牛轧糖了,看她小嘴一鼓一鼓吃的欢实,霍凌绝猛然想起来一件事:“糟了锦儿,忘了喂儿子。” 沈昼锦也是一呆,然后就忍不住想乐,他明显是被她带歪了,张口就说儿子。 沈昼锦一边笑着,一边往屋里走:“走走,大家进来,外头有风。” 一边把大方篮子放了出来,沈神医两个也被他吓了一跳,站起来跟了进来。 霍凌绝洗了手,赶紧搓热了,开始喂崽崽。 沈神医看着,道:“锦儿,你赶紧去帮忙啊!” 沈·手撕鬼子·昼锦强行装弱:“啊,师父,你快帮他!我不敢拿!!” 沈神医虽然明知道她是假装的,但看她抄着手不管,还是洗了手,也学着霍凌绝的样子搓热了,小心的拿起来,帮着喂。 奶爸什么的,画面顿时显得很温馨,双倍的温馨。 长宁郡主问:“这是什么啊?” 沈昼锦故意细声细气的道:“哥哥的儿子啊!” 长宁郡主还没说话,小年年已经:“哇!!” 她含着一块糖,口水涂满了小嘴嘴,大眼晶亮的看看毛崽崽,看看她哥,又看看她哥,再看看毛崽崽,小脸上的崇拜快要溢出来了,显然觉得她哥太牛了,太会生了。 然后她绕过大篮子,偎到了霍凌绝膝边,瞅着他的脸,奶声奶气道:“哥哥,给年年生只猫猫好吗?年年要黄色的。” 噗! 沈昼锦笑喷了。 长宁郡主也忍俊不禁。 霍凌绝能说什么。 他只能道:“哥哥明天去给你买。” “不,不买,”年年摇了摇胖手手:“猫猫跟娘亲分开,娘亲着急,还是哥哥生一个吧。” 她大眼充满期盼的看着他,还抓住他衣领子,强行拽下来,亲了一口:“求求你了,求求哥哥了。” 霍凌绝:“……” 他默默捂眼,生无可恋:“那,那好吧。” 小胖妞顿时开心了,又仰着小脸,亲了他一口,糖都亲上去了:“谢谢哥哥。” 沈昼锦跟长宁郡主挤做一堆,已经快要笑死了。 霍凌绝看了看她,忽然转头问:“师父,锦儿小时候,也这么乖吗?” 沈昼锦:“……” 笑容缓缓消失。 但沈神医瞬间就打开了话匣子:“锦儿?她小时候,得有十个……” 他看到了小徒弟幽怨的眼神儿,笑着改口:“三四个年年这么皮吧,刚会走路就皮的厉害,胆子又大,你想一边做什么事情,一边带她,那是不能够的,一眼看不到,她就跑没影了。” 长宁郡主也很喜欢这个话题,一边把小年年搂回来,一边看着他,等着听。 沈神医笑道:“有一回,我带着她玩,忽然来雨了,我赶紧拿了两个凳子,把她挡在树那儿,然后把晾的药材收了,就是一进屋的空儿,出来就找不着她了,我屋前屋后那个找啊,叫了几十声也不答应,急了我一身汗,后来眠儿回来,看着那凳子……” 他忍不住把小毛崽崽放下,比量了一下:“树在这儿,我放了一高一矮两个凳子,是个三角的……” 毛崽崽啊啊两声,沈神医赶紧又抓回来,继续喂,一边续道:“眠儿盯着看了半天,然后顺着找,在屋顶上找着了,趴那儿跟个猫一样睡着了。原来她是从矮凳子,爬上高凳子,又爬上药架,上了房,那个时候她也就四岁多,比年年大一点儿,真是不知道她怎么爬的,现在想想我还后怕。” 长宁郡主也不由得点头,感同身受,然后催他:“还有呢?” 沈神医道:“后来,眠儿想了个主意,他叫人在前襟上,绣个东西,一片叶子也行,一朵花也行,不是花样儿也行,然后他坐下,就把那个花样放到膝盖上,让锦儿摸着了,她就坐在他脚上,抱着他腿,抠那个花样……你不知道她多有耐心,哪怕抠上三天,小指甲都抠秃了,也一定要把那个花样抠平了,眠儿还能看书,什么事儿都不耽误。” 沈昼锦忍不住道:“可见我是一个多么执着的人。” “是执着。”沈神医笑道:“见不得一点线头子,我有个夏天的大卦破了,补了个补丁,回头我穿着上山,旁人与我说了,我才发现,后头补丁没了不说,连那个洞,都拆线拆的,一穗一穗了。” 大家都在笑,沈神医聊出了兴致,又道:“锦儿小时候,嘴馋的很,我弄药的时候,必须背着她,要不然她就拿药吃,所以我一看她小嘴动,就提心吊胆,这孩子皮的很,有时候她故意跑到我面前,仰着小脸儿,假装嚼什么,我赶紧过来抓住,扒开小嘴看,什么也没有,她就乐的哈哈的……” 沈昼锦:“……” 几人说个不停,在她的黑历史中,大家全都得到了快乐。 但说了这么久,年年居然还没忘了生猫的事儿,去厅里吃晚饭,年年见谁就跟谁说:“哥哥要给年年生猫猫,明天就生。” 大家笑的哈哈的,还去问霍凌绝:“你还有这本事呢?” “多生几只行不行?我也想要一只。” 霍凌绝笑而不语,然后陆执戟跑过来跟年年道:“年年啊,陆哥哥也会生猫,还会生狗,要不明天我们先去外头看看,年年先挑,挑中哪一只,等回来,陆哥哥就照着这样子生,一会儿就生下来了。” 第188章 天下第一好朋友 小胖妞明显被他忽悠住了,眼睛张的大大的:“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陆执戟笑道:“明天陆哥哥就带你去!” 沈昼锦笑眯眯的看着。 社牛什么的,真不是活泼热情就够了,口没遮拦那不叫社牛,陆执戟自己不在乎这个,但他觉得霍凌绝可能会尴尬,所以就把锅接过来化解了。 两人很快就亲亲热热,年年抱着他,奶声奶气道:“年年跟陆哥哥最最好,天下第一好朋友。” “对,”陆执戟也抱着她:“咱们最最好,天下第一好朋友。” 两人连吃饭都腻在一起,吃完饭又玩了会儿,年年都困了,还在冲他招手:“陆哥哥,明天可别忘了。” “忘不了,放心!” 陆执戟一路抓着她小手手,把人送回院子,沈昼锦转头问:“连城,你们住哪儿了?” 禇连城笑道:“住的湖边第一个院子,据说是昼眠之前住的。” 沈昼锦点了点头,“安心住,若练功时不顺当,问我也可以,我不在就去后头找阳儿,我的武道不怕看,随便走就成。” 禇连城含笑应下。 等人都散了,沈昼锦回了房,就换好了夜行衣。 因为今天晚上,好几件事情要做,要给师父的药园子贴符,又得去看看陈慕雪那边,还得再看三皇子的长随那边,所以她难得换了工作服。 结果正坐在桌边喝茶呢,就听东偏殿的门吱哑一声,然后走到这边来敲了一下,直接推门进来了。 霍凌绝穿了一身颜色略深的袍子,道:“我也去。” 沈昼锦道:“你去干什么?你好好睡觉。” 霍凌绝道:“我今天的愿望就是,我要跟你一起出去。” 沈昼锦:“……” 唉,行吧,自己惯出来,她能怎么滴,还不是只能继续惯着。 她就道:“想去就去吧。” 于是等天黑透了,她就先带着他,去隔壁贴了符,然后马不停蹄的去了陈慕雪那儿。 进门之前,她还叮嘱他:“不要生气,也不要难过,报仇不是只有一种方式的,我们大可以先榨取她的剩余价值,再让她生不如死。” 漂亮少年安静点头,好像全不在意,沈昼锦又心疼起来,问他:“你要是不稀罕,要不我现在就弄死她?” 他抬眼看她,忍不住笑了一声:“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我可以稀罕。” 他笑的真是可爱,于是她搂住他脑袋,硬扒拉过来,亲了一口脑门儿。 当前的身高差下,这个操作是最具大佬气质的了。 然后她手滑下来,牵住他手,带着他跃了进去。 陈慕雪过的并不好,都不能说是软禁了,完全就是监禁,看她明显满腔郁愤又不敢发的憋屈样,沈昼锦心情很不错。 她瞅了瞅身边的霍凌绝。 霍凌绝神色从容。 她这才掏出符来试了试气运值。 果然,没有降,她觉得她的猜测一定是对的,只等明天秦云峤回来再试试了。 然后两人去了最后一站,三皇子的长随郑蒙那儿。 郑蒙租住的宅子挺豪华的,来的人也挺多,可能是因为今天她回来,所以这些人还都没睡,正商量着明日如何上门,如何保证一定能见到她,如何收买她,对付她。 沈昼锦只看了一眼,拳头就硬了。 是真的硬了。 打眼一看,居然一屋子全都是老!熟!人! 她们跟三皇子明争暗斗了好几年,而室中的这些人,前世都跟他们打过不止一回交道,不过,也大多死在了他们手底下,没想到今生还得再杀一次。 沈昼锦面无表情的扔下了一道符,转眼之间,就无声无息的躺倒了一地。 霍凌绝伸出手,沈昼锦往他手里放了个面罩,自己也系上了一个。 他系好面罩再次伸手,她往他手里放了一把匕首,自己也拿了一把,随手推开窗子,两人翻身跃入,默契的一人向左,一人向右。 沈昼锦提着发髻抓起地上的人,看也不看的匕首一划,血就从腔子里狂飚了出来。 一个,两个,三个…… 所有人都只一刀,只有郑蒙仇深似海,所以她给他喂了一点毒,准备让他以植物人的状态疼上三天三夜再死……嗯,过程中被人埋了也说不定。 等全部杀完了,沈昼锦收起匕首,给两人各甩了一张清洁符,然后比手示意,问他这次选啥工种。 霍凌绝叹了口气,然后他就去翻尸体了,沈昼锦则跃出去,不一会儿,就找着了他们预备送给她的礼。 三皇子外家是理国公,颇有家资,所以他出手一向大方,金银珠宝满匣,沈昼锦满意的收进了空间里。 霍凌绝也已经摸完尸,找到了满把的银票银两。 两人跃出围墙往家走,沈昼锦忽然有点儿好笑…… 两人这堪称狠辣的作派,其实真的是三皇子他们逼出来的,前世时不觉得,今生再看,多像雌雄大盗啊!! 只不过前世她装着假腿,行动不便,总是负责摸尸补刀的那一个,这辈子,这个活儿,总算换他了。 霍凌绝一声不吭,两人一直回了房,霍凌绝才伸出手指,点了她脑门儿一下:“我知道你在偷笑……走着瞧。” 沈昼锦失笑着,推门进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年年就跟个叫早鸟儿一样,天刚亮就醒了,然后就被丫环牵着,过来找陆执戟。 禇连城已经跟周温良打听清楚了当地猫狗坊的所在,陆执戟非常熟练的哄着小年年,吃过早饭,连同几个徒弟一起去了。 沈昼锦没去。 她还暗示了一下陆执戟最好不要买,因为大熊猫长大了之后多萌啊,主要是懒洋洋的,又聪明温顺,适合给小孩玩,到时候买了猫也会失宠,不如直接不要买。 霍凌绝也没去,他站在廊下把玩着小凤凰,问她:“还没问你,怎么收了这么多徒弟?” 沈昼锦笑道:“我可能还会收,我很喜欢收徒弟的。” 这是她的舒适区。 徒弟这个身份,完美的符合她内心深处,“依附于她的亲人”这个要求,所以,收很多的徒弟……这是她的舒适区。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社畜,难得回到自己的世界,不背着人设和任务,当然要第一时间,把自己的舒适区给打造出来,每次回家时,看到漂亮可爱的徒弟们,她会觉得放松,觉得开心。 是的,她知道,这算是她的弱点。 人都有弱点,懦夫隐藏弱点,勇者克服弱点,她一直以为,克服就是最坚强的方式了,一直到她成为真正的强者,她才明白……我有弱点又如何,只要我足够强,我的弱点甚至会变的有趣。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秦云峤快步进来,笑道:“锦儿。” 第189章 要不我们玩个大的 沈昼锦笑着点头,一边比手给两人介绍:“秦云峤,霍凌绝。” 这会儿还化名“叶云峤”的秦云峤:“……” 唉,行吧。 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霍凌绝也假装不知道他是谁,两人互执了礼。 进了房间坐下,沈昼锦才问他:“怎样?” 秦云峤显然听周温良转述过,知道霍小郎地位特殊,于是直接道:“反正我这些天,一直没感觉再有进益,但我也一直叫人隔三差五的审审,好像还在追查同一个案子一样……然后今天早上我接了你的信儿,就叫人把她赶走了,暗中派人盯着,若要用,”他看了看霍凌绝:“随时再抓来用就好。” “行,”沈昼锦道:“先盯着吧。放哪儿了?” 秦云峤道:“她没钱也没首饰,估计只能做乞丐了吧?” 一句话还没说完,下头就来报:“陈氏女自卖自身,进了锦绣楼。” 几人:“……” 秦云峤点头:“倒也不意外。那就先放那儿?要不要打声招呼?” 沈昼锦摇了摇头:“不用,吃几顿饱饭也好,一直苦着万一习惯了怎么办?再说了,陈慕雪心高气傲,自觉得能跟太阳肩并肩,她是不会甘心沦落青楼的。” 秦云峤无语了:“不甘心她还去?哪怕年纪不大,去过青楼还如何嫁入良家?” 沈昼锦笑道:“娇贵的她怎么能忍受饿肚子的苦?去青楼只不过是事急从权,将来若遇到那个他,他爱她,自然会爱她的全部,包括黑历史。” 秦云峤:“……” 他叹道:“虽然恶心,但我居然觉得你说的挺对的 ,她,估计真是这么想的。” 沈昼锦笑了几声,又跟他道:“盯紧一点儿,她身边随时会有新的鱼出现。” 秦云峤:“鱼?什么鱼?” 沈昼锦一本正经的解释:“我忘记是什么地方的俗语了,把这种桃花运太过旺盛的叫做海王,所以出现在她身边那些人,就叫鱼了。” 秦云峤抽了抽嘴角:“行吧。那如果有人出现,要阻止吗?” “倒也不用阻止,”沈昼锦想了想:“及时跟我说就成了。” 秦云峤再次点头。 外头周温良快步进来,站在门口,含笑指了指秦云峤,意思是找他说话,沈昼锦不在意的点了点头,秦云峤就出去了。 霍凌绝本来没在意,耳边却忽然滑过半句话:“下了罪己诏……”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走远了,霍凌绝一把抓住她手臂:“锦儿,他们在说什么?” 沈昼锦一愣,就一边听一边道:“查了十来天,也没查出什么来,朝上连废太子都说出来了,皇上震怒,说纵是有过,也是他的过,就下了罪已诏……” 一边说着,两人同时想起来一件事儿。 武宣三十一年,对,就是今年,十月初一,太子代帝祭祀太庙,这是一种常规祭祀,每个季节都有一回,并不多隆重,却是太子第一次代帝主祭。 谁知道,白天刚祭完了,晚上,就出了一件事儿。 太庙门前群狼齐至,咬伤了好几个人,一时掀起了轩然大波,朝上吵吵了半个月,嚷嚷着上天震怒,储君无德,请废储君……最终以武宣帝下了罪己诏结束。 要知道,太庙这种地方,乃皇室宗庙,是日夜都有人巡视的,人气这么旺的地方,正常来说,是不会有狼的。 而且,大盛朝的太庙,才建了不到二十年,围墙外头的墓林也并不多么茂盛,不是狼群会栖息的地方,所以朝臣才如此的惊骇。 但,前世。 好几年之后,她们才无意中知道。 当时,是三皇子找了手下几个高手,去山林找了两个狼崽子,杀了,然后又一路拖过来,把气味儿留在了太庙门口。 狼是最记仇的动物,足足追了两座山,然后,夜袭太庙报复。 但世人不知道真相,于是这成为了太子的一大污点,虽然当时没有废太子,但时不时就会被人提出来,黑太子一把。 太子秦峻,先皇后所出,正经的长子嫡子,素来有仁爱之名,唯一的缺点就是子嗣不丰,如今年过而立,只有一子,才七岁,且身体一直不怎么好。 比起三皇子,李皇后所出,外祖父是理国公,两子一女傍身,顿时就显得势弱了。 所以太子一出事,得益最大的就是三皇子。 沈昼锦对太子其实毫无印象,对秦云峤和除了三皇子之外的其它皇子全都没什么印象,主要是死的早,三皇子那个时候,完全是毫不掩饰的杀弟弟。 不,也不是,也有两个她略有印象,一个是小屁孩儿十一皇子;一个是当了三皇子狗腿的七皇子,萧允承的表弟。 沈昼锦凑过去,小声道:“要不,我悄悄去京城,把秦三狗给咔嚓了?” 霍凌绝沉默半晌,认真问她:“如果他成长起来,你会不会对付不了?” “不会!”沈昼锦郑重保证:“我很厉害的!就算他成了帝王,我也可以轻松对付。” 霍凌绝道:“那我不想他死的这么容易,我希望他能生不如死,痛苦不堪,至少熬上三年,才能稍解我心头之恨。” 沈昼锦立刻点头:“好,我答应你。” 她摸摸他头,想了想又道:“但你知道不,这一世,有好多事情不一样了,比方说很多陈慕雪的鱼,都比前一世遇到要早的多,所以三皇子不会也提前出现吧?” 他轻飘飘的道:“那就提前出现啊,送上门来,我们收拾他不是更容易?” “说的也是,”沈昼锦也乐了:“不管他来不来,总之,一天好日子也不要让他过了,要不我先让凤儿去,给他下个毒?贴个倒霉符什么的?” 霍凌绝有些好奇,看了看手里的小凤凰。 本来,小凤凰最喜欢燕羲之,其次是师兄,其它人只偶尔临幸一回。 但自从霍凌绝来了,小凤凰就粘住他没挪过窝,而且一点不喳喳了,也不唱神曲了,就像一只淑鸟,日常就是拿小拐嘴理理毛,摆个造型;或者假装睡着了,偎在他手心骗个摸摸…… 这会儿,它就偎他手里,霍凌绝伸手推了推它:“你这么厉害的吗?这么远你也飞的到?” “当然!!”小凤凰一下子就支楞起来了:“人家好棒棒的,人家还可以载你去呢!” 霍凌绝是真的惊讶了:“载,我,去??” 他看着沈昼锦,沈昼锦默默看天。 她能说什么,摊上一只色鸟让她说什么? 看人家长的好看就卖她,她已经习惯了,好在卖给霍凌绝,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霍凌绝也没再问,随手把小凤凰送到肩上,然后转头看着她,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锦儿,要不我们玩个大的?” 沈昼锦也凑过去,与他脸对脸:“多大?” 第190章 不可再负其它人 霍凌绝道:“告个御状?” 沈昼锦心头忽然灵光一闪:“不,告御状算什么大,我们来一个更大的。” 他学着她的样子,更往前凑,笑道:“更大是多大?” 沈昼锦笑道:“你猜?” 霍凌绝笑而不语,也不动,沈昼锦往后一退,他还偏要跟上来,两人鼻尖顶着鼻尖,眼睛都看不清了,还眨呀眨的。 然后小凤凰翅膀一拍,飞了过来,小拐嘴强行挤入了两人之间,毛毛扎的脸都直痒痒。 霍凌绝笑着,这才退后,把小凤凰抓到手里。 然后沈昼锦咳了一声:“话说,刚才我跟小峤说话,你听到了?” 霍凌绝道:“听到了。” 沈昼锦瞅了瞅他:“那你介意不?” 他又看了她一眼,“你先详细跟我说说。” 于是沈昼锦就详细的,把前后的事情都说了,一边道:“反正目前来说小峤得到的好处最大,其次是焰儿,你如果不喜欢,那就慢慢来。” “我不介意。”霍凌绝口吻淡定的道:“我厌恶她,和我用她拿好处,这又不冲突?” 沈昼锦点了点头:“但你若去,你修的武道跟小峤不一样,起码还得有个……二十来天左右,才会有第一次契机。” 霍凌绝点了点头:“她应该没这么早死的吧?” 沈昼锦笑了一声:“嗯,应该不会,我在想……” 她说了个开头,就听外头大呼小叫,应该是陆执戟他们回来了。 她就站起来,走到门口,一伙人嘻嘻哈哈的拐过影壁墙,小年年被江殷炽抱着,手里拿着一个糖人在吃,吃的满脸都是糖,衣襟上也都滴了糖。 沈昼锦本来想抱一下的,一看这样子,果断放弃,背着手道:“猫呢?” 陆执戟冲她眨了下眼睛,表示“看我多能干,你说不买我就没买”的意思,一边笑道:“这边的猫狗坊太小了,猫也不漂亮,还凶,差点抓着年年,所以还是不买了。” 沈昼锦问:“年年答应?” 小胖妞自己点了点头:“猫猫不好玩,要不还是玩哥哥儿子吧,行吗?” 沈昼锦乐了一声,点点头:“对,玩哥哥的儿子吧,年年是姑姑,好好照顾他们,等他们长大了,就会很可爱的。” 年年点头:“好,那儿子在哪里?” 禇连城赶紧哄她:“年年先回去换衣服,换了衣服洗了手,才能玩……”他中途顿住,转头问:“你们也没给它们起个名字??” 对哦,她还真忘了,她看了看霍凌绝。 霍凌绝淡定道:“起了,一个叫霍小桃,一个叫霍小枣。” 他过去,伸出手,提着后衣裳,把妹妹提了过来:“换了衣服,年年可以帮忙喂小桃和小枣,但是一定要小心,要让沈伯伯帮忙,因为他是神医。” 年年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提,很是乖顺的甩着小腿腿,一边走一边还飞快的舔着糖。 陆执戟在后头嚷嚷:“年年,陆哥哥明天再去找你玩。” “好,”年年不能回头,小手手举到脑袋上头,用力挥:“陆哥哥再见,禇哥哥再见。大家再见。” 沈昼锦陪着他过去放娃,结果长宁郡主一看这架势,赶紧接过来,一边埋怨他们:“在外头空口吃糖,也不怕齁着,买个这么大的做什么,沾到脸上,洗的时候粘的疼,还有这签子扎到了怎么办……怎么当哥哥/姐姐的,我就知道你们不会照顾孩子……” 沈昼锦两人默默听训。 不同的世界,同一个妈妈,哥哥/姐姐带娃什么的,反正就是背锅的。 她默默的把小毛崽崽放了出来。 被他两个名字起的,她还有点感慨。 前世两人刚搬进那个院子时,商量着栽一棵树。 她自己喜欢吃桃,但想着他喜欢吃枣,就给他栽了一棵枣树;结果第二天一醒,他在枣树旁边,又栽了一棵桃树。 本来那块地儿就不大,她说种两棵长不起来,然后他说,那就挤着长,说不定最后会长在一起呢? 最后那两棵树真的都活了,只是一般移过来都是两三年才挂果,她被抓走前,看到树上结出了青青的小毛桃,还说今年终于能吃上桃了,结果……最后还真就没吃上。 她叹了口气,摸了摸睡着的小毛崽崽。 等长宁郡主把小年年洗干净抱出来,沈昼锦就拿了几个奶瓶和几罐奶粉出来,有适合小崽子的,也有适合小年年的,教给她们按什么比例冲泡,平时怎么烫洗消毒。 大篮子上贴了符,是恒温的,而且因为要照顾小年年,本来就多了一大拨人,连着两只熊猫崽一起照顾着也不会太忙,这样不但小年年有的玩儿,也不会像她老是一不小心就忘了喂。 不一会儿,不负责任的年轻父亲,就把孩子扔给了老人,一身轻的出来了。 到了晚上,沈昼锦先去试了试陈慕雪的气运。 这一次,果然感觉到了明显的气运下降。 估计起码掉了有10-15%!! 所以,果然是这样的,做为一个海王,男人或者金大腿在她身边升级,她不掉气运。 像身陷囹圄这种,估计会影响形象,影响后续的桃花运,会少少的掉气运。 但像卖身青楼这种,没几个人看到,大概算是良好的引鱼条件??也不掉气运。 但如果男人或者金大腿跑了,她就会掉气运了。 而且,天道好像识别不到这个男人是真心是假意的,就好比秦云峤,本来就是她派过去的,但整个过程中她气运都不掉,还微增,但两人一掰,她的气运就开始掉了。 但如果像前世,男人和金大腿全都围绕在她身边,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咣咣撞大墙,她的气运肯定嗖嗖长,所以到后期才变的“无敌”的。 挺好,一切皆在意料之中。 然后沈昼锦就叫了小凤凰来,载了霍凌绝,往京城去了。 小凤凰现在还不能一次载两个人,但小凤凰是她的器灵,空间共享,所以她可以等他们到了京城,然后从小凤凰那边那个“门”出去。 前后不到一刻钟,他们在京城街头会合了。 对霍凌绝来说,离开京城,还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他看向左右,长吸了一口气,显然十分感慨。 沈昼锦在旁边陪着他,等他看过来,才背着手拽拽的笑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爷是不是无所不能?是不是对爷生出了崇拜之心?追随之念?” 他就笑了。 他知道她是故意逗他,怕他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霍凌绝道:“沈爷确实无所不能,想必也一言九鼎,我今天的愿望是,从今往后,凤儿背上除了我与锦儿,不可再负其它人。” 沈昼锦:“……” 她只好道:“行吧。” 霍凌绝斜瞥了她一眼,就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沈昼锦道:“随便,我们明天早上才有事。” 武宣帝的生辰是十月十八,也就是明天。 武宣帝向来不重视这个,加上太庙之事在先,所以他下旨一切从简。 沈昼锦准备在这个关键时刻搞点子事情。 霍凌绝肯定想不到,她敢在文武百官齐集的金銮殿上这么搞,更不会想到,过程中,他们还可以现场观摩。 她怎么这么厉害?真是被自己帅惨了!! 果然,唯强者、帅无匹!! 第191章 神鸟讨封六谷丰登 霍凌绝看了看她隐隐嘚瑟的小表情,抿了抿唇:“那我们去收拾几个人。” 三皇子底牌挺多的,恰好霍凌绝知道的也不少。 这种暗处的底牌,除非是有什么大变故,或者被发现了,一般是不会换地方的。 所以,虽然他知道的是几年之后的,但这会儿去找,也顺利的找着了几处,因为明天还要坑三皇子,所以沈昼锦阻止了霍凌绝给他们抹脖子,而是现场拿出鬼面疮符改制了一下。 鬼面疮是指形似鬼脸的肿疮,一般长于两膝或两肘,她把它改成了恶狼的图样,是一个张大口的狰狞狼头,会长满全身,痛苦不堪,药石罔效,到时候三皇子的事情出来之后,配合食用,自然效果更佳。 一晚上,两人就跟打地鼠一样,把所有知道的地方嘭嘭嘭全打完了,算算居然收拾了有近四十个人,都是高手,估计就算不是三皇子的全部底牌也起码是绝大部分了。 沈昼锦还想顺便把萧允承也收拾了,结果这丫的居然不在?? 沈昼锦问:“找地方休息?” 他说,“再等等。” 但等了半天又不知道在等什么,沈大佬对自家的小作精很宽容,也没催他。 一直到子时钟声一过,霍凌绝道:“我今日的愿望,是赎回我们住的院子。” 沈昼锦愣了下,有点无奈,伸手摸摸他头:“一天并不是只能提一个愿望的,你提两个三个十个,全都可以。但这个我不能答应。” 她双手拉住他双手,温柔哄诱:“那个院子,没有什么好的,虽然在那里,也有很多开心,但那个时候,就算开心,也只是苦中作乐……我们并肩作战、福祸相依、生死与共,这种感情还在我们心里,并没有消失也不会消失,我们不必非得用原来的房子盛它。我们还有大好的人生,那样的开心我们还会有很多,数不清那么多,完全没必要去怀念。总之,我不想要那个院子,我希望你能慢慢淡忘那些往事,享受现在,期待将来。” 她再次张开手臂,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霍凌绝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道:“那我们找地方休息吧,我觉得三皇子那儿就不错。” 沈昼锦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然后两人手牵手去了三皇子府,把熟睡的三皇子从榻上踹下来,在他偌大的榻上又放了一张榻,两人就躺在了上头。 其实睡也睡不着,沈昼锦纯粹就是陪着他玩儿,只躺了一会儿,就坐起来盘膝入定了。 霍凌绝倒是枕着手一直躺着。 三皇子的卧房,极尽奢华,榻下的三皇子睡的宛如一头猪,没用药也没用符,但也没醒。 霍凌绝在黑暗中凝神他的脸,眼神慢慢变冷。 曾经厌恶他,厌恶到不愿头顶同一方天空,但如今想来,归根到底只是因为不够强大,若真的够强了,像现在这样,任你戒备森严,我自长驱直入,那……同在一屋檐下又如何? 面上忽然一凉,她用手盖住了他的眼睛:“睡觉,小孩子熬夜长不高。” 霍凌绝:“……” 这老父亲口吻,他真是被气乐了。 但那软乎乎凉习习的小手,给了他莫大的安慰,他一动不动的闭眼,不知不觉,居然真的睡着了。 一直快到早朝的时辰,沈昼锦才收了榻,与霍凌绝手牵手儿往外走,霍凌绝从三皇子身边经过,还难得幼稚起来,在他脸上踩了两脚。 但沈昼锦的隐身符极为高明,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就算碰一下也没感觉,所以踩上去也不那么疼。 霍凌绝一看不疼,顿时又踹了几脚,把三皇子硬生生的踹醒。 他一看自己在地上,顿时大发雷霆,跳着脚把下人训斥了一通,眼看到了时辰,才赶紧爬上马车出门。 早朝。 武宣帝登临御座,文官北向西上,武官北向东上,一拜三叩礼毕。 鸿胪寺官员上前一步,还未开口,忽听天边一声啼鸣,一只通身雪白的鸟儿,飞入了殿中,悬空停下,口发人言,道:“皇上,皇上,我是什么?” 百官齐齐吸气。 神鸟讨封,这可是大大的吉兆! 武宣帝也不由得精神一振。 然后他大方的道:“朕看你像凤王。” 凤凰、凤王,一字之差,大大不同。 凤凰也是百鸟之王,但这只是种族压制,凤王却是有了身份的真正百鸟之“王”。 得到本位面帝王的金口敕封,对小凤凰的实力大有裨益,这真的是意外之喜。 小凤凰欢喜不尽,仰天啼鸣,身体在空中一个翻卷,陡然间便长大了三倍,身上长出了隐约的花纹,尾部也长出了三根彩羽,周身云气弥漫,光华莹莹。 众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喘。 小凤凰向上道:“多谢皇上。” 它凤首朝前点了一点,一点小小的光芒,就飞到了武宣帝面前。 武宣帝缓缓伸手,那物落入他掌中,化为一枚鸽卵大的珠子,内有花纹。 这珠子的原理,跟九霄的玉佩是一样的。 内雕了玉玺代指社稷,只要他是一个心怀江山的好皇帝,这珠子就会有效。 越英明,越有效,既能保护自己,还能强身健体,辟邪驱毒。 正当大家以为这就是结束的时候,小凤凰一挥翅膀。 然后,在三皇子的头顶,一幕云气凝成的画面开始活动。 偷走狼崽,拖到太庙,群狼齐击……虽然只是无声的默剧,但大家全都看的分明,满朝文武哪一个不是人精,一下子就懂了,眼神儿全都变了,武宣帝的神色更是猛的沉了下来。 三皇子自视甚高,看到小凤凰向他挥翼,还心跳了一下,以为会有什么好事情,或者也赠他个什么东西。 他脸上的笑容都展开了,但下一刻,就发现不对了。 众人看的,分明是他的头顶! 三皇子惊慌失措,猛然仰头,往上看了看,感觉到一团云气,又胡乱拨了两下……云气渐渐散开,但大家也已经看清楚了。 短暂的安静之后,小凤凰开始在空中盘旋…… 一圈一圈,越飞越高,越飞圈儿越大。 随着她的盘旋,地面上,金灿灿的玉米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一直到积成了一人多高的一堆,场面十分炫酷。 小凤凰声音清越:“一愿明君长寿,二愿国贼显形,三愿六谷丰登、盛世绵延……” 声音渐渐远去,宛如仙乐缥缈,逼格拉满。 五谷是指稻、黍、稷、麦、菽,于是献上的玉米就算是第六谷了,六谷丰登,没毛病。 沈昼锦和霍凌绝贴着隐身符站在一旁,全程亲眼见证了这一幕。 第192章 想做别人的灯 物随主人,小凤凰装逼也是专业的,全程高能,每一根羽毛都是戏,就连玉米这金灿灿的颜色,都像是为这一场戏量身打造的。 真不是她要自夸,她也是后期才悟通了两个通关秘籍,一个叫装神弄鬼,一个叫上交国家。 极其高效,极其省力,无惧任何气运之子,她后头几个位面过的真跟度假一样。 而这对三皇子来说,就是釜底抽薪有木有!! 就算你娘是皇后,就算你外公势大,你干下这样的事情,一辈子洗不白! 眼看着武宣帝快步离了御座,伸手轻轻捧起地上的玉米,沈昼锦不由得点了点头。 越是小节,越能见人品。 武宣帝没第一时间叫人把三皇子抓起来,也没第一时间研究那珠子,反而更关注这“第六谷”,就冲这一点,就是个好皇帝。 上辈子,她只远远看过武宣帝一次,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这一次倒是仔细瞅了瞅。 武宣帝与她想像中有些不一样,她之前的想像,是拿舅舅当模板的,感觉是武人那种赳赳之气。 其实并不太像。 武宣帝身形高大魁梧,留着胡子,脸型略长,长相端正,气势惊人。 浓黑的关刀眉,真的会有一种“入鬓”般的凛冽感,眼神亦是明亮犀利,动作洒脱,一看就是个伟丈夫,而且有一种属于帝王的睿智感,没有信郡王那种武将的莽。 下头站的太子,与武宣帝长的不像,看起来也不像而立之年,感觉更年轻些,白净而俊秀,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书卷气。 不像个储君,倒像一个儒雅的书生。 至于三皇子,他那张逼脸,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三皇子长了个梨形脸,上窄下宽,两颊很肥,下巴又短平,显得有些幼态。 虽然五官不丑,但看着就有种不怎么聪明的感觉,但也确实不像个狠毒的,反倒像是个温吞人,谁能想到他还没登基,就迫不及待的大开杀戒呢?“雪儿一滴泪,新帝屠满门”的事情更是屡见不鲜。 沈昼锦恶心的慌,不愿多看,反正符她已经给他贴上了,什么时候催动都可以。 她就拉拉霍凌绝,附耳道:“要不现在?” 虽然她现在就已经把三皇子摁死了,但如果能让他当众打滚,脸上出现狼咬痕什么的……会不会更狠一点? 霍凌绝却摇了摇头,指了指武宣帝。 他的意思是,如果三皇子太过狼狈,武宣帝也会难堪。 就好比三皇子为了对付太子,整了一个狼袭太庙,却没想过这样一来,他们秦家的老祖宗和武宣帝,才是最难堪的。 沈昼锦就点了点头,两人绕开众人,退了出去。 少年的心情有些复杂。 原来她真的这么厉害。 前世与他们纠缠好几年的仇人,而今,如此轻松就绝了他的夺嫡路……这种感觉,还有些空落落的。 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她的心情。 她已经历害到了这种程度,几乎无所不能,那,说一句僭越的话,哪怕她想当皇上都可以了,再做寻常事情,自然就没甚么乐趣了。 所以她才说,要做他们的阿什么神灯。 霍凌绝无声叹气。 假装淡定的后果就是,连她究竟想当什么灯都没搞清楚。 但不管什么灯,总之是一个可以许愿的灯。 那他以后,每天都要向神灯许一个愿望,而且还要提的大胆一点。 不然她一闲下来,说不定又想去做别人的灯了。 说干就干,看四周没人,他转回头,瞅着她道:“回去之后,我还有一个愿望,会有点麻烦,你可以答应我吗?” 他漂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注视着她,还不好意思般悄悄抿了一下唇,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沈大佬当场被萌翻,血槽嗖嗖嗖的一路掉到底。 毕竟他如今还不是后来那个小·老狐狸,还是一个又俊又冷的狼崽子,总是面无表情的非常酷,乍然这么笨拙的一撒娇,哇!!萌到犯规有木有!!! 沈昼锦当场施展大佬搂,伸手就把他脑袋搂低下来,在他漂亮的眉眼处叭叽叭叽亲了好几口。 给你给你全都给你!! 他默默的垂着眼被她亲,一直到她亲完了,才慢慢的道:“你去过的那个地方,可以随便亲人吗?” 沈大佬的手一顿。 她咳了一声:“倒,倒也不是。” “哦?”他悠闲的道:“那这是爸爸的爱护吗?爸爸已经长大了,开始喜欢好看的少年人了吗?” 沈大佬:“……!!?” 他怎么知道她脑内自称是“爸爸”的??现在根本就没人这么叫啊!! 还有他这句话,为什么总有一种“男人长到八十岁也只喜欢十八岁少女”呐意思?不过不可能的吧,这种黄暴又那啥的梗他不可能知道的吧…… 他慢慢靠前一点,大眼睛无辜又清澈:“爸爸,你说话啊?是吗?” 沈大佬……腿软了。 这是什么纯天然小撩精。 她本能后退:“倒,倒也不是。” “那是什么?”少年眨眨大眼睛,卖起萌来浑然天成,好像他天生就是一个这么软乎的人:“那是因为我可爱是吗?” 她继续后退,背都抵到了墙上:“对。” 少年再次眨眨大眼晴,“那爸爸喜欢吗?” 还真挺喜欢的,但是她不敢说。 他也不着急,再次贴近,手垫到她脑后,低头瞧着她的眼睛:“那爸爸以后只喜欢我一个好不好?只亲我一个好不好?” 四目相对,沈昼锦眨了眨眼,认真回复:“那好吧,我答应你。” 他一眯眼。 然后她语重心长的道:“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想想……” 他扭头就走。 沈昼锦笑着,一手抓住他,随手招来小凤凰,就跃到了它的背上。 果然,小凤凰来的时候还不能一下子负两个人,但现在就可以了。 武宣帝这一声“凤王”封的,这个世界对小凤凰的限制消失了大半,实力也暴涨了许多。 沈昼锦把小少年搂在怀里,让小凤凰飞的慢了一点儿,一边指着下头跟他道:“看,大好的河山,你想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所以别生气了,好不好?” 漂亮少年一抬下巴:“哼!” 沈昼锦被他逗的笑出声。 霍小狐狸青涩的少年时期啊,真的是太可爱了,连使小性子都可爱的不要不要的……就这么一直可爱下去吧,不要再变成当年那个暗黑系的小狐狸了。 第193章 把三狗子给摁死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还不到早餐时间,到了时间照常出门,没有人知道他们来了一个京城游。 小凤凰仍旧化身鹦鹉,懒洋洋的落在霍凌绝肩上,一边还道:“皇上好威风啊!!” 沈昼锦诧异了:“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一挂吗?” 小凤凰的豆豆眼都张大了,乍着翅膀,一副标准的脑残粉维护蒸煮的样子:“皇上可是皇上!皇上和凡人怎么能一样!!” 行吧! 反正她的蒸煮天天变,每一个都爱的真情实感,她也不跟它争。 沈昼锦就道:“你回头去找一只差不多的鹦鹉,然后演一出戏?” 就是假装凤凰一下凡就冲着皇宫讨封去了,然后讨完了没有飞升,过来找她了,认主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暴露太多了,反正她一边安排着,一边就觉得……其实不安排也行,估计她有一只神奇鹦鹉的事情,上头应该早就知道了,等安静下来,估计就会有所猜测了。 算了,就这样吧。 反正她现在就是很随缘,脑子我有,咸鱼我是,想起来就掩饰一下,想不起来就摆烂。 小凤凰倒是兴致勃勃,在霍凌绝肩上蹦来蹦去:“我要出去玩几天,找几只好看的鸟儿当随从!我如今也是有身份的鸟了!” 沈昼锦道:“随你。” 于是即将远行的小凤凰,在早餐桌上忙的不可开交,跟它第二喜欢的燕羲之,第三喜欢的沈昼眠,有点喜欢的其它人,全都缠绵悱恻的告了一个别,然后才飞走了。 吃过早饭,霍凌绝回去修炼,沈昼锦就溜达着去看了看他儿子。 沈神医和长宁郡主正对坐着,一人拿着一只毛崽崽喂奶,小年年站在篮子旁边,正攥着小拳头,超认真的唱着儿歌,声音还挺大。 估计是沈神医怕她捏小崽崽,特意给她安排了个工作,她一边唱着,看到她来了,大眼骨碌碌直瞅她,小脑袋也随着她转,但还是在认认真真的唱,唱完一遍,还伸着小手指头扳一下,计个数。 沈昼锦一看就乐了,凑到沈神医跟前,小声道:“我小时候,你也是这么忽悠我的吧?” 沈神医没听过忽悠这个词儿,但还是听懂了,瞪了她一眼。 沈昼锦拿出一个大玩具熊,比小年年还要大,她早上本来想找一个布娃娃的,但布娃娃汉服的很少,还都是塑料的,倒是大熊,老虎,猫猫狗狗兔子这种毛绒玩具多的是。 她就抱着,在小年年身边晃呀晃,晃呀晃。 小胖妞的眼神儿,就跟有根绳儿连着一样,眼巴巴的瞅着她,小身子都歪过来,调儿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长宁郡主忍不住了,笑嗔她:“偏你就是个促狭的,年年别唱了,去找姐姐玩吧。” 小胖妞哇了一声,飞也似的扑过来,抓着她手臂:“姐姐姐姐。” 沈昼锦逗她:“姐姐好不好?” 年年仰着小脸儿猛点头:“姐姐最好了。” “姐姐漂不漂亮?” 年年道,“姐姐天下第一漂亮。” 沈昼锦都乐了,这才把大熊给了她。 小年年一抱,整个人就看不到了,只能看到两只小白手手,奋力的揪着毛毛。 沈昼锦一手抓着熊耳朵,就把小胖妞给带跑了,然后找了一个大毯子铺在地上,开始给她变戏法儿。 用空间变戏法儿简直方便,一个一个往外掏,这种东西其实想想也不难做,用戳针就能弄出类似毛绒这种质感,很多绣娘都能做,只是如今很少有这种玩具,顶多有个泥塑的磨喝乐之类的,没啥好玩的,不小心还容易摔,所以还是这种软乎乎的好玩儿。 于是等长宁郡主喂完熊猫找过来的时候,满毯子都是动物,找半天找不着孩子在哪儿,长宁郡主叫了好几声,小年年猛的一下从里头钻了出来,乐的嘎嘎的:“娘亲!年年在这!!” 长宁郡主笑出声:“可把你给乐坏了吧?姐姐给了年年这么多好玩的?” 小胖妞猛点头:“年年跟姐姐最最好,天下第一好朋友。” 沈昼锦:“……” 好像前一天她跟陆执戟也是这么说的。 长宁郡主笑道:“还不是小炽,小炽跟年年说,你是天下第一高手,她就学会了,什么都是天下第一,娘亲天下第一好看,沈伯伯天下第一厉害,藕藕天下第一好吃。” 哦对,藕。 沈昼锦想起来了:“我拿些藕出来给你们吃。” 长宁郡主向她招手,沈昼锦凑过去,长宁郡主凑着耳朵,小声道:“你做事要小心,别为了一口吃的,一点玩意儿……就冒险。” 沈昼锦笑着点点头:“娘亲放心,没事的。” 她就拿了一截出来,洗干净,竖切了,小年年拿在手里,咔嚓咔嚓当水果吃。 沈昼锦又拿了些水果出来,回头各院里分一分,多吃一点这样的水果,对武道也是大有裨益。 她在锦年院……对,现在长宁郡主把自己的院子起了个名字叫锦年院,估计是她的名字和年年的混合。 她在锦年院消磨了一天。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无所阁那边才得了信儿。 这会儿秦云峤已经搬回来了,沈昼锦就大模大样的偷听。 三皇子引狼攻击自家祖宗的庙,这是大逆之罪,真正的“十恶”不赦。 时人本来就迷信,哪怕一个普通农人对家庙都极为重视,更何况是皇室,往大了说这是要影响国运的。 他这是家国两重罪, 不可原谅。 只是这事儿实在太丢人了,所以沈昼锦还以为武宣帝不会处理的多重的,没想到具体罪名武宣帝倒是没公开,但处理起来却是丝毫没手软。 三皇子贬为庶人,理国公贬官、削爵、李皇后废皇后之位…… 沈昼锦又惊又喜,没想到这一次装神弄鬼的效果,居然能好到这种程度,一下子就把三皇子,不是,三狗子给摁死了。 而且武宣帝也太雷厉风行了,这种事情,正常来说,总得扯上几天皮,尤其废后这种事,扯上几个月都有可能,但他居然一天就全处理完了?? 霍凌绝道:“皇上自来便是如此,做事果决,眼里不揉沙子,所以……有时候真不像个皇上。” 沈昼锦忍不住问他:“说起来,你前一世,是不是受了皇帝的遗命?” 第194章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霍凌绝摇了摇头:“没有。” 顿了一下,又轻声道:“又何须遗命?” 沈昼锦有些奇怪:“那为什么,皇上会忽然认你做义子?”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笑道:“其实我现在,已经是皇上的义子了。” 他顿了一下,低声解释:“我外祖父当年,是个有名的大儒,皇上曾在他门下学文,那时皇上还未登基,时常会遇到一些事情,有一次被人刺杀,我外祖父给他挡了一箭,箭上有毒。事后,皇上千辛万苦,给他寻了药来解毒,但那时,皇上也受了伤,而方子里头有两味药,皇上也需要,来不及再寻,外祖父就悄命人把药换了。” “皇上知道之后,一直心中感激,登基之后,也一直关照外祖父。我猜想,父亲身为伯府嫡子,娶我娘,便是在盘算外祖父与皇上这份人情,但外祖父当时中毒之后,身体一直不好,也一直未入仕途,一辈子是个白身,皇上似乎也淡了。他盘算落空,一直对我娘不满。” 他顿了一下:“我娘生了我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我那个父亲,便开始宠李氏。我四岁还未开蒙,有一次见了外祖父之后,便有几个人到了我身边,护着我也教导我,我那时信了是祖父安排的,但现在想来,祖父一生淡泊,那时又病的起不来床,哪还有这样的能力。一直到后来,我七岁的时候,外祖父去世了,我跟我娘回去,晚上就被人带去见了皇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续道:“皇上走过来时,我只觉得,从未见过如此高大威武的人,而他待我又十分温和……” 沈昼锦静静的听着。 足足隔了一辈子,才听他吐露这些往事……这么说起来,他们其实是有些同病相怜的。 他母亲病弱,有一个宠妾灭妻的渣爹,大他三岁的庶长子压在头上,祖父又去世了,雪上加霜,彷徨之际,七岁的他乍见帝王,生出崇敬之心,这一点也不奇怪。 而武宣帝本来可以把这些事情安排给下人的,但他亲自去做了,亲自去见了,之后也放在心上,偶尔见面,时时关照,最后还在他母亲去世之后,把他收为义子。 只是没有公开,否则他那个渣爹早把他供起来了。 别说是帝王了,就算是寻常人,能这么记恩,又身体力行的照应恩人后人的,又能有多少? 这真的太过难能可贵。 只是武宣帝认为,男孩子经一些风雨挫折,不是坏事,所以才没有代为处置渣爹庶兄,而是把这些人留下,做为他的磨刀石。 但聪明人永远无法理解蠢货的脑回路,谁也没有想到,他的继母居然会把年年卖给拐子。 因为这完全不合情理。 一个三岁小姑娘能碍你什么事儿?吃能吃多少,养又不用你养。 说一句到底的话,哪怕你养废了她,暗害了她,都比卖给拐子要合理一些,起码那样牵扯的人不多,关起门来,不容易暴露。 正因为大家都没有想到,所以才叫她得了手。 前世,霍凌绝本就在学武这件事情上受了欺骗,九死一生才逃了出来,又亲眼目睹了妹妹惨死,受了刺激,赶回京城,之后就有了“逼死父亲”的罪名。 武宣帝可能是为了让他不至于被这个罪名压一辈子,所以才公开说要认他为义子,并说他父亲是被他带回来的消息吓死的,绝无逼迫之事。 不管事实如何,反正皇上明摆着为他撑腰,大家自然也就不敢议论了。 沈昼锦总算把事情全都串了起来,点了点头。 他抬眼看她。 他的瞳仁比常人更黑更亮,漂亮的跟琉璃珠子一样,这样看着人,好看的叫人不忍心拒绝。 他道:“我前世,毁了皇上的江山,我想赔给他一个……你可以帮我吗?” 沈昼锦不由好笑,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他这就是典型的,当坏人当太久了,再想当好人,还有些不好意思,还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装一个不在意。 可其实,即便前世,她也一直觉得他是个好人,他是真的心怀家国,不然做事也不会这么缚手缚脚。 她就道:“当然可以,身为大盛子民,没有人不想海晏河清,盛世绵延。所以你想做什么,我全都可以帮你的。” 霍凌绝点了点头。 沈昼锦又摸了摸他的头,想起来一件事。 那个时候,她接连经历了两个现代位面,一百几十年过去,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现代人了,再回到古代时,有好一阵子不适应。 她那个身体的兄长是个御史,极为忠君,偏偏那个帝王不怎么样,对他也不怎么样,板子都打过两回。 有一次她忍不住就问他,为什么皇上这么对你,你还如此忠君? 那个时候,他惊诧的眼神儿,她一直都忘不掉。 也成为她之后时时拿出来警醒自己的东西。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这句话,不止是说说而已,这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一干朝廷官员,他们可能争权夺利甚至贪赃枉法,但若国难当头时,以血肉之躯为帝王铺路的,也是这些人。 站在时代的肩上,指责他们的信念,这大错特错。 哪怕自私一点,从通关这方面来说,即便昏君在位,他们是“愚忠”,要改变他们,也绝不能简单粗暴的指责,因为他们所做的,恰恰是大众最认可的。 从此她就记住了,在这样的世界上, 忠君是必然的,不需要问为什么,不忠就是错! 同样,在现代位面, 爱国是必然的,不需要问为什么,不爱国就是错! 做为一个快穿者,她也有每个位面都归属感不强的通病,但她自己做不到,却仍旧极为尊重这样的人。 在这样的世界,身边有这样的人,总会叫她踏实又温暖。 她问他:“所以你想做什么呢?我还有别的粮食。” 红薯土豆,穿越者必刷神物,她当然也有,有的是。 只是这种毕竟跟大家常见的粮食不一样,小凤凰回施飞舞,金灿灿玉米成山,多么高大上,可要是一块一块的掉红薯土豆,到处滚来滚去,总感觉像在拉粑粑,场面就不那么炫酷了。 所以就算要献,也要换一种方式。 看他垂着眼沉吟,长睫毛画出一道弧,沈大佬伸手摸了摸,又鼓励他:“你可以大胆一点想,我要是做不到……嗯,那大不了你就换一个愿望。” 霍凌绝被她逗乐了:“让我想想。” 第195章 上一世他为刀俎这一世他为鱼肉 京城的消息,仍旧在不断的传过来。 当天晚上,三皇子“发病”了,头痛,发热,全身酸痛,太医也诊不出是什么病。 隔了一日,三皇子身上慢慢长出了狼头,然后开始发红、溃烂、流着脓水。 与此同时,京城里有好几处都发现了这种怪病。 武宣帝得知的第一时间,就叫人把这些人都处理了,因此消息没有传开。 民间偶尔得知,也只当个稀罕事儿听听,但知道内情的朝臣们已经吓坏了,原本还盘算着给三皇子脱罪的,这一下子,再没人敢开口,也根本不想救他了,恨不得跟他脱的越干净越好! 结果第三天,就听说三皇子自尽了。 然后没死成,被人救了下来。 沈昼锦都无语了,要知道,这种疮是陆续长的,先长两膝,然后是两肘,然后是头面部,然后才是全身,这个过程怎么也得有十几二十天,长到哪儿,哪儿才会开始疼。 结果这才三四天,估计也就刚长完膝盖,痛苦才刚开了个头,他就要自尽?? 如果说是平时,可能是策略,为了让君父心疼的,可在这个时候应该不是,因为他再傻也知道这时候,他疼的越厉害皇上越生气。 所以,就这么点点疼就受不了了? 他不会没几天就死了吧? 沈昼锦赶紧把小凤凰叫回来,又叫上霍凌绝,去了一趟京城。 三皇子已经从皇子府移了出来,这会儿相当于关了起来,估计武宣帝是想着不好一事两罚,所以才没有赐死。 沈昼锦顺着符,很容易就找着了。 两人仍旧贴上隐身符,然后进了关押他的厢房。 三狗子躺在榻上,痛苦的蜷成一团,连呻.吟之声都断断续续,身体不时的抽.搐一下,估计是真的受不了。 两人坐在房梁上欣赏了一会儿,沈昼锦想起来,小声道:“你想不想让他恢复前世记忆?” 霍凌绝点了点头,漂亮的大眼睛瞅着她:“想。” 沈昼锦道:“我只能试试,成不成我也说不准。” 她于是仍像对付陈丙融那样,抽了自己前世的一缕执念,拍了过去。 于是,正在痛苦呻.吟的三狗子,猛然一顿。 他神思恍惚,下意识的左顾右盼,然后就发现他跪在金銮殿下,御座上,一身龙袍的自己高坐着,身边还有一个美貌女子。 “他”正一脸厌恶的道:“腿也断了,脸也毁了,都这样了还叫人吗?怎么还有脸活着?” 美貌女子掩口轻笑:“毕竟是乡下长大的,贱皮子么,命硬。” 他说:“直接杀了就好,雪儿又何必为她打算?” 美貌女子道:“毕竟是我欠她的,总不能看着她死……” 看三狗子满眼放光,还流着口水的德性,沈昼锦都无语了。 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好色?? 她跳下来,踹了他一脚,把他整个人挑开来,啪的一下平摊到了榻上。 三狗子惨嚎出声,疼的整个人抽抽了一下,却仍旧没有从那种似真似幻的情形中醒过来。 沈昼锦一看这架势,立刻转换策略,脚放到了他的脚上,随着咯咯声响起,他竖起来的脚被踩平了。 三狗子嗷的一声嘶吼出身,上半身也猛然崩起,额头青筋毕露,然后怦的一声猛然跌回,昏了过去。 沈昼锦把脚放在他另一只脚上,细微的咯咯声再次响起,三狗子又硬生生疼醒过来。 沈昼锦很耐心的,从脚往上踩,一点一点慢慢把骨头踩碎,但唯独留着一层“皮”不叫它破半点儿。 三狗子痛的死去活来,后来空张大嘴,根本叫不出声来,只是身体死鱼一样挣动。 可能是这几天他叫的太多了,外头的守卫只从窗子看了两眼,人都没进来。 等沈昼锦把他两条腿踩完,三狗子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口鼻中全沁出血来,整个人宛如一摊烂肉,犹在不时的抽搐两下。 沈昼锦弯下腰,手指捏了个诀,把鬼面疮引了一些到他脸上,然后再给他贴了个强心符……让他别这么容易就死了。 毁容,断腿,齐活儿了。 现在就看他能不能恢复前世的记忆了,上一世是生杀予夺的帝王,这一世成了万人嫌的阶下囚;上一世他为刀俎,这一世他为鱼肉……这样美好的落差,实在是值得好好享受一番。 她跃回了房梁上。 霍凌绝好奇问她:“你怎么有那么多奇怪的符?” 沈昼锦小声道:“我也有很多奇怪的药啊!但是我觉得,药是有成本的,只有符几乎没有成本,所以我一有机会,就研究符,很多古怪的符都有。” 他挑了挑眉,漂亮的大眼睛瞅着她,笑问:“那有没有同心符?” 沈昼锦摇了摇头:“同心符其实是骗人的。人心是世间最不可控的事情,我可以用符模拟出同心符的感觉,但其实,跟真正的相爱还是有差别的,意志力坚定,脑子清醒的人就能够分辩出其中的不同……” 霍凌绝:“……” 沈昼锦眼睛还看着下头,完全没注意他的神情,续道:“还有一种常见的符,造梦符,似乎很多人都会,可其实,这也是一种不可控的符。比如说,我想让你梦到我,这很容易,再加些小条件,比如说我在什么地方,是在吃饭还是练武,这也可以,但是之后梦中会发生什么,符其实是控制不了的,很容易出问题的。” 霍凌绝斜瞥她:“我为何要梦到你?” 沈·爸爸·昼锦学术回复:“梦到什么都是同样的道理。” 霍凌绝:“……” 呵呵!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看着下头的人,沈昼锦都以为这一回要失败了,却见他双眼忽的大张,好像精神陡然亢奋,然后他看看自己,惊怒交加:“来人,来人哪!是谁!敢这么对朕!朕诛你们九族!” 哇哦! 沈昼锦很满意,终于恢复了。 看他疯子一样大叫大嚷,然后被守着的护卫堵了嘴,两人这才趁乱出来。 夜还长,沈昼锦忍不住问:“要不要顺便把你家那边收拾了?” 他还愣了一下。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头,那一家人早就被他收拾完好几年了,一时还有点不适应。 他就道:“你说我怎么收拾比较好?” 第196章 拿钱砸人的快乐 “你问我?”沈昼锦精神一振:“假如说,你不在意亲手处理仇人的快乐,那么,我建议你,直接找无所阁。” 自从知道无所阁的真正老大是皇上,她就爱上了找无所阁搞事情:“我的计划是,无所阁的人,先找上你后娘,然后给她下毒,折磨她,让她劝服你那个渣爹,把你和年年过继出来,就找一个没有任何亲人的死人过继,最好闹一闹,让渣爹没法反悔,这样一来,你们道义上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然后等后娘来解毒的时候,让你爹来抓奸,你爹那个人,遇上这种事情,会怎么处理,不用我说吧?这样一来,你爹会疯狂收拾你后娘,等收拾个差不多,让‘奸夫’出来把渣爹打个半死,也可以小半死,告诉他,你那个便宜庶兄是他的,这样一来……就完美的达成了我们想要的局面,后娘生不如死一段时间后死,庶兄无法继承家业,生父留条小命,但再没有底气也没有立场来找你。完美。” 毕竟霍凌绝没有接触过现代思想,是真·土著,而他爹虽然宠妾灭妻,娶了续弦更是宛如后爹对他们不管不问,但比起陈丙融杀妻害女,又强出一座山去,所以留条小命也可以。 霍凌绝:“……” 说真的,还真挺完美的。 他就道:“锦儿真是聪明,那就多谢了。” 于是沈昼锦直接乔装了一下,去找了无所阁。 京城无所阁,接待的人身上,有明显的影卫味儿,跟其它地方的无所阁略有不同。 而且还挺拽的,听她说了,还道:“我等行事自有章程,若客人另有要求,恕我等不能从命。” 沈昼锦直接往外掏珠宝,只掏了三把,无所阁的人就默默的屈服了:“客人放心,我等定会为客人办好。” 这叫什么? 这就叫拿钱砸人的快乐,她是土狗她喜欢。 沈昼锦从无所阁出来,两人手牵手,溜达到人少的地方上凤凰。 然后就见一小队护卫,大晚上的骑着马,往皇宫方向去了。 沈昼锦看了一眼,叹道:“小绝,我在想,我还是有事情办不到的。” 他挑眉:“嗯?” 沈昼锦道:“我最多只能让人受凌迟的痛苦,却不能让人真的被凌迟。” 霍凌绝猛然一眯眼,看她时,她脸上甚至是带笑的。 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显然是已经缓过来了,可是……可是那时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难道,她竟受过这样的痛苦?? 他猛的攥了一下拳,垂下头,遮住了眼底的杀意。 就在两人骑着凤凰离开的同时,一小队人马悄悄进了皇宫,本来以为不可能见到圣驾的,没想到,皇上居然见了。 那只是一个龙骧卫千户,名叫李司,颤声禀报:“秦氏子方才忽然发狂,大喊大叫,口出大逆不道之言,我等急进去看视时,就发现他口鼻流血,双腿……双腿不知为何,骨头好像,好像全没了,但,但是皮肉完好,没有半点伤痕。” 他吓的不轻,声音直发飘,结结巴巴,半晌才又续道:“微臣,微臣斗胆,堵了他嘴……” 武宣帝忽然道:“他说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李司全身一个哆嗦,以头抵地:“微臣不敢说。” “恕你无罪,说。” 李司咬了咬牙,道:“他自称为‘朕’,说他是皇帝,说我等以下犯上,要诛我等九族……” 武宣帝半晌没有说话,李司额上的汗把地面都湿了。 终于,武宣帝道:“你去殿下等候。” 李司急应了一声,软着腿下去了,武宣帝道:“关安。” 一个影卫应声进来,无声施礼,武宣帝道:“你带一队人,把秦崄带到一处秘密所在,严加审问,他所说的话,不管是什么,均须每日禀奏。带个太医别让他太早死。” 关安低声应是,翻身跃出。 武宣帝坐在黑暗中,久久无声。 贴身总管大太监荣四平远远站着,也不敢出声。 就在刚才,皇上睡着睡着,忽然就大叫一声醒了过来,甚至光脚下床,虚拔了剑,满厅做挥剑之势,怒叫了几声三皇子的名字,“秦崄!秦崄!秦崄!” 把阖宫的人都吓的不轻。 然后皇上就把人都赶走了,也不让点烛,也不许叫太医,就在黑暗中坐着。 偏偏下头的人,又把三皇子,不,庶人秦崄的消息报了进来,还说了那么大逆不道的话。 荣四平提心吊胆,就怕皇上大发雷霆,但不知道为什么,听了李司的禀报,皇上倒好像平静下来了似的。 荣四平正想走近些看看,要不要倒个茶什么的,就听武宣帝忽道:“四平。” 荣四平赶紧应声,小跑着过去:“皇上。” 武宣帝慢慢的道:“嘉懿郡主,你还记得吗?” 荣四平赶紧道:“奴才记得。” “嗯,”武宣帝道:“你从头到尾的,跟朕说说。” 荣四平连声应是,就从头道:“罪人陈丙融,原本封了承恩伯,上了折子,说家中幼女,原来曾被人调换……” 他脑子好使,若是国事,还未必能记这么清楚,但这种狗血又传奇的小故事,那是记得门儿清,很快就从头到尾的说完。 说完了,武宣帝仍旧没说话,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画出一道剪影,手指轻轻的叩着扶手。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道:“她有一只极聪明的鹦鹉。” 荣四平也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本能的道:“听说是。” 武宣帝道:“叫关宁来。” 外头影卫低声应了,不一会儿,一个影卫便翻身进来,施下礼去。 武宣帝道:“你带二百人,去西北边城,留一小队人接触云峤,让他把嘉懿的一言一行,所接触人等,一一奏报……余下的人,暗中查探,尽量不要惊动,但她精于武道,若是被她发现了,也不必隐瞒身份,直接说是朕的人便好。” 关宁低声应是,正要起身,武宣帝又道:“还有一个叫陈慕雪的,便是那个‘假千金’,她如今的情形,陈家几人的情形,全都报上来。” 关宁再次应声,武宣帝挥手,他这才退了下去。 眼看这一番折腾,都到早朝时间了,武宣帝便叫人更衣,准备去上朝。 荣四平在旁边伺候着,纳闷坏了。 他也是伺候老了的人,武宣帝性子又直爽,从来不要人猜,可是大晚上的这一番安排,他是真的没看懂。 第197章 大佬怎么能说不行 沈昼锦这会儿已经到了家,正准备回房间休息一下。 霍凌绝忽然问她:“我们刚才看到的那座山,是煤山吗?” 沈昼锦还愣了一下。 做为一个负责任的爸爸,乘小凤凰的时候,她都是坐到后头,把他护在怀里的,但他又高的很,所以他看到了什么,她真的看不到。 她机智的反问:“煤山怎么了?” 他道:“我想要一座煤山,你能给我变一座煤山出来吗?” 沈昼锦:“……” 大佬怎么能说不行呢?? 她就道:“你如果想要煤,我有数不清的煤,只需要一座山掩饰一下就可以了……可是你要煤干什么呢?你如果想用银子,我有银子,你想做生意,也可以找一些简单的事情做呀?” 毕竟,媒老板什么的,总感觉有股土豪味儿,跟美少年的气质不怎么搭。 霍凌绝道:“你忘了吗,雍州今年的冬天,酷寒无比,冻死了很多人,军营里也冻死了很多军人。” 沈昼锦一呆,一下子就有点慌。 她还真忘了,毕竟这对她来说,已经隔了几百上千年。 但就算此时她才刚刚重生,她也未必记得这一点,她心思不在这儿。 前世这个时候,她渐渐发现,他们是没本事给师兄请大夫,而不是不给他请,所以,不管她再怎么忍都是没用的。 她想走,然后就被伯府的人抓了回去,囚禁在家。 细细回忆,那个冬天是很冷,但她每天都想着怎么逃出去,根本不在意天有多冷,也不知道还冻死了人。 她忍不住道:“可那个时候,你不是去了云梦山吗?怎么还能知道大西北冷不冷?” 霍凌绝很自然的道:“后来看过邸报。” 沈昼锦默默自闭。 尤其被他漂亮的大眼睛这么看着,脸上顿时挂不住了:“行吧,我是个废物,我承认行了吧!” 霍凌绝不由低笑一声:“废物?” 他慢慢转正了看她:“秦影,信郡王府的暗卫头目,从小训练,成千上万个人里头挑出来的最高手,你打不过他,这就叫废物了?如果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就能打的过他,那废物的是信郡王。更何况,你那个时候虽然打不过秦影,却着实叫不少暗卫头痛,他们的毒你认的出,他们的药你能解,他们追击你能逃,他们除非下死手,否则处处拿你没办法……我觉得一个这样的十岁小姑娘,会武功会医术会易容,千伶百俐,称的上奇才天才了,唯一差的,就是一点时运。” 沈昼锦被他夸的有点嘚瑟,咳了一声:“也还行吧。” 他续道:“更何况他们的手段除了硬的,还有软的。那一家子豺狼,个顶个的黑心烂肚肠,又占着身份,坑蒙拐骗,无所不为……你在村里长了十年,师父又这么疼你,性子单纯侠义,一时被这些人蒙蔽,一点也不奇怪。我也一直在输,但他们也没有堂堂正正赢过半次,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废物,你也不是。” 他伸手轻轻的按了一下她的头:“其实,你要是能废物一点,也许不会过的这么惨。你若是轻松认命,被养的唯唯诺诺,对他们言听计从,不敢反抗,那估计能活的好一点。” “好一点?”沈昼锦道:“像狗一样好么?心情好就丢块肉骨头?” 霍凌绝也笑了一声:“对,就是这样‘好’。偏你是个硬骨头,不管遇到什么事,从来不肯听话服软,反而遇强愈强,所以他们才会恼羞成怒,咬着你不放。” 他抱了抱她:“锦儿样样都好,不管是那时,还是现在。” 沈昼锦美滋滋的听他说完,还挺高兴的,扑过来抱住他腰,一把抱起来,还转了个圈圈:“你说的对,我就是一个样样都好的人!!” 双脚离了地的霍凌绝,笑容缓缓消失。 啧啧,小腰是真的细,少年什么的,真的娇软又可口。 沈昼锦笑眯眯的松开手,若无其事:“所以这寒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看了看她,道:“临近过年,小寒过后,没几日就开始了,时间持续了五个来月,只在初春时,略微暖和了约摸一个月,大家都以为过去了,没想到三月初,一场倒春寒,竟比冬日还要冷的多,很多人都是那时候冻饿而死的。” 沈昼锦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入定,我现在就去给你找煤山!” 她房间都不进了,转身就走了。 大中华人在秦代就发现了煤,那时候叫“石涅”,西汉时代就开始开采和使用煤了,那时候叫“石炭”,北宋时期开始大规模开采和交易,很多产煤区,处处都有卖场;然后到如今,煤炭这个叫法,才渐渐成了主流。 他们所在的雍州,后世分成了陕西、甘肃两个省,但在大盛朝是合起来的,全都是雍州,只是大家习惯把凉州往西称为边关,而凉州往东才是真·雍州。 雍州不是没有煤炭,只是此时大多还没有被发现,所以,她是就近找一座山,搬煤出来,然后再用障眼法让大家以为这里是煤矿呢,还是找一个现成的小煤矿,真真假假比较好? 她去跟周温良要了一份舆图,然后关起门来,慢慢的卜算。 她并不擅长卜算。 虽然她嘴上说,这是因为她要避开窥探天机所导致的五弊三缺,但其实,她就是在这方面没有天赋。 玄学最讲天赋,没天赋的人,修炼十年,也许还不及旁人一个顿悟。 就因为天赋不适合这一门,所以她虽然也曾经努力过一个位面,但卜算上就是不怎么擅长。 卜算出天灾的本事,她没有;卜算出一个州的什么地方有煤的本事,她也没有。 但,卜算一个地方有没有煤,也就是说,问一事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这个“地方”可大可小,可以先算大的,再慢慢往小处算。 她就按着舆图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算,最好是离这边近一些,交通方便的地方。 本来以为要耗费一上午的工夫的,没想到只算到第三个,就算了出来。 沈昼锦下意识的把两根手指头放在上头搓了搓,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都乐了,这不是手机,这地图是没法放大的…… 好在这舆图画的也挺细的,什么山什么镇都画的挺清楚,沈昼锦算了两回就确定了,庆城正道县。 此时应该还没有被发现,从卦象上看,还属于“藏”的阶段。 只是大中华的煤矿,一般都在地下几百米处,地面煤层比较少,开采起来就比较麻烦。 但好在她也不是真的要老老实实开采,所以,跟当地官员打好交道,用上专用的炸药,先证明了这里有煤,余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第198章 事无不可对人言 如今已经快十月底了,满打满算还有一个半月,时间已经很紧了。 这个时空没有朱元璋,也没有人强制推广棉花,但如今棉花也已经不是花卉了,西北地界,零星有人在种。 这里光照充足,昼夜温差大,其实是很适合种棉花的,她当时怎么就没想着种点棉花呢?一号地太贫瘠种不了,二号地种上几十顷也行啊! 沈昼锦一边想着,一边随手拿了一张纸出来,在纸上写下了当下要做的事情。 第一个,棉衣。军营,民间都得有。 第二个,辣椒,以及适量的驱寒药丸。 第三个才是煤矿。 大西北很多地方都是有火炕的,只是通常不会烧煤,因为烧煤太热了;也不烧柴火稻草,因为不耐烧;大多是烧晒干后的牛粪驴粪,温度适宜。 但铁定是不够烧的,她以为她的空间已经是什么都有了,但现在她发现……居然还是有空白的。 不过也没关系,不烧块煤,可以造成蜂窝煤,温度合适,时间长,又便宜。 如今的屋子都不密封,也不用担心一氧化碳中毒。 霍凌绝在外头敲了敲门,然后自己进来了,看了看她写的,便问:“来的及吗?” “来的及的,”沈昼锦把舆图给他看了看:“我们明日先过去看看,快马也就一天的路,我带着暗卫过去,若是位置可以,就先把地方买下来再说。” 霍凌绝应了一声。 沈昼锦先叫人把暗卫头目秦木叫了过来,然后让他先挑了二十个人,明日一早,去城外等着,与他们一起动身。 等吃过晚饭,又把秦云峤叫了过来。 秦云峤来的倒是很快,只是神色略有些不自在。 这会儿武宣帝的影卫关宁还没来,但信儿刚刚传到他手里。 一听说要他把沈昼锦的一言一行,接触人等,一一奏报,他就开始发虚了。 他自认还是会看人的,沈昼锦看起来大咧咧的,无所阁送上门去,她就直接用了,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可他就是觉得,若是背叛了她,一定会后悔。 这算背叛吗? 他磨磨矶矶的坐下了,恨不得在脑门上写一个乖巧。 霍凌绝不一会儿也过来了,也在桌边坐下。 都是便宜堂舅,还都是大眼睛美少年,沈昼锦忍不住就比较了一下。 秦云峤虽然也挺聪明的,但气质真的奶fufu,温雅又柔软,真·小奶狗。 而霍凌绝,长了一张线条精致清冷的漫画脸,少年壳子里装的是老狐狸的灵魂,有外人在,他轻易的做出了少年的模样,连那种涉世未深的锐气都像个十成十,这演技,说真的,她自愧不如。 沈昼锦就道:“我夜观天象,今年大西北会是一个酷寒的冬天。” 秦云峤完全没有怀疑,也没有惊讶,好像在他心里,她夜观天象什么的,简直就是基本操作。 沈昼锦就续道:“是你想像不到的酷寒,可能会有很多人冻死,连军营里,应该也不能避免。” 秦云峤表情严肃起来:“那,锦儿要如何?” 沈昼锦道:“我准备向军营捐赠大量棉衣和辣椒、还有驱寒的药,到时候就以我娘亲的名义吧。我还准备买下一个煤矿,或者找寻一处煤矿,然后以比较低廉的价格,或者雇工的形式,让煤和棉衣,尽量铺到民间。” 她一脸正色的道:“我不知自己能做多少,但我会尽力而为。到时,就以我师父的名义来做。” 沈昼锦自认不是一个有大爱的人,她有一个习惯,行善必欲人知。 就好比当时那两块地和棉衣,若不是有真假千金的事情在先,哪怕东西不是她的,是顺水人情,她也会搞一点小说词的。 毕竟,人性是很复杂的,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随处可见,一味付出,真不一定是好事情。 所以现在,哪怕这些物资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以后不会再穿越了放着也是放着……她也绝不会白给。 秦云峤秒懂。 他立刻道:“你放心,长宁郡主仁心大义,我一定会上书说明。沈神医古道热肠,活西北百姓万万人,这样的大功德,父皇也必有赏赐的。” 沈昼锦点点头,很满意。 对,爵位要有、食邑也要有。 别小看一个爵位,这就是巨大的阶层跨越,若是师父有了爵位,等师兄科举入仕,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而且,将来……假如师父真的能跟娘亲走到一起,那也是门当户对了,不会有人笑师父高攀。 当然了,并不是做了善事就能换爵位,那不就成了卖爵位了? 所以才需要可爱的小峤峤帮忙操作一下,我是真心做善事无怨无悔不求回报的,皇八子为我请功是他热心,然后朝廷感念我的善举,为我封诰……三方的形象都很光明。 秦云峤看了她一眼,状似无意的续道:“正好最近父皇也挺关心这边的,我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还特意盯着锦儿看了好一会儿呢!” 沈昼锦一挑眉,秒懂。 她跟霍凌绝对视了一眼。 今天晚上?那事情是昨天的事儿了? 所以? 难道她催醒三皇子,无意之中,居然把武宣帝的记忆也引了回来? 两人忍不住又对视了一眼,眼神儿都慢慢亮了起来。 武宣帝若是记忆重回,那绝对是好事啊! 要知道,当年,武宣帝是如何病重、如何写下诏书,三皇子是如何成了太子……这种种,他们不清楚细节,但武宣帝自己哪能不知! 那这样一来,不说三皇子铁定没有好果子吃了,就说朝上那些三皇子的拥趸,也就是他们的仇人们,武宣帝也一定会防备,有机会一定会收拾的,全不用他们费心。 而且若他有了记忆,有机会跟他聊聊他死后的事情,他也不至于不信,霍凌绝想做什么事情,也一定会更加方便顺畅。 这么一想,简直想现在就去皇宫,跟皇上聊聊了。 至于他让秦云峤监视……她在前世一点也不“强大”,就是一个倒霉摧的养女,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世乍然这么传奇了,武宣帝第一个就会想到来查她,一点也不奇怪。 但她并不担心遭君王忌讳,因为她有无数的“软肋”,师父、师兄、娘亲、舅舅、徒弟们,而且他师兄还有志于科举,马上要送上门去,所以她再厉害,帝王也是放心的。 总之,武宣帝能记忆重回,真的比任何人都要有用的多。 秦云峤一脸懵,万没想到,听说要被皇上监视了,这两人是这表情?不但不紧张看着还有点高兴? 然后沈昼锦大度的道:“没关系,我事无不可对人言。” 秦云峤放下了心,整个人都轻松了:“所以锦儿要去哪儿找煤?我也一起去好不好?” 沈昼锦还没回答,霍凌绝忽然开口,道:“这边还有些事情,也要人去做。” “对,”沈昼锦立刻就道:“这边也有事情,交给暗卫我还不太放心,不如就请小峤帮帮忙。” 第199章 放荡不羁爱自由 秦云峤其实并不知道霍凌绝的“义子”身份,不知道他是他便宜弟弟,忍不住斜了他一眼。 但是争宠争不过,他只能道:“不知是什么事?” 沈昼锦道:“要收购棉花、粗布、要找地方做工坊,大量的雇佣工人赶制棉衣……若有人不要钱,想拜师的,你跟致远和松寒说说,到时候看人品过关的,也可以收。一定要快,眼见冬月了,越快越好。” 她空间里头有很多棉衣,但不能也没有必要直接拿出来。 所以她的打算是,尽着如今的条件,该做的事情全都尽全力去做,不够的,到时候再添进去就可以,空间的存在,是为了弥补“人力穷时”的遗憾,这就够了。 她顿了一下:“可以直接把话放出去,今年的冬天酷寒无比,小寒之后不几日就会开始,时间大约五六个月,冬天已经是极冷,倒春寒时更是冷的冻死人,所以不光是棉衣炭火,种粮食也是要注意的。这不是小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官府也要打好交道,最好能给咱们站个队,不然半信半疑就要浪费很多时间。” 秦云峤点了点头。 然后他隐晦的瞥了霍凌绝一眼,道:“锦儿,其实你说的这些,并不难,温良全都可以做,若有不到的,父皇派了一个人过来,到时候他也可以帮忙……我在或不在,不碍什么。但是煤矿那一边,要一直与官府打交道,我的身份,兴许能帮上一点忙。” 沈昼锦一想还真是。 她虽然也是有身份的人,但她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做,让秦云峤去做这些,倒是刚好。 沈昼锦顿时拍板:“那好,你也去,再叫上清荣,你也可以带些人手,我们明天一早就动身。” 她一边说着,又拿了一小箱珠宝出来,“把这个交给温良,不要吝惜钱财。有什么我想不到的,你也叮嘱叮嘱他,咱们不干则已,要干,就把事情干漂亮。小峤,我这不是在吩咐你,是请你帮忙,待事成之时,我帮你治了你脸上的伤,做为答谢。” 秦云峤本来一直含笑应着,听到这话,愕然抬头。 她从没看过他的伤,也从没问过,却直接说给他治。 但他却没有办法不信。 他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谢谢锦儿。” 呜呜,好感动、好心动! 他再一次后悔自己没有拜师,一个这样厉害的师父,几乎无所不能,什么都兜的住,若是能依赖她,扑进她怀里哭一场,该是一件多么踏实的事情,呜呜呜。 他捧着小箱子眼泪汪汪的走了。 霍凌绝一直挺安静的,由着她发号施令,就说了那一句话。 一直到秦云峤走了,他才很纳闷似的道:“皇八子与皇上,为何如此不同?” 他一副我忍无可忍终于等你走了才说……的口吻,其实正挑眉看着她,一脸的呵呵哒。 沈昼锦:“……” 他专门卡在秦云峤必定听到的这个距离说,秦云峤禀报上去之后,肯定会知道他是谁,于是他这句评价,就显得……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了。 那就是一句话,皇上这么英武,你为什么这么娘?还哭唧唧的? 但是沈昼锦能怎么样,她只能道:“你说的对。” 看起来是立刻回答的,秦云峤一定能听到,其实是掐了个诀,暂时封了这儿的声音。 所以就说么,养个作精什么的,有多不容易,连笼络下属人心都得悠着来,不然他就要闹……要不是她厉害,这就翻车了。 反正对于霍凌绝,她现在的想法就是,虽然她是一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大佬,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种,没打算成亲,但如果霍凌绝死心眼儿,非得认定了她这棵歪脖子……不是,根正苗红的大树,那大家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她也不是不可以负责。 既然有可能要负责,那她现在就得把节操捡起来装备上,与其它人保持距离,放弃她自由自在或者面首三千?的将来。 但他有他的底线,她也有她的条件,看在她牺牲辣么大的份上,偶尔亲亲脑门儿抱一把,收点儿利息,这是基本操作,进可夫退可爸……这就是她的想法。 基于这个想法,她装也要装个内外分明。 于是说完了那一句,她又一脸正经的道:“行了,趁没人,我来给你交个底,我到时候可能需要找地方画符,这些东西都需要你去指挥,你得先了解透彻。” 霍凌绝平静的点了点头,但基于她对他的了解,这是高兴了。 沈昼锦于是一通交待。 如今百姓最需要的,主要就是棉衣、炉子、蜂窝煤、粮食。 棉衣再便宜也有限,一人一件不现实,所以排在最前头的就是炉子。 到时候可以贴上符,让热量高一些,覆盖的范围大一些。 虽然符可以附在任何东西上,而玉又是最好的载体,但装神弄鬼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使,让大家信符不信别的,后患无穷。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在炉子上,而且最好是之前没有的炉子,让大家连这样的怀疑都不会有。 这年头盐铁官营,要做铁炉子不好做,但做个简易的泥巴炉子,或者水泥炉子就很简单。 泥巴还要现找,不如就做水泥的,她存的水泥都是防裂速干的,可以多做几种,配合蜂窝煤使用。 最便宜的,可以做圆形直筒单眼的,上下叠放蜂窝煤,可以烧水、做饭、取暖,三四口的人家够用了。 大一点的可以做蜂窝煤三眼分胆的,还可以做方形炉,上头有平面的那种,可以烧煤也可以烧柴。 因为还要搬搬抬抬,不需要做太大的,这三种应该就可以了。 蜂窝煤是由煤粉、泥、石灰、木屑之类的混合而成,比例并不严格。 做蜂窝煤的模具她也有,还有不少,毕竟她一直是在往万能空间的方向打造的,总不能老有空白吧。 霍凌绝脑子好使的很,明明是从没接触过的东西,但是一解释,他就明白了,然后就问:“做这个‘水泥’炉子,只需要水泥一样东西吗?” “不是,”沈昼锦给他讲解:“水泥这个,你可以理解成和稀了的面,它在没凝固之前,是很软的,软到流动,所以需要有个‘架子’,或者模子,而且做炉子么,煤炭燃烧后会有灰,所以炉膛和下头,要有通风口,要用到短钢筋之类的……” 她讲解着,霍凌绝便点了点头,拿过她手里的笔,随手在纸上勾画:“那我可不可以这样…用藤或柳编出这样的…中间一个圆筒,外头是篮子……” 沈昼锦摇了摇头:“外头倒无所谓,里头,如果做蜂窝煤,那内壁要光滑,不能做成这样的……而且水泥凝固之后,这些就剥不下来了……” 霍凌绝道:“那就中间用光滑的筒,套一层布或者纸,做完把筒一抽,纸就带着,到时候卖出去,烧起来就慢慢烧没了……” 两人正商量着,就听外头有人道:“锦儿,锦儿我能进来吗?” 一边说着,陆执戟就小跑着进来了,兴致勃勃,“锦儿,你要去庆城?我也要去!” 第200章 吃好几辈子 沈昼锦:“……” 她还真把这俩人给忘了。 主要是他们还挺忙的,天天跑出去玩儿,回家就忙着修炼,有时候吃饭都不一起吃,她都忘了她的老太太疗法了。 如今看来也不怎么需要了,虽然霍凌绝这个人太能忍,表面上总是不动声色,实际上肯定还要些日子才能缓过来,但还有她么,她不比老太太好使? 但她也没有过河拆桥,毕竟大西北游侠儿多的很,说不定就能用的上他们,她就道:“去了不能白去,是要干活儿的,你要不怕累,就跟温良说一声,让他给你们也备两匹马儿,一起去。” 陆执戟高兴的应了一声,就走了。 霍·作精·凌绝这一次倒是没说什么,又道:“若是在正道县,只怕还要修路。” 沈昼锦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先这么着吧,我们先去看看再定,水泥有的是,不用担心。” 她放下笔:“你再想想,我先去跟娘亲和师父交待一声。” 霍凌绝点了点头,她就走了。 把家里转了一圈儿,该交待的交待了,安抚安抚大徒弟小徒弟们,还没忘了叮嘱他们看好陈慕雪,因为这样一来,霍凌绝忙起来,有可能就不能按时回来刷气运了,就得攒到下一回。 第二天一早,一大帮人就离开了。 秦云峤不愧是朝上有人,还带了刘别驾和赵同知。 大盛朝,太守的副手叫同知,刺史的副手叫别驾,庆城仍属何太守和刘刺史管辖,带着这俩人就很方便了。 庆城离的不远,快马一天就到,沈昼锦也没有贴符,大家赶在黄昏之前就到了。 秦云峤拥有封建统治阶级的习惯,昨天晚上就安排了影卫过来订好了宅子,大家入住之后,不能说待遇多好,但是起码吃饭睡觉还是很方便的。 沈昼锦吃过饭入定了一会儿,然后穿了夜行衣出来。 才走了几步,就是吱哑一声,秦云峤出来了。 然后又是吱哑一声,陆执戟也蹦哒着出来了。 霍凌绝没有下人帮忙看着,也不像陆执戟这么八卦,就晚了一步,而得了她吩咐的秦木,居然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沈昼锦简直服了,默默的往外走。 她倒是不担心,毕竟陆执戟看起来话唠,其实肚里有数,而秦云峤连皇上的信儿都敢给她透,屁股也早就歪过来了,她就是单纯觉得带他们没用。 夜深人静,没有那么嘈杂的人气,卜算也更加方便。 沈昼锦卜算一般什么工具都不用,但那样看起来会有一点傻,于是她就掏出一把玉算筹,从脚下开始卜算。 大概的流程就是,第一卦算出来,南行三里,然后南行三里之后,卜算到差不多的位置,再往旁边走,一“步”一卜,把大概的区域算出来。 算出来之后,她就头也不回的道:“在这儿立个标记。” 说完了,也不管这四个人怎么分配工作,就开始往旁边走。 四个人花了接近两个时辰的时间,就把大概区域画出来了,长度大约有八里,宽度大约五里,居然很大! 接连卜算,沈昼锦也累了,头开始涨疼,她就地一坐,定了定神儿,又开始卜算厚度。 一卜算之下,她就有些惊喜,距离地面居然才三百多米,不到四百米,这样的厚度,完全可以露天开采,如果露天开采,那么做手脚就方便多了。 她闭眼休息了一会儿,又卜算了一下煤层的厚度。 一般来说,大于8米就是特厚煤层了,这个,一卜算之下,居然有三十多米!! 发了发了,这一回真的发了,这煤矿足够她家小煤老板吃一辈子……不,好几辈子了。 沈昼锦有点高兴,张开眼去找霍凌绝,霍凌绝站在几步之外,她一抬眼,就跟他的眼神儿对上了。 然后他几步过来,弯腰,一手抓住她手臂,“算完了?” “嗯,”沈昼锦脸有些白,低声跟他说了结果,才道:“今天算太多了,我明天要入定,要做什么,你看着办。” 霍凌绝点了点头,把她拽起来,看他们离的远,才低声道:“这事儿再急,也没急到要你这么拼命的程度。” 沈昼锦一乐,拍拍他手:“没事,只是有点累,离拼命还差的远。” 他弯腰就想来一个公主抱。 沈昼锦拒绝了:“别别,我自己走。” 霍凌绝默默看她一眼,就转回身,蹲下。 沈昼锦叹了口气,只能趴到他身上:“真没到这程度。” 霍凌绝一声不吭,走出一小段儿,秦云峤几人先后跑了过来,“怎么了?锦儿怎么了?” “没事,”沈昼锦道:“就是算的太多有些累。明天我要休息一下。小峤、小陆、秦木,你们听小绝的吩咐,不要耽误事儿,一切事情小绝都可以做主。” 秦木赶紧应了,陆执戟也答应下来,秦云峤没有回答,沈昼锦也假装没有注意到。 应付秦云峤这种小奶狐狸,对霍凌绝来说就不是个事儿,她用不着干涉。 她回了房间,喝了一杯灵泉水,就直接盘膝入定了过去。 而几个人一大早就开始忙。 秦云峤也没有等霍凌绝的吩咐,直接去找官府买地,因为不是单纯买地,还牵扯迁村,所以这事儿还真得“有人”才好商量。 其它人倒是都听话, 秦木带着人手,去找村人商量迁村。 这种事情说难也不难,虽然故土难离,可毕竟都是穷人,只要给够了银子,怎么都好说,这会儿盖房子也来不及了,只能先把这一村的人,安置进附近城镇的空宅子里,给够盖新房子的银子,这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坏事。 主要是这些人住的太零散了,所以才必须要迁,要是住的集中一点,偏一点,先开发这一边倒也可以。 至于陆执戟和禇连城,霍凌绝让他们去联络当地的江湖人、游侠儿和乞丐,先联络起来,回头传消息方便。 霍凌绝自己,昨天已经看了一圈儿,今天又骑着马跑了一圈儿,把周边全都看过。 他没见过沈昼锦说的“专用炸.药”,但想来,威力应该与火.炮差不多。 为了稳妥起见,所以,是先买地迁村、再用炸.药炸开岩层,然后是修路、开采等等。 所以就需要修路、开矿、竹编,造炉子、打煤球等等的匠人。 换句话说,要跟官府报备的,不光是买地迁村,连同修路也是要报备的。 但他同样不是一个仁心大爱,不求回报的人,不管是开矿还是修路,虽然短期内会赔一点,也确实是为了帮着大西北度过这个难熬的冬天,但其实……路修好了,炉子买了,用煤的习惯形成了,以后的煤根本不愁卖,赚钱的日子在后头。 就算沈昼锦不缺钱,他也不能让她赔钱,名声要有,钱也要赚。 第201章 茶香四溢 一伙人忙了整整的一天。 沈昼锦接近晚饭时间才醒过来,一张了眼,就见两个暗卫一左一右站着。 沈昼锦正想说话,就听到了外头的声音。 秦云峤的声音,带着笑意道:“凌绝为何不早说?若是早说,我便送你两个人使,他们虽不成器,做这些文书活儿还是可以的。” 沈昼锦:“……??” 陆执戟咳了一声,打圆场:“大家各展所长么,反正叫我干这个,我是不会干的。” 霍凌绝淡定的道:“有些事情,能力不重要,身份才重要。” 沈昼锦再次:“……” 这是什么茶香四溢的对话。 她默默的站起来,两个暗卫赶紧道:“主子,你醒了。” “嗯,”沈昼锦道,“送水来,我要沐浴。” 暗卫急应了一声,然后就出去了,外头也安静了,不一会儿就抬了浴桶进来,沈昼锦洗了澡,随手用头巾把湿发包起来,就出去了,去了厅里。 厅里这会儿那叫一个岁月静好,浑不见方才的针锋相对。 一见她进去,几人都站了起来。 沈昼锦问:“怎么样?” 秦云峤快走几步,第一个迎上来,亲手给她倒了茶,一边含笑道:“地已经买好了,就按荒地买的,一亩是一两半,因为买的多,最后按一两收的,落到了薛神医名下……” 边城荒地便宜,这会儿,县令又“不知道”下头有煤,按荒地买没问题。 沈昼锦点了点头。 陆执戟被他这个禀报的架势给闹的,下意识就把架起来的腿放下了,讪讪的道:“我和连城出去转了转,这里没有什么大门派,小门派也没有,叫花子也少,分好几伙,不是成帮成派的……” 就听他这个话头,就知道,他只是把这件事情,当成“了解一下当地情况”,并没有想到后续如何组织他们、用他们的问题。甚至了解当地情况,也只是了解了一个大概。 不过沈昼锦也没说什么。 相比起来,陆执戟才是真“少年”,他的聪明也都是单纯的聪明,而没有算计,不管是她、霍凌绝还是秦云峤,都不讨厌这样的人。 沈昼锦看了看霍凌绝。 霍凌绝站起走过来,把一张纸放到了桌上。 沈昼锦低头看了看。 告示写的很细,招什么样的长工、短工,什么要求,包不包吃住等等,心思用在了“工钱”上。 譬如说,修路的匠人,工钱每日三十文,可换成六斤米。 做工满十日送小炉,或一个月送中炉,两个月送大炉,另做工每满一个月送棉衣一件,蜂窝煤一百个……等等。 修路是一个力气活儿,若按河工来算,工钱一般是一天六十文(明洪武《唐明律合编》),工钱看着不多,但如果加上后头送的,就非常非常划算了。 雍州粮食偏贵,一石米大约要一两银子左右;小麦一石也要八钱左右,如今的一石是一百五十斤,一斤米合六七文钱。 棉花更是稀罕物儿,一斤至少三钱;棉布一匹要五钱左右;如今的棉袍长,一件至少也得两斤棉花。 而煤,若在产煤地其实很便宜,一斤也就不到十文,如今这儿也算产煤地了,蜂窝煤又不是实煤,能占五六成就算好蜂窝煤了,五六文钱一斤就可以,一块蜂窝煤大约重两斤半,一百个蜂窝煤合一两多,对工人来说,绝对是大便宜了。 (注:米价按明洪武年间,出自《太祖实录》‖棉花、煤私设‖明洪武:银一两一千文,当钞一贯‖斤两换算按现代) 当然了,除了修路开矿打煤球这种力气活儿、编架子做炉子这种技术活儿,也考虑到了家里没有壮劳力的情况。 所以也招做饭的、制衣的、还招八岁到十五的小孩子,做一些跑腿传消息之类的活儿,这么一来,做善事的味儿就出来了。 沈昼锦道:“大体没有问题,条件可以再放宽一些,做善事的味道要浓一些。比如说,每一条路,可以从干活的匠人中挑出三五成表现好的,多奖励一个炉子一百个蜂窝煤,总之就是主推炉子和蜂窝煤,至少要人手一炉,赚多了拿去送、拿去卖也好,反正就是要强调‘酷寒’,让大家天天都记着这个事儿,家里该做的准备也要做,不要只当成寻常做工赚钱。” 霍凌绝点了点头,秦云峤再一次温柔道:“凌绝,要不要我帮忙?” 霍凌绝非常淡定的应下了:“多谢,既然云峤如此热心,那就劳烦云峤联络官府,把雇工之事,传的越广越好,越快越好。另外,还请云峤帮忙寻一处可做工坊之处,本地绣坊若能直接征用,更加省力……” 秦云峤噎了一下。 可话是他自己说的,当着沈昼锦,他只能闷闷应下:“好。” 霍凌绝转头看向陆执戟。 对着陆执戟,他就一副“我面冷心热”的样子,详细解释道:“陆兄,禇兄,消息这一块儿,还要你们多费心。我们来此,不是为了赚银子的,开矿为何做的这么急,是因为今冬会酷寒无比,若是放任不管,定会有无数人冻饿而死……” 他详细解释。 陆执戟是个天生的热心肠,一听到这严重的后果,顿时就上心起来。 而禇连城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自然也会重视起来,三人凑到一起,迅速商议,如何把消息尽快散播出去,如何让大家相信。 然后霍凌绝又道:“迁村之事,秦兄和官府的人,已经全部说通了,涉及之人不到百户,人数不到三百人。落脚的地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具体区域,按着地势,往外扩了三四里左右,当可万全,等开矿到边缘,再往外也可。秦木今天会采买一些牛车马车,定的是明日一天,全部迁完,锦儿,后天……可成?” 沈昼锦知道他说的是矿山爆.破,就点了点头。 霍凌绝道:“那后天正午?声音会很大吗?” 沈昼锦点头:“会非常大,比雷要响的多,地面也会有地动一般的感觉,会非常明显。” “好,”霍凌绝道:“那就定到后天正午,劳烦云峤顺便与官府知会,也劳烦陆兄和禇兄通传于民间,免得引起百姓恐慌……” 他说的十分从容,安排的头头是道,秦云峤实在是插不上话,只能憋屈应声。 霍凌绝又道:“是否需要去找一个煤矿主?” 沈昼锦道:“不用,我准备露天开采,不过工具什么的,要提前采买了。” 她顿了一下,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这样吧,后天从正午开始、每隔一个时辰零一刻钟左右,会爆一次,接连爆四次。” 她不是专业爆.破的,不会计算爆.破点,只能用笨办法。 空间里最大的旋挖钻机,也只能钻一百米深,时间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所以,三百多米的深度,需要至少爆三四次,所以需要挖上一百米左右,放上炸.药,引.爆,炸出一个大坑,把旋挖钻机放到坑地最低处,再挖,再引.爆……一直炸到接近煤层,然后就可以让工人来清理了。 第202章 绝对信任霍凌绝 霍凌绝点了点头,又道:“也就是说,最早大后天,就可以上工了。清荣,你那边……”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然后一顿。 沈昼锦也抬头看了看。 孟清荣盘膝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神色空白,这估计是入定过去了,听他说话也没有反应。 沈昼锦也有点儿好笑。 孟清荣这个孩子出身商贾,他身上兼有“明哲保身”和“知足常乐”的习惯,他不多事也不争宠,非常低调,这估计是看秦云峤和霍凌绝针锋相对的,他就进来入定了,然后就入定过去了。 霍凌绝也没吵他,就道:“我让清荣去联络粮食之类的了,平时吃的,加上抵工钱的,多采买一些,放到一处,慢慢再补充。” 沈昼锦飞快的冲他wink了一下,嘴角带笑。 就看他这个安排,就知道,他这是为了方便她往里头放粮的。 沈昼锦又道:“秦木,传信儿回去,边城那边只留五十人,叫其它人连夜赶过来。” 秦木连忙道:“今天早上,霍先生已经吩咐了,我已经叫他们来了,估计今天夜里就能到。” 沈昼锦笑着点了点头,又道:“明早叫人把这一块儿围起来,围的高一点儿,村子放到外头,我们先动这一边,明日下午就开工,也省得那些人磨矶。” 一边说着,大家也饿了,就叫了饭来,边吃边商量。 其实沈昼锦觉得,他们这伙人还挺适合组成一个团队的,基本上不撞款,各有所长,各司其职,磨合磨合肯定高效。 现在唯一的不足就是霍凌绝身份压不住,霍凌绝要命令秦云峤,需要有一点时间。 但如果武宣帝那边,把他义子的身份传过来,都不用说别的,这个问题就解决了,毕竟皇上这种生物,有几个收义子的? 既然收了,肯定有个道理,秦云峤这种喜欢多想的,自然就不会轻举妄动了。 他们吃了一半儿,孟清荣才醒过来,赶紧洗了手过来吃,一边道:“师父,附近的粮库存不多,我准备往东边走走。” 沈昼锦点了点头,继续吃饭,然后霍凌绝就接过来道:“我听闻庆城有一个大粮商,叫王世华,就住在祝福县,你明天带着人去找找他,他有人手有粮道,你直接委托他去找粮,然后运过来,最好能从雍州之外找,顺便也把寒冬的事情跟他说说,多囤一些没事的,明年开春后种不了粮,多少都不够的。” 孟清荣看了看沈昼锦。 因为之前那晚上他没跟着出去,所以沈昼锦又说了一句:“回头我可能要忙,小绝全权指挥。你听他的就成。” 孟清荣应下,就问霍凌绝:“那我们要多少?” 霍凌绝道:“他能给我们多少,我们就要多少,你全权做主便可。价儿能压就压,我们有爵位有武道有大儒有神医,总有比钱值钱的东西,你到时看着与他商量。” 秦云峤虽然明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笑眯眯的刺了他一句:“失敬失敬,原来凌绝你还有爵位在身。” 霍凌绝淡笑:“彼此彼此。” 秦云峤再次一噎。 他虽然是皇八子,但还是个光头皇子,真没封爵位,这确实是“彼此彼此”。 沈昼锦都听乐了。 她发现了,秦云峤这个小奶狐狸是真不擅长吵架,他更适合安坐帐中运筹帷幄。 沈昼锦也没管他们,她吃过饭就回了房间,吩咐人不许打扰之后,就进了空间,然后进了书房,从一架子平板中,一个一个的找。 平板全都是充好电的,放在时间静止的书房里也不会耗电,就算用了没电了,也有充电宝和太阳能充电板。 虽然空间里的东西,她都能知道在哪儿,但每个平板里有什么视频,还是得一个个看。 好在当初都是分好类的,而且每一个平板上都贴了长长的条子,顺着捋下来,上头就写了里面有什么视频。 找了两个就找着了,沈昼锦对照着旋挖钻机的型号点开视频,仔细看了几遍,还上了机器实际操作了几遍,确实像个熟手了,才把平板收起来。 经历过末世的人,全都有囤货癖,有空间加上有能力的,分分钟会在空间里头囤满可以从零起步建出n座城的资源。 她以前是个非酋,老是抽到末世,囤货真的都成病态了,后来才渐渐缓过来,但活的够久,还是囤了够多。 粮食水源蔬菜水果之类,那都是基操;水泥砖瓦搅拌机钻地机,那是基建必备;手机电脑平板打印机,那是咸鱼必囤啊!! 有外挂就要用,不适合这个时代的,就别暴露出来么,没有人知道就等于没有暴露! 所以她又把需要的符也准备好了,只等明天上阵装逼。 第二天一早,沈昼锦还没出门,就听到秦云峤客气的跟霍凌绝传达:“父皇说,让你尽快回去见他一面。” 霍凌绝只道:“嗯。” 秦云峤问:“你认识我父皇?” 霍凌绝也不解释:“对。” 沈昼锦真是听的要笑死。 所以秦云峤这种人,其实真的很容易吵赢,因为他永远不会像陆执戟那样,抓着你肩膀非要你回答,你不说,他就没辙了。 秦云峤默默退开,沈昼锦出去,就笑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去?怎么去?” 霍凌绝低声道:“晚上让凤儿送我一下?” 沈昼锦点了点头。 她不是霍凌绝,她对武宣帝不了解也不信任,但她绝对信任霍凌绝,尤其还是回归老狐狸版的,他认为可以暴露小凤凰,一定有他的道理。 再者说,她一般不扯这种将来会被推翻的谎言,尤其骗的还是皇上。 她不可能把小凤凰关起来,早晚会有人知道他们认识,那早点报备一下也是有好处的。 霍凌绝又凑过来,在她耳边道:“你与凤儿是朋友还是?” 沈昼锦摇了下头,又点了点头。 她跟小凤凰,本来是主人和灵宠的关系,但现在小凤凰成了器灵,就成了……主物关系? 但是对外倒是可以这么说,说小凤凰与她是朋友关系,她做不了小凤凰的主,有事只能跟小凤凰商量着来。 她低声解释了两句,霍凌绝点了点头。 两人随即分开,各忙各的。 吃过午饭,沈昼锦就把暗卫叫了过来。 第203章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一百多的暗卫,都是凌晨赶过来的,沈昼锦一个个看过,挑出来了十个人。 因为她只有十台大型旋挖钻机,人多了也没用,人越少越容易管理。 其它人就散开,在这附近随时准备跟百姓解释,省得把人吓着了。 这会儿,准备动工的那片区域,已经用布帷子围起来了,“门口”也有人守着,沈昼锦带着人进去,叮嘱他们不要打扰,除了霍凌绝之外,其它人都不许进。 然后从里头转了一圈,贴了一圈儿符,手一抬,就把十台旋挖钻机放了出来。 训练有素的暗卫齐齐倒抽了口气。 沈昼锦用欣慰的眼神儿,看着这些偌大的机械。 她累死累活穿了上千年,兢兢业业的仓鼠屯粮,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囤积族的快乐,不就是这样的吗? 你想要的,我全!都!有!! 内心叉腰大笑,表面平静的道:“今天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暗卫齐齐跪地:“是。” 沈昼锦点了点头,然后就开始教他们使用。 虽然是大型旋挖钻机,但毕竟是她也不懂的高科技,比后世常见的机械钻地的旋挖钻机要小些,钻桅不长,完全不需要冲锤就可以直接在最坚硬的岩石上打挖。 用的时候只需要注意两点,一个是停的时候地面要水平,保证重心平稳;第二就是调整好钻桅的垂直度。 这两点操作台上都有图标,所以真的很简单。 因为驾驶室有玻璃,所以几个暗卫全都挂上来,听着她讲解。 沈昼锦就像一个老手,非常淡定的讲完了,然后就让他试试。 暗卫明显很紧张,额头都冒汗了,但手却很稳,一板一眼的操作,一点也没错。 一直到钻桅垂直停好,沈昼锦才道:“行,一人一台,都试试吧,尽量分散的均匀些。” 他们有些兴奋,各自上了一台,然后小心翼翼的开远,沈昼锦来回跑着看了看,又给他们调整了一下,才道:“开始吧。” 暗卫兴奋的按下了按钮。 声音比她想像中小多了,但是十台汇到一起,也挺大的,地面震动的幅度更大。 秦木正和官府的人一起组织村里人搬离,一下子就觉得地面剧烈震动起来,吓的众人纷纷趴下:“地龙翻身了!!” “不是,”秦木也很慌,但面上端的住,道:“是我家主子开始开矿了,大家不用紧张,赶紧搬家是正经。” 起初根本没人听,但渐渐的,这震动一直持续又极有规律,大家就慢慢的爬起来了。 秦木再次跟他们解释了,这些人才渐渐放下心,然后就瞬间有了紧迫感,赶紧搬了起来……本来还觉得磨矶两天没事的,这么一看,不赶紧搬,山都要倒了! 同样的一幕,在各处上演。 但因为附近散出去不少影卫,立刻就跟人家解释了,一传十,十传百,倒是迅速传了出去,包括明日午时会有巨雷,也包括今年冬天会酷寒等等,都以极快的速度传了出去。 这种事情就是这样,有一件很异常的事情在先,下头说的“结论”大家顿时就信了个十成十。 也有些人好奇心爆棚,非得从布帷子那儿看看的,但布帷子也没有破的,趴地上一瞅吧,里头尘土漫天,啥也瞅不见,想进去看看吧,还有人守着。 当然了,就算武林高手,比如陆执戟,一跃就能跃这么高的,也是进不去的。 保密,沈大佬是认真的。 外头霍凌绝和秦云峤从两个方向急匆匆过来,恰好前后脚到了,但沈昼锦提前交待了,除了霍凌绝,任何人都不许进,所以秦云峤就被拦在了外头。 这就是明晃晃的区别对待啊…… 秦云峤也没法说啥,眼睁睁看着他进去了。 其实里面确实挺脏的,尘土飞扬,霍凌绝走出数步,就看到了两人多高的钢铁巨兽,要不是有符,帷子根本挡不住。 霍凌绝沉默了挺久。 沈昼锦捂着耳朵,小跑着过来,大声道:“你不嫌吵?” 她踮高脚,伸手捂着他耳朵,又脸对脸的大声道:“这么脏,你来干什么?” 霍凌绝忍不住就笑了,伸出手给她捂着耳朵,沈昼锦又大声问:“你想看看?” 他点了点头。 沈昼锦就拉着他手过去。 靠近了真的吵,而且站都站不稳,霍凌绝也跃起来,挂上去,她嫌脏,挂到他后头,拿他遮着土,大声问他:“你想玩?下次给你玩!” 霍凌绝点了点头。 她昨天还不知道这东西必须停的平稳,以为挖上两轮,一炸一放,十五分钟足够了,但现在看明显不够。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离的也远,只要让大家知道,从正午开始会炸好几次就行了,实在不行她还可以来个升级牌响箭示警。 沈昼锦实在是被吵的受不了,又拉着他远远飞开,站到了边缘。 霍凌绝目视前方,忽然问她:“‘那里’好玩吗?” 沈昼锦看了他一眼,“还行,挺好玩儿的,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可惜没法带你去……” 他转回头,一言不发,只漂亮的大眼睛定定的瞅着她,带着一丢丢委屈。 虽然明知道他在装可怜,她还是心软了:“好啦,等回头给你一些东西看着玩玩……我真的没法带你去了,我自己也已经去不了了。” 霍凌绝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转回身,低头看着她,微微启唇,声音很低,在远远的嘈杂中,几乎听不清。 他道:“对不起,这么长的路,要你一个人走。” 沈大佬难得被他说的鼻酸,张开手抱着他。 如今回来,一身是挂,确实挺爽的,可是……过程中,有很多时候,也确实很辛苦,很危险,很孤独。 她手里每一个挂,全都是她自己辛辛苦苦拼来的,她能回来,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世人只见我无所不能,唯你知我荆棘载途。 许久,她才轻声道:“能再见到你们,看到你们每一个人都过的好,我觉得很值,真的,真的很值。” 两人静静的拥抱了一会儿。 沈昼锦真心觉得,她和霍凌绝的关系已经超越了朋友、亲人、爱人,战友等等,是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连生命都渗透进彼此生命一般的感觉。 不是因为无法选择而抱团取暖,而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最投契的那个人。 在起初,她也曾经想过,若是他们的相识不是这样的,若他们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会不会很美好,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没了这样的心情。 第204章 倒春寒来满地坟 一个小时之后,旋挖钻机自动停下了。 霍凌绝上去学了一会儿,大家避着土堆,各自换了位置,又钻了一轮。 因为说好是明天正午才开始爆,所以今天按说就可以收工了,但霍凌绝自己玩上瘾了,暗卫也跟着他闹腾,又钻了一轮。 沈昼锦做为一个移动仓库,又不能走,只能蹲在地上,默默看着。 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人永远抗拒不了机甲和高达吗?? 可现代男人也就算了,古代男人平时见到最大的铁物也就是铁锅,看到这种钢铁巨兽,难道不会觉得害怕吗?? 但显然他们不害怕。 几个人丧心病狂的钻了五轮才停下,钻的地面上全都是孔,就跟莲蓬一样,有的地方根本开不过去,沈昼锦只能先收起来,绕过坑才放出来,妥妥的工具人。 不过也好,这么一来,估计炸.药一上,很容易炸松。 一伙人灰头土脸的回去,快要到租住的宅院时,忽听路边的小童正边走边唱,声音清脆:“……腊月一到冻死狗,三九四九瑟瑟抖,小寒一过冻死人,倒春寒来满地坟……” “哟?”沈昼锦拍了拍头发上的土,一边笑道:“这谁编的?还挺顺溜的。” “我我我!”陆执戟正蹲在门槛上,一见她回来,就像一只欢脱的狗子,连跑带跳的迎了上来:“我编的,还不错吧?一下午就传遍了!” 沈昼锦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也不等他说,就赶紧道:“不行。” 陆执戟的笑容消失了,默默的看着她:“……” 沈昼锦默默的别开了脸。 陆执戟向来心脏强韧,被拒绝什么的,其实完全不当回事儿,努力表演了一番落寞,看她还是没有松口的意思,果断转头,开始抱霍凌绝大腿:“哎,凌绝啊,我们一块从蜀州到边城,交情都这么铁了,你私下带我去瞅瞅怎么样?我就是好奇,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霍凌绝道:“我们一块从蜀州到边城,交情都这么铁了,你忍心害我么?” “哎!”陆执戟摆手:“说什么害不害的,明摆着,你干啥锦儿都不会骂你啊!” 霍凌绝不由得嘴角弯起,笑道:“多谢。” 他就走了。 陆执戟:“……??” 吃晚饭的时候,沈昼锦就把小凤凰叫了回来,等晚上,霍凌绝自己带着小凤凰出了门。 虽然小凤凰可以直接飞进去,但霍凌绝还是在离宫门挺远就落了下来,小凤凰隐身停到他肩上,他走到宫门前,递了一块玉佩过去:“请通传一声,臣霍凌绝,奉召前来。” 门口的龙骧卫还真吃了一惊,赶紧通传进去,不一会儿,荣顺就小跑着出来接他。 武宣帝一向勤政,这会儿还不到他睡觉的时辰,霍凌绝一进去,他便从御案后头站起来,双手扶着桌面,目光灼灼的看他。 武宣帝的个子是真的高,骨架也大,一身黑色龙袍,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赫赫威势扑面而来,真有几分横刀立马之感。 沈昼锦直面这个画面,一个闪神儿,意识就收了回来。 她其实也没打算全程旁观,也不知道霍凌绝打算说多少,怎么说,看着肯定怪着急的,所以看他们已经接上头了,她就直接睡了。 霍凌绝一直到天快亮了才回来,然后就开始忙忙碌碌。 沈昼锦等到快正午才过去,符还没拆,别人都进不来,但她还是又巡了一圈儿,才把专用炸.药挑着放了一些,放了有二十来个的样子,时间设置为十二点零一分。 到了十二点,她掐着点儿,接连发了三道响箭出去提醒,然后就飞也似的出了帷子。 不一会儿,轰的一声巨响。 声音发自脚下,一时间地动山摇,飞沙走石,大块的石头溅上帷子,然后被符制的结界挡了回来,地面上腾起了大团的尘雾,果然有点像蘑菇云。 响确实很响,但毕竟是从地下一百米爆.破的,所以声音带着一种沉闷感,比她想像的还要小一点点。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尘烟才慢慢的落下去,沈昼锦站到树冠上往下看了看,那边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天坑,可能是因为炸.药放的均匀,所以中间一大部分,看上去还是比较平的。 沈昼锦一不做二不休,打呼哨把人叫了来,开始钻第二轮,尽着天坑底部水平的部分,从外往里退着钻,打了三轮,然后又炸了一波,接连炸了三波,就看到了煤层。 因为打孔打的密,土石全都被炸了出来,中间露煤的部分就有不小,所以直接开采就可以了。 沈昼锦把旋挖钻机收了,把人打发走,把小凤凰叫出来,然后就停在坑上头,煤就从空间里哗哗的落了下来。 沈昼锦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叫它停了。 坑已经完全成了黑底的,这些加上底下那些,把这个冬天应付过去,应该绰绰有余了,等用完这些,冬天也过去了,再慢慢开采不迟。 一人一鸟,再次弄了个灰头土脸,沈昼锦随手接住小凤凰,想把它丢进空间洗洗,忽然发现不对:“你怎么了?这么安静?” 小凤凰全身都是黑灰,一张嘴舌头都是黑的,随说随往下掉黑渣渣:“嘤嘤嘤,人家失恋了……” 沈昼锦连忙安慰它:“不哭不哭,下一个更乖。” 小凤凰更是悲伤,眼泪流出来,洗出两个小细道道:“人家现在不喜欢乖的了,人家喜欢皇上。”它声音加大,巨悲伤:“可是皇上不喜欢人家,人家这么可爱,他为什么不喜欢人家,嘤嘤嘤嘤……” 沈昼锦:“……” 她扶了扶额,只能道:“要不……”她眼神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霍凌绝:“要不我让你男神抱抱你。” 小凤凰哭声一顿,考虑了一下:“还要亲亲。” “好好好,”沈昼锦满口答应:“亲十下好不好?” 刚走过来的霍凌绝:“……” 就这么把他卖了?? 沈昼锦二话不说,抓过他手,就把小凤凰递到了他手上,眼神上下一看,写满了一句话“快亲”! 一身是煤粉的小凤凰,乖巧蹲在他手心,萌萌哒等亲。 可霍凌绝实在下不了口,默默的道:“这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沈昼锦道:“它又不是女??” 霍凌绝一呆:“它是雄性??” “不是啊!” 霍凌绝无语:“那是什么?” 沈昼锦给他解释:“凤凰幼年时期是没有性别的,要成年之后才会选择性别,它现在才……咳,总之才相当于人类一两三岁,还是个宝宝呢,你亲它一下又怎样??” 霍凌绝:“……” 沈昼锦秒转了煽情腔,抑扬顿挫的道:“你明不明白,凤凰其实是没有人类情感的,这么多年,全都是它陪着我在世间,它就像我的孩子一样,与我亲如一家,她努力学习人类的生活方式,如今才刚刚有一点起色,你怎么忍心……” 第205章 只当君臣不做父子 孩子什么的…… 霍·自我代入老父亲·凌绝的抗拒顿时消失了,再次看了看手里的煤渣鸟,可实在是下不了嘴。 他道:“要不你先去洗个澡……” 小凤凰一直特乖巧的蹲着,等着主人打好商量,根本没注意自己是什么形象,他这么一说,小凤凰猛然回神,喳的一声尖叫,整只鸟乍成了一团,然后飞也似的消失。 煤粉四散,霍凌绝默默的提袖遮了遮。 沈昼锦埋怨他:“你会不会说话?对小宝宝,你就不能说的委婉一点。” 霍凌绝皮笑肉不笑的道:“怎么委婉,我不会,你教我?” “这还不简单?”沈昼锦张口就来:“你就说,今日不宜亲,明日再亲可否?还可多亲两回。又或者,你还可以说,此处腌臜,不如期于月下花前?” 霍凌绝:“……” 他呵呵哒:“沈师可真是殚见洽闻,妙语如珠。” 沈昼锦笑眯眯的一抱拳:“过奖过奖。” 霍凌绝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哎!”沈昼锦追上去问他:“你等等,帷子上的符揭不揭?” 霍凌绝也不回答,走的飞快,两人一前一后,不一会儿就回了小院儿。 一见两人这架势,几乎所有人眼里都冒出了或开心或八卦的光。 然后秦云峤第一个迎上来,问:“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对,吵架了,”霍凌绝和颜悦色的回答:“她硬要我亲她十下,我不肯,她便生气了……” 沈昼锦:“……” 秦云峤顿住,默默把脸转过来,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 就连社牛陆执戟也讪讪了,半晌才道:“此事,倒也不用操之过急。” 沈昼锦看了他们一眼,无奈向霍凌绝道:“你开心就好。” 她自己进了房间。 秦云峤顿时支棱起来,跟霍凌绝道:“锦儿年纪还小,你怎么能说出这种离谱的话,污蔑锦儿!我是绝不会信的!” 霍凌绝向他道:“你开心就好。” 沈昼锦一边打发暗卫备水,一边都听乐了,你说说,这小老狐狸,明明她才第一次说,霍凌绝为什么连这句话那个“味儿”都能拿捏的恰到好处? 这会儿天已经晚了,沈昼锦懒的换衣服,就叫人把饭菜端进屋里来吃。 霍凌绝跟着进来,第一句就道:“不要揭了,我看连灰尘砂石都能阻住,挺好的。” 沈昼锦:“……” 还真是无缝衔接啊!! 刚才她问他帷子上的符揭不揭,他那时在生气,所以没有回答,这会儿他自己把场子找回来了,高兴了,所以特来回答?? 沈昼锦有点被可爱到,伸手摸了摸他脸,一边笑道:“反正我活儿干完了,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小煤老板。” 他嗯了一声,低头帮她盛粥。 沈昼锦接过来喝了一口,霍凌绝又道:“明天一早,你把水泥和粮食准备好。” 沈昼锦嗯了一声,又问他:“对了,皇上怎么了?为什么凤儿说皇上不喜欢他?” 霍凌绝有点乐:“昨天凤儿,本来可能是想飞到皇上肩上,与他亲近亲近的。但皇上习武之人,反应机敏,一把抓住就扔到了地上……然后凤儿就哭着飞走了,而且还是自己打开窗拴飞走的,皇上也很懵,还问了我。” 沈昼锦问他:“你觉得皇上介不介意……” 霍凌绝道:“一只可改天换日的‘凤王’,单纯热忱想亲近一二,皇上不会介意的。皇上大度的很,用人也很……”他顿了一下:“比较不拘一格,所以不必在意小节。” 他顿了一下,状似无意的又道:“我与皇上说,只想当君臣不再做父子,皇上允了。” 沈昼锦点了点头,“嗯。” 就好像她做好了负责的准备,就不会再跟别人有任何暧昧一样,他先把辈份身份的问题解决,也是他的坚持和诚意。 霍凌绝斜了她一眼,又道:“如今皇上对秦崄和废后李氏、还有原本的理国公李会之一脉,可谓是恨之入骨,找着由头就会狠狠收拾的……” 他顿了一下:“你放心,一切皆会如你我所愿。” 沈昼锦仍是点了点头。 两人一边说一边慢慢的吃,吃完了,霍凌绝准备要走了,又想起来问了一句:“凤儿到底多大了?” “这个么……”沈昼锦一顿。 霍凌绝皱眉:“到底多大了??” 沈昼锦道:“我没有骗你,她现在就是相当于人类两三岁,凤凰的……二三百年。” 霍凌绝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沈昼锦淡定的招呼人来收拾。 她当然不会跟人家说,在被炼成器灵之前,还有两三万年……反正对小凤凰来说,时间只长本事不长脑子,所以她永远是凤三岁,这有什么错? 第二天,沈昼锦一大早起来,先跟着霍凌绝出了一趟门。 库房已经准备好了,米粮也已经放了不少,几个大米缸都还空着。 沈昼锦挑着品质差不多的放出来几缸米,然后过去放水泥。 她存的水泥都是有袋子的,但袋子上幸好没有厂址什么的,尽着库房的大小放出来一批,又放出来一些钢筋。 霍凌绝带她到一边,问她:“这种沙子可以吗??” 沈·仓鼠·昼锦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沙子我也有。”她也放出来一批。 其实沙子品质要求不高,主要是做为骨料用的,沈昼锦就是强调了一下,水泥一定要注意搅拌,把水泥的气泡排出去。 她拿出来的都是快干水泥,虽然现在温度不高,但中午温度还可以,两三天就能干,一段一段的修,应该没问题。 而且施工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水泥凝固过程中要时刻保持湿润,万一搅好了,实在用不了,也要湿草垫覆盖,但水泥是水硬性材料,等到初步成型之后,下雨下雪都没事了。 其实相关的,她都已经说过了,但霍凌绝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趁着天还没亮,走了一大圈儿,到处查漏补缺,等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能看到大批的百姓聚集过来了。 沈昼锦回去吃完早饭,就换了衣服出来转了转。 炉子刚开始造,怎么也要经过一番试验,就算当天就有成品造出来,也要等干了才开始卖,怎么也得三天之后,而她空间里,本来就有一批暖日符可以用,所以不着急。 她就四处走了走。 霍凌绝向来高标准严要求,现场居然一点都不乱,就跟后世的招聘现场一样,摆了足有十几张小桌子,每一张小桌子,都排成一个队伍,每一个人排到了桌子前头,就会简单询问,然后分工种,每个工种聚上十来个人,就有人过来带走了,一点不会拥挤。 后头还有当地官府的衙役帮着维持秩序,一个个的还都挺客气,而且不住的解释:“是沈神医,嘉懿郡主的师父。” “主要是做善事,想给大家炉子棉衣和煤!” “你们也不想想,棉衣多贵、炉子多贵、煤多贵!要不是为了做善事,这不是赔钱赚吆喝?赔大钱了!!” “真的真的,朝廷钦天监夜观天象看出来的!今年冬天肯定冻死人!!大家都早打算,千万别等冷了再着急上火!那就晚了!” 挺好,解释的真的挺细的。 所以,真的是朝中有人方便,有秦云峤这么个身份压着,下头官府的人用着实在顺手。 沈昼锦正来回溜达,忽然察觉到了一道视线。 第206章 皇上给你出白工 沈昼锦抬眼,便见一个长相寻常,气质却颇冷峻的青年立在马上,正远远看着她,后头还跟着几匹马儿。 两人视线一撞,那人迅速翻身下马,几步便过来,拱了拱手,低语道:“可是嘉懿郡主?” 沈昼锦点了点头。 那人轻声道:“我是圣上影卫,我名关宁。奉圣上之命,带了二百影卫前来,供郡主驱策。” 二百影卫? 沈昼锦心中惊讶,一边还了一礼:“不敢当,这边的事情都是我朋友在打理,我带你过去吧。” 关宁并不意外,他昨天晚上才收到皇上的传讯,知道他们要化暗为明了。 两人就过去了。 找着了霍凌绝,也派人叫来了秦云峤。 霍凌绝正忙着,也没客气,过来通了名,他就直接开始安排。 关宁可以带五十人去边城,协助周温良做事,这边留下一百五十人左右,也都定好小头目,学一下如何铺路,造炉子,造蜂窝煤,造车等等,然后再散往各处。 毕竟酷寒几乎涉及到整个雍州,而这时候交通不便,路远的人,是没法过来做工的,所以每一个地方,都要有这样的人去组织安排,让百姓能有门路做工,有机会赚钱,把炉子、棉衣和炭都能铺过去。 沈昼锦静静的听着。 可能是受谢思危和霍凌绝影响,她对武宣帝的印象真的挺好。 她记得以前听霍凌绝说过,武宣帝的影卫中,以边关的“关”字为赐姓的,是武宣帝最亲近一拨人,年纪通常偏大一些,极少出京,没想到这次会被派出来。 秦云峤之前提过“关宁”,她还以为能来二十个人就算不错了,没想到一下子就是二百个,不可谓不重视。 而且这二百个人,居然肯听霍凌绝的话,换句话说,皇上出人出力,但并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办成“皇恩浩荡”,功劳还是她的。 皇上给你出白工……这真的是诚意满满了。 就从这一点上来说,这个皇帝就非常不错。 他明明对她的“外挂”有一定的了解,却并不会因为担心不能掌控她,就急着召见,试图控制,而是给她机会做事。 这需要强大的自信和底气。 而这也证明了,在武宣帝心目中,国,显然是重于“皇”的。 这真的难能可贵。 而秦云峤本来就是个喜欢多想的,他已经查到了霍凌绝和武宣帝的渊源,但却不知道他们关系如何。 武宣帝这个态度,总让他觉得,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这对他来说,不就等于他的两条金大腿都更器重霍凌绝?? 所以他只能嘤嘤嘤的夹起尾巴做人了。 总之,三人迅速商定,就各忙各的了。 霍凌绝这几个人,吵归吵,做起事情来却都称的上周全。 效率高的出奇,这边还在招着工呢,各处就已经开始干活儿了。 沈昼锦还去看了看做炉子。 做炉子是先从方形的水泥炉子开始做的,这种最简单,而且这年头的手艺人,都有一把子绝技在身上,做出来的炉子不光是板板正正了,那四只脚,小门台,烟囱口……真的处处精致又方便,都不用试,就知道一定很好用。 看他们抹的平平的,造型就跟小城堡一样,沈昼锦忽的心头一动,心想这一回不用隐符了,我给你们来一个明符。 就好像有的地方盖房子,会嵌一块“泰山石敢当”一样,她可以做一批“盛”字牌出来。 这样一来,好处就是,她可以直接把符放到这个小牌子上,让匠人做的时候直接做上就成,还美观,不用等炉子出来她再一个一个亲自贴了。 她就转身走了。 画符最好是找一个人气弱的地方,沈昼锦就近找了一处山,找了一块空地,拿出阵桩来摆了个聚灵阵,然后就摆上桌子开始画符。 哪怕是在同一个世界,接近百年过去,灵力就大为不同。 她当年创办九霄的时候,画符根本不用摆阵,直接画就可以。 可现在,摆了阵,灵力还不及以前的一半……但好在也够了。 至于“盛”字牌,只是一个道具,一个载体,选好了样子,小凤凰就能做。 一人一鸟忙了一下午,然后小凤凰非要亲自去找男神表功。 于是正忙着的霍凌绝,就见到一只小鹦鹉越飞越近,一直飞到了不远处,背着花里胡哨的双肩背包,两只小短翅膀努力的勾着包带子,一副东张西望正在找什么人的样子。 霍凌绝扶了扶额。 自从沈昼锦那么说了,他怎么看,都觉得这小家伙像自己的蠢闺女,多生三分喜爱。 所以,哪怕它装鹦鹉连翅膀都不扇就能飞…… 哪怕它明明看到他了却假装看不到就是为了让他先开口…… 他也还是惯着了,就含笑道:“凤儿。” 小凤凰嗖的一下就飞了过来,一副背的极其辛苦的模样:“绝儿,你在这儿啊!包包太沉啦,快帮人家拿一下!” 霍凌绝一拿,还真挺沉的。 霍凌绝亲亲小鸟的脑门,随手把它送到肩上,一边打开双肩包看了看:“这是什么?” 小凤凰道:“锦儿说,嵌到炉子上的,大炉子小炉子都要嵌。” “哦?”霍凌绝秒懂,点了点头,“凤儿辛苦了。” “铃铃铃铃,”小凤凰再次发出了标准的·银铃般的笑声,“不辛苦,人家为了你,多辛苦都值得的。” 它努力跟他蹭蹭蹭。 霍凌绝嘴角带笑。 他发现了,这鸟,其实真的像沈昼锦说的,她根本不了解人类的情感,这些事情在它心里全都是好玩的游戏,虽然口花花的,但其实它自己都未必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就是在学人……咦? 学人??它是沈昼锦的鸟,她学的这个“人”,跑的出别人么?她一天天的对谁口花花去了? 霍凌绝的笑容缓缓消失了。 他拿着这些牌子,出去交待给了负责那边的暗卫,一边又问小凤凰:“锦儿呢?” 小凤凰道:“不知道,她说四处看看。” 霍凌绝一拂袖就出去了。 第207章 自已的少年自己宠 沈昼锦正在看刚修好的路。 这种地方,修路很简单,路两边立个板子,然后把水泥混凝土倒进去,若是在现代,就是先碾平,拿震动机震匀,再抹平就行了。 但现在没有工具,但如今的路面也窄些,所以他们用了一个类似石磙子的圆柱体,只是更细长,中间也有洞,可以放木棍,然后也像推石磙子一样,来回的推几遍,再用一个大图钉一样的东西,钉朝上,底下光滑,两边用绳扯着,来回晃几圈,抹出来那叫一个溜光水滑。 沈昼锦仔细瞅了瞅才发现,中间这个“钉”居然还是中空的,里头是一些没加骨料的纯水泥,只一点点,这样抹出来的路面,当然光滑,就连伸缩缝那个“缝”里头,都抹的一星跳丝儿也没有,活儿实在是干的漂亮。 霍凌绝快步走过来,看她站在那儿,饶有兴味的模样。 明明挺从容的,可因为年纪太小,身量也瘦,就总有一种小大人一样的可爱感,漂亮的小脸在暮色之中,几乎发着光。 他忍不住就停了下来,然后慢慢,慢慢的走过去。 沈昼锦笑着看了他一眼,霍凌绝声音平静的道:“还不错吧?” “何止不错,”沈昼锦道:“高手在民间。” 她真心喜欢这种有匠心的时代,这些人干活,哪怕新手,都带着一股子精益求精的味儿。 而且,都说乡下人不讲究,可其实,这些人抹过去的路面,周围一点垃圾也没有,拌过水泥的地方都扫的平平的,随走随收拾。 不过倒不是讲究卫生,是为了不浪费,但不管怎么着,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沈昼锦问他:“晚上会派人守着?” “嗯,”霍凌绝道:“晚上都会守着的。” 沈昼锦点了点头,然后才收回视线,顺路又去瞧了一眼做蜂窝煤的。 她拿出来的模具不多,显然他们又自己比着样子做了一些,打眼一眼,整个工坊还都在做,外头已经晒了很多,做的还挺标准的。 霍凌绝道:“做了四种,中午他们做饭,就烧着试了试。还没干,烧个意思,先暂时做了其中一种。” 沈昼锦点了点头。 煤本来就不如柴火好烧,做的太不易燃也不行,太易燃也不行,毕竟太易燃就意味着抛费。 沈昼锦笑道:“你知不知道,煤是可以吃的?” 霍凌绝诧异:“能吃??” 沈昼锦笑着点头:“可好吃了,据说有一种焦香味儿,越嚼越香!” 后世有一个大文豪,曾经写过吃煤的情节,毕竟煤是植物形成的,比石头要略软一些,估计比观音土好吃,但“越嚼越香”什么的,她个人是不怎么信的。但也不妨碍她拿出来忽悠他。 但霍狐狸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他似笑非笑的道:“那你吃给我看。” 她问:“我吃了你就吃吗?” 他道:“你吃了我也不吃,我又不傻,吃石头??” 沈昼锦笑出声,自己笑了半天,才拉住他手,一边往前走,一边问:“你刚刚怎么了??” 霍凌绝淡淡的道:“没事。” 沈昼锦笑着哄他:“谁惹你不高兴了,你说,我去揍它。” 霍凌绝斜了她一眼,淡淡的道:“这话,这样好听,都对多少人说过?” 沈昼锦挑了挑眉。 她一听就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出了问题就要解决问题,自已的少年自己宠。 她就笑眯眯的拉住他手,好听话张口就来:“没对谁说过啊,只对小绝说过。” 她顿了一下,把着他肩让他低下来,附耳道:“你不会以为,我去三千世界是去过日子的吧?” 他长睫颤了颤,保持着那个动作,等着听。 沈昼锦声音极低:“你可以把我视为一个‘细作’,我进入某个小世界,通常是为了改变某件事情的发生,非不得已,我不会与人有太多交集,办完事情就走……来而无声,消失也没人会追究……” 其实这当然是假的。 但这是一个永远不会被揭穿的谎言。 这不是后世,这个时代本就在意这个,霍凌绝曾经做过“督主”,他会比别的男人更在意这个。 他愿意为了她“不问”,已经难能可贵,但她又何必要让他难受,善意的谎言只要他信了,那就不是谎言。 霍凌绝明显高兴了些。 沈昼锦看不远处有人走过来,就松手让他站直了,若无其事的道:“走吧回家了。” 两人一鸟,就慢慢往回走。 这会儿,各处的工匠们也陆续开饭了,这会儿天还不是很冷,各处都搭着帐篷,看他们盛的粥都是粗粮粥,但还挺稠的,一人两个大馒头,桌上还有一盆菜,不能说吃好,但能让你吃饱。 霍凌绝道:“逢五逢十会上一点荤腥,每天干的好的还能分一个鸡蛋,别的先不说,吃的好,这些人感受最深。” 沈昼锦点点头,笑道:“安得……蒸得馒头千万个,大庇天下百姓俱欢颜。” 霍凌绝笑出声:“你说的对。” 其实也没有那么好笑,但他开心了,就觉得好笑。 沈昼锦凑过来就亲了他一口,小凤凰本来一直安静蹲在他肩膀上,见状也叨了一口。 沈昼锦不甘示弱再次……小凤凰也…… 两三轮之后,霍凌绝笑着制止:“别闹了。” 他嘴角的笑留连不去。 他忽然就在想,假如将来生个小闺女,一定也是这样黏人,娘俩会这样争宠。 就在这一刻,他忽然就觉得,好像整个人一下子轻松起来了,压在身上的什么东西,一下子消失了,他一眼能看到的未来,变的明亮又真实。 他用力攥了攥她的手:“走,我们回家。” 大家都已经回来了,草草吃了饭就睡了,第二天,沈昼锦一早就出了门,仍是晚饭前回来。 而这边,好几拨武宣帝的影卫已经离开,这边,还一直有远路的百姓听说此事赶过来,只要看起来不是心术不正的,这边不管男女老少,都能给他们找着活计干。 接连几天。 这天沈昼锦回来的时候,就见秦云峤正等着她,低声道:“锦儿,我有话跟你说。就是你在京城无所阁……” 沈昼锦秒懂,点了点头,就叫人把霍凌绝叫过来,三个人在房里吃饭,边吃边聊。 第208章 送人头 当时她在无所阁下单,让他们先去威胁霍凌绝那个继母,让渣爹把他和年年过继出去。 无所阁的动作利索的很,很快就下了手,而继母也顺利的说服了渣爹霍常戚。 于是霍常戚就想从族里随便找一个破落户,把他们过继出去。 但中途,武宣帝召见了霍凌绝,然后武宣帝就出手了。 皇上要做什么很简单,都不用操心后续,把话头点给老伯爷,他自然就会办的妥妥当当。 毕竟,忠顺伯真没什么大本事,他也曾是个武将,但并不多厉害。 忠肃么,忠诚恭敬,若是他们连这一点都没了,那还有什么? 老伯爷吓的一宿没睡着,努力琢磨皇上的意思。 还没等他缓过来找霍常戚算帐呢,霍常戚自己回去了,提出了过继的事儿。 赶到了火头子上,从来不管这些事的老伯爷,瞬间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然后怒上心头,把他痛打了一顿。 老伯爷这个人,外人看着和气,其实也是个心硬的人。 用现代的话来说,他是一个十分信奉丛林法则的人,也以此来教育儿孙。 简而言之,你想让我对你好,你就体现出你的价值来,你的价值越高,你得到的资源就越多。 这其实也是许多底蕴不深的家族常见的方式。 大盛一统诸国之后,封出去不少爵位,但除非皇上加恩,否则都是降等袭爵的,譬如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伯爷,再降还有啥?宗室还有兜底的爵位,异姓可没有! 所以,在人脉有限,资源也有限的情形下,必须保证每一代都有成器的儿孙来承继,要选出最优秀的那一个,认真培养,保证家族的延续,至于没出息的儿孙,他就漠视了。 比如渣爹霍常戚。 他虽然是嫡子,但文不成武不就的,又犯了老伯爷最厌恶的一条……想借女人上位,所以早早的就被赶出府,除了年节见一面,平时不管不问的。 所以这一次,他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下狠手打人,霍常戚是又痛又懵。 但打完之后,老伯爷就说道,这个儿子,你既然不想要,那就别要了。 然后他亲自请来了族老们,大张旗鼓的,把霍凌绝和年年,记到了他刚生下来就夭折的三儿子名下。 这操作,已经够渣爹懵的了,更没想到的,第二天下了旨,老伯爷升了爵位,成了忠肃侯。 老伯爷请旨致仕,然后把爵位传给了长子,也就是渣爹的大哥霍常安。 而新上台的忠肃侯,对,皇上特旨不降袭爵,又上书,立霍凌绝为世子。 这一连串的事儿,渣爹直接都看傻了。 要知道,霍常安自己是有亲儿子的,光嫡子就有两个,还都挺成器的,都比霍凌绝大,不管怎么轮,也轮不到霍凌绝当世子吧?? 再说他爹好好的,才刚刚艰难的爬过了四品升三品的坎儿,为什么忽然就要致仕了? 没有这么个官职在,一个侯爷爵位能当什么! 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霍常戚后知后觉的想……所以,是不是霍凌绝这个逆子,巴上了什么厉害人物? 总,总不可能是皇上吧?? 但不管是谁,他已经不是他爹了,愈是这种半贵不贵的人家,对过继愈是在意,说句不好听的,他死了没人摔盆,霍凌绝都不用来摔盆了。 沈昼锦就跟听故事一样,听完了这一段儿。 其实侯府世子这么个身份,真不算多高,所以这件事,与其说皇上想给霍凌绝一个身份,倒不如说,皇上就是不想把这个身份给原来的霍家人了。 老伯爷也确实精明,估计皇上只是想让他收拾霍常戚,但他一番操作,还是把霍凌绝留在了他们家,而这种方式,又不至于叫霍凌绝太反感,对家族来说也是一种保全。 然后她追问:“就那个什么,还什么吗?” 就是让渣爹发现继母通啥,进而以为庶长子不是亲儿子什么的? 秦云峤道:“你放心,我们无所阁是有信誉的,我们接下的活儿,一定办漂亮!” 沈昼锦笑着向他一拱手,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霍凌绝。 说真的,霍凌绝真不是小气的人。 他虽然厌恶生父,但对祖父一家无感。 诚然他们没有对他伸出援手,但这并不足以让他记恨上他们。 因为像老伯爷这种人,只能说“不是好人”,或者准确的说“不是好祖父/父亲”,但还称不上“恶人”。 他只是把家族的传承看的重于一切,甚至重于他自己。 但像渣爹这种,自己没本事,抱着算计娶亲,发现算计成空就开始宠妾灭妻,纵容妾室骑到正室头上,又纵容继室害儿女……就是一个恶毒又无耻的烂人,这种人,就这样解决,最好。 他最爱的富贵,都已经送到他手里了,如今却又没了,一辈子看的着摸不着,多酸爽?必定天天抓心挠肝的酸爽。 秦云峤也看了看霍凌绝,忍不住道:“你们俩人真是,同命……同病相怜。” 沈昼锦没说话。 秦云峤又岔开话题道:“对了,你跟凌绝说煤能吃?” 沈昼锦笑了一下:“对啊!” “真能吃??”秦云峤诧异了:“今天凌绝跟小陆说,我还当是开玩笑,但他说是你说的……然后小陆半信半疑,当场挑了一块,洗了洗,啃了一口……” 他一边说一边就噗的一乐:“你说说,要是个正常人,啃一口啃不动就算了,他门牙咬不动还非得换大牙咬,咬下来还真嚼了两下子,才跟我说霍凌绝骗人,不能吃。” 噗! 沈昼锦笑道:“不对,要是个正常人,根本就不会吃。” 她忽然想起来,现代有阵子很流行一种蜂窝煤蛋糕,她立马精神一振,从空间里掏出来一块:“快,拿去逗他玩。” 秦云峤:“……” 他对她大变活啥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这还是头一次近距离亲眼见证,他艰难的维持住了淡定的表情,然后接过了那块蛋糕,一闻,又舔了舔,顿时就有点兴奋,嘴上道:“这不好吧?” 一边托着那个蛋糕就出去了。 沈昼锦立刻也托了一个,抓着霍凌绝一起去看热闹。 大家都已经回来了,正聚在厅里说话,秦云峤托着蛋糕进去,果然是陆执戟第一个看到,道:“你拿个煤干什么?” “哦,”秦云峤一本正经的道:“我问过锦儿了,煤能吃,但不是直接吃,要蒸着吃,我才叫他们蒸了几个,你尝尝??” 陆执戟根本不信:“你又想蒙我,我总不可能一件事儿上两回当!” 秦云峤道:“你真不尝?那我可吃了?” “你吃!你吃!”陆执戟道:“你要是敢吃一口,我叫你爹。” 噗! 优雅贵公子秦云峤笑的摇摇晃晃。 沈昼锦也笑的不行,你说说,这人头送的,胜之不武啊! 第209章 将门虎女正确打开方式 秦云峤笑道:“我也不用你叫我爹,我吃一口,你……” 沈昼锦飞快的道:“你就出了院子,站在门口大叫三声‘我是大笨蛋’。” “对,”秦云峤道:“就这么办!!” 陆执戟皱眉,有点疑惑的站起来,又瞅了瞅那个蜂窝煤蛋糕,但说真的,做的真的像,连大小都一比一还原。 于是陆大侠一拍大腿:“好,叫就叫!!” 秦云峤掀开一点面罩,当场就是一口。 沈昼锦也吃了一口,还把手送到霍凌绝嘴边,霍凌绝咬了一口,一边也忍不住的笑。 陆执戟惊呆了。 秦云峤是个蔫坏的,飞快的又咬了两口,陆执戟飞奔上来看,连孟清荣都忍不住凑过来。 沈昼锦跟霍凌绝一人一口的吃,一边跟他道:“我桌上还有,清荣你去拿出来,大家分分。” 孟清荣闻声去了,陆执戟也终于看出来了,双手抓住秦云峤的手,试着一咬,然后就是一大口,秦云峤笑的快要把嘴里的蛋糕喷出来,赶紧松了手,躲到一边。 陆执戟一边吃,一边就拿手指指他,还指指沈昼锦,含糊不清的抱怨,“最坏的就是你了。” 沈昼锦哈哈的笑道:“愿赌服输。” 陆执戟吃的腮都是鼓的,大眼珠子一转,立刻把蛋糕给了禇连城,道:“输就输!” 他叉腰站到门口,数着数叫够了九声:“我是大笨蛋、我是大笨蛋……” 有个路过的大婶被他吓的一个惊跳,小跑着赶紧走了,一边道:“是就是,嚷嚷啥。” 几人都笑的不行,孟清荣刚把蛋糕拿出来,陆执戟过来拿了一个就出去了。 那边秦云峤终于把蛋糕咽下去了,进屋拿了一杯茶,随走随喝,一边笑道:“你们说,多久有人中招。” 沈昼锦笑道:“半刻钟都用不了。” 大家都站在院中,边吃边等,不一会儿,就听外头有人大叫:“我是大笨蛋!我是大笨蛋!” 虽然也没什么好笑的,但大家就是笑的不行,连霍凌绝都边吃边笑。 陆执戟这样的人,真是天生队宠,明明也不是才干多么惊世,也不是有什么领导才能,但大家都跟他好,渐渐的整个团队就和谐了。 大家嘻嘻哈哈的收拾了吃晚饭。 正吃着呢,陆执戟回来了,一进门就道:“好啊,你们吃饭不等我,我带了人回来了,你们休想见。” 孟清荣好奇问他:“带了谁回来了?” “你们猜??”陆执戟得意洋洋:“猜中了就叫你们见见,要是猜错了,也可以见,锦儿得给我点好处。” 沈昼锦道:“为啥我给好处?” 一边说着,就猛然回神,一下子跳了起来:“是不是我师父来了?” 陆执戟还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沈昼锦赶紧扔下筷子就出去了,沈神医进来,她就迎上去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沈神医瞪了她一眼,道:“如今人人都说我是个大善人,大善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嘿嘿,”沈昼锦抱住他胳膊傻笑:“我这不是担心跟你商量了,你又要推托,所以就没跟你说。” 沈神医也是无奈了:“打小你就这样,什么事也敢胡乱做主……唉!” 可已经这样了,孩子一片孝心,他也没办法,抽手在她后背拍了两下,就算是罚了,然后又道:“我想着过来看看,既然顶了这么个名儿,我也不能天天在家擎着,我想着,要不就过来制些药,要不我去义诊几日。” 沈昼锦想了想:“那就义诊吧,找一家药铺子,与他们打好商量,师父你过去义诊。” 她转头跟霍凌绝商量:“你说是免费还是怎么着?” 霍凌绝道:“这事儿本来就是用的师父的名义,那索性免费吧,反正真病假病,师父是看的出来的,只要不是骗子,救一救也没什么,你说呢?” 沈昼锦没所谓:“成。” 于是沈神医就留了下来,大家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边城那边也开始修路、打煤球,造炉子了,女子主要是收棉花和做棉衣。 只是棉花实在不多,也有不少人送丝棉的,这些丝棉也都收了,到时候可以做些贴身的棉衣,给那些有甲胄的将领们穿,尤其是信郡王和谢思危,肯定得好生做两套,起码自己人的要做好。 沈重阳做主,把卫重楼和几个师弟全都叫出来帮忙,毕竟除了燕羲之之外,他们都不是那种适合静修的人,出来做些利国利民的事,对他们的心境也有好处。 东西天天往那边运,这些事也是一日一报的,沈神医只知道个大概。 他倒是提了一嘴,说长宁郡主给年年讲了些信王爷父子的事情,搞的小胖妞十分兴奋,天天说要继承祖志,她是真心以为这么英雄的是她的舅舅和外公。 大家也不忍心揭穿,都陪着她玩,于是长宁郡主又反过来被她带动了,做了两身劲装,想练武。 沈神医明显有些担心:“我教了郡主五禽戏,让她先缓练几日,待身体舒散开,再看看重阳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功夫。” 沈昼锦是真的吃了一惊:“我娘亲还会功夫?” 沈神医道:“据郡主说,她未出阁时,枪法不错,还曾经赢过信王爷的亲卫,只是弓箭上略差一些……” 秦云峤忍不住插话,“我听说,当年郡主枪法轻灵,颇有自己的门道,在边关还有一个绰号,叫红鸟依,就是说她枪法灵活,枪头系着的红巾就好像一只鸟儿一样,绕身飞舞……” 沈昼锦:“……” 她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可这才是将门虎女的正确打开方式啊! 秦云峤又道:“但又听说,郡主出嫁之后没几日,那谁就叫人过来,把她手上的茧子一点一点全磨去了,还做了一首诗,意思是从今往后,再也不用你上马拿枪,你是我的妻子我自会护着你……” 沈昼锦恶心的当场吃不下去了:“你故意的是吧?” 秦云峤道:“这事儿当时不少人知道,沈神医一说,我这不是想起来了?” 孟清荣忍不住问:“所以,那谁,打的过郡主吗?” 秦云峤转头看他,孟清荣一愣:“怎么了?” “你问到点子上了,”秦云峤道:“还真比过,还真打不过,两人认识,就是因为郡主一枪把人挑下马,过意不去……” 沈昼锦:“……” 所以,陈丙融是真的天生坏种,但也是真有本事,他怎么就能彻彻底底的把长宁郡主,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霍凌绝握住她手腕,把她的手拉到自己手里,合住手,像是一个手的拥抱:“别想了。娘亲只是太善良了,她自觉将门出身,什么都可以承受,而外公和舅舅都在战场上,她怕他们担心,什么都不跟他们说……天长日久,才会如此。好在这些都过去了,娘亲能重拾往日心情,那不是很好?” 沈昼锦默默点头。 其它人:“……” 娘亲外公舅舅什么的,叫的也太顺口了吧?? 为啥俩小屁孩,一句话说出了老夫老妻的感觉? 第210章 尽人事求心安 几个年轻人叨叨叨的说了一通。 情商高地秦云峤偷瞄了一眼沈神医,跟沈昼锦打了个眼色。 沈昼锦也眨了下眼晴。 有门儿,为了刺激刺激师父,恶心什么的,完全可以忍。 第二天一早,霍凌绝派人出去联系,很快就在附近找了一家药铺子,叫同庆堂的,就在店铺前头摆了桌子义诊,开方之后,可以直接从后头药铺拿药。 沈昼锦不放心,过去看了看,然后悄悄拿出来几个排队栏杆,把这一处圈了起来,到时候排队的人,不允许越过栏杆,治病就治病,不要挤来挤去,也不要看热闹,更不能捣乱。 同庆堂自己的坐堂大夫也出来一个,与沈神医并排着摆了桌案,一起义诊。 沈昼锦绕着转了两圈儿,心想同庆堂的大夫可以倒班,师父呢?一个人干一天? 于是又打发秦木出去,再找个大夫,到时候可以跟师父倒班。 秦木这几天早把附近都转遍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了一个过来,而且这个大夫说了,他也是无偿的,义诊。 沈昼锦问了问,也是十几年的老大夫了,就很满意,把他带到师父跟前,两边介绍了,跟他定妥时间来换班,然后才叫他先走了。 沈神医说她:“你放心走吧,我这儿没事。” 沈昼锦答应着,又转了一圈儿,絮絮叨叨的叮嘱暗卫小心…… 很快,就有人得了信儿过来了,然后人就慢慢变多,但两边一起下手把脉,速度还不慢。 这边距离煤矿已经有二里地了,但空气中还是感觉挺脏的,沈昼锦只站了半小时,就觉得身上落了一层灰。 她想得给煤矿那些人配个口罩,不然时间长了怕要得尘肺病,一边又跑去沈神医后头嘀咕,要不要换个地方? 离煤矿远点儿,不要太脏? 沈神医道:“不用。” 沈昼锦就摸了一个口罩出来,给他戴上了,一边也给自己戴上了,给了隔壁老大夫一个,又给暗卫一人发了一个。 发完了,她也没走,站在那儿看师父治病。 这会儿队伍已经渐渐排起来了,队伍里还有不少孩子,沈昼锦发现这边可能是水质不太好,不干净,所以有不少小孩有蛔虫病。 而且这边整体偏干旱,蔬菜少,野菜也少,所以这些百姓哪怕种了也不舍得吃,要卖出去,不少人都有便秘的症状。 沈昼锦于是从空间里拿出使君子丸和乌梅丸,到时候可以直接给成药,其实她还有宝塔糖和肠虫清,但这种师父他们不会用,到时候现学还麻烦,所以就用这种也可以。 还有治这种便秘也有中西接合的益肠丸,因为这种不是急症,用不用药都可以,所以沈昼锦只拿出一些来,到时候让他们看情况给。 避着人拿出来放到药店之后,她又拐到师父后头,咬耳朵说了。 沈神医回手拍拍她脸,熟练的哄她:“锦儿听话,忙你的去,师父这儿没事,不用担心。” 沈昼锦哦了一声,又来回的磨矶了半天,这才走了。 她跑去给霍凌绝放下了几箱口罩,让他看着拆拆包装发下去,然后才拍拍屁股出门画符。 她不知道的是,因为沈神医这么做,居然有不少大夫跟风,搬出桌子义诊的,还有直接到工地这边随诊的,不过药免费一般人不敢搞,倒是也有药铺开始做头三副药免费,而且还有人过来,找上沈神医,想劝他也只免三副的。 那些跑来工地的,霍凌绝直接叫人挡了,这是来治病还是来装模作样的? 跑来叨叨的,他也叫暗卫直接拒了。 倒不是缺不缺钱,而是如今这事儿,既然就是用的沈神医的名义,那沈神医的形象就得光明,商贾做什么都无所谓,“神医”在百姓心里却是有固定的形象的。 再者说,沈神医虽然仁爱,但又不是个滥好人,没病的小病的又不会白给药,说白了这不是在治病,是在救命,这样的人又能有多少? 当然也没人敢闹事,一时之间,似乎整个城的风气都好了起来。 沈昼锦还在深山老林中画符。 对她来说,画一张符并不比写一个毛笔字麻烦,她又一般不会累,所以一天能画个六七千张。 雍州的帐上人口,有三百万左右,一百一十多万户……妈呀,她要画好几个月!寒冬来了还画不完! 沈昼锦起先没算帐,干的很悠闲,但无意中一算,顿时就有了紧迫感。 然后她把早上入定的时间也挪了过来,晚上也不会早早收摊,毕竟天黑一点也不影响她画符,一天多画半小时,就能早一天休息。 于是她的速度,一天就提升到了一万多张。 大家也被她的披星戴月感染到了,各处都在加班加点……毕竟她画的出这么多符,他们也得造的出这么多炉子才行。 一个熟手一天就能造五六个炉子,生手三天就能变熟手,但怎么算也感觉人不够。 霍凌绝笑道:“怎么不够,够的,如今我们光做炉子的就有三百多人了,其它地方还有,加起来总有个三五千。而且帐上是这么多户,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多,再说但凡有些身家的,也用不着这个。” 他摸摸她头:“咱们尽人事,求个心安,你也不必太辛苦。” 因为他的神情动作都太温柔了,所以沈大佬也没有拒绝,享受了他的摸头杀,一边道:“我知道,但宁可既多不既少,说不定有的人家会赚到两三个炉子呢?” 霍凌绝点了点头,又问:“你什么时候回一趟边城?东西他们都备好了,你回去一趟放下,关宁后天一早就要带着人手去军营了,直接运水泥过去,就地砌大炉子,看地形做简易地龙,或者做简易火炕。” 沈昼锦道:“那我今天晚上就回去看看,提前放好。” 霍凌绝嗯了声:“我陪你一起。” 她问:“你这边能离开了?” “能,”霍凌绝笑道:“云峤很能干的。” 沈昼锦乐了:“行。” 于是两人晚上骑马离开,也没叫小凤凰,只贴了符,加快了速度,不到半夜就到了。 两人直接回了房,一大早,沈昼锦就暗搓搓的去了长宁郡主的锦年院。 第211章 捂好小马甲 长宁郡主和年年,果然在练武。 两人都穿着劲装,系着红色的腰带,但小年年这么大,是有小肚子的,就把腰带往上系了,小袄边边往外头乍着,看着还挺萌。 沈昼锦之前一直觉得长宁郡主柔弱入骨,可现在,小腰一系,劲装一穿……那种烈焰红裳的味儿就出来了,可看着小年年的时候,眼神仍旧满是温柔。 沈昼锦瞅了半天,然后小年年一转头,看到了,指着:“姐姐!姐姐!” 长宁郡主一回头,也看到了,顿时惊喜:“锦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昼锦笑道:“昨晚回来的时候都半夜了,这才刚起来。” 她抱了抱小胖妞:“年年真棒,还会功夫了。” 小年年猛点头,小脸儿练的红扑扑的:“年年天下第一厉害。” 沈昼锦笑道:“那娘亲呢?” 小年年道:“娘亲也天下第一厉害。” 沈昼锦笑道:“天下第一只能有一个,你说吧,到底是年年天下第一厉害,还是娘亲?” 小胖妞认真的想了半天,然后大声道:“全都第一厉害!娘亲,哥哥、姐姐、伯伯,和年年,我们是天下第一一家人!” 沈昼锦笑的不行,小屁孩儿还挺聪明。 霍凌绝也过来了一趟,陪着妹妹吃了早饭又走了,然后就去找周温良了。 沈昼锦吃完早饭,就陪着长宁郡主去了一趟工坊。 女人工坊主要是做棉袄,长宁郡主隔三差五会过来一趟,有时候还会带着年年。 戚兰秋也在这儿,跟着管事帮忙,也学学本事,沈昼锦一进来就看到她坐在桌边记帐,她站那儿半天她都没看到她。 沈昼锦点了她脑袋一下,她一抬头,这才看到了,然后呀的一声就从桌子后头跳了出来,沈昼锦笑吟吟的搂住。 两人站在门边说了会儿话。 这会儿工坊里头大约有个二百多人,做这种衣裳也不讲究好看,只要结实,所以大家干的还挺快的,反正缝一件就是一件的钱,所以十来岁的小女孩也有过来的,七八十的老太太也有来的,大家背靠着,挨挨挤挤在一处,还挺暖和。 长宁郡主也坐下缝了一件,一边与人说着话,虽然她模样柔弱,也没架子,但大家肯定还是捧着她的,不住的在她耳边夸沈昼锦。 看长宁郡主的样子,就知道她挺开心,也挺自在的。 戚兰秋看长宁郡主没注意这边,就把她拉远几步,低声道:“听说那个陈大郎和陈三郎,也过来做工了,而且可能是听说了郡主会到这边来,老想往这边跑,后来周温良就叫人把他们弄去打煤球了,一天不许出来,溜号被人发现就不要了,听说这会儿还一直咬牙撑着呢!” 沈昼锦点了点头,并不意外:“别让他们跟我娘亲碰面。” “放心,”戚兰秋道:“周温良也是这么说的,有人专门盯着的。” 沈昼锦点了点头,又问她:“出来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戚兰秋道:“师父,我现在觉得,这人活成什么样儿,真的是全看自己心里怎么想。我以前觉得自己也就是学武略有点子天赋,其它事情全都很糟糕,看到有人干这个就怯了……可现在,我是师父的徒弟,大家都捧着我,我心里不虚,我让他们教我,我一学就发现,原来什么都不难。” 沈昼锦不由笑了一声:“你说的对。” 戚兰秋叨叨叨的,又把别人全说了一遍:“本来我们过来,就是想学学记帐啊,记记工啊,学学怎么与人应对什么的,但后来羲之说用不着这么多人,他就跟人家修路去了,他说他从小学武,极少在乡间,与这些人聊聊,有助于锻造心境,然后他就天天下手干,后来琴心门那几个人,也去了……” 她转头看着她:“你想想啊,琴心门那几个人,走哪儿都抱着琴,一身素袍,多么的仙气儿,但他们就这么去修路了,亲自下手干,一身脏,我觉得他们也挺了不起的,不是假清高的琴心,是真的剑胆‘琴心’……到后来,我们也跟着下手干了,跟他们聊聊,也确实挺好玩的,听一些小故事,有时候听的高兴,有时候听的生气,但我也没觉着对我心境有什么帮助啊?” 沈昼锦都被她说乐了,平时看着挺靠谱的,其实也只是一个小姑娘。 戚兰秋又道:“还有小炽,我一直觉得小炽呆乎乎的,没想到他写字还挺好的,跟人家说话什么的,还挺有那个……贵公子的味儿的。” 那是,毕竟是世n代。 沈昼锦问:“小焰儿呢?” 戚兰秋道:“小焰,你不会想到他去干嘛了。” 沈昼锦问:“干嘛了?” 戚兰秋道:“就是打煤球,不是要把煤块弄碎么?小焰去了那个地方,脏的要命,倒也不用跟人说话,但是他好像还觉得挺好的,我还担心,跑去问他,他给我写,说他觉得挺好,还可以练轻功。” 沈昼锦过去看了看。 他们弄的那个粉碎的地方,就跟大摆锤一样,云重焰戴着头罩,在上头悠来悠去,看着还挺悠闲的。 戚兰秋又自己道:“师伯和致远松寒几个,走街串巷的,跟大家说这些事儿了,毒气什么的,我听他们说,话没说多少,走到哪儿都有人让他们帮着起名,一人一天要起二三十个名字。” 沈昼锦听的直笑。 全都转了一圈儿,去接了长宁郡主回府,她就关起门来,给自己贴上符开始写文章,仍旧是用骄阳先生的名义。 她觉得戚兰秋说琴心门这个,其实确实挺有代表性的,写出来,一来是为将来争功铺垫一下,二来也好引江湖人前来。 所以为了把事情闹大一点,她还在末尾点了点“君不见”和她认识的韩青溪的大名,好让他和他们的拥趸们来与他应合一下。 这两人都是名满天下的大儒,认识的人多的是,她也并不担心会被人猜到身份。 写完了,她过了一遍,修改了几处,又重新抄了几遍,回头让小凤凰去四处贴贴去。 背后搞事情可以,但她从不与人当面论文。 一来是她本身水平也就那样,贴符毕竟是作弊。 二来,最主要的,她这种快穿出身的人,真的很容易搞混典故,不定哪会儿,就把不是这个时代的典故说出来了,背后写文可以字斟句酌,当面说话可没办法。 这些文人又最在意这个,一个个动不动就开启了过目不忘技能,被他们听去,能给你翻遍典籍找出处,找不着说不定还得写个文章记载一下这事儿……所以保险起见,“骄阳先生”这个马甲,她是一定会捂好的。 第212章 百套方案对付你 于是她连霍凌绝都背着,到晚上,先把小凤凰打发出去,然后才跟霍凌绝出门放东西。 霍凌绝白天都联络好了,地址也都搞清楚了,沈昼锦只管放。 她放出了大量棉花和布匹,大棉袄,还放出来了一些人造皮革,在风沙大的时候,这种东西也是很抗风的。 然后她又单独给舅舅和谢思危这些有甲胄的将领们,放了一些长款羽绒服。 水泥钢筋辣椒感冒药,想起什么放什么,放了一批,然后自有霍凌绝去跟关宁他们交接,沈昼锦就回去睡觉了。 这种不用操心琐事的日子,实在是太棒了,所以有小霍在真的挺好。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起程离开。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边城,有人一大早就来拜访余致远,抄了骄阳先生的文章来给他看。 京城中,也有人一大早登了韩青溪的门儿。 韩青溪接了文章一看,就不由连连赞叹:“好文章!!” 骄阳先生留传于世的文章,一开始只有写陈家“父不教”那个,文风大气温厚,这一篇也仍旧如此,但小细节处,颇为动人。 要知道,有很多人是轻视这些做工的匠人的,但这文章,却并不是在写匠人如何辛苦,而是在写商贾、江湖人、武道高手等等,如何亲历其苦,红尘炼心,有了什么感悟。 于是就显得格外有代入感,格外的打动人,而且文中充满了“明君在位才有这样的百姓”“有这样的百姓大盛必定盛世绵延”种种的主旋律,让人心潮澎湃。 韩青溪本来就是个性情中人,当场就拿起笔来,写了一篇。 而这一幕,在京城数处发生,甚至连宫里,都有人抄了一篇,拿去给武宣帝过目。 太子看了两遍,施下礼去:“父皇,儿臣想去雍州。” 武宣帝皱了皱眉。 太子是个极为儒雅的人,才华满腹,但武上就平平,但武宣帝虽重武,却从不轻文,所以对这个儿子也很器重。 只是太子为人内敛,从不争锋冒头,所以就显得平庸了些。 出去历练历练也好。 武宣帝便允了。 沈昼锦并不知道即将有个太子堂舅驾到,她回了这儿,一大早去跟师父叨叨了一会儿家里,然后才准备去画符。 结果才刚出了那条街,视线中忽然划过了什么。 沈昼锦猛然回头。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萧允承。 萧允承这会儿也不过十六七岁,一身锦衣,慢慢的走过来,背着手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 萧允承长的不差,又穿的光鲜,前呼后拥的带着一些随从,一看就是家世不凡,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沈昼锦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他们。 果然,他又提前出现了。 陈慕雪就像一个饵,把她的仇人源源不绝的往这儿钓。 但是萧允承这个人,与别人还不一样。 像楚义常、周向荣,三皇子手下那一些人,他们在遇到她的时候,手上就已经杀孽累累,她杀了一点问题也没有,说不定还有功德。 但萧允承,他这个人,跟别人不一样。 他向来是一个十分善良的作派,而且他内心,也深深的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哪怕划她脸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悲悯不忍,一副“你要恨就恨我”,“我也是为了你好”的狗屎样子,自认为这是用微小的牺牲来换取她和陈慕雪两人之间的和平。 敲你令堂的微小牺牲,最敲你令堂的是牺牲的还不是他自己。 而且他真的极其喜欢这种“拯救落难少女”的戏码,便凡看到个漂亮姑娘落难,他就一定要去拯救一下,但他又真不是好色,毕竟救下来之后他没纳她们,他就是喜欢这种成就感吧,为了找这种成就感,少年时起就“游学”天下。 所以这丫的,目前应该是没有杀孽的,没准儿还有功德,她就不能杀他。 这就是修天道的麻烦之处了。 但那又如何? 她最恨的人,排前三的,秦三狗、陈慕雪、萧允承……对于这个“无辜”的萧允承,她早就给她想好了上百种方案,一套不行还有无数套。 萧允承身边有一个女护卫叫陈双,曾经是一户人家的童养媳,他听人说,陈双明明父母俱在,却被刘家人仗势抢回来当了童养媳,顿时义愤填膺,立刻把人接回来,把那一家人送进了大牢。 可其实,陈双的亲爹是个烂赌鬼,又重男轻女,要卖了闺女,刘家人看着不忍心,但又不想救了人被那家人缠上,才想出来这么个法子,把小姑娘“买”了回来,平时在外头也不时的骂两句,可其实关起门来,一家子处的极好,都很疼陈双,陈双也是把他们当亲爹亲娘亲哥的。 结果莫明其妙的,就被萧允承“救”了,送回亲爹家了。 等陈双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之后,刘家人已经受刑不过,全都死在了大牢里头。 毕竟,萧允承那是什么人? 南安郡王之子,皇贵妃的亲侄子,一个是简在帝心的权臣,一个是圣眷正隆的贵妃…… 他亮出身份交待这么个事儿,当地县令以为这是他的心上人,自然要往死里办。 刘家人是真的死的冤,好心救人,害死了全家,陈双听说此事,恨毒了他,一心想报仇。 但萧允承那个时候已经是“云霄剑派”的弟子了,功夫很不错,陈双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姑娘反应也快,立刻就哭起来,假装是把他当成了登徒子,所以才动手的。 萧允承这种圣父婊当然是原谅了她,并且亲口给她解释了一下他为她做了什么。 然后陈双就以死明志,表示要跟着他,最后萧允承答应了,就一直把她留在身边,还教了她功夫,陈双就韬光养晦,想着有朝一日能杀了他。 沈昼锦知道这事儿,是好几年之后,陈双假装色.诱,又刺杀了他一次,仍旧没能成功,还被他伤了,垂死之际,痛骂了他,说了这些事情,萧允承还垂了个泪,给她立了个碑,说此事他亦有失察之过。 真是敲你令尊的失察之过! 可最最敲你令尊的是,这种情形下,也许,这几条人命,真的不会计在萧允承头上,毕竟他当时是让官府查清真相,而害死人的是官府。 沈昼锦隐到树后,从那几个随从中找了找,很快就找到了陈双。 这姑娘,的确是个聪明姑娘,算着到萧允承身边还不到一年,可能是为了掩饰恨意,所以平时都是带着头罩,怪模怪样,却起码不会被人看到眼神。 就你了! 萧允承没有杀孽怕什么,给他找一点“因果”就是了! 第213章 非常之法 于是沈昼锦启用了第一套方案。 她等到晚上,就摸了过去,然后直接把陈双扛了出来,找了个地方说话。 陈双一醒,就吓了一跳,猛然向后一退,背靠着墙。 沈昼锦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跟萧允承有仇,所以来找你合作。” 黑暗之中,陈双明显一愕,眼神闪了闪,怯怯的道:“我家公子古道热肠,你怎么会跟他有仇?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沈昼锦道:“不是误会,确实有仇。” 陈双道:“不知是什么仇?”她找补了一句:“奴愿为两位开解一下,还请姑娘不要杀我。” 这姑娘真是警惕心太强了,也确实是个聪明姑娘。 沈昼锦想了想,索性直接掏出一个假夜明珠,锃明瓦亮,照了照自己:“我是嘉懿郡主沈昼锦,我不知你有没有听过我?” 陈双明显一愣,然后整个人就安静下来了,那个假装的害怕也收了,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沈昼锦道:“我知道你身上的事情,我也知道你是谁。我与萧允承有仇,但我是修天道的,我与他没有因果,不能随意杀人……但你与他有因果,所以我才来找你,所以你……” 陈双毫不犹豫的道:“我可以!我不怕报应!” 她一边说着,眼泪就直往下掉:“我死十回都行!只要能让他给我爹娘哥哥赔命!” 沈昼锦弯腰,轻拍她的背安慰,等她缓过来了,才道:“不,没有报应,我之所以找你,就是因为你去做,不会有事。他间接害死了你的亲人,你们之间有因果。” 她取了两枚符出来,低语道:“这两个可以交换魂魄,我把这个符,放到你的左手,拍一下他的背,就可以把符贴上,右手的符,贴到另一个人身上……同时贴上之后,魂魄就能交换,但时间很短。但假如说,你能哄着他自己愿意,比如他说了,‘我愿意当一天张三’,那你可以把符贴到他和张三身上,能维持一整天。又或者,他只说‘我想当张三’,这种就时间很短,又不稳定。所以你明白了吗?他说出来的话,越明确越准确,效果就越好……” 陈双听的极为认真,然后问:“狗也可以吗?” 沈昼锦道:“狗也可以,猫也可以,羊也可以,兽类都可以……但虫子鸟什么的就不行了。” 陈双缓缓点头,又道:“假如说,他说了,我要当一辈子狗,那就当一辈子狗了??” “不,”沈昼锦道:“一般来说,不会超过百日。如果他真的说了一辈子,那起码能撑两三个月……不太稳定。但是你一定要记住,不要直接杀了他,因为你们之间的因果,并不足以支持你杀人,而且,你也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你家人还等着你的香火,你忍心他们在地下无人祭祀?” 陈双眼中含泪,更咽着应了。 她伤感了会儿,又道:“假如,假如说,他变成了一条狗,乞丐踢他,乞丐会有事吗?” “不会,”沈昼锦又拍了拍她手背安慰,一边又解释:“他变成狗,就是狗了,除了知情的你、我,对其它人来说,狗就是狗,但你也不要干涉,不要诱导别人去杀他,总之,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只做一桩,对谁都好。” 陈双轻声道:“你放心。” 她就认准狗了,正好沈昼锦也是这么想的,不枉她在某位面精心画了这种符,这种能换魂魄的符,在如今可是画不出来的。 她又叮嘱她:“平时洗手洗脸什么的都没问题,洗不掉的,只在用的时候,拇指微屈,”她给她比了一下:“轻轻拍上去,心里默念,或者口中默念‘敕’就可以了。” 商量妥了,沈昼锦就把她送了回去。 陈双崩着两只手,根本睡不着,兴奋难抑,又热泪盈眶,一直到近天亮也没阖眼,幸好有头罩,也没人看到。 萧允承已经在这儿待了两天了,已经玩够了,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就慢悠悠的道:“我们今天早上动身去边城,这边着实太过腌臜了,素袍子走一圈就成了黑色的,这嘉懿郡主也是不讲究,若真心要做善事,施粥便好,为何要劳民伤财做这等腌臜之事,还要这些百姓辛苦操劳才能得,谁知里头有什么门道……” 他一边说,一边很担心似的摇着头,叹了口气。 陈双远远站着,垂着眼,心中满是嘲讽。 这萧允承,自觉得自己是个仁善的人,可若当真有二两仁心,见旁人做善事,难道不是引为知音?难道不会想着帮上一点忙? 他却挑肥拣瘦,摆着一张君子脸背后诋毁人,不过是因为人家做的太周全了,没有他出手的余地罢了。 真是叫人恶心。 一行人收拾收拾上了路,悠闲的行了一日,结果边地荒凉,连个正经的投宿地方都找不到,最终只能在一家农户落脚。 陈双一路都在四处张望,进了这户农家,忽的眼前一亮。 就见门边趴着一只黑狗,又瘦又脏,眼下全是眼屎,也不知什么时候钻了灶膛,身上烧的一块一块的秃,丑的叫人不忍心多看。 陈双顿时兴奋起来,等吃过饭,就叫人烧了热水来给它洗干净了。 倒不是怕别的,她主要是怕太脏了符贴不上去。 洗完了一看,居然还是一头母狗。 然后她就抱着,去跟萧允承说要收养它。 别看萧允承天天做善事,但他救的都是好看的,唯有好看的才能得到他怜惜,所以一看这么一头丑狗,他就忍不住别了眼。 但他对漂亮小姑娘向来极为宽容,就点头允了。 于是陈双走的时候就叫人把狗带走了。 一直到了边城,找了一间宅子住下,晚上陈双便叫人置了酒,去跟萧允承喝酒。 要让萧允承说出这句话,应该不难,他素来温柔的很,动不动就会说:“你受了那么多的苦,我恨不得以身相代……” 陈双一直耐心的陪着他喝。 屋檐上,远远的站着一只鸟儿,安静的瞅着这边。 酒过三巡,陈双娇憨可人,软语温存,萧允承也薄醉了,一边笑问她:“双儿今日怎的这么有兴致?” 第214章 重金求一双眼睛 陈双就等这一问。 她就道:“昨日去那农家,我忽然想起了我阿姐,我阿姐出生的时候,人家便说,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娃娃……” 她说的是真的,陈双生的美貌,她姐姐也生的漂亮,但还不是被那个赌鬼爹卖了? 她就十分凄婉的说了说。 这种受难女子最戳萧允承的g点了,萧允承登时感同身受,怒骂赌鬼爹禽兽不如,却根本没想到这事儿与他有何关系。 陈双道:“若是姐姐那时能遇到公子就好了。” 萧允承道:“是啊,那我纵是倾家荡产也要救她!” “说的好听,”陈双于是娇嗔道:“公子若是真心想救……那公子说,若是要你当,当这条狗,你,救不救?” 她表面娇嗔,心头紧张极了我,说话都直结巴,萧允承毫无察觉,一拍桌子:“救!当然要救!就算让我一辈子当狗,我也要救!” 陈双抖着声音追问:“你要一辈子当这条狗?” 萧允承醉醺醺的点头:“对,我要一辈子当这条狗……” 话音未落,陈双猛然一直身,两只手一齐拍出,同时大叫一声“欶!” 其实这符,就算事后贴分别贴也有效,但陈双这姑娘倒也给力,正好是在话刚刚说完的时候,同时贴上,又大声出令……效力最佳。 地下正在吃肉的老狗,身体猛然一僵。 然后他惊慌发声:“嗷!!汪汪!汪汪汪汪汪!” 声音又大又凄厉,叫个没完,连护卫都忍不住过来了,道:“你说说你,弄这么一条土狗来,也不怕惊吓到公子。” 陈双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飞快的道:“它刚才还很乖的,然后忽然就冲着门外叫起来了,会不会……”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那边,“萧允承”猛的跳起,啊的一声叫出来,然后整个人猛然往前一扑,趴到了地上,四肢并用的往外爬。 护卫吓的了个七荤八素,飞一般的冲进来,去扶“萧允承”。 但“萧允承”根本不让他们扶,只是疯了一般,不住的啊啊大叫,身体到处乱扑,而地上的黑狗,还不住的想来咬护卫头子的衣袖,一边汪汪的叫着。 护卫头子也是急了,一脚就把狗踹了出去:“全是这狗东西闹的!赶紧拖出去扔了!去请大夫!” 一个护卫倒拖着狗腿,就把黑狗拖出去,扔到了街上,一边跑着去请大夫。 陈双看着,真是兴奋的不得了。 沈昼锦通过小凤凰看戏,也是看的不亦乐乎。 这叫什么名场面啊? 伤他身她挺爽,伤他芯儿她更爽,只可惜霍凌绝看不到。 黑狗被护卫一脚踢的,五脏俱痛,一瘸一拐的还想回去,然后不远处跑来一条野狗,一看到它,腿一撇就骑上来了,然后就开始抖呀抖。 沈昼锦:“……” 啊啊啊!辣眼睛!! 重金求一双没看过这一幕的眼睛!! 然后跟我一起看!!他喵的真的好舒爽!好解气!! “萧允承”足足闹腾了大半个时辰。 他这个身体算是个武道高手,哪怕全无章法,也是力气惊人,要不是他非得四肢着地才能跑,护卫根本拉不住他。 但也正因为这样,那个姿态,护卫看着,越看越害怕,也顾不上别的,直接把他打昏了。 而此时的“黑狗”,经历了人生最大的屈辱,整个人几乎要疯了,一边呜咽着,一边爬上门台,他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起码知道,只有回到身体近处,才有可能回去。 下一刻,陈双出来了,抱着他就走:“可怜的,别过来了,再过来他们会打死你的,我把你远远送走吧。” 黑狗不住的呜咽,一双狗眼看着陈双,只望陈双能通过这双眼,看出他是谁来,救他一回。 但陈双眼都没往下扫,一路疾行,把他扔到了城门边的乞丐聚集区,放下就走。 黑狗吓了一跳,赶紧去追她,可它全身都痛,哪里追的上。 萧允承一辈子养尊处优,哪遇到过这种事,当时就崩溃了,伏在地上,张着狗嘴,嗷嗷大哭,后头两个乞丐被吵醒了,一边一个,慢慢走了过来。 乞丐全都是打狗的老手,这只狗这么大,够他们吃两三顿了。 两人随走随舔嘴唇。 但萧允承毕竟不是真狗,狗耳朵换了魂仍旧很灵,一下子察觉到什么,回头一看,然后疯了一般蹿了出去。 黑暗之中,只有一处亮着灯光,黑狗慌不择路,疯了一般冲了进去,一片惊叫声中,龟奴慌忙拿着棍子赶,黑狗东逃西蹿,钻进了一间房中,而那房里,几个小姑娘一边尖叫,一边闪躲。 正看着现场直播的沈昼锦:“……” 谁能想到呢? 谁能想到陈慕雪和前生的二大鱼,今生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的呢? 当你成了狗,落难之时,见到你的天菜美人,还会有“恍似梦中仙子”的感慨吗?还会一见钟情吗?连种族都干不过的深情配叫深情吗? 最终,黑狗挨了三棍子,被打断了一条腿,哀哀叫着逃走了。 估计他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沈昼锦意犹未尽的收回了神识,连早上都等不及,就跑去跟霍凌绝说话。 她趴在他榻边,兴奋的叨叨了一刻钟,霍凌绝只是翻了个身,脸冲着这边,眼都没睁。 沈昼锦很不满,当场亲了他一口,就像一个霸道总裁,命令他:“把眼睛张开!好好跟我说话!” 霍凌绝笑起来,慢慢的张开眼,拍了拍手:“锦儿真棒!真厉害!” 他漂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笑意璀璨如星光点点,表面小萝莉内心大爸爸的沈昼锦,莫名脸热了一下,咳了一声,直起了腰。 霍凌绝这才坐起来,问:“如果这个过程中它死了呢?” 沈昼锦道:“那就死了啊!你不想让他死的这么容易?” 霍凌绝想了想:“他这样,我觉得挺好的,顺其自然吧。” 沈昼锦又道:“说起来,再过十来天,你的武道又有一次关卡,这次还挺合适的,你回去一趟吧,要再拖就进腊月了,寒冬就开始了。” “嗯,”霍凌绝道:“我想想怎么办合适。” 他说是想想,其实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根本不需要想,他直接用了一个最省事儿的。 第215章 把气运之子轮白了 陈慕雪当初自卖自身进了青楼,这倒是很合适,这种地方有的是脏手段,现成的,都不用费半点心思。 他就叫了一个人过去,拿了一包蒙汗药,逼陈慕雪下进茶水里,然后就让她跑。 当然是很快就被抓回去了,青楼对于逃跑的,一向下手狠,当时就十八般法子全用上了。 结果折腾了七八天要停了,霍凌绝这边儿还没练到关卡,于是又叫人给陈慕雪送了一根毒钗,陈慕雪本来就不是脾气好的,稍微一挑唆,她一钗就划到老鸨子脸上去了,老鸨当场发飚,把她打了个臭死。 青楼也怕她真死了,赚不到银钱,就暂时不用刑了,只关起来不给饭吃。 陈慕雪又痛又饿,生不如死……然后在这几天里,派人过去,只告诉她一件事,有个客人想来挑个人,若是你能让他看中你,自此便金娇玉贵锦衣玉食,但若是看不中,得罪了妈妈,你就别活了,去死吧! 反反复复的说,陈慕雪快要被逼疯了,满心满眼只有这一个念头,而霍凌绝的武道也终于练到了临界点。 他就回了一趟边城。 陈慕雪和好几个人一起,被带到了他面前。 陈慕雪强忍着剧痛,拿捏出了最好看的姿态,眼巴巴的看着他。 然后,霍凌绝连个正眼也没给,一个字也没说,只这一进一出,当天晚上就蹭蹭的过了两阶。 而且他也没在她身边待满三天,只让这件事情悬而不决,三天之后又去了一趟,又蹭蹭的过了三阶。 这种没天理的修炼速度,真的,沈昼锦都无语了。 黑还是他黑,不用哄不用说,更不用陪着,便宜属他占的最多!! 过后他又去了一趟,但这一次就没再涨气运。 沈昼锦也陪着他过去了一趟,试了试符,这一次,倒霉符毫无阻碍就贴上了……要照这么看来,气运之子快要被她们轮白了,余下的,大概也就20%左右了。 那还真得省着点儿用了,于是沈昼锦又赶紧把倒霉符给她揭了,到了这一步,估计再刷,效果也好不到哪儿去了,毕竟20%还不够她自己护身。 两人说着话出来,还去看了看萧允承。 黑狗远远蹲在那间宅院的后门处,死死的盯着那个门口。 前前后后有半个多月了,变成黑狗的萧允承还没有死,只是断了一条腿,而且被一伙小孩子强行摁着……吃了一回屎。 是真的吃了,毕竟怕挨打,又太饿了,身体又真真实实的觉得好吃……吃完之后,黑狗就要疯了,疯狂的嚎叫狂跳,把孩子们吓跑了。 但现在看起来,起码还活着。 沈昼锦从空间里掏了半天,拿了符出来,给自己和霍凌绝一人贴了一个,跟他道:“看,功德金光。” 霍凌绝也认真看了看,然后问她:“这意味着什么?” 沈昼锦下意识就回答了:“不好杀。” 霍凌绝也乐了,道:“我是说,他为什么还能有功德?” “怎么说呢?”沈昼锦道:“功德这种事情,既看心、也看行,非常的微妙。比方说你时常施粥,就算你有沽名钓誉之心,假如说真的救到了人,也会有功德……而萧允承这个人,最占便宜的就是,他把自己给骗到了,他内心深深觉得自己是在行善,又确实救了人,而且都是落难的人,这对于她们的命运有时会是一个非常大的改变,这种就极易有功德。” 她顿了一下:“所以他很有可能不会死。” 霍凌绝微笑道:“不会死,也未必是好事……” “说的对,”沈昼锦道:“那就顺其自然吧。” 她顿了一下,“我去叮嘱陈双两句,别让她一时冲动下手杀了他,这姑娘有脑子,好好活着能过的很不错。你刚才不是说要废物利用,让关宁去刷刷陈慕雪吗?你去吧,我们两刻钟之后城门口会合。” 霍凌绝应了一声,两人就分头行动。 于是第二天,关宁就“路见不平”,把陈慕雪带走了。 关宁这些人都第一时间练了扶摇,也有不少练成的,但他并不知道霍凌绝要干什么,只是听话的把人救出来,然后就关到了一处,每天随机的有人过去,问问伤势之类的。 而沈昼锦两人回到边城。 如今,开工已经一个月了,工钱一拨一拨的往下发,百姓家中,已经有了很多炉子,也有人领回了棉衣、煤球和赠送的辣椒、姜粉等物。 但天气看起来与往年差不多,看不出格外寒冷,因为有了新袄穿,来往的人,反倒看着脸色还好了些似的。 大家私下里议论纷纷,都觉得今年未必有多冷,但能做工赚东西终究是好事,大家也挺乐呵的,没什么要抱怨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 边城,陈伯鸣终于撑不住了。 其实修路这个活儿,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个力气活儿,但陈伯鸣,尤其是陈叔豪,都是学武之人,身体不至于撑不住,但他们都是自视甚高之人,自认为哪怕落难了,与这些人也不是一个物种,所以干这种活儿,就深深觉得屈辱。 他们要不是走投无路,根本不会选这种方式。 他们想着,就算暂时见不到沈昼锦,能见到长宁郡主也好,娘亲向来心软,看到他们过的这么惨,总会忍不住心疼的。 可是没想到,周温良早就防备着了,他们从头到尾都接近不了长宁郡主,甚至连老远见一回也见不着,想豁出去嚷嚷一回也没机会。 想尽办法都做不到,陈伯鸣也是绝望了。 陈叔豪还强忍着在干着,陈伯鸣已经在打算别的了。 他还有最后一招。 当年,陈丙融有个上官,姓赵,赵将军。 陈丙融曾经听到过一个赵将军的秘密,他一直藏着,想要在合适的机会要挟一下他。 但没想到,赵将军在一次大战中受了伤,瘸了腿,很快就离开了边关,这个秘密就没能用上,陈丙融十分遗憾,便与陈伯鸣说起过一回。 如今,陈丙融名声太臭了,谁也不会冒着得罪沈昼锦的危险帮他们,他也只能用这个法子了…… 赵将军在边关待了二十多年,与信郡王的关系很好,他若愿意帮他,为他铺路……那他仍旧有机会出人头地,进边关,学武道,出将入相! 陈伯鸣暗中下了决心,第二天就悄悄去了赵将军府。 赵将军倒也见了,本来以为他是来求助的,想着当初也曾与陈丙融同袍一场,给个几十两银子帮他一把。 没想到寒暄一过,陈伯鸣张口就是:“还请世伯举荐伯鸣入边关。” 第216章 怎么就不干人事儿呢 赵将军就有些诧异。 要知道,这正常入边关,跟他举荐,那能一样么? 他举荐,起点就不一样,有点由头就能直接提拔。 赵将军都乐了:“你凭的是什么?” 陈伯鸣到了这个地步,也不装君子了,上前几步,附耳说了几句。 赵将军脸色猛的一变。 陈伯鸣缓缓退后,赵将军死死的盯着他,半晌才道:“还真是想不到……个个都长的跟个人一样,怎么就不办人事儿呢?!” 陈伯鸣态度恭谨,实则有恃无恐。 赵将军狠狠的看了他半晌,冷笑道:“成,既然如此,那你就先留下来吧。我举荐你,总不能丢了我的人!” 他的意思很简单,要他拜师。 陈伯鸣不想拜师,毕竟他想拜的是武道师父。 但他也明白,赵将军是个已经告老的,没有由头,他不好开这个口,而且没有底实的关系,就算进了边军营,也甩不脱陈丙融的影响。 可叹这是他能找到的人里,最有身份的了。 陈伯鸣心中叹气,表面上异常恭敬的见了礼,话也说的极好听,滴泪道,“恩师莫怪我,伯鸣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恩师救伯鸣这一回,伯鸣一辈子记着您的恩德。” 赵将军看着他这个样子,怒气倒是消了几分:“好。” 这消息,很快就被报到了沈昼锦那儿。 沈昼锦第一反应就是:“赵将军擅长什么??” 秦云峤还有些愣神:“擅长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一个暗卫在旁道:“赵将军惯使长枪,他用的枪是通体纯铁的,很重,但他臂力足,马上长枪虎虎生风,有一回一枪串了四个人,那叫一个威风凛凛。” 哇哦! 长枪啊!! 陈伯鸣可是有尖锐物体恐惧症的,他学什么不好,去学长枪!! 沈昼锦挑了挑眉:“不用管他,随他去吧。” 他应该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才走这一步的,但这一条,也是条绝路。 秦云峤看她不在意,才又道:“还有一件事,太子殿下过来这儿了。” “呀?”沈昼锦有点吃惊:“他来干什么?” 秦云峤道:“不知道,只知道是他自己向父皇求的。” 他顿了一下:“我这个大哥,其实,真的是个……” 他咂了一下嘴,一时不好形容,半天才道:“感觉是个一心做学问的人,我自觉得不会看错,他是个很有‘书香’味儿的人,雅淡从容,处事中庸。” 沈昼锦看他磨磨矶矶,忍不住就道:“不想做皇帝?” 秦云峤赶紧嘘了她一声,却又眨了一下眼,意思是他也这么觉得,一边就笑嘻嘻的看她。 沈昼锦问:“嗯??” 秦云峤笑嘻嘻的道:“来,锦儿乖乖,叫声舅舅听听。” 沈昼锦笑道:“也不看看你哪有一点舅舅气质,我敢叫你敢应吗?” 秦云峤道:“我还真就……不敢!!” 沈昼锦都乐了:“你现在说话,一股子陆执戟味儿。” 秦云峤也笑,一边又道:“他进了雍州之后,速度就慢了下来,去看了各处修路打炉子的,还去村里也看了,化名‘但求’写了两篇文章。” 他从袖中取出来给她看,沈昼锦一边看,一边道:“但求?” 秦云峤以为她没文化,立刻给她解释:“我猜着大约是‘岂能尽如人意 但求无愧我心’。” 沈昼锦点了点头,她也是想到了这一句。 这两篇文章,一篇是应合之前“骄阳先生”那一篇,一篇很奇怪,专门写了“毒气”,也就是一氧化碳中毒,他写他路上见人用布条塞门,怕天寒之后热气外泄,所以才写了这文章。 因为之前民间烧煤的少,而民间屋子也不密封,所以“毒气”中毒的比较少,但是皇室,尤其是年纪小的孩童,还真有这种的,虽然于医学上来看,价值不够,但是这文章,也算是来的及时,这位太子爷,明显是个知民间疾苦的。 沈昼锦这会儿也不方便披马甲,就直接叫秦云峤:“我跟你说说,你给他合一篇。” 秦云峤点了点头,沈昼锦就从医学角度,详细的跟他说如何会有一氧化碳中毒,如何急救,如何处理,总之就是及时通风,才能避免。 秦云峤静静的听完,然后回去就铺了纸开始写。 陆执戟看见了,转头就跟禇连城编了顺口溜出来了,于是等太子一行人到的时候,整个工坊到处都有人在叨叨这个。 太子听着,不由得笑了几声,然后就过来了。 这会儿沈昼锦还没回来,下头人早就默认了霍凌绝是头头,直接就把人领到了霍凌绝面前。 霍凌绝也十分从容的见了礼,一边就道:“锦儿要晚上才回来,殿下可以先安置下来。” “不必叫殿下,”太子道:“我是微服来此,你直接叫……” 他还没说完,霍凌绝就道:“大堂舅,你若是想来此见识一下,那不如我带你四处走走?” 太子:“……??” 太子咳了一声,看了他半天,也没说什么,也没应下这声叫,就道:“若不会打扰你们,那就劳烦了。” 霍凌绝就带着他四处走了走。 隔了会儿,秦云峤得了信儿过来,也陪着他一起。 几人把这边转了一圈,太子看的很细,问的也细,一行人转了一下午。 晚上沈昼锦回来的时候,大家正传着看太子新写成的文章。 沈昼锦还有点惊讶,笑着施了一礼:“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太子笑道:“免礼免礼,锦儿叫我一声堂舅舅便好,又何必如此多礼。” 沈昼锦笑着谢了,然后就道:“太子舅舅,你怎么来了?” 太子皮肤白净,眉眼秀致,气质十分温雅,眼神甚至有种说不出的纯良感,含笑道:“我极少离京,听闻此处的事情,就想过来看看,不会给你们添乱吧?” 沈昼锦笑着摆手:“不会。” 两人闲聊着,沈昼锦也看了看太子写的文章。 一看之下,太子文才不逊于韩青溪,可能是因为身为储君,不可轻易发声,所以一向并没有什么文章传世。 现在他在这儿,用“但求”的名字写文章,略微能放飞自我,写的是真挺好的。 但……沈昼锦忍不住跟霍凌绝对视了一眼。 第217章 寒冬来了 霍凌绝曾经扶十一皇子登基,而沈昼锦自己连皇帝都当过,所以他们都能看的出来。 太子这文章写的好,细节处动人,情感也深沉动人,但他体现出来的,是文人那种“忧国忧民”。 也就是说,他能看到,也能切实感受到,能与他们感同身受,亦能付诸于笔下……但他只走到了这一步,没有再往前走,他没有想到如何去解决,他就没有这个意识。 哪怕是一县父母官,对于治下百姓,也是需要想办法解决问题的,更何况是一国储君。 身为储君,地位最高,拥有最大资源,遇到问题,第一时间就要想到如今去解决才对。 所以,太子是个才子,如果不需要考虑身份种种,真的放开胸怀写文章,一定能更上一层楼,但……他并不适合做皇帝。 但这也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他们只需要护住武宣帝就好。 武宣帝这身体,起码还能再干二三十年,太子成不成器都无所谓了,不成器甚至更好。 而且,太子的队列中,还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们出了太子住的院落时,他便迎上来,笑容满面的见礼。 两边一介绍才知道,这一位是霍凌绝的便宜堂兄霍凌志。 他本来就在龙骧卫中,所以这次保护太子,他就跟着过来了。 霍凌志是如今的忠肃侯的长子,若是按部就班,应该是他来袭爵的,如今爵位明显要落到霍凌绝头上…… 于是沈昼锦还多看了他几眼。 没想到霍凌志姿态放的极低,态度极为客气又恭敬,看着确实是个聪明人,肯定是把事情想明白了。 霍凌绝看上去也不讨厌他。 还是那句话,霍凌绝真不是个小气的人。 如今的忠肃侯更想把爵位传给自己儿子,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生气的。 但你如果为此对付我,我当然也会反击。 同理,霍凌志为此心中不忿,那也是人之常情,只要别忿到我面前来,我就不会收拾你。 但,霍凌志的态度放的如此低,如此知趣,霍凌绝也不为己甚。 因为这边的劳动气氛还挺浓的,他们对待太子又不多么尊敬,更谈不上诚惶诚恐,平时都是各干各的,很少有时间理会太子。 所以,居然无意中合了太子的性子。 太子待的十分自在,迅速跟陆执戟交上了朋友,时常跟着他们一起出门,掩耳盗铃的披着他“但求”的马甲,不时就写一篇文章放出去。 也在同时,这些日子,陆续有江湖帮派到各处自荐。 虽然沈昼锦写了琴心门的事情,但是文、武之间有壁,所以江湖人这才反应过来,然后就纷纷前来。 这边儿虽然偏,但毕竟煤矿在这儿,以这边为主,来了长山派、神拳门等等好几个帮派。 秦云峤虽是皇子,却一直在江湖,而霍凌绝更不用说了,三教九流就没有他玩不转的,两人如今配合默契,来的人立马就能用起来。 主要是天天都要往各处运煤、运粮、运水泥等等,尤其再过几天,天真的冷起来了,还真需要一些江湖人帮忙。 忙忙碌碌之中,终于过了小寒。 当时霍凌绝说的就是“小寒过后,没几日就开始了”,所以还得过两天,但为了宣传方便,对外都是直接说的小寒。 所以小寒过后,天也没怎么变,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还商量着下次发工钱,就不要炉子和煤了,可以直接要工钱,买点吃的用的好过年。 霍凌绝他们也不劝,反正还不到发工钱的时候。 沈昼锦赶在头一场雪之前,终于制完了符,多余的还有三万余,就算不够,也可以歇两天了。 她回来第二天,就下了大雪。 纷纷扬扬的下了一整天,到早上才停了,沈昼锦这种高手都感觉到了冷,一推门,直接推不开,门外的雪下了一尺多厚,随即又冻住了,堵的严严实实的。 沈昼锦啧了一声,推开窗子跳了出来,脚踩在雪地上,厚厚一层,温度骤然降了最少十度。 她悄悄掏出温度计来瞅了瞅,气温已经有零下十六度了。 要知道,雍州很多地方虽然昼夜温差大,但基本上是夏无酷暑冬无严寒的天气,零下十六度,已经是很低了。 沈昼锦从空间里挑了一块暖石,抱着先去太子那儿看了看。 这附近就没有好院子,太子这院子也破,但因为早有防备,提前就用水泥做了一个简易的地龙,这会儿,一伙人正忙忙碌碌的添炭。 太子已经起来了,沈昼锦进去看了看,感觉温度能有个十五六度,就出来跟他们道:“烧到这个温度就差不多了,里外温度相差太大,出门身体受不了,容易着凉生病。” 下头人连连应了,沈昼锦又转回去,把暖石给了太子。 她挑出来的石头还挺大,比平时的茶壶还大,实心的,太子一个文人,一接,还差点摔了。 沈昼锦赶紧给他托住,一边道:“大舅舅,这几天就不要出门了,乍然冷起来,格外容易着凉。” 太子费力的抱着石头,道:“那不成,正因为乍然开始冷,我才要出门看看,百姓们过的如何。” 沈昼锦:“……” 行吧,这孩子能力虽然不足,心还是挺实诚的。 她就点点头,然后道:“那你要穿哪件衣服出门,我给你处理处理。” 太子素知她有些奇怪的手段,就叫人带着她过去,沈昼锦拍了张符在里头,又把裤子鞋子帽子也都拍上了符,一边又叮嘱:“都小心些,路面应该是很滑的。” 几人齐声应了。 沈昼锦这才出来,又过去工坊那边看了看。 霍凌绝他们早就到了。 好在这儿啥都缺,就是不缺煤,而且他们是最坚信“寒冬”将至的,所以工人们住的工棚都有水泥垒的一层火炕,也不算冷,周围落的雪都化了,出来也不妨碍。 只是这么一来,修路就要先停了。 霍凌绝正把大家都召集起来说话。 所有人还没发的工钱,都提前几天发了,从头到尾告假不超过两天的,都额外多发了二十斤粗粮和一斤姜粉,凡帐上从未领过炉子的,可以打欠条,先领一个炉子回去。 而且从今天开始放假,凡有家小的,全都可以回去了,若还想做工的,可以到年后再来。 若没有家小的,就留下来继续打煤球打炉子之类的,可以直接在这儿过年。 因为东西很沉,所以今天把所有的牛车、驴车、马车等等,全都匀出来,十里八乡,一趟一趟的跑。 沈昼锦远远看着,就听着身后一步一滑的,有人走了过来。 第218章 我是霍凌绝小娇妻 沈昼锦回头一看是师父,赶紧过去把他扶住,往他身上拍了张符,一边道:“冷不冷?” “不冷,”沈神医摇了摇头:“我锦儿教了半天武道,也不是白练的。” 他顿了一下:“你们这伙孩子,一个个仗着会武道,都不吃早饭就跑出来,也不怕凉了肚子,赶紧回去先用早饭,吃完饭多少事干不了。” 沈昼锦:“……” 她忍不住好笑,怪不得师父拐个弯过来一趟,就为了说这句话的。 她便笑道:“知道了,我马上回去吃。” 沈神医点了点头,“别光嘴上应,赶紧回去吃。”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霍凌绝:“叫着绝儿一起,吃完饭再干活儿不晚。” 沈昼锦应了,他才道:“那我去同庆堂了。” 沈昼锦道:“师父你今天还去?我估计今天没人来的。” “怎么没人?”沈神医道:“乍然变天,多的是孩子半夜受凉,肚子痛的,你小时候就这样,一哭起来,哄也哄不听……”嘴里说着,就急匆匆走了。 沈昼锦看着师父的背影,不由得啧了声,心说师父这个仁心大爱的境界,她是永远做不到的。 她又转回头,仍旧远远看着那边。 霍凌绝如今武道突飞猛进,耳朵也加倍的灵,早就听到了沈神医说的话,沈神医说了,让沈昼锦叫着他一起回去吃早饭。 沈昼锦一直忙着画符,很少过来,两人轻易没机会站到一起,难得这次人这么多,她过来了,霍凌绝还有些欢喜。 他嘴上还说着话,心里连怎么介绍她都想好了。 神态要自然,要淡定又从容,“这是我未婚妻子,嘉懿郡主。” 年纪小又如何,心可不小!所以,先把名份定下再说!! 主意都打好了,就听到她那边,响起了嚓嚓的脚步声,霍凌绝的神色都下意识的放柔了些,下一刻,他猛然察觉不对,一转头,就看到了沈昼锦悠闲离去的背影。 霍凌绝:“……” 沈昼锦当然不知道霍公子的心理活动。 她又不是黏人的小姑娘,他一时半会儿忙不完,她都饿了,就先回来吃饭了。 早饭吃完了,霍凌绝也没回来,她就又溜达出去转了转。 这会儿,数辆马车驴车都汇集于此,陆执戟连镖行的小车都借来了,弄了羊来拉着车,起码不用自己背着炉子。 沈昼锦过去走了一圈儿,贴了一圈儿符,能够减轻重量,尽量多拉一点人,但是防滑的符,她还真没有。 又发现了符箓上的空白! 她立刻就踏着雪回了家,把门一关,开始慢慢的掐算,这个防滑符要如何画。 符这种东西,就是一个沟通天地之气的“密码”,纸上看着只是乱乱的几道线条,其实每道线条都有门道。 正忙着呢,霍凌绝敲了两下门,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托盘,淡淡的问:“你吃早饭了吗?” 沈昼锦正在反复掐算,头都没抬,道:“早吃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这算早饭还是午饭?” 霍凌绝呵呵哒,往她身边一坐,吃了两口,又道:“你为什么不听师父的话?” 沈昼锦九分心思都在掐算着符,仍是随口道:“老头子跟你告状了?不对啊,我从来不会翻车的啊?” 她叨叨叨的道:“我跟你说,我从小就胆子大,经常不听师父的话,但我可狡猾了,从来不会被师父抓到,后来小楼来了之后,就更不会了,小楼呆兮兮的,又听话,我经常让他背锅,然后我再私下补偿他,好吃的我都让给他吃,我们铁一般的姑侄情,就是在这样公平的交易中一天天建立起来的……” 霍凌绝:“……” 他都被她给气乐了。 然后他问她:“假如说,你想让一个人做一个动作,或者说一句话,有没有这样的符?” “有!当然有!”沈昼锦一心二用,已经掐算出来了一点,在纸上试画,一边流畅的答道:“傀儡符么!!我跟你说,我可是一个极其了不起的符箓大师,一般的傀儡符,只能做非常简单的动作,我的傀儡符,能做一连串的动作,还能说话……当然了,还有更高阶的傀儡符,就是从这边能指挥那边的那种,但那种,准确的名字叫双驭……” 霍凌绝打断她:“不用高阶的,就傀儡符,怎么弄??” 她问:“你想要什么动作啊??” 霍凌绝道:“我想让她施一个万福礼,然后说一句话,这句话,我可以悄悄的说吗?” 沈昼锦空出手来,掏出一个小纸人,施加符术,然后拿了一枝样式奇古的毛笔给他:“你想他说什么,自己写吧。” 霍凌绝接过笔,就在上头写了,然后把笔还给她,就道:“这符可有害?” “没害。” “怎么用?” 沈昼锦用手比了一下:“就挟在指尖,拍在她背上就可以了。” 霍凌绝直接挟到指尖,然后一转身,就拍到了她背上。 下一刻,沈昼锦站了起来,娇滴滴万福为礼,自带三分媚意…… 就在此时,陆执戟推门进来:“凌绝……” 叠着他的声音,沈昼锦娇柔的道:“我是霍凌绝小娇妻。诸位有礼了。” 陆执戟:“……!!!” 沈昼锦自己:“……” 她又不傻,再是不走心,在他说“万福”的时候也回过味儿来了,可是自家的漂亮少年自己宠,所以她就陪着他玩了一下……没想到,陆执戟跑来了。 你说说,他怎么就来的这么巧呢?? 沈昼锦用凉凉的眼神儿瞅着他,陆执戟大声道:“我什么也没看到!!” 霍凌绝笑着站起来:“怎么了?” “哦哦!”陆执戟想起来了:“车不够,我想着,咱们能不能把马儿借给他们……” 他抓着霍凌绝就走。 他们这边人多,尤其太子带了不少人,要说马儿,还真有不少,不过马儿走这种路,蹄子也是要包的。 沈昼锦默默坐回去,继续画符。 很快就画了出来,然后就出来,就近找了一个地方,画出来百十张,不拘马儿车辆,见到就贴,贴了一圈还不够,只能又回去画了几十张,又补贴了一圈。 因为天是骤寒的,雪落下来不久就成了冰,但雪地毕竟不是水,所以冰面上还是有摩擦的,只是斜坡上有一些滑,不贴也可以。 沈昼锦回了院子,抖落了身上的雪。 忙了一上午,她都饿了,正想问问中午吃什么,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什么,沈昼锦微微一晃,一把扶住了门。 第219章 错了错了全错了 霍凌绝迎上来正要说话,被她吓了一跳,急跃上来扶住:“锦儿??” 沈昼锦来不及说话,只摆了一下手,就地一坐,闭眼掐了个诀,努力追索这种虚无飘渺的感觉。 半晌, 她确认了,这是天道。 她经历过的小世界,有许多已经秩序错乱,尤其是在末世位面,她不止一次的感受过这种感觉,尤其她是修天道的,就更容易被选中。 这是一方小世界的天道对她的关注。 但是,这不对啊!! 要知道,天道它并不是一个智能的东西,它是混沌的,一点也不灵敏,没有思维,没有神智。 而且天道的这种关注,并不是我选你为气运之子,而是……天道的一种自救,它认为你可以拯救这个小世界,于是向你发出求救。 但这样的人,只会有一个,天道是不会广撒网的。 最关键的,假如天道已经虚弱到要求救了,那陈慕雪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直以为陈慕雪是天道偏爱的气运之子,可如果天道已经自身难保,那还谈什么气运之子? 错了,错了,全错了。 沈昼锦猛然站起,迅速呼召小凤凰,小凤凰飞回来,迅速变大,沈昼锦跃了上去,霍凌绝毫不犹豫的跟上。 两人赶到了陈慕雪那儿。 她以为她死了,但其实她没有,她躺在床上,正在呻.吟痛呼。 沈昼锦飞也似的进去,对她上下一打量,敏锐的发现她手上那个红色的鱼形胎记没了。 她心头一跳,迅速掏出了一面罗盘。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吝惜灵力了,直接把灵力注入,罗盘一亮,然后闪了一闪,碧莹莹的一点光晕,化为鱼形,迅速往东移去。 他们突然闯入,把陈慕雪吓了一跳,翻身坐起,然后她尖叫:“是你!沈昼锦,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话音未落,霍凌绝一脚把她踹了出去,撞到墙上,昏死了过去。 沈昼锦盘膝坐在地上,看着罗盘上薄弱的一点妖气消失了,若不是她来的及时,连这一点妖气也捕不到。 她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了。 她冤枉天道了,原来陈慕雪的气运,不是天道的锅,居然是一只锦鲤精。 当天地进入像法时期之后,就如同人没有了氧气,精怪不止是不能修炼了,甚至连保持修为都做不到,会一直缓慢倒退。 更别说,如今都快到末法时期了,哪怕有个几万年修为也都磨没了,所以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世上居然还有精怪。 这只锦鲤精,显然之前的修为挺高,所以她挑中这个即将崩坏的世界,又挑中了陈慕雪,把这么多男人/金大腿笼络到手,又害死帝王,归根到底,是要掠夺这个王朝的气运。 上辈子,她一定是成功了,武宣帝死了她就成功了,最后成为皇后的,谁知道是陈慕雪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而那个时候她一直咬着她不放,也不过是因为她们两个互为因果,她越不好,她就格外好。 但这辈子,陈慕雪屡战屡败,气运消失殆尽,终于惊醒了沉睡之中的锦鲤精,锦鲤精就奋起最后一点点气运逃走了。 但她上次刚刚来试过,那个时候,气运残留20%左右,锦鲤精还没有惊醒的征兆。 这几天,一定又有气运流失,可能是关宁他们得到了好处,于是到达了某个点,所以它才会惊醒。 那最后留下的这点气运,顶多还有10% ?15% ? 也就比寻常人运气好一点,搞不成什么大事情,意志力及格线以上的人,全都不会受到影响了。 可她实在是觉得输的很冤。 她实在是想不通,这只锦鲤精,到底是用什么手段活下来的?? 这情形,就好比每个人都知道,滚开的水里不可能有活鱼,所以,就算要找鱼,也不会去滚开的水里找。 更何况还不知道有鱼,不会想到要去找找。 所以,当开水里真的倒出活鱼的那一刻……难免目瞪口呆。 这头锦鲤精能活到现在,真不比鱼从开水里活下来容易。 很多人都以为,妖精和人类很容易分辩,可其实怎么可能! 从科学的角度讲,一只普通的狗,与人类的基因相似度就可以达到95%,如果狗长成人样,不用仪器都分辩不出来。 从不科学的角度讲,妖的修炼方向,从一开始就是“似人”,他们从来都是努力想当人的,这是妖修的基础。 所以妖气什么的,妖精啥也不干的时候,真的察觉不到!! 纠结妖气还不如相信鼻子眼睛,因为动物成精总会保留一点本体的特征,比如狐狸,确实会有与生俱来的气味,因为狐臭是保命的手段,要修到高阶才能消失。 但像这种潜伏于人体内,连日常探察都没有,一直到最后关头才醒过来的,她是真的察觉不到。 她皱紧眉心。 霍凌绝先去把闻声赶来的关宁几人打发走,又转回来。 他不想打扰她,但实在担心,终于还是轻声道:“锦儿?” 沈昼锦定了定神,闷闷的给他解释了一番。 霍凌绝道:“都是敌人,都是我们对付的了的,有差别吗?” 虽然她明白他的意思,可还是很懊恼:“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哪怕试一试也行啊,我只要割她一点血,拿罗盘试一试,就能试出来,然后我就能直接弄死了,何必费这么多事儿?” 霍凌绝拉住她手,把她拉起来,拍拍:“费了很多事儿吗?难道不是占了很多便宜吗?” 漂亮的小少年,静静的瞅着她:“对付精怪比对付天道容易的多,是不是?假如你一开始就知道是精怪,说不定就不努力了,就因为你知道是天道,所以才这么努力,有了这么多的本事,就算不拿来对付她,拿来开矿赚钱,哄我开心,不也很好?” 沈昼锦:“……” 好吧,她被他安慰到了。 她就道:“那要不你给皇上写封信吧,这精怪如今苟延残喘,很可能仍旧会藏身皇族之中,而且,很大可能,仍旧会是这种……就是类似假千金,常理来说最不应该得人宠爱的人,却偏偏得到了一些宠爱,但它气运已经不足,就算是个意志薄弱的人,也绝不会像那些人那样,宠的那么脑残了。” 对哦! 要这么一说,终于明白了陈家人和那些鱼们,为什么会宠的这么脑残了。 毕竟,以他们那趋利的性子,就冲她的长相,用点残羹剩饭养着她,将来嫁出去联姻,才是正常的做法。 她拍了拍脑门:“算了,我也不说了,万一再有超出常理的事情,说错了反而误导人,总之让皇上小心些就是了,会叫人突生出好感,这一点是不会错的。” 霍凌绝点了点头。 然后沈昼锦看了看昏死过去的陈慕雪:“你说我要不要让她恢复前世记忆?” 第220章 你每天都可以点花 霍凌绝还没回答,沈昼锦又道:“但是回回都买一送一的,我都有点担心了。” 自己说完了,自己又道:“也没事儿,如今就算买一送一,最可能恢复的就是陈大陈三,这俩人能恢复不是很好?” 最终她把自己给说服了,一边上前给她贴了两张符,一边抬手指引。 陈慕雪毕竟曾被精怪附体,感应更强,不一会儿,就醒了过来,一醒来时,就下意识的眼神四顾,那个睥睨又邪媚的眼神,真是跟前世一模一样。 下一刻,她看到了她。 她猛然一瞪眼,就想斥骂一句。 但是骂不出声,然后她终于感觉到了身上到处都在痛,她眼神不断的变化,从震惊、愤怒,转为惊恐,痛恨……她望着她的眼神,直欲喷出毒汁来。 沈昼锦饶有兴味的看着。 这种人,大抵便是如此,不管她自己多么罪有应得,总是要把帐记到她头上的。 沈昼锦就在她的注视之下,缓缓往前,掏出了一把匕首,然后点燃蜡烛,慢慢的烧着。 她眼神盯着她,然后猛然认出了这把匕首,双眼瞬间惊怖欲死,拼命的摇着头,想要退后。 沈昼锦伸出手,用一种学术研究般的精神,在她脸上,横、纵、各划了两道,陈慕雪疼的全身发抖,却怎么也昏不过去。 沈昼锦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慢悠悠的道:“是不是这样的??是不是一点都没错?我甚至没有多划一道,划深半分……我真是一个好人,你说是不是??” 陈慕雪满眼血红,嘴巴一张一阖,在她眼中,眼前的沈昼锦渐渐远去,她看到“自己”轻飘飘的吹了吹指甲:“一点小伤,矫情什么?哭的这么难看也好意思哭?” “哈哈哈,笑死我了,丑八怪也会思春吗?” “哎哟哟,快别生气了,瞪着我干什么,丑的我要吃不下饭了。” 陈慕雪瞪着她,拼命张口,想说这不是我划的,是萧允承划的,你去找他啊!! 可不管如何努力,都只能发出狗一样的哈气声,血流进嘴里,满嘴都是铁锈味。 霍凌绝扫了她一眼,随手接过沈昼锦手里的匕首,嫌恶的扔到榻上:“行了,算完帐了,这一页揭过去了,我们走吧。” 他取出帕子,拭干净她的手指:“别让她死了,我还有事。” 沈昼锦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甩了一张符过去。 两人这才退了出去。 她们这次出来是大白天,所以也没急着回去,霍凌绝直接去房间里头,借了关宁的纸笔,给皇上写了一封信,然后让小凤凰送了过去。 写完了,他见沈昼锦坐在一旁出神,就倒了一杯茶给她,一边问她:“天道,我可以修吗?” 沈昼锦定了定神:“可以修,但现在灵力不足,想‘大成’是不能了,但修一修,对武道也是一种相辅相成。” 他问她:“天道,到底是什么?是大道吗?” 他是故意找个话头让她分心,沈昼锦也不在意,就给他解释:“天道与大道不一样。大道么,世人皆说大道无情,大道无为,其实从修炼的角度来说,我倒觉得,‘大道无私’更恰当。大道就是一个虚无恬淡的,无杂念妄念的超脱境界,这种,我反正是做不到的。我就是一个俗之又俗的大俗人,睚眦必报的小气鬼,报仇是我活下来的重要动力之一,让我看着仇人在眼前晃,什么也不做,我真的做不到。” 霍凌绝前世与她聊天,都成习惯了,很懂得及时顺毛:“被毁了脸还被指责长的碍眼,这样的仇,正常人都忘不了。这不是小气鬼。” 沈昼锦满意的点点头,续道:“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想修大道,我去修了天道。天道从修炼上来说,就是‘克制’。比方说,当初对付陈慕雪,我不敢正面伤害她,是因为会遇到‘未知’的后果,我怕连累身边人,所以我就暂时不动手,这不叫克制,这叫不得不然,顶多叫容忍。” “而现在,尽管我跟萧允承有仇,我希望他死或者生不如死,但我见到他之后并没有直接动手。我不动手,并不是因为怕损了修为,而是因为他‘今生无罪’,这就叫做‘克制’。这种事所损的修为是寥寥的,我完全损的起,但我还是不会亲自动手。” 霍凌绝表情特认真的点头:“是因为他‘今生无罪’,我明白。” 沈昼锦续道,“但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是,我可以等他有罪之后再出手,虽然这么做很保险,但这就意味着,会有下一个,甚至几个受害者。天道不是律法,不是那么精确的。若他害到人,我及时救下,那他还是无罪,若听任他犯下罪孽,那这几条人命不是很无辜?” “当然了,我本来也不想忍,所以我让陈双动手,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成全,因为他们有仇,只要报复行为控制在一个度之内,陈双一点报应也不会有,但我们都报了仇……嗯,这不叫克制,这叫钻空子。” 她顿了一下:“但这样,与我有益,与人无损,不是很好?” 霍凌绝点了点头,认真赞同:“对。” 他的表情,那叫一个严肃认真。 沈昼锦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他确实是一个巨优秀的倾听者,前世她在他面前完全没有半个秘密,因为平时聊天,就是这样的,这小狐狸总是特别捧场,不时的接一句,于是她不知不觉就越说越多,根本停不下来,所以三说两说的,他什么都知道。 她仗着他坐着,站起来捧着他脸,亲了一口:“你真可爱,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霍凌绝挑了挑眉。 即便是小狐狸,也没明白说着说着,为什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但他仍是道:“你喜欢就好,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我尽量按你的要求来,老夫老妻了你也不用客气。这辈子你负责报仇和其它所有事,我只负责提愿望,你觉得如何?” 沈昼锦笑出声:“好,我负责赚钱养家,你只负责貌美如花。” 他异常淡定:“可以。你每天都可以点花。” 什么点花? 我今天喜欢梅花,你就貌美如梅花,明天喜欢荷花,你就貌美如荷花?? 第221章 他真的后悔极了 也就在陈慕雪苏醒的同时。 破败的承恩伯府中,陈伯鸣正在用饭,却身体一僵,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他似乎是昏厥了一会儿,又似乎没有。 他就这么躺在地上,眼睛越张越大,几乎瞪到脱眶。 他前几日,用上手段,终于拜了赵将军为师,但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赵将军把他带到演武场之后,长枪一刺过来,他就一声惨叫,吓的猛然退后,脸色青白,连赵将军都吓了一跳。 赵将军受过伤,枪法并不威猛,所以他根本就没往别的方面想,只以为他是有什么病症,让他养好伤再来。 可其实,陈伯鸣自己知道,他在害怕!他居然会怕那枪!怕到控制不住! 细细想来,这并非没有征兆。 曾经,他从镜中看到下人往他头上插发簪,就曾满身冷汗,所以他一直不用寻常的簪子,他也曾经无意中在娘亲桌上看到剪刀,为此居然吓到跌倒,对娘亲发了好一阵子脾气。 他以为那只是偶然,却从没想过,他就是怕这种东西!! 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门路,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他不敢跟赵将军说,他私下躲起来,买了一杆枪,悄悄的练,可是不管怎么练,他还是怕,有一次,练着练着,枪尖被弹回来,险些打到他脸上,他居然吓的大叫一声,昏厥了过去! 他快要疯了。 直到此时。 他好像在一瞬间,走过了另一次人生。 一路青云直上,看着陈慕雪做了皇后……他是堂堂的正二品大员,本该春风得意。 他也确实春风得意过,就算偶尔被御史骂,回头新帝就把御史杀了,就连骂的人都没有了。 但日子,反倒越来越不好了,“雪儿一滴泪,新帝屠满门”,新帝完全就是个疯子,隔三差五,就是大片人头落地,杀的血流成河。 他也曾想劝她,但陈慕雪根本不听,她冷着脸警告他,让他别忘了,是谁帮他走到这一步的。 那个时候,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双眼微微凸起来,幽光沉沉的,叫他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本该繁华的京城,时时弥漫着血腥气,大家都行色匆匆,稍有一点动静,就疯狂逃命。 他明明是高官显贵,可是到最后,竟买不到新鲜的蔬果,穿不到好看的衣服,偶尔新帝上一次早朝,满朝死气沉沉,连恭惟都说的有气无力。 回头想想,他空顶了一个二品大员的衔儿,过的居然还不如当年的伯府公子! 最后他死了。 因为一句话不够恭敬,被新帝叫了人来,活活打死,他疼了一辈子的妹妹高坐在上头,淡淡的睨着他,就像神明俯视尘埃。 他机伶伶的打了个寒战,好像还沉浸在那种深深的恐惧之中,连剧痛都淡了一层。 陈伯鸣地上躺了两个时辰,天气极冷,火盆的火也要熄了,他全身都快要冻僵了,才慢慢的爬了起来。 前世,似乎光鲜亮丽,却不得善终。 所以,今生的苦难,反倒变的可以接受了些。 前世,他继承了舅舅的人脉,顺利进了边军营之后,也发现自己害怕枪尖。 当时他果断装做受伤,没有暴露,事后也曾试过,发现做不到之后,就提拔了另外的人。 事后,他曾经跟沈昼锦说过一次。 因为这种丢人的事情,对别人都不能说,但沈昼锦……那个时候,她在他心里,不过是个养着玩儿的宠物,他随口就说了。 当时,她安慰了他,但事后,足足隔了两个月,她又跑过来跟他说。 她翻过很多典籍,发现有人很怕高,在高处会腿软头晕,但在别的时候没有问题,还发现了一个,他害怕蜂窝,把蜂窝拿过来让他看,他会怕到昏倒,所以由此还生出一个他小时候捣过蜂窝,所以蜜蜂复仇的小故事。 然后她跟他道:“哥哥,我认为这可能是一种病,并不是胆子小。胆子小的人,在很多时候都能看的出来,但是惧怕特定的一种东西,这一定是一种病症,我一定会好好学医术,将来会治好哥哥的。” 一个半大姑娘,为了他随口一句话,不眠不休两个多月,翻了一屋子的典籍。 那个时候,他也曾有小小的感动,但随即就丢到了一边……却在此时,一下子想了起来。 其实他明白陈慕雪为什么咬着她不放。 她真的太漂亮了,即便年幼又瘦小,可是那双眼睛望着你的时候,真的会叫人觉得,眼中藏着星河浩瀚,这是一个内心锦绣的姑娘,陈慕雪虽然也算十分美貌,但真的站到一起……就如同天上明月与水中倒影的区别。 陈伯鸣呆呆的想着,然后,猛然嚎啕出声。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他后悔极了。 就在他嚎啕大哭的同时,官牢里的陈仲斐,工棚里的陈叔豪,也正处于恍惚之中。 这些,沈昼锦并不知道。 他们一直等到天擦黑,才赶了回去。 因为他们走的急,没来的及掩饰,所以秦云峤和暗卫都看到了小凤凰出现,变大……回去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神中都带着敬畏。 秦云峤上来就保证:“你放心,我已经跟大家说了,我们一定守口如瓶。” 沈昼锦点了点头:“嗯。” 隔了两天,陈伯鸣兄弟几人的异常,就报了过来。 其实陈伯鸣和陈仲斐,并没有说出什么来,只有陈叔豪嚷嚷了几句,说后悔了什么的。 但三人同时出现异常,对于一直关注他们的人来说,就非常显眼了。 秦云峤显然想到了什么,但也没说出来,只道:“父皇一直叫人盯着他们三人,这信儿还是他们告诉我的,父皇已经下了令,把他们四人,连夜全部押解进京城,父皇让我跟你说,他给你两个承诺……” 他咽了咽,认真道:“他们不会再出现,他们很快就会死。” 哇哦? 沈昼锦挑了挑眉,这是被皇上抓走严刑拷打去了? 虽然她还不算认识武宣帝,但不得不说,这个皇帝能处,办事是真敞亮,痛快! 沈昼锦正色道:“感激不尽。” 秦云峤顿了一下,又道:“另外,还有两件事。” 第222章 骨头里榨油 沈昼示意他说,秦云峤道:“第一个,父皇已经命令关宁通知太守,找个由头,将陈慕雪凌迟处死。” 沈昼锦惊喜的扬眉。 凌迟处死? 这个消息也太好了吧!? 她转头看霍凌绝,霍凌绝向她点了点头。 果然是他求的,怪不得他说先不要让她死。 虽然她可以用符让人享受凌迟般的痛苦,但不得不说,让她像她前世一样,当众被凌迟处死,更解气。 沈昼锦道:“皇上英明!皇上万岁万万岁,臣女对皇上的感激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皇上但有所命,臣女等着听命!!你就这么跟皇上说!” 秦云峤应下,又道:“第二件事。” 他显然有些疑惑,道:“就是南安郡王……”他咳了一声:“萧允承,并非南安郡王亲生。” 沈昼锦吃了一惊:“真的?” 南安郡王,也就是萧允承的爹,是禁军总统领,真正简在帝心的权臣。 其女是皇贵妃,据说貌美倾城,又是一个才女,颇得圣宠。 所以萧允承的家世,在前期真是帮了他不少忙。 但他居然不是亲生的? 说是南安郡王为救皇上受伤,伤到了那处,不能再有子嗣,当时郡王妃本来已经有了,受惊之下,却是小产了……孩子夭折了,因为他已经注定不能再有孩子,所以当时的老王妃,就从自家族里卡着日子挑了一个孩子,假装亲生的,就是萧允承。 此事极少有人知道,但南安郡王曾私下禀了武宣帝。 秦云峤道:“南安郡王这个人,性子刚直,他其实是非常不喜欢萧允承的,但老王妃喜欢,自小是老王妃把他带大的,几年前老王妃死了之后,萧允承便以伤心难遣为由,时常出门游玩,起码大家都不怎么看好他,后来拜了个武道高手为师之后,倒是又回京城待了一年,后来三……秦崄一出事,他便又出门了。” 他顿了一下:“这是我知道的,不是父皇说的。父皇说的是,听闻你乃神医,能不能帮南安郡王看看?” 沈昼锦一口答应。 凡是能给仇人添堵的事,她都乐意,就是这么狭隘。 她就道:“你就说,让皇上找个时间,或者跟南安郡王定个时间……诶,这样好了,你直接写回信,我让凤儿把信送过去,然后皇上有什么事,直接跟凤儿说就成。” 秦云峤默默点头退走。 沈昼锦转头问:“这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霍凌绝答的坦然,“我不但知道,我还知道,南安郡王死了,就是被萧允承身边一个叫窦蔻的女人给杀的,但……” 他摇了摇头:“那个时候何止礼崩乐坏,别说萧允承自称不知情了,就算他亲手弑父又如何,想杀他的人多了去了,只是杀不了他而已。” “不知情,呵!”沈昼锦道:“陈慕雪也样样不知情。” 吐槽了这么一句,她摸了摸下巴:“被皇上拉去骨头里榨油,为国为民为了大盛,受刑惨死,这个死法,简直高出我理想了。” 她顿了下:“不过以后这种事情真不能搞了,再也不搞了,一拖几什么的,不可控。” 霍凌绝道:“其实就算他们想起前世,估计也不会觉得前世多好……前世这些人也不过是风光了几年,最后那几年,除了秦崄和陈慕雪,哪一个不是活的胆战心惊?那时候陈丙融都堂堂国丈了,身在京城,还不是天天遇刺杀,连一个人上街都不敢。” 沈昼锦点了点头。 那确实,武宣帝驾崩之后,京城真的是乱成一团,人人自危,谁的日子也不好过。 沈昼锦忍不住跟他道:“有一个世界,有个人提出来一种说法,叫做博弈论,博弈的本意是棋,但后来引申出来,就成为一种赛局理论。” 博弈论中,有一个最经典的模型,叫做囚徒困境。 大意就是说,有一个犯罪团伙的两名成员被捕了,两人都单独监禁。 警方缺少足够的证据,对这两人定罪,但目前的证据,能以较低的罪名定罪,于是警方向他们提供了一个交易: 两人都保持沉默,那么,由于证据不足,各自坐牢两年; 一人揭发,则揭发者立功,立即无罪释放,另一人则入狱十年; 互相揭发,得到了关键证据,二人都需要入狱八年。 在这种情形下,因为两人互相无法沟通,而又无法信任对方,所以最终就会选择互相揭发,而不是保持沉默,于是,得到了最坏的结果。 秦云峤写完了信过来,听了个大半,有点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沈昼锦一边把信拿过来,叫了小凤凰出来,一边给他解释:“这其实是一个,个人理性冲突和集体理性冲突的典型情形,也就是说,在某一种情况下,每个人都会根据自己的利益来做决定,抱着占便宜的心,但最终的结果却是集体遭殃。” 换到现在,就是,我可以倚仗我所拥有的一切,轻松做一方王者,但人是群体动物,哪怕她抢一个皇帝坐,她和她的家人,也是需要社交的,是想要实现抱负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不管到哪个位面,她在有能力的时候,都会倾向于改变世界。 就举一个最浅显的例子吧,如果整个大盛都没有土豆,她出去下馆子,想点盘土豆丝都没有。 这就是为什么“宁为太平犬,莫作离乱人”。 老祖宗真的很聪明,很多时候,现代人艰难得到的真理,翻翻史书,老祖宗们早就已经说过了。 她没有详细给他们解释,就当是心血来潮的闲聊,放着他们自己慢慢咀嚼理解就好。 这会儿,小凤凰已经飞到了皇宫。 因为已经来送过一次信了,所以她熟门熟路的直接飞去了书房。 它仍旧是那天殿上的造型,只是小一点儿,径直落到了御案上,把口衔的信递出去。 武宣帝也搁了笔,接过了信,笑道:“是谁的信?” 小凤凰小爪爪挪挪挪,挪到了他手边,拱到他的大手下面,乖巧蹲好,一边道:“是小峤的信。” 武宣帝嗯了一声,伸手捋了捋小凤凰的毛,一边单手把信打开,看了看,道:“与你说?” 小凤凰点头点的像鸡啄米:“对。” 武宣帝道:“与你说了,你再回去跟锦儿说?” “不是,”小凤凰道:“人家在这儿,锦儿就能直接把脉的。” 武宣帝微讶:“凭空把脉?” 小凤凰想了一下:“用水可以代手。” 武宣帝还真想见识一下,就向外道:“传南安郡王。” 第223章 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南安郡王自从受伤之后,老的很快。 如今还不到四十的年纪,看着已经像六十岁的老人了,头发都丝丝缕缕的白。 所以细看他的时候,武宣帝也不由得一皱眉。 毕竟他本来的想法,是想让他留下自己的子嗣的,如今看来,终归是有些迟了。 南安郡王倒是没多想,见了礼。 武宣帝直接叫人搬了桌椅过来,叫他坐下了。 南安郡王有些莫名。 下一刻,小凤凰已经落到了桌前。 沈昼锦已经进了空间里,她这一次,倒不是想装逼,而是不得已,毕竟她自己跳出去更吓人。 所以在武宣帝和南安郡王的注视之下,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旋涡,随即,旋涡里的流水便分出来一股,便如同一只透明的手,向外缓缓流出,然后停留在了南安郡王面前。 南安郡王目瞪口呆。 小凤凰道:“伸手啊!” 她对丑老头,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巨威严的道:“快点伸手,给你把脉,不要耽误时间!” 南安郡王急伸出了手,那水流便缠绕在了他的腕上。 沈昼锦静静的把脉。 一把之下,就放了心,这不是外伤。 对于习惯用丹的人来说,内伤好治,外伤反而麻烦些。 于是她很快就收回了手,跟小凤凰说了,小凤凰威严的道:“下午你来拿丹,吃十来天就好了。” 沈昼锦随说着,小凤凰又跟着重复:“但你的身体太差了,虚不受补,丹给你之后,你吃完头一粒,要间隔三天再吃,接连吃三回之后,改成间隔两天,再吃三回之后,就一天吃一粒,一直吃完,记住了吗?” 南安郡王沉声道:“记住了。” 一边看向武宣帝。 武宣帝道:“你先退下吧,此事不必声张。” 南安郡王也不能说什么,连忙施礼退下了,然后武宣帝道:“锦儿?” 沈昼锦迟疑了一下,还是跃了出去。 她乍一出现,把荣四平吓的差点跳起来,但武宣帝却十分从容。 沈昼锦若无其事的施了一礼,一边快速的想……皇上是她外公的哥哥,那她要叫皇上什么?伯公?叔公?大外公?伯外祖? 下一刻,她亲亲热热的道:“锦儿叩见外公。” 她现在对皇帝这种生物,确实有些敬畏不起来,装当然也能装,但没有必要,所以不如往超然那方面走。 武宣帝看着她,就笑了:“起来吧,锦儿坐。” 沈昼锦坐下了,然后武宣帝问她:“锦儿对以后,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想跟朕要的?” 沈昼锦:“……??” 她也算见过不少皇帝了,但说话这么直接这么痛快的还真没见过。 于是她也直接道:“其实锦儿也没什么想法,锦儿只想让家里人都过的好。” 正当她以为这个直球皇帝,会霸气侧漏的来一句“如你所愿”的时候,却听武宣帝道:“那朕是不是锦儿的家人?” 沈昼锦:“……??” 你说说,你威风凛凛的一个皇帝,咋不按牌理出牌呢?这话咋说的有点无赖呢?? 武宣帝神色颇淡定,接着道:“那云峤呢?太子有没有可能成为你的家人?朕还有几个儿子……” “皇上,外公……”沈昼锦不得不承认,她的节奏被他给打乱了:“还是不用了,外公,您听我说……” 她就给他交了个底:“我是想,雍州这一场寒冬,必定会影响春耕,那等来年四五月份,什么都种不了,我会拿出一种作物,叫做土豆的,会比较适合那边的天气。” 武宣帝问:“土豆?” 沈昼锦点了点头,索性取了一个出来,递给他,她收的都是高产良种,就算在如今的条件下,产量应该也不会低,她就给了他一个保守的数字:“亩产大约四五千斤。” 武宣帝的手一顿:“四五千斤?” “对,”沈昼锦对这个皇帝印象挺好,索性直截了当的道:“我还有一种作物,叫做红薯,这种,亩产量也能到六七千斤,红薯不耐寒,适合比较暖和的地方,您看着安排,需要我什么时候拿出来,我就什么时候拿出来。” 武宣帝静静的看着她。 沈昼锦也十分平静的跟他对视。 下一刻,沈昼锦忽然咦了一声,细看他脸,然后迅速伸手,去把武宣帝的腕脉。 武宣帝让了一让,但她要把,他也让不开,一手扣住,神色就是一沉。 武宣帝一直气势凛凛,看起来极为强大,强到到无懈可击,可是没想到,一把之下,他身体居然已经差到了这种程度,真正是强弩之末,他如今一定是日日痛苦不堪,也真是能忍,居然仍旧是这副强横无匹的样子。 沈昼锦心中突生一股说不出的怒气,不是冲着武宣帝,而是那个该死的精怪。 她直接把武宣帝从御案后头抓了出来。 把荣四平吓了个七颠八倒,急冲上来,一声护驾都到了嘴边,被她一张符拍了回去。 沈昼锦直接把武宣帝放在地上,往他嘴里塞了一粒丹,然后就开始下针。 武宣帝倒是十分从容,也不抵挡,静静的等着,随着她数针齐下,身体渐渐有了些温暖之意,几处旧伤的痛也渐渐消了。 然后她往他手心脚心后背各贴了一张符,再次催动金针……那种感觉更是神奇,好像四肢百骸都重新有了用不完的力量。 也不过一刻多钟,她就收了金针,看着他。 武宣帝静静的与她对视。 沈昼锦正色道:“我会炼丹给你吃,但你要明白,身体好治,但气运不好治,我能把你身体调理的好好的,更胜壮年,但你喝口水,吃口菜,可能忽然就猝死了。” 荣四平一动不能动,直听的冷汗狂冒。 沈昼锦倒是十分从容,她凑过去,在武宣帝耳边道:“雍州刚下雪的时候,我感应到了天道的求救。” 武宣帝神色微动。 她低声道:“这一方小世界,一定是有些不妥,所以天道才会日渐衰败,才会有精怪窃国,雪上加霜……而天道的衰败,必定会导致天灾重重,人祸连连,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太子搞不定。太子是个好人,但也是个文人,他没这个本事,云峤我觉得他也差点事儿,所以,你必须活着,你必须好好的活着,至少再坐个二十年朝廷,你别想再把烂摊子丢下来,我真的不会管,我们真的管够了,真的。” 第224章 名正言顺守着它的心上皇 武宣帝一直静静的听着。 沈昼锦续道:“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那个精怪,必定藏身在某处,很大可能就在宗室之中,在这个世界我灵力不足,没法全城搜寻,卜算也未必准确,所以,你最好想一个办法,把这些人聚集到一起,千万要小心,不然它若是觉得不对,跑了,潜伏起来了,一潜伏就是几百年,那就完了。” “总之,想办法聚集起来,等我们抓到那个精怪……它气运还有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魂体,只要把它的魂体炼化给你,因为你们冥冥中是有因果的,所以你吃的下,把帝王气运补足,天道也会得益。” 武宣帝挑了挑眉,意示询问。 沈昼锦摇了摇头:“不是,天道得益,该发生的天灾仍旧会发生,但可能规模、危害会小一些,或者小很多。这个你不用担心,一时之间,你问出来的那些天灾仍旧不会变,等帝王气运补足,你又有所举措,益及天下,天道才会渐渐感应,那得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武宣帝道:“朕还有多少时间?” 沈昼锦反手给自己糊了个天眼符,细细看了看,道:“若说帝王气运,还有六年左右,但这种事情,越早越好,天道混沌,等到天下得益,进而天道感知,最少要有个三年时间。” 武宣帝缓缓点头,又道:“那精怪,对你了解多少?你治朕与南安郡王可有妨碍?献粮种种放在什么时候最好?” 他问的每句话,都在点子上。 沈昼锦也正色道:“那精怪是无知无识的潜伏在陈慕雪体内的,所以具体发生过什么,她其实一无所知,但因为我们是‘真假千金’,互为因果,所以它只要一感知我的气运,就会知道它变成这样与我有关。但,神医、武道、与精怪,这是完全不同的领域,就算我已经暴露出了神医和武道,就算我是九霄创派之人,这些消息她听说了,也不会以为我就会捉妖了,所以不会防备我。所以治你与南安郡王应该没什么妨碍。” “至于献粮,那当然是补回气运之后再献更好了!一个是往苦水里头放糖,一个是给神像打光,差大发了好么!就好比凤儿之前献玉米,若是在补回之后,那能一下子气运冲天,可现在,连点儿水花都没溅起来,我估计你安排人种的,收出来也不会好。” 武宣帝默默点头。 两人聊了很久,连传膳都忘了,一直到南安郡王过来拿丹了还没聊完。 于是只能让南安郡王先回去,然后武宣帝传了膳来,两人吃了,沈昼锦回空间去炼丹,炼出来两份,一边又道:“这些日子,我让凤儿守着你,每天喝茶都要喝灵泉水,与丹药配合着用,最多半个月,身体就好了,但平时还是要小心。” 武宣帝摆摆手,意思是知道了别叨叨了。 把沈昼锦给气的,冲着他手臂就拍了两下,武宣帝全不在意,顺手按住她脑袋揉了揉,算是一个糙糙的安抚。 沈昼锦被他揉的,气就像气球跑气儿一样,又秃噜秃噜的跑没了,忍不住又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护住你的。” 她再次进了空间。 但空间并不是很智能的,没法定点投放,虽然她是从雍州进的空间,但要回去,还是要小凤凰先飞到,她才能从那边出来,好在小凤凰并非凡鸟,来回也不过是一翅子的事儿。 把她送到雍州的时候,霍凌绝已经在她房中等着了,小凤凰一到,先就小翅膀一甩,高歌了一曲:“咱老百姓啊,今儿我是真呀真高兴……” 用的是霍凌绝的声音,然后转成沈昼锦的声音:“高兴!高兴!今儿晚上真呀真高兴!” 霍凌绝:“……” 刚出来的沈昼锦:“……” 看着它头也不回就飞走了,沈昼锦也是无奈:“看到了没?就是这么个没脑子的傻鸟,我这儿都急死了,它只想着它能名正言顺守着它的心上皇了,你这个过气男神都没魅力了。” 霍凌绝道:“怎么了?” 沈昼锦低声跟他说了。 霍凌绝道:“这还不简单,云峤也大了,九皇子好像也有十五了,送回去选个秀就是了。” 他问她:“假如说,鱼得知选秀之事,它是会躲,还是会争?” “大概率会争,”沈昼锦道:“它不能潜入皇宫,但名正言顺入皇宫对她来说诱.惑太大了,它如今又苟延残喘的,很可能会争,除非它甘心等死。” 霍凌绝点了点头。 于是沈昼锦第二天就把秦云峤叫了来,直接道:“来,闲着也是闲着,给你把脸治了。” 秦云峤还愣了一下。 沈昼锦随说着随给自己倒了杯茶,转回身来了,他还没揭面纱,只用一双水汪汪的狗狗眼看着她。 沈昼锦道:“快点啊,给你治伤,卖什么萌啊。” 他还是扭扭捏捏的:“露出来,我就不好看了,锦儿,你会不会……” 沈昼锦没等他说完,抬手就把他面纱给拽了下来,秦云峤叫的跟要怎么着了似的。 其实沈昼锦深知道他这种心情,所以完全没露出什么奇怪的神色,一手抬起他下巴,凑上去仔细看了看。 其实他的伤,比当日她的伤要浅,只是这是烙铁烙的,是烧伤。 沈昼锦直接道:“可以治。” 正常的手段当然治不了,但是她在这方面是下过功夫的,她可以治。 她摸了摸,按了按,又道:“你这伤,知道的人多吗?” 秦云峤眨了眨眼睛:“当时看到的人挺多的,但后来,真正见过的就只有父皇和两位太医了。” 沈昼锦点了点头。 她想了想,就跟他道:“你交待下去,你会一睡三天。” 秦云峤有点吃惊,但也没多问,就出去交待了。 沈昼锦直接叫人拿了一张榻来,让他平躺在上头,也没用麻药,直接用了符,让他昏睡过去,然后拿出小手术室,扣在他身上。 她来治,不需要植皮,不需要打磨,直接把疤痕切除,然后用上生肌丹,生出新的肌肤,再加上符,让生长的速度更快些,还在小手术室也贴上符,让这一处气息更纯粹,速度三重加码。 让他昏睡,是因为一开始会又疼又痒,但过了那个阶段,就不要紧了。 外头寒风呼啸,滴水成冰,工坊还没有停工,孟清荣不愧是个商人,还游说了一批本地商贾,平价卖给他们炉子和煤炭,他们自己拉着四处叫卖,生意还挺不错的。 太子也不再往外跑了,毕竟就算他不太冷,他一个文人,在这样的寒风中,站都站不稳当,出去也是添乱。 只有陆执戟这些高手,还时不时的跑出去,帮着运运东西什么的。 晚上陆执戟回来,进了门,一脸哭唧唧指着自己,沈昼锦问:“怎么了?” 第225章 只有陆大侠受伤了 他臊眉搭眼的伸出舌头来给她看了看,舌面上血糊糊的。 沈昼锦一下子就想到是咋回事了,噗的一乐。 果然禇连城在后头解释:“他非要跟人家打赌,舔车把子,舔的特别实在,一舔就全黏上去了,然后就冻住了,扯的老长,他一着急就硬撕下来了,冰上留了一片血,吓的那人都不敢吱声了。” 他边说边笑,沈昼锦更是哈哈哈笑的停不下来,倒了灵泉水来让他漱了两口,然后拿了一小粒丹来,让他含在嘴里,一边问:“外头怎么样了?” 禇连城道:“还能怎样?就是冷,风又大,屋子都抗不住,吹倒了一些屋子,工棚也撑不住吹倒了,很多人抱着粮食炉子住在庙里……” 沈昼锦忽然想起来:“造冰屋啊!” “冰屋?”禇连城诧异:“冰屋怎么住?” 陆执戟含着药丹,还忍不住含含糊糊的搭话:“还不冻死了?” “不会的,”沈昼锦来了兴致,直接叫了个人来守着秦云峤,然后取了十几把冰刀出来,想了想,又拿了一包厚手套,叫人背上:“走走,我教你们。” 她经历过的末世有极寒天气,当时有人翻出了爱斯基摩人造冰屋的教程,开造冰屋,后来她们个个都成了行家里手,几个人搭把手,一个小时就能造出来。 沈昼锦准备先教了陆执戟和暗卫们,然后就让他们去教外头的百姓,所以也没走远,就近找了一块合适的地方,就开始教他们怎么挑选雪地。 一般来说,自然形成的雪地会比较好,含氧量和硬度都比较高,然后切成一米见方的大块雪砖,开始打底。 冰屋的底子,就像房子打地基一样,是要半埋在雪地里的,这样才稳,然后从下往上建,下头的雪砖大一些,微微向内倾斜。垒上四五层,雪砖就要略微小一点,然后倾斜度也要大一些。 本来挺好玩的事情,没有陆执戟大呼小叫,还怪安静的。 大家戴着大手套,忙忙碌碌的干活儿,沈昼锦随干随给他们讲解。 霍凌绝听了信儿过来的时候,冰屋已经垒好了大半,沈昼锦一见他过来,就道:“来来,我把光荣的封顶的活儿留给你了。” 霍凌绝笑着接过雪砖,对了对形状,又放下来略微切割了两下,然后才举到顶上,仔仔细细的塞住。 他拍拍手,问她:“这就行了?” 沈昼锦道:“不行,还要开个门儿。” 这会儿,只有两人在冰屋里头,其它人都在冰屋外头,沈昼锦直接从里头挖出来一个门,然后用雪慢慢的堆出一个孔道状的门口,到时候还要安个木门,或者别的门。 其它人忙忙碌碌的拿碎雪把冰砖的缝隙填平,然后抹光滑。 沈昼锦给他们讲解:“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开一个通风孔……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选雪层厚的地方了,这样可以避免冷风不会直接刮进去。” 而且暖风密度相对较小,会往上方汇聚,冷风则会下沉,所以只要冰床垒的高一些就不会冷。 霍凌绝一边帮忙,一边奇怪的抬头:“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他看着陆执戟。 几个人都乐了,沈昼锦一边笑着,一边又把他的丰功伟绩给讲了一遍,大家哈哈哈的都很欢乐,还有人扒着陆执戟的脸非要亲眼看看的,只有陆大侠受伤的世界就这么达成了。 陆执戟说话又说不清,无奈的叉着腰被人笑,一边还指着:“嗯,嗯?” 沈昼锦假装看不懂:“啊?什么??” 陆执戟:“冰糊叭?” 沈昼锦:“什么?我听不懂吖?” 大家都在笑,禇连城终于笑够了,拔口相助:“他问冰不会化吗?” “不会的,”沈昼锦这才笑道:“盖好了之后,可以在里头烧火做饭都不会塌,你想啊,屋里虽然暖和,也就是说,冰屋里头可能会化,但它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一边化着,冰慢慢的往下流,但外头和下头,都还是很冷很冷,刚流下来,就又冻成了冰,所以不但不会塌,反而会越来越坚固。而且冰屋上头还有一个通气孔,冷热空气交替,就怎么都不会塌了。” 一边说着,就有人抗了个木门过来了,暗卫直接拿出匕首,把门修了修,弄成上头半圆的,安上去,然后几个人都进去试了试,果然不冷。 沈昼锦又指挥着他们,切了小块的冰砖进去,垒了一个床,到时候可以在里面睡觉。 七八个人,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做出来了,然后他们在里头,把冰床垒成了转圈的,抱了个炉子进去,搁中间,架上锅,几个人就直接在里头就着锅吃了个午饭。 陆执戟轻伤不下饭桌,吃一口就疼的咝喝咝喝的,一边囫囵往下咽。 沈昼锦出去转了一圈,提了一篮子各种软软的蛋糕点心回来给他吃,陆执戟一个人干掉半篮子,下午就满血复活,叫了一伙工匠来,现学现卖,说话不利索就比量,俨然行家里手。 沈昼锦下午又回来瞅了瞅,远近已经建成了四五个冰屋,更远处还有人在建。 等建成了,就发现不冷,还不怕风吹,这边不缺炉子不缺炭的,有个地方住,总比在透风撒气的破庙里头强。 而且这样不管是一家人住,还是熟的兄弟们约着一起住,也方便些,总比一大帮人挤着方便。 也有建的不好的,当天晚上就塌了,但一般也不是哗的一下塌下来,不会出大事儿,再回来请教请教要点,回去重新再建就是了,反正也没有成本。 于是不出三天,这冰屋就像瘟疫一样席卷了整个县城。 虽然有很多人私下吐槽说像个坟包,可是说归说,也没耽误他们建的欢。 沈昼锦把方法和要点全都写了下来,让他们抄一抄,为了防备有不识字的,还用简笔画的方式,画了一套流程图,比较重要的地方,就拿彩色的笔勾描起来,到时候可以分发到下头,一村一镇的,对着建。 正画着呢,有人敲了敲门,进来一看居然是太子。 沈昼锦笑道:“舅舅怎么有空过来?” 太子迟疑了一下,暂时没答,见她在画画,就道:“你在忙什么?” 沈昼锦笑道:“正好,你看看,单看图看的懂不?” 太子认真看了一遍:“可以,简洁明了,我能看懂,百姓应该也可以看懂。” 沈昼锦就叫了影卫来,让他们找几个人抄抄,然后好放到各处,一边过去洗了手,给太子倒茶。 结果一回头,太子已经借就着笔墨,又把她刚才的画,画了一遍。 沈昼锦把茶放在他手边:“舅舅,你有话就说。” 第226章 这简直就是恩同再造 太子道:“也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年后有什么打算?” “年后?”沈昼锦道:“就光这些事,就得忙到三四月份,之后还得操心种粮食……然后我师兄会考科举,要是乡试能过,我们就要去京城了。” 太子看了看她,点了点头,沈昼锦笑道:“舅舅,你问的这口气,就好像我是个专门管事儿的,哪儿有事往哪去一样,这是怎么了?” 太子咳了一声,还是答了,道:“父皇传令给我,让我跟着你,听你的话。” 沈昼锦:“……??” 这是赖上她了,是这意思么?? 这么高大这么英俊这么伟岸的一个皇帝,为啥办出来的事这么兵痞呢?? 太子又续道:“所以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沈昼锦道:“舅舅,其实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啊,你求皇上,皇上应该会答应的。” 太子沉默。 沈昼锦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所以舅舅,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太子沉默许久,他搁下笔,道:“若我说,我其实不想做这个太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有担当?” 沈昼锦已经习惯的开始听他的呼吸心跳了,直接道:“不会。” 太子明显放松了一些,低声道:“锦儿,父皇对我很好,我才十四岁,就带我参与政事。父皇十二岁的时候已经上过战场了,可我十四的时候,还一事无成。东宫有十余位老师教我,我一直以为我算是个好学生。但他们谈起国事……” 他忍不住长吸了一口气:“我听不出他们的言外之意,我也想不出可行的举措。我一直以为,我只是年纪小,阅历不足,我翻遍县志,通阅典籍,我以为书能教我,但书上教的,在议事时却无用。譬如天灾,我能一下子背出许多前事,我以为可以做为借鉴,但他们反问我时,我却不知,这中间微小的不同,要如何应对。” “父皇说我当亲历其事,亲眼见证,我去了,我亲眼见证,我感同身受,我写了几篇文章……但老师却说,文章振聋发聩又如何?这不是储君该做的!!他烧了我的文章,说让我忘了这之前所学的,从头学起。” “父皇从不压制我,他一直认真教我,他说笔上一个字,若在民间,就有可能是几百上千人的命运,这是身为储君的责任。” 沈昼锦一直静静的听着。 她还听到了一点别的声音,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打断他。 太子的手攥的紧紧的,努力维持着平静,“我知,我知这个位子许多人喜欢,我这样是不知好歹。我知,我知像秦崄等人,都觉得坐在上头,接受百官叩拜会很开心……可是我一想到,我的决定,关系到这么多的人,而关键是,我并不真正知道,怎样的决定对他们好,我就觉得头皮发麻。锦儿,我知道我没出息,但是我宁可没出息,也不想做千古罪人。” 沈昼锦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太子长吸了一口气,又道:“我岳丈,也是我的一位老师,他说,殿下,古往今来,你见有几个储君未登基而善终的?你不求,就是死,你可想好了?我……” 他顿了一下,几乎下泪,又强忍住:“我不想死,我想保住妻儿,但我又……我真的努力了,我真的很努力了……” 他连连更咽,根本说不下去。 沈昼锦站起来,特别温柔的,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太子明显是一个内心很温柔的人,若是个凉薄的,管那些百姓去死。 他也看到了荣耀,但他所关注到的,却是荣耀背后的责任,这一点真的难能可贵。 所以,太子就是那种,从小爱诗书,也长于诗书,但在现实面前受了挫;之后他想改变,于是更加努力,想从书中寻找答案,可又解决不了问题……他尝试用别的方式去解决,可是在亲自出门,写出惊世之作之后,又被人全盘否决。 说白了,太子的才干就不在这一块儿,他整个思维方式就是文豪式的,你强拗过来,只能是四不像。 而这一次来,太子就是来长见识的,做主的不是他,他连参与意见都不用,出门帮忙也不是用储君的身份……他当然会觉得自在。 太子很快就缓了过来,不好意思的道:“见笑了。” 沈昼锦道:“没事的,大舅舅,其实我觉得你是个非常非常厉害的才子,要不这样好不好?你放开胸怀,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不要在意储君不储君的,你就写,放心写,只要你写的东西能打动我,那么,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譬如,我可以保证,不管将来继承大位的是谁,我必保你和你家人周全。” 太子猛然一顿,双眼异常明亮,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他如今已经三十岁了,不再是风华少年,长相也只端正,可是这一瞬间,那种宛似燃烧了生命,投注了全部热情,奔赴光芒的眼神儿,真是格外打动人。 沈昼锦忍不住就续道:“又譬如,我尽量帮你争取一个富贵闲王的身份……这全看你文章打动我的程度。” 她年纪小小,身量小小,但不管从哪方面说,也没人敢把她当小女孩。 太子接了这么一道令谕,本来也只是抱着一线希望,过来问一句,但不知不觉,就把心事说了出来。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根本不敢想,她能给他这么一个承诺。 而她提出的要求,与其说是要求,其实是对他的一种成全。 这何止是意外之喜? 这简直就是恩同再造!! 太子看了她许久,张了张嘴,又什么也没说,然后他站起来,郑重的一揖到地,快步走了。 沈昼锦坐下,喝了杯茶,才道:“还不出来?” 里头,已经昏睡了三天的秦云峤,默默的从榻上下来,但没出来:“我要不要洗脸?我想照镜子。” 沈昼锦站起来,从屏风边边,递了一面镜子给他,秦云峤自己照了照,然后就吃了一惊:“呀?” 之前他的疤,是黑乎乎一块的,但现在,虽然上头还有药,但明显看的出,下头的肌肤已经不是黑色的了,好像也没有凹凸不平,他忍不住又道:“这个是不是不能洗?我还能戴面纱不?” 沈昼锦不在意的道:“可以洗,也可以戴面纱,都可以。以后可以白天不涂,晚上涂。” 秦云峤看了看外头,就出来了,直接道:“那我先不洗了,我尽量晚些再出去,不然大哥知道我刚才醒了,不好。” 沈昼锦点了点头。 第227章 解语花不吃人间烟火 秦云峤躺了三天,全身都木了,一边老头子一样活动身体,一边看她,看了半天,忍不住又道:“你知不知道,你的作派,就像我父皇?” 沈昼锦挑眉:“嗯?” “看看!”秦云峤指着她:“就连这个都像!就是这个表示疑问,只淡淡发一个音的作派都像!” 他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她:“你知不知道正常的姑娘家,对于……一些事情,都是安慰安慰,附和附和,什么都不用付出,让人听着挺高兴就行了,也不指望她解决问题。像那些老大人,更是一句话拐十八个弯儿,大道理没人比他会说,但责任半点不担。你倒好,别人跟你说说心事,你直接了当一句话,把事儿揽和过来了,把他的问题给解决了,解决的方式还,还,还如此的……” 沈昼锦道:“豪横?” 虽然秦云峤没听说过这个词儿,但琢磨了一下,就觉得味儿太对了:“对啊,豪横!!又豪又横!主要是横!!” 他真是无语了,保一个太子被废不死,甚至能当闲王?? 他并不是怀疑她没这个本事,而是她有必要揽这么个大.麻.烦吗?她跟太子很熟吗?? 沈昼锦就像在他心里安了个耳朵,直接道:“是因为他值得,我觉得他放开写,能成为千古留名的大文豪……而且关键是,我不觉得多麻烦,因为这事儿,皇上必定也是这样想的,我不过是给他一点勇气。” 然后她吐槽他:“你以后可别跟陆执戟在一块儿了,你现在说话一股陆执戟味儿,以前明明多斯文多优雅一人啊!” 她觉得陆执戟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污染源,这就跟一个宿舍有个东北人儿一样,不出半学期,全宿舍张嘴都是大碴子味儿了,东北话真的有一种魔性在,又萌又拽的,忍不住就会跟着跑。 秦云峤:“……” 然后她又想起来,笑着跟他道:“对了,我跟你说……” 她本来想说说陆执戟的糗事儿的,说了一半儿又顿住了,心想说不定陆执戟能坑他舔一回呢,就道:“哦,还是算了,不说了。” 秦云峤:“……???” 他苦苦挨了一个时辰,然后也没舍得把药洗了,戴上好几重面纱出门。 然后晚上就没回来,据说是陆执戟几个人盖了一个超大的冰屋,一共有四张榻,然后他和禇连城、和一个江湖人叫周陌的,加上秦云峤,四个人准备在冰屋住几天,感受感受。 沈昼锦也是服了,是不是男人都这样,治伤什么的,之前还一副多上心的样子,一闹腾起来就扔到了脑后。 霍凌绝看着她道:“这不是因为郡主太靠谱了,若是需要用药,你一定会派人给他们送去的,若是不送,便是不需要。” 沈昼锦沉默了两秒,觉得自己问心无愧,无惧又无畏,于是就道:“谢谢啊!” 霍凌绝放下了筷子,看着她。 他长的好看,哪怕似笑非笑也好看,不过这架势是要等她哄啊……哄哄他倒也不是不行,可是她今天在吃鱼,鱼这东西就得热着吃才好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于是她伸出手,对他一点:“嘀!今天点一个解语花。” 霍凌绝:“……” 他生生被她给气乐了。 然后他就不动了,沈昼锦自己吃完了小半条鱼,一边问他:“你怎么不吃啊?” 霍凌绝十分淡定的抱臂道:“我是解语花,解语花都是餐风饮露的,解语花不吃人间烟火。” 沈昼锦:“……” 她也不能让他饿着,只能放下筷子过去哄他:“你说说,这有什么好酸的?他们的交情能跟我们的交情比么?我们的交情已经跨越了生死,经历过轮回,前无古人后也不会有来者……这么多年我们祸福与共,分享了所有的开心和快乐……而且就算没有这些,你也比他们要优秀的多,小绝这么好看,又这么十项全能,简直就是人间瑰宝,无可取代……” 沈昼锦用了巨煽情的声音,成语都用了一大堆,才终于哄得他重新拿起了筷子。 沈昼锦默默的坐回去,心说这叫什么解语花?这是造作花吧!! 但吐槽归吐槽,还不是要哄,唉! 幸好霍小花深谙打一棍子给个甜枣的节奏,造作完了,就拿过盘子给她剔鱼刺。 便宜不占白不占,沈昼锦当场拿了一盆子小龙虾出来。 因为龙虾是外来物种,他是没见过的,所以她还戴上手套,把双手举在他面前,给他演示了一下,还把那一只喂给他吃了,然后就温柔的抓过他的手,把手套给他戴上了。 龙虾么,三两龙虾二两壳,所以她还特别周到的给他脚下放了个垃圾桶。 霍凌绝:“……” 他就默默的给她剥虾。 剥完了把手一伸,伸的时候不抬头看她,“我只是伸了伸手你吃不吃是你的事了”,就是他最后的倔强。 沈昼锦当然也不介意,追着他的手吃。 正宗的盱眙龙虾,炒的麻辣鲜香,虾肉一入口那个劲道q弹的劲儿,简直了! 两人把一盆子龙虾吃光光,然后打扫打扫战场,洗了手,沈昼锦拿了一个沙发出来,两人挨坐在一起,连霍凌绝都像吃饱了的倦猫,露出了几分懒洋洋的神色。。 然后他问她:“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后天吧?”沈昼锦想了想:“到家年三十,正好,反正也不用我们干活儿。” 霍凌绝点了点头,沈昼锦又道:“回头问问,我估计太子会跟着我们回去,不知道小陆他们去不去。” 他仍是只点点头,微微闭着眼睛。 天色昏暗,室中也没有点烛,她侧头看他,觉得他眉眼真跟墨画出来一样好看。 这样的时代,没有巨大的落地窗,没有窗外的万家灯火,没有熙熙攘攘的人声车声,反倒显得身边的人格外亲近,格外温暖。 她伸手轻抚他的眉眼。 他也不张眼,就由着她摸。 才刚十六岁的少年,连喉结都还没长,鲜嫩青葱的就像枝头的嫩芽,密长的睫毛在蜜色的肌肤上,画出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来回的轻抚。 半晌,他低笑道:“别把口水滴我脸上。”他抓住她手,慢慢推开:“还要等几年,别急,慢慢等,好饭不怕晚。” 沈昼锦眉毛还没扬起来,他又低声笑道:“是你的,跑不了。” 沈昼锦:“……” 他是真的聪明,他与她重逢也没几日,好像就已经熟练掌握了,如何与“现在的沈昼锦”说话,就好像她一直是这样似的。 第228章 把故事编圆了 隔一天一早,大家动身回去。 太子一行、秦云峤、陆执戟和禇连城,全都跟着一起回去。 这会儿江湖人也都各自回去了,只余下了秦木等人,以及太子带来的一些人守着。 这边也没有什么特产,没什么好买的,除了太子行李多点,大家都是一人一马。 一路经过的村庄,到处都是冰屋,大大小小的,各色各样的门,看着还挺别致的。 有的地方明明房屋好好的,还是有很多冰屋,沈昼锦还有点奇怪,道:“这是收留了流民?” “不是,”陆执戟笑道:“这事儿你得问我。” “那问你,”沈昼锦道:“你说说。” 陆执戟凑过来道:“这里头,有好多人在里头种菜,还有种粮的。他们说,这里头暖和的不像冬天,那种出来,赶在倒春寒之前,说不定还能收一茬儿。” 沈昼锦恍然点头。 所以这个时候的百姓,是真的不怕辛苦,这种时候的土多硬啊,要先清了雪,生了火,慢慢烧化了,才能挖回土来,这么麻烦,这些人也不嫌,小小的种这么一片,哪怕不大见阳光长不好,但饿急了就能救命。 一伙人也没赶路,一直到年三十才进了边城。 街上还挺热闹的,来往的人都挑着担子,提着篮子,置办年货,余外还有很多老少爷们,提着篮子去上坟。 好多人穿的衣裳,一看就是他们这边做工发的大袄,厚实的很,瘦的就拿破布条把腰间裤腿,上上下下的扎紧,哪怕是这么冷的天,出门也不会冻的哆哆嗦嗦。 陆执戟道:“我前两天跟太……跟但求先生一起出门,他们都说,今年虽然冷,倒比往年日子富裕,还割了两斤肉,能包顿饺子吃,而且他们这些人,你知道不,他们其实一家子只要一件大棉衣就够了,谁出门谁穿,其它人就在家,火炕上待着。” 沈昼锦自己就过过这种日子,点了点头。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家。 周温良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赶紧把人接进来。 沈昼锦几个人进了家门,先进去看了看长宁郡主和小年年。 家里早就里外都悄悄贴了符,也不冷,一进门就看到小年年跟个年画娃娃一样,小肉脸圆乎乎的,坐在超大的簸箩里,一见他们就跳了起来:“哥哥!姐姐!!” 霍凌绝含笑上前迎接,手都张开了,结果小年年一眼看到后头的沈神医,当时就脚下一拐过去了:“伯伯!伯伯!你回来啦!年年想你了!” “哎!”沈神医笑着把她抱起来:“伯伯也想年年了。” 霍凌绝:“……” 他慢慢的收回了手,直起腰。 长宁郡主失笑连连:“小孩跟谁待久了,就跟谁亲,绝儿你都多久没回来了,这不能怪年年。” 沈昼锦提起簸箩里的大熊猫给了他:“来来,抱你儿子吧。” 两只大熊猫,已经完全长成了黑白团子的样子,胖乎乎的萌萌可爱,抱在手里都感觉坠手,应该有十斤左右了。 沈昼锦想着大熊猫是几个月开始吃竹子的? 顺手从空间里扯了些竹子过来,然而熊猫宝宝根本不吃。 霍凌绝抱着看了看,一边还跟她道:“我提前叫人去京城置办院子,先把竹林种下,他们长大了可以吃。” 这老父亲一般的口吻。 沈昼锦笑道:“行啊。” 大西北过年,风俗还是挺多的,几个人话也没说几句,就被叫到厅里吃河漏面。 河漏面也叫饸饹面,是一种杂豆面,用饸饹床子压出来,圆形的,煮熟了浇上臊子酸汤,一家人按着辈份坐下,一起吃。 就算是太子,在这儿也是晚辈,沈重阳胡子一大把,一样要往下坐。 大家一人端着一碗面吃完,然后长宁郡主做为当家主母,把第一撮儿饸饹面用筷子缠几圈放在碗里,然后摆到灶台前,这叫“拴魂儿”,然后再上一炷香,保佑一家人平安如意。 到晚上才是吃大餐。 沈昼锦提前就把一些菜放到了灶房,还放了一些现成的菜。 放完出来,就听着前头闹嚷嚷的,沈昼锦过去一看,就见江殷炽正骑着门槛,两边都有人拉着,还有人按着她的肩不让他走,老远就听到陆执戟大叫,“长高了没有?” 沈昼锦:“……” 这叫扽个头,她去年还被扽过,但一般都是十岁以下的小孩才要扽,陆执戟纯粹就是在闹腾。 她还没来的及闪开,就听陆执戟大叫:“锦儿快来!我帮你扽!!” 沈昼锦脚下一拐,迅速闪人。 家里人多,晚上特别热闹。 菜流水价的上来,厅里四角都放了炉子,大家都脱了大袄,只穿着一层袍子,热热闹闹的吃饭。 在现代城市里待久了,过年不过年的,是真的没啥感觉。 但在这时候,除夕晚上是真的热闹非凡,而且大西北这边,是大年三十晚上拜年的,只是都是族里拜,所以他们家里倒是安静,只听到外头不时的传来一些人声。 没想到中间还有人来敲门,倒是很快就被周温良打发走了。 但沈昼锦还是听到了,是陈家族里的人。 昨天秦云峤才跟她说了这边的事儿。 这会儿,陈家四子早已经暗中被押送进京,而关宁替皇上传达了意思,让何太守判陈慕雪凌迟。 凌迟这种罪,肯定得是大事儿,皇上又没说具体什么罪名,何太守不愧是个老官油子,斟酌了之后,官府告示上说的是,魇镇信郡王。 魇镇这种罪名,轻易不用,但一用,效果却是很拔群的。 于是大家瞬间就把信郡王之前受重伤的事情联系了起来,再加上一个如今很多人知道的九霄祖师爷沈昼锦…… 顿时,百姓自动把故事给编圆了。 定是陈慕雪和陈丙融、薛浅柔合谋,魇镇了信郡王,导致信郡王受重伤,本来应该死了的,但上天感念信郡王忠勇,故令沈昼锦恢复了前世记忆,救下了信郡王,并救下了长宁郡主……无比合理,没毛病。 而且还有续集,据说是陈丙融和薛浅柔死后,陈慕雪破釜沉舟,还想魇镇长宁郡主和沈昼锦,上天震怒,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雪灾,幸好又有长宁郡主和沈昼锦出手救人。 还有人说薛浅柔是狐狸精的,要不然长的也不好看,为什么放着堂堂的皇家郡主不要,为了她居然昏了头,犯下杀妻换子的大罪? 总之,众说纷纭。 而陈家族人来此,也是因为听了这个传言,估计是想来表明个立场,想表示他们和陈丙融是不一样的…… 他们大约是觉得,大过年的,怎么也能进个门? 但他们也不想想,这种时候,装死别让人想起你们来,才是最聪明的做法,要不然,这种罪名,但凡谁想起来,诛个九族还不是顺手一推的事儿? 不过对沈昼锦来说,陈家几个人再也蹦跶不起来了,这一页,彻底揭过去了。 第229章 年都不让人过 大家嘻嘻哈哈的守岁,就连小年年,困的东倒西歪的,都坚持着守过了子时。 过了子时,端上一大盘猪羊鸡什么的骨头来,大家一起啃骨头,还必须得啃的吱吱嘎嘎响,这叫做咬鬼。 据说三十晚上,鬼魂都跑上来吃香火,吃完就会四处游荡,但要是听到咬骨头的声音就会害怕,就不会进门,这就叫“三十啃骨头,鬼怪不敢瞅”。 大家都意思意思就算了,只有小年年信了个十成十,超认真的用她的小奶牙用力啃,大家都看着她发笑,她还急了:“你们快点帮忙啊,年年自己啃不响!” 好不容易哄着她把骨头放下,长宁郡主就抱着她先去睡了。 然后沈昼锦拿了很多瓜子花生出来。 这会儿向日葵还是一种花,花生还没有,各种口味,炒的酥脆喷香,大家都吃的很乐呵。 而且还分成了好几拨,文的一拨,武的一拨,沈昼锦一拨。 戚兰秋一边剥花生,一边跟她闲聊:“我跟你说,小焰也太好欺负了,他在工坊,干的活最多,拿的工钱却最少,我问他,他说他顺便练了功,所以工钱多少也没关系了,我说没用归没用,但他们不能少给,这不是欺负人吗……” 他们这伙人去工坊,都没有亮明身份,有的像戚兰秋这样高调的,露过面的外头认识,像云重焰不会说话,很多人就不认识,看到一个小哑巴,想欺负欺负,也正常。 戚兰秋虽然年纪不大,但很有师姐范儿,云重焰明显很听她的话。 沈昼锦笑看了云重焰一眼。 才几个月的工夫,云重焰整个人长高了一截,已经比她高了,脸色也好了,坐下时那种习惯的弯背也没了,满脸笑容的剥瓜子吃,被戚兰秋吐槽也挺乐呵,上辈子那种怕见人的毛病,感觉好像不药而愈了。 他是真的开心,自出生以来,从来没过过这么好的新年,一家人全都聚在一起……虽然每一个人脾气都不一样,但是他知道,每一个人都对他好。 他笑的傻兮兮的。 沈昼锦想起来,跟他道:“小焰儿,你知不知道,其实你没有生病,不该不会说话,所以你没事可以多试试,不一定哪会儿就说出来了。” 云重焰惊讶的张大眼睛,指了指自己。 沈昼锦点了点头:“对,你身体上一点问题也没有。” 戚兰秋立刻按住他肩:“叫师姐。” 云重焰乖的很,又明显对沈昼锦十分信任,就张嘴,试着发声,却仍是只能发出嘶哑的低声…… 一伙人都盯着他看,云重焰耳朵都红了,明显十分不好意思,但是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再次张嘴,试着发出声音,仍旧没成。 沈昼锦安慰他:“没事,这个不用着急的,反正大家说话的时候,你就跟着说,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说出来了。” 云重焰乖乖的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小眼神儿写满了信赖。 沈昼锦被可爱到,摸了摸他的头,又道:“对了,焰儿,我……” 她说到一半,忽然一顿,猛然坐直,打了个手势。 他们这一桌猛然没了声音,武人那一桌最先察觉,也都纷纷息声,看了过来。 沈昼锦闭目感应了一下,又取了几枚铜钱接连卜算了两卦,一皱眉就站了起来,眼神在众人中一划而过。 霍凌绝直接过来:“怎么了?” 沈昼锦犹豫了一下,索性一挥手:“走,所有人都去!” 在坐的武人一呼啦就站起来了,包括文人这边的沈昼眠、余致远,于是最终一屋子人,只余下了太子一个文人。 周温良迅速叫人去备马,沈昼锦急匆匆跟太子交待:“舅舅,我卜算出有大藏军暗中潜入,这会儿还在边境处,也不知道会不会来边城,估计就是趁着过年想捞一笔……但也不用太过紧张,边城这边就算来也是探子,大股兵马现在没有,若有消息我会跟你说。” 她随说随往外走,一行人上了马,迅速出了城。 过年对百姓来说是个大事儿,边城从年三十,一直到十五,是不关城门的,出了城,沈昼锦交待:“我卜算着共有三股,阳儿带着秋儿、炽儿、焰儿一拨;小绝带着小峤、羲之、致远、松寒一拨;师兄和小楼、小陆、连城跟着我,跟着灯笼走,大家都要小心!” 大客纷纷应是,她飞快的霍凌绝几个人身上拍符,倒是九霄门人,都有玉佩保护,不需要额外的符。 拍完了符,又放出了三个灯笼,在众人马上也拍了符,数匹马儿便如离弦之箭,飞也似的往外射去。 其实她就是感应到有一块地的符被触动了,所以才卜算了一下。 要知道,这个时空没有大明,没有那个西起嘉峪关,东至虎山的明长城,嘉峪关还叫做伽域关,也还没有那个固若金汤的城池,不是天下第一雄关。 所以,边关这些村庄,才会时不时有马匪侵袭。 但一般来说,大藏军是不会跑这么远的,因为他们进这种地方,一来乡下百姓没什么油水,二来,这毕竟是大盛疆土,万一被人发现了,追上来,一路无遮无拦的,跑都跑不掉。 这估计是今年极寒天气,他们活的艰难,所以才冒险趁着年节劫掠一把。 这块地是沈昼锦送给边关的两块地中的一块,也是最临近边关的一块,围墙高大结实,里头有很多都是解甲归田的老兵,还有军官轮值,今天轮到的是个百户,姓林,警惕心高的很,大晚上的一听到一片马蹄声,当时就知道坏了,立刻把人都吆喝了起来。 也幸好他们反应快,所以大藏军一时没能攻破。 但这门,防的只是普通匪徒,大藏军这次是早有准备,来了一大拨人,拿出了攻城的架势,架着简易云梯往上爬,林百户箭都射完了,拔出军刀,咬牙切齿:“年都不让人过!老子干死这伙鳖屣!” 一伙解甲老兵都抄了家伙,女人孩子们挤在一起,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们搬进这儿之后,都没有挖躲藏的地窖,谁能想到,这种地方也能遇到马匪? 也就在这个时候,沈昼锦几人已经到了。 几人都能夜视,扫眼一看,来的足有三四百人,全都是骑兵,这是下了血本了。 沈昼锦向他们一招手,大家分成四个方位,暗搓搓的从后头过来,陆执戟和禇连城都是用剑的,卫重楼和沈昼眠都没有兵器,也不擅长打架,沈昼锦一人给了他们一根巨针,直接戳穴位就可以。 至于她自己……一手按肩一手按头,轻轻一拧,咔的一声轻响,人就死了,再轻轻放在马上,根本惊动不了前头的人。 这会儿,林百户一行人弓箭射尽,已经抱了必死之心,只等着那些人进来就一拥而上。 墙头上,彪悍的大藏军已经露出了一个头,发现他们没了弓箭,登时喜出望外,纷纷想要跳下。 第230章 万里长城 一看他们这个架势,这么高的墙就敢直接跳,必定是有功夫在身,林百户更是绝望。 下一刻,有什么在那人头上晃了晃,看着像是一只白白的小手。 咔的一声轻响,那人往墙头上一扑,这边发一声喊,只以为他下一刻就要跳下来了。 谁知他半晌没动,而冲上墙头的几个人纷纷趴下,为首的大藏军官终于发现了,声嘶力竭的用大藏语吼了几声,意思是敌人潜入。 外头猛然一阵嘈杂。 沈昼锦几人闷声杀了这么久,一见被发现了,沈昼锦当时就把她心爱的巨刀抽了出来。 这就是一人一个方位的好处了,根本不用担心伤到自己人。 找个马头一站,大刀风卷残云一般挥出,夜色下卷起一片寒芒,大藏诸人刀才刚刚抬起,便半截半截的从马上跌了下来。 夜色之中,惨叫声、呼叱声,刀入肉的噗嗤声、重物倒地声,响成一片,只有沈昼锦这一方安静的诡异。 她不紧不慢的向外延伸,很快跟师兄这边接壤。 沈昼眠骨子里还是个文人,哪怕学了武道,也只是强身健体,这会儿简直手忙脚乱。 师兄不比别人,他要走的是文臣路子,武道不需要多厉害。 所以沈昼锦也没迟疑,很快接过手来,把这一块扫平,又跟那边的陆执戟连上了。 陆执戟本身功夫就好,学了武道之后更好了,沈昼锦看他还能应付,就放出耳力听着周围的声音,把那些想逃的都顺手解决了。 里头的林百户已经点起了火把,大声道:“敢问外头何人来救?” 沈昼锦也直接道:“沈昼锦!” 林百户大喜。 他们这些边军,对沈昼锦颇有些盲目崇拜,一听说她在外头,立刻打开大门,冲了出来,也帮着开杀,连那些老迈伤病的老兵也拿着镰刀锄头出来,好几个人料理一个,沈昼锦往这边走近了些,遥遥照应着这些人。 一伙人厮杀到天亮,几百匹战马跑的到处都是,来犯者全歼。 然后林百户带着他的人,兴冲冲的收拾战马,顺便补刀。 这个时候,本地县令也带着官兵,姗姗来迟,老远就连连请罪。 沈昼锦看在大过年的份上,也没多说,只让他带着人把战马都找回来,县令屁颠屁颠的去了。 陆执戟杀的时候不觉得,一停下来,累的直接坐到地上,手都抬不起来了,一边问:“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沈昼锦只能感应到他们没事,他问了,她才蹲下卜算了,脸色就沉了下来:“两边都死了不少人。” 她拿了几枚丹出来,一人喂了一粒,一边道:“你们休息一下,我去看看。” 几个人倒是想跟着,但实在是累惨了,只能嗯了一声,旁边的百姓纷纷过来搀扶:“别坐地上了,一会下了汗就冷了,这一身的血,上我家打水给你们擦擦。” 沈昼锦随便找了一匹马,飞也似的往那边赶。 离的不远,还没到就听到哭声震天,秦云峤满脸不忍,看到她过来,就低声跟她道:“我们来晚了,死了半个村子的人……” 他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大过年的……” 是啊,大过年的。 不得不说,这些人挑了个好时候。 对他们来说,过年真的是太特殊了。 她是感觉到符被触动,才过来的,但赶过来也要两刻钟左右,这些边境的村子,对付马匪都颇有经验,若是平时,他们还没到,他们就已经查探到,躲起来了,拖两三个时辰没问题,但过年么,防护都疏漏了,谁也没有想到。 所以,长城还是要建的,毕竟人力巡察总会有疏漏,而这些彪悍的游牧民族,永远是春风吹又生。 在这种时候,建起这样一个巨大的军事防御工程,能够把一路的关城、堡垒、隘口全部连接起来,成为一道严密的军事防线。 有这样一道坚固的长城在,长城内的百姓,才能更加安心,更加踏实,他们不必再随时随地的把粮食和重要的东西全都放在一起,一有风吹草动,就躲上山、躲入地窖……他们可以安心种植,安居乐业。 她当然可以深入大藏皇宫,杀尽大藏皇族。 可这种做法,对大盛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假如在现代,a国和b国开战,来了一个外星人把b国灭国了,这对a国就一定是好事情吗? 并不是。 战争是最惨烈的,但也是最有效的成长。 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一个国家军事力量的强弱,决定了他们能走多远,能不能挺直腰杆。 个人英雄主义是小说是电视,现实中没有超级英雄。 大盛军需要在战争中进步,成长。 所以,可以帮,可以助,不可以“代”。 沈昼锦远远看着,霍凌绝慢慢走过来。 他也是一身是血,随手从地上拣了一团雪,在手里略微化开,擦了擦脸,跟她道:“要有道城墙才行,不能再这么不遮不拦的了,不然这种事情,永远不能禁绝。” 沈昼锦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霍凌绝手一顿:“怎么了?” “没什么,”沈昼锦掏出丹来,塞糖一样塞了他两粒:“我刚才跟你想的是同样的问题。” 霍凌绝点了点头,又道:“先把眼前的应付过去。” 沈昼锦明白他的意思:“我们亲自把战马送到边关。” 寒冬还有三四个月,大藏军逼急了还是会来的,所以,必须先把他们震慑住,让他们宁可冻死也不敢来,先把这一关应付过去,再说长城不长城的事儿。 如今边军中,应该已经有不少武道高手了吧? 与他们一起,做一支奇兵,打一场大战,震慑大藏,应该不是难事。 沈昼锦写了信传回去,好让家里人放心,让沈昼眠和余致远也回去了。 这会儿,沈重阳也带着人过来,三处迅速把战马都收拢了过来。 沈昼锦直接把死的伤的全都留给当地官府,死的百姓可以分吃马肉,有伤的治好了,把标记烫掉,登记好,也可以放出去拉车。 然后就把其它的全都收拢到了一起,足有千余匹,一路浩浩荡荡的往边关赶。 九霄门人全都是一个姿势,盘膝坐在马上,一边入定休息,一边留着精神,照应着里头的马群。 秦云峤不习惯,坐不住,拨马靠过来,低声问沈昼锦:“就那个,我能学吗?” 沈昼锦盘膝坐着,缰绳压在肘下,慢吞吞问:“哪个?” 秦云峤小声道:“就那个,让马儿快,让人砍不死那个?” 他们几个人,有好多都是战斗经验不足,以一对多,难免会有被别人砍的时候,而他不止一次的感受到,也看到,刀砍到他们身上,然后碰到无形的屏障,被弹了回来。 沈昼锦低声道:“学不了。” 第231章 回边关像回娘家一样 就算在灵力丰足的时代,这也是极高阶的符箓了,不是谁都能学的,连她自己,现在要画也是非常费力的。 所以她又加了一句:“如今,任何人都学不了了。” 秦云峤倒也不意外,就点了点头,默默的离她远些,在马上盘膝,努力习惯一心二用。 一行人出奇的沉默。 不止是因为累了,也是因为心情。 不管是看到那么多死去的百姓,还是杀了这么多人,都不是一件叫人愉快的事情。 边关地广人稀,偌大的地盘,动辄几里几十里荒无人烟,这里又是最边境处,一路行来,有许多寂静的死村,地面断瓦残垣尚存,顶着厚厚的残雪,但里头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有的村落荒芜太久了,已经变成了道路,而道路两边,不时还能看到风化的人骨,已经多到无人收尸,无人清理……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爆竹声,更显得这里寂寥的可怕。 沈昼锦长吸了一口气。 长城,说什么也要说动武宣帝修长城! 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军事防御工程,真的是不可或缺的!! 历代统治者都在修长城,但最完善的还是明长城,明长城纵横万里,沿边九大军事重镇,修了足足二百多年。 对一个国家来说,国力强横,军事力量强横,当然可以以攻代守,强势远征……可对于百姓来说,一道“围墙”的意义实在是太大了。 有了长城,今天这样的偷袭之事,再也不会重演。 就算做不了明长城这样大的工程,也起码要先修一段儿,要把嘉裕关城池建起来,把这沿边建起来。 而且明长城有好多都是夯土墙,夯土墙是以木板作模,内填粘土或者灰石,层层用杵夯实修筑而成的,后来才有了包砖长城,从建筑水平这方面来说,她所掌握的远高于这些,修起来事半功倍。 沈昼锦正随走随想,就听前方马蹄声响,几个九霄门人包括她自己,都下意识的把盘膝的姿势改成了正常的骑马姿势。 沈昼锦抬头时,就见信郡王带着一伙人,快马迎了过来,老远就道:“锦儿?” 沈昼锦笑了笑:“舅舅,我们来给你拜年啊!” 信郡王被她气乐了,勒住马看了看她:“没事吧?没受伤吧?都没事吧?” “我们都没事。”沈昼锦道:“我们粗数了数,来袭的足有一千三四百人,全是骑兵,我还带了几个活口来,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他娘的,”信郡王咬牙低咒:“这伙蛮夷,真是下了血本了。” 不同于他们,信郡王自小长在军营,他一听说今天冬天极冷,就已经有所防备了,边军巡察的线路都长了许多,频次也多了,除夕晚上也分毫没懈怠,可能就是因为这样,这边没有空子可钻,所以大藏军才不得不跑这么远。 谢思危也过来了,招呼着人,把战马接管过来,然后才过来道:“师父。” 沈昼锦看了看他,他没穿甲胄,穿的是她拿出来的长羽绒服,是皮面儿的,又抗风又暖和,已经尽量找没样式的,但他穿上还是略有点儿违合,但也挺英俊的。 沈昼锦点了点头。 他们驱赶着战马走了,几个人这才会合到一起。 大家都是全身是血,然后用内力蒸干了,看着样子都十分狼狈,连沈重阳的白胡子都成了红的,霍凌绝脸上还有未擦去的血痕。 在现代时看电视,看到俊脸溅血的战损美男都会忍不住星星眼一下,可是真的到了现实,战损什么的,真的写满了悲壮,完全星星眼不起来。 信郡王扫了两眼,叹道:“你说说你们这弄的,你们回吧,还跟着我干什么。” 沈昼锦道:“我们跟着你去找回场子。” 信郡王挑了挑眉。 这会儿还在路上,他也没再多说,一行人放马徐行,慢慢的往前赶。 只有谢思危跟她并着马,一直问她雪灾和煤矿的事儿。 沈昼锦先还回答,最后都乐了,反过来问他:“你们那儿如何?粮食可够了?衣裳可够穿?” 两人一路说着,到了边关,就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这大冷天的,客栈几乎没有客人,谢思危又叫了一伙大兵来,帮着烧水搬浴桶,好洗澡换衣服,沈昼锦按着身量取了衣服出来给大家换。 一会儿出来之后,一水儿的皮面长羽绒服,上头都有口袋,有帽子可以带,还可以把领子竖起来。 陆执戟来回插着衣兜,连声道:“挺好,这衣服还挺方便的。” 一会沈重阳出来,沈昼锦一看,他居然把长胡子给剪了,贴着下巴留下齐刷刷的一把,就跟脸忽然变长了似的。 沈昼锦摸了摸,问他:“怎么剪了?” “碍事,”老头头看了看她,一脸的我委屈我不说:“也没有人帮忙给编。” 沈昼锦:“……” 行吧。 她就拿了一些半长靴子出来,给大家各自试了尺码换上。 她如今太小只了,小号羽绒服也肥,自己系了一个皮腰带,又给大家一人发了一个,禇连城的剑都卷刃了,她也给他换了一把,收拾好了,这才去了一趟军营。 军营的人看到沈昼锦,都十分亲热,一个个笑的跟朵花一样,远近都是:“沈师。” “沈师回来了。” “沈师好久没回来了。” 沈昼锦笑着不住的点头,感觉像回娘家一样。 一行人去了九霄门人住的地方,信郡王也过来了,一进门就道:“你那意思是,要上阵打仗?” 沈昼锦道:“对,舅舅,我知道你不愿让我们这些人上战场,可是天这么冷,他们日子肯定难过,不把他们打服了,这种事情还会有的。” 信郡王被她说乐了,按了她脑袋一下:“老子不傻,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的事,老子没说不让你去!” 他指了指他们:“你们这些,都是武道高手?” 沈昼锦摇了摇头:“不是的,也有低手。” 信郡王笑出声,又糊了她背一巴掌。 这力道,糊贼也就这样了。 沈昼锦颇无奈,她说的是实话啊,比如戚兰秋禇连城,都只能算低手。 她问信郡王:“你们边关如今会武道的有多少了?” 信郡王道:“别操闲心,你只说,你这边能上几个?” “都能上,”沈昼锦道:“我们有保命的手段,都能上阵。” “成,”信郡王道:“我知道了,都先歇着吧,让你们上的时候,老子提前叫人跟你们说。” 沈昼锦追上去:“舅舅等等。” 第232章 这是什么大冤种皇帝 信郡王略微一顿,沈昼锦小声道:“那保命手段,你说你们的人,要不要……” 信郡王神色严肃起来,摸了摸下巴,沉吟了许久,沈昼锦附耳小声道:“像给你和小谢那种,都没法大量做,但也可以做一次的,三次的,这种略微简单一些。” 信郡王牙关微微一咬,低声道:“三次的。” 沈昼锦点了点头。 信郡王明显觉得,这种东西不该有,可是又实在心疼他手底下的大兵。 沈昼锦又道:“要是一时不去,你可以把他们叫过来,我挨个看看,若是着急,就回来再说。” 信郡王看了她一眼:“明儿一早再说吧,你先歇歇。” 沈昼锦点了点头。 她也确实有些累了,这个身体毕竟不是她当年创办九霄时的身体,如今的她,还是个宝宝呢。 她就回来,大家草草吃了饭,她又看着各人的情形,各给了几粒合用的丹,用灵泉水服下去,然后大家就一起入定了,让边关那几个九霄的人守着。 到了下午,大家陆续醒了过来。 沈昼锦醒了之后,就给武宣帝写信。 她也没暴露文才,就大白话,细细的写了写今天的事情,写了写修长城的意义,还画了一张草图,可以分一期工程,二期工程,慢慢的修。 霍凌绝醒过来,看到她写信,过来看了看,笑而不语。 沈昼锦问他:“你笑什么?” 霍凌绝道:“没有,没笑什么。” 沈昼锦瞪了他一眼,看没什么问题,就放进了空间,到时候叫小凤凰从那边取了,看什么时候合适就给武宣帝看。 到晚上,她就知道霍凌绝在笑什么了。 因为武宣帝回信:锦儿之言甚得朕心,为边关百姓计,此议刻不容缓。然,朕没钱。 沈昼锦:“……???” 她真特么要给自己刷一脑门子弹幕,忍不住要再次吐槽,这是什么大冤种皇帝啊?? 说这种话,都不要面子的吗??这无赖兵痞的劲儿都要溢出来了好么!好么! 她把回信拿给霍凌绝看,霍凌绝笑出声:“可是,皇上就是挺穷的。我记得上一世,那混蛋登基时,国库存银还不到二十万。” 他忍笑看她:“但凡有钱,皇上一定会第一时间建关城的,他自幼就在行伍之中,岂会不知这有多重要?咱们见过的惨烈情形,只怕不及他所见的百之一。” 沈昼锦:“……” 谢思危在旁,插话道:“现在你知道,我说边关从不拖欠军饷,这有多么难能可贵了吧??” 沈昼锦:“……” 这种人均皇上迷弟的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她无语的道:“有你什么事儿,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谢思危笑而不语。 而这会儿,外头,信郡王已经把武道高手全都聚集了起来。 半年过去,边关的武道高手已经到了二百多人,说多不多,但说少,也真的不少了。 如今这些人全都散到各队,所以只简单说了说,就要散了,旁边一个叫周林锦的千户,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道:“将军。” 信郡王一顿,周林锦道:“末将能不能也让沈师看看?” 信郡王毫不犹豫的点头:“成。”他拍拍他肩,“别想太多。” 周林锦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周林锦也是军户出身,自小长在军中,从会走路就会骑马,六七岁时马上枪就使的娴熟无比,杀敌英勇,奋不顾身,不到二十岁就坐上了千户的位置。 他一直是最优秀的,当初学武道时,也是第一批被挑出来的。 人人都觉得他一定能最早学会的,他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但直到现在,一拨一拨的人学会了,唯独他一直没能练成。 他有些不甘心。 若是之前,还可以忍,他可以用武技补武道,可现在,明显信郡王要选会武道的去做什么,他不愿意被排除在外。 谢思危过来叫他:“林锦。” 周林锦抬了抬头,谢思危示意他过来,揽着他肩笑道:“我师父这会儿没事。咱插个队。” 周林锦咳了一声,下意识的理了理衣裳。 沈昼锦这会儿刚写完信交出去,正抓着戚兰秋,给她捏着胳膊,谢思危就把人领了进来。 沈昼锦就放开小徒弟,过来看了看他,然后她轻咦了一声,示意他坐下。 然后她双手按着他双手的脉关,催动内力,周林锦一时没防备,痛哼出声。 引得其它几个九霄门人也过来了,一人就道:“祖师,他明明资质极好,却偏偏练不成武道,扶摇不成,九霄更不成,我等也是瞧着古怪。” 沈昼锦放下手,沉吟的道:“他自悟了武道,将成未成之际,开始修扶摇,他偏又意志强横,强行逆推经脉……搞了个四不像。” 周林锦和谢思危都忍不住瞪了眼。 周林锦诧异的道:“我自悟了武道?” 谢思危则道:“那还有办法吗?” 沈昼锦道:“有一个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你直接修扶摇,把你自悟的武道给冲散……这很简单,但你要明白,通常自悟的武道,是最适合你身体的,而且无中生有,本就是一件很艰难,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所以这样一来,你愈到危急关头,愈有可能经脉逆走,顺着你自悟的路子过去……” 谢思危忍不住催她:“所以到底有没有办法?” 沈昼锦道:“也有一个办法,就是我用药,模拟出你自悟的感觉来,然后放你去战斗,最好是生死关头,让身体习惯这个路子……也就是说,我把你自悟的武道给你理顺,之后可能不及九霄,但应该比扶摇要强,最主要的是,适合你。” 谢思危道:“那还不快点?” 沈昼锦瞪了他一眼:“但是过程会比较疼,不是,应该说非常疼。而且现在也不行,等你要上阵之前再说吧。” 谢思危道:“那我跟将军说一声,这次你也去。” 周林锦连声答应。 沈昼锦道:“那临行之前,你过来我给你用药,有个半刻钟的空闲就成。” 周林锦再次连声答应,笑的跟朵大喇叭花一样,就出来了。 谢思危跟着他出来,笑着拍了他一下,就快步走了。 第233章 好姑娘不提当年勇 于是这个消息瞬间就传遍了全营。 顿时就有不少练不成的人,都去找谢思危,想过来给她瞅瞅。 毕竟能挑出来练武道的,本来就都是军中精英,起码是个百户,练不成当然不甘心。 谢思危再次过来打商量。 沈昼锦跟他道:“你要明白,像刚才那个人……” 谢思危道,“周林锦。” “像周林锦这样的情形,万中无一,所以练不成的,大多就是练不成了。” “我知道,”谢思危道:“但是叫你看过,你说不成了,大家也好死心。” 那行吧。 于是谢思危就把人带了过来。 有老有少,但都是一身赳赳之气,一个个威猛铁汉,双眸炯炯的看着她,满是期盼,沈昼锦真有点儿抗不住。 她一一看过。 大部分人,确实就是练不成的,因为有的人就是没脑子的莽汉,而武道,相对来说还是个比较精细的功夫,没脑子没耐心没记性都练不成。 但也有人,看资质是可以的,只是学而不得其法,沈昼锦把他们都挑了出来;还有些人,是资质不错,但不适合九霄和扶摇这两门功夫,沈昼锦也都挑了出来。 然后就一一道:“你们这一拨,再等等,等这次事完了,我腾出几天的空儿,教你们别的武道;你们这一拨,也等等,等周林锦学会了,让他教你们,你们适合学他的功夫;还有你们这一拨,都是有暗伤的,身体受不住,都过来,我挨个儿把把脉,小谢过来记记。” 谢思危直接拿了个托盘,站在旁边记,有人忍不住问她:“沈师,你这么厉害吗?” “你是不是比所有人都厉害?” 沈昼锦道:“我是医武双修的,关键是我懂医,所以,很多他们看不出来的,我能看的出来,他们不好处理的,我也可以处理。” 后头九霄门人笑道:“这是我们的创派祖师,我等哪敢与创派祖师相提并论。” 沈昼锦摆摆手:“关键还是医,等我教第一拨的时候,你们都跟着学学。” 几人纷纷应了。 沈昼锦一边聊天,也没耽误把脉,边把脉边说,等把这些人打发走,沈昼锦去空间里炼丹,到晚上,就派人把药分了下去,为了吃起来方便,都是给的药丹。 然后前面那些人,她就暂时先没管,想等着大战过后再说。 结果信郡王一直没有通知他们,到了半夜,却听到前头响起了马声人声。 沈昼锦赶紧起来,其它人也都是合衣睡的,也都起来了,大家跃上房顶,纷纷朝那边张望,一边议论纷纷,江殷炽忍不住道:“要不我们去看看吧?” 沈昼锦阻止:“不行,在军中一定要服从主帅命令,不能仗着厉害就自作主张。” 后头,霍凌绝低声道:“我猜是在诈攻。” 沈昼锦奇怪了:“诈攻?” “为什么?”江殷炽道:“为什么要诈攻?” 霍凌绝道:“我猜对面粮食炭火严重不足,所以这边一诈攻,他们的探子报上去,他们就得赶紧起身整束行装,生起炭火,做好应战准备……这一来二去的,便全是损耗。” 沈昼锦对这些战术,确实不了解,但好在也不用她张嘴问,小徒弟就七嘴八舌的问了:“那要什么时候才不诈攻了?” 霍凌绝道:“我也不知,但是我想,诈攻两回,就能试出对方的粮食炭火有多少了,说不定能逼得对方来攻我们。” 陆执戟很有学问的道:“那对方没炭没粮,不就等于破釜沉舟背水一沉??” “那不一样,”霍凌绝道:“一方腹中无粮,家中无炭,看对方兵强马壮,满面红光……没打,就输了。” 大家正说着,就见谢思危也不叫人开门,利利索索的翻过围墙进来了,一边笑道:“瞧着你们这边点灯了,过来瞅瞅,还行,没莽莽撞撞跑出去。” 戚兰秋道:“我们都是知道轻重的好吧!” 江殷炽帮腔:“就是!”他装大尾巴狼:“你们这是在诈攻吧?” “对,”谢思危笑道:“就是在诈攻,你听谁说的?” 江殷炽立刻道:“当然是我自己想的!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能正式进攻?” 谢思危也不揭穿他,道:“明晚,明晚诈攻之后,天亮时咱们就去,现在都去睡吧,今天晚上没事了。” 大家默默的回去。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练成的武道高手就过来了。 这种一般问题不大,沈昼锦一一看过,她人都已经走过去了,然后猛的认出是许良金,诧异的退了回来:“许良金?” 许良金笑着施礼:“沈师。” 再见许良金,跟之前真是大不一样了。 黑了瘦了糙了不说,主要是整个人精气神儿不一样了,完全没了之前那种病娇别扭的劲儿,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大头兵了。 沈昼锦熟稔的跟他开玩笑:“我都没认出来,你说说你,我叫他们来,看看他们有没有练左了的,你都已经是高手了,还来凑什么热闹。” 许良金也笑,态度还是很恭敬,道:“在沈师面前,谁敢称高手。” 沈昼锦故意摇头:“好汉……不是,好姑娘不提当年勇。” 大家都乐,紧张劲儿也消了不少。 二百多个人沈昼锦看了一百个,然后所有人,每人给了一张平安符,可挡三次攻击。 到下午就暂时先不治了,晚上谢思危拿了几套简易的锁子甲过来,就是用铁环相扣,无袖,长度只到大腿,只护住要害。 沈昼锦跟他道:“九霄门人不需要。” “我知道,”谢思危道:“给他们穿。” 其实霍凌绝他们也暂时不需要,但为了掩饰,也可以穿一下,沈昼锦就问:“够吗?” “够,”谢思危道:“这次只去武道高手,咱们包饺子。” 沈昼锦点了点头,于是霍凌绝几个人都穿上了锁子甲,因为这个是铁环的,所以不管什么身量,穿上都贴身。 大家就围在旁边牵牵拉拉的看,戚兰秋忽然啊了一声,吓的江殷炽差点跳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第234章 丑媳妇也要见公婆 戚兰秋大声道:“我忽然有了真实感!!我昨天杀了这么多的人!我今天晚上还要去杀人!!”她抓着江殷炽用力撕扯了两下:“我好害怕!!” “不怕不怕,”江小世子奋起男儿力,安慰她:“我就不怕,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到早上的时候 ,我就不看了。” 戚兰秋道:“我也没有细看,可是我现在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剪影 ,就是一个脑袋,不对,半个脑袋,咔叽一下子,被我削下来,滚到了地上,血溅的哟……” 江小世子面色一变:“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也……” 两人手拉着手瑟瑟发抖。 沈昼锦几个人,默默的分坐在四处,喝着茶看着他们。 然后陆执戟疑惑的道:“我明明记得是前天,难道我记错了。” 禇连城道:“对,你记错了。” 陆执戟一把拉住他手:“不瞒你说,我也忽然有了真实感,和那个什么,剪影。” 虽然他是半开玩笑说的,可是对他们来说,这事儿确实是要消化一阵子的。 于是沈昼锦站起来,抓着谢思危放到了凳子上,然后把云重焰抓过来,让他靠一靠;又抓着沈重阳,让燕羲之靠着;然后把秦云峤抓过来,随手放到了林松寒身边。 余下一个卫重楼,沈昼锦想了想,在谢思危身边加了个凳子,让他一边靠一个。 然后她淡定的坐回去,伸出霸道总裁之臂,把霍凌绝搂到了自己肩上,让他靠着她。 众人:“……??” 陆执戟看了一圈儿,道:“哪里不对吧?” “不,”霍凌绝淡定的道:“哪里都对。” 他颇为悠闲的靠着,整个身体几乎半斜,随便人看,完全不在乎。 信郡王大步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顿时一声吼:“干什么呢!?” 沈昼锦立刻道:“啊!!舅舅,你终于来了,快,让我靠一靠!” 她拉着他坐下,信郡王道:“什么靠一靠?” 沈昼锦抱住他一个胳膊,靠着他道:“我们都没上过阵,没杀过敌,这会儿心里有点不踏实,所以要靠一靠。” “哦,”信郡王两手扶着膝,手腕子还朝外,标准的武人坐姿:“不用怕,你们就想想他们都是敌人,那杀多少,都只余下痛快了!” 沈昼锦嗯了声,一边公然调.戏霍凌绝:“来呀,分你一边靠,舅舅不嫌你丑。” 她朝他眨眨眼,意思是“丑媳妇也要见公婆的丑。” 霍凌绝笑而不语。 信郡王看了他一眼,就训斥他:“大小伙子了,靠什么靠!要是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趁早回家!你看看你,又白又瘦,就跟个小羊羔子一样,你这身板不行啊,在边关多待几日,本王好生操练操练你!” 然后他回头问:“这谁啊?” 沈昼锦笑道:“你都不知道谁,你就训?” 信郡王道:“你徒弟太多了,我也认不全,这你新收的徒弟?” “不是,”沈昼锦道:“他是小年年的哥哥,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信郡王明显听长宁郡主说过,就回过头来:“哦……” 他憋了半天,可能觉得自己训的对,不需要道歉,就一脸嫌弃的道:“那就让你靠会儿吧!” 霍凌绝笑的人畜无害:“谢谢舅舅。” 围观众人:“……” 大家都是一肚子槽不能吐,只有信郡王没有察觉。 然后信郡王想起正事儿来:“晚上二更时我这边佯攻,你带着你的人,小谢带着营里的人,你们提前慢慢的抄过去,不骑马,这边军营人马应该有万余,你们二百来号人,这一营至少要杀十之七八,才会有震慑之力……” 他一边说着,谢思危也站起来,从袖中取出一个手绘的舆图。 他把图摊开在桌上,指着道:“这里就是他们的军营。” 沈昼锦问:“咱们没有火炮吗?” “有将军炮,但这种时候,炮不好使。” 谢思危给她讲了讲。 这会儿没有佛郎机,没有红夷大炮,甚至连虎蹲炮都没有,军中只有一种叫将军炮的火炮,其实就是碗口炮,但是装填费事,射程近,中间还要冷却,这边还没装完弹,敌人都攻上来了,所以不怎么常用,也不能用来攻城。 还有一种叫炮的,回回炮,其实是投石机。 沈昼锦摸摸鼻子,默默的道:“那什么,其实我有比较厉害的火器。” 她有佛郎机,也有红夷大炮,当然更先进和更更先进的也有,不过这个时代造不出来的,就没必要拿出来了。 她话一说完,信郡王和谢思危同时歪头看了她一眼。 沈昼锦道:“比将军炮好用,射程大约三里地,速度也快,也有能到五里的。” 信郡王看着她,一肚子话没法说,半晌摆摆手:“这会儿箭都搁弦上了,还得现学,先不弄那个了,我问你,有没有能现在用的?” 沈昼锦道:“有也有,但是那个就那几个,要不这样,我自己先去处理一拨,然后你们再上。” 高科技她当然有,譬如拿在手里网球大小的投掷弹,能自动追索人群,杀伤范围能到一百米,但别说他们造不出来了,现代也未必造的出来。 几人一个比一个安静,各人都一脸乖巧的偷听着。 沈昼锦和信郡王,谢思危最终商定了,然后沈昼锦就把小凤凰召了回来。 天色黑下来,沈昼锦悄悄给这二百来号人,又贴了一波符,这是一种比较简单的隐匿符,贴上之后就很难被人察觉到。 然后谢思危把人分成了四小队,大家一路潜行,往敌营而去,小凤凰先放到谢思危那边,他觉得时机成熟了,就让它过来找她。 远处的雪,根本没有清理,厚厚的一层,但是温度极低,雪都凝成了厚冰,想走吧还滑,想滑着走吧,还滑不动,一路走的那叫一个艰难。 赶到敌营附近,约摸二更,沈昼锦发现,在大藏军营附近,居然还有几间雪屋。 这估计是那边有细作潜伏,看了她们造雪屋,然后就跟着造了,但留神听了听,雪屋里头并没有人住。 沈昼锦没走过去细看,但估计是雪砖没弄好,所以漏风。 一行人各自找地方潜伏下来,二更左右,边军营那边再次诈攻,很快,大藏军营这边也动了起来,有一部人急匆匆的生火,吃饭,准备迎战。 大家远远的听着,霍凌绝忽然凑过来,低声道:“锦儿。” 沈昼锦问:“嗯?” 第235章 害人终会害己 霍凌绝的嘴唇贴着她的耳朵,声音很低很低:“你有在任何时候,任何人面前,全身而退的本事吗?” 沈昼锦低声道:“我有,而且我说那些话之前,都会习惯的听听四周,保证隔墙没有耳。而那时房间中的那些人,我都比较信任了。再说这也不是我的‘底牌’,不怕亮出来。你放心就是。” 说完了,又觉得说的太一板一眼了,都没顺嘴撩一把,于是又超霸总的续道:“对我有点信心,嗯?” 她嗯完,被自己狠狠的油了一脸。 果然很久不撩汉,业务都不熟练了。 于是她伸手按住他背,飞也似的从他身上跃到他另一边,假装刚才的油总不是她,若无其事的道:“总之,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喵的,还是很油!! 她默默把脸往下一埋,不说话了。 稍微琢磨了一下,就琢磨明白了的霍凌绝,不由得嘴角带笑,他伸出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 沈昼锦:“……” 虽然他只是拍了两下,但她就是知道,他在调侃她“爸爸”。 这个手语都能秒懂的交情真是没谁了。 一行人默默的等着。 一直等到大盛军营中渐渐安静下来,而敌国军营经过了一番哨探之后,也渐渐安静下来。 又隔了一刻钟左右,小凤凰飞过来,落到了她肩上,沈昼锦正准备起身,忽然,耳中又捕到了一丝细微的声音。 她动作一顿。 敌国军营之中,成片成片的脚步声,正有序响起,他们正在无声的整束兵马。 这是打算螳螂捕蝉,他们当黄雀? 沈昼锦就地盘膝坐下,慢慢分辩,很快就从中间分辨出了一道声音。 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正在用大藏语说着什么。 命东路军偷袭军营,鼓噪作声,尽量把声势闹大,把大盛兵马引过去; 中路军向营中射火油箭,制造更多混乱; 而西路军则提前出发,急行至十里坡,由武道高手带队进入,然后不拘男女老少,抓到尽量多的人,因为“中原人最喜标榜仁义道德”,所以,到时候宣扬开来,就可以用抓到的人,与他们交换煤炭。 而真正的杀招则是在交换之后。 他们会让这些百姓都染上天花,那等交换之后,就算大盛怕有探子,把人关起来,平时送饭之类的也会染上,等到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无法控制了。 青年男子说到兴奋处,用汉语大声道:“用中原人的话来说,这就叫兵不血刃。” 沈昼锦越听脸色越沉。 虽然两国向来敌对,仇深似海,彼此杀之后快,但她仍是觉得,这种毒王手段不能用。 毒是一回事,主要是蠢。 两国本来就比邻,打仗也是一种接触,就算你的算计成了,你们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害人终会害己。 沈昼锦站了起来,准备先进去把这玩意儿给解决了。 天花在如今是极为恐怖的灭城之病,而在后世,却已经绝迹。 她的空间里也没有疫苗,可以用来接种的痘苗倒是有,但也不多,真要蔓延开来,还真的挺麻烦的,所以最好处理完了再扔炸.弹比较保险。 霍凌绝碰了碰她的手,沈昼锦也对他摆了摆手,表示不能带他去。 然后她就直接起身,施展轻功潜进了敌军营,遁着刚才声音的方位,直接往里走,找着了说话的青年男子。 还没进去呢,忽听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道,“你们放心,本座知道一条小路,跟着本座走,保你们能轻松进十里坡!” 沈昼锦脚下一顿。 庄必凡??他居然还没死?还暗中投效了敌国?? 青年男子哈哈笑着,用生硬的汉语道:“我们自然是相信庄先生的,此事若成,本王定保庄先生一辈子荣华富贵。” “好说好说,”庄必凡显然得意洋洋,道:“大盛负我,我也是在为自己讨还公道!” 嗯??一顿百十个菜叫负你?老子揍你那也不叫负你吧? 十里坡那儿算是一个军眷区,她之前来时住过的地方叫大营门,大多是军官家眷,军营会保护一下;而十里坡大多是一些小兵或者小官的家眷,出于种种原因自发过来,因为离边关太近,平时闹嚷的厉害,渐渐的,就只余下军眷了。 所以,叛国,还冲着妇孺下手,庄必凡还真是禽兽不如。 沈昼锦看了一眼,房中只有他们两个人,于是她飞快的进去,拍了一张符到庄必凡身上,然后一掌拍昏了他。 她身量小,庄必凡把她遮的严严实实,他一倒下,才露出她来。 青年男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猛然向后一退,张口欲呼。 沈昼锦的动作比他快的多,飞也似的上前,一巴掌糊在他嘴上,把他的声音拍了回去,然后一手扯着他坐到地上,拍了一张真言符过去,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青年男子长的高大彪悍,一对铜铃样的大眼瞪着她,满心想要破口大骂,可是一出口,却是老老实实的:“德吉……” 沈昼锦草草问了两句,这家伙居然是大藏皇子,封了赵王。 沈昼锦直接道:“天花痘.浆在哪?” 德吉猛的瞪圆了眼睛,然后拼命闷紧嘴巴,甚至还想咬舌头,却根本抗拒不了,只能断断续续的发出声音:“就在……我帐中。” 他们自己也害怕,所以盛着痘.浆的坛子重重包裹,沈昼锦过去收进空间,又问了问没有别的了,就把德吉也打昏收入了空间。 她怕耽误太久,谢思危那边会担心,所以一刻也不迟疑的往外走,很快出了营门,来回如入无人之境。 再次回到刚才潜伏的地方,就见小凤凰停在霍凌绝肩上,一人一鸟,都抬着头看她。 沈昼锦直接过去,抬手示意。 小凤凰迅速隐身,变大,沈昼锦看霍凌绝站在那儿,静静看她,就直接回手一捞,抓住他手,两人一起跃到了小凤凰背上,小凤凰无声无息的升空。 危机解除了,沈昼锦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拿出两个侦察用的红外成像眼镜,给了霍凌绝一个,往下一瞅。 第236章 我只是叶公好龙 这是高科技世界的眼镜,画面非常清晰,又能及远,放眼望去,满地都是红色小人,大藏军几乎倾巢而出。 只是她把赵王德吉掳走了,所以这些人整束完成后,正静静的等待着,明显分成了三队。 沈昼锦闪身进了空间,然后就从空间里头,拿了一个投掷弹给了霍凌绝:“你丢吧,往人最多的地方丢。” 霍凌绝接在手里,有些无措,摘下眼镜看了看下方,又张大眼睛看着她,意思是这要怎么丢? 霍凌绝虽然是个小狐狸,模样却特别纯良,眼晴张的大大的看着她,显得又天真又乖巧。 沈昼锦当场被萌到,故意什么也没说,又递了一个给他,又又递了一个给他,又又又…… 霍凌绝一只手抱着四个投掷弹,低声道:“你丢吧。” 他一向是一个自傲的人,但在这种从未接触过的事情上,真的不敢自傲。 两人来回推让了半天,小凤凰都烦了,飞快的一抖,一个投掷弹当场掉落,霍凌绝一惊,也顾不上多想,急把其它的也投了下去,沈昼锦度量着人群分布,又投了几枚下去。 其实这个能自动追索人群,又能彼此互斥,完全不需要技巧,七八枚一投下去,在空中无声的划出一个图形,均匀分布,小凤凰疾速飞高的同时,下头轰然炸响,地动山摇。 沈昼锦从空间里头钻出来,往下看去。 已经离的很远了,但透过眼镜,仍旧可以看到,下头一团一团的红色小人,被炸出了好几个圆圈,犹带热量的鲜血,在圆圈中涂出浅浅的一层薄红,画面甚至有几分瑰丽。 但就这看似无害的情形,至少收割了几千条人命,约摸占敌营的六七成左右。 下一刻,武道高手的队伍,迅速攻入。 沈昼锦手指轻搓,催动了庄必凡身上的符箓,庄必凡晃了晃脑袋,醒了过来,旁边有人道:“庄先生。” 一边伸手来扶。 下一刻,庄必凡回手一剑,就削下了他的脑袋,然后慢慢往前,朝着不远处扑过来的人,又是一剑。 庄必凡武道不错,又身在腹地,就让他贡献出生命最后一份力量吧。 小凤凰慢慢飞低,沈昼锦回手抓住霍凌绝的手,两人一起从空中跃下,加入战局。 方才的炸.弹声势太大了,太可怕了,满地都是断肢碎肉,敌军直到此时,仍未回神,两边一交上手,他们便溃不成军。 己方人太多,沈昼锦不方便用巨刀,换了一把平常的刀,黑暗之中,满耳朵都是惨叫声,杀戮声,温热的血液不断溅到身上,垂死的嘶吼响到一半便从中断绝,脑袋滚到脚边再一脚踢开。 似乎也没多久,沈昼锦就感觉到了符箓被触动。 然后就是接二连三的被触动。 人数太多了,哪怕是她,也感应不过来。 沈昼锦索性收起刀,扣了一把铜钱在手里,直接在众人脑袋上来回奔行掠阵,看哪处自己人遇险,就扔一个铜钱过去,一边大声道:“谁那儿撑不住,叫我一声!” 众人轰然应是。 杀到快天亮,几乎把余下的敌军杀光,有逃走的,他们也没有阻止,毕竟没人把这些事情回去禀报,要如何震慑他们? 谢思危放出响箭,军营中派人前来接应,收拾残兵,打扫战场。 沈昼锦也快要累死了,感应了一下,庄必凡已经挂了,她就趁乱把赵王放了出来,又把佛郎机、虎蹲炮和红夷大炮各放了几尊到他们的库房,还在疑似主帅的房中放了个带锁的箱子,里头放了一些图纸,除了炮的,还有如今能用上的火铳什么的,算是过个明路。 回去之后,沈昼锦把德吉扔给舅舅,大家草草换了衣服,倒头就睡。 下午沈昼锦醒过来的时候,谢思危已经去转了一圈了,回来道:“怪不得他们要抢攻,他们余下的粮食,敞开吃不够大军吃三天的,炭火更不用说了,毛皮也少的很,还发现了冻死人的尸坑。” 沈昼锦点了点头,谢思危又道:“那些已经弄回来了,叫他们对着图纸摸索着来吧。” 她又点了点头,问:“那个德吉呢?” 谢思危道:“还在审,对了,你之前是怎么回事?” 他一提,她才想起来,反问他:“那个庄必凡,怎么投敌了?” 谢思危道:“他果然在大藏军中?” 沈昼锦点头,他顿时也有些牙痒痒:“他虽然烧包了些,但也没犯什么大错,总不能杀了他?就那天你们交手之后,他回来挑挑剔剔的开始收徒了,王爷也私下说他心性难测,逼着他杀了百来个敌军,他一副已经想通了的样子,谁知道呢?谁知道他抓着机会就溜了,居然投敌……” 沈昼锦叹了口气,就把他们的对话学说了一遍,谢思危听的吃惊起来:“天花?” 沈昼锦点了点头,谢思危道:“在哪?” 沈昼锦道:“在我这,我回头毁了就是。” 谢思危连连点头,一边道:“我去跟王爷说一声。” 他就急匆匆走了。 大家陆续起来,沈昼锦挑了几味丹,用灵泉水当茶煮了,谁起来就给他一杯喝。 中途想起来,又出去叫了个大头兵吩咐:“你去跟谢思危说一声,昨天参战的那些会武道的人,若有用功过度虚脱的……算了你直接叫他过来一趟吧。” 那人连忙应了,小跑着去了。 里头,大家各自捧着杯子,围成一个圈儿,江殷炽问旁边的陆执戟:“你,什么感觉?” 陆执戟摸了摸头:“什么感觉?我也说不清楚。” 江殷炽问:“是自豪?痛快?释然?” 陆执戟沉默了半天:“好像,都不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呢?” 江殷炽叹了口气,没精打彩:“你不知道,我从小就特别想来边关,我崇敬皇上、信王、信郡王这些边关神将,我不想跟着我爹当太平守军,我就想来边关杀敌。可是现在我真的来了,真的杀敌了,也不知道昨天一晚上,杀了多少人,可是我心里……” 他搓了搓脸:“就是,可能我不够大义吧,或者只是叶公好龙?反正我……我就是……说不清楚。” 沈昼锦走回来,跟他道:“这很正常。” 江殷炽茫然道:“这正常吗?” “正常。因为你现在,内心的自己,仍旧是侯府小世子,你并不是边关守军的一员,你是一个外来者,所以你可以因为同为大盛子民,对他们同仇敌忾,却很难真正的感同身受。” 她顿了一下:“这么多的边军在这儿,难道都是因为胸中燃烧着正义吗?都是因为怀抱着忠君爱国之心吗?其实并不是。大家都是人,是人就是私心杂念,但不管他们为何来此,他们到了这儿之后,成为大盛边军的一份子,面对的就是你死我活的厮杀,是真的‘你死我活’,他们是对敌对立场感受最深刻的,他们是国门的守门官,所以他们杀敌,会觉得痛快,会觉得自豪。” “也所以,你杀了这么多人,理智上告诉你这没错,但你心里不舒服,也是人之常情,你也不用为此愧疚。保持对生命的敬畏,这没什么问题。只要别脑残的去指责边军残忍,就没错。 ” 第237章 人心里长出来的火 陆执戟忍不住道:“哎,被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舒服多了。” 戚兰秋道:“我也是。” 轻易不发表意见的燕羲之也小声道:“我也是。” 陆执戟十分感慨的道:“这算不算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啊?” “对啊,”江殷炽也道:“就不说别的了,就那天,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死了好几户人,这些人中,若有幸存者,让他来杀敌,那必然是杀的越多,心里就越痛快的。” 大家纷纷道:“确实如此。” 戚兰秋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江殷炽碰了她一下:“你要说什么?” 戚兰秋不好意思的道:“我在想,我们都是武人,都不能对边军感同身受,那,那些文人,是怎么写出那样荡气回肠的诗的?” 沈昼锦道:“有很多写出这样诗的,本身就是神将啊,辛弃疾‘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岳飞‘怒发冲冠凭栏处……’” 她给他们唱了一段儿,又道:“再说很多大文豪共情能力强,所以写出来也很打动人。” 小世子不懂就问:“共情能力强?那如果共情能力强,就能……就能像边军那样,杀敌军觉得痛快吗?” “也不是,”沈昼锦道:“仇恨是一种无法感同身受的情感,哪怕是亲如父子、夫妻,也没办法真的对仇恨感同身受。仇恨是从人心里长出来的火,把皮肉骨血都烧没了,旁人还在问你为什么。” 大家都不由得一静,细细琢磨这种感觉。 谢思危从外头进来,道:“干什么呢?这么安静?” 几人纷纷站起来打招呼,谢思危点了点头,向沈昼锦道:“师父,我草草问了一圈儿,有不少打到脱力的,你要怎么?” 沈昼锦就拿了一把大壶出来,装满了灵泉水,投了几枚丹进去,“每人喝一小杯吧,若有伤的重的,我也可以过去看看。” 谢思危点了点头,提着出去交待了,又回来坐下:“那个什么赵王,他说天花制敌这事儿,是他身边一个幕僚提的,那会儿,他们已经探到咱们这边为了寒冬做准备,那个幕僚就劝他,说国难当头,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边城有许多百姓在做工,正扎堆呢,只要想办法放上几个天花病人,不出几天,边城就乱了……” 沈昼锦挑起了眉。 谢思危朝她点了点头,意思是他也觉得是冲着她的。 一边又续道:“所以这位,才向他们的皇帝请命,过来了。但他从未带过兵打过仗,起初还觉得自己挺牛,可以在战场上打赢,不必用到这种手段,嗯,就前阵子他亲自出来,跟我们打了一场大仗,输的人仰马翻……总之他发现他不行之后,就想用那人出的法子了,结果我们这边一下大雪,外头修路的就停工了,工坊也不召人了,他们怕被人发现,所以一来二去的,就拖到了这时候。” 他随说着,就十分庆幸:“也幸好如此。又幸好被师父听到了,不然又是没法收拾。” 沈昼锦眉头紧皱:“那个幕僚呢?” 谢思危道:“据说没有带过来。” 沈昼锦道:“你叫人细问问那个幕僚的事情。” 谢思危也不问为什么,就答应一声,再次出去吩咐了。 沈昼锦与霍凌绝对视了一眼。 她觉得这个幕僚,有可能跟锦鲤精有关。 当时罗盘显示妖气径直往东而去,那是京城的方向,所以她以为它肯定会藏身在某个皇家宗室家中,没想到它居然又跑去敌国了。 它如果能一门心思去敌国搞事情,那沈昼锦还挺乐见其成的,可它提的这个法子对两国都有大害,还又冲着她来,那她不管也不行。 沈昼锦想了想,索性站起来,叫了谢思危一声,准备自己去问问。 霍凌绝起身跟过来,道:“我去吧。” 也行,论起审问人,他才是行家里手。 沈昼锦就点了点头,跟他一起过去,让谢思危清了个场 。 军中的人已经问过一轮了,就都出来了,霍凌绝进去审问,沈昼锦叫谢思危在外头守着,她就在一墙之隔处,先用罗盘试了试,没有试出妖气,她就取出玉钱,慢慢的卜算。 卜算本来就是窥伺天机,这种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卦象通常晦暗不明,但这次也不知怎么的,居然一下子就卜算了出来。 这是天道在对她大开绿灯。 沈昼锦忽然心头一跳,想起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她有些兴奋的一扬眉,然后强行按捺住,开始慢慢的研究卦象,研究完了,又顺手又起了一卦,仍旧卜算的清清楚楚。 然而沈总是从不会见好就收的,于是她又又起了一卦…… 三卦之后,她再掷出时,几枚小玉钱骨碌碌的滚向四方,一副摆烂的德性。 沈昼锦啧了一声,仰头向上道:“小气,我倒是为了谁?” 极远处隐隐传来了轰隆声,像极了色厉内茬的老板。 沈昼锦心说这天道,怎么感觉生出灵智来了?一边又卜了一卦,又又……又又又…… 她卜个没完,天道终于气急败坏的显示出了卦象。 沈昼锦心说差不多了,就收起玉钱,背着手开始思忖。 她起初没想到天道会关注到细节,所以第一卦卜算的太不大胆了,只卜算出德吉的事情,确实跟锦鲤精有关。 然后第二卦,卜算出锦鲤精这会儿就在大藏王城。 第三卦,卜算锦鲤精的身份,卦象很明确的指向大藏皇帝的后宫。 第四卦,她想知道锦鲤精对她的了解,卜了好几回,天道才很没好气的指向了本我。 所以,很简单,锦鲤精对她一点也不了解,但锦鲤一族乃人间福运象征,灵识强大,天生就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所以它完全凭感觉做事,就能恰好合适,恰好对症下药。 这样的种族天赋,怎能不叫人羡慕嫉妒恨啊!! 不过要这么说的话,她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昼锦直接敲了敲门,里头霍凌绝正在审德吉,顿了一顿,就直接出来了,询问的看向她。 沈昼锦笑道:“不用问了,我已经算出来了。” 她牵住他手,摆了摆手让谢思危不用跟着了,然后问他:“假如我们有一个自己人,成了他们皇帝的妃子,你有什么枕头风想吹吗?” 第238章 太影响她撩汉了 霍凌绝扬了扬眉:“大枕头风,还是小枕头风?” 沈昼锦咳了一声,为了避免他说出来的她做不到,就会显得非常不霸总,于是她委婉的道:“大小都行,关键是大藏皇帝不傻。” 霍凌绝点了点头,就开始认真思忖。 半晌,他才缓缓的道:“其实,酷寒已经是很大的天灾了,若不是我们所做的这些努力,冻死人是寻常事……对大藏也是一样。” 沈昼锦点了点头。 他又道:“我曾去过那里,应该是在……三四年之后。他们那里有一种特有的粘土,能烧制出大块的青砖,好像一块砖连坯加水足有百斤重,要烧一个多月,烧出来极是结实,大藏皇宫占地颇广,极为高大巍峨,全是用这样的青砖建成的。” 沈昼锦听懂了,这是让他们烧砖,好给他们建长城? 于是点了点头:“可以试试。” 她压低声音:“我们晚上过去看看。” 霍凌绝点了点头。 于是等天黑了,两人就手牵手儿出了军营,找到一块空地,霍凌绝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她。 沈昼锦一脸无辜的跟他对视。 他长睫毛瞬了瞬,就问她:“凤儿呢?” “凤儿?”沈昼锦道:“它在京城呀,你找它有事?” 他特有耐心的陪着她玩儿,一脸迷惘的问道:“没有小凤凰,我们要如何去大藏都城?” 沈昼锦被他可爱了一脸,扒过脑袋来亲了一口,然后一甩手,甩出了巨刀,巨刀漂浮在半空中,带着一种神秘又强大的感觉。 看他惊讶的双眼微微张大,沈昼锦内心仰天长笑,少年,被我装到了吧,哈哈哈! 其实她也是刚刚才想到的。 飞剑其实耗费灵力很少,她之前不敢玩飞剑,是因为怕被雷劈,可现在,天道都弱成这样了,还隐隐的想求她帮忙,那她怕什么啊!敞开玩呗! 于是她跃上了巨刀,回身,风度翩翩的伸出手:“来,别怕。” 少年在月下抬脸看她,那小脸,真跟美玉雕成一般。 然后他一脸吃惊的眨了眨大眼睛:“啊!这是什么?能飞吗?” 沈昼锦真的被可爱到了。 他怎么能演的这么可爱的? 她在刀上一个俯冲,身体完全成了平的,猛亲了他一口,然后双手一搂,把他搂上来,放到了身后,笑道:“抱着我,别怕。” 霍凌绝双手搂住她……下一刻,巨刀飞也似的升空,便如一道流星,远远射了出去。 天空中轰隆隆一阵,意思意思的劈下了两道雷,沈昼锦灵活的避开,它就默默的缩了。 头顶夜空,脚踏雪原,耳边风声飒飒,直吹的衣衫烈烈作响。 沈昼锦心旷神怡,道:“你知不知道,后世,有一个叫泰坦尼克号的,就像我们这样,”她张开手臂:“是这个姿势的。” 巨刀上空,是自成结界的,所以彼此说话也不用大声。 霍凌绝的声音满是少年人的天真,道:“是吗?后头的男子也是这样抱人的吗?” 他紧了紧手臂,沈总笑容一僵。 然后他把下巴搁到了她头顶上,还故意转转脑袋,东张西望了一下子,“头也是这样放的吗?那倒是舒服的很。” 沈昼锦:“……” 她默默的放下了手臂。 她这小个头,他根本搂不到腰,只能搂着她胸上头……脑袋放他的下巴倒是格外合适。 所以说,年龄真是太影响她撩汉了。 他在她身后闷笑连连,沈昼锦回肘捣了他一下,霍凌绝忍着笑握住她小手:“这个可以坐下的吧?” 他是真的胆子大,明明是第一次坐,却一点也不怕,就直接拉着她手,往下一坐。 巨刀的速度慢了下来,两人好像坐在月亮船上,悠闲的晃着腿。 沈总心情也好了起来,随手抱住他胳膊,两人静静的依偎在一起,看着下方漫无边际的雪原。 很快就到了大藏都城。 大藏的建筑,色彩极为浓丽,深红、深黄、黑色、白色……反差鲜明,富丽堂皇。 因为风沙大,有很多屋子,外表做成了上窄下宽的塔形,围墙还有阶梯纹,而且大多是依山而建,屋包山的样式,高低错落,窗子大多很小,又完全不成行成列的,开的十分随意,衬着窗上的挑檐,更显得别有韵味。 两人颇为悠闲的欣赏了一番,霍凌绝指了指:“往东走,对……过去有个三四里,好像就是皇宫。” 沈昼锦带着他慢慢的滑过去,然后霍凌绝轻咦了一声。 他印象中是皇宫的那个地方,这会儿还是一大片空地。 沈昼锦喃喃的道:“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霍凌绝也不由得感慨:“确实是。” 地面已经清理出来了,没有别的房屋,这是打算盖,还没开始盖,他说三四年后已经盖成,从现在的建筑速度来看,估计砖都准备好了,现成的…… 两人转了一圈儿,然后往外搜寻,很快就找着了旧皇宫。 沈昼锦收了巨刀,给两人都贴了隐身符,进了宫院。 这会儿也顾不上心疼灵力了,沈昼锦朝霍凌绝打了个手势,然后直接取出了罗盘,注入灵力,慢慢的搜索。 霍凌绝在后头,关注着四周的情形。 这会儿两人都贴了隐身符,只要不跟人离太近,不撞上什么的,都没关系,稍微避一避就可以。 也没多大会儿,沈昼锦就找着了,然后她收起了罗盘,两人慢慢往里走。 才走了一步,就听到了声音。 沈昼锦脚下一顿。 他抓紧她手。 然后沈昼锦把他往后一拽,正要上前,他却抓着不放,对她示意自己。 两人无声僵持了一小会儿,然后沈昼锦放弃了,直接上了屋顶,找了找方位,放了一个小阵桩过去,然后她拉着他出宫,找了一个高处,对应着那边的阵桩,设好阵法,低声祝祷了几句。 她要让锦鲤精自己认为,劝说皇帝储备大量青砖,对她极其有利,至于理由,大可以随机应变。 锦鲤一族,确实有趋吉避凶的种族天赋,但这又不是一加一等于二不等于三这种精确的算术? 这本来就是一种玄妙的东西,所以给她创造出一种错觉,让它误当成自己的灵识去执行,这不是难事。 但这种事情毕竟是取巧,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比方说,她想直接让他们投降,完全臣服于大盛,这对他们来说,是极度抗拒的事情,就做不成。 但是像青砖这种看不出立场的事情,可操作性就非常大,全看怎么说。 第239章 满级挂皇和满级欧皇 两人在这里忙活,大藏皇宫中,刚才还在生命大和谐的两人,已经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大批的武道高手赶了过来,女子偎依在大藏王身边,披着一条兽皮毯子,露出一张芙蓉面,微乱的发髻散垂在鬓边,不同于大藏女子的壮建,她生的雪白娇软,娇小玲珑。 此时正满面惶惶,漆黑的眸子好似含着泪,殷殷切切的一望过来,下头的众人,就忍不住小腹发紧。 女子用汉话低声道:“我能感觉到,她来了……她来杀我了,她来杀我了……”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骨碌碌的滚过雪白的面颊,众人哪怕听不懂,也露出了不忍之色。 这女子是忽然出现的,是大盛人,名叫龙红鲤,但她自称可以赐福,助大家修武道。 大藏武道高手本来就不多,大家都苦于久练不成,本来只是随便试一试,没想到居然就成了……后来大藏王便把她秘密收入了宫里,但也仍旧允许她帮着大藏人修武道,这些人每得到一次赐福,实力都能突飞猛进。 从此,大藏武道高手,都将她奉为神明,但也都有些不好出口的心思。 但不管为了什么,他们都愿为她拼杀!! 而那边,沈昼锦已经祝祷完,收起了阵桩。 然后,又重新开始布起一个阵法。 霍凌绝问:“锦儿?” 沈昼锦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霍凌绝道:“你问。” 沈昼锦道:“刚才的声音,是真的在啥啥,还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霍凌绝:“……” 他看着她,沈昼锦一脸严肃。 漂亮的少年,耳朵尖子慢慢爬上薄红,却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小声道:“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嗯,”沈昼锦道:“我又在想一个问题。” 他怀疑的看着她,沈昼锦道:“当年,陈慕雪虽然是个海王,但是与那些人,应该也是发乎情止乎礼?” 他还没说话,她又续道:“就算没有止乎礼,应该也没有真正的实际接触,包括跟三狗子的实际接触,应该也是在皇上死后才有的吧?你说是不是?小绝,这是个严肃的事情,你帮我确认一下。” 他默默别开脸,脸和脖子都红透了:“嗯,我认为是。” 沈昼锦道:“除了修采补的那些邪妖,正常的精怪,对于元.阳啥的都是很重视的,而从国运上来说,两国没的比……所以这个精怪的目标,应该就是大盛,大藏至多是个过渡,那它为了这个过渡,为何要牺牲……这么大?” 她顿了一下:“可能之前,她已经比我想像的更虚弱,所以她索性改修邪道了。” 她一边说着,就真的严肃起来:“所以,这就回到了我最初纳闷的问题,她是如何在这种时候活下来的?还敢一边修邪道一边搞事情?” 然后她自答:“除非,她有宝物护体,就好像我有空间,如果有一天,外头不能生存,那我也可以在空间里头苟着,苟到寿终正寝没有问题。但是空间其实是非常非常难得的,而且要长久留住空间也是有门槛的,我不认为她能有空间,可能她有其它的宝物,我很想见识一下。” 她一边跟他说着话,一边也就把阵法布的差不多了。 然后她拉着霍凌绝退开数步,缓缓的把最后一个阵桩放了上去。 放上去的同时,整个阵法陡然一闪,阵桩之间以线相连,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阵法,然后一现即隐。 隐去之后,连阵桩都同时消失,看上去,整片地面全无异样,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 沈昼锦随即抽出巨刀,把两人的隐身符摘了,又往霍凌绝身上重新拍了两张符,给自己也拍了一张符,低声叹道:“来吧,来欣赏一下满级挂皇和满级欧皇的pk吧!!” 她随即拉着他,再次潜入了大藏皇宫。 两人这次没贴隐身符,只小心翼翼的进入,很快,就听到耳边传来了窸窸窣窣之声,不大会儿,就听一声呼叱,有人攻了上来。 沈昼锦两人迅速背对背迎战。 上百的武道高手,把两人围成了一个圈,因为人太多,只能一拨一拨的往上冲,挡者披靡。 龙红鲤仍旧偎依在大藏王身边,静静的听着。 下人一拨一拨的,不断来报:“王,那女子的大刀太厉害了,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王,那女子都是一刀毙命,咱们的人只余下四五十人了。” 大藏王是一个方脸乱须的大汉,听着一拨一拨的报信,烦躁的咒骂了一声,转头问:“咱们能不能胜?” 龙红鲤娇弱的攥着胸口:“我不知,她来的太快了,我们的人太少了……” 大藏王怒道:“我不信一个人能打败我们百余大藏勇士!!” 他一把推开她,就大步出去了。 龙红鲤看着他的背影,忽的吩咐下头:“把诺布抱来,我怕。” 下头人急劝道:“娘娘,诺布殿下应该已经睡了。” “马上抱过来,”龙红鲤道:“现在就抱过来,快点!” 下头人拗不过她,只得把小皇子抱了过来,大藏王为了安抚她,前两日,才把这个小儿子记到了她的名下,如今两人就算母子。 龙红鲤接过熟睡的小皇子,爱怜的不住扶摸他的脸颊,看起来好不温情。 但若有开了天眼的人,就会看到,肤白貌美的女子,螓首忽的裂开,嘴巴张大到极致,几乎把脑袋分成两个半圆,一口一口的吞噬着小皇子的气运。 因为有母子名份,它的吞噬没有任何阻碍。 而小皇子年纪虽小,却是大藏王最小的一个儿子,老来得子,极是疼爱,所以气运浑厚,龙红鲤这一顿吃的餍足,甚至还很不雅观的打了一个嗝。 她把小皇子交给下人,然后以袖掩口,就准备跑路了。 谁知道下一刻,下头人喜孜孜来报:“那女子受伤了!” 龙红鲤猛然坐起:“真的?” “对!腹部中了一刀!!伤的很重!” “报,那女子胳膊被斩断了!大刀脱手了,现在那男子正抱着她逃走!” 龙红鲤喜道,“快追!!” 第240章 捕鱼行动 外头喧哗声响成一片,大藏王抓着一把大刀进来:“逃了,受了伤,估计逃不了多远,他们已经去追了。” 他把刀比给她看:“这就是那女子用的兵刃,她人还没刀高,但出刀威猛,倒确实是个厉害的人物。” 巨刀还在滴着血,龙红鲤坐直了看了看,虽然极长极阔,但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气息。 看来沈昼锦也不过如此,也就是武道高些,医术高些而已。 她满是期待的等着。 这一次,却是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才报了过来:“王!那两人跑到一处,力竭跌倒在地,然后那女子身上忽的爆出一团金光,像是一个碗扣在了他们身上。” 大藏王奇怪:“怎会如此?” “确是如此。” 龙红鲤急问:“可曾试着攻击?” “攻击了!但是刀枪不入!” 龙红鲤道:“还能看到里头的人吗?里头的人状况如何?” “能看到,但看不清,不过那女子手都断了,腹部的伤都穿透了,一路都是血,应该活不了多久了。” 龙红鲤犹豫了,她道:“再仔细看看,速来报我。” 下头人又去看了一遍,又报了一回,龙红鲤闭眼感知了一下,没感知到危险,她便回身,抓住了大藏王的手:“王,我要去看看,那一定是一个宝物,对我们有好处!我愿为王拿来!” 又一刻钟之后,龙红鲤在重重卫护之下过来了。 她远远看着那金光,又仔细感受了一下,嘴角的馋涎都快要流了下来。 若能吞了这宝物,比她直接吞了武宣帝都补! 她是个谨慎的,走近几步,又细细感知了一番,这才道:“你们都退下吧,这是宝物,对我们有大用,我要去收了他。” 众人依言退下,女子这才提着裙子,步步生莲的往这边走了过来……巨大的鱼头虚影再次出现,嘴巴张大到极致,就要把金光一口吞下。 谁知下一刻,金光中伸出一个弯钩,一下子钩住鱼嘴,就拖进了金光里头。 龙红鲤一声惨叫,整个人被拖进金光,化为一条华美的红鲤,足有半人多长,在地上扑扑腾腾。 沈昼锦正躺在霍凌绝膝上,手伸上来,摸了摸他的脸,说结束语:“于是,我把这次的行动,命名为‘捕鱼行动’。” 说着话,她翻身坐起,道:“好久不见。” 两辈子头一回真正见面,心情居然还挺平静的。 鲤鱼迅速化为女子,比龙红鲤的形象更加小白花,宛然又是一个陈慕雪,泪涟涟的道:“仙师恕罪,仙师饶命,我再也不敢了,仙师饶了我这一回。” 沈昼锦笑而不语,用上灵力,开始在她全身上下细看。 她其实一向不是那种谨慎算计,步步为营的人,硬要她这样,她也不是做不到,但是会很累。 所以,她起初是真没有想到。 但是她做这个呼应的阵法,施法的时候,就能感受到对方的状态,所以龙红鲤惊醒、叫人、然后布下一个诱她的战局……她虽然不能亲眼看,但是全都能感受到。 说真的,龙红鲤这种族天赋,不管看多少回,还是叫人羡慕嫉妒恨啊! 她什么手段都不需要,就直接能“感觉”到她来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幸好她有实力。 于是她将计就计,撤了阵法之后,就布下了一个“捕鱼阵”,目的,就是她身上的宝物。 锦鲤精在沉睡状态,也能让身边的人实力突飞猛进,而现在醒了更不用说,甚至还每个人不止一回……但就因为这样,才奇怪,因为锦鲤运是玄之又玄的,但这个所谓的赐福是一板一眼的,就不是一个路数。 所以,这如果是那个宝物的力量呢? 那取走她的宝物,不就可以直接用了? 于是沈昼锦就用幻觉符,假装战败逃走,把她诱进了这个阵中。 她这会儿苟延残喘的,绝对抗拒不了这个诱.惑! 如今果然! 沈昼锦终于在她鱼鳍……不是,肋下发现了一团光亮,于是操起匕首就过来了。 龙红鲤本质上是个弱鸡,打是完全打不了,她真的急了,拼命往后退,一边求道:“仙师不要!!仙师又何必做的这么绝!求求你了!” 沈昼锦听而不闻,对应了一下位置,又换了一把手术刀出来,一边冷笑道:“要是你占了上风,你做的会比我更绝。” 龙红鲤咬牙切齿,转念一想,又做出了哀怨之态,向着霍凌绝道:“公子,救救我,你救救我,你救了我这一回,我愿意为公子做任何事。” 霍凌绝淡淡道:“你有什么用?连清炖和红烧的用处都没了。” 龙红鲤生生被他噎住。 沈昼锦噗的一乐,一刀扎了下去,龙红鲤惨叫出声,拼命的想要推开她。 但沈昼锦的手稳极了,刀尖轻挑,已经把一枚珠子挑了出来,举在刀尖细看。 是一枚境珠,境珠是海中神物,海市蜃楼传闻就是境珠所化。 其实境珠就是空间的种子,如果在灵力充足的时代,有可能会慢慢的长成空间,但现在,只能算是一个……灵力球? 当身边有人资质足够好,触发了境珠,境珠就会吐出一些灵力,这就是他们实力突飞猛进的原因,而龙红鲤做为境珠的寄体,也会蹭到一些好处,所以气运双增长。 沈昼锦研究明白了,就收起了境珠,转而放了另一粒珠子过去。 龙红鲤恨极了,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昼锦道:“你感受一下,就能感受到这是什么东西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傀儡了,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她慢慢俯近些,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的道:“你欠大盛的太多了,你多还一点……也许还会有来生,否则,你受苦受难还在后头。” 龙红鲤虽然没有前世的记忆,但她是锦鲤成人,灵识过人,很容易就感受到了这句话是真的,不由满面惊愕。 沈昼锦随即坐了回去,道:“当前,就是让他们消消停停的,别想着侵扰我大盛边境,再就是,闲着也是闲着,就多烧砖吧,烧完都留着,我会来取。” 说完了,伸手要撤掉头顶的金光。 龙红鲤急收敛了脸上的恨意,低头恳求:“仙师,你把境珠还给我,我才好为仙师做事,否则的话,我什么都没有,他们凭什么听我的……” 沈昼锦没理她,直接撤掉了做障眼法的金光罩子。 在大家的眼中,就好像他们两人化为了烟尘,中间只余下了龙红鲤一个人。 第241章 用他的淡定来打败她 这一战,龙红鲤新弄出来的武道高手,只余下了十来个,还都受了伤,而龙红鲤失去了再次制造武道高手的能力,大藏一时半会儿是嚣张不起来了。 沈昼锦就招回巨刀,两人摇呀摇的飞回去了。 她不在意龙红鲤怎么做,其实龙红鲤也不难做。 她当时把阵桩设到了房顶上,大藏王这些人虽然没有明确的感知,但将来,等龙红鲤提出来之后,心理上也会更容易接受。 而她搞出来的金光之类的非常之事,也会让大家更加信奉神明,龙红鲤就算什么也不做,苟一段时间也是轻而易举。 所以,锦鲤确实是得天地钟爱的生物,就连她这种仇人,无意中做的事情,也会无形中帮到她。 沈昼锦回去研究了一下境珠。 境珠其实很小很小,也就比黄豆大一点儿,但如果把意识探进去,就能感觉到,它是一个大约一平米见方的灵力球,也就是说,龙红鲤若是在里头苟,得盘膝坐下才行。 这种珠子内部的灵力,是正常人没法承受的,沈昼锦当然可以把它弄破让灵力逸出来,但境珠是有灵性的,这种方式,得到的灵力很少,所以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像龙红鲤一样,把境珠藏在血肉里头。 正好霍凌绝换了衣服过来,沈昼锦就向他招手:“来,来,脱衣服。” 霍公子看了看珠子,异常淡定的开始解衣,两手一分就脱下了外袍,就好像晚上被撩的耳朵红红的人不是他似的:“全脱了吗?” 沈昼锦道:“总之,就找个不太疼的地方,暂时放一放就可以。” 霍凌绝问:“手臂不行吗?” “最好不要,”沈昼锦道:“毕竟是塞个东西进去,最好找个肉厚一点,不太动的到的地方,后背什么的。” 霍凌绝点点头,一脸淡定的继续脱,直接把上衣全脱光。 少年身量清瘦,脱了衣服,却有很漂亮的肌肉,自小练武练出来的肌肉,与健身房练出来的不一样,不是鼓起来一团一团,而是更加流畅漂亮,就像月光下的羊脂玉,有种说不出的青涩又美好的感觉。 霍凌绝一动不动的站着,微微别着脸,巨长的睫毛一颤一颤。 看的出来,小可爱是想用他的淡定来打败她的……装淡定装的也确实挺像的,然而两辈子都是童.男的小少年,再怎么装也干不过lsp…… 所以不一会儿他就忍不住了,脸也红了,耳朵尖子也红了,因为没有衣服遮着,就感觉那红色直往下蔓延。 他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要看多久?” “好啦好啦!”她笑眯眯的安抚他:“我只是想看看在哪里下刀合适嘛!” 他转头瞪她,因为他是个大眼睛,又小脸红红的,瞪的时候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完全就是在撒娇:“要是你骗我,我会生气的。” 哎哟还会生气呢? 沈昼锦被漂亮小少年萌的心肝乱颤,一边一脸无辜道:“我骗你什么了?” 他道:“你说要在后背!” “哦哦,”沈昼锦转到他后头,按了按他超光滑的肩:“来来,坐下,我怎么会骗你,就是后背最合适。” 他一坐下,lsp又暗搓搓往前瞅了瞅。 男人的锁骨跟女人不一样,浅浅的,有种欲说还休的感觉,看两眼,她连以后用什么姿势,往里倒什么东西用什么方式什么出来,都想好了。 哎,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灵魂再老,身体还太!年!轻! 一念及此,沈昼锦默默的收起了色.色的小眼神儿。 然后她才开始给他打麻药,然后小心的割开,上药,也不用缝,直接涂上生物胶,反正也不需要完全愈合,不会掉出来就行,几天之后还要取,就是一个短期宿主。 为什么是短期宿主呢? 因为人不是精怪,能承受的气运是有限的,所以她想着,让霍凌绝先带几天,然后带动他们的小团体集体进步一下,而每个人的进步,霍凌绝都能跟着蹭到好处。 等霍凌绝这儿足够了,再拿出来放到信郡王身上。 信郡王是边关守将,她可以组一个阵,把这个气运跟边关的气运绑定一下,那下头的兵哥哥们都有机会得到好处,信郡王和边关也能跟着蹭到。 等时机差不多了,再拿出来,送回京城放到武宣帝那儿。 皇帝么,跟国运绑定之后,就可以长期用着了,那就算不吞掉锦鲤精本体,一时也不会有事了。 因为境珠这种东西,其实是空间的种子,灵力是可以自己生长的,所以不用担心会用光。 沈昼锦一边动手一边讲解,然后拍拍他肩:“好了,就这样,穿上衣服吧。” 他迅速站起来,穿好了衣服,瞪了她一眼就走了。 沈昼锦笑了半天。 所以说大眼睛真的是她天菜,不管什么表情,配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格外招人疼,又招人撩。 境珠放进血肉之间,就会有隐约的感知,霍凌绝外表漂亮,其实着实是个极坚韧的性子,哪怕只是短期宿主,他也花了心思去琢磨。 而沈昼锦只需要跟徒弟和陆执戟他们交待好,让他们这几天多跟霍凌绝接触就行了。 龙红鲤的“赐福”,其实是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的需求的,但霍凌绝接过手来,就能物尽其用,卡着他们能承受的上限来给,几人被逼的只能加紧修炼来“消化”这气运,修炼进度堪比坐火箭,真是痛并快乐着。 而沈昼锦,把事情交待给他就不管了,然后捡起她之前的承诺,把那些人都过一遍。 因为边关的兵哥哥对她有些盲目崇拜,所以她也就能者多劳了一把,但她没打算长久待在边关,所以,必须要有接班人。 江湖那边有王复成,而这边几个门人,就算不擅长医术,也可以培养成半个王复成! 于是她手把手的教他们,一边教一边考核,非常严厉,一伙仙风道骨的老头子天天被她训的紧张兮兮,做梦还在背口诀。 两三天之后,她就开始让他们上手试了。 于是每一个兵哥哥过来,都要被几个老头子全身经脉都摸一遍,然后提出方案,沈昼锦再指点,修改……等方案确定之后就好说了,他们直接动手操作就成,没什么难度。 短短四五天的魔鬼训练之后,几个老头子渐渐上手了,沈昼锦就清闲下来了,只需要每天早上审核一下治疗方案就可以了。 第242章 每一夜都暴富的快乐 转头再去看霍凌绝时,武道已经今非昔比,宛然有了几分宗师气度。 其它人也是个个不同。 所以有外挂真的好快乐呀! 一夜暴富的快乐你们懂吗?每一夜都暴富的快乐你们懂不懂? 沈昼锦背着手在旁边溜达。 谢操心看到了,就停下手过来,悄声问她:“师父,这个跟那个不一样?” 沈昼锦也悄声回:“不太一样,我们是把她那个宝物抢过来了,然后我们就可以敞开用了。” 她简单解释了两句,后续计划也说了,谢思危点了点头,一边又吐槽她:“你们两个真是太像了,下手一个比一个狠,我昨天就感觉……就是撑的全身都要炸开了,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你懂不懂?我昨天练了一整夜。” 沈昼锦不以为然:“你们的感觉,一定都是差不多的,小绝都是卡着上限给。但你看别人,人家也没连夜练,该怎么睡觉就怎么睡觉,就你自己瞎担心。再说了,你说他别带我啊!他心狠手黑,我可不是,我是个巨温柔的人。” 谢思危无语的看她:“你看看那些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被你逼的,一个个吃饭睡觉都在嘀嘀咕咕的背,你这还温柔?” 沈昼锦道:“我只是鼓起他们的上进心,我惩罚他们了吗?没有吧?这还不叫温柔?” 行吧,谢思危也不跟她争,又问她:“师伯今年考科举?” 沈昼锦笑容猛的一收。 对啊!!师兄今年考科举!她居然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她立刻问他:“日子定了吗?” 谢思危不愧是个操心的,果然知道:“二月初九。” 沈昼锦立刻道:“你跟他们说一声,我回去一趟!” 她立马收拾收拾就走了。 因为是临时起意,也没看时间,到的时候正好是上午。 大西北过年,历来有闹灶火的风俗,一般是从正月初三到正月十六,今天正好结束,所以闹的格外热闹,这么冷的天,丝毫也没降低大家的热情。 沈昼锦停下看了看,结果还凑巧看到了师父和长宁郡主。 只一眼,她就发现不对了。 因为以前,虽然她看出来了一些小苗头,但长宁郡主和沈神医,都是坦荡的,两人是真的没多想。 可现在,一看,就能看出不对劲儿来,尤其是沈神医,一直在不动声色的往旁边避。 但还有个小年年。 小孩子可不管这个,大街上这么热闹,不乏夫妻、或者爷奶带着孩子出来的,孩子们都一边牵一个跳跳蹦蹦,小年年也想一边牵一个跳跳蹦蹦。 而且因为天冷,出来的孩子大多都穿着大人的袄,一个个就跟扣下来的铜钟一样,只露出下头一点小脚脚,连脑袋都包的严严实实。 小年年明明有更好看的衣服,可她也穿了这么一身,一看就是自己要穿的。 小孩子也是有攀比心的,这孩子从记事起,就不得爹娘疼爱,她心里显然是很羡慕这样的情形的,就想跟着学。 小胖妞在想什么,一看就知道,长宁郡主和沈神医都是心软的人,疼孩子,不忍心叫她失望。 于是沈神医虽然一直在往后头避,但小胖妞伸着小手手来拉他,他也就无奈的叫她牵住了,于是小胖妞就开开心心的拉着两人往前走,真正的一家三口。 沈昼锦看没人注意,悄悄拿出拍立得,咔嚓咔嚓拍了两张,也没上前打招呼,就悄悄的走了。 她先去沈昼眠那儿看了看,还以为他一定在头悬梁锥刺股,考前突击,就想去慰问一下。 结果去了一瞅,沈昼眠居然不在。 沈昼锦出来找了找,才发现他正和太子、余致远在水榭那儿喝茶闲聊,还怪悠闲的。 沈昼锦一进去,还把三人吓了一跳。 太子笑道:“锦儿什么时候回来的?边关情形还好?” 沈昼锦点了点头:“还行。我刚回来,前两天我们跟边军一起打了个大胜仗,整个营地几乎全歼,这个冬天他们是绝不敢再来了。这两天我又把边关那些学武道不成的人过了一遍,教了教门人,这才刚抽出一点空来。” 她一边说,一边用谴责的小眼神儿瞅着师兄。 沈昼眠知她甚深,被她这么看着,很快就回过神儿来了,失笑道:“你是为了我考试,特意赶回来的?” “对啊!”沈昼锦道:“我这不是不放心吗?总得回来看看你啊!” 她这么一说,余致远也笑了,跟她道:“祖师,昼眠读书十余载,厚积薄发,一个县试还是不用紧张的。” 沈昼锦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那你们继续聊。” 沈昼眠笑着站起来:“不,不聊了,我现在就回去看书,好叫我们锦儿放心。” 然后他就真的站起来,朝他们拱拱手,回去看书了。 沈昼锦默默的跟在他后头,一直跟着他回了房,亲自看了炉灶,还用灵泉水帮他煮了一壶茶,然后才出来。 她在想,天太冷了,零下二十多度,号舍正面是全敞开的,想想都冷,能把人活活冻死,而且冷成这样,墨都冻住了,还怎么写字? 她去找了周温良,跟他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带着做灶的师傅,去号房给他们垒个灶?” 周温良劝她:“不用单独垒,就我们现在卖的那种,搬过去用就行,用完还可以拿回来。今年是冷,但往年,咱这块儿哪有这么冷的时候?垒上灶也用不上,到时候检查起来还麻烦。” 沈昼锦一想也是,就小手一挥,叫他去联系了。 不止本地,大西北所有的县城,沈昼锦都传话过去,叫人捐了炉子,反正也就是一点水泥的事儿,就能赚到一大批读书人的好感,何乐不为。 水泥传热肯定不如金属,但是便宜啊,而且这种温热的感觉,大家用着也更习惯,再说还有符,到时候炉门留小一点,中间只需要换一次煤球,一整天就暖暖和和的。 安排好了,天也黑了,沈昼锦又回了边关。 毕竟几个老头子还没完全上手,不敢独立操作,另外,算着霍凌绝用境珠,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想想也是惨,明明都可以躺了,可就因为太厉害,反而又有了社畜的感觉。 第243章 功名利?都看淡了 回来之后又过了两天,霍凌绝就到了极限。 沈昼锦就把信郡王叫过来,动手取出了境珠,又反手给信郡王放上。 然后她拿了一顶帽子过来给他戴上。 因为要把气运转到边关,需要布一个阵,布在信郡王身上也可以,但信郡王虽然能多撑几日,最多也撑不到一个月,所以没必要伤害身体,就直接做到帽子上了。 她叫裁缝做了一个类似后世雷峰帽的样式,黑色外皮,厚厚的一层兔毛,耳朵可以拉下来系住的那种,上头留了个洞露出发髻,戴上还挺好看的,就是有点沉。 沈昼锦转到正面欣赏了一下。 信郡王正习惯的分着腿大马金刀坐着,手腕朝外,两手扶着膝盖,表情深沉。 沈昼锦问他:“舅舅,你想什么呢?” “唉!”信郡王摆摆手:“老子就是觉得,这日子越过越不对劲了,又是什么运气又是什么神仙珠子的,老子也闹不大懂这些事,总觉得心里不大踏实。以前怎么从没听说过这种事?” 沈昼锦笑道:“谁说以前没有?光武帝刘秀,昆阳之战,以一万七千人对战四十多万人,结果在最关键的时机天降陨石,你自己说这正常吗?定远侯班超,带着三十来个人征服了西域列国,你说说这合理吗?南梁陈庆之,一介文臣,率军七千人横扫中原,换你你行不行?” 信郡王被她问的哑口无言。 沈昼锦笑道:“三千世界,这种事情多的是,只是以前咱们当段子听,现在,我们就是刘秀就是班超,就是位面之子,我们知‘所以然’了,这是好事。而且你也别多想,这种事情其实很少很少的,等过了这一段儿,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不会有什么变化。” 信郡王点点头:“行吧,我就是觉得……”他看了看她。 沈昼锦明白他的意思。 信王府的家风就是疼姑娘,他是想着什么操心费力受罪的活儿,他干就行,她和娘亲,就只需要娇娇贵贵的养在家里……可现在,她干的活儿他替不了,于是他就又心疼又郁闷。 沈昼锦有点好笑,搂了搂他脖子:“舅舅,我没事儿,我可会偷懒了呢,我早把事情都交给别人做了,我自己悠闲的很。” 信郡王沉默半晌,大手拍了拍她的背:“行。”他顿了顿,叹口气:“那就行。” 沈昼锦道:“你跟小绝聊会儿,让他跟你说说怎么用。” 信郡王秒转了一张嫌弃脸出来,斜眼看着霍凌绝:“你知道怎么用?” 霍凌绝一直挺安静的坐在一旁,直到他问,才走过来,道:“知道。” 他就详细给他解释,然后信郡王不一会儿就听住了,两人开始有来有往的说话。 沈昼锦笑眯眯的看着。 信郡王的好处就是,他从不鄙视文人,他是个接地气的,不鄙视任何人,但凡你有本事,他就能看到,就能重视。 所以霍凌绝花了心思琢磨,也算是没白琢磨。 从这一天起,自家几个人也从魔鬼训练中脱出身来了。 尝过了突飞猛进夺命狂奔的感觉,乍然一平顺下来,还有些不适应。 于是江殷炽几个人,就跟谢思危说了,跟着边军去巡察,平时也跟他们一起练兵,虽然武道者其实没必要参与这种简单的练兵,可除了武道,不还有心性么,所以沈昼锦也没有阻止。 一恍就进了二月。 二月初九开考,初七沈昼锦就收拾收拾准备回去。 这会儿几个老头子也已经特训出来了,她准备一直待到师兄考完试再回来。 结果备了马准备出门了,就发现霍凌绝也跟了出来。 沈昼锦诧异:“你跟我一起回去?” “你不乐意?”霍凌绝一派自然的道:“那不一起也行,我要回去考试。” 沈昼锦更诧异了,声音都大了:“你也考试??你报名了吗?你怎么想起来去考试的?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霍凌绝一边跨上马,一边十分淡定的道:“对,我也考,早就报名了,怕你催我看书,所以没跟你说。” 他一边说一边扬鞭就走。 沈昼锦都无语了,甩鞭追上去:“你不能明年再考吗?反正京城籍在哪儿都能考!县试很讲人情的,他们不会不给我面子,一看我师兄在,肯定会给他一个好名次,那你就算考的再好也得不了案首了啊。” 霍凌绝点点头:“我知道,但我不在乎。” 他掸掸衣角,叹口气:“老了,功名利?什么的,都看淡了。” 沈昼锦:“……” 两人就这么回了家,然后沈昼锦亲自动手,给他们准备东西。 穿的好说,两人本身都会武道,也不用太厚,还可以贴符。 至于吃的,把调料粉和压缩蔬菜、牛肉粒用透明大碗装,从碗外头晃晃就能看清楚里头;龙须面处理成方便面这种预熟的,也用透明袋子装,同样是搓一搓就能看清楚里头有没有挟带,全都不用拆开。 考场上是有开水供应的,到时候直接把面条放进透明的大碗里,开水一冲,盖上盖子焖五分钟,吃起来就热乎乎的,总比啃干粮强。 而且她让县令提前一天就开始生火,把炉子全点起来,号房烘的热乎乎的,省得到了考的那天,万一有生不起火来什么的。 虽然贡院就是一个四敞大开的地方,但炉子一多起来,从外头走都感觉热乎乎的,房上的积雪都化了,靠近院墙的雪也化了不少,应该是不会冷了。 而且沈昼锦参考高考,还让外头的粉碎工坊停了工,怕有噪音影响他们发挥。 二月初九,天还没亮,沈昼锦就把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嗯,所有人包括长宁郡主和沈神医,然后加上她,三个人一起送师兄和霍凌绝进考场,家族气氛不要太浓厚。 科举考试还是很壮观的,远远就能看到一片一片的灯火,周围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马车驴车络绎不绝,到处都是人声,汇成一片片的声浪。 马车不能离的太近,离贡院还有里许就被拦下来了,沈昼锦也没打算搞啥特殊,就跳下了马车,长宁郡主也跟着出来,远远看了看那边,神情有些复杂。 生了这么多儿子,这还是头一次见识到这一幕,也难怪她感慨。 沈昼锦早有准备,提前就跟她说了霍凌绝的悲惨身世。 对长宁郡主来说,“被需要”远比“需要”更能让她高兴,所以霍凌绝也难得的一脸乖巧,挨她近了一些,长宁郡主便携了他的手,低声与他说着话,慢慢的往前走。 沈昼锦立刻伸出小胳膊,一边一个,挂住师父和师兄,跟在了后头。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十个人倒有八个人提到了沈昼锦。 第244章 人不可貌相 因为贡院的炉子已经生了起来,大早上的,从那个方向吹过来的风就是微暖的,大家感觉到了,自然就会说起这事儿,然后连带着说起其它的。 霍凌绝回头低声笑道:“我听云峤说,刚过年的时候,有个御史参你市恩,说你仗着雪灾沽名钓誉云云,又说雍州百姓只知有沈昼锦不知有皇上……然后皇上便说,那朕立刻派人惩治了沈昼锦,还要大张旗鼓,好让雍州百姓知道有皇上?这个皇上有灾时屁事不管,灾过了倒来秋后算帐了?” 他一边说一边笑,“那御史登时便消停了。” 沈昼锦也有些好笑,武宣帝这个皇帝,真是不走寻常路,不说寻常话,处处都透着一股武人的爽利劲儿。 长宁郡主低声道:“皇上胸怀如海,是不在意这些的。” 沈昼锦点了点头:“我知道。” 一家人慢慢说着话,走到了贡院前头。 在外头等了不大会儿,就响起了唱名唱保的声音,霍凌绝两人也提起考篮,排进队伍里,一前一后进了贡院。 沈昼锦抓着师父的衣裳,翘首瞧了一会儿,又竖起耳朵,能听到里头搜子在搜身,因为沈昼眠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跟她有关,而后头的霍凌绝有同款玻璃碗,一看就是一家人,所以搜子也十分客气,看了看就让他们过去了。 沈昼锦三个人又站了会儿,看学子们都进去了,才转身回去。 回了家,沈昼锦把长宁郡主送回去睡回笼觉,出来沈神医就在外头等着她,跟她道:“锦儿过来。” 沈昼锦咳了一声,晓得师父是看出来了,赶紧乖巧的跟在后头,回了沈神医那边,沈昼锦屁颠屁颠的给师父煮了姜汤,捧到他手里。 沈神医无奈的接住碗,欲言又止,半晌才道:“锦儿,你莫要胡闹。” 沈昼锦道:“我怎么胡闹了?” 沈神医瞪了她一眼,沈昼锦嘻嘻笑了一下:“可是我觉得这样很好啊。” 沈神医又瞪了她一眼:“不成!” “为什么不成?”沈昼锦故意道:“你嫌弃我娘亲吗?” “自然不是!”与小孩子聊这个,沈神医显然有些尴尬,看了她一眼,又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只是一个草莽游医……” “师父,”沈昼锦认真道:“若要在意人言,我娘亲名声也不好。世人多愚昧,哪怕她是受害者,可是那些事情摊上头,总有人贫嘴贱舌……而师父你,你本就是名满天下的神医,又是我沈昼锦的师父,说不定有很多人,都觉得我娘亲配不上你呢?” 她抱住师父的胳膊:“师父,你知道的,我娘亲的性子太柔弱了,我真的不放心,可娘亲又不是江湖女子,若一辈子不嫁人,她会更加自厌自轻……师父,你们都是我最在意的人,你们若是能在一起,我真的会很开心。” “所以师父,别考虑什么身份地位了,这些全都是虚的,没用的。你只看处不处的来,若是能处的来,后半辈子能在一起生活,我和师兄也放心,你们两个也开心,我们一家人这样多好?” 时下的人成亲早,长宁郡主都儿女成群了,其实还不到四十岁,沈神医也只刚过四十,有她在,长命百岁是基操,所以她是真的希望两人能在一起,好好的过余下的几十年。 她眼巴巴的看着师父。 沈神医轻轻拍着她的背,犹豫了很久,看了看她,终于郑重的道:“师父知道了。” 沈昼锦登时一喜。 师父是江湖人,说话利索,而且他本就是个心地温柔又细致的人,他既然说出这句话,就说明他是心动的,也是想过的…… 至于什么身份地位,她折腾那么多事儿,可全都是放在沈神医名下的,身份地位什么的,还不就是抬抬手的事儿? 她美滋滋的走了。 县试一般考四到五场,每场一天,黎明入场、掌灯前交卷,可以提前交。 所以沈昼锦用过午饭,又过来等着,果然师兄和霍凌绝头排就出来了,两人都十分悠闲,就跟没事人儿一样,回了家也不用休息,就各自把文章写出来,给余致远看了看。 余致远看了沈昼眠的,只点点头,但看到霍凌绝的,就不由得皱起了眉,久久不语。 沈昼锦好奇起来,也拿过来看了看。 其实县试的门槛低,头场文字通顺就可以过关,但显然,师兄和霍凌绝都没打算敷衍,文章写的一个比一个精彩。 师兄的文章,应该是文人最喜欢的文章,也是考官会喜欢的那一种,是那种观世通透,见事明达的君子之风,处处带着拳拳忠君爱国之心。 但霍凌绝的文章,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攻伐之气,一种“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的凛凛战意。 师兄确实是读书读了十几年,但霍凌绝,两辈子加起来,可比师兄还要久。 而且师兄之前心疾未愈,从未想着考科举,不过是读来消闲的;霍凌绝却是皇上亲自安排的人一手教导起来的,又亲自经手过国事,经历过最残酷的朝堂厮杀。 这文章,是“那个”霍凌绝才能写的出的文章,可能有的考官不喜欢这种风格,但因为写的太好了,所以也一定会有名次,而且愈往上走,名次会愈好,因为很明显,这种文章,或者说他这个人,会合乎武宣帝的品味。 余致远的神情有些复杂,叹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英雄出少年!” 沈昼眠却是若有所思,最终,他抬起眼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他一直怀疑,沈昼锦那个梦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如今……他似乎已经确认了。 翌日发案,果然,沈昼眠高居第一,霍凌绝拿了第二。 之后接连几场考下来,最终的名次,仍旧是这样,沈昼眠拿了案首,霍凌绝第二。 如今大盛的县案首,可以“进学”,免府试、院试,直接得到秀才功名的。 换句话说,沈昼眠的下两场都不用考了,可以直接去考乡试了。 而霍凌绝属于县前十,说着虽然也挺好听,但下头的试还要照常考,到了府试还要提坐堂号,也就是说,要坐在最前头。 好在大西北地广人稀,边城这个城位置特殊,所以太守和刺史会长驻在此,府试和院试也是直接在这儿考的。 而且大盛朝与前朝不同的地方在于,乡试会试也是一年一回的,不像前朝是三年一回。 所以,其它试期也会随之变动,府试四月份、院试六月份、乡试八月份,转年二月就可以参加会试了,而且大盛朝过了乡试,有了举人身份就做官的,真不在少数,处处都透着求才若渴。 但不管怎么说,当下这事儿是过去了,沈昼锦就跟霍凌绝商量着,明天回边关去。 两人正说着话,周温良急匆匆过来禀报:“郡主,钦差到了。” 沈昼锦诧异了一下,看周温良嘴角带笑,这是早得了信儿没说,估计是好事儿,想给她一个惊喜。 她就赶紧换了衣服出来了。 出来一看,所有人都换好了衣服,摆了香案接旨。 第245章 皇上在憋大招 来的人不是太监,而是一个官员,名叫许庭深,笑容满面的先向太子见了礼,这才展开圣旨宣读。 圣旨有好几个,许庭深一个一个的念,沈昼锦越听越是诧异。 长宁郡主心系边关,捐衣捐炭有功,晋为公主,这是正常操作。 沈既明封为雍国公?? 国公?? 哪怕沈昼锦早有准备,也被震到了。 要知道,大盛朝的爵位还是很金贵的。 哪怕宗室,也是代代降爵,三代之后不再有食?。 而勋戚封爵,如今只有公、侯、伯三等,只有世袭与不世袭的区别,没有子爵男爵。 当年跟着武宣帝打天下的人,也曾封过两个异姓王,康平郡王,南安郡王,都是特旨特封,之后再没有了。 所以雍国公这个爵位,真的太高了,完全高于她的心理预期了,搞的她都要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了。 要不说武宣帝这个人,做事实在是敞亮、漂亮! 他不搞阴谋,就明明白白的搞阳谋,人人都说“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可有几个敢“予”的这么大方的? 怪不得人人都是皇上迷弟,这样的皇上,真是叫人不能不喜欢。 旁边周温良提醒她:“郡主!郡主!” 沈昼锦迅速回神,脑子里一反刍,把刚才钦差念的回忆起来,圣旨让她带着雍州百姓完成寒冬之后的春耕之事? 而且皇上还赐了她一块匾? 因为她教导边军、以及教化江湖人有功,所以御笔亲提“天下师”,制匾赐给了她? 沈昼锦赶紧上前接了匾,老大一块。 她没有升爵位,只赐了一块匾,她反而更不安了,总感觉皇上在憋大招怎么破?? 沈昼锦脑子里跑马,但表面上倒还很镇定,正准备掏红包打赏,就见许庭深又拿出来一封圣旨。 还有? 沈昼锦赶紧又跪下。 这最后一封圣旨,皇帝给师父整了一个工部尚书的加官,让师父督理边关城墙修建事宜,一应琐事由许庭深协理……这其实不就是让她挑头她出钱?? 念完了,许庭深就要把圣旨交给沈神医。 而沈神医默默的看向她,不知道要不要伸手。 可其实也不能不伸手,所以两人互看了一眼,师父就苦笑着接下了。 沈昼锦站起来,皮笑肉不笑的问许庭深:“许大人,你来修长城,带了多少人?多少银子?” 许庭深看着三十来岁,相貌十分俊雅,笑容满面的答道:“本官带了二百余人前来。” 所以?没带钱?? 沈昼锦无语的道:“你这意思,你一文钱也没带过来,只带了这二百来号人过来,就要修长城?做梦修么?” 许庭深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本官任凭国公爷驱使。” 沈昼锦:“……” 狗皇帝是真的狗,堂堂一个皇帝,卖爵鬻官!!他也不怕她摆烂! 亏她刚才还感动了一把,以为武宣帝是经过了一番艰苦卓绝的战斗,才终于说服了臣子们,给师父封了一个国公爷的大爵位。 结果现在一看……呵呵,这分明就是君臣合谋,拿这么个爵位掏空她的小金库!! 长城意义非凡,又肯定花钱不少,建长城换个爵位,别说国公了,封王都够了! 而她,居然还觉得这买卖挺划算的! 明明知道狗皇帝心存试探,可就因为他给的太多了,她愣是不好意思哭穷,不好意思跟他讨价还价! 沈昼锦叉着腰瞪了他半晌,摆摆手:“算了,就这么着吧。” 其实她纯粹就是仓鼠屯粮的习性做怪,什么都想攒着、看着,其实想想,反正她以后也不能再穿了,等她死了就全没了,所以……花点儿就花点儿吧! 她虽然是个囤积狂人,但也当然没有足以盖长城那么多的砖,但出一些各方面的物资,把这个事儿搞起来,先盖一段儿是没问题的,再说了,这不还有大藏国的友情赞助么。 沈昼锦脑子里一盘算,很快就缓过来了,就道:“许大人,就算你没带银子,总带了几个专业人士吧?这会儿天太冷,不好盖,你先带人勘察勘察,从哪儿盖,怎么盖,盖成什么样子的,你出个条陈,这没问题吧?” 许庭深仍旧笑容满面,不急不燥,显然,武宣帝就是特意挑了这么个人过来的:“没问题,郡主请放心,本官立刻着手打理,待有了结果,再来禀报。” 然后他连杯茶也没用,就知趣的告退了。 他人一走,沈神医转头看着她:“锦儿。” 当着太子,他一肚子话不好说,半晌又叫了一声:“锦儿。” 沈昼锦拉住他胳膊,低声道:“没事的师父,这事儿我其实不为难。再说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乐意用我这是好事。皇上赐爵位也是我想要的,不然皇上直接命令小绝,或者命令舅舅,啥都不提,我不也得干么?但他先给好处再让我干活,我心里就舒服多了……” 沈神医无奈的道:“锦儿,师父只是个江湖人,从不求什么封王封侯,只想你与师兄平安顺遂一辈子,师父就满足了。” “我知道,”沈昼锦笑眯眯的道:“但是师父,你想想,我能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么?我明明就是一个扮猪吃老虎,闷声发大财的人啊!所以我既然敢应下,说明这事儿不大……” 她难得撒娇,拉着师父的手臂摇了摇:“师父,你不求是你的事,儿女出息了还能不孝顺您一把?顶多以后七姑八大姨会来向您请教一下教子妙招,没大事儿,您放心就是。” 沈神医被她给说乐了,无奈摇了摇头。 但心略微放下,就觉得喜悦慢慢的泛了上来,他情不自禁的看了长宁郡主一眼。 长宁郡主也有些怔忡,因为沈昼锦先去安抚师父,所以她的贤内助霍凌绝,就过来安抚了她几句。 不同于沈神医想的多,长宁郡主是很能接受“我闺女很牛,我闺女就是这么牛”这么个事儿的,所以她很快就高兴起来,沈昼锦一过去,她就抱着她脸摩挲了一会,笑道:“娘就知道,娘的锦儿是最厉害的,一个顶百个。” “对,”沈昼锦老实不客气的应下:“绝对的!一个顶百个!” 想干点活儿算计皇帝给个爵位,结果皇帝反算计回来什么的,她当然不会说!她就是算无遗策一个顶百个! 第246章 天下师和天下爹 如今才二月,要等寒冬结束还要两个多月,但这几天已经开始微暖了,按前世来看,要暖大半个月,到三月初又会有一场倒春寒。 所以,这几天,就要及时提醒众人,不要春耕,还有防备之后突来的倒春寒……而且为了安抚民心,还要把土豆的事情提前交待下去,让大家知道,误了春耕不要紧,会有东西给你们种的。 而许庭深那边,要修建城墙,光勘察、定址、以及战略方面的设计,就需要很多工夫,几个月下不来。 所以,这边忙完了,去跟那边的事情,正好。 沈昼锦一寻思,直接把秦云峤和陆执戟、禇连城、林松寒全都叫了回来,然后让他们和霍凌绝一起,负责这边的事情。 她仍是回边关,带着小徒弟处理边军这边的事情。 过了二月初十,天气就一天比一天暖和,看温度计都到了零上七八度,累积的雪水好像一夜之间就化了,到处都是泥泞。 许庭深外表斯斯文文的,却是一个实干派,直接带着人到了边关,求见了信郡王,求了几个熟悉地形的老兵,然后又在边军的帮助下,盖了一个简易军营出来,二百来号人就在这边驻扎着,分拨出去勘察,他自己也去,一去就是好几天。 沈昼锦是个操心的,一看他们这简易军营就知道不成,过两天倒春寒到了,就算跟之前的冬天差不多,这种草扎的窝棚根本抗不住,都不是炉子的问题了,直接连窝棚都刮跑也不是不可能的。 于是她听着许庭深回来,就过去状似无意的提醒了一句。 许庭深来的时候还是一个白面书生,这才几天就黑了一层,打扮的跟个农夫一样,穿着劲装,打着绑腿,背着书箱子,站定了听她说完,露出大白牙笑道:“多谢郡主,下官知道了。” 然后过了一晚上,他又急匆匆带着人走了。 沈昼锦:“……” 毕竟是自己人,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冻死,只能叫了几个大头兵来,给他们的窝棚糊上水泥,做上简易地龙,还特意给隔成了两大间,一边睡觉,一边可以吃饭。 虽然丑一点,但撑是一个来月是没问题的。 谢操心又溜溜达达的过来,在她身后道:“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个脾气,所以皇上才这么算计你?” 沈昼锦郁闷的道:“闭嘴!” 谢思危笑了几声,大逆不道的伸出手,摸了摸小师父的脑袋:“可是你这样真的很可爱。” 沈昼锦一脚踹出去,谢思危灵活的躲开,一边笑道:“一个厉害的不得了的小神仙,有那么多的神仙手段,却又有很多在意的家人,心地又很温暖,这对这个天下,对皇上来说,着实是一桩幸事。” 他顿了一下:“天下师,皇上英明。” 沈昼锦哼了一声。 真英明,应该给她提天下爹,所有人的爸爸,那照顾你们这些逆子,本爸爸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信郡王大步过来,老远就叫:“锦儿!锦儿!” 沈昼锦快步过去:“怎么了?” 信郡王指着头顶的帽子,就快吐舌头了:“热死老子了,能整的薄一点儿不?” 沈昼锦也乐了,赶紧带着他回去,一摸兔毛都湿透了,给他找了个布帽子戴上,也不管好看不好看了,顶上剪个洞把发髻露出来,一边问:“怎么样?” “还行,”信郡王直接拿着个板凳子扇风,也不嫌沉:“反正老子就到处转呗,时不时的拉起一帮人来,都练练,老子心里就一直想着让他们厉害点厉害点,想半天吧,就能感觉到这玩意儿……就那种听见老子说话,跟老子点头的感觉,你懂不?” 沈昼锦笑道:“行,那你慢慢想。” 信郡王放下板凳子,道:“就有一点,因为老子以前,就经常想着,要是手底下的兵都三头六臂就好了,所以这会儿……有时候忍不住就想着他们要是三头六臂就好了,然后就赶紧不想了,你说这个没事吧?” 沈昼锦要被他笑死了:“没事,你随便想,三头六臂虽然长不出来,但说不定有了堪比三头六臂的本事呢,不亏的。” 说笑归说笑,但,也许是因为信郡王对他手底下兵的力量,有一种信念感,所以还真有不少人突飞猛进,进度不逊于徒弟们,就连江殷炽他们陪练回来,都说感觉兵哥哥们厉害多了。 就连不会武道的普通大兵,实力都能得到提升,这种群体性的实力增长,还真是非信郡王这种心怀家国的边关守将不能成。 转眼就到了三月初。 三月三晚上,忽然飘起了雪,大家顿时都提起了警惕,果然,到了晚上,气温又开始直线下降,刚脱下不久的大袄,又重新穿了回来。 沈昼锦吃过早饭,到许庭深这边看了看。 炉子已经生起来了,老远就感觉到暖和,沈昼锦在外头叫了他一声,便有一人打开厚厚的帘子,把她让了进来。 一大早的,里头已经坐了一桌人。 许庭深虽然装傻,其实是个心里有数的,一伙人辛苦是真的辛苦,争分夺秒,趁着天暖和,马不停蹄的把周边跑了一遍,天冷了,正好把信息整合一下。 而且他这个团队显然也不是随便建的,是真有行家在,舆图画的一堆一堆的,还取了土和植被,用来判断土质种种,感觉比后世的勘察也不差什么了。 沈昼锦看了一会儿,觉得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也没打扰他们,就又掀帘子出来了。 雪仍在纷纷扬扬的下着,沈昼锦慢悠悠的一路滑回去,还有闲心在雪地上画几朵花,结果才刚进营门,就见一个大头兵跑过来,急道:“沈师沈师!将军昏倒了!口鼻流血,你快点去啊!” 沈昼锦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在哪!?” 他道:“军医帐!” 沈昼锦也不管这个大兵了,直接一路飞身过来,一进门,就看到军医正用布巾抹去信郡王口鼻的鲜血,耳中也正慢慢沁出血来,沈昼锦吓了一跳:“舅舅!!” 第247章 就是不干明白事 信郡王昏迷不醒。 沈昼锦跃过来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顿时无语,沉声道:“所有人都出去。” 那几个军医看她冷脸,也不敢吭声,赶紧出去了。 沈昼锦飞也似的把他翻了个面儿,把境珠取了出来,然后就用刀尖在他背上迅速刻阵,把多余的气运导引出来,心里简直气炸。 信郡王事情多,哪怕同在营地里,她也不常见到他,更没法控制他输出气运的人数和速度。 她千叮万嘱让他感觉到极限了就告诉她,结果他居然瞒着不说!! 这倒并不是因为边关的气运也会满,边关只是一个虚的概念,是在取巧,这种方式,能导出来的气运不是全部,而信郡王面对的是整个边军营,人太多,哪怕每次他本人只沾一点点,也很容易就到极限了。 沈昼锦真是气死了,掏出湿巾给他擦干净口鼻,气哼哼的扔到地上。 信郡王不一会儿就醒了,一醒了,就看到他小外甥闺女,抱臂冷脸看着他。 信郡王老大的个子,下意识的缩了缩:“锦儿,这是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沈昼锦没好气:“我说的什么你怎么不听话?我弄帽子就是为了你少受一场皮肉之苦,结果,到头来,还是免不了。” “嗨,”信郡王没当回事儿,当时就支棱起来,大手摆摆:“不就是皮肉……”他触到小姑娘的眼神儿,又缩回去,低声下气:“没事,不疼,舅舅不疼。” “这是疼的事么!?”沈昼锦气的掐他手背:“再晚一会儿,你就有可能爆体而死!你觉得这是小事么?!” 信郡王连连点头:“我错了,舅舅错了。” 他把手举到她面前:“锦儿多掐两下,别生气了。” 沈昼锦:“……” 真是要被他气死了。 虽然知道他是想让边军更厉害一点,所以才忍着难受硬撑着,可还是很生气。 沈昼锦拍他一把:“趴下!” 信郡王乖乖的趴下,沈昼锦把刚才划出来的阵法,又清洗过,涂上药,然后用符压着,让它尽快愈合。 一边又取了丹丸来,塞进信郡王嘴里两粒,信郡王一声不吭的吃了下去,一个劲儿的偷瞄她。 沈昼锦扭过头不理他,然后他自己穿好衣服,问她:“锦儿,那边关这儿,就结束了?” “嗯,”沈昼锦道:“我晚上把这个送到皇宫,放到皇上身上。” 她斜了他一眼,给他解释:“虽然理论上,这种东西在千户身上也能对他们这一卫有用,但放不了几天,这种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宜太多。” “我知道,老子都明白,”信郡王摆手:“给皇上是正经,咱这个已经是偷摸着了。” 沈昼锦白了他一眼:“你什么都明白,就是不干明白事!” 她气呼呼的走了。 边军营这边,其实事情也差不多了,晚上她就把徒弟们和卫重楼叫过来,干了个小会。 她先把境珠送到皇上那儿,然后就会直接去跟霍凌绝他们会合了,但是过上两三个月,还会回这边,所以他们想留下也可以,想跟着她也可以。 大家商量了一下。 除了老头头沈重阳想跟着她回去之外,包括戚兰秋,居然都愿意暂时留下帮忙。 沈昼锦也由着他们,于是就叫小凤凰给皇上传了个信儿,她表面上就跟大徒弟一起骑马离开了边关。 很快,小凤凰就把信儿传了过来,皇上说,戌正(20点)之后都有空。 沈昼锦就等着到了时间,直接从那边出来了。 时隔几个月,皇上这儿,明显能看出小凤凰登堂入室的痕迹,窗台上挂着鸟架子,连御案上都摆着玉制的食碗,旁边居然还有个睡觉的鸟窝,非常精致。 小凤凰得意的飞过来,跟她显摆:“人家现在可忙了,人家还陪皇上上早朝的!” 沈昼锦一边给皇帝行了个礼,一边道:“哦,早朝上好看的大人多吗?” 小凤凰小脑袋直摇:“不多不多,太少了,都是糟老头子。就那天大朝,后头有几个大人还挺好看的,但又不如男神年轻,又不如男神好看,人家现在眼光可高了呢!” 行吧,沈昼锦默默点头,一边拿出手术刀和正经的纹身针,道:“皇上,来吧。” 武宣帝坐在一旁,非常淡定。 哪怕沈昼锦行礼行的敷衍,不等叫起就自己站起来了,还一直跟小凤凰说话,没跟他说话,好像一点也不尊敬……他却连气息都没有变化,显然是真的不在乎。 直到沈昼锦说了,他才点了点头,利索的脱掉了袍子。 武宣帝显然没懈怠练武,一把年纪了身材仍旧劲瘦有力,还有肌肉。 沈昼锦问他:“也放到后背?” 武宣帝道:“他们都是放到后背的?” “对,”沈昼锦道:“理论上放到哪儿都可以,我只是感觉放到后背处,不太容易动到。尤其你这个要长期放,最好是放到后背处。” 武宣帝道:“可以。” 沈昼锦就指挥他趴下,开始动刀,一边忍不住跟他告状:“你是不知道,我舅舅啊,老大的人了,一点不靠谱……” 她叨叨叨的把信郡王吐槽了一通,武宣帝笑道:“朕这个不同?” “当然不同,”沈昼锦道:“你是帝王,你身上有帝王运,你只要坐着帝位,帝王运与你个人气运就是绑在一起的,而帝王运理论上来说是永远不会满的,多了就会自动益及国运,所以你可以长期用。” 武宣帝道:“这个只能用于武人?” “不,”沈昼锦道:“只是前任宿主习惯了用于武人,而短期的比如舅舅他们,一时扭不过来。但理论上来说,气运是没有偏好的,所以你慢慢琢磨透了,对任何人都可以,不分文武,也不分什么运,等真正掌握了,甚至可以精准赐福。” 武宣帝又问:“用了这个,朕就不会轻易暴毙了?” “对,”沈昼锦道:“但也得等一段时间,看你用的程度吧,你若是用成我舅舅那样,半年就差不多,你若是不轻易赐福,那总得一年。但将来还是要把那个精怪弄回来比较好,我与陈慕雪是互为因果,而大盛国与那个精怪,冥冥中也是互为因果,所以等吞了它,这事儿才算是……咋说呢,彻底挣脱了玄学的影响。” 武宣帝又道:“朕能不能……就比如雍州有灾,朕不能赐福于雍州?” “不能,”沈昼锦道:“这本来就不是真正的赐福,只是一种力量,只能决定于具体的目标……对了对了,比如说现在有一堆种子,你可以试着把力量放到这些种子上,那可能会提升品质,你自己慢慢试吧,成不成,自己可以感觉到的。” 武宣帝嗯了一声。 第248章 穷外公也是外公 沈昼锦很快就处理完,用镜子照了照,让武宣帝看:“皇上你看看,我已经尽量处理的像个伤疤了,但毕竟是个阵法,会有线条的,不能细看,另外,境珠会有一个伤口,还挺深的,三日之内不要沐浴,三日之后就愈合了,也不会有疤。” 武宣帝瞥了一眼,点了点头,一边穿上衣服,一边道:“锦儿怎么不叫外公了?” 沈昼锦斜眼看他:“哪有你这种盘算孙女钱的外公?” 武宣帝当时就正襟危坐,大义凛然道:“穷外公也是外公!!” 沈昼锦:“……??” 她真的槽多无口!! 他长相这么刚毅,态度这么铿锵,还是个皇帝,说出这种话……简直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然后武宣帝就站起来,伸手抓住她小臂,道:“锦儿,你看看,你看看朕过的什么日子……” 他扯着她,去看了看自己的龙袍,那绣的龙尾巴都磨平了,又给她看了看自己的常服,手臂下头磨的都起毛了。 又给她看了看御案,道:“这还是朕登基那年从大魏国的宫里搬来的……” 角上边上,都磨的露出内色了…… 又给她看了看书架、茶杯…… 甚至翻开御案,给她看了看桌上的奏折,十本有八本是要钱的,处处都要用钱。 然而看国库的帐,帐上存银才二十三万两,这可是国库啊!!真是少的闻者流泪见者伤心。 沈昼锦发现了,他不是假穷,是真穷。 想也是啊,大盛是合并诸国而开国的,战乱之后,百姓也少,也需要休养生息,再加上天道衰微,天灾多,收成少,要是换个皇帝,只怕早就亡国了,他还撑着,撑出一个盛世之象,只是私底下捉襟见肘,也算很有本事了。 小凤凰还在一旁蹦蹦跶跶的帮腔:“苦啊!!”“穷啊!!”“可怜啊!!” 说的声情并茂,戏腔都出来了,一边拿小眼晴瞄她。 沈昼锦:“……” 说真的,她最不缺的就是金银了,她有金山银山好么。 她不拿出来,主要是怕通货膨胀,不过想想,这年头的金银发行,估计也没有经过科学的核算,那拿出一些来,给皇帝用用,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吧? 沈昼锦无奈的道:“那我给你点儿吧。” 她直接走到厅中,手一挥,眼前哗啦啦就是一地的金元宝,估摸着有一百多万了,她才收手。 坐在金元宝堆上,她叹了口气:“外公,你这不行啊,我不信你的官员也这么穷,咱们得想想办法,从他们手里抠一点儿。” 武宣帝当时就一撩袍子,也跟她坐到了一起,两人就跟坐在田埂上的老农一样,都屈着腿,手臂放在膝盖上。 武宣帝伸手拿起一个金元宝把玩,一边问:“想什么办法?” 沈昼锦认真想了想,眼神儿一直盯着桌上的烛台,然后一下子想起来一个东西,灯石。 这是她在一个位面得到的一种矿石,类似于萤石,太阳晒了,或者加热就会发光。 只是萤石的光很弱,这种灯石却很亮,最亮的时候大约相当于20瓦的灯泡,非常亮,但是用上几个小时,就会慢慢变暗,需要再去晒太阳或者加热。 当时她几乎没花钱就收了,本来打算到古代位面,当成灯来卖的,读书人绝对用的上,毕竟很省,也没有什么辐射。 后来虽然也去过古代位面,但身份一直不合适,就没用上,所以还是原生的,没有经过处理的大块矿石。 沈昼锦直接拿了一小块出来,托在手里,因为没晒太阳,看起来就像一块汉白玉,平平无奇。 沈昼锦一边跟武宣帝解释,一边就拿了蜡烛来,烤了烤,不大会儿,就泛起了莹莹的珠光。 沈昼锦道:“用火烤光线不匀,也不太亮,最好还是太阳晒,晒一天,差不多能亮三个时辰以上,通体都亮,就像一个大夜明珠。这种石头质地很软的,你找匠人处理处理,打磨的好看点儿,当灯卖给这些大人们,咱们五五分。” 武宣帝还坐在金元宝山上,顶着那张英俊又刚毅的脸,讨价还价:“二八。” 沈昼锦翻了个白眼:“外公,这是我的东西,你只是操心一下,最多六四。” 武宣帝一脸正直的道:“也好,朕叫人做个假帐就是了。” 沈昼锦:“……???” 她瞪着他,万般无语:“你是靠着不要脸当上皇帝的,是吗?? 武宣帝当场坐起来,再次握住她手臂,而且因为他太高,所以握的还是上臂。 沈昼锦小小一个,简直就是被他提到了一边,他指着龙袍,一模一样的动作,一模一样的话:“锦儿,你看看朕过的什么日子,朕的龙袍……朕的桌案……朕的……” 沈昼锦:“……” 她真是彻底被这个不要脸的皇帝给打败了,无力的道:“送你了,我不要了,我一分都不要了行不行。” 武宣帝当时就停了下来,慈爱的摸她的头:“朕的锦儿深明大义!!” 沈昼锦:“……呵呵哒!!!” 这深明大义,也太费钱了!! 她也算见多识广了,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皇帝!! 她忍不住问他:“你那些迷弟们,知道你是个这样的皇帝吗?” 武宣帝问:“迷弟?” 沈昼锦给他解释+吐槽了一下,武宣帝呵呵一笑,自得的道:“朕多少年表里如一,从未变过。” 你还挺骄傲的是吧?? 然后武宣帝敲一竹杠给个甜枣,就道:“绝儿昨日写信给朕,说起雍州之后的春耕之事,到时只怕各处县令都要用到,朕明面上再给你些人用,方便你调度,都听你的话。如今虎贲卫的指挥使,是江百成,是你徒弟的父亲,另外,龙骧卫的副手,是陆执锐,是陆千仞的长子,你喜欢哪个?或者旁人也可以。” 沈昼锦呵呵哒。 武宣帝是真没钱,所以他不给钱,但别的方面倒也真不小气。 沈昼锦就道:“我懒,事情都是小绝在管的,你随便给个人就成,小绝什么人都能管的起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你赶紧找个影卫,我把石头放下,得找个不露天的地方,窗户也得堵起来,要不然白天一晒,晚上亮起来,就太显眼了。” 武宣帝点了点头,就叫了一个影卫进来吩咐。 沈昼锦随手摸了摸小凤凰,一眼又瞥见了桌上的笔。 第249章 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人家清朝皇帝用的什么笔? 起码是金的、玛瑙的、象牙雕花的……那叫一个精致又奢华。 而武宣帝用的笔,就平平无奇的竹笔,上头本来可能也有点雕花,如今已经磨的快没了。 堂堂一个皇帝,怎么就穷成这样了? 太惨了,真的。 沈昼锦绕到御案后头,把毛笔、砚台,墨块一箱子一箱子的甩了不少出来,然后又搬了几刀纸出来,就是给霍凌绝和师兄用的“敛春纸”,挑了一个檀香味儿的。 影卫小头子关保,正听着皇上吩咐,正好面对这边,听到声音警惕抬头,就见小姑娘在御案后头,乒乒乓乓的,不知道在搞什么。 影卫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全不在意,就垂下了眼,并没有看到皇上嘴角浮起的笑容。 然后沈昼锦就跟着这个叫关保的影卫出来了,找好了地方,沈昼锦放下矿石就走了。 她并不知道,她走了之后,皇上亲自打开箱子,就像一个财迷一样,一一看了,然后吩咐荣四平,“去准备一些盒子,这些笔和砚台都极好看,这墨竟比徽墨还好,有香气,又雕的如此精致……都要配个盒子,以后赏那些文臣就用这个了,这么多可以用两三年了。” 荣四平早就习惯了皇上的作派,连声应下,叫人收了下去。 武宣帝又吩咐:“传钱湖泽。” 荣四平立刻叫人去传户部尚书钱湖泽,然后大半夜的,钱湖泽来了之后,调了人来,当着皇上的面,把这一地的金元宝点算入库。 点下来足有一百一十余万两,而且是黄金,这真的是解了燃眉之急。 然后钱湖泽恭敬请问,武宣帝也直接说了,“是嘉懿郡主献给国库的,锦儿是个好孩子。” 钱湖泽当然也不敢问嘉懿郡主哪来这么多银子,又为啥不走个流程,为啥直接扔到御书房就走了,还是大半夜的……他只管有由头有钱就成了,就连声应下,带着人走了。 这会儿天都快亮了,武宣帝一夜没睡,却精神极好,把小凤凰笼在手里,大手抚摸着它的羽毛:“凤儿真是聪明又乖巧,你主子也确实像你说的这么富有又热心肠,朕极喜欢凤儿,凤儿也要再接再厉才好。” 自以为老司机,实则是个傻白甜的小凤凰,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早被黑心皇帝给忽悠瘸了,美滋滋的点头,还蹭皇帝的手指:“人家都听皇上的。” 沈昼锦这次御飞剑,连雷劈都没有,天道估计也摆烂了,反正她就顺顺当当的回去了,然后越想越不对。 她是来送境珠的,为什么送到最后,没了一百万两黄金,还没了一大堆本来可以赚大钱的灯石,她还嫌不够,自己又主动送出去一些笔墨纸砚? 她是不是被皇上给演了? 她直奔霍凌绝的房间,然后把他挠醒,跟他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霍凌绝本来闭目听着,最后都听笑了,就坐了起来,披上被子。 因为只穿了里衣,他还很小人的左扯右扯,只露出一张脸,道:“皇上确实穷,你又确实有钱,你又吃这套,你不演你演谁?” 沈昼锦一下子就乐了。 霍凌绝的好处,就是她不管用什么词儿吐槽,他都能迅速领会到她的意思,也不用问,就直接能活学活用。 霍凌绝又劝她:“反正这些钱,皇上也不是拿去挥霍,而是用到百姓身上,能解许多燃眉之急,所以你就不要生气了。” 沈昼锦笑道:“我倒也不是生气,我就是觉得……居然还有这样的皇上。” 霍凌绝笑道:“皇上本来就是这样的,他没什么架子的。听闻信王爷,你的亲外公,他活着的时候,是个比较冷而寡言的性子,所以当年他们兄弟并肩打天下时,很多事情都是皇上去处理。而皇上从不循规蹈矩,每每用非常之法,很多时候,不可能之时也能硬被他走出一条路来。所以……大盛能得天下,皇上当真厥功甚伟。” 来了,来了,迷弟又带着他的迷弟言论来了。 沈昼锦默默点头,霍凌绝又道:“虽然皇上是个兵痞,但感觉反而更亲近了,不是吗?” 还真是。 沈昼锦又点点头,本来都打算走了,结果看他包的这么严实,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特别萌,于是立刻冒出了坏心眼儿,道:“我手好冷啊,给我暖暖手。” 她就把手从他脖子那儿伸了进去。 霍凌绝默默看她,她的手左伸右伸,被子里头那叫了一个暖和,他又滑滑的,她在锁骨上来回摸了几把,正准备见好就收,就见他忽闪着大眼睛,柔柔的道:“爸爸,你的手暖和了吗?我胸口更暖一点,爸爸要试试吗?” 沈昼锦:“……” 她真的被撩到了!! 一个狼崽子藏起獠牙装乖什么的…… 一个老狐狸扑闪着大眼睛装清纯什么的…… 爸爸真的抗不住!! 她默默的收回手:“暖,暖和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她嗖的一下就从他房间里头消失了。 难得在lsp面前取胜的少年,低声笑了半天,这才起来,把窗户关好。 第二天早上,沈昼锦并没早起。 霍凌绝出来的时候,秦云峤就凑过来问他:“昨天锦儿回来了啊?” 霍凌绝点了点头,秦云峤如今脸上的伤已经全好了,但仍是戴着面罩,凑的很近,微笑问他:“我听着锦儿急匆匆去了你房里,是有事吗?” “没什么事,”霍凌绝也微笑回答:“她只说想我了。” “哦这样啊,”秦云峤眯眯眼:“凌绝啊,说真的,我很想请教你一个问题,还望你不要觉得冒犯。” “不会,”霍凌绝异常淡定的道:“舅舅要问什么尽管问。” 秦云峤被噎了一下。 沈昼锦从来不肯叫他舅舅,而霍凌绝冷不丁就来一句,好像从来不介意做晚辈。 秦云峤就道:“我就是想问问,锦儿这么厉害,有这么多的神仙手段,凌绝你……会不会觉得有些不自在?将来,说不定会有人说凌绝你配不上我小外甥闺女呢!” 霍凌绝道:“怎么会?说句僭越的话,舅舅的父亲乃九五至尊,舅舅也没有不自在,不是吗?” 秦云峤又是一噎。 霍凌绝淡定的续道:“再说句更僭越的话,天家父子,也许还会有反目成仇的,但我和锦儿却不会,永不会。所以锦儿越厉害,就等于我越厉害,锦儿的势随我仗。如果真有别人说我,我……当然是去跟锦儿说,让锦儿去教训他,多教训两个,就不会有人敢说话了。” 他微微一笑:“不瞒舅舅说,我牙不太好,喜欢吃软饭。” 秦云峤:“……??”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彻底无言,默默闪退。 第250章 居然有人敢来刺杀她 躺在屋里听完了一整段儿对话的沈昼锦,真是笑的不行。 秦云峤这家伙,老是茶里茶气的,他倒不是对她有什么非份之想,纯粹就是例行争宠。 毕竟他也超级擅长装乖卖萌,所以他大概以为霍凌绝跟他撞款了,并不知道霍凌绝十八般手段样样精通,茶艺什么的,那都是边角料了。 她又赖了半天床才起来,然后就出去走了走,毕竟也好几个月没来了。 这会儿,外头已经张贴了很多关于土豆种植的简笔画,是她画的,然后别人又照着画的,画的很细,如何挑选土豆,如何切块,又是如何分辩芽眼,催芽等等,全都画上去了。 这时候看可能有点奇怪,等到了时候,土豆分下去,大家再对照这个,就一望而知了。 之所以提前贴,就是让大家心里踏实,让大家知道,等极寒过后,是有东西可以种的,不会饿肚子,不用逃难。 除了土豆,沈昼锦也准备了一些适合这边的粮食种子,霍凌绝跟她商量过,由官府出面,让里正先统计着数量,然后“借”给百姓种子,借完等收成的时候,三倍还过来。 这条件已经放的非常宽了,官府现在就已经提前在做这些事情了,所有手续都走完,契书签完,只等极寒一过,就把种子发下去。 所以,事情都快忙完了,皇上还派人来干嘛?总不会是想趁机偷走她的土豆种子吧? 她觉得很有可能!! 这种没有节操的穷皇帝,做出什么事情来,她都不意外了。 沈昼锦溜达了一圈儿,就回来了,一路悠闲的边滑边走,走到门口,却有一个女子忽然冲过来,一脸惊慌的道:“请问,你是不是嘉懿郡主?” 沈昼锦看了她一眼。 她一身农女装扮,表面上惊慌失措,可是身上的杀气都要溢出来了,手也掩在身后,估计是一把匕首。 沈昼锦当时就乐了。 难道她天下师的名声还不够响吗?居然还有人敢来刺杀她?? 沈昼锦笑眯眯的道:“对呀,我是呢!” 那女子顿时柔弱的往她身上倒过来,大叫:“郡主救我!!” 咦??这投怀送抱的戏码,是不是不大对头!! 虽然说是不大对头,但沈昼锦仍旧热情的张开怀抱迎接了,甚至还踮了踮脚:“姑娘小心。” 女子眼中嚣张得意之色,一闪而过,手腕一翻就要刺出。 嗯,她本来是想着手腕一翻的,谁知道沈昼锦的手一搂过来,就直接捏住了她的腕子,女子抽了两次都抽不开,终于翻脸了,狞笑道:“找死!” 她一脚踢了过来。 沈昼锦笑眯眯的闪开,手一滑,顺手把她的匕首抢了过来…… 这个时候,里头的人也听到声音,纷纷冲了出来。 都是蹭过外挂的身手,禇连城连三招都没用上,就飞也似的把那姑娘按到了地上,陆执戟大呼小叫:“啊啊!锦儿你没事吧?” “有事,”沈昼锦看着手里的老实匕首:“我非常的不爽。” 陆执戟凑过来,也看着那匕首:“怎么了?” 沈昼锦叹道:“太老实了,居然连毒都没有淬!!一个连禇连城都打不过的人,用这么朴实的方式来刺杀我,这是在看不起谁!!” 陆执戟无语:“……” 禇连城笑道:“什么叫连我都打不过,我很弱吗?” 那女子拼命挣扎,一边叫着:“放开我!” 沈昼锦看了她一眼,随手把匕首扔给了陆执戟,然后示意禇连城:“带进来。” 禇连城就把她点了穴,拖了进来,随手丢在了屋角。 其实那女子长的还挺漂亮的,只是满面愤怒,怒瞪着沈昼锦,一副与她有生死大仇的样子,但沈昼锦看了看确实不认识,还有点纳闷。 正好是午饭时间,沈昼锦转了一大圈也饿了,几个人洗了手,准备先吃午饭,霍凌绝两人听了信儿赶紧回来的时候,饭菜才刚上桌。 沈昼锦一见他,就道:“看,小绝,我们抓到坏人都没审,等你回来审!” 霍凌绝道:“那就谢谢了。” 沈昼锦顺手给那女子糊了张真言符,然后就坐回来吃饭。 霍凌绝先喝了两口粥,才道:“为什么刺杀锦儿?” 女子满面轻蔑,冷笑了一声,看那架势是想放句狠话的,然后下一刻,就秃噜秃噜说了起来:“这贱人该死!” 她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控制不住的继续说:“要不是她多管闲事,我家公子怎么会这么难过!” 沈昼锦:“……什么公子??” 她与霍凌绝对视了一眼。 霍凌绝粥也不喝了,放下筷子,冷然道:“你家公子是谁?” 她道:“萧允承!” 霍凌绝神色一缓,再一次拿起了筷子。 沈昼锦就纳了闷了……虽然她的确是暗中对萧允承下手了,可是萧允承不该知道的啊! 除非是陈双说的,可陈双若是失手,她是会有感知的。 她就道:“萧允承,不认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子冷笑连连,一脸鄙夷的道:“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居然给男人治那方面的病,你怎么有脸的?” 沈昼锦恍然。 原来是因为南安郡王的病被她治好了,加上萧允承又那样了,所以,估计萧允承是被王府放弃了,所以他身边的红颜知己就为他打抱不平,来刺杀她了? 霍凌绝有些不耐烦,冷叱:“从头到尾说清楚!” 女子咬牙切齿的开始交待。 果然跟她想的差不多。 萧允承被手下暗中送回京城,又过了好一阵子,赶在年关时,终于恢复了。 天下只有两个异姓王,南安郡王府地位尊崇,萧允承自认身为南安郡王府的准世子爷,地位堪比皇子,如今受了这样一场奇耻大辱,怎能咽的下。 他就让南安郡王派人追查,又让王妃帮着找些僧道之流,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郡王爷那边,一直没有给他回信,王妃前期还来安抚他,后来就来的少了,萧允承无意中得知,南安郡王的病居然好了!王妃居然怀了身孕!! 萧允承当时就崩溃了,他现在这个样子,郡王爷有后之后,妥妥会被放弃啊! 于是他就派了雪嫣……雪嫣是他给这个女子起的名字。 他派了雪嫣去查,然后偷听到郡王爷说,他的病是皇上让沈昼锦治好的,然后萧允承就恨上了她,雪嫣做为一个解语花,自然要给心上人出气,所以就千里迢迢跑来刺杀她了。 第251章 我不是好人 沈昼锦都听乐了。 雪嫣自己都说了,是皇上让她治的,萧允承有本事去记恨皇上啊!去找郡王爷啊!!结果来找她?? 难道她长的就这么像个软柿子??她这个柿子比皇上都硬好么! 再说了,巫蛊之事,本来就犯忌讳,不管是准世子变狗,还是找僧道之流,全都是犯忌讳的事情,堂堂的郡王府,禁军统领,哪敢大张旗鼓搞这个,生怕别人揪不着你的小辫子是不是? 再再说了,萧允承本来就是因为老夫人的缘故才得了这个义子之位,老夫人死了之后,他不赶紧抱大腿,到郡王爷夫妻面前尽孝,倒是满天下“游学”救姑娘,仗的不就是郡王爷无后吗? 这种有恃无恐的姿态,也是吃相够难看的。 如今人家有后了,你就急了慌了,开始盘算杀人了? 就算真的杀了她又如何?对他的状况有帮助吗? 真是又蠢又毒。 秦云峤几个人也忍不住低声议论。 秦云峤道:“南安郡王是个腹中有成算的,这萧允承,名声也不错,居然是个这样的人?” “闭嘴!”雪嫣大吼:“我家公子谪仙化人,你是什么东西,你不配说我家公子!” 她是真不怕。 如今失陷人手,居然还敢骂人。 沈昼锦饶有兴味的看着她,雪嫣察觉到了,转回头,直勾勾的瞪着她,恨的那叫一个真情实感:“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横插一脚,公子怎会落入这样的境地!你凭什么这么做!凭什么毁掉别人的前程!!我只恨我武道不高,不然,必得将你这贱人大卸八块!” 沈昼锦挑了挑眉。 有些人的仇恨,就是来的莫名其妙,她可以杀你,你不老老实实给她杀,她就要恨死你。 也许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蹦跶出来捅你一刀。 虽然她不怕,但她的生活又不是非得膈应一下才舒服? 于是沈昼锦抬了抬手。 轻微的唰一声响,一股血从她腔子里喷了出来,头一歪当场毙命。 最后一刻她的眼神儿满是恐惧和不可置信,看着果然舒服多了。 陆执戟愣了一下才猛然回神,跳了起来:“啊!?” 沈昼锦看了他一眼,陆执戟诧异的道:“你,你怎么把她给杀了?” 沈昼锦挑眉:“她来杀我,所以我杀她,有问题?” 陆执戟喃喃的道:“可是……” “可是什么?”沈昼锦冷笑:“她杀不了我是她的事,我杀的了她是我的事,一报还一报。” 陆执戟一时失语:“我,我只是觉得……” 沈昼锦看着他,口气也严厉了起来:“陆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不是什么好人。” 她强调了一句:“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是一个气量狭小睚眦必报的大俗人,我跟什么大度什么仁慈什么公平公正这种词儿……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就是一个为了仇恨不择手段之人!你千万不要对我抱有什么幻想,我不是好人,不是!” 霍凌绝回过手来,安抚的轻轻拍拍她手背,沈昼锦就没再说话,站起来走了,心里非常不爽。 其实她不是冲着陆执戟,雪嫣这种脑残也不算什么,只是,又叫她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 萧允承不比三狗子,萧允承这副仁心大爱,朗月清风的作派,还是迷倒了不少人的。 前世他有许多的爱慕者,这些千金大小姐们,自己脸上长个痘,都烦躁到要杀人,杖毙个丫环出气是常事……却天天跑过来,要她体谅,要她原谅,要她讲道理,一个个轻飘飘的说什么, “此事的根本缘由,明明是你们姐妹失和,为何要怪到萧公子头上。” “萧公子也是一片好心,就算手段不妥也无可厚非。” “不过是一点皮肉之苦,你又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若是我,定不会随意责怪无关之人,我会好好与陈慕雪讲道理的。” 呵呵,一个个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天天放的一嘴好屁。 她真该庆幸她那时还算讲理,没让她的“若是我”成真。 且别说她失去的是十分的容貌,就算她只是一个三分的丑八怪,跟被毁了容,也是天差地别! 她自从被毁了容,几乎没照过镜子,几乎不敢出门,每次顶着那张脸把人吓到,每每午夜梦回,摸着脸上的凹凸,她都恨意滔滔! 她又不是大法官,还分个主犯从犯? 陈慕雪、萧允承、周向荣……所有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修天道只是为了让自己保持克制,不至于被仇恨冲昏头脑,可从来不是要当圣母原谅他们的。 都别说毁容断腿陷害入狱这种大仇了,就连当年言辞侮辱过她,又或者抱团嘲讽过她的人,她也一个都没有忘掉。 差别就是像萧允承秦三狗这种深仇大恨,她会想尽一切办法,钻一切空子也要报仇,而其它人,她不会刻意去找,但若是哪天碰上了,也是要顺手报一报的。 宽容原谅,一笑泯恩仇,在她这,不存在!她连让仇人痛快死去都不会答应。 她努力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让自己受委屈的。 她这冷脸一走,把陆执戟吓到了,又想跟又不敢,对霍凌绝指着门:“怎么办啊?” 霍凌绝道:“没事,你坐吧,她不是冲着你的。” 陆执戟默默的回来坐下。 霍凌绝道:“假如那天,锦儿没去,楚无敌杀了你母亲,你可会为之前没杀楚无敌而后悔?” 陆执戟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霍凌绝一看就明白他的想法。 他会后悔,但若是再遇到这种事,他可能仍旧会手下留情。 因为在他看来,这女子没杀成,所以罪不至死,所以他就不会为了担心她以后卷土重来,就下杀手。 霍凌绝点了点头:“没事,你的想法也不算错,可能就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才会有这么多人喜欢与你交朋友,锦儿不会为此生你的气。但,锦儿的做法也没错,你说是不是?” 陆执戟叹了口气,蔫哒哒:“我知道,我就是一时没防备。” 霍凌绝拍了拍他肩,转头向秦云峤道:“云峤写封信给南安郡王,说说此事。” 这话完全是吩咐。 秦云峤心里虽然暗暗吐槽又不叫舅舅了,但这毕竟是为沈昼锦出气,所以面上倒是很快就应下了。 第252章 彻底闹翻了 秦云峤要传信,速度当然是很快的,隔天南安郡王下朝时,就有人过来,双手奉上了一封信:“王爷,我家主子有事情告知王爷。” 南安郡王皱眉:“你家主子是谁?” 那人道:“八皇子。” 南安郡王微讶,接过了信,拆开草草一看,脸色就是一变,他急道:“此事本王不知,本王回去查实,立刻回信给殿下。” “不必,”那人道:“主子只让小的把信送到,未说要回信,小的告退。” 他就直接走了。 南安郡王的脸色更是难看。 他执掌禁军,对八皇子如今管着的事情自然不是一无所知,也知道八皇子和太子,如今都在沈昼锦身边。 南安郡王就是这个时代的标准大家长,他对子嗣对传承都极为重视,能有自己的子嗣,沈昼锦对他有大恩!他感激不尽! 更别说,这是皇上亲自牵的线,这是皇恩浩荡!! 但同理,皇上会牵这个线,也明摆着表示皇上对萧允承不满,这个信号太明显了!他怎会看不出? 南安郡王本就不满当初母亲从自己族中挑人。 在他看来,就算真的要过继,也应该从萧家挑才对。 都不说姓氏宗族了,就只说,当初他在军中,萧家族人鼎力支持,出人出钱出粮,而母亲娘家的人,什么都没做过,等他封了王,又跑来捡现成便宜!! 可因为那时情形特殊,是紧急挑的人,老王妃一心拉拔娘亲人,极为坚持,他只能将错就错。 偏偏萧允承的性子,浮华纨绔,一身公子哥儿的毛病,他着实不喜。 而且连孝顺都做不到,老王妃死后,他不守墓不闭门,打着散心的名头,直接甩手一走,天下游玩,丝毫没有要承担责任的意思,后来终于回来了,又与当时的三皇子拜了同一个师父,就从来没为身为禁军统领的他想过。 他执掌禁军,本就不该与任何一个皇子走的太近,要不是武宣帝不是多疑的人,他都不知道萧允承这么一来,他要如何自处!! 现在,居然又派人刺杀沈昼锦! 沈昼锦本就身世离奇,炙手可热,她的徒子徒孙也是帝前红人,萧允承办出这种事情,简直就是把家族放在火上烤! 南安郡王越想越怒,直接回了郡王府,叫人把萧允承叫来。 萧允承正躺在榻上,拼命抑制着自己蜷缩起来的冲动。 狗再通人性,它的智商也不足以让它想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人却不然。 人对于苦难,从来都印象深刻。 他回来之后,一听到声音就忍不住要往角落里跑,会下意识的蜷缩起来,看到人弯腰就会吓的全身发抖,看到人伸手就会忍不住寒毛直竖,想叫,想咬他!! 他都快疯了。 外头叫了一声公子,萧允承全身一抖,好半天才哑声道:“何事?” 外头道:“王爷叫你过去,在花厅。” 萧允承皱眉半晌:“知道了。” 他慢慢的伸直身体,又调整了半晌,才出了门,原本俊秀的面孔上满是阴郁怨毒,走的时候,总是习惯的一走一拖,好像有一条腿使不上力气一样。 他走了一半,猛然察觉到不对,一下子停了下来。 不远处的花匠被他吓到,急远远的跪下请安,一边陪着笑。 而萧允承一看他笑,就以为他是在嘲笑他,当时就怒了,上前两步,把他一脚踹开:“滚!!” 老花匠被踢的当时就吐了血,一声不敢吭,就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周围的下人纷纷躲避。 如今谁不知道,公子回来之后,身边所有的护卫下人都处理了,都是跟了他好几年的下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连个说法也没有,怎不叫人胆战心惊。 萧允承很快就进了花厅。 不一会儿,两人的争执就传了出来。 萧允承如今,显然破罐子破摔了,声音大的吓人:“我说了!我没有!我没做过!!再说了,就算是我让雪嫣去的,又如何!好姑娘应该贤良淑德,安静温柔,那沈昼锦装神弄鬼,居然还舔脸自称一派祖师,扯这样的弥天大谎……你不要被她骗了!!” 南安郡王冷然道:“这是九霄门人都认可的事!九霄门人不是傻子!” “那又如何?”萧允承道:“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子,爹是堂堂的异姓王,为何要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南安郡王怒道:“她纵是平头百姓,你也不能无缘无故派人去杀她!更何况,愈是身居高位,愈当谨言慎行,方能不负君恩!且她与我有恩!她是王府的恩人!” 萧允承道:“我都说了我没有!” “不管你有没有,就算不是你亲口吩咐,你的下人做出这种事,你也难辞其咎!你离开王府吧!” 萧允承不可置信,悲愤大叫:“就因为我们之间没有血缘,你就罔顾父子之情,弃我如敝履?” 南安郡王沉默半晌:“对。” 萧允承怒不可遏:“你这么做,对的起祖母吗?祖母死去之后,我日日伤心难抑,而你,却已经把她老人家的遗愿给忘了……” 南安郡王平静的道:“你既然没忘了他,那你就去为她守墓吧!” 屋角的小凤凰无声的拍了拍翅膀。 沈昼锦在这边听的简直要笑死。 南安郡王的性子刚直又寡言,不会吵架,很多话他内心其实未必认同,但他明显是厌烦了,不想说很多话来解释,于是就用最简洁的话回答了。 于是听起来就十分噎人。 萧允承疯狂叫嚣,两人车轱辘话说了好几遍,南安郡王终于烦了,然后就叫了亲兵来,直接把萧允承绑了,送到了萧家祖坟,但是并没让人守着,他要走,也由着他。 然后南安郡王便直接对外说了,萧允承乃是母亲族中的侄子,并非王府的血脉,而他犯了大错,故将他赶出了府,并且请了族老来,把他从族谱中剔除了,并且说了,从此之后,南安郡王府与他再无半点关系。 旁人一听就知道了,这是闹翻了,再见到萧允承,不必给他面子,照顾他说不定还会得罪南安郡王府。 其实南安郡王这个做法,还是挺有担当的。 因为秦云峤没让他回信,所以,他就只能用这种大张旗鼓的方式处理这件事,好让他们在外头也能得到消息,而这个做法,尤其再配上南安王妃有喜的传言,其实会显得南安郡王有些无情,过河拆桥。 但即便这样,他也没提沈昼锦,就显得很有担当了。 第253章 打算一锅端了 萧允承被抓到萧家祖坟,气的发了半天疯,直打的地面飞沙走石,可没有人管他劝他,他自己就冷静了下来,然后就进宫求见了皇贵妃。 这一幕,小凤凰看到之后,沈昼锦也看到了。 小凤凰回去叨叨叨的跟皇上说了,武宣帝就吩咐了影卫盯着他们。 一看吩咐的是影卫而不是太监,沈昼锦就放心了,知道皇上这是故意的。 要知道,当年七皇子和萧允承,可是三狗子最忠实的狗腿子,灭门诛族的坏事没少干,萧允承那叫为爱痴狂,七皇子?就只能说是又蠢又毒了。 武宣帝这是打算一锅端了,萧允承纯粹就是上门送把柄的,毕竟是功臣之女,没个由头总不能凭空处置。 而皇贵妃那一边。 因为当年的事情办的隐秘,所以皇贵妃并不知道这个弟弟不是亲的。 七皇子秦屿与萧允承年龄相仿,从小关系也不错,连带着皇贵妃对他也不错。 现在武宣帝对皇贵妃,忽然就冷了下来,皇后出事之后,她一直以为宫务会交给她打理的,谁知到最后,却是德妃贤妃共理,更衬得她就跟个笑话一样。 皇贵妃也着急的很,只想让爹爹帮忙,可爹娘守着规矩,半步不肯多走,只劝她心思放宽……她要如何放宽? 她不争,小七怎么办! 皇贵妃心头有气。 等见了萧允承,听他哭诉了一番,更是满腹怨怼。 她身在深宫,消息不畅,只听萧允承的一面之词,以为只是雪嫣刺杀唐时锦,然后郡王爷生气了,顿时就觉得十分小题大作。 她对沈昼锦一直就十分不满。 当初吴本善被三皇子抢先一步,也就罢了。 后来,九霄门人司和光来此, 收了不少门人,却不肯收七皇子,说他心性不正……当面说一个皇子心性不正,真是好大的胆子! 皇贵妃面子丢大了,直恨的牙根痒痒,却是毫无办法,自此对九霄门人着实厌恶,对号称九霄祖师的唐时锦更加厌恶。 如今新仇旧恨齐上心头,低咒道:“爹爹真是老糊涂了!!娘都多大岁数了,还敢怀身子,真是不要命了!!” 萧允承苦笑摇头:“我也是担心爹娘,偏偏爹在气头上,不肯听我说。唉!旁人不知,姐姐你总该知道,我向来不是个贪图富贵的,我若真是贪图王府的富贵,又岂会日日如闲云野鹤,天下游走?” 皇贵妃深以为然:“对啊!明摆着的事!我真是不知道爹娘在想什么!” 两人各自吐槽了半天,然后萧允承才道:“那,姐姐,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皇贵妃想了想,胸有成竹的道:“倒也简单,如今,不管那个沈昼锦是装神弄鬼,还是真的九霄祖师,但九霄门人只要认,她就是真的!听说太子和八皇子,此时都在她身边……待本宫求了皇上,让小七也过去,你也跟着过去。” 她微微一笑:“既然是你的手下得罪了她,你就以请罪的名头过去,到时候她要如何,你就受着,等她消了气,你看机会合适,再把小七介绍给她认识。” 她凑近些,声音压的很低:“太子年纪大了,又是个迂腐的性子,小八脸都毁了,又如何去讨人喜欢?而本宫的小七,却是未过弱冠的少年郎,又生的如此俊秀,文武都是好的……你想想,那沈昼锦既然有前世的记忆,就不能把她当孩子待了,只要是女人,哪有不喜欢少年郎的?到时候,小七得了她喜欢,她的一切,都是小七的。” 她志得意满的一笑,又掏心掏肺的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你好生帮着小七,本宫好,你才能好,你放心,到时,姐姐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的……” 萧允承又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双拳紧捏,身体也微微发抖。 可是咬牙许久,还是强行忍耐了下来,道:“姐姐放心,我,我会的。” 皇贵妃点了点头,含笑坐直,扶了扶发上的步摇:“那本宫先去求见皇上。” 她就换了衣服去了,然而,武宣帝根本没见她。 御书房里,小凤凰叨叨叨的把刚听来的话学说了一遍,一边吐槽:“这个女人,一听就是个坏家伙!!” 武宣帝点了点头。 其实不是坏的问题,是蠢。 盘算的倒是挺好,把别人都当傻子了。 但他并不想让七皇子去唐时锦那儿,所以,皇贵妃来求见了两回,他都没见。 本来皇后倒了,就是皇贵妃地位最高,可接连两次,皇上连面子情都不给,皇贵妃在后宫,是真成了笑话了。 皇贵妃这下子也顾不上别的了,叫七皇子出了一趟宫,想叫王妃递牌子进宫来说说话,看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前脚把七皇子打发出去,后脚,太监就来传他。 皇贵妃只得自己去了,然后就顺利的见到了武宣帝。 武宣帝对自己的女人孩子,向来很宽容,皇贵妃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前世今生这种事情的,所以看武宣帝态度还好,她就松了口气,顺势把自己计划的事情,求了皇上。 武宣帝只道:“你当真要如此?” 皇贵妃连忙解释:“臣妾是觉得,小七也大了,也该出去历练一下……” 她还没说完,武宣帝就摆手打断:“既如此,便去吧。” 皇贵妃急谢恩退下。 武宣帝望着她的背影,眼底黑沉沉的。 如今,那些事情还未发生过,但,在这个过程中,很多人,也包括七皇子,暴露出来的那种……心中丝毫无国无父无母无百姓,甚至毫无人伦道德的内心,着实叫人厌恶之极。 前世皇贵妃去世的早,没有什么过失,所以他一直手下留情,可是如今看来,七皇子长成那个样子,不是没有缘由的。 半晌,武宣帝沉声道:“是朕之过。” 他是自言自语,荣四平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劝道:“皇上,那时节,按下葫芦起来瓢的,天下多少事儿等着皇上处置,奴才记着,那会儿皇上一天也就能睡一两个时辰,时不时就通宿达旦的,着实是分身乏术……皇上也莫要太过自责了。” 武宣帝神情复杂,摇了摇头,没再多说。 皇贵妃回了宫,倒也松了口气。 心里颇有一种“你们不管我,我还不是把事情办成了”的自得,只想等着王妃进了宫,发个小脾气。 没想到七皇子回来的时候,惊惶失措,一进门就道:“母妃,不好了,外头都传着,说萧允承不是外祖父的血脉!” 皇贵妃吓了一跳,猛然坐直:“什么??” 七皇子道:“据说他是曾外祖母族里的人,是因为当时外祖母生下的孩子夭折了,才临时抱来顶上的。如今,外祖父已经与萧允承公开决裂,前天才开了祠堂把人从族谱里划掉了,并且不许他再进王府。” 皇贵妃惊讶极了,半晌才怒道:“他,他竟敢哄骗我!” 第254章 吾与城北徐公孰美 七皇子道:“而且我还听说,沈昼锦向国库捐了一千万两白银。” 皇贵妃瞠目结舌:“一千万两……” 她霍然站起,在室中来回走着,又惊又怒又怕:“糟了糟了……怪不得皇上今天怪怪的,他一定以为我是知道了这些,还要这么做的!!可我根本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她彷徨无计,又想去求见武宣帝,但武宣帝没见,倒是荣四平出来,道:“皇上口谕,七殿下即日动身,另,皇贵妃禁足,无谕不得出。” 皇贵妃当时就摇了一摇,险些瘫软在地。 而这会儿都下午了,七皇子领了口谕,只能急急收拾了一下,带着萧允承离开了京城。 沈昼锦没追后续,但后来,武宣帝还是让小凤凰跟她说了。 沈昼锦听的十分无语。 其实七皇子长的不错。 皇贵妃长的就很美,七皇子肖母,长的也挺漂亮。 但再美的皮囊,内里是个恶毒草包的话,也美不到哪儿去,所以她一直觉得他和三狗子、萧允承一个比一个面目可憎。 没两天,秦云峤也得了信儿,跑过来跟她说了。 沈昼锦只点了点头,秦云峤凑过来,八卦了一句:“你见过七哥吗?” 沈昼锦嗯了一声,秦云峤立刻道:“吾与城北徐公孰美?” 他本来是不好意思直接问,就随口用了个典,用完了才发现不妥,毕竟邹忌这话问的是妻妾。 还没等他描补一二,沈昼锦已经露出了十分无语的神色,道:“你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跟这种东西比?这种恶心玩意儿,说他禽兽不如,都侮辱了禽兽。” 这话?秦云峤诧异了,但一看她神色,也没多问,就迅速岔开话题:“这两日,感觉好像暖和了一些。” “是啊,”沈昼锦也道:“一天比一天暖和了。” 她偷偷用温度计看着,确实是一天比一天暖和,到了三月底,就到了零下十度左右。 按着前世的记忆,大约四月中旬,温度就能恢复正常。 提前几天,陆执戟几个人,就拿着讲稿过来找她看。 因为土豆是百姓没见过的物种,哪怕简笔画再详细,大家到时候只怕也不敢下刀,肯定会有……比如用什么样的刀啊,刀洗不洗啊,切的不光滑行不行啊,芽眼有两个行不行啊……诸如此类的提问。 所以霍凌绝提前就安排好了,选出一些人过来学,从种到储存,所有的要点,从头到尾的讲一遍,然后再让这些人,两人一组,去教下头的人。 陆执戟和霍凌绝挑出来的几个影卫,就属于第一拨人。 沈昼锦看了看他写的记录,各要点全都写全了,土豆什么的,她还真种过,于是她当场操刀给他们讲解,而且还在屋里弄了一堆土,现场种上,最后还支起大锅,亲自动手,给他们来了一个土豆全宴。 所以就说社会为什么要发展?因为这年头,啥都没有,想给他们来个经典的番茄土豆炖牛腩吧,没番茄没土豆也没有牛腩。 但如今陆执戟也学乖了,不再大呼小叫的问这是啥那又是啥……所以沈昼锦就掩耳盗铃儿响叮当的,炖了一大锅,然后又来了一个饭店必点的土豆丝,加上干锅土豆、排骨土豆,大家围坐桌前,一人捧着一碗白米饭,吃的不亦乐乎,一边吃一边还评价:“好吃!” 沈昼锦道:“小土豆可以直接煮熟或者蒸熟,蘸一点椒盐就可以当饭的。” 秦云峤道:“收了可以再种一茬?” 沈昼锦点了点头。 这边平时的温度比较合适,冬天不冷夏天不热的,她估摸着应该可以再种一茬。 秦云峤就道:“那挺好,你不是说两个半月左右就能熟?四月底若能种下去,熟了之后,八月再种一茬,吃到过年。” 陆执戟几个人功课都做的足,演讲稿背的滚瓜烂熟,立刻反驳:“不是不能连作?” “我知道,”秦云峤一边点头,一边又想起来,转头跟霍凌绝道:“你说,我给父皇写信,让这边的官府下告示,鼓励开荒,父皇会答应吗?” 沈昼锦忍不住抢答:“会,但他会说他没钱。” 霍凌绝嘴角带笑,道:“你正式上折子就是,明着来,也是你一份功劳。到时候,可以这样,自四月到七月,家中每个成年男子名下开荒一亩,官府验收之后,就返还欠条,当初所欠的种子就不必还了。” 沈昼锦:“……” 习惯了……才怪!! 你们这些啃老的逆子!! 沈爸爸愤怒的挟走了他碗里的排骨。 然后他挟一块,她就挟走一块,接连挟走了好几块。 霍凌绝一边笑着,一边拿起公勺,给自己浇了一勺汤,沈昼锦筷子都伸过来了,然后一顿。 陆执戟几人一边装模作样的吃,一边都偷看她要如何,沈昼锦觉得不论怎样她都输了,于是她抓住他的碗,又给他舀了两勺。 霍凌绝笑着捧住冒尖的碗,默默吃着。 陆执戟看了看菜盆,小声嘀咕:“你们俩是不是假装吵架,合伙骗排骨?” 沈昼锦没吱声,然后他继续嘀咕:“这么好吃,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上。” “哎,有一次看到别人吃剩下的红壳子,我就着那味儿吃了三碗米饭。” 他偷瞄她,“我还这么年轻,难道余生只能回忆了吗?” 沈昼锦:“……” 她只能道:“明天再给你们做!” 陆执戟大喜:“锦儿就是仗义!!做点那种红壳子的行不行?” 小龙虾? 沈昼锦斜眼道:“看你表现。” “放心,”陆执戟非常自信:“我一向是表现最好的!” “那好吧,”沈昼锦道:“那给你一个任务,你给我找一家靠谱的大商贾,商路铺的比较开,人品也过关的那种。” “大商贾?”陆执戟想了想:“成!” 说是找大商贾,但这阵子大家还真没空,陆执戟带着一帮人,就用沈昼锦这种教学方式,一拨人从头到尾的教一遍之后,再把教学用的土豆吃掉,并且也不忘跟他们交待清楚,长芽的土豆不能吃,有毒。 因为这个活儿女子也能做,所以沈昼锦自己也去讲了两天课,吃晚饭的时候,她忽然觉得不对了:“怎么不见小绝?” “哦,”秦云峤道:“他回去考府试了。” 沈昼锦:“……” 用不用每次都这么偷偷摸摸?? 她又不是老妈子,她催师兄是因为对师兄没信心,但她对他还是很有信心,不会催他的。 第255章 不愧是武宣帝的臣子 霍凌绝去参加府试,一去好几天,这边到了四月十五,天气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官府一声令下,早已经做好准备的众人,立刻有条不紊的进入了春耕阶段。 今年虽然经历了一场寒冬,春耕也晚了许多,但大家心里有底,还都挺高兴的,一伙老庄稼把式们,一边干活,一边还嘟嘟囔囔的背着教的种土豆口诀,不时的互相说笑。 沈昼锦出去转了一圈儿,秦木过来找她,说皇上的人过来了。 沈昼锦无语:“这时候了又过来了?” “是,”秦木道:“说是过来的时候,各村转了一圈,学了学如何种土豆,然后才过来的。” “各村转了一圈?”沈昼锦奇怪了:“是个文官?” “对,是文官,户部的侍郎。” 因为武宣帝之前提了一嘴,所以她还以为会给她派龙骧卫来的,但最后来的,却是户部的侍郎云广森。 哪怕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沈昼锦也没有多想,一直到看到了云广森本人。 她心里当时就是一惊。 这个人,当时云重焰死后,他来找过他的,他是云重焰的爹啊! 因为这是云重焰的心病,所以她从来没问过他娘去找的那家人在哪儿,叫什么,但前一世,“小老鼠”死后,这个人来找过他,她见过一次,算起来,是两三年之后的事情了。 但当时她只是从下人口中,零星听了一些事情,拼凑出了一个真相,具体的她也不知道,不知道他为什么把云重焰遗弃,又是如何知道云重焰的母亲是被换的。 她仔细打量了他两眼。 云广森留着胡须,相貌清矍,漂亮的丹凤眼倒是跟云重焰挺像的,但是看着年纪不小了,最少有个五十来岁了? 云广森是朝堂中历练过的人,一见沈昼锦的神情,就发现不对。 于是寒暄过后,他便问:“郡主认识臣?” 他问的十分直接,沈昼锦倒是笑了,问他:“皇上叫你来干什么?” 元广森也不追问,就顺势换了话题,道:“皇上听闻郡主在此试种新粮,命臣前来协助,或可取新粮去别处试种一二。” 呵,真不愧是武宣帝的臣子,讨东西讨的这么熟练。 沈昼锦也没说什么,就点了点头:“那你们先四处看看吧。” 元广森连忙应下:“是。” 沈昼锦就先出来了,想找秦云峤。 结果出来一转,老远就见一骑马儿飞也似的驰来,回头看时,马上少年,乌发玉面,风姿如玉。 沈昼锦就站住了,等着他过来,霍凌绝远远就跃下马,整个人往前一冲,撞在她身上,又抓住她手,含笑道:“等我?” “不是,”沈昼锦丝毫不解风情的道:“我找小峤。” 他也不生气,道:“找他做甚?” 他一说,沈昼锦倒是想起来了,就问他:“云广森,你认识吗?“ 霍凌绝道:“云广森?那不是云重焰的外祖父吗?” 沈昼锦吃了一惊:“外祖父?不是他爹?”怪不得她觉得有点老! “不是,是外祖父。”霍凌绝也不管马儿,就牵着她手往回走,一边道:“我查过他们。他那个假儿子元楚风,当年的时候,元夫人,就是换了女儿的那个妇人,大约是心虚,怕将来暴露了,一心想让他娶高门女子,那时候元广森还是个微末小官,居然敢去勾搭康平郡王的女儿,但据说郡主对他不假辞色,元楚风便出了昏招,具体什么昏招我倒没查。只听说,王府少爷知道此事之后,气愤不已,就设局让他迷上了一个青楼女子,元楚风全无所觉,当时便泥足深陷。” 他想了一下:“听说这元楚风把那青楼女子养在外头,后来娶了亲也仍是暗中养着,一养就是十来年,据说青楼女子不易有孕,元楚风花了大手笔为她调养,结果最后生出来的孩儿是半个的,就是只有一条胳膊一条腿,把稳婆吓疯了,传为妖孽,由此,这件事情才暴了出来,又不知怎么,才把这千金换外男的事情暴露了,而元广森又花了诺大工夫,才终于找到了他孙儿最后待的地方,找了过去,却已是迟了。” 沈昼锦问:“他只有这一个儿子?” “倒也不是,”霍凌绝道:“他还有一个嫡子一个庶女。” 沈昼锦道:“也就是说,那妇人用女儿换了儿子之后,还又生了一个儿子?” “对,”霍凌绝道:“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那妇人最后才敢说出来吧……而且很多事情,冥冥中皆有定数,譬如这妇人的第二个儿子,可能因为是‘真’儿子,所以溺爱无比,养的文不成武不就,性子娇纵极了,名声不好,听闻二十几了还未娶亲……” 沈昼锦又点了点头。 说真的,他家里人不成器,她倒是松了口气,她问:“假儿子又生孩子了吗?” “这时候应该还没有,”霍凌绝道:“我查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但因为元楚风迷恋外室,与夫人关系不好,一直没有子嗣,最后外室生出来,就是那个‘妖孽’了。” 沈昼锦更放心了。 她一直没有跟云重焰提这个,就是隐隐有些担心。 一个是因为他家是用女儿换了个儿子,说不定有的人家会想将错就错;第二,她也担心云重焰不会说话,那家的人会嫌弃。 虽然她可以仗势逼人认亲,但如果那家人内心嫌弃,云重焰一定能察觉到,那还不如不认,不如就当没有这回事。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祖父居然来了。 沈昼锦就催他:“你去跟元广森接触一下,看看这个人怎么样,我先写封信。” 霍凌绝点了点头。 沈昼锦回去想了想,就把信写给了谢思危,让谢思危好生跟云重焰说说此事,然后看他的意思,要不要挑明,要不要认,全都随他。 出来把信交下去,见秦云峤出来,又交待他再去查查。 元广森本来是想拿了土豆就走的,但沈昼锦扣着他,一直没让他走。 而那边,谢思危接了信,就过来找云重焰了。 云重焰这孩子,乍见的时候看着冷,其实只是不擅交际,人乖的很,又腼腆,这些日子一直跟着边军练兵,大家都挺喜欢他。 谢思危就把他叫了过来,把事情跟他说了说。 云重焰吃了一惊,然后就蹲下,在地上写:“我娘当年……” “你别多想,”谢思危道:“听师父的意思,你祖父是个正直的人,当年的事情,你祖父必定是不知道的,是你那个祖母,怕事情败露,所以才把你们赶走的。” 云重焰默然不语。 他当时虽然年纪还小,但那样的羞辱,可真不像内有隐情的。 外祖父如何不知道,但对这位外祖母,他是一点好感也无。 他没想多久,就极为坚定的摇了摇头,在地上写道:“我的亲人,只有师父、师兄、师姐。” 第256章 喜当爹 谢思危有些诧异。 他以为他一定会纠结一会儿的,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决定了。 这孩子大约是太容易满足了,如今的生活对他来说,已经圆满了,所以他并不奢望其它的。 也可能是不敢奢望其它的。 谢思危也不劝他,就道:“既然这样,那这事就先放放吧,等你长大些再说。” 他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了。 沈昼锦那边,无所阁的信儿也传了过来。 云楚风果然养了个外室,外室如今就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估计等云广森回去,都要生了。 要照这么算的话,事情很快就要暴露,而云广森足足花了快两年才找到当年的云重焰? 霍凌绝安慰她:“你要这么想,云重焰流落民间,本来就是极难查访的,而且他母亲去世之后,留下了一个几岁的孩子,活下来的可能性非常小。云广森足足两年没有放弃追查,是很坚定很有担当的做法了。” 沈昼锦一想,倒也是。 于是云广森被留了好几天,一直在猜测到底怎么回事,到最后,沈昼锦什么也没说,给了他土豆,就让他们走了。 倒是霍凌绝,堪称直白的跟他说了句话,“云大人,你难道不觉得,令郎与你长相不甚相似?” 这话一说,就差直接说他喜当爹,云广森脸都要绿了,然后他又道:“大人回京之后,最好及时查究,及时控制,避免古怪消息传出,声名扫地,仕途堪忧。” 云广森脸色不好,但还维持着风度,问:“古怪?” 霍凌绝点了点头,“对,古怪。” 他没再多说,云广森居然也忍住了没再多问,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两边拱手作别。 霍凌绝只是看他人还不错,点拨他一句,他若能控制住妖孽传言是他的本事,若不能,也是他的报应。 这会儿,种土豆的法子,大家已经彻底掌握了,陆执戟几个人也闲下来了,然后他就跑来跟沈昼锦要饭了。 沈昼锦也没赖帐,瞅了个时间,就几个自己人,关起门来,拿了一些麻辣小龙虾、蒜蓉小龙虾出来吃,还拿了些红白葡萄酒给大家喝。 像霍凌绝秦云峤在现代都还算未成年,但如今都算大人了,因为他们都修武道,不比普通人,所以沈昼锦也没管他们喝酒。 如今外头还没有蒸馏酒,一般的酒也就七八度,她拿出来的葡萄酒,在现代算低度了,但也有十一二度,喝起来甜香满口,十分过瘾。 而且小龙虾这种东西,就得边吃边聊。 所以一边吃,陆执戟就道:“锦儿你收我当徒弟吧?我想一辈子跟着你。” 沈昼锦拒绝了:“不要,我不想收一个天天盘算我东西的徒弟。” 陆执戟哦了一声,一边咬着虾壳一边回头:“凌绝,你收我当徒弟吧,我想一辈子跟着你们。” 霍凌绝拒绝了:“别,我不想收一个天天盘算我夫人东西的徒弟。” 他说的太理所当然了,一静之后,大家都忍不住笑了,沈昼锦笑道:“你还好意思吃,我让你给找个商贾你都没找着。” “我找着了!”陆执戟立刻道:“我找着了,但是连城说你要大商贾一定有用意,所以让云峤先派人查查,查着没问题再跟你说!” 沈昼锦问:“是么,是个什么人?” 陆执戟还不怎么会剥,一边上嘴咬,一边简单说了说。 这一家叫通达商行,祖籍蜀州,本来是镖局出身的,后来家主于通达不知道怎么动了念头,觉得与其保别人的商路,赚不了几个钱,不如自己做,于是他们就开始做米粮生意了。 因为于通达身手不错,家里儿子弟子也多,敢跑长路,平时常在雍州、蜀州、晋州三处来回,所以渐渐的,倒也积攒下了一些身家。 沈昼锦点了点头。 秦云峤道:“我才让人去查查,还没回信。” 他问:“你要干嘛?” 沈昼锦叹道:“我要想办法赚钱啊。我在想,就水泥这个,一个州签一个商贾,到时候把方子交给他们,水泥这东西,不止是能修路,还能盖房子修堤坝,用处很多,走薄利多销的路子,生意很好做的。” 她在救下师父师兄,又与霍凌绝重逢之后,其实一直有点懒洋洋的,有一种,已经别无所求了的感觉。 但现在,啃老的逆子太多了,虽然她确实有金山银山,但只出不入,于是她又有了紧迫感,准备再次开始仓鼠屯粮了。 霍凌绝皱眉道:“但若有制法,朝廷只怕……” “我知道,”沈昼锦道:“到时候也给皇上,但没必要保密,朝廷也用,民间也可以用。” 秦云峤道:“但那样,方子只怕不好保密。” “无所谓,”沈昼锦道:“各处商贾顶着我的名头,顶个三五年没问题,就算真有人私下里做,也影响不了多少。这东西啊,不可能高价卖的,所以,真要做,摊子铺小了赚不到多少,摊子铺大了就很难保密,不必太担心。” 秦云峤点了点头。 霍凌绝拍了拍她手臂:“煤矿这边,明年就能赚钱了,之后会一年比一年赚钱。” 沈昼锦点了点头:“我知道,但现在不是没赚么。” 霍凌绝失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沈昼锦又道:“小峤,还有个生意,我也可以跟你谈谈。” 秦云峤嗯了声。 她就道:“我有办法,可以传信件。我是这样想的,我可以制作一些信箱,在每州、每县都放上,然后每个人只需要支付少量的费用,就能把信件放进去,怎么传你们不用管,总之你们就出一些人……” 秦云峤当时就听住了,手都停了。 沈昼锦续道:“譬如说雍州吧,雍州的负责人,就每天早上几时打开信箱,取出信件,然后把信件按着地址,分放到各县的信箱里。各县的负责人,再每天早上取出来,然后就得人工了,到处送一下。” 秦云峤道:“只能传信吗?” 沈昼锦想了一下:“差不多吧,信件比较轻。” 其实就是小型的传送符了。 若是小世界天道强横,这种高于这个世界的符,就刻不出来,但趁现在天道给她大开绿灯,那这些手段,不用白不用,反正不管用什么方式,信息通达,国力强横之后,就会反哺天道。 整个大盛有几百个县,一个县一出一入得两个信箱,那就得一千多个信箱,对她来说,也就是刻一千多个符的事儿,但刻符不比画符,一天也就能刻几十个,要刻一两个月。 然后霍凌绝道:“那如果从京城、或者江南,运粮到边关,可以用这种方法吗?” 沈昼锦不由得一愣。 她想了想,道:“不太好办,除非分批运。可是,你确认这样好?” 霍凌绝也有些犹豫:“我,不确认。” 陆执戟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好?不是说运粮很难,又容易出事,那能飞过来,不是很好?” 第257章 没好处休想我干活 沈昼锦道:“因为,如今已经接近末法时期了,如我这样的人,这样的手段,之后很可能不会再有。所以这种方式用的太多,会带来错误的引导。再说了,由简入繁易,由繁入简难,大家如果习惯了这种方式,再回到原本的方式,就会格外不能忍。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把现有的,能长期使用的方式去优化改良。” 陆执戟道:“那信怎么可以?” “因为信箱这种事情,动静小,大可以私下运作。绝大部分人,不会管你是如何运的,不会守你十二个时辰看你开不开箱,所以他们不会知道你是用什么方式运走的……而且当几十年之后,不能用了,世上可能就有了更便利的交通工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就是说,即便传信不用牛马,但大家还是用的着牛马的,不会耽误大家想改良的想法,不会耽误社会发展。” 陆执戟恍然点头。 其实沈昼锦后续还有很多想法。 譬如说,她可以给皇上和边关守将单独的信箱,到时候各处边关军情,今天打完仗明天皇上就能知道,对武宣帝这种神将出身的皇上来说,多好? 又譬如说,开线上,不对,箱上书店?? 可以在信箱里挟一些通知之类的,让开箱的人拿出来贴出去。 她空间里有从末日位面带来的,晶核动力的大型打印机,如今书、纸可都贵的很,战乱之后,有许多典籍也都散佚了,她可以大批印书,别的不说,到时候带注释的四书五经一出,谁与争锋? 又又譬如说,来个报纸? 天下信息齐集的报纸……哎,不行,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舍得给秦云峤了,应该等她去了京城自己整。 秦云峤道:“我写信问问父皇,我觉得这事,父皇可能不想让我做。” 沈昼锦立刻丢下虾壳,跟他道:“你跟皇上说,就说我说的,这次再不给我分成,我不干的,我真的不干的,我后续有很多想法,没好处休想我干活。” 秦云峤笑道:“知道了。” 陆执戟又催她:“还有什么好玩的?” 沈昼锦道:“你怎么说也是曾经跟无所阁打擂台的人,我说这么半天,你只听着好玩了?” “嘿,”陆执戟也有些不好意思:“生意又不是我做,我也就听个乐。” 沈昼锦摆摆手:“没有了,先做着吧。” 她也吃的差不多了,想玩会儿手机,现在手机不能拿出来,她就脱掉手套洗了手,拿了一本小说出来,一边捏着嗓子道:“小绝哥哥……” 座上几个男人无不虎躯一震。 只有霍凌绝异常淡定:“自己剥。” “哦,”沈昼锦做势要去端盆子:“那大家都别吃了。” “别啊!!”陆执戟一手摁住,看着霍凌绝,小嗓子比沈昼锦捏的可细多了,还眨眼:“小绝哥哥,你就帮她剥吧,人家还想吃呢。” 霍凌绝:“……” 他笑骂:“你们想把我恶心的吃不下去是不是。” 然后沈昼锦就把盆放下了,坐在旁边看小说,霍凌绝吃上三五个,就给她剥一个,沈昼锦有一搭没一搭的吃,几个人继续东拉西扯的闲聊。 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大家都吃的心满意足,各自洗了手散了。 隔天无所阁的信儿传过来,说那个通达商行不错,沈昼锦就见了见那个人。 来的人是于通达的第三子,叫于兴隆,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样貌端正,笑容满面,一看就是个擅交际的。 沈昼锦跟他聊了一会儿。 于兴隆身上,江湖气已经不浓了,颇有几分商贾的识时务,态度谦卑又周到,挺讨人喜欢。 沈昼锦比较喜欢跟这种人合作,比起孟家的清高斯文,这种处事灵活肯低头,又有弦儿崩着不会行事肆意的,才能走的长远。 沈昼锦就直接跟他道:“我叫你来,是想跟你们做个生意。你到雍州也有几日了,可见过我们修的路?” 于兴隆的眼亮了亮:“自然见过。” 沈昼锦道:“我准备找一些商贾,售卖水泥……” 她简单把事情说了说,一边又道:“这种,我要抽三成利,但只抽三年,但是这利钱,我不要金银,我想要譬如瓷器、玩物、吃食、草木之类的,当地的特产,抵这个利。” 她一边说,于兴隆就连连点头,等她说完了,就起身恭敬的道:“多承沈师看重,通达商行感激不尽,到时咱们一定上心干,沈师放心便是。” 竟是一句没多问,就直接应了下来。 这样的,沈昼锦就比较喜欢了,虽然做生意,细问问并不是错,但她坐在这儿,怎么还不能顶一个品牌效应了? 沈昼锦就点了点头,道:“那你们自己看,是做雍州还是蜀州,然后咱们立个契书。” 于兴隆虽然年轻,但显然也是习惯了做主的,就道:“那便蜀州罢,多谢沈师照应。” 江湖人就是痛快,两人利利索索的就把一切商定了,把协议签了下来。 然后沈昼锦把准备好的方子和用法给了他们,而且水泥还有一些添加剂,增强的防裂的种种,这种很多现在不好生产,就让他们直接拉回去,不需要全添,可以分两种卖。 然后沈昼锦直接把秦云峤叫过来,把这协议和方子用法之类的,都给他看了,准备直接把这个事情委托给无所阁去办。 到时候,让无所阁找地方贴个告示,说说这边的状况,介绍介绍水泥,若商家有意,就让无所阁查一查,合适的就替她签下来,省得她到处跑,也不用操心了。 秦云峤坐在那儿,把方子什么的都抄了下来,一边道:“你放心,我一定让他们好好查,找靠谱的商贾办这事。” “我当然放心,不放心就不找你们了,”沈昼锦道:“对了,都这么久了,怎么那谁还没来啊?” “这事……”秦云峤脸上露出一丝复杂来,凑过来道:“这事吧,还挺……咋说呢,还挺不好说的。” 沈昼锦顿时很感兴趣,也凑近些:“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七狗子和萧狗子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