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海航(西幻人外,1v1)》 (1)死亡 蒂安娜,塞赫里王国第四位公主,国王与王后期盼目光下长大的联姻工具,在嫁给骑士长的第二年便因被人迫害而亡。 死前的最后时刻,蒂安娜脑海里快速地闪回过自己这短暂而梦幻得荒唐的一生。 在她出生之前,塞赫里已经有过叁位公主,然而大公主与二公主皆在不满十岁前,便接连感染痨病而亡。 第叁位公主则是因王后意外早产,还未曾睁开眼看一看这人间,也不幸离开了人世。 只有蒂安娜,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也注定不能顺利长大成人的情况下,她平安地在王宫长到了十六岁。 在这十六年里,蒂安娜从未离开过金碧辉煌的王宫一步。 她犹如一只漂亮柔弱、且被束缚住翅膀的鸟,她身边的所有人,包括她的父母、服侍她的侍女,都害怕她出现任何不可预测的意外,从而竭尽所能地保护着她。 以至于蒂安娜在王宫的那些年,一直保留着宛如孩童般天真烂漫的性格。 但就在她十六岁那年,事情发生了转机。 “圣里罗教”的主教所罗门在宫中花园见到了蒂安娜,彼时她兴致勃勃地坐在秋千上,纤柔的双手握着缠满了修剪过的绿藤蔓的秋千索,由身后的侍女推着她自由而惬意地在空中飞荡。 她高高地飞跃在空中,迎面的春风拂过她柔美红润的脸颊,温暖的日光照耀在她金子般闪亮的柔顺长发上。 精致华丽的天蓝色裙摆在空中飞舞,满园名贵的红白玫瑰与昂扬的紫罗兰盛放在她脚下,云蒸霞蔚,花团锦簇,但令所罗门驻足的,是蒂安娜脸上那抹纯洁天真得犹如稚子的笑容。 那是从未见识过世间险恶的人才会有的笑。 所罗门脸上戴着半抹金色面具,身穿一袭白色金纹教堂礼服,他站在宽长的宫廷道路上,远远地看着蒂安娜坐在秋千上,从高空落下的场面。 他身后的司祭约翰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主动道,“那是国王的第四位公主,蒂安娜·古斯塔夫,今年十六岁,听说一直养在城堡里,从来没出过城堡一步。” 这也很好地解释了所罗门为何从来没有在教堂见过她。 所罗门平静地收回视线,没有人看见过他被面具遮住的上半张脸,空灵深远的低沉嗓音缓缓响起,所罗门道,“教堂需要一名纯洁无上的圣女。” 约翰闻言,恭敬地低下头,“我明白了,主教。” 圣里罗教是塞赫里王国律法唯一允许存在的宗教,几乎全国的百姓都信奉圣里罗教,教会拥有着绝对的权力与财富,国王无法拒绝所罗门要将蒂安娜当作圣女化身的提议,至少现在不行。 这之后,蒂安娜第一次离开了皇宫。 她来到王都最大的教堂,独自一人赤脚走了进去。 教堂恢弘富丽,神圣肃穆,墙上和挑高的白色大理石拱顶雕刻着繁复精美的神像,但不知为何,里面却昏暗寂静,墙上的蜡烛并没有点燃。 所有的光线来源,就只有最里侧、正对着教堂大门的墙壁上雕刻着圣女像的彩色玻璃花窗。 玻璃花窗前,一座一米高的雕塑台上,立着一尊与人同高、圣洁高雅、悲悯世人的圣女雕塑。 蒂安娜走进教堂时,正对着圣女像。 圣女赤脚而立,她头戴白纱,低头俯瞰,蒂安娜窥不见其真容,却知她一定在抿唇微笑。 她身上柔和纯美的气质令人动容,仿佛深沉的爱人与慈祥的母亲包容着世间的一切。 这让蒂安娜觉得自己充满了罪恶,又仿佛被她所洗涤。 外界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花窗,照射在洁白的圣女雕像上,使其背后闪耀着令人目眩的光亮。 更多穿透玻璃的斑斓光线照落在地面上,在洁白的地面形成了一大幅惊奇的漂亮图画。 而就在那图画中央、圣女像前,身着白色金纹礼服的所罗门手持一把金色权杖,背对着蒂安娜,仰头安静地看着圣女像。 蒂安娜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绚烂神圣的场面,她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脚掌小心地踩在一尘不染的地面,穿过一排排空荡荡的长椅,走向了所罗门。 她按照约翰教导她的礼节,低下头,屈膝跪在了所罗门背后,她小心翼翼地、恭敬而又虔诚地开口,“主教大人。” 蒂安娜的声音足以匹配她的美貌,仿若夏日清凉的泉水相撞,优雅动听,。 每个听见她声音的人都忍不住露出沉醉的表情,然而所罗门却一如既往的沉着,面具遮挡住他的容颜,叫人察觉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他转过身,看着跪在他脚下的蒂安娜,目光平静地扫视过她纤细干净的后颈,举起权杖搭在她的左肩,轻轻拍了一下。 仿佛骑士授封仪式。 静如冬日湖水的平静声音自头顶传来,“蒂安娜,从今日起,你便是教堂的圣女。” 蒂安娜听见所罗门的声音,忍不住抬起了头。 首先入目的,是一头披落身前的银色长发,蒂安娜眨了眨眼,继续往上看去,当她宝石般的蓝色双眼与金色面具后沉寂的银色眼瞳相对,她感觉自己被一只手死死攥住了心魂。 那银色的眼睛仿佛拥有魔力,在与之相视的一瞬间,蒂安娜难以自持地低下了头,再次跪拜在所罗门的脚下。 从那以后,蒂安娜便从皇宫搬出来,以圣女的身份住进了教堂。 圣女并不需要以真容视人,蒂安娜也不需要每日都待在教堂,只有每月的最后一日,她才会出现在教众面前。 那日她会扮作圣女像的模样,身穿白裙,脸上戴着洁白的面纱,赤脚安静端庄地站在圣女像前,以特意被所罗门调教过的温柔声音安抚每一位前来祷告的教徒。 圣女的身份是个秘密,除了极少的人,没有人知道教堂里的圣女是他们的公主,蒂安娜。 蒂安娜在做圣女的期间,是她人生中最自由的时候。 所罗门教会了她许多东西,很少拘束她,他给了她在王宫中不可能拥有的自由。 除了每月的最后一日,其他时间蒂安娜都可以离开教堂。 所罗门似乎并不害怕她在外受伤,而无法继续担任圣女的化身,因为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找到一位如她一般的少女替代她的职责。 在蒂安娜做圣女的叁年里,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然而变故总比她想象中来得要快,在她即将满十八岁的时候,国王突然下了一道指令,要将蒂安娜嫁给骑士殿的骑士长,已经五十七岁的雷纳德。 在塞赫里,教堂、国王与骑士殿叁权分立,而拥有全国大量教徒的所罗门早已令蒂安娜的父亲感受到了威胁。 将待嫁之龄的公主嫁给手握兵权的骑士长,拉拢骑士长,无疑是打压所罗门的极好办法。 并且对于国王而言,这方法比起割地分封、钱财笼络太过“实惠”。 只是一个公主而已。 一如当初蒂安娜的父亲无法拒绝所罗门将她选为圣女的决定,所罗门也无法在国王的指令下留住蒂安娜。 又或是他认为为了蒂安娜对抗国王并不值得,于是蒂安娜如来到教堂时一样,无声无息地离开这里,再次回到了密不透风的皇宫,等待着半月后的婚礼。 十八岁生辰当日,蒂安娜便身着圣洁的白绸缎礼服,在轰轰烈烈的祝贺声与中,来到了雷纳德的庄园。 城堡离雷纳德的庄园有些距离,蒂安娜乘坐马车穿过了人声鼎沸的街头。 马车停下,扶着她从马车中下来的那个男人并不是雷纳德。 因为那只手太过年轻,虽然布满了陈旧的伤疤,但依旧看得出来是个青年的手。 而雷纳德是个年近六十的老人。 他小心地执起蒂安娜带着白手套的手掌,时隔许久,蒂安娜仍旧记得那位青年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和所罗门主教的手分外不同,那是一只饱经战争与磨砺的手掌。 和她见过的贫苦教徒的手也不相同,那只手掌纹深刻,骨节修长漂亮,扶着她的力道十分稳固。 那是一把执剑的手。 蒂安娜情不自禁地偏过头去看那人的模样,却只看见半身银白色盔甲和一小缕黑色短发。 青年将她扶下马车后,很快被退离了她身边,仿佛觉得自己并不配长时间与她待在一处。 蒂安娜并非无故这般猜测,因在塞赫里,黑色往往象征着低贱与卑劣。 后来,蒂安娜才知道,那是雷纳德的养子,艾德里安。 而他,也将成为她的养子。 但令人发笑的是,她的养子比她还要年长几岁。 她的父亲——国王从艾德里安那接过她的手后,挽着她,一步一步将她送到了雷纳德身边。 在教堂的两年,蒂安娜依旧被“保护”得很好,因为没有教会人员敢违背所罗门的旨意欺辱她。而且在教堂里除了所罗门的教诲,她无需听从任何人的话。 但在嫁给雷纳德后,蒂安娜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婚后的第一年,每月的最后一日,她仍会听从所罗门的话,悄无声息地前往教堂扮演圣女。 但一旦回到庄园,她便不再是受人喜爱的四公主,更不是令人尊敬的圣女。 在雷纳德眼里,蒂安娜除了拥有更加出色的一张脸蛋之外,她似乎和他养在外面的众多情妇没有太大分别。 雷纳德的态度使得庄园里的仆从也并不十分尊敬她,而她的父亲为了拉拢雷纳德,对她的处境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有她的养子——艾德里安回到庄园的时候,庄园的仆从才会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假象。 年轻的蒂安娜太愚蠢,她曾经被保护得太好,不懂得培养手下,不懂得收买仆从,甚至不知道仆从阳奉阴违的态度是在欺辱她。 但所幸,蒂安娜在一段时间后终于看明白了这一切。 后来,她开始伪装,笼络身边的人,变得两面叁刀,虚情假意,渴望权势与财力。 除了那张依旧纯洁得仿若百合的脸庞,她的内心已经被生活和婚姻腐朽成了一滩烂泥。 城府与计谋仿佛天生刻在皇室的骨子里,后来,她开始伪装,笼络身边的人,变得两面叁刀,虚情假意,渴望权势与财力。 除了那张依旧纯洁得仿若百合的脸庞,她的内心已经被生活和婚姻腐朽成了一滩烂泥。 但一切都太晚了,在一个无人所知的黑夜里,她被人压制着身体,强制将一杯毒酒灌入了她的喉咙。 蒂安娜死了。 王国的第四位公主,心怀不甘地死在了二十岁的年华。 ------------- 新文,西幻人外,一个公主勾引正直骑士的故事, (2)黑甲骑士 圣里罗教堂。 蒂安娜面戴洁白柔软的面纱,作圣洁纯真的圣女装扮。一位孱弱多病的老妪跪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陈述今生所犯下的罪名。 这是蒂安娜扮作圣女时最寻常的工作。 明媚春光照过玻璃花窗,投照在蒂安娜与她身后的圣女像上。 她身姿纤细,姿态优雅,身上洁白的层层纱裙仿佛散发着柔和的圣光,此刻的她与身后的圣女像站在一起,的确像是一位美丽悲悯的圣女。 忽然间,蒂安娜身躯僵住,头脑仿佛重度缺氧一般昏胀起来,无数吵闹不堪的人声响在她脑海深处,遥远得仿佛从海的另一边传来。 面纱下的双眼惊讶地睁大,一大串来自遥远前世的记忆如同不可躲避的闪电猛然击中了她。 老妪忏悔的声音从蒂安娜耳中穿过,圣洁无上的圣女却在微微发抖。 清晰久远的记忆犹如融化的金子骤然泼入她脑中,冲破她一无所知的愚蠢思绪,在她的脑海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在这平平无奇的一个下午,伴随着老妪的虔诚悲苦的字句,重生十七年的蒂安娜,毫无征兆地忆起了前世一切。 前世死亡前,在看不清的黑暗中被人压着双臂、掐着脸颊,迫使她张开嘴灌下毒酒的恐惧与憎恨涌入蒂安娜心头。 一时间,她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浓烈难闻的毒药流入喉咙,迅速腐蚀喉胃与内脏的剧痛。 老妪对发生在蒂安娜身上的事一无所知,她虔敬地低着头,竭力挺直了佝偻的身体,跪在蒂安娜的面前,悲伤道,“……我的孩子在疾病中痛苦离世,我的爱人因出海捕鱼而不幸丧生,我的主……这一切皆是因为我的无能,我的愚蠢与我的不忠……” 一滴不甘的泪水从蒂安娜眼中落下,滑过她的脸颊,浸透面纱,落在了抓着她的手忏悔的老妪的手背上。 清澈的眼泪润入老妪枯如树皮的手背纹理,老妪怔愣片刻,情不自禁地仰起头,惊讶地看着蒂安娜。 蒂安娜抑制住内心的振奋,很快冷静下来。 面纱下纯洁柔美的脸上缓缓扬起一个笑,她蹲下身来,将手背轻轻搭在老妪的手上,缓慢道,“这并非你的过错,神会宽恕你。” - 每月最后一日前来祷告的人多时可达百位,但每次蒂安娜只会接见一位,当一位忏悔结束,才会接见下一位。 这是所罗门的要求,他担心涌进来的人数太多,别有用心之人会混入其中,对蒂安娜造成伤害。 他很在意圣女。 蒂安娜最开始扮作圣女时,约翰会远远守在一旁,他长期跟在所罗门身边,是所罗门的心腹之一。 蒂安娜以前以为对方是在保护自己,怕她手忙脚乱地出岔子,如今想来,倒不如说是监视最为合适。 监视她是否有表现出任何违背圣女尊严与身份的举动。 如今蒂安娜已经成为圣女两年多,所罗门已经不再派约翰看着她,为了保持圣女身份的神秘,所罗门也没有派其他助祭看着她。 整个教堂,只要所罗门和约翰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蒂安娜在恢复记忆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她如此前一样,耐心地接见了一位又一位痛苦悲伤的教徒,这些教徒有些是为家人祈祷,而有的则是请求圣女原谅自己犯下的罪恶。 所罗门曾教授她,在这种时候,她应该回答:神已知晓你的罪恶,请继续满怀虔诚地祈祷,终有一日,神会宽恕你。 然而此刻,蒂安娜听罢那些微不足道的可笑“罪名”,回答的是,“这并非你的过错,神会宽恕你。” 渐渐,残阳落幕,徐徐坠入海平面,血红的苍穹仿佛倾倒向一侧,余晖犹如烧烫的血从玻璃花窗透入教堂。 这一日并不轻松,蒂安娜必须要从早上九点一直站到深夜降临,中间不得休息,不得进食,甚至不能方便。 为了祷告顺利进行,她每次在前一日都已经很少吃东西。 在黑夜到来前,所有的教徒都已顺着街道上逐渐退却的夕阳回到家中。很快,教堂里只剩下蒂安娜一个人。 她今天不打算愚蠢地在这儿站到深夜,她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正准备离开,忽然间,却听见门外传来了声响。蒂安娜以为是守在门口的护卫发出的声音。 但随着 “咯吱”一声推开教堂门的,却是一个穿着银黑色盔甲的高大男人。 他手执长剑,天际最后一抹浓烈如血的夕阳披落在他身上,仿佛沾染在盔甲上的深红的血。 从他的装扮不难看出,这是一名骑士。 值得一提的是,在蒂安娜扮演圣女化身的时间里,几乎没有骑士会来到她的面前祷告。 因为他们知道,杀伐永远是不可饶恕的罪名,任何神明都无法洗去这深重的罪孽。 又或者,见惯了朋友弟兄死在战场的骑士,内心已经不再信奉这世上任何教派的神明。 只有一位曾跪在蒂安娜的脚下,悲痛而虔诚地请求她的宽恕和原谅。 艾德里安。 她前世的养子。 面前的人手持长剑,目不转睛地看着蒂安娜,他迈开脚步,一步步向她走近。 骑士身上最重的的盔甲足以达到一个成人的体重,而来者身形高大,即便他穿着盔甲,也可见其身高腿长,体格健壮。 想来他身上的盔甲分量也绝对不轻。 随着对方走近,蒂安娜发现他的气息并不沉稳,胸甲起伏的动作明显,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急忙赶来。 沉重的银黑色战靴踩在教堂渡过白漆的地板上,令蒂安娜惊奇的是她居然听不见一点声响,男人步子迈得宽大,却犹如飞檐走壁的猫一般敏捷无声。 蒂安娜能感受到他头盔下的双眼射出的视线,那目光仿若实质落在她身上,竟令蒂安娜感受到了些许紧张,这是其他教徒不具备的威慑力。 但他似乎知道自己此刻全副武装的模样会吓到蒂安娜,他的动作并不急切,反而走得沉缓。 几乎透露出一股小心的意味。 有那么恍惚的一瞬,她仿佛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也是这般不声不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所罗门身边。 但这并没有让蒂安娜好受多少,因为她能感受到,对方从进入教堂的那一刻起,他的视线就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 他一直在看着她。 蒂安娜不想这般形容,但她感觉对方看她的眼神,就像虎豹盯着猎物。 (3)“我爱着一个人,我的主” 当男人走近,他身上的气息越加凛冽逼人。 那是驰骋战场,杀死了不知多少敌人才能锻就的一身肃杀之气,一时间,几乎攻占了蒂安娜所有的感官。 蒂安娜站的地方,脚下有一层厚台阶,这让她可以如身后雕塑台上的圣女像一般俯瞰前来祷告的信徒。 然而此刻,她却发现穿着盔甲的对方比自己还要高。 但没有等到她仰望他面具下的那双眼睛,他已经低下头,虔诚地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他低着头颅跪下时,左手握着剑柄,剑尖点在地面,右手手臂搭在膝头,这个姿势令蒂安娜恍惚了一瞬。 前世艾德里安前来祷告时,每次都是以这般姿态跪在她面前。 难道是艾德里安? 蒂安娜心存疑虑。 因为在前世,艾德里安是在她嫁给他的养父后,才进入教堂进行祷告。每次都在每月最后一日,蒂安娜甚至担心被他发现自己的身份。 并且艾德里安的气质阳光而忠诚,和眼前人并不相似。 教徒并不允许带剑进入教堂,以剑为生的骑士属于特例。 在塞赫里,每一名骑士死后,他的佩剑都要随他一起葬入坟墓或者悬于碑前。 蒂安娜看着脚下的男人,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没有寻找到任何关于他的信息。 前世、今生,都没有。 对方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来人放下黑色长剑,抬头仰望着蒂安娜。蒂安娜如见每一位教徒一般伸出右手。对方立马用双手轻轻捧住了她的手掌。 那宽大的手甲足有她的手掌两倍大, 坚硬冰凉的手甲触及皮肤,蒂安娜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信号,若是被所罗门看见,她必定会受到一番教训。 好在,对方一直看着她脸部的面纱,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他缓缓收紧手指握住了蒂安娜的手,手甲在活动时,发出金属松合的细微声响。 蒂安娜十分喜欢盔甲的手甲部分在活动时发出的机械声,但不是现在。 对方没有取下头盔,他低下头,隔着头盔轻轻吻上了她皮肤细腻的手背,说出了第一句话,“我的主,请宽恕我的罪恶。” 声音低沉,听得出来是个青年的声音。 头盔会使声音失真,蒂安娜无法辨别这是否是艾德里安的声音,但她倾向于不是,因为艾德里安与她交流时,语调并不似这般阴郁低沉。 如果说艾德里安是骑士的光面,那么来者就是骑士的暗面。 蒂安娜并没有表现出来,她以担任圣女时才会使用的温柔声音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抬头看着她,“西蒙,我的主。” 她猜得不错,果然并非艾德里安。 蒂安娜暗道。 西蒙似乎不太明白祷告的流程,像是今天之前从来没有走进过任何一家教堂,她不问,他便保持沉默一言不发,只用头盔下的那双眼睛盯着她。 蒂安娜感觉得到他的视线,甚至盯得她有点心烦。 毕竟蒂安娜从来没见过这般被动的教徒。 她继续问,“你来这里,是要为你的亲友祈福,还是为自己的罪恶忏悔。” 西蒙低下头,将蒂安娜的手隔着头盔贴在他的侧脸上,他道,“忏悔我的罪恶。” 之后,他没有再等蒂安娜追问,继续道,“我爱着一个人,我的主。” 蒂安娜愣了一瞬,这话前世她在艾德里安的口中时常听到。因为听过太多次,所以下一句话她记得格外清楚—— 一个我不该爱的人。 西蒙终究不是艾德里安,他没有说出下一句话。 在这逐渐昏暗的黄昏时刻,他捧着蒂安娜的手,将脸隔着盔甲轻蹭着她纤细柔软的手掌,冰而硬的触感几乎将蒂安娜的右手包裹起来。 她不想形容这种感受,但她有一瞬间觉得,西蒙依恋的姿态似乎将她当作了他的恋人。 若在前世,蒂安娜会觉得这是教徒对她的信任,从而由衷生出悲悯。 但现在,蒂安娜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条冰冷的蛇给缠上了。 好在,西蒙很快便把脸挪开了,转而将头盔坚硬的额部贴上了她的手背。 这是教徒祷告时在她面前常用的姿势。 蒂安娜赤脚站了一日,此时脚底已经变得麻木钝痛,她耐着性子问道,“你爱的人,她叫什么名字。” 西蒙没有抬头,年轻的声音从头盔下传出,“……莉莉,她叫莉莉。” 蒂安娜道,“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西蒙对此不置可否,但他接下来所说的话却令蒂安娜有些吃惊。 他道,“我爱的人死了,死于我的无能。” 他声音渐渐变得低沉,仿佛陷入了某种自我憎恶的情绪,“我无人可及的愚蠢、顽固不化的道德以及小心翼翼的爱皆是杀死她的佐证。” 墙上并排的烛光照耀在西蒙冷硬的盔甲上,最后一抹夕阳透过花窗折射出混乱绚丽的微弱光亮。 他继续道,“我杀死了伤她至深的丈夫和一切对她不敬的人,但即便如此,却无法补救她生前遭受到的丝毫痛苦。我的主,请告诉我,我是否应该杀死自己来为此赎罪,抑或留着我的性命,为她祈祷而活。” 西蒙说得缓慢,语气更是极为虔诚,仿佛在认真请她指明他迷失的道路。 但蒂安娜却听得脊背发凉。 实际上,这根本称不上忏悔,倒不如说是罪行阐述更为合适。 蒂安娜由衷觉得他该去监狱里陈述这番话,而不是这所圣洁得与他的言论格格不入的教堂。 其他的教徒在祈祷时,莫不是表达自己的忠诚和一些无伤大雅的罪过,而西蒙眼下这番话却远远超脱了常俗,蒂安娜压根没想到谁会在祷告时说一些类似于“我是杀人狂魔”的蠢话。 她沉默半晌,以经久不变的话术道,“请用你的余生虔诚祈祷,神会宽恕你的罪过。” 蒂安娜心中腹诽:不过这种罪,神怕是也无法宽恕。 在蒂安娜说完这番话,西蒙抬头看向了她,他足足凝视了她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蒂安娜戴着面纱,但在这视线下,竟也产生了一种无所遁形的压迫感。 而西蒙分明跪在她面前。 她试图透过头盔上的缝隙看入他的眼睛,但光线太暗,什么也看不清。 良久,西蒙再次低头吻上了她的手背,“我明白了,我的主。” (4)她要他爱上她 西蒙离开后,教堂里又只剩下蒂安娜一人。 她脚尖点地,转了转脚踝缓解酸痛的腿,单手捞着裙子,随手端起墙上一盏银烛台往教堂后方走去。 教堂里面左右两侧并不是墙壁,而是两道圆拱形门廊。 门廊上挂着厚重的白色金纹布帘,遮挡住了门廊后的道路。 左右两侧各通向不同的地方。右侧通道供司祭和助祭行走,背后听说是他们的衣食起居之所,所罗门不允许她去那儿,因此蒂安娜并不十分清楚。 而右侧只供所罗门和担任圣女的蒂安娜通过,右侧布帘的后方是一道长廊,走过长廊,左转,再走一小段路,便是蒂安娜的住处,而所罗门住的地方,则还要上两层阶梯,他住在叁楼。 而二楼,是一间庞大的观星室,蒂安娜以前便是在那里接受所罗门的教诲。 所罗门洁癖到了极致,他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右侧走廊,甚至不允许别人替他打扫房间。 蒂安娜也从来没去过他的房间。 所罗门此时不在教堂,他常常忙得不可开交,一月里蒂安娜都不一定能见到他一回。 如果他在也无妨,只是蒂安娜出行会不太方便,他虽然会允许她离开教堂,却不会让她离开太远。 蒂安娜前世唯他的话是尊,即便从来没有去过叁个街道外的地方。 因为在她看来,所罗门将她从皇宫救了出来,赋予她自由,给予她新生。 他是她的恩人,她理应听他的话。 但如今蒂安娜已经不是上辈子的蠢货,说得直白些,她不过是因为从前未经人事而和圣女圣洁纯净的气质有相似之处,才被所罗门选中,作为用来加强教众信仰的工具。 蒂安娜的房间宽敞明亮,里面堆满了各种杂乱的小玩意儿,大多是她之前从街头搜罗回来的稀奇东西,几乎落不下脚。 在教堂,蒂安娜没有仆人与侍女,大多事她只能自己做,而整理房间绝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和兴趣爱好之内。 她回到房中,揭开面纱扔在桌上,第一件事便是打开了桌上放零食点心的食盒。 食盒由金属制成,上下共叁层,层与层之间由可活动的铁板隔开,最下方可以缓慢燃烧木炭与特制的蜡油,用来温热食物。 食盒里的木炭已经熄灭,但里面的食物还热,蒂安娜用铁夹抽出铁板,拿起盘子里散发着香气的热肉饼,顾不得烫,直接咬了一大口。 这饼是她从埃尔街据说传承了五十年的弗里斯肉饼店买回来的。 饱满肉馅包裹在薄薄一层面皮中,放油用小火煎炸而成,外皮香酥,一口咬下去,内里肉汁爆出,使蒂安娜的胃袋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桌上除了食盒,还有一小只冰桶,里面冻着一盘盛在水晶盘里的红樱桃、几颗黄绿色的杨桃以及一大串紫葡萄。 蒂安娜坐下来,吃了足足两只肉饼和半盘红樱桃,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身体得到满足后,她开始思考之后的打算。 她今年已经十七,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便要嫁给雷纳德,这次她可不打算再跳入同一个虎口。 蒂安娜不敢幻想自己能违背她的父亲,拒绝和雷纳德成婚,但她更不愿把自己嫁给一个和她父亲的年龄相差无几的老头。 求助所罗门并不切实际,她不认为所罗门会为了她选择明目张胆地与国王为敌。 蒂安娜盯着食盒中燃烧殆尽的木炭,烧得灰白的灰烬映入蒂安娜蓝色的眼眸,她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便是在与雷纳德结婚前,和一个她的父亲不能拒绝的人结婚。 且这个人必须要有一定的权力与财富,才能够承受得起国王与骑士殿的双重威压。 但塞赫里有这样的人吗?蒂安娜自己也表示怀疑。 但很快,一张英俊的脸庞便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艾德里安。 雷纳德的养子。 嫁给雷纳德和嫁给雷纳德唯一的养子,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 塞赫里是一座疆土辽阔的独立岛国,四面临海,海上货运是塞赫里重要的经济物资流通手段。 前世艾德里安常出海负责保护货物运输,蒂安娜记得,如果天气晴朗,大型货船大多会在每月前几日离港。 具体时间会根据货物装船结束时间而定。 第二天,蒂安娜早早醒来,换了一身行动方便的短裙和长靴,用黄褐色的脂粉和炭笔修饰改变了自己的容貌。 她身姿纤细,脸部轮廓柔和,面骨小巧,黄褐色脂粉一抹,黑痣点上脸庞,看起来透着股营养不良的贫苦味道。 这是她外出为了安全最常用的装扮。 蒂安娜看着镜子里那张毫不出众的脸庞,突然又站起来,用清水将蜡黄的脸和脖子洗干净,重新坐回了梳妆镜前。 而后,她没再往脸上涂任何东西,只拿起一只带有黑色细面纱的简约帽子戴在了头上,黑纱落下,挡住了她大半张脸。 她看着镜中人露出的半张白皙的脸庞和润红的嘴唇,又掀起黑纱,对着镜子作出了一副仿佛受到惊吓般的楚楚可怜的表情。 蒂安娜今日并不想低调行事,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必须要以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吸引住艾德里安的注意力。 她要他爱上她。 - 现在时间还早,太阳从波光粼粼的海面探出头,驱散了弥漫在街头的晨雾。 教堂的后门外是一条黑黢黢的暗巷,蒂安娜从巷口出来,便是大街。 她没直接去码头,而是先去了一趟离码头比较近的铁匠铺。 码头附近的街上开了几家酒馆和面包肉汤店,这些店铺都已经开门营业,因为等会儿会有码头的工人和船上的士兵会来到这里填饱肚子。 蒂安娜在铁匠铺买了一把一掌多长的匕首,随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宝石,问打铁的男人能不能把宝石镶嵌在手柄上。 蒂安娜出手阔绰,许是因为这个原因,男人并没有嘲笑她,而是笑着道,“小姐,这把匕首不能,如果你想要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你得定制,这样我才能按照宝石的形状和大小提前在匕首上开个洞。” 蒂安娜失望地叹了口气,“好吧,谢谢你。“ 她把匕首插入靴子内缝制的暗袋,用裙子遮住了匕首的把手。 蒂安娜衣饰虽穿得简单,可料子看着却不差,铁匠见她一大早就来买匕首,压低了声音,好意提醒道,“小姐,您最好把钱袋子藏紧点,码头这边儿可不太安全。“ 可惜这话提醒得并不是时候,而蒂安娜更是故意露财。 铁匠铺旁边是一所陈旧破败的小酒馆,门口挂着招牌:上好的朗姆酒,两币一杯。 这多少有点欺骗顾客的意思,如果当真是上好的朗姆酒,何止两币。 昨夜宿醉在酒馆的酒鬼正叁叁两两从酒馆里摇摇晃晃都走出来,几个醉醺醺胡子拉碴的男人看见穿着裙子站在铁匠铺门口的蒂安娜,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其中一个不怀好意地冲她吹了声长哨,坏笑道,“漂亮的小妞,这么早,是要上哪儿去啊。” 他的同伴上下打量了蒂安娜一圈,目光在她的细腰上停留了一瞬,又不经意瞥见了蒂安娜手上的宝石,打了个酒嗝,不怀好意地笑道,“不如让我们送你啊!“ 蒂安娜假装害怕,警惕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偏头躲开了几人邪肆的目光。 他们瞧见蒂安娜害怕的模样,兴趣更盛,哈哈大笑起来。 (5)撞入怀中(百收加更) 蒂安娜绕路走了半个街区后,发现那几名酒鬼果然仍在跟踪她。 自从她从铁匠铺离开,他们就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一个漂亮窈窕、身边没有男人的年轻女人一大清早出现在人声稀少的街头,还揣着一大笔钱财,混混们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蒂安娜没有逃跑,也没有求救,她一路走走停停,那模样看着像是不知道要去到何处。 她停在一家裁缝铺面前,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裙子,走进去,将自己做工不菲的衣服当给了裁缝铺的老板娘,又买下了一套普通样式差不多的蓝色粗布裙。 那老板娘倚在柜台上,看着蒂安娜挑了地下最便宜的一条裙子,猜想她或许是哪家富贵人家赶出来的女仆,毕竟穿着不菲却又穷得抠门的年轻女人,除了女仆也再找不出第二种身份了。 蒂安娜从裁缝铺出来,看见几名码头装货的工人和负责守卫的士兵已经来到了街上。 往街上走的人不多,大多是士兵,很大一部分工人会为了省钱,而将家里酿造的酒或羊奶装进羊皮袋,再揣上一点面包填肚。 即便街上还飘着薄雾,蒂安娜仍是远远地便看见了一头黑发的艾德里安。 他身形高挑,穿着鲜艳的银白色骑士盔甲,比其它大部分士兵还要高半个头。 他腰上悬着长剑,单手抱着头盔,独自一人稳步走在街上。 骑士多参与战争,会选择跟船出海的骑士不多,基本一艘大型货船只会有一到两个骑士坐镇。 但不知什么原因,街上的少数几名骑士并没有和他走在一起。 难道是人缘不好?蒂安娜猜想,但又看见有其他骑士和他打招呼。 蒂安娜此时并无闲心思索这个答案。 她看了眼蹲在街边等着她的几名混混,故意从他们面前快步走过,等他们再次跟上来后,又绕过一处转角,走进了一条安静得看不见人的街道。 她从怀中掏出一把银币攥在胸口,紧张地听着身后的动静。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叫人恶心的酒气从她身后传来 当一双手猛地从她背后伸出来,想要抱住她时,她迅速将手中的十几枚银币洒了出去。 那叁名醉鬼似乎没想到蒂安娜会扔出银币,皆愣了一瞬,蒂安娜趁机弯腰从想抱住她的那人臂下穿过,快步后退,往回路跑去。 但没跑太快,而是一边跑一边回头害怕地看着他们。 一副柔弱无辜的可怜模样。 几人被银光闪闪的银币亮得眼花,有两人将蒂安娜忘在脑后,不顾形象地跪在地上,争先恐后地争抢银币。 而还有一位却是伸脚踹了他俩一下,他盯着蒂安娜,打了个酒嗝,醉醺醺道,“别、别抢了!这小妞身上肯、肯定还有更多银币,抓住她!“ 两人一听,被酒水泡得昏胀的脑子觉得有道理,把银币塞进胸口,立马跟着那人追了上来。 蒂安娜跑回大街,看见艾德里安的背影后,装出害怕的模样,一边回头看神志不清追上来的醉鬼,一边以最快的速度“慌不择路”地朝艾德里安撞了过去。 艾德里安听见身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转过了身。 还没站稳,一股冲击猛然自胸前传来,艾德里安骤然被蒂安娜撞在了胸口。 蒂安娜怕艾德里安起疑,脚下半点没减速,整个人“咚”的一声实打实地撞了上去。 但她没想到他的盔甲会硬得像石头,巨大而冲击力使她撞上去的一瞬脚下根本站不稳,惊叫着立马往后倒去。 就在这时,那股好听的手甲活动时机械声又响了起来,艾德里安眼疾手快地伸出右手穿过蒂安娜的腰际,单手稳稳扶住了她的后腰。 蒂安娜见此,立马扶握住了艾德里安的手臂,惊惶无措地看着他。 那副表情,和她早上对着镜子练习时的可怜神态没有两样。 足够让任何一个人看了心生怜意。 她轻盈窈窕的身体微向后倾倒,柔软纤细的腰肢靠在艾德里安结实有力的臂膀,仿佛一支依偎在男人臂膀中的柔弱玫瑰。 金黄色曦光从海平面射出来,清凉的晨风穿过街头,缓缓扬起蒂安娜脸上的黑色面纱。 蒂安娜脸上那双漂亮的、宛如王后脖颈上蓝色宝石的澄澈双眼,就这么直直撞进了艾德里安漆黑的瞳孔里。 几根柔顺的金色发丝拂过她姝丽柔美的脸颊,雪白的肌肤细腻犹如艾德里安早晨在庄园的花瓶里见到的名贵花枝。 那一瞬间,她明显地看见艾德里安表情怔愣了一瞬,和大部分人第一次看见她的容貌时的反应相同。 但也仅仅只有一瞬。 艾德里安很快便反应过来,像是不愿意和她有过多接触,他简短道,“站稳。” 随后也不管蒂安娜能否反应过来,便放开了她。 甚至蒂安娜还看见他颇为奇怪地皱了下眉。 艾德里安抬头,警告地看了眼追着蒂安娜的那几名醉鬼,等对方离开,便不再理会蒂安娜,转头往路边的一家卖羊奶和面包的店铺去了。 蒂安娜见此,没有迟疑,也跟着艾德里安走了过去,像一只可怜柔弱的雏鸟低着头小心翼翼坠在他身后。 但艾德里安不这么想,他走进店铺,在靠近门口的桌子上坐下来后,见蒂安娜垂头坐在他对面,立马紧皱眉头看着她。 他面容英俊,但轮廓瘦削,面骨深邃,绝非平易近人的长相。 这一眼,隐隐和方才他看酒鬼的目光一般凌厉。 这和蒂安娜记忆中的艾德里安并不相同。 在她前世的记忆里,艾德里安是她见过的、将骑士精神贯彻得最为彻底的人。 他忠诚英勇,谦卑坚毅,而又不乏友善。 前世,在蒂安娜嫁给雷纳德的第一年冬日,她曾失足落入庄园冰冷的湖水中。 身体砸穿湖面薄脆的冰,冰水打湿衣裙,她仿佛一只落水的蝴蝶在湖中徒劳扑腾。 她当时穿着沉重繁复的冬日裙装,布料吸足了水,整个人被衣服的重量扯拽着往湖底掉。 岸上的仆人大叫着用竹竿去捞她的身体,同行的侍女吓得瑟瑟发抖,但没有人敢在冷得结冰的天气下湖救她。 蒂安娜曾以为自己或许会死在这里。 幸而,艾德里安当时回到庄园,湖边的动静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透过薄薄一层冰面看见湖中不断下沉的蒂安娜后,想也没想就跳入了湖中。 甚至连身上沉重的盔甲都没来得及脱下来。 蒂安娜不记得他是怎么将她从湖中救起来的,她只记得失去意识前,最后看见的是艾德里安向她游过来的模糊身影。 后来,回到庄园里的雷纳德听说了这件事,却并没有因艾德里安的英勇而赞赏他,而是罚他在冰冷的大雪中足足站了一整夜。 只因为在将蒂安娜从湖水中救起来时,他不得已脱去了自己的部分盔甲和蒂安娜最外面两层的厚重长裙。 而雷纳德因此认为他的养子觊觎他的妻子。 这理由实在太荒唐不过。 醒来的蒂安娜从女仆那儿听说这件事后,拖着发烧病重的身体去见雷纳德,恳切地请求他饶恕艾德里安。 可雷纳德非但没有答应,反倒以此污蔑蒂安娜与艾德里安有私通的嫌疑。 蒂安娜无法,只得无助地离开雷纳德的书房。 她愧疚万分,却因雷纳德的猜疑不敢去见艾德里安,只得透过窗户偷偷看着园中沉默坚毅的身影。 蒂安娜以为艾德里安或会后悔救她,或是因此怨愤于她,然而在那茫茫雪夜里,坚贞的骑士却只是担忧地看向她。 他脸上冻得毫无血色,却还在低声安慰她,“我曾在更加严酷的环境与敌人作战,您不必担心,请回去休息吧。” 蒂安娜从回忆中抽离思绪,忍不腹诽,现在的艾德里安对她的态度完全没有以前温和,甚至称得上排斥。 为什么? 难道他前世对她友善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养母吗? (6)混入船上 此刻艾德里安看她的眼神,叫蒂安娜有种方才是自己在欺负那几名混混、而非混混追赶她的错觉。 蒂安娜低下头,做出一副被他的眼神吓到的模样,解释道,“我、我已经饿了一天了,只是想吃些东西,有您在这里,他们不会来骚扰我……” 见艾德里安仍没打消疑虑,她又道,“这家店铺比较便宜,而、而且,附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坐了。” 的确,店铺里几乎已经坐满了人,而和一名刚救过自己的男人坐在一起或者随便和某个人同桌,一般人都会选择前者。 蒂安娜的话毫无破绽。 并且比起酒馆和肉汤店,羊奶和面包的确是看起来并不富裕的蒂安娜会选择的店铺。 一般而言,没有骑士或士兵会选择在这种地方用餐。他们大多会去酒馆买一大杯烈酒,再点上几盘烤好的牛羊肉。 是以此刻,除了艾德里安和蒂安娜,店内其他客人几乎都是码头上工作的工人。 他一身银色盔甲在其中格格不入,但大家甚至老板似乎都习以为常。 蒂安娜想,她大概知道为什么其他骑士方才不和他一起走了。 如果有钱,没有人会选择吃羊奶和面包。 蒂安娜解释完,也不管艾德里安信不信,自顾自从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叁枚币买了一小碗稀得像水的热羊奶和一小块烤得干硬的面包,随后不再看他,低着头专心地吃起东西来。 她先将干硬的面包泡在羊奶里,等面包泡软后,再小口咬着吃进肚子里。 她吃得小口,但速度却很快,不一会就把面包吃得干干净净。 果真像她所说,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艾德里安正欲收回视线,却看见蒂安娜吃完面包后,像猫一般伸出红舌头,快速地舔了下羊奶表面,像是在试羊奶是否烫嘴。 舌头很快回到口中,只留一点奶白色的羊奶沾在了她润红的唇瓣上。 艾德里安吃面包的动作一顿,极其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喉结很明显地滚了一下。 而他的脸颊鼓着,面包分明还包在嘴里,没有吞下去。 蒂安娜注意到了艾德里安的视线,但她只是悄悄勾了下嘴角,什么也没说。 为避免艾德里安生疑,她喝完羊奶后,对着艾德里安道,“谢谢您帮助了我。” 然后也不等他反应,率先离开了。 蒂安娜来到了货船停靠的码头。 远方金红圆日完整海面,明媚晨光驱散海上清雾,在水光潋滟的海面投下碎金箔般的亮光。 几艘巨大的货船正横停在沿海,随着晃动的海水微微起伏。 其中一艘黑色的货船体型最大,宽大的船身上用白漆刷着“远行号”叁个大字。 多次的海上航行使字迹有所磨损,但也看得出修补的痕迹。 蒂安娜没有乘过船,这甚至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看巨大如城堡的轮船。 她仰头看去,粗壮的黑色桅杆直入云霄,连杆尖都看不清晰。 货船庞大的阴影罩在码头,蒂安娜感觉其仿佛会失去平衡歪倒下来,将她压在船下。 这次的货物是一桶桶昂贵的酿酒,船身上打开了一个货舱门,一横排结实的木板从码头搭入门内,舱内已经整齐立着几百只半人高的酒桶。 酿酒比其他的货物更易装船,工人只需顺着木板将酒桶推着滚入货舱,速度很快。 蒂安娜看了正在忙活的几名工人一眼,发现不出意外的话,叁个小时或许便能装船结束。 大概会在午时前出发。 码头的货物都有人看守,除了酿酒,还有用粗布罩住的其他货物,应该是为其他货船准备的。 除了忙活的工人,其他船员也在为之后长达二十多天的航行做准备,包括船上的厨师和一些杂工。 蒂安娜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中一名身材臃肿、正费力往船上搬面粉的中年男人身上。 船上一名叼着烟杆的健硕老人笑着对着那中年男人吼道,“约翰!动作麻利些,别东张西望,难道你还在想前天晚上的那个妓女吗,哈哈哈哈……” 名叫约翰的男人往脚下吐了口唾沫,不甘示弱地大骂回去,“总比你这硬不起来的老东西强!” 蒂安娜听见两人的谈话,从怀里掏出了一封皱巴巴的纸,低下头挤出两滴泪,朝那中年男人走了过去。 她停在那人身后,不确定地喊道,“约翰叔叔?” 那男人听见这年轻女人的声音,立马回过了头,他见蒂安娜戴着面纱,吊着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她,视线在她掐得纤细的腰身上停了足足叁秒,才开口问道,“你是?” 蒂安娜双手握在胸前,可怜道,“我是蒂安娜啊,约翰叔叔,你不记得我了吗?”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皱巴巴的、勉强可以称之为信的破旧纸张展开,递给了对方。 上面是她昨晚用左手伪造的一封错字连篇的书信。 大致内容是她被女主人从庄园赶了出来,因无父无母,无处可去,同在庄园干活的婶婶让勉强认得几个字的厨师帮忙写了封信,叫她来码头找在船上工作的叔叔,让他帮蒂安娜找个活干。 约翰看完信。正准备否认,却见蒂安娜突然掀开了脸上的黑色面纱,她咬了下唇,湿润的蓝色双眼期望地看着他,“约翰叔叔,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约翰睁大了眼,脸上闪过一抹惊艳的神色,他贪婪地看着蒂安娜的脸,而后突然展开了笑,他装作一副突然记了起来的模样,恍然道,“哦!蒂安娜是吧、当然,叔叔当然记得!” 因长期在厨房工作,约翰的脸即便用水洗过,也浮出了一层腻味得叫人恶心的油光。 尤其他的眼神,充满了淫邪之意。 他快速扫过蒂安娜胸口和饱满水润的嘴唇,咽了咽喉咙,一口应下来,“没问题!蒂安娜你是需要一份工作对吧,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在船上的厨房里帮忙,只是会辛苦一些。” 这男人的好色程度出乎了蒂安娜的意料,她闻言立马露出一抹笑,感激地看着对方,“没关系,我不怕辛苦,谢谢您!约翰叔叔,真的太感谢您了!没有您的话,我可能就要饿死在街头了。” 蒂安娜表面喜不自胜,然而实际上,她根本不认识这名叫约翰的男人,想来对方也并不认识蒂安娜。 可当一个无依无靠的漂亮孤女将自己错认成对方的亲人,全心全意地信任自己并且有求于自己,心术不正的男人都会以为好运降临,将计就计,试图从对方身上占点便宜。 而约翰,恰是蒂安娜从中认真挑选的一位。 于是蒂安娜花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成功地混进了艾德里安所在的“远行号”。 ---------------------- 大家喜欢的话,希望多多投珠留言,么么! (7)远行号(百珠加更) 蒂安娜帮着约翰将面粉搬进船上后,他带她去见了之前嘲笑他的那位叼着烟杆的健硕老人。 老人名叫卡尔,是厨房的老大。 并不是因为职位高,而是因为卡尔从十六岁就在“远行号”上干活,已经干了四十多年。他比船上的任何人都要了解远行号,包括现任船长。 卡尔听完蒂安娜的可怜遭遇,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而是双手抱胸,怀疑地看着约翰,“你哪里来的侄女?这姑娘莫不是被你骗来的吧。” 约翰反驳道,“你他妈连我的妻子都不认识,怎么会认识我的侄女!” 他似乎担心卡尔不同意,摆出一副愤怒的架势,“她父母都死了,如果你不答应,那就只能将她赶下船。这世道,你知道她这样漂亮的年轻姑娘流落在街头意味着什么。” 蒂安娜可不想在此功亏一篑,她祈求地看着卡尔,“先生,拜托你,请让我留下吧!我真的已经无处可去了!” 一旁一位听完了整个过程的妇人也心疼道,“真是可怜,让她留下吧,这船上只有我一个女人,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呢。” 卡尔靠在厨房杂乱的桌子上,砸吧了一口烟,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道,“好吧,好吧,搞得好像只有我是个坏人一样,厨房缺少女人,那群士兵又不肯叫男人送餐,我等会儿就去请求船长,他嫌上菜的速度太慢,好不容易有女人愿意到船上来吃苦,他应该会答应的。” 那妇人见此,露出一个笑,朝蒂安娜伸出了手,“我叫玛丽,孩子。来,来我这里,我隔壁的房间还空着呢,就睡我隔壁吧。” 蒂安娜看了一眼约翰和卡尔,约翰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想来他本来是打算自己为蒂安娜安排住处,卡尔倒是冲着蒂安娜点了下头。 于是蒂安娜便跟着玛丽离开了。 玛丽告诉蒂安娜,远行号一共叁层,最下方一层、也就是她们所在的这层一部分装货物与杂物,一部分是生活休息的船舱,还有就是厨房。 上面一层大部分是士兵和船长的地盘,一般情况不要在第二层呆得太久,避免冲撞了他们。 而最上层,也就是上甲板的区域,如果她想透透风,可以去最上面,但无论去哪儿,都要戴好面纱。 玛丽道,“我从来没有见过长得比你还好看的人,。” 但她的语气,可不像为此高兴的模样,果然,她接着道,“太过美貌但又无法自保,在这孤岛一样的货船上,很容易受到伤害。” 玛丽说罢,见蒂安娜听话地整理了下头上的帽子,欣慰地笑了笑。 她很快又扯开话题,告诉蒂安娜虽然名义上远行号的船长是亚瑟,是实际上对这艘船拥有绝对掌控权的是一位骑士,这船上有两名骑士,具体是哪一名玛丽并不清楚。 蒂安娜想,应该是艾德里安。 玛丽帮蒂安娜整理好了她的床铺,又替她准备了一些吃穿用物,听说她是第一次登船后,玛丽露出了担心的神色,“噢,小可怜,那你这几天可能会吐得死去活来。” 玛丽是个热心肠,她还告诉蒂安娜睡觉时一定要用绳子把自己绑起来,不然夜里可能会在风浪中滚到床下去。 蒂安娜注意到玛丽说这话时,手臂上有一圈因常年在船上工作而锻炼出来的结实肌肉。 就在两人聊着天时,蒂安娜忽然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和四周缓缓动了起来。 玛丽看了眼舷窗外晃动的海水,对玛丽道,“今天货装得真快,已经启航了。” 她示意蒂安娜仔细听,“能听到甲板上风吹过船帆的声音吗?” 蒂安娜摇了摇头,玛丽道,“等下午忙完,你可以上去看看,或者晚上,海上的星空很美,会让人着迷。” 蒂安娜笑着点头,“谢谢您。” - 远行号上人数不多,共叁十一人。 骑士和士兵一共十六名,其中只有一名是艾德里安这样的重甲骑士,还有一名轻甲骑士,其他都是普通士兵。 除此便是一名船长,和包括蒂安娜在内的十四名船员。 玛丽带着蒂安娜大致熟悉过远行号后,也差不多到了该准备午饭的时间。 在厨房工作的加上蒂安娜只有五个人。玛丽和蒂安娜来到厨房,一个正蹲在地板上削土豆男人扔给蒂安娜一把小刀,他朝她努了下嘴,语气严肃道,“去把那筐土豆削了,削干净,不然中午可没饭吃。” 玛丽毫不客气地踹了那男人一脚,对蒂安娜道,“那是我丈夫,埃里克,不用理他,你跟着我或者约翰就行。” 那男人被踹了一脚也不生气,反而放声大笑起来,蒂安娜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在打趣自己。 而相比不怀好意的约翰,蒂安娜自然选择跟着玛丽。 约翰停下切菜的动作,眯着眼看向跟着玛丽一起坐在矮凳上淘洗菜叶的蒂安娜。 他缓过最开始那股惊喜,此刻突然反应出来点不对劲,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是觉得蒂安娜并不亲近他这个叔叔。 蒂安娜注意到背后看过来的目光,转过头,抿唇冲约翰露出了一个笑。 她暂时还不能惹怒对方,使自己的身份暴露。 约翰看着蒂安娜的笑容,心中的邪念越来愈旺。 (8)“不认识” 士兵都在二层餐厅用餐,厨房将食物用餐盘分装好,再由玛丽用餐车推着送到餐桌上。 不过如今送餐的人选多了一个蒂安娜。 蒂安娜和玛丽一人推着一只餐车走进餐厅,看见大部分士兵正姿态闲散地在餐厅喝酒聊天,等着饭菜上桌。 蒂安娜注意到,长桌主位和旁边、也就是船长对面的位置空了下来,显然艾德里安和那名轻甲骑士还没到。 蒂安娜跟着玛丽一起,将手中的餐食率先放在了主位上,然后依次往下送肉汤。 士兵们注意到亦步亦趋跟在玛丽身边的蒂安娜,问道,“你是谁?新来的船员吗?” 蒂安娜小心回道,“是的,大人。” 那男人闻言开怀大笑,“大人!哈哈哈哈,你听见了吗?她叫我大人,还没有人叫过我大人。” 其余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但很快,他们又突然止住了声音,整个餐厅都安静了下来。 高大魁梧的男人们站起身,向蒂安娜背对的方向低下头,齐声道,“艾德里安大人。” 蒂安娜听罢,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艾德里安,她选择登船,就已经做好了或许要花许多天才可能偶遇对方的准备。 玛丽忙拉着蒂安娜转过身,对走进餐厅的人弯下腰。 盔甲活动的清脆金属声响起,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坐吧,别站着了,老天,艾德里安你看看你把他们都训成什么样了” 众人并没有动。 艾德里安抬了下手,他们才坐下去,继续如方才那般攀谈起来。 先前那名说话的男人窜到蒂安娜面前,歪着脑袋看她,“这是谁?玛丽你的女儿吗?” 玛丽恭敬回道,“不是,里德尔大人,这是约翰的侄女,在船上厨房做活。” 里德尔便是那名轻甲骑士。 蒂安娜低着头,黑色面纱垂落,里德尔能从侧面看见她精致美丽的侧脸,他赞叹道,“噢!约翰那脸都洗不干净的男人竟然有这么漂亮的侄女!” 蒂安娜觉得他说得对,约翰的脸看起来比一脸褶子的卡尔还脏。 里德尔转过头对艾德里安道,“艾德,船上来了一个大美人,你真应该看看,她漂亮得就像海面上升起来的月亮!” 然而艾德里安看着恭恭敬敬向他弯着腰的蒂安娜,却缓缓皱紧了眉心。 里德尔的话引起了士兵们注意,他们盯着蒂安娜,想看看能被里德尔称作“海上月亮”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但很快,玛丽就将蒂安娜拉了起来,脸上的黑色面纱自然落下,重新挡住了她的脸。 里德尔见艾德里安冷漠地看着蒂安娜,回过头,又见蒂安娜也讶异地看着艾德里安。 两个人仿佛相识。 玛丽轻轻推了蒂安娜一把,她才反应过来似的,再次弯下了腰,“大、大人……” 玛丽道,“艾德里安大人。” 于是蒂安娜又道,“艾德里安大人。” 里德尔将玛丽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挑了下眉,拖腔怪调地打趣道,“哟,什么时候我们‘艾德里安大人’也结识了这么漂亮的小姐?” 艾德里安将目光从蒂安娜身上挪开,他绕过她落座,语气淡漠,“不认识。” 竟然半点没有提及早上发生的事。 - 忙完后,蒂安娜下午去甲板上逛了一圈,遇到几名士兵和掌舵的船员在一起闲聊。 她没见到想见到的人,绕过他们,独自一个人去到了船尾。 海风吹动着桅杆上宽大厚实的船帆,船尾拖曳着道道白色海浪,风力驱使着巨大的货船稳定向前。 放眼望去,远方的码头和城镇只剩下薄树叶般的一片,仿佛没有厚度的图画。 蒂安娜知道,她已经离塞赫里很远。 这是她第一次离塞赫里这么远,乘着货船,去到她根本不知道的地方。 几条蒂安娜叫不出名字的银灰色大鱼追着货船并行,他们跳出海面,灵活地在海上翻滚一圈,又落入深蓝色的大海中。 白色的海鸥在蒂安娜头顶盘旋,咸润的海风拂过她的脸颊,蒂安娜看着眼前的一切,情不自禁地松开了栏杆的手,张开双臂,感受着自由的气息。 在这一刻,她不想思考未来会发生的一切,只觉得如果可以就这样乘船驶向远方,好像也很好。 她甚至张开嘴,毫无淑女形象地冲着大海喊了出来。 清亮动听的声音消失在海风里,蒂安娜没有看见,身后的船舱中,艾德里安正透过窗户沉默地看着她。 - 蒂安娜没能在甲板上待多久,不到二十分钟,或许只有十分钟。 那股强烈的兴奋劲过去后,她很快便感受到了玛丽说的她会吐得死去活来是什么意思。 蒂安娜还不知道晕船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自己脚下站都站不稳,没一会儿,她就趴在栏杆上,将午饭全吐了出来。 恰好玛丽上来找她,才扶着脸色苍白的蒂安娜回到了船舱。 她给蒂安娜端来烧开的热水,又给她拿来了一种苦得熏脑子的药包。 玛丽关心道,“喝点热水,闻闻这个,再躺下好好歇息一会儿,在恢复前你不用起来帮忙了。” 但如果待在船舱中休息,这也意味着蒂安娜将没有机会接触到艾德里安。 蒂安娜摇头道,“不,我才刚上船,不能什么也不干。“ 玛丽安慰她,“没关系,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大部分人在第一次登船时都没办法适应,不用感到愧疚,好好休息吧。“ 说完,她便退了出去。 蒂安娜头晕得厉害,只好听从玛丽的话,尽量适应船上生活。 离陆地越远,货船晃动的幅度越大。和在陆地上不同,在船上,人如果呆在一个地方不动,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四周的一切在随着海面起伏。 海水日夜不停地拍打着船舷,当蒂安娜闭上眼,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一只漂浮在宽阔无垠的海面上的小小渔船。 蒂安娜休息得并不好,她白天强迫自己去到甲板上,看着一望无际的蓝色海面适应,等到感觉身体受不了了,再回到船舱休息,偶尔也会去厨房帮忙。 而每当这时,约翰总是会以关心的借口靠近蒂安娜,用手摸她的额头,或者捏她的手臂,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可怜的蒂安娜,你看起来都瘦了,真让叔叔心疼。” 蒂安娜也总是不动声色地躲过,微笑着道,“谢谢您关心,叔叔,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9)蒂安娜的计谋 蒂安娜适应海上航行生活的这几天,玛丽每天都会来看她,第叁天的下午,玛丽和埃里克来到她的房间,给她拿来了一点新鲜的水果。 在船上,船上的冰块多用来冷冻肉食,水果难以储藏,冰块不会浪费这上面。 所以新鲜的水果只有在出海前几天可以吃到。 蒂安娜笑着接过,对玛丽和埃里克道,“谢谢。” 埃里克抱手靠在门口,冲蒂安娜眨了下眼,压低声音道,“这是卡尔从士兵的午餐里扣下来,专门偷偷替你留着的,可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卡尔? 蒂安娜没想到这是他的好意,毕竟卡尔总是叼着烟杆,用一副“你怎么什么也干不好”的表情无言地看着她。 玛丽扯过话题,“说起来,昨天晚上我在甲板上遇见了艾德里安大人,他还问起我你的情况呢。” 蒂安娜这几天一直没见到艾德里安,冷不丁听见玛丽提起对方,险些被呛着,她不可置信道,“艾德里安大人问起我吗?” “是啊,”玛丽也十分不解,“他问我你的身体好些了吗,真是奇怪,他怎么知道你晕船的事,难道有人告诉他了吗?” 蒂安娜也对此一无所知,她问玛丽,“那你是怎么告诉他的?” 玛丽耸了耸肩膀,“我担心他是为了叫你早点去餐厅干活,就跟他说你还没能适应。” 她安慰蒂安娜,“放心,艾德里安大人虽然不苟言笑,但对我们并不苛责,他不会责怪你的。” 埃里克掏出烟杆叼进嘴里,摇了摇头,严肃道,“不不不,以我对男人的了解,艾德里安多半是看上你的美貌了。” 他拿起烟杆点了点蒂安娜的脸,“你下次见他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别戴帽子,勾引一下他,如果成功的话,说不定能和他结婚,以后就不用再干劳苦活了。” 他说着,扭动身子,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搭在腰后,做出了一个妩媚的动作,“就像这样勾引,明白吗?” 玛丽像是觉得埃里克这模样十分丢人,忍无可忍地拿起枕头砸向他,“闭嘴吧你,你不如自己去勾引试试!” 埃里克敏捷地接住枕头,仰着脑袋笑得胡子发颤。蒂安娜也不由得笑起来。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蒂安娜终于逐步适应了颠簸摇晃的船上生活。 埃里克开玩笑让蒂安娜去勾引艾德里安,殊不知这正是蒂安娜上船的目的。 可除了士兵们吃饭的时间,蒂安娜几乎见不到艾德里安,即便见到了,对方也只是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过,完全不会搭理她。 比起前世艾德里安对蒂安娜的态度,如今的艾德里安和前世相比冷漠得像是两个人。 就连他的朋友里德尔都会主动向蒂安娜打招呼。 蒂安娜意识到,她必须做点什么,来打破这个局面。 约翰。 蒂安娜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个倒霉鬼。 晚饭后,蒂安娜和玛丽收拾完士兵们用餐后的餐桌,发现了士兵们喝完剩下的半瓶酒。 蒂安娜将那半瓶酒收了起来,然后回到厨房,当着玛丽和卡尔他们的面将那半瓶酒送给了约翰。 蒂安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叔叔,这里有大人们剩下的半瓶酒,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噢,当然!”约翰见此大喜,不等蒂安娜把话说完,便迫不及待地将酒接了过来。 肥腻的手掌还有意无意地碰到了她的手背。 蒂安娜皱了下眉头。 士兵的东西都不赖,约翰立马仰头灌了两大口,他打了个酒嗝,牛肝色的脸上堆起满足的笑,笑骂道,“那群王八蛋每天喝的东西真不赖!” 他舔了舔肥厚的嘴唇,眼神放肆地看着蒂安娜,道,“真是谢谢你,蒂安娜,叔叔会记得你的好的!” 蒂安娜忍住恶心感,笑着道,“那如果下次还有好酒,我再拿下来给你。” 卡尔从不喝酒,玛丽也不准埃里克喝酒,她说埃里克每次喝完酒睡觉时的呼噜扯得像是要背过气去。 所以这瓶酒只好“理所应当”地便宜给了约翰。 - 深夜,货船安静地向着目的地前行,船上的众人已经熟睡,只有两名船员和士兵在甲板上值守。 蒂安娜望了眼舷窗外看不到底的漆黑海水和天上格外皎洁的月光,检查过靴子里藏着的小刀,走出了船舱。 船舱外是一条长长昏暗的走廊,两旁是一些杂物间和供船员休息的房间。 如果蒂安娜要去上层或者方便,必须要穿过走廊,到走廊中间的阶梯或者阶梯旁的厕所,而约翰的房间就在这条必经之路上。 约翰对她的心思太明显,只要蒂安娜出现,他那恶心的眼神总会像苍蝇一般粘在她身上。 只是因为有叔叔这层身份在,即便他有时候有一些过度亲近的动作,也没有人怀疑他的用心。 然而就在前两天的晚上,蒂安娜在房间休息的时候,她听见有人想试图打开她的门。 但因为门内反锁,那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货船的隔音不错,睡在隔壁的玛丽和埃里克并没有发现,但并没有睡着的蒂安娜却听得出来那是约翰的声音。 蒂安娜顺着走廊往前走,她能听见其他房间里传出的模糊的鼾声。 她走得不快,在路过约翰的房间时,她故意踢了下堆在走廊的木箱。 木头撞在约翰的门上,她听见约翰隔着舱门破口大骂了几声,蒂安娜听见对方醒来,又故意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痛呼声。 船舱里的约翰安静了一秒,似乎在辨别这声音是谁的。 随后很快,里面就传出他肥胖的身躯从床上费力爬起来的动静。 蒂安娜贴心地站着等了他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走廊中间的阶梯附近空间很大,旁边的房间都不是供人居住的船舱,是以此处极为安静,蒂安娜能够听见海水拍打船舷的声音。 就在她准备打开厕所门的时候,一路跟在她身后的、沉重蹒跚的脚步声突然逼近,醉醺醺的难闻酒气逼近,约翰快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蒂安娜没有戴帽子,就连裙子也只是随手套在身上,松垮地绑了绑腰后的系带,看着的确像是晚上起来方便的模样。 月光透过舷窗照在她的脸庞上,约翰痴痴盯着她漂亮细腻的脸庞,又往下扫过她瘦削的锁骨,粗声粗气道,“蒂安娜,这、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去?” 那半瓶酒的威力不小,约翰喝得酩酊烂醉,说话时嘴里一股臭烘烘的酒气。 蒂安娜佯装被窜出来的约翰吓了一跳,她将另一只手搭上约翰的手背,用了点力气去推他,“叔叔,你抓疼我了……” 约翰看着她雪白的手掌,淫邪的视线又继续往上扫过她纤细的手臂,他咽了咽唾沫,“嘿嘿”笑了几声,“蒂安娜,你告、告诉叔叔,你为什么被庄园里的女主人赶了出来……” 他咧开嘴角,神志不清道,“是因为背着女主人引诱男主人吗?” (10)相救 约翰能无所顾忌地对着蒂安娜说出这话,说明被酒精祸害的脑子已经不清醒。 果不其然,话音一落,他肥胖的身躯猛地朝蒂安娜扑了过来。 蒂安娜对此早有所防备,她用力甩开他的手,脚下一动,弯腰快速往旁边躲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约翰叔叔,你喝醉了!” 约翰见自己扑了个空,也没怎么生气,似乎觉得今夜蒂安娜没法从他手里逃走。 他恶劣地笑道,“不、不知道也没关系,让叔叔疼疼你,你就知、知道了。” 蒂安娜知他已经起了祸心,她假装害怕地看了他一眼,提着裙子跑上阶梯。 鞋底踩踏木板台阶,发出“噔、噔、噔”的声响,在这深夜,这动静足以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此刻色欲熏心的约翰却没心思想这么多。 他盯着蒂安娜的细腰和屁股,毫不犹豫地跌跌撞撞追了上去。 约翰手脚并用地把这栏杆往上赶,一边喊道,“蒂安娜,慢点,你跑什么?叔、叔叔只是想和你聊聊天儿罢了,嘿嘿……” 今日士兵们喝了不少酒,约翰和埃里克晚上负责搬的整整二十瓶酒上二楼,此刻士兵们大多睡得比呼噜震天的卡尔还死。 约翰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敢追着蒂安娜不放。 而今夜负责值守的两名船员和约翰是一路货色,他甚至在私下答应他们等他得手,会把蒂安娜扔给他们也玩玩儿。 是以即便今夜甲板上的船员听见了动静,也不会施以援手。 而蒂安娜也知道今夜士兵们喝得酩酊大醉,她更不会愚蠢到把自己的安全交到只见过几面的陌生船员手里。 她大声呼喊着“救命”,只为了把这艘船上的一个人唤醒。 艾德里安。 因为她知道,他从不喝酒。 前世,艾德里安回到庄园时,会和蒂安娜以及雷纳德一起用餐。 雷纳德酗酒,日日都离不开酒,尤其是辣喉的烈酒。桌上的琉璃酒瓶永远没有空过,就连他的书房也是一股酒气。 是以只要雷纳德在家里,餐桌上永远缺不了烈酒。 但即便在这样的环境里,蒂安娜也没有看见艾德里安碰过一次酒杯。 一个在家里都不饮酒的人,在外更不会喝酒。是以蒂安娜才敢在今夜大胆地引诱约翰,施行计划。 因此次运输物特殊,阶梯四周没有明火照明,蒂安娜看不清前路,只能寻着照入船里的惨白暗淡的月光一路往上跑。 她不知道艾德里安的船舱在哪儿,但此时闹出的响动,他一定能够听见。 然而就在此刻,蒂安娜突然被约翰从后方拽住了脚踝。 约翰臃肿的身体半趴在楼梯上,他一手把着栏杆,另一只手牢牢抓着蒂安娜的脚,想把她生生从上方拽下来。 女人和男人的力量天生悬殊,即便是喝醉了酒的约翰,蒂安娜也无法与他抗衡。 她惊叫一声,身体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前倾,往楼梯上倒了下去。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栏杆稳住身形,可就在此刻,她却突然看见前方二层走廊的转角处出现了一抹灰暗的身影。 那人速度很快,却没有声音,几乎是瞬间便从转角冲了出来。 就在蒂安娜看清那人长相的一瞬,她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嘴角,试图去抓栏杆的手往内一收,指尖轻轻擦过本可以抓住的栏杆,整个人惊叫着,犹如月下断翅的蝴蝶向前跌落。 淡青色的长裙在蒙蒙月色下划过一道曼妙的剪影,几缕松散的金色发丝飞舞在空中。 那人的身体迅速逼近,就在蒂安娜的膝盖几乎快砸到阶梯时,一只修长的手往前撞入了她的视野。 蒂安娜记得这只手,掌纹深刻,骨节修长而分明,手上遍布着细碎的伤痕,当初在婚礼上,小心而恭敬地牵着她从马车里下来的就是这只手。 艾德里安大步跨下阶梯,微微屈膝,结实有力的手臂从蒂安娜的臂弯内侧绕过她的腰身,稳稳搂住了她的腰。 掌心炙热的温度贴上后背,下一秒,只听“砰”的沉闷一声,蒂安娜重重倒进了艾德里安怀里。 如此猛烈的冲击力,然而艾德里安却是纹丝未动,仿佛厚铁硬石接住了她。 健壮的体魄和高大的身躯在此刻给足了蒂安娜安全感。 她仿佛一只终于寻求到庇佑的柔弱孤鸟,颤抖着紧紧抱住了身前劲瘦的腰身。 柔软的身躯贴着他的胸膛,艾德里安不自在地偏头避开锁骨前毛茸茸的头发,他对怀里的蒂安娜道,“松开。” 然而手臂却无意识地用力,将面前温热战栗的身躯又搂进了几分。 真是矛盾的言语和行为。 蒂安娜自然不肯放手,她死死抓着艾德里安的腰间的衣裳,装作一副受惊的模样。 而约翰抬头看着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艾德里安,已经吓得一动不敢动。 艾德里安紧皱着眉心,他厌恶地盯着阶梯上已经吓懵的约翰,视线又落在约翰还抓着蒂安娜的脚踝的手上。 艾德里安手臂微一施力,往上一提,接着腰身往侧一转,稳稳当当将蒂安娜往上挪了一个阶梯。 约翰的手顿时从她脚上滑了下去。 蒂安娜忍不住偷偷勾唇笑了笑。 骑士精神,她最喜欢艾德里安的一点。 艾德里安沉下眉,脚下的黑靴重重踩在了约翰肥胖的手指上。 骨骼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杀猪般的惨叫声。 蒂安娜听见这声音,大概能猜到艾德里安做了什么,她借此机会,微微一抖,又把艾德里安搂紧了几分,没放过任何与他“亲密”相处的机会。 先前睡得不省人事的士兵们被这一连串的动静吵醒,接连跑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 他们看见艾德里安怀里抱着蒂安娜后,一时面面相觑,皆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统统一副撞见鬼的模样。 艾德里安没有理会他们的眼神,他朝着地上不住冒冷汗的约翰抬了抬下颌,对士兵沉着道,“将他关入他的船舱,没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将他放出来。” 几名士兵闻言立马动起来,其余看热闹的士兵从自己的房间探出个头,好奇地盯着艾德里安和蒂安娜,但艾德里安一个冷厉的视线扫过去,他们立马犹如受惊的乌龟般缩回脖子,装聋作哑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11)艾德里安的猜疑 士兵们离开后,二层走廊上就只剩下艾德里安和蒂安娜。 如当初救下被酒鬼追赶的蒂安娜时一样,艾德里安看了眼身前抱着他不放的蒂安娜一眼,敛眉沉声道,“站稳。” 蒂安娜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她听话地松开了艾德里安的腰。 然而手指从他腰上离开时,她却用指甲若有若无地在艾德里安的侧腰上刮了一下。 轻轻的,不经意似的,仿佛羽毛搔过皮肤。 然而蒂安娜仍察觉到艾德里安明显地僵了一瞬。 在听见蒂安娜和约翰弄出的动静前,他应该是在房间里睡觉。 此刻他身上并没有穿盔甲,上身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长袖汗衫,身下一条灰棕色长裤,裤腿套入了长及小腿的黑靴,皮质靴面锃亮。 他身上的衣裳单薄而修身,因此这瞬间僵硬的表现在蒂安娜眼里便分外明显。 身上块块分明的肌肉顿时绷紧,胸肌撑出一个紧实饱满的弧度,五指握拳,就连眼神都怔了霎那。 看着竟有两分说不出的纯情。 蒂安娜并不奇怪他这反应,毕竟前世她从来没有见艾德里安身边有过女人。 当然,男人也没有过。 蒂安娜曾撞见一名漂亮优雅的贵族小姐向他示好,他也只是直言拒绝,连半点回旋的机会都未留给对方。 按蒂安娜所知,若非要说艾德里安有过女人,那便是他在教堂向她祈祷告时提及的那位爱人。 或者说,他爱着的人更准确。 因为艾德里安的语气从始至终都透露着爱而不得的痛苦。 蒂安娜不想破坏他人的感情,可艾德里安开始来到教堂向她祈祷时是在她嫁给雷纳德之后,想来他如今也还没有爱上那个人。 现在蒂安娜自己正处于生死攸关之际,顾不得成全别人的爱情。 她只能在心里对那位素不相识的女人说句抱歉。 艾德里安被蒂安娜用指甲刮蹭了一下之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他耳朵尖有点红,但面色严肃,瞧不出是恼怒还是羞红。 但看他几乎抿成直线的嘴角,蒂安娜猜想,应当是恼怒居多。 艾德里安眉心挤出两道深褶,戒备地看着蒂安娜。 仿佛她方才并不是“不小心”刮了他一下,而是对他进行了某种摄魂巫术前的准备仪式。 可蒂安娜不会巫术,她只会用精湛的演技扮演成无辜的可怜女人勾引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叫她站稳,她却没能站得住,但也没有愚蠢地往艾德里安身上靠。 她纤细的手掌撑着墙,像是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艾德里安自认冷静自持,可对着蒂安娜时耐心尤为欠缺,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 每当他看见她时,心里总会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失控感,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身体里冲出来,这让他尤为、烦躁。 他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蒂安娜,正欲说点什么,却突然察觉有什么东西“啪嗒”一下滴在了他的鞋面上。 他低下头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蒂安娜咬着唇,一颗颗珍珠似的泪水正无声地顺着她的脸蛋往下滑。 艾德里安面色一怔。 “啪嗒”。 又一滴泪珠摔碎在他的鞋面上。 他很少看见女人在他面前哭,那剔透的泪珠仿佛穿透鞋面灼伤了他的脚背,使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大幅度的动作惹得蒂安娜抬起了头。 方才逃跑令她身上出了层薄汗,金色长发编成了辫子低低挽在脑后,几根漂亮的金色发丝汗湿了贴在她颊边。 她眼眸湿润地看着艾德里安,纤细长密的睫毛在他的目光下可怜地轻颤。 艾德里安不得不将视线从她蓝色的双眼挪开。可又被她润红漂亮的嘴唇吸引了目光,那唇瓣柔嫩得像是早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到的花瓣。 皎白月色铺陈在她脚下的甲板上,她整个人从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毫无攻击力的柔美姿态。 海上的月亮。 艾德里安莫名想起了里德尔用来形容她的话。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见色起意之徒,此刻的蒂安娜给他的感受也并非仅仅是美貌的冲击,有一种陌生而无法抑制的情绪在他胸口蔓延。 怜惜……或者别的什么,艾德里安并不清楚。 他想着,不自在地瞥过了视线。 就今夜发生的情况而言,蒂安娜表现得有种超乎寻常的坚强。 她没有崩溃,也没有嚎啕大哭,顶多只是可怜地流了几滴眼泪,这多少令艾德里安有些吃惊。 可蒂安娜没办法从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来他脑子里正在想什么。 她只看见他从她脸上挪开目光,转而情愿盯着一小片照落在甲板上的无趣月光。 第二次了,他对自己的态度总是不咸不淡,叫蒂安娜猜不透他究竟是什么想法。 但她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她必须要抓住能和艾德里安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她曾试想过告诉艾德里安她的真实身份,可公主的身份总不及一名低贱的女仆来得平易近人。 况且以艾德里安的为人,在知道她是公主后,和她拉开距离的可能性远高于因此亲近她的可能性。 他并非为权贵折腰的人,况且他的身份本来也不低。 她必须要让他爱上自己,然后再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让他心甘情愿地向国王求娶她,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当他爱上她的时候,她的身份对于他便不再是累赘,而是更加敬爱她的甜蜜枷锁。 蒂安娜想着,感激地望着艾德里安,那目光纯粹灵动,像是心慕于他。 她弯腰对艾德里安行了个礼,轻声道,“艾德里安大人,谢谢您再一次救了我,若没有您,我今晚怕是……” 她声音带着几许哽咽,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但艾德里安猜得到她未说完的话,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被一个醉酒的男人追赶,除去受到伤害和欺辱外不可能有第二种可能。 但艾德里安仍旧心存疑虑。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蒂安娜遭遇伤害的次数太频繁了,短短几天,他已经从各种混混恶霸手里救下她两次。 今夜这位还是她的叔叔。 (12)“你到底在身上涂了什么东西!” 艾德里安曾遇到过几名心怀叵测的“追求者”,也见识过一些女人的手段。 他不得不猜想蒂安娜故意接近他的可能。 他垂眸盯着她,深邃的黑色眼眸射出两道锐利的视线,他道,“我听他们说,约翰是你叔叔。” 蒂安娜早在用不正当方法上船时就知道总有被猜疑的一天,但当她此刻被艾德里安这般盯着,心头仍感受到了一种被审讯的紧张。 她回道,“是的,艾德里安大人,约翰是我的叔叔,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对我……” 艾德里安皱了下眉,蒂安娜以为是自己的话有什么疏漏,但又听他问道,“城里这么多地方可供你工作,你为什么来找约翰,还选择跟他上船工作?船上航行得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了。” 艾德里安之前从船长那儿对蒂安娜的身份了解得很清楚,也知道她来船上工作的原因,他这么问,只是想看看她的回答是否有前后矛盾的地方。 艾德里安审讯过许多谎话连篇的敌人,多问几次,他们的话总有逻辑不自洽之处。 按照他了解到的信息,他以为蒂安娜会回答“我已经无处可去了”或者“我并不怕吃苦”。 但他没想到蒂安娜却回答说,“向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远航去到未知的地方,这让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自由。” 她说着,像是觉得这话有些好笑,不太好意思地抿了下唇瓣,“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塞赫里,更没有去到现在这么远的地方,并且每一天都比昨天更远,好像每一天都和昨天不一样。” 蒂安娜说完,仰起头问他,“艾德里安大人,您在船上应该已经很长时间了吧,您一定去到过更遥远的地方,看见过许多不同的风景,您也是因为感觉自由吗?” 艾德里安本能地否认,“不是。” 他想说“我的自由在塞赫里”,可他此刻看着蒂安娜的脸,不知为何,却又觉得不该是这个答案。 实际上,就连那个脱口而出的“不是”来自何种根据,他也解释不了。 总之就是不是。 因为从前的每次航行,他的确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她所说的自由,并且每一次离开塞赫里,都让他觉得自己在远离他所追求的东西。 艾德里安想到这,忽然发现自己竟不由自主追着蒂安娜的问题在思考。 他皱了下眉,“是我在问你,谁让你提问?” 蒂安娜像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严肃吓到,怯怯地缩了下脖子,“抱歉,大人。” 艾德里安正欲继续询问,但突然,他动了动鼻子,忽然脸色一变,随后慌忙转头看向了舷窗外。 蒂安娜不明所以,也跟着他的视线向窗外看去。 可除了一轮低悬在夜空中的满月,蒂安娜能看见的就只剩下海面上一片浓烈得望不透的黑暗。 白天的海蔚蓝清澈,充满了生机和自由,可夜晚没有星星的大海,站在甲板上,却连海面都看不见。 除了天上的月亮,四周没有一点光亮,可那单薄的月色照不透黑夜,幽暗的大海仿佛潜藏着无数危险。 蒂安娜疑惑地回过头,正欲问艾德里安“怎么了”,却见艾德里安不知何时转过了头,异常戒备地看着她。 他捂着鼻子,问她,“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蒂安娜抬起手嗅了嗅,摇了摇头,“我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她说的是实话,除了引诱约翰对她下手,她的确没有在身上放任何奇怪的东西。 塞赫里有许多在床上使用的药物和特制的香水,能使人血脉偾张,欲望大涨。 但蒂安娜目前还没打算对艾德里安使用那种下作的东西。 那是她无计可施之时,留到最后的方法。 但艾德里安此刻的反应却并非如此,他看蒂安娜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在身上下了烈性猛药。 他不欲再言,转过身,快步往他的房间走去。 背影几乎称得上落荒而逃。 蒂安娜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她面色担忧地看着艾德里安,“艾德里安大人,您怎么了?” 她表面关心,实则心里却在惊叹。 因为此刻的艾德里安看起来快要烧起来了! 艾德里安走到他的船舱前,对着蒂安娜从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话,“走!回你的房间去!” 他说着,抬手捂住头顶,仿佛那儿要长出什么东西来。 这个时候只有蠢货才会离开。 蒂安娜看着艾德里安通红的耳朵尖,坚持道,“可您看起来很难受,我想如果我能帮助您的话……” 但艾德里安显然不希望她待在这里,他拉开船舱,看样子是准备就这么把蒂安娜不管不顾地扔在门外。 但就在这时,一名起夜的醉酒士兵步履蹒跚地从船舱里晃走了出来。 蒂安娜见此,犹如惊弓之鸟紧张地往艾德里安身边靠。 她一只脚借机踩进他的船舱,温热馨香的身躯不经意贴近他,恨不得直接钻进他的船舱里去。 她紧张地抿着唇,露出害怕的神色,转过头,正准备以这般姿态向艾德里安示弱。 可还没等她看清艾德里安的模样,一只炽热粗糙的手掌猛然扣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拽,将她拉进了房间。 速度奇快,蒂安娜压根未能反应过来,她脚下打了个趔趄,只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似的昏花。 眨眼之间,又听“砰”的一声,舱门在她身后重重合上。 房间里没有灯火,艾德里安甚至拉上了窗帘,将房间罩得像一只黑漆漆的棺材,连窗外柔和的月光也透不入分毫。 骤然进入到无比黑暗的地方,蒂安娜犹如变成了盲人,她努力睁大了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能感觉到艾德里安炽热的身躯就在她面前。 她伸手往前摸去,声音颤抖,“艾德里安大人……” 下一秒,却被人抓住手腕扣在了门上。 她听见艾德里安近乎咬牙切齿地对她道,“你到底在身上涂了什么东西?”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连蒂安娜自己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不小心沾染上了某种她没能察觉的味道。 她偏头闻了闻自己的肩膀,还是什么都没有,她思忖片刻,回答道,“我什么也没有闻到,艾德里安大人,或许……是香皂的气味?” 也可能是汗。蒂安娜心想。 不过,除非艾德里安把他的剑架在她的脖子上逼问她,否则她绝不可能告诉艾德里安你可能闻到的是我刚才奔跑时出的汗味。 每个人身上都有独特的味道,有些好闻,有些不好闻,蒂安娜此刻也能在艾德里安身上闻到些许的汗味和沐浴后的香气。 她这回答也算说得过去。 但艾德里安却好像并不相信。 沉重的身躯倏然从前方压下来,蒂安娜对此始料不及,她支撑不住地往后倒去,纤薄的背立马狠磕在了木门上。 肩胛骨与结实厚重的门板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蒂安娜顿时痛哼出声,“唔!艾、艾德里安大人……” 随后,她察觉到几簇毛茸茸的头发扎在了她的脖颈处。 艾德里安把脑袋埋了下来。 (13)尾巴(三百收加更) 眼下两人的姿势实在糟糕,艾德里安似拥非拥地环着她,抓着她的一只手扣在门上,而他的脸几乎深深埋进了她脖颈。 亲昵得叫蒂安娜也不自觉地往旁偏了偏头。 她的裙子腰后并未系绳,领口此刻松垮大开,两道纤细的锁骨全暴露在空气里。 这个动作,几乎是把自己脆弱纤细的喉咙送到了对方口下。 此刻的艾德里安全身硬如石头,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她胸前的皮肤上,顺着细腻的肌肤往下滑,有种粘腻的痒。 他贴得很近,近到蒂安娜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甚至听见他发出了一种像是猫咪打呼般、低沉沙哑的喉音。 蒂安娜不由得猜想:难道他今晚也喝了酒吗?不然可没办法解释他此刻的一举一动。 艾德里安呼吸粗重,在她耳根下深深嗅了一口。 似在亲自求证蒂安娜身上究竟是什么诱人的味道。 蒂安娜自然任他嗅,就算他今晚要对她做些更过分的事,她也只会把自己变成一块肥肉送到艾德里安口中。 就在他闻完的下一秒,蒂安娜突然察觉到船舱里凭空涌起了一小股风流。 如有什么东西在空中肆意舞动。 那风将遮住船舷的帘布掀开一卷小角,半缕皎洁月色自那小小一角船舷照入房间。 虽然只有短暂的两秒钟,但已经足够蒂安娜看见那风的来源。 霎那间,蒂安娜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条从艾德里安身后钻出来的、雪白粗壮带着圆润黑斑的毛茸茸长尾巴。 一条绝对不属于人类的、漂亮的雪豹尾巴。 厚重的窗帘很快又落了回去,房间里重新归于一片黑暗。 但蒂安娜已经被方才所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艾德里安后知后觉地回过神,他猛地抬起头,捂住了蒂安娜的眼睛。 在他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眼眸的那一刻,蒂安娜感受到他在她颈后某处重重捏了一下。 蒂安娜甚至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瞬间昏睡了过去。 - 蒂安娜第二天醒来时,发现她躺在自己的船舱里。 两条褐色粗麻绳横过她的腰和腿绑在床架上,稳稳将她固定在床上。 蒂安娜脖子后有些胀痛,但她呆着没动,而是面色呆滞地躺了会儿,回忆着昨夜发生的一切。 ……她似乎看见艾德里安长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她一时不敢确定那究竟是真实经历还是虚幻梦境。 蒂安娜慢慢撑坐起来,伸手去解开腰上的麻绳。 很快,她发现绳子活动端的绳结并不是她平日打结时用的方法。 为了方便,她只会系一道易解的活结,但此刻绑在床架上的绳结,无论腰上还是腿上的,都保险地系了两道。 并且绳结系得格外紧。 蒂安娜费力地解开绳子,稍作梳洗后,神思恍惚地飘到了厨房。 她今日起来得晚一些,厨房已经将早餐准备得差不多了,玛丽、埃里克和卡尔正在将刚烤好的面包和熬好的鲜鱼汤装入盘碗。 她们显然已经听说了昨夜发生的事,玛丽看见蒂安娜来了,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上来,在她侧脸上轻轻吻了一下,“我可怜的蒂安娜,你还好吗?” 埃里克和从来对她没有好脸色的卡尔也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蒂安娜勉强笑了笑,“我没事,玛丽。” 她心道:我不太好,我好像出现了幻觉。 卡尔听她这么说,眉心舒展地转过了头,嘴里叼着的烟杆也跟着换了个方向。 他一边往碗里盛汤一边骂道,“我就知道那畜生没安好心,居然对自己的侄女下手!” 埃里克也皱着眉头,生涩地安慰蒂安娜,“约翰被关在他的船舱里了,我今早从那儿路过的时候,还听见他在里面哭着求饶呢。” 玛丽仍是不放心地看着蒂安娜,她满怀歉意道,“真是抱歉,孩子,我睡得太死了,居然什么都没有听见。” 蒂安娜摇头,“你没做错任何事,玛丽,不需要道歉,该是我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况且我不是没事吗,艾德里安大人昨夜救了我呢。” 她说着,脑子里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艾德里安身后那条长有力的漂亮尾巴。 应当不是幻觉吧…… 当蒂安娜推着餐车走进餐厅,看见坐在首位的艾德里安时,心里不断发酵的疑惑已经升至了顶点。 艾德里安此刻看起来和平日没什么两样,蒂安娜更没有看见他身后有什么尾巴。 里德尔看见她们来了,热情地对玛丽道,“早,玛丽。” 玛丽也笑着回道,“早上好,里德尔大人。” 里德尔又转头看向蒂安娜,露出一副担忧的神色,“蒂安娜,你还好吗?” 蒂安娜点头,“我很好,谢谢您的关心,里德尔大人。” 她回答着里德尔,面纱下的视线却没有从艾德里安脸上挪开过。 虽然蒂安娜说自己没事,但因为昨夜没有休息好,她的小半张脸看着透出抹病弱的苍白。 艾德里安似乎也察觉到了,他快速地瞥了她一眼,在心里反思是不是自己绑得太紧了。 风水轮流转,之前都是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如今居然也有反过来的一天。 蒂安娜心中胡思乱想,表面只当作没有看见。 玛丽负责分发果酱面包和烤牛肉,而蒂安娜则负责呈上士兵们的鲜鱼汤。 比起蒂安娜,艾德里安看起来似乎更加紧张。 她将鱼汤放在艾德里安手边,看见他掩饰般端起来喝了半碗,脸上莫名地扬起了一抹浅笑。 蒂安娜轻声对他道,“大人,这‘鱼尾汤’足足在锅里炖煮了两个小时,十分鲜香,厨房还有很多,您想要再来一碗吗?” 她说得很慢,但“鱼尾”两个字却加重了语气。 她一说完,艾德里安似乎被小小一碗鱼汤呛到,偏过头咳得脖颈通红。 蒂安娜见艾德里安反应强烈,基本确定昨晚看见的不是梦! 艾德里安肯定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许是察觉到了蒂安娜面纱下灼灼的视线,他放下碗,语气僵硬,“……不用。” 蒂安娜抓到艾德里安的把柄,心绪如浪翻涌,面上却表现得一派平静,她恭敬应下,“是,大人。” 里德尔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而后凑到艾德里安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艾德里安皱着眉头把他推开了。 等蒂安娜刚把所有人的鱼汤呈上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椅子拖动的声响。 她转头一看,就见艾德里安已经站起来,提步往外走。 里德尔叼着面包看着他,愣愣道,“你吃完了?” 他说着,还看了眼艾德里安面前的餐盘,很有点唠叨的母亲检查孩子是否挑食的架势。 艾德里安脚下没停,只“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士兵们已经习惯他们长官独来独往的行事风格,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 整个餐厅里,只有蒂安娜魂不守舍地盯着艾德里安高大的背影,准确说,是盯着他盔甲下的腰臀。 她忍不住想:盔甲贴身打造,他平日里都把尾巴藏在哪儿了? (14)离奇死亡 深夜,众人熟睡的时刻,卡尔摸着黑从船舱出来,沙哑苍老的烟嗓哼着不知名的调子,踽踽往阶梯的方向去。 他没提灯,只有嘴里的烟斗燃着抹指甲大的红火星,叫人知道漆黑的走廊里还有个人。 卡尔对这艘船无比熟悉,就算闭着眼睛,他也能走到甲板上去。 当他路过约翰的船舱时,忽然闻到门缝里传出了一股异常难闻的味道。 说不清是什么味儿,在卡尔看来,约翰平日里身上那身油汗味儿就够难闻的了。 难得晚上去观海的好兴致被这味道破坏,他抬手用力拍打上约翰的船舱,怒道,“你这家伙,能不能爱点干净!我每天没给你送水吗!” 但当他的手拍上去后,却听“咯吱”一声,门竟是就这么被他推开了。 卡尔这才发现舱门并没有落锁。 而船舱里也没有人回答。 卡尔第一反应是约翰想办法从里面撬开锁跑了,他推门进去,脚底不知道踩到了什么,黏糊滑腻,叫人恶心的触感。 卡尔怀疑是约翰的排泄物,或者他打翻的饭菜,他猜想着,恶心地“啧”了一声。 今夜是个“瞎眼天”,也就是海上没有星月的夜晚。卡尔叼着烟杆,眯起眼睛,花了好长时间才看见船舱里的地上趴着个人。 看体态,这船上除了约翰那头好吃懒做的猪能胖成这样,也没有别人了。 但光线太暗了,卡尔这把年纪,实在看不清楚他究竟是睡着了还是绳子没绑紧,不小心从床上翻了下来。 他用脚踹了他一下,“嘿,蠢货,别睡了!”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 卡尔又踹了一脚,他仍是没反应。 卡尔这才意识到不妙,他摸到墙上的蜡烛,用烟斗点燃,拿近一照。 在看清约翰此刻的模样后,立马吓得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见鬼!”卡尔大骂道。 连嘴里的烟杆也跟着抖了几下,差掉没叼住。 他拿着烟斗在墙上敲了两下,把燃了大半的烟丝敲空,再将烟斗妥帖地收回口袋里,蹲下来借着烛光快速扫了遍约翰此刻的惨状, 约翰趴在地上,头对着门口,看不见脸,因为他脸上脖子全是血。 更可怕的是他的脑袋,几乎变了形,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烂了。 鲜红的血和黄白的脑浆从他脑子里流出来,汇聚在门边。 卡尔脚下踩到的哪里是秽物,分明是一滩浓腻发稠的、凉透的血。 这时,他才闻出来房间里传出来的是什么味道,如果非要形容,就是屎尿味和腥浓的血气混在一起的腌臜味儿。 卡尔举起蜡烛照了照舱门背面,木门中间有裂痕,部分鲜血呈喷溅状,更多的则是像浓稠的黑颜料顺着开裂的地方往下流,干透后形成了一道道长短不一的血迹。 约翰无疑是死了,他的死状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活生生抓着脑袋在门上砸死的。 可是是谁把他给杀了?还是这样可怖的手法? 卡尔百思不得其解,他转身出门,立马跑到二层通知了船长。 这可不是他管得了的事儿。 很快,船长乔瑟夫便提着盏油灯跟着卡尔来到了约翰的船舱。 正值深夜,乔瑟夫没有叫上别人,也没有让卡尔通知其他人。 乔瑟夫沧桑黝黑的脸上神色严肃,两道杂乱的眉毛紧皱,在看过约翰的死状后,他对卡尔道,“找两个人把他的尸体扔进海里,再把这儿收拾一下。” 卡尔和乔瑟夫认识多年,他诧异道,“不需要找出凶手吗?” 乔瑟夫指了指完好无缺的门锁,“你看这锁,是从外面打开的,而船上只有两把钥匙。” 他说着,把手里拿着的钥匙提起来给卡尔看了一眼。 卡尔愣了一下,“那另一把是在……” 他没说出后面的名字,而是做了个拔剑的姿势。 乔瑟夫点了下头。他拍拍卡尔的肩膀,显然不想多说,“好了,这事儿就这样吧,别跟人提起,如果有人问,也别说太多。” 卡尔砸吧砸吧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那位大人要杀了约翰,但他识趣地没多问,只喊起来两名年轻的船员,叫他们把约翰的尸体搬到甲板上再丢进海里。 那两名船员正是约翰对蒂安娜下手那日值守的船员,他们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心里不满正浓,但看见约翰的尸体后,瞬间吓得脸色发白,什么瞌睡都醒了。 卡尔将卷烟塞进烟斗,重新用蜡烛点燃,他眼神锐利地扫了眼地上收拾的两人,仿佛知道点他们心里那点龌龊心思。 卡尔吐了口烟,声音含糊地道,“收拾干净”。 而后便不管他们,慢吞吞晃回船舱去了。 卡尔回房间换下染了血的脏衣服,准备继续他半途而废的观海事业。 但这次才踏出舱门,不料蒂安娜却突然从船舱门后探出了头。 她的声音比那两名船员听起来还迷糊,“卡尔,你要去哪儿?” 卡尔本来就看不见,蒂安娜冷不防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大跳,惊得他浑身一抖,烟杆差点掉地上。 卡尔一句脏话跑到嘴边,立马就要脱口而出,但想起蒂安娜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不是浑话说得比他还脏的玛丽,于是又强忍着把话憋了回去。 卡尔沉着眉,没好气道,“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装鬼吗?” 蒂安娜很少被他吼得缩了下脖子,无辜道,“可是我睡不着。” 她没说谎,她是真的睡不着。 她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艾德里安那条毛茸茸的尾巴,明明昨夜只短暂看见过一眼,可今天却胡思乱想了一整天,她感觉他那条尾巴就要飞到她面前来了。 她躺在床上,越想越深刻,越睡越清醒,简直要疯了。 明明身体疲顿,很想大睡一觉,但就是没法入睡。 但这个理由肯定不能告诉卡尔,蒂安娜打开门,指了指船舷外不断亮起的蓝色荧光,问他,“那个东西好闪眼睛,那是什么?海上的精灵吗?” 卡尔听见她这天真稚气的话忍不住摇了摇头,他道,“哪里来的精灵,那是海里面的生物,叫海萤什么的,撞到船时会亮起来。” 他关上他的舱门,扔下蒂安娜往前走,随口出了个主意,“你把眼睛蒙上就看不见了。” 蒂安娜“噢”了声,卡尔听见身后传来舱门关上的声音,以为蒂安娜乖乖回去睡觉了,但没想她居然小跑着追了上来。 蒂安娜戴上帽子,又掀开面纱揉了揉眼睛,问他,“你要去哪儿?看精灵吗?” “……那不是精灵。”卡尔叹了口气,“是,我是要去甲板上看这东西。” 蒂安娜跟在他身后,声音困顿,“我也想去看看,我第一次看见海上的精灵呢。” “那不是……” 算了,随她说吧。 (15)海上“精灵” 路过约翰的房间时,那两名船员还在里面擦洗血污,蒂安娜见房门半开,里面透出亮光,疑惑地皱了下眉。 她看向脚步不停的卡尔,忍不住道,“里面……” 卡尔稍微放慢了脚步,高大的身躯挡住她望向约翰船舱里的视线,道,“别看,吓人。” 等两人走过一段距离,他才对蒂安娜道,“约翰死了。” 蒂安娜大吃一惊,“什么?死了?怎么死的?” 她惊叹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是约翰的侄女,于是又赶紧假模假样地悲伤道,“约翰叔叔死了,那婶婶一个人以后可怎么办?” 好在卡尔并没注意到她的古怪,他砸吧了口烟,摇头道,“怎么死的这不能跟你说,反正你不用担心他之后再欺负你了。至于你的婶婶……” 卡尔道,“约翰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她随便找个男人都比约翰强。” 蒂安娜正准备再哭上两声,把戏做全。却见卡尔突然侧过头来,小声问她,“欸,你婶婶长得好看吗?” “……” 蒂安娜摇了摇头,“不太好看。” 卡尔扫兴地“啧”了一声,把头转了回去。 - 夜风鼓动船帆,吹着巨大的货船徐徐前行,今夜甲板上仍旧是两人在值守。 那两人坐在甲板上的小木屋里,看见卡尔和蒂安娜上来,从里面向她们挥手打了个招呼。 卡尔和蒂安娜也招手示意。 一般来说,在没有星月的夜晚,船便成了一座在海上移动的孤岛,站在船上向四面八方看去,除了船本身,肉眼什么也看不见。 既看不见高阔的天,也看不见船下的海面,黑暗浓烈得如同实物,密不透风地将航行的货船裹在其中,令人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 就连过耳的风和晃荡的海水声都在绝对黑暗的围堵下变成了恐怖的乐曲。 但今夜不一样,今夜精灵打破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窒息黑暗,将一切都变得神秘而梦幻。 蒂安娜趴在栏杆上,兴致勃勃地低头往下方看去。 船身与海水的接触面周围正不断发出闪烁的蓝色荧光,那明灭闪耀的蓝色荧光从船头一直延伸到船尾,一群群精灵仿佛在追着货船前行。 相比亢奋的蒂安娜,卡尔可要沉静得多,他看着蒂安娜提着裙子快速跑去船舷另一面,又兴冲冲地跑回来。 许是为了更清楚看见海萤发出的蓝光,她取下了帽子,将它拿在手中。 她脸上露着漂亮的笑容,指着船的另一边兴奋道,“卡尔,那边也有精灵欸!” 她此刻卸去伪装,不像是圣女,更不像王宫里端庄优雅的公主,看起来就如同任何一个地方的普通人家的女孩,在第一次见到世间的神秘与美好时,展露出的最真实的情感。 这年轻欢乐的情绪感染了沉着的卡尔,他看着夜色里蒂安娜明媚的笑,神色短暂地恍惚了一瞬。 这位年迈的老人像是从此刻的蒂安娜身上看到了别人的影子。 “是很美。”他点了下头。 沉寂无边的夜色下,海萤伴随着浪声发出跃动的蓝光,这些梦幻精灵欢快地游曳在海里,蓝色的海水仿佛跟着它们一起活了过来。 卡尔双手靠在栏杆上,总是严肃的脸上也情不自禁地勾起了一抹浅笑。 他见蒂安娜兴致勃勃,咕哝着道,“看来女孩子都很喜欢这些东西。” “女孩子”,蒂安娜注意到他用了这样一个年轻动人的词。 蒂安娜问他,“还有别的女孩子吗?是你的女儿吗?” 卡尔将烟斗在栏杆上轻磕了几下,几缕浮灰随着夜风飘下去,很快消失不见。 他道,“我没有女儿。” 他皱了下鼻子,“也没有儿子。” 他这个年纪无儿无女可不多见,蒂安娜好奇道,“那你现在只有一个人了吗?” 卡尔道,“你不也是一个人吗?” 蒂安娜心想,并不是。她还有父母和哥哥,虽然自从所罗门将她选作圣女后,他们几乎再没有来教堂看过她。 在蒂安娜前世的记忆中,她再次见到她的哥哥和父母,是在她得知了与雷纳德的婚约之后,他们将她接回王宫里。 见蒂安娜沉默下来,卡尔以为自己戳到了她的伤心处。 毕竟在他看来,蒂安娜是一个父母双亡、不得不倒霉地来投奔约翰的可怜姑娘。 他看着海上的荧光,主动道,“卡琳娜也很喜欢底下这些发光的那玩意儿。” 蒂安娜转过头,“卡琳娜?” “我的妻子。”卡尔说。 “你说的女孩儿是她吗?” 卡尔点了下头,“不过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算算已经有四十年了。” 他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蒂安娜有些诧异,她没有想到卡尔竟然还是个难得的痴情人。 毕竟她在码头见他的第一面,他还在和约翰开关于妓女的玩笑。 但她想她现在知道卡尔为什么晚上不睡觉跑来甲板上看精灵了。 他大概是想卡琳娜了。 她看向他的侧脸,第一次认真地端详起来这位老人。 因为总是皱着眉头,卡尔眉心的沟壑很深,因此显得面相凶狠,看着就不好招惹。 他每日大多数时间都在厨房工作,所以皮肤不像其他船员那么黝黑,但却透着一股常年被烟油熏过的焦黄。 但最让蒂安娜惊叹的是他的身材。玛丽告诉她,卡尔已经六十多岁了,但他的身躯依旧健硕伟岸,肌肉块头比船上许多年轻小伙子的块头都结实。 他长了一副生来就该远航的体格。 欢快的气氛在寥寥几句谈话中变得沉重,清凉的夜风拂过脸颊,蒂安娜安静了片刻,问他,“与自己的爱人分别四十年是什么感受?卡尔。” 她没有问卡尔是否还爱着卡琳娜,似乎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她也没有说卡琳娜离开了他,而是用“分别”来表达他和卡琳娜天人永隔的境地。 在某些时候,她的直觉敏锐,而问题也实在是有些刁钻。 卡尔弹了弹嘴上叼着的烟杆,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 他思考了很长时间,才回了句,“习惯了。” 两人又在甲板上站了一会儿,最后,蒂安娜戴上帽子,决定将这静谧美妙的夜晚留给卡尔和卡琳娜。 她轻轻对卡尔道,“晚安,卡尔。” 卡尔似乎明白她的善举,冲她微微点了下头,难得友善道,“晚安,小姑娘。” 蒂安娜走下阶梯时,回头看了眼站在夜色里的卡尔。 他双手撑在栏杆上,背对着她,垂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海面,烟斗燃烧的白色烟雾袅袅上升,漫过他的头顶。 他站在那儿,高大的背影看起来孤独而平静。 -------------------- 剧情章,希望今晚有机会放两章 (16)“艾德里安大人看起来是个正经人” 约翰不止死得蹊跷,还很突然。 蒂安娜因没能睡着,才侥幸得知约翰死亡的消息。想来,这艘船上的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今夜有人在船上死去。 她路过约翰的船舱时,那两名船员已经回各自的船舱休息了,约翰的房间被清洗得很干净,门大敞着,正在通风晾干。 但蒂安娜仍旧闻到了淡淡诡异的血腥气,以及甲板擦去表面的油垢后,下方沉闷苦涩的木香。 见四下阒寂无人,她悄悄走进约翰的船舱查看了一番。 借着船舷外“精灵”发出的蓝光,她勉强可以看清房间内的布局,和她的房间相差无几。 稍有不同的是,约翰房间里的床是一张悬挂着空中的吊床,听玛丽说,大部分长期生活在海上的船员都习惯睡吊床,在摇晃的航行中吊床更舒服。 蒂安娜初来乍到,所以暂时睡硬实的木板床,等习惯了,可以再换粗布吊床。 但蒂安娜想,她或许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适应。 因船舱里光线昏暗,又打扫得太干净,蒂安娜没看出什么异样,里面残留着洗涤剂的泡沫味,并不好闻。 她正准备被离开,却突然发现褐色的舱门背后遍布着几道蛛网似的裂纹,裂纹中间凹下去一个盘子大的坑。 似乎是被什东西生生砸出来的。 蒂安娜凑近仔细看了看,在裂痕中发现了少许未洗干净的血迹。 她见此,基本可以确定约翰是被人杀害,而非自杀。 那色欲熏心的混球没有自杀的胆量。 可他都被关起来了,谁会杀他? 卡尔明显知道些什么,但却不肯告诉她实情,他是在替谁隐瞒? 蒂安娜没能思考出答案,因为答案可以是二层任意一名地位高于他的士兵。 她揣着满腹疑虑往船舱走,却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快步从阶梯上跑了下来。 靴子踩在甲板上,在夜里发出骇人的声响。 蒂安娜有些紧张地看着背后,脚步声渐渐消失,听起来是往阶梯另一侧的厨房去了。 蒂安娜皱了下眉,她想了想,悄声跟了过去。 厨房里每天难免会剩下部分吃食,蒂安娜躲在门口,看见那人背对着她,一边碎碎念骂着一边用盘子装士兵晚上没吃完的烤肉和牛排。 厨房里还有一些面包和酿酒,但那人却看也没看,只顾着将盘子里烤肉堆得如山高。 船上可不允许半夜偷吃的行为,但在听出这人的声音后,蒂安娜却诧异地唤道,“里德尔大人?” 里德尔可不像艾德里安那样沉稳,他突然听见蒂安娜的声音,仿佛被吓到,手里的盘子猛地抖了一下。 但他反应过来后,不仅没有被发现的尴尬,反倒招呼着蒂安娜,“谢天谢地,蒂安娜你来得正好,快来帮我盛点烤羊肉。” 蒂安娜本以为他会问为什么她这么晚出现在厨房门口,但他整个人手忙脚乱,专心于他的偷吃事业,压根提都没提。 厨房里没有点蜡烛照明,蒂安娜走近后,看见里德尔拿着只铁叉子从黑黢黢的锅里精准无误地叉起烤肉,吃惊地道,“您视力真好,这么暗的地方都看得清!” 里德尔手上动作没停,只语气认真地回了句,“唔,因为我是海上的妖怪。” 蒂安娜觉得他这话有些好笑,她夹起一块已经凉透的牛排放在盘子里,回道,“那全世界多些您这样英俊的妖怪就好了。” 里德尔听见这话,他转过头欣慰地看着她,“天,要是艾德有你这么有趣就好了,我认识他这么久,可他从来没有回应过我的玩笑话,一次都没有!” 蒂安娜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长吟了一声,道,“或许是因为艾德里安大人看起来是个正经人。” “正经?你管那叫正经吗?”里德尔夸张道。 里德尔挥了挥叉子,“你知道吗?他连笑都不会笑,那不是正经,是无趣!” 他说着,把装满了烤肉的白瓷盘递给她,蒂安娜接过后,见他又拿起另一只空盘子,惊讶道,“您很饿吗?这里还有一块牛排。” 里德尔把锅里最后一块牛排放进盘子里,回道,“不是我,是他,你嘴里的正经人。” 他端起牛排,又随手拿起一片有些潮了的面包叼进嘴里,含糊道,“走吧,走吧,帮我一起把这些东西送上去。” 蒂安娜跟在里德尔身后来到艾德里安的船舱前,里德尔一只手端着牛排,一只手拿着啃了一半的面包,用脚轻轻在门上踢了两下。 很轻,如果蒂安娜没有看见他的动作,估计都听不见那“咚、咚”的两声。 但很快,艾德里安就从里面打开了舱门。 奇怪的是,房间里依旧没有点蜡烛,里面几乎和走廊一样暗。 里德尔看见艾德里安后愣了一下,连嘴里的面包都忘了咀嚼,仿佛此刻开门的艾德里安没有穿衣服。 蒂安娜捧着一盘子冷掉的烤肉站在里德尔身后,并没有看见艾德里安的模样,只有些奇怪他们怎么不说话。 艾德里安从里德尔手里接过盘子,皱了下眉,“冷的?” 里德尔难得没有挤兑回去,而是“咳”了一声,拼命给他打眼色,艾德里安接收到信号,沉默一瞬,将视线投向了里德尔背后露出的裙角。 里德尔见他明白过来这还有旁人,立马要替他把门关上,但艾德里安却一抬长腿,用黑靴卡住了舱门。 里德尔诧异地看着他,满脸都写着:你疯了吗? 蒂安娜并没发现两人的动作,她从里德尔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小声道,“艾德里安大人,这里还有一盘烤肉和一份牛排,不过也是冷的……” 她话没说完,声音猛地止住,黑纱下,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骤然睁大,露出了昨夜看见艾德里安的尾巴时一模一样的神色。 因为此刻艾德里安漆黑的短发里,正立着一对毛茸茸的圆弧状的兽耳。 (17)独处 蒂安娜第一反应是:里德尔知道艾德里安长了对奇怪得诡异的兽耳吗? 她偏过头看他,见他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那神色却不像是惊讶于艾德里安的那对耳朵。 而是惊讶于艾德里安竟然就这么把那对耳朵暴露在她眼前。 比起焦急的里德尔,艾德里安却好似一滩湖水平静无波。 高大身影肩背挺直地伫立在昏暗的船舱门口,艾德里安见到蒂安娜后,突然对里德尔道,“你可以回去了。” 蒂安娜听见这话,又将目光转回了艾德里安身上。 他穿着休息时才会穿的长袖白衫,棕色长裤,脚下依旧一双长及小腿的黑靴,修长笔直的腿束缚在皮靴中,透着股禁欲冷漠的味道。 不过他此时衣装松散,和昨夜即便匆忙从房间里跑出来救她也衣装齐整的模样截然不同,透着许放纵颓靡之气。 不像一名骑士,倒像位年轻不羁的贵族公爵。 他眼下不羁冷漠的模样和白日给人的严谨正直感相去甚远,蒂安娜不由得在心里自动为他此刻失利的装扮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或许是因为他夜里睡得太深,蹭乱了衣裳而不自知,毕竟她早上醒来时衣裙也总变得皱巴巴的。 里德尔恼道,“嘿!我帮你拿来这么多肉,你就直接赶我走?连感谢的话也不会说吗?正经人!” “正经人”这称谓惹得艾德里安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但也只是一眼,他很快将目光转向蒂安娜,伸手越过里德尔的肩膀从蒂安娜手里接过了盘子,“谢谢你,蒂安娜。” 他似乎不意外蒂安娜在这儿,指尖粗糙的厚茧无意刮过她皮肤细腻的手背,泛开细微的酥麻感。 蒂安娜愣了一瞬,倒不是因为这不经意的触碰,而是因为艾德里安反常的行径。 他说着谢谢,语气很是柔和,可声音却很沉,叫蒂安娜莫名觉得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见过。 而就是那抹柔和叫蒂安娜不自在,艾德里安如今对她可没有这么和煦。 他平日看她的目光,仿佛已经看穿她对他别有所图。 蒂安娜垂首道,“这是我应做的,艾德里安大人。” 在里德尔看来,艾德里安和蒂安娜的反应皆不正常,一个没有不慎暴露秘密的窘迫,一个没有陡然撞见阴私的惊惶。 里德尔探究的目光在蒂安娜与艾德里安之间转了一圈,一个早就产生的猜想再次浮现在他心头。 他眯眼盯着艾德里安,凑近蒂安娜耳边,压低了声音问,“蒂安娜,你和艾德是不是……” 他话没说话,一只修长的手陡然挡入他的脸与蒂安娜的耳朵间,甚至他清晰地看见那食指在蒂安娜小巧柔软的耳垂上蹭了一下。 若有若无,有意无意,蒂安娜或许只当艾德里安不小心,可里德尔却看得清清楚楚,这混球分明是做给他看的。 这下里德尔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抬头看去,见艾德里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把之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他的语气明显冷淡许多。 “你可以回去休息了,里德尔·诺曼。” 啧!连姓名都叫上了,这护食的小心眼。 里德尔学着他的模样冷着脸,以一副“你背叛了兄弟”的怨憎表情看着他,而艾德里安却视若无睹。 里德尔很清楚艾德里安迫不及待赶他离开的原因,但他没打算遂了艾德里安的愿。 他看向盯着艾德里安头上那双耳朵不眨眼的蒂安娜,扯开一个热情得虚假的笑,“很晚了,蒂安娜,你也回去歇息吧,今晚可真是麻烦你了。” 他说一出,立马察觉到身旁射过来一股灼灼视线。 可里德尔没想到蒂安娜心里的想法比艾德里安还多,她怎么会放过今夜的大好机会。 她咬了下嘴唇,小声道,“我还有些事想请教艾德里安大人。” 她说罢,又仰面看向艾德里安,怯怯询问,“可以吗?大人。”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此时的艾德里安不会拒绝她。 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源自何处,但蒂安娜猜对了。 艾德里安点头,“当然,我的荣幸。” 里德尔见此,只好独自愤愤不平地离开,走时气不过,两手一挥,把端上来的叁盘烤肉顺走了两盘。 艾德里安没理会他,他打开舱门,迎蒂安娜进去。 他今晚态度和善得古怪,擦肩而过之际,蒂安娜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她感受到他周身水汽湿润,身上很潮,像是不久前才洗过澡。 并且不知道是否是体内残留的嗅觉,她似乎闻到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缭绕在空气中的血腥气。 - 艾德里安的船舱很暗,蒂安娜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他对蒂安娜道“稍等”,随后放下餐盘,点燃了一支蜡烛。 蒂安娜寻着光亮看去,见他躬身背对着她,正将融化的蜡泪滴在黄铜托盘上。 借着这微弱的光,蒂安娜大致看清了船舱的布局。 十分简约,一张镶入墙中的黛赭色银边木床,一套干净整洁的精雕桌椅,地上还堆着许多书本和羊皮纸,全用绳子捆扎起来,绑在了一块。 除此外,桌旁还立一个巨大的黑色衣柜,四周不见他的盔甲和衣服,蒂安娜猜想应当放在了柜子里。 房间宽敞。但并没有蒂安娜想象中奢华,舱内有一扇内门,通往隔壁。门外摆着一只竹篓,里面装着几件换下的衣服,蒂安娜想门后应该是他的浴房。 艾德里安将蜡烛立在托盘中,他见蒂安娜站着,道,“坐下吧。” 房间里只有两个地方可以落座,桌前的木椅和蒂安娜身后的床铺。 而桌椅在艾德里安身边,也没见他要把椅子让给她的意思,那她能坐的就只有他的床。 床上的被子迭得齐整,像是没有打开过。蒂安娜缓慢在他床上坐下,臀只占着一点床沿。 蒂安娜坐下时,手下意识撑在床上,不料入手冰凉刺骨的触感,她缩回手,侧目一看,是艾德里安随手扔在床上的长剑。 蒂安娜以为艾德里安也会一同落座,然而他却提起木椅,将椅子放在她身边,然后端起蜡烛放在了椅子上。 那光驱散了她四周的黑暗,令她稍稍安心了些,而他则是不远不近地站在了她面前。 蒂安娜借着面纱的阻挡,抬眸看向他,目光对上他在晦暗光亮中显得愈发黑沉的眼眸,她心下一颤,猛然发觉自己此番行径过于莽撞了。 昨夜她才受到了约翰的威胁和骚扰,此时她应当对男人感到惶恐不安、胆战心惊,而她却提出了和艾德里安独处的请求。 如果换了任何一个女人在深夜提出类似的请求,那只能说明这个女人对他抱有男女之情。 蒂安娜当然希望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最好艾德里安对她一见钟情,爱得她欲生欲死,不能自已。 可她今夜此举仍过于急迫了。 但出乎蒂安娜意料的是,艾德里安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如百日一般的防备姿态,这很不寻常,只是她一时不知道原因。 艾德里安站在她面前,任着她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自己,直到蒂安娜自己回过神来,悄悄收回了视线。 许是他目光灼热,蒂安娜竟产生了他能够看透她脸上面纱的错觉。 她不自在抿了抿唇,“艾德里安大人,您不坐吗?” 艾德里安摇头,“我站着就好。” 蒂安娜微微蹙眉,她很少和男人独处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内,他挺拔的身形无疑令她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可艾德里安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他看她的眼神格外专注,就像… 蒂安娜脑海中快速略过无数眼睛,在圣里罗教堂中,一双双望着她的或苍老年轻、或深褐浅碧色的眼眸。 艾德里安此刻的眼神就像虔诚向她祷告的教徒的目光。 满怀纯粹的忠诚与希望。 (18)他不是艾德里安 蒂安娜摒弃心头杂念,忽视艾德里安头顶那对泛着潮意的耳朵,切入正题,“您知道我的叔叔……约翰他已经死了吗?” 艾德里安低“嗯”了一声,“知道。” 他似乎猜到她接下来会问什么,以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道,“是我杀了他。” 他说这话时,仍垂首平静地看着蒂安娜,但却不禁令她背上窜起一股冷寒之气。 “什、什么?” 蒂安娜完全没想过凶手会是艾德里安,她在猜想卡尔是在替二层的哪名士兵隐瞒时,第一时间就排除了他。 因据她对艾德里安的了解,他为人高尚正直,绝不会做出此种动用私刑的行为。 更何况,约翰船舱门后的凹坑,很难不让人想象他在死前受到了怎样的对待。 门上爬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纹……简直像是有人抓着他的脑袋活活砸出来的。 怎么会是艾德里安? 蒂安娜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我、我不明白,艾德里安大人,您为什么要杀了他?” 艾德里安简短道,“他伤害了你。” 他坦然如常的语气仿佛并非提及一条鲜活的人命,而是一只理应被屠宰的牛羊。 而这话中深意也叫蒂安娜越发诧异,因他仿佛在说他是为她才杀了约翰。 蒂安娜不敢妄下断定,她斟酌着道,“可他毕竟是我叔叔,我更希望能在返回城中时,将他交给治安军……” 她没能将话说完,因为艾德里安低头看着她膝下的裙摆,忽然膝盖一弯,在她身前蹲了下来。 她以为艾德里安或许发现了她藏在靴子里的匕首,脚本能地往后缩,想将其藏起来。 然而艾德里安却单膝跪在地上,伸手握住了她的左脚。 “鞋带散了。”他低声说。 温热的掌心从后圈握着她的脚腕,修长手指轻轻一拢,轻松便将她的脚踝桎梏在掌中。 蒂安娜微微怔住,双手不自觉握紧了床上柔软的灰蓝色被褥,她看着艾德里安如同一名男仆躬身恭敬地低着头,不顾她靴底是否沾染灰尘,动作轻柔地执起她的靴子,让她踩在了他的大腿上。 …… 不对劲。 蒂安娜拧眉不语,面纱下蓝色的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艾德里安,浑身的血液几乎僵凝不前。面前人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像是艾德里安,更像是一具占据了他身体的古怪幽灵! 可一个人怎么会在白日和夜里表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 艾德里安解开她靴上松散的皮质鞋带,将其缠绕在指间,再慢慢重新系紧。 他动作娴熟,仿佛天生就该跪在蒂安娜脚下服侍于她。 比浅褐色皮面的颜色稍深的细圆鞋绳缠在他修长的手指上,看起来有种缱绻的暧昧感。 惊疑之下,蒂安娜敏锐地注意到他将鞋带系了两道绳结。 和她早上醒来时,将她绑在床上的麻绳一样的系法。 艾德里安十分专注,蒂安娜坐在床上,稍一低头,便能看见他宽厚微躬的肩背,柔软白衫贴着他的皮肤,背部结实的肌肉随着动作时而用力又时而放松,彰显出绝对的力量感。 黄灿灿的烛光从他斜前方照落在他乌黑的短发与英俊的脸庞上,蒂安娜几乎能清晰地看见他眼眸上生长的每一根长而直的黑色睫毛。 此刻,她忽然顿悟他将蜡烛放在她身侧的原因,不是为了让她看清周围,或叫她在光下感到安心,而是令她置于光源中。 这样他才能将她看得一清二楚。 在她借着光打量他的时刻,他才是真正洞悉一切的人。 艾德里安不知她在想什么,他系好鞋绳,又将她的左脚放回地面,手从她的皮靴上离开时,拇指很明显地在她凸显的踝骨处蹭了一下。 他抬起头,“好了。” - 前世蒂安娜与雷纳德成婚后不久,某日艾德里安远航归来,带给她几件异国新奇有趣的物件。 为表感谢,她邀他一同游园,艾德里安没有拒绝。 蒂安娜彼时有些怕他那身冰冷血腥的重甲,他似乎也知道这点,于是回房脱去盔甲,换了一身休闲的寻常衣物。 艾德里安长得比普通男人要高许多,双腿又生得长,是以和她走在一起时,不得不放缓步子配合她的速度,恭敬地与她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那时蒂安娜对他还不太了解,有意与他拉近关系,是以絮絮叨叨和他说了很多话,问了他许多关于他国异域的趣事。 艾德里安从始至终没有表露出任何不耐烦,对她的话皆是有问必答,即便是不清楚的事,也许诺在了解之后再告诉她,而非随口搪塞。 但蒂安娜注意到,两人交谈时艾德里安并不看她,只顾盯着眼前弯曲幽静的石板长路,仿佛地上雕刻着精美的图画。 她误以为这是他不耐烦的表现,猜想自己或是耽误了他的时间,而他出于礼节,才没有将她扔在这儿独自离去。 蒂安娜胡思乱想着,一时疏忽大意,皮鞋不经意踩入一块摇动的石板,石板路下褐色泥点溅上鞋面,她身躯微晃,小声惊呼出声。 但下一秒,艾德里安的手便落在她手臂弯,稳稳扶住了她。 等蒂安娜站稳,抬起眼眸,恰撞上他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专注炽热,眸中仿佛蕴藏着一团无声的火。 见蒂安娜看过来,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视线,他低声道了句“失礼”,然后便松开了她,然后往侧边跨了半步,再次礼貌地与她拉开了距离。 蒂安娜看见他耳根处升起了一抹霞红。 前世今生,那日算来已隔近二十年,可蒂安娜仍清楚记得那日天气和煦,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之前似乎下过一场大雨。 青年身后,遒劲结实的葡萄藤爬满了木架,青涩未熟的圆润葡萄一串串悬挂而下,坠满了绿意盎然的藤蔓。 艾德里安余光扫过她裙下被泥水弄脏的短靴,也是道了一句“您鞋子脏了”,而后屈膝在她面前蹲下,从袖中掏出一张干净洁白的帕子,专注小心地擦去了她鞋面上的泥点。 他动作自然无比,仿佛不觉得这行为有何暧昧。 而蒂安娜随侍的侍女却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想来也是从那时起,雷纳德才一直猜疑她与艾德里安之间有着不可言说的阴私。 那时的艾德里安,便是眼下这般屈膝蹲跪在她面前的姿态。 两道视线隔着朦胧烛光径直相对,眼前恭敬谦卑的身影陡然与前世记忆里的人重迭在一起。 思绪飞转间,蒂安娜心神微颤,骤然明白过来艾德里安带给她的异样感源自何处。 他今夜待她的态度和前世谦恭温和的他简直相差无几。 但这温和的外表之下,却又压抑着一点儿看不透的、沉重不明的东西…… 蒂安娜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试探道,“艾德里安……大人?” 话音出口,那股轻盈的血腥气再次萦绕至鼻尖,她皱了皱鼻子,偏头看向不远处的衣篓。 半截衣袖搭在竹篓外,烛火之下,蒂安娜凝神细瞧,这才看见那袖口满是暗红色的血迹。 她先前未看见,是因那袖子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干透的血液在布料中呈现出不明显的暗色,难以叫人看清。 蒂安娜自然猜得到那是谁的血,约翰。 古怪的尾巴与耳朵,诡异多变的性格,蒂安娜回过头,看艾德里安的眼神就像看一只化作人形的海上鬼魅,她简直想回到教堂将满满一盆圣水浇在他头上,唤回艾德里安清醒的神志。 无法言诉的冷意沦肌浃骨,蒂安娜缩回脚,声音微颤,“你不是艾德里安大人,艾德里安大人身份高贵,绝对不会……” 她眉心微蹙,接上了后半句荒唐可笑的话,“……绝对不会跪下来给女人绑鞋带。” (19)西蒙(珠加更) 何止艾德里安,在塞赫里,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为女人做这种事。 但蒂安娜不禁又猜测,或许这正是艾德里安的小把戏。 既然她可以扮作茕茕无依的可怜女人来接近他,那艾德里安也能扮作与自身性格大相径庭的人来试探她。 只是稍加思索,又不免觉得这方法太过拙劣。 而且也不像是艾德里安这样的人会使用的招数。 艾德里安见蒂安娜快速将脚缩回,很轻地皱了下眉,他仰面看着她,低声问,“你在害怕我吗?” 他说话时,头上的耳朵微微往后压去,像是有些难过。 黯淡灯光照不透他漆黑的眼眸,可他的神色却又太过虔诚恭敬,阒寂无声的深夜,蒂安娜背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她竭力维持着冷静的思绪,可开口时声音却难免有些颤抖,“您和平时不一样,现在的您,就像是……” 艾德里安语气低缓地接过她的话,“像是疯了,对吗?” 不,蒂安娜在心里反驳,你这样子可比疯了更加可怕。 毕竟疯子一直是行为古怪的疯子,不会性格突然大变,更不会长出不属于人类的尾巴和耳朵。 艾德里安察觉到了蒂安娜的畏缩,他握住她的手,感觉到蒂安娜手指微蜷,稍微用力握紧了她。 他垂首将额头缓缓贴上她的手背,湿漉漉的额发扫过她的皮肤,恐惧之下,蒂安娜感觉像是冰凉数条细长的小蛇在她身上游走。 他今夜所行所为全在蒂安娜的意料之外,他低头在她手背虔诚落下一吻,“您无需害怕我。” “您”,蒂安娜注意到他的用词,但很快又被下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我只是他的另一半灵魂。” “另一半灵魂……” “是,”他抬起头来,看她的眼神满是浓烈厚重的情绪,痛苦与欲望交织,姿态却又饱含真诚与谦卑。 可在这血腥气缭绕的空间里,蒂安娜无法放松一丝一毫。 “我们见过面,如果您还记得。”他缓缓道,“在黄昏席卷天际的时刻,在圣里罗教堂。我的主。” 蒂安娜怔住,记忆如倒退着滑稽离场的马戏剧演员在脑海内快速回流,巨大的货船向着船尾急速后退靠岸,蒂安娜看见自己离船绕过长街,从艾德里安的怀里离去,抽出靴子里的匕首交还店主,回到那个黄昏红如鲜血的傍晚—— 穿着黑色重甲的骑士踩着夕阳余晖来到教堂,放下长剑,恭敬地垂首跪在了她的面前。 “我的主,请宽恕我的罪恶。” 蒂安娜怔怔道,“你是西蒙……” 她还记得西蒙的那把剑,是一把十字重剑,剑刃与剑柄颀长,几乎与她的身高比肩。 那把剑曾和他一起屈身于她脚下,剑柄与剑身皆是银黑色,护手笔直,为亮银色,宛如处死罪犯时钉在一起的两根挺直的十字架。 蒂安娜记得格外深刻,她赫然转头看向床上属于艾德里安的冰冷沉重的骑士剑,银黑剑身,直长护手,和她记忆里的那把剑一模一样。 蒂安娜见此,猛地将手从他掌心抽了回来。她看向面前的男人,既觉得自己被他戏弄,又难免感到惊惶。 她紧紧抿了下嘴唇,问他,“你如何知晓我的身份?” 圣女的身份暴露不是一件小事,如果被所罗门知道,蒂安娜根本不敢想象后果。 艾德里安、或者说西蒙定定望着她缩回的手好一会儿,才回道,“您身上有一股叫人安心的香气。” 香气?蒂安娜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这答案像是从一个迷恋女人体香的变态嘴里说出来的,可他却回答得尤其自然。 蒂安娜记得昨夜艾德里安也说过类似的话,他失控之时,多次问她身上究竟是什么味道。 她正准备问西蒙是什么香气,可他却眉头一皱,突然变了神色。 他抓紧床沿,面色凝重,头顶那双半圆的柔软耳朵全往后压了下去,仿佛正与体内的什么东西抗争。 蒂安娜见他额间冒汗,“……你怎么了?” 他眉心深拧,过了片刻才再次抬起头来,他依依不舍看着蒂安娜,告别道,“我要离开了,我的主。” 蒂安娜敏锐地意识到他说的离开并非离开这个船舱,又或者这艘货船。 “你要去哪儿?” 西蒙似乎对她在意他去哪儿这件事感到有些高兴,他眉心舒展开,可表情看起来却并不轻松。 “我哪儿也不去,只是把身体交给另一个‘我’。” “……你是说艾德里安吗?” “是。” 他低头替她抚平裙摆,“他还不了解我,或许还不知道我的存在,更不会知道今夜我们之间的事,如果您不想让他知道我与您有所联系,那么您在和他交谈时,千万别说漏了嘴。” 他遣词用语仿佛两人在背着艾德里安偷情,蒂安娜沉默半秒,问他,“那我要如何区分站在我面前的是你,还是他?” 他没有细说,只道,“您会认出来的。” 他深深看着蒂安娜,像是要把她的面容刻入眼底,“我很期待与您的下一次相见。” 蒂安娜没有回答,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她站起身来,“需要我现在离开吗?” 西蒙看她的眼神让蒂安娜明白他似乎并不希望她离开,但也没有强留,只道,“这取决于您,如果您不想他知道,那我会睡上一觉,这样他就不会知晓今夜我们的事。或者……” 他顿了一瞬,“如果您想继续呆在这里,那么他很快便会出现在您面前。” 他这般说,犹如艾德里安随时随刻都有可能从他身体里钻出来。 蒂安娜已经能够想象,艾德里安出现后,语气冷硬地质问她为什么会在他的船舱的严肃表情。 既然艾德里安可能并不知道西蒙的存在,那蒂安娜自然不会选择打破这局面,她定定看了西蒙一眼,没再多言,直接离开了船舱。 青色的裙摆擦过他的衣衫,西蒙不由自主寻着她裙摆滑过的漂亮弧线看去。 她听见西蒙在她身后低声道,“晚安,我的主,愿您好梦。” (20)两个灵魂 天不随人愿,经过半夜,蒂安娜不仅没能得知艾德里安为什么生了对雪豹的柔软耳朵和长尾,甚至得到了更多毫无头绪的疑问。 她回到船舱,浑浑噩噩倒头休息了半晚,连把自己绑起来都忘了。好在昨夜风平浪静,她才没从床上摔下去。可第二日起来,她的脸色仍比昨日看起来更加糟糕。 厨房里,几人正在准备早餐,空气里漂浮着热腾腾的肉汤和面包香。 蒂安娜仿佛患了癔症,忙活中,时不时便低下头去看自己的皮靴。 卡尔见她魂不守舍,叼着烟杆,声音含糊道,“怎么,还在想你叔叔的事儿吗?” 埃里克和玛丽已从卡尔口中得知约翰的死讯,不知道卡尔怎么和她们说的,她们并没有对约翰的死产生过多疑虑。 玛丽出言安慰蒂安娜,“噢,小可怜,不必为约翰的死感到难过,安心待在这儿,我们会照顾好你的。” 比起仁慈的玛丽,埃里克把“幸灾乐祸”几个字全摆在了脸上,他下嘴从不留德,直白道,“没错,那王八蛋死了就死了,我认识他这么多年,除了帮你在船上找了份工,从没见他做过一件好事儿。” 他语气愤愤,“玛丽刚上船时,那王八蛋还骚扰过她!” 蒂安娜摇了摇头,她将腌制好的鸡肉放入烤炉,叹了口气,“我不是在想想约翰叔叔的事儿。” “那你为什么这么心不在焉?” 埃里克摸了摸胡子,了然地“啊”了一声,他挤眉弄眼道,“难不成是在想英俊的艾德里安大人吗?” ……猜得真准。 蒂安娜“唔”了一声,口不对心道,“也不是,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她思忖着道,“如果一个人在某天忽然性格大变,就像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会是什么原因?” 几人因她稀奇古怪的话语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瞬,埃里克“嘶”了一声,打破平静,“这是什么怪问题?你怎么会突然想、呃……想知道这个。” 蒂安娜胡编道,“之前在庄园做工时,听他们说起过一个住在街尾的怪女人,那个女人性格古怪,时而粗鲁暴躁,时而又温柔大方,就像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她的邻居一直以为她们是一对性格迥异的双胞胎,可后来发现,暴躁也好,温柔也好,从始至终就只是她一个人。” 蒂安娜口中这个女人算是存在,不过是住在堂皇宫殿里某间无人所知的小屋,听人说,她经常在房中惊恐地怪叫,但有时又会温柔地对着窗户唱歌。 不过蒂安娜并没有见过她,只从侍女的口中听见过。 玛丽叹息着摇头,“这个可怜的女人听着像是疯了。” 埃里克赞同地点点头。 蒂安娜道,“可是她除了表现出不同的性格外,和正常人没有太大区别,也并没有疯癫痴傻的行为。” 卡尔敲敲烟杆,漫不经心道,“那有可能是因为她的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 他说着,取出刚烤好的软面包,正准备放到右侧的台面上,却见一个身影猛然从他身侧钻了出来。 他眼疾手快地端着烤盘倒退一步,瞪圆了眼睛看着钻过来的蒂安娜,“老天!小姑娘你小心着点!这铁盘能把你烫熟了送到士兵的桌上去!” 蒂安娜听话地后退一步,又忙追问,“什么意思?” 卡尔不客气地撞开她,“什么什么意思?” “你说她的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是什么意思?” 卡尔把面包放下,他觑了兴致勃勃的蒂安娜一眼,努了努嘴,“你把面包切了我就告诉你。” 蒂安娜听罢二话不说便戴上手套,拿起了切面包的长刀。 锯齿刃割过烤得焦脆的面包表皮,发出悦耳的响,卡尔难得偷闲靠在一旁,点燃卷烟吸了一口。 他缓缓道,“卡琳娜的父亲是镇里的医生,曾经接见过几位这样的病人,和你口中那名怪女人的情况相似,有着几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其中有个四十多岁的铁匠,身体里住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总叫他自己的女儿和儿子爸爸妈妈。卡琳娜的父亲也没辙,后来他们又去教堂求助司祭,司祭就是这么说的,说他的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 蒂安娜一边忙活手里的活儿一边问,“那他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是从哪里来的呢?” “不知道。”卡尔说,“不过卡琳娜告诉我,她发现这类拥有多个灵魂的人都有一个共性。” 埃里克也来了兴致,问他,“什么共性?” 卡尔吸了口烟,灰白的烟雾袅袅升起,他徐徐道,“他们都曾经历过旁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不幸,就是他们唯一的共性。” - 早餐后,蒂安娜去到甲板上吹风,今日天气格外清爽,湿润泛咸的海风自远处翻山越岭而来,吹过一望无际的海面,荡起层层蓝色波浪。 抬头远眺,能看见的天地最远处,大海与蔚蓝的长天连成一道长线,似乎只要一直往前航行,便可以到达天地交汇的尽头。 蒂安娜从来没发现自己会这么喜欢海,在安稳平静的岸边看海,和驶于浩荡空阔的蓝色海洋之上是截然不同的体验。 岸边的海是死的,而置身晃悠远行的货船上则能感觉到大海澎湃鲜活的无穷生命力。 海是活着的,蒂安娜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几名船员正在船长乔瑟夫的指挥下根据风向拉动脚索调整帆角,他们交流时总是扯着嗓子互相大吼,蒂安娜在一旁好奇地观看,巨大的船帆在风中发出低吼,她怀疑这船帆落下来就足够砸死她。 她正看得起劲,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她。 “蒂安娜!” 她转过身,见里德尔从楼梯口上来,兴奋地朝她招手。 明明半个小时前才在餐厅见过,可他好似总有无限的热情与精力。 蒂安娜正准备挥手回应他,但又见一身银白色盔甲的艾德里安也跟在他身后上了甲板。 他面色冷淡,和昨夜给人的感觉并不相同,似乎已经恢复了平日的他。 但无论多正常,但在蒂安娜眼里,如今的艾德里安都是拥有两个灵魂的怪物。 噢,不幸。她想起卡尔的话。 那顶多也不过是比较可怜的怪物。 (21)躲他 在没有搞清楚艾德里安和西蒙究竟是怎么回事前,蒂安娜可不想和他有过深的交集。 她打算装做没看见两人,但里德尔已经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她站在风里,长及膝下的繁丽裙摆在风中舞动,海风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清瘦柔弱的身躯仿佛随时会被吹倒。 里德尔将手搭在长剑上,担忧地看着她,“蒂安娜,你没事儿吧,你脸色看起来可不太好。” 蒂安娜微微摇头,“谢谢您的关心,里德尔大人,我只是有些没休息好。” 里德尔眼角瞥着身后的艾德里安,凑近她耳边,八卦道,“是因为艾德吗?” 蒂安娜自然不可能说“是”,她摇了摇头,“只是还不太适应在摇摇晃晃的船上睡觉。” 迎风招展的巨大船帆“呼呼”作响,她和里德尔聊着天,可面纱下的眼睛却一直紧张地盯着一步步朝她们走近的艾德里安。 他身高腿长,步子迈得格外大,只一两句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跟前。 甲板上,青年颀长的阴影投落蒂安娜脚下,她像是被他的影子刺到脚底,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语速飞快地对里德尔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里德尔大人,我先下去了。” 不等里德尔回复,她已低着头自两人身侧快速跑过,连招呼都没和走过来的艾德里安打。 显然对他避之不及,仿佛他是某种丑陋可怖的海怪。 纤细身影自身旁快步跑过,艾德里安愣了一瞬,随后皱紧了眉头,他侧过身,面色冷硬地盯着蒂安娜远去的背影。 等那背影消失在阶梯下,他的眉心一时拧得更深。 ……躲什么? 说不上何处升起的抑郁心情袭上心头,艾德里安转过头,却见里德尔狐疑地看着他。 里德尔屈肘撞他,不清不楚地问,“你昨晚干什么了?” 艾德里安听见这话,神色僵了一瞬,而后又很快恢复如常,他提步走向乔瑟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神色严肃,语气冷静,换了任何一个人或许都不会怀疑他的话,可里德尔却以一个“你继续装”的精明眼神乜着他。 里德尔“啧啧”叹道,“蒂安娜之前明明很喜欢你,可今天见了你却像可怜的鱼见了海鸥一样,必然是你干了什么坏事吓着她了。” 艾德里安瞥他一眼,觉得他在信口开河,“你从哪里看出‘她明明很喜欢我’?” 他问得太认真,里德尔“嘶”了一声,稀奇道,“你不知道?她对你的态度和对其他人的态度完全不同,你瞧不出来吗?” 艾德里安并不赞同这话,他面不改色道,“或许是因为她别有企图。” “图什么?图你长了张不错的脸,身份地位和金钱?” 艾德里安垂眸安静了两秒,仿佛在凝神思索,而后得出的答案是,“可能。” 里德尔简直要被他诡异的脑回路折服,“那难道不就是喜欢?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贪图这些实在的东西,不然要爱你虚无缥缈的灵魂和一金不值的品格吗?” “为什么不能?”艾德里安并不赞同,“爱自当触及灵魂。” 里德尔第一次知道他竟然是这么个浪漫纯真的主,他妥协道,“行吧、行吧,那就当蒂安娜对你有所企图,那你说说,为什么她今天不图你了?” 艾德里安沉默了一瞬,“……不知道。” 里德尔若有所思,“是不是你强迫人家做什么了?” 艾德里安听他口无遮拦,怒道,“你少胡说!?” 里德尔被他的低吼吓了一跳,不满道,“嘿!你冲着我叫什么,我说得没有道理吗?那你倒是说说蒂安娜为什么突然这么怕你。她一向很亲近敬佩你,但刚才在餐厅用餐的时候,她可一句话都没和你说。若换了平时,她早问艾德里安大人,您要不要再来点儿这个、再来点儿那个的了。” 不得不说里德尔猜测得很有道理,他斩钉截铁道,“必然是因为你昨晚做了什么,她才会态度大变。” 艾德里安无法反驳,“……我不记得了。” 里德尔扯开嘴角,“和人家关着门待了半夜却说不记得了,说得好啊,畜牲。” 艾德里安:“……” - 艾德里安没有反驳里德尔的话,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确有可能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伤害过蒂安娜。 因为他知道,自己体内藏着一个灵魂。 他知道“他”的存在,甚至知道他的名字,西蒙。 不过他并不清楚“他”从何而来,又想干什么。 艾德里安是在不久前发现“西蒙”的。出航前的一晚,他分明记得自己上一刻还在回庄园的路上,可突然间,一股难以忍受的昏胀感袭上脑海。 仿佛他初次在船上遇上的暴雨夜,被翻滚怒吼的海浪晃个头重脚轻。 就连灵魂也好似变得混乱。 那感受虽然难受,但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可当他再次恢复清醒时,却发现眼前的一切完全变了个样。 天色已经变得昏暗,而他不知怎么已经回到庄园。 他身穿一副银黑色盔甲,站在一大片芬芳馥郁的百合花田里。明月高悬在漆如黑布的夜空中样,洁白柔软的花朵沐浴在皎皎无暇的清辉之下。 剑上的血提醒着他,自己杀了一个人,可他却毫无印象。 除了一个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名字——西蒙。 透过种种蛛丝马迹,艾德里安发现自己的身体里存在着另一个人,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刻,西蒙掌控了他的身体。 而今天,当他从床上醒来,衣篓里带血的脏衣服和死去的约翰告诉他,西蒙又出现了。 和上次一样,这次的“他”依然杀了人。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知道自己杀了谁。 艾德里安征战疆场,参加过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死在他剑下的亡灵数以千万计,他绝非善心的好人。 对方杀了一个本该死的人,虽然是以不入流的手段,但他勉强可以接受。 他本以为这就是西蒙出现的原因,可从里德尔的话里,他却突然发现并非如此。 “他”昨夜还靠近过蒂安娜。 “他”们一起在房间里呆了半夜,这足够“他”做许多事。 艾德里安知道“他”亦非良善,而蒂安娜又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如果“他”真的伤害了蒂安娜…… 艾德里安思绪顿住,猛然停下了脚步。 里德尔见他站住不动,疑惑道,“怎么了?你不是有事儿要问乔瑟夫吗?” 艾德里安沉下眉眼,转身大步往楼梯走去,“不了,我突然想起还有别的事。” 里德尔挑眉拖腔怪调地“哦”了一声,毫不留情地点破他,“去找蒂安娜是吧?” “……” 艾德里安恼羞成怒,“你能不能闭嘴!” (22)“我能摸摸您的尾巴吗?”「Рo1⒏а 船员平日待的地方除了开阔的甲板,最多的就是自己的船舱。 艾德里安知道蒂安娜的船舱在哪,约翰欲图伤害她那晚,最后是他将昏睡的她送了回去。 叁层走廊与二层的相比更加逼仄狭小,艾德里安一身银白盔甲站在蒂安娜的舱门外,犹如一尊勇猛的雕塑将蒂安娜的舱门挡了个结结实实,头仿佛要碰到顶上的甲板。 他不知道住在她隔壁的是谁,但艾德里安能听见男人震天响的呼噜声。 她夜里睡得着吗?他忍不住想。 艾德里安犹豫了片刻,才抬手敲门。 “咚、咚、咚。”规律的叁声。 房间里,蒂安娜正在洗发,她刚把头发打湿,便听见了敲门声。 坚硬的金属手甲敲在木质门面上,发出的声音和手敲上去的声音很不相同,后者更清亮坚脆。 很容易听出两者的差别。 甚至从门外的人敲完门后便安静等待回应的行为,蒂安娜可以猜到来者是艾德里安而非里德尔。 她扯过帕子随手擦了几下头发,对艾德里安突然的拜访有些疑惑。总不能是因为她在甲板上没有与他打招呼他生气了。 蒂安娜看了眼床头挂着的帽子,想了想,手指从盆中沾了几滴水打湿眉眼和脖颈,没带帽子,直接就这么开了门。 虽然决定暂时不与他深入接触,但接近他的计划仍要继续。 蒂安娜将门露出了一道半掌宽的缝,她站在门后,只偏着头探出明丽清亮的双眼去看。 湿润的眉眼柔美动人,宝石般的眼睛仿佛蓄着海面的波光,艾德里安愣了一瞬,意外地主动打了个招呼,“蒂安娜。” 他鲜少叫她的名字,前世的艾德里安总是称她为“您”,有时候会称她为“公主”,从没有叫过她的本名。 是以蒂安娜突然发现,他叫她名字时咬字很轻,像是把她的名字含在舌尖再松出来,听起来竟有种温柔的味道。 蒂安娜装作“没想到是他”对吃惊神色,忙打开门,垂首恭敬道,“艾德里安大人……” 他肩背挺直地站在门口,那样重的一副盔甲,不知他是如何穿戴在身上却显得毫不费力。 但比起他的盔甲,他此刻的表情更加耐人寻味,唇形分明的薄唇微微抿紧,看起来尤为局促,像是第一次敲响女人的房门。 在看见蒂安娜湿润的头发和颈上几颗晶亮的水珠后,他垂在身侧的手更是不自然地握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敛眉低声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在梳洗。” “没关系,”蒂安娜仰头看着他,她声音轻柔,“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她又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往旁边让开路,“不嫌弃的话,请进来坐吧。” 艾德里安思及自己接下来的话不便叫他人知道,想了想,低头走了进去,“多谢。” 蒂安娜的船舱狭窄紧迫,东西也很少,但非常干净。 艾德里安的目光触及床头挂着的长裙和床架上的粗麻绳,些许不自在地避开了视线。 他还记得前天晚上他是怎么把昏睡不醒的蒂安娜放回床上,再用麻绳把她绑起来,防止她在风浪中摔下床。 而很难说,待会儿蒂安娜不会借机提起那晚上的事。 房间里除了床,没别的地方可坐。而艾德里安自然不会冒犯地坐在蒂安娜的床上。 但他没想到,蒂安娜却从一只小柜子里取出一张方形毛毯铺在了床上,她不太好意思地道,“房间很小,只能这样了,请坐吧,艾德里安大人。” 她的房间里有一股浅淡的香气,和那晚他闻到的香味一样,艾德里安看着这显然属于女人的浅蓝色被子和粉白色的枕头,有些迟疑。 但蒂安娜像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她咬了下嘴唇,有些难过地小声道,“我洗过了,毛毯很干净……” “……我并非这个意思。” 但艾德里安没再推却,在蒂安娜的小床上坐了下来。 这床只能承受一人的重量,而艾德里安加上他的盔甲足有叁百斤沉,床架发出年久失修的“咯吱”响,叫人不免担心这床会就这么塌下去。 艾德里安不敢乱动,他双手搭在膝上,尽量避免自己触碰到狄安娜的物品,斟酌着开口道,“你脸色不太好……是因为昨晚的事吗?” 蒂安娜心神微震,难道他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可西蒙的话她历历在耳,他分明说的是艾德里安不会记得他做过的事。 这要她怎么回答? 艾德里安显然已经知道西蒙出现,但他是否知晓更多,蒂安娜并不知情了。她头脑飞速运转,回道,“我没事,大人。” 艾德里安听得这话,稍稍松了口气,但又听蒂安娜话音一转,“我想您一定有那么做的原因。” 他刚落下的心立马又悬在了喉头,艾德里安一怔,他看向蒂安娜满怀信任的眼眸和嘴角抿出的笑,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了一下。 这怎么看都像是因为尊敬信任他而选择原谅的表情。 艾德里安或许善于军事,可在阴谋阳略玩弄人心上绝不是蒂安娜的对手。 她细细观察着艾德里安变化的脸色,已经可以猜出他对昨夜发生的事并不知情,想来只是知道她与西蒙待在一起,但又不知道对方对她做了什么,是以来从她口中打探消息。 而或许,她可以利用他这一点。 畏畏缩缩推拒责任不是艾德里安的作风,他抿了下唇,认真道,“如果我伤害到你,我很抱歉。” 蒂安娜顺势作出吃惊的神色,她屈膝蹲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请别这么说,艾德里安大人,您救过我两次,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感谢您。” 她这么说,几乎是在告诉艾德里安,他昨晚的确伤害了她。 湿润的金发顺着蒂安娜瘦削的肩膀落下,一小滴水珠自金色发尖坠下,顺着她胸前白皙的皮肤滑入衣襟,猛然间,艾德里安仿佛被那冰凉剔透的水珠灼伤了漆黑的眼瞳,他倏尔避开视线,“你、你别蹲着,站起来说话。” “嗯?”蒂安娜假装不懂,睁着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艾德里安直接伸手将她拽起了身,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就这么站着。” 蒂安娜的目光扫过着他红润的耳朵尖,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这就脸红了?她还没开始呢。 但嘴上,她却是乖乖“噢”了一声应他。 艾德里安眉心未松,他问,“我能做些什么弥补我犯下的错吗?” 你没犯什么错,蒂安娜心道,除非跪在地上为我系鞋带也算错的话。 但蒂安娜绝不可能放弃眼下这个机会。每过一天,她都在离王城里即将下达的死亡婚约更近一步,她没有太多时间浪费。 即便艾德里安是拥有两个灵魂、长着野兽尾巴和耳朵的怪物,她也至少要让面前这个忠贞坚毅的艾德里安爱上她。 她深知他美好的本性,今日他的所作所为更令蒂安娜确信这一点。 不会再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蒂安娜认真地看着他,“如果可以的话,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您救下我的那天晚上,不知道是否是我看花了眼,我看到您长出了一条尾巴。” 艾德里安面色怔住,蒂安娜继续道,“如果那是我的错觉,请您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可艾德里安大人,如果是真的……”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我能……摸摸您的尾巴吗?”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23)玩尾巴 艾德里安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可置信道,“……什么?” 蒂安娜于是又认真重复了一遍,“我想摸摸您的尾巴,艾德里安大人。” 他唇瓣嗫嚅,下意识打算告诉蒂安娜那是她的错觉,可她的目光却告诉他,她知道那是事实。 她说“那可能是她的错觉”,或许是出于尊重,又或许只是为他的拒绝留一线余地。 她甚至伸出手比划,纤细漂亮的手指在他面前圈出一个圆,轻声道,“这样粗的……” 她看了看自己拇指与食指圈出的圆,想了想,又将食指换成了中指,拇指与中指指尖并未触碰在一起,留了一个不小的缺口。 她道,“或许更粗一些,有这么粗的,白茸茸的带着大块黑色斑纹长尾巴。” 她那晚果然看见了……艾德里安心道。 蒂安娜似乎对此极为感兴趣,微微弯下腰,双眸期待地看着他,恳请道,“好吗?艾德里安大人。我只碰碰,不会告诉别人的。” 艾德里安迎上她的目光,顿时觉得连身下的毯子都变得烫人。 又来了。 和昨日白天见到他时一样,她那好奇的视线像是盛夏正午最为炙热的阳光,在此时此刻,又开始在他身上不断地梭巡。 仿佛要穿透他身上冷硬沉重的盔甲,看见他藏起来的尾巴。 艾德里安语气僵硬,“……你看错了。” 蒂安娜愣了一瞬,她咬了下唇,“可我看得很清楚。” 她说完,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拒绝之意,顿悟地“啊”了一声,善解人意道,“如果您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的。” 虽是这么说,可她难免感到失落,但她表现得并不明显,甚至又朝他轻轻露出了一个笑。 温和的笑意掩去她低落的神情,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说来一直没能好好为那晚的事向您道谢,谢谢您,艾德里安大人。至于您的秘密,我会好好保守您的秘密,绝不会让别人知晓。” 艾德里安对她的态度感到有些惊讶,他本以为她或许会以“他”昨夜伤害她的事为筹码,不依不饶地请求他,万万没想到她就这么放弃了,并且再次向他道谢。 艾德里安不禁为自己的卑劣之心感到羞耻。 如果她只是碰一碰,想来也并没什么大不了。左右她已经知晓,不过一条尾巴罢了。 他沉默良久,终是妥协,低声道,“如果你很想碰的话…..” 看见她骤然露出的惊喜表情,艾德里安顿了顿,“只能一会儿。” 蒂安娜闻言,微不可见地勾了下嘴角。 果然还是太善良了,亲爱的艾德里安。 - 艾德里安似乎觉得把尾巴暴露在他人面前是一件极其羞耻之事,尾巴还没冒出来,他的脖颈就已飘上了一层绯红。 因为盔甲的阻挡,蒂安娜看不见他的尾巴是如何从腰后钻出来的,但她能看见他腰后的锁子甲被骤然撑起来的弧度、发出的声响。 说实话,看着一个男人身后活生生钻出一条尾巴的过程十分诡异。 幸而这个过程很快,柔软雪白的尾巴尖挑开锁子甲,再从盔甲后钻出来,整个过程仅仅不到半秒,蒂安娜才听见锁子甲发出清亮响声,那条毛茸茸的长尾巴就已经展现在她面前。 蓝色海水不停拍打着舷窗,此刻窗帘大开,明净光线照入半扇未被海水遮住的窗户,她清楚地看见了艾德里安那条尾巴的模样。 的确是一条漂亮的雪豹尾巴。 宫廷中设有斗兽场,驯有各类凶猛野兽。蒂安娜曾近距离看见过一只关在铁笼中的雪豹,它刚结束了一场与叁只鬣狗的恶战,四肢、背脊伤痕累累,皮毛上染着不知是它还是鬣狗的鲜血,湿结成缕。 在众人观赏的视线下,它不安地在笼中来回踱步,身后粗有力的长尾烦躁地甩动,带着血腥气的风拂至蒂安娜的鼻腔,时至今日,她仍记得极其清楚。 而眼前艾德里安的尾巴,和那条雪豹的长尾并无二致。 只不过他的尾巴并未染上血污,且颜色如新落的白雪。 艾德里安坐在床上,尾巴大半落在身下的毛毯上,圆润的尾尖搭在膝头,许是因为蒂安娜的视线太过热烈,尾巴不自在地晃了一下。 蒂安娜忘了艾德里安说过的话,再次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她仰面看着他,在伸出手碰之前,认认真真问了一句,“艾德里安大人,我现在可以摸它了吗?” 艾德里安猝不及防瞥见她胸前的肌肤,他偏过头,低“嗯”一声,又提醒了一遍,“只能一会儿。” 蒂安娜才不管他的一会儿半会儿,柔嫩的掌心抚上膝头软乎的雪白豹尾,她握上去的一瞬,明显感受到手下的尾巴有一瞬僵得发硬。 尾巴看似柔软蓬松,但实际十分粗壮,蒂安娜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艾德里安的脸色,一只手捧起尾巴,缓慢地从中段摸到了他的尾巴尖。 她并不只是单纯地抚摸,而是稍微用力地半揉半捏,五指将毛发揉得杂乱,简直是下流至极的手法。 艾德里安死死抿着嘴唇,从蒂安娜抚上他尾巴的那一刻起,眼睛便没有往她身上看一眼。 蒂安娜注意到他的躲闪,故意用指腹去磨他圆润的尾巴尖,低叹道,“您的尾巴好软,艾德里安大人。” 艾德里安没有回答。 他双手紧扣床沿,手甲在用力时发出声响,蒂安娜已经看见床沿被捏得变形的凹痕。 但她并不在意。 她刻意放柔了声音,继续道,“艾德里安大人,您为什么会长尾巴呢?” 他还是没有回答。 蒂安娜有些疑惑地抬起头,这才发现他脖子上那抹浅薄的血色不知何时已经烧过了耳朵,下颌线因紧张而拉出了一道明晰凌厉的线条。 他这强忍着维持平静的模样,看上去不像是在被蒂安娜摸尾巴,更像是褪了盔甲长裤,在被她玩胯下那根敏感至极的性器。 蒂安娜捏着他的尾尖,又用那磨人的手法往他尾根的方向摸。 她跪坐在他身前,刻意倾身靠近,才深入两掌的距离,就听见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干涩道,“别、别摸那么深……” 真敏感。蒂安娜心道。 驯兽师说豹、狮、虎之类的动物,尾巴是绝不能触碰的私密之处,现在看来,并非没有道理。 她看着艾德里安此刻耳根通红的模样,突然萌生出了一个放浪的猜想。 是不是因为前世她没有将她英俊谦卑的继子收作情人,所以圣女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叫她竭尽全力来引诱他。 蒂安娜听话地没有深入,她捏着柔软毛发下硬韧的尾巴肉,“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艾德里安大人。” 可艾德里安像是压根没听见她此前说的话,“……什么?” 蒂安娜有些惊讶他这松懈的反应,她问,“您有在听我说话吗?” “抱歉,我,唔……” 他喉咙中突然闷出一声沙哑的低喘,蒂安娜忍不住抬头看他,见他皱着眉,短暂地露出了些许恍惚的神色、 这反应十分特别,蒂安娜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但不由得她深思,艾德里安漆黑的双眼又陡然变得清明,他没再从蒂安娜身上挪开视线,而是低下头看向了她。 熟悉的、仿佛被森蟒缠上的感觉袭上感官。 蒂安娜动作猛地僵住,她看见眼前人换了副神色,垂着眸,虔诚而恭敬地看着她。 “……西蒙?” 他似乎很高兴蒂安娜能这么快就认出他,“我的主,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您……” 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可尾巴却兴奋地颤抖着钻入她的掌心,他喘息着祈求道,“如果您愿意,请您也摸摸我吧……” (24)鼓囊囊一大包 什么叫“也摸摸我”? 蒂安娜捧着手里的豹尾,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望着面前人转变的神色、压抑又痛苦的眼神,她清晰地意识到艾德里安体内确然存在着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灵魂。 和艾德里安不同,西蒙显然知道在艾德里安掌控身体时外界发生的所有事,柔软的长尾小心翼翼地缠上她的手臂,他望着她低声问,“您喜欢它吗?” 他似乎害怕蒂安娜会拒绝他的请求,讨好地用尾巴尖上最柔软的那部分绒毛去蹭她腕上细腻的皮肤,“我的主,您可以对它做任何事,任何艾德里安禁止的,您都可以做。” 他又用上了那仿若偷情的词句,“他不会知道的。” 蒂安娜深知,这世上并不存在能够随心所欲做的“任何”,西蒙口中的“任何事”,必然需要她付出一定的代价。 只是她此刻尚不知道代价是什么。 蒂安娜看了眼仿佛藤蔓牢牢缠绕在她小臂上的尾巴,疑惑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艾德里安大人呢?” 轻轻磨蹭的尾巴骤然停下动作,西蒙也沉默下来,良久,才听他问道,“您不希望见到我吗?” 他并没有露出难过的神色,语气也并不冷硬,可蒂安娜却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威压。 这让她有种错觉,仿佛如果她回答“是”的话,他会杀死艾德里安的灵魂。 蒂安娜回道,“没有,我只是有些惊讶,你出现的太突然了,和你上次离开时有些不同。” 手上的尾巴再次动起来,但明显比刚才缠得更紧,西蒙声线有些沉,“因为艾德里安太过放松警惕,我的主。” 蒂安娜借机问道,“你描述得仿佛他是看守你的守卫。” 西蒙“唔”了一声应她,“在某些时刻,的确是这样。” 他显然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比起聊起艾德里安,他更专注于用尾巴在她的皮肤上反复地蹭弄。 磨得蒂安娜有些痒。 他的表情并不放松,甚至隐隐饱含痛苦,上一次见他时蒂安娜便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给人的感觉总是很沉重,似乎一直深陷在无法自拔的苦楚泥潭里。 她握住他的尾巴尖,以手作梳,插入毛发,一寸寸顺着尾巴根的方向梳过去。 “这样可以吗?”她问。 他几不可闻地低叹一声,“怎样都好,我的主。” 逆着毛流倒梳的触感与顺着抚摸时不同,毛发很快在她手下翘立起来,变成一簇簇炸开的蒲公英。 蒂安娜这才发现他尾巴上的毛发一根根生得很长,只是因为驯顺地贴着肉,看起来并不明显。 且触感有些硬,像刺,并不绝对柔软。 蒂安娜不太懂得要如何与西蒙相处,因为他比纯情的艾德里安难糊弄得多。 他知道她“圣女”的身份,那多半知道她扮作成船员是为了勾引艾德里安。 可他没有问及,这让蒂安娜心里多少没底。 她见他敛眉眯着眼,轻声问,“西蒙,你为什么会有尾巴?” 低哑的喘息声自头顶传来,西蒙道,“我不知道,我的主,自我有记忆起,我就是这幅怪物的模样了……” 他似乎尤为在乎蒂安娜对他的看法,他问道,“您讨厌我这样吗?” 蒂安娜觉得他的问题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不讨厌。” 可他不依不饶,似乎执意从她口中听到厌恶的词汇,“那您觉得我怪异吗?” “……你很特别。” 她说的是实话,试问有几个人会长出这么一条毛茸茸的雪豹尾巴,并且还拥有两幅灵魂。 虽然怪异,也的确特别。 纤细的手指深深插入毛发,继续沿着尾巴根抚摸,蒂安娜俯身靠近,胸口几乎要贴上他的膝盖。 西蒙顺势分开双腿,将她纤细的身躯纳入双腿间,信任地将自己舒爽到颤栗的尾巴交付给她。 “嗯……”他面色痛苦,却还在请求道,“您可以揉得更重一些。” 蒂安娜有些迟疑,“更重些不会痛吗?” 他声音压抑,“我渴望您赐予我痛苦,我的主,那使我感到自由。” 这是什么要求? 他的反应比艾德里安要强烈许多,不知道是因为艾德里安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还是他太过敏感。 不经意间,蒂安娜瞥见他腿间不知何时鼓囊囊撑起了一大包。 骑士的盔甲并非全身包裹,为方便行走,腿根处并没有银甲覆盖,只有锁子甲作保护。 此刻西蒙双腿岔开,锁子甲下,那裤子里顶起来的东西便极其明显。 他那处似乎生得极大,怒涨着抵在棕色的裤子上,透过锁子甲的孔洞看去,连裤子的布料都仿佛要被顶破。 蒂安娜甚至能看见那根东西在薄软的布料上印出的模糊轮廓。 仅仅一眼,蒂安娜也看得出那是一根比她手里的尾巴还要粗实的性器。 比起纯情的艾德里安,西蒙的所行所言几乎称得上浪荡。 他敏锐地注意到了蒂安娜的目光,不仅没有羞耻于自己的欲望,反而将双腿分得更开。 他声音哑得仿佛被浪花卷上海岸的沙砾砥磨过,恳求道,“我的主,请帮帮我……” 他眉头紧皱,那克制压抑的神色看起来很像先前被她揉捏尾巴时的艾德里安,有一瞬蒂安娜快认不出他究竟是谁。 不过这话却绝不是内敛自持的艾德里安能够说出的话。 如果面前的人是艾德里安,蒂安娜或许便直接答应了他,可西蒙…… 她记得他在教堂里向她祷告时,说过他有一个爱人。 莉莉,蒂安娜还记得她的名字。 就在她犹豫之际,西蒙宽大粗糙的手掌已抚上她的手背,带着她去碰他裤子里的那根兴奋高昂的肉棒。 硬热得惊人的触感袭上掌心,西蒙闷哼出声,情不自禁去顶她的掌心。 黏腻湿润的水液浸透布料,蒂安娜感受到里面那根东西在她手底跳动了一下。 “西蒙,等等,我们不该这么做。” 她试图缩回手,可一向表现得毕恭毕敬的西蒙却并没有松开她,他低下头盯着她蔚蓝的双眼,喉咙滚动,“为什么?我的主,是因为艾德里安吗?” 这和艾德里安有什么关系? “不是。”蒂安娜道。 “那是为什么?”他声线很低,听起来有些叫蒂安娜害怕,“您讨厌我吗?” 粗长有力的尾巴摩挲着她的腕骨,他像是争宠的猫犬讨好着她,这显然已经超过了一个信徒该有的敬意。 如果没有莉莉,蒂安娜并不抵触与西蒙做些亲密的事。那样在艾德里安清醒时,她可以装作对西蒙一无所知,利用艾德里安的愧疚顺理成章地将错误推给他,借机拉近与他的距离。 可事实是,西蒙有一个爱人。 蒂安娜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一个爱人,你要背叛她吗?” 西蒙像是把那日黄昏时诚信忏悔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他俯身去吻她的额角,语气虔诚,“我只爱您。” 滥俗的花言巧语。 可西蒙却十分郑重,他认真道,“您是我唯一的信仰与爱,我的主,请不要怀疑这一点。” 蒂安娜偏头避开他黏腻灼热的吻,“唔……别蹭。” 他听话地抬起头,转而执起她的手落下一吻,又拉着她的手去解他的裤绳,“帮帮我,求您。” 西蒙的种种言行仿佛是在极度压抑深刻的痛苦中迸发而出,比起内敛遏抑的艾德里安,他的内心更加难以看透。 蒂安娜对他可谓一无所知,在面对他时,总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试探。 可再小心翼翼,在被他拉着手直接碰到他那根硬如盔甲的赤热性器后,也不由得心神一颤。 他不似其他高贵的骑士在面对平民与奴隶时表现得高高在上,而是屈膝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结实修长的双腿往两侧分开,挺翘的肉茎从裤腰里弹跳出来,重重拍在了她手上。 蒂安娜下意识低头看去,当那赤红粗长的可怖肉棒印入眼瞳,涌上脑海的第一反应就是—— 如果这根非人的东西操进她的身体里,那她或许会死也说不定。 (25)h,揉鸡巴,怪物阴茎 船舱外的走廊,不时有船员谈笑着经过,脚步声和话语声时而响起,蒂安娜能依稀从中辨别出卡尔被卷烟侵蚀得格外沙哑的嗓音和玛丽温柔模糊的声线。 听语气,她似是在和卡尔埋怨埃里克什么,而埃里克则开朗地回以大笑。 往日普通而又温馨的一切声音,此时在蒂安娜耳中都变成了令人惶惶不安的巫言咒语。 舱门并未落锁,如果他们有谁推门而入,一眼就会看见身穿盔甲的艾德里安岔着腿跪在她两侧,毫不知耻地对着她露出胯间挺翘的性器。 蒂安娜欲起身将门锁上,可西蒙长有力的尾巴却圈着她的手不放。 他抬手抚上她披落左肩的长发,斑驳道银色手甲小心地勾起一缕金发,他低声道,“您的头发还在滴水,要擦干吗?” 剔透的水珠从发尖低落,顺着胸口圆润的弧度淌入若隐若现的乳沟,西蒙专注地看着它消失在衣襟里,才挪开视线。 他胯下腥热的肉棒正贴着她的手背,难耐地一跳一跳,蒂安娜不知道他怎么问得出让她先去擦干头发的话。 他似乎能看穿她的想法,他道,“如果您要擦头发,我可以在这儿等您。”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漆黑眼珠在明亮光线下倒映出她精致柔美的面容,蒂安娜意识到他并未开玩笑。 如果她现在站起来,那他真的会张开腿露出狰狞的肉棒,保持着眼下放浪的姿势安静地跪在这儿等她。 像一个期待主人忙完后回来肆意玩弄的性奴。 但等会儿厨房就要开始准备午餐,蒂安娜必须要快点儿结束这一切。 她将他的锁子甲撩到一边,试探着握住了他怒胀的性器。 西蒙的确很敏感,掌心贴上炽热粗实柱身的一瞬,他便双眉紧敛,颈上的喉结难耐地滚了又滚。 他没发出什么声音,反应却很强烈。蒂安娜不觉得这能带给他多大的快感,想来是被握住肉棒带来的精神刺激。 他的东西很烫,比他的体温高了不知多少,而且很硬,和缠在腕上的柔软尾巴完全不同。 赤红色的一长根直翘翘从浓密的黑色毛发里立起来,圆润粗硕的龟头微微弯曲,无需扶也站得稳稳当当。 他的尺寸太大,蒂安娜只能勉强握住大半,全然是一根非人的性器。 她看了眼腕上缠着的同样粗硕的尾巴,猜想这和他本身拥有野兽的血种有关。 她握着上上下下撸动了两下,就看见一大股稠得腻人的清液从龟头上的红艳肉孔流了出来。 淫液流过肉棱润入手掌与柱身的接触面,蒂安娜一动,便发出湿腻淫靡的响。 “咕叽”、“咕叽”,响个不停。 蒂安娜道,“你流了好多水。” 而且很稠,像熬煮的糖浆,不知道禁欲多久才会浓成这样。他平时自己都不疏解的吗? 在她动作时,西蒙的视线一直凝在她身上,听见这话,他低喘着回道,“嗯……您不喜欢吗?” 这又是什么问题? 他的问题太古怪,蒂安娜都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 明明在被抚摸肉棒,可他看起来却极度痛苦,仿佛在遭受磨难,没有表现出一丝快乐的情绪。 汗珠从他锋利乌黑的眉尾流过脸侧,他似乎有点受不住这快感,垂首将额头抵上蒂安娜的肩膀,声音沉哑,“您如果、呃嗯……不喜欢它流水,可以责罚它。” 潮热到呼吸喷洒在她肩头,蒂安娜感觉到他在蹭她湿润的头发。 他说,“用您喜欢的任何方式。” 这话听起来和“您可以随便玩弄我”没有任何区别。蒂安娜侧目看向肩上黑乎乎的脑袋,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从他的话里感受到了些许不经意流露出的自毁情绪, 她安静片刻,试探着收紧虎口,用力握住肉棱,往上挤压着他硬韧圆硕的龟头上。 她力道不清,西蒙倒吸一口短气,闷哼着猛收紧腿根肌肉,肉棒几乎是颤着吐出一大股带着点点浊精的热腻淫流。 果然,蒂安娜现在可以确定,痛疼对于他的确是上好的助兴药。他甚至忍不住开始挺腰往她手心里撞。 沉重坚硬的盔甲发出响声,蒂安娜按住他的腿根,“别动,会被人听见。” 西蒙听话地跪稳,汗水从他额头流经她的锁骨,他似乎察觉到自己又流了太多淫水,突然道,“我很抱歉、唔……弄脏了您的手。” 他语气谦卑,仿佛这是一件不可饶恕的罪责。蒂安娜看了眼自己被糊得湿泞不堪的指缝,“……无妨。” 她放缓动作,可那艳润的马眼依旧翕张不停,淫液流个没完,熟门熟路地浸润她的指根,又被带着涂满整根肉棒,将那直挺挺的一大根性器弄得湿亮。 就连浓密的毛发和根部坠着的两颗硕大精囊也沾上了点点水痕。 精囊胀得不见肉褶,蒂安娜伸手掂了一下,沉甸甸的,怕是储满了浓精。 单调反复的撸动对于西蒙而言似乎已经足够舒爽得不能自已,不多时,连两只带着黑色圆斑的豹耳都从他发间立了起来。 毛茸茸的触感蹭着脸颊,蒂安娜伸手去捏,腕上的尾巴立马跟着缠紧。 “西蒙,除了耳朵和尾巴,你身上的其他地方也会变成雪豹的模样吗?”她低声问,换了只手去揉他越来越硬的肉棒,“比如你的手,会变成锋利宽厚的豹爪吗?” 她话一说完,就感觉手里握着的那根东西有点不对。柱身根部竟然升起了一根根硌手的肉刺,在她的抚弄下越变越硬,昂扬怒立着,像是要勾住什么东西。 ……什么怪物阴茎! 蒂安娜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松开手,却被快要高潮的西蒙紧紧扣住了手背,尾巴紧跟着缠上来,将两只手和肉棒紧缠在一起。 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在她手心里磨蹭着粗实的鸡巴,抑遏着粗重的喘息声回道,“我全身都能化身雪豹,我的主……” 蒂安娜丝毫没有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因为她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肉棒叁分之二往下越涨越粗,倒刺林立,磨弄间像是要操破她掌心一层皮。 精液射出的瞬间,西蒙像是有点受不住这激烈的快感,张口狠狠咬在了她的肩头。 “啊——”蒂安娜始料未及,痛呼出声,反应过来后又立马咬牙止住了声音。 鲜血顺着肩头流下来,剧痛顺着神经蔓延,蒂安娜看不见,但能感受到他嘴里异常尖利的四颗牙齿刺穿了皮肉。 马眼舒畅地大张,浓白的精液射得到处都是,仿佛从里面喷了出来,蒂安娜能感受到那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胸口流进了衣襟围裹着的乳沟。 “西蒙,松开……”她压低声音道,可他像是没听见,他抬手环住她的腰,声音很低地呢喃着什么,似是人名,但蒂安娜并没有听清。 他贴身靠近,仿佛发情的野兽一边射精一边在她腹前蹭弄肉棒,喉咙里发出犹如虎豹一般的舒爽呼噜声。 蒂安娜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咬紧下唇,静静地等待他结束。 这个过程尤其长,至少持续了一分钟之久,待那肉茎只断断续续泌出少量精水时,突然间,身上的人一僵,像是蓦然回过神,往后拉开了距离。 腥热的白浊顺着龟头流下来,艾德里安面色惊诧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好半晌才喃喃出声,“……蒂安娜?” (26)“您觉得不舒服吗?” 西蒙消失时和出现一样突然,上一秒像拥着救命稻草般紧抱着她的人,下一秒却陡然抽身而去。 蒂安娜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她抬眸看去,见面前的人神色骤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他脖子、耳朵,连着张俊脸烧得通红,防备地与她拉开距离,那模样仿佛蒂安娜趁他意识断层时恶劣地欺辱了他。 可他胯下的性器甚至还在流精。 上次西蒙离开时贴心地给了蒂安娜提示,可今天不知是爽过了头还是压根没察觉艾德里安会出现,消失得悄无声息。 蒂安娜足足花了五六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面前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又换了一副,她睫毛轻颤,眼眶里逐渐聚集起湿润泪光,眼泪断线珍珠似的往下坠,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艾德里安大人……”她假装不知他体内西蒙的存在,把方才一切淫乱的罪行全推到他身上,抬手抚上肩头血淋淋的牙印,湿红着眼,“您咬得我好疼……” 她反应有些迟钝,可艾德里安被眼前荒淫的一幕惊得痴钝失声,压根没看出异常。 他转目看向她鲜血淋漓的肩膀,舌尖不由自主舔了下泛着血腥味的犬齿,腥甜的香味袭入味蕾,引得他心跳醋急。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必然是西蒙又趁机伤害了她。 他在心里用他能想到的所有脏话将西蒙大骂了一通,可这除了发泄之外,对眼前的状况没有任何帮助。 蒂安娜的伤口还在渗血,艾德里安一把拽起裤腰,肉根怒涨着压在裤子里,并未沉静下去,仍是明显的一大包,硬得将锁子甲都顶得凸起。 他见放着水盆的木架上挂着一方白巾,欲拿来替蒂安娜止血,可没料到自己的尾巴还缠在她手腕上。 足足两圈,勒得极紧。 他一时不察,起身时尾巴被自己慌张的动作拽着重扯了一下,霎时,剧烈陌生的痛楚从脊骨猛蔓延上神经,他整条脊椎都好似顺着尾巴被拽得颤动。 艾德里安的喉咙里闷出雪豹般低沉的痛呼声,他狼狈地跌坐回去,坚硬的盔甲猛砸上床架,发出沉钝的巨响。 “咚——”好似船舱甲板都跟着晃了一下。 这声音惊动了隔壁的玛丽,她闻声赶来,在门外慌张道,“蒂安娜,发生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艾德里安稳住身形,紧张地抬头看向舱门。门闩大开,并未锁上。 蒂安娜察觉到腕上的长尾不仅没松,反而又收紧了几分,艾德里安正偏头盯着门口,似乎并没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 女人总能理解女人的不便,一般而言,玛丽不会直接推门而入,蒂安娜故意慢吞吞道,“我没事,玛丽,只是木盆不小心从架子上晃了下来。” 可艾德里安不知道,他死死盯着舱门,额心拧出深褶,反手一把拎起床上铺出的的毛毯,抖开披在了蒂安娜肩上。 温暖柔软的触感抚上皮肤,蒂安娜有些怔愣地看着他,他只顾用毯子遮住她的身体,全然不顾他自己的盔甲上同样一片斑驳狼籍。 卡尔也被这声撞响惊得出了船舱,“怎么回事?刚才那什么声音?” 玛丽回道,“蒂安娜说木盆晃地上了。” “今天风平浪静,木盆怎么会晃到地上?”卡尔嘟囔,又提声大喊,“嘿!小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卡尔。”蒂安娜回着外面的话,视线却落在面前英俊的侧脸上。 艾德里安难得迟钝成这样,他注意着门外的动静,没发现蒂安娜的视线,只捏起毯子一角往她胸口拉了拉。 若非毯子不够大,他怕是想把她整个人都裹起来。 她胸前全是腥白的液体,还没干,浓稠得像早餐吃的果酱,正缓慢地顺着白皙细腻的皮肤往下流动。 蒂安娜身上的衣裙是玛丽年轻时的,只是勉强合身,胸口挤得很紧,乳肉被衣襟压着,那白浊流不下去,大多都堆在了漂亮的黛色蕾丝花边处。 点点滴滴,艾德里安不由得想象西蒙对着她做这事时有多放肆,才会把她弄得这么、这么目不忍睹。 卡尔离开后,玛丽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蒂安娜,我就在船舱休息,如果需要我帮忙,就大声叫我,好吗?” 玛丽对她总像是对女儿一般温柔耐心,蒂安娜柔声回道,“谢谢你,玛丽,我现在很好……” 她看了眼身上的毯子,又望了眼身前红着脸紧皱着眉头不说话的青年,他头顶那对柔软的兽耳动了动,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等确定门外没有人,他才将目光转回蒂安娜身上。 他显然不知道要如何应对眼前这一画面,结结巴巴道,“抱、抱歉,蒂安娜,我……” 艾德里安几乎无法用言语描绘面前对一切,他不由得想起自己来找她的原因,本是因为担心她昨晚受到了西蒙的伤害,可没想因为自己,她又一次受伤。 蒂安娜单手抓着胸口的毛毯,手撑在地上,趁机倾身靠近,她满眼无辜地看着他,“为什么要道歉?艾德里安大人?” 海上长空般蔚蓝的双眼直直望着他,她凑得太近,逼得青年拉长脖颈后仰着头,高大的身躯紧贴在床沿,满面无措。 如此青涩懵懂的神色,和他平日严肃正经的模样全然不同,却和前世的他有了几分相似之处。 蒂安娜心底失笑,膝下却再次挪动,又靠近了几分,“我刚才……服侍得您不舒服么?” 艾德里安被她一句话问得思绪紊乱,唇瓣嗫嚅数下,都没能答出声来。 怎么不舒服,他射出的东西还挂在她身上,意识恢复之际,正是爽到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 鸡巴隔着衣裙压在她柔软的小腹上蹭弄的快感强烈到穿透西蒙的灵魂涌向了他。 可怜艾德里安还没触碰过女人柔软的红唇,就被迫直接体验到激烈的性爱高潮。 就连现在,他一想起那种感受,仍觉得裤裆里的东西难受得像是要炸开。他甚至恬不知耻地希望蒂安娜再对他做一次她对西蒙做的事。 但这话艾德里安自然不会说出口,否则他和西蒙那头野兽相比有什么区别。 他侧目避开蒂安娜灼灼的视线,“蒂安娜,你、你别靠这么近……” 蒂安娜委屈地看着他,不依不饶,“可您还没有回答我,您觉得舒服么?” 艾德里安从来没觉得蒂安娜什么时候比现在更缠人,手甲握紧的声音在这一刻分外明显,他沉寂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才红着脸,低不可闻地回道,“……舒服。” (27)食血 艾德里安简简单单的“舒服”两个字对蒂安娜而言仿佛是不加吝啬的赞赏,她腼腆地勾起嘴角,她整个人都高兴起来。 她兴致勃勃,悄声问他,“那您想要再来一次吗?” “什么?!不、”艾德里安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缩着腰想逃,可他背紧靠床,蒂安娜的手又撑在他身侧,除非将她撞开,否则他能逃到哪儿去? 蒂安娜伸出手,柔软手掌宛若游蛇,灵活地钻入锁子甲下,熟门熟路地隔着裤子按上他胯间的肉根,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 “唔——!”艾德里安没想到蒂安娜会突然动手,他蜷了下腿,扬起头,难耐地哼出了声。 那东西裹在里面,却还硬着,流出的精水将他的裤子都弄湿了,布料上从内到外晕染开了一团不规则的深色水痕,十分醒目。 柔软的尾巴和坚硬的手掌同时缠上她的手臂,艾德里安拉开她的手,脸色红如晨时海上日出,“不、不行,蒂安娜,你还伤着!” 下意识的话最能透露心底的欲望。他顾及她还伤着,却没说不想。 蒂安娜心下了然,她轻耸起伤到的肩膀,雪白的肩头从深蓝色的毛毯中露出来,她转头去看。 肩骨挡着,牙齿刺得不深,但四颗血红的牙印烙在白瓷般细腻的皮肤上,血痕斑斑,看起来已经足够骇人。 蒂安娜没有如艾德里安希望那般退开,她头疼地看着肩上的伤口,又有些犹豫地看了他腿间那包鼓囊囊的硬物一眼,似是哪个都放不下。 她最终将盈盈视线落到了他脸上,低声请求道,“艾德里安大人,您能帮我舔舔吗? 那纯真动人的眼神化作细密蚕丝束缚他的神思,艾德里安面色怔忡,“……什么?” 蒂安娜将肩膀送到他嘴边,认真道,“他们说,伤口舔一舔便不会流血了。” 她神色单纯,仿佛并无任何淫秽之意,可说出的话却叫人血脉偾张,“可我够不到,您能帮我一下吗?” 她说着,还伸出舌头试探着去碰自己的肩膀。 她距他极尽,两张脸或许只隔了一掌的距离,粉艳湿软的舌头从两瓣漂亮的唇间探出来,在肩头轻点了一下便缩了回去。 舌尖沾上了一点未干透的血迹,腥红的色泽点上舌尖,又在缩回时抹在了艳润的唇瓣上。 这动作在艾德里安眼里放慢数倍不止,他刹那失神,漆黑的眸子锁在她唇舌上,瞳孔瞬间收缩拉长,变作竖瞳,仿佛一柄黑色刀锋立在眼中,虹膜同时变幻,化成透出光亮的半透金黄色。 转眼间,便成了一双锋利嗜血的兽眸。 蒂安娜被这一幕惊到,“您的眼睛……” 她话没说话,面前人喉咙滚咽,呼吸沉重,突然低头朝她靠了过来。 艾德里安声音沙哑得仿佛古旧低沉的弦乐,“……只能一会儿。” 似在应允蒂安娜,又仿佛在提醒他自己。 湿热柔软的唇舌小心翼翼覆上肩头,伤口处泛开细密的刺痛感。蒂安娜没忍住,细细嘤咛一声,缩着肩膀想躲,却被艾德里安用毛茸茸的尾巴紧缠住腰往他身上拉。 他这一行为似乎并未多加思考,就像野兽用爪子按住身下想逃的猎物,只是本能地想将她紧锢在身边。 相比丰腴的胸乳,蒂安娜的腰身又太过纤细,粗壮的长尾缠了一圈仍足足有余,后半截尾巴松松搭在她大腿上,蒂安娜垂眸,看见腰上一小截柔软尾巴尖支了出来,正在兴奋地抽颤。 与其说舔舐,不如说艾德里安在吮吃她肩头流出的血液,舌头舔湿半干的血痕,薄唇再含住细腻的皮肤,将腥甜的血液一点点吃进口中。 他或许很喜欢鲜血,蒂安娜听着耳根下的舔弄声想。但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颈侧不停传来的饥渴吞咽声叫她有些心慌,既然表面对她毕恭毕敬的西蒙能毫无预兆地发疯咬伤她,保不准艾德里安吃血吃兴奋了会再咬她一口。她的肩膀可承受不住。 艾德里安呼吸越发急促,他就像人生第一次吃肉饮血的幼年雪豹,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地用舌头去舔她的皮肤。 说着只舔一会儿,最终却将蒂安娜整个肩头都舔干净,亮晶晶一片,如同被水洗过,不见一丝血迹。 甚至这期间他还悄悄吸食了几口她伤口的温热血液。 蒂安娜有些头疼地想,她好像不经意间勾引了一个怪物。 退开时,艾德里安像是有点吃懵着了,唇舌离开了,但竖长的兽瞳还盯着她的肩头不放。 四颗尖牙刺破的鲜红伤口清晰地露出来,他喉咙滚咽,压抑着饮血的欲望装得一本正经,“……好了,已经不流血了。” 仿佛方才他就只是勤恳本分地在替她止血,如果蒂安娜不是瞧见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险些要相信了他。 但她不打算让他就这么停下来,她需要与他做些更亲密的事,必须要模糊去今日这场欢愉在他心里的分界线。 不然保不准他会觉得和她亲近的人是西蒙,而非他自己。 蒂安娜大着胆子将手搭上他的手臂,指腹在他布满刀剑划痕的甲面上轻蹭,“那我现在可以帮您了吗?” 艾德里安双瞳骤然放大变得圆润,一副受惊的模样,“不,蒂安娜,我并非这个意思!” 见她又要将手往他胯下那包顶起来的东西按上去,他忙道,“等等,我们不能这样,这、这不对……” 他慌张到顾不得替西蒙先前的所行所为打圆场,蒂安娜抓住破绽,“为什么?我们已经做过了一次不是吗?” 艾德里安显然没打算告诉她他的身体里有着另一个灵魂,他一时不知要如何回答。 蒂安娜借机靠近,柔软的胸乳压上他的胸甲,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脸红得要烧起火来,可嘴上却在和她讲道理,“人之所以有别于野兽走虫,便是因为能自控于欲望,如果、嗯……别、别摸……” 蒂安娜压根没听进去,她隔着裤子揉着他赤热的性器,假装听不懂,“您是说我是野兽吗?还是觉得我是随便的女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嘶……” 他说着,胯下纤细柔软的手掌却愈发放肆地往下移,揉了一把胀痛饱满的精囊。 “别捏,你、唔…...” 蒂安娜充耳不闻,手下动作着,甚至抬起了头,欲去吻他通红的耳廓。 艾德里安忍无可忍,狠抓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掼,猛地将她压在甲板上,慑人威压紧逼直下,他拧着眉,语气严厉,“我说别碰了!” (28)微h,戴着手甲插穴 怒声掷地,汹汹气焰迎面劈下,犹如时空止息,船舱里骤然安静下来。 舷窗外,蓝色海水晃荡着拍打在玻璃圆窗上,蒂安娜被艾德里安死死压制着双手,躺在地上,他一条腿跪在她膝间,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心深拧,神色肃穆。 湿润金发铺散在地面,精致漂亮的脸蛋上,那双明净的蓝色眼睛吃惊地睁大,她显然被他吓到,也的确被他吓到,没有丝毫假装。 无论前世或今生,她都是第一次见艾德里安此般怒不可遏的模样。记忆里他前世谦逊温和的表象迷惑了她,以至她竟忘记他杀敌无数,是个以征战为生的骑士。 她不知所措地抿紧嘴唇,眼里很快汇聚起春日溪湖般清澈的水光,可耻的是,她竟然分不清这是为了引得他怜惜故意演出来的还是当真被他吓出了眼泪。 这王八蛋!她在心里大骂。 她努力睁大眼睛,强忍着不肯让眼泪掉出来,可这模样在艾德里安眼中却变作了楚楚可怜的味道。 他这身煞气直冲云霄,别说蒂安娜一个未上过战场的女孩儿。便是一个饱经历练的成年男人在他怒目之下也未免能保持沉静。 他很快慌了神,无措地伸出手去擦蒂安娜眼角溢出的泪水,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抱歉,蒂安娜,我不是有意吼你……” 蒂安娜眼里包着一汪欲落不坠的清泪,偏头避开了他的手。 穿戴着盔甲的手臂悬在空中,艾德里安不知所措,全然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情不自禁地想,蒂安娜会选择这么做,也不过是听信了西蒙的哄骗。而她选择相信西蒙,说来根本是因她信任他。 当初在街上救下她之后,她曾借他躲过那帮醉鬼,但怕被人误会,连在他身边多待一刻都未曾。 她善解人意,他怎能如此疾言厉色,不知轻重地说些误解她的话。 他自知失言,正想着要如何弥补,忽然察觉手甲一动,蒂安娜竟是又转过头,轻轻靠了回来。 她轻敛长眉,面色委屈又难过,可像是舍不得他的触碰,柔丽精致的脸颊贴上他的手,用脸轻蹭了下他握惯重剑的冰冷手甲。 “我、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她声音透着哭腔,小心翼翼地握上脸侧的手掌,“我也不是野兽……” 她似乎极为难过,哽咽着道,“我只是、我只是喜欢您……” 她说罢,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润泽了冰冷的手甲。 那眼泪仿佛穿透了不可撼动的铁甲,烫在了艾德里安手上。 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自己和里德尔说过的话,他说蒂安娜对自己别有所图,他也一直这么认为,可此刻看着她眼中溢出的泪,他突然又不确定了。 他内心挣扎不已,“蒂安娜,你或许只是混淆了感激与爱,并非真的喜欢我,也不用做这些事……” 他虽是这么说,可却没舍得将手抽回来。 “可您一定知道,爱上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蒂安娜低声说,她抬起湿润的眼看他,“还是说,我不能爱您吗?” 因身份与容貌,艾德里安受到过许多女人的青睐,或许对他有几分真心,又或许只是看中了他的地位和财富。 可听得蒂安娜一句喜欢,他竟突然觉得,便是别有所图,又怎么样呢?人本就是利欲熏心的生物。 “……不是。”他听见自己道。 他觉得自己可能疯了,明明眼前是他才认识不久的女人。 “碰碰我吧。”蒂安娜请求他。 她握着他沉重坚硬的手掌,手心贴上他的手背,纤细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以虔诚的姿态带着他去抚摸她的身体。 艾德里安仿佛被她的眼泪捕获,那泪水的温度似还残留在他的手甲上,他动弹不得,无法拒绝,只能任由她带着一寸寸抚弄她窈窕动人的身躯。 她的脸,她的唇,她的胸乳和腰肢…… 她屈起双腿,裙摆从膝头滑至腰间,繁复堆迭,最终,他的手抵达她的腿间。 “碰碰我吧,艾德里安大人……” 她姿态温顺地躺在他身下,微微偏着头,目光请求地看他,温和金灿的日光破出云间,透过舷窗照射在她身下的深褐色甲板,美如一幅驰魂宕魄的油画。 怕任谁也无法拒绝。 - 艾德里安想自己是真的疯了,疯得不可救药,短短一日间便变成了没有人性又软弱无能的野兽。 不然他为什么会听从她的指令触碰她的身体。 手指隔着她身下薄软的裤子陷入那软热得惊人的地方时,他整个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无法动弹,也无法抽离,指尖只能随着凹陷的肉缝往里陷。 艾德里安从来没碰过女人,说出来令人发笑,但他如今二十多岁,连女人身下那地方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只从酒馆里痴醉下流的男人口中听说女人腿间是世界上最爽的地方。销魂窟,勾心洞,他们这么称呼她们的身体。 可艾德里安此刻碰上去,却觉得那地方并非是个洞,而是一道狭长湿热的小缝,活动收缩着想咬住他的手指。 即便隔着布料和盔甲,他也能感受到那地方有多软多湿,十分敏感,他碰一碰,蒂安娜便细细哼吟,渴求地望着他,“您伸进去摸一摸,好不好……” …… 伸哪儿去? 艾德里安单手撑在她肩侧的甲板上,整个人隔空俯压在她身上,他往下只看见她两条屈起来的两条腿,身下的地方被堆在腰上的裙子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被她抓着手,迷糊懵懂地用两根手指去勾那道软缝。 顶着布料陷进去,又被挤出来,很快便听见了湿润的水声。 哪儿来的水,她身体里流出来的吗?艾德里安被各种问题塞满了脑子,却不敢撩开她的裙子看一眼。 蒂安娜看见艾德里安的神色便头疼,却还不能表现出来,他怎么一点儿都不会,像块木头似的。 他神色太过紧张,唇缝抿作一道深刻直长的线,头顶的耳朵直直竖立在黑发中。没怎么动,身上却已冒了层薄汗,时而一颗滚汤汗珠顺着下颌滚落,滴在蒂安娜的衣裙上。 蒂安娜抓着他的手伸入裤子,抬起臀去吃他坚硬的手指。 她并不熟练,长指碾开肉缝进入到甬道时,蹙着眉,故意放柔了声音在他身下细哼,“艾德里安大人,嗯……您的手甲好硬……” 青年没说话,也不知道回什么,总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显得急色又下流,只管屈着手指在她紧窄湿热都软穴里缓缓抽弄。 水液一股股流出来,渗入艾德里安的手甲,将他束缚在盔甲里的手指也变得黏黏糊糊。 骑士坚实的手甲活动声在此时变成了一首磨人的催情曲,但对于第一次的蒂安娜而言,这种温柔又小心的力道已经足以抚慰她的身体。 她不需要太多,只要艾德里安再这之后,再忘不掉今日与她的亲密。 要他知道与她放纵的不是西蒙,而是他自己。 (29)三岁小孩 当艾德里安的手指从那湿淋淋的水穴里抽出来时,已焦燥得满头大汗。 圆润的豹耳谨慎地向后压低,毛茸茸的长尾紧张地缠在大腿上,神色严肃得如教堂墙体雕刻的神像,躺在他身下被他用手指摸了个透的蒂安娜看起来竟比他还放松些。 他那尾巴缠的也不是他自己的大腿,而是蒂安娜的,粗壮一根,贴着她腿根柔软的脂肉绕了好几圈,仿佛一条受惊的蛇贴身躲着。 艾德里安磨磨蹭蹭揉了半个多小时,叫她去了两次,此时她腿间一片湿腻,他试探着用手去擦那不住往木甲板上泄的水,却是越擦越多。 他似乎连女人是否高潮没有都搞不太清楚,迟疑着停下来,嗓音沙哑地问她,“……可以了吗?” 蒂安娜的背骨被平坦坚硬的甲板硌得生疼,她微微点头,“……嗯。” 艾德里安低头看着他,汗水打湿了他的额发,长眉微拧,显得面肃气沉,却因烧红的脸庞格外惑人。 蒂安娜抬手小心地碰了碰他黑发间的耳朵,由衷道,“艾德里安大人,您长得真好看。”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不知回什么,他看了眼她的脸颊,觉得自己实在担不起“好看”两个字,只犹豫着“嗯”了一声。 闷得连说句“谢谢”都不会。 门外,卡尔哼着奇怪欢快的调子穿过走廊,抬手敲了两下她的舱门,这是提醒她该去厨房干活了。 艾德里安瞬间直起腰,条件反射地看向门口。 蒂安娜跟着面色潮红地坐起来,对门外的人道,“我马上来,卡尔。” 她说完压低声音,又小声对面前的青年道,“我要去准备午餐了,艾德里安大人。” 可怜的艾德里安第一次触摸女人,像是还没从她神秘柔软的身体里回过神来,他愣愣道,“嗯?哦,好……” 蒂安娜喜欢他此刻的呆样,比起初见时严肃正经地疏远她的模样好到不知哪儿去。 她伸手摸了摸腿上柔软的尾巴,想把它从腿上剥下。可那尾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又轻甩着缠了回来,还贴着她柔软温热的大腿肉蹭了蹭。 蒂安娜:“……?” 艾德里安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尾巴正躲在她的裙子下玩着恋恋不舍的戏码,他以为蒂安娜是要他离开的意思,立马就要站起来。 可蒂安娜却又拉住了他,“您要就这样离开吗?” 她说着,低头看向他的腿间,锁子甲挡着,裤子表面的精白斑痕虽然不明显,但仔细瞧也能看得出异样。 艾德里安跟着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差点出门丢人。 蒂安娜跪在地上,伸长手取下架子上挂着的白巾,用盆子里的水打湿,拧干,“我帮您擦一擦吧。” 他伸手阻拦,“我自己来——” 蒂安娜没有将帕子给他,只道,“没关系,我已经碰过它很多次了不是吗?” 自从艾德里安碰过她后态度就有点模糊不清,眼下没多加阻拦,蒂安娜轻易便拉下了他的裤腰。 她如同贴心侍奉的女仆跪坐在他面前,握住他硬翘的肉根,仔细耐心地擦去性器上和毛发精囊间干透的精水白浊。 黏糊湿滑,一次不够,她又在盆中洗净帕子擦第二次。 艾德里安何时让人如这般碰过他的身体,他抬手挡住通红的脸,嘴唇抿成了板直的线,能感觉到自己的那根东西正脉动着在她手心里一跳一颤,和腼腆的他不同,活像个昂首挺胸的登徒浪子。 蒂安娜替他擦洗干净,又岔开腿跪在地上,就着那张帕子去清理她腿间的水液。 艾德里安面色烧红地坐在她面前,闭眼也不是,睁眼也不是,因裤子没干不能离开,只能稍侧过身,盯着自己湿润的裤裆傻不愣登地干坐着。 余光瞥见她歪着头拉长纤细的脖颈,用帕子擦白净的耳根和皓颈,再拉低领口,擦去胸前块块干透的精斑。 艾德里安忍不住想,这帕子才擦过他的、他的身体。 她难道都不嫌弃吗? 蒂安娜这般所为自然是在故意勾引他,可也的确赶时间。 她胡乱拧了把湿着的头发,用手粗糙梳了数下,将其挽在脑后,又急忙戴好帽子,“艾德里安大人,我先走了,您等衣服干了再出来吧。” 她和先前请求他碰她时像是变了个人,说完都不等他回应,直接拉开舱门小跑着离开了。 她把他孤身丢在那儿,像大部分不负责的男人在一夜情后扔下他们妩媚漂亮的情妇一般。 可怜的艾德里安估计也没有料到有一天会被女人独自扔在她狭小隐私的房间里。 房间里的香气和温馨的床铺叫他觉得很不自在,他张口欲叫住蒂安娜,可又不知说什么好,难道叫她留在这儿陪他吗?便只能安静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他孤零零坐在地板上,没往床上坐,尾巴圈成半圆落在地上,在舱门关上时,头顶两只豹耳颤了一下,像是被主人抛下的成年雪豹。 他自己都说不上来心中莫名的失落感源自何处。 而走廊外,蒂安娜想起出门前艾德里安透过舱门茫然无措望着她的眼神,心情愉悦地弯起了嘴角。 啊,原来用完男人后就把他丢在自己房间里的滋味竟是如此美妙。 - 里德尔发现艾德里安去找了趟蒂安娜后就有点不对劲,午饭前去他房间找他时,他竟捧着本书坐在桌前发呆。 那书还是崭新的,只翻开了一页,不晓得到底呆坐了多久。 说来不可思议,但里德尔从没见艾德里安发过呆,他行事就像他手里的剑,每一次挥起都带有目的,即便静身息止,锋锐的光亮也绝不会让人在任意时刻觉得这是把无用之兵。 说白了,发呆这种常出现在普通人身上的情况绝不会出现在艾德里安身上。 往常他坐着不动时多是在沉思,里德尔第一眼也这么认为,正打算安静退出去,可突然瞥见他耳根子诡异地发红。 配上他那表情,里德尔琢磨了两秒,就像是、就像是她妈的纯情男人一夜失身的糊涂样! 他站在门口盯了半分钟,艾德里安竟都没发现,且他越看越觉得艾德里安那模样像个傻子。 顶天这傻子长了张叫人艳羡的好脸。 里德尔重重“咳”了一声,问他怎么了,他竟然还遮遮掩掩不肯说。 诚然艾德里安并非喜欢与人促膝谈心之人,可掩饰成这样也是少见。 他大刀阔斧地坐下来,摆足了逼问的架势,可艾德里安又一合书本,逃避得明显,“走了,该用餐了。” 里德尔:“?” 这王八蛋绝对瞒着他什么不得了的事。 两人到了餐厅,蒂安娜出现后,里德尔发现艾德里安整个人的神态气势都变了。 那变化细微,很不显着,坐他身边的船长也没能发现,也就是和他多年朋友的里德尔咂摸出点异样来。 非要形容,那就是这王八蛋一下就从正经人变成了假正经。 里德尔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人,此刻,蒂安娜站在艾德里安身边,正在为他盛第二碗鱼汤。 里德尔一头褐发,眼睛生得狭长,眯起眼睛打量人时像只大摇大摆甩着尾巴起心思的坏狐狸。 蒂安娜和平时倒没什么两样,但艾德里安却明显粘上她了。 一会儿借口要她添汤,一会借口要她再上一份烤肉,连果酱都是让蒂安娜帮他均均匀匀抹在面包上。 活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废。 里德尔觉得这一幕莫名熟悉。 他庄园里的厨师有两个孩子,总有照顾不等的时候。每次小的那个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就是这么烦他母亲的。 奶声奶气粘着他妈,一会儿“妈妈抱抱”,一会儿“妈妈,我肚肚饿饿”,又或者“妈妈,亲亲”…… 眼下,艾德里安虽然叫的不是“妈妈”,但他那一声声“蒂安娜”,就和那受了冷落的四岁小孩儿没什么两样。 里德尔想着,又听见他叫了一声“蒂安娜”。 啧,四岁都是抬举,最多叁岁。 (30)下流病症 不只里德尔,蒂安娜更能感受到艾德里安陡变的态度。 她浅略数了数,往常视她如无物的艾德里安仅在午间用餐时就叫了她八次,她几乎整个中午就只围着他一人在转,都没怎么从他座位附近离开过。 然而这情况没能持续太久,艾德里安的言行又开始变得难以捉摸。 他开始躲她,就像早上蒂安娜躲他一样。 下午蒂安娜洗完头发去甲板上吹风,恰巧看见他和船长在船头交谈。 两人身边并无旁人,里德尔躲在木屋里悠哉悠哉和几名船员喝酒。 蒂安娜也就没有贸然靠近,独自趴在栏杆上看海。 航行多日,此时站在甲板上极目远眺,目所能及的尽头不再是无边无际、连成一片的碧海蓝天。 遥远的海平线上冒出了一小块并不突出的棱角,极小,仿佛一个黑点。卡尔说那是货船此次航行的目的地——一座混乱繁荣的交易城镇,比瑟。 比瑟看似已经很近,实际至少还得一日多的航程才能抵达。 蒂安娜望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身后没了声音,她扭头看去,见船头只剩船长一人,艾德里安竟然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木屋里里德尔仍在,但不见他的身影,显然他已经独自下了甲板。 从船头到楼梯只能围着栏杆从两侧走,另一条路被木屋挡着,要远几步,蒂安娜站在近的这条路上。 艾德里安没道理选择远路,摆明了是在躲她。 但蒂安娜并未追上去,也并不丧气,因为她猜得到艾德里安躲开她的原因。 她甚至希望他躲着她一分一秒、一日一夜,越久越好,压抑的时间越长,爆发时才会越难以自持- 艾德里安觉得自己病了。 他只要一空下来,脑中就会不由自主浮现出蒂安娜躺在他身下被他用手指插到湿着眼睛喷水的模样。 几个小时前并不这样,但距离那场欢好发生的时间越久,病症也就越严重。尤其在看见蒂安娜时,他脑子里几乎再装不下其它东西。 他记忆力很好,手指被柔软的肉穴绞住吸吮的感觉即便过很了长时间他仍记得清清楚楚。 很紧、也很热,像一张浪荡的小口缠吸着他,想将他指根都吃进去似的饿。 他一动起来,她便开始叫,她的声音很好听,呻吟时更加动人,他在行走、在坐着、在闭上眼沉思时,耳边一直萦绕着那细弱得如同幼猫般的可怜吟。 呜咽着,祈求他快一些、重一些,用手指插进她体内的深处。他没有告诉她,他可以用手指摸到她的宫腔。 战场的医生曾救下过一个被奸淫的女人,身下血流不止,他说她宫腔受损严重,那是女人怀孕的地方。 二层走廊,两名士兵见迎面走来的艾德里安面色肃穆,站定恭敬问好,“大人。” 艾德里安沉着颔首以回,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在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在连续演绎着什么淫浪画面。 待士兵离开,他猛地敛紧了眉。 他从未觉得自己生性如此下流- 翌日,餐厅,人声吵闹。 货船不日就将停岸,士兵们过够了枯燥无味的船上生活,正兴奋商量着下船后要上哪儿逍遥快活。 这帮年轻气盛的男人中除了少数几个已经成家,其他大部分都打算去妓院爽上一把。 更有甚者大言不惭地说要在妓院睡到返航。 里德尔没参与他们,他能和艾德里安成为好友,本身也不会是贪图享乐之徒。 他正打量着盯着空荡荡的桌面沉默不言的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端身直坐,眼下一道乌青,瞧着像是昨夜没睡好,早上不知道他在船舱里忙什么,连早饭也没吃。 往常战时两人为了任务常两叁天不合眼,他有时觉得挺不住了,可这体力强得可怕的王八蛋都还能扛着他再撑一撑,里德尔实在很少见他眼下这般疲累的模样。 艾德里安脊背挺直,面色冰冷,似在这喧闹的环境里安静思考,可里德尔一看他那松松搭在膝头的手,就知道他走神起码走到了海底。 他思索问题时,手里习惯性要摸着点东西。 艾德里安的确在走神,他一时忆起昨日与蒂安娜在船舱里,一时又想起自己睡梦里的放浪行径,下意识动了下手指。 他手心向上搁着,叁指微蜷,食指中指并拢往内勾了一下,仿佛从昨日早晨延长至今的肌肉记忆。 指部手甲扣和,在这宽阔喧嚷的餐厅里发出几不可闻的响。 里德尔没看懂他这什么动作,跟着做了一遍,还是没想透。 他屈指重重敲了下艾德里安眼前的桌面,“想什么呢?” 艾德里安像是被他这一声惊着,反搭在膝上的手突然翻下去扣住膝盖,掩饰意味明显,“……没什么。” 里德尔不信,他看见从餐厅门口进来的蒂安娜,语气自然道,“真没什么?你刚才可是小声念了个人的名字。” 艾德里安果然上当,安静了两秒,似在回忆自己出神时有无失态,他佯装镇定,“……什么名字?” 里德尔估着蒂安娜走过来的时间,拖延道,“你不是说没什么,那你还问做什么?” 艾德里安稍稍握紧了拳,不知道是因为蒂安娜的靠近,还是因为里德尔接下来的话。 他了解他这个朋友,话不会只说一半,慢慢吞吞遮遮掩掩从来是因为心里憋着坏主意。 “艾德里安大人,里德尔大人,船长先生,午安。”蒂安娜拖着一盘汁浓味香的羊排走近。 “午安。”乔瑟夫点头,然后又转过头去和士兵聊天。 “午安,蒂安娜。”里德尔也回道。 唯独艾德里安没应声。但蒂安娜并不在意,他越是反常,说明越是在意。 里德尔歪着嘴咧开一个坏笑,“来得正好,蒂安娜,我和艾德正聊天呢?” 蒂安娜顺势问道,“您看起来很开心,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不是我,”里德尔挑眉,“是艾德,他刚才发神,叫了一个女人的名字,我可是第一次见他如此魂不守舍的傻样子。” 艾德里安仿佛看见“蒂安娜”几个字摇摇欲坠地挂在里德尔嘴边,他提醒道,“里德尔!” 里德尔充耳不闻,继续道,“他从昨天开始就魂不守舍,我想多半是因为这个女人。” 蒂安娜用铁钳在盘中精挑了两块骨正筋少的香嫩羊排,“这位小姐真是好运,能被艾德里安大人记在心里。” 这话在旁人听来或仅是调侃,可昨天才听蒂安娜哭着表过白的艾德里安心中仿佛被一根柔软的指头摁了一下,酸酸胀胀。 怕她知道他魂不守舍是因为她,又怕她误会不是她,甚至隐隐期待里德尔能告诉她他无意识中喊出的名字是“蒂安娜”。 可下一秒,里德尔却耸肩感叹道,“是啊,也不知道那个叫‘迪丽拉’的红头发比瑟女人有什么魔力,过了几个月了,还被艾德这么惦记。” 那两块即将落到艾德里安盘里的羊排悬在空中,腥红的血水顺着羊排“啪”一声滴在碗中,蒂安娜微歪了下头,面纱下的眼睛看向里德尔,“……比瑟女人?” (31)欲擒故纵 艾德里安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烦里德尔那张鬼话连篇的嘴。 什么红头发的比瑟女人,他压根不认识这个人! 在蒂安娜疑惑着缓缓问出那句“比瑟女人?”后,艾德里安心脏咯噔猛跳了两下,他想也没想就抬眸去看她,面纱挡着,看不见脸,只瞧见白皙的小半张脸上一张红润漂亮的红唇。 她仿佛对里德尔的话感到难以置信,张嘴又问了一遍,“……迪丽拉?” “是啊,迪丽拉,”里德尔见艾德里安脸色不善,简直越发来劲,他随口胡诌,编得煞有其事,“那个女人长了一头蓬松的大红发,像捞了一团海藻戴在头上,简直叫人一眼难忘,虽然发型有点奇怪,但不得不说,的确长得很漂亮。” 他扯开抹坏笑,单手支头睨着艾德里安,怪腔怪调地打趣道,“艾德,不如说说你是看上她哪儿了,她惹眼的红头发,还是她漂亮的脸蛋儿?” 艾德里安哪里想过红头发的比瑟女人,他看里德尔的眼神像是下一秒就要揍他一顿,怒道,“里德尔,别胡说!” “好吧好吧,是我胡说、是我胡说”里德尔继续火上浇油,耸肩无奈道,“行了吧。” 说着还给了蒂安娜一个“你看看他这脾气怎么得了”的眼神。 艾德里安实在不擅口舌之争,他怒瞪了眼里德尔,而后眼睁睁看着蒂安娜手腕一转,那两块本该属于他的肉香汁满的羊排便落在了里德尔盘中。 血水很足,显然是蒂安娜特意给他准备的。他昨日舔吃过她肩头的血,她一定猜得到他喜欢血味稍浓的肉类。 里德尔低头闻盘中两大块羊排,鲜郁血气混着热腾腾肉香涌入鼻腔,他满足道,“噢,谢谢你,蒂安娜,往日的牛羊肉都太老,今天的真是太合适不过。” 蒂安娜微笑道,“您喜欢就好。” 这是她第一次越过艾德里安为他人布餐,他抬头看她,见她再次精挑细选了两块羊排放在他盘中。 肉老筋多,表面煎得有点焦脆,小得只有他巴掌一半大。 艾德里安皱了下眉,他不喜欢吃熟透的肉。 无论煎烤牛羊,他都不喜欢。 他握着刀叉看向蒂安娜,唇瓣翕张,欲言又止,脸上莫名透着股可怜的意味。 往常他这般表情,蒂安娜早殷切温柔地唤他名字,问他还需要点什么了。 可今日她却视若无睹,径直转过身,托着盘子离开了。 艾德里安拧眉盯着小得装不满半只餐盘的羊排,不知要从哪儿下手。 他些许失落地想:看来今天要饿肚子了。 ……他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 - 蒂安娜知道里德尔在调侃艾德里安,但她不介意将计就计,借此冷落艾德里安一段时间。 欲擒故纵这条方法能流传至今,自有它的魔力所在,蒂安娜打算试试。 第二日晨时,远行号平稳在比瑟靠岸。 船上一行人中,除了蒂安娜是第一次到达比瑟,其他人都是这里的常客。 比瑟作为城镇,比蒂安娜想象中更加辽阔郁勃,即便比起塞赫里最繁荣的城镇也不遑多让。 船帆缓降,巨船停岸,蒂安娜站在甲板上远眺,宽长码头几乎看不见头,前后左右大小客货船壅塞。 蒂安娜大约数了数,光她目所能及之处,就有叁十多艘。 码头中段立着根通天长的铁杆,杆顶挂着面鲜红旗帜,那红艳丽热烈,仿佛以鲜血浆染而成。 但奇特的是旗面并无徽纹,对于如此庞大的城镇而言这并不寻常,仿佛昭示此乃无主之地。 以旗杆为中心,左右分两侧,两侧再以船只吨位划分停靠区域。 远行号停靠在旗帜左侧第二区域,蒂安娜没看出左右两侧船只的明显区别。 她问埃里克,他指着右侧一艘华丽的白色客船,骄傲地笑着告诉她,“看见了那艘船了吗?远行号能轻松干翻十艘。” 蒂安娜觉得他在吹嘘。 他揣着钱币,兴致冲冲拽着玛丽,等士兵们下了船,迫不及待地就拽着玛丽往岸上冲,跳板被他踩得一跳一晃,叫人担心他会一不当心摔到海里去。 玛丽放心不下蒂安娜,频频回头看,埃里克拽着她钻入人群,“别看了,蒂安娜不需要我们,你没见谁在码头上等着吗?” 玛丽看向码头上高大挺拔的身影,“我看见了,可你确定艾德里安大人是在等蒂安娜吗?” “船上只剩卡尔和蒂安娜两个人,难不成还能是在等卡尔那老家伙?再说卡尔都已经几十年没下过船了。” 玛丽仍面露忧色,埃里克安慰她,“好了好了,孩子大了总要离家探险……” 他说着,拉着玛丽继续往热闹中走,很快便隐入人群中不见了。 - 蒂安娜不喜欢跳板,厚长一块,却只有不到半米宽,离海面距离不低。她并不会水,如果掉下去,怕是等不到人来救就得淹死。 前世溺水的经历她至今想起仍觉得窒息,可一思及此,又不免会想起将她从冬日冰湖中捞起来的艾德里安。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跳板,走得小心翼翼,脑中紧张地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察觉脚下的跳板动了起来,没晃,但显然下沉了两分,似乎有人正向她走近。 一只穿戴银甲的手掌自她眼下伸入视野,蒂安娜愣愣抬起头,见艾德里安低头看着她。 他并不说话,只耐心地等着她握上去。 蒂安娜有些意外,毕竟自从里德尔提起比瑟女人之后,她对他的态度可不算友好。 碍于船员和骑士的身份地位,虽然不冷漠,但也绝比不上往日的亲近。 她的“欲擒故纵”之法才堪堪施展了个开头,没想他便不接招了。 他这时出手帮她,蒂安娜实在没法拒绝。 微微颤抖的纤柔手掌搭上他的,指尖才触及那坚硬的铁甲,他便张开手紧紧握住了她。 重得发痛的力道在此刻给足了她安全感,蒂安娜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走得很稳,步子也慢,跳板沉但不晃,很难想象他脚底承载着足足两个人的重量。 码头上,乔瑟夫以及几名船员正和当地的商人协商酒价。 以往为避免出岔子,艾德里安会在旁边盯着,但今天守在哪儿的却是被临时拉过去负责的里德尔。 他忿忿不平地看着艾德里安和蒂安娜握在一起的手,那模样像是恨不得冲上来揍艾德里安一顿。 这勾搭女人不干活的王八蛋! (32)不能不喜欢我 时隔数日,终于踏上平稳塌实的陆地,蒂安娜不由得小小舒了口气。 码头人声鼎沸,旗帜漫卷,咸润凉爽的海风扬起蒂安娜的面纱,她抬手压紧礼帽,透过面纱看向艾德里安紧抓着她的手。 两人已经过了跳板,但他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仍握得很紧。 蒂安娜试着抽回,但没有成功,反惹得他回过身,低头看向她。 大片阴影兜头罩下,无形的压迫感超她逼来,蒂安娜扬起脖颈瞧他,见他沉着眉眼,薄唇紧抿,一副不快的模样。 真是奇怪,蒂安娜分明以面纱遮脸,却仍觉得他的视线灼烈到穿透薄纱直直射向了她的眼眸深处。 要他露出这幅神色可很是难得,又或者说,要他脸上露出点“面无表情”外的其他神色都十分不易。 蒂安娜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近几餐没让他吃好,惹得他此刻来找她算账。 虽然就蒂安娜所知,艾德里安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可观他平日豹口食欲,会为了几口吃的找她麻烦也不是不可能。 她现在过了岌岌可危的跳板,已经不再需要他帮助,脑子里又想起了她那套欲擒故纵的把戏。 第一要点便是不得殷勤,要冷若生人。 艾德里安显然有话要说,可不知为何就是憋着不吭声。 是以他不说话,蒂安娜也没开口,两人四目相对,皆端着不言不语。 可蒂安娜却低估了艾德里安的耐性,码头上一男一女面面相觑实在古怪。有人朝他们看过来,他依旧像个哑巴似的缄默无声。 蒂安娜败下阵来,不得不打破沉默,“艾德里安大人,怎么了吗?” 听她终于舍得迟迟开口,艾德里安眉心拢得更深。 他仿佛压着火气,声音格外低沉,“既然害怕,为什么不向人求助?你不是最擅长等人搭救吗?” 这话多少有点埋怨的怒气在里头,可怨愤的理由却叫蒂安娜没有想到。 他这话,像是在气她过跳板时没找他帮忙。 她假装听不懂他话中含义,“我不明白您指的是什么?” 可艾德里安不信,他能察觉到她的敷衍,“你听得懂,你很聪明。” 蒂安娜有些吃惊,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他夸她聪明,即便前世的艾德里安也只含蓄礼貌地夸过她“心善漂亮”。 蒂安娜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的她心善。 她心中一时欢喜,乐得接他的话,“您如果指的是下船的事,我觉得我自己可以过跳板。” 艾德里安皱眉看着她,那表情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他撒谎。 “你不能,”他语气严肃,“过跳板时你的手握得很紧,你分明很害怕。” 蒂安娜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纠结这个问题,她不承认,“您不是我,您怎么知道我心中所想。” 他坚持道,“你不能。” 蒂安娜正欲反驳,可突然察觉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 他声音低下去,“你不能这样。” 他眉心拧出深褶,抿了下嘴唇,语气竟有些说不上来的低落,“你不能在说过喜欢我之后,又对我不好。 “……这没有道理。” - 疏远。艾德里安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这两个字的含义。 短短一天的时间里,蒂安娜把这两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开始时,她待他和普通士兵没什么两样,甚至更冷漠,至少士兵可以得到合胃口的餐食,可他盘中的烤肉永远熟得磨牙。 昨日下午,明明他和里德尔一起在甲板上遇见她,可她却只微笑着向里德尔问好。 “里德尔大人,午安。”她浅浅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而看见他时,却只是语气平平的一句“艾德里安大人”。 没有午安,也没有笑容。 艾德里安想不明白,他分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可她却莫名开始疏远他。 好像把那天说过的话都忘了个干净。 和煦海风穿过码头,掀开蒂安娜的面纱。 蓝宝石般的纯净眼眸轻轻眨了眨,她看着青年面上难过的神色,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欲擒故纵这种烂把戏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她放柔了声音,“我对您不好吗?” 艾德里安说不出口。 察觉到了是一回事,要他把那些细枝末节的蠢话讲给她是另一回事。 他能怎么说,说你昨日见到我时没有笑,还是说用餐时你没有像往常一样问我要不要再来一些牛排和奶酪。 他又不是叁岁小孩,做不出这种幼稚的事。 蒂安娜见他闷着不开口,反握着他的手,再次道,“我真的对您不好吗?” 她说着,脚下向他走了一步,倾身将柔软的胸口压向他的胸甲。 他今日换了一身盔甲,和里德尔那身轻甲相似,腰上悬着一把轻巧的长剑,看上去没有往日高大健壮,可蒂安娜仍得踮起脚才能将胸口贴在他坚硬的胸甲上。 她贴得紧,白腻饱满的乳肉仿佛要从胸襟里挤出来。 艾德里安僵住,视线下移,下意识往身前压力处看去,一束温和日光越过巨船落在她细腻白净的皮肤上,柔软雪白的半抹胸乳仿佛发着粼粼碎闪的柔光。 蒂安娜认为自己引诱到这个份上,再怎么艾德里安也该有所反应。 但没想他反应是有了,可第一件事却是脚下一转,拉着她转了半个圈,面对辽阔无人的大海将她藏在身前,然后红着耳根子把她的衣襟拽着往上提了提。 他没敢碰到她的皮肤,只用两根手指捏着她的衣襟花边,一边提还一边皱着眉头训,“不要这样,你是女孩子,会被人看见。” 蒂安娜故作愚钝,“不可以哪样?” “不准突然贴上来,。” 他说话的语气像在教训女儿的老父亲,只是因为耳朵太红,看起来毫无威严可言。 他像是不知道女人的乳肉又软又晃,衣襟紧裹着双乳,被他拉着衣服一提便甩甩晃晃。 晃得艾德里安眼热…… 鸡巴也热。 (33)勾引 蒂安娜第一次来比瑟,既不认路,也不识人。 但好在比瑟本地语和塞赫里的语言极其相似,只有语调和个别字词有所差异,不至于听不懂。 比瑟的繁华程度远超过蒂安娜的想象,各国游客商人汇集于此,进行着一场盛大缭乱的金钱交易和文化交流。 这里的街道十分繁乱,雍容盛装的贵族和赤膊光腿的平民男女皆行走在一条道上,一眼就能分出本地人和远方来客。 比起衣妆繁琐、寸步难行的外地客人,轻衣薄裙的当地人如游鱼一般轻捷穿梭在壅塞的人群里。 蒂安娜见此,忽然明白了艾德里安舍弃重甲改穿轻甲的缘故。 街头车马络绎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以各国文字标写的路标随处可见,仿若盛大节日。 蒂安娜有意好好欣赏这座城镇,却被艾德里安领着快步奔着前方去。 他身高腿长,步子迈得大,蒂安娜不得不几步一小跑才能跟上他的速度。 她微微喘气,“艾德里安大人,您要带我去哪儿?” “给你买点东西。”他说。 他听见出她呼吸促急,却并未放慢步伐,像是一秒都不能多等,必须立刻马上把这东西送到她手里。 蒂安娜疑惑他到底急着要买什么,当艾德里安穿过两条街道,带着她来到一家成衣店时,她眉心猛地跳了一跳。 竟然是是衣服,但她不禁又觉得这在常理之中。 至少在他的常理之中。老古板常理。 艾德里安显然不清楚如何挑选女人的衣裙,不过这也用不着他费心,他一进店门,老板娘扫了眼他身上的银甲长剑,立马笑意满面地迎了上来。 “远方的客人,欢迎!” 店中挑选衣饰的顾客不少,老板娘不动声色地快速打量了两人一眼,走向艾德里安的脚步一转,反停在蒂安娜面前。 精明的视线扫过蒂安娜被衣领丰腴的胸口和纤细的腰身,老板娘“啧啧”两声,神色赞叹地说了句当地的俚语。 发音奇特,蒂安娜没能听懂,艾德里安像是听懂了,因他的脸色因老板娘的话陡然变得不自在起来。 蒂安娜问他,“大人,她说什么?” 艾德里安支吾道,“……说你好看。” 蒂安娜猜测定然不是,因为老板娘那句话很长。 当地人语调别致,说话像是在唱歌,老板娘脸上堆着笑,“小姐要买点什么?衣服鞋帽还是珠宝首饰?我这儿各国服饰应有尽有,是城中最大的成衣店,您进来看看,定能挑到您喜欢的。” 蒂安娜似被她的热情吓到,往艾德里安身边小退了一步,抬头无措地看向他,“大人……” 这店铺装修华丽,显然并非蒂安娜这等一日叁餐勉强温饱的“普通平民”消费得起。 她如同一只寻求庇护的幼鸟依偎着他,艾德里安本想让她自己挑,见此叫老板娘取了裙子出来给蒂安娜看。 他本意是买几身端庄合身的衣裙给她,可店中最多的却是比瑟当地的衣饰,热情奔放,露胳膊露腿,有几条裙子的领口比蒂安娜身上的还低,艾德里安皱着眉头拎起来在蒂安娜身上比了比,怎么都不满意。 蒂安娜还记着自己卑微船员的身份,再叁推拒,“不用了,艾德里安大人。” 她像是怕老板娘听见笑话,踮起脚,小声在他耳边道,“太贵了,我有衣服穿的。” “你的衣服小了,不合身。”艾德里安简短道,但具体哪里不合身,他也不细说。 反正不合身。 完全没想过就算蒂安娜的裙子不合身,也轮不到他充当监护人替她购买新衣。 那老板娘听见这话,了然地笑笑,立马又叫人去店铺里面取了几件精致端庄的长裙,据说是仿照东方国家的衣服风格缝制。 其中一条束领锦缎白裙长及脚踝,和塞赫里的礼裙不同,背后没有系绳,而是在领口和胸口共缝制了五颗金色纽扣以便穿脱,腰上一条金纹宽带收紧腰身,十分别致的设计。 蒂安娜拥有上万条礼裙,却没见过这般样式的裙子,思索着婚嫁前回宫找人做几身。 而艾德里安一个脑筋发直的臭男人欣赏的地方则则和蒂安娜完全不同,他眼里只看得见那裙子高及脖颈的竖领。 他眉头舒展开,其他几条看都没看,当即掏钱买了下来。 店里人太多,艾德里安又带蒂安娜去了一家就近的旅馆换新买的裙子。 他没进去,只守在门口等她,可他没料到自己精挑细选的裙子也不合身。 房中,蒂安娜低头看着胸前,长裙胸前四颗扣子只能勉强扣上叁颗,脖颈上的那颗也能扣上,只有第二颗金纹银扣散着,露出一道上下窄、中间圆的宽缝。 衣襟被饱满的乳肉撑得大开,透过宽缝,恰巧能看见被紧紧裹束的诱人软沟。 蒂安娜低头盯着自己的乳沟看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地抬起手在宽缝上认真比划了一下。 她一只手撑圆衣襟,另一只手以中指和拇指环成一个缺口的圆,对比着大小。 好像……恰巧能塞进去。 她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左右转了两圈,然后把腰带往上挪了两寸,使腰带恰挤着乳缘。 做完准备,该是引猎物上钩的时机。 她透过门上窗纱,看向门外立着的高大身影,手捏着扣子猛用力一拽,直接把那颗金扣硬扯了下来。 “呀!”她装模作样地惊呼一声,抬手把扣子往前一扔,扁圆的金扣“咕噜”两声滚进了立柜底下。 门外身影倏尔侧过头,紧张道,“怎么了?” 蒂安娜扒拉开胸前的宽缝,做出副可怜神色,愧疚道,“呜,对不起,艾德里安大人,我把您给我买的裙子弄坏了。” 艾德里安大概没想到会听见这话,他愣了一瞬,“……坏了是什么意思?” 蒂安娜语气低落,“我穿的时候不小心撑掉了一颗扣子。” “哦,”艾德里安放下心来,“不碍事。” 掉了颗扣子有什么关系。 而后他又疑惑地想,那条裙子上有扣子吗? 但当蒂安娜换好衣服出来,艾德里安看见她胸前的大敞着的缝口,却足足愣了叁四秒才有所反应。 旅馆烛火明亮,青年一低头,裙子宽缝下雪白肥腻的乳肉直冲冲便对上了他的眼,他一动不动,目光好似被那道软滑的乳沟吸了进去。 身后,一个男人踩着阶梯上来,艾德里安脑子都还没转过来,下意识便把蒂安娜推回了房间。 他跟着进门,房门“砰”一声在身后关上。 青年左手紧握腰间长剑,耳根发红地盯着她,嘴唇嗫嚅半晌,最后只语气僵硬地挤出一句,“你、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敢出来?” 那话严厉,如同训斥,听起来,就好像蒂安娜压根没穿衣服。 (34)灭火的办法 蒂安娜被他严肃的语气吓得缩了下脖子,抬眸怯怯看他,“您生气了吗?” 在看清他沉肃的神色后,立马又垂下了眸。 她好像不明白艾德里安为什么凶她,“我真的不是有意弄坏裙子的,它胸口的地方太紧了……” 或是觉得委屈,她声音越来越低,尾音几乎快听不见,话音停下眼睛都红了一圈。 看得人心生怜意,艾德里安毫不怀疑,若他再用刚才的语气凶一句,她怕是要掉下泪来。 他平息了片刻,放轻了语气,可因为不自在,听起来仍旧一股苛责味道,“我不是在怪你。” 艾德里安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恰恰相反,他这人做事秉承理法。 他一看她胸口撑得绷紧的布料,就知道扣子会坏是因为他选的裙子不合身,不是蒂安娜的问题。 但问题是—— 他拧着眉,那模样越发像个操心的老父亲,“只是你这样穿出去,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和蒂安娜有过更深接触的原因,他下意识把自己和“别人”区分开。 他忧心忡忡,可蒂安娜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只想逗他。 街上衣着轻薄的年轻男女比比皆是,除了胸前露出一道长缝,她这身衣裙着实保守。 只是因为全身捂得严实,恰显得胸口若隐若现的白乳深沟惹人注目。 她装作没听懂艾德里安的话,“我这样穿,不好看吗?” 他表情古怪,“……这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 蒂安娜抿唇,试探着道,“那您生气是因为我弄坏了您给我买的裙子吗?” 她说着,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抚上胸口第二颗金扣掉落的位置。 艾德里安下意识顺着她手上的动作看过去,视线再次不经意扫过她的胸乳,又慌忙避开,耳根一时更红。 她没听见回答,自顾自道,“如果您不喜欢,那我换下来吧,只是扣子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您能等我再找找吗?我只穿了一小会儿,待会儿缝好,应当还能退了。” 看得出来,她其实很喜欢艾德里安买给她的裙子,依依不舍地扭头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语气低落,“我还是穿我自己的衣服吧,它太贵重了,本来我也不该穿这么好的裙子……” 艾德里安听见她失落的语气,意识到自己不清不楚的话伤到了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快速看了她一眼,似乎怕她哭,语气干巴地安慰道,“没有什么不能穿的,你穿很好看……” 这话对他而言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委婉道,“只是它坏了,不能就这么穿上……” 这裙子极衬她,纤颈细腰,丰胸翘臀,腰上金纹宽带紧束,布边托挤着乳肉边缘,鼓囊囊的两团,看得人喉咙发紧。 裙子不知道用的什么料子,白得一尘不染,但却比不过她凝玉般的肌肤。 精绣金纹坠在裙摆、领口,很配她的金发,她面容精致柔和,身姿窈窕,穿着这条裙子,仿佛圣洁和欲望交融。 艾德里安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升温,腹下那根东西变得硬胀,不知分寸地鼓胀着顶在裤子里。 又来了。 自从那日和她亲近过,只要多看她几眼,多想她一会儿,性器就硬得像烧红的铁棍。 “……你在这儿待着,我再去给你买一身。”艾德里安突然道,说着逃一般转身往外走。 蒂安娜哪想他说了几句又要跑,急忙拉住了他的手。 她拽得他转过身来,仰面直直望着他,“您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吗?” 艾德里安不敢看她,他一垂眼那深沟便在他眼底晃,又白又嫩,摸起来手感一定很好。 他情不自禁地想,只是不知道和她身下那处相比哪里更软,或者用舌头尝一尝,她闻着好香,她那儿会不会也又香又软…… 艾德里安咽了咽喉咙,忽然,蒂安娜拉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出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艾德里安大人?” “嗯?”他回过神,发觉自己在想些什么东西后,红着耳朵狠狠唾骂了自己一句。 他清了清干涩的嗓子,越发觉得不能和她待在一起,“那店不远,我很快就回来——” “可是,可是我害怕……”蒂安娜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小声道。 像是担心被他抛下,她殷切地看着他,“艾德里安大人,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儿。” 艾德里安迎上的请求的目光,忽然想起那日自己一个人待在她船舱时的情景。 那时他尚且在自己熟知的远行号上,都感觉到了不自在,如果就这么将她扔在这人生地疏的旅馆里…… 艾德里安改变了主意,“那我去楼下找旅馆的人,给一笔钱让他帮忙跑腿。” 蒂安娜终于露出一个笑,“谢谢您,我会把钱还给您的。” 那笑容似乎太灼眼,青年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深深需要的滋味,他撇过头,“……不用。” 旅馆里有人专门做跑腿的生意,艾德里安很快便从楼下上来。 他进门时,蒂安娜正趴在窗前,好奇地望着下方繁闹的街道,连他回来了都没发现。 她半侧着身子,双手撑在桌面,跪在凳子上,小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 从艾德里安的视角看去,她身体的曲线一览无余。 飘逸裙摆自然垂下,包裹着圆润挺翘的臀,顺着臀往上,纤柔腰身微塌,凹出诱人弧度。 她背生得薄,看着瘦伶伶的,肩胛凸显,长长一道凹陷的脊骨,若隐若现。 可胸前不知怎么又生得那样饱满。 艾德里安方才还在门口干站了一会儿消火,可此刻一见她,那股才熄的无名燥火又从腹下烧了上来。 他并非什么都不懂毛头小子,军队里全是男人,闲暇时围在一起聊得最多的就是女人。 街头巷尾卖身求生的妓女,教堂里那位圣洁纯真的圣女,除了他们的母亲姐妹,只要是个女人,早已在他们口中被翻来覆去地操弄过无数遍。 艾德里安忽然想起这事儿,并非有了同感,也不是想干那些大言不惭的龌龊事。 而是他隐约记得当时在他们口中听见过灭火的办法。 好像是……用力掐自己一把。 他低头看了自己身下一眼,鼓胀的一大团,简直触目惊心。 他见蒂安娜望着窗外没注意到他,皱着眉,背过身将手伸向胯下。 可就在他碰到自己那团硬挺的肉根时,忽然听见身后迟疑地传来一句,“艾德里安大人?” (35)明明是在肆意玩弄他的鸡巴 艾德里安听见背后传来几声动响,似乎是蒂安娜关上了窗户。 喧嚣热闹被关在外界,房间里的一切声响气息都变得明显。 布料窸窣摩擦的声音响起,他甚至能够想象她提着裙子从凳子上小心爬下来的动作。 刚上船时也好,今日抵达比瑟也好,她在面对新奇事物,总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和顽劣。 至少艾德里安从来没有见过哪位淑女会趴在桌上从窗户探出头去看热闹。 他没有回头,但蒂安娜已经小步跑到了他面前。 她从他右侧窜出来,歪着头看他,跑到他身前面对面站着才停下。 她动作轻盈,目光纯净,像极了一只好奇打探的金发小猫。 她没有问他“找到人帮忙了吗”,也没问“您刚刚背过身是在干什么”这种尴尬的问题。 而是目光坦荡地望着他下身,又抬起头看他,委婉地轻声问,“您不舒服吗?” 艾德里安不知怎么回答,而答案显而易见,硕大一包扎眼地顶在胯下,鼓鼓囊囊,看着像是要撑破布料。 蒂安娜屈膝蹲下,精致漂亮的脸蛋对着他胯下顶高的帐篷,直接伸手去解他裤子。 熟练得像是做过成百上千次。 他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得连退几步,他腿长,步子也大,两叁步就退到桌前,盔甲撞上椅子发出“砰”一声重响。 引得隔壁传来了几句叫骂。 艾德里安那反应就像是在街上忽然遇到恶霸酒鬼调戏的柔弱姑娘,后腰抵着椅背,离蒂安娜老远,“干什么!?” “帮您呀。”蒂安娜语气天真,她起身走近,像在码头上那样,倾身贴在他身上,仿佛要抱住他。 但她没有,而是趁艾德里安不注意,手钻下去,隔着裤子轻轻碰了下他的阴茎。 葱白的手指抚上柱身,轻轻柔柔,里面整根东西都颤了一下。 艾德里安咬着牙,喉中猛溢出声闷哼,但只有半声,后半声戛然而止,他像是觉得羞耻,又生生憋了回去。 蒂安娜简直佩服他的忍耐力。 她又在他胯下轻轻揉了一把,“它硬得好厉害,这样挤在里面,不会难受吗?” 艾德里安不知要怎么回答,他有时候觉得蒂安娜在这些事上实在太过坦然,透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 然而艾德里安不知道,在蒂安娜眼里,他的反应才算得上真正的天真纯情。 他伸手推她,“不、不用。” 嘴上这么说,可硬成剑柄的鸡巴却翘着想往她柔软的手心钻。 他尝过被她握着肉棒手交的滋味,爽得大脑一片空白,光是想想就觉得身下那根不争气的东西要炸开。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她胸前大开的乳沟,腿心湿热的穴,像个被欲望裹挟的下流货色肖想着女人的身体。 或者更准确的说,臆想着蒂安娜的身体。 理智和情欲扯拽着他的思绪,他混乱不堪,听见蒂安娜不解地问他,“为什么?我们已经做过了不是吗?一次和好多次,有什么分别呢,大人。” 蒂安娜就像一个哄骗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和他上床的低劣男人,表面放低姿态,以甜蜜温柔的情话诱哄“艾德里安小姐”入套,而实际只想肆意地玩弄奸淫对方。 奸淫他。蒂安娜想了想把他绑在床上骑着他的鸡巴扭腰的画面,穴心渐渐润出了一股水液来。 她此刻的演技完全可以登台出演戏剧,声音轻柔,“我喜欢您,艾德里安大人,您知道的。我想让您舒服。” 他脑子里也有个声音在质问:是啊,一次和几次,真的有分别吗?她让自己舒服,自己也让她舒服,这不是很好吗? 艾德里安从未想过自己的理智会如此不堪一击,他垂首望向她温柔真挚的眼神,正要应一声“好”—— 可蒂安娜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往后拉开了距离。 “您迟疑,是因为那位小姐吗?”她有些难过地看着他。 艾德里安哪想她会忽然停下,此刻被她勾着,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忍得声音沙哑,满心疑惑,“……什么小姐?” “那位红头发的小姐,我记得里德尔大人说她叫迪丽拉。”她低落地垂下眼睑,“您不愿意让我服侍,是因为迪丽拉小姐吗?” 艾德里安脑子都懵了,他以为这事儿已经过去了,没想到蒂安娜居然还记着。 他忽然又想起,之前她态度转变,好像就发生在里德尔讲完那几句“比瑟女人”的鬼话之后。 “不是,”艾德里安有口难言,“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怪只怪里德尔的故事编得煞有其事,如果可以,他现在只想把里德尔绑过来一字一句向蒂安娜解释清楚。 “可是里德尔大人说……” 艾德里安沉下眉,脚下猛向她迈近一步,“你宁愿相信里德尔也不相信我吗!” 他手握长剑,逆光而站,被窗棂切割成缕的金色辉光照上银白的盔甲,伟岸身躯投下灰暗阴影,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灰色幕帘笼罩在蒂安娜身上。 明明气势极其威严,可偏偏,蒂安娜听出了点儿藏不住的委屈。 没错,就是委屈。 那双沉静漆黑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庞,大有她露出点“肯定”的神色便夺门而出的架势。 蒂安娜有些惊讶他会这么说,因为她根本不能给出第二个答案。 要知道,她现在可是被正直勇猛的艾德里安骑士迷得死去活来的可怜小船员,自然要无条件地拥护他。 她攀上他握剑的手,纤细的指尖轻蹭他的手甲指节活动处,“我当然信任您。” 那手缓缓往下,再次抚上他胯下热度惊人的性器,蒂安娜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方才是我错了,不要生气了,我帮您弄出来,好不好?。” 柔嫩掌心包住裤子里硬热的鸡巴,半揉半捏,两指捏着柱身粗长的轮廓,顺着粗硕的根部慢慢往上滑到肉棱处,又缓缓滑下来。 硬热的肉棒在她手里像根听话的玩具,被她用手指刨弄得左摇右晃,龟头挺翘着从裤腰处钻出来。 什么在帮他,艾德里安羞耻地想,明明是在肆意玩弄他的鸡巴。 (36)h,咬鸡巴咬到他射出来 只是隔着裤子摸,艾德里安的喘息都已经开始压不住,结实的腹肌随着呼吸起伏不定,硬得如同石块。 蒂安娜解开他的裤绳,里面束着的性器窥见自由曙光,猛地将裤腰撑开。 粗壮的一根直翘立起来,龟头摩蹭着布料,点点黏液渗透,蒂安娜将脑袋抵在他胸口,拉开裤腰,低头去看那粗壮得夸张的肉棒,叹道,“艾德里安大人,您湿得好厉害。” 什么叫他湿得好厉害,他又不是女人…… 艾德里安被她简简单单一句话搞得面红耳赤,鸡巴刺激得颤了一下。 “别说……”他面色羞耻。 蒂安娜已经见过他这根东西,但再次见到依旧觉得尺寸大得叫人吃惊。 赤红龟头淌着水,青筋暴起,盘踞在粗壮的柱身上,两颗饱胀的精囊坠在根部,仿佛一条丑陋狰狞的肉龙从茂盛黑丛里高昂着圆滑的头颅。 蒂安娜拉下他的裤腰,将其释放出来,握着它上上下下撸动,艳红糜烂的马眼翕张两下,腥热透明的水液失禁般从穴眼里流出。 大股大股顺着龟头往下,湿滑腥热,被蒂安娜的手带着涂满了整根肉棒,日光烛火下,深红色的柱身表面映出湿亮水光。 无论艾德里安是否承认,他都湿得厉害,水太多,鸡巴顶端小小一个穴眼,却比女人还能流。 蒂安娜看得口干舌燥,他这么敏感,如果被双乳夹着鸡巴口交龟头,不知道会不会爽到叫出来。 蒂安娜想着要尝一尝艾德里安胯下这根东西的味道,也就打算这么做。 她握着他的肉棒,屈膝在他身前蹲下,漂亮的脸颊几乎贴上茂盛的黒密毛发。 艾德里安一惊,伸手想去拉她,却不知她有意无意,抓着他的肉根用力握了一把。 男人身上最脆弱的东西哪经得住这猛的一下,他闷喘出声,身体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但骨头却像是软了,站不住似的颤了一下。 “蒂安娜,”他声线低哑,几乎是在请求她,“别、轻点……” 蒂安娜听见了,但没有答应。他和西蒙在性事上的爱好完全不同,如果是西蒙,一定会叫她“再重一些,我的主”。 她想起上次西蒙突然出现,下意识抬起眼帘看了艾德里安一眼。 她蹲得低,鸡巴在她脸上方,仰头时,漂亮清澈的蓝色虹膜倒映着粗硕肉根的模样,越过胸甲,蒂安娜发现他也正低头看她,神色紧张而期待。 像是猜到了她会做些叫他受不了的事,但又渴望这事发生。 看了叫人想欺负。 艾德里安被她一双眼盯得极其不自在,很快就避开了视线。 蒂安娜索性跪坐在地上,倾身将柔软的胸乳挤压在他大腿根,手把鸡巴紧紧压在她奶子上,隔着裙子用柔软的乳肉去揉他的鸡巴。 “嗯……啊……”艾德里安没忍住,唇缝里溢出两声低沉的喘息声。 蒂安娜一边用手抚弄他的龟头,一边上上下下晃着奶子去蹭他的肉根。 “这样您觉得舒服吗?”她问。 水液弄湿雪白的裙子,肉棒隔着胸前的布料压入乳肉,狰狞赤红的一根反复在她胸上磨蹭擦弄。 即便紧绷的布料挡在鸡巴和丰盈奶肉之间,艾德里安也能感受到她胸乳柔软绵弹的触感。 叫他想把肉棒从她胸前裙子上的那道缝插进去,肉贴着肉地去操干她的奶子。 漆黑的眼瞳欲望深重地看向她,蒂安娜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在满足他之前,她要先尝尝这东西的味道。 她握着他的肉棒,使它高翘着立在她脸上方,伸出舌头从下方贴着青筋虬结的柱身,顺着一道从根部长出来的粗筋缓缓往上舔。 不同于手和布料的湿热触感舔舐过肉根,艾德里安垂头一看,被蒂安娜跪坐在他脚下,仰着头专注舔他鸡巴的画面刺激得淫水直流。 他急急伸手拦她,声音裹着沙粒似的哑,“别!蒂安娜,脏!” 蒂安娜微微退开,收回舌尖细细抿了抿。 有一点说不上来的气味,但不明显,也不难吃,她忽然觉得自己或许有做荡妇的天分。 艾德里安喉结滚咽,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在抿唇细尝他那根东西的味道。 之前在船舱也是,她用他擦拭过的帕子擦自己的身体。 她、她真的一点儿都不嫌弃他吗? 蒂安娜见他面色纠结,用手指揩了一点他自己龟头里流出来的淫水,抬起手,“您要尝尝自己的味道吗?” 说实话他并不想,但是…… 艾德里安看着她挂着水液的漂亮指尖,却还是弯腰将她的手指抿进了嘴里。他含住后停了两秒,见她没有急着把手指抽出去,才用舌头去舔她的手指。 他体温高,口腔也热,舌面缓慢刮过指尖,蒂安娜仿佛被咬了一口,手腕一颤,立马把手指抽了出来。 她看了眼被舔红的指尖,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艾德里安不安地用上颚磨了磨舌面上细密的刺,知道自己弄疼了她,解释道,“抱歉,是倒刺……” 他和西蒙显然都不太喜欢自己身为兽类的特征,他抿了下唇,有些无措道,“弄疼你了吗?” 他舔得轻,蒂安娜摇头,“有点刺。” 鸡巴长刺,舌头也长刺,蒂安娜忽然想到,如果和他接吻,会不会被他亲出一嘴血? 艾德里安有点愧疚,蒂安娜再次舔他肉棒时,他没有拒绝。 但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看女人给他口交,他十分紧张,鸡巴在她眼前跳了一下,一滴淫液从马眼流出,要掉不掉地挂在龟头上。 粉润的舌头重新从唇瓣里探出来,她仰面直勾勾望着他的眼睛,直接含住半个龟头把那滴淫液吃进了嘴里。 柔软湿热的舌头舔过猩红敏感的马眼,而后双颊嘬着龟头猛地用力吮了一下,吮得艾德里安低声粗喘,鸡巴直发颤。 她面容生得柔美,纯洁得如同教堂供奉的圣女,叫人完全想象不出她会跪在男人脚下舔鸡巴。 她吐出龟头,将鸡巴压在自己唇上,侧着脸从顶端一路舔到了根部,然后又含住他一侧饱满的精囊吃。 真的是在吃,舌头没怎么动,却啃了好几口,又痛又爽,肉棒跳动着抗议,似要被她咬炸开。 艾德里安吃痛低吟着,腰不住往后缩,“别、蒂安娜,别咬……呃……” 可椅子顶着背,他能缩到哪去? 蒂安娜装作没听见,她一边抬眼看他难受的表情,一边在他根部和精囊上乱咬,磨牙似的重。 直咬得艾德里安红了眼睛,鸡巴颤着射出来才放开他。 蒂安娜怕他射得到处都是,用手捂着他的龟头。 浓白的精液无处可去,全喷在了她掌心,又缓缓顺着狰狞的鸡巴往下淌,最后全糊在了他自己胯间。 真可怜,她一边撮弄着他高潮后敏感的龟头,一边想。 艾德里安视线扫过蒂安娜被淫水染得津亮的红唇,无比确定之前的猜想。 没有谁在帮忙时会咬人的,她就是在玩他…… (37)h,乳交,奶子裹鸡巴 蒂安娜过足了嘴瘾,才开始安抚起艾德里安被啃出好几道牙印的性器。 虽然已经射过一次,但肉棒丝毫不见疲软,依旧硬得惊人,龟头微翘着,甚至因为高潮,比之前还要敏感。 一长根狰狞赤红的东西,挂满了腥白的浓精,蒂安娜手边没有东西擦拭,索性不擦,直接继续压在一侧乳肉上磨蹭起来。 精液糊脏了她的裙子,有时候动得太凶,肉棒甚至会戳在她脸上。 圆润的龟头不经意蹭过乳尖,酥麻的快感从胸口传来,蒂安娜细细嘤咛了一声,“艾德里安大人,您好硬啊。” 听起来像是夸赞,可艾德里安却觉得她话里调戏的意味居多。 他不说话,死死抿着薄唇,压着粗喘,只从紊乱急促的呼吸声才能察觉出他舒爽不已的事实。 打一巴掌再给颗糖这办法从不过时,蒂安娜握着他的鸡巴又搓弄了会儿,抬起一只手勾开胸口衣襟上那道缝,“艾德里安大人,您想试试插到这里面来吗?” 她说这话时,用奶子蹭他的动作并没有停,身体微微起伏,艾德里安清晰地看见里面两团柔软白腻的乳肉随着她的动作在不停上下摇晃。 衣襟裹得很紧,所以晃的幅度也小,但因为乳肉丰盈非常,单是这么轻晃,就足以勾得人挪不开眼。 曾经路过妓院,见到只裹着一条薄纱在门口站街的妓女也目不斜视的人,此刻却盯得双眼发愣,喉结滑滚数下,声线干涩地闷出一个字,“……嗯。” 想得不行,从码头上她踮着脚将身体贴在他胸甲上撒娇时就开始想。 蒂安娜松开他的性器,两只手向左右两边将宽缝大大拉开,目光纯真地看着他,赤裸裸地勾引,“那您自己插进来。” 她声音温柔得过分,如同带着魔力,艾德里安立马把自己刚才被咬得眼泪都快出来的事忘了个干净。 从上往下插并不方便,他握着龟头往下压低,顾不得上面湿粘的粘液和白精,直接将圆翘的顶端戳在了蒂安娜的乳肉上。 因为紧张,他动作慢得离奇,像是怕把她的裙子撑坏了。 粗实的性器将衣襟缝口撑得满满当当,看不见里面的好风景,但艾德里安能感受到自己的鸡巴正顺着中间的软沟往下陷。 好软,他红着脸想,怎么会这么软。 又软又滑,简直像在吞吃他的鸡巴。 奶子紧紧压在他腿根处,肉棒进去后,布料越发紧绷,余下的扣子都仿佛要被撑开。 艾德里安本能地抽弄起来,嘴里的喘息声重得可怕,腰上挂着的骑士剑撞击着他的小腿,一下又一下发出金属响声。 鸡巴摩擦得乳沟发热,蒂安娜直接靠在他身上,手顺着他的结实精瘦的腰身,从腹肌摸到他后腰,指甲刮着尾椎骨,撒着娇,“艾德里安大人,您的尾巴能给我摸摸吗?” 艾德里安想都没想就把尾巴放了出来,粗长的豹尾垂下来,环在她细软的腰身上,将她牢牢缠在了自己身前。 蒂安娜摸他粗壮柔软的尾巴根和皮肤连接处,发现的确是从尾椎的地方长出来的,尾巴根下方的绒毛又软又细,手感极好。 但显然也十分敏感,上次艾德里安就不让她往根部摸。 他全身硬得发僵,“蒂安娜,嗯……别扯尾巴上的毛……” 这个姿势本就不方便抽弄,他一心两用,稍没注意,鸡巴便从乳沟中滑了出来,“啪”一下打在了蒂安娜脸上。 青年顿时愣住,蒂安娜也被这一下抽得有点懵。 他这根东西分量足,猛一下打上来竟有些痛。 “抱歉,”艾德里安忙伸手摸她被打中的下唇,尾巴也从腰上松开,跟着跑上来用软毛轻扫她的脸颊,“疼吗?” 蒂安娜舔了下唇边的的手指,抬起漂亮的蓝色眼睛看他,摇了摇头。“不疼,大人。” 不知道是因为快感还是什么,这眼神看得艾德里安心脏直跳。 蒂安娜解开胸襟最下面一颗扣子,握着他的性器从下方塞了进去。 她先没急着动,而是握着肉棒打着圈地将马眼吐出来的淫水往乳肉上抹。磨得龟头上的穴眼张合,像是要咬她。 等把乳沟弄湿了,她才握着鸡巴插进去。 柔嫩的乳肉严丝合缝地贴住他的性器,像一个柔软舒适的肉套子将他的肉棒裹在了里面。 蒂安娜捧着乳肉,上上下下地晃着奶子给他裹。 每一次起落,粗大圆润的龟头便会从衣襟里钻出来,淫水一缕一缕地被挤出来,像是被她的奶子榨出了汁。 日光和烛火晃过她裙上锁骨处的金线绣纹,艾德里安爽得脊椎发麻,像是要溺死在她身上。 门外有客人谈笑着经过,窗户外是热闹嘈杂的街道。 就在这晴天白日大好时光,怕是没有人知道塞赫里的骑士在异国他乡,正用胯下粗长的鸡巴操公主的奶子。 蒂安娜听着头顶遏抑不住的喘息,牙齿又开始发痒。 她低下头,张口含住龟头,用舌头去舔他龟头上的穴眼。 “唔嗯、别。”艾德里安第一次乳交,哪里还经得住被舔,他伸手去拦,却被蒂安娜腾出一只手,将他的手臂扣在了他腰后的椅子上。 艾德里安不敢挣扎,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伤了她,尾巴可怜地紧紧缠着大腿根,请求道,“蒂安娜,别舔,唔嗯……别舔了……”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眉头紧皱,漆黑的眼瞳失神地望着她,最后快高潮时,张嘴叼着自己的尾巴堵着呻吟,被她的奶子夹得直呜咽。 艾德里安或许没有意识到,他在认识蒂安娜后皱眉的次数越来越多。 有时因为误解、不自在或是其它什么原因。 而此刻,单纯是因为被她的奶子夹得太爽。 蒂安娜感觉到嘴里的肉棒颤跳着像是快射,含着龟头用力一吸,在听见艾德里安发出一声虎豹似的呜吟声后,牙齿重重咬住了硬韧的龟头。 “呃……啊……”剧烈的痛楚和高潮一并袭来,艾德里安腰身猛地一颤,热泪漫上眼眶,喉咙里发出一声低闷的哭吟,腥热的精液全射进了蒂安娜的喉咙里。 (38)h,揉奶,吃奶(珠加更) 蒂安娜等艾德里安射完,才开始把他的性器往外吐,她馋得发痒的牙过足了瘾,嘴角却被他的东西撑得有点痛。 可怜的艾德里安大概没料到自己会重蹈覆辙,鸡巴被蒂安娜咬得一跳一跳的疼,可偏偏因为才高潮完,正处于极度敏感中。 湿热的舌头推着肉棒往外吐时,刺激得他喘着又抖了几下。 他射了太多,蒂安娜吞吃不及,肉棒退出时,白浊顺着她嘴角流出,流过小巧的下巴,恰好滴在了的乳肉上。 甚至她张嘴时,艾德里安瞧见她舌面上都淌着浓稠的白精。 青年蓦然红了脸,衬着乌黑长眉下一双通红湿润的眼,看起来好不可怜。 被女人口交时咬肉棒咬哭的,艾德里安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蒂安娜松开他被扣在腰后椅子上的手,低头看他赤红龟头上一圈浸血的牙印,用奶子安抚地替他揉了下,才把他的肉棒拔出来。 粗长的鸡巴滑出乳沟,湿腻腻的水声响起,听得人耳热。 那牙印不浅,蒂安娜大致数了数,起码有十多颗都泛出了青淤,以后会留痕也说不定。 她咬人的癖好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专挑敏感脆弱处啃,精囊和根部上还留着好些杂乱牙印,没消,如今龟头又被她咬了一圈新伤。 艾德里安眼中残留着湿意,他握着自己的性器看了看,手不小心擦过咬痕,疼得他倒吸一口气,鸡巴一边流水一边颤。 他想说些什么,可一对上跪在地上的蒂安娜仰望着他的明净双眸,又把话吞了回去。 她肯定不是故意的,艾德里安心想。 毕竟她那么喜欢自己。 蒂安娜见他眼眶红着,站起来,伸手去碰他眼角的水痕,“您哭了吗?” 艾德里安嘴比鸡巴硬,他拉上裤子,把受伤的兄弟藏得严实,“……是汗。” 蒂安娜不信,她偏过头,凑近了去看,轻声道,“我能尝尝吗?” 她真的像只好奇小猫,什么都要闻一闻,舔一舔。 不知道是因为她靠得太近还是她语气太温柔,艾德里安有些不自在地眨了下眼睛,没拒绝她。 真是奇怪,明明身上最隐私的地方已被她里里外外碰过了,可在蒂安娜凑近时脸上仍开始冒热气。 他微微低下头,方便她动作,蒂安娜扶着他的手臂,踮起脚,认真地去吃他眼角的泪和汗。 真哭了啊,她顶着一张无辜的脸,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眼睛红成这样。 柔软的唇瓣压上眼角,舌尖小心地舐过咸润的泪水,艾德里安被她舔得眨了眨眼,但没有闭上,余光能瞥见一片模糊的红,那是她贴上来的嘴唇。 他怕她站不稳,抬手扶着她后腰,搂着她往自己身上靠。 那把软腰细得只有他巴掌宽,艾德里安自己生得人高马大,觉得惊奇,不由低头去看。 不料腰没看见,只看见被他的肉棒插得一片狼藉的乳沟。 丰盈的乳肉将他的视野挡得严严实实,艾德里安咽了咽喉咙,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干。 淫液精痕弄脏了她胸口白净的皮肤,软沟也被鸡巴磨得发红,就连乳尖都悄悄立起来,在绷紧的布料上顶出一个醒目的点。 想摸。 青年察觉自己的想法,面色羞耻地挪开了眼。 可蒂安娜仿佛知道他想要什么,她微微退开,拉着他的手压在了她胸前。 绵软的触感穿透手甲触及皮肤,艾德里安呼吸一滞,而蒂安娜已经带着他动了起来。 柔嫩的掌心压在他手背上,五指一松一紧,叫他去揉她饱满的奶肉。 她见他僵住不动,踮脚在他侧脸亲了一口,小声请求他,“摸摸我嘛,艾德里安大人……” 艾德里安像是被她一下子亲懵了,下意识听从她的话动起来。 他戴着手甲,每一次抓握都会发出“咔嗒”的金属声响,很轻,但已经足够蒂安娜听清。 那声音对她而言是上好的催情乐,她听得双腿发软,感觉到穴里泌出了一股水,正顺着大腿往下流。 乳尖很快硬起来,嵌在他指缝里,被坚硬的金属手指夹着左右拉扯。 “唔……艾德里安大人,好舒服……”蒂安娜细声哼吟着。 她声音柔,叫得像在被欺负,听得艾德里安脑袋迷迷昏昏,手里不自觉动得越来越重,只想听她再叫大声些。 蒂安娜双乳生得丰盈,艾德里安一只手只能握住一侧乳肉,另一侧随之轻轻摇晃,乳尖硬得可怜,他也不知道用空着的那只手安抚一下。 她难受得把胸往他身上贴,用奶子去磨他的盔甲,“艾德里安大人,嗯……这边也要揉……” 好浪。 艾德里安被她蹭得额角青筋都冒了出来,猛地一把抄起她的腰,转身将她抱上了桌。 他仿佛突然开了窍,腰身挤入她腿间,一边急切地解右手手甲,一边低头用牙齿去咬她胸口的扣子。 一颗、两颗,他扔了手甲,握住她的腰,呼吸急促地又去咬她颈上最后那颗。 毛茸茸的脑袋顶着下巴,但那颗扣子的缝眼紧,怎么都咬不下来。 蒂安娜仰着头,无措地叫他,“嗯……艾德里安大人?” 青年探出兽齿,不管不顾地咬破领口,束缚已久的胸乳撑开衣襟,没人碰,自己就上下摇晃了好几下。 他抬起头,圆润的兽耳立在黑发中,喉结滚动,第一次向蒂安娜提出了请求,“可不可以……含着吃?” 似乎觉得自己一个成年人吃女人的奶太过羞耻,他声音很低,脖颈红得像在被火烧。 他说着她说过的话,“……我也想尝尝。” 漆黑的瞳仁不敢直视她,虚虚晃过她的脸,又挪到她的胸口上。 他开口时,嘴里尖利得过分的牙齿若隐若现,蒂安娜想起他舌面上的刺,迟疑了一秒。 就这一秒,艾德里安的右手已经贴着乳肉钻入她的衣襟,用力揉捏起来。 肉贴肉地触感叫两人都叹了口气,艾德里安手掌粗糙,力道堪称粗暴,磨得奶子生疼,可却也很舒服。 蒂安娜咬着唇,良久才点了点头,“您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一步步勾他入套,仰头轻轻吻上他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浅浅拂过他的耳朵,柔声在他耳畔低语,“但是您要轻一些,好吗?” (39)h,边吃奶边用手指插穴 床上说的话惯来做不得真,可艾德里安却把蒂安娜的话听进了耳朵。 无论是那句“您想做什么都可以”,还是附在他耳侧柔声细语地叫他轻一些。 青年被她的话灼红了耳廓,连带着颈子也染上了绯色。 他微微退开,定定看了她半晌,忽而无缘无故地低头在她脸侧碰了一下。 连亲都算不上,蜻蜓点水似的一碰,不到半秒就退开了,好似他只是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脸庞。 蒂安娜甚至不知道碰到她脸的是他的唇、他的脸还是他通红的耳廓。 但不可否认,她一直以来游刃有余的心脏因这突如其来的亲昵震颤地跳了一跳。 很重,搏动的声音顺着血液脉动在脑中鸣响,蒂安娜听得尤其分明。 艾德里安弯腰立在她腿间,腰上悬挂的长剑磕碰着她膝头,他嫌剑碍事,解下来扔在桌上。 长剑在桌面滑出几寸远,凸起的护手和鞘标摩擦着镀着红漆的木头,发出一长声刺耳的响。 蒂安娜耸肩想去堵耳朵,但艾德里安已经低头吻上了她一侧乳尖。 她双乳生得白嫩滑腻,顶上两粒嫣红的乳尖俏生生立着,一晃一晃地勾人。 他张开嘴,薄唇抿着乳尖细细地尝,他力道的确很轻,牙齿都没用,就只用唇瓣含弄着乳首。 一嘬一松,吮得乳尖在他唇缝里颤动,磨弄着他的齿关,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奶子上,蒂安娜挺着胸,乳尖自发地往他口腔里钻。 “嗯……”她抓着他的右手压在空虚的左乳上,抓着他的手去揉自己的奶子,“大人,这边也要……” 艾德里安无法拒绝,除了让他停下,她现在就是要他跪在地上吃她的奶子他怕是都不能拒绝。 他一心两用,嘴里吃着左边,手里捏着右边。 细腻的奶香混着她身上浅淡的香气,从沉甸甸的乳肉里钻出来,直往他鼻腔里钻。 他将鼻尖压入乳肉深嗅了一口,像是再忍不住,舍了细嚼慢咽的吃法,张嘴叼住了一大口嫩软的奶肉。 喉咙滚动,吞咽声促急,仿佛想将她的乳肉吞吃入肚。 舌面上的倒刺不可避免地刮上乳尖,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自那小小一粒炸开,引得蒂安娜嘤咛出声。 疼痛过后,残留的快意还在继续折磨着她的神思。 艾德里安吃奶吃得面色通红,鼻尖全是她身上的香气。 察觉她身躯颤栗不休,舌尖打着圈地去舔她嫩软的肥乳,倒刺刮磨着脆弱红艳的乳孔,像是要把她生生磨出奶来。 蒂安娜呜吟着,被他弄得几乎快哭出声,她抬腿去勾他毛茸茸的尾巴,“大人、唔……疼,轻些、嗯……轻些舔……” 她难耐地想,他绝对是在报复她方才咬他的事。 她抬手抓住他的头发,柔软的豹耳压在她手底,她抓着揉了两把,气不过,又低头在他毛茸茸的耳朵上咬了一口。 但没敢用力,连咬他鸡巴的叁分力都没敢用上,怕他嘴里咬回来。 他牙齿那样尖利,必然是她吃亏。 但其实这怪不得艾德里安,他以前压根没和女人亲近过。 算上眼下,唯二的两次经验都是蒂安娜教给他的。 蒂安娜怎么弄的他,他也便下意识学着回报回去,并非刻意弄疼她。 她玩他时玩得开心,让他舒服又让他疼,让他颤着腰求饶想躲,如今都一一报应到了她自己身上。 也算自食“恶”果。 粗壮的豹尾钻入裙下,缠上她的大腿,就像蒂安娜喜欢它毛绒绒的触感,它也深爱蒂安娜柔嫩的肌肤,绒绒毛发不停抚弄着她大腿内侧的肌肤。 她痒得想合上腿,可却只是徒劳地夹紧了艾德里安的腰身。 胸口黑乎乎的脑袋几乎埋进了她的乳沟里,他像饿狠了,眼下吃得又凶又急。 他能感觉到吃她乳尖时她反应最厉害,于是粗糙的舌面便不停地绕着粉嫩的乳晕舔。 自含上她的乳肉,头便没再抬过。 蒂安娜被他舔红了眼睛,她不比他能忍疼,漂亮的蓝眼睛一眨,剔透的泪珠子就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她那儿第一次被人吃,遇上的就是艾德里安这样舌面生刺的怪物,哪里受得住。 且不说他嘴里几颗豹齿又硬又尖,齿尖抵着她的乳肉,顶出几个小坑,贴着皮肤一擦过,乳上便立马凸起道道红痕。 “艾德里安……”她是真被吃疼了,可怜巴巴地叫他,连尊称都忘了,仰头想往后躲。 但又放不下这疼痛里同样磨人的快感似的,手还抱着他的脑袋不松。 艾德里安察觉她的退缩,搂着她的腰一把将她捞了回来。 肉臀滑至桌沿,裙摆堆在腰上,她裙长,身下再没有穿别的,这一动,毫无遮挡的肉穴就这么隔着他身上薄薄一层棉布料贴住了他的鸡巴。 “唔……”蒂安娜被刺激得一哆嗦,感觉到自己身下涌出一股热液,润湿了他的裤子。 艾德里安也是一愣,右手松开她的乳肉,摸到她下面的小穴,水淋淋一片,正淫荡地张合着想咬住他。 好软,水好多…… 艾德里安嘴里换了一侧乳肉去吃,手里也不闲着,记着上回做的,试探着将手插进她穴里捣弄。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对于蒂安娜这没吃过男人鸡巴的穴,两指插进去已经塞得很满,稍稍一勾,淫水便止不住地流。 “啊……唔……好舒服……”蒂安娜呻吟出声,将腿缠在他腰上,任着他把手往她穴里插。 手指一插进去里面的软肉立马紧紧吸咬上来,拔出时吸得更紧,淫水一股股涌出穴口,滑过股缝,在桌面滴了一大摊。 咕啾、咕啾…… 艾德里安听得冒了一背热汗。 他指上全是厚茧和疤痕,糙得厉害,插进去抽弄了不到两分钟,蒂安娜便呜吟着到了高潮。 他没停,继续屈着手指扣她湿软的内壁,全指没入,指根紧贴着穴口,淫水喷溅,沾了艾德里安满手。 等蒂安娜缓过神,他才慢慢把手指抽出来。 她刚高潮完,懒得不想动,腿也从他腰上滑了下去,艾德里安将脸埋在她乳间轻蹭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她。 不料她也正看着他,金发汗津津地贴着细颈,看起来像被两根手指插得舒服透了。 她见他抬起头来,没什么力气似的搂着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夸赞道,“您好厉害。” 艾德里安被她夸得脸红。 他知她舒服了,轻轻拨弄了下她被吃得肿起来的乳尖,声音沙哑地问她,“……那还要不要舔舔?” 他说话时,黑色短发下乌黑的瞳眸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他话问得堪称乖巧,甚至隐隐带着请求的意味,而下颌却紧绷着,呼吸促急,眼里充满了欲望。 蒂安娜有意吊着他,她摸了摸他的耳朵根,“不要了,都肿了,穿着裙子会被人看出来的。” 她假装看不见他裤子里胀起来的一大包,“下次再吃吧艾德里安大人,好不好?” 她像是在哄小孩,偏偏艾德里安很吃这一套。 他点头,压着欲望,想替她把胸口的扣子扣回去,可蒂安娜却拦住了他,“不穿,不舒服。” 艾德里安只好又放下手。 眼下衣服还没到,他看得见吃不着,也不能做什么。 就只能安静地陪着蒂安娜,任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玩他的尾巴和耳朵,一边等衣服送来。 (40)地下城 艾德里安担心买重新买来的衣裙蒂安娜还是穿不上,又不方便给别人形容蒂安娜的身形,便吩咐跑腿那人仍买的蒂安娜身上那条月白色金纹裙子的样式,只是尺寸要稍大些。 蒂安娜穿着刚好。 两人稍作擦洗,下楼用餐。 正值午时,旅馆客人来往不绝。 码头上海风张狂,为避尘土,旅馆门掩着,客人进出时推开门扉,门上悬挂的银铃不断响起,声响悦耳。 每响一次,柜台后忙得不可开交的老板娘都会抬起头,如见有客来,便会以特别的语调道,“欢迎,请问想来点什么?” 蒂安娜照旧戴着那顶帽子,跟着艾德里安找了一张空桌坐下。 “你先坐着,”艾德里安指了指柜台,“我去看看这儿有些什么吃的。” 蒂安娜冲他乖巧地点了下头,“好。” 艾德里安起身离开,蒂安娜借此好奇地四处打量。 她旁边的桌子坐着几名黝黑强壮的男人,正嚷嚷着高声交谈,听口音是当地人。 比瑟人热情豪迈,说话仿佛死敌吵架,蒂安娜开始也以为,听了会儿,才发现他们只是在交谈“下面”的事。 一人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大口,“‘下面’的货今日开拍,待会儿去看看吗?” “看个屁,”另一人“嗤”了声,“听说这回的货肥,没钱位置都占不到,脚尖踩脚跟,人头望人头,有什么好看的。” “啧……也是,‘下面’每回开市人就多。” 下面? 蒂安娜不解,正打算出声询问“下面”是什么地方,却听得旁桌一行旅人打扮的游客以蹩脚的比瑟语提前问了出来,“请问‘下面’是哪里?” 那几名比瑟人转头打探了对方两眼,徐徐道,“下面就是地下城,也是买卖货物的地方,只是卖的东西非比寻常,几位来比瑟,一定要去下面看看。” 这几位比瑟人生了张恶人脸,看似凶狠,语气却格外温和,甚至放缓了语调将就对方听清。 一人正说着话,视线扫见蒂安娜也支着耳朵在听,“嘿,这位小姐也感兴趣?” 蒂安娜点头,但没说话。 那人也上下打量了眼蒂安娜,视线扫过她的胸脯腰身,赞叹地挑了下眉,但却摇头道,“危险,最好别去,你这种身段的女人是供不应求的货,起码得找个男人护着,不然指不定就被卖了。” 蒂安娜皱了下眉,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玛丽和她说这地方虽然繁荣,但也混乱。 那人还想再提醒两句,正见一身盔甲的艾德里安回来,在蒂安娜身边坐下,一摆手,“得,当我没说,有人护着就没问题。” 说罢转过身又和那几名游客聊去了。 艾德里安拎起桌上的茶壶,翻起两只倒扣在盘中的茶杯,冲洗净后,倒了两杯滚烫的药茶,一杯放到蒂安娜面前,自己端起一杯润嗓子,问道,“在聊什么?” 蒂安娜转头,“在聊‘下面’。” 艾德里安一口滚茶哽在喉咙,猛咽了两口才咽下去,他扭过头,咳得脖子通红。 蒂安娜忙抬起手顺着他背脊轻拍,“您没事吧?” 艾德里安摆摆手示意无事,他直起身,把手边的茶拂远了些,仿佛这茶是招致他失态的罪魁祸首。 艾德里安刚尝着点新鲜的肉味,结果吃没吃饱,闻没闻够,眼下蒂安娜随便一句话都能引起他旖旎遐思,大火焚身。 对于他这种年轻气盛的男人而言,实在再正常不过。 老板娘端着温热的鲜奶、果酱面包和肉饼快步走近,她利落地把东西放下,又端出两杯色泽清透的米酒,“客人远道而来,尝尝自家的酿酒吧,免费的,喜欢的话可以买点儿路上喝。” 蒂安娜双手接过,“谢谢。” 老板娘笑笑,一秒未耽搁,转身忙活去了。 蒂安娜抿了一小口,眼睛一亮,对艾德里安道,“好喝,冰冰凉凉的,有点甜。” 艾德里安想象不出甜酒的味道会好喝倒哪去,但蒂安娜喜欢,他把自己那杯也推到了她面前。 他反应过来,道,“你刚才说的下面,是地下城吗?” 蒂安娜点头,她仿佛对此很感兴趣,眼巴巴地看着艾德里安,“您去过吗?刚才听他们说下面卖的东西很特别,下面卖些什么?” 艾德里安咬了口肉汁满溢的肉饼,颊边股着,“丝织绢布,武器火药,牛马猪狗,什么都卖。” “啊,那好想也不是太特别。” “还有别的,”艾德里安似乎怕吓着她,想了想才道,“比如人。” 蒂安娜有些吃惊,“人?” “嗯,”艾德里安已经见怪不怪,他两口吞下一只冒着热气的肉饼,又拿起一块,“这里能成为远近闻名的交易城镇,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在这儿什么都可以进行交易。” “城主不管吗?” “地下城不受比瑟城邦管束,比瑟只做地面生意。” 艾德里安说完,见蒂安娜沉默不语,问道,“怎么了?” 蒂安娜咬唇,有些害怕地道,“方才那个人说如果我只身去到下面,会被当作货物卖掉。” 艾德里安皱眉看了吓唬蒂安娜的那人一眼,“没那么严重,他们这么说,多半是为了恐吓外地人,哄骗外地人聘请他们作导游,也是份糊口的生意。” 艾德里安见她喝完一杯酒,把自己那杯酿酒又往蒂安娜手边推了推,见她端起来,才继续埋头吃饼,“我一直在,不要害怕。”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平静,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但蒂安娜知道他很认真。 蒂安娜低头,轻轻勾了下嘴角,“嗯。” 喝下两杯酒,蒂安娜胃里胀涩,脑子也开始有点晕乎,仿佛没睡好又被迫早起,东西也没吃下多少。 一大桌子吃的,她只慢吞吞吃了一片面包,半个肉饼,然后便端着浓郁的热羊奶小口小口喝。 艾德里安忽然想起来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蒂安娜也是戴着帽子安安静静坐在他面前吃早餐。 他还记得她那时候和现在一样端着一碗羊奶,用舌尖试了试温度才下嘴。 蒂安娜见他看着自己,将手里的羊奶递给他,“您要喝么?” 艾德里安摇头,欲盖弥彰地撇过脸,把自己那一大杯热羊奶猛灌了下去。 可当他放下杯子,蒂安娜却忽然凑近了低声唤他,“艾德里安大人。” 他回过头,脸颊险些擦过她沾着乳白奶汁的唇。 他抬手虚扶她臂弯,“……坐好。” “哦。”蒂安娜听话地坐了回去。 可喝了没两口,她又凑了过来,胸乳压上他手臂,她低声在他耳边问,“您是不是还想吃奶?” 微甜的奶香和酒气拂过耳下,艾德里安心思被点破,耳根子一下红了个彻底。 蒂安娜嘴里的奶必然不是他刚灌进肚子里的奶。 她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等他回答,又道,“等回来再给您吃,好吗?” 艾德里安不看她,嘴上倒是应得快,“……嗯。” (41)花 地下城一共八个入口,最近的一个从旅馆过去也要走上二十多分钟。 街上人流涌窜,两人怕被人群冲散,并肩紧贴而行。 主要是蒂安娜贴着他,艾德里安在人前装得很是矜持。 左手搭剑,右手虚扶在她腰后,礼貌又疏离。但蒂安娜却有点腰软腿软,不小心被人碰到时,站不稳似的往他身上倒。 …….艾德里安怀疑蒂安娜喝得有点醉了。 她四处打量着异国城邦的风俗文景,不论瞧见点儿什么都要停下来细细观看好一会儿。 想来以前在塞赫里的某处庄园里做女仆时,很少有机会接触到外面新奇的事物。 艾德里安不说话,就这么跟着她缓慢的速度前行。 街边一名卖花的白发老慈祥道,“小姐长得真好看,买支花吧。” 蒂安娜戴着头纱,整张脸只露出了小半白皙的下颌和红润的嘴唇,面纱下的眉眼影影绰绰,虽然看不清,依稀瞧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被夸长得好看总是令人高兴,蒂安娜停下脚步,对着花摊上的各色鲜花认真挑选起来。 她从透明的琉璃瓶颈中取出一支半开的百合,转头问艾德里安,“好看吗?” 那支百合还未完全舒展,只开了一半,雪白柔嫩的花瓣边缘微微卷曲,靠近花茎的地方透着抹浅嫩的绿意。 艾德里安看着她手里的花,脑海里突然冒出几句陌生奇怪的对话。 声音模糊,仿佛越过遥远的海风传入他的耳中,但依稀可以辨出是一对年轻男女的声音。 【你爱的人,她叫什么名字?】 【莉莉……她叫莉莉。】 Lily,百合花? 这两句突如其来的对白仿佛存在他记忆深处,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艾德里安确信自己没有说话这样的话。 他皱了下眉,难道是西蒙? 蒂安娜见他面色凝重,有些难过地道,“您不喜欢吗?” “嗯?啊,不是,”艾德里安收回思绪,忙道,“好看。” 他说着准备掏钱,可蒂安娜却已经先他一步付了钱。 她打开她自己做的小钱包给他看,里面有几块银币和一小把圆币,些许骄傲地道,“我有钱,船长先生提前支付给了我薪水。” 艾德里安听见她的语气,不自觉地跟着勾了下嘴角,但也确信,她的确有点醉了。不至于神智不清,但脑子多半有点昏蒙。 他道,“乔瑟夫从不提前支付船员薪金,你的钱是谁给你的。” 蒂安娜听他这么说,低头看着手里的钱包,“……是卡尔。” 她说完愣了一下,缓了一会儿才顿悟般“啊”了一声,随后语气自责道,“我第一次见他时还以为他是坏人呢……” 她言语跳跃,语速时快时慢,艾德里安觉得有点可爱。 他低声安慰,“谁都有误解他人的时候。” 蒂安娜抬头看他,“您也有过吗?” “嗯。”艾德里安望着面纱下那双透彻明净的蓝色眼眸,“有过,误解很深。” 蒂安娜似乎好受了一点,她顺手将花递给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以为她要自己帮她拿着,伸手接过后,却听她道,“这花送给您。” “送……我的?”他怔住,“为什么……突然送我花?” 塞赫里没有给男人送花的习俗,只有心爱的小姐才会收到爱人的鲜花,艾德里安从没想过自己某日会收到这样的礼物。 蒂安娜没解释为什么送他,只说,“想给您买花。” 但她自己很清楚理由。 在前世,艾德里安远航回来,经常会带给她各式塞赫里没有见过的鲜花盆景。 只是因为他不会照顾,在海上吃尽海风浪潮,带回庄园时常已经变得残败。 后来除了开满的花,他开始赠她花种以及精美的鲜花标本。他也没打算让蒂安娜劳心,自己在园中辟了几块不大的肥地,请教了园里的花匠,学着种,可惜很少成功。 蒂安娜仍记得她第一次收到艾德里安送给她的花,一盆粉白色的玛格丽特。 那时她正要出门,恰逢青年航行回来,他抱着一盆与他冷厉严肃的气质并不相符的玛格丽特走进门,看见她下楼,愣了一下,便站在原地不动了。 外面飘着濛濛细雨,天色昏沉,蒂安娜身旁的侍女见此,急忙返回楼上去取伞,留她和艾德里安两人独大堂。 艾德里安彼时嘴拙,很少主动和人说话,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 他看着蒂安娜走到他面前,嘴巴动了动,却没吭声,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雨才下没多久,他也没撑伞,夹挟着一身寒雨冷风就进了门。 头发被雨淋得半湿不干,瞧着有些凌乱,锋利的眉下一双瞳眸乌黑,直勾勾盯着人时,令人背脊发寒。 蒂安娜当时与他并不相熟,闻见他盔甲上残留着的海风咸润气息,抬头看向他,主动攀谈道,“刚从船上回来吗?” “是,”他点了下头,瞧着有点紧张,“您…..要出门吗?” 他单手抱着盆,一簇粉嫩的玛格丽特斜斜睡倒在他臂弯,随着他点头的动作晃了晃。 蒂安娜看向他怀里的花,道,“嗯,我要回宫中一趟,哥哥传信说我的小狗病了,我要回去看看。” 艾德里安担心地看了眼门外愈发黑沉的天色,想说什么,但蒂安娜却伸手轻轻碰了下他怀里的花,好奇道,“你的花是哪里来的,我从没见过这个品种。” 他跟着低下头,一滴水珠从发丝滴落,摔碎在蒂安娜手背上,艾德里安忙抬手擦了把额发滴下的水,往后退了一大步,“抱歉。” 蒂安娜摇头,掏出帕子轻轻揩去手上的水,“没事。” 他的目光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停留了一会儿,才道,“我此次航行遇到一支船队,从他们手里买下的。” 艾德里安没提及这花随着他一起在海上航行了快二十日,十多个品种叁十多盆里就活了这么小小一株。 他道,“您如果喜欢,我待会儿叫人放到您房间去。” 蒂安娜有些惊讶,“送给我吗?” 艾德里安“嗯”了声,还想还说什么,侍女已经拿着伞从楼上下来。 他没再多说,只道,“我下次回来再给您带别的。” 现在想来,那花更像是他见她喜欢出于礼貌才给她的。不过从那之后,几乎每一次他出船回来,蒂安娜都会收到各种别致的花草。 甚至有一次,他带给她一盆长满了刺的深绿色胖球。 无论好看或是古怪,蒂安娜都亲自好生照看着,大多都活得很好。 只是不知道在她死后,那些花怎么样了。 卖花的奶奶看着收到花后颇有点手足无措的艾德里安,弯着眼睛微笑道,“您和这位小姐的感情真好。” 蒂安娜正低着头将钱包往腰间的口袋里塞,没有听见这话。 艾德里安下意识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是嘴巴一合,闷出了个“嗯”字。 他将剑拔出些许,动作小心地将花茎自剑身与剑鞘的细小缝隙插进去,长剑入鞘,鲜嫩的花朵自冷硬笔直的护手边探出头,温柔地贴睡在剑柄上。 花枝柔美,剑身的肃杀之气好似在花香之下收敛了几分。 蒂安娜见他将自己赠他的花妥善放着,伸手轻轻拨弄了下花瓣,“您喜欢的话,我以后再送您别的。” 她说着,拉着艾德里安的手臂继续往前走,“走吧大人,再去前面看看,那些人说地下城里人很多,去晚了就看不见拍卖的货物了。” 艾德里安一手护着她,一手笼住花,轻轻点头,“……好。” (42)拍卖的货物 地下城的确位处地下,比瑟四面临海,也不知是何等鬼斧神工的工匠,才能在地底挖出这样一处宽阔的地界。 地下城门是一座向地底延伸的石阶,质朴无华,平平无奇,就设立在街边。 没有标识,也没有引路人,若非提前得知,蒂安娜绝对猜不到这阶梯通往一座地下城镇。 阶梯窄长,深约数米,蒂安娜与艾德里安走下阶梯,人声入耳,眼前骤然开阔,仿佛置身一座两层的石塔建筑中。 摊贩店面嵌入深凹的石墙,喧嚣叫骂,人流涌杂,热闹程度比起地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却也混乱非常,满盈罪恶。 蒂安娜大略看了一眼店铺中的货物,不少都是各个国家禁止流通市场的禁物。 譬如盔甲、火药、马匹…… 就在蒂安娜不远处,设了一处赤身肉搏的擂台,两名身高体壮的壮汉立于台上,数十人正围着擂台在下注。 再往里走,她甚至看见了一家店门前站着几名衣不蔽体的男女,正在极尽手段的揽客。 女人仅以白纱遮住胸乳私处,男妓更是放浪,只以一块半透的白布搭在勃起的性器上。 与其称之交易的地下城,不如说是欲望满盈的魔窟。 揽客的店门前,帘帐垂下,里面时而传出男人急促的粗喘和女人放荡的呻吟。 艾德里安见她停下脚步,明目张胆地地望着那店铺门口赤裸的男人,皱眉捂住她的眼睛,闷头拉着她快速走过。 蒂安娜小跑着跟上他,脑子醉醺醺的,艾德里安问都没问她,她就已经傻里傻气地不打自招,“我没看。” 艾德里安眉心拧着,声气也沉,“没看什么?” “那叁个男人。”她说,连数量都数清了。 “……” 艾德里安眉头拧得更深,已经开始后悔答应她来这儿了。 - 地下城光线昏暗,每处店面外立有一只火把照明,除此之外,只有挑高的穹顶上,日光透过斑斓的玻璃圆窗照下来,在下方的人群投下绚烂朦胧的华丽光影。 刚进来时,因为处于地下城边缘,这光并不明显。 深入之后,蒂安娜才注意到头顶的光源,她莫名觉得这光看起来有些熟悉。 她仰头看向那色泽明丽的顶窗,越看越觉得像圣里罗教堂中的彩色玻璃花窗。 蒂安娜仔细观详了片刻,或许是她醉得有点儿不清醒,她竟然能隐隐从窗户切割的线条里看出一点儿圣女像的影子。 不明显,怕没几个人看得出来。 当选圣女时,蒂安娜曾在所罗门的命令下日日对着一尊精雕细琢的圣女像学习其优雅美丽的姿态,长达半月,所以此刻才能辨识出来。 说起来,所罗门对她扮演圣女的要求极高,就连她的声音亦是经过调教才响于人前。 蒂安娜甚至觉得所罗门对圣女的态度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如果说这个国家谁是圣女最虔诚的信徒,那一定非所罗门莫属。 她看着穹顶玻璃窗上隐约的圣女像,有点幸灾乐祸地想:如果所罗门知道有人将圣女置身魔窟,日日被迫观望人类低劣的本性,会不会气得发疯。 艾德里安见她盯着头顶照落的光不说话,也跟着抬起头。他没踏入过教堂,更不知道圣女长什么样,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异样,低声问她,“怎么了?” 蒂安娜没答,而是问他,“艾德里安大人,你知道地下城的管理者是谁吗?” 艾德里安稍一思索,“不清楚,可能是某国的贵族或宗教。” “为什么?” “地下城建立仅数十年,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将此处修建而成并发展成此番盛大规模,需要大量人脉和钱财。只有权势滔天的贵族和富可敌国的宗教有这样的实力。” 蒂安娜“噢”了一声,听了,又像没听进去,扭头问了他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您有信仰吗?” 艾德里安下意识点头,但点完头他却愣了一下,紧跟着皱起眉头,好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近来,他常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给出意料之外的回答,他猜想那答案或许和西蒙有关。 他道,“没有。” 他说这话时,手指无意识抚过掌心护着的百合花瓣。 蒂安娜还清楚记得前世艾德里安只身前往教堂祷告的场景。低头垂眸,单膝跪在她面前,极为虔诚,可不像是不信教的模样。 但蒂安娜没多问。 谈话间,地下城中心光线最明处传来哄闹,人群朝着中心涌去,蒂安娜踮脚去看,“那儿怎么了?” “应当是拍卖开始了。” 艾德里安见她感兴趣,拉着她往角落里走,“这边来,可以到楼上去看。人少,清静。” 蒂安娜提着裙子跟着他一路小跑,上了二楼。 二楼不似一楼杂乱,有人把守在阶梯口,每人需五枚银币才能通行。 艾德里安掏了钱,蒂安娜跟在他后边上楼,像条吃醉的小尾巴。 二楼只有一圈圆环形的长廊,内围是一圈铁栏杆,可以看到一楼中心的拍卖区域。 长廊以块块石板辟开半封闭的隔间,是专门为有意向拍卖的买家而设。 进入隔间前,蒂安娜余光瞥见阶梯转角闪过一抹醒目的银白色。 她心神一震,倏尔转头看去,却只见一对衣装华贵的夫妻携手而行,男人手下的银柄权杖发着银白的暗光。 ……眼花了吗?酒精不断发酵,蒂安娜晃了晃有点晕乎的脑袋。 她好像看到了银发金面的所罗门。 - 隔间左右两侧石壁耸立,前后帘帐低垂,并不十分隐蔽,但也算一个无人搅扰的私密空间。 里面设有座椅,壁上挂着铃铛,拍卖已经开始,有人摇铃争相竞价。 艾德里安对拍卖不感兴趣,他径直坐下来,将百合花小心翼翼地从剑鞘中抽出,拧眉心疼地瞧着花茎破损流汁处。 掏出一条帕子,想将纤细的花茎包起来。 蒂安娜兴致冲冲地撩起栏杆前的布帘,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去。 但在看清一楼中心高台上拍卖的货物后,她却怔了好半晌也没能回过神。 因拍卖的货物,是一个被关在铁笼里的年轻女人。 铁笼上鲜花绿蔓缠绕,笼子里铺着柔软名贵的丝织红毯,禁锢的囚笼被有意伪装成一处华丽的门窗,众人透过“门窗”,惊叹着、大叫着,肆无忌惮堪称癫狂地窥伺着笼中的女人。 她抱膝蜷坐在笼子里,全身几近赤裸,至少蒂安娜没有在她身上看见一片丝布。 柔顺如缎的金色长发披落在她纤瘦白腻的后背,铺陈于地面,隐隐可以从发间看见她白皙凸显的背脊。 一束明媚日光穿透穹顶的花窗,照落在她身上,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反射出粼粼柔光。 伴随着男人淫秽的狂想与秽语,场上铃声四起,一声砸响一声,争相出价,丝毫未停。 而她只是抱着膝头,露出侧脸,将脑袋靠在膝上,在无数淫欲的目光下静谧地打量着围观的众人。 不见羞耻,也没有躲避。 蒂安娜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人,所有美好的词汇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 出尘脱俗,姣容玉骨,她只是坐在那儿,已美得远盛人间。 仿若圣女。 (43)“只给他吃吗”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拍卖场外围,拥挤的人群突然推搡着向两侧散开,二十多名身强体壮的男人手持刀剑,在欲流涌动的人潮间生生劈开一条道路来。 那二十多名男人和先前守在阶梯口的男人穿着相同的服饰,显然是地下城的打手。 鼎沸人声逐渐安静下来,回过身,不约而同地看向清开的通道。 一个戴着半张银纹面具的男人从中迈出,大步走向台上铁笼,在众人面前,屈膝蹲在了笼中的女人面前。 蒂安娜的位置恰能看清那男人的侧面,她呼吸一滞,猛地背过身拉下了帘帐。 所罗门。 她之前没有看错,真的是他,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要是被他知道她不好好在塞赫里呆着,跑到比瑟这地界来败坏圣女的名声,她一回去怕便会被送回王宫,做回被囚禁的金丝鸟,准备好与雷纳德联姻等死。 蒂安娜心乱如麻,她用手掀开一条缝,躲在帘帐里观察着台下。 厚重的帘帐隔离了大半光线,隔间昏暗下来,半醉半醒的蒂安娜顾及着台下,没发现身后的“艾德里安”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指尖捻着娇嫩的百合花,漆黑的瞳眸正无声看着她的背影。 许是为了避人耳目,所罗门没穿那身正经的金纹白礼服,也没戴那死板得看不见情绪的金色面具,而是换了张银黑色的面具。 他身着玄衣,银发高束,看起来人模狗样,可做的事却叫在场众人心惊。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笼中女人的侧脸,手臂自囚笼根根竖立的铁栏中伸入,颤抖着抬起了女人的下颌。 他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什么,但蒂安娜听不见。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纷纷议论这突然杀出来的男人究竟是何方来客。 “笼中货物”的卖主是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就在笼子边站着,见所罗门来势汹汹,不敢乱动。 而拍卖师显然认得所罗门,毕恭毕敬地向他行了一礼,“大人。” 拍卖师为谁效命不言而喻,这称谓这几乎是挑明了所罗门的身份,这罪欲满天的地下城管理者。 听得这话,场下议论声更密。 所罗门没理会拍卖师,他望了眼笼上的铁锁,猛地站起来,夺过手下人的长刀,剑尖抵至卖主的咽喉,冷声从喉中吐出两个字,“钥匙。” 昔日空灵神圣的嗓音不再,他这话听起来,但凡男人回个“不”字,那长刀便会捅穿男人肥胖的脖颈。 二楼,一名对笼中女人属意的权贵见此,摩擦着手中权杖,扬声道,“地下城货物价高者得,先生从中截胡,怕是不合规矩。” 所罗门置若罔闻,他手似乎在发抖,开锁时锁链晃响数声,锁才解开。 拍卖师审时度势地递上一件雪白长袍,他屈膝跪下,展开披在女人背上,小心翼翼地将她横抱在怀中。 蒂安娜看得惊叹不已,她从未见过所罗门对谁显露柔情,更未见过他与旁人肌肤相近。 他向来高高在上,此番场面,怕就是圣女现身于他面前也不过如此。 女人显然与所罗门相识,她抬起手,轻轻抚过他的面颊,手臂挽在他颈后,脸搭在他肩头,脸颊自然贴在他鬓侧。 她安静地靠在他怀中,仿若一尊美及万物的雕塑。 忽然,她动了动,视线穿透暗流涌动的空气,远远看向了二楼帘帐后的蒂安娜。 在与那双清澈明净的金色眼瞳对视的一瞬间,蒂安娜呼吸都随之停滞,脑中几乎一片空白。 有一瞬间,蒂安娜觉得自己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她孤身踏进昏暗静谧的教堂,穿过排排长廊,见到玻璃花窗下,纯净典雅的圣女像。 但这怔忡很快被打破。 坚硬的手甲自身后触上蒂安娜的耳廓,青年低下头,取下蒂安娜的帽子,在她耳上簪下了那朵娇柔动人的白百合。 柔嫩的花瓣贴着她白皙的面颊,低沉嗓音响于耳侧,艾德里安的嘴唇几乎贴在了她的耳廓,“您在看什么?是那个叫‘所罗门’但男人吗?” 您? 不对。 阴寒的气息覆上肌肤,蒂安娜身躯轻颤,帘帐自她指尖垂落,她回过头,对上一双半垂着的、深不见底的瞳眸。 是西蒙。 - 蒂安娜不知道西蒙是何时占据了艾德里安的身体,但是有一点她可以确认,随着艾德里安与西蒙一次又一次出现,他们交替时的反应越来越平静。 蒂安娜还记得在艾德里安的船舱时,西蒙快要消失时的反应格外强烈,但第二次在蒂安娜的房间,他离开时蒂安娜几乎没有察觉。 而眼下,他出现得更是悄无声息。 蒂安娜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但她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西蒙俯身在她嘴侧轻嗅,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唇上,几乎要吻上她,“您喝醉了,我的主。” 蒂安娜醉醺醺的脑子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她抬手推他,“你怎么出来了?” 纤细的手掌抵在他胸膛,西蒙抓住送到唇边轻吻,“我来索取您的承诺。” 他抬手抚上她的胸口,四指拖着沉甸甸的乳肉,拇指隔着布料在她乳尖上擦过,“您允诺要给我吃奶,您还记得吗?” 他话说得坦然正经,和纯情羞涩的艾德里安截然不同。 蒂安娜那儿还肿着,他拇指这一抹,酥麻肿痛感自乳尖漫开,她腰骨都跟着颤了一颤。 乳肉随之摇出肉波,又荡回他掌心。 她轻喘了一口气,脚下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反驳,“我是允诺给艾德里安的。” 西蒙动作顿了一瞬,他看了她一会儿,粗壮的尾巴忽而缠上她的腰,他低头隔着衣服咬上她的乳肉。 “唔……”蒂安娜细细嘤咛出声, 津液润湿薄软的布料,他恰恰咬在她的乳尖上,嘴唇一合,还含着硬凸的乳头用力吸了一口。 他咬完,才出声问她,“只给他吃吗?” 语气依旧很平静,可无端让人觉得难过。 蒂安娜不敢回这话,她还记得上次他说类似的话时阴郁得像是要杀了艾德里安。 她蹙着眉,“嗯……不是……” 楼下,所罗门似乎已经带着那名女人离开,人们吵嚷着要拍卖师给一个说法,听声音像要打起来。 蒂安娜脑子昏昏胀胀,想掀开帘子看看发生了什么,可却又是自顾不暇。 西蒙取下手甲扔在石桌上,已经开始解她胸前的扣子。 他只解了胸前四颗,脖颈上那颗还欲盖弥彰地扣着,解开的衣襟刚好够他的手从中伸进去。 五指陷入软肉,挤得几乎动不得,他抓住饱满的乳肉一捏,明晰的手指骨节显现于布料表面,看上去好不淫浪。 他轻叹一声,低头去嗅她的金发,“您的身体和我想象中一样软。” (44)微h,我的私心,做您的小狗 西蒙在性事上的态度和艾德里安截然不同,艾德里安在碰蒂安娜时总是小心翼翼,面色羞红,看她都不太敢。 但西蒙却让蒂安娜觉得他妄想将她生吞入腹。 他一直认真观察着她的神情,粗糙修长的手指专攻她敏感的奶尖。 两指捏着肿硬的奶头提拉揉捻,见她吃痛蹙眉,便放松力气缓慢绕着乳晕轻抚,待她放松又故技重施,继续玩弄可怜红肿的樱果。 他甚至将糙热的手掌张开握住丰盈的奶肉,一边甩晃一边大力揉捏。 乳肉次次溢出指缝,又被他次次爱不释手地拢回掌中。 蒂安娜知道被揉奶子很爽,但是没想到会这么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饮过酒,身体更敏感的缘故,她总觉得西蒙的技巧比艾德里安更胜一筹,明明他看起来也不像碰过女人。 只是被他掌着奶子,蒂安娜的呻吟声已经有些压不住。 轻哑的细吟从唇缝中泄出,蒂安娜还记得他们在这并不隐秘的地下城,她伸手推他,“唔……别揉了,会被人发现……” 楼下,拍卖师已经稳住群众,呈上其他难得一见的货物。 而二楼,也有权贵愤愤离去,怒气冲冲地行过帘帐外,步伐沉重,口吐不满。 蒂安娜听见声音,紧张地看着帘帐下路过的皮靴,可西蒙却并不在意,他取下腰间的剑,立靠在石壁上。 “我会保护好您,如果有人进来,我就杀了他。” 他语气淡漠,呼吸却急促,短短一句话,显然没有什么道德观念。 他更执着于“公平”二字,执着于艾德里安品尝过蒂安娜美好的身躯而他却还没有。 他的确如一名绝对忠诚的信徒,需要与他的主进行人类最低俗原始的肌肤相亲,以宽恕他的罪恶。 鼻尖蹭开衣襟,绯红的薄唇贴上她的右乳,他没急着动,而是半阖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您好香。”他感叹道。 蒂安娜记得他好像不是第一次说这话。 和他手上粗暴的动作相比,他嘴上的动作极尽温柔,他轻轻含住她已经刺激得凸显的红硬乳尖,小心翼翼地嘬弄起来。 湿热的唇舌裹着乳尖吸吮,他就像第一次吃奶的婴孩,试探着用舌头含弄她的乳尖,舔舐开她并不会泌乳的乳孔。 他在她面前,总会在无意间透露出与前世的艾德里安相似的谦卑,那种温顺卑微的感情仿佛扎根在他的骨子里。 在此时此刻,这份谦卑叫蒂安娜不合时宜地产生了一种错觉。 好像她正背着丈夫,在不知羞耻地和英俊年轻的养子偷情。 “艾德里安……”她醉意醺然,情不自禁以这个名字唤他。 她脑子迷糊,一边挺着胸把奶子喂进他嘴里,一边断断续续问他,“花、嗯……花是不是枯败了……” 西蒙此刻竟然没有否认这个称谓,毕竟他向来看不惯艾德里安。 他抬起头来认真看了眼蒂安娜脸颊边青涩的百合花,娇嫩的花瓣贴着她润红的脸庞,他低头在花瓣上轻吻了一下,又轻轻吻了下她的脸颊。 “没有,我的主,还开着,很漂亮。” 可蒂安娜问的并不是耳上这一朵。 她当真醉得不清醒了,纤细的手无力地攀着他结实的肩膀,有些疑惑,“你送了我那么多,都还没败么?” 西蒙动作猛地僵住,而蒂安娜还在迷迷糊糊问他,“那我死后,嗯……是谁在照顾它们……” “您……”青年才发半个音,忽而又哽咽般咽了咽喉咙。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声线些许颤抖地道,“您喜欢那些花吗?” 蒂安娜不满,“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若非喝醉了酒,蒂安娜必然说不出这话来,可她此刻压根不大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潜意识完全把西蒙当做了前世的艾德里安。 又或者,他本就是前世的艾德里安。 可惜蒂安娜无法意识到这一点。 “没有,”西蒙心脏震响,他撒着谎,“它们长得很好,每年还会盛开,您最喜欢的那株玛格丽特还移了盆。” 事实是蒂安娜死后不久,他便将那些花连同整座庄园一起,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 烧了足足一天一夜,暴雨也未能熄灭那场罪火。 可蒂安娜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她皱眉,“既然是我的花,为什么在我死后还活着。” 她语气严肃,“它们该殉我。” 西蒙拧紧眉心,顺着她的话,“都该殉您,是我的错。别说那个字了。” 他话说得虔诚,可手却还抓着她饱满的乳肉不放。 蒂安娜抬手握上他的手背,前言不搭后语,“既然知错,就不要弄我了……” “为什么,”西蒙表现得比刚开始蒂安娜不让他碰时还难过,“您愿意解了衣服给艾德里安弄,为什么我不行?” 他低头想去碰她的唇瓣,薄唇隔着一线悬于她唇上,“我想吻您。” 蒂安娜听见他恳求的语气,没有拒绝,打着商量道,“如果接吻的话,就不能吃奶了。” 吃得太肿,如果艾德里安回来了也还要吃,肯定会发现异样,而且她也受不了。 西蒙将额头抵上她的,他毫不犹豫,“我要吻您。” 蒂安娜借着透入帘帐的昏暗的光看了他一会儿,遵守信用,微微分开了唇。 在西蒙吻上来前,她忽然没头没尾地道,“你的唇形长得好漂亮。” 他似乎笑了一声,声音却很哑,耐心地搭理着她每一句醉话。 “我很高兴您能喜欢,”他说,“我的一切都属于您。” 颤抖的薄唇贴上来,他依旧吻得温柔,舌尖描摹着她的唇形,湿润的触感叫蒂安娜清醒了一些。 她含住他的舌尖,轻轻抿了一口,“西蒙,你到底是谁?” “您希望我是谁?” 蒂安娜不喜欢这个回答,好在很快西蒙又道,“我会做您希望的任何人。” 她抱住他的后颈,手指插入他的黑发,“任何人吗?” “嗯。”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他说,“但我有私心。” 蒂安娜第一反应是他想替代艾德里安的身份地位。 可却又听他声音低缓道,“我想做您的小狗。” 他语气万分认真,舌头舔弄着她,仿佛正在朝此努力。 蒂安娜有些为难,“可我已经有小狗。” 她声音含糊,泛着水声,因她说话时西蒙还在不停地用舌头舔她的唇缝。 他吻得粘人,她避不开,缓了口气才继续道,“虽然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它,但是我的哥哥替我好好养着它,它现在——” 蒂安娜说到此处,脑中猛然浮出一道灵光,仿佛一道晨光照透了昏暗不清的迷局。 她声音骤止,心神也随之猛地震颤了一下。 因她忽然意识到两件事。 第一件事:前世今生的前十七年并不完全相同,她今生并没有养狗。 想通这一点后,她又立马意识到第二件事。 她前世养的那只黑色灵缇猎犬,就叫“西蒙”。 (45)h,豹尾抽穴抽得淫水四溅 蒂安娜第一次听说一个人的私心是想当狗。 这算什么,小狗精转世吗? 唇舌交缠,湿软的舌头深入口腔,蒂安娜张着嘴,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西蒙的舌头缠着她的舌根在吸吮。 他贴心地收起了舌面上的倒刺,可蒂安娜却仍能感受到两条舌头贴蹭时细密的痛感。 疼痛过后,西蒙柔软的舌尖舐过痛处,又漾开无尽的酥痒。 她被他吻得头脑晕乎,喘不上气,声音含糊,“你怎么知道我的小狗叫什么名字?” 她唇间含着他的舌头,说话时像在主动吮吃,西蒙似乎觉得尤为舒服,他喘息沉重,声音也沉,“我曾听见您叫过它的名字,西蒙,很好听。” 蒂安娜皱眉,一时心中疑惑更深,又莫名觉得他这样子有点可怜,“狗的名字、唔……你都要抢……” 西蒙舔去她唇边流出的涎液,“现在是我的名字了。” 他说着,念念不舍地低头去嗅她的乳,蒂安娜抬手轻推他的肩,“你答应过我不吃了。” “我不吃,”他喉咙吞咽,鼻尖顶着她红得像鲜红果核的乳尖,可怜的乳首被推得东倒西歪,“我只闻闻奶味。” 他真是在闻,气流随着呼吸擦过敏感的奶尖,身下冷落已久的尾巴探入裙下,毛茸茸的触感顺着蒂安娜的小腿一路上滑。 她痒得想合上腿,可西蒙却将膝盖顶入了她腿间。 蒂安娜身下没有穿别的衣服,空空荡荡,她低头去看,那尾巴仿佛一根粗壮的棍子挑起她的裙摆,直接磨上了她湿润的肉穴。 “唔……”蒂安娜嘤咛出声,“做什么?” 他言语认真,“服侍您。” 他这条豹尾粗得蒂安娜单手圈握不住,不止靠近脊椎的根部粗,尾巴尖依旧粗得可怕。 他晃着尾巴在她软热的腿心前前后后磨了几下,等把她磨出水来,忽然一甩尾巴在抽在了她软嫩的肉逼上。 “啊……”蒂安娜被他抽得身躯一颤,腿一下软得没了力气, 甬道猛地收缩,一大泡淫水被挤着吐出来,润湿了他尾巴上的毛发,湿结成缕。 他紧紧搂住她的腰,支撑着她站稳,又用尾巴在她穴上磨。 他那毛发湿润后愈发坚硬,随着他前后磨蹭的动作,半硬的毛刺般戳弄着她敏感的阴蒂和穴缝。 穴口一缩一合,西蒙察觉到后,试探着把尾巴往那湿热的肉穴里挤。 “您觉得舒服吗?我的主。”西蒙问她,而后不等她回答,又一尾巴抽了上去。 他尾巴粗重,抽穴的力道也不轻,粗壮的豹尾甩上阴阜,蒂安娜被他两下抽得淫水直流,顺着大腿根不停往下淌。 喝醉的蒂安娜难得诚实,她点了点头,可又怕他用更大的劲,“会打坏的……” 她担心被人听见,声音压得低,生来温柔委婉的音色听起来分外可怜。 也不知道等她清醒后,会不会后悔自己喝醉了酒,上身软趴趴倒在西蒙身上,被他抱着用尾巴抽逼。 “不会,”西蒙将她鬓边的碎发温柔地挽在耳后,“只是尾巴而已。” 紧接着,尾巴一动,又是“啪”的一声。 “唔……”蒂安娜抓着他的手臂,小腹因痛爽的快感瞬间崩紧。 毛茸茸的豹尾已经被她的淫液润得湿透,拍上来时少了一层软毛的缓冲,力道仿佛穿透了皮肉,拍得蒂安娜穴心深处阵阵发痒。 好痒,想让他插进来,她爽得思绪恍惚,可一想到他那根长着倒刺的怪物鸡巴,又觉得插进来自己绝对会流血。 就算不流血,也绝对会被他插得哭出来,可蒂安娜不想在做爱时哭哭啼啼。 西蒙不知蒂安娜在想什么,他撩起她的裙摆卷在她腰上,露出她白皙的臀和两条笔直纤细的长腿。 豹尾上,黑色环斑遍布,粗实的尾巴从她臀后探出一截,他确如他所言那般在服侍她,尾巴抚弄着她身下的敏感区,让她舒爽快乐,就连臀也被抽得发红。 “啪”,淫水喷溅。 “唔嗯……”好爽……蒂安娜呜吟着,嘴上说的却是,“西蒙……唔……坏了,要被抽坏了……” 西蒙低头吻她额边汗湿的金发,“如果您真的觉得不舒服,您可以掐我的耳朵,叫我停下来。” 他虔诚道,“我是您的小狗,小狗只会被主人提着耳朵骂时才会乖乖听话。” 他说罢,尾巴又一下抽上了微微发肿的肉逼,嫣红的穴缝淫浪地张合着,想要咬住他。 他抽穴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道也一次比一次重,绒刺的毛发戳弄着骚红的阴蒂,蒂安娜看不见,却能猜到自己的阴蒂绝对被他打肿了。 拍卖还在继续,帘帐外人声鼎沸,蒂安娜却已经爽得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怕是没人会猜到这处隔间里一个身形高大的怪物男人正甩着豹尾在抽打女人的肉穴。 淫水乱溅,蒂安娜感觉自己快要被他抽得尿出来。 呜,臭小狗…… 她抬手握住他圆润的豹耳,本要捏下去,可一触及那柔软舒适的触感,却忍不住轻轻揉了一把。 西蒙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眷念地去蹭她掌心。 他握着她另一只搭在他肩上的手,往下去解他的裤绳。 裤腰松开,粗硬的性器迫不及待从里面弹出来。 蒂安娜低头看了一眼,光线微弱,她没有西蒙那样好的视力,只隐约看见个粗长的轮廓。 真是……好大一根。 她心有余悸地撇过头,往旁边躲,“不行,会插坏……” “那它不进去。” 西蒙抱着她的腰转过身,让她背对他扶着面前的栏杆,他握着赤红的鸡巴在她穴上拍了几下,龟头嵌入穴缝,又滑出来。 当真没插进去,就这么开始在她肉逼上磨,那滋味舒服又难熬,蒂安娜双眸湿润,被他磨得腰软,情不自禁地去配合他的动作。 他太高,蒂安娜不得不踮起脚才能碰到他粗热的鸡巴。 酒会让人变得坦然放荡,在她身上同样如此。 西蒙捞着她的腰,弯下身去吻她鬓边的百合,问她,“主人,您觉得哪个舒服?” 蒂安娜脑子迷糊,却反应了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手垂至身下,从腹下摸到他在她腿间进进出出的肉棒,“这个、嗯……这个舒服……” 指甲不经意刮过马眼,游刃有余的表象被打破,西蒙咬牙“嘶”了一声,尾巴从她臀后滑过穴缝,蹭过她的阴蒂,忽然往磨得发软的穴缝碾了进去。 “唔嗯……”蒂安娜哭吟出声,空虚湿软的穴口被粗壮的尾巴撑开,紧致柔嫩的甬道发了疯似的痉挛着咬住他的尾巴。 她说不上来这种滋味,只感觉自己被他的尾巴撑满了。 痛感刺密,胀得可怕,但也舒服至极,逼得她双腿颤颤,低泣着掉下泪珠子。 “你、呃唔……你说过不进来……” “是尾巴。”西蒙道,意思是他只答应她肉棒不进去。 他缱绻地将脸颊贴上她汗湿的额头,蹭得她转过头看他,而后伸出舌头去吃她的泪。 他唇上温柔,身下却已甩着尾巴在她穴里浅浅抽插起来,而鸡巴也没离开,跟着在她湿泞一片的穴口外磨。 他牵着她的手摸上他的耳朵,喘着粗气道,“您如果觉得不舒服,嗯……可以随时叫我停下来。” (46)H、尾巴操穴操到宫口,高潮时被抽到发 蒂安娜第一次吃进毛茸茸的雪豹尾巴,爽得连声气都是断的。 西蒙开始动得十分缓浅,待她舒服了晃着腰开始呻吟时,才甩着尾巴大开大合地往深处插。 尾巴肌肉放松时,比性器软上一些,也不必担心会把她操坏,是以他干起来简直有点肆无忌惮的味道。 偏偏西蒙还低声喘息着在她耳边念叨,“好紧,我的主,唔……尾巴要被您夹断了。” 蒂安娜听他的声音,总觉得他既爽快,又仿佛在受刑,欲望掺杂着痛苦,导致声音听起来沉闷不已。 蒂安娜记得上次抚弄他的性器时他也是这样,喘得又爽又疼,高潮时恨不得射死在她手心里。 但现在,快要被弄死的却是她自己。 她握上他掌在她腰间的手,另一只手无力地握着栏杆,感觉那粗长的尾巴快要操进她的肚子里。 不像性器总会操到头,尾巴顶至肉穴最深也还能继续深入,尾尖肌肉碾着可怜瑟缩的宫口,尖上的毛绒刺挠着宫颈,搔得那处痒得可怕,却还在想方设法往里进。 “唔……西蒙,太深了,”蒂安娜声音带着哭腔,“啊……不、不要再顶了……” “您那儿很软,吃得下去,”西蒙喘着气,语气认真,“是您自己在吸着它往里吃,您感觉到了吗?” 粗壮的豹尾碾过层层迭迭的软肉抵进甬道深处,湿润成缕的硬韧毛发被紧致的穴口推挤在外,又随着尾巴的深入操了进去,刮磨着敏感润热的内壁。 软热紧窄的艳红穴口被撑得圆润发白,淫液堵在身体里,抽弄时发出“咕叽咕叽”的水声。 尾巴已经泡满淫水,抽出时水液顺着毛发点点甩落,顶进时毛发里的淫水又被窄紧的穴口箍着挤出来,一滴一滴往地上滴。 蒂安娜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腿间的地面聚了一滩淫水。 西蒙已经告诉过她让他停下的办法,她如果不用,他便半点不会停。 他低声道,“我的主,您叫得太大声了,会被人听见。” 他说话时,尾巴依旧操得深重,身上的盔甲发出响声,帘帐外若有人止步听上十秒钟,必然能察觉到里面的荒诞淫事。 青筋狰狞的粗大肉棒紧贴在穴上,随着尾巴进出的频率一下又一下地磨着柔软湿热的逼口。 粗硬的龟头从被尾巴撑开的肉洞磨到骚红的阴蒂,淫靡的肉核被硕大龟头的顶碾出软肉,颤巍巍地立在稍显寒凉的空气里。 艳红的马眼张合着,吐出粘稠湿亮的水液糊在阴蒂上,吐了太多,牵拉成缕地掉在地上。 蒂安娜抿着唇,可呻吟声却压不住,快感实在太强烈,没有哪个女人在做爱时会被一条粗长的豹尾操到宫口处去的。 “西蒙,要、呃啊……要干坏了……”她无助地呻吟,可屁股却诚实地高高翘起,让他一边操穴一边用鸡巴磨逼。 好舒服,怎么会这么舒服…… 她脑子晕乎,感觉自己不是在勾引“他”,而是被“他”勾引。 坚硬的腹甲拍打着她的臀,蒂安娜整个人被他顶得一耸一耸,高潮来得猛烈,她夹紧了穴,死咬着唇才没让自己叫得太失态。 可因压抑着,声音听起来却呜呜咽咽,像是在哭。 西蒙尾巴被她夹得动不得,干脆从身后将她抱起来,双手掌着她的腿弯,分开她雪白的长腿,如同婴孩撒尿的姿势。 蒂安娜没了支撑,双手下意识反勾住他的后颈,上身因快感仰挺着靠在他身前。 尾巴从他后腰连着她的穴,中间垂下一道柔软毛绒的弧线,西蒙吻着她的发,还在那紧咬的穴里缓缓抽弄。 “舒服吗?我的主,比艾德里安的手服侍得更舒服吗?” 蒂安娜爽得脑子糊涂,没有听清。 可他却执意要与艾德里安分个高低,不顾他是否还在高潮中,依旧甩着尾巴去插她缩紧的穴。 蒂安娜面前就是帘帐,帘帐下方有一道半掌宽的缝隙,她一低头,就能看见下方一片乌压压的人群。 诚然楼下的人看不见她与西蒙,这可刺激却令她不自觉绷紧了身体。 肉穴收缩咬合,水液一股接一股流。 她避开视线,往身下看去,借着半抹亮光,瞧见了西蒙插在她穴里的尾巴和顶碾着红肿阴蒂的粗大龟头。 两根东西……一根比一根粗…… 尾巴上的黑斑白毛皆湿透了,缕缕毛发堆挤在穴口,她看不见那处被干成了什么样,但能感受到些许钝胀刺密的痛感。 那是被他操得太狠留下的隐伤。 可怜的阴蒂肿立着,一下又一下被龟头挤得变了形,一时碾得发扁一时歪倒在一侧,又酥又爽,偏西蒙不停在用鸡巴顶它,像是要把那粒东西操得缩不回去,只能骚浪地露在皮肉外。 “别顶了,唔……”蒂安娜说不清是要叫他身上哪根东西停下来,她低头看向微微被尾巴顶处形状的肚皮,“肚子好酸……” 西蒙趁着蒂安娜陷入高潮,肉穴还在抽颤,语气温柔地低声哄骗,“再弄一会儿吧,我的主。” 他偏头吻她的环在他脖颈上的手臂,“再用尾巴插会儿您的穴,把它操软一些,下次性器操进去时便不会受伤了。” 他身后有石凳,但他却不坐,蒂安娜被他高高抱起,可能会摔下去的恐惧令她一直抓着他的身体。 他似乎很享受蒂安娜依靠他,他亲昵地贴着她的侧脸,在说完那句话后,突然加快了操干的速度。 尾巴用力干进去又抽出来,帘帐内响起一片“啪啪”操穴水声。 “呃啊……不行、不行了……”蒂安娜哭叫着,声音淹没在楼下突然响起的一片吵闹声里,“不要了、啊……西蒙……” 这个姿势干进穴里顶到的地方和后入完全不同,她觉得自己小腹酸胀不已,像是要被他操尿了。 她饮了两大杯酒,又喝了大半碗奶,本来肚中便晃晃荡荡。 她抬手想去捏他的耳朵,可指尖才碰到他额间汗湿的发,手就被颠得掉了下来。 “不、不要,呃……会尿出来的……”她胡乱喊着,“西蒙……艾德里安……不要、呜嗯……” 西蒙含着她的耳廓,低哑性感的喘息声顺着耳朵响在脑海,他语气虔诚,“我不是艾德里安,我的主。” 他喉结滚动,“我是您的小狗,小狗只会服侍主人,让您舒服……” 他快速干了上百下后,察觉蒂安娜快高潮,突然抽出尾巴,甩着尾巴“啪啪啪”在她合不拢的肉穴上用力抽拍起来。 被堵了快半小时的淫水从肉洞里涌出来,被尾巴抽得到处喷溅。 他也快射精,粗硬弯翘的鸡巴快速在她穴上前后磨蹭,根根肉刺立起来刮过嫩肉,刺密的痛和被抽磨肉穴的快感传遍了蒂安娜全身。 豹尾抽打着她的肉穴和他自己的鸡巴,分外不留情,疼痛对他从来是最好的催情药,对此刻的蒂安娜而言也是如此。 小半粗硕的龟头碾入骚红的肉洞又被挤得滑出来,红肿的阴蒂被尾巴抽得颤动又被鸡巴碾压顶操。 抽了十几下后,蒂安娜忽而缩紧了小腹,腰身抖颤,双眼翻白,唇缝里溢出幼兽似的哭吟,淅淅沥沥地被尾巴抽得尿了出来。 尾巴被浇了一身尿水,他也毫不在意,在蒂安娜失禁时仍在继续用尾巴抽她可怜发颤的肉穴。 每抽一次,她便可怜地颤抖一次,小腹紧缩,减弱的尿水被刺激着又喷出一小股。 到最后,她挣扎弱了下去,尿孔中泌出少量水液,肉洞缩合,像是被抽坏了。 浓白的精液一股一股射在她穴口,西蒙偏头吻住蒂安娜的唇,温柔地舔过她得唇缝,含糊呢喃着,“我的主……” 他轻轻甩装着尾巴,垂眸看着她,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呼唤,满怀忠诚与说不清的情意。 仿佛身处死刑又被赦免的罪徒无法倾诉庞大厚重的情感,只能以这种方式向她祈祷。 西蒙抱着身躯轻颤的蒂安娜,让她坐在他的手臂上,他仰首吻她的额头,“您累了吗?” 自蒂安娜允诺过他吻她,他在亲吻她的事上越发得心应手。 蒂安娜说不出话,也不想说话,只抱着他的脖子,“嗯”了一声。 “睡吧,”他低声道,手掌稳稳托着她的背,“我一直在,您会安然无恙的。” (47)要长成威猛忠诚的小狗 疲倦和酒精的催化下,蒂安娜很快陷入了深眠。 她做了个梦,沉沉睡梦里,她回到了纯真无知的少时,梦到了一件几乎快要忘却的、本来微不足道的旧事。 说不清这事究竟发生在前世或今生,亦或两世都发生过。 那时蒂安娜还很小,记不清几岁了,只知道自己只有宫廷里巡逻的守卫胸口高。 无论发生在哪一世,对她而言都已是足够久远的记忆。 彼时她深居皇宫,富丽堂皇的宫殿明窗如同一座华丽精美的囚笼将她禁锢其中。 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自由,所以蒂安娜也不为此痛苦。 她未见过宫外的世界,也鲜少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及,但也并非没有,她身边一位名叫安娜的女仆曾与她讲过宫外的事。 不是高阔山海、绿林荒漠之类的辽阔天地,只是她自己家中的琐事。 她讲到她幼时曾因去面铺买面而被店家敲了一笔,面不足称,回家挨了她酗酒的父亲一顿狠打。 天寒地冻的雪夜里,她被父母狠心地关在门外,听着父亲和她母亲商量要把十二岁的她卖到后街的妓院里接客赚钱,好给她哥哥攒钱以后娶老杰克家的女儿。 安娜说起这事时面色很平静,但声音却有些哽咽。 她说老杰克家的女儿叫玛丽安,和她年纪相仿,只比她大两岁,但她从来没见玛丽安身上出现过和她一样被殴打留下的青瘀伤痕。 蒂安娜听后,很是同情她的遭遇,又问她什么是妓院,接客又是什么意思。 安娜都一一解释给她听了。 但不知怎么,蒂安娜的母亲却知晓了两人谈话的内容。第二日当蒂安娜醒来,安娜便消失了。 蒂安娜问身边的人安娜去哪儿了,可没有人敢告诉她,她们仿佛对过口径,都只是战战兢兢地说王宫里从没有这个人,公主您是不是做了什么梦,睡糊涂了。 她们说这话时,蒂安娜耳边还留着昨日安娜给她梳的小辫子。 后来,再也没有人敢在蒂安娜提一句宫外的事。 梦里的事,就发生在安娜消失后不久。 平日除了吃睡学习外,幼小的蒂安娜唯一的乐趣就只有殿后那座由她父亲下令敕建的花园。 亭石水山、花草林木,园中应有尽有。 那是一个静谧凉爽的午后,蒂安娜与她养的灵缇猎犬“西蒙”在园中戏玩。 说不好是蒂安娜在遛狗还是西蒙在遛她,反正一旁的侍女只能看见她们的公主像个小疯子一样奔跑着去追比她还要高的黑色猎犬。 海浪般微卷的金色长发乱糟糟披散在背后,清风吹皱了她的衣裳,裙摆也被草木勾得破破烂烂,但没有侍女敢上前劝阻她跑慢些。 因为西蒙性烈至极,极其护主,除非被蒂安娜捏着项圈牵在手里,不然此刻不论谁上去都会被咬下一块粘皮带血的肉。 哦,兴许还有一人能躲过一劫,将西蒙送给蒂安娜的二王子。 蒂安娜跑得汗流浃背,与西蒙很快消失在侍女的视野里。 侍女并未跟过去。花园虽占地辽阔,但西蒙通晓人性,不会领着蒂安娜去危险的地方。 “西蒙——西蒙——”蒂安娜抬手拢了把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跑着追上猎犬,“你怎么跑到灌木丛里来了?” 平日,西蒙喜欢带着蒂安娜在宽阔的花圃和浅池里戏耍,除了追逐着蝴蝶蜜蜂忘乎所以,很少会跑进灌木里。 今天他的反应显然不太寻常。 蒂安娜裙子下面穿了长皮靴和耐磨的粗麻长裤,不必担心被灌木划伤,她提着裙子便跨进了灌木丛。 这时,西蒙忽然停下脚步,挡在蒂安娜身前,冲灌木丛里低叫了一声,又转过头看她,似乎在告诉她里面有东西。 而茂密的灌木丛中,也传出了活物行动的窸窣声响。 “怎么了西蒙?里面有什么吗?” 蒂安娜胆子实在大得离奇,压根没想过里面会否是毒蛇或其他伤人的爬虫,说着直接拨开灌木靠近了声响的来源。 西蒙只对着她叫了一声,没拦她,想来里面并无危险。 蒂安娜用裙摆包住手,拨开些许扎手的灌木,看见里面躺着一只受伤的小猫。 它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身上脏兮兮的,四肢后背到处都是灌木和细刺划出来的细小伤口,瞧着还都是新伤,正在流血。 蒂安娜惊讶地“啊”了一声,“哪里来的小猫,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它身后的灌木丛上挂着几块破烂的衣裳布料,蒂安娜看了一眼,喃喃自语般问道,“真是可怜,是谁将你丢在了这儿吗?” 西蒙应和般“嗷呜”了一声,脑袋从蒂安娜拨开的灌木缝隙钻进去,好奇地凑上去闻它。 但冷不防吃了一爪子。 西蒙吃痛,龇牙怒吼了两声,压低身躯,做出捕猎的姿势。 蒂安娜见此,忙拉住它脖颈的项圈,蹲下来抱着它的脑袋温柔安抚,“别!西蒙!它受伤了,我们西蒙是乖狗狗,不和小猫咪生气的。” 说罢,还在它被抓破的鼻子上亲了一下,“小乖狗,亲亲就不痛了。” 地上的小猫戒备地看着这一人一狗,身上的毛全炸了起来。 蒂安娜用裙子包住手,试探着朝地上的猫伸出了手,“小猫,没事,我抱你出来好吗?” 它探出了爪子,可似乎是迫于蒂安娜身边虎视眈眈的西蒙或是已经精疲力尽,没敢将爪子往她身上招呼。 蒂安娜半哄半骗地将它抱出灌木丛,它察觉她无恶意,也乖乖窝在她怀里没乱动。 西蒙动着鼻子嗅它,伸出舌头想去舔它毛发上的血,却被小猫嫌弃地躲过了。 来时的方向传来侍女焦急的呼叫,“公主——公主——” 蒂安娜提声道,“我在这儿。” 侍女循声快步跑来,她们跪下来理去她裙子上的草叶,“谢天谢地,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们神色慌张,身后还跟着两名持剑的侍卫,像是出了什么事。 一名侍女看着蒂安娜怀里缩成一团的脏毛球,“公主,这是——?” “小猫,我刚刚捡到的。” 怀里的小猫忽然挣扎起来,蒂安娜忙用力抱住它,“没事、没事,小猫乖,别怕,待会儿就帮你包扎,好吗?” 蒂安娜安抚好它,问侍女,“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侍女面面相觑,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一名侍卫向蒂安娜行了个礼,直言道,“大王子宫里一名刚入宫的男仆逃跑了,正派人寻找。他们说此男仆身带武器,属下担心他躲到公主这来了,特此请公主回寝殿。” “男仆”的称谓实在巧妙,天真年幼的蒂安娜相信了这个说辞。 可后来得知大王子嗜好幼年男童的恶心癖好后,才知那逃跑的男仆是他不知从哪里拐来的可怜孩子。 但梦里、或者说过去的蒂安娜却只是点了点头,一手牵着西蒙,一手抱着猫,在侍卫的保护下往寝宫走。 身边的侍女见她小小一个手抱不住猫,伸出手,“公主,将猫给我吧。” 蒂安娜看了往她胸口钻的小猫一眼,“不用,它有些害怕。” 她终于又得了一个玩伴,喜不自胜,一路走一路和它小声念叨,“不要怕,小猫,我带你回去上药,应该会有些痛,但你要忍着,养伤的时候还要多吃些肉,长成像西蒙一样威猛忠诚的小狗,知道吗?” 侍女看着将脑袋埋在蒂安娜胸前的小猫,捂唇笑道,“公主,它这样小,怕还只能喝奶,不能吃肉呢。” 蒂安娜低头在它较为干净的脑门上亲了一下,对侍女道,“那回去后,把我平日喝的羊奶弄来吧,西蒙就是喝羊奶长大的。” 可惜蒂安娜的养猫计划没能如愿。 她养了它约半个月,将将养好它一身伤,后来天寒,她生了场病,她的母亲说她生病是因花了太多心思在猫身上,伤了神,便遣人将那小猫扔出了宫。 究竟去了哪里,蒂安娜不知道,侍女也不敢告诉她。 不过从那以后,除了西蒙,蒂安娜再也没养过别的东西。 蒂安娜从梦中醒来,脑子里还清晰记得那猫的模样。 那小猫看着很小,毛发里遍布黑灰色的斑纹,许是营养不良,身躯只有平常猫咪四五个月大,但爪子却宽厚,腿骨也异常粗壮。 蒂安娜在床上睁着眼躺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 那哪是什么狗屁小猫,分明是一只未成年的雪豹。 (48)我不觉得您是怪物 海水温柔拍打着舷窗,夕阳沉落,在蒂安娜沉睡之际,艾德里安带她回到了远行号上。 但眼下她并不在自己的船舱,而是躺在艾德里安的床上。 艾德里安不在房间里,蒂安娜撑着床,想坐起来,可手臂稍用了点力,顿时感到一阵酸痛。 而腿间更是胀痛不已,还有些黏糊,像是那些液体还留在身下。 起了一半的身体“咚”倒回去,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醉酒时的记忆骤然涌上脑海,与西蒙在地下城纵淫荒唐的画面浮现在蒂安娜眼前,她睁着眼,面色怔忡地躺了会儿,忽而抬起手,不可置信地往自己脸上甩了一巴掌。 她急需证明地下城里荒诞的一切只是她做的怪梦。 她宁愿承认自己骨子里是个荡妇,想被艾德里安的鸡巴操想得做了下流至极的春梦,也不愿意接受那个被一条尾巴实实在在操到失禁的醉女人是她自己。 她睡得脑子发懵,力道没控制住,白皙的脸颊被她自己扇得泛起薄红,疼痛刺激得她完全清醒了过来,可这却也证实了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事。 甚至这“啪”的一声,叫她联想起了更多荒淫无度的记忆。 她懊悔地闭上了眼,忍不住想,西蒙带她离开时又好好地帮她带上帽子吗?有贴心地整理好她的裙子吗? 那里的守卫在进隔间时闻到里面奇怪的味道会不会知道她和西蒙在里面放荡行事。 再恐怖一些,会不会有人闻出来那淫靡的气味,猜到她在里面被干到尿了一地。 以西蒙的性格,绝对不会在离开时将那里打扫干净。 蒂安娜咬住唇,面色羞红,忍不住在心里开骂。 混蛋西蒙!臭小狗!臭艾德里安!臭尾巴! 甲板上,正看着船员升起船帆的艾德里安忽然打了个喷嚏,他疑惑地皱了下眉头,揉了揉鼻子。 他看了海上沉落的夕阳一眼,转身下了楼梯。 蒂安娜骂了几句,忙掀开身上的薄被往下看了一眼,身上的裙子不是之前那件,应当是西蒙或艾德里安重新买的。 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帮她换上的,蒂安娜就不知道了。 她拉高被子,将鼻子捂进被子里,和艾德里安身上相同的好闻气息涌入口鼻,蒂安娜闻了闻,有点烦躁地想,怎么一股他身上的味道。 她一边不满,一边又忍不住狠狠吸了一大口,捂得有点喘不过气,才把脸伸出来。 她缓缓撑坐起来,发现她的靴子不知所踪,床下立着一双新的皮靴,和她之前那双相似,甚至靴筒里也有一个暗袋,她的匕首就插在其中。 她穿好鞋子,坐在床边打量着艾德里安的房间。 依旧简单干净,但他本该整洁的书桌上却放着一盆盛放的玛格丽特,旁边还躺着本书。 蒂安娜怔怔看了那玛格丽特好一会儿,走近书桌,弯下腰轻轻嗅了嗅中间一朵粉白的小花。 还是她喜欢的花香。 梦境里的回忆和地下城里半醉半醒的交谈告诉了蒂安娜西蒙的身份。他并非什么拥有两个灵魂的怪物,他只是那只可怜的、奄奄一息的小猫,他还是今生与前世的艾德里安。 阔别十七年、性格大变的艾德里安。 蒂安娜坐进椅子里,手掌搭在桌面褐红色牛皮书壳上,无意识地抚摸着上面凸显的文字,心中思绪万千,塞满了疑问。 忽然,她感觉手下的书本并不平整,里面像是夹着什么东西,她打开一看,见里面躺着一张对折整齐的褐色油纸,中间夹着一张书签似的玩意儿。 蒂安娜取出油纸,发现里面是她送给艾德里安的那朵百合花。 白百合已有些枯萎,但花瓣却还完好无损,妥帖地压放在油纸间,已成了薄薄一片。 馨香的花汁榨了出来,带点浅绿色的乳白,晕染在花瓣边缘。 如果在之前,蒂安娜定会觉得这是情绪内敛的艾德里安所为,只有他才会偷偷将她赠给他的一朵普通花枝妥善保存。 可现在,她却不确定究竟是艾德里安还是西蒙想要留下它。 可她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有什么区别,两人都是艾德里安,无非是一个比另一个虚长几岁,性情稍有不同罢了。 如今的她和以前天真愚蠢的模样也大不相同不是吗。 蒂安娜正胡思乱想,忽然,舱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她转头看去,看着走近船舱的青年,试探着道,“大人?” “嗯。”艾德里安低声应她。 他关上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走近,“你好些了吗?” 蒂安娜不清楚他何时和西蒙换了回来,也不知道他知道多少,只好装傻,“您指的什么?” 他皱着眉,似有些愧疚,做足了思想准备才开口,“你、你那里肿了……” 许是方才在甲板上待了太久,艾德里安的脸庞被晚霞晒得发红。 “那里”是哪儿他也羞愧得不敢直言,像是怕她生气,他话说得很慢,“之前我给你换衣服时,看见它肿得很厉害……” 蒂安娜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到他身前,“您替我换的衣服吗?” “玛丽那时还没有回来。”他低声解释道。 艾德里安垂首看她,“我试着上了点药,但不知道效果如何,你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要告诉我……” 他这样一说,蒂安娜终于知道身下的糊腻感是怎么回事了。 “不舒服的话,您要帮我换种药涂吗?” 她本意逗她,没想他居然认真点了下头,“船上备着很多消肿的药膏。” 言下之意,蒂安娜想用哪种都有。他显然很在意蒂安娜身上的伤。 虽然那些伤是西蒙弄出来的。 说着,他拉开衣柜,又拉出中间一只抽屉,给她看里面十几瓶伤药。 “噢,对了,”他指向桌下靠墙的一排酒罐,“那家旅馆的酿酒我也买了一些。” 他说一些,但那起码立着十只半臂高的酒罐。 按蒂安娜的酒量,就算她每日都喝,这十罐子至少够她喝上一个月。 但现在蒂安娜却没心思在意这酒,因衣柜里,立着两套不同颜色的重甲。 一套艾德里安常穿的银白色,一套蒂安娜在教堂初次见到西蒙时他穿的银黑色。 她指向角落里银黑色的那套,“大人,这套盔甲为什么从来没见您穿过。” 她问这话,是想试探如今艾德里安对西蒙是否还停在一无所知的地步。 如果不是最好。 如果是,那蒂安娜就还得继续在他面前假装不知道西蒙的存在。 不同于以往,现在她已经知道西蒙本也就是艾德里安,心绪变换,实在很难保证不会露馅。 艾德里安听她这么问,竟没有过多隐瞒,“那套盔甲是别人放在这里的。” 他没细说,但蒂安娜知道,这个别人指的是西蒙。 他拧着眉,神色认真地看着她,“等回到塞赫里,我有事想告诉你。” “现在不能说吗?” “不能。”他斩钉截铁。 青年抿了下唇,“现在我在你眼里已经是个长着豹子耳朵和尾巴的怪物了。” 蒂安娜踮脚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我不觉得您是怪物。” 艾德里安眉心并没有因她安慰的话舒展几分,他抬手环上她的腰,“你知道我要告诉你的事后,或许就不这么觉得了。” 蒂安娜听得这话,猜到他或许是想将西蒙的事和盘托出。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那她现在要做的,就只需要在返回塞赫里的十数日里,继续瞒着艾德里安,不让他发现她早已与西蒙相识便行了。 (49)蒂安娜也是在欺骗你吗? 滞留比瑟的这几日,蒂安娜在艾德里安的带领下尽情领略了一番比瑟的异域风光。 因拍卖会正在举行,这座本就繁华的城镇比平常更加热闹,码头每日帆樯如林,舳舻千里。 第四日,在拥挤不堪的船流中,远行号扬帆返航。 来时远行号载满了货物,回去时货舱空空如也,航速比来时快了不少。 里德尔不知去哪里逍遥了数日,返航的那日下午,他脚步蹒跚、眼下青乌地回到船上,在床上瘫了几日也没能恢复过来,出现在人前时,总瞧着没什么精神。 士兵们都说他这几日必定是找女人鬼混,被吸干了精气。 海航夜凉风大,蒂安娜用卡尔给她的钱买了几张绣花精巧的毛毯送给玛丽、埃里克和他。 玛丽和埃里克很是喜欢,卡尔嘴上嫌花色太艳,但并没拒绝。 蒂安娜给里德尔也准备了一张毛毯,但她听艾德里安说里德尔身体一直不舒服,便没打扰他休息,过了几日才把毛毯给他送去。 但当她抱着毛毯来到里德尔的船舱,看到他看半死不活地瘫在床上时,觉得艾德里安用词实在太过温和。 里德尔那模样哪里是“身体不舒服”几个字能够形容的。 分明像是快要撅了过去。 蒂安娜将毛毯放在桌上,有些担忧地看着面朝下趴在床上、把脸完完全全埋在枕头里的人,“里德尔大人,您还好吗?” 舷窗外,夕阳沉落,缛采霞光入窗,照见床下散乱一地的盔甲长剑。里德尔身上穿着白色里衣和深棕色长裤,和站在门口的艾德里安一模一样的装束。 想来这身衣服是军队统一的服装。 但后者挺拔盎然,床上的人却如奄奄一息的草木。 他一动不动,只从枕头里闷出两个字,“不好。” 里德尔平日对蒂安娜很是友好,她关心道,“那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您如果需要吃些东西的话可以随时叫我。” 里德尔沉默不语。 蒂安娜见此,正打算和艾德里安悄声退出去。里德尔却忽然翻过身,猛一个鲤鱼打滚坐了起来。 他萎靡不振地看着蒂安娜,声音听着一股子虚弱劲,却是语出惊人,“蒂安娜,你和男人上过床吗?” 艾德里安刚迈出的步子立刻停了下来,他变了脸色,皱眉盯着里德尔,“……你问这做什么?” 分明是问蒂安娜的问题,他却抢着开了口,但以里德尔此刻的心绪,也没心思调侃他。 蒂安娜听艾德里安嗓音低沉,偏头看他。 他双眉紧拧,神色严肃,面色十分不善,大有里德尔若出言不逊,便上去揍他一顿的架势。 蒂安娜看着他的侧脸,觉得自己约莫是病了,竟觉得他发怒时皱着眉头的样子有种说不上来的英俊。 里德尔像是没发觉艾德里安语气中的怒气,他继续以生无可恋的语气问蒂安娜,“蒂安娜,你会和刚认识一天的男人上床吗?” 他说罢,有些期待地看着蒂安娜,显然希望她给出肯定的答案。 “你有完没完!”艾德里安低斥道。 里德尔一心求死,还在发问,“你在床上有和男人说过‘我爱你’吗,你是真心的吗?” 艾德里安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面色紧绷地盯着里德尔,显然想揍他一顿但又觉得他这颓废的样子有点可怜。 艾德里安憋着气,拉着蒂安娜的手就要离开,闷声道,“别理他,他脑子不清醒。” 就在两人快走出船舱时,里德尔忽然低落道,“我认识了一个女人。” 他语气沉重得像是刚刚得知自己被处以极刑。艾德里安和蒂安娜停下来,听他喃喃自语般道,“她说喜欢我,认识才一天就要和我上床。” 他说着停了下来,低着头,懊恼地抓了把头发,“我本来不想的……” 蒂安娜注意到他话中“本来”两个字,意思也就是之前不想,但是最后妥协了。 她问,“后来呢?” “后来等我醒来时,她已经离开了。” 蒂安娜猜测,“她莫不是偷走了你的钱?” 里德尔摇头,他反身在枕头边摸了摸,摸出一袋子钱币,“她甚至还给了我金币。” 嫖资。 蒂安娜顿时脑子里浮现出这两个字,而后视线又在里德尔失落但英俊的脸庞扫过。 不得不承认,他的确长了一副又笨又好骗的模样。 她在心里肯定道,嫖资。必然是嫖资。 里德尔看向蒂安娜,仿佛抓着救命稻草。,“蒂安娜,你是女人,你想想看,她会不会是有什么不得不离开的原因。” 他语气痛苦,“我不想被女人骗。” 蒂安娜的表情由担忧逐渐变得同情,她正思忖着如何委婉安慰他几句。 但艾德里安却直言道,“你该接受事实,你们认识不到一天她就能轻易说喜欢,必然是在骗你。” 里德尔不肯承认,“你又不是女人,你怎么知道!” 艾德里安大步走近,拉过椅子立在床前,双手撑膝在他面前坐下。 他神色认真,大有要促膝长谈、好好治治里德尔这恋爱神经的架势。 他这一坐,坐出了历经百八次情感经历、也依然片叶不沾身的神圣之姿。 看得蒂安娜啧啧称奇,没想到艾德里安还是个喜欢替兄弟解决感情困境的圣人。 “这有什么不知道!”艾德里安严肃得仿佛在商谈国事,“若非心怀不轨,有哪个女人会在认识你的第一天就和你上床。” 虽然艾德里安并非贬低里德尔的意思,但这话多少听起来有些轻视的味道。 里德尔恼羞成怒,忿忿不平地反驳道,“都让你懂了!你和蒂安娜也才认识十天!蒂安娜也喜欢你,你敢说蒂安娜也在骗你吗!?” 艾德里安哪里听得这话,立马掷地有声地驳斥了回去,“胡扯!” (50)撒娇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甘心承认被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所骗。 人总是希望有一个人命中注定属于自己,供自己依靠,与自己心意相通。 对于情感忠诚而感情经历匮乏的人而言,在第一次动了心有过亲密关系之后,这一点就表现得分外明显。 他们本身讨厌背叛和欺骗,自然也耻于承受被欺骗。 里德尔是这样,艾德里安更是如此,是以两个人就自己究竟是否受骗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里德尔方才还一脸萎靡不振之相,骂起人来倒变得精神奕奕 艾德里安自然不相信里德尔恼羞成怒之际的胡言乱语,在他看来,此刻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床上胡说八道的里德尔和情急乱咬人的疯狗没什么区别。 但一旁的蒂安娜却是被里德尔短短几句话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艾德里安与里德尔越吵越烈,里德尔气得伸脚踹他,口不择言,“胡扯什么胡扯!如果我被骗了,那你自欺欺人也要有个限度,还是说只准你和女人鬼混,我不行!?” “鬼混”两个字刺得艾德里安“腾”一下猛站起来,他皱眉避开踢来的脚,居高临下地看着里德尔,语气冷硬,“别人难道通通和你一样?你自己与女人鬼混便觉得别人也都在鬼混吗!” 里德尔咄咄逼人,“不然呢!我一天是假的,你觉得你十天就是真的了,你不过也是一个……” 他思索着恶毒的词汇,但想透了脑子,也只逼出来一句,“一个、一个活了二十叁年才碰女人的可怜虫!” 他阴阳怪气,“你知道这两天那些船员都是怎么说你的吗?说你身上一股女人味。” 他语速飞快,一句接一句叫艾德里安插不上话,气得艾德里安额角青筋直跳。 里德尔模仿着船员戏谑粗嘎的声音,“嘿,看见我们英勇的艾德里安大人了吗?竟然被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小船员拿下了,听说他一把年纪也没碰过女人,我还以为是假的呢,但现在看他那鬼迷心窍的蠢样,看来这话也不无道理,哈哈哈哈……” 他嘲讽又刻意地笑了几声,还担心误伤,快速对一旁的蒂安娜道,“我只是针对他,蒂安娜你不要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艾德里安跟着转过头来看她,蒂安娜不敢应话,只默默点了下头。 出乎蒂安娜预料,里德尔这般热情开朗的人竟然并不善于吵架,气急时也不过和胡乱叫嚷的小孩一样,浑话乱飞,鹦鹉学舌般嘲弄对方。 不过这种程度,对付更不善言辞的艾德里安已经完全足够了。 艾德里安被他嘲笑了一番,竟不知道要如何反驳他,气得胸膛起伏,最后只震声吐出一句,“胡说八道!” 蒂安娜看着艾德里安此刻恼怒较真的模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欺骗艾德里安,或许是她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 现在人大概是拿下了,可等到时被他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要如何解释? 她不敢再把艾德里安留在这儿与里德尔继续争执,生怕他一时把里德尔的话听近了耳,忙拉着他离开,飞速扔下一句,“里德尔大人您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廊上,艾德里安乖乖跟在蒂安娜身后往前走,他看着蒂安娜拉着他的手,语气愤愤不平,“我拿他当朋友,他竟说你欺骗我。” 到了他船舱门口,他拉着她停下,将她的手紧握在手心。 他低头看她,眉心微拢,看着竟有些委屈,“他怎么敢那么说。” 蒂安娜觉得自己两辈子都没这么心虚过。 她抬手捂住他的耳朵,“您别听他说,可怜的里德尔大人受到了欺骗,一时无法冷静,在说气话,您不要和他计较了。” 艾德里安不满,他轻轻抿唇,声音微沉,“你不要向着他。” 他这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撒娇。高大英俊的青年微微低着头站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任由她捂着他的耳朵。 他这模样莫名乖巧,蒂安娜看得心软,她温柔道,“好,我不向着他。” 她太心虚,心虚感强烈得竟令她感到愧疚,是以她说话时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目光凝望着他浓烈深邃的眉眼,手掌不自觉从他耳朵上滑下来,食指落在他眉间。 柔嫩的指腹轻轻抚平他微微皱着的眉心,沿着他乌黑的眉毛抚过,顺着稍显冷厉的面部轮廓往下滑。 她碰他时,艾德里安仍在同她说话,“刚才他骂我那么难听,你还对他点头。” 蒂安娜听他小心眼地翻旧账,放柔了声音,“是我错了,以后我不搭理他,帮着您一起骂回去,好吗?” 她这么说,艾德里安却没见得开心,蒂安娜刚给他抚平了眉头又皱起来,他犹豫了两秒,“也不用,他如果情急之下骂你就不好了。” “但是……”他迟疑着道,像是怕蒂安娜觉得他小气,“但是我还是有点生气。” 他说着生气,但却没舍得将蒂安娜抚摸他脸颊的手拂开。 甚至他的手还搭在她柔软的腰肢上,稍稍弯着腰,低下头去给她摸,哪里像是认真在生气。 蒂安娜这几天在私底下常这么碰他,艾德里安总是不能习惯。 并非排斥,只是如里德尔所说,活了二十叁年头一次有了自己的女人,青涩得和毛头小子没两样。 因尝过点肉腥味,蒂安娜稍微亲近一些他便容易胡思乱想。 淫邪的念头一个接一个蹦出来挤在脑海里,挤得头脑发昏,全在夜里的化作了不可言说的痴梦。 走廊上点着昏黄烛灯,朦胧光影随着微微晃动的船身起伏闪烁。 蒂安娜借着柔光看他,手指勾过他的脸庞点上他薄软绯红的唇瓣,指尖大胆地陷入湿润软热的唇缝,去触摸他尖利的犬齿。 她语气柔软,“那您怎样才能不生气呢?我不想您生我的气。” 艾德里安被唇间游走的手指夺去注意力,有点呆愣地张开口,似乎想说什么。 可牙关刚启,声音还没出口,那纤细的指尖便抵入了他湿热的口腔。 艾德里安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别的年轻男女相恋时是如何亲密相处。 不然他就该知道,在赛赫里,没有哪个男人会像他一样,在感情和情事上皆丧失了主动权,乖乖站在恋人面前,像只小狗一样被对方摸着牙齿玩弄舌头的。 (51)玩弄舌头 别人的手指肆意游移在唇舌间的感觉很奇特。 纤细的指尖肆无忌惮地抚摸着尖牙利齿,仿佛不知锋利的犬齿可以轻易刺破柔嫩的皮肤扎入肉骨。 指腹轻轻抵磨着上方右侧犬牙的牙尖,蒂安娜似在试探其锐利程度,一下又一下,戳得艾德里安牙根发痒,有些想咬下去。 他这样想着,牙关一合,真的在蒂安娜的指上轻咬了一下。 咬完很快便放开了,停留的时间不到半秒,他掀起眼睑飞快看了蒂安娜一眼,见她好像不排斥,便故技重施,又咬了一口。 蒂安娜好奇他的身体,艾德里安也是一样。 兽类的凌虐欲潜藏在骨子里,摧毁柔软脆弱之物是他们的本能。 牙关一次又一次咬合,尖牙戳进皮肉又松开,蒂安娜便在他咬合的空隙里一点点将手指往里伸。 指尖触碰到湿热的舌头,艾德里安呼吸稍滞,掌在她腰间的手蓦然收紧了几分。 抚摸牙齿也罢,艾德里安还可以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蒂安娜对他不同于人类的那部分身体感兴趣,她并非有狎昵之意。 可当蒂安娜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舌头,柔软指腹来回蹭磨着他舌面上细密的倒刺,艾德里安却不能再自欺欺人。 烛灯晃过艾德里安的耳朵,干净的耳廓升起一抹浅淡的红。 她这样,分明是在同他调情…… 他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因为蒂安娜神色太过认真,嘴里的手指也动得很是仔细。 指腹缓慢地从舌尖往舌根的方向抚摸过去,似是在感受他舌头上倒刺最密最扎手的部分。 且除了触碰他的唇舌之外,她并没有更近一步的举动。 又不像是想与他做那档子事。 可艾德里安想。 但他还记得她的伤,他只替她擦过两次药,她就将药拿走,不让他帮忙了。 他想委婉地问她伤好没有,可舌头才动一下,就被嘴里那根手指猛地按住了。 “唔——”艾德里安感到些许不适。 “别动,大人,”她松开力道,蓝色的眼睛看向他,“我只是想摸摸您的舌头。” 艾德里安一被那双纯粹得如同平静海面的眼睛直视着,就根本无法拒绝。 而蒂安娜也没打算听他拒绝的话。 她与他说话的语气依旧温和,可手上的动作却不是这么回事。 她甚至又探入了一根手指,两指夹着他的舌头,变本加厉地捏柔着他舌头边缘没有倒刺的那一部分。 艾德里安呼吸逐渐变得粗急,墙上一支蜡烛燃尽,火光倏地熄灭,潜藏已久的黑暗压迫光明,瞬间掠过他的眼底。 艾德里安被这变换的光影晃得清醒了两分,像是才反应过来她们还在随时都可能有人出现的长廊上。 青年面露赧色,私底下蒂安娜想怎么玩他的舌头都行,但这模样却不好被人看见。 他咽了咽喉咙,想吐出蒂安娜的手指说话,叫她进去,可舌头刚有推阻之势,蒂安娜便用指甲刮了下他敏感的舌背。 “不要我摸了吗?”她装出难过的脸色。 艾德里安不想她觉得自己不愿意与她亲近,立马摇了下头,还用舌尖没有密刺的部分讨好地舔了下她的指头。 没有,要你摸。 他只好就这般含着她的手指,声音含糊地开口,“只是不能、唔……不能在这儿……” 他舌头被手指夹着,发音并不清晰,蒂安娜没听懂他说的什么,疑惑地“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艾德里安忽然听见背后一间舱门传来几不可闻的动响,他面色微变,抬手推开门,立马将蒂安娜拉了进去。 蒂安娜没听见动响,但能猜到艾德里安突然将她拽入房间的原因。 他性格沉着冷静,但在男女之事上面子却薄,会害怕被人看见再正常不过。 对她而言,两人独处在船舱里反而更加方便。 船舱中燃着几支蜡烛,窗帘大开。夕阳已经完全沉落,从圆舷窗看出去,望不见明月,只见月光。 今夜月色格外清明,半透的乳白月光散入舷窗,清亮亮洒落在桌椅上。 蒂安娜一手环住艾德里安的腰,一手抚摸着他的舌头,推着他往他背后的椅子走去。 他配合着她的速度踉跄着倒退,“砰”的一声,结实修长的小腿磕在椅子上,蒂安娜脚下又近了一步,艾德里安便些许狼狈地坐在了椅子上。 如果说蒂安娜之前只是好奇他牙齿的尖利程度和舌头叫人心惊的肉刺究竟是如何生长。 现在看着他张着嘴被捏着舌头、仰头乖乖看着自己的模样,则完完全全生了另外的心思。 她将他的舌头往外稍微拉出,食指与中指夹着,用拇指在他的舌面上磨弄。 口中唾液分泌,他喉结不停滚动,但却始终吞咽不及。 津液打湿了她的手指,更多的则是从他伸出唇瓣的红润舌尖滴落。 蒂安娜看着那牵拉成缕的莹亮的水液,咽了咽喉咙。 高大英俊的青年安静坐着,肩背宽厚挺直,支在地面的双腿修长,黑色短发凌乱散在额间,眉骨上长眉浓烈锋利,漆黑的眼珠眨也不眨地专注看着她。 明明生了一幅正直禁欲的样貌,甚至看起来有些薄情冷性,然而在这太阳方落、月色初升的时刻,却心甘情愿地像个男妓一般张着嘴吐出舌头供女人玩。 真是漂亮又色情。 (52)微h,骑在他身上用鸡巴磨穴 艾德里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蒂安娜又在戏玩他,就像之前在比瑟的旅馆里,她任性地咬他的性器一样。 现在想起来,他都还觉得胯下那根东西连着两颗精囊在隐隐作痛。 纤细的指尖探入口中,抚摸着他靠近舌根处的肉刺。 蒂安娜进得太深,几乎要顶到他的咽喉,他皱着眉,不太舒服地哼了一声,“唔……” 潮热的鼻息拂过蒂安娜的手背,他喘着粗气,含混不清地道,“蒂安娜……太深了……” 他虽然这样说,却还是没有阻止蒂安娜越发过分的行为。 青年堪称温顺地微微仰着头,任她继续用手指玩弄他的舌头,甚至在适应了口中深入的手指后,红着耳朵去舔她的指根。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蒂安娜想。 她看着他俊逸的脸,如果他愿意,那么或许塞赫里所有的有夫之妇都将冒着名声尽失的风险做他的地下情人。 但她又不禁高兴地想,不过这种事永不可能发生。 因为这只可爱漂亮的雪豹骑士只会是她的人。 艾德里安觉得自己张着口、连口水都止不住的模样必然狼狈至极,不太好看,可却听见蒂安娜道,“艾德里安大人,有没有人说过您长得很英俊。” 她情话信手拈来,真诚地夸赞道,“您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艾德里安说不了话,但瞧他羞红的脖颈,蒂安娜知道他听见了。 她看着他润红的舌,心神微动,忽然抽出手指,张开嘴唇,低头含住了他柔软的舌头。 “唔——” 白皙的脸庞骤然贴近,柔软的唇瓣抿着被抚弄得发麻的舌头,艾德里安身体一僵,喉中不由自主地闷出声低沉的哼喘。 像是太舒服了。 蒂安娜亲过西蒙,但认真与艾德里安接吻却还是第一次。 她捧着他的脸,弯着腰,含得很浅,像是怕被他舌面上的肉刺刮痛,柔软的唇瓣只轻轻抿住了他炙热湿滑的舌尖。 她伸出舌头舔舐他被口水润得晶亮的唇瓣、舔他软热湿滑的舌底,又轻轻含着他的舌头吸吮。 艾德里安很是配合,他掌着她的腰,任她将他里里外外尝了个遍。 蒂安娜认认真真吻了他快十分钟,艾德里安呼吸急促,仅仅是接吻而已,他竟是出了一身汗。 胯下的肉茎不知何时精神抖擞地立了起来,顶着腿间的布料,鼓囊囊胀起一大包,中间洇湿了一团深色的水痕。 蒂安娜看得清清楚楚,她分开腿,慢慢跨坐在他身上。 她也已经湿透了,男欢女爱,食髓知味,艾德里安是这样,对于她而言也是如此。 她微微晃着腰,湿热的肉穴隔着粗糙的布料磨蹭他硬热的性器。 阴蒂摩擦着贴身的小裤,淫荡地破开皮肉立起来,肉缝也被粗热的鸡巴磨开了。 淫水股涌,润湿布料,艾德里安抬手握住她细软的腰肢,虽然隔着两条裤子,但他能感受到她身下那处柔软潮热的触感。 “蒂安娜……”他唤她。 “怎么了?大人。” 他似乎觉得难以启齿,声音压得低哑,“慢一点,嗯……别、别动这么快……” 蒂安娜失笑,不答应他。 他太敏感,不过被蒂安娜骑着蹭了一会儿,硬挺的鸡巴便在裤裆里一跳一跳,像是要顶破两层布料直接插进她的穴里。 蒂安娜轻轻咬他的舌头,软舌舔过他敏感的上颚,缓缓退了出来。 他唇色被她吮吃得发红,看着竟有些肿。 艾德里安生得高大,即便蒂安娜跨坐在他身上,也比他矮了半个头。她抬头看他,吃过舌头还不满足,又去含他滚动的喉结。 艾德里安闭了闭眼,漆黑的眼眸泛起水色,像是受不住这折磨,急需更亲近的爱抚。 他抱着她晃动的腰,有些可怜地道,“别折磨我……” 她抿唇轻笑,又去亲他的嘴唇,笑声顺着相贴的唇瓣传进艾德里安耳朵。 他肉棒硬得要炸开,不觉得这有什么有趣,他茫然地看她,被她拉住手伸进了裙摆下。 她轻轻咬他的下唇,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贴身的小裤上,撒娇似的道,“大人,你帮我脱……” 艾德里安没办法拒绝。 她把他的手塞进裙子里就不管了,自顾自地抱着他的脖颈继续热烈地吻他。 他低头承受着她的吻,便没法看着手上的动作,只能试探着在她腰间乱摸,去找裤子上系紧的细带。 艾德里安一心二用,两只手都用上了,也没找到脱下的办法。最后不小心用力过猛,只听一长串刺耳的撕拉声,竟然直接将她的裤子撕裂了。 艾德里安虽然知道女人的贴身衣物总比男人身上的更柔更软,但也没想到会脆弱成这样。 他愣了半晌,蒂安娜也怔住,她将手伸进裙子里,拿出一块被扯烂的布料,心疼道,“撕坏了,这还是您买给我的呢……” 艾德里安做错事,声音也低了下去,他讨好般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漆黑的眼瞳无助地看着她,“抱歉,我再给你买……” “不买,”蒂安娜像是在诱惑他,“就这样空着,里面什么也不穿,方便随时随地撩起裙子给您玩,好吗?” 什么叫随时随地给他玩…… 艾德里安敛眉,不知道她怎么说得出这么、这么放浪的话,可脑海中却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了相应的画面。 蒂安娜伸手去解他的裤腰,柔声说着淫浪不堪的话语,“在夜里,空无一人的甲板上,我扶着栏杆,捞起裙子,这样您可以扶着肉棒直接从后面插进来操我。” 心思陡然被戳破,艾德里安面色瞬间变得耻红,他瞥过视线,“别说……” 蒂安娜不听,她解开他的裤腰,又扯掉身上撕坏的裤子,将他的手放在她背后的裙子系带上,“为什么不说,您明明也想这样做。” 她继续刺激他,“或者在餐厅里,我站在您身边服侍您用餐,您可以偷偷将手伸进我的裙下插进穴里,只要您足够小心,他们便不会发现。您可以用两根手指……” 她说到这儿,顿了一瞬,妥协般道,“或者叁根,我记得您上次在旅馆时就想用叁根手指操我。把那儿插得湿透,喷着水,吸着您的手指高潮……” 艾德里安听不下去,他伸手捂她的嘴,脸红得像在发烧,“不行!” “您不想吗?”蒂安娜面色无辜。 “不想!”他没有迟疑。 蒂安娜舔他掌心,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的谎言,“当真吗?可您的肉棒硬得好厉害。” (53)h,被按在桌上脱光了衣服狠狠抽屁股, 安全独处的环境里,最易催发男女原始茂盛不息的欲望。 艾德里安捂不住蒂安娜的嘴,听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在这艘船上的各种淫荡幻想,一时没辙,低头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犬齿压入饱满柔嫩的唇瓣,他咬得重,铁了心要让蒂安娜安静下来。 一小滴温热的血珠从咬破的小口子上润出来,蒂安娜吃痛,低低嘤咛了一声。 艾德里安压低声音,红着耳根子威胁道,“不准说了!” 可蒂安娜并不怕他,她好久没见他用这般狠戾的语气同她说话,反而觉得他正颜厉色的模样分外性感。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被咬破的唇瓣,尝到血腥味后,眉心轻蹙。可怜地看着他,“您好凶……” 她装得难过,艾德里安却信以为真。 他伸出舌头,用柔软的舌尖舐过她唇上的伤口,动作温柔,可却长眉紧拧,嘴上还在教训她,“你不听话,你听话我就不凶了。” 语气无奈又严肃,像是在训女儿。 在塞赫里,大多数男人都会管束自己的妻子,而以艾德里安的品性,他显然不属于他们之列。 但在如眼下这种时刻,他却又会用父亲一般的口吻教训自己的恋人。 蒂安娜挺胸将乳肉往他身上压,继续摇着臀去磨他的肉棒,“我不听话的话,您要教训我吗?” 她嘴里的教训显然不是什么正经意思。 艾德里安听得脸热,他伸手握住她的腰,不让她动得太厉害,而后以他单纯直白的想法认真回她,“会。” “您要怎么教训我?” 他显然还没想好,他安静了两秒,抬手在她臀上不轻不重打了一巴掌,抽得圆翘的臀肉晃出肉波,他严肃道,“像这样。” 蒂安娜腰身一软,细哼一声,被他一巴掌抽得穴里流出了一大股淫水。 但艾德里安听她嘤咛,却是以为自己打疼了她。 他本身并不愿意教训蒂安娜,更希望和蒂安娜甜蜜相处。 他伸手轻轻揉着她的臀瓣,以商量的语气道,“你听话,我就不打你。” 他说完,甚至担心自己的态度令蒂安娜感到不舒服,把“听话”的范畴缩小得十分宽和,温和道,“不用太听话,只是不可以说在别人面前做的话,也不能在别人面前做些太亲密的事。” 他专注地看着她的面容,低头轻吻她的唇瓣,语气温柔,“好吗?” 但他还不清楚蒂安娜一身反骨有多硬,床上的癖好有多奇怪,她故意招他,一口回绝,“我不听话。” 艾德里安怔住,听她放肆道,“若我就是要在别人面前勾引您呢?” 她继续刺激他,“若我非要偷偷在别人面前撩起裙子让您操我呢?” 葱白纤细的手指撩开他的身上的白衣,从下钻进去抚摸他的腹肌,她把头埋在他颈窝深嗅了一口,又抬起头眼巴巴看着他,手掌绕过他的腰侧,顺着结实的腰肌摸到他的尾椎处,“您不想看看我被您插到流水也不敢在别人面前叫出来的样子吗、啊——!” 蒂安娜话没说完,忽然腰上一沉,竟是被艾德里安提着腰抱起来反压到了桌面上。 她本是面对面坐在艾德里安身上,此刻天旋地转,眨眼功夫,就已是面朝下趴在了他的书桌上。 桌子差不多与她腰同高,蒂安娜两条长腿踩着地面,腰身塌陷,丰盈的臀肉翘着,她下意识想站直身,背脊却猛然压下一只宽大有力的手。 艾德里安一只手将她按得动弹不得,只要他不松,她便半点站不起来。 饱满的胸乳压在桌面,柔软的乳肉被压得发扁,像是要从衣襟处挤出来。 硬凸的乳头隔着裙子磨在桌上,蒂安娜转过头去看站在她身后的艾德里安,人还没看清,臀上就冷不防吃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声音脆响,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 “啊!”蒂安娜吃不住痛,可怜地叫出了声。 臀肉和大腿猛地绷紧,她这才意识到似乎玩得太过,艾德里安好像当真被她惹生气了。 这一巴掌和刚才艾德里安打她那巴掌可完全不是一回事,方才只能算是调情,可现在则是实实在在的教训。 “艾德里安大人……”她声音发颤,正思索着要不要求饶,却又听“啪”的一声拍响,又是一巴掌重重甩在了臀上。 他这次打的左边,两边臀肉被他两巴掌扇得发麻,臀肉晃浪,蒂安娜想并紧腿,却被艾德里安用脚分开了。 他叉腿站着,约与肩宽,双脚卡着蒂安娜的皮靴,不让她合上。 “大人,”她回头看他,反手抓他压在他背上的手臂,眼里都沁出了泪,“疼……” 艾德里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皱着眉,看得出不忍这样对她,但眼神却也严肃得让人发怵。 他将手放在她臀上,大有她不改便再抽一巴掌的架势,他沉着声问她,“还说那些放浪话吗?” 蒂安娜迟疑了两秒。 因逗弄他实在是太好玩,无论他面红耳赤还是恼羞成怒的样子都别有趣味,蒂安娜实在没办法果断地回个“不”字。 可就这短短两秒,她便眼见着艾德里安脸色爬霜似的冷了下去。 他一把扯开她背后的细带,宽大粗糙的手掌勾住衣襟顺着她肩头往下一滑,两只衣袖便被脱了下来。 长裙从细腰滑落,层层迭迭堆在脚上,艾德里安将她两只手臂扣在腰后,将她紧压在身前,抬手又是一巴掌。 蒂安娜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感受到落在臀肉上的疼痛。 他用了巧劲,不会打伤她,但却能让她实实在在吃到苦头。 强烈的痛处顺着臀肉传至肉穴,连宫口都好似在发颤。 上次被西蒙用尾巴抽过肉穴、操过宫口后,蒂安娜便发现自己不止喜欢稍稍弄疼艾德里安,也喜欢被粗暴一些对待,快感强烈,叫人欲罢不能。 但西蒙是为了让她舒服,艾德里安却是在训她,痛感太过,叫她腿颤。 蒂安娜上身趴在桌上,被艾德里安几巴掌轻易扇得穴心发痒,身上很快出了一身薄汗。 她全身上下就只剩一双浅褐色的皮靴,艾德里安低头便能看见从她腿间滴落的淫水。 牵拉成丝,一小缕一小缕滴在甲板上,他抿了下唇,眉心拧得更深,“……你是不是故意惹我生气?” 后面还有半句:为了吃巴掌。 但艾德里安实在没脸说出来。 (54)h,醋 蒂安娜好想回艾德里安一个“是”字,但她不敢。 艾德里安平时待她太温和,蒂安娜不知道他一怒之下会做些什么,但眼下看来,总归不会轻易放过她。 艾德里安素来宽和,但那也是没人招惹他的时候。 前世在庄园里,她听侍女说有一名女仆在侍奉时不知怎么惹怒了他,被他一剑活生生斩下半只手掌,血淋淋的五指连着半掌落地,鲜血喷了一地。 有人说那女仆胆大妄为,给艾德里安下了马匹配种的烈药,想与他欢好;也有说那女仆在茶中下了毒想杀他,众说纷纭,但具体如何,只有那被赶出庄园的女仆和艾德里安本人清楚。 这事并非无中生有,蒂安娜还见过那女仆仅剩的半掌,掌心斜断,刀口齐整,失血过多,险些没救回来。 蒂安娜习惯了他的恭敬谦卑,一时竟忘了他在别人眼里并非什么心慈手软的善心人。 而眼下,不怪艾德里安因蒂安娜几句话气成这样,按她独特的个性,她既然敢大放厥词,那极有可能会付之行动。 艾德里安只是想到她穴里流着水、面色潮红地在别人面前达到高潮便觉得心梗。 必须要断了她这个念头。 又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蒂安娜被打得腰身一颤,腿间红艳湿透的穴缝张合,淫水汩汩往外流,流满了白腻的大腿根,湿亮一片,在烛火下反着光。 当真是又痛又爽。 她挣了挣被艾德里安紧攥着压在腰上的手腕,可怜道,“不是,呜……没有故意惹您生气……” 她呜咽着想躲,但下一秒就被艾德里安扣着两只细伶伶的手腕往后拉,她脚下踉跄半步,挺翘的臀肉往后撞上他的腰腹,硬热的性器隔着粗糙的裤子压在穴口,蒂安娜被烫得一抖,又缩了回去。 艾德里安的那根东西的温度和人类不同,灼烫得惊人,小口里流出的水烫,射出来的浓精也烫,之前西蒙在地下城将精液射在她阴蒂上时,蒂安娜的阴阜都被尾巴抽得红肿充发热了也被烫得哆嗦。 如果射到她穴里,怕是要爽得神智不清地哭求。 她穴口全是水,只是短暂在艾德里安胯下贴了两秒,他裤裆间便洇湿了一大片水痕。 青年瞳孔变幻,化作一柄锋利的竖长刀锋立于圆润的金黄色虹膜中。 艾德里安怕是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曾用于夜间观察的野兽视力此刻却用来看女人腿间流了多少水。 他看着伏在桌上的雪白胴体,鸡巴硬得直跳。 他伸手抚上蒂安娜臀肉上的指印,臀瓣被扇的地方疼得发麻,蒂安娜误以为他还要来,她急忙求饶,“大人,不要打了,要打坏了……” 哀怜轻柔的声音传入耳中,艾德里安怔住,脑中忽然响起一长串相似的求饶之语。 【会坏的,不行、啊……不要顶了……】 【嗯……不、不要了……不要操了、呜……要尿出来了……】 声柔而哑,他轻易便认出那是蒂安娜的声音。 她在说这话时,像是被弄到没了力气,只能一个劲可怜巴巴地讨饶。而艾德里安从没听她说过这些话,他也从没有将她弄到尿出来。 他知道,她说话的时刻,是那个叫“西蒙”的男人在同她在一起。 那日他恢复意识时,发现已经从地下城回到了船舱。 恢复意识的感觉像是挣扎着从梦里醒来,那时他坐在床边,蒂安娜就睡在他床上。 艾德里安懵了足足半分钟才反应过来或许发生了什么。 他小心掀开蒂安娜身上的被子,发现她身上一丝不挂,像只柔弱的雏鸟蜷缩在他的被子里。 他分开她的双腿,看见那处红肿得不像样,阴蒂肿如熟透的樱果核,已经缩不回去,而肉洞湿软,显然是被什么东西插过。 而艾德里安甚至还能感觉到他尾巴上残留着的、被紧致湿热的肉穴裹弄吞吸的快感。 他不难猜到西蒙做了什么,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艾德里安的直觉告诉他,西蒙一定和他有着某种密不可分的关系。 西蒙出现的次数愈多,越证实了这一点,摆放东西的习惯、整理衣物的方法,保养剑刃的方法,一切都和他一模一样。 如果别人无法察觉这具身体里的人不是他,艾德里安并不会觉得奇怪,因他鲜少与人私近。 但很多时候,艾德里安自己也察觉不到西蒙出现过。 西蒙就像他分裂出的另一半灵魂,在他不在的时候,肆意妄为地占据他的身体,假扮成他的模样欺骗蒂安娜,与她欢好。 艾德里安想到这里,放松了手里的力道,蒂安娜以为他打算放开自己。 但就在他松手的那瞬间,熟悉的毛茸茸触感却缠了上来。 艾德里安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放出了粗长的豹尾,游蛇般灵活地缠上她的手腕,代替他的手掌牢牢将她双手锁住。 “艾德里安大人……” 宽大的手掌掐住她的腰,将她从桌面上拉起来,他将她抱放在桌上面对面坐着,忽然意味不明地问她,“我上次……弄得你舒服吗?” 蒂安娜心下一惊,第一反应是艾德里安知道了她与西蒙的事。 但观他脸色,却又觉得不像。 这个问题对于蒂安娜而言无疑是个死亡问题。她要隐瞒自己与西蒙相识,就只能将与西蒙做的事安全当作与艾德里安做的来看。 而既然是和他做,那答案就只有一个——舒服。 可这个答案无疑会令艾德里安不满,因他知道和她做爱的根本是另一个男人。 蒂安娜知道她与艾德里安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西蒙都在艾德里安的身体里沉默地看着。 她舔了下唇,回答道,“舒服的,大人。” 她说完,腕上的尾巴立即缠紧了几分。 蒂安娜猜得不错,艾德里安果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巴不得听见蒂安娜说毫无快感,一点都不喜欢他上次那样。 他嘴角抿得笔直,又问了一遍,“……当真舒服吗?” 这话里的醋味浓得满屋子跑,蒂安娜莫名体味到一种和别的男人偷情被抓的背德快感。 既然艾德里安不想点破西蒙的存在,她便敢肆无忌惮地招惹他。 蒂安娜动了动被尾巴束在背后的手,手掌张开,握住了他垂下一截的尾巴尖。 她轻捏了几下,引得艾德里安垂眸看她,她倾身去吻他的嘴角,憋着坏笑,以无比真诚的语气道,“舒服,那是和您在一起最舒服的一次。” 此时的夸赞之语无疑都是在艾德里安的醋火上浇的烈油,她继续撮盐入火,“您上次真的好厉害啊大人,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腿软,我们再来一次吗?” 艾德里安定定看了靠在他胸口的蒂安娜一眼,忽然闷声不响地分开她的大腿,屈膝跪在她身下,张嘴含了她腿间湿艳的穴。 (55)h,口交,布满肉刺的怪物舌头舔穴,亲 宽远辽阔的海面渐渐吹起长风,月色清透明净,巨大的货船划破波光粼粼的海面,安静地行驶在沉寂无垠的夜色中。 弧面船身上,其中一扇圆形舷窗映照出昏黄烛光,舱内身影朦胧交融,呻吟喘息,阵阵不绝。 长桌上,蒂安娜赤身而坐,白玉般诱人的身体在昏沉烛光下晕开一层朦胧的茸光。 纤细双手被粗长的豹尾紧束在背后,雪白漂亮的双腿垂在桌边,被艾德里安的手掌大大分开,他屈膝跪在她身前,正舔穴舔得尤为认真。 “嗯……艾德里安大人……”蒂安娜被他舌面上的肉刺逼得小声嘤咛,“轻些舔……” 话虽这么说,可穴里的淫水却是越流越多。 艾德里安知道她喜欢粗暴一些的性事,他还清晰记得此前突然浮现在脑海里的、她在地下城与西蒙放纵时那几声可怜的哭吟,哪里会听她让他轻点这种话。 他心里憋闷,兀自暗中与西蒙较劲,决心要让蒂安娜爽得发出更舒爽的呻吟。 他在这事上的思维和其他男人有些不同,若别的男人要让女人知道自己床上驭女的能力非同一般,大多都是直接提枪入洞,把对方干得哭叫求饶便算完。 可艾德里安却是将大半张脸都埋在了蒂安娜腿间,炙热粗糙的手掌握在她大腿内侧,牢牢扣着她的大腿根,吃穴吃得她呻吟着躲都躲不开。 他被湿热的肉逼闷得脸红,也不知道是在驭女还是被驭。 艾德里安伸出密刺林立的宽厚舌头,浅浅钻入湿艳靡浪的穴缝,在软热的水洞里刮过一圈,卷出淫水吃进嘴里,再顶入穴缝,从底部一路往上舔到钻出软肉的骚红阴蒂。 阴蒂敏感脆弱之极,哪里经得起他那条怪物般的野兽长舌,蒂安娜被他舔得又爽又痛,想让他停,可穴里却又难耐地发着痒。 厚舌舐过柔嫩湿软的穴肉,快感与痛处一并刺激着神经,可怜的阴蒂在艾德里安的舌刺下被舔弄得发颤,没一会儿就充血肿了起来。 “啊…..嗯……大人……刺……要舔坏了……”蒂安娜小声呜吟,断断续续地讨着饶,像是要被他这么轻易几下给舔到哭出来。 黑色短发搔弄着她的大腿软肉,蓝色的眼眸蒙了层湿润的水雾,她蹙眉看向腿间毛茸茸的脑袋,无助地想并拢双腿,但掌在腿根处的手却锢得她纹丝不动。 艾德里安不满她的推拒,张嘴在她肥软白皙的阴阜上咬了一口。 他没舍得用多大的力,可蒂安娜却装模作样轻叫了一声,故意较疼,“大人,别咬……” 犬牙在软肉上抵出一个小小的凹坑,她喊得煞有其事,艾德里安知她那处脆弱,上次被西蒙弄得又红又肿,怕当真咬坏了,便稍微退开看了一眼。 穴口果不其然已经肿了起来,中间软艳的肉缝正流出晶亮的水液,他咽了咽喉咙,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缓慢低下头,在她穴上亲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一触即离,发出“啾”的一声响,蒂安娜心脏忽而颤动,她怔怔看着他的脸,似被这淫浪的一吻刺激,穴里又吐出一大股清亮的淫液来。 要命,怎么亲这儿…… 高大英俊的青年心甘情愿地跪在身下给自己舔穴的画面无疑给了蒂安娜极大的心理快感,可却都没这一吻来得动人。 艾德里安也没想到自己会去亲她私处,他耳朵发烫,羞耻感后知后觉涌上心头,连先前的怒气都消了两分。 蒂安娜一见他这害羞了还要装得一本正经的模样就觉得心头发痒,她主动分开双腿,挺腰将湿泞不堪的肉穴往他亮晶晶的唇瓣上压,眼神期待,“大人,再亲一下……” 艾德里安抬眸看她,脸红着,但却没拒绝,低下头又在她穴上吻了一下。 她像是在撒娇,用流水的穴缝去蹭他的下颌,“还要……里面也要亲,舌头也要亲……” 艾德里安被她蹭了半张脸的水,淫液顺着下巴滑至脖颈,他听话地正准备低下头去吃,可又想起蒂安娜说西蒙弄得她最舒服这件事。 他亲了亲她俏生生立着的柔软阴蒂,抬起头来,忍不住问,“是我亲着舒服,还是上次舒服。” 蒂安娜眨巴了下眼,像是听不懂他话里的期许,仍回答道,“上次舒服。” 才消的醋火瞬间又烧回头顶,艾德里安抿紧唇,憋着声不再问了。 他埋下头,舌头深深顶进蒂安娜肉穴中,执意要把西蒙比下去, 舌尖碾开湿热的肉壁,厚舌跟着顶进,蒂安娜要他的舌头,他便几乎将整条舌头都操进了穴里,而后用唇瓣裹住肉穴,嘬着双颊用力吸了一口。 像是要把她穴里的淫水一口气也吸干。 (56)h,一边吃阴蒂一边三根手指扣穴,爽得 能把艾德里安这么温柔的人叁番两次惹出火,蒂安娜的确有几分能耐。 可她忘了,艾德里安情绪不稳时,西蒙最易趁机出现,只是早晚的问题。 厚舌碾进钻出,肉刺不断刮过穴口,磨弄着敏感的肉壁,如同操穴般在干她。 舌尖灵活地在肉洞里勾舔,顶着她体内那一小块敏感处,快速地戳弄着,像在用舌头操她的穴,又像是在和她的肉穴接吻。 “唔……啊……慢点舔……”蒂安娜哼哼唧唧,爽得要哭出来,“肉刺……嗯……好舒服……” 高潮逼近,紧热的肉壁紧紧绞住长舌,蒂安娜大腿肌肉紧绷,用力握紧了他的尾巴尖,“不行、呃嗯……要到了……” 艾德里安退出舌头,换上更长更硬的手指,他松开她的腿,左手食指与中指掰开她的穴,露出中间缩合骚红的肉洞,将叁根手指一起猛插了进去。 没有丝毫停留,立马屈起指节往上扣弄起来。 他指交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轻易便能操到她体内最舒服的那个点。 同时舌头也没闲着,湿热刺人的厚舌贴在柔嫩的阴阜上,他一边用手用力地扣她的穴,一边用嘴唇包着敏感至极的阴蒂快速用厚舌拍舔。 宽厚的舌头近乎粗暴地拍上骚肿的阴蒂,连着被指奸的肉穴一起受刺激。 蒂安娜双腿下意识夹住了艾德里安的脑袋,肉壁猛地绞紧,受不住似的哭叫出声,“不行,唔啊……不行、呃嗯……不要了……” 舌面拍上阴蒂时又痛又痒,肉刺反复勾过肿软的肉粒,又被他用牙叼着狠狠地咬,用唇含着大力地吸。 高潮来得猛烈,那一瞬间蒂安娜眼前都是白的,汗湿的金发贴着脸颊,她哭吟着喊他,可身下的唇舌、手指却还是没有停下。 靡浪的水声不停响起,她已经分不清是舌头舔弄阴蒂发出的声音还是手指扣弄肉穴干出的声音。 她屈起腿,无力地去踹他,靴子都蹬掉一只,爽得声气断续,哭着摇头,“不行了、啊……要舔坏了,艾德里安……呃嗯……舌头不行、呜……不要亲了……” 她腰颤得坐不稳,艾德里安松开她的手腕,她后仰着身子,一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立马抓住了他同样汗湿的头发。 她说不清要他停下还是要他插得更重些,纤细的手指拉扯着他的黑色短发,可双腿却又紧夹着他的脑袋,淫水被手指插得四处喷溅,臀下的桌面湿得像是尿过。 “不行、啊,呃……要尿了……艾德里安,呜……不、呃嗯……” 妓院里卖身的男妓都没此刻的艾德里安卖力,察觉蒂安娜又要喷出来时,他猛地将叁根手指完全插到了底。 长指并拢,快速扣弄着她的肉穴,往着敏感处狠狠顶碾,舌头压上阴蒂,狠狠用肉刺大面积地刮过那粒骚肿的肉粒。 蒂安娜浑身猛地僵住,酥麻的快感绕着脊骨攀上头顶,尿穴和肉穴一同失禁,两股热烫的水液齐齐喷出。 滚热的尿液喷打在艾德里安贴在她阴阜的宽厚舌面上,又顺着舌头淅淅沥沥往下滴,流至被手指奸弄的肉洞,淫水、尿液,齐齐汇聚在他的掌心。 艾德里安知道她尿了,尿液的味道有些热,但他却没有退开,手指也还插在她穴里缓慢抽插,替她延缓快感。 他被蒂安娜这模样刺激得头昏,想也没想就用舌头舔她还在喷尿的细小尿孔,像是要钻进去把她的尿穴堵住。 让她再哭得大声些,叫他的名字可怜地求他。 蒂安娜呜咽着叫“不要”,她无助地甩着脑袋,一边喷尿一边求饶“不、不行,大人……呜……不要,尿穴……会坏、呃嗯……尿不出来……” 艾德里安听得耳热,他轻轻舔她泌尿的尿孔,感受着那尿水一滴一滴坏了一般往外渗,一滴滴落在舌面上的感觉。 他喉结滚动,似是偷偷吞吃了一些,耐心地等那小孔再没有水泌出来才退开。 她尿了太多,清透的尿水顺着桌面流下去,流在了艾德里安叉开腿跪着的裤裆上。 布料湿透,贴着底下硬痛不堪的鸡巴,粗长的肉棒形状清晰地印在布上。 狰狞的一大根直挺挺翘立着,圆润的龟头一下又一下缓慢跳动,他跪在她脚下没起来,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看着她,低声问她,“舒服吗?” 大有她还敢说没有上次舒服就再来一次的架势。 (57)微h,想插进去,被她用穴夹着磨鸡巴 蒂安娜身体还在抖,颗颗滚热的汗珠顺着潮红的腮边滑下,几根汗湿的金色发丝贴着柔美的脸颊,这下她真的不敢再招惹艾德里安,老老实实地点头,“舒服……” 她臀下的桌面全是水,淫水尿液,一滴一滴顺着桌沿滴在艾德里安跪着的甲板上,“啪嗒、啪嗒”,在地上汇成了一大滩。 上次是西蒙的尾巴,这次是被艾德里安吸着阴蒂用手指插到失禁喷尿,若说蒂安娜半点不觉得难堪是假的。 但那激烈得背脊发麻的快感却又叫她欲罢不能。 雪白漂亮的长腿微微分开,垂在桌边,露出中间因为被手指操得太爽而还在缓慢收缩的肉洞。 蒂安娜稍一低头,就能看见那被他吸得露在外面的红肿阴蒂,时而随着缩合的肉穴一起发颤。 她偷偷想并拢双腿,但艾德里安制止了她,他还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 他单膝跪地,肩背挺直,身体挤进蒂安娜腿间,躯干撑开她的双膝,伸手去碰她大敞着的、肿红柔嫩的阴蒂。 蒂安娜腰肢一软,下意识抬起右腿去蹬他,想将他踢开,“嗯……不要了,都肿了……” 艾德里安搓揉了两下那可怜的阴蒂,低头看她孤零零挂在左脚上的、仅剩一只的皮靴,替她脱下,又捡起被她蹬脱的、歪倒在地的皮靴,两只一起拎得离地上的水远了些。 但他自己却还跪在她尿出的水液里,裤子、衣服,都湿了大半,一看便知被女人尿了一身。 他握住她一只细瘦的脚腕,手指摩擦着那凸显的踝骨,问她,“上次舒服还是这次舒服?” 蒂安娜被他给操乖了,声音都软和下来,“这次舒服……” 他终于满意,低头温柔地在她的肚子上亲了一下。 察觉她小腹一缩,又握着她的腿,将她的臀微微抬起来,偏头去舔她湿泞一片的红艳肉穴。 蒂安娜手撑在身后,被他舔得直颤,软腰颤,心尖也颤,怕他再像刚才那样弄她,可没一会儿却又被他舔得流水。 她伸手去抓他的头发,轻轻扯拽着他的头发,小声呻吟,“大人,唔……别吃了……” 他也不说话,蒂安娜猜不透他等下还想做什么,他就只是舔她。 艾德里安来回专心舔了几十下,歪着脑袋、换着角度去舔她穴口的淫水和尿液,半点不嫌弃,等把那处都舔吃干净才停下。 舌头退开时,蒂安娜整个阴阜都已被他舔得湿亮,因干干净净,所以穴口发红变肿的地方便尤其明显。 肉穴一吸一缩,小缕小缕的水液又开始顺着那一线诱人的穴缝往外渗,往下一直流进股缝里。 艾德里安看得胯下那根东西也跟着流水,痒得想直接插进去,被她用穴夹着磨鸡巴。 他嘴巴也渴,仿佛孤身穿行沙漠而只能靠蒂安娜的淫水过活的旅者,一见她那儿流水就想吃进嘴里。 他埋头下去包住流水的肉洞狠吸了一口,喉咙“咕噜”一滚咽下去,抬起头来看她,问了句畜牲不如的话,“要上完药再做吗?” 这是今天没打算放过她的意思。 蒂安娜伸手揩去他下巴上湿亮的水液,没说要不要上药,只道,“不想在桌上,这儿脏了。 于是艾德里安将她抱起来,将她放在了他的床上。 被子是灰蓝色,蒂安娜蜷腿坐在上面,腿间的肉穴贴着他的床被,衬得越发红艳。 艾德里安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打开了柜子,拉开抽屉,拿起几瓶伤药看了起来。 之前试了几瓶,效果最好的那瓶蒂安娜拿走了,在她的船舱里,他正一瓶瓶打开了细闻,找有没有药效相似的。 擦一点总聊胜于无,等会儿做的时候应当也不会觉得痛。 他侧身半背对着蒂安娜,蒂安娜恰好能看见他胯下怒胀着翘起的肉根。 湿透的布料贴着粗长的柱身,水痕深重,形状尺寸便分外清晰。 一长根立在裤裆里,歪倒着倾向蒂安娜的方向,硕大的龟头微微弯翘,因为硬得太厉害,在裤子的束缚下也没有贴在腹部,而是与小腹形成了一个倾斜的角度。 好大。蒂安娜舔了舔嘴唇。想吃。 他裤子很湿,那水痕像是他自己失禁尿在了身上。蒂安娜脑子里立马有了想法,但她并没有催促艾德里安。 她很享受艾德里安青涩而有些不同寻常的关心,是以她安静等着,欣赏着他高大挺拔的体型打发时间。 视线从他宽厚的肩膀滑至微微凹陷的腰脊,在他身后垂着的雪豹尾巴上停留了两秒,又梭巡过挺翘的臀和修长结实的双腿。 艾德里安似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手里拿着两瓶伤药,正在挑药味与蒂安娜拿走的那瓶最相似的,却忽然停下来,回头看向了她。 墙上靠近他的烛光已经烧尽,蒂安娜不是很能看清他的表情。 “怎么了吗?大人。”蒂安娜柔声问。 青年漆黑的瞳孔落在她脸上,瞳孔变幻,金黄色的野兽虹膜射出幽暗的光。 那厚重的、如同被缠覆的些许窒息感笼上心间。 蒂安娜一怔,“西蒙?” 他每次都不禁为蒂安娜能很快认出他而感到高兴,他拿起伤药朝她走来,药瓶扔在枕边。 他俯身热切地去吻她的唇瓣,直接握着她的手往他鸡巴上放,他满足地喟叹,“……我好想您。” 蒂安娜被嘴里的舌头堵得话都说不出来,她忽然觉得,这剩下几天要在艾德里安面前隐瞒与西蒙相识的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58)微h,什么雪豹,分明是狐狸精 那药终是没能上成。 西蒙倒是有这份心,可蒂安娜却被他勾得有点受不住,他缠得她根本分不出心思在药上。 比起如今年轻了几岁的艾德里安,西蒙不止性情大变,在性事上也更加坦然。 或者说淫乱更合适。 他搂着她吻了好一会儿,抱着她倒进柔软的被子里,分开腿跪在她身侧,俯身压在她身上,亲得蒂安娜喘不上气。 艾德里安弄了蒂安娜有多久,西蒙就被禁锢在身体里看了多久。 艾德里安的欲望皆是他的欲望,可艾德里安尝到的甜头却不是他的甜头,是以此刻,他怎么瞧都像是有点憋狠了。 斑纹片片的柔软豹尾缠着她的腰身,粗热的鸡巴隔着裤子在她大腿上磨,同时长指还往下探去,拨弄着她柔嫩湿润的阴唇。 全身上下哪儿都没闲着。 他并紧两根手指插进肉穴,那里已经被艾德里安的舌头舔软了,又湿又热,一进去便被软热的内壁饥渴地吸缠住。 西蒙没急着动,而是静静将手指连根插在里面,感受了一会儿被蒂安娜需要的吮吸感。 他勾出她的舌头,模仿着她肉穴吸咬的频率去吮她的舌尖,他满足地叹息,“我的主……您吸得好紧。” 他这样说,却在下一秒又插了一根手指进去。 熟悉的粗度撑得满满当当,蒂安娜轻“唔”了一声,一时恍惚,竟有种身上的人变回了艾德里安的错觉。 小腿无力地抬起又落下,她抬眸看他,正对上他直勾勾专注望着她的双眼。 昏暗光线下,黑亮的虹膜模糊倒映出她动情的面容,他眼神太过温柔诚挚,蒂安娜将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抱着他的脖颈更深地亲了回去。 哪里是雪豹,分明是狐狸精……蒂安娜心道。 西蒙闷笑着,乖乖地张开嘴将舌头伸给她,任她用牙齿咬用唇瓣吸。 穴里的手指开始抽动,他动得慢,故意勾她似的。欲望得不到满足,穴肉缠着他越吸越紧,不过缓缓抽弄了一会儿,蒂安娜就开始哼吟。 细柔动情的嗓音闷在唇齿间,轻吟低叫,断断续续的,听得人心痒。 但他没乱来,因蒂安娜那处的确肿得厉害,他伸手越过蒂安娜头顶拿药,想替她抹一点儿,待会儿做时会舒服一些。 但却被她无意识握着手抓了回来。 五指嵌入他的指缝,她扣着他的手,忽然翻过身将他反压在了床上。 西蒙压根没反抗,顺势便翻了过去,搂着她的腰让她坐在他胯上,挺腰用鸡巴去顶她的穴。 青年体格壮硕,高大非常,像一堵肉墙躺在她身下,他稍微动一下,蒂安娜整个人都在他身上晃。 湿泞泞的逼肉磨蹭着同样润湿糙磨的裤裆,蒂安娜被顶得腰软,上半身几乎趴在了他身上。 西蒙的手从她腋下穿过,按住她的腰臀,宽大的手掌将她的穴牢牢按在他胯间顶起的一大包上,严丝合缝地紧贴着,动着腰隔着裤子用粗热的鸡巴去磨她的逼口。 丰沛的汁水溢出来,淋得他的裤裆像被水泡过。 蒂安娜舒服得直吟,撑着他的胸口想坐起来,又被西蒙掌住了后颈,不让她的唇离开。 他含着她的舌尖温柔轻轻地吮,蒂安娜骨头发酥,感觉西蒙像是在诱惑她。 怎么这么会亲…… 左胸下的心脏跳得发慌,如今她看西蒙不同以往,从前她觉得他来历不明的怪物,现在知晓他的身份后,总觉得他的吻带了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仿佛在教堂里,他跪在她脚下,执起她的手神圣落下的吻。 有种失而复得的怜惜。 她脑子里晃过前世他看向她的、一眼又一眼的隐晦眼神,想起他从遥远异国辛苦带给她的名花兰草。 又记起他在圣里罗教堂说出的那个名字。 莉莉。他心爱之人。 蒂安娜动作一顿,猛一下将他推开,她坐在他身上,蹙眉看他,“莉莉是谁?” 西蒙没想她会突然推开他,他喘着气,胯下居然还在磨她,手也还掌在她腰上。 他舔了舔亲得发红的唇,显然很高兴她问起这个问题,也很喜欢蒂安娜居高临下的眼神,老实道,“是您。” 蒂安娜不信,“我记得你说她死了……” 她话没说完,忽然又怔住,因她的确是死过一次的人。 隐秘深藏的爱意突然大方坦诚地摆在她面前,她心头微颤,“这个名字……” 西蒙甩着尾巴去碰她的耳廓,“是我的私心,我偷偷为您取的名字,只有我这样叫您。” 蒂安娜安静了一瞬,握住了他的尾巴,“……你怎么这么多私心。” “没有别的了。”他说。 蒂安娜问他,“为什么是莉莉?” “您还记不记得,‘他’说过您身上有好闻的香气。” 这个‘他’指的是艾德里安,西蒙很不喜欢提起艾德里安的名字,总是用“他”字来代替。 不等他一字一句解释清楚,蒂安娜已经想出了答案,“那味道,是花香吗?” 西蒙点头,“嗯,百合花的香气。” 蒂安娜从来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怕只有他这敏锐的小猫鼻子才能嗅出来。 一时知道他爱着的人是自己,蒂安娜说不上来心头是什么滋味。可细细一想,又觉得一切都有迹可循。 不然哪个儿子会只因为年轻的继母一句“我喜欢花”,便不辞辛苦地为她带回无数品种的花卉。 本来就该是这样。 ……就像她一样。 西蒙忽然道,“不要告诉他。” 蒂安娜不解,“什么?” “名字,”他难得小气,“不要告诉他这个名字。” 他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蜻蜓点水地落下一吻,“我取的名字。” 是我的莉莉。 (59)h,把他绑起来操,扇他乳头 蒂安娜没有拒绝西蒙为她取的名字,却也没有轻易答应他不会把这个名字告诉艾德里安。 在她看来,西蒙和艾德里安并没有根本之分,无非是西蒙比艾德里安多了几年经历和记忆。 西蒙见她沉默,抬手抚上她的胸乳,粗糙的指腹沾了她身下的水,在她柔嫩的乳尖上打着圈轻蹭,继续央求道,“我的主,别告诉他。” 她轻吟出声,低头看向他的双眼,最终还是没架住他期盼的眼神,轻轻点了下头,“好,我不告诉他。” 西蒙得了她的允诺,便视作她允许他能以此称谓唤她。 漆黑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低声喊,“莉莉。” 他第一次对着她唤这个名字,听着声音有点沉,像是下了好几分决心才敢珍之慎之地宣之于口。可却又十分温柔,似已在心底呼唤过上万次。 除了她,西蒙从来没有将这个名字告诉过任何人。 蒂安娜无法想象他在教堂里隐瞒着身份跪在她面前,对她说“我有一个爱人,她叫莉莉”时是什么感受。 她仍清楚记得西蒙说他的爱人已经去世时压抑痛苦的声音。 她抬手抚上胸口的手掌,不知是在回答他还是乳尖被他搓弄得太舒服了,很轻的“嗯”了一声。 西蒙并不满意,长长的尾巴翘起来,毛茸茸的尾巴尖触碰她被亲得有些肿的红唇,“应我,我的主。” 唇瓣传来痒意,蒂安娜垂眸看他,忽而张口咬住了他的尾巴尖。 一咬下去,她便察觉到身下的鸡巴猛地一跳,嘴里叼着的尾巴也跟着打颤。 他尾巴一直是敏感点,可此刻弱点被她咬在嘴里了,却还在坚持道,“应我,莉莉。” 她舔了舔嘴里的毛发,俯下身,嘴对嘴将尾巴送回他口中,让他自己含着。 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脸颊,她看着他,“我在,艾德里安。” 青年蓦然红了眼睛。 他乖乖叼着尾巴,没能再说得出话,他这模样实在乖巧得不像话,蒂安娜抓着他的尾巴揉了一把,忽然道,“好想把你绑起来操。” 不等西蒙回答,蒂安娜捞起床边夜间睡觉用的粗绳,问他,“能把你绑起来吗?” 她晃着腰在他的鸡巴上磨了一下,“嗯?能吗,小狗?” “小狗”两个字叫的西蒙眼神一亮,马眼里失禁班流出一大股腥热清粘的淫水,他呼吸瞬间变得粗重,头上豹耳挺立,兴奋地往后压低。 一副恨不得立马被蒂安娜绑起来干死的浪荡模样。 他不舍得把蒂安娜喂进他嘴里的豹尾吐出来,便以行动回答了她。 他抬起双手,手腕并在一起靠在床头的横架上,做好了被她束缚的准备。 高大俊逸的青年迫不及待想被自己绑起来干,说蒂安娜不觉得兴奋是假的。 她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好乖,小狗。” 绳子粗糙,蒂安娜怕待会儿磨伤他,撩起他的衣服脱至小臂,绳子绑在了衣服上,没有直接触碰他的手腕。 她坐在他腰上,绑他时不得不俯下身,丰满白皙的乳肉恰好垂在他眼前,西蒙将鼻子埋进粉艳的乳晕里,用力吸了一口清甜的乳香。 艳润的乳头刚才已经被他揉捏得立了起来,他在含自己的尾巴还是吃蒂安娜的奶子间几乎没有思索,轻易便做出了抉择。 他毫不犹豫地吐出尾巴,一口叼住了蒂安娜白腻的乳肉。 他能感觉到手上的绳子在收紧,一旦被绑起来,待会儿就没办法再吃到这对奶子,因此他此刻吃得格外急,饿狠了的豹崽子吸奶似的用力。 像是患了性瘾,没有温柔地舔弄和亲吻,宽厚湿热的长舌直接裹住红艳的奶尖,牙齿叼着乳肉,一口口吸得“啧啧”作响。 蒂安娜感觉自己要被他生生吸出奶来。 他看着另一侧孤零零晃在眼前的奶子,牙齿咬着左边的奶尖,生生拉到右侧,将两只奶尖一起含进嘴里吸。 “啊……”蒂安娜吃痛,收紧绳结,抬手在他脸上轻甩了一巴掌,佯装怒道,“谁准小狗吃的?” 自然是调情般的力道,不痛不痒,但西蒙却越发兴奋。 他一副吃奶吃得要高潮的浪荡模样,难耐地挺腰去操坐在鸡巴上的肉穴,但手已被绑住,动时总感觉被牵制着使不上力。 “没有人,小狗自己嘴馋想吃,”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喘着粗气露出刚才被扇的那半张脸,“主人罚我。” 蒂安娜记得他喜欢疼痛些的快感,可要她下重手,她又舍不得。 她抬手扇在他的胸肌上,“啪”的一声,指甲不经意刮过乳尖,他闷哼出声,胸膛微微挺起又落下去。 蒂安娜轻轻抚摸他的乳尖,“喜欢被打?” 西蒙尾巴兴奋地在床上乱甩,“喜欢。” 蒂安娜于是在他另一侧又甩了一巴掌,专对着他的粉艳的乳尖扇,西蒙舒服得直喘。 胸肌的手感太好,她打完,没忍住又抓了一把。 蒂安娜岔开腿跪在他腰侧,低头解他的裤子,掏出了他憋的不行的鸡巴。 赤红狰狞,根根粗大的青筋盘布在肉棒上,腥红的马眼淫荡地张合着,圆硕的粗龟头上全是他自己流的淫水。 湿泥不堪,一副想被女人吃进穴里的骚样。 太大了,一想到要把这根东西吃进去,蒂安娜便一阵心悸。可又觉得,如果当真能完完整整吃进这样一整根,怕是会爽得死过去也说不定。 在进去前,她低头在西蒙轻轻唇上亲了一下,西蒙同样温柔地回吻她。 而后她直起身,坐在肉棒上前前后后磨了几下,用肉穴将这粗长一根磨得湿亮,而后又跪起来,手掌撑着他的腹肌,握着肉棒抵上肉穴,一点一点往下坐。 太粗了…… 蒂安娜双眸发热,眼泪都快逼出来,吃进一个龟头后便觉得逼口已经被撑到了极限,但是那夹杂着些许胀痛的快感又真的好爽…… 而西蒙更是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忍不住往里挺腰,“主人,嗯……您夹得好紧,鸡巴要断了……” 蒂安娜腿根微颤,她蹙着眉低头看他,腹诽:从哪学的粗话? 她双手撑在他腹肌上,尽力放松了身体,肉穴松软地舒展开,试着往下吃。 可西蒙忽然将才进去的龟头一下抽了出来,肉棒重新抵在穴口,趁着肉洞还没闭拢,他又猛地往里一插。 硬挺的龟头凶狠地撞上脆弱敏感的宫口,激烈的快感从体内迸发,蒂安娜手没撑住,膝盖一软坐下去,粗长的鸡巴一下子干进了最深处。 “呃……呜…….” 蒂安娜双腿打颤,口中呜咽,小腹收紧,竟是一下子被他插到了高潮。 (60)h,小狗的鸡巴要被憋坏了,求主人操 比起蒂安娜,西蒙才是实实在在第一次。 身上最敏感脆弱的东西一进去就被高潮中的肉穴绞紧的快感令他呼吸大乱,几息之间便出了一身热汗。 蒂安娜还没缓过劲儿来,她倒在他身上,手臂撑在他胸口,饱满的双乳压在他胸前,穴肉还在一颤一颤地缩,不停地吮吸着这野蛮的入侵物。 像要把他推出来,又像要一口一口吞吃进去,爽得西蒙直喘气。 但除了快感,西蒙能感受到的还有疼痛,蒂安娜那处太紧,他又生得太粗,青筋虬结的怪物阴茎埋根在她体内,仿佛一根肉杵严丝合缝地嵌在了穴肉里。 西蒙喘了口粗气,“主人,呃……要夹断了……” 蒂安娜张嘴在他结实的胸肌上咬了一口,牙印烙上去,很快皮肤便红了起来,“再喘大声些,嗯……门外过路的士兵便都知道,他们正经威严的艾德里安大人在、唔……在和女人做爱了。” “可是您的肉穴好热……”他又开始说浑话,尾巴甩得“啪啪”作响,“又湿又紧,鸡巴要融在您身体里了……” 说完他还不忘贬低艾德里安一句,“人前人后,他这几天都像条没断奶的尾巴缠着您,哪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显然是时时刻刻盯着艾德里安的一举一动。 他微微将肉根拔出来,又挺腰往里缓慢地顶了进去。 他像是半点不舍得出来,拔出来只一寸,操进去时却恨不得把鸡巴撞进她的子宫里。 才稍微适应肉壁再次被蛮横地碾开,蒂安娜低吟出声,能感觉到穴里丰沛的淫水被粗壮的鸡巴挤出,从交合处流得满腿都是的滑腻感。 才干了一会儿,她腿根已经糊满了粘腻不堪的水液。 蒂安娜那儿此前被艾德里安的舌头和手指操软了,眼下没吃多少苦,但粗大的龟头碾开肉壁干进深处的满胀感却依旧逼得她掉了几滴眼泪。 西蒙翘起尾巴去擦她眼下的泪珠,动作温柔,却因被她夹得受不了,动着腰开始一下又一下往软穴里凿。 “操我,主人……”他声音沉哑地乞求道,“小狗的鸡巴要憋坏了……” 嘴上虽这么说,可劲瘦的腰身却动个不停,蒂安娜都要被他给弄哭了,不知道是谁在操谁。 粗长的肉棒埋进穴里又拔出来,因为夹得太紧,连着靡浪的穴肉都被带出了些许。 红艳艳的,像是被这根怪物鸡巴操出了血。 但来来回回几十下,除了蒂安娜因为被鸡巴操得太爽而喷溅出的水,并不见丝毫血迹。 “啊……唔……慢点……”蒂安娜呻吟着喊,她被干得双眸发热,眼泪欲落不落地蓄在眼眶里。 蒂安娜的淫穴比她自己想象的要更能吃得多,艾德里安这根东西,说是马鞭都低估了他,吃进去而没受什么伤,已经很是幸运。 她呻吟着撑坐起来,双手按在西蒙的小腹上,眼睫上全是剔透的水珠,柔美的脸颊潮红一片,透着股楚楚可怜的味道。 好粗,怎么长得这么粗…… 她被身下那根东西撑得脑子有点发昏,先前想着要玩弄西蒙的把戏都忘了个干净,漂亮丰满的白皙身躯一耸一落,被鸡巴操得坐都坐不稳,只能尽力维持着平衡,不让自己再度摔在他身上。 她没敢直身坐在西蒙身上,因为那根东西还并没有完全吃进去,最粗壮的根部还留在身外,如果整根插进去,必然会操到子宫里去。 不该用这个姿势的,她懊恼,进得太深了…… 她眨了眨眼上的水珠,低下头看去,心有余悸地在交合处摸了一把,纤细的手指抚弄着肉棒根部,丈量没能吃进去的长度。 手掌握上去,随着西蒙抽插的频率,仿佛在一边操穴,一边被她手交。 西蒙倒吸了一口气,翘着尾巴去搔她的肿起来的乳尖,“主人,小狗想进去……” “不、不行……”蒂安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 现在进去,她觉得自己会被他操穿也说不定。 可一向听话的西蒙却置若罔闻。下了床,蒂安娜就算叫他在人前给她跪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屈膝。 可一旦吃到了肉,尝到了腥,要停下就不是那么轻易的事。 西蒙腰身下塌,将鸡巴稍微抽出一些,又猛地凿了进去,听见蒂安娜带着哭腔的呻吟声,也不心疼了,只顾愈发用力地往里干。 他动得太重,手臂扯带着头顶的粗绳,结实的床架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似要被他干塌。 “呃啊……呜……慢点……啊,呃……好舒服……”蒂安娜被刺激得哭吟出声,这接连数下撞得她脊椎发麻,感觉再这样下去,怕是会被他操死在这儿。 西蒙痴迷地望着蒂安娜被他操得受不了的淫荡表情,龟头快速不停撞击着子宫,装满了浓精的囊袋拍打着骚红的逼口,发出淫靡不堪的交合水声。 蒂安娜呜咽着,颤着手抚上被顶得凸起的肚子,圆润的柱形烙在肚皮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干懵了,她总觉得连龟头的形状都能感受得分明。 她湿着眼看向西蒙,一时神情恍惚,竟有点认不清面前的人是艾德里安还是西蒙,只轻声请求道,“嗯……小狗……太、太深了……要操坏了……” 西蒙听得喉咙发紧,越来越用力地往里干,“什么太深了?” 蒂安娜趴下去吻他,声音被干得断断续续,柔得可怜,“鸡巴、唔…..是小狗的鸡巴、啊……进得太深了……” 西蒙眯着眼舒服地叹息,他看着蒂安娜近在咫尺的面容,张开嘴乖乖把舌头伸给她含,蒂安娜吃了一会儿,他正想吻回去,蒂安娜却又直起了身。 她肉穴被干得熟软,稍微缓过来点劲儿,她看着西蒙还搭在唇瓣上的舌头,迷迷糊糊将手指探入他口中,抓着他的舌头玩弄。 手指磨着他舌面的肉刺,在他舒服得开始舔她手指的时候,又抽出手,在他脸上轻轻扇了一巴掌。 “骚小狗……”她哭吟着骂他,语气并不严肃,反倒像是被他干狠了,受不住这快感,有点委屈。 (61)h,滚烫的精液射尿般打在子宫,直接被 被骂了还能兴奋得鸡巴直跳的人除了西蒙也再没有别人了。 蒂安娜看着他被打出浅显红印的脸颊,虽然知道他喜欢这样,却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 他眷恋地将脸贴在蒂安娜掌心轻蹭,坦然地接下了蒂安娜赐予他的新称谓,“是,我是主人的骚小狗。” 蒂安娜在满足西蒙癖好这方面实在太拿手,赠一个深吻再给一巴掌足以叫他爽得快高潮。 穴里的鸡巴插得越来越用力,西蒙伸出舌头舔她掌心,尾巴痉挛似的在床上抖起来。 操了上百下后,低喘着道,“主人……小狗要射了……” 蒂安娜一惊,“等等、唔嗯……不、不能射在里面……” 倒不是担心怀孕,而是西蒙的身体和人类不同,射得多不说,精液还十分灼烫,她不觉得自己受得住那滚烫的温度。 可西蒙却像是没听见,鸡巴深深干入湿软的肉逼又拔出大半,结实的大腿和饱胀的精囊“啪啪”拍打着她的臀肉。 蒂安娜想躲,却腿软得跪不起来,怕叫声被人听见,咬着唇呜吟着,胸前乳肉摇晃,看起来得好不可怜。 高潮来临,西蒙半点没忍着,他眯起眼睛,自顾自在蒂安娜的穴里射了个痛快。 鸡巴凿进肉逼深处,龟头撞上脆弱的宫口,操得酥软的子宫被迫张开,像一张小口吸咬住粗大圆润的龟头。 西蒙爽得马眼大开,滚热的浓精立即射尿般打进了敏感脆弱的子宫里。 蒂安娜腰背绷如弯月,高昂着细颈,呜咽着被他的精液刺激得一同到了高潮。 高潮的快感永远让人欲罢不能,温柔舒缓的也好,被迫疼痛的也好,总会叫人在短暂的时间里舒服得仿佛灵魂出窍。 蒂安娜手撑在西蒙胸口,半趴在他身上,腰身颤动,结束了好一阵肉穴还在一吸一缩。 西蒙缓缓在她穴里抽插着,替她延长着快感,此刻蒂安娜正是敏感的时候,几乎穴里那根东西每动一下,她小腹便跟着抽动一下。 对于蒂安娜被他的精液射到高潮似乎令西蒙尤为自豪,他睁着竖长的金黄兽瞳,泛着幽光的视线牢牢盯着蒂安娜汗湿的脸颊,声音沙哑地问她,“狗鸡巴操得主人舒服吗?” 他的东西还在她体内缓慢抽插,蒂安娜还在他身上身躯颤抖地呻吟,明摆着的事,他却非要问个答案。 摆明了仗着蒂安娜才知晓他的身份不久,如今正疼他。 恃宠而骄,无外乎此。 蒂安娜也的确会哄着他,她随着他小幅度抽插的频率一上一下地起伏,点了点头,正欲回个“嗯”,可下一秒又听他接着问,“我和艾德里安,谁弄得您舒服?” “……” 熟悉的、仿佛偷情被抓的背德感再次笼上心头,蒂安娜人都懵了,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总不能每次都做墙头草,艾德里安问便答他弄得舒服,西蒙问又说他更厉害。 西蒙问得漫不经心,好似并不如艾德里安那般在意这个问题,可蒂安娜明显感觉到穴里的东西加大了操弄的力道。 龟头顶着酸软的宫口打圈,磨得小腹抽颤,里面装着的精液顺着细小的宫颈口往外流。 她感觉自己的宫颈都要被他磨开了,她难耐地蹙紧了眉心,小声嘤咛,“怎么你也、唔……慢点……” 她被穴里的鸡巴磨得思绪混乱,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怎么你也问这个……” 他并不掩藏自己的醋意,直白道,“因为您说他厉害。” “为什么改口?因为他用手和舌头把您干得尿出来了吗?” 西蒙说着,将龟头碾入宫颈口,稍稍进去一点又拔出来,反复几次,竟然当真嵌了半个龟头进去。 蒂安娜被他磨得穴里又开始发痒,她望着他,“那是因为,嗯……他知道你在地下城做的事了……” 地下城的事,也就是西蒙先一步把她操到失禁的事。 蒂安娜怕他揪着之前的问题不放,忙岔开话题,“他是,唔……怎么知道的?” 西蒙并不关心艾德里安,在他看来,艾德里安无非是年轻的他自己,没脑子又无趣,实在不值一提。 他道,“不清楚,或许是因为他在慢慢获知我的记忆,就像我拥有他的记忆一样。” “别想他了,主人,”西蒙立起尾巴,去碰她的脸颊,像在同她撒娇,“小狗还硬着,还想在主人穴里射一次。” 柔软的豹尾轻轻扫过她脸上的汗珠,灵活地将她的头发顺在耳侧。 一颗剔透的汗珠顺着发丝滴落,坠在毛茸茸的尾巴尖上,西蒙眼尖地看见了,立着尾巴小心地把那滴汗送到了自己嘴边。 舌头一伸,将那滴湿汗吃进了嘴里。 蒂安娜今天已经高潮过数不清多少次,身体已经有些发软,一想起精液喷打在体内的感受便头皮发麻。 “不行,不能射进去……”她抬手取下编在金发间的蓝色发带,作势要跪起来。 肉棒缓缓拔出,西蒙抬腰就要再操进去,可却被蒂安娜按住了小腹,“别动……” 肉棒渐渐脱离身体的感受舒服又难受,暴起的青筋磨过敏感颤动的内壁,蒂安娜觉得自己怕是永远都没法适应这根可怖的东西。 龟头“啵”一声从穴口拔出,留下一个合不拢的艳红肉洞,几乎可以窥见里面的软肉,又红又肿,还在难耐地收缩。 射在体内的精液大半被子宫吃了进去,只有少许混着淫水流了出来。 温热的触感流过大腿,顺着膝盖润进被子里,蒂安娜抿着唇轻哼了一声,低头去看那根翘立着的凶器。 粗长的茎身上残留着淫水和浓白的精液,赤红的表皮下道道粗筋盘布,似因为受到过女人身体的滋润,看着比之前更狰狞。 蒂安娜看了两眼,将发带绑在了他的肉棒根部。 (62)H,发带绑着鸡巴,骑趴在他身上,阴蒂 蒂安娜头发长,发带也长,紧紧绕着根部绕了两圈,而后又将底下沉甸甸坠着的两颗囊袋分别绑了一圈,牢牢打了个结。 西蒙连求饶的意思都没有,乖乖被蒂安娜绑了个结实,手被糙麻绳捆着,性器也被束缚,粗壮一根直翘翘立在胯间,活脱脱一个被女人玩弄的男妓模样。 蒂安娜屈指在他流水的龟头上弹了一下,肉棒左右轻晃,她问他,“疼吗?” 西蒙摇头,甚至大言不惭道,“您如果喜欢,可以绑得更紧些。” 他在性事上的经验和艾德里安不相上下,比起艾德里安,充其量多和蒂安娜亲近了一两次,也还是个新手。 眼下见自己被绑了,鸡巴兴奋地在蒂安娜手下搏动,马眼吐出莹亮的水液,一副无知无畏的模样。 蒂安娜眉尾轻挑,握着他的肉棒上下撸动,俯身去咬他的嘴唇,“乖小狗,待会别求着我解开。” 西蒙张开嘴吸吮她的唇瓣,醉在她湿柔的吻里,压根没深思这句话。 他还不清楚这是件多要命的事。 蒂安娜跪回西蒙身上,两指夹着肉棒对准湿润的肉洞,粗大的龟头挺入穴口,一点一点吞吃了进去。 再次被完全撑满的感觉依旧叫蒂安娜感到心慌,坚硬的肉楞刮磨过体内发痒的逼肉,对于蒂安娜而言是被鸡巴撑开,可对于西蒙却是鸡巴被湿热的肉穴温柔饥渴地纳入。 两人不由得发出了叹息,西蒙看着重新骑在自己身上的人,甩着尾巴搭在蒂安娜光洁汗湿的雪背上,尾巴尖顺着凹陷的脊椎偷偷下滑,跃跃欲试地往她后穴处钻。 被蒂安娜发现,并重重挨了一巴掌后,立马又老实了。 她挽在脑后的长发已经松散,微卷的金丝锦缎般披落在雪白窈窕的身躯上。 白净的身子赤裸着坐在他腰间,靡艳红肿的肉穴被他狰狞的性器撑满了,肚子被顶出凸显的痕迹,蒂安娜咬着唇,受不住般小声呻吟的样子美得西蒙挪不开眼。 “主人……”他满足地唤她。 蒂安娜没张口,只轻轻“嗯”了一声应答,可却又没等来他的下文。 好似他就只是嘴巴闲得无趣单纯想叫她。 蒂安娜没在意,可过了一会儿,又听他喊了一声,“主人……” 短短两个字,声音带着压不住的喘息,听得人耳热。 蒂安娜知道他就是胡乱叫喊,却也还是耐着性子应道,“唔……” 艾德里安性子内敛,做时总闷着不太肯出声,不像西蒙,恨不得叫得全船的人都听见。 他比现在的艾德里安长不了几岁,细想起来,前世他也还腼腆内敛,是个见了蒂安娜都会脸红的青年,不知怎么转眼重逢,便变得如此放浪。 蒂安娜应他的声还没他自己喘的声大。 体内的肉棒再次抽插起来,蒂安娜怕那东西进得太深,微微压低了身子,半伏在西蒙身上。 纤细的双手撑在他胸前,她这个姿势,红肿不堪的骚阴蒂恰好压在西蒙胯间茂密的毛发上。 之前在旅馆蒂安娜给艾德里安乳交时被毛发磨红了乳肉,他便把这儿的毛发稍微修短了些。 没剪太狠,怕发茬儿刺痛了她,如今半长不长地蹭磨着阴蒂,恰叫蒂安娜受不了。 先前被艾德里安一口一口吃得柔软的肿肉珠擦磨着粗硬的毛发,肉逼又被粗长的怪物鸡巴狠操,没小片刻蒂安娜便舒服得直叫。 “嗯唔……”她眉心轻蹙,细吟声惑人,“磨到了……” 长尾绕着蒂安娜的乳晕的抚弄,细软的毛发搔得乳粒越发肿硬,西蒙深深挺腰,“小狗磨到主人哪里了?” 蒂安娜头脑发昏,想也没想便伸出手顺着被鸡巴顶得凸起的肚皮滑了下去,两指扫过在毛发间若隐若现的肉粒,“这儿……啊……这儿被小狗磨到了……” “那是主人的阴蒂,小狗的毛磨到了主人的骚阴蒂……” 艾德里安跪地将头埋在蒂安娜穴里,含着敏感的阴蒂舔吃吸咬的记忆涌入脑海,西蒙鼻尖仿佛嗅到了蒂安娜被舔得淫水乱喷的气味。 他看着蒂安娜身下那被挤弄得发扁的肉珠,眼睛都红了,浑言乱语脱口而出,“主人的阴蒂都被别的男人吃肿了,张着腿被舌头吃阴蒂的感觉舒服吗?” 蒂安娜诚实地点头,“舒服……” 西蒙动作一顿,手掌反握住粗绳,像是要把绳子扯断的力道,胯挺得越发凶狠,“主人喜欢被他吃穴?” 蒂安娜嗅到一丝酸涩的醋味,她睁着湿润的眼看他,装作没听见这话,故意趴在他身上,埋在他颈窝里放声浪叫。 “呃……呜……阴蒂好舒服……西蒙……好棒……” 呻吟闷在青年耳边,每声低哑的喘息都是鼓励的话语。 “嗯啊……要顶坏了……小狗好厉害、啊……鸡巴好粗……” 艾德里安也好,西蒙也好,一夸便得意忘形,变本加厉。 他偏头吻她,把刚才的醋话忘了个干净,反而问道,“小狗真的那么厉害吗?” 劲腰紧绷,结实的腿根“啪啪”拍打着肉臀,臀波晃浪,穴口淫水失禁般乱溅,蒂安娜呜呜咽咽,却没能回他,就连呻吟也跟着弱了下去。 因他干得太凶,她叫声被撞得断在喉口,只有不成形的哼吟才勉强出口。 但这对于西蒙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他自顾自道,“主人是不是很舒服?小狗的鸡巴也、唔……也被主人操得很舒服,嗯……要死在主人身下了……” 唇瓣贴着她的耳,一字一句皆送入了她耳中。 蒂安娜听不下去,她咬着唇,稍微撑起身来,身子耸动,饱满的双乳也跟着在西蒙眼前晃。 她被他干得一耸一落,阴蒂和肉穴一同被操无论何时都能爽得她腰眼发麻。 蒂安娜哭似的呜吟出声,骚穴配合着他抽插的频率吸咬,像是要把插在身体里的那根鸡巴的浓精给活活榨出来。 西蒙这个时候才察觉出点自己身下那根东西有点不对劲,还硬着,但硬得有点麻木,从顶到底的精管似凝涩住了,淫液精水全堵着,半点泄不出来。 他还以为是蒂安娜夹得太紧,低吸了一口气,用尾巴去搔两人的交合处,甚至放慢了抽送的速度。 可半分钟过去,却依旧没有好转,反而越发痛苦。 甚至他脑子都被这堵塞感胀得昏沉。 他皱紧了眉,鸡巴还在操,喘声却变了调,“主人,呃……难受……” (63)h,绑着鸡巴无法射精,被骑到落泪 性器被束缚的感受西蒙无法用贫瘠的语言形容,他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蒂安娜那句“别求着我解开”的深意。 勃发的肉根和饱满的精囊在升腾的快感下逐渐胀痛得可怕,鸡巴挺翘着埋在操弄得湿软的肉穴里,已经硬如铁杵。 可所有的快感都被一根普通的发带禁锢,身下流通的血液也仿佛凝滞堵塞,得不到丝毫释放。 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西蒙已经变成了连浑话都说不出来的狼狈模样。 “主人……难受……”他好似只会说这两个词。 剔透的汗珠滚过腹肌沟壑,此刻他浑身的肌肉硬如衣柜里那副坚不可摧的盔甲,他难耐地挺腰,脸上的神情隐含痛苦,“呃……啊……”漆黑的眼珠似蒙了层湿润的水雾,和此前游刃有余的放浪姿态分外不同。 乌黑长眉紧拧,眉间深褶拢如丘壑,唇缝抿如一条冰冷笔直的线条,可仍有低低哑哑的喘息声从唇齿间漏出来。 蒂安娜能感受到身体里的那根东西在难受地脉动,她抬手抚上他汗湿的脸,听着他愈发痛苦的呜鸣,却是命令道,“乖小狗……不准求饶……” 西蒙无疑忠于蒂安娜,然而此时此刻,这份忠诚无度的驯顺却化作了一副枷锁,将他禁锢在了这难以承受的苦乐海里。 紧致湿热的软肉包裹着肉棒吮吸的快感依旧无与伦比,但如今这快感却如影随形地掺杂了丝丝密密、无法自拔的痛苦。 他不想违背她,却也被逼得摇头拒绝,“不,要求……” 他眨了眨湿润的眼,声线沙哑,“饶了我……主人…….” 蒂安娜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很轻,但也是“啪”的一声响,打得西蒙微微侧过脸,她捏住他压低的豹耳,如训狗般斥道,“小狗不乖……” 语气仍是温柔的。 她晃着细腰,在西蒙顶腰时泄力往后坐,将他露在外面的粗壮肉茎含得更深。 柱身上的粗筋磨过湿靡的穴肉,龟头蓦然撞开干得发软的宫口,一口气操入了紧致绞吸的宫腔。 “唔嗯……”蒂安娜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细哑的嗓音透出哭腔,她闭上眼,咬唇压住吟叫声,骑在西蒙身上动情地晃着腰。 他全身上下连着骨头都抖了一抖,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腹下那壅塞不通的性器钻,“不行,太深了、嗯……要被操坏、呃……主人……解开……” 粗长的鸡巴几乎吃到了头,根部粗硬的毛发摩擦着穴口,蒂安娜抚摸着凸起一长根柱形的腹部,能清楚感觉到那根东西是如何凶狠地直进直出。 插入时,龟头顶入子宫,肉棱被宫颈死死扣住,柔软的内壁严丝合缝地包裹着圆润硕大的龟头,发疯似的吮吸起这敏感的硬物来。 似要将猩红马眼里储存的浓精生生吸出来。 可整根鸡巴空空如也,只会硬,不能射,马眼里唯一半点残余的淫水都早吐了个干干净净。 如今西蒙身上这根东西,和玉石金木做的假阳具没多大区别,早就流不出水来。 青年痛苦地仰长脖颈,颈上青筋暴起,喉结滚动颤抖,隐于皮下,蒂安娜听见他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绝不属于人类的低沉吼声。 这场以欢爱为名的性事终于在他的顺从和懵懂下变成了一场遥遥无期的酷刑。 捆缚床头的双手难耐地握紧又松开,修长的手臂肌肉偾张,他下意识挣扎起来,粗绳发出令人牙酸的搓磨声。 蒂安娜抬头看去,发现那绳子竟然已经扯得股股松散,马上就要绷裂。 她没在意,只低头含他的唇,“西蒙……叫得太大声了……” 喘息堵在唇舌间,只听见他可怜地低吼,分明不堪忍受,却又无法就此停下来。 深邃双眼的变幻不定,虹膜时而圆润漆如黑玉,时而又化作金光幽暗的兽眸。 他的视线已经失焦,似还残存着一份理智,但也不多了。 蒂安娜稍微撑起上身,饱满的奶子摇晃着摩擦着西蒙的胸口,红肿的乳粒时而擦过他的乳尖。 蒂安娜捧着奶子给他,“唔……要吃吗?” 他没说话,都不一定听见了蒂安娜在说什么,只是腰身猛地一动,硬拖着身上的蒂安娜往床头的方向靠近,僵硬地坐了起来。 床头的横架高,蒂安娜怕绑太紧他不舒服,还留了一段绳子方便他动,只是刚好够他坐着。 这个动作令肉棒几乎完全操到了头,蒂安娜手一颤,下意识去攀他宽厚结实的肩背。 纤细的手臂搭在他背上,西蒙脑子昏沉一片,或许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低头就去含她的乳尖。 抿着小小的、红肿的乳粒吮吸,吃奶般的狠,水声“啧啧”作响。 蒂安娜抱着他,能感受到他难受到吸奶的唇舌都在颤抖。 “啊……小狗,好舒服……” 温热的水珠从他身上滴在白嫩的胸乳上,不知道是他额头的汗还是被逼出的眼泪。 他神智已然不清了,只知道吃着奶子像野兽一般动腰将鸡巴操进那熟透的肉穴里,全身上下都在本能地向蒂安娜索求,可喘息声却只听得出痛苦。 蒂安娜伸手摸向他腰椎处生出的毛茸茸的粗壮豹尾,两指指腹顶着下方敏感的尾巴根,手交般撸动着他的尾巴。 长有力的豹尾很快变得僵硬,尾尖抽颤,西蒙长吟了一声,难受得想抬起头来,却被蒂安娜将脸按回了乳肉里。 饱满香腻的乳肉将他的脸裹了个严实,她听见胸口传来哭似的呜吟声,却毫不心疼地晃着腰,骑在他身上操弄着他粗壮的鸡巴。 他一定在哭,蒂安娜思绪迷乱地想。 (64)h,后入想跑,拽着拖回来狠狠一巴掌打 高潮来临的一刻,厚重的白占满了蒂安娜的视野。 犹如溺水之人抱紧浮木,她收拢双臂紧紧抱着西蒙,小腹抽颤,细吟婉转,但很快酸软的手臂又泄开了力道。 她登临顶峰,可西蒙却没能得到释放,埋在她体内的性器硬得似要炸开,龟头上穴眼大张,却没有精液射出来,更没有高潮。 蒂安娜已经松开他,可他的脸却还埋在她胸口,甚至哭喘着往绵软的乳肉里压深了几分,像是本能地寻求叫他心安的地方。 蒂安娜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喘息时喷洒在皮肤上的潮热气息,他喘声促急,时不时溢出两声变调的低吟。 因为脸闷在她乳肉里,是以声音并不真切,嗯嗯唔唔的,痛苦不堪又舒爽不已,除了嗓音沉些,听起来和女人的呻吟没什么两样。 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挺腰将憋得似乎坏掉的性器撞入穴里的动作在此刻变成了原始的本能。 高潮后的穴道疯狂痉挛着绞住了他的肉棒,滚热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西蒙抬起头,仰长脖颈发出了一声垂死般的低吼,意识不清地将这具备受折磨的身体交还给了体内另一副久候的灵魂。 艾德里安恢复意识时,感受到的便是此番叫他灵魂浑噩的痛苦以及无以言喻的灭顶快感。 共用一副身体,他此刻也没清醒到哪去。 手腕上的绳索在此刻断开,他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西蒙和蒂安娜似乎又亲近过,但近乎崩溃的神志搅弄得他无法仔细思考。 和惯于隐忍的西蒙不同,艾德里安想也没想就将蒂安娜按倒在床上,翻过她的身体,如公狗交媾般从身后把鸡巴插进了她的身体里。 除了掐着蒂安娜的腰、掰开她的臀干她,他脑子里生不出任何多余的想法。 “呃嗯…….不、呜……”这一下整根性器插到了底,精囊拍上红肿的阴阜,蒂安娜哭吟出声,被操得腰肢发软,上身无力地瘫在床面上。 她还没意识到身上已经换了人,张了张嘴,想叫“西蒙”慢些,却被他鲁莽粗暴的操弄干得说不了话。 艾德里安垂着昏蒙的视线,目光痴怔看向身上的蒂安娜,每一下都操得又凶又狠,床架晃动,发出“咯吱”的危响。 他此刻还没发现西蒙和蒂安娜玩的变态游戏,只觉得身下那根东西胀痛得可怕,逼得他眼眶发热,控制不住地掉下几滴清泪来。 还是蒂安娜颤巍巍伸出手从身下摸到他在肉穴里进出不停的鸡巴,顺着囊袋找到绳头,呜吟着拉开了活结。 永远无法抵达的高潮在此刻终于找到出路,艾德里安声线颤抖着呼出一口热气,膝下前进两步,小腹紧紧抵着蒂安娜的大腿,肉根几乎不再拔出,只顾快速送胯往里顶。 肉体拍打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响起,蒂安娜想收回手,却被他甩着尾巴拉了回来。 柔嫩的掌心抚上两人一片狼藉的交合处,他也不说要她做什么,就只叫她的手放在那儿,随着肉棒抽插的动作,粗壮的茎身似还在操干她的手心。 鸡巴狠重地捣进子宫,粘热的淫水从穴口喷溅而出,他看见自己的小腹、腿根湿得像是被蒂安娜尿过一身。 但他此刻无暇顾及这一点,他抓着蒂安娜的臀瓣,令她高高撅着屁股,失焦的双眼落在她腿间的穴口,不停地挺着鸡巴捣进那已经被干熟的肉逼里。 蒂安娜受不住地甩头,“不、啊……太深了……肚子、唔……破了……” 不成样的语句破碎地从口中吐出,她上身瘫在淫液汗水浸湿的床被上,金发披落,被干得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可膝盖往前挪了两分,便被艾德里安拽着脚腕拖回来,抬手狠狠在她屁股上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蒂安娜臀肉一颤,肉穴缩紧,好不容易提起的力气立马泄洪似的散了。 如果她意识够清醒,就该知道西蒙不会这么做,只有她手把手教出来的艾德里安才会在做爱时打她饱满的臀肉给她快感。 操穴声、水声再次回荡在屋中,艾德里安喘着粗气,双眼化作金黄竖瞳,死死盯着那被鸡巴捣得熟烂的肉穴。 他已经无法思考她这肿坏的穴还吃不吃得住,几乎用尽了力气在干她。 门外似乎有脚步声经过,但两个人都已无暇顾及。 才高潮过的小穴在短短两分钟内再一次被干到潮吹,蒂安娜哭叫着,身体筛糠般抖起来。 肉洞缩合着绞紧了凿进子宫的鸡巴,柔美的脸蛋埋在枕头里,她哭啼着抓着被子,声音悲怜,叫得像被凶狠的雄豹干坏的母猫。 温热的淫液浇灌在体内的龟头上,激烈的快感电闪雷击般蹿过脊椎,艾德里安肌肉紧绷,头皮发麻,金黄的兽瞳闪现暗光,他扣紧蒂安娜的腰,在精液迸射前,本能地俯下身叼住了她的后颈。 尖利的犬齿咬入皮肉,狰狞的性器倏尔生出无数丑陋恐怖的肉刺,齐齐扎入蒂安娜被干软的穴肉,挤压着已经被撑至极限的逼口。 粗硬的肉刺牢牢扣着她熟软红肿的穴,疼痛与快感攀上身体,蒂安娜喉中濒死般呼出一口短促的气息,却是半点无法挣脱。 也不敢挣脱。 雪豹肉茎上的密刺本就是为了让雌豹受孕而存在,母豹尚无法逃脱,何况身体柔弱的蒂安娜。 在艾德里安结束前,她就只能被压在身下承受这一切。 狰狞的怪物鸡巴像一道无法逃离的刑具插在蒂安娜的身体里,肚子被高高顶起,连着她的上身一起被压到床上。 小腹被肉棒和床被挤压在一起,滚烫的精液再次无情地射入子宫,艾德里安死死咬着蒂安娜的脖颈,双耳压低,尾巴蜷翘,喉咙里溢出可怖的嘶吼叫。 湿润漂亮的蓝色双眸翻出眼白,她臀肉抽颤,张着嘴,粉润的舌头搭在唇瓣,的的确确已经被操得不知今夕何夕。 平坦的小腹很快被撑得隆起来,如同怀孕叁月的妇人,可射精却还没有停。 蒂安娜挣扎着抓住艾德里安的手,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血痕,她似吟似哭地叫,“不……啊……” 艾德里安失神地将额头贴着蒂安娜的金发,青涩的豹子还不知道要如何安抚自己的母兽,听她叫得可怜,便如她一般发出悲鸣。 等他结束,蒂安娜瘫在他身下,肉穴还在不住抽颤,半软半硬的肉棒从穴里抽出,浓白的精液从干得合不拢的肉洞里大股大股地流出来,像是彻底被他射坏了。 艾德里安拥着她颤抖的身躯,意识逐渐回蒙,去亲她后颈带血的牙印。 炽热的唇瓣贴上她汗湿的皮肤,舌头舔过血腥气,牙尖不经意扫过伤口,蒂安娜感受到贴在臀上的肉棒,有些害怕地抖了一下。 艾德里安温柔地吻她的耳廓,安抚着他可怜的雌兽,她握住他的手臂,抽泣着,偏头去吻他。 欢爱后的温存总是动人,温热的唇瓣贴在一起,蒂安娜迷糊着启唇吻了上去,艾德里安乖乖地张嘴迎接着她的吻。 她含住他的下唇轻抿,说不好是讨饶的招数还是展露的柔情。 “西蒙……”她忽然思绪迷糊地喊了一声。 所有离散的神智在这一刻归拢清醒。 艾德里安动作瞬间僵住,他看着身下疲倦地闭着眼,似陷入沉睡的蒂安娜,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65)他知道了 返航的第五日,天阴云重,海浪翻涌,晦暗阴沉的苍穹倾轧而下,遥无边际的天海正酝酿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风雨。 艾德里安一夜未眠。 他从船舱出来时天色方亮,浪涛已起,远行号在风浪中摇晃航行。 他身上盔甲穿戴齐整,在船上很少佩戴的长剑也悬在腰上,他来到甲板上,几名船员正根据罗盘和变动的风向调整船帆。 另一边的小屋里立在朦胧天色中,木窗里透出抹昏黄亮光,可以窥见屋内几分光景。 漆木方桌上燃着支快要燃到头的灯烛,桌旁孤零零坐着个高大身影,耸拉着头,仿佛老僧入定。 艾德里安推门进去,看见里德尔披着蒂安娜送他的毛毯,眼底泛青,胡子拉碴,盘腿坐在椅子里,把自己裹得像只色彩斑斓的花熊。 听见脚步声,里德尔耳朵动了动,辨出来人后,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口,头也不回地懒声道,“早,畜生。” 一大早无端被骂,艾德里安却像是没听见,他沉默地坐下来,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问道,“还有多久入厄尔甲?” 厄尔甲,是这片海域上一道着名的海峡,也是往返塞赫里和比瑟必经之海路,此地海盗猖獗,气候多变,经过的船只极易受到攻击。 来时并不用太担心,因为海盗对货物不太感兴趣,他们更喜欢满载真金白银而归的轻便货船。 只需一只瞭望镜,老道的海岛便能从货船吃水的深浅判断船上究竟载着的是货是财。 里德尔打了个哈欠,死气沉沉道,“看风浪,不过最迟午后也能抵达,除非这浪把我们再晃回去。” 艾德里安“嗯”了声,端起茶喝了口,茶早已凉透,泡过多道,泛出股苦涩。 沁心的湿冷润过喉咙,艾德里安搁下杯子,屋内又重新归于死寂,只听见吹过甲板的猎猎风声和浪击船身的水声。 里德尔心情不好,恨不得把全船的人挨个招惹一遍,甲板上那几名船员原在这屋里喝酒,就是被他几句话挤兑出去的。 他侧目乜艾德里安,“一大早板着张棺材脸,怎么,昨晚没发挥好?” 艾德里安冷目睨他,里德尔丝毫不惧,阴阳怪气道,“喔唷,瞪我。说错了?大早上不抱着女人睡觉,穿身龟壳跑上面来吹冷风。” 他上下打量了眼艾德里安,见他脸阴得比天沉,嘲讽道,“啧啧……这丧妻脸,搞得像当真被蒂安娜骗了一样。” 里德尔沉思了一夜,勉强接受了自己被女人骗身骗情的事实,此刻急需拉兄弟下水,平衡心情。 这话恰好戳中艾德里安痛楚,蒂安娜那声“西蒙”在他脑子里响了半宿,他拧眉烦道,“你有完没完。” “没有,”里德尔光脚不怕穿鞋的,“你知道我昨晚从走廊过,听见你里面动静搞得有多大吗?” 里德尔说罢,忽而面无表情地“啊”了两声,他盯着死鱼眼,语气毫无起伏地学听来的叫床声,“主人,啊,嗯……” 忽然几小波海浪打过来,船身晃荡,里德尔忙扶稳定死在甲板上的小桌,嘴上却还在“嗯嗯啊啊”的犯贱。 然还没坐稳,艾德里安突然站起来,长腿一抬,将他连人带凳一脚踹翻在地。 “咚”的一声重响,里德尔盘着腿毫防备,被喘得直抽气。 披着龟壳的老王八冷着脸踹完人,转身推门离开,身后里德尔挣扎着坐起来,对着艾德里安的背影破口大骂,“艾德里安,我干你爹!” - 昨晚折腾到半夜,蒂安娜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了过去。 她习惯了早起,醒来时眼睛是睁开了,可脑子还困顿得很,身体鬼压床似的沉。 她睡在艾德里安的房间,但并不见他去哪里了,床上只她一个人。 她动了动,感觉身上有些酸痛,尤其私处和大腿,但好在清爽干净,套着条白色棉裙,身下的被褥也都换了新,透着浆洗后的淡淡皂荚香,想来是西蒙事后清理过。 熹微晨光透过舷窗,蒂安娜挣扎着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腿踩在地上,睡眼惺忪地坐了好半天,也没能清醒几分。 忽然,舱门被人推开,青年站在门口,半抹昏蒙晨光落在他脚下,蒂安娜转头看去,一时没有出声。 因她不确定面前的人是艾德里安还是西蒙。 他穿着艾德里安的银白盔甲,上身落在阴影里,蒂安娜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她习惯从表情区分两人,尤其是两人的眼神。 但很快,蒂安娜就有了答案。 “早,主人。”西蒙轻轻关上门,走向蒂安娜。 但近后,他却皱起了眉,他屈膝跪在她身前,执起她踩在冰冷地面上的脚掌,“怎么不穿鞋?” 这语气和艾德里安有时训她的语气别无二致,蒂安娜眨了眨眼,嘟囔着道,“困。” 西蒙眉心未松,他摸她发凉的脚掌,让她踩在他大腿上,拿起已经擦洗干净的靴子,解开靴绳,将她两只脚挨个套了进去。 蒂安娜双手撑在床沿,歪着头看他动作,乖乖任他摆弄。 穿好鞋,他抬起头来看她,四目相对,晨光穿透晦暗云雾,照在他轮廓清晰的脸庞上。 他眉眼深,鼻挺唇薄,抬着头时下颌线崩得锋利,看着虽然有些凶,但怎么都是英俊的。 蒂安娜色迷心窍,也没忍着,弯下腰,揽住他的脖颈恍恍惚惚去吻他的嘴唇。 柔软的唇瓣压在他浅色的嘴唇上,他唇上有道小口,是昨晚她下嘴狠了咬出来的。 蒂安娜轻轻在他唇上的伤轻抿了一下,含糊道,“早……西蒙。” 在她说出这句话后,青年抬起一半、想要拥住她的手忽然落了下去。 他闭了闭眼,压下眼中热意,又睁开来看她闭着眼,认真吻他的模样。 亲了一会儿,蒂安娜觉得有些奇怪。 因西蒙并没有回吻她,也没有如往常一样懂事地张开嘴让她亲。 她睁开眼,对上一双近在眉睫的深邃眼眸,犹如夜色下深不见底的海,黑得看不见一丝光亮。 可眼眶却是红的。 这双总是温柔看着她的眼睛此刻汇聚着数种浓烈的情绪。 失望、痛苦、愤怒、悲伤,似要落下泪来,直叫蒂安娜不忍细看。 蒂安娜一怔,脑子倏尔清醒了过来。 她松开他的嘴唇,缓缓抬起了头,喃喃道,“艾德里安……大人?” (66)你要与谁许誓立约,生死不离 艾德里安扮作西蒙,是为了知道昨夜蒂安娜意识不清之际脱口而出的那声“西蒙”是否是他错听。 他心存侥幸,但没想到蒂安娜会吻下来。 她在云天昏沉的晨时拥着“西蒙”,吻得温柔深情,仿佛年轻的妻子在早上醒来后亲吻她深爱的丈夫。 蒂安娜看着艾德里安通红的眼,即便簧口利舌也突然失语,长久之间,不知要说些什么。 她伸手去碰他泛红的眼角,艾德里安却偏头躲开了,指尖擦过他眼下的皮肤,因一夜未眠,他眼底残留着一小圈浅淡的青痕。 蒂安娜轻声唤他,“艾德里安大人……” 他仍单膝跪在她身前,可却不肯让她碰他,置气置得明明白白,蒂安娜看得心疼,又觉得不知所措。 但好在,他并没有直接抽身离开,这就表明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蒂安娜思索半晌,实在不知要如何解释,甚至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艾德里安是怎么发现她和西蒙的事。 她索性坦然地放低了姿态,安静等着艾德里安开口,好一一应对。 艾德里安咽了咽酸涩的咽喉,忍不住这僻静,低声问她,“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话问得巧妙,像是丈夫质问出轨的妻子,蒂安娜无论怎么回答都将坐实“与西蒙暗通款曲”的罪证。 而她还不能解释西蒙就是前世的他,不然若艾德里安追根溯源,她便将暴露她的身份,那更是罪上加罪。 她思忖着问道,“您是说我何时认识西蒙的吗?” 艾德里安没应声,但看他表情,想知道的显然不只是她们何时“认识”。 蒂安娜瞒下塞赫里在教堂中初遇西蒙,回道,“是约翰叔叔去世的那天晚上,里德尔大人让我帮忙替您送吃食,之后我与您待了一会儿,您还记得吗?” 艾德里安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几幅画面。 也是在他的船舱,烛光昏黄,蒂安娜就如此刻这般坐在他床上,西蒙则如他这般跪在她面前替她系靴绳,和他方才做的事何其相似。 这种仿佛被自己挖墙脚的感觉令艾德里安气闷不已,他欲开口继续问,蒂安娜却忽然委身下了床,挤着他和床沿这点缝隙,在他身前坐了下来。 她刚刚醒来,柔软的身躯还散发着熟睡后特有的热意,仿佛一具被热水浸泡过的软玉贴在了他身上。 她没有贸然去抱他,只放柔了姿态,仰面看他,轻声道歉,“我那时只当他是您,鬼迷心窍想与您更亲近些,后来他自称西蒙,我才粗浅得知他的事。是我不好,没有认出他来。” 蒂安娜这句“我只当他是您”恰戳在艾德里安心软处,因究根问底,这本是他的问题。 若非他身体里有两幅灵魂,蒂安娜怎会结识西蒙,怎会着西蒙的道,同其交好。 她同西蒙好,也不过是因喜欢自己。 蒂安娜见他神色软化,试着伸出手去拉他,可艾德里安手一背,还是不让她碰。 他心中醋意翻滚,一时实在难消。 他强忍镇定,继续刨根问底,“你和他……你和他到什么程度了?比你我还要亲近吗?” 他垂眸看她,黑色短发下眉头紧皱,双眼润红,隐隐可见湿意,“好到晨起第一件事便是拥着他接吻。” 他话中难掩委屈,不等她回答,继续道,“我在比瑟时已写好信寄给父亲,告知你我之事。我说我在船上认识了一个坚韧特别的女孩儿,想娶她,做她丈夫,护着她……” 他说到这儿,头脑忽然一阵晕眩,他抬手扶额,蒂安娜忙道,“您怎么了?” 艾德里安背生热汗,咬牙切齿道,“那混蛋想出来,听我要娶你,心生妒忌。” 过了会儿,他缓和些了,继续道,“可如今我却不知道,你是想嫁他还是我了。” 蒂安娜哪敢接这话,答哪个都是错。眼下应付了艾德里安,明日西蒙找她,她难道又推翻前言不成。 她忙岔开话题,“我身份卑微,不敢奢望和您能做夫妻,能伴您一程,就心满意足了。” 艾德里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简直被她气得结巴,“你都和我、都亲过我,赤诚相对过,竟不想对我负责吗?” 艾德里安在这事儿上传统得不是一星半点,早在第一次在蒂安娜的船舱用手碰她时,结婚这个念头就已经在他脑海里笼统过了一遍。 在比瑟的那几日,他甚至已经想好要在哪段地盘买一处僻静又接近闹市的庄园,她喜欢花,便辟一处肥沃的园土种些花木,他已买了好些花种树苗,就放在船上。 回去早早种下,多种些,等结婚时,兴许便能恰逢花期。 他不信命,可在塞赫里的街头,被人追赶的蒂安娜一头撞进他怀里时,他的确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述的宿命感。 他至今记得在缛丽霞光的照耀下,与她四目相对之际的心动。 可如今竟听蒂安娜说没想过和他共度一生。 蒂安娜见势不对,忙安抚道,“我自然想,可身份差距难以跨越,您父亲不会允许的。” “我要娶你,只需征得你同意,管他允不允!” 他握紧拳头,定定看着她,“你只需回答我,等回了塞赫里,你希望谁与你在司祭面前许誓立约,生死不离。” (67)暖床的、卖力气的 话绕了一圈,没想又被艾德里安扯了回来,蒂安娜面色为难,她愧疚地看着艾德里安,“我无法将您和他区分开,艾德里安大人,在我心中您和他并无分别。” 这话发自肺腑,在蒂安娜眼里,西蒙和艾德里安从来都是同一个人。 她大可以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哄艾德里安,告诉他:当我头戴白纱,在众人庄严肃穆地注视下,听司祭念起我未来丈夫的名字时,我希望听见的是‘艾德里安’这个名字。 可她不想那么做,她已经骗他太多。 “没有分别?”艾德里安听不下去,“可明明是我先认识你,是我和你朝夕相处,怎么会没有分别?” 可他又不禁松缓几分,因她将西蒙看得与他一样重,这至少说明他不在时,西蒙并没有欺辱她。 蒂安娜不知怎么回答,她沉默片刻,低声问道,“若等回到塞赫里,有朝一日您发现我变得和现在的我不同,另一个我拥有截然不同的身份和经历,您会觉得她和我是两个人吗?” “这算什么问题!” 艾德里安语气激动,他现在无法接受两人关系产生更多变动,在他听来,蒂安娜这话犹如离别之语。 “您会吗?”蒂安娜坚持道,甚至有些咄咄逼人,“您会觉得那不是我,感觉蒙受欺骗,而讨厌我吗?” 艾德里安抿唇,极不情愿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如今他才是那个向蒂安娜隐瞒了有着两幅灵魂的怪物,有什么资格与她争论欺骗后是否该获得原谅。 但他又道,“但这不一样,至少我和他不一样。” “艾德里安大人……”蒂安娜无奈地看着他,好像他在无理取闹。 艾德里安一见她那看叁岁顽童似的眼神,气得直接站起来,在船舱里大步转了两圈。 沉重的盔甲发出声响,甲板也被他踩得颤动。 窗前还摆着西蒙买给蒂安娜的那盆玛格丽特,蒂安娜说这花娇,他这儿光线明媚,花更易养活。 塞赫里并无此品种,艾德里安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这花娇弱的。 此刻粉白色花瓣随着船身晃动,开得肆意。 艾德里安看着碍眼,又说不过蒂安娜,找不到发泄途径,忽然一把抱起了花盆。 他拉开舱门,就要离开这心烦意闷的地方。 蒂安娜看着他的背影,叫住了他,“您要去哪儿?” 他郁气难消,声也闷,“把他送你的花扔了!” 蒂安娜欲开口,艾德里安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更知道她要说什么,扔下一句“你不准求情”就抱着花走了。 语气沙哑,听起来快被气哭了。 - 夜里,海上风浪愈发凶急,翻滚的深海之上,体型庞重的巨船和一曳单薄枯叶没有任何区别。 咸湿海风裹挟着绵密细雨扑向人脸,满身绸衣也逐渐润得湿透。 宽厚的帆篷在风中猎猎作响,怕引来海盗,船上只挂着寥寥几盏刚够照明的灯烛。 密雨狂浪中,艾德里安和里德尔并肩而立,他单手扶栏,举着瞭望镜,皱眉观向昏沉夜色雨幕中的厄尔甲海峡。 今日的天气对海盗而言可谓天时地利,可静候了半个白日,也不见其来袭,实在有些蹊跷。 几名士兵整装以待,手持长剑,看似叁两懒散站着闲聊,实际已经做好迎战的准备。 而乔瑟夫正指挥船员,保持货船继续前行。 但不同的是,船员和士兵皆用连接船体的粗麻绳将自己腰身紧紧绑住,以免风浪之下晃入海中。 唯独艾德里安和里德尔两人高站晃幅最凶的船头,仅凭一只手把着栏杆,也立得稳稳当当。 一个大浪打来,船身猛地倾斜,乔瑟夫摔倒在地,像只木桶狼狈地滚了几圈。 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看见依然稳立在船头的两人,骂了声“怪物”,将身上的绳子扯牢固些后,又继续爬回去掌舵。 甲板下方,蒂安娜跟着卡尔,正学习如何装炮发射。 她惊讶地看着眼前这黑漆漆的、泛着火药味的炮筒,“这是什么?” “火炮,”卡尔叼着烟,从箱子里抱出弹药,“你没见过吗?” 蒂安娜老实地摇了摇头,“只听说过。” 玛丽当初带她参观远行号时,可没告诉她船上还有这种杀伤巨大的武器。 船上数十门炮,每门炮都设在单独的小房间,之前门锁着,蒂安娜一直以为里面装着的是杂物,没想是铜统火炮。 “嘶……”卡尔抱着炮弹左右看,疑惑道,“羊皮哪去了?” “要羊皮做什么?”蒂安娜问,一边和他一起找。 “发完炮得用醋和羊皮擦洗炮筒,令其冷却,”卡尔解释完,又埋怨道,“你怎么什么都不懂?” 蒂安娜道,“我是笨蛋。” 卡尔咂巴了口烟,“我觉得也是,可能还是个娇滴滴的笨蛋小姐。” 蒂安娜动作顿住,她转身看他,想从他脸上看出来点什么,“为什么这么说?” 卡尔还是那副不以为意的表情,他单手抱着炮弹,拉着她的指尖令她展开掌心,直白道,“你自己看你这豆腐手,哪家女仆的手嫩成你这样,半点茧子都看不见。” 他叼着烟杆含糊道,“你要不是个大小姐,就指定是给老爷夫人暖床的。” 真是奇怪,身份被拆穿,蒂安娜竟然不觉慌张,这份冷静并不单独源自她自己,还来自坦然的卡尔。 蒂安娜看着他,认真反驳道,“不是,我在庄园里是卖力气活的。” 卡尔随口接道,“床上卖吗?” 蒂安娜一巴掌拍在他宽厚的背上,“厨房!” 卡尔嫌弃地看着她,“你连面粉和薯粉都分不清,怎么敢说这种话。” 他还在借着半抹烛光找那发了黑的羊皮,说完,动作自然地将炮弹递给蒂安娜,“卖力气的,帮我抱会儿,我翻开箱子底下找找。” 蒂安娜伸手接过,然而就在沉重炮弹过手的那一刻,船身摇晃,蒂安娜脚下不稳,忽而“咚”的一声结结实实跪了下去。 膝盖砸在木甲板上,炮弹“咕噜”几声滚到门口,卖力气出身的蒂安娜抬头,看面前被她吓得蹦起来的卡尔。 四目相对,尴尬的气氛在这声势浩大的一跪里缓缓扩散。 她:“……” 卡尔:“……” (68)海盗 在远行号与厄尔甲海峡的直线距离最近时,满船警戒升至顶峰。 然而一切依旧如常,若隐若现的山石岛屿在雨幕中逐渐远去,艾德里安和里德尔相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在众人松懈之际,忽然间,一束璀璨烟火在厄尔甲的方位升起,火树银花,绚烂升空。 与此同时,一艘不起眼的海盗船航行在风浪中,借着夜色与海峡岛石的掩护,正逐渐向远行号靠近。 烟火之光自数海里外也看得清零星几点,就在烟火炸开不久,远行号甲板下的楼梯旁,空无一人看守的厕溷忽然从里被人打开。 在风雨浪声的掩护下,一帮手持利器、臭气熏天的男人接连从腌臢的坑洞里爬出,几人守在楼梯口,余下悄声摸进了炮房。 一名守在炮房内等候命令的船员察觉异样,可不等回头,一只铁钩猛地扎入脖颈,往外一扯,勾断了喉咙。 鲜血喷溅在漆黑的铜筒上,浓墨般顺着炮铜滑落,抽搐的士兵闷声摔倒在地。 又一名士兵闻到异味,从炮房出来查探情况,恰撞上浑身污浊的几人。 数双冰冷歹恶的眼利刃般射向他,士兵怔愣一瞬,而后猛拔出铁剑,剑啸铮鸣,声嘶力竭的声音响彻走廊,“海盗来袭!” 甲板上狂风呼啸,几乎没人听见下层的动静,就连里德尔也被远方莫名升起的烟火吸引了注意。 只有一个耳力超群的“怪物”在浪击声中,听见了下方两层厚甲板下,模糊的异样声响。 艾德里安皱眉,对里德尔道,“下面不对劲,你守着,我去看看。” 里德尔正要应下,可就在此刻,瞭望镜里,一艘隐藏在岛石后的漆黑海盗船露出了梭形船头,正灵敏绕过礁石驶向他们。 “艾德!有一艘船正在靠近!”里德尔大声叫住跑出数步的艾德里安,他没回头,继续看着那小得寒碜的海盗船,不解道,“但是怎么就巴掌大点?这能干嘛?打渔都装不了两条。” 船小,在这风浪里的航速却快,艾德里安闻声看去,金黄的兽瞳在夜色里发出骇人的冷光,隔着雨雾和近数海里的距离,也不知他是否看得见。 他忽然明白过来,大声对里德尔道,“接应!海盗可能已经摸上了船!” 说着,一挥手点了几名士兵,抬手戴上银色头盔,大步往楼下去,留下一句,“上面交给你了!” 里德尔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一抬手示意听见了,“收到,大人!” - 半分钟的时间,叁楼的走廊里已经倒下了叁具尸体。 没人知道海盗是如何摸上船的,只知道他们此刻正如凶神恶煞的幽灵意图杀尽船上任何不属于他们的一员。 铁剑交锋的声音响起,海盗见已被发现,不见畏惧,反而猖狂地大笑着举起铁钩与弯刀砍向士兵和船员。 炮房里,蒂安娜和卡尔将一切能派上用场的东西都挪过去顶在了门上,然后熄灭了蜡烛。 可房内除了一箱沉重的炮弹和半桶陈醋,也没别的能再顶上一会儿。 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人和半百之年的老头,怕是没有哪一队比她们还不堪一击。 卡尔听见逼近门口的声音,正四下找武器,可找了半天,最终只从一张破凳子里掰下两条断腿。 他回头,打算将一条凳子腿递给蒂安娜,却见她撩起裙摆,从靴子里拔出一柄刃光锋利的匕首。 “嘶——你怎么还备着刀,”他将烟杆揣进怀里,又惊又奇,两手各握着一只棍挡在她面前,“等从这儿出去了,你必须得告诉我你以前是干嘛的。” 但能不能活着出去,并不好说。 卡尔这把年纪,遇上海盗有一不幸中的万幸,那就是海盗多半会毫不犹豫地直接杀了他。 但蒂安娜这种年轻漂亮的女人,落入海盗手里怕是连求死都没机会。 蒂安娜盯着门,小声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蒂安娜,你或许听过这个名字。” 卡尔在乜她,“塞赫里至少有一千八百个女人叫这个名字,自从那什么公主出生,跟着叫这名的多了去了!” 紧张之余,必须要说点什么来缓解。 蒂安娜戳他背脊,不满道,“我就不能是公主吗?” 卡尔握着凳子腿甩了几下试手,“那我还是卡尔·古斯塔夫呢!” 古斯塔夫是王族姓氏,蒂安娜的二哥哥,塞赫里的二王子,的确叫卡尔·古斯塔夫。 卡尔半点不信,“你编也编得像样点,国王、王后还有那几名王子,红头发、褐头发,全是洗不白的抹布色,有哪一个是金发?” 蒂安娜正欲反驳,就这此刻,门口忽然传来一串脚步声,两人瞬间止声,很快,那声音也消失了,显然停在了门口。 外面的人没动静,卡尔和蒂安娜也没出声,卡尔眯起眼靠近,透过门上的缝隙去看,对上一只同样眯着往里看的眼睛。 卡尔呼吸一滞,下一秒,一弯铁钩倏尔扎入木门,锐利带血的钩尖停在卡尔眼前,几乎只差一线便扎透了他的眼睛。 他大骂一声,本能往后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卡尔!你没事吧?”蒂安娜忙撑着他的背,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随后伴随一声撞击声,木门直接被人从外踹开了。 一个手戴铁钩的男人破门而入,卡尔眼疾手快地抄起凳腿砸向对方,对方抬起铁钩手抵挡,但没想到卡尔宽阔的背后还躲着个女人。 炮房晦暗,对方并不知此处有两人,蒂安娜从卡尔臂下钻出,一刀捅向了对方的胸口。 刀尖扎入皮肉,响起一声惨叫,蒂安娜双手握住刀柄,猛地拔出,滚热的鲜血立马喷了她一脸。 鲜血糊住口鼻,蒂安娜眨了下眼,那一瞬间浑身凝滞,仿佛无法呼吸。 (69)化作风浪,去追寻他日思夜想的姑娘 蒂安娜没亲手杀过人,杀人的感觉并不好,但此时此刻,却没有时间留给她适应。 她甚至担心这海盗没死透,又在那鲜血淋漓的胸口补了一击。 匕首拔出,带出鲜血烂肉,卡尔惊诧于她下手狠戾,咽咽喉咙,夸道,“好姑娘!” 在远行号上几十年,卡尔这是第一次遇见海盗摸到船下来的情况。 他用力一脚将那海盗踹出去,对方身强体壮,他自己也因反力退了两步。 来不及察看廊道上的情况,想也知道打得不可开交。 他欲关上门,眼角忽见寒光闪过,一把长刀又从门缝直劈而下。 “咔”的一声,刀刃猛嵌入支出的门栓,若非挡了一下,怕能劈断他的手。 卡尔忙侧身避开,对方摸到机会,刚掩上大半的舱门又被人一脚踹开了。 “他妈的!怎么都喜欢踹门!”卡尔抄起凳子腿顶门,但却没挡得住。 他不敢用身体去挡门,怕刀剑像之前那把铁钩一样从门板上捅进来。 两名海盗举着刀堵在门口,看了眼地上死不瞑目的同伙,压根不靠近舱内的蒂安娜和卡尔,直接举着刀大笑着往里乱砍。 然而其中一名看见穿着裙子的蒂安娜后,刀尖略微往回一收,兴奋地吹了个口哨,“哈!这儿竟然还有个小婊子!” 攻势凶猛的刀尖转而挑进蒂安娜与卡尔间,将两人分开。 一人挥刀试探着砍向卡尔,一人恶劣地笑着走向蒂安娜,污浊丑陋的嘴唇里露出两排发黄的牙齿,辨不清的烟渍浸在牙缝,“啧啧,好姑娘,好姑娘,到我这来……” 蒂安娜将手中匕首藏在腕后,与卡尔快速对视一眼,绷紧了神经往后退。 上辈子不幸被毒死,难道今日要被海盗杀害在这儿吗? 就在这时,门外不远处忽然掀起一阵闹哄,船身在风浪中摇晃,廊上海盗叫骂着后退,“操他妈的,甲板上那群穿甲披银的怎么下来了!” 形势陡转,混乱嘈杂的廊道中,一个熟悉的、担忧的声音嘶声响起,“蒂安娜——!” 就如船上的人不知道海盗怎么摸上了船,海盗此刻也不知道在上面警戒的士兵是如何知道下方的异变,径直带人打了下来。 没人愿意和正规军人对上,尤其是一身重甲、全身铁甲裹得密不透风艾德里安。 骑士。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以一当百的勇士。 两名亡命徒见势不对,面色阴狠地大骂了几声,也顾不得什么女人财色,直接要送蒂安娜和卡尔入地狱。 蒂安娜听见艾德里安的声音,鼻子莫名发酸,她提声回道,“大人!我在这儿!” 声线微颤,显然并不如表面那般冷静,不过是一直在忍着,没表现出半点害怕。 可已经来不及了,就这几秒,他们都得死在这儿。 “婊子!”海盗破口大骂,持刀就要劈向蒂安娜。 炮房狭窄,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蒂安娜!快躲开!”卡尔大喊,突然将手中木棍扔向两人,趁其下意识抬手格挡之际,不管不顾地猛扑向他们。 对方估计也没料到这老头这么不要命,一时不察,竟真双双被他扑倒在地。 一人背部猛磕在装炮弹的铁箱上,痛得发出一声惨叫,“啊!” 两人手中弯刀落地,蒂安娜见此,立马上前踢开,而后她几乎是把自己的膝盖砸在地上,举起匕首朝着对方的脖子刺下去。 “噗——” 两声刀剑扎入皮肉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蒂安娜低头看去,另一名海盗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短刃,刀尖从卡尔腹部穿出,已是将他捅了个对穿。 “卡尔!”蒂安娜大喊,她握着匕首欲刺向海盗,可却被他用左手挡了下来。 “该死的!” 他一把将身上的卡尔掀翻,看了眼左臂上的刀口,捡起地上弯刀就要砍向蒂安娜的脑袋,但手臂才抬起,一柄更快的长剑却以电闪之速从身后刺出,利落旋下了他的脑袋。 腥热的鲜血喷上头顶的甲板,又淅淅沥沥滴下,几乎将蒂安娜与卡尔淋成血人。 从卡尔扑向海盗到此刻,整个过程不过十数,可地上却已经又多了两具尸体。 剧痛之下,人反而感觉不到疼痛,卡尔挣扎着爬起来,可又脱力地跪了下去。 蒂安娜两步膝行至他身边,伸手死死按住卡尔血流不止的腹部,试图止住这血。 “别乱动了!血会流得越来越快的!” 她用足了力气,可仍有血不断从她指缝里渗出来。 她双手颤抖,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卡尔,他张着嘴,口中不停吐出血沫,颤巍巍抬手按住胸前那只露出半截的烟杆,又转着眼珠子看她。 “卡尔……”她无助地叫他,又抬头看向门口的艾德里安,“大人……” 他戴着冰冷的银色头盔,看不见面容,头盔身上皆溅满了猩红的血,如死神,又坚毅如救世的勇者。 蒂安娜想叫他救救卡尔,可话到嘴边,却又止住。 因她清楚,卡尔这般年纪,又是这样的伤势,不可能活得下来。 她能感觉到卡尔身体的起伏在逐渐变弱。 艾德里安看着她眼里晶莹的泪,握紧了长剑。船上海盗已被控制,他抬剑挑过门外悬挂的灯烛,快步走向卡尔。 他单膝蹲下,放下蜡烛,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卡尔惨白的面容。 在他看清卡尔身下铺了一地的鲜血后,对蒂安娜沉默地摇了摇头。 蒂安娜咽下喉中酸涩,她用袖子擦去卡尔唇边的血,哽咽着语无伦次道,“卡尔,你、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卡尔神色恍惚地看向蒂安娜,张了张嘴,似乎叫了一个名字,可却没有声音。 “什么?”蒂安娜附身凑近。 眼泪滴在他的脸庞,他眨了眨眼,费力道,“别……哭……好姑娘……” 他甚至扯出了一个释怀的笑,道出了离别之语,“我…..去……找她了……” 他说完这话,似乎被血呛住,猛地咳嗽起来,而后又骤然安静下来。 蒂安娜抬起头,她感受着身下几乎不再起伏的身体,怔怔松开了手。 卡尔仍笑着,他枕着身下尤热的鲜血,在烛光里,缓缓闭上了眼。 这个半生都在船上度过的老人,最终也葬身他深爱的远行号上。 在一个飘摇的风雨夜里,化作风浪,去追随他日思夜想的姑娘。 (70)依偎 一番刀光剑影,恶战终于止息。 此次共有近叁十名海盗暗中登船,廊道睡满了残肢断首的尸体,还有四名海盗趁乱逃至甲板上,被里德尔带人活擒。 远行号亦是损失惨重,一名士兵身负重伤,叁名船员死亡,轻伤者不计其数。 喷溅在走廊墙壁上的鲜血如暗红色浓墨顺流而下,润入直墙与甲板的缝隙,浅褐色墙上血液凝固干涸,仿若朵朵残破的血花肆意绽放。 尸体横陈,脚下血流汇聚成洼,在烛下反射出惨淡瘆人的光亮。 这长廊,如今已变成一方人间炼狱。 杀人见血,剑落人亡,士兵航行海上,应对不知多少残忍蛮野的海盗,早已见惯眼前血腥的场面,但大部分受惊的船员却久久惊魂未定。 蒂安娜一时悲伤难抑,船员将卡尔的尸体搬走时,她站起来时脚下都是浮的。 士兵和几名未受伤的船员在廊上处理海盗的尸体,炮房里,艾德里安收了剑,一把将蒂安娜托起来,如抱着婴孩让她侧坐在他臂弯上。 他抬手擦去她脸上的鲜血,坚硬的手甲蹭过皮肤,隔着头盔亲吻她的脸庞,“闭上眼,蒂安娜,走廊上很乱。” 青年声音透着忧惧未散的后怕,若他晚来一步,蒂安娜便是下一个卡尔。 他将手绕过她的腰侧,扶着她后背,“闭上眼,看了夜里会做噩梦的。” 蒂安娜没有强撑坚强,她不喜欢血,也做不了勇士,听话地合上眼,揽着艾德里安的脖颈,将脸贴在廊他的头盔上。 卡尔的死状在她脑海中趋之不散,并不多么恐怖,可就是叫她遍体生寒。 生死线上走过一遭,此刻冷静下来,反倒倍感恐惧,匕首刺进两名海盗身体里的感受仿佛仍残留在指尖,她声线有些颤抖,“我害怕,艾德里安。” 她没有叫他大人,又重复了一遍,“我害怕,您如果再来晚一些,我就见不到你了。” 柔弱的身躯贴着他坚硬的盔甲,艾德里安胸腔下的心脏震如擂鼓,隔着盔甲也好似能听见声响。 他何尝不怕,当他看见那一走廊的海盗时,有那一瞬间连心跳都仿佛停止。 他稳稳抱着蒂安娜穿过血腥恶臭浓厚的走廊,“对不起,是我大意,我该早些发现下方的情况……” 蒂安娜知道这罪不该怪在他身上,她收拢手臂,更紧地抱住了他,只道,“下次要来早一些。” 艾德里安抬起头,隔着头盔吻她紧闭的眼眸,唇瓣贴着她的眼皮,他庄重认真,“不会再有下次。” 艾德里安将蒂安娜送回了他的船舱。 他替她擦洗了身体,仔仔细细检查她是否受伤,将她放在他的床榻上,替她穿衣。 他没怎么照顾过人,动作十分笨拙,不知道要让她先抬臂还是先把棉裙套在她脖上。 但蒂安娜并未催促,她配合地抬起双臂,让他把袖子先套上,她现在需要他的陪伴,甚至陷溺他耐心而拙笨的怜惜。 艾德里安抚顺她的裙摆,动作自然地在她面前跪下,替她系胸前领口处的细棉绳。 蒂安娜看着他无比认真的表情,忽然道,“我的母亲从没有像这样替我穿过衣服。” 艾德里安怔里一瞬,抬起眼眸看她,轻声问她,“为什么?” 漆黑的眼眸盛入蒂安娜的面容,她面色平静,唇色有些苍白,烛光在她白皙的面庞上晕开一层模糊的绒光,看起来脆弱得像是一件美丽易碎的玉瓷。 蒂安娜微微摇头,“我不知道。” 她撒谎道,“或许是因为她去世太早了。” 也不知道她远居宫廷的母亲听见这话,会不会被她气晕去过。 艾德里安理抻她的衣领,仰面看着她,“以后我会照顾你。” 就在今天早晨,他还在为她与西蒙欺瞒他而难过,可现在他却觉得这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只要她好好与他在一起。 蒂安娜没像白日那般说些自贬自抑的话,她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说到做到吗?” 艾德里安点头,“说到做到。” 蒂安娜知道,经历今夜之事,无论她此刻说什么,艾德里安都会答应她。 她以他的真心为筹码,在他面前,永远战无不胜。 她道,“无论发生什么吗?即便我做错了事,您也不会反悔吗?” 在问出这句话后,她简直唾弃此时还在算计的自己。 艾德里安握着她的手,将她将手放在他左肩,行骑士授予礼,而后执起她的手背,垂首郑重落下一吻,“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蒂安娜抬起搭在他肩上的手,去碰他乌黑的发顶。 “我相信您。”她说。 纤柔的手指落在他有些汗的头发上,插入发间,抚摸他汗热的发根,艾德里安看着她,“我还没洗。” 他这样说,却没有避开,任蒂安娜如同抚摸小狗一般揉乱了他的头发。 (71)欺骗 蒂安娜睡下后,艾德里安来到甲板处理后事。 前来接头的海盗船还未靠近,又在几声震耳欲聋的炮响中调转船头,于风雨交加的夜色里快速航离。 显然他们已经知道计划失败,否则这时绝不该有炮火之音。 那四名海盗被活擒之后,口中污言秽语谩骂不停,用词不堪入耳,语气愤恨得似被戏耍。 可等他们纷纷被绑了压至风急雨骤的甲板上,看见甲板上两具歪斜在地、尸首分离的温热尸体时,口中的叫骂又骤然停了下来。 这两名船员正是与海盗里应外合的叛徒。 雨水淋打着才断气不久还温热的尸身,脖上光洁得堪称漂亮的缺口不停涌出鲜血,又被密雨冲散,鲜红的血液丝丝缕缕流过甲板。 这场袭击的前因后果不难推断,海盗能平安藏身船上数日不被发现,船上必然有人掩护。 一番搜索后,士兵在货舱发现了海盗生活的痕迹,而里德尔几番审问,发现发船前负责巡查的两名船员则是隐藏海盗的罪魁祸首。 货舱深宽,连通厕溷储污池,今早艾德里安命手下士兵巡查时,熟知远行号结构的船员则已早早将海盗转移至了厕溷,苦苦埋伏一日,只等烟火之信。 这般忍力,实叫人钦佩。 这计划本来万无一失,若船上威慑外敌的炮火被废,那远行号也不过一具体型大些的货船而已。 可海盗独独没想到船上有艾德里安这么一个耳力顶绝的怪物。 此时事败,几名海盗知难逃一死,个个面色惊惶,却又无所顾忌地破口大骂,以消解心中恐惧。 从楼梯口压到栏杆前这一小段路,艾德里安那些不知是谁的血缘亲族通通被亲切问候了个遍。 里德尔随手把淋湿的头发顺向脑后,又抹了把脸上冰凉的雨水,瞥向地上的海盗,问身边的艾德里安,“老规矩还是怎么弄?” 老规矩就是干脆利落地杀了,切下断指回去领赏,尸体扔海里喂鱼。 艾德里安左手抱着银白色头盔,右手搭在剑柄上,漆黑的眼眸毫无情绪地看着面前歪倒在地的四人,和先前在船舱中蒂安娜面前的温柔青年判若两人。 他冷声道,“挑断手筋脚筋,四人绑木桶上扔下去。” 他语气平淡,静得有种令人心悸的寒意,话语一出,那几名海盗当场打了个寒噤。 雨水润入衣服,仿佛穿透背脊,凉入骨髓。一名海盗爬起来,当场就要往里德尔手里还在滴血的剑上撞。 可膝盖才直起来,就被已拿来粗绳的士兵一脚踹倒在地,“老实呆着别动!” 海上风急浪涌,绑在桶上扔下去可谓去了半条命、留了半条命,一时半会儿既死不成,也逃不脱。 但看艾德里安面无表情的模样,显然不是善心作祟,打算给他们一个求生的机会。 若几人如艾德里安所说那般扔下海,运气好的话几分钟内便被海水淹死,运气不好则将在海上没日没夜地漂浮几日,引来鱼鸟啃啄皮肉。 活着被浪荡回岸边是别想了,且不说厄尔甲海峡已远在船后,这种天气,人往下一扔,层层浪涌,轻易能飘出百米远,祖坟冒青烟都救不回来。 运气再差点儿,身边的人死了,自己若还活着,只能求死不得地和尸体在荒无边际的海上作伴。 实乃惨无人道的酷刑。 艾德里安向来没有折磨他人的变态嗜好,即便对方是恶贯满盈的海盗也不例外,今日算是反常。 里德尔有点奇怪,思索了半秒问他,“蒂安娜受伤了?” 艾德里安沉默片刻,回道,“……她只是吓着了。” 里德尔乜他,视线扫过他握紧剑柄的手,心中暗自反驳:我看是你被吓到了。 - 艾德里安再回到船舱,蒂安娜已蜷在床上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脱了盔甲,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随后用冷水匆匆冲去了一身血腥味。 他用布帕胡乱擦了几下湿透的头发,掀开被子,挨着她躺了下来。 他头发还潮着,没睡枕头,脸贴着她枕边,甩出尾巴、伸长了手脚把她揽进怀里。 蒂安娜睡得不深,眉心皱着,他一搂上来她便醒了。 他身体一向炽热,蒂安娜顺从地把自己窝进他胸前,迷糊着睁眼看他,“大人……” 豹尾如条游蛇在被子里钻挪,熟门熟路地钻进她的裙摆,搭在了她柔软的腰肢上,给自己找了个极舒适的地方。 裙子被尾巴撩到大腿,不太舒服地层层迭堆着,艾德里安又伸手给她拉了下去。 “好些了吗?”他低声问。 蒂安娜点了点头,“只是我刚才一个人躺在这儿,突然想到些奇怪的念头。” “什么?” 蒂安娜似乎没想得明白,她思索着、慢慢斟酌着词句,“卡尔是为我而死的,不全是,但如果他不去阻拦挡在我面前那名海盗,只顾他自己,他比我更有可能活下来。” 蒂安娜眨了眨蔚蓝的双眼,“我并不太在意生死,只是觉得生死必然要有其价值或意义,为救她人而牺牲自己乃高尚之举,但我没想到他会冒着生命危险义无反顾地帮我。” 她这番话别具肺肠,叫人有些吃惊。 大多数人都只是在苦难里碌碌生存,视生死为天地大事,迫于各种压力,得过且过地苟活一生,少有追寻生死意义的人。 艾德里安没有打断她,听她继续道,“卡尔对我很好,很多时候像一位不善言辞的父亲。但正因如此,我突然发现,我以前接受到的爱和善意像是假的。” 她抬手提起一缕胸前的金发,卡尔那几句关于王室发色的话回荡在她脑海中,她皱着眉,喃喃道,“……我感觉我像是被欺骗了。” (72)小猫耳朵 蒂安娜没有过于深思这个问题,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受了惊吓,心绪不稳,是以更倾向将这不着边际的念头当作一时臆想。 倒是艾德里安上了心,他听完,皱眉担忧地看着她,欲说点什么,蒂安娜却又道,“我在胡思乱想罢了,您不要担心。” 艾德里安眉头皱得更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似是被蒂安娜欺瞒怕了,认真道,“如果有什么事,不要瞒我……” 蒂安娜心里虚得很,嘴上却回,“不会瞒着您。” 被子里的手动了动,正聊着天,她却忽然握住他毛茸茸的尾巴,手指插入绒密的软毛里,揉捏着尾巴根紧致的肌肉。 艾德里安不知道她怎么又兴起玩起这儿来了,柔嫩的指腹将尾巴上一小块皮肤摩擦得发热,他低吸一口气,敏感的尾巴不由自主抽颤了两下。 他知她情绪低落,嘴上又说不出漂亮的安慰话,巴不得她玩玩尾巴就能开心些。 雪白圆斑的豹耳从黑发间冒起来,他动了动柔软的耳朵尖,低声问她,“耳朵要不要玩?” 漆黑的眸子含蓄地半垂着,因从没主动把身上这点东西交出去给别人弄过,他看着似有些羞耻,尾巴尖胡乱左摇右甩,蹭着她侧腰那一小片柔滑的肌肤。 怕是没人经得住他这样温柔宠溺的语气,蒂安娜更是半点招架不住,他简直把她的爱好摸得清清楚楚。 她没回答,反而看了他好一会儿,揽低他的脖子,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她没用多大力,可艾德里安却喉结震颤,像猫打似的咕噜了一小串声响。 她咬完就松开了,伸手一摸,被咬过的那只耳朵很快变得滚烫。 “小猫耳朵。”她轻声道。 - 蒂安娜第一次正儿八经和艾德里安躺一张床上睡觉,在第二次被身前的脑袋拱醒时,蒂安娜得出一个结论:艾德里安睡觉实在是太不安分。 蒂安娜睡前给他擦过头发,此时已经被体温差不多烘干了,但他还是没睡枕头,不过也不满足仅仅贴着蒂安娜的枕头边儿睡。 他睡下没一会儿,就开始无意识地把脑袋往她睡得温热的脸蛋上贴。 凌乱的黑发扫过薄透的耳廓和脸上的皮肤,泛开些许痒意,蒂安娜睁开眼皮,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 桌上蜡烛早已燃尽,窗帘紧闭,光线昏暗,蒂安娜没看清,她像抚摸小猫似的顺了顺他的背脊,没怎么在意,又闭上眼睡了。 睡着后,她做了个梦,梦里她躺在皇宫那片花园里,沐浴在暖阳下。 她的灵缇犬西蒙压在她身上,兴奋地呼着热气,脑袋钻着在她胸口乱拱。 猎犬看似纤细,然而四肢肌肉矫健,实际体重不轻,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活生生把蒂安娜从梦里压醒了。 她惺忪睁开双眼,往胸口一看,艾德里安不知怎么越睡越往下,此刻半截身子压在她身上,搂着她的腰,俊脸结结实实埋在她颈窝里。 她的手搭在他宽肩上微微凸起的肩胛骨上,梦里感受到的热气,就是艾德里安呼吸时喷在她脖颈上的气息。 蒂安娜定定看了两秒。 ……怎么睡的? 艾德里安身高体壮,压在身上如座不可撼动的青山,她实在有点吃不消。 她缓缓喘了口气,伸手推他,想将他弄下去,可却半分没推动。 他昨日一夜没睡,今日又厮杀一番,算来已经有四十多个小时没休息,此刻抱着她,闭着眼,睡得格外沉。 蒂安娜推他几下,他都没什么反应。 她轻声喊,“艾德里安大人,沉……” 叫了几遍,蒂安娜瞌睡都醒了大半,才听见颈窝里闷出一声粗重的鼻息。 极其不耐烦,一听就知没醒。 蒂安娜没再动了。又过了会儿,他抬手无意识地去摸她搭在他肩上的手,她以为他醒了,低头一看,人还是没睁眼。 睡得迷迷瞪瞪,手上位置也找不准,抓了几下才抓住她的指尖。 他拉下她的手塞进被窝,抱着她翻了个身,面对面搂着她,一拉棉被将她肩膀遮了个严实。 身上的大山落地,蒂安娜松了口气,将枕头往他那边挪了点,但他压根不枕。 而是摩挲着往下缩进被子窝,脑袋往前一埋,脸找了个更舒服的地方呆着——压在了她胸口。 黏人得不是一点半点,白日再严肃正经,此刻通通漏了馅。 她第一次知道他抱着人睡觉原是这幅好德性,她掀开被子往里看了一眼,没看见脸,只瞧见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拉开被子一角给他留了个通气口,抱着他睡了。 —————————————-- ps:猫耳朵咬一下会变烫 (73)谋害之罪 远行号回到塞赫里那日,云销雨霁,万里无云,是个和离开时一样的好天气。 靠岸前一晚,艾德里安说想带蒂安娜回庄园见他父亲雷纳德,商议婚事。 他语气自然,还问起蒂安娜以后要不要把她姑姑接来一起同住。明明还没结婚,却已将蒂安娜看作他的妻子。 他认认真真和她说起他的计划,却把蒂安娜吓得不清,她从哪儿给他找个姑姑出来。 且雷纳德壮年从军,老年参政,是个肚子里装满算计的人精,必然会认出她的身份。 如果她的父母已经暗中与雷纳德定下婚事,那她可就是与他的养子暗通款曲的荡-妇。 皇室婚亲一举一动都联系国脉,这消息传出去绝非善事。 她需先回到皇宫,打探父母是否已定下她与雷纳德的婚约,若已经定下,则需在婚事宣告众人之前,告知艾德里安她的身份,在众人以为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叫他向国王求娶她。 她当初嫁给雷纳德是为利益联姻,和嫁给艾德里安没什么区别,父亲不会拒绝。 蒂安娜已经猜到艾德里安定然会气她又瞒他,可她提前坦白,想来他也不会让她嫁给雷纳德,眼睁睁看她变成他的“养母”。 若没有定下婚事,那一切则更简单。 但事情的发展却与蒂安娜的计划差之千里。远行号靠岸那日,货船刚停稳,一大批皇家治安军声势浩荡地上了船。 为首的那位是蒂安娜父亲身边的近臣,鹰鼻狼目,年壮气锐,持国王手令而来,要带走艾德里安。 那臣子认得蒂安娜,蒂安娜也认得他。她没露面,带着面纱远远站在屋内透过窗看。 她听不见他们交谈,更不知艾德里安涉嫌何罪。 但里德尔看完对方所示的手令,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了那臣子的领子,怒道,“你他妈胡说什么!?” 忽听一片齐声剑吟,周围士兵齐齐手握剑柄拔出两寸,脚下往前一步,甲板上顿时剑拔弩张。 那臣子丝毫不惧,面色严肃,“里德尔!此乃国王亲令!” 蒂安娜倍感不妙,对手持王令的皇家治安军动武至少也要落得个谋逆重罪,若打起来,艾德里安怕真成了罪奴。 但艾德里安并不糊涂,他拧眉厉声道,“谁让你们动了!退下!” 他声高色厉,士兵听此,立马收剑退了回去,木屋中的蒂安娜也被他这声吓了一跳。 艾德里安伸手捏住里德尔腕心,语气严肃,“松开!” 里德尔生性洒脱,虽同为贵族,却和其他王公亲爵沾不上边,他定定看了艾德里安两秒,见他面色威厉,狠狠甩开手,愤愤不平地抱胸偏过了头。 艾德里安倒十分配合,他面色平静地与对方说了几句,又对里德尔说了什么,而后解下佩剑交给治安军,转过身,遥遥往蒂安娜的方向看了一眼,和对方离开了。 里德尔看着艾德里安离去的背影,挥散众人,骂骂咧咧地进了小屋。 蒂安娜忙问他发生了什么,里德尔却烦道,“那群废物污蔑艾德,说他犯了事!” 他说了仿佛没说,蒂安娜欲再问,他却烦躁地挠挠头发,”别问,蒂安娜,艾德不让我告诉你。你等等,没两天他就出来了。” 蒂安娜敏锐地注意到里德尔说的是出来,不是回来。 她蹙眉,“艾德里安进了牢狱?” 里德尔自知失言,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嘴。 带走艾德里安的是王令,他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等那帮蠢货查不到证据放人。 “没事,你别担心,”他摆摆手,干巴巴地安慰道,“在没有证据前,他们不敢动刑。” 蒂安娜点了点头,这话她倒信。 雷纳德早年伤了根,一直无妻无子,艾德里安是他唯一的养子,身份非同一般,刑讯逼供这招不会用在他身上。 只要艾德里安的确是被冤枉的…… 里德尔看向蒂安娜,问道,“这几天他让我保护你,你打算去哪儿?去找你姑姑吗?” 蒂安娜摇头,“既然他还没回来,那我就在船上等他。” 里德尔见她心绪还算平静,觉得有点奇怪,又不由松了口气,只当她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他就怕蒂安娜担忧得要哭要闹。 “也好。”他回道。 可他没想到,就在这话的几小时后,蒂安娜在埃里克和玛丽的门口留下讯息,趁着夜色悄声下了船。 等里德尔明早醒来,就会从玛丽那里知道艾德里安要他护着的人已经不知所踪。 (74)他杀了人 蒂安娜回了圣里罗教堂。 后日就是月底,在事情落定之前,她仍得尽职扮好圣女的身份。 短短一月,教堂和蒂安娜离开前没有任何变化,可当她看见那座矗立在昏暗夜色里的宏伟建筑时,却觉得恍如隔世。 她走的教堂后连同巷子的小门,门从里锁着,她费了番力气踩着石头翻墙爬进去,可墙太高,跳下来时脚底踩上了墙角沉积的湿淤泥。 没站稳,扭了脚,狼狈地摔了一跤。 她痛“嘶”着撑着墙站起来,没管裙摆和皮靴上蹭脏的湿苔和泥灰,取下帽子拿在手中,单腿跳着往前走。 什么破墙。 蒂安娜一蹦一停地走在长廊里,思索着艾德里安的事。 跳到房门前,正要推门而入,但又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转头奇怪地看向来路的墙上一长排燃得旺盛的白烛。 ……等会儿,谁点的烛火? 这处除了她和所罗门,几乎不会有人来,难道是所罗门比她先一步从比瑟回了塞赫里? 她正疑惑,忽然听见不远处响起几声轻微的脚步声,一道瘦长的身影行过盏盏白烛,脚下影子晃动,正从廊道另一头向她走来。 银发银瞳,不是所罗门又是谁。 蒂安娜看了眼自己一身的污迹,忽而有些恶劣地挑了下眉。 所罗门最在意圣女的名声,刚开始教导她扮演圣女的那段时间,他事多话繁,规矩宫廷里还杂。就连她的声音,都是刻意训练过的。 她现在衣脏脚瘸,像条刚从湿泥坑里打滚爬起来的狗,身上的裙子甚至还在往地上滴水。 如果所罗门见了她这模样,或许会气得直接把她扔回宫里也说不定。 她以前像个小丑乖乖听他吩咐,此时叛逆心作祟,干脆站在门口等他走近。 他此刻看起来和以前不同,没执手杖,也没戴面具,冷漠的眉眼在昏黄的烛光里也不见丝毫暖意,天生一副薄情貌。 但蒂安娜记得他在比瑟救下的女人,他并非无情人。 他身上穿着件浅色的里衣和长裤,象征着权力的白色金纹礼服随意披在肩上。 蒂安娜曾听见有些叛逆的教众私下猜测,所罗门像个为丈夫坚守贞洁的正经寡妇,就算起夜泄水也一定会把自己穿得整整齐齐再解裤腰。 蒂安娜对此深以为然。 可此刻的他不仅衣衫不整,手里还稳当端着个碗,碗中散发着粥香,蒂安娜瞥了一眼,竟是碗食羹。 所罗门看见门口一身泥苔的蒂安娜后,果不其然恶狠狠皱了下眉头。 他停下脚步,视线从她瘸了的腿上扫过。他不在意她去了哪儿,如何受了伤,直接开启了他的长篇大论,“蒂安娜,你在信徒眼中乃圣女化身,一举一动皆代表神祇,后日便是面见信众的日子,此时受伤,要如何站立一日而不败露人前?” 若是从前,蒂安娜听罢必定心怀愧疚,可如今想通自己不过是他获取拥趸信仰的一颗棋,心中反而毫无负担。 她靠在墙上,反问道,“所罗门大人,这世上当真有圣女吗?” 当着主教的面怀疑其信仰,这事儿也只有蒂安娜干得出来。以所罗门的权势,就算是她的父亲见了他也必然恭敬有礼。 所罗门神色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我见过愚钝之人,看来都不及你。” 蒂安娜耸肩,“我没见过她,如何相信她存在?” “你从前也没见过比瑟,在你抵达前,难道就不信它存在于世了吗?” 蒂安娜一怔,“……您怎么知道?” 他端着碗,身子板正地站在烛光下,神色依旧淡漠,但语气却认真,“圣女谶言。” “……” 蒂安娜猜想他应当是在比瑟见到了她,派人查探过,所以才知这一切,她不信神降谶言这番话。 不然她在圣女像面前站了这么多年,也该感知到一点所谓的神意。 她道,“那圣女还跟您说什么了吗?” 所罗门睨她,“和你有关系吗?” 蒂安娜:“……?” 这话仿佛蒂安娜在窥探他和圣女的隐私,寡妇藏情人都没他捂得严实。 “是我失言,”蒂安娜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您能帮我问问圣女吗?看在我这些年从未在外败坏过圣女名望的份上。” 所罗门听她前两句话,本欲置之不理,但听得最后一句,沉默了一秒,“ 何事?” 蒂安娜不知道他对她这一月发生的事究竟知晓多少,斟酌着道,“你知道骑士长雷纳德的养子吗?我今日在外,听说他犯了罪,不知道他犯了何罪?” 所罗门淡淡道,“你和他在船上呆了一个月,这事只是听说吗?” “……这也是圣女和您说的?” 所罗门没回答,他护着手里的食羹,手贴着碗壁,用掌温温着,淡淡道,“他杀了人。” 蒂安娜料想到了这个可能,“谁?” 所罗门提步往楼上走,说出了一个蒂安娜压根没想到的名字,“他的养父,雷纳德。” (75)赦令与婚书 牢狱。 阴风灌涌,裹挟着难闻的血腥气拂过阴冷沁骨的坚固石墙。墙上,火把势头时弱时盛,墙面地下的暗影变幻无端。 经由遍体鳞伤的罪奴长年踩踏,地面凝积了一层洗不净的血泥,鞋底踏上去时仿佛踩在一团黏糊的湿沙上。 一间狭小的狱房里,审讯桌前,青年面色沉静地坐在不知多少已被处死的罪臣曾坐过的冰冷石凳上,平静回答着对面两名治安军提出的问题。 “出海当日你见过雷纳德吗? “没有。”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出海前四日。” “在你得知雷纳德骑士长遇害的消息后为何仍选择出海?” 艾德里安抬眸看向审讯人,缓缓道,“我是在返航当日得知的消息。” …… 这已经是艾德里安入狱的第四天,外界月明星稀,万籁俱寂,此刻乃凌晨两点,人的思绪最为薄弱混乱之时。 这四日里,艾德里安已提审不下四十次,未得半刻安眠。 每次提审他的人都是生面孔,但审得多了,问题却翻来覆去相似。 笔录者一字不落地记下他说出口的任一个字,似想从他的回答里找出矛盾纰漏之处。 然而无论审讯人如何在问题上制造言语陷阱,引他入套,艾德里安的回答总是天衣无缝。 他语速平缓,表面配合,实际答案却是半伪半真。 因为他知道,杀了雷纳德的就是“他自己”。 - 艾德里安仍清楚记得他察觉西蒙存在他身体里的那晚,他孤身立于皎洁月色下的百合花田中,黑甲浴血,一身死人气息。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在猜想西蒙那晚究竟杀了谁。 直到前两日,狱中深夜,一次常规提审中,随着审问者的引导,艾德里安脑海中忽然涌现出那段属于西蒙的杀人记忆。 但艾德里安表现得很平静。 他如一名冷血而惯于伪装的凶手,分明脑海里正不断浮现出叫人心惊的血腥画面,表面却不动声色地应对着一个接一个问题,而坐在他面对的审讯人竟丝毫没能察觉异样。 艾德里安已经习惯西蒙的记忆时不时如不可阻挡的洪水淹向他,有些记忆还很模糊,但已大致不差。 这几日,有时接受审讯的是他,有时候是西蒙,但每次结束,他都记得所有关于西蒙的部分。 这令他安心不少,至少每次清醒后,不会再对沉睡时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审讯人问道,“雷纳德死去当晚你在何处。” 艾德里安道,“庄园。” 实际当时西蒙在雷纳德养在庄园外的情人家中,在清丽月光中,将雷纳德残忍杀死在了他情人的床上,连同那名可怜的女人一起。 长剑钉入雷纳德胸口,剑柄一转,在他体内生生铰出了个淋淋血洞,肋骨断裂,伤口模糊,这样即便被发现,也很难检测出雷纳德究竟是被何种兵器所伤。 西蒙做得很完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除非治安军找到艾德里安杀害他养父的切实证据,否则绝不可能将他定罪。 但有一点艾德里安想不明白,西蒙为什么要杀了雷纳德。 他闭了闭眼,雷纳德死前震惊的脸再次浮现在他面前。显然,雷纳德也同样没想到会死在他手里。 艾德里安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治安军没有物证,那么国王下令抓他,多半是为了趁此机会削弱骑士殿的权力,将部分兵权收归王室。 杀父之罪,不过是抓他入狱的借口。 待骑士殿权力瓦解,不足以威胁王室之时,为掣肘教堂,国王自会下令放了他。 他只担心蒂安娜。 她这些日住在哪儿,会不会为他担心。她无依无靠,孤身在外,要如何保全自己。里德尔行事散漫,会不会照顾不好她。 外界的消息传不进来,艾德里安日思夜想,甚至到了焦虑的地步。 因忧心蒂安娜,他夜不安寝,食不甘味,竟是眼看着憔悴了几分。 - 一月后,嫩枝抽芽,天气转暖,在艾德里安发丝都浸透了一层湿霉味时,终于等来了赦令。 但与之一同送到他面前的,还有一纸婚约——艾德里安与公主的婚约。 狱中,艾德里安抬头看向面前送来两封王令的帝国二王子——卡尔·古斯塔夫,“二王子这是何意?” 狱中磨砺一月,意气风发的青年沉敛了许多,宛如藏锋入鞘。 卡尔长似年轻时的国王,身姿矫矫,丹眸薄唇,一脸风流相,但人却并不汗漫。 二十有五还未娶妻,性冷情薄,天生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貌,独独对蒂安娜似有几分兄妹真情。 据传,国王有意将王位传给二王子卡尔,而非长子埃文。 卡尔抬手,身后侍从安静退下,他坐下来,淡淡道,“赦令与婚书同至,艾德里安大人不识字?还是蠢得连这也看不明白。” (76)打残了灌了药,送到她床上去 艾德里安入狱的时日,蒂安娜与卡尔一直在暗中来信。 她如今无权无人脉,要想将艾德里安从狱中捞出来,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便是求助于这位向来待她不错的哥哥。 她委婉问起父母可有提起过她的婚事。卡尔在信中告诉她,王后曾动了让她与雷纳德联姻的念头,但还未来得及商议,雷纳德便已意外离世。 卡尔好奇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戏谑她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卡尔是蒂安娜在宫中最信任的人,甚至超过她的父母,她既求助他,便没有隐瞒自己心慕艾德里安之意,说自己不愿看心爱之人困于牢狱。 她担心卡尔不答应,提笔认真在信中写下:我在父亲和母亲面前向来人微言轻,恳请哥哥替我周旋。 卡尔没问蒂安娜是如何认识艾德里安的,他最后送来的信只有一句话:想清楚了吗?当真要嫁他吗? 蒂安娜收到信时愣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想起前世父母定下她与雷纳德的婚事时,卡尔也是这般问过她一句:当真要嫁给雷纳德吗? 那时她蠢不可及,甘愿以王权家族禁锢自己,自以为是地将己身比作不可或缺的伟大桥梁横架在宫廷与骑士殿之间,为权势做踏板,最后落得个死的不明不白的下场。 但如今不同,她想得很清楚,且心甘情愿。 - 艾德里安入狱一月,骑士殿权力四分五裂,被王室分去十之五六,余下五分不可撼动,但王室仍打算强抓在自己手里。 收到蒂安娜的回信后,卡尔很快向国王提议让蒂安娜与艾德里安联姻以拉拢骑士殿,国王器重他,这提议很快落于纸上。 于是才有了今日艾德里安同时收到赦令与婚书的局面。 但问题在于,艾德里安并不知道婚书上写着的蒂安娜·古斯塔夫公主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可怜柔弱无依的爱人。 狱中,艾德里安的目光落在卡尔随手扔在桌上的两纸王令上,缓缓道,“我罪名未清,无颜高攀公主。”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 卡尔信手把玩着桌上的羽毛笔,墨汁滴在了王令上也毫不在意,“你若想从这儿站着走出去,就得安安分分与我妹妹成婚。” 卡尔说着,抬眸瞥了眼艾德里安那张长着青茬的脸,“我妹妹性子急,等不得,见你在狱中受苦实在不忍。婚礼定在半月后,你现在出狱修养,还能养出张精神的脸。” 他似是料定艾德里安会答应,又或者压根不在意他会不会同意,全然没给艾德里安拒绝的机会。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从腰间取下一长卷白绳捆扎的画像放在桌上,“这是我妹妹的画像,你若好奇,自己拆开看。” 他放王令随手乱扔,这画像却是妥善放在腰间。 然而艾德里安面色仍平平,目光只从那画像上略过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我已有爱人,”他道,“本打算回到塞赫里同她成婚,除了她,我不会和任何人结婚。” 卡尔挥手打断他,“大人怕是会错意了。” 他垂眸面无表情地看他,“我妹妹要你,嫁娶便由不得你。你那爱人也好,情人也罢,自己藏严实点别让我看见,不然我便将你们二人一起剁碎了扔海里喂鱼。” 卡尔穿着优雅,但言语用词实在不似皇储,威逼利诱的手段便是强盗见了也自愧不如。 提起蒂安娜,艾德里安狠狠皱起了眉头。他现在坐在这儿,脑子里都还是蒂安娜的脸,他想起她无声站在他面前落泪的模样,哭得可怜又动人。 他甚至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想起她哭泣的画面,不分时机,半点不受控制,多得记不了数,好似精神都出了问题。 牢中时间流逝不比外界,长得仿佛有一个世纪,远比他们相识的时间还要长。 艾德里安沉下声,“国王为了骑士殿的兵权,竟要牺牲一位公主吗?” 卡尔执笔的手一顿,凤目挑起一个凌厉的弧度,“你最好将她的心意看作荣幸,用你的命护着她,祈祷她嫁给你绝非牺牲。” 艾德里安不卑不亢,“我的命已经许给别人。” 他平静地看着卡尔,“我爱人曾与我说,人之生死要有所价值,我若答应与别的女人成婚,便是背弃了她,死了也不足惜。我愿做她忠贞的尸体,也不做背叛她的活人” 卡尔冷笑一声,“那你怕只能做一具半死不活的新郎了。” 他拿起画像放回腰间,留下两张王令躺在浸透了血腥气的桌上。 一边站起身来往外走,一边不疾不徐道,“我不会杀你,但婚约已放出去,大人嫁也好,娶也罢。我妹妹既然喜欢,那我就是把你打残了灌了药,也要送到她床上去。” (77)您是圣女吗? 和前世相同,婚约定下之后,宫中奉命要将蒂安娜接回。 在离开教堂前,蒂安娜最后一次扮演圣女那日,她见到了那个所罗门从比瑟带回的女人——希亚。 那日晚霞就如她重生时那日缛丽炽烈,她戴着洁白的面纱站在圣女像前,霞光透过绚丽繁复的花窗,化作一副巨大的斑斓图画铺陈在她脚下。 希亚穿着如她一般的白裙从教堂后方走出来,缓步来到她面前。 祷告者刚刚离开,此时教堂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蒂安娜必须承认,她从来没有见过比希亚还夺人心魄的人,她的美沉静如包容万物的云水,轻易使人陷溺在她目光里。 蒂安娜知道她这些日一直在教堂里,所罗门将她藏在他的房间,就在蒂安娜住的楼上。 因偶尔的时候,蒂安娜会听见几声暧昧的声响从楼上传来,又或者所罗门会在深夜衣衫不整地下楼,弄来吃食端上去。 蒂安娜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忍受得了所罗门那种喜怒不明的古怪男人,又好奇所罗门会对什么样的女人感兴趣。 希亚比蒂安娜高一些,她微微低头看她,目光似乎穿透了面纱。 她声音轻灵,仿佛山谷回音,温柔问,“累了吗?” 她对蒂安娜没有旁人对待圣女化身的谦卑与敬意,反而像看待一个孩子般温和。 她浅浅露出一个笑,“外面已没有人了,你可以休息了。” 蒂安娜听她说话,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骨头温泉里泡过般酥软下来,仿佛婴孩依偎在母亲怀里。 圣女。 她脑子里忽然浮现这个词。 她有些疑惑,所罗门为什么不找希亚扮作圣女的化身,这世上一定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蒂安娜问,“您怎么知道的,您方才去外面看过吗?” 希亚微笑着摇头,“只是知道而已。” 男人喜欢温柔的女人,女人也不例外,蒂安娜看着希亚漂亮的金色眼眸,心想,真是便宜所罗门那小子了。 希亚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她轻笑了一声,眉眼轻弯,柔声细语道,“你和她说的一样可爱。” “谁?”蒂安娜情不自禁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希亚点头,“我们已经见过很多次了,蒂安娜。” “很多次?”可蒂安娜知道的,就只有地下城那一回,且还只能算做她见过希亚。 蒂安娜问,“什么时候?” “很多,”希亚道,“有一次就在这里,只是恐怕你不记得了。” 可蒂安娜却想弄个明白,希亚这般容貌气质,如果她见过,一定不会忘记。 她掀了头纱抓在手中,直直看着希亚独特的金色眼眸,脑海中一张一张人脸闪过,可怎么也没有答案。 猛然间,福至心灵,她倏尔想起一张和面前人半点不相似的面容。 那是她记起前世记忆的那一天,一名孱弱的老妪跪在她身前,握着她的手虔诚祈祷,恳求主宽恕罪恶。 当那名老妪抬起头时,那张布满沧桑的脸颊上便是一双清澈的金色眼睛。 因为很特别,所以时至今日蒂安娜仍有印象。 但她马上撇开了这个念头,把年轻的希亚和那名脊背佝偻的老妪联系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可联想一旦开始,思绪就有些停不下来,蒂安娜又想起比瑟街头那名卖花的老妇人,同样是一双金色眼眸,一样的温柔和煦,叫人记忆深刻。 鬼使神差的,蒂安娜忽然出口问了一句,“您是圣女吗?” 希亚摇头,“这世上没有圣女,蒂安娜。如果有,也一定被这么多人的痛苦和欲望焚毁殆尽了。” 可她越是这么说,蒂安娜越觉得有些像。 她反骨长在怪异处,在这些细枝末节又古怪的事上,她心底总残存着一丝与正常人相悖的纯真。 就好像她坚信海中发光的海萤是精灵,她也坚信水手出海见到人鱼而被歌声引诱的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尤其是在她知道艾德里安是只毛茸茸的雪豹之后,还有什么不可能。 她忽然转头看向身后高高屹立的圣女像,拖着一直没好全的脚爬上雕塑基座,伸手抓住了圣女像头顶的白纱。 就在她要扯下时,又回头看向下方的希亚,“您不会告诉所罗门大人的,对吧。” 这圣女像是由所罗门亲手雕刻,他曾无数次静静站在圣女像前虔诚凝望。蒂安娜见过几次,那眼神和看爱人没什么两样。 如果他知道蒂安娜爬上了雕塑,会杀了她也说不定。 毕竟所罗门是圣女最忠诚狂热的信徒。 希亚笑着点头,表情近乎纵容,“嗯,我不告诉他。” 蒂安娜放下心来,她扯下圣女像的面纱,几许白尘“砰”地飞扬在空中,温暖霞光透窗照下,飘舞的白纱缓缓落下,一直以来圣女朦胧不清的面容陡然暴露在了空气中。 蒂安娜诧异地看着雕塑端庄圣洁的面庞,连呼吸也忘记。 那是一张几乎和希亚一模一样的脸。 (78)这世上只有一种爱伟大如斯 所罗门的雕刻技术几近完美,称之鬼斧神工也不为过,圣女像神色生动,白腻的石膏像中仿佛蕴藏着灵魂。 蒂安娜无法描述在看清圣女真容那一刻的震撼,但希亚却未因圣女容貌和她相似而惊讶,只浅浅望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比起圣女像,希亚更担心腿脚不便又爬高的蒂安娜。 希亚仰面看着她,向她伸出手,如母亲嘱托孩子,“好了,看过就下来吧,你脚上的伤还没好,别摔着了。” 蒂安娜怔愣地看着她的脸,好半晌才呆呆点了下头,她踮着脚将柔软的白纱盖回圣女像头上,扶着希亚的手慢慢爬下。 希亚低头看了看她行动时有些跛的脚,“上药了吗?” 蒂安娜还是一副呆像,摇了摇头,“还没有……” 希亚接过她手里的面纱,牵着她往教堂后走,“来,慢些走,我替你上药。” 蒂安娜一言不发,乖乖跟在希亚身后,直到回了房间,才渐渐从天外回过神。 希亚坐在蒂安娜身侧,握着她的脚搭在腿上,拿起床头的药膏,用手指剜了厚厚一坨涂在掌心。 蒂安娜那日脚腕扭伤及筋骨,一月也没好全,今日又从早上站到现在,好不容易恢复大半的伤势又肿了起来。 希亚将药在掌心融化抹散,在蒂安娜肿起来的脚腕上打着圈涂。 她动作轻柔,蒂安娜未觉丁点儿不适,她看着垂眸认真上药的希亚,忽然斩钉截铁道,“您是圣女。” 希亚听她又提起这事,无奈道,“我不是。” 蒂安娜不信,她缓慢摇头,又重重点头,“您一定是。” 希亚放下她的腿,不再同她争,“你和她倒是一模一样,尽信些怪力乱神之事。” “是您之前说起的那个人吗?就是‘我像祂说的一样可爱’那个人。” “嗯。” “祂是谁?”这已经是希亚第二次提起那个人,蒂安娜有些好奇,“是您的朋友吗?” “朋友?或许吧,我没有什么朋友。”希亚道,她语气坦然,好似没有朋友对她而言是一件很寻常的事。 她道,“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听她说了很多话,她想让我看着你,是否健康快乐。” “是什么话?” 希亚想了想,“就像今日那些人对你说的。” 那就是祷告了,蒂安娜心想。希亚果然是圣女! 她想明白这一点,语气都不自觉变得虔诚,轻声问道,“那个人是在请求您佑护我吗?” 希亚点头,“算是吧。人真的很奇怪,不是吗?当她们爱一个人,愿耗损福禄为其承担痛苦,只求深爱之人平安喜乐。当她们恨一个人,又欲其活时穷困潦倒,死后曝尸荒野。爱恨都如此炽烈,无论多少次听到,依旧令我心惊。” 蒂安娜抿了下唇,她担任圣女化身这些年听到太多祷告,有些重誓无论过了多久想起来,也都觉得心颤。 希亚温柔地看着蒂安娜,“她便是这般请我庇佑你,宁愿自己活时万病缠身,死后无人收殓,也愿你平安无事。只是她所求太多,我不能一一满足。只能将机会交给你,由你自己去改变。” 蒂安娜诧异地看着她,“您指的是……” 希亚点了下头。 她伸手抚上蒂安娜的发,“你很像她,有着和她一般漂亮的金色长发。” 她又虚虚指着蒂安娜蓝色的眼,“眼睛也是。” 蒂安娜抓住她的手,“您能告诉我她是谁吗?” 希亚叹了口气,“你知道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世上只有一种爱伟大如斯。” 蒂安娜沉默了许久,才喃喃出声,“……是我的母亲吗?” - 卡尔从监狱回到宫廷时,蒂安娜和西蒙一人一狗在他的寝宫等他,桌上搁着本厚重的书。 她身穿礼裙,却毫无仪态地抱着一条腿窝在椅中,歪着脑袋靠在书上。西蒙耸拉着眼皮趴在椅子前打盹儿,她另一只垂下的脚便踩在西蒙背上。 没穿鞋,长袜也没穿,两只脚都光着,实在不雅。 因西蒙这条忠诚护主的猎犬在,侍女不敢上前,纷纷站在墙角候着。 卡尔进门,看见蒂安娜像只泼猴般东倒西歪的坐姿,眉心深深拧了一下。 他毫无抬手示意侍女下去,等人离开后,这才看不过眼地“啧”了一声,却不是为蒂安娜的穿着,而是为被她垫脚的西蒙。 他走过去,将西蒙从她脚下救出来,“西蒙年纪一大把了,你能不能放过它。” 西蒙甩着尾巴舔了舔卡尔的手心,又闭上眼睡了。 卡尔将西蒙送给蒂安娜前,亲自驯了好长一段时间,宫里也就这两人能拉得住它。 也亏得是身为王子的卡尔送给蒂安娜的宠物,才能平安在她身边待到现在。若换了别人送来,怕也就和当年那只小猫一般随意寻了个由头扔出宫去了。 就如她一样。 (79)“知道你不是王后的女儿吗” 蒂安娜没与卡尔争自己是否在欺负西蒙,她几下穿好鞋子,忙问他,“哥哥,艾德里安在狱中如何,治安军可有动刑?” 卡尔没答,只轻飘飘看了眼桌上的红茶,蒂安娜看懂眼色,倒了杯热茶递给卡尔,等他解了渴,顺了顺裙子在他身边蹲下来,接过茶杯,眼巴巴地看着他。 像只听话的金发小猫。 蒂安娜在卡尔面前和在艾德里安面前的乖巧模样分外不同,面对艾德里安时她是装的,在卡尔面前却是手指发丝都变得温顺了。 天生血脉压制如此,蒂安娜从小就听卡尔的话。 因如果她做错事,国王和王后顶多口上训她一顿,又或者用些符合身份的优雅手段罚一罚她,但卡尔若是知她犯了错,却是实打实地要挽起袖子揍她。 蒂安娜身为塞赫里唯一一名在世的公主,但在卡尔面前却是哭着长大的。 她自小便不敢招惹他,如今有求于他,更不敢造次,只不停问他,“艾德里安可还精神,身体如何?” 卡尔单膝蹲在西蒙身边,一手搭腿上,一手给西蒙挠痒,没回答蒂安娜的问题,只道,“他不肯,眼下还在狱中关着。” 蒂安娜压根没想到艾德里安会拒绝,她一怔,“不肯?为什么,你给他看我的画像了吗?” 卡尔头也不抬,“给了。” “那……” 卡尔似是知道她要问什么,解下腰上的画像递给蒂安娜,截过话,“他没看。” 他嗤笑一声,“说什么心有所属,非她不能,看与不看都没有意义,蠢货。” 蒂安娜屈起手肘撞卡尔,“不要骂他。” 她这胳膊肘拐得老远,恨不得伸到监狱里给艾德里安端茶倒水,惹得卡尔侧着目光凉飕飕觑了她一眼。 蒂安娜浑然不觉,她望着手里的画像,叹道,“哥哥,你该直接展开画给他看的……” 卡尔听着来气,斜眼睨她,“你就这么恨嫁?” 蒂安娜一见他这眼神就有点心颤,咬唇小声道,“不是恨嫁,只是……” 卡尔面色冷寒,“你知道他有爱人吗?还是说明知他有爱人却仍一心要嫁他?” 蒂安娜没吭声,她不知要如何解释,更不敢把自己跑出教堂在船上和艾德里安度过一月的事告诉卡尔,不然卡尔能揍得她哭着满宫跑。 但幸好卡尔没追根究底,他抚摸着西蒙的四肢,有模有样地检查了一遍它的身体,又道,“我再问一遍,你决心要他吗?” 蒂安娜不知道他为何怎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卡尔站起来,没再废话,就一个字,“行。” 国王近来身体不好,卡尔似有意与大王子争王位,成日忙得不可开交。 这办完艾德里安的事,给蒂安娜回过信,才喝了口茶,又准备出门。 但在看清蒂安娜放在桌上那本书后,却倏尔停下了脚步。 那并非一本书,而是王室族谱,书的封页上用金丝恢宏绣着“古斯塔夫家族”几个字。 卡尔随意翻了几页,书中每一个人名都对应着一幅画像,下方用寥寥几句话写着王室成员的生平。 族谱一半还空白未填,最后有内容的那几页画着现任国王王后以及王子公主的画像。 卡尔随口问道,“怎么突然想起看族谱?” 蒂安娜面不改色,“有些好奇历代国王都长什么样。” 总不能直言告诉他,她怀疑自己并非公主,和他也并非兄妹,想从中找点证据。 如果换了别人,听了蒂安娜的托辞也就信了, 可卡尔却又问了句,“看出什么了吗?” 他转头看她,和蒂安娜相同,他也生了一双明净似蓝宝石的眼,但卡尔目不转睛地看人时却无半分柔和之色,满是凌厉之光。 蒂安娜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看出了什么”,莫非卡尔知道什么吗? 她装傻充愣,“……什么?” 摊开的书页上,一共四名王室成员。王后、大王子埃文、他、还有蒂安娜,只有蒂安娜的头发是金色。 往前翻上十页,也找不出一个金发王室成员。 卡尔点着书中蒂安娜的画像,缓缓道,“什么也没看出来吗?明明如此昭彰。” 他说完,见蒂安娜用一种说不明的复杂神色看他,防备之意明显,又像是有些害怕。 卡尔扯开嘴角露出个笑,“怎么这副表情?连哥哥也怕吗?” 蒂安娜定定看着他,“哥哥,你是不是知道?” 卡尔收了笑,忽而弯腰靠向她,唇瓣贴在她耳侧,如同鬼魅压低了声音,“知道什么?知道你不是王后的女儿吗?” 蒂安娜心神一颤,冷汗瞬间从背脊一路窜到后颈,全身一瞬发凉的感觉几乎叫她站不稳当。 她猛地就要推开卡尔,可下一秒,卡尔却先一步伸手抱住了她,他低头吻她的头发,满不在乎道,“怕什么?哥哥也不是。” (80)母亲 王室骄傲自负,不可能在宫中养育一名并无王室血脉的公主,即便养得不如王子那般精心,也要耗费大量财富精力。 蒂安娜误以为自己并非公主,只算猜对了一半,她的确并非王后所生。 但她的父亲,却名副其实乃塞赫里的国王。 蒂安娜的母亲叫玛雅,一名自异国来到塞赫里交流求学的占星师。 二十多年前的宫廷宴会上,年轻的国王迦勒对玛雅一见钟情,以半哄半强的手段将对方囚禁宫中,成为了他的秘密情人之一。 迦勒情人众多,王后黛博拉又何尝不是,她生下大王子埃文后,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人互不打扰,人前恩爱,人后自顾自地逍遥快活。 可她没想到,玛雅很快便怀孕了,几乎同一时间,黛博拉也怀上了一个生父不明的孩子。 迦勒对玛雅怀孕的态度和对其他情人不同,他竟不忍杀了这个孩子,而是默许玛雅将孩子生了下来。 一个儿子,玛雅为他取名卡尔。 黛博拉知道这个消息时,卡尔已经诞世。迦勒许诺以后会将王位传给埃文,但卡尔必须以王子的身份留在宫中。 黛博拉不得不同意,因为她知道,王室血脉不可能流于宫外,虽然是野种,但也终究是国王的儿子。 卡尔与黛博拉的女儿先后隔了两日降生,在王室的精心粉饰之下,臣民误以为黛博拉怀上的是双生子,这桩异父异母的双子王室丑闻才被隐下。 而黛博拉的女儿,却在出生后不久不幸早夭。 至于究竟是死于意外,还是死于国王之手,没有人知道。 没过几年,黛博拉怀上了迦勒的孩子,她也因此无暇对付年幼的卡尔,是以在卡尔年少的那几年,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玛雅身边长大的。 迦勒对玛雅的感情非同寻常,过了几年,玛雅怀上了第二个孩子,一个女儿,为她取名为蒂安娜。 然而就在生产那日,黛博拉年幼的女儿却因病痛离她而去。 两次叁番失去女儿,黛博拉几乎发了疯,一度认为是玛雅的儿女克死了她的一双女儿。 她视身为占星师的玛雅为巫女,是玛雅用巫术残忍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宫里叁日,丧钟长鸣不绝,玛雅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变故,她告诉卡尔,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如果有一天她平安长大,告诉她:母亲很爱她。 玛雅知道国王飞流成性,看似多情,实则薄情,并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 果不其然,蒂安娜出生后,迦勒对玛雅的感情很快淡了下来,或是因为她两次生育而大不如前的身材容貌,又或是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随意散种的举动会在有朝一日威胁到自己的王位。 后来黛博拉命人将玛雅带走,囚禁折磨时,迦勒也没有阻止。 他将此视为自己对妻子的亏欠,并大方地以自己曾经最爱的情人、玛雅的性命来偿还。 后来,再没有人见过那名来自远方的占星师。 深宫之中,只剩下不知何处回荡的可怜低哭声。偶尔侍女经过一处废旧的宫殿时,会听见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对着破败的墙壁,虔诚地向神明祷告。 疯女人。 宫中的人这么叫她。 - 卡尔拥着蒂安娜,温柔抚摸着她的头发,“我是你哥哥,蒂安娜。和黛博拉生的埃文不同,我是你亲哥哥,血浓于水,唯一的哥哥。不要害怕,哥哥永远不会伤害你。” 他没有将当年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讲给蒂安娜听,那并非夷愉往事。她只需要知道国王是她的生父,母亲一直深爱着她,她是塞赫里名副其实的公主就足够了。 蒂安娜并不怀疑卡尔的话,他没必要骗她,她低喃道,“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 卡尔擦去她眼角的泪,“你还太小,母亲希望你能快乐长大。” 蒂安娜忽然明白那些年她在所谓的“母亲”面前感受到的不自在感是什么,为什么这些年国王和王后对她不管不顾,轻易答应所罗门将她送出宫作圣女,之后又随意将她许给雷纳德。 她以为的母爱下藏着恨,顷刻之间,她拥有的一切都轰然崩塌。 纵然一直有所怀疑,可蒂安娜一时仍不能承受这一切,她像个孩子一样瘪着嘴忍住哭意,不知道要如何发泄,最后只是控诉道,“如果你当真是我哥哥,为什么从小一直揍我?” 卡尔看得心疼又好笑,他屈着手指替她擦去眼泪,理所当然道,“因为你是我妹妹,所以才揍你。” “那母亲呢?她生下我之后,还留在宫中吗?” 卡尔沉默了半秒,摇头道,“她已经病逝了。” 蒂安娜抿唇,“什么时候?她离世时身边可有人照顾?” 卡尔有那么一瞬间想告诉她所有实情,想问她,你有没有听说过宫中有一位被关着的疯女人,那就是母亲。她这些年饱受折磨,死时病痛缠身,已经疯痴了。 可最终他却扬起一抹浅笑,“在你很小的时候就走了,别担心,她走得很安详,哥哥当时陪在她身边。” 卡尔抬起手,抚摸蒂安娜那头和玛雅一样美丽的金发,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你还有哥哥,哥哥会一直护着你。” (81)脑袋埋进去吃奶 半月转瞬即逝,婚礼当日,蒂安娜才明白卡尔为什么再叁问她是否决心要嫁艾德里安。 因他迫使艾德里安与她成婚的方法实在卑劣得出人意料。 艾德里安是被灌了药、神思恍惚地送到蒂安娜床上的。 婚礼过程和蒂安娜前世嫁给雷纳德没什么分别,不过将她从马车内扶下来的人是卡尔,而非艾德里安。 蒂安娜搀着卡尔的手行过两旁宾客,压低声音问,“哥哥,艾德里安呢?” 卡尔心虚地“咳”了一声,“别说话,专心。” 宣誓的地点在庄园教堂,司祭、艾德里安和几名亲近的宾客已在等候,里德尔也在。 婚约传出后,蒂安娜写信告诉了里德尔自己的身份,但此刻难免接受了他一番谴责的目光。 蒂安娜猜想很大一部分原因他是为了他遭受欺骗的兄弟。 而现在,他可怜的兄弟即将掉入她最后的“骗局”。 卡尔搀着蒂安娜的手走进去,忽然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喂他姜水。” 什么姜水?他这话没头没尾,蒂安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但还没来得及问,他就已经将她的手递给了司教面前的新郎艾德里安。 国王今年身体一直不适,身为公主,蒂安娜的婚礼办得简约,并不隆重,但这对她而言已经足够。 她不喜欢听许多人鸟群般叽叽喳喳地吵闹。 婚礼期间露面的是西蒙,司祭主持婚礼仪式的过程很顺利,蒂安娜没察觉到有任何不对劲,只觉得西蒙看她的目光像是喝醉了酒,总是弯着嘴角,冲着她无声地笑。 他性子远比艾德里安要沉,情绪并不外显,更别说像这样笑,但蒂安娜只当他新婚燕尔,并没多想。 可等走进婚房,侍女退出去关上门,而西蒙却还只是温柔地看着她笑时,蒂安娜终于估摸出两分异样来。 依她对西蒙的了解,他此刻必然是迫不及待地要与她行使婚礼最后一项义务才对。 一个多月不见,他难道不想她吗? 蒂安娜取下头纱,弯腰凑近穿着白色金线暗纹礼服坐在床上的人,看着他目光涣散的双眼,问道,“西蒙,你喝了酒吗?” 她抬手抚摸他淡粉的薄唇,咽了咽喉咙,心道:今日怎么看起来这么乖,乖得简直有点傻了,是因为太久没见了吗? 青年没有回答,像是没听懂,他痴痴看着她,过了几秒钟,忽然低声唤了句,“母亲……” 声音有些沉,像是前世他在人前迫不得已唤她的样子。 蒂安娜一愣,惊得仰身抬头,想吻他的心思立刻消了大半。 她忍不住腹诽:现在怕不该是叫母亲的时候。 “西蒙,你知我是谁吗?” 他眨了下眼睛,没有回答,反而道了句蒂安娜似懂非懂的话,“您嫁给他时,我以为您真的爱他。” 这是在说什么胡话,莫非真把她当成他母亲了不成? 可蒂安娜记得艾德里安说过,他并不知他亲生父母是谁。 蒂安娜忽然记起卡尔之前对她说的话——喂他姜水。 她提声唤道,“来人——” 话一落,西蒙像是闻到什么香味,突然动了动鼻子,而后一把搂住蒂安娜的腰,抱着她坐在腿上,脑袋往她脖颈一埋就开始舔。 细刺刮过皮肤,蒂安娜忍不住颤了颤,守门的侍女推开门,一眼就看见蒂安娜脖颈处动来动去的脑袋,吓得立马低下了头,小心翼翼地喊了句,“夫人……” 蒂安娜仰长细颈避他,但他却趁此越舔越往下,她无奈,只得按住他的头,吩咐侍女,“去弄碗姜水来。” “是。”侍女红着脸快步退下,一会儿时间,还不忘关上了门。 蒂安娜再蠢也该猜到西蒙变成这样和卡尔脱不了干系,之前卡尔信誓旦旦向她保证婚礼会顺利举行时蒂安娜还好奇他如何劝动了艾德里安。 没想压根没劝,竟是直接下了不知道什么勾人心魄的药,将人变成这幅痴痴傻傻的模样。 他一个王子,办起事来怎么如此不靠谱。 蒂安娜伸手推胸口的脑袋,“西蒙,等等……” 然而某人不仅不听,反而变本加厉拉开她的衣襟,将脑袋砸进去开始吃奶。 唇舌熟练地找到顶端艳红的乳珠,含住后又吸又咬,舌头裹上去吸,快饿死似的急。 当真是在咬,蒂安娜吃痛,下意识挣扎,手臂不小心挥下月白色的朦朦床纱,纱幔垂下,将她和西蒙罩在其中。 床上身影绰绰,传出叫人耳热的嘬吸声,一听就知在干什么。 侍女端着姜水再次敲门而入,脖子连着脸一片通红,听得身体燥热。 都传艾德里安大人不满这桩婚事,可现在看来,却并非这么回事。 分明如此大的动静…… (82)刻在后腰的百合花 侍女低着头,不敢看床上的动静,恭敬道,“夫人,姜水来了。” 雪白纤细的手掌将纱幔掀开一道缝,细伶伶的皓腕从中探出来,隐约能从半掌宽的缝中看见床上两人交缠的放浪姿态。 蒂安娜已经极力在忍,但声音依旧发颤,“给我,你出去吧……” 侍女垂首应“是”,忙将姜水递过去,而后快步离开了房间。 门扉再次合上,蒂安娜低头看胸口黑乎乎的脑袋,一手执碗,一手轻拽西蒙的头发,半哄半劝,“起来,把姜水喝了。” 可他似听不见,结实的手臂牢牢箍着她的腰,一手掐着她的奶子,含住她的乳肉用力吸了一大口。 蒂安娜忍不住发出了声低吟,手臂一颤,姜水不小心倒出,在床边撒了一片。 人都不清醒了,吃起奶却是一点不糊涂。 短短两分钟,那只胸乳被他吃红了一片,乳尖可怜地挂在顶上,全是他的口水。 蒂安娜伸出两指顺着乳肉探进西蒙口中,撬开他的牙齿,将吃得硬红的乳尖解救出来。 她扯他头发,叫他抬起头,命令道,“小狗,张嘴。” 柔声细语的好话不听,这话他却听进来耳朵,蒂安娜将碗抵在他唇边,见他张口,手腕一抬,开始往里灌。 不知道卡尔究竟给他喂了什么药,热辣的姜水入喉,他却眉头也不皱,抬着头喉结滚动,像只任人摆弄的皮偶大口吞咽。 怕他呛着,蒂安娜倒得慢,她分开腿跨跪在他腰侧,衣襟凌乱松散,一只胸露在空气里,另一只半露未露地藏在衣服下,艳红的乳尖被他吃得湿淋淋,水润润。 西蒙喝着姜水,眼睛却死盯着她白腻乳肉上那一点红樱果,碗底的辣姜片也跟着一起吞进了肚子里。 蒂安娜见他喝完,扔开碗,掰正他的脸,“清醒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摇头,脑子依旧酱着,动作却快,伸手一把解开她的衣裙,将两团香腻肥软的奶子从衣中放出来,低头又要去含。 怎么这么喜欢吃?小时候没吃过不成? 蒂安娜用手捂他的嘴,不给他吃,反而去解他衣扣,“等会儿,让我看看你瘦没有。” 一月多未见,虽然卡尔告诉她牢狱没动刑,但蒂安娜始终不放心。 牢狱阴冷潮湿,暗无天日,虽说依他的身份,不会沦落到和其他囚犯同样的待遇,但人始终在牢狱之中,又能好到哪儿去。 趁着人不清醒,蒂安娜几下脱去他的衣服,将他赤条条推倒在床,取了床头灯盏,俯身仔仔细细去检查他的身体。 没新伤,但陈年旧伤却不少。 “还疼吗……”蒂安娜皱眉,虽然已经见过多次,但在看见他胸腹大腿上深浅不一的旧疤时,仍情不自禁问了一句。 西蒙好似清醒了几分,至少会应她的话,“不。” 他答着,屈肘撑坐起来,眼睛盯着她胸前那白腻的乳肉,伸手又要去拉她,显然是想将她拽到身上来继续吃奶。 蒂安娜往后避开,将灯盏塞进他伸出的手里,“拿稳。” 然而趁他没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将他翻了个面。 西蒙没坐稳,脸砸进被子里,背肌结实,身躯炽热,像块熟硬的煎饼趴着。 人歪倒在床上,但手还听话地举着蒂安娜的灯。 蒂安娜心疼地抚摸着他肩胛处一道深刻的疤痕,自言自语道,“怎么伤得这么重?” 她说着,忽而发现西蒙后腰左侧有一处形状别致的浅淡伤疤,形似一朵花。 蒂安娜拿过烛灯,贴近了仔细照看,发现那疤很细,似用细刃深深切入皮肉刻下,喇叭形花朵,花瓣弯而不卷,并不只是相似,这的确是一朵精心雕刻的百合花。 疤痕浅显,极不起眼,是道陈年旧伤。 蒂安娜怔怔看了好一会儿,“西蒙,你知道艾德里安这伤是怎么来的吗?” 她并未说清究竟是哪道伤,但西蒙却很清楚。 他已经清醒了两分,但脑子还懵着,药效作用使他并不好受,人趴在床上没动,回道,“他让里德尔刻的。”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某次艾德里安受伤,里德尔给艾德里安上药时,艾德里安叫他刻的。 男人在身上刻花不是喜欢男人就是为了女人,艾德里安显然属于后者。 里德尔也是心大,觉得男人为了女人在身上刻花有种说不出的悲壮,居然遂了他这不着调的愿。 蒂安娜无法想象要下多重的手才能生生在血肉皮肤上刻出朵疤痕长年不消的花来。 她抚摸着花瓣,心中疑虑重重,“为什么?艾德里安以前分明不认识我。” (83)你不喜欢从前的自己吗? 蒂安娜此刻还不知道她与西蒙说的每一个字艾德里安都将知晓一清二楚,否则必然不会问西蒙这种问题。 西蒙被她摸得有点痒,他翻过身来,同她道,“他曾见过您,和我一样。” 她对艾德里安腰后这朵百合显然很感兴趣,手指被西蒙压住了也没抽出来,还贴在那嶙峋不平的疤痕上。 蒂安娜有些诧异地问,“见过我?什么时候?” “在王宫,您小时候救过他,只是他不记得了。” 蒂安娜思索了片刻,不确定道,“你说的是你受了伤,变作小猫藏在灌木丛里那次吗?” 两世的记忆庞杂紊乱,并不完全一致,她有时会分不太清哪件事发生在前世哪件事发生今生,又或者两世皆发生过。 因艾德里安开始对她的态度与前世不同,蒂安娜一直以为这辈子没有在王宫遇见过变作小猫的他。 可听西蒙的话,原来是见过面的。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艾德里安刚开始对她的态度却并不亲近? 西蒙纠正,“是豹子。” “好,豹子。”蒂安娜不同他争。 他往自己身下看了一眼,蹬鼻子上脸,“也不小。” 蒂安娜失笑,仍顺着他,“好,不小。” 她随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根分量十足的东西正耀武扬威地立着,蒂安娜拉过他的手,将他那根直愣愣对着她的东西捂住。 西蒙不肯,拽着她的手去摸,摸了两把就开始乱动。 “别,等会儿”蒂安娜制住他,接着问,“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记得?” 西蒙浅浅勾起一侧嘴角,露出抹坏心眼的笑,理直气壮道,“因为我拿走了他的记忆。” 蒂安娜没听明白,“拿走了记忆……是什么意思?” “就是拿走了。”西蒙道。 蒂安娜不似他体内有两个灵魂,不能理解西蒙是如何做到,且听他的语气,更像是蛮不讲理地抢去了。 他看她的眼神仍痴着,解了几分药性,却比方才更像醉了酒,他语气暧昧,望着她低声道,“那段时光只有我和您知道,是我们的秘密。” 蒂安娜大约理解了,“你让他忘记了小时候见过我的事,是吗?” 西蒙“嗯”了一声。 蒂安娜听他大方承认,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她一直疑惑艾德里安为什么对她的态度与前世不同,以为是两人这辈子之前并未相识的缘故,没想竟是西蒙在作祟。 她唇瓣微动,而西蒙似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一口回绝,“我不还给他,有本事他自己记起来。” 他这模样,倒和如今的艾德里安闹脾气时很是相似,任性至极,全然不讲道理。 可等了几秒蒂安娜未开口,西蒙又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方才还在因自己做过坏事而得意,此刻见蒂安娜不赞同的眼神,又垂下眼眸去拉她的手,“您在怪我吗?” 蒂安娜没答,她若答“是”定会惹得西蒙难过,说不定他又要搬出那套杀了艾德里安威胁来。 可若说“没有”,又觉得对不住艾德里安,左右不是东西。 她只好叹了口气,“等解了药性,你真该看看自己此刻是何种模样。” 西蒙睁着乌漆的眼看她,尾巴甩出来,贴着左侧床被轻轻一晃一停,“什么样?” 蒂安娜心中埋怨卡尔这药下得太足,怕将他脑袋药傻了,嘴上却轻笑着道,“娇死了。” 她放下烛灯,趴在他身上去吻他,毛茸茸的豹尾顺势搭上她的背,隔着婚服贴着她的背脊轻蹭。 可亲了两秒,蒂安娜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抬起头,“艾德里安知道我的身份吗?” 西蒙舌头都已乖乖探了出来让她亲,一听她又提起艾德里安,压抑着体内另一具闻声躁动的灵魂,摇头道,“我没告诉他。” 蒂安娜脑子一空,顿时有些急了,“他还不知道今日是要和我成婚?!” “他不知道。” 完蛋,蒂安娜脑子里顿时只有这两个字。 要知道,艾德里安可比西蒙难哄的不只一星半点。 西蒙想起牢狱中艾德里安白日对着卡尔游刃有余,夜里想着蒂安娜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模样,哂笑一声,“看他煎熬痛苦的样子很有趣。”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表达对艾德里安的厌恶,蒂安娜轻皱了下眉心,问他,“西蒙……你不喜欢艾德里安吗?” 西蒙如果清醒着,大约不会把心里话直白地告诉蒂安娜。可此刻他糊涂得连今日是什么年份都要思索个大半天,嘴巴一快,直言道,“他天真愚蠢,自命知晓一切,有什么值得人喜欢?” 他神色坦然,语气淡漠,并非吃醋,想来当真是觉得艾德里安一无是处。 西蒙和艾德里安皆将对方看作别人,可蒂安娜却清楚,他们从来都是同一个人。 如今的艾德里安便是曾经的西蒙。 西蒙毫无掩饰话中厌恶之意,蒂安娜安静看了他好一会儿,换了句话问他。 “西蒙,你不喜欢从前的自己吗?” (84)心病 西蒙见蒂安娜神色不对,不知道把这话听成了什么,答非所问道,“您又在心疼他了,是不是?” 如今他拈酸吃醋是越来越拿手,风牛马不相及的话也能扯到艾德里安身上去。 好像蒂安娜总是偏心艾德里安。 因艾德里安年轻愚蠢,不知事,幼稚又爱撒娇。西蒙讨厌的关于他的一切都是蒂安娜喜欢他的理由。 她握住他的尾巴晃了晃,一小截粗壮柔软的尾尖从虎口露出来左右招摇,“我在问你,哪里有提他。” 西蒙安静看了她两秒,见她不似哄他,才仔细思索起来她的问题,给出的答案是,“不喜欢。” 蒂安娜低头望着他英俊深邃的眉眼,“我问的什么?” 西蒙眨了下眼,“你问我喜不喜欢艾德里安。” 果然没听进去,蒂安娜叹气,“我问的不是这个。” 她忽然认真而清楚地叫他真正的名字,“艾德里安,我问的是,你喜不喜欢从前的自己?” 西蒙,或者说“艾德里安”眼睫颤了一颤,烛光滑过他漆黑的眼底,却留存不下一抹光亮。 这次他听懂了,可最后的答案却没有变化,甚至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不喜欢。”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蒂安娜道,“可是我很喜欢,非常喜欢。我喜欢现在的艾德里安,也喜欢以前的你。” 她抬手抚摸他锋利乌黑的眉尾,“那个曾经在冬日将我从冻湖中救起来的人,看我一眼都会脸红的青年。” “他每次出海都会给他从未离开过塞赫里的可怜继母带许多奇特的礼物,耐心又温柔地给她讲各种异国故事。他真诚腼腆,坚韧温和,曾经是照进她腐烂而不自知的人生里一束温暖的光。” 蒂安娜缓缓道来,似要将自己对艾德里安的喜欢传达到他心里,让他珍重从前的自己。 她的目光明净真诚,穿透了遥远无法回头的时光看进了前世艾德里安的灵魂深处,西蒙沉默良久,却是避开了目光。 他声音低下去,“……他没有那么好。” 他似乎无法承受蒂安娜充满信任与怜爱的眼神,抬手遮住眼,“……他远没有您说的那么好,更无幸成为您的光。” 他总是求他的主爱他,怜惜他,可当蒂安娜真的这么做,他又自愧万般不配。 “哪里不好?”蒂安娜问,她扣住他搭在眼前的手,轻轻拉下来,“在那段短暂不堪的婚姻里,还有比他对我更好的人吗?” 西蒙避开眼,“他在救起您后也为您带来丈夫的猜疑,他对下人轻慢您的事一无所知,他自顾自地靠近,却看不透您笑颜下的痛苦,不知道您在丈夫身边过得并不快乐。甚至迟钝愚蠢得在您离开后才迟迟知晓到您曾遭受的一切……” 他声音压抑,似在陈诉自己无法挽救的罪证,说完这一切,他终于敢抬起头来看她。 他眼眶有些红,“我的主,您告诉我,他如何值得您的喜欢。” 蒂安娜从不知道他将自己看作那般不堪,好似她的不幸都由他一手造成,而那分明不是他的过错。 “可我爱他。” 蒂安娜轻轻抚上西蒙的脸,低头将鼻尖贴上他的,静静注视着他黑色的眼眸,“我爱他,我不爱雷纳德,不爱这世上除他以外任何一个男人,我只爱他,你夸我眼光出众,那他又怎么会不值得?” 蒂安娜拉着西蒙的手,脱下自己身上凌乱的婚服,她分开双腿跪在他腰间,在青年压抑的眼神中握着他的性器缓缓吃进去。 赤裸的身体严丝合缝地相连,蒂安娜看着他无助地仰起头,脖颈上喉结滚动。 纯粹又温柔的快感似乎触及了他残缺痛苦的灵魂,叫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栗。 她缓慢地在他身上起伏着,看着他难忍又欢愉的神色,俯身去吻他紧皱的眉心。 “我一直很遗憾,没有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认出你……”她低声诉说,似在用世间最亲密的办法抚慰他破碎的灵魂。 “也一直很好奇,在我离开后,究竟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样,可你从不肯说……” 西蒙双手死死抓着身下的被子,当不堪的过去再次被提及,他似乎觉得连触碰她都变成了亵渎。 蒂安娜看见了,抓起他一只手放在自己跳动的左胸处,弯腰将另一侧饱满的乳肉塞入他口中。 体内的东西变得越发坚硬粗壮,烧红的铁杵般插在湿热柔软的穴里,却强忍着,不肯让自己获得快乐。 蒂安娜慢慢晃着腰,看着他被乳肉压住的半张脸,他喘息着,红着眼看她,听她一字一句道,“你记不记得你今日宣过的誓言,你说不会对身为妻子的我有任何隐瞒,会忠诚于我,犹如我忠诚于你。” 他说不出话来,就只能听她响在耳边的温柔声音,“我不会勉强你,但我希望有一日,你愿意告诉我你所经历的一切。” 她扶着乳肉,将湿红的乳尖从他口中脱离,在他湿润的目光里低头咬住了他柔软的唇,“我想知道,你是否也曾偷偷地在身下纹上一朵‘莉莉’……” (85)心结 肉体的结合总令人倍感欢愉,可对于此刻的西蒙而言,却似乎并非如此。 蒂安娜坐得很深,几乎吃到了头,柔软馨香的身躯沉沉压在他身上,满是真实而鲜活的气息。 一个月的时间没做,强烈的快感叫西蒙绷紧身躯出了一身热汗,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甚至说不上快乐。 豹尾微蜷,蒂安娜望着西蒙汗湿的、俊逸的脸,以一个两人都觉得舒服的速度晃动着腰臀。 这是一场全然由她掌控的温柔性事,在这濒临灭顶的快感中,在西蒙的视野里,有一瞬间,蒂安娜的脸和一张脆弱苍白的面容重迭在了一起。 他躺在她身下,些许失神地看着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她美丽的脸颊。 当指尖碰到那温热的、汗湿的脸庞后,忍不住将整只手掌都贴在了她脸上。 蒂安娜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很轻微,她将脸在他掌心轻蹭,垂眸看他。 “我没能护住您……”他忽然声线颤抖地开口。 双目化作金黄竖瞳,他深深看着蒂安娜的脸,似要看清此刻的她并不是那副烙在他心底的苍白模样。 他缓慢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充满悲戚几欲落泪的表情来,“我没能护住您……” 蒂安娜的死,是前世那个沉默寡言的青年永远无法解开的心结。 没有人知道,当他远航归来,满怀欣喜地抱着一盆新鲜盛放的白玫瑰去寻她时,最后见到的却是蒂安娜闭着眼、面容苍白地躺在棺材里的感受。 他身上还浸透着海航后海水的咸湿气味,蒂安娜曾说那是鲜润自由的气息,她很喜欢。 可这鲜润却驱散不去半分屋中灵枢里的人的沉沉死气。 融化的白蜡烛比不过蒂安娜惨白的脸色,窄深的木棺仿佛一所无法逃离的囚笼锁着她。 “母亲……” 艾德里安抱着花,怔怔走过去,却被数名家仆拦住了去路。 雷纳德冷漠地注视着他眼角浸出的泪,提醒他不要僭越身份,在此刻不合时宜地靠近他的“母亲”。 他似乎是刻意在等艾德里安回来见蒂安娜最后一面,在这最后时刻,他仍习惯掌控一切,要让他的养子明白,蒂安娜永远只会是他的母亲。 雷纳德俯下身,在艾德里安的注视下,于蒂安娜冰冷僵硬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谁也不知道那一吻里究竟包含多少他对年轻妻子的真情。 艾德里安挣扎着想要上前,可家仆却死命阻拦,怀里的玫瑰盆栽摔碎在地,瓷盆四分五裂。 这清脆的一声似乎唤醒了艾德里安的神智,“蒂安娜——!”他突然声嘶力竭地她的名字,好似要以声击碎面前这场噩梦。 然而很快却被家仆捂住了口,他们束着他的双臂,压低他的背脊令他狼狈地跪倒在地,不准他靠近棺材一步,却又强迫他看着面前的一切, 雷纳德冷眼看着几近崩溃的艾德里安,而后一挥手,在徒劳地想要靠近蒂安娜的艾德里安面前,让人封上了沉重的灵棺。 青年无助地、眼睁睁看着灵枢在他面前合上,“砰”的一声,蒂安娜的遗容永远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那是艾德里安前世见她的最后一面,短暂得他甚至没能好好看清她的脸。 “砰”—— 那沉重的盖棺声时至今日西蒙仍记得清清楚楚,在无数个时刻提醒着他的无能,折磨他的心神,将一个忠诚坚毅的战士变成了杀父屠尸的疯子。 当他被治安军押上断头台、摁倒在刑架上时,那只是一具尸体。 真正的艾德里安早已死去。 就在那具深埋地底的棺材中,陪伴着他陷入沉睡的、不能说出口的爱人。在那腐朽的泥土里,封锁着随她一同死去的青年的灵魂。 药效未尽,高潮的快感令西蒙神智有些恍惚,他闭上眼,按捺不住地喘息了几声,复又睁开漫着水汽的眼看向身上的蒂安娜。 他一直在说,“我没能护住您……” 炽热的泪水无声从他眼角滚落,他悲伤地看着蒂安娜,面色痛苦得甚至有几分委屈,“他们拦着我……不让我靠近您……” 蒂安娜脆弱苍白的遗容再一次浮现在他面前,他看到了被人压着跪倒在灵枢前的自己,与棺中沉睡的蒂安娜隔着数步无法靠近的距离。 生与死的界限如此清晰地摆在他眼前,仿佛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挡在他和他爱着的人中间。 西蒙胸膛忽然急促地起伏着,喘不过气似的痛苦。 他语气越发颤抖,哭音沉哑,“他让人盖上了……‘门’,不让我看您,也、也不准我跟您一起去……” 他话语颠叁倒四,因他实在没办法平静地提起那短暂而悲痛的记忆。 眼泪从他眼角不停流落,蒂安娜不太清楚他在说什么,但却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悲伤。 她亦红了眼,伸手去擦他的眼泪,温柔地问,“去哪儿?” 西蒙不想说“死亡”两个字,他不愿将蒂安娜和任何有关“死”的字眼产生关系。 于是他摇头说,“不知道,但我想和您一起。” 他抱着她,闭着湿红的眼无助地亲吻她的脸庞,“我只是想和您在一起……” 蒂安娜回吻他的唇,“别怕,我们已经在一起。” (86)王位 药效和疲惫袭来,西蒙最后是在蒂安娜怀里睡去的。 他枕在她的枕上,眼角还有泪痕,汗湿的头发贴着她的颈窝,睡得很沉。 两人身上黏糊一片,婚服散乱堆在床脚,蒂安娜想起身叫水,却被他紧紧揽着腰。稍离远点,他就皱起眉,有清醒的架势。 蒂安娜没办法,只好就这么拥着他睡在一片狼籍里。 翌日醒来,西蒙已不在房中,但床上床下已收拾过了。蒂安娜脑子还眠着,在床上坐了半晌才恍惚生出点自己已和艾德里安成婚的实感。 她唤来侍女替她梳洗,昨晚侍女被迫听了半夜墙角,早上见到蒂安娜身上深浅的红痕,脸瞬间红了个透。 侍女动作利落地替蒂安娜挽发戴环,告诉她艾德里安一大早便被里德尔叫去了骑士殿。 “您那时还在睡,大人叫我们不要吵醒您。”侍女道。 蒂安娜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 雷纳德死后,王室取走一半兵权,骑士殿四分五裂,留下一大堆乱摊子。 以艾德里安治军的手段,收拢余下兵权倒不难,只是鲜少涉及的政务也落到了他这新任骑士长的肩上,这段时日怕是有得忙。 蒂安娜好不容易闲下来,打算在庄园里各处逛逛,叫人在花园里辟处块肥地来种西蒙从比瑟带回的花种。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的,蒂安娜今早起来,见花种就摆在她窗前。 然而这计划却落了空。蒂安娜食过午饭,宫中便遣人请她入宫。 要在这新婚第二日请新娘出门,急着见她一面的,正是她那身体欠佳、昨日连婚礼也未能出席的父亲。 迦勒年轻沉迷女色,不知节制,老来身体亏空,一落千丈。 上个月蒂安娜回到宫中,见他两鬓斑白,不过两年未见,他却已苍老十岁不止。 蒂安娜对这位父亲的感情很微妙,她不比能继位的王子,是以迦勒并不重视她。 两人谈不上父女情深,但血缘维系,却有几分情意在。 今日召见,迦勒仍卧病在床,帘帐半落,蒂安娜隐约看见靠坐在床头的身影,似又比前些日瘦削不少。 这才初春,房中已烧上了壁炉。王后黛博拉坐在床边服侍他吃药,见蒂安娜进门,只浅浅看了她一眼,道了声,“来了。” 黛博拉神色淡漠,蒂安娜早已习惯,只是免不得自省一番自己从前如何没看出“母亲”疏离得不寻常的态度来。 但如今知情归知情,表面工夫却还是要做全,蒂安娜低下头,屈膝行礼,“父亲,母亲。” 迦勒听见蒂安娜的声音,扭头看来,却不小心被药呛着,急咳了几声,朝黛博拉摆手,“不喝了,咳咳……喝了也不见好,拿走,拿走。” 黛博拉端着药低声劝了两句,迦勒又勉强喝了两口,再喝不下去了。 蒂安娜站在房中没出声,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上演夫妻情深的戏码。 黛博拉放下药碗,替他擦了擦嘴,听他道,“你先出去,我有话和蒂安娜说。” 黛博拉站起身来,不咸不淡地打趣了一句,“倒还学着说悄悄话了。” 迦勒看了她一眼,没应。 黛博拉行过蒂安娜身侧时,停下来认认真真看了她几眼,伸手抚摸她空荡荡的耳垂,“当真是长大了,不知不觉,都已是嫁人生子的年纪了。” 她话中惋惜之意深重,常人听来许是寻常母亲为女儿逝去的年华感到怀念,但在蒂安娜耳里,却有种她竟放任自己活了下来的悔恨。 蒂安娜假装听不懂她话中深意,微微低下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细品之下,又好似有些伤悲。 蒂安娜小声道,“女儿也不想嫁的……” 新婚妻子对着母亲露悲,可不是什么好意味,不知昨夜在丈夫那儿受了多少委屈。 黛博拉看她进门时脚步平缓,怕不是昨夜艾德里安压根没碰她。 卡尔在狱中劝说多次艾德里安才松口肯娶蒂安娜的事黛博拉不会不知,她早猜想这对新婚夫妻怕会不合,如今见蒂安娜这般,心中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艾德里安手握兵权,与蒂安娜心生嫌隙,便是与她的亲哥哥卡尔生了嫌隙,这正是黛博拉想看的。 她嘴角扯出抹弧度,笑却不达眼底,“嫁都嫁了,便别再说这些丧气话,好好过吧。” 说罢便离开了房间。 迦勒知黛博拉厌恨蒂安娜,不会听不出黛博拉话中讽意,他从帘帐中探出手,“来,蒂安娜,让父亲看看。” 蒂安娜上前握住他苍老枯木般的手,在床边坐下,她心疼地看着迦勒的头发,“父亲头发似又白了些。” “是啊,”迦勒笑笑,双目却在打量他忽视已久的女儿,“父亲老了,你和哥哥们都长大了。” 国王病中提起两位王子,蒂安娜大致猜到了迦勒今日叫她来的用意。 但她并未点破,仍装作从前那副天真的性子,摇头道,“我还没长大呢,父亲怎么会老。” 她端起床边那碗迦勒未喝完的药,又说,“父亲像孩子似的连药都不肯喝,可不准再说自己老了。” 她用勺子搅了搅药,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还温着,父亲再喝两口。” 许是父女难得温情,迦勒没推脱,张开嘴喝了。 等药喝完,迦勒终于迟迟提起今日见她的目的。 他靠在床上,不动声色地看着蒂安娜,言语直接,叫蒂安娜措手不及,“女儿,你觉得这下任国王之位,传给你哪位哥哥才好?” (87)夜归 蒂安娜不明白迦勒为何问她一个刚嫁人的公主这种问题,就算是因艾德里安手里那五分兵权,可也未免显得太急切了些。 蒂安娜皱眉,“父亲还年轻,何故早早考虑起这些?” 迦勒正要开口,不料喉咙发痒,又按着心窝子重重咳了几声,咳得面红耳赤,上气不接下气。 房间里一时被他的咳嗽声塞满,蒂安娜忙替他抚背,他冲蒂安娜抬手示意不必,缓过来后,他倒回床头靠着,喘着气顺了好一会儿才应她的话,“年不年轻,总要考虑的。” 蒂安娜不知他病重如斯,正欲关心几句,又听他道,“你还没答父亲的话呢,随便说说,就当替父亲分忧。” 她一个任人摆弄的公主能分什么忧,蒂安娜暗嘲,嘴上却道,“自然是大哥哥。” 迦勒有些意外她这答案,垂眸看她,“是吗?你素来与卡尔关系更好,父亲还以为你会选你二哥。” 蒂安娜替他抚平被角,为难地看着他,“王位自古立长,如果要以女儿的喜好亲近,那父亲您以后年过百岁,怕也还得辛辛苦苦坐在王位上听底下的大臣为了国事吵架呢。” 她一番太极打回来,迦勒却听得舒心。 他望着她澄净的双眸,半晌后摇了摇头,“也是,哪能以喜好亲近为准则,罢了,不说这个了。” 在他眼里,蒂安娜虽离宫两年,性情却一如当初纯净柔和,说白了便是脑袋空空,没一点长进。除了容貌,和她知天文晓地理的母亲没半分相似。 哪知蒂安娜早已不同以往,揣着明白当糊涂。 黛博拉将她养成了个不知世事的废物,迦勒也只当她是个听话的公主,老来怯病怕死,忽然想起这个小女儿,见一见,听她关心几句也顺心。 他拉着她的手,“昨日父亲没能参加你的婚礼,很是遗憾,若是不忙,在这儿陪父亲说说话吧……” 蒂安娜自然应“好”。 - 早春天暗得早,蒂安娜从宫里出来,回到庄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星月黯淡,夜风萧瑟,似要降下一场春雨。 侍女穿梭在庄园各处,忙着掌烛照明,蒂安娜抬手叫住一名侍女,“艾德里安大人回来了吗?” 侍女低头,“还没有,夫人。” 蒂安娜又问,“那骑士殿那边可来人传话说大人会晚归?” 侍女听得蒂安娜这话,不免对这新婚妻子生出几分同情,还是摇头,“回夫人,也没有。” 蒂安娜点头,“好,你先去忙吧。” 待侍女离开,她转头看了眼窗外夜色,终于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 一早半声不响地出门,夜深了不回也没个信,这新婚第一日忙得不愿归家的怕不是西蒙,而是气她隐瞒身份的艾德里安。 若换了别的妻子,这会儿该遣家仆去骑士殿请人,性格再泼辣些,就该亲自去拎人回来了。 可此事错在蒂安娜,她倒有点不知怎么办才好,她缓缓叹了口气,还清楚记得自己曾口口声声应过艾德里安绝不会再瞒他。 蒂安娜此时还不知道艾德里安已经知晓了她与西蒙的谈话,她只当他在气她隐瞒身份。 若艾德里安在婚礼上才知道她便是逼他成婚的公主,那算起来里德尔都比他先一步知道自己的身份。 蒂安娜如此细想,甚至觉得艾德里安闹脾气才算正常。 但蒂安娜不知,艾德里安知道的,远比她猜想中要多得多。 深夜,庄园。 风寒雨疏,万籁俱寂,一道高大的身影独自行在细雨中,被蒙蒙夜雨扑了满面。 值夜的守卫看见这道穿过夜色的身影,手警惕地搭在剑柄上,提声盘问,“何人深夜乱行!” 对方没有出声,守卫举灯细看,等照清来人,面色一变,忙放下灯,站定行礼,“大人。” 艾德里安视若无睹,他裹着一身湿寒凉气走进大门,沉默略过两人,径直走向蒂安娜的寝房。 寝房外守夜的侍女似被这寒气惊醒,睁开惺忪睡眼,恰看见走来的艾德里安。 她忙站起来,低声唤了句“艾德里安”大人,欲进门通告房中沉睡的蒂安娜一声,但见了艾德里安的脸色,脚下一顿,又惴惴不安地退了回去。 等他走远数步,侍女才偏过头,敢屏气敛息地望了眼艾德里安的背影,暗道:这是怎么了…… 蒂安娜睡得不深,忽然响起的“咯吱”开门声打破寂静,轻易吵醒了她。 她迷糊睁开眼,透过床纱看向推门而入的身影。熟悉的身形站姿,蒂安娜一眼就看出了来人是谁。 她酱着的脑袋醒了大半,半撑坐起来,轻声喊了句,“艾德里安……” 但艾德里安却没有回答,也没有靠近,就只是站在门口,透过半透的薄纱看着她。 房内蜡烛已熄,蒂安娜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深沉目光。 金黄兽瞳发出幽深暗光,无法忽视的目光仿佛了穿透她的身体,要看进她的灵魂。 (88)【加更】在给我买花的时候,你想的是 墙角,红木落地钟的长针拨动,发出细微的响,眼下已至晨时五点,还有两个小时不到就将天亮,蒂安娜没有想到艾德里安会这个时候回来。 她坐起来,掀开床纱挂在帐钩上,倾身点燃床头烧剩一半的白烛,待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逐渐看清他此刻的模样。 他穿着常服黑靴,全身几乎被雨淋透了,黑发滴着水,上身只穿着件白色单衣,润湿地贴在身上,肌肉线条微显,看着有几分说不出的狼狈。 艾德里安素来沉稳自持,向来着装得体,很少衣衫不整,尤其在外穿成这样。 有一瞬间,蒂安娜还以为站在面前的是西蒙而非艾德里安。 蒂安娜怔怔瞧了他片刻,觉得他像是从睡梦里爬起来赶了回来,是以才会连衣裳都没穿戴整齐。 可等见到了,他却又隔着数步远的距离停住不动了。 蒂安娜绝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艾德里安是因想她才在深夜突然回来,他此刻气势太沉,眸色太深,更像赶回来找她算帐。 他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双眸目不转睛地看着蒂安娜,过了不知多久,他忽然开口,“我做了一个梦。” 声音沙哑,像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做了噩梦,半夜醒来找到母亲想向她哭诉。 蒂安娜懵了半秒,她以为他会责问她为何骗他,亦或是大发雷霆,胡闹一通。 可没想到,他却只是说了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句话。 甚至他的脸色十分平静,平静得有些不寻常。 他不问她隐瞒身份,必然心中堵着其他更介怀的事。蒂安娜本能感觉到这“梦”没有这么简单。 她稍稍握紧了被子,“什么梦?” 艾德里安抬起浓密的眼睫,定定看着她,缓缓道,“梦里你同雷纳德成婚,成为了我的母亲。” 他死死抿了下嘴唇,问道,“蒂安娜,那是梦吗?” 蒂安娜听完,仿佛在寒冬被一桶碎冰冷水浇淋头顶,瞬间醒了个透。 “你还梦见了什么?”她听见自己下意识问道,但话出口的瞬间,她便后悔地想收回来,但已经晚了。 艾德里安握紧了拳头,又无力地松开,他显然不愿意提及“梦”里发生的事,但又强迫自己不肯逃避。 他思索着梦里的内容,“我梦见梦中的那个艾德里安待你很好,送了你许多花,我看着你们说笑相处,看着你们在不能宣之于口的处境下……” 他顿了顿,几乎是不愿承认地从唇齿间说出那两个字,“……相爱。” 他看似沉着,可不断变幻的瞳孔和轻蜷的手指却泄露出了心中深藏的脆弱与不安,“那个艾德里安……是不是西蒙?” 他在问,但其实已经不需要蒂安娜的答案。他记得昨夜西蒙和蒂安娜说起的一切,记得西蒙在意识不清时叫她“母亲”,哭着说自己没能护住她。 她们亲密相拥,如同真正的爱人。 在得到西蒙记忆的那一刻,他忽然便明白了蒂安娜为什么那样简单就说喜欢他,爱他之深,仿佛非他不能。 因为她在说的时候,心里的那个“艾德里安”并不是他。 蒂安娜无措的神情已经给了艾德里安回答,只是他不愿相信,因此还是在问,“那是梦吗?还是你们的……前世?” 蒂安娜完全愣住了,她不知道艾德里安是如何知道这些事,但眼下都不重要了。 在他知道她的身份、她与西蒙的故事的这一刻,无论她是否承认,她曾经对他说过的所有喜欢、所有的接近都变不得不成了别有目的的谎言。 没有谁能平静地承受这些。 她赤脚下床,穿着薄透的睡裙朝他走去,放柔了声音试图安抚他,“是真的,但是……” 艾德里安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蒂安娜,眉心紧皱,“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在骗我吗?” 他已经竭力维持着平静,可颤抖的声线却出卖了他。 艾德里安不是没有怀疑过,为什么蒂安娜那样轻易便接受了如同怪物一般拥有两幅灵魂的他,她身为侍女,为什么手掌却不见干活留下的茧伤。 他曾误以为她是混入船上的海盗,可在看见她晕船后又打消了这个猜测。他曾以为她对自己是蓄意接近,可在她一声声喜欢中又甘愿沦陷。 他总不愿深思她身上的矛盾之处,如今报应到头,才发觉真相如此难以忍受。 冰凉的雨水汲取着他的体温,滴滴落下,在脚下汇成一滩,他好似也没能察觉,又或者说并不在意。 他想起他们相处的一点一滴,从码头初见,到远行号,再至遥远的比瑟街头。 他想起那本被他妥善夹放在书里的百合花—— “你在、你在比瑟街头买给我花的时候…….”艾德里安开口,喉咙却又好似忽然被哽住,他咽下喉中酸涩,顿了好几秒才补上后面半句,“是因你在那一刻想起了他吗?” (89)有没有一刻,仅仅只看着我? 蒂安娜被艾德里安一番话问得哑口无言。 即便他语气并不冷厉苛责,也未怪罪她,甚至听起来有种悲伤难抑的脆弱。 她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这之前把西蒙的身份告诉他,恨为何变故总是快她一步,从来不给她反应的时机。 雨水顺着艾德里安额间的发丝滴落,滑过他深邃又落寞的眉眼,他看着她,迫切需要一个安抚的答案。 可蒂安娜却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她只能从最开始说起。 “我想活下去,”她如实道。 她伸手小心地去碰他被淋湿的脸,轻轻用衣袖擦去他眼睫处不知是泪是雨的水痕,尽可能安抚着他的情绪,是以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如果你已经知晓我的从前,就该知道我前世任人摆布,死得窝囊,我不愿那样,所以刻意接近了你。” “在街上和你相遇,混上船,利用约翰靠近你,都是我的计划,但是……”她认真看着他的双眼,“但是我说的每一句喜欢,都是出自真心。” 艾德里安没有躲开,任她的手掌贴在他脸上,温热的体温穿透他的皮肤,但却没能让他变暖分毫。 听自己爱的人说她一直在骗自己绝非一件易事,艾德里安抿紧了薄唇,压下喉间苦涩,“对谁的真心?” 他极力维持着表面不堪一击的平静,挺直了肩背,敛紧了眉心,看起来和素日沉稳内敛的他似乎没什么不同,可声音却难忍哽咽。 “是对前世的艾德里安,还是那时才见不久的我?” 他牢牢看着蒂安娜的眼睛,“你在看着这张脸说喜欢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前世送你花的那个人,还是这辈子的我?” 他说着,声音越发颤抖,“在你看我的时候,是在透过我看曾和你共处的他,还是面前这个你认识不到叁个月的人。” 他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话语,因他已经从自己的问题里清楚得到了答案。 但他还是不甘心。 他声音沙哑,“有没有哪一刻,在你看我的时候……是仅仅只看着我?” 他不想像个精明的政客用假真掺半的话去试探她,因此每一句话都叫蒂安娜避无可避。 她无法将他们割舍开,便也永远不能完美地回答艾德里安这个问题。 于是艾德里安便替她道,“你想方设法接近我,是因为你上辈子就爱上了他,你觉得他能给你庇佑,为你尽心。你心里期待的从来是他,而不是我。” 蒂安娜摇头,“艾德里安,你不能这么想……” 他根本听不进去,声音里的哭意再压不住,“我以为你和我心意相通,可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是不是?我从来就是第叁人。” “不是,”蒂安娜眼睛也红了,她心疼地看着他,“我喜欢你……” 他控制不住地吼道,“那是因为你把我当作他的影子!” 窗外一道惊雷震响,电光映入窗户,划过艾德里安浸满悲伤的脸,滚烫的眼泪从他眼里落下,他抬起微微发颤的手抹了把通红的眼睛,背对她转过了身。 说不清是不敢看蒂安娜被他的吼声吓到的表情,还是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眼里的泪。 没有哭声,但那双深邃漂亮的漆黑眼眸里却在不断涌出剔透的泪,他抬手擦去眼泪,语无伦次道,“我、我要回去了,骑士殿还有工作,你睡吧。” “艾德里安——”蒂安娜伸手想拉住他,他却已经先一步拉开了房门。 朦胧雨声骤响,寒凉的夜风涌入房间,他声音沙哑,“这些日我不回来了,你父亲病重,王储之争暗潮涌动,你、你少出门。” 说罢,像是再没有勇气和她待在一起,头也不回地沉默离开了。 门外还残留着他回来时未干的脚印,他失魂落魄地踏过去,背影落寞,像被人生生拔去了脊骨,再不复以往挺直。 冰冷的夜雨拍打着窗户,单薄的身影立在寒风口,蒂安娜看着艾德里安离开后空荡荡的房间,久久未动。 - 里德尔是在第二天夜里不经意发现艾德里安和蒂安娜之间出现了问题。 他这几日白天跟着艾德里安泡在骑士殿,夜里才回家,第二日晚上发现一份本该抱回家的文书没拿,折回骑士殿取,刚好撞见艾德里安坐在桌案前愣神。 此时已经快至凌晨,殿中却依然灯火通明。殿后供骑士长休息的房间门开着,里面照出抹微弱烛光。 里德尔见艾德里安身上穿着单衣,探头往房间里瞅了一眼,被子凌乱,长剑横在床头,这才发现艾德里安这两日晚上压根没回家。 按里德尔对艾德里安的了解,他就是忙得每天只有一个小时能休息,也甘愿浪费半小时在路上,剩下半小时滚回家和蒂安娜腻歪。 之前在海上,艾德里安和蒂安娜互通心意后,他粘蒂安娜粘得像颗人形大苍耳,蒂安娜走哪他跟哪,人早早拐进自己船舱里抱着,没道理如今结了婚却宿在外面。 莫不是吵架了? 里德尔看着桌案后魂不守舍的艾德里安,心里有了两分猜测。 他走过去,拿起找到的文件在他桌上拍了一下,随后那张不靠谱的嘴张口就道,“蒂安娜在殿外吹着凉风等你两个多小时了,还不跟她回去?” (90)如果她不爱你,那没人敢说爱你了 能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仅凭观察猜测就把艾德里安的感情状况摸得八九不离十的,除了里德尔估摸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艾德里安一听里德尔说蒂安娜在门外吹着凉风等了他几个小时,脑子里压根没想过他那张不着谱的嘴是否在胡编乱造,推开椅子,立马便站起来往外跑。 木椅在地面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等他冲至门口,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一声里德尔没憋住的笑。 艾德里安动作一顿,不太清醒的脑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他扭头面无表情地看了里德尔两秒,一言不发地折身往回走。 里德尔看他那吃瘪的样,没再忍,拍着桌子笑得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哈……” 艾德里安走近,毫不客气地抬脚往他身上踹,里德尔侧身躲过,脸上的笑越发放肆。 艾德里安坐回桌案前,又拿起文书看了起来。 雷纳德死了一个多月,骑士殿的政务也就堆积了一个多月,除了被王室分走的五分权,余下的事几乎全落到了艾德里安头上。 说他每日忙得头不沾枕,顾不着家,半句不算虚话。 里德尔笑够了,歪身靠在桌边,他“啧啧”叹了几声,“哎呀,你这刚结婚,一天到晚抛下新婚妻子窝在骑士殿,像什么话?” 艾德里安没理他。 里德尔也不在意,他瞥向那供艾德里安休息的房间,想到什么,忽然凑近在艾德里安身上闻了闻。 艾德里安偏头躲他那狼鼻子,但里德尔却已先一步仰头避开,皱着眉,嫌弃地“咦”了一声。 艾德里安在骑士殿窝了两日,头没洗澡没冲,成天和一帮男人泡在文书里,泡得身上都有点汗腻变味。 正常来讲,艾德里安如果见了蒂安娜,必然会与她亲近,那就绝对不可能脏着身体往上凑,他乐意,蒂安娜肯定也不愿意迁就他这毛病。 他眼下这身味儿已经足够说明艾德里安这两天压根没见蒂安娜。 里德尔摸摸下巴,觉得实在匪夷所思,他扒拉开艾德里安装模作样看了半天也没批的文书,“真和蒂安娜闹了?” 许是他这话难得正经,也无嘲讽之意,艾德里安沉默半晌,低声回了他的话,“……嗯。” 里德尔知道他这兄弟锯嘴闷葫芦的性格,想都没想就把问题归咎在了一本正经事儿又多的艾德里安身上,“那就是你闹了,做了错事儿,蒂安娜也不能把你赶出来,不让你回家!” 里德尔的确是艾德里安亲兄弟,语气愤愤不平,心无条件向着艾德里安。 但怎么说,有点亲,却不多,青红皂白是半点不分。 艾德里安拧眉看他,“谁告诉你错在我?” 里德尔一愣,改口改得行云流水,“那就是蒂安娜错了,也不能把你赶出来,这事儿是咱们公主做得不行!” 他说到这儿,感觉不对,狐疑地看着艾德里安,“她做错了事,该是她露宿街头,怎么你还住外边不回去,你惩罚谁呢?” 艾德里安抿唇,“……也不是她的错。” 这件事没有人做错,为蒂安娜而死又侥幸重生的西蒙没错,不知情的他也没错,蒂安娜分不开他与西蒙,甚至也算不上错。 但偏偏陷入了解不开的死局,叫人无法释怀。 里德尔听艾德里安这么说,腿一伸,勾来椅子坐下,不解道,“那都没错,你俩在闹什么?” 他仿佛街头巷尾结过婚又离的看透婚姻的中年男人,摆摆头振振有词道,“依我看,你们就是结婚结得太急,才认识多久就结了,平常人家的男女起码相处个一年半载,叁五年也是有的,王室贵族联姻也是摸根知底,你和蒂安娜认识才多久,两个月都算多了。” 艾德里安和蒂安娜闹归闹,但里德尔说这婚不该结他却不同意,他抬眸看面前自信指点江山的里德尔,“如果在比瑟骗了你的那个女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说要和你在一起,你让她走吗?” 里德尔被他一句话堵得立马没了声。 他提起这事儿就来气,坐直了身梗着脖子一副立马要走的架势,“你再说一句。” “……” 艾德里安垂眸不语。 艾德里安闷归闷,但里德尔却少见他这萎靡不振的模样,叹了口气,正经道,“这才结婚叁天就不着家,你们俩究竟怎么回事?” 艾德里安没说话,里德尔等了好一会儿,才听他低声开了口,声音很闷,感受不到一点生气。 “她心里有别人。” 里德尔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脱口问道,“谁?” 他问完,愣了一下,随后吃惊地看向艾德里安,又问了遍,“谁?!” 不等艾德里安回答,他率先摆手,“不可能,蒂安娜心里不可能有别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你好。” 艾德里安听见这话,抬眸看他。 里德尔拿起桌上的烛盏举在眼前,示意艾德里安看他被烛光映得明亮发光的眼睛,“看见了吗?蒂安娜平时看你的眼神就是这样的,骄傲又崇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救过她的命。” 他放下烛盏,认真道,“如果蒂安娜不爱你,那这世上肯定没人敢说爱你了。” (91)等她来哄 里德尔自己的感情之路波折不顺,但给艾德里安分析起来却头头是道,就差没把“你不识好歹”几个字写脸上了。 “人家一名公主,冒着危险隐姓埋名只身上了你的船,甘愿化作侍仆也要随你一路海航奔走,这不是‘爱你’是什么?你怎么糊涂得连这都辨不清?” 他劝得口干,端起艾德里安桌案上的茶一口闷入喉中,一股因泡得太久而凝出的苦涩冷茶味窜入胃里,他嫌弃地放下杯子,伸手推得老远。 艾德里安听得很认真,但却没怎么听入心。 他沉默良久,才道了句,“……那爱不是给我的,那是我偷来的。” 在蒂安娜眼里,前世那个温柔腼腆的艾德里安,为她而生、也为她而死的艾德里安,才是永远藏在她心头的爱人。 在得到西蒙前世记忆的那一刻,艾德里安就已经明白,他永远也不可能比得过西蒙在她心里的分量。 他只是偶然又幸运地,成为了西蒙的赝品。 里德尔压根不信艾德里安说蒂安娜心里有别人这种鬼话,他摇头,“情发于心,心正情不移,感情这种东西哪里是能偷来送去的,你能感受到,那就是你的。” 他问,“你难道感觉不到蒂安娜爱你吗?” 艾德里安垂下眼眸,没应声。 就是因为能,才觉得心里难过,分不清她爱的是他,还是西蒙的影子。 里德尔劝累了,抬眸瞅了黯然神伤的艾德里安一眼,泄气道,“那还能怎么办?总不能不过了。” 他劝没了折,赖在椅子上开始出些混账注意,“要不你学学骑士殿前面那条街上卖肉的屠夫,叫什么罗宾的那个,他发现他那妻子对他不忠,回去就把妻子关门里打了一顿,抄着杀牛刀说她再偷情就要砍死她,他那妻子半个月没下得了床,从此打完就老实了。” 能把街上屠夫的名字和此等阴私家事都知晓得一清二楚,也算是里德尔不同常人的本事。 他絮絮叨叨,“现在每次从那儿过,就能看见他妻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低眉顺眼,听话懂事,你不如效仿效仿。” 他这话压根没过脑子,想起这么个事儿便给说了。但如果艾德里安真对蒂安娜动手,他估计拦得最急。 艾德里安瞥他一眼,“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那怎么办!”里德尔也烦了,“打又舍不得打,吵又吵不过!还不离!还能怎么办?你说!” “说蒂安娜爱你你不信,非得说她心里藏着人,是谁你又不肯说,不如你把奸夫告诉我,我去替你宰了他!要不关门里揍一顿,让那男的在蒂安娜面前低眉顺眼给你做仆人。” 他说着,艾德里安忽然捞起桌上被里德尔推远的杯子往他身上扔了过来。 里德尔闭着眼没注意,杯底残留的薄薄一层水全洒在了他身上。 他”腾“坐直了身,“你干嘛!?” 艾德里安握住一瞬间被体内另一具灵魂控制的右手,沉默了两秒,“……手滑了。” 里德尔见他面色不似虚言,没怀疑,拎起杯子放回了桌上。 热情的人心也热,里德尔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摊上艾德里安这么个兄弟,偏偏他还就自己这么一个好友。 若就这么把他扔在这儿不管,里德尔实在于心不忍,总觉得自己做兄弟做得太不是人。 里德尔一边骂一边恨,突然想起自己方才骗艾德里安蒂安娜在外吹着风巴巴等他回去时他火急火燎往外冲的事儿。 他灵台一清,忽然明白过来什么。 里德尔扭头看向艾德里安,阴阳怪气地拖长声音“哦”了一声,试探道,“你这也不愿,那也不肯,不会是等着蒂安娜来哄吧?” 他问完,艾德里安动作一滞,没吭声,只不太自在地拿起了文书继续看,算是默认了。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一秒,随后骤然被里德尔一句脏话给打破。 “他妈的,”里德尔骂骂咧咧站起来,手指着艾德里安鼻子,“我真是,艾德里安,老子真是狗拿耗子,有病才在这儿劝你!” 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一无家可归的傻逼孤儿在劝和父母闹心跑出家流浪的叛逆子,多劝一个字都算作践自己,偏偏自己还傻不愣登地赶着往上献热心。 他说着一秒都不愿意跟艾德里安在这儿多待,气冲冲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气不过,一拳锤上门口的铜雕,“咚”的一声重响,铜像被他锤凹半圈深。 他顿了顿,看了眼空荡荡的手,又踅转回去取落下的文书,看见艾德里安仍如他来时一样坐在那看文书,颇嫌碍眼似的瞥过了眼,骂道,“狗东西,活该你被蒂安娜赶出来!” 艾德里安安静了两秒,解释道,“……她没赶我,我自己出来的。” 里德尔:“……” 他转身,恼恨地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想到自己一孤家寡人刚才在这儿真情实意地劝这刚结婚的狗,暗恨自己真是多嘴,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愤愤留下一句,“明天这文书你自己慢慢清吧!老子不来了!” (92)真的不要我了吗 里德尔骗艾德里安蒂安娜在殿外等他,没想出了殿门,竟真碰见她穿着斗篷,孤身站在夜色里吹冷风。 骑士殿外左右两侧各立着一尊数米高的骑士像,双腿分立,手持长剑,威风凛凛。 中间一道九阶的石梯,蒂安娜的马车停在阶梯下,她背对马车望着殿门,脸上未施粉黛,粉唇肤白,看着似站了有一会儿。 骑士殿二四十小时皆有人值守,门口的两名士兵认得蒂安娜,但她没有要进殿的意思,他们便也不好贸然上前打扰。 里德尔看见蒂安娜后,怔了半秒,第一反应是:没想真让艾德里安那小子如愿,蒂安娜亲自上门哄人来了。 这王八蛋究竟什么运气!? 他一时心中憋闷,又难免为兄弟松了口气,松完还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自己真是人猛心善,这时候还能放下私欲一心为兄弟。 里德尔一脚横跨两道阶梯,大步走向蒂安娜,走近了似又想起她身份不同寻常,摸了摸鼻子,低头行了个礼,“公主。” 蒂安娜正忧心艾德里安,见里德尔如此别扭,露出一个笑,垂眸屈膝,提起裙子郑重回了个礼,“里德尔大人。” 里德尔一见她面上故意露出的完美宫廷式微笑,立马绷不住了,龇牙咧嘴,肩膀不自在地抖了抖。 他伸手扶她,“别、别!我错了。” 蒂安娜身份变了,但两人相处起来却和在远行号上没什么差别,里德尔绕着她看了一圈,有点得意的笑了一声,“我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不一般,普通人家哪有长这么好看的。” 蒂安娜也不客气,“的确,不然怎么能把艾德里安骗到手。” 里德尔认同地点点头,插完科打完诨,又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里德尔出殿没看钟,但估计已经凌晨过了,属实算不上早,一眼看去街上只旅馆门口燃着几盏揽客的灯,四下阒寂,不见人影。 蒂安娜提起手中的食盒,“来一会儿了,睡不着,来看看他。” “那怎么不进去?” 蒂安娜也不瞒他自己和艾德里安闹了矛盾,“怕他还在生气。” “你担心是对的,”里德尔点头,“是还在生气。” 他有时候心眼直得像是没长脑子,抬手挡在唇边,压低声问蒂安娜,“我刚还劝他来着,他说你心里有人,真的假的!” 蒂安娜抬眸看里德尔,“他有说是谁吗?” “没有,他不肯说,”里德尔琢磨蒂安娜这话也忐忑起来,“怎么这么问,难道你心里真有人啊!” 蒂安娜作出一副悲伤的模样,伸手去碰他的手臂,放柔了声音,“您当真不知道是谁吗?里德尔大人。” 里德尔对上她满怀柔情的双眼,愣了一愣,而后一巴掌毫不客气地拂开她的手,避之不及地往后退了一步。 退完一见蒂安娜脸上的笑,便知自己又被戏弄了。 他才在里面受了气,出门又被耍,一时脸色都气红了,唇瓣嗫嚅,憋半天憋出一句,“你们夫妻俩真的有病!” 说完拿着文书忙大步溜了。 蒂安娜看着里德尔远去的背影,想到他说的话,轻轻叹了口气,拎起食盒进了殿。 她第一次来,但门口的士兵却没询问,只低头行礼,“公主。” 其中一人见她在门口顿了一步,提醒道,“骑士长在二楼,亮着光的那间。” 蒂安娜有些诧异,“你们认识我?” 一名士兵如实道,“是,骑士长吩咐过。” “他如何说的?” 不知道是否半夜被派来站岗的士兵都老实,这两名士兵都没点心眼子,另一名直接把艾德里安吩咐的话全透给了蒂安娜,“他说您金发蓝眸,长得特别漂亮,看见您就直接请您进去。” “特别”二字他咬字重,不知道是因艾德里安吩咐时强调了好几次,还是因为蒂安娜比他想象中还要动人。 “何时说的?”蒂安娜问。 士兵对视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就好像她对艾德里安的吩咐并不知情,但还是回答道,“骑士长上任第一日。” 蒂安娜点头,取出几枚银币给他们,“我知道了,多谢。” “公主!这……”骑士殿的士兵可不敢收贿,忙摆手推拒,但蒂安娜却已经把钱塞入了他们手中。 “收下吧,就这一次,当你们为我指路的报酬。” 她温柔道,“如果你们的骑士长要罚,就说是我给你们的。” 她面带微笑,语气诚恳,士兵不好再拒绝,偷偷看了眼她柔丽的脸庞,红着耳朵收下了,“是。” 蒂安娜上了楼,果然见一间房亮着灯,只开了半扇门,蒂安娜在楼梯口站着看了一会儿,才放轻了脚步进门。 艾德里安耳力一向出众,但此刻竟没听见她的脚步声,等她进了门才若有所觉地抬起头。 他坐在桌案前,手执一只羽毛笔,在看见来人后,肉眼可见地在一瞬间僵住了,浓烈的墨汁从笔尖滴落,“啪”一声摔碎在羊皮纸上。 他面色怔忡地看着她,好片刻都没有动作。 蒂安娜两日没见他,此时眼睛一下就红了,她快步上前,将食盒扔在桌上,绕过桌案张开手用力抱住了他。 她微微弯着腰,将脸贴在他脸上,不等艾德里安做出任何反应,张口就是带着哭音的一句话,“说不回来就不回来,真的不要我了吗?” (93)我爱你,因为你本就动人 艾德里安没想到蒂安娜当真会来找他,他被她扑倒在椅背上,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还握着羽毛笔,好半天都没反应。 熟悉动人的百合香气涌入鼻尖,他眼睫颤了颤,没有说话。 蒂安娜整个人的体重几乎都压在了他身上,沉甸甸地砸在他胸口,好似击穿肋骨砸到了心脏,撞得那处说不出的钝痛。 她环着他的腰身,微微抬起脸来看他,艾德里安抿着唇,不自在地避开视线,他没有推开她,却也不肯回抱住她,拧巴地同她僵持着。 蒂安娜看了他一会儿,低头想去亲他的唇,却被他偏头避开了。 他侧过脸,神色僵冷,显然这两日里他没能想透困扰他的问题,委屈全都明明白白地摆在了脸上。 “你还生气吗?”蒂安娜小声问。 艾德里安没有回答。 但既然他没有推开她,蒂安娜便得寸进尺地侧坐在他腿上,赖在他身上不下来。 她知道他的性子,如果她此刻选择和他保持距离,那才是真的哄不好他了。 她鞋尖微微挨着地,身体靠在他胸前,全身的重量都靠他支撑着,姿态亲昵,仿佛两人间什么也没发生过。 蒂安娜看着他的脸,手环着他的脖颈,伸手轻轻抚摸他线条锋利的眉尾,低声道,“我好想你。” 艾德里安手指轻蜷,还是垂着眸不说话。 她不问他有没有想她,也没说自己想他想得食寝难安,但她深夜到访,艾德里安自然能猜到这些。 “方才我在外面碰见里德尔了。”她左一言右一语,才说想他,下一秒又扯到旁人身上去了。 但艾德里安听到这儿,却有了点反应。 他才把里德尔招惹了,保不准里德尔会对蒂安娜说些什么来报复他。 果不其然,蒂安娜垂下润红的眼,忍着难过道,“他说……他说你不想要我了,要和我分开,娶别的对你一心一意的女人……” 她说得很慢,声音低颤,似是因悲伤而无法平静地说完这话。 艾德里安听见这,猛抬起头看她,恰见一滴眼泪从她眼中滴落,滑过他的眼底,摔在她的裙子上,转瞬便将那处烙下一滴明晰的水痕。 艾德里安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同样很低,“……我没说。” 蒂安娜湿着眼看他,睫毛上水珠点点,眉心轻蹙,看着柔弱又无助,“那你不肯回家,是怨我吗?” 艾德里安没有回答,心脏泛出酸痛,他反问,“你想谁回家,西蒙还是……我?” 这答案蒂安娜永远也不能回答他,她使起性子,收回视线,“我不选。” 艾德里安还在难过,却听她陡然生起气来。他睁大了眼,些许诧异地看她侧过的脸颊。 分明是他受了委屈,为什么她不高兴了。 但她不仅不与他解释,还问,“若我做不出选择,你是不是就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带着她住进家里来,任着她欺辱我。” 艾德里安听她越说越真,也急了,“没有别的女人,你不要听里德尔胡说!” 可蒂安娜却像是看见了那画面,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她们都说你不愿娶我,是迫于王令才和我结婚,所以成婚后不肯归家,等些时日地位稳固了,能与王室抗衡了,总要和我分开的。” 这话并非蒂安娜胡编乱造,外界传言的确如此,但艾德里安这些日窝在骑士殿,却不清楚,也没人敢在他面前嚼口舌。 他抬手去擦她的泪,皱眉道,“……没有别人,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别听旁人胡说。” 他抿唇,“难道你不信我吗?” 蒂安娜把手贴上他手背,将脸往他温暖的掌心中蹭,“我信你,可你却不肯信我。” 艾德里安怔住,她偏过头,吻他手心,悲伤道,“我说爱你,你却不肯信我半分。” 蒂安娜抬眸看他,轻轻吻上他的唇,被夜风吹得有些凉的唇瓣贴着他,她道,“我爱你如此具体,你感受不到吗?” 她认真望着他的眼睛,“我爱你忠诚、坚毅,不惧强敌的勇猛,爱你内敛温柔,炽热的体温……并不是因为西蒙,而是因为你本就如此动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蒂安娜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胸口,让他感受那热烈的心跳声,她醋道,“你定然知道的,心慕你的小姐那样多,她们与你诉说情意时,定然在我之前都将这些话都说给你听了。” 艾德里安唇上贴着她的唇,耳力听着她的声,被她一番情话哄得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 可她却像是说不尽,还在继续,“你总要我将你和西蒙清楚地分开,介怀我和他曾经的记忆,可我们也有着独一无二的回忆,这些你都不记得吗?” “我只和你一起逛过比瑟繁华的街,只侍奉你用过餐,只为你做过血淋淋的牛排……” 她说到这儿,顿了半秒,有些用力地咬了一下他的唇,“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带血的东西,只是你喜欢,我便想做给你吃。” 她问他,“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夜风穿门而入,悠悠拂过桌上烛火,地面灯影晃动,过了好一会儿,艾德里安才出声,“……不是。” 他闭上发红的眼去吻她,“不是假的。” (94)不给摸 艾德里安被蒂安娜抱着温声细语哄了一阵后,好似已经消了气。 可等蒂安被他亲得浑身发热,忍不住将手伸入他衣下时,他却忽然一把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做什么?” 他眼眶还红着,泛着层水色,如被雨水冲洗过的黑曜石,好看得叫蒂安娜心动。 可就是这双眼,此时却又防备地看着她,好似蒂安娜并非他心爱的妻子,而是不知哪里来的陌生女人。 蒂安娜茫然地眨了眨眼,屈指在他腹肌上挠了挠,“摸摸啊。” 说着,手还想往他裤子里探。 艾德里安变脸堪比翻书,半分钟前还蒂安娜一番情话被感动得几欲落泪,这时眉心却拧得比那日争吵时还深。 他脸上一副正经样,如同不近女色的佛陀,闷声问,“你来找我就是想和我做这种事吗?” 他说得蒂安娜犹如一名色女,她前边哄他开心的话也不过是因贪图他的肉体。 蒂安娜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艾德里安却像是认定如此,他抽出她的手,声音沉闷,“不给摸。” 何止不让摸,还不给亲也不给抱了。 他松开她的腰,颠了颠腿,不满道,“下去。” 蒂安娜呆愣地看他,脑子没反应过来,但好在手却懂事,一把又抱住了他的腰,“不下。” 她去含他的嘴唇,却被他偏头躲过,当真不让碰了,简直和她今晚刚来时那会儿一模一样。 蒂安娜也不在意,照着他的侧脸就亲了上去,柔声道,“怎么了?还气我吗?” 艾德里安偏着头不说话,但蒂安娜却看懂了。 意思是我气消了大半,但也没到能直接上床的程度。 蒂安娜在心里叹了口气,就知道没这么好哄。 可如今心结解开,艾德里安越不给她碰,蒂安娜越想碰他。 她见他皱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一时仰头去亲他的耳朵,一时又去啄他的脸颊,也不碰别的地方,就把他让她碰的亲了个遍。 总之是一点便宜都没放过。 可她亲得越凶,艾德里安脸色越怪,他捂住她的嘴,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他手大,蒂安娜被他挡住大半张脸,只剩一双蓝眼睛露在外面,她伸出舌头在他掌心舔了一下,声音含糊地从他手掌里传出,“你是我丈夫,我亲你也叫欺负吗?” 艾德里安像被女人占了便宜还无力反抗的少年,认真道,“可我说了不要你亲了。” 蒂安娜才不听他别扭之下的胡言乱语,张嘴就又在他下巴上咬了一下,“为什么不要我亲?你方才也亲我了。” 艾德里安抿唇,“那不一样,我亲你是因为喜欢,你亲我是因为……” 他不愿说出口,就道,“你自己知道。” 还能因为什么,不过是因为他觉得蒂安娜哄他哄得不够尽心,才和好就想着那档子事。 可蒂安娜却道,“我不知道。” 她面色认真,好似当真不明白,将嘴唇凑近他唇边,“不如你亲亲我,我对比一下,自己反省反省。” “嗯?骑士长大人,亲亲我。” 她柔声撒着娇,仰头看他,蓝色的双眸明亮澄澈,如里德尔所说,盛满了爱慕的光。 艾德里安耳根子有点红,他沉默两秒,低头吻住了她。 他亲得温柔,含着她的唇轻吮,用湿热的舌尖舔她的唇瓣,的确不太一样,是一个带着无尽爱意而不掺杂欲望的吻。 蒂安娜微微张开嘴,学着他的方法回吻他,气息交融,唇瓣相贴,逐渐的,艾德里安被她亲得往后倒去,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然而就在他放松警惕之际,一只纤柔的手缓缓解开他的裤腰,顺着他的小腹往下探去。 就在她握住那根炽热的东西之际,艾德里安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闷喘,竟忍着又把她的手拽了出来。 一来二去,他竟有点委屈起来,“你果然只想着这事。” 他说着,又颠了下腿,“下去。” 蒂安娜不肯,她看了眼他那根已经变得精神的东西,挪开视线,拿过桌上的食盒反驳道,“怎会,我还做了你喜欢的牛排。” 她打开盒子给他看,鲜嫩肉香混合着未熟透的血腥气扑向艾德里安,三大块牛排码得整整齐齐,她道,“我怕你饿了,是以做了许多,。” 牛排还冒着热气,看样子做好没多久。艾德里安将食盒盖好放在桌上,遮住那股蒂安娜不喜欢的血腥气,“都这么晚了。以后不必做这些。” 蒂安娜抱着他,放柔了声音,“可你不回来,我想你想得睡不着。” 艾德里安心中动容,又听她问,“两日了,你有没有想我?” 他用力抱住她,“……想,每时每刻都想,你怎么不早点来。” “那……给我摸摸?” 艾德里安:“……不。” (95)毛茸茸的雪豹兽形 这夜蒂安娜没回庄园,和艾德里安宿在了骑士殿。艾德里安防她如防贼,洗澡时蒂安娜想跟着他进去,结果被他皱着眉给推了出来,“又想做什么?” 蒂安娜把这门,眨巴眨巴眼看他,“一起洗……” 他今夜心硬比石头,严肃道,“不,我自己洗。”一本正经的模样活像个防酒鬼地痞的姑娘。 蒂安娜拗不过他,只好眼巴巴看着他将门一关,带上了锁。 但她并不灰心,艾德里安空着手进去,这儿也没换洗的衣服,待会儿总不能穿着脏衣服出来。 她闲着无事,坐在床上玩他的剑,等听见浴室门打开的时候,却没见到艾德里安,转而从浴室里缓步而出的,是一只高大健壮的雪豹。 蒂安娜睁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猛兽,惊得说不出话。 但化作雪豹的艾德里安却很平静,他甩了甩毛发上沾上的少许水珠,朝呆住的蒂安娜走近。 宽厚的豹爪轻巧踩在地面,在身后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蒂安娜怔怔看着他,随着距离拉近,她望着他的视线也慢慢抬高。 好大……比普通雪豹的体格还要大许多,甚至比坐在床上的蒂安娜还高一大截。 她眨了下眼睛,不确定道,“……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担心巡夜的人发现,没吼叫,只从喉咙里低低发出一小串咕噜声应她,身后豹尾一甩,动作自然地将她唇上沾着的一缕金发拂开了。 这熟悉的动作令蒂安娜确定面前的雪豹的确是他。 她虽然已经知道他是雪豹,但此时亲眼目睹这一幕,仍好长时间都震惊得不知要如何反应。 但艾德里安却已经悠然自得地跳上床,贴着她趴下了。 或许是洗完擦干后才化的形,他的毛发不怎么湿,毛茸茸的贴着蒂安娜的大腿。 蒂安娜看着趴在身边的雪豹,将腿上他的剑抱开,也跟着扑了上去,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身上。 他体长和蒂安娜的身高相仿,在猛兽中,这健硕的体格几乎没有对手。 蒂安娜将脸埋在他背上的毛发里滚了滚,猛吸了一大口。 “艾德,艾德……”模糊不清的声音从他毛发里传出,是蒂安娜在兴奋地叫他的名字。 艾德里安抬头看她,低呜一声,粗长的尾巴去卷她的腰,把人揽在身前,用一条前肢压实了,不让她乱动。 艾德里安忽然选择在蒂安娜面前化形的原因很简单,无非是觉得她今夜会对他胡来,在他眼里,人与雪豹有别,蒂安娜虽然会喜欢他的豹耳和豹尾,总不至于当真喜欢一头豹子。 可他没料到他此刻这模样对蒂安娜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迷得她简直挪不开眼。 若他那日是化作豹身从庄园离开的,怕没出门就会被蒂安娜哄回去。 眼下,比起几天没睡好觉,只想抱着蒂安娜睡个安稳觉的艾德里安,蒂安娜此刻心跳加快,困意全被振奋冲散了。 艾德里安觉得蒂安娜不会对自己完整化的兽形感兴趣的原因很简答,她贵为公主,自幼该是见惯了奇珍猛兽,虎豹之类的猛兽,宫中的斗兽场养了一大批,她早该腻了。 可普普通通的豹子是一回事,自己的爱人是豹子又是另一回事。 蒂安娜看着已经闭上眼准备睡觉的艾德里安,抱着他的脑袋一口就亲了上去,亲完还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嗷……”艾德里安低吼一声,睁眼看她,眉间微微拧着,他口不能言,蒂安娜却能猜到他想说什么:做什么? 蒂安娜看他的双眼发着光,“不做什么呀,亲亲你。” 艾德里安面色狐疑,伸爪将她往怀里推了推,甩着尾巴放在她头下,用脑袋蹭得她倒下去,让她枕在他尾巴上,示意她睡觉。 可蒂安娜一点儿也不想睡觉,她看着面前的猛兽,一时亲他脸上的黑色斑纹,一时亲他粉润的鼻子,最后竟还去舔他的嘴巴。 艾德里安不让她亲,抬起前肢捂住嘴鼻,但又被蒂安娜拉开了厚实的爪子,“亲亲嘛。” 她兴奋得简直有点不正常,两只手竟然不自量力地去拉他的前肢,似想让他将脸露出来。 艾德里安怕伤着她,笨拙地抵抗着她,可她不依不饶,仰头去咬他的毛发,“艾德里安,亲一下嘛。” 艾德里安低吼一声,用尾巴将她卷远,转过身背对她,浑身上下就写着两个字:不亲。 看着似还有点生气了。 刚恋爱两个月就结了婚的男人思维的确不同寻常,要让妻子强忍着对自己的欲望来证明她爱自己的人格而非自己的身体,艾德里安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 可他越是抵抗,蒂安娜越是想碰他。 她两下解开裙绳,脱得只剩一件薄软的白裙又爬到了他身上去。 炽热的体温和毛茸茸的触感令蒂安娜无比着迷,她捧着他的脑袋,在他再次将她推远前,给了一个叫他不能拒绝的理由。 “亲爱的,”她温柔唤他,“给我一个晚安吻。” (96)硬了 蒂安娜要的晚安吻和艾德里安理解的晚安吻压根不是一种东西。 他兽形体格壮硕,爪立牙尖,亲她碰她都得小心翼翼地收着力道,当他将嘴压在蒂安娜的唇上时,只轻轻碰了一下就打算分开,但蒂安娜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 她显然并不满足于此,偏着头去舔他的唇缝,含糊道,“舌头也要亲……” 艾德里安不肯,他不满地从喉咙里发出“呜”的一声,低哑的声音拖得很长,虽不能人语,但拒绝之意却很明显。 在知晓自己的兽态对爱人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后,艾德里安却不见得有多高兴,总觉得蒂安娜今日是为了和他亲近才来见她。 眼下见她契而不舍,更坚信了这一想法。 蒂安娜看着他口中若隐若现的舌头,突然将两根手指探进去,拉住了湿热的舌尖。 她用两指拽着他的舌头,艾德里安一时不察,竟真的被她拽出来些许。 雪豹的舌头除了大一些,看起来和他人形时没多大差别,红润的一条,舌面布满了倒刺,只有舌尖的部分光滑柔软。 蒂安娜想也没想就在他舌尖上舔了一口,还趁机含住吮了一下,她就是想尝一尝。 艾德里安舌头一卷收回来,低吼一声,忽而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张嘴警告地在她肩上咬了一口。尖利深长的犬齿抵着锁骨,让人毫不怀疑这对尖牙能轻易咬穿她的骨头。 但蒂安娜如愿以偿地吃到了大猫舌头,心情正好,一点儿也不害怕,她甚至耸肩露出肩膀送到他嘴里去。 “要咬吗?”她直勾勾看着他,提醒道,“只是要轻一些,西蒙将我咬出血那次疼了好久呢。” 她突然提起西蒙,惹得艾德里安眉间又皱出了几道明显的褶痕,他泄气地松开她的肩,意思很明确——不咬。 之后又冲着她低吼了一声:以后也不许让他咬。 蒂安娜太了解他的性子,竟然读懂了他的意思,她顺着他,“好,不给他咬。” 但不咬归不咬,别的她却依然想得紧,她将白皙的肩头往他嘴边送,眨了眨眼,面色希冀,“那……舔舔?” 一副色迷心窍的模样,馋他馋得不加掩饰。 艾德里安听得这话,立马又皱起鼻子嘶声凶她,长有力的粗壮豹尾在身后烦躁地甩来甩去,抽在床上“啪啪”的响。 他分明在生气,但蒂安娜却从中感受到一点说不上来的委屈。 她伸手抚摸他的脑袋,忙哄道,“我爱你啊,才想让你舔我的,我听说猛兽都喜欢在自己的东西上留下味道,你不想在我身上也留下味道吗?” 蒂安娜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她全身上下早就已经是艾德里安的气味了。把她和一百个女人放在一起,艾德里安蒙住眼仅靠嗅就能把她叼出来。 但艾德里安也不解释,反正不舔。 他前肢踩着床,往下方挪了两步,将脑袋搭在她腹前,压着她下半身制住她,闭上眼准备睡觉。 蒂安娜试着动了下腿,但完全被压死了。 她不安分地抬手揉他的豹耳,艾德里安前爪一伸,又将她的手也压住了,摆明了哪都不让她碰。 四肢都被压劳,这下蒂安娜总算消停了下来,但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却感觉身下的人又开始扭动起来。 她挪到和他一样的位置躺下,忽然认真地问了句毫无道理的话,“艾德,如果我怀孕了,生出来的会是和你一样的小雪豹吗?” 艾德里安困得迷迷糊糊,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却没有时间留给他思考,因为下一秒,他就感觉蒂安娜在扯他的后肢,而后有什么东西往他腹下探了过去。 艾德里安猛地睁开眼,见蒂安娜已经分开他的双腿,正将视线投向了他腿间沉睡着的那根狰狞丑陋的性器上。 和他的舌头不同,那根东西看起来已经和人类的性器没什么关系了。 赤红粗壮的一大根,藏在柔软雪白的毛发里,大半都被肉刺包裹着,底下两颗囊袋硕大饱满,无论怎么看,都是根实实在在的怪物阴茎。 艾德里安低呜出声,他怕踹伤她,只好卷着尾巴去挡,可又被蒂安娜拽着尾巴根扯开。 她像是调戏正经良家子的流氓,哄骗道,“我只看看,不碰。” 她也用不着碰,只是朝它轻轻吹了口气,那不争气的东西便肉眼可见地硬了起来。 艾德里安悲愤交加,却忍不住腹下窜涌的快意,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蒂安娜眼睁睁看着眼前的肉棒越长越大,最后直接硬得立了起来。 “硬了。”蒂安娜道。 艾德里安自然知道自己硬了,哪里还需要她告诉她。他和她一个多月没做,新婚之夜还被西蒙抢走了,哪里经得住她撩拨。 可眼下肉棒已经硬得流水了,蒂安娜却突然放过了他。 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从他腿间爬起来,体贴道,“我知道你不想做,我答应过你的,我不碰。” 她似在全心全意替他着想,仰头吻了下他的唇,捞过他的尾巴放在脑袋下枕着,将自己埋进他毛茸茸的胸前,“晚安,艾德。” (97)仿佛给奶牛挤乳般掐弄他的乳头 蒂安娜醒来时,床上只剩她一个人。床头靠着艾德里安的长剑,他人不在房间里,外殿传来人声和书页翻动的声音,蒂安娜想他应该在外面办公。 蒂安娜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看见桌上放着她昨日带来的食盒,盖子边缘正散出微弱气雾,蒂安娜隐约能闻到食盒里散发出的羊奶和面包的香气。 蒂安娜穿着睡裙慢吞吞挪到桌前,打开食盒,里面果然准备着早餐。 她连果酱都懒得抹,随便吃了几口干面包,喝了小半碗羊奶,又在桌前坐了花了好几分钟才从困意中醒过神。 骑士殿不比家中方便,没有热水时时备着,蒂安娜用凉水洗漱完,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穿好衣服走出去,发现艾德里安正在案前工作。与昨夜不同,殿中展开了一道横跨半殿长的长屏风,刚好挡在桌案前,似乎是为了防止前来拜访的人窥见桌上的文书而设。 内殿到桌案的这段路都被两米多高的屏风挡住了,蒂安娜走向艾德里安,看见他穿着昨夜的那套衣服。 他洗澡时将衣服用水洗过,晾了一夜,套在身上瞧着有些皱,隐约能看见他身上的肌肉和劲瘦的腰线。 艾德里安听见了蒂安娜的脚步声,但却没抬头,眼皮子往她的方向撩了一下,很快又收回了视线,摆明了在置气。 蒂安娜当然知道他在气什么,但却当作没发现。 “早安,艾德。”她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伸手去探他的衣襟,手本想不安分地往里伸,但察觉到艾德里安身上的衣裳还没干,动作一顿,皱起了眉,“你衣裳好润啊,怎么没干就穿上了。” 艾德里安没答话,他这就一套衣服,总不能光着不穿。 他放下手里的羽毛笔,抓起蒂安娜搭在他胸口的手,耸肩将他抖开,而后身体往前一靠,不给她抱。 蒂安娜心中暗道一句好凶,但身体却又立马粘了过去。她搂着他的脖子把人揽回来,踮着脚去看他的脸,装作一副茫然的模样,“怎么了?” 艾德里安听得这话,不可置信地看她,满脸都写着“你竟还敢问怎么了”?! 蒂安娜昨晚把他戏弄了一顿就不管了,艾德里安硬着鸡巴被她抱着睡了一夜,早上起来感觉胯下那根东西都要憋出伤来了。一大早起来,硬得尿都尿不出来。 他拉下她的手臂,但蒂安娜立马又揽了上去,无辜道,“又生气了呀?” 纤柔的手掌顺着他的衣襟滑下去,抚过结实的胸肌,捻住他胸口一侧乳珠揉捏了一下,还偏头去含他的耳廓,语气无辜,“嗯?” 艾德里安这儿没怎么被人碰过,眼下被蒂安娜捏得手颤,手里的笔都险些拿不稳。 他低低喘了一声,控诉道,“你故意的。” 但蒂安娜却摇头,“我没有,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着,用指甲在他硬起来的乳尖重重刮了一下。 “唔……”艾德里安眉头紧皱,被她弄得又痛又爽,胸口不自觉往她的掌心挺了一下。 他这儿敏感得超出蒂安娜的预料,她撑开他的衣襟,越过他的肩低头往里看了一眼,胸肌白皙结实,乳尖已经硬了起来,俏生生地立着,嫩得很,看着和女人的乳尖也没什么差别。 蒂安娜看得不挪眼,感叹道,“好粉啊。” 她语气太惊诧,艾德里安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低下头看了一眼,蒂安娜伸出纤细雪白的手指,又在他另一侧乳头上捏了一下。 她指甲留得半长不短,不知道染了什么花汁上去,透出一股润亮的粉。 食指与拇指捏着乳尖,柔嫩的指腹捻着那颗乳头来回搓弄,提起来又放下去,两下就将乳头玩得又红又硬。 艾德里安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现在这样低头看别人玩自己的奶子,还是以这样淫荡的手法。 他红着耳根子去拂蒂安娜的手,“别、别弄。” 蒂安娜不肯,她抚摸着他饱满结实的胸肌,仿佛给奶牛挤乳般掐弄他的乳头,可怜道,“昨日不让我碰,今日也不让我碰吗?” 她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艾德里安脸色又不对了,不只是生气,还有点委屈。 无论蒂安娜怎么装傻,他都觉得她昨夜是故意的。因他不让她碰,她便故意让他硬着难受,要他吃点苦头。 蒂安娜见艾德里安抿着唇不说话,突然将手从他胸口抽出来,松开了他被玩得发红的乳头。 艾德里安自然不会觉得蒂安娜发善心放过了他,他戒备地看着蒂安娜,“又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蒂安娜道,“亲亲你,可以吗?” 蒂安娜说着,绕到他身前来,分开他的腿,走进他双腿之间,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蒂安娜忽然跪了下去。 殿外脚步声走近,门口传来通报声,“骑士长——” 蒂安娜露出一个笑,竖起手指举在唇上,示意他安静。而后在艾德里安震惊的视线下,伸出舌头隔着裤子缓缓在他的性器上舔了一下。 她以口语道:亲亲这儿。 (98)h,口交,隔着屏风在人前吃他的鸡巴 亲什么亲!骑士殿是做这种事的地方吗?! 艾德里安听见屏风外的脚步声,急得立马去拉蒂安娜起来,以气声道,“起来!” 可蒂安娜却不听,她撩起他的衣摆,抚上他的大腿,低头就在他腿间那鼓囊囊的一大包上咬了一口。 口水润进布料,也不知道咬着了哪儿,艾德里安腰腹一紧,喉咙里闷出一声低喘,若不是牙咬得死,险些被屏风外的人听见。 来人是骑士殿的财务大臣,四十多岁的年纪,眼上挂着只琉璃镜,目不明耳不聪,唯独心细,艾德里安命他核算骑士殿往年账目,这不过几日,他便算了个清楚。 里德尔曾抱怨这大臣生了双聋耳朵,一句话说三遍也听不明白,艾德里安此刻到庆幸他耳朵不好,否则指不定能听见点什么声响。 财务大臣站在殿中拢了拢袖子,看着手中的账单,恭敬道,“骑士长,骑士殿近年的财务收支已经基本核算完成,其中有几处支出款项不明,但上任骑士长却批了字,请您过目。” 那大臣说完,没贸然上前将账表呈报上去,而是等着艾德里安回话。 可艾德里安压根不敢让他靠近,桌子下,蒂安娜埋头他腿间,咬开了他的裤绳,正掏出他的肉棒细细端详。 她丝毫不怕被发现,专注得像是从来没见过他这根东西,看着看着就张开嘴包住龟头吸了一口。 艾德里安想伸手拦她,但又怕被她再咬一口,饶是他再能忍,身下的东西也吃不住那痛楚。 艾德里安去拉蒂安娜的手,皱着眉求饶般冲她摇头,以唇语道,“别,蒂安娜……” 但蒂安娜却没听,她甚至冲着他微微笑了一下,随后便将那硬热的肉根从裤子里掏出来,在他的注视下,伸出舌头从根部下的精囊中间一路舔到了顶。 好久没被她弄过,艾德里安腿根一下子就软了,不似他脸上痛苦压抑的神色,胯下的肉棒颤了一下,像是憋狠了,眼下欢快地吐了股稠如糖浆的淫水,实在骚得不行。 大臣听艾德里安半天没答话,又唤了一声,“骑士长,这账目——” 艾德里安听见外边的人在催,急得头疼,他裤腰松散,张着腿被蒂安娜吃着鸡巴,只能强忍镇定,“先不必呈上来……” 他缓了口气,忍下喘息,“将大体情况说与我听听。” 那大臣听罢,也没起疑,只反思自己做事不当,骑士长新上任,自己是该先将财务大致情况呈报清楚。 他取下眼前那只琉璃镜,掏出张帕子擦了擦,又挂回眼窝,而后忙展开手里的羊皮卷,道,“是——” 蒂安娜全然不在意屏风外有人在,使坏使得明显,纤细柔嫩的手掌握住艾德里安粗热的肉棒,仿佛馋得狠了,低头就含了进去。 舌头贴着他粗实敏感的茎身舔舐吸吮,如她所说那般,她的确像是在用舌头和他那根东西接吻。 可怜艾德里安一边分神听大臣汇报,一边还要留心桌子下的蒂安娜,他不敢出声,又不敢强拉蒂安娜起来,只能被迫忍着快意。 蒂安娜察觉他忍得浑身发硬,从桌下抬起一双漂亮的蓝眼睛看他,故意勾引他似的,张嘴缓缓将其吐出来,粗大赤红的龟头脱离唇瓣,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舒服吗?”她张嘴无声问他。 艾德里安脸上汗都下来了,硬是不肯回她一个字。 蒂安娜也不急,又低头去轻轻咬他,舌头抵着水流不停的穴眼往里钻,全然不管艾德里安受不受得住。 艾德里安死死捏着桌沿,爽得眼眶发红,湿润水雾从眼底漫上来,蒂安娜掂弄着下方两颗饱满的精囊,握着根部轻揉。 她含着他,吸得水声啧啧,又去舔柱身上凸起敏感的青筋,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好硬啊艾德里安大人,是不是想射了?” 她伸出舌头舔他硬挺赤红的头部,见那小孔翕张着,伸出舌头舔净他流出的淫水。 她将脸贴上他筋络盘踞的肉棒,轻轻蹭着,从他身下抬起眼看他,眼神又柔又媚,仿佛带着勾子,故意刺激他,“射给我吧大人,我还饿着呢。” 艾德里安闭了闭眼,似再不能任她作乱,忽然提声道了句,“出去!” 他这声语气有些重,蒂安娜一怔,很快又反应过来这话不是跟她说的。 她一看艾德里安的表情,暗道不妙,想从桌下爬起来,但艾德里安却忽然伸手死死按住了她的脖颈,挺腰重重将那硬得发痛的鸡巴操进了她嘴里。 (99)h,按头操嘴,吞精舔鸡巴 艾德里安对她太纵容,以至于有些时候蒂安娜都忘了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他忽然发狠,肉棒进得太深,粗大的龟头直接顶到了蒂安娜的喉咙,她蹙起眉,有点难受的“唔”了声,细细哑哑,声音不大,刚足够艾德里安听清楚。 他隔着屏风又对财务大臣道了句,“账表放下,出去。” 他在对外面的人说话,漆黑的双眼却死死盯着蒂安娜被肉棒撑开的红唇,他担心外面的人听见声音,没急着着动,却也没拔出来,就这么堵着她的嘴,看她吞吃不下、又无法吐出来的可怜模样。 财务大臣听见艾德里安的命令,不明白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他有些茫然和门口值守的士兵对视了一眼,但对方也摇头表示不清楚,只依令抬手请他出来。 大臣没令不敢进屏风,于是就这么就把账表放在了地上,低头朝屏风里的艾德里安道了声“是”,而后糊里糊涂地转身退了出去。 殿门“砰”一声关上,艾德里安不再有所顾忌,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腿间跪着的蒂安娜,按着她的后脑,红着眼沉声道,“张嘴,含住了。” 他显然被她逼狠了,语气如同命令,听得蒂安呐心里有点慌,但又不得不承认,艾德里安这副严肃的模样性感得叫她腿软。 喉咙缩动,夹吸着敏感胀痛的龟头,蒂安娜口中泌出津液,热泉般泡着艾德里安的肉根,他没再忍,稍微将鸡巴退出来,又重重操进了她嘴里。 “唔……”蒂安娜被干得眯起眼,又发出了一声细吟。 她的后脑被艾德里安的手牢牢掌住,半点躲不开,她只能抬起眼双眸湿润地看他,然而艾德里安才被她这模样欺骗玩弄过,怎么会心软。 甚至气急般吼了一声,“看什么!不准看!” 他双腿大开,挺着腰将自己粗壮赤红的肉棒一下又一下插进蒂安娜的嘴里,湿软的舌头被迫舔蹭着硬热的茎身,蒂安娜抓着他的衣服,被干得可怜地呜吟。 他动得又凶又急,却也还没顾及着把整根性器往她嘴里操,留了半截在外边,进进出出时,蒂安娜的口水便顺着那狰狞的柱身滴落,在地面汇成一小片淫浪的点点水痕。 艾德里安简直要被她今日的大胆行径给气死,他一手按着她的头,一手托着她的下巴,一边干她一边问,“以后还在人前做这事吗?” “啊……唔……”蒂安娜被操得气都有些喘不上来,哪能回答他的问题,她眼里泛出泪光,讨好地舔了舔他敏感的龟头,用力吸了一口。 蒂安娜本想摇头告诉他不敢了,可察觉他腰一颤,舒服得从从喉咙里闷着喘出声来,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刚才他在人前忍着被她玩得眼红身硬的样子。 艾德里安动情的模样太勾人,蒂安娜一想到这,难免迟疑了两秒,可就这两秒,就被艾德里安看出了端倪。 他沉了脸色,抿着唇一言不发,也不再问什么“还敢不敢”的问题了,直操得她脸红身软,呜呜咽咽地用眼神向他求饶。 她嘴巴像是被干软了,湿软的舌头从下唇探出些许,乖顺地贴着牙齿包着鸡巴,怕咬伤了他。可她都被干得一边哭一边直哼哼了,还要伸出手在他腿根处乱摸,怎么都不像是知错了的样子。 别的妻子的丈夫多是床上疲软,床下死要面子捉班做势,可艾德里安却拿蒂安娜半点没辙,也就只能在这时候逞威风。 他喘着粗气,射时肉棒顶到了蒂安娜嘴里最深处,粗大硬挺的龟头塞在喉口,那一股股射进去的浓稠精液全堵在了她口中。 蒂安娜吞咽不急,点点乳白便顺着红润的唇缝溢出来,她吞得难受,剔透的眼珠珍珠似的顺着白皙漂亮的脸颊滚落,讨饶地去拉他的手。 艾德里安却还在翘着粗硬的龟头去顶她敏感的上颚,发狠道,“哭什么,不是你自己要吃,吞进去。” 蒂安娜可怜巴巴地在心里骂他:好凶,射这么多怎么吞得完,坏死了…… 等艾德里安把鸡巴从她嘴里拔出来时,仍可见她嘴里舌面没吞干净的精液,点点沾在她唇边,她本想擦在他衣服上,可看了艾德里安的眼神,舌头一伸,将白浊卷进嘴里,乖乖咽了下去。 艾德里安总拿不住蒂安娜,只因他没法狠不下心来,蒂安娜生得柔,艾德里安便也当她身体脆弱柔软。 他方才看着干得凶,实际并没乱来,蒂安娜既没受伤,也没吃痛,嘴里只一点被撑狠了的胀。 她把他的东西吞净了,又伸出舌头将他的肉棒也舔得干干净净,一副没喂饱的荡妇样。 蒂安娜没长骨头似的趴在他腿间,偏头吻了一下他依旧精神翘着的鸡巴,手伸进他衣裳里抚摸他紧实的腰身,抬起头柔柔看他,“还要……” (100)h,抱起来,掐着腰将肉穴往鸡巴上撞 蒂安娜招惹人的技术无师自通,对艾德里安而言尤其有效。 她一句“还要”就勾得艾德里安鸡巴直跳,处男似的硬翘着。 艾德里安不想如她的愿,因他总觉得这次顺从了她后,蒂安娜食髓知味,还会故技重施在人前戏玩他。 这种事私下做艾德里安怎么都能依她,她就是要他跪在地上给她舔穴他也心甘情愿,舔完还能问一句“要不要再来一次”,可唯独在人前偷欢这种事不能惯着她。 然而无论心里如何坚定,当他看着蒂安娜那双柔媚的眼,嘴里除了被她弄得喘息不断,半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蒂安娜仿佛一条软蛇依偎着他高大结实的身体,缓缓从他身下爬起来,她在他炽热的目光下褪下衣裙,将自己赤身送到他怀里。 她似是想要得不行,握着他的手抚上白皙饱满的乳肉,要他用粗糙的指腹捏她红艳的乳尖,“艾德里安,揉揉,难受……” 她分开腿坐在他身上,早已湿透的穴贴着他硬挺的性器,晃着细腰仿佛拿他自慰般在他身上磨,粗热的肉根嵌入穴缝,淫水一股一股从里面流出来,将他的毛发都淋得湿透。 “动一动嘛……”她说着,不满地去咬他的喉结,又伸出舌头去舔,湿淋淋的口水顺着艾德里安的脖颈流下来,一路流入了他的衣领。 脑袋埋在他身前,艾德里安被逼得仰着头,喉结滚动,颈项拉出一道凸显的长筋。 他被她磨得浑身僵硬,忽然沉声道了句,“……你自己求的。” 他今日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话,话中深意很明显,你既然想要,那待会儿不论如何都得自己受着。 蒂安娜被他骄纵惯了,压根不怕这话。方才艾德里安生气,也不过射在了她嘴里,要她将他的东西吃进去,还是蒂安娜自己要他射给她,算来他压根没能拿她如何。 蒂安娜挺着胸乳,隔着衣服去蹭他肿硬的乳尖,一副恃宠而骄的大胆模样,“是我求的。” 她看着他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心,伸出手去摸他锋利的眉尾,又去吻他紧抿着的嘴角,轻笑着道,“骑士长大人要操死我吗?” 她话音一落,艾德里安忽然托着她的臀将她抱了起来,失重感猛地袭来,蒂安娜惊呼一声,下意识揽住他的肩背,将双脚盘在了他腰间。 炽热的性器压在她穴口处,艾德里安看了眼她惊慌未定的神色,一言不发地握着鸡巴抵住穴口干了进去。 粗硬的龟头碾开饥渴已久的逼肉,直直撞上脆弱敏感的宫口,蒂安娜浑身一颤,眼前都被撑得白了一瞬。 椅子撞到在地,艾德里安双手掐着她的腰,压根不等蒂安娜适应,一边大步往内殿走,一边带着她的穴一下又一下地往鸡巴上撞。 “抱住了,”他贴在她耳边沉声道,“掉下去就在地上操你。” 他声音很低,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入了蒂安娜的耳中,显然不似在开玩笑。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蒂安娜被干得手软,却又不得不用力地抱紧了他,“不……唔……不要在地上……” “为什么不?你不是喜欢跪在地上戏弄我?”艾德里安翻起旧帐,“不是想被我操死?” 他语气狠,但却又不太擅长对蒂安娜说重话,这话除了让蒂安娜水流得外没有任何别的效果。 她嘴硬,“没有、啊.…..没有戏弄……唔嗯……慢点,好粗……” 她叫个不停,但想被操死这句话却没有否认。而艾德里安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这个姿势她夹得格外紧,鸡巴又进得格外深,肉棒每一次都得碾开层层绞紧的媚肉才能干进去,淫穴被干得一吸一缩,似在被他毫不留情地奸淫。 艾德里安抱着她进入内殿,忽然拔出肉棒将她放在了床上。 蒂安娜不明白他怎么停下,从乱糟糟的被子里撑起来看他,却见一条粗长的雪豹尾巴扫过眼前。 她下意识闭上眼,再一睁开,哪还见人,只有一条翘着粗得骇人的鸡巴的威猛雪豹站在床下。 蒂安娜看了一眼那根东西,比他人形的还要粗长不少,她愣了一秒,意识到艾德里安想做什么后,扭头就要跑。 但她的速度哪里快得过艾德里安,他一甩尾巴卷着她的腰将她拖过来,叫她双腿踩在地上,只上身趴在床上。 宽厚的前爪搭上床,踩在她身侧,艾德里安喘着粗气,仿佛野兽交媾般将她压在了身下。 潮热的气息喷洒在颈背,生着倒刺的怪物鸡巴磨上已经被他方才干开的穴口,粗硬得可怖的龟头直直顶着往里操。 蒂安娜眼下终于知道怕了,她抓着他的前爪,可怜地求饶,“艾德里安……错了,呃啊……不做了、唔……” 但已经晚了,艾德里安的尾巴牢牢卷着她的腰,一口气直接将肉棒插到了底。 蒂安娜浑身一颤,一时间瘫在他身下,只听呜呜咽咽的泣声,连叫都叫不出来…… (101)h,被带着肉刺的雪豹鸡巴操,干得双 蒂安娜虽然喜欢艾德里安的兽形,却也没想过会被他这幅野兽模样压在床上用那根怪物阴茎干穴。 即便想过,也不能是如眼下这般凶狠。 他丝毫不怜惜她,直接将那东西干进了最深处,可怜的子宫被硬热的粗鸡巴生生操开,似张湿软的穴嘴咬着他半颗龟头。 子宫似被干坏了,不停地缩动着去咬那野蛮的入侵物,连带着蒂安娜的小腹也一缩一颤,湿艳的穴口处,大量透明的淫水从撑满的交合处挤出来,竟是一瞬间被他感到了高潮。 纤细的五指颤抖地抓着床被,蒂安娜甩头,“不行、艾德……呜……太粗了、啊……会坏的……” 告饶的话才出口,就被艾德里安用毛茸茸的小腹压着屁股又狠狠操了一下猛的。 “呜……”蒂安娜呻吟出声,被这一下顶得站都站不稳,她嘴里叫着“会坏”,然而当艾德里安操上去时,却在撅着屁股把骚痒的穴往他的鸡巴上送。 明明是爽的。 蒂安娜嘴里的话艾德里安此刻一个字都不信,那小穴有多能吃他比她更清楚,干进去不会坏,但或许会紧得将他生生把精水榨出来。 艾德里安后肢前进了一步,将她的下身挤在自己与床之间,令她像个撅着屁股的肉套子趴在那儿,而后腰身猛一用力,不再听她讨饶,直接在那骚热的肉洞里急插猛送起来,只管对着她体内的敏感处和子宫操。 过激的快感叫蒂安娜身体立马软了下去,她红着眼哭叫出声,“唔……啊……不、不行……肉刺……呃嗯…...磨到了……” 艾德里安半点没收力,蒂安娜的话语被他撞得断断续续,连句全话都说不清楚。 肉棒干穿窄小的宫颈操进子宫里,龟头埋进去顶撞着柔软的宫壁,子宫收缩紧吸,似舒爽得不行,但下一秒那硕大的龟头又拔了出去。 后入的姿势干得极深,但因为体型差过大,并非长驱直入,龟头每每往里进都要顶着那敏感的肉壁重重磨进去。 蒂安娜的肚皮被干得凸起一道圆柱形,深深一根埋在她体内,粗长得骇人。 雪豹毛茸茸的小腹“啪啪”拍打着她的臀腿,硬韧的肉刺刮磨过敏感的逼肉,如她所说,艾德里安今日似乎要将她操死在这儿。 快感从身下爆发,又撑又爽,但无论如何都不是她能承受得住的,人和雪豹的体型相差如此之大,那小小的淫穴要吃进他那根非人的性器本就很难,何况是被他压着仿佛干母豹子一样的粗暴操法。 “呜……会坏的……艾德……啊……”蒂安娜眼泪一滴接着一滴从眼里滚落,被他干得想躲,可她又能跑到哪里去。 艾德里安是铁了心要给她一个教训,尾巴缠着她的腰,蒂安娜连动一下都难,只能任他一下又一下地用鸡巴奸淫那可怜得被撑得不能再满的肉穴。 柔软的身体被操得晃动,前面的阴蒂也被一起按在床单上磨,内外快感同时袭来,蒂安娜双腿发颤,只剩臀部还翘着往艾德里安身上贴。 “啊……呃……要到了……不行……呜……”蒂安娜双眼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吃不住快感,报复地去咬他宽厚的肉爪。 艾德里安任着她咬,甚至怕她伤着牙,将软乎些的地方送到了她嘴边。 他感觉那穴越缩越紧,后肢动了动,小腹紧压着她的臀,低吼一声,加快了操干的力道。 啪啪啪啪…… 大量的淫水被鸡巴干得从交合处喷溅出来,打湿了性器旁一圈白绒绒的软毛。内里的软肉被操得又熟又热,肥润靡艳的穴口也都被肉刺磨肿了。 起初蒂安娜还在咬他,但高潮来临时,她连咬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趴在床边,腰身颤抖,大腿紧绷,被干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口里除了哭声就是爽到不能自已的呻吟。 艾德里安兽形和人形干她全然是两种不同的体验,他操得太猛,这次一过,怕今后没有什么再能满足蒂安娜被他长着肉刺的怪物鸡巴干过的骚穴。 高潮后的肉穴敏感得不行,几乎艾德里安每动一下蒂安娜便跟着颤一下。 囊袋不断拍打着她的阴阜,白皙的腿根都被拍红了一大片。 蒂安娜被干得双眼泛白,张着嘴舌头都微微露了出来,骚红的一小截搭在下唇上,艾德里安将尾巴垫在她颈下,尾巴尖一动,将她的脑袋侧过来,然后低低呜了一声,伸出宽厚的长舌去舔她。 她人经被他操得神智不清了,似乎是爽到了极致,然而当艾德里安的舌头舔过她的唇缝时,她却仍本能地伸出了舌头和他湿热的舌头接吻。 口水顺着一大一小两条交缠的舌面滴落,人豹热吻的场面淫浪得咂舌,更何况她穴里还夹着他狰狞的鸡巴。 艾德里安背上肌肉紧绷,突然声音沙哑地低吼了一声,他低头蹭了蹭蒂安娜汗湿的脸,肉棒急操了十数下,而后往里一埋,肉刺勾住干肿的穴口,将滚烫的精液全射在了她的子宫里。 他放低了身躯,将自己与她紧紧相贴,在那片刻,他脑子里忽然想起了蒂安娜昨夜问他的那个问题:如果她怀孕了,会生出和他一样的小豹子吗? (102)坏豹子 等一切结束,蒂安娜已经累得不想动弹,艾德里安本是想她长个记性,叫她以后不要再在人前戏弄他,可眼下见蒂安娜泪眼迷蒙地瘫在被子里,意识到自己弄得太狠,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他化回人形,轻轻亲吻着她的颈背,又将她翻过身,去吻她的唇。手指探到她身下去揉,“疼不疼?” 蒂安娜还没怎么缓过劲来,过了几秒才点头,“疼……” 她抬脚轻轻踹他,“你好凶……” 其实不怎么疼,就是胀,肚子被那东西顶着的触感还残留在身体里,眼下他出去了,里面也还觉得撑得很。 但蒂安娜自然不会老实回个“不疼”,当然要撒着娇叫他内疚一番。 艾德里安当了真,手指放轻了力道,摸索着把自己的东西扣出来,见她眯着眼舒服得哼哼,又狠下心沉声问了句,“那下次还乱来吗?” 蒂安娜瘪嘴,“你还训我。” “我没有,”艾德里安蹙眉,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训你你也不肯听话,训你做什么?” 蒂安娜不满,又想踹他,“我何时不听话?” 他抿了下唇,按着她乱动的腿,将手指继续往里伸,一心二用道,“你哪时哪刻都不听话。” 蒂安娜并拢双腿夹住他的手,不让他摸,“你再说!” 艾德里安见她动气,立马服了软,他低头贴着她汗湿的脸蹭了一下,讨饶讨得毫无骨气,“……我不说了。” 蒂安娜委委屈屈看他一眼,娇声娇气地骂他,“坏豹子……” 艾德里安得了骂,竟还“嗯”了一声应她。他取了水将她身体擦洗干净,又去外殿拣回衣裙给她套上,然后才收拾起自己和这殿内的狼藉来。 两人重归于好,这之后艾德里安总算不再日日窝在骑士殿,夜里开始往家跑。说是夜晚,实际天未黑就把工作一扔,骑马行过长街回家找蒂安娜腻歪去了。 他心中有数,骑士殿的事务也并未搁置,处理得越发趁手。只是有时候底下人稍晚些来寻他,连人都找不到。 里德尔先前劝他别和蒂安娜闹,可如今看他每天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又觉得胀眼睛。 潮涨潮退,日升月落,转眼便入了夏。天气转热,宫里城中,众人纷纷卸下重衣,换上了轻装。 这厚衣一去,身形一显,宫中便传出了流言,说是国王身体消瘦不堪,恐时日无多。 蒂安娜春末应诏入过宫一回,见迦勒的确骨痩形销,一副不负病痛的羸弱貌,自初春那场病后,他就没下过床塌。叫蒂安娜担心他能否撑过年末。 这消息传开后,王储之争也从台下摆到了明面上来,迦勒少有几次召见大臣,大臣都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 王城之下,局势风谲云诡,但究根都只是王室之事,里德尔这日和艾德里安说起此事时,感叹道,“也不知道教堂那边会不会搅这烂局,不过照惯例,想来不会做什么,都是一群肚子里揣金子的玩意儿,不论谁上位,都不影响他们敛财。” 艾德里安坐在桌案前办公,听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叨,听到这儿忽然抬头问了一句,“从骑士殿分出去的五分兵权,据说约三分都握在大王子手中,是哪三分?” 里德尔本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听到这儿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难得见你主动关心起这事。” 他道,“是原来骑士殿的七至九小队和十一小队,克里奇队手下的那队人,那王八蛋一直看你不顺眼,你父亲去世后,王令还没下来,他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人叛了,怕也知道你一回城他就再翻不起身。” 里德尔说完,问艾德里安,“你忽然问这做什么?你想弄他?他如今在大王子身边风生水起,就等着大王子即位升他的爵,怕不好出手,除非你站二王子身后,到时候两边干起来,你也算有个正经理由。” 里德尔轻描淡写,知道的知他在说王储夺位之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帮酒蒙子要干架。 他砸砸嘴,“不过王位之事骑士殿已有三代没参与,也不管我们的事。” 他说完,见艾德里安没出声,后仰着头吊儿郎当地问了一句,“这不管我们的事吧?” 艾德里安还是沉默地看着他。 里德尔一看他这表情,脑子里条件反射地敲响了一记洪钟。 几年前他和艾德里安奉命从一帮海盗手里秘密救下一名公爵,两人乔装混入其中,趁着海盗内乱,救下公爵后将其交给了前来接应的人。 里德尔本打算一起撤退,但艾德里安却没行动,两人当时猫在礁石椰林之后,艾德里安看着不远处的火光和杀红了眼的海盗,一言不发。 两人没有后援,除了一把海盗发给他们的破刀,什么装备也没有。 里德尔看他那表情觉得不对,警觉道,“你想干什么?送死啊。” 艾德里安听罢后转过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火光映照在他侧脸,烧得一只眼眸染血似的红。 这是真要去送死的意思了。 里德尔拗不过他,和他一起足足猫了两个小时,后来两人举着那把砍卷的破刀杀了几十人,淋了一身血,将那一片臭名远扬的海盗窝端了个干净。 最后两人搀扶着回到塞赫里时,里德尔伤重,半路就昏了过去,养了一个月的伤才能下床。 眼下,里德尔看见艾德里安这眼神愣了好几秒,恍惚觉得陈年旧伤又开始疼,“你来真的?!” (103)和狗置气 艾德里安决定干涉王储之争并非一时心热,早在他入狱期间,卡尔便隐晦向他提出了结盟之意。 艾德里安当时并不知晓蒂安娜的身份,身处阴寒牢狱,又被卡尔威逼利诱,自然不会贸然答应,但西蒙却果断地替他做出了决定 西蒙并非争权夺利之人,艾德里安当时不明白他参与王储之争的用意,后来得知蒂安娜的身份和西蒙的前世才恍然大悟。 大王子埃文德不配位,生性怪癖,好男童。西蒙年幼之时,埃文将其掠入王宫,欲行不轨之事,好在西蒙侥幸逃脱,后被蒂安娜所救。 西蒙气傲,仅这份旧仇,就足够他选择与卡尔并立,将剑尖直指埃文。 若埃文即位,克里奇必然会劝说他对骑士殿下手,艾德里安如果在此时选择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他没有蠢到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 而除了这层原因外,二王子意略纵横,确有治国之才,蒂安娜与他交好,欲他登位,艾德里安自会站在她身后为她所用。 这一仗,西蒙也好,艾德里安也好,必然要战。 傍晚,艾德里安告别里德尔回到庄园,发现庄园里气氛有些古怪。尤其服侍蒂安娜的侍女,全在门外候着,几人手里端着泡好的热茶,却面色害怕地互相推诿,谁都不愿意送进去。 “不,我不去,我怕……” “中午时夫人在休息,我进去时那东西冲着我直呜呜,利齿白牙,吓死人了。”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闹得人心烦。 艾德里安对其他女人的耐心实在差得离谱,从蒂安娜刚上船时他对蒂安娜的态度便可得知一二。他皱眉看着她们,打断了她们没头没尾的交谈,“不进去服侍夫人,堵在这儿干什么?” 侍女听见身后传来艾德里安的声音,脸色一变,忙转身垂首行礼,“大人。” 看起来,比起“里面那东西”,她们更畏惧艾德里安。 其中一名侍女偷偷瞥了眼艾德里安的脸色,解释道,“……大人,里面、里面有只狗,我们不敢进去。” “狗?” 侍女们齐刷刷点头。 他见几人欲言又止,没浪费时间多问,伸手接过茶盘,“我来,你们先下去。” 侍女见此,不由得松了口气,忙起身退下了,“是。” 艾德里安看了眼侍女们仿佛被猛兽追赶的背影,疑惑地推开门,还没看清房间里是条什么狗,就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狗叫。 “汪!” 四肢修长的黑色灵缇猎犬,不是“西蒙”是谁。 庄园的事一应交由蒂安娜打理,眼下她正坐在桌前看账,而“西蒙”便趴在蒂安娜凳子下,背上踩着蒂安娜的赤足,它龇牙咧嘴地盯着艾德里安这不速之客,仿佛这房间半个主人。 蒂安娜正在算最后几笔账,听他吠叫,在它背上轻轻跺了下脚,语气温柔,“乖,别叫。” “西蒙”立马听话地闭上了嘴,但那双圆鼓鼓的眼睛却还一直盯着艾德里安不放。 艾德里安知蒂安娜在忙,没出声,他轻声关上门,在桌上放下茶,倒了一杯放在她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然后坐在蒂安娜面前和“西蒙”大眼瞪小眼。 蒂安娜看完账,将账本放在一旁,端起茶喝了一口。 她见艾德里安低着头皱眉看着“西蒙”,单手支着头笑看着他,“你看它做什么?都不看我。” 艾德里安听得这话,立马拉进凳子,俯身在蒂安娜唇上亲了一口。 “啵”的一声,格外响。 “西蒙”脑袋趴在地上,眼睛却抬到天花板上去看他,它见艾德里安亲了蒂安娜一下却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尾巴一甩,重重抽在了艾德里安小腿上,沉沉一声闷响。 艾德里安手都揽上蒂安娜的腰了,却被这一下抽得回过神,他低头不满地盯它,“干什么!” 神色严肃,若“西蒙”没蒂安娜护着,估计要挨顿揍才算完。 蒂安娜觉得好笑,她伸手擦去艾德里安唇瓣染上的口脂,“你怎么还和它生气啊?” 艾德里安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和一条狗置气,他弯腰将蒂安娜踩在“西蒙”背上的脚捞起来放自己腿上,熟练地替她按揉着脚底穴道。 从西蒙的记忆里,艾德里安得知前世蒂安娜成婚后这狗依旧养在宫里,他眉心敛着,“怎么忽然把它带回来了?” “哥哥让我带回来的,”蒂安娜道。“他近来忙,顾不得它,宫里也没人能照顾好它,便送到我这里来了。” 她说到这儿,敛了笑意,“我今早入宫去拜见了父亲,但却没见到人,在门外被黛博拉的人拦了下来,若非哥哥出现,我今日怕回不了庄园。” 艾德里安忙问,“受伤没有?” 蒂安娜摇头,“没有。只是听说父亲像是不行了,如今除了黛博拉谁也近不了他的身,我怕她干涉王位一事。” “她定会干涉。”艾德里安道,“只要国王没病糊涂,这王位必然会传给二王子,黛博拉不会眼睁睁看着此事发生。” 蒂安娜微微握紧了拳,“那……” 艾德里安将她的拳头松开,“别怕,我明白。” 蒂安娜一愣,“你知我要说什么吗?” “我知道。”艾德里安认真道,“我说过我会护着你,自然也要护着你爱的人。” 他倾身在蒂安娜眉心落下一吻,“不要担心,我的剑永远为你向前。”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叫人心热的话,蒂安娜心下动容,浓情蜜意之际,正欲仰头吻他,却又听艾德里安小腿被“西蒙”的尾巴抽出一声闷响,听着就疼。 三番两次被搅扰,艾德里安忍无可忍,一把拽住它的尾巴,怒道,“你有完没完!” “西蒙”仗着有蒂安娜撑腰,压根不惧他,它料定艾德里安不敢拿它怎么样,甩晃甩晃尾巴,扭扭头将脑袋靠在蒂安娜的鞋子上,眯着眼假寐。 蒂安娜微微挑眉,“好凶啊,骑士长大人。” 她赤足踩在地上,伸出一只手指勾住艾德里安的腰带,轻轻往她的方向一带,压根没用力,艾德里安就已经随着她站了起来。 蒂安娜挑起漂亮的蓝眸看他,仿佛看一只势在必得的猎物,她一步一步缓慢往床边退,媚声道,“别凶它了,大人……凶我吧。” (104)回光返照 炎炎夏风穿过长阶,裹挟着挥散不去的浓烈暑气吹入帝王寝殿。殿中,厚重帘帐低垂,床边灯烛暗沉,一片沉沉死气。 床上迦勒盖着金丝薄毯,出了一身热汗,他轻咳几声,悠悠转醒,唤道,“来人……” 帐外黛博拉听见动响,忙掀开帘帐,扶迦勒起身。 夏日酷热,黛博拉一身轻薄素裙,迦勒却长袖长裤捂得严实,她见迦勒额间沁出热汗,掏出丝帕替他擦去,又拿来扇子替他扇风。 她担忧道,“王上这些日身体一直发寒,今日怎出了这么多汗。” 迦勒扯散领口,伸手抚上平日总积着浓痰的喉咙,清了清嗓子,发觉那处通常不已,呼吸也极其平顺。他伸手握拳,往日无力的手此刻也能紧握。 从前威风的帝王如今成了被病痛缠怕的老人,他喜不自胜,“我今日觉得身体好多了。” 黛博拉听罢细细看他脸色,安静了一秒,似明白过来什么,而后露出一个笑,“该是王上这些日休养得好,未加操劳,身体才有所好转,如此,我也总算可以放心了。” 她对屋内候侍的侍女道,“来人,将左右两侧的门窗打开两扇,通通风,去去暑气。” 说罢,又从一旁的食盒中取出温着的药,用勺子搅匀了送到迦勒嘴边,“王上先把药喝了吧,都快凉了。” 迦勒摆手示意不必这般麻烦,直接从黛博拉手里端过药碗两口饮尽,她见此摇了摇头,“王上一好些就乱来。” 迦勒身体忽然大好,心情也畅快不少,他看着黛博拉熬得暗沉的脸色,搭上她的手背,“能恢复过来,还得多亏了王后这些时日不眠不休的照顾。” 黛博拉道,“你我几十年夫妻,虽不比平常人家平顺,但王上大病来袭,我自该尽心尽力。” 迦勒听罢,干枯苍老的手轻轻抚摸上她眼角浅淡的皱纹,感叹道,“是啊,已经几十年了,时间真是可怕,这么多年过去,你貌美依旧,我却已经老了。” 黛博拉垂眸将素净的脸颊贴上他的掌心,语气平淡,“年轻如何,年老如何,都是王上的人,我也不过比王上年轻两岁罢了,哪里谈得貌美。当年王宫初见,王上英武之姿一幕便俘获我心,如今想来,仍觉心动。” 两人年轻时貌合神离,如今迦勒病重,黛博拉不离不弃照顾数月,两人好似于患难中通晓了心意。 迦勒放下手,“是我对不住你,我年轻荒唐,你大好年华困于这深宫之中,白白消磨了这么多年。” 黛博拉听他这么说,也想起了自己初入宫的时候。她那时和如今的蒂安娜差不多大,年轻天真,是在父母膝下快乐长大的女儿,然而却不得丈夫喜欢,在这吃人的地方一步步变成了现在心狠手辣的模样。 她心中冷笑,眼中却沁出几点薄泪,她抬手拭去,摇头道,“……是我甘愿的,如今不也都如愿了吗?” 迦勒叹了口气,抬手拥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瘦削的肩头,安慰道,“哭什么?你真心待我,我都知道。” 迦勒听着黛博拉低泣的声音,轻抚着她的背,然而他只听见黛博拉声音凄柔,却看不见她面色冷淡,厌恶地从他颈项那苍老松弛的皮肉上挪开了视线。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黛博拉平缓下来,轻轻推开他,对迦勒道,“王上才起,可是饿了,我去叫人做些清淡的吃食来。” 迦勒点头,“好,多谢王后了。” 黛博拉命侍女将药碗收拾了装进食盒,提着一起出了殿门。 等两人走到僻静处,她神色淡漠地擦去眼角泪痕,对侍女道,“待会去把药处理干净,还有,给殿下传信,让他将宫外那医生处理了,别让人察觉出异样来。” 侍女不解,“这药起效慢,经年累月十数年,如今好不容易爆发出来,王上怎会忽然大好?” “大好?将死之人哪来的大好。”黛博拉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回光返照罢了。” 侍女听得这句话,心中不由得一颤。她思索片刻又道,“王储之位尚未定下,若王上离世,岂不是顺理成章地传位给了殿下。” 黛博拉敛眉,“但愿如此,让人在殿外盯着,若王上传召大臣,立刻派人通知我。” 侍女点头,“是。” 黛博拉猜的不错,第二日,迦勒便秘密传了臣子议事,无数双眼睛盯着那密闭的寝殿,然而就在这期间,变故将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傍晚,一匹漆黑的烈马迎着灼烧的晚霞疾驰过长街,冲入了艾德里安的庄园。 不等马停稳,里德尔翻身而下,快步而入,一脚踹开了艾德里安的房门,“艾德!出事了!” 艾德里安回家不到片刻,蒂安娜正在替他备水洗澡,眼下艾德里安身上的衣服刚脱一半,他一看里德尔都表情,一句话没多问,就把拉下的衣服穿了回去。 里德尔顾不得太多,对蒂安娜抬手示意打扰了,他面色严肃,快速道,“刚从宫里得到消息,国王去世了。” 艾德里安与蒂安娜皆是一怔,异口同声道,“何时的事?” (105)日暮海航【正文完】 迦勒去得突然,据说事议了一半,忽然就不行了,殿内大臣急呼“王上”,门从里面打开,一大臣疾步而出,大喊,“快唤医官!” 但还没见到医官人影,迦勒便落了气。 艾德里安一边听里德尔汇报,一边穿甲带剑。蒂安娜叫人在门外备好快马,问道,“这时候召见群臣,商议得可是王储之事?” 里德尔点头,但却又“啧”了一声,“已经商议出了结果,诏书也写了一半——” 艾德里安不解,“什么叫写了一半?” “已经决议传位给二王子,卡尔·古斯塔夫这几个字都写下了,问题是没来得及盖章印,更没有落王上的名。” 艾德里安狠狠皱了下眉,“诏书呢?” “首相手中。”里德尔欲言又止,“但是——” “说!” “首相和那些大臣压根没来得及出寝殿,就被黛博拉带人围起来了,她不肯认那残缺的诏书,说那诏书既无落名,说明天意不愿二王子即位。眼下大王子和二王子也正各自调兵往寝殿赶。” 艾德里安大致明白了,首相捏着诏书,但此时却不敢出头,若撑着风骨硬要维护迦勒遗诏,怕是下一秒便会被黛博拉的人连皮带骨削下脑袋。 但同时黛博拉也不敢贸然进犯,寝殿里前来议事的大臣个个都乃国之股肱,不到万不得已,她总不能挨个全砍了。 艾德里安穿戴好盔甲,对里德尔道,“你去门外等我。” 艾德里安早拨了一两队人马给二王子,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但里德尔却不知道,他一看这时候艾德里安还要腻歪,扔下一句“你快点!”就出去了。 艾德里安抱着头盔看着蒂安娜,吩咐道,“以防万一,我给你留了半队人,若非你熟知的人来迎你,你不要出门。” 蒂安娜担心地看着他,应道,“好,你要小心。” 艾德里安“嗯”了一声,忽然,他戴上头盔,单膝在她面前跪下,仰头看着她,沉声道,“为我祝愿,我的主。” 在塞赫里,有丈夫出行时有妻子亲吻他的头盔的习俗,代表妻子希望丈夫平安归来。 这一瞬间,蒂安娜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西蒙的影子,她闭上眼,低头在他的头盔上郑重落下一个吻,“我等你平安回来。不要受伤。” 艾德里安点了下头,随后不再久候,站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蒂安娜看着他的背影,正伤感万分,但见他才走出几步,又折返了回来。 蒂安娜茫然,“怎么了?” “我也要。”声音透过头盔,听着有些沉闷。 蒂安娜愣了一下,见艾德里安,或者说西蒙摘下头盔,漆黑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认真又快速地重复了一遍,“莉莉,我也要亲。” 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蒂安娜眉间愁绪散去,她失笑一声,抬头又亲了他额心一下。西蒙低头迎上她的吻听,她道,“我等你们平安回来。” - 以骑士殿的兵力,这其实是一场没有悬殊的战争。但宫里一位是蒂安娜心爱的哥哥,一位是她深爱的丈夫,她心中难免惶惶不安。 她望着王宫的方向等了一日,于第二日傍晚等来了宫里的消息。 克里奇被斩首,大王子与黛博拉当场被射死在寝殿外。首相奉诏在血泊中下跪,尊二王子为新王。短短一日,改天换地,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许是担心蒂安娜着急,里德尔回到庄园将这消息告诉她的时候身上一片血红,洗都没来得及洗。他驾马而来时,艾德里安留给保护她的人差点没认出他来,险些将他撂下马。 蒂安娜听罢,忙问,“艾德里安呢?” 里德尔道,“艾德忙,眼下走不开,托我回来告诉你一声。” 蒂安娜听罢,提着裙子就往外走,“我去看看他。” 里德尔想也没想就伸手拦她,见蒂安娜看向他,解释道,“宫里现在全是血,国王的遗体还在寝殿停着,看了也恶心,过两天吧。” 蒂安娜昨夜都没睡着,今日若不见着人今晚觉都睡不下,她道,“我只去看看,顺便看看哥哥,看一眼我才放心。” 里德尔死活不让,心里埋冤卡尔非要他回来告知蒂安娜一声,嘴上劝道,“何必急这一会儿呢,你现在去了多半连人都找不着。” 他说着,蒂安娜却像是没听得进去,一直要往外冲。里德尔见拦不住,干脆像抱小孩似的掐着蒂安娜的腋下将她抱回去,哄孩子似的,“过几天再去,过几天再去。” 可蒂安娜却不是三岁小孩,她见他拦着自己不放,忽然明白过来什么,她动作一顿,“艾德他受伤了吗?” 里德尔真是一点谎都不会撒,他道,“多多少少都有点伤,但都不严重。艾德一身铁甲,能受什么重伤?” 里德尔抬手指向自己额角,“喏,你看,我这还给人用箭划出一道口子,险些给我眼睛射穿,不也没事吗?” 人在说谎时都有个特性,喜欢以各种八竿子打不着的理由为自己的谎言作佐证,可蒂安娜以前骗艾德里安骗惯了,很容易就辨别了出来。 里德尔见蒂安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最后自暴自弃地闭了嘴。 蒂安娜见此,心下一颤,“……他伤得很重吗?” 艾德里安支支吾吾,没敢直说,只道,“……断了几根骨头,流了点儿血。但真不严重,严重的话我肯定不回来了。” 蒂安娜听得这话,一时不知道该喜该忧。 骑士殿已经上百年未参与王室之事,当艾德里安带兵和卡尔一起出现在王宫时,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但最意外的,其实是大王子身边的克里奇。 骑士殿以骑士长为首,由两位重甲骑士各统领六小队。这两名重甲骑士一位是艾德里安,一位是克里奇。 骑士殿大多数人都知道克里奇和艾德里安之间的仇怨来源已久,而其中的原因却很少人知晓。 克里奇和艾德里安一样,都是雷纳德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扔进军队里的流浪儿,甚至克里奇要比艾德里安早进军队三年。 克里奇天生蛮力,头脑聪慧,雷纳德看重他才能,极器重他,几乎是将他当作下一任继承人培养。可当某一天艾德里安出现后,他却处处被压一头,往日风光也不再。在雷纳德将艾德里安收作养子之后,克里奇几乎恨他入骨。 他恨艾德里安抢了本属于他的位置,毁去了他的前途。艾德里安一名重甲骑士,沦落到护送船货远赴异国的地步,就是因为克里奇在雷纳德面前给他使的绊子。 克里奇曾是骑士殿的人,很清楚在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下他今日不可能会胜,但他也不甘心就这么带着他的弟兄送死。 他给了艾德里安一个无法拒绝的挑战——他要艾德里安与他生死决斗。 艾德里安赢了,他交出兵权;艾德里安输了,他要接他的位置,上他的女人。如果艾德里安不愿意,那就让曾经共为骑士殿效力的兄弟打个两败俱伤。 艾德里安不可能拒绝。 克里奇与艾德里安同为重甲骑士,绝非孬种,这一打艾德里安就打成了里德尔口里含糊不清的“断了骨头流了血”。 艾德里安不敢把自己受伤的事儿告诉蒂安娜,无非是因为自己昨日才许诺过她自己会平安,结果却和克里奇拼死战了一场。 这身上的伤本不必受,血也不必流,虽是为了大局,但还是怕她知晓。艾德里安了解她,她或会在日后赞扬他英勇,但在见到他伤重的那一刻,她必然会哭着怨他为什么不护好他自己。 谁知道转头卡尔就让里德尔告诉了蒂安娜。 当时艾德里安人已经倒下了,里德尔顾着查看他的伤势,听见卡尔的命令时,下意识就要拒绝,但立马又反应过来眼前并非什么二殿下,而是择日便要即位的国王。于是那话到了嘴边打了个转,又一口应了下来。 卡尔将艾德里安安排在他的寝殿养伤,蒂安娜到时,第一眼就看见了门外艾德里安被血染红的盔甲。 里德尔告诉她已经替艾德里安处理过伤势,但门外不知为何却不见医官的身影。 蒂安娜嗅着血腥味心惊胆颤地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在床上昏沉躺着的艾德里安。但并非人形,而是一只皮毛被血液染透的雪豹。 蒂安娜瞬间便想起了前世在灌木丛里捡回他的时候,他也是这般奄奄一息。 里德尔和蒂安娜想的全然不同,他哪想这王八蛋这么放松,原型都化了出来,也不怕被人看见。 里德尔见蒂安娜红了眼,又忙安慰道,“看着虚,其实没事,以前伤成这样常有的事。” 说着快步上前,一巴掌扇在了艾德里安那豹子脸上,“醒醒,别睡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睡!” 里德尔见艾德里安睁开眼,也不多话,当即转身就走,将空间留给蒂安娜和艾德里安,“你俩聊,我替你们看着点人。” 艾德里安的伤看着的确骇人,尤其医官替他缝了线,他这原型一化,伤口又崩开了。 但对于他们而言,原型对于伤势恢复事半功倍,舔一舔血就止住了。里德尔伤狠了也喜欢把门一关,化成原型在屋里瘫着。 但蒂安娜不知道这些,她只当艾德里安疼得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直接上前心疼地问了一句,“疼不疼啊?” 里德尔一路上都在安慰蒂安娜说艾德里安这伤不重,就是怕两人见了面伤心。可没想到,他门还没关上,就听见某王八蛋可怜巴巴地“呜”了一声,那圆滚滚的豹子脑袋直往蒂安娜怀里钻,一副疼得要命的惨样,所作所为压根对不起他说给蒂安娜的安慰话。 里德尔无法直视地避开眼,面无表情地无声骂了句脏话。 床上躺着的并非艾德里安,而是西蒙。西蒙和艾德里安不同,艾德里安怕极了蒂安娜在他面前哭,她一哭他便慌得心乱,可西蒙却很喜欢。 或许是因为以前在庄园里见惯了她的笑容,总觉得她该在那样无助又悲惨的生活里痛哭一场才对。又或者是因为西蒙不像艾德里安那样把身体当回事,压根没意识到自己伤成这样对蒂安娜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枕在她大腿上,将前爪放进她手里,甚至故意把前肢受的伤露给她看。 果然,蒂安娜一见,立马心疼得直掉眼泪,托着他沉甸甸的手臂动都不敢动,哭道,“怎么会伤成这样?那盔甲难道挡不住刀剑吗?” 盔甲能挡住,关节处的锁子甲却不行。克里奇力大无穷,身型勇猛,比他还高出两个头。一剑直接劈开了他的锁子甲。 这一剑若换了别人来接,人怕是已经被活活劈死了,哪还有眼下的事。但这些都不必让蒂安娜知道了,她哭成现在这样刚好,再难过些真伤了心就得不偿失了。 西蒙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蒂安娜脸上的泪,看了一会儿,喉咙干得想伸出舌头去舔她。 他这样想,便想这样做,动着爪子在他面前掌心写道:我的主,我想亲你。 写着写着嫌太慢,身体一用力竟然想起来。蒂安娜一看他乱动,伸手就在他没受伤的脑门上重重拍了一巴掌,急道,“亲什么亲!谁叫你动了!” 他像是被这一巴掌拍懵了,怔怔看着她好半晌都没动弹一下。而后缓缓将爪子一收,将脑袋安静躺在她大腿上不动了。 自从蒂安娜得知他的身份后,对他从来是温声细语,称之为宠溺也不为过。前世也好、今生也罢,西蒙何时被蒂安娜这样凶过。 这一掌拍下来,他好像忽然明白了过来艾德里安为什么怕蒂安娜知晓自己受伤的事。 西蒙以前愿意挨蒂安娜的打,以此为惩罚、为救赎,可如今他尝到了她的爱,自然知晓她的爱才是最好。 他沉默了两秒,凝神对身体里的缩头乌龟道:出来。 艾德里安装死不应。在这种时刻,艾德里安远比西蒙要聪明得多。 蒂安娜替西蒙检查过伤口,靠在床上,陪着他躺了下来。 日暮时分,烈日西沉,缛丽浓烈的晚霞在天际铺作锦缎,美丽得如同蒂安娜在码头撞入艾德里安怀里的那一刻。 遥远的码头上渔船归航,城中平民尚且不知这辉煌的王宫里发生了一场被鲜血染红的政变。有人在此刻归家和爱人相拥,也有人还在为权势名利奔波,直至死亡。 而还有的人却蹲在门前为兄弟看门。 门外,里德尔抬眼越过狭窄的门框遥望天外无边无际的丹霞,他动了动狼鼻子,似乎闻到了自无边海上涌至鼻尖的咸润之气。 他擦了擦指尖的血,忽然想起了那些在海上度过的时光,比在这小小一方塞赫里自由太多。 好想出海啊…… 他想着,抬手敲了敲身后的门框,扬声提议道,“艾德,等你伤养好了,我们干回老本行吧。反正现在王室的事也干净了。你这骑士长也没什么可当的。” 他知道这事艾德里安做不了主,又提了提声音,“昂?蒂安娜?我记得你很喜欢大海,咱们出海玩吧。来来回回来来回回,一年去个四五次,怎么样啊?” 但里面却没人回应。 良久,就在他以为这事没戏的时候,忽然听见里面一人一豹低声交谈起来,似乎在商议着什么。而后,他听见蒂安娜学着他敲了敲床架,发出“咚咚”几声,而后笑着应了两个字。 “好啊。” 飞上过天的鸟,即便回到笼中,也终究会在某个美丽的晚霞里,再次生出振翅的决定。